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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綜)高能戀愛日記》作者:指鹿【完結】

《(綜)高能戀愛日記》作者:指鹿【完結】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悠于 您是第8136個瀏覽者
文案:

資深死宅川上千夏的個性是【心音】。
不,並不是可以聽到別人的心音,而是周圍所有人都可以聽到她的心音。
(太宰治:補充一下,並不是所有人)

職業英雄爆心地的個性是【爆破】。
每天奮鬥在犯罪現場前線與敵人砰砰砰,被評為「最可怕職業英雄」。

人生永遠不可能有交集的兩人靈魂互換後——
千夏(♂):嗚嗚36D小姐姐你哪去了?為什麼我會變成爆心地?!
爆豪(♀):這張狐狸精臉是怎麼回事!心音是什麼鬼個性?!把我的身體還給我!
兩人在經歷了《今天換回身體了嗎》、《注孤生日常》、《我到底是不是水仙》劇本後,終於拿到《恭喜成功脫單》。

確認關系後,當然要和重要的親人分享脫單喜悅啦!
千夏:媽媽!我談戀愛啦!
富江:是嗎?恭喜:)
爆心地面無表情地看著手中的追加劇本——《岳母大人有點多》
  
【閱讀指南】
沙雕小甜文!
私設如山魔改泛濫!全員歐歐西!
  
內容標簽: 綜漫 甜文 異想天開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川上千夏 ▏ 配角:阿英,狗子,富姐▏ 其它:
  
一句話簡介:36D暴躁老哥在線爆炸
  
立意:甜文

原創網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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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爆炸第一天

  一醒來,川上千夏就發現了不對勁。

  原本懸掛在天花板上的意大利水晶吊燈變成了簡潔沒有花紋的圓形日光燈,僅僅這一個異樣就讓在橫濱生活多年的川上千夏把瞌睡蟲趕跑,一個激靈坐了起來。

  相比較自己豪華寬敞的臥室,這個房間顯得有些……嗯,平民。

  純色系的牆壁沒有貼牆紙,折射著從窗簾縫隙滲入的夕陽。

  床邊未合攏的的衣櫃裡露出獨屬於男性的衣衫,它們整齊地懸掛在衣架上,而不是像她因為很少出門而潦草地堆放在衣帽間。

  這裡不是她那棟可以包辦吃喝玩樂的豪華別墅,而是一所單身公寓。

  右側的床頭櫃上擺著厚厚一疊資料,最上面的那份貼著一個臭名昭著的罪犯照片以及密密麻麻的字信息。

  她的目光又落向資料旁背面朝上的一張證件。

  川上千夏屏住呼吸,正順從直覺伸出去的猛然一頓——

  右臂肌肉線條凌厲,每一寸都充滿迸發力,和她原本柔軟白皙的臂截然相反。

  她呆呆地打量著這只修長而骨節分明的,指尖上裹著一層薄繭。

  某個猜測讓她咽了咽喉嚨,咕咚聲打破沉寂的空氣,將將恢復運轉的思維再次生鏽。

  男人和女人最直白的區別是什麼?

  比如少了些什麼——

  川上千夏僵硬地低下頭看向胸前,幾乎能聽見脖頸咯吱作響——那裡一馬平川,黑色的純棉睡衣包裹著結實的胸肌,輪廓分明。

  沒錯,是胸肌,不是胸。

  川上千夏:qaq……6d小姐姐你拋棄我了嗎?

  又比如,多了些什麼——

  川上千夏顫抖地收攏四指骨節分明的指,只留下孤零零的食指僵硬地繃直著探進被窩,像是進行「黑箱摸物」游戲似的,極為小心謹慎地,隔著黑色棉質睡褲戳了一下。

  指尖傳來的觸感及某處回傳至大腦的感覺讓她嗖地一下縮回。

  川上千夏:……哥們你咋冒出來的?!

  她驚恐地翻身摔下床,連滾帶爬地奔向角落裡的穿衣鏡。

  鏡子裡這個人川上千夏在新聞裡見過無數次,畢竟是時下最熱的「新星」。

  最近的一次,就是睡前刷到的直播片段。

  她到現在都還記得《英雄味排行》節目裡主持人幽默的口吻。

  「來來來,看看今年登頂『最可怕的職業英雄』排行榜的是誰……哎呀,話雖這麼說,但節目前的觀眾朋友應該心裡都有數了吧?沒錯,今年又是——爆心地!讓我們恭喜爆豪勝己連續兩年蟬聯冠軍!」

  鏡子裡的奶金發色男人震驚地瞪大眼睛,猩紅色的瞳孔不可置信地收縮。

  眉宇間溢滿驚惶,與凶神惡煞的五官格格不入,仿佛正身處恐怖片現場。

  ***

  時間倒回——

  裡的鬧鐘撕心裂肺地咆哮了整整十五分鐘,一只白皙纖細的從繪滿櫻花花瓣的被單裡探出,指尖在屏幕上輕輕一劃,鬧鐘這才被自己的主人恩准休息。

  趴在被窩裡的川上千夏磨磨蹭蹭地鑽出個頭來,迷糊地眯開眼,隔著凌亂覆在臉上的發絲,依舊被黑暗刺眼的屏幕閃得皺了皺眉。

  顯示屏上的「2:00」正在提醒她,還有一個小時就生日了。

  川上千夏挪動著身子艱難地從被窩裡爬起身,順打開床頭燈,朦朧的橙黃色燈光驅散視野裡的黑暗。

  獨居的網癮少女已經過了兩個月日夜顛倒的生活。不是沒想過糾正,可每到九點鐘左右,精神就格外亢奮,總覺得晚上用來睡覺太浪費時間了。

  加上沒有人在身邊約束,川上千夏就索性放飛自我。

  每天打游戲打到早上,人家起床的時間她正好開始睡覺,這次更是過分,為了打出新游戲的所有cg,直接熬到下午點才睡。

  她精神萎靡地呆坐五分鐘才磨蹭著下床,打著哈欠往浴室走去。

  及肩的黑色發梢漂浮在水面上,隨著波紋輕輕浮動,與玫瑰花瓣撞出鮮明的對比色。

  溫度適宜的水溫將身上的每個毛孔都伺候得舒舒服服,躺在浴缸裡的川上千夏愜意地敷著面膜,在毛巾上蹭了下,從一旁的收納櫃裡取出,點開音樂播放器,准備來一首適合現在愉快心情的音樂。

  就在這時,界面彈出一條信息框,於是滑動歌單的指直接打開了lne界面。

  川上千夏看清名字後,一抖差點把扔進浴池裡,「沒了等於世界末日」這個本能認知讓她在關鍵時刻及時止損,連忙用另一只接住,目光小心翼翼地瞄過去。

  【人生陰影:哎呀不虧是川上富江的女兒,擁有這樣的個性居然還能安然無恙地活到二十歲,可喜可賀∼∼】

  溫熱的水珠濺在屏幕上,放大了幾個字,讓短訊呈現特效感。

  川上千夏看著最後那蕩漾的波浪,泡在熱水裡的身體打了個冷顫。

  隔著屏幕都能想像到他那張笑意盈盈的臉,原本愜意的心情立即跌落谷底。

  川上千夏連忙退出這個恐怖界面,點開置頂的皮卡丘頭像。

  【ser:睡了沒有?!】

  ——叮。

  被她當做救命稻草的人飛快回復。

  【寶寶寶貝:沒有!准備等到十二點和你說生日快樂的!】

  川上千夏的指在屏幕上飛快戳弄。

  【ser:馬上就要變成生日驚魂了!剛剛大魔王給我發了信息!他是不是知道我在哪裡了?!】

  她看著上排顯示出的「對方正在輸入」,不由屏住呼吸。心驚膽戰地期待唯一一個知道她行蹤的織田咲樂拯救她。

  【寶寶寶貝:不可能啦,你裡的定位屏蔽器還是真嗣從幸介那裡偷來的,港口黑黨高層專用,絕對值得放心!】

  川上千夏像是經歷完午夜驚魂回歸人間,耷拉下肩膀松口氣。

  【sner:愛你,麼麼啾∼】

  川上千夏又切回那條讓她驚魂未定的短訊,異常謹慎地在屏幕上敲擊。

  【ser:當然是老師您的功勞了,感激不盡。】

  【人生陰影:不客氣^-^】

  川上千夏連個表情包都不想回過去,當做兩人間已經結束話題,打開歌單點了首嗨歌緩和情緒,估算著時間結束充滿儀式感的泡澡。

  浴室裡干濕分離,川上千夏裹著浴巾走出氤氳著熱氣的隔間,對著洗漱台上的鏡子吹著頭發。

  原本因為熬夜而略顯蒼白的臉頰被這一折騰恢復血色,更顯迷人。身為母上大人的女兒,自然繼承了她幾分美貌——不過母上對此似乎有些別的看法,旁人對她的相貌誇贊感嘆的時候,她只是笑而不語。

  川上千夏兩個月前從橫濱落荒而逃。

  面對母上大人這些年購置的無數房產,她躲到東京郊區的別墅裡。這還是小時候母上大人帶她跑到橫濱前她們兩人的住所。

  有好閨蜜織田咲樂做掩護,不會有人想到她在這裡。

  坐落在半山腰上的別墅群裡居住的都是頂級富豪,每棟別墅的間隙足以保證五十米範圍內大家互不干擾,除了幫她把外賣放在大門口的保安,或許只有在夜色裡路過的人能從明亮的燈光知道這棟別墅有人居住。

  整整兩個月,川上千夏沒有踏出過別墅一步。

  在這個生活便利的社會,沒什麼是不能用解決的,如果解決不了,那就是沒電/遺失/損壞了。

  每天像條墮落鹹魚的川上千夏表示,只要有有電腦,房屋通電通水網絡暢通,能在這個與世隔絕的人間天堂裡宅一輩子!(震聲)

  ——就算生日是一個人也沒關系!

  *

  川上千夏盤腿坐在落地窗前的地毯上,仰頭望向天空。

  繡有暗紋的米色窗簾攏至兩側,滿天星辰傾瀉而下。

  身前巴掌大的小蛋糕布滿了川上千夏最喜歡的草莓,她在上面插了兩根粉色的小蠟燭。

  微弱的燭火點綴黑暗,在朦朧的月光熠熠生輝。

  上的時間跳到12:00的時候,輕快的短訊聲像是在比賽般一聲聲響起。

  【老父親:生日快樂,千夏,早點回橫濱。】

  【寶寶寶貝:生日快樂!我一定是第一個對不對!】

  【人生陰影:生日快樂喲∼千夏。】

  【幸介:屏蔽器的事情我就當做不知道,算做生日禮物送給你了。】

  【敦:今天不催你回來啦,總之……生日快樂。】

  真嗣、克己和優的短訊緊跟在後。

  川上千夏按照順序一個個回復,而看見最新彈出來的短訊時,她莫名其妙的眨眨眼。

  【芥川先生:。】

  ……這是什麼意思?誤?發錯了?

  她直接回了一個「?」過去,而對方沒有再搭理她。

  川上·資深死宅·千夏的人際圈小到可憐,總共就那麼幾個人。

  她等了又等,卻始終沒有等到最重要的人一句祝福。

  印像,這是她第一次沒有和唯一的親人一起慶祝生日。

  失望有一點,但更多的是松口氣。川上千夏目前還沒做好心理准備面對她。

  將放到身側,川上千夏雙交握,唇瓣輕輕抵在食指關節,闔上眼眸時,濃密纖長的睫毛在眼下覆上一層陰影。

  她許下了從五歲生日開始就一直重復的生日願望。

  「希望能夠擁有。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密。」

  聲音嬌嬌軟軟,然而每個音節略顯干澀,仿佛已經生鏽的聲帶勉強運作。

  她輕輕呼出一口氣,跳躍的燭火轉瞬熄滅,仿佛承載不住她的心願,迫不及待地逃離。

  完成生日儀式,一切又回復正軌。

  川上千夏與往常一樣熬了個通宵通關游戲,又躺在床上刷了半個小時推特才睡覺。

  ***

  此時,川上千夏看著鏡子裡的男人——他抬狠狠擰了下自己的臉頰,五官吃痛地擰成苦瓜。

  不、不是做夢!

  ……媽、媽媽!女兒不孝!恐怕沒辦法和你一起洗澡了!


第2章 爆炸第二天

  早晨點時,街道上晨霧散去,空氣泛著涼意,漸漸出現人群裡多是上班族和學生黨,清晨的陽光在他們身上鋪灑著朦朧的光輝。

  爆豪勝己回到單身公寓的第一件事就是走進浴室,放熱水的同時動作熟練將身上的衣服扒下來,扔進角落的髒衣簍裡,轉身站在花灑下衝浴,熱騰騰的霧氣頃刻間彌漫。

  流水淌過結實有力的肌肉,蘊含力量的肌理呈現出光澤感,順著身形沒入腳底。

  執行任務時神經緊繃也沒覺得怎麼樣,直到此時,累積了整整一夜的疲憊蠢蠢欲動,每根神經都在熱水的安撫下小聲催促著他趕快睡一覺。

  夜間巡邏也是看運氣的,有時可以在車上或者事務所裡一覺睡到天亮,回家繼續休息,也有時會碰上接二連的犯罪,忙得不可開交。

  而他昨晚正好屬於後者,連喝口水的時間都沒有。

  爆豪勝己吹干頭發換上睡衣,剛一走出熱氣氤氳的浴室,就聽見扔在餐桌上的在鬧騰。

  他看著來電顯示莫名其妙地挑了挑眉梢,接通後就將夾在耳邊,「干嘛?老太婆。」

  口吻裡「少啰嗦有話快說有屁快放」的意味非常明顯。

  「你這小子——」

  「別氣別氣!」爆豪勝急匆匆安撫,「今天日子特殊,冷靜冷靜!」

  爆豪光己在那邊緩緩舒出一口氣,將額頭跳躍的青筋按下去,「生日快樂!兔崽子!」

  爆豪勝己伸拿起茶壺的動作頓了頓,「……啊。」

  對了,今天是他二十歲生日,忙活了一晚上居然忘個干淨。

  「『啊』是什麼意思?你不會又忘記了吧?」爆豪光己忍不住吐槽。

  「沒有,」爆豪勝己給自己倒了杯水,一飲而盡後才慢吞吞地說,「啊……謝了,老太婆。」

  眼看老婆額角的青筋又有暴起的趨勢,爆豪勝連忙搶過電話,隨便嘮嗑了幾句才說:「昨天夜巡辛苦了,睡起來記得回家吃飯。」

  「知道了。」爆豪勝己放下杯子,轉身朝臥室走去。

  「給我認真點!你都已經一個月沒有回家了!」爆豪光己陰惻惻地說,「不要逼我上門逮人,否則保證送你個『別出心裁』的生日禮物!」

  爆豪勝連忙擠眉弄眼,示意身旁的女士保持風度:「咳咳咳那就不打擾你休息了,拜∼」

  他打著哈欠唔了聲,掛斷電話。

  回到干淨簡潔的臥室,爆豪勝己闔上窗簾,這才將自己扔進被窩裡。順打開lne,發現名為「衝鴨衝鴨衝鴨」聊天群裡都是給他的生日祝福,大多數都是卡在十二點,只不過他那時太忙,沒時間看。

  【deku:生日快樂!小勝!】

  【全世界最閃亮的崽:哦哦哦!二十歲耶!准備好怎麼慶祝了嗎?】

  【全世界最硬的男人:沒辦法慶祝吧?他現在應該在夜巡。】

  【創造者:啊!我剛剛看了實時資訊,他那塊區域又有突發事件了!】

  嘴角上揚的下一秒,爆豪勝己又恢復一臉嫌棄的模樣,指尖在屏幕上繼續滑動。

  【順風耳:……切島你的名字真的不考慮改一下嗎?】

  【蘆戶奈:這麼一看只有我的名字最樸實。】

  【全世界最快的男人:哈哈哈哈上鳴的名字也很有特色呢。】

  【全世界最快的男人:???】

  【小姐姐快來看看我:嘿嘿嘿嘿嘿飯田的名字好污呢。】

  【天哉:切島你下午借我不是說打個電話嗎?!】

  【全世界最硬的男人:哈哈哈哈改得真快,沒用哦!我已經截圖了!】

  只這麼幾秒鐘,話題便被完全岔開。

  【deku:等、等等!話題會不會偏得太遠了?】

  【天哉:趕快給我刪掉啊混蛋!】

  【百百百:咦?!剛剛才看見信息,今天爆豪生日嗎?生日快樂!】

  【全世界最閃亮的崽:切島快傳給我!快快快!】

  於是生日祝福和雞飛狗跳混雜在一起,形成詭異的畫風。

  爆豪勝己看得鬧心,嘖了一聲就把扔到枕頭邊,闔上眼睛沒多久就睡著了。

  然後,一覺醒來,天崩地裂。

  ***

  爆豪勝己神情空白地低著頭,目光死死盯著胸前被靛青色睡衣勾勒出的輪廓,仿佛這樣就能讓原本不該存在的東西消失。雙僵在身側,碰都不敢碰一下,

  「這他媽……」什麼玩意?!

  後面的話直接被截斷在喉嚨裡,爆豪勝己下意識抬摸了摸脖頸,又喂喂了兩聲,一臉驚悚地確認剛才細聲細氣的聲音是自己發出來的。

  雙柔軟白皙,沒有薄繭,骨節微不可查,指尖彎彎的小月牙仿佛在對他微笑。

  笑屁啊!

  他側頭捏了一縷黑色的發絲遞到眼前盯了會,又揉了揉臉頰。

  被詭異事件衝散的思維重新凝聚,爆豪勝己控制僵硬的脖頸恢復運作,打量這間豪華臥室,試圖分析出這是不是敵人的陰謀布局。

  深咖色地毯與米色壁紙組成房間的基本色調,兩米寬的歐式大床上懸掛一幅狹長的黑白抽像油畫,左側的床頭櫃擺放著台燈、白瓷水杯。

  還有一張裱在水晶框裡的明星簽名照……好像叫最上什麼的。

  而右側……

  爆豪勝己的目光從淡藍色蕾絲邊一晃而過,仿佛多停留一秒就會被灼傷眼睛。操縱冰冷而僵硬的身體打開台燈,側身下床,只看了一眼粉色的兔子拖鞋便直接赤腳踩在地毯上。

  窗外落日余暉洋洋灑灑地鋪滿被精心打理過的綠植,約五十米處有幾棟層高的別墅,這讓爆豪勝己判斷出這裡是富豪別墅區的同時,還莫名有種熟悉的感覺。可回想了半天都沒有頭緒。

  落地窗旁的垃圾桶裡只有一小塊吃剩的蛋糕,兩根粉色的蠟燭被孤零零的邊緣處。

  整間臥室沒有什麼異樣,只是對一個女人來說,未免有點單調,連張照片都沒有。

  爆豪勝己在臥室裡找了一圈都沒有發現,只得暫時作罷,轉而走向浴室。

  白皙的右腳在踏進去的前一秒忽地頓住。

  爆豪勝己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

  冷靜。

  沒什麼大不了的,當務之急是調查清楚這個身體的原主人是誰,是意外還是陰謀,然後再想辦法解決麻煩。

  等會還要出去看看這裡到底是哪,為什麼會有覺得眼熟。不過這應該能證明還是在他的世界,而不是像電視劇裡演的什麼穿越。

  深、呼、吸。

  爆豪勝己昂首挺胸站到洗漱鏡前,目光卻始終沒有落向鏡子,而是將擺放在洗漱台上的護膚品琢磨了半天,仿佛那是什麼能讓他格外感興的東西。

  直到每個字都分析了一遍,他才緩緩抬眼……

  ——?!

  鏡子裡的女人一頭黑如緞帶的及肩發絲,細碎的劉海垂在額間,紅唇勾人似的上揚,面無表情時都有種笑意盈盈的感覺。

  「媚態橫生」被這張臉展現地淋漓盡致。

  爆豪勝己突然想起躺在沙發上一邊磕瓜子一邊追家庭倫理劇的老太婆,用「這就是真相」的口吻說:【這狐狸精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

  當時正在削水果的爆豪勝看了眼電視裡剛剛登場的女配,感嘆地嘆息:【女人的嫉妒心啊……】

  哪怕爆豪勝己此時恨不得把鏡子裡的人撕碎,那雙睜大的黑色眼眸也還是波光瀲灩,情意綿綿。

  連續兩年蟬聯「最可怕的職業英雄」冠軍的爆豪勝己看見鏡子裡的女人撒嬌般嘟囔了句——

  「……操!」

  爆心地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

  就在這時,臥室裡響起一段時下流行的搖滾歌。

  爆豪勝己疾速衝出浴室,赤腳在原木地板上咚咚作響。

  徑直撲向之前被他避之不及的床頭櫃,將藍色蕾絲內衣粗魯地掃到地上,一把抓起套著粉色毛茸茸殼子的。

  來電顯示上的一串數字是他的號碼。

  爆豪勝己五指狠狠攥緊,用力戳下接聽鍵。

  電話接通的前幾秒,兩人都沒有說話,整個世界被隔離進真空領域。

  片刻之後,熟悉至極的聲音從裡面傳來。

  「……喂?」

  低沉沙啞的嗓音充滿驚慌失措,戰戰兢兢地想要試探著接電話的人的身份,與平時氣勢滿滿的語氣截然相反。

  爆豪勝己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嘴裡會發出這種娘兮兮的聲音,被寒得一層層雞皮疙瘩爭先恐後地冒出來,以至於一時沒想到要說什麼。

  等了好半天沒有得到回應,那邊的人吞咽了下喉嚨,「你好……」

  「——給老子閉嘴!」

  爆豪勝己聽到自己嬌嬌軟軟的咆哮,憤憤地閉嘴。


第3章 爆炸第三天

  川上千夏被吼地一蒙,在掌心閃爍的火花噗嗤一下就滅了。

  倒不是被嚇住了,而是……一言難盡。

  沒有人比她更了解自己的身體。平時開開心心地也就罷了,可怒上心頭的時候,那張臉上也頂多流露出嬌嗔的神態,聲音也是嬌嬌嗲嗲的。

  她倒是早就習慣了,換成別人可能就有點……水土不服?所以才會這麼生氣地讓她閉嘴。

  不過一想到身體裡可能(確定)是某個人,川上千夏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在舉著電話的臂上摸了摸,感受根根豎立的汗毛以及……結實的肌肉。

  她能使用爆破,那就代表……

  爆心地的壞脾氣和自尊心被《英雄味排行》科普過很多遍,但川上千夏猶豫一下,還是決定解決更重要的事情。

  「抱歉。」她說,「我現在就。回來。請你在家。等我。」

  斷斷續續地話語讓爆豪勝己稍微冷靜了一點。

  這人說話咬嚼字,仿佛長期未開口說話,一時無法適應與人交流。可他剛剛已經證明這個身體不是啞巴,或許因為別的什麼原因?性格?遭遇?

  爆豪勝己現在可沒心思瞎捉摸這些,轉眼間確認臥室裡並未擺放外出常服,「少廢話,衣帽間在哪裡。」

  他壓低嗓子努力促粗聲粗氣,可是效果不佳,只得重重吐出一口氣。

  川上千夏從床頭拿出間咖色風衣往身上套:「你不能。出去。」

  「——哈?」如果有得選,爆豪勝己真心不想再多說一個字。

  「我的個性。有點麻煩。」川上千夏加重語氣重復道,「你不能出去。」

  爆豪勝己皺了皺眉,焦躁地來回踱步,正准備說什麼時不經意間低下頭……看不見腳。

  爆豪·真男人·勝己:……日!

  他重重坐回床沿時感到一陣「波」濤洶湧,無力地捂住臉,咬牙切齒道:「——快給老子滾過來!」

  電話被粗暴掛斷。

  身為從沒見過雄性身體的資深宅女,川上千夏不敢換下睡衣。從衣櫃裡拿出件深褐色風衣往身上一套,又翻出黑色鴨舌帽、墨鏡和格子圍巾,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

  這能帶給她足夠的安全感,可也差在臉上直接標記「可疑」了。

  眼見瞥見床頭櫃上的鑰匙和錢包,連同英雄執照一把撈起塞進口袋。

  動作有條不紊,冷靜地按照步驟一步步實施,仿佛剛才被嚇得連滾帶爬的家伙不是她。

  千夏:給自己點個贊!

  玄關處的鞋架上擺著大同小異的運動鞋和休閑鞋,黑灰白整齊歸類,一看就知道是直男的品味。角落裡唯一一雙工皮鞋澄亮嶄新,可憐兮兮地被主人發配邊疆。

  川上千夏隨便踩進一雙鞋子,似乎想到什麼,連忙又撥通自己的電話:「你有沒有車?」

  爆豪勝己用掛斷電話代表答案。

  看來是沒有了。

  即便不停地給自己做思想工作,當川上千夏走出電梯時,還是無法控制地僵住身體。

  閉攏的玻璃門化為怪物的血盆大口,只等將她一口吞下。

  街上鱗次櫛比的高樓聳立雲端,車水馬龍,人群熙攘,密密麻麻堆積在一起,讓人不由頭暈目眩。

  川上千夏緩緩呼氣,毫不猶豫地掏出,按下重播。還沒有等對面出聲,連忙說:「我、我已經很多年。沒有走進人群了。你能不能。陪我說說話?」

  她當初獨自一人逃出橫濱,是開著那輛人生陰影送給她的限量紅色保時捷放著搖滾樂一路狂飆到東京。然後一頭栽進別墅,與世隔絕。

  爆豪勝己想說干我屁事,但實在不想再聽見那能讓他起一身雞皮疙瘩的聲音,冷笑一聲准備掛斷。

  「你不說話。也沒關系。我和你解釋一下。關於個性的。事情。」

  爆豪勝己眯了下眼,沒有說話。

  兩人沉默了幾秒後,他聽見驟然清晰的喧鬧聲——她走出了公寓。

  川上千夏在周圍人警惕的注視下,低頭鑽進剛剛停靠的的士車裡。

  「巴比倫塔。」

  原本正警惕地瞄向後座的駕駛司聽見這個名字,連忙正襟危坐,認真駕駛。

  巴比倫塔——東京頂級富豪別墅區,戒備森嚴到令人發指的地步,聽說裡面巡邏的保安都擁有英雄執照,沒有哪個不長眼的罪犯敢堂而皇之地跑去那裡惹事。

  川上千夏縮在角落裡,背部緊貼後靠。

  「我叫川上千夏,個性是『心音』。」

  或許是覺得自己的信息需要保密,又或許是不適應與陌生人呆在同一空間,她抬起另一只捂在嘴邊,刻意壓低的嗓音沙啞到僅剩氣音。

  「這個名字會讓人產生誤解,以為我可以聽見周圍人心裡在想什麼。」

  爆豪勝己有不好的預感,下意識屏住呼吸。

  「……不是這樣的。」

  ***

  四歲覺醒個性的那天起,川上千夏覺得自己的人生就進入了地獄模式。

  川上千夏的個性名為「心音」。

  不,並不是可以聽到別人的心音。

  而是周圍所有人都可以聽到她的心音。

  雖然自己聽不見,但是閃過腦海裡的每一句話,每一個詞都會直接傳遞給周圍人,哪怕有些連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一閃而過的念頭,別人都能比她更快一步知曉。

  在能清晰表達情緒的同時還會自動調節音量,輕聲細語、唉聲嘆氣、驚聲尖叫……之類的完全可以無障礙表達。

  剛開始,母上大人還打地誇贊一句智能無憂,可在發現真相後,她便笑不出來了。

  從川上千夏說出那句「所有人都能聽見我在想什麼」時,爆豪勝己就定格般僵坐在床邊。

  反應過來後忍不住操了聲,差點想跳起來罵人。

  這特麼什麼鬼個性?!

  川上千夏給他足夠的消化時間,才緩緩投下第二枚核彈,「但是我讓你不要出門還有別的因素。」

  爆豪勝己不用照鏡子都能想像到自己麻木的神情——當然,他現在一點都不想看見鏡子裡那張糟心的臉。

  「說。」

  川上千夏低著頭,視野裡是遮住一切光線的黑色帽檐,和從深褐色風衣的間隙露出的黑色睡褲。

  「當周圍有人的時候,我不能說話。」

  大腦思維取代聲帶,不顧自己的意願強行與人溝通,所思所想都被人所知,人生不再擁有秘密。

  而當聲帶真正發揮作用時,會造成更糟糕的後果。

  要不是智聰明的母上大人發現不對勁,及時帶她搬到法外之地橫濱,恐怕早就被當做高危潛在犯監控了。

  在這種情況下,變成與世隔絕的死宅,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

  「從我口說出來的每一個字,如果傳遞給那些能聽見心音的人……」

  記憶浮現出的零碎片段讓川上千夏停頓了一下,「他們會遵從『語言』。」

  爆豪勝己已經想不起上次遇見頭疼的事情是什麼時候了。

  對他來說一切麻煩都可以炸飛,一次炸不飛就多炸幾次。

  可現在……特麼連「爆破」都沒有拿什麼炸!

  他揉了揉眉心:「……最好不是我想的那個意思。」

  而對方簡單明了地打破他的幻想。

  「打個最簡單的比方,我等會出現在你面前時你如果說了句『給我去死』,我會心甘情願地自殺,或許是跳樓,或許是撞車。」川上千夏現在的口吻像個莫得感情的播放器。

  爆豪勝己突然想到心操人使:「控制?」

  「不是控制,是思維……『心音』能扭轉人的思維。」川上千夏耐心地解釋,「我會發自內心地想要追尋死亡,連理由和記憶都會自動補全,完全不用擔心『售後』。」

  拿死亡來做比喻是為了讓對方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眾所周知,爆心地的口頭禪是「西內西內西內」,等會如果真的說出來,搞不好她會直接gg。

  開什麼玩笑,還有那麼多游戲等著她去通關,她必須要活到老!

  川上千夏想了想,又舉了一個溫和點的例子:「你不喜歡吃屎,但如果我說了句『屎是世間第一美味』,你從此以後就會愛上吃屎……明白了嗎?」

  爆豪勝己:「……」

  川上千夏等了好一會都沒聽見聲音,條件反射地看了下顯示屏,確定電量和信號都是滿格。

  「喂喂?聽得見嗎?」

  爆豪勝己按住額角的青筋,咬牙道:「解除方法呢?」

  「沒有。」川上千夏果斷地回答,「思維一旦被改變就永遠無法解除,不過可以通過二次指令更改……比如我後來又說屎不好吃,你只是再一次被強行改變思想,而不是解除。」

  這家伙能不能不要屎來屎去的?!

  爆豪勝己用上畢生地忍耐力不要失控捏碎,五官猙獰地扭曲著(自我感覺)。

  川上千夏覺得時差不多了,開始投放第枚核彈。

  「接下來我說得才是最重要的,你一定要聽好了。」

  爆豪勝己一時想像不出有什麼能比「扭轉思維」還重要的信息,可從對方口吻察覺到凝重,又不由自主集注意力。

  「被『心音』扭轉了思維的人,類似病毒源。」

  他愣住,一時沒能消化這句話的意思。

  川上千夏微微抬起頭。

  黃色的士車勻速前行,車窗外的景色被各種代步工具時不時阻擋。

  在人行道上追鬧的學生,坐在椅子上休息的老人,行色匆匆的上班族焦慮地瞄表,朝戀人撒嬌的少女得來一個寵溺的摸頭殺……

  這是個生勃勃的世界。

  「當你身上承載了『屎是世間第一美味』,在去吃屎的路上與人產生交談,因緣巧合之下觸發這個話題,你只要表達出類似的意思,那個人就會被『感染』,」

  川上千夏的語速一卡一頓,像是老舊的錄音帶。

  「他同樣會被『心音』扭轉思維,與此同時,他又是一個新的病毒源。」

  她停頓了兩秒:「……通過各種人際關系擴散後,遲早有一天全世界的人都愛吃屎。」

  爆豪勝己頓時被「全世界的人都愛吃屎」的場景閃瞎了!

  臥槽這女人是不是有毒?!

  她是怎麼做到每一句話都有氣味和畫面的?!


第4章 爆炸第四天

  爆豪勝己內心正在瘋狂吐槽,寒意卻順著尾椎蔓延而上,凜冽刺骨。

  怎樣才算是因緣巧合?

  你怎麼了、你想去做什麼、你准備去哪、發生什麼事了……

  隨便一個問題都能觸發話題。

  然後一傳十、十傳百……全世界感染「病毒」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如果被傳遞的病毒是「你去死」呢?

  又或者……「殺人」?

  枚核彈投放完畢,川上千夏松懈下來。

  爆心地身為活躍在前線的職業英雄,了解到事情的嚴重性後,必定會謹慎小心。

  的士司只能停在別墅區門口,此時天色已經暗下,細碎的星星若影若現。

  川上千夏一下車,鬼祟的裝扮就引來兩個保安的注意,警惕地圍過來。

  她勉強認出其一個就是經常幫她把外賣放在門口的保安,將路上一直未掛斷的電話遞給他,由爆豪勝己與他溝通。

  她之前已經教他怎麼應付了。

  保安得知這個鬼祟的人准備拜訪哪一棟別墅,面露驚訝,一邊恭敬地對電話那頭應聲,一邊好奇地瞄著這個高大結實的男人。

  川上千夏不安地把圍巾往上拽了拽,墨鏡都被遮住一半。

  保安將還回去,對依然在戒備的同事搖搖頭,示意沒有危險。

  完成嚴格的登記續,川上千夏往自己居住的別墅奔去——一米八的背影埋著頭,像個內向不善言辭的小女孩,抱著雙臂一扭一扭地小跑。

  同事忍不住打個哆嗦,嘖嘖兩聲,搖頭嘆息:「男人還是不要太娘。」

  負責登記的保安正在埋頭收拾桌案,聞言順著同事的目光望去,那人已經拐進林蔭小道不見蹤影,想起剛剛本子上登記的名字,連忙低斥:「瞎叨叨什麼?不要命了?被他聽見你有幾條命夠炸?還不快去巡邏!」

  爆豪勝己這個大殺器誰敢惹?

  同事:???

  *

  從察覺到「心音」的真相開始,整整十六年,聲帶發揮作用的次數一只都數得清。

  像這種連續不斷地說話對川上千夏來說比環游星際還要稀罕。

  一路上拉著爆心地不停磕嘮(實際只有她一個人在絮絮叨叨),川上千夏現在說話流暢了一點,控制語速的話,至少不會像最初那樣磕磕絆絆。

  她只是在語言方面苛刻地要求自己,並不是真不會說話。

  而爆豪勝己絕望地發現已經在這連續不斷地嘮嗑下,習慣自己娘兮兮的語氣了。

  川上千夏低頭踩著鋪滿鵝卵石的林蔭小道,高大的影子在月光下輪廓清晰。

  走了沒多久,她發現自己迷路了——多年沒來,她對這裡的印像已經很模糊了,當初也是開著車繞來繞去才找到別墅。

  無奈之下,她只能拐回行車道,按照記憶的路線前行。

  「剛剛說到哪了……對了,」川上千夏說,「目前已知的免疫方式有兩種,第一,保持足夠距離或者被隔音設備阻攔,聽不見心音和言語。」

  「第二,通過電子媒介溝通,比如電話或者視頻。」

  爆豪勝己站在落地窗邊,等待那個隨時會冒出來的身影。

  「第,語言不通,比如我只會說日語,對那些聽不懂日語的人就完全無效。」

  爆豪勝己猜測她是為了控制能力,才把自己會的語言控制在最小範圍內。

  包括為什麼明明可以通過媒介與人暢通無阻的對話,她依然言語生澀。

  ——為了扼殺說話的欲-望。

  近一個小時的電話,就讓爆豪勝己對這個人的性格有了大概的輪廓。

  為人向善,自制力強,懼怕人群……

  爆心地想到那鋪天蓋地的「屎」,又補充了一個標簽——思維抽像。

  個性危險,性格無害。

  總算不是最糟糕的地步……扯淡!光他莫名其妙變成女人這個世界就該被毀滅!

  爆豪勝己眉角跳動,死死盯著窗外的夜色,咬牙道:「你給我快點!」

  川上千夏連忙應下,加快速度奔跑。經過長期大量的鍛煉,這個身體足以支撐她繼續氣息平穩地交談:「總之關於個性的事情都告訴你了,萬一……」

  「沒有萬一!」爆心地暴躁打斷。

  川上千夏不敢吱聲,悶頭狂奔。

  一輛黑色幻影勞斯萊斯在行車道上勻速前行。

  駕駛司驚訝地咦了聲。

  坐在後座假寐的長發女人眯開眼:「怎麼了?」

  「有個奇怪的人。」

  女人偏過頭望向車窗外。

  明亮的車燈驅散黑暗,而那個裝扮詭異的男人仿佛刻意回避燈光,一個側身閃進陰影,很快被甩在身後。

  勞累一天的女人重新闔上眼,疲憊道:「不用理會,能經過保安允許進來的人,不會有什麼問題。」

  巴比倫塔監控遍布,保安不會放任可疑人物在眼皮子下亂竄。

  「是,八百萬小姐。」

  ***

  爆豪勝己耐心即將耗盡時,終於在夜色捕捉到熟悉的身影……

  日!那跑步姿勢是怎麼回事?!剛從泰國趕回來嗎?!

  見那人忽地停在庭院門口,到嘴邊的毒汁硬生生咽回,爆豪勝己咬牙:「你又怎麼了?!」

  「呃……如果你不想被我聽見心音的話,就呆在臥室不要出來,我們避免見面,繼續打電話溝通。」川上千夏好心提議。

  「立刻!馬上!給我滾進來!」

  川上千夏又驚奇地發現,居然能從自己嬌嗲的嗓音捕捉到「怒氣衝天」這種情緒。忍不住感嘆,不愧是「最可怕職業英雄」!

  哎……不見棺材不掉淚,等他真正體會到沒有秘密的感覺後,恐怕會立即躲回房間。

  她看著二樓燈光明亮的臥室,忍不住說出自己的擔憂:「你現在在我身體裡,還是要先做好保護措施,免得出現意外。」

  十四歲開始就被家裡老太婆拎著耳朵教導怎麼保護女孩的爆豪·猝不及防變渣男·勝己:「……」

  這家伙知道這句話包含著什麼意思嗎?

  川上千夏沒等到回應,以為他是贊同自己的想法:「如果你想和我直接溝通,就必須先控制自己不能說話,有一個辦法我小時候常常用,你要試試嗎?」

  爆豪勝己不想再浪費時間:「……說!」

  川上千夏掛斷電話,在門口等了好一會,才輸入密碼,推開大門。

  意大利水晶吊燈從穹頂垂落而下,流光四溢,照亮客廳每一個角落,全套米色的歐式風格家具在燈光泛起柔軟的光澤,屋內奢華至極,隨便一個小擺件都仿佛貼上了「我很貴」的標簽。

  往常裡,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副幾乎占據半個牆面的油畫——栩栩如生的六翼天使立於雲端,白色衣袍隨風而動,張開雙臂仿佛在擁抱陽光,微闔的湛藍色眼眸溫柔動人。

  可現在……那個出現在樓梯的女人將天使的光輝遮蓋了。

  這是川上千夏第一次以旁人的視角觀察自己的臉,波光瀲灩的黑眸比在鏡子或者照片裡看到的更有衝擊性。

  面容媚態橫生,極易引起同性的敵意,以及異性的側目。

  ——就、就算此時笑唇被指寬的黑色膠帶黏住也無法遮擋她的美貌!

  反而會激起男人的保護欲!

  所以這麼好看的臉媽媽到底有哪裡不滿意,總是不肯誇她一句漂亮?

  川上千夏在心裡委屈地哼唧了一聲。

  [……這表情是怎麼回事?她在想些什麼?!]

  川上千夏:「……」

  總覺得腦門上好像暴起青筋了?一定是錯覺,她的臉可做不出這麼高難度的事情,哪怕此時占據身體的是爆心地也不行。

  這是川上千夏第一次聽見自己的心音,與電話裡一般……嬌嗲。

  她反闔上門,新奇地睜大眼睛,看著爆心地昂首挺6d,氣勢洶洶地從二樓走下,每一步都相當霸氣。

  ……不是,您不覺得這麼一個身嬌體軟的軀體居然邁外八,太破壞美感了嗎?

  而、而且,動作不要那麼大啊,你難道不覺得哪裡不對嗎?

  爆豪勝己站定在她面前,用審視的目光打量她。

  川上千夏居高臨下的回應他的視線,被一米八的視野震撼了一下,緊接著目光從某處一掃而過。

  自己的身體在陌生異性面前這麼……不拘小節,羞恥心一湧而上,川上千夏不自在地移開眼。

  爆豪勝己其實沒有照鏡子的習慣,他可不像青山優雅那個自戀狂,一天到晚對著鏡子搔首弄姿。

  可並不代表他不了解自己的模樣。

  銳利的眉眼變得毫無攻擊性,拘謹而扭捏的站姿,也不知這家伙在想什麼,面頰緋紅,雙不安地在身前攪動——完全顛覆「爆豪勝己」這個人的形像。

  [真是一秒都無法忍受!]他狠狠地想。

  川上千夏將他的心音聽得一清二楚,作為一個深受「心音」摧殘的受害者,她感同身受,不敢吱聲刺激他。

  [裝什麼裝?!你不是都聽得到嗎?]爆豪勝己不耐煩道,[你先給我站直了!]

  川上千夏雖然沒覺得哪裡不對,還是依言調整了一下姿勢,無視對方恨鐵不成鋼的神情,吱吱嗚嗚地開口:「那、那能不能請你幫個忙?」

  爆豪勝己:[真是夠了!老子什麼時候對別人說過「請」?!]

  「……哦,」川上千夏配合著點點頭,直話直說——

  「尊重一下我的身體,穿上ra吧。」

  爆心地:[……]

  爆心地氣得頭發都要豎起來:[信不信我打爆你的頭!]

  川上千夏:不信,這是你的頭。

  暴怒的唔唔聲從被膠帶封住的嘴竄出,她為自己的先見之明點了個贊。

  這位老哥真的很暴躁啊……現在應該是暴躁老妹?


第5章 爆炸第五天

  川上千夏在沙發上正襟危坐,雙腿合攏,兩老老實實地擱在大腿上,姿勢標准地像個在課堂上認真上課的學霸。

  與之相反,坐在對面的妖嬈女人大大咧咧地敞開腿,標准直男坐姿,身上裹著川上千夏好說歹說才穿上的深褐色風衣,總算把該遮的地方都遮住了。

  [真是煩死了,為什麼會碰上這種荒謬的事情?敵聯盟的陰謀?]

  得知自己的心音也是女人的聲音後,爆豪勝己就放棄掙扎了。

  一個人能控制自己不說話,難不成還能控制不思考?又不是草履蟲。

  爆豪勝己下意識想要將環在胸前,然而抬到一半的忽然停下,生硬地按回膝蓋。

  「心音」當然不會讓他存在「不知想到什麼」的情況。

  [女人身上這個器官真的很礙事啊!]

  川上千夏:……我有6d還真是對不起你了!

  [喂!你就沒有一點頭緒嗎?]

  當然沒有了,老老實實玩個電腦誰知道會天降橫禍?

  [發什麼呆!說話!]爆豪勝己語氣不善。

  川上千夏回過神,這才想到她現在已經不會被聽見「心音」了。

  原來……是這種感覺嗎?

  「抱歉,」她撓了撓臉,「我還不太習慣與人直接用語言溝通,平時大家都是與我的心音直接對話。」

  所謂的大家,也就只有那麼幾個人而已。

  川上千夏仔細回想了一下,無奈地搖搖頭:「完全沒有頭緒,我就玩打了一通宵游戲,醒來就變成這樣了。」

  爆豪勝己按時間順序梳理自己的記憶,夜巡時的突發事件和遇見的每個罪犯一幀幀閃過,想從捕捉到異常……那可真是太多了!犯罪現場怎麼會沒有異常?!

  而且為什麼偏偏是與這個人交換身體?

  就在川上千夏為他精彩的夜生活感嘆時,又聽到他說:[你今天過生日?]

  爆豪勝己想到了垃圾桶裡吃剩的小蛋糕和蠟燭。

  川上千夏點了點頭:「嗯,滿二十歲。」

  [同年同月同日生?]爆心地微微眯眼,[這是目前唯一的共同點了。]

  川上千夏驚訝地眨眨眼,條件反射地想要將面前這個人從頭到尾打量一遍,然而又想起那是她自己的身體,也沒有什麼好看的。

  她決定晚點去照鏡子。

  「這世上每分鐘都有那麼多人出生——」川上千夏猛然一頓。

  爆豪勝己迅速察覺:[你想到什麼?]

  川上千夏漸漸睜大眼睛,語氣充滿不可置信:「會不會是……生日願望?」

  爆心地:[……?什麼鬼?]

  「『希望擁有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密』」川上千夏神色認真地豎起指,「我從5歲生日開始就一直是這個願望,難道……」

  爆豪勝己瞬間死魚眼:[難道你是想說自己的執念感天動地,最終達成所願?]

  川上千夏被他盯得也覺得自己有點扯蛋……她現在有蛋了!

  生日許願對她來說只是種儀式或者習慣,就像每日游戲簽到一樣。相較而言,她覺得流星雨實現願望的可能性更大些。

  「你應該有很多認識的職業英雄吧?」川上千夏提出建議,「要不要向他們求助?」

  那些人見多識廣,還有很多信息渠道,總會有一個能幫上忙。

  爆豪勝己立即炸了,狠狠指向自己的臉:[開什麼玩笑老子會讓人別知道自己變成女人?還是這麼一張臉?!]

  川上千夏對前面一句表示理解,但無法接受後面的。

  干嘛這麼嫌棄?她可是川上富江的女兒,很漂亮的!

  「既然我們兩人束無策的話,找人幫忙不是應該的嗎?」她翻了個白眼,用嫌棄的語氣反擊,「我可不想一輩子都當個臭男人。」

  [閉嘴!老子也不想一輩子都是這個鬼樣子!]爆豪勝己氣得橫眉豎眼,同時又不得不考慮她的提議。

  [如果實在沒辦法,或許可以試試找相澤,他能自由出入個性檔案室,前提必須是個性造成這種異變……不是個性還能是什麼?!生日願望嗎?!屁!]日天日地爆心地一想到要用這個身體去見自己認識的人,就忍不住抓狂,[啊啊啊啊可惡!]

  [……總之,等明天早上起來再說,說不定到時候就換回來了?]爆豪勝己垂死掙扎,[同年同月同日……生日願望也應該有時效性或者保質期吧?]

  川上千夏歪歪頭:「……」

  不是很懂你們男人。

  她不動聲色地偷瞄擰著眉頭的爆心地,之前隱約察覺到的怪異感此時清晰浮現。

  這個人……從見面到現在,好像一點都不在意自己被聆聽心音。

  ***

  兩人最終還是決定等過了這一晚再說。

  主要問題告一段落,川上千夏准備解決人生大事——她已經忍了很久了。

  就在這時,鈴聲突然響起。

  爆豪勝己目光一轉,落向放在茶幾上的,瞬間汗毛根根豎立。

  [臥槽!老太婆!答應了今晚要回去吃飯的!尼瑪頂著這個身體怎麼敢出去亂晃啊!還有「心音」這麼狗屎的能力!]

  正在吐槽他居然用自帶鈴聲的川上千夏贊同地點點頭:確實很狗屎。

  [不能讓她知道這件事!要不然她絕對會瘋狂嘲笑!]爆心地耳邊似乎聽到了猖狂肆意的笑聲,[臭老太婆百分之百會拍下一萬張照片留下紀念,然後才會開始想辦法……不,說不定更希望我用這個身體生活下去!]

  川上千夏忍不住噗了一聲,在他瞪過來時,連忙收斂神色。

  爆豪勝己煩躁地撓撓後腦勺,想要造成還在睡覺的假像,然而電話接連不斷,大有誓不罷休的架勢。

  [喂!就說我很困,今天不回去了。]

  他傾過身去,撈起按下接聽鍵,下一秒又點亮免提。

  心音和行動同時進行,以至於川上千夏一時沒反應過來,怔愣地看著遞到眼前的來電顯示——老太婆。

  她不由自主地想像了一下,自己如果將通訊錄裡媽媽的名字也改成這個……哇哦。

  通話接通的那一秒,對方便無縫銜接:「臭小子你是不是皮癢了?要我上門去請嗎?!」

  川上千夏被那氣十足的咆哮嚇得打個激靈,脫口而出:「爆豪君說他很困!」

  「……?你在搞什麼鬼!馬上給我滾回——」

  爆豪勝己眼睜睜看她搞砸,激動地發出一聲短暫而急促的嗯。

  怒氣騰騰的咆哮戛然而止。

  意識到失誤的爆心地跨下臉,死死盯著。

  許久之後,電話那邊響起遲疑又謹慎的、充滿試探意味的問話:「……剛才是什麼聲音?」

  這麼多年來連秘密都沒有的川上千夏對撒謊毫無經驗,更何況這位女性還凶巴巴的。

  她磕磕絆絆解釋道:「沒、沒什麼,我是說……我還想再睡會,今天就不回來吃飯了。」

  話語間沒有平日裡的不耐煩,反而還顯得小心翼翼,就像在面對一個威嚴的老師,底氣不足,讓人一聽就知道她在扯謊。

  爆豪勝己絕望地捂住臉。

  [讓這家伙接電話絕對是人生最大的失誤!]

  「哦∼」爆豪光己意味深長地拖著音調,聽上去賊兮兮的,「你是沒空回來吧?」

  「什麼?」爆豪勝在一旁驚訝道,「之前不是還說起床就回家嗎?臨時有事?」

  爆豪光己呵呵兩聲:「我們家的豬撞大運拱了棵白菜。」

  川上千夏:「?」

  她莫名其妙看了眼「豬」。

  誰知「豬」正惡狠狠的盯著她:[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家伙!看什麼看!還不快結束話題!]

  然而換成這個殼子,氣勢不僅大打折扣,反而還朝相反的方向狂奔而去。

  黑眸波光瀲灩,似是在向戀人撒嬌。

  川上千夏忍住惡寒,遵從他的指令干巴巴地說到:「我先掛了。」

  「……那,不打擾你們了。」爆豪光己的聲音與之前截然相反,溫柔得不可思議,「改天帶回家來看看。」

  再怎麼說川上千夏也是游戲達人,打出全攻略結局是基本操作。沒見過豬跑也吃過豬肉,瞬間明白對方是誤會了。

  正准備解釋什麼,通話便被爆心地粗暴地掐斷,仿佛她再多說一句就會引起更糟糕的後果。

  爆豪勝己將狠狠摔在沙發上,咬牙切齒:[為什麼還沒有人來毀滅世界?!]

  千夏:講道理,就因為這點事情想要世界毀滅?其他人類做錯了什麼?

  川上千夏站起身,除了想給他空間自己冷靜冷靜,還有生死攸關的大事——她真的已經忍耐到極限了!

  「我等會給你把隔壁的客臥收拾好,洗具用品家裡也有,晚上你就睡那個房間。」

  [啰嗦,快滾。]爆心地的心音械麻木。

  給自己鋪墊好細心體貼的人設後,川上千夏才開始進入主題:「那、那個……可以教我怎麼上廁所嗎?」

  嬌小柔弱的身體倏地僵住,爆豪勝己緩緩抬起頭,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一米八的漢子不好意思地撓撓臉:「你要是覺得不好意思回答,我去網上搜索一下也可以……」

  [——扶著!!!]爆心地簡直要瘋。

  「哦哦哦!」川上千夏忙不迭點頭,好心想要幫助他,「對了,女人上廁所的方式是……」

  [給老子滾!!!]

  川上千夏見他想要撕開嘴上的膠帶,立即落荒而逃,一頭鑽進臥室的衛生間。

  解決人生大事的時候,她羞恥心爆棚,思緒混亂地自言自語道:「……哥們,雖然不知道我們能相處多久,但還是要說一句——請多指教。」


第6章 爆炸第六天

  在橫濱的時候,川上千夏總是被照顧的那一方,一個念頭閃過去,家裡的老老(?)小小就會幫她達成。

  事事都有人操心,雖然不至於衣來伸,但過上飯來張口的生活是沒有問題的。

  總結:她不會做飯。

  截止到今天,廚房裡的燃氣灶連個火苗都沒有冒出來過。

  川上千夏取回保安定時定點放下的食物,敲響客臥的房門,理所當然沒有得到回應。

  「壽司我放在門口,你吃完記得把盒子放回原處。」

  往常這個時候,川上千夏肯定會縮到電腦面前,一邊追劇一邊吃飯,然後再進入游戲環節。

  可現在,她卻來到樓頂。

  別墅區裡的路燈如火星般串聯成一片,四周的豪宅燈火明亮。

  川上千夏坐在藤椅上,細嚼慢咽地將壽司拼盤消滅完,不由感嘆男人的食量可真大。又喝了大半杯果汁,才稍有飽腹感。

  泳池裡一片干涸,無法將星空與明月倒影在水。

  她怔愣地仰望夜幕,回憶這近乎奇跡的一天。

  川上千夏已經很久沒有接觸過陌生人了,更何況與之交談。

  只要不說話,就不會有莫名其妙的心音傳遞到別人耳,還可以隨自己心意暢所欲言——這對她而言,說是神明的恩賜也不為過。

  一個人靜坐許久後,川上千夏掏出,對著星空拍了張照,然後發表動態。

  【ser:最棒的一天。】

  很快就有人在下面評論。

  【寶寶寶貝:嗯?又通關了什麼新游戲嗎?】

  【ser:秘密∼】

  【優:千夏姐是因為一個人過生日才離家出走的嗎?】

  【ser:我才不是離家出走。】

  就在這時,界面跳出私信。

  【寶寶寶貝:織田作懷疑我了,估計瞞不了多久,他很擔心你。你准備什麼時候回來?】

  【ser:……】

  千夏:寶貝我怕現在回來會把你嚇死。

  【ser:媽媽還在橫濱嗎?】

  【寶寶寶貝:你離開之後我就沒見過她,太宰說她去旅游了。】

  川上千夏看著這條訊息出神。

  【寶寶寶貝:到底發生了什麼?吵架嗎?我可從沒見富江阿姨凶過你。】

  【ser:是我的問題,媽媽沒有錯。】

  她忽地走神。

  ——「真可憐啊千夏,被騙得團團轉呢。」

  川上千夏連忙搖搖頭,把記憶甩出去。

  信鬼都不能信太宰治的嘴!

  直到十一點沒電,她和織田咲樂才結束嘮嗑。

  客臥門口擺放著空蕩蕩的壽司盒,川上千夏撿起它連同自己那份一同丟進垃圾桶裡,這才回房。

  拿起牙刷的時候,她對著鏡子裡的臉忍不住別扭。

  ……所以這到底是在刷誰的牙?

  微妙的心思讓川上千夏重新拿了一個新牙刷。

  躺進被窩裡的川上千夏雙合十,「謝謝,這個生日禮物我很喜歡。」

  她誠懇地閉上眼,仿佛這樣就能讓忙碌的神明再次聆聽她的願望。

  「但是……請您讓我們恢復過來吧,拜托了。」

  ***

  川上千夏看著渾身冒黑氣的爆心地(),不知所措地撓撓臉,小心翼翼道:「呃……要不我以後天天許願?」

  爆豪勝己陰惻惻地盯著她:[你干脆每小時都許一次願吧!]

  一句諷刺換來對方乖巧地點頭,甚至還建議:「你也試試?兩個人的願力大一些或許有用?」

  就像兩個人在神明耳邊輪番轟炸。

  [……這家伙簡直無可救藥。]

  爆豪勝己冷笑一聲,撕開嘴上的黑色膠帶,喝完水後又黏上。

  川上千夏見他動作粗魯,忍不住心疼:「你輕點,皮膚都紅了。」

  她可是在線上砸了好多錢的護膚品呢,為了給她保養,咲樂還專門去美容院學習按摩法。

  爆豪勝己差點捏碎的玻璃杯,[你現在還有心思在意這個?!]

  川上千夏倏地變臉,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我們現在要怎麼辦?」

  遲則生變,如果連特殊時間點結束都沒辦法換回來,再拖下去也是浪費時間,還不如盡快找人幫忙。

  爆豪勝己早就做好准備面臨現在這個結果,但此時無法確定「換不回來」和「用這個身體見人」哪個更糟糕。

  「不見面不就行了?」

  爆心地抬眼看她,然後又不忍直視地移開眼。

  川上千夏當做沒聽見他嫌棄自己娘兮兮:「你們可以短信交流嘛,必要的話,像之前我和阿姨打電話一樣,我代替你聯系他也行,先咨詢一下以前有沒有類似的案件。」

  這個「他」指的是相澤消太,是剛剛心音裡泄露出來的名字。

  一想到那通電話,爆豪勝己的心情就更糟——他是腦子有坑才會再讓她打電話。

  他掏出,點開相澤消太頭像,指尖在屏幕上停留了好半晌,一個字都沒有打出來。

  川上千夏見他眉頭擰緊,耳邊是瘋狂刷屏的「怎麼辦要怎麼說才不會引起懷疑啊!」,無奈道:「這不是很簡單嗎?就說你有個朋友遇到點麻煩,想像他請教一下。」

  爆豪勝己咬咬牙,照做。

  【爆心地:喂!在不在?我朋友有事問你!】

  川上千夏有點驚訝,正常的學生原來對老師都是這種口氣嗎?至少她絕不敢這般和「人生陰影」說話。

  【消除:?】

  【消除:你哪來的朋友?】

  「——噗!」

  爆豪勝己面無表情地盯著她,心音卻在怒氣騰騰地咆哮:[信不信老子宰了你啊混蛋!]

  川上千夏連忙收斂神色,在爆心地凶狠的注視下,起身跑到門口,從門外提回兩碗拉面。

  或許知道自己有點過分,那邊又回了個消息。

  【消除:我的意思是你哪來的新朋友,不是以前a班的人吧?】

  這不是擺明說人家畢業兩年,人際關系沒有絲毫拓展嗎?

  這人是故意的吧?

  [你敢笑出來試試看?!]心音剛落,爆豪勝己就見她揚到一半的嘴角忽地僵住。

  川上千夏是突然想到傷心事。

  她有什麼資格笑話別人?

  別說兩年,她的人際關系已經十多年沒變化了。

  菜雞互啄沒意思。

  爆豪勝己凶神惡煞地捏緊,指狠狠戳在屏幕上。

  【爆心地:幫我申請兩個臨時證件,我要帶人去一趟個性檔案室。】

  所有覺醒個性的人經過個性監測後,都會在檔案室裡留下資料,裡面還有近二十年的罪案事件和奇聞異事,用來給職業英雄和警方作為參考線索。

  以爆豪勝己的資歷還沒有辦法進出自如,但對相澤消太來說輕而易舉。

  這回對方沒有立即回復,而是在片刻之後,直接回電話過來。

  [聽著,按照我的話回答,一個字都不能出錯!]

  爆豪勝己給她兩秒時間反應,便按下接通鍵。

  川上千夏:……男人,你的名字是善變。


第7章 爆炸第七天

  川上千夏湊到旁:「喂。」

  「遇到棘的事情了?」

  低沉的聲音聽似無精打采,卻帶來某種安全感,讓川上千夏不由自主想到織田作。

  「有點。」川上千夏根據爆心地的指示,精簡話語。

  信息量越少,就越不容易露出馬腳。

  爆豪勝己最主要是防著這家伙突然偏離軌道,把事情弄得一發不可收拾。

  也不知道現在老太婆正胡思亂想些什麼。

  那人沉吟了兩秒:「還有個人是誰?」

  想到他之前回復的信息,爆豪勝己臉一黑,咬死原來的答案:[——朋友!]

  川上千夏覺得這樣不行。明顯人家了解他的性格,再用這套說辭只會顯得敷衍。

  「一個受害者。」

  爆豪勝己皺了皺眉。

  這個答案倒是沒問題,有問題的是她不聽指揮。

  「需要調查什麼事?」相澤消太問。

  撒謊技能lv0只會開頭不會圓謊,這題對川上千夏來說超綱了,她眼巴巴地看向爆心地。

  爆豪勝己不可置信地瞪著她。什麼鬼?現在把爛攤子丟給他?

  [所以你一開始為什麼不按照我的來!]

  倉促之下,撒謊技能lv1只得胡編亂造。

  「啊……嗯,她的家人失蹤了……」川上千夏倏地一愣。

  在爆心地還沒有捋清思維時,她的話語突然變得流暢:「現場留下一點線索,我先帶她去檔案室看看。」

  「……什麼時候要?」

  「越快越好。」她回得很果斷,居然有幾分爆心地本人的口吻。

  「等我電話。」

  闖關成功,川上千夏松了口氣,順口答道:「那就麻煩您了。」

  剛剛松懈下來的爆豪勝己倏地懵了:[臥槽你在說什麼?!]

  果然,那邊的消除英雄遲疑道:「……你鬼上身了?」

  川上千夏打了個激靈,連忙模仿游戲裡被她攻略下來的傲嬌y,扯著嗓子道:「我什麼都沒說!」

  爆豪勝己不忍直視地捂住眼睛。

  「對了,上次聚會你們送給我的留言冊,怎麼沒找到你的留言?」

  空氣陡然一靜。

  川上千夏緊緊盯著爆心地銳利的眼睛,根據他心音的提示,略微提高音量:「留言冊?那是什麼東西?」

  那人停頓了兩秒才淡淡道:「……是我記錯了,那就這樣。」

  「等等……」

  沒等川上千夏說完,通話便被毫不留情地結束。

  *

  雄英學院辦公室——

  相澤消太若有所思地盯著。

  剛剛走進辦公室的八木俊典撐著懶腰,正巧看見他眉頭緊鎖:「怎麼了?」

  消除英雄搖搖頭,將放回桌面,剛剛拿起,又忍不住問到:「你上次看見爆豪是什麼時候?」

  「《英雄味排行》!」八木俊典回答得毫不猶豫,一提起這個,他忍不住哈哈大笑,「你應該也看了吧?」

  相澤消太轉著,耐心道:「我是說見到本人。」

  八木俊典坐到辦公桌前,回憶了兩秒:「就前幾天吧,他因為以前一個惡性縱火案來拜訪我。」

  像前輩或者老師咨詢求助,對於這些剛剛踏入職業英雄生涯的學生來說很正常,爆豪並不是第一次向他要臨時證件,不過是因為替人多要了一張,他才會打電話問一句。

  相澤消太微微頷首,見歐爾麥特面露疑惑,又問:「你當時……有沒有覺得他哪裡不對勁?」

  身為一個職業英雄,八木俊典當然明白這個問題意味著什麼,他又仔細回想片刻:「沒有,言行舉止成熟了些,但沒什麼異常。」

  這個人常年在前線作戰,觀察力不可小覷。

  消除英雄這才松懈下來。

  ***

  川上千夏後怕地拍拍胸前的一馬平川:「嚇死我了,居然這麼敏感?一句謝謝就起疑。」

  爆豪勝己將跳到嗓子眼的心髒咽回去,嗤笑道:[別太小看職業英雄。]

  「我才沒有,」川上千夏猛然一頓,錯愕地瞪大眼睛,「等等!到時候難不成要我去拿臨時通行證?」

  [不然呢?]爆豪勝己撕開嘴上的膠帶,將熱氣騰騰的拉面扒拉到面前,開始吃早餐。

  [難道要我現在這個沒辦法秘密的身體去?做夢吧!]

  那豈不是又要外出?還要見陌生人?川上千夏不由自主膽怯起來:「他那麼敏銳的人,我肯定會露餡的。」

  [哦,沒關系,露餡的話就只能坦白了。]

  這話讓川上千夏忍不住吞咽了下喉嚨,下意識往後椅背靠去。

  媚態橫生的女人微微抬眼,紅唇上揚,黑曜石般的眼眸含情脈脈地對上她的視線。

  爆豪·自以為猙獰·勝己冷笑:[坦白之後我就把你的頭剃禿。]

  ——!!!

  川上千夏在心裡握了把草。

  *

  寬敞的客廳裡,川上千夏踩著從犄角旯旮裡翻出來的男士居家拖鞋,來回走動,耳邊是不緊不慢的指揮。

  [頭揚起來……步子邁大一點!不要走小內八!]

  盤坐在沙發上爆豪勝己一支著臉,見她走得像個年久失修的器人,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你認識的男性都是這麼走路的?]

  「當然不,我只是不習慣。」川上千夏解釋,保持動作流暢的同時,別扭地加大幅度。

  見她雙臂誇張地抬高搖擺,爆豪勝己死魚眼:[……你是在模仿猩猩嗎?把雙插在口袋裡就可以了!]

  來回轉得頭暈的川上千夏索性申請場休息,坐到沙發上抱著可樂抿,

  被她磨得筋疲力盡,一直處於爆炸狀態的爆心地也需要時間恢復精力,此時好不容易處於熄火狀態。

  就算川上千夏不想偷聽,嬌嗲的心音也竄進耳朵。

  爆豪勝己正在看滑動屏幕,一目十行地看著新聞資訊,心音正在分析各類突發案件。

  [通緝犯野隆一疑似現身東京?我記得他的個性是「麻痹」,身上散發的氣體能讓人無法動彈。近一年活躍於大阪,居然還沒有人抓住他嗎?]

  [啊,赤木冷子被逮捕,終於……都已經竄逃九個月了。]

  [池上太?這個名字有點熟悉……對了,那個在去年制造91事件的罪犯,蘆戶的個性很克他,如果和障子配合一下,捕獲的幾率更大些。]

  [還有鈴木貴子,我記得她……]

  川上千夏越聽越覺得驚奇。

  一個不是正在爆發就是正准備爆發的火山居然能心思縝密到這個地步?而且記憶力超強啊,連年前的案件都能記得這麼清楚,人名、個性、罪案……

  該說人不可貌相嗎?

  不管是新聞還是本人,他之前給她的印像,仿佛是沒頭腦和不高興的綜合體,和她所認識的異性完全屬於相反類型。

  川上千夏感到愧疚,暗暗懺悔自己之前的偏見。

  [上鳴居然受傷了?那家伙是白痴嗎……也不知嚴不嚴重。]

  只見爆心地眉心一攏,把界面切換到群聊界面,開始……窺屏。

  千夏眨眨眼,又在心裡默默補充一點——口嫌體直。

  【deku:上鳴!你受傷了?】

  【全世界最閃亮的崽:小傷而已啦,沒什麼!】

  【天哉:在哪個醫院?】

  【全世界最硬的男人:我正好沒事,過來找你。】

  【全世界最靚的崽:哎呀有點不好意思……那就順便幫我帶份魚壽司。】

  [精力滿充沛的嘛,不愧是單細胞動物。]爆豪勝己嗤笑一聲,指尖在輸入上停留了好一會又縮回去,[嘖,麻煩。]

  從頭至尾連個符號都沒發過,堅定維持著爆豪·不合群·勝己的人設。

  「——噗!」川上千夏連忙捂住嘴,頂著爆豪不善的目光飄忽著視線,「咳,要不晚點我們再繼續?」

  她貼心地想給他點私密空間,順便……

  爆豪勝己眼睛一眯:[你是不是想偷懶?]

  是啊是啊!go公司又發布了一款游戲《大人當然是全要》,官方宣布打滿二十五個結局,就可觸發隱藏結局,千夏簡直是飢渴難耐(?)

  還有她的女神最上恭子的最新電影預告出來了,這次變故出現之前她只刷了十遍,這怎麼夠?!肯定要像以前那樣反復重溫刷夠一百遍啊!

  以前面對老老小小布置下來的功課時,川上千夏每次想偷懶都會撒嬌——沒有誰能頂得住!

  她習慣性的豎起兩根食指,輕輕抵在唇間,軟軟地晃了晃肩,亮晶晶地眼睛眨巴兩下,嘟著嘴道:「哎呀∼就讓我休息半個小時∼好不好嘛……」

  等等……這猶如人妖的聲音是怎麼回事?

  川上千夏一臉懵逼,她的嬌嗲必殺技哪去了?

  氣氛倏地陷入令人尷尬的沉默,牆面上的六翼天使似乎都想閉上眼睛。

  爆豪勝己滿臉空白地盯著她,目光渙散,似乎正在被狂風驟雨摧殘大腦。

  一直跟隨思維絮絮叨叨的心音被按下暫停鍵。

  川上千夏曾經有過這類經驗,比如太宰那個混蛋把模型蟑螂放進她被窩裡的時候。

  那麼接下來絕對是……

  爆豪勝己腦門迸出青筋,被膠帶封住的唇下發出殺氣騰騰的唔唔唔:[不要用我的臉露出這麼詭異的表情啊混蛋!]

  人生第一次撒嬌失敗的川上千夏失落又委屈地耷拉下肩膀,整個人都變成灰白色:「我又不是故意的……還有你能不能別老這麼凶啊,我也很想換回身體。」

  硬邦邦的臭男人有什麼好的?

  爆豪勝己愣住。

  她也是受害者——這個認知讓爆豪一直處於焦灼的思維稍稍冷卻。

  其實他應該早就注意這點的,只不過這家伙太擅長火上澆油了,不管是言行舉止還是老太婆和相澤的電話,她都沒有消停過,樂此不疲地在他的耐心臨界點瘋狂踩踏。

  然而眾所周知,爆心地的耐心臨界點……非常低

  川上千夏遞給他一個控訴的眼神:「阿姨的事情我很抱歉,相澤那裡不是圓回來了嗎?至於言行舉止什麼的……二十年根深蒂固的性別意識哪能說改就改。」

  最後一句話讓爆心地不自在的移開目光。

  千夏來回打量了一遍爆心地此時裹在外面的褐色風衣,因為尺碼不符,讓他()看起來像是在偷穿大人的衣服。腳上踩著因為死活不肯穿她(♂)的粉色兔兔而逼她翻找出來的藍格拖鞋。

  爆豪勝己扒拉了下後腦勺,輕咳一聲:[半個小……]

  「你不也到現在都不肯穿ra嗎?」川上千夏哼了一聲,「我的小姐姐可是被我細心呵護長大的,你是想辣摧花嗎?」

  爆豪勝己:[……]

  [半個小時?!做夢去吧!趕快給我起來練習走路姿勢!]爆心地抓起一縷頭發威脅得晃了晃,[信不信我真的剃禿你!]

  川上千夏氣勢洶洶地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翻了個白眼。

  一米八的身高在一米六面前有絕對壓制權!

  「能讓我在那個相澤老師面前不露餡的絕對不是禿頭威脅!而是我的小姐姐!」


第8章 爆炸第八天

  ——lpn酒吧。

  淅淅瀝瀝的小雨在地面的水窪墜出層疊漣漪,朦朧的路燈穿透雨簾,驅散小巷的黑暗。

  酒紅發色男人面前的酒桌上擺著兩杯盛滿橙黃色烈酒的杯子,他一支著臉頰,看上去疲倦困頓,另一只在上翻看某個人以前的動態。

  上一條,是在兩個月前。

  令人舒適的爵士樂忽地穿插開門聲,酒吧外淅瀝作響的雨聲還未來得及滲入,又被隔離出去。

  「抱歉,來晚了∼」太宰治收攏雨傘,隨意拍了拍淺咖色外套上的水珠,腕上的繃帶還殘留著濕意。

  織田作之助抬了下眼,又無精打采地收回視線。

  太宰治坐到他身邊,驚訝道:「怎麼回事?一副被負心女拋棄的表情……」

  目光一落在屏幕上,他輕聲笑了笑:「嘛∼也不算說錯。」

  織田作之助沒理會他的打,另一只拿起酒杯,敷衍地與對方碰了一下,隨後一杯飲盡。

  喉結上下滑動,辛辣的酒精瞬間灌進胃部。

  「知道她為什麼會突然離開橫濱嗎?」織田作之助低聲問。

  還是在快生日的時候,就這麼等不及嗎?

  指腹壓著酒杯邊緣輕輕滑動,太宰治沉吟兩秒,一本正經道:「或許是叛逆期?孩子大了總有這個階段。」

  這個猜測不是毫無根據,當初那幾個小鬼經歷叛逆期的時候,可把織田作之助磨得該死,每天長吁短嘆,眼下的黑眼圈幾乎要落到下巴。

  但這並不適用於川上千夏。

  乖巧聽話可愛懂事等等,她身上堆積起來的標簽可以讓每個家長拎著自家兔崽子吼——「看看別人家的孩子!」

  戴著家長濾鏡的人表示,除了死宅,小千夏完美無缺。

  就連唯一的缺點也可以解釋為「顧家」。

  至於那些不會做飯愛玩游戲什麼的,屬於女孩子的小萌點。

  有一種萌,叫家長覺得你萌。

  兩個前任黑黨面面相覷。

  頂著對方略帶壓迫感的目光,太宰治表示投降:「應該和富江有關吧,她們同時離開的。」

  這個「們」的數量可不是僅限於兩個人。

  雖然用上了不確定的措辭,但只要是從這個人口說出來的,就已經代表真相。

  「你說……」織田作之助遲疑道,「千夏是不是發現富江的真面目了?」

  太宰治哇了一聲:「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嘖嘖,也不知道誰更可憐點。」

  口吻裡的幸災樂禍連掩飾的意味都沒有。

  「大和撫子一般的媽媽竟然是個惡劣的人渣,小千夏應該會被當場嚇哭吧?」

  只要一想到那個場景,太宰治就忍不住彎下眼角。

  那個笨蛋,他早就提醒過她的。

  與他相反,織田作之助深深皺起眉:「她什麼都沒和我們說,會不會認為我們和富江一起欺騙她?」

  這場離家出走來得猝不及防,等他們察覺到不對勁的時候,人已經跑得老遠了,用天崩地裂來形容他們的心情一點都不過分。

  雖然心音大多時候都一言難盡,但千夏一直是個很乖的孩子。

  笨丫頭還自作聰明地換了裝有芯片的,卻不知道那輛紅色法拉利車底裝了定位追蹤。

  太宰治當初只是為了保護她以防萬一而已,連他都沒想到會在這個時候派上用場。

  家長們都知道她此時人在東京別墅裡,那群小鬼還自以為隱蔽地幫她暗度陳倉,然後私下裡都認為自己是唯一一個知道她行蹤的人,裝模作樣地互相試探。

  其實所有人沒想要去打擾她,二十年來第一次「叛逆」,在找到原因之前還是先別輕舉妄動。

  一同消失的還有富江,但沒人會在乎她,她那樣的人在哪裡都能活得很好。

  「這就不清楚了,也有可能是實在不想你們聽見心音。」太宰治摩/挲冰涼的杯壁,不滿地鼓著臉頰,「嘖,其實我又聽不見,干嘛連我都躲開。」

  織田作之助心想,搞不好最不想見到的人是你,畢竟是被她備注成「人生陰影」的家伙。

  太宰治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麼,為了挽尊轉移話題:「不過富江也不錯了,居然能瞞下這麼多年,嘛∼當然,這裡面也有你們的功勞。」

  「也包括你在內,所以是『我們』,」織田作之助心不在焉地補充到,轉而又說:「再等等,如果還不回來的話,就先去找富江。」

  先從她那裡知道發生過什麼。

  「……富江?」太宰治的眼底劃過一絲戲謔,「你覺得找哪個富江比較合適?」

  誰知道當時和千夏在一起的,是哪一個呢?

  ——阿嚏!

  身處繁華街道的女人揉了揉鼻子,旁邊的男人立即脫下價值不菲的定制外套,想要給她披上。

  她斜睨了他一眼,眼角的淚痣魅惑人心,聲音猶如擁有天籟歌喉的塞壬。

  「把這塊破布拿遠一點。」

  ***

  連續半年沒有休息的爆心地很快就被批准休假,連原因都沒有問,只干淨利落地回了個「好」。

  在等待相澤消太電話的這兩天,爆豪勝己將所有的精力都放在糾正千夏的言行舉止上。

  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換成身體同理。

  為了能順利(在保住頭發的基礎上)潛入檔案室,川上千夏使出十二分的精力配合他,以肉眼可查的速度進步的同時,她又忍不住擔心起來。

  「你說我要是習慣了這些,」川上千夏壓著嗓子,大搖大擺地來回走動,「等身體換回來要怎麼辦?」

  豈不是從一個嬌弱宅女變成摳腳太妹?想想都覺得可怕。

  爆豪勝己盤腿坐在沙發上,一拿著還未放下的水杯:[這個情況……你不需要告訴你家人嗎?]

  女生碰到這種事情,總會因為不安想向親近的人傾訴吧?

  ……雖然他沒有看出這家伙哪裡不安了。

  川上千夏原本流暢的動作稍稍停頓,一臉復雜地看向他:「本來是挺不安的,但和你比起來,又覺得不算什麼,我只是宅女又什麼都不會,而你是職業英雄,需要面對的麻煩比我更多。」

  看見有比自己更慘的人,總會找到一些安慰感——這是人類的本性。

  爆豪勝己在心裡呵呵,用極大的意志力把膠帶粘回去。

  「而且……」

  按照以往的經驗,爆心地覺得她說不出什麼好話。

  「雖然你總是凶巴巴的,」川上千夏彎眼一笑,「卻能讓我有種安全感,總覺得一切交給你的話一定沒問題。」

  「在我心裡,爆豪君非常可靠的!」

  爆豪勝己愣住,忽地覺得臉頰湧上一陣熱意,眉間一攏,心音狠狠道:[別把坐享其成說得這麼理所當然啊!]

  在這句之前,連本人都沒有察覺到的,一閃而逝的心音讓川上千夏忍不住揚起嘴角。

  她當做沒聽見,神情自然地回答另外一個問題:「至於向家人傾訴……我現在是離家出走,鬧大的話豈不是所有人都找來了?」

  更重要的是,職業英雄和橫濱土著天然敵對,前者遵從嚴苛律法,後者視人命如草芥。

  雙方能不能坐下來好好說話都不一定,更別說聯解決麻煩了。

  [離家出走?]爆豪勝己環顧了一下客廳裡豪華至極的裝潢,[這裡不是你的家嗎?]

  「以前是,後來媽媽帶我搬走了,我是兩個月前才回東京的。」川上千夏含糊其辭,隨後撐著懶腰,轉身走向洗間。

  爆豪勝己敏銳地察覺到她有所隱瞞,但如果和交換身體無關的話,他對她的過去不感興。

  實時新聞依舊在播放各地的犯罪。自從歐爾麥特跌下神壇後,那些潛藏在暗處的魑魅魍魎都冒出來,每年的犯罪率都逐步增長。

  在看到自己負責的轄區出現罪案時,爆豪勝己眉頭緊鎖,即使現在無能為力,還是會像往常一樣分析信息。

  不知過了多久,他抬按住酸痛的後頸,仰頭轉動頭顱。

  那家伙是不是太久了一點?

  他看了下時間,已經過去半個小時了。

  爆豪勝己猶豫一會,來到洗間門口,輕輕叩門:[喂,你是掉廁所裡面了嗎?]

  等了好一會都沒等到裡面吱聲,職業英雄的目光愈發凝重,再次敲響:[川上!你沒事吧?]

  這回只稍等了幾秒,爆豪勝己直接掰壞門鎖——

  坐在馬桶蓋上的奶金發色男人錯愕地對上他的視線,白色藍牙耳完美阻攔外界聲音,被捧在掌心的正播放著什麼電影的預告片。

  時間出現幾秒的暫停,鴉雀無聲,令人窒息。

  爆豪勝己不知道此時露出了怎樣的神情,但某個家伙肯定知道!

  川上千夏心虛地咽了咽喉嚨,耳被慌亂地扯下後,爆心地猶如岩漿沸騰的心音立即傳進腦。

  「聽、聽我解釋……我忍了幾天實在忍不住了!之前從來沒有過!請再給我一次會!」

  猶如家庭倫理劇的發言火上澆油。

  腦門上的青筋跳了跳,爆豪勝己猙獰一笑,踩著緩慢而沉重的腳步靠近她:[一次怎麼夠,肯定要多給幾次了。]

  川上千夏僵著身子,無助地看著陰影籠罩頭頂:「冷靜!爆豪!這是你的身體……」

  [受死吧混蛋!]

  「——啊!!」


第9章 爆炸第九天

  接到相澤消太的電話時,川上千夏和爆心地的外賣才剛剛送到。

  爆豪勝己把筷子扔回桌上,把還想享用美味的千夏一把抓起就往玄關處衝:[——走!]

  川上千夏忙腳亂地拿起餐後小甜點:「等等!我有車!開車開車!還有!先換衣服!」

  失態緊急,她沒有浪費時間勸說他穿上bra。

  川上千夏恢復了從公寓出來時的嫌疑人裝扮,爆心地則披上她翻箱倒櫃找出來的黑色外套,口罩帽子眼鏡圍巾,將自己包得嚴嚴實實。

  在車裡停放了兩個月的紅色法拉利已經落滿厚厚的灰,指都能在上面繪出一幅清晰的畫來。

  疾速跑車在半山腰上勻速前行,就像一台苟延殘喘的老爺車,裡面坐著年過花甲的老人。

  副駕駛的爆豪勝己看著儀表盤上的十碼心急如焚,心音嘰嘰喳喳:[快點!!臥槽怎麼這麼慢!!這個車速還沒有我跑得快!]

  「別鬧,我已經宅了十五年,身體素質絕對跑不過十碼。」川上千夏像個穩重的老司,聚精會神地握穩方向盤。

  看著她不慌不忙的操作,爆豪勝己的後牙槽磨地咯吱咯吱響:[讓開!我來!]

  「這是我老婆,怎能讓人隨便碰?」川上千夏在某方面還是有點怪癖的,在怒氣衝衝的心音硬著頭皮道,「等會我先找相澤先生,你在車裡等我,千萬不要出來哦。」

  [我當然知道了!]爆豪勝己警惕地盯著她,[倒是你,記住我說的了嗎?拿到東西就走,一定不要多嘴。]

  他絮絮叨叨半天之前重復了無數遍的走路姿勢和說話語氣,川上千夏被他折騰地越來越緊張,自言自語地重復。

  爆豪勝己很快便察覺到不對。

  ——她是在給自己打氣。

  相澤消太對她來說是完全陌生的異性,她要克服的不是露餡,而是對陌生人的恐懼。

  [相澤雖然看上去凶了點,但其實是個很盡責的老師和職業英雄。]

  安慰人對爆豪勝己來說是非常生疏的技能,以至於心音都是掩蓋不住的別扭。

  川上千夏沉默了許久,說:「……不僅僅是恐懼。」

  *

  ——橫濱。

  「咦?」

  織田作之助的目光沒有從書本上移開,順口問到:「怎麼了?」

  「……小千夏開車離開巴比倫塔了。」太宰治看著屏幕上閃爍的定位點,依靠在沙發上的身體微微坐直。

  他的聲音盛滿遲疑,似乎看見什麼發生概率比彗星撞地球還要小的事情。

  所有人都知道,川上千夏從不進入人群,何況是東京這種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織田作之助倏地抬頭,快步來到他身旁。

  定位點一閃一閃,緩慢移動,讓太宰治不由咋舌,可惜她暴殄天物,硬生生把跑車開成單車。

  看著它最後停下的位置,織田作之助皺眉:「個性檔案室?她去那裡做什麼?」

  「不,最重要的是……」太宰治微微挑眉,「她怎麼進得去?」

  呼吸起伏了幾瞬,無數個猜測在腦海流竄,織田作之助不再猶豫,拿出。

  電話接通的那一秒,他立即喚出對方的名字——

  「咲樂。」

  ***

  略微凌亂的黑發束在腦後,脖頸上纏繞著的束縛帶與黑色大衣形成鮮明對比,眼皮無精打采地耷拉著,一副精神頹靡的神態。

  仿佛他們不是在人來人往的走廊,而是在適合安逸睡覺的課堂。

  只一眼川上千夏就收回目光。

  對方是職業英雄,對打量的視線格外敏感。

  「還有一個人呢?」相澤消太從口袋裡拿出臨時通行證遞給爆心地。

  「在車上等我。」川上千夏面色如常的接過,為了不露餡,之前裹在身上的裝備都留在車裡了。

  相澤消太也沒追究,打著哈欠道:「有效期只有一天,你們抓緊時間。」

  「知道了。」爆心地雙抄在口袋裡,扭頭就走。

  霸氣外八,滿分。

  身後傳來消除英雄懶洋洋的聲音:「喂,連聲謝謝都不說?」

  「啰嗦。」川上千夏酷炫地揮了下。

  狂妄口氣,滿分。

  「對了,上周末給你的東西別忘記轉交給綠谷。」

  那一瞬間,川上千夏感覺汗毛都豎起來了,不由想到之前電話裡試探的問話。

  不過幸好,雖然爆豪君之前沒有刻意提起,但心音卻透漏出他們最後一次見面是半個月前。

  「哈?」川上千夏回過頭時,臉上露出爆豪式不耐煩,「你記錯人了吧?我們上周末有見面?」

  相澤消太歪頭想了想,抬捏捏鼻梁,疲憊道:「看來最近熬夜太厲害了。」

  職業英雄可真是難纏啊。

  川上千夏裝模作樣地嗤笑一聲,拔腿就走。一見到爆心地就立即繪聲繪色的敘述當時的情況。

  說完她緊張兮兮地看著他:「有哪裡不對嗎?」

  爆豪勝己難得松了口氣:[沒有。]

  在個性檔案室查閱資料並不是要在櫃子裡一頁頁翻,所有件都會掃描進電腦裡,只要搜索關鍵詞查找。如果需要帶走,就直接打印出來,離開的時候登記一下即可。

  川上千夏和爆豪勝己分別面對面坐在兩台電腦前,一個負責搜索個性,一個負責查閱奇聞異事。

  [只要和身體轉換有關的全部打印出來。]爆豪勝己一目十行地掃視資料。

  川上千夏果斷應下,卻在搜索欄裡打上了一個名字——川上富江。

  這才是她來檔案室的主要目的。

  屏幕上彈出一個歸檔件,在慘白的界面上孤零零的掛著。

  她咽了咽喉嚨,好半晌才用僵硬的指點下鼠標。

  【權限不足,無法訪問高密檔案。】

  川上千夏感到一股寒意從脊椎蔓延而上,連肺部都被凍僵,無法吸入新鮮空氣。

  ……為什麼橫濱戶籍的人,會被記錄在檔案室?

  好半晌,因過度緊張而險些竄出喉嚨的心髒又落回原處,她緩緩吐出一口氣,開始配合爆豪做正事,可腦子裡始終一團亂麻。

  那鮮紅的提示讓千夏愈發不安,別說一目十行,能勉強讀進去行都算不錯了。

  「我去趟廁所。」

  川上千夏快步穿過走廊,徑直鑽進洗間。

  撲打在臉上的冷水讓她稍稍冷靜,她抬將險些順著喉嚨滑進衣領的水珠抹去,緩緩抬頭,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哦,是爆心地。

  本來想安撫一下心驚膽戰的自己的,但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說不出口呢。

  或許這張臉不太像需要安撫的亞子?

  更適合讓別人成為被安撫對像。

  滿腹心事敗給一張臉,川上千夏無奈嘆息,扭頭離開——

  門口站著的人讓她差點魂飛魄散!

  早該回雄英學院的消除英雄不知為什麼出現在洗間門口,正歪著頭,若有所思地看著某處。

  川上千夏扭動咯吱作響的脖子,順著對方的目光看去——粉紅色的女性標牌大搖大擺地掛在牆上。

  她剛才,進的是女廁所。

  川上千夏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瞬間就被拘捕帶困成個粽子往牆上一摜,背脊傳來陣痛。

  她對上那雙邊緣處泛起詭異紅暈的眼瞳,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消除英雄冰冷地看著她,慵懶的神色一掃而空,刺骨的殺意撲面而來。

  ——修羅降世!

  川上千夏秒慫:「——我什麼都告訴你!」

  一句話都沒說的相澤消太:「……」


第10章 爆炸第十天

  能讓職業英雄無數次從死境存活下來,直覺必不可少。

  相澤消太會在電話試探,除了想確定對方是否是爆豪勝己,還考慮到他可能被人挾持,留給他求救的會。

  就在消除英雄覺得自己太過敏感時,又無意間得知爆心地破天荒的申請休假——當然,不是說他不可以休息,只是時太巧了。

  懷疑的種子正式落地生根。

  既然有求於他,那就先不要打草驚蛇,為此相澤消太還不停催促檔案室的工作人員加快臨時通行證的辦理進度,終於定下見面時間。

  奶金發色的男人神色自若地與他交談,眉宇間與學生時期一樣徘徊著桀驁不馴,說話的語氣也給人欠收拾的感覺,讓身為老師的他忍不住癢。

  這個人的言行舉止沒有流露異樣,但總有種揮之不去的違和感,就像參加一個參加速成班的人被趕鴨子上架,嚴格遵守少說少錯的准則。

  相澤消太從監控看見他與一個將自己包裹地嚴嚴實實的身形嬌小的女人一同走進檔案室,可沒過多久,那人又單獨走了出來,步伐匆匆地衝進洗間。

  「他」不是沒看見旁邊的粉色標牌,而是精神不集的狀態下,遵循自己的本能,忘記從速成班裡學到的一切。

  在這之前,相澤消太想過很多種可能——隨犯罪、罪犯報復、敵聯盟的陰謀等等。

  然而萬萬沒想到,他會聽到一個童話故事。

  「……交換身體?」相澤消太一字一頓地重復到,仿佛這樣才能消化這個情報。

  還被扼住喉嚨的川上千夏忙不迭點頭:「對對對,雖然我比較偏向於生日願望,但爆豪不覺得。」

  消除英雄心想,他如果真認同的話那就等著回爐重造吧。

  「這就是你們要臨時通行證的目的?」

  川上千夏見他仍然眉頭緊鎖,戰戰兢兢道:「對,這是目前最可能解決麻煩的方法了。」

  頂著暴躁老哥的殼子露出這般膽怯的模樣,相澤消太不忍直視地將目光落向他的鼻尖,盡量不與那雙濕漉漉的兔子眼對上。

  「所以現在在檔案室裡面的人,是爆豪?」

  川上千夏生怕他不相信,果斷出賣正主:「沒錯!」

  緊接著迎來的短暫沉默,讓她能清晰聽見震耳欲聾發心跳聲。

  「這不符合邏輯。」相澤消太又鎖定住她的目光,「爆豪雖然自尊心強,但出這種事情一定會第一時間向信任的人求助,比如我,比如歐爾麥特,而不是私下裡像無頭蒼蠅一樣亂轉。」

  變成女人或許會在一定程度上讓他生出羞恥感,但不會這麼不知輕重。

  在這種銳利的審視下,仿佛所有秘密都無所遁形。

  所以爆心地到底哪來的底氣說這個人不怎麼凶?

  川上千夏眼神飄忽了一下,隱晦地說:「爆豪對我的身體……不太滿意。」

  多虧「心音」的存在,這對川上千夏來說是個送分題。

  短短幾天相處,她已經從心音大概了解到爆心地是個什麼樣的性格。

  擁有強大的個性,對歐爾麥特的崇拜,以及對no1的執著……自尊心強?他明明就是由自尊心堆砌起來的。

  如果只是普通相貌的女人,他當然會做出符合邏輯的事情。

  相澤消太:「……?」

  *

  聽見門被打開的聲音,爆豪勝己頭都沒有回:[你怎麼磨磨蹭蹭去那麼久?通行證只在今天有效,不抓緊時間的話難道你還想再和相澤碰面?]

  [可惡!怎麼還沒有找到關於這方面的個性?]

  鼠標點擊的聲音和心音一樣,顯得格外急躁。

  只不過後者嬌聲嗲氣,更加惹人憐愛,恨不得讓人衝上去幫她立即解決麻煩。

  [算了,我來找奇聞異事的記載,你來找個性記錄。]

  爆豪勝己正准備切換系統,忽然發現有哪裡不對勁。

  太過安靜了,關門聲和腳步聲都沒有。

  身為職業英雄,爆豪勝己此時應該本能地轉過身看清狀況,戒備某些可能出現的危險。

  但敏銳的直覺卻讓他僵住身體,渾身冰冷地坐在原處,連脖子都不敢扭一下。

  [不會吧?不可能吧?不過去一趟廁所你都能制造麻煩?]

  身後傳來尷尬而心虛的道歉:「呃……對不起。」

  爆豪勝己終於動了,往身後的靠背上撈去——那裡搭著之前取下的帽子和圍巾。

  誰知估算錯細節,救命裝備隨著他的動作滑落在地,如果要撿起來的話,就必須扭過頭去。

  「……爆豪?」

  低沉的嗓音盛滿遲疑,熟悉到讓爆心地絕望。

  「西內西內西內」在腦海瘋狂刷屏,爆豪勝己緩緩站起身,像個零件生鏽的器人,一卡一頓地面向門口。

  他的目光直接略過被纏成粽子的某個家伙,對上一雙微微睜大的黑色眼眸,眼白處的紅血絲根根分明。

  以魔鬼教育聞名的英雄科老師,此時正一臉空白地看著他這臉。

  這一刻,相澤消太終於明白為什麼這個驕傲的少年不向任何人求助了。

  他是個盡責的老師和職業英雄,此時最正確的做法是安撫學生兼受害者的情緒,給與足夠的安全感。

  然而……

  「——噗!」

  爆豪勝己的眼角抽動了一下。

  相澤消太收斂神色,好似什麼都沒發生,面無表情地眨了下眼:「你……噗!」

  [你夠了!!!]爆心地無能狂怒。


第11章 爆炸第十一天

  檔案室裡鼠標和鍵盤的聲音連綿不斷,其又夾雜著斷斷續續的咳嗽聲,像是有人身體不適,又像是在強忍笑意。

  爆豪勝己忍無可忍地轉過頭,怒氣衝衝地朝旁邊坐在電腦面前的相澤消太唔唔:[差不多點啊!都兩個小時了!]

  川上千夏安靜如雞地做好本職工作,生怕這把火燒到自己身上來。

  然而並沒什麼用。

  [還有你!居然用我的身體去女廁所!你是腦子有坑嗎?]只要一想到這個,爆豪勝己就滿臉崩潰。

  川上千夏干笑道:「條件反射啊……當時有點急。」

  這樣的解釋無法安撫爆豪的怒火。

  要是被人看到的話,絕對在娛樂新聞類裡屠!二十年的形像毀於一旦,比毀觀的衝擊力更大。

  「——噗!」

  爆豪勝己倏地看向聲音源頭,眼睛裡冒出的火幾乎要將之烤熟。

  相澤消太神清氣閑地抿了口枸杞養生茶,將喉嚨裡的癢意壓下去。

  「你有沒有想過拖延下去反而會讓事情變得更糟?居然還想瞞著?真是太胡鬧了。」

  [說這話的時候你倒是把那幸災樂禍的眼神收一收啊!]

  「抱歉。」相澤消太毫無誠意地說,轉而又看向坐在爆豪對面的川上千夏,「有個問題,需要你回答一下。」

  ……這是鍋從天上來嗎?

  川上千夏懷疑他是故意轉移話題,以此來安撫爆心地。

  爆豪冷笑一聲,與她是同樣的想法,卻沒有阻止。

  千夏有種被針對的感覺,嘴上乖巧地應下:「您問。」

  「像你這種高危個性,絕對會被記錄在檔案裡,然後定期有職業英雄上門檢測你的心理狀況。」

  一個人為什麼要在嘴上粘著膠帶?這個問題一問出口,爆豪勝己的心音就將知道的事情抖落個干淨。

  隨著不徐不緩的聲音,川上千夏漸漸抿緊雙唇——她知道他要說什麼了。

  「但是為什麼,我沒有在檔案裡發現你的資料。」

  爆豪勝己微微愣住,目光一轉,這才發現他沒有在查詢身體轉換的事情,搜索欄裡錄入「川上千夏」,然而界面一片空白。

  「不管是『心音』還是你的名字,都沒有任何信息。」相澤消太目不轉睛地盯著她。

  然後用篤定的口吻說:「你的戶籍在橫濱。」

  那裡是黑黨的統治區域。

  只有法外之地的人才不會被記錄在檔案裡。

  橫濱自成體系,與外界互不干擾,就算是有人在外面犯罪,也必須壓回去審判,但不存在包庇的情況,因為他們對於在外犯罪的人會實行更加嚴苛的制裁——沾滿鮮血的制裁。

  聞言,爆豪勝己倏地抬頭,波光粼粼的黑眸居然閃爍著銳利的光芒。

  片刻之後,靜謐的房間裡才響起輕輕一聲「嗯」。

  川上千夏仿佛沒察覺到冷凝的氣氛,面不改色地翻動界面:「覺醒個性的時候,媽媽帶我逃到橫濱了,之後沒幾天就有人幫我們把戶籍全部轉過去。」

  爆豪勝己知道她有所隱瞞,但沒有想到是這麼重要的信息:[你沒有經過個性監測構就能了解自己的個性,當時發生了什麼?]

  ***

  幾個鼻涕嘩啦的小屁孩湊到一起總會玩些捉迷藏之類的小游戲,小千夏就是在這種情況下覺醒的個性。

  樹上、牆後、甚至是垃圾桶裡……不管躲在哪個犄角旮旯,總是第一個被找到,別的小伙伴可以享受躲躲藏藏的樂,而她毫無游戲體驗感。

  一輪到她開始躲藏,「游戲開始」的下一句必定是「找到你啦川上」。

  原本期待了一個星期的周末玩樂時間,變得越來越難熬。

  快要散伙的時候,小伙伴們對她垂頭喪氣的樣子表示疑惑:「咦?因為川上你總是碎碎念,所以很容易根據聲音的來源找到你啊。」

  小千夏一臉茫然:「才、才沒有……我一句話都沒有說!」

  「可是你明明……」

  小伙伴們面面相覷,疑惑的神情漸漸褪去。

  「仔細想想……我確實什麼都沒有聽到。」

  「啊!我想起來了!是因為川上躲在樹後面的時候,裙角露出來才被我找到的!」

  「嗯?我是因為看見了她頭頂的蝴蝶結。」

  就在這時,跑到一旁上廁所的小男孩回來了,恰巧聽到兩句,露出莫名其妙的神情:「怎麼可能,我們明明就是聽到她在嘀嘀咕咕才找到她的!」

  「不可能!絕對是聽錯了!」

  「川上她一句話都沒說。」

  小伙伴們左一句右一句地幫她解釋。

  小男孩想了想:「對哦……我倒沒有認出什麼,只是碰巧找到的人正好是川上而已。」

  他們像是真的認同她一般,笑嘻嘻地說——

  「那就是我們聽錯啦,川上你躲的地方太顯眼了。」

  小伙伴們一個個被父母接走,等待媽媽出現的小千夏糾結這莫名其妙的一天。

  沒多久,母上大人就出現了,一眼就看見蹲在樹下小千夏:「怎麼?被欺負……嗯?」

  她的腳步猛然頓住。

  「……不會吧?這是什麼奇怪的個性?」

  小千夏迷茫地眨眨眼,正准備說什麼時,就見她豎起指抵在唇邊:「吶∼千夏,今天發生什麼事情了?不要說話,讓我聽聽。」

  問題是開啟記憶迷宮最簡單的方式,她自然而然地回想這糟糕的一天,但又在媽媽的示意下乖巧地不吱聲。

  世上最美麗的媽媽蹲在她身旁,起先還忍俊不禁:「居然還能根據情緒控制音量,蠻智能的嘛。」

  然而沒多久,面容上的笑意逐漸僵硬,揚起的嘴角最終抿成一條直線。

  記憶的媽媽是大和撫子般優雅溫柔的女人,此時,小千夏卻忍不住後退了一步。

  那雙波光瀲灩的眼眸猶如深潭一般,將映在視網膜上的人拖進去,就連眼角那顆魅惑人心的淚痣都變得有些可怕。

  然而下一秒,小千夏又覺得這是自己的錯覺。

  「噓,千夏,跟媽媽玩一個游戲好不好?」媽媽在她開口前,笑眯眯地說,「先說話的人,就要吃一個星期的苦瓜。」

  這種懲罰對小千夏來說絕對是重擊,連忙捂住嘴。

  游戲的持續時間很長,從媽媽在最近的商店買到膠布,一直到兩人連夜離開東京,小千夏都沒能再說出一個字來。

  途一旦她想將膠布從嘴上撕下來,就會被嚴厲地打心。

  媽媽似乎正在為什麼困擾,又或者是正在開車,無法分散注意力,對於小千夏的害怕只回以冷淡而簡短的音節:「忍著。」

  從此,小千夏開啟橫濱地圖。

  *

  這是爆豪勝己第一次聽她提到過去,也對「心音」有了更直白的了解。

  「大概就是這麼個情況,就算『傳染』出去也不會造成什麼嚴重的後果。」

  這對川上千夏來說,也是非常值得慶幸的事情。

  「而且捉迷藏這種話題開啟的幾率暈很小。」

  爆豪勝己下意識摸向嘴上的膠帶:[所以這個方法是她小時候用的?]

  「嗯,沒辦法,四歲的孩子不會懂得克制自己,對我來說『童言無忌』可是會造成大麻煩的。」

  川上千夏微微一笑,轉而對上爆豪勝己的目光。

  「從覺醒個性開始,我說過的話一個都數地過來,」她輕聲說,「你讓我體會到了暢所欲言和擁有秘密的感覺,非常感謝你,爆豪君,所以無論如何,我都會讓一切歸位。」

  落在爆心地身上的目光又輕又軟,仿佛色盲患者人生第一次看見彩虹的顏色,對帶來奇跡的人充滿感激。

  爆豪勝己感覺自己的心髒倏地失衡了一瞬。

  [剛剛是……怎麼回事?生病了?]

  「嗯?」川上千夏愣住,茫然地眨眨眼,「我身體一向很健康啊。」

  消除英雄老神在在地喝了口枸杞養生茶,目光在眉頭緊皺的爆心地身上一晃而過:……哇哦。


第12章 爆炸第十二天

  在檔案室的一無所獲讓事情陷入僵局,但爆豪勝己沒有陷入焦躁。

  年雞飛狗跳……不,是年充滿危和坎坷的校園生活,都會讓學生在潛意識裡對老師產生依賴感,何況相澤消太不管在任何時候都是一個可靠的大人。

  ——如果忽略那人因為過度壓制笑意而抽搐的嘴角。

  爆豪勝己坐在副駕駛上,一撐著額頭,與渾身具現化的消沉相反,心音在嘰裡呱啦地刷屏:[那家伙應該會保密吧?他不是那種會對別人嘮嘮叨叨的人……但會不會有例外啊?!]

  彼時正在等紅綠燈,川上千夏抽空瞄了他一眼:「重點難道不是那句『沒關系一切交給我』嗎?」

  當時察覺到爆心地的心音開始紊亂,那個消除英雄就及時安撫了,沉穩的嗓音滿滿都是安全感,讓川上千夏再次聯想到遠在橫濱的老父親。

  ……於是無法避免的就想到了跟老父親形影不離的大魔王,簡直不能更糟心。

  爆豪勝己當然知道應該對班主任心存感激,可是……

  [你沒看到他那副恨不得想將喜悅分享給全世界的表情嗎?]

  千夏:呃……看到了,明顯到都沒有辦法騙自己是錯覺。

  爆豪勝己拿出,翻看消除英雄的動態——這兩年他就像個進入養生期的老年人,除了一些不知道從哪裡轉載的養生日常和隨拍的各種貓咪,找不到別的東西。

  和葉隱透瘋狂刷屏又看不到臉的自拍截然相反。

  「葉隱透?」川上千夏好奇地眨眨眼,這是一個新名字。

  爆豪勝己收回:[嗯,她也是英雄科a班的。]

  綠燈亮起,川上千夏開始勻速前行。

  她羨慕地感嘆道:「真好啊……校園生活。」

  爆豪勝己微微一愣:[是因為個性太危險?]

  「不,有膠帶粘在嘴上,『心音』發揮不了作用,」川上千夏目不斜視地盯著前方,「那時我還小,受不了總是被人聽見心音,連身邊有人都覺得害怕,更不用說生活在人群裡了。」

  她的口吻漫不經心,仿佛從沒有經歷校園生活是件無足輕重的事情。

  爆心地生起一種奇怪的感覺,有點像在憐憫,但又夾雜了一些別的什麼東西。

  「噗!沒什麼好可憐的,」川上千夏失笑道,「我身邊每個人即是我的老師,又是我的同學。」

  說到這個話題,紅寶石般的眼眸閃爍著耀眼的光亮,讓爆豪勝己不自在地移開眼,耳邊是輕快雀躍的嗓音。

  「咲樂他們可是為了我才那麼努力學習的,上課記做地認真詳細,真嗣還會專門把老師的講課過程總結在本子上,結合錄音一起給我上課,」川上千夏眉飛色舞地說,「我雖然沒再上過學,但試卷成績可是能次次滿分。」

  「川上千夏」這個拼圖又填充了一塊。

  爆豪勝己沒有發現自己的嘴角微微上揚,只是根據她的形容,在腦海描繪出一個被家人圍繞寵愛的幼小身影。

  小孩子再努力,能做到的事情始終有限,她身邊的大人會更加細心教育她吧。

  爆心地發誓,他真的只是這麼隨便一想,完全沒有詢問的意思。

  接著,便迎來怪異的沉默。

  他奇怪地轉移目光,落入眼的是一張面無表情的臉。

  爆豪勝己:???

  「啊……是的,我其實還有一個老師,」川上千夏的聲音毫無波瀾,亮晶晶的紅寶石在開口時變成死魚眼,「他負責教導我學習之外的事情,比如為人處世這類常識,我當然很感激他,但是……」

  按道理來說,眾星拱月的寵愛和外貌足以讓她養成驕縱的性格,又或者因為總是被人聽見心音,漸漸走向極端。

  然而川上千夏就像一個在普通而善良的家庭裡長大的女生。

  溫暖、呵護、包容的愛占一半因素,另一半是……

  「你知道什麼是『人生陰影』嗎?」川上千夏皮笑肉不笑地扯扯嘴角。

  爆豪勝己幾乎可以看見她全身飄散而出的黑霧:謝邀,不太想知道。

  [……現在就回巴比倫塔嗎?]

  人的思維是無法控制的,他艱難地擠出另一個話題。

  在麻煩解決之前,他只能先住在她那裡,畢竟他的人際關系還沒有糟糕到不會有人來串門。

  先不說有空沒空就來晃悠的切島和綠谷,鬼知道此時正在胡思亂想的老太婆會不會上門突擊檢查。

  還好川上千夏也很配合:「先去你的公寓拿幾身衣服。」

  爆豪勝己當時也沒多想,還不知道這句話意味著什麼。

  換衣服不是很正常嗎?總不能一天到晚都穿同一件。

  ***

  兩人拎著大袋小袋回到巴比倫塔。

  頂著爆心地殼子的川上千夏往沙發上一坐,滿臉凝重地說:「說起來,爆豪君,我們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商量一下。」

  爆豪勝己正看著,沒有注意到她的神情,來到餐桌邊給自己倒了杯水。

  [什麼?]

  「不能打游戲,我可以忍,不能舔我女神的顏,我也可以忍。」川上千夏忍辱負重地壓低嗓音,「但是將近一個星期不洗澡,我真的沒辦法忍受!」

  「——我要洗澡!你也是!」

  將將滑進喉嚨的水瞬間噴出,爆豪勝己咳得上氣不接下氣,不知是羞恥心爆棚還是被嗆住,緋紅的面頰猶如染上胭脂。

  「臥——」他連忙捂住嘴,[臥槽你要干嘛?!]

  投向始作俑者的黑色眼眸濕漉漉的,好似被人欺負了一般,眼角還泛起曖昧的紅意。

  川上千夏的眼神飄忽了一下,原本的底氣十足被按下去一丟丟。

  「可、可是真的很難受!」

  她已經閉著眼睛用毛巾擦了好幾天了,還是只擦上半身的那種!

  腦子裡閃過雜雜八的畫面,爆豪勝己回答得非常果斷:[不行!]

  千夏早就預料到是這個答案,之前准備好的質問脫口而出:「難不成你想換回身體之前都不洗澡嗎?!好歹可憐可憐我們的好兄弟吧!」

  只是想想都覺得崩潰!

  好兄弟她都已經扶了好幾遍,四舍五入一下洗個澡也沒什麼!

  既然已經說了請多指教,那就要言出必行。

  日天日地爆心地被堵得說不出話,滿臉通紅地瞪著她。

  他當然也想洗澡了!可身體不是自己的,觸覺卻會直接回執給大腦,讓他哪都不敢碰!

  川上千夏也對此感到苦——她的小姐姐還沒有被人摸過。

  貨不對的兩人面面相覷了許久,無力又尷尬。

  「要不……」

  這家伙一開口就讓爆豪如臨大敵。

  川上千夏小心翼翼開口:「我們一起洗?這樣就可以互相幫忙了。」

  如果是給自己的身體洗澡,她應該沒問題。

  她又補充道:「如果你害羞我可以閉上眼睛……你也可以。」

  爆豪勝己瞬間像只煮熟的基圍蝦,從頭紅到腳尖,頭頂還滋滋冒煙:[你當感官是死的嗎?!]

  誰能忍受莫名其妙的人在身上、身上……雖然這不是他的身體,但……

  臥槽這都是什麼鬼?!真特麼扯談!!!

  見她還要再說什麼,爆心地忍無可忍的揮打斷:[夠了!雙纏住毛巾快速解決!]

  川上千夏好不容易等到他松口,正准備回放給他拿換洗衣褲,耳邊再次響起他的心音。

  [可惡……我還要去一趟內衣店。]爆豪勝己表示已經受夠蕾絲邊了!

  千夏見他轉身朝玄關走去,微微一愣,順口問到:「去內衣店干嘛?」

  [啰嗦!當然是買小碼內褲了!]爆豪勝己已經連崩潰的力氣都沒有了,[我為什麼要在一個女人面前想內褲的事情。]

  川上千夏連忙叫住他:「可以叫保安送進來,不過沒必要吧?衣櫃裡面還有很多啊,我當初搬來的時候都准備好了,大多都還沒有拆封。」

  [讓我再穿那些蕾絲還不如要我去死!]

  天知道他難受到忍不住想換下時,打開櫃子看到裡面滿滿的蕾絲有多崩潰!

  [少嘰嘰歪歪!老子要去買男士的小碼內褲!]

  就在爆豪勝己以為這個話題到此結束的時候,身後冷不丁冒出一句話,把他穿了個透心涼——

  「又沒有了干嘛還穿男士內褲?」

  用女人的身體維護雄性自尊心?嗯……川上千夏不是很理解。

  而且男士內褲換來換去就那麼幾個樣子,哪裡有各式各樣的蕾絲好看。

  說起來她之前訂的條紋斑點桃心內褲應該快到了。

  我忍……忍屁!

  爆豪勝己原地爆炸,化身為狂暴巨龍凶神惡煞地瞪著她:[你才沒有啊混蛋!!]

  四溢的殺氣徑直對准某人,想把她戳成個篩子。

  川上千夏歪了歪頭,目光似是不經意間飄過對方某處:「可是我現在有啊……你總不能憑空變出來吧?」

  嘖嘖,接受事實吧。

  爆豪·千瘡百孔·勝己:人干事?!


第13章 爆炸第十三天

  晨霧漸散,空氣還彌漫著淡淡的濕意,凝結在枝葉上的露珠滴落,險些將緩緩爬行的螞蟻凝住。

  新的一天……依舊沒有換回身體。

  為了避開鏡子裡那張糟心的臉,爆豪勝己閉著眼完成洗漱,又拿起像牙梳子隨便扒拉幾下睡得亂糟糟的頭發。

  做女人也不是沒好處,比如不用每天早上起來刮胡子……屁啦!他寧肯一天刮四次也不想變成女人!

  他走出房間,順闔上門的時候,隔壁的主臥正巧打開,先冒出來的不是人影,而是褪下被單的白色蠶絲被。

  爆豪勝己第一反應便是——[真難得,這個時候居然沒有在打游戲?]

  被一按到底的彈簧忽然獲得自由會怎樣?當然是竄到天上去!

  於是爆心地對川上千夏有了更深一步的了解。

  該說沒有壓力後就原形畢露嗎?

  每天點外賣是基本操作,熬夜打游戲是更是日常,日夜顛倒,完美詮釋什麼叫死宅。

  仿佛之前那個聽話地學習言行舉止的人是他的錯覺。

  川上千夏勾起腳,將房門闔上,「當然還在繼續,我還有一個cg沒有打出來。」

  爆豪勝己翻了個死魚眼:[不用專門解釋,我不想知道這麼多。]

  可思維卻不受控制地好奇她現在要去做什麼。

  「今天天氣很好,」川上千夏貼心地回答,「把被子抱到樓頂曬一曬,呼吸著陽光的味道會讓睡眠質量更好些。」

  [陽光的味道?]爆豪勝己不明所以,[不就是螨蟲被曬焦的味道嘛。]

  川上千夏:「……」

  奶金發色男人嘟著嘴氣鼓鼓地與他擦肩而過。

  爆豪勝己忍不住感嘆人類的適應能力真強,這才多久,看見自己的臉露出千奇百怪的神情已經沒有癢的衝動了。

  身後拐角處傳來賭氣的回應:「不管多久我都不會適應你不穿ra的!」

  這件事怎麼還沒有揭過去?!

  爆豪勝己黑著張臉,從門口提回保安放下的新鮮食材來到開放式廚房,整齊地擺進冰箱,然後開始清洗嶄新卻落滿灰的鍋碗瓢盆。

  「你在做什麼?」

  爆豪勝己抬眼瞟了一下身側忽然冒出來的人,上的動作連停頓都沒有:[准備早餐。]

  淺色大理石台面上擺著雞蛋、時蔬和一包未拆封的面條,清洗干淨的菜板上還有塊牛肉。

  川上千夏這才想起昨天他找自己要了保安的電話,當時以為是有什麼生活用品需要補上,原來是想自食其力嗎?

  她打開冰箱,果然在裡面發現了滿滿的食材,忍不住驚嘆道:「你會做飯?」

  川上千夏回想起那間整潔的單身公寓,原本以為他只是愛干淨而已,沒想到還是全能型。

  真是看不出來啊,「最可怕職業英雄」竟然是居家好男人!

  爆豪勝己將灰色格子圍裙往身上一套:[這是基本生活技能吧,你以為像你這麼廢?]

  莫名其妙遭到人生攻擊的川上千夏撇撇嘴,將冰箱門闔上:「那麼麻煩做什麼?那些外賣的商家是專門為巴比倫塔服務的,不用擔心吃得不干不淨。」

  巴比倫塔裡居住的可都是頂級富豪,廚師的族譜都快被翻爛了才招進來的,定價高昂,但這點錢在大家看來不算什麼,有這麼客觀的利潤,才不會為了蠅頭小利耍花樣,而且味道也挺好的。

  凌厲的刀鋒截斷水流,泛起寒冷的光澤。爆豪勝己用毛巾將上面的水珠擦干淨,開始擺弄釘板上的牛肉。

  [他們放的輔料太多了,雜雜八一大堆,偶爾嘗鮮沒什麼,時間久了總感覺有點膩。]

  川上千夏驚嘆地看著他有條不紊的刀工,節奏流暢的噠噠聲聽起來格外舒心,握著刀柄的纖細柔軟,背上的丁點水珠隨著動作滴落,滲入牛肉絲。

  恍惚間,面前的人忽然變了。

  一個高大結實的身影重疊在他的身後,奶金色的頭發在燈光下泛起光暈,微垂的紅色眼眸平靜地注視某處。

  比她這幾天在鏡子裡看到的人更加穩重,有安全感,輪廓分明的五官因為驕傲自信而耀眼奪目。

  嗯?怎麼心跳好像有點快?

  [愣在那裡做什麼?還不快過來幫忙。]

  一句話讓川上千夏回神,准備按住胸膛的半路一轉,心虛地撓撓臉。

  等反應過來後,她詫異地眨眨眼。

  幫忙的意思是……

  「我也有份嗎?」她受寵若驚地壓低嗓音。

  [廢話。]對爆豪勝己來說,多做一個人的早餐不過是順的事,[把青菜洗了。]

  川上千夏立即將他的話奉為聖旨。

  爆豪勝己抓了一把紅辣椒放在菜板上,突然想到重要的事,扭頭看她:[對了,你能吃辣嗎?]

  「一般,」川上千夏往他看了一眼,「這麼多我肯定受不了,最多兩顆。」

  爆豪勝己嘖了聲,看來這個身體的胃沒辦法承受過辣的食物。

  川上千夏驚訝於他的細心,見他准備減少辣椒的分量,連忙阻止:「你的身體不是很能吃辣嗎?我的那份多放點沒事。」

  [呵,算了吧。]爆豪勝己冷笑,[你才剛剛熬了一個通宵,又空腹吃過辣的食物,到時候是想嘗嘗火燒胃的感覺?]

  他沒有想什麼要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只是單純的為她好而已。

  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川上千夏從未如此清晰直白地觸碰一個人的內心。

  明明是個才認識不久的陌生人,卻不用絞盡腦汁去猜測他會不會話有話,不用去辨別他是否刻意隱瞞,也不用探究琢磨他的情緒。

  如果不是雙正在洗菜,川上千夏肯定又要忍不住去觸碰胸膛了。

  今天到底怎麼了?難道是他的身體不適應熬夜?

  不應該啊……職業英雄的任務量可是很大的,通宵值班是常態,比她熬夜打游戲的強度大多了。

  她的忽然沉默被爆豪勝己以為是自己口氣不好。

  兩人都是倒霉鬼,就算思維不搭在一條線上,也沒有到水火不容的地步。

  【非常感謝你,爆豪君,所以無論如何,我都會讓一切歸位。】

  爆豪勝己還是第一次被人用那種目光注視。

  從那一天開始,不知為什麼,他就忽然覺得……這家伙好像變得有點順眼。

  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麼,爆豪勝己認命地翻個白眼——肯定又被聽得清楚。

  於是為了挽尊,他又凶巴巴地補充道:[——只是順眼而已!]

  擺弄青菜葉的指微微一頓,川上千夏偏頭瞄了他一眼,像是生怕被逮住,又立即收回目光。

  「你好像……」遲疑的聲音輕輕響起,「不怕總是被人聽見心音。」

  嗒嗒聲短暫地卡頓了一下。

  [又沒做什麼虧心事,沒必要怕這怕那。]爆豪勝己將切好的辣椒裝進碗,倒進調料腌制。

  川上千夏一時不知道給他貼上什麼標簽。

  坦蕩?一根筋?

  他把「心音」想得太簡單了。

  她正准備說什麼時,余光瞄到他邊閃爍著寒芒的菜刀,智地把到嘴邊的話咽回去。

  等、等有會再好好聊聊吧。

  ***

  熱騰騰的湯面蓋滿青菜和牛肉,上面點綴著辣椒和蔥花,看起來色香味俱全。

  川上千夏用筷子戳了戳最上方的糖心雞蛋,抬眼朝餐桌對面的殼子投去崇拜的目光。

  ——好一個溫婉賢淑的女人!

  爆豪勝己撕下膠帶扔到一邊,露出嘴角略微得意的弧度:[看什麼看,快吃。]

  味道和想像的一樣好,川上千夏吃得毫無形像,讓旁觀的人也感覺胃口大開。

  外面的東西再美味,也比不過家常便飯,僅僅是心理上的歸屬感就讓人留戀後者。

  爆豪勝己吃得沒那麼快,女人的胃太小了,不控制速度的話到時候胃肯定不舒服。

  川上千夏就沒這麼多顧忌了,在他碗的面還有一半時,她連湯底都喝光了,忍不住感嘆道:「職業英雄、廚藝、家政……還有什麼是爆豪君不會的嗎?」

  想要抓住一個男人(?)的心,就要先俘虜他的胃!川上千夏決定以後就是爆心地的頭號粉絲!

  這麼完美的人,《英雄味排行》怎麼能拿他打呢?太過分了!

  爆豪勝己矜持地清了清喉嚨:[不管我會多少,你等會也得負責洗碗。]

  話雖這麼說,可他的眉梢眼角都沾染上愉悅的氣息,似乎很滿意這種彩虹屁。

  冒出來的心音盛滿本人都沒察覺到的笑意。

  看看,就連口嫌體直都這麼可愛!她的愛豆無可挑剔!

  川上千夏給新任愛豆套上一百層濾鏡,覺得他握筷子的姿勢都完美無缺,電光火石間,一個念頭忽地竄出,投注在爆心地身上的目光變得灼熱起來。

  「你有沒有覺得我們現在的情況很像是……」

  捏住筷子的指下意識收緊,指尖甚至微微泛白。

  爆豪勝己感覺自己的耳尖湧上一陣熱意,甚至能聽見穿透耳膜的心跳聲。

  同住一個屋檐下,他負責做飯,她負責收尾,雖然作息不一樣,但每天都有互相說早安晚安。

  這不就像是同……

  「金屋藏嬌?」川上千夏被自己的想法逗得樂不可支,捶桌大笑。

  以至於忽略了陷入死寂的心音。

  這是她的家,誰是「嬌」還用說嗎?

  爆豪勝己:……

  他面無表情地折斷筷子。


第14章 爆炸第十四天

  兩人難得可以坐在一張桌上吃晚飯,以往這個時候川上千夏都躺在被窩裡呼呼大睡,這次純粹是玩游戲玩得一時忘記時間。

  川上千夏收拾好碗筷往廚房走去時,耳邊傳來的心音讓腳步頓時停下。

  她轉過身,正巧看見爆心地正拿起水果刀,另一只從果籃裡拿出個蘋果。

  爆豪勝己察覺到她的目光,還沒有粘上膠帶的紅唇不耐地撇了下:[難不成還想我幫你削一個?做夢……話說回來,你怎麼什麼都不會?]

  像個嬌滴滴的大小姐……不,大小姐可沒有她這種清奇的腦回路。

  人的思維有時一閃即逝,所以即便他又是削蘋果又在吐槽她,但川上千夏在意的還是最先那個念頭。

  她的目光落向那雙白皙的指……下的水果刀。

  刀鋒順著蘋果轉動的弧度輕輕削動,果皮打著旋朝地面延伸,刀尖正巧對著她的方向,仿佛下一秒就會刺過來。

  川上千夏又看向那張隨時可能語出驚人的笑唇,余光是平躺在餐桌上獲得短暫休息的黑色腳步。

  「你想出去散步?」

  話語間的遲疑和謹慎過於明顯,爆豪勝己奇怪地抬眼朝她看去——僅僅一個見面的目光交錯就讓她下意識後退兩步,仿佛他是什麼人形炸/藥桶……等等,切島他們好像常常把這個詞用在他身上。

  可他現在沒辦法使用「爆破」,所以比喻不成立。

  爆豪勝己忽然意識到自己的思維好像跑得太偏,連忙拽回來:[你又怎麼了?有話就直接說。]

  「外面有人。」川上千夏覺得斟酌著措辭,語速緩慢,以便一發現不對就及時改口,「你出去的話,他們會聽見你在想什麼。」

  凝在他身上的目光很專注,聚焦的地方好像是他的……嘴唇?

  爆豪勝己頓時感覺雙唇火辣辣的,或許是晚飯放的辣椒太多了?他下意識探出舌尖,舔了一下。

  這回換成川上千夏不自在了,也不知道為什麼,就忽地移開眼,無處安放的目光隨意落向他的雙。

  他的心音無所謂地說:[聽就聽了,我又不是鬼鬼祟祟的罪犯,隨便被人聽見幾句怎麼了?]

  又是這種回答。

  川上千夏無奈道:「家裡不是有健身房嗎?你要是覺得設備不全,我再買點回來。」

  這已經不是千夏第一次試圖阻止爆豪外出,前幾天後者想要出去晨跑時,就被她拉進布滿灰塵的健身房。

  為了讓他能夠正常使用,她還請保潔來搞衛生——她平時可是最不喜歡與陌生人接觸的,哪怕換了一個不會被人窺探內心的身體也一樣。

  爆豪勝己以為她不想讓別人發現她住在這裡,畢竟是離家出走,越低調越好。

  他還記得她曾得意洋洋地炫耀自己的計劃:「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們誰都想不到我會回東京。」

  從來都是眼睛只看天上的爆心地破天荒陷入掙扎。

  [可惡,我只是想出去散散步,呼吸一下新鮮空氣,干嘛要和別人在這裡嘰嘰歪歪?又不是每個人都像她一樣是個死宅,天天呆在家裡有有游戲就不會覺得煩悶。]

  [她就這麼不想被人看見嗎?如果不在乎她的想法強行出去的話,她會不會覺得……臥槽她怎麼想的關勞資屁事!]

  容貌昳麗的女人漸漸皺起眉頭,心音也隨著愈發煩躁的心情略微提高聲量。

  [正在糾結這種問題的我才最奇怪吧?像個白痴一樣!真是見鬼了!]

  他不悅地抿緊嘴,一時沒有控制住的力道,截斷的蘋果皮掉落在地。

  於是仍然糾結的心音又摻雜了「連個蘋果皮也和我作對」。

  可自始至終,他都沒有斬金截鐵地想過一句——[老子就是要出去!]

  這讓唯一的聆聽者有種奇怪的感覺,就像是看見一個憤懣急躁到處噴火的哥斯拉正小心翼翼地控制自己,不要讓火苗掃到她身上。

  川上千夏怔愣地看著一下懟她好麻煩,一下懟自己腦子有坑的爆心地。

  她望向窗外飄滿火燒雲的天空,咬了咬唇,低聲說:「你等我一下,我陪你出去。」

  [你不是准備睡覺嗎?]爆豪勝己瞥了眼牆上的歐式掛鐘,此時正是六點。

  「也不差這一兩個小時了。」

  像是怕自己反悔似的,千夏連忙轉身奔向廚房。

  搞什麼?女人這麼善變的嗎?

  愈演愈烈的火焰就像小火苗,被這莫名其妙的神展開輕輕按滅。

  忽然急轉的走向讓爆豪勝己呆呆地坐在原處,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

  他重新捋了一下剛才竄來竄去的思維,始終找不到讓她突然改變主意的源頭。

  等爆豪勝己回過神時,才發現桌上擺著兩個削好的蘋果。

  ……他吃不下這麼多,那家伙的胃太小了。

  他歪頭盯了好半晌,又低頭看向握著水果刀的,臉上寫滿茫然。

  緊接著,身體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職業英雄的直覺提醒他,某種怪異的事情正在發生。

  爆豪·母胎單身·勝己:……蘋果裡面有蟲?

  就在這時,川上千夏從廚房走出,拿著灌裝咖啡,准備補充能量挺過這段時間。

  「我收拾完了,現在出發……咦?」她的注意力立即被桌上的蘋果引去,「我還以為你只會給自己削呢……謝啦!」

  然而在剛剛伸過去,就因爆豪的心音頓住,尷尬地停留在半空。

  「『我怎麼知道會多出來一個』……是什麼意思?」她語氣裡的雀躍被疑惑取代。

  總不可能是蘋果自己脫下皮的吧?

  爆豪勝己比她更莫名其妙,他之前也在糾結這個問題。

  然而……從小到大出現次數極為稀少的、名為「窘迫」的情緒悄悄冒了個芽。

  他第一時間氣勢洶洶地將之摁回去,凶巴巴嘖了聲:[不吃就扔了,少啰嗦。]

  就算聽見心音,川上千夏也被他懟得滿頭問號。


第15章 爆炸第十五天

  夜色降臨,黯淡的路燈灑下朦朧光輝。

  川上千夏根據保安送來的地圖,帶爆豪來到後山一處較為偏僻小樹林,沿著石子路慢慢前行。

  略帶寒意的夜風將清新空氣送入鼻,難得出來放風的爆豪勝己內心毫無波瀾。

  明明只是散步,卻搞的鬼鬼祟祟,像是在尋找作案的時間和場地也是夠了。

  聽見他的心音,余光某個正緊張地四處張望的家伙偏過頭,居高臨下地俯視他。

  「呃……抱歉,是我反應過度了。」川上千夏控制自己松懈下來。

  一米六的爆心地不想抬頭仰視,雙抄在衛衣口袋裡,高冷地直視前方。

  [就算有也只是一兩個人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

  不管是巴比倫塔誇張的主宅間距,還是這家伙死宅的生活習慣,都能讓她被認識的幾率降到最小,何況那麼小就搬到橫濱,鬼才記得她。

  千夏在他的心音抿了抿嘴,沒有說話。

  就在爆豪勝己以為身旁的人被他安撫好時,無意識壓低的嗓音又打破沉默。

  「……我阻止你外出,不是因為自己。」

  腳步微頓,爆豪偏了偏頭,抬眼看向那雙本屬於他的猩紅眼眸。

  他忽然想起與相澤見面之前,她在車上說的那句話——「不僅僅是恐懼」。

  而之後,她像是沒有聽見他疑惑的心音,沉默地握緊方向盤。

  又不是什麼審問罪犯,人家不想說,他自然不會追問。

  「心音沒你想得那麼簡單,」川上千夏說,「既然思維會不受控地與人交流,那就代表旁人的每個問題都強制開啟你的記憶,比如……」

  正在聆聽的爆豪勝己一聽她想舉例,就條件發射地渾身發麻——他又想起被「吃屎」統治的感官。

  「呃……抱歉。」川上千夏的目光飄忽了一下。

  爆豪勝己懷疑她剛才又准備不干人事。

  多虧這莫名其妙的打岔,之前有些沉重的心情得到舒緩。

  川上千夏之前總是不敢開口挑明,就是怕戳到什麼秘密引起他暴走,現在天時地利人和,自然要抓住會。

  「比如我問你,你的父母名字?」她在爆心地怔愣的神色停頓了幾秒,再次開口時,眼底一片冷淡,「爆豪勝,爆豪光己是嗎?你看,只要我想,你沒辦法隱瞞任何事情。」

  「只是在巴比倫塔散步沒關系,但是你需要克制的是想要外出的欲/望,就像我明知打電話不會影響什麼,也依然只靠短訊和家人聯絡。」

  爆豪勝己擰緊眉心,目光漸漸變得冷冽。

  「你是職業英雄,比我有更多需要保護好的秘密,如果一個不慎被罪犯知道,會引來多大的麻煩……嗯?」川上千夏猛然頓住,「你早就知道?」

  [廢話,要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只敢晚餐後在巴比倫塔裡面散步?]

  略帶冷意的心音送進千夏耳,平靜的面容被錯愕打破。

  [你知道現在我申請假期的這段時間,我管轄的區域發生多少起犯罪嗎?]爆豪勝己回憶著這幾天在上刷到的資訊,眉宇間浸透寒意,[但我什麼都不能做,如果莽撞參與進去,有陷入困境的罪犯隨便來句「那個人的弱點是什麼」,心音會給正在執行任務的職業英雄帶來致命的危險。]

  同伴之間的配合正是在互相彌補不足,每個職業英雄對自己搭檔的強項和弱點都心知肚明。

  而交換身體和心音的事情一旦暴露,暗處裡的敵人就會覬覦他所掌握的所有信息、

  現在只能安靜等待相澤那邊的消息,除此之外,他的行動區域只能限定在巴比倫塔——還得刻意避開居住在這裡的人。

  川上千夏怔愣地聆聽心音。在這之前,他從未呈現出這種陷入困境的情緒,又或許是兩人交錯的時間太少,讓她沒能聽到這些。

  他不是不怕被人聽見心音,而是因為一直在聆聽心音的是她罷了。

  在他的情緒變得更加紊亂之前,她忽地開口:「可你為什麼不防備我?」

  四目相對的同時,她感覺自己的呼吸凝滯了一瞬。

  「我們才認識半個月而已,現在你知道我的戶籍在橫濱,你們職業英雄對那裡的人不是很有敵意嗎?總覺得我們會隨時踐踏法律。」

  她不會防備織田作、咲樂、太宰……因為他們相處的時間夠長,對她來說是家人般的存在,和媽媽一樣,擁有牢不可破的羈絆。

  可他又是因為什麼?

  [這家伙是怎麼把話題轉到這上面來的?]爆豪勝己被神轉折岔開思維,煩悶的心情稍稍緩和,心音不受控制地作出回應。

  [交換身體的那天,你打電話給我提的第一個要求,就是不要外出——你害怕我莽撞行事,造成無法預估的影響。]

  不知為什麼,爆豪勝己下意識轉回頭,目光落向前方朦朧的路燈。

  [雖然當時你用的比喻很……但也足以讓我了解你的個性有多麼危險和強大,對你來說一切都唾可得,你卻選擇閉門不出,無時無刻都在克制自己說話的欲/望。]

  [你這樣的人……是值得信任的。]

  除此之外,爆豪勝己覺得還有所遺漏——那應該是至關重要的一點。

  可埋頭苦思半晌都沒有弄明白到底少了什麼。

  等回過神時,他忽然發現身旁的人已經沉默許久了,於是條件反射地看去。

  爆豪:——?!

  川上千夏淚眼朦朧地看著他,淚水在眼眶搖搖欲墜。似乎因為自己被人信任、被人認可對她來說足以觸碰到心底最柔軟的地方。

  問題是她現在頂著「最可怕職業英雄」的臉啊!

  爆豪勝己被哽得說不出話來,又想讓她收起這幅可憐兮兮的表情,又為自己剛才不受控制的心音感到窘迫。

  [臥槽……臥槽臥槽臥槽!眼淚要掉下來了!]

  心音剛落,就見她抬用衣袖粗魯地擦眼睛,狠狠吸了下鼻子。

  「對、對不起……」千夏壓著嗓子開口,聲音裡還有重重的鼻音,聽得爆豪又是一陣頭皮發麻。

  「我的人際關系……從到橫濱開始就沒有變過,你是……我這些年來接觸的第一個人。」川上千夏有些語無倫次,想要一股腦倒出來的話太多,偏偏無法很好地組織語言。

  「我一開始以為你覺得被人聽到心裡在想什麼也沒關系,而判定你頭腦簡單,真的很抱歉!」

  [哈?]爆豪勝己立即橫眉豎眼,[頭腦簡單是什麼意……]

  「總、總之!我不會辜負你的信任的!」

  她猛然一鞠躬,驚得爆豪往後連退兩步,錯愕得瞪大眼睛。

  片刻之後,他干巴巴地:[……哦。]

  ***

  從這一天開始,川上千夏就有意識地開始調整作息時間——盡量在晚飯前醒來,然後陪爆豪一起在後山散步。

  川上千夏有時會聊些與家人相處的日常,大多時候都是神采飛揚,唯獨觸及到兩個人,態度便會來個一百八十度轉彎。

  一個是她連名字都不想提的「人生陰影」,每每提到這個人,她都會露出一言難盡的神情,似乎想在外人面前給他吹點彩虹屁,但又無法昧著良心。

  還有一個人……是她的媽媽。

  爆豪勝己當時只是順勢想了一下——[你離家出走這麼久,你媽媽不會擔心嗎?]

  只一瞬間,她的臉色就變了。

  消沉,難過,傷心,以及……害怕。

  然後僵硬地轉移話題。

  川上千夏若無其事地拿出,對著繁星密布的夜空拍了張照片。

  「只是星空的話不會被發現在哪裡的,」她還刻意地解釋到,「發個動態給他們看看吧,免得大家擔心。」

  【ser:今晚夜色很美。】

  就像是滿足她的虛榮心,大家非常捧場地回復。

  【寶寶寶貝:哇塞,這是在散步嗎?】

  【真嗣:一定又躲在哪個角落裡吧?都說了要你回橫濱。】

  前面都還挺正常的,之後忽然畫風突變。

  【老父親:……你知道這句話的真正意思嗎?】

  【人生陰影:哎喲?這是春心萌動了嗎?】

  川上千夏疑惑地眨眨眼,將這句話打進搜索欄裡……幾秒之後,她忙腳亂地刪掉動態。

  過大的動作幅度引來爆豪勝己的注意:[怎麼了?]

  「沒、沒什麼。」她含糊其辭道,略微加快腳步,仗著腿長一下拉開兩人的距離。

  不知是不是錯覺,爆豪勝己看見被奶金色頭發遮掩的耳尖,微微泛紅。

  然而夜路走多了總會遇見鬼。

  這一天,兩人像往常一樣,走到石子路盡頭便折返。

  路經一段狹窄的,兩側樹立著與人等高的裝飾性柵欄時,迎面走來的一個身影讓爆豪勝己猛然僵住身子。

  身後的千夏猝不及防撞上他,把他往那人面前又推了兩步。

  對方驚訝地望著朝他們望來時,腳步頓住。

  「……爆豪?」

  那一秒鐘,職業英雄爆心地將觀察力發揮到極致,畢生所累積的直覺讓他當立斷!

  川上千夏剛想詢問些什麼,就被接下來的一幕驚呆了——

  被造物主寵愛的6d大美女以破釜沉舟的氣勢一頭撞向旁邊的路燈!

  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巨響時,人也以扶柳之姿軟綿綿地昏倒在地。

  臥槽這家伙是怎麼做到的?連心音都沒有!她根本不知道他到底想干嘛!

  川上千夏一邊在心裡握了個大草,一邊衝過去扶起他——還、還好,脖子沒斷,頭也沒碎!

  她心疼地摸了摸額角的紅/腫,這才抬眼看向幾步距離外神情呆滯,身著鵝黃色衛衣的長發女人——

  《英雄味排行榜》上兩年蟬聯「最性感職業英雄」的……八百萬百。


第16章 爆炸第十六天

  晚飯後出來散步的八百萬百整個人都懵了,呆滯的臉上寫滿「我是誰我在哪剛剛發生什麼了」,傻站在原處,好半響都沒有動彈。

  川上千夏替自己捏了把冷汗,覺得人生正面臨前所未有的巨大考驗。

  明明前幾天才誇下海口說一定不會辜負別人的信任,難不成她和爆豪友誼的小船現在就要翻了?

  ——不!可!以!

  喉結上下滑動,耳邊傳來咕嚕聲響,川上千夏緩緩吐出一口氣,將昏倒的爆豪來了個公主抱,相當愛惜自己身體生怕再受到皮肉之苦的她動作無比輕柔,就像在呵護一朵剛剛被風雨摧殘過的花朵……

  然後她就收到對方驚悚的注視——

  八百萬百終於動了!

  她像看見群鬼蹦迪似的,被嚇得猛然後退兩步,不可置信和恍惚在眼底來回交錯。

  這是在做夢嗎?她是在夢游嗎?臥-槽這個人是當初把麗日揍趴在地上的爆豪勝己嗎?

  川上千夏被她突如其來的動作唬地一驚,邁出去的腳步僵在半空,居然一時落不到地上。

  互相被嚇到的兩人瞪著對方,尷尬的沉默四散蔓延,夜風都能在耳邊奏響進行曲。

  不知過去多久,八百萬百才找回身體的控制權,目光落向依偎在爆心地懷裡的女人。

  睫毛在下眼瞼映出陰影,眉間滿腹心事般隆起,鴉羽般的黑發襯得臉頰白皙如玉,凌亂的劉海間隱約可見令人心疼不已的紅-腫。

  只一眼,狐狸精這個詞就忽地冒出——沒辦法,電視劇裡常常有這種妖艷嫵媚的女配角出現。雖然在現實,這般相貌的女人通常是女主角。

  出於自身教養,八百萬百條件反射將這個充滿偏見性詞彙剔除腦海。

  很快她又注意到不對的地方——粘在唇上的黑色膠帶。

  有那麼一瞬間,八百萬百為一閃而過的念頭感到自責。

  搞什麼,她居然懷疑爆豪正在綁架這個女人。

  哈哈哈哈怎麼可能嘛爆豪可是職業英雄啦!

  一定是錯覺……吧?

  探究打量的目光太過明顯,川上千夏將懷裡的人調整角度,臉頰緊貼胸膛。

  然後她裝模作樣地朝八百萬百微微頷首,冷淡道:「我們先走了。」

  說著,就邁開雙腿,從她身邊走過。

  充滿保護欲的動作讓八百萬的好奇心沸騰到極點,後腳就跟上兩人。

  「正、正好!我也正准備回家!」

  「……哦。」川上千夏面無表情地在心裡嚶了聲,繃緊神經准備干場硬仗。

  八百萬百決定循序漸進:「你怎麼會在巴比倫塔?」

  「是她住這裡。」千夏像個莫得感情地應答器人。

  「哇,好巧,畢業之後我搬家時,不是還邀請你們來我家玩嗎?怎麼沒有聽你提起過?」八百萬百努力活躍氣氛。

  ……?!

  川上千夏從來沒有聽爆豪提到過這出,不過以她對他的了解……他肯定是忘了!

  要不然怎麼敢一天到晚這麼晃悠。

  嘖,連巴比倫塔這麼高端的地方都能忘記,他的記憶功能都點在罪犯資料上了嗎?

  「我們那時還不認識。」

  八百萬百極力按耐語氣裡的激動,「你們是……戀人嗎?」

  川上千夏被這神來一嚇得一個滑,懷裡的人直接脖子向外側歪去,她連忙將頭按回來:「只、只是一個朋友。」

  她不由自主地想到那句「今晚夜色很美」,耳尖泛起熱意。

  八百萬百看著朦朧燈光下通紅的耳廓,吃了好大一口瓜。

  她微笑著說:「是嗎?抱歉,因為爆豪君很少跟女孩子接觸,所以下意識就這樣認為了。」

  那就是暗戀?

  她不動聲色地瞄了眼正昏迷的女人,那媚態橫生的模樣,還有那6d!一看就是感很好的亞子!

  原來爆豪喜歡這種類型嗎?!

  八百萬百瞬間就腦補了五十萬字「你追我跑,追上我就讓你嘿嘿嘿」的戀愛小甜餅……等等,爆豪和小甜餅什麼的超違和,或許是虐戀情深?

  「她嘴上是什麼?」八百萬百終於切入另一個重點,「強取豪奪」的標簽蠢蠢欲動。

  川上千夏硬著頭回答:「我們之前在玩一個游戲,她輸了。」

  為了擺脫八百萬,她還刻意加快腳步。

  八百萬百連忙抬捂住發熱的鼻子,發現沒有流鼻血後松了口氣,把「虐戀情深」、「強取豪奪」的標簽扔掉,換上「18[嗶——]攻略」。

  「還請爆豪君好好珍惜這樣的女孩子吧,下次請不要玩這種的游戲了……對形像上來說有點不太好呢。」說這話的時候,她嘴角微笑的弧度絲毫微變。

  八百萬對這個女人越來越好奇了!

  這可是日天日地爆心地啊!居然能在她面前崩人設,又是暗戀又是玩游戲!

  「剛剛她怎麼會突然……」八百萬百一握拳用力地擊了下掌心,模仿剛才女人撞燈柱的動作。

  她沒往自己身上想。這不是理所當然嗎?她只不過想和爆豪打招呼而已,與女人撞牆之間怎麼可能會因果關系。

  聞言,川上千夏按照之前打好的腹稿,忍痛摸黑自己:「我們剛剛在吵架,她一生氣就喜歡撞東西,讓我擔心……」

  雖然在外人看來「川上千夏」就像一個智障,但沒辦法,只有這個解釋還說得過去。

  一切為了她和爆豪君友誼的小船!

  余光捕捉到八百萬臉上一閃而逝的疑惑,她忽地想起按照爆心地本人的性格,最應該做出的反應是——

  川上千夏不耐煩地嘖了聲,還順帶遞給她一個眼刀:「少啰嗦!管你屁事!」

  一如既往的惡劣語氣讓八百萬心底的異樣感像氣泡般被戳破,注意力轉而都集在他的回答,同時感覺嘴裡的大瓜變成檸檬。

  雖然很奇怪,但這不就是情侶間的小打小鬧嗎?

  真是的,居然被爆豪這種注孤生的家伙秀恩愛,簡直沒天理!

  怎麼?狗命不是命?!

  「爆豪君,要對女生溫柔一點,」看在同窗年的份上,八百萬百還是決定幫助他,別到頭來回歸單身狗。

  「要是不小心錯過的話……」她不找痕跡地瞟了一眼睜乖巧地依偎在他懷裡的女人,「會有點可惜呢。」

  川上千夏總結之前的經驗教訓,嗤笑一聲,滿滿都是不屑,一副勞資天下第一別人都靠邊的模樣。

  還好千夏智商在線,在經過某個岔路口時,隨口問八百萬百往哪個方向,然後刻意選擇既不用和八百萬同行,又不會暴露自己真正住址的那條路。

  「她住在哪一棟?」八百萬百看上去一點都不八卦,「我一個人住在巴比倫塔,天天忙來忙去也沒有什麼熟人,既然大家都認識的話也方便以後互相照顧。」

  「不用,我會照顧好她的。」川上千夏急於擺脫八百萬,丟下這句話轉身就走。

  八百萬百錯愕地望著步履匆匆的背影,呆呆地說不出話來。

  等等!這個答案四舍五入一下不就是……

  「撞到頭部的話,回去還是要好好治療,畢竟是很重要的地方。爆豪下次也請再小心一點,不要讓她再做這麼危險的舉動了」

  八百萬百語速飛快,態度卻始終沉著溫和。

  叮囑完得到對方敷衍地一聲嗯,她便迫不及待地轉身掏出,纖細的指在屏幕上疾速戳弄,發信息給耳郎。

  【百百百:我剛剛在巴比倫塔遇見了爆豪!他和一個大美女同居了!!!】

  【順風耳:臥槽!他怎麼可能有女朋友!還是住在巴比倫塔的公主!】

  【百百百:是真的!我親眼所見!大美女還有6d!】

  【順風耳:啊啊啊豈可修!等等!還那豈不是要不了多久就會帶球跑?】

  【百百百:!!!肯定會!】

  ***

  爆豪勝己一睜眼就感覺到額頭傳來的劇痛,他頭暈目眩地抬捂住敷在額頭上的毛巾。

  耳邊傳來盛滿驚喜的嗓音:「爆豪君!你醒了!」

  他扶著床沿支撐起身子,沒有理會川上千夏殷切地遞過來的白開水,心音直白地呈現他最在意的事情:[怎麼樣?!後來發生什麼了?!八百萬有沒有覺得你很詭異!]

  「放心吧!一點都沒有!」川上千夏繪聲繪色地描述當時發生的事情。

  說完就空出一只,朝他豎起大拇指:「看!是不是完美通關!」

  爆豪勝己的目光從她的拇指慢吞吞轉向笑意盈盈的臉——那滿臉驕傲自豪的模樣像是考試滿分等待誇獎的學生。

  他實在誇不出口。

  ……這種沒發現有問題,但就是直覺有哪裡不對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第17章 爆炸第十七天

  哦豁,這下玩球。

  從那天起爆心地就在別墅裡面落地生根,每天點一線——臥室、健身房、樓頂。似乎是打定主意,在換回身體之前打死不踏出去半步。

  就算川上千夏保證換條絕對沒有人的線路,也沒能讓他改變主意。

  本來就是為了陪他,他不出去,千夏自然也不會沒事找事往外竄。

  然而就像爆豪之前所說的,不是每個人都能像川上千夏一樣,有個和電腦就可以宅在家一輩子。

  何況……對目前的爆心地來說,有這種隨時可以看見實時資訊的設備反而會起到反作用。作為一個長期活躍在前線的職業英雄,長時間處於無能為力的狀態,只會讓心情變得更糟。

  川上千夏轉過樓梯口,一眼就看見餐桌面前的爆豪勝己。

  他盯著,眉宇緊皺,雙唇也不自然地抿緊。另一只正拿著玻璃杯,應該是和她一樣想下樓倒杯水喝,或許是之前被什麼事情岔開注意力,滿滿一杯溫熱的開水連抿都沒抿過一口。

  此時的心音因為又一起嚴重的犯罪而變得急躁和雜亂。

  [爆破絕對能克制這個罪犯的個性,如果不是我……]

  千夏暗暗嘆氣,故意清了清喉嚨,制造點動靜讓對方察覺自己的存在,很快就見他眼都沒抬一下,一口飲盡杯的水,紛亂的心音出現短暫的寧靜。

  「在做什麼?」她若無其事地走下樓梯。

  多虧那段時間散步,川上千夏把作息時間調整正常,與爆豪同步,兩人碰面的會也多起來。

  千夏沒想過故態萌發,畢竟她是目前唯一能與他交流的人了。

  爆豪勝己不經意間看向她,剛剛滑進喉嚨裡的水就噴了出來,濺地原木餐桌上到處都是。

  ——噗!!!

  與突然暴起的青筋相反,爆豪勝己條件反射地抿緊嘴,眼睛裡的火焰恨不得將這家伙燒成渣渣。

  [臥槽你臉上是什麼?!]

  「啊……海藻面膜。」川上千夏小幅度掀動嘴皮,「前段時間熬夜熬得太狠了,幫你保養一下。」

  他每日負責兩人的餐,她當然想做點什麼投桃報李了,不過他本來皮膚就很好,頂多是在原有基礎上稍稍護理一下。

  不過這麼些天他肯定沒有幫她保養皮膚吧?以他的性格會把那些瓶瓶罐罐用在臉上就見鬼了。

  爆豪勝己左臉寫「崩」右臉寫「潰」:[老子一個男人你干嘛在我臉上塗這種東西!]

  見他作勢要撲過來,川上千夏連忙繞過桌子,下意識提高音量:「你干嘛?!」

  [去給我洗掉啊混蛋!]

  奈何速度再快,一米六的腿總是追不上一米八的,兩人圍著桌子團團轉。

  「不要!你知不知道塗這一層有多貴!」

  [關老子屁事!]

  「——啊!裂了!」川上千夏一時沒控制住面部表情,凝固的面膜頓時裂開。

  爆豪勝己趁著她愣神的會連忙逮住,攥緊她的腕就往洗間衝,力道大得也不知是想捏碎骨頭還是怕她再次掙脫逃跑。

  川上千夏前傾著身子小心自己不要踩到他的腳後跟:「我洗就是了……再留在臉上的話可是會長皺紋的。」

  她站在洗台前,拿著濕潤的面巾紙仔細擦拭臉上的面膜,漸漸露出白皙干淨的面孔。

  這皮膚可真好啊,還是純天然沒有用過護膚品的那種,一點都不像個糙漢子。

  川上千夏在心裡酸完,用余光打量站在門口監督她的人。

  爆心地依然是那副兩眼冒火的神情,眼角幾乎要吊到天上去,心音正嘰裡呱啦地吐槽面膜。

  千夏暗暗松了口氣——總算沒有去糾結罪犯的事情了。

  果然要靠些雞零狗碎的事情來分散他的注意力嗎?

  川上千夏用面巾紙捂住臉,遮掩嘴角苦惱的弧度。

  可也不能一天到晚總惹他生氣啊,要不然在換回身體之前,搞不好他會先選個好日子拿她祭天。

  何況她也不是喜歡搞事的性格。

  [嘖!]

  肘忽然被人一拽,川上千夏被迫躬下腰身,與跨步來到身邊的人視線平行——

  她錯愕地瞪大眼睛,一時忘記說話。

  下顎被粗魯地扣住來回搖擺,就像在檢驗成品質量。

  [總算干淨了……啊,這裡還有一點。]

  千夏眼睜睜看著爆心地抬起,伸向自己左耳的位置,但因為某件事的衝擊力太大,以至於她還沒有回過神來。

  柔軟的指腹在耳際處輕輕一抹,千夏感覺到有什麼東西被蹭了下來。

  「……我剛剛,」她不可置信地呢喃,在腦海一遍遍回憶剛才發生的事情。「沒有聽見你想要做什麼,你怎麼做到的?」

  [啊,多虧八百萬讓我注意到這點,讓直覺比思維先一步掌控身體,這樣就可以先發制人。]

  爆豪勝己淡淡地說,仿佛這是件無足輕重的事情。

  這種辦法必須要保證一次就能成功,比如瞬間擊倒罪犯,讓他再無反抗之力。

  有點雞肋,但比總處於被動好多了。

  不過一天到晚呆在這個別墅裡,也沒有可以用得到的場合,唯一相處的人又不是罪犯,一天到晚折騰她干嘛。

  川上千夏仔細回味他的心音,期間腦袋再次被迫扭轉幾個來回。

  「我知道,以前太宰……啊,就是我的老師,他教過我這種方法,但是我總是做不到。」

  為此太宰治沒少為她的愚蠢唉聲嘆氣。

  她無法形容此時的震驚:「就、就這幾天時間,你就可以……」

  [或許是你一天到晚都宅在家裡吧,對職業英雄來說,依靠直覺來處理緊急狀況的事情很多,總是想一想才動的話不知道死多少次了。]

  爆豪勝己感覺落在臉上的目光流露出近乎實質的崇拜,連自已都沒意識到嘴角微微上揚。

  川上千夏卻看得一陣恍神。

  灼灼火焰只會在黑暗綻放出更耀眼的光芒。

  如果一開始擁有心音的是這個人,他一定不會像她這麼活著。

  視線平行時,兩人的距離也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近,近到千夏能清晰感受到迎面而來的溫熱氣息。

  ——噗咚!

  心跳聲猛然敲擊耳膜。

  爆豪勝己剛准備松,背就忽地被人拍開,力道不大,卻在向來嬌弱的皮膚上留下淺粉色的痕跡。

  還沒等他有所反應,就見面前的人猛然後退一步,右條件反射般攥緊左胸前的衣料,仿佛剛才被什麼凶器直接擊胸口。

  一連串莫名其妙的行為讓爆心地在腦門上打了個問號。

  [怎麼了?]

  千夏茫然不知所措地張了張嘴,最先滑出喉嚨的是一聲低啞的氣音。

  她此時的神色太過奇怪,爆豪勝己耐心等了半晌——

  「你是不是有病?」

  [???]


第18章 爆炸第十八天

  深夜——

  川上千夏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被逼無奈之下只能拿起半小時前就鎖屏的,打開lne界面,連通訊錄都不用翻,直接點進「寶寶寶貝」。

  【ser:在做什麼?】

  【寶寶寶貝:舔我女神的顏啊,最新預告片還差20遍就湊夠一百遍了。】

  川上千夏自豪又不屑地哼了聲。

  【ser:我早就有一百遍了,你怎麼這麼磨蹭,一看就知道對恭子大人的愛很膚淺。】

  【寶寶寶貝:地鐵老人看jpg】

  【寶寶寶貝:講道理,我學業很重的好吧?還有,你更半夜找我難道就是為了質疑我對女人的愛?】

  【ser:當然不是,有點事想要問問你。】

  【寶寶寶貝:嗯?】

  織田咲樂是千夏身邊唯一的同性朋友,她們從小一起長大,在一群糟漢子清麗脫俗。

  川上千夏咬著唇,指尖戳在屏幕上的動作變得遲緩,吭吭哧哧打出幾個字後,又像是覺得辣眼睛似的快速刪除。

  或許是被一閃一閃的「對方正在輸入」鬧得糟心,織田咲樂又回復了條短訊。

  【寶寶寶貝:爸爸愛你,乖啊,有什麼事情都可以和爸爸說:)】

  【ser:呸!】

  川上千夏再斟酌措辭,回過去個極為隱晦的問題。

  【sner:你照鏡子的時候……會不會有種奇怪的感覺?】

  【寶寶寶貝:?你是指?】

  【sner:我也不知道,沒有什麼特指,就是一種平時沒有體會過的感覺,有沒有過?】

  【寶寶寶貝:有。】

  【寶寶寶貝:有次睡覺前晚上吃了麻辣,結果第二天鼻頭爆了個痘,那一刻恨不得毀滅世界。】

  顯然這個答案不能讓千夏滿意,她不甘心地戳弄屏幕。

  【ser:我是說看著自己的臉會不會有心跳加快的感覺!】

  【寶寶寶貝:……你是在內涵我自戀?】

  川上千夏盯著關鍵詞好半晌,腦突然靈光一閃!

  原來如此!這樣就說得通了!她一向對自己的外表很滿意,那種感覺肯定是直面自己容貌的感嘆!畢竟不是誰都有會以旁觀者的角度觀察自己的!

  自戀有什麼關系?身為川上富江的女兒,她有這個資本。

  【寶寶寶貝:申明一下!我還是有自知之明的!4a有什麼好自戀的?我要是有你這樣的外貌和身材,會每天對著鏡子噓寒問暖說情話。】

  【ser:哈哈哈哈哈你想不想聽?我可以對你說呀!】

  【寶寶寶貝:木瓜豐-胸都是假的,我都連續吃了一年了,傷心……快來吧,吹點彩虹屁讓我開心開心。】

  ***

  一直苦惱的問題得到解決,川上千夏第二天早上起來的時候格外神清氣爽。

  爆豪勝己把熱騰騰的拉面往桌上一放,不經意間抬眼對上千夏的目光時,冷不丁打了個激靈。

  [臥槽這是什麼痴-漢眼神?]

  正在欣賞自己美貌的千夏:看,瞪人的時候也有種嬌嗔的感覺。

  [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還看?!]

  千夏:啊啊啊∼皺眉的時候多惹人憐惜!

  [夠了啊你!別當做沒聽見心音!再看我就把你的頭打爆!]

  川上千夏意猶未盡地收回目光,將拉面挪到眼前,低頭喝湯時,又忍不住隔著熱氣偷偷瞄了一眼。

  爆豪勝己對她的小動作一無所覺,將身上的圍裙摘下放到一旁,這才坐到椅子上。

  兩人用餐的習慣完全不同,從擁有第一個開始,爆心地就被自家老太婆教導,吃飯的時候不能分心玩。

  而川上千夏身邊都是些在生活習慣上格外隨意的人,大家長織田作只會在大是大非上干預一些,每個孩子都像是自由生長的野草,總會有些與當下年輕人一樣的壞習慣——比如吃飯玩。

  川上千夏一拿著筷子吸溜拉面,另一只在屏幕上輕輕滑動。

  她關注的東西很廣泛,畢竟和電腦是幾乎是她生活的全部,後者通常只用來玩游戲,前者擔任她與外面世界的主要媒介。

  新聞資訊、游戲報送、沙雕八卦、娛樂消息……

  「啊!」

  從頭至尾都在心裡懷念超辣口味的爆豪勝己抬眼,看向那雙亮晶晶的紅色眼眸:[怎麼了?]

  緊接著又無奈地想:[我只是隨便想一想,你不用回答。]

  川上千夏直接忽略後一句,興奮地將屏幕轉向他:「恭子大人會參加《醉月》的首映禮!她已經兩年沒有參與現場宣傳了!」

  那模樣就像是看見久別重逢的愛人,欣喜之余又感動得不行。

  爆豪勝己一眼就認出圖片那個穿著黑色魚尾裙禮服,笑得端莊優雅,留著及耳黑發女人——

  交換身體的第一天,他在床頭看見了這個女人的簽名照,只不過那上面是金發。

  「那個簽名照是咲樂……就是我好朋友之前送給我的,也有幾年了,」川上千夏一想到咲樂那副忍痛割肉的神情就忍不住笑出聲,「當時舉辦方要求每人只能簽一張,直到第二年她才擁有新的。」

  一家人只有千夏和咲樂沉迷追星無法自拔。

  其實家裡的大人隨時都能幫咲樂弄到簽名照之類的東西,但她對女神有「絕對不可褻瀆」的堅持,比如簽名必須要親自排隊,那樣才會顯得「愛得干淨純粹」。

  千夏倒是沒這麼誇張,雖然她很想。但因為眾所周知的原因,她無法到現場去求個簽名照。

  之所以這麼多年只接受了這一張簽名照,也是因為擁有它的人是咲樂——光那份虔誠的心就給它開了光,意義自然不同。

  一提到女神,川上千夏就像打開了話匣子,從以往作品到獎項成就,事無巨細,一個又一個的彩虹屁幾乎把「恭子大人」吹上天。

  聽她嘰裡呱啦倒出一籮筐,爆豪勝己無法理解她的心情——他的生活由很多元素組成,但其絕對沒有「娛樂」這一項,別說追星了,時下當紅的明星他都沒幾個覺得眼熟的。

  ——有那個時間還不如多看幾沓資料。

  這樣的心音猶如一盆冷水潑得川上千夏透心涼,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慢,然後漸漸止住。

  人生最遙遠的距離是什麼?是一方無比激動地安利自己的寶貝時,得到的回應只是一個「哦」或者「什麼東西」。

  一般人或許會因為不想打擊對方隨口附和幾句,但對此時擁有「心音」、無法說謊的爆心地來說不可能。

  何況……以他的性格也不屑裝模作樣,這家伙直男本男,此時只是心存疑惑,而沒有不耐煩已經是很給面子了。

  兩個人如果不是因為莫名其妙的交換身體,恐怕這輩子都不可能有交集,雖然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他們都對對方有大概的了解,但還沒有親密到分享私生活的地步。

  「……也是,你是職業英雄嘛,沒時間注意這些。」

  川上千夏的眉宇間浮起肉眼可見的失落,將放到一邊,開始老實的吃早餐。

  籠罩在兩人間的氣氛變得古怪而尷尬。

  爆豪勝己不自在地捏緊的筷子,時不時瞄一眼突然安靜如雞的千夏。

  他再次體會到「心音」的弊端——喂喂!兩人生活和愛好截然不同怪得了誰?何況他真的只是本能地想一想!

  [如果有得選,我最直接的反應應該是……]

  爆豪勝己忽地愣住。

  幾乎在同一時間,川上千夏夾著拉面的筷子停在半空,看向爆豪的眼睛瞪得圓圓的。

  好半晌,千夏才呢喃出聲:「對哦,『關我屁事少嘰嘰歪歪』——這才是你最該表達出的心音。」

  而不是只覺得疑惑。

  畢竟是最可怕職業英雄嘛,連對著被救助者都能凶巴巴地吼到「腿還能動就自己跑!別在這裡礙礙腳」,然後頭也不會奔向別人。

  當時刷到這個視頻的川上千夏正在吐槽他一點都不懂得顧及傷者心情,但太宰治卻說——「他是為了節省時間去救助更多人,比起心情,生命才是最重要的吧?」

  川上千夏千辛萬苦從之前的打擊扣出些許倪端:「你難道……」

  喉結上下滑動的時候,爆豪勝己聽見一聲刺耳的咕嚕聲,施加在筷子上的力道幾乎要將之折斷。

  仿佛某顆掩藏在土堆的種子正蠢蠢欲動地想要探出嫩芽,懷著無比緊張的心情面臨從未接觸過的世界。

  「對著自己的臉說不出重話嗎?」川上千夏代入自戀的心態,還煞有介事地點點頭。

  她陰陽怪氣地撇撇嘴。

  「別太雙標啊弟弟。」

  爆豪勝己感覺嫩芽破土而出的瞬間覺得這個世界太操-蛋,又沉默地縮回去。

  雖然他不明白那是什麼感覺,但不妨礙他此時睜著雙死魚眼,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川上千夏一聽見心音戛然而至,以為那句「弟弟」踩到了雷,連忙想開口解釋。

  [閉嘴。]爆豪勝己的心音無比冷漠,[你再說一個字,以後就自己點外賣吧。]

  川上千夏想都不想立即屈服了,抬在嘴上做了個拉拉鏈的動作。

  被俘虜胃的男人(?)不配有尊嚴。


第19章 爆炸第十九天

  因為男人和女人的身體構造不同,爆豪勝己就算是在健身房運動,也會避免用上跑步,只稍稍熱身十五分鐘就會使用別的器械——沒辦法,那種前面晃晃悠悠的感覺實在太鬧心。

  ra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見識到他的固執後,川上千夏退而求其次,給他買了幾件有海綿墊的女士專用運動衣,在一定程度上緩和了某種麻煩。

  清晨——

  爆豪勝己用毛巾擦著脖子,結束晨練,一身汗噠噠的從健身房出來。因為這段時間都保持健康飲食和運動,露出的那截綿軟的腰腹居然有了馬甲線。

  他走進臥室衛生間衝澡,全程閉眼,雙與之前一樣裹著毛巾。

  然而在過程,指尖偶爾會從脫落的毛巾裡鑽出一點。

  置於最上方的拇指傳來蜻蜓點水般的柔軟傳感,爆豪勝己閃電般縮回,面色通紅。

  於是這個澡變得非常有效率。

  爆豪勝己對著鏡子吹頭發時,像往常一樣盡量不去看鏡子裡的那張臉。把放在台面上,另一只在屏幕上翻看新聞資訊,滑到「最上恭子確認參加《醉月》首映禮」時,拇指不由自主地停頓了一下。

  這部電影是近期的大熱門,加上有影後最上恭子的現場宣傳,一下就被頂上熱門。

  鬼使神差的,爆豪勝己點進了以往從不會關注的電影預告。

  電影是根據幾年前一部人氣改編,講述了一位真實身份是退隱殺的單身母親,因為孩子被曾經效忠的組織抓走而去營救的故事,畫面最後定格在女主岩崎佐知子渾身鮮血地躺在草地裡,瞳孔映出的新月猶如死神鐮刀。

  直到預告片結束,爆豪勝己的注意力都沒有集在裡面透漏出的情節或者畫面,而是……

  這就是那家伙的偶像?就像歐爾麥特對於他一樣。

  他的視線不知不覺上移,落在鏡子裡那張糟心……嗯?

  爆豪勝己微眯了一下眼,將吹風關掉,避免噪音影響自己的判斷。

  猶豫片刻後,他又傾過身去,左右偏了兩下頭,觀察地更仔細些。

  殷紅的笑唇,氤氳著朦朧霧氣的黑眸……沒錯,就是那張讓他感覺天崩地裂的臉。

  但是……是錯覺嗎?好像順眼了一點?

  難道真像那家伙說的,他有自戀傾向,只因為身體裡是自己所以才覺得順眼?

  雖然挺合理的,但就是覺得有哪裡不對勁。

  這段時間爆豪勝己隱約感覺正在發生什麼不得了的大事情,甚至會罕見地帶來心慌感。然而每次就在他即將揮散迷霧,找出罪魁禍首時,總是會因著陰差陽錯的瑣事跑偏,比如……

  ——咚咚咚。

  禮貌的敲門聲響起。

  原本順暢的思維再次被打斷,爆豪勝己無奈嘆氣,順將之前准備好的新膠帶粘在嘴上,這才走出去開門。

  [什麼事?]

  川上千夏邊通過俯視體會這一米八帶來的成就感,邊調皮地衝他挑了兩下眉:「想不想出去放放風?」

  那模樣就像是給小伙伴准備神秘大禮包。

  ——爆豪勝己懷疑這是一道送命題。

  [不想,我在家待著挺好。]他毫不猶豫的拒絕。

  他才不會上當,這家伙實在是……

  川上千夏嘴角的笑容凝住,不滿地抿抿嘴:「前科累累是什麼意思?我有做什麼過分的事嗎?」

  過分的事沒有,糟心的事倒是挺多。

  見他想要將房門關上,川上千夏連忙伸出一只腳卡住。

  「我這次真是好心好意!也是看你在家待著無聊才想帶你出去走走!」

  這種非常有誠意的態度讓爆豪勝己猶豫了一下。

  不得不說很心動了,他當然想出去透透風,但是……

  「原來是在擔心遇到人啊,」川上千夏轉而一笑,隨意揮揮,想要打消他的顧慮,「安心安心,除了我們兩人不會有別人。」

  ***

  從兩人吃了早餐,到川上千夏以十碼的速度開著限量法拉利出了巴比倫塔,爆豪勝己都在提防身邊這個喜歡神來一的家伙。

  那模樣就像在警惕一個善用花言巧語的誘/拐犯。

  可似乎是他多想了。

  爆豪勝己雙抄在口袋裡,抬頭看著「高村射擊俱樂部」的招牌,又左右張望了一番這個偏僻到沒有行人的郊區。

  「別胡思亂想了,就只是個普通的射擊俱樂部而已。」川上千夏哭笑不得地從身後把他推進去。

  [正好開在橫濱與東京交界處的「普通」俱樂部?]爆豪勝己嗤笑。

  川上千夏聳聳肩:「好吧,至少今天很普通。」

  大堂裡燈光明亮,別說服務員,連個迎賓前台都沒有,就這麼敞開任由人隨意出入。

  又或者……為即將到來的客人刻意清場。

  川上千夏熟練地從前台的抽屜裡取出鑰匙,帶著他走進電梯:「我以前在橫濱的時候也不怎麼出門,但是會比在東京時放松些,只要我想出去走一走,家人就會把我想去的地方清場。」

  其實川上千夏覺得人生只要有游戲和就足夠了。

  可其他人不這麼想,一有時間,哪怕是清場都要讓她出去轉轉,比如包場整個電影院,又或者清空一條街道的所有人,只為了能讓她逛街。

  真嗣那個二貨會裝模作樣地扮演售貨員,幸介會假裝餐廳服務員,咲樂作為唯一的同性朋友,負責制造彩虹屁……還有家長們時不時的友情客串。

  這些看在川上千夏的眼裡,不是什麼滑稽可笑的角色扮演,而是家人費盡心思想要陪伴她,讓她能夠盡量體會普通人的生活。

  他們是千夏與這個世界的羈絆。

  雖然之前就從她陸陸續續流露的信息得知她與家人的關系十分融洽,此時爆豪勝己還是忍不住為她眾星拱月的般的寵愛咂舌。

  同樣都是家人,為什麼家裡的老太婆就只知道錘他?果然貨比貨得扔。

  聞言,川上千夏微妙地揚起眉梢——被扔的是誰還不一定呢,能忍受你這樣暴躁的脾氣,阿姨一定是位偉大的母親。

  射擊室裡早早就開啟恆溫空調,兩人將外套脫下掛在一邊。

  「射擊是我心情不好時的放松活動之一,我們都在這裡有vvip,隨時可以包場,不過因為我目前還在離家出走,所以這次是拜托咲樂,以她的名義清場。」

  川上千夏從鑲嵌在牆壁裡的保險櫃取出兩個箱子,擺在他們面前的桌案上,指靈活地輸入密碼,猶如向顧客呈現稀世珠寶般,指向裡面拆分的槍械組件。

  「你還有沒有用過槍吧?職業英雄,來體會一下?」

  像他這種本身就擁有攻擊性個性的人,恐怕連用槍的概念都沒有。

  此時她眉眼間洋溢的自豪掩都掩不住,紅寶石般的眼眸綻放出爆豪勝己從未見過的光彩,短暫的恍神後,他立即有了判斷——

  [你很擅長槍械。]爆豪勝己伸出,指尖在冰冷的槍柄上輕輕滑過。

  「嗯,我的特長一共只有樣,游戲、槍械還有賽車。」川上千夏點點頭,「不過你別胡思亂想,槍械是大家為了讓我有自保能力才教的,從學會到現在,除了這裡,沒在其他場合用過,純粹就是消遣時間和舒緩心情。」

  要麼不出去,出去就圍著黑黨和武裝偵探,哪裡有用得到槍的時候?

  爆豪勝己本來就沒有糾結這個事,倒是因為另外一項「特長」愣住,回憶起那永遠十碼的車速,懷疑地眯了下眼。

  [賽車?用那種苟延殘喘的老爺車車速?]

  「平時出行開那麼快干嘛,做人還是要穩重點,」在擅長的領域被質疑,川上千夏哼了聲,「一步步來,下次再帶你見識。」

  千夏從最基礎的組裝開始教這位無所不能的爆心地。

  她的動作流暢且自然,仿佛每個步驟都熟練到烙印在靈魂裡,爆豪勝己雖然看了兩遍就學會了,但……

  川上千夏見他黑著臉,連忙安慰:「沒關系,多學幾遍也會熟練的。」

  哇……這個人真的是什麼都想做到最好最完美啊,明明這麼快就記得組裝步驟,不過慢一點而已,卻像得了成績零分。

  爆豪勝己學著她的姿勢,抬眯眼,將槍口對准人形靶子。

  乍一看倒是沒什麼問題,不過……

  川上千夏來到他身後,躬下腰身,讓自己的視線與他在同一條線上。

  爆豪勝己以為她只是想看看自己是否瞄准:[我當然……臥槽!你的摸哪裡!]

  他猛然躲開身子,擺脫探到腰側的。

  「幫你調整姿勢啊?」川上千夏一臉無辜地看著他,「要不然等會後坐力會……」

  [不需要!我自己來!你說就可以了!]爆豪勝己凶神惡煞地等著她,心音氣急敗壞,就像被踩到尾巴的貓。

  這家伙好歹是女的吧!干嘛隨隨便便摸男人的腰!

  「男人?可你現在在我的身體裡面啊?我摸我的……」川上千夏無意間忽然瞄到那緋紅的耳尖,後面的話在舌尖打了個轉又咽回去。

  這家伙真的是……相當純情呢,和他一比,(在游戲裡)閱人無數的自己簡直像個老司。

  川上千夏在對方跳躍著火苗的目光舉投降,只得通過言語指導,直到他安然無恙地連開幾槍才作罷。

  「我去下洗間。」

  打了聲招呼,川上千夏便離開射擊室。

  出於上次在相澤消太那得到的經驗教訓,這次川上千夏還專門拐進男廁所——雖然這裡沒有外人,但她也是為了培養正確的習慣。

  等等……萬一以後換回身體了,她還是條件反射地往男廁所鑽怎麼辦?

  一想到被當做變-態的畫面,川上千夏又是絕望又是想笑。

  洗完後,她拿出,向好閨蜜求助。

  【ser:在上課?】

  【寶寶寶貝:秘密∼】

  【ser:好吧,昨天玩了個有的游戲,現在是在線問答環節。】

  【ser:如果有一天你變成男人,准備怎麼辦?】

  川上千夏的目的很簡單,先開一個話匣子,然後再以游戲為由慢慢尋求幫助。

  然而幫助沒得到,收獲了一個毀天滅地的王炸。

  【寶寶寶貝:當然是體驗射[嗶]的感覺啦∼怎麼樣?你要不要貢獻一下身體?絕對讓你爽翻天,你喜歡什麼體位?我去學啊。】

  川上千夏一個沒拿穩,直接砸到地上!

  她憤憤地打開備注,把「寶寶寶貝」改成了……

  【大豬蹄子:噔噔噔!沒有爸爸在你身邊,有沒有感到孤獨寂寞冷?數一二,給你個驚喜。】

  川上千夏盯著這條短訊好幾秒,忽地倒抽一口涼氣,邁開雙腿衝出洗間,往射擊室狂奔——

  最先映入視野的,是那個背對千夏穿著一身淡藍色運動裝,將黑發高高束在腦後的女生,纖細瘦弱的背影正不自然地僵直著。

  哪怕聽見了急促又猛然剎車的腳步,她都沒有回頭看一眼。

  爆豪勝己的槍還對准人形靶子,臂像是被寒冰凍住般僵在半空,顯然是被突如其來的「驚喜」嚇得魂飛魄散後,身體的掌控權還沒有回來。

  此時心音正在被無數個臥槽和怎麼辦刷屏。

  他神情空白地將目光落在不知所措的千夏身上,臉上漸漸爬滿崩潰。

  [——見鬼的心音!]

  像是被這句話激活啟動程序一般,剛剛步入大學的女生猶如線路接觸不良的器人,一卡一頓地看過身,面對僵在門口的奶金發色男人。

  與川上千夏截然相反,織田咲樂的五官格外清純可愛,活力四射的衣著總帶來濃濃的青春感。

  當初剛開學沒有多久就被選為初戀女神。

  然而只有家人知道她身上的標簽——肉食,口嗨。

  織田咲樂輕啟雙唇,顫抖的音節艱難地爬出喉管:「你、你要我貢獻身體嗎?」

  爆豪·千夏·勝己:[???]

  川上·爆心地·千夏木然道:「謝謝,不用。」

  「哦。」織田咲樂後怕地呼出一口氣。


第20章 爆炸第二十天

  事情經過很簡單。

  織田咲樂躡躡腳地敲響門,引來自家小可愛的目光時興高采烈地大喊:「——surprise!!」

  爆豪勝己條件反射地想了句:[這家伙是誰?]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心音把一切抖落地干干淨淨。

  還沒有等織田咲樂反應過來,他的思維就以一百八十碼的速度直衝雲霄。

  [川上的朋友?等等!那家伙不是說清場了嗎?怎麼還會有人?!臥槽!她能聽見我在想什麼!]

  [一定不能讓她知道——]

  [啊啊啊快停下來啊混蛋!不要再繼續想下去了!]

  [——我和川上交換身體的事情!]

  [……艸。]

  而織田咲樂從一開始以為自家小可愛被哥斯拉掉包而產生的警惕和敵意,也因為聽到這匪夷所思的心音而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茫然,整個人呆若木雞。

  直到川上千夏出現,打破這令人窒息的「初次見面」。

  [為什麼你每次去廁所都會造成核爆後果?]

  爆豪勝己岔開腿坐在射擊室裡的休息椅上,雙置於膝頭,一臉生無可戀。

  安靜如雞地坐在他身旁的川上千夏:好巧,我也是這麼覺得的,以後出來再也不去廁所了!

  她不好意思地撓撓臉,紅寶石般的眼珠子隨著眼前來回走動的雙腿轉悠。

  ——腳步忽地頓住。

  川上千夏神色陡然一緊。

  織田咲樂轉過身面對她,一叉在腰上,一狠狠指向縮了鎖脖子的千夏:「發生這麼大的事!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們?!」

  嬌小的身軀氣勢十足,怒不可歇的口吻活像個發現乖巧懂事的女兒在外居然日夜笙歌。

  「呃……」川上千夏剛露出可憐巴巴的神情,就見她辣眼睛般移開目光,於是連忙收斂。

  「爆豪君是職業英雄,與橫濱這邊……」

  織田咲樂凶巴巴地瞪著她:「我再給你一次說真話的會!」

  千夏非常識時務地改口:「我現在正在離家出走,要是告訴你們鬧得雞飛狗跳豈不是泡湯?」

  「就因為這個?」織田咲樂不可置信地說,「雖然你沒有告訴我,但難不成離家出走的原因比這件事更糟糕?!」

  千夏沉默了兩秒,無奈道:「……是的。」

  爆豪勝己側目看了千夏一眼:[到底發生了什麼讓她會這麼認為……不用理我,我只是隨便想一想。]

  兩個女生很自然地忽略他。

  「現在相澤先生正在調查事情的原因,相信很快就會有結果。」川上千夏看著不甘心抿住嘴的咲樂,「我原本准備過段時間還沒有解決的話,再和你們說的。」

  織田咲樂緩緩吐出一口氣:「要不要去找一下太宰?如果是因為莫名其妙的個性,他一定有辦法。」

  川上千夏見她收回咄咄逼人的指,緊繃的背脊松懈下來,轉而無奈道:「沒用的,相澤先生在我們身上用過個性監測儀器,沒有任何波動,說明不是個性造成的。」

  「……那就只能這麼等著?」

  千夏才剛剛點了下頭,試探性地轉移話題:「你怎麼會來這裡?」

  「學校那邊請了幾天假,」織田咲樂無精打采道,「這麼久沒見面,想來看看你。」

  誰知道原本應該感動人心的千裡相會變成午夜驚魂。

  川上千夏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話題轉移失敗。

  下一秒,織田咲樂大步走到千夏面前,雙捧住她的臉狠狠又捏又揉:「為什麼偏偏和這個家伙換身體?!一點都不可愛!也不軟!」

  口吻的嫌棄掩都掩不住。

  雖然爆心地已經蟬聯兩屆「最可怕職業英雄」,但咲樂對他沒什麼意見,就是替自家小寶貝委屈。

  爆豪勝己無故躺槍:[?]

  [喂喂!干嘛扯上我?我也是受害者吧?!而且你看哪個男人是又可愛又軟的?]

  「閉嘴!你能在千夏的身體裡簡直生有幸!算什麼受害者?」織田咲樂丟給他一個眼刀。

  他直起身子:[生有幸什麼鬼!有本事你來體驗一下啊!]

  「你以為我不想嗎?」說到這,織田咲樂忍不住悲從來,「我們家千夏可從來沒有受過這種苦,這段時間很痛苦吧?是不是天天躲在被窩裡面哭?都怪我,每天和你發信息都沒有察覺到你的異常。」

  她邊說邊像以前一般撫摸著川上千夏的腦後,然而沒摸兩下就被那扎的觸感勸退,心情變得更加沉重。

  川上·每天蹭吃蹭喝吃嘛嘛香·千夏心虛道:「其實也沒那麼誇張,就是——!!!」

  爆豪勝己:[——!!!]

  他不可置信地看著突然襲向自己身體匈口的那只——它還捏了兩下!

  「6d變成硬邦邦的胸肌,千夏實在太可憐了!」織田咲樂哽咽著說,眼角甚至泛起些許淚光,「嗚嗚嗚嗚我會不會以後再也摸不到了?」

  她絲毫沒覺得自己是在非-禮,因為平時她和千夏就是這麼葷素不忌地相處方式。

  看見自己的身體被人、被人……

  再不炸他名字就倒過來寫!

  [臥槽把你的給我拿開啊混蛋!]

  川上千夏條件反射地站起身,一將哭唧唧的織田咲樂護在身後,另一按住飛撲過來的爆心地……的頭。

  炸-彈熄火,空氣頓時凝固。

  那雙柔軟的臂哪怕伸直就沒有辦法夠到她們分毫,川上千夏又覺得尷尬又不敢松開。

  她看著所有動作定格、仿佛被她這一行為扎得千瘡百孔的爆豪勝己:「呃……冷靜一下?」

  將一切收入眼底的織田咲樂忍不住噗嗤一笑,正想說什麼時被千夏反捂住嘴。

  川上千夏對她比了個口型:小祖宗,停一停。

  咲樂聳聳肩,把那句「不過這種+的感也不錯」咽回去。

  沉浸在魔幻世界的爆豪勝己:生無可戀jpg

  ***

  因為腦補了無數小寶貝凄慘痛哭的畫面,織田咲樂不放心地跟著千夏回到巴比倫塔。

  川上千夏想著反正她已經請了這麼長的假,也就隨便她的。

  做出這一決定的時候,她還特意征詢了爆心地的意見——畢竟兩人目前住在同一屋檐下。

  爆心地木然地點了下頭。

  「隨便你吧」從一連串「我居然連碰都碰不到」「簡直要瘋了」「人生恥辱」瘋狂刷屏的心音晃過,連掙扎的時間都沒有就被淹沒了。

  「你不會覺得不方便嗎?」川上千夏想辦法把他從深淵拉回來,同時示意一旁撅起嘴的織田咲樂閉嘴。

  問題對引人注意非常有效。

  爆豪勝己回過神瞄了她一眼:[那是你家吧?你自己決定就好。]

  織田咲樂贊同地點點頭,到嘴邊的話又被飄到耳邊的心音打斷。

  [交換身體以來這家伙都沒有向家裡人提過,現在有個知情人陪著她,應該可以緩解不安了吧?]

  咲樂怔愣了一瞬。

  察覺到自己剛才想了什麼,爆豪勝己不耐地嘖了聲,扭頭走出射擊室。

  織田咲樂都沒心思注意那霸氣側漏的步伐,而是疑惑地眨眨眼。

  那個日天日地的爆心地是這種性格嗎?

  還是說只是對……

  她下意識抬頭,望向身旁的川上千夏。

  此時她正抿著嘴,成功將唇邊的笑意憋回去,可或許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那雙微彎的眼角噙著柔和清淺的喜悅。

  織田咲樂從懂事開始就是標准的肉食系,但是她口味非常挑剔,簡單粗暴不愛看,愛好感情與肉並存的小咳咳,這麼多年博覽群書,什麼場面(?)都見過。雖然經驗為零,但思維境界已經步入大師的領域。

  以至於,除了理論知識豐富,她對某種感情也格外敏感。

  咲樂:……不會……吧?

  她打著冷顫甩了甩腦袋,將那一晃而過的念頭擊碎。

  哈哈哈哈怎麼可能!就算是水仙花也不至於會這樣!


第21章 爆炸第二十一天

  經歷了事件,織田作之助和太宰治火速洗白加入武裝偵探社,徹底脫離港口黑黨。

  兩人傾家蕩產(?)在海邊購置了一套別墅,還刻意加強安防系統,帶著織田家的孩子們一起搬進去,當然,太宰治和川上富江總是飄忽不定,雖然有他們的房間,但他一個月難得在這裡住幾天。

  織田咲樂和川上千夏一樣,早就習慣了多人相處的環境,然而兩者又有點不同,織田咲樂是烹飪小達人,家政小能。

  當天到達巴比倫塔時已經是傍晚,織田咲樂本來想打發時間到樓影視房裡看兩步電影的,結果被裡面厚厚的一層灰驚呆了!

  「呃……我們兩的生活區域不在這裡。」川上千夏目光飄忽了一下,然後努力讓自己顯得更理直氣壯些,「我們都有,躺在床上看更方便。」

  織田咲樂豎起兩根食指在身前比了個叉,否定道:「享受生活和打發時間是兩回事,而且好歹是你的家,怎麼能容許自己住在這種環境?以前我們在橫濱的時候可從來不會這樣……你沒有請保潔嗎?」

  她指的自然是交換身體之後,畢竟千夏從不願意接觸陌生人。

  「請過一次,為了幫爆豪君把健身室清出來,」川上千夏說,「不過沒敢讓他久留,這麼大間屋子真仔細折騰一天都不夠。」

  「……好吧。」

  織田咲樂認命地嘆氣。

  第二天一早吃了早餐,她就拿起工具,准備把裡裡外外都收拾一遍——她家千夏變成男人已經夠可憐了,怎麼再能受委屈?

  千夏不忍心讓她一個人,在一旁幫忙。

  等到午的時候,千夏攙扶著腰酸背痛的咲樂坐到餐桌前。

  注意到一桌豐盛的飯菜,她向爆豪勝己投去驚訝的目光:「這麼多?」

  爆豪勝己疑惑:[有客人在,多准備些菜不是常識嗎?]

  他以前住單身公寓的時候都是這樣打發那些上門蹭吃蹭喝的家伙。

  川上千夏了然點點頭,絲毫沒覺得哪裡不對。她的胃(心)早已被俘虜,自然他說什麼就是什麼。

  織田咲樂拿起筷子的一頓。

  這副一家之主的姿態是怎麼回事啊喂!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

  她用一種「勞資才是原配」的口吻抗議道:「喂喂,我和千夏從小一起長大算哪門子的客人啊!明明你才是吧?」

  [哈?]爆豪勝己冷笑著用下顎往餐桌點了點,[你家都是讓客人做飯?]

  他的心音太理直氣壯了,仿佛只是很單純地因為這個原因,沒有絲毫曖昧的情緒在裡面。

  織田咲樂把荒謬的猜測又壓回去。

  也對,心音不可能說謊,肯定是她多想了。

  她暗暗松口氣,轉而放下狠話:「那還真是失禮了,等我忙完今天再來好好招待一下你這位客人!」

  爆豪勝己冷淡地:[哦。]

  做個飯而已有什麼好掙的?他還省得麻煩。

  夾在兩人間的川上千夏一腦門問號:這暗潮洶湧的氣氛是怎麼回事?

  織田·原配·咲樂言出必行,隔日一早就鑽進廚房。

  川上千夏跟進來幫忙,看著她從冰箱裡拿出各種食材還有水果,忍不住咂舌:「有必要這麼豪華嗎?不過是個早餐而已。」

  「那是當然了,畢竟他是客人,」織田咲樂在關鍵詞上刻意咬重音節,上的動作流暢利索,「既然不知道他的口味,就多准備點隨他挑選。」

  「爆豪不是挑食的人,或許……」

  「不可以!」咲樂甩了甩菜刀上的水珠,動作間居然含有殺氣,「我一定要維護原配的尊嚴!」

  千夏:???

  川上千夏在她的指揮下把菜都洗了一遍,然後開始准備水果拼盤。

  咲樂正等待鍋裡的牛肉燉好。

  兩人閑聊之際,她看著正在削梨子的千夏說道到:「還是感覺不習慣。」

  「嗯,我也是,」川上千夏的動作沒停頓,無奈地嘆氣道,「根深蒂固的性別意識哪這麼容易就能掰過來?不過現在已經好多了,你是不知道當初剛交換身體時有多糟糕。」

  一想到那時的雞飛狗跳,她就忍不住抿嘴一笑。

  「我不是指這個。」織田咲樂搖頭,抬點了點耳垂,「從我們認識以來,這是第一次聽不見你的心音。」

  其實這是不正常的,因為千夏有一位擁有「人間失格」的老師——太宰治。

  可他總是不願意將能力用在千夏身上,甚至還不允許她躲起來,以極其粗暴的方式讓她在家人面前,適應沒有秘密的生活。

  小時候的織田咲樂看著難堪到淚流滿面的千夏只覺得不忍心,然而織田作之助卻說:「交給他吧,難道你想千夏將來與世隔離嗎?而且這對太宰來說已經算是很溫和的段了,比起芥川那孩子……」

  織田咲樂又補充道:「像這種面對面的交談也是第一次吧?」

  千夏神色微斂,沉默了幾年,低聲道:「不對,是第二次。」

  「啊,你說那件事啊?」織田咲樂的語氣就像是提起什麼微不足道的事情,「性質不一樣啦。」

  她很快把這個話揭過去,新奇地打量千夏臉上欲言又止的神色:「這下完全猜不到你在想什麼……擁有秘密是種什麼感覺?」

  「很有,」川上千夏微微一笑,「像是在體驗一場……童話故事裡才有的奇妙旅行。」

  織田咲樂聽得心都要化了。

  對別人來說輕而易舉的事情,對千夏而言卻難如登天。

  雖然不知道是什麼導致這樣的事情發生,但對千夏來說,一定是最珍貴的經歷。

  美不足的是……

  「唉,如果是個女人的身體就更好了。」

  說到這,咲樂突然曖昧地笑了笑,瞳孔還泛起詭異的綠光。

  「說起來男人早上都會有嘿嘿嘿的時候,你是怎麼解決的?」

  川上千夏被這神來一嚇的差一點切到,直接從脖子紅到了耳尖,直勾勾瞪著她,半晌吐不出一個字。

  織田·理論知識滿分·咲樂用胳膊肘戳了戳她的腰,「有沒有自己動……」

  「——沒有沒有!」川上千夏搖頭的頻率幾乎晃出了虛影,然後在她懷疑的目光坑坑巴巴解釋道,「就、就衝個澡就可以了……喂喂!你干嘛露出失望的表情呀?」

  「暴殄天物,其實我可以幫……」

  不知想到了什麼,織田咲樂忽的頓住,眼珠子轉了一圈,眯眼道:「等等,你該不會是因為提防我,想要保住這個身體的清白才不同意晚上和我一起睡覺的吧?!」

  ——!!!

  這是什麼見鬼的神轉折?!

  川上千夏錯愕地瞪大眼睛,忍不住吐槽道:「我是為了你好啊!因為你是女生,怎麼可以隨便和陌生異性睡在一起?!難道你不會覺得怪怪的嗎?」

  她們兩人交談時並沒有控制聲量。

  以至於爆豪勝己剛從樓梯口的拐角處出現就聽到了這句話。

  還沒等他有任何想法,就聽見織田咲樂脆生生的回答——

  「哪裡奇怪了?如果不是這殼子裡面是千夏的話,我才不會注意一眼。」她用理所當然的口吻說,「哪怕千夏現在在一頭豬的身體裡,我都會想要抱著你睡覺。」

  「和外表無關,在我眼裡,不管你變成什麼,都只是川上千夏而已。」

  獨屬於男性的低沉嗓音似乎說了句什麼,那兩人開始嬉笑玩鬧。

  可爆豪勝己卻始終凝固不動,神情空白地將目光虛落在某處。

  和外表無關……

  外表無關……

  無關……

  ——只是,川上千夏。

  幼苗破土,以可怖的速度長成參天大樹。

  幾乎在一瞬間,爆豪勝己就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臥槽真是見鬼了!怎麼突然變成這樣?!!]

  心音的聲量似乎過大,引起兩人的注意。

  「嗯?爆豪起來了?」

  「這心音……他怎麼了?」

  在思維反應過來前,爆豪勝己收回踏下台階的腳,邁開雙腿狂奔回臥室。

  哐得一聲把門關住,反打上倒鎖。

  安靜的私密空間終於帶來安全感。

  爆豪勝己坐到床邊,一動不動,就像個失去能源動力的器人。

  與外表相反,他能聽見滾燙的身體裡正在疾速跳動的心跳,似乎迫不及待的想要衝出胸膛。

  抬到一半的在觸摸胸膛的前一刻又條件反射地僵住,轉而握成拳頭,狠狠錘向床沿。

  ……簡直要瘋!

  那些在潛意識裡被他忽略否認甚至認為絕對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在被提示了至關重要的一點後,變得無比清晰。

  每個怪異點都被他從記憶揪出來,無限重播,反復推敲。

  然後他的心情變得越來越沉重。

  ——咚咚咚

  節奏均勻的敲門聲嚇得爆心地直接從床上彈起來!

  低沉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爆豪?早餐准備好了。」

  爆豪勝己臉上的崩潰幾乎實質化。

  心音無法隱瞞任何秘密。

  見面就意味著……

  哪有剛弄清楚這詭異的感情就要面臨被迫告白的?!

  緩衝期呢?給點時間冷靜冷靜不行嗎?!

  至少讓他想到辦法證明自己不是變/態水仙啊喂!!!


第22章 爆炸第二十二天

  拿出!點開歌單!播放爆炸嗨歌!音量調到最大!

  一系列行為在敲門聲響起的秒內完成。

  爆豪勝己邊在心裡瘋狂咆哮無數句「臥槽」邊快步躲進洗間裡,借由這道門來加強「防守」。

  他低頭看了看門縫,扭頭就把毛巾扯下,仔細地把門縫塞地嚴嚴實實。

  確保連只螞蟻都不能進出,爆豪勝己又把耳朵貼在門上,屏息聆聽外面的動靜……

  然而耳邊都是裡的「喲喲切克鬧」。

  不放歌,沒有安全感,放了,又讓人煩心。

  ……心累。

  一大早經歷了堪比犯罪現場的爆豪勝己精疲力竭地坐到馬桶蓋上,躬下腰身捂住臉,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好好捋順一下思維。

  他眼的從來不是「爆心地」的身體。

  這樣一來……那些奇怪的舉動和感覺不就說的通了嗎?

  之前沒發現也是正常的吧!誰會往這方面想?

  原來魔幻的不是這個世界,而是他嗎?

  一個人居然對著自己的臉怦然心動……簡直槽多無口!

  但很快就心累就變成心慌了——來點鈴聲忽然響起。

  屏幕上閃爍著毫無感情的「川上」。

  爆豪勝己想都不想就掛斷了,然後火速回了句——

  【爆心地:不舒服!不吃了!不要管我!】

  雖然不知道之後要怎麼辦,但他現在寧肯餓死!也絕不走出房門一步!

  不管怎麼說,立即公開處刑和緩期徒刑還是又區別的……臥槽為什麼都是判刑!

  雖然他還從來沒有考慮過戀愛的事情,但怎麼都沒有想到人生會出現這種劇情!難道從交換身體的那天起,他的人生就脫軌了?!

  門外川上千夏看著這連不,感受到撲面而來的怒火,腦海生動地描繪出一個氣得跳腳的哥斯拉,還搭配著背景音樂。

  怎麼回事?一大早就這麼火冒丈?

  川上千夏回憶了剛才從樓梯口傳來的心音,順藤摸瓜想到她和咲樂在廚房裡的玩鬧。

  也不知道他是從哪句聽起的,難道是因為咲樂想睡他的身體?

  【ser:呃……咲樂只是開個玩笑,你放心,我不會和她一起睡的。】

  如果只是因為這個,爆豪勝己當時就會衝上去無差別攻擊噴火,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狼狽地躲在洗間。

  【ser:真的不吃嗎?我們准備了好久。】

  爆豪勝己自動忽略「們」,視線落在「我」上好幾秒,想像著門外的人失落又期待地等待他回復。

  他扭曲了臉,指尖重重地戳弄屏幕。

  【爆心地:放到門口。】

  【ser:好的^^】

  ***

  織田咲樂聽見動靜,抬頭就見川上千夏獨自一人走下樓梯,想要炫耀自己廚藝的表情就變成驚訝。

  「他人呢?」

  「應該是心情不好,不想出來。」川上千夏來到她身邊。

  織田咲樂感覺自己的奮力一拳打在棉花上,氣地眉毛高高挑起:「他怎麼這樣?!這些可是專門為他准備的!我去叫他下來!」

  哪有正宮一放大,妃妾(?)就藏起來不見的?趕快臣服與勞資的廚藝下啊喂!

  她是為了讓他知難而退才忙活這麼久,才不允許白費力氣的事情發生!

  川上千夏反拽住她的胳膊,讓她沒辦法前行半步。

  迎著咲樂的瞪視,她無奈道:「他也沒說不吃,讓我放在門口。」

  織田咲樂依然不甘心的憋著嘴,千夏好聲好氣地安撫到:「你選幾個味道最好的,我給他送上去不也是一樣的?」

  「還送門口?他怎麼不說讓你喂?」織田咲樂覺得自家小寶貝被欺負了。

  川上千夏被她的形容逗樂:「『最可怕職業英雄』是個需要人喂飯的寶寶?如果他提這種要求,我倒是想試試。」

  織田咲樂哼了聲,勉強維持住險些崩掉的不滿,從廚房裡取出個超大托盤,將拉面和各種西點擺上去,簡直是美味大拼盤。

  眼看著托盤快被擠滿,千夏連忙端起來:「夠了夠了!他現在用的可是我的身體,你看我什麼時候吃過這麼多?要是浪費了你不心疼我還心疼呢,好久沒有品嘗你做的東西了。」

  她家咲樂可是烹飪小達人。

  自從咲樂上了大學,因為每天往返不方便只能選擇住校,而千夏每天都數著日子,等周末咲樂回來寵愛她的胃。

  呃……不是說織田作之助做飯不好吃,就是……她已經吃了很多年咖喱了(小聲)。

  「可我看你也挺享受他的廚藝嘛,」織田咲樂語氣酸酸的,臉色一變,質問道,「你到底喜歡誰做的飯?」

  這簡直就是送分題,川上千夏回答得毫不猶豫:「當然是你的。」

  她飛快地跑上二樓,放下托盤就給爆心地發了條信息提醒他,就回到餐桌前。

  川上千夏看著琳琅滿目的早餐,饞得咽了咽喉嚨:「來來來,我們開動吧。」

  原本以為這是個充滿幸福感的早餐時間,結果被織田咲樂的短訊鈴聲打破。

  「有件事需要向你坦白一下。」咲樂邊說邊把屏幕轉向她。

  正在喝湯的川上千夏看到短訊內容直接嗆住,灌了大半杯水才緩過來。

  【大家長:見到千夏了嗎?她怎麼樣?】

  「前段時間織田作突然打電話來,說幾個月沒有看到你了,連生日都沒有陪你一起過。他很擔心,怕你一個人在外面不適應。」織田咲樂無奈道,「他其實早就知道我和你有聯系,讓我來看看,我怕你擔驚受怕沒敢提前告訴你。」

  川上千夏嚇得魂飛魄散,開口時連聲音都在打顫:「那他是不是也知道我在巴比倫塔?」

  「我不知道。」咲樂搖頭,「我之前一直拿學業做借口拖延時間,直到你讓我包場射擊俱樂部才順勢來找你,我現在要怎麼回?」

  「就說你不知道我在哪!」川上千夏咬牙道。

  「別鬧,太容易被戳破了。」織田咲樂突然有點嫌棄她的智商,「我在學校那邊請假的動靜太大,又沒有回橫濱,他用腳指頭想都知道我和你在一起。」

  用這種回答應付的話,搞不好家長們會直接炸毛,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找上門來。

  川上千夏愁眉苦臉地耷拉著肩膀,筷子有一下沒一下地在碗裡戳弄。

  「要不這樣吧……」織田咲樂商量的語氣引來千夏的注視,「我就直接說你在巴比倫塔,但是不希望有人打擾?」

  川上千夏條件反射地想要否定。

  「——千夏。」咲樂加重語氣,「每個人……包括唯一知道你在哪裡的我,每天都很擔心你,不知道你為什麼要離家出走,不知道你是怎麼孤單地一個人過生日,不知道你會遇到什麼困難……」

  川上千夏愣愣地聽著她將不好的猜測一一說出。

  「你連做飯都不會只能天天叫外賣,沒有人管束你一定會作息顛倒,不健康的生活習慣會不會有哪一天讓你昏倒或者生病?到時候你要怎麼辦?」咲樂一錯不錯地回應她的視線,稚氣乖巧的外表居然顯露出壓迫感。

  「離家出走的理由你可以永遠不說,但你不能讓關心你的人每天為無數種猜測提心吊膽。」

  川上千夏張了張嘴,似乎想要為自己辯解幾句,但咲樂的話卻讓愧疚感一擁而上。

  她突然想起十歲那年夏天,她晚上開著空調睡覺,結果半夜蹬被子導致第二天早上著涼發燒。

  織田作之助心疼得要命,因為她不敢去醫院那種公共場合,只能每天請醫生來家裡給她吊水,太宰治就會抓住她的,也不知道是為了給她安全感,還是為了避免被人聽見心音,應該是前者,畢竟她那時燒地已經神志不清了——連小感冒都沒有過的人突然生起病來格外磨人。

  咲樂他們一放學回來就會圍著她轉,心焦不已,每天晚上守著她,織田作之助拿他們沒辦法,最後勒令每天只能有一個人陪她,要不然嘰裡呱啦怕吵到她休息。

  而當時在外面旅游的媽媽也急匆匆趕回來。

  川上千夏雖然從沒有忘記那些溫馨而美好的記憶,但此時它們一股腦冒上來……

  千夏:嗚嗚好虐,感覺自己就像個狼心狗肺的渣女。

  許久之後,她垂下眼眸避開咲樂的視線,低聲訥訥道:「……對不起。」

  這幅可憐兮兮的模樣讓好不容易狠下心說幾句重話的織田咲樂頓時泄氣——雖然用爆心地的殼子露出自責愧疚的神情很奇怪。

  算了,她家千夏哪怕在頭豬的身體裡也是全世界最可愛!

  織田咲樂轉而使用懷柔政策:「換位思考一下,如果今天離家出走的是我,你也會恨不得馬上跑來找我吧?」

  「那要看什麼原因。」川上千夏覺得要尊重朋友的**,「如果你想要獨自安靜一下,那我當然不會來找你。」

  「嗯……」咲樂想了想,「渣男劈腿?」

  川上千夏回答地飛快:「宰了他,提著他的頭來給你當見面禮。」

  面無表情地模樣殺氣四溢,居然有幾分爆心地的氣勢。

  織田咲樂被她哽地說不出話,決定停止這個話題,轉而晃了晃:「現在要怎麼回?如果你堅持……」

  「就說我在巴比倫塔吧,」川上千夏說,「不過不希望任何人來找我,最重要的是……」

  織田咲樂正根據她的話編輯短訊,聽見這怪異的停頓,忍不住抬眼看向她——

  千夏僵硬地笑了笑。

  ***

  【咲樂:我見到千夏啦,我們現在就在巴比倫塔,不過她心情不太好的亞子,你們還是先別來找她了。】

  遠在橫濱的織田老父親看著這條短訊,終於松了口氣。

  他是真怕那邊回一句「不知道」,到時候就算讓千夏不高興,也只能找到門了。

  緊接著,剛剛松懈的神經又因為下條短訊的出現而繃緊。

  【咲樂:千夏好像和川上阿姨吵架了,她說希望你先不要告訴阿姨關於她的行蹤。】

  「和川上富江吵架?」湊過來窺屏的太宰治驚訝道。

  織田作之助擰緊眉頭,沉默不語,將這條短訊看了一遍又一遍。

  「太撇腳了吧?」太宰治直起身,目光又落向的完全**,嘴上繼續說到,「怎麼可能,那家伙在千夏面前的演技能拿奧斯卡影後,十幾年來都沒有掉過一次。」

  演技的精湛和持久連他都想鼓掌。

  「至少可以確定離家出走和川上富江脫不開干洗。」織田作之助退出短訊界面,轉而撥通一個電話。

  等了好半晌,對面都沒人接。

  他堅持地打了一個又一個,似乎有足夠的耐心和那人耗下去。

  不知過了多久,電話終於接通了。

  織田作之助直接切入重點:「你和千夏怎麼了?」

  「什麼怎麼?」

  刻意拖長的音調充滿傲慢,像是在紆尊降貴地和一只螻蟻交談。

  織田作之助早就習慣了她這幅樣子:「你應該知道她離家出走了吧?」

  「知道,那又怎樣?」川上富江懶洋洋看著今天新做的指甲,「孩子大了,就算她想上天,你也得隨便她。」

  陰陽怪氣的腔調讓織田作之助有點無奈:「這麼久都不肯回來,一定是發生了什麼大事情,最後和她見面的人是……」

  他停頓了一下,似乎不知道怎麼措辭,只得模糊過去。

  「起因是什麼?」

  傲慢的女人言簡意賅:「關你屁事。」

  織田作之助皺了皺眉:「她這幾個月都沒點消息,你們有沒有聯系?」

  川上富江嗤笑一聲,笑聲裡除了諷刺,還有顯而易見的惱怒:「誰要聯系她那只白眼狼!我再也不想見到她了!」

  話音剛落,電話就被狠狠地掛斷,讓人不由懷疑她是不是把砸了。

  書房裡的格外安靜,以至於太宰治一字不落地將那人的話聽去。

  他看著織田作之助錯愕的神情,幸災樂禍道:「哇哦∼有。」

  「我還以為是富江在千夏面前被扒了面具,現在看來……」太宰治若有所思地笑了笑,「原來是千夏惹富江生氣了啊。」

  這可真是……出人意料。

  ***

  正午陽光從窗外滲入,灑在床角。

  爆豪勝己癱躺在床上,目無焦距地盯著頭頂的意大利吊燈,心忽然生出幾分微妙的同情——對他自己。

  想想看吧,曾經滿世界跑的職業英雄爆心地,因為換了副殼子不得不把活動區域縮小在巴比倫塔,然後又因為八百萬百的出現,被困在這棟別墅裡。

  現在更操蛋了,連房間都不敢踏出——這還是他趁著沒有人在門口,才掙扎著從洗間裡摸出來。

  這哪裡是人生低谷?

  「簡直就是深淵。」爆豪勝己低聲自言自語,轉而看向上十五分鐘前的聊天記錄。

  【爆心地:怎麼樣?調查有消息了嗎?】

  【消除英雄:調查沒什麼結果,不過打聽到一個或許可以幫你解決麻煩的人,我正在聯系。】

  【爆心地:好。】

  【消除英雄:對了,英雄事務所那邊我幫你延長假期了,再耐心等待一下,不要隨意外出,要是被敵人知道的話,你會給那個女孩帶來麻煩。】

  【爆心地:知道,啰嗦。】

  要不是因為這個,他早就從窗戶跳出去,哪怕沒有車也一路走回公寓。

  那個人每天在別墅裡吃飽喝足在電腦面前玩得不亦樂乎,麻煩怎麼可能找得到她?

  倒是他……

  想到這,爆豪勝己又是一陣頭疼。

  ——死也不要頂著這具身體告白!

  屏幕上忽然彈出一個新消息。

  【川上:心情有沒有好點呀?快下來吃飯了!】

  爆豪勝己看著後面那個小小的貓咪賣萌表情包,忍不住勾了一下嘴角。

  然後冷酷無情地回道——

  【爆心地:不。】

  如果說早上的時候沒反應過來,那麼現在多少是有所察覺了。

  畢竟,川上千夏已經和「心音」相互陪伴了十六年。

  織田咲樂將碗筷工整地擺放在餐桌上,抬眼就看見千夏眉頭緊鎖,就差把擔憂寫在臉上了。

  「怎麼了?他還是不肯下來吃飯?」

  川上千夏心不在焉地嗯了聲,

  「那就不要管他了。」織田咲樂聳聳肩,「我們趕快吃,吃完繼續玩游戲,可惡……我就不信我打不出全cg。」

  川上千夏想了想,遲疑地開口:「你不覺得他這個狀態……很眼熟嗎?」

  迎著咲樂疑惑的目光,她邊回憶邊說:「喏,我以前還不習慣暴露內心的時候,如果有什麼不想讓你們知道的事情,就會把自己關在房間裡,然後和你們用短訊溝通,等著你們把飯菜放到門口,吃完再把碗筷放回原處。」

  但是秘密依然無法隱瞞,越是不想去想,就越會清晰。

  只能說她做足了被人知道的心理准備,才會開始面對大家。

  人的思想會隨著年齡的增長而漸漸復雜。

  當川上千夏不再像孩童時期天真無畏時,那種總是無法控制外泄的心音會讓她感到尷尬、自卑、難堪、憤怒……

  情緒達到頂點時,她甚至會想——為什麼偏偏是我遇到這種事情呢?

  撕下膠帶,控制所有人。

  這樣不管他們聽到了什麼,只要一句話就能讓大家失去記憶,她也可以像個正常人一樣生活。

  那段時間她就像著魔似的,被這個念頭困住,她蠢蠢欲動地想要邁出一步,又覺得它無比卑劣陰暗,於是把自己關在房間裡。

  家人們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出於擔心,還是讓太宰治來和她溝通——他是唯一一個聽不見千夏心音的人。

  沒交談幾句,太宰治就知道了她的想法。

  「如果你非要這麼做,我也不反對啦。」

  那時候他漫不經心地打著哈欠,側頭望向窗外陰雲密布的夜色,仿佛對他來說這時候沒有躺在被窩裡睡覺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不過你要想清楚,小千夏,人的底線是一步步被打破的。」

  她抿緊嘴,來掩飾主動暴露陰暗秘密的慌亂和難堪。

  「『心音』有多危險和強大你也知道,有些事情一旦開了頭,那些無止盡的、對你來說輕而易舉就能達成的欲念……你能控制得了嗎?」

  她忍不住說:「我當然能!」

  和這個人交流,她只能發揮聲帶的作用。

  「可一旦失控,所有人到最後都會變成被你操縱的傀儡,」

  太宰治似乎想到了什麼有的事情,彎下眼角,茶褐色的眼眸滲出令她心驚的惡意。

  「而初始病毒源就是那些最愛你、最親近你的人。」

  不管是那極具攻擊性的惡意,還是他所描述出來的畫面,都讓她感到可怕。

  ……當時才十四歲的她瞬間被嚇哭了,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衝出房間,撲進在客廳沙發上等待的媽媽懷裡。

  即使心情崩潰,她也沒敢說出一個字,而是借著心音將一切說出來。

  「……沒關系,千夏。」媽媽溫柔地笑著,「只要你做下的決定,就一定是對的,不用在乎後果,就算會引來麻煩,媽媽也會幫你解決的。」

  身後傳來太宰治意味不明的低笑。

  而她當時忽略了,只是在想——媽媽這麼愛她,她怎麼忍心控制她,讓她變成病毒源呢?

  從那之後,她再也不敢有類似的陰暗念頭。

  ***

  織田咲樂愣住。

  「你是說……他有不想讓我們知道的秘密?」她抬抵住下顎思索了一會,搖頭道,「可是昨天不還好好的嗎?而且我看他還對自己的心音還蠻坦然的。」

  「坦然不代表沒有不想讓人知道的事情,何況我們和他也不是很熟悉。」

  川上千夏給爆心地盛好飯菜端上樓,猶豫了一會,還是沒有敲門,只發了條短信告訴他午餐在門口便離開了。

  等到晚飯時間爆心地依舊沒有踏出房門,咲樂和千夏終於確認了。

  「那要怎麼辦?」織田咲樂咬著筷子問,「一天到晚呆在房間裡會被悶壞的吧?」

  川上千夏也在苦惱這件事,本來爆豪就因為無法繼續英雄任務而心煩意亂,被困在別墅裡就夠慘的了,現在又因為她們連房門都不出……

  這哪裡是雪上加霜,明明就是天崩地裂。

  「要不錯開出門時間?」織田咲樂提議道,「只要不碰面就可以了吧?」

  這是個好主意。

  傍晚時,爆豪勝己收到短訊——

  【ser:我和咲樂在書房玩電腦,你沒事的話可以出來活動一下。】

  爆豪勝己立即就明白對方這麼做的目的,猶豫了一會,回復到——

  【爆心地:我會去健身房鍛煉一個小時。】

  【ser:ok!再有別的計劃隨時聯系我。】

  爆豪勝己看著緊隨其後的芯jpg,軟下神色。

  被迫在封閉的空間裡呆了整整一天,對爆豪勝己是從未體驗過的事情,所以在踏出房間的那一刻,他甚至覺得空氣都充滿芬芳感。

  通往樓的健身房的路上會路過書房。

  良好的隔音效果讓游戲音樂顯得格外模糊。

  爆豪勝己的腳步只停頓了一下,就繼續前行。

  平時運動時他要麼盡量放空大腦排除雜念,要麼就對新聞出現的罪案進行分析。

  可現在他的思維就像進入了鬼打牆了一樣,不管怎麼錯開,都會自然而然地繞回某個人身上。

  爆豪勝己無法形容那又糾結又痛苦還摻雜了一些甜甜的感覺。

  前一秒還因為那人有的事情而不住微笑,然而一旦把注意力放在那張臉上,胳膊上的雞皮疙瘩就爭先恐後地冒出。

  ……糟心。

  他一邊深呼吸加快速度做了幾個仰臥起坐,一邊……暗示自己把那張臉替換掉。

  首先,是殷紅的笑唇,然後,波光瀲灩的黑眸彎成好看的月牙形。

  她的面容綻放出品嘗到美味而出現的滿足感……

  似乎感覺好多了——個屁!

  這跟對著紙片人嘿嘿笑的宅男有什麼區別?!

  而且那家伙完全不是他喜歡的類型啊!

  不是說他對戀愛對像有某種範圍,而是根據排除法,怎麼都不覺得自己的眼光會是這種!

  當然,那家伙長得挺好的,就是……

  爆豪勝己都能想像到如果把她帶回家,老太婆會露出多麼震驚的神色。

  ……臥槽什麼帶回家啊!他為什麼要想得這麼遠!

  爆心地哀嚎一聲,這個人像條鹹魚癱躺在地,閉上眼睛,准備清空大腦冷靜冷靜。

  然後……

  等換回身體!一定要把她帶回家!

  ***

  【ser:我和咲樂在影視廳看電影,預計兩個半小時。早餐准備好了,吃完直接把碗放到廚房,我晚點來洗。】

  【爆心地:兩個小時健身房,午吃飯前我會去樓頂曬太陽看書。】

  爆豪勝己看著空蕩蕩的客廳,邁下樓梯的腳微微頓住。

  這種錯開時間的相處方式倒是讓秘密得以保住,但是……他和她沒辦法見面。

  算了,至少好處是暫時不用在嘴上黏那煩人的膠帶。

  爆豪勝己坐到餐桌邊,咬了口明治。

  她朋友的藝還蠻好的,但他卻突然沒有品嘗美味的心思,而是出現了危感。

  人也見不到,下廚的資格也被掠奪,這樣下去豈不是遲早會變成透明人?

  正在和咲樂一起看電影的川上千夏聽見短信鈴聲,連忙拿出。

  【爆心地:碗筷我洗了,另外更正一點,午餐我來做,你們十二點之前不要出來。】

  織田咲樂正專心舔著投影屏上最上恭子的絕世美顏,聽見她驚訝地咦了聲,隨口問到:「怎麼了?」

  川上千夏重復了一遍爆豪的短訊,誰知立即引來織田·正宮·咲樂的炸毛。

  「他想干嘛?!是不是要篡位!」織田咲樂目光變得無比凌厲。

  見她作勢要起身,千夏一把將她按回來:「沒關系啦,可能覺得天天在家有點無聊,所以想給自己找點事做?」

  「肯定沒那麼簡單!」織田咲樂咬著指,「要麼就是覺得我做飯難吃?」

  「怎麼可能,對自己有點信心啊你。」千夏無奈。

  「可惡……果然不能放松警惕,今天的早餐因為我急著想舔女神確實敷衍了一點。」咲樂懊惱地嘖了聲,「等著瞧吧!下次我就不會這麼大意了!」

  千夏:???這是到了什麼廚藝大比拼模式?

  【ser:下午兩點半到六點我和咲樂會在廚房,六點半之前你可以在二樓隨便活動。】

  【爆心地:?做個人的飯要這麼久嗎?】

  【ser:哈哈哈哈咲樂突然心血來潮。】

  等到了約定時間,爆豪勝己來到餐桌前,差點被滿滿一桌美食閃瞎眼!

  鵝肝牛排也就算了,怎麼還有澳洲龍蝦和帝王蟹!

  她朋友是不是對家常晚餐這個詞有什麼誤解?!還是說……是在用廚藝來鄙視他?

  爆豪勝己發揮職業英雄的直覺,很快就鎖定後者,狠狠道:「走著瞧,這些我也會!」

  他一邊吃一邊打開剛下好的「烹飪之家」,一目十行地掃蕩上面的食譜,將每個步驟都銘記於心。

  第一次將之前養成的「用餐時間不玩」習慣打破。

  【爆心地:明天的早餐我來做,你們八點半的時候再下來。】

  【ser:嗯?好的!】

  隔天一早,織田咲樂用批改聖旨的姿態喝了口養生湯,眉角立即抽了抽。

  ——果然沒錯!那家伙就是想篡位!

  一無所覺的川上千夏:哇哦∼原來爆豪的廚藝也這麼好!

  ***

  即使這麼友好(?)的互助合作,也避免不了意外的發生。

  織田咲樂是在半夜硬生生渴醒的。

  晚飯的時候她用力過猛,弄了一道重鹽重辣椒的火鍋,吃得時候倒是挺爽,現在後遺症來了。

  她迷迷糊糊地從床上爬起來,打著哈欠走出房間,柔軟的拖鞋沒有發出丁點聲音。

  支撐著扶邁下樓梯時,腳步還飄忽地踉蹌一下,這才勉強睜開眼。

  廚房的燈光亮著,織田咲樂條件反射地以為是自家小寶貝,走過去時順口打了個招呼:「千夏你也口渴……嗯?」

  她忽地頓住,驚訝地看著站在飲水旁的嬌小身影。

  爆豪勝己木然地望著她,定格在半空的拿著空蕩蕩的杯子。

  只要她晚來一分鐘,他就喝完水回房繼續睡覺了。

  一。分。鐘。

  僅從外表來看,絲毫不見他心裡的驚濤駭浪。

  [完蛋……又要被知道了……要不再撞暈自己?可萬一醒來時川上就在身邊怎麼辦?但是現在被這個人知道的話……]

  織田咲樂翻了個白眼,「好啦好啦,誰稀罕知道你的秘密……」

  [……她會不會告訴川上,我喜歡她?]

  ——?

  ——!!

  ——?!?!

  織田咲樂深吸一口氣,同同腳地來到餐桌邊,動作豪邁地抽出一條椅子,恭敬地彎下腰身,伸做出請的動作——

  「哥們我們坐下聊。」


第23章 爆炸第二十三天

  夜黑風高,是個很適合聆聽鬼故事……呃,不,是愛情故事……好像也不對,愛情喜劇更適合點。

  妖妖嬈嬈的女人像個男人一樣架著腿,肘撐在餐桌邊緣支著下顎,靛青色的棉質衣袖滑落下來,露出白皙柔嫩的臂,另一只置於膝蓋的,指尖正不停地敲擊。

  那雙黑色琉璃正一錯不錯地凝在織田咲樂臉上,面無表情的面孔莫名滲出陰惻惻的感覺。

  織田咲樂又默默糾正——嗯,是帶有驚悚懸疑魔幻元素的愛情悲劇。

  話說回來……這到底是不是愛情片?

  耳邊循環播放「宰了你宰了你宰了你敢告訴她一個字我就宰了你」,織田咲樂非常不放心:「你現在嘴上沒有粘膠帶,應該能克制住自己吧?如果不小心的口誤的話,記得糾正回來哦!」

  誰都知道這位爆心地的口頭禪是什麼。

  爆豪勝己冷哼:[只要你能管住自己的嘴。]

  織田咲樂看著他嘴角扯出微笑的弧度,懷疑他是想猙獰一笑:「死心吧,千夏的臉是露不出那麼高難度表情的,我現在只覺得你想勾引人。」

  話音剛落,爆豪勝己的眼角就狠狠跳了一下:[——日!果然是物以類聚嗎?!]

  該不會就是這家伙把她帶的腦回路清奇吧?

  「……恰恰相反,」織田咲樂不背這個鍋,「這種說話習慣都是我跟千夏學的,只不過我青出於藍而已。」

  大多數人在說話之前都將信息過一遍腦子,來判斷它們是否要說出口,而「心音」就後一個步驟直接省略,導致不適合或者不想表達的信息也傳遞出來。

  長時間耳濡目染,織田咲樂自然被帶歪,然後自由飛翔。

  爆豪勝己看著她微揚起下顎,忍不住吐槽:[在這方面青出於藍有什麼好得意的?]

  「因為這也可以證明我和千夏感情親密。」織田咲樂挑釁地把下顎抬得更高,幾乎是用鼻孔對准爆心地,「就算你努力學習廚藝又怎樣?我們這十幾年的感情才不是你能插足的。」

  [誰稀罕插足友情啊神經。]爆豪勝己的白眼簡直要翻到天上去。

  一扯到這個話題,織田咲樂就來了精神,眼睛就像在深夜窺伺獵物的狼一樣,泛著幽幽綠光。

  「你的意思是……你喜歡千夏?」

  她的口吻裡滿是驚奇,仿佛在確認彗星是否明天就要撞擊地球。

  爆豪勝己是真的想拍屁股走人,但一想到她之前說只要和她好好聊一下就絕對不告訴那個人,只得把屁股粘在椅子上。

  [是啊是啊,還有什麼要問的,少磨磨蹭蹭。]

  心音的存在讓人沒有秘密,無法說謊。

  再次得到這個結果,織田咲樂還是覺得匪夷所思:「你知道narsss的故事嗎?」

  narsss,古希腊神話裡愛慕自己水倒影的美少年,也是心理學家用在自戀症患者身上的專用名詞。

  爆豪勝己當然知道。

  在察覺到的第一時間,他就在網上尋找相關信息,比如在搜索欄裡輸入「一個人有沒有可能喜歡自己」之類的——然後被無數頁頁的「narsss」閃瞎眼。

  織田咲樂清了清喉嚨,將癢意壓回去:「所以你怎麼知道自己不是自戀症發作,而是喜歡千夏?」

  可下一秒,她就收起嬉笑玩鬧的態度——

  [就是因為喜歡她,才確定不是什麼見鬼的自戀症。]

  爆豪勝己的心音不再充滿不耐煩,而是清淺柔軟,仿佛凶神惡煞的狂暴巨龍正在小心翼翼地輕嗅掌心的糖果。

  [那種感覺……只要意識到它的存在,就一定是獨一無二、特殊到讓人絕對不會產生其他誤解。]

  如果不是那家伙騷操作太多,他其實會更早些意識到……所以為什麼不能在換回身體後再讓他察覺?!現在突然出現在她面前,她一定會像織田一樣把他當做自戀狂吧!!!

  一想到這,爆心地的心音又被點了把火,滋滋啦啦的火苗恨不得把那個在樓梯上旁聽的自己燒成灰!

  這樣的爆心地,與新聞裡、與這幾天所展露出來的完全不一樣。

  「為什麼你不用心音讓我忘記?」她問。

  [……她很害怕我使用心音,]爆豪勝己黑著臉,[而且萬一你們兩個不小心觸發話題,她也會被「感染」吧?她正在使用我的身體,到時候換回來,被控制的會不會變成我?]

  他會不會忘記「爆豪勝己喜歡川上千夏」這件事?

  織田咲樂一時啞然,好半晌才說:「話說回來,原來你是因為聽見我說的話才意識到的啊……可你們以前從未有過接觸,所有的交集都是從交換身體開始的,你是從什麼時候喜歡上她的?」

  [我怎麼知道!]爆豪本爆又開始噴火,[我連它什麼時候冒出來的都不清楚,在發現之前我只是直覺有哪裡不對而已!]

  織田·博覽群書·咲樂立即明白他的意思——這不就是書上寫的第一次怦然心動而懵懂無知的男主嗎?

  不對,他現在應該是女主?

  ……不能笑不能笑!

  「男人都是視覺動物,你光是照鏡子也能感受到吧?千夏的容貌不僅會引來雄性的青睞,還會讓他們先入為主地給她貼上糟糕的標簽。」咲樂感嘆道,「你能摒棄外表喜歡上千夏,身為她的朋友,我很開心。」

  「如果你不想讓她知道,那我也不會多嘴,先替她謝謝你。」

  爆豪勝己敏銳地注意到她奇怪的措辭,眉頭微微皺起。

  「雖然才剛剛萌芽就失戀有點可憐,但也沒辦法,」織田咲樂微笑著迎上他的視線,「你和千夏不可能的,趁早掐滅吧。」

  從來用鼻孔看人的爆心地什麼時候能容許別人對自己指畫腳?還是在這麼重要的事情上。

  [關你屁事。]

  下一刻,他的呼吸倏地凝住。

  「職業英雄和我們橫濱的人本來就屬於兩個世界,」織田咲樂的神色漸漸變得冷漠,隱約還有夾雜著嘲諷,「何況千夏還……」

  [閉嘴。]爆豪勝己冰冷地看著她,[既然是她的朋友,就不要在背後把她的秘密告訴其他人。]

  這麼淺顯的道理織田咲樂當然知道,可是……這麼多年千夏被所有人保護在羽翼下,十幾年都沒有擴大交際範圍。如果在千夏把他接納進人際圈之後,他反而露出敵意,那千夏要怎麼辦?她那麼珍惜身邊每一個人。

  織田咲樂眼底劃過一絲復雜:「換回身體後,你覺得她還能夠擁有秘密嗎?」

  [如果她實在不想我知道的話,用心音控制我不就行了嗎?]爆心地理所當然的口吻讓咲樂錯愕地睜大眼睛,[我會教她怎麼下無害指令,盡量減少傳染概率。]

  織田咲樂愣愣地說不出話。

  更半夜的,爆豪勝己可沒心思陪她面對面發呆。

  [知道這些就夠了吧,別忘記你說的話。]爆豪勝己警告她,[敢告訴她你就死定了!]

  他抬在咽喉處用力劃一下。

  這對從小生活在橫濱的織田咲樂來說簡直不夠看,她調整好心情,重新拾起正宮姿態:「所以呢?你打算在換回身體之前都不和她見面?然後只能利用每日餐來體現存在感?」

  爆豪勝己被猝不及防地插了一刀,惱羞成怒地咬了咬後牙槽,把到嘴邊的話嚼碎咽回去。

  [該怎麼辦我心裡清楚!你少管閑事啊!快滾回去睡覺!]

  ***

  次日清晨——

  一夜好夢的川上千夏和爆豪訂好出門時間,認真洗漱完便走出房門,這時誰在隔壁客臥的織田咲樂也走出來。

  「臥槽你怎麼回事?!」川上千夏被咲樂眼下厚重的黑眼圈驚呆了。

  這位好閨蜜為了保養好皮膚,可是嚴格遵守作息時間。

  「昨晚下樓喝水時碰上爆豪了,和他聊了一會。」織田咲樂控制不住地打哈欠。

  「哦……嗯?!」川上千夏倒抽一口冷氣,「那你豈不是知道他的秘密了?」

  「是啊,」織田咲樂賊兮兮地嘿嘿嘿,「你想不想知道啊?給點好處,我就告訴你。」

  川上千夏沒管她說什麼,反而兩步來到她面前,捏著臉左右轉動兩下,又緊張兮兮地把她的衣袖往上撈,檢查是否有傷痕。

  「你居然還活著?!怎麼樣?他有沒有對你動?!」

  織田咲樂差點笑出聲,那家伙在千夏心裡到底是什麼形像?

  「他才不敢,要不然我昨晚一上樓就會摸到你房間裡,告訴你他的秘密了。」

  川上千夏松口氣,轉而又叮囑:「別因為他有把柄在你上就太囂張了,爆豪現在可是能使用心音。」

  啊哈∼那家伙更不敢。

  織田咲樂跟在千夏身後來到廚房,兩人在准備食材時順便閑聊。

  「你就一點都不好奇嗎?」咲樂問。

  「好奇不代表要知道。」被心音禍害多年,川上千夏比誰都重視一個人的**和秘密,「不過都這麼仔細錯開時間,還是出現了意外,看來要想別的辦法。」

  織田咲樂動作麻利地切著牛肉,順口問到:「你准備怎麼辦?」

  川上千夏苦思許久,不能聽見心音麼……

  一個主意忽然滑過腦海,她眼睛一亮:「有了!」

  *

  還沒有到約定時間,爆豪勝己坐在陽台上邊曬太陽邊看新聞,短訊彈出來時,正在滑動屏幕的拇指就點了進去。

  【ser:抱歉,昨晚咲樂給你添麻煩了,不過你放心,她什麼都沒有告訴我!】

  為了不暴露自己的心意,爆豪勝己決定維持原來的人設,即……本色出演。

  【爆心地:哦。】

  【ser:我又想到了一個新辦法!剛剛和咲樂實驗過了!超級有效!快出來看看我准備的驚喜!!!】

  爆豪勝己看著那一連串嘆號,隔著屏幕都能感受到對方的激動。

  連猶豫都沒有,他便按照對方所說,下樓來到客廳。

  川上千夏迫不及待地走到他面前,這麼近的距離讓爆豪勝己忍不住後退兩步。

  因為已經知道秘密而沒必要戴耳塞的織田咲樂聽著循環播放的「臥槽太近了怎麼辦」笑得樂不可支。

  千夏只得稍稍傾斜腰身,拉進兩人距離。她偏過頭將側臉對著爆豪,指了指耳朵:「剛剛讓保安送過來的!質量超級好!連這個距離也一點都聽不見!」

  她耳朵裡塞著黑色耳塞,乍一看識別不出什麼材質。

  「如果你有話要說,我們直接發信息就可以交流拉!」川上千夏得意地笑出聲,臉上寫滿「快來誇我」。

  爆豪勝己看著她燦爛綻放的笑容,面不改色地感受忽然加速的心跳。

  [……可愛!]

  然後拿出——

  【爆心地:現在才想到這個辦法?蠢死了。】

  織田咲樂:???

  exm?兄弟這樣下去你很快就會失戀的!


第24章 爆炸第二十四天

  川上千夏以前在橫濱的時候從來沒有使用過這個方法。小時候沒有必要,長大了之後,太宰治為了讓她適應,不准任何人刻意回避她,自然也不允許戴耳塞這種作弊行為發生。

  這種面對面發短訊的溝通方式對川上千夏來說還是蠻新奇的,吃早餐的功夫便建了一個人小群,方便互相溝通。

  【ser:你這麼久沒有回家,要不要和家裡人聯系一下?他們很擔心你吧,需要我打電話嗎?】

  嘴裡咬著明治的爆豪勝己一見她開始打字就拿起,回復地很快,什麼吃飯時間不能玩早就拿去喂狗。

  【爆心地:不用,相澤那邊幫我處理好了,他們以為我在執行任務。】

  爆豪又想起老太婆和她第一通電話造成的誤會,微妙地飄忽了下視線。

  【ser:對了,相澤先生那裡不是說找到一個可以幫我們的人嗎?有消息了沒?】

  爆豪勝己看著那個「我們」,心情愉快地勾了下唇角,但很快又把它壓成冷酷無情地弧度。正在玩的織田咲樂聽見心音,朝他投去一個嫌棄的眼神。

  ——沒見過世面的小學雞。

  【爆心地:還需要再等等。】

  川上千夏咬著筷子,皺了皺眉。

  【ser:也不知道還要多久……你天天呆在家也沒什麼意思,要不我給你買台電腦回來打發時間?】

  【爆心地:不用,沒興。】

  [像這樣多見面多聊幾句……咳咳,就不會覺得無聊了。]

  川上千夏覺得這個人一離開任務,生活單調的可怕,每天除了一日餐就是健身房運動,要麼就是在樓頂看書曬太陽,像個步入養生階段的老年人。

  【ser:那你對什麼感興?我幫你安排。】

  爆豪勝己飛快地瞄了她一眼,在她察覺之前又收回目光。

  【爆心地:不用你瞎操心。】

  [對你。]

  緊接著,他又覺得這句話太衝,補充到——

  【爆心地:管好你自己。】

  [少熬夜少打游戲多運動啊你,再像以前那樣日夜顛倒對身體損耗很大。]

  沒有戴耳必要的織田咲樂:會不會說人話?這難道不衝?

  她神色怪異地瞥向身旁的千夏,果然她失落地抿了抿嘴,像只被澆了冷水的落湯雞。

  原本自我感覺良好的爆豪勝己注意到千夏神色變化,茫然地眨眨眼,低頭檢查自己的短訊——沒哪裡不對啊?

  咲樂:???這不是小學雞!這是小辣雞!

  爆豪動用職業英雄的思維邏輯,迅速策劃另一個方案。

  【爆心地:你不是喜歡看電影嗎?給我推薦幾部。】

  川上千夏眼睛一亮,對自己能幫上忙感到開心,連忙以單身二十年的速,把自己女神出道以來的所有電影名稱全部發過去。

  精神奕奕的模樣讓爆豪勝己松了口氣,不自覺地軟下神色。

  織田咲樂覺得自己老老實實當個透明人,還要被塞一嘴狗糧,簡直毫無天理,她決定找一下存在感。

  【寶寶寶貝:恭子女神會參加首映禮宣傳,你應該知道吧?】

  信息一發出,咲樂就收到爆心地嫌棄她亂插嘴的目光。她借著挽頭發的動作擋住千夏的余光,然後挑釁地衝這個喪心病狂塞狗糧的家伙吐了下舌尖。

  【ser:當然!現場一定超熱鬧!】

  【寶寶寶貝:反正你現在換了一個身體,不會被聽見心音,要不要去現場玩一下?】

  川上千夏愣住,下意識看向咲樂。從小到大的慣性思維讓她從沒有想過這個。

  她將咬在嘴裡的筷子放下,猶豫了一下,搖搖頭。

  爆豪勝己十分驚訝,她對這個明星的痴迷和狂熱早就寫在臉上,為什麼現在又拒絕這麼好的會?

  濾鏡這種東西是很可怕的存在。

  以前的話,爆豪勝己只會覺得她最好安分點,少做少錯,可現在他只想讓她開心。

  ——在換回身體前留個好印像,才方便以後把她帶回家。

  織田咲樂在心裡呸了句「心狗」,然後又憐憫地嘆息——就憑寧那種短訊,這輩子都不可能把她帶回家。

  【寶寶寶貝:為什麼?親自拿到簽名照,運氣好的話還可以握說說話,這麼天時地利人和,錯過了就很難碰到下次了。】

  川上千夏動搖了,可再次搖頭的態度變得更堅定。

  【ser:現場肯定很多媒體,爆豪現在是正在外執行任務的職業英雄,被拍到的話會給他添麻煩的。】

  織田咲樂迅速丟給爆豪一個銳利且充滿威脅的目光。

  不是想留下好印像嗎?送分題還不趕快解決?!

  連這麼好的會都不抓住的話,爆豪勝己就可以把英雄執照吃了!

  【爆心地:你還有點自知之明嘛,呵。】

  [少胡思亂想!快去!]

  川上千夏勉強打起精神。

  【ser:你放心,這是你的身體,我不會亂來的。】

  織田咲樂:麻蛋管你是本色出演還是維持人設!信不信哀家打爆你的頭!讓你到死都是單身狗!

  就在她要控制不住洪荒之力的時候,就見爆心地大發慈悲般揚了揚下顎。

  【爆心地:還記得你從我的公寓回巴比倫塔的裝扮嗎?弄成那個樣子,不會有人認出來的。】

  川上千夏盯著這條信息許久,連呼吸都頓住了,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好半晌,她緩緩地抬眼,將震驚的目光落在爆豪身上。

  耳塞將心音隔離在外,千夏聽不見他在想什麼,只發現他的視線微妙的錯開了兩秒,有什麼東西從眼底一晃而過時,被他毫不留情地壓下去。

  見他又開始發信息,川上千夏連忙低頭——用來掩飾那一瞬間對視引來的紊亂心跳,以及驟然升溫的臉頰。

  這種感覺已經不是第一次出現了,她有些慌亂地握緊掌心的,心不在焉地看著那閃爍的「對方正在輸入」。

  是、是因為突如其來的轉折感到驚喜嗎?那之前的又是因為什麼?

  但在信息發來的那一刻,川上千夏的所有注意力以火箭般的速度轉移了!

  【爆心地:不過那裝扮很可疑,等會我問一下有沒有認識的職業英雄會在現場負責安全,到時候讓他帶你們從安全通道進去。】

  織田咲樂驚奇地發現,這次心音居然是同步的!

  【寶寶寶貝:看,他都這麼說了,你就別糾結啦!】

  川上千夏屏住呼吸,將爆豪的訊息看了一遍又一遍,無數次拆開重組,確認自己沒有理解錯。

  爆豪勝己瞥見她此時被巨大驚喜砸得頭暈目眩的模樣,心情愉快地仿佛在雲端漫步,還有一種能讓喜歡的人達成所願的心滿意足。

  【爆心地:拿出你在相澤面前的狀態不會露餡的,不過記得少說話,還有分清楚洗間標牌,這次再露餡你就死定了!】

  織田咲樂:……最後那句不同步你會死嗎?!

  她險些控制不住蠢蠢欲動的,想要衝上去教他說人話,身旁的人忽然站起身。

  爆豪勝己看著未來女朋友以勢如破竹的氣勢繞過餐桌,直地站定在他面前,莫名其妙地歪了歪頭。

  川上千夏恭敬地鞠躬,沒看見爆豪被嚇得往後一縮。

  「謝謝你!爆豪!我以後做牛做馬都會報答你的!」

  [誰稀罕你做牛做馬啊,]爆豪勝己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尖,[以後記得答應做我女朋友……臥槽!!!]

  看著傾過身一把將嬌小女人抱進懷裡的千夏,織田咲樂筷子直溜溜掉在餐桌上。

  爆豪勝己渾身僵住,像只被束縛住的、無力反抗的……小學雞。

  那個突然緊緊擁抱住他的人,在耳邊用認真而專注的口吻說:「真的非常感激你,爆豪。」

  爆豪勝己在「被自己的身體抱住」和「被未來女朋友抱住」之間糾結,心梗心酸心甜折磨得他心累。

  沒有吃完的明治,正小心地被他舉在一旁,避免糊到她身上。

  ***

  整整一天,川上千夏都跟在爆心地屁股後面跑,噓寒問暖鞍前馬後,恨不得連飯都喂到他嘴裡。

  她身上就像鍍了層鑽石膜,隨時隨地閃閃發光。看得織田咲樂都覺得眼要被閃瞎。

  爆豪勝己似乎對這洪水般的關懷感到心塞,用過晚餐後就躲回臥室,房門被摔得砰砰響。

  【爆心地:給你一晚時間冷靜!明天還是這副鬼樣子就哪都別去了!】

  川上千夏稍稍冷靜下來,干笑著撓撓臉,將耳塞取出,看向身旁的織田咲樂:「呃……我是不是太過分了?也是,他平時就不喜歡我露出奇怪的表情,那麼心高氣傲的一個人看著自己殷勤又諂媚的模樣肯定不爽。」

  想起爆豪臉都氣紅了,川上千夏有些後悔自己用力過猛。

  織田咲樂死魚眼:不,那家伙害羞地渾身都快燒著了,再不跑估計要化成灰。

  「我出去散步,你呢?」她問。

  川上千夏想到可能隨時會和她來場偶遇的八百萬百,搖頭道:「我打會游戲吧。」

  「那我回來就直接睡覺了,你也早點休息。」

  「沒問題。」

  等咲樂離開,她徑直來到書房,進入還未打開全cg的游戲。

  玩游戲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直到定好的睡覺鬧鐘響起,川上千夏才懶洋洋地支著一只撐懶腰,另一只操控鼠標,進入最後一個cg——

  人群熙攘的煙火祭上,穿著鵝黃色和服的元氣少女,望著前方正買狐狸面具的少年背影,面頰染上羞怯的胭脂紅,點亮夜空的花火在兩人身上映出絢爛的色彩。

  【百合子:我聽見自己的顫抖的呼吸,和不規則的心跳聲,它們合奏出怦然心動的樂章。】

  【百合子:什麼時候我才有勇氣告訴你,我喜歡你呢?悠。】

  川上千夏的目光在「心跳」這個詞定格了許久。

  好半晌,她哂笑一聲。

  「怎麼可能,誰會喜歡上自己的臉,又不是水仙花。」

  她毫不留情地關掉游戲。

  *

  ——深夜。

  正享受著與恭子女神共進晚餐美夢的織田咲樂被急促的敲門聲拉回現實。

  在這間別墅裡,只有一個人會在半夜來找她——一想到這,頭頂上火苗無奈地熄滅。

  「來了!」

  最好是有重要的事情!要不然……她也只能算了。

  織田咲樂黑著臉打開門,只見外面一米八的職業英雄爆心地雙不安地環在身前。

  川上千夏哭唧唧地對上她錯愕的目光,紅寶石般的眼眸因閃爍的淚光,在黑暗耀眼醒目。

  「咲樂……」

  織田咲樂的瞌睡蟲被嚇地四散逃離,連忙把她拽進屋裡。

  「你怎麼了?!」

  話音剛落,只聽千夏刻意壓著的嗓音顫抖地哽咽,用一種被醫生診斷得了癌症晚期的口吻說——

  「咲樂……嗚嗚救救我……我得了自戀症!」


第25章 爆炸第二十五天

  孤男(?)寡女並排倚靠在床頭。

  時隔幾個月,織田咲樂終於如願以償地再次睡到(?)千夏,心裡毫無波瀾。當然不是嫌棄沒有6d,而是……身為單身狗的麻木。

  聽著川上千夏把磕磕絆絆地把能想到的蛛絲馬跡摸索串聯,織田咲樂只想把此時在另一個房間裡躺床上呼呼大睡的家伙拖過來,然後引爆炸-彈和他們同歸於盡。

  這個世界對她實在太冷酷無情了!她安分守己這麼多年從未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情,扶老爺爺老奶奶過馬路、幫流浪動物建遮風避雨的小屋等等更是常事!

  她到底做錯了什麼?為什麼接連兩次更半夜被人硬把狗糧塞進嘴裡?!

  「原來那個時候你問我看自己的臉會不會心跳加快……是因為這個。」織田咲樂木然道。

  要不是千夏剛剛提起,咲樂早就把這件事忘記了,她們兩人每天都磕嘮,誰會記得那麼多啊,何況只是一個無營養話題,連撩騷都算不上。

  就算有爆心地這個前車之鑒,咲樂也沒能聯想到川上千夏身上——喜歡上正在使用自己身體的人,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都槽多無口,發生概率比彗星撞地球還小,現在居然還連撞兩次!這不扯蛋嗎?!

  ——這兩人應該去申請稀有動物保護……不,應該去參演神奇動物世界!

  川上千夏耷拉著肩膀,雙緊緊抱著枕頭,借此來獲取安全感。

  織田咲樂看著千夏弱小可憐又無助地點了點頭,蹭蹭暴漲的fff團之火被傾盆大雨澆滅,連個火星都沒留下。

  不過一想到他們早就雙向暗戀,織田咲樂就有種自家好白菜被豬拱了的心痛感,和起初聽見爆豪心音時的幸災樂禍完全相反。

  「你怎麼會喜歡上那家伙?又暴又凶,從雄英畢業那年開始,就連續兩年被投票成『最可怕的職業英雄』……原來你喜歡這種類型嗎?」

  「哪種類型?」川上千夏將側臉埋在枕頭裡,茫然地望著她,「凶巴巴的我?還是漂亮的他?」

  織田咲樂噎了會,剛想反駁,就忽然覺得……好像沒哪裡不對。

  她費了好大功夫把自己從「水仙論」拽出來,無奈道:「我就當你是拋開外在喜歡上爆豪了……」

  川上千夏又忍不住反駁:「不用就當……」

  「你之前不還很迷茫嗎?干嘛現在又來否認!」咲樂凶巴巴地瞪了她一眼,千夏立即閉嘴。

  她吐出一口氣,真想把嘴裡的狗糧呸掉,然而接下來的話又讓她不得不把狗糧嚼碎咽下去……真是命苦。

  「一段感情是從外表延伸進內在的,你只是跳過了前面那個步驟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而且照了這麼多年鏡子,也沒看到你陷入苦戀郁郁而終,所以不要再搖擺不定了。」

  隨著她的話,川上千夏眼底的茫然無措漸漸消失。

  「你其實也確定的吧?」織田咲樂直勾勾地盯著她,「畢竟是初戀……他獨一無二。」

  不是追星,不是對家人的眷戀,是真正地第一次喜歡上一個人,所以輕而易舉就能察覺到這種感情是多麼與眾不同。

  川上千夏緊了緊抱住枕頭的,十指深深陷進去。

  「那我現在要怎麼辦?」她壓著嗓子,沉聲說,「現在我們住在同一屋檐下,我要是突然開始回避他,會不會不太好?還是當做什麼都沒發生……」

  織田咲樂越聽越不對勁,連忙打斷:「等等,你這是什麼計劃?不准備趁刷好感等著換回身體後告白嗎?」

  「告白?」像是聽見了什麼鬼故事,川上千夏驚恐地往後縮了鎖,張了張嘴,擠出的聲音又急又重,「怎麼可能?!不管有沒有換回身體,我都不可能告、告白。」

  只一秒,織田咲樂就把到嘴邊的疑問咽回去。連原因都不用問,她就知道千夏在顧及什麼——那晚,咲樂本想用同樣的理由讓爆豪放棄的,可到最後,不但被訓了一頓,還錯愕地說不出話。

  想到當時爆豪的回應,咲樂抿了抿嘴,她當時就有種預感——如果是這個人的話,千夏一定會喜歡他的。

  只是沒想到是在這個時候而已。

  她坐直身子,整個人面向千夏,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沉聲道:「千夏,你總是因為心音拒絕與人接觸,這是你第一次喜歡上一個人,或許……也是最後一次了,你真的要放棄嗎?」

  她又在心裡默默補充到——同時,那個人也喜歡你。

  這兩個人以交換身體的方式讓人生產生交集,又不約而同地相互戀慕,簡直是世上最浪漫的奇跡。

  川上千夏避開她的目光,將臉埋進枕頭裡,好半晌,她微不可查地點了下頭。

  昏暗的床頭燈勾勒出她的身形,明明是男人的身體,卻莫名顯出幾分脆弱感。

  「等一切歸位後,你又會縮進自己的小世界,拒絕和外人接觸。以後不會再有另一個男人與你交換身體、坦然地與你用心音交流。」織田咲樂的話一下下敲擊著千夏的神經。

  見千夏逐漸繃緊背脊,咲樂的語氣變得又輕又緩:「以前我們就說過,哪怕你一輩子都宅在橫濱也沒關系,我們會永遠陪著你,但是現在……你多了一項選擇,為什麼不試試呢?」

  龜縮在殼裡的蝸牛悄悄探出觸角,猶豫不決,下一刻,像是受到了什麼驚嚇,猛地縮回去。

  「告訴他『那件事』吧,千夏。」

  川上千夏忙不迭搖頭,聲音輕到讓人以為是幻覺:「……不行,他是職業英雄。」

  「沒關系,」織田咲樂傾過身去,小心翼翼地擁抱這只膽小的蝸牛,「又不是去告白,就當朋友間的聊天。」

  「所以不要怕,大不了一切回到以前而已,你不會失去任何東西,就像我們玩的游戲一樣,不同的結局帶來不同的體驗,一個cg而已,難道還會讓你的人生天翻地覆?」

  「……cg?游戲?」川上千夏茫然地重復。

  「嗯。」咲樂點點頭,然後又俏皮地眨了下眼,「不管發生什麼,爆豪也只是支線結局而已,我們才是你的主線結局,你其實早就通關啦!」

  看著川上千夏若有所思的模樣,織田咲樂在心裡磨牙嘀咕——臭小子,聰明點,別把送分題變成送命題。

  ***

  清晨——

  爆豪勝己准備去健身房運動,一打開門就被杵在門口的人嚇得後退兩步。

  他條件反射地看了眼川上千夏佩戴好的耳塞,然後才注意到她幾乎要和鼻尖平行的黑眼圈——這幅模樣讓人一看就知道她一晚沒睡。

  可川上千夏自從調整作息後,已經很久沒有熬夜了。

  還沒等爆豪勝己拿出,就聽她說:「有空嗎?」

  被刻意壓低的嗓音很低沉,簡短的音節被她艱難地推出唇瓣,猶豫、遲疑、膽怯……仿佛下一秒就會倉惶逃跑。

  爆豪勝己敏銳地察覺到她的情緒不對勁,連猶豫都沒有,便側開身子,讓她進來。

  從他住到這裡的第一天起,川上千夏從未踏入過他的房間,此時卻連打量的興都沒有,沉默地低下頭,坐到落地窗前的藤木椅上。

  陽光從她身後鋪灑而下,卻將面容推入昏暗。

  爆豪勝己坐到她對面的床沿邊,緊縮眉頭觀察了一會,在怪異不安的沉默掏出。

  「你知道十幾年前發生在橫濱的事件嗎?」

  敲擊屏幕的頓住,爆豪勝己抬眼看向她——她的雙靜靜地置於腿上,沒有摸向口袋,仿佛不需要他的回應。

  川上千夏注視著他的目光很沉靜,爆豪卻隱約從瞳孔深處感受到一絲孤注一擲的意味。

  他將鎖屏放到邊上,然後微微頷首——他以前在雄英學院的圖書館裡讀到過相關資料。

  ……為什麼突然提到這個?

  「我媽媽和織田是舊識,一到橫濱就住進他家,啊,其實也是為了織田避人耳目,找的寄養家庭。咲樂、真嗣、優……都住在那裡,他們是織田收養的孩子,我們是那個時候認識的。」

  陳述般的語氣毫無起伏,似乎只是將打好的腹稿一板一眼地念出來。

  爆豪勝己下意識放輕呼吸,靜靜地聆聽——職業英雄的直覺在提醒他不要做任何打斷的事情。

  「為了避免『童言無忌』,大人們選擇最簡單有效的方法來防止我說話,就像現在的你一樣,在嘴唇黏住膠帶。即使媽媽和織田耐心地解釋和安慰,我依然感到害怕,不過幸好,周圍有鬧騰的同齡人,讓我沒工夫胡思亂想。」

  爆心地想,如果不是有那群人的陪伴,一個沒有做錯任何事卻不再被允許說話的孩子,會陷入怎樣的恐慌?

  似乎回憶到一群小孩子是怎麼鬧騰的,川上千夏軟下神色,可緊接著,嘴角呈現不自然的僵硬。

  「出事的那一天,家裡沒有大人在家。」

  與她看似平靜的神情相反,爆豪勝己的眉宇間染上凝重。

  不管什麼時候,「出事」這個詞就代表危險,更何況,她之前提到的……。

  「的那些人持著槍械,將餐廳老板殺了,然後想要把我們都扔進停放在門口的面包車……那裡面有炸彈。」川上千夏垂下眼眸,因此沒有看見爆豪倏地收縮瞳孔。

  提到至關重要的事情,置於腿上的雙緊握成拳。

  她咽了咽喉嚨,不急不緩地說——

  「我當時使用了『心音』,指令是……『去死吧,混蛋』。」

  指深深陷入杯子裡,將幾何形狀的印花扭曲地支離破碎,爆豪勝己緊緊盯著她,沒有任何舉動。

  幾乎在同一時間,他明白她為什麼會突然告訴自己這件事——它是一個分界點,決定他能否踏進她的領域裡,成為被她毫無防備的人的一員。

  「之前也說了,被『心音』影響的人會自動補全行為和思想,所以那些人上了車。咲樂他們因為同樣聽見我說的話,也遵從指令,但大家那時都不知道車裡面有炸彈,於是開始往河的方向跑。」

  說到最後,川上千夏的嗓音情不自禁地顫抖。

  那簡直是噩夢一樣的場景。

  與死亡融為一體的惡人井然有序地上車,而她最重要的小伙伴牽著,驚惶不安地想一起逃跑——「快!我們去河裡面躲著!那樣就不會被抓走了!」

  除了她,誰都沒有覺得異常,仿佛那能夠將人溺亡的河水,是最後的安全堡壘。

  不像起初不痛不癢的捉迷藏,那是千夏第一次意識到自己的個性有多麼可怕,它能讓所有人成為自己的玩偶,隨意擺弄。

  「我跟著他們跑了一段距離,直到的人聽不見,才追加指令——『活下去』。」

  這個指令被她歇斯底裡般哭喊著重復無數遍,生怕大家沒有聽見或者無法扭轉,被她推向死神的懷抱。

  而咲樂他們也成為病毒源,至今為止,已經不知道有多少人被傳染了。

  「後來……面包車爆炸了。」

  自始至終,川上千夏都不敢對上爆心地的視線,只垂下眼眸,目無焦距地看上深藍色的地毯。

  殺人在橫濱是常態,但對外面……尤其對職業英雄來說,是犯罪。

  最後一個音節落地,屋內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爆豪勝己安靜地凝視她。

  她像個等待審判的罪犯,身體猶如冰雕般凝固著,似乎他輕而易舉的一句話,就能將她破碎成冰渣,散落一地。

  又或者……將凝結在她身上的冰層融化。

  爆豪勝己站起身,兩步來到千夏面前,迎著她警惕又疑惑的視線,無聲地比了個口型——別動。

  然後——

  他摘下了她耳朵裡,將他們隔離在兩個世界的耳塞。


第26章 爆炸第二十六天

  川上千夏被這猝不及防的行為弄得一懵,之前沉重而忐忑的心情頓時喂狗,條件反射地想要捂住耳朵,才剛剛抬到一半,就被制止了,仿佛早就被預知到。

  爆豪勝己對上那雙驚慌失措的眼睛,雙扣在她的腕上。

  「等等……」下一秒,千夏就忘記掙扎。

  [你那時候也才幾歲吧?能在死亡威脅將大家救出來,很厲害,也很勇敢。]

  又輕又軟的心音猶如羽毛一般撩過耳膜,帶來的輕顫感讓腕下的脈搏倏地急促。他的雙唇被黑色膠帶覆住,看不見嘴角的弧度,可是微彎的眼角將川上千夏卷入炫目的星空。

  [你和我說這些,是怕身為職業英雄的我對你有偏見嗎?]

  川上千夏呆呆地點了下頭。

  [可現在是你對我有偏見,]爆豪勝己有點無奈,沒有理會她搖頭否認的動作,[不要戴上有色眼鏡來看待我們職業英雄啊笨蛋,像這種在緊急時刻因自衛行為造成傷亡,哪怕不是在橫濱,我也能給你找出一大堆案件資料來。]

  不知不覺被他帶入話題,岔開思維,川上千夏沒意識到自己緊繃的身體漸漸松懈,一直在不動聲色觀察她的爆豪松了口氣。

  川上千夏抿抿嘴,好半晌才啞聲道:「我其實可以下別的指令,比如放開我們,但是我當時想的是……不能讓『心音』的真相被那些人發現,不能讓他們下次再派人來的時候有所防備。」

  膽小的蝸牛警惕地做好准備,稍有點風吹草動就立即縮回殼裡。

  [你生活的地方是橫濱,我很清楚那是什麼樣的地方,]爆豪勝己雖然聽不見,也能想像到此時自己的心音有多輕軟,[川上,換成任何與你同齡的人,都不會做得比你更好了。]

  原本已經做好最壞打算的川上千夏感覺彌漫在周身、遮住所有道路的黑霧頃刻間消散,沐浴在身上的是明亮而溫暖的陽光。

  就像咲樂說的,她的世界實在太小了,小到容納不下任何陌生人觸碰到邊緣。可正是因為兩人交換身體,讓她第一次和一個陌生人的人生軌跡產生交集,這樣的奇跡不可能再次發生,退縮錯過的話,千夏這輩子都不可能再喜歡上一個人了。

  即使前路未知,但那些忐忑不安已經消失,這樣的答案足夠讓千夏鼓起勇氣,義無反顧地走下去。

  真好,千夏在心裡想,她是多麼幸運啊,能與他相遇,能喜歡上他。

  只一句話,就在猩紅色眼眸點亮了炫目的火焰,仿佛得到了足以決定命運的答案。

  爆豪勝己下意識屏住呼吸,他原本以為這次坦白是一張門禁卡,可現在看來……好像有點不對?

  他的回答有那麼重要嗎?如果想接納他成為新朋友的話,他的答案能決定什麼命運?

  聽見心音的川上千夏眼神飄忽了一下,緊接著……她也覺得哪裡不對!

  門禁卡的字面意義千夏當然懂,也明白此時所代表的延伸意義,問題是……他為什麼想要拿到「門禁卡」?

  說起來……爆心地是屬於治愈系嗎?他可是在救助現場能把原本就哭唧唧的小朋友嚇得嚎啕大哭的「最可怕職業英雄」啊。

  川上千夏收回目光的時候,兩人的視線再次相交。

  這一刻,兩人都覺得原本溫馨治愈的氣氛,忽然變得……

  爆豪勝己來不及多想,開啟直覺模式,看向之前被他扔在地上的耳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躬下腰身,而川上千夏在他松開的前一秒,立即反制住。

  [臥槽臥槽臥槽給老子放開啊啊啊!]爆豪勝己的心音瘋狂咆哮。

  他掙扎得很厲害,川上千夏都不知道自己的身體裡原來蘊藏了這麼大的力氣:「等、等等!我還有事要說!」

  [老子現在什麼都不想聽!!]爆豪勝己急得簡直像身後點了炮仗,掙扎之余甚至不擇段的踩了千夏一腳,後者吃痛地嗷了聲,忍不住松,卻智地一腳踩上耳塞。

  ——然後在爆豪扭頭就跑的時候,突然撲過去把他按倒在床上,雙扣住他的腕,又借用身高體重的優勢直接來了個泰山壓頂,讓他沒辦法再反抗。

  如此近距離的接觸讓兩人的呼吸與體溫穿插融合,卻沒有勾起一絲曖昧的氣氛。

  一套流程下來,大獲全勝的川上千夏松了口氣。還好爆豪沒有把她當做敵人攻擊,要不然也不會這麼容易得逞。

  爆豪勝己則被如此厚顏無恥的行為驚呆了!甚至一時忘記去想被隱藏在心底的小心思。

  [你在干嘛?!]

  川上千夏將嘴角扯出個干巴巴的笑容。

  和單身二十年,腦子裡只有英雄生涯的爆心地不同,川上千夏雖然也是個小學雞,但好歹是個游戲小達人,打出的cg沒有一萬也有八千。

  簡稱……理論知識豐富。

  隱約的猜測讓川上千夏的心跳簡直要蹦出嗓子眼。是、是她想得那樣嗎?會有這種近乎奇跡的巧合嗎?會不會猜錯了?

  如果猜錯的話簡直尷尬到爆!!

  要不……先試探一下。

  她壓著嗓子,目光閃爍地說:「我現在的體溫是2度,你呢?」  ???

  什麼意思?發燒?生病了?

  爆豪勝己莫名其妙的看著她,聽見心音,川上千夏咬了下唇,怎麼也不敢問得更直白些,因期待而鼓起的勇氣還沒撞上冰山,就自覺地沉沒了。

  還沒等他想明白,千夏一個翻身爬起來。

  「我、我去幫咲樂准備早餐。」

  川上千夏從地上火速撿起耳塞,徑直衝出臥室,留下滿頭問號的爆心地。

  闔上門後,房間裡只剩下一個人的呼吸聲,爆豪勝己愣愣地望著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燈,罕見地升起後怕感,心有余悸地呼出一口氣。

  好險,差點就……

  不管怎樣,危解除就好。

  他躺了許久,直到急促的心跳平復下來才坐起身,支撐床面時,掌心正巧按上之前被他放在一旁的。

  爆豪勝己回想起那句幫他度過危的話,不由感到好奇,於是解除鎖屏,打開瀏覽器,將它輸入進去——

  ***

  才剛剛走到樓梯口,川上千夏近乎落荒而逃的腳步便停下了。樓下廚房裡傳來咲樂正輕松愉快地哼著歌,與節奏均勻的攪拌聲混合在一起。

  千夏靠著牆面,一不停地捏/搓著衣角,指尖在柔軟的衣料上用力來回滑動,糾結得猶如此刻的心情。

  上一秒還在想就這樣走下去,下一秒又糾結著要不再回去繼續。可回去又能說什麼?難不成告白?先不說是不是太快了,萬一被當成變-態怎麼辦?

  可、可是如果沒有感覺錯呢?游戲裡不是常常會出現這種情節嗎?當人對某個特定對像有特殊性對待時,不就是代表……

  川上千夏哀嚎出聲,腦袋一下下撞向牆面,想把裡面的水倒騰出來,讓腦子更清醒些。

  期待又忐忑的心情像是有只貓在不停地用小肉墊扒拉她的心髒,細弱的喵喵聲都不知是在慫恿她做出哪個選擇。

  ——身後驟然響起開門聲,而緊隨其後的急促腳步讓人足以感受到它的主人有多麼心焦。

  川上千夏條件反射地回過頭去,正好與爆豪的目光在半空相撞。

  理智告訴千夏,她現在應該把耳塞戴回去,然而他的目光仿佛擁有定身魔法的效果,讓她沒辦法動彈一下,只能眼睜睜看著爆豪大步走到面前,停留在離她兩步的距離。

  時間被無限拉長,千夏能聽見自己幾不可聞的呼吸聲被震耳欲聾的心跳掩蓋。

  堅定的心音逃過心跳聲霸道的攔截,終於來到千夏的耳邊。

  [剛……剛剛沒有理解那句話的意思是我失誤!我們現在重來一次!!]

  因為過於緊張,爆豪勝己的雙僵硬地垂在身側,掌心的幾乎要被他捏碎。

  【人的正常體溫是°,而在遇到心愛的人時體溫會升高02°,所以2°也被稱之為戀愛體溫。】

  看見搜索結果的那一刻,爆豪勝己凝固成冰雕。

  ……我現在的體溫是2度,你呢?

  ……2度,你呢?

  ……你呢?

  身體裡的神經、血液、細胞……所有能夠支撐一個人生命的東西全部罷工了兩秒,而兩秒之後,它們又狂歡似地沸騰起來,引起令人心顫的戰栗。

  那不是被允許踏入領域的門禁卡,而是打開奇跡的鑰匙。

  有那麼一瞬間,爆豪勝己只想把頭擰下來,看看它是不是木頭做的。

  [不、不是什麼自戀症水仙花narsss!]

  爆豪勝己望著她微微睜大的眼睛,感覺身體似乎在燃燒……什麼啊,2°原來會這麼熱嗎?

  [——我喜歡你!]


第27章 爆炸第二十七天

  川上千夏覺得腳下的不是原木地板,而是軟乎乎的棉花糖,空氣中飄散的清甜氣息讓人不敢動彈半分,怕一不小心就回到現實。

  沸騰在身體裡的不是什麼打出支線CG的成就感,而是占據滿心滿身的幸福,甚至還有一絲懷疑這是錯覺的惶恐。

  [等、等等!她為什麼不說話了?!難道是我理解錯了?臥槽那怎麼辦!]

  川上千夏猛地回過神,看著面前從脖頸燒到耳尖恨不得轉身逃回房間的爆心地,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沒、沒理解錯!我就……就是那個意思!」

  磕磕絆絆的音節艱難地擠出唇瓣,猶如羽毛般飄到爆豪勝己耳朵裡,輕輕撓動耳膜。緊繃的背脊驟然放松,他這才發現雙手掌心被汗意覆蓋。

  川上千夏深吸一口氣,擲地有聲道:「我喜歡你!以後請多指教!」

  爆豪勝己呆呆地看著她充滿儀式感的鞠躬,呆呆地眨了下眼:[……請多指教。]

  *

  織田咲樂剛把早餐端到餐桌上,就見爆豪和千夏一前一後走下樓梯,哪怕沒有看見他們之間蕩漾的粉紅泡泡和千夏耳朵裡不翼而飛的耳塞又或者聽不見爆豪的心音,她都能察覺到不對勁。

  單身狗對什麼最敏感?織田咲樂覺得自己在這道題上能夠拿滿分!

  ——空氣中戀愛的酸臭味!

  織田咲樂一邊表演生吞檸檬,一邊吹了個口哨:「恭喜脫單。」

  川上千夏傻兮兮的笑了笑,這時候也明白爆豪之前想要隱藏的秘密是什麼,正准備開口,就聽她又不懷好意地問:「那麼現在,誰是男朋友,誰是女朋友?」

  這是個好問題,男女朋友是從生理還是心理來決定的?

  爆豪勝己猛地一呆,抬眼見自己的告白對像苦惱又茫然地皺起眉頭,惱羞成怒地丟給咲樂一個眼刀:[關你屁事!少嘰嘰歪歪的。]

  織田咲樂心情愉快地回他一個假惺惺的笑容:「最可怕職業英雄,要不是我給千夏做了一晚上的心理工作,你現在還躲在房間裡不敢出來呢。」

  憑自己本事告的白為什麼要感謝別人?爆豪勝己冷笑一聲,眼珠子一轉,輕蔑又得意地揚了揚下巴,用鼻孔對准她:[你不覺得你現在很閃亮嗎?電燈泡。]

  這才剛剛表白就嫌她多余了?篡位還需要安撫舊臣!織田咲樂從未見過過河拆橋這麼快的!

  川上千夏聞到熟悉的硝煙味,連忙打斷:「先、先吃早餐吧!咦?今天是豚骨拉面嗎?這可是咲樂最擅長的!超美味!」

  心裡的火苗苗被彩虹屁撲滅,織田咲樂心情好了些:「你昨天不就嚷嚷著想要吃嗎?」

  但這份好心情沒維持多久,就被自家小寶貝親自打碎了。

  剛剛脫離單身狗行列的川上千夏對爆豪的一切都充滿好奇,想從女(男?)朋友的角度多了解一下他:「你平時喜歡吃什麼?」

  爆豪勝己用余光朝咲樂炫耀了一下,若無其事道:[只要是辣的都可以,你呢?]

  「我不挑食的……啊,但是不喜歡吃洋蔥。」川上千夏咬著筷子。

  爆豪勝己在心裡默默把洋蔥從生活食譜上劃掉,讓織田咲樂只想冷笑,這才剛剛開始就想到以後的同居生活,未免太……

  「也、也不用啦,」川上千夏抿著嘴也掩飾不住雀躍的心情,「一個星期吃一次我也可以,而、而且你做飯很好吃……以後我肯定會喜歡的。」

  織田咲樂簡直想現場表演胸口碎大石:當初讓你吃一餐洋蔥簡直像要了你的命!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雙標?要不要我現在為了讓你喜歡洋蔥就滾蛋?!

  好一招關門鯊狗!愛護小動物啊混蛋們!信不信我去動物保護協會告你們!

  一頓早餐讓織田咲樂吃飽了滿肚子檸檬,連湯都沒喝兩口就跑到樓上書房玩游戲了。

  爆豪勝己在廚房裡洗碗,千夏在一旁切水果。

  聽見他不自在地想要找話題打破沉默,川上千夏回想游戲裡千奇百怪的戀愛步驟,選了一條最正常的:「阿姨和叔叔會不會嫌棄我來自橫濱?」

  她絲毫沒覺得第一天告白就提到見家長有哪裡不對。

  爆豪勝己……也沒覺得。

  仿佛他們都認為兩人可以堅定地一直走下去,甚至連情侶間的分分合合都不會有。

  這個世界送給他們的奇跡,才不會因為亂七八糟的事情消失。

  於是他一本正經地回答:[放心,不會,你要是覺得不安,等換回身體我就帶你回去見見他們。]

  川上千夏偷偷瞄了他一眼,還未開口,就像是知道她會問什麼,爆豪勝己又道:[你很好,不會有人不喜歡你的。]

  日天日地爆心地覺得,他喜歡的人一定是世界上最完美最好的女孩。

  又來了,那種踩在棉花糖上輕飄飄的感覺。

  川上千夏抿抿嘴,把傻兮兮的笑意憋回去:「我的家人也很好相處,他們都——」

  爆豪勝己察覺到突兀的停頓,莫名其妙地看向她,[怎麼了?]

  手中的水果刀停下,刀鋒似乎被卡在蘋果核裡。川上千夏回過神,眼底掠過一絲復雜:「媽媽她那裡……可能有點麻煩。」

  爆豪勝己回想起家庭倫理劇裡狗血的棒打鴛鴦情節,立即警惕起來:[她以前對我有意見?]

  該不會因為他是什麼「最可怕職業英雄」吧?那節目不就是用來娛樂的嗎?難不成有人會當真?

  川上千夏搖搖頭,手上微微用力,蘋果被切成兩半,然後才低聲說到:「不是你的問題,我這次離家出走就是因為和媽媽……吵架了,恐怕現在沒辦法帶你去見她。」

  爆豪勝己有點好奇,可見她明明聽見自己的心音也沒有反應,就知道是不想回答。

  [那就等你處理好再說。]

  川上千夏第一次知道擁有秘密會帶來愧疚感:「太宰和織田他們把我從小養大,到時候我們先去橫濱,大家都很好相處。」

  [太宰?是太宰治吧。]身為職業英雄,爆豪勝己對這個名字很熟悉,而且大多不是什麼正面評價——心思詭秘,擅長「人心」,不過道聽途說總會偏離實際,既然是她的家人……

  「不,這些道聽途說沒有偏差,」川上千夏不能讓他因為自己的關系對太宰治也有濾鏡,「太宰就是我的老師,喏,以前不是和你說過嗎?人生陰影。」

  爆豪勝己愣住。

  「mimic事件之後,太宰就接手我的教育,但不是學習上的,而是……『性格』,」川上千夏露出一言難盡的神色,「他的原話是『這麼危險的個性如果不好好教導的話,不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麼,真麻煩,就當是報恩吧』。」

  想到從小到大經歷的一切,川上千夏簡直想把「報恩」這個詞拆開砸到他臉上。

  爆豪勝己詫異地打量了她兩秒。如果傳言沒有錯,像太宰治那樣的人,怎麼會教導出……這麼無害又善良的女孩?

  緊接著,他又皺起眉頭:[是他讓你把自己關在家裡的?]

  越想越覺得這個可能性越大。

  誰知川上千夏搖頭否認,「不,這是我自己的選擇,之前有告訴過你吧,我不走進人群,不僅僅是因為恐懼,而是戒備。」

  她在自家男朋友疑惑的目光中回憶道:「十歲生日那年,我因為被心音折磨忍不住偷偷跑出去,結果被敵人抓住了,我雙手被捆住沒辦法撕開嘴上的膠帶,而那個人知道『心音』的真相,向我詢問織田作的事情。」

  心音沒辦法隱瞞秘密,她不受控制地把自己所知道的關於織田作的行蹤和弱點都告訴了他。

  「那次雖然化險為夷,但是害織田作受了傷,太宰說……幸好被針對的是織田作,換成別人的話早就死了。」直到現在,川上千夏一想起這件事都還心有余悸,「就是從那時開始,除非大家幫我清場,否則我絕對不出去半步。」

  這個人,因為不想傷害別人而苛刻地要求自己不說話,又因為想要保護家人而選擇把自己關在家裡。

  爆豪勝己覺得自己的心尖被輕輕捏了一下,不疼,但讓他現在只想把這世上最好的都給她,幫她一點點開拓那個封閉的小世界。

  「如果你和我在一起的話……不要把任何秘密和弱點告訴我,」川上千夏專注而認真地凝視著他,還有一絲連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忐忑不安,「只要我什麼都不知道,老老實實呆在家裡,就不會給你帶來任何危險和麻煩。」

  所以……所以不要……

  爆豪勝己抬起濕漉漉的手,輕輕一彈,將水珠彈在她臉上,冰涼的觸感讓千夏的思維凝滯了一瞬。

  [笨蛋。]他轉而抽出一張紙巾,仔細的將她臉上的水滴擦干淨,動作溫柔到不可思議,[心音既然讓你沒辦法隱瞞任何秘密,那麼為了公平,以後關於我個人的事情,我也不會對你隱藏一絲一毫,更不會為了欺騙你而說謊。]

  戀人間互相坦誠本就是應該的吧?

  [至於別的……為了以防萬一,關於任務的秘密沒辦法告訴你,但弱點什麼的……你想多了,我很強,不管誰來都會把他們宰了,所以什麼簽售會首映式逛街之類的,你想去哪就去哪,不用怕。]

  川上千夏怔愣的瞪大眼睛,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又呆又萌。

  爆豪勝己輕咳一聲,勉強控制自己的眼睛別亂飄忽,[實在不敢,我就陪你出去,約、約會什麼的,對於情侶不也很正常麼?]

  收回的手被人在半空中扣住。

  川上千夏另一只手放下水果刀,雙手握住他手腕,一雙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換回身體那天,我們就結婚吧!」

  猝不及防的神轉折讓爆豪勝己猛地呆住,原本溫軟的神情被錯愕和緊張取代,他把跳到嗓子眼的心髒咽回去。

  [等、等等!這才交往的第一天會不會太快了?!]

  [不對……重點不應該是結婚這種事要先見家長嗎?!

  [也、也不對!求婚應該男人先吧!我連戒指都沒准備好啊喂!還有,告白被女生捷足先登,現在連求婚都是?!]

  爆豪勝己完全沒注意到思維跑偏,只覺得自己身為男性的威嚴被挑戰了!

  「不要在乎那些小細節,」川上千夏把他的思緒拽回來,「東京有什麼出名又靠譜的婚紗館嗎?我們要不先定下?」

  [好像聽人提過……『愛琴海』?]爆豪勝己若有所思。

  千夏點點頭:「那你想去哪裡拍婚紗照?」

  [巴黎?土耳其?希腊?]爆豪勝己想了想,[你覺得呢?]

  「都可以!」川上千夏的聲音無比蕩漾,「如果你到時候假期時間足夠的話,我們都去一遍,就當是旅游了!對了!巴釐島你覺得怎麼樣?」

  [不錯……威尼斯也可以。]爆豪點頭,[假期的事情不用擔心,我會想辦法提前預支的……啊,還有婚紗你覺得……]

  門外,准備到廚房裡拿點水果的咲樂驚呆了!

  這兩個家伙……難道都沒有覺得哪裡不對嗎?

  等女神的首映禮結束她就立即撤!再呆在這裡干嘛?吃檸檬嗎?!

  片刻之後,她果斷轉身,離開這個次元空間,想了想,又決定給這兩個關門鯊狗的家伙一個教訓。

  「喂喂,你們難道不應該先考慮的是,X生活和諧嗎?如果啪啪啪的時候千夏忍不住說句快點啊用力什麼的,你會沒辦法控制自己吧?難不成要千夏還粘上膠帶?那也太煞風景了。」

  丟完這句話,織田咲樂壞笑著飛快逃離。

  被核彈轟炸的兩個人錯愕的瞪大眼睛,無聲面面相覷,爆豪勝己就連心音都呈現真空狀態。

  也不知是誰的體溫升高到臨界點,川上千夏像是被燙到般,連忙松開手,手足無措地站在原處,一雙眼睛左右飄動,就是不敢對上某個人的目光。

  空氣被曖昧的氣氛攪拌地甜甜的。

  爆豪勝己回過神,虛握著拳頭抵在唇邊,仿佛這樣就能遮掩通紅的面容,[那就讓你說不出話來不就可以了嗎?]

  川上千夏雖然不是咲樂那種隨時隨地可狂飆兩百碼的老司機,但也差不多能開個一百三。她覺得自己get到了核心重點,倏地對上爆豪的視線,不可置信地張了張嘴。

  爆豪勝己原本還覺得不好意思,可漸漸從這怪異的目光中察覺到異樣,敏銳地覺得他們此時的思維不在一個頻道:[我說的是kiss啊,你在……臥槽!!!]

  他立即反應過來,渾身燙地直接冒煙:[你想到哪裡去了?!可惡!!我要宰了那個家伙!!]

  「別別別,咲樂就是開個玩笑。」川上千夏一把按住他的肩膀,「冷靜!冷靜!」

  然而世間一切雄性生物是有本能的,有的頭不能開,一開可不是說停就能停的,不受控制的心音直接飆到一百八十碼。

  爆豪勝己甚至崩潰地覺得——這主意不錯!

  [呸!不錯在哪裡!快給我停下啊!]

  川上千夏覺得如果再不說些什麼的話,恐怕新上任的男朋友會直接原地燒成灰,連忙安撫:「沒關系,不用覺得不好意思,等以後我們換回身體說不定我也會在你面前想這些,到、到時候……你也不能笑我。」

  [如果不是你先想歪我才不會想這些!]爆豪勝己終於遷怒般瞪了她一眼。

  「對對對,我的錯。」川上千夏陳懇地點了下頭,轉而一想反正都已經飆上高速了,這時候再停下未免太可惜,再說這也是個了解男朋友的好機會。

  之前他不也說了嗎?戀人之間要坦誠!

  瞥見她賊兮兮的目光,爆心地有不好的預感,只見她純潔地眨眨眼,問到:「你喜歡什麼體位?」

  爆豪勝己:——!!!

  一百八十碼變成八百一十碼。

  千夏忍住臉上的熱意,咬了咬唇:「是、是嗎?我可能更喜歡……」

  爆心地瞬間捂住她的嘴:[我現在不想聽!]

  千夏歪了歪頭:……那什麼時候想聽?


第28章 爆炸第二十八天

  深夜——

  爆豪勝己卻穿戴整齊地坐在床邊,時不時瞄一眼手機屏幕上的時間,耐心到達臨界點的時候,他又點開一個小時前聊天記錄——

  【summer:睡了沒有?】

  【爆心地:沒,怎麼?】

  【summer:先別睡,十點我來找你。】

  【爆心地:?】

  最後一條訊息沒有得到回復,爆豪勝己不由嘀咕三更半夜搞什麼神神秘秘的,從看到訊息開始心底就湧上揮之不去的緊張感。沒辦法,這位初任女朋友實在前科累累,總不走尋常路,饒是他將直覺發揮到極致,也沒辦法和她思維同頻。

  ……或許換回身體之後會有所好轉?

  當數字跳到十點整的時候,爆豪勝己立即站起身來到門邊,屏住呼吸聆聽外面的動靜,果然,沒一會就聽見鬼鬼祟祟的腳步聲在走廊上響起。還未等外面的人來到門口,他就打開門探出頭去。

  似乎沒料到他會突然冒出來,初任女朋友被嚇得抽了口氣,爆豪勝己看著她一身簡潔的衛衣常服,目光在她手中的車鑰匙上停頓了一下:[你想出去?]

  川上千夏後怕地吐出一口氣,把渾身炸開的汗毛壓下去,點頭道:「沒錯,你不是在家悶了幾天了嗎?帶你出去轉轉。」

  然而爆豪勝己現在對「出去轉轉」這項活動有心裡陰影,不信任地眯了眯眼。

  川上千夏刻意壓低的氣音像是怕驚擾到別墅裡的另一個人:「這次保證不出意外,再相信我一次。」

  她笑嘻嘻地把他從房間裡拖出來,只一會就松開握住他手腕的手。他們到目前為止走的是柏拉圖路線,連肢體接觸都很少,更不用說這樣那樣了。

  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就算心理上會有臉紅心跳的感覺,但對著自己的臉,怎麼都沒有想要再進一步的衝動。

  爆豪勝己反手闔上門:[織田呢?不叫她一起去?]

  誰知自家女朋友果斷地搖搖頭。

  「不用,就我們兩個,而且……」川上千夏抿嘴一笑,「她肯定也不願意去。」

  自從兩人開啟怪異的交往模式,不管是爆豪的心音還是千夏的言行舉止,都讓織田咲樂這只單身狗每天承受無數點暴擊,最後忍無可忍地戴上耳塞,只有爆豪不在場的時候才會取下來。

  自覺篡位成功的爆豪勝己得意地揚起眉梢,決定明天再賞給織田一袋狗糧。

  「而且,兩人約會,有外人在場多不方便啊。」

  這話讓爆豪一個腳滑,差點從樓梯上滾下去,幸好被千夏扶住。

  這人干脆改名叫川上直球算了,爆心地又是甜蜜又是苦惱地嘖了聲。

  第一次戀愛對川上千夏來說,仿佛在單調乏味的人生軌跡上開拓了一條航道,恨不得將自己所擁有的一切都捧到自家男朋友眼前,熱情又主動。

  向另一半展示自己是每個生物的本能,但爆豪勝己的世界不是游戲、運動和手機就能概括的,他所擅長的東西在這間別墅裡沒辦法施展,也被她的身體所拘束。

  就像一只孔雀無法在狹小的籠子裡開屏,炫耀華麗又漂亮的羽毛。

  「沒關系,」川上千夏衝他眨了下眼,「以後有足夠的時間來了解你,況且……現在擁有心音的是你,我每天從那裡得到的已經足夠多了。」

  等爆豪系好安全帶,川上千夏駕駛法拉利離開巴比倫塔,為了早去早回,這次沒有像以前那般三十碼勻速前行。

  爆豪勝己注意到前行的方向,詫異地問到:[這時候去橫濱?]

  「嗯,」川上千夏握穩手中的方向盤,「沒多遠,也是在橫濱和東京的交界處。」

  [去那做什麼?]話音剛落,爆豪勝己就得到一個神秘兮兮的眼神。

  ……說好的戀人之間相互坦誠呢?!

  「趁著現在還能給你帶來驚喜,當然要好好珍惜了,」千夏的眼底滑過一絲無奈,「等交換回身體以後……」

  [以後我會給你驚喜的。]

  千夏愣住,分神瞥向坐在副駕駛的爆心地。他一手支著臉頰,似乎正望向車窗外的夜色,可倒映在玻璃上的眼睛,卻直接對上千夏的目光。

  [每天都有。]

  川上千夏忍不住彎下眼角,每個音節都沾了蜂蜜似的:「以後請多關照啊,爆豪直球。」

  真想早點換回身體啊,然後就可以嘿嘿嘿……咳,先從牽手開始吧。

  ***

  法拉利停在山腳,明亮的車燈照亮前方道路。

  「上次不是說了嗎?我擅長的除了槍械還有賽車,」川上千夏將車窗打開,清涼的夜風圍繞在兩人之間,「以前常常會出來跑幾圈。」

  所以這就是三更半夜的約會活動?爆豪勝己聽著被她踩得嗡嗡作響的引擎聲,覺得整個車身都在顫抖,他下意識摸了摸安全帶,確認它是否系好,然後淡定地揚了揚下顎:[開始吧。]

  川上千夏目光灼灼地盯著前方:「那就……坐穩了!」

  話音將落未落之際,她一腳踩下油門,車子如離弦之箭般衝出,凜冽的夜風頃刻間灌進車內,呼嘯聲霸占聽覺。

  這和平時的老爺車車速完全不一樣!爆豪勝己覺得自己的身體都快粘在椅背上了!車窗外的夜色在余光中化為虛影,他瞪大眼睛緊緊盯著前方,近在眼前的彎道讓心髒竄到嗓子眼,緊接著,隨著一個超炫的漂移,身體被慣性地甩到一邊。

  川上千夏就像個把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花孔雀,盡情顯擺華麗的羽毛,方向盤在手中靈活轉動,動作瀟灑又帥氣。

  爆豪對游戲不敢興趣,槍械也沒有能用得到的地方,現在就只剩下車技了!千夏擅長的東西本就不多,當然要發揮到極致,她還專門選了彎道多的跑道,就是為了炫耀神一般的漂移技術!

  終於達到山頂時,川上千夏快狠准地踩下剎車,輪胎與地面摩擦出尖銳的聲響。

  她緩緩吐出一口氣,為自己完美的表現打了個滿分,天知道她現在手心都在冒汗。千夏故作淡定地清了清喉嚨:「怎麼樣?感覺不錯吧?」

  興奮的語氣像是在等待誇獎。

  然而千夏等了好一會,都沒聽見有人吱聲,她疑惑地偏過頭去——

  爆豪勝己目無焦距地盯著前方,原本紅潤的面容不知是不是因為夜色,居然呈現出不自然的青色。

  心音……心音哪去了?!

  「爆、爆豪?」川上千夏壓低嗓音,小心翼翼地瞅著他。

  片刻之後,爆心地終於回過神來,第一件事就是解開安全帶打開車門,暴力撕下粘在嘴上的膠帶,衝到賽道邊扶穩樹開始——

  「——嘔!!!」活了二十年,爆豪勝己第一次知道,自己居然暈車?!

  這是她的身體,應該早就適應飆車,那就是……他的問題!

  神特麼暈車!他可是和敵人在犄角旮旯周旋兩個小時都面不改色的爆心地!怎麼可能?!

  川上千夏錯愕地瞪大眼睛,連忙跟著下車,從車廂後拿出礦泉水和紙巾,快速來到他身邊,手速無措地輕輕拍打他微顫的背部。

  玩、玩球!這是搞砸了?!

  好半晌,爆豪勝己從她手中礦泉水,光是漱口就用完了大半瓶,等平復下心跳和喘/息,他才接過紙巾,粗魯地擦著臉。

  此時他的心音正陷入自我懷疑和崩潰中:[怎麼會突然暈車?啊啊啊!真是太狼狽了!這下怎麼辦?她肯定覺得很失望,之前明明那麼期待……]

  「……對不起。」

  低啞的聲音響起,爆豪勝己將紙巾揉成團扔到一邊,抬眼對上女朋友愧疚自責的目光。

  [這次是意外,等換回身體後,我們再來這裡。]

  正准備說什麼的川上千夏愣住,完全沒有料到會出現這樣的轉折,錯愕的目光讓爆豪偏過頭,想要在黑暗中隱藏發燙的臉。

  [不過也多虧你,讓我發現了一個自己的弱點。]

  等、等等!會不會被當成強行挽尊?雖然是有一點……

  好一會,川上千夏才說:「你……」

  靜謐的山頂跑道忽然傳來嗡嗡作響的引擎聲,引得爆豪的胃部又是一陣翻滾,川上千夏眼疾手快地把他塞到樹後,抬頭看見一台黑色的蘭博基尼停在她車邊。

  車上走下來一個男人,車門打開的瞬間傳出震耳欲聾的搖滾樂,副駕駛座的妖艷女人正好奇地打量著限量版法拉利,兩人不約而同的注意到樹下的千夏。

  男人吹了個口哨:「車技不錯啊,剛才怎麼都沒能追上你。」

  夜色淹沒了千夏的身形,男人想要看清她,往前走了兩步,嚇得川上千夏連忙走出來。

  看清她面容的那一刻,男人反而像是受到驚嚇般,連忙後退:「臥、臥槽!這不是爆心地嗎?」

  真·爆心地:……這種大晚上見鬼的模樣是怎麼回事?

  幸好搖滾樂掩蓋住心音,沒能讓對方察覺他的存在。

  川上千夏擺出一副爾等皆是螻蟻的姿態嗯了聲,男人看得眼角抽搐了一下,原本想要交流技術的心思煙消雲散。

  見他愣在原地,川上千夏不耐地嘖了聲:「還有事?」

  「不不不!」男人忙不迭否認,連忙打開車門想要鑽回去,「我這就走……」

  余光裡一閃而過的東西讓他忽然頓住,下意識看去,只見一小節衣角從爆心地之前站立的樹後路過。

  作為一個騷包富二代……你懂的,和小學雞完全不是一個等級,有時只需要一丟丟提示,就能開出足以上天的車速。

  可、可問題是——這個人是爆心地啊!!!

  只見男人臉上閃過錯愕、不可置信、匪夷所思,漸漸又變得欲言又止,他神情復雜地看向正因為他神色變幻而警惕的爆心地。

  其實也沒什麼好奇怪的,大家都是男人,但是……

  他猶豫了一會,向天借了狗膽,幾步來到最可怕職業英雄身邊,神秘兮兮壓低聲音的同時,流露出一絲譴責:「這個天氣……在樹下不好吧?女孩子會感冒的。」憐香惜玉懂不懂?

  川上千夏:???

  面無表情又冷酷無情的模樣讓男人咬咬牙:「其實在車裡也挺刺激的,你這輛是限量版,整個日本就兩台,比樹下舒服多了,還長面子,一舉多得啊兄弟。」

  川上千夏這下反應過來了,畢竟她身邊有個開車神人織田咲樂。然後從腳尖開始,似冷似熱的感覺迅速蔓延至全身,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見爆心地臉色愈發恐怖,男人把借來的膽子還回去,再不敢吱聲,連滾帶爬開著車跑了。

  爆豪勝己等了一會才從樹後走出來,一眼就看見在原地凝固成雕像的川上千夏。

  [怎麼了?]他疑惑地問。

  回應他的,是輕到被夜風一吹就散的:「……沒。」

  川上千夏不動聲色地眨眨眼,對他露出一個純潔又無害的笑容。

  在換回身體之前,還是別再帶他出來亂跑了。

  在換回身體之後……都、都可以試試!


第29章 爆炸第二十九天

  盼星星盼月亮終於等來《醉月》的首映禮,織田咲樂簡直感動的想哭——只要過了今天她就解放了!這輩子都不想再經歷每天吃狗糧的日子!

  玄關處,川上千夏正細心叮囑自家男朋友:「首映禮一結束我就回來,不會在外面逗留的,冰箱裡有新鮮食材,你想要……」

  那模樣就像個要出差一個月,不放心獨自在家的妻子。

  爆豪勝己無奈地打斷她:[知道知道,還有你,記得我說的嗎?絕對不要露出破綻!]

  他仔細打量了一下將她包裹嚴實的裝備,墨鏡帽子口罩一應俱全,連根頭發絲都沒有露出來。

  川上千夏點點頭,轉而又不放心道:「你要是覺得在家無聊的話,就去書房,電腦沒有設置密碼,另外……」

  早就准備好的織田咲樂翻了個白眼,打開門回頭催促道:「差不多點啊,你是把他當做巨嬰嗎?」

  爆豪勝己高高挑起眉梢,哼了聲:[單身狗和我們這種情侶生活在不同次元,當然沒辦法理解了。]

  ——K·O!

  織田咲樂忍無可忍地把千夏拽出門外,重重地甩上門。

  也不知道他們兩人是不是八字不合,三句話內必開戰,這段時間都夾在兩人中間當夾心餅干的川上千夏苦著臉跟上她的腳步,欲言又止了好半晌,苦思怎麼幫他們緩和關系。

  「不用胡思亂想,」咲樂似是無意地瞄了她一眼:「這是宮鬥劇本的正常流程。」

  「那、那什麼時候休戰?」千夏試探性地問到。

  「嘖,等我找到男朋友!」

  *

  身著水藍色長裙的最上恭子正在給影迷簽名,幾乎要淹沒在人群裡,而一身嫌疑人打扮的川上千夏不敢靠得太近,只能坐在角落裡。

  她愣愣地低著頭,鼻尖還殘留酸意,腦中回憶剛才看完的《醉月》——她現在對這種母女題材的電影毫無抵抗力,總是會讓她想到自己的媽媽。可每當那人的身影浮現時,思緒和感情都變得雜亂無序。

  「你怎麼不去?」

  川上千夏被猝不及防的聲音嚇了一跳,連忙偏過頭去,看向坐在身後的男人——他與她一樣,也將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就比她多露出幾根黑色頭發。

  墨鏡後滲透出審視的視線,似乎在觀察一個可疑的罪犯。

  ……講道理,這家伙有什麼資格來審視她?

  川上千夏警惕地盯著他,懷疑他是女神的私生飯:「……你呢?」

  似乎是戒備的態度太過明顯,男人沉吟了兩秒,沒再說什麼。

  奇怪的家伙。川上千夏回過頭,注意力卻集中在身後,防範他離開後排座位,靠近恭子大人。

  就在這時,織田咲樂穿過人堆跑回她身旁,雙頰因為見到偶像的興奮而泛起紅意:「真不過去?以後可再也沒有這種機會了。」

  交換身體期間正好碰到最上恭子的現場宣傳,對千夏來說是再幸運不過的事情。

  沒人注意到,後排的男人在聽到這句話時微妙的眯了下眼。

  川上千夏搖搖頭,從她手中接過簽名照,小心翼翼地捧著:「我這個樣子會嚇到她的。」

  她無比珍惜地用指腹在邊緣處摩挲,一副視若珍寶的模樣,片刻之後才從外套口袋裡拿出簡潔的水晶相框,將簽名照嵌入。

  將這一舉一動收入眼底的男人微微松懈,這才看向被粉絲擁簇的女人。

  織田咲樂嘆了口氣,隔著黑色針織帽親昵地在她的頭上彈了一下:「隨便你,反正我以後有的是機會幫你拿簽名照。」

  她坐到千夏身旁,看向人群中始終優雅微笑的最上恭子,隨口道:「不過這次敦賀蓮怎麼沒有陪女神一起來?他們兩個不是形影不離的嗎?」

  男人突然將目光落在她身上。

  川上千夏拿出手機搜了一下:「他昨天還在巴黎做品牌宣傳,應該是趕不回來了。」

  「也太巧了吧?以前女神每次有電影宣傳活動時,敦賀蓮都在她身邊,」織田咲樂有點憂心,她都能想像到明天的頭條八卦之一就是最上恭子與敦賀蓮感情生隙,「該不會兩人吵架了?」

  「怎麼可能,他們感情很好的。」川上千夏想也不想就否認,因為愛屋及烏的關系,她是敦賀蓮的路人粉,「不過如果真的是吵架……」

  她冷笑一聲:「那一定是他做了讓女神不高興的事,回家等著跪榴蓮吧。」

  男人挑起眉梢,輕輕咳了一聲。

  織田咲樂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隨即面露警惕,附在千夏耳邊小聲說:「這家伙怎麼回事?」

  千夏說出自己的猜測,又道:「總之小心點,別讓他靠近女神就可以了。」

  臨近宣傳結束,場地裡只剩下三三兩兩的工作人員,保安過來清場,要求他們離開。

  千夏猶豫地看了那個可疑男子一眼,只見他站起身來,裝模作樣地整理了一下衣擺,往出口處走去,留給她一個筆挺修長的背影。

  咲樂松了口氣:「走吧,我明天還要去學校報道,今晚就要趕回橫濱。」

  「那我現在送你回去。」川上千夏跟在她身後。

  「不用,」織田咲樂傲嬌地呵了聲,「我才不是巨嬰。」

  *

  車子停在地下停車場,川上千夏和咲樂正往車位走去,就看見簡潔便裝打扮,戴著口罩和帽子的嬌小身影站在電梯口,似乎在等什麼人。

  追星這麼多年連女神都認不出來是不存在的。可是她不是應該坐保姆車離開了嗎?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

  疑惑之際,電梯門正好打開,一個眼熟的身影走了出來——

  川上千夏目瞪口呆地看著那個(與她一樣)穿著詭異的男人來到最上恭子身旁,躬下腰身,得到……一個面頰吻。

  「——臥槽!」織田咲樂連忙捂住嘴。

  震驚的驚呼在靜謐的地下停車場十分刺耳,立即引來兩人的注意。

  再認不出那個男人是誰川上千夏的腦子就真有坑了,簡直尷尬到爆好嗎?!居然還以為人家是私生飯?明明是正宮!

  更何況……

  千夏連忙按住織田咲樂的脖子,畢恭畢敬地鞠了躬,轉身就想逃離現場。

  「嗯?不打算送個榴蓮當做見面禮嗎?」

  意味深長的語調讓兩人猶如中了定身術一般,僵在原地。

  最上恭子驚訝地看著突然出聲的敦賀蓮:「怎麼了?」

  「在現場看見一個可疑的人,坐在他身後觀察了很久,」敦賀蓮沒有壓低嗓音,溫柔的音節化為利箭唰唰地刺向川上千夏的背脊,「不過看來是誤會。」

  最上恭子的目光在兩個粽子身上游離一番,忍不住笑出聲:「這麼一看,也不知道到底誰更可疑些,那榴蓮又是?」

  等聽完敦賀蓮的描述,她更是笑得樂不可支。

  織田咲樂用胳膊肘戳了戳身旁近乎凝固的人,低聲道:「還是好好道歉吧?」

  川上千夏生無可戀地點了下頭,和她一起磨磨蹭蹭地來到最上恭子面前,態度極為誠懇地說對不起。

  最上恭子摘下墨鏡,看著這個害怕嚇到自己而不敢靠近的影迷,微微笑道:「很善良的孩子。」

  時間對她極為偏愛,眼角沒有沒有一絲歲月的痕跡,與千夏看的出道作裡幾乎一模一樣。在演藝圈裡她不是最漂亮的,但大屏幕後的她,身上總有種讓人移不開眼的氣質——朝氣蓬勃,即使面對未知,也不會退縮恐懼。

  與偶像如此近距離接觸讓川上千夏手足無措,抬手撓了撓遮住臉的口罩,支支吾吾道:「謝、謝謝。」

  然後又忍不住想要貪心地多和她說幾句:「您、您的作品我每一部都看過無數遍,我是您的忠實影迷,但其實……最開始喜歡您,是因為一個采訪。」

  「采訪?」最上恭子好奇地眨了下眼。

  「嗯,」川上千夏微微頷首,「『經歷苦難時,不要退縮或者怨天尤人,試試鼓起勇氣衝過去,說不定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八年前的采訪,您應該沒有印像了。」

  被「心音」折磨得自卑敏感、與世隔絕的女孩因為這一句話,開始嘗試接觸外面的世界,雖然只是通過網絡,可至少……她願意去了解這個世界了。

  「啊……我記得。」最上恭子在千夏驚訝的注視下笑了笑,「因為這是我結婚後接受的第一個采訪。」

  她指了指身旁的敦賀蓮:「看,這就是我的意外收獲。」

  敦賀蓮牽住她的手,與她十指相扣。

  僅僅這一個小動作,就充溢著幸福感。

  「《醉月》這部作品你們覺得怎麼樣?」最上恭子又問。

  「非常非常喜歡!一定會大爆!」織田咲樂激動地說。

  最上恭子忍俊不禁:「不要帶粉絲濾鏡,只分析劇情的話呢?」

  「不管節奏還是意義都很完美!」咲樂道。

  最上恭子的目光又落向川上千夏,她附和著咲樂,轉而又略微遲疑地問到:「……結局雖然母女平安,可是香苗以後要怎麼辦?」

  見恭子微微愣住,川上千夏連忙解釋:「我、我不是在質疑劇情不合理!只是不太明白,岩崎佐知子與女兒香苗朝夕相處了那麼多年沒有露出一絲異樣,香苗她以後……會不會害怕這個在自己面前戴了十幾年面具的母親?」

  敦賀蓮敏銳地捕捉到他身旁女生詫異的目光。

  「更何況……」川上千夏的聲音越來越低,「自己的母親比她想像中的更加……危險。」

  織田咲樂倏地皺起眉頭。

  這是在說富江阿姨?可是……她不是一直都很溫柔嗎?真嗣他們還常常說這種大和撫子類型簡直是每個男人的夢中情人。

  最上恭子認真地凝視面前的男生,地下車庫燈光昏暗,他又戴著墨鏡,只能隱約辨別出那雙眼眸是如火焰般炫目的紅色。

  「一個為了孩子十幾年都不願意暴露本性的母親,只會想方設法把所有危險隔離在外,佐知子戴面具是為了給香苗一個安心穩定的成長環境,」她的聲音如旭日般溫柔暖人,讓川上千夏不由屏住呼吸,「你的設想其實也有可能發生,但我覺得……應該不會有孩子會忍心傷害這麼可憐的母親。」

  「……可憐?」千夏茫然地重復。

  最上恭子微微頷首:「佐知子的本質就是一個為了孩子舍棄一切的母親,自由、自我……包括生命,她的人生幾乎都傾注在香苗身上,維持穩定生活的同時,又小心謹慎地不想讓孩子被她的愛壓得喘不過氣,難道不可憐嗎?」

  她停頓了兩秒,狀似不經意地說:「不過每個人的性格都不同,電影無法百分百還原現實,若是現實也有類似的事情發生,最好還是先溝通比較好。」

  「畢竟是彼此唯一的親人,失去的話……恐怕都會品嘗到挖心之痛。」

  ***

  橫濱——

  男人將超級騷包的黑色蘭博基尼開進加油站,停在一輛正在加油的低調的白色奧迪後面,然後興奮地與朋友打電話。

  「你猜猜我前幾天晚上碰到了什麼?」他的聲音十分張揚,引來周圍人的視線,「那個職業英雄爆心地居然和女人在山頂玩野/戰!真是看不出啊……證據?我哪敢啊,當時直接被嚇跑了,早知道車裡的人是他,我壓根都不敢追上去!」

  「……女人沒看到,躲在樹後不敢出來呢,」男人意味深長地嘿嘿笑道,「那麼冷的天他也忍心?所以我就建議他們玩車/震啦!」

  「哎呀,不過沒有想到那輛限量版法拉利的擁有者居然是爆心地,對,就是那台全日本只有兩台的……」似乎回憶到什麼,男人忽然卡住,好一會才奇怪道,「不對,職業英雄為什麼會有橫濱牌照的車?」

  幾乎在同一時間,前面白色奧迪的駕駛座車門被打開了,一個穿著黑色外套的男人從裡面走出來。

  「車牌是53……」男人皺著眉,試圖從記憶中翻找出來。

  「297。」

  「對對對!53-297——」

  男人突然意識到不對,目光轉向側方的瞬間,充滿戾氣和殺意的黑刃迎面襲來,停在離視網膜一釐米的地方。

  「滾出來。」

  冰冷的聲音仿佛從寒潭中浸過一般。


第30章 爆炸第三十天

  同樣是被太宰治教導,芥川龍之介和川上千夏得到的待遇卻是天壤之別。

  廢物,弱小,即便有強大的個性也畏畏縮縮不敢使用,憑什麼得到他的另眼相待——這是芥川對她的第一印像。

  ——哐!

  酒吧裡的鋼琴小調被暴力的開門聲硬生生撕裂,震得琉璃色酒液在杯中蕩起漣漪。

  正在和織田作之助聊天的太宰治只微微轉動了一下眼睛,看了看不速之客,很快就收回目光,纏繞著繃帶的手捻起酒杯,微微抿了口。

  見他擺明當人家不存在的模樣,織田作之助暗暗嘆了口氣,看向渾身纏裹著寒意,面如冰霜的芥川龍之介:「芥川?怎麼了?」

  雖然他們常常會來這個酒吧已經是公開的秘密,但自從脫離黑手黨後,還從未有人找上門來,更何況……來的人是芥川。

  他現在的情緒很不對勁,就像是被激怒的困獸,眼底翻滾著想要撕咬一切的殺意。

  芥川龍之介直勾勾盯著那個神情冷淡的男人,幾息後眼底的情緒盡數壓下,目光緩慢移動,落向織田作之助:「……川上離家出走的原因,你們都知道?」

  他聲音壓地很低,仿佛在借此克制些什麼,手還按在門沿上,似乎沒有關門的意思,任由夜風輕輕撩起他染上霜意的發絲。

  這話問得很有意思,看樣子他也知道了,可他又是從哪裡得到的消息?反正不可能是千夏,對她來說,他們兩人的關系還沒有熟到這個地步,再加上太宰治的干預……

  太宰治終於提起一絲興趣,似是施舍般瞥向他:「當然,要不然也不會放任她在外面這麼久。」

  只不過是母女之間的小別扭,交給她們自己去處理就好,反正事態不嚴重不是嗎?而且她一頭扎進巴比倫塔,到現在就出過三次門——檔案室、賽道、電影首映禮。

  後兩次是跟咲樂在一起,而第一次……

  太宰治正琢磨著怎麼從那只膽小的蝸牛嘴裡套話,就聽見芥川龍之介說——

  「所以,這一切都是你允許的?」

  太宰治微微一笑:「允許這個詞……可不是用在這裡的,身為她的老師,在我眼裡她已經畢業了,既然畢業我自然不會插手她的事情,何況連川上富江都不在意,你就少多管閑事了。」

  說到最後,他刻意拖長語調,欣賞著芥川龍之介此時的神情。

  芥川龍之介的雙唇緊緊抿成一條直線,一錯不錯地對上那雙鳶色眼眸。眼看兩人間本就緊張的氣氛變得劍拔弩張,織田作之助無奈嘆氣,中途插話:「你又是從哪裡知道千夏的現狀的?離家出走的原因目前只有我和太宰知道。」

  或許現在還要加上咲樂。

  「……有個人在賽道上碰見她,她……」芥川龍之介想要忽略掉另一個人的存在,於是剩下的信息被截斷在舌尖。

  太宰治了然地點點頭,排除他暗中監控千夏的可能,隨即抿了一口酒,無意再理會他。

  漫不經心地神態讓芥川龍之介握在門沿的手微微收緊。

  黑手黨的世界有過更出格的事情,按道理來說應該見怪不怪了,可當主角變成川上千夏時,就變成匪夷所思的怪談。

  在離家出走之前,她的世界明明那麼小,怎麼會在短短幾個月就天翻地覆?所以芥川抱著僥幸的心態才會來這裡證實。

  然而得到的答案是——知道。

  太宰治知道她和那個職業英雄在一起。

  他們怎麼認識的?什麼時候開始的?對方的重量已經讓她願意奮不顧身踏出自己的小世界了嗎?

  見他忽然沉默下來,織田作之助又說:「隨她去吧,反正沒什麼危險,過段時間會回來的。」

  「可……」

  「我說了,」太宰治不緊不慢地打斷他,「不要——多管閑事。」

  帶有警告意味的話語讓芥川龍之介沉默下來,他微微垂下眼眸,視線落在地面上輪廓清晰的影子。

  他面無表情的轉過身,准備離開酒吧,可在腳尖將將踏出門檻時,他又微偏過頭去,暖橘色的燈光勾勒出面部輪廓,將五官隱沒於陰影中,低啞的聲音隱約流露出不甘心。

  「你說黑手黨會給她帶來危險,難道職業英雄就不會了嗎?」

  芥川龍之介等了幾秒,就在他以為不會得到任何回復時,舒緩的鋼琴樂中響起酒杯被重重摔在吧台上的碰撞聲——這對某個人來說,即代表著此時心情十分不悅。

  「站住,把話說清楚。」

  太宰治看向芥川,眉梢眼角被冷漠覆蓋,暗沉的鳶色眼眸猶如無機質的琉璃。

  而一旁的織田作之助僵硬地歪著頭,似乎還沒有消化完剛才接收的信息。

  職業什麼?什麼英雄?這東西是怎麼冒出來的?

  十五分鐘後——

  織田作之助活了這麼多年,第一次知道自己有心髒病。

  「野/戰?車/震?」太宰治不可置信地低喃讓老父親捂住滴血的心,後牙槽磨地咯吱作響。

  芥川龍之介茫然地看著這兩人的反應,後知後覺地發現不對:「她離家出走不是因為談戀愛嗎?」

  太宰治閉眼捏了捏鼻梁,抬起另一只手示意他閉嘴,睜開眼睛時看向身旁的大家長:「她和你提過嗎?」

  織田作之助眼角抽搐了一下,太宰治立即明白什麼意思,他抽絲剝繭般把川上千夏這個人的生活軌跡扒拉了一遍。

  「……網戀?」

  只有這種可能才會讓一個足不出戶的宅女和職業英雄產生交集。

  織田作之助將「騙子」「不正經」「誘/拐犯」等一系列標簽直接甩在某職業英雄臉上。

  他拿出手機,本想撥通咲樂的的電話,轉而又想到現在都沒有收到點風聲,不就代表這兩個小兔崽子沆瀣一氣嗎?!

  ——簡直是在造反!!!

  川上千夏!

  翅膀再硬也不代表你可以浪到太平洋去!

  ***

  東京巴比倫塔——

  川上千夏提著裝滿零食的鵝黃色書包帶,將織田咲樂送到門口。

  「真的不要我送你嗎?」

  織田咲樂墩身系好鞋帶,從她手中接過書包帶往身上一背,活力四射的模樣像個高中生。

  「不用,麻煩死了。」她笑眯眯地捏了捏千夏的臉,「倒是你,別忘記恭子大人說的話了,和川上阿姨好好聊一下,沒什麼是解決不了的。」

  川上千夏點點頭:「我會的。」

  見她提到川上富江的神情比之前輕松很多,織田咲樂松了口氣:「那下次再來看你,希望你到時候已經換回身體了,我們還可以一起洗澡。」

  像是在顯擺自己的地位,咲樂的最後一句還刻意提高了聲量,正在廚房洗澡的爆心地聽到這話,面無表情的翻了個白眼。

  兩個女生又在門口膩歪了好一會,才響起關門聲。

  川上千夏來到廚房,心情愉快地對他比了個心:「噔噔噔∼二人世界,開不開心?」

  [換回身體之後的二人世界才會讓人更開心吧。]

  爆豪勝己將濾好水的碗放到一旁,千夏從果籃裡捻著一粒葡萄喂進他嘴裡。

  親昵又熟練的動作讓爆心地感覺有點怪:[別、別這樣,畢竟是對自己的身體。]

  萬一她要是習慣的話,等換回來之後怎麼辦?

  「和外貌無關,」川上千夏閉上眼,豎起手指在半空中比劃著,「爆豪在我心裡已經有足夠深刻的印像了,哪怕你現在隨便換到哪個阿貓阿狗的身體裡,我也可以對你說喜歡哦。」

  真不愧是游戲之王,甜言蜜語一抖一籮筐,爆豪勝己懷疑現在自己被她當做攻略對像。

  川上千夏打了個響指:「錯,是已經通關的攻略對像。」

  「還是唯一一條戀愛線。」

  看,又來了。爆豪勝己無奈地想。

  他現在詢問相澤的頻率已經變成一天三次了,做夢都想趕快換回身體。

  此時氣氛溫馨而融洽,換成正常的情侶,這時候應該來個kiss,然而……

  [對著自己的臉誰親的下去啊!]爆豪勝己一言難盡地嘖了聲。

  川上千夏笑得樂不可支:「好巧,我也是這麼想的。」

  她從冰箱裡取出哈密瓜:「等會看電影的時候吃……」

  ——叮鈴。

  門鈴聲讓兩人不約而同地愣住。

  「嗯?咲樂忘記拿什麼東西了嗎?」川上千夏放下水果刀,邊說邊走出廚房。

  她快步來到玄幻處打開門。

  「怎麼——?!?!」

  川上千夏徑直撞進一雙暗沉冰冷的鳶色眼眸,呆若木雞地維持著打開門的姿勢,感覺自己猝不及防地墜入一個名為「人生陰影」的黑洞中,以至於沒能在第一時間作出反應。

  織田作之助神色冷漠地看著此時滿臉空白的「爆心地」,一路上在身體裡燃燒的火焰一湧而出。

  耳邊傳來太宰治微不可察地冷笑。

  ——哢嚓。

  織田作之助將黑壓壓的槍口對准「爆心地」的眉心。

  「所以你們現在已經是在同居了,嗯?」

  川上千夏看著這兩人殺氣肆意的模樣,好似自家水啾啾的白菜被野豬拱了,現在上門尋仇(殺豬)。

  她艱難地咽了下喉嚨。


第31章 爆炸第三十一天

  是不是在同居?這是個好問題。

  談戀愛之前為了安全和方便,兩人不得不同住一個屋檐下,那談戀愛之後呢?

  一個恍神讓川上千夏沒能及時回復,看在旁人眼裡就等同於默認了。織田作之助再次體會到心肌梗塞的感覺,他隱約捕捉到廚房裡傳來的嘩啦啦的水流聲,似乎是某個翅膀硬到飛向銀河系的家伙在洗碗。

  他像拎雞崽子似的把一米八的男生從玄關裡拎出來。而身旁的太宰治輕輕闔上門,沒有發出一絲聲響,兩人默契搭配,准備磨刀霍霍。

  一陣天旋地轉,背脊被狠狠甩在牆面上,川上千夏吃痛地嘶了一聲,雙唇在微微張啟,只短暫移開一瞬的槍口又用力地抵住眉心。

  「給我閉嘴。我問,你答,多說一個字就送你一顆子彈。」

  織田作之助幾乎是把這句話掰碎了塞進她耳朵裡的,咬牙切齒的聲音滿含怒火。

  這時候,太宰治狀似漫不經心地將手搭在她的左肩上,使用「人間失格」解除最後的隱患,語調中浸著冰冷的笑意:「你覺得你的腦袋能承受住幾槍?」

  川上千夏像只小鳥墜入波濤洶湧的大海,連個水花都沒有濺起來,呆滯地承受著這兩人刺骨的殺意。紅寶石般的眼珠子對成鬥雞眼,向上瞄著仿佛下一秒就會砰聲作響的手槍——它上了膛的!

  ——織田阿爸!太宰老師!我是千夏!!你們的大寶貝千夏啊!!!

  從覺醒個性到現在,川上千夏第一次無比渴望擁有「心音」。

  即使她在心裡嘶聲力竭,旁人也沒辦法接收到分毫。

  往日裡一向對川上千夏和顏悅色,連重話都舍不得說一句的老父親此時正將冷酷無情的視線定在她臉上:「你們什麼時候認識的?」

  「生日。」川上千夏將他之前的警告銘記於心,回答簡潔明了,著實一個字都不敢多說,生怕他一個手滑,她的腦袋就開花……不對,應該是她男朋友的腦袋。

  織田作之助那顆本就千瘡百孔的心又被插了一箭,以至於握住槍的手微顫了一瞬,嚇得千夏渾身汗毛都炸起來。

  「呵,比網戀還要糟糕的答案。」太宰治握在她肩膀上的手微微收緊,「這麼短的時間就能把千夏哄到手,很厲害嘛,爆心地。」

  川上千夏對上他那雙彎成好看的月牙形卻沒有流露出絲毫笑意的眼睛,仿佛窺見隱藏在深海中的巨大冰川。

  她第一次從這個人身上感受到冰冷的惡意與殺氣,與當初他教導她時所展現的不是一個等級,與之相比,後者更像是在用逗貓棒和寵物貓玩耍。

  「我知道你,『最可怕職業英雄』,」太宰治慢吞吞地說,「不過我是真沒想到,原來千夏喜歡這種類型嗎?她看上你什麼?臉嗎?」

  隨著他的話,織田作之助的目光如刀,讓川上千夏感覺臉上的血管神經都在哀鳴,仿佛鋒利的刀刃硬生生將皮囊扒拉下來,被他拿到太陽底下用放大鏡審視觀察。

  川上千夏搖搖頭,在心裡委屈地嗚咽——阿爸你聽我解釋!

  看著備受驚嚇而瞪圓的紅色眼眸泛起水光,織田作之助露出一言難盡地神色,心情更加糟糕,將「色厲內茬的紙老虎」這個標簽貼到爆心地身上。

  真該讓《英雄趣味排行》的節目主持人來看看他現在的模樣。

  「你們現在……是戀人關系?」織田作之助磨了磨牙。

  川上千夏心驚膽戰地答:「對。」

  這個答案讓老父親心疼得不行。什麼眼光居然看上這種家伙,早知道就不讓她天天呆家裡了!還是說只是想嘗嘗談戀愛的感覺?那也可以跟他直說啊!至少他會幫她擦亮眼睛,不要把從垃圾桶裡掉出來的東西當成寶貝。

  最重要的是——別被塞幾顆糖就、就被哄騙地玩那些花樣!不是說不能玩,情侶間想找點刺激什麼的很正常,問題是這才在一起多久?

  「千夏的人際關系很簡單,對外面的人和事也只是通過網絡了解最表層的一面。」織田作之助冷聲說到,「她能允許你這麼短的時間就走進她的世界……你到底用了什麼手段?」

  翻譯一下不就是在說她見識少容易被人蒙騙嗎?然而千夏此時不敢叨叨,所有的感官都擊中在愈發用力抵在額頭的槍支:「沒有。」

  斬釘截鐵的語氣讓人覺得,哪怕沒有生命危險,也會給出這樣的答案。

  太宰治卻像是聽見了什麼冷笑話,捧場地哈了一聲:「那就當你身上是有什麼閃光點讓她青睞吧。」

  「那麼現在……來回答我一個問題。」說著,他微微收緊了按在她肩膀的手,「這段時間,你有沒有做保護措施?」

  怎麼判斷一個男人到底是不是人渣?

  在這方面不懂得保護女孩子,尤其是不保護千夏的男人,全部都應該碎屍萬段丟進海裡喂魚。

  太宰治緊緊盯著這位爆心地,仿佛將他臉上的每一根神經都烙印在視-網-膜,只要察覺出一絲說謊的痕跡,又或者給出的不是正確答案,他就會讓他這輩子都生活在「無法使用保護措施」的日子裡。

  與此同時,同樣意識到這個答案有多重要的織田作之助也繃緊下顎,面色不善地瞪著「爆心地」。

  幾乎要被四只眼睛扎成篩子的川上千夏一時沒能理解這猝不及防又莫名其妙的問題,於是茫然地眨了下眼。

  ……這家伙連「保護措施」是什麼都不知道,難道還指望他做嗎?

  凝滯的空氣陡然被一湧而出的冰川侵蝕,刺地千夏打了個寒顫。

  太宰治改變主意,面無表情地說:「殺了,拋屍。」

  川上千夏:——?!

  ***

  爆豪勝己端著一碗切好的哈密瓜走出廚房,沒在客廳和餐廳發現一個人影,在上樓找人和出門看看之間猶豫了兩秒,選擇後者。

  然後……他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日天日地「爆心地」像只被恐嚇的鵪鶉瑟瑟發抖,雙眼微紅,一副想哭又不敢哭的模樣,而「他」身旁站著的兩個男人……

  真·爆心地:==

  假·爆心地:QAQ

  或許是此時的畫面衝擊力太大,心音進入罷工狀態。

  目光冰冷的太宰治倏地變臉,笑靨如花地攔過鵪鶉的肩膀,用行動表明什麼叫哥倆好,「哎呀,想過來探望一下你的,結果正巧看見你的男朋友,眼光不錯,挺帥的!」

  爆豪勝己目光遲緩地看向紅發男人……手中的槍支。

  織田作之助慢吞吞地把槍收回去,插在腰後,輕咳一聲,露出標志性老父親的關懷微笑:「和他開個玩笑。」

  半晌,凝滯的思維才重新運作。

  怎麼說呢,從飆車的那天起,爆豪勝己就隱約有種預感——一定會發生些什麼。

  平時都出事,沒道理這次會有意外。

  而現在,比起初次見家長的緊張不安,更多的是松口氣。

  終於塵埃落定了,免得他一天到晚提心吊膽等待不定時炸-彈隨時准備給他個驚喜。

  身為老師,就算聽不見心音,太宰治也能知道這只小金絲雀在想什麼,很容易就捕捉到她松懈的神情,他疑惑地眨了下眼,轉而不動聲色地笑道:「不過你居然談戀愛了?怎麼都不告訴我們一聲,害得我們一點准備都沒有。」

  川上千夏冷酷地瞅了他一眼:呸!

  沒有人發現,一旁的織田老父親此時正僵硬地杵在原地,臉上的微笑像是凝固了似的——他在消化聽見的心音。

  爆豪勝己頭疼地嘆了口氣,手中還穩穩拖著盛滿哈密瓜的碗,仿佛十級地震都無法驚動他松開。

  怎麼讓一個日常暴躁的人保持冷靜?

  有一個擅長制造驚喜和意外的戀人。

  [……初次見面,我是爆豪勝己。]他抬手指了指扁著嘴,已經控制不住眼淚的某人,[我們兩個生日那天,交換了身體。]

  他淡定地補充道:[還有,我現在千夏的男朋友。]

  「……她在想什麼?」太宰治面不改色地轉動了下眼珠,看向身旁的織田作之助——

  太宰治:???這幅被核打擊的神情是怎麼回事?

  織田作之助呆滯地張了張嘴,連氣音都沒有發出,短暫的沉默後,他猛地回過頭,震驚的目光直勾勾扎在「渣男」臉上。

  川上千夏吸了吸鼻子,在眼眶裡打轉的淚水一湧而出,又是委屈又是憤怒地吼道:「我才是千夏!」

  太宰治的耳朵裡傳來一陣忙音,也不知是因為近在耳邊的怒吼,還是剛剛接收到的信息,直到手被人用力的甩開,他才愣愣地看向剛在被他們照著臉懟的職業英雄。

  川上千夏憤憤地瞪著安靜如雞的兩人,生平第一次對自己的大家長和老師釋放怒火:「你們想把我拋屍到哪裡?!」

  男人都是大豬蹄子!

  除了她男朋友!


第32章 爆炸第三十二天

  織田作之助坐在沙發上,背脊挺得筆直,雙手老老實實地放在腿上,而一旁的太宰治就是他的復制黏貼,兩人耷拉著眼角,望向對面抽抽噎噎的……嗯,還是不太想承認他們家的小白菜變成這樣子。

  「在我車裡裝了定位,一聲不吭地跑來東京,還用要殺我!」川上千夏振振有詞地細數他們的罪行,泛著水光的眼眸裡充滿委屈和憤怒,「你們太過分了!」

  太宰治清咳了一聲,開始微笑營業:「哎呀,別這麼生氣嘛,你看,這麼長時間以來就算知道你在哪裡,我們也沒有打擾過你啊,要不是擔心你受人蒙騙,這次也不會來東京。」

  川上千夏氣勢洶洶地瞪著他:「因為擔心我才想將我拋屍嗎?!」

  「誰能想到會發生這種事啊,」太宰治不動聲色地瞄了一眼坐在千夏身旁淡定吃(哈密)瓜的真·爆心地,可惜「人間失格」讓他沒辦法聽見對方在想什麼。

  「要是早知道是你……」

  川上千夏凶巴巴地:「那也不行!」

  怎麼可以對她的男朋友喊打喊殺?!

  爆豪勝己嘴中慢慢咀嚼著哈密瓜:[所以如果不是因為換了身體,我就要被殺了嗎……還有比這更糟糕的見家長嗎?]

  不過僅僅因為家裡的小公主談戀愛就要殺人滅口會不會太誇張了?他在他們心裡的形像有這麼差?還是有什麼誤會?

  川上千夏的目光飄忽了一下——從聽到太宰治簡短地說了句「賽車」,她就知道怎麼回事。

  織田作之助眼角一跳,立即端著臉將心虛掩蓋的嚴嚴實實——既然是生日那天交換的身體,就不存在什麼咳咳咳了。

  他用嚴肅的口吻對千夏說:「你也太胡鬧了,發生這麼……」

  川上千夏用力地指了一下額頭被槍口抵出的紅印。

  大家長像個被戳破的氣球,在太宰治嫌棄的目光中弱弱地說下去:「發生這麼大的事情居然不告訴我們。」

  千夏義正言辭道:「因為相澤先生已經在處理了,很快就會解決!」

  [難道不是因為不想在離家出走的時候被逮回去?]爆豪勝己條件反射的想了一下,緊接著收到女朋友不可置信的目光。

  千夏:???你出賣我?

  講道理,想什麼難道還能控制?爆豪勝己一臉淡定:[想說謊話的話……需要我回避嗎?]

  川上千夏被他哽地說不出話,好半晌才搖搖頭。

  爆豪勝己已經很久沒有開啟過如此佛系的模式了,他用牙簽戳了塊哈密瓜朝她遞去:[吃嗎?]

  見川上千夏委屈地接過投食,太宰治用胳膊肘戳了戳身旁陷入無語的老父親,迅速掀動嘴皮閉著口型:「那家伙在想什麼?」

  織田作之助瞄了他一眼,直接開口道:「現在能說了嗎?你和川上富江到底怎麼回事?」

  太宰治了然地挑起眉梢,好奇地觀察千夏:「我們有跟富江通過電話,她這次可是相當生氣呢,你做了什麼?」

  ***

  川上千夏愣住,原本的氣勢洶洶頃刻間被這個話題撞沉,無聲無息地淹沒到最深處,短暫地沉默後,她忽然瞥了眼身旁的爆心地。

  爆豪勝己以為她是因為顧忌自己在而不方便開口,將手中的碗放在茶幾上,准備起身之際卻被千夏按住肩膀。

  川上千夏想,應該讓他知道的,與其等他自己發現,不如由自己說出口。

  她的目光在太宰治和織田間游轉片刻,最後對上那雙鳶色眼眸:「你們其實早就知道了吧?媽媽一直以來對我隱瞞的真面目。」

  雖然早有預料,終於等到這一天,太宰治還是按耐不住內心的興奮,懶洋洋地往身後靠去:「當然,我不是早就提醒過你了嗎?川上富江可不是什麼大和撫子類型的母親,她啊……簡直可以立於人渣的巔峰。」

  織田作之助皺了皺眉:「——太宰。」

  太宰治分神瞥向他,以至於遺漏了川上千夏臉上一閃而逝的茫然:「難道我有說錯嗎?性格虛偽惡劣到極點,游刃有余地把男人玩-弄於股掌之間,要不是你認識她的時候她剛好懷孕,你會變得和那些人一樣。」

  他驀然壓低的聲音:「那種令人作嘔的魔力,可不是靠你的意志力就能抵抗的,織田作。」

  沉積在心底多年的怒意混著惡念傾匣而出,被無差別攻擊的織田作之助感到無奈:「不要在孩子面前提這些。」

  爆豪勝己緊緊皺著眉頭,這是牽扯到上一輩的恩怨嗎?

  「反正她已經窺見冰山一角了不是嗎?再遮遮掩掩也是多余,」太宰治緩緩將晦澀無光的眼眸轉向面色蒼白的川上千夏,「當初富江帶著你來橫濱找我們的時候,連我都很驚訝……那家伙怎麼還敢出現在我們眼前。」

  空氣忽然變得凝滯,直到現在,川上千夏才明白,往日裡那些和睦相處的日子不過是假像。

  謊言、欺騙、偽裝……

  她艱難地將氧氣吸入肺裡,顫聲問:「媽媽以前……做過什麼?」

  織田作之助抬手制止太宰治,神色平靜地對爆豪勝己道:「能請你先回避一下嗎?有些家事需要處理。」

  本就覺得自己現在不適合在場的爆心地點點頭,轉而看向怔愣的川上千夏:[心音會讓你們分神,我先去書房,結束之後如果你還想讓我知道,再告訴我。]

  千夏欲言又止了好一會,才微微頷首。

  等他的身影消失在樓梯口,織田作之助又斟酌了一會措辭,才緩緩說到:「富江倒是沒有對我造成什麼實質性的傷害……」

  「我不是說了嗎?那是你運氣好。」太宰治打斷他,冷淡地看著千夏,「富江以前有種會讓男人為她陷入瘋狂、喪失理智的魔力,並且樂此不疲地游轉在男人之間,如果不是因為懷孕造成魔力突然失效,你知道織田作會變成怎樣一種瘋子嗎?」

  就在他准備用一萬種方法讓她生不如死的時候,她居然消失了。

  狡兔三窟,川上富江這家伙怕是一萬個窟都不止,像是預知到所有可能出現的危險,將自己隱藏地嚴嚴實實,讓他想盡辦法都沒能找到她。

  川上千夏下意識握緊至於膝上的雙手,指尖深深陷入掌心中。

  准備吐出毒液的太宰治微微一頓,眼底劃過一絲無奈,雷聲大雨點小地嘀咕了句:「……嘛,也算是你救了織田作吧。」

  見他不動聲色的轉移話題,織田作之助松了口氣:「當時……甚至是現在,已知的能讓你的個性無效化的人,只有兩個人——職業英雄相澤消太和太宰治,前者對你來說是最糟糕的選擇,那意味著你這一輩子會活在高危監控中。而後者……」

  他停頓了兩秒:「對她來說哪怕是走投無路也不會看一眼的選項,但她還是帶著你來橫濱了,不僅我,就連太宰都覺得不可思議,千夏,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川上千夏怔愣地望著他,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

  「她很喜歡那個惡心的魔力,」太宰治低聲說,「但她留下了你。」

  甚至為了保住自己的孩子,刻意避開人群,藏在陰暗無人的角落裡等待新生命的降臨。

  太宰治從不相信川上富江這種人渣會有母愛這種東西,那樣的感情更像是一種病態的成就感——

  這個孩子屬於我。

  這個孩子因我而生。

  不是分裂,而是只屬於我川上富江的生命的延續。

  所以才會她才會二十年如一日地維系和營造正常的「母女關系」,甚至還做出「那種」瘋狂的舉動。

  如果不是「心音」的存在,她恐怕不會容許任何類似長輩的存在出現在川上千夏的生命裡。

  雜亂無序的思緒漸漸收攏,川上千夏緩緩吐出一口氣,略微挺直僵硬的背脊,想要借此找回身體的知覺。

  「還有什麼秘密是我不知道的嗎?」

  太宰治愣住,下一秒,他微微睜大眼睛,臉上呈現出難得一見的錯愕。

  夜路走多了總會遇見鬼,而現在,川上千夏就是那只鬼。

  織田作之助勉強維持住平靜的神色:「……什麼?」

  川上千夏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們:「比如……不只一個媽媽這件事,你們有沒有什麼要說的?」

  氣氛陡然一靜,仿佛流動的時間卡殼了,又或者是巨大的爆炸讓世界分離成兩個次元。

  太宰治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被這個一手教導的小兔崽子套話了。

  她之所以離家出走,不是因為扒下了川上富江的面具,而是……

  「你怎麼會知道?」織田作之助不可置信地呢喃。

  他和太宰治從未往這方面猜測過,因為——

  整個橫濱,只會有一個川上富江存在。

  ***

  做出這個決定的,不是太宰治或者織田作之助,而是川上富江。

  既然她選擇在川上千夏面前維持二十年的面具,自然也不能讓自己小心呵護的寶貝知道那麼可怕的秘密,所以為了萬無一失,「她們」決定,只要是千夏生活的城市,就只能出現一個「富江」。

  就連太宰治都覺得這個決定很完美。

  隱瞞了二十年的秘密怎麼會突然被發現?

  「富江」自己不小心露出破綻了?

  不可能,「她們」其中一人和川上千夏相處的時候都會隨身攜帶錄音器,每天二十四小時記錄一言一行,然後交替的時候互相傳遞,避免出現信息斷層,比如這個和千夏約好了下次包場看電影,結果另一個不知情況。

  又或者是誰告訴她的?

  也不可能,除了太宰和織田,知道這個事的人一個手都數的清,還都因為被川上富江握住致命把柄不敢吐露一個字。

  被視頻或者相機同時拍到兩個富江在一起,又恰巧被她看見了?

  那就更不可能了,在懷上千夏之前,不知是誰在川上富江身上使用了個性,確保她除非自願,否則不會被鏡頭捕捉到,要不然這麼多「富江」暴露在公眾視野面前,早就亂套了。

  只要有被千夏發現的可能,都會被她們毫不留情地掐滅。

  「和爆豪在檔案室的時候,我偷偷搜索了媽媽的名字,」川上千夏低聲說,「為什麼橫濱戶籍的人會在檔案室成為最高機密?」

  「千夏……」

  川上千夏沒有理會織田,垂著眼眸自顧自地說下去。

  「今天陪我一起看電影,明天和我一起吃飯的,是誰?」

  「每天和我在一起的,是誰?」

  「早上陪著我去看日出的,晚上親吻我的額頭說晚安的,是同一個人嗎?」

  「聊天時提到過去的事情時,媽媽的每一句話都毫無破綻,她們是怎麼知道我的一舉一動的?」

  她的神情愈發恍惚和茫然,隱約有克制不住的恐懼掙扎著想要逃出來,雙肩因為過度繃緊而微微顫抖。

  太宰治的眉頭越皺越緊,眉宇間染上一絲凝重:「為什麼你不認為自始至終只有一個富江在陪著你?」

  川上千夏扯了扯蒼白的嘴唇,從口袋裡拿出手機,點開一個視頻遞給他。

  「那天我和媽媽正在一起吃飯,有人匿名把這個視頻發給我。」

  從角度來看,織田作之助推測那是一個被偷偷藏在房頂的攝像頭。

  視頻是被人處理過一次的,因為畫面的第一幕就極具衝擊力。

  一個面容昳麗的女人腦門上被開了個洞,滿臉鮮血地躺在客廳的地板上,似乎已經沒有了氣息,而她身邊圍著六個和她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她們都是川上富江。

  「富江」不滿地翹著腿,正用濕毛巾擦著濺了血的白色高跟鞋:「真是的,我都說勒死她了,你干嘛搞得這麼多血?」

  「別計較那麼多,死了不就行了?」身著黑衣的富江把玩著手中的槍支,漫不經心地打了個哈欠。

  「現在還要燒了她,鬧出這麼大動靜你來收場?」頭上戴了頂淺咖色貝雷帽的富江不耐煩地說。

  黑衣富江哼了聲,正准備說什麼,被另一個穿著紅裙的富江打斷:「處理掉這個,就只剩下最後一個了吧?找到那家伙了嗎?」

  「在巴黎,有幾個人已經過去找她了,不過……你們有沒有覺得不對勁?」

  「什麼?」

  「在巴黎的那個,她是不是知道我們在做什麼?總覺得她是故意躲到那裡去的。」

  「管她,反正馬上就要死了,快二十年……終於把這些家伙都處理干淨了,以後就可以輕松輕松了。」

  「對了,千夏快生日了,今年誰陪她過?還是抽簽?」

  「不行,昨天我還和她約定,生日要帶她去島上度假,我花了那麼多錢包下一個島,誰跟你們抽簽呢!」

  「哈哈哈哈!約定要真有用的話,你現在還不知道在哪排隊等著和她吃一頓飯呢。」

  「到時候把錢給你就是了,說得好像只有你有錢。」

  不屑,張揚,傲慢,肆意,與平時溫柔的神態截然相反。

  她們在商量怎麼瓜分川上千夏的時間,誰和她吃飯,誰和她看電影,誰和她逛街……

  片刻之後,門被人打開,走進來的是第七個富江。

  她踩著黑色的過膝靴,手中提著一個桶子:「你們聲音小點,在電梯口就聽見你們嘰嘰歪歪。」

  她一邊抱怨一邊將汽油撒在屍體身上,然後拿出一盒火柴,等其他人退到門邊後,動作優雅而果斷的點燃一根火柴,熟練到似乎重復過無數次。

  微弱到被風一吹就滅的火苗觸碰到目標的一瞬間變成熊熊大火,瘋狂啃噬撕咬著那具毫無生氣的屍體,隔著屏幕都能讓人感受到炙/熱的溫度,與讓人不寒而栗的惡意。

  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富江被富江擺了一道。

  織田作之助現在恨不得把「蠢貨」這個詞狠狠砸在「她們」臉上。

  被這個視頻折磨地做了好幾天噩夢的川上千夏這也是第二次重溫它,雖然沒有看著畫面,但憑借聲音就能在腦海中重現現場。

  她極力壓制住心底的恐懼,開口時,聲帶還是無法抑制地微微顫抖。

  「我的媽媽……川上富江,到底是什麼?」


第33章 爆炸第三十三天

  震耳欲聾的心跳聲中,川上千夏繃緊身子,屏息等待他們的答案。

  太宰治不急不緩地將手機鎖屏,捏在指尖輕輕搖晃:「你是當著富江的面打開它的?」

  川上千夏微微頷首。

  「她當時什麼反應?你們說了什麼?」太宰治的語氣很平靜,也不知道心裡在想些什麼,引來織田作之助疑惑的視線。

  「媽媽就只是……只是看著我。」回想起媽媽當時的目光,川上千夏感覺心口一陣刺痛,下意識攥住胸前的衣料,「我問她,這個視頻是不是真的。」

  千夏那時腦子一片混沌不堪,當從小到大固有的觀念被擊碎時,帶來不僅僅是震驚,還有恐懼。她想,只要媽媽否認,她就一定會相信她。

  然而……

  「她說是。」川上千夏抿了抿泛白的嘴唇,面容上呈現出於當時一樣的驚惶和恐懼,「我從沒見過她用那種目光打量我……就像在審視一個叛徒。」

  「……我很害怕,逃跑了。」

  一個人開著車,從橫濱來到了東京巴比倫塔。

  直到此刻,所有事情才浮出水面。

  太宰治回想起與川上富江通話時那句憤怒不已的「白眼狼」,露出一言難盡的神情。

  講道理,自己的孩子猝不及防被陰暗的真相嚇成鵪鶉,那個女人居然只在乎自己是不是被排斥,該說真不愧是川上富江嗎?

  虛偽自私到極點。

  緊接著,他將所有線索都串聯起來,拼組成名為真相的畫面。

  ……原來如此。太宰治不動聲色地壓下眼角。

  「那麼多……那麼多……」川上千夏的氣息紊亂不堪,將聲音艱難地擠出喉嚨,「到底誰才是我的媽媽?」

  誰才是將她生出來,有真正意義上的血緣關系的川上富江。

  織田作之助頭疼地皺緊眉間,正准備斟酌措辭,小心翼翼安撫她的時候,就聽太宰治輕描淡寫地丟下一枚核彈——

  「啊,截止到目前,這個世界上還活著的『川上富江』都是哦。」

  老父親:……這是根攪屎棍嗎?!

  迎著川上千夏呆滯的目光,太宰治甚至還愜意地將手機拋向空中又穩穩接住:「從哪裡開始說呢……起初,我們所認識的富江也不過是其中之一,而你就是從她的肚子裡出來的,而現在……」

  幸災樂禍的神情讓織田作之助懷疑他又雙叒想搞鬼……雖然這並不妨礙他解決問題,於是猶豫了兩秒,還是沒有出聲打斷。

  「這些富江,全部都是從孕育你的那一位身體裡分裂出來的。」

  川上千夏張了張嘴,沒有找回自己的聲音。

  太宰治被她這模樣逗得輕聲一笑:「視頻那個死掉的,和她們口中的最後一個,則是指與你沒有『血緣關系』的富江,你的媽媽們用了近二十年的時間才將那些家伙清理干淨。」

  「可、可是……」川上千夏大腦一片混亂,語無倫次道,「媽媽為什麼要這麼做?」

  「誰知道呢?」太宰治聳了聳肩,不正經道,「或許是嫉妒那些人還擁有魔力……」

  織田作之助就知道不該對他抱有太大希望,連忙打斷:「別聽他瞎扯。」

  川上千夏怔愣地望向他。

  「是因為你。」織田作之助用篤定的語氣說,「只有富江才了解富江,她……們不信任那些人,怕你的存在被暴露出來後遇到危險,所以才費盡心思鏟除隱患。」

  這話也就用來騙騙小孩子了,太宰治暗暗翻了個白眼。

  最主要的原因當然是那病態而扭曲的感情——這個世界上,沒必要存在與川上千夏沒有「血緣關系」的「富江」。

  織田作之助的安撫讓千夏微微松懈,而太宰治就像是專門搗亂似的,在她出聲之前問到:「現在你知道了全部的真相,以後打算怎麼辦?」

  川上千夏茫然地看向他,像是正在緩慢消化巨大的信息量,還沒有考慮到這一步驟。

  「既然你害怕她的話,那就斷絕關系嘛。」太宰治在老父親一臉臥槽的注視下,不懷好意地慫恿,「她要是敢來打擾你,我和織田作就會讓所有富江都從這個世界消失。」

  稍稍壓低的聲音裡流露出的認真,讓川上千夏對他的承諾毫不懷疑,然而此時倒是沒有別的感覺,反而因為他眼中毫不掩飾的期待感到一言難盡。

  她的老師到底是有多討厭媽媽的存在?還是說只是一時惡趣味作祟?

  川上千夏反應過來後忙不迭搖頭,無視太宰治遺憾的神情,安靜地垂下眼眸:「我想……先和媽媽溝通一下,從出事到現在,我們還沒有聯系過。」

  最上恭子的話在腦海中反復重現,她們是彼此唯一的親人……嗯?那麼多媽媽,現在還算是「一」嗎?

  「對了,還有件對你來說應該很重要的事……」太宰治抬手指了指樓上,眼角完成人畜無害的弧度,讓人完全看不出他此時居然非常幸災樂禍,「你的新任小男朋友,能接受自己將來要面對那——麼多岳母嗎?」

  川上千夏猛得驚醒,緊接著就覺得腦殼疼到爆炸。

  講道理,二十年來從未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為什麼要讓她遇到這種劫難?

  懷疑人生的模樣讓織田作之助不忍心地安慰到:「呃……要不你先和爆豪聊一聊。」如果失戀的話,現在至少有他們陪著她。

  川上千夏渾渾噩噩地接受老父親的建議,點點頭,漂浮著腳步走上樓。

  *

  織田作之助擔憂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樓梯口,才將將收回目光,就見太宰治擺弄著川上千夏的手機。

  「你怎麼知道密碼?」

  「很好猜的,她那種腦子還能想出什麼高難度密碼嗎?」太宰治嗤笑一聲,撥通川上富江的電話,動作快地讓織田連阻止都來不及。

  電話矜持地響了好一會,才被接通。太宰治還沒等那邊說話,就笑意盈盈道:「敢掛斷的話,就把你燒成灰哦。」

  電話裡傳來一聲冷笑,好似在說誰怕你啊……然而她還是沒有掛電話。

  太宰治滿意地揚了揚嘴角:「這件事是不是你做的?」

  老父親:——?!

  織田作之助錯愕地瞪大眼睛,映入瞳孔的太宰治微笑著對電話裡的人說——

  「千夏和爆心地交換身體這件事……是你做的吧?」

  他的語速輕而緩,「但是千夏到現在都沒有聯系你,你就一點都不著急嗎?」

  溫和有禮的態度仿佛在與至交好友通電話。

  「我知道你的目的,我可以幫你,但是……有個條件。」

  不管是川上富江還是織田作之助都明白這句話的潛台詞——拒絕交易的話,可不只是讓你功虧一簣那麼簡單。

  許久後,川上富江咬牙切齒的聲音才打破詭異的安靜。

  「好。」

  織田作之助聽著太宰治用談論天氣的口吻完成黑暗交易,直到他掛斷電話才緩過神:「你怎麼確定是富江做的?」

  太宰治把手機扔到一旁,誇張地嘆了口氣:「你該不會以為他們會交換身體真的只是千夏的生日願望感動神明吧?」

  「當然不會。」又不是什麼童話故事。

  「富江

  是唯一擁有動機的人,「太宰治愜意地打了個響指,」既然人間失格都無法起到作用,那我能想到的,就只有一個人能做到了。」

  織田作之助漸漸反應過來:「你是說……」

  太宰治笑得一肚子壞水:「喏,千夏不是說相澤已經找到人了嗎?我們只要安靜等待就可以了。」

  ***

  爆豪勝己木然地睜著眼,目光虛虛對著川上千夏的方向,心音進入忙音模式。

  川上千夏忐忑地垂下眼眸,雙手急促不安地扣著衣角。聽見心音響起的那一刻,她像是受到了什麼驚嚇,整個人差點從床沿邊彈起。

  [所以,你媽媽她……]爆豪勝己的心音有點卡殼,[是她們?]

  說完他都覺得這話有點無釐頭,沒有任何意義。

  川上千夏知道要給他時間慢慢消化,慢吞吞地點了下頭:「我之前也不是刻意瞞著你,連我也是剛剛才知道全部的真相。」

  說著,千夏偷偷瞄著自家男朋友,發現心音再次罷工,不由沉下心來。

  連她都覺得荒謬可怕的真相,會不會讓他……

  [那麼我現在需要做什麼?]

  川上千夏十分驚訝地瞪大眼睛,以為自己產生了錯覺。爆豪等了好一會都沒有得到答復,於是又問了一遍。

  「就、就這樣?」千夏呆呆地說,「你就沒有別的想法?」

  [我能有……]爆豪勝己立即反應過來,一臉嫌棄地看著這個仿佛智商和情商都和他不在一條線上的人,[你又在胡思亂想什麼?]

  然後連辯解的機會都沒有給她,凶巴巴道:[喂喂,我可是職業英雄!比分裂身體還要可怕危險的個性我都遇見過,怎麼可能被這點小事嚇退啊!]

  以前敵聯盟就有個人擁有類似的個性,不過那家伙更糟糕,每個人都以為自己才是主體。

  「可、可媽媽那不是個性……」千夏弱弱地說。

  爆豪勝己簡直要被氣笑了:[那又怎樣?你以為我像你一樣天天宅在家裡,遇到點風吹草動就以為是地震了嗎?!]

  雖、雖然家長的數量確實有點多,但、但沒問題的!

  說起來……既然是一個人分裂出來的話,那性格喜好應該都一樣?

  初次見面買禮物的話,都買一樣的就可以了吧……臥槽!好像女人都不喜歡與別人擁有同樣的東西?難道要挑選那麼多份不同的見面禮?!

  「——噗!」川上千夏接收到他色厲內茬的瞪視,連忙捂住嘴。

  可那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實在太好了,怎麼都無法掩飾內心的喜悅,眉梢眼角都染上了輕快的笑意。

  [還說什麼一換回身體就結婚,結果對自己一點信心都沒有嗎?]察覺到自己在想什麼,爆豪勝己連忙瞥過臉去,留給川上千夏紅彤彤的耳朵。

  [這麼好的女朋友,就算是地震也不能放棄啊。]

  如果不是對著自己的身體實在下不去手,川上千夏恨不得立即撲上去給他來個麼麼啾。

  ***

  太宰治和織田作之助暫時留了下來,於此同時,因為最初凶神惡煞的表現,他們自覺承擔了大家的一日三餐——這對老父親來說是早已習慣的日常。

  而太宰治因為過於礙手礙腳忙中添亂,被織田作從廚房裡轟出來,無聊地在屋子裡轉了一圈後,在健身房裡找到兩位鯊狗小能手。

  彼時,川上千夏正在爆豪的指導下做仰臥起坐——她要幫男朋友維護好腹肌。

  爆豪勝己盤坐在地,按著千夏的雙腳,正在數數的心音因為他突然到來而微微一頓。

  川上千夏渾身冒著熱汗,只看了一眼太宰治就提醒男朋友:「四十六個了。」

  這幾天太宰治一直在用觀察神奇動物樂園的目光打量他們,似乎想要從中找出讓他們維系這種詭異的戀愛方式的原因,川上千夏被他折騰的煩不勝煩——誰會喜歡如影隨形的電燈泡啊?!

  而且沒辦法聽見心音,又怎麼能發現她男朋友的閃光點?

  (老父親:聽見了也沒辦法發現。)

  太宰治仿佛沒有接收到千夏嫌棄的目光,笑吟吟地來到她身邊:「哎呀,大白天的又在談戀愛啊。」

  川上千夏回以一個乖巧的微笑:「對啊。」所以你還不快gun?

  「可是……」太宰治憂心忡忡地說,「白日宣/淫不太好吧?」

  爆心地:???這家伙在說啥?!

  川上千夏被他的厚臉皮驚呆了:「身為大人你的思想還能更肮髒嗎?!」

  太宰治像是訊號接受不良,直接忽略這句話:「說起來……好不容易變成男人,要不要去玩點有意思的、只屬於男人才能品嘗到樂趣的游戲?我可以帶你去啊。」

  要不是嘴上黏著膠帶,爆豪勝己現在肯定口吐芬芳,事實上他的心音已經開始砰砰爆炸了。太宰治仿佛後知後覺般注意到他的目光,故作驚訝道:「咦?居然聽得懂?難不成你經驗豐富?」

  [誰特麼經驗豐富啊!老子經驗為零!!]爆豪勝己氣的頭頂冒煙。

  「他在想什麼?」太宰治問現場唯一能聽見心音的人。

  裝什麼啊,看這表情就知道吧?川上千夏真是佩服這個出場三句話就能弄得天翻地覆的攪屎棍了,咬牙切齒道:「你再多說一個字,我就告訴織田作了!」

  一物降一物,爹能降萬物!

  太宰治這回真心實意露出鄙夷的神色:「都二十歲了還動不動就告狀,你也就這點本事了。」

  川上千夏深吸一口氣,正准備呼喊,太宰治只能投降,一溜煙竄出健身房——反正目的已經達到了。

  被他這麼一攪合,原本正常的氣氛變得尷尬。

  川上千夏瞄了眼爆豪臉上還未褪去的羞憤,還沒出聲就收到對方警告似的瞪視。

  [你敢繼續剛才的話題就讓你好看!]爆豪勝己威脅著,順手把毛巾遞給她。

  千夏擦著汗心虛地清了清喉嚨,把那句「真的一點經驗都沒有嗎」給咽回去,轉而一本正經地說:「反正太宰聽不見心音,無視他就好。」

  不知為什麼,爆豪勝己突然有種奇怪的感覺:[他應該是你身邊唯一聽不見心音的人吧?]

  見千夏點頭,那種感覺又變得更加微妙。

  就像是職業英雄在分析案件時,產生的極其順其自然的推測。

  又或者……是一個初次脫單的人的草木皆兵。

  像這種「只有在你面前才能獲得片刻安寧」的劇本出現在電視劇或電影裡的頻率很高啊,性格雖然惡劣,但小白臉的模樣不是也挺符合大眾審美的嗎?

  爆豪勝己手中「白月光」的標簽蠢蠢欲動——然後在看見千夏臉上驚恐的神情時,瞬間碎成渣子。

  [……你那是什麼表情?]他面無表情地問。

  「你不要突然講鬼故事啊。」川上千夏打了個哆嗦。

  太宰治——唯一一個聽不見川上千夏心音的人。

  千夏對她的感覺很復雜,害怕、尊敬、以及依賴,和他呆在一起時確實會有種安心的感覺——前提是他不發病。

  然而,眾所周知,太宰治不發病的幾率很低。

  「太宰確實聽不見心音,但同時,心音對他來說也很多余。」川上千夏回想起被人生陰影壓迫的童年,愁眉苦臉地嘆了口氣,「平時一舉一動都能讓他猜測到我在想什麼,有時連我都沒有察覺到的事情,他都會了解地格外徹底,還樂此不疲地捉弄我。」

  有時候她真的寧肯太宰治是因為聽得見心音才使壞,而不是硬生生擊碎那層脆弱不堪的壁壘,粗暴地把她從裡面拖出來。

  川上千夏忍不住吐槽:「全世界男人死絕也不會喜歡上他的,還是活命最重要。」

  爆豪勝己身上的雷達開始往更遠的距離探測,似乎想要察覺一切潛在的危機。

  [難道你身邊就沒有別的異性喜歡你嗎?]

  千夏噗嗤一笑:「青梅竹馬變成戀人是裡才會有的情節,我們這些人從小一起長大,已經熟悉到連對方喝了水後多久去上廁所都能猜到,完全沒有一點關於戀人的瞎想。」

  爆豪勝己終於松了口氣。

  應付數量龐大的家長團已經足夠讓他筋疲力盡,再來個情敵什麼的也太折磨人了。

  *

  太宰治心情愉快地回到廚房,分享新出爐的情報:「還行吧,初戀小學雞,剛剛拿到駕照還沒有開過車。」

  正在熬湯的織田作之助嗯了一聲:「有試探出千夏有沒有情敵嗎?」

  太宰治揮揮手:「安心安心,以爆豪那種性格,除了千夏也不會有別人這麼眼瞎了。」

  出於老父親立場,織田作之助是想反駁的,但實在……反駁不了。

  短暫的沉默後,他冷淡地提醒:「芥川那裡你記得……」

  「放心吧,不會讓他有機會搗亂的,」太宰治漫不經心地打了個哈欠,「老鼠就應該安分地呆在陰溝裡,別總覬覦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

  川上千夏嘴上說是要和富江溝通,但是等了好幾天都沒有動靜。

  「你難道是准備換回身體之後才找她嗎?」太宰治問。

  川上千夏不明白他為什麼驚訝,點了點頭。

  太宰治微微眯了下眼:「你自己決定就好,但如果想要溝通的話,你最好用爆心地的身體,要不然心音會讓她變成主導者,輕而易舉地掌控你。」

  這人在別的地方不靠譜,但某些時候還是很有用處的。於是千夏又思量著怎麼把交換身體這件事告訴富江。

  此時,太宰治冷淡地聲音再次岔開她的思緒。

  「但同時,富江對你與她們之間的血緣羈絆很執著,你這幅模樣……搞不好她會不認你哦。」

  川上千夏覺得荒謬可笑,可在看見織田作之助凝重的神情時,她漸漸收斂神色,干巴巴地說:「……不、不會吧?」

  老父親飄忽地避開她求助的目光。

  這個觀點毫無根據,她可是媽媽的女兒,難道換了個身體媽媽就不認她了?

  總、總不可能媽媽只覺得身體才是她的女兒……吧?

  川上千夏握了個大草,可憐巴巴的看著太宰,期待他能幫自己出個主意。

  太宰治故作高深的想了想,輕快地說到:「先用更刺激的消息把她勾出來,比如告訴他男朋友的事情,剩下的我們來幫你。」

  川上千夏沒有注意到,織田作之助一言難盡地瞥了太宰治一眼。

  她拿出手機,像是對領導彙報年終總結一樣,認真仔細地敲出一句話。她身旁的爆豪勝己比她還要緊張。

  【summer:媽媽,我談戀愛了。】

  提心吊膽等了半天,她才得到對方的回復。

  【富江:是嗎?恭喜:)】

  然後呢?沒了?

  職業英雄的直覺在提醒爆豪勝己,有哪裡不對。

  兩只剛剛脫單的鯊狗小能手心驚膽戰地度過了一天。

  手機鈴聲響起的時候,他們正在廚房一邊洗碗一邊報團取暖。

  織田作之助在太宰治期待又幸災樂禍的目光中拿出手機放在耳邊,連一個字都還未說出,電話裡尖銳到極點的聲音幾乎要刺穿他的耳膜。

  「爆豪勝己那個狐狸精居然敢勾引我女兒!!!!!」


第34章 爆炸第三十四天

  織田作之助不動聲色地往廚房的方向看了一眼,起身走到陽台,太宰治屁顛屁顛跟上去,還貼心地把推拉門闔上。

  傍晚的余暉灑在兩人身上,略帶涼意的微風吹拂衣襟,投映在地面的蜿蜒影子輪廓清晰,看上去是一幅平靜寧和的油畫——如果忽略太宰治臉上「富江不好過我就很快樂」的神情。

  太宰治趁著好友沒注意,動作敏捷地點亮擴音鍵:「之前早就想告訴你的,不過想想由千夏來說,會讓你更覺得驚喜。」

  「這不可能!」尖銳的聲音讓人隔著電話都能想像出她此時暴跳如雷的神情,只要不是在千夏面前,她對自己的情緒管理一向很差。

  「他們兩個人現在使用的可是對方的身體!每天面對的都是自己的臉!談戀愛?!和自己嗎?!」

  織田作之助覺得好巧,他也是這麼想的。然而根據這幾天觀察(99.9%都是爆心地的心音),不得不承認那兩人是處於正常的戀愛關系。

  ……一把年紀了還每天被強迫塞狗糧,也是心累,怪不得咲樂溜地那麼快。

  「每天都是連我都覺得甜蜜的日常,感覺在看一部甜甜的偶像劇,」太宰治笑吟吟地說,「尤其是千夏,可能因為理論經驗豐富,在這方面可是非常主動。」

  他們家小白菜甜言蜜語一抖一籮筐,恨不得把這麼多年來積累的游戲經驗全部用在男朋友身上,所以常常可以看見爆豪面紅耳赤又無可奈何的模樣。

  太宰治雖然根據神情可以猜到他在想什麼,但也沒辦法具體到語氣和具體語言,沒辦法聽見他的心音真是太可惜了。

  「——閉嘴!」川上富江惡狠狠道,「千夏一定是因為自己的臉太漂亮才產生錯覺!那個混蛋居然乘虛而入?!我要讓他——」

  下一秒,平淡而毫無起伏的聲音打斷她,就像被扼住喉嚨般,連氣音都無法再傳遞出來。

  「吶,富江。」

  織田作之助斜睨著太宰治,他仍然是笑意盈盈的模樣,眼眸正漫不經心地瞥向角落裡綠意盎然的盆栽。

  「千夏好不容易選擇新的生活,你們要是敢搗亂的話……」太宰治用無奈的口吻說,仿佛正在面對被逼無奈的選擇,「我會把你們全部殺光。」

  太宰治是認真的,一如當初他發現富江正在接近織田作之助的時候。

  他以不容置疑的態度給川上富江劃了一條線,以此來警告她——不能越過,連碰都不能碰,聰明點的話最好保持絕對的安全距離。

  川上富江敢怒不敢言,只得求助另一個相對而言比較好說話的人:「織田,那家伙可是爆心地!千夏以後肯定會被欺負的!說不定還會被家暴!你忍心嗎?!」

  織田作之助在富江期待的沉默中回想了一下。

  「知人知面不知心」這類用詞無法套在此時的爆豪勝己身上,更何況他本來就不掩藏自己的心思,這幾天他們接連不斷的「拷問」甚至連爆心地小時候有沒有被媽媽折騰穿小裙子都問出來,偶爾他擴展的思維還能帶來其他信息。

  於是老父親得到的最終結論是——怪不得母胎單身至今,像他那種性格,如果不是有機會了解內心,恐怕沒有哪個女生會喜歡上他。

  而千夏的世界太小,因為個性及小時候的經歷,她潛意識裡會對外人產生戒備。爆豪的出現方式和心音的存在,對她來說就像是迷茫的考試中突然出現填滿正確答案的試卷,欣喜好奇漸漸演變為少女心思。

  這種奇跡般的緣分,會讓旁人忍不住想要守護。

  「那個孩子,你可以放心。」織田作之助低聲道,「而且家暴什麼的也太誇張了。」

  川上富江絕望地發現自己孤立無援,半天說不出話來。

  太宰治輕聲一笑:「想開點,再怎麼也比黑手黨好吧?難道你更中意芥川?別忘記我和織田在正式加入武裝偵探社之前,那些孩子遭遇了多少危險。」

  富江沉默了,畢竟……沒有最糟只有更糟。

  mimic事件之後,川上富江對森鷗外和黑手黨就產生極大的惡感,哪怕她覺得芥川龍之介是最適合的人選,也因為對方黑手黨身份而打消念頭。

  「……職業英雄也沒好到哪裡去。」富江感覺很鬧心。

  「沒辦法,」太宰治憐憫這位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母親,「誰叫你讓他們相遇了呢?」

  ——電話被惱羞成怒地掛斷了。

  織田作之助在太宰治輕快的笑聲中收起手機:「看來你對爆豪很滿意嘛,要不然也不會這麼幫他掃清障礙。」

  「錯,我是在幫千夏,」太宰治笑得人畜無害,「男朋友有第一個就會有無數個,趁早打消富江『碰我女兒者死』的念頭,方便千夏以後談更多戀愛。」

  老父親:「……」

  有人輕輕叩響玻璃。

  川上千夏打開推拉門,將切好的水果遞給到織田作之助手中:「你們在這裡做什麼?」

  太宰治微笑著看了一眼她身後的爆心地,後者如臨大敵地繃緊神經:「啊……我們在討論爆豪三更半夜的時候有沒有對你的身體動手動腳。」

  千夏:???

  爆豪勝己:……日!又來!

  他條件反射地看向倏地沉下臉的織田作之助,決定自救:[臥槽我不是故意的!洗澡的時候毛巾不小心滑下來我有什麼辦法!]

  ——就一根手指碰到了而已!!!

  「再滑下來就剁了你的整只手。」老父親面無表情地說。

  川上千夏臉上的熱意還未褪下去,連忙拽著爆豪逃離現場,身後還傳來太宰治惆悵地嘆息。

  「看,現在就不和你統一戰線了,以後更會窩裡反。」

  ***

  爆豪勝己倒不是因為被家長團恐嚇而生氣,而是懊惱那一刻沒能控制住自己的思維而暴露關於女朋友身體**的秘密——就算那是長輩也不行!

  川上千夏哄了好久都沒能把男朋友哄好,只能忍痛拿出自己以前的糗事,讓他知道這世上還有更可憐的人。

  「有一次我讓網友推薦電影……」

  爆豪勝己本來配合著她岔開思維,結果下一句就讓他直接炸了。

  「她給我發來了一部a/v。」川上千夏看著他錯愕瞪圓的眼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尖,「對從來沒有見過的東西當然感到新鮮,所以雖然覺得很羞澀不安,還是把它看完了。」

  還是廚房py。不過川上千夏沒敢說出來,怕弄巧成拙,如果別墅裡只有兩個人當然沒關系,可惜……

  [然後呢?]爆豪勝己幾乎可以預見和她在同一屋檐下的人遭遇到了什麼。

  「幸好那時只有咲樂和太宰在家,」川上千夏噗嗤一笑,緊接著又委屈又後怕地撇撇嘴,「然後太宰把我關在影音室裡,給我把咒怨白老婦貞子這類恐怖片全部播放了一遍。」

  爆豪勝己被這神轉折驚呆了,愣愣的看著她越說越氣憤的模樣:「你知道他有多過分嗎?!把我鎖在椅子上,還把音量調到最大,只要一閉眼就會配合著音樂來嚇唬我!」

  於是a/v後遺症變成了恐怖片後遺症,效果好到就連織田作之助得知後,也只是不痛不癢地說了太宰治兩句,完全忽略嚇得一個月不敢關燈睡覺的小可憐。

  千夏現在回想起那慘無人道的折磨都感覺心有余悸。

  「看,比起我來你是不是幸運多了?」川上千夏打趣道。

  爆豪勝己呆呆地點了下頭,注意力一旦轉移,那些浮躁羞惱的情緒也漸漸平靜。

  [放心吧,我又不是變/態,不會對你的身體做什麼的……可惡!什麼時候才能換回來,相澤明明說就這兩天了。]

  川上千夏微微一愣:「就這兩天?」

  [嗯,他們正在溝通。]爆豪勝己忍不住松懈下來,余光卻察覺到千夏不安地抿了下唇。

  「對了!給你看個東西!」沒等他多想,川上千夏興致勃勃地拿出手機,點弄了兩下就遞到他眼前。

  爆豪勝己看著上面的名稱備注——

  她把自己原來的summer改成「Miss.Nine」,然後又把他的備注改成「Mr.Three」。

  爆豪:?

  「九除以三的答案是……」川上千夏在男朋友狐疑的目光中,俏皮地眨了下眼睛,「除了你還是你。」

  如果是之前,爆豪肯定會又幸福又生氣地覺得再次被她捷足先登——自從兩人開始怪異的戀愛模式,她就非常主動,讓他總因為自己沒辦法做的更多而苦惱(畢竟是母胎單身理論知識也不及格的鋼鐵直男)。

  而且……36D的身體怎麼主動?!

  可現在,職業英雄爆心地卻遵從本能,將所有異常和剛才敏銳捕捉到的不安結合起來,就像以往分析案件一般,思維縝密而冷靜。

  川上千夏臉上的笑容漸漸變得僵硬,眼底劃過一絲不知所措:「我、我想起有件事要和織田作說……」

  爆豪勝己眼疾手快地拽住她的手腕,制止她逃離現場。他對上她驚慌的視線,疑惑不解:[……為什麼會覺得沒有安全感?]

  表面上那些熱情主動,實質是為了將他盡快據為己有而產生的進攻性。

  但同時,這也是沒有安全感的表現。

  他居然現在才察覺到。

  被發現自己隱秘的小心思,川上千夏不安極了,羞愧、自責在面容上隱約閃現。

  [是我說了什麼或者做了什麼嗎?]爆豪勝己罕見地感到無措,[我、我沒有過經驗,不知道談戀愛應該怎麼樣,而且有的念頭只是想想而已,也沒什麼別的意思……]

  就像理科高材生在面對一道考古難題,領域跨得天南海北,他只能從記憶裡努力挖掘一切可能有用的信息。看得川上千夏更覺得愧疚。

  「……不是爆豪的問題,你沒做錯什麼,」川上千夏像是覺得難以啟齒般,聲音幾不可聞,說出來的話也略顯含糊,讓爆豪勝己不得不努力集中精力。

  「現在心音在你身上,你的每一個想法對我來說都是正確答案,」川上千夏撇過頭,不敢看他,「我想……我想讓爆豪更喜歡我一點,這樣換回身體之後,或許你就不會因為我心音暴露出來的缺點而重新考慮我們的關系。」

  就像攻略游戲一樣,足夠的好感度才會讓對方更加在意自己。

  思維是不受控制的,人也具有兩面性,而她的心音會讓一切無法隱瞞。

  對她來說,換回身體那天,就是午夜十二點的鐘聲,她這個灰姑娘必須要留下一只水晶鞋,這樣王子才會來找她。

  [……所以你說換回身體那天就結婚只是說說而已?你沒有真的這麼想嗎?]

  川上千夏猛然回頭,速度快得差點擰斷脖子。

  [喂喂!我可是很認真決定下來的!]爆豪勝己不可置信地對上她的目光,仿佛在看一個滿口甜言蜜語滿腹花天酒地的渣女。

  [什麼重新考慮關系?需要考慮什麼?]

  「不……不是!我的意思是……」千夏磕巴了一下,只一瞬就被截過話去。

  爆豪勝己現在滿腦子都是那句重新考慮關系,直男的慣性思維是——

  安全感=結婚。

  沒有安全感=不一定結婚。

  「等、等等?」川上千夏想為自己辯解,結果被他銳利的目光逼得一時忘記言語。

  爆豪勝己開啟攻擊模式,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獨屬於男性的侵略性,想要宣誓自己的主權。

  他拿出手機,另一只手扣住千夏的手,火速拍下一張十指相扣的照片發表動態。

  因為動作太快,照片糊得不行,但還是能分辨的出一男一女兩只手。

  【爆心地:我老婆!!!】

  陸陸續續刷到這條的人——

  英雄科a班:???

  爆豪夫婦:!!!

  英雄事務所:???

  八卦媒體:!!!

  爆豪勝己在千夏呆滯的目光中,得意地晃了晃手中突然響起鈴聲的手機,屏幕上閃爍著「老太婆」。

  他慢吞吞地拖長音調,就像一個旗開得勝的將軍在炫耀成果:[要不要接電話?]


第35章 爆炸第三十五天

  川上千夏心驚膽戰的看著爆豪懸在接聽鍵上方的拇指,右腳下意識往後退了一小步,讓人毫不懷疑下一秒她就會逃離現場。

  「有、有話好好說!」千夏的嗓音克制不住地打顫,「你先冷靜冷靜!」

  爆豪勝己微眯了一下眼,把「不滿」直接寫在腦門上:[你這麼怕做什麼?]

  他可是連她的家長團就見了,還每天承受慘無人道的考驗,天知道他這幾天每天起來都全副武裝,就怕一不注意就被打回原形,回歸單身行列。

  「難道要叫阿姨老太婆嗎?!」川上千夏為自己辯解,「那到時候換回身體被阿姨聽見心音怎麼辦?!」

  虧心事一點都不能做!

  聞言,爆豪勝己稍稍安下心來,至少她還是准備面對自己的家人:[沒關系,你可以直接省略稱呼,我來教你怎麼說。]

  「等——」川上千夏看著他接連按下接聽鍵和擴音鍵,剩下的話直接被掐斷在喉嚨裡,甚至還下意識捂住嘴,連呼吸聲都怕被聽見。

  然而爆豪勝己臉上得逞的笑意還未完全展開,就被自家豬隊友踩得支零破碎。

  爆豪光己暴怒不已的咆哮直接把千夏緊張不安的心情震碎:「臭小子你是不是讓人家小姑娘懷孕了?!以前教你的被狗了吃嗎?!信不信我直接把你閹割啊混蛋!」

  爆豪:老子要是重新加入吃狗糧隊伍全是你害得老太婆!

  他凶神惡煞地盯著手機,恨不得衝到對面來場生死決鬥。

  川上千夏硬著頭皮湊到手機邊,勉強維持住爆心地的人設,色厲內茬地反駁道:「沒有!」

  爆豪光己如釋重負般吐了口氣,然而語氣還是不善:「老婆是怎麼回事?我怎麼不知道你結婚了?」

  [等回日本就帶回來,少羅裡吧嗦的。]爆豪勝己完全忘記之前答應了女朋友什麼,心音直接懟回去,直到對上千夏無奈又焦急的目光才回過神來,懊惱之余不忘記補救。

  [省略後後面一句。]

  川上千夏按照指示重復,想了想,無視爆豪不滿的目光,又小心謹慎地補充:「還沒有結婚,是女朋友。」

  「什麼時候認識的?怎麼都沒有聽你提過?」爆豪光己追問。

  「有段時間了。」川上千夏沒理會男朋友那句「老子談戀愛還需要向你彙報」,她已經完全放棄他了,決定自力更生。

  「是你生日那天和你在一起的女生吧?」

  「……嗯。」雖然那時候她還沒有上位。

  爆豪光己嗤笑一聲:「就你那狗脾氣居然也有人要?多虧了我這一年吃素為你積德。」

  [她吃素是為了減肥!]爆豪·窩裡反小能手·勝己冷笑。

  川上千夏又不敢崩人設又不敢懟回去,尷尬得不行,幸好爆豪光己選擇迫不及待地直奔主題:「什麼樣的女生?」

  [她很漂亮。]像是早有准備,爆豪勝己在話音將落未落之際,直接接過話來。

  這豈不是有自賣自誇的嫌疑?雖然川上千夏對自己的外貌也很有信心,但是當著未來婆婆的面直接說出來,怎麼都覺得別扭。

  那邊爆豪光己等了兩秒沒得到答復,催促了兩聲,千夏才含糊其辭地說:「挺不錯的。」

  爆豪光己覺得被敷衍了:「說仔細點!」

  於是千夏不得不再次求助於男朋友。

  此時,爆豪勝己盤腿坐在床邊,微彎著身子,右手肘支撐在膝蓋上,掌心懶懶地支著臉:[性格很有趣,總是想些有的沒的,常常會給人帶來驚喜。]

  柔軟到不可思議的目光讓川上千夏愣住,屏住呼吸,舍不得移開眼。

  [直接說出來,我是在幫你攻略老太婆欸,以後可就沒有這麼好的機會了。]爆豪勝己懶洋洋地提醒她。

  ……想聽到更多。

  出於這樣的私心,川上千夏一邊低聲重復,一邊期待地看著他。

  爆豪光己似乎和她同樣的想法,沒有吱聲。

  [烹飪料理完全不及格,打下手技能滿分,因為個性的原因不喜歡外出,但和內向扯不上關系,最擅長的是游戲、槍械……啊,還有曬被子,因為她喜歡呼吸著陽光的味道睡覺。]

  [她是個……很善良,也很可愛的女生。]

  川上千夏感覺一種難以言喻的酥麻感蔓延至四肢百骸,在神經末梢上歡快地跳著踢踏舞,無法控制的熱意直接湧上耳根,她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掌心和臉頰的溫度沒什麼差別,這才發現全身都快要燒著了。

  「……她不會就在你邊上吧?這麼賣力的誇,是生怕別人跑了嗎?」爆豪光己嘀咕,「還有你小子哪裡學來的甜言蜜語。」

  [嗯,她教我的,每天每天,不停地在我耳邊說,總能學到些。]爆豪勝己仔細地觀察此時目光飄忽,怎麼都不敢對上他視線的女朋友。

  [她只會看到我的優點。]

  「哈!你還有優點?」爆豪光己失笑道。

  [……嗯,在她眼裡,恐怕我是最完美的人了。]想到這,爆豪勝己流露出些許頭疼和無奈,[濾鏡戴得太厚,反而讓她自己沒什麼安全感了,不過關系,我有辦法解決。]

  川上千夏終於忍不住偷偷瞄了他一眼,又很快移開目光。

  「解決是什麼鬼?!你別一天到晚發表這些好像家暴前奏的話。」爆豪光己說,「把人家嚇跑了你准備繼續啃狗糧嗎?」

  川上千夏條件反射地復述爆豪的心音:「啊……跑不掉的,過幾天我們會先登記結婚,到時候再回來一起吃飯。」

  爆豪光己沉默了幾秒:「……順序是不是反了?」

  千夏回過神,猛然看向他,瞪得圓圓的眼睛裡映出爆豪仿佛掌控全局般自信的神色,直到他將手機拿回去掛斷電話,她都還維持著原來的姿勢,一動不動,右手滑稽地舉在耳邊。

  爆豪·在線逼婚·勝己的眉梢揚起囂張又得意的弧度,這種掌握主動權把她按得無法動彈的感覺太好了。

  [重新考慮我們的關系後,我覺得男朋友這個身份還是趁早到期比較好。]

  欣賞著千夏呆滯的神情,反攻略新手·爆心地心情愉快的在臉上寫著——

  「你也有今天」「老子終於翻身了」「揚眉吐氣」「反敗為勝」。

  [你想不想升職啊?女朋友。]


第36章 爆炸第三十六天

  織田老父親苦口婆心地給自家小白菜科普閃婚的危害,完全不明白一覺醒來怎麼突然地震了。

  「家庭背景了解、性格磨合……這些你們都沒有經歷過。」織田作之助忽略一旁倒在沙發裡笑得樂不可支的太宰治,「一時衝動的代價很重,萬一你以後……」

  川上千夏還在興奮地捧著臉傻笑,一看就知道沒聽進去一個字,老父親猶豫著要不要把名為「萬一你以後後悔想離婚怎麼辦」的冷水潑到她頭上。

  太宰·貼心小棉襖·治善解人意地接過話,輕快地說:「萬一你到時候又喜歡上別人,難道要玩玩人/妻ntr嗎?」

  老父親:「……」

  這不是冷水,是熱油。

  一句話就讓川上千夏回到現實,直接把臥槽寫在臉上,支棱的奶金頭發寶貝炸成了刺蝟頭:「你怎麼回事?!就算是大人思想也別這麼肮髒啊混蛋!」

  爆豪勝己出現的時候,正巧聽見她怒氣衝衝的指責:[……?]

  織田作之助本來打算給這個花言巧語的家伙殺氣肆意的眼神,然而太宰治這根攪屎棍威力太大,只能先讓他閉嘴,於是錯失甩臉色的最佳機會。

  川上千夏是腦子有坑才會實話實說,誰知道會讓心音擴散到什麼地方去,她勉強露出輕松的微笑:「沒什麼,你怎麼下來了?」

  爆豪勝己沒怎麼在意,腦子裡都因剛剛接到的消息而激動不已:[相澤讓我們現在過去!]

  千夏一愣,很快反應過來,歡呼著從茶幾下摸出車鑰匙:「快快快!馬上出發!」

  織田作之助和太宰治對視一眼,後者露出微妙的笑容,然後趁著那兩人沒注意,拿出手機給某個家伙發了條短信。

  *

  看見從車上依次下車的四人,相澤消太正准備朝前邁去的右腳不動聲色地收了回去。

  爆豪勝己打量著面前低調靜謐的和院,率先來到他面前:[就是這裡?]

  相澤的目光從太宰治身上移開,微微頷首,想了想還是決定問一句:「見家長了?」

  他又想到之前刷到的動態。見到家長還能那麼囂張的宣誓所有權,該說不愧是爆心地嗎?最奇怪的是織田和太宰居然沒有把他活剝了?想到這,相澤不動聲色地瞄了一眼暴躁老哥的護身符——

  川上千夏正好奇地望向這充滿神秘感的和院。

  [……意外。]爆豪勝己嘖了一聲,[先不要管這些了,快點把身體換回來。]

  織田作之助和太宰治跟在千夏身後來到他們面前,織田微笑著和消除英雄打了聲招呼——他們兩個以前有過幾次合作。

  「啊,果然,你們找的人是他。」太宰治望著面前的和院,淡淡地說。

  預料之中的口吻讓川上千夏感到好奇:「他?」

  「四月一日君尋。」織田作之助解釋道,「如果是他的話,確實可以解決你們兩個身上的麻煩,不過……需要付出一定的代價。」

  他在心裡嘀咕了句,也不知道當初川上富江是付出了什麼才讓他們交換身體的。

  川上千夏皺了皺眉,連忙看向消除英雄,後者頂著唰唰凝聚在身上的目光,神色淡定:「還不知道是什麼代價,他只說先讓你們過來。」

  相澤消太停頓了一下,又補充到:「他只見你們兩個。」

  ***

  爆豪勝己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緊張感,明明之前是那麼迫不及待,可現在卻有點……不受控制地去亂想會不會有什麼變故。

  「沒關系,我不是說了嗎?無論付出怎樣的代價,我都會把身體還給你。」川上千夏低聲鼓勵道。

  [……別說這麼不吉利的話啊笨蛋。]爆豪勝己說,停在門扉許久的手終於有所動作——

  繪著落日余暉的巨大屏風前,神情慵懶的男人闔著眼,蒼白的手支撐著臉頰,懶懶地斜臥在躺椅裡,似乎聽見門扉拉動的聲響,他稍稍調整了一下姿勢,暗紅色和服隨著他的動作在撐開絲絲褶皺,藏在眼鏡後的雙眼漫不經心地眯開,露出黯淡無光的黑色眼瞳。

  他的目光只在爆豪勝己身上輕描淡寫的掠過就直接定格在另一個人臉上,冷淡的神情讓人探究不出他在想什麼。

  川上千夏被他看得有些緊張,反手把門闔上後,恭敬地躬下腰身:「你好,我是川上……」

  她的聲音消失在對方一個抬手的動作。

  「坐。」四月一日君尋指向一旁的軟榻。

  他看上去很年輕,似乎是個學生,可是身上卻縈繞著死氣沉沉的感覺,仿佛身體裡的內核早已被摧毀,只剩下斷壁殘垣。

  「想換回來?」他的聲音低而緩,讓人不由自主地集中精神,以免遺漏一個音節。

  爆豪勝己回過神,莫名其妙地眨了下眼。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嗎?誰不想換回來?

  緊接著他又發現,那雙黯淡無光的黑眸始終凝聚在千夏身上。

  「你呢?」他低聲問到。

  川上千夏十分堅定地點點頭。

  「為什麼?」四月一日君尋的疑惑讓千夏愣住,「你不是一直被心音困擾嗎?現在換了一具新身體,從此以後就可以擁有自己的秘密,這是你從小到大的願望吧?」

  他語氣微頓,遲疑道:「因為喜歡他?」

  爆豪勝己忽地皺緊眉頭——千夏的人際圈裡絕對不包括這個人,可他知道的似乎太多了點,他到底是什麼人?

  置於膝上的手緊了緊,川上千夏搖頭,謹慎地回答:「和這個無關,想要換回身體的初衷從一開始就沒有變過,職業英雄是比鑽石還要閃耀的存在,更可況那個人是爆心地,能夠使用這麼強大的個性的身體,被我占有的話也太浪費了,更何況……」

  她撓撓臉,不好意思道:「我實在不喜歡當個男生。」

  因性別產生的生理和心理上的差距,她恐怕一輩子都無法適應。

  「……你的女兒和你完全不是一種生物啊……」四月一日君尋嘆息著偏過頭,看向身後的屏風,「川上富江。」

  時間定格了兩秒,川上千夏震驚地看著從屏風後走出來的女人,大腦一片空白。

  和室裡昏暗的光線讓眼角的淚痣生出幾分神秘感,黑發及腰的女人即使神色冷淡,也無損於骨子裡流露出的魔魅,擁有這般相貌的女人得到的不是造物主的寵愛,而是惡意——祂在用她試探人性。

  可即使再驚人的美貌,爆豪勝己此時也沒心思感嘆。當那雙毫無波動的黑色眼眸從他身上掃過時,毛骨悚然的寒意讓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屬於職業英雄的直覺正在提醒他——這個人對她很有敵意。

  川上千夏對此一無所覺,磕磕絆絆地找回聲音:「媽、媽媽,你怎麼會在這裡?!」

  她下意識又瞥了瞥屏風,想看看還會不會再從後面走出其他身影。

  「放心,她們都不在。」川上富江微眯的眼眸中流露出不耐,「大家都不想見你,只有我這個倒霉鬼被推出來。」

  第一次直面唯一血親的排斥,川上千夏露出受傷的神情。

  ……說得好像之前在後院為了見到女兒吵得差點把天掀了最後不得不靠抽簽來決定出現的人不是她們一樣。

  四月一日君尋面無表情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後院某間小房間裡因為人數過多,空氣不太流通。衣著不同的川上富江們拿著手機,從某個幸運兒口袋裡的竊聽器裡獲取消息。

  「可惡!嘴巴要不要這麼毒?」

  「要是用力過猛最後適得其反怎麼辦?」

  「都說了我去!我和她相處的時間最多!」

  「放屁!明明最後一次和她見面的是我!只有我最了解她在想什麼!」


第37章 爆炸第三十七天

  川上富江微傾著頭,與千夏交織的目光中浸著冷意,她似是嘲諷地說:「怎麼不跑了?你上次不是逃得很快嘛?」

  川上千夏目光躲閃,緊接著又像是回憶起什麼,遲疑地打量著她:「你……是當時和我在一起的媽媽嗎?」

  「當然。」富江回答地毫不心虛。

  希望正主現在不會氣到把後院拆了。現場唯一的知情人四月一日君尋淡定地又抿了口茶。

  顯然川上千夏是相信了,直面正主的話更好溝通一些:「可既然你清楚當時發生了什麼,為什麼還這麼生氣?」

  在千夏的印像裡,富江大和撫子般的人設已經根深蒂固,所以哪怕她因為那段恐怖的視頻裡富江暴露出的真面目而惶恐不安,也從未想過自己會被唯一的親人針對和傷害,以至於千夏對川上富江所流露出來的攻擊性,只能詞窮地用「生氣」來概括。

  滿腹毒液被這帶有指責意味的疑惑摁回去,川上富江覺得人生實在太艱難了,甚至還生起莫名的委屈:「哈!我為了你,花了二十年的時間好不容易把那些家伙全部鏟除,結果你連問都不問我一句就跑!」

  爆豪勝己想安靜如雞。

  ——然而他做不到。

  [既然一開始就維持住大和撫子人設,就應該想到某天崩人設會有什麼後果。對她來說那種視頻已經血腥可怕到顛覆人生觀了吧?]

  ……第一次見面都吐槽未來岳母,他的初戀會不會夭折?

  想到這,爆豪勝己生無可戀地捂住臉,隔著手掌都能感受到對方狠狠扎過來的視線。

  四月一日君尋准備放下茶杯的手在半空中停頓了一會,又移回原處,心不在焉地抿了兩滴,似乎在借此掩飾什麼。

  川上千夏看著富江猶如一千把菜刀堆積起來的殺人目光,覺得這樣不行。

  在媽媽和男朋友間掙扎了一秒,還是決定……一碗水端平。

  廢話,不端平的話,搞不好男朋友會被撕成碎片。

  「也、也沒有顛覆人生觀那麼嚴重,」雖然差不了多少。

  千夏拉回富江的注意力,頂著她不善的目光干巴巴地說到,「確實我那時候感到很害怕……」

  就像冷水滴進油鍋,川上富江怒極反笑:「就因為這種事害怕我們?你覺得我做錯了什麼?那些家伙和你沒有血緣關系……」

  [不,從基因上來說還是有的。]爆豪勝己第一次覺得心音這種個性應該被人道毀滅。

  「我說沒有就沒有!」川上富江恨不得扒了他的皮晾出去曬,「是我們生下的千夏!也只有我們因為千夏失去了蠱惑人心的能力!如果繼續放任她們在外面亂來,你知道會給千夏和我們帶來多少麻煩嗎?」

  「最重要的是——只有我們為了她付出!」

  無私奉獻的母愛在川上富江的人生字典裡不存在,她現在就是要讓千夏知道自己為她付出多少——真是受夠了這麼多年見不得光的日子。

  川上富江就像是決堤的洪水般,把忍著惡心換尿片、半夜爬起來衝奶粉、為了給孩子做好不挑食的榜樣寧肯吃自己最討厭的胡蘿蔔、在小千夏胡鬧時心裡恨不得把她吊起來打還是不得不耐心地和她說道理、講睡前故事時明明想嘲諷灰姑娘是個傻蛋不直接下毒弄死後媽和姐姐,但為了千夏只能贊嘆這是個善良可憐的女孩……等等雞零狗碎的事情統統倒出來,凶猛地衝擊川上千夏的三觀。

  在富江看來,這些為了心愛的女兒隱藏自己真面目的行為,不亞於忍辱負重——這還僅僅是她一個富江所受的委屈!還有比她們更可憐的弱勢群體嗎?!

  爆豪勝己目瞪口呆地看著富江一一細數過往,轉而瞥向千夏:[大和撫子類型的媽媽?你的眼睛到底糊了多少層眼屎?]

  雖然經過太宰治之前打的預防針,川上千夏早就有了心理准備,但依然被這直白的言語衝擊地風中凌亂,以至於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好半晌,千夏才憋出句:「不是眼屎,是濾鏡。」

  趁著富江咽喉嚨的間隙,千夏連忙端起面前的茶杯,兩步來到川上富江面前遞給她:「呃……媽媽,潤潤喉嚨。」

  也不知是不是嫌棄她此時擁有的身體,富江接過茶杯時,還小心翼翼地避開指尖的接觸,借著仰頭喝水的動作,她極快地瞟了一眼四月一日君尋。

  同時間出生的兩個人交換身體需要付出的代價是最小的。

  當初與他做交易的時候,四月一日君尋其實問過有沒有指定人選,畢竟這世界上同時間出生的人那麼多。

  畢竟遲早要換回來,她當然不會再付出更多的代價去指定人選,於是丟了句隨便。

  誰知道……

  川上富江垂下眼眸,用余光惱怒地瞪了一眼爆心地。

  鬼知道這家伙是怎麼上位的!

  ***

  氣氛看似稍稍緩和。

  四月一日君尋用指尖抵了一下架在鼻梁上的眼鏡,淡淡地說:「時間差不多了,你們不是要換回身體嗎?」

  川上千夏忙不迭點頭:「對對對,請問需要付出什麼代價?」

  在來見他之前,相澤和太宰就告訴她,想要得償所願就必須有所付出。

  「為什麼要換回來呢?」

  爆豪勝己愣了愣,看見富江正諷刺地笑著。

  「……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嗎?」千夏的回答和爆心地的心意疊加在一起,她疑惑地看著自己的親人,「我可不想一輩子都想當男生。」

  川上富江勾著胸前一縷發絲輕輕繞轉,目光凝在千夏身上,「可是你能一輩子都擺脫我們。」

  千夏感覺自己的心髒忽地被撓了一下,好半晌才訥訥出聲:「你在說什麼啊,媽媽,我從沒想過這種事情。」

  「那現在可以開始想一想了,」川上富江低聲說,猶如蠱惑白雪公主吃下毒蘋果的皇後,「擁有我們這種怪物般的母親很苦惱吧?」

  「如果是因為性別問題,你可以重新換一具女性身體,沒有血緣的羈絆,我們沒有人會纏著你,到時候你可以擺脫『富江』,還可以擺脫『心音』,不是兩全其美嗎?至於爆心地,他也可以自己付出代價拿回身體,你們兩個照樣能繼續談戀愛。」

  不知是不是錯覺,說到「談戀愛」時,富江好像克制地磨了一下後牙槽。

  「怎麼樣?不錯的主意吧?」

  千夏怔愣地對上她冰冷的目光。

  然而只有富江知道,此時自己的心跳有多快。

  讓千夏來做出選擇——是否要斬斷她們間的羈絆。

  富江當然相信千夏會給出讓她滿意的答案。

  被人罷了一道,再重新帶起面具去哄不會有用的,何況這麼多年費盡心思的偽裝已經讓所有人厭煩到極點。

  這是一個好機會。

  在維系親情這條路上,「富江」已經走了九十九步,剩下的最後一步要由千夏來走。

  只有這樣,她們之間的關系才會變得更加牢不可破,以後再不會有任何事情將她們分開。

  這才是至今為止「富江」的目的。

  躲藏在後院的富江們屏住呼吸,陷入抓心撓肺的沉默中。

  「萬一……千夏真的不想換回來呢?」

  「不可能!」另一人想也不想就否定了,「千夏可是被太宰教養長大的,才不會這麼絕情。」

  「……正是因為是太宰才會擔心吧?」

  「別提他行不行?居然提出那種條件……可恨!」

  片刻之後,她們的女兒終於回應。

  「你能不能先告訴我……我到底有多少個媽媽?」

  而代表她們的富江忽然沉默,似乎一個音節都沒辦法蹦出來。

  富江們無語地面面相覷。

  「……有多少來著?」

  「都在這裡了吧,數數不就知道了?」

  「不,我知道有一個在巴黎。」

  「發生這麼大的事情居然不來?她有病?!」

  「……飛機延誤了。」

  「好像還有個在洛杉磯?我不確定。」

  「看看聊天群的人數不就知道了?」

  「更不准,你忘了每次吵架都會有人退群嗎?她們都加回來了嗎?」

  尷尬的沉默讓富江有些惱羞成怒,狠狠瞪了千夏一眼:「我怎麼知道!誰會去數這個!」

  爆豪勝己在心裡啊哈了一聲:[所以連你們都不知道嗎?]

  富江甩了個眼刀給他:「你給我閉嘴!這是我們的事情!」

  [換回身體我就可以閉嘴了!]爆豪勝己也很氣,誰想初次見面就不停地懟岳母啊!

  「岳、岳母?!」富江哈了一聲,「才剛剛談戀愛就想結婚?你怎麼不上天?我告訴你,千夏也是見識少了才會被你勾引!」

  她又氣勢洶洶地看向被神展開驚呆的千夏,氣勢洶洶道:「只有多談幾次戀愛多積累經驗,才會知道男人這種生物不過是玩具而已,明天我就帶十個質量不錯的玩具給你挑選,喜歡的話十個同時進行也可以!」

  爆豪勝己目瞪口呆的看著鼓勵自己女兒成為渣女的富江,連心音都沒能吱一聲。

  媽媽和男朋友的修羅場真是夠了。川上千夏痛苦地抹了把臉,在富江想要再次語出驚人前,上前一步,將她擁進懷裡。

  「既然數不清的話,那我和爆豪結婚的時候,為你們專門舉辦一場婚禮吧。」

  最直白的答案灌進富江耳中。

  「只有媽媽們出席的『川上千夏』的婚禮。」

  數月裡沸騰在胸腔裡的憤怒和不安都被這一個擁抱揮散。

  川上富江如釋重負般閉上眼睛,用盡全身的力氣回抱住她,悶悶地說:「……閃婚是沒有好下場的。」

  「我知道。」

  「將來離婚了我們才不會哄你。」

  「不會的,爆豪會對我很好。」

  「男人都不是好……」

  「媽媽,對不起,那個時候沒有聽你解釋就逃跑了。」

  「……我喜歡馬爾代夫。」

  「好,就在那舉辦婚禮。」


第38章 爆炸第三十八天

  深夜——

  川上千夏睡不著,在被窩裡翻來覆去。另一張床上的川上富江(之一)聽到動靜,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行了,快點睡,明天早上還要去找四月一日。」

  川上千夏很想聽話,但她忍不住:「為什麼今天不直接換回來呢?」

  「不是說了嗎?我們要和四月一日談判,盡量讓你不要付出嚴重的代價。」川上富江說。

  這套說辭千夏其實聽過很多遍,但總覺得哪裡不對一一代價這種事還能討價還價嗎?

  大概是知道她在想什麼,川上富江又說:「也不差這一晚了,睡吧。」

  「......嗯。」

  而另一個房間的日天日地爆心地表示,差得就是這一晚。

  房間裡堆滿了人,爆豪勝己在角落裡正襟危坐,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

  太宰治好奇地往他這裡伸了下脖子,看了兩秒後忍不住樂了:「不愧是爆心地啊,膽子不小嘛,居然敢發呆。」

  感覺不知道多少雙眼睛直勾勾戳在臉上,爆豪勝己眨了眨眼,憑借職業英雄的直覺迅速鎖定滿屋子人裡唯一無害的織田作之助一一哪怕他此刻也是殺意騰騰。

  [我沒有只是人太多了覺得空氣不流通有點不舒服…]爆豪勝己臉上的神情成功從淡定過渡到抓狂,[啊啊啊為什麼你們大半夜地要突然跑到我房間來啊有什麼事明天說不行嗎?!明天我的身體就換回來了!]

  他用余光看著除他們三個男人外,侵占所有空間的一一川上富江。

  「這還不是全部就能讓你失去冷靜,」黑帽子富江嫌棄的嘖了聲,「投見識的家伙。」

  爆豪勝己忍住翻白眼的衝動。

  ……講道理!誰剛談戀愛就碰見家長團能保持冷靜!而且數量還這麼多!

  然而女人都是不講道理的,何況還是川上富江這種獨特物種。

  「你居然敢頂嘴!」白裙子富江誇張地提髙音量,「我就知道你不是什麼好男人!」

  「果然還是想辦法讓他們分手吧,初次見面就頂撞女朋友媽媽的人實在太糟糕了。」

  「啊,不愧是最可怕職業英雄嘛。

  「我早就說過,讓千夏多談幾次網戀打發時間長長見識!都是你們不同意才造成今天這個結果!」

  「早說過?你什麼吋候說過了?!馬後炮誰不會放啊!」

  「那你說現在怎麼辦!任由千夏吊在這顆歪脖子樹上?」

  炸開鍋似的爭吵聲嗡嗡作響,爆豪勝己呆滯地看著突然起內訌的富江們。

  太宰治驚嘆地無聲鼓掌,對他比了個口型一一「干得澤亮。」

  「安靜。

  就像技下了暫停鍵一般,所有聲音戛然而止。

  織田•食物鏈頂端•作之助在一眾敢怒不敢言的目光中情了情喉嚨,對爆豪勝己說:「談戀愛可以,但是一年……不,三年……」

  他停頓了一下,神色如常地繼續說:「七年之內不能結婚,從今……明天開始計算,懂嗎?」

  這是怕七年之癢過不去嗎

  太宰治:「——噗!」

  爆豪勝己用他畢生最乖巧的姿勢點了下頭。

  [怎麼可能,千夏那麼好,不趕快結婚的話要是被搶走了怎麼辦七年七天還勉強能接受。]

  織田作之助:「……」

  一一哢嚓。

  [喂喂!我只是隨便想想!]爆豪勝己看著那黑黝黝的槍口一臉崩f貴。

  「冷靜冷靜,」太宰治笑得花枝亂顫地把老父親手中的槍壓下:「雖然聽不見心音,但應該是陽奉陰違了?」

  「七天*?你做夢。」織田作之助涼颼颼地說,「換回身體我就帶她回橫濱,讓你們七年都見不了一面。」

  哪怕是爆心地都知道這只是個色厲內茬的鹹脅,畢竟是他們的千夏小公主,誰也不想讓她的初戀無疾而終。

  一一但是閃婚是不可能的!

  爆豪勝己煩躁地扒拉了下後腦勺:[不管怎麼說七年也太誇張了吧?]

  單身這麼多年,好不容曷談一次戀愛就碰見地獄模式,要不要這麼慘?

  「千夏的人生一直都是地獄模式,【心音】讓她的人際關系只有家人,」黑帽子富江冷淡地說,「比起失戀,因為無法維系家人間的羈絆而導致離婚,對她的打擊更大,我們絕對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她。」

  太宰治將一只手搭上爆豪勝己的肩膀,笑吟吟的聲音裡透著認真:「戀人不同於朋友與同伴間的羈絆,不要因為荷爾蒙上頭就做出衝動的決定,一兩年磨合期過了之後,你們再冷靜下來考慮結婚的事情,怎麼樣?」

  爆豪勝己收斂了神色,對虧了人間失格,讓他有機會組織措辭。

  片刻之後,他深吸一口氣:「我知道你們在擔心什麼,不過……我會喜歡千夏,外貌加成完全沒有,是因為……」

  他愁眉苦臉地想了想,完全想不出什麼詞來形容。

  「就……細節,懂嗎?我是職業英雄,一言一行的細節都能捕捉到,如果覺得有不合適的地方,一定會最先發現,但是……」他撓了撓臉,勉強把一種名為「害羞」的情緒壓制下去,「千夏不管做什麼,我都覺得她很好……以後也不可能有比她更好的人出現了。」

  「老太婆總說我單身到現在是因為脾氣臭。」

  其實爆心地從來不在乎單身與否,女人?那是什麼?能讓他變得更強,還是能多救幾個人?

  「但……我覺得是因為千夏還沒有出現。」爆豪勝己的眉宇間盡是篤定,「別說是二十歲了,哪怕是三十歲、四十歲才遇見她,她也會是我唯一喜歡的人。」

  另一個房間裡,川上富江對著電話那頭不滿地說:「……七個月?!為什麼才七個月!不是說好讓千夏再談幾個男朋友嗎?丨有第一個就有無數個!」

  四月一日君尋豎起手指,將眼鏡往上抵了抵,漫不經心地看著手中的書本。

  「要你們何用!我都說了我要在場!什麼太宰和織田?就算一一」川上富江拔髙的聲音又驀然降低,「就、就算是他們說的,你們也不能這麼容曷愛協啊。」

  「讓我去咳咳……既然己經決定了,那也沒辦法。」

  她嫌棄地罵了句「一群廢物」便直接掛斷電話。

  四月一日君尋抬起眼來,冷淡的說:「我很困了。」

  這般委婉又含蓄的趕人……富江沒聽出來,她抓住唯一一個垃圾桶迫不及待地叨嘮,一會抱怨那群家伙智商不在線,一會又說太宰和織田干預得太多,再用暴躁的語氣把爆豪勝己從裡到外挑剔了一遍。

  最後又超級小聲的說:「……千夏長大了。」

  川上富江失落地耷拉著肩膀,看上去就像被拋棄的寵物。

  四月一日君尋終於找到了再次插話的機會:「我要睡覺,你可以走了。」

  川上富江抬起眼,莫名其妙地看著他:「走什麼走?我是來找你做交易的。」

  當了大半夜垃圾桶的四月一日君尋冷漠地哦了聲。

  富江仰頭長嘆一聲,眨眼間,恢復了冷靜:「把他們的身體換回來,由我來付出代價。」

  這是制定計劃時就決定好的結局。

  所有富江清楚,四月一日君尋也清楚。

  「那就用……」

  「代價是分裂。」

  冷漠的神情終於出現裂縫,四月一日君尋的眉宇間浮起詫異:「……你確定?」

  他停頓了一下,又補充到:「就算這個代價的比重再重,也只能達成這一次交易。」

  意思是不像買東西,多了還可以找零。

  川上富江很不想確定!但是太宰治實在太可惡了!他的鹹脅可不只是說說而己。

  「確定確定!」她不耐煩地揮揮手,把那個糟心男人的臉給揮散,「不能找零的話給我點售後吧。」

  「......說。」

  「你要把千夏放進黑名單裡面,以後絕對不能與他交易,」川上富江直勾勾地看著他,「我絕對不能容忍,你從我女兒這裡,拿走任何東西。」

  千夏要的,富江都會給她。

  她只要好好地活在這個世上,其他什麼都不用操心。

  職業英雄是有生物鐘的,哪怕昨夜被拷問了一晚上,時間一到,爆豪勝己還是睜開了眼睛。

  他懶洋洋地撐了個懶腰,下一秒,整個人便僵硬地定格了。

  ……胸前的負重,好像不太對。

  爆豪勝己倏地坐起身來,脖子僵地沒辦法彎曲,只能轉動眼珠向下看去一一一馬平川。

  日天日地爆心地連滾帶爬地衝進洗手間,看著鏡子裡那張臉。

  奶金色的頭發桀駕不馴地支棱,那雙猩紅色眼晬正難以置信地瞪著鏡子,神情蠢到爆。

  換、換回來了?

  緊接著,爆豪勝己毫不猶豫地奔出房間。

  凝在枝葉上的露珠折射著朦朧晨光,雀鳥被咚咚作響的腳步驚醒,睜著圓溜溜的眼睛,看著那個赤腳在和院木廊上奔跑的男人。

  爆豪勝己剛剛轉過拐角處,靠慣性甩出去的身體根本來不及收回力道,直接撞上迎面而來的身影。

  [——臥槽什麼鬼*?!]

  憑著職業英雄……不,是新上任男朋友的本能,爆豪勝己條件反射地一撈,將往後傾倒的人撈回懷裡。

  嬌小的,軟軟的,以及……36D。

  爆豪勝己怔愣地低頭,正好對上那雙波光瀲灩的黑色眼眸。

  雖然在鏡子裡看過無數遍,但從未有過這樣的角度。直到這一刻,爆豪勝己才意識到靈魂的重要性。

  她的眉宇沒有掙扎著想要浮出來的桀駕不耐,而是一片柔軟f晶順,未施粉黛的皮膚白皙細膩,即使這麼近的距離也看不見毛孔,殷紅的雙唇向上勾著,流露出極為自然笑意。

  她輕輕咬了下唇,抿開時,被濕潤的水漬染得十分讓人心動。

  [他在看我他在看我!他怎麼還在看我?!臉、臉上睡出印子了?不可能啊!我剛剛明明照過鏡子了!]千夏的視線落在他的胸膛處,低垂的眼睫微微顫動,[難、難道我不是他的理想型?!]

  定格的時間重新流逝,爆豪勝己好不容易重新找回呼吸的方法,氧氣中摻雜著淡淡的香氣湧入肺部,讓回復清明的意識又混沌了一瞬。

  「沒、沒有印子,是理想型,」爆豪勝己迷迷糊糊地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只覺得無法抑制的高溫從脖頸直接爬到臉上,燒得耳尖滾燙,「看你是因為……好看。」

  聞言,那張澤亮的臉上漾起足以讓爆心地的心跳頻率突破閾值的笑容。

  千夏抬起眼,眉梢眼角盡是喜悅:[記得算好時間啊,男朋友,七個月之後才能升職呢。]

  爆豪勝己呆呆地點了下頭。

  [哇哇哇!好可愛!想親!]千夏歪了下頭,[可以親嗎?]

  己經燒得大腦當機的爆豪勝己嗯了聲,又呆呆地低下頭,在殷紅的笑唇落下一個溫柔的吻。

  這是生命賜予他的,最美好的生日禮物。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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