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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家教)逆流》作者:笑到面癱【完結】短篇。

《(家教)逆流》作者:笑到面癱【完結】短篇。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悠于 您是第2782個瀏覽者
文案:
     
淌過世間的雨流,除了回憶,我什麼都不帶走。

男女主時間逆向的流水賬文(?)
時間跨度約50年,愛是很多種形式。

內容標簽: 家教
搜索關鍵字:主角:雲雀恭彌,菲諾梅諾 ▏ 配角:獄寺隼人,迪諾,沢田綱吉 ▏ 其它:

原創網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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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eriod 1

  逆流

  淌過世間的雨流,除了回憶,我什麼都不帶走

  ///Period 1

  人們都說人的記憶都是從五歲左右才開始的,在那之前都只有一些模模糊糊的印像和光影,可我對四歲時的那場野餐會就已經記的很清楚了,清楚到閉上眼睛就能讓那個場景重新浮現出來。

  我記得那天是個少有的,多雲的午後,太陽一點兒沒露出來,讓我不禁困惑起野餐會的意義,家裡的後花園擠滿了不太認識的人,還都很親熱地跟我打招呼並且期待地看著我,似乎希望我能有所回應似的。直到我一個勁兒地把頭往首領懷裡埋著,他們好像才明白我的拒絕。

  「要不,」露西亞阿姨把她喜歡的「大人的飲料」放在一邊,蹲下身來平視著我的眼睛:「你自己一個人去那邊玩一會好不好?」

  我本來不想一個人去玩,可是不論我待在哪裡,全場的人們都趁著我低頭拍球的空隙從四面八方投來我看不懂的眼神並且停止交談,然後在我轉身去看他們的時候又趕緊不自然地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我滿腹狐疑地看著一個銀發的叔叔和一個金發的叔叔互相勾著肩毫無意義地捧腹大笑了三分鐘之後,最終決定還是一個人回房子裡玩比較好。

  菲諾梅諾家族宅邸是棟很大的深棕色建築,據說是從一代就流傳下來的,到了十代首領的今天,定期的精心維護使它非但沒有變得老態龍鐘反而讓它散發出一種讓人安心和舒適的魅力。尤其是小會客廳裡的那張沙發,不像新的沙發一樣那麼硬,又還沒有變得老舊到沒有彈性,當做蹦床來玩正好。這麼想著,我興衝衝地衝過去,卻發現那個位置已經被人睡著了。

  誰會在別人家午睡呀?

  我忿忿不平,吭哧吭哧地爬上二樓,在自己房門前重重地拍起球來,「咚咚」的聲音在整棟房子裡回響起來。最好能把那個人吵醒,這樣我就可以過去玩了。我滿心盤算著。而且我也有在而二樓玩了,不算是故意打擾他。

  剛想得出神沒注意到手上的球,一個拍空皮球便沿著台階滾下了樓。我慌忙跑下去追它,它在一樓並沒有滾多遠,就被一個人攔下,然後撿了起來。

  根據衣著,我想是剛剛的那個睡客。那是個四五十歲左右的東方男人,在此之前我從來沒有想像過狂傲和涵養能這麼融洽地待在一張還能依稀辨認出往日清秀的臉上。

  「你是誰?」我問他。

  我腦袋上的腫包過了三周才消下去。那是我第一次見到雲雀恭彌,可是自此他那一瞬間的夾雜著錯愕與失望還有綿長的,我不認識的情緒的眼神,便經常出現在我夢中了。

  -tbc-


☆、period 2

  ///period 2

  雲雀他,和別人很不一樣。

  首先,他根本就不會因為我是小孩而優待我,反而因為我那狗都嫌的七八歲年紀揍我揍得更勤,其次,他不會像別人那樣對著我老是欲言又止吞吞吐吐把我急得半死。其中第二點是我喜歡粘著他的原因,而第一點大概是我喜歡粘著他的後果。

  也有的時候,他根本懶得理我,就任由我像條掛毯一樣提溜在他背後或者揪著他褲腳由他被他拖著在家裡的地板上滑行。

  「你墊條抹布我們就可以辭幾個女佣了。」首領無語地看著玩得不亦樂乎的我。

  直到後來他毫無理由地劈頭蓋臉一頓揍我才發現他是嫌麻煩,把打我改成積點制的了。

  即使如此我也總覺得雲雀對我,還是比對別人多了幾分容忍的,比如要是我伸手去摸他頭頂的雲豆,他就不會阻攔我。但是別人就不行。

  雖然好像也沒有別人會想這麼干。

  我把雲豆放在手心裡摸來摸去,又捧到臉邊蹭蹭,蹭到雲豆自己展開翅膀飛回他頭頂。

  「好可愛!還有沒有還有沒有?」

  雲雀示意我伸出手來,我立刻就把他遞過來的小生命放到臉邊蹭了起來。

  ……呃,刺蝟?

  我和小卷面面相覷。

  到下雨天,我就沒有辦法到院子裡去玩了。「我討厭下雨。」我愁眉苦臉地對看得入神的雲雀說:「你怎麼會喜歡下雨呢。」

  他還是定定地看著屋檐滴下來的水:「下雨讓我想起一個人。」

  「可是老這麼下個沒完你都想不膩的嗎?」

  「從天空落下的並不是淚啊。」他伸手接了一滴落雨,用舌尖嘗了一下。

  「這不是廢話嗎,哭成這樣還得了?」我覺得雲雀看上去像是中邪了。

  「你不就經常哭成這樣嗎?愛哭鬼。」

  「我那是偶爾!」我急著反駁。

  我不記得是從什麼時候察覺到那份說不上來的格格不入了。

  當我談論起前一天的某件事時,人們就會變得奇怪,有時是想要回避討論,而討論起來又只不過是在反復重復我的話,根本牛頭不對馬嘴。

  我識一些字也能稍微靜下心來看會電視了,然後在八歲的某個夜晚,當我像往常一樣由羅密歐叔叔陪著在房間裡看電視的時候,有一個揭下日歷的鏡頭像跟尖刺輕巧地刺破了一個脆弱的肥皂泡。

  原來日歷上的數字,不是從大往小翻的呀。

  這便一下子都解釋得通了:為什麼有人會在摔斷胳膊前好幾個月就開始打石膏,而隔天卻像沒事人一樣,為什麼報紙上的「明天」和「昨天」老是印錯得那麼離譜,為什麼和我一起玩的小姐姐現在反而還不能走路了。

  我的時間流向,和其他人是相反的。

  「這麼說,雲雀一定認識長大了之後的我了?怎麼樣怎麼樣?是不是美人呢?」我捧著臉,陷入自己的妄想。

  「呵。」他用鼻子回答我。


☆、period 3

  ///period 3

  「菲諾梅諾?」

  我心下一緊,更加抱緊了膝蓋,可是很快桌布的一邊被掀起,雲雀向裡面看過來,正對上我的目光。

  「你們家的人都在找你了。」他說。

  我沒有回答他,把臉沉向膝蓋的方向。

  他在外面默不作聲地看了我一會,然後我聽見簌簌地聲音,抬頭發現他也爬了進來,坐在了我的旁邊。

  「我給你十秒,說。」

  「沢田西奧說我是怪胎。」我兩秒就完成了任務。

  他反倒思考了一會:「但他昨天應該已經有向你道歉了吧?」

  他說的沒錯,沢田西奧在我的前一天確實是有跑過來莫名其妙地向我道過歉,甚至我都莫名其妙地原諒他了,可是搞清楚事情的原委之後我總覺得那樣真是太便宜他了。

  但我也不想被雲雀覺得我小心眼,於是我問他:「你怎麼知道的?」畢竟這之於他應該是明天才會發生的事。

  「因為我知道他這樣做的理由。」

  「?」

  「恭先生的意思是,」草壁叔叔的聲音突然從桌布外面傳來,嚇了我一跳:「沢田少爺故意欺負您,是為了引起您的注意,因為您都不看他。所以他會過來向您道歉,因為他不希望被您討厭。」

  我有些驚訝,繼而變得滿臉通紅。我回頭看向雲雀,他也似笑非笑地看著我。

  「不難過了?」

  我窘迫得要命,慌亂地點頭,都不太記得是怎麼跟在雲雀後面爬出了圓桌的。

  我已經錯過了用餐的時間,所以雲雀徑直把我帶到了廚房,讓廚師做點簡易的東西。

  「壽司和芥末是恭先生最喜歡的食物。」草壁叔叔在一邊小聲告訴我。

  雲雀所喜歡的?我看向雲雀,他今年應該是正好四十,現在的他只有鬢角有些不明顯的白發,比我剛認識他時笑得多些,也年輕些。先前被皺紋所掩蓋的俊朗逐漸顯露出來。他還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樣子,成天因為我破了他的規矩而物理教育我,可是我偷偷見過他辦公時的樣子,從容鎮定,雲淡風輕,讓我沒法再去注意像西奧這樣的「其他人」。

  我學著他的樣子拿起一塊壽司,兩面都沾滿名叫「芥末」的綠色蘸料,不知為何竊喜著能多了解他一些。

  後來幾乎全屋人都被我撕心裂肺的哭喊嚇得奪門而入,迪諾叔叔拎著鞭子而獄寺叔叔連□□都點上了。

  雲雀則站在一個字都說不出來的我旁邊,跟辦公一樣的雲淡風輕,絲毫沒有過來安慰我的意思,看著他倆朝我嘴裡瘋狂灌水,甚至還有點遺憾地說:「以後你就會喜歡了。」

  最好是哦。

  還有一件事,我一直沒想明白,為什麼沢田西奧對我道歉的時候會是帶著傷的呢


☆、period 4

  ///period 4

  進入令人煩躁的青春期,我發現自己沒有辦法像普通人那樣擁有「一段」感情。

  我是有試過個兩次左右啦,但是從分手開始的情感旅程實在是哪哪都詭異所以我就干脆放棄了尋找什麼狗屁真愛,自此陷入了一個先被不認識的女生在街上逮著扇巴掌,然後隔天再去勾搭她男朋友的怪圈。

  夏日正午的陽光烤得人哪怕在室內都覺得焦躁無比,我用冰鎮可樂敷起被打腫的半臉夾起一塊壽司。

  花了好幾年的時間我終於強迫自己習慣甚至喜歡起芥末的味道來,可是我已經不記得為什麼要這樣做了。

  「你干嘛要故意激怒首領呢?」安潔莉卡在一邊嘆氣。

  「是他自己更年期暴躁易怒吧。」我尖刻地說。

  今天早上我被首領逮到對沿街的男孩子拋媚眼,給狠狠地訓斥了一通,說到一半他那副自以為是的大人模樣已經讓我無法忍受,於是就跟他大吵了一架。

  「我們只不過希望您能更珍惜自己一些。」她謹慎地斟酌著用詞。

  「我很珍惜自己啊,」我冷笑著挑起一邊的眉毛:「不像你們比較珍惜『菲諾梅諾』。」

  「我們絕對沒有這個意思!」她衝口而出。

  我卻根本不買賬,不耐煩地朝她揮了揮手:「行了,我想一個人待一會。」

  「可我不能留您一個人在外面。」

  我的火氣瞬間又上來了:「一個人?」我的語氣不能更嘲諷了:「這家店外面看哨的有多少你會不知道?」

  安潔莉卡好像還想說點什麼,但是她一向就說不過我,於是在躊躇了一會之後她還是垂頭喪氣地離開了。

  菲諾梅諾。直譯是現像,有點像打雷刮風下雨不過就我的情況來說,比那可能要稍微復雜一些。這是我的名字,也是家族的名字,同時也是所有跟我一樣的時間逆行者的名字。

  我們像現像一樣一代一代地存在,沒有人知道原理是什麼,實際上除了時間的流向之外我們和其他人沒有什麼不同,只是在一代死亡或者說是在其他人看來的退化成為虛無之後新的一代又會誕生,從不間斷。據說因為攜帶有未來的情報,在歷史上曾經引發過不少不必要的爭端。為了杜絕這些紛爭,以菲諾梅諾為核心的菲諾梅諾家族就此誕生。

  對他們來說,這個叫做菲諾梅諾的現像,大概不論附著著那種人格,都只是個需要看管和掌控的不安定因素而已吧。

  可是安潔莉卡也是這樣的嗎?其實我有點開始後悔自己對她的態度。安潔莉卡總是有點內向的感覺,對誰都很溫柔,對我也是。她真的只是把我當做一件物品嗎?

  還有羅密歐叔叔,他總能逗樂我,那也是為了完成任務的嗎?

  可是這樣一想,就連首領……

  他們都是一丘之貉。我搖了搖頭,不想再繼續胡思亂想下去。

  「小姐,你看上去心事重重的呢。」突然有人拉開我身邊的一把椅子坐下,笑著搭話。

  「你不是我喜歡的類型。」我實在沒心情陪他玩搭訕這種游戲,一口回絕掉。

  「這樣啊。」對方搖著頭站起身來,一副要走的樣子,我剛松一口氣他卻突然從我身後探過頭來,緊貼我的耳朵,頗具色氣的輕聲問道:「還是說您又改變主意了呢?」

  我分辨出來抵在我腰上的是一把槍。

  「外面可都是我們家的人。」被他示意慢慢地站起來,盡管我已經害怕到心跳大飆速,但還是故作鎮定地向他彰示起己方的優勢。

  「我知道呀。」他笑著把我架向吧台後面,穿過幾個朝他默默點頭示意的彪形大漢,拐進了一條暗道。

  ……拜托你們一定要把安保工作做扎實,把這家店裡裡外外的所有出口都堵上啊!!我開始在心裡默默祈求那群監視狂魔們的工作水准千萬不要讓我失望。

  「……我太失望了。」

  真的,不僅暗道沒被堵住,快兩個小時了都沒能找到這裡來。難不成他們還以為我在店裡品那杯275毫升的佳釀可樂嗎?

  「你叨叨什麼呢。」迎頭又是一桶冷水。

  我習以為常地吐掉口中的水。

  焦躁也是正常的,畢竟兩個小時了也沒問出點什麼有用的東西來,倒不是說我口風就特別緊還是怎麼的,而是我對他們想知道的東西著實沒有什麼頭緒。

  未來的情報我也說了不少。但他們對於女演員阿佳妮離不離婚,我勾搭了加百羅涅家大小姐的男朋友又或者是基裡奧內羅家那個弗蘭西斯卡搶了我想買的那個包這些事都顯然十分不感冒。

  「我說真的,你們真覺得我會對黑手黨內部運作有興趣嗎?」

  被當作普通十五歲少女撫養長大的我,時尚趨勢倒還能說上兩句。

  想到這裡我不禁露出苦笑。是呀,普通的十五歲少女。

  我從沒學過打理家族,也沒正經修行過,原因很簡單,因為我不喜歡。

  只要是我不喜歡的東西,統統都不用做,而我喜歡的東西呢,都是成堆成堆的。

  我喜歡塗指甲油,非常喜歡,喜歡到用那瓶亮粉的給家族每個人包括首領都塗了一遍,還煞有介事地強調不許他們卸掉的地步。

  他們真的都沒有卸,由著我美滋滋地跟著他們去了黑手黨大會,在眾人驚詫的目光中做完了粉色的報告。

  現在想想,那真的是很好笑的場景,就如同到了現在才了解他們對我的關心和愛護的我一樣好笑。

  「上甲鉗吧。」負責誘拐的那人早已失去了笑容,示意手下拿上來一排道具,冰冷的金屬碰到我指尖的時候我還在想,為什麼自己一定要惹首領生氣,為什麼自己一定要如此幼稚,為什麼——

  第三個為什麼還沒想出來,拿著鉗子的那個人就被門板撞飛了。所有人都嚇了一跳,十幾把槍一齊指向門口,我呆呆地看著有個身影不緊不慢地走進來,說:「果然是群只懂抱團的草食。」

  是雲雀!

  他就放任那群人掛在小卷的針尖兒上,把外套甩給我。

  然後把我暴打了一頓。

  還真是,蠻雲雀的。

  「你們家過來報信的人吵到我午睡了」他打著哈欠說。

  這也怪我?

  但是我沒有立刻就像往常那樣接嘴,只是撩開濕漉漉的頭發,裹緊了他扔給我的外套。

  「他們一定都在擔心我了。」我說著把頭低了下去,輕笑起來:「我都干了什麼啊……」雲雀沒有打斷我,我就一個人盯著腳尖,自顧自地說了下去:「只不過過因為一些沒所謂的事情就在心裡演一些苦大仇深的戲碼,也太可笑了吧我?每天看誰都不順眼,明明還只是個乳臭未乾的小鬼呢,要是落到我自己嘴裡,大概被訓得要比別人都狠上幾百倍。說到底為什麼要整天這麼怒氣衝衝幼稚得要死惹人討厭故意傷害別人還為此得意洋洋整個人愚蠢到不行——」

  我哽咽著接不上來。

  「因為只有你一個人實在是太孤獨了。」

  我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雲雀的一語中的,他像是只消一眼就把我整個人都看穿了一樣說出這句話,恍惚間,我仿佛看到我一直想趕上的人群裡,有一個人回過頭來,拉住了我的手。

  我揪著雲雀的袖子緊緊不放,哭濕了他大半邊肩膀。

  回家之後我向家族的每個人都鄭重地道了歉,准確來說是為了今後會給他們帶來的麻煩道歉。除了紅著眼眶的安潔莉卡衝上來少有地大聲訓斥了我一頓之外沒有人責怪我,首領一直在說只要人沒事就好,然後指著我臉上被雲雀打出來的青腫痛心疾首地說:「菲諾梅諾你別擔心,這筆帳我們改天一定會找他們算的!」

  ……嗯。


☆、period 5

  ///period 5

  「你好像不怎麼驚訝。」

  在我堅持要進行的體能訓練達標之後終於到了測試個人屬性的環節,因為家裡沒有什麼精良的設備,所以屬性判定還是拜托了彭格列,雖然我一再表示沒必要但他們還是堅持讓我體驗一下程序,說要給我一個驚喜。

  獄寺先生見我對結果只是平靜地看了一眼,說了上面這麼一句。

  「為什麼我要驚訝?」

  「我以為你會比較想要雲的屬性。」

  我攥緊那張顯示結果的紙,衝他露出明媚的笑容:「我會用自己的方法守護我的家族。」

  獄寺先生一愣,接著像是要掩飾什麼一樣飛快地說:「至少我知道你會干得很好。」

  「那可真是讓人寬心不少。」我輕快地穿上外套,拿起包包。

  獄寺先生替我拉開房間的門,回過頭來問我:「東西都拿好了?」

  我拍著他的肩膀裝出無可奈何的樣子:「隼人,你真是婆婆媽媽的你知道嗎?」

  「對長輩別直呼其名啊小混蛋!」他賞了我一記彈指。

  「那獄寺大叔?」

  「我也沒老到那個地步吧!」

  我笑著躲過他第二輪攻擊。

  「你要是想的話可以過來跟我們這邊的新人一起做點訓練。」他說,「十代目有的時候也會過去指導一下,而且我們這邊的訓練室好歹也是全意大利最好的。」

  「克羅姆姐姐之前已經有向我推薦過啦,我說會考慮的。」

  「為什麼她就是姐姐了啊。」

  「我對她的身材秘方有所需求嘛。」

  「……你站在這裡等一下啊。」

  「誒?——哇!」被用武器吹出彭格列還真是第一次。

  「獄寺隼人我要跟你們十代目告狀你知道嗎!這是家族的面子問題!」我坐在地上,朝著二樓的窗戶大喊。

  他給我豎了個清晰明了的中指。

  我嘟囔著收拾起撒了一地的東西,然後碰到了那張紙。

  倚在彭格列的門口的牆邊,我再一次展開了那張紙,有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數據,而結果欄只有一個字:

  雨。

  雨嗎……

  我把頭埋近紙張,有淡淡油墨的香味。

  不是雲呀……


☆、period 6

  ///period 6

  「安潔莉卡?安潔莉卡?」即使知道她將會在未來安然無恙,我還是下意識地忍不住擔憂她的安危,盡管不論我怎麼叫,無線電那頭都還是一片雜音。

  可惡,冷靜下來,冷靜下來啊!

  雨水順著我的臉頰一直往下流,頭發變得一縷一縷的,我胡亂抹開臉上的水,觀察著周圍的環境。

  好不容易勸說好首領說我有能力參加家族的行動,而不是只待在像牙塔裡無所事事,結果第一次行動就遇到了這樣的情況。

  往好的方向想,這次一起的幾個人我都有在未來見過,也就是說他們都會沒事的。

  而不好的消息是,我不知道自己的未來,也就是說,眼下最危險的人反而是我自己。

  一直以來為了不讓生活失去樂趣,我都拒絕觀看歷史記錄,但此刻我默默下定了決心,要是這次能活著回去,管他什麼樂趣不樂趣,有自己參與的行動記錄統統都要背到滾瓜爛熟。

  好在下雨的天氣是我的優勢,所以也不算太糟……吧?

  我敏銳地感覺到有東西在向我的脖子襲來,一個側身將麻醉針輕輕插進了他後頸,他手中的匕首隨即落地。

  雖我說我是不想下狠手,但這一路上碰見的一個兩個可真沒打算給我留活路,什麼五花八門家族的都有,一個個的簡直八仙過海各顯神通。

  「只是……麻醉而已……你就放心吧!」我費勁地把他拖到一邊,用樹枝遮蓋起來。

  「你還真是溫柔呢。」我的護送對像在一邊冷眼看著,臉上掛著假笑。

  「我說你人緣也太差了一點吧」我沒有搭他的腔「別人都是在轉監的時候劫囚,到你了都來搶人頭。」

  「用你的話來說,這就是我身為輸家的下場吧。」被當做目標的家伙反而一臉輕松。

  「這麼說我至少還能活到認識你呢真是可喜可賀。」

  「雖然你後面還有半句話。」

  「目前我對未來的自己說了什麼真的沒什麼興趣,而且我的記憶中可沒有你這號人所以我看你還是擔心下自己的安危吧。」

  「我很懷疑你到了那個時候還會不會高興認識我。」

  「我現在也並不是很開心認識你哦。」

  「誒,這麼見外?說到底我們現在可是一根繩上的螞蚱,難道就沒有點吊橋效應嗎?」

  「我看更像囚徒困境吧。」

  「這雙關也太爛了。」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銬假模假樣地嘆氣:「啊,對你來說倒是件好事,你會變得比現在好玩多了。」

  「吵死了你閉嘴一秒鐘行不行——」

  「後面。」

  我趕緊回頭迎擊,可是已經晚了,對方第一擊就震碎了我勉強構架的防御,在我的防守壁上撕開一個大口。

  晴系的?!

  我更加警覺了。是和我的雨正好相對的屬性嗎?相對屬性之間的勝負,完全是個人實力的較量,無法從屬性上取得什麼技巧性的優勢,而眼前的敵人很顯然不論在經驗還是力量上都更有優勢。

  盡管我不斷築起水壁可他的攻擊根本沒有給我反擊的余地,就連防守也越來越招架不住。

  「咳!」終於他的攻擊穿破了我的防守,先是右手,接著是左手,然後肋骨也被折斷了。

  我會死在這裡。這個想法突然冒出來,恐懼一下子襲上心頭。我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甚至難看地想要爬走。

  對方慢步走近我,擋住了我的去路,出乎我意料的是,他沒有殺我,而是甚至有點愧疚地說了句:「謝謝你,沒有殺了我的同伴。」然後就走向了我護送的那個話癆。

  與死神擦肩而過的慶幸只出現了非常非常短的一個微秒,我看著他走向毫無防備的囚徒,拼盡全身最後一點力氣用右手的戒指貼近了腰間的匣子。

  眼前的兩人很快在麻醉之雨的作用下相繼歪倒,可是因為疼痛,我的意識也逐漸模糊起來。

  天知道還有多少敵人,如果我在這裡暈過去的話,恐怕也是必死無疑。可是我動不了了,我真的動不起來了。

  突然有只什麼東西落在了我的頭上,輕輕地啄起我來,接著我被人一把抱起。

  「難看死了。」這人嫌棄地說道。

  可是我卻像被放進了熱水盆一般感到溫暖和安心起來

  滿身泥濘的我竭力想露出一個笑容,卻伴著眼淚鼻涕還有一嘴的血腥味倒在了他懷裡。

  想想就知道那副樣子肯定是難看死了.                        

  作者有話要說:

  發現只有前面兩章記得打tbc……


☆、period 7

  ///period 7

  雲雀非常討厭小骸,這我是知道的。

  小骸這個叫法我是跟著M.M學的。而M.M對庫羅姆姐姐的厭惡已經到了可以實體化出來的地步,由「母豬」組成頭部。

  我對這種奇詭的彭格列特色人際關系已經司空見慣,也樂於看著他們互相使著絆子相愛相殺。畢竟這好像也不影響我跟他們每個人的交際。

  就比如眼下,我得到庫羅姆姐姐的邀請,跟他們這群自稱「黑曜」的「彭格列」「分支」一起來到威尼斯度假,順便(花錢)拜托M.M教我游泳。

  是的,每次介紹他們這群人我都要加上這麼多引號,因為首先我覺得這麼一把年紀了還用初中校名作概括實在是中二到不行所以必須打個引號表達我無聲的嘲笑,然後小骸不承認自己是黑手黨所以彭格列也得打上,最後這個分支則是因為他們都死活不承認自己是家族核心給自己強加的,但實際上整個黑手黨界沒有人會覺得彭格列的霧守算什麼分支。

  「菲諾梅諾,我懷疑你是帕金森綜合征。」小骸從躺椅上斜視著被M.M牽在水裡往八個方位拍水的我,故意用寵溺又調侃的語氣說。

  能把罵人的話說得這麼情意綿綿的也就只有他了。

  「我這是古典游法!」我把整個臉支棱出水面:「在那些華而不實的游泳姿勢誕生之前為了求生人們就是這麼游的。」

  「猿人嗎?」

  「奧林匹克!」

  「你要是生在古希腊,」小骸把頭躺正:「大概會叫利安德吧。」

  我猜出這不是什麼誇獎的話,他老是愛看一些奇奇怪怪的書,而我的知識大多都得靠自學,所以每當他引經據典地痞我的時候,我都還得厚著臉皮追問一下:「誰?」

  「一個因為溺死而出名的人。」

  還沒等我回他,M.M終於忍不住了,把手一松:「你要學就好好學!別借著機會跟小骸套近乎!」

  「姐姐我錯咕嘟咕嘟……」

  「怎麼了?」庫羅姆姐姐停下來問我。

  我是待膩了酒店,而她則是生性不適合和M.M共處一室,於是一起出來轉轉。

  「沒什麼,」我小跑兩步追上她「只是在酒店待久了,都忘了這才是二月,還這麼冷呢。」

  威尼斯狂歡節期間,街上還是相當熱鬧的,太陽還沒下山就有不少人在街上喝起酒來了。

  庫羅姆姐姐挽起我的手臂,見我一直盯著賣面具的小車,親切地問我:「想要嗎?」

  「都是些小孩子玩意我才不要呢。」我忙把眼神收回來,拽著她往旁邊走。

  「等一下。」她定住腳步,把手臂抽回,拿出錢包走過去買了我一直看著的那張,戴在我臉上。

  「好看呀。」她說得那麼真誠,又不會真誠到讓人覺得造作,正正好就是在你期待得到稱贊的那個程度。

  我在面具裡微微紅了臉,又挽起她,慢慢地散步。

  「我們晚上也出來玩好不好?」我的目光不斷追著擦肩而過的盛裝的人們,又轉回來央求她:「跟小骸一起?」

  她一直病弱蒼白的臉上像是也被身後的赤霞輕點上了光彩,頗具成熟韻味的面孔蒙上一層少女的嬌羞,不僅沒有顯得奇怪,反而更加像是初生的小鹿一般惹人憐愛:

  「那我們一會回去問問骸大人吧?」

  如果我愛上某人,也會露出這樣的表情嗎?

  M.M執意要跟著小骸,我又有意把庫羅姆姐姐也推到小骸的身邊,所以最後就變成了M.M&小骸&庫羅姆姐姐,我&柿&犬這樣奇妙的局面。

  「往好的方向想,」淪為我的保姆的柿推了推眼鏡:「我寧可在這裡看孩子也不願意摻和到他們三個人之間。」

  「我已經滿十八了!」我向他抗議。

  柿有一雙會說話的眼睛,而他的眼睛此時正說著:「那就可以放心大膽地隨便把你丟在什麼地方了。」

  覺察到危險的我緊緊地抱住了他的大腿。

  還沒過三十分鐘犬就跟人干起了架。反正都是為了喝醉酒之後的那點雞毛蒜皮的破事,大概也就是「你瞅啥」「瞅你咋地」「是不是找打」「打就打」這樣的一個流程,開始是酒瓶伴著牙齒飛在半空,然後是板凳和桌子,當匣兵器裡面的動物開始在酒吧裡騰雲駕霧的時候,我覺得這樣下去不行必須得勸一下了。

  「等一等!等一等!」我辨認出來對方匣子上的花紋之後死死地抱住犬,向對面喊道:「彭格列不打彭格列!!」然後貼在犬耳邊急急地說:「好歹這次旅行出錢的是彭格列。」

  對方那邊稍微冷靜了一下:「你們也是彭格列的?」

  「我是同盟家族的。」我然後一指犬和柿:「他們倆是他們倆是。」

  對面走上來一個看上去像是帶頭的人,安撫了一下衝在最前面的人,然後走過來,我急忙把犬塞在褲兜的彭格列徽章掏出來給他看。

  「那還真是鬧誤會了。」對方爽朗地笑了笑,然後伸出手來像是打算握手言和。我一手拿著徽章一手抓著犬實在分身乏術,只好猛向一直坐在一邊一副事不關己樣子的柿使眼色。他慢悠悠地站起來,十分不樂意地過來握了手。

  「對了你們是誰的部下,平時怎麼沒怎麼打過照面?」對面帶頭的人和善地聊起來。

  「我們是骸先生的部下。」柿冷冷地說。「你們是不是也應該自報一下家門。」

  原本和平愉快的氣氛突然凝固了。

  「……我們是雲雀先生的部下。」

  全場安靜了一會,然後。

  「操!」

  「干死他們!」

  這下好了連柿也加入了戰鬥。

  我氣喘吁吁地追著他們從酒吧打到街上,又打到廣場。

  「犬?!!!阿柿??」真是想不通他們是怎麼做到夾在狂歡的人潮裡一邊打架還能一邊跑那麼快的。回過神來我周邊已經完全是娛樂的人群,他們那幫子喝酒鬧事的連個影都沒有了。我被架在人牆裡面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只能不停大叫他們倆的名字希望他們還沒走遠。

  我不記得怎麼回酒店呀!!我欲哭無淚地想。

  我發覺自己可能有點太小看威尼斯的狂歡節了,雖說我好歹也算做過訓練的一個黑手黨,但是在這片歡樂的海洋裡,我顯然還不如簇擁在我左右兩側的那兩個肌肉人妖,至少人家還能踩在地上。而且我也根本不會跟著他們那個調調跳舞,所以只能被動地被擠來擠去。

  我感覺自己就快要窒息了,不誇張,字面意義上的。我說真的,這不是什麼值得拿出來說的事,但現在好像不說就沒有機會了。我比平均身高低了不止一點,哪怕加了高跟鞋。因此我被困在人群底層,這是冬末卻悶熱到呼吸困難。

  「……犬?……」我覺得頭越來越沉,連我自己都快要聽不到自己的聲音了。

  「等一——」有人踩到了我的裙擺,我向前跌去。

  完了。最後一點清晰的意識告訴我一旦跌倒根據這個人流量我哪怕被踩死都不稀奇。我揮舞著雙手,想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居然還真有一人抓住了我的手,他緊接著一用力,把我拉出了狂歡的隊伍。

  我迷迷糊糊地想抬起頭來說聲謝謝,又被被摁回他懷裡,貼在牆邊等待著狂歡的大部隊過去。

  「你要是想要找死,比這好的方法多得是。」他說:「還是你就想得出來這個?」

  「雲雀……」我看著他的臉,然後他的臉在我眼裡模糊起來,我像是小時候那樣賴在他懷裡嗚咽:「我……還以為會死掉!!!」我知道他一會肯定又該揍我了,但我還是把鼻涕抹在他領帶上。

  過了一會我不再抽泣了,雲雀立刻「唰」地把領帶抽掉,從我頭頂上一拉克羅姆姐姐買給我的面具,彈回我臉上。

  「疼……」我捂住鼻子。

  他拉起我,繞開人流向島內走去。我腳踝一陣劇痛跪倒在他身後。

  「我好像……扭到腳了。」我有點尷尬,戴著面具我的聲音悶悶的。我努力用另一只腳站起來跳了兩步到他跟前:「沒事,我還能走的。」

  「這麼慢」他拉著我的那只手輕輕把手往上一提,另一只手抱起我來:「還不如干脆別走。」

  我還沒回過神來就已經趴在他肩頭了。

  「別動。」他對我的掙扎有點不滿,給了我一記手刀。

  有情侶走過的時候嘆息橋下面的船夫就會開始唱情歌,有帶小孩的家庭的話會唱兒歌。那麼我和雲雀呢?

  我乖乖摟著他脖子。

  最開始雲雀逮著我亂揍的時候,小骸都站得遠遠的嗤笑說:「棍棒底下出孝子。」然後雲雀的白發完全消失了,我長過了他的腰,街上送傳單的開始套著近乎叫他給侄女買點吃的,再然後他漸漸不需要彎下腰才能看著我的眼睛了。

  可我既不是他的女兒,也不是侄女,所以他們會唱什麼歌呢?

  雲雀掃了一眼彈唱的船夫,踏上了橋。沒有人唱歌,我看他們一個個把臉憋得通紅連呼吸都不太敢了。

  「你到底是來干嘛的?」他隨手把我扔在橋的扶手上,任由我慌忙抓著他衣袖恢復平衡。

  「……學游泳。」我看著他蹲下來,從我高高腫起的腳踝上解起我的高跟鞋。

  他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抬頭看向我:「對了,你這時還不會游泳。」

  我有點生氣,因為他看向我的眼神。他在看我,可是他的眼神穿過了我,遠遠地在看他想看到的那個人,而我似乎只是那個人的影子。

  於是我故意搬出小骸想要惹怒他:「是啊,小骸說現在的我簡直就是利安德。」

  他卻像是沒聽見我說出小骸的名字一樣站起身來,從我臉上摘下那張面具,戴在自己臉上,雙手撐在我身體兩側輕輕說:「那麼我猜,這樣一來我就得是赫羅了?」

  那是張女性的面具,許多嫵媚柔情,在他臉上卻出人意料地沒有顯得很突兀,只是我從來沒有意識到原來畫上去的淚滴也能讓人看起來那麼哀傷。

  我覺得像要被他的目光吸進去,所以把頭偏向一邊:「這個『赫羅』總該不會這麼巧是個和你一樣冷血的石頭吧?」

  「『即使我的血液如同葡萄酒般滴滴鮮紅,又能有什麼用呢?』」我聽見他輕念,迷茫又深情,然後像有一只無形的手輕撫過我心房,背後觸電般酥麻。

  我因為扭傷而火燒般疼痛的腳踝上傳來涼涼的觸感,我看向雲雀,他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把面具揭起,意猶未盡地從我腳邊抬起臉來。

  過了一會我才反應到他做了什麼,被蟄到一般猛地把腳從他手裡抽回來,猛到控制不住向橋下仰去。

  我甚至都沒有反抗一下就徑直往水底沉去。透過層層水面,星河如夢般蕩漾,展開在我眼前。我的心跳如此之快,墜入愛河般的快,感覺隨時都可能爆開。

  我想我是愛上這滿天繁星了。


☆、period 8

  ///period 8

  「生日快樂!」小春小姐的自制拉炮炸了我一床彩屑。被我強留下來的雲豆被嚇得在房間裡面亂飛。

  我伸手接住驚魂未定的它,樓下相繼傳來「啊!居然被彭格列搶先了!」「小春小姐不算黑手黨吧?我們還是有機會的快快!」這樣的對話,緊接著是一陣急促的腳步,我大概猜到了他們的計劃,趕緊把雲豆護在手心裡。

  果不其然全是拉炮。

  我又氣又好笑,把雲豆放回到肩上,翻身下床:「難得你們一大早就這麼鬧騰。」

  「21歲生日可要大過呢!」小春小姐歡欣雀躍地把我拽到化妝台前面按住,然後開始驅趕衝進來的其他人:「好了好了,現在是女生時間,男生都出去啦!」

  安傑麗卡和露西婭笑著合力把裝作依依不舍的裡昂和吹著口哨的羅密歐等人關在了門外。

  我知道小春小姐那用不完的精力老是體現在這種地方,也就只能乖乖束手就擒任她擺布了。

  「我看看啊我看看啊。嗯……」她一臉樂在其中地從四面八方端詳著我的臉。

  我很喜歡不論何時都充滿活力的小春小姐,雖然我也很喜歡溫柔完美的京子小姐,但可能正是因為小春小姐的不完美,才讓我覺得對她有更多親近。

  「需要這麼隆重嗎?」被三個人侍弄梳妝弄的我有點不好意思。

  「當然啦!因為今天會過來很多人嘛!」小春小姐搶著說。

  好不容易做完准備已經是中午了,我走下樓的時候樓下擠滿了過來祝賀的人們,有不少已經喝上了,我被裡昂和露西亞他們硬拖過去喝了兩瓶啤酒,又被塞了不少吃的,到兩點左右,裙子都開始勒人了。

  因為我只能保留在每天時間轉換的時候與我皮膚有接觸的,沒有生命的物品,比如衣服或者飾品什麼的,所以他們大部分都是准備的節目,都蠻有趣的,整個下午,我們都坐在外面的草地上看各式各樣的演出。

  晚餐的時候沢田先生和京子小姐他們也過來了,在此之前小春小姐又忙活著給我換了一套晚裝。

  「菲諾梅諾今天真可愛呢。」

  京子小姐笑著過來幫我把一縷掉出來的頭發挽到耳後。

  「這些……都是小春小姐的功勞啦!」

  沢田先生說著生日快樂遞給我一盒芥末味的巧克力還有一個白底紅色花紋的匣子,是新的匣兵器,然後眼神定在不遠的人群裡:「啊不好意思,那邊有位好久沒見的熟人,可能得先打聲招呼……」

  「你先去吧,我還想跟壽星多聊兩句。」

  得到夫人首肯的澤田先生向伽瑪那邊走去,京子小姐則親切地挽著我說想聽聽下午的事,我一個人嘰嘰喳喳說了半天,她卻一直溫和地笑著,直到晚餐正式開始。

  「謝謝你……一直陪著她。」在澤田先生趕來之前,她看著小春小姐的方向,露出少有的憂愁。

  「誒我,嗯……啊……」

  聽著我語無倫次的回應,她輕輕笑起來,然後牽起丈夫的手,留下發愣的我,一起走到另一桌去了。

  「真是恩愛啊ku——」

  「小骸你少出來搞事啊。」我一手把他擋開,快步走開了。

  直到晚宴結束雲雀都沒有來。

  本想幫忙收拾一下殘局卻被他們趕回房間,說著「你好好休息就是了。」

  深吸一口氣,我打開了房門。

  雲雀……

  並不在房間裡。

  我像是喪失了全身得到力氣一樣癱倒在床上,一動也不想動。

  「難看死了。」

  第一反應竟然是先去摸耳後小春小姐給我弄的發髻有沒有散掉,然後才慌忙換了個端莊點的姿勢。

  雲雀靠在門口,看著我一連串丟臉的動作露出嘲諷的笑容。

  「你不要隨便進女孩子房間啦!」我朝他摔了個枕頭。

  他側一側身,枕頭貼著他飛了出去。

  「看來我不是很受歡迎,那我就先回去了。」他向雲豆鉤鉤手指,雲豆便乖乖落回他頭上,他接著作出要走的樣子。

  這人有百分之八十只是想耍我吧,但我還是不得不心甘情願地走進圈套。

  「……等等……」

  「嗯?」

  「我……我的生日禮物呢!」

  雲雀顯然沒想到我會這麼說,從容的表情褪去了不少

  看到他懵逼,我信心大增,干脆從床上跳下來,跑到他跟前,著用右手指尖戳戳他:「不帶禮物還囂張!」

  他一把捏住我的手腕懟到了對面的門框上。

  「送你東西你也沒辦法帶走的不是嗎。」他說。

  也是,總不能指望他來給我表演節目吧,估計他本身也就只是打算過來打個照面而已。

  但是總覺得不編點什麼出來的話,從氣勢上就輸了。

  「那你……那你教我跳舞吧?」

  「……跳舞?」

  「跳舞。」

  我硬著頭皮接了下來。其實我根本不覺得雲雀會跳舞,原本以為他會像往常一樣地說些什麼區區草食動物找死之類的,他卻在停頓了一會之後將下巴墊上我肩頭,讓我看不太清他的表情,在我耳邊用我從未聽過的聲線輕輕說:「好啊……那我就教你,跳舞吧。」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他就已經用右手環過我後腰,一個轉圈將我帶出了房門。

  雲雀的呼吸燙著我的後頸,我只能手忙腳亂地勉強扒住他,在心底咆哮沒想到你是這樣的雲雀!!

  先前捏著我手腕的那只手也放松了,輕輕向上托住了我的右手。

  原本應該會發展成很浪漫的場景吧,只可惜我笨拙地想要跟住他的節奏,卻發現自己的協調性實在是爛到一定境界,幾個回合下來,我嚴重懷疑雲雀的腳都快要被我踩爛了。

  雲雀的眉頭越皺越深,終於在我又一次踩到他之後停了下來。

  「那個……看來我是在是不怎麼擅長這個啊……」我訕訕地笑著,試圖緩解一下尷尬的氣氛。

  「換個場地。」他看了看我的腳,作出了如此發言。

  「誒……啊?喂!!」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就被雲雀從二樓的窗戶甩進了後花園。我趕緊一個受身翻滾才沒摔成殘廢。緊接著雲雀也從窗戶裡翻了下來,瀟灑地落在狼狽的我身邊。

  當初獄寺起碼也給我用嵐焰墊了一下啊?還有你們彭格列對這個行為是不是有什麼執念啊?

  「把鞋脫了」

  「哈?」

  他沒理我,自顧自地把鞋襪脫在一邊,我只好照做。

  接著雲雀一把把我揪了起來,沒了高跟鞋,我的頭頂才到他的下巴,有些難以覺察他的神色。

  「唱。」

  唱?

  唱??我氣結,讓我自己唱?這是哪門子的整人手段?

  「綠蔭蔥郁的並盛∼」

  這才發現他是在跟雲豆說話,聽了一會我覺得還不如我自己唱。

  雲雀已經放慢了節奏,但我還是非常完美的踩中了他。

  「對不——」我慌忙抬起頭來,正對上他慣常的笑意。

  「幸好沒再穿著那雙凶器了。」

  「啊……」原來叫我脫掉鞋子是為了這個。

  想到這裡我感到整個人都輕松了不少。草葉捎著腳心癢癢的,接近午夜,初秋草間的露水沾濕了我的裙邊和小腿,微風吹起一陣陣涼意,我不由得向他懷裡縮了縮。

  雲雀有沒有喜歡的人呢?

  我的鼻尖被他外套的扣子蹭得生疼,可又不敢抬起頭來看他。

  真安靜啊,我是說,有雲豆們的歌聲,噴泉的水聲,殘留的夏蟬和興起的秋蟲一刻也不停歇,大廳裡面收拾東西的人們互相喊叫著,整個環境明明吵鬧到不行。

  可是,真安靜啊。

  「也別太陶醉了。」他突然靠近我耳邊貼著我耳廓說了一句。我一下子被驚醒,一個踉蹌,重重地踩了他一腳。

  重到他的眉心又再擰了起來。

  「還真是不輕。」

  我徹底慌亂了,雲雀皮膚的觸感整個從我腳底蔓延上來,「什——什麼啊!我才不重呢!」,我覺得臉上一燒,趕緊把頭低下,裝作很生氣的樣子又踩了他幾腳。

  「給我停下來。」他鉗住我雙臂用力把我往上一翻,又對上了我的眼睛。

  小鹿亂撞?不,我家的小鹿瘋了。

  我只想得到一件事:「我要把手收回來。」

  於是我就開始收手了,大力一收。雲雀抓我抓得很牢,但他大概沒想到我會在這個眼神交流的時候收手。

  我帶著雲雀雙雙栽進了噴泉。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看著滿身濕透的他和我自己,坐在噴泉裡大笑起來。他衝過來看我是不是撞到了頭,發現沒有之後給了我一拐子。

  「這是我有史以來最好的生日了!」我伸手去接從噴泉中落下的水:「真的希望時間停止呀。」

  雲雀看著我拱起手,四處亂接著,淡淡地說:「你做不到的」

  「誰說的?」我把小心翼翼地用雨之炎彙聚的一顆漂浮著的水球放到他眼前:「你看。」

  「你不可能永遠這樣捧著它。」

  「我說可以就可以,你做得到嗎?」我向他擺了個鬼臉。

  「我不用做到。」他在我面前坐下,拿過我的那只手,把我的手指往手心方向合去。

  我好不容易聚起來的水珠化成水流順著我和他的指縫流下去。

  雲雀的手像冰塊一樣涼,我的臉卻又一次地燙了起來。我想把手從他手裡抽回來,可是他握著我的手,紋絲不動。

  「有本事你就一輩子別放手!」我向他抗議。

  大概是我的幻覺,雲雀一向清澈冷冽的瞳孔中閃過一絲頽圮,睫毛隨後又給眼眸蒙上一片曖昧的陰影。

  「我沒那個本事。」他把臉埋進我拳頭之間。

  「……好疼啊雲雀……」

  他像是沒聽到我的話一樣把我的指尖咬出血來。那真是刻骨銘心的痛呢.


☆、period 9

  ///period 9

  「唉————————我跟雲雀,是不會有結果的吧。」

  「吵死了你這家伙,去別的地方啊!」

  「這種事我沒有別人可以說嘛!」

  「我也不想聽啊!」隼人把筆記本摔到我臉上,我一松手,瓜朝著他撲過去。

  「疼疼疼疼疼!」

  「疼疼疼疼疼!」

  門口的迪諾看智障一樣看著我們兩個人在地上抱頭大叫。

  「白痴是會傳染的吧。」

  「你才是白痴!」我和隼人異口同聲地吼了回去。

  「聽好了哦,我知道你們對我未來的事都了如指掌,但是關於接下來的戀愛話題,我希望你們都能當做根本不知道未來那樣來給我一點建議。」

  「啊,也就是說要完全對你裝傻嗎?這可不太容易呢。」迪諾托著下巴,撫摸著瓜。

  「所以說為什麼我這人會越來越多啊!」

  「因為跟你完全沒有辦法好好說話嘛,隼人你一點就炸的說。然後迪諾哥沒有手下在就跟草履蟲沒什麼區別了。」

  「喂喂,菲諾梅諾,你求人辦事也這麼毒嗎?」

  「有嗎?只是在闡述事實而已吧……隼人你去哪?」

  隼人從迪諾手裡揪起瓜,抱著資料往門外走去。

  「我沒心情跟著你們攪和一些和十代目沒有關系的事。」他說完「啪」地把門關上。

  「什麼啊,這也太不體貼人了吧?我可是確確實實地在煩惱著的啊!」

  「我倒覺得,這反而是隼人對你的溫柔呢。」迪諾露出一個復雜的笑容。

  「那麼」我把隼人散落在地上的資料撿起來整了整:「留下來的你豈不是對我非常的不溫柔?」

  「應該說我有我的溫柔吧?」

  「看來這份戀情真的不會有好結果呢。」

  「是不是好的結果,又是由誰決定的呢?」

  「按照一般happy ending的基准來說也就是happy ever after咯。」

  「如果是bad ending」迪諾把額前的頭發撩開:「你就能不喜歡恭彌了嗎?」

  我想了一想。

  「……沒那可能的吧。」我躺倒在地上。

  迪諾輕笑著說:「嘛,畢竟感情這種東西要是能夠控制的話世界都會簡單多了。」

  「寄信嗎?」山本先生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啊,其實我還在猶豫啦。」我想了想轉身走到一邊:「但果然還是不要了。」

  「明明都走到這了?」

  「可是收到這樣的信件,收件人會混亂的吧?因為當時的我,還不是現在的我呢。」

  「我覺得他的話應該不會困擾這種事吧?」

  聽他這麼說,我靠著郵筒苦惱地坐下,「啊,本來都已經決定不寄了,都是山本先生害我又要開始糾結了。」

  「那還真是抱歉啦。」

  「不不我不是說這是您的錯啦!」我慌忙抬頭解釋,看他笑著看著我才發現他根本沒有責怪的意思。「……啊明明都是雨屬性的,為什麼山本先生就能這麼爽朗我卻老這樣優柔寡斷呢……」

  山本在郵筒的另一邊坐下,從兜裡翻出一枚糖果給我:「雖說都是雨屬性的,可是每個人的表達方式都有所不同吧?你看雖然我老被人說是爽朗之雨,但斯庫亞羅先生就被稱作狂暴之雨不是嘛?」

  「那我應該是沒用之雨吧。」我含著糖果含糊地說。

  「我倒覺得是從容之雨呢。」他笑眯眯地看著我。

  從容……?

  「聚在這裡干什麼呢?」本來還想再向山本先生詢問兩句,隔空出現的浮萍拐卻直接橫嵌進了郵筒把我和山本先生隔在兩邊。

  「碰巧的事啦。」山本先生說著站起身來,目光越過浮雲拐看向我說:「看來是這郵筒是用不上了吧,各種意義上來說。」

  然後他看著緩緩走近的雲雀:「你這次的任務大概要去很久的樣子。」

  雲雀沒有搭話。

  所幸山本先生的電話響了起來,打破了沉默,「那我去一邊先接一下。」他說著接起電話向一邊走去。

  「很久沒有見了?」看著山本先生走遠,雲雀用下巴問我。

  「有陣子了。」

  「你來寄信?」

  「算……是吧……」

  「給誰的?」

  「秘密。」我緊張地把信件護在身後。

  雲雀並沒有再追問關於信件的事,反而露出慣常的那副勝券在握的討厭笑容。

  「你吃什麼呢?」他問。

  「山本先生給的糖……?」我聲音小了下去,因為看見他已經挑起了一邊眉毛。

  「好吃嗎?」

  「還……還行?」我飛快地在腦子裡過了一遍剛剛的對話,覺得並沒有那裡不對,然而雲雀的表情卻顯然是越來越不妙了。

  為什麼啊?

  幾分鐘後山本先生拿著電話走了回來。

  「雲雀學長呢?」

  「回去見澤田先生了……」我把頭埋在膝蓋和手臂中間,悶悶地說。

  山本先生在我身邊坐下,悄悄地問我;「你有把信給出去嗎?」

  「……沒有……」

  「以後還有機會的啦。」他摸摸我的頭,這樣安慰我。

  「可是……被搶走了……」

  山本先生一愣,停下了手:「信被搶走了?」

  「不是……」我還是沒有把頭抬起來,「……是糖果……」

  他好像思索了一會,說了句「哎呀呀……」又接著摸起我滾燙的腦袋來。

  我都不知道自己怎麼回家的,但我覺得很有可能會是山本先生在我腳上捆了根兒繩兒把我牽氣球一樣牽回去的。

  然後剛進家門那根繩子就被人剪斷了,我「啪」地掉在地上。回頭一看,隼人還伸著一只腳,一副剛絆完我的樣子。

  在別人家門口絆人?彭格列的怎麼都這麼橫行霸道!我立馬站起來就要跟他理論幾句,全然忘了今天早些時候我還帶著別的家族的首領在他房間開茶話會的事。

  隼人也不含糊,直接把拳頭伸到我面前,一瞬間我還以為他要揍我,發現他的拳頭沒有動之後我才看見他拎著一袋壽司。

  只有我的好兄弟才能這麼懂我!

  我扒開他手裡的袋子,果不其然加了滿滿的芥末。我滿心歡喜地拿著袋子就在台階上面坐下開吃,山本先生見狀說了句:「那我就先走了,改天你再過來我們這邊玩吧?」

  我吃的正在興頭上,「嗯嗯」兩聲就算是應了他了。

  隼人在我身邊坐下,等到我一盒都快吃完了才開口。

  「你就等著摔得頭破血流吧。」

  「那到時候你要來安慰我啊。」我頭都沒有抬一下。


☆、period 10

  ///Period 10

  彭格列十代大婚。

  盡管我已經被劇透過說這是難得一見的盛事,但是看到現場布置的時候我還是不禁有點嫉妒起彭格列家的財政狀況來。

  豪華而不俗氣,優雅又不失得體。

  如果不是因為我太熟悉小春小姐,我大概會問這個婚禮策劃是不是天才吧。

  整個過程也非常完美,沒有出一點岔子,親吻新娘的時候就連跟他們兩個都算不上最熟的我都覺得有點熱淚盈眶。唯一的遺憾就是作為幕後的小春小姐一直沒能露面,手捧花丟給了京子小姐學生時代的摯友黑川小姐。

  雲雀遠遠地在伴郎團站了一會之後就不見人影了。不過以他的狀況來說也算是個奇跡。

  很快到了共舞環節,我自知沒有舞伴,借口醒酒開溜了。

  我離開大廳朝樓上走去,彭格列城堡還是一如既往的壯觀。因為所有人都聚到了大廳,曾經站滿佣人的三樓走廊整個都空了下來。

  月光透過十二扇裝飾大窗透進來,把整個走廊劃分成二十五片光影交織的區域。

  「是你呀……」我朝牆角看去,雲雀恭彌打著哈欠伸了個懶腰。

  「你居然會在這裡躲著。」

  「他們那群人實在太聒噪了。」

  我明白他的意思。雖然在三樓,但大廳裡的音樂還是能清晰地傳來。

  「但這邊完全沒有人打擾也算挺清靜的呢。」我無奈地笑著說。

  「完全沒人?」他若有所思的樣子。

  「佣人們在下面還忙不過來呢。」我看他半天不說話,「怎麼了?」

  「只是在想既然如此,」他在第一片黑影裡朝我伸出手來:「要來跳跳看嗎?」

  充滿挑釁的口氣。

  我重重地把手搭了上去,自信滿滿地朝他粲然一笑:「來就來啊。」

  想到將來我即將要在他面前丟的臉,我多少有些汗顏,不過那時候我都還小嘛,現在可是作出成年人穩重姿態的時候了。我如此下定決心,打算至少趁現在給他留下一點正面的形像。

  「呵。」

  居然想是看穿了我一樣對我嗤之以鼻……

  我想再反嗆他兩句,他卻直接就跟著下個完整的小節把我往旁邊一帶自己跳了起來。我趕緊加快速度跟緊他的腳步,可是因為最開始漏了音節,總是要慢上他一兩步。

  干嘛要在那時候跟他賭氣啊……我心下懊惱不已,根本無暇去顧及表情管理。隨著不盡的轉圈和小踏步不知不覺已經被他拽到了第四扇窗戶的投影底下。幾個重心不穩漏掉拍子之後我竟奇跡般地把節奏給補了回來,終於跟上了他的腳步。我開心地抬起頭卻發現他早就在看好戲般的看著我了,想必剛剛那些狼狽樣子早就被他盡收眼底。

  「咳……」我正一正顏色,試圖掩蓋自己的失態:「那個……跳的不錯啊。」

  「名師出高徒了。」

  「喲,還能引經據典啦。」我挪揄他。

  他少有的沒有回應,舞步卻咄咄逼人起來。

  我也絲毫不示弱,一邊使出全身解數盯緊他,一邊維持住臉上的商業笑容。

  雲雀只是饒有興致地盯著我,盯到我又開始又些緊張,忍不住開始閃躲他的目光,假裝看起地上的影子。

  已經快到第六扇窗戶了呢。

  正當我看得入神到開始有點胡思亂想,摟著我的那只手臂突然一陣用力,我被猛地拉進他懷裡,雲雀清秀的面容突然向我撞來——

  我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腦子裡飛快閃現過一千個粉色的場景。

  可是什麼都沒有發生,當我困惑地睜開眼睛,雲雀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你以為我要親你?」

  我惱羞成怒想一把推開他,卻沒能成功。

  「曲子還沒完呢。」他說。

  樓下的樂聲依舊回響著,我恨恨地瞪了他一眼,飛快地向後退著跳了起來。

  雲雀跟了上來,以一種什麼都沒發生過的表情。他跟了上來,卻沒有超過,只是配合著我的節奏,任由我領著他。

  甚至有點出奇了的乖巧,像是在示好。

  我漸漸不再鬥氣,回到正常的節奏上來,他跳的很輕巧,於是我也放輕了腳步,輕點在地面。一陣雲霧般的銀色轉身過去是靜謐的陰影,然後又是皎白的光輝,如此不緊不慢地循環著,舞曲若有若無,只有我們兩人的呼吸無比清晰。

  我想從他眼裡看出點他的圖謀,可是雲雀的眼神卻是格外的澄澈,就好像他什麼都沒有在想,沒有過去沒有未來,只存在於當下一般。我努力想回憶他原來的眼神,又不舍得挪開目光,索性也就什麼都不去想了,隨舞波逐流,飄蕩在他懷中。

  還以為這音樂沒有盡頭,可音樂還是結束了。雲雀站在最後一扇窗下,輕輕放下了我的手,卻沒有放開我。

  夜色靜靜綴在他眉眼中,而他在月光裡。

  「恭彌……」我不禁念出了聲音。

  他俯下身,碎發掃過我前額,瞳孔映出我倒影。

  唇間傳來他的溫度,用快要將我揉進他的力道。

  過了一會才離開我。

  「怎麼了?」露出一抹不可一世淺笑,他問。

  「雲守大人!」有個急匆匆的身影闖進了走廊,嚇得我一抖,他在見到我們兩個之後也愣了一下,然後緊張且結巴地大聲說道:「那那個大家都都都在等您過去送別賓賓賓賓客……!」

  雲雀用手背擦掉嘴唇上我口紅的顏色,背對著我說:「我去一下。」

  確定他們走遠之後我終於松懈下來,直直跌坐在地上。

  腦子當機了好久才重新運作了起來。

  我看向剛剛跳過的那條長長的走廊,那長長的一路,突然發現只有我是從一頭跳到了另一頭,而雲雀沒有。

  他停在了最後一扇窗的光輝裡,只有我到了這一邊盡頭的陰影。

  這根本沒辦法說明什麼吧,我笑起來,覺得自己想得太多,扇著風給自己的臉蛋降溫。

  接著樓梯那邊傳來不規律的腳步聲,我急忙站起身來。「小春小姐?」我隱約辨認出她的身影。她身型一頓,像是被我驚到了,接著不再上前。

  我遲疑地走近她,才發現她正胡亂抹去臉上的淚痕。

  「哎呀……我沒想到這裡會有人。」她擠出一絲歡快的笑容,輕描淡寫地說。

  「小春小姐……」我擔憂地看著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今天的會場怎麼樣?一切順利嗎?我一直待在幕後做安排都完全沒能看一眼前場呢。」她笑著說。

  「……非常成功哦,是我見過的最好看的婚禮了!現場布置還有節目還有吃的都非常好!還有……」值得稱贊的地方真的太多,正當我還准備繼續誇贊下去的時候,小春小姐笑眯眯的眼中又開始滾落淚珠。

  「太好了,」她笑容滿面,「我就知道一定會成功的,畢竟是我夢中構想了好久的婚禮呢!」

  我看她說著「哎呀……我這是怎麼了」裝著沒事一般不斷拂去淚水,始終還掛著那副燦爛的笑容,輕輕抱住了她。

  這是她夢中的婚禮,她夢中那個揭開頭紗的人,卻不是她的婚禮呀。

  我想起在我生日上京子小姐那少有的憂愁和無端的答謝,或許她早就明白,甚至澤田先生也明白,可是這個秘密必須得被小春小姐的笑容所掩埋,才能維持這表面上的皆大歡喜。

  而且,她始終也還是,沒辦法討厭那兩個人吧?

  她在我懷裡漸漸嗚咽起來,最後終於變成了號啕大哭。

  我陪她坐在冰冷的台階上,輕輕拍著她後背。

  京子小姐,就讓我替她討厭你這一晚吧。

  作為同樣追逐無法實現的戀情的伙伴.


☆、period 11

  ///period 11

  「恭彌?」

  他會這種時候打電話來還蠻少見的,所以我多少有點吃驚。

  「跟草壁說一聲今天不用准備我的晚飯了。」

  「這種事情你自己說不就好了我又不是傳聲筒。」我把手從家庭組合裝芥末上收回,挑了小點的那支放在籃子裡。

  「話雖如此多半也是你在買菜吧?」

  「我才沒有咧。」

  「芥末的話買大裝也無所謂,反正是消耗品。」

  「還是算了吧現在大裝也沒有在打折反正……喂!」

  那邊傳來他的輕笑:「那就是說還是在買菜了?」

  「只是來補充芥末存貨而已。」我把大裝的也甩進籃子,「別忘了你要報銷的。」

  「這話我可還沒說過呢。」

  「別耍賴了不羞羞臉嗎你。」

  「只是出來買芥末而已?」

  「是啊剛剛發現已經完全沒有了。」

  「……」

  「這又有什麼問題了?你自己回家看就好了。」

  「你們家說晚上沒有聚會,我家的菜我記得昨天就沒有了。」

  「……你居然私查我行程?」

  「問了個朋友而已。」

  「我就問你說『朋友』兩字硌嘴嗎?」

  「還好吧。」

  不過說到現在還沒開始威脅我的生命或者用貶義詞諷刺我也算不錯了,我在心裡嘆氣,為自己越來越低的底線默哀。

  「我晚上要出去喝酒啦。」想了想補上一句「跟朋友。」

  「你說什麼?」

  不用看也知道他蓄起了怒氣,我當機立斷地掛了電話關了機。

  隼人試圖把我從商業街的噴泉裡面撈出來差不多是快九點左右的事,因為我記得他剛趕到就一邊吼著:「才九點鐘你到哪喝成這樣!」一邊跳進噴泉來拉我。

  我卻緊緊抓住噴水雕塑,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拒絕:「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看得出來他蠻想直接把我打昏拖走的,但早在我跳進噴泉撒潑的時候周圍就已經聚起了一小波圍觀群眾,現在更是又增添了不少看熱鬧的人。

  「情侶吵架?」

  「嘖嘖那個男生看上去真凶,人家小姑娘都哭成這樣了……」

  「清官難斷家務事啊。」

  隼人面色鐵青地靠我近了點,然後在我耳邊低聲咆哮:「趕緊的給我松手要不是看在以前的情分上你信不信我揍你一萬次啊一萬次!!」

  我大概只聽到了「揍你一萬次」,把雕塑抓得更緊了,以一副快被人□□的氣勢大叫:「恭彌你走開不要管我!你走開!你走開!我不想見到你!」然後拼命想掙離他。

  隼人愣了。

  「你喝醉了。」過了一會他嘆著氣說。

  我看清他了一些,掛著鼻涕傻笑了起來:「啊原來是隼人啊,」手也松了些。

  「別鬧了我們回去吧。」他開始勸我。

  「不要!」我又皺起眉頭:「我還沒抓住呢!」

  他莫名其妙:「抓什麼啊?」

  我突然衝他綻放笑容:「隼人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什麼日子啊。」他無可奈何地問。

  我朝他勾勾手指,示意他附耳過來,然後悄悄在他耳邊說:

  「過了今天,我的年紀就比恭彌大啦!」

  大概是這個情報比他想像中的還要無所謂,他並沒有立刻開始像我預想裡的那樣安慰我。看他一臉沒反應過來的樣子,我開始認真地跟他解釋:「你看啊我的時間不是倒著的嘛,雖然今年卻整整一年我都可以算跟恭彌同歲,但是今天過完,從我的明天開始,我活在這世上的天數就比恭彌多啦!這可是我經過計算才得出來的結果呢……」我又轉身用雙手在池子裡撈來撈去:「……我的時間是相反的這一點到底意味著什麼,我是知道的,可是卻總是裝作熟視無睹……因為只要一想到會失去恭彌,我就覺得沒有比這更可怕的事了……然而什麼不論我怎麼努力,我和他在一起的時間都會像水流一樣從我指尖流走,讓我根本抓不住,可是我真的好想抓住啊,只要抓住哪怕一滴一點……只要能讓時間慢些我做什麼都願意啊,我做什麼都願意啊!可是不論我怎麼努力都……」

  眼眶裡溫暖的液體又再度滴在噴泉裡,彈起小小的水花。我看向隼人:「隼人……你說我,要怎麼辦才好啊……」

  隼人有點悲傷地看著我:「菲諾梅諾,你醉了。」然後再次試圖拉我起來。

  我猛地搖頭,甩開他的手,整個人重重摔回噴泉,全身鑽心地疼:「不對!我沒有醉我沒有我沒有!」我還在拼命想要用拳頭鎖住水流,可是我捏的越緊,手心裡的水反而更加一滴不剩。我於是又哭得更加厲害,上氣不接下氣的。隼人一直不懈地想要把我按住拉出去,我卻在裡面撲騰著反擊,直到力氣用盡。

  我隱約記得因為隼人一提恭彌我就掙扎著想要逃跑所以他後來叫了迪諾一起合力把我扛上了樓,門一開我就衝進廁所大吐特吐了一番。

  稍微清醒一點之後我瞟見恭彌拿著水站在我身後,便從馬桶裡費力的把臉抬起來:「你不知道女孩子用廁所的時候在旁邊看著的叫流氓嗎。」

  他把水放在地上過來扶我,卻被我一把推開。

  我貼著牆慢慢滑落到地上:「唯獨今天……我非常,非常的不想看見你……」

  他看著我:「菲諾梅諾,你會孤獨終生的。」

  我大笑起來:「你還不是一樣!」

  他伸手拿起水杯,上前一步掐住我的下巴,不由分說開始一陣狂灌,嗆得我喘不過氣來「哇啦」吐了他一身。

  「我知道。」他平靜地說。


☆、period 12

  ///period 12

  「初次見面,公主大人今天感覺如何?」

  「你嘴可真甜,一定很會討女孩子歡心吧。」

  全封閉的鋼化玻璃牢房,鋼化玻璃的特制手銬,以及全套的鋼化玻璃用具。

  「這不是很像水晶宮殿嘛?」

  「可惜的是水晶一向不太稱我,反倒比較適合你呢。」我裝作抬起手腕端詳了一下,滿含懊惱地說。

  「要是早知道菲諾梅諾你這麼有趣我可該早些來看你的。」然而從對方的語氣裡並聽不出一絲後悔。

  「最早能早到什麼日期呢可以告知一下嗎?雖然才到這裡不久但如我所說水晶真的不太是我平時喜歡那型所以已經有點膩味了。」

  「那還真是遺憾呢,對你來說至少還得要三個月吧,後面還有幾間沒這麼好看的金屬質房間,不過因為都被你用酸雨融掉了所以我猜你也不太喜歡那一型吧?」白蘭愉快地托著臉,用手指敲敲玻璃壁。

  「你瞧我這小暴脾氣,幾間金屬制再加上這一間,一定讓你們破費不少了。」

  「幸好我是覺得在對的女孩子身上花多少心思和金錢都在所不惜的那種人呢。」

  「被全世界所有其他黑手黨圍攻,還以為你會是個大忙人呢沒想到還有心思在女孩子身上花精力。」

  「畢竟減掉我好幾支b級部隊的女孩子已經在這裡了所以我覺得現在偷偷懶也無傷大雅。」

  「區區幾支b級部隊,還以為白蘭大人不會放在心上一不小心就給減了,您該不會是生我氣了吧。」

  「怎麼會,」白蘭淡紫的眼睛稍稍眯起:「又沒有傷亡只不過全員陷入昏迷而已,老實說因為太過溫柔了我還懷疑過是不是從容之雨的手筆呢。」

  「如果你還想就這樣閑聊下去的話我是沒意見啦不過能先給我倒杯水嗎。」

  「抱歉抱歉,不過相信你也能諒解我們對於雨屬性的你的供水總是有所顧慮的吧?」

  「我好歹也是普通人類沒了戒指和匣子又不能點水成酸,你們思路真廣。」

  「哎呀……普通人類嗎?」白蘭拖長了調子。「這幾個字我都不知道該把重音放在哪好。」

  「我個人推薦人類,因為我確實還蠻普通的,不過跟你的ghost比起來我應該也能說比較人類吧。」

  「你連ghost都知道呢。」他的口氣裡帶了點危險的意味。

  「考慮到我的來歷這不是很正常的嗎?」

  「是呀……既定存在的未來現像,那麼,」他說:「有興趣也對我稍來點劇透嗎?」

  我笑了出來:「作為控制了所有平行世界的帝王你知道你現在的行為跟問神婆沒什麼差異嗎?」

  「因為其他世界的未來都被減毀了導致我沒有別的菲諾梅諾可問嘛。」他說這話的口氣就好像是在陳述一個有點無可奈何的事實,讓我有些不寒而栗。

  「……依我之見……」我努力保持鎮定:「不論我所代表的未來是如何的,作為僅剩的這一個世界一旦也被成功統治,那麼世界線的收束遲早也會把我的存在給修正掉,所以,我給不給出答案都是無關緊要的吧。」

  「你要這麼說也有點道理。」他輕笑。「不過這並不是你的真心話吧。」

  「我的真心可不隨便給人呢。」

  「我會打敗惡龍救出公主然後贏過來的。」男人聲調像狐狸懶懶地舒張身體,卻一點不給我這獵物放松的機會。

  「你是最不可能救我的人。」

  他顯然是打從心底覺得我可笑。我卻突然覺得我從沒有像現在這樣如此理解白蘭。

  我是時間的囚徒,帶著未來的信息被困在這縱向的時間裡,而白蘭則是可能性的囚徒,帶著所有結局被困在橫向的世界裡。

  不論做什麼都毫無懸念,不論做什麼都無法跳脫劇本,所以他才會故意將已經存在的可能性消除,企圖創造還沒出現過的章節。

  統治世界只不過是這個男人的掙扎罷了。

  我跟他,在各自的牢籠裡,誰也出不去。所以他是世界上最不可能救我的人,哪怕只是一句玩笑。

  「我永遠的敵人,是時間。」我輕輕地說。在我知道的未來裡,他最終還是會輸掉,而我呢……「而我早就輸了。依舊被困在這此時此刻,就是我作為游戲輸家的下場……」

  想要對抗時間的我,甚至不知道要往哪邊去努力。所有那些不舍一齊湧上心頭,鼻腔泛上一片酸楚,但我還是抬起頭來,對白蘭微笑:

  「可是這個所謂的下場好像也就不過這樣。」

  現在的他應該是不會懂的吧,像過去的我一樣還只想著一味抗爭,要爭個輸贏而且一定要贏。

  可是就這樣輸掉又有什麼關系呢。

  我還有好長好長的時間,還有好多好多的人要去了解,還可以創造好多好多美好的回憶。我知道我該放手了,無論如何,我抓不住的。

  我拼命攥住的水珠四散在心海,我不想承認的時間也還是流動了起來。

  白蘭的通訊器響了起來。

  「我家真正的公主在需要我了,」他站起身來向外走去:「真期待見到幼小的你呀。」

  「最好是不要了!」我追著他的背影喊道。

  「也虧大姐你能像個叭叭的花灑一樣一刻不停地唾沫飛濺讓白蘭沒時間到處瞎看呢。」一直藏在我氣息裡的弗蘭鼓起掌來。

  「還得謝謝你師傅在扯淡這門學問上對我的栽培。」

  「兩個人都閉嘴。」小骸打碎了牢房的一角,回過頭來賞了我們一人一叉。


☆、period 13

  ///period 13

  「你們家嵐守人現在在哪裡!」我衝進死氣沉沉的彭格列情報機關大門,揪住靠門的一個職員,他臉上還帶著淚,被我吼得不知所措。

  「菲諾梅諾小姐,」有人認出了我,走過來低沉著聲音說:「想必您也知道我們家族現在的狀況——」

  我回頭擦著他的臉一拳砸在牆上:「說。」

  「佛、佛羅倫薩……他說他要去親自確認……」

  「安潔莉卡。」我撥通了電話:「幫我買張最快到佛羅倫薩的機票。」然後甩門而去。

  十分鐘前彭格列十代沢田綱吉遇刺身亡的消息被確認。

  高招。故意支開隼人讓這個所謂的遇刺身亡更有信服力,同時這樣也比較容易瞞過隼人。

  要騙過別人要先騙過自己……嗎?

  甚至很像雷伯恩的狠辣,真是他教出來的好徒弟。

  我把臉埋進手心。我知道這個計劃恭彌也是同意了的,他當然會同意,沒有人會不同意,隼人在沢田綱吉的事上太容易被看穿了。可是……

  我也不知道自己該可是什麼,米爾菲歐萊日漸壯大,這已經是窮途末路了。做出這個決定並不簡單,實際上除了恭彌,就連京子他們都必須得是不知情的。

  可是沢田綱吉你了解隼人的個性,所以你知道他會做出什麼反應,如果他在得知你死訊之後的悲慟也是你計劃中要展示給敵人以迷惑敵人的一步棋的話……

  「您要喝點什麼?」

  「水就好。」我從空姐手中接過水,一仰頭全部喝了下去。

  這是個黑暗的時期,所以我也不由得開始都把人往醜惡的方向想了。我抵在椅背上,有東西順著我的下巴流下來的時候我才發現下唇被咬破了。

  「放開我!」還隔著兩條走廊我就聽見了隼人的怒吼,我加快腳步,衝進支部七號廳。

  山本先生和世川正一人一邊架住他,把他從房間中間那張放屍體的桌子旁邊拖開,他們兩人臉上都有淤青,估計是被隼人措手打到了。小春趴在桌邊揪住蓋著沢田綱吉的那片白布大哭,京子正紅著眼眶在一旁勸小春放手。其他人或啜泣或默不作聲。

  「這絕對不是真的!」隼人掙脫了他們兩人,衝到桌前,想把蓋著沢田的布揭開,卻因為小春抓得太緊沒拉動。「放手!」他再一用力,小春撞著京子被甩到一邊。沢田綱吉的屍體大剌剌地出現在桌上,他看著沢田胸前的血跡呆呆地站住了。

  「夠了!」我趕緊跑上前去把他從桌邊拉開,然後對著山本先生大喊:「快把十代的屍體和其他人轉移到別的房間去!」

  沢田的屍體離開房間的那一秒鐘,他又像重新裝進了電池一樣嘶吼了起來:「那是假的!這不可能!」

  「那是真的。」我狠下心對他說:「你自己明明也看見了。」

  「不對!我還沒有確認!你讓開!」

  我死死抵住門:「在你冷靜下來之前,我是不會讓開的。」

  「你給我讓開!」

  「我不。」

  「讓——開——」他左鉤一拳,我沒能擋住,被打飛出去,撞到了桌上,嘴裡一陣鹹腥。

  他稍微清醒了一些,慌忙過來扶我。

  「隼人……」我揪住他的袖子,深吸一口氣:「彭格列十代……沢田綱吉已經去世了。」

  「……這都是我的錯………」他喃喃地說,眼睛裡的光輝都消失了:「都是我的錯……要是我跟著……」

  「這不是任何人的錯。」我輕輕從他手裡拿走那塊白布。

  「不!這都是我的錯……我辜負了他的期待……我根本不配成為他的左右手!」他說著又站起身來,搖搖晃晃地朝門口走去。

  我忍住疼痛站起來追上他,搶在他前面擋住了門。

  「讓開!」他滿眼都是淚水,紅著眼睛對我大喊:「讓我走!不然——」

  「不然你要怎樣,再打我嗎」我衝著他吼了回去。

  「讓我走!讓我一個人待著!」

  「我不!」

  「你閉嘴!」

  「你才閉嘴!」我用盡全力鏟了他一巴掌。

  隼人捂著臉愣愣地看著我。

  「你以為只有你一個人難過嗎?小春、京子、山本,全家族的人難道都不難過嗎?!沢田綱吉死了,白蘭還沒有,米爾菲歐萊還在,你就這樣放棄了是想拉著所有人給你的十代目陪葬嗎!」

  「我……」

  我看他噙著淚水被我罵的不知所措,忍不住又心疼,又自責。沢田綱吉還活著的這個秘密令我如鯁在喉,我很想告訴他真相,盡管這樣一來所有的努力就都前功盡棄,我真寧可自己是啞巴也不想再像現在這樣如同被人扼住脖子般難受。

  「沢田綱吉他死了。」我沙啞著嗓子說。我也恨自己的殘忍,可是我必須得這樣做。

  他低下頭沉默不語。

  我突然非常害怕,害怕到忘了我跟他不是生活在同一條時間線裡,害怕到忘了我已經是知道結局的人。我死死盯住他,生怕錯過他的每一個細小的動作,我害怕隼人會被這一整個謊言擊垮。

  直到過了一會他抬起頭來,怯生生地問我:「疼嗎?」

  我才終於松了一口氣,雙腿一軟坐倒在地上:「行了,我可是被恭彌打大的,你那幾下我還不至於挨不住。」

  「你這又是哪出?」我被吵醒了,迷迷糊糊地順著聲音看過去,是恭彌。我仔細回憶了一下應該是放隼人去看沢田綱吉之後就靠著門睡著了。

  「……不小心睡過去了。」我揉著眼睛站起來,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鐘已經是晚上十點半了。

  「你今天還要回巴勒莫嗎?」

  「現在趕不上航班了吧。」我說:「萬一飛機晚點沒能在十二點之前到就麻煩了。」

  過了十二點,我的時間就會自動跳到前一天的凌晨,但是我本人的地理位置是不會移動的,也就是說萬一我搭乘的飛機十二點還沒能降落的話,十二點零一秒我將會憑空出現在前一天的萬米高空。

  他向我伸出手來:「我送你去住的地方。」

  我搭上他的手,跟著他一起向支部門外走去。

  「我看著他的眼睛對他撒謊了。」我突然說道:「我知道沢田綱吉沒死但我還是看著他的眼睛對他這麼說了。」

  「是嗎。」他看上去對此並不感興趣,可是他並沒有問我是在說誰,所以我想他其實也是知道的。

  「恭彌,告訴我我做的是對的。」

  「如果我這麼說,你就會這麼覺得嗎?」他問。

  「不,我會覺得至少有你陪我一起錯。」

  「你做得對。」

  恭彌淡淡地說,也沒有看我一眼,松開了我的手,一護我的肩膀讓身後騎摩托的人過去。

  我摟著他的腰吸著鼻子笑起來:「我討厭這段時期,太壓抑了,我需要點快樂的事。」

  「比如呢?」

  「恭彌。」我跑到他面前,鄭重地握住他雙手:「你願意跟我結婚嗎?」

  「聖母百花?」他看看眼前的門鎖,又看看我。

  「聖母百花。」我衝他點點頭。

  他「啪」地打掉了門鎖。

  「你確定這樣就好?」他看著我把蠟燭一根根點上。

  「老實說我還真挺想要穿著婚紗,盛裝打扮,再邀請一大幫人的。」我甩甩手把火柴熄滅:「可是好像總是沒有適合的時間來規劃這件事,所以就這樣將就一下吧。」我跳到他跟前,把白布蓋上腦袋。

  「我剛剛就想問了,你這片布到底是從哪來的?」

  「沢田綱吉的裹屍布。」

  「……」

  「又不是真的死了他,頂多就算個被單吧?」

  他四下環顧了一下:「沒有證婚人。」

  「是啊也沒有婚戒,幸好我們倆都不是什麼教徒,真是幫你省錢,我怎麼還沒結婚就已經這麼賢惠了。」我不耐煩地說,然後示意他站過來拉著我的手:「好了好了,開始了啊。雲雀恭彌,你是否願意我成為你的妻子與你結締婚約,無論疾病還是健康無論貧窮還是富有,都愛我,照顧我尊重我,永遠對我忠貞不渝直到死亡把我們分開?」

  我經常聽這誓言,但是直到自己說出來我才意識到這份誓言有多沉重。我剛打算笑著打諢問他要不要少兩項,他就已經說了「我願意。」

  隔著那片白布,我看不見他的表情。

  他攥緊了一些我的手:「菲諾梅諾。」

  我也回握過去,靜待他的誓詞。

  「你是否願意我成為你的丈夫與你結締婚約,無論疾病還是健康無論貧窮還是富有,都被我所愛,被我所照顧被我所尊重,永遠為我所忠貞不渝直到時間把我們分開?」

  我愣了。

  「你這都說的什麼亂七八糟的。」

  「快到十二點了,你願意嗎?」

  「我願意我很願意!」我趕緊說。

  他一把把布揭開,輕吻在我雙唇。

  我掏出水性筆匆匆在他無名指上畫上戒指,然後他也給我畫了一個,我接著看向時鐘。

  「這離十二點還差得遠呢!」我不滿地揮著拳頭揍他。

  「是呀。」他過來抱住我,把下巴擱在我頭頂。

  我沒了脾氣,順勢環著他的腰,長長地在他扣子上嘆氣。

  他已經一點一點的開始不了解我了。我閉上眼睛,我察覺的出來。

  「恭彌……」我輕輕叫他。

  「怎麼了。」

  「你就要去見過去的我了。」我把臉往他懷裡鑽得更深一些:「過去的我,比現在更加笨拙,更加沒用更加弱小……所以,請對我多一點耐心,然後,要是我無助的時候,你能來幫助我,我會很開心的。」

  「那麼」他說:「我也有一件事要拜托你。」

  「嗯?」

  「不要在除我以外的其他人懷裡哭成這樣。」

  我抬起頭來,他又是那副完全把我看穿了的眼神,伸手幫我擦去一溜眼淚。

  「好嗎?」

  我想向他點頭說好,下一秒,他卻消失在我懷裡,我一下子撲空摔在教堂冰冷的地上。

  十二點零一秒.


☆、period 14

  ///period 14

  「唔!」冷不防左側閃入的一記攻擊衝得我一個趔趄。

  「找—到—了∼^_☆」樹梢上傳來清脆而得意的一串笑聲。

  琴傑布萊德。

  這是繼兩次攻入米爾菲歐萊失敗後,由彭格列領導的第三次同盟家族作戰。我帶領的菲諾梅諾家族救援三隊原本在兩小時前就應該與撤回的一批加百羅涅傷員彙合的,然而遭遇了伏擊的加百羅涅小隊近乎全滅,我們家的救援隊也在攻擊中被衝散。

  「你意外地還蠻擅長逃避的嘛。」他已經是勝券在握,用如同逗弄毫無反手之力的幼犬一般的眼神高高在上地看著我,又咯咯地笑起來:「居然漫無目的地逃了兩個多小時,不過也好,讓我們這邊趁著這段時間把你們那邊的其他人都干掉了……哎呀,你這眼神,難不成是還想咬我嗎?」

  奧魯克,西曼安妮,嘉庫勒,奎因謝爾特,朗基休利。這些是我今天才第一次見到的家族成員,把性命托付給我的,我所率領的全部隊員,也是在未來全部確認死亡的名字。

  我咬住下唇不去回她的話,猛地朝他撒出一把麻醉針。

  甚至還沒撒完,我就被一旁他的手下狠狠地撞倒在地,按住了手腳。

  「都說\'從容之雨\'菲諾梅諾,現在的你看上去可不太從容呢!」他輕輕地從樹上跳下來,一腳將我的頭踩向地面,慢慢地晃動著向下加力。

  「隨你……怎麼說……」我從牙縫裡面擠出幾個字來。

  「你又變回這副我不喜歡的樣子了。」他輕飄飄地抱怨,停下了腳,蹲在了我的面前輕聲說:「這副倔強又無所謂的樣子,真是太無趣了。」他把五指撫上我後腦,揪住我的頭發迫使我抬起頭來:「我想看你驚慌失措,所有淡定都消失不見的,恐慌無比的表情呢。」

  「呸。」我朝他吐了一口帶著血絲的唾沫。

  「真是不乖。」他用衣袖擦干淨臉頰,嘻嘻地笑著:「真是不乖呀菲諾梅諾,看來我們要多在一起玩一會,讓我好好教你禮貌游戲的法則了。」

  他朝圍在一邊的手下們打了個響指,不一會他們就從旁邊拖出兩個滿身是血的人。

  「羅密歐!西曼安妮!」我認出他們兩的身型,猛烈的想要掙脫出來,然而壓在我身上的人卻是紋絲不動。

  「就是這個表情啊!」琴傑指著我的臉開心地笑了起來,那張甜美的面孔甚至都有點變形。「再讓我看更多吧!」

  「……你想都別想。」我竭力收起憤怒,扯出一絲笑容。

  「是嗎?」他一松手,我的腦袋重重的又砸向地面。「那我只好試著讓你改變主意了。」

  他走去揪住西曼安妮的長發,一路將她拖到我面前。

  西曼安妮原本精致的面容滿布傷痕,幾乎已經要看不出來原來的樣子,一邊的面頰高高腫起,擠沒了灰褐色的眼睛。她的牙斷了好幾顆,下巴也合不起來了,唾液夾著血不斷從嘴角流出。右耳被扯下一半,撕裂的創口上血跡已經有點凝固,紅黑一片。

  身上就更不用說了,右手和左腿都軟軟地彎成奇怪的形狀,顯然是已經被折斷了。

  「西曼安妮……」我忍住淚水,小聲地呼喚她的名字。

  她聽見我的聲音,費勁地想要看向我,僅存的一只眼睛裡卻只映出霾暗。

  「菲諾梅諾……」她根本已經沒辦法發出清晰的字眼來了,可她還在掙扎著找我。

  「我在這……我在這……」我發出聲音,努力貼近她,她向著我聲音的方向慢慢地揚起脖子,終於,她的頭頂碰到了我的鼻尖。

  像是終於安下心來一樣,她破裂的嘴角微微向上揚起:「隊長……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接著無數只晴蜘蛛從她頭部右側的創口衝出,她溫暖的血液和淡黃的腦漿濺了我一臉,她的頭顱像是被摔碎的瓷娃娃一樣裂開在我面前。

  我終於忍不住尖叫著痛哭起來。

  「再多一些,再多一些吧……」琴傑陶醉地看著我在地上咆哮著,扭動著,想要擺脫控制。

  聽見他的聲音,我生生吞回更多的淚水,咬起牙齒,不再咒罵。

  「你真是學不乖。」他笑著踢了我的臉一腳,轉過身去,走向羅密歐。

  我猛地一挺身子,咬住了他的褲腳,他沒預料到,摔在了地上。

  「你這—」她氣急敗壞地回過頭來,狠狠用另一條腿蹬著我的臉:「給我松口!」

  我聽見自己鼻梁碎裂的聲音,兩眼直冒金星,耳朵像塞了棉花一樣,嘴裡的腥氣越來越重,但我還是死死咬住她,用余光瞟見原本昏迷的羅密歐動了動。

  再堅持一會,再堅持一會。我閉上了眼睛,琴傑的手下紛紛圍過來一起踹擊我,直到有人伸手過來掐住我脖子,我感到意識漸漸失去,松了口。

  琴傑迅速站起來,對著我抬腳又是一記飛踢。

  「不知好歹!」他拍拍衣服再次走向羅密歐。「這可是你自找——」

  已經清醒的羅密歐抬手一記破刃揮擊打斷了他的話,風暴不大,卻也足以衝開壓在我身上的敵人。

  旁邊的人忙手忙腳亂地重新按住羅密歐,但是我已經飛快地站起身來麻醉倒了身邊的一小片米爾菲歐萊。

  看著我拿出匣子和戒指,琴傑又笑了起來:「還以為你要干什麼,結果不就也還是這樣嗎……要是有用的話你一開始也就不會在這了吧。再說,忘了告訴你,你和那邊的那個小鬼身體裡可是都已經被種滿了我的蜘蛛卵,一眨眼之間你們就會被弄得四分五裂啦。」他托起下巴,十分篤定:「菲諾梅諾,這裡就是你的終點了。」

  我會死在這裡。大概十年前曾經相似的密林裡,我曾有過這樣的想法,現在想想,當時的狼狽大概還不及現在的百分之一。我打從心底覺得自己一直就是個沒用的人,也就沒對自己抱過多大期待。不論過去多少年,每當有挫折時,我總是在等一個人,等他掀開桌布來找我。

  如果他找不到我怎麼辦。

  「我不會死在這裡!」我大聲說著,迅速打開了四個匣子,過量的火焰注入甚至衝破了匣子,十六只匣水母顯露出從未達到過的大小,揚著近20米的觸手橫掃戰場。

  左肩一陣劇痛,晴蜘蛛從我傷口湧出。我不去看它們,顫抖著拿出了第五個匣子。

  「再見了菲諾梅諾。」琴傑盯住還在不斷湧出的蜘蛛。

  「是啊再見了。」我痛得跪倒在地。

  敵人是相對屬性的晴,相對屬性之間的勝負,完全是個人實力的較量,無法從屬性上取得什麼技巧性的優勢,而琴傑很顯然不論在經驗還是力量上都更有優勢。

  那就來賭上一把覺悟吧。

  我把嵐之系波動注入雨匣的一瞬間,狂風卷起麻醉之雨下在整個戰場,白色制服的身影接連倒下,琴傑向後倒去,我感到蜘蛛們漸漸沒有了動靜,左半邊身體都是被撕裂般的疼痛。

  醒過來的時候雨還在下,琴傑的晴炎被澆熄,變回了人偶,其他人都還昏迷不醒。我扶著樹干站起來一瘸一拐地走上前給羅密歐注射了解藥,從地上拾起西曼安妮的掛墜盒放進懷裡。

  「大姐……」羅密歐血跡斑斑的面孔下還是藏不住的稚氣:「我們現在怎麼辦?」

  我攙著他一點一點地挪步:

  「我們回家。」


☆、period 15

  ///period 15

  恭彌到底喜歡我哪一點呢?我從後腰把槍拿出來。

  「去死吧——」

  如果你要偷襲敵人,又為什麼要在最後關頭大叫呢?我向下一蹲接著反手用槍托擊向他脖子,然後扣動扳機丟下他的同伙捂著膝蓋在地上翻騰。

  「收起來吧。」看著那個屁股比整張椅子還大出一圈的毒梟顫顫巍巍地掏出一把槍指著我,我都有點憐憫他了:「你上次自己開槍是什麼時候?」

  他滿臉的橫肉顫動起來,唾沫橫飛地衝我大吼:「不用你管!」然後就開了槍。

  這准頭也太差了。我一側身搶到他身前拿著他手腕往桌上一磕,槍掉在了地上。我用腳抵著他脖子把他整個腦袋也踩在桌上。

  「菲諾梅諾家族向您致意。」

  「即使你殺了我,」他氣喘吁吁地說:「我們家的毒品生意也不會從都靈撤出的。」

  「你?」我笑了:「殺一個卒子對我來說一點好處都沒有,怎麼,你以為我們不知道你只不過是個幌子,真正的boss另有其人嗎?」

  「……你想干什麼?」

  我靠近他耳朵:「都靈是我們家和彭格列的地盤,而我們家——」

  「叮鈴鈴」,我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我們家和彭格列都不太喜歡毒品生意。希望你能帶話給你老板——」

  「叮鈴鈴鈴鈴」

  「——如果有下次,送上致意的可能就不是菲諾梅諾這個溫和的家族——」

  「叮鈴鈴鈴鈴鈴鈴」

  「——而是瓦利亞了——喂?到底什麼事不能等一下嗎?!」

  對面停頓了一下,然後頗有些不快地說:「菲諾梅諾小姐嗎?這裡是警察局,有人走丟了又說不清楚自己住在哪說需要你來接。」

  頭疼。

  「……我的手機被偷了。」看我一言不發迪諾在後面可憐巴巴地說。

  「趕緊的給我上車。」我把車門給他拉開,覺得要被他活活氣死。

  「大姐……」他想扣上安全帶,一個沒拿穩安全帶收回去把他鼻子給打到了。

  我只好幫他把安全帶扣好:「迪諾加百羅涅!我真的是服了,你到底是憑什麼認為自己可以不用帶手下跑這麼遠的?」

  「我只是借著有空打算去看看綱吉而已……」

  「你家和沢田都在巴勒莫,你是怎麼到都靈來的?」看他一臉迷茫,立刻覺得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算了,我送你去機場,正好我也要回巴勒莫。」

  「你從來都不叫綱吉名字呢。」他說。

  彭格列十代沢田綱吉,以和善親切聞名,世界最大的黑手黨頭目,彩虹之子雷伯恩的學生。如果單憑見面的印像,我會說這是個溫柔到有點懦弱的男人,但是每當看見他滴水不漏的計劃書和分毫不差的成果,我都會陷入一陣恐慌,深深地懷疑起自己對他的判斷。

  尤其是在他的假死事件之後,看到他甚至都讓我覺得有種不知所措的恐懼。

  我能跟白蘭侃大山,和小骸對罵,在恭彌面前油嘴滑舌,然而見了沢田綱吉,我連嘴都張不開了。

  「對別的家族的首領直呼其名總不太好。」我打了轉向燈。

  「我也不姓小兔崽子啊?有的時候我覺得你對綱吉太苛刻了。」

  我踩著油門就轉了彎:「我對他?」

  「菲諾梅諾!」迪諾死死地抓住扶手:「綱吉是個好孩子。」

  「我沒說他不是,」我嘆了一口氣,稍稍減速:「迪諾,我不是討厭沢田綱吉……只是……隼人是我一生的摯友,我虧欠他很多人情,你也一樣,可是我們也都清楚我不可能一輩子都跟你們在一起,所以我希望你們所選擇追隨的這個人是值得你們追隨的人。我不希望你或者是隼人今後被他傷害到。」

  迪諾靠在椅背上仔細看著我的表情:「隼人會受傷?」

  「不是,我……」我試著整理一下思緒,可是我對沢田綱吉的不信任根本無從說起:「我也不懂。」

  很長一段時間我們兩都沒再說話,他一直靜靜地思考著。

  「我大概猜到是怎麼一回事了。」他十指交叉著放在鼻子前方,然後看向我,滿含勸慰地說:「隼人和我選擇了我們認為值得信任的人,給他傷害我們的權利,因為我們相信即使他真的傷害到了我們,也是為了全局在考慮,綱吉他,是能夠成就非凡的人……大姐,我和隼人不會一輩子都是小孩子,我們能照顧好自己的。」

  我沒有說話。

  「綱吉比我還要小呢。」他說:「答應我你會試著去了解他。」

  「……我盡力吧。」我把車停好。迪諾說著「我就知道你最好了。」推開車門把自己摔進了溝裡。

  「沢田是不是有什麼童年陰影啊。」我忍不住問迪諾。如果是有合理的理由,那我覺得我也可以像我承諾的那樣去了解他一下。

  「你知道我們都是雷伯恩的學生對吧?」

  這倒是出乎我意料的合理。

  他朝一臉花痴的空姐展露了個魅力無限的笑容,然後回來看著我:「你要是無論如何都覺得無法信任綱吉,跟恭彌談談如何?能讓恭彌也追隨我覺得足見綱吉的魅力了。」

  我突然有點討厭迪諾,明明笨手笨腳的,每次說話卻都能說到點子上。

  意識到了我的反常,他放下水杯:「怎麼了。」

  「迪諾。」我盯著自己的指甲:「我和恭彌的時間,就要結束了是不是。」

  他靜靜地看了我一會然後松開安全帶過來抱住我,水杯被打翻在我腳底,我的褲腿往下滴著水,一片冰涼。

  他的懷抱怎麼能這麼冷,近乎要將我凍傷,而他的良久無言更像是一根冰柱,慢慢將我刺穿。我疼到快要落下淚來,但還是沒有落下淚來。

  恭彌到底喜歡我哪一點呢?我想我很快就要永遠地失去這個答案了。


☆、period 16

  ///period 16

  基裡奧內羅家為什麼要裝直升電梯?

  既然裝了電梯為什麼不做好保修?

  我為什麼不按時交電話費?

  我望著頭頂上的應急燈發呆思考著這三個想不出來答案的問題。

  我,被困在電梯裡面了,還打不出去電話。

  隱約想起來伽馬說過:「啊,那個家裡的電梯裝飾作用比較大,為了保持身體的警覺,我們一般都是走樓梯的,沒多少人用。」

  也就是說甚至有可能他們到現在都沒發現我被困住了。

  早知道就不幫恭彌來這送東西了,但他自己是寧可情報爛在家裡也不屑於給人家送上門去的那類人,草壁最近又請假了……

  可是我為什麼要操別的家族的心啊?

  我頹廢地坐在電梯的角落裡又看了看天花板,心想要是我有個平均身高就好了,這樣說不定還能像動作電影一樣從頂上攀出去。

  現在最大的希望就在恭彌身上了,希望他能發現到我自從出去送情報之後就沒了音信兒,但是從我被困住到現在已經過了四個多小時了,他發現的也有點太慢了吧?

  近乎封閉的空間裡越來越熱,我把領帶扯在一邊。

  我要是死在這裡那故事可就是HE了,不是happy ending 而是hilarious ending。汗液順著我的脖子流進胸口,粘稠又難受,越想越氣,恭彌再鈍,一個大活人就這麼不見了多少應該還是有知覺的吧。

  可是他怎麼還不打個電話過來呢?

  我看了看沒亮的手機屏,被困住第一時間我就撥號了,結果出來一個甜美的女聲告訴我說我的電話已停機,能夠接不能打,所以我接下來的時間基本上都在質疑自己的人緣。

  怎麼說呢,我也知道如今我跟恭彌的關系已經不是當初那樣,簡直跟他在我身上裝了GPS似的了,但至少從我在他家醒過來,他看見我也沒有多驚訝這一點來看,我們目前還是在交往著的。

  最近的日子並不好過,但我一直在努力扮演自己該扮演的角色。以我的立場來說,不論愛上誰都得面臨一個既定的終局,但是我一直覺得我對此是無悔的,我能得到恭彌哪怕只是短短數年都已經像是老天的垂憐。是的,對我來說恭彌就是這樣的存在,是值得我為之付出真心哪怕會心碎的一個人。

  我也很遺憾沒有辦法跟他擁有長久幸福的結局,可是有一些回憶,對我來說,已經足以作為happy ending了。

  思來想去我還是期待著在屏幕上見到他的名字。

  快到八個小時的時候我的大腦也沉鈍起來,上一次遭遇這種缺氧的情況還是在威尼斯,想起當時的遭遇我嘴邊又不自禁掛上笑容。當時恭彌還是雲雀,還會斥責我擔心我,甚至會跳下嘆息橋把我撈起來披上他的外套。

  然後我的臉貼到了地面,完全抬不起來,任憑我怎麼努力都只是一動不動。護送白蘭轉監的時候也是這樣,我倒在地上驚慌失措,但是他來救我了。

  手機的屏幕終於開始在我手邊開始一閃一閃,我卻實在是沒力氣拿到了,但是我有些安心了下來,既然他已經打電話了,那過不了多久,人就會到的吧。

  「菲諾梅諾!」

  電梯門打開的一瞬間我的視覺和聽覺還是有點朦朧的,有個人焦急地叫著我的名字把我抱出來。「恭彌……?」我欣喜且虛弱地念叨了一聲,但是好像並沒有能發出聲音,因為那人並沒有應,然後我不知怎麼想起來他很少叫我的名字。

  恭彌的頭發有這麼長嗎?我伸手掃開撓在我臉上的發絲,當我的視力逐漸恢復起來才發現那抹銀白的色澤不是因為光線的緣故。

  是隼人。

  「system CAI的完整版做出來了,本來想叫你過來看,結果打了一堆電話你都沒接。」隼人說著把水遞給我:「還是叫情報部給你手機定位才找到的。」

  手機上的未接來電有五十多通,拉到最底全是隼人的名字。

  「您的大恩大德在下永生難報。」我衝他一拱手。

  「你電話是到底為什麼會欠費的啊!」看我稍微好一些了,他立刻皺著眉頭訓斥起我來。

  「……這是以後的事了我怎麼知道啊……」

  「你以後每天都檢查一下!再遇見緊急情況怎麼辦啊!」

  「您消消火消消火,至少以後出了狀況我知道該找誰比較可靠。」我當著他的面把他的號碼拉到了速撥設置裡:「滿意了?」

  「你還想要叫我過來給你處理多少次爛攤子啊?!」隼人差一點把桌子掀了。

  ……至少還要阻止一次我醉酒鬧事吧。我有點心虛,剛准備換個話題,天上淅淅瀝瀝地下起雨來。

  隼人聳了聳鼻子說:「算了今天你就先回家休息吧,你有帶傘嗎?」

  「這麼點兒雨要什麼傘啊娘氣不娘氣?」

  「你本來就是女的吧?」他撐開傘:「我送你回去。」

  「沒事,我跑快一點就行了,你回去忙吧。」我說著跑開了。

  「菲諾梅諾!」他在後面叫住我,我停下來看著他,但是他半天都沒說話。

  「怎麼了?你不說話我就先走了?我這還淋著呢!」我朝他喊。

  他看著我奔去的方向,動了一下喉結:「我不是雲雀。」

  我笑了:「我知道!」

  我從後門翻進雲雀後院兒,在庭院裡就見著他坐在院邊屋檐下喝茶。

  「我去給你把文件送啦。」我跟他說。

  他瞧了一眼被淋成落湯雞的我,繼續品茶了。

  「結果沒想到給人困在電梯了,哈哈。」我笑了兩聲,見他沒有搭腔又繼續說了下去:「你都不擔心我一下嘛。」

  他抬起了頭來,看著我,很不解:「我為什麼要擔心你?」

  那是種很誠懇的眼神,看得出來他真的不明白為什麼需要擔心我,他甚至還上下掃視了兩眼,透出一種「你是殘障了自己不能照顧自己嗎」的意味。

  「算了。」我在院子裡就地坐下,把手上的塑料袋打開,拿出裡面的壽司:「啊,到現在都還沒吃一口飯,真是餓死了。」

  他看我往壽司上面狂擠芥末,露出一副看見小骸時候的表情,說:「你很喜歡吃芥末?」

  「是呀。」我夾起一個壽司放進嘴裡,裝壽司的盒子裡面已經積起雨水了,壽司混著嗆人的芥末還有一股莫名的鹹味,我吸著鼻子說:「不過……就算是我,這次好像也是加多了……好辣好辣。」

  「你進來吧,」他突然說。

  「沒事沒事!我這辣著呢,正好淋下雨涼快涼快!」我衝他擺擺手。

  我被暴雨打得有點睜不開眼來,用力眨了一下眼後發現他站到了我面前。

  「你為什麼要哭?」他說。

  「我沒哭啊。」我朝他一笑:「就是被芥末辣了一下。」

  他一把把我拉起來,然後用指尖一揩我臉上還在不斷蜿蜒向下的水流:「這也是芥末辣的?」

  「那是雨水啦。」我信誓旦旦地對他說。

  毫無預兆的,他將我擁入懷中,把我裹得緊緊的,我被冷得瑟瑟發抖的身體漸漸溫暖起來。

  「你抱我干什麼?」我嗅著他衣服的味道。

  「閉嘴。」

  我沒有再出聲,我們倆就這樣在雨裡站著,過了一會他說:「我也不知道。」


☆、period 17

  ///period 17

  因為恭彌把我的誓言改成那個鬼樣子,所以理論上來講我好像沒有跟恭彌宣誓過說我不能跟別人約會。

  或者說著其實也是他的目的?

  事到如今我還是覺得自己搞不懂他這個人,又或許像迪諾說的我懂只是不想承認罷了。

  「他不想你一輩子被他困死。」

  那我不就等於放任他被我一輩子困死?但是轉念一想,我是何德何能,他一個臉比花俏的雲雀恭彌能被我這麼個家伙困死?可是如果他不相信誓言的力量,也就根本沒必要給我搞這麼一個誓言不是嗎。

  我又不能問恭彌,他最近不知道吃錯什麼藥了,每次一看見我都一副神采奕奕的樣子朝我飛奔過來——跟我打架。

  「我今天也還是在跟雲雀恭彌交往著的嗎?」這成了我近期早上起床的第一句話。

  每次他們都一邊點頭一邊把目光轉向別的地方,而我則會揉起太陽穴來:是,我真的很想珍惜我跟他在一起的這最後一點時間,但是他的拐子似乎並沒有給我這個機會。

  直到今天,我問出這句話來的時候,給我端早餐上來的西曼安妮被我嚇了一跳:「你會跟雲雀恭彌交往?!」

  她叫得太大聲,就連路過的羅密歐也聽到了動靜。

  「大姐!咱未來的姐夫昨天揍我了!」

  「我看他是揍得還不夠狠!」我給他喊了回去。

  我想我是松了一口氣的。每天看著他一點一點地對我變得不熟悉,跟用刀一刀一刀剜在我心上幾乎沒有區別,這漫長的告別漫長到讓我時常懷疑自己還能不能熬得下去。我跟他的關系如牢籠般困住我我卻還甘之如飴,而現在這重牢籠消失了,我自由了,卻又很茫然。

  我愛他,可是愛他太痛苦了。

  西曼安妮退出房門之後,我舉著吐司呆呆地坐在床上,快要把中間盯出個洞來。我沒有理由再去找恭彌了,那我該去干嘛呢?

  木然穿好衣服走出家門,不知不覺還是晃到了彭格列門口,本來不想進去,可是沢田綱吉在二樓窗口見著我就親熱地過來打招呼,猶豫了一會之後我決定不見恭彌見見隼人總行吧?

  我輕車熟路地拐進隼人的書房,吊著嗓子叫了一聲「隼——人——」卻遲遲沒見到有書朝我飛過來,看來他不在。

  甚至瓜也不在,今天的彭格列是出什麼事了吧。我百無聊賴,把腳搭在他桌上,仰頭看著天花板。畢竟在我的記憶力彭格列依舊還是屹立不倒,所以盡管門外人聲喧鬧,我卻一點也不想操這份閑心。

  我自己那一畝三分地都管不過來呢。

  我掃了兩行他system CAI的研究進程,本來想趁著無聊給他加兩筆指點一下迷津,但是看上去他已經越過了所有瓶頸到達了最後階段了。完全無事可做啊……我剛把他筆記本頂上腦袋打算睡個回籠覺,就聽到有人一陣風似的衝進來,從我腦門兒上把筆記本「啪」地揭開。

  隼人急急地翻著筆記,從抽屜裡倒出一桌匣子,一個一個地打到地上,焦躁地念叨著:用不上……用不上……」

  他這樣子實在是太反常了,system CAI 只能在伊諾千堤的作品裡完全實現,他在現有的半成品裡是不可能找得到派的上用場的匣子的,但能把隼人急得連這麼簡單的事都沒工夫去想,可見彭格列今天是真的出事兒了,而且還很不小。

  於是我問他:「出什麼事兒了?」

  「我們的計劃被埃斯托拉涅歐家族識破了。」他簡短地說了一句。

  「埃斯托拉涅歐……那不是小骸他們原來的家族嗎?」我覺得有些詫異,小骸被關進復仇者的原因就是因為把這個家族滅族了,現在怎麼會又冒了出來。

  「有人說是余黨,也有人說是崇拜者,最近幾年新結成的,靠著人體試驗做出來的特殊彈實力與日俱增。」隼人似乎還是打算依靠彭格列齒輪的樣子,把最後一個匣子也扔到了一邊:「十代目本來希望假借聯盟把他們一網打盡,結果有人走漏了風聲,現在他們的巴勒莫支部就要攻過來了。」

  「那他們總部的人呢?」

  「接洽的在他們那邊談著呢。」

  我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一把抓住隼人的手臂:「這邊派去接洽的人是誰?」

  「雲雀那家伙。」

  「他怎麼可能會乖乖接受這樣的活兒?」我發覺自己尾音都顫了,但我還是覺得他在說笑。要說打架派恭彌上我可以理解,讓恭彌去聊天簡直就是拿菜刀剃頭,退一萬步講恭彌他自己也不會答應啊。

  「十代目當然只是說有強者入局問他要不要去玩一場啦。」

  他似乎很佩服自己的十代目能把雲雀恭彌這麼乖戾的角色都操縱的得心應手的本事,我五個指頭卻近乎要陷進他骨頭裡。

  「獄寺君?」門口傳來一個溫潤的聲音:「大家要在大廳集合了哦。」

  一瞬間我小臂抵著他喉嚨將他按倒在地,隼人甚至來不及啟動齒輪,只能在後面衝著我大喊:「菲諾梅諾你要干什麼!」

  我卻充耳不聞。

  「他不知道是不是。」

  「只有守護者去,他們才會相信彭格列的誠意。」青年的脖子那麼纖細,我只要輕輕一用力就能將其碾斷。「原本的計劃是我們先切掉通訊,神不知鬼不覺地干掉支部,斷其手腳,再去和雲雀學長會和,干掉總部。」

  「你就沒預料到過如今這樣的情況嗎!」

  「正是因為預料過。」沢田綱吉的眼中如無風的湖面般波瀾不起:「只有派雲雀學長才是最妥當的。」

  「最妥當?」我尖聲道:「那是各式特殊彈囤積的總部,他根本不了解對手,不知道有多少敵人,你們陷入危機根本沒人能去支援他這樣也算最妥當?」

  「埃斯托拉涅歐再這樣被放任下去會出現更多的受害者,只有雲雀學長有生還的可能。」

  「我要他完好無損。」我從牙縫裡擠出這幾個字來。

  如果可以,我真想把沢田綱吉剝皮抽骨挫骨揚灰,但是隼人已經過來把我從沢田綱吉身上架開。他於是理了理領帶站起身來,自始至終都沒有一點反擊或者防守的動作。

  「如果必須有人被怨恨,我希望那個人是我。」

  我並不在乎他說了什麼。

  我知道未來,他卻不知道,所以他此舉純粹是在拿恭彌的性命在賭,可是對我來說哪怕逆天,恭彌也只是一個會受傷的人而已,這是我永遠也不能原諒他的地方。

  「他現在人在哪裡。」

  「你瘋了!」隼人還束縛著我的手腳:「你一個人去又能起什麼作用!」

  「卡塔尼亞。」

  我聽了卸掉隼人就往門口衝,沢田在後面說:「讓她去。」轉彎的時候我用余光瞟見隼人滿眼擔心地查看著沢田綱吉的脖子。

  缺心眼的東西!我鼻子一酸。讓你被人家吊一輩子胃口吊死算了!

  剛搶出他家大門我就被車燈閃了眼睛,正准備朝著那邊罵過去,從駕駛坐上下來一人。

  「我送你去。」

  是小骸。

  我跟小骸一路上誰都沒吭聲,犬和柿的車子開在後面。他的車開到快兩百簡直都要飛起來了,看來他在干掉埃斯托拉涅歐家的急迫程度上不亞於我。

  我想了好一會才想明白,沢田綱吉真的是太精了,彭格列總部不能失守,所以名義上他不能派人去支援恭彌,但是他也想拿下埃斯托拉涅歐總部,所以他才沒有在一開始就派小骸去做使者。假意講和對小骸來說根本沒有任何難度,恭彌做不到的小骸都能做到,但是他偏偏寧可把恭彌騙過去,因為他需要恭彌和小骸在一起合作,如果先派了小骸去,恭彌就算趕到也只是為了跟小骸打架才去的,無法發揮最大對敵實力。可恭彌先去就不一樣了,小骸絕對不會把跟恭彌對打放在第一位,而且小骸他們對艾斯托拉涅歐的仇視是有目共睹的,雖說不論是恭彌去支援還是小骸去支援都算是擅自行動,可日後有人問起來,相比「我管不住自家雲守讓他擅自去跟霧守干架」,「對我們家霧守來說他們是不共戴天的仇敵,我能理解他的心情。」聽著都冠冕堂皇不少。

  面子要做,該拿的還得拿,還有誰是他沒算計到的?

  他連我都算進去了。我不知道他是從什麼地方看出來我跟恭彌日後的關系的,因為看起來就連隼人都沒想到這個可能性,但我的行動顯然並沒有出乎他的預料。恭彌是有支援的,有黑曜還有我,以及一旦我陷入危險之後絕對會出動的整個菲諾梅諾家族,這麼一來,騙恭彌去果然是最妥當的。

  只要他能帶著他那一小隊人在八百多人的圍攻下等到我們的話。

  小骸直接把車打著轉停進了埃斯托拉涅歐大廳,我從看見他家輪廓起就一直開水母的匣子已經記不得是開了幾個了。一排子彈懟著車窗掃過來,我在小骸幻術的掩護下衝進了花園。我知道他的幻術最多也就只能掩護我到這了,我要去找恭彌,他得留下來一點一點地干掉敵人。我匆匆向他點了個頭表示謝意,掏出了麻醉之雨的匣子。

  因為不屬於原型匣所以水母的匣子我有很多,但是麻醉之雨和酸雨都屬於343,因此每樣我都只有一個。我曾經跟威爾帝說要是這兩種也能多給我幾個就好了,他白了我一眼說有兩個就夠我用的了,原型匣能發揮多大功效純看個人。事實證明他說的沒錯,我剛開始一直把麻醉之雨當對人寶具使,至多一次麻醉兩個人,直到對戰琴傑的時候我一個麻醉之雨就下倒了他一隊人才發現這其實是個對城寶具,可惜的是到目前為止酸雨除了能腐蝕掉白蘭的牢房我還沒有鑽研出什麼其他功效。

  我放出水母搜索恭彌,在整個宅邸下起麻醉之雨,把小骸他們還有恭彌以及恭彌的隊員剔除在敵人的範圍之外以避免他們也受到影響。

  但是哪裡都沒有恭彌。

  我還以為是自己的感官出問題了,於是減小了麻醉之雨的效力,全心放在水母傳回的情報上。

  麻醉效力一減小,那些掙扎著還能動兩下的,夾雜著用上了特殊彈的非人實驗體,立刻像群狼一般朝我撲來,我木然地掃開一個又一個,身體好像全憑本能在運動,來一個打一個來一雙打一雙。我漫無目的地晃蕩在宅邸,生怕錯過了什麼細節。然而越是尋找,我的心就越沉,我就這樣拖著身體一步一步丈量著埃斯托拉涅歐家族,過了很長很長時間,除了血紅色,我眼前其他的一切都變得很模糊了。

  沒有,沒有,沒有,沒有,沒有……

  怎麼會沒有?

  有什麼東西撞了我一下,我腳下一個不穩,向前小跑了兩步,待站定了低頭一看我肚子上冒出一截劍刃,再一回頭有個哆哆嗦嗦的小弟在我身後還拿著劍柄,看到我看他,叫著「死吧」又把劍往裡面推了推。

  我握上他一雙手腕捏了下去,骨頭在我手裡哢嚓哢嚓的,他松了拿著劍的手哭著跪在地上,我一腳把他踢得遠些,頭上又感受到一陣撞擊,暖暖的東西順著我的臉頰流下來。

  我撿起掉在我腳邊的那塊石板,慢慢站起來,石板剛剛的主人看著我沒事人一樣滿臉血水一聲不吭先是害怕了兩秒,然後趕緊又彎腰去撿石塊。

  我拿石板照著他的腦袋甩了下去。他手腳抽出了兩下就再也沒動彈起來。

  沒有,沒有,沒有,沒有……

  走了兩步覺得有點別扭,原來劍還插在我身上。我一手頂住劍尖往後推,一手在後面拿住劍柄,把劍給取了下來,腰上剩下的那個大洞一下子飆出一大攤血,先開始我還想拿手接一下,後來看越流越多就索性算了。

  我一點也感覺不到痛。

  沒有,沒有,沒有……

  有子彈擦著我的臉頰飛過去,我抬起頭,正前方整整齊齊地站了一排人,各個都拿著槍,朝我大叫著,我耳朵被剛剛那一下砸得聽什麼都像是隔了玻璃,他們嚷嚷得我頭疼,我抬手把雨流彙集成水壁,他們啪啪地把子彈都打在水壁上。

  這一打起來就是個沒完,我不過去,他們也不過來,彈夾換了一盒又一盒。他們不膩我也是膩了,帶著雨壁向反方向走去,身後的槍聲也小了。

  不對……

  我突然回過神來,猛地回頭,一下子明白了他們為什麼不攻過來,也不逃走。

  雖然很難發現,但是在他們的腳底下有一扇暗門。

  我一下子醒了,我的水母不能穿透物體,所以找不到他,恭彌在他們家但是恭彌不在城堡裡,他是在地下。

  他們看見我的眼神指向暗門,都緊張起來,又開始開起槍來,我是一丁點都不想跟他們再糾纏了,直接把麻醉之雨的麻醉效力開到了最大,他們倒下去了幾個人,但是很快,有一層晴炎覆蓋住了剩下的人,接著一只巨手向我掄來,原來還有幻術師。

  我被打飛了出去,但是很快又站了起來。想到恭彌可能就在下面,我恨不得直接遁地,但他們卻是如此難纏。

  「讓開。」我一出聲把自己都嚇了一跳,雖然我也從來沒聲如黃鸝般婉轉,但至少也沒像現在這樣拉風箱過。

  他們動都沒動。

  我要他完好無損。這是我對沢田綱吉說的原話,我一輩子都活在黑手黨,要是有人出任務前跟我這麼說我肯定會笑出聲來叫那人去看腦子,但我就是要跟沢田綱吉這麼說。

  我拿出了酸雨匣。

  文件傳輸助手

  lily

  ///period 17 (上)

  因為恭彌把我的誓言改成那個鬼樣子,所以理論上來講我好像沒有跟恭彌宣誓過說我不能跟別人約會。

  或者說著其實也是他的目的?

  事到如今我還是覺得自己搞不懂他這個人,又或許像迪諾說的我懂只是不想承認罷了。

  「他不想你一輩子被他困死。」

  那我不就等於放任他被我一輩子困死?但是轉念一想,我是何德何能,他一個臉比花俏的雲雀恭彌能被我這麼個家伙困死?可是如果他不相信誓言的力量,也就根本沒必要給我搞這麼一個誓言不是嗎。

  我又不能問恭彌,他最近不知道吃錯什麼藥了,每次一看見我都一副神采奕奕的樣子朝我飛奔過來——跟我打架。

  「我今天也還是在跟雲雀恭彌交往著的嗎?」這成了我近期早上起床的第一句話。

  每次他們都一邊點頭一邊把目光轉向別的地方,而我則會揉起太陽穴來:是,我真的很想珍惜我跟他在一起的這最後一點時間,但是他的拐子似乎並沒有給我這個機會。

  直到今天,我問出這句話來的時候,給我端早餐上來的西曼安妮被我嚇了一跳:「你會跟雲雀恭彌交往?!」

  她叫得太大聲,就連路過的羅密歐也聽到了動靜。

  「大姐!咱未來的姐夫昨天揍我了!」

  「我看他是揍得還不夠狠!」我給他喊了回去。

  我想我是松了一口氣的。每天看著他一點一點地對我變得不熟悉,跟用刀一刀一刀剜在我心上幾乎沒有區別,這漫長的告別漫長到讓我時常懷疑自己還能不能熬得下去。我跟他的關系如牢籠般困住我我卻還甘之如飴,而現在這重牢籠消失了,我自由了,卻又很茫然。

  我愛他,可是愛他太痛苦了。

  西曼安妮退出房門之後,我舉著吐司呆呆地坐在床上,快要把中間盯出個洞來。我沒有理由再去找恭彌了,那我該去干嘛呢?

  木然穿好衣服走出家門,不知不覺還是晃到了彭格列門口,本來不想進去,可是沢田綱吉在二樓窗口見著我就親熱地過來打招呼,猶豫了一會之後我決定不見恭彌見見隼人總行吧?

  我輕車熟路地拐進隼人的書房,吊著嗓子叫了一聲「隼——人——」卻遲遲沒見到有書朝我飛過來,看來他不在。

  甚至瓜也不在,今天的彭格列是出什麼事了吧。我百無聊賴,把腳搭在他桌上,仰頭看著天花板。畢竟在我的記憶力彭格列依舊還是屹立不倒,所以盡管門外人聲喧鬧,我卻一點也不想操這份閑心。

  我自己那一畝三分地都管不過來呢。

  我掃了兩行他system CAI的研究進程,本來想趁著無聊給他加兩筆指點一下迷津,但是看上去他已經越過了所有瓶頸到達了最後階段了。完全無事可做啊……我剛把他筆記本頂上腦袋打算睡個回籠覺,就聽到有人一陣風似的衝進來,從我腦門兒上把筆記本「啪」地揭開。

  隼人急急地翻著筆記,從抽屜裡倒出一桌匣子,一個一個地打到地上,焦躁地念叨著:用不上……用不上……」

  他這樣子實在是太反常了,system CAI 只能在伊諾千堤的作品裡完全實現,他在現有的半成品裡是不可能找得到派的上用場的匣子的,但能把隼人急得連這麼簡單的事都沒工夫去想,可見彭格列今天是真的出事兒了,而且還很不小。

  於是我問他:「出什麼事兒了?」

  「我們的計劃被埃斯托拉涅歐家族識破了。」他簡短地說了一句。

  「埃斯托拉涅歐……那不是小骸他們原來的家族嗎?」我覺得有些詫異,小骸被關進復仇者的原因就是因為把這個家族滅族了,現在怎麼會又冒了出來。

  「有人說是余黨,也有人說是崇拜者,最近幾年新結成的,靠著人體試驗做出來的特殊彈實力與日俱增。」隼人似乎還是打算依靠彭格列齒輪的樣子,把最後一個匣子也扔到了一邊:「十代目本來希望假借聯盟把他們一網打盡,結果有人走漏了風聲,現在他們的巴勒莫支部就要攻過來了。」

  「那他們總部的人呢?」

  「接洽的在他們那邊談著呢。」

  我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一把抓住隼人的手臂:「這邊派去接洽的人是誰?」

  「雲雀那家伙。」

  「他怎麼可能會乖乖接受這樣的活兒?」我發覺自己尾音都顫了,但我還是覺得他在說笑。要說打架派恭彌上我可以理解,讓恭彌去聊天簡直就是拿菜刀剃頭,退一萬步講恭彌他自己也不會答應啊。

  「十代目當然只是說有強者入局問他要不要去玩一場啦。」

  他似乎很佩服自己的十代目能把雲雀恭彌這麼乖戾的角色都操縱的得心應手的本事,我五個指頭卻近乎要陷進他骨頭裡。

  「獄寺君?」門口傳來一個溫潤的聲音:「大家要在大廳集合了哦。」

  一瞬間我小臂抵著他喉嚨將他按倒在地,隼人甚至來不及啟動齒輪,只能在後面衝著我大喊:「菲諾梅諾你要干什麼!」

  我卻充耳不聞。

  「他不知道是不是。」

  「只有守護者去,他們才會相信彭格列的誠意。」青年的脖子那麼纖細,我只要輕輕一用力就能將其碾斷。「原本的計劃是我們先切掉通訊,神不知鬼不覺地干掉支部,斷其手腳,再去和雲雀學長會和,干掉總部。」

  「你就沒預料到過如今這樣的情況嗎!」

  「正是因為預料過。」沢田綱吉的眼中如無風的湖面般波瀾不起:「只有派雲雀學長才是最妥當的。」

  「最妥當?」我尖聲道:「那是各式特殊彈囤積的總部,他根本不了解對手,不知道有多少敵人,你們陷入危機根本沒人能去支援他這樣也算最妥當?」

  「埃斯托拉涅歐再這樣被放任下去會出現更多的受害者,只有雲雀學長有生還的可能。」

  「我要他完好無損。」我從牙縫裡擠出這幾個字來。

  如果可以,我真想把沢田綱吉剝皮抽骨挫骨揚灰,但是隼人已經過來把我從沢田綱吉身上架開。他於是理了理領帶站起身來,自始至終都沒有一點反擊或者防守的動作。

  「如果必須有人被怨恨,我希望那個人是我。」

  我並不在乎他說了什麼。

  我知道未來,他卻不知道,所以他此舉純粹是在拿恭彌的性命在賭,可是對我來說哪怕逆天,恭彌也只是一個會受傷的人而已,這是我永遠也不能原諒他的地方。

  「他現在人在哪裡。」

  「你瘋了!」隼人還束縛著我的手腳:「你一個人去又能起什麼作用!」

  「卡塔尼亞。」

  我聽了卸掉隼人就往門口衝,沢田在後面說:「讓她去。」轉彎的時候我用余光瞟見隼人滿眼擔心地查看著沢田綱吉的脖子。

  缺心眼的東西!我鼻子一酸。讓你被人家吊一輩子胃口吊死算了!

  剛搶出他家大門我就被車燈閃了眼睛,正准備朝著那邊罵過去,從駕駛坐上下來一人。

  「我送你去。」

  是小骸。

  我跟小骸一路上誰都沒吭聲,犬和柿的車子開在後面。他的車開到快兩百簡直都要飛起來了,看來他在干掉埃斯托拉涅歐家的急迫程度上不亞於我。

  我想了好一會才想明白,沢田綱吉真的是太精了,彭格列總部不能失守,所以名義上他不能派人去支援恭彌,但是他也想拿下埃斯托拉涅歐總部,所以他才沒有在一開始就派小骸去做使者。假意講和對小骸來說根本沒有任何難度,恭彌做不到的小骸都能做到,但是他偏偏寧可把恭彌騙過去,因為他需要恭彌和小骸在一起合作,如果先派了小骸去,恭彌就算趕到也只是為了跟小骸打架才去的,無法發揮最大對敵實力。可恭彌先去就不一樣了,小骸絕對不會把跟恭彌對打放在第一位,而且小骸他們對艾斯托拉涅歐的仇視是有目共睹的,雖說不論是恭彌去支援還是小骸去支援都算是擅自行動,可日後有人問起來,相比「我管不住自家雲守讓他擅自去跟霧守干架」,「對我們家霧守來說他們是不共戴天的仇敵,我能理解他的心情。」聽著都冠冕堂皇不少。

  面子要做,該拿的還得拿,還有誰是他沒算計到的?

  他連我都算進去了。我不知道他是從什麼地方看出來我跟恭彌日後的關系的,因為看起來就連隼人都沒想到這個可能性,但我的行動顯然並沒有出乎他的預料。恭彌是有支援的,有黑曜還有我,以及一旦我陷入危險之後絕對會出動的整個菲諾梅諾家族,這麼一來,騙恭彌去果然是最妥當的。

  只要他能帶著他那一小隊人在八百多人的圍攻下等到我們的話。

  小骸直接把車打著轉停進了埃斯托拉涅歐大廳,我從看見他家輪廓起就一直開水母的匣子已經記不得是開了幾個了。一排子彈懟著車窗掃過來,我在小骸幻術的掩護下衝進了花園。我知道他的幻術最多也就只能掩護我到這了,我要去找恭彌,他得留下來一點一點地干掉敵人。我匆匆向他點了個頭表示謝意,掏出了麻醉之雨的匣子。

  因為不屬於原型匣所以水母的匣子我有很多,但是麻醉之雨和酸雨都屬於343,因此每樣我都只有一個。我曾經跟威爾帝說要是這兩種也能多給我幾個就好了,他白了我一眼說有兩個就夠我用的了,原型匣能發揮多大功效純看個人。事實證明他說的沒錯,我剛開始一直把麻醉之雨當對人寶具使,至多一次麻醉兩個人,直到對戰琴傑的時候我一個麻醉之雨就下倒了他一隊人才發現這其實是個對城寶具,可惜的是到目前為止酸雨除了能腐蝕掉白蘭的牢房我還沒有鑽研出什麼其他功效。

  我放出水母搜索恭彌,在整個宅邸下起麻醉之雨,把小骸他們還有恭彌以及恭彌的隊員剔除在敵人的範圍之外以避免他們也受到影響。

  但是哪裡都沒有恭彌。

  我還以為是自己的感官出問題了,於是減小了麻醉之雨的效力,全心放在水母傳回的情報上。

  麻醉效力一減小,那些掙扎著還能動兩下的,夾雜著用上了特殊彈的非人實驗體,立刻像群狼一般朝我撲來,我木然地掃開一個又一個,身體好像全憑本能在運動,來一個打一個來一雙打一雙。我漫無目的地晃蕩在宅邸,生怕錯過了什麼細節。然而越是尋找,我的心就越沉,我就這樣拖著身體一步一步丈量著埃斯托拉涅歐家族,過了很長很長時間,除了血紅色,我眼前其他的一切都變得很模糊了。

  沒有,沒有,沒有,沒有,沒有……

  怎麼會沒有?

  有什麼東西撞了我一下,我腳下一個不穩,向前小跑了兩步,待站定了低頭一看我肚子上冒出一截劍刃,再一回頭有個哆哆嗦嗦的小弟在我身後還拿著劍柄,看到我看他,叫著「死吧」又把劍往裡面推了推。

  我握上他一雙手腕捏了下去,骨頭在我手裡哢嚓哢嚓的,他松了拿著劍的手哭著跪在地上,我一腳把他踢得遠些,頭上又感受到一陣撞擊,暖暖的東西順著我的臉頰流下來。

  我撿起掉在我腳邊的那塊石板,慢慢站起來,石板剛剛的主人看著我沒事人一樣滿臉血水一聲不吭先是害怕了兩秒,然後趕緊又彎腰去撿石塊。

  我拿石板照著他的腦袋甩了下去。他手腳抽出了兩下就再也沒動彈起來。

  沒有,沒有,沒有,沒有……

  走了兩步覺得有點別扭,原來劍還插在我身上。我一手頂住劍尖往後推,一手在後面拿住劍柄,把劍給取了下來,腰上剩下的那個大洞一下子飆出一大攤血,先開始我還想拿手接一下,後來看越流越多就索性算了。

  我一點也感覺不到痛。

  沒有,沒有,沒有……

  有子彈擦著我的臉頰飛過去,我抬起頭,正前方整整齊齊地站了一排人,各個都拿著槍,朝我大叫著,我耳朵被剛剛那一下砸得聽什麼都像是隔了玻璃,他們嚷嚷得我頭疼,我抬手把雨流彙集成水壁,他們啪啪地把子彈都打在水壁上。

  這一打起來就是個沒完,我不過去,他們也不過來,彈夾換了一盒又一盒。他們不膩我也是膩了,帶著雨壁向反方向走去,身後的槍聲也小了。

  不對……

  我突然回過神來,猛地回頭,一下子明白了他們為什麼不攻過來,也不逃走。

  雖然很難發現,但是在他們的腳底下有一扇暗門。

  我一下子醒了,我的水母不能穿透物體,所以找不到他,恭彌在他們家但是恭彌不在城堡裡,他是在地下。

  他們看見我的眼神指向暗門,都緊張起來,又開始開起槍來,我是一丁點都不想跟他們再糾纏了,直接把麻醉之雨的麻醉效力開到了最大,他們倒下去了幾個人,但是很快,有一層晴炎覆蓋住了剩下的人,接著一只巨手向我掄來,原來還有幻術師。

  我被打飛了出去,但是很快又站了起來。想到恭彌可能就在下面,我恨不得直接遁地,但他們卻是如此難纏。

  「讓開。」我一出聲把自己都嚇了一跳,雖然我也從來沒聲如黃鸝般婉轉,但至少也沒像現在這樣拉風箱過。

  他們動都沒動。

  我要他完好無損。這是我對沢田綱吉說的原話,我一輩子都活在黑手黨,要是有人出任務前跟我這麼說我肯定會笑出聲來叫那人去看腦子,但我就是要跟沢田綱吉這麼說。

  我拿出了酸雨匣。

  別人可以死,我要恭彌完好無損。

  「讓開。」這一次我的聲音出奇的平靜,安眠曲一樣輕。他們沒有反應,我就慢慢走了過去。

  對方施展了一個森林布景的幻覺,我跟森林可能是真的很有緣,每次都在這樣的場景裡陷入苦戰。幻術是一項非常有意思的能力,讓不可能變為可能。我從尖刺上走過,閃過幾根扭動著的藤蔓,虛假的食人花向我襲來,我欠了欠身躲開,卻被一根樹枝扼住了喉嚨,一點一點收緊。

  我沒有掙扎也沒有反抗,只是看著他們。他們大概是很得意的吧,最開始,直到得意的面孔凝固扭曲像高溫下的蠟燭一樣溶化變成粉白的一灘汩汩的冒泡。

  最後一人的眼球上下浮沉了一下才融掉,溶化之前那驚懼的眼裡似乎映著鬼魅。

  我還以為是我的表情太過猙獰嚇著他們了,便看了一眼牆上的鏡子,鏡子裡面有一張由不同干涸程度的血跡組成的,平淡的臉,真的就是很平淡,沒有一點表情。

  那就是他們自己的問題了,我想。我用力一踩暗門,門板早已被酸雨腐蝕得摧枯拉朽,一下子就開出一個洞來。守門人的殘骸順著雨流軟軟地淌進去,我踩著台階往下,不知道是我最開始的麻醉之雨下得太凶了還是怎麼的,地下室裡的水已經積到我胸口,我借著牆上火把的一點光向裡費力地走去。

  我到現在還沒碰上他家首領,我也不認為小骸已經碰見過了,如果恭彌在這裡,那麼他家的首領連帶著核心成員也絕對在這裡,甚至還可能有不少護衛。想到這裡我就把所有火焰都切斷了,貼著牆謹慎地挪步。

  再走近一點才發現我的這個決策實在是太英明了,原來地下的部分不止是一個地下室,實際上是一個好幾層的地下設施,水是一直從最底層淹上來的,地下一層的中間有一個空洞,原本應該是設計成一個可以看到最底層中央的形狀,現在則變成了一個巨大且深不見底的水坑,而且地下一層的護欄多有破損,稍不注意大概就會踏進去。

  水面上飄過來一具浮屍,我走過去看了一眼他手上的戒指,都是精致度A的甚至還有一枚精致度S的,再一看是霧屬性,不由精神大振,這絕對是恭彌干的好事。

  我也不管伏兵不伏兵了,趕緊撲棱起來,果然,憑著直覺拐過兩個彎兒之後,打鬥的聲音越來越大了。

  在此之前我從來沒發現過特定的兵器也是有特定的聲音的,鎖鏈手銬和浮萍拐的聲音一響起來我就知道了。

  從我和小骸還在路上的時候一直打到現在,這是多久了?終於找到他了我又猶豫了起來,聽聲音恭彌是沒有大礙的,而且敵人的數量也並不多,那我現在跳出去該怎麼跟他解釋?說我是來救他的?憑他的自尊心說不定連我一起打。

  正琢磨著要不要過去說我是迷路了,「啪」地倆鼻青臉腫的人就被丟到了我面前,八成是被恭彌打飛出來的,他們一抬眼也瞅見我了,剛剛還心死如灰的眼中立刻充滿了喜悅的光輝。

  我理解他們,真的。被一個強的不像話的人虐菜一樣揍得死去活來的時候,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個穿著新手村裝備的家伙,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不開心才怪呢。

  不用看都知道我這副要死不活趴在牆邊的造型,在他們眼中是多麼的軟柿子。

  用麻醉之雨吧這個水位再下一會兒我們都得撲街,用酸雨吧我一會還得跟他們的溶解物親密接觸想想就反胃,用水母吧這麼點距離……

  沒等我苦惱完他們中的一個就率先衝了過來,淋漓的水柱從我頭頂澆下,熟悉的鎮靜感,接著一條水蛇迅速裹上我雙腿,哦哦看來同樣是雨屬性的呀。

  我倍感親切,然後抬手一把麻醉針把他掃倒。媽的智障吧,水都淹到脖子了還嫌不夠多,我就納悶我麻醉之雨也不至於淹幾層樓吧原來都是這傻逼干的。

  剩下的那個見狀立刻吹了個口哨,先前站在他肩膀上的那只鳥馬上扇起翅膀把我吹得貼在牆上沒法放出麻醉針。

  那不是只一般的鳥,我多看了兩眼,發現是只隼。

  嵐屬性的,嵐隼。

  我心頭躥起一股無名火。

  我往下一蹲潛進水裡,雙腳一蹬牆衝著他撞過去,把他撞倒在水裡,然後等他手忙腳亂地站起來,發現我正抓著他的匣獸按在牆上狂揍。

  他起身就要過來解救他的匣兵器,我看都沒看反手一巴掌把他打回水裡,然後接著揍他的嵐隼。

  一邊揍一邊恨鐵不成鋼地罵:「我拿你當掏心窩子的朋友,你倒好,心甘情願地給人家當條狗!」

  那人被我打懵了,捂著臉在我背後小聲糾正:「我那是鳥……」

  過了一會又飛出來一人,他一出來就乖乖站到了剛剛那位同事的身邊,雖然我也沒太把他們放在眼裡可是這樣是不是也有點太客氣了?

  於是我問他,「你不打了?」

  「我是雷屬性的。」他說。

  總算有個知道不用自()式襲擊的了。我贊許地看了他一眼,也就默許了讓他在那邊安安靜靜地站著。

  後面出來個晴屬性的,一出來就罵罵咧咧地說要給我顏色看看。

  看看就看看。我揪起他衣領輕輕松松扔到十米開外的牆上,在他掉下來之前又飛身上去一腳把他踹到天花板上,然後就跟玩兒似的任他掉下來就把他打上去,掉下來就把他打上去,他自始至終連匣子都沒來得及打開。

  我只是穿的像新手村,誰說我真的是新手村了?把我練大的那群彭格列跟現在的彭格列都不是一個重量級的,特殊彈?特殊彈試驗成功的祖宗還陪我學游泳呢。別說我肚子上開著洞,我就是半身不遂也能收拾他們幾個。

  而且自從失去恭彌的庇護之後,我什麼敵人都得學著自己應付,當年那個看到晴屬性就篩糠的姑娘已經離我很遠了。

  也是從失去他的庇護之後我才發現黑手黨世界裡有多少血雨腥風,都是他幫我擋在外面。很多曾經我覺得是我極限的事情,在我自食其力之後被一再突破,實力也好,對黑暗世界的認識也好。

  我一晃神,晴守的那人沒被給接住,直接栽進水裡,不過看他早就失去了知覺估計也沒什麼。

  然後我看向他家的嵐守和雷守,他們倆都被我突如其來的凶暴嚇呆了,看我轉向他們,都是一抖。

  「你們說。」我點了點數:「我打的人是不是有點多?」

  晴、雷、嵐、雨都丟給我,恭彌他自己到目前為止就打下來個霧嗎?

  他們倆不太懂我的意思,小心翼翼地說:「……那您辛苦啦?」

  悟性……我白他們一眼,從他們飛出來的那個牆邊悄悄往裡面看去。只看一眼就看出了恭彌的不凡。我雖然打得順手,但在這麼深的水裡面動作也就不免地比較張牙舞爪,恭彌不一樣,他蹲在吊燈上,瀟灑地耍著鎖鏈,跟拍畫報似的。

  他的正下方也有一個巨大的空洞,所以對方的大空沒辦法簡單接近他,卻被他的遠程耍得團團轉。另外有一人飄在中間那個空洞上,估計是對方的雲守。

  哦,所以他還是干掉了兩個的,不錯,我很欣慰。

  「你們倆先走吧。」我回過頭來跟呆愣愣的那兩人說,他們顯然更摸不著頭腦了。

  我只好跟他們進一步解釋:「你倆留下來也打不過,上去乖乖的投降,該進復仇者進復仇者,總歸有條命在。」想了一想又補充:「上去了之後一定要死命求那個發型奇怪的小姑娘,她心軟些。」

  還沒等他們哭著給我跪下,身後突然傳來一陣巨響,我腦子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就先搶了進去,對方的大空大概是跳上去打斷了吊燈,兩人纏著吊燈一起向下墜去。

  我被他那副魚死網破的表情驚得一怔,隨即也一個猛子扎了下去。果然到了水下不論恭彌怎麼用拐子痛擊他,他都死死勾住吊燈纏著恭彌不撒手,看來是下定決心了。

  再往下且不說恭彌水性好不好,幾層樓的水壓也不是開玩笑的,我拼命向他們兩人游過去,他們倆看見我之後都是一陣驚訝,恭彌皺了皺眉,但是也都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我過去想把他從恭彌身邊拉開,但他簡直是屬蝦的,我就差上嘴了還是拉不開他。

  同時我們三人還在不斷向下沉去,越往深處水色越暗淡令我忍不住一陣心慌,但是本能告訴我除了令人心悸的深黑色,水裡還有能令我真正戰栗的東西。

  我往最深處看去,下面是層層疊疊的……人。

  是屍體,全是屍體,幾乎一層樓高的屍體,睜著空洞的眼睛,死不瞑目地看著我們,不用說也知道是誰干的。

  恭彌……

  我一個激靈眼看離那群四人越來越近也就顧不上那麼多了,拿出針,照著對方手上扎了下去。趁他撒手拽著恭彌奮力向上逃命般地游,還差一點點游出水面隆隆的爆破聲就在身後響起,對方可能是用了最後一點火焰炸了底層想同歸於盡,上層的水一下子往下倒灌過來,我好不容易抓住欄杆的手瞬間被衝開,我拼著把抓住恭彌的那只手向上想至少把恭彌推出水面,卻被人穩穩地抓住了。

  「快上來呀!」

  那個雷守和嵐守緊抓著欄杆把我跟恭彌拉了上去。

  剛站上去腳下又抖了兩抖。

  「這裡也快塌了。」恭彌說。

  「這水太急了,我控制不住!」我試了好幾次想操縱水流向入口處移動,然而只要手一離開欄杆很快就又被衝回去。腳下的震動更劇烈了,地下三層已經塌了。

  「要是加上我呢!」對方的嵐守大聲喊叫才不至於讓聲音被水聲淹沒。

  「沒有時間猶豫了!都抓緊了屏住呼吸!」地下二層塌了,我們腳下的地面向下陷去的一瞬間,狂風加力,我推動水流帶著所有人往入口的方向逆流而上。

  「咳!」我們四人被水流一直衝出到地面,他們兩個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著,我手腳並用地撲過去查看恭彌的傷勢。

  除了有幾處擦傷,並無大礙。

  他沒事……他沒事!

  所有被我忘卻了的疼痛一下子向我襲來,我的頭快要炸裂般劇痛,身上每一寸皮膚都像是被小刀割開又撒上鹽,腰上透心涼的穿孔辣得我吐起血來。

  但是恭彌他沒事……真是太好了。

  他愣了一下,大概是沒看見過吐著血一身狼狽還對他又哭又笑,手指只敢輕輕碰他衣衫一副將他視若珍寶的樣子的瘋女人吧。

  但是他很快就又恢復了鎮定,甚至還有點像是嗅到血腥的鯊魚一般躍躍欲試地看著我。

  「你果然很強。」他看著入口附近散落一地的屍體還有液態屍體,應該猜出是我干的:「該找個時間打一場。」

  ……還能惦記著這個……

  我疼得根本坐不住,索性躺倒在地上,窗外的月光透進來,原來已經是晚上了。

  窗格的陰影印在我身上,像鐵籠的柵欄。明天一早,等太陽再升起來的時候,我的牢獄就將不復存在。

  他是想要我飛走的吧?去任何地方,找到不用像對他這樣付出真心的人,不受傷害地與他們墜入愛河。

  那我就偏偏要在這裡把自己的翅膀折斷。

  我聽見西曼安妮還有首領叫著我的名字,腳步聲越來越近。「好啊。」我對恭彌說:「只要跟我交往,你想什麼時候跟我打都可以。」

  愛他太痛苦了,可是我愛他。

  我會如隼人所說因為他未來的不愛而跌得頭破血流的吧,但是又像迪諾說的如果感情這種東西是能控制的事的話,世界都會簡單多了。

  今天可真長呀。


☆、period 18

  ///period 18

  「真沒想到會是由我來給你遞上這個呢,首領。」

  我笑嘻嘻地說著,飛快地向他一眨眼。

  菲諾梅諾家族十代一臉拿我沒辦法的表情,拿起我端著的戒指,然後自信且肅穆地回頭,向人們招手,立刻就被衝上前來的家伙們團團圍住。朗基休利和西曼安妮拿著笑著也擁過去敬酒。

  我把托墊放在一邊,也隨大家一齊歡呼鼓掌起來。

  從小叫慣了的首領,今後大概得要改叫原名克裡西斯Jr.了,我看向退在一邊的九代。

  「今後多多指教了哦,克裡西斯。」靠近九代,我鼓著掌對他附耳。

  「彼此彼此呀。」九代笑著,自豪地看向被一群人包圍住的長子。

  「大哥他,以後會順利嗎?」剛及我肩高的羅密歐也加入了我們這一列,悄悄問我。

  我用頭碰碰他頭頂:「那是當然。」

  「你看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歡欣雀躍地用肩膀一推旁邊的裡昂。

  「我不也是這樣說的嘛!」裡昂把手都拍紅了。

  露西婭抱著酒瓶跌跌撞撞地從人群裡擠過來,小臉紅撲撲的,撞開羅密歐蹭到我身邊哀求說:「就今天……就今天喝一點嘛!」

  「不——行——」我假裝板起臉來,從她手裡抽走了酒瓶:「沒到年紀就是不行!沒收了沒收了。」

  「那還有好多年呢……就今天這一次?求求你了?」她擺出可憐巴巴的表情。

  我一捏她被凍得涼涼的鼻尖:「你以後都會喝回來的啦!」

  「哎呀——!」她扁起嘴。

  我只好拿出撒手锏:「我就不信昨天新年第一天你沒有以這個同樣的借口跟九代裝可憐要酒了,我會找他對證的哦。」

  她終於悻悻地放棄了糾纏,嘟囔著靠在我身邊。

  「安傑麗卡?」我看見她顯眼的紅發並沒有聚在其他人身邊,而是在穿外套:「你要出去?現在?」

  她穿起剩下的一只袖子:「剛剛送酒的人送漏了兩箱,我想趁廣場那邊那家還沒關門先去買上。」

  「一個人嗎?現在可不早了呢……」我看了看時間,已經是半夜十一點四十多了「要不我陪你去吧?」

  「我也要去!」聽見我們的談話露西婭眼睛都放光了,又蹦跶起來。

  「我們也要去!」裡昂冷不防插進來一句:「去哪?」

  真是服了這群熊孩子們。

  「你就帶著小鬼們出去轉轉嘛。」九代在一邊說。

  「我可是過了十二點就會消失的南瓜馬車哦,被他們礙手礙腳的十二點前趕不回來可怎麼辦啊。」每天十二點一到,我就會因為自動轉入前一天的半夜而從普通人的次日消失掉,簡單來說就是唰啦一下又唰啦一下,原來因為在酒吧喝過頭而嚇到的人可不少。

  「不會有事的,」九代狡黠地朝我一眨眼:「畢竟那可不都是昨天的事了嗎?」

  我只好趕著小鴨子們一起出了門,他們意料之中地一路上拖拖沓沓,各種磨蹭,就差賴在地上爬過去了,眼看快十二點我們才剛走到廣場。

  至少總算總算看到店家的大門了!

  剛准備一鼓作氣衝過去的我停突然住了,因為正前方人來人往的廣場的地上,有個醒目的大紅叉號。

  「什麼鬼……?」我剛想回過頭去征求一下他們的意見,就看見他們互相交換了一個可疑的眼色,然後一齊向我衝來,伴著十二點整的鐘聲把我推進了那個紅叉。

  你們這群小王八蛋們!

  一月一日零點人們的歡呼在我耳邊驟然響起,禮花炸裂的聲音伴著淡淡的硫磺味。

  幾乎同時有一句「那個跳馬……」在我頭頂上方出現。

  這還真是巧了,被我撞進的那個懷抱居然有著恭彌的聲音。

  我立刻向後一個空翻,擦著他短拐的末端躍出幾米。

  「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戰我的極限,那麼就如你們所願在這裡先宰掉一人好了。」

  他說話間一絲停頓都沒有地打爛了被我立足過的一個垃圾桶,兩步又近身殺到我面前。我急忙向下閃身同時朝他撒開一把麻醉針,往人群裡躲去。

  恭彌會在人這麼多的守歲廣場出現,多半是有人故意約架吧。而根據他那比平時還要狂暴幾倍的焦躁感來看,媽的迪諾又賣我。

  他的增殖鎖鏈撞過我布下的雨陣之後減緩了速度,雖然還不足以讓它完全停下,但也勉強讓我逃脫了被他從人群裡拖出去的命運。

  跑了兩步,出於直覺我猛然一停,恭彌果然從我正前方出現,一擊打碎我面前的地面,好在周圍嘈雜的環境掩蓋了這聲巨響,沒有多少人發現我們的這場惡鬥,我甩開三道雨壁又轉身竄開。

  「無謂的掙扎。」

  「誠如你所說。」我飛快地閃避著他的攻擊,「我大概總會被你逮到的吧,可是你我都清楚,你是不可能在短短十來分鐘內辦到這一點的。」我側身閃過一記,「我可以躲上一個小時,兩個小時。」再放出一把針,「那麼小恭彌,你在人這麼多的地方打這麼久。不怕得蕁麻疹嗎?」

  「聽上去你像是有什麼建議?」他狹目微蹙,完全沒有減慢攻擊速度。

  「任何一個你想要對戰的人,我都可以告訴你他們在接下來三個月裡的行程,你隨時隨地愛跟誰打都行。」

  「作為放過你的代價嗎?」他把我逼向了樓梯護欄,我抓住扶手翻身而下。

  「不,是作為滿足我願望的代價。」我停下了腳步,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攻擊帶起的風壓向我刮來,「三個月,任何人哦。」

  短拐在我脖子上停住。

  「你的願望是?」

  我所深愛著的這個人,到底是有多麻煩呀。

  深吸一口氣又重重的嘆出來。

  我輕輕格開浮萍拐,走近一步撫上他臉頰,用拇指劃過他眼尾,那裡很早之前開始起就已經沒有了一絲皺紋,可我從他眼中看見我自己的影子,不用太真切也知道已經不是最美好的年華了。

  然後我偏過頭看向一邊載歌載舞的人群。

  「看上去很有趣的樣子不是嗎?」我笑著問他。

  「成群結黨……」

  「我又沒說要加入他們。」至少他的這條底線我還分得挺清,「只覺得這曲子好聽而已。」我退後一步,伸出右手懸在空中:「你不來邀請我嗎?」

  他並沒有過來接我的手。

  短短三秒我就明白了,於是抬手打了個響指沿著左側身體劃下,輕提裙角順勢兩個轉圈又回到他懷裡,雙手搭在他肩上,困他在我雙臂之間。

  「還是,你比較想被我誘惑呢?」我的鼻尖快要碰到他鼻尖。

  短短三秒我就明白了。

  恭彌他,還不會跳舞。

  沒關系的。我用無限溫和的眼神對他這樣說著。

  不會的話我就教他好了,不過是跳舞而已,就像他過去教我的那樣。

  他雙手扶上我後腰「辦得到你就試試看啊。」神色裡都是斂不起的戾氣。

  我點著節奏向後退去,他踏著我退去的腳印追了上來。

  煙火在他背後接連綻開,漫天的光華刺進我眼裡卻根本無法模糊他的身影,我看向他濃墨般的眼瞳,一生至此的戀慕像是都融在這一眼裡,一點別的都摻不進去。

  我的眼角眉梢此時一定是堆滿了笑意,漸染得恭彌鐵殼銅壁的從容也松動了些許。

  他明明是不會跳的,可能是戰鬥的本能讓他對動作的捕捉比常人更加精細,可能是他就真的這麼天賦異稟,總之他沒花多少力氣就跟上了我的步子。

  我惡作劇般推開他,轉身跳上了長椅,待他也跟著站上來後,又踏上椅背向後仰去眼看就要摔到地面,他一伸手把我勾回手心踩著扶手把我轉下了椅子。

  周圍發出陣陣不小的驚呼和掌聲。

  三拍子的手風琴,一個輪舞接著一個輪舞,是我熟悉的圓舞曲。我稍一斜傾,恭彌便順勢帶著我向右轉去,正中我下懷,我勾起路燈燈柱,企圖借著旋轉繞他一個大圈。沒想到他突然向左轉身,貼著我的後背,截到了我面前。

  然後飛起一腳踢彎了燈柱。

  「我喪失耐心了。」他說。

  雖然也在意料中但這也太快了這個戰鬥狂。

  我離他遠遠的站起身來,收起繾綣之姿,偏頭換上一幅嗔怪的神情:「小恭彌你這樣凶狠,讓我還能愛你到何時啊。」

  他突然愣了,低下頭,整個氣氛都變得不一樣了。

  「……直到每一個昨天與明日。」

  我再精妙的演技也差一點掛不住,甚至以為等他抬頭會在此變成未來的那個恭彌。

  可是並沒有。

  他抬起頭,雙目被掩在陰影裡,殺氣一下子都恢復:「前提是你得有明天。」

  「那還真是可惜。」我聳了聳肩,在恭彌攻上來的一瞬間伸手抓住了鞭梢,被拉上了直升機。

  「新年快樂!」迪諾嬉皮笑臉地說。

  「新年快樂!」我抬腳把他踢下了飛機。


☆、period 19

  ///period 19

  「現在好男人真是越來越少了。」歐蕾加諾七個shot下肚就開始繃不住了,趴在吧台邊大聲感嘆起來。

  「歐蕾加諾醬還年輕著呢。」我把她扶好靠在牆邊:「這話等你過了三十再說吧。」

  「現在就已經這麼少了,三十再說都來不及了。」她苦悶地又向酒保招起手來。

  我從她手裡奪下那杯長島冰一飲而盡:「你喝成這樣難道希望就會更大一點了嗎?」

  「話是這樣說……」

  「我說菲諾梅諾,你也有三十多了吧。」伽瑪在一邊岔道。「從來也不見你怎麼操心這個。」

  「到我這個年紀反而又覺得無所謂了。」我搶下他的朗姆,「年輕個幾年可能還會想沉迷一下□□,現在天天只想過羅馬假日來的。」

  「你的中間名根本就是\'肮髒的大人\'吧。」他又點了一杯,一臉嫌棄地看著我。

  「人都是會長大的哦,」我完全沒有生氣:「說不定你家尤妮哪天就……」

  「沒這可能!」他斬釘截鐵地打斷我。

  我眯起眼睛,把喝空的酒杯推了回去:「照照鏡子吧伽瑪,你這個表情我完全可以報警了死蘿莉控。」

  「你知道我們是黑手黨的吧。」

  「誒我跟歐蕾加諾可都是正經公司的派遣社員呢。」

  他白了我一眼,沒出言戳破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

  「那麼你這次又是跟著CEDEF了?」他用下巴一點又在滑向一邊的歐蕾加諾,換了個話題。

  「因為家光總是出手很大方嘛,不愧是有彭格列撐腰的人。」我想了一想:「雖說瓦利亞更闊綽,但總覺得在他們手底下哪天會被自己人干掉。」

  「加百羅涅那邊你也有在干吧?」他把龍舌蘭推過來,幫我在手背上撒上鹽。

  我跟他碰一碰杯:「偶爾吧,他們那邊缺人的時候看在迪諾那小子的面子上。」

  「我真的是不明白。」他也把檸檬皮投進空杯子,「你們家居然也放心讓家族核心老在外面干最危險的雇佣兵,你們家不是有正經生意的嗎。」

  「是我自己要干的啦,畢竟我們家的經濟狀況一直也就那樣不上不下的,老是讓他們供養我也不太好意思,再說家裡還有一群長身體的小鬼呢。」

  我知道他私心是在把我跟誰做對比,於是問他:「小尤妮現在狀況怎麼樣?詛咒確實是解開了吧?」

  他無意識地坐正了一些:「是的,現在看來已經跟普通的高中生沒有什麼區別了,身體也很健康。」

  「那還真是不錯。」我由衷地說。

  伽瑪被我的真誠弄得有點不好意思,撓了撓頭。他這麼個大男人露出這少有的扭捏不由得讓我覺得有點可愛,忍不住也顯露出笑意。

  「咳……其他的彩虹之子們似乎恢復的也都不錯,最近為了探望尤妮大人也都相繼來到了意大利,現在應該都聚在彭格列十代那邊。」發現我的笑容,他有點窘迫地瞎扯起來。

  「說起來向十代彙報時間差不多快到了……」聽到彭格列十代一邊的歐蕾加諾看了一眼手表,想要站起來。我跳下凳子去扶她,沒想到兩腿一軟往伽瑪那邊倒去。

  伽瑪在後面扶我一把:「你還好嗎?」

  我搖搖頭,只覺得有點目眩:「沒事。」想要再去拉歐蕾加諾,結果右腿不知絆到了什麼整個人向前栽去。

  伽瑪在後面迅速拽住我胳膊,把我拉回凳子上。

  「雖然現在問這個有點晚……」他看上去一副心有余悸的樣子,「菲諾梅諾你該不會是不能喝酒吧……」

  「……一般洋酒的話三個shot吧……」

  「那你還喝的這麼起勁!」

  「啊順帶一提有長島冰的話我一口就能吐。嘔……」

  「那不就是一開始就醉了嗎別吐在這裡啊髒死了!」他趕緊給我遞上白水。

  恭彌和風纏鬥著破牆而入大概也就是一秒之間的事。作為一個有素質的黑手黨專用酒吧,酒客們都不約而同地做出了專業的反應——為彭格列雲守騰開打架場地以避免被波及。

  我恬靜地抿著涼白開,靠著吧台觀賞著兩人的身影,對於伽瑪:「這家伙這點還真是沒變……」的品評木然地點點頭。

  我並不覺得自己很醉,只是感到不太能控制自己的四肢而已。不過因為一向知道自己的斤兩,我也好久沒喝過頭了,所以也無從判斷眼下這樣的狀況是不是正常。

  怎麼覺得恭彌有點變弱了啊,我追著他的動作冒出這個想法,很快又不禁嘲笑起自己來,我居然忘了自己的時間線了,他只是還沒有變得那麼強而已。

  但他從來就是這麼傲氣十足,咬殺天下的氣勢。

  十八歲的雲雀恭彌舉手投足之間已經少有我認識他時的沉穩,取而代之是少年人獨有的意氣風發。他揚著成癮者的微笑,一次次閃身又反咬回去,我遠遠地辨認出他口型。

  「有趣。」

  像是個孩子為自己心愛的游戲沉迷不已。

  轉念一想又覺得現在的他也確實還是個孩子。

  我被反復的時間流向問題弄的頭疼,總覺得不是忘了自己的年紀就是忘了他的年紀。正准備抬手揉揉眉心,草壁從一旁穿了出來:

  「恭先生?恭先生您真的得去開會了!」

  他對著恭彌喊道。

  啊真是的恭彌老是這麼自我為中心,給大家添麻煩。

  我決定去勸勸他,於是甩開伽瑪的阻攔,搖搖晃晃地走向了戰鬥中心。

  先停下來的是風,「喂!」他戒備著恭彌的攻擊,同時擺出准備隨時把我推出戰場的架勢。

  恭彌則是滿臉的不愉快。

  「看來你是等不及排著送死的隊——」

  沒給他說完的機會,我捧著他的臉親了下去。

  全場都安靜了。

  我舔舔嘴巴抬起頭來,無視著從右方靠近的浮萍拐,用指尖輕托他下巴:

  「要不要與我墜入愛河呢?」

  「快報警啊!」伽瑪衝著野猿大喊。


☆、period 20

  ///period 20

  其實我本來不想參與彩虹之子的混戰的,說白了其實都是些不必要的麻煩。但是掏掏口袋發現居然還收到了封邀請信說要雇用我作為戰力,並且還附上了機票。

  一看就是跟我不熟的人干的,我拿著上周的機票能干嘛呀。

  再一看落款:六道骸。

  ……

  不行我得再把信看一遍,對,「從容之雨女士,久仰大名。」

  噗。

  樂完了我還是等到機票上的那天自掏腰包去並盛了,我並沒有打算參戰,不是我不想訛小骸,是跟完全不熟悉我特性的人搭檔持久戰實在太麻煩。

  「那你來干嘛?」迪諾知道我沒有加入他們那邊之後長舒了一口氣。

  「我來見見恭彌。」

  「恭彌有什麼好見的?日後彭格列裡面見了都得繞著走吧?」

  他這猜的倒是蠻准的,要當首領的好眼力是不用質疑了。我原來總笑恭彌說彭格列普通職員上天入地的身手都是他練出來的。

  「來來來我告訴你個秘密。」我朝迪諾招招手,沒想到他一下子就躥出老遠,頭搖得像撥浪鼓,叫著「我不想知道!」一溜煙跑遠了。

  我看著他遠去的背影,發了條短信告訴他我喜歡恭彌。

  「您這是干什麼呀!」沒過一會迪諾拿著手機哭喪著臉回來。

  「沒什麼就是憋久了想找個人說說。」

  「您找隼人去呀!」

  「孩子大了聊上兩句都不行了,真是白疼你了。」

  「以您的時間線那還沒開始疼呢……」他出言糾正我,被我一瞪沒繼續說下去。

  「你不問我為什麼嗎?」

  迪諾不裝了,嘆了口氣說:「您要是真想說,像今天這樣追著都要告訴我,您要是想藏,從我出生這個秘密能一直被您藏到現在,我問不問有什麼區別嗎?」

  「你這還能不能聊天了。」我非常不高興。

  「我不知道您怎麼想的,但是我知道您選的這條路一定很不好走。」他悲憫地看了我一眼:「而且還會越來越不好走。」

  我沒吭聲。

  「但你一定會繼續走下去。」他突然又不用敬語了:「表面上嘻嘻哈哈的還被人叫『從容之雨』,骨子裡全是誰也勸不住的倔勁兒。」

  「你這話說的不對。」我想了想,認真的看著他:「我哪有嘻嘻哈哈的了?」

  其實我是來找迪諾讓他作為教師把我稍進並中的,本想著大家打開天窗說亮話,就把來意告訴他了,結果跟他聊完覺得整個人心情都抑郁了。

  迪諾是把我捎了進去,只不過是在放學的時間弄進去的。我沒費多大勁就找到了在校園裡面巡視的恭彌。

  他是在沢田綱吉接任十代之後才開始比較長駐意大利的,仔細一想,我也是有快三年沒見到他了。

  我以為自己是可以想見我這次見到他的情形的,但是他面容映入我眼中的那一刻我還是忘了呼吸。夕陽的暖光下他是如畫的少年,發絲輕柔,眉眼精致,沒有一點死角,他眼神太殺所以沒人敢跟他對上目光,但是當他轉過身去,捂著胸口的小女生真不在少數。

  我也想捂起胸口,因為胸口真疼。他比我見過的任何一次都要年輕,想到這裡我的肺裡就像插滿了鋼針,呼吸一下都痛。。

  他一回頭就看見了我:「你是學生家屬?」有點瞧不起我的樣子。

  「她可不是你的草食。」風看見我趕忙插嘴:「菲諾梅諾,沒想到你會出現在這裡。」

  我戀戀不舍地從恭彌臉上收回目光:「好久不見了,風。」

  他笑了:「看來我們還沒那麼熟。」

  不愧是活成精了的彩虹之子,這話說的,既表達了他知道我的特性,又說明了我跟他今後交情不淺,還順便原諒了我剛剛信口胡謅的「好久不見」。

  「我是來問問你們還缺不缺人的。」雖然我已經知道了結果,但我還是不死心地想再問問。

  風有些吃驚:「我是無所謂的,但是現在這種事應該要交給首領表的持有者決定。」然後他看向恭彌:「雲雀,話說在前頭,她很強的。」

  前面還誇他呢,這麼說話不是叫恭彌揍我嗎?我趕緊撇清:「過獎過獎,哪裡比得上風前輩值得過招。」

  「不行。」

  什麼?

  我跟風都看向恭彌,看見他一臉高傲地說:「贏了的話他是要跟我打的。」

  ……他以為我到這和他搶著要跟風過招來了。

  這人……

  ……神經病!

  我差點被他氣背過去,風也很無語,但知道勸不住他,跟我寒暄兩句場面話之後就拉著恭彌走了。我看著他們倆走遠了才想起來我好像是來見恭彌的。

  這一面可真短。

  我知道跟恭彌的很多事都是不能強求的,但心裡還是覺得很不是滋味,隨腳踢開一塊石子,結果聽見「啊!」一聲驚叫像是砸到人了,我連忙跑過去,有個看上去十分瘦弱的少女捂著腿向我看來。

  庫洛姆怎麼會在並盛?

  我趕緊問她有沒有事。

  她的聲音比未來輕多了,也更加容易受驚一些,一直用驚魂未定的眼神看著我,我更加過意不去了,我看著她那明顯是營養不良的臉色,說是賠罪,硬請她去吃大餐。

  她扒了兩口就說飽了。

  「可是我菜都點上了,你要是不吃,為了不浪費就只能都由我吃了,我一個人吃這麼多,他們坐旁邊的肯定要在心裡想說我是豬,你看我請你吃飯,你還要讓人罵我是豬,這樣不好吧?」

  她被我的強詞奪理鎮住了,小聲說:「……那我再吃點吧?」

  「多吃點,多吃點!」我笑眯眯地看著她:「就當是幫我忙了。」

  我還是很開心見到恭彌之外的人年輕的時候的,尤其是像庫洛姆這樣我很喜歡的人,讓人有種很想報答他們給過我的恩情的感覺。

  「您是並盛的老師嗎?」庫洛姆總算鼓起勇氣問我。

  「不是哦,我只是去見下喜歡的人的。」

  她果然對這種戀愛話題有反應,眼睛亮了一下。

  「……那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自大狂、強迫症、戰鬥狂熱、不聽別人說話又麻煩、自我為中心。」我一下子說出一大長串,看著正在懷疑我說的詞有沒有一點褒義的庫洛姆:「被很多人說會傷透我的心的人。」

  她沉默了一會,然後說:「我……我喜歡的人也是!我很想留在他身邊,但是卻被他趕開了,我明明知道他是為了我好,可是……」

  「……可是傷透心又怎麼樣。」我插起一塊草莓:「跟他帶給我的回憶相比,這一點點的苦痛又算什麼呢?」

  「而且,說到底,是不是完美的結局又是由誰決定的?不是旁觀者而是我自己吧。」我把草莓丟進嘴裡。

  只是如果這苦痛真像我說的那樣是一點點的就好了。


☆、period 21

  ///period 21

  「你這加的也太多了吧……」小克裡西斯對我的飲食方式顯然無法苟同。

  我被擠空的芥末罐扔到一邊:「難得過來日本這邊,我早就想嘗一下正宗的芥末了。」

  「這叫嘗?」他看著我拉面上高高堆起的芥末醬,難以置信地問。

  「別這麼少見多怪,你可是要成為家族十代的人,要把目光放長遠些。」

  為了彭格列十代的繼承儀式,我們這邊率先到達日本的是我和自家十代的雙人組合。要負責教育一手把我自己帶大的人原本感覺多少有點怪怪的,所幸Jr.年輕版本的個性跟身為親弟弟的羅密歐如同□□,讓我覺得輕松不少。

  「抱歉你說的沒錯,那麼恕我直言,這他媽叫嘗?」

  嗯……可能也沒有那麼輕松。

  當發現遠渡重洋過來日本之後他居然還要上學他就更抗拒了。

  「一周的交換生而已,又不用學的太努力,還有那麼多對外國人趨之若鶩的東洋女孩,這有什麼不好的?」

  我好聲好氣地勸他。

  「你剛剛說的話裡面真沒有一句是身為教育者應該說的你知道嗎。」

  「起作用就行了,上吧Jr.!」我一把將他推進了並中校門。

  「菲諾梅諾?」

  是個有點青澀但是令人懷念的聲音。

  「是菲諾梅諾對吧?」他又追問了一句,多了點確定。

  「山本先……阿武?」

  對於山本先生的稱呼我一直不太能改的過來,多年以來同為雨系的山本先生在我的修業和做人方面都多有提點,而他從少年時代就基本上沒什麼改變的爽朗個性,總讓我不由自主地要對他使用敬語。

  「之前瓦利亞時候的事情一直還沒向您道謝呢。」他笑著說。

  「舉手之勞而已,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看來他此時還不了解我的特性,雖然不知道他在說什麼,但我還是試著回應了。

  「啊現在再不去的話就趕不上社團晨練了抱歉。」他衝我雙手一合十:「今晚要是有時間的話可以請您來我家吃壽司嗎。」

  「……好啊。」

  得到應允之後他立刻揮著手說:「那就這麼定了。」完後衝進了校門。

  本來打算再去見見隼人,但仔細一想好像又沒有什麼借口可以混進學校,雖然我不太想,但是真的什麼方法都比不上等到放學直接去找沢田,這樣隼人就會像條翻著白眼的蠢魚,傻呵呵地過來咬鉤。於是我耗了一天的時間賴在沢田家跟奈奈嘮嗑。

  「總覺得時間過的實在是太快了。」她疊著兒子的衣服微笑著嘆氣:「好像昨天還是那麼小小的一件似的。」

  「做父母的人多少都會有這個感覺吧,但是看到孩子們的成長不也是件讓人覺得開心的事嗎?」

  「菲諾梅諾小姐你看上去還真不像是會做出這種發言的人呢。」她看上去有些驚訝:「怎麼說呢,總覺得你給人一種獨立到不會考慮成家的氣氛。」

  「我確實還是一個人啦,不過老幫我們家BOSS奶孩子多少也還是有點感慨的。」我幫她疊起藍波的衣服:「再說突然一想也發現大多數我的同齡人家的孩子,最小的也都跟藍波差不多大了。」

  「哎呀……」奈奈看我又拿起一件藍波的衣服:「看到孩子們的衣服果然還是會覺得後悔沒能早點生了嗎?」

  「不。」我誠實地說:「倒不如說疊了三十分鐘之後由衷地覺得幸好是沒有。」

  「雖然你老是說自己討厭小孩子,但在我和隼人小的時候你可是我們心中最喜歡的阿姨哦。」奈奈走開之後比安琪倚在門邊說。

  「因為我或許是個口是心非的人嘛。」

  最後我還是沒能去成山本家。快放學的時候學校打電話來說Jr.被留校了,我匆匆趕到學校發現了鼻青臉腫的他。

  「干什麼了你?」

  「搭訕失敗。」

  「你一個混黑幫的還打不贏別人小姑娘?」

  「他說\'咬殺\'的時候我才發現是男孩子。」

  「怎麼沒打死你算了呢。」

  「……不過那人真的很強,不像是一般人。」為了挽回自己的面子,他加了一句。

  這還用你說?我嘴角抽搐了兩下:「那是彭格列的雲守。」

  「什麼?!」他一聽就坐不住了:「我們怎麼說也是受彭格列邀請過來的客人,他們居然打客人?我得跟他們首領談一談!」

  「沒問題,但你可能要等他清醒過來。」我掃了一眼坐在他旁邊被打得不省人事的沢田綱吉。

  「我們這樣……是不是不太好呀……雲雀學長還沒叫我們走呢。」沢田綱吉不安地跟在我們後面。

  jr.自從咬定了這個彭格列十代是個窩囊廢之後就不屑跟他搭腔了,我看他拐著羅圈腿八字走在前面走得帶勁得不行,淡淡跟沢田說:「他絕對已經把你們給忘了。」

  「萬一沒有呢……」

  「六道骸還在黑曜呢。」

  他醒悟過來,訕訕地笑了,沒再說話。

  我惹不起沢田綱吉,也躲不過。每次見到他我心裡都是這句話,就像有個寫著這話的小紙牌子一看見他就「噌」地翻起來。

  這種感覺……就像是只有你一個人知道他是個心機婊,但你要是說出去,全世界都會說你是心機婊。

  如果我要對他發難,別的不說,第一個過來護著他的就是我的好兄弟。但我偏偏還不能躲著他,畢竟他是黑手黨世界老大,而我的家族還是掛著我的名字的呢。

  所以現在,看他被恭彌揍成這個熊樣,我不是一般的暗爽。

  沒走兩步他就被一群混混圍住了,大概是我們之間的距離讓他們覺得沢田是單獨行動的,我停下來,冷眼看他們說著「這不是廢材綱嘛~」「正好今天獄寺不在。」把他圍在中間。

  沢田綱吉畏畏縮縮地被他們困住,看上去想向我求救,又看出來我沒有過去幫忙的意思,只得唯唯諾諾地應聲。真像只乖順的兔子呀,他一直都是這個樣子,一副隨時會被人看輕的樣子,可是等時機一到他就立馬變身成為狩獵一方的獅子,毫不猶豫地咬破敵人的喉嚨。

  「就這麼點?騙誰啊?」對方接過他遞上去的錢,還是顯得很不滿意。

  等時機一到……

  「真的就只有這麼點了!」

  等時機一到立馬就變……

  「給我打!」

  狩獵者的獅子……

  「啊啊啊啊我錯了放過我吧!」

  毫不猶豫地……

  「還叫得出來?看來是打的不夠狠。」

  「夠了!」我趕緊出手制止,沢田綱吉真不是裝的,再這樣下去被撕破喉嚨的除了他沒別人了。

  用報警威脅走了那幫不良,我回過頭來打算拉沢田綱吉一把,他是扶著我站了起來,但是伸手的時候有那麼一點的遲疑。

  這點外行人級別的遲疑是躲不過我的眼睛的,但我也有點吃驚:「你怕我?」

  「沒……沒有!」

  「你為什麼怕我?」

  發現沒能騙過我他也就只能乖乖地招了:「您可是黑手黨呀。」

  「噗!」Jr.笑了出來。

  這……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就像希特勒罵拉登不人道,拉登的心情一定和我一樣!

  看著眼前這個把畏懼黑手黨當做理所應當的國中生,我突然有點百感交集,愛我的恭彌已經不在了,那麼我恨的沢田綱吉呢?實際上也是已經不在了的吧,時間把他們都帶走了,一點也不偏心。

  我只能跟他說:「黑手黨也沒有你想的那麼壞……」等一等,這樣一聽怎麼感覺我像是在向黑手黨世界未來的頭頭賣安利?

  「那您殺過人嗎?」他冷不丁問我。

  埃斯托拉涅歐家血紅色的一天一下子浮現在我心頭,我強忍住反胃對他說:「殺過。」

  他看我的眼神立刻帶上了畏懼還有一些鄙夷。

  「別這麼看著我!」我被他這麼看著有點生氣,明明他才是那個十惡不赦的人。

  他好像突然鼓起勇氣:「我不會殺人,也不會成為黑手黨!」

  他這麼一說我更氣了,他不當黑手黨?真是說的比唱的好聽,隼人啊隼人,這就是你信賴的人嗎,臉面對自己宿命的勇氣都沒有:「那要是隼人為了保護你去殺人呢?!你也要這麼看他嗎?沢田綱吉,你的雙手是干淨,也比誰都肮髒!」

  Jr.被我突然拔高的語調驚住了,沢田綱吉則是呆立在原地。

  「……獄寺君……」他喃喃道:「為了我……?」

  「隼人為了你什麼不能做?」我繼續堵他。

  他快要哭出來了:「我不會讓獄寺君幫我做這種事的……獄寺君是我的朋友啊!」

  聽他說他跟隼人是朋友,我眼圈也紅了:「那你和你的朋友總得有一個人弄髒雙手,你選誰!」

  「我誰都不選……」

  「如果必須有人被怨恨呢!」

  我們之間的拉鋸像一根金屬絲被一點拉緊,我們彼此都越來越劍拔弩張,直到我問出這句話,金屬絲斷掉了。

  我們兩人都一下子噤聲,他是因為怔怔地想不出答案,我卻是因為想到了。

  如果必須有人被怨恨,我希望那個人是我。

  殺人也好,亦或是為了大局充當那個冷漠無情的人也好。

  我喘息著,從剛剛的激動中平靜下來。

  天空一點一點變暗了,當最後一縷陽光也快要溜走的時候,我朝他走去。

  「對不起……是我太鑽牛角尖了……」他聽見我這麼說,沒有再向後退去,「有些事情,從來也就不是我想做的。我曾經也以為自己的雙手能夠永遠干淨下去,直到我明白有些事不是我可以不去做,而是有人替我做,替我背負了我應該自己背負的東西。想要被人敬愛固然是好事,可是我不願意讓人因為替我髒了手而被怨恨,這份恨意,理應我自己背負。」我掏出了酸雨的匣子:「你的道路,會比我艱難更多,但我也想去贖罪。」

  那是個白底血紅花紋的匣子,我輕輕放到他手上。

  「我們今後還會經常見面的,然後要是什麼時候,你覺得我可以不用再背負這份罪責了,就把它送給我吧。」他不明就裡地看著我,我伸手幫他擦去臉頰旁邊的一片污漬:「綱吉,等你下次見到迪諾的時候,幫我轉告他,說『我做到了』。」


☆、period 22

  ///period 22

  我把外套衣領稍稍立起,給一臉疲憊的迪諾遞上關東煮。

  「真是辛苦你了。」

  「您才是吧。」他敏銳的盯住我高領毛衣上的血跡。

  「這個啊。」我環起手臂,從他杯子裡搶走一個關東煮:「啊燙燙燙……還是瓦利亞的那群雜兵,本來都乖乖睡掉就好了,結果有一個居然躲起來反撲一個沒注意下手重了點。」

  「他們這樣難道不算犯規嗎?」他咬著魚豆腐,口齒不清地問我。

  「因為出面的人都是檔案上被瓦利亞開除的,所以雖然大家都懂是怎麼回事但是卻也沒有好反駁的地方。」我把旁邊的保溫瓶打開,倒了一點熱湯給他:「嘛,雖然我並不覺得憑他們那點花拳繡腿能干掉誰,不過眼下還是幫你們省點事讓你們專心訓練的好。」

  「以恭彌的實力,我覺得沒什麼好擔心的啦,還不如擔心擔心每天都命懸一線的我,跟他對打真的是不拿出點實力來不行。」

  「我很擔心你啊。」我摸摸他有一撮翹起的頭毛:「只不過覺得小雲雀還能更強罷了。」

  「大姐你要是真的這麼擔心的話,自己去跟他過兩招提點提點一下如何?」

  「啊這個我pass。」我舉起雙手做出投降的姿勢:「我可不想被他殺掉呢。」

  他噗呲笑出來:「真是開玩笑了,恭彌是很強,但也根本沒到你的地步吧?」

  「總之我就是不要。」我匆匆收起他用完的餐具,給他一個擁抱:「按時吃飯知道嗎?還有你這穿的……」我把頭從他肩上收回,「也太薄了吧?都要入秋了晚上可冷了,凍著怎麼辦啊?叫羅馬裡奧給你——」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您不是還有約嗎去吧去吧。」他慌忙把我推走。

  我對著深秋的天空呼出淡淡白氣。人好像是上了年紀之後才會變得啰嗦和怕冷,可是除此之外有沒有別的評判標准呢,比如說有個表格之類的東西然後在做到了的部分後面大勾勾最後再統計,這樣的話我說不定也就只能得到這兩分,還不用被劃進大嬸的範圍。

  「前面的話,好像在修路,還是走另一邊比較好哦。」有人在後面叫住我,我回過頭,是提著便利店袋子的阿武。

  我把保溫袋換到左手,苦惱地說:「哎呀,是這樣的嗎?我才剛來日本這邊,對這裡完全不熟悉呢,方便的話可以幫我指一下回旅店的路嗎?」

  「走到那邊的大路上的話,就會有人指路了。」他指著另一邊的道路,沒有動。

  「誒可是那邊好像有人,我先去問問好了。」我指指隱藏在前方黑暗裡的伏兵,向前跑去。

  「等——!」他甩掉手中的袋子連忙追上來。

  對方那邊也有了行動,亮出兵器一副要攻過來的架勢。我加快速度衝進他們中間一個揚手,然後是一個漂亮的滿貫。

  「醬油不要了嗎?」我拍拍手,笑著問阿武。小心地跨過橫倒滿地的家伙們,「走吧,我送你回家。」

  「那個您是——?」走了一會他才猶豫著開口。

  「我目前是受雇於加百羅涅的,主要負責你們在對決之外的人身安全的人,不過就私人關系來說我是你們的朋友啦。」

  「這樣啊……初次見面我是山本武。」

  「那麼我這邊是菲諾梅諾。」我把頭發撩到肩膀後面,陪著他往壽司屋的方向走去:「明天是你的對決吧?勝算如何?」

  他撓了撓頭:「老實說因為對手是那個斯庫亞羅,所以我其實還是有點緊張的。」

  「沒什麼好緊張的,你以後還會擊敗比他強好多倍的敵人的。」

  「要是真的就好了呢。」

  「是真的啊。」我停下腳步,認真地看著他:「那家伙除了綽號和個性之外其實沒什麼嚇人的地方。」

  他被我逗樂了:「聽上去您好像跟他很熟的樣子。」

  「熟識說不上……」我背起手,「因為他老是看上去很嚇人所以我原來也可怕他了,後來就發現沒什麼了。」

  「誒,這樣啊?」

  「而且我想同為劍士的你們應該會惺惺相惜多一點吧。」

  「真希望我也能有您這樣的從容呢。」他用鑰匙打開家門,「怎麼了嗎?」他看著愣在一旁的我。

  從容。這個代表了我完成形態的詞,終於來到了。

  「沒事。」我迅速恢復了笑容:「那麼我就送你到這了。」

  「不進來坐坐嗎?我還想說請您吃點什麼的呢。」

  「我今天還與人有約,所以還是下次吧。」我朝他揮揮手。

  「下次來嗎?一言為定哦。」

  「一言為定。」

  「慢死了!」趕到約定地點的時候隼人果然已經暴怒了,「不是說了叫你趕緊來的嗎!」

  我把保溫袋放下,不緊不慢的拿出另一份便當盒:「遇到點事耽誤了一下,吃點?」

  「這是吃飯的時候嗎!」他皺緊眉頭:「剛剛收到意大利那邊的消息說你們家族發表了聲明說要支持桑薩斯你知道嗎?」

  「我知道啊。」我玩弄著筷子:「我不在意大利,現在家裡勉強能戰鬥的就只有朗基休利和他帶的西曼安妮還有小克裡西斯他們幾個,瓦利亞那邊使了什麼手段這不是很清楚的嗎?」

  「你們家被瓦利亞圍攻了你還有閑心待在這裡?」

  「隼人你冷靜一下。」我給他倒了杯水:「即使我現在趕回去以我一己之力也根本無濟於事,現在對我來說最能支援家族的行動就是在這裡幫助你們徹底擊敗瓦利亞了。」我把碗筷給他放好:「而且對我來說這些結局可是已經定了的事這你不是知道嗎?」

  他終於想通,坐了下來:「有的時候……」他說:「我真的覺得你不適合當雨守,你這家伙分明就是飄離在狀況之外的雲吧?」

  我夾起壽司滿滿地蘸好芥末:「我會用我的方式守護我的家族,再說又不是什麼事情都得扯上雲雀恭彌。」

  「哈?你在說些什麼啊?」

  我對他笑笑:「我在跟自己說話。」


☆、period 23

  ///period 23

  事到如今我才發現我一點都不了解笹川了平其人。不了解到我坐在他病床前呆呆的只能想出「極限!」兩個字。幸好他還在睡,不然我可能會被相顧無言或者完全是他單方面講話的局面尷尬到死。

  這麼多年,這麼多年,總得有點什麼有實際意義的事吧。我把椅子朝他挪了挪,企圖看清楚一點他的臉,最好能因此回憶起點什麼。

  「大哥——呀……」京子推門走了進來,看見我跟她大哥之間詭異的距離慌張得手一松,手裡的果籃差點掉在地上。我趕去幫她接住快要掉到地面的幾個蘋果。

  「抱歉,我沒想到會有人在。」京子的眼眶紅紅的,卻還在向我道歉。

  我幫她把果籃擺到一邊的桌上:「沒事的,反正他也還睡著。」

  「您是……大哥的老師嗎?」京子陪我走出病房,坐在門口閑聊起來。

  「嗯……差不多吧。」我實在編不出來我跟他的關系,剛剛那樣沒被當成變態就已經很不錯了,也就順著她的話接了下去:「你是小京子?常聽笹川他說起你呢。」

  她聽到這裡微微面紅燦爛一笑,可愛得我心都要化了:「是呀。」她說「大哥他就是愛到處瞎說話,您別太當真。」

  想必她是對哥哥經常性不加掩飾的四處炫耀感到難為情了。

  「我倒覺得他說的一點也不誇張呀。」我笑著逗她。

  「您就不要再開玩笑了。」她害羞地捂起雙頰:「您應該也知道我大哥他平時說話有多……」她突然像是想起什麼一般停住了,低下了頭。

  「小京子?」我有些擔心地看著她。

  「……我大哥他有多誇張……」她輕輕說完這句,眼淚撲簌簌掉在校服裙上。「大哥說……這次是他從公共澡堂的煙囪上掉下來摔的……但是我知道,他這樣說只不過是不想讓我擔心罷了……」

  小骸啊……我在心裡揍了他一拳。歸根結底都是他搞的好事。

  「怎麼會呢?小京子你是不是想多了?」

  京子搖搖頭:「現在全醫院都是我們學校的學生,就連獄寺君和山本君還有雲雀學長也……大哥他怎麼可能僅僅只是出了意外?」

  聰明的女孩。我反而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只好輕輕拍著她後背。

  「可是我又不能揭穿他……」她囈語般說著:「要是被他知道我知道真相,他不僅會更擔心我,甚至還會自責……而且我也知道,就算我什麼都明白,也根本沒法阻攔他或者幫他……」

  在我的記憶裡,京子小姐不論何時都是那個完美微笑著的沢田夫人,不論多麼艱難多麼危險的狀況,她都沒有倉皇失態過,哪怕是阿綱偽造死亡,她都沒有在我們面前掉過一滴眼淚。

  那她都在哪裡哭的呢。

  她小小的肩膀因為屏氣不敢大聲而劇烈地顫抖著,我生平第一次後悔起來,後悔在我年幼的時候沒有看穿她的偽裝看穿她的脆弱。我應該多了解她一些,多逗她開心一些的。

  好在有未來的阿綱,至少她不必再像現在這樣在沒有熟人的地方獨自無聲地哭泣了吧。

  我撫摸著她頭發:「沒事的,沒事的……」我知道她不可能馬上就沒事,但她是京子小姐,端莊大方又無所不能的京子小姐,所以我知道她總會沒事的。

  「你會獲得幸福的呀。」我用她聽不見的聲音輕聲說道。

  不知道過了多久,京子總算停止了哭泣。

  「大哥差不多該醒了……抱歉在您面前這樣……只是總覺得您有種讓人覺得安心的感覺。」

  「那麼,任何時候,」我用指尖幫她勾走一滴淚珠「任何時候,要是小京子你覺得不安,就來找我好了。」

  我目送她走進病房,站起身來,迎面碰上從隼人病房裡出來的阿綱和雷伯恩。

  「你好呀菲諾梅諾。」雷伯恩站在他肩頭向我打了個招呼。

  阿綱則被嚇到了驚訝地說:「誒?!認識的人嗎?難不成是……黑手黨?!」

  「對呀!」

  「毫不猶豫!」

  我看著他手足無措的樣子,忍不住想要戲弄他一番,於是走進一步,然後裝作癲癇般翻著白眼劇烈抖動起來。

  「誒誒!!你你你你還好嗎!」

  「我看見了……我看見了……」我搖頭晃腦地沉著嗓子說:「我看見你的未來了……「

  「菲諾梅諾有知曉未來的能力哦。」雷伯恩在一邊很配合地介紹。

  「什麼?等等難道我會在這樣的情況下知道自己的未來嗎?!!」

  「你的未來一片血雨腥風……一片白花花……啊!還有!背叛者……還有已經不是人類的敵人……」

  「為什麼我的未來每一部分都聽上去那麼慘烈啊!」

  「然後……哦哦……然後跟京子小姐結婚……」

  「這樣也行?!」

  「……然後生下一個叫西奧的小王八蛋我一直可討厭他了你以後要是還記得多幫我鏟他兩巴掌。」我恢復了正常飛快地說完。

  「所以……那是真的嗎?還是在開玩笑?」他忐忑地看著我。

  「那重要嗎?」

  「很重要啊!」

  「一點都不重要哦。」我放他自己在原地糾結了一會,然後開口:「昨天也好以後也好,都沒有現在重要哦。」

  他似懂非懂地看向我,我朝他微微一笑轉身離開。

  「啊,您要走了嗎?」阿綱在後面問我。

  「是呀。」

  「可您……還沒有去看過雲雀學長不是嗎?」

  喂喂,這是超直覺還是超直球啊。

  我擠出笑容轉過身去:「我好像沒有什麼非得要去探望他的理由吧。」

  「可是……」他撓撓頭:「我們來的時候就看見您站在雲雀學長門口了,後來草壁學長出來您才跑進隔壁的笹川學長房裡不是嗎?然後您剛才又從笹川學長門口走過來所以我想您應該是還沒去看雲雀學長的吧……」

  ……你都看見了還會覺得我是在躲草壁嗎??

  「我改變主意了。「我言簡意賅地回答他:「以後再說吧。」

  「以後可沒有現在重要哦。」聽見雷伯恩的聲音我就知道不妙,剛打算逃走就被他幾發子彈逼回了雲雀門口然後一腳踢了進去。

  「大嬸,怎麼又是你?」

  太好了不是今天。

  這是我的第一想法。

  恭彌他坐在床上俯視著我,身上到處都是繃帶,手上還打著石膏。看到他這個樣子,我的大腦一片空白。

  我聽小骸炫耀過他們第一次交手,恭彌被他打得多慘,但那跟看到是不一樣的。

  那跟看到是不一樣的。

  我不想顯得在躲避他,又不想看到他的傷,一時間不知道該將眼神放在何處。

  「我……我過來探望病人……在門口看見了你的名字……」

  我過去是怎麼跟他說話的?用日語嗎?還是意大利語?我竟一點都想不起來,那些詞彙,那些句子,全都躲得遠遠的了。我只想得到「疼嗎」的各種不同說法。

  「你可以滾了。」他說,「把門關上。」

  我失魂落魄地想要爬起身來,發卡啪地斷掉彈到他床邊,精心梳過的發髻散了開來,發梢裡我瞥見一絲白發,我忙追著發卡跑到他床邊。

  「給。」他居然幫我拾起了發卡。

  我飛快地從他手裡奪走發卡,逃似的奔出他的房間,把被撞壞的門給他扶回原處。

  「是您?」草壁提著恭彌的午飯回來了,我慌忙讓在一邊:「不好意思我把門弄壞了。」然後掃了一眼他手裡的壽司,盡力用輕松閑聊的語氣問他:「沒放芥末?」

  「是啊,我們委員長討厭芥末。」他說著走了進去。


☆、period 24

  ///period 24

  我認識了大半輩子的人們每一天都會變得比前一天更陌生,當他們說「初次見面」的時候也就意味著我再也不會見到他們了。

  我想我大概永遠也無法習慣這一點。

  盛夏的濃雲結成一團,天空暗淡像是隨時要下起雨來,我踩過未干的水窪,猶豫起是該走的慢些還是飛奔起來。

  就是今天了。我有這種預感。

  每戶種著的不同的花朵似乎一下子全到了花期。我是從她們的衰亡期看起的,然而即使已經知道那些褐色枯萎的結局,也忍不住要沉醉於此刻短暫的嬌艷。

  冬季過去是秋天然後是炎炎的夏日最終□□接著又是冬雪。四季於我的輪回盡管和常人不同,但總有花謝的時候也總有花再重開的時候。

  同行的國中女生嘰嘰喳喳地聊著前晚的電視節目從我身邊超過,透露出「今日又是稀疏平常的一天呢」這樣的訊息。

  我就按著慣常的步子走了,既沒有快也沒有慢。真是有趣,我想時間也正是這樣的既不會因為幸福而過得慢些也不會因為不幸而過得快些,煎熬與否能看到多少風景還是取決於走路的人。

  我看見每一張笑顏每一次拌嘴每一回我蜷起身子縮在毯子裡他就過來幫我把邊角掖得整齊一些。

  我看向並中的門口,在那邊有一個少年的背影,在一群飛機頭中間,披著校服,發梢有點被風吹得飛起。他要是回過頭來,一定是那雙鳳眼,那副表情,我熟悉又陌生的那個人。

  我忍不住笑了起來。

  聽見我的聲音,他向這邊看來:

  「誰。」

  就是今天了。

  我想從他眼裡看出「我們是不是在哪見過?」這樣的問句,可是沒有。那麼我此時的表情一定和我初次見到他時,他的表情,是差不多的吧。

  「您有什麼事情我可以代為轉達。」草壁向我走來,隔在我們中間。

  我有那麼多想說的話。我想告訴他未來的所有風景,告訴他要去哪裡找到我,每一次,在什麼地方,我想告訴他威尼斯狂歡節的嘆息橋,巴勒莫最美好的初秋的夜晚,我想告訴他彭格列城堡三樓走廊無人時的月光,我想告訴他聖母百花的燭火,我想告訴他,在這裡有一個人,耗費了一生沉醉在以他為名的夢中。

  在遇到我之前,請不要愛上別人,也請不要被別人所愛吧。我想這樣祈求他。

  但我只是看著草壁,溫和地笑著說:「請你幫我轉達雲雀同學,答案是直到每一個昨天與明日。」

  關於我愛著他的期限。

  這是並盛的梅雨季,到下午的時候雨就下下來了,我坐在壽司屋吃光了整家店的芥末,一邊回憶起第一次吃芥末時的嚎啕,一滴眼淚也流不下來。

  暴雨打在我眼簾前沿,那是我最後一次見到雲雀恭彌。


☆、period 25

  ///period 25

  「你們家少爺又找不到了?」我問正忙於指揮滿屋子佣人的女僕長。

  「真是抱歉……」她匆匆過來回應我:「讓您無法接受到周全的接待……」

  「客套話對我就算了。」我打斷了她,「我也幫著一起找吧。」

  「那真是太感謝了!」

  我沿著走廊走向小會客廳,觀望了一下四周沒人便拉起桌布向裡面看去。

  「隼人?」

  五歲的隼人躲在桌子底下像只受驚的小獸。

  我艱難地爬進去,坐在他身邊,柔聲問他:「為什麼不想練琴呢?」

  「因為……」他抽了一下鼻子:「看到鋼琴,我就會想起那個教我練琴的阿姨……」

  「所以呢?」

  「可是我已經五歲了!他們都說我已經是男子漢了……要是還哭哭啼啼就沒辦法成為大人。」

  「這是誰說的鬼話呀」我裝出生氣的樣子:「是真正思念的人,五歲,十五歲,二十五歲,哪怕到了一百零五歲,一直思念著又有什麼不可以呢?」

  「那……」他小小的,還有淚痕的臉轉向我:「阿姨你到了現在,也有思念著的人嗎。」

  「有的啊。「我摸摸他的腦袋。

  我牽著隼人走進院子,看著一大群佣人衝過來又是生氣又是慶幸。

  「阿姨,你吃點嘛?」小比安琪端上餅干。我拿了一塊說著謝謝,裝著吃掉然後飛快地扔到了身後的灌木叢中。

  克裡西斯抱著剛出生的羅密歐走過來加入了野餐會。Jr.幫忙推著裡昂的嬰兒車,安傑麗卡想要認真地教露西婭如何把餐巾按照顏色分類,露西婭卻只盯著酒瓶,迪諾被西曼安妮欺負到在一邊大哭。

  我的人生才過去一半,但有的事一輩子都不會改變了。

  此刻的巴勒莫是晴空萬裡,但我知道這天有時下起雨來又是漫無止境。

  然後當你凝望雨滴,我就會想起你。

  「我有時能感覺到你的笑容,但要知道我無法回到過去。有些花會枯萎但有些也會順利成長,有些事情只能見到,卻無法擁有,能理解的雖然不多,但我能感受到。我知道你一定會想起我,所以你將永遠不會遠離我,我亦時刻與你同在。這是我一生的秘密,學會去愛和如何做出正確的判斷,所有生命都會變換形式,像雨點從天空落下又化為白雲,有些事物會失去有些又會回來,我還有太多要去學習。」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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