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正·血鬼群棲
血鬼群棲(一)
她結婚了。
原因也並不是因為和丈夫有多麼恩愛,只是單純的想體驗一下結婚的感覺罷了。
說實話,她連丈夫喜歡吃什麼,有什麼愛好之類的全都不了解……也沒有了解的必要吧?畢竟說白了也只是丈夫一個人在單戀她罷了。
如果非要她對此做出什麼評價的話——如果丈夫的愛好不是寵著她,把她當做整個世界的中心,那就有點失格了吧?
但這段婚姻現在也讓她有點厭煩了……富江略微不耐煩的用食指叩了叩桌面,久違的感受到了愁悶的心情。
沒錯,是久違。
正常人會有的負面情緒通常是不會出現在富江的身上的——除了厭煩。畢竟富江想要得到的都會被滿足,富江的欲望就是迷戀她的人前進的方向。
哦,還有痛苦……這就暫且不提了。
差不多也要厭煩這樣的生活了,要不就在今天甩了他吧。只是源於一個隨意的想法,富江就決定單方面終止她和丈夫的關系,也不管他們在昨天還如膠似漆。
丈夫先生如果聽到了她的心聲,想必也會被自己這麼隨便就被拋棄而感到失落吧。
富江不僅不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恥,甚至是把它當做理所當然。他們之間的關系本就不平等不是嗎?渴求富江垂憐的是丈夫,他的身份和路邊的乞丐也沒有多大的差別,而富江就是那個好心的施與者。
能夠陪伴他這麼長時間已經足夠他作為一生的榮耀了,如此還奢望她永遠停留在他身邊……就有點過於貪得無厭了吧?
敲門聲響起,富江漫不經心地應聲,連頭也不回地道:「進。」
負責送糕點的女僕低垂著頭,小心翼翼地把裝著精致糕點的餐盤擺在了富江觸手可及的位置,而富江甚至都沒有多分一個眼神給她,她也並不敢直視富江,只有在起身的時候才能故作無意地瞥一眼這位夫人。
這樣精致的糕點即便是在富裕人家中也並不算常見,雖然稱不上是難得之物,但通常也不會供人天天當做零嘴……可偏偏這位夫人就有那個榮幸。
女僕是今天剛被調來服侍富江的,她之前也早就聽聞主人家對夫人的寵愛,在感到艷羨的同時對這位傳說中的夫人也有些好奇,她到底是有著怎樣的魅力,才能得到這樣毫無保留的愛?以前都無緣見到不愛出門的夫人,今日倒是得以一飽眼福。
如果不是早就知道這家的夫人已經和家主孕有一女,光是看到這樣以慵懶的姿態斜倚在塌上的美貌女子,女僕都要以為這是尚未出閣的小姐。
畢竟富江一直都是這副少女模樣,無論是皮膚、五官、以及那一頭烏黑的秀發,都沒有半點被歲月侵蝕的痕跡。即便她說自己只有十五六歲,也是不會遭到任何懷疑的。
……也說不定是因為夫人出嫁時年紀尚小?女僕暗自猜測著,明明只想瞥一眼就挪開視線以免冒犯了這位傳說中脾氣不太好的夫人,卻還是情不自禁細細地打量著她。
即便是她曾經在商場看見過的價格昂貴的舶來品洋娃娃,也沒有夫人這般精致的美貌。
在當下這個年代,已經有許多貴族會穿洋服,家主的著裝也逐漸向那些外國人靠近,時常是西裝配馬甲,夫人此時穿的卻還是和服,為她多增添了些典雅的氣質。
有著寶石般光澤的柔順黑發順著她的皮膚垂下,映襯得她那瑩潤的肌膚更加白皙,皮膚細膩光滑的甚至看不見毛孔,即便是汗毛也稀少的幾近於無。
她此時此刻明明是垂著眼,向上微微吊起的眼梢卻還是有一種凌厲感,點綴在眼角的黑痣仿佛有神秘的魔力吸引人的注目,即便是那形狀姣好又飽滿的粉嫩嘴唇也仿佛在向人索吻。
女僕這才意識到,夫人竟是半點妝都沒有上的,她的唇上也沒有塗抹當下流行的胭脂,本身的顏色就足夠紅潤。不施粉黛的夫人的顏色都足以艷壓群芳——至少在她的一生中,是從來沒有見過比夫人更好看的人了。
她也是這時候才發現,夫人竟然是笑唇,即便沒有笑,嘴角也是微微上揚的狀態,給人一種十分親切的感覺——但她也知道,這都只是假像,聽說這位夫人也不平易近人,甚至可以說是傲慢的。所有聽聞她要來服侍夫人的僕人都勸她一定要比以往更謹言慎行。
而家主也不知道為何,一直縱容著她的傲慢任性,讓夫人的性格越發無法無天,夫人的前任貼身侍女似乎就是因為一個在她看來十分荒謬的原因被辭退的——
因為端給夫人的糕點中有一塊形狀並不那麼規整,夫人就生氣的直接把餐盤砸到了她的臉上,導致她的臉被劃破了一個大口子——而在那之後,夫人又以她的疤痕有礙觀瞻為由辭退了她。
這種事跡即便是她聽了都會產生一種感同身受的可怖,地位被提升為貼身侍女之後反而有種惶恐的感覺,一點也不會因此而感到歡喜。
但現在她改觀了。
她也總算明白了為什麼前任女僕在離開的時候並不咒罵夫人,只一味的責罵自己,請求回到夫人的身邊了……因為夫人是這樣一個瑰麗的人,身上的每一處都十分精致。一舉一動都能牽動人的心魂。她竟然開始嫉妒能夠擁有這樣美好的夫人的家主。
女僕近乎痴迷地看著富江,甚至不舍得轉開自己的視線。
「你怎麼還站在這裡礙事?」富江不悅地說,斜睨了她一眼。
女僕這才回過神,勉強地克制自己轉移了目光,低聲道:「是,對不起,請您有需要的時候呼喚我。」這才勉強趕在富江發怒之前離開。
房間裡又只剩下富江一個人。
她蔥白的指尖輕捻起了一塊糕點,尚未放入嘴中就能聞到它的清香,這是月彥先生專門為她聘來的廚師做的,即便在大家族中也算是精品了。
可她卻突然厭棄地將它又扔回了餐盤裡,任由它碎裂成奇怪的形狀,再不復之前的精美,心中只有濃濃的厭倦。
這個地方已經沒有什麼值得她留戀的了,即便是頂級的糕點也索然無味。
要不直接離開算了?富江心想。仔細想想,月彥那個男人也根本沒有重要到需要她親自道別嘛,那樣無趣的男人接下來會怎麼樣都跟她沒有關系呀。
所幸月彥的動作比她要快一點,富江剛換上自己最喜歡的那套繁復華麗的和服,就在門口看見了剛歸來的他。
雖然長得還算不錯,但是戴著的這頂帽子也太傻了。她心想。而且這個海帶頭好像切原赤也。
「富江是要出門嗎?」給人儒雅感官的男人的聲音和緩又低沉,眼睛在帽檐的陰影下呈現溫柔的酒紅色,專心致志看著富江的樣子無論是誰都不會懷疑他對她抱有的深沉愛意。
他卻不著痕跡地堵住了門,讓富江沒辦法直接無視他走出去,而是不得不回答他的問題。
富江無辜又清純地眨了眨眼睛,雙眼中倒映出他的身影,她細聲細氣道:「對呀。」
「要去哪?我陪你去吧。」名為月彥的她的丈夫依舊柔和地問道。
盡管他接下來還有公務要處理……但這怎麼比得上富江重要呢?
這正是他的這種萬事都以富江為先的覺悟讓富江很滿意,才願意成為他的妻子並保持了長達一年。
「誒,不要啦。」富江撅了撅嘴,明明年紀並不如她看起來的那般,卻像是在撒嬌的少女一般嬌氣,但眼中的厭棄確實實實在在的:「我已經厭倦你啦,我們離婚吧?不要堵住我的路啦。」
表面上是月彥,真實身份其實是鬼的始祖的名為『鬼舞辻無慘』的男人嘴角依舊掛著溫和的笑容,表情卻比剛才要僵硬了許多。他表面上並沒有因此動容,卻一個不小心沒控制好力氣掰下來了門框的一部分。
這絕不是人類該有的力氣。
富江也對此又燃起了些許興趣,在聽到男人疑惑且暗含威脅的「嗯?」之後,對著他展露了甜蜜的微笑,聲音都仿佛摻了蜜糖一樣膩人:「說笑的,我最喜歡月彥了。」
她向前兩步撲進了男人的懷裡,鼻尖縈繞的是淡薄的藥香與濃重的血腥味,她不以為然地環住了男人的後背,滿足地蹭了蹭。
鬼舞辻無慘的手滑過她柔順的頭發,捻起了一縷頰邊的發,最終停留在她的耳畔,將頭發別在而後。在富江的面前,他的臉上仿佛只剩下微笑一種表情了。
他微微垂下了頭,咫尺之間都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但少女的臉頰依舊沒有因為他曖昧的動作而染上暈紅,鬼舞辻無慘只能遺憾地收斂了自己的情緒,貌似深情地在她耳邊低聲呢喃:「我也愛你,富江。」
至於這話語中的真實度有多少就未可知了。
這就是這對虛偽的夫婦的相處日常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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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男朋友多又不是談不過來[綜]》前期慢穿甜餅,後期世界融合修羅場。
2.《萬世極樂伊之助[綜]》萬世極樂教的少主竟然是豬頭人?!
*
——《男朋友多又不是談不過來[綜]》文案——
處於時間循環是種怎樣的感受?
中原澄:
謝邀,在天台。剛被回溯時間,這是我回答這個問題的第59次。
睡到自然醒,玩過所有的游戲,看過所有的書,好的不好的都嘗試過,犯過法也救過人。
男朋友一周目一換,分手了還沒辦法糾纏你。
但這也是我殉情失敗的第37次了。
……直到他對我伸出了手。
*
——《萬世極樂伊之助[綜]》文案——
我是伊之助,一個前途無量的邪.教少主。
目前的理想是篡奪教主之位,然後復興萬世極樂教。
那個臭老頭都一把年紀了,當個教祖不錯了,早就該把教主之位讓給有能力的人了——比如我!
如果他自覺點,我可能還會考慮讓他安享晚年……雖然他似乎不會變老。
「……這就是伊之助的作文嗎?」童磨神情微妙地問。
「至少他緊扣題目「我的夢想」,而且行文流暢……」負責教導伊之助的侍女心虛地說。
童磨:「……」
*
萬世極樂教是什麼樣的地方?
前身是宗教組織,現為豬仔養殖場。
有請負責人上二童先生分享一下他的養豬經驗——
「那是一個風雪交加的夜晚,我收留了逃出家的琴葉和名叫伊之助的小豬崽……」
血鬼群棲(二)
富江和月彥結婚已經快一周年了——以她的性格來講,能將婚姻持續一周年已經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了。
如果不是察覺到月彥的性格和身體在中途有所變化,她恐怕在蜜月期就因為厭煩而提出離婚了。
啊,這個時代的人們是不是沒有蜜月期來的?
無所謂啦。
鬼舞辻無慘對於『月彥』這個角色扮演的很到位,當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富江根本沒有追究的興趣,所以一直都沒有被覺察到不對勁。
他對於自己的身份沒有什麼特別的偏好,在這一點上倒是和富江達成了高度的一致——只要有錢就可以了。
在扮演『月彥』的這段時間,他既沒有被鬼殺隊發現,也沒有別的煩惱,甚至還能繼承原本屬於月彥的美貌妻子,豈不快哉?
富江對有所改變——或者說是終於揭開了掩藏著自身秘密的薄紗的一角的月彥感到好奇,所以才甘願繼續維持現在這樣無趣的生活。
雖然她喜歡這種新奇感,但也並不代表她需要對此追根究底。富江說到底其實就是個極度自我中心的女人,如果能為她帶來歡愉,她是會欣然接受的,可當她厭棄之時,也絕不會顧及往日的情面。
「畢竟美麗的人就是有著這樣的特權嘛。」富江理所當然地昂起了頭,也不知道是在對誰說。她對於這一點感到十分自豪,這也是她一貫的傲慢姿態。
攝人心魂的少女撥弄了一下自己的黑發,任由這純黑從指縫穿過,別在了耳後露出姣好的側臉,彎了彎眼角柔聲道:「如果是我提出來的要求,就算再困難,也應該懷抱著感激的心接受吧?」
和她面貌十分相近,卻估摸著只有三四歲的幼女撇了撇嘴,選擇了房間裡離她最遠的一個座位坐下,眼中滿是對她的厭惡,卻肯定了她的話語:「那是自然。」
能有著這樣相似的崩壞三觀的兩人是母女關系。
卻不是正經的母女關系。
正常的少女是不會在結婚一周年之後憑空蹦出來個三四歲的孩子的吧?但這也並不代表她們沒有血緣關系了。
畢竟女孩看起來簡直就是縮小版的富江,臉上身上沒有任何一個地方帶有身為父親的月彥的痕跡,即便是眼角那顆魅惑的淚痣都與富江長在同一個地方。
痣大多數情況下都是不會遺傳的,即便是遺傳了也不可能連直徑大小都一模一樣——拜托,這又不是喬斯達家的祖傳星形胎記?
如果說這個女孩是富江自己無性繁殖出來的,恐怕都有人相信吧,因為她們二人之間的相似性已經到了一種照鏡子般的可怖的境地——如果不是年齡差異足夠明顯,說是完全的復制人也不為過。
也難怪別人寧可相信富江夫人在結婚之前早就與人偷情生了一個孩子,也不願意相信這孩子其實是領養來的了——盡管這才是真相。
兩人卻對相貌與性格的相似性不以為然,其他人即便意識到了這一點也從來不會在二人的面前說出來——一方面是因為兩人對外的偽裝並不一樣,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女兒像媽媽很正常』這種固有概念。
「你怎麼還沒跟他離婚?差不多也該厭倦了吧?反正我是覺得無趣至極了。」女孩高傲地揚起了下巴,傲慢又慵懶的語氣也和富江如出一轍。
「繪水戶,不可以這麼說爸爸哦。」富江在知道了月彥還有她不知道的有趣秘密後,一改之前與女孩如出一轍的態度,比川劇變臉還要迅速。她彎了彎眼睛,柔聲道:「你是爸爸和我的女兒嘛。」
若是以為富江在替月彥說好話,想要緩解父女之間的緊張關系那可就大錯特錯了。富江這個女人從來就和聖母沾不上邊,她可以說是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學派的完美代表人了——她的所作所為也都是源於內心深處的欲望和動機,即便真的做出了什麼利他行為,最終也只是為了自我滿足罷了。
她在炫耀。
明明兩個人原本都是『川上富江』這個個體,偏偏如今受限,導致她們變成了母女關系,身為母親的富江原本就憎惡著另一個自己,自然會時時刻刻抱有優越的心態,不遺余力地想從任何方面打擊她。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這種話是不可能用在富江身上的,如果是反語倒還算貼切。
富江的身體是不可能孕育的,可她在體驗結婚的過程中,又很想感受一下育子,即便她並不喜歡小孩,只是體驗一下也無妨吧?
可她也沒想到自己厭倦的那麼快,從別處抱來的嬰兒僅僅一天就被她厭棄,那哭鬧叫喊的聲音有如魔音入耳,引得富江更加躁狂。
雖然她知道自己提出不想再見到這個小孩也是會被深深迷戀她的丈夫所允許的,但至少目前尚未厭倦婚姻的她還想維持著『正常家庭』的表像,這種煩惱即便是在丈夫問起的時候也難以言說。在她左右為難之時,這個驚人的孩子卻做出了自己的決定。
它像是受到了什麼催化,狠狠地咬了富江一口,甚至撕扯了下血肉,讓她忍不住痛呼。
這孩子的紅眼睛看著真是瘆人。
富江當下就把孩子使勁摔在了地上,轉身就走。她也不在乎被人發現了會怎麼樣——在她沒有受到影響的時候,稍微維持一下假像都還可以接受,可現在難道要讓她受委屈去遷就這個野孩子嗎?
別做夢了,富江從不遷就。
正常的嬰兒在遭受了這樣的待遇後身體肯定會受到一定傷害,再不濟也會有淤青紅腫,可繪水戶只是自然而然地爬了回來,天真的模樣好像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明明只是一個小嬰兒,繪水戶成長的速度卻極快,僅僅一年時間就長成了三四歲的模樣,這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要歸功於富江。
富江的魔性不僅僅是因為她得天獨厚的美貌和引人發狂的魅力與摧毀欲,更在於她細胞的高度活性。富江的血肉可以重新成長為一個新的富江,而別人假如吞食了富江的血肉,隨著時間流逝也會將那個人逐漸同化為另一個富江。
就是這樣一個比當今時期並不為廣為人知的『鬼』還要更令人懼怕又迷戀的存在。
她不怕陽光,不怕紫藤花,也不怕斬首——如果鬼有幸知道她的特性,恐怕要因此而嫉妒的發狂了。但她也不是完全沒有弱點的,那就是火,火焰能夠破壞富江細胞的活性,讓她無法再生。
而繪水戶顯然就是在嬰兒時期的一次任性之後,被迫轉化成了這樣一個怪物。
但也是個不完全的怪物……她不僅沒有立刻生長到富江的十五六歲形態,還無法與本體富江共享記憶,這也是她經常被富江歧視的地方。
繪水戶的名字也取的十分隨意,因為富江的名字是TO MI E,所以直接倒過來就成了E MI TO,也就是繪水戶。反正都是同一個人,取名字也並不需要認真到翻字典那種程度吧?她不以為然地想。
繪水戶自身對於富江這個名字的認可度也更高,畢竟她也是富江——然而只要有富江在一天,她這輩子就只能是個女兒繪水戶。
被稱作繪水戶的女孩滿臉怒容,就要發作,幸好富江在這時候又安撫了一句:「爸爸似乎是個很厲害很有趣的人呢,再多給他一點時間吧?」
繪水戶和她畢竟是同一個人,很快就了解了她話語中的含義,眯了眯眼睛也只能不情不願地選擇接受了。
有一件無需置疑的事就是,只要月彥並沒有展露出能夠吸引住兩人目光的特別之處,他就會被毫不留情地拋下。
……可他也並不真的是那個拼盡全力只為了討得這個傲慢的女人的歡心,有如癩皮狗一般搖著尾巴乞求垂憐的可悲的男人。他只是代替了月彥這個身份的扮演者。
鬼舞辻無慘對富江當然是感興趣的,他大概是愛著這個女人的,興致盎然地縱容著這個與自己有著相似的狂妄態度的女人,期待著當她離開了他後會遭遇怎樣的人生——在他的想像中是悲慘的,畢竟沒有人會像他這樣縱容她了,他現在越是寵愛她,她將來就越是凄慘,想想都覺得有趣極了。
有趣到他甚至開始猶豫自己要不要在離開前享用這個從未被人品嘗過的稀血佳肴。
富江的血肉也是足夠誘人的香甜……即便是他也要克制自己才能暫時放下上前撕咬的欲望。
卻也僅限於此了,這份愛太過渺小,遠不及馬車行過揚起的一粒塵埃。他也許把她當作閑暇時的娛樂,卻並不放在心上——對待對方的態度又是他與富江相似的一處了,盡管他們並不自知。
寡淡,卻有占有欲。
啊啊,她可不能隨便被外面的鬼吃掉,太便宜那些雜種了。
這是他圈養的金絲雀啊。
作者有話要說:
兩個人互相嫌棄卻還以為對方深愛自己2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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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鬼群棲(三)
即便富江是那樣『安撫』繪水戶的,她自己也並不是多能忍耐的類型——如果她有朝一日真的變成那種善於隱忍,為了別的什麼事情而委屈自己的人,那她也不是富江了吧?
盡管月彥表現出來的寡淡實在讓她感到無趣至極,短暫的等待卻並不是令她厭煩的事情。
不如說,正是這種男女之間在還不完全了解對方的時候的互相試探,才是交往的精髓所在啊——雖然富江往往被動的跳過了這個步驟,那些男人沒有一點抵抗力的就自願成為了她的俘虜。
難得碰上這樣勢均力敵的人,即便他將來也可能變成那樣無趣的模樣,至少現在帶給富江的愉悅就已經足夠稱得上是他人生中做過的最有價值的事情了。富江傲慢地想著。
但如果讓別人來評判他們之間的相互試探,也完全不會聯想到甜蜜的戀愛,只會認為是兩個虎視眈眈的獵人在將對方視為了自己的獵物的同時,等待著一擊斃命的時機吧。
在這個過程,能起到決定性因素的也只有耐心了。
「怎麼想都覺得在這場較量之中獲勝的概率太過於渺茫……如果他真的像你描述的那樣,我們可完全沒有反抗能力啊?我說,既然你也是我,何必執著於區區一個男人?他對你的愛意並不作假,再待下去恐怕又要……」繪水戶十分平靜地說。
她們都知道她沒有說完的後半句話是指什麼。
即便她們能夠無限再生,也不代表會忘卻身體被分裂、意識卻清醒的痛苦,每一寸的細胞都在時時刻刻發出悲鳴,卻並不是因為感受到了生命能量的流失,而是因為想要脫離她這個本體,成長為一個新的、獨立的個體。
做夢。她們想著。
「我也是你?」富江嗤笑了一聲,略帶鄙夷地看著她,即便沒有說出來,繪水戶也能看見她滿眼的『你配嗎』,恨恨地磨了磨牙。
即便被當面嘲諷了,繪水戶卻也沒有反駁,她的心中充滿了恨意,眼睛有一瞬間變紅,就連指尖都有些癢癢的,考慮到自己和富江的戰鬥力是半斤八兩的弱,還是泄氣道:「行,我是你,你不是我。」
到底是哪裡出了差錯啊?繪水戶不滿地想著。明明她應該被轉化成富江的,怎麼在最關鍵的地方出了差錯啊?
她和富江長得一模一樣,思維也大致相同,身上卻獨獨少了那種致命的吸引力,也無法快速成長到相同的體型。
如果讓她知道這是誰在其中搗鬼,一定要殺了他,害得她不得不在這個家伙面前低一頭……繪水戶惱怒地想。
盡管她的生長速度已經足夠驚人了,她卻還是不滿足。女性果然只有在十六歲才是最美的年紀吧?保持著青澀稚氣的同時又有著過渡成女人的成熟性感,這才是她所向往的。
……也多虧她最近沒怎麼長身體了,否則僕人們大概又要換一波了——上一波發現繪水戶的異常之處,並喊她怪物的人已經全部被月彥辭退了,至於他們接下來去了哪……關她什麼事?她根本不在乎。
富江這次倒是沒有再為難她了,只倨傲地微微抬起了下巴道:「不管他的目的是什麼,我只要讓他迷戀我,最終的勝者就還是我呀?」
明明說著完全依靠男人的話,她卻一點也不引以為恥,反而得意洋洋地勾起了嘴角:「我可不想像那些醜女人一樣親力親為,只有躺著以最舒適的姿態等待信徒的上貢才是最理想,也最適合我的生活吧?」
她的結局永遠是被迷戀她的人所殺害想必也與她的性格有很大的關系。她知道,卻不打算改變。
憑什麼要改?明明是愛上她卻沒有自知之明的人的錯。如果他們早點端正心態,以最虔誠的心態服侍富江而不敢有一絲一毫的不滿,因為偶然的注視而誠惶誠恐,不就能在獲得垂憐的時候得到最大程度的快樂嗎?
繪水戶卻並不抱有相同的想法,這一點是十分奇怪的,也正是因為她和本體富江之間產生的微妙差別,她才會被富江偶爾用輕蔑的語氣喊作『殘次品』吧,至於產生這種差別的原因就不得而知了。
「可是迷戀你的男人最終還是會殺了你啊?」
富江不想再在這個問題上糾結,只隨意地擺了擺手打發道:「那正是愛我愛到極致的證明。」
她究竟是無聊到了什麼地步才會需要在這裡和『另一個自己』聊天?富江一想到這裡,頓時感到十分厭煩,瞪了繪水戶一眼,繪水戶一臉茫然,但也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
太可悲了,感覺就像是那些沒有朋友只能和AI聊天的宅男。
富江腳步輕快卻迅速地離開,因為長時間的坐姿有點發麻,但這不妨礙她三兩步小跑到不遠處的書房,正好借著腿軟的力栽到了『月彥』——或者說是鬼舞辻無慘的懷裡。
「我好無聊啊。」她嬌聲道,對於打斷了鬼舞辻無慘的辦公完全沒有自覺——即便認識到了,也不認為這是什麼大事。
反而是鬼舞辻無慘不動聲色地借著抱住富江的姿勢挪了一下紙張擋住他原本在看的內容,才低下頭用自己的額頭抵住了她的額頭,溫柔地低聲問:「想做什麼?」
兩人的距離近到了能從對方的眼中看見自己的倒影,微弱地吐息噴灑到臉上時引起臉上細小絨毛的微微顫栗,富江坐在她的腿上,撐著他的肩膀拉開了距離,沉吟半晌後不確定道:「去街上玩吧?」
雖然她也並不覺得這個時代的街上有什麼樂趣,但出去逛逛說不定會有什麼新的樂趣,比如碰見比月彥更有意思的人?
也得虧鬼舞辻無慘不知道她內心的真實想法,否則是不會答應這約等於『為自己出去尋覓一頂新的綠帽』的要求的。但這時候,對於富江向來是有求必應的他也只是深情地凝視著她,說:「好,只要你想要的,我都會為你實現。」
又不是讓你摘星撈月,只是逛個街而已還說的這麼惡心,這家伙腦袋是不是有毛病啊?
真是讓人困惑的行為。
富江並沒有感到感動,而是直截了當地翻了個白眼,卻並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像一只歡快的小鳥一樣跳下來道:「那我回去准備一下,你要快點呀。」盡管一直以來讓人等待的都是她。
這有什麼不對嗎?能等待富江是他的榮幸,可如果他讓富江等待……就是罪大惡極,無可赦免的行為了。
鬼舞辻無慘都要以為自己剛剛看到的白眼是錯覺了,他壓下心底的疑惑與猜測,頷首同意。
*
大正時代在日本的歷史中也是十分興盛的時期了,不少外國的商人前往日本開始了貿易,形成了十分繁榮的景像,大正時期也被稱為自明治維新之後前所未有的盛世。
即便是在夜晚,街道也並不黑暗,來來往往的人們不知道是為什麼而奔波,但總歸是為這條街道增添了些人氣,這也是他們這些背景板般平凡的人存在的唯一價值了。
富江原本以為今天也會是像往常一樣無聊的一天,丈夫月彥卻突然停住了腳步,微微側頭向後看。
是看見了什麼嗎?以前的情人?她漫不經心地想,並沒有多好奇——即便是舊情人,她也有十足的把握沒有人會在看見了富江之後轉移自己的視線。
但繪水戶卻扯了扯她的衣角,露出了有些興奮的表情,眼睛也變得猩紅。
這家伙到底是什麼情況啊,眼睛居然還能變紅,只有在這點會讓富江產生微妙的嫉妒感了,她的頭發和眼睛都是純黑,無論是染發還是戴美瞳都沒有絲毫作用,即便她對於自己的美貌十分滿意,但有時候也會因為無法改變造型而感到有些遺憾。
這個紅色倒是挺像月彥的,而且還變成了豎瞳……一點也不好看,甚至可以稱得上醜陋了,跟她這樣完美的女人完全沒辦法相比較嘛。一想到這,富江的心情又變得極好,難得的對繪水戶露出了一絲笑意,盡管這是勝利者的微笑。
她心情極好地順著繪水戶和月彥的視線轉過頭,看見了一個頭上帶疤的紅發少年,雖然額頭有著醜陋的疤痕,那神情卻十分吸引人,明明也是紅色的眼睛,卻要比月彥和繪水戶的要更溫柔更讓人舒適,就像是陳釀過後的紅葡萄酒。
明明心中飽含憤怒,恨不得將眼前人行千刀萬剮之刑,卻卻還是能從他的眼睛中看出來他內心的溫柔。富江曾經看到過類似的眼睛……眼睛的主人也是紅色的短發,比他高大許多,卻早已經死去,甚至來不及成為理想中的小說家,為他最愛的小說寫上結局。
眼前的少年憎恨地盯著自己的丈夫,幾乎是以凄厲地語氣喊出了一個富江從未聽說過的人名。
「鬼舞辻……無慘!」
作者有話要說:
女主三觀不代表作者!女主在原著就是個屑嗷。
你們應該能看出來結尾的小少年是誰吧哈哈哈那麼這本同人的劇情也要展開了(暗搓搓地笑
血鬼群棲(四)
她的丈夫肯定有什麼秘密在瞞著她。
這種不被信任的感覺讓她有點不愉快,卻也讓她感到興奮,甚至勾起了她心中濃濃的征服欲。
秘密不僅使女人更有魅力,男人也同理。如果生活中什麼都是古板無波的,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那人生未免也太無趣了吧?
無趣就是最大的罪了。富江對此深以為然。
盡管『鬼舞辻無慘』這個名字對於富江來說是全然陌生的,但也不妨礙她對號入座——很明顯,這就是她丈夫一直隱瞞著的別名了。
在禁刀令早就被頒發了的現在,還有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少年手握著刀,一副恨不得把她的丈夫殺之而後快的感覺,這可真是奇妙呀。
他的身上穿著的比起私服倒更像是制服,富江以前見過的新選組的制服就和它很相像……再加上他佩了刀。在大正年間應該是沒有什麼反抗組織的,而且他還這麼仇恨自己的丈夫,眼中完全看不進其他人……
呀,該不會是針對鬼舞辻無慘而建立起來的組織吧。富江被自己的想法驚道,哧哧地笑著,伸出手掩住了嘴。
在她的耐心快要被平靜的生活完全的消耗殆盡之時,還能得到這樣的收獲,可真是完全掃除了她之前的煩悶。富江的鼻尖很敏銳地嗅到了一絲對她而言並不算陌生,甚至可以說是十分熟悉的血腥味,這並不是從無慘的身上傳來的——他身上的血腥味要更厚重一點。
富江克制著不去看血腥味傳來的方向,想也知道十有八九就是她丈夫搗出來的鬼,或者說是……對於少年的挑釁。她只對著半大的紅發少年歪了歪頭,一派天真模樣抿著嘴笑了一下,又轉過頭看著無慘。
「怎麼了?親愛的。」就連呼喚著無慘的聲音都變得高昂了些,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她的好心情。
她可不覺得鬼舞辻無慘針對這麼一個小孩兒有什麼不對勁的,在她的字典裡可從來沒有過『謙讓』一詞。所有妨礙富江的存在都是沒有存活必要的,她想怎麼欺凌都是正確的,如此換位到無慘身上,她也覺得這再正常不過了。
鬼舞辻無慘此時卻不得不忽略了他的夫人,應付般的低頭安撫道:「沒什麼事。」眼神卻還是看著紅發少年的方向,嘴角也勾起了輕慢的弧度。
被忽視的感受讓人很不愉快,但介於他們帶來的這場戲實在是太有趣,富江大度的決定原諒他這一點,還沒等她問出那個有著溫柔眼眸的少年是不是他認識的人,就聽見旁邊又發生一陣騷亂。
躺在地上的人一臉驚恐,面目猙獰,口中時而發出「呵呵」的哀嚎聲,她被按倒在地,只能用求助的眼神看著來往的路人。伏在她身上的人指甲變得尖銳,嘴角滴落的不僅有涎液還有血液,就連皮膚都是不正常的灰白色。
可路人見到這種景像也不會勇敢到上前幫忙——大概人性就是如此涼薄吧,他們只是寧願使勁推搡著其他人也要遠離這個災難的現場,卻也因為自己的好奇心而不願意離的太遠,站的遠遠的漠視著這一切,一邊低頭和自己的同伴竊竊私語。
也不知道到底是食人的景像可怖,還是他們無情旁觀的模樣更讓人心生恐懼了。
富江的眼神漠然,即便看到了疑似食人的血腥場面,她也只是厭惡地皺了皺眉,向鬼舞辻無慘的方向靠了靠,滿含厭惡地道:「真是可怕呀。」
與其說是可怕,她更討厭的是這一切帶來的強烈即視感,引起了她不好的回憶。她也不是沒有像這樣躺在滿是塵土沙礫的地板上,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血肉被強行分割,她自己卻無能為力的。
但也只是討厭的程度了,遠遠達不到要她親自上前解救的地步,她甚至都不願意跟身邊明明有能力解救的鬼舞辻無慘提一句。
她一點也不關心這個突然出現的食人怪物究竟是個什麼物種,又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會對多少人造成傷害。
與她無關不是嗎?
盡管富江一直不願意承認,她也知道自己與普通人類不再是同樣的物種了……她活躍在表世界,卻不代表她對裡世界一無所知。
她曾經經歷過世界的無數次重啟,無論是猶如蝗蟲過境的『魚』,還是飄揚在天際的『人頭氣球』,亦或者是蔓延至整個世界的大霧和霧中的美少年,都是她曾經歷過的真實事件[1],即便是她自己都曾經造成過世界毀滅之後的再次重啟,這才導致富江不得不因此收斂,不再為所欲為而是克制著不讓自己受傷,不讓自己『分裂』。
她的壽命遠比你想像中的要長,也比你想像中的更短。
若說是『富江』這一類存在,從她被自己的同班同學和老師分.屍變成怨念的產物之後,她就再也沒有死去過,無論世界幾次三番走到了盡頭的終結,她仍然存在。
即便說是她與這個星球同壽也不為過。
可單論『富江』這個人,她的年齡永遠地停留在了十八歲,即便是之後再次復生,也往往活不過多久就會慘遭殘忍地殺害。
她永遠停留在了花一般的年紀,卻向死而生。
她見過的,經歷過的一切如果用書冊作為承載物,即便是用一整個房間也放不滿吧。這樣看來只不過是一個食人鬼,實在算不得什麼了。
「別害怕。」鬼舞辻無慘的手輕柔地撫過她盤起的發,溫柔地攬過她安慰道:「我們快走吧。」
富江毫不遲疑地點了點頭,轉過身就准備回到車上,走了兩步之後卻又有點猶豫,下意識地轉過頭看向了那個少年,正和他對上了視線。
少年顫抖著,視線在她和食人鬼之間打轉,也不過是一兩秒,就把手放在了腰間,衝向了食人鬼。毫無疑問,少年正在猶豫是否要上前繼續追蹤鬼舞辻無慘,卻又不忍心看到路人被傷害,而他最後的選擇是『保護』。
這樣溫柔的選擇倒也不出乎她的意料。
富江也移開了視線。
以後總有機會見到的。她想。那雙眼睛可真是好看又令人懷念啊……
「你還愣著干什麼?」富江扯了扯繪水戶的衣袖,才勉強讓她回過神。
繪水戶下意識地舔了舔自己的虎牙,在感覺到鋒利尖銳的觸感才「哼」了一聲,不再說話——她可不想在自己平息心中莫名的興奮之前就暴露出自己醜陋的一面。
啊啊,虎牙的確是很可愛沒錯,可是又長又尖銳堪比獸類的話……這不就是齙牙嗎!繪水戶生氣地想。她可是富江啊!怎麼能有齙牙,而且虎牙也是門面上能看見的,時不時就會變得尖銳又突出的樣子真是讓她煩惱。作為一個超級美少女,牙齒整齊可是最基本的呀!
被本體富江發現了的話,自己一定要被嘲笑很久。繪水戶想到這裡,更緊閉著嘴了——這也導致富江發現無慘身份的時間延期了。
「富江……是怎麼看待剛剛的那個人的呢?」已經坐在了車內柔軟的坐墊上,鬼舞辻無慘故作無意地試探道,他的語氣就像是茶余飯後的閑聊一樣,只是隨意地問了一句,並不在乎結果——只有富江知道他這樣掩飾地並不成功的小心思有多好笑。
以他對富江的了解,她雖然看起來是個過分美麗的嬌小姐,卻也有著與普通人全然不同的地方,那就是性格。猶如神祇一般漠視著人類,他曾經派過僕人去試探,也發現了她根本不會對別人產生諸如同情心之類的同理心的事實。但富江卻也有著屬於人類的貪欲和自我中心,不……或許正是因為她的自我,才會讓她對於自己以外的事物完全不在意吧。
這大概也是沒心沒肺的最高境界了。
這樣的富江會給他什麼樣的答案呢?是無趣的『好害怕,好恐怖』還是驕縱的『好不衛生呀,而且他居然吃生食』呢?鬼舞辻無慘下意識地壓低了帽檐,嘴角微微翹起。
富江的回答常常會出乎他的意料,也因此給他帶來了不少樂趣。她從不掩飾自己的缺陷——可能她也並不認為那是缺陷——無論對誰都可以毫不顧忌的打罵,驕恣的理直氣壯,也正因此反而顯得格外……直率的可愛。
啊,也說不定她會說『我也想嘗嘗呢』。
畢竟富江是世間少有的能夠在一定程度上理解他的人……這一點就足夠說明她的珍貴性了。
富江可不知道鬼舞辻無慘對她居然有這麼多誤解,她只是借著街邊的余光專注地打量著自己的指甲,一邊漫不經心道:「少見多怪。」
少見多怪。
啊,這可真是他沒有料想到的回答。鬼舞辻無慘難得地露出了發自內心的笑,即便這笑意看起來也陰冷至極。
要不是被獵鬼人找到了,他可真不想離開他的富江呢。他遺憾地想。
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哈哈畢竟
屑老板名言:「我不就殺了你全家嗎?你就不能當成你全家被龍卷風刮跑了?」
能理解這種奇葩三觀的恐怕真的只有女主了
*
(搓手手)世界重啟也算是一個制約啦,具體的我就不講了
血鬼群棲(五)
在發現鬼舞辻無慘有她所不知道的秘密之後,富江總算不再是之前那樣偶爾會愛答不理的狀態了,反而變得熱情了許多。
具體就表現在她連吃飯都開始纏著鬼舞辻無慘了。
鬼舞辻無慘雖然已經是鬼了,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嘗不到人類普通飯菜的味道,至多也只是不如人肉香甜可口罷了。如果非要將兩者做比較,大概一個是人間珍饈,另一個卻是天上蟠桃。
更何況人類的飯菜也不能使他變強。
雖然鬼舞辻無慘為了不暴露自己鬼的身份,平日裡也是會進食的,食量卻並不大。這個家裡雖然也會夫妻二人和繪水戶一起吃飯,但從來不存在等誰來了再開飯的事情,如果鬼舞辻無慘有公務要忙,母女二人也是各吃各的,久而久之他們也沒有強行聚在一起了。
他都習慣了這樣自由的生活,並對此十分滿意,富江卻在飯點之前突然敲響了書房的門。
他作為鬼,聽力十分驚人,從那個輕快的腳步聲就能聽出來走路這麼快活又沒規矩的准是他的小妻子,提前停下了手上的動作,整理好不能被看見的文件,雖然還是裝模作樣地坐在辦公桌前,心思卻早就飛遠了。
「進來。」他淡淡地應道。
還沒等他話音落下,富江就推開了門,三兩步助跑就衝進了他的懷裡。
也得虧鬼舞辻無慘變成了鬼,雖然富江身體瘦削體重也很輕,但這衝擊力可並不算小,如果以他最初的人類身體的病弱程度,被這麼一撞恐怕一口氣沒提上來就命歸黃泉了。
富江這樣粘人的姿態著實少見,鬼舞辻無慘即便早就做好了准備,還是睜大了眼睛,僵硬了一瞬間才把手掌罩在她的腦後,輕柔地順了順她的頭發,問:「今天怎麼敲門了?」
他僵硬的那一瞬間顯然不是因為富江突如其來的親昵而感到不知所措,只是單純的在克制自己下意識的攻擊反應。
富江以往無論去哪裡都不會敲門的,就像巡視自己的領地一樣理直氣壯,雖然鬼舞辻無慘因為能夠提前聽見腳步聲,倒也不至於完全沒有准備。
富江順著他的動作乖巧地昂起了頭,勾著嘴角甜笑道:「想和你一起吃飯。」她細嫩的手指抓著無慘的衣服,輕輕地扯了扯他。
吃飯?
無慘想了一下,也不是什麼大事情,何況再過不久他離開就見不到這樣的富江了,倒不如珍惜現在的時光。他點頭應允,口中還說著膩人的甜言蜜語:「能和你一起吃午餐,今天一天都要有好心情了。」
富江活了這麼久,向她示愛的男人都得數以兆記,聽過的甜言蜜語自然也不在少數,可是能油膩的這麼清新脫俗(?)的也只有鬼舞辻無慘一個人了。
他是不是單身了很久啊。富江暗忖。
心裡是這麼想著,說出來就有點不合時宜了,她只是勉強地笑了一下,拉著鬼舞辻無慘的手走向用餐的房間。鬼舞辻無慘也並沒有掙扎,他早就在聽到富江動靜的時候收拾好了文件,現在也十分順從的跟著她走。
兩人落座後,鬼舞辻無慘才有些疑惑地問:「繪水戶呢?」
啊,忘掉了。
嘖。富江不易察覺地撇了撇嘴,在注意到無慘看向她之後臉上又掛上了明艷的笑容:「不知道呢,這孩子剛剛說肚子有點不舒服,我就讓她繼續休息了……」
話音未落,她就看見了正走過來的繪水戶,繪水戶顯然也是聽見了富江的話,腳步稍有停留,尷尬地杵在那裡。
人生最尷尬的事情莫過於說別人壞話結果被當面揭穿了,富江卻完全沒有這個自覺,她只是理直氣壯地盯著繪水戶,眼中暗含威脅。
繪水戶倒是想直接說出來自己根本一點毛病都沒有,富江這麼說只是單純的不想讓她加入他們的飯局,但礙於富江威脅的眼神,她忍耐再三,還是應和道:「是的,剛剛有點不舒服,現在又好了許多,難得一家人能夠一起用飯了,我當然還是要來陪伴父親大人和母親大人的。」
她被富江壓制了這麼久已然成為了一種習慣,對於富江本體的恐懼也深入骨髓。在她成長為和富江一樣的完全體之前,恐怕是不敢升起半分反抗的心思的——她知道自己在家中的地位究竟如何,可不想被富江吞噬了。
母女倆的互動當然瞞不過鬼舞辻無慘,他光是從繪水戶腳步聲和呼吸聲的變化就能聽出她的驚訝和猶疑、不甘,更何況兩人的演技也都不算精湛,一眼就能看出來究竟發生了什麼。
他並不覺得富江欺負繪水戶的行為很小家子氣,反而覺得有點可愛——這種行為不就像是在爭寵一樣嗎?富江因為想要跟他獨處而不希望女兒加入,這種連自己女兒的醋都吃的行為真是令人憐愛。
然而富江只是單純的討厭繪水戶,不想見到她而已。
繪水戶也只是單純的餓了想吃飯,又不想退下去顯得自己低富江一等而已。
……還是讓這個美好的誤會保持下去吧,看破不說破,給鬼舞辻無慘一點面子。
「富江晚上想吃什麼?」鬼舞辻無慘專注地看著富江,以比往常更加柔和的態度問。
富江沒有搭理他,在把口中的食物細嚼慢咽下去之後才慢悠悠地答道:「這不是正在吃午飯嗎?怎麼就想到晚上啦?」
怎麼有種她當年還是個高中生的時候的感覺?早上上課惦記著午飯,吃完午飯又開始惦記晚飯,下午上課開始惦記著放學,放學了又惦記著什麼時候放假……
鬼舞辻無慘並沒有想那麼多,只是寵溺道:「想讓你吃到更好的東西……要沒有遺憾才好呀。」他伸出手為她擦去了嘴邊的碎屑。
畢竟他走前是肯定不會留下她的性命的……在他享用富江的時候,如果富江保持在最佳狀態就最好不過。今天難得三人聚在一起吃飯,之後幾天他忙碌起來准備離開就不一定有這樣的機會了,倒不如早點請她吃飯。
說這次晚飯是斷頭飯也不為過了——但富江是肯定不會知道的。
其實帶走富江倒也還不錯,富江能夠理解他,也能給他帶來樂趣。但富江之於他也不過是『儲備糧』的存在,他是不可能,也不會放任自己對其產生什麼超過對食物的感情的,這次離開本就是為了躲避鬼殺隊的追蹤,再帶上這麼一個嬌氣的女人實在有些累贅。
倒是明明被他給予了血液,卻一直至今都沒有表現出異常的繪水戶讓他覺得有點意思。雖然繪水戶也和他一樣畏光,但卻能在不食用人肉的情況下仍然表現得像是個普通人類,除了生長變得極為迅速以外似乎與以往沒什麼不同。
更何況繪水戶的畏光只是會下意識的避開陽光,他為了保持自己的父親形像,還從來沒有強迫她走出去曬太陽過。如果畏光程度並不像普通的鬼那樣嚴重,只是感到灼傷而不會被完全消滅的程度也足夠了……雖然他對此並不抱太大希望。
……而且她還和富江長得那麼像,難道擬態是她的血鬼術嗎?
繪水戶他是肯定會帶著的,一個兩三歲的小女孩往肩上一扛就能走,也並不費事。富江就不用留了,他克制了自己這麼久沒有碰的稀血,也終於到了可以享用的那一天了。
他已經開始期待晚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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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祇般的少年有著綺麗的面容和瘦弱的身姿,下半身卻完全陷於一灘仿佛還在蠕動的淤泥之中。
艾爾德裡奇蜷縮在最陰冷潮濕的角落,啃食著自投羅網的獵物,卻聽見了輕快的腳步聲。
他抬起了頭,下意識的舔了舔因進食而格外濕潤的唇。
來人有著白橡的發色,七彩的眼眸,頭上如同潑了血一般,面露無憂無慮的微笑。
……是同類呀。
他們目光交錯,對彼此有了格外明晰的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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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鬼群棲(六)
富江從沒想過自己竟然會遭受這樣的對待,真是讓人惱火。
她陰沉著臉,使勁地踹了一下凳子,在感覺到疼痛後才不情願地縮回了腳。她只能繼續無力地趴伏在地上,等待著自己的細胞不斷分裂增殖,以修復自己殘破的身軀。
值得言說的是她伸出的那只腳極小,像是剛出生不久的幼童的腳,盡管足夠白皙滑嫩,配在富江的成熟女性的軀體上卻還是顯得十分畸形。
可惡啊……男人果然都是騙子。她狠狠地磨著牙,發出了令人不適的吱嘎聲,但這個偌大的宅子除了她也沒有活人能聽見這個聲音了。
無論是總忍不住注視著她的管家還是暗中嫉妒她的女僕們,只要是活著的、心髒會跳動的生物,都只能長眠於這座宅邸,在等待自己的屍體逐漸冰冷甚至是被蟲蟻啃食的過程中看著將他們變成這副模樣的犯罪者揚長而去。
啊啊,他們的心中就不會有一絲憐憫嗎?——這個問題的答案是顯然的,看著他們嬉笑著啃食屍體的模樣就可以看出來了。
這不是人類能干出來的事,而那些人也的確不算人類,他們就是地獄中爬出來的惡鬼,是神明降以懲罰的巨獸天之公牛。
時間倒轉回一天之前,管家原本還兢兢業業地工作著,突然就看到宅內闖入了幾個奇裝異服的家伙。
他不以為意,這些面孔對他而言並不算陌生,他曾經見到過主人家月彥與這些人交談,便也沒有想太多,只當是主家的客人。直到他看見曾經只覺得是奇裝異服的幾人露出了獠牙和利爪,在漫不經心的談笑間割下了小女僕的頭顱。
「我差點還以為他真的迷上了那個女人呢。」其中一個惡鬼的表情十分生動,略帶著些遺憾道——盡管誰都不知道他的表情是不是自己的真實想法。
另一個人顯得比他要穩重許多,瞥都不瞥他一眼,淡漠地回復:「有點意思的食物罷了。」
食物……食物?!
管家目眥欲裂,對於這些輕賤人類生命的家伙產生了濃濃的憎意與伴隨而來的無力感,但他也從他們的話語中提煉出了有效的信息,他趕忙爬了起來,把躲在自己身後的其他女僕推向了兩個惡鬼的方向,努力的讓自己無視那些帶著不解、驚恐與怨恨的眼神,逃也似的爬走了。
「噫。」鬼對於被同伴推來擋刀的女僕也沒有什麼同情心,而是來者不拒的斬殺了。
「要追嗎?」
「不急吧,那個方向……」鬼看著管家踉蹌的背影,冷笑了一聲:「是無慘大人。」
靠著躲在其他人身後亦或者是拿其他人擋刀以苟活的管家,在好不容易爭取到那一段可以逃亡的時間後,第一反應居然是奔向了富江所在的寢間——而那是以往的他從不被允許靠近的地方。
管家沒有見到過幾次富江,甚至連正臉都沒有打量過,只能透過自己的余光來觀察那位夫人曼妙的身姿,並為此深深的著迷。
這些鬼看起來是不會放過誰了,更何況以他們的武力值也無力反抗。管家此時也顧不得什麼了,拿袖子揩了揩自己的冷汗,一心只想著找到富江夫人,帶她一起逃走。
他的心中甚至還在為這次突然的襲擊而感到隱秘的慶幸,雖然死了那麼多人……但是他終於有機會接觸到富江了不是嗎?只要他帶她走,她就只是他一個人的了……
光是想到這裡,管家的心中就飽飽漲漲的,呼吸也因為狂熱的心態而變得急促。
他拉開了那扇門。
在室內的富江並不喜歡拘束,自然是怎麼隨性怎麼來,此時此刻穿著的和服也是半開半敞,隱約能見到肩頭露出的一抹白皙,她正捻起一粒小小的糕點,背對著管家卻像是感覺到了什麼一樣微微側頭。
她的側臉也完美的到了人神共憤的地步,亞洲人的面容為她的五官整體增添了幾分精致秀美,卷翹的睫毛在燭火下顯得格外纖長濃密,幽深的雙眼注視著管家,讓他感覺自己幾近窒息,但更多的還是狂喜。
富江在注視著我,她的眼裡只有我一個人。管家想想都覺得血脈賁張。
他痴迷地伸出了手,搖搖晃晃地向前想要觸碰她,得到的卻只是他眼中神女的一句不屑地責罵:「誰准你進來的?快滾出去,真是髒了我的眼睛。」
她的言辭一點也沒有普通閨秀的婉轉動聽,甚至可以說是刻薄的,可即便是這樣的富江也令他深深的著迷,他也情不自禁的在心中為她開脫——她好清純好直率好不做作。
「富江,富江……」管家呢喃著這個早就熟記於心的名字,卻突然感覺到了一陣疼痛,在他的視野裡,伸出的手與胳膊突然被強行分離,血液四處飛濺,甚至還有一滴落在了富江的裙擺上。
「啊!」富江尖叫道,向後縮了一下。
不要害怕,不要害怕我,也不要用這樣厭棄的眼神看著我……管家心中想著,也無暇顧及自己的手到底是被誰切斷的,被富江眼神激怒的他只更向前走了兩步。
然而富江並不是被血腥的場景嚇到了,她只是一臉嫌惡地抱怨道:「真髒啊!」
管家停住了腳步。
他的手無力地垂下,被切斷手腕的劇痛與極速失血帶來的痛楚已經影響不到他了,他終於無法支撐自己的身體,無力地暈倒,視線漸漸模糊,唯一清楚的只有眼前少女模樣的人,可他即便想要再說些什麼,也開不了口了。
鬼舞辻無慘站在門口看著這一場鬧劇,竟然產生了想笑的衝動。
她的迷戀者的血液仍然在汩汩的流著,甚至蔓延到了他的皮鞋底部,富江卻對此滿不在乎。這樣冷心冷肺的富江讓他產生了一種仿若照鏡子般的厭惡與愛戀,也不免對這些仍然抱有痴心妄想的人類感到荒謬可笑。
他舔了舔嘴唇,卻並不是被管家的血肉吸引,而是直直地看向了富江。
富江對將來要發生的事情也並不是完全沒有預感,她皺了皺眉,問:「這樣處理起來會很麻煩吧?」
鬼舞辻無慘低低地笑了幾聲,用富江所熟悉的溫柔眼神看著她道:「不麻煩,只要離開這裡就好了。」
他一步一步邁步向前,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富江,半晌又笑了一下,微微俯下身,用他微涼的手指抬起了富江的下巴。
「在走之前,我一定會好好享用你的。」他用十分深情的語調說道,卻在露出獠牙的下一刻被喝住了。
「等一下!」
兩人一齊看向了門口,瞳色猩紅,正中間還是獸類豎瞳的小女孩長著她熟悉的面容,只除了那變得尖銳的利爪。
即便知道自己估計又要重蹈覆轍被殺害了,富江對此卻也並沒有那麼在意,第一時間關注的只是繪水戶變得極具攻擊性的外貌。
「好醜。」她情不自禁道。
繪水戶的額間暴起青筋,這也是她的痛點,所有富江最在乎的也只有自己的美貌了……可即便她再怎麼希望這個富江被鬼舞辻無慘以最殘忍的方式分.屍,此時此刻也必須保下富江,不能讓鬼舞辻無慘吃到她的哪怕一片血肉。
「怎麼了,繪水戶?」鬼舞辻無慘以堪稱柔和的語氣問。
繪水戶面色平靜地說:「把媽媽讓給我吃吧……我想要完全的擁有媽媽,和媽媽永遠的成為一體。」她渴求地看著自己名義上的『父親』,就好像自己提出的只是要買路邊一個娃娃那麼簡單的要求,而不是想要親自將自己的養母啃食殆盡。
鬼舞辻無慘沉默了。
在他心中經過一番權衡之後,他竟然點頭了,他對於繪水戶這個自己創造出來的孩子總是很有耐心,也不知是不是有什麼其他的原因。
為此,他甚至可以將期待已久的、快要到嘴的食物拱手相讓。
只不過是食物而已,比起他的大業根本不值一提。
富江眼睜睜地看著他轉身離去,就連要被殺或者吃的時候都沒有這麼憤怒,她此時此刻又憋屈又煩悶,尖叫道:「你什麼意思?!你——」
後半句話還沒說出口,就被頭也不回的鬼舞辻無慘一揮手斬下了頭顱,整個身體爆開,成了幾團肉塊。
「真是像個喪家犬一樣啊。」繪水戶哈哈大笑,眼淚都笑了出來,她是真心的為眼前的所見感到愉悅與痛快。
同為富江,繪水戶當然知道富江為什麼突然變得這麼生氣——所有殺了她的人都是因愛而生恨,可這個鬼舞辻無慘竟然將她拱手相讓?!開什麼玩笑?那豈不是顯得她就是個可有可無的存在?
剛被斬首的富江還沒有那麼快恢復到可以再次開口的程度,只能努力的拼合肉塊,房間裡肉塊蠕動粘稠的聲音格外明顯。
繪水戶當然不會讓鬼舞辻無慘吃掉富江……在鬼舞辻無慘准備逃跑——或者說是離開的這兩天,她也因為一個意外得知了這個世界『鬼』的存在,以及自己之所以有異於富江本體的原因。
她自己清楚富江究竟是個怎樣的存在,也清楚鬼舞辻無慘的強大,當然不會讓他們有融合的可能性。她不可能永遠屈居於鬼舞辻無慘之下,也不希望富江吞噬了鬼舞辻無慘再次壓在她的上頭,最好的方法就是背著鬼舞辻無慘先徹底地消滅本體富江,自己再靜靜地等待以韜光養晦。
她有著富江的美貌,也比本體富江要更聰明,武力值更高,這個世界真正的主宰應該是她才對,所有人的目光都應該注視著她。
繪水戶蹲下身,心中產生了一股勝利者的快感,猶豫再三還是沒有遵從內心的渴求撿起富江的血肉。
想吃人什麼時候都可以吃,萬一吃了富江導致自己被徹底同化就糟了,她現在可不想抹消自己的獨特性了。
半晌,她嗤笑了一聲,毫不留情地轉身離開了——走之前當然沒忘記放了把火。在這個年代可不像現代有消防隊可以快速滅火,那麼大的火勢,而且宅邸也足夠偏遠,火焰熄滅之前至少足夠把富江徹底消滅了。
灼熱的火浪像是要把天空都吞噬,燃起的黑煙和焦臭的味道把這一整片區域都化為了煉獄,吞吐的火舌讓人生畏,但也總有不怕死又足夠善良的人湊近。
在鬼們都離開後,整座府邸已經沒有活著的存在了,即便沒有被殺害,在這樣的火勢下,也很難有人幸存吧。
可穿著背後印著『殺』字的黑色隊服的男人還是懷著擔憂的心態走到了門口,即便皮膚都被熱氣熏的干燥,他還是不願放棄的大聲地喊道:「裡面還有人嗎?!」
他是循著鬼的蹤跡而來的,但比起殺他可能根本打不過的鬼,眼下顯然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救人——他作為鬼殺隊隊員,唯一的特長也只有感知生命了。
他無法像其他的隊士一樣用呼吸法,也因此受盡鄙夷,這種在平時完全派不上用場的能力,在救援的時候反而能起到意外的作用。
無論是誰都好,請被他拯救吧,請告訴他存在的意義吧。
他終於聽見了隱隱預約的屬於女人的求救聲,婉轉而幽怨,被煙熏了太久而有些沙啞。
「來救我吧……只有你能救我……」
作者有話要說:
田中是杜撰角色嗷
嘿嘿嘿成功潛入藤之家,四舍五入就是潛入鬼殺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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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鬼群棲(七)
少女嬌弱又格外魅惑的聲音就像是來自深淵的呼喚,沒有人能輕易抵抗,更何況聽見他呼救的少年本就處於對自己十分迷茫的階段,心地又格外善良。
如果不是真正善良的人,恐怕是不會在看到這燃起的熊熊大火之後還有勇氣靠近,甚至尋找需要幫助的人吧,光是這種無畏的品質就足夠難能可貴了。
他咬了咬牙,取出自己隨身攜帶的水壺,澆濕了醫療包中准備的繃帶和身上的衣服後,就蒙在了臉上一鼓作氣衝了進去。
灼熱的感覺讓人的皮膚都仿佛在發出痛苦地呻吟,濃煙被吸進鼻肺的感覺更是讓人快要窒息,哪怕是學過了呼吸法的劍士,也會感到痛苦不堪——更別說他根本沒有使用呼吸法的那種才能。
所幸宅邸的橫梁還沒來得及掉下來,他得以暢通無阻地衝到求救聲所在的房間。
房間的門是半掩著的,從門的縫隙中伸出了一只有著瑩玉般光澤的手,本是很可怖的畫面,在他的眼裡卻十分令人著迷。
是誰的手才能如此美麗呢?想必手的主人也有著不遜於這只手的光彩,此時此刻應該正哭得梨花帶雨,渴求地看著他……他幾乎要忘記自己救人的初衷,不是因為求救的人是美少女,只是單純的他想要幫助到別人而已。
他推開了那扇門,火似乎就是從這個房間開始燃燒的,所以房間的損毀程度要比其他地方嚴重很多,生存環境也更惡劣,如果讓他在這個房間呆著恐怕也過不了多久就會昏迷,而這個求救的少女能保持清醒就顯得格外特別了。
少女的臉卻並不如他想像中的那般美貌。
也是,被火焚燒了這麼久,身上都是斑駁的灼痕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了,她的皮肉都被燒得烏黑,其余的部分也都皮開肉綻露出肉的部分,只有那只靠近門的手幸免於難。
最恐怖的卻並不是她被灼燒之後的模樣,而是她身體的狀態——被斬殺之後還沒有來得及完全恢復,導致她斷裂的肢體處都生出了畸形的小手小腳,與本體分開的部分也漸漸顯現了人臉一樣的怪物。
穿著鬼殺隊隊服的劍士明明是對於這種怪物深惡痛絕的,但也許是清楚這再怎麼詭異也絕不是他所憎恨、並發誓要爭鬥一生的『鬼』,便再也升不起任何厭惡的思想。
她是多麼惹人憐愛啊。
就仿若於火焰中涅槃的聖蓮,火勢也蔓延到他的心裡。
他伸出手,緊緊地抱住了少女的軀干,不顧自己還身處於火焰中的宅邸這樣惡劣的環境,將頭埋在了少女的肩頸處,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結果當然是被濃煙嗆到了。
「帶我走。」富江低聲呢喃道——而沒有人能夠拒絕富江的請求。
他不再遲疑,抱著少女逃離了這個是非之地,任由地面上仍在發出慘叫的屬於少女的肉塊被燃燒殆盡。
她需要我。劍士想著。她能依靠的只有我了。
而她對於劍士的意義也是不同的……原本僥幸在鬼殺隊入隊試煉中活下來的他,卻發現無論怎樣努力,始終都與可以使用呼吸法的劍士們有著天塹一般的差距。
無論是用劍的技藝還是對於身體的錘煉,他已經拼盡全力鍛煉自己了,卻始終追不上,也沒法拉近差距。同期的其他劍士已經有成為柱的人了,他卻始終停留在原地,漸漸的只能凝望著昔日同伴們的背影。
如果鬼殺隊是每月每年都有考核制的話,他一定早就被開除了吧……當初能夠進入鬼殺隊本就是僥幸了。
劍士用自己的身體護住了懷中少女的軀干,在出了仍在燃燒中的宅邸之後,脫下自己那已經殘破不堪的鬼殺隊隊服,小心翼翼地罩在了少女的身上。
他也不想用這樣布滿髒污的外套罩住她,這讓他感覺自己仿佛在褻瀆神明,但眼下也沒有更好的選擇了,她身上原本穿著的絲質服裝早就燒盡了,總不能任憑她赤裸著吧?
……雖然估計也不會有人對這堪稱恐怖的畸形怪物產生什麼旖旎的想法了。
他回到了自己暫時居住的藤之家,小心翼翼地避開了同伴,才得以把富江安置在自己的床鋪上。經過這麼短短的一段時間,本體富江的修復能力本就要更強一點,已經修復好了面部的皮膚,蓋上被子只露出頭部的話,任誰也想不到她的下半身是那般模樣。
(藤之家是曾被鬼殺隊救過的人為鬼殺隊開建的專屬修養處,所有出任務的鬼殺隊劍士都可以無條件的將藤之家作為落腳點,受了傷的劍士也可以在那裡修養到恢復行動能力為止。)
突然響起的敲門聲嚇了他一跳,在安置好富江後他才裝作無事發生地開門,努力克制著心中的狂躁。
「田中,你遇到鬼了嗎?是受傷了嗎,我好像聞到了一股血腥味。」來人是他的同期村田,和他的關系一直都還不錯,雖然知道他用不了呼吸法,但還是一直在盡自己所能的幫助他。
田中知道自己應該把富江小姐的傷勢告訴他們,讓專人過來治療才能讓她更快的恢復,可他最終還是鬼使神差地選擇隱瞞,露出了一個有些牽強的笑:「沒,沒有啊,你又不是不知道,以我的能力碰到鬼不就死定了嗎?」
村田一愣,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關心道:「那血腥味……?」
「是我在打聽情報的時候看見有房子燒起來了,本來想去看看還有沒有活口……」田中適時的表現出了黯然神傷的模樣,村田了然,也就不再去問——看這個表現就是自己受傷了還沒能救到人。
村田一直會跟田中保持友好關系也是因為田中的性格很好,至少在救援方面他很努力,雖然在戰鬥的時候派不上用場還會拖後腿,事前的信息搜集卻也給他們幫了很大的忙。
「聽說你最近在進行『隱』的考核?加油呀。」村田做了鼓勁的手勢,衝著他擠了擠眼。
田中之前也的確是想要在這次任務結束就申請加入專門的事後處理部隊『隱』的,他沒法在戰鬥中發揮自己的長處,至少能在後勤的方面發揮自己的余熱。
但現在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
田中正思考著要怎麼樣不留痕跡的把村田趕走時,就看到村田伸了伸脖子,疑惑地問:「你床上……是不是有什麼東西?」
村田本身是並沒有惡意的,田中卻像是被戳到了痛處一樣連忙側過身子擋住他的視線,尷尬地笑道:「我沒疊被子。」
「你繼續忙吧,我先去整理一下。」田中假笑道,對著村田揮了揮手就合上了門,徒留村田在門口一臉茫然地撓了撓頭。
他轉過頭,發現富江已經坐起了身,半睜著眼,眼波流轉,顧盼生輝。
他平日是還算穩重的人,在她面前也不免表現得像是個毛頭小伙子,期期艾艾地問好:「你,您好,請問您……」叫什麼名字?
後半句話還沒問出口,就被富江打斷:「喂,你,給我拿件衣服來。」
明明她才是受到恩惠才能幸存的人,卻表現得趾高氣昂,田中也沒有忤逆她的意思,立刻就找了件藤之屋為他提供的還未曾穿過的衣服給她。
富江有些嫌棄的用食指和拇指捏著衣服,雖然覺得面料過於粗糙,但還是勉強套上了。看這個人窮酸的樣子就知道恐怕沒有別的選擇了。
而富江最討厭的就是『窮酸』這個詞和與其相關的一切,自然也不可能給他什麼好臉色。
「我在見到您的時候,那座宅邸已經快要被燒毀了……所以除了您沒能救出其他人來,請節哀順變。」田中說。
富江面色一變,也回想起了讓她不得已落魄到如此境界的罪魁禍首,咬著牙道:「啊,是嗎,帶我去做財產交接,我是那家的女主人。」
狗男人竟然敢那麼無情地殺掉她,還把她拱手讓給別人?(盡管那個別人就是另一個她自己。)
目前是沒法讓他不好過了,但只要她活得夠長,總有機會給他找不痛快的,現在……首要的事情是把他的錢繼承過來,拿他的錢過上她應得的瀟灑日子。
「啊……」田中有點失落,沒想到這麼美麗的女人竟然已經已婚了,同時還有些竊喜,幸好她的丈夫也葬身火海了……不,這種想法是錯誤的。他搖了搖頭。
但這是好事不是嗎?她的一切都被埋葬在火海與廢墟之中,她能依靠的也只有他了,她就只屬於他了。光是想到這一點,他的嘴角就克制不住地上揚。
「我該怎麼稱呼您呢,夫人?」他專注地看著富江,眼中飽含著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狂熱迷戀與占有欲。
富江漫不經心地斜睨他一眼,對這種目光一點也不陌生,想了想後決定還是用回自己的原姓,說:「我叫富江……川上富江。」
作者有話要說:
女主的想法不代表作者嗷!
終於可以去鬼殺隊了,搓手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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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鬼群棲(八)
然而富江畢竟是個大活人,田中就算每次都以『回房間吃飯』或者偷偷把部分食物帶回去,也難免被覺察到怪異之處。
即便他再怎麼想把富江珍藏起來——重點是『藏』——卻還是被抓住了馬腳。
藤之家的負責人一直都是將鬼殺隊的劍士們禮為上賓的,也並不計較田中偷偷帶了一個人回來,反而是十分友善地提出要不要為富江單獨准備一個房間。
「畢竟讓這麼美麗的一位小姐一直……」老婆婆頓了頓,繼續微笑道:「也不太合適呀。」
田中有點煩躁地撓了撓頭,張了張嘴想要辯解,但最後也只是頹然地垂下頭,尷尬地笑道:「不好意思。」
「沒事,舉手之勞啦,您不是也說這位小姐是火災的受害者嗎?對於您這種做好事的人,一直都是抱有敬意的。」老婆婆的姿態依舊十分端莊優雅,面上也帶著和善的微笑。
田中好像就沒有見到她變過表情,心中不安的心情也因為這份安撫而感到平和了許多。富江倒是對此不可置否,對於這種老婆婆更是連多看一眼的興趣都沒有,哪怕現在決定她能否留下的選擇權是掌握在身為主人家的老婆婆手上。
田中不知道自己是出於什麼心態——也許他心知肚明卻不願意面對,對外的說辭並沒有說明富江其實是那家的夫人。
「更何況,能不受紫藤花的影響進來的都是人類不是嗎?既然不是鬼,那大家就都是同伴呀。」老婆婆笑著說。
富江瞥了一眼,仍然沒有開口講話,心中反倒是對此嗤之以鼻了,她對於自己是怎樣的存在再清楚不過了,雖然並不是他們所說的鬼,但也絕不是普通的人類,而是一個更恐怖的怪物。
鬼……是鬼舞辻無慘那種的嗎?雖然鬼舞辻無慘之前一直都偽裝的很好,只有在最後殺她的時候露出了利爪,但富江也對鬼有了大致的了解了。
無論是繪水戶還是無慘,在鬼化的時候都有一個共同特征,那就是紅色豎瞳和尖銳利爪,力氣很大,大概還曬不了陽光——鑒於在她和無慘結婚的那段日子,無慘每次白天都十分堅決的要當一個家裡蹲,無論她怎麼請求都不願意跟她一起出行。
想到這裡,富江又產生了濃濃的優越感。
她可一點也不在意變成了鬼後會不會變強,又會不會有什麼特殊能力……女孩子的話,還是嬌滴滴的更惹人憐愛吧?她才不想變得像他們一樣醜陋呢,那種外表特征看起來像野獸一樣,真可怕呀。
她以前倒是也見過鬼,不過和這邊的並不相似……富江回憶了一下,厭惡地皺了皺眉。
雖然長得有些過分醜陋,但拜詠公卿對她可是真的好——反正所有人在富江的眼裡都是醜的,這倒也不算是什麼大缺點了。
「川上小姐,川上小姐?」村田的手在富江的面前晃了晃。
他也是真的沒想到自己那個看起來十分耿直、有些愣頭愣腦的朋友居然偷偷在房間裡藏了個大美女,在發現的時候整個人都震驚了。
「嗯?」富江漫不經心地答道。
「那之後您是打算怎麼辦?」他問,盡管是在問富江,眼睛卻是看著田中的,這也算是警醒他了:「畢竟我們鬼殺隊隊士全年都要出任務,很危險的,萬一連累到川上小姐怎麼辦?」
田中也不是沒想過這個問題,他知道在富江完成財產交接後,有了那些錢自己一個人也可以過的很好,更何況以她的美貌想要再嫁也是十分輕松的事情,沒有人能夠抗拒她的請求。
可已經被富江魅惑了的人怎麼會心甘情願的選擇放手呢?
「富江一個弱女子孤身在外容易被欺凌……」田中猶豫道。
「田中!」村田厲聲道,表情再沒有剛剛的輕松,而是變得十分嚴肅。
眼下這種氣氛已經到了冰點,就算富江是個隨遇而安的人——當然,前提是物質享受必須足夠優良——此時此刻也明白眼下兩個人在為了她而爭吵了。
這不僅不會讓她覺得苦惱,反而助長了她的虛榮心,如果是以前,富江大概會以傲慢的姿態旁觀,但眼下她還有更在意的事情。
「鬼殺隊……你們的組織是以殺掉鬼為己任嗎?」富江問道。
村田的嚴厲並不是針對富江,對於當著她的面這樣直白的說也覺得很不好意思,反正這個問題的答案也並不隱秘,便頷首:「是的……您可能並不相信,但這個世界上的確是有食人的惡鬼存在的。」
富江狀似無辜地眨了眨眼睛,歪頭道:「我並沒有不相信呀?我倒是還想拜托你們一件事呢……」
「我的丈夫月彥他……」
「丈夫?!」村田一臉震驚地看著她,下意識地開口打斷了她的話。
盡管富江被打斷了發言有點不開心,但還是點了點頭:「有什麼問題嗎?」
村田斜睨了一眼心虛的田中,嘆了口氣,搖了搖頭道:「不,沒有什麼問題,請您繼續講吧。」看來這個田中是真的栽了……村田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我的丈夫月彥好像被人替換了,我家中的宅邸就是那人臨走前燒的,滿屋的佣人無一幸存。」富江故作難過地說,還假惺惺地抬手擦了擦眼角,盡管她完全沒覺得那些佣人的生命有多可貴。
反倒是旁聽者倒吸了一口氣。
「鬼舞辻無慘臨走前甚至還帶走了我們唯一的女兒……」富江想到這裡,臉色也變得十分陰郁,卻並不是因為被帶走的繪水戶,而是因為自己受到的那種待遇。
可惡,同樣是被稱呼為『鬼』的存在,拜詠公卿就會一如既往的寵愛她,鬼舞辻這個家伙真是讓人火大,富江大概這輩子都忘不掉這份仇恨了。
兩人卻突然愣住了。
「節哀順變……等等,」村田的嘴角抽了抽,覺得今天一天之內接收到的信息量遠遠超過了自己所能承受的範圍,嘴都快要合不上了:「你說……鬼舞辻無慘?!」
富江自己是沒覺得鬼舞辻無慘這個名字有多特別的,但看他們的反應,他似乎還挺有名的?這也正好方便她復仇。
她點了點頭:「是的,這似乎是我丈夫的原名,請問怎麼了嗎?」
「怎麼了……問題很大啊!」村田一臉崩潰,只恨不得立刻就找到自己的小烏鴉聯系鬼殺隊總部。
田中倒是想到了更多,他第一次見到富江的場面可並不美好,他清楚的記得少女身體殘破、無助地被火焰包圍的模樣,現在想來罪魁禍首就是鬼舞辻無慘了。
連你也想要把富江從我身邊奪走嗎?不允許,不允許……
他不自覺地開始磨牙,緊緊握著的拳頭讓手心都產生了強烈的痛感。
「啊啊,總之,川上小姐,請問您可以到我們鬼殺隊暫時做客一段時間嗎?」村田問。
富江勾了勾唇角,欣然應道:「當然沒問題啦,我還要感謝你們出手搭救呢……你們會幫我找到我的……前任丈夫的吧?我至少要把我可憐的女兒繪水戶帶回來才行呀……」
村田的神情變得有些恍惚,下意識地應答道:「您的願望我一定會盡全力達成。」
田中並未插話,而是神色陰郁地看著在眼前發生的這一切。
計劃通。富江愉快地想。
等找到鬼舞辻無慘之後,她一定要用最殘酷的方式報復他。
……作為回禮。
作者有話要說:
老板最近下線一段時間,等過兩天富江特殊體質揭露才爽啊(興奮)
……雖然我綜的漫都挺小眾的,沒事,到時候我用命安利(?)
*
感謝 園覷 小可愛的1個地雷!
血鬼群棲(九)
雖然邀請富江去鬼殺隊做客是村田自己做的決定,但最終還是要請示上級才能獲得許可。
結果當然是毋庸置疑的,主公大人不僅對他的急中生智多加贊賞,甚至還提出要親自接見富江——畢竟富江這個身份實在是很特殊,不管她對於鬼舞辻無慘『鬼』的身份知道多少,都是對他們而言極為重要的人物。
鬼殺隊成立了那麼多年,卻始終沒能搜尋到鬼舞辻無慘的蹤跡,甚至連上弦之月都沒有碰到幾個,更無從獲得有效的情報,眼下富江……就是一個最好的突破口。
富江很容易就接受了這份提議,對於要被蒙上眼睛塞住耳朵帶到鬼殺隊總部也沒有意見。她的確是對鬼殺隊有所圖,卻並沒有敵意。
富江渴求的是金錢、美貌、權利等一切在別人看來是俗物,卻能讓她過上好日子的東西,尋求鬼殺隊的幫助也只是單純的想要懲誡鬼舞辻無慘,這一點目的更是完全重合——鬼殺隊諸位對於鬼舞辻無慘的恨意甚至比她還要深重許多。
既然這樣,合作就是當前的最佳選擇了……而且這次前往鬼殺隊主公的住處豈不是能看到很多位高權重的人?光是想到這一點,富江的心情就好了很多。
屑老板跑路了,她得找個新的飯票才行。
*
她原本以為自己會在清醒的時候被蒙上眼睛帶過來,卻沒想到再次睜眼醒來,她就離開了藤之家。
午後的陽光有些刺眼,富江睜開眼睛就被迫直視了太陽,眼角落下生理性的淚水,連忙閉上了眼睛,可即便閉上了眼睛,視野中還是出現了明亮的圓餅狀負後像,她連忙伸出胳膊擋住了陽光的照射,才勉強坐起了身。
「啊,醒了醒了!」她隱隱約約地聽見了屬於少女的聲音,下意識地產生了謎之危機感,看向了聲音傳來的方向。
是一個櫻色頭發的少女,發梢過渡成了草綠色,讓人情不自禁聯想到了櫻餅的甜香。她的臉頰微微泛紅,十分興奮地看著她。少女有一雙淺綠色的大眼睛,眼下也有淚痣,卻與富江的並不在同一處。
富江下意識地點了點自己的左眼眼角。
嗯……還是我的淚痣比較有魅力吧?只有眼角的淚痣才是魅力點呀。
她不自覺地勾了勾嘴角,然而這突如其來的優越感與升起的好感度又被少女胸前的敞口給破壞了。
可,可惡,穿的這麼暴露干什麼?是風俗女嗎?而且看起來還有點胖……啊啊,就算胸大又怎麼樣?這樣的身材還是不如她的苗條,不如她的完美!富江滿腹怨氣,即便少女看著她的眼神十分友善,她也提不起一絲好感。
她嫉妒有任何一個方面能比過她的女孩子,也輕蔑比她醜陋的女性,這大概就是富江從來沒有同性朋友,唯一的一個同性朋友還參與了將她分.屍的原因吧?
「你醒啦!時間剛剛好呢。我叫甘露寺蜜璃,很高興見到你呀。」那個被她在心裡點評了許久的櫻發少女笑著對她擺了擺手,見富江直視她之後又羞紅了臉,手捧著發熱的臉頰感慨道:「啊啊真的太漂亮了!」
漂亮?
富江裝作不在意的樣子,卻下意識地豎起了耳朵,心中對於她的識相感到十分滿意。
其他的柱們也注意到了這一景像,卻並沒有插手的打算,盡管他們一言不發,富江也能看得出來他們眼中的戒備。
真是稀奇……居然有人在看到富江的時候第一反應不是迷戀,而是戒備?
她雖然被勾起了興趣,但心中也產生了濃濃的不滿,反而被激起了好強心。
她也知道,意志堅定的少數人可能並不會那麼快就屈服於她的魅力,但一下子出現那麼多?那個身上纏了一條蛇的人甚至還只看著甘露寺蜜璃!
富江想進行攻略,首要的就是給他們留下一個好印像,如此也只能暫時收斂自己的個性,即便她很不想回復甘露寺蜜璃,也還是垂眸道:「我是……川上富江。」
恰逢此刻主公也出來了,剛剛還在閑聊的幾位柱立刻就以十分莊嚴的姿態半跪了下來,甚至垂著頭並不直視被他們稱呼為『主公』的存在,排面極大。
富江興致勃勃地看向了屋內側,發現端坐在那裡的並不是看起來多有威嚴的存在,甚至看起來只是一個病弱的青年,無關十分清秀,面部卻有著醜陋的疤痕,還咳嗽了兩聲。
這樣的人怎麼能得到他們的尊敬呢?
富江不信邪地又看了看幾位柱的形像,有身形高大的大塊頭,有身上纏蛇的怪人,有滿身是疤的小混混,剛剛表現得有多狂氣,現在面對主公的時候就有多恭敬。
「想必您就是富江夫人了吧?」產屋敷的家主產屋敷耀哉,也即是主公,微笑地看著她,聲音也是十分柔和,讓人感到發自內心的平靜。
富江點了點頭。
「村田隊士說您的丈夫是……」產屋敷耀哉猶豫道,並沒有說下一句,富江卻自然而然地接上了:「是鬼舞辻無慘。」
這短短的一個人名就起到了一石激起千層浪的效果,即便是恭敬地半跪著的各位柱也按捺不住了,猛地抬起頭看向了富江。
「主公大人!」滿身滿臉都是疤痕的白發男一臉不可置信地喊道,還想再說什麼卻被主公大人打斷了:「實彌,不如聽聽富江夫人的說法吧?」
「這有什麼好說的?她既然是那個鬼舞辻無慘的妻子,這說不定從一開始就是個陷阱!」戴著鑲有鑽石的頭巾的男人也皺起了眉,不贊同地說。
盡管知道他們都在指責自己、懷疑自己,富江依然不為所動,現在的情況主權在誰那裡一目了然,先不說更想從她這裡獲得消息的是鬼殺隊,其次這些『小嘍啰』明顯也不是最終決策人。
產屋敷耀哉又比劃了一個『安靜』的手勢,現場才再沒有人開口。
富江這時候才不慌不忙道:「我的丈夫原本名為月彥……可不知道從哪天起,他的性格就發生了改變。」
「而且宅內也經常有打扮很奇怪的人進進出出,直到那天,我才知道,原來我的丈夫早就被掉包了……他殘忍地殺害了大家,甚至把我唯一的女兒也擄走。」富江假惺惺地揉了揉眼角,聲音逐漸哽咽。
這當然是假的,如果不是察覺到了月彥被換走了,她恐怕早就因為厭煩而提出要離婚了。
這份說辭足夠打動人心,但也有人對此表示懷疑,被稱呼為實彌的人看起來脾氣就暴躁,這時候對富江也沒什麼好臉色,他氣勢洶洶地問:「那為什麼你活下來了?」
大多數鬼都偏好少女——這裡的偏好不僅僅是指喜愛,也包括了獵食取向。盡管聽富江說自己已經有女兒了,但從面相看她依舊是二八年華的少女。
這樣的美貌實屬難得,那些鬼為什麼會在殺了其他人之後偏偏放過她?這是最大的疑點。
「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想知道啊……」富江再次抬起頭的時候已經是淚流滿面:「如果死的是我就好了,他為什麼還要帶走繪水戶?我都不敢想像她在他們的手裡會遭到怎樣的對待……」
死了最好。富江惡毒地想。
大家即便對富江仍心有存疑,在這個時候也不好一直逼問一個被傷透了心的女人了,在一夜之間失去了自己的丈夫和孩子,其余的一切也被大火燒盡,她光是能夠活到現在還保持情緒的穩定就已經足夠堅強了。
再針對下去就是咄咄逼人了。
*
另一頭。
「小繪∼」有著橡木發色七彩眼眸的男性突然探出了頭,饒有興致地看著正在優雅地進食的小女孩。
明明只是個小女孩,卻像模像樣地拿著刀叉,將餐盤中的肉切成了一小片一小片才送入口中,這種更像人類的進食方式讓他感到好奇極了。
明明是鬼,明明在吃人肉,為什麼在這種細節的地方卻有著不必要的堅持呢?
繪水戶抬起頭斜睨了他一眼,經過一番細嚼慢咽,把肉徹底咽下去之後才慢條斯理道:「有事?」
「誒……沒事就不能來找你玩嘛?」童磨癟了癟嘴。
「不能。」繪水戶毫不留情地回道。
「你怎麼現在還這麼弱啊?無慘大人明明說富江夫人是稀血……」童磨湊近了,明明是以開玩笑的語氣在問,繪水戶卻從中聽出了威脅的意味。
她的動作也不由自主地一僵,頓了幾秒才拿起手絹擦了擦嘴,回答:「明明是無慘的血太弱了吧?我把媽媽都吃完了還沒法變強,真是帶不動。」
「噗……」童磨忍住笑,不再開口。
繪水戶總算松了口氣,姑且算是糊弄過去了……
希望富江那個臭女人最好被火燒的連渣都不剩。她想。
這母女倆最大的共同點大概就是希望對方以最快的速度最殘酷的方式原地死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哈該打臉還是得打臉的,畢竟不戰鬥怎麼暴露特殊體質kekekeke(你們誤會啦!戰鬥也不代表是富江真的苦學三年成為一代牛批劍士了,那本文恐怕就要改名叫 西門富江吹的不是血,是人頭 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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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 啥事沒有 的1瓶營養液∼
血鬼群棲(十)
作者有話要說:
聽說別的作者都有收藏長評雷,她們的讀者一定很愛她。檸檬樹下坐著我,一顆一顆吃果果。(瘋狂暗示.jpg)
求一求本文、預收文、作者專欄的收藏∼啾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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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 啥事沒有 小可愛的1瓶營養液!啵啵
即便確定了富江要留下,但怎麼安置富江也還是個問題。
她的身份在這裡畢竟還是很特殊,雖然知道她與鬼殺隊的隊士之間的相識完全是巧合,但鬼舞辻無慘殺掉了其他的人,唯獨留下了她,還帶走了她的女兒這兩點也都還是很可疑。
在這個世界上,很多事情是不能簡單的用同情和憐憫就解決的,所以即使他們再可憐富江,也不會讓情感影響到自己的理智。
在仔細打聽了之後,他們也沒從富江口中得出什麼有用的消息,畢竟富江以前也從來不在意別人,他們也不會刻意在富江面前展示自己的血鬼術,富江以前甚至都沒有聽說過血鬼術的存在。
「真是雞肋啊……」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別這麼說啊!伊黑先生。」戀柱·甘露寺蜜璃瞪了一眼剛剛出聲的伊黑小芭內,心虛地看了一眼富江後,對著伊黑小芭內低聲道:「至少不要當著富江小姐的面這麼說呀!」
主公大人倒是對此並不遺憾,至少他們知道了鬼舞辻無慘曾經的落腳點,有了一個新的搜尋方向,這已經算是很大的進展了。
「富江小姐要是沒有可以回去的地方的話……要不要來我家呀?」甘露寺蜜璃笑著提議道。
「但是甘露寺你也是一個人住吧?要出任務的時候,川上小姐怎麼辦?」蝴蝶忍不贊同道。
富江倒是覺得自己一個人呆在家裡要比跟別的女人在一起痛快多了,但這話顯然是不能直白的說出來的。更何況如果一定要與人同住,她只想跟帥哥一起住啊。
「我繼承了一些遺產,倒也不至於沒有落腳點啦。」她微笑道:「就不必麻煩你們了。」
原本蝴蝶忍都還沒有什麼想法,聽到她的發言後反而心生憐惜,嘆氣道:「你還是來蝴蝶屋吧,有人照應著點總歸是好一些的。」
她的確因為鬼舞辻無慘,因為『鬼』這整個群體而感到憤怒,但川上富江雖然曾經是鬼舞辻無慘的妻子,她卻也只是個被瞞在鼓裡的普通人,她也只是個受害者而已。
富江仍然想拒絕:「我……去的話會給您添麻煩的吧?」
可惡,如果是以前,她哪用得著像現在這樣委曲求全?富江沒有一刻不懷念自己在世界重啟之前的日子,只要放縱自己的天性,遵循自己的本性作天作地就好了,而不用說個話都這麼委婉。
「沒關系,如果你想幫忙的話,可以跟他們一起照顧傷者,受傷的人大多數都回來蝴蝶屋修養,養的人很多,所以也不差你一個啦。」蝴蝶忍的臉上依舊是讓人如沐春風的微笑,卻比剛剛要真實了許多。
照顧傷者?
讓她川上富江來?
富江簡直快要克制不住自己的震驚了,她這輩子還從來沒有照顧過人,一直都是別人來照顧她。誰那麼大的面子敢讓她來?如果放在以前,她估計就直接毫不客氣地辱罵回去了。
不過再一想,受傷的人會去蝴蝶屋……那她豈不是可以接觸到很多人?如果柱們在受傷後也會來蝴蝶屋,她再近身照料,就不怕他們不會陷入愛河。
計劃通!
富江立刻轉變了想法,感激地看著蝴蝶忍:「那就……麻煩您了!」
唯一的遺憾就是在場沒有人看出富江的真面目了……她可從來不是什麼被欺騙的無辜少婦啊?
富江這種怪物……是美麗之物,是欲望化身,是不詳征兆,即便用黑泥來形容也不為過呀。
她悄悄地勾起了嘴角。
*
富江很快就融入了蝴蝶屋——這是連她自己都未曾料想過的。富江從小到大,從來都不是討人喜歡的類型,尤其是在同性之中,碰到的十個女性准是有九個都厭惡她、憎恨她,剩下的那一個則是迷戀她。
從來沒有人想過要跟她好好相處,她也從來沒有產生過這種想法。
說到底,富江還是個十分自我的人,別人如何看待她管她什麼事?罵幾句也完全影響不到她的生活,只不過是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酸罷了。她也不艷羨別人的所謂友情,既然她自己一個人憑借美貌就能獲得一切,還需要友情做什麼呢?
兩方面作用下,導致她一直都沒有朋友這一類的存在。
……這種沒有朋友和富岡義勇的被討厭也不是一種類型。
總而言之,蝴蝶屋的大家都是心思純淨之人,在聽聞了富江的遭遇後,又見她長得那樣美貌,即便心中由於她的魔力會生出惡感,最終也會被憐惜所壓過。
她還是第一次體驗到女孩子們之間的正常交往,而不是紅花與綠葉,女王蜂與跟屁蟲……這種感覺卻意外的還不賴。
「你們都是鬼殺隊的隊員嗎?」富江略顯生澀地問著眼前看起來比她還要年少的女孩們。
她自己對於這些事其實沒有絲毫興趣,她們是不是鬼殺隊的關她什麼事?之所以會這麼問,也不過是想試試……打開話題。
這是她第一次為了和同性建立友好關系嘗試交流。
女孩們眨了眨眼,對於富江的提問也有點意外——經過這些時日的交流,她們也大致摸清楚了富江的脾性,高傲卻沒有壞心,她們對富江的遭遇感到憐惜,所以才對她格外照顧,但得到回報也總是讓人格外高興的。
女孩們中比較大的那位扎著雙馬尾,佩戴著蝴蝶發飾,率先露出了笑容。神崎葵有些靦腆地撓了撓自己的臉頰,說:「是的……但是說來丟人,我因為很害怕上戰場,緊張的什麼都做不了,所以才選擇來做後勤。」
富江半知半解地點了點頭,也想不出要安慰的話。
她可從來沒安慰過人啊。
「要怎麼才能加入鬼殺隊呢?」她又問,心思也因此而活泛了起來。
加入了鬼殺隊才能與那些柱有更親密的接觸吧?她呆在蝴蝶屋這麼久,卻一個柱都沒有見到過……除了領她來的蟲柱·蝴蝶忍。
神崎葵有點訝異地看著她,問:「富江小姐是想加入鬼殺隊嗎?」
可是富江小姐看起來就像是被養在金屋中的大家閨秀……不不,她不能這麼以貌取人,這樣的富江小姐可是在經歷了那麼多之後還堅強的活下來的人呀!神崎葵搖了搖頭。
「只要通過試煉就可以啦,要在經過『培育師』的訓練後,通過『最終選拔』——也就是在囚禁著鬼的藤襲山存活七日。」她解釋道,想了想富江對此大概是一竅不通的狀態,又補充道:「培育師顧名思義,是負責訓練和培育有可能進入鬼殺隊的劍士的人,如果富江小姐想要加入鬼殺隊,倒是可以拜托蝴蝶大人給您介紹一下培育師。」
富江的表情突然變得僵硬:「必須練劍才行嗎?」她倒是沒有死的擔憂,這也算是詛咒了……不管世界毀滅多少次,只要她沒有被完全燒盡,就會永生永世地活下去。
這麼一比較,只是在山上活七天而已,更讓她煩惱的反而是在山上住條件一定很差勁,也吃不到高級甜點,穿不到好看的衣服。
神崎葵不明白她為什麼要這麼問,但還是點了點頭:「畢竟不練劍的話沒有辦法駕馭日輪刀吧?能斬殺鬼的,除了日輪刀就只有太陽照射了呀。」
富江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好的,要練劍?告辭。如果只是單純的做做後勤之類的富江都還能勉強去做個樣子——畢竟正式干活的時候只要把這些全部都托付給自己的追求者就可以了,可練劍是實打實的通過堅持不懈的鍛煉才能成功,富江才沒有那個耐心和毅力呢。
當年她的身邊有那麼多劍術奇才,甚至斷定了富江自身也有著驚人的天賦,她都沒有選擇習武,現在自然也不可能。憑什麼讓她這麼辛苦啊?刀自己能揮動自己去為她戰鬥、去保護她就好了。
(雖然在若干年後她的這一心願的確實現了。)
富江只想做一個安靜的美少女,被人視若珍寶的保護著就可以了,才不想成為五大三粗的練武人,又累又髒,肌肉也不好看。可別說什麼『不會有人時時刻刻保護你』這種鬼話……沒有人保護的你們也應該責備自己的魅力不足吧?
像她這樣的美女,可是不論到哪裡都會吸引人的視線,不論想要什麼都會有人奉上只求她一笑的。
「富江小姐需要嗎?我可以稟報給蝴蝶大人。」神崎葵善意地問:「雖然我的劍術也只能說是一般,但是在這段時間可以帶領你做一些基礎的早課和鍛煉。畢竟蝴蝶屋是醫療機構,對於幫人復健這方面,我們還是很擅長的哦?」
富江微笑地回絕:「暫時不了。」盡管語氣聽起來還有些猶豫,其實內心的想法是毫無回寰的余地的。
最好永遠不,讓她練劍還不如讓她死了呢。
她當然是死不成的——所以練劍這件事,也絕無可能。
血鬼群棲(十一)
他身上的傷口還在恢復期,即便沒有直接觸碰到,光是周身肌肉的調動都會讓他產生疼痛感,尤其是在這樣寒意凜凜的夜晚,待在屋裡又覺得悶,出來又覺得冷,可他也懶得再回去加一件外衫了。
和他同屋一起在蝴蝶屋修養的幾位劍士睡眠質量都不是很好,他剛剛起夜的動作本就驚擾到他們了。
就連舊傷都在隱隱作痛,明天大概要下雨吧?
他剛產生這樣的想法,就有幾滴雨裹挾著寒風吹在了他的頰邊,他後知後覺地用手指點了一下臉上被沾濕的地方,抬起頭看了一眼天空。
漆黑的夜並不讓人感到壓抑黑暗,反而是包容與溫柔,夜幕中點綴著幾顆暗淡的星,雖然光芒微弱,卻能讓人清晰地看到他的存在,恆久不變。
他們鬼殺隊會是這樣的存在嗎?還是旁邊的那一輪皓月呢?
……即便真的將這片天空比作當今的時代,那月亮也絕不可能是他們這樣的小人物,而是那幾位柱大人吧?即便是那稀疏的幾顆星都輪不到他來對號入座,更有可能是他聽說的那幾位大放異彩的小少年。
他這樣什麼都做不到的廢物……遲早會被湮滅在這篇夜空之中。
受傷的鬼殺隊劍士又沉沉地嘆了口氣,半夜實在是太寒冷,他又仍然不想回房間裡,干脆攏了攏衣衫,縮著身體坐在了回廊處。
從他立志加入鬼殺隊以給自己慘死的家人復仇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容許自己存在『軟弱』這種感情,時時刻刻都緊繃著神經,即便是受了傷在養傷的這段期間,他也不想因為自己的負面情緒而影響到同伴的積極性,表面上只能強顏歡笑。
只有在這樣的夜晚,他心中的所有憤怒、憎恨、以及無能為力的自卑才全部都湧現出來,讓真實的自己得以有片刻的喘息。
他依靠在回廊的柱子上,眼神空洞的看向前方——他也並不是在注意什麼,只是單純的睜著眼睛而已,全部的精力都用來內省。
可就在這個時候,他的眼前似乎出現了什麼閃爍著光芒的亮光。
原本只能靠著那清冷又朦朧的月亮傾瀉下來的輕紗照明的景物,一下子就變得清晰,籠罩著暖黃色的光。
劍士原本已經陷入半睡半醒的狀態了,看到這光後勉強坐直了身子,渾身已經變得寒冷了,即便他一天都沒有放下過鍛煉身體,身體十分康健,此時此刻也被冷得吸了吸鼻子。
是誰在那裡?
他的眼睛很快就適應了這並不耀眼、讓人舒適的光,才注意到提著燈的是一個年輕的女人——稱之為少女也不為過。
「您……在做什麼?」他看著女人的背影,情不自禁地問出聲。他下意識的用了敬語,剛出聲又覺得懊惱,能在這樣的半夜出門,還能有什麼目的呢?無非就是和他一樣出來吹吹風罷了。
女人聽見了他的聲音,側過身看著他,嫣然一笑,紅唇微張,說了句什麼,若不是他的聽力還算不錯,這句話恐怕就要被風的呼嘯所掩蓋。
劍士笑了。
在他慘重的人生中還是有那麼一件值得讓他感到幸運的事的,也正是因為有了這件事的對比,他才覺得前半生的不幸都是有意義的。
他遇見了屬於自己的輝夜姬。
*
僅僅是這麼幾天的時間,富江就出名了。
神崎葵在日常做後勤的時候,偶爾就會聽見幾位鬼殺隊劍士們在大聲爭論著什麼,她害怕他們吵起來,上前想要調解的時候,又發現他們頓時閉嘴,一言不發。
到底是在說什麼呢?盡管跟她沒有什麼關系,極有可能是涉及到別人隱私的問題,她還是不免感到有些好奇,畢竟這類案例已經發生了不止一起了。
「到底在吵什麼呀?」神崎葵擰著眉問。
以往對她態度都很好的鬼殺隊劍士們此時此刻都冷著臉顯得有些不耐煩的樣子,其中一個還用嘲弄的語氣回應道:「關你什麼事?」
這種待遇是她以往從來沒有過的,她雖然不至於認為所有人都應該和善的對待她,但至少給人基本的尊重要有吧?而且以前他們聊天聊的也好好的,怎麼突然就會變成這種樣子呢?
神崎葵也有點來火了,蟲柱·蝴蝶忍大人並不是時時刻刻都在蝴蝶屋,蟲柱的繼子香奈乎大人也不擅長與人交流,只有神崎葵來負責溝通,整個蝴蝶屋有那麼多事要做,她可沒精力注意他們那點小心思。
「總之,你們不要總是爭鋒相對,大家都是鬼殺隊的劍士,是同伴,有什麼事是溝通不能解決的?……」她強忍著自己的憤怒,好言勸道,話還沒說完就被強行打斷了。
「同伴?少開玩笑了。」以往性格十分和善,偶爾還會提出要幫她忙的劍士冷笑了一聲:「就你這種連上戰場都不敢的懦夫?」
神崎葵愣住了。
她即便表現得再怎麼堅強也畢竟也還是個年輕的女孩子,在這時候也只能屏住呼吸,克制著自己不要丟人的哭鼻子,但眼圈還是不免變紅了,剛剛出口諷刺的劍士也意識到自己說的話過分了,表現得有些無措,連連道歉,神崎葵沒有再理他們,直接轉身離開了。
她不至於被說了一兩句就從此頹廢再也打不起精神,而且這只是個別人而已。神崎葵的性格很好,她也知道誰都有暴躁的時候,包容是一件對彼此都好的事情,但這件事還是讓她記在了心裡——不是記仇,只是疑惑他們性情轉變的原因。
她開始刻意留意了之後,總算是知道了他們在討論的是什麼——前段時間剛來蝴蝶屋的那位川上富江小姐。
她們對於富江小姐的身份也知之不多,只知道她是曾經被鬼迫害過的人,為了避難才來的蝴蝶屋,本身並沒有受傷。富江小姐的性格似乎還不錯(?),就是在和她們相處的時候總覺得有些冷淡了。
在知道他們討論的原來是富江小姐之後,神崎葵就並不覺得有什麼值得意外的了。
畢竟富江小姐是真的好看,又清純又魅惑,鬼殺隊的劍士們大多都是單身漢——如果不是單身漢恐怕不會下定決心將妻兒留守在老家,而自己在日本各地冒著隨時都會丟掉性命的風險四處奔波,這既是對親朋好友的不負責,也是對自己的不負責。
所以在鬼殺隊有一個並不強制的潛規則,在決定成為鬼殺隊劍士之後,最好與自己原本的家庭斷了聯系,以免被那些惡劣的鬼抓住了馬腳,循著線索找到了自己愛著的家人們。
在單身了這麼久後,能看到一個獨身的美貌女子,而且還是在蝴蝶屋這種安全的場所,難免會讓人情不自禁浮想聯翩。
在弄清楚了原因之後,神崎葵就沒打算再仔細了解了,但還有一件事情讓她感到十分不解。
「最近他們是都熬夜了嗎?總覺得氣色不太好呢。」蝴蝶屋的護理人員寺內清嘟囔道。
中原澄也點了點頭,托腮感嘆道:「總覺得所有人的黑眼圈都變得很重,明明我們提供的伙食也不差吧?但還是瘦了很多,看起來都陰沉沉的。」
「以前都沒有出現過這種問題,到底是怎麼了?」神崎葵苦惱道:「總不會是所有人的傷情都惡化了吧?」
還沒等她們想出個所以然,有人過來通報說有來訪者,神崎葵還以為又有病人,卻發現來訪者雖然表面看上去並沒有受傷,但身體狀態卻還是很讓人擔心。
而且這幅精神不振的面貌給她了一種強烈的即視感。
神崎葵曾經見過他幾次,以前他的身體雖然也並不健壯,卻並不像現在這樣眼窩深陷,眼下是濃重的青黑,雙眼無神。他原本健康陽光的膚色都變成了病態的冷色,他瘦到了亞健康的地步,見到神崎葵之後無力地牽了牽嘴角,卻還是沒能笑出來。
以前的他臉上總是掛著令人如沐春風的溫和微笑,雖然用不了呼吸法,卻還是很努力地修煉。神崎葵雖然嘴上沒有明說,但她也是很尊重他的,他從一開始無論是起點還是天花板都比自己要低很多,卻比她要勇敢。
他怎麼變成了這樣?
「有什麼事嗎?田中先生。」神崎葵猶豫地開口問道:「您……是受傷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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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鬼群棲(十二)
此時已經是黃昏時分,整個世界都染上了夕陽的暗橙色,遠處的山巒帶上了紫色的色調,這晚霞的暖色卻並不讓人覺得溫暖,反倒是有股發自內心的陰冷。
神崎葵在問話出口之後仍然停留在原地,安靜的等待著田中劍士的回答。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她仍擋住了能進入蝴蝶屋的大門,不讓田中有向裡窺伺的機會。
可能是她的神經過於敏感了,她總覺得田中劍士現在的狀態非常不對勁,讓人很不安……甚至,給她帶來了與鬼相同的危險錯覺。
不,不可能,你在想什麼呢,這是同伴呀,如果田中劍士真的被化鬼了,也不可能會通過紫藤花的考驗來到這裡。神崎葵努力地安慰著自己,面上卻還是不動聲色。
……等等,他是怎麼找過來的?
天色漸晚,天空也被染上了深色,溫度驟降,神崎葵的心也多了一絲寒意。
光是想到這個問題的一瞬間,神崎葵渾身冒起了虛汗,即便沒有用手去觸碰,她也知道自己的額發已經被汗沾濕,被風吹得還有些發冷。
蝴蝶屋的位置和總部很近,而且這裡都是需要被保護的傷者和後勤人員,是萬萬不能被鬼發現的,所以一直以來都很隱蔽……這樣的秘密處所怎麼會被田中一個普通的鬼殺隊劍士找上門?
田中以前來過蝴蝶屋不假,可他也和其他人一樣是在受傷到意識昏厥,或者被人為隔絕了感官刺激之後才帶來的蝴蝶屋呀?
也許自己瞎想真的會嚇到自己,神崎葵越看越覺得田中劍士現在的形像就像是傳統的會出現在大人們睡前童話中的鬼——與鬼舞辻無慘轉化的那些只是單純外形性格奇葩的鬼不同,而是看起來更陰冷的傳統鬼怪。
不然……怎麼會有人渾身都泛著不詳的藍光呢?
假如神崎葵多關心一些來自國外的研究結果,就會知道在夜晚時藍色顯得更明亮並不是因為所謂的幽靈啊、鬼啊,只是單純的浦肯野現像,然而在她心中本就有懷疑的情況下,任何一點小細節都在為她的假設添油加醋。
「啊……」田中聲音有些干澀,目光原本正無神地看著蝴蝶屋,聽到她的問句後又慢慢地扭過頭,視線轉移到了神崎葵身上,他的大腦都像是生鏽了一樣,緩了片刻才回答:「我來……見她。」
見她?
盡管田中劍士並沒有具體說明,神崎葵也想到了他所說的那個人是誰,十有八九就是富江小姐了。
富江小姐到底是有什麼魔力?大家都迷戀上她並不奇怪,但是為什麼都變成了這種詭異的樣子?
「你怎麼找到這裡的?」神崎葵仍然沒有放下警惕心,追問道。她在問出結果之前是不可能輕易放行的,他到底是從什麼途徑知道蝴蝶屋的位置的?這一點真是讓她百思不得其解,也生怕蝴蝶屋的位置泄露了會引來鬼。
無論結果是什麼,她都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通知蝴蝶忍大人才行,這可不是一件小事。
田中這次卻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了,而是有些神經質地開始抓撓自己的左胸口,嘴裡不斷地喃喃道:「讓我見她……讓我見她……富江……富江富江富江富江……」
簡直像是入魔了一樣。
神崎葵看他抓撓的力度越來越大,衣服也被抓的皺巴巴,她毫不懷疑那一片肌膚已經充血甚至被抓爛了,連忙厲聲喝止:「田中先生!」
田中的動作停止了,像是突然被驚醒一樣,眼中也出現了些神采,他看著神崎葵愣了一下,若無其事地放下手,牽強地笑了一下:「是神崎小姐啊,我通過了『隱』的測試,所以才過來報道的。」
如果是『隱』的一員,知道蝴蝶屋的位置就再正常不過了,他可能正好是負責把傷者從中途搬往蝴蝶屋的路段的人。神崎葵之前也聽田中說過自己覺得後勤人員也很好,沒想到真的去考了隱。
如果田中一上來就自報家門,神崎葵還不會阻攔他,可經過了剛剛那一番事,她的心中仍殘存著些許恐懼感,沒辦法毫無保留的信任田中了,而且……他最初說的可並不是過來報道啊?只是『過來見她』。
這件事已經不是她能夠參與的了。
一連串事件中處處都透露著詭異,她卻始終找不出問題的關鍵,可她也不能真的放任大家日漸消瘦,性情也變得陰郁,只能請蝴蝶忍大人來看看了……
神崎葵直到現在還認為是大家中了某種她無法探查到的毒,而不是什麼別的原因。
總不至於……真的是無辜又可憐的富江小姐導致的吧?
*
「我就是想找你了解一下……」蝴蝶忍歉意地笑了笑:「你有發現最近大家的狀態都不太對勁嗎?身體也變得很差,性格也變得陰郁……」
她一結束任務回到蝴蝶屋就覺察到了怪異之處,神崎葵是天天都在蝴蝶屋,看著他們日漸消瘦,眼圈也變得青黑,雖然覺得有些奇怪但也沒有到恐怖的地步,可蝴蝶忍離開了這麼些天,還記得這些人原本的模樣,他們現在的樣子與她記憶中的模樣一對比,說是全員中毒她都會深信不疑。
可偏偏他們並沒有真的中毒。
但幾乎有大半的男性的身體都變成了亞健康狀態,身型佝僂、臉頰凹陷、有著濃重的黑眼圈,就像是從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妝容,各人也出現了情況不一的厭食症和自殘傾向,更嚴重的甚至有幻視幻聽。
開什麼玩笑?這簡直就像是往她蝴蝶忍的臉上重重地扇了一巴掌,她的蝴蝶屋是醫療機構,是提供給鬼殺隊英勇的劍士們養傷的地方,不是什麼集中營,也不是用來折磨人的地方。
好端端的人也許受了傷,可進了蝴蝶屋之後不僅身體變得更差了,就連精神都受到了損傷,這還叫什麼養傷?這也絕不是她想看到的。
……可這件事偏偏就是這麼蹊蹺。
找不到原因,甚至連『毒』的存在都找不到,更無從解起。蝴蝶忍更痛恨起自己的無力。如果姐姐,如果姐姐還在……
她搖了搖頭,又打起精神。在這種關鍵的時刻,她身為柱可不能光顧著自責。
既然沒有辦法從病症上突破,那就只能從結果突破了,這也是她找上富江的原因。畢竟所有出現那種可怖症狀的人……嘴裡念叨的無一例外都是富江。
這並不是說她懷疑富江用了什麼見不得人的手段,相反,她更願意相信富江也只是受害者。
說不定是鬼舞辻無慘那個人渣對她做了什麼。
「你不必有心理負擔。」蝴蝶忍又安慰道。
富江無辜地眨了眨眼睛,她當然知道為什麼這些人會這樣了,這不是顯而易見的嘛?她並不為那些人感到憐憫,而是有些得意地抿著嘴角笑了起來:「我當然知道呀。」
蝴蝶忍的瞳孔收縮了一下,急切又擔憂地問道:「是因為什麼呢……?」
越是想到這裡,富江就越發得意起來。眼前的女人長得再好看,劍術再厲害,在鬼殺隊的地位再高……魅力還是不如她呀?不過這也是理所當然的,畢竟她是富江嘛。
她就像是一只翹起的尾巴的小狐狸,驕矜地昂起了頭,理直氣壯地答道:「因為他們都深深的迷戀著我。」
她倒也沒有說假話,這的確是唯一正確的答案了。
如果有人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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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鬼群棲(十三)
富江完全沒有掩飾的想法,理所當然地就說出了答案,還一副等待誇獎的模樣。
蝴蝶忍的嘴角抽了抽,原本緊張的心情也被她這麼一句話攪合沒了。
盡管富江說的是大實話,可誰會相信這樣一句看似自戀的話就是導致整個蝴蝶屋上上下下那麼多人都精神萎靡的罪魁禍首呢?
因為過於迷戀她,所以才會變成這個樣子……那得要是童話故事中有愛情魔藥的黑魔女吧。
蝴蝶忍搖了搖頭,放棄了這個不切實際的想法,也不忍心拆穿富江,看見小姑娘正為此感到得意的樣子,心中反而產生了一種慈祥的長輩濾鏡,也完全忘了富江的年紀其實比她大(幾輪都不止),而且已為人婦。
如果是以往,蝴蝶忍可能還會順著她的話誇贊一下她,滿足一下小姑娘,但現在情況實在是危急,她也只能嘆了口氣說:「那我再繼續檢測一下是不是有什麼致幻成分……打擾你了,富江小姐。為了安全起見,這段時間一定要注意飲食哦?你也不用害怕,我一定會盡快解決的。」
富江歪著頭眨眨眼,懵懵懂懂地點了點頭。
她在說什麼啊?什麼致幻成分?富江疑惑地想。這倒是十分稀奇的體驗……
在以往,無論究竟是不是富江的錯,其他人都會在最後把所有的責任和罪過都推在她頭上,就仿佛自己只是完全的受害者,所有的鬼迷心竅都是源於她的引誘。
真是可笑。
口口聲聲地罵著她是怪物,可究竟什麼才是怪物呢?
人們總是把她稱作為怪物,但在她眼中,普通人才是怪物,對強者卑躬屈膝,把弱者當作食物,不明白自己是何等的愚昧,只會羨慕別人,嫉妒別人,一直若無其事的背叛別人,這樣的人不該被稱為是怪物嗎?*
富江習慣了被背叛,也習慣了在追究過錯的時候被責怪,她知道蝴蝶忍是懷疑到了自己,原本按照她以往的經驗,她又要經歷一次死亡了,可蝴蝶忍的態度讓她感到十分意外。
為什麼會這樣反過來安慰她呢?
她看著蝴蝶忍的背影,明明穿著那樣如同蝴蝶翅膀般艷麗的羽織,性格卻是相反的沉穩,明明身形比她還要矮小,年齡也比她小,卻意外的能給人安全感。
什,什麼啊,這種女孩子,從來沒有見過啊。富江下意識地伸手捧住了自己的臉頰,原本白皙的臉頰薄薄的染上了一層緋色,指縫間都能感受些微的熱氣。
她,她肯定沒有自己受歡迎,長得明明也還算不錯,到底是怎麼會養成這樣的性格的?
……也不壞就是了。
富江看著她要走,下意識地伸出手拉住了她的衣角。
蝴蝶忍疑惑地回頭看向她,耐心地問:「怎麼了?」
富江在伸出手之後就感到懊悔,但看著對方包容又溫和的紫色眼眸,即便知道她可能對於自己根本沒有什麼別的想法——她以往見過的那些人看待她的眼光中總會投注著欲望、迷戀、憎恨、嫉妒之類的情感,而蝴蝶忍在注視著她的時候卻只有平靜。
但話語梗在喉頭,她的手指緊了緊,最終還是小聲開口道:「會被人憎恨的。」
蝴蝶忍聽見了,卻並沒有明白她是什麼意思,疑惑地「嗯?」了一聲。
富江這句話也不知道是說給蝴蝶忍聽還是說給自己聽了,她長長地吐了一口氣,搖了搖頭,臉上又掛起了自己熟悉的笑容,她笑道:「不,沒什麼,我記錯了。」
蝴蝶忍半知半解地點了點頭,離開了——她還急著去檢測那些生病的人的血液中是否有什麼特殊成分,還要查出『疫病』的源頭呢。
富江一個人跪坐在原地,低垂著眼,半晌也沒有動彈一下。
她早就習慣了孤獨,也早就決定了要一個人過活。與其相信別人,又在將來可以預見的某一天被背叛,還不如從一開始就孤身一人。
和她做朋友……是會被人憎恨的。
*
富江一回到自己的居所,就聽說蝴蝶屋又來了幾個傷患,聽說還是新一期進鬼殺隊,最近一段時間卻風頭十足的幾位少年人。
她並沒有刻意打聽這些消息,但蝴蝶屋的那幾個幼女護理人員卻總是會跟她分享消息——畢竟其他人都很忙,來了新傷患就更忙了,如果因為閑聊而影響到別人的工作就不好了,只有富江最閑,可以聽她們嘮嗑。
盡管富江好奇心並不重,但現在閑著也是閑著,倒還不如去溜達兩圈。富江對於強者、地位尊貴的人、富有的人都很感興趣,雖然這些小少年都不具備,但好歹也算是潛力股,去看看也無妨。
她收拾好了後就出門,到了少年人們在的房間門口。
富江敲了敲門,卻並沒有人應答,送來這裡的傷患大多數都是重傷,否則在藤之家修養一段時間就可以再次起航了,想來屋內的人也是如此,不回應可能是仍處於昏厥狀態吧?
沒有人理會,她就直接推開了門,小心翼翼地朝裡探頭,卻正好和一雙藍色的眼睛對上了視線。
床上躺著的……是一個豬頭人。
是不是人她不知道,豬頭的下半身都蓋在了被子下,只露出來一個灰色的野豬頭。
大概是聽到了她進來的動靜,豬頭還轉頭看向了她,兩個大眼珠子直直的對著她。富江差點就要尖叫出聲了,但最後還是忍住了,再定睛一看,她才發現這個野豬頭大概是個頭套或者面具,裡面裝的應該還是個人類。
……什麼毛病啊?富江心裡納悶,面上卻沒有表現出來,而是習慣性地想要搭訕。
「為什麼要戴上這種頭套呢?」她走到床邊,好奇地問:「你叫什麼名字?」
豬頭人沒有搭理她,富江嘴角的笑都變得有些僵硬了,但還是又問道:「真是厲害呀,你們鬼殺隊的劍士,能在戰場上表現的那麼勇敢,我一直都很崇拜呢。」
事不過三,如果這個豬頭人還不理她,她就走了。她富江什麼時候被人這樣忽視過?!以往都是其他人上趕著只求多和她說一句話,這家伙倒好,一直都不搭理她,真是讓人生氣。
……還是說他其實是個啞巴?如果是這樣的話就沒辦法了。
富江在心裡為他開脫的時候,他卻下一秒就大聲笑道:「哈哈哈!那是當然了!老子是最強的!」
富江:???這人有毛病吧?
雖然能從他的聲音聽出來他的確是個年紀還不大的少年,但是這性格怎麼感覺有點弱智呢?
嘴平伊之助心裡卻沒有想那麼多,他最開始沒有搭理富江只是單純的覺得她小嘴叭叭叭的有點煩,而且她的長相也讓嘴平伊之助陷入沉思。
不如說只要是長得好看的人都會讓他恍惚那麼一瞬間,並不是因為他有多顏控,只是因為他在那田蜘蛛山,瀕死之際在走馬燈裡看到了一個美貌又溫柔的女人。
他不記得那是誰,也不知道對方和他是什麼關系,就連長相都隨著時間的流逝漸漸模糊了,可在那時帶給他的感觸卻仍舊十分深刻。
那是誰呢?……會是面前的這個女人嗎?但蝴蝶忍也很有可能……除了有點矮小這一點。
他的性格也真是顯而易見,,只要誇他、順毛摸就可以很輕易地贏得好感,富江又道:「這段時間您就好好在蝴蝶屋養傷吧,這邊還有專門的復健項目呢,雖然受傷了可能做不到像原本那樣好,但好好養傷就會恢復的。」
她以為自己是在安慰,嘴平伊之助反而被她這句話激怒,不服氣地道:「老子當然能做到最好!別小看我,不然我把你人皮面具摘下來!*」
富江的臉徹底冷了下來,她原本就是因為閑著沒事干才過來的,好心安慰他卻反過來被這麼說,雖然能感覺到對方沒有惡意,但心裡難免還是有些不舒服。
這反倒激起了她的好勝欲,她冷笑一聲:「就憑你?躺在床上動都動不了……不,連臉都不敢露出來,只敢縮在頭套裡的膽小鬼?」
『膽小鬼』這個詞也精准地戳中了嘴平伊之助的敏感點,他本就因為自己在那田蜘蛛山上的時候表現不佳而感到抑郁,現在被富江把整個傷疤都揭開來,在憤怒的同時又自責。
他本就容易中激將法,聽到這話立刻坐起身,緊緊地咬著牙關瞪著她,一字一句猶如從牙縫中擠出來:「臭女人,和老子打一架!」
這女人剛剛和現在真是兩幅面貌,上一秒還裝得一副溫柔的模樣,現在就雙手環胸一臉冷艷。而且她身上的鬥氣給他帶來的感覺也有點不好……甚至是不詳。
她的身上並沒有殺氣,卻時時刻刻都像是在叫囂著……
殺了我?
嘴平伊之助都要以為是自己的錯覺了。如果不是本大爺心智堅定,估計也要被這個怪異的婆娘迷惑過去。他心想。
打一架?你一個鬼殺隊的劍士找一個柔弱無辜的美貌少女打一架?你怎麼這麼能呢?以己之長攻他人之短你也不害臊啊?富江難掩自己的一臉震撼,但也不想退縮,呵呵冷笑一聲:「你怎麼不來跟我比美呢?」
局勢僵持不下。
「伊之助!」從門外衝進來的紅發少年喝止,似乎是要勸架的架勢,卻還是沒能阻止嘴平伊之助的動作。
他叫囂著:「俺會怕你?!比就比!就算是這種軟弱又沒用的東西,老子也一定會贏!」他一把摘下了豬頭套。
……草,還真挺美的。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 雞凍子 的營養液∼
血鬼群棲(十四)
灶門炭治郎原本看這兩人快要打起來的樣子還在心裡緊張,想要試圖勸架。進來之後才發現局勢似乎和自己想像中的並不相同。
……這兩個人在干什麼啊?炭治郎一臉茫然地撓了撓頭,兩只眼睛都要變成豆豆眼了。
本以為伊之助氣勢洶洶地要欺負旁邊這個小姐姐,但看他們倆的架勢似乎也並不是打算動手……而是在……比美?
炭治郎懷疑起了自己的耳朵。
啊,他的聽力本來就只是普通人的程度,只是嗅覺比較出色而已,在聽覺上是比不過善逸的,是不是他聽錯了?炭治郎轉頭扯了扯僵在門外的善逸,小聲地問:「善逸,你聽到他們之前說的是什麼了嗎?」
一抬頭卻發現善逸的表情十分崩壞,震驚地張大了嘴,就像炭治郎剛剛的表情一樣。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好像看到有幽靈從善逸的嘴巴裡飄出去了……炭治郎抖了抖。
「他們在,」善逸艱難地咽了一下口水,繼續道:「比誰長得好看。」
炭治郎左看看右看看,本來不想打擾這樣的氛圍。但他想了想,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尷尬的開口道:「那個,你們……」
「你閉嘴。」他們異口同聲道:「這裡不關你什麼事。」盡管這麼說著,他們還是氣哼哼地雙手環胸撇過頭不再看對方,伊之助甚至氣哼哼地又躺回了床上,被子一蒙眼不見心為淨。
現在大概是終於進入了能夠交流的狀態?
善逸最先回過神,他的眼睛閃亮亮地看著富江,恨不得立刻撲上去,動作卻被炭治郎攔了一下,盡管行動受到了制掣,他的嘴上還是在一直叭叭叭:「美麗的小姐,請和我結婚!現在!立刻!馬上!我……」
「善逸……」炭治郎無奈道。
善逸擺了擺手,原本想把炭治郎的手推開,但頓了頓後又一臉了然道:「噢……炭治郎是在擔心禰豆子嗎,我當然也是愛著禰豆子妹妹的,只是我已經到了這個年紀了,如果你願意現在就把禰豆子妹妹嫁給我的話我也……」
「不可能,你死心吧。」炭治郎沒有絲毫猶豫,篤定地說,看向善逸的眼中還有濃濃的嫌棄——非要說的話就是地鐵老爺爺看手機的那個表情包。
善逸又一臉受了打擊的表情看著炭治郎,撇著嘴委屈巴巴,又帶著祈求的眼神轉向了富江那邊——然後富江立刻避開了他的眼神,用不算大卻能讓人清晰地聽見的聲音「嘖」了一聲。
善逸HP-100000.
富江在旁邊看著他們互動,心情倒是變得十分微妙,這兩個小少年互動起來就像是沒有她這個人了一樣……她一天之內居然被三個人忽視了!
富江本來就對這種不會被自己迷倒的人很不拿手,心裡也有點不愉快。
而且那個表情醜兮兮的黃毛!居然一邊向她求婚,一邊心裡還惦記著別的女人!
這可是前所未有的情況啊!哪次不是有女朋友、有未婚妻、有妻子的人最終被她吸引,最終寧願為了她拋棄一切,只求她多回頭看一眼……可這個黃毛!這種語氣簡直就是把她當成備胎一樣。
備胎,富江?這兩個詞怎麼都沒有絲毫聯系吧?
她陰沉沉地看著我妻善逸,冷颼颼的眼神就像是一支利箭。
「我說,炭治郎,既然不打算把禰豆子妹妹嫁給我的話,就不要阻止我追求這位小姐呀。」善逸大義凜然地說出了渣男發言,還一副『炭治郎你這個不懂事的孩子打擾別人戀愛是會被馬踢的』的樣子。
炭治郎嘴角抽了抽,歉意地看著富江,一邊替他道歉道:「不好意思啊,善逸他以前不是……」這樣子的。
這話實在說不出口,炭治郎還記得當初和善逸在入隊測試之後的第一次見面,就是善逸碰瓷了路邊一個好心的小姐姐,硬纏著別人要結婚。
他咽下了這句話,僵硬地補充道:「他沒惡意的。」
實在誇不出什麼話的時候就只能說『他是個好人』了。
但是炭治郎阻止善逸去騷擾富江還有另一個原因,他的表情變得嚴肅了些,十分凝重地看著富江:「比起這個,我還有事情想問您。」
善逸人雖然跳脫,但也知道炭治郎此時此刻是動真格了,雖然不明白他突然之間怎麼了,但也配合的安靜了下來。
富江也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露出這樣的眼神,只隨性地坐在床角,歪了歪頭,一頭烏黑的長發順著她的動作傾瀉而下。
然後被正背對著她躺在床上的伊之助蹬了一腳。
富江:(髒話)!
富江的驚呼被她強行壓住,她吃痛地站起來,想狠狠地瞪一眼伊之助,視線卻被被子阻隔了,她恨的牙癢癢:「你這個豬頭……」
等她找到人一定要第一個報復這個臭豬頭!報復名單裡這個豬頭已經打敗鬼舞辻無慘榮升第一了!啊啊好生氣!
但可惜她的武力值並打不過嘴平伊之助,現場也沒有能為她出氣的人,她只能忍著屁股的疼痛站了起來,甚至都不敢坐到另一張空床上——一坐下來屁股估計會更疼,她好委屈啊!
炭治郎本來好不容易調節好了心情,想要說的話也醞釀完成了——天知道他做了多大的努力,他實在是不擅長用凶巴巴的態度對待女孩子,更何況是質問這種事。
結果被富江和伊之助的互動逗笑了,原本緊張的氛圍也散的七七八八了。
「要怎麼稱呼您?」炭治郎撇過頭花了好大力氣才忍住笑意,再一轉頭想要表現的嚴肅一點也難掩眉間的笑意,只會讓人覺得他的故作正經就像是小孩子的任性。
盡管大家都知道,鬼殺隊劍士……沒有小孩子。
「富江,川上富江。」富江挑了挑眉,念到自己名字的小翹音顯得格外誘人。
炭治郎深吸了一口氣,微微錯開富江的眼睛,想到自己要問的事情又收斂了笑意,「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我是不是,在淺草見過您?」
他當然知道自己不可能記錯,這麼說也只是為了方便引起富江的回憶,畢竟富江的表現像是完全認不出他——事實上富江也的確不會記住任何她不關心的人。
在淺草見過她?富江有些茫然地眨眨眼睛,也回想起了他所說的那段記憶。
她在淺草的那段時間,正是和鬼舞辻無慘還玩著『夫婦扮演游戲』的時候,鬼舞辻無慘從來不白天陪她出門,大正時期的街上也沒什麼特別吸引她的東西,所以她基本上不出門的……難得幾次出門都是在晚上。
似乎的確有那麼一個夜晚碰到過這樣一個帶著這類耳飾、眼神很溫柔的紅發少年?當時還特別憎恨地喊她丈夫『鬼舞辻無慘』?
也正是因為那個少年,富江才得以發現鬼舞辻無慘身上隱藏著的秘密。
原來就是他啊。富江恍然大悟道:「啊,是你!」
炭治郎點了點頭,還是有些猶豫要怎麼問出接下來的話。既然川上小姐在蝴蝶屋了,也等於在鬼殺隊的庇護之下,那她是鬼舞辻無慘妻子的身份柱們知道嗎?她會是鬼舞辻無慘派過來的嗎?
她的身上從一開始就沒有鬼的味道,也有可能只是一個無辜的受害者,如果直接地問出來,會不會誤會她,又揭開她心底的傷疤?
也只有像灶門炭治郎這樣溫柔的少年,才會到了這種時候都不被心中的憎恨所支配,而是勉強壓抑住自己被滅門的痛苦,照顧起對方的感受。
「你是想問鬼舞辻無慘的事情嗎?」富江卻沒有諸多忌諱,直截了當地問。
如果是別人問出這種話,富江可能還會看心情決定裝傻,畢竟她自己也的確是很不想提到鬼舞辻無慘那個討人厭的家伙。每次想到鬼舞辻無慘,她都會想到自己被對方隨意的殺害、又拱手相讓的場景。
火氣又上來了。她面色變得陰沉。
但如果是這個人,富江即便是因為自身的濾鏡也會對他好一點。有著這樣溫柔眼睛的人……跟那些膚淺的只看外貌的男人不一樣。
炭治郎猶豫地點了點頭:「如果您方便的話……」他咬了咬牙,忍耐道:「我……真的很想知道。」
「您和他……是什麼關系?為什麼會出現在鬼殺隊?」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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炭治郎嫌棄:
善逸驚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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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鬼群棲(十五)
為什麼會出現在鬼殺隊?這答案不是顯而易見嗎……
富江的臉色不太好,但還是以嘲弄的語氣言簡意賅地概括道:「他不是人類,離開了我還帶走了我的女兒,我被鬼殺隊的劍士搭救,承蒙主公大人和幾位柱大人的恩德,得以來到此處有一個容身之地。」
這跟她面對鬼殺隊的幾位柱時的態度又有所不同,面對真正能決定她是否留下來的大人物們時,她會竭盡全力展露出自己的無害與悲慘,只求得到他們的憐惜。
按理說這個時候她也應該保持住自己的人設,可她實在是沒有精力了,光是想到鬼舞辻無慘就讓她覺得不爽,原本還只是憤怒,近日來這股憤怒無處發泄,更讓她產生了一種強烈的破壞欲。
「啊。」炭治郎愣住了,在明白了事情因果之後也顯得有些愧疚。
這樣的結果也是他最希望的,川上夫人的確不是什麼壞人,反而是受害者……但這也讓他感到有些愧疚,川上夫人已經很不容易了,她得知自己的枕邊人竟然一直都是那樣的家伙,心中應當也很不好受吧?
「川上是……?」炭治郎試探地問。
「我的原姓。」富江面無表情地說:「不然你還想叫我……鬼舞辻富江?」她勾起了嘴角,名字含在唇齒間顯得格外曖昧,但誰都知道她現在的心情並不如表現出來的那樣可以開玩笑。
炭治郎急忙搖了搖頭,也知道自己惹惱了她,總覺得氣短。
他可不能喊她夫人,既然對方恢復了原姓,也就代表著自己對於這一切的痛恨,他可不能再提起對方的傷心事了。
「川上小姐,實在對不起……」他欲言又止道,臉上是顯而易見的羞愧,這個孩子從來不會掩飾自己的心情,心裡在想什麼,從面上一眼就能看見。
富江瞥了他一眼,「哼」了一聲當作接受這份歉意。
炭治郎換位思考,如果是自己被人質問「你的妹妹怎麼會不吃人的,是不是鬼舞辻無慘派來的奸細」,他也會憤怒至極只恨不得跟對方拼命吧。
可他也實在不知道要怎麼才能彌補,尷尬地立在原地一會兒後急忙道:「你,您要不要坐一會兒?這是我的床位……如果不嫌棄的話。」
富江的屁股還在隱隱作痛呢,當然是不可能坐下的,她搖了搖頭:「免了。」
「啊,那您要不要喝水?我去給您倒!」他抓了抓本就凌亂的頭發,苦惱道。
這倒是可以有。富江頷首。
如果換成任何一個人誤會人之後都不會像炭治郎這麼實誠的想方設法去彌補——而且方式還這麼笨拙。這笨拙的模樣倒是讓她產生了強烈的即視感,並不是因為還在遙遠的將來的織田先生,而是另一個她曾經認識的人。
不會是他祖先吧。她想。
等等,織田先生不會是他後代吧!她越想越覺得驚恐,再一回神的時候發現炭治郎已經出去給她倒水了,才松一口氣。
織田先生曾經幫助過她,而且長得那麼老成也給她一種長輩的感覺,如果突然變成祖孫輩就有點讓人接受不了了——雖然按她有記憶的時間來記也的確是可以做任何一個人類的祖輩。
不行,她是永遠的十六歲。
「富江……小姐?」善逸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富江,把她從自己的思緒中拉了回來。
富江這才想起來這裡其實還有一個見她第一面就嚷嚷著要結婚的小鬼頭,她難免顯得有點不耐煩:「干什麼?誰准你碰我的?」
本就因為炭治郎提起討厭的事情而不高興,現在又碰上這種毛都沒長齊就敢嚷嚷著愛的小鬼,她可沒興趣帶小孩啊?——盡管這個小孩看起來和她的外表年齡差不多大。
對待炭治郎她的態度特別一點是因為對方根本不會因為她的外表而著迷,可這小孩兒……根本對她一無所知,僅憑外貌就能嚷嚷著愛、想要結婚,說到底也只不過是眾多頭腦簡單的男人中的一個罷了。
善逸沒想到剛剛對待炭治郎的態度還只能說是冷艷的小姐姐一面對自己就變成跋扈了,也覺得自己的行為失禮,有點委屈地收回了手,還沒等他想出什麼話題,就被人猛地一把推開。
他踉蹌了兩步,還是沒能站穩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疼得倒吸了一口氣,在憤怒地抬頭看是誰從背後推了自己一把時,發現是一個……骷髏?
「啊啊啊啊鬼啊!!!!」善逸也顧不上罵人了,下意識就尖叫道。
「閉嘴!你吵得我心煩!」富江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他只能慫慫地閉嘴,眼含淚光的又偷偷瞥了一眼那個『骷髏』,才發現其實那也是人,只不過瘦到了皮包骨,即便是難民都沒有這樣的,他劇烈地喘著粗氣,污濁的雙眼死死地盯著富江,眼下還有烏青。
怎麼看都不像是個好人……正常的傷患怎麼都不會有這種陰郁又瘋狂的氣質的吧?這人是怎麼進來蝴蝶屋的啊?
即便再害怕,善逸還是強忍著站了起來,擋在了富江和那個陌生男人的中間,警惕道:「你是誰?不要這麼看著別人姑娘啊,會嚇到她的。」
只可惜帶著哭腔的小奶音沒起到一點震懾作用。
富江倒是因此對他改觀了些,躲在善逸身後趾高氣昂道:「就是啊,誰告訴你我在這的?能不要再糾纏下去了嗎?很煩誒。」
看她的態度可一點沒有被嚇到的樣子,即便這話並不是對善逸說的,還是讓他心中一抖——如果真的十分迷戀她,聽到這句話之後豈不是感覺心像是被活剜出來遞給對方,還被對方扔在地上踩了一腳?
「對不起,對不起富江……」男人卻並沒有被激怒,只是一味卑微地道歉,眼中卻閃過一絲意味不明的光:「富江,富江,求求你,能和我單獨談談嗎,我保證這次以後再也不會糾纏你。」
他甚至當場就跪下了,對著富江的方向不停地磕頭,也不顧及旁邊還有人在,更不覺得丟臉。善逸倒是有些驚慌地向一邊跳開,生怕被他拜到。
「這……」善逸猶豫地看向了富江。
富江嘆了口氣,知道這次估計躲不過了,居高臨下面無表情地道:「行吧,你帶路。」她想了想,又改口道:「就在庭院裡吧,開闊一點。」
免得她又被殺了。她想。這可是經驗之談,選擇庭院雖然也不一定能讓對方改變想法,但好歹得救的幾率會高一點。
當然,如果這個懦夫只是單純的想告白就是另一說了……
「還在等什麼?不要再浪費我的世界了,田中。」富江踢了他一腳,他急忙爬起來帶著富江離開了。
善逸在兩人的身後一臉震驚,對這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的相處模式有點接受不能。原來富江姐姐……其實是抖S嗎?!嗚嗚嗚果然只有禰豆子妹妹最好了!
「怎麼了,善逸?」炭治郎一回來就看到他表情微妙的站在原地,疑惑地問。
「啊,川上小姐呢?已經走了嗎?」炭治郎把手中端著的水放下,茫然地抓了抓頭發。
善逸仍舊沒能回過神,只機械地回復道:「剛剛有人找她,她就走了。」
「哦……」炭治郎有點遺憾地回應。
之前看到他們二人進來就一直縮進被子裡裝不在的伊之助猛地坐直了身體,本就輕薄的被子也因為他的動作滑落下來,露出了赤.裸的上半身,堪堪遮住了腹肌。
他這麼一動彈嚇了兩人一跳,還沒等他們抱怨出聲,就聽見伊之助用難得正經的語氣說:「你們最好離她遠一點。」
……等等,這句話怎麼這麼耳熟?下一秒是不是要甩一張支票說這個女人是我的了?
善逸一秒變臉,就連說話的語氣都變成小混混那樣的彈舌音:「喂你這家伙,怎麼這麼囂張啊?!不會是讓我們離富江姐姐遠一點,自己就偷偷摸摸去纏著她吧?!」
雖然即便伊之助不這麼說,在見識了剛剛那一幕之後他也對富江沒什麼想法了。
「等,等等,冷靜一下啊善逸!」炭治郎看到他們倆這樣子頭都大了。
原本按伊之助的性格,這個時候肯定怎麼都要跟善逸吵上一架,但不知出於什麼原因,他還是只磨了磨牙,吼了一句:「想跟老子打一架嗎?!」就又繼續道:「我可沒開玩笑,她身上的鬥氣……有點奇怪,雖然並沒有殺意,卻會影響人的心智。」
善逸也突然靜了下來,沉吟道:「我倒是也感受到了有點異常……」他猶豫了一下,雖然覺得背後說女孩子壞話不好,但這的確並不是尋常時間,應該予以一定的警惕:「她的每個細胞都仿佛在喧囂。」
炭治郎:???
他滿頭問號,一臉茫然,他就剛剛出去了一小會兒,現在到底發生了什麼?川上小姐有哪裡不對嗎?怎麼只有他沒覺察出來?
……他只能聞得出來富江小姐姐身上香香的,雖然還有始終存在的讓人不適的淺淡血腥味。
「是不是搞錯了什麼?川上小姐雖然表現的有點冷漠,但實際上也挺溫和良善的。」炭治郎畢竟剛剛才誤會了富江,這個時候也忍不住為她開脫道。
善逸眼神幽幽地看著他,聲音空靈又凶狠的就像是從地獄爬出來的惡鬼:「那是對你……可惡,怎麼你這種家伙每次都比我要更受女性的歡迎啊。」他一臉喪氣地抱怨。
溫和良善川上富江?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作者有話要說:
我又又又開預收了,《萬世極樂伊之助[綜]》了解一下,這本很有可能和男朋友那本一起成為我的接檔。
作收滿四百了,但是年底忙,攢一更到時候補給你們(暗示)收藏就拜托了!預收每增加三百的話我也可以……(耳語)
*
感謝 蘇萌 的地雷
感謝 康海靜 的營養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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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世極樂伊之助[綜主鬼滅]》文案——
本文伊之助和琴葉雙線並行,主伊之助
*
「你是誰?」他看著面前這個打扮的十分精致像個女孩的家伙質問道。
「呀,初次見面,我是伊之助。」面前精致的少年打開了折扇,半掩著嘴笑道。
「哈?」他憤怒地擰起了眉:「老子才是伊之助!」
……不過他們長得似乎是有點像?
*
「我沒有父母兄弟,無人依靠,也無處可去。」她的聲音沙啞又疲倦:「請問……只要加入萬世極樂教,我和伊之助就可以住下來嗎?」
上二微笑著對她伸出了手:「對呀,你叫什麼名字?」
她猶豫了半晌,看著這個似乎和自己一般歲數的青年,把自己和孩子的命都作為了賭注,她跪下,低聲道:「琴葉……我叫琴葉。」
這是一切的開端,是最初的悲鳴。
***
注意事項:
1.包含鬼化伊之助與鬼殺隊伊之助
2.琴葉是官方認證的伊之助老媽
3.敘事方式參考寒蟬鳴泣之時
血鬼群棲(十六)
富江,富江,我的生命之光,我的愛欲之火。
光是想起這個名字,心底就會泛起甜蜜的漣漪,就像是一片草原中最初燃起的那一簇火苗,在他刻意放任的情況下讓火勢逐漸蔓延,將草原化作火海也是可以預見的事情吧?
是否在聽到富江呼喚的那一刻,貴族宅邸中熊熊的烈焰就已經燃進了他的心裡?
在遇到富江之後,他的生活變得更糟了……無心上進,更別說原本通過的『隱』的測試了,現在也只是在蝴蝶屋打著暫時幫忙成為護理人員的名頭在這裡混日子,天天窺伺著富江。
身體狀況也變得極其糟糕,他甚至連飯也吃不進去,有種強烈的作嘔感,平日裡也思考不進去別的問題,滿腦子都是富江,即便是睡前都會因為想富江想到發狂而難以入眠,甚至開始自殘。
我愛她,我愛她,我愛她。
富江就是他深埋在心底的魔咒。
他的一切都在向糟糕的方面轉變,卻從來沒有過後悔過遇見富江,但心中那份純粹的仰慕和愛戀也逐漸變了質。
她被柱喊走了,她去了蝴蝶屋,沒有留下任何信息。會不會是富江給他寫的信被中途攔截了?還是說……她根本就不曾想到知會他一聲?明明是他把富江帶來的鬼殺隊呀?這難道是一個錯誤的決定嗎?他從一開始就應該堅定自己的想法,永遠的囚禁富江,讓富江變成只屬於他一個人的。
他追去了蝴蝶屋,富江卻也從沒有多施舍給他一眼,連與他對話都不屑,甚至還會捂著鼻子一臉厭惡地抱怨「好臭」。啊啊,是了,他這段時間因為每分每秒都在狂熱的思念富江而沒有去洗澡,腸胃也變差導致會有口氣……可,這算多大的事情呢?連這都忍受不了嗎?他當初也沒有嫌棄過富江畸形的模樣啊,他是為了富江才會變成這幅模樣啊!
田中用力地摳著樹皮,指甲蓋都被扣得倒翻過來,十指連心的劇痛都沒能緩解他心中的憤怒,血液與樹液混合帶來粘稠的觸感,他渾然不覺,只躲在樹後看著心愛的富江巧笑倩兮地和別的男人談笑。
輝夜姬?
她即便是輝夜姬,也是他的輝夜姬,是他把她從魔鬼的禁錮中拯救了出來,是他給予了富江第二次生命,他是富江的救世主,富江應該對他感恩戴德,再不濟也應該以身相許。
為什麼要用那種看垃圾的眼神看他呢?
他不甘心。
他之所以會變成這樣無能又醜陋的樣子,都是因為遇見了富江。對,都是富江的錯,是富江把他變成了這樣,如今他落到這種地步,已經一無所有了……就連之前的朋友也不再聯系。
他所能抓住的,也只有富江了。
田中的眼神暗沉,從回憶中抽出了思緒,看著面前一臉不耐煩的富江,心中悲憤至極居然情不自禁發出了「呵呵」的笑聲。
即便是站在花團錦簇邊,最亮眼的還是只有富江。
囚禁富江的計劃,當時因為種種原因沒能成功實施,現在也不晚。
富江這樣的怪物,不能再留著禍害別人了,他這是為她、為大家好……他這是為了拯救蒼生啊!鬼殺隊要除鬼就已經夠難了,怎麼能被富江擾亂心神呢?這種苦難讓他一個人承受就好了——他會殺死富江,再自殺。
富江看著他的樣子,心中甚至連一絲恐懼的情感都升不起來,只覺得厭煩。她已經見識過不少次同樣境況的人了,最後無非就是不願意承擔責任,把一切都推給她……然後再打著愛的名義殺了她。
開什麼玩笑?死於這種懦夫之手?
到底誰才是怪物啊?
她嗤笑了一聲,催促道:「沒有什麼要說的我就走了。」靜待著對方的下一步行動。
她並不是完全放棄了自己……沒有人會喜歡死亡的感受,她也不想再死了。可她的武力值也的確無法自保,就算田中只是鬼殺隊的末流級別,也足以秒殺她這個弱女子了。
富江深諳此道,早就相處了治理這些人的辦法——讓他們自相殘殺不就夠了?
田中果然被她這句話激怒,手放在腰間的日輪刀刀柄上,衝上前就准備將其斬殺——哪怕日輪刀最初的誕生是為了斬鬼,而不是將利刃對准同為人類的同胞。
「你要對富江小姐干什麼!」富江只退了幾步,就立刻有人衝了上來拔刀架住了田中的刀刃,憤怒地大喊,還一臉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旁觀的幾個人——或者說他們一開始就是跟著富江過來的——也紛紛圍了上來,即便身上的傷勢尚未痊愈,卻還是勇敢的擋在富江面前作出了保護的姿態。
他們也許並沒有田中那樣迷戀富江,只是單純的有好感的程度,但任何一個尚還存有良知的人都不會眼睜睜地看著心愛的女孩——即便是陌生人也好,無辜的被殺死。
田中憤恨地看著富江,很難說他的眼中還有沒有愛意,或者是愛意已經濃重到幾近於恨,他只一直喃喃著:「你們會後悔的,富江是我的,是我的,誰都奪不走……」
這句話完全激怒了其他幾個人,可他們心中尚還存有顧及,不可能像田中一樣完全放棄了作為人類的良知,領頭的人失望道:「我曾經見過你的……田中,你如今的樣子,和鬼又有什麼分別?!」
田中愣了一下,眼神似乎清明了一瞬。
富江卻覺得不妙了,她再清楚不過了,嘴炮頂多能讓他清醒一時,等他又陷入那種狀態之後,倒霉的還是她。她嗤笑了一聲,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她的身上。
「我還有事呢,你們還要打擾我多久?」她漫不經心道,聲音卻逐漸變得誘惑:「你們先爭出個高低吧,活下來的人才有資格面見我……甚至是,擁有我。」
富江傾盡全力的展示著自己眼角眉梢的魅力,只求能最大程度的影響到他們——他們的眼神也的確變得恍惚了。只要是對富江有好感的人,都無法拒絕這樣的誘惑。
占有她……
即便他們的內心還有所掙扎,這掙扎卻也逐漸變得微弱,他們深深地打量著富江,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喉嚨發出咕隆的聲音,卻也聽見了旁邊人發出同樣的聲音。
他們對視一眼,明白了對方的想法——即便自己還不確定要不要真的做到這種地步,卻也害怕對方會因為想要贏得富江的青睞而殺掉自己,沒見著已經有人拔刀了嗎?最開始引出這起事件的田中甚至沒有思考猶豫地就把刀對准了其余的幾位鬼殺隊劍士。
要活下去,要成為最後活下去的人。
要得到她。
富江本人在留下了那番話之後就施施然離開了,一邊走還一邊輕快地哼著歌,為自己終於擺脫了一個大麻煩而感到愉悅。
她可真是個機靈鬼,同時解決了那麼多人,接下來只要應付最後的那個生還者就可以了……或者他們抱著同歸於盡的信念打,根本不會留下活口?哈哈。
就算真的有人活下來,富江也一點都不害怕,這群鬼殺隊劍士都是受了傷才會來蝴蝶屋養傷的,更何況能受傷的劍士本身就厲害不到哪去,說白了也只是菜雞互啄——雖然她這個戰鬥力負五的弱者大概沒資格點評。
即便活下來的那個勝者找上門,她也大可以去找更強的人求助,比如……柱?
她還一直愁著沒機會接觸他們呢,這不正是送上來的好理由嘛!
「啊,這是……富江小姐?」富江正高興的散步呢,就聽見不遠處傳來一個十分熟悉的女聲。
居然會有女性找她主動打招呼,真是稀奇。她看了過去,發現是那個之前見過的穿著暴露的粉發女。
叫什麼名字來著?無所謂啦,女孩子而已,她才沒興趣記住名字呢。不過她記得上次見面的時候,她旁邊有一個身上纏著大蛇,光看半張臉似乎長得還不錯的柱。
啊,說起來這個女孩應該也是柱吧?真好啊,可以輕而易舉的接觸到那些厲害的柱……
富江想了想,覺得可以把她當作踏板,才停下腳步頷首當作打招呼。
「我是蜜璃啦,甘露寺蜜璃!還記得我嗎?」蜜璃露出了十分可愛的笑容,蹦蹦跳跳地走到了富江的身邊。
作者有話要說:
太難了,渣我愛的寶貝們我不忍心,就只能渣渣路人了
還有屑老板,可是我掐指一算,他得下周才能出來,嗚嗚嗚
*
感謝 康海靜 的營養液∼
血鬼群棲(十七)
富江不屑於在這種事情上撒謊,但也不會直白地說『你以為你是誰,我怎麼可能會記得你』這種話,更何況她還有求於人。
她抿著嘴微笑,應和道:「甘露寺小姐。」
蜜璃自己倒是還算自來熟,她擺了擺手笑道:「叫我蜜璃就好啦!」
富江自身對於稱呼也沒什麼要求,無所謂別人怎麼喊自己,也無所謂要怎麼喊別人,也點了點頭順暢地喊:「蜜璃小姐。」
再多的就沒有了,她活這麼多年都沒幾個說得上話的女性朋友,對於跟同性相處的經驗更是匱乏,她也不知道對方找上自己是為了什麼——難道只是單純的為了打招呼?
然而蜜璃還真的只是單純的看到她了過來打個招呼而已。
她自己以前因為自己的怪力和粉頭發被人厭棄,看到遭遇雖然不同但也算不幸的富江就多投注了些關注。如果不是真的沒有辦法了,她也不想讓自己變成這種力大無比、會被人畏懼的存在呀,她的期望從一開始也只有嫁個好人,幸福又平靜的度過一生罷了。
可以說富江這樣反倒是她夢寐以求的狀態,她在富江的身上就仿佛看到了曾經的自己,就更想傾盡全力對她好,以彌補自己的遺憾。
甘露寺蜜璃想到這裡,又嘆了口氣。
「我是過來找小忍的,正巧碰上富江小姐真是太好了。」蜜璃打起精神,盡管富江並沒有問什麼,她還是笑著解釋了自己的來意,又關心道:「富江小姐最近在蝴蝶屋還適應嗎?如果願意的話,也隨時可以到我負責的區域找我玩哦?我是隨時歡迎的。」
富江對於這種過於熱情又沒有壞心的人實在是沒有辦法,她也只能尷尬地假笑道:「還好吧。」
兩人突然沉默起來。
蜜璃雖然表現的像是很熱情的類型,但她自己其實原本也沒什麼朋友,在對上富江的冷臉時,即便她並不在意,只覺得富江的性格大概本身就很內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反倒是富江突然想起來,好奇地打聽道:「蜜璃小姐是柱對吧?要怎麼樣才能成為柱呢?」
「誒,富江小姐對這個很感興趣嗎?」蜜璃有點驚訝地眨了眨眼睛,但還是毫無隱瞞地回復道:「只要殺掉十二鬼月中的一個,就可以成為柱啦。」
她歪著頭想了想,富江連鬼殺隊都不知道,應該對於十二鬼月也是一無所知,補充解釋道:「十二鬼月就是鬼舞辻無慘手下最強的十二個鬼,分為上弦之鬼和下弦之鬼……不過很可惜,他們的行蹤很難搜查,我們也沒怎麼見過上弦呢。順帶一提,我是戀柱哦!」
富江半知半解地點了點頭,臉微微泛紅,用蚊子般微弱的聲音訥語道:「我就是覺得,成為柱的話……會不會就更貼近他了呢。」
蜜璃能成為將戀之呼吸用到極致的人,聽力自然也不會差勁,富江的聲音再小也盡入她耳,她立刻露出了興奮的笑,揶揄地看著富江:「誒!富江小姐是喜歡柱裡的哪位嗎?」
當然不是了,富江可從來不是膚淺的只看外貌的人,她挑選對像更多的還是看對方的財力水平和權勢地位——雖然這也稱不上有深度。
她只是單純的覺得柱的地位似乎很高,而且實力也夠強,想借對方之手痛虐鬼舞辻無慘這個渣渣而已。
富江故作羞澀地偏過頭,低聲道:「請,請不要再說了。」
蜜璃是個有分寸的人,看到富江這樣的表現即便心中再好奇再興奮也不會追問了,只搖晃著手看向天空,開朗的笑著說起了自己的經歷:「不用害羞啦,富江小姐!說起來,我當初之所以會加入鬼殺隊並成為柱,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想要找到好的夫婿呢!」
嗯嗯?
富江立刻轉過了頭看向她,難掩眼中的訝異。
蜜璃注意到富江的注視,有點不好意思地撓撓臉頰,傻笑道:「嘿嘿,是不是有點太小家子氣啦……不過我的確是這樣想的啦。我以前力氣又大,飯量又大,還因為吃了太多櫻餅導致頭發變成這樣奇怪的顏色,所以根本找不到合適的夫君。所以我想在鬼殺隊找到比我還強大,能夠保護我的夫君!」
她說到最後的時候,雙頰泛紅,雙手合十,眼睛都仿佛變成了星星眼。
力氣大,飯量大,是我我也不會要。富江優越感滿滿地想。大大咧咧的一點都不像個女孩子,長得也只是一般般的程度,雖然粉色頭發看起來還不錯,但是底下泛綠也太奇怪了吧?長得又胖,淚痣在的地方也沒有她好看。
這個世界上無論什麼年代,最受追捧的只有她富江這種類型,其他作為陪襯的綠葉也只能作為備胎了,她早就知道了,甘露寺倒是比其他人更多了點自知之明。
不過她這麼直白的說出來可真是……難得。富江心想。而且這個擇偶觀和她也有很大程度相似,這倒是讓富江對她多了些好感度。
「其實我也……」富江說:「想要找到比自己強大又有錢又有地位的丈夫並不是什麼可恥的事情,不如說這才是再正常不過了吧?」
不,她沒有要求有錢又有地位啊。蜜璃想,卻不會在這個時候戳穿,畢竟她又不是看不懂空氣的富岡先生(劃掉)。
但蜜璃對於富江的安慰還是感到很感動,一臉激動地看著富江,連稱呼都換成了更親昵的一種,只差把她引為自己的知己了:「嗚嗚嗚謝謝你小富江!如果你需要我幫你牽線,我一定會竭盡全力的!」
她頓了頓:「就算是富岡先生和不死川先生也可以!」
話剛出口又有點猶豫,蜜璃左右看了看,半掩著嘴小聲道:「但最好不要是他們倆啦……」具體的原因卻並沒有說明。並不是因為蜜璃討厭他們,只是單純的覺得前者不好相處,後者有點凶巴巴的。
早在一開始,蜜璃就把這兩人從丈夫候選名單裡排除掉了。
要說的話,柱裡果然還是伊黑先生最合適啦!她想。
富江目前可沒打算真讓蜜璃拉皮條,雖然愛上她的人大部分都是因為臉,但是柱的那些人顯然並不在這個列表之中,她得要用心去攻略才行——而從目前的狀況來看,走甘露寺蜜璃的道路應該是十分可行的,畢竟她都順利的泡到了那個大蛇男,富江自忖無論是哪方面條件都比甘露寺蜜璃要優秀,應該能做的更好才是。
在她的眼裡,武力值高飯量大之類的可絕對稱不上是優點,而是大大的缺點,富江一直以來接受的觀念都是像她這樣有女人味的才是最受歡迎的類型。
不然為什麼追捧她的人總是比別人多呢?
「要是殺了十二鬼月,卻並沒有加入鬼殺隊呢?可以直接跨過那些雜七雜八的過程直接入隊成柱嗎?」富江又問。
「誒?」蜜璃愣了一下,這種問題可從來沒有人問出來過,如果換做別人聽到這個問題,恐怕只會覺得是自不量力,但蜜璃還是思考了一下,耐心地回答:「我覺得……應該是可以的吧?主公大人很寬容的。但是不從培育師那裡學呼吸法的話很難殺掉鬼的吧?更別說身為鬼中精英的十二鬼月了。」
她就連措辭都用了十分謹慎的『很難』,實際上說是『全無可能』也不為過。
沒有學過呼吸法的人去跨級挑戰十二鬼月無異於送人頭,更別說富江這種連劍術格鬥術都不曾學習過的人——如果富江這個問題真的是為她自己問的的話。
「如果是富江小姐想加入鬼殺隊的話,我可以給你推薦培育師哦!」蜜璃笑著說。
富江對此敬謝不敏,她擺了擺手道:「不用啦謝謝,我就是先問問。」
她可不會真的戰鬥,她對於斬殺鬼也沒什麼興趣,對於被鬼殺掉的人也沒有同情心,想成為柱的理由也只是找對像。既然如此,為什麼不采用更簡便的方法?
誠然,柱都是自身的技藝十分精純才會成為柱,但是柱又不是永遠不會替換的職位?下層人員中總有人擁有那種潛力,將來也會成為柱中的一員。
富江只要拜托他們殺掉十二鬼月,再把功勞讓給她不就好了?
她對於搶占別人功勞的事情可沒有一點不適應,反而覺得是理所應當的事情。畢竟這是她想要的東西嘛。
想在這些不會受她外貌影響的怪人中變得受歡迎,果然還是采用甘露寺蜜璃的『變成柱』的方法最好了!
「啊,我要到了,那,小富江,下次見!」蜜璃衝著她揮了揮手,轉身走進了一間屋子。
富江沒有什麼特別想去的地方,剛剛散步也只是為了找甘露寺蜜璃套話,這時候就准備躺回房間裡休息了,可正當她原路返回時,剛走了沒多久卻又被蜜璃追了上來。
「等等!」蜜璃神情嚴肅地拉住了她。
作者有話要說:
預收滿五百收了!(雖然有一大部分都是原本就有的)再攢一章加更(暗示)雖然我很想說滿多少收就加更,可惜不讓5555
雖然我很想現在就放出來,但是我怕到時候就食言完不成日六了)所以還是先攢攢吧
血鬼群棲(十八)
甘露寺蜜璃不是去找蝴蝶忍談事情了嗎?怎麼突然又折返了?看她急匆匆的樣子,似乎是剛一到那裡甚至還沒停留就又跑了回來。
即便是蝴蝶忍當下並不在那裡,她也不應該作出這種焦慮的反應呀?
富江心中納悶,面上卻還是十分平和地看著她,只側了下頭表示自己的疑惑。
蜜璃並沒有細說,只是擰著眉囑咐她:「富江小姐,請不要往那裡再走了,您,您要不先去別的地方坐坐?」她甚至都沒有對此多做解釋,只是喃喃道:「希望是我搞錯了……」就急忙往她們來時的方向跑。
此時的蜜璃臉上總算是沒有了那份天真與爛漫,而是穩重又能給人安全感,就像之前蝴蝶忍給富江的感覺一樣。原來……這就是柱嗎?
蜜璃的身影漸漸遠去,富江一咬牙,還是小步追了上去。
以她的腳力當然是追不上身為柱的蜜璃的,但即便只晚到了一會兒,也完全來得及看到現場發生的慘況了。
原本春意盎然的庭院裡橫七豎八地躺了幾具屍體,鮮血的紅色和樹木的綠色形成了觸目驚心的對比,他們甚至連殘軀都並不完整,四處散落著的斷肢切口流出的血液將地面也染紅,乍一看甚至不能分辨哪只手是誰的。
最可怖的是插在屍體上、躺倒在地面的『凶器』……正是他們鬼殺隊用來斬殺惡鬼的日輪刀。
唯一的一個活口仰躺在地上,雙目無神地看著天空,沿著唇角流下的血沾濕了頭發,肩頭破碎的布料也有一塊洇濕成深色,血就像是開著的水龍頭一樣汩汩的流下,他的臉色也逐漸發白。
「快急救!」蜜璃焦急地喊道,她並不是蝴蝶屋的成員,也對於急救的措施和流程並不了解,索性這幅場面也已經有其他人看到了,才能聽從她的話回過神做出反應。
到了現在這種狀況,即便大家心裡有再大的疑惑,也只能埋於心底,還是救人最重要——也只有把人救下來了,他們才能得知到底是發生了什麼,才會出現這樣的慘狀。
堪稱人間煉獄。
富江早就見慣了血腥的場面,甚至絕大多數次她還是其中的主人公,一想到這些人相互背叛相互殘殺的理由,就對他們生不起一絲一毫的憐憫心,但還是順從的跟著蜜璃去了急救室。
盡管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要過去。
如果那個人真的恢復了,她會怎麼樣?她不會怎麼樣,也不會讓對方有機會對自己做什麼。
富江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跟著蜜璃來到這裡。蜜璃是因為聞到了濃重的血腥氣味才會過來,她呢?她不應該早就料到了嗎?
她大概只是不解吧。
富江不明白,出現了血腥味不就意味著很危險嗎?正常人不應該趕緊逃離嗎?就像是不久之前,她和鬼舞辻無慘在街上時碰見的情形——現在想來那個突然出現的食人鬼就是鬼舞辻無慘為了向炭治郎示威搞的鬼吧。
在那個時候,除了炭治郎以外的所有人都遠遠的退開了,卻又為了看熱鬧而不願意離得太遠,沒有一個人妄圖對那個無辜的女性搭一把手。
為什麼蜜璃也會在感知到危險後,第一反應是衝上前呢?她的理想難道不是和自己一樣找個好男人嫁了,過平淡的生活嗎?
富江抿著嘴,一言不發地跟上。
等了沒有多久,基礎的急救措施就完成了,房間裡的蝴蝶屋護理人員出來,跟她一起候在外面的蜜璃倒是憂心忡忡地站了起來,富江仍然坐在那裡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
他們經過簡單的交談之後,卻都意外地看向了富江。
「請問是……富江小姐嗎?」護理人員猶豫地問。
富江回過神,瞥了她一眼,點了點頭,想了想還是敷衍地問道:「是治療完了嗎?」
護理人員有點苦惱道:「急救措施是結束了,但是在裡面的那位隊士不願意休息,說『無論如何都要告訴富江小姐這個好消息』,這是原話……我也不知道他說的好消息是什麼。」
「而且這次的事件也挺嚴重的,我們想問出緣由的時候,他也只一直說『想見富江』。」
真是煩人。她想。
但眼下看來她也不得不出面了,只得面無表情地站起身,抬了下下巴示意帶路——哪怕其實就在門內。
「需要我們回避嗎?」護理人員問。
「不用。」富江回答,她也的確沒覺得這有什麼見不得人的,而且怎麼想都是被這種煩人追求者糾纏的她比較可憐吧?
她推開門,躺在床上的劍士一轉頭就看見了心心念念的輝夜姬,興奮地被口水嗆住,用力咳了幾下導致傷口又崩裂,剛換上的新衣服登時就又被血染紅,他卻一點也不在乎,只著了迷地盯著富江,低聲喊著她的名字:「富江,富江……」
「富江,我贏了,我是活到最後的人!」他的臉上露出了怪異又難看的笑容,在場沒有一個人能從他的笑中看出一絲半點快樂的情緒,這個笑……反倒像是在哭一樣。
「哦。」富江不鹹不淡地回應。
護理人員和蜜璃倒是聽出來了這個隊士大概是願意講那場爭鬥發生的緣由了,沒有打斷他們的對話,卻豎起了耳朵。
「我活到了最後,所以,富江是我的了,富江是我的了……」他嘴角的笑容克制不住的擴大,儼然一副瘋魔姿態。
在場的所有人在聽到這段話之後都愣住了。
這麼想想,那幾個人在這段時間也的確時常因為討論富江而爭吵起來,還有一個甚至是專程找來蝴蝶屋只為了見富江的,只不過當時誰都沒有想到普通的爭吵最終會有一天發展到這樣嚴重的地步。
「哎,你在做什麼夢啊?」富江無奈地嘆了口氣,卻毫不留情地說。
感性點的護理人員已經聽不下去了,眼含淚光地阻止道:「富江小姐,病人現在情緒激動隨時可能導致傷勢復發,請您不要再說了。」
他們都知道這大概不是富江的錯,富江被他們這樣狂熱的愛慕著,甚至還有人因為爭搶她而鬧出人命、自相殘殺,一定也不好受……(不,並不會。)
但這也不代表他們能眼睜睜地看著富江繼續說出傷人的話,這樣對彼此都太不公平了。
富江並不了解她突然哭個什麼勁,一臉茫然地反問:「連自己的隊友都能毫不留情地殺害,他活著還有什麼意義嗎?傷勢復發了死掉反而是比較溫柔的結果吧?」
她又想了想,恍然大悟:「噢……你們是想留下他處以私刑嗎?也是,畢竟不能便宜了這種叛徒。」
盡管她的這些話都是發自內心,而不是刻意的想要激怒誰——她對在場的人都並沒有強烈的惡感,也是因為他們都從沒有想過陷害她,更何況小人物也不值得她多關注,就連討厭的心情她都懶得升起。
「為什麼……」壓抑著的少年音在不遠處響起,幾人看了過去才發現是灶門炭治郎幾人站在門口。
「為什麼一點都不難過呢?」炭治郎的聲音中壓抑著自己的憤怒與無力,即便整個事件都與他無關,卻是在他身邊發生的,他在不久之前還見過富江小姐,卻沒想到轉眼就發生了這種事。
他最責怪的還是自己,明明鼻子那麼好使不是嗎?善逸說聽見兵戈相交的聲音時他還以為是其他的鬼殺隊劍士在對練,他聞到血腥味的時候也以為是有新的劍士受傷被運來了蝴蝶屋,或者哪個不注意的崩開了傷口。
直到血腥味越來越濃郁,炭治郎才意識到了不對勁,到達距離屋子沒幾步路的庭院時,一切都晚了。
歸根結底還是怨他想著既然是在蝴蝶屋,也沒有聞到鬼的味道,就不可能發生什麼大事情。
如果他能早一點發覺……這樣自相殘殺的慘景是不是就不會發生了?炭治郎緊緊地握著拳頭,指甲深深地嵌進了肉裡,帶出了一串串血珠他也不在意。
在場沒有一個人的心情會不復雜,畢竟他們都在蝴蝶屋,卻對身邊發生的事一無所知。
蜜璃身為戀柱,責任感也更強,她緊緊地咬著下嘴唇,壓抑著自己的淚意。
「他們是為了爭搶在你面前露面的機會才打起來的呀。」一位護理人員實在是受不了這種看到同室操戈的復雜心情,痛哭出聲,大聲嘶吼道:「為什麼你看起來一點也不難過呢?」
他們也並不是真的責怪富江,誰都不知道富江曾經說過的那番話,更何況即便富江那麼說了,真正做出決定的也是那些劍士,只是……
覺得她冷酷的不像是一個人類。
富江依舊沒能理解他們的心情,即便察覺到了不妙,卻也無法彌補,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與他們之間仿佛被人為劃下了一道鴻溝,她茫然地問:「為什麼要難過?這是他們自己無能才沒能活下來不是嗎?如果他從一開始就不打算背叛同伴,這一切都不會發生呀?」
話一出口,在場的所有人都寒了心,感到難以置信,原本對她還很有好感的蜜璃和炭治郎也用極其陌生又無神的眼光看著她。
氣氛降至冰點。
血鬼群棲(十九)
自從昨天的事件發生之後,富江敏銳地發現自己在蝴蝶屋中的境況似乎有所不同了。
具體就表現為之前偶爾會跑過來找她說八卦的幼女三人組現在看到她都會十分驚慌的專門繞路避開她——盡管能看出來她們是想避免見面之後的尷尬,但這種事情次數多了就有點過於明顯了。
「你們為什麼要躲著我走?」富江有一次在轉角撞見了寺內清,盡管寺內清立刻就撿起了原本抱在懷裡的東西,還嘟囔著『糟了糟了快來不及了』這種話,富江還是一把抓住了她的後領攔住了她。
很明顯『來不及了』這句話就是專門說給富江聽的,以給自己找一個可以不打招呼就離開的借口。
連小孩子們都這樣,大人們就更不必說了,富江愣是找不到一個可以和她們說話的契機,畢竟大多數時候那些人看起來的確是非常的忙碌,就是不知道這種忙碌是看到富江來了所以刻意裝出來的還是真的忙碌了。
以往富江當然是不會在乎這些同性的,她的同性緣本就不好,在以前也基本上都不會有同性喜歡她,可蝴蝶屋的大家之前都沒有表現出那些負面情緒,乍一疏遠她也讓她有點不是滋味。
真是不爽,像以前那樣追捧她才對啊?
就連之前對她總是謎之熱情的甘露寺蜜璃,在那次以後也沒打招呼就離開了。
為什麼啊?
富江至今仍然沒有想出答案。那些人的確是死了,但是能夠隨隨便便背叛同胞的人,即便是死了也不足以得到憐惜吧?更何況如果讓他們活著,死的就會是她了呀?
真是自私,難不成想要她犧牲自己換取那些人的存活?可做夢吧。
她下意識地加重了力氣,聽到寺內清小姑娘倒吸了一口氣發出「嘶」的一聲,富江才發現自己一不小心揪到了她的後頸肉,松開了手。
寺內清在擺脫了她的束縛之後『噌噌』地倒退了兩步,雙眼含淚地看著她,抿著嘴囁嚅了半晌,最後卻是一句話都沒說就抱著東西跑了。
富江對此沒什麼特別的感覺,原本想問的話也覺得沒有開口的必要了,站在原地看著她『噠噠噠』跑遠。
她依舊不明白到底發生轉變的原因是什麼,卻似乎明白了寺內清在這個時候為什麼一句話都不說。
她以前被其他女人憎惡嫉妒的時候,對方也是說她的壞話說的很起勁,一看到她來了就啞口無言,一副自己被欺負了的表情。寺內清大概也是這樣吧。如此想通以後,富江就沒什麼心理負擔了。
只是一切又回到正軌罷了。
寺內清本性善良,即便覺得富江做的有所不妥,也聽聞了關於富江的可怕傳言,讓她在感到害怕的同時還能保持自己的理智。她也做不到當著富江的面說出傷害她的話,只能選擇逃離。
富江卻不知道 ,她只覺得這很正常,看來蝴蝶屋的人也沒什麼特別的,之前的,大概是她不切實際的錯覺吧?
富江不需要,也不稀罕朋友。
今天蝴蝶屋內似乎格外的忙碌,富江也難免有些好奇地湊上去問:「你們在做什麼?」
被她喊住的人原本低著頭刻意不看往她所在的方向,卻沒想到還是被喊住了,嚇了一跳後,原本想勾起牽強又虛假的營業式笑容,卻發現自己實在是笑不出來,只面無表情語氣卻十分客氣道:「一些清掃收尾的雜務。」
她在說這句話的時候雖然是對著富江的方向,卻是死死地盯著富江身後,富江並不覺得自己身後有什麼不得了的東西,所以……她是在避免看到富江?
這人准備繼續回到忙碌的隊列前,還是沒忍住掃了富江一眼,眼中是難以掩飾的濃濃憎意和輕蔑,陰陽怪氣道:「畢竟是那些人自己沒能活下來,還需要我們清掃場地的錯。」
富江聽懂了她隱含的指責,僵在了原地,來來往往那麼多人卻都不約而同地避開了她,在富江的周身就像是形成了一個真空地帶。
現在她總算是知道為什麼了,原來是這些過於感性的人對她說的話感到不滿啊。
難道真的是她錯了嗎?
——當然不可能。富江篤定地想。這些人如果能將自己那過剩的同情心好好的用在能幫助真正可憐的人上面,而不是這樣濫用的話,世界都不知道要美好多少倍,至少不會還有那麼多醜陋的人污她的眼睛。
這沒什麼,她才不在乎。
要說什麼錯了,也只是之前這些人對待她的態度出了錯而已,現在也只不過是糾正過來了,沒什麼不對的。這麼些年都過來了,她早就習慣了。
我一點也不寂寞,與其相信別人,被背叛欺騙,倒不如忍受孤獨之苦。*
人類是慕強的生物,只要她的地位變高,他們這些卑躬屈膝的家伙就會立馬轉變態度,這樣的家伙的喜愛又有什麼意義?無趣至極。
她和這些隨波逐流的人不一樣,她對於自己的人生是有明確規劃的……對,她要成為柱,然後再引誘那些柱去殺掉鬼舞辻無慘——雖然他們嘴上說著自己無比仇恨鬼舞辻無慘,但富江還是更願意相信自己。
迷戀上富江而不可自拔的人會願意為了她做任何事,即便……即便最後要殺了她也可以。
……想了想還是有點難受,希望那個人能夠和鬼舞辻無慘同歸於盡,這樣就再好不過了。
富江疏解好自己的心情,也克制住了因為憤怒而分裂的衝動後,就繼續朝著自己的目標行動了——她想要成為柱,打算采取的行動當然不是努力練劍,而是之前就設想好的等有人斬殺了十二鬼月之後,把功勞讓給她。
對這些人也沒必要友好了,畢竟他們……也和以前那些人沒什麼區別。她之前甚至還為了這些人稍稍收斂了性格,真是可笑啊。
「讓開。」她抬著下巴頤指氣使道。
原本擋住她的路的人愣了一下,下意識的讓開了,等看到富江走過後才反應過來,對著她的背影『呸』了一聲。
富江沿著牆壁走,看見在牆角的一棵樹下,有人正穿著鬼殺隊的制服做著基礎的揮刀練習,從背影看是個還算強壯的劍士,實力想必也不會差。(然而她並不知道塊頭越大越炮灰。)
她現在仍然是住在蝴蝶屋的,而蝴蝶屋是醫療機構,這也就意味著會出現在蝴蝶屋的基本上都是傷殘,這位劍士都已經可以開始復健了,想必身體也恢復的差不多了——這樣正好,早點離開蝴蝶屋,他還能多為富江做點事,免得天天相見,到最後他也被富江徹底侵蝕了心智,成為屈從於欲望的怪物。
「你也是鬼殺隊的劍士嗎?」她撩起了耳邊長發,動作溫柔,卻絲毫不減自己的傲慢氣質。
聽到聲音,劍士也停下了原本的動作,看往了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到的卻並不是來讓他休息的護理人員,而是一個美貌的黑發少女。
樸素的制式衣裝都掩蓋不住她姣好的身形,反倒是襯托得她容姿更出色。
蝴蝶屋裡只有鬼殺隊的成員和小孩,她如果不是鬼殺隊的劍士,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呢?劍士這樣想著,也如實問了出來。
他的聲音都壓低了些,生怕驚擾了這個美得不真實的少女。
劍士對於她也並不是沒有耳聞,他先前無意中與富江有過一面之緣,從此便一直惦念不忘,也從其他同伴的嘴中得知了他們也戀慕著的女孩——他們恨不得把她誇到天上去,而在劍士的記憶中,也唯有這麼一個人配得上那些形容詞,自那以後那就明白了,原來她的名字是富江。
富江,富江,她的名字真好聽。
光是想到富江正在不遠處注視著他,他就感覺心怦怦跳,像是被什麼撞了一下,強烈的亢奮感和幸福感包圍了他,幾乎要被溺斃。
「誰准你問我問題的?」富江皺眉,有點不悅地反問道。
人在遇到態度強勢的人會下意識地退縮,表現的也弱勢了許多,劍士也是如此,楞楞地答道:「對,對不起……我是鬼殺隊乙級隊士。」
乙級?聽起來似乎也還不錯……在鬼殺隊的等級制度中,除柱以外第二強的就是乙級了吧?
富江的臉色也變和緩了些,她是典型的『對人下菜』的類型,在意識到這個人有利用價值後,也不介意表演一下騙騙他了,回答了他先前的問題:「我的家被鬼舞辻無慘毀了……鬼殺隊的大家同情我,才得以讓我有個容身之地。」
劍士適當的露出了憐惜的模樣,甚至自己為她剛剛的傲慢腦補了一番『女生獨自在外不表現的堅強一點容易被欺負』的說辭,手中原本握著的刀也收進了刀鞘,「沒關系,以後不會讓你遭遇那些了,我……我們都會保護你。」
這本來就是應該的!但程度還不夠呀。
她心裡想的是什麼,也就直接說了出來,她有點失望道:「只是這樣嗎?」
劍士還想再說些什麼的時候,卻看見富江又緊接著倨傲地說:「你教我劍術吧,我想學。」
想學是假的,想不勞而獲才是真的。
劍士實在難以抗拒自己戀慕的少女睜著大眼睛期冀地看著自己的模樣(完全不是),即便完全想像不出來富江成為鬼殺隊劍士在戰場上驍勇善戰的樣子,他自己也並不是教人的最好人選——總歸是不如培育師專業的,他卻還是鬼迷心竅地點了頭。
這可是富江對他的請求呀,他怎麼忍心拒絕呢。
那麼情景再轉回幾天之前——
「讓我練劍還不如讓她死了呢。我當然是死不成的——所以練劍這件事,也絕無可能。」富江如是說。
?她鬼舞辻富江說的話跟我川上富江有什麼關系?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有點忙所以評論可能挑著回復了對不起555不過我都會認真看的!即使只是打卡撒花之類的也可以,只要知道有人看我就很高興了!
然後!之前說好的日六一周,沒打算食言,但是我找泳裝皮卡丘算命說下周三V比較好(迷信.jpg),所以為了控制字數要先攢起來改成V後爆更……如果我還有命,你們猜會有多少更(笑)
請務必不要養肥!會非常影響我以後的積極性(捂臉)
血鬼群棲(二十)
說是這麼說,但所謂的『教她練劍』其實也只是她為了達成目的的手段罷了。森田——也就是劍士的名字——也許清楚,但也樂得裝作不知道,畢竟他也別有用心。
既然決定了教學,他們就去准備找了教學用的木劍——蝴蝶屋畢竟是個全面的醫療機構,除了治療也包含復健項目,所以有木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森田手把手的教學,實則心猿意馬地一直在偷瞄,以他的角度剛好可以看見富江低垂的眼、卷翹的睫毛、側臉優美的弧度和白嫩的脖頸——再往下的都被衣服遮住了,讓他在松了口氣的同時也有點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恥。
富江對此並不是全無感覺,雖然早就對此有所預料,但在感受到他的目光的時候還是有點不快。
嘖,膚淺又乏味的男人。
如果說是練習握劍姿勢都還好說,可全程都握著她的手還怎麼練揮劍啊?出力的根本就不是她啊。盡管富江自己也並不是多想學劍術,對於這種甚至都懶得掩飾一下的人也有點無語。
就差在臉上刻著『我不想教你練劍,我只想泡你』了。
「你在看什麼?真讓人不舒服。」她一轉身就扇了他一巴掌。雖然她不介意這些,對於世俗的條條框框也根本不在乎,更重視是否能帶來『歡愉』本身,可這也不代表別人能忽視她的意見。
即便她想給人看,和人發生親密關系,那個大前提也是『她想』,說白了就是翻牌,懂?就這麼個窮劍士,利用利用就得了,還想讓她付出?呵呵。
森田被打的懵了一下,下意識的想發火,在看到富江的臉之後又平息了怒火,自認理虧,拉開了合適的距離。
才練習沒多久,富江就嚷嚷著手疼,森田劍士原以為她在逃避訓練,但還是選擇縱容,結果一扔下木刀後,發現她的手心雖然沒有被磨破皮,卻是紅腫不堪。
他頓時有些無措,他可從來沒有見過皮膚如此嬌嫩的人。
富江倒是沒有因此責怪他,只是嘆了口氣。
「果然做不到呀……」她十分泄氣地說。
富江生氣的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郁悶道:「你是不是沒有盡全力教我?不然我怎麼達不到你那麼厲害的程度。」這句明貶暗褒的話實則還是在捧森田劍士。
森田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想說自己其實也並不是多麼厲害的人,但又怕這句話反而傷害到她——畢竟這個劍士雖然自身在鬼殺隊的水准的確只能說是中上,在戰鬥力負五的富江面前卻稱得上是難以逾越的鴻溝了。他只得站在旁邊手足無措。
而富江想要的就是這樣的效果。
她看著森田,卻緊抿著嘴一聲不吭,閃爍的眼睛就像是訴說著心中的委屈與苦悶,只待人來寬慰。
森田劍士看到她這幅樣子就心疼,上前安慰道:「沒事,富江……小姐,只要我會就足夠了,我一定會保護你的。」
天知道他多想直接喊她的名字『富江』,可他們畢竟才沒有相識多久,這樣不合禮節。
如果……如果能和富江小姐更親密一點……
富江微微側過了頭避開了他的目光,低聲道:「不行呀,我要成為柱,我一定要成為柱才行,我有必須要做到的事情,而那是只有成為柱才能有機會完成的。」
她的語氣十分堅定又不容反駁,鬼殺隊劍士都為此愣神。
一方面是因為她的遠大志向,另一方面……也是因為這志向太過於不著邊際而感到困惑,就像是哪天你看到隔壁家流著鼻涕泡的小孩認真的說自己將來要當天皇一樣,你可能不僅不會當回事,反而只會感慨小孩子真會做夢然後完全不抱期望地鼓勵一通。
森田劍士就是這樣做的,他伸出手拍了拍富江的頭頂,微笑道:「富江小姐只要努力的話一定可以做到的。」
柔軟的發帶來的觸感還讓他有所留戀,他竊喜的同時也裝作自己只是做了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即便他再迷戀富江,也不認為富江真的能做到那種地步,先不說他根本看不出來富江在劍術上的天賦(雖然也是因為他根本沒在認真教),毅力也不夠,皮膚還過於嬌嫩,不知道要練多久才能練出繭子。
……他也不忍心讓富江滑嫩的手上出現那樣的老繭。
富江卻一把拍開了他的手,猛地站了起來,表現的與剛剛溫婉的姿態是完全相反的激動:「我沒有開玩笑!我必須成為柱!」她的面容猙獰,甚至還激動到破音,嚇了森田一跳。
這種表現可不是裝出來的了,她只要一想起來自己受過的侮辱,心中就會產生源源不斷的負面情緒,能夠克制住分裂就已經是她盡最大努力平復情緒的結果了。
另一方面她也是因為森田冒昧的行為感到不快,誰給他的資格摸她的頭?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什麼樣。
森田劍士面露難色:「可是……」
富江沒心情再跟他周旋下去了,站起身之後明明比劍士矮上一大截,昂著下巴的模樣卻還是有種居高臨下瞧不起人的感覺,她冷冷地問:「你是愛著我的吧?」
「啊,啊?」森田有點不好意思地羞紅了臉,那麼大的身型表現出嬌羞的一面著實有點辣眼睛,但富江連他色眯眯的樣子都看過了,也不怕這點辣眼睛了,又重復了一遍自己的問題。
森田劍士感覺到了她的認真,也十分凝重地說:「是的!我……愛慕富江小姐您,希望您可以考慮一下我。」
盡管這種愛的程度還不夠,但只要再加加碼就差不多了。她想。
同時她忍著惡心和不耐伸出手捧住了他的臉,兩人的距離一下子就拉的極近,森田甚至能看清富江的每一根烏黑纖長的睫毛,和眼角下那點魔性的淚痣。
「富,富江小姐?!」森田劍士的呼吸有點不穩,慌亂的連手都不知道放在哪裡好。這是他們第一次的正式見面,進度會不會太快了點?……雖然他很樂意就是了。
「我想成為柱……你能幫幫我嗎?」富江渴求地看著他,森田劍士甚至能感覺到富江說話時的灼熱吐息,激得他那一片皮膚都起了細小的雞皮疙瘩。
可以,可以,你想要什麼都給你!
「我要怎麼才能幫到你?」森田劍士克制不住地一直看著富江深邃的眼,仿佛要被這個黑洞吸進去了一般,「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會為你做到。」
直到這裡就不單單是魅惑的問題了,而是心理暗示。
「要殺了十二鬼月才能成為柱吧?可是我殺不掉……你會幫我的對吧?」富江說:「你必須幫我。畢竟你是我見過的最厲害的劍士了。」
森田被她一誇,心裡也膨脹得很,只覺得十二鬼月都不算什麼,他現在甚至可以立刻去單挑鬼舞辻無慘。
如果他的腦袋還是清醒的,就會知道這根本就是個送命題,可偏偏他現在腦袋就像是進入醉酒狀態一樣,迷迷糊糊的只知道要努力地討好富江。
富江也知道森田估計水平就一般,遠不及柱,雖然她不介意多迷惑幾個,總有一個實力會強點,但那無異於大海撈針,既浪費她的時間,把人送過去給鬼塞牙縫也會增強他們的實力,實在是得不償失。
所以她早就准備了自己的必殺技。
「你只要把這管血注射到鬼的體內……算了,無論用什麼辦法讓他攝入,直接吃掉最好,就算完成任務了。」富江面不改色地從隨身帶的小包裡拿出一個空針管,吸了自己一管血——她也不知道自己扎的是動脈還是靜脈,總歸對她是沒什麼影響的,反正很快就會痊愈——然後將其遞給了森田。
「完不成你也就不用見我了。」她表情冷漠地說。
只不過到時候你回不回的來就不一定了……要麼就是順利的被鬼吃掉,要麼就是僥幸活下來後被轉化之後的新『富江』殺掉……當然,也有第三條路,那就是被那個新『富江』留下來做僕人。
總歸這個討人嫌的家伙是跟她沒關系了,富江想想就覺得愉快,她今天忍耐了一整天,可不就是為了計劃能夠完滿實施嘛。
這家伙水平再怎麼不濟,也不至於連這麼簡單的要求都完不成吧?她想。只要找到十二鬼月,然後過去送個人頭被鬼連人帶她的血一起吃掉就好啦。
只是一管血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它想要完全長成一個新的『富江』需要經歷的成長期是十分漫長的,富江不相信那麼久的時間都不夠劍士找到十二鬼月。
即便是被轉化的新『富江』,對她而言也算不得什麼威脅,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比她更好的女人,那些假貨……是永遠鬥不過她這個真貨的。
……包括繪水戶那個醜陋的變異鬼。
可惡,應該鬼舞辻無慘在那個時候也轉化了繪水戶才會發生變異吧?一想到繪水戶這個討厭的小孩身上居然真的流著她和鬼舞辻無慘的血,富江就惡心的連隔夜飯都要吐出來了。
等到了時機,這兩個家伙都別想活,她一定要請他們曬曬太陽、喝紫藤花茶——在大太陽下泡灑了紫藤花花瓣的溫泉就更好了。她恨恨地想。
「好的,我一定會去做,我明天就出發。」鬼殺隊劍士連連保證道:「只要是富江的希望,我一定會竭盡全力去達成。」
「那就好。」富江滿足地笑了,揉了揉剛剛握了粗糙木刀而不太舒服的手心,又伸了個懶腰。
她斜睨他一眼,理直氣壯的絲毫沒有用完就丟的心虛感:「你還在這裡干什麼?還不快走?」別再呆在這裡礙眼了。
富江要給機智的自己一些小獎勵——鵝肝和魚子醬怎麼樣?她舔了舔嘴唇。
作者有話要說:
日常求收藏作者專欄和預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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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我有點忙,都是存稿在工作,忘記感謝小天使們的營養液了∼補上哈=3=
感謝 佛系狗子木x20、笑死了個人的x10、玖珞x5、一不小心點負分x3、雞凍子x2、Marguerite 的營養液∼
血鬼群棲(二十一)
森田劍士的傷才剛痊愈沒有多久,就急著吵著要歸隊。
「誒?可是傷口才剛結痂,雖然只要不再受傷應該就不會撕裂了,但還是多觀察一段時間比較好吧?以免復發之類的……」護理人員擔憂地勸說道:「知道您想要快點上戰場,但不養好傷,萬一發作了拖累的還是同伴呀。」
雖然她嘴上並不贊成森田這麼早就歸隊,但心中還對他這種覺悟感到十分敬仰。一分一秒都不願意多休息,只為了能夠多一秒斬殺惡鬼的時間,也少讓一些人受到那樣的苦難。
這樣的人無論在哪裡都值得崇敬。
森田劍士的表情卻變得有些微妙,他擺了擺手,毫不在乎地說:「那又怎麼樣?跟我無關吧。」
這句話可真是驚到護理人員了,雖然她說出那句話只是無心的,但為什麼他在聽到會給同伴拖後腿的時候都這麼無動於衷啊?難道他急著回戰場的理由和自己想像中的不一樣?
「總之我確定自己真的沒事了,不能再拖下去了……多拖延一分鐘,富江的願望……」他的聲音越說越小,說到後面幾乎是喃喃的地步,面容也越來越猙獰,所幸護理人員還是聽見了他的後半句話。
富江,又是富江?
護理人員嘴上沒有說什麼,對於富江的惡感卻更深了些,既然森田自己一意孤行,她也沒必要再多做挽留——畢竟森田劍士的傷也的確正如他所說好的差不多了,後續養護做的不到位留下隱疾那就是他自己的事了,護理人員既然已經勸過,就無愧於心了。
她看著森田劍士被蒙上眼帶離蝴蝶屋,下一秒就憋不住找了自己正在談婚論嫁的未婚夫談論剛剛聽到的八卦。
「森田你知道嗎!就是那個乙級的隊士!」她按捺著自己的興奮,語調卻還是因為激動而有些上揚。
「是那個長得很壯的吧……他怎麼了?」未婚夫一邊做著手頭的事情,一邊敷衍地回應道。
「他似乎也喜歡富江!」護理人員左右看了看,確定沒有人之後才湊近了未婚夫的耳朵,用氣音說道。
未婚夫果然停下了動作,一臉詫異:「富江?是那個川上富江嗎?」
護理人員點了點頭:「就是她!真是沒想到……」
未婚夫微微垂下了頭,拳頭攥得緊了緊,並不發言,卻示意她繼續講。
「前兩天鬧出的那個事,不是聽說源頭也是富江嗎……幾個人為了富江而打起來,到最後還把自己的同伴殺掉了,真是恐怖,如果說那個富江一點毛病都沒有我可不信。」護理人員嘴叭叭地講著富江的壞話,還一邊手舞足蹈了起來。
護理人員的未婚夫倒是微微皺了一下眉頭,辯解道:「他們會殺害同伴說明心性本就惡毒,怎麼能把這些都怪在無辜者的身上呢?」
護理人員頓了頓,未婚夫的反駁就像是迎面潑了一盆冷水一樣,讓她也有點泄氣。可她偏偏也不好反駁,好不容易追到了戀人,又和他發展到了這種地步,她實在是不想因為對外人的一些評價就吵架。
但聽到自己的未婚夫這麼護著富江,她心中也頗有些不是滋味,嘟囔道:「這麼會誘惑人,明顯就是個禍害嘛……不然為什麼富江來之前,蝴蝶屋都好好的,偏偏她一來,不僅大家的精神狀態都變得很差,還發生了這種慘絕人寰的事情?」
未婚夫不耐煩地敲了敲桌子,強行轉開了話題:「說說森田隊士吧,怎麼了?」
「我給他離開做的批准許可,無意中聽見他好像說自己離開也是因為富江的願望什麼的,我當時都驚呆了!以前可從來沒看見過他們有交集,富江到底是怎麼勾引上他的?」護理人員對於這個話題也是有說不完的話——只要是罵富江,她怎麼說都能很起勁。
未婚夫卻是徹底受不了了,無聲地重復了一句:「富江的願望……」雖然沒有做出什麼暴力行動,卻猛地站起身離開,走到門口時才微微側頭,警告道:「希望你以後能慎言慎行,不要隨便聽信那種謠言又以訛傳訛,敗壞別人的名聲。不然……我可能需要重新考慮一下我們之間的關系了。」
富江的願望……他竟然能聽見富江的願望,是富江親自告訴他的嗎?
好嫉妒。
護理人員呆呆地站在原地看著未婚夫的背影,愣是沒想懂他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反應。
沒有到這麼嚴肅的地步吧?她,她明明只是想跟他分享一下自己的日常而已呀……
到底是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子呢?護理人員瑟縮了一下,呆在空無一人的房間,未婚夫走後房間就變得清冷了許多,也可能是因為少了她在旁邊一直說話增添人氣。她過了許久才哽咽一聲。
*
富江被禮貌地請離蝴蝶屋了。
原因是蝴蝶屋近期有點亂,而且也很忙碌。
說白了就是嫌她礙手礙腳,又覺得她是個行走的災星唄。富江心想。盡管這段時間蝴蝶忍都沒有出面,即便是這個消息也是有別人來通知的,她還是不免有些怨懟。
明明說過會接納她的,騙子。
富江對於蝴蝶屋原本極高的好感度算是在最後幾天徹底敗完了。她們討厭她,她還不喜歡她們呢。
這樣的安排對她而言再好不過了,她之所以想成為柱,就是為了能夠經常接觸到其他的柱,而現在她沒有辦法再繼續呆在蝴蝶屋,主公又召喚了她……結果無非是給她找一個新的住處。
以她身份的特殊性,也不可能是隨便給一套宅子打發,或者讓她住在藤之家。
更大的可能性是給她找一個新的『監護人』——人選自然還是從柱中挑選。
早知道能這樣,她還何必想那麼多辦法?干脆早點讓那些臭男人自己打起來引起暴亂算了。
雖然這樣一來,她之前所做的全部工作都成了無用功,但也不算徹底沒有用——如果森田劍士成功了,死亡的十二鬼月會成為她增加身價的籌碼。
雖然富江認為自己最大的籌碼還是美貌,而且僅憑這點沒有人能夠超過,也沒有人能夠抵抗。
她就是這樣美麗,所有男人都會為了她傾倒,直到無可自拔。
想到這點,被趕出蝴蝶屋的不爽也都平息了下來。
等身下再沒有顛簸,她的腳也沾到地面時,她心知應該已經到了主公大人的府邸,卻還是因為看不見而下意識的有種天旋地轉般的眩暈感,幸好被旁邊的『隱』扶住了。
富江睜開眼,看到的是依舊端坐在上位的產屋敷耀哉和幾位柱,這讓她產生了一種錯亂感,就仿佛一切都發生在昨天。
「……因此,需要換一個人保護川上小姐。」主公大人前面說了什麼富江沒有聽清,等回過神時就只來得及聽到最後一句了,在注意到所有人都看向自己的時候,她還有點茫然地「嗯?」了一聲。
不死川實彌的脾氣最爆,雖然他並不會頂撞主公,但這也不意味著他會選擇接受:「又是這個女人?我可沒空帶女人。」他對富江的印像只能用差來形容,又弱又無知,如今偏偏還三番兩次的因為她把柱們召集在一起……要知道以往的柱之會議討論的都是大事,可關於這女人的去留?算了吧。
柱不在的時間,不知道有多少鬼在他們的地盤上肆意妄為,光是想到這一點,不死川實彌就覺得厭煩。
他憎恨所有的鬼,只恨不得以己之身將其全部消滅——這樣才能避免他曾經歷過的慘劇重現。
不死川嫌棄富江,富江也對不死川一點好感都沒有,滿臉滿身都是疤痕,還是個少白頭,脾氣又凶眼睛又嚇人,真是看不出作為一個男人有什麼優點——除了實力強勁以外,這種人是最不可能成為她情人的了。
要說比較合適的人選,烈焰頭發的男人看起來很有男人味也很可靠,戴著鑽石頭巾的男人明顯很有錢,長得也足夠俊美,繃帶大蛇男雖然只能看見半張臉,但那份深情倒也可圈可點。
……嗯?說起來,甘露寺蜜璃這次表現的怎麼也有些冷淡?似乎刻意扭開了視線,不看向她的方向。
富江咬著嘴唇,讓自己忽視掉這個問題,轉而開始思考誰才是最佳人選。
果然還是鑽石頭巾的男人吧……其他兩個人看起來就是一副很窮的樣子。
她到現在都還沒搞懂他們所說的呼吸法到底是種什麼東西……是舉手投足都能看出來的某種氣質嗎?富江胡亂猜測著。甘露寺蜜璃是戀柱她倒是一點也不意外。那這位先生舉手投足都有著濃濃的富有氣息,所以會不會是什麼錢柱、富柱之類的?
還沒等她開口主動說出來,就聽見主公微笑著說:「那麼,義勇,就拜托你了。」
她期冀地轉過頭,卻驚恐地發現無論是她看向的鑽石頭巾男還是主公,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她一開始就沒注意過的黑發不修邊幅男身上。
所以這個人就是『義勇』?!
……雖然也和『富』扯上了關系,但是這個人頭發亂糟糟的攏成一束,羽織還是兩半的,穿著也十分樸素,想想都覺得他過的是『縫縫補補又三年』的生活,不僅和富一點也沾不上邊,而且是完全相反的那方。
而且他還總站在最邊緣,一副被孤立又不自知的樣子!
啊!主公這是什麼意思啊!暗示她和這個人一樣都不受歡迎嗎?
富江:(自閉)……
作者有話要說:
你們可能看出來了,路人永遠都沒有姓名(羞愧)我太難想名字了。
順帶一提,其實我還蠻喜歡風哥的(羞澀臉)本人實彌正妻,請你們叫我不死川鬼鬼哈(笑)
我差點忘了一件事,你們要是有人猜出來無慘變鬼的原因,加更or紅包可以二選一,不過肯定沒人猜出來哈哈哈畢竟是大冷門,除了我恐怕沒人帶那個快樂游戲玩了(落淚)
血鬼群棲(二十二)
富江有點尷尬。
她往常對於這種看起來窮,不管實際上是否富裕,可以肯定的是絕對不會合理花錢的人——看他住的地方就知道了——是並不會多加關注的。
想近距離接觸富江,就要先經歷一道『選秀』流程,先篩財力,再是權勢地位,最後才是外貌之類對她而言並不重要、不痛不癢的條件——畢竟這個世界也不可能有人比她更漂亮了,無論是什麼等級的美貌,在她面前也只能獲得一個『醜』的評價罷了。
富江隨著富岡義勇來到了他的住所,雖然的確是個大宅子,也足夠寬敞,卻很空曠。
看不出屋主對於這間房子有什麼留戀,所以連私人物品都很難看見。恐怕這裡對於富岡義勇來說也只是『落腳點』吧。
雖然能看得出來富岡義勇應該也並不缺錢,但……
實在是太樸素了,真是白瞎了這麼大的空間。
富江很努力的控制自己臉上不要出現過於明顯的嫌惡表情,最終變成了誰都看不出來她心裡在想什麼、卻很扭曲的微妙。
富岡義勇也並不太在意她,只是簡單的告訴她住處和衣食起居的場所。
這樣一個沒有情趣,不會花錢的男人,不僅僅是外在看起來貧窮……心靈恐怕也十分貧瘠吧。
這也是富江從一開始就不太注意他的最主要的原因,富岡義勇的眼神總是很空茫,仿佛什麼都沒有,只是一具行屍走肉罷了。
這樣的人是她最最最不擅長應對的,他們沒有欲望,沒有喜怒,和富江這種憑著欲望行動的完全是不同類型的人。
但他好歹也是個柱,應該挺強的吧?總之為了她的計劃,還是要搞好關系……
「富,富岡先生,我們中午吃什麼呢?」富江有點僵硬地問。
富岡義勇的家並不像蝴蝶屋那麼熱鬧,偌大的屋子只有他們兩個人,難免顯得有點過於寂靜。
等等,孤男寡女?!
這樣是不是不太好?!
富江突然意識到了這個問題,心情變得復雜了起來。雖然她是不太在乎這種事的,畢竟以往認識她的人都要辱罵一句『私生活混亂』,她也不覺得有什麼——這是她自己的自由不是嗎?一個願打,一個願挨,誰能管得著?
但是富岡義勇明顯是個單身漢,怎麼會表現得這麼平淡的?
再怎麼冷淡,也要清楚你面前站著的可是個絕世大美女誒?!
然而富岡義勇不為所動,似乎是一點旖旎的想法都沒有升起過,對待她的態度也是冷冷淡淡的,就只是單純的把上司交代給自己的需要照顧的人安排好,連多交談一句都不想,這難免讓富江感到有些挫敗。
「吃蘿蔔鮭魚。」富岡義勇沒有絲毫猶豫,理直氣壯地回答。
富江:……
就算不會受到富江的影響,也一點都沒有『女士優先女士選擇』的意識,一般難道不也是都要先問問客人的意見嗎?
蘿蔔……和鮭魚……富江克制著嘴角的抽搐,對於將來的生活產生了濃濃的絕望感。來對方的家裡吃到的第一頓飯菜就是這種平民食物,以後恐怕也不會有什麼好東西。
一般有人來家中做客,第一頓作為『接風宴』不應該豐盛一點嗎?
她都沒指望在這裡吃到鵝肝和魚子醬這種高級食材了,但是蘿蔔鮭魚也太樸素了吧??
富岡義勇並沒有察覺到富江的想法和嫌棄,表現的依然很沉默。即便他是個話癆的人,面對富江這種陌生人也沒什麼可說的,更何況他們根本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他修習的是劍術,沒有什麼特別的興趣,愛吃的食物是蘿蔔鮭魚,堪稱平民典範——除了實力強勁長相清秀,也有著沉重的過往回憶,其他任何方面都平凡得不可思議,至少在表面看來。
而富江對武學一竅不通,喜歡金錢、珠寶等,愛吃的也是高級餐點,性格虛榮傲慢又小氣,兩個人是無論如何都沒有共同語言的。
可她又不得不為了自己的偉大計劃強行找話題。
太難了,真是強人所難。
盡管富江平時都很討厭那些只看外貌的頭腦簡單的男人,這個時候卻有點郁悶為什麼富岡義勇不是這個類型了。
「我想吃鵝肝和魚子醬。」她說。
富岡義勇先是疑惑了一瞬間,然後答:「沒有。」
想也沒有,這個男人雖然氣質看起來沉穩的像個霸總,但是打扮卻樸素的只能配得上什麼青椒炒肉、麻婆豆腐這種家常菜。
可富江只喜歡吃高級餐點,越高檔越好,她討厭一切和貧窮沾邊的東西。
啊啊,真是無能的男人,連吃食上都要委屈她。富江恨不得立刻一甩包轉身走了——但是考慮到自己的目的,還是只能勉強留在這裡。
幸好之前有做過遺產交接手續,等安頓下來了她就把生活恢復成以往的水准。到了那個時候,如果她心情好,說不定還能讓富岡義勇這個窮小子也見識見識什麼叫高級貨,什麼叫品味。
當務之急是和富岡義勇建立『友好』關系——友好到能幫她殺掉鬼舞辻無慘的那種。總之,找不到話題就先吹為敬。她想。
她尷尬地誇贊道:「富岡先生年紀輕輕就成為了柱,真是厲害呀,我記得是……水柱嗎?」正好順便打聽一下所謂的呼吸法是什麼好了。
富岡雖然看起來一副冷淡的樣子,卻還是有問必答的,他回復道:「霞柱要更年輕。」
富江想了想,霞柱是誰她不知道,但是富江記得幾位柱中的確有一個年紀輕輕的少年,表情倒是和富岡義勇有點相似,只不過要更加空茫。
「……而且我也不是柱。」富岡義勇頓了頓,繼續道,聲音變得低沉,有種莫名的消沉感。他不配當水柱,他只是僥幸活了下來……如果不是因為錆兔救了他,他連入隊測試都沒法通過。連入隊測試都通不過,他又怎麼算鬼殺隊隊員呢?更別說身為鬼殺隊之首的『柱』了……
他根本配不上成為柱,真正應該成為水柱的是錆兔才對……錆兔那麼有才能,都是他拖累了錆兔。
富江:???這個人是不是非想跟我杠?
富江不知道他曾經經歷過的那些,也不知道他內心的掙扎與苦痛,只覺得富岡義勇是在強行終結話題。
能站在那裡的都是柱,更何況這還是主公欽定暫時當她『監護人』的水柱,說自己不是柱那不就是睜著眼睛說瞎話嗎?就這麼不想跟她聊天嗎?
富江對於這些拒絕聊天的伎倆再熟悉不過了,這就跟在別人搭訕問聯系方式的時候說『不好意思我沒有任何社交軟件』一樣,明顯是在說謊話,卻也起到了拒絕別人的效果。
只不過富江一般在遇到這種不想給聯系方式的情況的時候會直接說『你也不瞧瞧自己什麼樣』順帶翻個白眼,完全打擊對方的自尊心。
富岡義勇這個時候這麼說,不就是在暗示她『別跟我講話了你真煩』嗎!
(富岡:我沒有。)
富江的臉色已經變得有點黑了,她還從來沒這麼被想要討好的人直白的杠過,如果再繼續恬不知恥的聊下去恐怕也會被指責厚臉皮。
可她也不能就這樣退縮!至少在鬼舞辻無慘死之前……她想,默默的把富岡義勇的排名也提到了最討厭名單的top3。
等她利用完富岡義勇,一定毫不猶豫的就過河拆橋。
「這,這樣啊,但是我聽說您的水之呼吸也是巔峰造極的水准了,呼吸法究竟是怎樣的存在呢?」富江尷尬地假笑,問道:「我也可以學嗎?」
早知道,在蝴蝶屋的時候就該問了,問他們總比面對富岡義勇這個大直男要好得多。
她每次的問句實則都是肯定的語氣,而且大多數時候也是命令的句式,讓她聽取別人的意見可真是……不舒服,不習慣。
富岡義勇瞥了她一眼,似乎是在想她怎麼問題這麼多,但還是回答了:「去問培育師會比較好,更何況你也不適合水之呼吸。」
富江:(髒話)
這人真是個稀世鬼才,總能用各種各樣的方式把天聊死。
她的額角都蹦出青筋,笑容已經快要保持不住了,「啊,啊,這樣呀,那您覺得我適合什麼樣的呼吸法呢?」
沒等富岡義勇回答,她就急忙一股腦的把自己的問題問了出來,免得又承受多一倍的打擊:「成為柱是不是要擊殺十二鬼月呀?真好呢,我也好想……」她沒說完,但誰都能明白她話語未盡的含義:「如果……我是說如果,我替朋友問一下,沒有經過入隊測試的話,殺了十二鬼月能不能成為柱?」
富江十分做作的作出了羞赧的模樣,習慣性將一縷側發撩到耳後,期盼又專注地看著富岡義勇。
一下子被問道這麼多問題,饒是富岡義勇也愣了一下,卻還是認真地答道:「我不太了解別的呼吸法。」他頓了頓,卻沒有回答第二個問題。
富江還以為他被自己的美貌衝擊得愣住了,實則他是在思考。
第二個問題著實難倒了他,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因為……他自認為自己就是完全符合條件的那個『特例』。
最終他長長地吁出了一口氣,答道:「不知道。」
這樣一個看似敷衍的答案,卻是他經過深思熟慮才答出來的。同樣的情況,主公大人仁慈,所以才會認可他,可他……卻無法認可自己。
「讓你的朋友勤加鍛煉,能有擊殺十二鬼月的實力,入隊測試就並不算難。」他難得說了一大長串話,顯得格外語重心長。
等等,他聽不出來嗎?一般難道不都會想『你說的這個朋友到底是不是你本人』嗎?還是說他聽出來了只是單純的想打擊她一下?
富江看著他認真的眼神,覺得答案恐怕是前者。
她抽了抽嘴角,終於察覺了之前所謂的『委婉拒絕』『討厭她』『杠精』極有可能都是她自己的腦補,這個人……不會根本沒聽出來她的潛意思吧。
「好的,謝謝您……那個,請問中午可以不吃蘿蔔鮭魚嗎?」富江決定在面對這個人的時候采用直白一點的說法,試探地問道。
富岡義勇立刻偏頭看向她,神情肉眼可見的低落了許多,卻難得的一聲不吭並不回答——而他在之前雖然表現得有些冷淡,卻是有問必答的。
……好的,她懂了。
作者有話要說:
富江在柱面前還是太憋屈了,畢竟有所求……馬上就能恢復正常了(搓手手)掉馬還得再多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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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基友泳裝皮卡丘打賭日萬,沒完成的在作話裡說自己是汪,我沒完成,我來了:我錯了,我懺悔,碼字使我快樂,再不碼字我做一輩子小狗,汪汪汪汪汪汪汪
我還要替她辟謠,她不會算命,她只是會耍塔羅牌(刪除本條消
血鬼群棲(二十三)
富江於是就在這裡住下了,真正無所事事的度過了幾天。
富岡義勇身為水柱,有自己負責的區域,他也不是個喜歡偷懶的人,每次一想到自己如果晚到一步,就會導致許多家庭家破人亡,而鬼還肆意橫行,他就會深深地內疚。
也正是因此,在安置好富江的第二天,接到新的任務後他就立刻出發了。
而今天卻與以往並不完全相同——她收到了一封信件。
富江對於居然有人會給自己寫信也有點意外,拆開前還想了一下,會是情書還是威脅信,總之絕對不可能是普通交流自己日常生活的那種信件。
她拆開了信。
富江小姐:
見信安好。我十分思念您,也時時刻刻期盼著與您的再會。
關於您想知道的那件事,我已經尋到線索了,等您收到這封信的時候想必我已經取得勝利,無論傾盡什麼代價我都會滿足您的願望……為以防其他人搶占您的功勞,確保您才能成為『柱』,請您務必獨自前來。地址附於信紙的反面。
期待您的蒞臨。
您忠實的追求者,
森田。
這封寫滿直白示愛話語的信在這個年代還是比較罕見的,富江回憶了一下才想起這個森田是誰——從寫信的口吻看,應該是前不久被她拜托去殺十二鬼月的人吧?他倒是謹慎,沒有直接言明『那件事』是什麼。
十二鬼月的行蹤有這麼容易被找到嗎?如果柱們有這樣的效率,十二鬼月,不,鬼這個群體都早該滅絕了。富江盡管對此有些納悶,卻也沒有多想什麼。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在有了以愛為名的挾制之後,人的動力能夠上升到一種不可思議的高度,效率能比其他普通人高是再正常不過的了。
她也對『愛是世間最強大的動力』這一點深信不疑,能夠隨心所欲控制別人的愛的她,對於要怎麼利用這份愛是再清楚不過的了。
「還算有用。」她愉快地哼起了破碎的小調,將信紙折了起來妥帖收好。
森田的這封信來的恰是時候,盡管富江現在對於成為『柱』已經沒有那麼強的執念了——看起來只要她一直搞事,或者到時候找個理由說富岡義勇的壞話,主公就會給她安排一個新的『監護人』,到了那個時候總能見過所有的柱的。
但這不妨礙她高興。
這個好消息起到的也是錦上添花的作用,又有誰會拒絕呢?
她也沒打算知會富岡義勇一聲——一方面是因為他根本不在家,另一方面是……他算什麼東西?富江想做的事,還從來沒有需要先得到別人的許可的。
於是富江紙條也沒有留一張,就高高興興沒有絲毫留戀地離開了這棟她只住了沒幾天的宅邸。
森田寫的地址離富岡義勇家所在的地方並不近,但也沒有遠到哪裡去,她花大價錢包了一輛車,也不過在外住宿了一個晚上,第二天就抵達了目的地。
地址上寫著的地方也是一座宅院,看起來要比她之前去過的蝴蝶屋、富岡義勇的家都富麗堂皇許多,從門外窺見的裡面的園藝修剪也十分精致,就連牆壁上的爬山虎都經過修剪,顯得綠意盎然,一眼就能看出來主人是個很會生活、也很享受生活的人。
簡而言之就是舍得花錢買快樂。
這一點倒是讓富江頗有好感,盡管宅院的主人極有可能是十二鬼月中的一員——但富江對於十二鬼月可沒什麼偏見,只不過是吃人的鬼罷了,雖然她自認為還是人類,對於『食人』這一點有輕微的不適,但也沒有到痛恨的地步。
別人的死活跟她有什麼關系?
她討厭鬼歸根結底也只是因為討厭鬼舞辻無慘和繪水戶,連帶的順便把鬼這一整個物種都討厭了而已。要說特別討厭除了他們倆以外的某個鬼,是沒有的。
想到信中所寫的,富江腳步輕盈地繼續走,宅院的門也並沒有上鎖,輕輕一推就開了,她依舊什麼都沒有覺察到,只為自己的想像感到高興。
玄關和長廊是黑暗的,明明從宅外看不出什麼異常,進來了卻發現這棟屋子幾乎沒有窗戶——即便有,也都被人為封上了,只有富江剛剛打開的門透進了些陽光,讓她不至於完全伸手不見五指。富江知道這是為什麼,聽說那些鬼曬不了太陽。
這也太好笑了,這種設定怎麼跟民間文學中的吸血鬼一樣?連太陽都不能曬,這種弱點真是有夠丟人的。
雖然富江並不引以為豪,但這個時候難免還是會產生優越感——她可是連強酸和伽馬射線都不怕的,這些連太陽和紫藤花都怕的鬼不會是靠運氣才活到現在吧?
早知道當初無論說什麼都要把鬼舞辻無慘那個渣男拉出去曬太陽。
不過黑暗的環境多多少少還是會讓人心生不安,她的眼睛還沒有適應黑暗,看的並不清楚,只能聽見自己的腳步聲響起。
噠,噠。
很快就經過了長廊,走到了堂屋,她也總算看清了堂屋的擺設,內裡的裝修風格也是如她想像的那般,就是多增添了些宗教色彩。
「森田?你在干什麼啊,還不快過來?」她不耐煩道。
怎麼沒有人?森田怎麼還不來迎接她?還是說他已經死了,被那個新『富江』提前逃跑了?
富江毫不懷疑鬼注射了自己的血液之後會不會被同化,盡管她現在還沒能感受到同步記憶,那也可能是對方尚未轉化完全導致的——又或者是對方因為原本是鬼,所以轉化像繪水戶那樣永遠都只能是個未完全體。
富江有點不滿地「嘖」了一聲。下次見到森田一定要好好訓斥他,竟然敢放她鴿子。
待她一轉頭卻突然對上了一雙怪異卻明亮的眼睛。
「啊啊!」她嚇得立刻發出尖叫。
發出尖叫的卻不止她一個,還有另一個與她有著同樣音色,近在咫尺的聲音。
就在……她的身後。
作者有話要說:
對啦,穆行飲止 小天使答對問題的加更也會包括在爆更裡哦www
我人真的沒了(意識模糊)我是真沒想到有人能猜到2333就算是半對那也是猜到啊!太厲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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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 琳石竹 的地雷∼
感謝 客氣x10、狐狸 的營養液∼
啵啵你們=3=
血鬼群棲(二十四)
富江一轉頭就被迫和人大眼瞪小眼,她嚇得花容失色,對方卻一副興致盎然的模樣。不僅要提防面前這個突然出現的人,她還要煩惱出現在身後的聲音。
更准確的說,那一聲尖叫就仿佛響在耳邊。
富江即便沒有去看,也知道到底是誰在跟自己一起尖叫。
相比一下,這還不及和她對上眼睛的陌生男人值得讓她感到驚恐。
她看著面前的男人,雖然眼睛的顏色特殊的有點不似人類,但其他方面都十分正常,不僅沒有到嚇人的那種程度,反而可以說是俊美了。她急忙調節好了自己的心情,讓分裂不至於太過於嚴重。
富江不僅僅是在受到傷害的時候才會分裂,處於恐懼和憤怒的狀態時同樣也會分裂。
盡管她現在控制好了自己的心情,但已經分裂出來的總不能再縮回腦袋裡,她的表情變得有些猙獰,卻無計可施,只能任由另一個還未完全『孵化』的自己繼續盤踞在腦袋上。
這副醜陋的模樣還被眼前這個奇怪的男人看見了,啊啊,真讓人生氣。
「哎呀,這可真是……我嚇到你了嗎?」男人微笑道,他的身型頎長,頭上如同潑了血般的有一塊形狀好看的紅色,富江乍一看還以為她是戴了一頂傻兮兮的小帽子。
他的眼睛是富江從未見過的七彩,即便是彩虹都沒有他的眼睛好看,讓她這個只能保持黑發黑眼的人有些嫉妒。唯一的瑕疵就是這樣剔透純淨的眼睛裡竟然被刻上了字,左眼中刻有『上弦』,右眼中則是一個『二』。
盡管他無論是表情還是語調都十分平靜舒緩,恰到好處的不會冒犯到人,富江還是覺得有點不太舒服。
他並沒有表露自己的身份,甚至沒有對突然出現在這裡的富江感到驚訝。
她已經猜出了答案。
恐怕是森田那個廢物連這麼基本的事情都做不到,不僅自己送上門給鬼加餐,還沒能把富江的血液一起塞進對方的嘴裡。
啊啊,早知道當初就讓森田進來獵鬼之前先主動把她的血液喝掉了,這樣才是萬無一失的方法嘛。她可真是沒有想到,所謂的『乙級劍士』沒想到也這麼廢物,連送人頭這種事情都做不好。
廢物,真的是廢物!
如果這個男人眼中的漢字並不是出於自己的私人興趣,那應該就代表著他在十二鬼月中的地位了吧?
十二鬼月分為上弦六位和下弦六位,而這位大概就是排在上弦第二位的……
「呀,初次見面,我叫童磨。」他似乎是看出來了她的想法,臉上依舊帶著天真的笑容——這樣的表情出現在他一個成年男性的臉上竟然沒有絲毫違和感——他又感慨道:「今天的天氣可真不錯呀,可惜還沒到晚上呢,夜色想必會更美麗吧。」
富江沒有搭理他。
「我仰慕您很久啦,富江夫人,沒想到今天真的能見到您!」他湊得更近了點,語氣也變得極為興奮。
童磨會知道她,富江倒是一點也不意外,再怎麼說她也有一段時間是鬼舞辻無慘的妻子,即便對方只是搶占了月彥身份的強盜。
……也對,這個家伙既然是十二鬼月,就應該是鬼舞辻無慘那個家伙的手下吧?
富江傲慢地冷哼了一聲,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臉頰,動作中沒有絲毫尊重,反倒是像是在挑商品一樣,「你是上弦之二?」
童磨沒有因為她的動作而惱怒,說到底他本身也很難理解那些感情——他依舊無憂無慮地笑著,露出了自己的小虎牙,回答道:「對呀。」
他輕巧地掙脫了富江的手,側身走一步就走到了富江的側面,一臉好奇地看著富江的後腦勺,問:「真是厲害呀,沒想到富江夫人還有這種能力。」
富江確定自己沒有從他的眼神中看到諸如譏笑、厭惡、恐懼之類的情緒,有的只是滿滿的好奇與興奮,心情總算是好了些,也難得的看他順眼了點。
「你是鬼舞辻無慘的手下?」她問。
這句話更准確的說是一種試探,富江的確知道十二鬼月在名義上都是鬼舞辻無慘的部下,但……背叛無處不在不是嗎?她想知道的也只是童磨對於鬼舞辻無慘的忠誠度。
「你覺得呢?」童磨的笑意更濃。
童磨的回答沒有出乎她的意料,盡管沒有言明,卻也讓她安心了許多。
在鬼舞辻無慘的認知中,富江應該是在當初就被他殺死了,之後又交予繪水戶食用,理應在這整個世界都找不到一星半點的殘渣。
那她是怎麼像現在這樣,完好無損的,活生生的出現在這裡?
童磨對此也很有興趣。盡管當時他並沒有直接目擊那一切,卻對鬼舞辻無慘的性格很了解,他是絕對不會因為心軟就放手的,以他那樣謹慎的性格,不會留下任何隱患。
而且她長得還和繪水戶一模一樣,還是年齡正好的年輕女子!想到這裡,童磨又亢奮了些。
「吶,要不要跟我走?」他開玩笑般的問,但富江能聽出來他的認真與不容反駁,「我會把你藏起來不讓他看見的。」
這裡的『他』指的當然就是鬼舞辻無慘了。
以她的實力是沒可能反抗的,富江離開之前又沒有留下任何消息,拖延時間也沒有任何意義,富江想了想,不得不承認這也是個不錯的提議。
雖然『藏起來』這個說法讓她有點不適,也勾起了她不愉快的回憶。
把柱策反的計劃有點太漫長了,可以暫時放下一段時間,但童磨……看起來可並不是多麼忠誠的人。
而且重點是長得還蠻好看的……那就主動出擊吧?
她沒有絲毫心理負擔地上前兩步,腦袋貼著他的胸膛,緊緊地攀住了他。即便是童磨也有一瞬間的愣神,有點不知所措地低頭看著她。
「我很中意你……要不要成為我的情人?」她微微抬起頭看著他的眼睛,聲音變得有些沙啞,舔了舔唇曖昧地問道。
哦呀?
這可真是……意外之喜。
*
到了晚上,兩人才出發,童磨並沒有直接回到教團,而是去了一個十分富麗堂皇的豪宅,與富江曾經見過的萬世極樂教分部的裝修是完全不同的風格。
倒是更對她自身的胃口。
童磨讓她在廳內稍作等待,自己卻轉身去了豪宅最深處的房間。
他一邊嚷嚷著「好消息來啦」一邊敲了敲門,房間內的人本想裝作聽不見,最終還是被他煩得不行,猛地打開門。
童磨敲門的手還順著力道繼續敲了下去,彎起的指節剛好敲到開門的小女孩的腦門。
鬼的力氣是驚人的,盡管童磨並不是刻意想傷害她,但在沒有敲到應有的門板時,慣性之下他的力氣還是有些沒輕沒重,導致茫然的小女孩的腦門……硬生生地被敲凹了進去。
她整個人卻仍然立在原地,一臉茫然無措,強烈的痛覺以她來不及反應的速度襲來。
「繪水戶……?」童磨有點尷尬地抓了抓頭發,企圖用陽光的笑容蒙混過關。
繪水戶伸出手試探著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在摸到凹槽的時候臉色就已經變得很難看了,手放下來的時候,滿手的血讓她有些暈,額頭的血也順著臉部的弧度落下糊住了她的眼睛,滴落在裙子上和地上。
好好的美貌小蘿莉就這樣成了一個血人。
她再沒法克制自己的怒氣,尖聲怒吼道:「童磨!!!」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打算今天把無慘拉出來溜溜的,結果沒卡住,得過幾章)不過對你們來說反正也是明天的事啦。
對,明天就是爆更日了(凝重)【今晚零點】會全部發出來。有十二章哦∼驚不驚喜,所以多愛我一點呀(乖巧)
我海忱鬼對著天空,對著大地,對著晉江,求求我的寶貝讀者們不要養肥我!尤其是今天開始的四天內,訂閱量對我真的【非常無敵重要】!(哭泣)
接下來的三天都是零點更新,第四天是晚上十一點更新,比心心。
不管你們准不准備繼續追文,都很感謝你們這段時間的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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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檔主要是下面兩本,但是其他的收藏多的話也會考慮開(搓手手)
——《萬世極樂伊之助[綜]》文案——
【琴葉和豬豬雙線並行,內含鬼化伊之助和鬼殺隊伊之助】
萬世極樂教是什麼樣的地方?
前身是宗教組織,現為豬仔養殖場。
有請負責人童磨先生分享一下他的養豬經驗——
「那是一個風雪交加的夜晚,我收留了逃出家的琴葉和名叫伊之助的小豬崽……」
***
——《男朋友多又不是談不過來[綜]》文案——
【慢穿甜餅,後期有修羅場】
處於時間循環是種怎樣的感受?
中原澄:
謝邀,剛被回溯時間,這是我回答這個問題的第59次。
睡到自然醒,玩過所有的游戲,看過所有的書,好的不好的都嘗試過,犯過法也救過人。
男朋友一周目一換,分手了還沒辦法糾纏你。
但這也是我殉情失敗的第37次了。
……直到他對我伸出了手。
血鬼群棲(二十五)
童磨被揍了一拳。
繪水戶盡了她最大的力氣, 雖然還是不及某知名禿頭英雄的普通一拳,但鬼的一拳也足以給童磨造成同樣的傷害了, 他當即就吐出血來撞到牆上。
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 誰讓她把人腦袋戳出了個洞, 也幸好繪水戶不是普通人,不然恐怕當場就得斃命。
到了將來, 這場案件就可以被歸類為——敲門而引起的血案。
回到當下,聽到這有點微妙的熟悉的怒吼聲和撞擊聲,富江盡管還沒有那麼快聯想到繪水戶,也還是疑惑地喊了一聲:「童磨?」
這裡怎麼還有別的女人?
算了,無所謂, 只要她富江在, 即便有別的女人那也只能是陪襯,是失敗者。她信心滿滿地想。
童磨反應過來, 高聲回復道:「沒事,麻煩夫人您再等一會兒哦!」他進了房間,卻很有紳士風度的並沒有徹底關上門。
繪水戶沒有立刻拆他的台,而是雙手環胸一副小大人的姿態站在原地看著他演。
在離開富江以後, 她也吃了不少人肉,實力增強的同時,體型也比以前增長了許多,至少看起來不再是兩三歲的幼童,而是十歲左右的小孩子了。
無論是誰看到她生長的這麼快,恐怕都會感到震驚不已, 但實際上繪水戶的心理年齡早就超出了外表許多——從來沒有哪個富江是真正純真的,即便是她這個『半成品』也亦然。
「夫人?」她挑了挑眉,問道。大有只要童磨不給出一個讓她滿意的解釋,她就會立刻采取自己的手段趕走他們的架勢。
這並不是因為繪水戶有多在乎童磨,相反,她還挺討厭童磨的——鬼大概沒有不討厭童磨的了,這個人根本就是個腦子不清醒的變態,不知道為什麼會老纏著繪水戶,她也深受其害煩惱至極。
可惡,鬼舞辻無慘那個家伙明明怕死的要命,怎麼不設置一個『鬼不能出現在同一個區域』這種詛咒啊?就不怕被反噬嗎?
更主要的還是繪水戶嫌童磨煩,又沒辦法趕走他。
童磨這家伙不會把她的住所當成自己家了吧?三天兩頭過來串門也就算了,這次似乎還帶了個女人來?繪水戶想到這裡,臉色又變得有些陰沉。
雖然她唯獨不想魅惑童磨這個煩人鬼,但還是會因此而有點忿忿,明明她長得和富江一樣美,童磨眼睛裡居然還能看得進去別人!如果她能把富江的致命魅力也完全轉化就好了……如果是完全體富江,即便什麼都不做,只是一個頭都會讓人迷戀到至死不渝的程度。她會不滿,也只是因為有一點比不上完全體富江罷了。
這個世界上比她完美的人根本不存在,但如果存在了……那就都得死。無論是什麼形態的富江,對於這一點都是能達成高度共識的。
……盡管如此,再次申明,她很討厭,無敵討厭,非常討厭童磨。
童磨下意識地把手伸進了褲兜裡,摸了摸那一管血,想了想還是沒有掏出來,只是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洋洋得意道:「我把你媽媽帶來啦。」
他頓了頓,頗具深意道:「……鬼舞辻繪水戶。」
繪水戶先是震驚,隨後臉色變得鐵青,也不知道是因為童磨所說的『媽媽』還是因為強行給她加上的姓氏。
盡管鬼舞辻無慘選擇保住她而不是保住富江,她後來也是選擇跟著鬼舞辻無慘走的,但這也並不意味著她喜歡鬼舞辻無慘,願意真的認他做爸爸。
光是想像一下就快要嘔吐出來了,可別惡心人了吧?
她對於鬼舞辻無慘的討厭和對於童磨的討厭又是完全不同的類型,對後者,是單純的嫌他煩,對前者……還能克油一方面是因為他們之間的相似吧。
他們自私又傲慢,在與別人的相處中都習慣性的處於強勢地位,比起商討,更喜歡命令,同時也都很怕死。不願意相信別人的同時又埋怨整個世界。
繪水戶對於這樣的鬼舞辻無慘再清楚不過,更何況對方因為擁有可以反抗的武力值,性格要比身為『富江』的她要更加的暴虐,即便是她自己都厭惡著這樣過於相似的存在。
富江的確是愛著自己的,也認為這個世界上沒有比自己更完美的人,但是——那個大前提也是她是『富江』呀?即使只是富江的一個不完全體。
美貌在這個世界上才是起決定性作用的事情,如果是漂亮的人表現出傲慢的一面,就會被人喊著『御姐』、『傲嬌』,如果是醜陋的人能得到的也只有一句『醜人多作怪』的評價。即便是在漫畫裡,長得好看的大反派即便性格再屑,也總會有人喜歡,就更難領便當。
鬼舞辻無慘之所以能苟延殘喘到現在,繪水戶嚴重懷疑是因為他長得也還算不錯。
這不妨礙繪水戶厭惡他。等她修煉好了自己的血鬼術,一定要第一時間就把無慘給弄死然後順利篡位。
富江只有富江能夠殺死,他這麼個外人算是什麼啊?
體內溶有無慘血液的繪水戶和富江是這樣相似,卻又不同。
同樣是想要殺掉鬼舞辻無慘,富江能想到的只有魅惑別人去幫她殺掉無慘,而繪水戶卻想到的更多是鍛煉自己——不過這歸根結底也許與他們自身的條件有關,富江永遠只是一個戰鬥力負五的美少女,繪水戶雖然也好看,卻完全及不上富江那種震懾心魂的魅力,這也將她們從根本上區分為了兩個不同的個體。
TOMIE。
EMITO。
就連名字也再不一樣了。
雖然長相還是一樣,但假如兩個人站在一起,卻不會有人把她們弄混了。
繪水戶的臉色突然變得更加陰沉。不對,她的名字本來也該是富江的啊!繪水戶這種一聽就是次品的名字……她咬牙切齒地想。
她對於富江的認同感更強,比其他目標更優先的也自然是取代原本的富江——只不過這短時間內還沒法做到。
她當初放了一把大火,本以為原富江應該就死在火裡了,可沒想到她竟然僥幸活下來了……不,也有可能在廳內等候的那個富江並不是在大火中幸存的富江,而是在更早以前就分裂出來的個體?
繪水戶對此不太了解,畢竟身為半完全體的她根本沒有辦法共享富江的記憶。
如果真的是更早以前就分裂出來的富江,肯定也能得到被火焰燃燒殆盡的富江的記憶,就會對她有提防之心……別人可能不清楚,但繪水戶卻十分了解,想要殺死富江,不能采用任何會傷害到她的方法,只除了火燒。
而且一燒就得把所有富江都燒滅,不然到了最後富江為了對抗她,刻意開始無限繁殖,整個世界就又會是富江的天下。
繪水戶又看了一眼眼前的童磨,童磨依舊保持著原來的表情,耐心的等待著繪水戶從自己的思緒中脫離。
得想個辦法讓他閉嘴。
她抿著嘴笑了笑——而此時她剛剛被戳進去的腦門才剛修復完成,配合著一整身血,看著還有些瘆人,童磨托著腮卻毫不在意,只興致盎然地問:「怎麼啦?」
前面也有說過,富江是不會相信別人的類型,繪水戶自然也是……而想要讓一個人永遠的閉嘴,最好的方式是什麼呢?
繪水戶輕輕搖了搖頭,說:「不,沒什麼。」
她表現得突然如此柔和,即使是傻子都能看出來要不就是有求於人,要不就是心裡在打壞主意。
童磨這種自幼當上教主,見過人生百態的人自然也是一眼就看出來了,卻並沒有拆穿,而是等待著繪水戶的下一步行動。
繪水戶一直以來都是還算直白的人,這也和她以往的傲慢性格有關,想要什麼、想做什麼都會只說,絕不會采用拐彎抹角的方法,更何況她也不算聰明,想不到什麼有效的計策。
所以……
「血鬼術·無限制。」她輕聲道,毫無准備地就發起了突擊。
童磨的表情不變,戰鬥意識卻還是迫使他向後跳了一步——卻正是因為他的這個動作更加深入房間,在繪水戶關上了房門之後……無路可逃。
*
等在外面的富江。
她順了順自己的頭發,對於枯燥的等待感到十分厭煩。
童磨到底在干什麼啊?不會干脆直接在裡面和那個女人來一發了吧?
富江煩悶地跺了一下地面。這個年代沒有手機真的煩死人了。而且現在還是大半夜,她已經困得不行了好想睡覺啊,但是總不能就睡在這種樸素的、連個床都沒有的地方吧?還是別人的堂屋。
有什麼事不能明天早上再說嗎?——雖然童磨是鬼,也就意味著他的主要活動時間是晚上,但是這和富江有什麼關系?遷就富江難道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
他怎麼把她一個人晾在外面了啊?好煩好煩好煩。
他們到底在裡面干什麼啊?!
作者有話要說:
繪水戶真的拿的仿若女主劇本哈哈哈,身份又不得了,能力又不得了,還不像江江那樣不求上進。xswl
*
今天是入V第一天!啾啾我的寶貝們!雖然是一下子更這麼多發,但是也請不要忘了每章給我留留言(可憐巴巴)
謝謝你們看到現在555
血鬼群棲(二十六)
「血鬼術·無限制。」繪水戶的聲音再小, 也還是被童磨察覺到了——他畢竟是身為鬼中最強的十二鬼月中的一員,還是排名第二的上弦, 可以說出了上弦之一黑死牟和鬼之始祖的鬼舞辻無慘以外, 童磨就是最強。
童磨誕生至今已經有幾百年了, 而繪水戶也不過短短的兩三年。
可即便如此,童磨也還是需要躲避繪水戶的血鬼術, 因為她的血鬼術……不可謂不難纏。
光聽名字都沒人能明白她的血鬼術具體是個什麼內容,甚至可能會誤以為是影分身之類的存在,然而卻並不是。
繪水戶整個人原地爆炸了。
是真正意義上的那種自爆,原本一個只是身上沾了血跡的女孩現場變成了碎裂的屍塊,童磨剛剛跳開也正是避開了這次小小的屍爆, 即便他已經盡力避開了, 外袍上卻還是不可避免的沾到了血漬。
童磨沒有猶豫,立刻就把外袍解下, 直接扔向了繪水戶的方向,正好也起到了遮蔽視線的作用,盡管他並沒有下一步的行動。
童磨並不是會對對手全力以赴的類型,更何況繪水戶對他而言也並不是對手, 他對於這樣的展開只會感到興奮。
除了鬼舞辻無慘,大概沒有人知道繪水戶的能力是什麼了,如今也正好是一個試探的好機會。
雖然碎裂成了肉塊,但他們可是鬼,只要沒有受到光照,沒有被日輪刀砍斷脖子, 就不會死去。更何況如果自己的血鬼術真的是純傷害自己的性質,繪水戶想必也不會用它。
下一秒,他的目光就凝滯了。
四處濺落、布滿整個房間的血滴、屍塊之間以極快的速度連成了一道道絲,就像是蜘蛛網一樣的壯觀,把童磨逼的幾乎沒有落腳之地,他不知道這些血絲有什麼用處,卻也並不想體驗。
「你這是在干什麼呢,小繪水戶。」童磨用嬉笑的語氣道,額角卻滾落了一滴汗水。
如今的場所對於繪水戶來說正是主場作戰,對童磨來說卻是極為不利的,他的血鬼術本來就更適合在廣闊的環境使用,這麼個狹小的房間簡直讓他施展不開。
繪水戶卻沒有辦法回答他了,盡管屍塊的中央——也就是她原本站著的位置正在以驚人的速度黏合重生,但也遠遠沒有到恢復成原本人樣的地步。
在童磨沒有注意到的褲腳處也濺上了一滴血,僅僅是一滴,卻把童磨和那些屍塊也連了起來,這些血液、殘肢以飛快的速度再生,就像是活著的液體一般流動,童磨也因為大意而被裹得無法動彈。
誰讓這些流動的血液就像是果凍一樣呢?你對它使出一拳,拳頭反而會深深地陷進去,被徹底包裹,而躲又躲不開。不僅如此,他被包裹著的感受也十分奇妙,就仿佛……有什麼在蠕動,在溶解。
啊,難道這就是被消化的感覺?
童磨的眼睛變得亮晶晶的,一臉新奇地看著繪水戶:「好厲害呀,連鬼都可以消化嗎?」
以自殘的形式使自己的攻擊範圍擴到最大,然後開始以高速的自愈力無限再生,直到重新拼湊成原本的那個鬼。高爆發,高控制,卻是低續航。
這就是繪水戶的血鬼術——無限制。
無限制指的是無限制的再生。與其說是攻擊型技能,不如說是治療型技能——盡管只能治療自己。
可能是因為本身就是鬼,這也是繪水戶和富江的不同之處了,她的血肉無法繁殖,只能實現再拼湊,血鬼術只能說是加快了自愈的速度罷了——而鬼舞辻無慘並不知道這一點,還以為這整個過程都是她的血鬼術。
此時,繪水戶的頭也拼湊了起來,頭在地上看著童磨的視角顯得他的身形格外的高大,繪水戶冷哼了一聲:「就讓死人永遠閉嘴吧。」
殺了童磨之後,她就離開這裡,在探查到整個世界所存在的富江數量之前,一定要避免讓富江看到自己——當然,在這之後她也會想辦法掌握富江的行蹤,絕不會讓她有機會去鬼殺隊那邊。
這可是富江自己送上門來的線索呀。
童磨無辜地眨了眨眼睛,困惑地說:「原來是這個原因嗎……繪水戶不想見到富江夫人?還是不想讓富江夫人見到你?」
繪水戶沒興致再理他,跟她眼中的死人說話也不過是徒費口舌罷了。
然而童磨作為上弦之二真的能這麼輕易地被打敗嗎?那當然是不可能的。
「血鬼術·散蓮華。」他笑眯眯地說。
繪水戶愣了一下,沒想到他在她的血液的包裹之中竟然還能使用血鬼術,但又因為不知道童磨的血鬼術具體是什麼而有些猶疑。
可她即便想要作出防御的架勢也來不及了,因為她的身體看看修復到了上身——總不能用手來走路吧?
繪水戶只能安慰自己,在她的血液的包裹之下,童磨應該被消化的渾身肌肉麻痹酸軟,更何況血鬼術也不一定衝的破她血液的束縛,畢竟血液凝成的蛹也可謂是絕對防御,在吞噬他的同時也將他徹底的與外界隔絕,只有聲音可以傳出來……
可偏偏童磨的血鬼術還真就專克她。
在極寒之下,所有血液都凝成了冰,盡管被凝成冰的血絲十分銳利,但對於童磨來說也不算什麼事了,沒有雙扇施展出來的散蓮華仍舊帶來了大量細碎的冰花,三兩下就切斷了連接的血絲和包裹著他的血蛹。
繪水戶的努力在一夕之間化為烏有。
她想要發怒,卻又畏懼童磨的實力——僅僅是一招血鬼術就能無傷破開她的防御,她可不相信童磨會沒有更加強勁的招式。
繪水戶真正去學著當一個鬼也不過是這幾個月的時間罷了,能夠做到這一點已經很不錯了——至少在一對一方面,很少有鬼能給她帶來威脅。
鬼舞辻無慘也曾經說過,她的這個血鬼術和上弦之五玉壺的血鬼術·血獄缽有點像,卻要更強,只要她再努力修煉血鬼術,甚至可以做到控血——把自己的血液凝成任何形狀的東西,可以是地刺,也可以是方便讓血蛹範圍增大的噴水壺。
即便是上弦之中,在不知道她血鬼術的情況下,也很容易被她偷襲一擊得手!只要對方是物理系攻擊……可偏偏童磨還真就是個魔法系。
真是提到鐵板了。
「血鬼術·蔓蓮華。」童磨伸了個懶腰,游刃有余道:「雖然還是稍顯青澀,不過繪水戶的血鬼術是真的非常有趣!能吃鬼的話也能更快的變強吧?真好呀!」
他的血鬼術將液體化作了藤蔓,原本是繪水戶自身的血液,在這個時候卻都變成了童磨的武器,牢牢地捆縛住了只有上半身的繪水戶,並將她舉至了能讓童磨平視的高度。
繪水戶抿著嘴不說話,實則非常想往他臉上吐一口唾沫。
童磨湊近了繪水戶的臉,兩人的鼻息交錯,能清楚地看透對方的眼,卻沒有誰升起一星半點的曖昧念頭。
「太驚訝了,突然就一副想要殺了我的樣子……」他用委屈的音調抱怨著,與他近在咫尺的繪水戶卻能看到對方的眼底是古板無波:「下次可要提前打一下招呼呀!」
威脅,這絕對是威脅!他的意思肯定是『下次再偷襲就讓你永遠成為肉塊』吧!繪水戶想。
然而童磨還真沒有這個意思,他可是在被猗窩座一言不合削腦袋都能笑著說自己完全不在乎的人。
等繪水戶多吃幾個鬼,變得更強,他們應該會玩的更開心吧?童磨想。把這次的偷襲事件完全定義為『游戲』的他哼著歌就准備推開門離開了,臨走前突然想起來,又折回去把頭從門縫裡伸出來,小聲道:「放心好啦,小繪水戶,我不會告訴富江夫人關於你的事的!」隨即就繼續哼著歌回到了堂屋。
繪水戶被他剛剛反殺之後,都快要忘掉最初打起來是因為富江的事了,被他這麼一提反而開始懷疑,可即便懷疑,她也沒有辦法,正好身體修復完全了,只能嘆了口氣,重重地鎖上了門。
血液全部回歸到了身體裡,之前因為她爆裂而觸目可及都是驚心的血紅的房間,又變回了原來的干淨整潔。
就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富江夫人∼久等啦!」童磨笑嘻嘻地說。
富江注意到他身上的外袍不見了,眼角抽了抽,卻沒有指出來,只是頷首:「竟然敢讓我等這麼久,真是讓人惱火。」她站起了身,輕哼一聲:「想好怎麼補償我了嗎?」
即便少女的臉因著夜色看得不太真切,卻也不妨礙她的美麗懾人心魂。
童磨看得呆住了。
這個角度看向富江,剛好也能看見街外的一隅,那盞明燈實在是太顯眼了……是有人開的面攤嗎?他想。
富江只當他沉迷於自己的美貌,對於之前等待的不滿也因為虛榮心的暴漲而消散。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放老板出來(搓手手)
血鬼群棲(二十七)
童磨和富江的相處模式有點不太尋常。
雖然是富江向童磨提出的『成為情人』, 但童磨也沒有明確的給予回應,卻還是把她安置了下來——正如他們約定的那樣。
盡管童磨自己不會承認, 但他的確是一個不懂情愛的人。也許是因為自幼就坐上了萬世極樂教教主的位置, 聆聽教眾們的傾訴, 他也產生了異常的價值觀,無法產生應有的同理心。
如果他對每一個人都能感同身受, 那恐怕他早就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啦——每天都接受各種各樣的負能量和黑泥,即便是再積極陽光的人恐怕也會被折磨成自殺狂魔。
這麼一想,童磨之所以會變成現在的樣子,說不定也是自我保護機制形成的結果。
就是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了……
尚為人身時,他就已經是那樣冷漠扭曲的人了, 在變成了鬼後豈不是變本加厲?他對於人類的感情充其量也只有『悲憫』, 即便是對於富江……也是如此吧。
「我不想吃了。」富江看著被送到眼前的鵝肝和魚子醬,原本還很惦念, 突然就沒有興致了。
倒也並不是因為鵝肝和魚子醬烹制的不夠精致,只是單純的不想吃了而已。
如果非要說的話,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面前托著腮看著她的童磨讓人很不爽。
「誒?是賣相不好嘛?我讓他重做一份?」童磨絲毫不介懷,也完全不把昂貴的食材當回事, 理所應當地包容了富江的任性。
富江撅著嘴,微微側過了頭不看他,隨手一推餐盤,若不是被童磨正好接住了,恐怕餐盤就要打翻在地上了。
「我說,你怎麼敢這樣對教主大人啊?!」旁邊的女教眾實在看不下去了, 憤怒道。即便她也覺得這個少女過分美貌,但在還沒有近距離接觸的情況下,實在是對於這個突然出現在教主身邊、還如此驕縱的人沒有好感。
童磨擺了擺手:「沒關系啦,我不介意的。」又轉過頭專注地看著富江。
富江聽到他這話之後心情才好了些,耀武揚威地抬起下巴瞪了女教眾一眼:「你才該閉嘴吧,你這個小嘍啰。」
女教眾的臉色登時就變得極差,還是童磨主動解圍道:「一葉,不要太生氣啦,先回去休息休息吧?」
女教眾對著富江「哼」了一聲,在她發火之前對童磨又行了一禮,才退下。
然而與她想像中的不同,她退下之後,童磨不僅沒有懲罰富江,反而是十分溫和地揉了揉富江的頭發,什麼都沒有說,連一句責怪的話都沒講。
反倒是富江惡人先告狀:「你怎麼還幫她說話?」
童磨一臉懵,他明明是在幫富江說話好嗎?然而富江非要這麼說他也沒辦法,畢竟他現在對於富江可是有著無限的耐心的:「好,那我以後不幫她說話了。」
她這才滿意地點點頭,覺得飢餓感又上來了,驕矜地揚起下巴:「再做一份吧,我又想吃了。」
換在別人身上,只會吐槽富江這不是整人嗎,但對於財大氣粗的教主來說,還真不算什麼事——反正他也只是吩咐下去就可以了。
富江沒打算問童磨,為什麼從他的眼中看不見愛意和占有欲,他卻還是對她這麼好。
這有什麼值得問的呢?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嘛,無論是誰都會愛上富江,這已經是可以被稱之為『真理』的存在了。
富江對於童磨來說……是特別的存在。
這種特別在他的眼裡充其量也只是調劑,但也足夠了。
他清楚的明白富江身上吸引他的也許是什麼別的——更近似於魔力的魅力,即便是他這個情感過分平淡的人,也會因此而產生說不清道不明的占有欲和……虐殺欲。
真奇怪啊,不是嗎?
盡管他的確是認為『死亡才是人類唯一的救贖』,可自從成為了鬼後,他也改變了自己的想法,或者說是對其作出了一定的調整。
他會把那些年輕女性吞食進肚,讓那些被吃掉的人和他一起永生……這才是他們最好的結局不是嗎?在得到救贖了的同時,又可以借他的眼睛看世界,與他同在。
這樣的他,理應是不會對人類產生什麼特別的情感的。
為什麼想要占有她?為什麼想要虐殺她?大概與她是稀血並沒有太大的關系吧?
這明明都與救贖無關呀。
所以這是……屬於他的私人情感嗎?對著富江?
已經不存在的心髒,仿佛又開始跳動了*……他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富江,原本瞳色就是罕見的七彩,此時此刻顯得更是明亮,即便是世間最美麗的玉石大概也及不上它的半分色彩吧。
既然是這樣獨一無二的富江,當然要好好藏起來,好好寵愛啦。
無慘大人可真是不會憐香惜玉。他心想。錯過了這麼大一個寶貝。
至少在現在……他是希望富江能夠一直這樣保持下去,讓他快樂,即便是等到她自然死亡也無所謂的。
上一個讓他產生這種『即便等到她壽終正寢也不會吃她』的想法的人,還是琴葉呢。
富江吃完之後,也沒有問童磨想不想吃——她知道童磨是鬼,那食譜自然就只可能是人類了。雖然當年和鬼舞辻無慘和繪水戶一起住的時候,他們也吃的是人類食物,但誰知道事後會不會去偷偷加餐呢?
富江自認為自己還是人類,對於食人的血腥場面也一點興趣都沒有,甚至可以說是嫌惡的,原因是『會污了她的眼』。
但童磨卻有點委屈地問:「富江夫人,你吃飽了,我可還沒吃呢?」
雖然富江和琴葉不同,她從一開始就知道他作為鬼的身份,所以大概不會像琴葉那樣知道他是鬼之後就露出恐懼厭惡的表情……但童磨也還是下意識地回避了。
之所以會這麼問,也不過是打趣罷了。
富江輕飄飄地瞥他一眼,懶得搭理他,揮了揮手示意人收走了眼前的餐盤後,就斜倚在身後的榻上,舒適地閉上了眼睛。
完全把童磨當作佣人使喚了。
童磨在她面前碰了釘子也不在乎,搬著小板凳坐到了離富江更近的位置,故意做出了垂涎欲滴卻又不猥瑣,只讓人感到危險的表情:「我喂飽了富江夫人……富江夫人不該禮尚往來嘛?」
他壓低聲音,眯著眼睛道:「可是我也舍不得吃掉富江夫人……讓我喝一點血如何?」
這話是半真半假,他對於喝不喝血其實興趣不大,如果童磨真的想吃人了那也絕不會拐彎抹角,而是直接把人吸食進體內——內髒都不帶清理的。
可……這不是就等於吃蝦不取蝦線嗎?(欲言又止)
即便有誰真的是抱著想要永生的想法被童磨吃掉的,恐怕也不希望和他自己沒來得及清理的排泄物一起永生吧?(委婉)
話說回來——童磨在這種時候提出想要吸血,也不過是情趣罷了。
富江聽的出來,卻滿懷惡意地並沒有拒絕,而是半睜著眼,嗤笑道:「你倒是來試試啊?」
試了之後……就不知道是誰『吞噬』誰了。總歸富江是不怕對方上癮的。
童磨被她大膽的邀請驚到了,情不自禁張開了嘴,露出了尖尖的虎牙。
……然後笑了一下。
後來他還是沒有吸血,富江也再沒有提起過這件事。
兩人對於現在的狀態都十分滿意,對於對方的滿意程度也很高——富江滿意於童磨帶給她的愛意和服務,童磨滿意於富江帶給他的情感和期待。
兩人都沒有改變現在這種狀況的想法。
也幸虧沒有人跨出那一步,童磨大概該慶幸自己逃過一劫了。
然而這種快樂的小日子總是要被打斷的——可能鬼舞辻無慘就是不樂意看到有人過的比自己還自在逍遙,他突然召見了童磨,具體原因也沒有說清楚。
「嗚嗚嗚富江夫人一定要等我回來啊。」童磨在委屈巴巴地衝著她揮了揮手,儼然一副上戰場的模樣。
「快滾吧,真礙眼。」富江扭過了頭,卻能從語氣中聽出來她現在的心情還不錯。
她又含蓄地關心道:「我今晚想吃神戶牛肉,敢耽誤我吃飯你就自己領罰吧。」
童磨衝她眨了眨眼睛,揮了揮手之後才依依不舍地轉過身。
轉身後,童磨搖了搖扇子,原本嬉笑的表情才收斂了些,變成了漫不經心的模樣。腿下一發力,三兩步就追上了前方離開的飛快,甚至不知道有意還是無意,完全避開了富江視線的人。
「我們一起……」他話說到一半就被那個人十分果決地打斷了:「免了。」
童磨鼓起了臉,剛想抱怨什麼,就聽到她頭都不轉一下,十分冷酷地補充道:「話帶到了,我要回去了,別跟著我,你這個煩人精。」
「真冷酷啊,小繪水戶。」他郁悶道:「不感謝我嗎?我可是有好好的幫你照顧富江夫人呢?」
繪水戶當即就翻了個白眼。
雖然她為了避免引起富江的警惕而沒有靠近,但是這不代表她沒看見啊。童磨自己明顯也很享受其中嘛!現在倒是來借花獻佛了。
幫她?
不如說是幫你老板鬼舞辻無慘照顧的吧?
你真該好好感謝鬼舞辻無慘,親口跟他說一下『謝謝老板,你老婆真好。』
繪水戶想著,情不自禁露出了點笑意——惡意滿滿的那種。
童磨驚奇道:「啊,你笑了!」
「沒有。」繪水戶立刻收斂了笑意,又恢復了面無表情,氣不過還狠狠瞪了他一眼。
真討嫌啊這個鬼。
作者有話要說:
所以我一直覺得童磨吃人不挑內髒四舍五入不就是吃……(欲言又止)
哈哈哈哈風評被害
血鬼群棲(二十八)
如非意外, 鬼舞辻無慘一般是不會召見童磨的。
理由當然只有一個——他不是很喜歡童磨。
對,在整個上弦被他都當做工具人的時候, 唯獨童磨是他不怎麼喜歡的。
盡管童磨是他親自轉化成鬼, 也是排他排名第二的手下, 性格在那一堆問題兒童中堪稱乖巧,還擅長活躍氣氛, 但他和童磨的相性不好也是不爭的事實。
自古以來,像他這種自私暴躁、殘忍無情又渴望永生的大反派,和那種陽光型眯眯眼根本沒法好好相處,畢竟他們的本質其實也都相差無幾,性格卻是全然的對立。鬼舞辻無慘和童磨能成為老板和手下, 如此相安無事都已經算是極大的勝利了。
但總有些時候他還是不得不見到童磨的, 比如現在。
「無慘大人。」童磨看到鬼舞辻無慘現在的形態時心情還有些微妙,卻並沒有表露出來。
鬼舞辻無慘和其他的鬼不一樣, 其他的鬼都更喜歡以自己原原本本的身份行動,想吃人了就吃人,想躺著就躺著,提早步入了養老休閑生活, 只有鬼舞辻無慘依舊兢兢業業地上班營業。
鬼舞辻無慘不是老板嗎?不是鬼的始祖嗎?不是可以在血液中下詛咒來控制別人的思想嗎?
那你怎麼還親力親為啊?為什麼不讓脾氣比你好、會套話的鬼去探查消息呢?
如果只是單純的不願意相信別人,可是在血液裡下詛咒的話不久不存在被背叛的可能性了嗎?
所有成員眾多的大型組織中,也只有鬼舞辻無慘會放下身為鬼之始祖的尊嚴,寧願化身為別人的丈夫、美麗少婦、稚嫩孩童,只為了搜尋到『青色彼岸花』的消息了——真是極大的犧牲。恐怕如果說能夠解決鬼舞辻無慘害怕陽光的問題,就算逼著他出道當偶像, 他也會義不容辭。
而站在童磨眼前的鬼舞辻無慘正是化名為『俊國』的孩童模樣。
盡管外表變成了孩童,他的性格卻也完全沒有變化——非要說的話,原本成年男性作出的冷淡表情放在小孩的臉上就格外可愛又稚嫩,讓人再生不起一星半點的怒氣。
「讓你辦的事情准備的怎麼樣了?」鬼舞辻無慘背對著童磨站在書架前,目光注視著在第五層的某本書,剛好比他要高一點,即便是他踮起腳也只能勉強夠到——但他是絕無可能在童磨的面前露出這樣可笑的姿態的,所以他只是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
童磨愣了一下才想起來鬼舞辻無慘讓他最近多注意鬼殺隊的動向,這大概也是鬼舞辻無慘今天召見他的原因。
之前慘淪為炮灰的森田劍士之所以能得到身為上弦的童磨的行蹤,也多半是因為他主動透露的。唯一的變數就是童磨從他的口中得出了『富江小姐』的存在,之後逼著他寫信回去,還刻意申明了要獨自前來。
結果後來越玩越嗨,富江小姐又那麼有趣,他完全忘記這回事了……在審訊森田劍士的時候倒也得到了不少消息,可鬼殺隊的保密措施實在是太好,即便是身為隊員的他都只是一知半解,更別提去往蝴蝶屋、刀匠村、產屋敷宅這三大重要地點的方式了。
「上鉤的都是一些普通隊員,他們也完全不知情呢。」童磨滿臉無辜地回答。
鬼舞辻無慘轉過了身,眯著眼睛看向童磨,雖然是仰視的角度,卻也給人極大的壓迫感:「嗯……?那人呢?」
鬼舞辻無慘什麼時候也關心起那些在他看來是『雜魚』的人了?童磨納悶地想。
「男的殺了,女的吃了。」他回答。
鬼舞辻無慘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慢條斯理道:「那我怎麼聽說……你藏了一個從鬼殺隊帶來的女人?」
他的殺意鋒芒畢露。
童磨倒是愣住了,雖然這麼說也沒錯啦……但是鬼舞辻無慘是從哪知道的啊?
他藏的不僅是從鬼殺隊來的女人,還是你老婆哦。(耳語)
鬼舞辻無慘並沒有聯想到情愛上,他自認為清楚童磨是什麼樣的人,也只以為童磨是抱著玩的心態,並沒有繼續追究,只是道:「不要再玩了,一周以內給我結果。」
他是可以監聽所有鬼的內心的,在測謊的時候當然也會用到——但童磨卻掩飾的極好,滿腦子都在想他的萬世極樂教和各式各樣的美少女,故而也沒有被鬼舞辻無慘聽到異常。
鬼舞辻無慘擰著眉,示威般地把手一伸,用力地撐在書架的邊緣之上,書架原本就挨著牆壁,被猛地一推倒是沒有動彈,有幾本書卻因為他的動作而被強行震出來,落在地上。
童磨還沒來得及說什麼,說什麼就聽見了由遠至近的腳步聲,他和鬼舞辻無慘對上了眼神,明白對方已經在示意他離開後,及時的消去了身形。
剛推開門的中年女人什麼都沒有發現,只是疑惑地問:「俊國,你在和誰說話?」
這是鬼舞辻無慘當前身份的養母。
「沒有誰。」他面無表情地回答。
等養母徹底離開後,童磨也早就回去了,鬼舞辻無慘才循著童磨的氣息追蹤了過去。
他是個只相信自己的冷酷男人,即便童磨表面上忠誠,他也更原因相信自己親眼看見的——既然童磨已經把人抓回來了,那他就親自去審訊。
能被童磨留下來的人,肯定也有什麼特別之處。
……然而童磨其實並沒有想那麼多,留下富江與其說是因為她的死而復生和曾經是鬼舞辻無慘妻子的身份,更多的還是因為她是一個貌美的年輕女子,還能在某種程度上牽動他的心神。
其他的『標簽』都只能說是加分項,卻不是決定性因素。
盡管如此,在富江躺在屋裡無所事事的時候,恰好往窗外一看,就對上了一雙紅梅似的眼睛,給她一種強烈的即視感。
同樣紅色眼睛的人她見過不少,但這雙給人的感覺又有些不同,更加冷酷,就像是某種冷血動物的豎瞳……
富江愣住了,捻著糕點的手都松了,任由糕點落下,弄髒了昂貴又難以清洗的和服。
她的內心受到了震撼。
沃日,無慘是從哪搞來這麼大個私生子的?!為什麼還一副猥瑣的模樣趴在她窗戶外面看?小小年紀就能做出來這種偷偷趴在窗戶看閨閣女子(?)的事情,長大還得了?
不……這麼一想,不愧是鬼舞辻無慘的孩子,各種方面都和他爹一樣樣的。
鬼舞辻無慘:???(風評被害)
實際上,鬼舞辻無慘的內心也十分震撼。
這女的美則美,只是……怎麼有點像他那個倒霉妻子?難不成是富江的雙胞胎還是什麼?總不可能是富江在那之後被繪水戶變成鬼了吧?
應該不可能……先不說繪水戶根本就不知道怎麼才能把他給予她的血再次給出去,即便真的要用血轉化,那也必須是活著的時候或者死的那一瞬間。
他很確定當時富江已經被他殺死了,身首異處,肢體也斷裂得到處都是,絕無生還的可能性。更何況當時繪水戶還向他請求要吃了富江……他知道繪水戶和富江關系並不像表面那樣的和睦,即便繪水戶真的有救人的方法,也絕對不會使用在富江的身上。
更何況她也不可能會有。他那麼多年來也只遇到了那樣一個醫生罷了。
驚 呆了。
她/他現在肯定是還沒清醒。雙方面面相覷,同時想著。
這個夢可真夠真實的,但是為什麼會夢到這麼個糟心的家伙啊?
*
與此同時。
「義勇,你確定嗎?」產屋敷耀哉的表情變得十分凝重。
富岡義勇的心情變得十分微妙,又有點失落——盡管他垂著頭沒人能看的到他的表情,即便看到了也沒人能從他板著的臉中讀出些什麼。
「是。」他沉聲說。
他現在的心情是自責的。
主公把川上富江交給他來保護,他卻沒能盡到自己的責任……盡管他十分確定自己家是不可能會有鬼入侵的,卻不知道到底是哪個環節出現了差錯,導致富江還是不見了。可他也不可能為了保護富江就將自己負責的區域棄之不顧,獵鬼對他而言仍然是排在頭號的事情。
鬼直接從他的眼皮子底下把富江擄走了,這無異於往他的臉上扇了一巴掌。
「這樣呀……富江小姐有留下什麼線索嗎?」主公大人沒有責怪富岡義勇,語氣仍然十分溫柔,只是多了些沉重。
富岡義勇猶豫了一下。在發現川上富江不見的時候,他當然是去仔細搜尋過線索的,結果卻是很驚訝的——沒有線索。
更准確的說,屋內所有的線索都指向了『富江是自己選擇出去的』這一點,而並不像是被強行擄出去的,屋內也並沒有掙扎的痕跡。如果真的有鬼來擄走富江,怎麼也應該破壞一下家中布置以示威吧?
可富江如果是自己選擇離開,為什麼又不留下字條呢?
但之後他的確發現了在另一個地方,富江的氣息終止於那裡……而那裡大概是鬼曾住的屋子。
「川上小姐似乎是在離開的途中被鬼拐走的……」他猶豫道:「屋內並無鬼的蹤跡。」
產屋敷耀哉閉上了眼睛,過了許久才睜開。
「你們……准備一下,想辦法去營救富江小姐。」
「這件事……極有可能是鬼舞辻無慘,在向我們宣戰!」
他的話一出,在場的幾位柱的眼神都變得十分犀利。
(無慘:我???我怎麼又背鍋?)
血鬼群棲(二十九)
即便他們的內心再震撼, 可經過幾個眨眼的時間,眼前的一切依舊沒有改變, 屋內火燭燃燒的聲音仍然響起, 屋外寒風也刮的呼呼響。
任誰也意識到這不是夢了。
富江皺了皺眉, 對於窗戶外面的小孩兒沒有絲毫懼怕之心,反而只有嫌惡。她嘆了口氣, 發現身邊沒有人可以供她使喚了,只能自己屈尊站起來,走到床邊。
——然後用力拉上了窗簾。
把那雙令人不適的紅色雙眼和她徹底隔離開。
她可不會因為把小孩子留在外面吹冷風就產生任何羞愧的想法,關她什麼事?更何況這個小鬼長得還這麼讓人不舒服。長得的確好看,卻有點太像他爹了。
一個長得像她的繪水戶就已經夠讓人惡心了, 現在還冒出來一個長得像鬼舞辻無慘的小鬼……嘔吐了, 幸好不是她的孩子。
這麼一想,鬼舞辻無慘跟她分手倒也是明智的決策。富江在還喜歡無慘的時候對他的確是容忍度頗高, 兩人都能互相配合表現出一副十分恩愛的模樣——在那件事情發生之後,她對無慘的厭惡之情就幾乎要滿溢出來了。
任誰在和她遭遇了同樣的事情之後,恐怕都會對無慘恨之入骨,連帶的對所有鬼都不會有任何好臉色——鬼殺隊的諸位也是如此, 他們盡管沒死,卻也因為身邊親朋好友的離去而被傷透了心。
這麼一想,像富江這樣雖然憎恨無慘,卻沒有連坐的都已經算是好的了。
……雖然她不討厭童磨的最大的原因是他有錢、好看又足夠舔狗。
然而拉上窗簾並不能真正起到什麼作用,鬼舞辻無慘反而因為她的動作黑了臉,也一下子驚醒, 就准備直接闖進去。
他可沒必要走正門了,雖然他也不是不能走正門……但現在可是特殊情況!
在房間裡的究竟是什麼人?
光看那個傲慢無禮的樣子倒是很符合他印像中的富江形像,可……這怎麼可能呢?
富江躺回了塌上,想了想覺得不對勁,剛准備站起身去找童磨的時候,窗子就被從外部強行破開了,原本精心雕琢的和風玻璃也碎成了一片片玻璃渣,隨著月光一起闖進來的是一個穿著襯衫西褲、頭發梳得一絲不苟的小男孩。
隨著他足尖點地,原本小少年的身形也被拉長,直到了需要富江仰視的地步,即便是身上的衣服也隨著他體型的成長而變大,變得極為合身,完全看不出違和感。
……這是怎麼辦到的?富江不合時宜地想。不會是變出來的吧?幻術之類的?那他現在是不是根本就沒穿衣服啊?
穿著皮鞋踩在一堆玻璃渣之上的人終於不再變化,盡管背光會讓人有些看不清,但光憑借這個身形——主要是頰邊海藻般的卷發,就足以讓富江辨認出來者何人了。
他側過了頭,居高臨下地俯視富江,紅色的雙眼緊緊地盯著她不曾挪動,富江也終於看清了他的臉。
的確是他……
鬼舞辻無慘!
即便不知道他是怎麼自由變大變小的,富江也能猜到這大概是他特殊能力的一部分,都有鬼和呼吸法這樣的存在了,鬼再有自己的特殊能力就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總之不能在他面前露怯。
富江的心裡還是有些恐懼,她直到現在都忘不了鬼舞辻無慘當時在輕描淡寫之間,一揮手就終結了她的性命,給她帶來了強烈的劇痛。
她卻因為自身的特殊體質而沒能死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肢體四處散落。
富江之間的記憶是可以共享的,而當不同的肢體被分離出去之後,就成了獨立的『富江』,所有『富江』的疼痛也會共享,光是一倍就算了,更何況那樣的情況……鬼舞辻無慘把她切成了多少塊,她就有多少倍的疼痛。
她憎恨著鬼舞辻無慘,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
尤其是之後繪水戶放下的火,灼燒的感覺讓她的每一個細胞都像是在愛好,火舌一寸寸地舔舐上她的皮膚,將她的皮膚、血肉都融化……而她卻還是不得不生長著。
剛新生出的部分在瞬間就被再次灼燒消融,她就一直夾在這種求生不得、求死無門之間,每疼痛一分,她心中的怒火就更盛,全部都化作怨憎的新芽的養料。
為什麼她要遭受這一切呢?她的性格的確很差勁,可她沒有做什麼真的很嚴重的壞事吧?至少沒有殺人犯法吧?
啊啊,這些膚淺的男人……擅自愛上她,又因為自己的欲望想要占有她,最後卻因為落差感和自己的無能變得瘋狂。搞笑,難道這都是她引起的嗎?明明是他們自己心智不堅定。
她不想死啊……她不想再死了。
得報復他。
讓他不得好死。
讓他也像她一樣品味這份深入靈魂的痛楚。
越是想著這些,她繁殖的速度反而變得更快——所以最後才等到了田中劍士的救援。
在這一瞬間,以往無數次的死亡帶來的痛苦都被她回憶起來,讓富江幾乎要窒息,她死死地盯著鬼舞辻無慘,手指幾乎要掐進肉裡。
在這一刻,鬼舞辻無慘已經不再是一個單獨的鬼,而是她怨恨的所有人的集合體——畢竟以往的那些人,在她復生後大多也因為徹底陷入瘋狂而死掉了,甚至都沒留給她報仇的機會。
鬼舞辻無慘這個意外……就是她的宣泄口。
富江恨不得上前跟他拼命了,所幸極端的怒火反而讓她冷靜了下來,她心知自己不敵,衝上去也是送人頭,至少……至少要拖延時間,說不定有救兵呢?
還沒等她想好要怎麼開口周旋,鬼舞辻無慘率先問道:「你是誰?」
黑發白膚,身材瘦削,左眼角下有一顆淚痣……即便是五官都一模一樣。在整個世界上,他見過和富江長得一模一樣的人也只有繪水戶而已。
他可不相信富江的臉什麼時候成大眾臉了,所以……她沒死?她怎麼做到的?
不可能,這個結論太過於荒謬了。
「繪水戶?」他試探地問,並眯起了眼睛。如果是繪水戶的話,她之前的生長速度就已經極快了,這麼一段時間他沒有見到過繪水戶,她直接成長為了成年形態也未可知。
雖然紅眼睛不知道為什麼又變成了像富江一樣的黑瞳,手指也變得纖長圓潤,而不似鬼那樣的關節粗大、指甲尖銳。
嘔。
即使富江很想因為自己被錯認為那個冒牌貨而吐出來,但為了生存,她也只是抿著嘴假笑了一下一副承認的樣子——當然,她是不會主動說出來的。
然而這個謊言甚至都沒能多堅持一分鐘,在下一秒就被拆穿了。
因為鬼舞辻無慘身為鬼的始祖,能夠讀取所有鬼的思想,而顯然,他讀取不了面前女人的想法,也無法控制她。
鬼舞辻無慘因為自己的發現而感到震撼,富江竟然能在不成為鬼的情況下,被分.屍成那樣都能活下來……那是不是就代表著,富江……也許是擁有『青色彼岸花』的成功品呢?
他當年接受了並未研發完成的藥,才變成了如今這幅模樣,富江是不是服用過完成品,所以才能活下來?她是什麼時候服用的?懼怕陽光嗎?
不,不,冷靜……說不定她只是像珠世一樣擺脫了他的控制而已。
唯一可以確定的就是,眼前這個女人毫無疑問就是富江本人。
「富江。」他篤定地喊道,「你怎麼活下來的?」
話音剛落,富江房間的門就被轟開了,門板直接倒在了地方,被來人一腳踩在下面。
這些鬼是不是都有毛病?一個喜歡踩在玻璃渣上頭,一個喜歡踩在門板上面,衝浪呢?
兩只鬼隔著富江對上了視線。
血鬼群棲(三十)
來者好巧不巧, 正是……
繪水戶。
繪水戶的內心簡直日了狗了。
她調查了一番,好不容易得知這個富江並不是一開始就存在, 而是從當初被她放了一把火的屋子裡逃出去的, 也確認了沒有除了她以外的富江存在, 立刻就來取她性命了。
她調查的速度已經夠快了,第一時間就趕了過來, 哪想到剛好鬼舞辻無慘也在這兒?!
童磨這人真是蔫壞,光跟她說富江在這裡,怎麼不說清楚鬼舞辻無慘也跟他一起回來了呢?!
(童磨:(無辜)我沒有,我也不知道。)
現在可好了,這簡直是繪水戶有生以來經歷過的最令人窒息的場面了。一個鬧不好……她和富江都得死在這。
畢竟當初鬼舞辻無慘殺了富江之後, 是她主動請求要吃掉她, 結果卻並沒有那麼做——畢竟意識到自己的獨特性,也為之而感到自豪的她, 也害怕自己體內融入了富江後會被真的徹底同化,那樣的話勝者不就是富江了嗎?
她不願意接受那樣的結果,所以才打算使用富江唯一的克星火焰來消滅她。
如果能多留給她些時間倒還可以讓她一直待到火焰熄滅,可偏偏她也害怕被無慘發現異常, 所以才只放了火就立刻離開。當時鬼舞辻無慘並沒有細追,如今她和富江站在一起,可不就露餡了。
她不斷的在內心咒罵童磨和鬼舞辻無慘,表面上卻還是不動聲色,迎著光站在門板上沒有動彈,努力地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以免被鬼舞辻無慘這個開掛的始祖讀心。
真不愧是父女。富江看著他們倆,由衷地感慨。傻的仿若一個模子出來的。
鬼舞辻無慘眯了眯眼睛,瞥了一眼繪水戶,卻沒有打算現在就質問繪水戶,而是把目光凝在了富江的身上。
他最在意的只有自己能否擺脫這樣的體質,而別的事情——他會追究,卻不會把它們排到最優先級。
「富江。」他又暗含威脅地喊道。
富江當然不可能跟他說明白自己的特異體質了,光看鬼舞辻無慘就知道他肯定不是什麼好人,尤其是那樣殺人不眨眼,指不定會對她做什麼。
她會送上門嗎?她又不傻。
雖然現在的確是被找上門了,但這不是被逼無奈嘛。
「你是……?」富江克制著自己想要將礙事的側發別到耳後的小動作,故作疑惑地問:「你在喊我嗎?富江是誰?」
鬼舞辻無慘嗤笑了一聲,繪水戶原本也想笑,但想了想,如果富江真的糊弄過去了,那她也能逃過一劫,就忍住沒有嘲諷——她可是受過訓練的。
富江在這個時候簡直達到了她這輩子的演技巔峰,微微蹙眉道:「我的名字是川上蘆奈,你們是誰?為什麼要闖進我的房間裡?」她在困惑的同時,聲線還微微顫抖,形像的展現出了一個溫柔沉穩、在感到害怕的同時強作鎮定的少女人設。
她不太擅長取名字,就直接取了自己的原姓氏作為姓名,這樣也好在別人疑惑她怎麼和富江長得一模一樣的時候說她們有血緣關系,是同一個家族。
這話著實有點假,全看聽的人信不信,而鬼舞辻無慘顯然是不會信的。他冷笑一聲,已經感覺到不耐煩了,雖然不打算再一次殺掉富江,卻也准備直接強行擄走她了,偏偏在這時候屋內又闖進了一個人。
屋內的三人未見其人卻先聞其聲,遠遠的就聽見童磨一邊走近一邊抱怨:「小繪水戶真是的,明明給了鑰匙為什麼還要這麼暴力地拆門啊?」
他剛好走進了幾人的視野內,站在門的位置看向裡面,卻突然傻了眼。
這是什麼情況?
童磨心中也暗道不好,沒想到這次居然翻車了?上司、上司的女兒兼他的合作伙伴、上司的妻子兼他現在的情人,三個人同時聚在這麼一個小小的屋子……他可真是惶恐。
無慘大人萬一怪罪起來可不得了呀……畢竟所有鬼的性命都掌握在他手裡,真是令人頭疼。
「你們這是……在做什麼呢?」童磨率先打破了僵局,尷尬地笑。
富江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樣,之前『強作』出來的鎮定模樣瞬間潰散,她的眼角瞬間滴落了淚水,也不管鬼舞辻無慘還在旁邊十分凶狠地瞪著她,三兩步就撲進了童磨的懷裡,一邊嚶嚶嚶道:「童磨大人!」
可惡,還要她這麼裝……她一定會把所有的一切都記在心裡,將來全部還回去的!富江心想。
同時她把頭埋進了童磨的懷中,努力的縮著自己的身體,一邊小聲怯怯道:「這兩個人突然就闖進我的房間裡……還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
盡管富江很想跟童磨遞話說她現在的化名是『川上蘆奈』,讓他注意不要喊錯名字了,但她也不敢在這個時候挑戰鬼舞辻無慘的聽力——萬一他聽力好的出奇,連呢喃的聲音都能聽的一清二楚,那豈不是頭都要沒了?
她倒是不擔心童磨會不會把她暴露給無慘,一方面是因為她覺得童磨現在是需要她、愛著她的,另一方面……如果她被發現是被童磨誘拐到這的,而且童磨還知情不報,那他也得倒霉。
鬼舞辻無慘顯然不是被童磨喊到這裡來的,從繪水戶就可以看出來了,他大概是站在繪水戶那一方的——這個人居然跟繪水戶早就認識這一點也讓富江很惱怒,不會是繪水戶故意派來接近她的吧?
……雖然她一點也不懷疑童磨這段時間對待她的態度是不是真心。畢竟無論任何人接近富江最初抱有的是什麼目的,最終也一定會愛上她,這是完全可以篤定的事情了。
繪水戶即便看到富江這幅樣子心裡爽快的很,但為了自己著想,也不會真的揭穿富江——但如果想讓她勉為其難地幫忙圓謊可就算了吧,她可不想這麼委屈自己。
「童磨……你背叛我?」鬼舞辻無慘壓抑著怒火道。
童磨滿臉無辜地說:「怎麼會呀,無慘大人,發生了什麼嗎?還是……川上小姐怎麼了?」
得虧童磨還知道富江現在對外的名字是川上富江,也恰好和她剛剛編出來的身份對上了。
鬼舞辻無慘監聽了他的內心,確實沒有發現什麼不對勁,他現在想的也的確是『到底發生了什麼』,難道是真的不知情?
但凡他露出一點馬腳,即使他再好用,鬼舞辻無慘也會毫不留情地將其消滅。
「是繪水戶和您吵架了嗎?」他試探地問,又語重心長道:「哎,小繪水戶呀,無慘大人總不會害你,還是要多聽父親的話呀。」
……怎麼童磨一出現畫風就覺得不對勁了?
富江慶幸著自己早就把臉埋在他懷裡,所以可以背對著他們偷偷笑,發出的氣音可能也會被誤以為是啜泣。這真的太好笑了,她忍不住地幸災樂禍。
繪水戶和鬼舞辻無慘的臉都黑了,齊齊轉頭瞪了他一眼,咬牙切齒道:「你趕緊滾!」
童磨一臉委屈巴巴的,似乎是不明白自己到底又哪裡招惹到他們了。
不過他也總算是免了被追責,他在心底暗自松了一口氣。這種情況簡直就是把所有的惡意線索都指向了他,富江人是在他的宅子裡,繪水戶也是他喊來的,鬼舞辻無慘還八成是跟著他來的。
他能在這樣的情況幸存下來、洗脫嫌疑可真是不容易了——只可惜了富江。
「把她留下。」鬼舞辻無慘可沒有忘掉富江這麼個關鍵的人,看到童磨半摟著富江向後退的時候,壓抑著怒氣道。他銳利如獸類的豎瞳突然縮小。
他們倆親密的動作也讓他覺得礙眼得很……
恨不得把這一切都破壞掉。
血鬼群棲(三十一)
即便富江的演技再逼真, 想把無慘糊弄過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性格暴躁、三觀異常、不相信別人是一回事,但這也並不代表他真的傻。
童磨為了保下自己的性命而決定把富江留下, 繪水戶自身都難保了, 更不可能會豁出去保護她本來就恨之入骨的富江。
這就是富江現在呆在這裡的原因了。
無慘大概原本是想找一個囚房安置她的, 但現在想找到那種符合『水泥地、柵欄窗、陰面』的條件的房間實在是不容易,他就把富江囚禁在了自己暫居宅邸的房間。
而他現在仍然在那個藥商世家, 偽裝成家主的養子俊國生活。
他把富江這麼個大活人關在屋子裡,卻也沒有人發現異常,頂多是注意到小少爺突然變得極其注重自己的隱私,不僅不再允許別人進他的房間,即便是偶爾送餐進來也都只開一小截門縫, 表現得極其謹慎。
但俊國又不是個自閉兒, 他總是要出門的,即便不為自己現在身份的事情, 也要辦作為鬼舞辻無慘的事情——他可不是為了享受當人兒子的生活才喬裝成這個樣子,潛入這家的,他是為了探查有關『青色彼岸花』的資料。
無慘也不是沒想過質問富江,他當天回來就已經問過了, 可富江卻一直裝傻,只一味地說自己是『川上蘆奈』,也不知道是真的失憶還是單純的裝傻。
如果是別人,他用性命作為要挾的條件倒還很好用,可偏偏在富江這裡不管用——他已經殺過富江一次了,富江大概是不怕這個的, 即便他在富江的面前露出自己的利爪,將尖銳的指甲橫在她的頸側,她也只是露出了柔順無措的表情,恐懼地看著他,卻仍舊什麼都沒有說。
「您為什麼要一直這樣對我呢?」她至多也只是強忍著淚意,哽咽地問:「童磨大人……能送我回,童磨大人身邊嗎?」
如果當年有奧斯卡金獎,又有人把富江的事跡拍成電影,那富江毫無疑問的會成為影後。
盡管她表現出了對童磨的依賴感,但實際上也只是單純的想要拖童磨下水而已。
搞什麼啊?竟然敢隨隨便便就拋棄她……真是讓人惱火。富江咬牙切齒地想。盡管她早就習慣了被背叛,但這也不代表她的心情也會毫無波動。
她還就不相信了,當著無慘的面說出要給他戴綠帽的話,他還能心平氣和的把童磨當成下屬嗎?再不濟也該處罰他一下吧?
無慘在聽到這番話之後,表情有一瞬間的猙獰,他急促地呼吸幾下,卻沒有再出聲了,而是轉身離開了。
富江一直裝傻他短時間內也沒辦法,更沒時間來『治』她,用性命威脅不起作用,就只能使用酷刑了……疼痛總能讓一個人開口吧?等他忙完這一段時間。
先讓她快活一段時間吧,這也算是她人生中最後的快樂了。
富江也沒真以為鬼舞辻無慘就拿她沒辦法了,這人的心狠手辣程度超出她的想像,所以……還是盡早離開才是正道。
她都要後悔死了,早知道童磨這麼不給力,連為了她反抗都不敢,她當初就不應該離開鬼殺隊。
成為柱根本也不是那麼必要,就這樣一步一步攻略過來不是挺好的嗎?雖然富岡義勇這人直男的很,但這種人一看就沒談過戀愛,真談起了戀愛肯定也會死心塌地。
更何況他那種讀不懂氣氛的KY估計也沒有人追,她只要多忍一忍,努力攻略他,遲早不就能把他泡到手?到了那個時候,想怎麼渣還不是她的事?主動權也到她的手上了。
更何況富岡義勇還是鬼殺隊中的柱,實力強勁的同時也憎恨著鬼舞辻無慘,絕對不會出現像童磨這種二五仔行為。
越想越覺得後悔。她沮喪地想。
當初呆在富岡義勇家的時候,她還覺得太委屈自己了,後面去了童磨那裡也的確是逍遙了一小段時間,可是現在被鬼舞辻無慘抓過來她甚至連門都不能出了。
真希望鬼舞辻無慘走到半路被哪個好心的鬼殺隊劍士消滅掉。
「我在馬路邊,撿到日輪刀,把他送到鬼殺隊的手裡邊∼劍士拿著刀,無慘把頭掉,我高興地說了聲:無慘∼必死。」趁著鬼舞辻無慘出門,她情不自禁哼了起來。
*
佣人以往都是負責照顧俊國少爺的,可他最近卻禁止別人的近身,也不讓任何人靠近他的房間,甚至還提出要在房間裡吃飯,變得比起以往孤僻了許多。
他有點好奇,卻也不敢直接問到主人家的面前。但佣人們在閑暇時間也是會湊在一起交談的,他就無意間問起了這個問題:「你們是負責給俊國少爺送飯的吧?有看到俊國少爺的房間嗎?」
「你關心這個干什麼?」對方衝著他翻了個白眼。
他悻悻地摸了摸鼻子:「我就是問問嘛……最近俊國少爺很奇怪不是嗎?」
「慎言。」那人警告地看了佣人一眼,左右看了看,卻也壓低了聲音道:「不過這方面確實有點奇怪……俊國少爺就連門都不全開,只露出個門縫,感覺倒像是在藏什麼東西一樣。」
「我有次,看到了女人的衣服呢。」他小聲地說,佣人內心震撼,卻也不敢表現出來。
那個俊國少爺?!才多少歲啊,毛都沒長齊,屋子裡就敢藏女人了?
他得知了這個驚天大秘密,一直壓在心底也不敢和別人分享,卻也被好奇心折磨著,甚至開始後悔起來自己當初問了這個問題。
佣人實在是太好奇了,即便深知『好奇心殺死貓』的道理,卻也還是沒忍住,違背了俊國少爺所說的『除非他要求,否則不准靠近他的房間』的指令。
如果被主人家發現,他是要被開除的。佣人一邊在心中感到害怕,卻還是膽戰心驚地靠近了。
富江原本躺在床上無所事事,聽見靠近的腳步聲卻突然一個激靈,這腳步聲明顯不是鬼舞辻無慘的,也就是說……有別的人來了?
這正是她離開鬼舞辻無慘的好機會呀。
她看見那個鬼鬼祟祟的佣人悄悄地打開了門,眼睛透過門縫向裡面看,正和她對上眼睛。
「救救我……」富江看著他,無聲地呢喃著。
「帶我離開……」她又說:「我不想再呆在這裡了……」
佣人的心中已經不止是震驚了,他覺得自己對於俊國少爺過往的認識全部都被打破了。
看似乖巧的俊國少爺竟然還私自囚禁這麼美麗的女性,看她這幅憂愁的模樣,也不知道對她犯下了怎樣的惡行……
他的心中猶豫,知道自己做出偷看主人家房間的事情就已經算是犯了忌諱,如果私自帶著少主人藏著的女人走……那不就是私奔嗎?!
他就別想留在這個家裡安安心心的當佣人了。
這戶人家對佣人真的算是很寬待了,主人家要求也不多,平時活也不太忙,比起其他大戶人家動輒打罵佣人的行為,這裡簡直就是天堂,因此他也格外的珍惜這份工作。
……但也同時助長了他的膨脹。
至少別人家的佣人是絕對不會大膽到他這種程度,做出這樣冒犯主人,甚至是背主的行為的。
佣人對著屋內的美麗女人伸出了手。
既然都已經被看見了,既然都已經做出了這種事了……保不准有人看見了他現在的行為。與其被人私下告狀,被痛罵一頓之後被開除,那還不如他主動離開。
如果這個美女能以身相許就更好了……這樣簡直就是最劃算的買賣了。
人世間最恐怖的詞莫過於『來都來了』。
富江眼睛一亮,就快要握住佣人伸來的手時,卻突然聽見門外傳來的幾聲慘叫。
血鬼群棲(三十二)
在鬼舞辻無慘把調查到的消息全部統合完全後, 他遺憾地發現仍然沒有『青色彼岸花』的線索。
又是白費功夫。
雖然讓他有些泄氣又憤怒,卻也不會太影響到他的積極性, 他這一千多年來從未停止過搜尋有關青色彼岸花的消息, 每次都是失望而歸, 這也不是第一次了……如果一次失敗都會讓他喪氣地放棄,他也不會堅持到現在了。
在想要完全抹消自己的弱點, 讓自己變得真正健康的方面,他是不會有一絲疏忽,也十分在意的——具體就表現在一旦有人說他看起來有點病怏怏的,都會戳到他的痛處,讓他憤怒的把膽敢開口的人殺掉, 不管對方是不是為了關心他。
他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轉身就回了『俊國』的家。
他雖然沒有解除自己小男孩的形態,卻也懶得偽裝了, 即便遇到了養父養母都懶得打招呼,一旦有人叫住他,他只會頭都不會地伸出手揮一下——盡管他的手都沒有碰到對方,對方的表情卻也被迫永遠的凝固在了那一瞬間。
他們死了。
死前其實只是想和自己的養子打個招呼, 再關心一下他為什麼現在表情看起來這麼糟糕,是不是心情不好,發生了什麼。
佣人們無意間看見了,也齊齊發出了尖叫,鬼舞辻無慘本來就沒有耐性,聽到這些聒噪的聲音, 沒有絲毫猶豫地就將他們的首部一齊斬落。
他們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當然也沒有了存在的意義。鬼舞辻無慘冷漠地想。
現在這整棟房子,唯一可以活下來的……也只有富江罷了。
他也懶得再和富江玩所謂的失憶游戲了,即便是親姐妹,有長得一模一樣的可能性,但總不可能睡覺都是翻白眼的狀態吧?
他走到了自己——或者說是俊國的房間,發現一個似乎有點眼熟的佣人正一臉驚恐地坐在地上看著他。
鬼舞辻無慘皺了皺眉,對於這種不聽話的僕人更是厭惡,甚至都沒給他留下辯白的時間就殺了他,他轟開了門,即使富江現在坐在床上,他也能看出來她大概是臨時跑回去的。
所以富江剛剛其實是想跟那個人跑?
鬼舞辻無慘的臉色變得更黑,又回想起了她撲在童磨懷裡,被童磨摟著後退的樣子。
「你想走?」他問。
少年形態的他和坐著的富江是完全平視的,但以他的語氣卻怎麼都有種傲慢、俯視的感覺。
富江臉色都發白了,這樣的鬼舞辻無慘和前幾日裝模作樣、還算溫和的他截然不同,反倒更像是那一日殘忍地殺害了她的鬼舞辻無慘,令人……心生恐懼。
「現在不裝了?」鬼舞辻無慘冷哼一聲,一步一步走向前,就仿佛重重地踏在富江的心頭。
她渾身開始隱隱作痛,被情緒支配了的她……甚至感受到了自己分裂的衝動。但如果在無慘的面前分裂,那就全完了。她甚至不敢想像無慘會怎麼對待她。
好生氣啊,她怎麼會落到這種地步的。
鬼舞辻無慘必死!
「我的好妻子……富江。」他一伸手,把富江推在了床上,欺身上前,卻不帶一絲一毫的旖旎——畢竟這一切在別人看來也只是美貌少女和幼小的少年罷了,思想再齷齪的人都想不到那麼多。
在這種生命都受威脅的時刻,富江也不會多想。
她沒辦法繼續裝了,也知曉之後自己的命運是什麼,無非就是被鬼舞辻無慘折磨……現在如果還要再這樣順從他,可就讓人不爽至極。
「這種豆丁身材倒是適合你,心眼也夠小的。」她一反剛剛的無辜裝弱,大肆嘲笑道:「喜歡當人兒子就早說啊?雖然有點惡心,但我也是能接受有你這麼個兒子的,叫川上無慘如何?」
沒等無慘作出反應,富江首先翻了個白眼,一臉作嘔:「算了,太惡心了。」
無慘額頭都崩出青筋,化成了他原本的模樣,尖銳的指甲掐住了富江的脖頸,她的皮膚太過嬌嫩,甚至被劃得流出了血液。
富江倒是注意到了這點,覺得有些苦惱——她現在可沒法處理呀,雖然這麼點血液放著不管,要過不知道多久才能繁殖,但她也不希望自己在幾十年後突然發現世界上的另一個自己。
無慘別的不說,臉還是很贊的,貼得幾近的情況下不免讓人忘記他的前科而有些臉紅心跳,富江卻能完全免疫,畢竟在她的心中沒有人比自己更好看了,她只是卯足了勁兒想要讓無慘不痛快,挑刺道:「重成這樣,你是吃豬飼料長大的?」
無慘咬牙切齒道:「你再敢多一句嘴……算了。」他突然站直了身子,手輕輕一劃,就片下了富江脖頸處的一層薄薄的皮膚。
比湯姆貓切豆子切的還薄。
富江看到他指甲上連著的薄薄透明層,後知後覺地才感受到側頸火辣辣的痛感,一時間也說不出話了。
「你是怎麼活下來的。」無慘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問,大有她不好好說就繼續一片一片的片下她的肉折磨她的架勢。
富江臉上恐懼的神色卻突然消失,她開懷地笑了起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脖頸處被劃下的傷口滲出了血,她也不在乎,只一直笑。
無慘惱怒地又抬起了手,富江卻突然收斂了笑容,認真的看著他,上挑的眉眼卻還是讓她顯得略有些輕佻:「你不是想知道嗎?我告訴你呀。」
無慘忍怒停下了動作。
他平時並不是多能忍耐的人,但唯獨在遇上自己的事情上格外的有毅力,也……格外的有耐心。
「八百比丘尼的故事,你聽說過嗎?」她抿著嘴,帶著笑意道,仿佛談論的是別人的事:「她吃下了人魚肉,從此長生不老……而且也沒有什麼必須吃人肉、不能曬太陽之類的副作用。你很向往嗎?很簡單……」
「吃掉我的肉呀。」她說。
無慘僵住了。他的確早就覬覦富江的血肉,但食人對他而言也並沒有對其他鬼那樣的吸引力,所以他在面對身為稀血的富江時,也能毫不在意的把她拱手讓給他認為很有潛力的繪水戶。
可怎麼會有人類主動說出『請食用我吧』這種話呢?
她到底在想什麼?這到底是真話……還是她想讓自己帶著秘密一起死掉的謊言?
鬼舞辻無慘不敢再輕舉妄動,其中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在一千多年前他因為憤怒而殺死了治療他的醫生,從此才變成了這幅模樣,而在之後竟然再也碰不上像醫生那樣的人了。
也沒有人能治好他了。
富江是他現在唯一可以把握住的線索,他……不會像一千多年前那樣只隨自己心意殺害她。
在鬼舞辻無慘猶豫之際,突然有十分強力的攻擊引得風都仿若利刃隔開了他和富江,鬼舞辻無慘下意識地看向了攻擊傳來的方向,卻發現竟然是自己的老熟人。
繪水戶的血鬼術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也有了精進,至少不用每次都把自己弄得爆成碎塊那樣狼狽又難以控制,她使用血鬼術分出了自己的一部分血液,像鞭子一樣甩過去裹著富江,牢牢地吸住她,一下子就把她帶到了自己的身邊,她克制著不去看自己厭惡的富江,嘴上卻還是說道:「走吧。」
很顯然,繪水戶這次來就是專程為了救富江——而且還是當著鬼舞辻無慘的面,寧願冒著被鬼舞辻無慘殺死的風險也一定要救出富江,這對她而言可以說是十分不可思議又令人費解的事情了。
要不是想辦法擺脫了無慘的控制,繪水戶是連嘗試都不敢的。
她其實也有著自己的私心。
「你可別想死在這裡。」她冷淡地警告道。
血鬼群棲(三十三)
繪水戶可不是突然大發善心, 准備拯救一下自己的『同類』。
在擺脫了真正成為『富江』的渴望之後,繪水戶就沒再打算成為任何人了, 她覺得自己這樣就很不錯——比最初的人類之身要『高貴』, 也比那兩個屑要優秀。
與其說是想成為他們, 不如說她現在的願望是……取代他們。
畢竟太陽只有一個就夠了。
繪水戶之所以會專程想辦法來救富江,也只是單純的不希望富江死於鬼舞辻之手——無論是被鬼舞辻無慘發現富江不死的秘密, 還是讓鬼舞辻無慘把富江整個人都吞吃入肚,都不是她想看到的結果。
這也太不可控了……前者增強的是鬼舞辻無慘,後者增強的可能是鬼舞辻無慘,也可能是富江。
而這兩個人都是她想要打敗的。
既然落到了這種地步,她就只能提前自己的計劃了……先鏟除鬼舞辻無慘, 再把她認為最難對付的富江給解決掉。
繪水戶也算是鬼, 她是在還小的時候被鬼舞辻無慘變成了鬼,又被欲望所支配啃食了富江的血肉, 才會變成這個模樣。
但這也不算太糟糕——只要是鬼就會被鬼舞辻無慘支配,無論是頭腦還是別的什麼,身心在他面前都處於全透明的狀態,但有了富江的一部分就不同了。
也不知道是什麼原理, 富江的那麼一小點血肉竟然也能達到與無慘給予的那麼多血帶來的力量持平的效果,繪水戶以往都會刻意壓制體內屬於富江的那一部分細胞,避免自己被完全同化而喪失自我——至少在這一方面,鬼舞辻無慘是大不如富江的,他只能使用暴力統治,富江卻可以讓對方轉變成世界上的另一個她。
不管是性格……還是長生的體質……還有那非人的特性……
所幸鬼舞辻無慘只有在他想知道、刻意去探聽的時候才會知道鬼的想法, 近段時間一直都避免在鬼舞辻無慘面前出現的繪水戶自然也逃過了一劫。
她在追查富江的數量和來源時也沒有一刻懈怠過,一直在嘗試著調節體內地平衡,終於有那麼一天,她感覺到自己仿佛掙脫了某種束縛,她就知道了——她再也不是無慘手中任人宰割的奴僕。
這也是她拖了這麼多日,卻還是來救富江了的原因。
富江當然也不會傻兮兮地會錯意,她只是冷笑了一下,卻並沒有說什麼。
她也的確不想死在這裡,尤其是被那個鬼舞辻無慘吃掉……想想都讓人頭皮發麻。
在這個世界上……至少是這個時代,除了鬼殺隊,她誰都不信。
「繪水戶……?!」鬼舞辻無慘看到她的時候明顯愣了一下,又轉頭看向了剛剛以極其迅猛的勢頭攻來的另一位鬼——上弦之三,平時老實木訥只追求變強的猗窩座。
這倒是另他有點意外……平時看繪水戶和童磨總是混在一起,他還以為即便繪水戶叛變,策反的也會是童磨呢,哪知道竟然是猗窩座。
繪水戶心知他們之間的關系已經不可修復,沒有嘗試去解釋,而是把富江塞在了側後方,大喊道:「快!猗窩座,趁他還沒反應過來!」
至於為什麼是塞在側後方而不是背後……當然是因為她也要提防富江隨時可能出現的捅刀啦。
繪水戶喊完之後就准備逃,她可沒准備在這裡等猗窩座和鬼舞辻無慘分出個勝負再決定,先逃得遠遠的,就不怕沒有東山再起之日。
只要猗窩座趁鬼舞辻無慘還沒有反應過來,還沒有利用自己鬼之始祖的能力將之瞬間斬殺,他就還是有一線生機的……要說為什麼,他們可是連只有鬼殺隊劍士才有的日輪刀都搞到手了啊!!!
此次反叛勢在必行。
猗窩座就算失敗了也無所謂,這麼點時間足夠他托住鬼舞辻無慘,給繪水戶爭取時間了。
繪水戶眼中閃爍著自信的光芒,她覺得這次計劃——至少她的計劃,是十拿九穩的成功。
*
繪水戶自詡不凡,是絕對不可能屈居於鬼舞辻無慘之下的,她忍耐了這麼長一段時間,除了學習並練習血鬼術的使用以外,還有的就是……策反上弦。
不得不說,盡管她們雙方都不願意承認,但『母女』之間的想法在某種程度上還是相似度極高的。雖然繪水戶比富江多了些努力,但從根本上都是首先采用了利用別人來達成自己目的的方式。
黑死牟作為上弦之一,實力強歸強,但氣勢太恐怖,似乎也很看重階級,她只暗示了一下,見他沒回應就沒再打擾過他……童磨太煩人又變態,半天狗、鳴女、玉壺幾人的實力都不足以一擊斃命——如果不能立刻殺掉鬼舞辻無慘,那他就可以利用自己始祖的身份抹殺掉鬼,而且他們的忠誠度也極高。上弦之六……就免了,上弦之中的墊底貨色,想來也是沒辦法真的殺了無慘的。
只有身為上弦之三的猗窩座是最佳人選。
雖然在成為鬼之後,猗窩座失去了作為人類時的記憶,但他卻還是保有了對女人的溫柔——雖然這一點只體現在他從來不吃女人上。他唯一的執念是變強,也熱愛找強者交戰,這種有信念有底線的人是最容易被策反的——當然,前提是鬼舞辻無慘本身就是個屑老板。
繪水戶於是信心滿滿地找上了猗窩座,她當然沒有直白的說出自己想要取代無慘的話,而是以利誘之:「猗窩座,你想變強對吧?」
猗窩座原本並沒有搭理她——他一向是對弱者不屑一顧,甚至是痛恨的。
「現在這個程度還遠遠不夠啊,怎麼能保護重要的人呢?」她用失望的語氣道。
實則繪水戶自己的後背也全是汗,生怕自己一個說錯了就被打到一邊,雖然鬼是不會被鬼殺死的,但也會疼呀。
她是根據猗窩座的小動作猜測出來的,一般來說有著不殺女人也不吃女人的堅持,還努力的變強,十有八九就是為了『守護』。就算她猜錯了,說出來應該也不會踩到他的雷點。
猗窩座的步伐僵硬了一瞬間,他停下腳步,冷冷地看著繪水戶,眼中是毫不掩飾的殺意。這麼一個弱者竟然也敢對他指手畫腳?還用這種輕蔑的語氣?
繪水戶幾乎要被濃烈的殺意壓垮,但還是強作鎮定地站在原地,克制著嘴唇的顫抖道:「跟我合作吧……你難道不想追求至高至強之境嗎?」
「只要殺了……奪走他體內的全部血液,不就能變強了嗎?」繪水戶含糊地說。名字是有詛咒的,鬼舞辻無慘的名字只要被喊道,他就會有感應,在這個時候只能含糊帶過,反正他們也都知道說的是誰。
見猗窩座並不反駁,繪水戶越說越起勁:「不用再等著他心情好了賜給你血液,而是全部都屬於你,你會變成整個世界最強大的男人……」
「你從來都沒有想過對吧?只要你能在他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殺掉他,他也就來不及控制你……」繪水戶循循善誘道:「而且我還能幫你……你可能不知道,我已經擺脫了他的控制,到時候我先出現去吸引他的注意力,而你就可以趁這個機會一擊必殺!」
猗窩座的神色略有些變化,低聲道:「鬼是殺不死鬼的。」
「可如果我能弄來日輪刀呢?」繪水戶下了最後通牒。
「而你需要做到的,也只不過是趁他不備砍下他的頭……你能做到的吧?」她露出了陰冷的笑。
*
繪水戶從回憶中抽回思緒,剛准備逃脫之際,余光卻發現了一抹銀色的亮光正以極快的速度襲來,讓她避無可避。
她偏過頭,震撼又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
血鬼群棲(三十四)
繪水戶睜大了眼, 瞳孔緊縮,從被當成暗器投擲來的刀刃上甚至能清楚地看到她的倒影, 和那不可置信的表情。
朝著繪水戶的門面襲來的無疑就是那把她親自遞到猗窩座手上的日輪刀, 她花了好多功夫, 才從找到的鬼殺隊劍士的屍體上撿來的日輪刀,如今重新刺向了她, 真是有夠荒謬的。
他這是在干什麼?繪水戶難以置信地想。猗窩座這個家伙……難道是背叛她了嗎?
之前她在策反他的時候,他不會其實一直都沒有動搖吧?只是表面上裝作意動了,實際上轉頭就向鬼舞辻無慘告發了?他原來是這種糟糕的家伙嗎?
不,應該也不太可能,如果他真的這麼做了, 鬼舞辻無慘就不會把她留到今天, 而是當時就斬殺了,畢竟她也不是什麼難解決的大人物, 只是個剛成為鬼,連血鬼術都用不熟練的小孩兒而已。
她的血鬼術在單挑中厲害是厲害,也的確連鬼都可以殺死,但鬼舞辻無慘對她的能力也再清楚不過了……在他有防備的情況下, 她是沒辦法對鬼舞辻無慘做什麼的。
所以……猗窩座是臨時反水的?搞什麼啊?
所有的念頭在腦中閃過,現實裡也只過去了一秒鐘都不到的時間,繪水戶甚至都來不及躲閃日輪刀的刀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它戳進自己的右眼眶,又攪進腦中。
她以為自己會疼得尖叫,痛哭, 但實際上真正疼到了這種境界,繪水戶發現自己連聲音都發不出來了,不管再怎麼長大了嘴,聽到的也只是微弱得甚至還蓋不過貓叫的氣音。
這麼一來,被掩在側後方的富江倒是還避過了這麼一劫,膽戰心驚地看著眼前這場年度大戲。
鬼舞辻無慘在後面垂著頭,原本只是低聲哼笑,逐漸轉變成了猖狂的大笑,他猛地抬起頭,露出了自己猩紅的雙眼,嘲諷道:「讓我的屬下對付我,你是什麼腦子啊?」
繪水戶心知逃脫的時機已經沒有了,現在如果還逃走,她把背後露給身後兩個虎視眈眈的人,只可能是獻祭了自己,反而讓富江活下來了。
她已經……無路可退了。
繪水戶一狠心,手握住了日輪刀的刀柄,用力地向外抽出——在這個時候,原本被壓抑住的慘叫才再度爆發出來,她的血液順著日輪刀的刀刃滴落,又因為自身的體質和血鬼術而不斷的再生,原本混入塵土的血液也飛了起來,重回她受傷的部位,不多時就恢復到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只有殘存的痛感和內心的恐懼像征著剛剛的慘劇。
說實話,富江倒是看的很歡樂,她本來就是冷血的性格,更何況當初繪水戶和鬼舞辻無慘也是這麼對待她的啊?甚至她還要更慘一點……
看他們兩個屑互相傷害可真是夠帶勁的。她愉悅地想。
繪水戶咬牙切齒,抱著死也要拖猗窩座這個二五仔下水的想法說道:「猗窩座如果不是真的產生了那種想法,也不可能陪我一直走到現在吧,他可一點都不無辜。」
「不然他從一開始就告訴你了,而不會拖到現在……」她雙目圓睜,嘴角咧得極開,笑的十分瘋狂。
鬼舞辻無慘單手插在褲兜裡,仍然保持著他的瀟灑姿態,聞言又嗤笑了一聲,嘲諷又鄙夷地看著繪水戶,卻沒有再談論這個話題,只是說:「你可真讓我失望。」虧他當初還給予了繪水戶那麼多血液,直到最後也留下繪水戶的性命,帶她來到了鬼的居地。
他可是有認認真真地把繪水戶當成女兒在養的。
(……雖然方式有點不同尋常。)
繪水戶聽到這句話之後反而受了刺激,她的表情變得猙獰,幾乎陷入了狂魔的狀態,她看向了猗窩座,目眥欲裂,用還沒到變聲期的尖細聲音喊道:「猗窩座!你以為現在背叛我,你之後就有什麼好結果嗎?!」
「他根本誰都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有自己……你們全部都是棋子罷了!」她厲聲喊道。
盡管如此,她還是因為恐懼而不敢直呼鬼舞辻無慘的名字,也許從這一點她就落了下風吧。
猗窩座也漫不經心地看了她一眼,雖然因為他不殺女人的堅持而沒有動手,從他的眼裡卻也看不出一絲一毫的憐憫,他看向繪水戶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下水道的臭蟲老鼠,「我討厭弱者……尤其是你這樣,盡動些歪心思的弱者。」
盡管他不記得自己的過往,也完全沒有回憶過去的想法,但這不妨礙他憎恨這種類型的人。
可以說繪水戶的確是看准了猗窩座嫌自己不夠強,也追求通往更強的道路,但她卻沒有弄清楚猗窩座想要變強的原因。
猗窩座自己都不記得了,在他還是人類的時候,有一個名叫慶藏的師傅,和一個叫戀雪的未婚妻。他本就出身貧苦,幸而得師傅不計較他的偷盜前科收留了他,還願意讓他繼承道場、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他……但這一切卻都被那些陰險小人給毀掉了。
隔壁道場一直對他們素流道場使些小動作,以往猗窩座——在當時還是個叫狛治的青年,他在道場時都還能起到壓制的作用,可偏偏那些人就趁他回去給父親掃墓的時候下毒毒死了拯救他的師傅和戀雪。
他怎麼能不恨?
這種濃烈的恨意,即便變成了鬼,即便忘卻了前塵,也是絕對不會忘記的……因為已經刻入骨髓了。
繪水戶的行為雖然與那些人並不相同,但卻也異曲同工……他又怎麼可能會真的照她說的那樣做?
看來這場大戲快落幕了?富江抱著胳膊看得正歡,冷不丁和鬼舞辻無慘對上了眼神,僵了一下。
鬼舞辻無慘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又移開了視線。
繪水戶臨死之前也想爭取一把,她剛准備拼勁全力使用自己的血鬼術,爭取把兩個人都強行控制住,然後慢慢吞食,下一秒卻也有了令人難以置信的轉機。
本就復雜的戰局,又有新人加入了。
來者不是鬼殺隊劍士,甚至不是人類,而是……鬼。
看到他的時候,繪水戶的心都涼了半截,在這個時候過來的鬼,幾乎可以完全確定就是鬼舞辻無慘的幫手了,困住兩個人她都只是可以勉強一試,更何況這兩個人還都這麼強,再來一個……
那就完全沒可能了啊。
不……也並不是毫無轉機,她可不能現在就泄氣。她體內流著富江的血,她也擁有強大的再生能力……雖然沒有富江的那種繁殖能力,但這也算是好事,至少自己不會多幾個敵人。
無論她被砍成多少個碎塊,她都可以想辦法再生,而且使用了血鬼術之後,她也在慢慢消化被她控制住的鬼……不管困住了他們三個中的哪個,繪水戶的能力都會以幾何倍數增加。
只要時間拖的夠久,她就會變得更強,還怕贏不了這些家伙?全都會葬身進她的肚子裡。
只要她堅持下來,只要她撐下去……
「血鬼術·無……」她憑著一股信念虛弱地低聲道,一句話還沒有說完,就看到剛來的那位鬼拔出了一直掛在腰間,她卻從來沒有看到他拔出來的刀,刀卻是衝著猗窩座揮過去的。
他到底是什麼立場?突然出現在這裡是為了幫誰?總不可能是路過吧?
既然是攻擊猗窩座,那極有可能是繪水戶這一方的,可繪水戶……以為他沒有接受她當初的提議。他這神來一筆可真是讓她的心底重新升起了希望。
繪水戶定睛一看,鬼手上的刀與她想盡辦法弄來的日輪刀有些不同。
是一柄刀刃、刀柄、握把都布滿了令人可怖的眼睛的……鬼之刃。
血鬼群棲(三十五)
震撼。
在場的人的心情都只能用這個詞來形容。
無論是誰都有可能叛變, 可唯獨黑死牟……怎麼會是黑死牟?!
猗窩座勉強地架住了黑死牟揮來的圓月刃,原本堅硬的日輪刀瞬間就被斬斷, 猗窩座向斜後方倒退了幾步才勉強躲過這一擊。
這就是……上弦之一的真正實力!
日輪刀原本並不是這麼脆弱, 只是使用它的猗窩座並沒有愛惜它, 也不會呼吸法,只把它當作普通的兵器使用, 所以才會這麼快就被損傷到難以修復。
猗窩座只是訝異,尚還沒有說出什麼的時候,鬼舞辻無慘最先黑了臉,他陰沉道:「黑死牟,你這是干什麼?」
黑死牟並不答話, 只是站在了繪水戶和富江的身前作出了保護的姿態, 他不輕不重地一揮刀,又是一道圓月刃斬向了地面。
很顯然, 這是示威。
所有上弦之鬼都知道黑死牟的階級觀念很強,不容許秩序混亂,眼中揉不得沙子,即使猗窩座砍童磨時童磨本人一點都不介意, 他也不允許這種事情存在。
這樣的人……怎麼會公然挑釁身為他上司的鬼舞辻無慘?
「你是想背叛我?」鬼舞辻無慘不可置信地問。
僅僅是一天之內,他就被兩個人他很看好的鬼背叛,真是難以置信。先是一個繪水戶也就罷了,畢竟繪水戶也只是個派不上什麼用場的新鬼,雖然很有潛力,但放棄了也就放棄了, 不是什麼大事。
可黑死牟跟了他這麼久,還是唯一一個會使用呼吸法的鬼,怎麼會突然叛變?他可是完完全全死心塌地的呀?
黑死牟表情依然不變,也沒有誰能從他臉上的六只眼睛中看出點什麼特別的情緒,似乎他現在所做的事情只是理所當然的。
但這當然不尋常了。
繪水戶也看出點苗頭了,雖然不明白為什麼黑死牟會突然跑過來幫他們,但現在局勢對他們而言無疑是有利的——雖然對面是鬼中最強的鬼舞辻無慘和鬥之鬼猗窩座,而他們這方只有『鬼舞辻無慘麾下最強』劍之鬼黑死牟、血鬼術初心者繪水戶和戰鬥力負五只會拖後腿的富江。
但很多時候打團戰看的並不是輸出有多強,又多有經驗,而是配置。鬼舞辻無慘和猗窩座兩個輸出,要打也只能干巴巴的衝上來放技能,甚至還有可能被隊友干擾到,導致兩個人都沒有辦法施展開。
而黑死牟的實力並不輸於他們倆,或許略微遜色於鬼舞辻無慘——但她繪水戶是個控場角色啊!她能牽制住這兩個人,也不會礙手礙腳,足以成為他的最佳輔助。
繪水戶重拾起了信心,見黑死牟的確堅定了要跟鬼舞辻無慘對立的態度,就商量道:「我牽制住鬼舞辻無慘。」
黑死牟沒有回復她,繪水戶也不灰心,畢竟黑死牟在她面前一直是這種冷淡的態度,她見黑死牟有了前衝的起勢動作,立刻喊道:「血鬼術·無限制!」
繪水戶雖然已經掌握了將部分肢體化作血鬼術血絲的能力,但在這種情況下,她當然應該全力以赴才能勉強不拖後腿,至於富江……只要不被鬼舞辻無慘吃掉,就萬事好說,死了她也根本不在乎。
富江:???
繪水戶勉勉強強用血蛹將鬼舞辻無慘裹了起來,雖然感覺到了力不從心,估計也支撐不了多久,但能困一會兒是一會兒,上弦之一和上弦之三的實力還是比較懸殊的,怎麼說都差了幾百歲呢。
更何況兩人雖然都是從未懈怠,追求變強的,黑死牟在還是人類的時候就是使用起始呼吸的劍士,已經達到了出現『斑紋』的境界,在那個時候就已經有能力切鬼了,經過了幾百年的修煉,想揍猗窩座還是不在話下的。
黑死牟的鬼之刃是以他自身的血肉化身而成的刀刃,可以直接使用月之呼吸的戰技,更何況在這幾百年間他不斷地磨練自己,月之呼吸的招式也一直被豐富,饒是猗窩座也無法招架。
黑死牟本身也是鬼的一員,所以刀刃再強也沒有辦法斷絕鬼的生機,繪水戶在吃力地控制鬼舞辻無慘讓他無法干涉戰局的情況下,時時刻刻注意著黑死牟,在看到黑死牟把猗窩座砍得支離破碎無法行動時,大喊一聲:「接著!」就解開了對鬼舞辻無慘的束縛。
同時使用兩次血鬼術讓她感覺自己渾身上下都仿佛在燃燒,但為了勝利,她還是一咬牙,尚未全部凝結恢復的身體又再一次爆開,把猗窩座包裹。
猗窩座本就被黑死牟砍的無法動彈,血蛹又壓著他無法再生,只能被動的感受自己……被逐漸消化。
繪水戶一邊嘔吐一邊狂笑,樣子狼狽極了,仿佛被人遺忘的富江都情不自禁退遠了些。
實際上不是富江不想跑,而是她一有偷偷離開的傾向,原本打的正歡的鬼舞辻無慘和黑死牟就都轉過頭看著她,讓她都開始疑惑起來自己到底怎麼了。
為什麼平時沒有這種吸引這些特殊人群的魅力,一到這種讓人難以言說的時刻反而會被注意到?
她只能苦唧唧地呆在牆角發呆了。
在消化了猗窩座的部分後,繪水戶的實力有所增強,也終於有余力去時不時騷擾一下鬼舞辻無慘了,鬼舞辻無慘本就是被偷襲,而且在少了那種絕對的壓制之後,一大二簡直不是鬼做的事情。
他很清楚現在最應該首先消滅的其實是繪水戶,因為繪水戶能夠吞噬鬼的特性,也就意味著她跟在黑死牟這麼個大哥身後一直撿便宜,時間越多她就會越強……現在她還只是在慢慢消化猗窩座,等到不久之後讓她消化完畢,要被偷力量的可就是無慘本人了。
可偏偏黑死牟一直擋著他,讓他也沒有辦法打斷繪水戶消化的過程。
在權衡之後,鬼舞辻無慘決定先行撤退——他抽身的時候也毫不猶豫,即便被黑死牟的圓月刃切下了肢體的一部分也不管不顧。
黑死牟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並沒有上前追擊,繪水戶、富江、黑死牟三個人只能看著他的身影遠去。
繪水戶倒是想追,可她也知道自己萬一追上去,那就是送人頭的,鬼舞辻無慘本來就想干掉她,她現在只有待在被黑死牟保護著的大後方才是最合適的選擇。
黑死牟依舊一句話不說,他卻回身撿起了之前被猗窩座遺棄在地上的斷裂日輪刀——日輪刀是被他自己斬裂的,光看刀柄位置連著的短小刀刃,還讓人以為是短刀。
富江突然睜大了眼睛,一臉詫異與了然。
繪水戶卻沒有在意,她仍沉浸在剛剛勝利的喜悅之中。
「做得好!黑死牟,就這樣繼續下去,只要我們聯手,一定能……」繪水戶興奮地手舞足蹈。盡管被鬼舞辻無慘逃掉了,但問題不大,鬼舞辻無慘今天能被他們(盡管只有黑死牟一個人)打的像條落水狗,下次也……!
下一次依舊可以使用這個戰術,而且繪水戶的血鬼術應該也更精進了,她負責控場,黑死牟負責主要輸出,切割掉的部分再讓繪水戶吸收掉,她又變得更強……簡直是個對無慘而言無解的死循環!
繪水戶暢想起了將來。
下一秒。
她的臉上依舊掛著快意的笑容,卻沒有辦法看清她那雙紅色的眼睛和眼角的那一點淚痣了——因為她的頭被硬生生切成了兩半。
她甚至還沒有第一時間意識到這件事,半截腦袋滾落在地面上時還無辜地眨了眨,奇怪著自己的視角怎麼變得這麼奇怪。
「啊。」她愣愣道,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手指都有些發抖,直到再往上就摸了個空。
「啊!!!」
血鬼群棲(三十六)
黑死牟……不是隊友嗎?
為什麼會突然攻擊她?
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麼?
繪水戶的內心簡直復雜得像一團亂麻, 她又震撼又絕望,甚至感受到了自己身體再生速度逐漸變得緩慢, 開始……沙化。
怎麼會這樣呢?
啊, 對了, 黑死牟剛剛是用日輪刀砍的她……她再怎麼說也是個鬼,也會害怕日輪刀。
但她也是富江對吧?所以不會就這樣死去的對吧?
繪水戶無力地躺倒在地上, 就仿如溺水的人最後的求救,她看向了富江——可這又有什麼用呢?
誠然,她之所以會過來,是為了救富江,可她救富江的目的也只是因為不想讓鬼舞辻無慘變得更強而已呀?指不定把富江一帶回去, 這個遠比她外表要殘忍得多的小女孩就會把她關在地下室裡守著她被焚燒殆盡。
就像她當初離開富江時嘴角那一抹嘲意, 就像她漫不經心放下的那一把幾乎要把她燒至融化的火。
「真可憐呀,我的孩子, 繪水戶……」富江居高臨下地看著她,露出了憐憫的眼神。
不,不會這樣的……黑死牟連她都殺了,肯定也不會放過富江的!繪水戶想。仿佛只要富江跟她一起死, 她的心裡就能好受許多。
富江原本還低垂著頭憐憫地看她,後面卻實在忍不住自己的笑意,眼角也滲出了發自內心感到快樂的淚珠,她半蹲下身,盡管是夜晚,月光卻也足夠繪水戶看清她的身形和外貌。
明明是一模一樣的臉, 一模一樣的身材……為什麼,她就是和她不一樣呢?
富江的身子蜷了起來,雙手環著自己的膝蓋,頭又靠在了胳膊上,輕聲說:「看看你呀——」
繪水戶的心中產生了不好的預感,看著富江嘴角的笑容越擴越大。
「真是像個喪家犬一樣啊。」富江遵從自己的心意,將繪水戶當初侮辱她的話語盡數奉還,心中只有無盡的快意。
繪水戶當然也沒有忘記。
當年,在他們共同居住的那個府邸,繪水戶就是蹲下來以這樣的姿態,對著被分.屍後無法動彈的富江說出了同樣的一番話。
她哪能想到今天呢?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
她好憎恨啊,如果不是鬼舞辻無慘,她就不會存在這麼多弱點了,她是富江,她也是富江,她應該只要還有一塊血肉就可以無限繁殖再生的……
她不會……
看到繪水戶的全身逐漸被沙覆蓋,富江轉過身不再看她,而是帶著勝利者的笑容走上前,挽住了黑死牟,「你倒是讓我挺驚訝的。」
黑死牟慣來是寡言的性格,平日裡都是面無表情,在這個時候卻露出了與富江如出一轍的媚意蕩漾的笑容,也得虧黑死牟——人類曾用名為繼國岩勝——的基因夠好,長得也夠清秀,因此才能在臉上有六個眼睛的情況下仍然很好看,笑成這樣也不會被人嫌棄。
他開口卻與外貌截然不同,是嬌弱的女聲:「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畢竟……」
*
在黑死牟加入戰鬥的時候,富江的眼前就隱隱約約的一閃一閃,富江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但眼前突然一黑,視角突然又恢復正常的現像實在是太頻繁了。
很快她的疑惑就得到了解答——她仿佛看見了另一個人的記憶。
是一個武士家族的長男,因為憐憫自己的幼弟而接近他,卻在某一天發現幼弟是一個比自己更優秀的人。幼弟的劍術天賦和他有天壤之別,簡直就是天賜級別,他在心慌的同時也感到嫉妒。直至未來,他再次見到幼弟,雖然仍舊因為幼弟的天賦比自己強而感到不甘,卻也因此樹立起了信念和目標。
直到他得知自己極有可能會早逝的那一天。
對於死亡的恐懼……或者說是對於極有可能再也沒有機會超越幼弟的恐懼,讓他選擇放棄了作為人類的堅持,向鬼舞辻無慘屈服……成為了永生不死的鬼。
多年以後,他無意間看到了一個美貌異常的稀血少女——美貌這一點當然並不是他所關注的對像——沒有詢問,沒有交談,僅僅是為了讓自己的實力更上一層樓,就無情地殘殺了那個僅僅與他有一面之緣的少女。
而那個少女……恰好名字是富江。
這不是屬於她的記憶,卻也是屬於她的記憶。
富江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與記憶中的少年五官相似的黑死牟恰在此時也斬落了繪水戶的頭顱。
原來是這樣……
原來是這樣呀。
她沒有刻意回憶,卻也沒有忘記——任誰都不可能會忘記的。
疼痛可以被忘記,快樂可以被忘記,銘刻在記憶中的感受卻不會。就像是一個不喜歡吃香菜的人,即便忘記了香菜的味道是如何的,也會牢牢地記住自己討厭香菜以及聞到香菜的味道會作嘔。
富江對於這段記憶也是如此。
難怪她在看到黑死牟的時候心中盡管下意識的產生了惡感,卻並沒有像面對鬼舞辻無慘那樣的恐懼。
原來是因為對方也已經改變,或者說是『同化』了……
當年,她還是月彥的夫人富江時,盡管被保護的很好,卻也並不是沒有受過傷的——相反,在月彥出差的時候,她有一天出去玩耍,因為月彥不愛白天出門,她也養成了晝伏夜出的習慣。
在那天晚上出去之後,她直到第二天才一個人孤零零的回來,渾身是血,身體有些部分還血肉模糊,完全沒有了人形,身邊原本配備的保鏢和女僕也不見蹤影,因此她才會更換新的女僕。
在新人不知道,舊人不敢說——或者說是不能說,看到過那一幕的佣人最終都會死於精神失常——的情況下,她安然度過了那幾天迫不得已閉門不出的日子。
閉門不出是為了養傷。
因為她早在那個時候就不再完整了。
她早在那個時候……就已經被殺過一次了。
富江滿足地笑了:「這可真是太好了。」
黑死牟也露出了與她相似的笑容,六只眼睛同時彎了彎,甜軟的聲音道:「對呀,真的太好了呢。」
「所以……是不是該解決我們的問題了?」黑死牟笑著說,殺意在那一瞬間顯得格外銳氣逼人。
富江:有事?告辭。
作者有話要說:
之前答應你們雙更一周攢起來的七更+作收增加一百的加更+預收增加五百的加更+小天使答對有獎的加更+入v當天三更=12更
我人都沒了(意識模糊)求評論!雖然我已經預想到了爆更之後估計中間的評論都會很慘淡哈哈哈
謝謝你們看到這裡!!!啾咪!!我……我緩緩
寫的不好看你們別直接說,偷偷在微博告訴我(噗)等我心情好了再去看微博然後改正,求你們先假意吹捧一下(記得把括號和五毛刪掉)
*
感謝 港黑大小姐是我的 的1個地雷~
血鬼群棲(三十七)
雖然同時解決了鬼舞辻無慘、上弦之一、上弦之三、還有繪水戶, 這一點是很讓富江高興啦……
但在面臨被殺的危險時,即便是她也很難笑的起來了。
這也太賴皮了!不是等於開了掛嘛!黑死牟本來就是除了鬼舞辻無慘以外的最強之鬼, 如今還被同化為另一個她, 考慮到所有的富江都希望自己是唯一的存在……她哪還有勝算啊?!
富江故作冷靜, 露出了一個職業假笑。
「現在就想針對我,不覺得為時過早嗎?你現在可有六個眼睛呢!」她惡意滿滿道:「有時間想著怎麼消滅我, 不如先給自己整整容吧?」
雖然兩方實力懸殊,但如果想要讓她向這個冒牌貨低頭……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她可以因為不想死對任何人委曲求全,但唯獨這種冒牌貨……
富江冷笑了一聲。
只有自己知道要怎麼樣才能傷害到自己,富江當然知道自己最在乎的是什麼——是美貌。
她嫌棄別人只看她的外貌太過膚淺,自己卻也更注重這一點, 盡管其實沒有什麼因果關系。富江討厭醜陋的事物, 更討厭變得醜陋的自己。
雖然黑死牟的五官可以稱得上清秀,但那六只眼睛就已經足夠怪異了。
這樣的『富江』在她面前肯定會自慚形穢的, 可如果真的等她完全轉變為了和自己一樣的形態……那恐怕所有原本屬於黑死牟的戰力也會化為烏有。
她的確害怕跟黑死牟直接對戰,這卻並不代表她會害怕另一個和自己條件完全相同的戰五渣。
『黑死牟』果然愣了一下,表情變得猙獰,就連身形都變得矮小了些, 至少富江是可以和她平視了——他在下一秒又恢復了平靜。富江的警惕性被提到最高之際,他卻表現得是與剛剛截然相反的漠然,「你……」
他聽見自己仍然偏向少女清甜的聲音後不易察覺地皺了皺眉,繼續道:「你還是快點重拾起劍術吧,Ashina。」他沒再多說什麼,也沒有繼續剛才對富江的威脅, 而是十分干脆的轉身走了。
很難說他突然離開是不是因為聽到了動靜,即便鬼殺隊的人都盡力把自己的聲音放到最小了,那麼多人一起行動的時候也難免會有聲響。
就連富江這樣完全普通人的身體素質都聽見了響動,她卻愣在了原地,覺得事情好像有哪裡不太對勁了。
蘆奈?
重拾劍術?
她在說什麼啊?腦子不清醒了吧?
富江搖了搖頭,一轉身就碰見了幾個鬼殺隊隊員,富岡義勇首當其衝,依舊穿著他那個由兩半拼成的羽織和鬼殺隊制服,表情冷肅地跳到了她身前不遠處。
他並沒有第一時間跟富江打招呼,而是十分謹慎地看向了四周,似乎是還猶疑這附近有鬼,或者認為這是一個陷阱。
富江如果心情好倒是還可以配合他演一演,但現在經歷了那麼多也實在是疲憊了,連作出傲慢的態度都覺得困難。一旦停了下來,緊繃的那根弦也松了下來,她就疲憊的只恨不得躺在原地睡一覺。
「你來晚啦,該跑的都跑了,上三也……」富江咕噥道。她的上下眼皮就像是在打架一樣,眼前一片模糊,富岡義勇的身形在她眼裡都被模糊成了花花綠綠的一團。
富岡義勇險險地扶住了她,讓她不至於倒在地上,問:「什麼?」
「上弦之三被殺死了。」她閉著眼睛,無意識地回答,也不管這句話在聽到的幾位鬼殺隊隊士中掀起了多大的波瀾。
上弦之三指的是那個十二鬼月嗎?而且還是上弦中的第三名?!
鬼殺隊就連幾位柱都找不到上弦之鬼的蹤跡,更別說斬殺了,可……這位看似無辜又平庸——當然指的不是外貌,而是武力——的富江小姐,不僅見到了上弦之三,而且還一上來就說他死了?怎麼死的?
不是鬼殺隊劍士是不可能斬殺鬼的,即便是武藝高強的平民,如果沒有日輪刀,想要殺掉鬼的唯一方式也只有讓他們曬太陽。可這又陷入了死循環,不是鬼殺隊劍士,要怎麼才能學會呼吸法呢?
連呼吸法都不會就能斬殺上弦……光是聽著就讓人汗毛倒立。
再及,那位斬殺了上弦之三的人為什麼沒有留下來?
任誰都不會相信富江在其中起到的作用,更不會相信有鬼會反過來對抗上弦之三。富江即便幸存了下來,在他們眼中也不過是個可憐又幸運的受害者罷了。
如果說就這麼一個宅邸,出現的不僅僅有上弦之三,還有過上弦之二、上弦之一、鬼舞辻無慘,那恐怕其他人就要准備扶著點下巴以免脫臼了。
富岡義勇的心中也閃過了不少猜測,但最終他也下定了決心。
他仍然不可能時時刻刻都帶著富江,其他柱也不可能,富江對於他們來說是累贅,把富江帶在身邊也會讓她更有可能受到傷害。別人可能不知道,同樣作為稀血的不死川實彌可是最清楚了,稀血就等於一個活靶子,想要活下來,要麼變強,強到足以保護自己,要麼……就得去一個足夠偏遠,連鬼都無法聞到氣息的位置。
按理說蝴蝶屋是最佳選項了,可偏偏富江在集體生活中似乎會造成一些不太和諧的影響,那麼刀匠村就也只得排除了……
他得……把富江送到一個更安全的地方。
富岡義勇一把扛起了富江,決定把兩個不死川實彌說過的方法都實踐一下。
從這一系列事件就可以看出,富江對於鬼的重要程度可能比他們想像中的還要高。
把她帶到狹霧山,讓他的師傅麟瀧左近次一邊近身保護她,一邊鍛煉她。那裡也是他作為水柱負責的區域,真的出了事想要及時趕到也很方便。即便不會逼著她非要她加入鬼殺隊,但至少也要有遇見鬼之後能夠自保的實力。雖然留給她的時間恐怕不多,但能多學點也是一點。
畢竟,說來可悲……
她從來都沒有過選擇。
從她作為稀血出生,從她成為了鬼舞辻無慘的妻子之後,她就再也沒有辦法和這世間的怪奇、和鬼殺隊、和鬼脫離關系了。
他們之間的羈絆已經牢不可破,而不是閉上眼睛就能裝作看不見的程度。
況且,這也正好讓她避一下風頭,即便主公大人並未說什麼,富岡義勇也有感覺到,最近的鬼似乎越來越少了,這顯然不是因為鬼舞辻無慘良心發現,減少了禍害人的次數。
而是因為……風雨欲來。
作者有話要說:
Ashina是蘆奈的羅馬音,但是吧
嘿嘿嘿(搓手手)
富江:劍術?什麼劍術?我會有劍術?你還沒清醒吧?
*
感謝 R、xxl、在善逸大腿內側 的手榴彈∼
感謝 月淺燈深x4、鹿銜x4、仙仙x2、在善逸大腿內側x2、蘇萌、阿妮妲、對酒當歌、魏書羽 的地雷∼
感謝 花木柔抄襲道歉了麼x111、港黑大小姐是我的x10、普通吃瓜路人x6、Einox6、橘子醬x5、本初x3、雲深掩流明x3、發際線的麋鹿、魚、all鶴丸大法好 的營養液∼
真的非常感謝你們!哇看得我超激動!
血鬼群棲(三十八)
富江醒來的時候, 富岡義勇人早就離開了,只留下她一個人從破爛的屋子裡醒來, 破破爛爛的木屋, 破破爛爛的家具, 就連她的床榻也是由破破爛爛的榻榻米拼湊成的——雖然比較古典的日本人大多習慣於這麼睡,但富江還是覺得有些不適。
「……不要隨隨便便說別人的家破破爛爛啊。」有人推門而進, 十分無語地說道。
他走路甚至都沒有發出腳步聲,富江也因此沒能察覺,十分震撼地側過頭去看。
是一個帶著天狗面具的瘦削男人。
如果他的頭發不是像不死川實彌那樣的少白頭(?),那大概是一位貨真價實的老人——從他干癟又布滿皺紋的手就能看出來。
富江最先注意的卻是對方的天狗面具。
……這年頭的白發老大爺都喜歡帶天狗面具嗎?
「你還見過哪個帶天狗面具的白發老大爺?」對方嘆了一口氣,聲音透過面具傳出來有些悶悶的:「而且也不要當著人的面就喊老大爺啊, 好歹還是我給你提供的住所吧?」
富江這才發現自己原來一個不留神把心聲說了出來。
她呆滯地眨了眨眼睛, 頭腦總算是變得清醒了些,她掀開被子站直了身體, 因為心中對於這個老人升起的謎之好感度而並沒有表現出看不起這個老人的樣子——雖然他看起來的確挺窮的,「我爺爺。」
如果那算是她爺爺的話。
老大爺的動作僵了一瞬,似乎是對於這種情景不知道該做何反應——說實話,光是在看到他的一瞬間, 富江就覺得對方肯定是個單身了一輩子的單身漢,估計也從來都沒有夢想過有一個像她這樣的絕世美少女說『你像我爺爺』這種話吧。
「你叫什麼名字?」富江主動問道。
「麟瀧左近次……等等,你怎麼反而一副主人作態啊?這裡是我家吧?」麟瀧左近次沒忍住吐槽道。不知道什麼時候起,這個姑娘就接過了話語的主動權,反倒顯得他這個主人才是貿然不請自來的客人。
富江沒有搭理他這句話,而是有些嫌惡地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衣裳。仍舊是她昏迷那天穿著的衣服, 雖然不至於在這短短的幾個小時——如果她只昏睡了幾個小時的話——就發臭,但富江自己還是膈應得很。
這也是她確定麟瀧左近次肯定沒老婆的原因,不僅僅是因為他窮、也不僅僅是因為他表現出來的就像是個單身漢,還因為居然沒有人給她換衣服。
她這身衣服不僅一股子塵土味,甚至還濺上了繪水戶那令人作嘔的血跡,是個持家的夫人都會幫她更換衣裳才讓她入眠。
「臭男人就是邋遢。」她仿若面前沒有人一樣的當面抱怨道:「左近次,快給我准備新衣服呀。」
麟瀧左近次這輩子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自來熟的人,理所當然的就開始叫長輩的名字,還順理成章地使喚他,導致他到現在都還沒能說明自己的意圖。
「我現在是鬼殺隊的培育師……我的弟子富岡義勇拜托我這段時間訓練你。雖然我沒從你身上看到天賦、信念或者堅持這些必不可少的東西,但你接下來也必須打起精神。」麟瀧左近次決定無視她的話,徑自說道。
「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麼和鬼扯上了關系,但是……」他的表情如何富江看不到,但也是能清楚地聽見他的聲音變得格外低沉,暗含悲痛:「會死的。如果你不努力,是會被鬼殺死的。」
就像他的那些沒能通過試煉的徒弟們……
富江愣了一下,卻並不是被他的這番話嚇到了,而是——
「你竟然敢不回我的話?」她撅起了嘴,很不滿地抱怨道:「快點給我准備新衣服啊,穿著這件髒衣服,我都要吐了。」
富江一開口,氣氛就從悲痛再度轉換為了輕松,麟瀧左近次剛剛醞釀起來的情緒也都被她一棒子打散,只一臉無語地轉身給她拿衣服。
他雖然並無妻女,卻有真心當作女兒一樣教養的徒弟真菰,雖然真菰要更矮一點,但富江身形瘦削,倒也應該能穿。
等她穿好衣服慢悠悠地晃出來之後,迎面而來的就是一把木刀,富江勉強接住了木刀避免臉被砸到,一臉惱火地看著突然襲擊的人:「你干什麼啊!左近次。」
又被直呼名字了,又被這麼小個小孩兒直呼名字了!她怎麼一點尊長意識都沒有啊?
「拿起刀,使出全力向我揮一刀。」他嚴肅地說,頓了頓又補充道:「叫我麟瀧先生。」
富江滿頭問號。
她連握刀的姿勢都不太懂,就上次從那個炮灰乙級隊士那裡學了點,但本身也不是為了學而學……都過了這麼久,早就把學到的內容全部還給他了。
而且她本來就只是個普通的嬌弱美少女,根本沒有力氣。
突然就讓她揮刀?連緩一緩的機會都不給?麟瀧左近次不會是認真的想要教她劍術吧?可是她從來也沒說過想學啊,怎麼學習都帶強買強賣的?
富江委屈地胡亂揮刀,麟瀧左近次還一邊斥責「力度太弱!角度不對!下盤不穩」之類的話。實際上麟瀧左近次這都已經算很平易近人了,至少他帶炭治郎的時候就沒有這麼手把手教學。
她實在是不想練劍,一把把木刀扔了,抱著胸就是不想學,結果麟瀧左近次這個狠人竟然能干出拿木刀打人屁股的事!甚至還給她吃糠咽菜!太殘忍了——
這過的真是豬都不如的日子,她怎麼會落到這種地步的。
直到後來麟瀧左近次給她大大減輕了量,以躲避為主訓練,她才好些。
盡管如此,富江還是很郁悶。
富岡義勇怎麼這麼狠!自己刻苦也就算了,為什麼還要把她送到這種地方來!
她不想練劍有錯嗎!這個世界上有那麼多人天天無所事事,只想著不勞而獲,怎麼只有她被抓過來練劍啊。
她好難。
作者有話要說:
依舊是過渡+伏筆,下章劇情了
血鬼群棲(三十九)
後來富江還是如願以償的回到了富岡義勇的家。
倒不是因為她劍術有成或者別的什麼原因——
「你又沒天賦又沒毅力, 還不肯學,我實在是帶不動你了。」麟瀧左近次面無表情地說:「以後不管義勇再怎麼拜托我, 我也不會教你了。」
這麼一對比, 年紀更小些的炭治郎和禰豆子簡直乖巧得過分了。即便是當年帶真菰的時候都要好得多, 真菰再鬧的時候都沒有像富江表現得這麼驕縱。
……雖然富江也的確很討人喜歡就是了,難道是因為臉?還是因為她說『像她爺爺』?
其實還有一個起關鍵性作用的原因是富岡義勇最近也不像以前那麼忙了。之前的鬼滿大街跑, 一個二個又狡詐得很,雖然斬殺那些雜魚鬼對於義勇來說輕松無比,但想要探查到他們的情報,想要以最快的時間趕到不同的地區,都不是簡單的事情。
更何況他作為柱也不能放下基礎的鍛煉, 也只有這樣才會變得越來越強……
所幸現在鬼的數量銳減, 似乎也是因為鬼舞辻無慘最近沒有空去制造那些小鬼來給鬼殺隊添堵了,又或者是因為……他在集結兵力了。不管怎麼說, 富岡義勇的工作量減輕了也是不爭的事實,所以才有空來把富江接回去。
……怎麼有種去托兒所接小孩兒的感覺?
「什麼啊,我本來就不想學這些啊?」富江氣鼓鼓地說:「是逼著我學這些的左近次的不對吧?」
麟瀧左近次經過了那麼多年的沉澱,性格早就變得沉穩, 唯獨在面對她的時候像個老小孩,毫不客氣地翻了個白眼,又使勁揮了揮手像攆小狗一樣的示意富岡義勇把她帶走。
富江哼了一聲就走出了屋子,在門外等他,富岡義勇自然也是沒什麼話好說的,沉默地道一句「再見, 師傅」就准備轉身,卻突然聽見麟瀧左近次的一句建言:「這丫頭有點奇怪……你可不要走錯路了。」
他很確定自己不可能禽獸到對一個比自己小了五十來歲歲的小姑娘感興趣,也很肯定她只把他當成爺爺級的怪老頭,所以這份微妙的心思就很顯然了——幾乎是在剛出現的那一瞬間就被他察覺到了突兀性。
這並非他自身的想法,所以才顯得格外怪異。
富岡義勇沉默了片刻,點頭。
「還在干什麼?讓我等這麼久。」富江探頭抱怨道。
富岡義勇搖搖頭,並沒有把師傅告訴他的話說出來,只是道:「走吧。」
富江也沒有深究的興趣,自然而然地就走到了他的身側,心情極佳地抱住了他的手臂,也不管身邊人的身體一僵,步伐邁得極大,恨不得立刻離開這座狹霧山。
走了幾步路後,富江才像是想起來了地問:「啊,說起來,富岡先生,我們要怎麼下去呢?」
上次她一醒來就已經在狹霧山了,估計是富岡先生找了轎夫或者開了車之類的吧?可這附近也沒看到有交通工具呀。
「走下去。」富岡義勇平靜地回答。
走,走??!
富江愣在原地,連帶著被她強行挽著的義勇也停下了腳步,疑惑地側頭看向她。
他們目前所在的位置是狹霧山的山腰,但也足以看到山下的風景了——一言蔽之就是雲霧繚繞。
顯然即便是山腰的部分,海拔也不算低,更何況下山可不比坐電梯能直上直下,走的是道路未經修繕的斜坡山路,還十分危險,一個不慎就有滾下山的危險,雖然有富岡義勇在身邊大概是不會出現這種事的。
但別的不說,讓她走下山……想想就覺得腿會變得又酸又痛。
她到底是為什麼要遭遇這些,真希望時間早點跳轉到現代,可以讓她一邊享受著發達的科技,一邊活得更快意逍遙,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又被逼著練劍又被逼著下山。
「這……太高了吧,我做不到的。」她牽強地笑了一下。
富岡義勇則是有點不理解地說:「這不是日課嗎?」
他們在麟瀧左近次手下練習的時候,每天都要上山下山好幾次,已經算是日常練習了,所以也並不覺得有什麼難度。然而富岡義勇這真是高估了富江的水平,即便是麟瀧左近次拖著她想讓她練習,她也仍然懶懶地不想動——更何況對方本就對她還算縱容。
「我每天訓練的內容可沒有這麼嚴厲呀。」富江理直氣壯道:「而且富岡先生也太過分了,我之前都還沒有追究呢,你怎麼可以隨隨便便逼我來這種地方啊?」
富岡義勇的神情總算是變得嚴肅了些,不再是之前看似面無表情的神游,「你所有的懈怠,都是對你生命的不負責。」
富江對此不以為然,反而捧腹大笑起來:「哈哈哈哈……」
似乎是注意到了富岡義勇的不解,富江彎著眼睛,擦了擦眼角的淚水,驕傲地勾起唇角:「你也太天真了吧?」
「這種事情可不是我能控制的呀,畢竟,我可是……」她雖然在笑著,眼神卻十分冰冷,在即將要說出口的時候卻突然收住了。
「經歷過不少次了。」她露出了毫無陰霾的笑容。
任誰都想不到她所說的『經歷過不少次』指的是死亡,畢竟正常『人類』是不可能無數次的死而復生的。富岡義勇此時也以為她說的是有不少人也像這樣警告過她,她卻成功的活下來了這件事。
他皺了皺眉,正待他准備批評她的掉以輕心時,富江卻突然抽出了自己的手,伸出一根手指壓在了他的唇上。
她難得露出了比較柔和的笑容:「比起這個……富岡先生可不可以背我下去呀?我實在是走不了那麼遠,我的腿好痛哦。」
盡管她甚至都還沒走幾步路。
她不由分說地按住富岡義勇的肩膀,將他強行轉了個身,又三兩步助跑跳上了他的背,富岡義勇竟然意外的並沒有拒絕,而是下意識按著她所說的那樣配合。
「只有富岡先生能幫到我啦,我最喜歡富岡先生了。」她看著青年半長黑發下的耳廓泛紅,露出了心滿意足地笑。
最聰明的果然還是她富江!
*
富江剛走進富岡義勇的家——這個熟悉的屋子後,敏銳地覺察到了不對勁之處,或者說是細微的變化。
總覺得這個原本空蕩蕩的屋子……似乎變得有人氣了一些?從一些極具溫馨感的小擺設和小細節就能看出來。
至少現在是不會再有人把這裡當成無人居住的空屋了。
她眯了眯眼睛,對此有些不滿——雖然以前她也很不滿富岡義勇空蕩蕩的屋子,但這不代表她樂意看到有別人對這裡進行改造呀!
富岡義勇本人是肯定想不到這些的。富江關注的重點也只是『這些變化居然不是自己帶來的』,讓人真是有種挫敗感。
「富岡先生,那些是怎麼回事啊?」她指著桌上擺著的一個花瓶問。
富岡義勇有點疑惑地看過去,十分微妙地沉默了片刻,說:「花瓶。」
……該怎麼說呢,會得到這種回答,她似乎也並不意外。不如說這實在是很有富岡義勇的風格。
富江扶著額頭,問:「我是問這是你從哪搞來的……」
如果富江高中好好學習,而不是滿腦子都是怎麼和自己的老師談一場不倫的戀愛,那她在這個時候就會采用更嚴謹、而非模棱兩可的措辭了。
所以得到這樣的回答也再正常不過了。
「買的。」富岡義勇回答。
這麼一問一答下來,好好地捉奸氣氛(?)都被破壞完了,富江也懶得再問,反正富岡義勇這個萬年單身漢是不會有女朋友的。
她立馬找了個地方坐下,舒展著自己的身體。盡管一路上辛苦的其實是背著他的富岡義勇,但這不妨礙她覺得難受。
還是坐車要舒服一點。
「今晚吃什麼?不會又是蘿蔔鮭魚吧?」她漫不經心地問,對於答案已經不抱期望了。富岡義勇這種大直男,就算回一句『你自己出去找飯吃』她都不會覺得意外。
但結果卻是意外的,「鵝肝,魚子醬。」他說。
富江一臉震驚地轉過了頭看著他。
怎麼說呢,雖然她今天並不是很想吃鵝肝,但是考慮到在麟瀧左近次那裡吃了那麼多平民食物,吃吃鵝肝改善一下口味也不錯……而且,這可是富岡義勇家裡出現的鵝肝!
富岡義勇啊!那個一看就沒錢的富岡義勇!那個蘿蔔鮭魚狂熱愛好者富岡義勇!
「今天怎麼突然吃這個……?」她試探地問,心中卻已經有了答案,並因此而感到竊喜。
他沒有因為富江有些揶揄的眼神而感到窘迫,表現得依然很從容:「你不是想吃嗎?」
雖然這個世界上能請她吃高檔食材的人多了去了,但正因為這個人是平時節儉的富岡義勇,所以才顯得稀奇,也格外的令人高興。
「蝴蝶小姐建議我請你吃飯。」他補充道。
作者有話要說:
最後一句話不說出來也可以的(扶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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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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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鬼群棲(四十)
話音剛落, 富江原本的好心情就全部被敗完了。
本來還以為富岡義勇終於開竅了,知道怎麼討好女人了——雖然手法還是略顯生疏——說實在的, 富江雖然也感覺到很高興, 但更多的居然是謎之欣慰感。
畢竟她也對富岡義勇的性格算是很了解了, 知道他是意志堅定不會受她的魅力影響的類型,也知道他情商大概是很低的, 至少在社交方面。
結果原來這一切都是別的女人給他提的建議?那這棟屋子的擺設方面的變化不會也都是蝴蝶忍插手才有的變化吧?
雖然她最開始對蝴蝶忍是有點好感的……但是!
她不滿地撅起了嘴:「什麼啊,原來根本就不是你自己的主意啊。」盡管她側過了身,卻還是偷偷睜開了一只眼睛看向富岡義勇,結果恰好跟他對上了視線。
富岡義勇猶豫了一下,很嚴謹地回答道:「蝴蝶小姐的建議很有用。」
……
說實話, 到了這種地步, 他的這句話雖然會讓富江感覺他在維護蝴蝶忍而因此更不滿,但也產生了微妙的興奮感。
每個人都有些怪癖, 大多數都不是能夠廣而告之的,而富江身為從出生起就被人注視、被人偏愛的美女,自然也有自己的一些小愛好,盡管很多時候它並不能被大眾所接受——
她喜歡搶奪別人的東西。
無論是男朋友、女朋友、珍愛的物品, 還是別的什麼,她都喜歡。
或者說她更喜歡的並不是那些東西,而只單純的因為它們都有一個共同的標簽,那就是『別人的東西』。
富江喜歡搶別人的東西,也許是因為搶奪的過程能滿足她的征服欲,也能讓她感受自己的魅力, 但一旦得到手,她也會毫不留情地棄之如敝屣——那就是後話了。
「怎麼了?」富岡義勇看著她的表情變得越來越微妙,疑惑地問。
富江笑了笑,並沒有解釋什麼,卻好心情地哼起了歌,「沒什麼,就是覺得……蝴蝶小姐的提議確實挺不錯的呀。」
改日拜訪一下蝴蝶忍好了——當然不是為了當面去感謝她的提議,即便富江這麼做了,也一定只是為了在她的面前耀武揚威罷了。富江以前做過的這種離間別人的事情可不止一次,可以說是十足的『經驗者』了。
套路無非就是在女的面前說男的的壞話,順便炫耀一下對方的戀人對自己的寵愛,回去之後在男的面前造謠女的早就出軌了,以及一些莫須有的言論。
反正她真正無往不利的武器也並不是口才,而是美貌——只要有了這樣的美貌,無論做什麼都會被相信,都會被原諒吧?
因為只要見了她的人,都不會忘記她的嘛。
富岡義勇沒有再說什麼。
兩人吃飯的時候各自想著自己的事情,即便沒有人開口說話,卻也不會顯得尷尬了。
……可惜富江對他們之間的關系估計錯誤了,先不說假如他們真的在一起了會不會被她三言兩語挑撥成功,最首要的是……他們根本就不是情侶啊?
*
既然想到了,富江就會立馬付出行動,她在這方面的積極性還是很高的,一聽說蝴蝶忍最近也很少出任務,就嚷嚷著要去蝴蝶屋『感謝』一番。
富岡義勇自然是沒有什麼疑議的,富江本來就是從蝴蝶屋來到他家的,之前的監護人也是蝴蝶忍,說不定就是那段時間在蝴蝶屋有什麼重要的朋友,或者的確和蝴蝶忍相處得不錯呢?
他們雖然是監護人與被監護人的關系,但說白了其實和保鏢的性質也差不了多少,只不過是因為富江的身份比較特殊,害怕鬼舞辻無慘那個小心眼的屑老板找她麻煩而已,她本來嫁給鬼舞辻無慘就已經夠慘了。
況且最近也的確沒什麼鬼搗亂,他自然也不會嫌帶她去蝴蝶屋是件麻煩事。
等一到了蝴蝶屋,富江就把他毫不留情地轟走了,嘴上卻說著『女孩子的話題您就不要參與了』,富岡義勇自然只能選擇跑去後院練劍或者無所事事的散步。
富江卻找到了蝴蝶忍的住所,敲了敲門。
「請進。」過了幾秒鐘後,屋內的女孩子應道,聲音雖然也有著女孩子的嬌柔,卻也足夠堅毅。
富江推開了門。
「啊,是川上小姐。」蝴蝶忍有點意外地看著她:「請問有什麼事嗎?」
她的桌上放著一些瓶瓶罐罐,可能在之前是在調配屬於她自己的毒藥吧?但蓋子卻都有好好的蓋住了,在這方面就能體現出她的細心了。
富江走進室內,半掩上了門,也因此阻隔了門外的寒風,她半掩著嘴笑道:「我是來感謝您的,蝴蝶小姐。聽說您之前教了義勇不少,真的很感謝。」
她在面對自己臆想中的『情敵』的時候,就換了一種更親昵的方式稱呼富岡義勇。
蝴蝶忍剛想回答什麼,富江就以不容打斷的姿態繼續道:「義勇他呀,一門心思的想對我好,卻連討好人的方法都找不到,真的有時候會讓人感到哭笑不得呢。」
蝴蝶忍的表情變得有些微妙,楞楞地點了點頭:「哈……」
「義勇的愛真的很笨拙,我一說累不想走路,他二話不說就背我下山了,那麼遠的距離呢,硬是一聲不吭。」富江露出了甜蜜的笑容。不過她說的也並不全是假話啦,雖然其實是她強求富岡義勇背她下山的。
蝴蝶忍依舊沒有吭聲,整個人愣在那裡呢。
富江想著可能是自己講的還不夠,要繼續加砝碼,又道:「而且他這個人看起來一副沉默寡言呆呆的樣子,內裡可黑得很呢,他居然跟我說早就看不順眼蝴蝶小姐了……」他討厭你討厭得不得了,說早就想跟你分手了,還說真希望你這種討厭的人死在外邊。
後半句話還沒說完,蝴蝶忍就打斷了。
「那個,您說的真的是富岡先生嗎?」蝴蝶忍實在是沒忍住了,一臉震撼地打斷道:「那個富岡義勇先生?」
「是的。」富江微微昂起下巴,高傲地應聲,以為下一秒就會看到蝴蝶忍心痛落淚的表情。
「真讓人難以置信……」蝴蝶忍果然捂住了嘴,眼裡是純然的訝異。
哭吧,現在不哭出來可就沒有人看了呀,富岡先生最喜歡的人只有我,你……也不過是過去式罷了!富江心想,看著對方的神情竟然感到了一絲愉悅。
「富岡先生居然也能有你這樣的女朋友,真讓人難以置信,上輩子是修了多大的福氣呀?」她放下了捂著嘴的手,但仍然表現出了自己的驚訝與些微的羨慕:「他明明連自己被大家討厭了都不知道。」
「所以這種家伙怎麼有資格說討厭我啊!真讓人生氣。」蝴蝶忍鼓著嘴,難得露出了符合年齡的表情:「明明自己是個讀不懂空氣的KY,經常說出不合時宜的話。」
「啊這點我也覺得超糟糕……」富江下意識地接話道,下一秒突然愣住。
富江:等等,是不是哪裡不對?!
不是她過來耀武揚威的嗎?怎麼就變成她們倆開始同仇敵愾了?!
劇情和她想的怎麼有出入?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去恰海底撈了所以更新晚了!(沉痛)
給你們比心心=3=忘記說了,按理說作收又多了一百,男朋友那個的收藏也到五百了,我該加更的,但是最近實在是忙,我看十二月月初有沒有時間,沒有的話可能就要攢到元旦了(捂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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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鬼群棲(四十一)
也不知道是蝴蝶忍的心態真的太好了, 還是故意在富江面前以一副可以互相責罵的態度來表現他們之間的親昵。(蝴蝶忍:不,我沒有。)但總而言之, 富江也算是在這裡碰了個不硬不軟的釘子。
她也沒想到, 本來是想在蝴蝶忍的面前秀恩愛, 最後卻變成了和『情敵』一起同仇敵愾,數落富岡義勇的不是。而且說實在的……她居然還覺得蝴蝶忍說的挺對的。
從話語中都能聽出濃濃的嫌棄感, 讓富江都懷疑自己是不是弄錯了什麼。
最後盡管沒有再談起富岡義勇,兩個女生之間也意外的有不少話題,只要不提及鬼和之前在蝴蝶屋發生的惡性事件,她們還是能相處得很好的。
關於那次惡性事件的結果,最終也無法蓋棺定論, 即便消息封鎖的及時, 可蝴蝶屋就只有那麼點大,很容易就傳開了, 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他們是因為爭奪一個叫『富江』的女人打起來的。
甚至也不僅僅是打架了,最後造成了那樣不可挽回的慘烈後果……
鬼殺隊的大家都是理智人,知道真正做出了選擇和決定的是這些罔顧倫常、放棄了所有禮義道德的家伙,而不是處於事件漩渦的最中心, 被他們爭搶、被他們戀慕的富江,富江也應當是受害者。
……盡管他們也不知道,平日裡相處愉快,甚至願意為了伙伴兩肋插刀的他們到底怎麼會變成這樣,又怎麼會做出這種事。
性格的改變不能全部歸咎於富江,沒有人認為她是真的無辜者, 卻也沒有人能抓到她的罪責,得知她在其中起到的作用。
蝴蝶忍原本想查詢一下是不是飯食或者飲用水之中被人惡意地摻入了致幻成分,但最終也無果,富江走了以後雖然偶爾仍會有人表現得越來越虛弱、越來越狂熱,但總算是沒有新來的患者出現類似的狀況了。
也正因如此,這一切成了懸案——過程、凶手、受害者、犯案原因,一切都清楚的不能再清楚的『懸案』。
蝴蝶忍要更理智一些,她的人生中經歷的苦難磨練並不少,如果一直沉溺於悲傷與回憶之中,那就永遠無法向前,她所做的也只是努力做到更好,盡自己所能去保護大家,給大家一個庇護所。
……就像她姐姐做到的那樣。
「……然後,他竟然說我偷懶!我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要學的嘛!」富江不由自主地抱怨道。雖然富岡義勇這個人也有很多優點沒錯,但如果要說起他的壞話,或者說是缺點……至少富江是可以滔滔不絕的。
因為他實在是太不會討好人了,不,甚至都不能說是討好人,他在正常的和人相處之中都會顯得格外冷淡,哪怕他本身並不是這個意思。
最終導致的後果無非就是大家覺得他不待見人,就自發疏遠,而他被孤立了卻還一無所知。
要不是富江最開始打著泡上了富岡義勇之後讓他去找鬼舞辻無慘拼命的打算,恐怕也是不會這麼殷勤地接近富岡義勇的,整個過程幾乎可以與『熱臉貼冷屁股』劃上等號。
而且這種話平時也沒有別人可以傾訴,男性只會成為她的俘虜,在她眼裡跟調劑心情用的寵物沒什麼區別,女性大多又會因為被她搶走了身邊人的愛意而嫉恨她。
也只有那些心智格外堅定的柱可以免受她氣質的影響,可偏偏她平時也接觸不到柱,幾位柱又要忙著滅鬼,沒時間和她玩交友游戲。
她正兒八經接觸過的柱,也只有甘露寺蜜璃、蝴蝶忍和富岡義勇罷了。
她對蝴蝶忍態度倒是比剛進屋子找她時要好了很多,從她能毫無芥蒂地跟她一起抱怨富岡義勇就能看出來——她對蝴蝶忍態度的轉變也許可以從初印像開始追溯,在那個時候起,蝴蝶忍就能對她一個素未謀面的陌生人表達出關心。
明明她曾經是鬼舞辻無慘妻子的身份更應該得到憎恨才對。
她真的是一個很奇怪的人呀。
「川上小姐明明也很辛苦的呀。」蝴蝶忍在她說話的時候並不插嘴,最後卻給出了讓人意外的評論。
「誒?」富江愣了一下:「蝴蝶小姐……是真的這麼認為嗎?」
她都沒指望別人能和自己的思路有重疊的部分了,可如今居然真的有人能夠理解她……?還是說這只是單純的附和?
「叫我忍就可以啦。」蝴蝶忍歪頭微笑,柔聲道:「因為川上小姐的經歷都很不一般嘛,就我知道的幾段,都可以稱得上是灰暗記憶了……這麼說會冒犯到你嗎?」
富江搖了搖頭。
「在這種情況下,還能這麼努力的堅持到現在,表現得也這麼樂觀,所以我覺得川上小姐是很厲害的人。」蝴蝶忍發自內心地說,語氣格外真摯:「直到現在,川上小姐的身上都並沒有什麼改變,沒有產生練劍的老繭,也沒有灰暗過去帶來的創傷,更沒有被攻擊時的應激反應,或許會有人說你永遠停留在原地沒有長進。」
富江有點困惑了,不明白蝴蝶忍究竟想說什麼,可她也的確沒有感受到對方的惡意,她皺了皺眉,打斷道:「是想說我不思進取嗎?」
蝴蝶忍搖頭:「我反而覺得,這是一種了不起的才能。」
……如果不思進取、沒有長進是了不起的才能,你想要的話你也可以擁有啊?她無語地想。
「因為這不就代表川上小姐可以隨時回到那邊的世界嗎?」蝴蝶忍仍然在笑著,微微垂下的眼卻有些落寞:「只要這個世界不再有那麼多不該存在、不合常理的東西,川上小姐就隨時可以回歸正常人的生活。」
她苦笑道:「而我是做不到了呢。」
即便脫下鬼殺隊的制服,換上漂亮的和服,她和普通的少女站在一起時卻還是會展現出來明顯的差別。她也不會再因為穿著好看的服裝而心生喜悅,只會考慮到行動的不方便。
在被意外擲來的果子砸中時,她也不會像普通的少女那樣受到驚嚇發出尖叫聲,或者猛地撲進誰的懷裡,而是會在被砸到之前就將手放在日輪刀上,謹慎地打量四周。
就算她裝的再怎麼像,她也……做不到那樣的『平凡』了。
類似的經歷,甘露寺蜜璃也是同樣吧?
蝴蝶忍斂目道:「平凡也是很多人心中所渴望的,這並不是什麼值得感到羞恥的事情,如果可以,我也希望一輩子普普通通、快快樂樂地活下去呀。」
富江為她看問題的別致角度愣住了,也聽出了她話語中些微的羨慕,卻沒忍住笑出了聲。
「忍小姐,以後也叫我富江吧。」她眉眼彎彎,難得展現了自己的『友善』,「如果我真的有忍小姐說的那麼好就好啦。」可惜這是不可能的。
別的不說,即便她身上沒有那種引人發狂的魔力,即便她這輩子都不會受到別人的傷害,她也永遠無法與一個人白頭偕老,她甚至無法以正常的方式死去。
她不願意承認,可這不代表她不知道。
她才是名副其實的怪物。
「我先走啦,富岡先生……義勇還在等我。」富江站起了身,估摸著時間已經差不多了——甚至比她預計的還要久,就准備離開。聊的太愉快還差點忘了自己的來意,幸好最後想起來了,才沒有在稱呼上露出馬腳。
她可算是徹底放棄在蝴蝶忍這邊做手腳了這個人跟她完全『犯衝』,最恐怖的是她現在開始想,富岡義勇上輩子是拯救了宇宙才會有這麼一個女朋友吧?
她都感覺自己快要被攻略了。
(不,他們真的不是男女朋友。)
「那我就不送你啦,下次也可以過來找我聊天。」蝴蝶忍微笑著對富江揮手作別。
富江逃也似的離開了,在蝴蝶屋一個不起眼的角落找到了富岡義勇。
他並沒有像她想像中的那樣在練劍,或者指導其他普通隊士的劍術,而是一個人在那枯坐。傻愣愣的看著樹木一動不動,心裡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聽見了富江毫不掩飾——掩飾了也沒用的腳步聲,他才像是回過了身,轉頭看了一眼富江。
「你還有事嗎?直接回去?」富江坐在了他的身邊,也看向了那幾顆美化用的樹。
真不知道這有什麼好看的,在她和忍小姐聊天的這段時間,富岡義勇不會是一直坐在這裡發呆吧?
富岡義勇搖了搖頭。
他對於她們女性之間聊了什麼也一點興趣都沒有,聞言就毫不猶豫地站了起來。
富江卻還坐在那裡沒有動,昂起了頭看著他:「你就不好奇我們聊了什麼嗎?」
富岡義勇垂下頭看著她,沒有吭聲。
「我們聊到你了哦,富岡先生。」富江笑了一下,漫不經心道。
「聊了什麼?」他總算開口了,聲音卻還是顯得十分寡淡。
「忍小姐說大家都討厭你,她也是,認識你真是一件倒霉的事情,相比較來看還是認識了她的你比較有福氣,她早就厭煩你了,也喜歡上了別的男人,如果不是還有你在那裡礙事,他們早就在一起了。所以她最近想著要怎麼跟你提出來分手。」富江撇過了頭,面無表情地說。
這明明就是她最初的計劃不是嗎?破壞他們之間的感情……
可是這突如其來的、讓她十分陌生的愧疚感又是怎麼回事?是因為要傷害到忍小姐了嗎?
不不不,如果富岡義勇真的是這樣的人,那她反而還是在幫忍小姐篩選渣男呢。她自我說服道。
富江的後半句話義勇是沒聽明白的,什麼分手?但是前半句話……卻讓他導向了一個神奇的邏輯鏈,讓他都顧不及辯解『自己沒有被討厭』這種事了。
條件一:蝴蝶忍喜歡上了別的男人
條件二:他在這個過程中起到了障礙的作用
條件三:他和蝴蝶忍之間只是單純的同事關系
得出結論一:蝴蝶忍喜歡的人和他有關
條件一:蝴蝶忍喜歡的人和他有關
條件二:他沒有關系特別親近的朋友,同門的錆兔早就亡故
條件二:和他有關系,且還活著的人,只有師傅麟瀧左近次和師弟灶門炭治郎
得出結論二……
蝴蝶忍喜歡他的師弟灶門炭治郎?!
與此同時,富江也驚呆了。
那個平時面無表情的富岡義勇,只有在吃蘿蔔鮭魚時才會露出快樂笑容的富岡義勇!
居然露出震撼的表情了!
就像善逸那個顏藝帝之前露出過的震撼表情!其中還隱隱約約有一點地鐵老爺爺看手機的意味!
可以說是震撼又難以直視。
他到底想到了什麼?難道不是該糾結要不要分手嗎?為什麼不管是蝴蝶忍還是富岡義勇,反應都這麼奇怪?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19-11-25 21:34:30~2019-11-26 18:55:4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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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鬼群棲(四十二)
在那一場由誤會引發的鬧劇結束之後, 富江總算是知道了真相。
可她也無暇為自己的腦補感到尷尬了,因為她又看見了奇怪的景像。
這種熟悉的感覺, 她甚至都沒有上次那種像是信號連接失敗的斷斷續續, 而是十分清晰的感受到了腦內多出來的記憶——或者說是本來就存在。
記憶共享就是這種奇妙的感覺, 她自然地選擇了沉浸其中。
「差不多到時間了哦。」有著七彩眼眸的男人笑著說:「所以富江小姐要快點來找我呀,我一個人好無聊的。」
她看見另一個『自己』罵了一句:「你在說什麼?我就是富江啊?」
童磨湊近了『她』的臉, 宛如情人間的呢喃道:「誒——才不要啦,我的富江小姐只有那一位無情拋棄了我的哦?」
因為是以第一視角在回憶,他直直地看向那個『富江』時,富江也感覺到自己仿佛和他面對面在被注視著,就連微弱的吐息都能回憶起來。
然而回憶之所以是回憶, 自然是不可能被輕易更改的, 即便富江有點不適地想要後退卻也沒有辦法,因為在童磨眼前的那個『富江』沒有動彈, 或者說是……不能動彈。
童磨捧著『她』的臉頰,輕輕一抬,『她』就換了個更高的視角,如果不是『她』的身體也隨著童磨的動作站直了, 那就只可能是……『她』目前只有一個腦袋。
「什麼?」只有一個頭的那位『富江』乍一聽還沒有明白,困惑道,很快就明確了自己的定位,惱怒地尖叫道:「所以你就是把我當雙面鏡呢?!你怎麼敢!」
聽到這,即便知道另一個『富江』的思想和自己是完全符合的,她也沒忍住笑出聲了。
主要是把另一個『富江』與她自己分開來, 心態就可以完全放平了,這也太好笑了不是嗎?不僅一點都沒有誘惑到童磨,甚至只被對方當成手機一樣的可以視頻通話的存在,不僅體現了『她』的無能,也更凸顯了富江自身的魅力,光是想想就讓人身心舒暢了起來。
童磨因為這聲刺耳的尖叫而不適地擰眉,一點也不溫柔地直接伸出手捂住了『她』的嘴,略顯困擾地道:「好煩呀,你好吵哦。」
「現在不要打擾我跟富江小姐說話了哦,」他的臉上仍然掛著柔和又無辜的微笑,卻飽含警告道:「所以安靜一點聽我說。」
童磨在她的面前一直都表現得很乖巧,居然還有這麼強勢的一面,還挺令她意外的。
那個『富江』大概也是被驚到了,愣著並沒有繼續說話——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她的嘴被捂住了沒法出聲。
「富江小姐,看到的話就快來找我哦∼」童磨對著『富江』揮了揮手:「你應該知道我在哪的吧?」
她的確知道了,通過記憶。
「我超期待再次見到你的。」童磨眨了眨眼睛,眼裡仿若幻彩流光,獨特的瞳色增添了些許夢幻色彩。他就像是永遠也喊不厭這個名字一般地低聲呢喃道:「富江。」
富江睜開了眼睛。
想要不被察覺的和外人聯系,最佳的方法不是選一個雨夜撐著傘站在街邊,而是用屬於她的特殊方法——記憶連通。每一個富江的記憶都是可以共享的,所以童磨和她才想出了這樣一個方法用來交換消息。
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唯一的變數就是當初突然冒出來的黑死牟了,盡管對他們之間的計劃有一定的影響,卻也沒有嚴重到會改變格局的地步。
從最開始,他們就打算讓童磨露出點馬腳,引得鬼舞辻無慘跟上他——這並不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畢竟鬼舞辻無慘本來就多疑,然後童磨再把消息通知給繪水戶。
雖然他的確是很喜歡找繪水戶玩沒錯啦,但那怎麼能比得上富江小姐呢?
富江小姐是無可替代的。
按照原計劃,童磨在第一時間洗脫嫌疑脫離戰場之後,鬼舞辻無慘應該會殺了繪水戶,並在准備吃掉富江的時候被斬殺,可沒想到黑死牟卻在中途加入了戰場——更讓她沒想到的是黑死牟竟然還被她轉化了!
之前也說過,富江的記憶是可以共享的,但繪水戶和黑死牟卻是例外,正是因為他們的體內除了富江的血液以外還有屬於鬼舞辻無慘的那一部分,兩方的血肉都是具有強大自愈力的,所以才會導致她『信號接收故障』。
這樣的個例實在是太少見了,富江無法預料到,也無法掌控,即便是現在,她都無法再回復到和黑死牟共享記憶的那個時候。
但問題不大,她的秘密沒有暴露,繪水戶也的確是死了。富江心想。鬼舞辻無慘到時候找上門了,她還是可以執行原計劃,甚至可以以一種更安全的方式。
她雖然是個『隨遇而安』的人,卻也並不代表在明知道頭上懸著一把達摩克利斯之劍的時候也能毫不在乎的繼續享樂,尤其是在身邊有現成的人可以利用的情況下。
在她跟著童磨回到了萬世極樂教的時候,除了成天的吃喝玩樂以外,也早在最初就和他達成了一致。
思緒回到當初——
「嗯?需要我做什麼嗎?」童磨一邊把玩著手上粘膩又惡心的肉塊,一邊疑惑地問。
富江看著他的動作極為不適地皺眉,責罵道:「好惡心啊,燒了不就好了。」
童磨手上的與其說是肉塊,不如說像是一張剝落下來的臉皮,甚至還粘連著幾塊長著烏黑頭發的頭皮,臉的五官盡管能看出來十分秀美,卻被那猙獰的表情和碎肉破壞了整體美觀。
如果有人在現場,肯定是能認出來的……童磨手上的那張『臉』,和正雙手抱胸倨傲地站在一邊的富江長得極像。
「誒,才不要呢,這可是富江小姐的一部分啊。」童磨的動作變得溫柔,幾乎是以最輕柔的力道一寸寸撫過『臉』的五官。
「有我還不夠嗎?」富江冷哼了一聲,道。
童磨的手也停了下來,看著富江露出了無憂無慮的微笑:「富江小姐對我而言才是最重要的呀,它……也正是因為原本是屬於富江小姐的一部分,才會這樣熠熠生輝。」
真虧得他眼睛是漂亮的七彩色,沒想到竟然這麼不好使。富江心想。對著這麼斑駁又血肉模糊的肉塊怪物都能說出『熠熠生輝』這種詞。即便富江知道那是從自己身上分裂出的部分,光是看著也覺得要吐了。
她翻了個白眼。
這個肉塊就是富江和童磨初見時,因為驚嚇而產生的分裂體。
可以說童磨是第一個發現她的與眾不同之處的鬼了,也幸好童磨本就與其他人不同,沒有正常人應有的同理心,也沒有形成正常的價值觀,這輩子都沒有體會過所謂『情感』的他,生命中唯一一個變數就是富江。
相比較起來,他當然會選擇無條件順從富江啦——因為那不僅是他『愛』著的女人,也是唯一能讓他感受到『愛』這種情緒的人。
富江撇了撇嘴,因為對於另一個自己的仇視而讓她又想開口說點什麼,卻被童磨打斷了:「等將來富江小姐離開的時候,我也能睹物思人嘛。」
這倒是……富江猶豫了一下,沒有再提出反對意見。等她離開童磨的身邊,想要溝通也是一件不便的事情,畢竟這個年代沒有手機。
他們似乎很平靜的就接受了『富江遲早會離開』這種設定。
這也是兩人在一起最好的地方了,如果是其他人,難免會對自己的戀人要求許多、許諾許多,又希望對方能對自己一心一意,又希望對方能伴著自己一直到生命的盡頭。
這也許並不是很嚴苛的請求,可對於富江來說卻很困擾了。
也幸好,童磨的要求並不高,是不是三心二意其實都問題不大,只要富江能一直帶給他這種奇妙的感受就足矣了……這也是富江在童磨身邊會感到輕松的原因之一。
「讓你的教眾幫我找一個東西。」富江又把話題扯回了最初:「一把刀。」
童磨有點疑惑地歪了歪腦袋:「什麼刀?」
怎麼想富江都跟刀完全扯不上關系呀,先不說富江根本不會使刀,即便有了刀又能在戰局中起到什麼作用?眾所周知,能殺掉鬼的也只有日輪刀而已。
不過話說回來,富江小姐可真是有夠信任他的啊。他光是想到這一點,呼吸都變得急促了,臉頰也情不自禁地泛紅,有種被鼓舞的陌生感覺。
富江的答話卻讓他意外不已。
「唔……」富江沉吟半晌,「在四、五百年前,應該是存放在仙峰寺裡的吧?」她有點不確定地說:「我記得是的,不過畢竟都過了這麼久了,記錯了也說不定。」
童磨心中詫異,卻沒有因著好奇就問出『你怎麼知道四五百年前的事情』的這種話。真好奇啊!富江小姐是聽見了這種傳聞,還是真的活了四百多年?那豈不是比他的歲數還大?他都只有兩百多歲呢。
「總之你往這個方面查吧,在戰國時期,仙峰寺還是挺有名的。」富江不再糾結這個問題,直截了當地說。
「嗯嗯。」童磨點頭:「有刀名嗎?戰國那個時代的武器還是挺多的,沒有名字和特征的話可能有點難找呢。」
富江斜睨了他一眼,露出了詭譎的笑容:「有哦,那麼厲害的刀當然得有個名字啦?不然豈不是顯得就像是什麼連名字都沒有的龍套角色,只能用『刀』啊『刀』的稱呼,太low了吧?」
童磨沒聽懂『low』是什麼意思,但也不影響他理解富江想表達的語氣。
「如果是童磨的話……說不定可以拔刀呢,畢竟你是鬼嘛。」富江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一樣地說,興致盎然道:「不過你要是實在害怕,直接帶回來給我也是可以的。」
這話又是什麼意思?是只有鬼才能使用的刀嗎?
似乎是看出了童磨的困惑,富江輕輕搖了搖頭,微笑地解釋道:「不僅僅是鬼哦?我甚至都不知道鬼到底能不能算在使用者之中啦。那把刀的上一位使用者,是一個很帥氣的忍者大人哦。」
富江接下來的描述,卻是不可思議到了童磨甚至以為自己在聽話本。
「那是能殺死無法死去之人的大太刀,只有擁有不死之力的人才可以拔刀,否則……」她輕聲道:「其紅色的鋒刃會讓拔刀者一度死去。若無起死回生之力,無法成為不死斬的主人*。」
這是在許久以前就記錄在秘聞中的信息,即便過了這麼多年,她仍能熟背。
「刀的真名已經沒有人知道了,我們稱呼它為……」
「不死斬。」
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哈哈沒想到吧,我沒有忘掉那個分裂體!(不過她已經變成雙面鏡了,好慘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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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鬼群棲(四十三)
不死斬。
多數人以為它只存在於傳說之中, 但富江卻知道,它是真實存在的。
不僅如此, 富江還知道另一個秘聞……不死斬一共有兩把, 兩把不死斬都擁有斬殺不死者的能力, 紅色不死斬主殺伐,黑色不死斬……卻能獻祭不死之體, 從黃泉召回亡者——簡而言之就是起死回生。
這都是爺爺當作睡前故事告訴她的。
她見證了一切,無論是戰火紛飛,還是滿目瘡痍,甚至是起死復生——最後大家都離去了,無一例外, 只有她被遺棄在長久的孤獨之中。
就連不死斬也回到了它原本就存在的地方, 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過,除了歲月流逝造成的些微鏽跡, 沒有什麼能在它身上留下痕跡。
因為她和它們都是不該存在於世的東西。
*
所有的征兆都預示了這一天的到來,可當這一天真正的降臨,卻也讓人覺得有些猝不及防。
最終戰。
富岡義勇在接到了通知後,甚至都來不及跟富江說一聲就急急忙忙跑出去了, 富江看著他離去的背影,也並沒有開口喊住他。
沒有必要。
不如說富岡義勇走了以後,她反而還輕松了許多,至少在某些方面不需要遮遮掩掩了——最終戰她怎麼可能不參與呢?鬼舞辻無慘的死亡現場,她不僅要到,而且還要帶著茶點去看戲。
不然也對不起鬼舞辻無慘給她帶來的心理陰影。
黑死牟當初吃了她的事情她自想起來之後就再沒有忘記過, 這些日子也一直懷恨在心,雖然報復不到自己真正想要報復的人了,但是……就算是那個『富江』,也必須死。
誰都別想活下來。
富江露出了十分甜蜜的笑容,蹦蹦跳跳的跟在富岡義勇的身後走出了家門。
*
在鬼殺隊的大家計劃了那麼多,盤算了那麼多,又為此埋伏了的情況下,鬼舞辻無慘總算是被荊棘困住了。
他是個恐怖的怪物,並不像其他那些可以被日輪刀斬斷頭顱從而被消滅的廢物鬼,鬼舞辻無慘……即便被砍下了頭顱,也不會死,而是會以一種驚人的速度再生出可怖又令人厭惡的腫瘤,最後生成一個新的頭。
這一幕倒是給富江一種強烈的即視感。
無論是爆炸、穿刺還是砍頭,都沒有辦法對鬼舞辻無慘造成真正致命的傷害,殺了他的唯一方法就顯而易見了——光照。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把鬼舞辻無慘困在寬闊的地方,等待天明。
可這也並不是簡單的事情。
對人類方而言,持久戰是完全不利的,因為鬼舞辻無慘的實力很強,甚至大於許多人的總和,隨著時間的流逝,鬼舞辻無慘殺害的人就越多……而人類方的戰鬥力也越弱。
他們真的可以做到嗎?即便大家都在給自己努力地打氣,卻還是不免會升起這樣頹喪的想法,畢竟對像……可是那個被砍頭了都不會死的、能夠無限再生的強大怪物啊!
但他們也沒有選擇,他們能做的只有贏,贏得越漂亮越好,這樣才對得起慘死於鬼之手的那些同伴們!
「你們以為這就把我逼入絕境了嗎?!」鬼舞辻無慘發狂似的大笑著,即便身體已經被荊棘貫穿,卻還是顯得勝券在握。
誠然,他得力的手下因為種種意外而少了兩個……可這也不代表會對戰局造成什麼影響,至少不會影響到鬼舞辻無慘的自信心。
對付這些垃圾獵鬼者,甚至都不需要那麼多人!
「明明有著這樣一張惹人憐愛的臉,卻做出這樣的表情,真是暴殄天物。」在這樣緊張的氛圍之下,卻有一道女聲突然出現,做出了如此的點評,顯得格外突兀。
即便在場所有的柱都全神貫注地盯著鬼舞辻無慘,卻還是不免被分走了一點注意力,就連鬼舞辻無慘自己都停下了狂笑,擰著眉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明明抱著少女的男人身形要更高大,所有人第一眼注意到的卻還是相對來說嬌小的少女。
看著模樣仿若十五六歲的未婚少女,卻穿著像征著已婚人士的華貴的黑留袖和服,不施脂粉的臉卻也足夠精致,只有唇部染上了暗紅色的口脂。
她輕輕地拍了拍童磨的肩膀,示意對方把自己放下來,等腳真的踩在地面上後,才又將眼神施予了鬼舞辻無慘——她甚至都沒有再看一旁的鬼殺隊眾人。
「富江小姐?!」最近才見過富江的蝴蝶忍最先發出驚呼,一邊還下意識地看向了所謂『富江的戀人』的富岡義勇。
富岡義勇握著劍柄的手更緊了緊,面上卻毫無動容,依舊是面無表情,沒有人能看出來他心裡在想什麼。
不死川實彌的眼神都快要冒出火了,咬牙切齒地怒吼道:「我就知道……這個女人果然是和鬼一伙的!畜生……竟然敢把主公大人!」
富江微微蹙眉,不滿地嘟起了嘴,總算是偏頭看了他一眼,抱怨道:「對著我竟然還能說出這麼難聽又粗鄙的話,真是受不了。」
童磨笑著附和道:「殺了不就好了?」
其他幾位鬼殺隊的成員也十分謹慎地看著突然出現的童磨和富江,不知道他們究竟來意如何——盡管他們在看到富江身後的童磨時,心裡就已經有數了,能和鬼廝混在一起的人……也絕不是善茬。
只可惜,童磨此次前來並不是為了幫助無慘。
就連鬼舞辻無慘也一臉震怒地看著他,驚疑不定地喊到:「童磨……?!」
童磨怎麼會又跟富江走在一起?所以他上次果然並不無辜?
即便是在上次,鬼舞辻無慘之所以那麼輕易地就相信童磨,一方面是因為他並沒有那麼在乎童磨,另一方面也是因為他潛意識裡認為童磨是不會背叛的。
這股謎之自信並不是來源於童磨,而是來源於他對自己的信心——他窺視了童磨的內心,正如他表現出來的那樣無辜,更何況鬼舞辻無慘身為鬼的始祖,可以在一念之間決定鬼的生死。
只要他想,童磨就能在須臾之間被消滅。
在這樣精神與身體的的雙重絕對支配下,除非是性情極其剛烈的鬼,又或者是珠世那樣想出了擺脫他的控制的方法的鬼,否則是不會有鬼想要去挑戰他的權威的。
童磨一直以來不都是守著他的萬世極樂教就可以了嗎?怎麼會突然發生這種令人意想不到的變化?
原因很顯然了——是唯一的變數,富江。
鬼舞辻無慘對童磨可沒什麼感情,登時就想立刻消滅掉童磨,可在這時他卻也發現童磨……居然也擺脫了他的控制。
是怎麼回事?他們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珠世擺脫他控制的原因他是心裡有數了,但無論是繪水戶還是黑死牟、童磨,為什麼也能擺脫他的控制?
關於這點,鬼舞辻無慘就有所不知了。
繪水戶和黑死牟之所以能擺脫他的控制,是體內的富江細胞在打壓,甚至是吞噬他的細胞,也因此削弱了他的掌控力。
可童磨……卻並不是因為這個原因。
「雖然很抱歉,不過我得完成富江小姐的要求呀,不然她又要生氣了。」童磨遺憾地說,把手放在了一直別在腰間的刀柄上。
他的動作十分生疏,即便是門外漢一看也能知道他平時並不常用刀劍,就連拔刀的姿勢都慢吞吞的,擺出了個像模像樣,卻根本沒什麼威力的架勢。
這能威懾到誰?即便是最弱的癸階的劍士都能輕易地將他手中的劍打落,更何況他面對的是幾位身為鬼殺隊最強的柱。
盡管如此,也沒有人因此而對他掉以輕心,而是十分專注地看著他,准備稍有不對就立刻攻擊——畢竟童磨再怎麼說也是十二鬼月中的上弦之二。
既要注意著被荊棘穿透的鬼舞辻無慘,又要注意一旁的童磨,實在不是一件輕松的事情,幾位柱交換了眼神,明了了現在的想法——把童磨先引到一邊斬殺。
就連鬼舞辻無慘也看不懂童磨此時此刻的操作了,他是知道童磨的慣用武器是雙扇的,他自幼也從來沒有修習過所謂劍術,一直以來都是靠血鬼術和鬼的不死體質來戰鬥的,怎麼突然開始用刀了?
而且他還和明顯已經站上鬼舞辻無慘對立面的富江站在一起……童磨這是背叛了吧?
可即便童磨擺脫了他的控制,他也不認為童磨能鬧出什麼大動靜。
都不過是一幫沒用的廢物罷了。
出乎幾位柱的意料,童磨兩三步助跑,突然加快了揮刀的速度,刀尖卻是指向鬼舞辻無慘的。
「這難道也是擺脫了無慘控制的鬼?!」甘露寺蜜璃低聲驚嘆道,有點猶豫要不要上前繼續攻擊。畢竟她先前見到的擺脫無慘控制的鬼也只有三人,珠世、愈史郎、灶門禰豆子。那三人都是在為了消滅無慘而努力奮鬥,甚至無慘之所以會被困在這裡無法動彈,也是珠世小姐犧牲了自己的結果。
是敵,還是友?
蝴蝶忍卻並沒有這種煩惱。
她並不是容易衝動的類型,因為自身體格較小、力氣也有所不如的原因,她行動起來反而需要考慮更多方面,但這個上弦之鬼……
早已經逝去的花柱,也即是她的姐姐,死前跟她講過那位殺害了她的上弦鬼的特征,無一不與童磨吻合。
她絕不會放過他。
兩人的刀劍都閃過了凜冽的寒光,一把的刀身是薄荷綠色,另一把卻是不詳的血紅色。
與其說是童磨在操控刀,不如說是刀在操控他。
作者有話要說:
一想到血鬼群棲篇的結局我就心虛)先給你們透個底,不要太難過,感情線也是會有的,不過在後期,畢竟還是有戰國時代(搓手手)
血鬼群棲(四十四)
那樣絢麗又熱烈的光, 實在是此生罕見。
明明是猙獰的紅影,卻讓他們看見了希望的光。
鬼舞辻無慘連幾位柱的合擊都不怕, 卻下意識地躲過了童磨揮出的那一刀, 哪怕穿透入體內的荊棘將他禁錮的更牢, 哪怕痛感一陣陣地折磨著他,他也還是展露出了對這一刀的懼怕。
生的本能告訴他要躲開, 可……這怎麼會呢?就連日輪刀斬下他的頭顱都能在頃刻之間愈合,為什麼會怕童磨這軟綿綿的一刀?
被童磨壓過的不滿湧上心頭,他憎恨地看著這兩人,再度露出了猙獰的表情。
被鬼舞辻無慘躲過了那一擊,童磨一手拎著刀, 有點無奈地嘆了口氣:「真可惜啊。」卻還是顯得毫無陰霾, 就仿佛他剛剛只是在和『朋友』玩游戲一樣。
一直沉默的富岡義勇卻突然開口了:「富江小姐?」他的話語是疑問的語氣,卻只是喊了一聲她的名字, 而沒有引出下一句話。
富江倒是實實在在地愣了一下,如果沒有記錯……這還是富岡義勇第一次喊她的名字。
她喊過富岡義勇『富岡先生』、『義勇』,卻是第一次聽見富岡義勇稱呼自己。
仔細想想這個人一直以來都是別人主動發出問題了才會答話,自己卻從來不會主動開啟話題, 從來不參與群聚,即便稱呼別人也都是一對一的『你』。
原來富岡義勇還記得她的名字啊。她後知後覺地想。
富江挑了挑眉,對於富岡義勇想問什麼心中已經有數了,盡管如此也不代表她會為了區區一個男人改變計劃:「怎麼?」
富岡義勇把視線轉移到童磨身上,言下之意足夠明顯了。
盡管富江沒有給他解釋的必要,但由於她現在心情好, 也不介意炫耀一下自己的計劃:「很驚訝嗎?這有什麼好意外的?我本來就沒有明確的說要站在你們鬼殺隊這邊嘛。」
她得意洋洋地說,也不理會其余幾人震撼的眼神。
「也只不過是互相利用的關系呀,不過你們還真是沒用,居然還是沒能殺掉鬼舞辻無慘。」富江略顯遺憾地說:「白害得我浪費那麼多精力。」
「我說,你們也該有點自知之明吧?就是因為你們這麼無能,這麼多年來才沒有辦法消滅鬼舞辻無慘。」她撇了撇嘴,不屑地指責。
富江又轉過身,背對著他們抱住了童磨,頭微微蹭了蹭,甜聲道:「還是童磨先生最好了……我只喜歡童磨先生,我愛你。」
童磨也很配合她的示威,輕柔地拂過她的長發,低聲道:「我也愛你,富江。」臉上保持著一貫的微笑,反而讓人看不出他的真實想法了。
明明是這麼嚴肅的時刻,卻硬生生被這兩個旁若無人的家伙弄成了秀恩愛現場。
不僅一點也不甜,反而讓人有種吃了【】的感覺。
最生氣的還是被自己的老婆和手下一起背叛的鬼舞辻無慘,他張牙舞爪地想要掙脫,也不知道是意志力起到了作用還是他的實力真的有所增強,竟然真的擺脫了荊棘的束縛。
他身上蔓延開來的詭異紋路為他多增添了些妖冶的氣質,即便滿身都長滿了詭異又布滿獠牙利齒的嘴,也不影響他整體的美貌程度。
可惜在場的人一方面是都沒有醜的,其次……他們也都不是會被美貌給輕易迷惑的人。鬼舞辻無慘犯下的那些滔天罪行,任是千刀萬剮了也無法原諒。
更何況這個家伙早已經不是人類了……即便還長著一張人臉,卻也能看出來他是個被稱之為『鬼』的尖牙利齒的怪物。
鬼舞辻無慘眉頭一擰,在鳴女將鬼殺隊全員和討人厭的童磨一並吞入無限城之後,以幾乎不能被人眼捕捉到的大跳躍撲向了富江,毫不留手地伸出尖銳地指甲一劃。
他實實在在地感受到了自己那已經堪比鋼鐵強度的指甲輕輕松松劃過血肉的撕裂觸感,卻意外地發現被他劃傷的人竟然不再是富江。
對方身體的痊愈力也十分強大,幾乎是在無慘剛劃開血肉的同時就愈合了,無慘毫不懷疑假如自己動作再慢一點,手就會被硬生生卡在對方的體內無法動彈。
突然為富江擋住這次攻擊的人……或者說是鬼,光是臉上就有六只眼睛。
「黑死牟。」鬼舞辻無慘冷著臉喊道。
這是他原以為最沒有可能背叛自己的屬下。
他對曾經名為『繼國岩勝』的劍士的想法再清楚不過,知道對方成為鬼的原因與真正的渴望。無論如何也無法超越自己的弟弟,甚至連努力的機會都將要失去了……所有的斑紋劍士都會在25歲之前死去,他自認為時日無多,又不甘願始終低緣一一等,最終向鬼舞辻無慘換取了無限的歲月。
他本就是為了戰勝心中唯一的執念——繼國緣一,才會變成這樣醜陋的模樣。
以劍術為自己人生的全部的他,又怎麼可能會背叛他呢?他鬼舞辻無慘,可是給予了黑死牟第二次生命的人啊?更何況黑死牟本身就是階級觀念極強的人,無論怎麼想都覺得他不會帶頭反叛。
可這件事也是確確實實的發生了。
在上次被黑死牟反水之後,他就有所猶疑,卻也一直無法找到問題的關鍵點,唯一的共同點就是……富江。
所有背叛他的人,全部都和富江有關。
可富江不過是一個普通女人,能有什麼特別之處?
不對……
鬼舞辻無慘的眼睛猛地睜大,瞳孔卻開始劇烈縮小,想起了連自己都快要忘記的一個關鍵的事情。這大概就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了,他一直以來關注的都是當初醫生給他服下的那劑藥,和千年來都未能尋到的『青色彼岸花』,自己下意識地就框定了一個界限,認為只有『青色彼岸花』可以拯救自己。
可如果還有其他辦法呢?
千年前的絕症,到了這個年代都可以治愈,他為什麼不能自己建造一個醫療部隊?現在甚至連血液中的成分都可以明晰了,終有一天能夠研究出他想要的,能夠克服陽光的解藥,唯一需要的只是時間罷了,而他……恰好有的是時間。
富江明明只是一個漂亮點的普通女人,為什麼被他殺死了之後卻還能活著?
他以前過於關注其他的,也就不太在意死而復生這種自己也擁有的能力,但顯然這才是戰局中的關鍵因素。
那些鬼為什麼能逃脫他的控制,又為什麼會為了幫助富江而對抗自己……一切的謎底在他的心底呼之欲出。
鬼舞辻無慘總算是想通了,開始發出悶笑聲,若不是場景不合適,他恐怕就直接躺在地上捧腹大笑了。
「你笑什麼?」富江厭惡道。鬼舞辻無慘的笑容實在是有點惡心到她了。
鬼舞辻無慘止住了笑,卻突然咧開了嘴角,譏諷地看著她:「我在笑你,很可笑啊,歸根結底,你和我……不也是一類人嗎?」
她的臉色劇變,剛想開口,鬼舞辻無慘卻像是知道了她想說什麼,伸出一只手,胳膊膨脹到了一種與身體形成不可思議比例的程度,纏住了黑死牟,鬼舞辻無慘胳膊上的一張張嘴狠狠地撕咬著他身上的肉,黑死牟卻沒有一絲動容,只不斷地再生,又拔出腰間的那把鬼之刃,將鬼舞辻無慘的胳膊斬斷。
鬼舞辻無慘面不改色地一扭身,想用另一只手趁著黑死牟還沒來得及回到防御姿勢時偷襲,黑死牟原本想後退以躲過鬼舞辻無慘的利爪,卻突然想起身後還有一個富江,只能帶著富江強行壓低了身體,卻還是不免被劃到了一點,滲出一串血珠。
鬼舞辻無慘的戰鬥直覺也很強,他本就實力強勁,看出來了黑死牟的猶豫之後更是往他的弱點攻擊,每一擊都是直白又狠戾地掏心,以黑死牟的實力自然是可以輕易躲開而不必硬抗的,可他身後有那麼個弱點。
他只要想保護富江,就絕無可能躲開。
即便起初他可以用鬼之刃招架,到了後面也難免會有些吃力,更何況他也已經感受到了身體的弱化——這種變化是與自愈力的增強同時帶來的,恢復力變強的同時,他的體質也不復過往,連所有鬼都有的堅硬皮膚都在逐漸變得柔軟,這大概就是富江的血肉帶來的變化。
即便他已經奪回了自己的神智,對於身體的『腐蝕』卻也無能為力。
黑死牟想要保護富江,不僅僅是因為他吞食過富江的血肉所以想與她一致對外——如果他真的已經被富江徹底、百分百的同化了,那可才不會理會另一個『自己』的死活呢,反而會在旁邊拍手稱快。
反正這個富江也沒有辦法在和鬼舞辻無慘之間的戰役中起到什麼作用,不是嗎?
假如他已經成為了『富江』,他會無視掉鬼舞辻無慘和富江現在的行為和動作,直接拔出刀上前攻擊鬼舞辻無慘。
但這也只是假如了……他真的被同化了的話也根本不會有這樣的劍技。
黑死牟……或者說是『繼國岩勝』,之所以會想要保護富江,寧願冒著自己受到傷害的危險也要攔住鬼舞辻無慘,阻擋他傷害富江,是因為一個很久很久以前的約定。
這是他在四百多年前,親口允諾過葦名富江(Ashina Tomie)的事情。
鬼舞辻無慘又揮過去了一爪,裹挾著呼嘯的風聲與濃烈的血腥氣,勢不可擋地攻擊了過來。
他卻……避無可避。
血鬼群棲(四十五)
他當時……在想什麼呢?
是依舊無法超越緣一的失落, 還是自己已經徹底脫離武士之道的悲戚,還是又一次敗於他人之手的絕望?
也許都不是。
黑死牟的視線已經與幾人不在一個水平線上, 身體也傳來久違的灼熱感與消融感。
鬼舞辻無慘身為鬼的始祖, 可以通過他殘存在其他鬼體內的血液達到控制鬼的目的, 他平時把鬼當成自己的武器利刃,卻並不代表他不能殺掉鬼。
相反, 正因為創造鬼對他而言過於輕而易舉,他才格外不珍視——他也從來沒有珍視過除了自己以外的人的性命過。但凡自己的手下有一點讓自己不如意,有哪怕一次的忤逆,他也會毫不猶豫地殺掉。
成為鬼之後,恐怕就沒有來生了吧?這樣的死亡就是真的死亡了。
會有靈魂的存在嗎?如果有的話, 真希望能一直跟在富江的身後。
但即便尚還是人類的時候, 也沒有人能證明輪回與來世是不是真的存在的。
他原本想要聽一次童磨的——哪怕他一直都覺得童磨的言論都是無稽之談,那一次他卻鬼迷心竅的嘗試了。
也許有一部分原因是富江沒認出來他而激怒了他, 等回過神來,他的眼前就只剩下半個血肉模糊的人形了。
他顫抖著摸了摸自己的嘴角,觸感粘膩而濕潤,喉間隱約聽見的尖叫哀嚎聲也不知道是他自己發出來的, 還是……富江發出來的。
吃了她,將她藏於體內的話,也算是保護她吧?而且他的實力也會增強……他說服著自己,卻再也不敢看這一幕,而是逃也似的躲到了無法被她看見的角落,守著她直到她完全恢復才離開——畢竟富江也是稀血, 如果路上被別的什麼鬼撿漏了那可就惡心至極了。
緣一早在許多年前就死去,成為了他心中永遠的遺憾、也是他心頭那根無人可摘下的銳刺。可在那之後……如果非要說心中的遺憾,大概是無法完成與葦名富江的約定了吧。
他在身首分離的時候,拼著全身最後的一股力氣控制自己的身體護住了富江,即便頭已經落在了地上,卻也還能看見富江臉上驚恐與厭惡的神色。
黑死牟原本伸向富江想要牽住她手的那只手也像是被卸了力氣,無力地垂下。
他知道的,她討厭一切恐怖的、驚悚的、血肉模糊的景像,更討厭自己的漂亮衣服被血染紅。
黑死牟頓時連抗爭的力氣都消失了,只是深深地看著她,像是要把她徹底印入自己腦海中的那般。
他……還是沒能達成與她的約定。
「既然這樣,就永遠守護我的秘密吧,岩勝。」在他觸手可及、卻也遙不可及的陽光下,黑發的少女背著手,突然轉頭露出了攝人心魄的笑,那一點小小的淚痣明明是濃重的黑色,在陽光下卻也像是在閃閃發光。
少女的臉上的細絨被染成金色,彎彎的眼角和嘴角的甜笑看著就和他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約好了。」她把白皙嬌嫩的手伸進了陰影中,唯獨一節小拇指直直地立著,膚色就像是被分割成了兩塊,一塊是帶著暖色的白,另一塊又是陰冷偏藍的色調,正如他們現在的處境。少女渴望地看著他,仍然執拗地站在那裡。
他恍惚間看見自己伸出了手,搭上了那只小指。
*
黑死牟死了。
富江眼睜睜地看著在眼前發生的一切,心中那種無法言說的感覺愈加強烈,她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避免血漬濺上自己精心挑選的和服。
最終卻還是沒能避開,令人意外的是在深色的和服上綻放的血花竟然也不顯得違和,反倒像是人為繡上去的精致暗紋。
她皺著眉看著和服的下擺,甚至無視了黑死牟在死前的最後一刻看向她的眼神,對她伸出的手。
「真髒。」她嘟著嘴抱怨道:「我再也不要穿這一件了。」
哪怕穿著的是一看就很昂貴的黑留袖,她卻也像是根本不知道其價值一樣的敗家,僅僅因為染上了一點污漬就毫不猶豫的舍棄,這樣驕縱奢侈、不知人間疾苦……
又讓人迷戀的女人啊。
黑死牟的眼睛逐漸失去光亮,但富江也並不關心這些,她唯一在乎的也只是黑死牟沒辦法再保護她了。說到底她和黑死牟之間至今為止也只是單箭頭,除了在記憶中偶然窺視到的那些片段,她對黑死牟可以說是一無所知的。
黑死牟擁有的那些與她相關的回憶,她全部都沒有,自然也就以為黑死牟只是出於對她美貌的覬覦、又或者是被富江同化而更加憎恨鬼舞辻無慘。
「富……」他張了張嘴,最後卻也還是沒能喊出那個名字。
他這輩子都沒有機會當面喊出喊富江的名字,一直到最後也沒能把握住。一直以來無論是黑死牟還是繼國岩勝,稱呼她的時候也不過是『你』,最親密的時候也不過是直呼她的姓氏『葦名』。
富江,富江……
他睜著眼,直到最後一刻都不願意閉上眼。
富江忽略了心中那莫名的感受,隨意地移轉目光之後興奮地衝著鬼舞辻無慘的身後揮了揮手,欣喜地笑著喊道:「童磨先生,你終於過來接我啦!」
與此同時,鬼舞辻無慘的仇恨也被突然出現在這裡的童磨給拉了過去——哪怕童磨其實是從鬼舞辻無慘的死角出走出來的,他憤怒地嘶吼一聲:「可惡,鳴女,你這個廢物!」
童磨好好的先發制人的計劃就這麼被打破了,滿頭問號地站在原地愣了一下。
童磨:???我還什麼都還沒做吧?
鳴女:我心更苦。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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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鬼群棲(四十六)
童磨原本是打算偷襲一下的, 畢竟對方是那個以前還是自己老板的鬼舞辻無慘,猝不及防被富江喊破, 他也只能趁著這個時候加速進攻。
可雖然大家都覺得鬼舞辻無慘這個人性格不太行, 卻並不代表他的能力不行。就算他攻擊的能力並不太強, 至少逃跑的能力也是一流的——能毫不猶豫的就把自己分成1800多片肉片的人,可是夠有自知之明的。
而那個前提也是並不成立的, 畢竟鬼舞辻無慘無論如何都是鬼的始祖,就算打不過繼國緣一這種天生的武學奇才,卻並不代表他無法奈何其他人。其他所有的鬼都是在獲得了他的血液之後才得到的那種不可思議的力量,身為來源的他還活了那麼久,實力自然是深不可測。
童磨自身雖然有戲耍敵人的這種『反派』惡習, 但前提也是他的對手是人類。面對人類的時候, 他壓制自己的實力才能真正享受到戰鬥的快樂和愉悅,而且也能打探到呼吸法的情報……畢竟如果戰鬥一直是一面倒的狀況, 無論是誰都會覺得膩煩吧?
在面對鬼舞辻無慘的時候,童磨可不會手下留情,對方也並不是需要他手下留情的類型。
童磨與猗窩座不同,是並不熱衷於戰鬥的類型, 更何況這幾百年來無慘在他們身上下的禁制也一直起效,他從未生出過忤逆對方的心思,如今突然要成為『反叛者』……還真是新奇呢。
「血鬼術·結晶之御子。」他習慣性地勾起了嘴角,眼中卻沒有一絲一毫的笑意,一上來就制造了幾個冰人偶來干涉鬼舞辻無慘的行動,他自己則是趁著這個時機醞釀自己的大絕招。
冰人偶近乎於他的分身, 甚至能夠使出與他相同強度的血鬼術,僅僅是一個就已經足夠一旁的鬼殺隊成員暗自咂舌,比對到自己身上,恐怕一整個小分隊都只能送人頭,而童磨卻能制造出五個……這不就相當於同時在跟六個上弦之二打嗎?!
雖然鬼舞辻無慘身為鬼,本身就有超強的再生能力,對於血鬼術也沒有人類那樣的忌憚,但新仇舊恨加起來也還是讓他很厭煩童磨——尤其是在發現他居然和富江一起反過來對付自己的時候。
到底是自己的『前妻』——實際上他和富江甚至沒有辦過離婚手續,不過這不是什麼大問題——策反了自己的手下,還是自己的手下背叛自己然後綠了自己,已經不重要了。
……不,仔細想想還是挺重要的。
總而言之,他們兩個……都不能活。
上一次富江僥幸活了下來,這次可就沒有這麼好的運氣了,還有童磨……他對於背叛者是零容忍度的。
更何況童磨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擺脫的他的控制,他自己本身就是個教主,如果借著這個機會發展他的萬世極樂教,讓更多的鬼都擺脫無慘的控制,那還了得?
這種家伙不管從哪方面考慮都留不得。
鬼舞辻無慘的殺意愈加濃郁,他的嘴唇蠕動幾下,只有近的人聽見了他的低語:「血鬼術·黑血枳棘。」
他的手臂處突然產生了許多仿若活著的黑色荊棘,在半空中肆意地舞動著,仿若一根根鞭子一樣抽向了童磨和富江,童磨倒是護住了富江,自己也憑借著血鬼術的冰柱擋住了他的攻擊。
無論是鬼舞辻無慘的荊棘長鞭還是童磨的寒冰凍氣都是攻擊範圍極大的招式,旁人稍有不注意就會在神仙打架中喪命,即便是說出去也不夠光彩——畢竟他們也並不是真的向對旁人動手,旁人只能說是容易受到波及。
可他們也對普通人的性命並不在意,甚至是漠視的。
兩人你來我往的攻擊,最終不敵的卻還是童磨。
他自己對於這個結果都並不怎麼意外,畢竟他一切非人力量的來源都是鬼舞辻無慘,而他又並不是喜歡鍛煉自身的技藝的類型。
雖然在這兩百多年來和鬼殺隊隊員的鬥智鬥勇中,他在戲耍敵人的同時自身對於血鬼術的掌控力也提升了許多,但畢竟心思不在這裡,總歸還是有些不一樣的。
童磨是依靠血鬼術的法系,提升力量的方式也更多的是靠吃人,可鬼舞辻無慘雖然自身也不勤於鍛煉,但活得比他更久,吃的人比他更多,身為始祖的力量也比他更強……
「你是怎麼做到的?」鬼舞辻無慘束縛住了童磨,勒到他的脖子都快要斷掉,童磨甚至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正在逐漸被對方吸收一般的痛苦。
啊,原來信徒們的感受就是這樣的嗎?他並不為自己的處境感到驚慌,反而因為這種『換位』而感到隱秘的幸福。
「你是怎麼擺脫我的控制的?」他又問。
珠世本就是在他躲避繼國緣一的追殺之時,才有足夠的時間和精力去想辦法讓自己徹底擺脫控制的,可童磨一直是在他的眼皮子下的呀。
童磨作為鬼的皮肉本就要堅實很多,即便如此都被鬼舞辻無慘勒地滲出了血,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他對於死亡並沒有恐懼,只是平淡地看了他一眼:「這不是很簡單嗎?」
照理說,身為鬼是不可能死而復生的,畢竟成為鬼已經相當於被給予了第二次生命,但凡事總有例外。
在死亡的那一瞬,又靠著『只要不是頭顱被日輪刀斬下,就不會死亡』的定律,以自身強大的愈合力修復身體……在復活的同時,所有的羈絆也都會被斬斷。
這就是拔出不死斬所需要付出的代價。
不死斬的紅色鋒刃會使拔刀者一度死去,而擁有起死復生之力的人……才可以成為不死斬的主人。
「死一次就好了呀?」童磨的眼睛眯了眯,反常地露出了一個笑容,即便渾身上下都被鬼舞辻無慘束縛住了,他還是強行抬起了頭看向天空,哪怕脖頸處隨著他的動作而滲出些肉沫。
「天快亮了,是晴天呢。能看到太陽嗎?」他的聲音早就因為聲帶被損毀而變得沙啞,語調卻是十分輕快的。
「時隔多年來再一次看到太陽是和富江小姐一起的,真是太好了。」他旁若無人地說道:「富江小姐要和我一起走呀。」
這個行為不僅沒有感動到富江,反而讓無慘又想起了剛剛在兩人的神仙打架中被忽視的她。
畢竟光是應付童磨就已經耗費了無慘的大部分心神,富江反正自身也沒什麼不得了的能力,暫時放在一邊不管也不是大事。出於這樣的心理,無慘才暫時將她棄之不顧,卻又在富江想要當二五仔逃出去的時候有意無意地切斷石柱擋住了她的道路。
整個場內被他塑造成了封閉的空間。
富江咬了咬牙,開始懷疑童磨這是不是在報復她剛剛轉移戰火的行為,但也無可奈何。
即便馬上太陽就要升起來了,無慘在這須臾之間殺死她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童磨是派不上用場了,這裡一時半會也不會有其他人過來。
可她不想……不想再死了。
「得意什麼?變若之子的命運,從來都只是悲劇。」她冷笑道。
作者有話要說:
我和基友納蘭月淺打賭月初五天日萬,我沒能做到,我是小狗,汪汪汪
*
補上了!
哈哈,真沒想到,當初打賭日萬,不僅沒做到甚至還斷更了一個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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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鬼群棲(完)
作者有話要說:
預警:本章有血腥描寫!請不適應的小天使不要晚上看!
產屋敷這裡是私設,官方雖然在瘋狂暗示但是還沒有實錘
回歸啦!啵啵你們嗷!
心虛)別怕,鬼滅還有戰國篇呢!一時的be都不算什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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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若之子?
通常把人叫做什麼什麼之子, 意思是『XX』的孩子,但這句話在這裡顯然並不是這個意思, 就算是對前言後語一無所知的人, 單看到這個詞也會知道『變若』指的並不是人名, 也沒有人會給自己的孩子取名為『變若』。
鬼舞辻無慘眯了眯眼睛,一時間對於富江的話有些不理解。
或者說在場除了她也沒人能知道『變若之子』究竟是什麼玩意……只能從她的語氣中得出大概是什麼詛咒的話語。
鬼舞辻無慘卻多留了一個心眼, 畢竟『變若』可不是她原創的詞彙,單聽到這一個詞,通常會讓人聯想到『變若水』。在日本古代神話中就已經很有名氣了,與『月與不死』這一信仰有關的能使人長生不老、返老還童的藥水。
他並不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詞。
不僅僅是從口口相傳的神話中聽見,而是……從當初治愈他的那個醫生口中聽見的。
在他殺了那個醫生, 又發現除了那個醫生以外再沒有人能夠治愈他的症狀之後, 就只能開始不停地回憶曾經和醫生的對話,指望從中發現什麼能治愈自己的蛛絲馬跡。
他隱約記起了當初一個他不甚在意的場面——那已經是千年前的事情了, 也不知道是在變為鬼之後擁有了七個大腦,所以對於信息也更容易處理,記憶也更容易提取、回想,還是單純的因為那件事在他的心中印像深刻。
那是在他還沒有變成鬼, 還是……產屋敷無慘的時候。
*
醫生的眼下青黑,看起來並不太符合尋常人們所想像的醫生形像,看起來也並不仙風道骨——雖然頭發和胡茬的確許久沒有修剪過了,但這也只會讓他看起來邋遢了許多,看他這幅憔悴的模樣,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的眼睛被人打了, 過著食不果腹的日子,又或者是個癮君子——但實際情況顯然不是這樣,產屋敷家給他提供的待遇是極好的,醫生的作息也十分規律,在沒什麼娛樂的平安京,他也完全沒有熬夜的必要。
比起知名醫生,他看起來倒是更像什麼科學怪人。
這不禁讓人有些疑惑,連自己的身體狀況都沒辦法管理好的人,真的能成為醫生嗎?這實在是沒什麼說服力。
雖然外觀看起來有些可疑,但這位醫生其實是平安京知名的一位『神醫』,若不是產屋敷家是有名的大貴族,大概也是請不到他來診治的,更何況他也是唯一一位在改善產屋敷無慘這位少爺的身體上見了成效的人——光是這一點,就已經足夠讓人尊敬了。
可有成效卻並不代表能夠完全醫治。
即便產屋敷家上上下下都對這位醫生抱有殷切的希望,他也竭盡了全力,卻還是沒能阻擋產屋敷無慘的病情的惡化,充其量也只能減緩惡化的速度——但這又有什麼用呢?
多活一年,還要一直躺在病床上才能爭取到這個結果,對於他來說實在是無濟於事。
年輕的小少爺的命運就是如此悲慘,也難怪會取名為無慘呢。
醫生看著仍躺在床上十分虛弱的產屋敷無慘,並沒有和他對話,而是眼神空茫自顧自地喃喃著:「要怎麼做……變若水……對,只有『它』能救你……要多做些實驗才行,要多點實驗品……」
「實驗品?」當時還叫產屋敷無慘的他咳嗽了幾聲,聲音低啞且有氣無力地問:「你覺得我還有這個時間嗎?」
他倒是並不覺得在別人身上做實驗有什麼不對,也不是出於人道主義的理念才出口阻止——如果真的有人這麼認為,在見識到他千年之後的行徑之後恐怕會為自己的想法感到荒謬可笑。
他對於自己的身體狀況再清楚不過了,等到醫生說的什麼變若水在實驗品身上見效,都不知道是猴年馬月了……他已經感覺自己時日無多,絕對撐不到那天。
現在無論是什麼,只要能讓他活下來,他都敢於嘗試,生的欲望打敗了其他一切,在他的心中占據了頂峰地位。就算是讓他生啖人肉,想必他也是不會有一絲半點的猶豫的。
醫生像是被他的話喚回了神智,眼神變得清明,尷尬地笑了兩聲,含糊其辭:「啊,啊,對呀。」
無慘顯然是誤會了什麼,但醫生卻並沒有解釋——畢竟他剛剛的所思所想如果讓這位產屋敷家的少爺聽見了,那恐怕就人頭不保了。
說來也是不幸,這位出生在知名的大貴族產屋敷家的小少爺天生身體贏弱,不出意料是活不過二十歲的……有了這樣的出身和天賜的美貌,卻也有著這樣悲慘的命運,命運可真是『公平』又讓人厭惡。
如果讓這位小少爺來選擇,他大概寧願選擇出身貧苦外貌醜陋,也想要擁有康健的身體吧?畢竟能活下來才是享受、奮鬥的基礎。
最初產屋敷家請他來給這位小少爺看病的時候,無慘少爺的性格還是十分有禮的,因為身體不適而說話都慢條斯理,對待他也十分客氣。可隨著他年齡的增長,大約是察覺到了病情的惡化從未停止,他的態度也難免變得急躁……有時候甚至冷酷到了令人膽顫的地步。
這樣子的威脅也不止一次兩次了。
他的新藥的確是需要實驗品的,但這個實驗品……指的卻並非別人,而是近在眼前的鬼舞辻無慘。
他研發這種藥劑原本就不是為了無慘的,雖然最初被他威脅的時候會感到驚恐,但現在這類『人類的感情』已經快要消失殆盡了,他的心中殘留的只有狂熱。
產屋敷無慘沒心情應和他,躺在床上面無表情地看著醫生——對他而言,多說出一句話都已經是調動全身力氣的結果了。
「那……我給你嘗試一種新藥,雖然沒有別的人嘗試,但是我也有把握這次應該能見效。」醫生說著,從裡兜裡拿出了一個精致的八方小玻璃瓶,瓶蓋上也雕著繁復的紋路:「稀釋過應該會比較容易吸收。」
在這個年代,玻璃還是很珍貴的東西,盡管只是這麼一小個玻璃瓶,價值也不菲。無慘卻並不在意,他也從來沒有為金錢而煩惱過,唯一讓他痛恨的也只是這一副虛弱的身體。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玻璃瓶裡的淺紅色藥水……像是活著般的在翻滾,似乎還要凝結成什麼形狀?無慘眯了眯眼睛,待想要看的更清楚的時候,醫生卻甩了甩瓶子,臉上帶著有些微妙的惡心的笑意,拔掉小玻璃瓶的瓶塞後,將瓶口遞到了他的嘴邊。
無慘看著他的表情,心中覺得有些膈應,但此刻也沒有別的選擇,他只能將一切當成是自己多想了,按捺住了不安的直覺,只橫了醫生一眼,並沒有第一時間喝掉藥水,而是不鹹不淡地道:「你知道我死了後你會有什麼下場吧?」
最初一聽到這番話就會抖個不停地醫生此時此刻卻是反常的平靜,只依舊保持著臉上怪異的笑容點了點頭,安撫道:「我當然是想要醫好少爺您的,可別再說這話啦,您將會變得比誰都要康健。」
無慘這才借著醫生的手將玻璃瓶內的藥水一飲而盡,他想要活下去的意志力最終使他再次蘇醒——而蘇醒的他還是那個無慘,卻也不再是無慘。
所以之後才會變成……
鬼。
鬼舞辻無慘。
*
所以……那個紅色藥水,就是變若水?
變若之子又是指什麼?
富江是怎麼知道變若水的事情的?還是說她說出這番話只是誤打誤撞?
一切又回到了原點,所有關鍵的謎團都展露在了他的眼前,他卻始終找不到能夠揭開謎團的關鍵點。
童磨所謂的『死一次就好了』是什麼?如果只是單純的鬼的強大恢復力,是沒有必要被單獨提出來的……富江又是怎麼起死復生的?難道和童磨一樣?
那把童磨手上拿著的刀……會不會才是關鍵點?偏偏他把童磨和刀一起束縛住了,但凡松懈一點點,都有可能被童磨找到空隙脫離桎梏,更無從拿走那把被他抱在懷裡的刀了。
不對,現在最需要操心的卻不是這個問題,而是……
天要亮了。
即便鬼舞辻無慘很不期望,甚至是痛恨著天明時分的到來,卻也是無法阻擋明暗交替的腳步,原本一片漆黑只有幾顆不甚明亮的星星點綴在夜幕之中的天空,色調也開始改變。
就像是被人為的改變了明度,從深藍色漸漸染上了暗沉的淡青色。
鬼殺隊選擇的最終決戰的地點本就是開闊的地方,鬼舞辻無慘根本無處可以躲藏,即便有那麼一兩塊廢墟磚瓦可以讓他避免太陽的直射,地方卻過於狹窄——更何況離開這個被封鎖的區域,外面還有鬼殺隊的劍士們在虎視眈眈。
他和童磨還有黑死牟打鬥浪費的時間太久了……導致一切都有點超出控制。現在流逝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他生命的倒計時。
他……無路可退。
在深刻地意識到這一點之後,鬼舞辻無慘的眼神變得狠戾。即便時間不多了,他也要殺出一片血路……因為在場的人沒有人比他更強。
他沒有再和童磨廢話,任由童磨站在原地一臉幸福地看著天空,並沒有放松對童磨的禁錮,卻也沒有更進一步的將他勒成屍塊——想要徹底殺死上弦之鬼並不是多輕松的事情,雖然對他而言只是需要一點時間,但現在顯然沒有那種時間可以讓他浪費,更何況也容易生出變數……萬一把童磨勒碎了,他重組的時候豈不是就相當於脫出了他的禁錮?
而且童磨的起死復生之謎也還沒有解開,現在並不是最好的時機。
鬼舞辻無慘把目光對向了在場的另一個『人』,他的眼神冰冷而蔑視,從背後伸出了無數根帶著骨刺的觸手,頃刻之間就揮向了仍然還在嘴硬的富江。
現在卻沒有童磨擋在他的身前了,富江毫無還手之力地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骨刺穿透了自己的身體,而她的動態視力甚至來不及捕捉它經過的軌跡。
這又是鬼舞辻無慘的另一個血鬼術,在刺穿人的身體的同時,還能將無慘自身的血液注射進人的體內,致使其中毒——雖然對富江大概是沒有什麼效果了,畢竟她馬上就要死了。
無慘的血液只需要少量就可以讓一個人類轉變成鬼,也可以讓鬼變得更強……但如果不停地注入大量的血液,人的身體就會因為無法承受轉變的速度,細胞也會毀壞掉。*
偏偏這一他早就熟知的定律在富江身上卻不起作用。
富江愣愣地低下頭看著自己被穿透的腹部,手顫顫巍巍地摸了上去,再抬起手看向手心的時候,入目是一片刺眼的紅。
她的尖叫凝固在了嗓子眼,嘴唇霎時變得蒼白,卻又詭異地在下一秒變得極為艷紅,鬼舞辻無慘其余的觸手也毫無停歇地穿刺了過來,富江甚至沒能尖叫出聲,整個人就變得血淋淋的,宛若恐怖片裡的女鬼。
……雖然她的本質也的確和恐怖片的女鬼差不多。
「啊啊啊啊!!!——」她回過神,最終還是尖叫了起來,憤怒完全支配了她的理智,此時此刻作為人類的那一面也完全消失,如果不是無慘有一擊恰好命中她的眼睛,連帶地衝擊了眼眶周圍一圈皮膚,就能發現此時此刻她的臉已經完全不似人類模樣,而是猙獰又恐怖、帶著細密的褶皺和一道道被劃出來的刀痕,刀痕中甚至還滲出了血液,仿佛流不盡一般的淌下——這顯然不是無慘剛剛劃出來的,就連嘴角咧著怪異又令人發寒的笑容。
這已經不是身為人類的川上富江或者葦名富江的姿態了,而是……單純的,名為『富江』的怪物。
隨著無慘抽出了自己的觸手和骨刺,富江的肢體也散落一地,變成細碎的爛泥,散發著令人作嘔的腥臭味,一顆頭顱倒是保留的還算完好,骨碌碌地轉到了無慘的腳邊不遠處,恰好保持了一副面部向上的形態。
無慘卻並沒有想那麼多,他只是漫不經心地瞥了富江一眼,把這一切當成理所當然——畢竟之前被他注入過量血液的人也是這樣皮膚發紫變得醜陋的姿態,和現在的富江十分相像。
他移開了視線,焦慮地思考著要躲到哪裡去,富江卻在這時候幽幽地開口道:「你要……離開我嗎?」
她怎麼還能說話?頭都掉了身體都支離破碎了,不應該死掉了嗎?
鬼舞辻無慘心想,卻仍然沒有多看她一眼,只又抬頭看了一眼天空,天空又變得明亮了許多,已經隱隱約約可以從東方看見太陽的輪廓了。
「為什麼不看我呢?你不愛我嗎?」她又說。
這樣沙啞又粗糲的聲音實在讓人提不起一點興趣,更何況她還說著這樣的話,真是讓人倒胃口,如果換成以前擁有那般美貌和甜軟聲音的她來說,倒還可以讓人多施舍一眼。
她在這種情況下都還能說話,大概是因為轉變的速度比較快所以變成鬼了吧?這種個例雖然少見但也並不是不可想像,畢竟他的血液能夠把人轉換成不死生物……但她也活不了多久了,馬上天亮了她和童磨一個都跑不掉。鬼舞辻無慘心想,又瞥了她一眼,這一眼卻直接讓他愣在了原地。
剛剛還只有一個頭顱的她,現在卻已經把上半身都拼合在了一起,鮮紅的蠕動著的血肉襯著她的白膚更加瑩亮,就連剛剛還變得有些畸形的臉也已經修復好了一半,只有那個被鬼舞辻無慘的觸手戳出來的圓洞尚未修復,卻已經能看見眼眶裡的肉須在蠕動。
這個生長速度,即便是對於鬼來說也算是驚人的了。
最令人震撼的卻並不是她的恢復力,而是……
從她的下半身處又長出了一個新的頭,隱隱約約可以看見熟悉的面孔,就連地上的那灘血液之中,隱約浮現的也是富江的臉。
「我美嗎?」富江的其中一個頭問,就像是引起了回聲一般,此起彼伏地又響起了許多聲同樣的問句。
「我美嗎?你快回答我呀?」
「看著我呀……」
「快帶我離開,這是什麼鬼地方?」
「我想吃鵝肝!現在就要吃!」
明明被強行封閉的場所裡只有鬼舞辻無慘、童磨、富江這三個生物,她卻硬生生的在另外兩個鬼都沒有出聲的情況下營造出了菜市場一般的喧鬧氛圍,吵得無慘頭都要大了,心中也驚疑不定。
這是血鬼術嗎?不……應該不是。他甚至沒有感覺到自己和富江之間從屬的聯系,按理說被他控制的鬼都會和他產生一種微妙的從屬聯系的。
不……聯系卻也不是沒有。
偏偏就在此時此刻,他感覺到了身體裡的一股熱流,讓整個身體都變得火熱至極到了精力過剩的地步,令人不適——這種感覺往往只會出現在他的身體受損,需要修補的時候。
他的喉結滾動了一下,即便捂住了自己的嘴也沒法克制住吐露的話語,卻因此而使聲調變得有些破碎:「我……美,嗎?」
在意識到自己說出了什麼之後,鬼舞辻無慘只覺得渾身冰冷,這種發自內心的寒意與身體上的滾燙是不同的,不如說正是這種不協調的冰火兩重天會更讓他難受。
他的身體不受自己控制了。
也不能說是不受自己控制,用更准確的話來形容應該是……同化。
為什麼?
鬼舞辻無慘仍然能感受到身體裡那七個健康的心髒在有力地鼓動,卻產生了一種無措感,就仿佛許多年前躺在病床上無能為力的那個,讓他都感到厭惡的自己。
明明是他把自己的血注射到富江的體內……富江變成這樣就算了,為什麼最後他也會產生異變?
變若水……究竟是什麼樣的存在?
醫生的臉在他的記憶中早就變得模糊,可那個裝著紅色藥水的精致的小玻璃瓶他卻還是印像深刻,過了一千多年都不曾忘記。
他只是想活著而已,有什麼錯?無論是誰都會產生對長生和康健的渴望吧?只不過他的渴望格外深重,又……恰好有實現的條件罷了。
人類想要活下去本就是很不容易的事情,在嬰兒時期隨時可能會被噎死嗆死,吹了一小會兒風都可能染上風寒,皮膚也格外的嬌嫩,無意間劃傷了還有破傷風的可能,如果不細心看顧便有可能早夭,即便長大了些,到了少年時代,還有外面的人販子在虎視眈眈,他們的好奇心也會在這個時期達到頂峰,甚至可能會干出用嘴吞燈泡這種蠢事……如果僥幸得有繼續成長的機會,成為青年也要開始面臨繼承家業的操勞,初入社會的他們隨時都可能被誘騙到一無所有——這對於他們來說也許比死還痛苦——就算成為了糟糕的大人,一切也還遠遠沒有結束,不管是哪個年齡段的人都會面臨各種天災人禍,台風海嘯地震不可避,逃犯和惡意駕駛也令人猝不及防……
相比較之下,還是由他來結束他們這些無用的凡人比較幸福吧?至少不必再為這種不確定性而擔驚受怕了。
這種普通人活著也沒有意義,可……為什麼他們反而能健健康康的在外面沒心沒肺的玩耍,他卻只能躺在這張窄小的床上苟延殘喘呢?
不公平啊,太不公平了。
這個世界上本來就不存在公平——如果是以此為基礎,他的遭遇便也合理化了,所以,他為了反抗而做出的鬥爭,也是合理的吧?
畢竟世界本就是不公平的嘛。
同樣,鬼舞辻無慘對於產屋敷家因為他的緣故代代早逝的命運也沒什麼想法——就算他曾經也出自那個家族,可這又有什麼關系呢?
與他無關。
如果他們的早逝真的是因為他,那也沒什麼不好的吧?他們活著在世也做不出什麼大事情,還不如把壽命分給他呢,至少產屋敷家也出了一個『完美的人類』不是嗎?
不管是變若水還是其他的什麼……都隨便。只要能達到他想要的效果,只要能讓他拜托那具疾病纏身的軀體,讓他變成什麼都願意。
更何況之後的變化也沒讓他感覺有什麼不好,他擁有了強勁的力量,健康的體魄,漫長的壽命……所有的一切,他渴望的,夢寐以求的,都實現了。
唯一失去的也只不過是在陽光下行走的權利罷了,比起他獲得的,這實在算不得什麼——即便是以前他還是人類的時候,他也不常出去曬太陽,因為會受風。
鬼舞辻無慘之所以之後對於這一點這麼執拗也只是因為這是自己的一個『弱點』,在他眼裡也是一種『疾病』。
如果沒有了這一缺點,他才是真真正正的完美體。
……卻沒想到,最大的缺陷竟然與陽光無關。他這麼些年來……都找錯方向了嗎?
如果再讓他重新選擇一次,他會選擇什麼呢?
大概是不會變的,直至如今,他所憎恨的也是沒有把自己完全醫好的醫生,而不是沒能忍耐下去出手殺了醫生的自己。
他……最初,只是……
想活下去。
比任何人都想要活下去。
富江用手撐著地,朝他所在的位置爬了過去,他竟然也站在原地沒有動彈,任由對方抱住了自己,纏上了自己的身體。
他們的身體逐漸交融,這與吞噬鬼的感覺並不相同……吞噬是一方存在,一方消失,而交融卻是兩方都存在,卻結為了一個整體。
「還真是多虧了你呀,我真的很怕痛,如果不是你把屬於我的血液又反哺給我……恐怕我也沒辦法恢復的這麼快。」她湊在他的耳邊,輕聲說道。
無慘的心情卻沒有剛剛那麼暴怒了,而是意外的平靜——這平靜也不知道是屬於誰的。他張口想要辯駁什麼,最後脫口而出的卻是一句低低的「謝謝你」。
也不知道是刻意壓低了的聲音本就陰柔,還是別的什麼原因。
他在謝謝誰?在這一瞬間,他竟然還有些倉皇。
這沒什麼值得疑惑亦或者是驚訝的。他想。最終勝利的是她啊。
富江的嘴角帶著勝利者的笑容,天也漸漸的亮了——但這對她而言並不算什麼大事,她又不是那些懼怕陽光的鬼?天亮了反而更好,大半夜還怪冷的。
在鬼舞辻無慘被同化之後,童磨也掙脫了他的束縛得以腳踏實地,周圍被鬼舞辻無慘和童磨強行立起來的冰與荊棘之牆也逐漸消融,鬼殺隊的人總算是突破了這一面牆,恰好趕上了最後戲劇性的一幕。
富江臉上帶著甜蜜的笑意,轉過頭看著童磨,如果她依舊是那個外表十六歲的青蔥少女,這一幕可能看起來會激起人的少女心,可偏偏她現在的樣子……著實有些可怖。
只要審美觀正常一點的人都不會對這樣的肉山產生什麼興趣,無慘的五個大腦七個心髒已經夠恐怖了,黑死牟的六只眼睛也不遑多讓,但他們好歹都有人類的外型,雖然物種已經被歸為『鬼』而非人類,但至少也能說是類人生物。
富江卻是直接變成了擁有兩個身體,六七個頭顱——如果那些長著她面孔的腫瘤一樣的大小不一的凸起可以被稱之為頭顱的話——的怪物。她的下半身直接就變成了蠕蟲一般的存在,仍在進行自我修復。
即便是鬼殺隊的那些人看到了也一時語塞,愣在原地有些遲疑,接受能力弱一點的在看到這樣血腥煉獄般的場景後甚至直接吐在原地了。
她嬌笑著說道:「我只想要童磨先生,我愛你。」
那一個個頭顱,不管發聲器官是否發育好了,都仿若復讀機一般的重復著「我愛你」,有的發聲器官還沒完全修復,發出的聲音也是含糊又低啞的,導致現場就像是良莠不齊的大合唱一樣。
童磨的瞳孔也劇烈收縮了一下,顯然是這一幕帶給他的感官太過於震撼——更何況他還是被表白的那個男主人公,隨後他很快就穩住了心神,臉上又展露出人畜無害的微笑。
「我也喜歡富江小姐。」他說。
富江露出了帶著喜意卻也理所當然的笑,她剛准備說什麼,卻感覺到脖頸處又傳來一陣撕裂般的極致的痛楚,這份痛苦並不比之前鬼舞辻無慘動手時的清,反而更灼人。
她的視野又發生了變化——從高落到底部,富江對這一變化再清楚不過,畢竟剛剛才體會過相同的感受。
她又被斬首了。
童磨揮動不死斬的時候刮起一陣狂風,伴隨而來的還有黑紅色炫目的劍光,這種特效倒是和火之神神樂有些相像,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二者之間的差別。
火之神神樂給人的感覺是生機,不死斬帶給人的感覺……卻只有死亡。
富江的視線開始模糊,她卻沒能等到下一次的細胞分裂與生長,不知道是從哪而來的一小簇火苗席卷而來,先是點燃了她的衣服,火勢又逐漸蔓延到身上。
她又要被燒死了嗎?
不要啊……好痛的……她的意識逐漸開始渙散,這是與上次截然不同的感受,之前被繪水戶放下一把火的時候,她能感覺到自己身體在修復,剛修復好的細胞又再次被燒死,痛暈過去的她又再次被痛醒……就重復著這樣的死循環。
而現在,痛歸痛,卻好像……真正的在死去一般。
「我也愛你。」童磨狀似深情地說,把手中的不死斬隨意地扔在了一邊,彎下腰捧起了富江的那顆還算完整的頭顱,額頭抵著她的額頭,喃喃道:「我愛你啊……富江。」
「這種感覺……是愛吧?」
「我可不能留下富江小姐一個人啊,富江小姐也不可以丟下我一個人。」
「和我一起走吧,富江小姐?」
「你是愛著我的不是嗎?」
「所以我現在的心情你也能夠理解吧?」
他又張了張嘴,似乎還想吐露自己的愛意,卻也來不及了——陽光已經穿過雲層傾灑到了他的身上,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身體一寸一寸地化為灰燼。
盡管如此,童磨的表情仍然是平和的,他甚至沒有挪開自己的視線,只是專注著看著已經閉上眼的富江,輕輕地貼上她的唇。
直到他的手也沙化,富江的頭又只能滾落在地上,幸而躲開了燃起了火焰的區域,至少這一顆頭得以留存她的美貌。
鬼殺隊的人甚至都不需要做什麼,只是清掉了其余的上弦之鬼,最強的這幾位卻自己把自己關起來自殺了。
不……也不能確認鬼舞辻無慘到底是不是自殺了,雖然富江……那個怪物的一半身體疑似鬼舞辻無慘,但也不能保證,畢竟這一切都不是在他們眼前發生的。
這一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麼?沒有人知道。
鬼殺隊眾人都站在原地猶豫著是否要上前,最先走過去的是柱的幾位。
甘露寺蜜璃眼中帶著不忍,略微撇開了頭,富岡義勇卻徑直走到富江的頭顱前,捧起了它。
「……死透了呀,是我們來晚了……」不知道是誰說了一句,這句話就像是一個錘子重重地砸在了幾人的心間,打散了他們剛升起的喜悅。
他們的確是勝利了,但這份勝利卻是建立在無辜者的鮮血之上的。
如果他們想出辦法破開那堵牆,是不是就能救出富江小姐了?
富岡義勇依舊面無表情,沒有人能看出來他在想什麼。
蝴蝶忍倒是知道他和富江的關系好,向來以看富岡義勇吃癟為樂趣的她此時此刻也不忍地低聲道:「富岡先生,節哀。」
富岡義勇搖了搖頭。
「真是……」他的口中緩慢地吐出了幾個簡單的字句,組合起來卻讓人難以理解:「美麗呀。」
鬼殺隊眾:???
富岡義勇的嘴角難得在不是吃蘿蔔鮭魚的時候也向上勾起,他垂著頭深深地凝視著這顆閉上了眼睛,即便只有一顆頭顱也不掩其魔性的魅力,他又低聲喃喃道:「真美呀,這幅樣子可比平時要美多了。」
後半句話其他人都聽的不太真切,但也覺察到了不對勁,搖了搖富岡義勇的肩膀,皺著眉道:「富岡?你怎麼了?」
富岡義勇抬起了頭,眼下是為這次決戰操勞又擔憂而生起的青黑,他又收斂了笑容,搖了搖頭,說:「沒什麼。」
「總而言之,戰爭……也算是結束了,你回去也好好休息吧。」悲鳴嶼行冥說:「啊啊,我們對抗了這麼多年……總算是……」
只有離得最近的蝴蝶忍聽見了富岡義勇喃喃時吐露的話語,在感到驚詫的同時,卻也覺得……沒什麼不對。她垂下的手指輕微地顫動了一下,最終還是選擇裝作一無所知地跟著他們離開。
富江只有在支離破碎的時候才是最美呀。
我……
是愛著她的。
***
「這裡好像有一把刀!」有著金橙色長發和秀麗面容,穿著軍裝小短裙的『少女』對著自己的同伴招了招手,同時自己也彎下腰撿起了那把有些陌生的太刀,細細地打量著。
被她呼喚而來的同伴身形要高大許多,有著一頭亞麻色的短發和英俊的臉龐,穿戴得一絲不苟的基督宗教服的外面還罩上了日式盔甲,只有衣服上的少許被刀劃到的破損之處增添了些遺憾——卻也更能引起某些人的特殊興趣。
他皺了皺眉,確定這把太刀是自己不曾見過的,在時之政府下發的刀帳中也不曾看到過,疑惑道:「是沒見過的太刀……難道是普通兵刃?不應該啊,這種鋒利程度,還有這刀拵……絕不可能是普通匠人打造出來的無名之刃。」
是金子總會發光的,真正的神兵利器只要現世了就一定會有人爭搶,這已經可以被稱之為真理了。
「會不會是時之政府新錄入的刀,還沒來得及在刀帳中收錄?」『少女』的手背在身後,提出了一種可能性。
穿得像神父一樣的男人猶豫了片刻,點了點頭道:「有可能,總之我們先帶回去吧,如果真的是這樣,主一定會感到高興的。」
他們本丸的審神者是愛刀之人,就算這把刀並沒有誕生付喪神,也不礙它的鋒銳和凜冽,就算沒有得到好的保養,刀刃也沒有損傷一絲一毫,無論是作為實戰刀還是作為觀賞刀都是不錯的選擇。
他們刀劍男士都是本體刀化身的付喪神,自己有佩刀,審神者雖然也很痴迷於收藏刀,自己卻因為要養本丸而過於貧窮,更別說擁有自己的刀了……
僅僅是一瞬間,他的腦內就閃過了許多念頭。
他忽略了心中隱隱的不安預感,小心地給刀纏上了布帶,又把刀別在腰間——還能有什麼事發生呢?就連妖刀村正在被時之政府錄入之後都掀不起幾朵浪花了,這把刀再能耐還能怎麼樣?
雖然名義上他們是與時之政府聯合起來為了保護歷史而戰,但是能被造出復制體、投影的他們說到底也只是時政手下的打工仔罷了。
在他沒有注意到的地方,布條纏在太刀的血槽的部分逐漸染上了紅色——這是很少見的情況,這把刀已經被擱置在這裡不知道多久了,刀身上都落了厚厚的一層灰和塵土,還微微陷進了土裡,如果不是亂留意的夠仔細,還將它掘了出來,恐怕人就算踩著它走過也不會覺察到不對勁。
曾經被供奉在仙峰寺中的一代名刀最終卻落得了這樣的下場,真是令人唏噓不已。
在這種情況下……土地中的水分都被蒸發干,泥土因此也顯得有些干涸,但血槽中殘留的些微血液竟然還沒有被風干,也是一件足夠稀奇罕見的事了。
對吧?
If 極樂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忙的頭都掉了就沒回評論,大家都快樂啊!愛你們!我寫文的全部動力就是你們5555太感謝啦!啵啵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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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有人上章沒看懂,快去看看評論吧w有小天使說出了正確答案!變若水私設其實就是稀釋並魔改過的富江血!所以無慘喝了變若水其實就是……咳咳。從繪水戶也能看出來啦!富江的血稀釋又添加了亂七八糟的東西克制以後,會在保有分裂能力的同時又擺脫了不良習性,擁有了變強的可能性,但是相應的分裂能力也會減弱很多
*
這章沒看過只狼的可能會有點懵,其實是我在斷更之前給自己寫的大綱是:童磨幻覺殺富江
但是我回來後又沒看懂我原本想怎麼私設他有制造幻覺的能力,畢竟不是綜英美可以萬事推鍋給毒藤女哈哈哈所以就改成了上一章的結局,把幻覺部分刪掉了
我還是覺得這樣死的比較唯美,順便透露一點戰國時期的老家情況,就作為番外寫出來了)
*
我用命安利只狼,絕美主僕情感天動地
晚上九點還有一章正文
一直以來都是處於戰火紛飛境地的葦名國, 今天卻是少有的安寧。
以往少有的安寧之處,也只有荒廢寺廟罷了——可富江一貫是不願意踏足那裡的。光聽名字也知道, 荒廢寺廟就只是一個破破爛爛的地方, 說是寺廟也只不過是因為在那唯一的一個小房間中有供奉一座小型佛像。
除此以外, 也只有一個身型佝僂又失去了一只手的佛雕師老頭罷了,不值一提。
即便後面那位忍者和永真小姐也會經常去那裡, 也沒辦法為荒廢寺廟增添幾分生氣——更何況沒有帥哥、物質條件低下……她去那裡干什麼?吃糠咽菜嗎?
「噗,也不要這樣想呀。」童磨笑眯眯地說:「我倒還是蠻想去見識一下的。」
「那裡有什麼可看的?」富江撇了撇嘴。
「嗯……在那裡隱居的人很厲害?」童磨沉吟了半晌,有點不確定地說。
富江聽了後,反倒變得得意洋洋的,昂起了頭, 嘴角帶著一絲笑意:「要說最厲害的人類, 當然是我爺爺了?」
「哦?」童磨挑眉。
「不然你以為葦名國的江山是誰打下來的呀?」她輕哼一聲,童磨不可置否。
但童磨仍然不死心, 堅持想要去那個荒廢寺廟看看,又說:「去看看吧?狼先生不是你爺爺的弟子嗎?」
富江皺眉,因為她的稱呼而不適應的打了個寒顫:「狼……先生?這也太奇怪啦,正常來說不會有人這麼喊忍者的吧?他就是狼而已。」她卻並沒有否認『弟子』這一說法, 盡管這是只有她知道的秘密。
葦名富江的爺爺葦名一心對外公開的弟子只有永真小姐一個,從未有過什麼『狼』。而且狼作為忍者的技術也全都是他的義父『梟』所傳授的。
只有她知道的秘密……童磨又是怎麼知道的?
「你想見狼?為什麼?她狐疑地問,察覺到了些微的不對勁。
關於這點,童磨倒是並沒有隱瞞,而是實誠地說:「他有……龍胤之力吧?」
被授予了龍胤之力的人能夠擁有起死復生的能力。
這倒是沒錯。
富江迷迷糊糊地想著,也承認了其合理性。
「讓我見見吧。」童磨笑著說。
*
荒廢寺廟。
富江一貫是不願意踏足這裡的, 卻為了童磨而選擇來到了這裡。
「富江小姐?」守在寺廟門口的永真驚訝地看著她,連忙問好,富江卻顯得格外冷淡而傲慢,只點了一下頭作為回應。盡管永真也還算美貌,卻也能從眉眼和打扮間看出來年歲的流逝,在這個時代,富江作為年少者對年長者如此不尊重,永真竟然也沒說什麼而是選擇默認,也算是稀奇了——當然,更多的還是因為永真的脾氣好。
就算永真的劍術師承葦名一心,也沒必要對師父的孫女這麼恭敬,反倒是孫女才應該把師傅的弟子當作父母的同輩看待——更何況葦名富江也算是葦名一心的掛名弟子,按輩分還是永真的師妹。
兩人相顧無言,反而是童磨十分好奇地問:「你就是永真小姐嗎?」
永真不知道從富江身邊出現的打扮怪異的男人是誰,但還是點了點頭,客套地問:「是的,您是?」
他的穿著是她從未見過的,又黑又紅的布料像是一體的,看不見縫合的痕跡,還遮住了脖子,又格外貼身,打扮顯得與這個時代格格不入。即便如此,永真也沒有顯露出自己的心情。
「童磨。」他笑了一下:「你這樣美麗的小姐,為什麼會在這麼一個破舊的寺廟駐留呢?」
原因富江和永真都心知肚明,童磨卻是不知道的。
永真笑了一下,卻並沒有回答。
盡管她什麼都沒有說,童磨也知道了答案——這答案通常只會在永真面對信任的人,又飲下了猿酒時才會說出的。戰國時代本就混亂,大大小小的戰役數都數不清,她原本也只是一個普通的戰場孤兒,正是被猿猴撿到了才會有如今的際遇——如果沒有這段經歷,這個世界上恐怕都不會有『永真』這個人。
猿猴就是這座小小的寺廟中唯一的一個佛雕師的別名。
富江不喜歡自己身邊的男人和別的女人眉來眼去,不高興地拽了一下他的高領毛衣,撅著嘴道:「你到底想來這裡干什麼?」
童磨眨了眨眼,倒也認真的思考了起來:「嗯……既然都來到這裡了,先看那位佛雕師吧?」
富江並沒有反對這個提議,外面還是有些寒冷的,卻不滿地嘟囔了一句:「等看完就回去吧,我快累死啦,我可不想一直在這裡挨冷受凍。」
說完也不等童磨回應,她徑直推開了那一扇小小的根本沒法抵御寒風的門,不客氣地喊道:「只猩!猴子!猿猴!」
屋內老態龍鐘的長者穿著破破爛爛僅能蔽體的破布,稀疏的白發也許久沒有搭理過,左邊的衣袖還空蕩蕩的,他聽到了這一連串叫聲後,緩緩地抬起了頭看了一眼,咳嗽了幾聲後才平靜道:「是你啊。」
即便是對著這樣一個老人,富江也完全不客氣的,她哼了一聲,一臉嫌惡地看著髒兮兮亂糟糟的寺廟內部,但還是找了個軟墊坐下。
「狼不在嗎?」她問。
老人頭都沒有抬起來,依舊細細地雕刻著手中的佛像,語調平穩地回復道:「不在。」更多的卻沒有說了,富江也沒有問的欲望。
狼和這個家裡蹲可不一樣,他身負使命,自然是不可能經常呆在這的,難得回來荒廢寺廟也只是為了修理忍義手和暫作休整罷了。
童磨也推門進來了,聽到這句話後難免顯得有些失望,但還是問道:「誒……那你知道龍胤嗎?還有變若之子?」
老人雕佛的手暫停了一下,他緩緩地放下了手中的工具,眼神銳利地看向童磨,即便是這樣一副隨時都有可能歸西的外形,卻也給了童磨很強的威脅感,讓他的汗毛都不自覺地豎起——這可是難得的體驗,即便是那些鬼殺隊的柱都從來沒有給他過這種體驗。
佛雕師緩緩開口問道:「你問龍胤干什麼?」
富江心裡也覺得奇怪,童磨這幾天怎麼一直問起龍胤的事?目的性有點太強了反倒是引起了她心中的懷疑。
童磨飛快地看了一眼富江,眼神變得晦澀,卻並沒有回答佛雕師,而是湊近富江附耳道:「聽起來很有趣呀,不是和我們鬼很像嗎?」
富江並不顧及就在面前的佛雕師,對於這些堪稱機密的事情也不屑於掩飾——或者說是沒有掩飾的必要——她嗤笑了一聲:「像什麼?他們的恢復力也沒有變強,至多是能死而復生罷了,實在算不得什麼。」
佛雕師卻不在糾結於童磨為什麼想問問題,而是老老實實的解釋了:「服用了變若水就能像龍胤一樣達成不死……卻也並不是真正的龍胤,這就是變若之子。但服用變若水也很容易喪失理智,化為非人,評判的標准一是看外形是否是怪物,而是看眼睛是否發紅。」
嘶,這兩點的確無慘都滿足了啊,他早就成紅眼病了,後期也能變化成渾身上下長滿嘴的怪物……童磨心想。如果結論可以當真,那富江說的可能還真挺正確的?無慘還真是變若之子?
「那真正的龍胤是什麼?」他好奇地問。
「是同時擁有櫻龍與人類的血脈的人。」佛雕師意外的變成了有問必答的人,而且一句廢話都不再多說,而這其實是並不符合他本性的——在場卻沒有一個人意識到這一點。
「噫,有點重口啊。」童磨感慨道。
「問完了沒有?我想回去了。」富江催促道。
童磨點了點頭,也搖了搖頭。
這到底是想問還是不想問?富江雙手環胸,腳也不耐煩地點了點地。
「倒是還有一個問題。」童磨說。
「那富江小姐……是什麼呢?」他臉上依舊是那樣無憂無慮的笑,問出的問題卻直指核心。
夢碎了。
富江猛地睜開眼,恰好和童磨的眼睛對上,七彩的眼眸中隱隱約約可以看見她的倒影。
還有讓人難以忽略的就是胸口處的疼痛。
她不敢伸手觸摸,卻也能看見被染紅的衣裳。
這是她最喜歡的和服呢。
原來剛剛都是在做夢啊……難怪場景的切換有些突兀,她也完全沒有中間的任何記憶,難怪永真和佛雕師都還活著站在那裡,難怪他們的表現都有些怪異,在最後富江想離開的時候佛雕師甚至變得有問必答,而他往常是絕不會輕易跟人談起龍胤的——這就跟普通人不會到處宣傳自己知道傳國玉璽在哪一樣。
「好開心。」童磨笑著說:「見到富江小姐的家鄉了。」
富江這才發現他的心口和自己的其實是相連的——通過一柄太刀,通過那柄紅色的不死斬。
他在穿透了富江的心髒的同時,也一並刺穿了擁著富江的自己的心。
「直到最後也是和富江小姐在一起的,好開心。」他的眼中溢彩流光,是實實在在的喜悅:「富江小姐是什麼都無所謂,不死斬能夠斬斷不死對吧?這下,富江小姐要和我死在一起啦。」
「直到最後一刻,我們的心都還連在一起呢。你終於只會想我一個啦。」
旭日初升,童磨的屍體卻並沒有按照預計的那樣化為灰燼,一縷陽光照射在他安詳的臉龐,七彩的眼眸像玻璃珠一樣折射出了彩虹般的絢光,卻缺少了生機的色彩。
在死後擺脫了鬼的特性的他,才有幸能夠留存這一副軀殼——至少能起個為富江墊底,不至於讓她躺在灰塵中的作用吧。
鬼殺隊眾人謹慎地上前,還在考慮著要不要補刀時,就有人顫顫巍巍地說道:「他這是……已經死了?」
他已經死了。
死在太陽升起之前。
本丸·單向溯行
單向溯行(一)
在這個寸土寸金的時代, 能有這樣一座占地面積廣的日式庭院已經算是極為罕見了——也只有處於時空夾縫中的本丸才不必被高額的租金所困擾,即便自身沒有收入, 在這樣一個五髒俱全的本丸中也完全可以自給自足。
本丸的主人一定十分愛惜它, 所以才會連草坪都修整得整整齊齊, 水池的水清澈見底,上面偶爾飄浮著一兩片綠葉, 入目即是一片郁郁蔥蔥,這卻也不完全是對綠植照顧的好的緣故,還有一部分原因正是這座本丸隸屬的審神者在用自身的魔力澆灌的結果。
本丸所在的時間夾縫是一個獨立的空間,並不與外界相連通,即便想要去往其他的地方, 都需要用空間與時間穿梭器在定位了坐標之後才能被轉移。
即便是去離得近的萬屋——對他們而言就是商業街一樣的存在——也是如此。
也正因為有這一規則, 本丸中的刀劍付喪神才能沒有後顧之憂的出陣前往戰場,而不用擔心什麼時候被抄了老家, 只要本丸的坐標沒有被泄露出去,世界這麼大,平行空間又有這麼多,是沒有人可以找到本丸的所在點的——如果單純的靠猜測坐標, 恐怕幾千年不休止的嘗試都沒有辦法猜到哪怕一個本丸的坐標,更何況還有可能誤入時空亂流被徹底吞噬。
這座本丸整體還是一片祥和,雖然審神者並不算富裕,但他運氣卻還算不錯,和自己的刀劍付喪神們相處的也還算愉快,並沒有發生那些在審神者論壇中經常出現的所謂『相敬如賓』、『暗墮』之類的事情。
而此時此刻, 審神者正在和一位短刀走在路邊。
「大將,怎麼了?」穿著一身軍裝小短褲的穩重少年面上並沒有露出疑惑的表情,卻微微偏頭看向了突然停下腳步的審神者。
審神者剛剛猛地頓了一下,現在回過神又邁開步伐,只是語氣稍顯猶豫:「嗯……長谷部他們應該出陣快回來了吧?」說這,他低下頭看了一下手表——這大概是他渾身上下唯一能證明他所處時代的東西了,穿著和住所都如此古色古香,也只有手表這個現代的東西有些違和。
「差不多就是這個時間了,我去迎接一下吧。」審神者說:「正好也快到飯點了。」
他又看向小少年,征求他的意見道:「藥研要一起嗎?」
藥研藤四郎猶豫了一下,還是搖搖頭回絕了:「我還要去手入室。」
審神者也沒有強求,點了點頭便作罷,對著藥研揮了揮手就轉向了去庭院的路——時空穿梭器就在那裡。
審神者對於時間的估計還算是比較准確的,他剛一踏進庭院,時空穿梭器的周圍就出現了兩個虛影,儼然就是被派去出陣的壓切長谷部和亂藤四郎。
正常情況下,出陣不應該只有兩振刀,很容易遇上危險或者翻車,但他們這次出陣其實也約等於一次老帶新,去的是曾經去過的合戰場,主要是為了讓剛來本丸的壓切長谷部熟悉一下上戰場的感覺,提升一下練度。
「你們回來的剛好,」審神者笑眯眯地說,「感覺如何?」
大概是因為敵人比較弱的緣故,這次的出陣對他們而言可以說是十分輕松,就算是完全身為新人的壓切長谷部也只是輕傷,亂藤四郎更是一身清爽,格外有活力地揮了揮手:「主——君∼回來了,啊啊啊,開心!」
在一旁的壓切長谷部就顯得略有些拘謹,這是他第二次見到審神者:「任務達成,請您確認。」
審神者擺了擺手:「總而言之回來就好,剛好還能趕上晚飯了。」
「我們還帶回來了一振太刀。」壓切長谷部說著,雙手遞上了那把有著紅色鋒刃的太刀。
審神者愣了一下,接過太刀的同時臉上是抑制不住的喜色:「那可真是太好了,有這樣的運氣真是值得慶祝呀!」
他雖然不是新上任的審神者,但礙於條件不太寬裕,喚醒的刀劍男士也並不算多,現在又多了一振,也能為本丸多盡一份力了。只是不知道這是哪一振刀了。
「真是多虧你們了!等吃過晚飯,我們就去鍛刀室吧!」他喜滋滋地說。
說罷,審神者又低下頭細細地打量著這柄太刀,刀身微曲,刀鍔是葵形,上面雕刻著幾朵花和綠葉,看起來格外簡樸,刀紋是一個凸起的三角,他完全看不出這柄太刀出自哪個刀派——又或者它根本就不是那幾位知名的刀匠所打造的刀?
黑色的刀身與紅色的鋒刃更是給人以不祥之感,紅色就仿佛早已凝固的血跡,審神者甚至都不敢用手指去觸碰,只覺得劍氣凜然。
無論他再怎麼仔細觀察,也還是想不出這柄刀的名字和來源,這倒是稀奇了——先不說審神者本就是愛刀之人,在就任審神者之前就對日本刀有很深的了解,即便是之後正式與時之政府簽訂合同成為審神者,也是要先通過時之政府的培訓才能真正成為一名審神者的。
順帶一提,他以十分優秀的成績通過了測驗,最終評分是A+。
在這種情況下,居然還會有他不認識的刀?那只可能是野史中不出名的刀了,但以他的眼光也能看出來這把刀絕不是凡品,如果真是什麼普通刀劍,壓切長谷部也絕無可能會把它帶回來。
「是沒見過的刀呢。」他感慨道。
「我實在是辨認不出這把刀的來源,便自作主張帶回來了。」長谷部謹慎地回答道:「即便不能成為我們的同伴,主也可以留作護身刀。」
審神者之前倒是沒有想到這種可能性,眼睛猛地一亮,便有些蠢蠢欲動,心中也有些糾結,他又希望這柄刀也有刀劍付喪神,能夠為本丸的大家減輕負擔,本丸這個大家庭也能多一位新成員,又有點希望……這柄刀能成為他的刀。
「要說護身刀,不是短刀更合適嗎?主君完全可以選我做近侍嘛∼」亂藤四郎撒嬌道。如果不是知道刀劍付喪神只有男性,無論是誰都會以為這是一個可愛的小女孩——事實上審神者最開始也的確被迷惑了,本身就是一個宅男,進了本丸之後更是除了時之政府的工作人員以外完全沒有接觸過女性,在亂藤四郎來本丸的那段時間頗有些手足無措,直到被告知了性別之後才恢復正常。
「再看吧。」審神者最後說:「先去吃飯吧?」
沒有人有異議,天大地大吃飯最大。
吃飯的時候,本丸的其余幾位成員也聽說了這件事,紛紛討要這柄『沒有人見過』的刀,最終卻還是沒人知道它的出處。
「長得明明很有特點,但是真的從來沒有聽說過呢。」
「會不會是再鍛過了?」
「誒……倒是有可能啊。」幾位小短刀湊在了一起,嘰嘰喳喳地討論著。
「就算是再鍛,刀紋也是不會變的吧?」大和守安定湊上前看了半晌後,說:「和鶴丸國永是不是有點像?」
「……我的刀紋是鶴啦,這明顯只是個尖刺吧?一點都不像。」鶴丸無語地說。
加州清光原本瞟了一眼刀就沒有太在意了,聽到這段對話後反而笑出了聲,也湊上前去看太刀的刀紋,調笑道:「尖頭鶴?」
也怪鶴丸平時在本丸作怪太多,這個時候才會被人集火還毫無愧疚心,他嘴角抽了抽,對於被別人挖苦倒也不是這麼在意,順著他們的話說:「這是鶴喙長腦袋上了?」
想像了一下,反而被自己逗笑了,整個人倒在地上悶笑不止。
「我說你們,要吃飯就好好吃飯啊!」燭台切光忠一臉凶相地道。
「啊!主殿好狡猾!趁我們看刀的時候偷偷吃了好多!」
審神者無辜地眨了眨眼睛,理直氣壯道:「我這是珍惜光忠的一片心意啊!」正好他也吃飽了,心滿意足地摸摸肚子,上前把太刀收了回來,義正言辭道:「你們也不要再看了,等去了鍛刀室,召喚出它的刀劍付喪神,不就能知道這到底是哪一振刀了?」
道理是這麼個道理,但還是有刀沒忍住吐槽了一句:「主殿好狡猾一審神者,拿出刀吸引我們的注意以後就趁機吃飯,現在吃完了又不讓我們看了嗚嗚嗚。」
審神者有點心虛,但還是梗著脖子道:「我這不是急著給你們帶新同伴嘛,我先去鍛刀室啦。」
在審神者離開後,幾振短刀也加快了吃飯的速度,一吃完就立刻衝向了鍛刀室的方向,打刀、太刀們(這個們中當然是不包括早就溜出去的鶴丸的)面面相覷,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卻也放下了碗。
誰都對這柄新來的刀很是好奇。
雖然這柄刀已經是成品了,但想要喚醒刀劍付喪神還是必須借助鍛刀室的特殊工具,可即便審神者注入了自己的靈力,刀也的的確確將其完全吸收了,卻還是沒有任何反應,甚至連虛影都不曾出現。
「是……注入的靈力還不夠嗎?」審神者猶豫地問道。
他注入的靈力已經是其他刀的好幾倍了,卻好像將小石子投入大海般的不見動靜,饒是審神者的靈力儲量很龐大,這個時候也感覺快要虛脫了,這可是難得的體驗——他往常負擔著一整個本丸的靈力消耗量,還同時要鍛刀為喚醒新的付喪神注入靈力,都不曾感覺有半點不適,現在卻是幾乎將全部的靈力投入進去都沒能見效。
「會不會是……要等等?」秋田藤四郎提議道。
於是大家就站在原地等了等。
太刀就躺在台面上一動不動,幾人無措也只能對著它干瞪眼。
「也許這柄刀還沒有誕生付喪神?」有刀提出了這一可能性,卻很快又反駁了自己:「不對……如果沒有誕生付喪神的話,是不可能吸收掉靈力,而應該任由靈力逸散掉的。」
審神者沒有插話,但他也是這麼認為的,正是因為感受到自己所有的靈力都被這柄太刀吸收了,卻沒有產生那種審神者與刀劍之間說不清道不明、並無實體又的確存在的聯系,他才覺得奇怪。
「這一振……有可能是本體太刀。」一期一振終於吃完飯過來了,也從他們的談話中明白了剛剛發生的事,猶豫了一下之後不確定地說。
「本體太刀?」審神者茫然地重復了一遍。
「也就是說,還沒有被時之政府發現並制造投影的最初的刀。」加州清光解釋道:「如果是本體太刀的話,想喚醒付喪神所需要的靈力量的確是很龐大了……」
「有多龐大?」審神者好奇地問,自己心中倒是已經隱隱有所猜測了,畢竟自己投入了那麼多靈力它都無動於衷……
加州清光沉吟片刻,最終還是采取了保守的說法:「所有本丸的審神者在喚醒刀劍付喪神的時候所消耗的能力……」
審神者皺了皺眉,剛想反駁需要的靈力量哪只這麼點,就聽見加州清光的下半句話:「彙聚在一起之後的那麼多吧。」
他都不敢數,整個時之政府管轄的本丸有多少……而所有本丸的審神者的靈力都彙聚到一處之後又會有多麼龐大。
即便把他掏空了恐怕都沒有那麼多。
審神者登時顯得有些沮喪地放下了太刀,嘆了口氣。
「也不要這麼氣餒呀,多和它接觸的話,想必它也會被你的靈力所滋養吧?」加州清光安慰道,鶴丸隨即又補充:「就是就是,想開一點。」
連鶴丸都會安慰人了,真是不容易,審神者想。他的心中莫名欣慰,也覺得自己不應該過於糾結這個了。
結果下一秒就聽見鶴丸說:「運氣好一點的話,說不定在離職……不,離世之前看到哦?」
這完全沒起到安慰作用啊!反而雪上加霜了!審神者翻了個白眼,轉頭又看向對他而言要靠譜一些的清光,有些猶豫地問:「那我要不要……把它上交給時政?」
如果真的如清光所說的那樣,僅憑他自己是養不了這把刀的,還不如交給時之政府,至少不會在他手中落灰。
可如果真讓他這麼做,又有些不舍。
時之政府畢竟是一個官方機構,這一性質本身就代表著它和普通的審神者之間雖然有著緊密的聯系,卻也有一道天塹。從時之政府『復制』刀劍付喪神的行為就可以看出來……這種『復制』並不只是單純的仿刀,實際上每個本丸的刀劍都的確是真品,卻也並不算完全品。
如果要舉例的話,這些被投放到本丸與審神者並肩作戰的刀劍,全部都只是本體的一個碎片,是本體的一個投影,無數個碎片全部組合起來才是一把完整的,屬於當初那個時代的真正神兵利器。
審神者當初也是不知道這些事情的,當無意間從審神者內部論壇上看到這種『秘辛』的時候,他也暗自咂舌。這……不就和碎刀沒什麼兩樣嗎?雖然實際上本體刀以分靈的形式存在,但被強行分割未免也太不人道了,刀劍在誕生付喪神之後本就不再是純粹的『器物』,將其分割無異於分割靈魂。
可如果要譴責時之政府,時之政府又的確是在為了保護人類的歷史才做出這種事,還會拿出『刀劍本就是為人所造,為人所用的利器』的招牌,身為受益方的他們實在是無從反駁。
即便將來真的掀起一場關於自由的戰爭,也肯定是在時間溯行軍完全被消滅以後——那就與他無關啦。
如果把這把刀也送到時之政府,它也會遭到同樣的對待吧?然後在許久之後的某一天,時之政府突然頒發公告說又有一把新刀要實裝了,他才會恍然想起當初被他撿到,又親手奉上的有著紅色鋒刃和突刺刀紋的太刀。
光是想到這一點,審神者的心中就無比壓抑。
清光也沒辦法替他做決定,只能略顯為難地道:「這個……我也沒辦法替你做決定呀。」
審神者想想也是,只能沮喪地嘆一口氣。
先把它帶回去再說,具體的……等他好好考慮吧。
他在睡前還把太刀放在自己的腿上,輕輕地摩挲著它的每一寸,他猶豫了許久,想要嘗試著掠過它的鋒刃,但最後還是作罷——從本丸去外界,尤其是現代,還挺不方便的,萬屋大概也沒有打破傷風的地方,惜命的他可不想因為自己的好奇心而受傷,誰知道這把刀在上一任主人手中斬殺了什麼呢?
審神者的謹慎倒是救了他一命,即便如此,在刀來到他手中的時候,命運的指針就已經開始轉動。
「你叫什麼名字?」他低下頭看著刀,輕聲呢喃道。
半晌沒有動靜,只能聽見他輕淺的呼吸聲和窗外的鳥鳴。
審神者失笑:「也是,你怎麼會回答我呢?真希望能等到你親口告訴我名字的那一天啊。」
他小心翼翼地捧起了太刀,又把它放在枕邊,剛掖好被角准備入眠就聽見門外的人輕輕敲了敲障子門,低聲問道:「大將……?有什麼事嗎?」
大約是近侍聽見了他的聲音,以為是在叫他,才會問吧。
審神者搖了搖頭,下一秒才想起來對方並不在自己的面前,肯定是看不見他搖頭的動作的,又出聲回應道:「沒事,你也早點休息吧。」
聽見對方打著哈欠遠去的聲音,審神者才又躺了下去。
……他的聽力是不是太好了點,雖然他們住的天守閣是比較安靜的區域,近侍的小房間和審神者的也挨得很近,但他剛剛的聲音明明那麼小啊?審神者想。不愧是短刀,偵察真是有夠強的。
臨睡之前又看了一眼放在枕邊的太刀,他這才安心地閉上了眼。
這是他的刀。
這是第一把……完完全全,屬於他的刀。
他的……
*
夜半時分,審神者聽見了什麼窸窸窣窣地聲音,有些疲累地睜開眼,原本皺著眉不太高興,但想著身為近侍的藥研藤四郎並不是那種會故意擾人睡眠的類型,又強忍下了自己的起床氣。
盡管屋內拉上了窗簾,但天守閣的窗簾遮光性並不算很好,從現在還是一片黑的房間內就能看出來現在大概還是夜半時分,距離清晨還遠著呢。
他睜開了眼之後,窸窣聲就變得微弱了許多,可這時候已經被吵醒的他也睡不著了,為了避免睡眠不足耽誤明天的工作,他依舊閉上了眼。
在通過閉上眼這種方式封閉了自己的視覺之後,其他感官的感受能力也被增強,審神者一直無法入眠,卻能清晰地聽見窸窣聲又變大了一些。
就像是什麼軟體動物在爬行一樣粘稠又陰冷的聲音,而且……並不是門外傳來的聲音,而是……
響在耳邊。
審神者控制著自己不要瞎想,但還是忍不住有些顫抖,眼見著那粘稠的聲音變本加厲,他也快要被自己的想像折磨瘋了,當即立刻坐了起來,大喊一聲:「藥研!」
本丸地處時間裂縫,照理說是不會有什麼蚊蟲的,會產生這樣的聲音只可能是人為的,對,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鬼。他說服著自己。說不定是鶴丸來搗亂了?
心中總算是平靜了一些後,他轉頭看向了自己的枕側,發出聲音的方向。
借著月光看的不甚清楚,他剛打開了手機的手電筒,身後的障子門就被一把拉開,嚇得他一哆嗦,但也看清了自己剛才躺的地方——
什麼都沒有。
依舊是睡慣了的枕頭和被褥,顏色特意挑選了能讓人心情明快以緩解工作壓力的淺色調,旁邊放著一把古樸的太刀,和睡前似乎沒什麼不同。
「大將,怎麼了?」藥研的聲音還有些沙啞和倦意,卻打起了精神警惕地看向四周。
不得不說,藥研來的速度足夠快,也給了審神者很大的安慰,他不信邪地又微微彎下腰觀察著自己的枕頭,不得不承認剛剛可能是他的錯覺,回答起來也頗有些尷尬:「不好意思……總覺得好像聽到了什麼奇怪的動靜……好像是我做噩夢了?打擾你睡眠了。」
也的確是有可能存在這種夢的,以為自己醒了其實深陷另一個噩夢,只不過這次的『夢』實在是太過真實,就連審神者醒了後都無法分辨。
藥研搖了搖頭示意無事,也順著審神者的視線看了過去,無意道:「嗯?怎麼會有斑點,今天負責內番的是……和泉守吧?那家伙不會又跑到一邊去偷懶了吧。」
審神者一看,才發現淺色的被褥上的確有一個不太清晰的小污點,笑著擺了擺手道:「明天我一定會好好說他的。」雖然他並不認為這是什麼大事,但這樣說也能安撫藥研。
「你快去休息吧,藥研。」審神者說。
藥研猶豫了一下,卻並沒有直接離開,而是站在原地沒有動彈。
「既然主做噩夢了……需要我作陪嗎?」藥研問道,他尷尬地撓了撓臉頰,倒是難得顯露出了些符合少年人體型的窘迫。
「噗,那就麻煩你啦。」審神者笑著應道,還一邊不合時宜地想到了審神者論壇裡開玩笑般說到的『寢當番』。他們反正都是男人,而且物種都不同,完全沒什麼可介意的,藥研這麼一個『保鏢』睡在旁邊反倒還會讓人更有安全感呢。
等到他和藥研一起搬來了一套新的被褥並鋪好後,他們才開始繼續睡回籠覺。
也許是第二次的睡眠本就是在最疲憊的狀態,所以也更容易進入沉睡狀態,不過片刻,兩人的呼吸就變得緩慢而平穩。
這一次審神者倒是並沒有聽見……也許是沒有注意到那些動靜,但他卻看見了一個女人——雖然是在夢裡。
女人有著鴉羽般烏黑秀麗的長發,黑曜石般卻泛著紅月般瑩潤色澤的雙眸,唇色偏深,是攝人心魂的紅,即便不用塗上口紅也絲毫不會遜色。她膚如凝脂,即便是最好的白玉色澤也不及半點,體態勻稱,四肢纖細得恰到好處,還有……
審神者的呼吸變得急促了起來。
他應該把自己的外袍遞給他,他心想。身體卻仿佛不受自己操控一樣的上前攬住了她,在感受到肌膚相貼之後才發出一聲滿足的喟嘆。
如果是現實中的他,早該一臉驚恐又羞澀地跳開了。
「你叫什麼名字?」他問道——在現實裡卻只發出了一聲咕噥。
而剛剛警覺性都奇高無比,能在第一時間聽到動靜的藥研藤四郎這個時候卻沒有半點動靜,顯然也是沉溺在了無法逃脫的夢裡。
「我?」審神者看到他的女神紅唇微啟,輕笑了一下,又舔了一下唇。
「我叫……」
他的神經緊繃,大腦也處在了最活躍的狀態,比起清醒時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他甚至抑制住了自己的呼吸,就怕因為呼吸聲太大而導致自己錯過她的哪怕一句話、一個詞。
這可是她的名字……我一定要好好聽清楚,牢記在心間才行。他迷迷糊糊地想。
也不知道是為什麼,也不想追究其合理性,就對夢中的一個女人一見鐘情了。
畢竟……夢中發生什麼都是有可能的。
作者有話要說:
分享日常:
我:那個本丸用來穿梭時間的機器叫什麼?我滿腦子時光機
泳裝皮卡丘:音樂劇裡是唱歌穿越的
我:所以那其實是K歌機器?
泳裝皮卡丘:?那你得唱出陣曲,還要跳舞,身邊還要有時間溯行軍伴舞團
我:(義勇震撼捏筷子吃面條)《歌舞青春∼本丸限定特輯!》?
*
單向溯行(二)
「主君今天又不跟我們一起吃飯嗎?」亂藤四郎看了一眼原本屬於審神者的座位, 疑惑道。
壓切長谷部也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了,抿著嘴回復道:「主……可能是身體不舒服。」
他才剛來本丸沒有多久, 主的態度最初還是很熱情的, 現在卻也變得有些冷淡了……即便知道不是針對他, 他難免心中還是會有些不是滋味。
真想成為主的近侍。
「哎,主上也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和我們一起用餐了呢……」鶴丸坐在餐桌邊, 用手托著腮,百無聊賴地用手指點了點桌面。
「是啊。」燭台切光忠端著菜出來剛好聽見了這句話,順口答道。明明今天的內番沒有輪到燭台切光忠,他卻像是被默認為主廚了一樣,每次一輪到做飯大家都坐著不動彈, 眼睛全部都看向他——反正他也不排斥, 不知不覺就默認下來了。
「是從前一段時間開始的吧?那會兒剛好長谷部也來了……」亂憂心忡忡地說,突然意識到自己說的話有歧義, 連忙看向壓切長谷部補充道:「啊,並不是在指責你,跟你應該是沒有關系的。」
長谷部點了點頭示意自己並不在意。
「一直蹲在天守閣不出門的話對身體也不好啊,總得出去曬曬太陽吧?」一期一振可能是做哥哥做久了, 這個時候也操起心來。
「……可是本丸不是在夾縫中的嗎?就算出去也曬不到太陽啊?那都是假的。」清光沒忍住吐槽道。
一期一振好脾氣地笑了笑,說:「一直不走動,不與人交談的話,人似乎是會得抑郁症的吧?」
大家突然沉默了下來。
畢竟事關審神者的身體,大家也實在是沒有辦法不去在意。審神者明明之前都好好的,還會和他們開玩笑, 現在又怎麼會突然沉寂下來呢?難道是現世的家中又來信了?還是說工作上遇到了什麼難題?——後者不太可能,審神者現在的唯一職業就是管理他們的本丸,如果真的碰上了什麼難題通常也會和他們一起商量,而不會這麼疏離的選擇自己思考。
「讓近侍去看看主君的情況吧?」亂藤四郎提議道:「現在當值的近侍是誰?」
沒有人回答。
大家面面相覷,都說著「我沒有收到主上的通知」,最後還是藥研藤四郎開口恢復了秩序:「長谷部和亂出征的那天,拿回來了並未蘇醒付喪神的新太刀的那周是由我當值,之後還有誰是近侍?」
依舊沒有人回答。
還是一期一振有些猶豫地回答:「按順序輪值的話,本應該輪到我了,但我並沒有接到主上的傳喚,還以為主上另外擇定了其他的人選。」
然而卻並沒有別人承認自己是近侍。
鑒於本丸的所有刀劍付喪神都已經聚集在這裡了,答案就很明確了——在藥研之後,審神者並沒有再擇定近侍,甚至是『廢除』了近侍的這一規定。
難怪本來審神者如果要求在天守閣用飯的話,每天的食物應該是由近侍送進去的,他卻要求光忠單獨送到天守閣門外。原來是因為……已經沒有近侍了。
莫名的,大家和審神者之間仿佛產生了一道隔閡。
審神者……不再需要他們了嗎?為什麼會突然疏遠他們呢?
在他們沒有意識到的時候……發生了什麼,才會讓審神者出現這樣的轉變?
「主上能變得獨立也挺好的。」半晌,有人打破了這沉寂又壓抑的氣氛,尷尬地笑了兩聲:「以前主上還說過想一輩子躺在床上,飯都躺在床上吃呢……啊,現在是不是在偷偷實現這個『目標』了?」
其他人即便明白他想要緩解氛圍的心意,卻也實在沒辦法配合著笑,只勉強提了提嘴角就不再試圖假笑,而是嘆了口氣應和道:「獨立啊……」
如果真的只是獨立就好了。
即便再怎麼憂愁,他們也只能壓下心中的不安。
「可是就算沒有近侍,也總要有人去看看主公的情況吧?不然萬一出了什麼事……也沒有個照應。」壓切長谷部顯得有些憂愁的說。
現在到的新聞裡不總是說某某年輕人的屍體於家中被發現,被證實實則已死亡數月之類的消息嗎?雖然他們能借由每天的送飯得知審神者還是活著的,但精神狀況是怎麼樣的卻無法確認了。
動畫漫畫和輕小說中的死宅即便是家裡蹲,也總是很有朝氣,但現實裡……想也知道一直悶著不和別人交談會是怎樣的情景,他們又怎麼能不為自己的主上而擔心呢?
既然意識到了這個問題,就一定要立刻去有人查看主上的情況,如果能把他勸說出來就好了。
話倒是這麼說沒錯,可要選擇誰去呢?主上又願不願意他們這樣突兀的去探訪呢?
「可是主上並沒有傳喚我們……」藥研藤四郎猶豫道。
「偷偷闖進去,不讓他發現不就好了?」有人活躍在搞事的最前線的鶴丸說。
霎時間,所有的人的目光都集中向他。
這個言論是實在有些大逆不道了,即便是審神者的隱私也需要受到保護。
……即便如此,這個提議也真的很讓人心動。
他們實在是太擔心審神者現在的狀況了。
「這樣並不合適。」一期一振擰著眉頭毫不猶豫地駁回了這個餿主意,譴責的看了一眼鶴丸。
鶴丸無辜地攤了攤手,眼見著大家都用『蝙蝠俠不贊同』的目光看著他,在成為眾矢之的之前很有求生欲地說:「我只是給給出一個提議而已啦,要不要選擇采用你們投票決定?我服從多數。」
但這畢竟是不光彩的事情,即便真的有刃蠢蠢欲動也是不敢明著說出來的,所謂的『投票』自然也不了了之。
最先看不下去這種氣氛的人,反而是和泉守兼定,他一拍桌子,大聲道:「那麼擔心審神者現在的狀況直接去告訴他不就好了?現在一個二個在這裡猜測,又疑神疑鬼,如果直接去問的話,審神者一定也會告知我們吧。」
倒也沒錯,他們這是關心則亂了。
最終這次的討論還是不了了之,刀劍男士們最終派出的代表是作為人類最後的救主(劃掉)本丸最後一任近侍的藥研藤四郎——前往天守閣看望許久未見的審神者。
本來只是普通的看望,小小的一件事在經過開會之後就變得有些不一樣,多了些嚴肅感。饒是藥研也感覺有些緊張了。
他站在天守閣的大門外,有些局促地扯了扯自己的衣擺,又理了理自己的頭發,在做出了完全不符合自己平時形像的這些行為之後,突然意識到之後又苦笑了一下,抬起手敲了敲天守閣的大門。
在以往雖然審神者不允許他們隨意進出自己的臥室——畢竟這也算是私密空間,如果是近侍為了保護他而進出就是例外了,正常人都不喜歡自己的臥室變得像菜市場一樣喧鬧的——但天守閣的大門卻一直都是開著的。
審神者平時也會邀請他們來天守閣玩,畢竟那麼大一個屋子也還是會讓人覺得冷清,但因為天守閣地處偏僻,更多的還是審神者前往大家群居的主屋和他們閑聊。
以前的主上隨時歡迎他們造訪,現在卻連著大門也被封閉了。即便是每天負責給主上送飯的燭台切光忠也只能在敲了門後,看見門後伸出一只蒼白的手,在接過飯之後又重重地甩上了門。
燭台切光忠對此也不是不疑惑的,但他最初也一直以為是審神者的工作繁忙,導致審神者的心情不太好,也因為公務繁忙,而沒有接待他的時間。審神者在缺錢的時候總會有這麼一段時間一個人悶在天守閣裡不出門,大家都知道審神者是在為了本丸賺錢,也自覺的不會去打擾。只不過沒有一次像這次一樣仿佛與世隔絕了一樣……以往多多少少還是會出來散散步的。不過反正他送完飯之後還要返回主屋的餐廳去和其他的刀劍男士一起用飯,所以也沒有停留的意思。
因而沒有多想,也沒有發現審神者的不對勁之處。
藥研在門口等了半天才聽見審神者踢著拖鞋的拖拖拉拉的腳步聲逐漸靠近。
都這個點了,審神者還沒著裝完畢嗎?他皺了皺眉。看來這段日子過得果然很松懈呀——要知道審神者以前可不是這樣的。
藥研倒也沒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好,畢竟審神者本來就算是自由職業,只要審神者過的快樂還能保證自己的健康狀況,隨便怎麼浪都沒問題。但畢竟也有段時間沒見審神者了,自閉就算了良好的的生活習慣也被改變了,這可不是一個好的征兆。
也有科學依據證明,每天保持健康的作息能讓人的精神也變得更加積極向上。
審神者並沒有說話,而是輕輕地打開了門,又從門縫中伸出了一只手,向上攤開著,顯然意思就是准備拿了飯就走。
藥研卻並沒有第一時間把飯盒遞到審神者的手上,而是沉穩地問:「大將,今天要一起用餐嗎?」
審神者沒有回答,手心依舊朝上。
藥研對於審神者突然變成難搞的家裡蹲這種情況也有些無措,只能保持耐心等待著,兩人僵持在了那裡,後來大概是審神者的手臂力量堅持不住了,他縮回了手,眼見著門就要被合上了,藥研急忙阻止了。
「大將。」藥研伸手攔住了審神者關門的動作,將手卡在了門縫的地方讓門無法完全合上。正常人在看到自己關門的動作快要夾到別人的手的時候都會十分驚慌地松手,最起碼也會有所遲疑,可偏偏審神者卻像是毫不在意一樣的依舊想關門。
他的手被夾在門與門框之間,頃刻之間周圍的皮膚就紅了一片,審神者的力氣並不大,但也絕對不小——畢竟十指連心,即使是審神者這個弱雞宅男的力氣也足以讓藥研感到鑽心的痛意,不用看也知道被門夾住的地方定然是一片青紫。
這絕不是平時的審神者會有的行為,他平時傻呵呵的,偶爾也會變得很嚴肅,但總體來說是一個善良的正常人……而且他那麼愛刀,更關愛他們這些小孩子外貌的短刀,是決計不會做出這種冷酷的行為的。
藥研原本還只是普通的擔心,現下的想法卻完全改變了——審神者身上肯定是發生了什麼事,他唯一的期望就是……一切不要發展到最糟糕的那種狀況。
如果他們能早點注意到審神者的異常就好了,這樣的話是不是就不會到這種地步了?他懊悔地想著。
藥研吃痛,但還是一使勁捏緊了門框,在骨頭也被夾斷之前一用勁掰開了門,把門縫撐到能讓他通行的地步,硬生生地擠了進去。
他和審神者都是用盡了全力,但審神者的力氣顯然是不如雖然外表是小孩子實際上卻身經百戰的藥研的,門一下子被打開後他因為慣性一屁股坐在地上,看著在視野中一下子變得高大的藥研還愣了一下。
藥研見到審神者之後也抿著嘴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畢竟他們剛剛才有那樣的互動。
他細心地打量著許久未見的審神者,明明每天光忠擔心他一個人吃飯量和種類太少了的話會吃的不盡興,飯也會專門加量,從每天收回的空食盒看,審神者應該也是全部都吃完了的,為什麼還消瘦了這麼多?是因為內心愁悶還是消化不良?
審神者的胳膊腿都比起原來的健康體態要瘦了不止一圈,就連骨骼的形狀都格外清晰,他的皮膚也變得十分蒼白,眼下是熬夜許久都不一定會產生的濃重青黑,即便審神者現在一句話都還沒有說出口,看到他的人也能知道他最近過的到底是什麼樣的日子。
想必……並不舒服。
就連眼中像征著生機的光芒都變得暗淡,倒是給人一種隨時都有可能駕鶴西去的感覺。
藥研看了,心裡頗有些不是滋味。大將為什麼不跟他說呢?
最後打破這種尷尬僵局的是審神者,他就像是完全不記得了自己剛剛的狠絕行徑,裝作無事又自然而然地問起了客套話:「是藥研啊,今天怎麼是你送飯?以往不都是光忠的嗎?」
審神者大概是許久沒有和別人說話了,就連聲音也變得有些沙啞,控制不好音調還導致某些音高的怪異。
既然審神者沒有提起,藥研也寧願是審神者剛剛沒有注意到他的手——這樣想才能讓他的心裡好受許多,他僵硬地笑了一下,把手上的飯盒遞給了審神者,回應道:「燭台切……今天准備多做點牡丹餅,抽不出空,就讓我來了。大將想吃嗎?」
他把自己以一種怪異方式垂下的受傷的手掩在了身後,但明眼人都能發現到不對勁,審神者卻完全沒有注意。
「牡丹餅啊……」審神者神情怪異,忍著笑意,顯然是也想起來了之前發生在本丸的一場鬧劇:「幸好切國去遠征了,不然又要被鶴丸迫害了。」
藥研沉默了一下,還是打斷了審神者的話:「山姥切的話,早在幾周前就回來了。」他又補充道:「而且現在鶴丸最喜歡迫害的是長谷部先生。」
審神者愣了一下:「幾周前……?啊,已經過去這麼久了嗎。」他似乎是想要露出個什麼表情,但面部肌肉已經變得僵硬而難以調動,最終只露出了個瘆人又可怖的表情,他干脆放棄,恢復成了面無表情後尷尬地感慨道:「這樣呀。」
本丸的事務雖然還是他來處理,卻大多數時候都是照搬原來的模子,他再也沒有像以前那樣認真的研究每一振刀的特性和擅長之處,合理的綜合大家的心情之類的因素來安排上班(劃掉)出陣與內番。
這也就導致最近是忙的刃一直忙,閑的刃一直閑,到最後那些休息的刃也看不下去了還會主動去幫忙。
「你快回去吧,該休息了。」審神者顯然也沒有客套的心情了,連掩飾都不想了,直接催促道。
藥研在看到了這樣的審神者之後又怎麼能放得下心呢?他依舊執拗地站在這裡,直視審神者的眼睛關切地問道:「大將最近是在做什麼?已經很久沒有離開天守閣了,大家都很想你,也很擔心你,商量著要來一起看你呢。」
審神者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面容猙獰了一瞬,喃喃自語:「一起來看我?不行,這可不行。」下一秒他又恢復正常——如果這也能被稱為正常的話——「我很好,不用擔心,快回去吧。」他急促地說,甚至直接上手推了起來。
藥研還真被推的往後一個踉蹌,剛反應過來准備衝進天守閣的時候,就看見大門在自己的面前被重重地摔上,藥研甚至還聽見了落鎖的聲音。
藥研回去餐廳之前還悄悄地繞去了手入室給自己的傷口稍微處理了一下才不至於那麼駭人——這裡實在是痛的人冒冷汗。也幸好他是習慣時時刻刻都帶著手套的類型,這樣回去了也不會被注意到。
等他抵達餐廳以後,所有刃都好奇地看著他,期待他的回答——藥研一去就去了這麼久,肯定是和審神者說上話了。
「大將的狀態很不好。」藥研最先說出了自己的結論:「我問過大將要不要出來和我們一起吃飯了,但是大將的反應……」他沉吟了一會,才猶豫地選擇了一個還算合適的詞彙道:「有些偏激。」
「偏激?」亂疑惑道。
「主上是……明確的表明不想出門的意願了嗎?」一期一振問。
藥研點了點頭:「是的……就連交談的意願都不強烈,我剛去就急著要趕我走。」
這樣說起來雖然會覺得有點好笑,但實際發生在身邊卻是一件很嚴肅的問題。
「已經到這種程度了嗎……」就連鶴丸也皺起了眉,覺得事情比想像中還要嚴重:「要不要向時之政府報告一下,安排現世的心理醫生過來看看?」
「啊,說起來,狐之助呢?」亂也突然想起來,問道。沒有狐之助的話,他們身為刀劍並沒有直接聯系時之政府的渠道。
鶴丸有點心虛的退開了,山姥切國廣面無表情道:「早就被鶴丸趕回去了吧。」
「……」
「那怎麼辦?」長谷部憂心忡忡地直接站了起來,來來回回地走著。
「還能怎麼辦?多關愛關愛主上?」亂無奈地回道:「要不我們之後輪流去送飯吧?看起來讓主君出來吃飯是不太可能的了。」
「我覺得應該從根源解決吧?先找出讓主上變成這樣的問題的關鍵。」一期一振提議道。
這倒也是,如果不找出根源,說不定審神者還會持續自閉下去。
到了這種時候,幾位刀劍男士就像是為自家孩子操心的老母親一樣憂愁——而在這件事情發生之前他們和審神者之間的相處模式可不是這樣,更像是值得信賴的伙伴和好友。
可惜不同本丸的刀劍們之間並沒有溝通聯系的方式,如果他們也有像審神者論壇一樣的聊天軟件,想必這個本丸的人一定會發布一個名為『孩子(劃掉)審神者突然變成家裡蹲了,錯在誰不重要,重點是該怎麼把他勸出來』的帖子。
可即便沒有這樣的刀劍論壇,光是這個本丸的刀劍就已經足以組成一個小型的討論會了。
主題:把審神者勸出天守閣大作戰
燭台切光忠端著牡丹餅出來,也毫無障礙地加入了談話:「雖說要找出關鍵,但主上連門都不讓我們進去,也不願意跟我們交流,要怎麼才能找到呢?即便是話都套不出來呀。雖然這樣說可能會很傷刃心,但是……他也許,不再像以前那樣毫無保留的信任我們了。」
一期一振:「……(心口扎了一刀)」
亂有些尷尬地自我安慰道:「往好裡想,主君只是不想交談,卻也不是沒有交談不是嗎?藥研好歹和他說上了幾句話呢。」
藥研卻毫不留情地打破了他的期望,敘述事實道:「實際上全程都在讓我回去,後面是直接把我推出門的。」
眾刃:驚!
沒有親眼見到那一幕的刀劍男士們實在是難以想像自家審神者竟然真的會這麼做,總是莫名的有點違和感。
鶴丸這個時候又躍躍欲試了,他的搞事之心也一直都沒有散過,又悄咪.咪地提議道:「套話是不可能了,那不就只能采用前一種方法了嗎?」
「前一種方法?」大和守安定重復了一遍。
「去主上的房間,看看他到底藏了什麼……!」鶴丸說。
不應該被贊同的提議在經歷了藥研去天守閣的這一番事之後變得格外有誘惑力,就算是之前反駁的十分果斷的一期一振這個時候都猶豫了起來,並沒有出聲而是選擇沉默——而眾所周知,沉默等於默認。
「可是……」壓切長谷部遲疑道。
「只是看看而已,又不亂動。」鶴丸慫恿道。他現在說出這番話也不完全是因為想搞事了,現在想要找出讓審神者性情大變的原因的唯一方法也只是這個了。
惡作劇之類的行為要有人欣賞有人為之發笑才有意思,如果大家都沉悶著臉,在這種時候還不合時宜的去捉弄人,在哪裡都討不了好,這也不是他想看見的——他本質上,其實也是向往生機與活力的類型。
真希望本丸快點恢復到原本的樣子……審神者也快點好起來。
長谷部最終還是搖了搖頭:「這樣並不合適,我們還是想想別的辦法吧。」
鶴丸無辜地聳聳肩,仍然坐在位子上沒有動彈,吃完飯的幾個刀男也陸陸續續的都離開了,只留下幾個刻意吃的很慢的,或者明明吃完了還留在這裡不動的。
吃完了卻還不走,又不聊天,有什麼居心在場的刃其實都明白。
等到所有人都用餐完畢,餐廳內卻還有四位刀劍男士留了下來,又過了一會兒才有人開口:「所以……什麼時候?」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大家卻都明白其意思,也靜靜地等待著有一個人先開口。
「來亂舞吧!」亂勾起了嘴角,笑著說。
「審神者全天都在天守閣,所以也沒有辦法選擇他不在的時候潛入……那就只能從作息時間上下手了?」清光說。
一期一振——對,最開始反對的一期一振居然也留了下來,幸好在場除了亂以外沒有其他粟田口的弟弟們,不然他作為兄長的威嚴恐怕要大打折扣了——點了點頭,聲音依然溫潤清和:「從主上吃飯的時間能和我們保持一致來看,應該整體作息和我們還是沒有太大偏差的,頂多就是醒的晚一點,睡的也晚一點。」
「之前藥研不是說主上的黑眼圈變得很濃重嗎?那應該是天天熬夜熬很久才會有的結果吧,我覺得主公很可能是凌晨才睡覺,我們的早飯其實是主公的夜宵,而中午吃的那頓其實是早餐……?」鶴丸也煞有其事地開始思考。
「那時間就差不多確定在早上六點到十二點?」清光問,省略了『潛入』兩個字讓他們的話題顯得正常一點。
一期一振抿了一下嘴,提出了另一個角度:「就這樣盲猜主上的作息實在是有太多不確定之處,換個角度想,我們也不必非要趁著主上睡著的時候去……?」
「不趁著主君睡著的時候去,豈不是很容易被發現?」亂提出異議。
清光倒是理解了一期一振的意思,解釋道:「是趁著送飯的時候去吧?主上無論如何都會離開自己的房間,到天守閣的門口去取光忠送來的飯,在那一段時間,主上是不會在自己的房間的,我們如果趁著這個時候潛入就是絕對安全的——如果送飯的那個人能多拖延一點時間,就更安全。」
亂恍然大悟。
「既然是這樣,時間就定為早上六點如何?」鶴丸總結道:「早上六點的天還並沒有完全亮,可以稍微掩蔽一點刃的行動,而且根據我們的推測,六點應該也是主公最困倦的時候,大腦轉不過彎的話,就算察覺到了不對勁也會自動忽略的。」
全票通過。
*
這就是他們現在出現在天守閣門外的理由。
最終幾人決定讓一期一振作為外賣員(劃掉)送飯員,畢竟如果是其他幾個並不支持他們計劃的刃,估計也不會配合他們拖延時間。
盡管誰都有隱秘的好奇心想要去看看讓主上變成現在這樣的根源,但總不可能所有人都去,最終得出這麼個結論也並不是一期一振自願的——
「我過去的話,即便出現了什麼意外也可以靈機應變……」一期一振含蓄地說。
「需要靈機應變的本就是最糟糕的情況了,而且你的機動……也反應不過來吧?」加州清光毫不客氣地翻了個白眼:「我當然要去了?在這裡除了亂以外,就是我的機動最高了吧?」
鶴丸也鼓起了包子臉:「不能光看機動呀,最擅長應變和逃跑的是我才對吧?我超有經驗的。」
畢竟眾所周知,太刀的機動……實在是不太行,也只能在大太刀面前得意一下了。
亂在這個時候也不想著幫自己哥哥了,而是給加州清光幫腔:「如果機動高,跑的就快,就根本不可能會有事啦,再要不然,按照偵查或者隱蔽來排也可以呀?」
反正他作為短刀,在這三個方面都很強勢。
兩振太刀沉默了。
反正無論比什麼,亂藤四郎和加州清光都會優勝——打擊防御之類的就不必比了,只是去主上的房間看看而已,又怎麼會需要打鬥呢——他們干脆就把矛頭指向了對方。
兩人的眼神變得十分銳利,直直地看向對方,額頭還不自覺的滲出汗水,順著下頷美好的弧線劃下——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是在爭論什麼重要的事情,把對方當作生死仇人一樣的看待。
「水色頭發看起來有些亮眼呢,第一個就會注意到了吧?」鶴丸率先開口攻擊道。
「白色也並不隱蔽吧?五十步笑百步罷了。」一期一振第一時間反駁道。
「主上臥室的牆是白色的。」鶴丸絲毫不退讓。
第一回合,一期一振,敗。
「你的機動是多少?」一期一振打算從時之政府給他們的能力擬定的數值上比較——盡管他們兩個都是太刀,很有可能數值一樣。
然而還真不一樣。
鶴丸在被問到這個問題的時候也繃緊了弦,仔細的回憶著曾經看到過的一期一振的數值——無果,他當時也沒怎麼在意,現在反倒是有些懊悔了。
「不如先說說你是多少?」鶴丸謹慎地問。
數值都是固定的,遮遮掩掩也沒有意義,一期一振回答的倒是很果斷:「30。」
鶴丸下一秒就露出喜色:「好巧,我是31!」
第二回合,一期一振,敗!
「順帶一提,我的隱蔽是26。」鶴丸得意洋洋地說。
亂和清光一臉微妙的看著他們菜雞互啄。
隱蔽25的一期一振:……
第三回合,一期一振,敗!三連敗!
所以他才被選為了送飯的那個倒霉兒。
他理了理自己的衣領,有些心虛地敲了敲門。
*
另一頭,鶴丸、清光兩刃已經蹲在了一邊。
亂借著自己的體型優勢提前爬上了天守閣旁正好栽種的一棵樹上,躲在樹葉中不仔細觀察的話也的確看不見她蜷著的身體。
等到她觀察到審神者似乎是離開臥室出現在廳內的時候,就對著自己的兩個同伴比劃了一下手勢,三人行動十分迅速地跳進了屋內,躡手躡腳地走到了審神者的臥室門外。
「這麼緊張還是在被審神者喚醒以後的頭一回呢。」鶴丸低聲說。
清光瞪了他一眼,壓低了聲音,口型卻十分誇張地道:「不要說話,小心被審神者發現了。」
而在他們講話的期間,亂的手已經放在了門把上——畢竟時間不多,他們一定要快,免得被審神者發現了……受罰都只是小事,審神者自身的情況就有可能變得更糟糕,如果徹底封閉自己的話,他們也沒辦法了。
亂剛扭動門把的時候卻聽見了不屬於他們三人的聲音——
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哎呀,一直悶在這個房間可真無聊……還臭臭的。」門內的女聲抱怨著,拖長了音顯得格外嬌俏:「雖然吃食還算不錯,但是真的好無聊呀。」
主上的門內怎麼會有女人?!幾人面面相覷,都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他們在意的並不是關於審神者很有可能談戀愛了的事情,而是……本丸是不允許外人出入的,即便是有人已經結婚,也需要在向時之政府遞交申請之後,經過漫長的審批才能獲得『進入許可』,而且全程都是被蒙蔽無法得知本丸坐標的。
審神者在之前都還沒有任何談戀愛的跡像,連個女朋友都沒有,更別說結婚了,怎麼家裡蹲還能蹲出個女人的?
莫名其妙出現的人……
能出現在本丸的人,除了時之政府的工作人員,就只有……時間溯行軍?!
不,時間溯行軍應該是沒有神智的怪物。
就在猶疑之際,他們聽見了身後傳來的緩慢的腳步聲,雖然並不強烈,一步一步卻好像是踏在他們的心上。
進退兩難的局面——如果打開門,就會和那個女人正面撞上,如果後退,又會被審神者看見……
雖然現在審神者還沒有上樓,但也快了。
鶴丸都有點後悔這次的冒險了,後果實在是太過嚴重。
「別愣在這了。」熟悉的清冷聲音響起。
臥室的門猛地被拉開了,動作卻足夠小心,才沒有發出任何能引起人注意的聲音。
是藥研。
藥研沒有再多說什麼,示意他們三刃進門,三刃即使還沒有反應過來,求生欲也迫使著他們立刻遵從了藥研的指令,藥研隨即關上了門,又打開了衣櫥,率先躲了進去。
也幸好時之政府對於天守閣的房間規劃面積很大,審神者的衣櫥也還算大,容下四個人雖然有些擠,但也不是什麼難事。
唯一讓亂感到疑惑的就是屋內並沒有其他人的存在。
那個發出聲音的女人是誰?怎麼一眨眼就消失了呢?
藥研剛剛也在裡面嗎?那個女人難道是在跟藥研說話嗎?藥研認識她嗎?如果認識的話為什麼之前在餐廳裡不說?
太多的疑問簡直快要把他的大腦塞爆,他也只能先按捺住自己的疑惑,盡量屏住呼吸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藥研為什麼剛剛不選擇直接跳窗呢?如果審神者打開衣櫥可怎麼辦……這個時候他才有些懊悔。
啪嗒,啪嗒,啪嗒。
吱呀。
審神者打開了門。
亂從衣櫥的縫隙中也隱隱約約看見了主君的身影。
「快睡吧。」女聲又憑空出現了,讓亂有些迷惑。
「好,我愛你。」審神者痴迷道。
亂朝著審神者面對的方向看了過去——剛好和一雙眼睛對上了視線。
她的眼睛很漂亮,是黑曜石般的色澤,眼尾微微上翹,睫毛一根一根十分分明又微微卷曲,五官也十分精致——無論從什麼角度看都無可挑剔。
「小孩子要多睡覺呀。」那雙眼睛的主人意有所指地說道。
他們之前之所以沒有看見『女人』的存在,蹲下來卻看見了……是因為那是一個美麗的女人頭。
他的瞳孔劇烈收縮,見到了這輩子見過的最令人驚奇又畏懼的景像。
一個人頭……在講話?!
「嗚!」亂沒忍住,即便很迅速地伸手捂住了嘴巴,還是難免發出了一聲驚恐地嗚咽。
審神者也沒有忽略這聲音,原本閉上的眼睛也突然睜開,猛地坐起了身子,懷疑地看了一眼四周,最終視線鎖定向了衣櫥的方向。
作者有話要說:
卑微,今天的女主還是沒有出現名字
單向溯行(三)
一期一振的場合。
在確定自己的兄弟們已經藏匿好了以後, 一期一振略顯局促地理了理衣領後敲了敲門。
手上的食盒在這個時候卻顯得比他的本體刀還要沉重,也許更多的是因為他現在的心情。
一想到他現在正在做的是欺騙審神者的事情, 一期一振的心中就湧起了強烈的愧疚心與負罪感。即便一直告訴自己這是為了找出審神者『病』的根源, 這是為了審神者好, 這種微妙而持久的罪惡感也沒有辦法消彌。
他沉重地嘆了口氣,恰好這個時候天守閣的門也打開了。
場景和燭台切光忠和藥研所描述的一模一樣, 天守閣只是打開了一條小縫,從縫中伸出了一雙蒼白而消瘦的手。
以前的審神者雖然不胖,但也絕對稱不上瘦,只能說是正常體型,但這只手……卻像是一雙老人的手, 過於消瘦以至於骨節的部分格外突出, 就連皮膚也少了膠原蛋白,像是皺巴巴的皮勉強覆蓋住了手部的肌肉。
一期一振本來並不是多麼感性的人, 看到這一幕也覺得五味陳雜。在他們看不到的地方,審神者究竟經歷了什麼,又……怎麼會變成這樣呢?
如果非要打個比方,他現在的心情大概就是看到自己養了多年的崽去外地上學一趟, 結果放假回家的時候卻瘦的脫了形。
「主上,我能和您談談嗎?」一期一振盡量以和緩的語氣說道,使得他本就溫潤如玉的聲音更加悅耳又優雅。
審神者的手僵了一下,過了片刻他才低聲說:「怎麼又換人了?以後就還是由光忠來送飯吧。」避開了一期一振的問題並沒有回答。
還是光忠好,送飯的時候不會又想強闖又想和他嘮嗑,老老實實的送完飯就走的工具人才比較合他心意。
他們可真煩啊。審神者心想。
而在幾周之前, 審神者還把這些『討厭又煩人的刀』當成自己此生最重要的存在,是家人,是摯友。
一期一振聽到這樣明顯的嫌棄之後也僵了一下,眼中有著不易察覺的失落,又道:「主上,我們……我許久未曾見到您了。」
審神者不鹹不淡地應了一聲:「哦。」
按理說和審神者說了幾句話之後他也該走了,有些事情不能強求,還不如每天和審神者嘮嗑幾句,表達一下思念,這樣慢慢的溫水煮青蛙,但一期一振的身上還負有同伴們交與他的責任——盡量的拖延時間。
他只能又僵硬地繼續尬聊道:「其實我也還沒吃飯,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榮幸……」
「沒有。」審神者果斷地答道:「快把食盒給我吧,她還在等……」說到後半句的時候,審神者突然住嘴。
一期一振不動聲色地往靠近天守閣的樹的方向瞥了一眼,並沒有看見人,大概是他們三人已經成功的進入天守閣了,標記還沒有取下來,大概是還沒出來……那他就還不能放主公回去。
只能采用最下策了。
一期一振打算強行打開門,不請而入的強行陪著審神者吃飯,雖然可能會被主上厭棄……不,他現在已經被厭棄了。
剛把手伸到縫中想要借著大力打開時,一掰開卻聽見『叮』的一聲,是一直垂下的鏈條被繃直了,如果他還想繼續開門,要麼就是從內部取下鏈條,要麼就是直接用蠻力開門把裝著鏈條的部分直接扯下來。
一期一振倒也不是做不到,但如果真的做到了,恐怕明天來就會發現審神者門都不開,直接把門釘死了,在門上挖一個送飯窗口了。
……因為顯然,在前一天,天守閣的大門還是沒有安裝鏈條這種防盜措施的。
審神者借著這條縫奪走了一期一振另一只手上的飯盒,一期一振也任由他拿走,下一秒卻看見審神者重重地准備關門,幸好他反應及時才不至於被夾住手,但迅速甩上的門也帶來了一陣風,門板距離一期一振的鼻尖只有幾釐米那麼近。
他能聽見審神者的腳步聲漸行漸遠,大概是准備回到臥室了,希望鶴丸、清光和亂在這個時候已經成功逃脫了,最好有點什麼發現。他已經盡自己所能拖延時間了,只可惜……主上並不配合,甚至連多和他講一句話都不願意。
主上……變化真的好大啊。
不僅僅是自己身體的變化,還有對待他們的態度。不再溫柔和善,而像是面對什麼惹人厭的害蟲一樣避之唯恐不及。
他也知道自己這樣的行為是錯誤的,但實在是沒有其他辦法了,他們不能再任由審神者這樣下去了。
如果本丸的時空穿梭器能夠讓他們回到幾周之前就好了……一期一振難得產生了不切實際且很危險的想法。隨機搖了搖腦袋打消掉了這個念頭。
時空穿梭器可不能因為私欲而濫用,更別說是為了改變歷史,即便是幾分鐘以前的歷史也是歷史,萬一產生了什麼蝴蝶效應,哭都來不及。只要他們不想招來時間溯行軍,就絕對不能做這種危險的事情。
如果是審神者知道了他的念頭,大概會不顧及臉面的痛罵一頓吧?
……啊,不對,現在的審神者……大概已經不會在意了。
他想起了在得知今天的送飯人選是他之後,突然在晚上找到他的藥研,說了一些意義不明的話。
「一期哥明天去給大將送飯嗎?」藥研問。
一期一振點了點頭,以為藥研是有什麼話想讓他捎給審神者。
「一期哥……」藥研顯得有些猶豫,但還是堅定道:「大將已經不再是原來的那個大將了,你一定要小心,還有……不要把手伸到門縫裡。」
一期一振當時心中已經有了不詳的預感,也知道藥研絕對隱瞞了什麼,但還是反問道:「是什麼意思?」
「大將已經不會再對我們心軟了。」
*
潛行三加一的場合。
到底是他瘋了還是這個世界瘋了?!亂藤四郎在那一刻精神都渙散了,卻還是死死地盯著那一雙眼睛。
他並不是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是存在神秘側的——甚至他自己身為刀劍付喪神也是神秘側的一員。可這也不代表他能心安理得的接受一個會說話的人頭!
就算那個女人的人頭長得再怎麼好看,在這種驚悚的環境下恐怕也沒有人有心情欣賞了,亂甚至來不及看和自己一同躲在這個衣櫥裡的其他刃的反應,一動不動地僵在那裡,就連呼吸聲都弱不可聞。
他看著突然坐起身的審神者,心中一陣懊喪,如果他控制住自己就好了……現在被審神者注意到了房間裡別的聲音,看這幅樣子很有可能會來檢查衣櫥,到了那個時候,不僅僅是亂,鶴丸、清光和藥研也會因為他的過錯而被迫暴露。
都是他的錯。他沮喪地想。在主君還沒有過來之前,有沒有什麼可以彌補的方法?
可即便調動了全部的腦細胞,他也沒有想出一個能夠兩全的方式。那……不如犧牲了他,至少要讓其他刃不被發現!亂下定了決心,眼神也變得堅毅。
他打算在審神者靠近的時候猛地從衣櫃裡跳出去,把審神者推在塌上頭朝下,其他刃也可以從這個時候跳出窗外跑出天守閣。
……一切本來不應該是這樣子的。
亂有些哀傷地想。原本他們和審神者之間的相處是多麼快樂呀,現在卻因為偷闖入房間這種小事而膽戰心驚,只覺得走到了絕境,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被抓到以後就要當場被處刑獻祭呢。
……雖然看審神者這幅收集人頭,還和人頭講話的樣子,指不定還真的在搞什麼歪門邪道的東西。
也難怪時之政府沒有發現本丸多出來的人,原本她根本算不上人,只是個人頭而已。
而已???
藥研和那個人頭之間的關系也匪夷所思,也不知道這個會說話的女人頭會不會暴露出他們的存在……如果她說出來的話,一切不都完了嗎?
亂深吸了一口氣,凝神觀察著審神者的動靜,准備等他一靠近就拉開衣櫥跳出去——幸好她是剛好在衣櫥的邊緣。
審神者卻只是眯著眼睛看了半天衣櫥之後才嘟囔一句:「啊,才六點多啊。」就又轉過頭,狂熱地捧起人頭,放在自己的膝上,虔誠地問:「我的女神,我的繆斯,您有什麼吩咐嗎?」
女人漫不經心地瞥了他一眼,毫不掩飾地翻了個白眼道:「這幅不修邊幅的樣子真惹人厭,味道也好難聞,我不想看見你了,你快離開我的屋子。」
我的屋子?天守閣明明是時之政府給審神者安排的住所。亂暗自吐槽。
不對,現在更應該注意的是……他似乎逃過一劫了?原來審神者剛剛並不是在看他,而是在看衣櫥上掛著的鐘,又因為眼睛最近有點近視所以才需要眯著眼睛看半天……審神者大概把亂驚呼時發出的聲音誤以為是富江的聲音了。
畢竟他以為整個房間也只有他和富江兩個人。
「可是,我不能離開您呀!」審神者痛哭流涕道:「一想到要離開您,我就心如刀絞。」
他手上的力氣也情不自禁加大了,女人尖叫地抱怨道:「快松手!你抓的我頭發好疼!」
審神者立刻放開了手,細心地把被褥疊了起來,又把女人頭放在了被褥的最高處起到了一個軟墊的作用,審神者自己則是虔誠地跪伏在她的面前,祈求著:「請讓我留下吧!」
清光看的心中頗不是滋味,恨不得立刻跳出去把這個人頭暴打一頓。他們敬愛的主人竟然被別的人這麼對待……這明明是主上的天守閣,她為什麼要那樣對待主上?主上又為什麼會這麼卑微?
女人的語氣總算是變得和緩了一些:「你好歹要去打理一下你自己呀,這樣子真是太醜了,根本配不上我。」
審神者點頭的速度就如同小雞啄米,連連回道:「是,是!我這就去……萬屋,對,我要去萬屋。」
審神者的行動也十分迅速,拿出了自己之前一直存著沒舍得花,准備將來給本丸的刀劍們一人配一個金色品質的刀裝的錢,一股腦地塞進了特意選擇的大背包裡,還細心地往包裡墊了柔軟的小墊子,剛准備抱起女人的頭時,就聽見她震驚道:「我說,你不會打算把我放進去吧?」
審神者一聽見她說話,就不自覺地畏縮了一點。
「帶著我在路上顛簸,你可真能想啊,這就是你的愛嗎?」女人傲慢地說:「別煩我了,你快點走,我要休息了。」
審神者即便很不情願,但也還是走了——速度極快,大概是想要快點收拾完了回來見她。
躲在衣櫥中的幾人這時候就尷尬了,審神者走了,而且還是去萬屋,沒有小半天是不可能回來的,按理說這才是最好的時機,他們也應該離開這個狹小又擁擠的衣櫥了……可是一出去就要面對那個女人頭。
即便是平時最活躍的鶴丸這個時候也安靜如雞。
清光看了一眼鶴丸,鶴丸看向亂,亂又扯了扯藥研,藥研面無表情地回視。
「你怎麼也來了?」亂用氣音小聲地問。
藥研氣定神閑道:「我也沒說不來啊,而且我來的比你們早一點。」
「那你之前……」亂還想問他之前在門口聽見的事情,想問問是不是藥研在和那個女人頭說話的時候,卻聽見了一個突兀的聲音:「你們都不覺得擠嗎?」
他剛准備回一句『小聲點,不然就要被女人頭聽見了』,才意識到這句話是由女聲說出的。
再掩飾也沒有意義,亂小心翼翼地打開了衣櫥,剛踏一步就因為蜷縮太久腿麻了而沒能支撐住自己的身體,摔在了床上。
「大大咧咧的真不像個女人。」女人頭嘲諷道。
如果是真的女孩子,被一個人頭嘲諷了肯定會羞憤至極,但亂倒是沒什麼心理障礙,更何況他穿的也是裙褲,他因為審神者的緣故對於這個女人頭十分不喜,眉頭微蹙杠了一句:「我本來就是男孩子呀。」
雖然我長頭發大眼睛瓜子臉,還穿著小短裙和黑色高筒襪,怎麼看都是隨時都能上打歌舞台的偶像,但是我是男孩子呀.jpg
女人頭的臉上也難掩詫異,愣在了原地。
「你是誰?你怎麼會出現在主君的房間的?」亂雙手環胸質疑道。
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什麼捉奸現場。
在得知他其實是男孩子以後,女人的表情倒是沒有剛剛那麼咄咄逼人了,看了一眼緊隨著亂走出來的幾人,眼中閃過一絲驚艷的光芒,聲音也變得柔軟了許多:「你們又是誰?明明先闖進來的是你們吧?」
幾位刀劍男士對視了一眼,還沒等他們互相傳遞完信息,本就不是和他們一路來的藥研最先開口:「我們是審神者大人喚醒的刀劍付喪神,我是藥研藤四郎,雖是這樣一個名字,我和其他兄弟們不同,是在戰場上長大的。」
加州清光、鶴丸國永、亂藤四郎在聽到了這熟悉的一段話後也下意識地接上了自己
富江——也就是這個女人頭的本體——之前倒是的確和這個冷靜自持的小男孩打過交道,但也沒想到他們的身份竟然並非普通人類。付喪神啊……
這倒也是件好事。
富江眼睛一轉,嘴角微微勾起:「我的話……也算是付喪神呀。」
在場眾刃:???我讀書少你不要驢我!
哪有付喪神只有一個頭的?還是說刀被毀得只剩下個刀柄了?
富江用眼神示意他們看向審神者珍而重之放在枕邊的那把太刀,他們意外的發現……這把太刀還挺有點眼熟的?
黑色的太刀和紅色的鋒刃,上面還有突刺的刀紋……這就是當初亂和壓切長谷部從戰場撿回來的太刀!
這不會是把妖刀吧?所有刃心中的想法在這個時刻達到了統一。
如果真的是因為這把刀控制了審神者或者吸了精氣,發現了這把刀並撿回去的亂恐怕要愧疚至死。
「審……審神者能提供給我的靈力實在是太少了,我又實在想要出來,所以現在化形還不成功。」她睜著眼睛說瞎話也絲毫不愧疚,還隱隱有責怪的意思。
「那你為什麼要那麼對待主上?」清光可沒有那麼傻,她說什麼信什麼,但也沒有第一時間反駁,而是問起自己最關心的問題:「主上變成現在這幅模樣,和你也脫不了干系吧。」
富江一貫是會演戲的,在世界重啟以前的現代就已經精通挑撥離間之術了,當著人的面耀武揚威,下一秒就能在背地裡對另一個人小鳥依人,還順便能哭訴一兩句自己被欺負了之類的,這一戰術她一直活用也從未忘卻,自然而然地就說:「他對我的態度太奇怪了不是嗎?我只是一把想要為主人效力的刀而已,他卻……」富江露出了嫌惡的表情——這一點倒並不是裝的。
最開始富江還是很喜歡審神者的,審神者也是在她被童磨傷了心之後的第二春,哪知道原本長得還挺帥的審神者現在越變越窩囊。
她倒是也一點沒想到根源其實是自己。
「這誰能受得住呀?也不是我想那樣跟他說話的,他喜歡呀。」富江委屈巴巴地說。
眾刃:……
即便心裡還是偏向自家審神者的,但如果把審神者深愛著的對像——也就是富江,替換成自己,光是想像一下那種畫面就覺得雞皮疙瘩都要掉下來了,惡心也就算了還有點瘆人。
審神者在情感上難道真的有這種……傾向?即便他們沒有完全相信富江的話,心中也忍不住猜測著。
「等我的身體也完全長……具現化出來了以後,我就去找你們玩。」富江眨了眨眼睛,笑著說,忽而眼睫又低垂,眼神略顯黯淡地道:「如果……審神者願意讓我離開這個房間的話。真是好笑呀,明明是神兵利器,最終的結局卻不是被供在佛堂就是被藏在閣內。」
後面那句話聽起來著實讓人覺得有些心酸,但也只是這樣的程度了。雖然依照他們剛剛在衣櫥裡所看到的場景,審神者還真有可能做出這種事……
鶴丸倒是能稍微理解她的惆悵,畢竟他自己也深有體會,明明是用作斬殺的刀,卻總是被當作戰利品、陪葬,又或者是在神社中被供奉,哪一個都並不是他真正期待的。
作為刀……還是想要上戰場啊。
想要感受自己的利刃劃過敵人的身體,連帶出一串血珠濺灑在地,想要用自己最堅硬的軀體擋在主人的面前奮勇殺敵,想要作為一柄刀成為世界上最精妙的劍術的承載體,與主人共同分享這一榮光。
他……是刀呀,不是什麼藝術品。
盡管鶴丸其實完全想錯了方向,畢竟富江所謂的付喪神之說都是胡扯的,但總歸是讓他多了點共鳴。
「到了那時候,我會來找你玩的。」他承諾道。
富江的眼中閃著淚花,作出了十分感動的樣子。
「等等,話題不要扯遠了啊,我們又不關心你和主上之間的感情糾葛。」清光無情地打斷了他們倆之間的『惺惺相惜』,問:「我仔細回想了一下,如果你真的是這柄刀的付喪神,你叫什麼名字?」
富江沉默了一下。
她倒是並不介意直接說起自己的真名,但現在站在她面前的全都是神秘側的刀劍付喪神,也許能力並不神通廣大,在刀劍方面卻應該是有一定造詣的。
名字是具有魔力的,她自身的魔力有,不死斬……也有。如果她說了假名,恐怕登時就會被發現名字與不死斬的本體並不配套吧。
「拜淚。」她最終還是說出了不死斬的名字,想了想如果自己被稱呼為拜淚,又覺得雞皮疙瘩要起來了,補充了一句:「富江。」
這麼說倒也沒有錯?她又沒有說自己叫拜淚富江,而是停頓了一下的,鑽了規則的空子。
不死斬的本命並不是不死斬,至少這柄紅色的不死斬的名字是『拜淚』,意為拜領龍淚,同時『拜』這個字也有與什麼締結關系的意思,淚……自然指的是能帶來不死之力的櫻龍之淚。只是因為它能夠斬斷不死,所以才會被統稱為不死斬。
這些典故富江至今仍然記得,在說出這個名字的時候也仿佛受到了某種召喚,接受了某種聯系。
清光並沒有想太多,只是疑惑地問道:「刀匠的名字……聽起來像是女性?真是罕見,倒也難怪你會以女性付喪神的形態降世了。」正常的日本刀刀名都是以稱號加上刀匠的名字,像她這樣的倒也不算罕見。
「我仔細回憶了一下,主上就是在得到你之後,狀況才變得越來越糟糕……」清光眯了眯眼睛,問:「你,不會是什麼能吸人精氣的妖刀吧?」
不對,要相信她是妖刀還不如相信她是妖怪……至少這樣聽起來更合理一點。
富江知道如果沒有辦法洗脫這種『罪名』,恐怕她在這些帥哥和帥氣小弟弟心中的印像會一落千丈,考慮到刀劍付喪神大概都是這種程度的帥哥,她還是忍住了自己的暴脾氣,無辜地道:「這與我又有什麼關系呢?」
「也許他的確是因為太過愛我才會變成這樣……可是無論怎麼想,都與我無關吧?我也的確給予了他回應,也嘗試過冷遇他,無論哪種方式都會讓他變得更狂熱,就算是我也沒有辦法了呀。」富江眨了好幾下眼睛,眼角也沁出了淚水——卻並不是因為她在演戲,而是單純的因為她的眼睫毛掉進眼睛裡了。
可惡,如果有手就好了,這個時候還能揉一揉。她雙眼紅紅地想著。
只是從一滴血長成現在的樣子已經算是很快很不錯了,還要多虧審神者用他的靈力溫養她的血肉——啊,這麼一想,說她吸人精氣倒也沒什麼不對?畢竟靈力源於生命,靈力長期枯竭和使用過度的結果也的確會讓人精神不振。
以前也不是沒有被人殺過,但好歹都會留下屍塊,沒有一次像現在這麼絕,居然只有一滴血幸存。
更可笑的是用來斬殺她的不死斬還是她親口告訴的童磨它的位置。
一想到這裡,富江就恨得牙癢癢,一直以來只有她當二五仔的份,沒看隔壁無慘有多慘,事到如今居然她也被人從背後捅刀了——虧她還想著他有點意思,對她也的確很好,打算想讓他供著自己,等玩膩了再踹或者背著他勾搭其他人呢!
算了,舊的不去新的不來,現在這地方的帥哥質量比上個世界還要好,看穿著應該也還算有錢(這你就錯了,他們其實都是窮光蛋),倒也還算不錯。
其他刃聽見了富江這一番話,有心想要反駁什麼,卻也的確無話可說,最終只能干巴巴地擠出一句話:「所以你的意思是……」
「都是大將一廂情願?」藥研接上了下半句話,盯著她問道。
富江當然是毫無負擔地回答「是」了。
藥研不知道出於什麼心理微微松了口氣,所幸並沒有被其他刃注意到。
鶴丸在屋內來來回回踱步,其他刃也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並沒有開口。鶴丸突然停下了腳步,難得神情嚴肅地說:「我們必須把拜淚小姐和主上分開才行。」
乍一聽到自己被稱呼為『拜淚小姐』,富江還愣了一下,連忙插話道:「叫我富江吧?」
他們倒是對此不太在乎,有些刀對於別人對自己的稱呼就是有特殊的偏好,比如燭台切光忠就喜歡別人喊他光忠,壓切長谷部也喜歡別人喊他長谷部,山姥切國廣卻根本不喜歡別人喊他的名字……
藥研的手指動了動,心中頗有些不是滋味。
她的名字……現在再也不是他一個人知道的秘密了。
藥研點了點頭表示贊同,亂有些遲疑地問道:「可是主公甚至都不願意和我們交談,更不願意讓我們看到富江小姐……要怎麼才能把他們分開呢?」
鶴丸輕描淡寫道:「還能怎麼辦?」
盡管他並沒有明說,大家也都明白了。畢竟來到這裡的人……本身也並不是通過正常渠道,經過審神者允許之後從大門進來的,而是偷偷潛入的天守閣。
就如同他們潛入天守閣是因為『迫不得已』,想要把拜淚小姐和如痴如狂地迷戀她的審神者分開,也只有那一個『迫不得已』的方法。
光是想到這個可能性,就讓人情不自禁吞咽了一下口水。
他們最開始來審神者房間可是只想看看不動手的,可沒想到……還要偷走他最珍貴的寶物呀。
如果真的要帶走她……由誰來『保管』?
「我……」藥研剛開口,就被鶴丸打斷:「藥研和亂先排除吧?粟田口的刀劍實在是太多了,容易引發事端,清光……」
「我就不了,我這邊也不太方便。」清光說。
鶴丸隱隱地松了口氣,清光能主動退出就再好不過了,他的笑容又回到了臉上:「那就由我先藏好富江小姐啦,反正我現在也是一個人住。」
盡管大家心裡也覺得這不太合適,卻還是默認了。
也沒有別的方法了。
富江眼睜睜地看著他們討論完並決定了她的去向,卻也一直沒有吱聲——能離開這個老是不通風的小房間當然是好的,而且天天醒來都能看見那麼養眼的帥哥,唯一讓她覺得有些可惜的是審神者的靈力。
如果沒有審神者每日為她灌輸靈力,她想要長出身體還不知道要花費多久時間。
這實在是讓人難以抉擇。
「富江小姐覺得可以嗎?」鶴丸轉過頭問她的意見道:「如果你不願意就算啦。」
富江當然是很願意離開的,而且審神者的精神狀況變得越來越差,也……越來越像以前那些叫著要殺了她的男人們,但她最終還是嘆了口氣,故作憂愁道:「等等吧……再過一周,如果他還沒有把我介紹給你們,就來救我,好嗎?」
幾人沒有異議。
這下離開天守閣倒是不必像之前那麼復雜了,反正審神者也被富江支了出去,他們干脆直接從大門離開了。
「……說起來,主君早上是不是本來打算補覺的?」亂突然想起來了早上那驚心動魄的一幕,說道。
清光也想了起來,遲疑道:「好像是的……畢竟都躺下去了。」
「那直接被富江小姐支出去了……幸好主上先吃了早飯的,應該不會走到一半暈過去……吧?」鶴丸道。
審神者真的好苦澀一男的,通宵了一晚上覺都沒來得及補,就被急急忙忙找了個一點都不用心的理由打發了出去,原因還是他迷戀的女人想背著他在他的房間裡和別的幾個他的手下聊天說他壞話……
正在他們討論著的時候,突然一句悅耳的男音加入了對話:「富江……是誰?」
清光和藥研都頓住了,鶴丸和亂雖然還因為慣性在機械地往前走,卻開始同手同腳了。
他們轉過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發現是臉色變得十分紅潤的一期一振。
他大概是一直在陽光下曬了幾個小時,所以才會面色潮紅,盡管本丸的陽光並不算是真正的陽光,但也模擬的十分真實。
頓時,三人都想了起來當初和一期一振的約定。
在一期一振給主公送飯期間,他們三人就潛入,離開後來到這裡和一期一振會合……
顯然,沒有一個人想起來了。
「藥研也在這裡?」一期一振挑了挑眉,即便他脾氣一直很好,大太陽底下站了這麼久也難免會有些低氣壓。
「一期哥!我們發現了主君變得奇奇怪怪的秘密!」亂因為自身心虛,急忙開口岔開了這個話題,可剛開口後就後悔了——富江小姐的事也是最好不要告訴別人,就算那個人是一期哥,畢竟本丸就這麼小一點,這個人告訴一下,那個人告訴一下,到最後整個本丸的人都知道了。
原本應該告訴一期哥他們什麼都沒發現的,雖然這樣瞞著一期哥很不好……
「嗯?」一期一振歪了歪頭。
「嗯……就是,主君他,談戀愛了。」亂絞盡腦汁地想要把富江小姐摘出去,卻發現無論怎麼說都沒辦法避開——畢竟審神者是住在本丸的,如果要談戀愛,又能找誰呢?
「談戀愛?!」一期一振這時候倒是顯得有些詫異了,他倒是一點也沒有懷疑亂的話,問起了詳細:「可是談戀愛……為什麼要這麼遮遮掩掩的?總不至於是愛上了別人家本丸的刀劍吧?」
一期一振的猜測倒是夠好笑,鶴丸聽著聽著沒忍住噴笑出聲,捂著肚子一抽一抽,一期一振本來也只是舉個例子,沒把它當真,看到鶴丸這樣的反應也有些無奈。
……不過他說的倒也有一半對吧,比如的確是愛上了刀劍之類的?清光心想。
亂在這個時候已經有點結巴了,所幸鶴丸笑夠了就直起身一本正經地說:「主上最近沉迷網戀。」
「網戀?」一期一振重復。
「對啊,所以他才整天家裡蹲,就是因為黏黏糊糊不想離開電腦嘛。」鶴丸強忍著笑意,所幸他剛剛笑過一通,所以現在眼角潮濕眼尾潮紅也沒有被看出端倪。
一期一振對鶴丸的話半信半疑,但是看到弟弟們也沒有反駁後還是選擇了相信:「沒想到審神者談戀愛以後變化這麼大……」
「就是就是。」亂使勁點頭。
「真好奇對方是什麼樣的人呀。」一期一振感慨道。
「主上的網戀對像是一位十分貌美的女士。」鶴丸說。
氣氛突然又僵硬了一下,這次露餡的倒是鶴丸。
「你……見到她的照片了?」一期一振猶豫地問道。也幸好他沒有猜到更多。
鶴丸裝作無事發生,自然地點頭:「就放在床邊。」
雖然放在床邊的其實並不是照片,而是一個貨真價實的人頭。
一期一振點了點頭:「這樣呀,所以富江就是那位小姐的名字嗎?」
沒想到剛剛一期一振只聽到了一遍就記住了,他們還是點了點頭承認,又叮囑道:「這件事還是不要告訴別人了,畢竟是主上自己的感情矛盾。」
一期一振贊同。
事情沒有發展到最糟糕的那一步就好,不過戀愛能把主上改變成這副模樣,感覺他們之間的戀愛關系……是不是也不太健康?
他這把刀當然是不懂的。
「富江這個名字可真是少見呀,我隱約記得在當初還在豐臣秀吉閣下手中的時候,似乎曾經有幸目睹那位同樣名為富江小姐的光彩。」一期一振難得地說起了自己的回憶。
實際上他的記憶也大多都遺失了,那個時候的回憶都隨著大阪城一起燒毀了,但說到關鍵字的時候總歸還是會回想起一兩個畫面。
「誒?」亂好奇地問。
「似乎是一位黑發黑眼的纖細美人,留著齊劉海,左眼下有一顆黑色的淚痣。」他不確定地說:「是一位傲慢卻有致命吸引力的公主……?抱歉,我實在是不記得了。」
這些信息也已經足夠了。
亂楞了一下,回過神才覺得手腳冰涼。
不管是不是巧合,一期哥所說的那個人的特征都和他們所看到的富江一模一樣,包括那顆左眼下小小的黑痣,和傲慢的性格與不可否認的魅力……
可是一期哥還在前主手上時是在戰國時期呀!
世界上……真的有那麼多巧合嗎?
「亂,你之前和長谷部去……的時候,是什麼時代的合戰場?」藥研也想到了什麼,問道。並沒有說清,但在場除了一期一振也都明白他問的是什麼。
亂心亂如麻,但還是回應道:「是大正時期。」
這柄刀是他發現的,如果主君真的出了事……
他不如自行跳入刀解池算了。
單向溯行(四)
大正時期……可以說是很久遠了。
至少相對於他們現在所處的2206年, 也有將近三百年的時間了。
付喪神原本是指器物放置不理100年,吸收天地精華、積聚怨念或感受佛性、靈力而得到靈魂化成的妖怪。*但實際上付喪神, 尤其是刀劍付喪神並不是那麼容易形成的, 不然恐怕漫天都是妖怪了, 哪怕是腳邊的一粒殘余百年的塵土都能成為妖怪——實際上並不是這樣。
想要成為付喪神,除了存在的時間夠久以外, 還要吸收別人灌輸於其的『信念』,輔之以強大的靈力又或者是別的什麼力量,這也是總有人以身祭劍的原因。
單單能讓刀劍產生付喪神還不夠,還需要將其喚醒,如此才能真正的脫離『刀劍』的形體, 以人形出現, 而這個時候又需要投注大量的靈力。會使用靈力的人類畢竟只是少數,如果讓刀劍自行吸收散逸在空氣中的靈力倒也無不可, 卻有些太慢了——這需要花費的時間可就不止短短百年了。
他們這些隸屬於時之政府的刀劍男士全部都是由時之政府想辦法喚醒的,身上集聚的並不是單個人的靈力,而是許多人持之以恆的奉獻,配合著未來科技才達成這樣的結果。
但如果一期一振記憶中的那個影像真的是富江本人, 也就是說她還在戰國時期就已經化形了。鍛造的時間想必也是在更久以前。
那她所謂的『喚醒了但是靈力不充裕所以還不能完全化形』又是怎麼一回事?是被重鍛了?還是……他們被欺騙了?
……大概是他多想了吧?不可能這麼巧合的。亂有些艱難地安慰自己。
黑發黑眼本來對於亞洲人來說就是很平常的標志,反倒是發色瞳色不同的人才會顯得比較特別,通常也會有特別的成就,淚痣……長著淚痣的人多了去了,性格不好的人也不算少見,這幾個元素組合在一起隨便在大街上都能撈到許多。
只是他有點神經敏感了。他終於說服了自己, 心態也變得平和了許多。
「怎麼突然臉色這麼差?」一期一振疑惑又擔憂地看著他:「是因為我說的那位姬君嗎?」
亂勉強地笑了笑,回答:「沒事,一期哥,就只是有點好奇。」
至於一期一振在形容富江時所說的『公主』、『姬君』,都被大家自然而然的忽略了,通常給一位姑娘加上這樣的後綴,也不一定對方就真的是什麼皇室成員,只是這樣喊人會顯得更禮貌,也更尊重對方罷了,而一期一振又恰好是這樣的刃。
誰能想到他所說的富江的的確確就是一位姬君呢?
如果真的是刀劍的付喪神,是無法,也沒有可能成為一位公主的。
除非……她在說謊。
*
時間流逝,很快就到了一周後。
這一段時間,幾人也的確保守了秘密,不曾對其他刀劍說出一字半句,即便是一期一振也真的以為審神者最近是在網戀。在大家輪著給審神者送飯的時候——雖然審神者要求光忠來送,但大家總是以各種諸如『光忠今天腿摔了』『光忠突然肚子疼』『光忠去遠征了』之類的理由搪塞審神者——審神者的心情似乎也變得好了很多,每天臉上都洋溢著笑容——盡管並不是對著刀劍們,甚至現在還會提前在門口等候著他們送飯來——雖然其實是為了讓他們不要進天守閣。
總而言之,一切都仿佛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可只有去過天守閣的幾位刀劍男士知道,這都只是假像。審神者並沒有變好,或者說……是變得更狂熱了。
對於審神者心情變好這件事,其他人也許不明所以,只覺得是他們現在天天都會在送飯的時候跟審神者交流兩句,讓審神者不再像之前那麼封閉了的功勞。
其實並不是。
「是因為富江小姐的身體在恢復吧。」藥研說。
藥研、鶴丸、亂、清光四刃又趁著半夜,借著『起夜上廁所』之名湊在了一起討論,畢竟一周時間已到,他們也該更新一下計劃了。
「要去嗎?」亂顯得有些猶豫不定。
他既覺得審神者現在似乎真的有些好轉,又覺得……當初答應了富江小姐的事情,不能食言,而且一直讓她被禁錮在天守閣也太可憐了。
「先問問主上吧……看看主上的意願如何。」清光蓋棺定論:「為什麼主上不能直接帶她出來呢?」他情不自禁用有點抱怨的語氣感慨道。
『偷』總歸是不好的,是下下策,如果主上願意主動把富江小姐帶出來,介紹給他們認識就好了。
真是無法理解,明明他們作為主上的刀,在得知主上有戀人之後也只會替他感到高興,亂和長谷部更是會因為自己算是個隱形『紅娘』而興奮,可主上偏偏不通過正常途徑把富江介紹給他們,偏要自己私藏起來,而且這份愛還變得越來越扭曲……都不知道該說是誰的錯了。
「啊……不會是因為那個吧!」亂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一樣的恍然大悟。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在了他的身上,連鶴丸也好奇地問了一句:「什麼?你這就知道了?」
亂只是單純的聯想到了以前看過的審神者給他們短刀買的漫畫,沒想到大家都這麼一副嚴陣以待的樣子,讓他有些心虛,但還是硬著頭皮道:「就是……那個呀,fate zero裡,不也是發生過阿其波盧德家的master肯尼斯在召喚出了lancer迪盧木多之後,自己的未婚妻卻愛上了更英俊的迪盧木多嗎。」
清光對漫畫沒什麼興趣,藥研也沒有看過,但光聽他的描述就能知道大概了,一臉荒唐地道:「主上這是怕富江小姐……愛上我們?」
鶴丸倒是因為興趣廣泛而去翻過,這個時候也興奮地補充道:「那位迪盧木多也有一顆有魔力的被稱作『愛情的淚痣』呢!不過是在右眼,只要看見他的女性都會深深的迷戀他。」
眾刃突然沉默——然後突然看向了加州清光。
加州清光一臉茫然,下一秒反應過來之後有些惱怒地大喊:「看我干什麼?我可不是淚痣呀,我的痣是長在嘴角的!長淚痣的明明是富江小姐呀?」
這倒也是。
雖然角色特征對應不上,但是包含的相同元素太多了,而且刀劍男士們也的確一個個外貌出眾,身材矯健,還擅長劍術……如果審神者真的因此而自卑,倒也並不是不可想像,就是太沒必要了。
他這是在不相信自己的刀劍們還是在不相信自己的愛人呢?
清光想到這裡,嘆了口氣。
「畢竟富江小姐根本不愛他。」藥研似乎是看穿了清光心中所想,說道。
這也的確是她親口承認過的——啊,那倒是難怪了。
「你們聚在這裡鬼鬼祟祟的干什麼啊?」不遠處突然傳來的聲音嚇了他們一跳,更恐怖的是對方穿的還是一身藍,在黑夜中隱約的幽藍色就像鬼火一樣瘆人。
「呀!」亂嚇得往後一撤,差點摔下台階。
那人才急急忙忙拿著手中的油燈走進,關心道:「我嚇到你了?小心一點呀。」
原來是大和守安定。
「呼……是安定啊,你不是睡下了嗎?」清光也拍了拍胸口。
大和守安定挑了挑眉,抱怨道:「還不是剛剛清光喊的聲音太大把我吵醒了……所以我就干脆起來喝點水。倒是你們,聚在這裡干什麼呢?」
藥研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把鍋甩在了鶴丸頭上:「剛好遇見了,鶴丸裝鬼把我們鬧起來,剛找到他。」
鶴丸的角度剛好背對著大和守安定,他就使勁對著藥研呲牙咧嘴,作出不可置信,『我看錯你了』的樣子。
大和守安定倒是也沒有懷疑,嘆了口氣直白地說:「鶴丸先生總是這樣遲早要被打的,尤其是一期先生知道了之後……」
「懶得計較了,先回去睡覺吧。」清光正義凜然道:「明天再收拾。」
幾個小短刀和打刀都各回各屋了,只有一個人住的鶴丸孤零零地坐在原地,滿頭問號。
風評被害啊!
*
第二天,午餐時間。
「主君,今天是我來給你送飯。」亂遠遠地就看見了站在天守閣門外的審神者,興奮地揮了揮手,還是一如既往地活潑模樣。
……雖然一說送飯,不知道為什麼總讓人感覺像是在送牢飯。
審神者心情很好地點了點頭,說:「辛苦你了。」
亂有點受寵若驚,但想起了自己要問的話,還是沒有急著和許久未見的審神者嘮嗑,而是笑著說:「看到主君這麼有朝氣的樣子真是太好了。」
他又試探地問:「主君還記得我和長谷部出征的那次,帶回來的那振太刀嗎?」
這也是亂主動請纓要給審神者送飯,並且問出關於富江小姐的問題的原因。畢竟『拜淚』這把太刀是他找到的,在審神者的面前提起來也不會顯得太突兀,又或者是暴露什麼。
聽到了亂的問題之後,審神者的笑容馬上耷拉了下來,神情變得有些緊張,就算是看著小女孩模樣的亂都十分警惕地問:「你問它干什麼?」
亂知道審神者已經開始起疑了,面上卻仍是不動聲色,只當自己是突然想起來了話家常:「之前主君不是在糾結要自己留著還是上交給時之政府嗎?我突然想起來了,所以來問問主君的看法……」
「上交?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審神者斬釘截鐵地否定:「它是我的,她只能是我的。」
「這樣呀,主君喜歡就好。」亂有些失落地垂下了頭:「現在主君最喜歡的刀……已經不是我們了嗎?」
審神者被他的話也勾起了一些曾經的回憶,一時間有些猶豫,並沒有回答。
「沒關系。」亂強行給自己打氣,臉上又露出了毫無陰霾的笑容:「主君,能讓我們再見見它嗎?說不定誰能想出辦法提前喚醒它呢!」
當然不需要,它喚不喚醒都無所謂了,因為他已經有富江小姐了。審神者心想,然後拒絕了他:「不必了,我再研究研究。」
他這輩子都不會讓富江和那把將富江帶給他的刀離開天守閣。
他要永遠將她私藏。
不可以……讓任何人看到她。
想到這裡,審神者的眼神暗了暗。
亂也得到了審神者的答案——顯然,最安全又可靠的那個途徑已經被堵死,他們只能采用下下之策了。
「這樣呀。」亂沉默了片刻,笑著回答道。
看著審神者拿著飯盒回到了天守閣,亂沉沉地嘆了一口氣。
*
再次前往天守閣就不像上次一樣讓人緊張又心驚膽戰了。
一方面是因為他們已經熟門熟路了,另一方面是因為審神者現在為了完全封閉天守閣,會在小心地關上了門後走到天守閣外去拿飯,也願意和刀劍們多說哪怕一兩句客套話了,而這一段時間就足以他們把富江偷出去。
這一回畢竟不同於上次的探查任務,是有目標的進行……比起劫掠倒是更像拯救,所以也並不需要很多人,雖然大家的戰力想要帶走一個人都是綽綽有余,但考慮到體型的差異和方便程度,最終還是決定讓清光來把她救出去。
「誒,我來不也很好嘛?」鶴丸不滿地抱怨道。
「你一身白太顯眼了。」擬定這次計劃的藥研毫不客氣地說。
上次計劃是在清晨,所以鶴丸的白並不那麼惹人矚目,但這次選擇的行動時間是傍晚,相較於白色,還是黑色比較不顯眼——更何況富江小姐的頭發也本來就是黑色的,有了黑與白的對比簡直就是明晃晃的靶子。
清光大概是所有人裡面最不情願的那個了,他本來就對富江沒什麼好感,現在卻要迫不得已把她抱出去。可最適合的人選也的的確確是他,因此他也沒有推卸。
清光為了這次行動還專門去庫房找出了審神者以前用過的大背包,連理由都找好了,『去找亂借幾本漫畫書』,所以才會背上這麼大個背包。
「你這是干什麼?還要背包?」鶴丸剛從餐廳取了准備給審神者的食盒,准備前往集合地點的時候,恰好看見了清光,疑惑地問。
清光這個時候還很冷靜,不鹹不淡地看了他一眼之後解釋道:「用來裝『她』呀。」
鶴丸:……
他沉默了一會,臉色逐漸變紅,眼角也開始向下彎,儼然是一副憋著笑的樣子,清光不明白他又在笑什麼,但也知道鶴丸肯定是在笑話自己,打量了一下自己的穿著,確定沒有問題之後又問:「你笑什麼啊?」
鶴丸深呼吸幾下,長舒了一口氣之後才擦了擦眼角的淚光,說:「這個包能裝下什麼呀?」
包的確很大,能裝下很多行李,是短途旅行的好助手,但……還是裝不下一個人的,除非是個小嬰兒。
清光回答:「裝一個頭應該綽綽有余了吧?」
單獨聽這句話著實有些恐怖,不過正在談論的兩人卻完全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原本只是路過,卻仿佛無意間聽到了什麼驚天秘聞的山姥切國廣僵硬了一下,努力地克制著自己不去看『殺人魔』加州清光,扯了扯自己披在身上的被單披風,讓兜帽更往下遮住自己的臉,加快腳步離開了。
這個本丸絕對有問題!是暗黑本丸!(篤定)
鶴丸也沒有注意到旁邊路過的山姥切國廣,他擺了擺手,說:「頭,是以前的事了吧?她不是說這周就完全喚醒了?」
他們都刻意避開了富江的名字,只以『她』來代替,這樣別人也不知道他們在討論什麼,如果真的問起來,還能說是討論某本漫畫或者小說的劇情。
清光沉默了。
他居然忘記了這個……盡管有些尷尬,他還是握著拳頭干咳了兩聲,轉身回到了寢室放下包才出來,有點不好意思地低聲道:「謝謝。」
鶴丸鼻子都快翹上天了,笑眯眯的擺了擺手:「不客氣,畢竟這是『我半夜把你們鬧起來』的道-歉-禮嘛。」他刻意在其中幾個字上加重了讀音,清光也想起來了他們上次給鶴丸甩鍋的事,有些尷尬地偏過了頭。
這麼來回一折騰,兩刃到集合地點的時候已經快到飯點了,亂和藥研已經等的有些焦急了,站在那裡來回踱步。
「你們總算來了!」看到他們二人黑與白的身影之後,亂急忙迎了上去,低聲埋怨道:「太磨蹭啦!主君都已經出來了!」
幸好今天晚上負責送飯的刀劍付喪神是鶴丸,所以他遲到了倒也沒什麼。鶴丸對著他們揮了揮手,就繞去了天守閣的大門,亂和藥研也走到了剛好能看見天守閣的大門,又能被清光所看見的地點。
在他們確定鶴丸已經和早就等在天守閣門口的審神者會合,鶴丸撓著頭似乎是在為自己的遲到而道歉的時候,就抬起手對清光做了一個手勢,清光也就明白了現在是自己該潛入的時機,收回視線輕盈地一躍就從窗口跳進了天守閣。
得虧審神者一直沒有發現這個就在樹旁邊,可以直接很方便的潛入天守閣的窗口,不然恐怕會直接把窗戶填平成牆壁,又或者釘上木條封起來。
千防萬防竟然忽視了這麼一個關鍵的地方,真是可惜。
清光跳進房間內也因為身手矯健而並沒有發出一點聲音,目的明確地前往審神者的臥室。
這次他沒有一絲半點的猶豫,直接拉開了那一扇門。
屋內的布置和上次一樣,頂多就是一些小物件擺放的位置有所改變。就連放在角落的垃圾,都還是在那裡。
……審神者怎麼離開近侍以後連房間也不打掃了。
唯一不同的就是在房間的正中央,床榻的位置,躺了一個女人。
從清光的角度只能看見她的背影,女人的一頭黑色秀發幾乎擋住了他的全部視線,只隱隱約約可以通過頭發之間的空隙看見她的肌膚。
清光原本想直接把她抱起來就走,速戰速決的,這個時候卻有些猶豫了。
……她穿衣服沒有?他尷尬地想。
所幸富江也不是聾子,聽見了開門的聲音之後慢悠悠地支起了身,一轉頭就看見了清光站在原地手足無措的模樣。
被褥因為坐起身的動作而滑落,露出了她的裡衣——所幸富江還是有穿一條吊帶裙的。這裙子也不可能是她自帶的,其實是審神者上次去萬屋的時候一並買回來的。
「你來了呀。」富江彎了彎眉眼,輕聲道:「我等了好久啦。」
既然僅剩的顧慮已經沒了,清光就沒什麼好糾結的了,為了以免審神者突然闖進來,他上前兩步低聲道:「失禮了。」就抱起了富江,一只手托著她的後背,一直手抵在她的腿彎處。
富江一直都是勻稱的類型,體重很輕,也沒有給清光帶來什麼負擔,他走之前也沒有忘記把審神者放在枕邊的不死斬『拜淚』本體掛在腰間帶走。
雖然審神者屋內有一個窗戶,但考慮到直接跳下去容易受傷,腿也會因為巨大的衝擊力而在短暫時間內行動不便,他還是打開臥室從二樓廳內的窗戶跳出去了。
清光解決的時間很短,審神者甚至都還沒有上樓,所以全程也十分安全,唯一有些不便的就是,他抱著人就沒有辦法掛在窗戶上,更沒有辦法在自己跳出去後又回來關窗了,只能任由窗戶大敞著。
原本在清光把富江交給了兩位短刀之後,想要原路返回去關窗的,可剛爬上樹就看見審神者已經上樓了,這個時候再關窗難免有些刻意,他就只能作罷。
也沒有用了,等審神者一回房間肯定就會發現富江不見了,到了那個時候……
只希望他會認為是富江主動逃走的,然後忘記這段感情。
希望主上……能夠早日恢復成原來的樣子。他由衷地祈禱著。
「怎麼樣?」看到再度回來的清光,藥研問道。
清光搖了搖頭:「主上已經上樓了,我不方便再關窗戶。」
亂嘆了口氣,安慰道:「反正主上等回到臥室也會發現……這是藏不住的。」
幾人一時間竟然只能沉默,直到鶴丸國永也走來了集合地點,看到只穿了一條紅色吊帶裙的富江,第一時間就不由分說地脫下了自己看起來十分暖和,實際上也的確很暖和的外袍,披在了她的身上,笑著說:「哦呀哦呀……只穿一條裙子可是會感冒的呀。」
其余的幾人這才想起這個問題,有些懊惱。
「那接下來就……按照原計劃?讓鶴丸先帶富江小姐回去?」清光猶豫道。
「就先這樣?」亂也有些不確定地答道。
清光抿著嘴,有些遲疑。
他的遲疑並不是因為他後悔了讓鶴丸帶她回去,而是他想到了一個關鍵的問題。
富江一直被鎖在天守閣,一直都被藏在審神者的臥室裡不讓外出,也無從接觸到除了審神者以外的人,可如果他們把富江接到了主屋,藏在鶴丸的房間……這不是一樣的狀況嗎?
她依舊無法外出,無法接觸到除了鶴丸以外的人,頂多就是他們幾個可能會時不時去探望她,但也僅此而已。
只不過是換了個人選,換了個地點的囚禁,本質上卻是完全沒有變化的。
這樣對富江……真的公平嗎?
雖然看亂、藥研、鶴丸似乎都沒有反駁的意思,但清光在快要解散的時候還是說了出來:「我們要不,把富江小姐介紹給其他兄弟們吧。」
三刃一臉詫異的看著他,富江倒是一直沒有說什麼,在他們討論的時候一直都沒有插話,而是百無聊賴地打量著周圍,顯然是對於自己的去留並不太關心。
反正只要離開了天守閣那個無聊的地方,去哪裡都行,膩了再換個地方不就好了?她想的倒是豁達。
「清光……」亂喊了一聲,想借此看他說出這句話到底是不是認真的。
清光在開了口後反而更加確定了自己的想法,認真地說:「這樣也只不過是換了個地方囚禁富江小姐而已吧……反正審神者也已經許久沒有來過主屋了,一直都縮在天守閣不出門。等到審神者願意來主屋,想必……也已經放下了吧?到了那個時候,即便看到了富江小姐,想必也不會再說什麼了。」
聽到這句,富江倒是在心中嗤笑了一聲。
放下?那是不可能的。
沒有人能在愛上了她之後全身而退的……最後的結局不是她死就是他死。只要愛上了她,一生都會伴隨著以愛為名的詛咒。
其他三刃也都不是傻子,之前只是急著想要安置富江,又想要保守主上的秘密,並沒有考慮到這一層,在加州清光點明了之後就也意識到了這個決定的不妥當之處。
「可是富江小姐的住宿……想要開辟新的房間,也需要得到主君的批准。」亂躊躇道。
鶴丸在這個時候插話表明了自己的立場:「我是不介意富江小姐先住在我的房間的呀,那就明天早上我帶富江小姐一起去餐廳?。」
也只能先這麼辦了。
*
有人晚上睡的十分香甜,也有人一夜無眠。
清光還因為那扇沒能關住的窗戶,以及審神者可能會有的反應而感到不安,第二天起來的時候眼下都有一層黑眼圈,惹得大和守安定十分詫異。等到了餐廳後,清光坐在了熟悉的位置上,卻顯得有些局促不安,好不容易等到了鶴丸姍姍來遲,他的身後卻也並沒有其他人。
清光和藥研、亂對視了一眼,出聲道:「鶴丸……?」
即便還沒有聽見他們的問題,鶴丸也知道他們想問的是什麼,擺了擺手道:「現在可能對她來說有點早。」
意思就是還在睡懶覺了。
幾人會意地點了點頭,並不在出聲。
坐在這幾人周圍的刀劍聽著他們打啞謎,聽得滿頭霧水,想要追問,卻只能得到「等到中午你就知道了」的回答,讓人好奇得心癢癢。
唯一不好奇的大概就只有山姥切國廣了。
他坐在最邊緣,頭又低了低,努力地降低著自己的存在感,並且由衷的希望自己早點忘記那天不甚聽到的事情。
上次加州清光還背了個包要裝人頭,這次他看了一眼菜表現的有點不高興,鶴丸還那麼說了……中午就能看見,是指中午就要把那個『她』燉成肉湯了嗎?
他中午一定一滴都不會沾的!!
(然而今天中午燭台切光忠還恰好真的研發出了新菜譜,做了一大份湯,所有刃都喝很滿足,唯有山姥切國廣不管怎麼勸都不願意嘗一點點。)
審神者啊,你快回來吧,沒有你之後,加州清光都變態了!
「你怎麼了?」坐在山姥切國廣旁邊的和泉守兼定疑惑地看著自己的同僚,不知道為什麼就一臉菜色,十分驚恐地縮成了一團,這可不像以往的他——以往的山姥切國廣雖然總是披著他的破布單,但表現的也是一副冷淡王子模樣,雖然不及他和泉守兼定優秀就是了。
他又低頭嘗了一口菜,覺得也並不難吃啊,那山姥切國廣怎麼這幅表情?
山姥切國廣先並沒有出聲回復,而是小幅度地搖了搖頭,又扯了扯自己的兜帽,見和泉守兼定的視線沒有挪開,才低聲道:「別管我,反正很快也就對仿制品沒興趣了吧。」
和泉守兼定一臉茫然地扭回了頭,覺得自己果然跟他沒有辦法好好溝通。
這人又在說什麼莫名其妙的話啊?
*
中午。
本丸的刀劍男士們一貫是有等全員到齊了才開始吃飯的習慣,這也是審神者當初立下的規矩,除非有人提前請假說不來了,否則就要等人齊了才開飯。
這樣也不至於讓整個餐廳像流水席一樣,在餐桌上也方便大家交流感情。
「鶴丸怎麼還不來啊?」
「今天真的遲到的有點久呢。」
「是不是有什麼事情耽擱了?」
大家竊竊私語著,直到穩健的腳步聲逐漸走進——卻是不止一個人的。
本丸內所有的刀劍付喪神都已經在這個時間聚集在餐廳了,只除了未到的鶴丸,那多出來的那個腳步聲是誰的?
有些刃並沒有太在意,有些足夠敏感細致的刃卻在第一時間發現了這個疑點,眼中閃現出了興奮的光芒。
還能有誰呢?
當然是他們敬愛的審神者大人啦!
「主……!」已經有小短刀忍不住大聲地喊了出來,後面一個『上』字還沒來得及補上就看見了鶴丸,和他身後的一位陌生女性。
登時就有幾把刀的表情變得不對勁了,就像是世界名畫《吶喊》中的一樣,腦中回蕩著『夭壽了!鶴丸居然帶女人回來了!我就知道他不是什麼老實刃!』
「……主上知道嗎?」還是同為伊達組的燭台切光忠最先恢復冷靜,但顫動著的手指還是能看出他心情的不平靜。
鶴丸不知道他們心裡在想什麼,理直氣壯道:「主上當然不知道了?要是主上知道了,恐怕要……」他剛想說出『把我們刀解』,就突然想起來之前他們約好的不能說出來偷刀的事,免得大家意見不合,有的刀沒有見識過審神者的狂熱,萬一去偷偷跟審神者打小報告,那他們的計劃就功虧一簣了。
所以必須找個借口……比如,給審神者一個驚喜?
「高興的不得了。」他咽下了自己原本想說的話,改口道。
燭台切光忠一臉震撼,又問:「你是怎麼把這位小姐帶到本丸來的?時之政府萬一查到了豈不是會責難主上?」他甚至都沒有先問富江的名字,如果是以往,他一定會盡顯紳士風度,但畢竟事關主上,有些事是不能輕輕松松忽視掉的。
鶴丸回答:「是亂和長谷部帶回來的啊,時之政府就算發現了也沒有辦法責怪主上吧?他們應該管不了這麼寬。」只是一把屬於主上的刀而已,時之政府總不能強行掠奪他人財產吧?他想。
然而燭台切光忠指的卻是時之政府明令禁止的私自帶人來本丸這件事。
一聽見鶴丸這話,燭台切光忠當然不會去看小孩子外形的亂,而是用震撼又不可置信的眼神看著壓切長谷部,就差大喊一句『我錯看你了』。
長谷部也覺得自己很無辜,茫然地辯解道:「我沒有!我都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富江倒是忍不住笑出聲了,半掩著嘴輕笑一聲。
她這一聲一出,大家倒是安靜了,鶴丸也總算是有機會介紹她了:「這位就是幾周之前亂和長谷部出征撿回來的太刀的付喪神,拜淚富江。」
「叫我富江就好。」富江微笑著說,在她不暴露本性,尚還有心思偽裝自己的時候,看起來就像是一個真的大家閨秀。
「在審神者自己發現之前,你們千萬不要跟審神者說——這可是驚喜呀。」鶴丸叮囑道。
餐廳沉默了一秒。
下一秒餐廳就吵鬧的猶如菜市場,大家都以好奇的目光看著她,被這麼多雙眼睛注視著,富江也並不感到慌張,只覺得是理所當然——只要是她在的場景,所有人都應該看著她,想著他,這沒什麼奇怪的,不如說這是常識。
一期一振的心情最微妙,他看著富江的容貌有一瞬間的恍神,最先注意到的卻並不是她與他僅剩的些微記憶片段中的姬君有多麼相像,而是……
「網戀?」他偏過頭看向正好坐在自己旁邊的弟弟——藥研倒是因為坐的位置與他隔了幾個人而逃過一劫。
「驚喜?」即使一期一振現在還是笑著的,卻也讓人感受到背後升起的寒意。
一期一振就算是傻子也該知道之前的自己被忽悠了,更何況他本身其實很聰明,也足夠通透。如果審神者真的不知道這位富江姬君的存在,又怎麼可能會在『網戀』中?明明那一振太刀早就被呈給了主上,又是怎麼突然出現在鶴丸手中的?
他們甚至都沒有多花些心思遮掩。
亂知道他的一期哥現在肯定是有點生氣了,有點不知所措,卻也沒有辦法辯解,畢竟他們的確……是瞞著一期哥的。
「一期哥……對不起。」在一片哄鬧中,只有一期一振和亂藤四郎之間的氛圍最奇怪,亂蔫蔫地垂下了頭,沮喪地道歉。
一期一振嘆了口氣,摸了摸亂的小腦袋。
他作為兄長,又怎麼可能真的對自己寵愛的弟弟生氣呢?
「以後,不要瞞著我了。」一期一振認真地說:「我不喜歡……明明參與的所有人都知道,只有我被排除在外。」
(我已經不是你信賴依賴的好哥哥了嗎!.jpg)
(明明是四個人一起參與的行動,怎麼只有我被排除在外.jpg)
(明明是我先來的.jpg)
亂抿著嘴,抬起頭看著一期一振溫和的雙眸,下定了決心:「一會兒……等一會兒,就會把一切都告訴你!」
他的確……不該再瞞著一期哥了。一期哥一直都是他們信賴的兄長,也一定會有更好的方法。
真是奇怪啊,之前為什麼那麼抗拒呢?
就像是……想要,獨占關於她的消息。
或者說是……想要,獨占,她。
太奇怪了。
最先站起身的是長谷部,他十分嚴肅地道:「我為我剛剛的失禮感到抱歉。」盡管他並沒做什麼。
富江搖了搖頭示意自己並不介意。
下一秒就聽見長谷部發自內心地誇贊道:「您真是我見過的最美貌的男子,不管是太刀本體還是您的人形化身,都光彩奪目,並不遜於天下五劍了。」
富江臉上的笑容僵硬了。
男,人?
長谷部此時此刻還一臉天真不知道自己說出了怎樣惹人惱怒的話,畢竟……眾所周知,刀劍付喪神都是男性嘛!
作者有話要說:
被榨干了,意識模糊
求收藏俺的作者專欄和預收文,收藏多的俺比較有動力開(暗示)
*
然後!推一下我基友的文!她超勤奮!完結文也有好幾本了!這本寫的是主角有究極寫輪眼見稽古,見什麼會什麼還有好幾份工資!肯定很爽俺也好想要這樣的能力(癱)
《抓社長小秘關我港黑首領什麼事[綜主文野]》by納蘭月淺
白天,加奈是異能特務科「游手好閑」的空降長官。
黃昏,加奈是武裝偵探社「鹹魚本魚」的社長小秘。
夜晚,加奈是港黑「屍位素餐」的幕後首領。
橫濱在她的「英明領導」之下一片「和諧」。
有時候,加奈也會去看看橫濱外的世界。
帶點土特產,去雄英見見老師。
帶點小弟,去酒廠練練身手。
……
這樣的日子簡直完美,假如——
她家二哥不總是想來抓她回家的話。
ps:二哥是齊神
文案二:
沒有什麼是加奈看一眼學不會的!
一出生,見到醫生,學會了說話,附帶一身醫術。
出產房,見到哥哥齊木楠雄,學會了超能力。
一周後,見到哥哥齊木空助,學會了當前最新科技。
五歲走失異界,見到ALL FOR ONE,學會了無數個性。
……
加奈:「我真的不想學,可是這是個被動技能,嚶嚶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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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金木 2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單向溯行(五)
盡管是第一次見面, 富江把壓切長谷部這個名聲一直很好的老好人拉進了黑名單。
她還是第一次蒙受這樣的屈辱!
富江咬著牙,連自己面上的溫柔都快要保持不住, 她惡狠狠地盯著長谷部, 抿著嘴一句話不說。
長谷部此時還半躬著腰, 等待著富江的原諒,卻久久沒有聽見回應, 反而聽見了自己的幾位同胞的悶笑聲。
長谷部有些不解的抬起頭,正好看見了鶴丸背過身,肩膀一聳一聳顯然是在偷笑,清光也忍俊不禁,側著臉勾起了嘴角。
是他有哪裡失言了嗎?
長谷部並不是多遲鈍的人, 自然也注意到了富江的低氣壓, 就連原本帶著淺笑的嘴角都平成了一條線,顯然是不怎麼喜歡他的吹捧。
長谷部有些歉疚地說:「我有哪裡冒犯到您了嗎?」
明明是想要道歉並取得對方的原諒的, 結果反而踩中了別人的雷點,使人更不痛快,這也實在是太尷尬了。
富江原本想假笑一下說自己並不在意,但思來想去還是覺得……這怎麼可能不在意!只是她一般並不會在陌生的, 意志力堅定,還並不那麼愛她的人面前展露出自己驕縱的一面,於是抬起手,借著長長的袖子掩住了自己的半張臉,低聲道:「只是我並非男子。」
壓切長谷部現在的表情只能用『震撼』兩個字來形容,他甚至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 導致凳子也被他的動作所推動,在地上刮擦發出了一聲刺耳的『茲啦』聲。
這下長谷部可總算是知道自己犯下了怎樣的錯誤了,把一個女性認作是男性無異於一種侮辱……可他也是真的沒想到呀!沒看亂長得那麼可愛,穿的也像個少女偶像,卻是個不折不扣的男孩子,他所知道的刀劍付喪神全部都是以男性的姿態現世的,可從來沒見過有女性,所以才會即便富江的女性特征十分明顯,魅力甚至達到了快要溢出的地步,他也會堅定不移的認為是男性。
「實在是對不起……!」他即便是在道歉也難掩自己的震撼,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
其他的刀劍男士聽見了之後也愣在了原地,眼睛看到是一回事,親耳聽見證實又是另一回事了。
「竟然真的有女性的刀劍付喪神?!」關注點在性別上的。
「還長得這麼好看……就是不知道實用性是不是如我一般優秀了。」關注點在外表上的。
「哼,與我無關。」根本不想關注的。
一期一振看著這哄鬧的場面,卻並沒有在出聲,而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了。
解決了之前亂他們隱瞞他的問題之後,現在該解決的……是有關他記憶的問題。
如果他沒有記錯……不,他不可能記錯,畢竟在大阪城那場火之後,他的記憶就所剩無幾了,也只有那麼零星的幾個畫面讓他不至於忘記自己是誰,忘記主人是誰。如果連這份記憶都是虛假的,那……他又算什麼呢?
他記憶中的那位姬君穿的服飾要比這位自稱是『拜淚富江』的女士華貴很多,也許是因為對方身份不同。兩者的外貌卻是完全沒有差別的——哪怕是一絲皺紋都沒有,就連眼角睫毛上翹的弧度都仿佛一模一樣。
她從來沒有變化過。
一期一振一時間有些恍神,甚至以為眼前看見的並不是現實,而是他的回憶。
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人長得一模一樣呢?就連名字也一樣……以及,她看向他的眼神。
一期一振猛地回過神,發現果然不是自己的錯覺,富江對著自己笑了一下。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有這種感覺,但心中還是抑制不住的狂喜,他抿著嘴角並沒有表現出自己內心的愉悅,卻是因為在克制著自己不要表現的太過誇張。
她在注視著他。
記憶和現實仿佛重合在了一起,原本只是存在於記憶中的一個單薄影像,在這個時候也變得生動了許多,至少他閉著眼睛也能回憶出她輕輕眨眼的樣子,她的胸脯隨著呼吸而一起一伏,還有她側過頭凝視著他,忽而一笑的模樣。
一期一振並不認為這是同一個人。
畢竟一個是戰國時的姬君,一個是刀劍付喪神……如果真的是那位姬君,又怎麼能到本丸這種看似開放,實則又是最為堅固的牢籠來呢?
可她們二人之間的聯系又是顯而易見的。
那麼就只存在兩種可能性了……
第一,這位付喪神『拜淚富江』小姐曾經是屬於那位姬君的刀,因為長時間作為那位姬君的護身刀,之後又再沒有接觸過別的人,因而在化形的時候也下意識選擇了前主的外貌。
第二,那位姬君被以身祭刀,本人的靈魂化作了刀劍付喪神……這種事情他也只是有所聽聞,卻不知道自己曾經有沒有見過類似的事情。光是想想就覺得很駭人了。
前者的可能性倒也並不太大,就比如他,一期一振長相精致典雅,頭發也是令人舒適的水色,前主豐臣秀吉也並不長這個模樣呀?化為人形的外貌更多的還是與自己的本體刀,以及所經歷的事情有關,雖然也許會在著裝等方面受到前主的影響,但也絕不至於一模一樣。
……雖然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那振太刀也的確是黑紅配色。
無論哪種,都讓他心中疑惑的枝椏無限蔓延。
「你一直看著我,是在想什麼?」富江當然不是感受不到這一股視線,當她看過去的時候發現是一個看起來就很溫柔的軍裝帥哥,她的心思就變得活泛了起來。
一期一振偷看被抓包了也沒有覺得尷尬,而是理直氣壯地回視,微笑道:「您的外貌讓我有種熟悉感,我好似是在哪見過您的。」
他刻意避免了『富江小姐』這個稱呼。
坐在旁邊的亂頓時對一期一振肅然起敬,沒想到一期哥看起來濃眉大眼的,撩起妹來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一上來就是『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你』,雖然有些俗套,但配合著他的外觀條件和筆挺的軍裝,又有誰能拒絕呢?
(至少如果是作者在現場,一定會雞叫著「我好了我好了」並衝上前。)
富江當然也只以為他這是在搭訕,挑了挑眉,卻並沒有順著他的話說下去,而是傲慢地否定道:「我可並不認為,我對你沒有任何印像。」
話鋒一轉,她又隱晦地恭維道:「如果曾看見過您這樣天人般的存在,我又怎麼會忘記呢?」
一期一振頓時有些尷尬,又有點竊喜,臉上登時就浮現一片無法忽視的淺淡紅暈。他的本意並不是說些輕浮話來拉近二人之間的關系,富江卻理所當然地就開始調情,著實讓人有點……承受不住。
一期一振決定忽視剛剛的對話,又繼續道:「我從未聽過名為『拜淚』的刀,請問您是哪個時代被鍛造而成的?又有過怎樣的經歷呢?想必大家也對此很好奇。」
富江僵了一下。
她對於這種話題一點興趣都沒有,又迫於現狀不得不開始講述,並且把不死斬的歷史主語全部都替換成了『我』,好讓她更有代入感:「我是在平安時期誕生的,本是用作『斬斷』的刀,最終卻被供於佛堂,長久保存。使用過我的也只有兩人罷了——其中一人是一位為了他的主奉獻一生的忍者,另一位,卻是個不使刀的……異人。」
她也不好把『鬼』的事情說出來,實在是太過匪夷所思,如果被追問起來還不知道要說多久,還不如就以『異人』來代替。
一期一振的腦海中又閃現出了幾個片段,是火海,是……
蟲。
「那你呢?」富江興致盎然地問。
一期一振對於這樣的自我介紹早就駕輕就熟:「我是,一期一振。粟田口吉光唯一的太刀作品。吉光是短刀名手,所以弟弟們大多是短刀。曾經的主人豐臣秀吉下令將我再次打磨以配合他,於是才有了我現在的模樣……不過那個時候的回憶,已經和大阪城一起燒毀了。*」
豐臣秀吉的刀……難怪了。富江心想。
那她大概是見過他的。
***
「我說,你該不會是個傻子吧?」
他原本呆愣愣地看著天邊,忽而被耳邊一直在煩擾他的聲音驚醒。
水色短發的小男孩身高也不過剛到她的肩頭,卻因為還未完全長開就已經初露端倪的秀麗面容而讓她多看一眼。
是個黑發的姬君,他也想不出什麼別的形容詞了,只覺得她要比主上身邊的所有女性都好看。她的身材十分高大,大約是一米六幾,卻並不顯得粗壯,而十分勻稱——而他的主上豐臣秀吉都才只有一米四呢。
「我在跟你說話呢,你怎麼不理我?」女人半蹲下身,湊近他的臉,不滿地問。
他這才意識到,原來對方是在跟他說話……可這怎麼可能呢?他不過是一振刀而已呀?
他低下手,意外地看見了自己的一雙手。
少年的眼中盡是迷茫,顯然還沒有搞清楚這究竟發生了什麼。
「富江,你在這裡做什麼?」不遠處有一道男聲響起,逐漸走進,卻沒有把眼神分給少年。
被稱作富江的少女抿著嘴笑了一下,歡快地答道:「這裡有個傻乎乎的小妖怪,我在與他說話呢。」
少年即便意識到了這聲親昵的『小妖怪』是在說自己,也傻乎乎的不懂得反駁。
如露珠飄落、亦同露珠消而逝、即為吾身矣。抑或如難波之事、亦乎繁華夢一場。*
作者有話要說:
以前的日本人身高真的是……(微妙)
單向溯行(六)
他最終還是發現了。
這裡的他指的當然是審神者無疑——或者說, 整個本丸的所屬人員也只有早就被趕回去的狐之助和審神者蒙在鼓裡,仍然不知道富江的情況。
當然, 那已經是過去了, 過了這麼久, 審神者最終卻還是知道了一切——包括富江的出逃,包括自己刀劍們的隱瞞。
他感到荒唐。
具體是為了什麼也不知道……又或者是因為所有的一切。
「大將……?」厚藤四郎有些猶豫地扯了扯審神者的衣角。
此時的審神者已經與他之前記憶中的那位大將截然不同, 厚一直都還沒有輪到去給審神者送飯,所以才對於這種變化感到陌生。
他衣衫襤褸——也並不是指穿著的衣服很破舊,只是單純的髒亂,胡子和頭發也許久沒有理過,看起來亂糟糟的, 眼睛充血, 眼下有著令人無法忽視的青黑,蒼白到毫無血色的臉頰也微微凹陷。
這是多麼恐怖的一張臉呀, 毫無生機可言,在綠意盎然、生機勃勃的本丸中簡直就是一個違和且另類的存在——然而這座本丸正是依靠他的靈力才能維持這一副理想鄉般的景像,也為他所有。
這樣可怖的一個人逐漸代替了厚心中那個早已模糊卻溫柔的剪影,他們是同一個人嗎?是, 卻也不是。
「騙子……盜賊……奪走我珍視的寶物……是我的,只能屬於我……」審神者站在原地,渾身肌肉都緊繃了起來,他並沒有看向具體的某一個人,眼神卻鋒利地猶如染血的刀鋒,只恨不得刺穿他臆想中的那個敵人, 嘴中也喃喃著一些別人聽不懂卻也覺得可怖的碎片話語——從他最初的謾罵中也能聽出來他對於那臆想敵的深痛惡覺,這更使得偷走了富江的幾人不敢出聲。
當然,如果審神者責難富江的話,他們還是會義無反顧的站出來,冒著被懲罰的風險……但審神者又怎麼忍心責怪他可憐又可愛的富江呢?
她應當是被寵愛的,她應當被澆注以最真誠最炙熱的愛意。
他們可沒想過會在這種情況下看到審神者來主屋。
在想像中,應當是失去了富江的審神者陷入失戀的痛苦中,卻又在他們無聲的開導下走出那片陰霾,能夠正視自己的過去與內心,並珍惜起自己所擁有的一切,因而才會回到主屋。
當下的情況……顯然並不是,反而更糟。審神者不僅沒能走出來,反而因為短暫的失去而變得更加狂熱,控制欲也增強,他知曉失去的痛苦,就不會再允許同樣的事情再度發生在自己的身上——為此,想必是不惜一切代價的。
他的此生已經為愛燃燒,焚盡一切也奮不顧身。
審神者這次前來主屋,目的並沒有告訴自己的刀劍付喪神們,但大家心中也早就升起了不詳的預感。
只有他一個人知道,他原本是打算過來碎刀的。
富江已經離開,他久等不回,心中快要被悔恨與思念、混雜著因愛而生出的憎恨吞沒,他活著的意義已經完全消失,於是他打算放棄思考,放棄所有的一切。
等獻祭了這些過往的伙伴,他就可以自身也跳進刀解池,如果刀解池沒有辦法讓他與這個孤單又冰冷的人世訣別,那他就去鍛造室的熔爐。也算是為自身短暫的前半生做個交代。
他原本都做好了一切准備的……卻在這裡意外看見了自己日思夜想的面容。
「啊?怎麼你也來了?」富江看著他皺了皺眉:「真討厭啊,都離開了那裡,你還要跟過來。」盡管其實整個本丸都是屬於審神者的。
這就是找的戀人有錢的不好之處了。富江曾經也有過許多愛人,他們要麼有錢要麼有權,要麼就是外貌實在英俊的有如天神下凡——不過在這種情況下,她會再找一個有錢的當作靠山。如果連這三者都不具備,那又有什麼能夠吸引她的呢?
但這些人因為自身擁有的勢力,在分手的時候也會很難纏。想要把人踹掉以後直接離開,卻總是容易被找到,最終的結局無一例外是被那些因為失去而癲狂的人帶回去,或囚禁或殺害。
即便如此,富江也死性不改,要她為了這種無法避免的事情改變自己的取向,那可實在是太沒必要了。
審神者在聽見富江這句無情的話之後,渾身都有如被封入寒冰中一樣冷徹,他恍然想著:『原來富江是因為厭惡我才會離開嗎?』
她竟是主動選擇離開的嗎?
「為什麼?」審神者仍不放棄最後一點希望,渴望地看著她,只希望能聽見自己想要的答案——或者是別的什麼,不要傷害他對富江的一片熱忱的都可以。
富江對於自己沒有興趣的人總是沒多少耐心的,甚至連演戲也不再必要了,她擰著眉,為審神者的不知趣而瞪了他一眼,顧及到現場還有其他人在,並沒有直白的說出我早就厭惡你了這種話,而是不耐煩道:「我想去看看外面,認識更多的人。」
審神者卻不知道從這句話中提煉出了什麼信息,如墜冰窖。富江已經不再需要他了嗎?已經有別的事物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嗎?
啊啊,對呀,刀劍男士們一個個都外貌優秀至極,一個醜的都沒有,而且什麼類型的都有,完全能滿足人的不同口味……而他,也許曾經看起來還算可以,現在也因為精神狀況欠佳、自己的不打理而變的不堪入目。
富江是怎樣的人他應該再清楚不過了,不應該對此抱有什麼期望,也並不應該因此感到驚訝。
富江在說完那句話之後就扭著腰肢漸漸走遠,只留下審神者終於無法支撐自己,頹廢地跪伏在了地板上,視線卻死死地盯著富江那窈窕的背影。
「該死的,你這好奇的潘多拉,你這個小惡魔,這就是你想看到的嗎?詛咒你,你這妖婦迪萊拉,你這蛇蠍美人,從此你將永世為囚*……」審神者不知道又陷入了怎樣的思緒,看著她的背影低聲地唱了起來。
歌聲當然不如那位『音樂天使』悅耳,甚至可以說是沙啞難聽的,高音唱不去低音下不來,只能勉勉強強聽出來原本的調子——但其中的瘋狂神韻卻模仿了個十成十。
他會成為她揮之不去的陰影,即便將要超出他的掌控,他也絕不會讓她離開——哪怕采用最殘忍的方式親吻她的鮮紅,哪怕砍下她的雙腿為她戴上枷鎖。
他要成為她揮之不去的陰影,他要成為她心底回蕩的唯一的聲音,他要她時時刻刻都感受到他的存在,所思所想皆是為他。
他原本是珍惜地對待她的……雖然並不曾讓她離開天守閣的那個房間,卻也成為了她忠實又可靠的僕人,卑微地匍匐在她的腳邊親吻她的裙擺,竭盡全力完成她的願望只為了得到一個笑顏、一句誇贊,甚至只要是她願意多施舍一眼,都已經足夠滿足了呀!
但這一切都被她親手毀滅了,這個不知廉恥,不懂得珍惜,傲慢又虛榮的女人……啊啊,不,她是天真純潔,坦蕩又直率的,卻也是魅惑的,這正是他所迷戀的她呀,是這樣復雜又矛盾的個體,是這個世界上獨一無二的珍寶。
他應該感謝她的……他終於可以撕下自己謙卑的偽裝,真正的表露出內心那足以經受地獄業火炙烤也無法得到原諒的卑劣願望,去占有她,去搶掠,去……
他在她的面前將不再掩飾,他會展露出自己以往小心藏好的暴虐、占有欲和殘酷愛意,將全部的熱情都毫不留情地灌輸於她,不再考慮她是否願意承受,因為她已經主動選擇放棄了他尚還留存的屬於人類的一面——她不能抵抗,她也不能逃避,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她而生。
這吞噬了他的殘酷卻又炙熱的愛意。
「你愣在這裡干什麼?再磨蹭就不等你了,真討人嫌。」他的女神忽而又轉過頭,輕盈的步伐慢慢踱到了他的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跪伏在地上的他,不屑地輕輕踢了他一腳。
她雙手環胸,垂下的眼眸中倒映的卻是他那如野獸一般癲狂,卻也無助的身影。
她在注視著我。
一瞬間,什麼念頭都消失了,審神者麻木地站起身,只覺得渾身都被暖洋洋的氣息所包圍,就算是空氣也是甜膩的味道,微微混雜了些苦澀,卻也只會讓人更珍惜那甘甜。
「我這就去,求您等等我。」他又垂下了自己的頭顱,只願意把最狼狽最卑微的一面展現給心中的女神看,渴望著因此能引起對方心中哪怕一星半點的憐惜——這樣,他的願望也算是達成了。
他又從即將掙脫枷鎖陷入狂暴的野獸變回了那個赤身luo體、滿身傷痕卻快樂而狂熱的虔誠信徒。
他走回了自己給自己打造的世界上最堅固的牢籠中。
作者有話要說:
正文內容中段內打了*的都是摘錄!潘多拉那一塊是《歌劇魅影》裡的,俺好喜歡
有時候打完*就忘記在作話寫了(捂臉)
*
這章的基調好像受我今天的心情影響有點陰暗(捂臉)希望我的小可愛不要受影響!看完快去b站尋找快樂
啵啵每天留言的寶寶們!萬字沒有了!不過你們也可以進我腦子裡看(?
單向溯行(七)
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 即便他再怎麼不願意都只能選擇接受。而且礙於富江的心情,審神者也只能選擇暫時忍耐住他那些陰郁的、狂躁的負面情緒。
直到某一天他真的打算不顧一切。
可那一天也許根本就不會到來……只要富江仍然是這樣笑著的, 他心中再大的苦痛想必都會在頃刻之間被治愈吧。
曾經的審神者對那些童話故事中『愛的力量』嗤之以鼻, 雖然認為愛的確能夠化為動機, 但也絕不至於到改變一個人的人格的地步,但現在, 他自己卻成了最真實的例證。
他如飢似渴的汲取著她的香氛,就連呼吸聲都放到最輕,生怕驚擾了她又或者被她……再一次嫌惡。在她說出『不想看到你』之後,審神者就一直隱藏在不起眼的角落之中,仿佛與陰影融為一體, 畏畏縮縮, 任誰看了都想不到他其實才是本丸的真正主人。
審神者卻也並不是一味沉浸在自我滿足之中的,他的內心逐漸被負面情緒充實, 看著自己原本喜愛的一期一振,也能感覺到強烈而不容忽視的……嫉妒。
他長得如此英俊,他的舉止如此優雅,即便是服裝有些華麗到浮誇, 在這個人身上也感受不到違和感,他就是天生的王子。一期一振在和富江交談的時候,兩人相處得是那麼和諧呀,看起來也很相配……富江甚至還笑了起來。
令他也相形見絀。
「大將……到底發生了什麼才會變成這樣?」在審神者觀察一期一振和富江的時候,厚也在觀察自己原本敬愛的審神者,他十分憂心, 可原本想向審神者搭話的時候,審神者也不會再用溫柔的目光看著他,而是對於他太吵又擋住了自己視線的厭煩。
厚扯了扯亂的衣擺,憑借自己的直覺和觀察也知道亂大概是知道一些內情的,還有就是已經可以肯定的鶴丸,畢竟當初把富江小姐帶來主屋介紹給他們的就是鶴丸,不過如果去問鶴丸的話對方很有可能並不說實話。
主上看見富江小姐的時候的確表現的有點震驚,卻並不像是發現自己多了一把刀,還是個女性付喪神的震驚,而像是……對她會出現在主屋而感到震驚。
只除了第一次見的那一次,之後主上就變得沉默寡言,並不像以往一樣經常和他們嘮嗑,眼神時時刻刻追隨著富江小姐——雖然審神者來主屋的時間的確是變多了,但……也似乎並沒有什麼改變。
亂原本露出了自己往常的活潑笑容,但在看到厚堅定的眼神之後,笑容收斂,他沉默了一會,說:「我也不知道具體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但,這似乎就是大將墜入愛河之後的表現。」
「我說,你這個回答也太敷衍了吧?有眼睛都能發現主上已經深深地迷戀上那位富江小姐了。」原本在偷聽的和泉守兼定忍不住抱怨道。
兩位小短刀的目光齊齊地聚了過去,亂當場就翻了個白眼:「在偷聽的你有什麼資格說這種話呀?」
和泉守兼定即使偷聽被發現了也並不感覺尷尬,而是自信滿滿地道:「我也有有價值的消息可以用作交換,只是……你講的也太過淺顯了吧?」
亂理解了他的的意思,眯了眯眼睛:「你先講。」
厚作為一個吃瓜群眾也是沒什麼可以挑剔更不會有異議的。
和泉守兼定也不至於欺負兩把小短刀,而且那也並不是什麼需要保密的事情,開口道:「你們就不想知道審神者為什麼突然來主屋了嗎?」
亂抬起了頭看向他。
厚之前還存有希望,以為審神者是思念他們所以才會過來,不過一聽到這番話,心中的希望也破滅了。
「也就是前兩天的事了,那天寒風凜冽……」和泉守兼定隨意地坐在了長廊上,並沒有看向他們,而是放空了自己看向遠方,娓娓道來。
*
的確是前兩天的事,寒風凜冽卻是假的。
大家都知道本丸處於時間夾縫之中,就算是能夠模擬季節的更替,卻也決計達不到那麼精准的。
那天剛好是和泉守兼定負責去給仍蝸居在天守閣的審神者送飯。
和泉守兼定對於自己還是很有信心的,強大又帥氣的他怎麼會被拒絕呢?審神者之前可是自稱他的超級fan呢。
但他去的那一次,敲了敲門,卻始終沒有人來開門——對,審神者之前有一段時間是慣於站在天守閣門外等他們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變故,後來又縮在天守閣內閉門不出,甚至把所有窗戶都釘上了,著實讓人困惑不解。
和泉守兼定加大了敲門的力度,甚至連門都震得『砰砰』想,還在一直顫著,他卻仍然沒有聽見一點動靜。
到了吃飯時間,審神者為什麼還不下來?是出了什麼事嗎?他心想。
太過擔憂審神者,和泉守兼定強行破開了門,屋內空無一人。他從以前就沒怎麼來過天守閣,這次因為特殊原因進來了還感覺有些稀奇,克制不住地打量著周圍的環境,猛地醒悟自己是過來看審神者情況的,又急忙上了二樓。
不管是一樓還是二樓,窗戶都被用木板釘上了大大的叉,屋內的燈又沒有開,給人一種十分陰郁又不適的感覺,還有著濃濃的……說不出來的味道,並不好聞,大概是因為天守閣許久沒有通風了。
和泉守兼定走到了審神者的房門前,做好了心理准備後猛地拉開了門,卻看見了審神者孤零零地抱著腿坐在牆角的樣子。
幸好審神者平安無事。他的心中第一時間閃過了這樣的念頭,才關心道:「已經到吃午飯的時間了,主上。」
審神者只在他進門的時候看了一眼,眼神中尚還充滿希望,在看清是他之後卻立刻又黯淡了下來——這讓和泉守兼定感到很挫敗。什麼啊,不希望是他嗎?那主上是希望誰過來呢?
審神者並沒有理會他,只在和泉守兼定耐心地重復到第三遍的時候才悶悶地說了一句:「不要管我。」
和泉守兼定:???
他似乎在哪裡聽過類似的對話。
可是從以前起,就只有審神者對付山姥切國廣比較有一套,其他人都是根本搭不上話的……難道要讓山姥切國廣來和審神者交流嗎?可他也懷疑到最後就會變成這兩個人一起喪喪地家裡蹲。
「主上,先把飯吃了吧。」他又說。
好苦澀,他這麼一個強大又帥氣的刀,現在卻成了保父一樣的存在。
審神者突然像是崩潰了一般地大哭道:「不要管我!我找不到她了……她離開我了……不行……」
和泉守兼定只是個刀劍付喪神,對付這種事情可沒有經驗呀,他有點苦惱地撓了撓頭,突然想起來了鶴丸所說的『驚喜』,也完全不顧及之前大家商量好的一起保密了,說:「主上,來主屋吧,大家給你准備了驚喜,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你一定會高興的。」
大家?
啊,大家是指他的刀。審神者木訥地想著。
他的刀給他准備了驚喜。
他的刀很愛他,就像他愛富江一樣。
審神者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和泉守兼定還以為對方聽進了自己的建議,連忙把一直提在手上的飯盒遞了過去。
審神者麻木地接了過來,卻也沒有看清楚自己眼前站著的到底是誰,只徹底地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緒之中。
他愛富江,富江走後,他也喪失了活著的意志,那他的刀怎麼辦?沒有主人的本丸是要被別人繼承的吧?不行,這可不行呀,這都是他的刀。
得去把它們碎了才行。
審神者陰沉沉地想。
卻沒想到發現了自己一直找尋而不得的人。
*
和泉守兼定講完了故事之後,就看到亂的眼神陰沉沉地看著他。
「干什麼這麼看我?」他莫名其妙地問。
亂摩拳擦掌地靠近了他:「原來內鬼是你!去比試吧?」
和泉守兼定:???
*
另一邊。
「主上的眼神看得我頭皮發麻……」鶴丸搓了搓手臂,裝得似乎真的有那麼回事,說:「既然主上已經知道你在這裡了,你為什麼不去向主上申請開辟一個新房間?」
「一個人多寂寞呀。」富江理直氣壯地說著曖昧的話語,哪怕不久之前她才在和一期一振談笑風生。
「在鶴先生的身邊才會讓我感覺到安全感。」她說。
鶴丸笑了:「那可真是榮幸之至。」他倒也沒有那麼抗拒,反正房間那麼大,兩個人又不是睡在一個床上,距離隔得那麼遠充其量也只能說是『室友』罷了,有什麼可介意的?
他躺在床上轉過了身,眼神卻十分清明。他的皮膚依然十分白皙,因此顯得眼下那些微的青黑格外的明顯。
這卻並不是因為日思夜想都是富江,而是單純的熬夜的結果。
他現在也算是看出來了……這個女人絕非善茬。從那些和她交談的人眼下漸漸產生的或濃或淡的青黑色和逐漸改變的行為模式、對待她的態度就可以看出來。
總不至於大家集體失眠吧?
整的他為了合群也迫不得已忍著困意熬下去。
鶴丸又悄悄地打了個哈欠,眼皮再一次耷拉了下去,又猛地睜開眼。
如果不是大家都有黑眼圈了,他才不會這樣委屈自己——這黑眼圈也許代表了什麼,黑眼圈越深重的人看向富江的眼神越狂熱,尤其是審神者……所以只要他想找到主上變成如今模樣的真相,就絕不會展露出自己的『異常』。
作者有話要說:
鶴丸:合群好難,俺只是一個無心戀愛的可愛寶寶而已
單向溯行(八)
……到底, 是怎麼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呢?
長谷部有些茫然地想。
不論在哪個本丸,他都是有名的主廚刀, 可唯獨在這個本丸, 他竟然開始懷疑自己的存在了。
他甚至未曾真正的在主的身邊為之效力——哪怕只有一天。自他來到本丸之後, 本丸的氣氛就變得壓抑而沉重,主的氣色也一天比一天差。
雖然長谷部受到前主的影響, 身上穿著的是神父服,本身卻並不信基督教,或者說他並不是狂信徒,在他的心目中,沒有什麼會比自己的主還要更重要。
他也並不認為這一切都是因為自己的到來而造成的, 所謂的『災厄』是早就埋下隱患的種子, 而他也頂多能成為那個契機——即便如此,他仍然不知道這一切到底是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是我的錯嗎?」一直壓抑在心底的話, 在無人之時還是吐露了出來,他望著今夜的月,月光皎潔,卻也照不進他眼底的陰霾, 更無從驅散他心中的迷茫。
他也知曉答案並非是他想像的那樣殘忍,卻無可抑制的將兩件本就毫無關聯的事情聯系在一起。
是他的到來導致這一切的罪過嗎?
「你還真是愛瞎想呢。」亂在他沒有注意的時候緩緩靠近,也坐在了他的旁邊。
一大一小的兩個身影挨在一起,身高差十分明顯,明明亂是看起來年少的那個,說起話來卻總覺得要成熟許多。
不過成熟這種抽像的概念也本就不能依靠體型來決定, 如果真的按歲數算,亂藤四郎是在鐮倉時期中期被打造出來的,而壓切長谷部卻是鐮倉末期,南北朝時代被打造出來的。
就算因為一個是短刀一個是打刀,所以化作人形之後的身長有所不同,亂也算是絕對的長輩——更何況他也是更早來到本丸的那一振刀,長谷部的第一次出征都還是他帶領的呢。
……想到第一次出征,亂也沉沉地嘆了一口氣。
長谷部側頭看了一眼亂,卻並沒有說什麼,又轉過頭呆呆地看著月亮。
「如果非要說錯……那也是我的錯吧?」亂輕聲說道,表情上並沒有什麼變化,撐在長廊上的手卻緊了緊,指尖也因為用力而有些泛白。
長谷部這個時候也張了張嘴想要安慰,卻突然意識到不久之前亂也是這麼安慰他的,心裡霎時便明白了亂其實並不需要他的安慰,又沉默了下來。
「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他說。
他知道亂之所以會這麼說,是在指富江小姐——是在說被亂發現,又被長谷部帶回去的那把名為『拜淚』的太刀。
亂也的確是這個意思。
即便長谷部這麼說了,也絲毫不能減輕亂心中的負罪感和內疚感,畢竟他知道的要比長谷部更多……他知道主上變成這樣的原因,他知道主上早就已經迷戀富江小姐,他也知道他們的偷盜行為反而加重了主上的並且。
他知道主上的愛戀已經絕非正常,而是病態。
什麼情況下才能真正的改變一個人?讓他變得不像他自己?也許愛可以,但愛也決計不會使人墮落如斯。
她也許真的是一把迷惑人心的妖刀吧……最讓亂感到心煩意亂的卻是,白天發生的那件事,他不曾站出來,甚至連一句阻攔的話都沒有。
這也是長谷部會像現在這樣無助地坐在長廊的邊沿,自責的原因吧。
*
當日的白天。
富江已經像是把自己當成了這座本丸的女主人——或者說,應該把『女』這個字給去掉。就連本丸真正的主人審神者都從未對她的決定表示質疑。
「這裡的石頭好礙事啊,把它挪開吧?」富江漫不經心地說。
其實那塊大石頭是放在草坪中央的,並沒有妨礙到誰,頂多是顯得有些違和——但許多小短刀都喜歡去哪裡玩,於是這個大石頭也不知不覺一直保留了下來。
「可是……」厚有些猶豫地道。
這塊大石頭承載了他們和大將的回憶,他們曾一同在那裡玩耍,最後的全家福也是大家靠著大石頭拍的。
那張全家福原本一直掛在主屋裡,但是自從長谷部來了以後,主上把它拿回了天守閣,說是要重新拍新的全家福,現在也再也沒見到過舊的那一幅,不知道主上是否將其珍藏?
新的全家福……又要什麼時候才能拍呢?
厚心裡這樣想著,卻也知道答案了——這個本丸如今已經不再有家的氛圍,那個家……已經破裂了。先不說作為『一家之主』的審神者,就算是他們刀劍付喪神中都隱隱約約分成了兩派。
他又把想要勸阻的話咽回了喉間,指望著審神者會反駁富江的提議,不會讓這塊承載了幸福記憶的大石頭真的從此消失。
審神者卻沒有多看他一眼,只是邀功般地看向富江,說:「好呀,你下一次來,它就不會在這裡了,我這就把它挪到假山那裡去。」
厚的心中鈍鈍的疼。
該慶幸審神者並沒有說直接把這塊大石頭扔出本丸,而是挪到假山嗎?
但這樣的事情已經發生過不止一起了。
富江插手本丸事務變得頻繁了起來,在她第一次因為新奇而親自安排出陣隊伍的時候,也有人提出過異議。
「這應該由審神者來決定才對吧?」山姥切國廣雖然並不想多說,但也實在是看不下去了,皺著眉說。
審神者聽聞,卻只是平淡地反駁:「富江說的都是對的,你們照做就是。」一如他往常的做法,從不反駁富江,是富江最忠誠的擁護者。
大和守安定也覺得不妥,說的卻更直接:「拜淚富江也只不過是一振太刀,怎麼能讓她取代了審神者的位置?主上,請您三思。」
他說出這句話就完全不給富江面子了,富江的臉色一瞬間變得陰沉,而時刻關注著富江的審神者當然也注意到了這一點,厲聲喝道:「這就是我的想法!」
而他們——其余的所有人,包括壓切長谷部和亂藤四郎,都只是看著,被審神者此時此刻的凶戾嚇到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不,與其說是被審神者的態度嚇到了,不如說是被他的態度傷到了心……畢竟刀劍付喪神們經歷過更多腥風血雨,即便如此也從未畏懼,他們甚至能克制住自己內心的欲望,即便回到了過去也忍耐著不去拯救自己愛著的舊主,而是專心的斬殺時間溯行軍。
能真正傷害到一個人的,也只有他們所愛的人罷了。正如這些刀劍付喪神,他們在審神者的面前從來都沒有裝備過盔甲。
「沒人想說了?那就按我說的辦。」富江得意洋洋道:「讓一期一振擔任隊長吧。」
為什麼選擇一期一振?當然是因為他長得帥了——富江理直氣壯地想,在他出征之前還湊上前鼓勵了兩句。
在出陣的時候迷路是很正常的事情,也許是富江安排的出陣隊伍配置並不合理,也許是他們本身火氣就重,導致更容易誤入歧途,前往的還是極為困難的合戰場。
即便大家都因為這次與眾不同的出陣而吊起了心,他們不想看到的事情也還是發生了。
雖然一期一振是太刀,本應該是皮糙肉厚的,但也許是今天運氣實在是不好,經歷了太多次戰鬥而身受重傷。
「不是很痛……」他在通訊器中的聲音都變得有些單薄:「是重新鍛冶過的錯嗎……*」
隱忍的喘息聲讓聽見的短刀們心都揪了起來,只恨不得代替自己敬愛的兄長受傷。
眾所周知,刀劍付喪神們在出征的時候,如果受到了重傷,再繼續探索的話……很有可能就會直接碎刀。
生活不是游戲,但凡有點心的審神者都不會任由自己的刀劍蒙受這樣的苦痛,合戰場沒有清理的話可以回去修整好了後重新進發,但刀碎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即便再鍛造出一把一期一振,也不再是原本的這個他,沒有和他們相處的記憶,而是一把嶄新的刀。
通常來說審神者都會對於這些比較稀有的刀格外愛護,對於很容易鍛造到的短刀就並不那麼珍惜,也因此釀出了不少慘案。
富江聽完之後當然是沒什麼想法的——一期一振都重傷了,還是召回比較好,哪怕已經快到決戰了,哪怕一切都會功虧一簣。
他長得好看呀?這就已經很重要了,也足以成為讓她放棄那些無關的、她並不在意的,而選擇讓他活下來的理由了。雖然並不那麼有力,但徹底清掃合戰場對她而言也的確沒有吸引力,還不如一期一振好歹賞心悅目。
審神者卻並不這麼認為。
「等等,」他攔住了富江的手,舔了舔早就干到起皮的嘴唇,聲音也變得干澀:「都……已經到決戰了。」
其他刀似乎明白了審神者暗含的意思,不可置信地看著他,甚至有的當場就捂住了嘴無聲地哭泣了起來。
「都已經到決戰了,不如再衝一衝?」剛剛那句話仿佛給了他勇氣,讓他把這句話說出了口:「反正只是一把刀而已。」
「一把刀碎了還能再鍛,這次的合戰場如果能被我們清理完,時之政府會下發很多獎勵的。」審神者言不由衷地說道。
其實他心裡也清楚,他在意的根本就不是所謂的『時之政府下發的獎勵』。
他只是……嫉妒富江能對一期一振這麼主動而已。
富江挑了挑眉,卻並沒有在意他們之間的小心思,只是漫不經心道:「啊?」
「隨便啊。」
作者有話要說:
晉江年度報告出來啦!你們可以去我微博看!說不定有你們的名字!
沒有的話說不定明年就有了(暗示)
單向溯行(九)
事到如今, 即便再不願意承認,刀劍付喪神們也清楚了。
審神者已經變得面目全非, 甚至是……可憎。
為什麼能這樣輕易地說出舍棄一期哥, 只為了拿到那微不足道的獎勵的話呢?他曾經不是說過『窮有窮的快樂, 你們才是獨一無二需要珍惜的存在』嗎?那些……都是假話嗎?
不,當時說出這番話的審神者神情溫暖而真實, 只是現在的審神者……變了。
他已經不再有人情味,有的只是濃濃的利益至上的銅臭味。
短刀們頃刻間克制不住的流下淚水,壓抑著喉間隱約的嘶鳴,其他在現場的刀也不忍地垂下了眼,眼圈隱約間有些泛紅。無論是誰都難以承受這種轉變和打擊, 這給人的觀感無異於天塌了一般。
「可是……!」經歷了那麼多之後變得更加勇敢的亂最先開了口, 他甚至還因為太激動而剎不住地向前邁了一步。
富江已經覺得有點無聊了,一直站在這裡也沒什麼事做, 還不如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即便如此,在發現亂就是當初那個被她認錯性別,把她救出天守閣的小男孩之後, 她還是稍微給予了一點耐心。
不得不說,他們臉上的悲憤也在一定程度上取悅了她。
「救救一期哥吧……」亂的神色慌張,整個身體卻都變得麻木,他的聲音也有如嗚咽的小獸一般嘶啞又帶著鼻音。一時間竟然不知道去看富江還是審神者。
明顯富江才是真正能主事的,至少審神者絕對不會違抗她的命令,但是提出要繼續戰鬥的……又是審神者。
即便他們再不願意承認, 也沒有辦法更改這一事實。
倒還不如由富江全權負責呢……他苦澀的想。這樣他至少還能對審神者的無動於衷找到掩飾的借口,至少……不會親耳聽見這樣殘酷的話語竟然是從自己最敬愛的大將嘴裡說出。
他看看富江又看看審神者,最終卻選擇雙目無神地垂下了腦袋,整個人像是渾身的力氣都卸了下來,差點站不穩要軟倒在地,身體卻勉強地支撐著他。
他克制不住的回憶著一期一振的模樣、和他曾經有過的回憶,甚至連一期哥的手掌輕輕拂過他頭發的觸感都能回憶起來。
審神者雖然心中也有些隱秘的愧疚和懊悔,但隨之而來的喜悅就衝走了這些本就不容易被注意到的低落,他只要一想到長得比自己帥、身材比自己好、舉止比自己優雅的一期一振——當然,這些其實都並不是關鍵點,最讓他在意的還是他是被富江看好的、經常主動去找他說話的那個一期一振——馬上就要徹徹底底的離開了,他就覺得發自內心的喜悅。
至於離開是怎樣的一種方式,都無所謂。
他的眼中再也裝不下除了富江以外的其他人。
「哎。」富江嘆了一口氣。
她其實真的搞不明白他們為什麼這麼嚴肅的樣子,前進也行,後退也行,有什麼好爭論的?一期一振只是重傷而已,又不是碎刀了?大不了大部隊前進,一期一振提前返回不就得了?也正是因此,她並沒有反駁審神者的提議。
富江畢竟不是一個真的職業審神者,也從未經過時之政府的專業培訓,在這個時候才會連最基本的事情都不知道——她甚至都不知道刀劍們是不能單獨返回的,也不知道在刀劍重傷之後,再受到哪怕一次攻擊都會直接碎刀。
即便知道了,想必也不會對局面有什麼大的影響。
一期一振的確好看,足夠賞心悅目,也剛好對富江的胃口,可……也只是這樣了,他還沒有重要到能被她放進眼裡的地步。或者說……這個女人的眼裡,也從來都只有她自己。
就當在場的其他人以為富江要說出什麼話之時,她卻只是伸了個懶腰:「你們決定吧,好無聊啊,我要回去了。」她漠然道。
之後的結果想必你們也知道了,審神者難得地沒有在第一時間追上富江,而是十分果斷地說:「繼續探索。」
本丸裡存下來的錢在上次已經被他花掉了大半,他現在也的確很需要那部分資源——來滿足富江的需求。
「大將!」
「主上!」
刀劍們終於忍不住了,大聲地呼喚著審神者,審神者的動作僵硬了一瞬間,最終卻還是不為所動。
他已經徹底放棄了自己作為人類的那一面。
「一期一振,繼續出征。」
通訊器之前並沒有開啟,在出征隊伍中的刀劍們一邊休息一邊等待著審神者的安排,但大家心中對於下一步早就有了明確的想法,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審神者的命令下達的這麼慢。
一期一振都已經重傷了,還有什麼前進的必要?如果是審神者的話肯定是會返回的。
結果他們卻聽見了完全不同於想像中的話語。
無論是誰都未曾料想到,瞪大了眼睛僵住了動作,甚至覺得嗓子也變得干澀。繼續出征?這……豈不是在拿一期一振的生命開玩笑?
誰都知道繼續出征的話,一期一振有極大的可能性會碎掉,審神者當然是最清楚的那個。
一期一振沉默了片刻,卻並沒有嘗試為自己『求情』,而是沉穩又冷靜地說:「請交給我吧。」
在通訊器再一次掛掉的時候,大家的眼神都集中在了一期一振的身上,他的神情也晦澀難辨,最終卻只是表現得若無其事,笑著說:「准備戰鬥吧,早點結束戰鬥,回到本丸說不定剛好能趕上晚飯呢。」
在那一次的戰鬥中,所有的刀劍都表現出了更加驍勇的姿態,一上來就真劍必殺,還努力地擋在了一期一振的身前。
一期一振對此也不是不感動的,他握緊了自己手中的那柄『一期一振』,微微垂下眼,低聲低喃道:「我自身也不清楚,自己現在是什麼表情……*」在余光看見衝來的時間溯行軍時,他以更決絕卻不失優雅的姿態斬殺了它。
他已經沒有機會了。
這卻並不代表他必死,一期一振的求生欲望在此時此刻反而達到了頂峰,不僅僅是因為在本丸中還有許多兄弟、還有弟弟們在等他回去,還因為……他也不能任由自己死在弟弟的面前。
出陣隊伍中偏偏還有藥研在。
就算他被審神者放棄了也無所謂,他一定要活下來……不能辜負了大家的期望!
抱著這樣的決心,在同隊的刀劍們的掩護下,一期一振發揮出了比以往更強盛的威力,竟然真的打破了『重傷出陣就必碎』的詛咒。
他活下來了。
等一行人出現在庭院中央的時空轉換器旁邊時,一期一振已經渾身是血了,他的視線也變得模糊,只來得及慣例地說上一句「任務完成」,就徹底失去了意識。
雖然隊友們也因為疲累而難以動彈,但見到一期一振倒下去的樣子還是第一時間去接住他,動作卻難免慢上了一分,最終接到一期一振的卻是一直守在這裡的亂藤四郎。
他在看見一期一振歸來的時候,總算是克制不住自己的眼淚了,又擔心眼淚刺激到一期一振的哪一出傷口,強忍著自己心中的惶恐,就想把他趕緊搬到手入室。
光是看一期一振這個樣子……如果不趕緊搬到手入室,恐怕也撐不了多久了,就連他挎在腰間的『一期一振』太刀本體,都已經產生了如蛛網一般細密的裂痕。
為什麼這些悲慘的事情總要發生在一期哥的身上呢?
藥研雖然也已經中傷了,但還是上前幫亂減輕了負擔,說:「我來吧。」
在時空轉換器旁邊守著的刀有許多,除了被規定要去做內番的刀——當然,他們也是做的魂不守舍,心思全在這邊了——其他的刀都聚集了過來,一見他們回來紛紛攙扶。
「對於處理傷口最有一套的就是藥研你了,你受的傷也不輕吧?就由我們幫忙把一期一振帶過去吧。」就連有點怠惰的和泉守兼定和一直表現出疏離模樣的山姥切國廣也走了過來,從亂和藥研的手中接過了失去意識的一期一振。
也多虧他撐了下來,雖然傷勢太重估計需要很久才能養好,但好歹是躲過了被碎刀的命運。
一期一振昏迷了多少天,亂就守了多少天。
等到一期一振緩慢地走出來想透透風之後,一眼就看見了蜷縮在角落的亂藤四郎。
「亂……?」他遲疑地喊道,不太確定那個縮成一段的黑色影子是自己的弟弟。
亂轉過頭看了一眼一期哥,表情卻看不見多欣喜,有的只是平淡。
「這到底是誰的錯呢?」亂低聲道,無神地看著本丸的夜景。
一期一振看出來他並不需要答案,也沒有插嘴。
「是富江小姐的錯?是審神者的錯?還是……我們的錯呢?」
「一切都變得不對勁了起來。」亂的語氣沉重,那一頭金發也顯得格外黯淡,再也看不出原本那個活潑的美少女(劃掉)美少年模樣。
不知道是不是一期一振的錯覺,就連他湛藍色的大眼睛都變成了深沉的墨藍色。
大概是因為夜太黑。
「他為什麼要說出那樣無情的話?」只有在一期一振的面前,亂才又表現得無助。
「審神者……有自己的考量。」一期一振安慰道,卻沒有意識到連自己都不再稱呼他為『主上』,而是疏離的『審神者』。
亂勉強地笑了一下,不再開口。
他的心中竟然有一種邪惡的想法在蔓延,快要將他吞噬。
他竟然在……憎恨。
作者有話要說:
一期這麼帥,我當然不會讓他碎啦!(理直氣壯)感謝在2020-01-09 20:33:42~2020-01-10 17:09:4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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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向溯行(十)
針對這次的事件, 本丸裡的刀劍男士們決定開一個小型會議。
當然,是不帶審神者和富江的會議……畢竟那個事件的起因就是他們, 如果真的想要拋開一切外部因素, 深入地討論那個問題, 就只能由他們自己來商量。
關於……刀劍付喪神本身。
鶴丸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突然笑出了聲, 讓嚴肅的氛圍一下子變得輕松了起來,燭台切光忠不贊成地看著他,問道:「為什麼突然笑的這麼開心?」
一期一振可是差點就要碎刀了,而他們要討論的也正是這件事,鶴丸並不是不明事理的人, 怎麼會在這個時候突然笑出來呢?
鶴丸卻只是露出了一個十分微妙的笑容, 怎麼看都很具有嘲諷意味:「你看我們這樣……像不像一幫家養小精靈開會造反?」他的臉上雖然掛著笑容,眼中卻沒有絲毫笑意。
燭台切光忠不像他一樣對那些幻想文學感興趣, 幾位小短刀卻聽明白了,霎時間沉默了下來。
家養小精靈是某幻想文學作品中的一個低微的種族,必須世世代代為主人服務,都是古老而富有的巫師家族的奴隸, 承擔一切家務,受主人束縛,不能隨便違抗主人的命令,若違抗則必須對自己進行懲罰。*
把自己比喻成家養小精靈,在這種時刻顯然並不是真的一心以為自己是審神者的奴僕,而只是在諷刺罷了。
他們身為刀劍, 本應該是主人——也就是審神者——最好的伙伴,最鋒利的刀刃,如今卻鬧到了這樣的下場,甚至還要做出背著審神者開會的地步,真是荒謬。
這卻也並不是背主,他們只不過是想討論一下對策而已,又沒有打算篡位?
不可否認的是,他們曾經過對審神者全身心的依賴與信任的心情,確實已經大打折扣了。甚至……尤其是粟田口刀派的刀劍付喪神,有些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審神者。
燭台切光忠即便不了解他所說的是什麼,也能理解鶴丸想表達的心情,有點頭疼地捏了捏額角,說:「話不多說,我們直接進入正題吧。」
也沒有刀再插話了。
最首先需要明確的幾個問題,是
1.審神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2.能牽制審神者的關鍵因素是什麼?
3.審神者為什麼會做出放棄一期一振的決定?
明明本身其實是刀劍付喪神,在認認真真開會的時候的樣子竟然也不會讓人感到違和,看起來就像是真的上班族一樣——如果忽略掉他們過於艷麗的面容,短刀們的身高和身上古樸的服飾的話。至少那副正襟危坐的模樣十分到位了。
雖然有些刀劍並不願意承認,但這三個問題最終導向的結果,也的的確確都與富江有關。
「可,在主上回到主屋看到富江小姐之前,就已經是那副樣子了吧?」燭台切光忠在這次的會議中扮演的可並不是裁判的身份,這是一次民主會議,他當然也要參與。
最先說出富江的加州清光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並不是的,富江小姐化形的時候,主上才是第一個看見她的敵人。」他似乎覺得這件事有些難堪,更是覺得難以啟齒,在其他刃的目光下卻還是閉著眼睛說了出來:「是我們……是我,在發現主上的情緒變得不對勁,才把拜淚富江偷了出來,希望讓主上恢復成原本的樣子。」
一片寂靜。
這下子可沒人可以為富江辯解了。
「但富江小姐人雖然傲慢了些,卻並沒有做什麼出格的事情。」和泉守兼定竟然開口了。
「認清事實吧,下達那個命令的人……分明不是富江小姐,而是審神者。富江小姐雖然插手了本丸的事務,卻也是在審神者的默許之下進行的,她也至多只是干預了出陣的隊伍成員,卻並沒有下達那樣殘酷的命令。」他有些不忍心地偏過了頭,坐在他不遠處的一期一振抿了抿嘴角,眼神有些閃爍。
雖然一期一振身為當事人對此再清楚不過,但……在真正聽到這個事實的事實,還是會覺得苦澀。一期一振是忠誠的刀,即便被如此對待,也從未怨懟,卻還是會因此而難過痛苦。
他早就看出了審神者對於富江小姐的喜愛,所以即便在富江小姐澄清了她和審神者一點關系都沒有之後,也從未接受過她的示愛——當然,還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他那僅剩的片段回憶。
一期一振對於現在的狀況有點莫名地熟悉,卻也插不上話。
明明是在討論和他相關的事情,不是嗎?
*
「葦名,你不應當作出如此的選擇。」冷淡又狂熱,飽含著主人深厚感情的聲音響起,這些矛盾的詞用來形容同一個人竟然也絲毫不顯得意外。
「想要帶走她……就先跨過我的屍體吧。」另一個稍顯平靜地聲音響起,這聲音卻顯然是不如前者那樣飽含愛意。
窈窕的少女雙手環胸站在原地,看著兩個為他而爭吵的男人也並未被打動,只是露出了虛榮地笑,卻還是像個旁觀者一樣。
直到他們中的任意一方伸出手想要拉住她,另一方也立刻行動。
「葦名,跟我走。」前者凝視著她的雙眼中盡是真切的愛意。
「我會保護你。」後者雖然表情寡淡,承諾卻也是發自內心的。
她這就不樂意了。
她吃瓜吃得好好的,怎麼都把矛頭集中到她的頭上?這可就有點沒意思了。
「你們又有什麼資格來管我?」傲慢又熟悉的女聲響起,美麗的黑發少女瞪了兩人一眼,竟是誰也沒有選擇,哼聲道:「都離我遠點!」
她最終牽起了他小小的手,轉身就走:「小妖怪,我們走!」
被選擇的……竟然是他嗎?他恍然地想著。雖然心中並無其余的念頭,一時間卻還是有些受寵若驚。
少女並不是溫柔的類型,也從來不會顧及別人的感受,兩人的身高差異導致他光是追上她的步伐就已經很費力,他最在意的卻並不是這個。
「我不是小妖怪……」他有些委屈地說:「我是一期一振,是粟田口吉光唯一的也最驕傲的太刀作品。」
少女有些震驚地看著他,卻並不是因為她早就知道的他的刀劍付喪神身份。
「太刀?你們太刀付喪神這麼矮小的嗎?」她驚訝道。畢竟眾所周知,付喪神是不會再長高的——除非刀劍的外形發生變化。
他想要辯駁,卻也不知道自己會變成這樣的原因。
他才剛誕生沒多久,本是不應該被喚醒付喪神的……可現在,他又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呢?又為什麼會離開自己的主人豐臣秀吉呢?
他似乎忘記了什麼,這卻是不該的。
*
等一期一振從回憶中抽身,他們的爭吵卻像是無休止一般仍在繼續。
「富江甚至還碰到了本丸的魔力源!」他們的爭吵越發激烈。
「這難道不正是富江小姐心地純善的證明嗎?她選擇用自己的靈力與審神者一起滋養整個本丸,為我們提供靈力,還有什麼可抱怨的呢?」燭台切光忠也好不退讓。
他們卻不知道,這才是糟糕之處。
原本的本丸一片歡聲笑語,現在大家卻爭吵的面紅耳赤,的確有一方面是因為他們意見不合,但……會不會又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富江無意之中灌輸進去的『魔力』呢?
倒也無所謂了,反正故事的結局總會把所有的罪過都推給富江,以『本丸走向惡化的開端是富江用自己的魔力污染了本丸』作為結局。
「你們為什麼要總是替拜淚富江說話?甚至連邏輯都不通順,未免有些有失偏頗了。」加州清光皺著眉說。
「為什麼?」燭台切光忠眯了眯眼睛。
其他人似乎與他想到了一處去,雖然並未作聲,但也一副沉浸在回憶之中的模樣。
「因為我是富江小姐的戀人。」他們理直氣壯地說。
沒錯,是『他們』。
在這句話一出之後,幾人錯愕地看著對方,眼中除了猶疑還有對於對方污蔑富江的憤怒。
也恰好在這個時候,富江大概是突然起夜想吃東西了,走到餐廳才發現這麼多刃大晚上不睡覺都圍在這裡像是在討論什麼的樣子——她倒是一點也不在意他們討論了什麼。
「都在干什麼呢?」她客套地問了一句,就等著隨便哪個刃也詢問一句『那您晚上過來是為了干什麼』。
這樣她就可以順便說自己想吃夜宵,然後心安理得地坐著等夜宵做好啦。
令人意外的是,竟然沒有一個刃回答她,大家只是看著她,卻並不說話,表情十分微妙。
燭台切光忠一看就知道富江小姐是又想吃東西了,他卻並沒有像往常一樣關心,而是張了張嘴,問句懸在嘴邊。
他們說的都是真的嗎?
相似的情景再次展現在一期一振的眼前,他若有所思,似乎已經快要抓住纏繞成一團復雜的毛線團的回憶的一根線頭,一時間竟有些手足無措。他早已經不是那個因為外力而意外化形的懵懂的小付喪神,而是經歷了漫長歲月的粟田口的長兄。
大家總愛在爭吵的最後把選擇權遞給別人,也不知道是真的尊重對方的想法還是單純的想要把一切的責任推卸過去。而富江往往就身處這漩渦的最中心。這一次,她又會做出怎樣的選擇呢?
是依舊像他殘存的些許記憶中的那樣,誰也不選最終獨自離去嗎?
不……她也並非獨自離去。
她會……帶上他嗎?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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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向溯行(十一)
是夜。
皎潔的彎月下, 少女披著的外袍上的金線刺繡而成的蝴蝶,在月光的照耀下仿佛將要翩翩起舞, 徹底脫離這件樸素的外袍而飛向明月, 即便是如此漂亮的外袍, 在少女隱約顯露的面容下也黯然失色,只能堪堪用『配得上她』來形容, 卻是再無更多有關美麗的形容詞。
這些詞卻都不足以描述她。
正在進行秘密會議的眾刃目光全部集中在了突然闖入的少女身上,即便在那一瞬間也因為她的美貌而晃神,真正在意的卻也並非這一點,而是他們前一刻討論的話題。
有的人面露尷尬,有的人驚喜萬分, 有的人卻是炙熱而懇切地看著她——顯然, 他們之前正在討論有關少女的話題。
而且恰好是有關於『她愛的究竟是誰』。
燭台切光忠的那一句問話最終還是沒來得及問出來。
「呀,富江小姐來的正好!」鶴丸猛地站起身, 笑著說。一身白袍暴露在月光下就仿佛月下鶴
富江斜睨了她一眼,哼聲道:「別說的好像你在等我一樣,你們在這裡偷偷摸摸聚會可沒一個人通知我?」她又抬高了下巴:「或者說……本來就是想瞞著我討論些什麼?」
她的猜測倒是完全正確。
鶴丸當然不會承認,也不會任由富江繼續留在這裡。眼下的局面實在是太尷尬了, 幾振刀劍同時說自己是她的戀人,如果富江留下來……恐怕也難以面對這樣修羅場般的景像。
他當然不是擔心她不適應,為了給她解圍才會想辦法糊弄過去,他對富江也並沒有產生什麼莫名的情感。
「今天月色不錯,要一起賞月嗎?」鶴丸笑的狡黠,一本正經地說著胡話。如果他把頭探到窗外去看看, 就會發現今天並非滿月,月亮也猶如一把鐮刀,只有那漫天的星辰似乎比往常要更加明亮。
富江怎麼可能看不出來他肯定只是想把她支走,她眯了眯眼睛,卻並沒有追根究底——她一直都並非這樣的人,富江崇尚的一直都是『及時享樂』,她並沒有控制欲——除了對於感情上的,也並不在乎別人的看法,唯一重視的也只是自己的感受和體驗。
只要鶴丸能夠給她帶來快樂,她倒是也一點不介意。
「記得帶上兩盤糕點,我餓了。」她倨傲地說。
「好呀,那你就在大樹邊等我吧!」鶴丸說著,還體貼地把外袍遞給了她避免著涼。
鶴丸之所以會想要把富江支走,也的確有一方面是因為不想讓她回答他們的問題。
並非是因為他害怕聽見富江真的選擇了誰,而只是單純的……害怕她最後誰也不選擇,否認了全部之後使那些精神狀態本就不穩定的同僚徹底心碎。
刀碎與心碎是不同的。
富江這樣的人,是絕不會顧及別人的感受的,所以在這種逼問的情境下,說出來的話也絕對不會動聽……更不可能有安撫。
「鶴先生,你這是干什麼?」燭台切擰著眉,卻並沒有表現出自己的不贊同。他還算是比較理智了,也知道在這種情況下追問並不是明智的選擇,反而還容易翻車……也幸好剛剛的他沒有被衝昏頭腦而感情化用事。
鶴丸並沒有為自己辯解,但也沒有人會誤會他,他邁著輕快的步伐走進廚房熱了一下糕點,留下一句「你們繼續討論」就飛速逃離了現場。
現在的氣氛也的確讓人不怎麼愉快。
半晌,清光嘆了口氣:「先散了吧?」
眾刃心亂如麻,此時此刻也沒有心思再繼續討論了——說到底,他們花費了這麼多時間,還背著審神者和富江偷偷摸摸在大半夜來這裡談話,也的確沒討論出個什麼勁。
難道一定要把責任推卸在某個人身上,才算是結束嗎?
這樣……顯然並不正確。
那他們一晚上的討論究竟有什麼意義?或者說,他們開會又有什麼意義呢。
與其說是為了審神者好,歸根結底……不還是希望審神者變回原來的樣子嗎?
可審神者是什麼樣子也不該由他們操控,每個人的性格不同,會因為各種各樣的事情走上不同的分岔口,而這都不應該是被另一個——或幾個人人為操控的,更何況他們只是刀。就算審神者變得冷酷麻木了,那他也是個完整的,有自己思想的人。
在產生了操控想法之時,就是墮轉的開始。
對於這一點,富江倒是看得更為通透,畢竟她見過的人和事更多,活得也更久——可這又有什麼用呢?她根本不打算插手。她也根本不打算『操控』。
在大家懷著沉重的心情紛紛離座後,唯獨一期一振坐在原地許久沒有動彈,失神地看著空蕩蕩地桌面,也不知道是在想什麼。
「一期哥?」在聽見弟弟喊自己的聲音後,一期一振才回過神,笑了一下道:「現在已經不早了,回去之後一定要睡覺。」
他卻仍然沒有動作。
「一期哥不走嗎?」
他抿著嘴沉默了片刻,說:「我腿有點麻,馬上就站起來了,你們先走吧。」
小短刀倒也沒有想那麼多,率先打著哈欠離開了。
直到所有人都離開,只留下他一個人坐在那裡一動不動。半邊的身體仿佛融入了黑暗,卻仍有半邊暴露在柔和的月光之下,呈現出瑩潤的色澤。他低垂著眼,面容平靜,內心也是難得的平和,和靜謐的夜融為一體。
他並非是真的腿麻了,只是單純的在等罷了。
等一個……不可能出現的人。
一期一振仿佛進入了一種十分玄妙的狀態,他閉上了眼睛,感受著自己擴大的感知範圍,快要無法察覺自己的存在,又感覺自己仿佛無處不在。
就連富江小姐的低語都仿佛近在耳邊。
他突然回過神,猛地睜開眼。
恰好這時門也被拉開,他終於看見自己心心念念的那個人。
「你怎麼還坐在這裡?」富江挑眉,疑惑地問。
一期一振溫和地笑了:「您又為什麼要回來呢?」
「我……」富江一時語塞,卻還是尋了個借口:「我沒有吃飽,想回來再拿些吃的。」
一期一振聽了這個回答後有些失望,但還是站起了身——因為跪坐太久,他如今倒還真的有點腿麻了,他勉強撐著桌子平穩了身體,不顧腿部那細密猶如蟲噬的麻感,神色自若地說:「那就由我來給您熱些足以飽腹的食物吧。」
他轉過了身,卻克制不住嘴角漸漸揚起的笑容。
鶴丸這個時候也跟了過來,不滿地大叫道:「啊!富江小姐,剛剛還說吃了一半不想吃了要回去睡覺,結果居然又來了廚房,是在嫌棄我嗎?」
富江撒謊倒是一點也不走心,她和鶴丸是一個房間的,回房間的路本應該也是一起的,她中途改道當然鶴丸也能發現了。
富江瞪了他一眼,理直氣壯道:「你拿的那些一點都不好吃!」
其實廚房裡備著的現成糕點也就那麼幾種,鶴丸可是沒種都拿了點的——就算是一期一振現在要去熱,那也只能是那幾種了。要說不好吃,也只能怪做糕點的燭台切光忠了。
但也沒人敢得罪這位大廚,無法從原材料上找問題,就只能從熱的手法上找問題了——說白了就是找茬。
鶴丸心裡也清楚,鼓著臉想要辯解,卻被一期一振打斷了。
一期一振從廚房中探出了頭,聲音溫和而磁性,即便刻意壓低了也十分悅耳,:「請壓低聲音,我的弟弟們應該已經要睡了。」雖然並沒有強調主語,但他的視線明顯是對著鶴丸的。
這附近也的確就是粟田口刀派的刀們居住的地方,鶴丸自知理虧,摸了摸鼻子之後也不再說話,看著在廚房主動忙活的一期一振,似乎明白了什麼,也意味不明地眯了眯眼睛,壓低了聲音道:「那我就先回去啦。」
倒也不需要擔心夜晚富江一個人回去不安全——一方面這裡是本丸,不可能會有外人進去,另一方面……想必一期一振也不會任由她一個人回來。
真沒想到啊,開會的時候一聲不吭,之前也表現得十分穩重理智的一期一振居然也……?
是什麼時候開始的事情?
好你個濃眉大眼的一期一振,真是有夠深藏不露。
這座本丸的刃到底都怎麼了……?怎麼除了討厭富江的就是喜歡富江的,就沒有他這樣的中立派存在了嗎?他嘟囔著。
鶴丸百思不得其解,最終還是進入了夢鄉。
留下來的一期一振和富江也終於有了獨處的時間,在一陣寧和且並不尷尬的沉默過後,一期一振低聲道:「真是令人懷念呀。」
「您還……對我有印像嗎?」一期一振甚至有點不敢看富江的臉,生怕得到自己不想、也不願聽到的回答:「我們曾見過的,在戰國時期。」
如果只有他一個人對那段回憶念念不忘……
不是顯得太過可悲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
太奇怪了,我總是會在寫綜漫的時候突然沉迷綜英美,寫綜英美的時候又沉迷綜漫
(沉思)
單向溯行(十二)
「您還……對我有印像嗎?」一期一振垂眼, 明明應該是熟人相認的場景,他卻不敢直視富江, 生怕從她的眼中看到陌生, 又或者是得到否認的回答。
富江倒是愣了一下。
一期一振說她們在戰國時期是見過的……那個時候一期一振見過的『她』, 如果不是他記錯了的話……那,很有可能是她還是葦名富江的時候。
也幸好一期一振在這個時候告訴她了, 而且大概對她的身份並不清楚,否則她說自己是不死斬的刀劍付喪神,名為拜淚富江的謊言……就肯定要穿幫了。
富江又仔細地打量了一下一期一振的外貌,的確感覺到了隱約的熟悉感,更多的卻是沒有了。
一期一振任由富江上上下下地打量, 一聲不吭, 卻發現富江仍然沒有說什麼的時候,他心中也有數了——想必, 她已經不記得他了吧。
沉默通常就意味著否認。
一期一振苦笑一聲:「也是,畢竟都過去了那麼久,而且我也不再是孩童形態了……您會忘記我也是理所當然的。」
孩童形態?
富江似乎捕捉到了什麼關鍵信息,這卻也不足以喚醒她相關的記憶——要知道, 她可是從來不記得雜七雜八的小事的。非要說的話就是她只記仇不記好。
在耐心地等富江簡單的吃了兩三塊糕點並停下動作後,一期一振才又道:「夜色已深,姬君……快些回去睡覺吧。」他並沒有收拾桌上的一堆爛攤子,而是打算先把她送回去了再回來整理。
一路無言。
直到快要到房間的時候,富江才說了一句:「現在的一期一振就很不錯。」所以我這次不會忘記。
一期一振愣了一下,然而這個時候富江已經遠去, 他抿著嘴,並未展露出自己的笑意,回去時的步伐卻也輕快了不少。
*
在昨夜的那一次會議之後,本丸內正式分為兩個派別,一個是討厭富江,認為罪責都在她的;一個是喜歡富江,認為她是完全無辜的受害者的。
這兩個派別可就和刀派沒什麼關系了,每個刀派都有看法不同的刃,就連一向最和睦的粟田口刀派……都因此而隱隱有分裂的痕跡。
幾位短刀雖然不至於認為所有錯都是富江的,卻也認為和富江脫不了干系,畢竟審神者也的的確確是因為她才會變成這樣,就連本丸內的刀劍付喪神們都因為她而爭論,這顯然是不尋常的現像,反倒更襯得她像一把能魅惑人心神的妖刀。
然而他們的兄長,一期一振,卻是支持富江無罪論的。
光是想到他們會因為這種事情而肅穆的討論,就真是有夠荒謬的。如果有人有看破一切的雙眼,想必也會被這座本丸籠罩著的濃重黑色rufu給驚到吧。
他們變成如今的模樣,倒也的確不完全是自身的問題……負面情緒是會傳染的,也會釀成讓人難以想像的重大後果。
「不應該再拖了……我們應該立刻采取措施!」厚藤四郎如今倒是站上了呼吁者的位置,在巨大的石頭上有些狂熱地張牙舞爪著——這塊石頭就是承載著他們的回憶卻被富江嫌棄,最終被審神者扔到假山的那塊。
「措施?什麼措施?」加州清光問。
他問出這句話的時候絕對是不含貶義,也並沒有帶嘲諷意味的,雖然他是中立派,也覺得整個本丸都在討論這個似乎有什麼不對勁,卻也並沒有真正插足兩派的爭論。
然而這句問話卻像是點燃了什麼炸藥一樣,厚的動作僵硬了一瞬間,他愣愣地站在上面,差點要因為無法保持平衡而掉下來,最終卻還是穩住了身形。
他臉上的笑容逐漸擴大,如果現在有一面鏡子放在他的面前,想必他自己都要為自己此時此刻的表情而感到畏懼。
「得要讓她不能再影響我們……不管是大將,還是一期哥。」厚低聲喃喃道,離得最近的加州清光卻並沒有聽清楚,反而是稍遠些的短刀們似乎明白了他想要說的,面容上展露出一瞬間的驚詫,最終又變成了猶疑而……動搖。
「把她碎了……」
「把她碎了……」
「把她碎了……」
低低的少年音此起彼伏,中間還參雜了些別的刀派的刀劍的成熟男音,大家都在喃喃同一句話,導致本應該被忽略的聲音反而變得像是大合唱一樣響亮。
清光瞳孔緊縮,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他回過頭看向了其他刃,卻發現所有刃的表情都變得狂熱而……怪異。快要讓他不認識這幫和自己朝夕相處了這麼久的同伴。
碎刀?這種話也能輕易說出口?他們到底是怎麼了?
刀碎了就什麼都沒有了,更何況富江的刀還是本體,而並非像他們這樣的分靈,分靈被碎本體並不會受影響,可本體被碎……就再也不可能有未來了。
即便是花費多少資源去鍛刀,都絕無可能鍛出一把時之政府並未登記過的刀。
自己本丸的刀劍付喪神們有多愛惜同伴他是知道的,這也是一期一振在當初差點在戰鬥中碎刀,大家那麼難過的原因……可如今,他們竟然提出要主動碎刀?
他總算是發現了自己一直以來感受到的違和感是從何而來……
加州清光麻木地走到了不遠處的池塘邊,在做好了心理准備之後,才緩緩地低下了頭,看到了池塘中自己的倒影。
畢竟只是倒影,所以不甚清晰,但眼下的青黑……卻是實實在在的。
大家都在改變……也許他也並不例外。
*
亂縮在假山的縫隙中,看著這可怖的仿佛邪.教組織在傳教一樣的景像,每個刃的臉上都是狂熱與暴虐,清光那樣麻木如同行屍走肉的表現都已經足夠格格不入。
而這些刃的其中,有一大半是他的兄弟。
亂急促地喘息著,卻也知道努力地克制自己不要發出聲音,他……的確是恐懼的。恐懼這一切。
到底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
自己的兄弟們變得不再像以前那樣,不管是短刀們還是一期哥,每個人說的每句話似乎都離不開富江。不僅僅是他們粟田口刀派,就算是其他刃,也不例外。
這個本丸就像是中了名為『富江』的詛咒。
讓他……感到畏懼。
他這兩天經常會從夢中驚醒,還以為自己將現實與夢境混淆了,迫切地睜開眼想要證明自己所看到的那一切都只不過是夢而已,他們的本丸依舊每天開開心心,大家偶爾會爭執吵鬧,卻在飯點的時候又和好如初,審神者會在這個時候微笑著勸解,間或帶著他們去萬屋購物。
亂睜開眼,視野是灰暗的,即便沒有開燈也能看出來天花板是白的,他醒來的時候依舊只是半夜三更。
可他卻沒有逃脫。
那魔鬼一般的絮語四面八方地傳來,即便亂捂住了耳朵都不能完全阻擋。
這並不是幻覺,而是切實存在的聲音。
亂撐起了自己的身體,微微抬起頭看向了周圍。
兄弟們依舊躺在自己的床鋪上,卻有幾個睜著眼睛一直在「富江,富江」的喊著……聲音雖然低,卻絕不是會被忽略的類型,就連亂也有些不確定自己究竟是因為想要逃離那可怖的夢境,還是被這碎碎念的聲音給吵醒的。
其他刃就像是沒有察覺到一樣地依舊安詳地躺在床鋪上……不,也許是因為他們自身也在低語。
亂使勁地睜眼又閉眼,那低語卻始終響在耳邊,他睡在中間的位置,聽著周圍的兄弟從四面八方傳來的聲音,就感覺自己被3d環繞音響包圍。
這樣的噩夢,什麼時候才能解脫。
就連他逃到了假山的這一出縫隙,都沒有辦法擺脫。
亂雙眼失神,就算是在他們一行人離開之後都久久沒有回過神。
是誰的錯……有什麼必要嗎?這明顯不是一個人能夠釀成的後果,而是需要考慮到多方因素才能下定論的事情呀。
大家是身在局中反而無法看清嗎?
的確,導火索應該就是富江小姐了……但富江小姐,也的確沒做什麼。
是誰的錯呢?
亂踉踉蹌蹌地想要從假山的縫隙中爬出來,卻因為一時不察而被絆倒了,整個人跪伏在地上,手臂撐著地,在垂下的頭發的掩蓋下悶聲哭泣著。
或許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自己在哭,只是茫然地看著地上融進一滴又一滴的淚水。
如果要說錯,那也是他的錯呀。現在每個刃,每次在討論和富江有關的事情,他的心都在煎熬,時時刻刻都在因為愧疚而苦痛不安。
如果當初他沒有撿到那柄不死斬,是不是就不會有這麼多事情了?
如果亂藤四郎……不存在。
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了。
亂的手越捏越緊,一直手甚至因為太用力地陷入泥巴而感受到了指甲處的痛意,他卻未曾因此而動搖,面色逐漸由可愛又惹人憐惜的小少年變得冷峻。
「這是……亂,你怎麼摔倒在這了?」他聽見鶴丸的聲音響起,「啊,最近幾天都沒看到你,你是去萬屋染頭發了嗎?真是明智的決定啊,我也覺得最近的氛圍有些讓人無法接受了,還不如出去玩玩呢。」
染發?
亂偏了偏頭,發現自己一頭橙色的發絲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變成了黑色。
他用手臂胡亂地擦了擦臉,避免被看出來剛剛哭過,站起身笑著轉了個圈圈,說:「對呀,是不是很好看?」
「這可真是讓人吃驚呀,不愧是亂。」鶴丸答,並沒有看出他的異常。
單向溯行(十三)
一期一振發現亂最近有點奇怪。
雖然本丸的氣氛變得越來越怪異, 爭吵也越來越激烈了,但大家好歹還是在心平氣和的嘗試去說服對方, 而不是一言不合就動手開打。
這件事情也的確對本丸造成了很大的影響, 如果不盡快解決的話, 也不知道會釀成怎樣的後果——但『戰線』會被拖長是顯而易見的。
這座本丸最大的敗筆其實是趕走了狐之助——雖然眾所周知狐之助是時之政府的眼線,但也正是因為這一特點, 狐之助永遠會處於『中立』的地位,即便是在這樣的本丸紛爭中也可以起到調和者的作用。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他們意識不到的問題,至少狐之助能在第一時間看出來。
不過現在說這個也是無用的,畢竟當初誰能想到這麼一個和睦的本丸竟然也會有這一天呢?時之政府也正是因為這個本丸一直都表現良好, 才並沒有給他們重新塞狐之助。
本丸內隱隱分割而成的兩方所爭論的問題本就不該存在——可現在卻沒人意識到這一點。
即便是一期一振也因為身在局中而無從察覺, 卻總能發現自己弟弟的不對勁。
他已經很久沒有和亂好好聊過了,以往十分活躍的亂現在卻總是神出鬼沒——如果本丸像以往一樣會定時出陣做日課都還好說, 可現在大家卻像是不約而同忘記了這個問題,就連每天基本的指標都無法達成。
如果不是因為大家心地都是善良的,會自發的輪流去喂馬,恐怕本丸本來就少的幾匹馬都要被餓死了。
在少了出陣和內番的聯系後, 一期一振也偶爾會在睡前去看看弟弟們——畢竟雖然他是太刀,但畢竟也是粟田口派的,和弟弟們住的地方很近,然而每次睡前也會發現亂的床鋪空空如也。
問問其他的弟弟只會得到「亂?最近確實有一段時間沒看見他了……」就再沒有別的信息。就算是吃飯時間,亂也沒有來過——以往大家都會等全員到齊了以後才開飯,現在卻有許多人都不會到場, 這個規矩自然也被廢棄了,亂的消失混在其中並沒有被注意到。
這也導致他一直都想找亂好好聊聊,卻連人都找不到。
一期一振心中有隱隱的擔憂,總覺得有什麼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了,卻還是沒有頭緒。從注意到很少見到亂了一直到發現他不見蹤影統共也才兩天的時間,他終於證實了自己的猜測,亂……也許是在刻意避開大家。
他下定了決心去尋找亂,從早上開始,本丸就這麼點大,早就把每個地方都記熟了的他卻還是直到傍晚才找到亂。
(畢竟太刀的偵查和短刀的隱藏……咳咳。)
亂藏在假山的縫隙處,也不知道在這裡呆了多久了……如果他直到夜晚還沒找到亂,恐怕就只能等第二天了,一方面是因為這個縫隙實在是太不顯眼了,另一方面也是因為亂蜷縮成一團的時候完全被他的頭發所遮蓋,正常刃也只會覺得這一塊是陰影,而不會想到有刃藏在這裡。
假山表面看起來只是一座比較大、坑坑窪窪的岩石,也不知道是被歲月腐蝕風化還是什麼別的原因導致它身上有許多洞,陽光也無法照射到洞中,導致從外部看過去只會看見深灰乃至黑色的洞眼。
而它的內部其實是被掏空了的,亂也正是憑借著自己嬌小的身體才能夠鑽進去,如果換成太刀,甚至是打刀都絕對不可能進到這個洞裡——即便因為僥幸進來了,也要面臨出不去的困境。
他坐在假山縫隙處,雙手環膝,低垂著頭任由自己沉浸在黑暗之中。
如果他的頭發還是以前的燦橙色,想必會顯眼許多吧。
「亂……?」就算是一期一振,也是遲疑了許久才喊出來的。
縫隙處並沒有任何動靜,就像是這本就是一座樸實的假山,可這裡又的確像是藏了一個人。
一期一振並沒有得到回應,直到他都要以為那是自己的錯覺了,他才看見那裡的確有人動了動。
一期一振湊近了看,那個周身充斥著悲愴與絕望氣息的陰暗身影……實在是讓他難以聯想到自己的弟弟。就仿佛充滿絕望、消極與悲觀這一類負面情緒的無盡黑洞,光是看見就覺得自己的心情也變得低落。
「亂……是你嗎?」他又問。
藏在縫隙中的亂總算是抬起了頭,看向了外面——然而他也只能從縫隙中露出一只眼睛罷了,但也足以看清楚站在外面呼喚他的是一期哥。
「一期哥……」他回應道,許久沒有開口導致聲音都變得有些沙啞干澀。
一期一振卻愣住了。
他自然也看見了縫隙中的亂,雖然並沒有看到他的全貌,但是……這一只眼睛,是黑色的,而並非亂原本純粹清澈的藍眼睛。
那是一雙包含著怎樣深刻情感的黑眼睛?並非包含與溫柔,甚至是與之完全無關,而是憎恨,是仇怨,是對於世間萬物的不公,在這樣的淤泥包裹下誕生出的黑。
這是……亂嗎?
這一次,一期一振並沒有問出口,只是在心中不敢置信地質問自己。
「出來吧,亂,該吃晚飯啦。」一期一振垂下眼斂去了自己的驚慌,溫和地說,就像是以往喊弟弟吃飯一樣平和——仿佛這一切都不曾發生過。
亂沉默了半晌,也老老實實趴著從下面的縫隙鑽了出來。
一期一振現在總算是能看見亂藤四郎如今的全貌了——他的皮膚一直是偏白的類型,但在以前的金橙色頭發的襯托下總是添了健康的暖色,現在卻是一頭烏黑柔順的長發,以前的金發碧眼變成了黑發黑煙,氣質也從活潑變得陰郁,比起他們粟田口刀派的短刀,反而更像是左文字刀派的。
亂對吃飯很積極,以往的這個時候一定會纏著他一起去餐廳,現在卻是和他面面相覷,一聲不吭。
一期一振的心宛如刀割,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來化解此刻的尷尬——他光是看見自己弟弟變成了這幅模樣,就覺得愧疚難安了。
這是否也有他近日疏忽的原因?
「一期哥……覺得我現在這樣很奇怪吧?」最終,是亂先開的口。
一期一振想要辯駁,還沒等他開口,亂又繼續道:「一期哥難道不覺得最近的本丸很奇怪嗎?」
……這倒是真的。他意識到亂此時此刻並不需要有人接話,只是單純的需要一個聽眾,便沉默了下來。
「我很思念……不管是以前的審神者,還是以前的大家。」他斷斷續續地說著,有些話甚至混亂到語序錯誤句意不通順,但一期一振還是理解了,「大家現在都在爭論富江小姐的事情……」
一期一振想要開口為富江小姐解釋,亂卻像是知道他要說什麼一樣,那食指抵在嘴唇上『噓』了一聲,說:「聽我講完吧,一期哥。」
「我也想了很久……」他垂下眼,雙眼無神的看著地面,整個人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緒——或者說是負面情緒當中:「富江小姐並沒有做錯什麼,審神者和大家卻也的確是因為她才會變成這樣。」
這是個怪圈。
事情因為她的存在而向糟糕的方向轉變,如果沒有她一切都不會發生——可她也並不是加害者,而是受害者,因為她從來沒有想過去做那些事,非要說的話這也只是無法控制的『被動技能』。
「所以錯……」亂低聲呢喃道:「在我。」
一期一振心中不詳的預感更加強烈,他甚至無法抑制住內心的不安了,整個人就像是受到了什麼影響一樣變得消沉,原本想要安慰亂的話也噎在了口中,甚至對於亂的話隱隱有贊同——不過他更傾向於把錯誤歸於自己,而不是弟弟。
這和他找到亂之前的想法可完全不一樣。
「如果我沒有找到富江小姐,沒有讓富江小姐和其他人相見就好了。」亂神情淡漠地說,嘴角緊緊抿起,明明是在責怪自己,臉上卻也看不見一絲一毫的悔恨與自責,而像是在談論別人的事情。
「你……打算怎麼辦?」一期一振剛問出口就覺得不對勁,他明明想說的並不是這個……這樣,豈不就像是在贊同亂一樣?他明明是想安慰亂的。他連忙又道歉:「抱歉……我不是想這麼說。亂,這不是你的錯。」
亂抬起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終於放松了對於自己表情的控制,苦笑了一下:「一期哥也被我影響了呀。」
「被影響……是指?」一期一振心中已經有了預感,問道。
「當一個人開始憎恨自己的命運,想要改變時,就會開始墮轉。」亂抬起頭看著天空,一字一句清晰道:「而我……覺得不甘。」
「等時機到了,我一定會想辦法帶著富江小姐離開,為此……不惜代價。無論是誰都別想擋在我的面前。」話音剛落,亂的眼白變成了黑色,眼睛卻變成了詭異又令人不安的綠色,肩膀處也凸起了幾根骨刺,臉頰側面的骨刺覆蓋住了半張臉。
他已經與之前那個粟田口刀派的亂藤四郎完全不同了。
甚至……連人形都不算了。
一期一振咽了咽口水,失神地看著眼前的弟弟——變成了這樣和他們的敵人時間溯行軍有些相似的怪物的他……還是亂嗎?
「亂……」
「已經沒有回頭路了,一期哥。」亂像以往那樣笑著,配上這外貌卻讓人覺得驚悚。
「來亂舞吧。」
作者有話要說:
嘿嘿嘿沒有回頭路了,畢竟是單向溯行。
暗墮是刀男同人裡常用的二設,和黑化差不多啦w相當於是從付喪神轉變為溯行軍的一個中間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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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文的人一天一天的變少,憂愁
單向溯行(十四)
暗墮是藏也藏不住的。
先不說亂的外表發生的巨大變化, 就算是那股令人不適的陰暗氣息和不詳的黑色魔力,也是絕無可能收斂的, 任由它四散飄逸也只會影響到別的本來沒什麼事的普通刀劍。
刀劍付喪神雖然被稱作付喪神, 但歸根結底還是因為器物的歷史性而誕生的精怪, 不過往往會因為它本身的特性和曾經有過的諸如被供奉佛堂、神社,又或者是為主所用戰場殺敵的經驗而附帶些許神性, 使得他們又超脫了那些普通的妖怪。
但這也並不意味著他們就不會受到魔力的污染了,相反,處於一種令人尷尬的中間態的他們反而是最容易被影響的那個——雖然比起神器來限制並沒有那麼嚴格,並不會因為偶爾的一點負面情緒或者不純念頭就生出『恙』,卻會在暗中積累, 到了一定程度……就直接墮轉。
墮轉也是有階段性的, 先是周圍都是混亂黑暗的魔力,然後逐漸被侵蝕, 最後完全被同化。亂也並不是一下子就黑化墮轉的——只是本丸的大家都沉迷於自己的爭論,而無人有閑暇顧及他。唯一發現他頭發變黑的鶴丸又以為亂是主動去染了個發轉變心情。
這並非是說本丸裡的大家都很冷漠。
相反……他們之所以會有這次的『本丸戰爭』,正是因為關心自己的家人們,不希望他們再繼續受到影響才會奮力爭辯, 那還有什麼情況下會讓一個刃無法意識到另一個刃的不對勁呢?
——大家都身處局中。
只不過亂的暗墮程度實在是有點太過深重,身上已經可以初步地看出時間溯行軍的影子了,包括那駭人的骨刺和瞳孔,再也找不出昔日的本丸第一美少女(劃掉)的感覺。
「亂……」秋田藤四郎沒忍住嗚咽出聲,滿臉的悔恨與痛惜——即便亂會變成這樣並不是他的原因。
亂下意識地想要去安慰他,手剛微微地抬起來就又僵住了, 他只能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地再度垂下手,被骨刺掩住的半張臉是面無表情——但從他緊抿的嘴唇還是可以隱約看出他內心的不平靜。
他最終還是站在一旁什麼都沒說,刻意的和大家保持了一定的距離,卻也因此顯得更加……孤獨。
「暗墮可不是小事,需要嚴肅處理。」燭台切光忠的神情也變得嚴肅,話剛出口就有點尷尬地看了亂藤四郎一眼。
畢竟他們要討論的是怎麼處置亂本刃。
可他們也總不能因為擔心亂的狀況就對此置之不理,暗墮說的通俗點和傳染病也沒什麼分別,如果不加以控制……恐怕整個本丸都會變成新誕生的時間溯行軍的老巢。
亂也並不是傻子,情商還算高的他輕易地理解了燭台切光忠此時此刻的尷尬和猶豫,他沉默了片刻,轉身准備先去到本丸最偏僻的角落,盡量靠拉開距離減少對他們的影響,為了不讓他們愧疚,還留下一句「別管我,離我遠點」。
說出這句話之後也的確能讓其他刃安心許多,雖然這樣的想法很卑劣,他們也能理解亂的苦心,只是……
這樣,就好像亂並不是被他們所『遺棄』的,而是主動離開的一樣。
他們要怎麼做才好?亂即便暗墮了也仍然保持著自己的理智,他們卻也不知道這份理智還能保持多久。可如果讓他們把亂當成時間溯行軍來對待,甚至是斬殺……又有誰能硬的下心腸?
他在昨天都還是他們的伙伴呢。
說是討論,卻沒有人第一個出聲。
所有刃都知道最好的處理方案是什麼,大家都心知肚明,卻也沒有人願意做那個壞人,願意……真的承認亂藤四郎已經不再是刀劍付喪神,而是一個需要被囚禁需要被限制的『怪物』了。
恰逢這時,拉著審神者外出購物的富江也回來了,看到這群最近怪怪的刀劍付喪神們又圍成了一圈不知道在討論什麼,卻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來。
她大概是整個本丸最敏銳的那個人了,不曾投放真心的她也即便一直是被談論的對像,是整個本丸爭執的漩渦中心,卻唯獨她本人並沒有受到哪怕一點波及。
富江沒有把任何事情任何人放在心裡,她深知背叛的苦痛,也明了付出與收獲在很多時候並不成正比——尤其是她還有著這樣魔力的情況下,如果又愛上了某人卻被背叛了,可是會讓她氣憤很長一段時間呢。
所以即便察覺到了本丸的變化,本丸中的刀劍付喪神也逐漸與她記憶中其他迷戀她的人越來越像,她也沒什麼心情波動。
享受現在才是最重要的。
「富江……不要看他們。」審神者見富江的眼神凝在那一群付喪神身上時,占有欲極強地說。
富江卻只是瞥了一他一眼,不鹹不淡道:「你管我?」被激起了反逆心理,反而更想湊上前去瞧瞧是什麼情況。
「你們在干什麼?」她好奇地問。
富江一來,原本都已經團結起來的刀劍付喪神們又隱隱的出現分裂趨勢,他們並沒有明著說出來,只是用眼神交換自己的意見——這次卻完全反了過來,討厭她的那一伙付喪神是希望她知道並因此而感到愧疚自責的,喜歡她的那一伙付喪神又不希望她因此而煩憂,富江也幫不上什麼忙,跟她說了也只是徒增煩惱。
最終還是加州清光說:「亂藤四郎暗墮了。」
他的語氣十分平淡,甚至是用全名稱呼的亂,就像是以一個客觀的角度講述這個事實,手卻握成了拳頭緊緊攥起。
暗墮?
這個名詞盡管富江也是第一次聽見,卻很快就理解了——畢竟從字面意思上看,就能猜到無非就是黑化啦墮落啦之類的情況,只不過對於刀劍付喪神來說可能更嚴重。
富江還沒見過暗墮的付喪神呢,頓時升起了興趣:「在哪裡?讓我看看吧?」
即便站在這裡說出這句話的是他心儀的富江姬君,一期一振還是因為她這興奮又毫不在意的語氣而有些慍怒,卻還是勉強保持住了自己的風度,問道:「您……是基於什麼原因想見亂?」
富江當然沒什麼原因,無非就是好奇。她如今和他們熟悉了以後也懶得掩飾自己的本性,理直氣壯地說:「我沒見過呀!」
當即就有付喪神暗自倒吸了一口氣,心中也發涼。
亂之所以會暗墮,和她絕對脫不了干系,可她的第一反應竟然不是關心亂為什麼會暗墮,也不是關心亂暗墮了之後該怎麼辦,而是……覺得新奇想要瞧瞧?
一期一振業愣住了,從心底泛起不甚濃烈卻讓人無法忽視,而且逐漸蔓延到五髒六腑的苦澀。他在因為富江的這個回答而感到悲傷與痛苦,更讓他感到苦楚的卻是……
即便如此,他對富江的愛意也未曾削弱分毫。
「好吧,那你們想出來要怎麼辦了嗎?」富江看出來他們的不快了,對此也並不在意,反正只要亂還在這個本丸,她早晚都能看到的,於是又問道。
一直站在旁邊像個忠厚老實的僕人一樣的審神者在這個時候總算是有了插話的時機,他低聲狂熱地道:「都暗墮了,得斬殺了才行呀……啊啊,這幫付喪神肯定也感染了暗墮的邪惡氣息,簡直就是巨大的隱患!」
審神者猛地抬起頭,臉上露出了詭異又令人作嘔的笑容:「都要碎掉才行!不然會讓您也被污染的呀,富江!」
富江有點傷腦筋地揉了揉太陽穴,污染?如果有誰能污染她,那倒是盡管過來試試看吧……非要說的話,富江在這方面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她才是污染源吧?
而且這個審神者最近真的太奇怪了,簡直就像是完全瘋了一樣,一天到晚說些令人討厭的話,滿腦子殺殺殺的,這明明是他的刀不是嗎?
估計再過不久也要到想要殺掉她的程度了,真是令人困擾……得想個辦法擺脫掉才行。富江心想。
其他刀劍付喪神雖然已經逐漸習慣審神者的改變了,但聽到這種話還是會覺得有些心痛,直到富江不耐煩地擺擺手:「別理他,快點告訴我呀?」
「我們……」還沒有想好對策。這句話甚至都還沒有來得及說出口,就聽見另一個刃插話道:「暗墮的確是會逐漸污染本丸的……我認為,應該先進行隔離,然後上交給時之政府,避免整個本丸都被感染。」
所有刃的視線不可思議地集中到了他——藥研藤四郎的身上。
其實也有部分刃的想法和他一樣,只不過他們都不敢直接說出來,生怕說出來就會減淡兄弟之間的情分。最終鼓起勇氣的卻沒想到是同為粟田口刀派的藥研藤四郎。
藥研藤四郎的神情還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又理智,就好像剛剛說出那番決絕話語的人並不是他,又或者他們即將隔離的並不是他的兄弟一樣。
誰都知道把亂上交給時之政府會有怎樣的下場……碎刀都是最好的結局了,最怕的就是研究他。
「不要逃避現實了……你們都知道,這才是最合適的決定。」藥研垂眉斂目,聲音卻十分堅定,仿佛一個錘子重重地敲響在那些不願意清醒的刃心中。
富江挑了挑眉,不可置否道:「這有什麼好猶豫的?藥研說的不是很有道理嘛。」話語之間完全沒有把因她而暗墮的亂當成一回事,更別提為他而糾結痛心了。
也或許她本就不在意。
單向溯行(十五)
這個本丸的的確確是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身在局中的他們可能並沒有多麼深切的感受, 如果真的有刃違背了准則使用時空轉換器回到了一個月前,就能清楚地觀察到差別了。
藥研說出那番話本就已經很讓人痛心, 富江卻像是嫌事情不夠大一樣的還繼續煽風點火——雖然她其實也只是說出自己的觀點罷了。
富江在說完那句話之後就離開了, 比起聽他們無聊的討論和掙扎, 還不如去看看所謂的『暗墮』之後的亂呢,這對她而言倒是新奇多了。
據她所知, 所有徹底轉變為『邪惡』的一方的人,不管是向惡魔出賣了靈魂還是自身憎恨命運而墮轉,只要最終的結局不變,整體的流程其實就不會有太大的差異。
性格上的變化她倒是一點也不好奇,她見識過的真正的『魔鬼』可多了去了, 畢竟……眾所周知, 地獄空蕩蕩,魔鬼在人間。人面獸心的家伙可要比那些真正墮轉了的家伙可怕許多。
富江比較好奇的是外貌的變化……在暗墮了之後, 有些就會渾身長滿肉瘤徹底變成畸形的怪物,但也有一些會長出比如骨質面具啊之類盡管森冷卻也能大大增加人的時髦值的東西。
這種心態……也的確和看猴沒什麼差別了。
在她離開後,刀劍男士們的討論也並沒有結束。
「是她唆使你的吧?!」也不知道是誰先開了這個口,所有人都緊緊地盯著藥研的神情, 指望著能從中發現一絲破綻——或者說他們也更願意聽到肯定的回答。
真正會讓人困擾的並不是在普普通通的『對』和『錯』之間的抉擇,而是在『情』和『理』之間的抉擇。
因為這個世界上本就並非是非黑即白的,更多的還是處於灰色地帶。如果他們要選擇『情』,那就是把亂的事情隱瞞下來,假裝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依舊把亂當成本丸的兄弟對待……這是最理想的情況, 但現實又使他們不得不屈從,如果不想整個本丸都暗墮,最終變成時間溯行軍,他們就只能把亂先短暫地囚禁在某處,大家輪流去看望他。
這種待遇聽起來倒還挺耳熟的……審神者和他們之間的相處模式曾經不也是這樣嗎?唯一的區別就是審神者是自我囚禁(雖然還附帶地囚禁了富江),而亂卻是不得不被關起來。
就算是這樣的情況,都已經是選擇他們和亂之間的兄弟情之後的結果了。
如果選擇『理』……那就是按照藥研所說的那樣,把亂碎刀,又或者把他直接上交給時之政府,最好再跟時之政府通報一聲。
在這種情況下,首先被處置的是已經暗墮,而且情況有些嚴重的亂,要麼被碎刀要麼被研究。然後就是審神者,審神者很有可能會被撤職查辦——不過他們審神者的精神狀況本來就已經很不對勁,其實已經並不適合成為帶領他們的審神者了——整個本丸都會被短暫的封閉,然後強行隔離淨化,等確定本丸不會再有刃沾染暗墮氣息,也不會有傳染的可能性了,再把本丸內的刀劍們拆散了由其他本丸的審神者認領,或者直接交由時之政府管理。
整個本丸就會因此而分崩離析。
無論是哪種……都讓人不想選。
藥研皺了皺眉,反問道:「這和富江小姐又有什麼關系呢?」
「如果不是因為她,亂就不會暗墮……而且本丸現在的氛圍變得這麼差也是因為她,所有爭吵都和她有關……還有,還有……啊!審神者!最開始不就是因為審神者迷戀她,才會鬧出這樣的事情嗎?藥研,你一貫是我們兄弟中最冷靜的,怎麼如今你也像是著了魔一樣?」
在那個聲音說出『你一貫是我們兄弟中最冷靜的』這句話之後,藥研就知道開口的人是誰了。堵在他面前的刀劍付喪神實在是太多了,他之前才沒有辨認出來聲音也沒有看見人,現在想來……大概是厚吧?
藥研再也聽不下去了,擰著眉十分嚴肅地打斷了:「你在說什麼?真正著了魔的人是你呀,厚。我只是理性地探討挽救我們本丸的最後方法……可你,卻是三句話不離富江。」
厚藤四郎啞口無聲。
藥研疲憊地捏了捏額角,低聲道:「也許……我們都需要冷靜一下。」
這個本丸,真的太壓抑了。
*
另一邊。
富江可不像他們一樣有這麼多煩惱,她隨時都能給自己找樂子,而現在她想要做的事情顯然就是找到暗墮了的亂藤四郎。
一直沒有找到亂的她有點煩悶地踢了踢腳邊的石子,想要放棄了,嘟囔道:「亂藏到哪裡去了?」
在她這句話出口沒多久,身後就傳來有些遲疑的聲音:「您……在找我?」
雖然背後突然出現聲音的確有點驚悚,但富江也不至於被嚇到失態,只是身體僵硬了些,緩緩地轉過頭,卻發現是個矮小的少年。
除了發色瞳色與一些裝飾性的部分與記憶中的完全不同,至少五官還是能看出來那就是亂的。
「你怎麼在這裡?我找你好久啦,一直沒有看見你。」富江抱怨道。
雖然說是找了好久,其實她也沒有走多遠,只是剛好走到天守閣附近——畢竟這一塊比較偏僻,也基本上不會有刀劍付喪神閑著沒事干往這裡跑,對於暫時性需要避開那些刀劍付喪神的亂來說,是最好不過的隱藏地點。
不過這都是她的猜測。
亂張了張嘴,對於沒有從富江眼中看到厭惡之類的情緒內心還有點隱秘的欣喜,他卻還是沒有說什麼。
他並不是一開始就走到這裡的……雖然他的確是往天守閣那個方向走了一小段,但也沒有再繼續,只是找了個角落蹲著,直到看到富江。
他就一直跟著富江走到了這裡。
亂的確看出來富江是在找什麼東西了,卻也只是把自己當成了一個局外人,也沒想過出來幫忙,沒想到……她找的,竟然是自己嗎?
最終亂還是謹慎地措辭道:「我……」
他原本想說,我會帶你離開這座本丸,話到嘴邊卻變成了:「離我遠點,我會污染你。」
刀劍付喪神很容易就會受到魔力和暗墮氣息的侵蝕,如果富江真的是刀劍付喪神,也的確是需要離他遠點的,可惜她都是騙人的——盡管如此,她也不打算解釋這件事,就讓他們永遠誤會下去吧。
有些事情,還是不解釋會更好。
「我不怕。」富江敷衍地說,反而朝亂的方向走了兩步,亂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又穩住身形,低垂著頭並沒有逃避。
富江好奇地打量著亂的新造型,甚至大膽地伸出手摸上了他的臉,覆蓋著頰側的骨刺摸起來也是堅硬鋒銳的,森白的骨頭帶著濃重的陰冷氣息,卻也襯的亂的皮膚更加蒼白。
他的頭發也變成了和富江一樣濃重的黑,並不是許多人天生就有的那種鴉羽般的黑發,而是……仿佛飽含罪孽,猶如黑洞一般的深沉。
就連眼白也變成了黑色,瞳孔卻是綠色,而且不是溫柔的綠,是猶如什麼陰冷的夜行動物在深夜中發著綠光的眼。
亂的肩頭冒出的骨刺十分尖銳,富江甚至都不敢用手輕觸它的頂端,只怕自己被無意間劃傷。
他現在的模樣,可是完完全全的怪物了。
「呀,你這樣,萬一困了一歪頭豈不是就會被自己肩膀上的骨刺戳穿腦袋?」富江卻並沒有對這個『怪物』感到恐懼,只是好奇地問著。
她喜歡看帥哥沒錯,但那前提也是遠超於人類平均線水平的帥哥。實際上普通人、醜八怪和這種怪物,在她眼中都沒什麼分別——富江以往挑選伴侶也從來不是以外貌為標准,畢竟……這個世界上,也很少有人能及得上她美貌。
亂如今的模樣反倒是給他增添了許多時髦值,讓他在一眾凡刃中脫穎而出,贏得了富江的青睞。
亂倒是沒想過對方竟然會毫不在意地問出這種問題,有些愣神,下意識地答道:「我身上的刺不會對我造成傷害……」
「哦。」富江撇了撇嘴,有些遺憾地感慨道。
亂最終還是回過了神,盡管心中突然產生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他卻還是強行壓制了,他是暗墮了沒錯,卻並沒有失去自己的理智……不如說,正是因為他暗墮了,周身屬於自己的暗墮氣息反而能保護他不受富江魔力的侵擾——這一點他倒是並沒有意識到,也沒有人知道富江的『魔力』。他扯住了富江的手腕讓她沒有辦法就這樣轉身離開,一字一句道:「跟我離開吧……離開這座本丸。」
「你必須離開。」亂認真地說:「我一定會把你帶離他們。」我已經是這幅模樣了,至少不能再有刃走上和我一樣的路。
富江愣了一下,一臉怪異地看著他,反問道:「你這是邀請我私奔?」
亂:???
亂一臉震撼又詫異,不知道富江怎麼就想到這方面了,卻也並沒有打斷或反駁。
富江把自己的手臂從他的手中抽了出來,雙手環胸居高臨下傲慢地說道:「我對小孩子……」她微妙地停頓了一下,突然想起來亂雖然看起來是小孩子模樣,其實只是因為受到自身本體是短刀的限制,他的年齡可是有幾百歲了,就又改口道:「我對小孩子外貌的家伙不感興趣。」
「等你能化形成成年人了再來找我吧。」她說。
作者有話要說:
富江:(冷靜)我不煉銅
鬼鬼:哧溜,我煉,我煉(不是)
*
申明一下,小天使們本身都很可愛!本篇中的ooc行為都是因為受到影響有暗墮趨勢了!他們本身超可愛的!富江的魔力影響不到心智堅定的人,我相信小天使們也的確都心智堅定,但是這次她作弊直接從維持他們生存的魔力源污染了)
單向溯行(完)
雖然富江這句話明顯只是托詞, 即便亂長大了她恐怕也沒什麼興趣,但幸好兩個人的聊天不在一個頻道上, 也沒有人會因為她的拒絕而受到傷害。
「……我不是這個意思, 」亂有點尷尬地解釋道:「雖然也許並不是您的錯……但您確實對我的兄弟們造成了很大的影響。」
要直白的說出來其實也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畢竟解釋了之後就是兩個人的尷尬,而且在點名這並不是對方的錯的同時又希望對方做出退讓, 這實在是一件沒有道理的事情。
「所以……無論您願意與否,我都會帶著您離開這座本丸。」亂避開了她的視線,語氣卻十分堅定且不容反駁。
實際上,在他現在有了這樣可怖的外貌和暗墮氣息之後,亂完全是可以威脅、甚至是恐嚇富江的。富江一直以來雖然身為『刀劍付喪神』, 卻從未展現過自己的戰鬥能力, 比試和出征也從未出席過,以至於至今都沒有人了解她的戰鬥水平——但亂藤四郎對於自己還是很有信心的。即便是在暗墮之前, 他也算是兄弟們中練度比較高的,更何況暗墮了之後他仿佛掙脫了某種束縛,實力達到了更加駭人的地步。
也許是因為分靈的刀劍付喪神受到本體的桎梏總是有一個無法突破的臨界點,而暗墮之後的他卻不再是原本的『亂藤四郎』, 成為了一個新的存在,所以桎梏才會解開?
倒是沒人會關心這種事了。
所幸富江對此也並不太看重,關注的點反而是『離開』。她挑了挑眉,不可置否道:「那倒挺起來也不錯,我已經在這裡玩膩啦。」
畢竟本丸雖然作為一座宅院很大,但是範圍也有限, 從早到晚也看不見一個新面孔,一切都是一成不變的——然而她最討厭的就是一成不變。
她從來都不是能夠被輕易束縛住的類型,如果真是那樣,她還怎麼可能會無視世俗的目光,仍舊我行我素?富江從來都不是能被人忽視的人,眾人投注在她身上的目光
即便兩者對於這一方面的想法並不同,但至少在答案上達成了詭異的一致。
*
本丸緊張的氛圍持續了許多天,就連出征和內番都沒有再安排人了,可這似乎也只是個開始。
亂的暗墮並沒能成為點醒他們的警鐘,反而像是一個催化劑。
本丸逐漸出現了更多帶有暗墮跡像的刀——從他們身上一夜之間出現的黑發亦或者是黑瞳,以及揮之不去的暗墮氣息就可以看出來。
這也是一樁慘案。
在亂的事情真正地發生之後,沒有人再心存僥幸,大家都清楚的知道『暗墮』並不只存在於傳聞之中,而是真實存在……甚至身邊就有的。在看見了自己的變化之後,被污染了的刀劍付喪神都知道是什麼原因。
是暗墮。
如此一來,內心又要承受一番煎熬——心中仍有良知的刀劍付喪神會糾結要不要自裁,因為暗墮本身無異於傳染力極強的傳染病,通過前些日子的討論他們也看出來了自己的兄弟們大概是不會忍得下心動手的,想要不危害到其他刃……就只能選擇自己動手。
如果暗墮只是單純的會在外形上有所改變就好了,可並不是,隨著暗墮程度的加深,他們會越來越偏向時間溯行軍的外貌,直到最後完全喪失理智。
沒有人想真正的淪落到那一天……
亂都算是一個意外了,他可能是所有人中還算理智的那個,至少不會在暗墮氣息和富江的魔力干擾下左右為難,也正是因為這兩種力量之間的衝擊,反而能讓他勉強地苟延殘喘,保留幾分理智。
等到大和守安定也成為了那些暗墮的人中的一員後,一直以來都保持中立的加州清光也難免被情緒影響了理智,哭得不能自已。
在富江又一次出現時,終於有刃忍不住對她說出了惡毒的話。
「如果你從來都不存在就好了!一切都是你的錯!!!」
這句話也許只是無心說出,但一旦被當事人聽見了,就難免會因為這次的口不擇言而造成傷害。
富江愣在原地,對於這種類型的話並不陌生了,甚至可以說得上熟悉——她卻一直不知道他們到底是什麼時候產生的這樣的想法。
她一直以來都沒有察覺……她這時候才意識到,自己又做錯了什麼嗎?不是說大家是家人嗎?
刀劍付喪神們即便是之前的討論也一直有意的避開她和審神者,私下裡討論富江是否有罪卻從來沒有在明面上說過,富江本身畢竟是整個本丸唯一的女性,也是唯一的女性付喪神,更是審神者所愛著的人,無論是誰都對她禮讓有加。
至少面子上從來都是過得去的。
她直到現在也記得,剛來主屋的時候,這群刀劍付喪神曾圍在一起笑著對她說『歡迎加入這個大家庭,以後大家就是家人了』這種話……
現在已經不作數了嗎?
富江有些彷徨地環顧四周,得到的卻只是付喪神們偏開視線的頭,又或者是仍凝視著她卻飽含愛意的深沉的眼。這一切也的確與她初來乍到時大有區別了。
她從來都不清楚一個正常的家是什麼樣的……如果要說她心目中拿來做比較的對像,大概就是鬼殺隊了,這樣比較一來,本丸的氛圍確實……已經在分崩離析的邊緣。
「你們……都這麼認為嗎?」她茫然地問道。
也不是說心裡覺得有多受傷……就是有一種不真實感。她所以為的其實都是假的嗎?一直以來感到快樂又輕松自在的其實只有她一個人嗎?
她不是沒有察覺到大家的變化,也對此心知肚明,甚至是習慣的,卻並沒有想到他們最後竟然把全部都歸咎於她。
……也並不是完全沒有想到,可能反而是有一種『終於來了』的感覺?
在這種時候,富江竟然不合時宜的想到了蝴蝶忍和甘露寺蜜璃。
「你們不再認為我是家人了嗎?」她冷靜下來,平靜地問道:「就因為暗墮?還是那次的碎刀?根本跟我就沒什麼關系吧?」
無論答案是什麼,都不會再影響到她了。
一期一振有點恍神,看著富江時腦中出現的也不再是原本的深沉愛意了,而是……更具有破壞性質的想法。
一期一振下意識地撇開了頭顯得有些不忍,嘴中卻吐露出了殘忍的話語:「沒有人和你這種冷酷的怪物是家人。」
他也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只有身上逐漸蔓延的黑色表露了一切不被言說的惡意。
富江瞳孔緊縮,抿緊了嘴唇卻一聲不吭。
「這個本丸已經完蛋了。」厚藤四郎原本一直悶不吭聲,在一期一振開口之後才露出了快意的笑容,尖利地笑著。
他握住自己的本體短刀『厚藤四郎』,一步步邁向富江,暗墮的程度快要比亂還深了,他的表情和動作以及周身的氣息都無一不顯露了這一點,卻偏偏沒有長出骨刺。
……長出了骨刺對於現在的他們來說也許反而是好事情。
因為現在支配著厚的並不全是暗墮氣息……而更多的是富江的魔力,也正是因此,他明明理智都快要被消耗殆盡,卻仍然沒有出現明顯的暗墮跡像。
富江敏銳地覺察到了不對勁,她預感自己又要感受那種刻骨銘心的痛苦,她緩緩地後退,企圖逃離厚的攻擊範圍又不至於激怒他。
然而庭院十分空曠,她即便是想逃也無處可逃。
在厚又一次攻上來的時候,徹底轉變為了攻擊模式,不再像之前一樣遲緩,他舉起自己的刀,霎時間,庭院裡的四個個刃都動了起來。
富江轉身就逃,卻也把後背暴露給了厚藤四郎——但如果不這樣,她恐怕會死得更快。
鶴丸是最後到場的,他睜大了眼睛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一期一振手覆上了刀柄,心中卻產生了一絲猶豫。
一抹黑影突然出現,擋在了富江的身前。
眼瞳閃爍著怪異的綠光,長而柔順的黑發披散在身後,尖利森冷的骨刺像盔甲一樣包裹著自己。
是亂藤四郎。
「亂……!」厚似驚喜驚訝又似哀鳴地嚎叫著,卻並沒有停下自己的動作,「等我殺了她……也殺了你!我就去自殺,把這一切都終結。」
亂到了這種時候反而一聲不吭,只是被動地抵擋著厚的攻擊。
富江快要看傻了,這一幕對她來說也是常見的……似乎總是有人為了保護她而戰鬥,而她卻一直站在被庇佑的區域無能為力。
她搖搖頭甩掉了心中那微妙又不甘心的念頭,告訴自己這是理所應當的。
「去時空穿梭器。」亂啞著嗓子道。即便沒有回頭,富江也知道這是在對自己說話——時空穿梭器,這倒是一個天然的可以供她逃離這危險現場的任意門!
厚卻並不驚慌,反而意外的冷靜了下來:「沒用的,我已經想辦法稟報時之政府了,時之政府會查到她的坐標……甚至她可能等不到時之政府的救援,就死於時間溯行軍之手。」
他的嘴角勾起了似哭似笑的笑容,低聲道:「這一切……都該結束了。」
無論最終贏的是誰,都會被時之政府回收。
他們早該這麼做了。
亂神色一變,一時間有些分神。
時空穿梭器能前往的都是固定坐標,也就是他們出征或者遠征的合戰場……要想躲避時之政府的監察,唯一的方法就是自己擬定新坐標,可這樣的話,很容易進入虛空,又或者被卷入時空亂流。
存活幾率極低。
厚趁著亂這一瞬間的分神,不要命了似的突破了他的防御衝向了富江,富江即便心中也有所猶豫,眼見刀就在眼前,還是下意識地隨意輸了幾個幸運數字按下了按鈕。
在厚藤四郎這一振短刀快要劃到她的肌膚,甚至她已經感受到了劍氣之時,富江憑空消失了。
她已經被轉移走了。
厚無力地垂下了手,就連本體都有些拿不穩,亂也沒有趁著這個時候上前追擊。
畢竟他們所爭執的,他所保護的對像……已經離開了。
亂有些茫然地看了一眼天空,又回頭看了看自己的兄弟們。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覺的天邊似乎出現了一絲曙光。
等時之政府來了,這個本丸也許會徹底分崩離析,但好歹有的刀能夠逃離這個噩夢般的地方……終有時日,這段有缺憾的回憶也會被時間填平吧。
到底是為什麼會走到這一步呢?曾經美好的一切他已經要回憶不起來了。
亂沒有再想,再想這些也沒有意義。至少他的兄弟們不用再面對這些了,一切……都結束了呀。
他已經沒有退路了。
他也走到了時空穿梭器面前,循著自動記錄的上一次的出行坐標,按下了按鈕。
不管即將面對的是粉身碎骨還是時空亂流……亦或者是什麼都沒有的一片虛空,無論什麼都好。
他已經……
不是亂藤四郎了。
他沒有家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可能是結局殺手,每次寫到結局就很奇怪……明明是一開始就定好的結局,也努力地伏筆,但是寫出來還是覺得很突兀(嚎啕大哭)
接下來我好糾結是直接穿到下一個世界還是寫一下if篇無慘老板的番外,突然很思念他)
還是鬼滅快樂5555不過得給江江金手指所以又不能省略(癱)
番外·永劫階梯
永劫階梯(一)
富江依舊平靜地度過自己的每一日、每一年。
雖然過程其實並沒有所說的那麼『平靜』……但至少她心如止水。不管身邊發生了怎樣的慘案, 又有多少人為她而死,亦或者是想要害死她、已經害死她, 富江真正的做到了游離於人群之外。
反正也沒有人值得她付出真心。
死時的痛苦都要比背叛來得更刻骨銘心。
她再次睜開眼, 日復一日的打算去學校裡上學——實際上她早就該離開那所高中了, 雖然她的外貌並不會改變,但如果按真實的年齡算, 她估計做那些高中生的祖奶奶都綽綽有余——即便如此,她還是堅持去上學,高中或者大學都可以,更傾向於一種習慣了。
富江冷靜地無視掉自己房間裡突然出現的許多小洞和洞中透出的眼睛——不得不說,這一幕還是有些瘆人的, 如果只是一兩個人在偷窺也就罷了, 可偏偏一個普通的房間裡洞已經到了密密麻麻的地步,想必那些人也是擠在一起努力地往裡看吧。
她拉開門, 名義上的父母一時間沒站穩,踉蹌了一下,也沒覺得自己偷窺的行為有什麼不對,低著頭就立刻離開了。
富江也沒覺得有什麼可說的, 甚至都沒打算質問他們,只當作什麼都沒發生,躲進壁櫥裡在他們還沒來得及衝進房間,在壁櫥上開一個新洞時立刻換好衣服。
不知道從哪天開始,人們的偷窺欲就逐漸強盛,直到了現在光明正大的地步。如果是尋常人家的女孩子, 被這樣侵犯隱私權肯定會暴怒之極,與此同時也會感到十分驚慌和懼怕……可她卻是習慣了。
這個世界的怪異也絕不止這麼一點,她實在是沒必要大驚小怪。只是偷窺都已經算好的了,好歹世界還沒有毀滅不是嗎?
她——富江,可能算是所有的『怪異』中最平和的一個了,至少她就不喜歡社會的秩序崩壞,很享受現代社會帶給她的便利,也會因此克制自己的繁殖欲——在見識過因為自己而毀滅的世界之後。
世界重啟了不知道多少次,她可能是唯一能保持清醒,保有記憶的存在了,也不知道這是福是禍。
「早。」看到她慢吞吞地出門,正好也打開了門的鄰居笑著打招呼道。
富江對著他點了點頭權當作回應,隨後頭也不回地直奔學校。
她聽見了鄰居關門的聲音,知道他是專程開門給她打招呼的,而且鄰居長得也還算帥,可這也不能讓她感覺到一絲半點的動容——拜托,就算不說鄰居是怎麼精准的知道隔壁的女高中生出門時間的,光是他院子裡那顆血玉樹就已經讓人不敢靠近了。
如果富江也成為血玉樹的養料,那恐怕血玉樹就會變成一個富江繁殖工廠,從樹上源源不斷地長出新的富江。
……想想就覺得麻煩,才不要,這個世界上只要有一個她就好了,其他的贗品……根本沒有存在的價值。
在她小心的避過房頭另一個鄰居家中爬出來的蛞蝓,一看見大霧就轉頭離開走到直行道,經過這麼一番折騰已經過了很久,也幸好她出門的早,才能勉強卡點不至於遲到。
和站在學校門口虎視眈眈的飛機頭風紀委員們點了個頭後,她總算是跨進了學校的範圍——她選擇這麼個普普通通的學校,還是有原因的。雖然距離她現在的居所很遠,以至於每次上學放學都像是逃難一樣處處潛藏著危險,但好歹能讓那些『怪異』不至於潛入,在白天的時間她還是安全的。
……至少雙一這小子是絕不可能入學的了。
想到了那個嘴裡叼著釘子的怪家伙,富江有點惡寒。
「齊木……同學?」富江猶豫地看向自己右方的一個粉毛眼鏡男,不確定自己有沒有記錯他的名字,「請問可以把教科書借給我一起看嗎?我還沒有領到書。」
齊木楠雄沉默了半晌,即便很不想答應,但還是僵硬地點了點頭。
如果她沒有坐在牆邊就好了,這樣她就可以去找她左邊的同學借書,而不是右邊的他。
川上富江同學是昨天剛轉學過來的美少女轉校生,而且還並不是在學期剛開始的時候轉來的,如今學期都已經過了一半了——在這種時候出現的轉校生,即便還什麼都沒有做,就已經被打上了『謎』的標簽。
齊木楠雄已經算是經驗者了,可不覺得她會是什麼普通人……別的不說,光是外貌就已經很不普通了,甚至可以和照橋同學相抗衡,還隱隱的有壓過照橋同學的趨勢,這已經很了不得了,畢竟照橋心美可是被神眷顧的少女。
即便是在他看來,川上富江也是一個很不得了的角色。
齊木楠雄此人,看似平庸,實則是個超能力者——最基礎的透視和心靈感應當然也不在話下。
可偏偏他看其他人都是直接透視到骨骼,看富江……卻只會停在血肉的部分,而且還格外的可怖,並非是普通解剖圖上的那種條理清晰流暢的肌肉,而是更可怖的……仿佛被分割了再重組之後的樣子,就連臉部肌肉也像怪物一樣,齊木楠雄第一次看見的時候差點被嚇了一跳。
至於最最最表層的天使外貌,在他眼裡甚至沒辦法停留超過一秒鐘,實在是難以給他深刻的印像。
就算是心靈感應,也很難聽見她的心聲,並不是指她能夠屏蔽他的心靈感應……而是因為十分嘈雜,明明只有一個人,卻像是無數個人在嗡嗡嗡。
雖然吵了點,但也順便掩蔽了其他人的心音,對齊木楠雄來說倒是還算不錯。
他下意識的不想接近她,並不只是因為怕麻煩,更是覺得……有不好的預感。
這也的確是正確的選擇,畢竟『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怪異之間會相互吸引廝殺,他並非那個圈子的,被牽扯進去了反而容易造成更大的影響。
富江也完全沒發現鄰桌是個超能力者,只是依舊遵循著自己的意志,在保證快樂的前提下平淡的度過一天。
上課的確沒什麼意思,但是在和老師眉來眼去的同時暗中調戲前桌就很有意思了。(不,這沒有意思!)
富江還蠻偏愛這種悖德的快感的。
這就是她的一天——在上完課回去後,又要避開奇奇怪怪的大宅和晾在窗戶外的傀儡,擺脫身後的尾隨者,拒絕陌生人的搭訕……如果是別的時候她可能還會考慮去喝一杯,但現在可是黃昏時分。
無論看到了多麼可怖的景像,富江都不為所動,甚至不會多看一眼,只專心地朝著家的方向走——依舊因為繞路而花費了不少時間,這次她因為躲避那些『怪異』,繞到了不太熟悉的一條路上。
本來一直忽視一切的她,卻突然停下了腳步。
整條街上沒有別的人,連聲動物的哀鳴都沒有,明明應該是上班族下班的點,卻空蕩蕩的仿佛與世隔絕。
只有一個小男孩倚坐在電線杆旁邊。
她從來沒有見過那個小男孩,所以要麼那個小男孩不是『怪異』,而是普通的人,要麼就是他與她並非一個體系的『怪異』,要麼……以前的他都在遇見她之前死掉了。
想要活下來不受傷害,最基本的就是克制住自己的好奇心,富江深以為然,卻仍然沒有挪動自己的腳步,她只是沉默地站在原地,隔著一段距離看著他。
小男孩的頭發采取了全部都往後梳的這種偏成熟的發型,卻因為此時此刻的狼狽而有幾縷發絲垂下,他穿的衣服不是這個年紀小孩通常愛穿的短袖短褲或者衛衣之類方便行動的服裝,而是一本正經的襯衫和西褲。
原本精致的服裝——以富江對奢侈品的賞析水平來看,肯定很貴——此時此刻已經變得又破又髒,倒像是在哪裡打了滾被石子劃破的。這小少爺難道是逃難逃到這的嗎?
她並不討厭小孩。
富江的確很討厭小孩的哭鬧——這也的確足夠招人厭,但她卻並不討厭小孩子本身,甚至是有那麼一點點喜歡的。只不過喜歡的程度也許還及不上厭惡的程度。
已經不記得是哪一次世界重啟之前了……那一次毀滅世界的是被分屍了後無限分裂的富江,在第一次的死亡之前,富江是懷孕了的。
盡管連胚胎都還沒有,驗孕棒卻是驗出結果了的。
她曾經也對此抱有些微的期待……雖然她是個喜新厭舊的人,但至少在『喜』的時候也的確是投放了少許真心的。
她曾經是真切的希望那個孩子能降世。
然後就被分.屍成了四十二塊。
想到這裡,富江嘆了口氣,心中突然湧上莫名的母性——她也從不壓抑自己,想到了就立刻上前搭話:「你為什麼會在這裡?你是什麼?」
正常人搭訕也許都不會加這麼一句『你是什麼』,不過對於他們這種怪物來說……就再正常不過了。
小男孩早就注意到她的存在,聽到了她的問話後才抬起頭真正看了她一眼。
富江注意到了小男孩的長相——他有著黑色的短發和紅梅色的豎瞳,五官精致,抿緊了嘴的樣子格外惹人疼惜。
他紅梅色的眼睛中看不見正常人應該有的情感,只有警覺和狠厲——別的什麼諸如仁慈憐憫之類的情緒是絕不可能出現在他的身上的。
富江卻沒覺得這有什麼不對勁的。
男孩張了張嘴,露出了自己尖銳的虎牙——說是獸牙也不為過。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篇章是番外!!!(大聲)不銜接單向溯行!
不過之後會不會有重合就不一定了)
*
我是傻子,我把我大綱忘記刪了(面無表情)忘掉吧555
看過的寶寶請忘掉5555
永劫階梯(二)
小男孩並沒有因為她表現出的善意而動容, 反而以自己的惡意威脅——或者說是作為保護自己的手段。
就像小刺蝟一樣。
富江在看到他露出自己的利齒之時,不合時宜的想到了這個形容——隨即失笑。
小男孩不知道她為什麼突然笑起來, 反而因為這個舉動而更提起了警惕心, 原本准備直接撲上去咬斷她的脖子的動作也停頓了下來。
這個世界遍布各種各樣的怪物。
就算她看起來只是個普通的美貌少女……可能以這種程度的美貌安然活到現在, 本身就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普通人的世界和他們的世界之間是有一定的界限的,如果她真的只是個普通人, 除非實在是倒霉至極,否則無論如何都不會遇見他。
對她而言也是同樣。
小男孩是因為害怕攻擊的動作暴露出破綻,才沒有繼續攻擊,富江則是根本就沒有攻擊的打算——雖然她也沒有戰鬥力——即便她知道小男孩絕沒有表面上的那樣純良。
「呀,你還沒回答我呢。」富江眨了眨眼, 又問:「你叫什麼?」
小男孩——沒錯, 就是鬼舞辻無慘本慘,沉默了半晌。他並沒有說出自己的真實姓名——萬一對方是什麼陰陽師之類的存在呢?真名可是有魔力的——他說:「鬼。」
鬼舞辻無慘一代鬼王會淪落至現在的模樣也是迫不得已。
原本在幾百年前都還是他稱霸, 一直以來除了鬼殺隊也沒遇見什麼對手,可自從到了現代……整個世界都仿佛變了樣。
『怪異』的存在也越來越多,直到現在,連他自己的生存都受到了威脅, 這可不是他想看到的……
他寧願變成鬼也想活下去,也一直在努力地克服自己的弱點,可這麼短的時間內,就出現了這麼多可以殺死他的『天敵』?
人生好難。
做鬼也好難。
太陽都還沒能克服,只能勉勉強強在多雲的黃昏下行走,如今又冒出來這麼多奇奇怪怪的怪物……
鬼舞辻無慘最開始倒也沒多害怕, 畢竟他有超強再生力,把自己分成一千八百多片肉片片都還能活下來,但是……那些怪物一個二個也都太猛了,超強再生力和繁殖力居然還不止他一個鬼有。
之前跟那幫突然出現的『魚』鬥的時候讓他大傷元氣,也幸好他是第一發現人,不然萬一被『魚』跑上了陸地……局面可就無法收場了。
自此以後,他再也不敢小瞧這些突然出現的『怪異』存在了。
就像鬼和鬼殺隊之間會相互吸引,就像替身使者和替身使者之間會相互吸引(?),『怪異』和『怪異』之間……也會相互吸引。就像是什麼無形之間的隔閡將兩個世界分割開來,導致無慘甚至沒辦法找到幾個普通人類來填飽肚子並恢復力量。
「鬼……?」富江喃喃般地重復了一遍,也不知道這是他的名字還是種族——不過她倒也不是真的在乎這方面,只是需要一個稱呼罷了。
她笑了一下:「我叫富江。」
Tomie。
這個名字就像是一句咒語,打開了鬼舞辻無慘記憶的大門。
他總覺得自己曾經是聽過這個名字的,具體的卻像是被迷霧縈繞著並不真切,當他想要探尋的時候卻又一無所有,只剩下了『富江』這個單薄的名字。
鬼舞辻無慘也許膽小,也許自私,卻從來都不優柔寡斷——相反,他算是衝動的類型了,當初也正是因為自己的衝動才會毫無顧忌地殺死那位醫生。
……雖然後來的他也因此憤惱過許久。
鬼舞辻無慘知道富江大概是因為他擬作的兒童體型才會停下來搭話的,干脆也裝作自己本來就是個小孩,撐著旁邊的電線杆緩緩站起了身,仰視她的眼睛,說:「你帶我走吧。」
雖然是命令的話語,如果由一個成年男性——不管長得再怎麼帥——都會讓人覺得冒犯又莫名其妙,可如果是個長相可愛中帶著帥氣,一副落難小少爺打扮的男孩的話,就會讓人心都軟下來。
他甚至還帶著些微的奶音,硬邦邦的話聽起來就像是撒嬌。
富江卻並不完全是只看外表的人——在漫長時光的磋磨下,就算是傻子也能夠通過表面看到一點內在了。她知道這是小男孩的小心機,卻也並沒有戳破,而是挑了挑眉,毫不留情地揭示出了她剛剛刻意忽視的事實:「你剛剛還想咬我呢,現在又憑什麼想讓我帶你回家?」
鬼舞辻無慘被拆穿了也並不慌亂,只是沉默了一會兒。
夜晚的東京可並不比哥譚安全……夜晚是怪物們肆意行動的時間,他如今元氣大傷,不找一個地方休整的話很容易翻車。
就算富江並不是他有印像的人,他也必須抓一個人跟著回去——或者直接強闖民宅,至少找到一個庇護所。
……不過考慮到『怪異』之間的,吸引力,鬼舞辻無慘懷疑自己就算強闖民宅,也會直接闖入另一個無法逃脫的地獄,比如異次元空間之類的。他之前倒也不是沒有過,所以如今才會如此謹慎。
「我可以給予你永生。」無慘冷靜又矜持地說。
富江哂笑了一聲,沒有拆穿他,心裡暗想,這個小家伙可能真的是什麼吸血鬼吧,紅眼睛尖牙齒,還能永生?
只可惜她根本不需要這些……她本就是永生的代名詞。
「這倒不必了。」富江沒有再多說,看了一眼天色,徑直往家的方向走了兩步,見他沒有跟上來,又疑惑地轉頭:「快跟上來呀?快天黑了。」
鬼舞辻無慘這才又抑制住自己突然升起的暴虐殺欲,跟了上去。
雖然說著天快黑了,富江倒也沒有因此而顯露出半點驚慌,又或者是加快腳步,她仍舊保持著之前的步調,看見奇奇怪怪的東西就繞道,在天黑了後才抵達川上宅。
所幸路上沒再遇到什麼別的奇怪東西了——非要說讓人不愉快的,就是一不小心踩到了蛞蝓,富江感覺惡心透了,決定等明天把這雙鞋也扔掉。
「富江,你終於回來了呀。」在她打開門後,家裡人略顯不自在地說。
富江敷衍地點了點頭,漫不經心地解釋:「嗯,帶了個小家伙回來。」
霎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跟在富江身邊的鬼舞辻無慘身上,讓他感覺有點瘆人。
「嗯,嗯。」沒有人對他的出現抱有疑問,很快就接受了這個事實。
鬼舞辻無慘隱約間也感覺到了恐怕富江的家也並不正常,卻沒有說什麼,只是暗中觀察——這一切終止於他抵達富江的房間。
川上家並不是多富裕的人家,家裡人口也不少,所以並沒有空余的客房,如果鬼舞辻無慘想要留下來,就只能選擇和富江在一個房間——當然,其中一個人是要打地鋪的。
他倒是並不在乎這點小事,但是……這個門板和牆上為什麼有這麼多洞?
他問出了自己的疑惑。
「啊,這不是很顯然嗎?」富江不解地歪了歪頭:「是用來偷窺的呀。」
她的語氣十分平靜,似乎並沒有覺得這有什麼不對勁。
鬼舞辻無慘的臉色當即就變得很差勁,他神色陰冷地看著那幾個在他們剛關上門就立刻貼上去一眨不眨的眼睛,毫不留情地直接伸出手指戳了過去。
「啊!」隔壁傳來慘叫聲。
富江也完全不在乎,自顧自地抱著衣服去洗澡,洗完回來後發現鬼舞辻無慘把那些洞都用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填上了。
她初步估計大概是血肉。
還蠻狠的,這血肉是從她爸爸媽媽身上削下來的還是從他自己身上?如果是後者的話那可真厲害呀,難道不會疼嗎?她想著,並且完全抓錯了重點。
「你現在堵上了也沒有用呀,過一會兒還會有更多的。」富江『善意』地提醒道:「我可不希望到時候我的房間像篩子一樣,會很冷的。」
即便是說到這種話題,她在意的也只是『會冷吧』這種根本無關緊要的問題。鬼舞辻無慘莫名地看了她一眼,嗤笑了一聲。
也難怪這個女人能安全的活到現在了——她甚至都沒有意識到這些是屬於『異常』的部分。
雖然他誤會了什麼,不過問題不大。
等他修養完畢,或者找到一個新的庇護所,就離開這裡……鬼舞辻無慘心想。
不對,他甚至都不用等到那個時候,直接把他們全都殺了,這裡不就是他一個人的了嗎?
「我勸你不要這麼做。」富江仍然閉著眼睛,鬼舞辻無慘一直以為她已經睡著了,卻突然說出這樣一句話。
「他們可是我們和正常人類之間最後的維系了。」
鬼舞辻無慘僵住了。
富江這句話簡直就是承認了她的確並非普通人類,可他直到現在都還不知道她是什麼方面的『怪異』,而且……「就這樣,也算是正常人類?」他嘲諷道。
富江總算是睜開了眼睛,煩躁地先抱怨了一句:「都這麼晚了還不睡,小孩子精力也太旺盛了吧?」隨即才解釋道:「他們也只是人類罷了。」
即便有怪癖,卻還是人類。
他們沒再在這個問題上深究。
之後的兩人表現的都十分平靜,到了白天,富江就去上學,鬼舞辻無慘去了哪裡她也不清楚,到了晚上,他們就在房屋裡遍布的孔洞監視下生活。
這一切的『平和』生活卻總有一天會被打破。
打破平衡的……是一個漂亮女孩的來訪。
「我回來了。」女孩笑著說。
永劫階梯(三)
想必你們對於那個女孩的身份, 心中也有數了。
敢在富江面前用『漂亮』形容的,無非就是她自己。
但鬼舞辻無慘卻是不知道的。
正常情況下, 又有誰會想到同一個人居然還能分裂呢?
恰好這個時候富江正在上學, 無慘也有自己的事情要辦——他畢竟還是鬼的絕對支配者, 雖然因為擊退『魚』而元氣大傷,卻也不意味著他什麼都做不了了。
光是他能以一己之力把曾經讓世界重啟的重大災害『魚』給消滅, 就已經是很不得了的豐功偉績了。
但他回家——如果那個暫時的庇護所可以用家來稱呼的話——的時間要比富江早許多,所以才能提前看到這一幕景像。
依舊美麗而又纖細的少女,嘴角微微勾起,彎起的眼也攝人心魂,卻總是給人一種莫名的違和感。
「我回來啦。」在家裡人給她開了門後, 少女甜聲道, 一邊十分自然地脫下了自己的外套,換下了腳上那雙嶄新的皮鞋。
家中的父母完全沒有發現異常, 依舊貪婪而又飢渴地看著她,表面上卻還是維系了那份虛假的『和平』,他們笑著說:「哎呀,歡迎回來。」
不知道的還以為這一家子就真的如表面上那樣和樂融融。
鬼舞辻無慘站在樓梯的高處並沒有下來, 居高臨下地看著這一切,不屑地嗤笑了一聲,隨即發現了自己一直覺得不對勁的地方。
如果說鞋子是新的,倒可以接受,富江昨天就以抱怨的口吻說過了踩到蛞蝓了所以要把鞋子扔掉……在現在這個時間點回來雖然早了點,卻也並不是不合常理, 說不定富江這次回家並沒有繞路呢?那這就是最正常的時間了。
可是……她身上為什麼穿的是裙子?
以鬼舞辻無慘的眼力看,這條裙子還絕對是手工定制的高檔裙子,以這個家庭的經濟實力絕對負擔不起的那種。
富江明明是穿著校服出去的,為什麼回來之後就變了個樣?總不至於是嘴上說著要去上學,實際上去援.助.交.際了吧?
還是說這其實是富江的姐妹?可她和富江長得也的確是一模一樣……就連眼角下的那顆淚痣都沒有分別。
站在樓下和家人寒暄的『富江』像是覺察到了什麼,往樓梯上看了一眼,並沒有發現什麼,她又轉過了頭。
鬼舞辻無慘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下意識地就想躲開,那一瞬間毛骨悚然的感覺……更堅定了他心中對於『富江不正常』的猜測。
這個謎題倒也沒有讓他困擾太久。
又過了許久,在正常的富江該回來的時間點——也就是黃昏傍晚,家裡的門又被打開了。
這次卻並不是敲門,而是用鑰匙開的門。
無慘並沒有下樓參與他們的晚餐,而是一直躲在富江的房間裡,他的直覺告訴他最好先不要出場,直到門再次打開,他才又走到了樓梯上,恰好可以看見門口的位置。
來人……是富江。
鬼舞辻無慘愣了一下,開始懷疑起自己的能力難道也因為受傷而被削弱了?不然以他的聽力,怎麼會沒有覺察到富江出了門呢?
不對……
剛進門的這個富江腳上穿的的的確確是一雙新皮鞋,從玄關放置的另一雙皮鞋就可以看出來了——兩雙皮鞋並排放在了一起,就連款式和顏色都差不多,唯一的區別大概就是剛進來的這個富江穿的鞋品質可能沒有最初的那雙好。
而且她的身上穿著的是高中的制服,而非剛剛的那條高級連衣裙。如果說是回來的時候穿著制服,中途又出去一趟換成了連衣裙都還好說,如今順序反了過來,還有那兩雙皮鞋……
結果很明顯了,就算長相相似,她們也的確是兩個不同的個體。
富江在脫鞋的時候也注意到了那雙皮鞋,動作頓了一下,心情登時就變得極為差勁,她甚至又穿上了自己的鞋,很不滿地踹了兩腳那雙高檔皮鞋。
好生氣哦。
麻煩找上門也就算了,怎麼穿的還比她高級?!
……當然,對她而言,後者才是讓人最不能接受的。
連那個『富江』都能感覺到的事情,這個富江當然也能,他們對於別人的目光都還算敏感,一轉頭就直直地對上了鬼舞辻無慘的視線。
「那個人是誰?」鬼舞辻無慘無聲地問。
富江看懂了他的嘴形,卻沒有刻意壓低聲音,只是平靜地回答道:「贗品。」
川上宅的面積並不大,富江進門的動靜所有人都注意到了,更何況她也並沒有刻意掩飾,在聽見她這番話之後,另一個『富江』直接陰沉了臉,怒極反笑:「你還真是敢說啊。」
富江瞥了她一眼,表現得極其高傲地冷笑了一下,對著鬼舞辻無慘招了招手就轉身離開。
她的心態已經被逼無奈平和許多了——如果她還想以往那樣被憤怒支配,當即就能操控著川上父母來一場廝殺,最後無非就是再跟這個富江抓頭發掐肉之類的打架,直到有一方死。
實在是沒有意義,一個富江死了以後又會有更多富江產生,還不如找一勞永逸的方法。
……比如,找一個好心人幫忙解決這個贗品『富江』。
富江還是富江,就算心態變了,手段也還是依靠別人來達成自己的目的。
鬼舞辻無慘權衡了一下利弊,雖然知道還是呆在川上宅比較合適,但這個新出現的『富江』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東西……相比較起來,還是原本的富江更好掌控。
可她真的要現在離開這裡嗎?這可是……已經到晚上了。
他跟了上去。
也許與利弊無關,只是單純的遵從自己內心的渴望——他還沒弄清楚自己到底為什麼對富江有種謎之熟悉感呢。
「你打算去哪?」他問。
富江理直氣壯地說:「當然是游蕩了,我沒有地方可以去啊。」
這個問話的模式還讓他感覺極為熟悉,簡直就像是當初說到富江和那些偷窺狂一樣——她仍然沒覺得這有什麼不對勁。
「那是你的姐妹?」他又問。
「隨你怎麼理解吧。」富江斜睨了他一眼,漫不經心地又回復了一句廢話。
雖然說是要游蕩,但她倒也不至於真的無人可依。想要解決在川上宅的那個『富江』,她得先找個可以為她所用的足夠強的『刀刃』……
這反正也不是她第一次做了,不如說她的這輩子就一直在重復『普通生活、被假富江鳩占鵲巢、找人把她趕走(shao si)、回去繼續普通生活』的循環。
不過這會兒她竟然也想不到可以找誰了。
前前前男友遠在橫濱,都不知道還活著沒,最近也沒聽說過他的消息了,前前男友已經出國去意大利讀書了,前男友……哎,實在是有點纏人,而且一天到晚像個誘拐犯一樣,還是超級跟蹤狂,是導致她最近回家時間很晚的元凶。
前前前前男友倒是個好利用、實力又足夠強大的缺心眼大傻子,但是遠在另一個世界她也不方便去找他。
……雖然主要還是因為她被桃源鄉拒絕通行了。
真讓人苦惱啊。富江扁了扁嘴,終於發現了自己現在最迫切的需要——並不是把那個贗品『富江』趕出去,也不是找個地方先安頓下來,更不是她連想都沒有想到的學校布置的作業。
她需要談個戀愛了!
鬼舞辻無慘不知道她為什麼突然停下了腳步開始深思,不解地偏過頭看著她。
在剛產生這種想法之後,就看見了這麼個小帥哥,富江下意識地就把他套進了模板——不不不,她不是煉銅術士!而且這種沒錢沒權只能靠她養的小鬼也完全不符合擇偶標准。
……盡管如此,在她把無慘帶進了酒店,並跟前台小姐說開一間房的時候,前台小姐還是用極為詭異的眼神看了她一眼。
富江忍著屈辱和辯解的欲望遞上了身份證,卻還是沒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
「呃……您也沒有成年吧?未成年不可以開房的。」前台小姐尷尬地說。
可那種髒亂差的黑旅館她又不願意去。
哎,她都不知道多大歲數了,居然還要被這種虛假的東西牽制住——富江有點沮喪又煩躁地抓了抓頭發。
「你就沒有朋友之類的可以暫住嗎。」鬼舞辻無慘無語道。
雖然這話由他說出來實在是有點沒有說服力——你這麼說的話,寧有朋友嗎?
富江冷靜地回答:「我前男友也是個流浪漢。」
這麼說倒也沒錯,他的確沒有固定的居所,每天就是在外到處溜達。
哎,實在沒辦法的話,就只能隨便在路上攔一個看起來傻一點的人,跟著回去蹭住了——富江對於自己的魅力還是很有信心的。
*
這就是她會出現在我們家的原因了。齊木楠雄保持著面無表情,內心卻翻起了驚濤駭浪。
下次爸媽吵架他絕不會再幫忙和好了!!!
富江倒是有些訝異地抬了一下手:「好巧,齊木同學,這裡是你家呀?」
能跟她產生這種程度的緣分,這個齊木楠雄不是下一個為她著迷的男人,就是『非正常人類』中的一員。她心想。
沒錯,川上同學,站在你面前的可是超能力者。齊木楠雄難得聽見了她煩雜的心音中較為清楚的一句,冷靜地想。
「哎呀,原來還是小楠的同學!一個人帶孩子很辛苦吧……」齊木媽媽雙手合十,一臉心疼地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請安心住下吧!」
於是事情沒有了回寰的余地。
作者有話要說:
指指點點)看你個裝嫩的老妖怪,再不恢復成帥哥模樣,就算是鄰座的普通同學都比你有cp感了!
永劫階梯(四)
富江算是見識到了, 自己鄰座的齊木楠雄同學的媽媽到底有多能腦補。
明明是自己的丈夫大晚上的突然帶回來了一個妙齡少女,她的關注點居然在於『啊這個年紀就一個人帶了這麼大的孩子, 生活一定很不容易』?
這人……也太善良過頭了吧?
她一時間竟然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有些尷尬地笑了一下。
雖然她的真實年齡並不只是十六歲, 但是至少外表和身份證上的都是如此——您怎麼也不想想,十六歲的女孩是怎麼生出鬼舞辻無慘這麼大個小孩兒的, 怎麼想都不可能吧?!
但她最終卻還是沒有辯解——這樣的誤解對她而言也更有利。
她本以為自己在大街上隨便攔一個人求助,最終的結果無非就是那個人饞她的美色,如果家中有妻子可能也會因為她而很生氣鬧別扭之類的,萬萬沒想到攔的人是個傻子,他們一家似乎都有點傻。
……當然, 這個傻是褒義。
富江心情有點微妙過頭了。
在得知她還沒有吃飯之後, 齊木媽媽甚至專門給她煮了點吃的,這份突如其來、並不夾雜其他情感的關愛讓她有點受寵若驚。
這種單純的善意是絕不會出現在她的世界中的……她的世界只有絕望、憎恨、愛、諸如此類的強烈的負面情感。
在齊木夫婦都回到房間之後, 齊木楠雄才一副要跟她和無慘談判的樣子,正襟危坐。
「家裡來了不速之客,所以暫時沒地方去了。」在齊木楠雄問出口之前,富江先言簡意賅地提前講述了自己為什麼會淪落到無家可歸的地步。
齊木楠雄點了點頭, 嘴巴都沒有動——她很確定地觀察了,並確定對方果然不是普通人——聲音直接在她腦海中響起:「你旁邊那個小鬼不是普通人。」
富江並沒有表現出異常,只是用余光看了一下無慘,發現他臉上並沒有多余的情緒——而如果人在自己的秘密身份被拆穿了之後多多少少都會表現出警惕或者驚慌的。
也就是說這句話只有齊木楠雄和她能聽見。
富江並沒有給出回答,只是平靜地點了點頭。
她沒打算把另外一個『富江』的事情說給這位還不知道底的同學聽。先不說對方好歹也幫了她,如果他實力不行直接衝過去說不定只有送人頭的份, 更何況……
能打敗『怪異』的只有『怪異』本身。
讓這麼一個普通的高中生去殺掉一個和自己同桌有著一模一樣面孔、還在呼吸的活人,實在是過於苛求了。
看來只能去找前男友了。她想。
等回到齊木家的客房中,鬼舞辻無慘才問出了自己一直想問的問題——順帶一提,他拒絕了和齊木楠雄共居一室,執意要和自己的『媽媽』一起,被認為是小孩子對於陌生環境本能的害怕,所以這個條件也被應允了。
「她到底是什麼?」鬼舞辻無慘問。
現在不需要操心那麼多了,富江也不像之前那樣不耐煩,而是思索了一下,並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而是笑著說:「等你猜到了可以問我。」
「永生也並不是多困難的事情吧?就算是我也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做到啊。」她平靜的語氣就像是說自己辦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一樣,可她說的可是永生啊……!
這已經是很大的提示了,就差把答案直接放在他眼前。
可惜,腦洞不夠大的人是想不到正確答案的。
鬼舞辻無慘沒有再問,心中卻有數了——他懷疑富江和他一樣,把血喂給別人就可以改變別人的物種,同時自己的壽命也被無限延長了,區別只在於富江沒有他武力值高。
但是富江可以在陽光下行走,這是他最嫉妒的一點。
……如果吃了她,他會不會也可以克服這一弱點了?
這個念頭只是冒起了一瞬間,就被他掐掉——畢竟如果富江的能力也是轉化的話,風險實在是太大了。
可萌發的芽被掐斷了後,根卻仍然存在。
*
到了第二天,富江依舊我行我素,唯一的不同就是她在放學後要回去的不再是川上宅,而是齊木宅。
也幸好每個川上富江都不愛上學,只有她算是個例外——雖然同樣不愛上學,但好歹會完成任務一般的每天去學校打卡。
她沒有選擇跟齊木楠雄一起回去,也不再像以前一樣繞路。
畢竟她今天得要找一下自己的前男友,讓他幫忙處理掉讓人煩心的贗品『富江』。
以往富江回家繞路都是因為看到了前方的『怪異』擋了路,她不想受牽連才會寧願走遠些,這次她依然繞開了滿大街亂跑的雙一,繞開了所有的井蓋,繞開了披頭散發、戴著口罩的女人——說到這裡,她曾經也是回應過這個女人的。
在對方揭開了口罩,露出自己被撕裂的猙獰又駭人的大嘴時,富江並沒有顯露出害怕、恐懼之類的情緒,這倒是讓裂口女另眼相看。
這卻也只截止到裂口女問出那句:「我美嗎?」
誰知道她下一秒就擰著眉一臉厭惡地說:「長得這麼醜,你怎麼一點自知之明都沒有?快照照鏡子吧,我都要吐了。」
……這就讓人很是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她的確是認認真真地回答了裂口女的問題,而且並不因為她的醜陋而感覺恐懼……但諷刺人的時候就有點毫不留情了。
如果富江能表現得溫柔一點,說不定什麼裂口女、歌劇魅影(?)都能被她感動,她就有了屬於自己的醜八怪軍團,不用再每次這麼煩心的想要怎麼解決掉贗品『富江』。
然而如果也只是如果了,富江可從來都不是什麼好女人。
之後無非就是裂口女當時就氣得和富江打了一架——卻並沒有用自己的剪刀,雖然嘴上還是嚷嚷著「我要把你的嘴巴也剪成和我一樣」的話,卻並沒有真的下死手,可能也是因為富江之前對她的態度就像是對待一個普通的醜八怪,而不是對待什麼怪物吧……
在那以後,兩人就沒什麼交集了,富江知道她也並非普通人類,就刻意繞著走了。
她都快走到齊木宅了,而且路途中還刻意地往十字路口處走,卻怎麼也看不見那總是揮之不去的漫天大霧了,讓她有些煩惱地又轉過身,刻意地走十字路口就為了蹲到自己在找的人。
沒錯……就是她的那位『流浪漢』前男友。
雖然沒錢,但是長得夠帥,實力夠強,而且自己雖然沒錢,但是可以幫她騙錢,這也算是一個優點了。
最最最最好的優點是他的活動範圍很限定——如果是別的戀愛中的少女肯定會因此而不滿,因為他天天勤勤懇懇地工作,都沒有辦法陪她們去逛街、買衣服、看電影之類的——但如果是富江,就會為此而感到慶幸了。
這也太讓人舒服了不是嗎?你出軌他都瞧不見,富江就可以心安理得的花著他騙來的錢去泡別的小白臉了。
而且他長得也的確是很美,是和富江不同類型的美——畢竟二者都是以美出名的『怪異』,旗鼓相當也並不是什麼不可接受的事情。
她和他交往的那段時間還算愉快,是各個方面的愉快——
以屑止屑。
可惜最後還是被她單方面終止了這段關系,也不是因為美少年發現了她和別人有一腿的事情——就算真的發現了,美少年也只會十分冷靜地弄死對方而已——只是單純的富江覺得膩煩了。
就算是『偷情』,也是要有限度的,一開始可能會覺得有意思,時間久了她也覺得這個限制讓人感到苦惱——盡管美少年根本就沒有對她做什麼真正可以稱得上『限制』的事情,純粹是她自己覺得喘不過氣。
而且他也太粘人了。
她普普通通回個家,每次都要看到大霧,然後又是美少年站在遠處凝視她。
他還永遠只穿著一件一模一樣的黑衣服,從來都不換的。
只要她看一個人不順眼,就哪裡都是錯。
……解釋了這麼多,似乎原因還是她渣?不過無所謂了。需要用他的時候,不還是會去找他的嗎?富江理直氣壯地想著,絲毫沒有因為自己把美少年當成工具人而愧疚。
終於等到了大霧,富江難得主動走向了霧氣最濃的方向。
——在那裡,果不其然又一個黑發黑衣、身材高挑的美少年向她緩緩走來。
富江本想打個招呼就直奔主題,突然想起了什麼,帶著笑意直視他那只有眼白而沒有瞳仁的眼睛道:「請問,我的戀情會有結果嗎?」
美少年對於這種問話再熟悉不過了,本來是可以脫口而出自己的答案的,卻不知怎麼的猶豫了一下。他停下了腳步,也不知道是為了富江專程停下的,還是在思索要給予富江怎樣的答案。
富江又問了一遍:「請問,我的戀情會有結果嗎?」
戀情……會有結果嗎?
永劫階梯(五)
這個問題如果只是一個陌生女孩問的黑衣美少年, 他肯定都不需要猶豫就可以說出自己的答案——不僅沒有結果,而且下場會很凄慘。
可偏偏問出這個問題的是他前女友。
而且他甚至都不知道前女友說的『戀情』到底是指和他的還是指和別的什麼野男人(?), 美少年沉默了一會兒, 答案卻也不可能為了她一個人而改變, 他冷靜地瞥了她一眼,即便五官十分俊秀, 卻也都被那只有眼白沒有瞳孔的眼睛拉低了整體水平,反而讓人覺得駭人,他說:「你的戀情絕對不會有結果的。」
這是詛咒嗎?
是,卻也是預兆。
如果是一個莫名其妙的人跟富江這麼說,她可能會勃然大怒, 甚至認為對方就是貪戀或者嫉妒她的美貌才會惡意詛咒她, 但偏偏說出這番話的人是黑衣美少年,她就平靜許多了。
老伙計上班可真是兢兢業業, 到現在都還在認真營業呢。她心想。
「哦?你不會是在嫉妒吧?」她的眼中帶著笑意,刻意做出了誇張的大笑模樣,微微眯起了眼睛用余光打量著他:「這麼久沒見你說話這麼難聽的?」
黑衣美少年抿著嘴,按理說他應該在說出自己的『詛咒』之後就消失在霧中的, 可偏偏來者又不是什麼陌生女孩。
「你最終會被愛意所吞噬殆盡。」即便面對的是前女友,他也不曾有一絲半點的動容。
富江原本還不怎麼在意,畢竟黑衣美少年本身的『怪異點』就在於這裡,他的『存在意義』也是掠奪少女們對於戀情的希望,他絕不會隨隨便便違背,可這句話……也的確讓她有種被窺見命運般的不適感。
她擰起了眉, 臉色瞬間冷了下來。
她的每一次死亡,可不都是因為『被愛意所吞噬』嗎?別人都會因為愛上她而升起殺了她的欲望……即便死了那麼多次,她都忘不了那份痛苦,無論怎麼哀嚎呻.吟都沒有人理會,而那些家伙嘴上卻還口口聲聲說著『愛』。
光是想想都覺得要嘔吐出聲了。
黑衣美少年看出來她生氣了,卻仍然沉默著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說來也慘,黑衣美少年之所以一直被這麼稱呼,就是因為他連名字都沒有,甚至在還沒出生之時就被自己的母親扼殺——而導致她母親義無反顧地奔向死亡的原因,就是一次十字路口的占蔔。
將自己的命運交給一位路人無疑是愚蠢的行為,但那或許也是壓倒她的最後一根稻草,所以才會讓那個年輕的女人選擇自殺吧……黑衣美少年未曾出生,更是未曾感受到愛,最終化作了出沒於十字路口的『怪異』。
他沒有被愛過,也沒有愛過人,更無從明白愛。
——也許正是因此,他才會更向往富江那樣熱烈的人生,他能感受到的情感有多寡淡,富江就是截然相反的強烈。
「不說這個了。」富江神色不虞地打斷了,直奔主題道:「我需要你幫我解決一下那個贗品。」
黑衣美少年點了點頭,終於又恢復了自己的動作——他逐漸向前走,從霧中淡出了身影。
在他離開後,十字路口濃濃的霧氣就全部散開,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富江也十分冷靜地轉過身,朝著齊木家的方向走。
黑衣美少年本身其實也可以用『單純』來形容——當然,這裡的單純並不是指善良的那一方面,這個世界上沒有『怪異』是可以用善良來形容的。只要他答應了的事情,就一定會盡快去做,而且也不需要富江去操心結果。
又不是讓他去扶路邊的老奶奶過馬路,只是讓他去殺一個人而已,還是他憎恨的年輕女性這個物種,有什麼好猶豫的?一點也不會讓人為難。富江理直氣壯地想著,也完全沒有覺察到自己的想法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對於他們來說,這可能也的確是不會讓人為難的事情了。
即便外貌、行事、生活看起來都於常人無異,然而……怪物的本質和思維都不可更改。
*
富江回來的要比齊木楠雄晚很多——這也是正常的,畢竟齊木楠雄瞬移一下就到家了,而富江不僅要慢悠悠地走回去,還繞了一下路,和黑衣美少年寒暄了一小會兒。
「啊!富江回來了呀。」齊木媽媽是非常自來熟的類型,看到她回來就第一時間迎了上去,笑著說:「歡迎回來!」
……倒也真的能給人一種『家』的感覺,從這些普通的小細節上也不難看出齊木家平時是個多溫馨的家庭了。
「我還怕你找不到路呢,小楠也真是的,怎麼不把你一起帶回來呢?」齊木媽媽一臉擔心地抱怨道:「最近聽說治安很不好呢。」
富江在陌生人面前的面子工程做的一向很好,更何況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和這種類型的女性相處——她平日裡打交道的更多的是嫉妒她的、羨慕她的、愛慕她的,再要不然就是極少數平淡的像對普通人一樣對待她的——這真的是極少數了。
像是齊木媽媽發自內心的關心她的人……還真不存在。
「沒關系。」最後富江也只是有些尷尬地回答道,聲音都放輕了許多:「這樣太給齊木同學添麻煩了。」
這種客套話竟然是從她口中說出來的,富江自己都覺得難以置信。
齊木媽媽擺了擺手,並不把這當成一回事,言辭中都是對齊木楠雄的放心:「哎呀,真是好孩子,不用擔心,這一點也不會給小楠添麻煩,畢竟小楠是超能力……」者。
「媽媽。」齊木楠雄面無表情地打斷道,也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出現的。
實際上齊木楠雄本來在樓上自己的房間裡快樂玩耍,即便是聽見了富江那嘈雜的心音逐漸靠近也沒太在意——不如說是松了口氣,這樣他就不必擔心富江半路失蹤,自己還要被喊出去接人了。
然後他就聽見了自己媽媽的話,晚一秒鐘可能都要被暴露超能力者的身份。
可是齊木媽媽也是真的不擅長保守秘密,如果逼著她藏好某個秘密,她就會一臉奇怪就好像《生活大爆炸》裡的謝爾頓。
比如現在——
齊木媽媽立刻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原本可以當作玩笑話直接掩飾過去的,她的反應卻十分誇張,有種欲蓋彌彰的意味,使勁地胡亂揮動自己的雙手,解釋道:「啊啊,那個,不是的,小楠不是超能力者!」
齊木楠雄:……
富江:……
行吧。
齊木楠雄已經在琢磨著要給富江消除記憶了,富江即便心中有點震撼,但也沒有驚訝到那種程度,不如說這樣一來就說得通了——能跟她產生交集的果然不可能是普通人。
她只是平靜地回答:「嗯嗯,這樣啊。」就好像真的沒把它當成一回事一樣。
齊木楠雄也不知道富江這個時候是怎麼想的,她內心的聲音依舊很嘈雜,卻並沒有變得激烈——但無論如何,以防萬一……他還是掏出來了自己的那根.大.香.蕉。
他走到了富江的身後,剛拿起香蕉形狀的記憶消除器敲了一下富江的後腦勺,就看見了駭人的景像——以他的視角可以看見富江腦後浮現的一張醜陋的臉,比起他平日裡用透視看到的那張布滿傷痕的扭曲面孔還要惡心一萬倍,而且正因為處在後腦勺,他甚至都沒辦法找借口說是富江肌肉紋理不太好看了。
這是一張怪物的臉,此時此刻正猙獰地看著他。
自己的這個同桌果然不正常,而且還不是一般的不正常……雖然以貌取人不太好,但齊木楠雄已經有點擔心自己那一無所知的父母了。
他冷靜地收回了手,就假裝剛剛的一切都沒有發生。
也不知道記憶消除對富江有沒有作用。
富江眨了眨眼睛,愣在了原地,又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有些茫然地看著周圍。
齊木媽媽接收到自家兒子的暗示,以為已經揭過了這一次的掉馬事件,松了口氣的同時又問:「怎麼了?是眼睛不舒服嗎?」
一直揉眼睛的話很不衛生的。
富江猶疑地看了她一眼,又轉過頭看了看自然而然地走到冰箱前拿出咖啡果凍准備享用,實則也在不動聲色地觀察她的齊木楠雄。她遲疑道:「啊,沒什麼,大概是我出現幻覺了吧。」
似乎是想開了,富江又笑了起來:「剛剛一瞬間有點暈乎乎的,不用擔心我。」
也是,自己又從來沒有什麼預知能力,更不可能有幻術……所以剛剛看見的那些,果然只是錯覺,大概是因為沒休息好吧。富江自我安慰道。
這句內心獨白恰好被齊木楠雄捕捉到了——然後他又開始疑惑了。
他的記憶消除器並不是完全消除記憶,而是把那一段想要消除的記憶替換成宿主自己的想像。所以富江到底是想到了什麼才會有這樣的反應啊?
……總覺得不是什麼好東西,還是不問為好。
「嗯,好的,那我去叫鬼醬下來吃飯!」齊木媽媽也並不操心,反正有什麼毛病齊木楠雄都會看出來的,她歡快地轉身准備上樓去喊一直沒下樓,更別說出門了的鬼舞辻無慘。
「不用了。」鬼舞辻無慘從樓梯的陰影處走了出來——他似乎總是出現在類似這樣的位置,「我已經出來了。」
齊木楠雄愣住了。
他剛剛竟然沒有覺察到他的到來,更沒有聽見他的心音……所以剛剛那一幕,這個小鬼頭看到了多少?
作者有話要說:
齊木媽媽喊的是更親昵的稱呼,不過小鬼有點奇怪所以我就改成鬼醬了,問題不大
永劫階梯(六)
齊木楠雄的擔心顯然是多余的。
無慘當然沒有看見齊木楠雄不想讓他看到的那些啦——他雖然說是鬼, 各方面的感官都是增強過了的,比起普通人要好許多, 即便是在樓上, 也能聽見富江進門以及和齊木楠雄之間對話的動靜。
但也僅限於此了, 他對於普通的男高中生和富江之間的互動完全沒有興趣,所以也沒有出來查探, 只是在聽見了和自己的名字有關的信息之後才走了出來。
也幸好無慘足夠自大,也蔑視普通人類,才不至於真正暴露齊木楠雄的秘密。
他在以前也不是沒有把自己偽裝成小孩過,否則就不會轉換形體轉換的得心應手了,即便是被齊木媽媽當成真正的小男孩照顧, 鬼舞辻無慘也並不會因此而感到不適, 反而理直氣壯得很。
等到了夜晚,才是屬於他的活動時間——或者說, 所有的『怪異』都喜歡在黃昏之後、日出之前的這一段時間活動,鬼舞辻無慘更是不得不受限於這時間段,畢竟他身為鬼是照不得太陽的。可偏偏他因為受傷的緣故又不能和其他危險程度高的『怪異』打交道,著實有些煩躁。
畢竟, 這兩道限制下來簡直就等於變相軟禁——而且還是他自己對自己的軟禁,就算想發泄一下都沒辦法。
富江的作息卻更趨向於正常人,白天起床上學,晚上到點就睡。
鬼舞辻無慘聽見富江的呼吸聲逐漸趨於平緩,在確認她已經睡熟之後,爬了起來, 覺得自己不能再這樣蟄伏了,他已經恢復了部分力量,得找一個更快、也更有效的方式來恢復……
對於鬼來說,要怎麼樣才能盡快恢復實力?
毫無疑問,那就是『進食』。
齊木家他還要繼續住,暫時動不得……但是川上家的那幫子人渣,現在的時機卻是剛好。鬼舞辻無慘想到這裡,舔了舔嘴唇。
雖然那對夫婦年紀都有些大了,而且還是變.態偷.窺狂,不過現在也容不得他挑剔了。
鬼舞辻無慘憑著自己記憶,在謹慎地避開了那些一看就不正常的家伙之後,總算是有驚無險地到了川上家——明明已經是傍晚了,這些人類應該都睡著了才對,為什麼燈卻是亮著的?
在這幾戶人家中,就只有川上宅燈火通明,著實有點顯眼。
鬼舞辻無慘想起了那個富江的『分身』,心中不由自主地警惕了起來,但他對於自己還是很有信心的,而且觀察了這麼多天,富江也的確就像是個普通的小姑娘一樣,除了長得好看點似乎沒什麼特別的地方——雖然長得好看、有魅力這一點在她身上就已經是最不同尋常的地方了。
他選擇了從『富江』在二樓的臥室潛入,畢竟一樓有點過於亮堂了。爬到二樓對他而言並不是什麼難事,當他從窗口爬進臥室的時候,卻發現『富江』的臥室明明燈並沒有開,整個房間是黑暗的,卻空無一人。
她並沒有在臥室睡覺。
臥室裡卻彌漫著一股怪異又熟悉的味道,帶著點腥氣和鐵鏽味……完全能勾起鬼舞辻無慘的食欲。
是血。
如果出血量並不大,是不會有這樣強烈的味道的,明明這個房間裡並沒有發生命案,卻仍然有如此濃稠的血腥味……普通的被攻擊要害而死亡恐怕都不會有這樣的結果。
應當是更加血腥、如煉獄般的場景。
他變得有些警惕,不知道造成命案的是他們幾個普通人類還是別的什麼『怪物』闖進了川上宅。
氛圍突然就變得有些詭異了,這卻嚇不到他,鬼舞辻無慘放慢了動作輕輕地打開了門,並沒有發出聲響,走到了自己熟悉的走廊,走廊的氣味變得更濃重了,尤其是靠近樓梯的位置。他把自己的整個身體都隱藏在陰影之中,他向下看去。
滿地的屍.塊。
依稀可以從部分肢體和裸露著的光滑皮膚看出來它原本是屬於一個妙齡少女的,川上家的父母雙手沾染了鮮血,刀和鋸子就隨意地扔在地上,他們大概是剛完成這一舉動,愣了一會兒,顯得有些無措和震撼,很快又冷靜了下來,貪婪而痴迷地看著富江,一點也不在乎自己染血的衣衫,就只是保持著這個動作坐在地上。
「為什麼不讓我們看呢?不要拒絕呀,大家都想看呀。」他們喃喃自語著:「你應該為我們的偷.窺提供便利,這才是好女兒應該做的事情呀。」(請不要學習!)
他這句話一出,無慘就知道事情的起因了。
當初的那個本體富江並不在乎自己被偷.窺的事情,但也許這個分身『富江』很厭惡,做出反抗的結果……就變成了如今滿地散落的碎塊。這也讓他更加厭惡這些人類。
不過無慘是不太在乎的——這些人類在他心中本來也沒什麼好印像,他進食又不是依靠人的品德來決定味道的?只是為了恢復力量而已,沒有必要這麼挑剔。
他剛准備下去把那兩個人抓了吃了,卻敏銳地觀察到了些不同尋常的動靜——富江的碎塊……好像在動?
不,這不是他的錯覺。
無慘的瞳孔緊縮,心中對於自己的猜測也更肯定了,他認為富江果然是和自己有些類似的存在。
不知道出於什麼心理,他仍舊躲在那個陰暗的樓梯口,並沒有發出聲響,同樣,也並沒有下樓,只是暗中觀察。
也幸好他這個時候有這麼明智的選擇,得以讓他見到自己這輩子都忘不掉的景像——鬼舞辻無慘也的確可以把自己分成一千八百多片肉片片,最終卻還是要重組的,可富江……似乎每個碎片之間的聯系也完全分割開來,成為了獨立的自己。
她在生長。
她在繁殖。
而且富江也並不懼怕白天的太陽光……
這才是他理想中的形態呀!如果每一個分身都能為自己所用,那簡直就是一個人造軍團,也可以輕易地讓『人類』這個物種消失……不,消失倒也不必了,但卻是完全可以調轉人類和鬼的主導方的,等到鬼的數量多於人類,而鬼的戰鬥力、智力、自愈力等各方面也比人類強,到了那個時候,人類就完全可以成為被圈養的食物。
這才是他理想中的『夢幻島』!
鬼舞辻無慘的神情變得狂熱,但也仍然保留了自己的理智。他有分裂功能,富江也有分裂功能,如果二者貿然合並,也不知道會有怎樣的後果……最基本的就是,誰會吞噬誰?
如果他跑去把富江吃了,最後自己雖然克服了太陽光,也變得更強,卻完全被富江同化,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最重要的是保證他仍然是作為『鬼舞辻無慘』這樣一個獨立個體的清醒意識。
在他觀察的這段時間,夜晚已經過去了大半,鬼舞辻無慘如果還想回到齊木家,現在就必須啟程了——雖然他也不是不可以再拖延一會兒,但如果路上碰見什麼突發情況,耽誤了他的腳步,等到太陽升起,他就徹底沒有逃脫的辦法了。
有了這樣的發現,他再也顧不上川上家的那兩個神經病,立刻下去把兩人敲暈甩在了一邊,從衛生間拿了一個水桶,把所有的碎塊都裝在了水桶裡,就連地上的血液也都用海綿拖把吸干淨後,把海綿拖把也丟進了水桶——當然,川上夫婦染血的衣服和凶器也不例外。
至於他們身上沾到的血液,鬼舞辻無慘則是毫不客氣地也用海綿拖把直接拖了上去,也不嫌髒。
他足夠謹慎,沒有留下一絲半點的『證據』,如果不是存在於記憶之中的那副景像,任誰都想不到川上宅的一樓竟然發生了如此駭人的命案。
鬼舞辻無慘明明是來進食的,如今卻像是個勤勞的鐘點工,甚至都不收半文錢的酬勞就免費幫忙打掃。(?)
他用防水布蓋住了水桶,也勉強隔絕了氣味,提著桶就往齊木家趕。
中途路過一個十字路口的時候,卻突然升起了彌天大霧。
以鬼舞辻無慘的速度,本應該直接竄過去的,可這個路口卻像是突然被拉長了一樣,怎麼都跑不到盡頭。
就算是再傻的人也能明白這裡明顯是有什麼東西在可以阻撓他的前進了,更何況無慘還算是聰明的。
……吧?
他停下了腳步,水桶卻還因為慣性而晃了晃,也幸好上面有一層防水布,才不至於傾灑出來。
「不打算現身嗎?」鬼舞辻無慘故作平靜地說。他倒也並不指望對方真的現身,只是想憑借這一句話看看對方是否具有溝通能力罷了,如果那個制造出了這一場大霧,又刻意攔住不讓他往前走的『怪異』能主動現身就再好不過了。
畢竟真正令人恐懼的並不是已經存在、具有實體的事物……而是那些未知的、不能被觀測到的事物。
所幸,牽制住他的並不是什麼喜歡裝神弄鬼的家伙——畢竟他的本體和鬼也差不了多少。
從遠處的大霧中逐漸出現一個身影,是一個黑衣、高挑的美少年。
他那雙純白的眼對上了無慘的紅梅色眸子,兩人均未說話,氣氛卻突然變得緊張起來。
鬼舞辻無慘不知道對方到底是隨機狩獵,還是……專程過來找自己的,在不知道對方底細的情況下,他也無法輕舉妄動。
黑衣美少年的來意究竟是什麼?
「把她留下。」黑衣美少年的聲音不帶絲毫感情,就像是命令一樣——讓無慘感到十分不快。
他在說誰?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的肺炎事件真的鬧得很大了,讀者寶寶們一定要小心啊!出門一定要戴口罩,能不出門就別出門!一定要高度重視哇!!!想想你們的抽卡,都非酋成這樣了可千萬不能僥幸!
以及——除夕快樂!!!
永劫階梯(七)
只是頃刻之間, 鬼舞辻無慘就想到了這個黑衣美少年所說的『她』。
畢竟整場大霧中,除了他們兩個, 唯一還存在的也只有……他手上提著的水桶, 和其中裝著的『富江』碎塊了。
對方是衝著富江來的?
即便他也覺得有些難以置信, 卻沒有別的答案了,畢竟無慘並不認識對方, 而對方卻表露出了很明顯的目的性。
但無慘也並不是什麼好說話的人……雖說對方不是普通人,但想靠命令他而奪走他手中的東西?那可就有點太瞧不起這位『鬼的絕對統治者』了。
他的確因為近日受傷而會刻意避開『怪異』,卻並不代表他就真的屬於弱者的行列了。
普通的『怪異』都是無法對他造成什麼傷害的,也只有那種會危害世界級別的才會讓他也難以對抗,盡管目前還不清楚黑衣美少年的底細, 但對方既然外貌看起來只是一個普通的人……應該也強不到哪裡去。
鬼舞辻無慘已經摸到了近代的一種無形的『規則』, 大多數人型『怪異』並不會強到哪裡去,體型通常也限制了他們的感染力和危險程度, 就算最後會變成畸形,那也只是在小範圍傳播,很快就能得到有效的控制,即便不需要鬼舞辻無慘這種強者出手, 普通人類都可以解決。
最終鬼舞辻無慘只是冷笑了一聲,並不退讓。
『富江』可是他研究克服自己弱點的重要材料……等他徹底克服了陽光的弱點,還有了分裂這種能力,他就徹底進化為了世界上最完美的物種,他就是最強的存在……
鬼舞辻無慘暗中蓄力,隨時准備動手——他甚至不必自己親自動手, 使用血鬼術的威力就已經足夠了。
黑衣美少年依然面無表情,沒有人能從他的臉上看出什麼特別的意味,他仍舊用自己那沒有眼白的眼看著鬼舞辻無慘,說:「把她留下。」
這再怎麼說也是富江親自交付給他的任務……黑衣美少年可不會消極怠工。
原本他是打算在那個分裂體『富江』第二天出門經過十字路口的時候把她解決掉的……沒想到她居然這麼能作死,甚至都沒能撐到第二天。
這麼一想,無慘過來反倒是一件幸事,也免得富江的分裂體變得越來越多,即便是黑衣美少年都會因為分身乏術而難以徹底『清理』干淨。
他因為自身的特性,幾乎是不能離開十字路口的,也只有在目標出現在了十字路口,他才能想辦法去攔截。
也幸好鬼舞辻無慘沒有走富江前段時間常走的單行道——那需要繞一小段路,無慘嫌麻煩才選擇了直走。
雖然他怕陽光,所以定不會讓自己一直被拖延在這裡——不然等到天亮,他就只有死路一條,但黑衣美少年也不知道他的這個弱點,無慘當然也不會輕易暴露出來。
他抱著速戰速決的心態,當即就使出了血鬼術——還順便讓自己恢復成了成人體型。
雖然小男孩的身體會更便於隱藏,也不容易引起注意——這個世界的『怪異』的狩獵人群似乎主要是青年人——但在對峙的時候就會顯得有些弱勢了。
就像是黑衣美少年和鬼舞辻無慘兩個人如今面面相覷的模樣。
明明黑衣美少年才是個真正的小孩,按存在時間算的話根本沒有成年,按真正的肉體年齡算……他根本都沒出生,也沒有肉體之說,雖然靈體化成了俊美高挑的少年,本身其實只是個小baby。
鬼舞辻無慘都一大把年紀,一千多歲的人了,卻還刻意裝嫩,也不嫌害臊(劃掉),平白矮了他一頭。
黑衣美少年看到鬼舞辻無慘的變身之後也沒什麼表情——他也來不及作出反應,鬼舞辻無慘抬起的手臂就化為了猙獰且巨大的肉塊,直接把他的袖子撐破了,肉塊極其扭曲,上面布滿了許多條外露的血管,最讓人震撼的是這樣一個巨大的肉塊上面還長了血盆大口。
而那張嘴對准的當然是黑衣美少年的頭。
這一幕任誰看到都會覺得膽戰心驚,黑衣美少年幾乎沒有反抗的余地,整個頭就被那猙獰的大嘴咬住,而牙齒也逐漸合並——
可黑衣美少年卻並沒有就此『死去』,甚至沒有血液濺灑出來。他只是整個身體都化為了虛影,而鬼舞辻無慘的物理攻擊對付鬼魂當然是無效的。
黑衣美少年本就是『不存在的事物』。
這一次沒有命中的攻擊也總算是讓雙方都冷靜了下來,至少可以溝通了。
「你要做什麼?」這一次是鬼舞辻無慘率先開口。
黑衣美少年的嘴角微微勾起,似乎是在笑,他卻並沒有回答鬼舞辻無慘的問題,而是反問道:「你又想把她帶到哪裡去?」
「你所渴望的……是什麼呢?」他的面容本就綺麗,在刻意壓低聲線之後更顯得慵懶,也無怪那麼多少女會為了他而瘋狂——黑衣美少年此時此刻仿佛能夠洞穿鬼舞辻無慘的內心一樣地看著他。
鬼舞辻無慘當然沒有回答,黑衣美少年卻像是得到了答案。
「不會有結果的。」他輕聲說:「你所渴望的……永遠都不會有結果。」
伴隨著這句話,霧氣也漸漸地散去,鬼舞辻無慘有些恍神,等回過神後才發現自己原本一直提在手上的水桶竟然不知不覺放到了地上——而現在當然也隨著霧氣失去了蹤影。
這種感覺無異於你在前方辛辛苦苦的戰鬥,一回去發現老家被人偷了。
他當場就火冒三丈,十分不甘心,卻也沒有辦法找到不願意現身的黑衣美少年——這種被動感實在是讓人很難受,對方想見你的時候他就突然出現,想離開的時候你卻也遍尋不到。
他所渴求的是什麼?
最初只是身體康健,而不是只能臥病在床,無論做什麼都要受到限制,宛如一個廢人一般……甚至連活著、呼吸空氣的權利都要被剝奪。
後來他也變得越來越貪婪,他渴望的不再是康健這樣已經滿足了的基礎,而是永生,是不滅。
雖然許久之前的記憶——至少有千余年了——早已經模糊,但也許他仍然存留了那段時日對死亡的恐懼,才會如此迫切的希望能把自己的弱點也彌補,讓自己成為真正意義上無懈可擊、完美的存在。
他渴望永生。
而黑衣美少年這一番話卻恰好戳進了他的心窩子,更是讓他恨不得撕碎這人。
可這段和黑衣美少年交流所耗費的時間也足夠多,他幾乎能看見天邊的一線曙光了——這也容不得他再煩躁,只能飛速趕往齊木家,得以在天亮之前把自己藏在照不著光的地方。
一想到這裡,他又十分憤怒。
他就只能永遠藏在黑暗之中,而無法觸摸到光明……在白天,他是如此脆弱,連他自己都不可置信。只要有這麼個弱點一天,他就永遠稱不上『完美』。
「回來啦?」在他翻進富江暫居的客房時,富江已經醒了,看也沒看他就懶懶地說。她倒也不指望得到他的回應,只是單純地客套一句而已。
鬼舞辻無慘卻突然僵住了。
他想起來,自己最初去川上宅是為了吃幾個人補補身體……不過最後沒吃成,因為他看見了『富江』的屍體。然後他想把『富江』帶回來研究看看能不能涮火鍋(劃掉)吃掉,中途卻被黑衣人劫走了……
但眼前這不是有一個現成的富江嗎?而且大概還是本體。
他殺意漸重,富江在他的眼中已經不再是一個美貌的人類少女,而是上好的食材。
可別指望鬼舞辻無慘被富江帶回家,還給了他可以休憩的地方以及吃食,就想讓他心懷感激甚至死心塌地……那可不是鬼舞辻無慘的作風。
他的心中從未存在過所謂『憐憫』。
鬼舞辻無慘沒有絲毫猶豫地伸出了手,就在這時,富江也轉過了頭,看見了他如今的模樣,有些驚詫:「你怎麼一晚上就長大了這麼多?」
她也沒來得及聽到鬼舞辻無慘的回應——也許他根本不打算回應,就看見鬼舞辻無慘一鍵爆衣,連頭發也變成了白色,渾身冒出詭異又艷麗的血紅色紋路。
富江心中產生了不詳的預感,她大概猜到了自己即將面對什麼——
一個一直隱藏著自己秘密的人,在你面前突然表現的無所顧忌,甚至表現出了很強的侵略性,還能有什麼可能呢?
從鬼舞辻無慘的身上冒出了許多血肉凝成的荊棘,向她揮舞了過來,將她捆縛成了一個繭。
只是一瞬間的事,她就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她沒有辦法操控自己的身體作出想要的行動了,頭也只能仰著看向天花板,原因……很顯然。
就在這時,敲門聲卻響起了。
「川上同學,你醒了嗎?早飯已經做好了。」突然響起的聲音並不是來自門外,而是直接響起在心中的。
聽這個聲音……應該是她的同桌齊木楠雄同學吧?
富江思維有些渙散地亂想著。以前怎麼沒有注意到呢?他似乎從來不開口說話,所以其實每次都是用心靈感應在說話的嗎?原來是真的超能力者呀?
這一次……又要等多久才能恢復人形呢?真讓人傷腦筋。
不對,現在應該在意的不是這個……『鬼』現在就大開殺戒了,齊木媽媽也要遭殃吧?這可有點讓她不忍心了。
……哎呀,她原來也是會不忍心的嗎?
直到最後她也不知道『鬼』的真名呢……
作者有話要說:
無慘:富江的私生子川上鬼蒙受的恩情和我無慘有什麼關系?
齊神:開門,客房服務(棒讀)
*
……無慘和富江這兩個人總覺得無論怎麼走都會走到互相殘殺的路線(心虛)不能怪俺!
*
感謝在2020-01-24 00:23:43~2020-01-25 22:43:0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牟柒是一只廢鹹魚 75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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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劫階梯(完)
富江依舊平靜地度過自己的每一日、每一年。
反正也沒有人值得她付出真心。
死時的痛苦都要比背叛來得更刻骨銘心。
*
今天又是新的一天。
富江睜開了眼, 習以為常地無視了房間裡出現的許多偷窺用的孔洞,躲進壁櫥裡以自己最快的速度換好了衣服, 一拉開門, 趴在門上的父母因為太突然而沒能站穩, 踉蹌了,一下, 富江卻連扶一下的打算都沒有,只是漠然地拿起書包准備出門去上學。
她喜歡上學——雖然並不是為了念書。
這一切的流程就像是印刻在了她的腦中一樣清晰,富江機械化地和自己的鄰居打了招呼,又避開蛞蝓後,急急忙忙地在鈴聲響起之前衝進了校園。
學校的風紀委員們看起來一個個都像是不良, 身體壯實就算了還是一溜的飛機頭——盡管如此, 他們學校的校風算是最好的了,整個學校的師資力量雖然普通, 安全性卻是最佳的。
她隱隱約約覺得自己並不只是因為這些風紀委員,才覺得學校安全的,可能還有什麼別的原因?
……大概是錯覺吧?她畢竟也只是個轉校生,能對這個學校有多了解呢?
她就連教科書都還沒有准備呢。
富江雖然也不覺得自己會好好學習, 但還是不想在第一天就給人壞印像,她猶豫了一下,准備找坐在右方的同學借一下書,卻沒想到她還沒開口,對方就主動把桌子並了過來,書恰好就放在兩人的桌子的中間夾縫處。
富江愣了一下。
呀, 這個粉毛眼鏡男……這麼關注她的嗎?不會是暗戀她吧?
不過倒也正常,畢竟她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見到的那種美少女……
這倒不是,我們班還有一個『天使面孔』、『被神寵愛的少女』照橋同學呢,你要什麼時候才能注意到她啊。粉毛眼鏡男——也就是齊木楠雄,在心裡默默地吐槽著。不,還是不要注意到了,以富江的這種善妒性格,她和照橋同學競爭起來那就是世界級的災難了。
她們之間的那道分割常人與非常人之間的隔膜永遠也不要破裂才好。
「謝謝你,齊藤同學。」富江彎了彎眼睛,矜傲地對著他點了一下頭。
齊木楠雄沉默了片刻,才冷靜地回答:「齊木。」
富江眨了眨眼睛,即便是知道自己記錯了名字,也並不當一回事,但還是重復了一句:「齊木同學。」
齊木楠雄就算再貼心也沒用,他完全不在她的狩獵範圍之內,不過有個這樣的追求者,有時候還是很方便的,先吊著他好了。富江心想。
喂喂,作出了不得了的渣女發言啊。齊木楠雄恰好在這個時候聽的一清二楚,頓時有些無語。
「你是獨生女嗎?」齊木楠雄突然問。
富江有些不解,但還是點了點頭。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突然一臉厭惡又嫌棄,就連語調也變得有些不耐煩——她甚至都懶得多做掩飾,「所以,你是碰見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人了?」
她總覺得這個人並不像是那種膚淺、會因為她的外貌就立刻上來獻殷勤的人,而現在她自認為找到了原因。
齊木楠雄不理解她說的是什麼,搖了搖頭:「沒有,就是問一問。」
這個回答倒是讓富江心情好了很多——這至少證明那個她臆想中『逍遙在外的贗品』可能並不存在。
「那你有弟弟或者兒子之類的嗎?」一節課結束後,齊木楠雄又突兀地問道:「或者親戚家的小孩……隨便什麼男性小輩。」
弟弟也就算了,兒子是什麼鬼?她看起來只是個普通的高中女生吧?而且親戚家的小孩跟她又有什麼關系?
……雖然她也不是沒在高中懷過孕,但是見人的第一面就問這種莫名其妙的問題,這個人不會腦子也有問題吧?
「沒有。」富江臉色冷了下來,有些咬牙切齒地說。
齊木楠雄又低下了頭開始沉思。
他問的已經足夠清楚了,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也就是說富江的確是沒有小輩的。
那也就是說……還沒遇見嗎?
如果讓對他所經歷的一切一無所知的人聽到他的心聲,恐怕也會很不明所以吧。
……就連齊木楠雄自己,都有些懷疑。
到底是預知夢還是真正發生過的現實呢?
他個人更希望只是自己還在做噩夢……可即便是超能力者,也不可能做這樣連環的夢中夢。
他已經忘記了自己經歷了多少次今天了。
「……我總覺得你有點熟悉,是不是在哪見過你?」富江雖然在心底已經認定了自己的這個同桌腦子有問題,但還是有些猶豫地問。
如果只是單純的熟悉感,都不會促使她做出這樣類似『搭訕』的行為——畢竟富江的每次重生都會和所有分裂體記憶共享,平時也能隱約看見一些片段,可能她產生的熟悉感只是從別的分裂體那裡得到的記憶。
……雖然目前的她因為自身有意控制,應該是不會有分裂體存在的……吧?
主要是齊木楠雄還給她一種謎之親切感,這可是十分難得的體驗。
齊木楠雄愣了一下,原本面無表情、因為在思考問題而顯得有些肅穆的臉也變得柔和了許多。
「你記錯了。」他卻矢口否認,十分篤定地說:「我只在學校見過你。」
「哦。」富江回答。她倒也不是真的有多想知道,也沒有和齊木楠雄增進關系的打算,只是隨口一問罷了。
之後上課的內容齊木楠雄也沒有認真聽,反正他都聽過不知道多少遍了——他在思考的是之後的安排。
既然沒有辦法更改過程,那就從開頭杜絕一切會發生慘案的可能性。
「……哎。」想到這裡,他沒忍住沉沉嘆了一口氣。
事情到底是怎麼樣發展成如今的模樣的……
麻煩至極不說,讓他真的不管……他也做不到那樣狠心。
即便有了與常人不同的超能力,他也還是個人呀。
齊木楠雄的思緒回到了最初——或者也不能說是最初,只能說是許久之前。
*
他的同班同學川上富江因為種種原因來到了他家寄住,還帶了一個身份不明的小男孩。
小男孩的名字都像是假名一樣,至少齊木楠雄不認為會有哪家的父母給自己的孩子取名為『鬼』的。
在川上富江帶著小男孩入住的當晚,並沒有發生什麼異常——或者說是有異常他並沒有發現。
如果是正常人,想做什麼的時候至少都會有心聲響起,齊木楠雄的心靈感應應該是可以聽見的,可偏偏這兩個新入住的房客都不是什麼正常人。
富江的心聲嘈雜,像是許多個人在內心絮語,簡直自帶了屏障,齊木楠雄也只有偶爾,在她的那些心聲比較統一的時候才能聽見只言片語。
那個『鬼』就更奇怪了,齊木楠雄幾乎聽不見他的心聲,而且他所看見的『鬼』竟然不是直接透視後的模樣,而是普通的小男孩外皮——他的透視從未失效,這也許意味著自己的視覺被蒙蔽了。
他當晚卻是難得的睡了個好覺,雖然富江的心音很嘈雜,但是並不尖銳,習慣了以後也覺得沒什麼了,還能掩蔽其他的聲音。
到了第二天早上,齊木楠雄睡醒之後才覺察到那一切。
不僅僅是分外刺鼻又濃烈的血腥味……還有他親耳聽見的嗚咽聲。
他推開了門,看見了滿地的碎.屍.塊和立在血泊之中的陌生青年。
有著白色微微卷曲的長發和紅梅色的眼眸。
齊木楠雄的透視這次總算是生效了,他看見了對方的五個大腦和七顆心髒……身體的肌肉也發達的不像話,任誰看到了都不會把這個外表類人的『生物』和人類扯上關系。
即便是第一次見到對方,他也知道,這大概就是『鬼』了。
他……以殘忍的手段謀害了自己鄰座的同學。
這一幕給齊木楠雄造成了很大的衝擊,他卻並沒有完全喪失理智,在注意到對方抬眼看過來的動作後,那一瞬間他想了很多。
想到了還在臥室睡懶覺的父親和母親,想到了遠在老家的爺爺奶奶,想到了班上那幾個老纏著他的『大麻煩』們……
甚至想到了空助。
最後才是富江的臉。
呀嘞呀嘞。
齊木楠雄下意識地回溯了時間——
她可不能這樣輕易死去。
*
可即便回溯了時間,齊木楠雄還是沒能一次解決這個問題。
就算時刻監視著那個『鬼』——當然,他後來還是知道了對方的真名是鬼舞辻無慘——富江也總是能死在莫名其妙的地方,唯一相同的也只有死法——都十分凄慘。
比恐怖電影帶勁多了,曾經一度嚇得超能力者都不敢睡覺,快要有PTSD了都。
「你放學打算去哪裡?你不參加社團活動吧。」齊木楠雄問。他以往並不是喜歡關心這麼多的人,但如今畢竟是特殊情況。
富江一臉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但也還是認真地思考了一下:「嗯……得買新衣服了,所以要去一趟商場,還想去ktv唱歌,單純的去公園逛逛也不錯……」
「應該先直接回家吧。」她最後回答道。
不,這都不是什麼好選項。齊木楠雄沉默。
去商場你會看見躲在人群中收集情報的無慘,去ktv你會看見剛好去 ktv旁邊的咖啡廳喝咖啡的無慘,去公園你會看見逃難的無慘,直接回家你會看見坐在電線杆旁邊修生養息的無慘。
陰魂不散的無慘。
簡直是死局。他絕望地想。
作者有話要說:
可能還會有個存活番外
……番外篇的番外,哈哈哈哈
下個世界大概是獵人……吧?應該也挺短的,過渡一下就去戰國快樂。說到獵人,就會想到螞蟻,說到螞蟻,就會想到最近的……(突然噤聲)
If 咖啡果凍
即便是齊木楠雄, 在無限輪回這短暫的一段時光,而且還迫不得已要在每次『輪回的盡頭』觀摩一場血腥盛宴, 他也會受不了的——或者說, 沒有心理變態已經算是很好的了。
恐怖影片裡的血腥場面看多了都會對人造成一定程度的影響, 更何況他還是直面現實——而且主人公還是自己的同桌。就算是《恐怖游輪》的女主人公,在發現自己處於時間循環的時候也崩潰到瘋狂, 他的表現已經很好了。
他能堅守本心全是靠自己的道德感了。
畢竟作為一個無所不能的超能力者,會選擇隱藏自己的特異能力,偽裝成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人,而且也發自內心的向往著普通的生活,這就已經足以說明一切了——盡管他沒有成為義警, 但也沒有毀滅世界不是嗎?在保全人類的同時又不干涉人類的發展走向, 這才是超能力者真正該做的事情。
他也的確不是沒有回溯過時間,但也都是自己想回溯才選擇回溯,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不得不回溯。雖然結果是差不多的,給人的心理落差感卻也很強了。
就算每次回溯之後,富江都不認識自己,他也莫名的把對方當成了類似『老友』的存在——畢竟這麼久的時間都是在圍著對方打轉。
想救下她是真的不容易。
大多數時候, 她會死在無慘的手下,只有極少數的情況——她也沒有存活,而是死在別的什麼亂七八糟的『怪異』上,比如被蛞蝓淹沒啦、成為了鄰居樹上的一顆紅果果啦之類的。
這個女人的命運簡直像是被詛咒了一樣,就算是齊木楠雄也覺得束手無策了——可真讓他漠然旁觀,他也做不到, 他不願意放低自己的底線。
在知道無慘的怪物本質——這裡並不單單指他的身體構造,也包括了他那畸形的心理——之後,齊木楠雄其實大可以選擇消滅他,也算是為民除害了。
……可他畢竟還是人形。這一點又讓人有些下不去手,即便是制裁,也不該由他來。
「所以你把他送到警察局了?!」齊木空助一臉震撼又微妙地看著自己的弟弟。
齊木楠雄的話被打斷,瞪了空助一眼,卻也覺得有點尷尬。
把鬼舞辻無慘扭送到警察局可能是他做過的最愚蠢的決定了,就算有他一直盯著無慘,防止他用自己的什麼『血鬼術』襲擊人,甚至還專門拜托了空助做一套對異形的拘束裝置,可惜裝置還沒研發成功,鬼舞辻無慘就越獄了。
……結果想必你們也猜得到。
整座監獄裡,布滿了血跡,明顯不是陳年血跡,而是新鮮的,估摸著大概是動脈被破壞之後噴濺出來而形成的痕跡。每個牢房的門也都被暴力破壞了,可監獄中卻空無一人。
警察們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還以為是囚犯們都跑了出去。齊木楠雄卻是能夠看出來的,他有一個超能力,恰好就是能夠看見被他觸摸著的物品的記憶。
——然後他當場就嘔吐了出來。
人都沒了,為什麼?當然是因為都被鬼舞辻無慘吃了——他甚至連骨頭都懶得吐,全部都吸收掉了。
齊木楠雄當場就覺察到了不對勁,立刻返程——他甚至沒有做別的掩飾,直接使用了自己的『瞬間移動』回去,卻還是只能看見富江的屍體,就連鬼舞辻無慘的力量都變得強勁了許多。
於是時間又要回溯。
「你要是早點坦誠,一回溯就跟我講的話,說不定早就結束了。」空助吐槽道。
齊木楠雄瞥了他一眼,沒有說什麼。
『怪異』相關的事情太過不可捉摸,危險性又太高,他其實並不想牽扯到自己的家人。
他也不是沒有想過干脆直接把鬼舞辻無慘丟到南極,甚至是外太空,這樣他總該沒有辦法回到人類社會搞事了吧——如果你這麼想,那就大錯特錯了。
鬼舞辻無慘真的是個人才。
那一段時間也是齊木楠雄經歷的這一段輪回中最長的一次了——然而這個方法也被他否決了。
鬼舞辻無慘作為『鬼』,身體強度足以保護自己,他每次就靠血鬼術來進行位移,好不容易回到了地球,大氣壓強又直接撕裂了他——可鬼舞辻無慘即便是被撕裂成碎片也不會死呀。
於是他的碎片也分布的全世界都是了。
齊木楠雄有點惡寒,陰沉著臉不願意再繼續回憶。
「其實有更簡便的方法不是嗎?」齊木空助攤手,那個表情卻讓齊木楠雄感覺他即將說出的大概不是什麼好話。
他不追問,等著齊木空助自己講出來。
齊木空助沒有得到回應也不覺得無聊,反正自己的弟弟一直都是這麼個性格,「你的超能力不是能進行意念控制嗎?直接……抹消掉他的存在不就好了?」
他的確是不能憑空殺人,但如果抹消掉他的意識呢?讓他自己……都覺得自己不存在,只是一顆路邊的樹呢?
齊木楠雄沉默了。
抹消掉別人的意識這種行為實在是太不人道了……
想著,他摘下了頭上的兩個棒棒糖一樣的超能力抑制器,立刻開始自己的行動,「你說的對。」他難得地肯定了一句空助的想法。
鬼舞辻無慘都快要給他心理陰影了。
要是比實力,齊木楠雄是妥妥的能碾壓鬼舞辻無慘的——雖然他沒什麼戰鬥經驗,但勝在皮糙肉厚,就算是鬼舞辻無慘也打不破他的物防魔防,而只要他摘下了抑制器,各項能力——包括力量、速度等方面——都是頂尖的,就等於他拿著把四十米大砍刀對戰小匕首。
可偏偏他不敢下死手,鬼舞辻無慘卻沒有任何顧忌,他早就喪失了作為人的底線。
對待這種足夠頑強又殘忍冷血的家伙……
「你是一塊來自北極的小石子,你不會動,也沒有意識。」
齊木楠雄重新戴上了抑制器,發自內心的希望這是最後一次,不要再讓他重復輪回的過程了。
「關鍵時刻果然還是要靠我,這次是我贏——」
齊木楠雄毫不留情地掛斷了視頻,也不管齊木空助話都沒說完。手機裡的信息窗口立刻彈出來了好幾句抱怨:
『利用完就丟?!』
『這次是我贏了!』
『你就不想知道點別的事情嗎?求我,求我我就告訴你。』
他的臉上都帶了點愉悅的笑容,而這在以往是只有他在吃咖啡果凍的時候才會露出的笑。齊木楠雄把信息一條一條毫不留情地刪除了,還順便把齊木空助再次添加進了黑名單——當然,在看到他的最後一條信息的時候稍微猶豫了一下,看到後半句就又把消息丟進了垃圾信息的行列。
手機,關機!
齊木楠雄覺得自己的身體總算是變得輕盈了起來,也許是因為肩上壓著的沉重的負擔已經被解決了——他決定拿出自己積攢已久的零花錢去吃一次昂貴的豪華咖啡果凍。
那家店他慕名已久,卻一直沒有去過。
在他落座後,就開始期待地數著時間等著自己的豪華咖啡果凍,卻恰好看見了從門口進來的熟悉的身影——是富江,旁邊還挽了個陌生的男人。
兩人談笑風生,氣氛看起來十分不錯。男人年紀要比富江大許多,穿的也是莊重的西服,和這家甜品店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齊木楠雄的心情突然就變得有些糟糕了,即便是他期待已久的豪華咖啡果凍已經來了也沒能調動他的熱情。
他沉默著,卻沒有挪開視線,用勺子挖起的咖啡果凍都差點掉到了桌子上——幸好他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張嘴接住了。
咖啡果凍的味道似乎也沒有傳言中的那樣好吃,有些偏苦澀了。
他的視線實在是太有存在感了,富江也注意到了角落裡的齊木楠雄的存在,顯得有些驚訝,卻挪回了視線,繼續跟男人說話——幾句話之後,她竟然直接拎著包站了起來,離開那個座位坐到了齊木楠雄的對面。
「喲,齊木同學?真沒想到你還有這種愛好啊。」富江輕佻地打招呼道。
齊木楠雄沒有回答,而是又看了一眼那個顯得有些憤怒地看向這邊的男人,他的心聲也都被他聽見了。
『蘆奈剛剛的話是什麼意思?她真的要離開我嗎?是那個臭小鬼勾走了她嗎?明明看起來長得也普普通通,也不像是有錢的樣子,蘆奈怎麼會看上他?』
蘆奈?
齊木楠雄立刻就反應了過來,富江恐怕連自己的真名都沒有告訴那個男人,頓時心中的那股子微妙情緒減淡了許多。
富江也注意到了他的視線,微微皺起了眉,一臉嫌惡地說:「那個是今天聯誼認識的人……真是纏人,好討厭啊,一點自知之明都沒有。」也沒有因為別人就在她的不遠處而刻意壓低聲音,依舊那麼自我中心。
她興致勃勃地看向齊木楠雄:「真沒想到會在這裡碰見你,齊木同學,你是一個人來的嗎?」太奇怪了,明明是認識齊木楠雄的第二天,怎麼會有親切感的?
不過她一向是隨心所欲的類型,既然覺得親切,就會多接觸接觸。
那是當然了,我已經認識你很久了。齊木楠雄心想。
「嗯。」他點了點頭。
「真巧,一起吃吧?你有什麼推薦的嗎?」富江一遍翻菜單一邊問道。
這家的咖啡果凍果然味道很不錯,起初味道有些偏苦澀,回甘配合著奶的甜香實在是讓人欲罷不能。齊木楠雄轉變了自己的想法。
「咖啡果凍。」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換世界
獵人·強求之願
強求之願(一)
富江再次睜開眼時, 看見的是一片陰沉又灰暗的景像。
她明明是躺倒在地上的,卻也看不見天空, 而盡是參天大樹的遮擋。她不知道現在自己究竟在哪, 只能大概推斷出是在野外——這是最糟糕的情況了, 她討厭離開城市。
也許有的人喜歡探險,喜歡自然, 富江卻絕不在這個行列之中。
在城市裡,有人類發明出的那麼多便利的器具,為什麼不好好享受,反而要跑到荒郊野外來?
當然,如今這種被迫的情景就純屬意外了。
她愣神了幾秒鐘才反應過來自己究竟是為什麼才會落到這般場景。
她似乎做了一個長長的夢……但等自己真正的恢復意識之後, 反而又不記得夢境的內容是什麼了。反正也只是夢而已, 又不是現實,也不是『長夢』, 著實沒什麼可在意的,忘了就忘了唄。
……但她的心情還是難免有些微妙。
富江搖了搖腦袋,坐起身之後又拍了拍臉,回憶起了自己失去意識之前的事情。
她似乎是在本丸……然後本丸有刀暗墮, 也有刀想要刺殺她,最後她按下了時空轉換器的按鈕?
所以現在的情況就是她成功的被傳送到異時空了嗎?
富江倒是很好運了,在不知道想要抵達的目標位置的具體坐標的情況下,僅僅是隨便輸入幾個數字很容易降落失敗,直接被時空亂流撕成碎片。
就算是極個別好運的沒有降落在時空間隙或者亂流之中,真的抵達了具體的某時空, 也很容易降落在空中或者被卡在地心——而像她這樣能夠安安穩穩的躺在地面上的都已經算是天選之子了。
富江對此卻是沒什麼感想的,也只覺得理所當然,再考慮到時空穿梭器的特殊性之後,她唯一希望的就是不要降落在遠古時代。
本丸裡的刀劍男士們在進行時空穿梭的時候,都是有佩戴返程專用的儀器和通訊器的,她卻是什麼都沒有准備直接就出發了,如果真的一不小心到了遠古,別說時空穿梭器這種未來時代才有的東西了,就連電都沒有的話……
那她還不如把自己埋進土裡睡上個幾萬年。她心想。
或者分裂出幾個個體去搞科研提高世界的科技水平——算了,這就免了,讓她認認真真的去學習可一點也不符合她的性格,這可是她的底線!
……頂多分裂出三個『富江』,自己和自己搓麻將。
富江眯了眯眼睛,對於自己在這種未知的環境還能瞎想也覺得有種莫名的好笑。
她現在所處的環境給人的感覺格外的陰森,明明在這樣的森林中應該給人親近與自然的感覺才對,偏偏在這裡只讓人全身的汗毛都恨不得豎起來,有種……十分危險的感覺。
富江雖然時常翻車,大多數時候卻並不是因為她察覺不到危險,而是因為她一方面比起危險更注重享受,第二方面就是武力值太弱了,察覺了也跑不掉,與其跑兩步就被抓回去,還不如不慌不亂的保持自己最後的風度。
作為『怪異』,她在某些方面還是很敏銳的。
這個森林絕對不是什麼普通的森林……如果這裡只有普通的動物、野獸之類的,雖然她也沒有辦法對付,卻不可能像現在這樣警覺。
這裡給他的感覺就像是所有危險的『怪異』都聚集在了這裡。
但富江也不可能坐以待斃,她從來都不是因為懼怕危險就停留在原地不動彈的類型……而且,要說危險,還有什麼能比她更危險呢?
想到這裡,她嗤笑了一聲。
站起身之後她才感覺到渾身的酸痛感,早就習慣了席夢思的柔軟,乍一讓她睡在這樣冰冷粗糲的地面上還真是哪裡都不舒服。
假如你一醒來之後發現自己處於森林——也許是中心、也許是外圍,你並不清楚——的位置,你要選擇如何行動?
最佳的選擇應當是根據比如螞蟻之類的活動範圍,以及通過年輪、太陽之類的來辨認方向——最起碼要知道東西南北,在那之後才擇定要往哪走,而且不知道要多久才能離開這個森林,所以還需要找到水源。
富江雖然平時完全活成了大小姐模樣,卻還是有這些常識的,可當她准備開始自己計劃的第一步時就沉默了。
……這就跟你到了古代之後,心裡清楚雜交水稻能提高畝產量,卻不知道要怎麼才能雜交,知道青霉素對醫療發展的貢獻有多大,也知道該如何提取,卻發現沒有一個實驗室更沒有無菌操作台。
在享受著現代便利的同時,已經默認了其他的『基礎設施』,對於自己所享用的一切設備的原理卻一無所知,就像是現在的富江……想要辨認方向,年輪她看不懂,太陽光也被樹木遮住了,她甚至不確定這個世界到底是不是她原本的那個地球……萬一沒太陽呢?
如果要說其他的方法,她也只能想到指南針了。
富江僵了一會兒,決定從螞蟻下手——可她也沒看見地上有螞蟻的存在,又或者是因為太過昏暗所以她沒有注意到?
不,這一切都是建立在這裡還是類地球的環境的前提下的,如果這裡根本與地球不同,那生存的物種自然也大相徑庭。
說不定這裡還是有螞蟻的,只不過螞蟻長得比人還高呢。她開玩笑般的想著——殊不知自己還真猜中了一半。
既然如此,她就只能冒險了,隨便認定了一個方向一直走,無論如何都會走到盡頭的吧?如果這個世界不是一直被植被覆蓋的話。
富江甚至不敢靠近樹,還會時不時警惕地抬頭看看,生怕哪個樹枝、樹干上突然冒出來一條蛇。
就算她被稱呼為『蛇蠍美人』,也不代表她真就是個蛇佬腔了。
在這樣陌生的環境下,就連時間也流逝的格外緩慢,她以為自己已經走了許久了,實際上根本沒有離開最初她醒來的位置多少——也許是因為她的神經一直處於繃緊狀態,才會導致對時間的流逝速度產生錯誤的認知。
不過盡管只走出了這麼點距離,她也沒有遇襲,這已經是極好運的事情了——好運程度堪比她成功降落到地面,由此可知這個地方到底有多危險。
富江在不清楚這裡究竟是什麼地方的情況下,卻也沒覺得這有什麼了不起的。
直到又過了一段時間,她剛一邁步,就聽見了什麼窸窸窣窣的聲音——而在此之前,她只能聽見自己的腳踩在枯枝落葉上發出的聲音以及腳步聲。
大概是她踏入什麼動物的領地了。她警覺地想,並不期望自己能夠好運的遇見人類。
哪個窸窸窣窣的聲音極其微弱,卻持續不斷,聽起來並不是哺乳動物走路會發出的聲音,而像是爬行動物,伴隨著爬行發出的聲音還有詭異的鈴聲——難道是響尾蛇?
她之前一直擔心的也是這個……雖然毒蛇算是對她而言最『安全』的『危險了——畢竟毒蛇不會咬的她鮮血淋漓,也就不會讓她分裂出新的分裂體,而毒蛇的毒素雖然會讓她痛苦不堪,卻也能被她很快的分解,不至於致命——或者說是在致命之後很快復活,而不用在原地等待著修復自己的肢體。
想想都覺得悲哀,她現在的要求竟然已經低到了能有全屍就算很不錯的地步。
可蛇也是真的恐怖,至少對她這個妙齡少女——沒錯,就是妙齡少女——而言,光是想想就覺得有點害怕。她曾經在無意間看到過與蛇的狩獵有關的短視頻,被蛇纏住的樣子也讓人頭皮發麻。
富江立刻就僵住了動作,一動也不敢動,就連呼吸聲都刻意放慢了,她感覺到自己的腿也因為害怕而有些顫抖,她甚至在那一瞬間沒有站穩,為了保持身體平穩而又踩了一下地面。
即便後來的那一腳幾乎是無聲的,富江自己都沒有聽見聲音,那窸窣的聲音卻也明顯因為她的動作而加快了。
她現在又生氣又委屈,幾乎想要不管不顧地坐在原地嚎啕大哭。
富江一直都不是多擅長掩飾情緒的人,十分的隨心所欲,不管是笑還是哭都很誇張,一直以來都被『愛』著的她要面對的頂多是別人因為太愛而生出的殺意,現在卻迫不得已要面臨被蛇絞死、被毒蛇注入毒素而死、被蛇吞吃的慘像了。
她已經可以腦補出從毒蛇體內再度誕生出的自己那副托著蛇尾的醜陋模樣了……不行,那樣可不行,她不能容許自己的分裂體存在,得殺掉才行……就連這種可能性,也必須扼殺。
還有以前那些殺了她的人……她實在是太後悔了,就算是在被殺了之前也應該反擊,拼了命也要他們償命才對呀!只是給他們帶來心理陰影可怎麼夠呢!
即便就在不久前富江還認真的思考著要不要搞幾個分裂體出來搓麻將,現在心中卻對還不存在的事物都升起了殺意。
即便心中閃過了這麼多念頭,她整個人也絕望了許多,卻仍然沒有再動,就連腿部的顫抖都變緩停止了,可能是通過『幻想殺戮』的方法紓解了少許壓力。
那怪異的響聲變得越來越近,富江心中暴虐的念頭也逐漸加深,發出響聲的生物總算是出現在了她的面前——她起初還以為是兩條蛇,忍著惡心仔細觀察後才發現是一條有兩個尾巴的蛇,就連蛇頭的長相也與眾不同,她以前從未見過,想必是這個地方的『特產』。
雙尾蛇……蛇怎麼會有兩個尾巴?!
富江目瞪口呆,甚至也顧不上害怕了,剛升起的殺意也消失無蹤,她第一時間竟然想到了奇怪的方面。
她以為蛇有兩個晉江已經夠不得了了,這個怪蛇有兩個尾巴,豈不是有四個晉江?!
作者有話要說:
是她關注點奇怪,絕對不是作者關注點奇怪哦!(理直氣壯)
新綜藝:富江·荒野生存,開始直播!(不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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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求之願(二)
富江心中剛升起的那點負面情緒完全被訝異蓋過了, 就算是那令人心煩的鈴聲都沒有辦法再讓她升起殺意——她並沒有覺察到自己情緒上的這種微妙變化,只以為是自己剛剛太過緊張了才會胡思亂想。
……不過, 她本來現在也挺後悔沒有當場打擊報復的。
要不是武力值不夠 , 又有誰願意一直處於被動, 一直被欺負呢?雖然富江自己是認為被保護也是一種對她的認可,證明她是被愛著的——但主動選擇被保護和不得不被保護, 感覺上還是有些不同的。
如果富江不再那麼怠惰,或者不再那麼厭惡分裂體的自己,僅憑她一人都可以造出一支最強的軍隊,根本都不需要懼怕任何情境——當然,也沒有哪個如果就是了。
那有著四個——兩條尾巴的蛇在靠近她的時候速度突然變得緩慢, 也許是因為沒有聽見她的動靜, 但它爬行的時候尾部還在發出一陣陣令人心煩意亂的鈴聲。
那鈴聲倒也並不至於難聽,卻還是讓富江有些頭暈目眩——她在那一瞬間既想逃跑, 又想狠狠地一腳踩上這條蛇,而且後者的願望更強烈些。
她現在總算是發現了,這個聲音……說不定有催眠的作用。
也許原本只是能夠激發人殺戮的欲望,在她這裡造成的效果簡直就像是被放大了許多倍一樣, 甚至激發了她的繁殖欲。
正常人在產生殺意的時候,都是對別人,唯獨她是個例外,她的每個細胞都在叫囂著獨立,也因為這地獄鈴聲而開始攻擊別的細胞——這著實有點弱智了。
但總歸是沒有辦法對富江造成什麼太大的影響的,也不會影響到她的行動, 她依舊是操縱身體的那個整體又獨立的存在。
即便這條蛇也許有什麼特殊能力,大概也是沒辦法脫出『蛇』的這個生物框架的,所有的蛇在狩獵的時候都是依靠地面震動傳來的聲音的,所以在遇見蛇的時候除非速度真的快成一道閃電,否則反而不能跑,而應該站在原地不動,等它自己無功而返——如果它好運的碰見你了那可就沒辦法了。
倒是有點像捉迷藏了——說不定捉迷藏這種游戲本來就是誕生於對危機情況的訓練?
就在雙尾蛇即將碰到她的那一刻,富江實在是忍不住內心的懼怕與種種扭曲的情緒了,她心知自己跑不掉,倒也沒有在這種時候把自己的後背露給敵人,而是選擇孤注一擲。
在她抬起腳的那一瞬間,雙尾蛇就抬起了自己那三角形的蛇頭,對著她的方向『嘶嘶』了一聲,以她之前都沒有見識過的超快速度襲來。
富江拼了命的一跺腳,踩到了雙尾蛇的同時,雙尾蛇也纏繞上了她的腿,毫不猶豫地張開嘴將毒牙嵌進了富江的血肉之內。
在那一瞬間,她感到了一股來自骨髓的鑽心的痛,伴隨著細細密密的麻癢感席卷了她的全身,讓她整個人都開始抽搐,全身又麻又疼,力氣卻也被卸的干淨。
她眼前一黑,甚至都沒有辦法看那條蛇現在處境如何。
有沒有被她踩成稀巴爛啊?
沒有的話就太可惜了。
她好後悔啊……她好嫉妒啊。
她也想擁有能夠不再讓她坐以待斃的保護自己的能力了。
*
等富江再次醒過神的時候,已經不知道過了有多久了。
睜開眼之後面對的依舊是參天大樹,過於濃密的樹枝交疊起來擋住了一整片天幕,整個森林裡都偏昏暗,更多的還是要看富江的夜視能力——如果她真的只是個普通人類,想要適應這裡的環境光線就不知道要多久了,畢竟正常人可沒辦法命令自己的視杆細胞多增殖一點,以增強夜視力。
這個地方常年昏暗,根本看不見天空,也無從辨別現在的具體時間。富江倒也不在意,在這種惡劣的環境下,她也沒法算保持自己以往的作息,如果還是早早休息,恐怕屍體都要被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怪物吸干。
富江一醒來發現自己並不像想像中那樣變成美女蛇,這就已經足夠驚喜了。
這次醒來依舊是腰酸背痛,她卻覺得自己似乎……多了一股奇妙的能量。
十分溫暖地裹在她的周身,卻並不平和,而是時時刻刻都在叫囂般的突刺,這股莫名的能量卻也不會讓她感到不適,而是舒服又安心。她想要看清楚究竟是什麼東西——這顯然是肉眼無法看見的,就感覺到那股能量似乎湧來了一小部分,聚集在眼睛的部位。
富江的視野突然變得清晰了許多,而且也看見了許多原本肉眼看不見的事物。
比如自己周身出現的氣場——她有點想笑,感覺自己就像是個刺蝟,又或者是身上燃燒著跳躍的火焰……想到火焰,富江原本的雀躍心情又低落了下來。
她不知道這是什麼能量,但這不妨礙她知道自己變強了。
應該是變強了吧?
模仿著剛剛能量彙聚到眼睛上的感覺,她嘗試著調動自己周身的能量彙聚在拳頭上,然後輕輕地捶了一下旁邊的樹——至於為什麼是輕輕捶,萬一沒變強手捶疼破皮了怎麼辦?
結果是出乎她想像的。
——樹一動不動。
不僅一動不動,樹上甚至浮現出來一張臉,十分凶惡地看著她,那怪異的窟窿五官看起來就像是被詛咒過的,嚇得富江立馬跑了——當然,她跑步的時候也嘗試著把能量彙聚在腳下了,速度果真變快了不少。
「好吧。」富江嘆了口氣:「力氣不大沒關系,好歹現在能跑了。」
現在的富江心情可謂是極好的,就在她前一秒還想著自己這麼弱可真愁人,下一秒醒過來就發現自己也成『超能力者』了,擺脫了那種被動性,可不是讓人很高興?
她才不管自己失去記憶的那段時間和那條蛇發生了什麼呢,反正結果是好的。
「如果能早點抵達人類群居的城市就好了。」富江下意識地嘟囔道。
她現在最迫切想要達成的願望就是這個了,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幾天沒吃飯、沒洗澡了!這實在是太讓人難以忍受了!
「富江。」
從她的身後突然傳來一聲童音,不帶感情——不,也許是有點好奇地說。富江即便沒有回頭,也知道那個物種在看著她,她卻僵在原地不敢回頭。
那個生物似乎也沒有靠近的打算,至少它沒有發出任何響動,富江生怕自己一轉頭就打破了這種微妙的平衡。
她所懼怕的並不是突然出現在身後的危險,也不是黑暗森林中響起的童音,而是……這到底是什麼東西,怎麼會知道她的名字的?!
富江很確定自己在這片森林裡並沒有說過自己的名字——畢竟她也沒有可以交談的對像,就算偶爾自言自語,她也不是那種會黏膩膩的拿名字代替『我』來說話的類型。
是被讀心了嗎?還是有什麼別的原因?它到底想做什麼?
「給我你的頭發。」
那童音就像是天真無邪的小孩在撒嬌一樣,富江卻覺得莫名其妙極了,哪來的熊孩子?
她富江可從來沒怕過誰,連死都不懼怕,承受著這樣永生被折磨之苦的她……又有什麼可懼怕的呢?
「做夢吧。」富江嘲諷了一句,卻仍然站在原地沒有動彈。
「給我你的左手手臂。」
她依舊沒有理會,對方所說的『給它手』顯然並不是把手遞過去牽牽手就可以解決的事情——按富江多次遇到變態的經歷來看,恐怕它的意思是要把整只手剁下來給它。
「呵呵。」她冷笑了一聲。
「……給我你的眼球。」那童音還在堅持不懈的繼續索取,聲音卻變得有些委屈。
富江覺察到了些許不對勁,但她也不可能真的就答應這個詭異生物的要求,她雖然可以再生,但也不代表她不會疼的啊?憑什麼一個路邊的小孩都可以對她提出這種過分的要求?
只要是個正常人都不會答應這種無理的請求,即便富江不是正常人也不會。
「你怎麼不把自己眼珠子挖出來照照自己。」她不留余力地諷刺著,卻仍然沒有跑,畢竟對方也沒有動作。她還想從對方的口中多套出點消息呢。
「給我你的肝髒。」這次的要求就更過分了。
富江卻沒有再像剛剛那樣果斷又直接的否決,而是微微低著頭像是在沉思——當然,富江是不可能在思考要不要答應這個莫名其妙的怪物的,就算有著童音也是個怪物。
她在思考要怎麼才能既不毀掉自己的形像,又不帶髒字的辱罵對方。
後來她放棄了。雖然富江的名聲一直都不怎麼好,但她其實還真沒怎麼在這種情況下罵過人。
「c.n.m.」她轉過了頭,對著那一片黑暗和藏在陰影之中的童音怪物一字一句地說,生怕對方聽不懂。
……這就是求生欲極弱的典範了。
作者有話要說:
富江:聽清楚了沒?沒聽清楚我再重復一遍。
拿尼加:QAQ
*
其實前三個條件都是不會影響到人存活的,已經很不錯了)然而富江她沒有劇本不知道那是誰哈哈哈哈
對此不太了解的小伙伴也不用擔心!等後面會有解釋的ww你們可以先代入富江,她知道了你們也就知道了嘻嘻嘻
對了這章還埋了個伏筆,萬一有人猜中了就發紅包(wi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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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求之願(三)
富江以粗魯的方式再次拒絕了那個向她提出要求的『怪物』。
她自己是沒覺得有什麼, 怪物也沒有再回答——又或者是它說了什麼,只不過富江沒聽見?
就在她拒絕的下一秒, 她就感覺到了一股劇痛, 不知從何而來的壓迫感就像是無情的機器碾壓著她的身體, 就連骨頭也被硬生生地拗斷,她被迫卷了起來。
富江懷疑那股怪力把她當成需要擰干的毛巾——又或者是麻花, 擰成了這樣的形狀。
雖然也很痛,卻並不是難以忍受,至少她現在還能清楚的保存自己的意識。
……啊,她居然覺得這種痛楚也可以忍受了,真是苦澀。
富江大抵知道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狀況——在不久之前和她對話的也只有那個童音怪物了, 她又一直拒絕她的強求, 所以才會被報復吧?
但是這也太奇怪了不是嗎?哪有人走在路上被別人提出這種奇怪請求,還會去滿足的?
又不是幫忙跑跑腿, 買個冰淇淋之類的小事情。
更何況富江也不是能夠被隨意地驅使的動的類型。
她憤怒極了,剛剛還因為自己突然得到的陌生能量而感到高興,現在又覺得不滿了——那個能量感覺用處也並不大,至少沒能在這種時候保護她。
因為她的身體被扭成了一股麻花, 富江周身的能量不僅沒有因此減少,反而變得更加濃郁了,也更有攻擊性——即便如此,也沒有辦法反抗那個擰她的神秘力量。
在憤怒漸漸平息之後,富江也總算是有余力來稍微思考一下了。
現在最重要的疑點主要有三個。
第一,那個童音的怪物到底是怎麼知道她的名字的?
第二, 她的強求有什麼條件?如今看來大概是拒絕四次就會被擰成麻花,可別的就不太清楚了,即便是滿足了,又會得到什麼呢?
第三,她周身包裹著的能量又是什麼?能否在這其中起到什麼作用?
如果是以往,她還被人捧著的時候,這都不需要她來動腦子,她只要把一切都交給別人,總會有人呈上結果——就算代價是別人的犧牲,可如今她卻要用自己來做實驗了。
第一點暫時還不知道,那個怪物根本就不搭理她,第三點也需要等到她度過了這一難關,到了安全地帶再慢慢測試……所以只能從第二點下手。
富江仔細地回想了一下。
在那個童音怪物出現之前,她似乎……是在抱怨?不,跟抱怨應該沒什麼太大的關系,也許是……許願?
她當時許下的願望是『早日抵達人類群居的城市』,在那之後才會被童音怪物喊名字。
富江有些猶豫,她實在是不願意再次嘗受死亡的苦痛,可如果那個怪物真的能夠實現她的願望,如果真的有捷徑能夠讓她直接抵達城市,而不是繼續在這個看不見盡頭的死亡森林裡奔波,所需要付出的代價只是死亡而已……
她大概還是願意的。
死亡對她而言並不是那麼令人恐懼的事情——至少並不在第一優先級。
原本被扭成繩了之後的屍體不應該會自我恢復,可富江畢竟是個會自我再生的異類,在沒有流血沒有碎肉的情況下,身體也會自覺的選擇最有效的修復方式。
於是這裡就出現了一個奇景——被扭成繩的人的屍體正在慢慢地扭回去,如果非要打比方,那就是人擰干了毛巾之後又把它逐漸展開。
這是只有富江才能辦到的事情了。
「你還在嗎?你是不是能實現願望?」等身體差不多恢復了至少一半後,至少富江的發聲器官已經完全恢復了,她對著身後的一片黑暗問道。
其實她恢復也並沒有花多久時間,就連一天都沒到,畢竟她需要做的也只是修復破損的部位,讓骨頭連起來,而不是從零開始再生。
這次被不理會的是富江了,她有些猶豫,但還是繼續道:「我想早點抵達人類群居的地方……要環境優美,人都好騙……善良的。」
依然沒有動靜,如果不是自己現在還在恢復中,身上仍在作痛,她都要以為自己之前遭受的那一切都是幻覺了。
也許那個怪物離開了?
想到這個可能性,富江有點失落,但畢竟也沒有完全確定對方能夠實現願望,所以倒也沒有那麼失望。
……如果她知道對方的確能實現願望,而且不回應她的原因是同一個人不能連續兩次向它請求,估計要懊喪死了。
之後的富江勉強摸索出了自己周身能力的基礎用法,卻還是死了不少次——有因為撞到別人捕獵而死,也有渴死、餓死的,在這個詭異的森林裡,她死的次數比以往數十年都要多。
可她也沒辦法。
富江懷疑等到她找到人類的群居地,恐怕自己的分裂體早就到了,並且多到可以把人類世界三天之內占領——畢竟她這種『傳染性』可是指數爆炸形式的。
她都數不清自己到底死了多少次,有許多次並沒有分裂,還有許多次是她並沒有受傷,心情卻很崩潰,這個時候她也分裂了,但也有許多次受傷之後有些慘重……算了,不能想。
所幸這個森林大概是與人類群居地隔絕的,至少她直到現在都沒有見到第二個人類——雖然這是對人類而言的優勢,但也是對她而言的劣勢。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久,也許只過了幾天,也許過了幾年,她甚至不敢看自己現在的形像了,只是一味地朝一個方向一直奔走著,在這個森林裡她就算是哭喊也沒有人理會。
她必須到有人類的地方,不然她會瘋的。
就在她瀕臨崩潰之際,她又聽到了熟悉的聲音,仿若救主一般響起在身前。
依舊是那個童音,依舊躲在陰影處,富江跪趴在地上痛哭,抬起頭也只能透過模糊的視線看見對方慘白的臉上有三個空洞——大概有兩個是眼睛,有一個是嘴巴吧?
「富江,給我你的指甲。」它說。
富江都不知道期待這個聲音期待了多久,幾乎把對方當成了真的救助,能夠帶她離開這片苦海……即便她其實對它一無所知。她不知道對方究竟是能夠實現她的願望,還是在索取之後將她作為祭品。
可是她沒有別的選項了。
到了如今這種地步,倒也不能說富江通過時空穿梭器降落在這個坐標是好事了,如果降落在人類都市的半空中,說不定都還能祈禱一下那個世界有超人可以救一下她,總比被困在這樣危機四伏的森林中要好。
她寧願以性命搏一線生機——這樣說起來可能有些奇怪,搏取生機本就是為了存活,哪有以性命作為代價的呢?但富江所說的活著顯然並不是單純的留存性命的這種方式——她想要作為一個『人類』而活著。
人是社會性的動物。
只是指甲這等代價,實在是沒什麼,如果有指甲剪,剪下來多余的指甲恐怕也能應付了事,但富江眼下心急,又沒有多余的工具,立刻就強行掰下了自己的指甲——她的指甲在這段時間裡一直沒有剪,已經有些長的,本就有些翻過來,如今更是好掰。
她將指甲丟在了前方的空地上,問:「這樣夠嗎?」不夠的話她可以把手指甲、腳指甲,全部的指甲都掰下來,甚至可以等自己的指甲再次恢復了以後也用作祭品!
她真的無法忍受了。
「我要你的頭發。」童音又提出了另一個要求,這次顯然並不是因為富江拒絕了它的請求,而是因為富江已經滿足了——這讓富江松了口氣,雖然她現在的確是願意滿足對方所有要求的,但掰指甲也是真的疼,如果能少受些苦痛,又有誰不願意呢?
發現能鑽空子之後,富江這次只揪下來了自己的一根頭發,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將這一根發絲擺在染血的指甲旁邊,注意著自己不驚動對方。
「我要你的頭發。」它又重復了一遍。
顯然,拿一根頭發應付人是不行的。
富江只能忍痛揪下來許多頭發,時不時看一眼那個怪物,只等著它說好。
等富江的頭發被薅下來一小簇後,怪物似乎是終於滿意了,又說:「我要你的牙齒。」
這次的要求似乎整體難度都比上次要低,至少沒有再提出肝髒之類的要求了。富江暗想。大概是因為她沒有再拒絕,也沒有挑釁了?難道這也是對方的制約嗎?
拔牙對於以往的富江來說有點難,畢竟她實在是手無縛雞之力,可對於現在擁有特殊能量的富江來說,這並不是什麼難事。
只是一拖一拽一扔,一顆染血的牙齒掉落在了地上。
「我要……」她剛准備說出自己的要求,卻發現下一秒她又眼前一黑,她敢打包票這個怪物絕對沒有聽她的願望。
富江:?你不是來滿足我的請求的嗎?原來我只是單純的被強求了?
*
不過所幸,她的願望不知道為什麼還是被實現了——也許是因為那個怪物還記得她最開始許的願?她也不知道,她也懶得深究。
在富江一醒來後,就發現自己身處一個景色優美,也明顯有人居住的小島,看起來有點像是普通的小鎮,雖然不繁華,但好歹是有人類生存的痕跡。
光是這一點,富江就感覺自己快要感動哭了。
「姑娘,你……還好嗎?」有人注意到了她,關切地問道。
「我……不太好。」她哽咽道:「求你救救我。」
病毒已投放至格陵蘭島。(不是)
作者有話要說:
拿尼加的【強求】小科普:
1.同一個人無法連續向拿尼加提出請求。
2.強求的對像與請求的對像並不一致,也即由其他人來買單。如果被強求的對像死亡,則強求難度降至最低。
強求之願(四)
富江僵了一下, 才回憶起自己應該回復,勉強作出了可憐巴巴的模樣, 低聲道:「我……不太好, 你能救救我嗎?我實在是走投無路了。」
在沒有想好要怎麼編自己的身世的時候, 先賣可憐再說走投無路准備沒錯。
太久沒有和人說話,她都快要忘了自己要做出什麼樣的表情最惹人疼惜了, 就連聲音也有些沙啞。
富江更不敢想像許久沒有洗漱的自己如今是個什麼模樣……她現在可不認為自己能被搭話是因為自己天生麗質,恐怕只是對方單純的同情心作祟罷了——即便富江本人再有魅力,就是一團肉塊都能吸引到人,可蓬頭垢面且沒有吸引人的魔力在作祟的情況下,對方還同為女人, 是決計不會有什麼特殊想法的。
即便如此, 她也要抓牢了對方。
她看著搭話的女人,可憐兮兮地說:「救救我。」
善心的女人當然不會置這個可憐又無助的少女不管, 她對富江施以援手,將富江帶回了自己的家。
搭救了富江的女人看起來雖然美貌,卻並不能稱得上年輕,再年輕也是個阿姨輩了, 從她眼角的些微細紋就可以看出來。她有著一頭橙紅色的短發,一絲不苟地梳在腦後,只有些微碎發垂在臉側。
如果是由別人來梳這種略顯老成的大背頭,定然會把整張臉的所有特點——諸如五官、發際線、臉型之類的全部都暴露出來,但凡有一點不精致,就會顯得醜陋。可她卻並不, 即便五官稱不上精致,也讓人舒心,發型梳妝都給人一種十分嚴厲的感覺,行為卻足夠溫柔,中和了這種距離感。
讓人很難討厭她。
「喲,米特,這是你從哪撿來的孩子,瞧著髒兮兮的,不會是小傑走了以後你覺得無聊,又抱回來了一個沒爹的野孩子吧?」一個光看打扮就流裡流氣的男人恰好看見了走在一起的兩人,大聲譏諷道。
就算是在這樣和平閉塞的小島上,也總是會有些不三不四的人存在——雖然他們也不會真的做什麼壞事,但光是口花花和時不時的動手動腳就很讓人很膈應了。
尤其是米特和她的奶奶一起居住,一生未婚,雖然她自己覺得沒什麼不好,但也總有些歪心思的人覺得她們家沒了男人好欺負,即便米特每次都凶回去了,也屢敗屢戰。
「閉嘴,再胡言亂語就把你頭都擰下來!」紅發女人——也就是米特,一秒變臉,剛剛對著富江還一副溫溫柔柔模樣的人下一秒就像是咧開嘴露出獠牙的惡龍,嚇得那流裡流氣的男人也語塞,只能抱怨了幾句後離開。
她也不想這麼彪悍的,但一個人開店——而且開的還是酒吧,不凶悍點總是容易被人占便宜。米特的性格本就是堅韌又溫柔,見到了富江這樣落魄無助的人,尤其她還是個未成年少女,肯定是會毫不猶豫施以援手的。
「你叫什麼名字?」米特放柔了聲音問道,表情雖然還因為剛剛的那一出而顯得有些凶悍,富江卻也不會產生懼怕之情——她都從那個黑暗的森林中走出來了,更何況眼下這個女人是為了維護她,她還有什麼可懼怕的?
光是能再度和人類接觸都讓富江感到慶幸不已——若是以前,她定不會注意到自己被一個陌生人維護的小事,而是會惱怒於別人說她是『髒兮兮的野孩子』。
「富江。」她沒有隱瞞,說道。
米特注意到她並沒有說自己的姓氏,但也沒有詳問——她雖然看著大大咧咧的,實則也是很細心的人,既然對方在自我介紹的時候並不願意說出來,那想必也是有隱情的,「正如剛剛那個家伙所說,我叫米特·富力士,你直接喊我名字就好啦。」
富江點了點頭,卻從這番話中得到了一點微不足道的信息——至少她現在知道了,這個世界的人……或者至少這個地域的人,應該是名字在前,姓氏在後的。
「你怎麼會……」米特有些含蓄地問道,並沒有直接言明她如今的狀態,委婉地說:「看起來倒像是在外面探險剛回來呢。」
……這麼說倒也沒錯。富江暗忖,依舊沒有透露太多信息,含糊道:「差不多吧,我之前在森林裡實在是沒有條件……」
如果她想編出來一個身世,分分鐘就可以套用,可在不清楚這個世界到底是怎樣的情況下,她要格外謹慎才行,身份這種東西能給人的增益是很大的,就比如自稱是富豪流落在外的女兒和自稱是鄉野走販的遺孤,所受到的待遇定然是有所差異的。
而且她也沒有這個世界的身份證明,如果這個地方有像現代一樣的公安局和身份檔案,那她就是妥妥的黑戶,就算是要用自己的魅力迷惑人,也會有點麻煩。
所以在賣慘的同時盡量少說才是最合適的做法。
「哦……」米特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我堂哥每次回鯨魚島也都是這幅德行……啊,你不會也是個獵人吧?」
所以這裡是『鯨魚島』。富江暗自記在心底。
「不是。」富江回答。她還以為『獵人』指的是在山野間打獵為生的獵戶呢。
「也是。」米特點頭。聽說獵人並不好考,只是家裡那個哥哥和自己養大的孩子都一次就考取了獵人,導致她有些低估了獵人考試的難度。不過這種話她是不會說出來的,平白顯得像是瞧不起人家小姑娘。
在富江跟著米特回家後,總算是有條件好好地拾掇自己了,她甚至許久沒有碰到水了,就在那一瞬間,皮膚都仿佛被潤澤了——太久待在陰冷的森林中還無法接觸到水的唯一一點不好就是,她現在沒有辦法洗熱水澡,因為稍微一接觸到熱水就會覺得灼熱難耐,仿佛被火焰烤著。
她穿上了米特的舊裙子,打量著鏡中那個熟悉的自己,嘴角微微上揚。
米特常穿紅色的衣服,舊裙子也是紅色的,正襯富江的穿衣風格,也顯得她皮膚更白皙,垂下的齊劉海顯的整個人十分乖巧,只有眼下的那顆淚痣多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魅惑意味。
就連米特看到洗漱完的富江都十分驚訝,畢竟她才是最清楚自己剛剛撿回來的富江看起來有多髒的人,頭發也亂蓬蓬的,身上穿著的衣服早就髒的看不清原本是什麼顏色,破破爛爛的堪堪能夠蔽體,還沾上了腥臭的泥土和干涸的血漬,更別說那股子怪異的味道——米特光是看到換下來的衣服,都有些難以想像她到底吃了多少苦,又是怎麼堅持下來的。
還能怎麼堅持下來呢?
若是別人,大概要說自己是憑借著毅力、信念、對家人的思念之類的情緒……可富江卻不是。
她只是死不了而已。
所以她才不得不堅持。
*
又過了許久,也許有幾個月時間了——富江能安分這麼久都已經算是個奇跡了。
她如今倒也沒什麼搞事的想法,待在鯨魚島的這幾個月對她而言十分短暫,也許是因為安寧平和,也許是因為之前在森林裡的那段時日實在是讓她難以忘懷,更無法從陰影之中完全走出來。
在富江從米特這裡學習了許多常識之後,她終於准備告辭。
她還是更喜歡生活在大城市裡,而不是在這無趣的偏遠鄉下消耗自己的生命。而且她對於眼下這個世界奇奇怪怪的科技樹也不太滿意,許多對人類生活有益、又足夠簡便的東西還沒有發明出來,整體的生活享受也不如她許久之前生活的那個世界。
而且那個世界畢竟是她的『根』所在。
如果這個世界也被她玩壞了……都不知道能不夠世界重啟,她可不希望以後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只能面對滿街走的自己的分裂體。
而且到了那個時候再後悔也晚了,連個能搞科研做出這個時代的時空穿梭器的人都沒有,即便真有一兩個人類存活,也吃不消那麼多富江的投懷送抱。
富江依舊穿著米特的舊裙子,氣質卻有些不同了,米特的心中有股預感,即便富江還什麼都沒說,她也能猜到即將面臨的是什麼,一時間臉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你要離開了嗎?」她有些失落地問。
米特不是第一次面臨離別了,這也不會是最後一次。她送走了自己的堂哥,送走了一直當作兒子撫養的堂哥的兒子,現在又要送走自己撿回家的小姑娘。
無論多少次,她都沒有辦法習慣離別。
富江注意到了她緊緊抓著手中正在縫制裙子的布料的小動作,卻也不可能為了米特而更改自己的想法。
這個小島是真的淳樸——從富江直到現在都還沒有被殺害過就可以看出來了。
溫暖,卻並不適合她。
「我不會回來了。」她斂目,卻並沒有給米特留下希望。
「但還是……謝謝你。」她小聲道,對於自己竟然在做道謝這種事情感到有些不自在。
米特早就習慣了富江的性格,知道她性格驕縱卻也果斷,雖然三觀和常識方面似乎有點問題,卻也並未釀成什麼大錯,還有得改——她難得有了養女兒的感覺,這個時候也只能嘆了口氣。
「在你出現之前,小傑和他的朋友剛來過,似乎是去了友克鑫,你如果不知道該去哪的話,可以暫時去投奔他。」米特有些猶豫地說:「雖然他比你還小四歲,但已經取得獵人執照了,你們應該也能互相照應一下。」
強求之願(五)
雖然富江不知道友克鑫到底是哪裡, 但她長了張嘴會問問題,所以倒也不至於真的無所適從——富江本人對於如何適應一個新的環境可以說是十分有經驗了。
每一個富江在從碎肉塊成長為一個完全體時, 身邊都會物是人非——畢竟如果不是原本的富江遭到了殘忍地殺害, 又哪會有她們的出現呢?
可富江卻總是能很快的適應環境, 再度融入,而且通常還是融入富貴階層, 比起有些人一輩子都在做夢躋身人上人來說,富江的速度不可謂不快。
她做的事情和外圍女沒什麼差別,就連心態也是,可偏偏因為那份獨一無二又無與倫比的美貌,她的身份卻總是能高許多——她是被人狂熱地愛著的, 寧願散盡家財也要得到她的青睞, 這就是最根本的不同了。
富江至少在愛情方面一直都是占據主導地位的。
可現在的富江卻面臨了一個問題……
她會英語,會日語, 會中文,甚至一些小語種也是會的——畢竟富江曾經侵略世界的時候,難免會漂泊在海外,到了那個時候即便她沒有刻意去學, 一直生活在那個環境,與說那個語種的人打交道,她也還是能說上兩句的,唯一的缺點就是她看不懂文字。
在這個世界的人們主要的語言聽起來和日語差不多,可文字卻大相徑庭。
富江原本以為只是鯨魚島在鄉下,所以才會發明那種像是像形文字一樣的怪異字符, 可現在看來卻並不是。
那種像形文字一樣的字符……不會是這個世界的,不,也許只是這個地區的通用語?
在鯨魚島更多的是原生態環境,在她出了海之後才發現,自己徹徹底底成了一個文盲。
富江有點不自在,但也沒有太困擾,她也不是第一次有這樣的經歷了,她沒有拿米特贈予她的錢,卻還是在兜兜裡摸到了米特趁她不注意悄悄塞進來的錢——在摸到那沓錢的時候,富江的心中也湧上了一股莫名的暖流。
這個世界的錢被稱為『戒尼』而且彙率似乎也有所不同,不過對於富江是沒什麼妨礙的。
她之所以不願意接受米特的錢,並不是因為她有多傲骨錚錚,堅持要用自己掙來的錢之類的,只是單純的——米特給的錢實在是九牛一毛。富江本身就是個花錢大手大腳的人,米特給的這點錢甚至都撐不到她買車票,即便是在這種偏遠、消費水平低的小城市,也一頓飯就能被她花完。
自身有優勢為什麼不用?富江是這麼想的,毫不愧疚的從當地小富豪手裡騙了不少錢,在軟言軟語答應對方會留下來之後,一轉眼就在上廁所的功夫溜走了。
她在別人的指導下買了去友克鑫的票,坐上了飛艇之後才終於閑了下來。
富江有點好奇地看著飛艇外的景色。
她坐過飛機,但還是第一次坐飛艇,體驗要比飛機好多了。從窗戶往外看,能清楚地看到整個城市的俯視圖,因為飛行高度並沒有那麼高的緣故,並沒有被雲層完全遮蓋,而是有種在雲層中穿梭的迷幻感。飛艇本身就比飛機的內部空間要大很多,而且設施也足夠齊全,甚至沒有太強的暈眩感,在避難的時候待在空中想必也是個不錯的選項。
……比如喪屍潮降臨之類的?
富江笑了一下,收回了自己的視線。
*
等她到了友克鑫之後,更能深刻的體會到這個城市與鯨魚島及其周邊城市的區別。
友克鑫市雖然在優路比安大陸的最西邊,實際上卻是在整個優路比安大陸裡數一數二繁華的城市。
繁華,卻也糜爛。
即便富江只是剛來到這個城市的『游客』,也不妨礙她一眼看穿這個城市的本質。
她走過的城市絕不在少數,即便這個世界並不是她原本的那個世界,但只要有人的地方,大體卻也都是一樣的。
她曾經去過最陰暗、蔓延著臭水的惡心味道,連老鼠都不願意久留的角落,忍耐著那些蟲蟻或爬行或啃噬她的屍體,讓她在痛的同時還癢,卻也沒有手來抓撓。她的自愈力極強,往往在那些蟲蟻還沒有來得及吸收她的血肉時,就已經長好了一片新肉,而它們就被鎖在了那『牢籠』裡,逐漸被她分解消化。
她也曾去過上層貴族們的酒會,整個大廳金碧輝煌,即便是一個不起眼的花瓶也許都是價值連城的古董,每個人都盛裝出席,卻只有她是其中最顯眼、最奪目的那個。所有往常冷傲的公子哥在她的面前都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愛意,整個人都甘願被狂熱所支配。
這都是她曾有過的經歷,如今也化為了她的一部分。
富江並不是能夠體恤平民的類型,但這卻並不意味著她瞎。
路上來來往往的三種階級的人涇渭分明。有生活在小康家庭,從未因此而憂慮,卻也需要奔波的常人;有蹲在街角,穿著破破爛爛,眼中飽含對生活的憤怒與不甘,凶性滿滿的人;還有……
穿著精美的衣裙,並未帶僕從出來,但也明顯能看出來是出身極好的小姐,在四處好奇地張望著。
大概是哪家的小姐偷偷跑出來體驗生活了吧?
富江眯了眯眼睛,毫不猶豫地就走上前,將這位小姑娘當作了自己的『目標』。
她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在找東西嗎?」富江假惺惺地問:「需要我幫你嗎?」
她當然知道這個小姑娘不是在找東西,大概只是難得一個人成功跑出來了,對外面有點好奇罷了。
粉紫色頭發的小姑娘有些好奇地看著富江,睜著眼睛大大的綠眼睛,十分興致盎然的樣子。
「你這樣的小姑娘一個人在外面很危險的呀。」富江模仿著米特的語氣說道。其實如果在『小姑娘』的前面加上一個『漂亮的』的形容詞,效果可能會更好,但這可是富江,這個小姑娘雖然長得的確還算不錯,但也僅此而已了,想讓富江承認她漂亮……她還遠遠不及呢。
『小姑娘』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彎了眼睛卻因為自身良好的教養而沒有露出牙齒,只是抿著嘴笑著,她說:「喊我小姑娘,我看你的年紀也並不大呀?你今年幾歲?」
富江頓時有些尷尬,她活了許久了,的確是有資格稱呼別人為小姑娘,但身體年齡……「十六歲。」她理直氣壯地說,就好像自己真的只有十六歲一樣。
『小姑娘』顯得更開心了,她的性格也許本就是活潑又單純的類型,即便被富江主動搭話了也從來沒有懷疑過什麼,只是順理成章地和她聊了起來:「呀,那你還應該喊我姐姐呢,我比你大一歲。」
「我叫妮翁,你呢?」『小姑娘』伸出了手,友好地看著她,卻刻意隱去了自己的姓氏。
富江可不在意這些,妮翁就算說出她的姓氏,作為外來者的富江也不清楚,她微笑地把手遞了過去:「富江。」
妮翁似乎是很自來熟的類型,不過本來她一個人偷偷從諾斯拉家族跑出來就沒有認識的人,如今主動搭話的富江算是她第一個認識的『朋友』了——而且她長得還很好看!
富江的魅力不拘於性別,雖然她自身性向為男,魅惑的也多為男性,而此時女性對她產生的就通常是嫉妒之心,但這也並不代表她和女性就真的水火不容了。
只要她希望,無論是男性、女性、甚至是動物都會愛上她。
所以在她刻意的接近妮翁後,妮翁也很自然的就對她產生了好感——雖然目前只是對自己的女性朋友的好感。
「我沒有在找什麼,就只是……」妮翁當然不可能說自己逃家的事情,眼珠子一轉,興奮道:「啊,你要不帶我逛逛吧?」
她習慣了當上位者,在提出這個要求的時候也沒有想過富江有沒有空閑,不過富江本身也有差不多的毛病,倒是並不太在意。
「我也是剛來友克鑫的外地人呢。」她說。
妮翁有點失望的垂下眼,但很快又打起了精神:「沒關系,那我帶你逛逛吧!我以前跟著保鏢……我以前也來逛過兩次,但都是很小的時候了。」
富江自然不會推拒,微笑道:「那就麻煩你了。」
她想要主動向誰示好,成為別人的朋友,往往都不會有人拒絕,妮翁又本來就是單純的人,從不對別人設防,更不會看出來別人的別有用心。
……不過即便知道富江別有用心,也很少有人真的能保持清醒就是了。
他們一路瞎逛,看到了喜歡的東西也會買下來——富江是有之前從富商那裡騙來的錢,妮翁本身就是大小姐,離家之前也是做足了充分的准備的。
直到他們路過了一家占蔔店門口,富江沒忍住多瞅了一眼,妮翁卻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興奮地說:「富江,你喜歡占蔔嗎?」
「誒?為什麼會這麼問?」富江茫然地問。
她也不是沒有過同齡——至少看起來同齡的女性朋友,不過相處起來大多都不像是她和妮翁的相處模式,要麼就是一堆綠葉襯她一個紅花,要麼就是表面姐妹實則互相瞧不起。
像妮翁這樣才見第一面就把她當朋友的可真是少見,富江也只能把這歸功於這個世界的人淳樸——畢竟米特也是這種類型的人。
總不至於是她好運吧?富江嘲諷地想。她可從來都沒有好運過。
「我會占蔔呀!」妮翁有些興奮地說:「我的占蔔很准的,也因此才為父親……」她突然住了嘴,但仍是雙目亮晶晶地看著富江。
她想把自己最好的全部都捧給自己新認識的好朋友。
富江對占蔔倒是沒什麼想法,甚至是沒多少好感的。也許有人是真的神算,能夠占蔔出別人真正想知道的,但這種人畢竟還是少數,更多的也只是根據一些玄之又玄的信息胡編亂造罷了。
更有甚者,類似那個十字路口的美少年,根本就對占蔔一竅不通,還敢往馬路牙子邊一杵,對別人胡說『你的戀情不會有結果』。無論是誰問他都會得到否定的結果,這算什麼十字路口的占蔔?
她可不認為妮翁一個普通的小姑娘能是那『神算』之一。
但看在妮翁目前還有用——她還要靠妮翁打入上層社會呢——的份上,富江也會盡量滿足對方無傷大雅的小請求。她故作驚訝道:「這麼厲害呀,那你能給我算算嗎?」
富江表現出了一副很有興趣的樣子。
妮翁對於富江的捧場很受用,點了點頭後帶著富江去了一個路邊的咖啡店,找了個稍微隱蔽些的角落——其實也無濟於事,但心理上會舒服些。
妮翁找店家要來了紙和筆,將一張紙遞給富江,「寫下你的名字、出生年月日和血型。」
富江提筆,有些猶豫,遲遲不下筆。
「隨便什麼名字都可以,就算不是真名,是筆名、藝名也可以。」妮翁見她有些猶豫,又補充道。
但真正令富江猶豫的並不是這個,她有些苦惱地用手指轉了轉臉頰側的頭發,問:「必須寫出生日期嗎?」她都活這麼多年了,而且世界還重啟了許多次,出生日期要按最初的算嗎?可就算是在那個世界的出生日期,也跟這個世界沒有關系呀?
即便出生日期指的是她第一次出現在這個世界上的時間,她也是不知道的,畢竟那會兒她還在那個噩夢一般的黑色森林裡,無法辨認時間,也找不到離開的方向。
而且她也不確定自己的血型過了這麼久有沒有變化,血型也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最初測過的,在她第一次死亡、被分.屍後,就再也沒有測過了,畢竟她的血液都能變成一個新的分裂體,別人接觸到了她的分裂體之後,哪還有心思判斷血型?
正常人的血型當然是不會有變化的,可她卻是個例外,全身的血都指不定被換過一次了,而且無論是哪個血型的血恐怕都沒有她這樣的細胞活力。
「要寫的。」妮翁點了點頭:「我只能占蔔出未來一個月會發生的事情,如果一個月後我們還有機會見的話,你還可以來找我!」
雖然這麼說著,妮翁自己其實也知道可能性並不大,一個月後——甚至等不到一個月,她肯定就要被父親抓回去了。雖然她是偷跑出來的,卻也並不是因為厭惡自己所在的諾斯拉家族,而只是單純的想要去看一場拍賣會罷了。雖然她瞞過了自己的保鏢偷偷跑了出來,但他們肯定也猜得到自己定然會出席那場拍賣會,到了那個時候恐怕就會被逮回去了。
即便回去了以後真的有機會和富江重逢,父親也絕不會讓自己為富江占蔔的。
這大概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了。
富江直到現在也沒有相信她所說的『占蔔』,但畢竟已經開始占蔔了,她也不想寫些虛假信息糊弄,畢竟……萬一呢?
這種僥幸,就算是富江也是會有的。
她猶豫了半晌,還是寫下了自己記憶中已經有些模糊的信息,那是她最初的生日和血型,也不知作不作數。
「寫好了,然後呢?」她問。
妮翁低垂著頭,神色一下子變得十分空洞——或者也許用空靈形容更合適,她的手也像是被什麼東西提了起來,從肌肉的運動形態就可以看出並不是自己主動抬起的手臂。
富江知道眼前大概有什麼自己用肉眼無法看見的東西,下意識的把自己之前覺醒的特殊能量聚集在了眼睛的部分,就看到了提著妮翁手臂的東西。
——是一個有點醜陋的大嘴怪,腦袋上還有兩個小翅膀,那兩個小翅膀和妮翁頭上突然出現的小翅膀一模一樣,只不過在妮翁頭上就像是可愛的發飾,在它頭上……
就很不倫不類。
富江不至於因為憑空出現的小幽靈就大驚小怪,她還是能夠看出來的,這個小幽靈也是由妮翁身上的能量體所組成,本質大概和富江的這種能量一樣。
就算妮翁的占蔔是錯的,富江的收獲也很大了,她可以問問妮翁這種能量到底是什麼,又能做到什麼……妮翁在占蔔的時候,既然是由小幽靈來操縱她的手,那想必這也是她的『超能力』了?
在妮翁寫完那幾行字之後,小幽靈就消散在空氣中,妮翁的表情也恢復正常,她把寫的滿滿的紙遞給了富江,富江接過後卻有些尷尬。
她看不懂字。
只能又麻煩妮翁道:「你能給我念一下嗎?」
妮翁沒有接收到富江想傳達的意思,茫然道:「這是你的預言呀,你這麼快就看完了?」
富江雖然沒覺得有什麼大不了,但自己說出來難免還是會有些難堪,她暗自怪妮翁的不諳世事,微微垂眼,低聲道:「我……我們家鄉用的並不是這種文字。」
妮翁了然,一邊接過紙一邊好奇道:「你是哪裡人呀?現在居然還有地方使用的不是通用語,難道是NGL自治國?」
NGL自治國?這又是什麼?
富江沒有問,只是搖了搖頭:「只是個普通的小島國。」
妮翁在這方面還算善解人意,見富江不願意答具體的,也沒有追問,只是念出了自己在紙上寫出的那一行詩般的預言——她自己都覺得十分新奇,畢竟她寫的時候也並不知道自己會寫出什麼來。
「咳咳。」妮翁頗感新奇,以往她自己作出的預言都不會回到她的手中,富江這個倒是意外,她清了清嗓子,做足了姿態。
「囚於籠中的少女
將壓垮你的憎與愛全部反饋,
若不將這冷情的怪物化為柴薪,
便會讓瘟疫之中誕生的毒芽長遍。
而她本人卻站在墳前
為自己獻上花束。
想要尋找的人遍尋不得,
溯行的使者卻突然來訪,
讓蜘蛛也染上你的色彩,
然後回饋實現願望的恩主,
在游戲中尋找回家的歸途。」
妮翁吟誦預言詩的時候語調也很抑揚頓挫,讀完之後卻顯得有些困惑,顯然是她沒能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富江又從來沒專門學習過文學素養之類的課,以前的語文課也從來沒好好聽過講,她當然不明白什麼柴薪、蜘蛛都像征著什麼,卻也隱隱約約感覺到了這的確是與自己相關的。
就包括最前面的『囚於籠中的少女』和『瘟疫』,也許和自己的分裂體制有關……把這稱之為瘟疫倒也無不可,但她才剛回來呢,怎麼會有分裂體存在?難不成是昭示著她之後會被迫害?
的確那個森林中應該也是有自己的許多分裂體存在的,畢竟她死了那麼多次,可……她們是不太可能離開那片仿佛沒有邊際的森林的吧?就算離開了,世界這麼大,又怎麼可能恰好碰見她呢?
富江搖了搖頭,用日語把妮翁剛剛念的那些話寫在了同一張紙上,妥善地收好。
如果妮翁這是對於接下來的一個月的預言,那想必有許多事馬上就會發生,她不需要為此感到焦急。
「謝謝你,妮翁,我還想問的是,剛剛你在為我占蔔的時候,那個能量……」富江剛打算咨詢妮翁關於她身上的能量的事情,就被打斷了話語。
「妮翁小姐!」從咖啡店門口衝進來幾個身著黑西裝的人,有幾個是壯漢,卻也有那麼一兩個看起來有些與眾不同——他們既沒有壯碩的身材,也不夠高挑,整個人看起來就是一副不強的樣子,卻也是保鏢打扮。
富江用能量附在眼上,發現了這兩波人根本上的區別——這幾個壯漢雖然外表看起來強,身邊卻並沒有那股特殊的能量包圍,而那幾個看起來沒什麼特別的人反而周圍一直纏繞著看起來十分堅實的能量壁壘。
俊秀的金發保鏢少年走上前,微微側身擋在了妮翁的身前,警惕地問:「你是誰?」
強求之願(六)
這金發的少年保鏢長相才真的可以稱之為『好看』, 他的五官十分精致,齊肩的蓬松短發又增添了女氣, 使得他本就柔和的五官看起來更是像女孩子一樣。
他的身型也十分清瘦, 下巴尖尖的, 只要看過他這個人整體的形像,便絕不會有人將他錯認為女性, 他本有著天空般湛藍又深邃的雙眼,此時此刻卻顯得十分警覺地看著富江,眉頭時時刻刻都蹙起,想必有什麼事情一直盤旋在他的心底,讓他因此而煩憂。
這是一個有故事的少年。
僅此一面, 富江就可以得出這樣的結論。
他看起來也不過和富江和妮翁一般大, 至多十七八歲,卻能露出這樣苦大仇深又堅毅的神情, 在還應該被家裡人寵著、至多幫忙打打雜的年紀卻來做了妮翁的保鏢,想必家中有什麼重大的變故。
尤其是他和妮翁站在一起時的對比,一個天真爛漫、無憂無慮,一個卻像是背負了血海深仇一樣時時刻刻板著臉, 讓人不得不感慨世事不公。
可這和她又有什麼關系呢?她無所謂地想。倒是他這雙藍色的眼睛讓她想起了亂藤四郎。
富江沒有回答他,妮翁卻首先站起身拍了拍金發保鏢少年的肩膀,說:「酷拉皮卡,不需要這麼緊張,這是我的朋友。」
即便妮翁這麼說了,酷拉皮卡也沒有因此而放下自己的警惕, 只是微微側回身,不再擋住妮翁和富江的視線,至少動作上顯露出了自己的退讓——反正這麼點距離,就算富江真的要做什麼,他也來得及保護妮翁小姐。
這個世界的人的名字可真是有夠奇怪的。富江暗忖。米特、妮翁之類的都還好說,酷拉皮卡這算是什麼日式英文名?
「富江,我要回家了……我父親已經派人來帶我回去了,你打算怎麼辦?」妮翁無視了那一幫子在旁邊等候的保鏢們,十分關切地看著她。
保鏢們也早就習慣了不打擾大小姐,只是把手背在身後,靜靜地等候著妮翁聊完。
咖啡店裡的其他人卻是被這幅景像嚇壞了,還以為發生了什麼黑幫砸店之類的事情,這座城市的人也沒多有同情心,首要關心的是不要讓自己淌進渾水裡,在發現這幫黑衣人氣勢洶洶地闖進來之後就第一時間帶著自己的東西溜了,就連店家也不敢多說什麼,被這幫人攪亂了生意都不敢出面趕人,只是盡力縮小自己的存在感,生怕惹得一身腥。
這就是在友克鑫,黑幫們的生存環境和現狀。
黑幫不是什麼被人厭惡的存在,而是被人敬畏的統治者地位。
因為在這個世界,武力值是排在第一位的。
很難說明在這個世界,獵人之所以能有這麼多優勢,會不會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安撫他們,讓他們不要擾亂社會秩序……擁有了『念』這樣強大的力量,無論多少普通人都不會是一個念能力者的對手。
打個比方,萬一他們在排隊買票的時候心情暴躁了怎麼辦?不會自我控制的人定是要選擇一個可以宣泄自己憤怒的途徑,而普通人就會遭殃。
既然如此,還不如一開始就多給他們點福利,讓他們感覺自己是與眾不同的,是『特權階級』,就至少會有部分人因此而決定『不和普通人一般見識』,因為念能力者而產生的紛爭也會減少許多。
但這種觀點也只是少部分人的看法罷了,並非主流。但卻也足夠說明了這個世界武力值的懸殊能夠造成的影響。
妮翁問起富江接下來打算怎麼辦,富江當然不可能直說我想跟你一起走,她只能略顯為難地說:「我……是從外地來的,在沒有找到我那個親戚之前不會回去,家裡還給我留了一些戒尼,大概夠撐到我找一個工作吧……」
富江垂下了頭,沉沉地嘆了口氣:「總之,先找一個小旅館住下吧。雖然我自小在村裡長大,家裡人寵我也沒有勉強我去學什麼,如今我也沒有拿得出手的文憑……但,一些簡單的體力活我應該還是能做的吧?」
這些話就純是在賣慘了。
讓富江去做活?誰能使喚的動富江就算她輸。
住小旅館也是不可能的,富江極其注重物質享受,之前在森林、鯨魚島之類的地方,那都是沒有更好的條件了,如今到了城市裡,也沒有需要她曲意逢迎的對像,那她還憑什麼要委屈自己?
所以這段話完全是說給妮翁聽的,妮翁雖然是黑幫諾斯拉家族的大小姐,卻因為一直被保護的很好所以心地善良——盡管可能因為生長環境的原因,對生命有些漠視,愛好也比較獨特,但對於外人還是沒什麼防人之心的,否則也不可能和剛認識沒多久的富江成為朋友,而她也是不可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朋友『流落街頭』的。
妮翁立刻就顯得有些緊張,她皺著眉頭有些苦惱,似乎也在糾結到底要怎麼處理才比較好——這個時候,富江已經恨不得給她傳紙條告訴她自己想聽見的答案了。
終於,妮翁雙手合十,很興奮地提議:「啊!富江,你要不要來我家?」
她其實並沒有思考多久,但這個結果富江卻已經等候多時了。
即便她很想立刻就答應,卻也知道答應的太快顯得目的性太強,雖然妮翁不會覺得有什麼,在妮翁旁邊一直看顧著妮翁的保鏢們卻是會告狀的。
欺負妮翁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女孩,富江也是完全沒有愧疚之心的。
她一聽見妮翁的話,有些興奮又感動地抬起了頭,眼睛閃亮亮的,卻又像是想到了什麼,眼神變得黯淡了些,頭也又低垂了點,富江憂愁地說:「這樣太給你添麻煩了吧?」
更善解人意一點的人會在這個時候提起『你的家人能允許嗎』,但富江是絕對不會讓妮翁想起來這回事的——她能看出來妮翁很聽家裡人的話,如果妮翁想起來了這回事,說不定真會因此而猶豫。
富江需要的就是讓妮翁心疼她,主動提出要把她帶回去。這樣即便之後再次想起來這個問題,她也會礙於面子而不會把她趕回去,她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妮翁果然使勁搖了搖頭,說:「不麻煩不麻煩!」
「妮翁小姐……」保鏢出聲想要勸她,妮翁卻連讓別人說後半句話的機會都不給,果斷地說:「我已經決定了!」
這位小姐平時的小任性顯得十分可愛,在這種特殊時候就有點令人苦惱了。他回去以後要怎麼跟諾斯拉先生交代呢。保鏢暗自叫苦。
*
在富江踏入了諾斯拉家之後,就沒有想過離開。
沒有人可以逃脫她的魅力狩獵,這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諾斯拉家族的族長,妮翁·諾斯拉的父親萊特·諾斯拉,原本對於女兒和不知道從哪蹦出來的陌生人如此要好感到很不滿,但在見到富江的時候卻改變了這個主意。
富江倒也沒做什麼,雖然她對於引誘老頭子也並不太排斥,但現在畢竟沒有這個必要不是嗎?和妮翁在一起也挺好的,好歹妮翁足夠善良,也願意捧著她,還不會色眯眯地動手動腳。
她只是在萊特·諾斯拉的面前把之前對妮翁用過的說辭用講了一遍,中途配上了『苦澀』、『欲語還休』、『幽怨』、『可憐兮兮』的表情,萊特·諾斯拉就沒什麼別的想法了。
——誰能忍心讓富江難過呢?
更何況富江也的確沒做什麼事,平時還能和妮翁說說話,讓她解悶(雖然目前看來主客關系完全反了過來),實在沒什麼不好的。
唯一對富江來說不怎麼妙的一點就是他們再也沒有離開過那堆保鏢的視線……富江原本想問妮翁關於她的特殊能力的事情,又怕引起保鏢們的警惕,畢竟一個普通的少女和一個有特殊能力的少女給人的觀感是完全不同的——她並不知道對方也可以像她這樣看到周身包圍的特殊能量,也就是『念』,而這種將『念』附著在眼部看到別人的『念』的行為,是四大行中最基礎的『凝』。
到了後來,富江自己也沒能想起來這回事,畢竟生活的如此安穩,實在是沒有需要用到這能量的時候,她也就自然而然地淡忘了。
在妮翁邀請她去拍賣會的時候,富江也欣然應允了,她一直以來都很喜歡出席這種類型的場合,無論是拍賣會還是酒會…高級的場所她都喜歡。
富江的本質還是愛慕虛榮的,一直保持著這一點也不知道能不能算『不忘初心』。
妮翁本來就沒什麼同齡好友,在父親都允許了妮翁和富江交流之後,妮翁更是和富江無話不談,富江當然也知道了妮翁的一些比較特殊的『小嗜好』。
尋常人家的大小姐都喜歡收集珠寶、字畫之類的東西,要麼就是好看、賞心悅目,要麼就是能夠陶冶情操,可妮翁·諾斯拉也許是因為自身本就出自黑道家族,也經歷過不少生死相關的大場面,她喜歡的反而是獵奇的人體器官類標本。
比如公主木乃伊,比如……七大美色之一的窟盧塔族火紅眼。
富江雖然對於她這個愛好不敢苟同,但也沒什麼別的想法,反正和她沒有關系不是嗎?雖然俗話說得好,沒有買賣就沒有殺害,但……那些殺害的人和她又有什麼關系呢?
她在這無數次的死亡輪回中,仍然沒能學會的事,就是體諒。
「聽說火紅眼還不是壓軸的藏品呢!」妮翁見她一直是一副興趣缺缺的樣子,興奮地附耳對她說道:「我從爸爸那裡聽來的消息……聽說這次壓軸的藏品,不是七大美色中的任何一樣。」
這個世界廣為流傳的『七大美色』,富江在之前聽妮翁提起來的時候就了解過了,『七大美色』指的並非活物,而都是死物,富江沒有機會見到,卻也不覺得遺憾。
要說美色,除了她還有什麼東西能有資格被稱為『美色』?如果要把她加入那個排行,恐怕『七大』的名頭也得去掉了,因為沒有什麼能跟她相提並論。
也就是富江現在並沒有全力施展自己的魅力,而且沉迷於她的人都會產生獨占的心思,否則富江相信自己早就名揚天下了。
她就是對自己這麼自信。
「你不覺得好奇嗎?明明不是七大美色還能作為壓軸藏品,想必是更加獨特的東西吧!」妮翁雖然沒有從她這裡得到想要的反饋,但講著講著自己也一副期待的不行的樣子,雙手合十閉上了眼,陷入了自我陶醉,忽而又睜眼搖了搖頭:「我還是想不到會是什麼!」
富江現在對她的態度可沒有之前那麼殷勤了,也許是因為她知道妮翁已經對她用了真心,便不再珍惜。
她愛理不理地點了點頭,雙手環胸仍然顯得沒什麼興致。
她當然不好奇了,要想見到美色,她照照鏡子不就得了?能讓她感到驚訝的,也只有……
一邊想著,富江還真就露出了震撼至極的神色,環著胸的手也放了下來,她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揉了揉之後眼中映出的景像卻也並沒有變。
可這……怎麼可能呢?
富江下意識地挪開了視線,看向了坐在她身邊的妮翁。妮翁剛剛跟她說話的時候還十分興奮,一派少女天真,此時此刻的神情卻變得讓她感到怪異又熟悉。妮翁一臉痴迷地雙手捧著自己發熱泛紅的臉頰,綠色的清澈眼睛此時此刻也變得霧蒙蒙的,一眨不眨地盯著台上的『拍賣品』。
「喂,妮翁……」富江推了推她。
妮翁起初只是被她推的晃了兩下,之後卻像是嫌煩了一樣重重地拍開富江推搡她的手,尖聲道:「別妨礙我!」
她只是坐在這裡看而已,能有什麼被妨礙的呢?
況且妮翁以前也從來不會對富江做出這樣的舉動。
妮翁突然回過神,有些緊張地輕輕摸了摸自己剛剛打到富江的手的部分,安撫又帶著歉意地看向她,道歉道:「對不起富江,我不知道我剛剛為什麼……我可能是有點激動,因為……」
她又轉過頭看向了台上正在展出的拍賣品,難以掩飾自己眼中的痴迷與狂熱,「她太美了……不是嗎?」妮翁輕聲喃喃道:「我一定要把她帶回家。」
明明現在是拍賣會的現場,卻鴉雀無聲,沒有一個人敢大聲說話打破這份寂靜。
這顯然並不是因為正在拍賣中的展品有多不受人待見,他們之所以不出聲,只是單純的看呆了而已。
台上的展品並不像以往,通常越是小巧精致的東西越值錢,而且大多數情況下都是已經被制成標本的死物,這次的展品是一個大大的黑色鐵籠——也不知道活物是怎麼通過審核,被拿到明面上拍賣的,也許是因為『它』太過畸形,不似人類也不似動物?
鐵籠中囚禁著的是一個活的少女——如果那也可以被稱之為少女的話。
用怪物來形容可能更准確些。
之所以將怪物判斷為雌性,是因為她擁有少女的上半身,無論是腰部向內凹的柔美曲線還是形狀較好的乳.房,亦或者是那白皙的皮膚,都不會讓人錯認她的性別,可她卻也並不完全是一個少女。
那怪物人人魚線向下的部位並不是人類都有的腿,而是一條巨大的蛇尾,盤旋在怪物的身下,還隨著她的動作發出輕微的悶悶的鈴聲。
即便是有著這樣一條蛇尾,也頂多會被認為是美女蛇,雖然獵奇,卻也不至於讓人訝異萬分,真正讓人注意的卻並不是她那條蛇尾,而是她的頭部。
她並不像是普通人類那樣有一個完整的頭,而像是兩個頭生長、交.合在了一起,更襯的她那要撐著兩個頭的脖子纖細,她的身體上也偶爾會有小小的頭浮現,並不如她脖子上那兩個腦袋貌美,反而是十分驚悚得像是想要離開她的身體一樣,就連手臂處也有怪異的頭顱,肢體上還生長出了新的肢體。
這個怪物整個人就像是被什麼東西東拼西湊而成的一樣,十分駭人。
最駭人的卻並不只是『它』的外貌。
而是所有見到了『它』的人的反應……所有人都痴迷地看著『它』,稱贊著『它』的美麗。
大家終於回過了神,卻並沒有因此而清醒,而是爭先恐後地展示自己的標價牌,只是須臾之間,拍賣品的價格就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這顯然並不是因為有些人想要展現自己的財力,也不是因為他們真的有多大方。
他們只是太想得到台上的怪物的青睞,所以寧願傾家蕩產也要占有她罷了。
有錢的人把價格拼了命地往上抬,甚至都不顧及自己之後的產業發展,沒錢的人見自己不能再追價了,也並沒有放棄,而是開始思索一些不那麼光明正大的方法,甚至有的人直接被自己的情緒所操控,上前跟那些更有錢的人大打出手,見血了都不悔改。
在這種時候,他們是不會想到自己以後也許還有需要依仗對方的時候的,他們所思所想也只有台上的『它』。
也只有妮翁還保留了些許理智,見出價開到自己就算把以往的所有藏品都倒賣了也負擔不起的程度,就只能選擇落敗——也許有一部分原因是富江正坐在她的身邊,即便她沒有意識到富江和台上的『少女怪物』的相似,也會潛意識的被削減影響程度。
富江當然會被籠中的少女嚇到……她對於這樣驚悚的場景也並不陌生,在許多特殊的時候,照照鏡子也便能看見了。
會造成這樣的轟動也並不令人意外,畢竟光是看看就能知道了,台上的那位『少女』正處於繁殖再生狀態,所以才會比平時更加誘人。這是完全可以被理解的事情,就像是其他的雌性生物,在懷孕的時候往往會有很大的改變,比如母性大發、攻擊性增強,『少女』的繁殖欲旺盛的時候沒有辦法通過正常途徑『產子』,則是會更加惹人憐愛,讓人對她生出無盡的愛意……伴隨而來的就是恨意。
這才是促使她繁殖的唯一手段。
明明是一堆殘肢拼湊而成的怪物,卻能讓所有人都露出這幅痴迷的模樣……
除了『富江』,還能有誰呢?
*
富江愣愣地抬頭,緊抿著嘴,即便隔了那麼遠,她也能肯定自己和那籠中的怪物少女的眼睛對視上了——這也算是一種感應了。
她忽然想起了妮翁就在不久前給她做出的預言,即便不用掏出那張被她妥善保管的紙張,她也不至於沒過多久就忘記第一句。
『囚於籠中的少女』……是指這個嗎?如果真的如她所想,那預言就算是靈驗了第一句的上半句,後半句的『將壓垮你的憎與愛全部反饋』又是什麼意思?
她倒是不太在意『反饋』的事情,聽起來無非就是報復,她真正在意的是『壓垮你的憎與愛』的部分。
富江一直都是自私的。
如果這像征著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在她身上……那她可得想辦法避開才行啊。
台上的『籠中少女』似乎對於下面為自己爭吵的人不屑一顧,卻也沒有嘗試掙脫牢籠,只是百無聊賴地甩了甩自己的尾巴,蛇尾又發出了陣陣鈴聲,惹得下面的人更加瘋狂。
蛇尾!對……她就說自己之前忽略了什麼。富江突然捕捉到了一點靈感,猛地抬頭。
就在下面的富豪們還在面紅耳赤地競拍之時,台上的拍賣師卻突然人首分離。
拍賣師的血飛濺了幾尺,可即便如此,也沒有人多看他一眼,只有『籠中少女』饒有興致地抬起頭,甚至爬行到了籠邊,抓著欄杆看向某個方位。
她依然沉默不語,卻表達出自己的興味,這也是……邀請。
強求之願(七)
拍賣師的頭之所以會突然掉下來, 鮮血還濺灑了一地,當然不可能是因為他那纖細的脖子終於支撐不住自己的腦袋, 無力的『脫落』了……
從那光滑平整的缺口就可以看出來這是人為。
有人使用殘忍卻果斷的方式殺害了這位無辜的拍賣師, 顯然也並不是因為拍賣師與他有什麼私人恩怨——雖然也不排除這種微乎其微的可能性, 但在考慮到之後發生的那些事情,就會知道他們的意圖了。
只是單純的想要『大鬧一場』罷了。
在那些殘忍的凶徒出場之前, 保鏢們最先回過神,尤其是諾斯拉家族為妮翁專門聘請的保鏢們都是念能力者,自然與普通人不一樣,也不會被這樣的場面而輕易嚇到。
他們最快回過神,當即就采取了合適的措施, 架著尚還在痴迷地看著『籠中少女』而沒有回過神的妮翁, 忙不迭地奔向了出口的方向。
他們甚至都顧不上掩飾這突兀的行為了,哪怕一伙人猛地站起身跑, 在這一群安穩的坐著的人中格外醒目,他們也不在乎。
他們畢竟是保鏢,保鏢的首要任務就是保護好自己的『目標任務』的安全,不管發生了什麼事——而且身為念能力者的他們對於惡意的『念』更是有種獨特的感受, 旁人只會覺得有種令人無法忽視的壓迫感,他們卻是明白那究竟是什麼的。
就算他們能夠打敗那未知的念能力者,在這種時候也是能不起衝突就盡量不要起衝突,畢竟現在是特殊時期,為了拍賣會,有許多外地人都來到了友克鑫, 在這種最混亂的時期,他們可不能成為眾矢之的。
保護好妮翁小姐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無論是什麼恐怖分子,敢這樣在公眾面前公然鬧事,而不是偷偷摸摸的偷走拍賣品,也就意味著他們絕不是用錢就可以輕易滿足的……如果他們跑的不夠早,恐怕整個拍賣會的場所的大門也會被封閉。
到了那個時候,無論參加拍賣會的人是什麼身份,有多麼尊貴,也不過是甕中之鱉罷了。
保鏢們首要保護的是妮翁·諾斯拉,但也不至於真的對於妮翁的好友富江就見死不救,只是不可能像對妮翁那樣妥帖而已。他們對富江示意了一下讓她跟上去,富江卻並沒有乖乖聽從,而是坐在原地沒有動彈。
她表現的有些冷靜的不同尋常,富江看著台上這荒謬的一幕,眼中並未透露出同情、驚恐、對自身的擔憂之類的情緒,而只是興味盎然到了冷漠的地步。
她自己愣在原地不動,甚至對著他們擺了擺手,保鏢們急著出去,也就沒有再管她,富江在看到那『籠中少女』的時候就知道自己之後大概與諾斯拉家族沒有太大關系了,這個時候即便被留下也不太在意。
眼下更讓她關注的還是那『籠中少女』——反正鬧事的人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在造成了混亂之後仍然隱蔽不出,這也給了富江更多的時間打量它,以及……思考。
只看上半身的話,這無疑就是一個正處於繁殖期的『富江』。繁殖欲過於旺盛,而且本身也並不是本體,所以在再生的時候只會盡量滿足自身的繁殖欲,每一塊碎肉,每一個細胞都妄想成為一個單獨的分裂體,才會造成如今的狀況——就像是許多肢體東拼西湊形成的怪物。
惡心的就像是血月之後的未見之村。
可這『籠中少女』下半身的蛇尾更讓富江在意。因為那條蛇尾看起來實在是太眼熟了一點——她就算記憶裡再怎麼不好,再不願意回憶之前還在那片黑暗的森林中的日子,也不至於真的把這一切都忘得一干二淨。
更何況她也清楚地記得自己身上的神秘能量——也就是『念』,正是從遇到了那條蛇以後才出現的。
她曾經在黑暗的森林中見到的那條蛇,本就長得與普通蛇不太一樣,就連它的鱗片也艷麗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可這卻並不是富江用來辨認的關鍵因素。
富江原本都已經因為自我保護機制快要忘掉那段慘痛的回憶了……可她現在卻連細節都能回憶的起來,也是,誰能輕易地忘記自己被殘忍殺害時的細節呢?
在富江被蛇的毒牙注入了毒素之後,從傷口處傳來的又麻又癢又疼的感覺就蔓延開來,富江懷疑蛇毒中大概是有什麼神經毒素——她很快就失去了除了痛覺以外的知覺。
但如果說這條有兩條尾巴的響尾蛇能讓她死去,就不太真實了,富江本就是不會死的生物。即便被注入了這樣的毒素,她體內的富江細胞也仍然在不斷地再生,與蛇毒抵抗,在抵抗的過程中卻也加速了蛇毒的蔓延。
她已經喪失的行動的能力,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這條蛇把自己吞進去。
直到意識消散的最後一刻,富江還有心情調侃自己。這次的死法好歹給她留了個全屍……而且,還有一個問題很值得思考,蛇能吞下比自己頭部大很多的東西她是知道的,比如小鳥啊什麼的……可是把她這個人吞下去就有點過於驚悚了吧?
雖然她能感覺到雙尾蛇的唾液都在腐蝕她,但這還是有點讓人難以想像。
伴隨著她的又一次死亡的,是一直在耳邊縈繞的令人幾乎要失去神智、被殺意蒙蔽的鈴聲。
富江回過神。
當時她的確是在那片森林中死去過一次……眼前的『籠中少女』雖然只有一條尾巴,但想必就是那一次死亡的產物了?畢竟她動動尾巴的時候也會發出這讓人既憤怒,又憎恨不已,仿佛所有的負面情緒都被調動起來了的鈴聲。
富江仍然覺得有些困惑。
那片森林占地面積極廣,富江之前是十分篤定自己在森林中死去的分裂體是不可能出來的,可現在台上卻有一個活生生的。
說來那條蛇也真是厲害,富江還是第一次見到能在她的細胞的攻勢之下,仍然保留屬於自己的一部分的生物。正常的生物——比如蛇,即便是也有吃掉富江的能力,之後要麼就是富江破肚而出,要麼就是那條蛇逐漸長出屬於人類的五官、軀干、肢體,絕無可能保存類似『蛇尾』的特征。
她突然愣住了。
自己也的確離開那片森林很久了……這麼一回憶,才發現已經有幾個月時間了。只是生活太過於平淡又安穩,才模糊了她對時間流逝的認知。
不管這個分裂體到底是為什麼會離開那片森林,又為什麼會被人當作拍賣品,卻也都不是眼下最應該關注的事情。
富江有點頭疼。
不知道跑出森林的分裂體有多少,就算只有這一個,也足夠讓人吃不消了,從她仍處於分裂狀態的上半身就可以看出來,等她們徹底分裂出來,又是幾個活生生的富江……指數爆炸的分裂就又會在這個世界也重演。
她得盡快想辦法離開這個世界才行……照這個勢頭,要不了多久,世界上就又布滿富江了。
那也太沒意思了!
偶爾和這些分裂體互相鬥智鬥勇都還稱得上有意思,可是當沒有可以使喚的人的時候,天天面對和自己長著同一張臉,共享著同樣的思維的家伙,就會覺得無趣至極,甚至十分厭惡了。
富江一直以來享受的都是自己的『獨特性』。
這本來能引發殺意的鈴聲的確惹得下面許多人開始爭吵打鬧,可對於富江的作用似乎小了許多,也許是因為富江已經因此而死過一次,也許是因為富江身上的『念』本就是由這個激發出來的,所以受到的影響才會比較小,也許……還有別的原因。
富江也沒有仔細想,那條蛇本來是有兩條尾巴的,如今上面的『籠中少女』卻只有一條……那另一條呢?
倘若她低下頭,借著燈光仔細地打量自己的腿,就會發現原本光裸白皙的腿部在鈴聲的作用下,隱隱約約浮現出了鱗紋。並不是皮膚病,也不是妊娠紋、成長紋之類的紋路,而是像蛇一樣有規律的、陰冷的紋路……
*
「還沒醒?」一個聲音偏溫和的男性壓低了聲音道。
「嗯。」被他問到的人似乎興致並不大,回復的也很敷衍,甚至都沒有挪動身體,只是隨意地瞟了一眼她。
「我說,團長擄這麼個女人回來干什麼啊?在外面玩玩就得了,居然還專門帶回來?」一個大嗓門道,這聲音真的響亮到讓人覺得耳膜都震的疼,富江原本只是隱約有了意識,被他這麼一吵卻是完全變得清醒了——不止清醒,她差點被嚇得直接跳起來大喊地震了。
但她還保有理智,知道現在繼續裝暈才是最合適的措施。
富江只是暈倒了而已,並不是失了智,她還是能回憶起來自己暈倒前到底發生了什麼的。
那幫子殺害了拍賣師的盜賊殺性大發,也不管在場有多少權貴——他們都是些通緝榜上頂有名的通緝犯,又有什麼好在乎的呢——使出了自己的『超能力』,把他們統統殺掉了。
之所以用『超能力』來稱呼,是因為至今為止……富江仍然不知道該怎麼稱呼那個能量,也沒有人告訴過她那就是『念』。
在整個場子都被清空了以後,還活著的除了台上的『籠中少女』,盜賊團伙,就只有富江了。
富江雖然留了下來,卻也並不想跟這群盜賊團伙在一起時刻提心吊膽,本想裝死,哪知道盜賊團伙中有一個看起來文文靜靜的女孩子,掏出自己的吸塵器就開始吸。
在這種時候掏出吸塵器顯然並不是為了掃地,她那被稱之為『凸眼魚』的吸塵器竟然能把屍身、座椅之類的全部都吸走,整個大廳登時就變得十分空曠了。
富江眼見著身邊的遮擋物都被吸走了,只有自己躺在原地一動不動,這個時候也知道裝死沒用了,只能有些尷尬地拍了拍裙角,站起身。
「那個……」她開口,原本還在專注地凝視著『籠中少女』的領頭人——大概是領頭人吧,他梳著大背頭,穿著一件極其騷包的大衣,額頭上還有一個倒十字架,眼妝也選的是煙熏妝,如果不是親眼目睹他們殺人的現場,富江都要以為這是什麼非主流歌舞團了——轉過頭看向她。
以富江多年的閱人經驗來看,這個人的五官應當是很優秀的,只要好好拾掇一下肯定是個大帥哥,怎麼偏偏審美就這麼差勁呢?
沒等她想要要怎麼措辭——她可不想惹怒這幫人,更不想引起他們的注意,雖然後者已經沒指望了……如果能讓他們把她直接放走就已經算是最好的了——領頭的皮草大哥就沒了耐心,也不願意等她支支吾吾。
他冷酷地再次轉過頭,又看向了『籠中少女』,觀察到了這一點細節的富江心裡有些不滿,難道她還不如那個怪物好看嗎?下一秒就聽見他說:「把這兩個……都帶走。」
然後她就失去了意識。
如今富江淪落到了這個地方,也是被這盜賊團伙帶來的。她甚至都不敢睜眼,生怕自己被發現了清醒的事實,要知道真正的高手是能夠注意到風吹草動的,如果她隨意挪動身體,又或者是睜開眼睛偷看,恐怕很快就會被抓到。
等到時候抓住機會逃出去以後,她得去找找米特所說的那個『小傑』……富江知道傑·富力士是米特堂哥的兒子,也是米特一直以來當作自己親兒子撫養長大的。雖然年紀聽起來很小,但既然能讓米特都說出這番話,應該多多少少還是有救命的保障的吧?
她可完全沒有什麼『不能給別人隨便帶來危險』的意識。
然而她還是低估了這伙人的厲害程度。
也不知道是因為她心跳的聲音加快了,還是因為她呼吸的頻率有所變化,反正他們就是發現她醒了的事實。
「醒了就別裝睡。」矮個子的藍發男人渾身上下捂的都很嚴實,有一雙十分狹長且銳利的雙眼,大概也是沒什麼紳士風度的,因為他此時此刻正毫不留情地用腳踢了踢富江的臉。
富江:(髒話)
雖然力氣並不重,侮辱的性質卻很強,讓富江立刻就對他感覺很不好了。
她立刻往後一仰頭,撐著身體坐了起來——他們竟然沒有給她加上捆綁的束縛之類的東西,大概是對自己太有信心了。富江也的確不敢挑戰這一點,就算她有那個能增強速度的神秘能量……
與此同時,富江把能量附著於眼上,看見了在場所有人都有並不遜色於他,而且明顯是經受過訓練的能量壁。
她沒有戰鬥經驗,跑也不知道去哪裡,與其跑了後被抓回來,還不如先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
比如她一直都沒能問出口的能量。
「這個能量是什麼?」富江顯得並不畏懼他們,也不想把話語的主動權交付於他們的手上,問道,同時調動了一點自己的能量於指尖。雖然她並沒有明說,但相信這幫人應該也知道她說的是什麼。
畢竟他們可是能把能量具現化成超能力使用的人。
「沒有人教過你念嗎?」最開始說話的那個聲音溫和些的金發小哥湊上前,說道。
念……
富江好歹是知道了這個能量的名字,又上綱上線道:「那你教教我?」這次她是直接看著那個金發小哥說的話,想著他說不定要好說話一點。
然而盜賊團伙中看起來溫和的人也不可能真的就是好人了,至少是絕對與『溫柔』沾不上邊的,金發小哥笑了一下,在富江以為他要答應了下一刻卻說出了冷靜理智又無情的話語:「我們帶你過來可不是為了給你上課的。」
嘖。她雖然料到了,但還是有些郁悶。
「那你們帶我過來干什麼?」她問。
金發小哥聳肩,攤手道:「這你就得問團長了。」
之後也沒有人再搭理她,富江自然也不會自討沒趣。
即便之後那個盜賊團的團長,也就是那個穿著皮大衣的非主流,過來看了富江,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把她關進了一個房間裡,像是要把她隔離起來。
富江很討厭這種囚禁的方式。
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即便是當初在本丸中,她被鎖在天守閣的時候,好歹也還有一個迷戀她、願意為她獻出所有的審神者在。
可皮大衣非主流團長卻只是讓她一個人呆在這裡,住宿環境又差,還沒有娛樂。
他到底是個什麼想法?把她鎖在這裡又不跟她交流是為了什麼?
那個『籠中少女』也被他們帶走了吧?之後又會發生什麼呢?想必就是他們被分裂體『富江』所迷惑,最後被指使著過來宰了她吧……
富江雖然不至於因為這麼短短一段時間的囚禁就發瘋,但心情糟糕也是難免的。
直到事情出現轉機。
入目的依舊是破舊的門,甚至都沒有粉刷過的磚牆,身下的床板也很硬,和席夢思,甚至是鯨魚島她住的那個小木床,都完全不能比……毫無舒適度可言。
她還記得自己剛醒來的時候看見的大廳,整個居所看起來就像是個廢棄的工廠。
不過倒也是,他們是被通緝的逃亡盜賊,又怎麼可能擁有一個溫暖舒適的窩點?肯定只能住在這種不收費又破破爛爛的地方才能蔽身。
富江躺在床上正發著呆,卻看見門突然被打開了,她本以為又是來送飯的,沒有多看一眼,卻並沒有聽見對方有什麼其余的動靜,這才多施舍了一個眼神。
是一個之前從來都沒有見過的生面孔。
有著一頭火紅的頭發和堪稱妖艷的妝容,就連穿著也奇奇怪怪的……就像是個小醜。除了小醜,也沒有人會在自己的兩邊臉頰掛上星星和月亮,穿著這樣怪異的服裝,還拿著張撲克牌掩住自己的嘴吧?
深井冰。她冷靜地想。
這年頭長得帥的人怎麼一個二個都這麼非主流?硬生生的把一張好臉糟蹋成這樣子,又是何必呢。還是說這個世界的潮流就是如此?她之前和妮翁上街的時候怎麼沒看到這麼多變態……
還是說只有念能力者格外變態?
(不是的,只是你遇到的恰好比較變態而已。
……或者說是流星街專門出產變態?)
富江之前跟盜賊團的其他人嘗試搭話了那麼多次,都沒有被搭理,這次也沒有主動開口,紅發小醜卻主動說道:「想離開嗎?」
想,怎麼不想。富江心想,卻仍然警覺地看著他,一聲不吭,生怕他是盜賊團派來試探自己的。
小醜走了進來——他走路的時候竟然還扭腰!富江暗自對比了一下,發現比美對方比不過她,但是比騷那簡直就是完勝。
「這幫蜘蛛可不知道該怎麼對待女孩子……」他慢條斯理地說,在靠近富江的時候輕輕地挑起了她的下巴,狀似深情道:「尤其是,像你這樣美貌的女性。」
富江當然知道自己被撩了,她其實內心是毫無波動的,但考慮到自己如果真的想離開,恐怕得靠這個人,便裝出了被迷惑的樣子,雙唇微啟,卻並沒有說話。
這個男的恐怕和自己是一類人。
「你真的能……帶我走?」富江天真又迷惑地看著他,眼中滿是信任,她就像是小動物在試探一般,輕輕地拉了拉紅發男人的衣角,輕聲道:「我真的能跟你走嗎?」
只是一句話的功夫,性質就從『想離開』變成了『想跟你走』,這種被依賴的感覺的確是能夠蒙蔽大多數男人的,西索——也就是紅發的男人——卻並不在這個範圍。
他只是在心中暗自笑了下,發覺富江的善變之後更加興致盎然。
他並不是不解風情的人,在看到富江暗示的小動作和表情後——這無疑是一種邀約——他湊上前吻了上去。
作者有話要說:
西索沒節操,富江也沒節操,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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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求之願(八)
到底是要多大的心, 才能讓這兩個人在做虧心事的時候不僅一點都不愧疚,反而理直氣壯的……『干柴烈火』起來了?
富江就不說了, 本身就是屬於『戰利品』一類的存在, 被敵人關在這麼狹小的一個房間裡, 好不容易有一個看起來像是敵營中的叛徒的人過來說要帶她走,不管是出於什麼目的, 她其實老老實實走就完事,偏偏還多此一舉引誘別人。
西索……卻也不是什麼好鳥,幻影旅團知名二五仔,變化系的代言人,之所以加入幻影旅團——也就是這個被稱之為『蜘蛛』、標志也是蜘蛛的盜賊團伙——完全不是因為他喜歡旅游, 也不是因為他有多推崇幻影旅團的燒殺搶掠行動方針, 而只是單純的饞他們首領的身子。
好不容易加入了幻影旅團之後,哪想到不僅沒能得到……不僅沒能和他們的首領, 也就是皮大衣非主流庫洛洛·魯西魯打一架,反而得知了一個噩耗『旅團不准內鬥』,才迫使他不得不按捺下自己的欲.望,潛伏在幻影旅團中。
話說回來, 明明西索這次過來是為了帶富江離開幻影旅團的窩點的——具體是為了什麼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可偏偏他也甘願頂著被發現的風險,順理成章地開始調情。
富江沒有閉上眼睛,但也接受了這個吻。
西索顯然是情場上的老手了,這倒也並不太令人詫異,畢竟他雖然打扮的奇奇怪怪,直接把自己的十分美貌銳減到了三分, 但本身還是很優秀的——至少在身體上。
他身高大概在一米八五往上走,比富江高了二十多釐米,身材也很好——是偏壯碩的類型,但他穿的那個莫名其妙的束腰也在某種程度上展現出了自己的纖瘦,應該算是精壯的類型?
西索的皮膚很白,在他那如同烈焰般朝上豎起的紅發的襯托下更顯蒼白,但無論是誰都不會認為他是無力的。
富江因為這個吻而離他很近,不僅可以近距離打量西索的五官,甚至可以聞到他身上散發出的淡淡的男士香水的味道。如果西索好好打理自己,不搞這麼個非主流頭發,穿上西裝……應該也是風流總裁那一款的吧?
他的眼睛也是偏狹長的那一款,這個初次見面的深吻並沒有因為兩人都沒有閉上眼而破壞氣氛,反而,富江黑色的眼對上西索的金瞳——這種顏色可以說是很少見了,帶著點獸性,還讓富江聯想到了……狐狸精。
在兩人雙眼對視的過程中似乎又誕生了什麼微妙的情愫——即便他們都知道這是假的,唇舌間的交纏似乎與他們的眼神交流完全分隔開來,讓他們難得的感受到了在享受肉.欲的同時還能有精神的碰撞、交纏。
所幸西索一直都保持著冷靜——即便他一直是一副隨心所欲的模樣,實際上也足夠隨心所欲,在關鍵的事情上卻始終能保持冷靜。他松開了對富江的鉗制,雙唇在離開她的唇時還發出了輕微的『啵』的一聲,富江甚至能清晰地看見兩人分開之後唾液的連絲,顯得畫面更加色.情.香.艷了,哪怕他們其實剛剛也只是接了一個吻而已。
富江輕輕地喘息著,西索卻並沒有因此而影響到,只是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任誰看到此時此刻眼中含淚,臉頰坨紅,雙唇微啟、還被他剛剛吸吮至紅腫的少女,都會生出無限的保護欲,恨不得一直留在她的身邊安撫她、占有她。
西索卻毫不留情地直起身,就像是拔d無情的渣男,親完了就准備離開,只留下一句:「晚上我會過來帶你走。」就不再留戀地關上了門。
整個室內又只留下了富江一個人。
她板著臉,沒想到西索居然只是來提前通知一聲,而不是准備立刻就帶她走的……而且!他可是第一個親完她之後毫無波動的人。
難道是她的魅力下降了嗎?富江有些懷疑地想著,可此時此刻,這個狹小又破舊,根本沒有裝修的房間也沒有地方可以供她照鏡子,她只能摸了摸自己有些發熱的臉頰,不滿地「嘖」了一聲。
忽而,富江像是想到了什麼,連續「呸呸呸」了幾聲。
倒也不是因為她嫌棄西索的口水,主要是她在和西索接吻的時候看到他臉上居然還撲了很多粉——難怪看起來這麼白!
只見過把自己越打扮越好看的,沒見過像他這樣越扮越醜的。
如果西索買完那些化妝產品,還好心的給賣家返圖一個買家秀,恐怕賣家都會可憐巴巴地求著他把自己的買家秀刪掉吧……著實有點辣眼睛。
想到這裡,她的心情又變好了,即便一個人被留在這破爛小房間裡,也妨礙不了她的好心情。
*
富江也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才算是『晚上』,這個小房間了並沒有辦法看到外面的天色。
也許是要等夜色侵襲染黑了整片天空,西索才會過來趁夜帶她逃走?感覺通常的劇情都是這麼演的。到了夜晚,所有人都陷入了沉睡,只有星星能看見他們在夜晚離開了這個破舊的工廠,也許等到了一個稍微安全些的場所,他們會驟然放松下來,然後……
富江完全沒有考慮西索是騙她,其實根本不會來的可能性。
她也不願意考慮。
正常人都干不出來這種事……算了,雖然西索也不是正常人,但是接受了她的吻的人,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會毫不心動。
這不僅僅是她對於自身魅力的自信,也是因為……她對於自身『魔力』的信心。
原本她一個人呆在封閉的空間,時間雖然流逝的很慢,卻也並不是那麼不可忍受,可偏偏西索給了她希望,一個需要等待的、短暫的時間限度……如此一來,這一段時間就變得格外難捱了。
好在她最終還是等到了那個時候。
她本來以為西索會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把聲響放到最小,盡力壓低自己的存在感後帶她離開,沒想到西索卻是十分光明正大的地直接開了她的門。
富江有些愣神,看到大咧咧站在門口的西索,甚至都不敢發出太大的聲音,就怕因此驚擾了幻影旅團的其他人,她輕聲問:「是現在嗎?」
西索開了門後,她才得以看到外面的景像,從這個角度剛好可以看見不遠處有一扇窗戶,而窗外的天色……卻並不像是夜晚,大抵只是到了傍晚時分,天邊漫上紅霞。
這可和『晚上』的差距有些大了,更不符合她對於出逃的想像。富江有些懷疑。
西索愣了一下,對她壓低聲音的行為有些不解,但很快也就明白了,他忍住自己的笑意,眯了眯眼睛,也刻意小聲說話:「對,如果你想再晚點也沒事。」
富江當然不會猶豫,能多早走就多早走,這才是最好的,她可不想繼續呆在這個地方了。雖然那一伙盜賊暫時還沒有對她做什麼,但是這也只不過是暫時而已。
等他們真的做什麼,那就晚了!
富江可是親眼目睹他們毫不留情地把一整個會場的人都殺死的場景,也絕不會認為這伙人是什麼良善之輩。
富江連忙站起身,三兩步走到站在門邊的西索身後,整個過程躡手躡腳的生怕發出什麼大的聲響。
她突然想起來了那個『籠中少女』,一時間行動也有些猶豫。
要把它留在這裡嗎?留在這裡而不是處理掉的話,就徹底沒辦法挽回了……可是,她現在自身都難保,幻影旅團的人除了送飯根本都不會跟她接觸,更別說讓她來魅惑了……
這次的逃跑對她而言是很重要的一次機會。
「他們……呢?」富江即便下定了決心,要優先讓自己逃跑,但還是心存僥幸,想借由西索之手把那個分裂體除掉,於是低聲問道。
雖然富江並沒有具體說是誰,但眼下畢竟處於這個環境,西索還是很快就明白了她指的是幻影旅團的眾人。西索挑眉,理直氣壯地說:「他們都不在啊。」
富江梗住了,怒火一下子升騰上來,但為了以防萬一,她還是又確認了一句:「我是說那些盜賊團的成員……現在都不在這個工廠裡?」
西索難得誠實地點了點頭:「他們早上就出去了。」
富江深呼吸了兩次,努力地克制著自己湊上前扇他兩巴掌的欲望,一直在內心說服自己『你打不過他,他要帶你離開呢,萬一把他惹怒了,說不定他不僅要把你關在這裡,還要把你忘想離開的事情告訴其他人』,這才勉勉強強壓抑住了自己的憤怒——至少能讓她『相對』理智地談話了。
她都不知道該先為哪件事生氣,只能一件一件質問。
她總算是恢復了正常的音量,聽上去還有些咬牙切齒:「那你為什麼要壓低聲音跟我說話?」
西索狀似無辜地攤手:「是你先這樣的呀,我以為這是你的獨特癖好?」
「那是因為我以為你是偷偷帶我出來的!」富江被怒火攻心,一時間也忘了他們目前的主導是誰,狠狠地瞪了過去,所幸西索並不是小心眼的人,對此也不太在乎。
「而且,他們既然中午就走了,你為什麼要等到晚上?」富江又問。
她倒是寧願相信西索是為了什麼『以防萬一,確認他們不會中途折返所以才會這麼謹慎』之類的原因,否則她可能會忍不住想要擰斷西索的頭。
……雖然她估計做不到。
西索的回答果然沒有讓她失望:「哦,我順便睡了個午覺。」
富江:(髒話連篇)
她快要氣死了,登時就一拳頭捶了過去——西索的肌肉看起來還是挺結實的,為了防止自己的手疼,她還專程在拳頭上覆蓋了些『念』。
這個概念還是盜賊團的人教給她的呢,雖然沒有更多的細節了,就連如何正確的運用她都不知道,只能靠自己瞎琢磨。
西索這才展露出一點驚訝,伸出手接住了她的拳頭——她那一拳打在他的手心,除了西索的手搖了搖以外,就像是撓癢癢一般,似乎完全沒有對西索造成傷害,這讓富江有些沮喪。
果然這個念除了逃跑以外根本一點作用都沒有!她郁悶地想。就連泄憤都不痛快。
「哦呀……沒想到還是一個小蘋果……」西索扭了扭腰,捏著嗓子說。富江不知道他在發什麼癲,有點後悔自己剛剛的出手。
難道她這是精神攻擊?把人都給打傻了。
但其實富江還真的低估了念的殺傷力,如果挨了她剛剛那一拳頭的是一個普通人,恐怕腦漿都會直接迸裂噴灑出來,也得虧西索本身就是個強大的念能力者,對於富江這樣粗糙的念的使用手法,應付的得心應手。
她當初試驗自己能力的時候,捶的是棵樹,別說捶斷了,樹連個凹都沒出現,便以為自己這念能力也沒什麼了不起的,其實不然。那棵樹再怎麼也是黑暗大陸中的樹,與普通的樹自然是不能夠相提並論的——但富江也因此一直對自己有很大的誤解,西索看出來了,卻也不打算解釋。
明明身上揣懷著強大且有潛力的能力,卻不知道該怎麼使用,始終表現出一副弱者的模樣,沒有比這更有意思的了——但他也不介意當一次善心的果農,好好栽培一下這個小蘋果。
「沒有人教過你該怎麼使用念嗎?」西索的金色眼瞳看起來更加奪目,聲音也變得狂熱了許多——這對於富江來說倒是久違的了,但還是沒能讓她提起興致,反而讓她更沮喪了。
這個男人變得狂熱居然還不是因為她的魅力,而是因為她的『念』!
「沒有。」雖然幻影旅團的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就像是一把懸於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但富江見西索都不擔心,她也沒什麼感覺,配合著西索閑聊也不是多大事。
她還想拜托西索把那個分裂體解決掉呢。
西索挑了挑眉,並沒有詳細地問她是怎麼覺醒的念——想也知道,她絕不可能是天生的念能力者,因為她使用念的手法實在是粗糙過頭了。她也不可能是鍛煉久了自然而然開的念,因為她的身體太過嬌弱……
如此一來,就只能是強行打開的精孔了。不管是因為惡念的壓迫開的念,還是別的什麼原因,都無所謂。
「『念』是操縱生命能量的能力,念有六大系,四大行,先通過『水見式』確定了自己的系別之後才能開發相應的能力……比如我的,」西索不知道從哪裡又掏出了自己的撲克牌,只是輕輕地搖了一下手中的牌,那張黑桃K就變成了Joker,他勾了勾嘴角,問:「想學嗎?」
這可是他難得有耐心的一次了,要知道,即使對上的是小傑和奇犽那兩個小蘋果,他都沒有親自去教導,只是任由他們自由生長。
他只是一個『果農』而已,定期去澆水施肥就好了……成長還是要靠他們自己,而他,在自己精心的愛護下,最終就可以收獲自己想要的大.紅.蘋.果了∼
一想到這裡,西索又有些興奮了。
富江聽了後其實是有些心動的,畢竟這可是獨屬於她的超能力……如果她真正掌握了念,就不用每次都那麼無助只能等待其他人來拯救,就算碰到了像幻影旅團這樣殘忍的敵人,也不至於手無縛雞之力直接被抓來關起來,而有了反抗以及逃跑的能力……(不,就算你會了念也打不過蜘蛛。)
「要很久嗎?要不我們先離開這裡再慢慢學?」富江猶豫地問,突然想起來自己之前想說的正事,又問:「他們帶回來的那個……拍賣品呢?」
一提到這個『拍賣品』,西索看富江的眼神就帶了些審視的意味,但也並沒有被富江察覺,他的語氣依然十分輕佻:「當然是被他們帶走了……他們這次出去,似乎也和那個拍賣品有關,怎麼,你……難道知道點什麼?」
富江沒有否認,她只是擰著眉,沒有再多說什麼。
這些人的戰力都太強了,就算她之前想過提醒他們把那個『籠中少女』燒死,也覺得不太妥當——他們肯定不需要很久就能發現『籠中少女』和她的相似性,在知道了殺死『籠中少女』的方式是火之後,會不會用相似的辦法來對付她呢?
她可不想死。
如果是之前那些迷戀她的人,把這種方法說出來倒也無所謂,因為他們已經深深地戀慕上了她,就不會忍心讓她死——當然,這裡的死並不是指分裂的那種死,而是被大火燒盡,徹底不存在的死。
富江有些懊悔了。
之前還真是鑽牛角尖了。
最初她在那片黑暗的森林中遇見的,能實現人願望的童音小怪物,如果她從一開始願望不是目光短淺的『到一個安全又適合人居住的地方』,而是直接回到原本的那個世界,最好是現代,那豈不是更好。
這個世界可一點都沒意思。
西索當然看出了她的隱瞞,但也沒有再追問。
「放心,這裡暫時還是安全的……在我帶你離開之前,這裡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離開之後說不准就要被劫走了。」西索聳肩,對此也沒有隱瞞。
他果然是有目的的想要帶走她的,具體是為了什麼就不知道了。
與其這樣,還不如先在這裡學一下念要怎麼用,否則說不准還真要碰上什麼事。
她難得想要主動學習什麼,卻迫不得已拖了這麼久,想想就覺得心情微妙。
「教教我。」她抬起頭,直視著西索的雙眼,說道。
*
所謂的『水見式』還是很簡單的,富江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下,就看見西索端來了一杯裝了4/5容量的水,上面還漂著一片葉子。
她還以為西索這麼有『待客之道』,是想給她倒水喝,剛想接過去的時候看到那片葉子就縮回了手,同時抱怨道:「怎麼還有片葉子?我不喝了。」
總不至於這裡喝水還興放一片葉子吧?
西索把水放在了她面前的桌子上,說:「這就是他們心源流發明的水見式了——你用雙手圍繞著杯子,發動念,看看會有什麼景像?」
一杯水而已,能有什麼變化?富江有些不屑地想。如果真的有什麼超能力是讓水或者葉子變化,那也太遜了。
即便如此,富江還是老老實實地照做了,用手捂著杯壁,感受著圍繞著自己的念。
她調動起念十分迅速且靈巧,而且念量也足夠大,可能是因為念本身就是生命能量的體現……而富江,最不缺的就是『生命能量』。
她可是能夠無數次死而復生的人,每個細胞都叫囂著要分裂要獨立,細胞活性比起常人來說不知道強了多少倍,再大的傷口也能很快就痊愈。
也難怪她的念不像正常的念能力者那樣平滑,而像是刺蝟一樣時刻保持著突刺的狀態,恐怕也是因為分裂的關系。
「強化系會讓水量增加,變化系會讓水的味道發生變化,具現化系會讓水中出現晶體,放出系會讓水的顏色改變,操作系會讓葉片移動,其他不屬於這些的變化都是特質系。」西索耐心地解說道:「不過你應該是變化系。」
「為什麼?」富江順口問道。
「因為變化系的人通常就是反復無常、謊話連篇的。」他語氣中略帶揶揄——這是他自己總結出來的,也許有點偏見,但大多數時候也的確正確,「像你我這樣。」
富江瞪了他一眼,也不醞釀了,直接發動了念。
水起初沒什麼變化,西索用手指沾了一點水,用舌尖舔了一下,表情有些微妙:「果然是變化系,不過你的味道……怎麼……」
他話還沒說完,杯子裡的水就開始逐漸泛紅變濃直至黑紅,向外湧出。
作者有話要說:
我太難了,為了寫和西索互動,我專程去看西索醞釀性……醞釀寫的欲望,上一秒看到他出浴圖我大聲尖叫,下一秒看到他小醜裝我又面無表情,像是一盆涼水潑的俺透心涼,興致頓無
強求之願(九)
這種詭異的現像西索還從來沒有見到過——不過他本來也沒有見證過多少人的水見式。雖然整個過程中並沒有什麼親密的逾矩的舉動, 但一起進行水見式的測定本來就是一種十分……親密的行為。
已經熟練掌握念能力的念能力者們當然不會再進行水見式,所以只可能是熟練者帶領新人入門的時候, 才會有這麼一遭。
西索的確是熟練者不錯, 再怎麼說也是從流星街闖出來的, 而且也算是其中的佼佼者……後來更是加入了知名的S級通緝團伙幻影旅團,成為了『蜘蛛』的一只腳, 他對於念的使用也早就到達了可以被稱之為『精湛』的地步。
可他卻沒有和別人一起水見式過。
他愛好栽培有潛力、有天賦的人作為對手,但做出來的事充其量也只是用惡意壓迫對方,在千鈞一發之際留人一條命等著他們繼續成長到他滿意的程度,水見式……就顯得太過於學院派了。
況且,在知道一個敵人是什麼系別之後, 往往就掌握了先機, 敵視西索的大多數人都絕不會像富江這樣安安穩穩地坐著等西索來體驗當老師的感覺。
西索又不是什麼好人?更不是獵人協會派給那些通過獵人考試的人以教習念的老師,他只是個興趣使然的果農而已。
這麼算下來, 這一輩子中,也只有富江對他不設防,完全把他當成老師對待了。這種體驗十分新奇,西索竟也意外的沒有拒絕, 還不嫌無聊——他也是知道富江其實只把他當工具人的。
變化系是最了解變化系的,甚至只用看一眼就知道對方是和自己一樣的『人渣』。
西索用手指輕輕點了點杯中的水,舌尖的味蕾感受到了那原本是清水,如今卻改變的味道——著實讓人有些微妙。
通常來說,水改變味道也只是變鹹、變甜、變苦、甚至是極少見的變酸之類的,可偏偏富江的念改變了水的性質之後, 水的味道嘗起來有一股辛辣的味道,僅僅是一滴就已經足夠濃烈。
眾所周知,辣並不屬於味覺的一種,而算是痛覺。
在那短暫卻足以給人深刻印像的辣味之後,原本就只有一滴水,自然而然的與唾液融合,整個口腔卻都蔓延著一股又辛辣又苦澀的味道。
也幸好他只是用手蘸取了一滴。
他以為這所有的一切已經可以十分確鑿地證明富江就是變化系了,杯中卻又產生了新的變化——水逐漸開始泛紅,紅到了極致反而變成了深黑,在光的照耀下才能隱約看出那黑色表面泛著的紅光,光是顏色改變了還不夠,它還逐漸變得濃稠,就仿佛真的淤泥一樣,不斷的增高水位,直至湧出杯子。
黑泥並不似水那樣無味,甚至可以說是完全相反的,它的味道不僅衝,而且是像下水道的淤泥一般惡臭又夾雜著血腥味的怪味。
這股怪味倒是難得讓西索回憶起了自己的家鄉——說是家鄉也可能不太合適,只能說是『長大的地方』,也就是垃圾山遍布的流星街。
杯子中湧出的淤泥濺到了富江的手上,她連忙挪開了手,一臉厭惡地說:「嘔,這是什麼?!」她甚至都不願意多看一眼,急忙找身邊的布料擦了擦——即便擦掉了黑泥她也仍然感覺不舒服,也許是心理作用,她甚至覺得自己聞起來也變得臭臭的了。
富江實在是受不了了,她強忍著不適,捏著鼻子問道:「這個還有用嗎?」她指著水杯。
西索搖了搖頭,說:「已經有結果了,就沒有用了。」
這句話讓富江松了口氣——在換氣的同時黑泥的異味又鑽入了她的鼻腔,她一邊干嘔一邊拿著那塊剛擦了手的布料和裝滿淤泥的杯子走去了衛生間,在把這些東西倒入下水道之後,用香皂洗手洗了足足五遍才一臉菜色地離開。
這種令人難以忍受的味道,讓她多待一秒她也不願意。
雖然她也的確是在下水道呆過的,可如今畢竟情況不同,她何必給自己找罪受?
富江回過去,癱在沙發上緩了許久才問道:「所以我這算是什麼系?」
西索也在思考這個問題。
富江的水的確先改變了味道,所以滿足變化系;然後顏色變紅變黑,滿足放出系;雖然水中並沒有出現什麼結晶體,但水本身都從液體變成了膠體,應該也勉強滿足具現化系……然後就是黑泥溢出,約等於水量增加,強化系。唯一沒有出現的就是操作系會有的葉片移動——那可憐的小葉片直到最後已經完全被淤泥吞噬,甚至都不知道它有沒有移動過。
這麼多系別的特征同時出現,卻並不代表她是全系別選手,這只說明了也許她是個各方面能力比較均衡的……特質系。
這可真是讓人有些驚訝。西索想。他以前總結過的特質系通常都是個人主義者、或者有領袖氣質的人……啊,不過富江也許是可以滿足前面那一條的。
「這算是特質系?」富江見西索沒有回答她,又問道。她還記得西索之前說只要不是那五個系別的,就都是特質系。
西索回過神,點了點頭,說:「是特質系的話,那我就沒辦法在開發能力上給你什麼幫助了,你自己琢磨吧。」他本來也沒打算手把手地教。
之後他又大概解釋了一下『周』、『絕』、『練』、『發』這類念的『四大行』,便沒有再多說。
(簡單來說,『纏』約等於盔甲護身,『絕』則是隱身、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練』是能力增幅,『發』是增強攻擊。)
富江一下子接受了這麼多信息,即便她的腦細胞始終處於活躍狀態,但還是覺得有些頭昏腦脹——也許是因為自身的厭學導致心理對身體也產生了一定的影響。
西索不介意自己來當一回小小老師,但如果真讓他手把手來教可就算了吧。他原本來救富江可不是為了收徒,而是為了完成別人的願望,所以才專程來把富江『偷渡』走。
在跟隨著西索離開的路上,富江倒也不是沒有問這個問題:「你為什麼會過來帶我走?我可以理解為你是專程為我而來的嗎?」
她雖然是用疑問的語氣,內心卻是篤定的。
西索的行為表現的一直都很有目的性,他也從來沒有掩飾過——雖然也不排除他可能是看到了富江之後突發奇想,他也的確是那種會因為突發奇想就立刻去實施的人,但可能性還是有些低了。
西索是從哪聽說的她?富江唯一希望的就是不要跟分裂體有關。
西索瞥了她一眼,眯著眼睛露出了愉悅的笑容,聲音抑揚頓挫地說:「對呀∼」
富江:……算了,告辭,主動搭話是我做錯了。
這人根本就不會好好說話!雖然西索是把她帶出來的『恩人』,但一想到跟這麼個小醜走在一起,富江就覺得有點丟人,恨不得立刻跟他劃清界限才好。
明明西索是有目的的把她帶出來的,卻也表現得一點都不急切,在離開了友克鑫之後走走停停——這讓富江有點煩悶,她倒也不是不喜歡跟著西索,畢竟西索雖然人打扮的變態了點,性格也有點變態,但身材好,而且……很!有!錢!
光是這一點,就已經足夠讓富江滿足了。雖然要奔波,但是一路上物質條件都很不錯。
可富江也沒忘記自己為什麼會來友克鑫,一方面是因為她當初剛離開鯨魚島,對這個大陸都還不太熟悉,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友克鑫有可以投奔的人。
……她還沒找到傑·富力士呢。
富江還沒忘記自己被幻影旅團的人關在小房間裡的日子,如果不盡快找一個靠得住的靠山,她就總覺得自己很危險。西索雖然強,但他畢竟是個拔吊無情的二五仔,這會兒跟她甜甜蜜蜜的,說不准下一秒就穿上褲子跑了,著實有些不可靠。
算了……看目前的形勢,她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說來讓人苦惱又難堪,但是……主動權,一直都不在她的手上。
她直至今日,都沒能擺脫『依靠別人的菟絲花』的身份。
*
一路走走停停,西索和富江就到了巴托奇亞共和國。
剛入境內,就可以發現這裡和優路比安大陸的區別,不過也可能是因為富江只去過友克鑫和鯨魚島這兩個地方,沒什麼見識。巴托奇亞共和國整體的經濟繁榮水平似乎都並不如優路比安大陸的友克鑫市,而且比起那一片更多為平原的大陸,這裡的山有很多。
也正因此,旅游業似乎格外發達。
一入境內,西索的腳步就徹底慢了下來,就連富江也看出來了他的故意拖延,像是在等待著什麼一樣。
「嗯?你不喜歡逛逛嗎?」在她問出了那個問題之後,西索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像他往常一樣把話題扯到另一個方向。
和變化系的人打交道真的很難,你需要一直猜,猜就算了還不一定猜對——後來富江干脆就恢復了讓自己最舒心的行為模式,猜不准那就不猜,無論他說什麼都只按最表層的那種意思理解。
「還行吧,今天不想出去了。」富江仰躺在床上,撒嬌般的語氣說道。
西索其實也根本不在乎她出不出去,反正他只是在等那人來主動找他……在這個過程中發生了什麼都不是讓他關心的事情。
但總歸也沒有想像中的那樣乏味。
富江屈起了一只腿,微微側過身看向他,一只手撐起了自己的腦袋,站在一旁的人就能清楚地看見她身體的曲線,她的聲音也可以壓低,變得有些低啞:「比起那些無聊的人……現在不是有更有趣的事情可以做嗎?」
她是故意的,也並沒有掩飾過自己的意圖。
不然她就不會只穿著件浴袍就大咧咧地出來了——要知道她和西索可是只定了一間房。
看起來仍只有十六七歲的少女,剛洗完澡,頭發和裸露出來的皮膚都帶著濕潤的氣息,如果湊得近一點還能聞到酒店沐浴露的水果香氣。通常都說清純面孔的人誘惑起來更勾人,如果他們見過富江,恐怕就不這麼認為了……或許本就魅惑的面孔反而能放大她那獨特的氣質?
她的皮膚在暖黃色室內燈的照耀下就像是高檔瓷器一樣光滑,眼睫半垂著,神色間流露出的意味任誰都無法拒絕,甚至會因為她的暗示而感到血脈賁張。
西索下意識地看了一眼窗戶。
厚重的窗簾早就已經拉上了,透過縫隙也可以看到外面的天色,從窗簾泛著的橙色也可以知道現在其實才到下午,大概快要到傍晚了吧——鑒於他覺得稍微有一點餓了。
現在可還算是白天呢。
拉上窗簾,還打開這樣昏暗又意外帶著點情.色意味的室內燈,富江的用意無需過多贅述了。
她倒也不是想借由『性』來控制西索,富江一直以來都並非這樣的人——愛上她的人根本就不需要她依賴身體來維持這份愛,富江的身心一直都是自由、只屬於自己的。
她只是單純的想這麼做而已。
許久沒有開葷了,恰好又碰見了一個和自己一樣玩得開的人,無論表現得是什麼樣子,都不會破壞自己在對方心目中的形像,而且……那個人還恰好長得帥、身材好、還有錢。
即便這一切都十分短暫,也許到了明天他們就會分道揚鑣,可這又有什麼妨礙呢?
長這麼帥誰不想搞一搞?
西索關上了門,向前——也就是朝著富江所在的方向,走了一步。
在昏黃的燈光下,她的頭發即便吹干了也帶著些微濕潤的水果淡香,宛如黑瀑般地散落著,偶有幾縷頭發落在肩膀與她正撐著腦袋的手腕間,黑與白的對比更顯得雙方都被升華了——黑發更深沉,白膚更潤澤。
某種原始的衝動快要支配了西索,這是與戰鬥欲升起時不同的感受,卻都能使他興奮,他的表情雖然沒什麼變化,眼睛卻暴露了一切想法,原本暗金色的雙眼變得更明亮了些,他舔了舔唇——也許是因為室內過於溫暖干燥,導致他的嘴唇都有些干裂了——卻也因為這個動作而顯得更欲。
富江對他的反應感到很滿意。
西索對於突如其來的欲望完全沒有進行一絲抵抗,他本就是隨心所欲的人,在恰好的時機打一炮也不是什麼不可以接受的事,而且富江的外在條件也的確夠優秀。
他產生了一種野獸般狂野的想法,與他以往對待床伴的溫柔截然不同。他想要把她綁起來,蒙住他的眼睛,狠狠地撕咬她的唇,順著她的脖頸向下吻,一邊撕咬著她的皮肉,最後剖開她的胸腔,感受她那溫熱的心髒的搏動。
具體是否會實施,他不知道——但他現在的確是無法控制住自己了。
他低下頭,再次和富江交換了一個略顯急促的吻,待他一只手剛解開自己褲鏈,另一只手擁住了富江的腰時,門卻突然被踢飛了。
是字面意義上的踢飛,也幸好他們訂的酒店足夠豪華,所以轟然倒塌且已經出現裂痕的門板才不至於砸到他們的身上——即便只砸到了地毯上,發出的聲音卻也夠大了,至少足夠驚醒兩人。
此時此刻,西索的上衣正被富江揪著,因而顯得有些褶皺,下身……也不必多說。富江本就只穿了一件浴袍,此時處於半解半落的狀態,所幸她整個人都藏在西索懷中,所以來人也只能看見她裸露的肩膀。
富江快要罵髒話了。
什麼人這麼沒素質在這種時候闖進來?沒長眼睛啊?
雖然一切還沒有來得及開始,空氣中卻已經彌漫著一股有些微妙又淫靡的味道了。西索對於這種像是『被捉.奸』一樣的場景倒也並不至於大動肝火,但難免還是會有些生氣的。
在這種關鍵時刻戛然而止,任誰都不會覺得好受。
可當他看到來人時,那不耐的神情就立刻轉變了,富江的角度剛好被牆擋住看不見站在玄關處的來人,卻是能夠清晰地看見正和自己進行親密接觸的西索的神情的,他前一秒還又不耐煩又生氣,下一秒這些負面情緒都被抹平、反而透露出了另一種變態的興奮(?),富江登時就黑了臉。
她是知道這種事被中斷了有多不舒服的,尤其是男性,能讓西索這麼快放下……來人是哪個小妖精?!
來人向前走了兩步,徹底暴露在了他們二人的視線外。
站在前方的是一個黑發黑眼的大美人,他的頭發快要及腰,也是如同富江一般的黑發,但卻沒有劉海,他的頭發要更柔順,這種發質乍一看都會以為是假發。
他的皮膚也很白,不同於富江那紅潤的白,他的皮膚是久未曬陽光的蒼白,作息大概很好,內分泌應該也沒問題,至少富江沒有辦法在他的皮膚上挑出什麼瑕疵。
他的五官也十分精致秀氣,組合在一起卻不顯嬌俏,而只讓人覺得他是淡漠、只可遠觀不可褻玩的,他的眉宇之間還帶著一股沉郁的氣息。富江暗自把自己和對方做了一下比較,失望的發現自己的確要比他更美麗更有女人味,但在眼睛上卻輸了一點——他的眼睛很大。
酸了。
如果非要給這個人挑出些缺點,大概也只能從身高和身材上做文章了——他看起來都和西索差不多高了,肩膀還很寬顯得有點壯實了,不如她這樣瘦削的身材好看,腿也有些粗了……
富江一邊在心裡詆毀對方,一邊還是覺得不爽。
什麼鬼?她不會是被西索這個狗男人當成替身了吧?
「喲,小伊,你這是來履行賭約的嗎?」西索有些興奮地說,一點都不覺得羞恥地當面拉上了自己的褲鏈,站起了身,富江也趁機攏好了自己的浴袍,謹慎地看著他們。
雖然性.欲被打斷的確讓人很不舒服,但眾所周知,西索可是一想到戰鬥都能硬的起來的戰鬥狂——把這份欲望發泄在戰鬥中反而能讓他感受到更多的快樂。
被稱之為小伊的人面不改色地說:「我當初說的是你把他帶過來了才算數,現在算是我們主動找到的。」
他一開口,富江才發現原來這是個男性——也怪不得她之前猶豫了,這位『小伊』長得也的確是很女性化,那一頭長發也是富江錯認性別的因素之一。
她不僅沒有因此松一口氣,反而心情更微妙了,西索這人……怎麼這麼沒節操?
聽見小伊——也就是伊路米·揍敵客——這麼說,西索鼓起了一張包子臉,一臉幽怨地看著他,卻也知道伊路米想耍賴他是真的沒什麼辦法。
他卻注意到了伊路米的說辭,我……們?
一直站在伊路米身後的人才站了出來,面色陰郁,眼神卻第一時間鎖定了衣衫不整的富江。
雖然伊路米有一米八五,但能被他完全擋住的人身材當然也必須足夠嬌小才行。
那是一個比飛坦還要矮的人——如果不算他身上的骨鎧的話,算上了他恐怕就比飛坦高了。他全身包裹著骨質森冷的鎧甲,肩部也有銳利的骨質突刺,仔細觀察就能發現他身上的骨刺並不是什麼新型鎧甲,而是從他的身體裡冒出來的——或者說,他的骨頭本就是長成這樣的。
就連面部都有幾乎半張臉被骨刺所覆蓋遮擋,只有那雙純黑色點綴著綠色瞳孔的眼睛露了出來,眨也不眨地盯著富江。
來人對於富江可不算陌生,她卻仍然覺得恍如隔世,愣了幾秒才想起來這是誰。
「你是……亂?」她的聲音遲疑,卻並無驚喜。
「許久未見,富江小姐。」他的聲音沙啞,包含的情緒也十分復雜,也許有憤怒,也許有蒼涼,也許……還有雀躍。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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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求之願(十)
富江是真的有夠驚訝, 卻一點也不驚喜。
她可從來沒有設想過自己來了這個世界以後,居然還能看見亂藤四郎……他怎麼也跟過來了啊?
這可不是什麼『他鄉遇故知』的感人場面, 富江只覺得有點惡寒。說句實話, 就有種……陰魂不散的感覺。
看看亂現在的外在條件, 其實說是『陰魂』倒也不算誇張。
富江一直以來都不是什麼戀舊的人,舊的東西她會毫不猶豫地丟棄, 用喜新厭舊來形容她可能更合適。如今被亂找上門,反而給她一種『被前男友糾纏』的感覺。
雖然她和亂一直都不是那種情人關系,反而是有種……說不清道不明,又沒有辦法精准定義的特殊而微妙的關系。
「只有你來了還是……?」富江試探地問道。
亂安靜地凝視著她,頓了幾秒鐘後才回道:「嗯。」
他原本清亮的少年音如今變得沙啞又低沉, 還有種莫名的陰冷感, 任誰在沒有親眼見證亂的變化的情況下,都不會把這個小個子的骨鎧刺客和那個穿得像美少女偶像一樣的亂藤四郎聯系在一起。
聽到他的回答, 富江倒是松了一口氣。她可還沒忘記自己到底是為什麼才會通過本丸的時空穿梭器,還迫不得已降落在了那種地方……那幾振刀劍都把一切的罪責怪在了她的頭上,她至今想起來仍會感到惱怒。
刀劍們應該不會專程冒著碎刀的危險過來追殺她,唯一有可能的就是她忠實的迷戀者審神者, 不過……審神者畢竟只是個普通的人類,恐怕根本都沒有辦法離開那片森林。
畢竟她當初是隨便輸入的坐標,誰都不知道這個坐標是不是無盡虛空,也就是富江好運才會落到異世界。正常有點頭腦的人都不會跟著進來的。
一想到這裡,富江又松了口氣。
亂·沒頭腦·藤四郎:……
「你們認識?」一直被無視的西索挑了挑眉,親昵地摟著富江。
反正這葷也吃不成了, 富江斜睨了他一眼,毫不留情地一巴掌拍過去把西索的手打掉,施施然整了整浴袍站起身——即便如此,也頂多是能依靠距離而不至於高昂著頭了,畢竟伊路米的身高還是比她高了二十釐米,她除非站在床上,否則怎麼都不可能和他平視、甚至是俯視的。
於是富江選擇和亂對視,至少亂比她稍微矮一些,就算是有了骨鎧和增高鞋(?)的加成,富江也完全可以平視他,她問道:「你們是來找我的?」
西索被富江冷淡的對待,仍然沒有生氣,只是無辜地攤手。
他好苦澀一男的,好基友伊路米這麼對他就算了,差點成炮友的富江也不理會他。
亂點了點頭,回答的卻是伊路米:「更准確的說,是藤四郎先生找你。」
藤四郎先生……富江嘴角抽了抽,沒有打斷,但是越聽越覺得奇奇怪怪。不過想也是,這個世界的人的名字本來就是名在前姓在後,所以亂藤四郎也被誤解為亂·藤四郎了吧……不過倒也沒差多少,反正他們刀劍本就是刀匠的名字在後,自身的名字在前。
「所以,是什麼事?」富江問。
亂就算是情商再低,也能感覺到富江的不耐煩了。他張了張嘴,卻並沒有說出原本想好的那個理由。
其實也沒什麼特別的理由。
他和富江大概是這個世界上唯二的異鄉客了,在這個世界,沒有誰的羈絆會比他們倆更深刻。即便是離開自己的祖國,抵達國外的人都會因為碰見『老鄉』而感到興奮,更何況是像他們這樣直接跨越了空間與時間呢?
當初降落的時候似乎是出現了一定的偏差,導致他並沒有與富江降落在一處,他同樣降落在了陌生的野林中,卻並不是黑暗大陸,而是枯枯戮山——殺手世家揍敵客的家族領地。
他已是暗墮之身,也不敢輕易接觸普通人,好不容易在揍敵客家的幫助之下控制住了暗墮的進程,尚且保留了自己的神智,便毫不停歇地開始尋找富江。
他……其實很期待見到富江,但現在看來,富江和他的想法並不相同。
他原來一直是不受歡迎的存在。亂有些茫然地想。
這實在是有點太荒唐了。
亂自以為富江是他親手放出來的災禍,也認為富江是他親手締造的受害者,她將災難帶來本丸,本丸也回饋給其實並沒有做什麼的無辜的她以惡意,這一切的中間人都是他——是真正錯誤的他。
他無時不刻都在悔恨,悔恨著自己為什麼要把富江帶回本丸,又為什麼要讓她蘇醒之後卻經歷這一切惡意。他最終什麼都沒能保護好,他……是無能的。
所以他才會暗墮。
他甚至都做好了准備,在帶著富江離開以後永遠『看守』著她,既不讓她再禍害別人,也不讓別人欺負她。
他以為……
亂猛地驚醒。
其實都不是。
他原來……只是在嫉妒嗎?
嫉妒自己活在悔恨之中,富江卻像是個沒事人一樣,沒有了他以後反而過得更加快樂?他原本的『看守』倒像是個笑話了——或者說是遮羞布,讓他能為自己的獨占欲感到心安理得。
伊路米感覺到亂的氣息又變得紊亂,不易察覺地皺了皺眉,卻並沒有打斷他和富江的對話。
「喂,你還在聽嗎?」富江一直沒得到回答,不耐煩地問。
亂的拳頭捏緊了,又突然松開,他說:「你想回去嗎?」
這下就連伊路米也有些詫異地看著他了,畢竟他們最開始商討好的可不是這樣。
富江一下子興趣就來了,問:「你能讓我回去?我肯定是想的,畢竟這個世界也不知道能不能重啟,而且……」她突然噤聲。她還不想這麼快把自己的秘密直白地暴露出去。
如果說『富江』是一場不死不休的瘟疫,那她就是0號傳染者,是最需要被消滅的存在。畢竟『富江』可不是什麼可以被治愈的……只可能被同化。
亂看著富江答應的這麼爽快,甚至都沒有猶豫,也表現得像是不太在乎的樣子,說:「嗯,跟我走。」
伊路米和亂就這麼當著西索的面把人帶走了,留下西索一個人孤伶伶地坐在酒店的房間裡。
西索:???
他真的是好苦澀好苦澀一男的,本來想辦法支走幻影旅團的人,帶著富江偷跑就已經是很容易被庫洛洛留下把柄的事情了,冒著這樣的風險來了巴托奇亞共和國,想和富江約一炮被打斷也就算了,之前和好基友小伊約好的打一架也被鴿了!人還被帶走了!
他到底是為什麼才會冒這麼大風險偷渡富江的……西索陷入了深深地懷疑之中。
西索突然想到了什麼,輕笑一聲,郁悶的心情一掃而空。
算了,那就不告訴他們另外一個消息了——那個面孔和富江神似的籠中少女,還有富江身上令人著迷、又能引起殺欲的神奇魔力……他不是不知道,他自己能抵抗,所以才一直沒有說。
等著看好戲吧∼他想。
……如果等他知道富江的分裂能力,可能也會對於今日的冷淡產生些許的懊悔吧?
*
到了巴托奇亞共和國,就沒有人不知道枯枯戮山的揍敵客家。明明是一個殺手世家,卻活得像是一個土地主,不僅有一整片山作為家族領地,而且家裡的大門也被當成旅游參觀景點了。
最神奇的是,就連他們自己回家居然都是坐旅游巴士上的山!
富江坐在巴士上,仍然有些沒回神,難掩自己的驚訝。
干脆弄個纜車不是更方便?
「家族領地上空不允許有飛行物。」伊路米解釋道。
富江這才發現自己原來一不小心把心裡話說出來了。
「況且,如果不是你體能太弱,我和亂直接跑上山會更快。」他又補充道。
富江的心情登時有些微妙,卻並不是因為自己被當作『累贅』,她倒是已經習慣自己作為弱者的身份了,她感到微妙的點是……上枯枯戮山的路程絕對不算短,至少他們坐巴士都坐了有一個小時了還沒到,他們卻說要跑著上山?真是狠人。
那她還是寧願因為體能太弱而不得不坐著上山。
「殺手世家不應該隱蔽的嗎?為什麼還是個旅游景點啊?」反正吐槽都被人聽見了,富江干脆把自己的疑問都問出來:「不擔心會被人尋仇,或者竊取機密之類的嗎?」
「這是除了殺人業務以外的拓展業務,家族和旅行社之間有合作,可以從中拿抽成,反正他們也進不去大門。」伊路米理直氣壯地說:「就算進了大門,也還要半個小時才能進主宅呢。」
「哦……」富江應和道。伊路米的半個小時她就還是不追問了——說不定她爬幾個小時都到不了。而且伊路米易容了之後實在是有點有礙觀瞻,饒是她也不想再多看兩眼。
不對,她現在已經有念能力了呀?說不定也很厲害呢!她心想。長久以來都習慣了當普通人的生活,突然有了念能力還有點不習慣。
在他們討論的時候,亂一直沒有出聲,看著窗外的景色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反倒是坐在前排的乘客饒有興致地轉過頭問伊路米:「你懂得好多呀,你也是導游嗎?」
「不是。」伊路米的回答瞬間精簡了許多,冷淡地回了一句就不再開口。
乘客看出來他不想多聊,悻悻地摸了摸鼻子,剛想郁悶地感慨一句,看了一眼富江就頓時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也難怪這個黑發美男區別對待,要是換成他,他也願意給美少女講解——雖然伊路米其實並不像他想像的那樣。
每次來參觀揍敵客家的似乎總有那麼幾個愛鬧事的,這次也不例外,只不過那人並沒有帶什麼炸彈之類的高危物品,可能只是單純的憤青,泄憤般地在大門上踹了兩腳,即便看到了旁邊有小門,想了想也不敢真的闖進去,只是慫慫地回到了巴士上自己的座位。
「嗤,還以為多有能耐呢。」在巴士上坐在富江他們前方的乘客也看到了這一場鬧劇,嗤笑了一聲:「真有能耐就進去當面罵啊。」
富江在看到揍敵客家的門的時候也震撼了一下——這石頭門也太高了吧?而且居然從下往上有七扇門?邊上還有一扇普通小門?
這五扇門到底有什麼意義?難道家裡還有長翅膀的必須從上面飛嗎?還是說為了防止大家一起進門擁堵,所以一人一扇門?這石門看起來就重,他們家裡的青壯年就算推的動,老人怎麼辦?還有側門,只見過在角落裡安側門的,沒見過側門和正門安裝在一起的,怎麼想都覺得弱智至極——雖然還真挺好看的。
富江又看向了伊路米,一方面是因為亂現在真的是一副『別來煩我,我不想跟人說話』的樣子,另一方面也是因為……伊路米本人長的又好看還是大少爺,家裡有這麼大一座山,完全符合她的取向!她問:「你家這幾個門是干什麼用的?」
伊路米瞥了她一眼,這次卻並沒有回答。
過了一小會兒,富江就知道為什麼了,因為導游已經開始介紹這個『試煉之門』了。
他們竟然就真的老老實實站在外面聽著導游解說,像一個普普通通的游客。
「這門本來是給巨人建造的吧……旁邊那麼大個側門居然是給狗喂食的狗洞?」富江搖了搖頭,新奇感已經過去了,示意他帶路。
伊路米本身停留就是為了遷就她——原因當然是她身上還有利用價值,此時也並沒有猶豫,直接拎著她的領子,一只手推開門走了進去,亂也跟上,其他普通游客就只能見到殘影了。
乘客目瞪口呆:「一只手就開了……」這想也知道不會是什麼普通游客或者他之前猜測的導游了,搞不好他在車上聽見的都是內幕啊!
他到底碰上了什麼樣的大人物!啊!!!
門關上後,乘客又悄咪咪地走上前,自己試著推了一下,門果然紋絲不動。
他也不會不信邪,只是一直保持著震撼臉坐回了巴士,直到回家都沒回過神。
*
伊路米從來都不會做無意義的事情,更別說遷就莫名其妙的女人——他之所以願意這麼做,當然是有原因的。
亂藤四郎自從一年之前突然出現在他們家之後,經過一定的協商,就成為了他們家的免費勞動力。而且亂本身就是短刀出身,當刺客還挺得心應手的。
雖然一開始讓他殺人他有點不情願,但最後答應他借給他揍敵客的情報網,他就還是答應了——現在想來,應該是為了這個『富江』吧?
他們最開始的協議就是和『富江』有關,為了留下這麼個好用的免費勞動力——而且他長的比自家弟弟還矮,還是黑發,忽視掉那雙眼睛和骨鎧的話,長得也挺像他們家的人的——伊路米倒是不介意滿足富江的一點小小需求。
亂的付出,富江卻是不知道的。
「要怎麼回去?」富江在得知慢悠悠走上去估計要幾個小時之後,就也用念加快了自己的速度,一邊興致勃勃地問道。
「這個世界也有日.本,我去了之後卻發現只是單純的小島國……」亂說:「所以,想回去,就只能借助非自然力量,你……應該已經遇見過了吧?」
富江沉吟:「你是說念?」
亂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不完全是……你在黑暗大陸應該見過拿尼加了才對。」
黑暗大陸?
雖然富江從來沒有聽說過這麼一個名詞,卻也能憑借著本能知道這是在說她剛醒來時的那片森林。可亂又是怎麼知道的?她們難道不是因為西索才會相見嗎?
拿尼加又是誰?
不對……亂既然認為他見過了,還知道她曾經在黑暗大陸,就說明他有某種方式能和黑暗大陸連通,或者是能窺見。
「你是說……?」富江有些遲疑地問。
「向你撒嬌的那個小孩子。」亂解釋道。
撒嬌?小孩子?
富江這下總算是明白了,卻有點無語:「這也叫撒嬌?正常人撒嬌會提出這樣的請求嗎?」如果他那能叫撒嬌,那富江的頤指氣使都只能算是撒嬌的最低階段了。
「我向他許願能讓你到安全的地方,但是我本身是暗墮的刀劍付喪神,所以沒有辦法支付代價,因此……支付代價的是你。」亂有點尷尬地說。
難怪那小孩一上來就索取,不過也幸好許願的是亂……不過這樣能夠讓別人許願,另一個人完成代價,不是很賴皮嗎?不不不,這個能力本身就已經像是開掛一樣了。
「所以我只需要再向他許一次願,並且完成代價,就可以離開這個世界了嗎?!」富江的語調都變得高昂。她對這個世界本就沒什麼留戀,還是更喜歡以前那個能讓她攪風攪雨的世界。
亂低垂著頭,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卻還是低低地回應道:「……嗯。」
她就這麼急切嗎?
是急切地想離開這個世界……還是急切地想離開他?
亂垂下地手指動了動,突然做出了抓握的動作,但最終還是又卸下了力氣,整個過程卻沒有人注意到。
「那太好啦!我們現在就去吧?」富江催促道。
亂在這個時候,心中卻升起了莫名的勇氣,他直直地看向富江,問:「那……我呢?」
富江:「什麼?」
「你要走了……我呢?」他重復道。
富江仍然沒能搞明白他到底想問什麼,她心思的確有時候十分細膩,但那也是在有關於自己的事情上才會表現得如此……她只是隨意地擺了擺手:「隨便你啊。」你想離開就離開,想留下就留下唄。
亂的心徹底涼了。
她是真的不在意呀。
*
等見到了被關在屋子裡的亞路嘉·揍敵客,富江才覺得有些同病相憐——畢竟富江也常被人囚禁。
可這畢竟是別人的家務事,她不想管,就算想管也無能為力。
「滿足我的願望,我想要回到原本……最初的世界去。」富江難得虔誠地低聲祈求道——這是她無論對那個神明都沒有過的。
少年黑白分明的眼看著她。
「富江。」
「給我你的心髒。」
「給我你的大腦。」
「給我你身上的每一塊骨頭。」
即便再疼痛,她也要回去,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回去。
那是她的根。
只有回到了那片土地,她才會停止漂泊。
富江閉上了眼,感受著身上劇烈的痛感和汩汩流出的鮮血,卻難得的沒有尖叫哀嚎的想法,心中反而是一片平靜和安寧。
也許還有期待。
*
富江離開了,亂卻並沒有離開,而是留在了這個世界——也沒有人會願意再給他支付代價了,也……沒有人支付得起。
伊路米差點就要問出『你不後悔嗎』這種話了,但想了想還是沒有開口——萬一他真後悔了怎麼辦?免費勞動力就跑了。他只是沉默了半晌,看著和自己弟弟一般大的小少年,勉強安慰道:「揍敵客家可以給你算工齡制,在你工作滿二十年之後可以給你增加暗殺保險,等你死了幫你報仇。」
亂:……
他原本還有些陰郁的心情頓時被這一句話打破,哭笑不得道:「暫且不提這個,既然我要成為長期工,再怎麼也該給我工資吧?抽成之類的?」
伊路米立刻後退了一步,警覺地看著他:「根據我們的條約限制,你是終身免費工。」
亂一聳肩,也不再爭辯,而是轉身離開。
在富江走前,其實也是問過他的,畢竟那個索取條件太過苛刻,一個人恐怕沒有辦法活著完成,死後完成也不知道算不算數。
他卻說,不打算離開了。
富江並不留戀他,他就算是跟過去,也只會招人厭。
他沒有家了,但是至少在這裡……
他再一次有了歸處。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把之前的伏筆收一下尾,就去戰國或者平安京了,接下來的應該是長副本!去現代也行,不過去了現代就不會返回古代了
你們想去哪呀?
其實我也不知道,這就得問明天的我了(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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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求之願(完)
富江雖然成功脫離了這個世界, 可一切卻也還沒有結束。
畢竟這整個世界都不是由她的意志主導了,即便這個世界沒有了富江, 也還是會運轉。
當初妮翁寫給富江的預言詩, 她一直都隨身揣著, 即便是走前也沒想起來……這也導致了一個很嚴重的後果——沒有人看到預言詩,他們也就無從預知到接下來會發生的悲慘事件。
……可即便是看到了, 恐怕也不會有人聯想到那麼多吧?
便是她自己,也從來沒有透露過自己的來處——不僅僅是日本,雖然那的確是她的生處、也是她的家鄉,但她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個落腳地,卻是黑暗大陸。
如果說出了黑暗大陸……恐怕就不會有人小覷了。
但也沒有如果。
*
旅團的場合。
在把那個拍賣品『籠中少女』和富江帶回據點之後, 庫洛洛原本是想好好研究一番的——至於富江, 他之所以把她帶回來其實也只是因為她的面孔和籠中少女有些神似罷了,還有一方面就是她長得也確實很好看。
他一向喜歡收集美麗的事物。
關於富江為什麼能在他們的大清掃中幸存下來, 庫洛洛也只認為是她的念能力的緣故,並沒有想太多。就算是派克諾妲想要觸碰她以獲取記憶,都會當場暈過去。
這倒是個很大的疑點,庫洛洛從來都是一個細致的人, 也沒有忽視,而是仔細地詢問了。派克諾妲卻是緩了許久才找回自己的意識,甚至疑似患上了ptsd……富江的記憶實在是太多太多——也許比這個世界存在的時間還要長——又太過於黑暗、血腥了,如果單單只是黑暗,流星街出身的他們並不會畏懼,可如此漫長的記憶中甚至鮮有光明, 這就有些讓人難以忍受了,明明只是窺視她記憶的派克諾妲……都有些『共感』。
在那一瞬間,她的大腦就因為無法承受過多記憶而快要停止運轉,也幸好她及時停止了自己的念能力,才不至於當場暴斃,可即便如此,窺見了些許片段的她仍是受了不輕的影響。
僅僅是見過富江的人都會對她產生一種無法言說的迷戀與狂熱,心智堅定的人才能夠有所抵抗,幻影旅團的眾人心智當然足夠堅定……但至少派克諾妲,的的確確是有弱點的,這弱點也許是她身為流星街人卻仍存有的溫柔,也許是她心中那隱晦的一絲愛意。
在窺視了富江的記憶之後,她不可避免的也陷入了這個死循環。
想要注視著她,想要擁有她,想要……想要什麼?
派克諾妲坐在自己的房間,有些茫然地想著。她自從窺探過富江記憶之後就升起的這些微妙的小心思都並沒有與別人講,因為起初她也沒有當回事。
直到她無意間瞥見團長的藏品之一,泡在福爾馬林中的……是什麼?派克諾妲彎著腰湊近了些。是少女嗎?是一個黑發白膚的少女……她有著神賜的美貌和玲瓏的身材,眼角下有一顆嫵媚的淚痣,她的身上突然出現了許多傷口,有劃痕,有用剃刀剜出的傷痕,還有鋸子鋸成的缺口,與她記憶中的無二。少女身上溢出的鮮血漸漸染紅了福爾馬林,派克諾妲想要把她從那一片鮮紅中拯救出來,以看得更清楚些。
她伸出了手。
「派克。」她突然被人喊道,猛地轉過頭,發現是一臉焦急的俠客,「團長喊你過去。」
以往這個時候她都會有些小欣喜的,此時此刻卻只有被打斷的厭煩。派克諾妲直起身,不舍地又看了一眼那個罐子——罐子裡的東西卻完全不一樣了,並沒有什麼少女,也沒有被染紅的福爾馬林……
那只是個稀有的草木根,泡在營養液中,從來都不是什麼福爾馬林。
她出現幻覺了。意識到這一點之後,派克諾妲也在暗自心驚,覺得自己被影響的程度實在是有點深了。她應該嘗試戒掉,自己一個人如果做不到,就應該告訴旅團的成員,免得自己這樣的狀態耽誤大事,畢竟他們可是時時刻刻在生死之間奔走的人。
正好趁著這個機會告訴團長吧。她想。
可派克諾妲走到團長的房間外時,突然又猶豫了。
也許連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她猶豫的原因並不是害怕團長得知自己對另外一個人產生了迷戀之情……而是,她不想讓別人也發現富江的美好,她想要……富江變成她的。
富江甚至只來了這裡一天不到。
「團長,你找我……?」派克諾妲敲了敲門,有些猶豫地問。
庫洛洛開了門,表情變得十分冷峻,示意她進來之後又關上了門,他說:「那個『籠中少女』有問題。」
派克諾妲這個時候也顧不上操心別的了,如果庫洛洛說有問題,那問題一定是很大了——甚至說不定已經造成了極為恐怖的效果。
她問:「發生了什麼?」
「看守『籠中少女』的窩金和芬克斯打起來了——是真的拼盡全力的那種打,飛坦和小滴本來是上去勸架的,結果也打了起來,現在他們幾個都被捆了起來,我懷疑她能影響人的神智。」庫洛洛言簡意賅道:「目前我懷疑是她尾巴發出的鈴聲影響了我們,俠客帶了耳塞之後被影響的程度減輕了很多,但是仍然無法操控她。」
派克諾妲愣住了。
庫洛洛在快速地解說完之後,就起身准備帶她過去:「我把她的尾巴切掉了之後她還能再生,為了以防她逃跑,我就把她封進了密閉箱中,又往箱子中澆灌了水泥,把她關進了地下室裡,地下室裡還放了密室游魚……如果敲碎水泥後她還活著,你就去讀一下記憶。」
雖然這麼說著,但庫洛洛其實心中有種莫名的預感,他知道那個『籠中少女』不會這麼輕易被他殺死。
說著,遞給了她一對耳塞。
到了這個時候,誰還能想得起被關在普通小房間的富江呢?
等他們走進地下室之後,庫洛洛敲碎了水泥,卻發現水泥中間的確是有空隙,卻空無一人。在他們敲開水泥時,又仿佛聽見了一聲譏嘲的嬉笑,和伴隨著的鈴聲。
被逃走了。
他的臉色登時就變得很差勁,和派克諾妲對視一眼,說:「走,集結旅團全員……追!」
派克諾妲並沒有第一時間跟上他的腳步,而是愣愣地看著自己的手。
她剛剛是怎麼了?怎麼會……生出想要殺團長的想法呢?
這到底是怎麼了?
「那,富江呢?」在集合、快要出發之時,派克諾妲遲疑地問道。
這個時候也顧不上富江了,庫洛洛沉吟不語,在考慮了優先級之後,說:「西索留下看管她,我們去追。」
雖然西索很可能監守自盜……不過,只要他不想在他的手中留下把柄,就應該不會做出這種事。更何況他也怕西索在他們一起行動的時候暗中使絆子。
這是不能信任的『隊友』。
派克諾妲有些留戀,但還是先跟著旅團走了,正好也趁此機會讓自己清醒一下。
她卻沒機會再回來了。
他們之後在『籠中少女』一戰役中損失慘重,即便是富江……也在他們離開之後被西索救走了。
讓派克諾妲驚慌的是,比起旅團損失慘重,她似乎更在乎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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獵人協會的場合。
「把你們召集過來的原因,相信你們也有所耳聞了。」時常微笑的老人卻是獵人協會的會長,最強的念能力者,尼特羅此時此刻表情卻十分凝重。
「是說……『富江』嗎?」帕裡斯通依舊是那副有些輕浮的模樣,說起來的語氣也漫不經心,身體卻是緊繃的。
「對。」尼特羅慎重地點了點頭。
「最合適的辦法就是把她監禁起來,想辦法徹底地殺死她。」帕裡斯通的語氣中不難聽出他的認真。
米哉斯頓卻皺著眉否定了這個提議:「她並沒有攻擊力,不足以對人類造成威脅,唯一的特性就是再生罷了,本質和蚯蚓差不多,沒有到需要滅絕的地步。」
他猶豫了一下,又說:「……但,的確應該讓她繼續生活在黑暗大陸,而不是帶回人類的世界。」
他們所說的『富江』,是在黑暗大陸之行遇見的無辜又無助的柔弱少女,沒有自保能力便只能依附他們而生。他們當然是不會相信黑暗大陸的生物的,可偏偏這個『富江』又說自己並不是本地人,原本也是生活在城市之中的異世之人,還講述了自己相關的生活,十分真實,和他們的世界又有一定的重合程度。
在之後的一路上,他們帶上了『富江』,卻也一直在防備著她,可富江也的的確確是手無縛雞之力,和普通的少女沒什麼區別——唯一的特殊之處,就是他們看見了不止一個『富江』。
如果那一行探險隊的人中有心智不夠堅定的普通人,恐怕就能顯現出富江的『怪異之處』了,也就是那引人沉迷又生出殺欲的魔力,可偏偏普通人又絕無可能來黑暗大陸。
這才讓他們小瞧了『富江』。
「不要小瞧了黑暗大陸的生物。」尼特羅提醒道。
即便這個決定對他來說也很殘酷,尼特羅閉了閉眼,還是下定了決心:「消滅她。」
他是去過黑暗大陸的,黑暗大陸的生物普遍強橫,即便是樹都進化到了有神智甚至十分凶惡的地步,更何況是這樣人形態的……『富江』表現的再普通再柔弱,也絕不可以輕易信任。
這已經不是他們的事情了……是關乎全人類的危機。
黑暗大陸上的任何一個物種,到了人類世界,都有可能導致人類這個種族被滅族。
而之後,尼特羅也會對他的這個決定感到十分慶幸又懊悔。
慶幸的是他決定了消滅她,富江其人,生命力頑強到了令人震撼的地步,不光是肉體上的傷害,無論是冰凍、強酸、真空、輻射、甚至是其他病毒,都沒有辦法真正地殺死她,她仿佛天生就對於這些有可能危害到自己的事物有強大的抗性,也只有火燒可以勉強抑制她的再生。
懊悔的是他沒有早點下達這個命令。
她簡直就像是個行走的傳染病毒攜帶者,獵人協會後來才得知,原來那一支探險隊從黑暗大陸帶回來的不僅僅是這麼個富江……還有一條蛇,而那條蛇又變成了新的富江,而且還是能力更加恐怖,能讓人心中的殺欲被無限增幅的富江。
根據擅長生物方面的獵人的研究,那個半人半蛇的富江恐怕是富江本體和黑暗大陸的五大災害之一的雙尾蛇『地獄鈴聲』結合之後的產物。
富江本身的確並不算強大……可她卻也像是個培養基,能夠把那些本就駭人的病毒增幅,最終卻還是會被她同化。
這也許才是……人類最大的災難。
「那條蛇是從哪裡被發現的?」尼特羅揉了揉額角,問道。
「聽說是幻影旅團搶劫了拍賣會,把她帶回去了她又跑出來的……」
尼特羅沉吟片刻,心中已經有了計較,但還是問道:「幻影旅團現在……?」
「大概損失慘重了。」屬下回答道:「甚至聽說還有轉化成富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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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索的場合。
西索自那天和富江分別以後,身體就時不時會出現奇怪的反應。
他感覺自己……似乎在向女性化的方面發展。
就連念也在退化,而這絕不可能是他的錯覺。
西索為此走訪了不少和念有關的醫者,甚至進入了《貪婪之島》游戲,可即便是拿到了大天使的呼吸,也沒有辦法阻止這個進程。
直到某一天,他從鏡子裡看著自己的面孔,才知道自己究竟轉化成了什麼玩意。
那是一張女人的面孔,而且及其貌美……一頭柔順的黑發,眼下有一顆淚痣,鏡子中的女人表情驚愕,又漸漸變幻成了他最熟悉的輕佻。
是為什麼?西索的意識漸漸模糊——或者說是被同化。
他能記得的疑點,也只有那一杯被他舔過的水見式中,格外辛辣的水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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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江』的場合。
滿街上都是殘肢斷臂,她的腳步卻十分輕快,盡量避開了那些斷肢和血泊,完全無視掉正在廝殺的路人們,高高興興地又走到揍敵客家的大門前。
這裡也算是『富江』這場瘟疫災害蔓延以來,少數幾個仍然留存的安全據點之一了。
『富江』卻並不以為然——她之所以還沒有對揍敵客家的人下手,也不過是看在亂的面子上,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她想看到他們主動屈服,所以才還願意配合著他們玩。
如果富江想入侵一個地方,那可真是再簡單不過了。
就算揍敵客家的人都心智堅定不會受她的影響,那又如何呢?等到整個世界上只剩下他們和富江,他們總會屈服的,或者說是個人都會崩潰。
的確揍敵客家一整片山頭都被圍牆圍住了,一旦有人侵入,他們就會立刻采取措施。但如果所有富江一起過來爬呢?他們家裡畢竟也只有那麼幾口人,肯定是應付不過來的。
就算他們真的應付的過來,難道就阻止的了富江侵入了嗎?
雖然這樣說對自己有些殘忍……不過她完全可以把其余的富江攪成肉泥,再強行『人工降雨』,也學習一下當初的『人頭氣球』。
分裂體富江的確也不希望看到那樣的場景,雖然她的確會因為分裂而感到滿足,因為自己在整個世界的知名度提高而感到幸福,但如果整個世界只剩下自己和其他分裂體們,那未免也太無趣了,甚至都沒有可以勾引的人……不,連男人都沒有了!
到了那個時候,他們豈不是還要專門抓幾個僅存的普通人,開一個養殖工廠?學一下他們記憶中當初去過的那個屬於『鬼』的世界,開一個食用兒農場?
可分裂體富江畢竟也只是分裂體罷了,她們比起本體富江,缺少的是『節制』。
「嘻嘻,明天我再來哦∼」她即便是被拒之門外,也沒有生氣,而是高高興興地轉了個圈圈,「明明是那麼簡單的事,為什麼要拒絕我呀?只要把本體交出來不就好了?我已經快有些不耐煩啦。」
她天天來揍敵客家報道的原因也正是為了本體。
『富江』想要炫耀,自己才是真正的成功者……
在聽見她那句『有些不耐煩』了之後,揍敵客家卻是難得的給出了回應,但也沒有人出來見她,只是從喇叭裡傳來了聲音:「她已經離開了。」
而且離開了許久了。
這裡的離開顯然並不是指『死去』的意思。
『富江』的臉色登時變得十分差勁,她咬牙切齒地低聲喃喃道:「啊啊,離開了?!拋下了我們一個人離開了?可惡啊……她肯定是回去瀟灑了……」
「她是怎麼離開的?告訴我,我也要離開,否則我明天就會攻陷你們家。」這個由雙尾蛇轉變而成的『富江』分裂體之一幾乎要嫉妒的發狂,聲音也變得十分尖利。
揍敵客家今天卻變得十分配合,到了有些怪異的地步,但已經沉溺在憤怒中的『富江』卻完全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喇叭中說道:「你湊近一些……我就會出來告訴你。」
完全失去理智的她也的確聽從了,往前走了兩步。畢竟只是向前走兩步,又能有什麼事發生呢?『富江』可是連死也不懼怕的。
哪想到揍敵客家竟然真的偷襲了,從門的方向射出的暗器剛好命中富江的心口,她有些意外地低下頭,剛想發出譏笑的聲音,卻發現自己全身的力氣都在流失,向心口凝聚。
這種感覺……這種感覺……
就好像,要死去了一樣。
可是她怎麼會死呢?這不應該啊?!
即便是這麼想著,身體卻也不再受她的控制,她暈倒在了地上,眼睛漸漸闔上,心中是久違的平靜與沉寂。
她原來……也是可以死去的嗎?
她陷入了永遠的安眠。
而暗器,其實也只不過是一小束花罷了,原本只是淺紅色的花,插在富江的心口,在吸收了她的血液之後變得嫣紅,也綻放得更加燦爛。
從不遠處走來一個身材曼妙的女性,她掀下了擋住了自己面容的兜帽,眉眼間盡是風情,令人感到微妙的是她的面孔竟然與躺在地上的那一個『富江』一模一樣。
她也是另一個『富江』嗎?
「真是辛苦你們了。」她輕聲說著,毫不留情地拔走了那一束在『富江』心口綻放的花,被吸走養分的『富江』整個人瞬間就變得臉色發紫,身體也像是干屍一樣可怖,「這下,就湊夠整整一千束啦。」
由這句話也可以得知,她顯然是刻意在收集這種花兒,而且還和揍敵客家達成了合作。
她用腳踢了踢『富江』的屍體,又厭惡的收回腳,感慨道:「這個要求可真是有夠苛刻的,要找到維達花已經很難了,居然還要專門吸收雙尾蛇與我結合之後的分裂體……光是等她們分裂出一千塊就浪費了好多時間,再晚點恐怕都沒法收場了。」
她似乎也只是隨口感慨一句,接下來又抬起頭看向了揍敵客家試煉之門的方向,說:「我已經收集了一千顆富江的心髒,一千個富江的頭顱,一千束富江美女蛇心口的維達花,如今,你該實現我的願望了,我要這個世界上……」
「永遠不會存在除了我以外的富江。」她趾高氣昂地說,眼中是濃濃的野心。
下一秒,就連她腳邊的富江都逐漸消失了蹤影,仿佛從來沒有存在過。
她終於有機會完成她的夙願了!她終於能成為那獨一無二的存在了……就算她不是本體,她如今也比本體更……!
破空聲傳來。
她愣愣地低下頭。
自己的胸口也插著一束維達花,在她的注視下盛放的更加鮮活。
作者有話要說:
盡量按時間線來寫了ww有沒看懂的可以留言嗷∼
今天決定去戰國/平安京、現代了,我明天就開新副本了哦www
戰國·泅水掙扎
泅水掙扎(一)
富江再次醒來之時, 發現自己果然已經不在原來的那個世界了——如果不是揍敵客家把她無情拋屍了的話。
她勉強支撐起自己的身體,顫顫巍巍地站起身之後, 眯著眼睛看向天空。
太陽完全被自己熟悉的建築風格的屋頂擋住, 但好歹也能從藍得過分的天色看出來這不僅是個大晴天, 大概還是中午時分。
這種古香古色的建築風格,是那個存在『念』的世界所沒有的, 那個世界已經完全現代化了,而且還是偏西式的類型。所以……她這是真的回來了?
富江後知後覺地有些欣喜。
隨之而來的就是苦悶了。這樣的建築風格,除非她剛好降落在什麼遺址,否則……豈不是說,這裡就是日本的古代?如果是古代, 那比起之前那個世界還要不方便很多呢, 好歹那個世界雖然在某些方面顯得很古典,但至少該有的什麼手機之類的都發明出來了……
她不知道為什麼有些頭昏腦脹, 可能是時空穿梭的後遺症,富江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感覺自己就像是醉酒醒來的第二天一樣不舒服——不過這種比喻也只是她聽說來的,她自己倒是還從來沒有過這種體驗, 除了這次。
身上穿著的裙子早就因為她長時間躺在地上而沾上了許多灰塵和泥土,變得有些髒兮兮的,可富江現在也沒有條件嫌棄,只能勉強穿在身上。
她慢悠悠地走出了這個隱蔽的角落,總算是看到了大街上的景像——這卻也沒讓她感覺有多好受,反而更萎靡了。
每個時代都有每個時代的風俗和潮流, 雖然富江沒有刻意去背過歷史,但畢竟自己經歷了那麼多,又自詡『時尚的領頭人』,也多多少少還是能記住一些的。
他們穿著的服裝……根本就是平安時代的!
來來往往的人穿的都十分古板嚴謹——至少對於富江來說,這麼一對比,富江穿著的露出自己小腿和胳膊的連衣裙就顯得格外傷風敗俗了。
但她像是在意這個的人嗎?
她根本就不是看起來傷風敗俗,她本來就是!(?)
就算這個平安京對她而言也還是陌生的,她一個認識的人都沒有,卻也無妨。富江反而要比在獵人世界自在的多,畢竟這個世界再怎麼說也是她的世界,就算玩壞了也可以重啟,她完全不需要有後顧之憂。
而且她也完全了解這個是時代的一些風俗習慣,而不至於一直表現得如此無知……
更更更重要的是!
富江握了握自己的拳頭,可以看見自己拳頭上附著的那一層突刺般的能量,就仿佛給她柔嫩的手帶上了鋼刺拳套,卻完全不會傷害到她,生命能量只會給她溫暖。
她現在有念能力了。
雖然還沒有開發出具體的屬於自己的能力,但好歹基礎的部分是可以應用了,富江也有了足以自保的能力……
她倒是從來沒想過等自己有能力了之後就『稱霸世界』啦、『統治世界』之類的,除了死亡的那部分以外,富江對於自己的生活模式還是很滿意的——她也十分享受自己被保護著的感覺,唯一改變的就是,在別人深深地迷戀她並且產生殺欲之後……她可以毫不猶豫地給對方一棒槌並且立刻開溜!
富江光是想想那個畫面,就覺得愉悅極了。
既想勾三搭四,又不想被報復,難道有錯嗎?(振振有詞)
不過目前的首要任務是找到一個可以棲身的地方,她總不能到了晚上還孤伶伶地坐在這個小角落裡,連個遮風擋雨的地方都沒有。而且身上這條裙子也髒了,在這個季節只穿一條單薄的裙子,饒是富江也冷的忍不住起了雞皮疙瘩,她搓了搓自己的手臂,大膽地走到了街上。
街上來來往往的人都十分詫異地打量著這個穿著大膽,卻又極其美艷的少女,卻都並沒有什麼動作,只是跟她隔開了一定的距離,遠遠地打量著她,不知道她究竟是什麼人。
這種形制的衣服他們並未見過,正常情況下也沒有人會穿成這樣就跑出來……
這不會是那個妖怪小姐吧?
也只有妖怪能有這樣魅惑人心的能力了。
富江當然不在乎他們是怎麼想自己的,她粗略地掃了一眼,發現大街上似乎沒有有錢人——也是,稍微有些名望的貴族都不會選擇一個人出門逛街,再節儉低調都應該帶上兩三個僕從的。
她只能失望地決定先找個店留下來,能開得起店,至少住所也不會太差勁,在這一點上,她會好好的把關的。
「老醫師,聽說你被大戶人家請去給他們的兒子治病了?」富江漫無目的地瞎走著,原本想找個看起來金碧輝煌一些的店再留下,路途中卻聽見了別人的寒暄,她下意識地放慢了腳步。
當然不是因為那所謂的『醫師』,而是因為她敏銳地捕捉到了其中一個詞彙——『大戶人家』。
「貴族老爺賞識我,就給我這個機會。」老醫師顯得十分謙遜道。
富江徹底不走了,就站在原地雙手環胸,也不管自己偷聽的行為有多光明正大,被抓住了之後又會遭到怎樣的待遇。
「……那個……姑娘,是不是在聽我們講話?」最先開口的人果然注意到了富江,有些遲疑地低聲道。
老醫師順著他的目光看了過去,正好和富江對上眼神,原本心裡想的話頓時無影無蹤,他的大腦甚至都放空了,只是呆滯地看著富江。
富江見他注意到了自己,得意地勾起了唇角,十分高傲地昂起頭,走到兩人的不遠處,對著其中一人抬了抬下巴:「你可以走了,我有話要和老醫師說。」
被她驅逐的那人疑惑又震撼,實在是沒能想明白為什麼這個莫名其妙出現的女人能這麼理直氣壯的偷聽他們講話——雖然他們嘮嗑的也只不過是家常,沒什麼不能讓外人聽見的,但被偷聽總是讓人覺得很不愉快——偷聽也就算了,還要過河拆橋把他趕走??
他猛地回神,詫異的發現自己比起被一個陌生又莫名其妙、穿著打扮還很傷風敗俗的女人命令,更讓他生氣的是自己是被趕走的那一方。
為什麼被趕走的不是老醫師啊?他都那麼老了,還沒有他長得好看!
老醫師這把年紀都能做她爸爸了!!!
他感覺自己心中竟然因為一個突然出現的女人,而對相識已久的老醫師產生了濃濃的醋意,自己也在暗自心驚。
「快走開啊,好煩。」富江皺眉。
頓時間,他什麼想法都沒了,只希望富江不要再露出這樣的表情——尤其是對他。他變得格外聽話,逃也似的離開了。
在他一個人,終於有機會回神仔細回想剛剛那件事的時候,才察覺到自己的不對勁。
真像是被什麼魑魅魍魎迷住了一樣。他搖了搖自己的頭,繼續往家的方向走。說不定剛剛遇見的那個女人,還真的是一個妖怪少女呢。
在那個人離開之後,就留下富江和老醫師站在原地。
「你……」找我有事?老醫師遲疑地問,語速卻變得極其緩慢,前半句還沒說完,就被富江打斷:「你認識平安京……當地貴族?」
老醫師本不該對這個沒禮貌的少女有好臉色的,但他卻還是下意識點了點頭,展現出了有求必應的姿態,「我……算是被他們聘請的醫師。」
即便已經被迷惑了,老醫師卻也還堅持著自己的職業操守,沒有透露貴族家的具體情況,包括是哪位少爺生的病,又得了什麼病……這都是隱私相關的秘密。
……只不過,富江如果主動問起來,老醫師也不確定自己還能不能繼續保守秘密。明明別人稍微提起來他都會有點煩躁,怎麼偏偏就沒有辦法拒絕富江呢?
算了,回答她的問題也沒什麼。
反,反正也不是什麼大事,這姑娘多可憐啊,這麼冷的天還沒有辦法穿暖,就這麼一條薄薄的裙子能起到什麼作用?根本就沒有辦法御寒,而且還髒兮兮的……
老醫師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已經開始給富江加濾鏡了。
「帶我去認識認識……算了,」富江本來想讓他直接把她帶過去,但想了想,這樣的相識模式又有點太過功利——雖然她也的確是抱著功利的心態,想要過上好生活,想要肆意鋪張浪費,她也對於自己的魅力十分自信,但就這麼直接簡單粗暴的送上門可不是她的風格,「先給我找個住的地方吧。」
戀愛,不管是有沒有感情的戀愛,初遇都必須是完美的。
富江的這個要求就顯得十分無理了,饒是對她很有好感的老醫師也滿頭問號:「你對我一個陌生人貿然提出這種要求……」
富江突然直直地看著他,老醫師有些著迷地看著她的眼睛,以及那一顆小小的淚痣。
「你說的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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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江暫時在老醫師的家歇腳了——雖然老醫師的家很小,而且只有一間臥房,她也完全不在意。
只不過毫不猶豫地把老醫師趕去了雜物間睡覺而已。
如果老醫師長得帥,富江倒也不介意風流一下,但是老醫師的前綴是『老』,光是看一眼就讓人興致全無。
哎,讓人懷念的還是西索啊,雖然打扮得醜了一點,但是長得帥身材也好,雖然人性格變態了一點,但是長得帥身材也好,雖然富江懷疑他可能是個雙性戀,但是人長得帥身材也好……
長得帥身材好就是最大的優點了。
畢竟富江也沒打算長久的跟著他,所以有沒有錢都是其次——更何況西索也的確是有錢的。只是單純的往共度良宵這一方面想的話,西索真的是最優選項了。
性格變態一點也不是不能忍受,性.癖不變態就好了,西索這樣的性格在床上一定也很玩得開吧?
「……哎。」富江憂愁地嘆了口氣。可惜沒有然後了。
她一直都沒等到那個合適的時機,這次也總算是忍受不了了,打算直接跟著老醫師去那個貴族家裡。
不可能是富江的錯覺,她最近總覺得老醫師有些奇怪。
不過這種奇怪也完全是在正常範圍內的。
老醫師總是會偷偷在背後用十分怪異又熟悉的眼神死死地盯著她,時不時露出狂熱又怪異的笑聲。
富江對此早就習慣了——會出現這種反應,說明老醫師已經徹底成為了愛情的奴隸,願意為了她做出任何不合理的事情,負面情感也達到頂峰。如果是以往的富江,恐怕還像征著一件事,那就是……再不跑就離死不遠了。
不過現在的富江倒是一點也不在意。雖然還是因為老醫師的愛慕而感到膈應又虛榮。
老醫師的年齡都足以……算了,算真實年齡無論是誰都比不過富江。但是至少看起來,都足以做她爸爸、甚至是爺爺了,也真是不害臊。
富江可是和勾引別人不同,至今沒有對老醫師做出任何曖昧舉動呢!
即便老醫師對她沒有辦法造成威脅了,富江也還是習慣性的打算逃離,而且等老醫師徹底瘋了或者死了的話,那個貴族家裡也不可能再聘用他,富江就白在這裡停留這麼久了。
(?雖然她其實是無處可歸才會讓老醫師收留她的。)
「總而言之,沒什麼理由,我想離開一段時間。」富江采用了比較委婉的說辭,至少在老醫師的面前說『離開一段時間』總比『永遠不會再回來』聽起來要好聽許多——雖然富江的內心想著的其實是後者。
老醫師在聽見富江的話之後就抿緊了嘴,緊握著的拳頭因為太用力還崩起了青筋。由此也可以看出他內心的掙扎。他肯定是不希望富江離開的,可他現在卻卑微到了連抗議都不敢直說——他不想違逆富江的意思,生怕自己自己因此而惹得富江心裡不痛快,永遠地放棄他。
為什麼要離開呢?留下來……繼續過著這樣平凡又快樂的生活不好嗎?
他以前習慣了一個人的生活,現在卻光是想像就覺得有些難以忍耐了。
不可以,不可以。
要把富江留下來呀。
把她留下來……
「我意已決。」富江看見他微微抬起的手,又很堅定地補充道。
這一句話就像是壓垮老醫師的最後一根稻草。老醫師的手無助地垂了下去。
和解的方法看來是沒有了,但是他還是想留下富江。
要怎麼樣……才能永遠的留下她呢?老醫師的心中已經有了一個令人心驚的答案,他作為醫者的仁心刻意想要忽視那個可能,卻又情不自禁地一直想起來。
不行,不行。
他要加快自己的進度才行……這樣一副殘破衰老的軀殼,可配不上富江呀。
*
在富江和老醫師提出要離開之後,老醫師整個人都變得沉默寡言了。
她雖然說要離開,但也不可能說走就走,說走就走聽起來瀟灑,可她又沒有別處可去?她只想去貴族的家裡,所以也只能等老醫師什麼時候再去看診,才能跟著去。
就在她說出那番話的當晚,富江半夢半醒之中感覺到微妙的疼痛感,在聽見不遠處另一個人的呼吸聲之後她徹底清醒了,卻並沒有出聲,只裝作自己仍處於睡眠之中。
疼痛的地方在手臂,她如今處於清醒狀態,自然也能感覺到自己手肘內側的血液逐漸被抽走的感覺。
回想起曾經幾次半夜驚醒,手肘內側都會出現的血洞,富江懷疑這不是第一次了,只不過聽見她要離開的消息,老醫師這次抽走的血量變得更多了。
他抽走了她的血……是想干什麼?
富江不想再裝傻,直接睜開眼拔走了針管,猛地坐起身,把針管摔在他的面前,冷淡地質問道:「你想干什麼?」
老醫師被富江抓了個現行,有些驚慌地後退了一步,很快又陷入了狂熱之中,他不斷地喃喃道:「我這都是為了您呀!等變若水徹底研制成功,我們就能永遠在一起了……」
富江有點無語,不知道他在說什麼,但是研究她的血還能有什麼結果?無非就是被轉化為分裂體。
他看來是徹底瘋了。
富江也沒打算提醒什麼,等她離開之前往這裡放一把火就行了,這麼點血量應該完全不足以誕生一個新的分裂體,就算是被服用了,短時間內也沒有辦法完成轉化,在這個期間把它們都燒死就可以了。
她只是冷淡地驅逐道:「你走吧。」
*
到了第二天,也許是老醫師自己也有些愧疚,即便還沒有到貴族家和他之前約好的看診日,他也提前找了個理由去了,當然,帶上了富江。
那位小少爺聽說身體很不好,所以即便貴族家的家教很好,對她也很尊敬,卻還是不允許富江靠近,只讓老醫師一個人靠近。
但富江這人天生就有反骨。
她趁著別人沒有注意,還是偷偷溜了進去,還沒有靠近所謂小少爺的房間,就聽見了連綿不斷的咳嗽聲,原本清朗的少年音也因此變得十分沙啞。
她好奇地拉開了紙糊的障子門,看見了躺在最中央的塌上的一個病弱少年,蒼白的皮膚和濃黑的發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他長得很好看,還有些熟悉,唯一的缺點就是因為身體太不健康而瘦脫了相,下巴尖尖的,身體像是皮包骨一樣連骨頭的形狀都清晰可見。
是真的好看,也是真的熟悉。
小少爺的咳嗽聲好不容易緩了下來,因為富江猛地拉開門,帶來一陣涼風,他又開始劇烈地咳嗽,一邊咳嗽一邊緩緩地抬起頭看向富江,啞聲道:「請關上門,我不能受風。」
雖然措辭還是貴族少爺的溫和有禮,富江卻聽出了一股咬牙切齒的意味。
她向前走了一步,關上門,卻並沒有靠近這個病弱的少爺,只是坐在門邊抱著膝蓋,疑惑地問:「你就是小少爺?看起來身體是真的很不好啊。」
小少爺沒有回答她的愚蠢問題,手卻情不自禁地緊了緊。
「你叫什麼名字?」富江又問。
小少爺明顯是不想搭理她的,又礙於自己的家教,忍了忍後還是低聲道:「產屋敷無慘。請問您是怎麼到這裡來的?此間是我修養的靜室。」言下之意就是要趕人了。
富江當然也聽出來了,但如果會照做,她就不是富江了。她點了點頭,說:「哦,我叫富……」江。
她突然愣住了。
小少爺其實也不想聽她自我介紹,他根本就沒興趣認識這個莫名其妙闖進來,一進來就戳他痛點的怪女人,見她突然安靜下來反而還送了口氣,並且暗自期盼照顧自己的侍女快點回來,趕緊把這個怪女人趕走。
要不是他沒辦法大聲喊話,他肯定早喊人把她抓走了。
產屋敷……無慘。
不管是姓氏還是名字都讓她感覺熟悉至極,還有那張臉……
富江露出了猙獰的笑容,想到了自己當初受過的屈辱,剛准備介紹自己是馬上要干掉你的富江爸爸,同時手上也彙集起了念,就准備下狠手了,下一秒卻被一個帶著藍色火光的骨鞭強行纏繞住身體,只是一瞬之間,就被拖離這個房間。
留下的唯一的痕跡,就是那被她撞破出了一個大洞的的紙門。
產屋敷無慘十分茫然,又咳嗽了幾聲,把自己整個頭都悶進了被子裡。
這都是些什麼玩意?
*
富江被帶離了無慘的房間,在看到那骨鞭的時候尚還沒想到什麼,可等她掙脫了之後,看著渾身冒著青藍色鬼火、穿著武士鎧甲的怪物,就知道自己對上了怎樣的一個強大對手。
她以前未曾直面它,卻在本丸的畫冊上看到過他。
搞什麼啊?這她肯定打不過啊?!富江好不容易逃脫,結果很快又被追上,再次落入了它的手中。
……檢非違使。
下一秒,富江失去了意識。
作者有話要說:
所以說,別妄想改變歷史啦!檢非違使會過來毆打小朋友的!
下一章戰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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泅水掙扎(二)
富江再次醒來之時, 發現自己果然已經不在原來的那個世界了——誒,這句話怎麼有點耳熟?
富江都覺得奇怪, 自己似乎總是迫不得已經歷這種事情, 要麼就是被打暈了, 要麼就是自己主動穿越了,一醒來就發現自己身處於另外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也得虧她的適應性良好, 才不至於每換一個地方就寸步難行,饒是如此,她也覺得很不舒服了。
換了一個世界或者時代,一切根基就都沒了,她又得重新去尋找自己的飯票和靠山。還有平安時代……好不容易找到的貴族!還沒有泡到手, 她就被檢非違使抓回去了, 生氣。
她睜開眼,看著有些熟悉的天花板, 揉著酸脹的太陽穴坐起身,把蓋在身上的被子隨意地推到了一邊,這才有功夫好好打量她現在所處的房間的擺設。
每一處都十分精致,也恰好是按著她的喜好擺放的, 就連熏香也不至於濃或淡,而是恰到好處的冷香,就憑著這些細節,如果這是為了討好她,富江不得不說自己十分受用。
但這種熟悉感究竟是從何而來?
仿佛有什麼畫面呼之欲出,偏偏就是缺少了關鍵的那一把鑰匙, 富江用食指的關節輕輕地叩了叩自己的腦袋,決定先去找一件合適的衣服換上——她雖然躺在了這樣一個房間裡,身上穿著的卻還是之前在平安時代穿著的衣服。
看來是檢非違使直接把她扔過來的……但為什麼不是直接抹殺,而是扔到了這裡?富江似乎已經找到了答案。
不遠處的矮桌上放著一本冊子,卻並不是穿越之後常有的什麼日記,而是教習劍術的冊子。裡面畫著生動形像的小人,旁邊還附注了幾行輔助教學的小字。冊子的封面寫著大大的三個字『葦名流』。
富江被這熟悉又剛勁的字體勾起了回憶,葦名流……是她曾經的爺爺葦名一心創造的劍術流派。葦名一心曾經一直想教習她劍術,但富江對於練武一點興趣也沒有,手上甚至都沒有辦法生繭,很容易就會痛,身體雖然不至於到虛弱的地步,卻也決計是不適合習劍的。
因為她的身體永遠都會停留在這樣的狀態,而永遠都無法變強。不管今天跑了多少圈,肌肉都不會有一絲一毫的增長,力氣不會變大,靈敏度不會增強,她的一切都仿佛被框定在了固定的數值範圍內。
葦名一心親自教她,無果,他又不可能把所有時間都浪費在教富江劍術上,就精心編寫了這本小冊子,為了讓富江能夠提前自學。她當初還因此埋怨過他。
她被爺爺逼著背了許久,卻也一直沒有用,畢竟葦名流是劍術,是殺人的劍術,如果只是記在腦中,是不會有用的。
富江打開了衣櫃,看著裡面整齊疊放的和服,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難怪。
檢非違使判定她為葦名富江,所以當然不能徹底抹殺她——如果殺了她,之後的幾百年歷史就會產生偏差,這也並不是代表歷史抑制力的檢非違使願意看見的,它說到底也只是為了維護歷史不被隨意更改。
所以它才會把富江扔到這個地方吧,這個……葦名城主城的天守閣。
檢非違使沒有辦法理解曾經的葦名富江和這個來自未來的富江的區別,所以才會產生錯誤的判斷——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人類的生命畢竟是短暫的,可富江卻仍然被判定為生命體,也就是說『她還沒有死去』。
如果是死去之後又蒙受召喚的富江,檢非違使都會毫不猶豫地殺死她,可她卻是活著的,而且還意外來到了她出生之前許久的那個年代,迫於無奈,檢非違使也沒有辦法懲罰她,只能把她送回來。
富江倒是挺滿意的。
平安時代畢竟還是太過於久遠了,相比較而言,這個戰國時代就要距離現代更近一點,也更有趣一點——她知道戰國有多危險,隨處可見盜匪、妖怪、戰爭,曾經作為葦名富江的時候,她被保護的很好,如今卻是可以去游歷一番了。
當務之急是選些合適的衣服帶走,再准備些必備的物品裝在行囊中——至於干糧就不必了,富江可不愛吃那些東西,她如果想吃到新鮮的食物,又有誰會忍心拒絕她?
她下意識地把手伸向了另一個櫃子中提前備好的黑留袖,剛准備穿上,就意識到自己的身份已經有所不同了,頓了頓,又把它隨意地扔在了地上。
黑留袖是已婚女性才會穿的和服,她在大正時代的確很習慣了穿著黑留袖,起初是習慣,後來就是喜歡——為了膈應鬼舞辻無慘,穿著已婚女性才會穿的黑留袖,當著無慘的面和別人調情,豈不是美滋滋?
之後到了本丸和獵人世界,都沒有和服可以供她穿,通常穿的也是更現代化的服裝,比如連衣裙。就算是平安時代,她也沒有挑剔的條件。也就是這會兒回到了戰國時代,回到了自己的『家』,才能夠挑挑揀揀。
葦名富江是未婚小姐,應當穿振袖才是。
富江嘆了口氣,把視線又轉回了振袖那邊,卻並沒有選擇更符合她審美,也更正式華貴的大振袖或者中振袖,而是選擇了二尺袖和袴——這個搭配在大正時代倒是十分風靡,甚至已經成為了畢業的學生的經典服裝。
不過富江也只是單純的覺得這樣穿比較方便罷了——她可不是要去參加什麼上流宴會,而是要出去游歷的,穿的正式點的話跑都跑不動。
饒是這樣,富江在穿的時候也遇到了很多困難,和服好看是好看,穿起來如果僅憑自己就想完成,還是有一定的難度的,更何況是富江這樣習慣了被人伺候的。不是穿的不夠整齊有隆起,就是結打的不好看,就在她開始自己生悶氣,快要恨不得砸東西的時候,敲門聲響起了。
障子門的門框被輕輕地敲了敲,隨後門就被打開了,開門的是一位侍女,原本大概是沒想到屋裡有人,十分震撼地看著富江。
富江也心虛了一瞬間,她差點以為要碰上原來的自己了——兩個富江是無論如何都不能相容的,萬一自己被發現,恐怕狗頭不保。
畢竟這個時候的富江還有爺爺作為靠山……再不濟,拜托狼的話狼應該也會願意殺了『她這個冒牌貨』的,可偏偏富江自己還不能反擊,萬一這個時間線真的就是她所處的時間線,把葦名富江殺死之後她也就不存在了。
而且這個時代也的確存在很多能夠殺死她的東西……別的不說,妖怪們那裡肯定是有什麼寶物的,再不濟,就算是她知道的也有一振刀,之前還被她取走給了童磨那個二五仔。
仙峰寺的不死斬。
所以她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離開葦名城才行……葦名國雖然大,在整個戰國之中卻也只不過是眾多國家之一罷了,離開了葦名國,她們就基本上不會有相見的可能了。畢竟富江自己也記得,自己曾經是沒怎麼離開葦名國的。
「干什麼?!」富江率先開口,色厲內荏道。
小侍女本來心中也閃過了許多心思,甚至有些懷疑眼前的富江,被她這麼一瞪,整個人都十分慌張地垂下頭,說:「實在對不起,冒犯了姬君!」
富江從來都不是好脾氣的人,這回被她抓住把柄了,還不知道要怎麼懲戒自己。小侍女郁悶地想,極其懊悔自己怎麼習慣性地敲完門之後不多等一小會兒,竟然直接拉開了門,還撞上了正在換衣服的富江姬君!
「您……不是剛離開嗎?」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她可是親眼看見,就在不久之前,富江姬君興衝衝地離開,還帶了許多東西,穿著的顯然不是現在這一身。從外面回來富江姬君的房間無論如何都會經過她剛剛那一條道,可她並沒有見到其他人呀?
最近葦名國也處於戰亂之中,如果富江姬君被什麼人替代了……事情只會變得更亂。
富江可不知道這會兒另一個葦名富江做了什麼,她也不想露餡,只能用表面上的凶狠來掩飾自己,冷哼了一聲,威脅道:「你是姬君還是我是姬君?什麼時候輪到你來質疑我了?」
小侍女心中的懷疑徹底被打消了,除了富江,可沒有人能夠傲慢的如此理直氣壯,還惹人喜愛了。她連聲道歉,本以為自己又要受到責難了,沒想到今天富江的心情似乎還不錯,不僅沒有罰她,反而大有將此事揭過的意思,讓小侍女也受寵若驚。
「服侍我更衣。」富江說,她頓了頓,又補充道:「還是袴方便一些。」權當做自己的解釋了。
小侍女自然是照做。
她換完衣服之後,就把小侍女又趕走了,自己在房間裡偷偷摸摸裝上了一兩件衣服之後,就啟程了——她可不敢拿多,拿多了葦名富江肯定是會發現的。
而離開的方向……當然也不可能是正門。
富江猶豫了一下,還是反身回去拿上了那本葦名流劍術的小冊子。葦名富江不會需要這本冊子,但她……也許是需要的,也許有需要的那一天。
小侍女懷疑自己看錯了,所以富江才能輕輕松松地蒙混過關,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像小侍女這麼好糊弄的。天守閣來來往往的武士們可都不是吃素的,眼下本來就是關鍵時期,即便富江是姬君,在出現了這樣大的疑點的情況下,恐怕也要被盤問一番。
她從自己的窗戶跳到了屋檐上,仔細地又關上窗戶之後,穿上了一個能夠擋住自己容顏和身上服裝的鬥篷,在鬥篷的籠罩下,只有袴的下擺露出了一小截,相比是不會有人聯想到富江的衣服的。
富江深吸了一口氣,使用了凝和圓,屋頂上的忍者們的分布登時就像是地圖上的紅點一樣,出現在了她的腦海中。她以前從未做過跳屋頂這種事,一時間居高臨下看到地板還有些猶豫,生怕自己摔死了——不過考慮到這樣才是最安全的逃脫方法,而且念也會保護她,即便是她真的摔死了,也死不掉,就覺得放松了許多。
她將念聚集在腿上,一個飛躍就身輕如燕地到了另一個房頂,連忙把自己的身形躲藏在了陰影之中,避免被人發現。
這時候的葦名城還沒有被人入侵,也不像是她記憶中的那樣遍地都是被火燒過的殘垣,即便是天空都被濃濃的烽煙所遮蓋,反倒是讓富江有一種錯亂感。
她小心翼翼地避開了埋伏著的忍者們,即便是被發現了,也頭都不會的極速狂奔,好在她有念這樣的神器,才不至於被抓回去燉湯。
等到徹底脫離了葦名城的範圍,富江才總算是松了一口氣,慢悠悠地前往另一個城池。
一想到她的快樂游歷生活要開始了,就不免感到心潮澎湃。
離開了葦名城以後,雖然其余的村莊、城池看起來都沒有葦名城那樣富足,但好歹大家都不再帶著敵意,富江也不需要東奔西跑,因為根本沒人在乎一個一看就不好惹的鬥篷人。
但也總有人不長眼。
富江走在路上,卻很狗血的路遇幾個醉漢,他們三兩成群,勾肩搭背地走在路上,其他人在看見醉漢的時候都會主動避讓,生怕自己惹一身腥,富江雖然不懼怕他們,但也不想徒增麻煩,剛准備避開的時候,卻被攔住了道路。
可能這就是女主待遇吧。
「喂——」其中一個滿臉通紅,衣衫不整的醉漢一邊打著酒嗝一邊說道,他走近了兩步,靠近富江時身上的濃烈酒臭和汗臭混合之後的怪異味道讓人恨不得當場就嘔吐出來。
富江嫌惡地後退了一步,瞪了他一眼——他當然是看不見的,富江戴的兜帽已經遮住了她大半張臉,只露出了尖尖的下巴。
饒是後退的動嘴也沒有逃過他們的眼睛,那些人就像是抓到了什麼把柄一樣,立刻大聲嬉笑道:「他後退了!他竟然敢後退!不,不會是嫌棄我,我們大哥吧!」看來這幫人也不太清醒,一句普通的話說著說著都會舌頭打結說不清楚。
醉漢立刻雙手叉腰,十分浮誇地大喊:「什麼!你……你個臭小子,我,我看你是想,挨,挨揍!」
很明顯,他們就是故意來找茬的。
富江可從來沒什麼這種體驗啊……她嘆了一口氣,低聲說了什麼。
醉漢們當然沒有聽清楚,問:「你,你剛剛說,說什麼?!是求饒嗎,大,大聲點兒!」
她又後退了幾步,和他們拉開了至少三米距離,才大聲說:「我說你們好臭,快滾開。」
富江一直都是任性的,在不高興的時候也是說罵人就罵人,更何況是這麼幾個意識都不清醒的醉漢。
她現在對於自己的念能力越來越滿意的。富江心想。以前她也只能要麼逃,要麼找人援助,要麼討好這些渣滓,現在卻有了反抗的能力。
真是可惜,當初離開葦名城沒有帶上一把刀——天守閣的刀肯定都是好刀,隨便偷走哪一把,都已經算是很不錯了,至少足以讓富江使用。
哎,這麼一想,還有一點很後悔的是為什麼當初沒有強硬的把亂帶走呢,亂不管是作為武器還是作為保鏢都很好使啊。
不過也幸好,她當初以防萬一帶上了葦名流的冊子,出於懷念舊人的心態還翻了翻,之前被逼著背書的記憶也湧了上來,富江想修習劍術的時候也不至於完全依靠記憶中認識的人們使劍的方法照葫蘆畫瓢,而有正二八經的教材。
如果給她一柄劍,她也許並不能很好地運用葦名流劍術的精髓,但總不至於連該怎麼揮劍,在什麼時候應該從什麼角度揮劍都不知道。她的理論知識已經足夠了,看的現場也夠多了……唯一差的,就是親自上手才能積累下來的經驗。
誠然,富江可以用念包裹住自己的拳頭,把這群醉漢都打散,但她現在又想拿這些醉漢練手,實驗一下葦名流劍術。
富江突然心生妙計,她嘗試著把自己的念凝聚成刀的形狀——其實她倒也不是有多喜歡刀,只是除了刀以外的其他武器她都一點也不熟悉罷了。
不管是在哪個時代,她認識的人似乎也都是使用刀劍的……也許是因為大勢所趨?導致富江也對此有所了解。雖然鞭子之類的聽起來很帥,但使用起來難度又太高,刀劍的話她好歹還親眼看過那麼多次實戰,好歹還有葦名流劍術的理論知識。
就在她好不容易把念凝成了一柄刀的樣子——而且還是她熟悉的不死斬的模樣,准備拿這些醉漢試試手的時候,這些就准備上來對她動手動腳的醉漢卻突然被當著她的面打飛了。
富江:???
她雖然擺好了起手式,但應該還沒揮出這一刀啊?
富江有些茫然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如果不使用凝,就是一雙白皙柔嫩、又十分纖細的手,如果使用凝,才能看見握著的刀柄。
她原來……有這麼厲害嗎?是所謂的『劍氣』還是她靠意念就成功揮出了一刀?
葦名流劍術有這麼厲害嗎?她剛剛想使出的是哪一招來著?
那一刀帶起的氣流甚至刮掉了她的兜帽,吹起了她的劉海,自然也露出了她的臉。路人若是有在注意他們這邊的事件的,在看到富江的面容時就情不自禁倒吸了一口氣,同時暗自悔恨自己剛剛怎麼表現得如此事不關己高高掛起,而沒有像這個武士一樣上前英雄救美。
如果英雄救美了的話,想必也能得到這位輝夜姬似的女子的青睞吧?至少不會像現在這樣,連多施舍一眼都不願。
富江再次抬起頭時,卻知道了自己剛剛原來是想多了。
一個穿著羽織,在腦後將自己的黑色長發束成了馬尾辮的高大男人,手正按在自己別在腰際的武士刀刀柄上。他的目光平靜無波,神色之中卻帶著些沉郁的氣息,正面無表情地看著富江。
他打扮的就是武士的模樣,卻比普通的流浪武士多了份體面,衣衫也十分整潔。他的發量很多,頭發似乎也不太服帖,在身後隨意地翹起,看起來卻為他寡淡的神色多增添了一分狂野的氣質。
他合上了自己的刀與刀鞘之間的縫隙,放下了手。
顯然,剛剛其實是他出手『救』下的富江。
但說實話,富江也根本就不需要他來救。
「你少來多管閑……」富江話說到一半,終於徹底看清楚了來救自己的是誰——雖然對方的面孔有些熟悉,但富江認為自己應該還是沒見過的,那一點熟悉也可能是因為天下帥哥在五官上總有些共同點。
是個帥哥,看起來還是個有錢的帥哥。
雖然他身上並沒有佩戴什麼配飾,但光是看穿著就已經知道他定然不是貧民,而且還修得一手如此精湛的劍術,再看他通身的氣派……他並非凡夫俗子。
重點還是有錢。
即便他在看到富江外貌的時候,眼中閃過一絲驚艷,卻也並未有所動容——那大概只是對美的欣賞,並無占有欲。
這樣的氣質和心性,不是窮人家能夠養出來的——即便真的有那樣厲害的存在,用錢也絕不可能束縛的了對方。話說回來,富江倒也不想真的攀上那等心性的聖人,雖然的確讓人發自內心的崇敬,但卻不適合富江這樣的類型。
她只想簡簡單單找個有錢人,長得帥武力值高就更好,談一場走腎不走心的戀愛而已。
富江硬生生地把自己後半句話吞了回去,一改剛剛不耐煩又倒打一耙的態度,面不改色地說:「感謝您的搭救,我卻無以為報……以身相許可好?」
她神色溫軟地看向他,眼中是期冀與隱秘的愛戀。
泅水掙扎(三)
如果富江看向的是什麼普通人, 這一計恐怕就成功了。
說實在話,大家又不是傻子, 怎麼可能看不出來那些使用美人計的美人的別有目的呢?——少部分天生的演員, 如果真的偽裝的毫無破綻的話就排除在外——至少富江認為, 美人計本身其實也算是『陽謀』的一種,大剌剌的讓你知道你要被算計, 你卻無法逃脫,心甘情願地走進這個專門為你而設的圈套。
誠然,她在改口前的上一秒還打算把這個拔刀相助的男人臭罵一頓,下一秒卻改變了自己的說辭,這是個極大的破綻, 但富江對於自己也還是很自信。
很少有人能拒絕她。
雖說心智堅定之人不會被她所迷惑, 但心智真正堅定的人往往最後都會成就大事,被眾人所注意到, 成為家喻戶曉的大人物——就像是普普通通的龍套,往往連姓名都不配擁有——她又怎麼可能這麼巧遇上一個呢?
然而富江卻是忘記了一件事。
不平凡的存在之間是會相互吸引的。
就像是日本這麼大,怪異那麼多,鬼殺隊卻總是能精准的找到和他們互為天敵的鬼;就像是世界這麼大, 鬼舞辻無慘卻一門心思想著要找到青色彼岸花,還只在日本打轉轉,從來沒有想過先統治亞洲,再去歐洲美洲,集結眾鬼之力成立鬼舞辻王朝。
青色彼岸花也許他沒在日本找到,說不定其他國家就有呢?就算還是沒有, 西藥說不定也能想辦法攻克他身上的難題呢?呼吸法不是每個人都可以學會,即便學會了,也會存在資質上不同造成的分級,可鬼卻不同,只要鬼舞辻無慘願意貢獻出自己的血,那麼是個人就可以變成鬼。雖然他的血可能也不夠給整個世界的人分,但給每個人都分最低限量的,讓他們自己去吃人變強,不就可以形成有效的統治並且擴大領地範圍了?
但是他沒有。
因為他身為鬼,和鬼殺隊所使用的呼吸法同屬於一個體系,同體系內的存在不僅會相互吸引,也會形成潛在的牽制——當然,不排除他只是單純的鑽牛角尖沒有想到而已。
話說回來,富江仍然期冀地看著高大的男人,在一些小細節處又恰到好處地體現了自己的緊張——比如捏了捏手指,抿著嘴,微蹙著眉之類的。
但能在這種時候和富江相遇的人也並非凡人——也許他現在還只是個凡人,但命運,或者說是他自己也不容許他一直這樣平凡下去。
繼國岩勝冷淡地掃過富江,即便知道她別有所圖也完全不在意,因為他根本就沒把富江的那番話當回事。但他還是回復了:「舉手之勞。」
意思就是不會接受富江那居心不良的『報恩』。
富江沒想到自己居然真的被拒絕了,難掩訝異,心中卻也升起了征服的渴望,她沒有氣餒,三兩步衝了上去,說:「至少你要把名字告訴我吧?」
繼國岩勝在通常情況下是不會對女性動手的,他卻也不想搭理富江——她的美貌的確是他此生來見過的最令人著迷的,性格卻有點莫名其妙,或者說是……自以為是。
他加快了腳步,以期讓富江因為追不上他而被甩在身後。
卻沒想到,就連繼國岩勝都覺得有些氣喘了,富江竟然還是一副活潑的樣子跟在他旁邊,像是完全沒有受影響。他突然就泄了氣,腳步再度放慢了。
富江當然注意到了這種變化,在心中暗笑,面上也不肯放過他,偏要揶揄一句:「剛剛走的那麼急,我還以為你要趕路呢。」
繼國岩勝猛地剎住了腳步,微微側頭看向了富江,抿著嘴沉聲道:「你根本不需要我搭救,自己也可以全身而退,為什麼現在又要跟著我?」
他很難描述自己現在的心情。
起初以為自己只是被救下來的人纏住的時候,他是厭煩的,可當現在發現富江的體力和速度都不在他之下後,他的心情又變得十分微妙。
就算她手無寸鐵,不懂格鬥,僅僅是憑著這樣的速度和體力也完全可以在那幫頂多會點三腳貓功夫的醉漢手下安然無恙的逃離。這麼一看,反倒是他在多管閑事了。
他大概是有些惱怒的。
富江無辜地眨了眨眼睛,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麼會突然這麼說的,雖然她也的確是不需要搭救的……她眼珠子轉了轉,略顯落寞地低下頭,為了以防繼國岩勝拔腿就走沒看到她落寞的模樣,她還專門伸出一只手輕輕地拉住了繼國岩勝的羽織的一角。
「可是……那麼多人都看到了,也只有你對我伸出了援手。」她低聲道,語氣不再像剛剛那樣的輕佻,反而顯得真誠了許多。
「我一個人離家,無依無靠,你是第一個主動站出來幫助我的人。」富江抬起頭看著他的眼睛說道。
她的笑容也變得有些牽強,牽著繼國岩勝羽織的手也漸漸松開垂下了,似乎是喪失了最後的一點希望,整個人都沮喪不已。
「對不起,對你造成困擾了……」她有些委屈地說:「如果你覺得我很煩,那我,我就不會打擾你了。」
秘技·以退為進!
她又壓低了聲音,以十分卑微的姿態說:「我實在是沒有地方可以去了……所以才會纏上你,我知道我這樣不好。我其實沒有肖想對你做什麼,只是想有個容身之所。」
富江又偷偷瞥了一眼繼國岩勝的武士刀,看碟子下菜道:「可我又除了逃跑和一些基礎劍術以外什麼都不會,做做雜活……我應該也是可以的。」
那當然是不可能的了,也就是嘴上說說而已。想讓富江去打雜,她倒要看看誰有這麼大的面子。
在還沒有攻略下一個人的時候,富江是完全不介意裝裝可憐的,熬過這麼一段時間,只要等人徹底淪陷成了她的俘虜,她就可以肆意快活了。
在人們拒絕了一個較大的要求之後,對於較小的要求的接受的可能性就會大大提升,這也就是留面子效應。
對於繼國岩勝而言,富江最初所說的以身相許和報恩是被強行施加於他的,他不僅不需要還覺得有些困擾的要求,在這裡也就是較大的要求。而之後她所說的『渴望一個容身之處』把繼國岩勝放在了主導地位,對他而言這也的確只是舉手之勞,同時她還提出自己會劍術,對於繼國岩勝又多了一個吸引他的地方,這個要求也就只是較小的要求。
如富江所料,繼國岩勝果然有些猶豫了。
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是為什麼而感到猶豫的……是因為同情心作祟?還是因為不好意思再拒絕她的第二個要求?又或者是因為她說自己會劍術,且展現出了自己優秀的耐力?
還是說……只是她的美貌打動了他呢?
「你就幫幫我吧。」富江催促地又搖了搖他的袖子,完全把自己剛剛說的『不再打擾你』當成廢話,仿佛無事發生。
「我叫富江。」她笑著說,甚至露出了一排小白牙,對比她之前的舉止和外貌來顯得格外天真。
繼國岩勝看到的女性通常都是溫柔賢淑的,經過良好的教育,即便是笑也是用扇子遮住半張臉,不露牙齒的微笑,像富江這樣肆意的女性……可以說是十分罕見了。
偏偏又有種獨特而吸引人的魅力。
他一直都不太喜歡柔弱的存在,雖然知道溫柔的妻子才能持家,這也是大勢所趨,卻總是讓他興致缺缺。他本身就是追求強大又爭強好勝的存在,雖然也不至於過於狂熱,但心中卻也總是悵然若失。
他是繼國家族的家主,方圓百裡最強的武士,他的妻子是最美麗又賢良的存在,名聲也極好,他的家族也在他的帶領下蒸蒸日上……至少在繼國岩勝的認知裡,沒有人能夠比得過他。
他無論是哪方面,都是最好的那個。
在追求比較的同時,他也放棄了許多,自願把自己框定在這個範圍之內,內心卻也在隱隱的羨慕著自由,羨慕著那些可以無所顧忌追求強大的人。
而富江的身上,就有他想要的自由。
繼國岩勝用十分復雜的眼神看著她,腦中閃過了許多念頭,最終卻還是一扭頭,冷漠道:「這是名字吧,你的姓氏呢?」
富江皺了皺鼻子,不情不願地說:「……葦名。」
「會用劍嗎?」他又問。
富江驕傲地抬起下巴:「我爺爺是劍聖葦名一心,你沒有聽說過嗎?」
他愣了一下。
葦名一心這樣的傳奇人物,他當然聽過,就是沒想到自己居然這麼好運碰到了他的孫女……想必她看起來雖然柔柔弱弱,劍術造詣也應當極高吧?
他也不是沒想到剛剛富江還說自己無家可歸,如今又暴露出自己其實是這樣的身份……但既然她是這麼說的,他也懶得深究,無非就是什麼大小姐離家出走體驗生活之類的吧。雖然有些麻煩,但他也不會太在乎。
葦名國的手還伸不了這麼長。
富江都沒好意思說自己習劍不到一天,只能搬出爺爺的名頭。
當著她的面居然還滿腦子劍術,看來這個繼國岩勝的確是很難攻略的人物了……富江也不是那種死心眼,既然這邊不好攻陷,干脆就直接換個人算了?她剛剛都裝可憐裝了那麼久,難道一點成效都沒有嗎?不可能吧?這個人難道是石頭?
她不知道繼國岩勝是否有所動搖,此時也有些猶豫,就沒有跟上繼國岩勝的腳步。
繼國岩勝頷首,走了兩步看富江仍然沒有追上來後,問:「葦名,站在那裡干什麼?既然你要報恩,那你就做我的陪練吧。」
他也許久沒有和勢均力敵的人切磋劍術了。他自我說服地想著。
*
繼國家來了一個新人。
整個宅子中的人一有閑暇就在討論那位新來的富江小姐,究竟是什麼來頭。
現任家主繼國岩勝只是出了趟遠門辦事,回來的時候身邊卻帶了個美貌似天仙的少女……這誰能不多想呢?甚至有的僕人都在猜測富江小姐是不是什麼妖怪——不過這種猜測很快就被否決掉了,另外一批富江的擁護者堅決捍衛自己女神的名譽,認為怎麼會有妖怪擁有那樣的美貌,卻又如此柔弱呢?
妖怪都是吃人的,是殘忍的。至少在他們淺薄的認知裡。
對,富江在這短短的一段時間內已經有所謂的『擁護者』了。
正如她之前所說,大部分人都是淺薄的,而且會被美好事物的表像所迷惑……富江對此深有體會,她也是其中最大的受益者。美貌在很大程度上就是她肆意的基礎,她就是恃美行凶的代名詞。
不過這也並不是正題。
之所以大家會如此熱衷於這種八卦,除了富江是真的足夠美貌以外,還有一個原因——他們的家主,繼國岩勝,並不是一個單身漢,而是有妻有兒的已婚人士。
所以,這可不就算得上是『風流韻事』嗎?
以前繼國岩勝和夫人再怎麼也是相敬如賓級別的,如今卻突然冒出來了一個富江,本來古代日本的大家就沒什麼娛樂,也就只能吃吃瓜快樂一下這個樣子,興致高的再買買股。
現在繼國夫人卻是沒什麼動靜,也不知道是還沒有聽聞這些流言,還是真的不太在乎。至少那些僕人們嘴上不說,心裡還是想看熱鬧的——如果原配和小三對上了,該是多精彩的一出戲啊,家主大人在現場的話就更有趣了!
富江也是到了繼國宅之後才發現的這一事實——說實話,不僅沒有讓她感覺打擊,反而更興奮了。
她本來就不是什麼有下限的類型,雖然在死亡結局上是受害者,但在感情上卻是追求刺激的純粹渣女——很難說她的死亡結局是不是有一大部分的過錯也在於自己。
連渣誠都挨了柴刀,這麼一想,富江的結局似乎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了?
盡管如此,富江卻也還是有些埋怨繼國岩勝的——雖然繼國岩勝自己可能都根本不知道。她之前可不知道他是已婚人士啊?只有她插足人的,她被隱瞞這種事情還是很少發生的。
(繼國岩勝:?我只是請你回來當陪練,又沒打算娶你,為什麼要多此一舉告訴你?)
她還沒想好要怎麼對待繼國岩勝——這裡的對待是指要不要在釣到他以後再『甩掉』,權當做『報復』——就突然收到了繼國夫人的傳喚。
也就是繼國岩勝的那個妻子。
如果真的是個插足者,聽到這種消息以後肯定十分膽戰心驚,富江卻並不,她只是興衝衝地換上了自己最好看的衣服,盛裝打扮准備過去耀武揚威一番——盡管她和繼國岩勝其實並沒有什麼實質性的發展。
在她走進那間約定的和室之後,卻發現和想像中的不太一樣。
繼國夫人穿的稱不上隆重,甚至可以說是過於素雅了,她的頭發並未束起,而是服帖的垂下的姬發式,兩頰的頭發不僅不顯得她臉大,反而襯得她的臉更小了,仿佛只有巴掌大,露出的額頭也十分光潔。
她很顯小,實在想不到居然已經做母親了。
繼國夫人看到盛裝打扮的富江時有些訝異,卻也很快就收斂了這份情緒,而是用她那溫柔且含著笑意的眼神示意富江坐下。
僅僅是兩個行動,就展露出了身為正牌夫人的威嚴——盡管繼國夫人其實並沒有想這麼多——富江卻是有點煩躁的,感覺自己在一開始就被壓下了風頭。
「您就是葦名小姐嗎?」繼國夫人的聲音也十分輕柔,舉止是時下最受歡迎的柔和風,「我一直很期待見到您。」
富江抿著嘴,但還是點了點頭,毫不客氣地問:「你找我過來有什麼事?」
她甚至都沒打算問繼國夫人的名字,反正她也不會需要稱呼對方——她們如今的關系,應當是水火不容的才對。
繼國夫人被質問後也沒有生氣,而是在意識到富江也許並不喜歡這種客套和禮儀後,十分配合地停止客套,說:「我一直很向往您……」
富江:???
「我從小家教嚴格,一舉一動都是被規劃好的,從小學習的也都是如何作為一個貴女、作為一個妻子生活……」繼國夫人繼續說道:「所以更是接觸不到劍術、體術的,我知曉我的丈夫精通此道,卻一直無從了解,也不敢打擾他。就算是想要學習,也少有女子修習劍術,讓外男來教我又不合禮數。而且,他……大概也是不希望我去了解那些的。」
直到這裡,富江還以為她是在諷刺自己——比如什麼『我從小家教嚴格,你就沒教養』、『我丈夫疼惜我所以不願意我了解打打殺殺,不像你只是個陪練』之類的,一直聽到後面,她才發現這個繼國夫人似乎並不是這個意思。
「所以,我想在這裡冒昧的請求您……能否看看,我是否有這樣的資質呢?」繼國夫人有些緊張地握緊了拳頭,雖然富江看不到她被矮桌擋住的下半身,卻也能看到她繃緊的肩膀。
所謂的看看資質當然只是托詞,她又不是打算成為什麼知名劍客,只是想要學習的話,無論是誰都可以——就算沒有手也可以,君不見巨狼希夫就算四足著地,也可以靠嘴咬著劍肆意亂舞?
她這其實就算是在暗示富江教她劍術了。
繼國夫人剛出口,還沒有得到富江的回答,就又低下頭,尷尬地想要掩飾一下:「啊,是我太冒昧了吧?」盡管她在掩飾自己的緊張,卻也沒有收回剛剛的那一句話。
富江的體驗還挺奇妙的。
這些古代人都是怎麼回事?不對……也不知是因為她們是古代人的原因,富江經歷了那麼多次重啟,都沒有遇到過這樣的情況,也就是在大正時期知道『鬼』的存在以後,才遇見了這麼多奇奇怪怪的人。
明明富江和她的丈夫在傳聞中有特殊關系不是嗎?這個時候難道不是應該來一場女人之間的撕逼?她盛裝打扮就是為了在吵架的時候不落於頹勢,連要怎麼才能在最氣人的情況下耀武揚威,該說什麼話都想好了,結果繼國夫人過來求她教她劍術?這個展開到底是咋回事?
她實在忍不住了,嘗試把劇情掰到自己想像中的道路上,說:「你知道我和岩勝關系很好吧?就算你再怎麼修習劍術,也不會有我們之間那樣的的默契的。」
繼國夫人神色顯得有些黯淡,猶豫了半晌,還是斟酌著說:「家族之間的結合僅憑你一人恐怕是無法拆散的。我也沒想達到那樣的高度……只是,想要嘗試罷了。」
即便是碰上了這種被當面戴綠帽的情況,繼國夫人卻也因為從小的教育而沒有動怒,也許還有部分原因是她並不如想像中的那樣愛繼國岩勝?
她本不應該對一個陌生女孩如此有好感,甚至這樣忍讓,到底是為什麼呢?
富江,還說不准真的是個能夠影響人心的妖怪呢。
富江沉默:「……」
這還讓她怎麼說?
又是暗示這是家族結合,又是說自己只是想學一點基礎的劍術,這後退的也太多了吧???
富江:我懷疑她對我別有所圖.jpg
她改變主意了。
在戰國時代……想追求自由的女性的確很少見,這條路也很艱難。
「我可不是會放水的那種人,尤其你還不是個帥哥,」她站起身,有些刻薄地昂起頭,居高臨下地說:「我不會主動去找你,如果你想放棄,我也不會再答應你,繼國氏。」
她選擇稱呼她為『繼國氏』,也算是承認了她的身份。
繼國夫人的眼睛一亮,也改變了稱呼:「葦名老師!」
繼國岩勝:???你們兩個橘裡橘氣的眼裡還有我這個家主在嗎?
作者有話要說:
好難!太難了!我又寫不下去她插足別人家庭,可她又的確是那樣的屑。就只能強行魔改是聯姻,還增強富江對女性的吸引力爭取讓橘裡橘氣掩飾一下她的人渣本質)如果有ooc請原諒我吧55555太難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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泅水掙扎(四)
如果富江帶徒弟這個消息讓別人聽到, 肯定會笑掉大牙。
但這也的確成為了戰國時代的一個事實。
以前的富江的確沒有練習劍術的體質,更沒有那份刻苦磨練的意志, 可現在, 這兩點她原本缺乏的卻都克服了——這一切都要感謝『念』的存在。
念能力可以增強她的體質, 讓她即便身體依然嬌弱,卻也能達到增強力量、速度, 以及保護自己身體、附著一層盔甲的作用。即便她沒有像別人一樣天未亮就起來鍛煉自己,以尋求身體素質和劍術上的提高,念能力也可以補充這一缺陷了。
只要她不遇上其他勤奮的念能力者,雖然不至於秒殺,但也完全可以在任何情況下全身而退。
富江曾經和以滅殺惡鬼為己任的鬼殺隊隊員相處過, 也曾跟各大名將的刀劍付喪神們近距離接觸過, 更是在許久以前接受過劍聖葦名一心的教導,她再是一塊不可雕琢的朽木, 也該有些了解了。
而現在她所需要做的事情,也只是把自己學會的那些最基礎的部分展示給繼國夫人看,再隨意的給她下達『自己練習』的命令,更多的還是看她的自覺性。
倒也真不是什麼難事。
富江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她居然如今已經成長到了這種地步……與最初可真的是天壤之別。
她和繼國夫人的關系也逐漸升溫——大部分還是繼國夫人單方面的。
起初富江還有所懷疑,以為對方要不然就是想借著拉近關系的手段讓她自己知難而退,要不然就是對方迷戀上了自己。
……後來她發現了,繼國夫人可能的確對她很有好感,但更多的還是對自由的向往。
一邊想著進來的事情,就算是在和繼國岩勝對練的時候都不免有些分心。也放松了對念能力的掌控, 一個不慎被繼國岩勝打中了手腕。
手中的那柄木刀脫落在地,繼國岩勝也收回了自己用來練習的木刀,疑惑地看向她。
「嘶——」她委屈地倒吸了一口氣,抬起自己被擊中的手腕,它立刻就發紅發紫了,她甚至都不敢去揉一揉。
剛剛她分心了,導致自己將要被擊中的部位也沒有及時加厚念能力的壁障,雖然圍繞在周身的念能力是一直存在的,但也很難完全抵擋住繼國岩勝的全力一擊。
如果沒有那一直維持著的念力壁障,恐怕她的手腕都要被打斷。如今只是出現淤青,已經算是最好的結果了。
即便如此,富江還是感到十分不滿,開始哼哼唧唧了起來。
繼國岩勝當然察覺到了富江的分心,卻也沒有因為她的分心而有所讓步,而是趁此間隙追擊,才造成了這樣的結果。他一直認為即便是在比試中,也應該全力以赴,否則陪練還有什麼作用?更何況在比試過程中磕磕碰碰是常態,只是手腕受傷,抹點藥就好了,著實不是什麼大事。
哪想到富江直接撂擔子不干了。
他看著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連刀也不撿起來,一直捂著手腕狠狠地瞪著他,這副靈動的樣子讓他一時啞然,只干巴巴地說:「你不該分神。」
富江撅起了嘴,抱怨道:「我可是受傷了耶?你就只想說教嗎?」
說完,也不等繼國岩勝回應,她就撇過了頭,就連身體也孩子氣地轉了個方向,用後腦勺對著他,氣哼哼地說:「既然這樣,你還是不要和我說話了!」
繼國岩勝:……
好像惹女孩子生氣了,該怎麼辦?在線等!……她到底還比不比試啊?現在還沒到下班的時間呢!
他情商再低也知道這個時候不應該留下她一個人離開,更何況繼國岩勝也並不是那種情商低的類型,只是不太會揣摩女性的心理罷了——他的身邊也沒有需要他揣摩的女性。
母親和妻子都是典型的貴女,自己就會把自己的問題解決,在他面前展露的永遠也只有平靜溫和的模樣。
他依然站在原地,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我那裡有上好的傷藥,你需要……」一個『嗎』字還沒出口,繼國岩勝就很有求生欲地改口道:「我去給你送過來。」
她仍然沒有轉頭,只是「哼」了一聲作為回應。
他沒過多久就回來了,富江仍然坐在地上沒有動彈,姿勢卻比剛剛要顯得自在許多。她一個人坐在地上,雙手抱著膝蓋,抬起頭看向天空,不知道心裡在想什麼。
繼國岩勝很少見到她這幅模樣,更多看見的還是她驕傲又肆意,雖然有點過於自我卻也讓人感到新奇的一面。
她身上的秘密很多,他從一開始就知道。
明明劍術十分生疏,卻又十分精妙;就連力量也時強時弱,速度時快時慢。讓人在好不容易適應了她之後卻發現她又改變了新的戰術。有時候和她對打,感覺就像是在和一個許久未拿過劍的強者對打,有時候她又弱的像是第一次碰劍的初心者。這所有矛盾的特點全部都彙聚在她的身上,卻也一點都不顯得奇怪。
他……也不可救藥地被她身上的諸多秘密所吸引,渴望著了解更多的她。
但至少每一個他所見到的富江都是生機勃勃的,唯獨現在這個枯坐著的她,看起來反而有種與世隔離的感覺,即便他們只有幾步距離,卻也像是永遠也無法觸及。
「地上冷。」他打斷了這靜謐的場面,難得開口關心道。
富江這時候也沒有那麼生氣,就連她的傷口其實也愈合了至少一半,即便不塗抹傷藥,再過一兩個小時也應該能好。她回頭看了一眼繼國岩勝,沒有再反駁,而是站起身拍了拍袴,狀似無意地感慨道:「真是無聊呀。」
說罷,她也沒有接過繼國岩勝帶來的藥,而是直接回到了自己的居所。
只留下繼國岩勝一個人沉默地站在庭院中。
她當然不是針對他才說出那番話的,這也只不過是她的真實感受而已。富江是真的很久沒有過上這樣平淡的日子了,在以往,生活就像是總要跟她作對一樣,每當她快要安頓下來的時候,就會發生些什麼意外——而那種意外往往就是別人為了爭奪她、占有她而發生的爭執。
她不喜歡那樣不可控的刺激,卻也發現這樣的平凡也不是她喜歡的。
一時間有些迷茫了。
照著這個進度下去,繼國岩勝遲早會成為她的人,也許有一天,他也會像那些她曾經的追求者一樣,放下自己的堅持與矜持,用狂熱的眼神注視著她,口中吐出的話語都是對她濃濃的愛意,所作所為都是為了她的青睞。
富江也有了自己的靠山,她可以肆意揮灑繼國家的錢,想買什麼就買什麼,直到她厭煩並且離開為止。
可現在,甚至還沒有到哪個階段,她居然就已經覺得厭煩了。
這樣按部就班可從來都不是她的套路。
太無趣了,太無趣了。
就算是花錢,那也是為了讓自己高興,可現在她卻覺得找不到自己當初的樂趣了,還有什麼留下來的意義呢?
富江下定了決心,決定就在這幾日離開這裡。
*
而繼國岩勝恰好也在這段時間領了任務要短暫的離開一段時間。
在離開之前,他莫名地有種預感,也許是因為看見富江越來越寡言,也越來越少主動去找他,在離開前的最後一次比試結束後,他拉住了富江:「你……」
富江無言地看著他。
「等我這次回來,就……」他原本想要允諾什麼,卻像是失了語般地什麼都說不出來。
富江冷笑了一聲:「就?就怎麼樣?你是打算跟繼國氏離婚還是打算帶著我私奔?」她的嘴角勾起了含譏帶諷的弧度。如果繼國岩勝感說出前者,她就在玩膩了以後甩了他給小徒弟報仇,如果是後者,想泡她又不想給名分,她就要以最殘酷的方式踐踏他。
繼國岩勝沉默了。
他其實並不希望他們現在的關系有所改變……一切都仿佛維持在搖搖欲墜,卻也恰好安全的節點,只要他稍微作出變化,所有的一切都會崩塌。
他渴望進一步的轉變,又不想承受變化帶來的災難,這才是使他猶豫的最根本的原因。
富江沒有聽見他的回答也不在意,轉身離開了——她也下定決心要離開了,她從不是會被牽絆住腳步的人。
繼國岩勝卻不知道,他只是看著富江的背影,暗自決定在這次『出征』之後,就要做個了結。
也許在離開之前說出這麼一番話就像是立起了flag一樣,繼國岩勝那已經愈發精湛的劍術卻也不敵在森林中遇見的非人的惡鬼。
他的屬下們都已經身亡,被惡鬼殘忍削下的肢體橫飛,血液飛濺的途中卻被樹木所遮擋,下一個被害的就是僅剩的人類——繼國岩勝本人了。
他身上穿著戰甲,卻也完全沒能阻擋惡鬼那鋒利的爪子,一直到他的呼吸都變得急促、有些喘不上氣,嗓子也火辣辣的疼,繼國岩勝無力地坐在樹下,幾乎要放棄了抵抗,只任由那惡鬼將自己撕碎。
在那一瞬間他其實什麼也沒想。
沒有父母,沒有妻兒,也沒有富江。
他的大腦幾乎是一片空白,就只有對於死亡的茫然——甚至連恐懼都沒有了。
可偏偏,在他看著惡鬼撲上來的那一瞬間,他們拼盡全力都難以攻擊到、更無法留下傷痕的惡鬼的頭卻被一振刀輕松地斬下,隨著頭顱在地上滾動著,惡鬼的身體也落在地面上逐漸化成了灰燼,繼國岩勝十分感激地看向救了自己的來者,整個人卻僵住了。
難以抑制的嫉妒與憎意快要將他吞噬,那升起來的些微感激與慶幸更是化為了淬毒的長鞭在不斷地鞭打著他。
「十分抱歉,兄長大人。」他的『救命恩人』看著他說道,再之後說了什麼,他就完全聽不見了。繼國岩勝就像是進入了一個異空間,耳邊是無限的嗡鳴,就連眼前的畫面都有些模糊。
他的『救命恩人』長著一張和他極為相似、又更冷淡些的臉,同樣是長長的黑發束在腦後,卻並不服帖地翹起來了幾簇。他們五官也神似,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來人的額頭上有著奇怪的斑紋,看起來極具美感。
那是他的弟弟。
他失散多年的弟弟……
如果你以為他要因為見到了自己久未相逢的弟弟,還被對方救下,就感激涕零或是興奮不已,那就大錯特錯了,相反,繼國岩勝的心情的確是很復雜……大多數卻是負面情緒。
很難描述他到底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又是從什麼時候升起的。
也許是最初他以高高在上的姿態同情自己的傻子弟弟,卻得知弟弟有著比自己更絕佳的天賦,而造成的落差感?也許是在產生了爭強好勝的意識之後,卻發現無論如何都無法超越自己之前一直瞧不起的對像?也許是因為發現自己的努力永遠都比不過弟弟輕描淡寫的『天賦』?
繼國岩勝看到繼國緣一之後,心中並無重逢的喜悅,只有冰冷的妒意和憎意。
在這十年間,緣一變得更強了……是他甚至都沒有辦法超越、也從未想像過的地步。
他在對方面前毫無還手之力的敵人,被緣一一刀就解決了。
他……依舊沒能超越緣一。
他又被他遠遠的甩在身後了。
光是想到這裡,就已經足夠讓他火冒三丈了。
即便如此,繼國岩勝卻也還是勉強保持著面上的冷靜,提出了要跟隨緣一,成為獵鬼人的要求。
不管繼國岩勝是怎麼想的,繼國緣一在見到自己的哥哥時,還是很高興的,他並不介意把自己會的所有都傳授給哥哥,卻還是猶豫了:「獵鬼人要四處奔波,可能無法顧及家裡。」
繼國家早就放棄了繼國緣一,繼國岩勝卻是家主。
繼國岩勝總算是想起了自己的責任。
他猶豫了一下,雖然父母早逝,他卻還有妻兒,還有富江在家留候……
可繼國家的財力豐厚,應當也是足夠讓他們平安長大的。
他又看了一眼緣一——只要一出現,就能奪走他全部注意力和心神的緣一,他張了張嘴,說出的話幾乎要讓他都不認識自己:「父母早就亡故,我如今……並無掛念。」
*
也幸好富江沒聽到他那番話。
實際上,他回不回來富江也都看不見了——在繼國岩勝離開的第二天,富江也和繼國夫人提出了辭行。
一直呆在繼國宅誠然生活富足了,富江卻找不到以往的快活了,這麼一來,倒還不如繼續流浪——一路勾搭勾搭人,騙騙錢,再隨意買買買,這樣流浪都要比平庸更自在。
繼國夫人當然沒有攔著她不讓走的理由,只能露出了羨慕的神情,給她准備了行囊——哪怕她知道等丈夫回來之後,可能會因此而生氣。
富江要去追尋自由了,可她卻仍然被困在這裡。
「天下好狗……男人那麼多,世界又這麼大,你只要離開了根本沒人認識你,在能夠保證自己基本存活的情況下,又有什麼好擔心的呢?」富江開解了一句。
繼國夫人卻也只能苦澀地笑笑,並不作答。她的身上時時刻刻都壓著重擔,不僅僅有自己家族的,還有她的孩子……
不過富江的這句話也的確起到了很大作用——至少在她把孩子養到成年、可以獨當一面之後,也不會一直等下去,而是會去尋找自己少女時期的夢吧。
富江的流浪卻也並沒有持續太久。
她走走停停,到了一個名為『人見城』的城池。
這座城並不大,但富江所見到的居民看起來精神狀況都不佳,有些愁眉苦臉的樣子。即便她並不是多熱心的人,但最近還是沉迷於找樂子的,也就主動走上前搭話。
「請問這座城裡發生了什麼嗎?為什麼大家都愁眉苦臉的?」富江問道。
被他問到的人本來很不耐煩地抬起頭,在看見了富江的臉後神情變得和緩了些,任誰都會對長得好看的人格外優待,他也不例外。他嘆了口氣,抱怨道:「是我們的城主……身體狀況變得越來越差,又找不到合適的醫生。」
大家都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戰國時期本就紛亂,如今城主身體還不好,若是周邊的有人攻打過來,人見城恐怕是毫無還手之力,頃刻就會被占領的。
只要有戰爭,就一定會有犧牲,更何況人見城本來就只有這麼點大……誰又能保證被犧牲的那個人不是自己、或者自己的親朋好友呢?
無論從什麼角度想,只有人見城的城主恢復了,他們才能再次過上平安祥和的生活。
想到這裡,他又沉沉地嘆了口氣,對著富江的美貌都提不上勁——連性命都不能保證,人都要沒了,就算搭訕了美女又怎麼樣呢?
富江聽完後,眼睛倒是一亮,問:「我恰好對此有所研究,請問城主的居所往哪走?」
她當然沒有研究了,但這不妨礙她想見到城主。
她一直都想著要找富豪,但是還從來沒試過自己當城主呢!假如她把城主泡到手,等那個病秧子城主死了,整座人見城不就是她的了?
那路人有些懷疑地看著她,雖然不相信她真的有什麼辦法,但畢竟城主府隨便一問就能知道,而且她看起來這麼柔弱恐怕也是沒辦法對城主做什麼的,就給她指明了道路。
她興衝衝地走到了城主府,在和守衛稟明了自己的來意後,就得到了城主的接見。
這就是戰國時期的另一個好處了,如果是在現代,如果你隨隨便便找哪個省的省長說想見他,通常情況下也是沒有資格的——可城主又不知道她的底細,不知道她其實滿口胡話,才會答應。
即便周圍都是侍衛在虎視眈眈地盯著她,她也沒有一點心理障礙,而是好奇地打量著城主的模樣。
看起來和她想像中的病怏怏的老頭並不一樣,反而是一個年輕人的模樣。
看起來約莫只有二十歲出頭,一頭烏黑濃密的黑發垂下,臉色有些病態的蒼白,五官精致,給人的感覺十分冷淡且不易接近。他看起來雖然瘦弱,卻很高,一米八的身高在日本戰國時代已經算是很了不起的巨人了。
富江登時就起了歪心思。
這位人見城城主雖然看起來有些冷漠,在說話的時候卻表現得十分溫和:「我是人見陰刀,這座人見城的城主……敢問您是?」
富江理直氣壯地盜用了這個世界還沒有出門的自己的名頭,說:「我是來自葦名國的姬君,葦名富江。」
人見陰刀聽聞後有些訝異,葦名國的名頭他可是聽說過的,這位豈不是葦名國統治者的孫女?
光是從人見城和葦名國的名頭上就可以知道,一個是小城、一個是大國,兩者根本沒有比較的可能性。
葦名國的姬君來人見城又是何意?
「目前正在游歷中……聽聞您身體虛弱,我自認為對醫術有些見解,便想前來看看能不能幫到您。」她補充道,也表現出了落落大方的樣子——這其實是與她最初的計劃不符的。
她原本沒打算說出自己是葦名富江的事情,只打算以一個孤女的身份露面。但現在看著人見城城主的面相感覺不是好糊弄的類型,她才搬出這個身份。
表現得溫潤如玉的人往往都是白切黑——她可不相信一個城主能真的像他表現出來的那樣溫和,沒有點雷霆手段,想在戰國立身……可不是容易的事情。
人見陰刀十分溫和地點了點頭,說:「如此,麻煩您了。」
乍一看,似乎真的是善良的姬君和溫和仁慈的人見城城主,即便是相處的時候也有分寸,一派和諧。
……如果忽視掉人見陰刀眼中時不時閃過的紅芒,和富江嘴角那輕慢又冷酷的笑意的話。
作者有話要說:
一哥的白月光get
等過兩天再重新上線!沒遇到日呼的一哥也太無趣了,讓他們發酵發酵(?)
現在該搞戰國的另一大特色屑了(哧溜)
泅水掙扎(五)
在見到人見陰刀的第一面, 她就知道他肯定不是什麼好鳥。
不過這樣也正好富江能夠沒有任何心理負擔的嫖他。
人見陰刀不知道出於什麼心理,也挺縱容她的——也許是因為她自稱葦名富江, 而人見陰刀不想因為她而得罪葦名國?倒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畢竟人見城和葦名國是完全沒有可比性的。
就算不論普通一個小城和一個大國的區別, 也許人見城比葦名國要祥和許多,葦名國卻正處於戰亂中, 但葦名國可不缺武士和忍者,即便要說是全民皆武也不誇張。就連如今葦名國的統治者葦名一心也是大名鼎鼎的劍聖……本就是憑借武力盜國,他一個人恐怕就可以屠盡人見城。
但那個可能也是不會發生的了,他們目前的相處模式還是很和諧的。
富江還沒忘記自己來人見城最初的說辭是什麼——不是作為葦名國的姬君前來拜訪結交,而是作為一個醫者前來醫治人見城城主的, 但她當然是不會任何醫術的。
雖然前一段時間富江在平安時代的確是和一個醫師住了一段時間, 但她也不是去給別人當學徒的呀,天天沉迷吃喝玩樂的她是真的沒有接觸過醫學這樣奧妙的學科, 就算想說出點什麼唬人的話也扯不出原理。也幸好戰國時代的人們本就落後,才不至於讓她被當場揭穿。
原本她一開始扯出這個理由就只是想要找出一個混進人見城城主府的方法罷了。沒想到人見陰刀的狀態似乎比他想像中還要好……不是說人見城城主都已經病入膏肓了嗎?為什麼她反而覺得人見陰刀活蹦亂跳的?除了他的確不怎麼走動,面色也是病態的蒼白——但這怎麼看都是普通家裡蹲都會有的狀況啊。
就算是人見陰刀時不時的咳嗽,她也完全沒感覺對方的生命能量因此而降低多少, 富江可是能通過凝看到對方的念的,雖然他們沒有開念所以看的並不真切,但念本就是生命能量,通過這種方法還是能感應到對方是不是真的時日不多的。
再不濟,在他咳嗽的時候,念也應該撥動一下吧?實際上卻並沒有, 富江真切地懷疑他在裝病。
「葦名的姬君大人,請問您現在有空閑嗎?」某日,在富江剛用過飯不久後,僕人就過來恭敬地問道。
他這已經算是給了富江很久的休息時間了,其他的醫者往往都是一上門就會去給陰刀大人看診,只有富江有這個殊榮可以舒舒坦坦休息了幾天才得到傳喚。
富江卻一時半會沒有想到這個方面,疑惑地看著他,問:「怎麼了?」
僕人這輩子生於人見城,長於人見城,就算是來城主府做事也是繼承了父親的事業,還從來沒有見過除了人見城城主以外的尊貴之人。因此,在見到富江的時候,他難免有些手足無措。
更何況富江還是這樣一個美貌到令自卑之人難以生出褻瀆之心的女性,若不是她一開始就稟明了身份,他還要以為這是哪位被神明選中的巫女大人……
他們人見城城主人見陰刀性情十分溫和良善,也從來不擺什麼城主架子,但僕人也不會以為世間所有的領導者都如同人見陰刀一樣——他對於自己好運碰上了這麼個上司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這種不確定性也是造成他內心忐忑的原因之一。
僕人勉力站直了身體,十分恭敬的說道:「陰刀大人問您是否有空閑去為他診療?」
診療,什麼診療?富江當時還有些茫然,沒有回想起來自己曾經說過什麼話。剛露出些疑惑的情緒,僕人就委婉地提醒道:「您一定是優秀的醫生,還請您展露仁慈的一面,治好陰刀大人的病……人見城不能沒有陰刀大人。」
僕人低低的垂下了頭,生怕自己哪一句話說得不恰當被富江所厭惡。
雖然看到富江讓他發自內心的感到喜悅與興奮,但他又害怕自己表現得不好、或者言行除了差錯、而被富江責罵——或者比責罵更令人痛苦的厭惡與漠視,降低自己在富江的心中的印像。
他在人見陰刀的面前都從來沒有這麼緊張過,也許是因為他不貪圖陰刀大人的美貌,也許是因為他知道陰刀大人的性格很好,肯定會原諒他小小的過錯?如此一對比,都還不如遠遠看著富江而不靠近時,內心的向往與滿足。這種冰火兩重天的煎熬實在是太過於難捱了。
但這也不是他目前最最最關心的事情。如果這位從葦名國而來的姬君真的能治好人見陰刀的病,那他就是他們人見城的大恩人。
他的那句話可不是隨便恭維的……人見城,的確離不開人見陰刀。
富江被這麼一提醒之後也想起來了。干咳了兩聲掩飾自己方才的尷尬。她梗著脖子道:「嗯,對啊,嗯,是的。我當然能辦到。不……也許等要等我去看看情況再說。」
她差點就因為自己突如其來的自尊心而誇下海口,幸好及時醒悟,沒有真的被誤導而忘記自己最初的目的。
人見陰刀死不死,其實跟她一點關系都沒有,她也根本對醫術一竅不通。最開始來到人見城城主府,也不是為了醫治人見陰刀。
富江只是單純的(?)想看著他逐漸病死,然後繼承他的遺產罷了。但至少在人見陰刀真正的死去之前,她也還是得跟他們客套一下。
不管人見陰刀有沒有看出來她其實並沒有真才實學,富江還是被請到了人見陰刀的居室去給他診療。
富江有點尷尬的坐在榻榻米上,看著坐在上位的人見陰刀,心中也有些苦惱。
只有別人給她療傷的時候,可從來沒有她給別人療傷的時候——而且大多數是別人想要給他療傷,卻沒有這個機會。因為富江從不生病。
就算生病了,富江自己的細胞也會飛快的分裂繁殖,然後吞噬掉那些病毒細菌之類的。即便是被利刃劃開的傷口,都能夠飛速痊愈,這樣的她也實在是沒有必要去學習醫術——總不至於是為了救別人而專程去學的,誰有這麼大的面子?
富江現在都有點後悔自己當初為什麼要自稱是醫者了。這個人見陰刀給她一種非常微妙的感覺,完全不像是普通的人類。反而像是作為同胞的……怪異。
富江神情有些異常地看著他,開始懷疑他是不是真的是個妖怪。但也沒有決定性的證據,畢竟這一切都只是她的直覺罷了。
應該是錯覺吧,富江心想。哪有妖怪敢這麼大膽,假裝自己是城主呢?不會是她自己不想給人見陰刀看病,太過憂心而產生的幻覺吧。話說回來,她到底要怎麼應付過去呢?
真希望人見陰刀能原地暴斃,然後富江就一臉可惜地說『沒辦法了他沒救了准備下葬吧』。
「您需要什麼器材嗎?人見城都可以為您提供。」人見陰刀好整以暇地看著他,眼中帶著濃濃的笑意。富江嚴重懷疑對方是在等著自己出醜。
人見陰刀見富江不回答,又問道:「請問您想用什麼樣的醫療方式?我想心裡有個底。」
他一上來甚至都沒有說自己有什麼病,有什麼症狀,直接就問她要怎麼治,明顯是在戲弄她!
這麼咄咄逼人下去也不怕她氣急了。
富江面色有些猙獰地說:「血,療!」
你不是很想讓她治嗎,問就是血療,睡前一管血,賽過活神仙!她惡狠狠地想著。
人見陰刀沒想到富江還真的說出了什麼,卻沒有聽懂,問道:「請問血療是……?」
富江冷靜了一下,沒有再就這這個話題繼續聊。
她剛剛也只是在說氣話而已。這裡又不是亞楠,也沒有古神之血,要真想靠血療來治人,的確是什麼絕症都能治好……但就只能用她自己的血液了,那結果就有點搞笑了。
可她也沒有真的忍聲吞氣,任由人見陰刀表現出謙遜的模樣實際卻是在示威,她臉上也掛起了微笑,說:「沒什麼,我剛剛想了想,這個方法並不太適合您。」
「您真是太仁慈啦,那就麻煩您幫我准備器材了——我需要聽診器、核磁共振儀,電子計算機斷層掃描設備。」富江假笑道。
為了裝逼,她還專程把拍CT的設備說了全稱。
實際上就算真的給她這三樣,她恐怕也只能勉強用用聽診器,其他的她也是一竅不通的,但這不妨礙她下人見陰刀的威風。
人見陰刀果不其然愣住了,不知道富江在說什麼玩意,聽不懂又覺得很厲害,他很快卻也回過了神,眯起了眼睛,笑裡藏刀道:「我們人見城只是一個小小的城池罷了,並未聽聞這些……不過如果這些東西真的能治好我的身體,我也會遣人去葦名國咨詢一番的。」
他漫不經心地看向窗外,說:「嗯……大概一周以內就可以再次回到人見城了吧?」
富江:……
如果他真的派人去問了,那不就尷尬了?
她只能不情不願地說:「……倒也不是必須不可,我先為您看看脈搏吧。」
她走上前,執起了人見陰刀的左手。
他的手就真的如同普通大少爺一樣,修長圓潤,卻是有繭子的——明明是城主,而且還是體弱的城主,應該是有人伺候的呀,他手上怎麼會生繭呢?要知道只是普通的拿東西是不會讓手起繭的。
「……脈搏不是在這裡吧?」他忍笑道,溫熱的呼吸噴灑在富江的頭頂,讓她一瞬間被刺激到打了個激靈。
富江這才回過神,發現自己竟然一直在揉捏他的手——這個動作看起來倒是像調情了,可是她其實起初並不是抱著這種心態的,只是沒忍住。
富江抬起頭,剛好撞進他的眼裡,比起他臉上的笑意,他的眼中卻是冷漠的,是古板無波的,仿佛什麼事情都不能在他心底留下痕跡,即便是她……也一樣。
她突然升起了不甘的情緒。
富江的手捏在他手腕上的脈搏處,指腹感受著他強健有力的心跳聲,眼前是他那純黑的雙眼,她從他的眼中看見自己的倒影,一時間竟有些迷失。
紅色……她今天穿的是紅色嗎?
富江回想了一下,很確認今天自己穿的是黑色。那他的眼中為什麼會出現暗紅?
人見陰刀的雙眼徹底變成了酒紅色,像陳釀已久的紅酒,又像是醉人而危險的鮮血,給人以致命的吸引力。
現在,富江再怎麼欺騙自己也沒辦法了,雖然他只是雙眼變了個顏色,卻也等於直接證實了富江之前的猜測。畢竟想讓自己的眼睛隨隨便便的改變顏色,也是人類做不到的事情……
「你是……!」富江驚嘆道,話還沒說出口就被人見陰刀拿食指抵住了嘴唇。
富江偏開了頭,也借著這一次偏頭看清了身後——僕人不知道什麼時候離開了,人見陰刀這是早有預謀啊。
她擰著眉,說:「你……果然沒病!」
『人見陰刀』緩緩地打出了一個問號。
他還以為富江要大聲尖叫著說『你竟然是妖怪』『人見陰刀在哪』之類的話,結果她的關注點居然在這上面?
富江也反應過來自己的行為似乎有點無釐頭——其實是因為她太在意之前人見陰刀耍她的時候了。她很快就把自己的『熬死人見陰刀成功繼承遺產』計劃變更為了『熬到這個偽·人見陰刀·真·妖怪被巫女或者捉妖師或者陰陽師殺掉然後成功繼承遺產』,並且順利地進入劇本。
「所以,你到底叫什麼?」富江問,捏著他手腕的手也緊了緊——為的就是讓他明確地感覺到富江的緊張。
『人見陰刀』平靜地看著她,在富江發現了他的真面目之後他也懶得作出多余的表情以掩飾了,他面無表情,只有嘴角微微勾起了一點,說:「在這裡,我就是人見陰刀。」
富江:……行吧。
這妖怪居然連名字也不願意告訴她,不會是怕她是什麼掌握了名字就能對他這樣那樣的大陰陽師吧?
好不容易有了這樣的氛圍,她還發現了他並不是人類的事實——而且還是由他刻意展現給她看的,富江很確信如果自己沒有表現好,恐怕就要送命了。
秘密這種東西……只有死人才能保守。
富江不明白人見陰刀到底是為什麼才突然放棄掩飾,現在探究原因卻也沒有必要。
她本就因為給他摸脈搏,兩人之間的距離已經極近了,現在她更是站直了身體直接一只腿屈起壓在人見陰刀的腿上,一只手低低垂下卻還捏著他的脈搏,另一只手掐上了他的脖子——並沒有用力,只是做做樣子。
即便命門都被掌握在了富江的手中,人見陰刀也沒有半點慌亂,依舊是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甚至極有耐心地任由富江動手動腳——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在玩什麼奇怪的play。
「所以……你想做什麼?」她問。
人見陰刀失笑:「不應該是我來問你想做什麼嗎?」
誠然,從現在的體位來看,真的像是富江打算對他做什麼一樣。
「真的是很有趣的事情,不是嗎……」人見陰刀很主動地環抱住了她,在她耳邊輕聲說道:「就在一月之前,我見過那位葦名國的姬君,她甚至還提出要我做她的男寵呢。」他想到這裡,嗤笑了一聲,繼續說道:「一月之後,你卻來了。」
富江呆滯了一下,身體都變得僵硬。
還是葦名富江的時候,對她而言都是不知道多少年前了!這麼細節的記憶她哪還記得清楚?更何況聽人見陰刀說的話,他們似乎也只是一面之緣。
富江一直都是肆意慣了的人,在自己還是受人尊敬的公主的時候,提出想要包養男寵也不是什麼稀罕的事情,被她勾搭過的人沒有上千也有成百,她要是一個一個記過來,還怎麼投入新的戀情?更何況富江在每一次死亡的時候也都會丟失一部分記憶……
她心亂如麻,依舊沒有表現出什麼。
人見陰刀沒有得到回應也並不覺得無趣,他就像是循循善誘的惡魔一樣不停地在富江的耳邊絮語,又說道:「如果只是這樣也就罷了,可能是葦名的姬君貴人多忘事……可是,這一周我恰好派人去打聽了一番,葦名的姬君可還好好地待在葦名國呢。」
一周……原來他剛剛說起一周的時候也是在暗示她嗎?
人見陰刀回想起了今日早些時候的事情——
*
他依舊在處理城中事務,之前被他派去葦名國的探子卻急急忙忙回來了,他甚至能聽見那探子和守候在門口的侍衛在大聲爭辯著什麼。
「陰刀大人現在正在休息,無論是誰都不見。」侍衛冷靜地說。
「我有很急的事情要向陰刀大人彙報!」探子大聲叫喊著。
侍衛恪盡職守,死死地攔住了探子,說:「再急你也不能強闖!如果你走正常程序過來彙報,可能都已經得到陰刀大人的接見了!」
探子以往都是一副畏畏縮縮的模樣,這次卻格外急切地使勁拍打著侍衛攔住他的手,聲音也從憤怒變成了懇求:「這可是有關陰刀大人的大事!陰刀大人……可能正處於危險之中!」
後半句探子還刻意壓低了聲音,生怕被別人聽見之後引起恐慌。而且這也是陰刀大人從一開始就說了要保密的事情。
如果不是如今的人見陰刀其實是一名外來的半妖,他恐怕都不會聽見探子的話。他想了想,打破了門外的爭執,朗聲道:「讓他進來吧。」
探子這才被放了進來,一進來之後就立刻跪在了地上,左右看看發現並沒有其他人之後,連忙壓低聲音道:「大人!葦名國的姬君還好好地待在葦名國呢,這位一定是個假的!」
「哦?你確定?」人見陰刀坐直了身體,目光十分銳利地看著探子:「你見到葦名國的姬君了?」
探子有些心虛地摸了摸鼻子:「我並沒有看見姬君大人的正臉……只遠遠地瞧見了背影,其他人也都說姬君並未離開葦名國,這是千真萬確的!」他頓了頓,又添油加醋道:「如果真的是姬君大人,又怎麼會不遠千裡、穿的這樣平庸,還自稱醫者要來為您療傷呢?她恐怕不懷好意!」
人見陰刀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探子見人見陰刀並沒有不高興,才貿然抬起頭想要為自己討要賞錢,他局促地搓了搓手,陪著笑臉道:「那您……我……我家中小兒也想要添衣了,陰刀大人。」
人見陰刀和顏悅色地點了點頭,就像是他記憶中的那個仁善的城主——隨即,他的一只手突然伸長,就像是觸手一樣活生生地勒死了這個探子——而且還是勒在心口,被衣服擋住的部分。
這是很有用的消息……為了確保這只成為他們兩個人的秘密,他很有必要『肅清』一下知情人。
人見陰刀把侍衛喚了進來,面色沉痛地看著探子,狀似悲愴地道:「他……似乎是因為旅途顛簸,染上了什麼病,和我說話說到一半就猝死了。」
當然沒有人會懷疑他們的好城主了。
相反,這染了病的探子即便是死了都要被責怪呢,畢竟……他可是身體虛弱的城主呀,萬一給他過了病氣可怎麼辦?
人見陰刀的嘴角出現了殘酷的笑意。
*
回憶結束。
富江長嘆了一口氣,問:「所以?」
這可真是吃了悶虧,她又不能解釋。
探子沒有見過葦名富江,人見陰刀卻是見過的,她的容貌正和眼前的這位少女一模一樣——所以要麼他眼前的這位是妖怪,要麼在葦名國的那位是妖怪。
總不至於是雙生兒那麼狗血吧?他還是能察覺出來當初見過的葦名富江和這個富江之間微妙的差別的——最根本的就是她們倆的武力值完全不是一個水平的。
人見陰刀無辜地眨了眨眼:「所以……要不要做我的情人?」
富江:???這個轉折是不是有點快了?
所以他只是在記那個『男寵』的仇,而且把氣撒到了她的身上?!她好無辜!富江在內心吶喊。下一秒才想起來,哦,她倒也不無辜,畢竟那個葦名富江就是許久以前的她。
她想了想,決定還是不告訴他了——萬一讓他知道自己抓到了個把柄反而是在給富江遞台階,富江本來就想勾搭他,那不是很氣人。
作者有話要說:
哎,我果然還是喜歡寫已經在一起以後了而不是剛認識……算了好歹這章他們就在一起了!
想想,奈落其實和無慘很像誒)不管是能力還是外貌,嘿嘿嘿嘿嘿話不多說,一哥的白月光有了,無慘的替身情人也有了,開始狗血(不是)
順帶一提,我突然想起來了之前一直忘記說)這個月結束可能就要完結了)再堅持堅持我們就下本見了!誒嘿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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泅水掙扎(六)
然後富江就和假人見陰刀開始了沒羞沒臊的生活。
——說笑的。
不過他們也的確度過了一段愜意的時光——至少富江的輕松程度不下於在繼國岩勝那裡的時候。
這是很容易想像到的, 畢竟她無論在哪裡都是這樣被寵愛著的存在。
但愜意……往往也等於無聊。
唯一有一點讓她覺得微妙的就是——人見陰刀這個妖怪給她的即視感實在是太強了。
黑色如海藻般的頭發,酒紅色的眼眸, 似乎還有什麼奇怪的特殊能力——比如把手變成觸手, 或者是變成什麼巨大肉塊的惡心能力。
更像的可能是他們的神情——看起來都讓人感覺陰冷且輕蔑。
對, 他們。
在第一次見到人見陰刀的這種能力時,富江還以為自己又看見了鬼舞辻無慘, 真是陰魂不散。
雖然後來她還是發現了他們倆的不同,但富江還是很果斷的給人見陰刀也打上了標簽。
那麼像無慘,肯定也是個屑。她自認為『公正』且『不帶偏見』地想著。
……不過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她猜的也沒錯。至少在二次元,以貌取人還是很有效的。
「在想什麼?又走神了。」人見陰刀的臉上掛著虛偽的笑容, 貌似關切地看著富江問道, 手指順過她中長程度的頭發,那一縷柔順的黑發又從他的指縫落下, 只是一個動作就拉進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在下方的僕人連忙低下頭假裝自己在研究自己的鞋子,甚至都不敢抬頭多看一眼,總覺得自己窺破了什麼秘辛。
這位葦名國的姬君難道不是說過來為城主療傷的嗎?怎麼他們現在看起來……就像是有什麼不正當關系一樣?僕人低垂著頭,一邊膽戰心驚地胡思亂想著。
旁邊的另一位僕人看到這個新調來的僕人冷汗都落下來了, 十分理解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當作安撫。
這位資歷較深的僕人其實也不是第一次見到這樣曖昧的場景了,第一次他也像這個新來的僕人一樣十分驚恐,生怕自己知道了什麼不得了的秘密,即便是平安的捱到了休息時間都害怕自己在什麼時候突然被滅口——雖然以陰刀大人的性格應該不是這樣的人。不過等到後來,他也一直沒有聽見傳召, 那顆懸起的心才緩緩落下。
……直到現在,變成了老油條了。再看見他們倆有什麼不合禮數的親密互動,都能自然而然地裝作沒看見。
別問,問就是眼睛已經捐給需要的人了。
反正這裡距離葦名國也還有點遠,葦名國的姬君和他們城主好上了,國主也沒有渠道得知,更沒有辦法過來抓他們。又有什麼好擔心的呢?他們又不是她爸。
富江被人見陰刀玩著頭發,依舊有些心不在焉,卻勉強也分出了些心思,她看了一眼人見陰刀,順從地抬起頭親吻他的下巴——人見陰刀長相陰柔也就罷了,就連下巴都沒什麼胡茬,而是十分光潔的,不過這也正好符合富江的喜好——她彎著眼睛甜聲道:「想你呀。」
呸。
說謊也不打草稿。
人見陰刀又不是傻子,相反,他還算是比較聰明的類型——這裡的『聰明』是指喜歡玩陰的。他沒有當場戳破富江的謊言,只是拐彎抹角地說:「是嗎?我還以為你看著我想到了別的人呢。」
富江剛剛是看著他突然失神的,表情還變得有些微妙的厭惡,人見陰刀自然能聯想到真相。
被揭穿了以後,富江也不慌亂,而是眨了眨眼睛露出了俏皮的微笑,雙手捧起了人見陰刀的臉,人見陰刀也沒想到她會突然這麼動作,原本冷淡的表情一時間也有些驚訝,倒是為他病態的蒼白多增添了些人氣。
實際上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剛剛差點出手攻擊富江了。
「你在吃醋嗎?」富江一翻身湊近了他,原本依偎在一起的兩人現在變成了女上男下的姿勢,富江的行為也變得極有壓迫感——似乎從得到了念能力以後,她就越發喜歡自己占據主動權的感覺了。
是會上癮的呀。
人見陰刀感到有點不適,但這種不適倒也沒有達到讓他徹底撕碎自己的面具的地步,他只是微微皺起了眉,一只手按住富江的背往下壓,強迫她矮身,他這才不用抬起頭仰視她,滿意地繼續配合富江玩『游戲』:「如果我說是呢?」
兩人的距離很近,近到了呼吸都能彼此交纏的地步,就連體溫也因為彼此灼熱的吐息而劇烈升溫,再近一點恐怕雙唇也會貼上,甚至能感受到輕輕扇動的纖長睫毛吧?
富江沒有退縮——她當然不會退縮,如果在撩.騷方面她都輸掉的話,那她就沒臉自稱富江啦!
她只是用手指點著人見陰刀的胸前,猛地拉開了距離到合適的程度,人見陰刀也沒有反抗,而是興致盎然地看著她。富江微微一笑道:「不用擔心,陰刀。」
她在心裡醞釀了一下語言——當然不是為了安撫人見陰刀,而是為了氣他。人見陰刀卻以為她真的要說什麼討好她的話,像看戲一樣地等著她表演。
富江閉上了眼,醞釀好情緒了後又睜開,很深情地凝視著他,撫摸著他的半邊臉頰,聲音也嬌柔得像是能滴出水,如果忽略掉她話語中的隱含意思,任誰都只會覺得這是兩個黏糊糊的熱戀中的小情侶。
「陰刀,我曾經的確是愛無慘的,但我現在和你在一起,你不要再提起他了,也不要因為他而吃醋……」人見陰刀有不好的預感,身體也變得僵硬,但還是沒能阻止富江說出的後半句話:「你要是再這樣,我就生氣了,無慘是我唯一的愛。」
「而你,不過是個替身罷了。」
人見陰刀眼前一黑,第一時間不是暴怒,而是眼神掃向了在下面的那些僕人——果不其然,他們雖然面無表情,從脖子網上蔓延到臉部的部分卻有些充血,顯然是在憋笑。
他登時就伸出手想要捂住富江的嘴,富江之前都裝出柔柔弱弱的樣子,此時此刻卻展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敏捷,人見陰刀倒也不是不能用觸手困住她,可旁邊還有普通人呢,他暫時還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富江躲過了人見陰刀的襲擊,加快語速把最後的半句話說了出來:「只要你不再妄想和無慘比,我還是可以和你好好過日子的。」
這麼一番恥度極高的話都說了出來,富江也不要面子了,人見陰刀的表情也很大程度取悅了她,讓她都忘了人見陰刀的真正實力——算了算了,也沒什麼可擔心的,反正富江也死不了,如果死一次能換到人見陰刀吃癟,那也太劃算了。
富江想了想,作為一個二五仔的基本功還有禍水東引,她添油加醋道:「我深愛的鬼舞辻無慘也是黑發紅眼,他是那麼的……」
她還專程說出了鬼舞辻無慘的全名和外貌特征。
人見陰刀一瞬間想過了許多,最終還是理智戰勝了自己,而沒有把這些僕人和富江都滅口,他沉著臉揮退了僕從——在他剛作出收拾時,僕人們即使還想看熱鬧,也在第一時間離開了,生怕城主大人遷怒。
「溫柔。」富江對接下來的每個形容詞都可以咬重音,臉上還掛著虛偽、仿佛真的沉浸在自己『美好』回憶中的甜蜜笑容。
「體貼。」她一彎腰,躲過了人見陰刀揮過來的觸手。
「又善良。」富江就地一滾,逃離了剛剛站著的位置,地面卻被砸出一個大坑。
「還英俊多金。」多虧了念能力,才讓她連連躲過人見陰刀的攻擊。
富江已經有些出汗了,但還是在空隙間嘲諷著:「我說,你這樣也不怕露餡?這可一點都不像是體弱多病的人見城城主啊。」
可惜人見陰刀也不是吃素的,還是捕捉到破綻——或者說是他刻意給富江下了個套,把她摁在了地上,只要再往下一捅,富江就會立刻斃命。
富江卻是一副不怕死的樣子,笑的洋洋得意,因為身上的壓力而有些氣喘,但也吐字清晰道:「你確定要殺了我嗎?你就不怕我爺爺來幫我報仇?」
人見陰刀冷笑一聲,不屑道:「為你這個贗……替身?」他也刻意在替身二字上加重了音調,顯然是還在為剛剛的狗血事件而生氣——生氣了就好,他生氣了,富江的目的就達到了,她就更快樂了。
富江滿不在乎地想要攤手,但被壓制住了也不能有行動,她只能努努嘴,說:「替身?你真覺得我是替身?那你大可以試試……」
人見陰刀當然不會完全被憤怒衝昏頭腦。
況且富江戲弄他,實際上也沒有造成多大損失,只是他心裡不愉快罷了。富江偶爾使劍他也是見過的,用處的招式的確是屬於葦名流的,這可是別人偷學不來的,不管她是真的葦名富江還是假的葦名富江,目前都得留著。
他深呼吸幾下,移開了自己的觸手,並且決定都怪那個『鬼舞辻無慘』。
等他把事情解決了,不再需要人見陰刀的身份以後,就要第一個把富江殺了——為了避免被葦名一心尋仇,還可以順便嫁禍給鬼舞辻無慘。
偽·人見陰刀·真·奈落對葦名富江的好感度達『厭惡』。
偽·人見陰刀·真·奈落對鬼舞辻無慘的好感度達『憎恨』。
*
雖然在人見陰刀這裡和在繼國岩勝那裡過的都是差不多的生活,但富江卻沒有再繼國岩勝那裡那麼容易感到厭倦,這也是她仍然安安心心地住在人見城的原因之一。
也許是因為人見陰刀對她來說還有一定的神秘感——在富江真正的發掘他的秘密究竟是什麼以前,她大概都不會覺得無聊。
就像是她以前對鬼舞辻無慘一樣。
很久很久以前,她願意和鬼舞辻無慘扮演長達一年的夫妻,雖然有一部分是她對於角色扮演的新奇感,但在後面她感到無聊的時候,更多維持著她保持下去的還是鬼舞辻無慘本身的神秘感。
他曬不了陽光,他經常在家裡進行非法集會,他不怎麼進食……這一切都是疑點,就像是有一根羽毛在富江的心上掃過,完全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雖然那份好奇最終讓富江送了命。
啊,之前跟人見陰刀說的那些當然都是假的——尤其是對於鬼舞辻無慘的那些形容詞,任哪個認識鬼舞辻無慘的人聽見了,恐怕都會笑的滿地找頭。
雖然富江已經知道人見陰刀是個妖怪了,但她卻並不知道他到底是什麼妖怪,是天生的還是後期轉化的?又為什麼會成為妖怪?這已經足夠成為她短時間內的樂子了。
而且他變臉的樣子也真的很搞笑。
就喜歡看他一邊憤怒又干不掉她的樣子。
相比較而言,盼著人見陰刀早點死掉,然後繼承遺產都只能說是其次的目的了。
在富江感到厭煩之前,事情還是出現了轉機。
有一行武士來到了人見城。
人見城本就不是什麼大城市,這一隊一看就訓練有素的武士們一來,就有人立刻通知了城主,生怕是什麼別處的人前來挑事的。
「陰刀大人,那一隊武士來意不明,已經進城了——而且眼神還鬼鬼祟祟的!還找我們的子民打聽了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探子警覺地說。
人見陰刀頷首示意自己已經知道了,問:「打聽了什麼?」
探子老實地回答道:「問的好像是最近有沒有出現命案,有沒有人失蹤之類的。」
這麼聽起來,倒並不像是要攻打人見城,反而像是在調查什麼。他蹙眉。
他還謹記著自己體弱多病的人設,也沒打算親自出去瞧瞧,人見陰刀得了消息,門都不用出,就制造出了一個水幕,可以看見外面的事情,富江也樂得在他身邊看熱鬧——不管這是魔法、妖術還是什麼別的東西,真是偉大的發明,足不出戶就可以快樂吃瓜,在戰國這個時代,居然還能享受到看監控的快樂。
不得不說,人見陰刀也是真的能忍,上次被那麼戲弄了,現在居然還能裝作無事發生,依舊和富江維持著表面的客套——不過富江也不敢再皮了。
反正他們也只是表面情緣,其實倒也沒有那麼難以忍受。
忽略掉那些令人厭惡的話語和她的性格,只看臉的話無論是誰都會覺得愉悅的。
看著水幕,人見陰刀的表情看不出他心裡想著什麼,富江卻發現了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她眉頭只是一蹙,人見陰刀就發現了她的異常,轉過頭,疑惑的看著他,示意她說出自己的看法。
富江心中的確有些猶豫,但想了想,還是什麼都沒說,只是搖了搖頭。
「是你認識的人?」他問。
這次富江搖頭可果斷多了,十分平靜地看著水幕,說:「不認識……但我大概知道他們是為什麼而過來。」
人見陰刀挑了挑眉,說:「願聞其詳。」
富江瞥了他一眼,當然不准備告訴他實話——雖然人見陰刀不是鬼,這一點從他平時並不畏懼陽光上就可以看出來,但萬一鬼殺隊的人認錯了呢?
畢竟他長得就像是鬼舞辻無慘的同胞兄弟——五官不像,氣質像。
萬一哪天他出門一個不慎被鬼殺隊的人砍了,那多有趣啊。
富江面不改色地撒謊道:「就是普通的浪人武士罷了,人似乎還不錯,經常會幫助路上的老幼婦孺。我之前在游歷時也有所聽聞。」
反正也不會有人來拆穿她,鬼殺隊的人是一定會對鬼的存在進行保密的。而妖怪和鬼根本就不是一個體系,人見陰刀應該也是沒有機會接觸到鬼的。
非同一體系的怪異是很難相遇的,否則恐怕鬼都綿延不到大正時代。妖怪逐漸消失在歷史的潮流之中是大勢所趨,鬼也注定會在大正時期被滅絕,占據現代的是各種與傳說怪談相關的怪異,卻始終不會對人類整體的數目造成多大影響。一切都早有定數。
人見陰刀半信半疑地看了一眼她,冷笑了一聲,也沒再說什麼了。
他其實也沒多在意,只不過是人類的武士罷了,跟妖怪根本沒有抗衡之力。
不過是些螻蟻罷了。
*
他們是真的沒有想到鬼殺隊的人竟然能找上門。
富江可能是最震撼的那個,鬼殺隊一直以來不都是自己安安分分的辦案,安安分分的尋找鬼的蹤跡,斬殺了以後再無聲無息的離開嗎?
怎麼居然還找到了城主府?他們就不怕這些事情被群主知道嗎?
如果說是巫女、陰陽師、除妖師之類的人物,城主都可能禮讓三分,畢竟妖怪之類的存在是戰國時期的主流,也是最大災害——普通的小妖怪也就算了,強大的妖怪一個人甚至就能滅一座城。
而這群自稱是鬼殺隊的人找上門,在別的地方通常都不會得到什麼好臉色,因為他們也展示不出來什麼靈力之類的存在,只會被認為是普通的武士,想要借此來騙錢。
就連霍格沃茨招生好歹都會使用一下變形術來證明自己不是騙子呢!
即便是他們自己也說不出來自己和普通的武士之間有什麼差別——除了對戰的敵人不同。
也就是近年來繼國緣一教授了他們呼吸法,才讓他們的實力更精進,但呼吸法也不是可以展示的東西,更難以取信於人。
所以富江才會覺得他們找上城主府不會是腦子進水了吧。
這個時代的鬼殺隊是什麼樣的她一點也不好奇——反正自己認識的那些鬼殺隊劍士都還沒有出生,這個鬼殺隊對他而言完全是另一個同名的隊伍了。
他們就連制服都不同呢。
反正接下來估計也只是客套性質的問話交流吧……實在是沒有意思,如果鬼舞辻無慘冒出來她可能還會興奮一下——興奮地看著他被暴打。
富江興致缺缺地半倚在人見陰刀的懷裡,有些昏昏欲睡地閉上了眼睛。
他們之間的閑話都被她自動過濾了,也只有喊到自己名字的時候才會突然驚醒。富江猛地探出了頭,眼睛還是半睜半閉的,她有些昏昏沉沉的,一時半會還沒辦法聚焦,只能模糊的看見不遠處站著幾個人。
啊,大概是那幾個鬼殺隊的劍士吧?
富江直起身子,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也總算是清醒了,看清了這幾個人的臉。
她僵住了。
「葦名……?」站在前排的一位身材高大的劍士,擰著眉看著他,一副十分驚訝又震撼的模樣。
他和他身邊的另一位劍士長得很相像,無論是誰都能在第一眼就看出他們的親緣關系。
但這不是重點。
富江真的無語了——她都離開這麼遠了,怎麼還能碰到熟人?日本就真的只有這麼小嗎?
她勉強地假笑了一下,打招呼道:「啊呀,岩勝,好久不見了。」
富江的表現平靜的就像是真的只是見到了許久未見的老友,而不是碰見了什麼奇怪的修羅場。
人見陰刀也很高興地看到富江吃癟,心說讓這群武士進來可真是正確的決定,幸好他之前沒有選擇冷漠地把他們拒之門外,不然豈不是就錯過了一場大戲。
他可還沒忘記上次的仇呢。
人見陰刀眼含幸災樂禍的笑意,面上卻是有些猶疑又擔憂,他刻意當著繼國岩勝的面摟著富江,輕輕拍拍她的肩膀,用剛好能讓所有人聽見的低沉聲音問道:「富江,你認識他?難道他就是那位你的初戀鬼舞辻先生?」
他略顯憂愁地低下頭看著她:「你……還會選擇我嗎?」
他當然知道對方不是鬼舞辻無慘,他還知道這個疑似認識富江的人是姓繼國——之前聽見他們的稱呼了。
但這不妨礙他搞事。
奈落:快樂吃瓜.jpg
善惡終有報,天道好輪回。不信抬頭看,蒼天繞過誰。(微笑)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最慘獎頒給無慘先生
泅水掙扎(七)
就算明知道奈落是抱著看戲的心態, 才在這裡添油加醋,甚至把根本不在這裡的鬼舞辻無慘也強行加入修羅場, 富江也不可能當場反駁。
而且出於知名不具的微妙心情, 富江倒也沒有反駁的打算——反正也還能順便黑一下鬼舞辻無慘。
雖然修羅場的確很難纏, 但富江又不是新手,甚至可以說是對於這種場面十分熟悉了, 她也早就有了屬於自己的一套應對方法——大多數時候其實就是自己裝作無辜的樣子,在旁邊等著他們吵起來打起來。
不過現在的情況顯然和往日不同,富江得想出一個新的應對方法。
首先不能讓局勢再這麼僵硬下去。
「怎麼了?你怎麼突然之間說這種話?」秘技——裝傻大法!
富江故作無辜地眨了眨眼睛,決定先安撫就坐在自己身邊、被自己半倚半靠著的人見陰刀。反正她和繼國岩勝也沒有真的在一起,反而是人見陰刀之前已經被她激怒過了, 妖怪的身份也是確定的, 也更加強大……她理應先安撫他。
繼國岩勝說白了也只是個普通人類罷了。
繼國岩勝看見富江並沒有太關注自己這邊,而是看著她身邊的城主, 面上毫無波瀾的同時,卻捏緊了拳頭。
他這個拋妻棄子的人可能沒有什麼資格來指責她……但他還是會覺得憤怒。
葦名富江之前明明表達出了對他的愛慕,他們在繼國宅的時候也那麼契合……只是他當時出於不想改變的微妙心態,而刻意裝作沒有看見。
可現在看到她滿臉依戀地靠在別人的懷裡, 他又覺得不自在極了。
……不應該是這樣子的。
他恨不得衝上去『質問』她,為什麼會出現在人見城,又是為什麼會和人見城城主在一起,以及……她是什麼時候離開繼國宅的?
可能後者才是他更關心的問題。
葦名富江是在他離開了繼國宅之後就立刻離開的,還是在久等他不回之後選擇離開的?
……他現在再追究這個問題也沒有意義,從一開始選擇拋棄一切的就是他。
繼國緣一注意到兄長難得失態的樣子, 就連心髒也加快了跳動的速度,他疑惑地看向兄長,低聲問道:「兄長認識她?」
繼國岩勝表面上依舊是往常的冷靜與沉穩,就像他從未把自己對於弟弟的厭惡表現出來一樣,恐怕也沒有人能看出他和富江有過那樣的過往,他只是微微頷首:「曾……有一面之緣。」
相處的過往,全部都被簡簡單單的一句『一面之緣』概括。
他早在放棄自己作為繼國家族的家主、放棄自己的妻兒、也放棄富江的那一刻起,就為自己擇定了將來的路——絕不回頭,也無法回頭。
繼國緣一天生就能夠使用呼吸法和『通透世界』,生物的身體對他而言就如同透明的一半,他能夠看見別人內髒、肌肉、甚至是血管流動的些微變化,從而判斷對方的出招。此時此刻,他當然也看見了兄長其實並不如表面上那樣平靜,出於為兄長考慮的想法,他還是選擇什麼都沒說。
這已經是兄長的私事了。
人見陰刀表面上在聽富江哄他,實際上也在用余光偷偷看下面的繼國岩勝,發現他並無多余的動作之後難免有些失望,且意興闌珊。
這樣的發展實在是太沒勁了,他恨不得世界上的所有人都喪失理智,在他面前成為被憤怒與仇恨吞噬的怪物,然後廝打起來才好。
鬼殺隊的眾人即便也因為這所謂的『修羅場』而感到驚訝,卻也沒忘記更重要的事情,其中一人向前一步,緊咬著牙忍住自己的憎恨,勉強地維持著了理智後問:「請問……您剛剛提到的那位『鬼舞辻先生』,全名是鬼舞辻無慘嗎?」
富江懶懶散散地瞟了他一眼,懶得理會。她當然知道為什麼鬼殺隊的人一聽見這個名字就如此激動,畢竟鬼殺隊的存在也就是為了和鬼舞辻無慘作對的嘛……仇恨都蔓延了這麼幾百年了。
人見陰刀看見他們的反應如此不同尋常,反而提起了點興趣,答:「是,你也認識?」
鬼殺隊的幾人在下面交換視線,人見陰刀就好整以暇地在上面等他們整理思緒——或者溝通出什麼結果,在感覺他們應該已經告一段落後,才不慌不忙地問:「所以,你們來到人見城到底是為了什麼?」
主動權完全掌握在他的手裡了——不過這也算是正常的,化名為人見陰刀的半妖奈落本就是一肚子壞水的家伙。
鬼殺隊的代表像是下定了極大決心一樣,不顧隊友們憂心的眼神,他閉上了眼,說出了自己的來意:「我們來到人見城,是為了尋找惡鬼的蹤跡,然後將之滅殺。」
人見陰刀頓了頓,升起了些警惕之心與隱晦的殺意,但還是被他克制住了,他不動聲色地問:「你的意思是我人見城中藏了……惡鬼?你看著可不像是捉妖師或者法師。」
眾所周知,法系的人是不會裝配刀啊劍的,又不是阿瓦隆劍聖那個奇葩?
他心中的殺意漸濃,已經開始思考要不要讓這些自稱『鬼殺隊』的人干脆屍骨永遠留在人見城算了。
可他們身上的確是看不出靈力的……人見陰刀也只能暫且按捺住。說不定他們所說的惡鬼並不是作為城主的他——這個半妖,而是不知道從哪裡流竄而來的小妖怪小鬼?
不管他們究竟是為何而來,已經踩在奈落的警戒線上了。
鬼殺隊的代表可不知道他心中閃過了那麼多心思,更不會知道這個看起來有些虛弱的『普通人類』城主本就是個心懷鬼胎的冒牌貨,他依舊正義凜然地點了點頭,說:「那些惡鬼並不屬於妖怪的範疇……而是由人類直接轉化而成的不應存在之物。」
人見陰刀的警覺性再次上升。
半妖?
「他們生啖人肉,毫無同理心,經常會藏在各個角落襲擊無辜的人們……」他有些沉痛地說,語氣中是對於那未知的鬼是無法化解的恨意。
人見陰刀松了口氣——這麼聽起來,只是普通的連理智都難以保有的雜碎罷了。
他的身份還沒有人發現。
「最基礎的辨認特征就是那如同野獸一般的利爪,和對於陽光的畏懼。」
「我們就是為了滅殺這些於人類有害的惡鬼,才會行走四方的。」鬼殺隊的代表又猛地抬起了頭,堅定道:「而鬼舞辻無慘……就是所有鬼的支配者!也是我們永遠的敵人。請問您還知道和他有關的別的消息嗎?可否告知於我們?」
他說的很委婉了,一邊說著這句話,一邊用懷疑的眼神看著富江。
畢竟就在不久之前,人見陰刀的說辭還是『富江愛著她的初戀鬼舞辻無慘』呢。
能和鬼攪上關系,總覺得不是什麼好人,至少絕不能以貌取人。
人見陰刀假惺惺地偏過頭,一副黯然神傷的模樣,『誠懇』地回答:「我也不太了解,只知道這是富江的初戀。」
富江的動作頓住了,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先該嘔吐出來還是對著人見陰刀翻個白眼。她狠狠地瞪著人見陰刀,看著他也對著她勾了勾嘴角——當然,是在鬼殺隊的那些人看不見的角度。
人見陰刀慢悠悠地一字一句道:「而且,就連我,也只是那位鬼舞辻無慘先生的替·身而已呢。」
被他這麼一折騰,矛頭又回到了富江的身上。
人見陰刀可能是個二五仔中的王者,不,比那還要厲害,他簡直就是三國殺裡沒有技能限制的小喬,別人對他造成的傷害隨便都能輕輕松松轉嫁到別人身上,然後自己在旁邊安然吃瓜。
前段時間,人見陰刀還因為富江的那套戲耍他所說的『替身論』而勃然大怒,到了現在反而能讓自己也以置身事外的態度重復這一言論。
反正這種事情,誰在意誰就覺得尷尬又羞恥。
富江現在的心態也的確如他料想,恨不得衝出去找時光機。
「所以,葦名小姐,請問您和鬼舞辻無慘……是什麼關系?」鬼殺隊的諸人緊緊地盯著她的臉,渴望從中找出什麼破綻,或者是線索。
他們此次出行,還真的沒想過居然還能有這樣的意外之喜……鬼舞辻無慘就像是滑不留手的泥鰍,明明自己實力也很強勁,卻總喜歡躲起來,從不與他們正面交鋒。
……哎,不過畢竟是鬼,如果要求他們過來和鬼殺隊正面對敵,也太過『光明正大』了。
富江深知自己現在的回答無比重要,甚至可能決定了她之後的去留。
繼續待在人見陰刀身邊,可能過段時間就會厭煩了,而且她也打不過人見陰刀……這麼一想,是不是先去鬼殺隊會比較合算?
但是她也不是沒有在鬼殺隊呆過,雖然已經是幾百年後的鬼殺隊了……那個時候的鬼殺隊都沒能殺死鬼舞辻無慘,現在這個年代的鬼殺隊總覺得也派不上用場啊。
但是人見陰刀是絕不會為她所驅使的……想讓他迷戀上她也是很困難的事情,畢竟他不是普通的人類,而是妖怪。反而鬼殺隊那邊就算有心智堅定的『柱』存在,可能會在一定程度上免疫她的魅力,但還有許多的普通人類可以成為她的奴隸。
富江本人其實很享受那種眾星拱月的感覺。
她下定決心,自然也就換了語氣,哀怨道:「我當然認識他……他……是我的亡夫。」
……這麼說好像也沒錯?
作者有話要說:
過一會兒還有一章情人節番外,不過是水仙!不吃水仙的讀者寶寶們慎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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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f 水仙
在剛一睜開眼, 她就感覺到了有什麼不對。
她甚至都不能確定自己是不是由自主意志決定睜開眼睛的,也許只是出現在耳邊的絮語迫使她蘇醒?
富江久違的看見了自己曾經歷的那一切。她就像是游客一樣, 緩緩地走過那些存在於腦海最深處的『記憶』, 只有偶爾才會為之駐足。
她看見了因為勾引老師又腳踏幾條船的女高中生, 臉上沒有絕望,沒有憤怒, 只是眼神空茫地倒在地上,身下是因為她從高空墜落而形成的血泊。
富江知道她即將面臨怎樣的遭遇……在能夠感受一切,感受這份痛苦的時候被四分五裂。
記憶中的少女卻做出了與以往不同的舉動,她的視線鎖定在富江身上,有些遲緩地對她伸出手, 低聲哀求道:「救救我……」
富江沉默了, 毫不留情地轉身離開。
她看見了大正時期,親密地依偎在童磨的懷中的黑發少婦, 少婦注意到了她的視線,卻並沒有理會,而是露出了勝利者的微笑,一邊看著她一邊親吻童磨, 只有富江注意到了童磨手中的那柄她親自交與的不死斬。
明明也沒有過去很久,這都已經像是許久以前的回憶了……
富江繼續向前走。
她看見了金發的小少年撿起了那柄不死斬,珍而重之地別在腰間,她看見穿著吊帶睡裙,滿臉倦懶的她,被囚禁在狹小的房間, 她看見已經變成怪物的短刀少年護在她的身前,和自己的同伴們兵刃相交。
這個自稱是刀劍付喪神的她自始至終都沒有看富江一眼,反倒是小短刀和她對上了視線,對著她伸出了手,也因此露出了破綻,在快要被同伴擊中的時候突然消散了身影。
她看見了美女蛇狂笑著被供奉在最高處,下面是信奉她、迷戀她的教徒們,被她指使著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過,而美女蛇卻只是依靠在自己的神座上,肆意地狂笑著。
富江快要迷失了。
這都是她,卻也不是她。
這是屬於她的可能性,是屬於另一個她的記憶……所以這也是她嗎?
她到底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富江又試探著向前走了兩步,看見了與之前的她截然不同的人。
同樣與她有著一模一樣的面孔,卻要顯得自信、強大很多——不像是最初的她那樣柔弱如同菟絲花,也不像是美女蛇那樣狂妄,而是一個連她自己都有些難以置信的模樣。
她依舊沒有改掉自己喜歡勾三搭四的惡習,卻有了讓自己來選擇的權利,也並不總是受制於人,沒有人能在她的心底留下痕跡。
這樣的她,卻突然轉頭,注視著富江。
這種注視與之前的或求助、或不屑、或漠然的眼神都有些不同,她只是平靜而包容地看著她,讓富江幾乎以為自己是真切地被另一個存在所注視著,而不是在閱覽記憶。
怎麼可能呢,即便是富江和分裂體之間的關系也是水火不容的。
可這種溫和又迷戀,且還有著克制的眼神,卻讓她難以忘懷。
她也著迷地看著對方,快要被那雙眼和那顆黑痣吸進去。
直到她沉沉地嘆了口氣,突然轉身。富江上前兩步,想要去追逐,卻被突然燃起的大火所阻擋,她下意識的後退,發現火焰中的她身上帶著零星的火光。
她要被燃盡了。
富江驚恐地想,卻仍然沒有那個勇氣去追逐。
這可是火呀……是照亮了世界的火,是與根源相連的火,她這樣的怪異是不可能穿梭火焰的。
那種灼熱感困擾著她,原本平靜的夢境立刻就變得像是噩夢一般,富江立刻就睜開了眼睛,緩了片刻才從夢境中取回自己的意識與神智。
她不確定自己看見的這一切究竟是預兆還是恐懼……
即便發現自己只不過是做了個夢,富江也有些回不過神。睜開眼看見的還是一片黑暗,但她好歹還能根據觸感判斷出來現在自己正身處於床上——是屬於現代的,柔軟的床。
她的大腦還有些混沌,除了作出這些基礎的判斷以外,什麼都回想不起來,也不願意去想。
富江下意識地想要挪到床邊去開燈,卻因為她翻身的動作而一不小心壓到了什麼。
大概是有另一個人正和她躺在同一張床上,而她之前居然完全沒有注意到,也不知道是警惕性下降了還是因為對方使她很安心,還是什麼別的原因。
從肌膚的觸感上感受,被她壓到的人絕不是成年男性,那人的皮膚也十分光滑柔膩,卻也恰到好處的沒有贅肉,是很完美的身材,如果不是年輕的少女,就是男童了。
下一秒,她聽見了對方的悶哼聲。
是女性,而且聲音讓她有種謎之熟悉感。
富江還沒來得及有什麼別的動作,對方就用剛被吵醒而有些微啞的悅耳女聲抱怨道:「大半夜的……干什麼啊?」
她一邊抱怨著,一邊撐起身體,富江感覺到床墊的塌陷,仍然沒有動作,任由對方打開了台燈。
突然亮起的燈刺的富江的眼睛有些不適,她卻仍然沒有閉上眼睛,而是睜著眼睛想要看清楚自己身下的是誰。
開了燈之後才發現,她們現在的動作著實有些曖昧了,即便是再要好的女性,通常也不會穿著睡衣與對方的肢體交纏。
她終於看清了她的臉。
即便是富江,都忍不住誇贊的絕世容顏,無論是多麼誇張的贊歌都不足以描述她,再精致稀有的珠寶也只能作為她的陪襯……她幾乎要為那顆小小的黑痣迷醉。
那是一張她很熟悉的臉,她日日都會在鏡中與這張臉相見,可從鏡中看見自己的臉是一回事,從這種旁觀者的角度來看……又是另一種感覺了。
被她壓著的那個與她有著同一張臉的少女,略顯不耐地本想抱怨,拿起枕邊的手機看了一眼之後,煩躁卻都在瞬間消退,她彎了彎嘴角,眼角眉梢都是溫柔的喜意。
富江就像是機器人一樣愣在這裡,任由對方撫上了自己的臉頰,為冰冷的臉頰增添了一絲溫度。
「能在剛醒來的第一眼就看到你真好。」有著天賜容顏的少女在昏黃的燈光下,就連臉上細小的絨毛都清晰可見,仿佛被鍍上了一層金光,她專注地盯著富江,眼中仿佛只能承載的了這一個人。她即便是說起俗套的甜言蜜語,也不讓人覺得厭煩,那甜軟的聲調就像是一根羽毛搔在她的心上。
她就是她的世界。
她深愛的人,也只有她一人。
「我已經做好安排了,禮物是按照你近日的喜好買的——如果你想親自挑選也可以,整家店都是你的,我們有的是時間。等你逛累了,我們可以去中心塔的最高層的高級餐廳,吃你最愛的菜;下午的時間由你來支配,你常去的場所我全部都有提前預定,你可以隨便挑……到了晚上,我們可以去酒吧或者游樂園,如果你不想去,我也有別的禮物准備給你……煙花你還是喜歡的吧?」她一個人絮絮叨叨了半天,富江卻仍然沒有給出什麼回應,只是手指輕微地動了動。
這樣的日程她當然滿意。
她又怎麼可能不滿意呢?
最了解自己的,當然只有自己了……
富江總算是回過了神,勾起了與這個少女如出一轍的笑:「那明年就該我來安排啦。」
少女笑了笑:「本就該輪到你。」
她曾經到底是為什麼會討厭其余的自己的?
是因為別的『富江』會搶走屬於她的獵物,還是因為她們都希望自己是獨一無二的?
還是說……
她們只是,也愛上了『自己』,所以才會生出想要殺害、想要吞噬、想要占有的心呢?
「情人節快樂。」她彎下腰,親吻在她的額頭。
*
後續:
她順從的接受了另一個自己的親吻,在感覺身體逐漸開始發熱後還是推開了對方,口齒不清地道:「現在還是半夜呢……為了白天能有充足的精神,我們還是先繼續睡覺吧?」
富江悻悻地又翻身躺了回去,閉上眼睛感受著久違的寧靜,卻也沒有再要求她把台燈關掉。
台燈溫暖的光反而能讓她感受到久違的寧靜。
「我做夢了。」富江閉著眼睛道。
她愣了一下,微笑著抱住她,頭靠在她的肩上,輕聲道:「這樣你就更了解我啦。」
作者有話要說:
所以這章的那個『她』才是我們的女主富江嘿嘿嘿
我發現好像股都被我親自掐死了(允悲)就只能寫了個水仙番外(其實本來是想寫我x富江或者讀者x富江的哈哈哈)
這麼一想,結局到底該cp誰啊……令人驚恐的問題。
泅水掙扎(八)
在富江說出那句話之後, 眾人的表情是何種程度的呆愣就暫且不提,就連人見陰刀也愣在了原地, 一臉震撼。
人見陰刀雖然不知道那個鬼舞辻無慘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物, 但光是富江所說的『亡夫』就已經足夠他震撼了。
富江居然嫁人了?什麼時候嫁的人?不對……那個鬼舞辻無慘都已經死了?
槽點太多, 都不知道到底該為哪個感到驚訝了。
做戲做全套,富江為了以一個合適的理由吸引鬼殺隊眾人, 又要洗脫自己的嫌疑,表現得更是無辜,她垂下眼,淚眼朦朧的同時也閉著嘴一句話都不再說,逐漸加重的氣音卻也能聽出來她只是不希望自己一開口就帶上哭腔。
淚珠掛在長長的睫毛上, 睫毛不堪重負任由淚珠墜落, 光是看著這如畫一般的場景,他們就想像出了淚珠落在衣襟上發出的碰撞聲——盡管其實並沒有任何聲音——這碰撞聲, 也許也包含著她內心的苦痛?
可鬼殺隊的眾人也不可能因為她看起來很難過就放棄追文,鬼舞辻無慘此人罪大惡極,如果放過了他,這才是對於全人類的不負責。
讓他多活一天, 就不知道要有多少無辜的人死去……
他甚至沒有改邪歸正的可能性。
鬼本就是靠吃人來維持力量和理性的,這從最開始就違背了人類的底線和原則。而且鬼又比普通的人類要長壽,還強大,不管是力量速度還是反應力,都不是普通人能夠比得上的,他們甚至還有屬於自己的特異能力, 也就是血鬼術……除了太陽和紫藤花,沒有什麼是他們懼怕的。
就連斬斷他們的四肢,都不會對他們造成多大的傷害,他們頃刻就能恢復原狀,也得虧鬼殺隊的人從未放棄,產屋敷家的人也從未放棄,最後才研制出了鬼殺隊人手一把的日輪刀,好歹可以在斬斷鬼的頭顱之後讓他們無法復生。
如果不是有鬼殺隊這麼多英勇無畏的劍士們前赴後繼,恐怕鬼早就會在四處肆意作惡了。
而且鬼舞辻無慘自己壞就算了,還能把其他正常的人類也轉化為鬼,攜手為禍人間。這樣的災害,是絕不能因為一時心軟而放過的。他從來都不配得到憐憫。
在他們准備開口繼續問的時候,富江也演夠了,知道再演下去就是做作,她用袖口輕輕拂過眼角,眼圈卻仍然紅紅的——這也正是她想要的效果。
她深呼吸幾下,牽強地想要勾起一個平靜而安撫的微笑,卻發現這件事對『過於悲痛』的她來說實在是有些困難,就只是勉強勾起嘴角,低聲道:「你們……是認錯人了嗎?我所認識的那個無慘,大概不是你們所說的那個『鬼的支配者』吧……」即便在這麼說著,她自己的聲音卻也在顫抖,顯得有些不太篤定,甚至是猶疑的。
就算無論是鬼舞辻這個姓氏還是無慘這個名字都極其少見,她也仍然固執己見。
即便剛剛緩了那麼久,她的聲音依舊帶著點哭腔,臉上假假的微笑並不會讓人覺得她虛偽,任誰都能看出她那洶湧澎湃的悲傷與痛苦。
唯一清醒的可能只有吃瓜愛好者人見陰刀了。
他仍然保持著面上的平靜,內心卻是目瞪口呆的看著富江表演。
如果富江真的有這麼愛她那所謂『死去的前夫』,就不可能會這麼熟練的勾搭上他,更不可能會在他面前刻意提起那個鬼舞辻無慘,作為氣他的道具。
所以答案只有一個,富江……可能是影後級別的人物了。
該說她人設貫徹的好嗎?之前在他面前玩了個『替身』設定和『對鬼舞辻無慘念念不忘』的設定,現在也演的像模像樣,甚至更完善了。
沒等鬼殺隊的人回復,富江就像是在追憶般地緩緩閉上眼睛,陷入了自己的回憶般的用柔和而懷念的語調說:「我和他的遇見,是一個意外。」
鬼殺隊眾人:???等等?現在的局面不是很嚴肅嗎?怎麼突然開始講故事?
她突然又笑了一下,這次的笑可比剛剛的要真實許多了,也許是因為她回憶起了那些『快樂的時光』,富江復又睜開眼,苦笑道:「但你們應該也不想聽吧?你們真的認錯人了,無慘他一直是一個老實的人,也很少出門,更沒有什麼社交活動……怎麼會認識你們這些劍士呢?」
富江失落地看著他們,又仿佛只是在透過他們看別人:「我和他分別之時,就是他死亡之時……他就那樣無聲無息地躺在地上,再也沒辦法吐出一字半句,更沒有辦法再次注視我……」
「死……?」鬼殺隊派出的那位代表震驚地重復著,又謹慎地問:「請問他是怎麼死的?……如果您方便透露的話,這對我們而言很重要。」
「他就是倒在地上,我也探不出他的呼吸,再之後,醫生們就帶走了他,我甚至都沒能多看他兩眼。」富江神色黯淡道。
「可您不是葦名……?」鬼殺隊的人問道。
富江平靜地回答:「葦名是我的原姓,在嫁人之後我就冠上了他的姓氏,所以,你們要是想叫我鬼舞辻富江也是可以的……只是難免會勾起傷心的回憶,我才又恢復了原姓。」
鬼殺隊的人聽了她這麼一大串的話之後,不僅沒有洗脫她那所謂丈夫的嫌疑,反而愈發肯定了。不管是不愛出門,還是這離奇又隱含著秘密的死亡,都把線索指向了他們所知道的那個鬼的支配者,鬼舞辻無慘。
這麼看來,這位富江小姐可能也只是被鬼舞辻無慘欺騙的一員。
鬼舞辻無慘應該是擅長喬裝的,不然鬼殺隊也不可能一直尋找不到他的蹤跡,想必富江小姐就是犧牲品了。
可如果要完全把富江當作受害者又是不可取的,她畢竟是親密接觸過鬼舞辻無慘的人,即便不是鬼,萬一身體也產生了某種變異,或者掌握了什麼有關鬼舞辻無慘的重要信息,那都是鬼殺隊不能錯過的。
以防萬一,他們還是又問了一句:「請問,您的亡夫是不是從來不曬太陽?也不會接觸紫藤花?」
富江有些猶豫地點了點頭,彎曲的手指也收緊了些。
鬼殺隊的眾人只能沉痛地告知富江這個消息:「那麼很遺憾……這些特征,都是只有鬼才有的。」
你的所謂亡夫,其實根本沒有死,不僅沒死,還很活躍的到處蹦跶害人。
他連人類都不是,其實是害人無數的鬼。
你嫁給了一個怪物。
在意識到這些的時候,富江當即就暈了過去。
——計劃通。
可就算是富江暈過去了,鬼殺隊眾人也不可能和人見陰刀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在原地等富江醒來。
好在這個時候人見陰刀總算是想起了自己作為城主的責任,遺憾的放棄吃瓜,他冷靜地扶住富江,又招來了僕人,讓他們先把富江帶去休息,卻並沒有說要怎麼處置這幫鬼殺隊的人。
鬼殺隊的人顯然也不想就這麼離去。
就算不說鬼舞辻無慘,他們最開始追著過來的那只鬼也還沒有抓到呢,在這方面還需要與城主商議,讓城主給他們行個方便。
以及……
「如果我們征求了葦名小姐的意見,請問城主大人可以放行嗎?」鬼殺隊的代表說:「鬼舞辻無慘……是人類的災害。」
人見陰刀——或者說是奈落,當即就冷笑一聲,鬼殺隊的人也不明白他這一聲意義不明的笑到底是為什麼,即便覺得有嘲諷意味,卻也不可能在有求於人的時候發作。
他慢條斯理地撥弄著自己的手指,不慌不忙地道:「可以啊,隨便你們。」
這個世界上可以被稱之為災害的東西多了去了,就連他自己說不定也包括在內,富江……大概也算是。
鬼舞辻無慘?他算老幾?
奈落已經迫不及待看到他們最終的結局了。甚至都不需要他從中作梗,就會迎來悲慘的結局。
*
她是被一陣口干舌燥的感覺喚醒的。
富江摸索著枕邊,感覺到了比以往略顯粗糙的布料,一睜眼發現自己身處於陌生的房間還有些茫然,很快就喚回了神智,想起來自己已經不在原本的人見城了。
她現在身處的房間看起來並不豪華,只能稱得上樸素。木質的裝修,在角落處有點霉點,榻榻米看起來也有點舊了,也只有蓋在她身上的被子雖然被洗的發白,卻也稱得上是溫暖蓬松。
也對,這畢竟是戰國時代……
雖然她之前也住過蝴蝶屋,不過好歹有張床,現在時代倒退幾百年,能有這個條件不錯了。
她開始回想。
在那次之後……鬼殺隊的人過來問她要不要走,她當然沒有理由拒絕提議——這也本來就是她的目的。
鬼殺隊這邊騙騙就過去了,反而是人見陰刀那裡,富江本來以為他不會放人,可當富江提出自己想要離開之後,他竟然並沒有阻攔。
「你就這麼舍得我走啊?」她挑眉,揶揄道。
人見陰刀翻了個白眼,雖然表情沒有太大的變化,富江也能看出來他這個時候大概心情極好,他說:「這大概是他們做過的最錯誤的決定了。」
富江哼笑一聲,並不反駁。
誰又能說他說的是錯的呢?
無論是誰……即便是帶著善意接納富江,也是錯誤的決定。
因為她是富江啊。
想到這裡,她又覺得心情愉悅了很多,在看到窗外閃過的身影之後連忙招了招手,意識到對方看不見房間內的自己後,又大聲呼喊道:「等等,別走,緣一先生!」
雖然說是大聲,但其實分貝也不算高,反而聽起來有點有氣無力的,也就是繼國緣一本來耳朵就好使,才捕捉到了這微弱的聲音。
門外路過的繼國緣一果然停住了腳步,倒退了幾步走到窗戶前,疑惑地看著她。
「我有點渴……請問,可以幫我倒杯水嗎?」她半撐起自己的身體,臉色蒼白,就像是大病初愈、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卻仍然虛弱地笑著說。
她的嗓音聽起來也的確有點干澀沙啞。
繼國緣一看了看周圍,除了自己的確是沒有其他人在了。
鬼殺隊的成員本就不算多——或者說,即便曾經多,現在留下來的也沒有多少了,這個年代的死亡率是很高的……尤其是他們這些和鬼作戰的人。
在踏上戰場的那一刻,就早已經做好了犧牲自己的准備。
所以他們沒有功夫看顧富江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既然富江醒了,他提供點微不足道的幫助實在是不算什麼大事。
繼國緣一沒有多想,倒了杯水就拉開障子門遞給了她。
光從面色來看,她的確顯得有些虛弱……皮膚蒼白到了沒有血色的地步,房間裡本就有些昏暗,更襯得她膚色有些灰白,黑色的長發隨意地散落在肩頭,可能是因為病氣導致她出了點汗,頰側的鬢發緊緊地貼在臉上,她的胳膊卻因為寒冷而有點顫栗。
她看著他,即便並沒有什麼特殊的意義,那雙眼睛和眼角下的淚痣卻仍然讓人忍不住多看兩眼——繼國緣一更關注的卻並不是膚淺的外貌。
富江的外表看起來虛弱,但繼國緣一在『通透世界』看來可並不是這樣。
也不是說富江在裝模作樣,就只是……富江這個人,在他看來都是奇怪的。
乍一看過去,她和普通的人類也沒什麼區別,都是一顆大腦一顆心髒,各個器官也都很正常。可『通透世界』是連血管和血液流向都能夠清晰看見的,富江似乎沒什麼特殊的地方,可他能看見,她的血液……時時刻刻都像是在沸騰一樣。
在體內沸騰?怎麼可能呢?
繼國緣一起初也以為自己看錯了,可如今只有他和富江兩個人在室內,他湊近了也能夠看得更清楚。
呼吸法的確也能在一定程度上激活自己的血液,可那也絕不是像這種形態的『沸騰』……她是怎麼做到的?而且她體內血液的流速也比正常人類要快了許多倍……血液處於沸騰狀態,還時刻處於加速流轉的狀態,看起來也不會影響她身體的正常運作,會不會提高她的身體機能?在這種情況下,無論是速度、力量、大腦靈活程度還是別的什麼都會有所增強吧?
如果是的話,這是屬於富江獨有的才能,就像是他的『通透世界』一樣,還是可以被普及的?
普通人類也可以學會的話,她願意教嗎?要怎麼樣才能讓她願意教授?
繼國緣一這時候在思考這些問題,沒有注意環境,富江雖然不急著趕他走,但也覺得沉默太過尷尬。
「你和岩勝,是雙胞胎兄弟嗎?」她好奇地問:「你們長得真的很像呢。」
就連頭發的發質和發型都一樣,都是束在腦後的高馬尾,長長垂下的頭發也都不服貼的亂翹。包括穿衣的風格都有些相似……唯一的區別也就是繼國緣一頭上有奇怪卻並不那麼醜陋的斑紋,表情也要更平靜淡漠些,緣一穿的衣服比起繼國岩勝也要更加素淨暗沉。
還有他耳朵上墜著的耳飾……
富江這時候才有閑心細細地打量他,從回憶的角落裡找出了自己對於這耳飾的即視感出於何處。
就連紋路都沒有變化。
她曾經在大正時期的一個紅發小少年耳朵上也看到過,也許和這個耳飾是同出一處?或者說那根本就是傳承下來的耳飾?還有他頭上的斑紋,那個小少年在頭部也恰好有一道疤痕。
……不過這耳飾如果只是紙片片,應當保存不了那麼久吧?可能是照著同樣的紋路復刻的。
所以繼國緣一不會是灶門炭治郎的祖先吧?這算什麼?獵鬼難道是家族事業嗎?
繼國緣一聽了她的問題後,並沒有猶豫地點了點頭:「是我的兄長。」
雖然富江感覺他們兄弟倆的關系應該不會很好,就連上次也是表現的十分平淡,她和繼國岩勝在一起的那段時間也從來沒聽見他提起自己的弟弟,但從繼國緣一這裡看來,他的語氣中還讓她聽出了驕傲的意味。
……噫,真是復雜的關系啊,單箭頭?
富江惡寒地搓了搓胳膊,雖然繼國緣一看起來應該挺強的,但是考慮到他和繼國岩勝的性格——至少是表面的性格——這麼相像,而且他還是沒有繼承家產的弟弟,她瞬間一點興趣都沒有了。
他肯定和他哥哥一樣沒意思。
她干脆追問起了鬼殺隊目前的調查進度:「我知道的信息都告訴你們了,請問,你們要多久才能找到無慘呢?」
繼國緣一不知道富江問起來這個是為什麼,想起來之前在人見城聽到的消息,甚至有點懷疑她其實還不忘舊情。不過既然對方給他們提供了一些消息,只是這種問題卻是沒什麼不好回答的。
反正她也不可能是鬼舞辻無慘派來鬼殺隊的間諜。
「應該要不了多久了,我們已經追查到有用的線索了。」他說。
雖然不是富江提供的。
富江說的那些畢竟都是後世的事情了,即便她的確知道鬼舞辻無慘在生活上的一些習慣,這卻也沒有辦法幫鬼殺隊的人定位到他。之所以繼國緣一會這麼說,倒也不是為了安慰富江,而是他們的確快要找到鬼舞辻無慘了。
他們之前出動了那麼多柱前往人見城,表面上是去獵鬼,實際上也是因為他們在尋找的那個鬼和鬼舞辻無慘的關系十分密切。
富江頷首,雙眼失神地看著被褥,低聲道:「那就麻煩你們了……」
她不動聲色地表明自己的立場:「光是想到我曾經和那樣的怪物結為夫妻,我就覺得心痛如絞。」
繼國緣一沉默著,也沒有再出口安慰。只是拿走了富江喝完水的茶杯,留下一句「我會叫人過來幫助你」就離開了。
富江也沒有在意他的離去,而是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緒裡。
雖然為了防止時間線出差錯,她不能在這個時代弄死無慘,但是這不妨礙她可以給自己報仇——毆打毆打總該沒關系吧?過了幾百年之後傷勢再嚴重都會好起來的。
她還記得之前在另一個世界的時候,西索給她講解的念能力是可以研發出單獨而特別的能力的,更何況她還是少見的特質系。
之前她都沒有特別需要武力的時候,最多就是陪著繼國岩勝練練劍,念能力對她而言更多的是增幅的作用,她活生生把自己一個特質系活成了強化系。
但現在……如果她想要親手暴打無慘,就得要變得更強才行。
啊啊,如果童磨也在就好了,她正好可以把仇全部都報了。黑死牟這個鬼……立場有點不明確,雖然最開始冒犯了她,但是後面也還算過得去。(然而她至今都還沒發現繼國岩勝其實就是黑死牟。)
就連變成鬼之後的鬼舞辻繪水戶都能擁有自己的『血鬼術』,她應當研發出更強大的念能力……如果能夠不傷害自己就更好了。
她希望有什麼樣的念能力呢……既然開始構思了,最首先要確定的就是是控制型,增強型,還是放出型之類的吧?這麼一想,倒還不如不是特質系呢,特質系的類別實在是太過於廣泛,其他的系別都可以有所涉足,選擇太多反而讓人有些不知道該選哪個了。
或者如果像妮翁那樣是天生的念能力者也好,從最初就有了念能力,同樣不需要她仔細思考和構建。
哎,她的要求也不高,在使用能力的時候最好不要很疼,也不好對自己造成傷害,還要……能暴打別人的。
富江冷靜地想著。
她活了這麼久,也從來沒為社會做什麼貢獻,現在該輪到她『回饋社會』的時候了,比如……解決一下鬼舞辻無慘這個大麻煩?
她掐指一算,鬼舞辻無慘缺一頓毒打!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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泅水掙扎(九)
雖然從繼國緣一那裡聽到的說法是鬼殺隊已經快要找到鬼舞辻無慘的蹤跡了, 但其實這也不是多輕松的事情——他們追尋了幾百年,才好不容易找到有關鬼舞辻無慘的蛛絲馬跡, 眼下最需要的就是沉下心, 順著自己僅有的線索去繼續追查。
鬼舞辻無慘本人極其擅長躲藏和隱藏身份, 又記仇得很,萬一他們打草驚蛇, 好不容易追尋到的線索又會斷掉,他們仍然沒有辦法捉拿鬼舞辻無慘……甚至可能還要再等個幾百年。
而且這樣一來,還有另一重風險,鬼殺隊不是只有實力強勁如柱的人們才有資格加入,也有許多負責後勤、或者實力不強只能斬殺普通的鬼的普通隊員。如果追查到了鬼舞辻無慘的所在, 卻沒能在第一時間將他斬殺, 鬼舞辻無慘就很有可能會順著這個線索反而摸到鬼殺隊的總部,最後……
等他們回去以後, 看到的可能就是昔日隊友們的屍體了。
所以,不管是出於什麼方面,他們都一定要保持謹慎,一步都不能夠踏錯。
他們的每一步都肩負著重大的使命和所有獻身於獵鬼事業的人的生命。
富江猶豫半晌, 決定自己還是不完全作為旁觀者,而是出一份力——她也不敢確保鬼殺隊的人到底能不能有活捉無慘的機會,如果一切都向最糟糕的方面發展,那對她而言是很不利的。
而且看幾百年之後,鬼舞辻無慘還活蹦亂跳的,這次是肯定沒死的, 究竟占據上風的是鬼舞辻無慘還是鬼殺隊,對她而言也是未知的。
她冒不起這個風險。
況且她本來就算是干擾正常歷史走向的存在,只不過因為同一時代的確存在著『葦名富江』這個人,才讓檢非違使被混淆了,如果這個時間線的鬼殺隊因為她而被全滅,那可就有點糟糕了。
富江沉思了半晌,還是收拾起了行囊,就像她離開葦名國、離開繼國宅、又從人見城來到鬼殺隊總部時的那樣,她從來都沒有帶來什麼,也沒有帶走什麼,自始至終都是一個人。
「誒,葦名小姐,您這是……」被派來照顧她的後勤人員一進來就看到她整裝待發的樣子,有些疑惑地問道。
富江這些日子也早就修養好了——說實在的,她本來就沒病,就算有病也能第一時間痊愈,沒人的身體能比她更好了,只不過為了偽裝出一副『被自己深愛的前夫的真實身份嚇到了,並且感到悲痛』的模樣,才會刻意稱病。
可現在,倒是沒什麼必要了。
「我准備離開一段時間。」她冷靜地說,聽見自己的聲音都覺得有些陌生。
這和以前的自己實在是太不相像了……如果是以往的她,恐怕也會無論人類方和鬼方到底哪一方勝利吧?更不會想要摻合進去——還不是靠利用別人,而是靠自己去改變。
「誒,但是您的身體……」後勤人員擔憂地看著她。後勤人員倒是沒想到富江在這種關鍵時刻出去是不是想傳遞訊息,當間諜之類的,他自認為已經十分了解這位小姐了。
雖然看起來虛弱,內心卻很堅強。
外表誠然是此生罕見的美麗,最吸引他的卻是她那溫婉的氣質和善良的性格(?)。後勤人員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造物主怎麼會把這些優點全部都集中在同一個人的身上呢?
富江小姐真的是被神寵愛的孩子。
他渴望而又貪婪的看著她,想將她的所有都印入自己的眼中,記在自己的心裡,卻又害怕被發現,而只能把自己陰暗不堪又令人不齒的想法全部埋藏於心底。
無論是誰,在和富江相處過一段時間之後,都會愛上她的吧?又有誰能逃過這樣的……命運呢?
很顯然,這位無辜的後勤人員又是一個被迷惑的可憐人,如果他早在剛見到富江的最初就得知她所謂的『溫婉』、『善良』都是假裝出來的形像,他恐怕……
好吧,還是沒有辦法逃離。
不過也多虧了富江這段時間給自己戴上的假面,才讓他不至於這麼快升出恐怖而血腥的想法——又或者說是已經存在了,卻被他那仍堅守著的良知所擊敗了。
如果富江依然像往常那樣表現出跋扈、水性楊花、無論是對誰都不在乎的不屑一顧的模樣,她的迷戀者們就能找出一個釋放出自己內心野獸的借口,並且把自己實施暴行的過錯都推到富江的頭上。
人們總是喜歡從其他人身上歸因。
可如今富江並沒有展現出自己的攻擊性,也讓他沒有可以指摘的點,在沒有『借口』存在的時候,良知就戰勝了內心的陰暗。
「我身體已經恢復了。」她只是隨意掃了一眼後勤人員,就繼續查看自己的行囊,生怕忘記帶了什麼東西,耽誤時間。
雖然無論忘記帶了什麼,富江最終都有辦法可以搞到,就像她無數次一無所有的時候也能給自己找到靠山一樣——但如今畢竟目的不同,她還是希望能少點變故。
後勤人員知道富江心意已決,登時就心痛如刀絞,期期艾艾想說點什麼,卻也知道自己無法干涉她的想法,一咬牙,決定去給自己搬個救兵。
富江可不在乎後勤人員這會兒還在不在,突然跑開又是要去哪,她只是在確定完自己沒有漏掉的東西後,就拉開了障子門,恰好和站在門外的繼國岩勝面對面站著,對上了視線。
富江立刻就想到了,這估計就是剛剛後勤人員突然跑出去的原因吧?
可是找來繼國岩勝又有什麼用呢?
而且她此行本就是為了給鬼殺隊助攻,著實沒有必要阻攔她。
「你要攔我?」富江語氣有點不好地問,但好歹還維持了表面上的和諧,而沒有真的橫眉冷對。
其中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富江心中產生了那麼一丟丟的愧疚感……對於她毫不猶豫地就丟下繼國岩勝,趁著他出差立刻跑掉了的事情。她原本以為她和繼國岩勝再沒有見面的機會了,畢竟繼國岩勝的行動那麼單一,基本上就只在固定的那麼一點範圍活動,如果不需要帶兵出去,就一直宅在繼國宅,就算出差去了很遠的地方,也會加快速度辦完事情,以最快的速度返程。
可她哪想得到,自己跑了,繼國岩勝居然也放棄了繼國家族,而是過來參加了鬼殺隊。
真是無語。
……也得虧富江離開的早,如果她知道繼國岩勝比她跑的還早,那恐怕就直接怒火攻心了。富江能因為當初鬼舞辻無慘的拋棄而記恨那麼久,如果得知了繼國岩勝干出來的這事,恐怕他就能成為她的排在第二號的敵人了。
繼國岩勝也不知道富江其實幾乎是跟他同時間跑的,還以為對方是在家中苦等許久等不到他,才選擇離開——說不定離開的最初原因還是為了尋找他?或者是在他這裡再次受了情傷?
不得不說,這兩個人的自我感覺都挺良好的,才會造成這樣的誤會。
也正是出於內心隱秘的愧疚感,他們極有默契的選擇不提及這件事情。
「我要走了。」富江疏離的態度與以往大不相同,可說話的語氣又熟稔地像是在和老友交流。
繼國岩勝在內心中暗自稱贊她『善解人意』,沒有提出那件事讓兩個人都難堪,自己也松了口氣。
「現在就走?」繼國岩勝平淡地問:「他們怠慢你了?」
這話說的有些過了,即便是鬼殺隊的後勤人員,照顧富江也不是因為所謂『主人的命令』,他們都是自由人,只不過是因為覺得自己沒有辦法上陣殺敵,就想多做些什麼,比如分擔雜物罷了。
可鬼殺隊如今處於這麼關鍵的時刻,自然很難顧及富江,能照顧她已經算是很不錯了,想要她回歸公主的待遇就是絕無可能的。
富江搖了搖頭,覺得多和繼國岩勝說一句話都覺得尷尬不已,她言簡意賅道:「我去看看還有沒有別的人可以提供力量給你們,這場戰役……必須贏。」
而且必須是她贏。
除了她以外,無論是哪一方贏,那其實都算她輸。
如果站在鬼殺隊的那方,她肯定是會希望鬼舞辻無慘被當場擊殺至斃命;如果是站在鬼的那方(沒有這種可能性),她肯定是希望鬼殺隊的人失敗,最好整個隊全滅,以後再也不會有鬼的對手存在。
可她兩方面都不希望。
如果是後者,就與她的初衷相悖了,如果是前者,改變了歷史也會讓她被檢非違使抓到毒打一頓,甚至整個世界都會被改變。
所以只能是她『活捉』鬼舞辻無慘,毒打一頓讓他幾百年動(xia)彈(bu)不(liao)得(chuang),然後再讓他在幾百年後的大正時代重新活躍起來……最後再代替一個名叫月彥的男人,成為富江的丈夫。
繼國岩勝對於這個回答倒是有些意外,他想過富江可能是害怕到了那個時候自己沒有辦法脫身,才想要提前躲去一個足夠安全的地方,卻沒想到她原來是想去拉贊助的。
他倒是不擔心富江能不能拉到贊助,以富江的劍術來看,認識的人肯定也不會俗。
只是……她原來,比他想像的更好。
富江懶得再跟他客套,畢竟繼國岩勝已經屬於她的『過去』了,她現在完全提不起興趣了,但也因為他畢竟是鬼殺隊的高層,不能撕破臉,便歪了歪頭示意道:「可以讓一下嗎?」
繼國岩勝沉默地讓開了位置。
在看到她毫不留戀地轉身准備離開後,他突然又拉住了她的手腕。
富江不解地回頭,問:「還有事嗎?」
他當然沒事。
他只是單純的……不想看到她的背影而已。
繼國岩勝不敢想自己有沒有產生『後悔』的心思,他只是抿了抿嘴,面對這種有些尷尬的局面,想要為自己找一個理由——找一個能夠解釋自己異常行為的理由,找一個……能把她留下來的理由。
雖然他也知道,如果富江能找到強有力的助攻,那對於鬼殺隊來說肯定是好事。
但至少這個時候,他的腦中閃過了許多想法——他們無一例外都是自私的。
其實理由也很好找。
他可以說,富江作為鬼舞辻無慘的所謂『遺孀』,還沒有完全洗脫嫌疑,萬一是要去給鬼舞辻無慘傳遞信息呢?
——但這個理由看似正當,其實也有些靠不住腳,她的確把所有知道的與鬼舞辻無慘有關的消息都告訴他們了,而且這段時間她一直都臥病在床,除了配合提問以外幾乎都不怎麼外出,鬼殺隊也從來沒有給他透露過什麼關鍵信息。更重要的是,她是一個『人類』。
他也可以說,在戰爭將要爆發之際,反而只有鬼殺隊的總部是最安全的,其他的地方都有可能會被危及,總部卻是他們最後的防線,所以除非鬼殺隊全員被屠殺,防線失守,否則總部都會安然無恙。
——可這也是沒有意義的,可能對於富江來說一點誘惑力都沒有……她的品性遠比他想像中的要高潔,遇到這種危難時刻,居然也不是擔心自己的生命,而是害怕他們失敗。
(??你到底產生了什麼誤解)
所有的理由都不足夠充分,而有些過於牽強……他又能怎麼做,才能留下她?
富江看到繼國岩勝整個人像是傻在那了,手掙脫了一下,並沒有掙脫開,反而被握得更近,有些苦惱地皺起眉頭,問道:「你還有什麼事啊?」
任誰都能聽出來她語氣中的無奈。
繼國岩勝這才回過神,意識到了自己的行為實在是不太妥當,突然松開了手,有些倉皇地後退了兩步,也沒跟富江再多說兩句,連聲招呼都不打就轉身離開了。
富江:???剛剛死拉著我不放的可是你,現在冷漠無情轉身就走的也是你,咋回事?
這人的心思可真難猜,陰晴不定的。
她莫名其妙地看著他的背影,又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帶著滿腔的疑惑離開了。
富江所說的找救兵,當然不是回葦名國找爺爺。
在目前這個階段,富江是要盡量避免和以前的自己產生交集的,免得發生什麼差錯……即便是蝴蝶扇動翅膀都能引起颶風,她能在這些地方胡作非為都已經是很危險的行為了,如果直接去變動屬於原本自己的時間線,那更是無異於自殺。
可在這個時代,她也的確沒認識什麼別的人。
如果要說可能作為戰力的……也只有一個已知是妖怪的『人見陰刀』。
*
鬼殺隊的總部距離人見城並不算非常遠,至少富江只花了幾天的時間就到了。
中途她還看見了一行打扮的奇奇怪怪的人——有一個紅色狩衣的犬妖,有和尚,有小孩,甚至還有一個穿水手服的少女!
富江整個人都呆滯住了,甚至懷疑起了自己的眼睛——這個年代,水手服?不是開玩笑的?
根本就不需要多加猜測,她就能判斷出那個少女是個來自未來的家伙,不知道用什麼手段到了戰國時代,大概還是個缺心眼的孩子,甚至都不多做偽裝。
檢非違使怎麼還玩雙重標准的?為什麼不來抓這個人?她無論留下什麼在這個時代,都極有可能會對未來造成很大的影響,畢竟是來自現代的人,擁有現代的眼界,也擁有現代的科技——最起碼的,無論是誰都會隨身攜帶手機吧?
富江原本是打算先去找人見陰刀的,在看到這個少女時卻突然開始猶豫了。
那邊的犬妖大概是注意到了她的視線,用看似壓低了聲音其實誰都能聽見的大嗓門說:「那個家伙一直盯著戈薇看,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麼好人……不會是奈落派來的吧?」
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富江:……
她當即就黑了臉,偏偏也恰好印證了那一行人對她的猜測——雖然她長得好看,但是一上來就這麼凶神惡煞的表情。
反倒是打扮的像是個僧人的一看就不正經的小辮子男,在看到富江的正臉時眼睛一亮,想要衝上來的時候卻被旁邊的隊友擋住了,他們在爭論什麼富江也聽不太清楚——畢竟不是所有人的嗓門都跟犬妖一樣大。
日暮戈薇對她的印像倒是挺好的,畢竟現代社會無論是誰多多少少有點顏控……雖然她對於富江身上的氣息感到有些本能的不適,但也只以為這是自己的錯覺。
畢竟富江無論怎麼看都是普通的人類罷了。
富江被發現了以後,就大大方方地走上前,也沒有理會別人——尤其是那個犬妖,她就直接當做不存在了,哪怕對方一臉警惕地擋在了她的面前不讓她接近日暮戈薇。
「你是……東京人?」富江直白地問道。
戈薇聽到這熟悉的名詞之後,也有些訝異地瞪大了眼睛,隨後十分欣喜地撥開了犬夜叉,像是對暗號一般地小聲道:「你,你也是……?」
她顯然不是在問富江是不是東京人,而是在問她是不是來自於與自己同樣的時代。
戈薇現在的心情十分微妙——更多的是喜悅,能在這種異鄉碰見自己的老鄉,任誰都會由衷的高興,可她又擔憂自己的這位同胞,畢竟戰國可不安全……就算是她,也是因為有巫女的才能,還有這麼一堆可靠的伙伴,才不至於受傷。
富江點了點頭,並沒有問他們這一行奇怪的搭配是想做什麼,也沒有敘舊的打算,只是問出了自己最關心的問題:「你是怎麼到戰國時代來的?沒有遇見檢非違使嗎?」
「戈薇!這家伙肯定不懷好意!」犬夜叉見她一上來就揭露了戈薇的秘密,本就對她沒什麼好感,現在更是急躁。
戈薇擺了擺手,十分信任自己的『老鄉』,畢竟這整個時代……可能也只有她們兩個人有如此相同的境遇,這本就是足夠緊實的紐帶了。
「檢非違使是什麼?我是通過食骨井來的……你原來不是嗎?戰國時代挺危險的,你要不和我們同路?」戈薇好心地提議道,剛開口就搖了搖頭否定了自己:「不,我們要去找奈落,這一路可能更危險……」
她居然連檢非違使都不知道!
富江幾乎可以肯定了,她所說的那個『食骨井』肯定是什麼被忽略的時光隧道,因為時光穿梭沒有被察覺,所以也沒有驚動檢非違使……這也太爽了吧?她豈不是可以回到現代了?
「沒關系,我現在也有事情要去做……我有什麼辦法可以聯系到你嗎?等我忙完了,你可以帶我去食骨井看看嗎?」在有求於人的時候,富江的態度就變得好了很多。
戈薇本就是善良的女孩,如果只是把自己誤入戰國的同伴帶回現代,這也可以稱得上是善舉,她自然不會推辭,也沒有去追問她有什麼需要做的事情。
就像是她們不會隨隨便便說出有關奈落的事情,富江當然也會有自己的秘密。她能做的,就是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盡量給自己的這位同胞提供幫助。
「食骨井在楓之村附近,你可以先去那裡等我……或者讓楓奶奶帶你去,不過它時靈時不靈,似乎之前只有我能夠通過食骨井穿越……但你應該也可以的!畢竟我們本就不屬於這個時代。」戈薇說。
富江牢牢記住了這個地名,十分感激地向她道謝:「能遇見你真的太感謝了……等我結束了那件事,一定會第一時間去楓之村!」
戈薇笑著擺了擺手,說:「你也不用太急,我們也還在找奈落呢……哦,他是一個為禍人間的半妖!」
富江點了點頭,她現在急著去找人見陰刀,也沒空問她們需不需要幫助,只能道了聲歉,說:「我要去一趟人見城有急事,就只能先分別了……」
作者有話要說:
富江:我要去找陰刀
戈薇:我要去找奈落
人見·奈落·陰刀:……?
泅水掙扎(十)
戈薇聽見她的話之後愣住了, 也遲疑道:「我……也要去人見城?」
連她自己都有點不確定是不是自己記錯了或者聽錯。
人見城不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城嗎?富江去那裡做什麼?他們也是因為奈落才會想要去那個地方的。
富江聽見了戈薇的話之後也產生了相同的疑問,不過因為雙方對於信息的掌握程度不同, 她想到的要更多——她已經知道了這一行人是要去討伐所謂的『半妖奈落』的, 而人見城……她住了那麼久, 可沒見到有什麼奇怪的地方,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城罷了, 如果非要說特殊,那也只有他們的城主特殊。
他們的城主人見陰刀……恰好就是個妖怪假扮而成的。
如今她反而還得到了一個新的消息,那就是偽裝成『人見陰刀』的那個妖怪真名是奈落,是個……半妖。
富江臉上的笑意也變得真實了許多,她按捺住自己的愉悅, 只展露了普通程度的因為巧合而產生的喜悅, 說:「哎呀,那可真是太巧啦, 可惜我有點急著去找人,得要早點去才行……我的伙伴們還在等我回去報告呢。如果好運的話,說不定我離開的時候還能再見你一面。」
戈薇聽聞也有點遺憾,剛准備祝她一路順風時, 突然想起來了一個很尷尬的問題——他們似乎到現在都還沒有來得及互通姓名!
實在是對話的節奏太快了,現在也並不是兩個老鄉可以敘舊的時候,導致最基礎的自我介紹都被直接略過了。她傻笑著摸了摸鼻子,說:「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呢……我叫日暮戈薇!等你回到了現代,隨時可以到日暮神社來找我玩。」
她也真的是沒有戒心,對於富江太過放心了……富江看著她一派天真的模樣, 感受到了對方的善意,態度也變得更和緩了:「我叫富江……如果能夠到現代的話,再說吧。」
見到她可不是什麼好事呀。
這種女孩,就永遠活在屬於她的陽光之下吧。
在與這一行人告別之後,富江加快了自己趕路的速度——她原本也是不慌不忙的,雖然說是要給鬼殺隊拉救兵,但也不至於因為這種事而太過委屈自己,可如今碰上了戈薇和犬夜叉他們,她就必須提高腳程了。
再怎麼說,也要比他們更早抵達人見城才行……不然,雖然他們那一行人看起來是很奇怪的組合,但其實仔細一看什麼配置都有,犬夜叉看打扮和身份就是個坦克,妖怪不都是皮糙肉厚的?而且他的性格也是毛毛躁躁的類型。戈薇雖然表現的就像是個普通的誤入戰國的女高中生,但能和這些人有交集還順利地活到現在,本身就不是單純的運氣能夠做到的,看她身後的弓,應該也是個遠程輸出。和尚也有,輸出也有,小狐狸大概是個輔助,
……這麼一想,這麼個貌不驚人的小隊,其實五髒俱全啊?簡直就是勇者標配嘛!
富江搖了搖腦袋,企圖把自己那些奇怪的想法甩出腦外,又加快了速度,這次甚至用上了念。
在她和奈落談條件談崩之前,奈落可千萬不能被這個小隊當成boss給屠了。最好的情況就是奈落先作為工具人過來幫鬼殺隊,然後和鬼舞辻無慘兩敗俱傷……如果有必要,她可以好心的把奈落的屍體送給戈薇作為答謝。(?)
雖然還沒有見到奈落,更沒有達成合作,富江已經把他的『用途』算計的清清楚楚了。
使用念加持了自己速度之後,富江果然以比自己之前料想的還要快的速度抵達了人見城。
她才離開人見城沒有多久,再次回到人見城城主府的時候,佣人和守衛也還是原來的那一批,人事幾乎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動,在見到了富江的時候都顯得有點驚訝。
顯然,他們也沒明白富江離開又回來是個什麼操作,難不成是想他們城主了?
雖然之前富江可以隨便進出城主府,但畢竟已經離開了一段時間,他們還是需要重新請示陰刀大人的,無論是誰都覺得這只不過是個走過場的事情——畢竟大家也都看得見陰刀大人對於葦名富江有多好,待遇任誰看到了都要羨慕的。
可偏偏,侍從進去報告了以後,卻帶回來了一個誰都沒想到的結果。
「抱歉,葦名大人,陰刀大人如今身體抱恙,並不太方便出來相見……」侍從十分委婉地說道。
這明顯就是個托詞,身體抱恙是一回事,堵在門口不讓人進去又是另一回事了。
如果真的只是身體一時間不舒服,那完全可以把人先請進去好生供著,等他身體好了再出來見啊?
而且富江也是知道的,人見陰刀所謂的身體虛弱根本就是假的——或者說,是原本的人見陰刀的設定,而不是奈落的。
奈落。
讓她改變稱呼還真是有些違和,她都習慣喊他人見陰刀了……
富江當然不可能被奈落輕飄飄的一句話就堵住,她只是勝券在握地笑了,語氣中略帶了點小傲慢地說:「哦?那就改日再見吧,我先離開去找犬夜叉他們了……」她說罷,就直接轉過身,又冷笑了一下:「別忘了跟你們城主彙報。」
侍從也顯得有些尷尬,不過幸好富江沒有為難他,只是單純的讓他去傳話罷了——這點力所能及、又不會惹怒城主的事情,他還是可以辦的很妥當的。
他想著城主剛剛那果決又不屑的神情,在心中暗暗為富江覺得可惜,也知曉城主表現出這種模樣,大概是真的毫無留戀(?)了……所以他在看到富江的背影後,也沒有多做阻攔。
可當他給城主彙報的時候,又是另一番景像了。
「葦名大人已經離開了。」侍從恭敬地說道。
人見陰刀——或者說是奈落,依舊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起來卻完全沒有所謂的『身體抱恙』、甚至是『病入膏肓不能見客』的模樣,看起來舒服得很。
他漫不經心地回道:「這種小事以後不用給我通報。」
即便低著頭看不見陰刀大人的臉,侍從也能從語氣中聽出來他的愉悅,卻不知道是為什麼——總不至於是因為富江小姐走了吧?
其實還真是這麼回事。
奈落一想到富江吃癟了,就恨不得放鞭炮慶祝。
他最擅長的是離間之計,可偏偏富江這個人根本沒有辦法用這種手段對付……她這個人也奇怪得很,破綻太多反而也是另一種無懈可擊了。
一方面是富江這人根本連個朋友都沒有,天天在人見城吃他的喝他的,唯一接觸的比較多的也只有他;另一方面是好不容易來了幾個疑似認識富江的,看起來關系也沒多好,反而是有種在互相利用的感覺。
就算是離間,那前提也並不是兩個人的關系早有間隙,而是兩個人關系好才行啊?她根本就沒一個關系好的。
這簡直讓人想下手都找不到可以下手的地方。
奈落都被富江整的開始質疑自己的職業素養(?)了。好不容易看到富江要走了,心想著雖然沒整到富江,但是能看到富江禍害那群自稱鬼殺隊的人,也算是不錯了,結果她居然又跑回來了?
她怎麼好意思跑回來?不會是借錢吧?還是說鬼殺隊出了什麼事?
在面對富江疑似要求助的情況下,奈落當然是選擇——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侍從聽見陰刀大人這個回答,一點也不意外,但還是以防萬一地硬著頭皮補充上了一句:「葦名大人說她去找犬夜叉他們了……」
陰刀大人剛說完這種事情不要通知他,希望他不要惹怒了他。侍從擦了擦額頭冒出的冷汗。
奈落的動作頓住了。
此時此刻,一片寂靜,就算是呼吸聲都顯得格外清晰了。
侍從無從揣摩陰刀大人的想法,更是一動也不敢動,生怕惹他生氣——現在的陰刀大人的性格可沒有以前那麼好了,他還有一家老小要養,可不能因為自己的疏忽沒有注意到一些看似無關緊要的細節就被辭退。
所幸這次他冒著風險說出了這句話,雖然陰刀大人沒有賞他,但也沒有因此罰他——看陰刀大人的表情,這個消息無疑是十分重要的。
奈落坐直了身體,臉色變得陰沉,牙齒也咯咯作響,他冷著臉說:「把她……把那個女人找回來。」
他甚至連表面上的和諧都懶得維持了。
侍從一離開,奈落就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緒之中。
犬夜叉?他當然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老對手的名字……可富江是怎麼跟犬夜叉扯上關系的?
她不是去鬼殺隊了嗎?鬼殺隊不是獵鬼的嗎?而且富江的所謂身份難道不是鬼殺隊的最大敵人的『遺孀』嗎?再怎麼說,鬼殺隊的人應該也不會隨便把她放出來吧?
無論從什麼角度來看,富江跟犬夜叉都絕不可能會有交集。
而且她專程留下這句話,絕不可能是隨口一提自己將來的去向,恐怕也是在暗示……或者威脅。
奈落面色陰沉,深感自己又被擺了一道——可他還不得不順從富江希望的方向繼續走,只要他想獲得更多犬夜叉的信息。
*
再次回到人見城城主府,富江的身份又與剛才有所不同了。
剛才的她是求見城主的『無助』民女,現在的她卻是被城主專門請回來的,也難怪她現在會大搖大擺的,就連步伐都有些六親不認的架勢,臉上的笑容更是傲慢至極,隨時等著看到奈落之後狠狠地嘲笑他一番。
奈落看到她之後,也沒有太給她面子,畢竟他還不知道富江的手上究竟掌握了多少信息,又值不值得他這樣對待——在他揮退了僕人之後,他目光如炬地看著富江。
「你想干什麼?」他直截了當地問。
富江其實對於犬夜叉一行也並沒有那麼了解——她唯一的了解就是之前和戈薇聊的那兩句話,對於犬夜叉這個半妖,也只是知道他是個半妖,脾氣可能有點急躁,再多的就沒有了。
……就完全是個路人角度。
不過她本來扯出犬夜叉也只是為了讓奈落主動過來找她……她想要和奈落談條件沒錯,卻是有別的籌碼的。
「和你做個交易。」富江露出了自信的微笑,仿佛很確定奈落一定會答應。
奈落眯了眯眼睛,很不喜歡這種主動權被搶走的感覺,可他偏偏也不知道富江的底牌是什麼,只能暫且按捺不動。
富江沒聽見他回應,也不介意,她只是有條不紊地說出了自己認為的可以讓奈落答應的關鍵點——也就是她能給出的條件。
「至於條件嘛……就看你想要什麼了。」富江胸有成竹地說,一邊開始逐漸向他走進,每走一步就提出一個既有誘惑力的條件。
「首先……我可以給你錢,很多錢,足夠充足,就算是你想把人見城變成人見國也可以。」富江一邊說,一邊觀察著奈落的神情。
在發現他並不動心之後,她也不覺得失望——錢本就是『最便宜的條件』,奈落看不上也是正常的。而他已經是人見城城主了,能夠拒絕『成為一國之主』的條件並且絲毫不為之動心,就說明他對權也是沒什麼想法的。
「或者……我可以給你……愛情魔藥?」富江說著,自己也笑了出來。這麼說出來實在是有點像是江湖騙子,不過她恰好對於這個……很有信心。但結果可就不能保證了。
就比如,她能確保讓無論是誰都愛上奈落,但最後奈落還是不是奈落,他愛的那個人又還是不是原本的那個人,就讓人不那麼肯定了——這種事情,她當然不會好心眼的說出來。
奈落依舊沒什麼表情,手指卻瑟縮了一下,他像是為了掩飾般地用食指敲擊了一下座椅的扶手,嘲諷道:「你想說的就只有這些?」
不怕他嘲諷,就怕他一直沒有反應。
現在這樣的效果,才是富江真正想看到的。
她最後提出了自己覺得最有可能成功的條件:「以及……我可以讓你從一個半妖,變成完整的,強大的妖怪。」
這個條件無論是對哪個半妖來說都極其誘人,畢竟半妖和妖怪……雖然聽起來沒什麼差別,實際上在實力、壽命等各種方面,都是天壤之別。
即便是妖怪之中,也是存在鄙視鏈的,而無論那個半妖有多努力,又變得多強大,它永遠在鄙視鏈的底端。
就連奈落的呼吸也變得有些急促了,這是與之前的隱忍所不同的。
他猶疑地看著她,不相信富江居然能辦到這種事——正常情況下,也沒有人能夠辦到這種事情,除非某些特殊手段……比如,聖杯,比如,四魂之玉。
這種只有『萬能許願機』能辦到的事情,富江卻說的如此輕松,著實有些不可信。而且她甚至還增添了『能變強』的條件……
奈落的神經緊繃,仔細地觀察著富江的神情,想要從中找到一絲一毫的破綻——可沒有,富江即便看起來傲慢又洋洋得意,甚至還有點看好戲的意味,可沒有一個是撒謊的表現。
她……說的難道是真的?
奈落當然不會完全相信,但如果讓他放棄這個機會也是不可能的。
他們這些追尋著所謂『萬能許願譏』存在的人,本就是在追尋那一絲實現的可能。
「你知道我說的是真的,也許對你來說很困難……對我而言,卻不是什麼復雜的事情。」富江勾唇一笑,冒著危險割破了自己的手指,一滴血就順著那淺淺的傷口滲了出來。
可即便只有那麼一滴血,以奈落的眼力和如今眼下的狀況,他也是能夠看出那滴血中蘊含的強大魔力的。
不是會對妖怪造成傷害的靈力,也不是能夠被輕易吸收的妖力……而是濃郁的魔力。
他受到的衝擊要更深,他本就不是正常誕生的妖怪,雖然是半妖,卻是人類和妖怪強行融合產生的怪物,而不是像犬夜叉那樣人類和妖怪結合生產出來的半妖。
他是由憎恨、怨念等等一切的負面情感創造出來的人造妖怪。
這種魔力的污染性極強,即便是普通的妖怪吸收了恐怕都會因此而變得狂暴,最後被自己的負面情緒所吞噬,徹底變成魔物。可偏偏對奈落不會造成太大的影響。
他已經夠壞了,再壞還能壞到哪去呢?
能夠接受富江的這種條件的人……也只有奈落。
到了這種時候,他反而放松了下來,嗤笑一聲:「你就不怕我直接把你殺了,拆吃入腹?」
富江當然也有自己底牌,這個時候也不會介意透露一點點給他,她冷笑地回應道:「你不會想知道上一個這麼做的家伙是什麼下場的。」
奈落不傻,不僅不傻,而且很聰明。
他當然也聽出了富江的隱含意思……就連她的措辭,用的也不是『上一個這麼想的家伙』,而是『上一個這麼做的家伙』。
也就是說,已經有人把她殺了並且嘗試要吞噬她……那她怎麼還會活到現在?甚至還有余力氣他?
奈落隱約覺得自己觸及了富江的秘密,卻並沒有繼續深究。
他們不過是各取所需罷了。
「你需要我做什麼?」奈落冷靜地問。
花費了這麼多手段和心思,富江需要他幫忙去做的絕對不是一件小事。
他算是看明白了,明明身體中蘊含著這樣的魔力,卻不想著搞事,而是一天到晚混吃混喝光想白.嫖,如果不是真的出了大事,富江不可能會選擇開條件誘惑他的。
「很簡單……」富江眯了眯眼睛,似乎是想到了什麼:「我需要你暫時加盟鬼殺隊,殺掉鬼舞辻無慘。」
她並沒有說出自己的真實目的,而是依舊說的是鬼殺隊的目的。
就算她想要活捉鬼舞辻無慘,也不能告訴奈落——她可不信任奈落,如果到最後被奈落反水了,富江反而還難以脫身。還不如讓他先跟鬼殺隊統一戰線,富江再想辦法趁機救下來無慘。
奈落「呵」了一聲,果斷道:「成交。」
富江也不打算在人見城多留,轉身就准備走,突然想起了什麼,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笑著揶揄道:「哦,對了……我最開始說的倒也沒太大差錯。」
奈落不解,不知道她說的是什麼事情。
「犬夜叉一行人正在前往人見城,應該也快到了……我勸你不要被他們牽絆住腳步。」不要留下來送人頭。富江的前半句聽起來就像是關心,又像是警告,沒有說出來的那句話才是嘲諷。
奈落怎麼看怎麼像反派,而眾所周知,反派是永遠也打不過主角的勇者小隊的。
「你得分清楚孰輕孰重才行呀。」
*
再次見到鬼舞辻無慘,富江原本以為自己的心情會很激動——無論是憤怒還是憎恨,亦或者是單純的討厭。
可她最後卻發現,都沒有。
她的心情比自己想像中的要平靜很多。
也有可能是因為眼前的這個鬼舞辻無慘根本就不是她所熟知的那個人了——即便他們都是同一個根源,原本也是同一個人。
可就像是富江認為現在的自己和戰國時代葦名國的姬君葦名富江也不一樣,這個鬼舞辻無慘比起後來的,也還是會給人不同的感覺。
也許是因為他看起來要生澀一點?年輕一點?
似乎又不是,不管是那個時代的他,畢竟都是活了許久——至少超過正常人類的生命那麼久——的老男人。
富江情不自禁把她見過的三個鬼舞辻無慘在心中比對,有最初面色蒼白、纏綿床榻的人類無慘,有如今這個野心勃勃的無慘,還有將來那個虛偽又殘酷的無慘。
他似乎一直都沒什麼變化。
幾百年過去……似乎也只有他,沒什麼變化。
鬼舞辻無慘注意到她的視線,用陰冷的眼神打量她。
泅水掙扎(十一)
即便富江自認為已經很了解鬼舞辻無慘了, 此時的鬼舞辻無慘卻還是不認識富江的。
他甚至只把富江當成是一個普通的女人,之所以會轉頭注視她, 也只是因為富江的眼神太過明顯、毫不遮掩。
即便是看到了他的回視, 富江也沒有挪開自己的視線, 只是嫣然一笑。
鬼舞辻無慘已經在心裡開始陰謀論了——她到底有什麼目的?是專門來找他的嗎?是誰派來的?
畢竟沒有一個人會用這樣的眼神一直盯著一個路人。
像是在較勁一樣,鬼舞辻無慘沒有挪開視線, 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兩個童心未泯的大人在玩『誰先眨眼誰就輸』的游戲。
越看著富江,鬼舞辻無慘越感覺到了一種奇妙的熟悉感——這種熟悉感顯然並不是因為他一直在注視著對方而產生的錯覺,自從成為了鬼,擁有了那麼多大腦以後,雖然這並沒有讓他變得絕世聰明(?), 但好歹讓他大腦運轉的速度變快了點。
他很確信這不是自己產生的錯誤感覺。
他應該的確是在哪裡見過富江的……
可再多的, 他也回想不起來了。畢竟這可是幾百年前的記憶,正常人都很難記得所有事情, 更何況富江對他而言也只不過是一個一面之緣的陌生女人——在那個時候,他甚至還沒有變成鬼呢。
「你有什麼事嗎?」鬼舞辻無慘最先開口,依舊保持著外表的風度翩翩。
在他們還沒有撕破臉的時候,他依舊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貴公子, 而不是什麼活了幾百年、殘忍無情的惡鬼之主。
富江像是在聽見了他的話之後才回過神,露出了歉意的笑容道:「啊,很抱歉,我的注視一定讓您不快了吧?」這道歉的話語的確讓鬼舞辻無慘放輕松了許多,也許富江的失態只是因為什麼別的原因,比如鬼舞辻無慘出色的外貌, 比如他讓她想起了某個人,之類的。
可富江話語一轉,後半句話就是濃濃的挑釁意味了:「畢竟在您將死的前夕,能看到這樣活蹦亂跳的你,真讓我覺得有些稀奇又憐憫。」
鬼舞辻無慘的瞳孔劇烈收縮,身上的肌肉也繃緊了,對富江展露了很明顯的攻擊意圖。
富江卻像是什麼都沒有察覺到一樣,依舊帶著傲慢又嘲諷的表情,說完了最後一句話:「……鬼舞辻無慘。」
好了,這下甚至都不需要鬼舞辻無慘猜測什麼,他已經完全可以確定了,這個女人就是為了他而來,也許從一開始就知道了他的真實身份。
所以剛剛的那些『表演』全都是在戲弄他?
鬼舞辻無慘本身也是極其高傲的一個人,很是受不了這種被蔑視的可能性,他登時就想要去殺了這個口出狂言的人,富江眼見自己激怒了她,不僅不害怕,反而變得有些興奮,一邊躲閃著一邊不停地刺激他:「變成了這幅模樣看來也不是很厲害嘛?和病怏怏的你也沒什麼太大的差別——」
一聽見『病怏怏』,鬼舞辻無慘更憤怒了。
他心裡也覺得異常,這個突然出現的女人是怎麼知道他的刺激點的?說出來的話也極其嘲諷,可以說是不要命了——要不然就是她真的不要命,要不然就是她對於自己不會落敗於鬼舞辻無慘之手很有自信。
而看她的身手,鬼舞辻無慘猜測大概是後者。
說實話,她的體術也沒有多厲害,之所以能夠躲避他的攻擊,完全是靠著反應力和速度在支撐,想要還手恐怕都沒有余力——這其實並不能成為鬼舞辻無慘的困擾,他只要輕輕松松設下一個局,在逼迫富江躲避的同時,她其實也是踩入了另一個圈套,如此一來,就算富江的速度再快也沒有用。
就像五子棋一樣……連成四個子永遠都只是個開始而不是意味著結束,只有碰見了那種無論怎麼堵,對方都能從另一方面得逞的局面,才是真的勝利。
在鬼舞辻無慘剛准備這麼實施時,他的又一次攻擊卻被攔截了——富江也趁著這個空隙,跳出了他的攻擊範圍。
鬼舞辻無慘這一次使用的攻擊是讓自己的手突刺的同時變成巨大肉塊,而攔截掉他攻擊的人……似乎也和他用的是差不多的手段,唯一的不同就是對方使用的是看起來粗壯、其實是很多條觸手擰成的巨大手臂。
「你不會在剛剛一直在看熱鬧吧?」富江不滿地抱怨道,一副與來人很熟悉的樣子。
鬼舞辻無慘更提高了警惕,現在的局面可是二打一。
而且這個人……怎麼招式和他這麼像?
來人,也就是奈落,狀似無辜地解釋:「我才剛到。」
信你才有鬼了。
……雖然這裡的確有個鬼。
鬼舞辻無慘自然是不可能眼睜睜看著他們倆無視他,開始聊天的,但富江已經躲在奈落的身後了,如果想要攻擊到富江,就必須先打敗奈落。
他毫不猶豫地就發起了猛烈的進攻。
可奈落也不是弱者,如果他真的是能被鬼舞辻無慘輕輕松松就打敗的類型,他就不會是知名反派了。
偏偏他們倆的人設還很相像,都是黑發紅眼,頭發都如同海藻一般,也就是鬼舞辻無慘的頭發要短一些。就連性格和能力,乍一看也覺得十分相像。
所以他們打起來難舍難分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了。
以富江的角度來看,這兩個人似乎是勢均力敵的,但身在局中,他們各自又有不同的感受。
鬼舞辻無慘是覺得有些吃力的,他剛跟奈落一交手,就知道了對方也非常人,而且根據這個攻擊手段……可能是個妖怪。
他雖然是鬼,但也不是對此完全不了解的。
在平安時代,大概算得上是妖怪們最強盛的時期,鬼舞辻無慘從那個時代一路走來,經歷了許多當然也知道了許多秘辛,他也不是從來沒有和妖怪交過手——但與他交手的往往也只有不那麼強力的妖怪。
鬼舞辻無慘本來就是趨利避害的生物,在感覺到對方不好惹的情況下,他自然也會選擇避著點——不一定完全是出於對對方的懼怕,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不想產生關聯。
鬼和妖怪本就是兩個相似,卻完全不同的物種,隸屬於不同且毫不相關的兩個體系,只要他不主動生事,兩方就絕不會有什麼關聯。
更何況,鬼舞辻無慘是從那個盛世走過來的,他也算是見證了妖怪這個群體的變化……發生改變的不僅僅是人類,妖怪也是。雖然妖怪們的壽命很漫長,隨著時代的變遷,數量也逐漸增多,表面上看起來似乎更加興盛了。
但這也只是表面上。
實際上,真正強大的那些妖怪,幾乎都不再誕生後代了……之後出現的也只是一些新生的小妖怪,或者是像奈落這樣由人類與魔物結合而產生的半妖。
妖怪們的數量在增加,質量卻變得參差不齊,在管理上當然也會出現差錯,像奈落這樣強大的半妖是肯定不會服從管教的。
長久看來,妖怪們也遲早會湮滅在歷史的長河之中。
相比較起來,他們鬼,雖然並不如妖怪那樣廣為人知,也沒有那麼強大的能力,但至少所有鬼都服從他的命令,絕無背叛的可能性……而且所有的鬼也都是經過他轉化。
鬼舞辻無慘所需要做的也只是繼續隱匿,直到妖怪們逐漸消失,能留到最後的才是勝者——而勝者,當然只可能是他們鬼,是他鬼舞辻無慘。
像現在這樣提前對上了奈落這個妖怪,倒是他之前並沒有想到的。鬼舞辻無慘一時間有點猶豫。他已經發現了奈落的實力並沒有他想像中那樣不濟,那他是要繼續和奈落打鬥,還是逃走?
他也不是打不過,可是……有這個必要和奈落對上嗎?
奈落是單打獨鬥的妖怪,還是身後也牽連了一個勢力?
關於奈落和富江的一切,鬼舞辻無慘都是不知道的,畢竟是富江主動找上的他……他卻完全處於被動的劣勢。
極有可能富江他們對於自己已經有了一定的了解,他卻對他們一無所知。
這種信息不對等的關系實在是太糟糕了。
——即便在這麼想著,他也沒有放松對奈落的警惕,在捕捉到奈落的一個破綻後,毫不猶豫地攻擊了上去。
誠然,奈落有瘴氣,可以制造分身,還有觸手……可鬼舞辻無慘也並非普通人類,無論是他的血鬼術還是他的超強恢復力,都表明了他足以成為一個勁敵。
在奈落的角度,他同樣也不會小瞧鬼舞辻無慘。
即便是在富江那樣激怒了鬼舞辻無慘的情況下,他竟然都還能保持一定程度上的冷靜,在和他打鬥的時候也不會出現什麼破綻,光是這一點就足以讓奈落對他十分警惕了。
無論在什麼時候,最讓人擔心的都不是只會使用蠻力的敵人,而是頭腦清醒、有邏輯的智力型敵人。
奈落在跟他對打的時候,有些招式甚至感覺在和翻版的自己對打——但從攻擊模式上卻也能看出鬼舞辻無慘要比他老練許多,就連奈落也在攻擊的同時不斷學習著。
再怎麼說鬼舞辻無慘也比他多活幾百年,在這方面比他更熟悉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可放在對峙的環境,這種熟練就增添了棘手的意味。
所幸他的學習能力足夠強,也有別的輔助能力能夠作為干擾,才形成勢均力敵的狀況。
富江……富江就在後面吃瓜。
她既沒打算幫助奈落,給鬼舞辻無慘補刀,也沒打算偷襲奈落。
如果他們兩個能打得兩敗俱傷,那才是對她而言最好的結果。
「我們沒有必要敵對吧?」鬼舞辻無慘再一次躲過了奈落的襲擊,提議道。
奈落對他的套路很熟悉了,一句話剛開口就知道他想策反自己,這都是他玩膩了的手段了,他不屑地嗤笑了一聲,不僅沒有借著這個機會對鬼舞辻無慘展露出友好,反而乘勝追擊。
他又不是因為自己的私人情感才選擇幫富江……他之所以幫富江,完全是因為富江跟他做了個交易。
鬼舞辻無慘是不可能完成那個條件的,所以他也沒有被策反的可能性。
鬼舞辻無慘還想說點什麼的時候,不遠處卻又傳來了動靜。
兩人的聽力都很好,能夠輕易地辨認出來是有一隊人趕了過來——而且是極有目的性的,並非恰好路過。
無論是誰都不想給突然出現的立場不明的家伙可乘之機——更何況他們還是一隊人,這裡卻只有三個人,富江還是光會吃瓜什麼都不做的——他們停下了動作,一邊注意著對方不會趁此機會偷襲,一邊謹慎地觀察來者。
只有富江表現得一點也不意外,甚至還主動對著那一隊人招了招手,懶洋洋地打招呼道:「你們可算是來啦,來晚點恐怕就只能見到他的屍體了。」
她的語氣十分漫不經心,鬼舞辻無慘雖然沒有說什麼,但臉色也變得陰沉,額頭的青筋繃起。
眼下的局面對他十分不利。
他當然看得出來,來者是專門與他作對的鬼殺隊……而且極有可能是富江請來的幫手——不,說不定富江和奈落才是鬼殺隊請來的幫手。
「你們早就算計好了?」到了這個時候,鬼舞辻無慘反而還沒有之前的小心翼翼,抱著胳膊冷笑了一聲。
「就連鬼殺隊也墮落了……」他慢慢踱步著,即便他現在渾身都是破綻,奈落卻也沒有再攻擊他了——可能這就是反派的惺惺相惜吧,活都活不了了,死前至少要把反派宣言完整的說出來,這是作為一個反派的尊嚴(?)。
鬼舞辻無慘走到鬼殺隊面前的不遠處,一臉不屑又厭惡地冷嘲熱諷道:「居然還勾結上了妖怪,哈。」
鬼殺隊的人當然不明白他所謂的勾結妖怪是怎麼回事,但一看眼前的局面,也懂了。估計是富江搬來的救兵——而且,很不可思議的是,她搬來的那個救兵居然是人見城城主,也就是他們第一次見到富江的時候,富江倚靠著的那個男人?
富江的身份在他們眼中也變得有些撲朔迷離了起來。
起初,富江只是自稱是鬼舞辻無慘的前妻,無論從什麼方面看都只是一個過分美貌的女子,可如果她和妖怪熟識,那性質就有點不一樣了。
但總歸富江現在是在幫他們,他們也應該抓住這個時機……
繼國緣一眼神一凜,手放在了刀柄上,鬼舞辻無慘原本沒把他們當回事,可在和繼國緣一對上視線的時候,內心突然產生強烈的悸動,他產生了隱隱的感覺——如果再不逃,恐怕會死在這個人的手下。
富江也覺察到了他們兩人之間的氛圍——或者說任誰都沒有辦法忽略,也無法插.入。
富江也提起了精神,專注地凝視著繼國緣一和鬼舞辻無慘兩個人,在看見繼國緣一一有動作時,鬼舞辻無慘那不詳的預感就更加強烈,他也從來不是什麼優柔寡斷的類型,立刻就決定把自己分裂成碎片——他是沒有辦法打過繼國緣一的,有些時候,差距並不是一定要在對打了之後才能被察覺,而是在剛打照面的時候就能被察覺到。
不僅僅是氣勢,也不僅僅是眼神。
在繼國緣一的面前,他甚至只能求一個『幸存』,絕無翻身的可能。
繼國緣一卻仍然是那副平淡而又冷靜的模樣,富江甚至都沒能感覺到對方的殺意——而這往往更恐怖。如果有殺意,那還能靠判斷『氣』的方向來斷定敵人所處的位置,可他現在這樣平靜的樣子,就仿佛整個人都融入了背景,融入了人群,也會蒙蔽人的知覺,讓人自然而然的忽略掉。
誰會專門注意自己身邊的空氣,又或者是一粒塵埃呢?
是她低估繼國緣一了。
富江之前一直都沒有跟繼國緣一比試過,也從來沒有成為他的對手、和他處在對立面過,所以她也一直都沒能意識到繼國緣一這個人的可怕。
像他這樣看起來淡漠的類型,富江也不是沒有遇到過,富岡義勇不就也是相似的性格嗎?不過富岡義勇本人要呆萌很多,讓人完全想不出來他真實的實力也很出眾。
而繼國緣一……還要更優秀。
富江甚至可以做出一個大膽的斷定——繼國緣一,大概就是人類劍術登峰造極的至高峰了。就連她一直引以為傲的爺爺葦名一心,花費了一生才練就的武藝,恐怕也只是這種程度了。
這絕不只是努力能夠達到的極限,更需要極致的天賦,兩者都不可缺,才能有如今的成果。
可是鬼舞辻無慘不能死在這裡。
富江不相信當年的鬼舞辻無慘沒有碰到過繼國緣一,而他能從繼國緣一的手下逃脫,恐怕也是因為他當年也如同現在這樣,做出了最明智的判斷——拼盡一切也要逃。
可如今的狀況卻還是有所不同。
繼國緣一身後還有許多個鬼殺隊的伙伴。
鬼舞辻無慘的不遠處還有虎視眈眈的奈落和富江。
即便鬼舞辻無慘把自己分成一千八百多片肉片,他也……無處可逃。
因為這裡本來就已經自動形成了一個天羅地網。
而這都是富江一手釀成的。
直到現在,富江才覺得有點煩躁,她以為捉住無慘就已經是最困難的事情了,沒想到更困難的竟然是保住無慘……
即便富江在眼部附著了念,用凝來觀察他們的動作,繼國緣一拔刀與使用劍技的動作也不過是在一瞬之間,她甚至都沒有嘆口氣的時間,登時也發動了自己的念能力。
她之前辛辛苦苦研發出來的念能力,如今還是第一次派上用場。
繼國緣一的確揮刀斬中了無慘,卻還有其他的肉片快要躲過他的連擊,鬼殺隊的其他人正想幫忙的時候,那些肉片卻被奇異的黑色淤泥所包裹了。
從地底蔓延出的黑色淤泥,光是看著就讓人覺得不詳,充滿了惡意——說白了就是看了會掉SAN的玩意。淤泥本身就像是活著的一樣,明明最初只是一小譚,卻突然增多,又凝聚成了一個球,裹住了鬼舞辻無慘幸存的肉片們,繼國緣一剛准備再繼續追擊的時候,刀砍向淤泥化作的小球,卻自然而然地穿透了它,既沒有辦法對它造成什麼傷害,也沒有辦法從淤泥中掏出無慘的肉片。
他們甚至都不知道這個淤泥到底是吞噬了無慘,還是在保護無慘。
沒等他們反應過來,淤泥又持續上升——它們就像是完全克服了重力一樣的,能夠在空氣中隨意漂浮,但只要仔細看,就會發現所有看似分離的球球之間都有一根極細卻足夠堅韌的連絲。
它們其實都是同一個整體。
淤泥又猛地吞沒了富江和奈落,兩個大活人剛被淤泥覆蓋,就瞬間塌陷了下去,淤泥逐漸又縮成了一小潭,仿佛這兩個剛被吞噬的大活人從來都沒有存在過。
漸漸的,那一小潭淤泥也潛入地底,如果不是地上仍然存有血跡,恐怕任誰都想不到這裡曾經發生了什麼。
「怎……怎麼回事?!」許久之後,有人茫然地開口問。
另一個隊友也不清楚,這一切都只發生在一瞬間,他們甚至沒來得及有所反映,他只能喃喃道:「兩個大活人沒了……」
突然有人回過神,有些不真實地問:「所以,無慘……是死了嗎?」
他以往在說起這個名字的時候都會咬牙切齒,語氣中包含恨意,這個時候卻有點不知所措。
繼國緣一卻搖了搖頭:「可能沒死干淨。」
畢竟被那個黑色淤泥截胡了……
眾人沉默。
在這種時候,大家很有默契的沒有提起富江。
他們不知道富江的底細,不知道富江和那個妖怪的關系,誰都不能保證淤泥……和她無關。
她的秘密太多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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泅水掙扎(完)
作者有話要說:
我本來之前一直在構思該怎麼結局,一直都沒想好,沒想到不知不覺命運引導我走向了這個方向(?)……
我好狠。
預警:這一章有味道,請不要一邊吃東西一邊觀看,對,對身體不好(心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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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出現的淤泥帶走了富江, 帶走了將自己分裂成無數個碎片的無慘,還帶走了作為富江的幫手的奈落……它也僅僅帶走了這三個人, 讓人不由得有些懷疑。
他們其實也不知道這一灘黑泥到底是不是帶走他們了……畢竟, 活生生的人就被黑泥吞噬了, 然後就像是不存在一樣的整個人也化為一灘黑泥,他們甚至都不知道那一灘黑泥到底是吞噬了他們, 還是轉移了他們。
但黑泥的行動也太過有目的性,甚至都沒有誤傷到別人,如果不是他們三個運氣太慘恰好被選中,那就只有可能是被指使的。
在這種關鍵時刻,突然出現這樣的黑泥, 本身就已經是一件值得讓人慎重思考的問題了。
如果真的要往陰謀論的方向來思考……他們也只能懷疑富江。
首先鬼舞辻無慘的嫌疑是可以被排除的, 他顯然很珍惜自己的這條命,也對於繼國緣一的實力有很明確的認識, 即便對方都還沒有出招,他知道自己不敵就立刻選擇了像自殺一樣殘酷的手段——他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如果真的有黑泥這樣特殊的手段,他一定會在一開始就用出來。
在這個時候帶著自己的同伙逃走, 同時還保下了鬼舞辻無慘,怎麼想都是只有富江有這個動機——即便如此,也還是有邏輯漏洞存在的。如果富江想要保護鬼舞辻無慘,那她從一開始就根本沒有必要幫他們找到鬼舞辻無慘……而且他們一來到這個『戰場』上的時候,看到的也是奈落和鬼舞辻無慘對打的場景,無論從什麼方面看都是敵對狀態。
更何況, 即便她是在中途改變心意的,她也完全沒有必要等繼國緣一對鬼舞辻無慘出手了之後才帶他離開,被砍掉那麼多碎片的鬼舞辻無慘讓人情不自禁想到了烤肉機上層層疊疊的肉片,用刀一削就是一份烤肉拌飯。受到這樣程度重創的他短時間內肯定是無法恢復的。
以他們對鬼的恢復力的了解,恐怕這幾年鬼舞辻無慘都得修生養息了。
更何況繼國緣一本人還活著,如果鬼舞辻無慘不想再次撞上他,然後被完全『消滅』,他肯定會夾緊尾巴做人,不讓繼國緣一有機會找上他。
……話又說回來了,那個黑泥真的是富江操控的嗎?她又到底有什麼目的呢?
沒人知道了。
這或許會變成一個讓人直至走進墳墓都尋找不到答案的謎題呢。
畢竟……他們也沒有機會再次見到富江了。
*
黑泥潛入了地下,開始以普通人類難以想像的速度進行快速位移,以往需要走幾周才能到的地方,它只不過用了幾個小時就到了。
一個勤懇的莊稼漢一邊做著農活,一邊忙裡偷閑,突然注意到自己種植的農作物底部居然有些泛黑——這顯然不可能是因為這種土壤突然突變成了黑土。
他擰著眉走了過去,拿鏟子隨便撥弄了兩下土壤,卻並沒有發現不對勁的地方。
之前看到農作物底部泛黑也並不是它的根部真的發黑了,只是變黑的土壤投射在出來的顏色罷了。
可農作物發黑都能說是自己眼花,土壤卻是實實在在的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和周圍的其他土壤也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莊稼漢突然產生了不好的預感,插在泥土中的鏟子也僵住了,他一動也不敢動,眼睜睜地看著那一棵農作物開始枯萎——這個過程極快,普通的蟲害都達不到這樣瞬間讓作物枯萎的程度,顯然出現在此處的也不是什麼普通的害蟲。
他生活在這個時代,當然也有必備的常識……尤其是有關於求生方面的。
最開始莊稼漢也只不過是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他愣神了幾秒,在看到從土壤間冒出的黑色液體之後,他一刻也不敢再多停留,尖叫的都破了音:「啊啊啊!!!妖怪啊!!!」
等黑色液體全部都浮上地表以後,莊稼漢早就跑的沒影了,只有一把孤零零地鏟子插在泥土中。
黑色液體——用淤泥來形容可能更合適,它起初看起來也只有小小一灘,卻像是能夠自我增殖一樣越變越多,一層層地向上構建出了一個人形。
看起來就像是剛完成的手辦白膜,即便還沒有上色,也能從五官窺見她那令人驚艷的容顏了,也只有手辦才會有這樣常人無法擁有的容貌吧?正所謂好看的人套個麻袋都好看,剃個光頭也好看,即使是沒有上色的美少女,本質也還是美少女。
直至黑泥逐漸從她的身體上褪下,就像是上色的神奇魔法,富江才再度睜開眼——也再度擁有了活人的特征。
這個黑泥……就是她的念能力沒錯。
當初的富江,希望能擁有不需要傷害自己,又能夠碾壓別人的念能力,最終才會出現這麼個產物——她自己也還沒有想好要取什麼名字,雖然是第一次使用,不過給她的感覺非常好。
黑泥的本質是『吞噬』,就像是逐漸蔓延的深淵,只要沾染了就難以逃脫——除非那個人能狠心將自己沾染到黑泥的部分完全舍棄。吞噬卻也不完全意味著抹殺,這一切都要取決於它的主人意志。
如果鬼舞辻無慘還是人形的狀態,他肯定是能夠毫不猶豫地將自己沾染到黑泥的部分,哪怕是手、哪怕是腳,全部都砍斷,他有那個魄力和決心。可偏偏黑泥出現的時候恰好是在他變成了飄揚的肉片片,別說還手之力,根本連逃脫也不能的時候。
一個肉片的行動速度哪能有受人操控的黑泥快?
至於奈落,他壓根就沒有反應過來,即便反應過來了,在不清楚黑泥底細的情況下也絕不會輕舉妄動,他一向是一個謹慎的人,謹慎,卻也少了鬼舞辻無慘的那種魄力。
說到這裡,奈落可真是小瞧了富江……她當初允諾的其實的確是可以成功的,只要有富江的血,就都可以化作現實。可他也不看自己在和誰做交易……也許有那麼一種可能,富江會因為心情好而選擇順利達成交易,但偏偏遇上了這種境況。
……不過他自己說不定也打算在利用完富江之後,就毫不留情地殺了她也說不定。
在進入……或者說是化為了黑泥之後,富江自己仿佛也喪失了作為人的感覺,她只是作為黑泥不斷的前行,想要脫離這個地方,所幸她沒有忘記自己的目的地——楓之村。
黑泥也還是有負面作用的,成為黑泥、或者說是接觸黑泥的時間越久,自己也會逐漸喪失身為人類的感情,富江毫不懷疑,如果自己保持這個狀態時間久了,她恐怕都會忘記自己是誰,只是作為一灘沒有過往、沒有未來的黑泥存在著。
想到這裡,她輕輕地吐了一口氣,晃了晃腦袋,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的繼續走著——沒走兩步她就發現了自己現在的所處地,居然是在農田裡,只是一兩步就把她的鞋底弄的有些泥濘。
值得注意的是,她身後的地面上總是有一灘黑泥也在隨之移動著。
富江嫌惡地輕輕抬起了腳,可她總不能不走——僅僅是稍加思索的功夫,她就決定拿黑泥給自己做一個人工高鞋底。
反正黑泥在身後拖著也不好看,還不如發揮它僅剩的價值。
富江的這個能力當然是可以收回去的,而且一直保持這樣的使用狀態也會持續消耗她的念能力……可是,一方面她根本就不用擔心念能力的消耗量,念能力本來就是生命能量,她富江的細胞無時不刻都渴望著分裂與自我,她身上的念量也一直保持在一個充足過頭的程度;另一方面……她的念能力,也的確是在『使用中』。
畢竟吞噬了鬼舞辻無慘的殘骸(?)和奈落,富江除非選擇徹底抹消他們的生命特征,或者把他們放出來,否則承載著他們的這一小灘黑泥就永遠會像個小尾巴一樣的拖在後面,無法回歸自己的本源。
……所以富江決定拿他們墊腳。
她理直氣壯地加快腳步離開了這個農田,又開始愁起來自己要怎麼解決這兩個煩人的家伙。
殺是不方便殺的,雖然奈落她不介意弄死,但是以她現在的程度,還做不到操控的那樣精細——在鬼舞辻無慘的生命特征過於微弱的情況下,她害怕自己在抹消奈落的生命特征的時候,一不小心把無慘也弄死了。
可如果把無慘或者奈落任意一方先提前放出來,再弄死另一方的話,又有致命缺陷。
放出來無慘,說不定他就溜了,他的逃跑能力可是全世界一流的。
放出來奈落……富江就沒有自信能夠反殺他了,奈落畢竟不是什麼小嘍啰級別的人物,之所以富江能夠偷襲成功,重點也是在『偷襲』上。
只能讓他們都活著……這倒也沒什麼。反正富江馬上就要去找日暮戈薇之前跟她提過的『食骨井』,想辦法返回現代了。
所以被尋仇什麼的是完全不用擔心的∼
富江一邊漫無目的地走著,一邊思考著這個問題,突然看到前方有小孩兒在野外隨地大小便,如此粗俗的場景卻讓她眼睛一亮——
她知道該怎麼處理鬼舞辻無慘和奈落了!
在閉上了眼睛等著那淅淅瀝瀝的水聲停止後,又過了一小會,富江才睜開眼睛,確認小孩兒以及提好褲子後,卻並沒有上前,而是對著那個小孩兒招了招手。
她可不想走過去,萬一聞到了尿騷味怎麼辦?
噁,光是想想就覺得味道要突破畫面感了。
那小孩兒其實也早就注意到她了,畢竟富江和整個村子的畫風都有點不一樣,他這輩子還沒有看到過這麼好看的大姐姐……就連她穿的衣服,也像是貴族才有的華服。那是他一輩子都無法接觸到的。
在富江招手之後,小孩兒也屁顛屁顛小跑了過來,疑惑、興奮、又有著一絲膽怯地看向富江,他小心翼翼地把手在自己的褲子上擦了擦,問:「你,你有什麼事嗎?」
富江其實對小孩並不熱衷,甚至是討厭的,之前還有過對小孩感到好奇的時間,可養了個繪水戶就已經把她的好奇心完全敗光了,甚至有點厭惡。但現在她畢竟也算是『有求於人』,臉上自然掛著溫和的笑容,輕聲問:「請問,你們村子的化糞池在哪裡?」
小孩兒:???
他有點震撼,打扮的這麼特殊的小姐姐,一上來竟然是問化糞池……完全打消了他幻想出來的那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形像,反而變得十分接地氣。
可是她一看就是個外地人,問化糞池在哪干什麼?總不會是過來偷肥的吧?
小孩兒很快就打消了自己的懷疑——原因還是富江的臉,有著這樣一張臉的美女姐姐是不會做出什麼壞事的!他篤定地想,絲毫不覺得自己以貌取人有什麼不對。
「在……往那邊走。」小孩兒給富江指了個方向,依舊痴痴地看著她的臉。
這麼小個孩子當然不會有什麼情愛之類的感情,他只是單純的覺得富江好看,想要多看兩眼罷了——這種出於欣賞的純粹目光,倒是讓富江感到十分久違又陌生。
她又沒打算親自過去,即便知道了位置也沒有,她依舊用和緩的聲音哄騙道:「你可以帶我去嗎?」
小孩兒當然是選擇點頭同意了。
越靠近那個地方,味道就變得越來越濃重,富江用袖子掩住口鼻都沒有辦法阻擋這股快要讓她昏過去的味道。
小孩兒當然也聞到了這股臭味,同時也在心中暗自懊惱。來了一趟化糞池就絕無可能不沾染一絲味道的平安回家,他媽又要揍他了。可這是仙女姐姐提出的請求,他又怎麼忍心拒絕呢?
在已經能看到化糞池的地方,兩人停住不動,小孩兒看向了富江,富江卻微微蹙眉顯得有些為難。
既然都已經幫忙了,不如幫到底,小孩兒也不忍心看到富江憂愁的模樣,他問道:「姐姐,你要干啥?」
富江低著頭看了一眼自己的鞋子,又看了一眼前方,憂愁道:「我想丟一個東西進去,可是……」
小孩兒也低頭,看見了她那精致的鞋子。
他自告奮勇道:「我幫你丟吧!」剛說出口,他又有點後悔,走過去都不是大問題,可他甚至還不知道富江要丟的是什麼,怎麼專丟他們村子,他又問道:「你要丟啥?」
富江這才把手藏在身後——盡管她身後也沒有口袋,原本墊在鞋底的黑泥瞬間聚集成了一個球,大小和精靈球差不多,漂浮在了空中,被富江握在手中,這一切變化都被她的身體擋住了,小孩兒當然也沒有看見這奇妙的一幕。
這小小的球中,其實包含著一個鬼和一個半妖。
而且他們都有著很了不起的身份……一個是鬼的絕對統治者,一個……好歹算是個城主吧。
富江實在是克制不住自己的微笑了,任誰都能看出她微笑中的滿滿惡意,她把這個黑色的球遞給了小孩,說:「就是一團泥巴而已,請問你可以幫我丟進去嗎?」
小孩:?????
他真的越來越搞不懂漂亮姐姐到底在想啥了,居然還有專門要求把泥巴扔在化糞池的?你隨便往地裡一丟不行嗎?
他甚至都有點後悔自己專程帶她過來了……回去以後還要挨一頓打。
小孩兒木著臉接過了黑色的泥巴球,剛摸到的時候還一驚,差點沒能抓穩。實在是這個球的手感太好了,摸起來不僅沒有普通泥巴的粗糙感,反而像是水一樣絲滑。球的手感就像是……就像是他以前拿了袋子,往裡面灌了水以後,隔著袋子抓水一樣的微妙觸感。
他都想自己藏回家偷偷玩了。
「請務必幫我丟進去,最好丟進底部,不要沾在邊上。」富江微笑道。
小孩兒只能遺憾地把小球扔了進去,在自己被熏暈落進化糞池之前急忙又跑了出來,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富江在親眼看到他把球扔進去了之後,不顧這裡有多惡臭,當場就快意地笑了起來,給小孩兒道謝之後就邁著輕松的步伐離開了。
離開前她也沒忘記和自己的『老朋友們』打個招呼——她對著化糞池的方向招了招手,臉上是得意的笑容:「再見啦,無慘先生,奈落先生。」
這可能是她這輩子唯一一次對他們倆說敬稱了。
***
幾周以後。
富江終於再次等到了戈薇他們一行人,戈薇在看到富江時,當然也在第一時間想起了自己的這位『老鄉』,頓時就很有親切感,加快速度小跑到了她的面前打招呼。
「富江!你已經到了呀,等了很久嗎?」戈薇關心道。
富江當然等了很久,但她也是知道社交禮儀的,這個時候只是微笑著搖了搖頭:「沒有太久。」
戈薇當然也不會把她的謙詞當回事,琢磨著自己也得回去趕出勤率了,登時就准備帶富江去食骨井,可是在那之前,她還要跟自己的伙伴們道別。
她和伙伴們道別的過程很順暢,只有犬夜叉顯得極為不爽,還光明正大地瞪了一眼富江。
「你們一路上都還順利嗎?」在戈薇又走回來後,富江客套地問了起來,不過結果她其實早就知道了。
畢竟奈落就是她帶走的嘛。
戈薇想到這裡,也顯得有些憂愁,她搖了搖頭:「我們沒能找到奈落……不知道他又躲到那個地方了。」更多的她也不欲多說,畢竟在戈薇的眼裡,富江也不過是個普通少女,不應該被牽扯進妖怪的這些事情來,這實在是太危險了。
看在她是真的滿懷善意的份上,富江借口說自己有些餓了,支開了戈薇,對著犬夜叉招了招手。
這次卻不是為了勾引了——犬夜叉這種類型也完全不是她的菜,看起來毛毛躁躁像個沒長大的青少年一樣。
犬夜叉當然不會聽從她的,他本來就對富江有種莫名的敵意,但是看在戈薇的份上,還是警惕地盯著她,凶巴巴地問:「干嘛。」
富江瞥了其他人一眼,壓低了聲音——她確信自己現在的聲音沒法被普通人類捕捉到,對於聽覺靈敏的狗來說卻是不會被忽略掉的。
「在我和戈薇離開後,化糞池裡有驚喜。記得做好了開戰准備再去。」她低聲說。
之所以非要在她離開之後,是因為黑泥畢竟是她的念能力,如果供給能量的主體都消失了,黑泥當然也不復存在,奈落和無慘就會被放出來了。
她一點也不擔心無慘會被誤傷,他肯定會明白事情的輕重緩急,會老老實實的在一邊裝作自己也是排泄物的。而犬夜叉雖然鼻子靈敏,在化糞池這樣的大環境下也會受到衝擊。
哈,叫他一直凶巴巴的,他聞到的味道肯定會更刺激,這樣富江也算是報了自己的小仇了。
……等等,他是狗誒。
富江突然變了臉色,十分警覺地又提醒了一句:「你到時候可別分心,我知道你們狗都喜歡吃……但是也要分清楚事情的輕重緩急才行。」
她這句話沒有壓低聲音,其他的隊友們也聽見了,當時就開始爆笑出聲。
對了,還得吞噬掉無慘的記憶……免得幾百年後他還記得這份恥辱,歷史就會發生改變。
犬夜叉一臉暴怒,甚至都忘了追問她那句話是什麼意思,戈薇一出來就看見他一副要襲擊富江的樣子,也生氣道:「犬夜叉,坐下!」
富江順理成章地躲在戈薇身後,貌似可憐巴巴實則在對犬夜叉耀武揚威地道:「他好凶啊,我們快回去吧。」
戈薇當然不會拒絕她的這個請求,她們本就是這麼計劃的,更何況她又不是不會回來了。
反倒是富江心中十分澎湃又期待。
久違了……現代。
If 桔梗
奈落從來沒想過自己居然會有這麼一天, 他真的好苦澀一男的。
平時上班總是兢兢業業的,對付犬夜叉他們一行人也十分有分寸, 每次都是恰好卡在能讓他們受到重創卻又不會死, 同時還會給予他們信念與動力的程度。
如果反派裡有敬業獎, 奈落毫不懷疑自己一定能拿第一——其他反派都喜歡動不動就摸魚、洗白,靠著臉欺騙讀者觀眾, 只有他是一股清流,雖然有著一張足以出道的臉,卻始終惦念著心中唯一的女神,而不會指望著討好讀者以給自己續命。
不說虛的,犬夜叉他們那一行配置能夠這麼齊, 就像一個精英勇者小隊, 這其中不也是他的功勞嗎?他可是一個一個把隊友送到他們身邊的大功臣呀!
他們的成長,哪次不是奈落從中作梗, 給他們當小怪刷經驗呢?
雖然挑撥離間不太好——但結果總是好的嘛!你看強取豪奪的霸總小說裡,哪對男女主不是歷經波折了才有了那樣深刻而值得珍惜的愛情呢?即便不是愛情,同伴之間的友情也是要在一起面對了困境和猜忌之後,還能繼續攜手同行, 這才是友情嘛!
如果從一開始就沒有『給你五百萬離開我兒子』,而是歡歡喜喜的在一起了,他們的愛想必很快就會厭煩吧?
所以!這都是奈落的功勞啊!(胡言亂語)
以上說了這麼多,都是為了凸顯他現在的凄慘。
一個鼎鼎有名的反派,如今,迫不得已和一團碎肉片一起, 被裹在充滿惡意的淤泥之中——然後被丟進了糞池裡。
他再怎麼說也是個妖怪,即便只是半妖——嗅覺已經足夠超出人類的好幾倍了,這裡的味道對他的衝擊簡直讓他恨不得失去意識。
在這個時候,他就無比羨慕自己的『鄰居』了。
雖然變成肉片有點慘,但是好歹沒有鼻子也沒有眼睛,看不見也聞不見這一切。
這個淤泥怎麼這麼惡毒……明明把他嚴嚴實實吞噬進來了,為什麼不能順便隔絕一下氣味和觸感?
起初剛被封印進這一坨淤泥之中時,奈落還想過要掙脫——任誰都不會輕易放棄的,可無數次的嘗試都以失敗告終,更何況他也能感覺到,自己的所有攻擊並不是被抵消或者被無效化了,而是被吸收了。
自己所有的努力都會讓敵人變得更強,可他卻也沒有任何辦法,沒有辦法離開這裡,也沒有辦法與外界交流。
無論是誰都會感到挫敗。
想必所有人都聽說過這樣一個故事——一條狗剛被拴上繩子被鎖住的時候,它會嘗試逃脫,卻仍然被無數次的拉回來,時間久了以後,身體上的疼痛也讓他習得了一件事,『它永遠也無法離開這裡』,在那之後,即便有人給它松開繩子,它也不會再嘗試離開了。
所以,當你處在陌生的境地的時候,安靜下來等待時機固然是一種合適的選擇,卻也會侵蝕人的鬥志。
奈落雖然不至於到那種狀況,但他現在的情況顯然也不是很好。
他在淤泥之中什麼也無法做,他的叫喊沒有人聽見,這會給人很大的心理壓力——而這個時候,也不再有一個桔梗對他好了。
所以在富江的念力供給終於中斷,黑泥也化為普普通通的一灘水時,他仍然沒有反應過來,只是眼神略顯空洞地坐在糞坑的底部。
還是呼吸時嗆住的致命感喚醒了他——畢竟那已經過去了不短一段時間了,黑泥化作的小球早就被壓在了底部,即便是奈落變為人形,也足夠淹沒他。
他的求生欲迫使他開始掙扎,總算是再一次呼吸到了空氣,即便有些污濁,卻也能保證他的存活。
一束光從頂部落下,他幾乎是渴求地看著那一束光,對著它伸出了手。
他一直以來渴望著光明,卻又選擇拒絕,而只想著占有。如今卻再度伸出手。
可這次不會再有人回應他了。
回應他的不是冷淡卻溫暖的雙眼,而是一支破空而來的利箭。
*
「……桔梗?」犬夜叉忍住了自己因為超強嗅覺而產生的不適,急急忙忙趕來了後,卻看見了自己意想不到的人。
黑發的巫女瞥了他一眼,收回了自己的弓就准備離開。
犬夜叉後知後覺地想要試圖去攔住她,開口道:「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剛開口他又有些懊惱,這聽起來實在是太像一句質問了,盡管他並不是出自本意。
巫女微蹙著眉,實在不想跟犬夜叉再多說廢話了——更何況還是在這樣的場景下,她言簡意賅地回答道:「你是為什麼來的,我就是為什麼而來的。」
……好吧,這也不是言簡意賅,她明明可以直接回答一句『奈落』。
即便名為桔梗的巫女已經選擇了放下,她卻還是忍不住想要噎犬夜叉兩句。
犬夜叉秒懂她的意思,知道奈落大概不是被她處理了就是被她封印了,也不再多分心神,而是有點尷尬地立在原地,不知道再說些什麼。
他們現在的場景可不就是很尷尬嗎……心情最復雜的大概是桔梗了,自己的前男友站在面前,愛的卻不再是自己,而是自己的轉世。
這種狗血劇情她以前都不敢想。
「你真的不留下?」犬夜叉猶豫了半晌,還是說道。
這並不是出於一個男人對於死而復生的前女友的挽留,而是出於……一個朋友對於自己另一個摯友的挽留。
即便他們也不可能真的再成為朋友了。
桔梗當然也明白,她搖了搖頭,看向天空,心情比自己想像中的還要平靜又愉快。
對,是久違的『愉快』。
「我有我需要做的事情。」她自己都沒有發現,此時此刻的聲音有多溫柔又寧靜。
行走於人世,濟世救人,是作為巫女的責任,也是她的使命。
她真的放下犬夜叉了嗎?她也不知道……或許並沒有那麼容易放下,但至少,在奈落真的被打敗的那一刻,她感覺到了『釋然』。
「快走吧,你有更需要珍惜的人。」桔梗終於肯直視犬夜叉了,她說。
如果她再自私一點,她都可以趁著戈薇不在的時候,趁著罪魁禍首奈落已經沒辦法再作妖的時候,想辦法與犬夜叉舊情復燃。
可她並不是那樣的人。
戈薇說是善良的,是正直的,是溫暖的,而桔梗這位前世……則要更甚。
犬夜叉也明白,他也的確知道自己已經選擇了誰,可腳卻像是生了根一樣的無法挪動。他也知道這對於桔梗來說有多殘忍。
她看起來堅強,卻並不真的是鐵人。
她只是個陶土人——這並不只是指她的軀殼,也指她在作為女人時的那一面。
桔梗洞察了犬夜叉的心思,難得說出了自己以往不會說的話,打趣道:「你是犬妖,不會是想在這安家了吧?」
犬夜叉不久之前才被富江嘲諷過,聽見這一句熟悉的嘲諷卻沒有那種憤怒的心情了,卻也放輕松了很多。
「你不走我也要先走了。」桔梗率先轉身:「我不會停下腳步,直到我的生命終結。」
那是巫女的責任,也是她的宿命。
作者有話要說:
雖然時間線不對,但是想給他們一個好的結局,嗐,就這樣吧。
奈落真是個敬業的工具人(?)他曾經還是蘿莉時期的俺的男神,咳,畢竟顏控,沒想到我卻變成了如斯魔鬼!
現代·化為柴薪
墳前盛放(一)
盡管沒有人咨詢過她, 她還是恨不得拿個喇叭大聲地發表自己的感言。
回到現代的感覺真的太好了!!!
眼前的一切都給富江強烈的熟悉感,她幾乎是貪婪地呼吸著這比起古代要污濁許多的空氣——也不知道pm2.5達標沒有, 但也無所謂了。
不管是房屋建築、還是園林規劃, 一切都是以現代的審美制造的, 雖然少了自然的感覺,卻也更美觀更有序。修建好的路上是來來往往行駛的汽車, 人行道上行走的有學生、有上班族、也有出門買菜的老人……所有人即便擦肩而過也不會分給陌生人一個眼神,一切都是那麼的……冷漠,卻現代化。這才是她真正熟悉又眷戀的一切。
即便富江自己都說不清到底是在哪個時代生活的久一些……她經歷過許多次世界重啟,尤其是現代的怪異最多,其實總共在現代也活不了幾年就會世界末日。
但不可置疑的是, 她唯獨對現代很有認同感。
就算她沒有家, 她也是屬於這個時代的。
在從日暮神社的食骨井裡爬出來以後,富江很快就跟她道別了, 甚至都沒有在她家作客。戈薇以為她是急著回家見家人,想給家裡人保平安,也十分理解,畢竟戈薇自己能夠隨意在兩個世界之間穿梭, 富江卻是以前都不知道的,指不定和家人分離了多久,家裡人又有多思念她……但富江卻是出於其他的理由——而且她也根本沒有家人嘛。
一方面是她對於這種小破神社沒什麼興趣,更想趕緊回到自己熟悉的都市之中(——這種迫切感就像是因為疫情而被迫居家隔離的作者迫切地想吃炸雞一樣)。
另一方面也是因為日暮神社再怎麼說也是一個神社,富江這種魔物對於神社也是有本能的排斥的。只是待一小會兒倒是沒什麼問題,畢竟她也不算是真的魔物或者妖怪, 而是被世界允許存在的『怪異』,但時間久了之後這種靈氣也會讓她感到不自在,或者……被她污染。
她可還沒有對戈薇下手的打算呀,再怎麼說也算是她的『小恩人』。
想到這裡,富江突然愣了一下。
……她什麼時候也會產生這種想法了?
不管是報恩還是什麼憐憫、仁慈之類的心,原本都不該是她應該有的,她誕生的使命就是順從自己的心意去毀滅,她本就是從復仇的火焰中產生的怪異。
可她經歷的也確實太多太多了……
唯獨這一次重置,雖然縮短了那漫長而枯燥的時間,讓她能夠以極快的速度進行時空跳躍——不管是本丸的時空穿梭器還是討人厭的檢非違使、以及食骨井都在這方面幫助了她——但也唯有這一次重置,她遇見了以往從未遇見過的人,甚至感覺到了……
善意。
愚昧又無知,只會輕易被她的表像所迷惑的存在也仍然存在,人類中的絕大多數都屬於這個行列,但她卻總是『好運』又『不好運』的遇到那些特殊的人——他們心智堅定,有自己的理想和信念,也……願意以善意待她。
這聽起來很容易,對於富江來說卻是極少見的事情了。
能夠被她的外貌輕易迷惑的人,的確是會愛上她,這種愛卻並不是她只在詩歌文學中看到過的『真摯之愛』,而是『瘋狂之愛』,在愛上她的那一刻起,就無法逃脫詛咒。
——她將永遠死於愛欲。
所有愛她的人最終都只是想殺了她,所有偽裝而成的善意其實都是不懷好意。
可她後來遇見的那些人……卻還是有所不同。
「哈。」富江笑出了聲,也不知道是在笑誰,又或者是在笑某件事……更有可能是在笑話自己。
這是被感化了?開什麼玩笑。她在內心暗暗警告自己,而忽略掉了心底微妙的感覺。
她又露出志得意滿地微笑,不再回頭,也不再思索那些對她而言有些過於細膩又晦澀的感情。
她只要繼續做富江就好了。
——「就算很短暫,我也要美麗的活著。」
***
一直以來,她的生命的確很短暫。
用流星來形容的話還是讓她覺得有些不滿意,畢竟流星雖然受人追捧,卻太過渺小……如果非要說,怎麼也得是流星雨或者煙花那個級別的吧?
比起短暫,更應該強調的明明是『美麗』才對呀!
即便這麼想著,她也沒有真的打算去死來著——她可從來沒有主動去尋死過,每次都是被迫死亡。
……有的男人在殺了她之後也不願獨活,當場就會自殺以跟她殉情,可還有的男人對她的感情比起愛更多的是恨,就會繼續拖著這份執念與愛憎交織的復雜情感,像行屍走肉一樣的活著。
雖然讓富江來選擇的話,她哪個都不會選,但如果一定要分個高下……她當然是比較欣賞殉情這種選項啦?
……但前提也是一定要分個高下啊。
活的好好的為什麼要死?是買買買不夠快樂嗎?是劈腿不夠刺激嗎?是自己長得不夠好看嗎?
——而且一上來就問陌生人要不要殉情,這人不會腦子有毛病吧?
富江木著臉看著眼前這個莫名其妙的男人,回想起了自己今天到底是為什麼會這麼倒霉遇見這個『陽光』帥哥。
*
在和戈薇告別後,富江就離開了日暮神社。
日暮神社雖然也是在東京,卻在很偏的位置——不過想像也是啦,如果是在靠近市中心的位置,那戈薇一家擁有這麼一大片土地豈不是富婆……雖然這裡是神社,出於對神明的敬畏恐怕也不會改建成其他的建築。
富江只是勉強確認了一下年代,似乎和自己以前熟悉的那個時間段差不多,就算有差別,也頂多是幾年或者幾個月罷了,還不至於穿越時空就發現科技進步到了自己變成文盲的地步。
在這種情況下,即便自己算是孤家寡人,她也覺得十分自在。
就好像整個日本都是家一樣,她對於去哪裡是完全無所謂的。
就在這時,她看到前方有人落下了一張紙片片。
富江其實也是一個擁有黃金律的人,雖然她的黃金律更多時候不是體現在自己賺錢,而是體現在從有錢人手裡騙錢的方面(噓,他們主動選擇給富江花錢的事怎麼能叫騙錢呢)——但在某些時候,她還是存在某種預感的。
這種預感並不是什麼『心中一跳』、『仿佛聽見了『叮』地一聲的提示音』之類過於外露的預感,就只是單純的會讓她注意到。
她蹲下身,撿起了那張不被人注意的紙片片,發現是一張去往桃源鄉的車票。
富江當然是不選擇歸還車票啦,她理直氣壯地把車票塞進自己的兜裡,也朝著丟票的人的方向走了過去——那裡大概就是車站的方向。
既然不知道去哪裡,又恰好掉了一張車票,那就跟著車票走好了,說不定這也是命運的安排呢!她一點也不覺得愧疚地想著,盡管這張票還是從別人那裡撿來的。
她還從來沒有聽說過有叫桃源鄉的地名……不過光是聽起來,就覺得應該很有意思。
可沒走兩步,富江就發現自己再也看不見那個丟票的人了,她有點苦惱,畢竟車票上寫的車站她也沒聽過……不過她雖然不相信自己的運氣,卻很相信『不應存在於此世之物』的互相吸引。
只要跟著直覺瞎走,說不定就能很好運的找到呢!
……然後她就走到了河邊。
富江剛准備毫不猶豫地掉頭時,卻被一個陌生的男性喊住了。
「請等一下,那位美麗的小姐!」他的聲音聽起來爽朗而有朝氣,雖然有些輕佻卻也因為光明正大而給人十足的好感。
光是這簡單的一句話,就讓富江對素未謀面卻喊住她的那個人有了極強的好感——不光是因為他的聲音,還因為他很有品味!
就算富江不喜歡別人只注視她的外表,也瞧不起那些被她的皮囊所迷惑的人,這卻也不代表她不在意這些——不如說,她就是在意過頭了。
富江轉過頭,看見了那個喊住他的青年。
他有著一頭蓬松的棕發,和一雙赭石色的雙眼——明明是這麼溫柔的顏色,他也微微彎了彎眼睛,富江卻並沒有從中看出任何有關溫柔與包容的情緒,反而是平淡與不易察覺的漠然。
他的五官十分清秀,看起來很會利用自己的長相優勢,在注意到富江的回視後俏皮地眨眨眼wink了一下,身型偏高大瘦削,穿著一件沙色的風衣和西式的翻領襯衣,從寬大的袖口處能看見手腕纏著繃帶,脖頸也不例外。
在如今這個年代,還有人以襯衫馬甲和西褲作為內搭,著實有些少見了,讓富江毫不猶豫地給這個人打上了『復古穿搭愛好者』的標簽——不可置疑的是,這麼穿也的確挺帥的。
現在的帥哥都喜歡穿沙色風衣嗎?富江不合時宜地想著。
她還沒有將自己的那一句『你找我有什麼事』問出口,就看見這個青年笑眯眯地問:「這條河水格外清澈,說不定能通往桃源鄉呢。」
富江心中一凜,以為這就是什麼傳說中的『引路人』,殊不知這只是單純的巧合,只是青年習慣性為自己殉情找的一個再尋常不過的借口罷了。
然後就看見青年露出了天真又爽朗的笑容,仿佛從自己口中說出的話語再正常不過了:「所以,要和我一起殉情嗎?」
她緩緩打出了一個問號。
現在看起來陽光的年輕人,原來想法都這麼不積極嗎?
年輕人——也就是太宰治,疑惑地看著突然陷入沉思的富江,問道:「這是個很好的提議吧?」他還是沒有覺得自己說的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不過富江的反應倒也是讓他沒有想到的——他以前向許多人提出過殉情,順帶一提其中絕大多數都是美麗的女性,有人毫不猶豫的拒絕,有人當場扇了他一巴掌,有人露出客套的笑容警告他再性.騷.擾就要報警,還有的人比較猛直接開始追殺他……
但唯獨富江這個時候露出了沉思的表情,難道是在認真的考慮他的提議嗎?
如果是這樣就再好不過啦——畢竟富江也的確是絕世美女級別的嘛!
富江看著太宰治搖了搖頭,謹慎地說:「稍等一下,好像有什麼搞錯了,我懷疑我來錯時代了。」她禮貌地問:「請問你們這兒時光機往哪走?」
殉情難道已經變成年輕人之間打招呼的方式了嗎?
活了這麼多年的富江終於和年輕人脫節了嗎?
不!!!她永遠是十六歲的美少女!!!
這裡不是她熟悉的現代!!!富江篤定地想。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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墳前盛放(二)
富江當然只是在開玩笑而已。不過說實話, 這麼一個陌生的帥哥提出要和她殉情……
她當然也是不能接受的。
生命多寶貴!(義正言辭)
富江比起其他沒有死過的人還要更厭惡死亡,也許對於其他人而言, 死亡就是永遠的離開這個世界、永遠停止思考且失去自我、又或者是前往天國或者地獄開始一段新的生活。
但死亡對富江而言卻是不一樣的。
死亡對她而言從來都不是那麼輕松的事情, 而是痛苦, 是掙扎,是大聲的哭嚎吶喊卻不會被人聆聽被人尊重的酸澀, 是愛戀的極致。
她從來沒有一次是輕松的死去的,就算是看似安寧平和的服藥身亡,身體內部髒器傳來的劇痛也讓她生不如死,卻又因為強大的生命力而清醒地感受著這一切。
痛昏過去,再疼醒過來。
死亡從來沒有給她帶來美好的記憶, 也不像是對於其他人而言的『庇護所』。
她喜歡生命, 喜歡活著的感覺,喜歡呼吸, 喜歡在尚還能夠行動的時候去做自己喜歡的事情。
「容我拒絕。」富江格外慎重地回答。
這說不定只是深褐色頭發的青年的一句玩笑話而已,她卻在一時間想到了這麼多,心中還因此而感到隱隱的酸澀和不忿。
在她的生存都如此艱難的時候,別人卻想要主動放棄生命。
太宰治愣了一下, 被這樣認真的拒絕了以後也不會顯得難過或者難堪——失落則是難免的。
「為什麼?」他問。
通常他是不會在別人拒絕了他以後還問出這樣的問題的——除非他是刻意地想搭訕、或者纏著漂亮的女性,這次卻是個意外了,他沒有再嬉皮笑臉,但也沒有顯得多認真。
他甚至在問問題的時候都沒有看向富江,而是又看向了那條河——河水也的確很清澈,還能從中找見自己的倒影呢。
唯一能證明他態度變化的, 大概也只有那張沒有表情、顯得有些空茫的臉。他的眼中映出了許多,卻沒有什麼能進入他的心裡。
也許他只是隨口一問。
「因為……」富江眯著眼睛看向遠方,眼神變得很悠長,語氣卻滄桑的不像是一個十六歲的少女,她說:「雖然活著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但是我找不到我想要的死亡。」
這句話聽起來有些晦澀難懂,任誰都沒有辦法理解她話語中的涵義,可偏偏太宰治就是懂了。
富江說的全是真話。
聽起來可能有些可笑,但她的確是……為追求死亡而活著。
向死而生。
他們兩個人的對話讓隨便一個普通人聽見了恐怕都會懷疑自己是不是來錯了片場,但考慮到兩人的特性——盡管他們對彼此並不了解,但兩個奇葩能在這裡相遇就已經是莫大的奇跡了——就會覺得實在是沒什麼大不了的了。
「這樣啊,真遺憾。」太宰治攤手道,語氣裡倒是能聽出來他的確不是裝出來的,而是真的為此感到遺憾的。
他突然又問了一句看似毫不相干、實則聽起來有關心意味的話:「你這個年紀的少女卻覺得活著是痛苦,是父母或者兄弟姐妹沒有善待你嗎?」
富江覺得有點莫名其妙,心知他恐怕誤會了什麼,搖了搖頭不欲多說:「我的父母早就不在了,而且我是獨女。」
富江又問:「你之前說的桃源鄉……?」
這也是她回答太宰治的問題,而不是扭頭就走的原因之一。
……還有一個原因別問,問就是人長得帥。
太宰治回答的十分爽快:「誒?原來真的有地名是桃源鄉呢,我不太清楚。」
好吧,看來他沒什麼用。
富江有點萎靡地點頭,也懶得再客套了。於情於理,盡管對方沒有幫上她的忙,她還是應該道謝一聲,可是富江現在又實在是沒有心情。
真沒想到在路上隨便撿到的一張車票居然這麼難找……
不過反正她現在也無處可歸,無事可做,倒也不如繼續追查線索,去尋找那個『桃源鄉』。
……只希望這不是類似於小孩子願望券的那種玩具假票。
富江轉身離開後,原本一直在盯著河流的太宰治卻突然轉過頭凝視著她的背影。
——當然不是因為他迷戀上了這位貌美又性格奇特的『少女』。
也許富江是第一次見到他,但他其實並不是第一次見到富江。
這倒也不能說明他最開始的搭訕是別有所圖,實際上太宰治也只是單純的在日常准備投河自盡的過程中,看到了一位身材窈窕外貌優越的女性,就習慣性地邀請對方一起殉情而已。
他也是在富江發表那番有關於死的言論時,才想起來自己上一次看到富江的情形。
他甚至都不能確認那到底是不是富江……就算她們長得的確一模一樣,也很難讓人把二者之間扯上關系。
剛剛他問起富江的父母和兄弟姐妹也是這個原因——既然確定了她只是個孤兒,那她的身份就很值得懷疑了。
……畢竟,怎麼會有活生生的人,長得和一個人頭分毫不差?
*
太宰治第一次看到富江這張臉,是在他仍是港口黑手黨最年輕的干部的時候,他前往池袋出差,卻發現在池袋的地下世界、也即是黑市中,受人爭搶的卻不是什麼珠寶字畫,而是……兩個人頭。
起初只有一個美人頭,後來他們又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了一個。
可能是因為其他黑市商人覺得池袋人就是很變態,美麗的女人頭也只有在這裡才有『銷量』吧?
如果那只是普通的人頭也就罷了是不可能受人追捧的,可那顯然並不是。
傳聞中的頭有兩個。
第一個據說來自愛爾蘭,卻早在最初就失去了蹤跡,出名基本上都是靠口口相傳——只要看過那個頭的人,都會為那無法用言語來描述的美貌而感到眩暈與沉迷。
第二個頭卻是出自日本本土,似乎是某個家族的私藏卻不知怎麼的流落出來了,甚至出現在某次的地下拍賣會中。
說是頭,那當然只是個頭,是沒有生機的,但這個頭卻也還是有不同的地方。
她出現多久已經是不可考據的事情了——對,即便是考古學專家,也對此毫無辦法。
雖然看起來只是個美貌至極的人頭,她卻能保持自己的皮膚始終處於最嬌嫩的狀態,在以前那個沒有福爾馬林的年代,也從未生過屍斑,一切就美好的仿佛她只是陷入沉睡了。
——如果不看她空蕩蕩的脖子以下的話。
脖頸處的切口十分平滑,太宰治在看到的第一眼就知道她大概是被什麼利刃一下子斬首的——但這也不能確定這是不是拍賣會的幕後賣家刻意處理的結果。
畢竟被絞斷的頭底部也不會好看,缺少了如同雕塑般的神聖感,而多了血腥與恐怖的感覺。
那個來自愛爾蘭的頭,太宰治是無緣見到,這個頭他卻是有印像的,也許是因為那魔性的魅力。
在看到頭的第一眼,所有人都像是被下了什麼心理暗示一樣,瘋狂地痴迷於她,只是短暫的寂靜後,大廳就只能聽見競價的聲音。
人頭也以一種令人驚駭的高價被人買走。
買家得意洋洋地捧著那顆頭,也不顧及自己的身份,只是不斷地喃喃著『多美麗的工藝品!可惜不是由我來一手打造的……』。
太宰治當即就繞道走了——他還想怎麼打造?親自去把人家美貌姑娘腦袋砍下來?
告辭,池袋人民真變態。(風評受害)
還是他更友善一點。太宰治想。美貌姑娘就應該邀請來殉情嘛,這才是浪漫啊!
(……雖然這也一點都不浪漫!)
*
等太宰治從記憶中抽身後,富江早就不見身影了。
他並沒有太在意,只是有點意外地輕聲呢喃:「能配得上那個頭的身體,果然身材也足夠窈窕。」
在那魅惑的容顏煥發生機之後,反而給人一種更特殊的感觀——說實在的,不如它閉上眼之後呈現出的『死之美』,卻呈現出了另一種微小卻頑強的『生機』。
這種掙扎對抗的感覺反而賦予她一種全新的美。
不過也與他無關啦。
就算她身上再怎麼有秘密,也和他沒什麼關系……現在還是自殺比較重要!而且,港黑干部太宰君看到的東西和他武裝偵探社絕世美少年有什麼關系?他理直氣壯地想著。
太宰治一邊哼著自創的歌,一邊張開雙臂,閉上眼睛嘴角上揚。
旁人以為他在擁抱風,其實他是在擁抱死亡。
下一秒,他身體向前傾倒,落入河中,濺起了高高的水花。
***
雖然途中遇見了一個愛好是殉情的陌生帥哥,但富江的心情也沒有太受影響。
她依舊沒有什麼特別想去的地方,也不想像以前一樣先隨便找個本地的大款傍上。
——這並不是說她對於這件事已經沒興趣了,她只是單純的覺得……至少不應該是現在。
她應該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而且傍大款、買買買、被殺害、再次復活、再找一個新的大款,都已經形成一個死循環了,不管是哪個時代她都是嚴格遵循這個循環的,現在難得回到了現代,她還是想多感受一下,多體驗一下。
……也許是因為她的內心也有種預感……這一切看似平常的事物,對她而言卻是快要逝去的珍寶。
每一次世界重置,在到達現代的時候都撐不了多久,富江努力地去預防、去滅絕那些可能會導致世界停滯的怪異後,這個世界才能勉強多續一會兒命,卻也不是太長。
她其實是知道原因的……她只是,不想那麼輕易地放棄。
至少在這段時間,就讓她順從自己的心意去做一些與以往不同的事情吧。
如果是以前的富江,恐怕走一小會兒就會一直喊著腿疼,可她現在身體素質也有所提升,在行走的時候也有靠著念能力來減緩腳步的壓力,讓行走變得更輕松。
她依舊漫無目的地走。
路途中所有看到富江的人都情不自禁的回頭想要多看她兩眼,最好能得到她的一次回眸……她卻也沒有為任何一個人停下自己的腳步。
明明那麼討厭無聊的她,卻光是在走路這件枯燥至極的事情上就花費了好幾個小時,也不嫌煩躁。
倒不是因為有什麼有趣的事情分散了她的心神……她其實什麼也沒想,甚至也沒在聽歌,更不會注意來往的行人。
不知道自己的來處,不知道自己即將要去哪,只是漫無目的的走著。
——不,她也不能說是沒有目的地,至少她撿到了那一張通往桃源鄉的車票,但也沒有人能告訴她車站到底在哪裡,那顯然並不是普通的人類車站能夠抵達的地方。
在傳說中,桃源鄉……是天國的『阿瓦隆』。
……她這樣的人真的能去天國嗎?
一直這麼走下去的結果,就是晚霞逐漸染上了天色,下班的工薪族、放學的學生、買完菜歸來的主婦,都紛紛踏上了回家的道路。
她並不討厭黃昏。
原本湛藍的天色也因為太陽的落下而變得稍微有些昏暗,但也不至於讓人伸手不見五指,相反,即便太陽的光芒已經被減弱,余光卻也足以照亮。因此街道兩邊的幾盞路燈也沒有被點亮。
她並沒有選擇走在陰影裡,而是專門靠人行道外側能夠被光照到的方向走,感受著落日殘存的溫暖,余暉為她鍍上了一層淺淡的橙色,更襯出了她的臉毫無瑕疵。
和富江擦肩而過的人變得越來越少,到最後整條街上就只有她孤零零一個人在走。
她卻也不感覺寂寞。
但即便她不需要休息,可以一直走,直到終於找到通往天國桃源鄉的車站,其他物種卻也不會允許。
這……可是黃昏時分。
所有存在於裡世界的生物——無論是妖魔還是鬼怪,又或者是怪異,全部都會在這種時刻離開自己藏身的陰暗角落,光明正大的走到屬於人類的世界為非作歹。
富江雖然本身也屬於怪異的一種,但至少她外表看起來只是個十六七歲的高中少女——這也就意味著她很容易成為那些裡世界的生物為自己挑選的祭品。
說是祭品都是抬舉他們了,其實也不過只是普通的『食材』。
富江壓根就沒把他們放在眼裡。
當她還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只有存活能力比較強的怪異時,她就從來沒有怕過這些家伙,至多也只是感到厭煩。
而現在富江有了念能力,就更不可能會懼怕他們——說白了也只不過是一堆下等的雜碎。
無論是誰都知道,沒有理智的生物並不足以讓人懼怕,也就是毫無還手之力、甚至無法覺察到他們存在的人類才會為之感到恐懼。
盡管富江看起來像是人類,行為談吐像人類,也完全把自己當作人類看待……她卻也並不是真正的人類。
——可這一切別人卻不知道。
富江的身邊圍繞著一堆長得奇形怪狀的家伙,就像是恐怖繪本中的那些妖怪,要麼就是小小的一個身體,卻有著一個占據整張臉的巨大眼睛,要麼就是身體奇大無比,長了好幾排眼睛,身上各處還有觸手之類的奇怪部位,看起來駭人至極。
說的更明確一點,就是看了都會讓人掉SAN的克系生物。
他們圍繞著富江,低聲絮語著,嘴中念叨著一些邪惡又狠毒的念頭,又或者是想讓她放棄光明而親自獻身黑暗的念頭,想要借此來迷惑她。
富江卻不以為然,甚至裝作自己從沒有看見它們,偶爾一腳踩上那小小的妖怪也毫不留情。
哈,光是想要迷惑富江這一點就已經足夠用『自不量力』來形容它們了。要說迷惑人,富江可是鼻祖級人物。
可惜這些沒有神智的游魂無法思考,更無法辨認出來富江的真實物種,它們只是習慣性的攻擊所有在他們攻擊範圍內的生物。
妖怪似乎是被逼急了,見富江不為所動,自己無法誘惑成功,就想要出手直接吞噬富江——富江也就在等這個時候呢,等妖怪一攻擊他,她就可以立馬反擊,反過來把這無形的妖怪給吞噬掉。
要不是因為妖怪在沒有真正接觸到她的時候,是無法被普通的事物或者刀劍所斬殺,富江恐怕早就嫌它們一直在耳邊叨叨叨煩得很,而直接滅了它們。
自從妖怪和人類被強行分割為裡世界和表世界之後,才出現的這麼一道隔閡,擁有靈力、羈絆之類的人類和處於夾縫之間並未被完全歸類於裡世界的妖物仍然可以借助黃昏時分的靈異力量增幅突破這道界限。
在她瞅好了那個時機後,妖怪就像是橡皮泥一樣整個改變了形狀,嘴張的比它原本的體型還大,在富江剛踏進陰影處,就像是一個攻擊的信號,它衝了過去想要吞噬富江,在還沒來得及碰到富江的時候,富江剛抬起手,准備使用自己的黑泥作為反抗的武器,就被人拉住了手腕,往後一扯,強行避開了妖怪的攻擊。
也許拽住她的人是出於好心,但富江卻覺得煩極了。
她差點就要把那個妖怪給干掉了。
她憤憤的轉頭,看見抓住自己手腕的是一個穿著廉價運動服,脖子上還系著白色圍巾的陌生青年。
而且手汗超重!
……這個季節還沒有到戴圍巾的地步吧?這個人是怎麼回事啊?
「你干嘛?!」富江撅起了嘴,不滿地問。
青年似乎也覺得有些尷尬,眼神不停地瞥向那個逐漸靠近的妖怪,思考著自己究竟要如何解釋——他以為富江只是看不到妖怪的普通人,如果是這樣的普通人,在路上突然被身後的人毫不禮貌地一拉一拽,也的確是會感到生氣。
他有些尷尬地撓了撓頭,牽強地說:「天色已經不早了,早點回家吧。」
富江翻了個白眼,覺得他在說廢話。
她要是有家還至於落魄成這樣?
誰要是能被這麼一句話忽悠過去就算她輸。
「別管我。」富江把自己的手從對方充滿手汗的手中抽出來,使勁地甩了甩,那種粘稠濕潤的觸感卻仍然存在於自己的手腕部分,她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就在這時,妖怪似乎是對於自己一擊落空,之後又被忽略而感到非常不滿,突然露出了猙獰而尖銳的獠牙,對著富江再次張開了自己的血盆大口。
運動服青年——也就是夜鬥,在這個時候感到無比慌張,他當然是想要救下這個人類的——盡管對方並沒有向他許願,但他也總不能看到對方慘死在自己的面前。可他現在手中正好缺一把趁手的神器,即便技藝再高超,也沒有辦法和妖怪抗衡。
這就是身為新生代神明的限制。
怎麼辦?似乎除了逃也沒有辦法了,可是她看起來還搞不清楚情況,如果看不見妖怪的話是肯定不會願意跟他一起逃的……啊啊,如果看不見妖怪,不是夾縫之人的話,又怎麼會被妖怪攻擊?這種妖怪不應該只會引誘普通人類嗎?
讓他眼睜睜的看著這個女孩子被吃掉,他也是不忍心的。
「你有五円錢嗎?」他一咬牙,問道。如果和他締結下緣分,就應該能看到這些妖怪了……至少能先跑!
富江可不懂他的良苦用心,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說:「我從來不帶面值這麼小的錢。」
夜鬥:……?
就在他准備直接采取強制措施把富江帶走時,妖怪終於攻上來了。
富江站在這不讓夜鬥靠近,夜鬥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妖怪逐漸逼近……
——然後被黑色的淤泥包裹吞噬,最終成了一小灘黑泥,在地上流動著。
夜鬥:(目瞪狗呆.jpg)
富江瞥了他一眼,勾起嘴角冷哼了一聲:「大驚小怪。」語氣卻有點洋洋得意的感覺,讓人閉著眼睛都能想像出來這個人尾巴都在上翹。
墳前盛放(三)
之前以為的普通人, 戰鬥力居然這麼高,求夜鬥的心理陰影。
雖然他也沒覺得那些妖怪有多強, 如果他有了神器, 解決妖怪也不在話下, 但是看著自己想像中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孩一招解決了它們,這種心理落差還是蠻刺激人的。
而且她原來是能看到妖怪的嗎?
這麼一想, 即便剛剛夜鬥的行為都是出於好意,也顯得有些尷尬了。
他撓了撓後腦勺,尷尬道:「原來你可以自己解決啊……不過,說起來,那是什麼?你是怎麼做到的?」他好奇地問。
夜鬥也知道這個世界上能夠消滅妖怪的方式有許多, 但他……以前因為一些原因, 卻很少接觸到。更何況,富江使用的手法他也從來沒有見到過。
不是刀劍, 也不是什麼別的武器,而是一灘能夠被隨意指使變化形狀的黑泥。
不得不說這武器還是挺別致的。
不過光是富江可以看到那些妖怪就已經足夠讓他驚訝了。首先她明顯不是一個神,其次她也不是處於夾縫之中的半妖……會采用這種雖然看不出來源、卻明顯不是什麼靈力凝聚的黑泥這種方法來消滅妖怪的,肯定也不是什麼世家的巫女, 陰陽師除妖師之類的——這一點從富江身上的靈力就可以看出來,她幾乎是沒有靈力的,至少夜鬥無法感覺到。
那她究竟是一種怎樣的存在?
夜鬥只是在心中暗暗吃驚,但也沒可能發現什麼秘密。
畢竟世界這麼大,即便他是活了許久的神明,也總有沒有見識過的東西, 就連這種游魂一般的妖怪,也是在近代才出現的——以前的妖怪都是些實力強大的大妖,甚至還有神明墮落成妖怪的情況,在世界分割為裡世界和表世界後才淡出人類的視線,但總歸是與這些沒有理智的夾縫之物毫無關系的——雖然這些夾縫之物現在才是被稱之為妖怪的生物。
而怪異,他接觸的不多,因為怪異是順應自然、順應世界的變化而產生的,偏偏又不容於世,與他們這樣的神明恰恰相反。
神代早已過去,神明也快要被時間所遺棄,而怪異卻是人代新生的產物。一個是被遺棄的、卻掙扎的想要繼續存活、被人銘記的,一個……不能說是被寵愛,但也是因人類而誕生,將來絕對會壯大的。
富江漫不經心地回答:「說了你也學不會。」
夜鬥:……
道理是這樣,但你這人怎麼就這麼傲慢呢。
走進社會是要被毒打——算了,長得這麼好看,理應有特權。他悻悻地想。
既然確定富江能夠自保,而不會被這些妖怪隨隨便便吞噬,夜鬥就准備離開了。
畢竟就連他自己都不一定能在這危機四伏的夜裡毫發無傷,相比較起來還是他的情況比較危險。
即使他是神明,而且還是武神,在沒有神器的情況下,也只是個弱雞,還不如富江的武力值高。
富江看出來他的身份不凡——雖然他穿戴著廉價的運動服和破破爛爛的白色圍巾,看起來也是一副邋遢不修邊幅的樣子,但明顯對於如何對付這些游魂很有經驗,應該是『業內人』。
她攔住了夜鬥,說:「等一下。」
夜鬥疑惑地轉頭看向她,不理解她還有什麼事情。
富江掏出了自己的車票,給夜鬥展示了一下,問道:「你這麼了解這些,應該也是個妖怪或者陰陽師什麼的吧?你知道桃源鄉在哪嗎?」
雖然富江看出來對方身邊的靈氣比較充裕、濃度也極高,而不是妖氣,應該不是妖怪,但對方偏偏又不是生人,那其實就可以排除掉陰陽師的選擇了。
夜鬥是個什麼玩意她也不清楚,也沒打算了解。只要知道是否能回答她的問題就行了。
夜鬥的額角爆出青筋,他瞪了富江一眼,說:「我可是神明大人!」
如果是神明,被錯認為是妖怪或者陰陽師,果然是會生氣的,像夜鬥這樣都已經算是脾氣極好的了。
富江一臉震撼,反問道:「神明?這個世界居然真的還有神明嗎?」
她作為新時代的產物——也就是『怪異』,還從來沒有見過真正的神明,難免有點新奇。
這個時候富江都顧不上之前一直心心念念的『桃源鄉』了,她一臉羨慕地看著夜鬥,心想,沒想到這小子穿的破破爛爛窮酸樣,原來這竟然是神明的偽裝!真是大隱隱於市。她好奇地追問道:「你的神社在哪裡?」
這句話恰好戳中了夜鬥的死穴。
他干咳了兩聲,眼神有些心虛地游移,理直氣壯地說:「雖然我現在還沒有神社,但那只是時間問題,我的信徒們早晚有一天會給我建起來的。」
「哦……」富江一知半解地點了點頭,沒有太質疑,畢竟現在東京的地價也貴,日本人信仰的更多的還是福神之類的,如果夜鬥只是個不出名的小神明,沒有神社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她還是有點可惜,見到的居然不是惠比壽。
不過這也沒有打消她的熱情,她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親民的神明呢,她又問道:「那你的神龕在哪裡?讓我去看看吧,我可以給你帶貢品!」
這種心態就很像是有什麼認識的人畫了一幅畫在美術館展出,盡管你根本就不懂得欣賞美術,和那個人也沒有熟到要去捧場的地步,卻還是會因為自己身邊竟然有人能有這樣的成就而感到驚奇,就想去瞅瞅。
可夜鬥只是個末流神明,連神龕也沒有。他這次更心虛了,直接偏開了頭看向天空,小聲地說:「會有的,會有的!」
富江沉默了,眼神幽幽地看著他,說:「神社沒有就算了,連神龕都沒有……你確定你的信徒後面還要加個們?」
這句話是嘲諷無誤了。
不過倒也的確,但凡他有個有錢點的信徒,買不起神社也能造個神龕,都不至於會讓他變成這樣的流浪神明。
夜鬥氣急敗壞地漲紅了臉——也有可能是惱羞成怒了,他憤憤的想要辯解什麼,富江的下一句話卻又在他的心口上扎了一刀,「啊,難怪你剛剛還想向我乞討五円……噫,好卑微。」
夜鬥,卒。
「五元明明是因為與『吾緣』諧音,可以與我結緣啦!」他無力地爭辯道——這次倒是真心話。
富江一聳肩,擺出了一副讓人厭煩的『對對對你說的都對』的模樣,讓人連爭論的力氣都沒了。夜鬥不斷地在心中重復自己可是神明不能和普通的人類計較,在心態重歸平和了之後才又把話題帶了回去:「剛剛聽你說,你想去桃源鄉?」
富江點了點頭,想了想後,從兜裡掏出來了一張大鈔遞給他。
她是真的沒零錢,就連這張鈔票都還是以防萬一才拿自己身上一直存著的寶石和碎金去換的。
夜鬥一臉不舍地看著這張鈔票,手僵在半空中,本來自己的想法是要揮揮手拒絕,但是手卻不知不覺就成了攤開向上的樣子。
拜托,這可是錢啊!誰能抗拒錢的誘惑?!
而且這次還不需要他跑上跑下,只需要指個路就行了。
夜鬥本來沒太當回事,還以為富江說的桃源鄉是什麼現實中的地名,他作為什麼都可以做的全能神明,只是指個路而已,小事一樁!
但是當拿過富江手中的車票時,夜鬥總算是展露出了些訝異的情緒——不是他往日表現出來的那種過於天真活潑的樣子,而是意外的沉穩冷靜。
在看到他露出這樣的神情之後,富江就知道,自己這算是找對人了。
「沒想到居然真的是天國的那個桃源鄉……你居然能弄到去那裡的車票?」夜鬥猶疑地看著她:「可你不是人類嗎?」
連富江自己都不知道這個桃源鄉到底是啥……不過她之前倒是也已經有了猜測,如今也只是被夜鬥證實了罷了。
無論是天國還是地獄,都是只有亡者或者非人之物才能前往的地方,而去天國的條件要比去地獄苛刻很多,更何況還是天國知名的度假村桃源鄉。
除非是天生地養的靈物,或者生前就是個樂善好施、從未做過虧心事、也沒有觸犯到地獄規則——這點就有點苛刻了——的大善人,否則是幾乎沒有可能到桃源鄉的。
至於這個範圍不包括神明的原因……當然是因為神明都在高天原啦。
夜鬥的疑問也是正確的,身為人類,是絕對沒有可能踏足那樣的地方的……也只有瀕死體驗者會因為意外而進入地獄,從而給地獄的工作人員們造成很大的工作負擔,但天國?桃源鄉?從來沒有這樣的先例。
富江也不好說自己是撿來的車票,被夜鬥這麼一說,她反而對桃源鄉更好奇了——不管能不能進,先糊弄一下再說,萬一偷.渡進去了呢?
「你別管這個啦,告訴我要怎麼到車站就好了。」富江轉了轉眼珠子,說。
拿人錢財替人辦事,而且只是普通的指路而已,夜鬥也沒有深究,畢竟每個人都有些秘密,她之前露的那一手看著也不像是普通人類,說不定只是借著人身轉世了。
他說出了能夠前往抵達天國的車站的位置後,富江就又把車票隨手塞進了兜裡,點了點頭說:「謝謝啦。」然後轉身走向他說的方向。
夜鬥看著她隨便蹂躪那張珍貴的車票,心都在滴血,可這畢竟也是別人的,他只能搖了搖頭也離開——快到晚上了,他得趕緊找一個地方避難。
這筆錢要怎麼花呢……要存起來造神社嗎?他想。
不,距離造神社還遠著呢,可是眼下他還有更迫切的需要!昨天的那個占蔔小店他有很想買的東西!之前因為沒錢只能遺憾離開,現在可不能再錯過啦!夜鬥摸摸自己裝著錢的大瓶子,笑得像個兩百斤的孩子。
***
車站其實並不偏遠,反而在靠近市區的地方,也許是為了方便這些『異界來客』出差?明明地段不算差,越靠近那裡卻人煙稀少,開發程度也比其他地方差很多,直到富江走到車站後,身邊停留的久只有非人類了。
她猜測這裡大概是有什麼能夠屏蔽普通人類感知的東西……比如麻瓜驅逐咒(?),或者干脆就是兩界的交界處?如果有普通人走到這裡,會不會直接穿過她的身體?她好奇地想。
不過這也無從驗證了。
富江這麼一個具有人類特征的人出現在通往天國的車站,自然是被其他人圍觀的,但大家也只是遠觀,時不時故作不在意地瞥上一兩眼,也只有一個穿著中國風服裝的男性一直盯著她看。
她當然沒在意。
難道大明星還要因為自己被觀眾注視了就要感到局促不安嗎?當然不是。
眼見著車還要至少半小時才會到站,富江干脆坐在了長椅上打算休息一下,她剛坐穩,那個男人就走到了他的旁邊也坐下——之前遠遠的看還以為他只有一米七,湊近了才發現有一米八五。
「這位小姐長得真是漂亮呀,真高興能見到你。」他的眼睛都像是在發著光,發自內心地稱贊道:「我是白澤。」他伸出了手。
富江瞥了他一眼,沒有握上他的手,卻也沒有表現得太冷淡。
白澤單論長相看起來也十分清秀,似乎是丹鳳眼,眼尾向上翹,後面還有紅色的紋路——看起來不像是畫上去的。他的額前是細碎的劉海,神情看起來十分輕佻,就連搭訕的時候也毫不掩飾自己這一方面的特點,應該是個勾搭女性的好手——以他的容貌和討人喜歡的技巧,這也的確不是什麼太難的事情。
單是一眼,富江就能分析出這麼多內容,卻並不是因為她腦子轉的有多快,這只是經驗之談罷了。
「富江。」盡管沒有和對方握手,她卻微笑著說出了自己的名字。
白澤自然而然地收回手,但明顯對她興趣滿滿的樣子,富江也最擅長趁著男人處於這種狀態的時候為自己爭取利益……沒等對方開口,她就問道:「白澤先生是要去桃源鄉嗎?是做什麼工作的?」
看起來只是普通的搭訕,其實她也存了想要給自己找個導游,順便再找個地方可以白住、白吃白喝。
(發出想要白嫖的聲音.jpg)
就算富江現在沒有那麼急著抱大腿,可這也不意味著大腿送上來了她不要。
現在可是晚上了……她還沒有可以去的地方呢。
白澤笑起來的樣子要比他平時的樣子可愛多了,他笑眯眯地回答道:「我是一個中藥藥劑師哦∼在桃源鄉開了一家漢方藥店。」
富江並沒有在第一時間回復。
她在等他的下一句——不對啊,正常人,尤其是這種一看就很花心的男人,下一秒不應該說『歡迎來做客』之類的話嗎?怎麼偏偏白澤的反應不太尋常?
富江只能干巴巴地:「哦,聽起來很厲害。」
「一般一般啦∼」他故作謙虛地擺了擺手,繼續道:「如果下次我來人間,一定會來找富江小姐玩的,希望到時候你能帶我好好逛逛啊∼」
這才是正常展開嘛!不過白澤為什麼說的不是要請她去作客,而是要來找她?難不成他其實是個有婦之夫?又或者是……他是這種開房讓女朋友掏錢的類型?
富江並不為自己的腦補感到震撼,她能感覺到這是『同類』——當然,指的是水性楊花的方面——在這個前提下,多沒有下限都是正常的,畢竟她對自己還是有充分了解的。
白澤沒有察覺到富江突然的冷淡——又或者是習慣了熱臉貼冷屁股,好奇地問道:「富江小姐來這裡是要做什麼?」
富江緩緩地打出了一個問號。
這裡是車站,來車站不坐車難道是來寫生或者來觀光的嗎?
這個白澤怎麼看起來不太聰明的亞子。
「來坐車啊?」富江的語氣都變得有些不確定了,奇怪地看著他。
明明是很符合邏輯的事情,白澤卻顯得有些驚訝:「誒?!」
就在這時,恰好車也靠站了,富江對著他擺了擺手,說:「我先走啦。」就站起來准備去檢票。
可她拿著那張票,票的確沒有問題,也被審核通過了,列車員卻不讓她進去,一只手攔住了通道,一邊溫和地說:「不好意思,您不能進去呢。」
富江從來沒想過自己居然有一天被拒乘了,她十分茫然,卻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被當眾攔截的感覺還是很難堪的,尤其是看到在他之後的許多人有條不紊地上車,沒過多久,整個車站還站在外面的就只剩下了富江、白澤和列車員。
「為什麼不讓我進去?」她氣鼓鼓地問:「我也有票呀。」
列車員並沒有先回答她,而是看了一眼白澤,白澤擺了擺手,道:「我先不上車啦。」在得到白澤的回應之後,列車員才再次看向富江,依舊是用彬彬有禮的語調回答道:「您不滿足天國接納的乘客要求,不知道您是從哪裡得到的車票,總之我們是絕對不會允許程序在這方面出現錯誤的,十分抱歉。」
富江剛想爭辯什麼,程序員就向她微微鞠躬並上了車——然後關上了車門。
通往天國的車就從她眼前離開。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看著掛在漆黑夜幕上的月亮,一時間有點懵。她的確是撿來的車票,不過這是怎麼被看出來的?她又有哪裡不符合乘客要求?這都不是能夠一眼就看出來的吧?
她又不是真的人類,而是怪異呀?
「……哼。」富江不滿地一踢腳邊的石子,轉過身才想起來白澤剛剛並沒有走,再回想到他們最開始的對話,頓時明白,白澤恐怕從一開始就知道了。
「你早就知道了?」富江有些遷怒地問道,想了想,對方畢竟還是留下來『陪』自己了,又問:「你錯過了車,這樣好嗎?」
白澤不在意她的態度,聽到富江的問題後先解釋了她問的後半句,毫不在意地擺手道:「沒關系,我自己也可以飛回去,比列車還要快呢。」而思及前半句……他反而疑惑地歪了歪頭,反問:「誒……?難道富江小姐……自己不明白嗎?」
聽到這種話,富江更來氣了,但她還是想知道答案,只能忍聲吞氣地問:「我不知道!為什麼他說我不符合乘客名單?是因為天國只接受死人嗎?」
白澤晃了晃食指,耐心地解釋道:「天國只接受死去的善人,天生地養的靈獸和正派的神明——不過這是落戶條件,並不是觀光必備的要求。天國在觀光方面並沒有嚴格的限制,原則上是只要有通行證,也就是車票之類的東西,都可以去觀光,無論是活人還是死人,甚至是地獄的公務員也是被允許的。所以即使車票不是你自己的,也是有機會去天國玩耍的。」
富江沒等他說完,就憤怒地插嘴道:「那我呢?為什麼我要被拒絕?」
白澤看著她的眼神帶著了然與慨嘆,被打斷了也不生氣,脾氣極好,悠悠道:「天國接受死人,也接受活人,即便是妖怪在經過嚴格審查之後也是可以來天國游玩的……可天國,唯獨不接受游魂和不死人。」
富江愣住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就連嗓子都變得干澀,她張了張嘴,想要反駁什麼,卻啞聲了。她總覺得……白澤要說出什麼她不願意聽,也不想聽的東西了。
『不要。』她無聲地說。
「你不是活人,也不是死人,而是永遠也無法死去的不死之人,當然到不了天國啦。」白澤的眼中略帶憐憫地看著她,說出了無情的話語:「無論在哪裡……都不會有你的容身之地。」
這話聽著殘忍,白澤說出來卻並沒有打擊她的意思。富江知道。
因為……
這的確是她不願回想的事實。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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墳前盛放(四)
富江決定把之前對白澤產生些微好感全部收回。這個人不行, 非常不行,就算說的是事實, 哪有當著女孩子的面就大剌剌說出來的?
會做出這種討人嫌的事情, 他被開除花花公子籍了!
她想著雜七雜八的事情, 想要讓自己分心去想別的,而不是在這個事情上鑽牛角尖。
沒關系, 去不了天國也去不了地獄不是什麼大事……正常情況下也沒人願意去,人間不好嗎?有那麼多便利的發明、有那麼多美味的佳肴,還有那麼多沙雕網友天天陪聊。她努力地說服著自己。
那一句『你永遠沒有容身之地』聽起來雖然難聽,但如果美化一下就是『你只能自由漂泊』,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啊?一直待在一個地方總是會膩的, 更何況富江本就是這樣容易厭煩的人。
……她抿了抿嘴角。
這些為自己選擇的理由都太蒼白又無力。
白澤的話雖然不好聽, 卻也直擊心靈。但凡她沒有受到這種規則的約束,她都不會像現在這樣永遠居無定所……每次勾起人內心深處的殺戮欲望, 也未嘗不是逼迫她離開的一個方法。而一旦她產生了留戀的想法,那些人就會瘋了一樣地追殺她,作為……
懲罰。
這無數年間,也並不是所有人都只愛她的外貌的。
顏控其實是很正常的事情, 大多數人類也都是因為對彼此外貌產生了好感,才會想要去深入的了解……有些人的內心溫柔堅定,就會看到真正的她,也不受殺戮欲望的影響,可卻總會產生各種各樣的意外迫使她還是被人殺害。就比如心智堅定的鬼殺隊一眾沒有殺她,最終她卻死在了同樣不易受影響的童磨的手上;就比如本丸的刀劍付喪神們本也不會被輕易迷惑, 卻因為魔力污染而發生暗墮,想要殺了她;就比如她降落在黑暗大陸、根本連一個人都無法接觸到的那種奇異巧合,最終被野獸殺死無數遍……
人是不可能會沒有欲望的,而一旦有了私欲的產生……她就是最大的受害者。
富江當然知道原因。
她也並不是生來就必須承受這種苦難的……就像是西西弗斯。
這是懲罰,也是世界的意志,只因她逃離了原本屬於自己的『責任』。她叫自己富江,是因為這是在她『成為人類』後的第一個名字。而早在最初……她是沒有名字的。
她的存在,遠比怪異的誕生要久。
不如說,怪異這種會對世界的進展而產生巨大危害的另一種形式的夾縫生物,也正是因為她而產生的。
身為上古神獸的白澤,通萬物之情,曉天下萬物狀貌,還擁有『看破真名』的神通,他當然早在第一眼就看出了富江的不凡——不過那一番搭訕倒也不是出於假意,他是真的花心,也是單純的被富江的美人皮囊迷惑才會想要上前去管這種破事。
「不關……不關你事吧?!」富江過了許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生硬地說。
白澤被美女這樣斥責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早就習慣了,他只是無辜地聳肩,出於祥瑞之獸的善良,說:「作為補償,我帶你去看點好東西吧?」
富江懷疑地看著他。
白澤像是為了證明自己,當即就從人類變成了一只威風凜凜的巨獸,白色的長毛光是看起來就覺得手感很好。它的眼尾泛紅,這一點倒是和白澤的人身也對上了,額頭處另有一只豎起來的眼睛,之前沒有看見大概是因為白澤的人身用細碎的劉海擋住了這只眼睛。巨獸卻不只有三只眼睛,在背脊靠近腹部處也有左右各三只眼睛……它的頭頂有兩只角,背上像恐龍一樣也有著一排角,可能這是遠古生物的普遍特征?
看著和白澤人身的不靠譜樣子完全不同。
在沒有看清楚白澤原形的具體模樣時,富江還能以為白澤是想讓自己騎著它——算了,這麼說有點奇怪,改成坐著吧——去見識見識他所說的『好東西』,可在看清楚後,她就有些搞不懂了。
「你要怎麼帶我去?」她猶疑地問。
白澤矮身,理直氣壯道:「你坐上來啊?」
還真是她想的那樣。
這神獸也真是沒什麼架子,居然一點也不在乎自己貴為神獸居然要被區區不死人騎在後背。
但即便是他願意,富江還不願意呢。
她翻了個白眼:「這讓人怎麼坐?你背後長了角誒?」
白澤似乎是蹲久了有點累,又站直了,看起來身形更高大,語氣卻還是一如既往的輕佻浪蕩:「放心啦,不會傷害到你的,你可以跨坐嘛,剛好角還能起到防止你掉下來的作用。」
聽起來倒像是在為她考慮,但富江一點也不感動。她面無表情地吐槽:「那你的眼睛呢。」
白澤的眼睛有些心虛地游移,但因為高度差異而沒有被人發現,他強撐著面子道:「啊,你說背後的眼睛嗎,沒關系,不會疼的。」
「呵。」富江冷笑一聲,已經看破了這個色神獸的真實想法了。
讓她岔開腿坐在上面,其實就是想看她的裙底風光!她很了解這種家伙的心理了,就算是看起來厲害的神獸,性格也被她推測的八九不離十。
富江翻了個白眼,目測了一下他身上兩個角之間的距離,冷靜地說:「沒關系,我覺得我夠瘦,還是可以側著坐的。」她小心地掖好裙角,坐穩了以後抓住了它背上豎起的角。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好像聽見了白澤遺憾地一聲「嘖」。
但這種遺憾也沒持續多久——畢竟他也是真的習慣了,富江沒像那些暴力的家伙揍他一頓已經很好了——他很快又興奮地解釋道:「幸好之前找玄武那家伙要了點龜甲,現在可派上用場了。」
富江沒有問具體作用,但也能猜出來一些。
龜甲的作用在以前通常是為了占蔔吉凶……但眼下白澤專門帶她去看的,而且還是天之四靈的玄武的龜甲,肯定不是普通的占蔔。
她並沒有因為白澤表現出來的輕率就掉以輕心,畢竟她深知自己和對方在某種程度上的對立。
神獸是順天而生的,而她……卻因為一己私欲而強行停止了世界的進展。
可她仍然不覺得想活下去有什麼錯。
白澤載著她,就像是穿越了什麼奇異的屏障——這讓她想起了霧門——一切好似什麼都沒有改變,卻也讓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現在並不在原本的世界了。
不……也不能說不是原本的世界,可能頂多只有時間線和世界線在發生變動。
白澤並沒有帶著她著陸,他們是飄在半空中的——如果是在普通的情況,有這麼大一個巨獸漂浮在空中,肯定是會引起人們的矚目的,更何況他們所在的地方也並不是什麼偏遠的鄉下,而是在東京。
可大家的確是沒空注意他……因為他在空中是那麼的不起眼,比起漂浮在它身邊的其他事物來說——
就連白澤也會刻意避開那些事物,富江不確定他是不是對它們抱有厭惡的情緒。
它們對富江而言可並不算陌生,她已經不是第一次看見了……曾經世界也因此而被毀滅、重置過。
湛藍的天空上除了騰雲駕霧的白澤,還有許多漂浮著的氣球——說是氣球也不完全正確,至少是不足以完全形容它們的……因為它們看起來就像是栩栩如生的被吹脹了的人頭。
它們就是人頭氣球。
「你就帶我來看這個?這有什麼意思?」她漠然地說:「我都要膩了。」
眼見富江似乎沒什麼特別的反應,只是很平靜地看著這一切,白澤也覺得有些苦惱了。
他當然不是真的為了討好富江才帶她來看這個……雖然這的確是他最開始搭訕富江的理由,但之後卻也只是單純的……看不過去。
至於是看不過去因為富江而變得悲慘的人類,而是看不過去陷入這種可悲循環而無法掙脫的富江,就未可知了。
他又向前跨了幾步,富江連忙抓穩了他背上的角,只是幾步的距離,原本布滿整片天空、密密麻麻的人頭氣球就變得透明,最後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魚,長著機器腳的魚在一次浪潮之後被衝上了岸,橫行在這個世界,也不止是魚……到後來變得越來越駭人,就連人類也被接上了管道,蜷縮起身體與機器底座相連接,把人類也強行變成了類似『魚』一樣的生物,即便已經死去,已經是腐屍,卻也永遠無法停下,更無法根據自由意志而行動。
這波浪潮就像是恐怖的傳染病,它們行至哪裡,哪裡就會被『吞噬』。
世界再一次的被毀滅。
可富江面對魚的時候也無動於衷,頂多像是看到了惡心事物時的皺了皺眉,不耐煩道:「這些我早就看見過了……把這稱為好東西,你是不是有病?」
白澤沉默了,他其實也頂多是有所猜測,卻並沒有真正的看過這些景像,畢竟他即便是神獸,也是沒有辦法跟著世界、跟著富江一起『重置』的,就算是觀測未來,都還是依靠玄武之前贈與的那片龜甲才能達到這種效果。
可他更沒想到的是富江對於這種殘忍又驚悚的場景已經司空見慣,甚至沒有半點懼怕。
他半晌才說:「……本該是好東西的。」
他帶富江來看的是世界的『未來』,而未來……本應該是聚集著他們未曾經歷過的那些光陰、一代代人們艱苦奮鬥努力鑽研而得出的結晶,是人類用科技改變世界,讓一切變得更美好,而讓人心曠神怡的未來。
而不是這樣被恐怖統治,充斥著絕望的世界……不僅沒有希望,甚至連人類也在逐漸滅絕。
他不再停留,帶著富江開始飛馳,經過了許多個『未來』——
有的是被富江毀滅的,整個世界都遍布了富江和沒有人收拾的殘屍;有的是全世界蔓延開來了一種奇妙的病症,所有人都陷入越來越漫長的沉睡,並且在夢中變得衰老,最終再也不會醒來;有的是世界上爆發了會傳染的喪屍病毒,最終人類完敗,所有人最終都變成了行屍走肉一般的存在;有的人身上寄生了一種蟲子,而且被寄生的人越來越多,到最後所有人類都被吸食大腦,整個世界變成了那些『蟲子』的天下……
全都是不好的未來,就連白澤也從來沒想過,看似美好的現在居然導向那樣悲慘的未來。而且他甚至沒有去太遠的未來,而只是一兩百年後而已。
他嘗試著想要找到一個不那麼差勁的未來——卻在不知道奔波了多久之後,才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
至少看起來不那麼像空城。
富江在這個過程中竟然也意外的並沒有嘗試反抗,而是任由它在不同的未來之間穿梭。
也許她也是在等待著那微小到幾乎不存在的可能性?
那種可能性對她而言也是有著與眾不同的意義的……也許這才是富江一直以來即便堅持著活到世界再一次被毀滅、又再一次被重置,也仍然不放棄的原因。
也許她也在尋找那種可能性。
能讓她不需要放棄自己,能讓她可以活下去,同時也讓世界活下去的可能性。
她明明也是被世界喚醒的存在,為什麼卻不能共存呢?
富江甚至願意犧牲那些人類——反正人類們也與她無關,但即便人類犧牲了,世界卻也永遠無法保持完整,就好像……世界只與人類是共存的。
終於,白澤再次穿過了一道霧門,他放慢了腳步,讓富江能夠清楚地看到下面的所有景像——這是一條繁華的街道,雖然是俯視的角度,但富江還是覺得有些熟悉,不僅僅是街道熟悉,走在街道上的許多人也給她強烈的即視感。
明明是在未來,他們卻穿的像是在古代……若說是在拍電影之類的又不太像,因為某些方面也的確能看得出現代才會有的元素。
明顯,這是一條還算繁華的商業街。
即便富江覺得有些熟悉,她也並沒有向白澤敘說自己的感覺,而是像一個局外者一樣漠然地看著這一切。白澤當然也沒有停下腳步,他只是感覺自己抵達了正確的,可能存在轉機的未來,但還沒有找到真正合適的時間點。
正和自己的伙伴們歡快玩耍的橙色長發的少年疑似感覺到了什麼,抬起頭看了一眼,卻什麼都沒看見——因為白澤已經離開了這條街。
「亂,怎麼了?」他那有著一頭水藍色頭發的溫柔兄長注意到了快要掉隊的弟弟,溫柔地問道,順著他的目光看了過去,問:「你想要那家的糖葫蘆?」
雖然這次的萬屋之行已經買了很多東西,超出最初預計的開支了,但審神者仁慈,不會因此而責怪他們,更何況只是一串糖葫蘆也要不了多少小判……他很少看到亂露出這樣悵然若失的神情呢。一期一振內心盤算著。
亂也發現了自家兄長似乎誤會了什麼,可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剛剛到底在看什麼……只是一種奇特的預感罷了。他搖了搖頭,含糊其辭不想多說——不過預感這種東西也是很難描述的:「不是啦,沒什麼。」
一期一振看出來了自己的弟弟不想多談,也沒有勉強,而是帶著亂回到了大部隊,一邊關心道:「你明天就要帶新來的壓切長谷部出陣了吧?狀態還好嗎?」
亂抬起手比劃了一下自己根本沒有的肌肉,信心滿滿地說:「我感覺好極了!說不定還會帶回來新同伴呢,主君不是一直希望本丸多來點新刀嗎?」
一期一振笑了,鼓勵地揉了揉他的頭發。
*
白澤順著自己的感覺,帶富江來到了一所私人宅院。
剛一降落,富江就明白了這裡是哪裡。
難怪白澤在這個未來穿梭的時候只能看到那一條繁華的街道,下一秒就是穿過無盡的黑暗抵達私人宅院,而不是到城市裡。
這個時代已經沒有所謂的城市了,因為種種原因和限制,存在於這個未來的只有被喚醒的刀劍付喪神和審神者們——而審神者們又大多數都是從過去的時間段找來的。
而凌駕於審神者們之上,管理他們的則是時之政府。時之政府是為了保護歷史而存在的官方機構。
為什麼要從過去的時間段找審神者?這不也是一種擾亂歷史的形式嗎?——不是沒有審神者問過這樣刁鑽的問題,卻始終沒有得到解答,甚至那位審神者也很快收回了自己的提問。
答案其實只有一個。
因為他們選擇將過去與未來完全分割了……這是一種斷尾求生的表現,時之政府寧願讓審神者們去過去度假——反正他們也不會對歷史造成太大干涉,只不過是時間長流中的一粒沙塵——也不願意讓他們知道這個殘酷的事實。
畢竟無論是誰知道這件事情,都會不再擁有與時間溯行軍對抗的勁頭。
反正未來總會走到這種悲慘的地步,2206年就已經是人類的終結了。
他們只不過是沉浸在過去的美好之中,無法放棄,也不願放棄,更不想面對現實罷了。
這樣虛假的景像,卻被所有人都用心的維護著。
白澤好奇地打量著這座宅院,富江跳下了他的身體,沉沉地嘆了一口氣。
白澤也變成了人類的模樣,問:「看到這樣的未來,你不高興嗎?我覺得至少比那些好。」
富江搖了搖頭,卻並沒有在第一時間回答。
她熟門熟路地走到了天守閣,此時此刻的審神者大概是正在和自己的刀劍付喪神們逛萬屋,所以並不在本丸裡,她輔一看見熟悉的審神者的照片,就露出了『果然如此』的失望神情。
白澤也察覺到了什麼——富江對於這個地方實在是太熟悉了,這可不是什麼好現像,畢竟看富江之前的說法,她見證過許多次世界重啟……
如果這個世界沒能讓富江停留,那就說明這個世界只是看似平和罷了。
「再找不到其他的未來了嗎?」富江看著那張照片,有些失神地問。
白澤的心情也有些沉重,他「嗯」了一聲。
富江像是在對白澤解釋,又像是在自言自語:「你也發現了吧?這個未來……已經被獨立出來了,所以才沒有城市,大家都住在獨立的時空坐標定位的本丸裡,這個未來……沒有過去,也沒有未來。」
這句話其實有些拗口,但白澤還是明白了。
時空穿梭器這種東西能被發明出來,刀劍付喪神們能夠無數次出征同一個戰場,這本就證明了那些所謂的過去其實都是平行空間,而不是真的他們的過去。
在這個未來決定斷尾求生把自己獨立出來的那一刻,它就是真正獨立的了……它不會有未來,而過去也不屬於它。
富江又沉默了許久,她的拳頭也攥得越來越緊,白澤以往都不會眼睜睜看著漂亮美女傷害自己,這次卻並沒有上前阻攔,任由富江把自己的掌心挖的血肉淋漓,她沒頭沒腦地問:「必須是我嗎?為什麼非要是我?」
沒有人可以回答她,她也並不需要別人除了『我可以』以外的的回答。白澤只能當一個安靜的聆聽者和陪伴者。
「不是有那麼多願意成為英雄,願意獻身的人嗎?為什麼偏偏要是我?!」她的語氣逐漸變得激烈而狂躁。
富江猛地掀翻了桌子——也不怕審神者回來之後發現不對勁,她的心情真的處於久違的極度崩潰的狀態,這是在自己被分.屍時、被烈焰灼燒時都沒有過的感受:「那麼多英雄!從英靈座上隨便拉一個下來不行嗎?!讓他們去死啊!」她暴怒道,突然語氣又變得低沉輕柔而帶著哭腔:
「我就不能……像一個普通的人類女人那樣活著嗎?」
作者有話要說:
說個恐怖故事,下章完結+解謎
我真是魔改王,強行串起來把一切合理化2333就連富江的不死也被我串到某戀愛模擬游戲了,注意到卷標的讀者小天使可能有所猜測了?(放心不是be不是be真的不是be!)
嗐,雖然努力放慢節奏了但是不知道有沒有效果,希望不會突兀……從第一個世界和之後的所有世界對比應該能看出差別,我在嘗試賦予她另一種『人性』
我還是第一次寫這麼長的文……心情好微妙啊
已經開始在想番外了,目前想的可能會有:(不過不一定寫)
1.正文後續happy ending版(對,正文不是he也不是be而是true ending)
2.聖杯戰爭,富江+某魔性菩薩
3.因為種種原因沒加入正文的夢幻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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墳前盛放(完)
即便那是一個問句, 在脫口而出的時候富江的心中也早有了答案。
答案當然是不。
在蘇醒之鐘被敲響的那一刻,她就睜開了眼, 並且明白了自己的使命——不死人有那麼多, 整個墓地被喚醒的卻唯獨有她這麼一個而已。
即便是在之後, 她懵懵懂懂地走到了傳火祭祀場,也從防火女口中再次聽聞了自己的使命——為了維持初始之火的運轉, 她必須去傳火——身為擁有強大靈魂的薪王,她應當將自己投入初始火爐。
「如果是將您作為柴薪,應該能燃燒很久吧。」
在聽見這句話的時候,她的內心居然產生了類似『恐慌』的情緒。
她在蘇醒之前不記得自己是誰,也沒有了關於過去的記憶, 就連外貌都是駭人的活屍, 情緒也十分匱乏,這每一點都讓她覺得有種強烈的不安全感——她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因為她丟失了『人性』。
區別於活屍與人類的,就是『人性』。
富江——當然,那個時候她還不叫富江,她甚至連自己的名字都忘記了, 也不確定自己曾經有沒有名字——她知道如果初始之火熄滅了,整個世界就會陷入黑暗,將自己的靈魂化作柴薪以續初始之火就是她被喚醒的使命。
可知道是一回事,會不會去做就是另一回事了。
在這個新的時代到來之前,更久以前還存在人類的,是火之時代。
在火之時代的更早以前, 世界上只存在永恆巨龍,連生與死都不曾存在,直到出現了火……火帶來了黑暗與光明,而在之中,又誕生了人。如果火焰熄滅,整個世界又要回歸到黑暗之中,唯有永恆巨龍能存活,所以如果要說維持世界運轉的是初始之火倒也沒毛病。
火之時代可與新的時代有所不同……新時代的人們恐怕想都想像不出來,遠古時居然還會有這樣的情況。因為新的時代有星球,有太陽,有電,即便火焰熄滅了,他們也總有辦法能夠帶來光明……更何況在天上的太陽也不會存在熄滅的危險,更不需要什麼人用自己的靈魂來作為柴薪。
這畢竟是兩個不同的時代,新時代更理想,更讓人向往,這也許也是富江留戀的原因之一——可她偏偏就是出生在火之時代的。
遠比人們以為的還要久遠。
剛剛蘇醒卻一無所知的她,即便心中有十分微弱的恐懼,也亦然走向了傳火的道路……這一切都終止於她找回了『人性』。
這麼說可能有點難以理解……畢竟在如今的人們的認知中,靈魂、人性之類的存在都是無形而不可捉摸的事物,可在那個靈魂物質化的時代,這一切都會在人們死後掉落——也正因此,成為了可以被掠奪、可以被吞噬的東西。
她得到了人性,從活屍再度變成了人,找到了自己缺失的情感,也嘗到了甜頭……她開始主動獵殺那些尚存的人們,從他們身上掠奪了越來越多的人性,直到最後,她已經不想再傳火了。
可她卻又不想眼睜睜地看著火焰熄滅。
歸根結底,這一切的想法也只是因為她不想死而已……可別說什麼投身初始之火就會與它永遠同在,她寧願自己仍然是卑劣的不死人。她既希望能活在有光明的世界,又不希望續燃初始之火的是自己,於是她產生了別的想法——去抓些代替品來。
她不知道自己曾經到底是怎樣的存在,但可以確定的就是足夠厲害,否則也不會擁有這樣強大到足以成為初火柴薪的靈魂,她找上了當今世界的其他幾位強者,強行把他們投入初始之爐,在延續了火之後總算是短暫的松了口氣——然後又陷入了新一輪的恐慌。
柴薪遲早有一天會被燃盡,可她卻是不死人,到了那個時候,她又要從哪裡找來這麼多強大的靈魂作為新的柴薪呢?
她想活下去,火焰讓她迷戀又崇拜,卻也……讓她懼怕。
唯有火焰是能夠真正殺死她的事物。
所以她逃離了這個對她而言苦痛的輪回——她並不恥於成為一個失敗者、逃兵,她的道德底線本就極低,只要能活下來什麼都好。
人性本就是黑暗靈魂的碎片,在取得了大量人性之後,富江仍能不發瘋,而是保持自我——她本就是這樣卑劣的人,也許與吞噬大量人性而被黑暗侵蝕並沒有什麼關系——已經算是很不得了了,即便是遇上了新時代的聖杯的黑泥,她想必也是能夠全身而退的。
富江能夠一眼就看穿時之政府的把戲,也是因為自己曾經親身經歷過——盡管二者有著本質上的不同,時之政府是否定了未來,而在保護過去,而富江卻是在否定過去,挽留著未來。
她將火之時代從歷史的長河中分離出來,成為了單獨存在的悲哀的輪回,而自己卻不顧原本世界的安危,逃到了可能存在的『未來』。
而現代就是她能達到的最久遠的終焉。
每一次在現代,都會有新的危機出現,正如他們之前見到過的人頭氣球、魚、又或者是別的東西,甚至是富江自己——這裡就不得不說了,她的『不變』是因為她本就是活屍在得到人性之後變成的人類,早就停止了生長。而她所有分裂出的個體,其實都是『人性』的一部分,所以也通常會比她更注重享樂,也更沒下限,那都是黑暗之魂的沉澱物,在它開始蔓延之時,也就是深淵降臨之時……人類會被名為富江的黑暗逐漸侵蝕,就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了。
但世界卻也不會就此停止運轉,而是會重置,這當然不完全是富江的手筆。
即便新的時代與火之時代分割開來,那種聯系卻也還是永遠無法被割斷的,世界的終結也就意味著火之時代火焰的熄滅,世界的重啟也就意味著火之時代又有一個倒霉的不死人被喚醒去傳火。
就是這樣可悲的循環。
除了富江沒有人記得。
她想要找到一個不需要自己去延續火焰就可以存活的未來,如今卻得到了這個噩耗。
她早就知道……她從一開始就知道。所謂的『怪異』其實也是深淵的化身,而怪異是會互相吸引的……如果富江這個攜帶著黑暗之魂的人不存在,而是在火之時代就隨著其他王魂被燃燒殆盡,深淵也不會降臨於現世。
她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
「富江小姐……?」白澤看她的眼神再度變得清明,氣質卻像是滄桑了很多,有些猶豫地喊她。
富江平靜地「嗯」了一聲,這一聲就完全聽不出來她剛剛的苦痛、絕望與憤怒了。
「你已經做好決定了。」白澤篤定道。
富江沒有回答,只是悵然若失地看向了天空——在她的記憶中,在太陽的位置,應該有著一個像日全食一樣的黑暗之環。
***
在富江和白澤回去的那一天,他們並沒有道別,而是極有默契的踏上了各自的歸程。
白澤已經盡力勸說了,接下來的事情就不是他能夠管的了——畢竟,即便他是遠古神獸,富江也是比他更古老的存在。他只能嘗試去影響、去干涉她的意志,卻不能控制她。
在同一天,全世界範圍內,有個別人產生了一種奇妙的感應——並不局限於現代,而是不同時間段的人,唯一的共同點就是他們都曾接觸過富江,並且見證了富江的離去又或者死亡,而且……對她抱有某些特別的感情。
*
富岡義勇在無限城決戰中,看著帶傷趕來的師弟灶門炭治郎,即便渾身痛到連行動都像是對身體進行二次創傷,他還是一咬牙,又衝了上去。
他們鬼殺隊的夙願就快要終結……只要他們能夠拖延時間,讓鬼舞辻無慘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心中的信念永遠支撐著他不斷前行,他卻還是有一瞬間的晃神——而在這種關鍵時刻,分神往往就意味著極有可能連命都保不住。
所幸他還是被救了下來,同伴有些憤怒地問道:「在那種時候怎麼突然站著不動?!」
富岡義勇沒有辦法解釋,就連他自己也不清楚原因,他知道同伴只是在關心他,於是抿著嘴發動了比之前更凶猛的攻擊。
他只是覺得……好像少了點什麼,又有什麼發生改變了。
就算是他們現在在這裡和鬼舞辻無慘決鬥,他都覺得荒謬得很……就好像,早在他們趕到戰場之前,鬼舞辻無慘就應該死掉了才對。他還會看到此生最美麗的畫面——『死之美』。
……是錯覺吧。
*
今天是一期一振負責幫燭台切光忠打下手。
在大家都用過了晚飯之後,他卻習慣性的還留了點甜點在鍋裡溫著。
「一期,怎麼,你晚飯沒吃飽嗎?」燭台切光忠注意到了後,疑惑地問。
他愣了一下,也意識到了自己的行為有些怪異,可這都是他不經過大腦作出的動作,就連自己最初也沒想到那麼多……他熱這些甜點又是為什麼呢?
「啊,不是,是給弟弟們准備的夜宵。」他回應道。
「噢噢,真是體貼的兄長啊。」燭台切光忠感慨道,就離開了。
一期一振一個人站在寂寥的室內,有些茫然又困惑。他當然知道自己在准備這些糕點的時候完全沒想到弟弟們……那他到底是為誰准備的呢?
想不起來也無所謂了,他覺得現在本丸就已經很好了。
沒有審神者發瘋,沒有弟弟暗墮,也沒有亂離開他們,這已經很好了——啊,他怎麼會有這樣悲觀的想法?一期一振敲了敲自己的腦袋,內心在疑惑不解的同時,又有一股難以言說的悲傷在彌漫,他整個人就像是被分成了兩半一樣,悲傷卻無法理解。
他突然有點慌神,去了弟弟們的寢室,喊道:「亂?」
「一期哥?亂好像不在誒……」厚撓了撓頭,說:「他剛剛好像心情不太好,往假山那邊走了。」
一期一振走到了假山那,果然看到了亂一個刃寂寥的背影。
雖然他的腳步聲夠輕,但亂畢竟是短刀,不用回頭也能察覺到,亂率先開口道:「一期哥……也感覺到了吧?」
一期一振沒有問他說的是什麼。
因為那的確就只是種奇妙的感覺——好像少了點什麼,好像不應該是現在這樣的,好像……這一切美好的現實,都只不過是虛假的幻境。
「不要想太多。」良久,他安慰自己的弟弟道:「什麼都沒有。」
他的語氣很堅定,因為他永遠知道對於自己而言最重要的是什麼。
「比起這個,時之政府聽說要開始招聘來自現代和未來的審神者了,估計會有很多未來科技被帶到萬屋呢,雖然簽訂了協議所以能被帶來的也很有限……但總歸是來自未來的產物,想去看看嗎?審神者說明天帶我們逛萬屋呢。」一期一振轉移話題道。
「……嗯,我很期待……未來。」亂又看了一眼懸掛在天邊的月亮,終於收回了自己的視線,和一期一振並肩回到了房間。
一期一振有自己的想法。
如果那失去的事物並不美好,那就不要追尋了。
這一切都只是錯覺而已。
*
鬼舞辻無慘直到死前才想起來自己到底忘記了什麼。
他曾經以為自己永遠也不會忘記那些恥辱的記憶……輕易地被一個看起來柔弱的女人給偷襲,還被以扔進化糞池裡那樣的手段羞辱,偏偏他還沒有及時報仇。
他對富江的憎恨一點也不比對繼國緣一的要少——可能還要更多。
畢竟繼國緣一只是作為被他害了全家的普通人類,想要討伐他,憑借的是自己卓越的劍術和呼吸法,而富江卻只是趁著他不敵繼國緣一之時偷襲,不僅不光明正大,還用那樣肮髒的手段羞辱他。
可偏偏富江不知道用了什麼手段,抹除了他的記憶。
……不過在繼國緣一還活著的時候,他也是不敢出來作妖的,還是小命要緊。富江如果只是個普通人類,應該也早就死了吧?
偏偏他在幾百年後的大正時期又一次遇見了富江,還沒想起來曾經被羞辱的記憶,硬生生和她玩夫妻游戲玩了一年,之後還被富江策反了自己的手下,弄死了自己。
以上,就是他遺忘的記憶。
他這次的確又死了,卻和富江沒什麼關系……根據他『新的記憶』,富江就像是從來都沒有出現過一樣,一直以來和他作對的也只有鬼殺隊。
可偏偏他又在死前想起了一切。
他不知道為什麼只有自己想起了這些,但這不妨礙他明知道自己將死,仍然露出了嘲諷又快意的笑容。
哈,連存在都被抹消掉……真不知道到底是誰更可憐。
最終贏的人是他!他想著,逐漸在陽光下失去了意識,身體也在陽光的照射下開始燃燒。
『你贏?你在夢裡贏吧。像你這樣的,連薪都做不成。』
他突然像是聽見了女人的聲音——也許是幻聽,他猛地睜開了眼睛,太陽灼熱而耀眼,最讓他咬牙切齒的卻不是久違的太陽,而是他閉眼之後出現的黑暗之環,和耳邊的聲音。
『吞噬了黑暗靈魂之血就是你這個下場,真是可悲啊,哈哈哈!』
她又在他的耳邊狂笑。
他聽不懂這些話語的含義,可這不妨礙他心中升起殺意,他勉強地抬起了已經被曬的千瘡百孔的胳膊——卻無法攻擊到無形的敵人。
他終究還是化為了無火的余灰。
也許這就是掠奪本不應該屬於他的血液,並苟活了那麼久的代價吧——換個角度想,好歹擁有這份血液的他能夠在最終時刻回想起這段記憶。
……雖然這似乎也並不是什麼好事。
*
白澤也有所預感,卻並沒有太在意——還是漂亮美女們比較值得他注意,他又投入了新一輪的搭訕中。
即便因為富江最終選擇回到火之時代,投身初始火爐延續初火——這可以說是她人生中唯一可以稱得上是英雄的行為了,也許人性在帶來那麼多弊端的同時,也發生了些奇妙的反應?即便現在選擇了傳火,她也不覺得逃避到未來的那些年是無用功——那才是她真正所珍惜的經歷。
……也正是那些經歷,教會了她如何成為『人』。
話說回來,即便她選擇傳火,未來的新時代也會自動抹除她存在的痕跡從而進行修正,但已經存在過的歷史發展卻也是難以隨意變動的。
抑制力充其量也只能修改某些世界線的發展,讓它們與其他世界線相同,就比如鬼舞辻無慘的死是必然,死因卻可以與富江沒有干涉的世界相融合,但某些一直存在,也必然存在的事物,它卻沒有辦法更改。
比如……那顆富江被砍下來的的頭顱。
無論以什麼形式,都會存在一顆屬於富江的、被不死斬砍下的頭顱,而且最終都會流落到黑市被人爭搶。
太宰治在一次偶然下,從織田作之助的遺物中翻出了他曾經寫下的日記片段。
『【】說在她死後,希望我能夠幫她收斂遺物並立墓碑,卻不讓我把屍體埋進墳裡……真是搞不懂她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也太悲觀了吧?這個年紀的女孩子就成天想著死後了,可千萬不能介紹她給太宰認識。
不過既然答應了,我就會做到,真希望不會有那麼一天。
她的墓在xx路的xx公墓,我得記錄一下……好奇怪,在她死後記憶裡變得衰退了,我已經想不起她的名字了,為什麼我之前不在日記裡寫清楚?還是說……被抹消掉了?
我快要忘記她長什麼樣了,只記得眼角下有一顆淚痣,長得很好看……聽說池袋的黑市裡有一顆和她長得一模一樣的人頭,十分受人追捧,真讓人頭皮發麻。
……這算遺物嗎?完成別人的遺願看來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再之後就沒有了。
他一眼就看出來了那個名字不是織田作沒有寫,而的確是被什麼抹消掉了,從空出的位置就能猜出來。太宰治不知道處於什麼心理,也去了一趟日記片段裡的xx公墓——盡管沒有具體的位置,也沒有名字,他卻還是能找到那個墓碑。
畢竟也只有那一個墓碑上什麼都沒有刻,而是光面的,就像是一塊普通的石碑。
他當晚就來掘墳了——墳裡依舊是空的,什麼都沒有。
太宰治對此也並不意外。
所幸織田作在日記中留下了足夠關鍵的信息,太宰治也處於某些心理,決心完成織田作生前答應別人的事情,他打聽到了那顆被作為收藏品的美人頭顱最終到了誰的手上,又想辦法騙了過來——用騙其實也不太恰當,他只能說是用情報『換』來了這顆頭顱。
在真正觸碰到頭顱的時候,他沒有感覺到恐懼,明明是個死人頭,摸起來卻仿佛活人一樣……還給他一種熟悉感。
他把這個頭顱和織田作的日記殘頁埋進了墳中,順從自己的心意在墓碑上刻下了『富江』兩個字。
他可能以前是認識她的?他想,卻沒有多在意。
完成了織田作應允別人卻沒能做到的事情之後,他就離開了,回歸了自己的日常之中。
……一切好像沒有變化。
***
在負責巡視公墓的工作人員走過的時候,因為這個空白的墓碑被人寫上了名字而奇怪地多看了兩眼——就發現地面好像在……顫動?
這裡畢竟是公墓,他立刻想到了什麼不好的東西,臉色變得極差,向後退了兩步,一臉驚恐的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墓碑前的草地中突然伸出了一只手,看起來十分柔嫩白皙,是一只女人的手。
工作人員被嚇住了愣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甚至感覺自己快要失禁了。
他眼睜睜地看著那只手胡亂刨著,最後整個頭也探出來,灰頭土臉的還帶著草根,卻也不妨礙她的美貌,眼角下的那顆淚痣也增添了嫵媚。
她呸了兩口,翻了個白眼,咬牙切齒道:「誰這麼缺德把我埋進來的……說了不要埋不要埋!」
*
不死斬能夠斷絕生機,強行剝離掉了屬於傳火者自身的大塊靈魂——未曾受到黑暗之魂侵染的部分。蘊含著純淨靈魂、而沒有黑暗靈魂沉澱物的頭顱也無法再生,也許等到許久以後,就會自然而然的消散於世間吧?畢竟這個時代已經不再需要燃燒靈魂了。
可卻有人帶回了它,並為它賦予了姓名。
於是,她就有了新的存在的意義——在她被整個世界遺忘並抹消之後。
……這次,可就不是無名的活屍,也不是肩負著傳火任務的不死人啦。
如果想從英雄的靈魂變成具有身體的人類,還需要努力呀。
作者有話要說:
這是TE,算是開放式?明天還有一章HE番外!我想想,隨便解釋幾點吧!
1.之前一直在強調怪異是會互相吸引的!不僅僅是因為是不同的作品,更是因為他們都是黑暗之魂的碎片
2.頭顱沒有再生也沒有蘇醒就是因為是被不死斬斬斷的,它本身其實也相當於是富江初始靈魂的大塊沉澱物,也就是在富江獲得人性(人性是黑暗之魂的碎片)之前的偉大英雄的靈魂,它原本在被抹消存在之後是不存在於未來的,之後被噠宰把名字刻在墓碑上之後,也被賦予了存在的意義,她現在其實是個英靈——但至少擺脫了屬於不死人的那種無盡的詛咒和循環,而有了新的人生
3.第三章有說過認識織田作,雖然當時我也沒想過居然要用到這個點,讓噠宰當一下回收頭顱的工具人哈哈哈
4.無慘能記得是因為設定裡他會變成鬼都是因為注射了富江的血,前面有寫
5.每一次富江死亡,都會失去『人性』,又變回最開始的樣子,可當她活得越來越久,受人性的影響也越來越深。雖然人性的設定是黑暗之魂的碎片,但當她成為人的時候,總歸也還是接觸到了許多正面的情感,多多少少還是有所影響吧
6.最後投身火焰是無奈之舉,也是一線生機,總比永無止境的死亡循環好——最終黑暗之魂被燃燒殆盡,留下來的真正屬於富江的余灰,在番外裡也有用處,畢竟灰燼也是可以被蘇醒之鐘喚醒的嘻嘻嘻
7.她每次都不得善終,也都是因為不死人的詛咒,在完成宿命擺脫了詛咒和黑暗之環之後,想必新的人生也不會那麼糟糕了吧
8.這個傳火的世界觀是知名戀愛模擬游戲黑暗之魂裡的,入坑不虧,無敵有趣!!!我用命安利
*
然後是作者的感想:
第一次寫這麼長的,其實在血鬼群棲之後看文的人就銳減,不過還是想把故事寫完,(對,雖然我也不知道劇情會是怎樣的走向,但是穿什麼世界有什麼變化我還是想好了的!尤其是結局,我每次都在剛開文就想好結局233)現在總算是靠日更堅持下來寫完了!
雖然感覺大家最開始看富江都是為了她的美貌開修羅場,但是我就……對伊藤老師的精神污染印像比較深刻,畢竟眾所周知她在原著真的很慘無敵慘。開始預定的男主其實就是無慘,但是寫著寫著發現他們好屑怎麼想都沒法he,我之前也做了嘗試,他們在一起互相傷害的結局就是番外永劫階梯的吞食結局了。更讓我驚訝(?)的是寫到最後我把所有股都掐死了,包括在血鬼篇呼聲還算高的一哥,寫到戰國的時候覺得他好屑……以屑止屑是不可能he的!亂又感覺太小了而且那種感情太病態了根本就與愛無關(主要是下不去手)
而且感覺富江需要的並不是談戀愛,而是避免自己總是被殺,避免自己『永遠不會被人不帶殺意的愛著』,讓自己擺脫這個苦痛的輪回——所以變成了這個開放式結局。沒事,還有這個結局之後的HE,不過我也沒想好要寫什麼(???)不過能讓她作為一個正常人活著,我覺得做什麼都很快樂了。
嗐,我覺得這就是她最好的結局了,因為她擁有了希望,擁有了『未來』。
*
最後打個廣告,求收藏作者專欄(我在做什麼寶可夢,不掉收就不錯了),還有預收文!《萬世極樂伊之助》《男朋友多又不是談不過來》
有啥想看的番外嘛?隨便什麼都可以,說了不一定寫(噗)拉郎也可以,不過拉郎我得看看我能不能想像出cp互動(還是水仙最好想像了!水仙太好吃了!)(打個比方,別拉富江和克蘇魯這種太奇葩的,這個我搞不動)
上一章和這一章留言的寶寶們都發紅包,謝謝你們陪我這麼久,真的很感動,要是沒你們留言打卡撒花,我恐怕不一定有那個毅力寫下去……畢竟晉江經常送點擊,我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人在看文2333
HE 人間失格
富江覺得自己真的好慘一女的。
在這個屬於人類的時代, 所有英雄的靈魂全部都會被引向英靈座,並非英靈的存在則是被引向地獄或者天國, 可偏偏只有她是個例外。
倒不是因為體內還殘存黑暗之魂的碎片, 而是因為別的……很微妙的原因。
她的靈魂存儲在那個頭顱之中, 以頭顱為載體,兩者之間的聯系密不可分。不死斬在分離了她原本的英雄靈魂和黑暗之魂之後, 同時也斷絕了頭顱的生機,她的靈魂也被封印進去暫時無法離開。
也就是說……
「哈哈哈哈哈所以你現在其實就只有頭是真實存在的,身體根本就是靈魂實體化的結果?」肆無忌憚地嘲笑聲在耳邊響起:「好遜。」
富江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鼓起嘴上要上前暴打一頓這個狗男人,偏偏對方又是渴望死亡的, 萬一自己一個沒控制好把人打死了, 那反而還是便宜他了——畢竟完全解除限制的英靈的力量和普通的人類是沒有辦法對比的,這也是她想要盡力避免動手、選擇和平處事的原因之一。
真是有虧說不出。
太宰治顯然也是因為這一點, 才能這麼隨意地笑話她——算了,好像也不是這個原因,這個人就是單純的欠揍。
富江又覺得自己好慘,怎麼會碰上這個家伙呢——
事情要回到一段時間之前。
*
作為一個孤苦伶仃、沒有依靠的小可憐(?), 富江即便身為英靈也沒有辦法避免進食的需要——都是因為她的那顆頭。
其實,在沒有胃的情況下,進食原本是不那麼迫切的,可偏偏富江需要保持自己的身體實體化,而不能一直是靈體化的狀態,這也就意味著需要消耗魔力——這個時候指的魔力就不是以前的魔性相關力量了, 只是能力體系罷了,如果有靈力、妖力,也是可以被消耗的。
可她已經不是真實存在的人類了,光一個頭也是不可能有魔術回路產生魔力的。
這也就意味著,如果她不想在別人看來是一顆漂浮的人頭,她就必須從食物中汲取那少的可憐的能量,保持自己的實體化。可偏偏她又沒有錢去買食物……
所以在這種特殊情況下,恰黑心錢(劃掉)劫富濟貧就是很正確且合理的行為了!
富江在打聽到了什麼黑心組織的秘密交易地點之後,就偷偷潛入了,就在她差點就能把那裝著錢的箱子趁人不注意摸走的時候,被人注意到了。
那些人本就不是什麼正派人士,在看到她這個無關人士存在的時候立刻就往她的心髒開了一槍,不過她的身體根本就是不存在的,所以也沒有受到什麼傷害,反而是她一急著想跑,就下意識地解除了實體化——雖然有點傻但是你們不要笑話她,她武力值其實足夠應付這些家伙了。
(……哈哈哈哈哈。)
……然後所有人都看到了那個飄在空中的頭。
現在任誰也知道她的弱點是什麼了,一時間有些無語凝噎,富江自己倒是沒有注意到,她時常會忘記自己的靈體化不能徹底,自以為跑到了安全的地方後,松了口氣,打開箱子數了數錢,正沉浸在想像的未來的快樂之中時,面前卻突然有個人蹲下來了。
「偷東西不是好孩子應該做的事情噢∼」面前深棕色頭發的男人微笑的看著她,在她眼裡卻無異於惡魔。不知道他是用什麼手段擺脫了其他黑幫人士,只有他一個人追到了這裡。
富江一臉驚恐地看著他,即便偷東西被抓了有種心虛感和歉疚感,考慮到自己的戰鬥力,她還是很堅定地說:「不。」
然後這個狗男人就按著她的頭把她埋進了旁邊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水槽裡。
「咕嚕嚕嚕——啊!」她沒有感覺太難過,只是嗆了一下,就又呼吸到了新鮮空氣,顯然是他留手了——不過富江也正是因為沒有感覺到對方的惡意,所以才沒有進行反擊,而是盡力表現得像個普通人。
……雖然這已經很不普通了。
她的語氣仍然十分堅定:「我錯了,這就還給您。」
這是戰略性撤退,沒什麼好覺得恥辱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她安慰自己想著。
有著赭色雙眼的男人倒是笑了,說:「這都是假.錢,你拿了也沒用。你缺錢的話我可以給你燒冥幣。」他的語調十分冷靜,似乎沒有察覺到自己說的有什麼不對勁。
富江:?
富江:???
「你在說什麼啊?我還沒死呢!」她一臉震撼地說,說到後半句的時候語氣逐漸弱了下來,顯得有點心虛。
對她而言,成為英靈已經算是死而復活了,總比投身火焰被燒的連渣都不剩好——那樣才叫死亡,像什麼成為靈魂啦被遣送英靈座之類的都只能說是退休養老。
他敷衍地點了點頭:「好好好。」
富江看出來他明顯是在應付她,原本想要爭辯一番,後來又覺得既然被抓了還沒什麼懲罰,還不如趁此機會趕緊跑算了——她把箱子留在原地,謹慎地一步一步往後挪著後退,嘴上卻假裝自然而然地打招呼道:「那我先走了。」
結果太宰治卻沒打算就此放過富江,他慢悠悠地拖著長音道:「誒——好冷酷啊,富江小姐。」
富江整個人都僵住了,她現在的震撼程度比剛剛還要深,神情恍惚地看著太宰治,甚至懷疑對方的異能是不是『真名識破』。
她剛剛的確沒有說出自己的名字吧?
沒等富江有所反映,太宰治就繼續道:「明明你的頭還是我找到的。」
富江:……?
他怎麼老說一些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話。
她克制住自己不聯想到某些過於現實的方面,還以為太宰治是指剛剛她犯傻的時候靈子化,只有太宰一個人追出來找她——雖然這樣解釋的話邏輯還是有些牽強。
富江面無表情地撒謊道:「啊,你說我能隱藏身體,只露出頭的能力嗎?我又不是真的死人,難怪你剛剛說什麼燒冥幣……那是我的異能力「一肢獨秀」。」
太宰治愣了一下,雖然他是受過訓練的,但還是沒忍住偏過頭就開始悶笑,富江看著他笑成憨憨,自己也不敢走,免得一會兒又被追上來。於是形成了十分尷尬的局面,直到太宰治緩過來,眼中還帶著笑過頭而產生的淚意,解釋道:「在你的墓碑上刻字,還把你的頭找回來的是我——我是這個意思呀。」
他說出來並不是為了邀功,只是單純的覺得很奇特——好吧,還有一方面是想看到富江的反應,肯定會帶來很多樂趣。
他原本只是抱著完成昔日好友答應別人的事情的心態,去做的這些事,結果一個『沉睡』了那麼多年的人頭竟然活過來了,還變成了這麼有趣的一個人。
果不其然,在聽見了太宰治這一番話之後,富江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不過她當然不會表現出自己的羞惱,她只是理直氣壯地挺起胸膛,然後瞪了太宰治一眼,語氣極凶,像是要掩飾自己的尷尬,「把我埋進去的就是你?我差點不能呼吸了!」
……其實她也是想說謝謝的。
讓她再度被人喚醒,讓她能夠再次來到這個世界上,讓她能擁有新的機會……謝謝。
富江意識到自己態度的不合適,醞釀了一下情緒,剛准備扭扭捏捏地開口道謝,就聽見——
「不用謝,「一肢獨秀」小姐。」太宰治像是明白她內心的想法,笑的賤兮兮地說——可能這個形容詞帶上了主觀感受吧,不過不是大問題。
盡管如此,被狗男人嘲笑還是不能忍受的!!!
富江黑著臉,眼神突然變得無比陰冷,就像是一條伺機而動的毒蛇,仿佛太宰治只要不給她滿意的答案,她就會做出什麼令人難以想像的舉動。
乍一看還是很唬人的。
她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半蹲著的他,聲音冰冷地問:「喂,給你一次機會。」
她現在的表現和剛剛的慫包模樣有些不同,但太宰治仍然沒有表現出有多害怕,而是滿滿的興味盎然。
「請講。」他配合地說。
「……你剛剛說要燒給我的冥幣,能兌成日元給我嗎。」在她說出這番話的時候,剛剛樹立起來的逼格就完全倒塌——可她是真的很不容易!她好窮!沒錢恰飯了!就算能有個買半價便當的錢也好啊!現在好不容易補充的那點能量已經消耗完了,她都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保持著實體化的人身去給自己買完吃的。
太宰治愣了一下,眯起眼睛笑著說:「給我打工,包吃包住。」看起來樣子像極了什麼黑心小作坊的老板。
呵,誰知道他說的是打什麼工?萬一是007怎麼辦?而且富江沒有正式身份,也是沒有辦法簽訂正式的有法律效益的勞動合同的——要不是這樣,她才不會慘到這種地步。到這個時候反而有點懷念自己被黑暗之魂侵蝕的時候,雖然慘了點,但是身邊的大款不斷啊。
而且,他給的酬勞光是包吃包住,那薪酬也太低了吧?也沒說吃的是什麼條件,如果每頓就給一碗稀飯兩根鹹菜怎麼辦?
富江冷酷地討價還價道:「不違法,包零食,最低也要是咪.咪蝦條那個檔次的。」
「成交。」太宰治忍笑道。
*
事情就是這個樣子。
無家可歸的富江被這家伙——某種程度上說是救命恩人倒也沒錯——撿回去了。
在富江被太宰治帶到了武裝偵探社之後,幾乎所有人都用『啊,又是一個被太宰迷惑的受害者』『好可憐』的眼神看著她,她恨不得使勁搖手說『我不是我沒有你別瞎說』,可偏偏大家也沒有真的說出來自己的想法,只是用那種微妙的眼神看著她。
不,相信我,我和他一點特殊關系都沒有!她在內心辯解著。
面上卻還是溫和地笑著解釋道:「總之,因為我的身體比較特殊……而且太宰先生是我的救命恩人,所以我就過來……」報恩以及白吃白喝白嫖。
「當免費苦工。」太宰治自然而然地接上:「以後不要再說我摸魚了,她願意分擔……承擔我的工作。」
富江仍然保持著微笑,額角卻冒起了青筋。
「太宰先生……」中島敦無奈地喊他,卻也沒辦法阻止太宰治的惡趣味。
「身體特殊是指……?」耿直的好人國木田關心地問道,畢竟富江即將成為他們的同事替身(?),如果體質方面有需要注意的,比如對什麼什麼過敏,有什麼什麼恐懼症之類的,他們也都需要知道並且避免。
「我……」富江微微蹙眉,思考著要怎麼以合理的方式解釋——她還是想盡量不透露自己的真實情況的,雖然不知道頭被攻擊了以後靈魂會受到多大的影響,她通常也能夠保護自己,但能夠避免爭端才是最低調的選擇。
「特別能吃。」太宰治又接話道:「我把她請來當國木田君的助手,條件就是包吃包住包零食,國木田君別忘了哦。」
國木田雖然早就習慣了太宰治的不(bu)靠(yao)譜(lian),但聽聞這句話之後還是十分震驚,吐槽道:「我的助手?!還要我來負責包吃包住包零食?不是你喊來幫你偷懶的嗎?!」
太宰治理直氣壯地答:「不是啊,這是替國木田君找的助手,只不過富江很願意順便多幫幫我……」
富江也毫不猶豫地打斷道:「謝邀,不願意。」
太宰治一臉幽怨地看著她,富江決定撇頭當作沒看見。
他只能嘟嘟囔囔地說:「好冷酷,好殘忍,玩弄我的感情就轉身離去……」
富江:……?
然而大家都是一副習慣了太宰不靠譜樣子的模樣,她頓時對太宰治改觀了。
……能和同事們相處成這個樣子,也是人才啊。
太宰治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一臉興奮地提議道:「啊,說起來,與謝野小姐說不定能解決你的問題呢?」
在談論正經事的時候,富江還是能夠摒棄自己對他的偏見的,畢竟她也不太了解這些異能什麼的,她好奇地問:「真的?與謝野小姐的異能是什麼?」
「是請君勿死。」與謝野晶子在被提到名字之後也走到了她的面前,打量了一下富江之後展露出了友好——這友好無疑是因為她剛剛讓太宰治吃癟了,「只要你在瀕死狀態還剩一口氣,我就可以把你治到毫發無傷的程度。」
……雖然說是展露友好才會告訴她能力,但是這個苛刻的條件怎麼想都覺得有點恐怖。
如果是必須在只剩一口氣的瀕死狀態,那豈不是得破壞她唯一的頭了?而且這個毫發無傷也不一定會補充她的身體,說不定只是讓她的頭恢復到現在的模樣。
富江當然不會對漂亮小姐姐生氣,她只是眼神幽幽地看著太宰,說:「我就這麼一個頭了,你還想把它搗成稀巴爛????」
太宰治一臉無辜地說:「嗯……可以試試?」
「你怎麼不去死。」她冷靜地說:「我覺得你可以先試試與謝野小姐的這種救治——放心好了,我會幫你牽絆住與謝野小姐,讓你安心死去的。」
太宰治眉頭一皺,顯然是想到了什麼不太美好的回憶,他做作地搓了搓自己的胳膊,說:「那可不行,我的座右銘是「清爽明朗且充滿朝氣的自殺」,這種方法不僅很疼,而且血也會飆的到處都是……」
「不過如果你想要殉情,我也可以勉強接受噢。」太宰治補充道。
「我不願意,請你們自己找個沒有人的地方,以一種不要帶給別人負擔的方式去死吧。」與謝野晶子無語地說。他們兩個人討論居然都不問問她的意見??
富江嘆了口氣,不再跟他胡扯,想起自己還沒自我介紹,有些尷尬地抓了抓頭發,說:「總之很高興見到你們……我的名字是富江。」
她生硬地轉移話題。
「異能力是「一肢獨秀」——」太宰快速地補充道。
富江忍了忍,實在是沒能忍住,也不顧及自己在這一幫極有可能要共處一段時間的人面前的形像,她隨手拿起旁邊的凳子就追著他跑,尖叫道:「狗男人我殺了你!」
……
反正這個世界也不怎麼科學,什麼奇葩的異能力都有,還存在什麼陶土身體、義骸之類的存在,即便只有一個頭,也不再會有人用狂熱的目光看著她,伙伴們也能接受自己有些特殊的新同伴。
奇葩的也不止她一個,隔壁池袋都還有個無頭騎士,她當個無身騎士(?)也很正常。
反正早晚能得到合適的身體、或者徹底擺脫這累贅一般的頭的束縛從而前往英靈座的。
至少現在,她並非人之軀殼,卻感覺到了為人之快樂。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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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 超能力者
齊木楠雄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具體的內容就不必講了……其實還挺驚悚的, 是他為了防止自己班上的女同學被意外殺害,不停的回溯時間想要救她, 還被迫和那個變態殺人鬼鬥智鬥勇的夢。
他在睜開眼過了許久之後才回過神, 有點茫然地抓了抓腦袋, 終於確認了那只是個普普通通的夢——不是預知夢,也不是現實。
太好了。他心想。我的生活還是這麼和平又普通, 這個世界上也根本就不存在夢裡那些奇奇怪怪的所謂『怪異』,他們班也沒有轉來新的轉學生。
然而這句話簡直就像是謎之flag一樣,齊木楠雄心情愉快地來到班裡坐下之後,卻發現班裡的氛圍好像有點不太對勁——他對此十分熟悉,大家這竊竊私語的狀態, 和心理活動都預示著今天即將發生的大事件。
……這應該算是大事件吧。
齊木楠雄的心中有了不詳的預感, 畢竟……根據同學們的心聲,造成今天這樣狀況的, 可是一個『謎之轉校生』!
在看到那個黑發、和夢中的少女一模一樣面容、就連眼角下的淚痣都一模一樣的人走進來後,齊木楠雄沉默了。
……所以那是預知夢嗎?但好像又有點不同,這個少女看起來並沒有夢中的那種勾起人心底欲望的特殊魔力,看起來就像是個普普通通——盡管長得特別好看, 但對於齊木楠雄來說還是普普通通——的女高中生。
而且他也可以正常地透視她的頭,沒有看見什麼恐怖的怪物臉。
不過有一點奇怪的就是,在齊木楠雄透視之後,能看見她頭部的透視,到了極致之後卻並不是骨骼,而是……普通的人類外表?她的身體就更是無法透視了。(畢竟是靈魂實體化, 而不是真的身體。)
他一整天的心情都十分微妙,以為自己又要像夢中一樣遭遇那些怪異了,卻發現富江作出了與夢中不同的舉動——她一下課就從圍著她的人群中擠了出來,主動走到了齊木楠雄的課桌旁。
他們這一次並不是同桌。
「你是……齊木君嗎?」富江看了一眼齊木楠雄課本上寫著的名字,難得主動地伸出了手:「我叫川上富江,很高興認識你!」
齊木楠雄瞬間成了眾矢之的——能被美少女主動打招呼,這個齊木真是深藏不露!
他沉默了,對於富江過來打招呼給自己造成的關注有點不喜——他還是更喜歡低調又平凡的生活。
富江的心聲不斷地在耳邊響起。
【噢噢噢,這就是我夢境中的男主人公嗎?居然是真實存在的……看起來很普通誒?】
——這麼普通真是對不起了,川上同學。
【看來最近真是壓力太大了,居然能夢到這樣一個其貌不揚的弱小男高中生能夠狠虐無慘,雖然想想還是很爽的……】
——請你也不要再關注我這個其貌不揚的弱小男高中生了。
……等等?無慘?她難道和他做的是同一個夢?齊木楠雄突然愣住了。
【雖然只是個夢,不過等放學後還是請他吃咖啡果凍吧,難得讓我心情這麼好。】
齊木楠雄沉默了幾秒,毫不猶豫地伸出手快狠准地握上了富江的手,頷首:「請多指教。」
番外·余音裊繞
If 次元壁破裂
你閑著沒事干——又或者是忙裡偷閑的時候, 打開了熟悉的一個綠油油、服務器還像發霉土豆的一個網絡文學網站,晉江文學城。
(……雖然這個廣告植入有點僵硬, 但你也明白, 以晉江這麼窮的程度, 轉發抽獎都只抽十個人平分一千晉江幣,是不會給卑微作者廣告費的。)
你正處於文荒的時期, 隨便點進了一篇名叫《鬼舞辻富江》的同人文——可能是因為它的封面很好看,可能是因為它的名字有點意思,更主要的還是你手滑了,不知不覺就看起了這本文……甚至看到了結局。就連你自己都有點意外自己竟然堅持下來了,但天色已經不早, 再熬夜的話你第二天會精神不濟, 你只能選擇睡覺。
在因為某些特殊原因而無法出門的時期,小說也的確是你的快樂源泉了, 在看完這本文的時候,你還在憂愁明天又該怎麼消磨時間。
你雖然不是獨居,但平時跟父母也沒有那麼多話好聊,很久沒有跟同齡人出去逛街的感覺還是讓你覺得有些寂寞。
……如果你也能擁有一個富江就好了, 長得又好看,還能把自己分裂成很多個富江,你就可以同時擁有很多個漂亮小姐妹和漂亮老婆。
這樣做著寶可夢,你逐漸陷入了沉睡。
*
現在你醒了,你卻仍然懷疑自己是不是處於夢境之中——不好判定這到底算是噩夢還是美夢。
又或者是你突然擁有了什麼名為『心想事成』的超能力?
即便你再不想接受現實,也沒辦法把一個大活人給變走, 你只能神情恍惚地看著她——一個擁有著你熟悉的黑發、齊劉海、淚痣等等特點的大美人,正半蹲在你的床邊,托著腮深情地凝視著你。
她的五官是真的比你想像中還要精致,頭發柔順而有光澤,皮膚白皙光滑,五官也十分小巧,微微上挑的眼角和勾起的嘴角又為她增添了嫵媚的風情,一直被傳的神乎其神的魅惑淚痣也只能算是她的陪襯,為她那侵略性的美貌增添了一份憂郁的美。
你看呆了。
你曾經想像過這樣二次元的人到了三次元會是什麼樣的,也看到過許多還原的coser和官方電影的演員,以為這就是極限了——你甚至還想像過用某些知名偶像的臉來替換你心目中的富江,卻沒想過見到真人之後,讓你這麼的……驚艷。
你好像有點理解那些人為什麼會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迷戀上她了,也許所謂的魔力是占一部分原因,但更多的還是她本身的美貌和氣質。
沒錯,就在你旁邊的那個女人,是富江。
……雖然你還沒有問她的名字,但考慮到不可能會有這樣的巧合性,你已經在心中下定論了。
你看著漂亮姐姐,一時間有些自慚形穢,還有些緊張……你剛起床的樣子肯定是滿臉油光,頭發也因為最近不用出門而偷懶沒有洗,身上穿的睡衣更是隨意又幼稚,而富江……好看就算了,還香香的。
雖然你對她沒什麼特殊想法,但總歸還是有些尷尬,恨不得整個人埋進被子裡,甚至讓你忽略了『她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的疑點。
「看夠了嗎?」富江戲謔地問。
你的想法竟然是『小姐姐的聲音怎麼也這麼好聽,啊我死了』,但面上你還是遏制住了自己的激動,輕輕地「嗯」了一聲,才回過神,試探地問:「你,你……」是?
雖然你已經很確定擁有這樣美貌的人肯定是富江了 ,但總歸還是要問一下的——而且,回過神了的你也意識到了富江的恐怖程度,再怎麼說也是知名恐怖漫畫女主角,本身就是恐怖的化身——這裡指的當然不是像蝙蝠家那樣的存在。
如果這真的是富江,不會對你的家人造成危害吧?這個世界不會被毀滅掉吧?次元壁到底是為什麼會破裂掉的?富江身為你的女神都能來到你家……難道是因為你的心願?
你面不改色的在心中不停地默念『求求了快讓夏目貴志齊木楠雄中原中也黃瀨涼太也來到我家吧!名單我以後再加!為了以防他們為了我打起來(?)最好一個人來一周!』,出於某種原因(其實就是慫),你忽略掉了自己另外一堆比較愛的牆頭們,畢竟他們不僅性格差很難搞而且殺傷力巨大。
然而,這當然是沒有用的。
同時,你咽了一口口水,在剛准備說出『富江』的名字時,你又因為太過緊張,說話也結結巴巴的,更是沒能說出自己原本想說的話,而是:「你怎麼不戴口罩?」
富江原本還興味盎然地看著你,聽到這句話之後才顯露出一點錯愕。
就連你自己也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或者找個時光機。
「不好意思,我太緊張了。」你尷尬地為自己辯解道。
富江笑了一下,站起身坐在你的床角,平易近人地說:「不用太在意我,你先去洗漱吧?」
啊!!!你突然意識到,你剛剛一直保持著這幅油膩模樣在跟女神說話,你登時很尷尬地點了點頭,甚至打算洗漱完再洗個頭洗個澡再回來臥室,打開房間門之前,你突然想到了什麼,小聲地說:「你……不要出來哦,最好不要讓我爸爸媽媽看見。」
富江有點無語,但還是順從地點了點頭。
你頓時有些慶幸,幸好來到你家的是富江,而不是什麼折原臨也啦、dio啦、吉爾伽美什之類的人物。
……雖然這似乎也沒有多好,按你對富江的理解,她可是陽奉陰違的高手,嘴上這麼說著,實際卻不一定行動,你一邊洗著澡,甚至開始擔憂起了你父母的感情,這讓你不由得加快了洗澡的速度。
不要啊,富江姐姐,有什麼衝著我來!你『大義凜然』地想著,連頭發都沒吹就衝回了自己的房間。
自從被關在家裡後,你的作息就是日夜顛倒的,你睡醒的時間太晚了,所以你的父母都還在睡午覺,並沒有被你的動作吵醒。
「噗,不用這麼急吧?頭發不吹很容易感冒的,而且對發質也不好。」富江看到你風風火火的樣子,失笑道,你也有點不好意思,心中還有些被女神關心了的微妙興奮,你又吹完頭才再次面對她。
你是正襟危坐的,她卻顯得十分隨意,並沒有打量你的房間,可能是因為剛剛你洗澡的時候她已經看過了,或者你的房間沒什麼好看的……本來也不大,一眼就能知道這只是個普通的房間。
你們倆陷入了詭異的沉默之中,你在思考著這個富江到底是原著伊藤潤二筆下的富江,還是自己昨晚看的同人小說中的富江。
你下定了決心,打算問出自己的問題,畢竟你們之間除了交流也沒有別的方法,你至少得先弄清楚富江為什麼會出現在你的房間——雖然根據你看過的小說的內容,反穿越的二次元人物通常也是不知道為什麼的,你開口道:「你……」
「我身上不會攜帶病毒,所以沒戴口罩也不用擔心。」富江立刻接上了。
你們又陷入了沉默之中。
其實你想問的不是這個,不如說被富江再次提起反而像是公開處刑。
富江大概是欣賞夠了你窘迫的姿態,抿著嘴笑了出來,沒等你問就主動說道:「我就是想過來看看你,很快就會走的。」
「……誒?」你有些茫然地抬起頭看她。
富江的話聽起來實在是有點自來熟,讓你覺得一頭霧水,你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什麼富江上輩子戀人的轉世。
這個富江的脾氣比你想像中要好很多,至少在面對你的時候很好相處,也沒有傳聞中的什麼驕縱跋扈,任性自大,反而很好說話,你也大著膽子問道:「請問你是川上富江還是鬼舞辻富江啊?」
富江原本微笑著的表情立刻變得很微妙又嫌惡,這是在聽到了『鬼舞辻』這個姓氏的時候出現的,你頓時就明白了,這看來是同人小說中的富江……這讓你松了口氣,好歹那本文的最後,富江剝離了黑暗之魂就不再作妖了,應該也不會對你做什麼。
「你還真的是很了解我啊。」富江嘆了口氣道。
你從富江的話中隱約覺察到了什麼,你又有點懷疑自己的猜測,而並沒有開口。
果不其然,富江繼續說道:「一直那樣注視著我的,不是你嗎?真正地看到我了之後不高興嗎?」她湊近了你的臉,揶揄道:「偷.窺.狂。」
你甚至能聞到她身上隱約的香氣,這讓你情不自禁想到對方可能也能聞到你的……幸好你剛剛去洗了個澡。此時此刻,近距離受到富江美顏衝擊的你,感覺就像是看到了閃耀暖暖裡巨大的『魅力爆發』四個字。
你呆呆地看著她,心中只有一個想法。
虧了。
你看的只是作者的小說,文字雖然能展露出些微畫面感,卻還是不能完全代替的,現在你又要被認為是偷.窺.狂,又沒看到點實際的東西。
……好吧,其實你比較在意的是後面那一點。
你一向在緊張的時候就容易說錯話,你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富江的這句話,就只能憑著本能地回答道:「我,我付了晉江幣的。」
富江挑了挑眉,沒有問你具體的,也沒有問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這讓你松了口氣。
你覺得自己表現得有點傻乎乎的——雖然你確信無論是誰都會被她迷得神魂顛倒,自己的表現實在是很正常,但你還是有些不好意思,為了表現出自己正直(?)正經的一面,你問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還能隨便在兩個世界穿梭的嗎?你知道我?」
富江嘆了口氣,有些煩惱地說:「見到你雖然很好,但是一想到要解釋這些事情就覺得很麻煩呢……」
你看到她露出這樣憂愁的表情就心疼的不得了,可偏偏這個問題對你而言又十分重要,你只能尷尬地僵在這裡。明明只是坐著而已,卻因為緊張而像是有多動症一樣覺得哪裡都癢,為了自己的形像又不想到處摳,越克制自己反而越難受。
所幸富江只是單純的抱怨一句,沒打算糊弄過去,她言簡意賅道:「因為種種原因,我能夠短暫的往返於這兩個世界,不過沒有辦法做出影響這個世界的事情。」
聽到後半句,你松了口氣——盡管你也不知道富江說的是不是真的,但你只能選擇相信,富江的武力值肯定是比你高的,就算真的是騙你,你也一點辦法都沒有。
富江又看向你的眼睛,你一時間更緊張了,她微笑著安撫你:「放松。」
她這麼一說,你不僅沒能放松,反而更緊繃,富江也沒辦法了,她只能繼續道:「一路來都能感覺到你在注視著我,陪伴著我……所以,盡管對這個沒有超能力的世界沒什麼興趣,我還是來了。」
「因為我想見你,我也想讓你見見我。」她說到這話的時候,臉上也難得泛起了紅暈,更加美艷不可方物。
你懷疑自己戀愛了。
這不是什麼稀奇事,你本來就是個能夠在各大牆頭三百六十度托馬斯回旋劈叉的人,如今再次回到富江的牆頭也不是什麼特別的事情。
「你就沒什麼感想嗎?」富江大概是對你的榆木腦袋實在是有些無奈,她臉上的紅暈都下去了,你還在發呆,她只能無奈地在你面前揮了揮手,嘗試喚回你的神智。
你像是受到驚嚇一樣的猛地後退,然後才尷尬地偏過頭,用手掩著嘴干咳一聲,扭扭捏捏地說:「你,你真的好好看。」
富江對於這個回答有點無語,但也感受到了你純情的心意,她偏著頭看了你一會兒,在你都快要因為害羞而燒起來的時候突然笑了,說:「你也很好看。」
你覺得你需要冷靜一下。
你沒能忍住,當著她的面就把頭埋進自己的被子裡,發出了小動物被順毛後才會出現的舒適的咕嚕聲,把自己的尖叫都憋在了嗓子裡。
媽媽我要跟這個芳心縱火犯結婚!!!
*
以上只是你們的初見罷了。
那本文就像是為你們倆結下了什麼奇怪的緣分,富江在那次之後很快就離開了,你還失落了很長一段時間,可沒過多久她又回來看你了,這讓你驚喜不已。
最初你見她的時候還有種面聖(?)見女神的局促感,到了現在你也逐漸放得開了,畢竟她在你面前從來都不會表現出倨傲的那一面。
你自認為和她已經是朋友了。
所以在一次約好了一起去逛商場後,你因為沒錢衝自己喜歡的衣服,慨嘆的同時甚至說出了厚顏無恥的發言:「嗐,當富江還可以影分身,你可不可以分幾個身出去打工賺錢養我,再分幾個身陪我玩,還有幾個就負責幫我寫作業,我就迫不得已只能在你過分強勢的寵愛下混吃等死,我好想過上這樣的夢幻生活。」
她微笑著回答了你:「你在想屁吃。」
你悻悻地摸了摸鼻子,覺得現在的富江和以前真是大不一樣了——你堅決不認為這些糟糕的變化都是你帶來的,盡管這都是你所在的世界和時代的流行語。
不過你反正也只是說說而已,現在哪對姐妹不是天天做夢希望自己的朋友一夜暴富然後自己混吃混喝的?說說而已,也不必當真。
你的心情也沒有因此而受到影響,在看到前面的大頭貼機器後,很快又轉移了興趣,你興奮地想回頭詢問富江,卻發現對方不知道在看什麼,愣在你身後的不遠處,而周圍的所有人經過的時候都情不自禁多看她兩眼,形成了特殊的景像。
不愧是富江,不管是什麼角度都很好看。你想。
下一秒你又意識到了不對,你處於心中微妙的獨占欲,拉住了富江的手——不得不說,拉小手的感覺很好,你在心中竊喜,面上卻只是表現得仿佛自己只是無心之舉。
富江又看向了你,之前的那種仿佛隨時都要消失的感覺也消散了,讓你松了口氣,你笑著提議道:「我們去拍個大頭貼,你……你覺得怎麼樣?」
你試探地問,越到後面聲音越小,小心翼翼地看著她的表情。
你還記得,富江不喜歡留下照片,因為照片裡的她會很恐怖……可你又實在是想要有什麼能留存和她的回憶的事物。錄像也好,照片也好,只不過照片可以打印出來,所以你更傾向於這種。
你不介意照片裡醜陋的富江,但她卻很介意,在你問出這個問題之後,就有點後悔了。
為了彌補,你又破罐子破摔地說:「我,我可以給你p圖。」
富江愣了一下,微微抬起了下巴,做出這樣傲慢的動作的她卻讓人感覺心都要化了,你也總算是能get到傲嬌的點了,富江說:「沒關系,去拍吧,更何況我這麼完美也不需要p圖。」
是的是的,你也是這麼覺得的!你在心裡大聲贊同著。
在你們拍完照之後,你率先取出了照片,原本沒打算給富江看,生怕她因為照片中的自己而生氣,偷偷看了一眼之後卻發現照片裡的她很正常,並沒有所謂的另外一張怪物的臉,你愣住了。
她也把腦袋湊過來看了一眼,很滿意地笑了一下,說:「還不錯嘛。」
她說出這話的時候就在你的耳邊,你甚至能感受到她的吐息,你整個人都僵住了,在心底瘋狂尖叫,恨不得出去跑個百八十圈,臉頰也逐漸泛紅,你妥帖地收好了照片後,做作地扇了扇風,想借此掩飾自己的臉紅,說:「啊哈哈,這個商場裡好熱呀。」
富江沒有拆穿你,卻說出了一個讓你直接僵住的消息:「我這次……可能是最後一次來了。」
其實她一直都沒有離開,只不過進行了『加速時間』以和你拉近關系罷了,只要你仔細回想,就會發現在見到富江的時間空隙其實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你心中還抱有期望,弱弱地問:「是……什麼意思呢?」
但富江還是說出了你不想聽見的事實:「我以後沒辦法再來這個世界啦。」
原本逛街的快樂登時就消散無蹤,你就像是被潑了一盆冷水一樣的透心涼,更多的還是沮喪。
富江突然上前兩步抱住了你,你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你們還從來沒有過這麼親密的行為,富江也從來不會主動對你做出親密行為。
你沒有抗拒,你知道這是離別的擁抱。
「不要忘記我呀。」她輕聲說。
你的視野突然變得黑暗。
*
你再次醒來,終於意識到了疑點,明明是在這種特殊時期,連小區都不能離開,你是不可能出去逛街的,所以……無論是富江,還是那些和她度過的日子,都是在做夢嗎?
想到這一點,你覺得有些失落。
你又點開了那本《鬼舞辻富江》,看著封面上的富江發呆,直到屏幕也因為你太長時間沒有動作而熄滅。
你沮喪地嘆了口氣,坐起了身。現在已經是中午午睡時間了,這是你一貫的起床時間,在夢中你也是這個世界醒來見到富江的。
你准備出去洗漱和覓食的時候,卻突然發現床角有什麼東西,在媽媽給你買的醜醜的花床單上顯得有些違和。
你湊近了看,發現是一張大頭貼,裡面是兩個笑的十分燦爛、在互相比心的女孩子。
是你和富江。
你頓時熱淚盈眶,緊緊地捏著照片,鼻子也有點堵,到了這種時候,你第一時間想到的竟然不是『啊這居然不是夢』『我是不是真的沒機會再見到她了』,而是『不是說富江不能拍照片嗎,難道真的是因為同人裡的富江取掉黑暗之魂就變正常了?』,還有……
『哪家公司可以把這張照片P成結婚照?』
If 瑪麗蘇
並盛中學來了一個新的轉校生——這個小道消息一出現, 就迅速席卷了整個學校。
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有人無意間窺見那位『轉校生』的側臉, 覺得實在是太太太好看了。
如果只是個普通的轉校生, 對於並盛中學這樣小地方的中學來說都足以讓人覺得新奇了, 更何況還是個超級大美女呢?會引起大家這樣的狂熱反應倒也不奇怪了。
蘇瑪麗卻不這麼認為。
她從來沒有在漫畫中看到有關這個『神秘轉校生』的事情,獄寺隼人已經轉過來了, 那還能有誰?更何況對方聽說還有驚人的美貌……這種設定聽起來不覺得很熟悉嗎?
她對於自己的猜測十分篤定——肯定是又一個穿越者。
蘇瑪麗對於同為穿越者的所謂『同胞』並不友好,可能是亂七八糟的小說看多了,她總覺得一山不容二虎,如果並盛中學還要轉來一個穿越者,那對方肯定也不懷好意。
她是被迫穿越過來的, 胸無大志, 只想安安穩穩地活下去,因為家就在並盛才會直升並盛中學, 但對方可不一定了……如果對方也無欲無求,就不會在這種時候轉校過來。
所以,即便還沒有見到自己的那位假想敵,她也仍然抱有極大的敵意。
消息傳了一整天, 也沒見到他們班有轉校生出現,蘇瑪麗仍然沒有掉以輕心,她完全沒有考慮轉校生不在她們班的可能性,沒有那個穿越女會任由自己轉到主角的隔壁班,而不是主角的班上。
她其實並不擔心對方的實力……如果對方是什麼紫夢冰晶水戀蝶之類的存在,那即便有強大的能力也是個智障, 如果對方是個正常人,就肯定不會強到哪裡去。
萬事萬物都是存在制約的。
而她……雖然武力值不強,卻擁有一個足以成為她秘密底牌的能力,那就是『富江體質』——這裡指的當然不是會讓別人想要殺了她,而是指她如果死亡之後還可以復活,甚至分身。
過於糾結轉校生的存在,導致蘇瑪麗一天都沒搭理主角一行人。
果不其然,在快要放學的最後一節語文課,她們班的語文老師身後跟了一位少女模樣的人,沒有像他們一樣穿著並盛中學的校服,而是略微正式的小西服套裝。
好有心機!不穿校服還穿的這麼好看,是為了給他們一個好的第一印像嗎!蘇瑪麗心想,然後抬頭看了一眼所謂的『轉校生』,整個人傻在了原地。
愣的不只是她,原本教室裡鬧哄哄的,在同學們看到了『轉校生』的臉之後就鴉雀無聲,回過神之後都轉頭看向了蘇瑪麗。
站在上方的富江也順著他們的眼神看了過去,同樣是一愣,隨後抿著嘴笑了一下——蘇瑪麗能肯定,對方的笑中帶了點輕蔑和不屑,這讓她覺得有些微妙的自卑和難堪。
就真的有種撞衫,誰醜誰尷尬的感覺——雖然她也並不醜,但氣質上比起富江的確有所不如。
「同學……你叫什麼名字?」有的學生問道。
富江歪了歪頭,微微勾起嘴角道:「我可不是同學呀。」
旁邊的語文老師對他們的反應一點也不意外,畢竟自己當初看到富江的時候也是一樣的震撼……他看著自己的學生們都回過神了,用手敲了敲講台,說:「這是新來的老師,川上富江,以後就代替我負責你們班的語文課了。」
眾人:(目瞪口呆.jpg)
富江看起來和他們差不多大,居然是老師?!
不過比起前面的驚訝,現在的身份轉變都已經不算什麼了。蘇瑪麗現在心亂如麻,只想把富江拉出去問問這是什麼情況,可鄰座的同學看不出來她心情的差勁,好奇地問:「澤田,你和川上老師難道是親戚嗎?」
他就差直接問『難怪你長得和你哥哥一點也不像,你難道是你爸和川上富江的私生子』了。
蘇瑪麗穿越前的名字是蘇瑪麗,穿越之後當然也是典型的日本人名字。
蘇瑪麗可不會任由這些莫名其妙的小嘍啰打趣自己,她狠狠地瞪了回去,壓低了聲音凶巴巴道:「關你什麼事?你怎麼不去問我哥?」
鄰座的同學只能悻悻地縮回頭——如果放在以前,他肯定就先問澤田綱吉了,可偏偏現在獄寺隼人就像是澤田綱吉的舔狗,他怕招惹那個看起來就像是個小混混的家伙,所以也只敢問問澤田綱吉的妹妹,偏偏她也不是好惹的。
嗐,想吃個瓜也不容易。
沒錯,擁有富江體質的蘇瑪麗……也有著和富江幾乎一模一樣的臉。
但蘇瑪麗自認為只是個普普通通的女孩兒,更沒想過要摻合自家哥哥的黑手黨事業,也因為特殊體質而生怕自己受傷,所以一直以來沒經歷什麼,性格也較為平庸,即便擁有著同一張臉,任誰都能看出來兩者的不同。
好不容易撐到了放學後,澤田綱吉雖然想關心一下自家妹妹,但蘇瑪麗一下課連書包都不收拾,飛快地就拉著富江走了,富江竟然也沒有指責她不尊重師長,而是極為順從地跟著她跑。
蘇瑪麗一直跑到了操場才停下——放學時間的操場十分空曠,除了他們就再沒有其他人。
如果是在樹林,有太多樹木可以掩蔽身形,如果是在教學樓的角落,她又害怕reborn的秘密基地能夠覆蓋,偷聽他們講話,如果在天台……她又怕富江動手。
所以最後才選擇了操場這個雖然能被所有人看見,卻無法聽見她們談話的地方。
「你找我有事嗎?」富江跑了這麼久氣息也仍然十分平穩,反而是蘇瑪麗有些氣喘吁吁了,她更確定對方果然不是原裝富江——富江明明是個戰五渣!
「你來並盛有什麼目的?」蘇瑪麗喘了兩下後,直白地問道。
富江不慌不忙,有些訝異地挑眉:「我就是普通的上班賺點錢呀?」
蘇瑪麗當即翻了個白眼,這種糊弄人的話誰信誰傻,「你少來,我不知道你的體質是什麼樣的,但我的體質可是完全還原富江,甚至有所增強,如果你想對他們下手,我……也是可以造出一個富江軍隊的。」
富江越發覺得有趣,這個女孩有著一張和她一模一樣的臉,卻又不是她,但也很了解她……
「我上任太匆忙,還沒有來得及看花名冊,你叫什麼名字?」富江突然問道。
蘇瑪麗有點懷疑地看著她,對於富江的避而不談感到不快,但還是回答道:「……澤田繪水戶。」
這就是她這輩子的名字。
富江這下子是真的笑出聲了,她越是笑,蘇瑪麗就越覺得驚恐,甚至懷疑起這裡有什麼陰謀——盡管其實是她拖著富江來這裡的。
「哈,繪水戶嗎……」她嘲弄地低語道,蘇瑪麗並沒有聽清楚。等富江止住笑之後,她伸出手摸了摸蘇瑪麗的頭,露出了格外吸引人、仿佛藏有許多秘密的獨屬於成熟女人的微笑:「我叫川上富江。」
蘇瑪麗不悅地皺眉:「真名呢?」
富江眨了眨眼睛,無辜地看著她:「這就是我的真名呀?」
蘇瑪麗原本還以為富江在耍她玩,突然想到了一個可能性,整個人愣住了,就連富江給她打招呼離開了都沒有注意到。
等等,她從一開始就在把富江往穿越者的方向想,但……如果不是呢?如果這就是富江本尊呢?!
她越想越覺得驚恐。
「繪水戶,你沒事吧?」澤田綱吉的手在她面前揮了揮,他身邊的獄寺隼人、山本武也都在看著她——顯然,是因為澤田綱吉要等她一起回家,他們才會留在這裡的。
蘇瑪麗回過神,搖搖頭表示自己沒事,接過了澤田綱吉為她整理好的書包,衷心的期望這只是她想多了,不是現實……
「川上老師長得真漂亮啊。」澤田綱吉無意識地感慨道。這是他以往不會說出來的話,他一直都是比較含蓄靦腆的類型,有好感通常也不會這麼明白的表現出來。
蘇瑪麗聽到富江的名字就一個激靈,在察覺到澤田綱吉的不對勁後更是嚇得後退一步,其他人也奇怪地看著她,心想澤田繪水戶以前明明還算文靜,今天怎麼一直在發癲。
蘇瑪麗仔細觀察著自己哥哥的臉,確認他的眼下已經出現了青黑的痕跡——這不明顯的黑眼圈,簡直就像是某種標志一樣。
「到底怎麼了啊?繪水戶,你今天有點奇怪。」他無奈道。
蘇瑪麗現在只覺得自己完了。
她本就擅長腦補,如今已經把自己的未來也安排好了——哥哥迷戀上了富江之後,為愛瘋狂,決定解決掉她這個惹惱了富江的妹妹,最後帶領著彭格列統治世界,只求美人一笑……
「啊,阿綱有黑眼圈了誒?」山本也順著蘇瑪麗的視線看過去,感慨道。
不,不要說出來啊!這是禁令!就跟在鬼滅裡不要提起那個男人的名字一樣的默認的禁令!蘇瑪麗在內心土撥鼠叫著。
澤田綱吉笑著撓了撓頭,說:「昨晚有點沒睡好。」
蘇瑪麗頓住了,然後松了口氣。
……原來只是單純的沒睡好啊……嚇了她一跳。
心情總算是放松了許多了的蘇瑪麗,無意間回頭卻又看見的富江的臉,就在她的不遠處,帶著微妙惡意的笑容衝著她揮了揮手:「好巧呀,繪水戶。」
蘇瑪麗瞬間作出快要昏厥的表情。
「川上老師是要接替田中老師進行家訪嗎?好像的確是要輪到阿綱家了。」依舊是山本武說道。
「是這樣沒錯。」富江點頭。
然而這一番話都沒被蘇瑪麗聽進耳朵裡,她只是保持著震撼又驚恐的表情看著富江,機械地邁著步伐走向家,大腦都停止運轉。
富江:(微笑)欺負小孩兒真有趣。
作者有話要說:
有繪水戶這個名字的女人難道真的是女主命……?本來開始想寫大戰穿越女的,後來覺得還蠻可愛的(心虛)
If 聖杯戰爭(上)
富江還從來沒有想過, 自己睡一覺還會睡出個刺青。
她照著鏡子,覺得鏡中的自己都變得有些陌生了——可能是因為在原本眼角淚痣的位置出現的鮮紅色印記, 讓她原本從一個美麗而魅惑(?怎麼有人這麼誇自己)的少女變成了邪肆狂放的少女。
這個紋路怎麼看都不像是被睡出來的印子——先不說如果是睡覺的時候壓到了什麼, 那只會變成淺粉色, 而且也不會有這麼好看又精准的線條,更不會摸起來十分光滑, 沒有任何凹凸不平。
就像是鮮紅色的紋身。
她的思想又拐到了奇怪的地方——難不成有什麼奇奇怪怪的家伙闖入了她的臥室,卻不想著對她做點什麼,而是閑著沒事干給她弄個紋身?
這也太變態了吧?!
富江完全沒覺得明明前者才會更變態一點,後者雖然會讓人懷疑那人精神有問題,卻也……好吧, 還是很變態。
所以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她的手摩挲著自己的眼角處, 起初覺得這個標記看起來有些礙眼,看久了竟然也覺得別有風味。
標記並不小, 占據了富江左臉的一小半,由三個部分組成的極有美感的圖形,還有點像是荊棘……雖然擋住了富江的一部分美貌,但倒也不算特別醜。
盡管如此, 她還是想知道自己臉上到底是怎麼會出現這種東西的。
富江稍微查閱了一下相關資料——通過不太光明的手段,才得知了『魔術』這種不為常人所知的東西。
這讓她有點嗤之以鼻,別說是魔術了,就連咒術在她眼裡都是不入流的東西,會魔法的她不由得感到很自得,在明白了這也許和所謂的『聖杯戰爭』有關後, 更是瞧不起其他人。
這紋路就是聖杯戰爭中只有御主才會出現的令咒——富江這時候才想起來,自己前兩天查閱資料,想辦法讓自己恢復人身的時候,好像的確瞎折騰了什麼東西,也往冬木市跑了一趟,看來是報名成功了?
據說令咒通常只會出現在手上,可富江只有頭是真實的肉體,所以才會出現這樣的改變。
雖然她還沒有召喚出英靈,也對其他的御主一無所知,但是富江現在對自己很有信心——她覺得自己贏定了。
富江再怎麼說也是個英靈,她自覺光是她一個就足以暴打其他人類和從者了,再來一個豈不是天下無敵手了?
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的她,再次買了車票抵達冬木市,稀裡糊塗的照著情報裡的召喚陣畫了出來——她雖然會魔法,但會的也都是火之時代的那些魔法,而且盡管她很瞧不起不會魔法的人,但……現在的她也使用不出來。
兵器不趁手,沒有一個媒介,她也沒辦法用技能啊。
……為此她還嘗試過去買哈利波特周邊和巴啦啦小魔仙的魔仙棒這種事,她決定把它們埋在心底一輩子。
雖然說召喚英靈理論上是需要聖遺物的,但也可以靠相性,反正富江也窮的買不起什麼古代文物,用自己的血畫完了召喚陣後,就隨手往裡丟了個旺旺仙貝。
「……
纏繞汝三大言靈之七天,
從抑止之輪來吧,
天平的守護者啊!」
在念完了一長串召喚語之後,召喚陣的位置居然真的泛起了金光,富江也能感受到自身魔力的流失——她好奇地看著發出金光的位置,即便光芒太盛刺的她眼睛疼,也不願意眨眼。
她還是很好奇自己會召喚出什麼樣的英靈的。
不過如果英靈大多數是由聖遺物決定的,那她心中也有數了。她原本甚至都不認為自己能召喚出英靈,畢竟那個人怎麼想都過於平凡,功績不足以登上英靈座,不過既然召喚成功了,也就這樣了。如果是那位,雖然沒有辦法幫到她,但富江原本也沒有多指望英靈的存在。
等光芒逐漸消退,富江身上魔力流失的速度也趨於緩慢,她凝神一看,發現自己召喚出來的英靈並不像想像中的那樣是一個小孩模樣,而是一個金燦燦、穿著黃金鎧甲的高大男人。
她挑了挑眉,說出了自兩人見面之後的第一句話:「嘖,居然不是小孩子形態?算了,這樣也挺有意思的。初次見面我是富江。」
黃金鎧甲的男人聽到她這話之後雖然有種被冒犯的不滿,但更多的卻是好奇,他看起來也是個傲慢之極的人,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富江,說:「看來你對本王倒是足夠了解?」
他的意思其實是『你竟然知道我有返老還童藥,可以變成小孩』,但富江明顯誤解了——就連他的自稱『本王』富江都覺得無比合理,小孩子嘛,總是會有中二病的。
……實際上富江直到現在都還不知道自己召喚出的其實是大名鼎鼎的英雄王吉爾伽美什。
她不喜歡被人俯視、被人看輕的感覺,於是不著痕跡地向後退了一步,這才使得她看向對方的時候不至於仰視,她同樣昂起下巴,漫不經心地說:「聖遺物可是我親自挑選的,我當然了解。」
這句話說著倒是十分裝逼。
她明明只是隨手拿了個零食往裡一丟,根本沒有『親自挑選』,正常人也不會把一袋旺旺仙貝叫做『聖遺物』。
雖然在雞同鴨講,跨服聊天,但因為兩個人的氣勢十足,看起來還真有點像那麼回事。
吉爾伽美什當然沒有忽視自己新任master的異常狀態,不過他一向不愛用全知且全能之星,就像是打游戲的時候不愛看攻略,更喜歡自己體驗,所以也不清楚具體緣由,只覺得富江整個人看起來都有種微妙的違和感——其實是因為富江只有頭是屬於人類的,身體也是英靈實體化。
他反而問了另一個問題:「聖遺物?」
他的確響應了富江的召喚,但可沒有什麼聖遺物啊?富江明明是靠著相性進行的無媒介召喚。
富江對著他身下努了努嘴:「對啊,不然你為什麼會響應我,還是這副金燦燦的模樣……」她沒有等吉爾伽美什反應,就側過了身示意他和她一起離開這個房間,說:「我們沒有多少時間可以浪費了,旺旺。」
她依舊沒有覺察到不對勁。
所以她才覺得自己的召喚不能成功啊,她只是丟了一袋旺旺仙貝進去,那召喚出來的肯定不是制造出旺旺仙貝的食品公司的總裁,就是旺旺這個虛擬人物了呀。
邏輯合理,沒毛病。
吉爾伽美什原本是想斥責對方無禮的態度的,但是他首先看到了自己腳邊已經被他剛出現的時候就踩碎成渣渣的旺旺仙貝。
下一秒就聽見了富江稱呼他為『旺旺』。
吉爾伽美什:……?
「你覺得這玩意是聖遺物?!」他不可置信地指著地上那包殘破的旺旺仙貝,質問道:「而且本王也不是什麼旺旺!」
不對,應該先反駁自己不是『旺旺』的!他懊悔地想著。顛倒了順序豈不是顯得他認為前者比較重要?
富江理直氣壯地說:「我就是用那個東西召喚出來的你啊!」
吉爾伽美什黑了臉,說:「你明明是無媒介召喚出的我……聽好了,你這雜種,本王乃是這天上地下唯一的最古之王,英雄王吉爾伽美什!沐浴在本王的榮光之下卻毫無尊崇之心,你這不敬之罪就已經罪該萬死!」
富江目瞪口呆,當年她傲慢的時候都還沒有這麼任性過吧?看來拿旺旺仙貝當聖遺物也的確是有不好之處的……這家伙也太情緒化了,現在看來,別說在聖杯戰爭之中成為她的助力,能不添麻煩就已經算好的了。
她光在注意那過於中二的話和過長的修飾語了,反而沒有聽清吉爾伽美什的真名。
她很清楚這種類型的人該怎麼哄,畢竟自己曾經也是這樣子的,只不過如今收斂了性情,對於該如何順毛摸還是很熟練的。
富江故作謙卑地躬著腰,微微垂下頭,恭敬地說:「是我失禮了,尊貴敬愛偉大又崇高的旺旺大王。」
作者有話要說:
富江:等一頓毒打。
*
本來想寫殺生院,但是想了想覺得會很長而且同性相斥(?),換成閃閃惹
If 聖杯戰爭(下)
富江沒覺得自己有什麼不對。
所謂的順毛擼, 還不就是表現得謙卑一點,恭敬一點, 說些對方愛聽的話, 再多誇誇對方?
結果沒想到這個暴躁英靈似乎是真的處於暴怒狀態了, 身後突然出現了一個金色的光圈,從光圈中又冒出來了一柄長矛, 『唰』得一下就刺向了富江。
可能他最開始沒有動手是因為自己畢竟也還是個英靈,雖然是可以獨立行動的Archer,但在沒有御主為他提供魔力的情況下也不能久留——也就是說,沒有找好下家的時候不能隨便跳槽。
但現在顯然富江已經惹怒他了。
富江覺得自己真的好無辜,她躲過了那柄長矛, 眼睜睜地看著它扎進了牆面, 肉痛地倒吸了一口氣。
這房子也不是她的,弄成這樣她是不是要賠錢啊。她心痛地想。
敗家英靈!
吉爾伽美什倒是沒想到富江的反應速度居然這麼快, 要知道盡管剛剛他並沒有使出全力,但普通人也是躲不過的。發泄了一下憤怒之後,他的怒火倒也漸漸地平息了下來,再次一字一句地說:「本王是英雄王吉·爾·伽·美·什, 你要是再喊錯,本王就不會留著你著雜種的性命了。」
他還以為富江正處於劫後余生的後怕中,其實富江現在怕倒的確是挺怕的,不過怕的是可能到來的罰款。
這次她總算是聽清了吉爾伽美什生氣的原因,如果是這樣傲慢又狂妄的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人認錯名字, 那也的確是會生氣的。富江在作為普通的半人半英靈——而不是魔性的禍亂之源——生活了這麼久之後,也遭到了社會的毒打(不是)。
沒有那種奇異的魅惑力之後,富江自身也不想走那些歪門邪道來獲取金錢來源——要知道,畸形的關系往往會導致不詳的結局,她以往可是體會夠了。所以,在正式接觸社會後,她多多少少還是會了點社會的生存法則。
比如——
當個舔狗。
「吉爾伽美什大王真是容光煥發,這金色的發絲就猶如流動的黃金一般耀眼,又猶如遠在天邊的太陽,讓人在敬仰的同時又不敢直視,只覺得能夠與您生活在同一片大陸上都是至高無上的榮幸,您的紅瞳就像是品質最好的紅酒,只一眼就足夠醉人。天啊我怎麼有這樣的榮幸能夠召喚出您這樣偉大的英靈!簡直是修了八輩子的福氣!」富江的彩虹屁信手拈來,說得這麼誇張一聽就覺得虛偽至極,偏偏吉爾伽美什還很受用。
也可能是因為他本來就覺得自己值得這份誇贊。
「哼,倒還算是有自知之明。」吉爾伽美什酌了一口不知道從哪裡搞來的酒,晃晃杯子擋住了自己勾起的嘴角。
雖然最開始富江和吉爾伽美什出現了那樣的烏龍,但畢竟也不是什麼深仇大恨,吉爾伽美什也不是記仇的類型,拍拍馬屁就過去了,再怎麼說他們也是要一起贏得聖杯戰爭的人。
***
雖然這麼說著……但富江是聖杯戰爭的新手,吉爾伽美什甚至根本就只是把聖杯當成是自己的寶物,兩個人對於聖杯的所謂願望其實都不那麼迫切,要麼就是沒意識到,導致聖杯戰爭所有的御主和從者都集齊了後,他們都還沒有意識到聖杯戰爭開始了。
正常的有點魔術基礎的御主都會有自己的使魔,用來為自己探查信息,偏偏富江就是個吃瓜群眾。
saber和lancer都打起來了的時候,她甚至還在租的房子裡和吉爾伽美什一起打游戲,最先覺察到的還是吉爾伽美什,游戲也不打了就急著出去看熱鬧。
……她甚至直到現在才知道,原來這是第四次聖杯戰爭。
想到這裡,富江悻悻地摸了摸鼻子。
這也實在怪不了她,她的願望想要實現也並不只有聖杯這一條途徑,用聖杯這種萬能的許願機反而有點大題小作了的感覺,自然也就沒有其他的御主那麼熱衷。
從這一方面考慮的話,他們的相性似乎是真的不錯——性格的話,骨子裡都是傲慢的,不過富江現在表面上願意多裝一裝,吉爾伽美什也自忖大度;對於聖杯都是一種可有可無,但也不想讓別人奪走的態度;最注重享樂。
吉爾伽美什自己能靈子化了以後站在路燈上看戲,富江卻不行,但她也不想錯過,於是默不作聲地找了一個小草叢——只要沒有人閑著沒事干往草叢裡看,就不會被她的頭嚇到的,畢竟已經是晚上了,黑頭發黑腦袋也不是那麼顯眼。
吉爾伽美什不干人事,挑釁完之後就跑了。他看起來似乎本來是想釋放寶具和那個漆黑的狂化騎士鬥一場的,但最終看見了富江在草叢裡使勁給他使眼色——雖然隔著這麼遠的距離,他身為Archer還是能夠看得很清楚的,被不被人發現自己的底細都是小事,他從來不覺得自己有必要遮遮掩掩的,但考慮到如果他朝著那個方向使用寶具,可憐的御主就保不住她的人頭了,最終還是選擇暫且放棄。
而且還把這算在了富江的頭上。
富江:……?
「你這到底是個什麼情況?也太可笑了。」等所有人都離開了後,富江一個人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去,吉爾伽美什倒是舒舒服服的在打游戲,這讓她更是不忿。偏偏她回去後,吉爾伽美什的第一句話居然還是嘲笑!
吉爾伽美什問的顯然是她那個變成人頭的原因,富江有點懶得解釋,隨便擺了擺手敷衍道:「這是我的載體……你就當是我的聖遺物吧。」
其實這麼說倒也沒錯。
吉爾伽美什對於她的這種情況有點興趣,說:「這就是你參加聖杯戰爭的原因?那你完全可以去找愛因茲貝倫家吧,今天的那個女人不就是愛因茲貝倫的人造人嗎?」
富江一臉震撼。
什麼,現在的科技已經有這麼發達了嗎?居然還能有人造人!
人工智能都還只是現在研發的一個方向,並未被完全普及,愛因茲貝倫家居然連人造人都弄出來了,這有點不科學吧?
富江看了一眼他在玩的游戲,懷疑地問道:「你不會是玩底特律玩上癮了,在白日做夢吧?」
吉爾伽美什回頭瞪了她一眼——他們倆的相處不知不覺也變得自然了很多,也許是因為一開始富江的彩虹屁就不是發自內心,時間久了反倒像是朋友之間的互相損,不過他們肯定是不認為對方是朋友的——就在他回頭的時候,卻忘了按暫停鍵,錯過了一個QTE判定,辛辛苦苦打了那麼久的劇情就迫不得已走向另一個方向,他有些煩躁地按了暫停放下手柄,站起身。
雖然一臉躁郁的吉爾伽美什看起來的確有點凶,不過富江自認為已經很了解他的性格了,看他一副要出去的樣子,一邊塗著指甲油一邊順口問道:「怎麼,要去游戲店嗎?」
吉爾伽美什頓了一下,雖然他的確是這麼打算的,但被富江這麼一問感覺就像是輸了一樣,他冷哼一聲,改變了主意道:「不,去夜店。」
我是現充,而你只是個家裡蹲!
富江意味不明地嗤笑一聲,心想老娘玩過的男人比你……算了,他們倆半斤八兩,沒什麼好比的。吉爾伽美什再怎麼說也是一個擁有全國少女初夜權的人,還真和她有得一比,甚至比她更張狂。
反正現充的最終結局都是像她一樣蹲在家裡打游戲。她淡定地想。
但一個人打游戲不知道為什麼越打越沒勁,沒過幾分鐘,她就覺得自己快閑出鳥了,她想了想之後還是決定回到臥室換了一套衣服和妝容——是性感的小黑裙,頭發也用夾板夾成了大波浪,她只是在眼妝的部分稍加修飾,那三道無比鮮艷的令咒就像是刻意畫好的妝容一樣,為她的面容多增添了妖冶的意味。
蹬上了自己的小高跟後,富江毫不意外地在門口看見了百無聊賴地吉爾伽美什。
「走吧。」她一抬下巴,說,仿佛他們一開始就是約好的。
這次換吉爾伽美什嗤笑一聲了,他卻也沒有在這個時候找富江的茬,畢竟這個家伙還算是對他胃口……特指在享受愉悅的方面。
他們真正的戰爭,還要在深夜的時候。
當然不是指妖精打架,兩個幼稚鬼一起出去浪,最後的結果就是訂立了賭約——誰泡到的人最多,就算誰贏。這種無聊又幼稚的賭約,也只有他們會沉浸在其中了。
勝者?
喝到後半夜,就沒人會記得這種莫名其妙的賭約了。
***
可能是因為那次意外的補魔,吉爾伽美什做夢了。
夢中的內容當然是他的御主富江的記憶……雖然不是全部,但也算是比較深刻的幾次記憶,至少吉爾伽美什是對富江的生長軌跡了解了個大概。
他倒也沒有因為那記憶中的內容實在是太過慘痛而對她多有憐愛,反而是漫不經心地說:「沒想到過去的你要更有意思一些啊。」
這裡的有意思……說不清褒貶,不過兩人也都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這已經算是吉爾伽美什心情極好才會有的說法了,好歹他現在很少罵雜種,也沒有直說現在的富江比以前醜多了——其實外貌是沒有改變的,不過剝離了黑暗之魂的富江少了那種『死之美』,的確不如以前那樣動人心弦,甚至有引領人前往死亡的魔力。
不過能夠毅然選擇以身化為柴薪的富江也有種別樣的美麗——這種美麗就不是死之美了,而是以前的她身上從未出現過的更積極向上的,如同火焰一般明亮的美。
富江的隱私感也沒那麼強,她只是無奈地聳肩,平淡地就像是在討論別人的事情:「啊,你知道了啊?」
她甚至都沒打算問吉爾伽美什是怎麼知道、怎麼看見的,這對她而言毫無意義,她也完全不好奇——這一點就顯現出她的極度自我中心了,也許她表面上會關心別人,會因為別人而有所動容,但真正最後能打動她的也只有自己。
就比如最後投身火焰,是因為她知道自己除了這條路沒有別的路可以走,這是唯一的一線生機。
就比如平行世界,她即便處於各種怪異的夾擊之中,天天活在被人偷窺、鄰居都是恐怖怪異的情況下,她也平靜且不為所動,只要自己沒有受到傷害,她就不會有絲毫改變。
吉爾伽美什此時正在翻看漫畫,也漫不經心地和她聊天道:「嗯,不過還真是可惜。」
「可惜什麼?」富江很配合地問,即便她其實並不好奇。
「你看你現在的情況,不是很像Dio嗎?」吉爾伽美什合上了漫畫,對著富江揚了揚,富江看見了它的封面——《JOJO的奇妙冒險》。
她……她還真知道吉爾伽美什玩的是什麼梗。
「他也是只有一個頭,不過搶走了一代JOJO喬納森·喬斯達的身體,你要是早點醒過來,奪走那個鬼舞辻無慘的身體不是就方便多了嗎,反正他也能變大變小變男變女。」吉爾伽美什又從自己剛剛看的部分開始看起,一邊吐槽道。
富江沉默了一下,想像了那個畫面,她抖了抖,說:「不了,他太屑了不像喬斯達家族的人那麼正直,而且沒了頭也能動,會帶壞我這麼個天真純潔善良無辜的美少女的。」
吉爾伽美什翻了個白眼。
其實搶人身體這種事,她還真不是沒想過……畢竟她自己的道德底線的波動也很大,高的時候可以正義凜然地說不吃嗟來之食,低的時候四舍五入就是沒有。
不過現實畢竟不是漫畫,她也不是吸血鬼,她的頭是沒有辦法和別人的身體適配的,即便勉強操縱著別人的身體,最終也還是會腐爛,而不會像她的頭一樣永遠保持在這個時刻,成為『永恆』的存在。
她寧願沒有身體,也不想自己的身體上長屍斑、長蛆。
這麼一想,還是得靠聖杯或者愛因茲貝倫家族……等聖杯戰爭結束了再說吧,她如果沒贏,再考慮去找愛因茲貝倫家求助。不過那個可能性也還是很低的——就算富江一直沒搞懂狀況,她也還是有著迷之自信。
至於他們幫不幫自己這一點,富江是從來沒有懷疑過的。
在她善意的脅迫下,沒有人會拒絕對她施以援手的。
富江:(微笑)
***
聖杯戰爭的結局走向了一個意想不到的方面,可能除了愛的戰士以外沒人能料到這樣的全滅結局。
富江十分震撼。
從聖杯中蔓延出來的淤泥……這是什麼狗屁劇情?偏偏她還覺得沒有違和感,仿佛聖杯天生就是為了盛淤泥的。這濃黑的淤泥反而給她一種強烈的熟悉感。
啊,想起了自己曾經的念能力。她想。多好用啊,直接就讓曾經無助的她化被動為主動,甚至能夠吊打鬼舞辻無慘和奈落,不過都這麼多年過去了,鬼舞辻無慘和奈落肯定是早就沒了的,那個糞坑應該也早就沒有了……真遺憾,不然她還想去瞻仰一下『遺跡』。
在聖杯吞噬其他生物的時候,唯獨富江一臉淡定,在感受到了黑泥中蘊含著的世界之惡意後,她反而還能平靜地吐槽道:「好吵哦,怎麼和罪歌一個德行。」
嗐,看來所謂的『世界之惡』也就只是這樣了,還不如黑暗之魂呢。她輕蔑地想。
要說惡意,她富江曾經才是真正的惡意與災難之化身,本身就經歷了多重苦難,靈魂也因此而被洗滌地更加干淨。
她不是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的類型,而是染完了、妖完了,時間太久導致泥巴都干涸脫落了,才導致她的靈魂看起來是如今的『本真』的模樣。
即便是黑泥降臨與隨之而來的那一場大火,也沒能對她怎麼樣——她曾經的確是畏懼著火焰的,也唯有火焰能殺死她,但如今的富江早就不是活人了,而是英靈,她也不再懼怕火焰了。
曾經的初始之火唯有柴薪才能讓它燃燒的更加持久,但如今這個世界已經不再需要火也可以有光明,人們即便是陷入黑暗也不會被黑暗而吞噬,她也當然就成不了薪了。
初始之火燃燒的只有王魂,她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偉大英雄的靈魂,火在她身上是無法燃燒起來的,她也無法再次被作為薪。一想到這一點,富江在面對火焰的時候就覺得安心了許多,甚至生出了親近之感。
畢竟那可是火焰……就像是人類不會討厭光明,不死人也永遠不會討厭火焰。即便因為某種願意而產生了懼怕之情,內心深處卻也還是渴望著的。
看著生靈塗炭的場景,再反觀自己的『獨善其身』,富江恍惚間生出了一種微妙的感慨:「啊……」
「我好牛逼。」她冷靜地誇贊著自己,沒有一點救人的想法。
比起以前的自己,她的確變得牛逼了不少,如果是以前那個富江,可能是第一個倒下的——不是因為她承受不了黑泥的惡意,而只是因為她的『幸運E』,肯定是所有人中最倒霉的那個。
她也一直都是這麼個性格,如果看見求救的人,她可能會去救——礙於面子上的偽裝,但其實她本身對此沒什麼特別的想法。雖然不會產生惡意的念頭了,也會盡量往善良的方面走,但本質卻是中立的。
這一次的聖杯戰爭,最大的受益者也許是富江也說不定——畢竟,真正意義上被滿足了願望的其實是富江本人。她本人也對此再滿意不過了。
經過黑泥的洗禮之後,她擁有了一具新的身體,也不再需要去找愛因茲貝倫了。
她赤.身.luo.體地走在殘垣斷壁與黑泥、燃起的火焰之中,在這樣的景像之中卻並未被干擾,腳步反而是意外的輕快,也就是那些沙石刮得她有點不舒服。
在看到自己熟悉的老朋友也受肉了後,富江興奮地招了招手,說:「吉爾伽美什,去不去蹦極?」
她之前一直想去蹦極,不過礙於自己只有一個頭,一直沒能下定決心。畢竟萬一自己因為太興奮或者什麼別的原因而突然解除實體化,那安全帶就沒辦法束縛住自己,正蕩在空中呢一個頭突然飛出去多恐怖?別的不說,她這顆可憐的頭就得砸成肉泥了,想想就讓人覺得頭皮發麻。而蹦極也沒有專門為頭顱准備的安全措施。這次好不容易有了身體,當然就得彌補一下自己的遺憾了。
她的語氣就像是下樓丟垃圾的時候碰見了鄰居,順口約著一起出去玩一樣,完全沒覺得現在的場景有什麼不對勁。
背景是被燒毀的建築、四處彌漫的黑泥、無情燃起且奪走許多無辜民眾生命的大火,時間是半夜,人物是一個luo男和一個luo女。
吉爾伽美什看到她了以後,也不知道是抽了什麼風就開始大笑,雞兒也一顫一顫的。他也懶得發表自己的關於這次聖杯戰爭、關於黑泥的感言了,隨手扯出來一塊布遮住自己,又丟給富江一塊,志得意滿地笑著說:「走!」
他們的相處似乎還是沒什麼變化。
不過富江覺得,能碰到這麼個對胃口,玩得開,長得帥還很有錢很有財運(劃重點)的人,也挺不錯的。
……再次申明,這絕不是她不想賺錢又走捷徑,這只是幫朋友解決掉『錢太多花不完』的煩惱罷了。她理直氣壯地想。他們之間沒有愛情,也不是包養關系,所以這就是很正當的朋友送錢花!
「吃什麼?」吉爾伽美什問。
「最貴的。」她毫不猶豫地回答。
吃完後。
「去哪玩?」吉爾伽美什又問。
「脫衣舞俱樂部。」富江果斷地說。
——達成一致。
If 夢幻島
富江懷疑自己得罪了哪路神仙, 不然她怎麼會一覺醒來發現自己的身體縮小,變成了這麼個倒霉孩子?
她保持十六歲的狀態已經很久了——具體有多久就連她自己都不記得了, 反正現在的幼兒狀態對她來說是真的十分新奇的。
而且她居然還處在一個孤兒院一樣的地方……
富江閉著眼睛都能猜到這裡絕不可能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孤兒院, 就像是穿到英國二十世紀二十年代的孤兒院, 那孤兒院裡就一定會有一個不受歡迎的湯姆·裡德爾一樣,這幾乎可以說是女主必備了。
更何況這個孤兒院似乎也並沒有費太多心思去遮掩……也可能是因為孩子們從小就在這裡長大, 並不清楚真正屬於人類的世界應該是怎麼樣的?
富江也不確定自己的認知到底算不算正常,但她好歹知道普通孤兒院的小孩是不會在脖子上刺青的——還是這種像是量產批號一樣的東西,也只有性.癖怪異的家伙才會往自己身上弄這種像是豬肉章一樣的刺身。
這所孤兒院的怪異之處也不止這麼一點……所有的孤兒在長到一定的年齡之後就會被趕出去這一點她可以理解,但許多還未長大的孩子也會突然之間『被領養』,然後從孤兒院離開。
富江沒記錯的話, 領養手續都是要等有領養資格的夫婦經過審核之後, 去孤兒院親自挑選並接觸、了解吧?哪有面都沒見就直接領養的?這完全讓人感受不到誠信,反而只覺得可疑。
如果是真的要以後一起相處一輩子的, 再怎麼說也得見一面了解性格是否合適,再雙向選擇吧?
這麼草率的就領養,想都覺得不是什麼好事。
而且孤兒院長大的孩子也從來不被允許離開這一片區域——柵欄的外面是樹林,孤兒院的位置實在是過於偏僻了, 偏偏占地面積還算大。他們永遠都只能在固定的一片區域內活動,連城市、鄉鎮中都沒有去過,更別說富江聽聞過的『募捐』活動。
比起孤兒院,反而更像是……豢養人類幼崽的農場。
想到這裡,她抖了抖,衷心的期望這只是自己的錯覺。反正她也一直都不是什麼聰明人 , 就算猜錯了、這一切只是她的胡思亂想,那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後悔嗎?
——似乎也並不。
富江托著腮,有些茫然地看著遠方的天空,思索起了自己淪落至這種下場的原因。
在明知道如果沒有人回去傳火,世界就會進入永恆的輪回後,富江最終還是回去了火之時代——可臨到初始之爐旁,她突然又膽怯了。
這次也許並不是受到黑暗之魂的影響了,也許她本身就是這樣卑劣的存在吧……從來都不是做英雄的料子,就連那所謂的『偉大英雄的靈魂』指不定也是靠著卑劣的手段吸取了別人的靈魂之後才會從燭火一般的靈魂變得日益強盛?
她不知道。
反正沒有選擇投入初始之火的她如今與黑暗之魂密不可分,糾結這種問題也並沒有意義,她已經能夠十分坦然的接受自己是個人渣、逃兵這種現實了。
這是她逃避傳火使命的第二次了。
不過這一次,就像是什麼游戲裡的終局,不管她做出了什麼選擇都會迎來結局,即便富江選擇了再一次進行逃避,她也不需要再重復那可憎的輪回了。
火焰熄滅了。
富江也安詳地閉上了眼睛,任由自己墮入無邊黑暗之中——她與深淵本就是一體,用墮落來形容她都是抬舉了她。
她本以為自己這一次不會再醒來了,黑暗降臨,世界進入了另一個終結,也不會再存在『生物』……只有永恆巨龍能夠在這無邊的黑暗之中存活,它們本就誕生於這樣一無所有的虛空。
無論是不死人,還是游魂,都得以『安息』,在這樣一片黑暗的寂靜之中,世界又回歸了最初的模樣,沒有『生』,沒有『死』。
這一次想必也不會再有不長眼的家伙敲醒蘇醒之鐘了。她這麼想著 ,難得感覺到了久違的滿足與安寧。
……然而這個想法就像是什麼flag一樣,富江再次醒來,就發現自己變成了小孩兒的模樣,出現在這麼個孤兒院。
通過孤兒院中的書籍也可以確定,她大概是到了『未來』——滅火之後的未來,不過根據書籍上的記載,似乎跟自己的記憶也沒有太大的差異……不過也只是似乎罷了,她還是覺察到了怪異之處。
這時候富江就有點懊悔了,如果她早一點醒來,她說不定就能看見到底是誰把她送來的孤兒院,說不定也能多多少少了解一點關於這個世界的異常之處;如果她干脆別醒來,那就更好。
把孩子們關起來真的太奇怪了,她完全不覺得這是保護……就算是保護,也有點太病態了。
可偏偏孤兒院的院長——也就是他們的『媽媽』,也的確表現得很和藹,似乎是發自內心地愛著他們。
可能是因為在孤兒院裡真的閑著沒事干,富江居然都產生了好奇心——滿足她自己好奇心的機會也快要來了,根據她的觀察,孤兒院裡每次考試成績不理想的孩子最後都會被『領養走』,起初她都還能覺得是偶然,如今……卻覺得,那些孩子……
恐怕是被『淘汰』了吧?
「富江,要一起玩嗎?」幾個小鬼頭跑到了富江發呆的地方,探頭探腦地看著她,興奮地邀約著。
畢竟富江是他們孤兒院最好看的小姑娘了嘛!
富江冷淡地瞥了他們一眼,對於這幫心智不成熟、性.器.官也不成熟的小鬼一點也沒興趣 ,說:「不,別煩我。」
幾個孩子對於富江的回答一點也不意外,幾乎每次邀請富江一起玩都會是這個結果,只不過他們從來沒有放棄過罷了,被她再一次拒絕後只能推搡著離開。
真無聊啊。她又憂愁地看著天空,開始發呆。
她應該是能夠活到十二歲的,等到了十二歲,會遇到什麼事呢?被誰『領養』呢?
她都還沒有想好呢,也許她突然不想嘗試所謂的『領養』,直接就魅惑了院長媽媽離開這個孤兒院了,尚未剝離黑暗之魂,仍然擁有那種奇特魅力的富江的確是可以做到老少男女通吃的——不過現在的她暫且還沒這個想法。
小孩子的身體有點不好用,至少這個庇護所能夠讓她健康的成長……直到十二歲。
十二歲啊……
她的大拇指指腹拂過自己的嘴唇,意味不明地笑了起來。
***
選項A:逃走
選項B:不逃走
***
【選項A:逃走】
富江實在是無法忍耐這樣無趣而平庸的生活了,即便她還沒有完全生長,目前只是兒童形態。
她對於外界的事物一無所知,這卻也不妨礙她對自己充滿信心——只要被她魅惑的人,都會盲目的愛上她,這是毋庸置疑的,這也是她最大的武器。
富江當然知道這個孤兒院到底有多奇怪,而且在矮小圍欄的外面是一片樹林,她甚至都不知道樹林的占地面積有多大,萬一貿然跑出去,人沒碰見反而餓死了怎麼辦?
所以她先搞定了院長媽媽。
在院長媽媽也徹底地愛上了她之後,她自認為對方已經完全在自己的掌控之下了,可以從她的口中套出自己想要的信息,她
選項2A:向院長媽媽透露自己想要離開孤兒院的消息
選項2B:不著痕跡地打聽外面的世界和被領養孤兒們的事情
*
【選項2A】
她向院長媽媽透露了自己想要離開孤兒院的消息,院長媽媽登時就心神不寧,不僅沒有如同富江想像中的那樣知無不言,反而神情變得有些躲躲閃閃的——其次就是哀傷,是院長媽媽每時每刻看著他們都會有的那種哀傷。
富江隱約之間覺得這並不是一個好主意,顯然,孤兒院的秘密比自己想像中的還要駭人……
在院長媽媽下定決心後,她把富江帶到了自己的房間,然後鎖上了門——這讓富江有點心慌。她看著富江的神情哀傷,卻能看出眼中濃濃的愛意。
下一秒,她捅了富江一刀——捅的是要害,如果不是富江體制特殊,就絕無生還的可能。
富江不可置信地看著她,她卻也落下了眼淚,笑的十分凄美,看起來像是比被捅的富江本人還要難過百倍的樣子。富江如今只能發出氣音了,嗓子也湧上了鮮血,她質問道:「為……什麼?!」
「我愛你,所以我更不能讓你面對那些。」院長媽媽哭著說,同時又捅了她一刀:「我更想像不到你被出貨的樣子……還不如就讓你的人生停留在最快樂的童年。」
「你不該面對那些。」
富江的意識逐漸渙散,卻敏銳地捕捉到了『出貨』這個字眼,她似乎覺察到了什麼,但也無法思考了。
【BAD ENDING 1:私藏的寶物】
富江是不會被輕易殺死的,但院長媽媽卻也沒有再允許她離開過地下室。她和那些被院長媽媽藏好的屬於被出貨了的孤兒們的寶物們放在了一起,成為了院長媽媽的寶物。
以愛為名的禁錮是永遠也不會得到解脫的……
直到她看見了一個小心翼翼闖進來的橙發女孩。
「嗨,」富江虛弱地笑著——這當然也是她在演戲,實際上院長媽媽並沒有虧待她,她只是憂愁地看著小女孩,說:「你快離開吧,這裡很危險。」
並且得到了對方『我一定會來救你』的約定。
接下來,她究竟是被女孩救走了還是被一場大火燒盡了就不知道了……因為她的故事又陷入了過往的死局。
即便換了個地方,也遲早會成為別人的珍藏,再被殘忍地殺害吧。
*
【選項2B】
她不著痕跡地向院長媽媽打聽外面的世界和被領養孤兒們的事情,院長媽媽正沉浸在悲傷之中,並沒有想到那麼多——也可能是因為對富江的愛蒙蔽了她的思維。
富江終於得知了如今的形勢,這讓她也覺得有些不安,但她對於自己還是自信的。
富江想辦法蹭著被出貨的孩子們的車離開了,原本以為自己可以魅惑那些鬼,卻發現他們的智能比自己想像中的還要低。
這可有點糟糕啊,富江的魅惑在面對意志十分堅定的人時是很難起作用的,在面對這種智能低下、完全被本能支配的存在時也是很難起作用的。
別說魅惑了……這些野獸,連『愛』是什麼都不明白。
她有些後悔——自己肯定是農場中的高級貨,如果等待著自己被出貨,到時候見到的肯定也是什麼貴族、王族級別的人物,到了那個時候,她再魅惑別人……豈不是就可以過的好好的了?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屈辱。
【BAD ENDING 2:無本買賣】
那些鬼沒忍住,還是偷吃了她這個偷跑出來的高級貨——反正她也是偷跑出來的,被吃了活該。他們想。
不過他們也不敢真的殺了富江,唯恐被找上門來命都沒法留下,只是在殺死她並且遵循以往的儀式插上維達花之後,偷偷吃掉了她一只手臂。
結果富江卻給了他們驚喜,她的那只手臂被啃噬掉的肉居然能夠以極快的速度再生!而且富江本人也復活了!
原本只是智力低下的下等鬼,靠著吃富江的血肉竟然也有了智能,他在殺害了和自己共同分食血肉的同伴後,靠著富江開起了一個農場——別人的低級農場培養出來的都是沒腦子的畸形,可富江卻不一樣,她能以極快的速度再生,而且共享記憶和智商,就連長相也一模一樣,簡直就是血賺。
培養一個高級農場的像富江這樣的高級品,要多少心血就暫且不提了,可讓富江一個人作為農場的根基,真的是穩賺不賠的無本買賣。
隨著他智力變得越來越高,他終於也意識到了自己行為的錯誤——不是因為覺得販賣富江而愧疚,而是因為想要占有而後悔。
可這個時候他也沒有辦法回收那些已經出貨的富江了……
就連鬼們恐怕都不會想到,突然變得十分流行的這個高級農場中販賣的食用富江,最終竟然毀滅了他們整個種族。富江甚至什麼都沒有做,只是被動的承受他們的惡意——這算是咎由自取嗎?
這可真是『無本買賣』呀。
***
【選項B:不逃走】
富江後來還是沒有逃走。
她在得知自己即將被領養的時候,就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備——盡管她並不知道自己即將面臨的是什麼。
但她也能從院長媽媽看著她的表情中猜出一些端倪——那是不舍的,眷戀的,悲傷的,痛恨又無奈的。
乍一看似乎沒有什麼問題,只是普通的院長媽媽對於自己即將離去的孩子的關愛,但細看就會發現這些情感實在是有點過於誇張了,如果只是普通的被領養,為什麼要表現得像是再也見不到了一樣?沒必要這麼難過吧,等孩子以後還是有機會回來孤兒院的。
而且仔細回憶的話,會發現孤兒院從來都沒有過孤兒長大後過來探望,更不存在捐助之類的情況。
院長媽媽認為她會一去不回,大膽的估計一下,很有可能會有悲慘遭遇。她想。
但面上仍然是甜甜地笑著,說:「再見,院長媽媽。」她沒有說『我以後會來看你們的』這種話,她們也都知道這不可能。
富江什麼都沒有帶走,只是腳步輕快地離開了。
——然後她終於直面了這個未來世界的真實。
即便是富江,在看到那些怪物的時候也受到了驚嚇,差點以為自己穿進了異形的片場,那些巨大的怪物拎她就像是拎小雞仔一樣,口中的唾液也一直在分泌。
富江雖然自忖不是聰明人,但那也只是對比某些有著得天獨厚天賦的人而言,她再怎麼說也活了那麼久,而且大多數時候都是靠人顏色,所以只是一瞬間就判斷出了自己所處的狀況。
她之前的猜測居然成真了——這次可不是玩笑了。
孤兒院的怪異之處是真的,因為那根本就不是個孤兒院……而是個專門豢養食用兒童的農場。
這也能解釋了為什麼小孩子們不被允許離開那片農場,為什麼定期就會有比較笨的兒童被『領養』,為什麼大家的脖子上都要被印上數字代碼。
盡管書中描寫的世界與富江所熟知的沒有差別,但現實與書中的內容差別卻有點大……人類如今到底是處在怎樣的形式啊?
對於那些鬼來說……恐怕人類才是牲畜一樣的存在,甚至因為太過稀少而被專門設立了農場保護起來。
這樣的情況也許糟糕,對於富江來說卻沒什麼,反而可以稱得上『公平』。
反正她一直以來面臨的也差不多是這種要被自己的迷戀者給殺掉、吃掉的場景,用一個詞來形容那就是『虐戀情深』,如今她的整個種族都變得弱勢,基調卻不會變。
盡管這麼說著,富江還是覺得有點苦惱——對她而言,還是人類占主導地位會比較合心意呀?而且她也對人類更有歸屬感。
嗐,不過這也不是她該操心的問題。
富江蜷縮在狹窄的箱子中,裝作自己是弱小無辜又害怕的小可憐,聽著外面的鬼在嘰嘰咕咕些自己聽不懂的話——反正無非就是『我好想吃這個小姑娘』『不,你不可以吃,你和我只是個普普通通的送貨員,哧溜』『你明明也很饞!要不我們分吃了她再跑路』『好主意,但是不可以!你要恪守快遞員的本分,我們可以攢錢了再來買!』之類的話。
富江對於自己的定位一直都很清楚。
即便是成為食用兒童之後,她也肯定是最高級的那一類。
*
在被丟到了狩獵場後,富江有些困惑。
即便旁邊的人都在大喊大叫著讓她跑,她也完全沒有挪動自己腳步的打算——這是搞什麼,出來放風?嫌棄一直家養的肉不如野生的好吃?
雖然這些人似乎很害怕那些鬼的樣子,但富江卻完全沒有這種想法。
畢竟她是富江嘛。
不管是男女老少,還是非人類物種,一定都會迷戀上她。她篤定地想。主動權完全在她的手上,只看她想不想去迷惑那些家伙。
在所有人都膽戰心驚地四處逃跑著,躲藏著,這種情況下,唯有富江一個人不慌不忙地像是散步一樣打量著周圍,她便顯得十分突兀了。
這裡本來就是一個野生狩獵場,那些有閑心的貴族鬼們渴望的是『狩獵』,即便獵物愚蠢,他們也不會介意——能夠欣賞到獵物死前的驚恐模樣就已經足夠填飽他們嗜血的心靈了,可如果獵物像是富江這樣傻乎乎的連跑都不會,即便是他們也會覺得無趣。
就像是精心准備了一場游戲,結果只有自己一頭熱,對方毫不理睬一樣。
奇怪了,這個編號2261540不是來自GF農場的高級貨嗎?為什麼現在的反應反而像是個傻子?到底是GF農場的質量下降了,還是她嚇傻了?拜詠心想。
在他出現在這個人類的面前,想要嚇唬嚇唬她,看著她哭泣奔逃的模樣時,卻發現對方不僅不怕他,反而像是看到救兵了一樣的眼睛一亮。
富江也不管自己面前的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家伙——雖然看起來還是個鬼族,但長得好歹比她見過的其他鬼要帥,看穿著應該也比那些鬼有錢,她恬不知恥地直接坐在了地上,卻明顯不是被嚇得站不穩了,而是單純的不想走了想碰瓷(?)。
「你怎麼才來啊,我腳都要磨破了。」她撒嬌一般地抱怨道。
拜詠作為鬼,本就比人類高出了不少——如果非要打比方,那就是葛溫神族和人類的差異那麼大吧——站在富江面前的時候,更像是一座小山,投下的陰影甚至能把她整個人都覆蓋住。
而且拜詠是鬼,食譜是人類,而富江就是個人類。
面對這樣一個給人十足壓迫感的拜詠,富江卻能面不改色的撒嬌,也不知道是她真的傻還是她的心理素質格外強大。
拜詠覺得這個展開有點奇怪,他頓了頓,裝作沒聽見,說:「人類,我給你一個逃跑的機會……如果一百秒之內,你能逃到我找不到的地方,我就會留下你的命,放棄這一次對你的狩獵。」
這才是正常展開。
「哦……」富江懵懂地說。
「現在,開始計時了。」拜詠看她還是坐在地上沒有動作,威脅地說。
如果他能看到人類世界的景像,就能明白自己現在的行為到底像什麼了——就像是亦步亦趨地趕著自家的懶豬出去遛彎的辛勞的農場主。
然而富江這個人就是不按常理出牌,她歪了歪頭,語氣依舊十分理直氣壯:「可是我不打算逃啊?」
富江其實是認識拜詠的——雖然記憶有些模糊,這些貴族們的面具和衣服看起來也實在是有點太相似,但好歹拜詠也是她曾經的『前任』,朝夕相處了那麼久,她當然就被喚醒了記憶了。
可能是這次的未來世界的走向恰好跟她之前世界重啟前的某次世界走向重合了。
不過富江最開始認識拜詠可不是因為這種途徑,所以對於這個世界觀也沒有特別深刻的認識……拜詠以前也不會刻意在她面前提起這些,這才導致富江一路上什麼都沒想起來,反而是看到了拜詠才隱約想起來那麼點。
嗐,碰見了拜詠好啊,拜詠可是合格的情人啊,唯一的缺點就是人和鬼體型差異太大,沒法搞.黃.色了。她遺憾地想。葛溫當初到底是跟誰交配的能生出這麼多孩子?甚至葛溫德林還是半人半蛇,太狠了,自己的孩子們種族都不同,他才是真的勇士。
拜詠隱約有些不詳的預感——其實這是真的,因為他即將被碰瓷,而且還會被人蹭吃蹭喝蹭玩——他居高臨下地看著一臉無辜,實則全力釋放自己魅力的富江,一言不發。
「拜詠,看著我呀……」富江輕聲地呢喃著,就像是自地獄蔓延而來的劇毒荊棘,又像是飲足了血液之後絢麗綻放著的維達花,「我好疼。」
這個人類在誘惑他。他清楚地意識到了這一點,可偏偏身體就像是不受自己控制一樣的半跪了下來,湊近了她。
沒有人可以躲過她的魅惑,就像是沒有人可以躲過深淵的侵蝕……
如果深淵來了,你只能選擇認命,因為你無法逃離,也無法阻止一切的發生,它的擴散只會是必然。
——只要有人性的地方,就會有深淵。
【NORMAL ENDING:狩獵】
這是屬於拜詠的私人狩獵場。
可真正的狩獵者……又是誰呢?
富江舔了舔自己的唇角。
作者有話要說:
好了!本文不出意外就徹底完結了!謝謝可愛讀者們一直陪伴555真的很感謝你們,我們下本再見=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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