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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銀魂)阡陌來時路》作者：若瞳言【完結+番外】

悠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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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愛勳章 版主勳章

等級: 30 - 舉世無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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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大 中 小 發表於 2020-12-5 11:28  只看該作者

《(銀魂)阡陌來時路》作者：若瞳言【完結+番外】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悠于 您是第2727個瀏覽者
文案：

亂世有修羅，一顧傾人國……原本有資質名留攘夷史的松原汐奈只因那惡俗而又淳樸的一見鐘情，從此在痴漢的道路上一去不復返。但姑娘的優點還是無法掩蓋的！
力氣大——
「請不要把我看做一朵嬌花，雖然無法與您比肩，但我會努力成為您的基石的！」
被某女高振雙臂雙手托舉著的某總督：「#……」
頭腦好——
「我會背九九乘法表、還會解各種函數方程式，我的估算能力也很好，按照目前的生長速度，晉助大人您絕對能長到一米七的！」
黑著臉無視一旁笑到胃痛的三位損友的某總督：「#……」
善解人意——
「無論晉助大人您選擇的是白夜叉大人還是桂大人……您幸福就好。」
氣結到懶得解釋的某總督：「#……」
踏實勤勞——
「等到戰爭結束後，我會努力賺錢養家的，晉助負責貌美如花就好。」
「#……」

白駒過隙，彈指十年，黎明前最後的暗夜——
「你眼中的那個松原汐奈從來就不曾存在過。」
「我一直都知道我注視著的人是誰。」

內容標簽： 情有獨鐘 歡喜冤家 少年漫 銀魂
搜索關鍵字：主角：高杉晉助、松原汐奈 ▏ 配角：銀魂眾 ▏ 其它：銀魂、高杉、BG同人

一句話簡介：從攘夷杉到總督2.0

原創網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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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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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愛勳章 版主勳章

等級: 30 - 舉世無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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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大 中 小 發表於 2020-12-5 11:29  只看該作者
重啟說明

　　本文的重啟說明——

　　這篇小說是在2016.6.13首發的，之後的更新一直都斷斷續續的，而且自2018.7.25起就一直沒有再更新過了。一方面是銀魂當時還在連載中，原作後期的各種劇情設定導致我的小說情節被各種啪啪打臉，另一方面是我自己在小說中對人物尤其是女主角的各種設定太復雜，思路很混亂，感覺寫不下去了。

　　但是現在，2020年的年底，再次翻看這部小說……果然還是放不下啊。而且已經寫了差不多百分之八十了，就這麼棄置掉著實可惜。所以決定，重啟這部小說，並且對之前寫的這些劇情進行一定修改，避免那些違背了原作設定的BUG，然後一點點把文中「下卷」最後的劇情補完。至於最後落筆終結在何處，應該還是按照當年的設定，在烙陽篇完結正文，然後再看情況需不需要填上個番外或者後記什麼的∼

　　最後，特別感謝這些年來一直支持這篇文、始終都沒有放棄這篇文的親們！希望重修並重啟後的這篇文能夠不負你們的期待！


第一章

　　陰暗、潮濕、森冷，仿佛用漫無邊際的黑暗將人禁錮住的地獄。

　　布著鐵鏽的一道道欄杆，鑄成了無法逃離的牢籠。

　　被囚於牢籠中的長發男子，卻仿佛超脫於這片禁錮之所。淡然而又平和，淺碧色的雙眸波瀾不驚。

　　面朝著牢獄那令人窒息的高牆而坐，纖長的手指執起一塊棱角尖銳的小石頭，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恣意地書寫著。

　　身在牢籠，靈魂卻仿佛超脫世俗般的自由。

　　「松陽，你的那三個弟子，已經上了戰場。」

　　牢獄外，一頭灰白色卷發，身著僧人裝的男人隔著鐵欄面無表情地說道。

　　半晌，牢獄中，淺茶色長發的男子終於回道：

　　「是嗎……會找到屬於自己的武士道吧，我的小小武士們。」

　　唇角，清淺的笑意、溫柔的弧度，一如既往。

　　沉默、無言，只余吉田松陽繼續用小石塊在地上書寫的聲響。

　　凝視了那個身影半晌後，聽到獄房外傳來「噠、噠——」的沉穩的腳步聲，朧終是轉身離開了這座牢籠。

　　……

　　獄房外，一個身影不急不緩地在剛剛走出獄房的朧面前站定。

　　與朧同款的白色僧人裝、黑色袈裟，袈裟上印著天照院奈落的標志。不同的是，衣服上有著斑斑血跡，尚未全干，而右手握著的野太刀更是昭示著剛剛經歷了一場怎樣的屠戮任務。

　　十四、五歲的少女，純黑的長發堪堪及腰。精致而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紫紅色的雙瞳中更是沒有一絲感情。倒不是說冷情或者淡漠，而是如同一台生硬的機器，尚未被輸入任何的指令。

　　「看來任務很順利，鏡。」

　　淡漠的話語從朧的口中說出，聽不出任何贊揚的意味，理所應當一般。

　　名為「鏡」的少女依舊冷靜如機器般，精致的面容上沒有任何細微的變化，平穩的語調亦不含一絲煙火生氣：「那麼，我的下一個任務，是什麼？」

　　剛剛完成一項大規模的暗殺任務歸來，手中五尺長的野太刀的刀刃上所沾染的血漬尚未來得及擦拭掉，便被召於此。

　　不用多想，便知道，又一項任務將要交由她來完成。

　　「是一項長期任務……盯住吉田松陽的弟子們。」身為現任天道眾直屬暗殺部隊天照院奈落首領的朧下命令道。

　　臥底的任務，蟄伏在目標人物的身邊。

　　而身為臥底最重要的，便是絕對不能引起目標人物的懷疑。

　　這項任務，天照院裡只有鏡能夠完美地完成，絕對不會有一絲紕漏。

　　「我知道了……」少女緩緩開口，而在聽到「吉田松陽的弟子」時，緩緩側過頭向著牢獄的方向看去：「那麼，這次，『我』將要成為一個怎樣的角色？」

　　手執天照院標志性權杖的朧邁步離開，擦身而過時——

　　「隨便你。准備好後，就立刻啟程吧。」

　　……

　　「你要去哪兒？」

　　天照院通向外界的必經之路，最後的關口，一線之隔，光與暗的分界，仿佛兩個世界、兩重天。

　　腳步即將邁離暗夜中的最後一步、邁入白晝裡的第一步時，身後傳來了稚嫩的女聲。

　　鏡緩緩地轉過身。

　　十分年幼的女童，墨藍色的頭發，赤紅的雙瞳，和她一樣，臉龐上沒有一絲表情。或者說，感情這種東西，從來就不曾存在過。

　　是那個叫骸的小女孩兒，這一批新納入的幼童裡天賦最高的一個。

　　「會有新的教頭來訓練你們的。」鏡平靜地開口，只是在陳述一個不含任何感情的事實。

　　天照院，奈落三羽之一，天照神之靈光，八咫之「鏡」。

　　至於「鏡」的來歷，對於天照院的大多數人來說，同樣是一個迷。

　　鏡再度轉身，重新面向自己將要前往的方向，只是背對著女童留下一句平淡到毫無起伏波瀾的話語：

　　「我的那把野太刀，你拿去吧……暫時，不會再有『鏡』的存在。」

　　踏出這陰陽相隔之界。

　　踏進外面的白晝之地。

　　……

　　長州——

　　天人入侵這顆星球已達七年之久，攘夷戰爭成為這一時期的主題，不少地區都已掀起了戰火。

　　在天人先進武器裝備的狂轟濫炸下，依舊持冷兵器作戰的攘夷軍敗勢明顯，然而那些武士們卻仍舊堅守著自己的武士道將攘夷進行到最後一刻。

　　縱使硝煙彌漫的時代，一些小城鎮仍然保持著難得的安寧。但毫無疑問，也只是暫時的。

　　隆冬時節，昨夜的一場大風雪過後，今日倒是雪霽天晴。厚厚的冬雪覆蓋在石板小道和道旁各戶的屋檐上，更顯一份寧和。

　　一家小酒館裡，生意還算不錯，倒也並不喧囂，反倒顯出幾分寧靜雅致。

　　客人各自坐在自己的桌旁與同行者隨意閑散地交談著，店小二端著溫好的酒和正熱乎著的下酒菜，各個客桌間穿梭。

　　「來，小姑娘，你點的玉子燒和味增湯。」店小二將托盤上的食物擺到角落裡一個單獨坐著的女孩兒面前。

　　雖說這裡是酒館，來者多是喝酒，菜肴只是個附帶搭配。不過看這個女孩兒年紀還不算很大，又是一個人，旁邊還放著個像是裝著行李的布兜，想必只是趕路途中在這裡吃個飯歇歇腳。

　　松原汐奈倒沒有急著動筷子，而是仰起頭看向店小二。分外白皙的臉龐上，那雙紫紅色的雙瞳格外吸引人。

　　「問一下，這城鎮附近可有攘夷戰事？」

　　「小姑娘，放心吧，這附近還算太平。不過如果趕路的話，出了城還是走西邊那條路吧，東邊的方向聽說還是有攘夷戰事的。」想到這個孤身少女恐怕是在擔心自己的安全問題，店小二又補充道：「對了，現在咱們城裡正好駐扎著一支軍隊，前幾天剛到的。聽說是支獨立的義勇軍，目前正在城裡征兵呢。」

　　「一支獨立的攘夷軍？」汐奈倒是起了些興致，追問著。

　　店小二也熱心地解釋道：「可不是嗎，說來也稀奇……一般正規的攘夷軍都是由武士組成的，但是這支獨立軍的頭兒卻是不管什麼出身，只要有能力就通通招入軍中，三教九流的整個就一大雜燴。」

　　執起筷子夾起一塊兒玉子燒，汐奈淺笑著評論，語氣中竟夾雜著一絲贊賞的意味：「這個頭兒挺敢干的嘛，心胸眼界倒是高出常人一等，不過……也有點自信過頭了吧。這樣一支軍隊，如果管理得好自然是虎狼之師所向披靡，可一旦無法掌控這支魚龍混雜的軍隊……恐怕那頭兒得把自己都給玩兒進去。嗯，你們家的玉子燒做得不錯。」

　　「誒，那小姑娘你就好好吃吧，我就先忙去了。」店小二笑著走開，忙別的活去了。

　　待到店小二離開後，汐奈微微測過身子，望向坐在離自己不遠處的那人。

　　靠窗的那酒桌，一個男子獨自坐著，背對著她，所以看不到他的正臉。

　　暗紫色的短發，看上去很柔順的樣子。

　　一身簡樸的月白色浴衣，外披墨藍色羽織，背影望去骨架不寬，想必不是什麼魁梧威猛之人。

　　那人此時左手執著酒盞，右手握著筆揮毫於薄薄的紙張上，似乎借著雪後清酒一杯的興致一展自己的文墨丹青。

　　這麼看來，倒真像是個頗有雅致的書生啊。

　　不過剛剛，她和店小二閑談起攘夷一二事時，她明顯感覺到了從這桌投來的一瞥而過的目光，還隱約聽到了對方的一聲輕哼。

　　這麼想來，莫非是個武不能揮刀殺敵便將國仇家恨之感於筆墨間抒發的……文青？

　　……

　　只是還未來得及再想些什麼，一聲粗獷的吼聲如驚雷般在酒館裡炸響，打破了原本平靜雅致的氣氛。

　　「老板，上酒！給我上最烈的！」

　　只見一個身材看上去甚是魁梧的大漢走進了酒館，穿得不修邊幅，身上的橫肉隱約可見。而那張臉，一看就是個醉醺醺的酒鬼。身上帶著股腥臭味兒，整個人看上去邋遢而又頹廢。

　　踩著一虛一實的步子，晃晃悠悠地在走在酒館裡，衝著店主又是亂吼一通。

　　店主是個看上去很刻板的中年大叔，看到來者，明顯地面露不悅之色，說出的話自然也是沒什麼好氣：「雛大郎，你上次欠下的酒錢還沒清呢！現在又來我的店裡耍什麼酒瘋！」

　　醉得不清的大漢狠狠地衝著店主算賬的櫃台大拍了一下：「老子沒錢！老子連安葬我那老娘的子兒都還沒有呢！」

　　而店主顯然是對眼前這人積怨已久，一通氣地指著對方的鼻子一頓臭罵：「你這沒用的廢物！空有一身的傻力氣，什麼都不會，天天要麼游手好閑要麼就鬥毆買醉，也難怪你爹不認你這個兒子！你那前幾天剛病死的老娘估計也都替你丟臉！」

　　國行雛大郎，這個小城裡出了名的混混、莽夫，店主對這種人也是向來沒什麼好臉色。

　　本就已經神志不清雛大郎在店主的激怒下，積壓著的情緒已經緊繃到了極點，如蠻牛般干吼了一聲，一手抓過店裡立著的一根粗竹竿，蠻不講理地在店裡胡掄了起來！

　　「沒錯，怎樣，老子就是個廢物，就是堆被人丟棄、被人唾罵的垃圾！」

　　聲嘶力竭地干吼著，兩眼都充滿了血絲，恐怖得慎人。而他亂掄著的竹竿，也引得店裡的食客們紛紛躲閃，以免被波及。

　　「反正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老子的容身之地了！老子還不如就這麼醉死在大街上！」

　　一竹竿狠狠劈下，力氣大到將那張木桌直接劈斷，桌上的酒杯、碟子「劈裡啪啦」地碎了一地。

　　……

　　看著那醉漢又掄起大竿子，汐奈止不住又後撤了幾步，只是身後已是牆角。

　　下一刻，只見那大竿子猛地向她揮來，而她又無路可退。

　　紫紅色的雙眼驚恐地瞠大，正考慮著要不要趕快出手把竹竿給掰斷時……竹竿靜止住了。

　　「誒？」汐奈一時間有些愣神，抬眼望去。

　　只見那個之前背對著她而坐的被她定義為「文青」的男人緩緩站起身來，骨節分明的左手正抓著那根竹竿。

　　那力道，令雛大郎絲毫動彈不得。

　　看到男人出手幫了自己，汐奈也終於松了口氣……沒想到這文青看上去瘦了吧唧的沒幾兩肉，力氣倒還不小嘛。

　　「什麼人啊你！找老子事啊！」被人硬生生地壓制著，雛大郎明顯很不爽，唾沫星子橫飛地衝男人吼著。

　　卻見下一刻，紫發男人干淨利落地一腳將雛大郎踹飛，後者重重地砸落在地上。

　　整個酒館瞬間一片靜默，所有人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哼，沒人需要的廢物嗎……我倒是很感興趣。」紫發男人一邊說著，一邊不急不緩地朝著躺倒在地的的雛大郎走去。

　　在雛大郎難以置信的目光下，只見男人將一個錢袋丟到了他的身上。

　　「拿這筆錢好好安葬你的母親……如果想當一個有價值的廢物的話，就來城北的攘夷軍招兵處找我，我可以給你一個容身之所。」

　　淡淡的語調，語氣甚至算不上和善，卻莫名地給人一種難以言喻的觸動。

　　說罷，男人便轉身回到自己的酒桌。

　　……

　　而就在男人轉過身，汐奈終於看清對方的那一瞬間……

　　五官精致得如同被精心雕琢過一般，額前柔軟的紫色發絲稍稍遮住了眉宇，卻難掩那雙華美如祖母綠寶石般的眸子。

　　男人只是淡淡地看了汐奈一眼，便拿起立在酒桌邊的自己的那把油紙傘，轉身向酒館外走去。

　　不知不覺間，天又靜靜地下起了小雪。

　　汐奈就這麼怔怔地目送著一身月白浴衣外搭墨藍羽織的男人撐起油紙傘，緩緩地在這片小雪中遠去，只留下一串不深不淺的腳印。

　　待到男人的背影徹底消失在視野中時，汐奈才驀然間回過神來。

　　而回過神後，便感覺到，心，不可抑制地跳動著，跳得快到讓她幾乎呼吸不上來。

　　一手搭在自己的心口，想要壓下那紊亂的心跳，卻發現只是徒勞。

　　視線瞄到男人剛剛坐的那張酒桌，桌上，男人剛剛留下文墨的那張紙忘記帶走了。

　　汐奈仿佛護食般猛地撲上前，將那張紙緊緊護在胸口，唯恐被其他人拿去。

　　紙上，字跡蒼勁有力又不失一份瀟灑靈動——

　　「遙思梅樹與櫻花，魂在東海舊酒家。

　　過眼景光無限恨，此生到處是天涯。」

　　好詩，真的是好詩啊……寫得太他（嘩——）的好了！汐奈如獲至寶般，小心翼翼地捧著手中的這張詩作，一副看樣子恨不得將其裱起來的樣子。

　　而下方的落款處——「暢夫」。

　　汐奈小心翼翼地用右手食指指尖輕撫著那個名字……原來，原來他叫暢夫啊……嗯，好名字！好名字！

　　緊摟著這張紙，即使是在這寒冷的隆冬時節，汐奈也感覺自己渾身熱氣蒸騰地簡直想要跳起來。緊捂著的這張紙，更是讓她胸口滾燙。

　　人生初見，已無悔一往情陷。


第二章

　　連續的雪天後，天終於徹底放晴了，城裡的集市自然也比平時要更加喧鬧上幾分。

　　菜市區尤甚，冬天的菜本就少，更不要說這種風雪多的時節了。

　　菜市場裡，大多是中年的歐巴桑在一邊哄搶著菜一邊聲音尖銳、唾沫星子橫飛地同攤主討價還價。

　　而在這片家庭主婦的戰場裡，一個白色的天然卷格外顯眼。

　　「喂，喂，大叔，你看這菠菜都這個樣子了，肯定也沒人願意買了，不如便宜點賣給我好了，就三百日元，怎麼樣？」

　　一個菜攤前，阪田銀時一邊挖著鼻（嗶——）一邊吊著自己那雙無神的死魚眼對著眼前的菠菜品頭論足著。

　　菜販大叔立刻不悅而起：「你在瞎說些什麼，我這菜明明好好的！」

　　「對啊，對啊，完好無損，連蟲子都不願意吃啊……所以，大叔，這些連蟲子都嫌棄的菜葉就兩百日元賣給我吧。」阪田銀時繼續發揮自己臉皮厚到無下限的特長砍價著。

　　深藍色的粗布浴衣穿得邋邋遢遢的，一頭濃密的白色天然卷更是亂糟糟。雖然看上去像是個有些頹廢的青年，但周身仍然隱隱散發著一種來自戰場的硝煙氣息，無論怎樣也遮掩不住。

　　只是菜市裡恐怕沒人能想到，夾雜在這片喧鬧中的青年正是近段時間在攘夷戰場上威名漸起的年輕的攘夷軍大將。

　　銀色的頭發沐浴著鮮血，在戰場上馳騁的身姿宛如夜叉……不少目睹過其戰鬥時英姿的人都如此描述。不知是誰起的頭，一個綽號也因此在軍中漸漸傳開——白夜叉。

　　而此時，雖然難掩武將氣息，但白夜叉大爺還是一副市井小民之態憑借自己從小到大吵架嘲諷從未輸過的如簧巧舌同菜販大叔爭著價……誰讓今天輪到他采購軍糧裡的蔬菜了呢。

　　「現在本來就是冬天，哪兒來的蟲子！不行，不行！白蘿蔔、土豆、黃瓜我都給你小子算便宜的了，菠菜絕對不能再便宜了！就這些菠菜……1000日元！「菜販大叔扯著嗓子干嚎著。

　　銀時繼續鍥而不舍地砍著：「好吧，好吧，大叔，700日元總可以了吧。」

　　「885日元！」大叔勉強讓步。

　　銀時繼續臉皮無下限：「830日元好了，大叔。」

　　「872日元！」

　　「844日元吧……」

　　「868日元！」

　　「853日元就好了嘛……」

　　「行行行，這些菠菜就853日元！」大叔顯然已經煩得不想再糾纏下去，立刻給銀時算總賬：「你要的這些，白蘿蔔57日元一貫你要了22貫，土豆96日元一貫你要了25貫半，還有這23貫的黃瓜每貫是77日元，再加上這些總共算你853日元的菠菜……」

　　而下一刻，剛剛還厚著臉皮大肆砍價的白卷毛立刻低下頭一臉懵暈地扳著手指頭算著帳：「這，這個……57，22貫，還有單獨853日元的……還有……」

　　豈可修，這種事情果然應該交給假發那家伙來啊……私塾時期算術課成績從來都霸據倒一位置的阪田君心中止不住吶喊。

　　「57日元一貫的白蘿蔔22貫一共是1254日元，96日元一貫的土豆25貫半的話是2448日元，每貫是77日元的黃瓜23貫是1771日元……再加上菠菜的853日元的話，加起來一共是6326日元。」

　　身後，一個少女的聲音一股腦地說道，中途連口氣都不帶喘的。

　　右手食指還插在鼻孔裡的銀時有些僵硬地轉過身，表情相當顏藝地看向出聲幫了他的人，整張臉仿佛都在說著：少女，你好DIAO啊。

　　……

　　過往的人群步履匆匆，為這雪後的靜謐小城增添了不少煙火氣息。

　　集市外停放著推貨用的板車，銀時將那一大堆簡單打包好的菜搬到了上面。

　　拍了拍手上的灰，抬頭卻看到剛剛幫了他的少女仍然跟在他身旁，紫紅色的雙瞳直勾勾地盯著他……啊咧，銀桑他剛剛應該道謝過了吧。

　　被汐奈過於直白地眼神盯得有點不自在，銀時撓了撓自己那頭亂糟糟的卷毛：「那個……」

　　「我注意你好久了……」汐奈突然出聲打斷了對方，然而卻是一句……怎麼聽怎麼歧義滿滿的話。

　　只是在銀時還沒來得及判斷自己是應該警惕對方的來意還是該沉浸在「銀桑的魅力果然很大嘛」的小嘚瑟中時……

　　「……白卷毛先生。」汐奈一臉淡定地說完了後半句。

　　瞬間警惕嘚瑟什麼的通通化作面部及心頭的大面積陰影。

　　「天然卷怎麼了！天然卷有什麼不好的！銀桑我如果是直發的話絕對會很受歡迎的！」

　　豈可修，一個個的都患有天然卷歧視症嗎！天然卷的家伙都是好人啊！

　　被對方對天然卷的執著所驚到，汐奈連連後退了兩步，忙擺手：「抱歉，我只是想問你一件事情，請問你……認識暢夫先生嗎？」

　　昨天離開那家酒館前，她特意向老板打聽了那位暢夫先生。

　　結果老板也只是說他之前來過那麼兩三次，其它的就不知道了……不過有一次是和一個有著一頭白卷毛、一雙猩紅死魚眼的武士一起來的。

　　雖然暢夫先生昨天對那個醉漢說可以去城北攘夷軍駐扎地找他，但是萬一她不被允許進入到軍營裡的話，她不就見不到暢夫先生了嗎。

　　沒關系，她也可以一直在軍營外守著，一定能守到暢夫先生出來的！

　　……但是萬一嚇到暢夫先生了怎麼辦？

　　可是果然還是好想見到暢夫先生啊！怎麼辦，怎麼辦！

　　銀時嘴角抽搐地看著剛剛還很正常並且疑似高智商的少女此刻雙手捂著臉頰，看上去相當糾結地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周身還粉紅氣泡不斷肆溢。

　　從自己的小世界脫離後，重新抬起頭的汐奈一臉笑意地注視著面前比她高出一頭的青年。

　　不得不說，她的運氣還是不錯的，今天街上她居然意外地遇見了暢夫先生的那位友人……銀色天然卷搭配猩紅死魚眼的武士，簡直太扎眼了好嗎！

　　如果有友人引薦的話，她能夠距離暢夫先生稍微近一點吧……啊，啊，這果然是上天在指引她和暢夫先生的緣分！

　　「那個……你剛剛說誰來著？暢夫？」銀時止不住伸出小拇指掏了掏自己的耳洞，「你認識他？呀咧，呀咧，該不會是那個小少爺又寫了什麼酸詩吧，這次居然把自己寫的酸詩送給姑娘，墮落了啊，墮落，高杉同學。」

　　吊著一雙沒什麼干勁兒的死魚眼，一邊彈著小拇指挖出來的耳（嗶——），一邊吐糟著自己的那位幼馴染。

　　他可是清楚得很，那位小少爺從小就喜歡沒事兒寫點詩來抒發自己那時不時冒出的各種多愁善感的情懷，順帶彰顯一下自己文藝青年的氣息。只不過小少爺臉皮太薄了，每次他拿著小少爺的詩集聲情並茂地誦讀宣傳發揚的時候都會被一通追殺。

　　而詩的落款處，小少爺一般都會署上自己的字——暢夫。

　　「你也覺得暢夫先生的詩寫得很棒吧！對吧，對吧！」汐奈自動忽略掉了對方話裡的調侃吐槽成分，斷章取義地給對方安利著自己的心上人：「暢夫先生真的是文武雙全呢！啊……原來暢夫先生姓高杉啊，高杉暢夫……好名字，好名字！」

　　少女，你理解力有問題吧！還有，這個名字哪裡好了！明明長得那麼矮！

　　銀時頓感有些心累，連吐槽的力氣都沒有了，不過……啊咧，難道說……

　　察覺到了其中別樣氣息的銀時立刻換上了一臉賤笑的表情：「喲∼少女，是不是很想見你的暢夫先生啊，銀桑可以幫你哦。報酬的話……一碗大份的紅豆飯就好。」

　　大大方方地敲著竹杠……嘛，嘛，他還是第一次覺得高杉同學還是蠻有用（劃掉）蠻可愛的嘛。

　　原以為汐奈會屁顛屁顛地跑去為他獻上糖分大神，卻見那雙紫紅色的雙瞳只是眨巴了幾下。

　　「白卷毛先生很喜歡吃甜食啊。」汐奈露出了清澈至極的笑顏，配上這張相當白皙的臉笑得那叫一個清新脫俗：「之前我有看到白卷毛先生在街頭的那家糖果店買金平糖哦，啊，啊，原來軍隊的生活條件這麼好啊，都有糖果當加餐呢。」

　　本來還保持著一臉賤笑的銀時瞬間面色僵住了……他原以為這姑娘就一傻妞呢，長得這麼白，原來內裡這麼黑！

　　……

　　「好了，好了，銀桑帶你去見你的暢夫君。還有，不要再叫我白卷毛，我叫阪田銀時。」

　　被人抓住了小辮子的銀時只好妥協……豈可修，他都跟糖分大神脫離多少日了，今天好不容易開葷還被捉到了！

　　……都怪高杉那小子在外拈花惹草！

　　至於就這麼直接告訴對方自己的名字……嘛，如果提到「白夜叉」的話，大概在攘夷戰場上小有名氣了吧，但是說到「阪田銀時」……誰啊？

　　而汐奈則是走近了兩步，白皙的面龐上笑容依舊：「金平糖，記得要分給暢夫先生哦。」

　　銀時那雙無神的死魚眼又無奈地翻了個白眼……這女人，內裡不是一般的黑啊……

　　……

　　漸漸遠離了鬧市區，向著城北郊區以新成立的鬼兵隊為主的攘夷軍分隊駐扎地前行。

　　雖然天已放晴，地上的積雪卻還是很厚，踩上去蓬蓬松松的。道旁兩排高樹的枝丫上也全都積壓著白雪，不時地窸窸窣窣落下來一些。

　　陽光透過樹枝間的縫隙照入，為這片雪林間的冷寂添上一份冬日的暖意。

　　推著裝滿了剛剛采購的蔬菜的板車，銀時看了看身旁亦步亦趨跟著他的少女，清了清嗓子：「那個，你叫松原汐奈是吧……你和高杉是怎麼認識的？」

　　「昨天，酒館裡。」汐奈如實答道，又看了看板車上的那堆菜：「那個……你現在回軍營，暢夫先生他在軍營裡吧，在吧，在吧？」

　　「啊，肯定在，那家伙正忙著給他的那支樂高積木隊……」

　　話還沒說完，突然感到自己的肩膀被人重重抓住。白夜叉的本能瞬間覺醒，剛准備做出下意識的反擊時……好像，不太對勁……

　　在那雙萬年死魚眼少有的寫滿了驚訝的瞠大中，只見汐奈一把托舉起了眼前這個一米七多的大男人，相當瀟灑地將其扔到了那堆菜上。

　　「喂，你太慢了。」汐奈平靜地出聲道。

　　接著，牟足了勁兒推著裝載著足有七十多貫重的蔬菜外帶白夜叉一枚的板車在雪地裡極速狂飆開來。

　　快一點啊，她真的好想快點見到暢夫先生。快一點，再快一點！

　　一臉懵暈地銀時難以置信地看著這個瘦瘦弱弱的少女如此逆天的怪力……這個世界究竟是怎麼了！高杉，你從哪兒招惹了這麼個怪物！

　　「停下，少女，停下啊！有根白蘿蔔膈到阿銀的小小銀了啊！」

　　……

　　城北郊，攘夷軍駐地的門口——

　　額頭上綁著攘夷志士標志性的白色發帶，更顯英姿勃發。挺拔的身姿，外披黑色為底嵌有紫紅色底紋的西式軍裝，腰間是那把像征著武士身份的武士.刀。少了份昨日酒館裡清雅的書卷文人氣息，更多的是武將的血性與肅殺。

　　……好帥。

　　……穿軍裝的暢夫先生，感覺，更帥了啊！

　　遙遙望到了那個一直縈繞在她心頭的身影，汐奈頓感心跳難以抑制地狂跳著，胸腔裡一股熱流在澎湃。

　　澎湃著，澎湃著就……兩手一撒地扔到一邊，讓板車和板車上的人乘著風去和一地的積雪相親相愛去了。

　　……

　　剛剛踏出軍營大門的高杉，那雙祖母綠的雙眸裡映出了一個……詭異的景像。

　　只見眼前的這條布滿了積雪的道路上……卷起了一陣暴風雪！他的那位卷毛冤家幼馴染干嚎著坐在裝著一堆蘿蔔、土豆的板車上朝著他疾馳而來。

　　……這個白痴在搞什麼鬼，只是去采購軍中物資啊。

　　而下一秒，只見板車連帶卷毛被扔到了一邊，還沒來得及驚訝後方是何人竟然有這般蠻力，便見落下的雪沫間，一個身影「倏——」地躥到了他的面前。

　　「暢，暢夫先生，你好……」

　　膚色本就比常人更加白皙的汐奈，臉上的不由自主地生起的紅暈也更加明顯。

　　漂亮得如同水晶的紫紅色雙瞳裡是滿滿的憧憬與小小的期待，還有絲略慌亂的手足無措。

　　「……你是誰？」


第三章

　　什麼是愛情？

　　從來沒有經歷過，她也不知道。

　　只是當那個小雪天裡，見到他的那一刻，那股從她心裡流過的炙熱而又無比柔軟的感覺……是了，也許那就是所謂的愛情吧。

　　想要和一個人相守在一起，也許需要歲月為證；而想要從此心裡駐進一個人，也許……只需要一瞬間。

　　再次見到他時，她再一次肯定了自己的感覺，即使……

　　「你是誰？」

　　……即使他完全不記得她了。

　　好吧，她還是有點小失落。

　　「你不記得我了？真的……一點印像都沒有了嗎？」汐奈眨巴著眼睛直勾勾地看向眼前一身西式戎裝的青年，紫紅色的雙瞳寫滿了強烈的渴望。

　　依舊雙手抱臂站在那兒的高杉晉助只是稍稍皺了皺眉頭。

　　「不記得……」

　　淡淡的一句話，立刻讓眼前的少女感覺像是受了無限的打擊，整張小臉都頹廢下來了……貌似連頭發上那根特立的呆毛都跟著一塊兒耷拉了。

　　……嘖，女人果然麻煩。

　　還未待高杉再開口說些什麼時，一旁揉著自己剛剛摔得生疼的屁（嗶——）走過來的銀時倒是插話道：

　　「真是不解風情啊高杉君，辜負少女心可是要遭報應的喲。」

　　完全是一副等著看好戲的賤笑表情，只是隨即，又嘴角抽搐著扭頭看向汐奈。

　　「當然，在這個國家能夠徒手推著一百多貫重的板車在雪地裡狂奔的不叫少女，而叫雌性類人猿！」

　　看著這姑娘瘦瘦小小的，怎麼會有那麼怪物的蠻力……嘶，他的小小銀和屁（嗶——）啊，疼死了。

　　汐奈頓時漲紅了臉，手忙腳亂地對著高杉解釋道：「不是的，不是的，我沒那麼野蠻……兩百貫，兩百貫的話我就推不動了！」

　　啊，怎麼辦，怎麼辦，不能給暢夫先生留下粗鄙的印像啊……果然男人還是會喜歡那種柔柔弱弱、香香軟軟的女孩子吧……

　　聽了少女越描越黑的解釋，尚且青澀的鬼兵隊總督額頭也止不住布滿黑線，銀時則是直接嗤笑出聲。

　　高杉顯然首先沒了耐性：「你到底是什麼人，找我有什麼事嗎……喂，你有在聽我說話嗎？」

　　冬日的陽光照在青年那張清秀而又不失桀驁的俊臉上，也許是光、也許是溫度，看得汐奈一陣恍惚，直到聽到高杉稍稍拔高了的聲音才回過神來，頭上那根呆毛也隨之一震。

　　「暢夫先生，你真的一點點印像都沒有了嗎？」帶著難以掩飾的委屈與失落，汐奈努力地想要讓對方回憶起什麼：「那，這首詩呢……『遙思梅樹與櫻花，魂在東海舊酒家。過眼景光無限恨，此生到處是天涯。』」

　　這首詩，那頁紙，她不知道看了多少遍，每一個字都爛熟於心。

　　只是讀著這首詩，想著那個人在窗邊一邊酌著清酒，一邊筆走揮毫的場景，心，就溫暖柔軟得一塌糊塗。

　　而當聽到少女的嗓音緩緩吟出這首詩時，高杉終於怔了怔。

　　這是那天他在酒館裡即興寫下的詩，只是走得的時候忘記帶走了。這麼說來，這個女人是……

　　「是你？」高杉微微眯了眯眼

　　那天在酒館裡，坐在他背後那桌，評論他的鬼兵隊的女人。

　　汐奈激動得直點頭，兩眼滿是小幸福的光彩：「對對對，是我，是我！」

　　就是我啊，那天你出手救了的女孩兒。

　　「總督！」

　　一個洪亮的大嗓門突然響起。

　　只見一個身穿西式軍裝的武士走了過來，衝著高杉中氣十足地問好著。

　　「總督，新招募的士兵已經登記好了，請問還有什麼指示？」

　　每個時代都渴慕著英雄的誕生，而時代也恰恰造就了英雄的傳奇。

　　攘夷戰爭已歷數載，初期的傳奇早已消融在了時代的浪潮裡。而就在攘夷大勢已日漸稀頹的如今，新的傳奇為這場承載了太多太多的戰爭帶來了新的希望。

　　松下私塾走出的三位年輕的攘夷志士初入戰場便屢建奇功，銳不可當，聲名漸起的三人逐漸在這個時代開始鑄就一段新的傳奇。

　　只是當初具聲望後，三人中那位被賦予「黑修羅」之名的青年卻宣布脫離正統攘夷軍，轉而建立一支獨立的武裝軍隊進行攘夷。

　　該獨立軍取名「鬼兵隊」，整個軍隊從戰服到武器裝備全部西化，師夷長技以制夷。

　　剛剛成立的鬼兵隊正是需要注入新鮮血液的時候，所到一處便廣泛征兵，不論出身、階層、信仰，凡有志之士皆可成為鬼兵隊所需要的武士。

　　「總……總督？」

　　汐奈有些詫異地看看高杉，又看看剛剛來向高杉彙報工作的下屬，確定自己沒有聽錯。

　　而一旁的銀時則是一邊彈著自己剛剛摳出來的鼻（嗶——），一邊「好心」解釋道：「啊，沒錯，你面前這位身高和脾氣成反比的長著一張沒朋友臉的小不點姓高杉，名晉助，字暢夫，號了一堆亂七八糟的，目前正在籌備一支樂高積木團並自封為總督……喏，那邊那塊字跡囂張欠扁寫著『鬼兵隊招募處』的牌子就是這位光杆總督寫的。」

　　閑著的那只手指了指軍營大門處的那塊招兵牌。

　　沒錯，目前剛剛自立門戶沒多久的鬼兵隊也就二三十號人，還全都是一些三教九流之徒，正統的武士沒幾個。因而一同駐扎在這裡的其他攘夷軍士兵都對其既有所異議，又有些避之不及。

　　這位嗓門洪亮的鬼兵隊隊士頓時緊握雙拳，憋著一股勁兒一通吼道：「就算是白夜叉大人您也不可以這麼說總督大人！雖然總督大人的身高只有一六五……但總督大人的智商也有一六五！」

　　「沒錯，沒錯！」汐奈也一通加入為高杉總督正名的發言中，「而且，暢夫先生的身高明明是一六五點五，我的目測很准的！我相信，暢夫先生以後絕對能長到一米七的，絕對！」

　　一般男性發育都會晚一些，暢夫先生還這麼年輕，所以一定沒問題的，嗯！

　　原本還想吐槽這兩個高杉粉絲團的成員……但身高已達一七一的銀時瞬間笑岔了氣。

　　……這個兩人是高端黑嗎。

　　努力無視眼前兩個不長腦子的活寶和一只超級礙眼的卷毛，高杉黑著臉冷哼了一聲，高貴冷艷地一轉身打算回軍營……

　　「嗯？」皺著眉轉過身，看向抓著他衣角的少女：「你還有什麼事嗎？」

　　「我……」汐奈頓了頓，隨即一口氣豁出去堅定地說道：「請讓我加入鬼兵隊吧，暢夫先……不，總督大人！」

　　高杉的眉頭皺得更緊：「我不招女兵……」

　　汐奈立刻跑到高杉面前，攔住了對方的去路。

　　「高杉總督，凡有能力的有志之士皆可加入鬼兵隊，不論出身……這是您自己說的，不是嗎？」指了指那塊征兵牌上的一行小字，「所以，請給我這個機會吧！」

　　高聲的話語一出，引來的是一片靜默。

　　攘夷軍中，後勤部隊確實有極少數女性加入，但像鬼兵隊這種的前線戰鬥突擊部隊……確實從未有過女性。

　　也許在這個時代大多數人看來，血灑疆場、保家衛國什麼的，終究是男人們的事情。

　　戰場，是男人的天下。

　　銀時走了上去，一副懶洋洋的樣子說道：「少女，這可不是角色扮演游戲，會沒命的哦∼」

　　用著不怎麼正經的語氣說出的話，卻沉沉地砸在人的心頭。

　　「不試試看，怎麼會知道呢……」汐奈的面色沉靜下來不少，定定地看著面前的人，眸子裡是無法忽視的認真。

　　她很喜歡他，很喜歡，想要時時刻刻看到他。

　　她會證明給他看，她有資格跟隨在他身旁，即使不能與他比肩。

　　……

　　「大伴……」

　　高杉突然出聲，喚著身旁自己的下屬。

　　那位嗓門洪亮的名叫大伴四郎的鬼兵隊隊士立刻響應：「有什麼吩咐嗎，總督？」

　　高杉卻是沒有看向大伴四郎，而是定定地看向眼前的少女：「給她拿把刀來，要真刀。」

　　「啊……啊？」大伴四郎有些驚異，沒想到總督居然要來真的。

　　看著不像是在開玩笑的高杉，銀時也止不住出聲：「喂，高杉，你真要對女人動手嗎？」

　　高杉卻是沒有理會二人，而是微微揚起下巴：「你若是能接我三招，我便同意你入隊。」

　　「真……真的嗎，我知道高杉總督你一定是個信守承諾的人！」汐奈頓感一陣激動，一種澀澀的感覺湧上了咽喉。

　　這樣的話……她就有機會，離他更近一點了吧……

　　……雖然她完全不會用刀的說。


第四章

　　軍營的臨時校場。

　　即使是不錯的天氣，冬日的寒風也依舊難掩其蕭索，更為這軍營的士兵操練之地增添一份肅殺之意。

　　白色的護額，攘夷志士的標志。

　　校場周圍，許多士兵三五個成群站在那兒，圍觀著中央站著的二人。

　　「喂喂，這是怎麼回事，高杉總督怎麼突然……會跟一個小姑娘比試？」

　　「聽說那個小姑娘想加入鬼兵隊……但是，咱們攘夷軍的作戰部隊什麼時候招過女兵啊。」

　　「總督他應該不打女人的吧，肯定不會動真格……啊咦？」

　　議論的話語還沒完，便看到校場中央那驚人的一幕……倒不是堂堂的鬼兵隊總督、攘夷軍中公認的根正苗紅的青年領袖真的揮刀砍女人去了，而是……

　　校場上，暗色的長款西式風衣隨風飄揚，一如青年不羈的本性。而此青年正以幾釐米的身高優勢勉強半彎著腰呈壓俯狀。

　　而少女則是半曲著膝，用手中的刀抵抗著青年的刀。

　　高杉清秀的細眉微微蹙起，手上又加了份力度，卻發現……毫無效果。

　　他原本就打算嚇唬一下這個天真的小姑娘，讓她知難而退，不要把戰爭當兒戲。而且把刀給她的時候，看她拿刀的手法，他可以斷定這女孩兒根本就不會用刀。

　　所以他一刀看似迅猛實質上沒什麼殺傷力地揮過去算是個恐嚇，結果……被對方立刻出手用刀抵住了。

　　哼，反應倒是挺快的……兩刀相抵間，高杉打算加把力把對方的刀打掉，卻發現對方的力氣似乎比自己還大。無論自己怎麼加勁兒，對方完全是紋絲不動。

　　……這女人是什麼怪物？

　　手上的勁兒絲毫不敢松懈，汐奈直直地注視著高杉：「總督大人……我這樣，算是接下你的一招了吧？」

　　高杉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麼，便聽到周圍的觀戰的人群中傳來了一個欠扁的熟得不能再熟的聲音：

　　「喲，高杉同學，不會連一個小姑娘都打不過吧∼」

　　高杉默默地咬了咬牙，決定回頭再收拾那個向來對他以「你若安好，便是晴天霹靂」為宗旨的卷毛。

　　注意力重新回到面前的女孩兒身上……雖然她的力氣真的超乎常人，但是，只要一拿上刀，就渾身都是破綻！

　　一瞬間便找准必殺點，高杉猛地出手，用精湛的劍術將汐奈手中的武士.刀打掉。

　　待到武士.刀「咣當」落地的聲音響起，汐奈才反應過來剛剛發生了什麼。

　　果然……好厲害……果然高杉總督好厲害啊！

　　看到汐奈的臉上完全沒有一絲沮喪，反而星星眼地看向他，在軍中向來走高冷路線的高杉竟一時……露出了一副糾結的表情。

　　……這個女人，腦子裡究竟在想些什麼？

　　「高杉總督，戰鬥的方式有很多種的，我……我只是真的不擅長用兵器戰鬥，但是我對自己徒手戰鬥還是很有信心的！」

　　意識到如果比劍術的話就算高杉再怎麼放水她也比不過，汐奈立刻絕對采取揚長避短的戰略，展現自己優秀的一面。

　　高杉倒是沒有不屑一顧，他剛剛已經感受到了汐奈力量的驚人，但是……

　　「哼，徒手搏鬥只適合近身戰，戰場上，不會總給你這種機會的。況且……你終究只是個女人。」

　　天人先進武器的猛烈他已經見識過了，如果只會單一的戰鬥模式，只會是送上戰場的肉盾。

　　況且，女人在戰場上所要面對的麻煩可是比男人要多得多。

　　汐奈低下頭，額前黑色的發絲打下的陰影使她臉上的表情看不真切，但是感覺肩膀在隱隱顫抖著。

　　「喂，高杉，雖然這丫頭相當於雌性類人猿，但終究還是屬於雌性的。」銀時在一旁看似漫不經心地一邊扣著鼻（嗶——）一邊說著。

　　當然，他可沒指望他這個從小傲嬌到大的小不點兒幼馴染會說出什麼安慰姑娘的話。

　　……嘁，真想不通這種又冷又硬的臭石頭為什麼會一直那麼受女孩子的歡迎。啊，啊，果然是男生都喜歡比克，而女生都喜歡貝吉塔那種的嗎。

　　高杉靜靜注視著眼前的少女，眉頭皺了又皺，生硬地開口：「喂……」

　　別看高杉小少爺長著一張吸引雌性荷爾蒙的臉，實際上從小到大接觸過的女性真沒幾個……他是真的不怎麼擅長應付姑娘。

　　而就在眾人以為那低下的頭與顫抖著的肩膀是汐奈因為受到打擊和委屈而將要留下少女脆弱的淚水的前兆時……汐奈用實際行動告訴眾人：呵呵，愚蠢的愣頭青們，你們都太天真了。

　　給予她打擊的可是高杉總督啊！所以，就算是打擊也會轉換成為她再接再厲的動力的！

　　汐奈猛地抬起頭，臉上哪有什麼眾人臆想的淚痕，完全是整張臉都在放光啊！

　　「總督大人，請允許我追隨您吧，我會努力的！」紫紅色的雙瞳滿滿的燃燒小宇宙的火焰。

　　為了證實自己的決心與認真，汐奈走上前去先是在高杉有些困惑的表情的下抓住高杉的肩膀，接著……高振雙臂，一把將高杉雙手托舉過頭頂，並高呼自己的立誓宣言：

　　「請不要把我看做一朵嬌柔的鮮花……雖然無法與您比肩，但我會努力成為您的基石的！讓您站得更高、看得更遠！」

　　汐奈的身高再加上手臂伸展過頭頂的長度……的確是讓某總督，高度今非昔比。

　　目之所及，是那冬日萬裡的晴空……

　　全場一片靜默，眾人紛紛被這幅世紀性的畫面……震撼到了。

　　終於，某卷毛率先忍不住地帶頭大笑出聲，接著便……一發不可收拾了。

　　後來，據某攘夷志士的戰地日記錄記載——那一天，全部在校場圍觀的人員均被要求圍著校場跑圈，向著夕陽的方向奔跑……沒錯，一直跑到夕陽西下。

　　鬼兵隊總督曰：此舉是為磨練耐性……別遇到個什麼事兒就急躁躁地在那裡大驚小怪的！

　　……

　　鬼兵隊，隊如其名，如同「惡鬼」們聚集的軍隊。

　　隊員基本上都不是武士階層出身，甚至絕大多數都是被社會廣義上所定義的「渣滓」「殘次品」「廢物」。

　　諸多「混混」聚集於此，令正規軍隊的攘夷士兵們畏而遠之。

　　「喂，這個飯團是老子的，一邊兒去！」

　　「憑什麼，你今天都吃了多少了！」

　　「滾滾滾，都一邊兒去，別礙本大爺的眼！」

　　「早就看你不順眼了……怎麼，打一場解決，敢嗎？」

　　「怕你啊！來啊！」

　　其他正規部隊均是紀律嚴明、井然有序，而鬼兵隊的成員雖然人數不多，但各個都是能鬧事的主，只要有幾個人湊到一起，一言不合就能直接血拼開來。

　　而每次，高杉都是用自己的鐵腕鎮壓下來。

　　只是這些人大多對高杉是心悅誠服，然而彼此間仍是衝突不斷，這種亂況在這支剛成立沒多久的鬼兵隊裡幾乎是屢見不鮮。

　　而看著湊在一塊兒的這四五個鬼兵隊隊員又一副要火拼開來的架勢，周圍人都紛紛退散了。

　　就在混亂的窩裡鬥一觸即發時——

　　「喲，幾位大哥，要不要換一種方式決鬥啊？」

　　鬼兵隊的幾個隊員扭頭向說話的人望去。

　　只見旁邊的一棵短葉松下，黑色長發的少女雙手抱胸倚靠著樹干看向他們。唇角微微上揚，紫紅色的雙瞳裡帶著一份小狡黠。

　　「你是……新進的那個女兵？」那幾個人很快就認出了汐奈。

　　畢竟這軍營裡的雌性物種一只手都能數得過來，更何況汐奈的入軍儀式還那麼的轟轟烈烈……「托舉鬼兵隊總督」一事都已經作為傳奇在軍中流傳了！而且版本越傳越離譜！

　　汐奈笑了笑，走上前去。

　　「幾位，軍中的伙食本來就艱苦，你們這麼決鬥的話……不是白白消耗體力嘛。不如……換一個有意思還不費力的決鬥方式？」

　　「什……什麼？」幾個大老爺們兒的好奇心瞬間被勾了起來。

　　只見汐奈神秘兮兮地從袖口裡取出了樣東西，又用神秘兮兮的口吻說道：「就是……UNO對決∼」

　　……

　　「哈哈，這局我贏了！」

　　「再來，再來！」

　　「你小子，不許耍賴啊！」

　　飯後的自由時間，四五個大老爺們兒連帶汐奈一起圍坐著打了數把UNO，完全不亦樂乎。

　　一局結束，汐奈一邊洗著牌一邊環視著此刻其樂融融的這幫糙爺們兒……嘛，有種羈絆，就是從牌桌上開始的嘛∼

　　多大點事兒啊，什麼仇什麼怨，咱牌桌上解決。

　　就在汐奈准備發牌時……

　　「那個……你們在玩什麼？我可以加入嗎？」

　　原本只是平淡地轉過身看向來者，只是在看清來者後——

　　黑色的長發如絲如瀑，泛著美麗的光澤。精致且清秀至極的面容上，滿滿的古典美的神韻……傾世佳人，莫過於此。

　　手中的牌瞬間從指間紛紛掉落……為什麼，為什麼……

　　這時，汐奈才注意到不遠處，不知何時，高杉早已站在那裡，似乎默默注視了他們打牌很久。

　　而且，看上去貌似還是和這位傾世佳人一起來的。

　　汐奈立刻站起身，拔腿跑到了高杉的面前。

　　染上了濃濃鼻音的聲音是無法掩飾的委屈：

　　「總督大人……總督大人你不是說過你不招女兵的嗎？！」

　　為什麼，為什麼要騙她啊……難道是因為她顏值不夠所以最開始時不予考慮嗎！


第五章

　　「只要內心擁有自己的武士道，每個人都可以成為自己心中的武士。」

　　當年松陽老師的那句話一直銘刻在他的心中，既為當年幼小的他在迷茫中指明了道路，又成為了他如今也是今生所要堅守的信仰。

　　所以成立鬼兵隊的時候，他沒有墨守成規地僅僅招募那些擁有士籍的所謂的「武士」，而是凡是心中尚存有自己所要堅守的信念之人，不論出身，均可入伍。

　　是了，他們中的每個人都會成為他們想要成為的武士，一定。

　　只是這樣一支三教九流、魚龍混雜的隊伍，管制起來的確很困難。因為他們中的每一個人都是匹有血性的野狼，本就來自社會底層的他們更是拼起命來無所顧忌。

　　現在鬼兵隊剛剛成立，一切機制才初步運營起來，隊中的血拼私鬥更是不時發生。

　　每次，他都會用自己的武力強行鎮壓下去。

　　今日本應亦是如此，當有士兵急急忙忙地跑來向他彙報說鬼兵隊又有幾個隊員私鬥起來時，他便立刻趕去。

　　……喂，這是什麼情況？

　　趕到鬧事現場後，沒有絲毫熱火朝天血拼的混亂，而是那個剛剛入隊的一身蠻力的女人正帶著那幾個鬧事隊員熱火朝天地……打牌？

　　他就這樣靜靜地站在不遠處看了一會兒，他注意到，那個叫松原汐奈的女人心思其實根本不在牌局上，那雙紫紅色的雙眸不時地觀察著圍坐著的那幾個隊員，然後適時地不著痕跡地調節著牌局上的氛圍。

　　本來要爆發的亂鬥，就這麼被牌桌給和平解決了，甚至感覺幾局牌下來那幾個性格爆烈的隊員之間的關系也緩和了不少。

　　這麼看來，這女人也並非空有一身傻力氣……然而下一刻，高杉便在心中收回了對汐奈難得抬高了一點的評價。

　　……這女人果然還是腦子有問題！

　　「整個軍營，除了你哪還有女兵？」高杉不悅地皺了皺眉。

　　汐奈卻是一臉委屈地指著那位剛剛出聲表示想要加入他們的牌局的「大美人」：「那她呢？她不就是嗎！」

　　而且這個美人腰間挎著一把武士.刀，肯定不是後勤人員！

　　高杉順著汐奈的手勢，看向剛剛和他一起來這裡的桂，眉頭皺得更加糾結。

　　而還沒有搞清楚狀況的桂看到這個軍中的新面孔在指他，便本能地一臉正氣地自我介紹道：「你好，你就是高杉新招募的那位松原小姐吧，在下桂小太郎。」

　　啊，啊，剛剛看他們在玩那種叫做UNO的紙牌游戲，感覺很有趣啊。

　　一代狂亂貴公子的UNO情節由此誕生……雖說直到十多年後牌技依舊不咋地。

　　而汐奈卻是一臉警惕地看著對方：「哦，你好，假發子。」

　　她都聽到了，她都聽到了！假發子她對總督大人直呼「高杉」，一點點敬語後綴都沒有！這兩個人的關系……絕對非同一般！

　　「不是假發子，是假發！」聽到對方對自己的稱呼後，桂本能地回道。

　　只是貌似回得不怎麼對，當即引來了一旁的高杉一聲含著好笑、嘲笑、冷笑等多種笑的意味的嗤笑。

　　立刻反應過來的桂馬上補充道：「……錯了，是桂！」

　　而汐奈此刻則更是受到了無限大的打擊……總督大人他笑了，笑了，他因為假發子……啊，不是，桂子而笑了。

　　腳步一瞬間有些不穩，仔細打量著桂又比較著自己。

　　和她一樣的黑色長發……但是感覺比她的要更加柔順更加有光澤啊可惡！怎麼保養的啊！

　　身段……可惡，比她修長多了，尤其是那雙大長腿她根本沒得比……

　　至於皮膚……嗯嗯，雖然對方也很白，但她的明顯更白！這個她絕對勝出！

　　……但是對方整體看起來是屬於日式古典美人類型的，難道說這種的更對總督大人的胃口？

　　這樣的話，她……嘖，光是她頭上那根頑固的呆毛就把她的整體風格帶偏了。

　　但是她這根呆毛……她絕對不願意剪掉啊！這可是她和她的女神大人最相似的地方了！

　　緩緩踱步至高杉的面前，鼓起勇氣，仰起頭與高杉四目相對：

　　「總督大人……你覺得，我和桂子……誰更漂亮？」

　　當即引來了桂的高聲駁斥：「不是桂子，是桂！」

　　而高杉則是額頭黑線漸起，眼角隱約有些抽搐。沉默了半晌，終於緩緩開口：

　　「……松原汐奈，你是白痴嗎？」

　　……

　　夜，輕雲稍稍遮蔽了蒼涼夜幕中的薄月，漸起的冬夜寒風吹落了干枯樹枝上一些疏松的積雪。

　　揚揚灑灑的飛雪間，落下幾片漆黑的羽翼，伴隨著林間響起的幾聲烏鴉的哀鳴。

　　「所以……你是來監督我的任務進度的嗎？」鏡平靜地注視著對面的男人，無論是神色還是語調都毫無生氣到沒有一絲波瀾：「我想這類任務，天照院裡沒有比我更擅長的了，你在擔心什麼？」

　　一身天照院奈落標志性袈裟的朧稍稍拉低自己的鬥笠：「你竟然選擇了『松原汐奈』……為什麼？你明明知道……」

　　「呵，因為松原汐奈太過感性，她是個會讓理智被感情牽著走的蠢貨。」鏡的嘴角揚起一絲冷笑，紫紅色的雙瞳也是一片冰冷，如同被血浸染過的冰凌：「……所以，她最容易被我控制。當然，為了保證任務順利，我把這具身體完全交給了她，她想做什麼是她的事。不過只要有需要，我會隨時奪回這具身體的掌控權。況且……松原汐奈早就『死』了，你也很清楚，不是嗎，朧？」

　　朧不再多說什麼，只是語調淡然而又含著警示意味地說道：「想怎麼樣隨便你，只要不違背『天』的意志就好。」

　　「那麼……」鏡微微揚起下巴，雙瞳漸露嗜血的意味，那是屬於殺手的或者說是殺人魔的眼神：「需要我暗殺掉誰嗎……目標是，松陽的弟子們嗎……」

　　「暫時不必……」朧干脆地打斷對方，「你只需要盯住他們，有需要配合我的時候，我會提前告知你的。不要輕易出手，鏡。」

　　內容是公式化的交代任務，而語氣則是滿滿的警告。

　　「我知道了，那麼，我先回去了……」

　　鏡並沒有什麼異議，轉身准備離開。

　　她是一台堪稱完美的機器，只要天照院向她這台機器輸入任何指令，她都會去執行直到完成。

　　……

　　清晨，太陽剛剛升出山頭，日光照得山頭厚厚的積雪仿佛都在閃閃發亮。

　　山下的軍營，校場上，最先集合准備開始晨練的永遠都是鬼兵隊。

　　穿著統一西式軍裝的三十多號鬼兵隊隊員稀稀疏疏地迎著朝陽站在校場上，有幾個還打著哈欠。

　　雖說集合的時間是清晨六點……但是汐奈少女表示她早就興奮得不到四點就醒了！

　　環視四周，打量著周圍自己日後的隊友們……清一色的糙漢子們，只有她一個女性。這麼說來，桂子她不是隸屬於鬼兵隊的。

　　嗯，好，這她就放心了。俗話說得好，近水樓台先得月，臨近男女易發春……啊呸，還是「易生情」聽著好一點。

　　打量中，看到了一個有些眼熟的人……嗨∼這不是那天在酒館裡遇到的那個撒潑亂揮棍的醉漢嗎。她記得那人是叫做……國行雛大郎吧。

　　嘖，別說，這粗蠻的糙漢現在拾掇了一下自己，再穿上這身顯氣質的西式軍裝，與那天相比真的是整個人都煥然一新了。

　　既然是日後要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了，之前又見過，打個招呼還是應該的。

　　汐奈走到雛大郎身邊，露出自己認為相當友善的笑容：「嗨，哥們兒，又見面了啊。」

　　而雛大郎君立刻漲紅了臉，有點手腳都不知道該怎麼放。

　　看著對方的臉頰明顯持續升溫，汐奈挑了挑眉……沒想到這小伙還挺純情的嘛。

　　「那個，請問姑娘你……是誰？」雛大郎臉更紅地撓了撓自己的的頭發。

　　「我就是那天你在酒館，險些用竹竿打到的女孩兒，還好那天有高杉總督出手相救。」

　　「哦，是這樣啊……那天我喝多了……抱歉……」

　　「沒關系，不過……你真的聽從高杉總督的建議來從軍加入鬼兵隊了啊！」

　　汐奈的話語裡有些小激動……她男神的魅力果然不一般啊！

　　而雛大郎卻是偏過頭去，粗獷的雙眉皺起：「嘁，老子才不是為了追隨他呢……只是想找個干活的地方罷了。」

　　汐奈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紫紅色的雙瞳有些諱莫如深的意味。

　　仿佛為了緩解尷尬，雛大郎又瞅了汐奈一眼：「倒是你……攘夷軍什麼時候需要女人去打仗了，你一女人跟著瞎摻和什麼啊。高杉總督居然會同意你加入鬼兵隊？」

　　此言一出，周圍多雙目光齊齊向汐奈射去。

　　其實今天一看到這個穿著和他們一樣的西式軍裝的女人時，他們就心生疑惑了……更多的還有不服氣。戰場終究是他們男人的天下，是男人們彰顯自己榮耀的地方，一個柔弱的小姑娘何德何能與他們共享榮耀。

　　汐奈卻是絲毫不惱火……這種情況，她早就預料到了。

　　或者說，正合她意。

　　與其一直被這些日後要好好相處的戰友們抱以猜忌或者不屑的眼光，不如在開始之際便找個契機證明自己的實力。

　　只見汐奈走近了雛大郎兩步，一手搭上了雛大郎的肩膀，微微一笑，接著……一把將雛大郎雙手托舉了起來！

　　「我能夠加入鬼兵隊……憑的就是這個！」

　　圍觀的這群糙漢子齊齊震驚得嘴張大到仿佛能吞下一顆恐龍蛋，而在汐奈入營那天便見識過其驚人怪力的大伴四郎則是止不住捂住臉不忍直視。

　　就在因震驚而整個校場陷入一片寂靜中時——

　　「松原汐奈，你在干什麼？！」沉穩磁性卻又隱隱含著怒意的聲音突然響起。

　　聽到這個動聽到能讓她耳朵懷孕的聲音，汐奈頓時感覺整個心都軟成了一灘水，然後手也一軟就……

　　「嗷——！」

　　完成了一場自由落體運動的雛大郎君的嚎聲響徹清晨的校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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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早上好，總督大人！」

　　不由分說地將把手中的雛大郎扔到一邊任其做自由落體運動去，汐奈瞬間跑至剛剛到來的高杉面前。

　　高杉稍稍皺了皺眉頭，不著痕跡地後退了兩步，拉開了兩人間有些過近的距離。

　　……他有時對這女人真的很頭疼。明明正常的時候腦子挺好使的，但是不正常的時候，嘖。

　　「全員集合！」高杉決定無視少女那兩道過於火熱的赤.裸裸的目光，犀利的眼刀掃過鬼兵隊眾人：

　　「衣著穿戴不整齊者，晨練結束後繞校場多跑十圈！」

　　「站姿不端正者，晨練結束後額外揮劍兩百下！」

　　「集合遲到者，上述兩種懲罰一並施行！」

　　就算是世間人眼中的「烏合之眾」，他也會將其磨練成為一支銳不可當的精銳之師。那麼，在軍隊成立之初的現在，從嚴治軍就是必須的。

　　況且一支無法嚴律自身的軍隊，到戰場上根本就是一堆活生生的肉盾！

　　「現在，列隊！」

　　哇啊，好帥好帥，總督大人實在是太帥了……汐奈通紅著小臉兩眼痴痴地注視著面前的青年。

　　只是隨即，收獲了一記犀利的眼刀……啊咧，總督大人他，在看她？啊！在看她在看她在看她啊！

　　「松原汐奈，態度不認真，晨練結束後一並接受懲罰！」

　　哈？恍惚間回過神來的汐奈發現，自己一直只顧著注視著心上人的盛世美顏和勃發英姿……完全沒有注意到大家都已經列隊完畢，只剩下她還站在原地沒動彈，赫然獨立於隊外……

　　好丟人……汐奈縮了縮身子悻悻地小碎步跑回隊伍裡。

　　怎麼辦，怎麼辦，總督大人是對她生氣了嗎……應該沒有吧？果然還是生氣了吧……不會，不會，總督大人怎麼會這麼較真呢……

　　掃視著自己的鬼兵隊的高杉額角隱隱有青筋跳躍著……松原汐奈頭上那根礙眼的呆毛一會兒伸直一會兒又耷拉下來，交替個沒完。

　　簡直在擾亂他的視線，煩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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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次有新兵加入時，有件事情我都必須要說明……」

　　幽碧色的眼眸沉靜如水，卻引人肅然。

　　引得汐奈頭上的呆毛也止不住繃緊直立，嚴肅聆聽。

　　「……戰場上，死亡的幾率要遠遠大於存活，所以，每次上戰場前，先寫好遺書。另外……想要退出的趁現在，否則日後若擅自做出脫隊的事情，將視為逃兵，一律軍法處置。」

　　高杉的話一出，引得在場鬼兵隊成員裡所有的新人一片嘩然。

　　原以為身為總督的高杉會做一些鼓舞士氣的演講之類的，大肆宣揚好男兒血灑疆場、保家衛國、發揚武士精神什麼的高大上的人文情懷，沒想到卻是這樣……聽來讓人泄氣的宣講。

　　而高杉卻是雙手抱臂，閉上雙目，仿佛是在等著那些新人們喧嘩完。

　　終是微微睜開雙目，而第一瞬間映入他的眼中的……是那雙直直注視著他的紫紅色的眼眸。

　　雙瞳裡沒有一絲的迷茫、慌亂、恐懼。

　　……這女人，完全不害怕嗎？

　　接著，只見汐奈高高地舉起了手，一副想要發問的樣子。

　　高杉眉頭微蹙：「你想說什麼？」

　　站在隊伍裡的汐奈，聲音雖然不算大，但足以讓在場的所有的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那麼，總督大人……你呢？你會……保護我們嗎？」

　　頓時，嘩然的全隊安靜了下來，都緩緩地看向高杉，仿佛在期待著他會給出一個怎樣的答案。

　　雖然有些意外汐奈會拋出這樣的一個問題，但高杉的嘴角還是揚起一分弧度，堅定且滿是豪情：

　　「凡入我鬼兵隊者，均是身為總督的我所要守護的對像。戰場上，我會身先士卒地衝在最前面，為你們開路。」

　　「哼，我也不會輕易就倒下的……只要我還沒有倒下，鬼兵隊就會一直存在，我們就還沒有敗北！」

　　「……那麼，同樣的，我的後背，就交給你們了。」

　　這是他身為全軍總督的責任，也是他今日立下的誓言。

　　而他高杉晉助，向來言必信、行必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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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杉的話如同投入湖中的石塊一般，一石激起千層浪，引得在場所有的鬼兵隊成員一片亢奮激昂！

　　而汐奈更是帶頭振臂高呼：「總督大人！我松原汐奈會永遠追隨您的！」

　　她喜歡他，真的很喜歡他，更喜歡他了。

　　是了，只需要他的這一個承諾，她便願意為他做任何事。

　　無論他是否需要她，她都會堅定地相隨始終。

　　無論前方等待他們的會是什麼……

　　「那麼……」高杉略作停頓，在眾隊士鬥志高昂之際宣布道：「十天後，鬼兵隊就要開始第一次正式作戰，解救被幕府軍圍困的柳井城。」

　　「嗷——！」眾人滿腔熱血地高吼著，對即將到來的第一戰躍躍欲試。

　　原本也想飆高嗓門用超越眾人的嗷叫來向總督展示自己鬥志的汐奈……卻是頓住了。

　　不知為什麼，從高杉的眼中，她除了看出了其身為大將的沉穩與作為攘夷志士的熱血豪情，還讀出了些……其他的東西。

　　……憂慮？

　　總督大人他……究竟在擔憂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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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鬼，魔鬼，太他（嗶——）的魔鬼了！

　　這是一天的操練下來，鬼兵隊眾人由心而生的最大感慨。

　　高杉總督訓練起隊員來……真的是毫不手軟。

　　若是誰有幸被總督點名出來與其單練的話……那更是分分鐘讓你哭出來的節奏啊！

　　水井旁，汐奈將毛巾浸入自己剛剛打出來的那桶水裡，想要擦一下臉上的汗。

　　豆大的汗珠在她那過於白皙的臉上更顯得剔亮。

　　汐奈一毛巾呼到自己的臉上，擦臉的動作也是沒什麼女孩子的溫柔。

　　【喂……站起來，快點。】

　　【但是，總督大人……我真的不擅長用刀劍啊……】

　　【要我說幾次，一場大型的戰爭裡沒有多少機會讓你單純采用近身肉搏的戰法……我不是讓你舍棄你的戰鬥方式，只是讓你增加活命的幾率。】

　　拿下呼在臉上的毛巾，回想起今天白天與高杉的對話……汐奈深深地嘆了口氣。

　　「喲∼少女，幫銀桑也打一捅水吧？對你來說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吧？」

　　突然闖入的聲音，汐奈抬起頭向著說話人看去。

　　撇了撇嘴，彎下腰，毫不費力地就又從井裡打了一桶水上來，接著直直地將木桶朝面前的銀色天然卷丟了過去。

　　堪堪接住盛滿了水的木桶的銀時吹了聲口哨，猩紅色的死魚眼向上挑了挑：「我如果說……其實是高杉那家伙要用水呢……」

　　話還沒說完，只見汐奈立刻干勁十足地擼起袖子：「總督大人他要多少桶！十桶夠嗎，還是二十桶！」

　　「喂，喂，汐奈小姐，你把高杉同學當成什麼了！就算是想要把他渾身都注滿水就他那一六五的淨身高二十桶水也浪費了吧！還有，為什麼差別待遇會這麼大，銀桑會哭給你看，真的會哭給你看喲！」

　　「都說了總督大人目前的身高是一米六五點五了！不要小看那零點五釐米啊白卷毛先生，四舍五入的話就是一米六六了好嗎！」

　　「少女，你算術很好啊！還有，說了多少遍了，不要再叫銀桑『白卷毛先生』了啊！哪個國家都沒有制定過要歧視天然卷的法規吧！」

　　一番鬥嘴罷，銀時從水桶中掬起一捧水，洗了洗自己的臉。

　　雖然表情看上去還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只是話語裡添上了幾分不意察覺的認真：「其實高杉那家伙那麼苛刻地加緊訓練你們……也是不得已的，十天後你們柳井城的那一仗，只能勝不能敗，鬼兵隊根本沒有退路。」

　　「誒？什麼……意思……」意識到其中另有隱情的汐奈也緊張了起來。

　　銀時低頭洗著臉，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你們的那位總督大人是個武士家出身的小少爺，雖然武士階位不高，但是財富倒是不少。只不過因為一些原因，小少爺和家裡人斷絕了關系……鬼兵隊目前的資金，其實是高杉到處游說一些有志於攘夷的城主和富商得來的。但是呢……拿著幕府給的俸祿和世襲武士頭銜的高杉家一直擔心高杉這麼高調地從事攘夷會危害到家族利益，所以前段時間就去那些供給鬼兵隊資金的城主和富商們面前給高杉潑髒水。所以……那些金主就給高杉下了命令，要鬼兵隊在十日後解放被幕府軍圍困的柳井城，讓他們見識到鬼兵隊的確是一支值得支持的攘夷軍。否則……就斷掉鬼兵隊的資金供給。嘛，雖說沒有士兵就沒有辦法打仗，但沒有金錢的話……連士兵都養不起啊。況且鬼兵隊完全走西式化的道路，光是那些西式槍炮就是一筆大負擔啊。」

　　說完後，銀時直起身子，拎起還沒有用完的半桶水姿態散漫地轉身離開了。

　　一邊走一邊用空著的那只手撓了撓自己那頭亂蓬蓬的卷毛，嘴上還抱怨著：「真是的，銀桑是歐卡桑嗎，給那矮子解釋那麼多干嘛啊……」

　　而汐奈卻是怔怔地看著銀時步行踉蹌的背影。

　　那個卷毛，雖然對總督大人嘴賤得不得了……但他是真的把總督大人擺在一個很重要的位置。

　　……所以說，她又多了一個情敵嗎。


第七章

　　暗沉的夜幕中，漆黑的羽毛在冬日刺骨的夜風中飄落而下。

　　伴隨著嘶啞的悲鳴，一只烏鴉落在了少女光潔的皓腕上，一旁的樹枝周圍還有兩只在嘶鳴著盤旋。

　　「真是忠誠的監視者啊，你們……」鏡面目表情地與手腕上停駐的烏鴉四目對視。

　　輕哼了一聲後，嘴角微微扯出一絲冷笑。

　　「回去告訴朧，高杉晉助的鬼兵隊明日便要離開長州藩的攘夷大部隊，獨自啟程前往柳井城作戰了，而且這是一場對於鬼兵隊而言沒有退路的戰役，身為總督的高杉晉助心中懷揣有不安……讓朧放心，我會抑制住殺人魔的本能，不會輕易出手的，具體要怎麼做看他的意思。」

　　說罷，稍稍振了振右臂，烏鴉長鳴一聲後盤旋著飛向天際，與另外兩只同伴一道離去，只落下幾片漆黑的羽翼。

　　而轉身回往應回之處的鏡不知是喃喃自語還是說給那幾只尚未飛遠的烏鴉聽：

　　「那麼……在這場戰役結束前，看來都要把這具身體交給你了呢，松原汐奈。」

　　一瞬間，紫紅色的雙瞳充斥的便是另一只神采。

　　派若兩人，或者說，從來都是兩個人，兩個不同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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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喲，小不點，別身高又被敵人砍掉幾釐米啊。」

　　「高杉，這次我們都不在你身邊，你可千萬不要亂來啊。記得不要熬夜，受了傷後要及時治療不要滿不在乎，遇到數量龐大的敵軍時切記不可硬拼……」

　　鬼兵隊總督就是這麼在兩個發小的叨念中黑著臉率領鬼兵隊啟程了。

　　這是被後人稱為鬼之軍隊的第一戰，也是沒有退路的一戰。

　　陰雲下的山林間，規模算不上龐大的鬼兵隊按部就班地前行著，向著柳井城進軍。

　　隊伍相對靠後的位置，推著輜重車的汐奈望著前面吃力地一起推著前一輛輜重車的兩個大男人，止不住嘖嘖嘴：「真是的，兩個人一起推居然都那麼費勁。」

　　雖然從軍者無男女之別，但不管怎樣，推輜重車這種粗重的活兒……怎麼樣都輪不到女兵的頭上。

　　然而當出發前汐奈提出由她來推最重的那輛輜重車時……整個鬼兵隊上下毫無異議。

　　……這活兒簡直太合適她了，不讓她來的話簡直就是資源浪費、浪費人才啊。

　　「喂，你為什麼會力氣這麼大？」

　　身旁突然響起一個聲音，震得汐奈渾身一顫，險些沒握緊車的推手。

　　猛地轉過頭，不知何時，原本走在最後面負責殿後的高杉已經行至她的身旁。

　　瞬間陷入痴漢模式的汐奈一時間感覺有些發懵……總督大人主動找她搭話了！主動找她搭話了！搭話了！

　　直到看到高杉微微蹙起眉頭，汐奈才堪堪清醒過來，回答道：「天生的，嗯，我們家人力氣都很大的，不管是大人小孩還是男人女人。嗯……我弟弟，他力氣也很大。」

　　「你有弟弟？」高杉隨口問道。

　　鬼兵隊同伴的情況，身為總督的他多少還是知道些的。不過對於剛剛加入的汐奈，他確實還沒有了解過。

　　汐奈重重地點了點頭，嘴角也洋溢出笑容：「是我舅舅的兒子，我的表弟啦，長得特別漂亮！」

　　……有用漂亮形容男孩子的嗎？

　　對於對方的修辭，高杉止不住嘴角抽搐了一下。

　　「我弟弟兩歲的時候，有一天家裡忙得忘記了做飯，他又餓了。然後他就一個人抱起那米缸來到我們面前，提醒我們到吃飯的時候了。」汐奈繪聲繪色地講述著家裡的事，紫紅色的雙瞳裡滿滿是幸福與懷念。

　　而作為傾聽者的高杉則是一瞬間黑了臉。

　　……剛剛學會走路的孩子就能扛動米缸，這是什麼怪物？

　　……她們一家人都是怪物嗎？

　　只是年輕的鬼兵隊總督還沒有在兩個幼馴染的傳染下在心中吐槽起「我的部下是個什麼怪物」這個命題，敏銳的警覺性立刻生起。

　　有敵襲者！

　　一瞬間判斷出對方所處方位的高杉，雙眸銳利地掃向一旁的密林，拔刀而出。

　　只是幾乎同一時間，汐奈便一躍而起，一拳揮向敵襲者所在的密林。

　　對戰鬥有著一種近乎野獸般本能的直覺，敏銳度與在戰場上已初有歷練的高杉不差分毫。

　　一拳過後，一棵粗壯的大樹頃刻間攔腰折斷！

　　而原本躲藏在樹下的人，也機敏地迅速避開，跳出密林。刀刃的寒光閃過，直直刺向高杉。

　　早已拔刀而出的高杉也並不困難地接下了對方的一擊。

　　判斷出對方只是一人後，高杉一邊與對方交戰，另一手示意鬼兵隊眾人勿慌亂，保持原本的前進隊型不要變。

　　看似驚險的幾招過後，高杉也大致探清了對方的實力……身手不錯，但劍法過於花哨，對他尚且構不成實質性的威脅。

　　只是就在高杉打算蓄力出狠招時，那人卻是突然跳開、接著收手了。

　　「嗯∼鬼兵隊總督的實力果然沒有讓在下失望呢。」

　　語調相當悠哉，完全看不出剛剛是干了一番類似於偷襲的事情。

　　這時，鬼兵隊眾人才打量開這個突然出現的「敵人」。

　　與高杉年紀相仿的青年，和他那花哨的劍法一樣，身著的浴衣也是華麗得有些風騷。墨色的長發扎起束在腦後，幾縷落下的發絲隨意地垂在額前。

　　青年收刀入鞘，歪著腦袋來來回回掃視了鬼兵隊一圈，嘴角噙著絲玩世不恭的笑意。

　　「喂，喂，不是吧，鬼兵隊總督，你就打算帶著這麼點人去攻打圍困柳井城的幕府軍嗎？」

　　掃視完罷，青年又回看向一身修羅煞氣的高杉，話語雖有調侃但毫無不敬之意。

　　而高杉也並沒有惱火的傾向，只是定定地看著對方：「你是什麼人？」

　　「嘛，別這麼敵意滿滿的啊，鬼兵隊總督……總之，我不是你的敵人就是了。」青年左手的食指戳了戳自己的太陽穴，不急不緩地接著說道：「就用這麼點兵力去與幕府軍正面交戰的話，完全就是以卵擊石，況且我觀察了一路，這支軍隊應該尚未被訓練成熟吧？告訴鬼兵隊總督你一件事情吧，柳井城城主的兒子，這座城的少主剛剛死了……在下倒是有一將計就計之策，不知鬼兵隊總督是否願聞其詳呢？」

　　高杉亦收刀入鞘，幽綠的雙眸仿佛要將對方穿透般地觀察著這個突然出現的想要為他獻策之人。

　　正面進攻硬拼這種讓隊士們白白犧牲的蠢戰法他當然不會去干，原本他便計劃了要打游擊戰，前往柳井城附近後先匿藏起來觀察地形再加以運用。

　　青年單閉起一只眼，挑了挑眉：「鬼兵隊總督，借一步說話，如何？」

　　偏了偏頭，意有所指向一旁的密林。

　　「總督！」鬼兵隊隊員齊聲高呼。

　　看著這幫擔心自家老大安危的鬼兵隊隊員，青年止不住輕笑出聲，隨即轉身率先向一旁的密林走去，隨意地擺了擺手：「放心，真刀比拼的話，你們的總督大人解決掉我根本就是分分鐘的事。」

　　只是一瞬間又感覺到了一道……異常的對他滿是怨念的目光。

　　稍稍側過身，只見那個黑發紫紅眸的女孩兒滿臉黑氣地看著他，那怨念簡直要實體化對他進行詛咒了。

　　……是剛剛那個一拳能要人半條命的女孩兒啊。該不會是在憤恨幽怨剛剛沒有一拳了解他吧，呃……

　　……不過，一拳砸斷一棵樹什麼的，她真的是名為人類的生物嗎？

　　而對面的汐奈的確是對這個突然出現的青年滿滿的幽憤……

　　豈可修！總督大人難得和她搭話一次，就這麼被打斷了啊！啊啊啊！


第八章

　　柳井城，長州藩的一座百年古城，先代時由天子親賜柳井家。

　　自攘夷戰爭爆發以來，作為曾備受天子青睞的百年名門柳井家，一直秉承著驅逐外敵還我山河的信念，站在了「尊王攘夷」的立場上。

　　皚皚白雪的掩映中，城池大門被幕府軍層層圍住。若非柳井城的構造易守難攻，怕是早已淪陷於幕府大軍。

　　只是被圍困已久，與外界近乎隔絕，若再這樣僵持下去，城內的物資怕是先要耗盡了。

　　冷冬凜冽呼嘯的寒風中，城門伴隨著渾厚的聲響緩緩打開，在雪地上碾出兩道厚厚的印轍。

　　城門正中央，一具棺材在周圍穿著幕府軍軍服的士兵的護送下緩緩運出，兩側升起像征著哀思的白幡，在寒風裡飄展，更添一份悲情與肅然。

　　走在最前面的男人快步來到這支幕府軍的大將的面前。

　　「將軍，已經確認無誤，死者的確是柳井城城主的獨子，這座城的少主柳井澤吉。」

　　稟報者是這支幕府軍的副官。

　　前幾日，城中傳出柳井城的少主患病去世，向來寵愛這個獨子的城主悲痛不已。而城池又被幕府軍圍困許久，想到解困無望，痛失愛子的城主不得不向幕府軍求和。

　　只要能將兒子安葬在城外山下柳井家世世代代的墓地處，不要令其死不瞑目做個無法歸家的亡靈，他就願意自開城門，徹底投降，結束這次的對峙。

　　而已在此消耗許久的幕府軍在斟酌了一番後，也認為這樣對自己不失為一種極佳的選擇，便答應了。只是出於謹慎考慮，先派副官進城探清虛實，以防有詐，並且提出了由幕府軍派人護送柳井少主的靈柩入葬城外的陵園。

　　待到一切結束後，已山窮水盡的柳井城主便承諾打開城門。

　　而副官進城後經過一番核查認證，也確認了柳井城並未使詐，棺材裡的的確是柳井少主的遺體，並和隨行的士兵們將靈柩護送出。

　　幕府的將軍向著全軍大手一揮：「好了，全軍聽令，即刻護送柳井少主前往陵園，結束掉這次持久戰！雖然是敵人，但柳井家畢竟是廣受天子恩澤的家族，我們也理當獻上最高的禮遇！」

　　幕府軍的軍旗與送葬的白幡交織在一起，全軍護送著靈柩向著墓地開進。

　　雖然幕府軍的戰鬥力比不上天人軍，但畢竟是服務於將軍的正規部隊，基本的戰鬥素養還是有的，前行的隊伍隊形保持得很好。寂靜的天地間，腳踩在雪裡的聲音清晰可聞而又富有節奏感。

　　地上的積雪已能沒過腳裸，前行的步伐並不能算快速。只是一心想要快些結束這場戰役的士兵們止不住加快了腳步，以至於不時地險些掌控不了平衡。

　　前行在一道兩側山頭被厚重的積雪覆蓋著的山谷，終於能夠望見山谷的盡頭陵園。

　　「什麼……聲音？」幾個聽覺敏感的士兵隱隱約約聽到了一些轟鳴聲。

　　「好像是……從上方傳來的……」判斷出聲源處的士兵們立刻抬頭，頓時驚恐地瞠大了雙目。

　　只見兩側山頭的積雪全部崩塌，從空中盡數向他們壓襲而來！

　　「這是……我們遇到雪崩了嗎，不會吧？」走在棺材旁的副官瞬間慌了陣腳。

　　而身為大將的這支幕府部隊的將軍立刻反應了過來：「不對！剛剛我聽到有槍聲！雪崩是有人刻意制造的！」

　　仿佛為了映證他的話，下一刻，更加清晰的火.槍射擊聲在山谷裡響起，伴隨著的是鋪天蓋地地仿佛要吞噬一切的墜落而下的暴雪！

　　「啊！不要……不要啊！」

　　「這，這是怎麼回事啊……不要！」

　　山谷裡頃刻間響起了幕府軍兵士們驚恐絕望地喊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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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側的山頭——

　　「砰！砰！砰！」幾發火炮接連射出，舉著火.槍匍匐在雪地上的鬼兵隊隊員們憑借著西洋武器猛烈的火力又炸落了成片的山頭積雪。

　　「下一隊，立刻補上！」身為總督的高杉在旁高喊著指揮全局。

　　這一次射擊後，下一隊人馬立刻換上，好讓這隊成員趁機補充□□，以此制造連續不斷地雪崩，不給幕府軍絲毫喘息的機會。

　　高杉也抓起一把鬼兵隊前些時候購進的新式火.槍，熟練地架好，瞄准厚重的積雪射去。

　　前幾日，在前往柳井城的路上遇到的那個衣著和劍法都很花哨的青年……

　　「鬼兵隊總督，這次你是要以少擊多，近身搏鬥怕是不太合適，況且你的這支軍隊偏西洋化，在下認為，遠程伏擊戰會比較妥當。」

　　「哦？所以呢，你究竟想說什麼……」

　　「呵呵，在下之前應該有說過吧，柳井城的少主剛剛死了，而寵愛這個獨子的城主是必然要讓兒子的屍骨盡快回歸到家族墓園的，而家族墓園建在城外的山下。想要達到那裡，必須要經過一道不算寬敞的山谷。我們柳井城會想辦法讓幕府軍護送我們少主的靈柩前往墓園，到時，你們鬼兵隊就埋伏在兩側山谷的山頭上，趁幕府軍經過山谷之時，用你們先進的西式火.槍制造雪崩，埋了那幫幕府軍！反正你們鬼兵隊和我們柳井城的目標是一致的，這次就這麼合作，如何？」

　　「哼，不錯的計策，看來你很熟悉柳井城周邊的地形啊……你應該還有其他想說的吧？」

　　「這個嘛……在下只有一個小小的請求，請務必護住柳井少主的靈柩的安全。若能護少主的靈柩安全，城主對鬼兵隊自然會萬分感激，資助鬼兵隊自是不在話下……到時少主的靈柩會在隊伍的最前列，那個位置不要制造雪崩，如果可以的話，請趁混亂之時將少主的靈柩救出，拜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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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起當時那個男人的交代，遙望山谷底部，高杉大致觀察了一下目前的戰況。

　　面對這場突如其來的人為雪崩，幕府軍顯然是連自保都無力，更不必說對鬼兵隊發動反擊了。

　　判斷准時機後，高杉回首看向身旁的大伴四郎：「大伴，這裡交給你指揮了！」

　　大伴四郎從鬼兵隊最初組建時便跟隨在高杉的身邊，辦事謹慎可靠，一直深得高杉信任。

　　緊接著，看向全隊唯一的女隊士：「松原汐奈，我們走！」

　　「是！」始終不忘戰前高杉交代下來的戰術安排、任務部署，汐奈立刻跟上高杉的步伐，兩人一前一後狂奔下山。

　　這是總督大人第一次交代任務給她，第一次和她一起並肩作戰，第一次……啊，啊，太重要太有紀念意義了啊！她一定會順利漂亮地完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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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幕府軍最前方，護送著靈柩的士兵們也都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雖然他們暫時沒有被雪崩所波及，但前方就是陵園，是條死路，前行的話待會兒無疑是被敵軍甕中捉鱉；後退的話，後方是大雪崩，頃刻間便會全軍覆沒。

　　正在原地打轉不知所措之時，一道寒光閃過，下一秒，伴隨著冷光上沾染的鮮血，只余幕府軍士兵死不瞑目的瞠大著的雙眼。

　　「高杉……是高杉晉助！」有幾人認出了來者是近段時間在戰場上聲名鵲起的攘夷軍年輕將領高杉晉助，禁不住更感戰栗。

　　長款的立領西式風衣軍裝在風雪中擺動著，幽黑與暗紫相間的總督服色調更凸顯出其「黑修羅」之名，舉起手中沾血的武士.刀，幽綠的雙瞳中滿是屬於修羅的決絕。

　　劍術迅捷而又凌厲，揮斬過後，守在靈柩旁的幾個士兵便全部解決掉了。

　　只是這邊的戰鬥很快便吸引來了其他幕府軍士兵的注意，一些尚未被雪崩埋葬的士兵殺紅了眼朝高杉這邊攻來。

　　求生無望，不如拋開所有理智殊死一搏，困獸猶鬥。

　　「松原，帶著那個棺材快走！」高杉擋在了一人一棺面前，做好斷後的准備。

　　這就是為什麼高杉要帶汐奈來完成保護柳井少主的棺木的任務……放眼整個鬼兵隊，能夠以一己之力扛著個大棺材踏著厚重的積雪爬上山頂的，怕是也只有松原汐奈這個銀時口中的「雌性類人猿」了……

　　擼起自己那身鬼兵隊西式軍裝上衣的袖子，汐奈將那個大棺材從地上抬起，接著扛在了肩頭。

　　而有兩個幕府軍士兵被眼前這驚人的一幕給看愣了，片刻的分神間，便被高杉出手斬殺。

　　「總督大人，請您一定要盡快跟上啊！」回過頭，望向單槍匹馬與幕府軍廝殺開來的高杉。

　　雖然很清楚高杉的實力，但看到高杉一個人孤身搏鬥，汐奈的心中還是止不住一緊。

　　眼角的余光稍稍看向身後扛著大棺材的少女，「啊。」

　　只是惜字如金到不能再惜的應答，卻讓汐奈感到格外安心。只是單單聽著他的聲音，便會讓她覺得無論身處怎樣的境地，前方都不會是令人惶恐的茫然。

　　……

　　與敵軍廝殺了一番後，看著大後方的幕府軍已基本被這場大雪崩所埋葬，只剩下眼前最後這些做著最後掙扎的野獸們，高杉迅速判斷大局戰況並做出最佳抉擇，不再在此糾纏戀戰。

　　「鬼兵隊，射擊！」高杉衝著山谷上方高喊，接著迅速按著下山時的原路返回山頭上的鬼兵隊大本營。

　　而山上的鬼兵隊成員們收到高杉發出的信號，便得知棺木已經護好了，緊接著便不再有所顧忌，對山下進行全方位地雪崩制造。

　　狂奔到山腰上時，便看到了前方扛著大棺材，先行一步往大本營方向跑去的汐奈。

　　盡管汐奈擁有超乎常人的怪力，但帶著口大棺材自然是行動多有不便，很快就被高杉趕上了。

　　「總督大人！」看到已經跑到自己身旁的高杉，無論是語調還是眼中的神采都是難以掩飾的喜悅。

　　他看起來很好，沒有受什麼傷，真的是……太好了……

　　只是察覺到後方的腳步聲與野獸般的嘶吼聲，二人迅速扭頭向後望去。

　　只見還有一小隊幕府軍拼命地逃脫了雪崩，瘋狂地追趕著他們，想要做最後的亡命之搏。

　　「嘖，還真是頑固啊，這些家伙……」消耗了大量的體力，高杉說話間已經稍微有些喘，卻還是准備拔刀迎敵。

　　而抬頭間看到一旁有一大塊近乎方體狀的積雪，汐奈當機立斷，打算利用自己此刻居高臨下的地理優勢來將敵軍一擊斃命。

　　「總督大人，這個您先接著！」

　　話音剛落，汐奈便將自己一直扛著的棺材丟給了身旁的高杉，然後迅速跑去稍有些吃力地抱起那塊龐大的積雪。

　　「呀……呃！」

　　用力將那大得驚人的積雪舉過頭頂，接著狠狠地朝著往上爬的幕府軍砸去！

　　「嗷——！」「哇——！」「啊——！」

　　伴隨著從上砸落的大塊積雪，最後的這些幕府士兵根本沒有招架之力，伴隨著哀嚎聲淹沒在山谷間。

　　……

　　「呼……」大喘了口氣，抬手擦了擦額頭上滲出的汗珠，確定已經將敵軍全部消滅後，汐奈立刻跑向上司兼心上人那裡邀功：「總督大人……啊咧？」

　　只見躺倒在雪地裡，身上被大棺材壓著的高杉額頭青筋暴起地看向眼前的少女，近乎磨著牙地低吼著：「松原汐奈……」

　　這女人，居然一聲招呼都不打就把這棺材丟給他，直接丟！差點沒砸得他噴出一口血！

　　她以為所有人都像她一樣一身怪力嗎！

　　……不過，剛剛，哼，做得不錯就是了。

　　「抱歉，總督大人，我這就……哇啊！」汐奈原本想趕快上前將這個大棺材移開，卻被眼前更加詭異的一幕驚呆了，險些沒站穩一屁股跌坐在雪地裡。

　　只見棺材蓋突然猛破了一個洞，一個拳頭從中伸出！

　　……詐屍了？！

　　「呀咧，呀咧，都說了要你們護好這個棺材了。真是的，連讓我在裡面安安靜靜地裝死都不行啊……」

　　……


第九章

　　「總督大人，小心！」

　　第一反應——詐屍了！

　　第二反應——總督大人被鬼壓身了怎麼辦！

　　第三.反應——總督大人有危險！護駕！

　　大腦迅速運轉了一番了，只見白雪皚皚的山間，汐奈大力舉起了身邊的一塊已被厚厚的積雪封凍住的大石板，作勢就要往那棺材砸去。

　　「給我住手！」被棺材壓著的高杉厲聲制止，兩眼簡直要冒出火星。

　　……該死的，她是想連他一塊兒砸了嗎！

　　接著，只見高杉伸出自己那只還能動彈的右手伸向汐奈：「喂，把你的刀給我。」

　　「啊……哦！」汐奈連忙把腰間的武士.刀拋給了高杉。

　　雖然鬼兵隊是一支西洋化的軍隊，但還是人手一把武士.刀。當然，對於汐奈來說……基本上只等同於裝飾品。

　　接過汐奈的□□後，高杉干脆利落地三兩下就把厚重的棺材劈開。當然，因為劍法高超所以力道角度控制得很好，沒有傷到裡面那具突然活過來的「屍體」……只不過緊接著一腳把「屍體」踹了出去！

　　「嗷……」被踹飛的「屍體」在空中完成了一道弧度後狠狠臉朝地墜落，吃了一嘴的雪。

　　汐奈就這麼靜靜地站在一旁看著。

　　……居然虐屍，完全不怕遭天譴哦總督大人。

　　但是，不愧是總督大人，太帥了！一個兩個小僵屍算什麼！

　　抬眼看向高杉時，汐奈又止不住地少女捧心狀。

　　……啊咧，總督大人怎麼皺眉了，而且還是對著那具屍體皺眉？對屍體有不滿？

　　是怪這具屍體沒有死透嗎？

　　汐奈也低頭向地上那具疑似屍骨未寒的挺屍看去……這具屍體，有點眼熟啊？

　　「喂，喂，不是吧，鬼兵隊總督，在下裝個死也是很不容易的好嗎……」只見屍體緩緩坐直了身子，捋了捋自己那頭散開的有些凌亂的墨色長發：「不是答應了要護柳井城少主的安全嗎？少主的肋骨都快被你們折騰斷了好嗎？」

　　接著，那人揉了揉自己渾身酸痛的身子，不緊不慢又有些晃晃悠悠地站起身來。

　　「你……你是……」汐奈有些吃驚地指著那人，「那天那個打斷了我和總督大人談話的家伙！」

　　「喂，喂，怪力小姐，我給你的印像就僅限於此嗎……麻煩你至少也說是以身試險為你們鬼兵隊出謀劃策的人好吧，話說，你對我的怨念是有多大啊！」青年有些頭痛，眼角也止不住抽搐了一下。

　　這個怪力女……該不會是鬼兵隊總督痴漢團的團長吧……

　　早已站起身來的高杉冷哼了一下，雙手抱臂看著青年，微微揚了揚下巴：「哼，沒想到柳井城的少主居然會用自己的『死亡』當誘餌，你的屍體演得不錯。」

　　已經迅速理清了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後，高杉大致推斷出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沒辦法，我不親自上陣不行啊，這支幕府軍裡有幾個軍官以前見過我的……那麼，就在這裡重新自我介紹一下，在下柳井澤吉，柳井城城主之子。」

　　柳井澤吉對著二人說道，只是臉上帶著份玩世不恭的神情，仿佛剛剛並沒有經歷一場賭上了自己性命的戰鬥。

　　「高杉晉助。」高杉秉承自己一貫的作風，惜字如金地重新向對方介紹自己。

　　柳井澤吉笑著點了點頭，狹長的鳳眼笑起來完全眯成了一條縫：「嗯，嗯，這次真是太感謝你的鬼兵隊了呢，晉助。」

　　直呼其名，完全一副自來熟的樣子。

　　「你……你叫他什麼？！」汐奈當即炸毛跳起。

　　……「晉助」什麼的，是她夢寐以求的稱呼啊！

　　為什麼這家伙一上來就……這麼不要face啊！

　　柳井澤吉睜開一只眼睛，衝著汐奈挑了挑眉：「叫晉助多親切啊，你說呢，小汐奈。」

　　剛才在棺材裡的時候，他可是聽到晉助對著這位怪力小姐暴怒地低吼「松原汐奈」。

　　還沒來得及對對方的那聲「小汐奈」一陣惡寒，汐奈就眨起星星眼看向高杉。

　　……完全是一副「求昵稱」「求叫晉助」的樣子。

　　惹得高杉直接轉過身撇過頭去。

　　「別看我！」

　　真是的……這女人的腦子裡究竟都裝了點什麼！

　　「阿嚏——」柳井澤吉突然間打了個噴嚏，有些不滿地垂下頭打量著自己穿著的這身白色入葬衣：「呀咧，呀咧，這身衣服實在是太不符合在下的審美觀了。等到未來真的入葬時，一定得選一件鮮艷的壽衣才行啊。」

　　「你是打算做第一個穿著新郎官的衣服下葬的死屍嗎？」汐奈有些無語地看著眼前這個還在嫌棄身上那身衣服的奇葩。

　　不過上次見面時，這家伙的衣著就和他的劍法一樣，花哨得不得了。

　　……打算到死都當個花孔雀嗎。

　　柳井澤吉倒是相當贊同地一邊拿出頭繩將自己散開的長發一絲不苟地綁起，一邊得意地回道：「那當然，死的時候在下更要漂漂亮亮的死才行。」

　　一旁的高杉突然發出了一聲笑。

　　不是被逗笑，但也不是嘲笑……更像是一種感興趣與莫名的欣賞。

　　柳井澤吉這個人……有點意思。

　　……

　　望了望下方山谷裡的幕府軍已全部埋葬在這場精心籌劃的雪崩裡，三人也繼續向山頂攀登，與鬼兵隊大部隊彙合。

　　剛剛登上山頂，還未來得及全隊慶祝鼓舞一下時……

　　「小心，別大意！」敏銳度與警惕性極高的高杉立刻感受到了襲來的危險。

　　……這場戰鬥，還沒有結束！

　　抬起頭，只見，幾架飛艇開來，還有遠處一群烏泱泱襲來的黑影……是天人！

　　「怎麼會，怎麼會這樣，為什麼天人的部隊會來這裡！」之前一直在山頂代替高杉指揮全隊的大伴四郎疑惑中難掩驚慌。

　　這之前……這場戰鬥一直都是幕府軍和柳井城的博弈，並沒有牽扯到天人。

　　「哼，無所謂，來得正好。」高杉遙望著那支襲來的天人軍團，面不改色，大有泰山崩於前而巋然不動的意思。

　　這場攘夷戰爭，無論是幕府軍、還是天人軍團，都是攘夷志士們的敵人。

　　「喂，喂，晉助你不會這麼衝動吧……」柳井澤吉靠近高杉，用只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低聲說道：「這次光是對抗幕府軍就不得不采取伏擊戰，無法正面對抗不就是因為軍力相差懸殊嗎。鬼兵隊現在就這麼些人，與戰力更為強勁的天人軍正面對抗豈不是以卵擊石？」

　　「啊，我知道。」高杉淡淡地應道，仍舊面色不改。

　　他當然不會用鬼兵隊全員的性命去搏一個希望渺茫的勝利，但若他現在便面露懼色或自亂陣腳，整個鬼兵隊怕是都要喪失士氣從而垮掉了吧。

　　沒錯，他很清楚，因為他是鬼兵隊的總督，所以無論何時，他都絕對不能倒下。

　　……

　　雪地上的鬼兵隊眾人皆遙望空中的天人飛艇與那群龐然大物般襲來的天人軍團，並無人注意到隊中唯一的女孩兒此時的神色。

　　少女同樣是遙望著天空，只是注視著的不是天人的飛艇，而是蒼茫的天幕間在飛艇周圍那幾只嘶鳴著的烏鴉，只是那沙啞的嘶鳴已淹沒在了這場一觸即發的戰鬥裡。

　　就在看到那幾只烏鴉的一瞬間，少女紫紅色的雙瞳頓時變成了另一種神采……冰冷到了空洞，沒有一絲感情，甚至讓人感覺仿佛不是活物。

　　……哼，朧，真是搞不明白你在想些什麼。既不讓我出手殺掉他們，卻又這般步步相逼。

　　鏡的嘴角牽起一絲冷笑。

　　照目前天照院的形勢來看，朧算是她的頂頭上司，只不過那位頂頭上司的心思她向來都猜不透。

　　大概是因為她對他的經歷完全不了解吧，雖然關於她的所有事情他倒是一清二楚……不過，呵，說到底他的事情也跟她沒什麼關系，她只需要繼續做天照院最完美的機器就足夠了。

　　而下一刻，當身為總督的高杉的聲音在全隊中響起時，少女的雙瞳又重新恢復了她應有的神色。

　　「鬼兵隊聽令！」高杉拔出佩戴著的武士.刀，聲音渾厚，擲地有聲地向著鬼兵隊下達作戰指令：「還是按照之前的編隊分為三組，輪流用你們手中的火.槍向敵人遠程射擊，不要停歇！等到槍火彈藥都用完後，大伴，由你來組織全軍退回柳井城內！柳井澤吉，你給他們帶路！」

　　「呀咧，呀咧，晉助你還真是把我當部下使喚了呢。」柳井澤吉一副無奈的樣子攤了攤手，倒並沒有絲毫不樂意。

　　……

　　按照高杉的作戰指令，鬼兵隊有條不紊地進行作戰。

　　若是近身肉搏戰，地球人的體質的確比較吃虧。但若是遠程作戰，且雙方武器配備相差不大，那麼就另說了。

　　完全走西式化路線的鬼兵隊恰恰擁有著最先進的西洋武器裝備，再加上更加熟悉這裡的地形所帶來的地理優勢，遠程擊潰了不少敵軍且自身沒有受到太大損傷。

　　當槍火彈藥用盡後，按照之前高杉的指示，鬼兵隊由大伴四郎組織、柳井澤吉帶領著全部撤退，只是……

　　「總督大人！？」

　　只見高杉卻是毫無要與眾人一起撤退之意。

　　高杉並未回頭看眾人，只是依舊冷冷地注視越來越近的天人部隊，開口的語調也依舊是那般的沒什麼親切感。

　　「我斷後，你們先走。」

　　「總督……」

　　「走！」

　　高杉背對著隊員們，厲聲一吼，隨即揮起手中的刀，衝向敵軍，暗色的風衣下擺在夾雜著零星冬雪的寒風中呼嘯而過。

　　被高杉委以組織全隊撤退重任的大伴四郎也是眉頭緊鎖，咬牙喊道：「聽總督的命令，撤退！」

　　……

　　之前鬼兵隊的一通遠程火炮攻擊已經讓敵方折損了不少，高杉雖不怕死，但也不是有勇無謀之人。他相信，眼前敵方剩余的這些兵力，他一個人還是可以對付的。

　　如同弒殺的修羅一般在敵軍中揮刀瘋狂，臉上、身上早已沾滿了肮髒不堪的血漬。橫劈豎砍地勢如破竹，但他知道他不能停下來。

　　他已經不是幾個月前初上戰場，第一次殺人沾血後惡心不已的天真的小少爺了，他很清楚，怎樣的人才能在戰場上存活。

　　只是在他拼命砍殺的同時，只見距離自己不遠處……一波的天人倒下了，仿佛受到了強烈的攻擊。

　　待到高杉終於定睛朝那邊看時……

　　「松原汐奈！」高杉一邊瘋狂地斬殺著周身的天人，一邊朝著不遠處近乎狂暴地吼著：「為什麼不跟他們一起撤離！」

　　少女靈巧地躍起，狠狠地一腳飛踢向又一個向她襲來的天人，接著轉身揮拳又干掉一個企圖從背後偷襲他的敵人。

　　力量可怖而動作又十分靈敏，並且似乎對戰鬥有著一種本能的直覺。

　　「抱歉，總督大人……這次能夠一起衝出去的話，可以讓我叫你晉助大人嗎？」汐奈回過頭，衝著高杉喊道，眼中是最純質的笑意。

　　她知道這樣不聽軍令真的很任性，但是要她就這麼丟下他……她真的做不到啊。

　　因為是他，所以……只要他一切安好，怎樣都無所謂了。

　　「胡鬧！」高杉止不住隔空對著少女吼道，滿滿的氣急敗壞中卻隱約夾雜著一絲無奈。

　　……

　　雖然稍稍有些掛彩，但汐奈戰鬥的力道還是始終不減。

　　又揮拳解決了一個天人後，只見眼前這天人有些驚恐地看向汐奈，用最後的虛弱的聲音苟延殘喘道；「你，你……過於白皙的皮膚、驚人的力氣、還有這種戰鬥方式……難道，你是……」

　　知道對方想說什麼後，汐奈眸色一沉，似乎有什麼不好的回憶一瞬間湧上了心頭。

　　狠狠地再出一拳直接了結掉這個敵人，接著大喘了幾口氣，仿佛終於把什麼壓制了下來。

　　接著，揚起同樣沾滿了血漬的臉，望向漸漸向她俯衝而來的飛艇……


第十章

　　眼看著那兩架不顧一切，仿佛要玉石俱焚一樣衝向自己的天人飛艇，汐奈咬了咬牙，果斷出手一邊一個將其擋住。

　　徒手爆飛艇這種事情……哪有那麼簡單啊！就算怪力如她者也不是說完成就能完成的啊！

　　勉強抵擋住了，卻是被逼得步步後退，強大的衝擊力以及爆破所產生的炸裂碎片在汐奈身上割出了一道道血口。

　　「呃……」吃痛地喘了一下，又咳出了一口血。

　　雙手死死地抵著飛艇，十指的指甲都已經劈裂滲出血。額角的傷口，血緩緩地溢出，漫過左眼。

　　……真是糟糕呢，視線都已經模糊了啊。

　　【哼，雜種果然就是雜種，只有這種水平了嗎，小鬼。】

　　……啊，啊，真是抱歉啊，誰讓我天生就是個血統不純的廢物呢，團長。

　　【愈合的速度這麼慢，不必管她了。】

　　……真是的，果然這麼快就被拋棄了啊。

　　【想要掙扎嗎，小鬼……天真。】

　　……真是的，都已經出現幻聽了嗎，還是那些最不願意去想起的話。

　　不過，還真是讓團長你說准了啊，就算掙扎得了一時，我果然還是逃不過一個人死在這顆星球的命運嗎。

　　真不甘心啊，到頭來連團長你這個臭大叔都活不過……

　　神智越發恍惚，抵擋著飛艇的雙手也越發無力，止不住地疲軟下來。雙腿也快要站立不穩，只是因為血的浸染而有些模糊了的視野裡——

　　一道暗紫色的身影突然閃現。

　　「晉助……大人……」凝望著那抹身影，本能地默念出心中那個人的名字。

　　只見注意到了汐奈所處的危情，殺開一條血路趕來的高杉凌空躍起，用手中的□□狠狠搗毀了那兩架被汐奈強行制止住行動的飛艇。

　　額頭上綁著的像征攘夷志士身份的發帶滑落，白色的發帶早已沾滿了血。

　　喘了口氣的高杉回過頭，暗紫色的發絲亦是沾滿了暗紅色的血漬，竟帶著絲妖冶與壯美。

　　「喂，不是很能打嗎，你可不是只有這種水准的家伙啊，站起來……」氣息雖有不穩，但對少女說著的話卻是毫無斷續，擲地有聲。

　　癱坐在地的汐奈稍稍緩過神來，有些恍惚地看向高杉。

　　……晉助大人他，是在激勵她嗎？

　　好開心啊……但是，激勵人的方式能不能再溫柔一點呢，晉助大人。

　　抓起一旁的地上高杉那條掉落了的發帶，用還勉強算干淨的部分擦掉糊住了左眼的血污，接著，綁在了自己的額頭上。

　　雖然渾身都好痛，但還是站起身來：「謝謝，晉助大人……明明說過的，想要成為您的基石，讓您站得更高、看得更遠。」

　　她沒有奢望過要與對方比肩，但若能幫到對方，於她而言便是再好不過了，加入鬼兵隊時她就是這麼想的。

　　只是剛剛，竟然會因為來自過去的聲音而迷茫掉，真是太軟弱了啊。

　　而本遺世獨立地站在飛艇上左劈右砍敵人的高杉在聽到少女的話後，禁不住想起了當初她一邊說這句話一邊將他托舉起來……

　　瞬間黑了臉，對著結伴趕來赴死的又一波天人一通串羊肉串般地N連殺。

　　「還有力氣的話就少廢話，站起來！」

　　「是，總督！」

　　……

　　因為爆掉了那兩艘天人主要火力點的飛艇，這支只有數量優勢的天人部隊瞬間戰鬥力大大減弱。

　　一番搏命般的廝殺後，待到殘陽已照射在這片被血漬浸染了的雪地上時，彌漫著的硝煙終於漸漸平息了下來。

　　只余遍地的屍體，等待著下一場落下的大雪將其掩埋，就此塵封在這山間。

　　不僅僅是高杉和汐奈兩個人的拼死戰鬥，最後時刻，鬼兵隊的隊員們又殺了回來。回到柳井城後，柳井澤吉又將城中最後庫存的槍火彈藥通通貢獻了出來，助了鬼兵隊一臂之力。

　　無論過程如何曲折，柳井城一戰終是被載入了攘夷戰爭的史冊。

　　鬼兵隊以少勝多，大敗幕府和天人聯軍。

　　這一戰也使得鬼兵隊在攘夷戰爭中聲名鵲起，高杉晉助的「黑修羅」之名也漸漸不再被提起，而「鬼兵隊總督」的稱號卻是威名遠揚。

　　……

　　夜，柳井城城主府邸。

　　算不上多寬敞的和室，只是比起行軍途中隨遇而安般的安營扎寨，這種住宿條件已是相當不錯了。

　　「嘶——好疼，大姐你輕點。」汐奈止不住抽痛地輕呼了一聲。

　　面前正在給她的手換藥的年紀稍大些的侍女是柳井澤吉專門派來照顧她的傷勢的，畢竟全隊就她一個女的，和那幫漢子們在一起總是有著諸多不便。

　　比起身上的傷，手上的傷更加嚴重。本就是徒手戰鬥的方式，更是還來了個徒手爆飛艇的壯舉，手心都已經掉了層皮。

　　給汐奈拆下了兩手綁著的繃帶，仔細檢查了一下手心目前的狀況後，侍女終是小心翼翼地給汐奈灑上消炎止痛的藥。

　　「松原小姐，您的手恢復得還是比較快的，不過這段時間一定要好好休養一下。」

　　汐奈渾身是血地剛下戰場回到柳井城，侍女拿著藥和繃帶准備給她包扎時，真的是被那雙血肉模糊的手驚得不輕。

　　待到將繃帶重新包扎好後，叮囑了兩句注意服藥和休息，侍女便退了出去。

　　汐奈有些無奈地看著自己那雙被包扎得像是木乃伊的手，自我苦笑著：「真是的，好久都沒這麼慘了啊。」

　　這時，想起了什麼，起身走到房間的角落。

　　角落裡，是換下的那身簡直像是在血裡泡過的鬼兵隊隊服，用活動不怎麼方便的手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條血漬都已凝干了的白色發帶。

　　是戰鬥時高杉掉落，之後被她綁在額上的那條。

　　晉助大人的發帶！晉助大人的發帶！晉助大人的發帶！

　　對著心上人的發帶都能自動進入痴漢模式的少女如獲至寶般地捧著，並且決定明天洗干淨後要一直帶在身上！

　　沒錯，貼身攜帶，好好珍藏！睡覺也要摟在懷裡！這樣的話就好像睡覺時和晉助大人……誒嘿嘿，嘻嘻嘻，嘿嘿……

　　……完全沒有意識到此刻的自己已經可以被劃進變態的範疇。

　　……

　　站在房間外敲了半天門也沒有得到回應，以為出了什麼事情，趕忙拉開和室的紙門的高杉卻看到——

　　某少女背對著自己蜷縮在房間的角落，抽羊癲瘋般渾身顫抖著……連帶著頭上那根呆毛也在一顫一顫，還發出一陣陣詭異的笑聲。

　　「你在干什麼？」

　　身後不遠處響起的聲音讓汐奈痴漢的笑聲戛然而止，額頭也滴下了滴冷汗。

　　糟糕，她忘記了今晚高杉作為總督會到各個房間查看隊員的傷情，她本來還滿心期待地等待著總督大人的關懷的說……結果一看到這條紀念版發帶就什麼都忘了……

　　將發帶塞回了隊服裡，略微有些僵硬地轉過身面向還站在門口的高杉。

　　「晉助大人，晚上好！」中氣十足地問晚好，簡直像是鬼兵隊每日晨訓時的點名。

　　高杉皺了皺眉，還是走進來，在汐奈面前坐下。

　　「你剛剛怎麼了？」

　　被問到剛剛自己在做什麼，汐奈心裡高吼著「當然是在想著怎麼把晉助大人你給（嗶——）再（嗶——）然後（嗶——）了！」……當然，這種事情她能說出口嗎，說出來的話她恐怕會被她的晉助大人給隔離掉從此再也近不了他的身了吧。

　　見汐奈的表情一會兒變一個簡直像是在制造表情包，高杉也懶得再追問她心裡在想什麼……反正這女人的腦回路一向不正常。

　　看似隨意實則很細致地掃過汐奈額頭纏著的繃帶和臉頰上貼著的紗布，又低下頭，看向那雙被妥善處理並包扎好了的手，倒也放下了心。

　　「晉助大人，你的傷……都處理好了嗎？」汐奈也打量著高杉。

　　臉上只有幾個小小的血口子，已經換上了柳井家給鬼兵隊准備的浴衣，倒也看不出身上的傷口怎麼樣了。

　　其實柳井澤吉原本給高杉准備了自己那種花哨的浴衣，結果被高杉黑著臉拒絕掉了。

　　「嗯」高杉只是淡淡地應著，看起來對受的傷並不怎麼在意。

　　盡管仍然保持著鬼兵隊總督的風範，但汐奈還是看出了對方的臉上明顯透露出了疲態。

　　其實這場戰鬥下來，高杉才是最累的一個。只是戰鬥結束後，大家都可以享受戰爭中難得的清閑，而高杉卻還要做更多的事情。

　　高杉靜靜地偏過頭望著窗外的一彎殘月，而汐奈則是正襟危坐，直勾勾地看著眼前的高杉。

　　屋內很安靜，安靜到了沉默，只是二人卻並不覺得沉悶。

　　用銀時的話來說，高杉君本身就是一個相當悶騷的人，悶在其中不覺悶。

　　而汐奈……光是注視著心上人的盛世美顏就夠在心裡不停地流哈喇子了，享受這種時刻都還來不及。

　　只是半晌，高杉終是默默轉過頭，打破了沉默：

　　「你以前殺過人？」

　　並不是盤問的語氣，也並未帶上警惕之意，只是平靜地詢問一件事情的樣子。

　　鬼兵隊的大多數成員這次都是第一次上戰場，第一次殺人，第一次用自己的手葬送生靈。尤其是與幕府軍的交戰，某種程度上可以說是同胞間的自相殘殺。即使是像國行雛大郎這樣以前當過混混的粗鄙之人，也都還處在第一次經歷戰爭的陰影負擔並努力克服中。

　　而她……卻沒有任何這方面的壓力，更何況還是個女孩子。尤其是在後來與天人近身交鋒的時候，他看得出來，她絕對不是第一次上戰場，或者說……絕對不是第一次殺人。

　　汐奈怔了怔，旋即低下了頭。

　　雖然在心上人面前總是智商情商雙雙掉線退回傻妞一個，但汐奈本身終究是個聰明人，高杉話裡想要表達的意思她都懂。

　　她也不打算隱瞞他什麼，即便他從此會拿異樣的目光看她。

　　「我……」頓了頓，汐奈終是脫口而出：「我以前當過雇佣兵，不過干了沒多久，就因為太沒用而被我們師團的團長給拋棄掉，讓我自生自滅去了。」

　　雇佣兵，顧名思義，沒有所謂的效忠對像，只牽扯到利益問題。誰能給他們利益，便為誰出力。

　　說出了自己的黑歷史後，汐奈忐忑不安地看著眼前的男人：「對不起，晉助，我……」

　　「瞎想什麼。」高杉淡漠的聲音打斷道，「和我又有什麼大的區別嗎。」

　　沒什麼太大的區別，不過都是雙手沾滿了鮮血，走上了修羅之道的人。

　　他也不是為了所謂的國家大義、改變時代而走上這條路的，只是為了奪回那個人而已……

　　微微低著的頭猛得抬起，汐奈有些驚訝地注視著眼前的人。

　　對她的黑歷史，完全不在乎嗎……不會拿有色的眼光來看她這樣一個滿手是血的女孩嗎……

　　果然，越是外表冷漠的人其實內心越溫柔嗎……

　　謝謝，晉助……

　　「哦呀，不好意思，打擾一下。」門突然開了條縫，只見一身花哨貴族和服的柳井澤吉走了進來：「原來在這裡啊，晉助。」

　　話音剛落，只見外面一陣暴怒的聲音由遠及近

　　「站住，澤吉！你給我回來！」

　　在這座府邸裡會如此暴吼柳井少主大名的，怕是也只有柳井城的城主了。

　　只見柳井澤吉「啪！」地一聲關上了和室的推拉門，將自家老爸關在了外面。

　　「吶，晉助，讓我加入鬼兵隊吧。」

　　……


第十一章

　　「哼，少主閣下，你是在說笑嗎。」

　　高杉也和柳井澤吉一樣，毫無障礙地自動忽略掉了門外柳井城城主的拍門聲和怒吼聲。

　　柳井澤吉挑了挑眉：「別這麼說嘛，我可是很認真的哦，晉助。」

　　汐奈止不住眯成死魚眼瞥了柳井澤吉一個眼刀……你的表情哪點看起來認真了。

　　高杉倒是不溫不火，臉上的表情沒什麼波動，拿起面前矮幾上的茶壺和茶杯為自己倒了杯清茶。

　　「一城之主不去做，倒是跟著我這種人上戰場。我不需要天真的人，少主閣下，隨時都會喪命的。」

　　並沒有看對方，說完後也只是平靜地輕啜了一口杯中的清茶。

　　抵著和室推拉門無視自己老爹砸門聲的柳井澤吉，臉上玩世不恭的笑意並沒褪去：「哦呀，這麼說來，晉助不也一樣嗎。嗯……沒記錯的話，晉助你也是小少爺出身呢。」

　　高杉倒也沒有反駁，只是平靜地又為自己沏上了一杯茶，靜靜地思考著讓柳井澤吉加入鬼兵隊的利弊。

　　柳井澤吉這個人他還是欣賞的，雖然言行舉止和其劍術一樣花哨，但並不是個貴族出身的無用廢物。從這次柳井城一戰能夠看出來，其膽識謀略確實超乎常人，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只是畢竟其身份太過尷尬，恐怕柳井城城主現在在門外這麼怒火衝天也是因為對此強烈反對吧。

　　汐奈同樣低著頭沉默，心中同樣糾結不已……

　　晉助大人貌似挺欣賞這家伙的……但這家伙萬一是為了晉助大人才加入鬼兵隊的呢？很有可能，天天一口一個「晉助」叫得那麼親熱！

　　豈可修……本來就前有卷毛後又桂子了，現在再加一個花孔雀，她的情敵不就更多了！

　　……但是這花孔雀也確實挺有用的，嘖。

　　……

　　終於，承受不了門外老爹率領家丁們的狂轟濫炸，柳井澤吉還是倏地打開了門。

　　只見踉踉蹌蹌衝進來的柳井城主險些沒站穩，就立刻厲聲對著高杉說道：「高杉總督，絕對不能答應他！」

　　看上去完全是一副你要是敢答應老子就跟你同歸於盡的決絕，也不管對方是不是剛剛解救了柳井城的大恩人。

　　柳井澤吉一臉無奈，卻又立刻嬉皮笑臉地湊上去一邊給老爹捶背一邊道：「老爹，干嗎這麼大火氣啊，我那麼多叔叔伯伯堂兄弟甚至堂侄們不都爭著相當下一任城主嗎，咱柳井家枝繁葉茂，少我一個也不怕。」

　　只是這話讓城主更加惱火，轉過身一巴掌呼上兒子的腦袋：「你說的都是什麼混賬話！你是我的獨子，未來城主的位置不給你給誰！放著未來好好的日子不過，你非要上戰場干什麼！」

　　柳井澤吉擺出一副熱血小青年的樣子，還煞有介事地舉起小拳頭振臂喊口號：「守土開疆、保家衛國、還我山河，耶！」

　　剛說完，便引來了高杉的一聲滿含著嘲諷以及淺層含義「你少蒙人了」的嗤笑。

　　顯然是看出了柳井澤吉剛剛那番滿滿宏偉正能量的宣言根本就是在胡謅。

　　柳井澤吉也稍稍正經了一點，雙手交疊在腦後，倚牆而站。

　　「拜托，老爹，地球上的城主這麼多，但柳井澤吉只有我一個，我可不想就因此永遠作為千千萬的城主中的一個而活。你就當是讓我尋找生存的意義去吧，反正城主之位也不會後繼無人，去圓了那些想做城主的人的心願豈不更好。」

　　「你……你簡直胡鬧！」城主氣得直跳腳，卻又帶上了幾分無可奈何。

　　小小的和室裡，凝固的氣氛中火.藥味兒十足。

　　而一直沉默著的汐奈卻是突然開口道：「城主，花孔……柳井少主他只是不當城主繼承人，又不是不當你的兒子了，還是說……你是把『城主』的名號看得和親兒子一樣重要。」

　　聲音不大，卻足夠犀利，瞬間衝淡了不少的火.藥味兒。

　　手執茶杯的高杉微微頓了一下，看了汐奈一眼，似乎帶著分贊賞。

　　而注意到了高杉投向自己的目光，汐奈亦立刻滿心歡喜地回視過去，瞬間又變成了傻妞一個，用自己如飢似渴的目光詮釋著什麼叫做「我的眼中只有你」。

　　高杉眼角微微抽搐了下，立刻別過頭去，用行動傳遞著訊息——「別看我！」。

　　而柳井澤吉則是趁機對自家老爹發動新一輪攻勢：「老爹，當不當未來城主不影響我還是不是您兒子啊。咱們柳井家世代都是受天子恩澤的，與將軍、幕府什麼的無關，柳井家一直都是秉承『尊王攘夷』的，我加入鬼兵隊不正好攘夷嘛。放心，等到有一天我真成屍體了，一定會強烈要求回歸柳井家的墓地的，交代好下一任城主，到時候可要把我風風光光地下葬哦。」

　　「呸呸呸！說什麼晦氣話！」看著兒子半是認真半是玩笑的樣子，城主終是態度稍微放軟了一些。

　　許多時候，再強勢的老爸也終是拗不過兒子。

　　只是一直靜觀著那邊父子交鋒的高杉卻是幽幽地開口：「我可沒有說同意你入隊，哼，柳井家的少當家，我可請不起。」

　　意味不明的一句話，可以有許多種理解，只是人精如柳井澤吉者，立刻便明白了高杉話中的意思。

　　「嗯，我也是這麼想的，所以我早就打算好了……」柳井澤吉笑了笑，面色也隨之正經了不少：「柳井少主近日病逝……這條原本為了這次作戰而傳出去假消息，不如就讓它成真吧。柳井澤吉因患疾病不治身亡，從現在起，我的名字叫做——石田澤吉。」

　　這是他早就計劃好了的，所以這次作戰才采用了裝死戰略，在當初決定了的那一刻，他便已經有了舍棄「柳井澤吉」之名的覺悟。

　　所謂武士道，並不一定囊括著多麼恢弘、大義的內容。

　　只是隨心而活，用自己心中的武士道來行動、來約束自己，一步步地成為自己心中的那個武士。

　　……

　　夜已深沉，和室唯一的一扇小窗半開著。冬日的夜風吹過，小窗不時間吱呀吱呀地響著。

　　倚著窗邊的牆壁閉目而息的少女猛然間睜開了眼睛，緩緩地側過頭，淡漠地向著窗外那兩只血眸黑羽的烏鴉看去。

　　「對松陽的弟子們還真是在意啊，朧。」鏡沒什麼感情地自言自語著。

　　天照院的每一項任務，無論是因何而起，只要下達了，她都會完美地去完成。

　　只是這次的任務，較之以往著實讓她不解了些。毫無疑問，攘夷軍與天照院是敵對的，可為何給她的任務不是趁著以吉田松陽的弟子們為首的年輕攘夷領袖羽翼未豐滿之時將他們除掉，而只是讓她盯住他們，然後將他們的動態傳遞給天照院。

　　這次的柳井城一戰，之後突然到來的天人部隊想必是朧得到了她給的情報後不知用什麼手段給引來的吧。但就不知道，是朧真的想借天人之手將高杉晉助除掉，還是送來給高杉晉助練級用的。

　　吉田松陽……在天照院的監獄裡，她幾次路過時曾匆匆瞥見過幾眼。

　　只是匆匆的幾眼，不知為何那人卻給她一種很獨特的感覺，那種感覺，她竟也能在他的那三個弟子身上尋覓到，盡管三人表現的方式不同。那種感覺究竟是什麼，她不知道，只是作為「鏡」的她，也沒必要知道。

　　看向窗外那兩只奈落的使者，鏡淡淡的開口：「沒什麼大的情況，鬼兵隊休整完畢後便會回到長州藩的大本營與其他部隊會和。還有……回去告訴朧，不要小看吉田松陽的弟子，他們也許比他想像得要強大得多。」

　　振翅了幾下，兩只烏鴉短暫地嘶鳴後終是向著蒼茫的夜幕飛遠。

　　落下了幾片黑色羽毛，周圍伴隨著幾片雪花，很小，很小，一片、兩片、三片……

　　「又下雪了嗎……」紫紅色的雙瞳遙望著天地間降下的淅瀝的小雪。

　　對於能夠輕車熟路地成為另一個人並且將其控制住，她向來是很有信心的。

　　只是這次，選擇「松原汐奈」，真的是她選錯了嗎……

　　她沒想到松原汐奈居然會對高杉晉助產生這麼強烈的感情，只要高杉晉助開口問，松原汐奈就能什麼都能告訴他。

　　真是的，稍稍有些不安呢……

　　窗外的雪始終大不起來，又斷斷續續的，仿佛在傳達著這個冬天最後的訊息。

　　「最後一場雪了吧……快要結束了啊，這個冬天。」

　　這個多雪的冬天，一切的最初，一切的開始。

　　……


第十二章

　　濃烈的鮮血在眼前彌漫開來，身體裡的每一個細胞仿佛都在因戰鬥而瘋狂著、叫囂著。

　　……不要，我不想這樣，停下來，快停下來啊！

　　【哼，小鬼，難道你還想用你那一半混雜的血來抵抗嗎。】

　　……很啰嗦啊，團長，我跟你們，才不一樣。

　　【這就是你這種能享有陽光的雜種所要付出的代價，等著有一天被自己那另一半的血吞噬掉吧。】

　　……也許吧，那麼團長你呢，救下那個太陽般的女孩兒又是為了什麼呢。呵，其實你也不希望到死都當一個從來沒有觸碰過陽光的老頭子吧。

　　【哼，這就是你苦苦執著的那一半血的真相，更加惡心、更加讓人想要毀掉，不是嗎，小鬼。】

　　……遇到你還真是令人絕望啊，團長，連最後讓我自己騙一下自己的機會都不給。

　　眼皮有些不舒服地顫了顫，紫紅色的雙眸終是緩緩地睜開。

　　「啊……好曬……」

　　盛夏時節，簡陋的行軍帳篷根本遮擋不住外面炙熱的陽光，難得一覺睡到日上三竿的汐奈不免因照入的陽光而感到不適，迷迷糊糊間結束了補眠，倒也將自己從噩夢裡拉了出來。

　　坐直身子，表情稍有些呆滯，撓了撓自己散開的蓬亂的黑發。

　　……剛剛的夢，還真是讓人討厭啊。

　　……果然一多睡覺就會遭報應啊，所謂夜長夢多嗎。

　　站起身，一邊向帳篷外走去一邊拿發繩將自己黑色的長發扎起。

　　她是真不明白桂子……好吧，桂桑為什麼大夏天的還要秀他那一頭烏黑亮麗柔順的長發……為了美連中暑都不怕了嗎？

　　……

　　簡單的洗漱和早餐完畢後，少有的清閑時光，汐奈在軍營裡溜達開來。

　　前幾天剛剛結束了一場大規模的戰役，昨天全軍才好不容易在臨近海邊的這片空地安營扎寨下來，總算能夠好好休整一下了。

　　軍營離海並不遠，依稀還能感受到刮來的海風。

　　「三郎，你在干什麼？」路過一個營帳的時候，被營帳裡傳來的叮叮當當聲吸引住，停下了腳步。

　　營帳的帳簾大開著，裡面一個手持各種機械工具，扎著個小辮子的青年轉過身，笑著對汐奈打招呼道：「中午好，松原隊長！」

　　被一句「中午好」而非傳統的「早上好」所提醒，汐奈才仰頭注意到太陽已經升得那麼高了。

　　眼前的這個年輕的男人叫做平賀三郎，上個月剛加入鬼兵隊的。

　　不知不覺間，都已經到夏天了，鬼兵隊也建立半年了。

　　她雖然不是頭幾個加入的，但也算是第一批隊員。隨著冬天時柳井城那戰的大勝，鬼兵隊在攘夷戰爭中的名氣也越來越大，加入的隊員也越來越多。

　　所以後來，晉助大人便將隊員分成了四個番隊。

　　一番隊的隊長是大伴四郎，大伴君跟隨晉助大人的時間最久且做事穩重，因此深得鬼兵隊上下的信賴。

　　二番隊的隊長是國行雛大郎，雛大郎兄在戰場上向來剽悍無畏，屬硬漢作風，他所率領的二番隊簡直就是敵人眼中的先鋒敢死隊。只不過平日裡，也許是當初入隊時她給這位哥們兒留下了太深的心理陰影……這哥們兒到現在見了她都還繞道走，還能不能一起在陽光下愉快地玩耍了！當初不就是舉了你又扔了你讓你做了次自由落體運動了嗎……

　　三番隊隊長……是石田澤吉那個花孔雀。經過半年的相處，她可以斷定，此人絕對是人精中的人精，人精中的戰鬥機。且此人通常很不正經，大有富士山崩於前吾亦能嬉皮笑臉以對之的意思。劍術還是花哨風不改，不過身為出色的智將的他的確是晉助大人身邊的得力謀士。

　　而最後的四番隊隊長……就是她松原汐奈！啊哈哈哈，作為整個鬼兵隊唯一的女性隊員，能夠成為四大隊長之一她還是很驕傲……才沒有。

　　第四番隊的成員大多都是劍術很爛沒辦法上場砍人的後方隊員，比如說像平賀三郎這樣的機械專家，而同樣不精於劍術的她成為了這支番隊的隊長……而有需要時她依舊得作為主要戰鬥力上戰場。

　　雖然很苦很累還沒有加班費……但只要一想到能夠幫到他，那所有的抱怨就通通都是浮雲！晉助大人賽高！

　　「隊長……隊長？」看著自家隊長不知陷入了什麼次元而笑得有點魔性的三郎止不住打了個寒顫。

　　腦電波被三郎的呼喚聲拉回了正常頻道後，汐奈立刻收起了自己的迷之笑容，輕咳了兩聲後重回原本的話題：「三郎，你又在制作什麼嗎？」

　　「啊，是總督上一戰之前剛剛購進的那批新式火.槍，我向咱們隊裡管理軍械的山田要了一支進行改造。」三郎邊說著邊將改造好的那支火.槍遞給了汐奈，「經過我的改造，這支火.槍可以一次性連發更多的彈藥並且更加耐用。我敢保證，絕對不會比天人的技術落後。」

　　汐奈左右掂量著手中這支經過改良的火.槍，三郎的技術她是絕對信得過的……當然也有失手的時候，比如有一次把什麼器械改成了醬油噴射器，結果那天噴射器不知出了什麼問題關不掉還專往好不容易弄來了點紅豆蓋飯的銀時的碗裡噴，惹得銀時險些在自家軍中開啟白夜叉模式。當然，因為這件事情三郎受到了總督大人的高度表彰。

　　「感覺很不錯的樣子啊，三郎，你這種天才應該早點加入攘夷軍才對啊。」不僅僅是攻擊的火力更強，汐奈感覺得到手中這支火.槍也被改造地更加輕便了。

　　三郎笑著撓了撓頭：「其實，我沒想過要投身攘夷戰爭什麼的……我不是來打仗的，只是在跟我老爸鬧別扭啦。」

　　只是簡單地提到，並沒有多談，汐奈也識趣地沒有多問，將手中的火.槍遞還給了對方。

　　「吶，三郎，如果把這種火.槍全部改造成這款的話，需要花多長時間？」

　　高杉建立這支西式化的鬼兵隊的初衷便是師夷長技以制夷，但僅僅是這樣還不夠，還需要在夷之長技上勝夷才可以，所以非常需要平賀三郎這種天才技師。

　　三郎相當認真地估算了一下：「這個……如果我加班趕工的話，五天內應該就可以把這批□□全部改造好。但是，現在手頭的工具和材料都不足，所以還需要資金購買這些……哦，隊長，總督前段時間不是剛把鬼兵隊的財務管理交給你了嗎！」

　　瞬間心裡咯噔一下，汐奈的臉色僵住了，嘴角止不住抽搐了幾下。

　　「咳，三郎，你的創意……很好，找時間我會上報給總督的。」汐奈煞有介事地拿出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只是頭不自然地扭向了一邊，不去看三郎那吐槽欲滿滿的小眼神。

　　不，隊長，鬼兵隊的財政絕對是出問題了，絕對是出問題了吧！真誠地看著我啊隊長，松原隊長！

　　三郎君此刻的確是不吐不快，但是從小受自己那技術宅老爸的影響從而成長為新一代技術宅的三郎卻是不善言辭吐槽，只能默默憋在心裡然後用眼神來發電。

　　汐奈嘆了口氣，有些頭痛地抓了抓自己的頭發。

　　鬼兵隊的財務總是面臨赤字風險這種事情……她也沒辦法啊，她接手的時候就已經是一個爛攤子了。

　　之前，包括財務在內的鬼兵隊大小事宜均有高杉總督一人掌管。然而向來帶著一股子「埋骨何須桑梓地，人生無處不青山」灑脫無畏之氣仙兒過了頭的高杉總督……從來都沒有在意過財務這種他眼中的「小事」好嗎，等到了赤字醒目的時候才終於不得不召集全員召開財務討論會。

　　「鬼兵隊的賬務管理請交給我吧！我會背九九乘法表、圓周率能背到後五十位、還會解各種函數方程式……我的目測和估算能力也很好，按照目前的生長速度，晉助大人您就算不喝養樂多也絕對能長到一米七的，絕對！」

　　當時不忍心看到心上人為這種「凡塵俗事」所困擾的汐奈少女立刻跳出來為心上人排憂解難，她對自己的數學能力有絕對的信心……雖然當時少女的話引得白夜叉大人在一旁笑得卷毛亂顫，高杉總督則是一臉黑氣煞氣地大手一揮將鬼兵隊的財政大權丟給了汐奈。

　　接手後，少女才意識到這個燙手山芋有多恐怖……主要是自家總督實在太能造了！鬼兵隊的各項裝備在攘夷軍中都是一等一的，但那都是雪花花的白銀堆出來的啊！

　　然而每次只要高杉開口表示打算購進什麼時……光是看著對方，汐奈就徹底投降了，哪還管目前鬼兵隊的財力允不允許。

　　……好吧，她錯了，她有罪，但她實在沒有辦法拒絕晉助大人啊。

　　後來她也找過石田澤吉這個人精幫她，然而她沒想到澤吉君雖然在其他方面賊得不得了，但少主出身的他卻根本不懂理財反而對怎麼花錢相當擅長，比起他們的總督大人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靠著軍帳的門簾，汐奈又止不住嘆了口氣，一臉頹廢地望著遠處的大海。

　　唉，現在，要是能有個土豪乘著船漂洋過海而來為他們帶來成船成船的銀子就好了……

　　……算了吧，估計從海上飄來的，只會是海鷗落下的粑粑。

　　這時，不遠處似乎有什麼騷動聲，面前還有幾個士兵一臉看好戲的樣子急匆匆而過。

　　汐奈皺了皺眉，仔細聽了聽面前經過的那幾個士兵在討論著什麼……然後瞬間頭上的呆毛就如同雷達般直立起來！

　　「隊，隊長……你要去哪兒？」三郎看到自家隊長滿臉的迷之興奮。

　　「干嗎……當然是給晉助大人助陣去啊！晉助大人！」

　　……

　　「喲，小不點，撐不住就別硬撐了，萬一再被蒸干掉幾釐米的話，以後打仗時讓你們鬼兵隊的人上哪兒找領路的leader啊。」憑借著大於五釐米的身高優勢，銀時用自己那下垂的死魚眼斜下視角睨著身旁的高杉。

　　「哼，銀時，頂著那頭雞窩一樣的卷毛不會被提前悶死嗎，啊，也許你那頭稻草卷毛馬上就要被燒焦了吧。」向來輸身高不輸氣勢的高杉向著銀時扔去了一個高貴冷艷的眼刀。

　　軍營大門口，只見兩位攘夷軍大將站在那裡，接受著盛夏大中午烈日的暴曬。

　　因為正值酷暑，所以站崗輪換得更加頻繁以減輕哨兵的壓力。而想來因為任何一點芝麻綠豆大的小事甚至只是單純看對方不順眼就能起矛盾的銀時和高杉又開啟了兩人的第300+次對決……比誰能站崗站的時間更長。

　　……明明無聊幼稚到極點，兩人卻比得相當起勁兒，大有不能輸給太陽也不能輸給你的意思，而周圍的士兵們也觀戰得相當起勁兒。

　　甚至都開始吆喝著下注賭誰能贏了，這幾乎成了攘夷軍中每每白夜叉和鬼兵隊總督對決時的一個傳統，也因此引得一身「浩然正氣」的桂先生不停提出要好好整治攘夷軍的風紀啊風紀！

　　正午的太陽正是最毒辣的時候，站在毫無遮陰地暴曬著的兩人還各自的一身戎裝穿得相當整齊，把自己包得密不透風……一旁觀戰的眾人都看得，渾身發冷。

　　太陽下的二人都已臉色發白，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頰大滴大滴地往下流，卻還是一個比一個嘴硬。

　　「哼，銀時，放棄吧，想讓你那全是糖分的身體徹底蒸干掉嗎？」

　　「嘛，嘛，這種比賽果然更適合你啊高杉同學，畢竟就被曬到的面積而言你這種易拉罐身材怎麼都比銀桑我小。」

　　邊說著還邊彈飛了剛剛用右手小拇指摳出的鼻（嗶——）。

　　滿頭井字的高杉剛要暴走，只見銀時專有的賤賤的聲音再度傳來：「別動怒喲，高杉君，上火的話不就更熱咯……啊咧？」

　　語調卻又轉了一個彎。

　　小小的，紅紅的，嫩嫩的……很誘人，銀時的死魚眼瞬間聚焦到不遠處正對著他們的少女……手中拿著的疑似草莓的果子。

　　只見趕來現場並擠到第一排的汐奈朝銀時舉了舉手中的草莓，還挑了挑眉：怎樣，想要嗎？

　　銀時也在用自己聚焦了的死魚眼傳遞著自己強烈的心情：太卑鄙了！居然用這種方式來誘惑銀桑！既然如此……銀桑就接受好了！

　　要知道，已許久未攝取心愛的草莓的白夜叉真的瀕臨崩潰邊緣！什麼都不能阻擋他對草莓的愛！

　　……

　　由於承受不了草莓的誘惑，銀時選擇了棄權，兩人之間的交手戰績也改寫為了高杉以162勝161負暫時領先一場。

　　……然而並沒有這麼簡單。

　　「啊！好苦好苦！這是什麼東西！糖分，糖分，快給銀桑糖分啊！」

　　不遠處傳來了銀時痛苦的喊聲。

　　汐奈扭過頭望了望那邊，腹誹著：這個季節，哪有草莓啊……嘛，反正那果子吃不死人就是了。

　　那是汐奈昨日在附近山林裡采來的一種野果，只是長得像草莓罷了。她看到林中有鳥在啄食這種果子，所以肯定是沒什麼毒的。

　　重新轉回頭，相當賣力地用手中從炊事班借來的生火扇給高杉狂扇著風，扇得高杉額前的劉海兒凌亂地狂舞著。

　　被卷起的風呼了一臉地上的細沙的高杉剛想出聲讓汐奈停下來，卻見少女主動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只見汐奈一本正經地說道：「晉助大人，散熱更快的話，果然還是先把衣服脫下來比較好……所以，晉助大人，請脫吧。」

　　語調裡還滿是蠢蠢欲動的小激動。

　　高杉一臉黑線地注視著面前幾乎能與自己平視的少女，附贈了一個犀利的眼刀，眼刀裡滿滿地寫著——「你走開。」

　　……


第十三章

　　前一天她還想著從大海上飄來的不會是攜款而來的土豪只會是海鷗的粑粑，然而後一天……原來土豪真的會搭著船乘風破浪而來！

　　土佐藩大將——阪本辰馬，在攘夷戰場上被賦予「桂濱之龍」的美譽。

　　對於這位新加盟的強力盟友，攘夷軍中不少人都懷以強烈的好奇心前去海邊迎接。

　　汐奈也是一直遙望著那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的踏浪而來之人。

　　看清了，是個塊頭不小的青年，站在船頭，臉上掛著滿滿的……傻笑？

　　……莫非真是個人傻錢多的大土豪？

　　汐奈皺了皺眉，卻又否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測，因為她看到了，那人靠岸後面對著鬼神白夜叉的各種挑釁威脅完全是一副我自巋然不動任爾東西南北風之態。

　　此時的汐奈和白夜叉抱著同一個想法——不世之材也許真的就要從此登場了、場了、了……

　　「晉助大人！！！」

　　只是下一秒，汐奈便驚恐地瞪大了雙眼並伴隨著天崩地裂般地哀嚎。

　　只見剛剛下船的阪本辰馬就送了站在最前方的白夜叉和鬼兵隊總督一份大禮——暈船嘔吐物，二人的臉瞬間變成了馬賽克。

　　目睹了全程的少女立刻飛奔而去。

　　從胃裡嘔吐出來的那堆東西可都是粘著胃液的，胃液的腐蝕性那麼強……她不要晉助大人被毀容啊！不對……晉助大人就算被毀容了她還是依然會喜歡他……但那張臉被毀掉的話實在是暴遣天物太讓人心痛了啊！

　　莫名其妙就被人吐了一臉……正常人都忍不了，更何況是脾氣向來不怎麼地的夜叉和修羅，就在二人默契地喊出「天誅！」並准備將其付諸於實踐之時……

　　「晉助大人！」

　　伴隨著少女由遠及近的呼喊聲以及身後感覺到的一陣呼嘯而來的疾風，高杉心裡頓時咯噔一跳，生起了不好的預感。

　　而下一秒，鬼兵隊總督的預感便成了真……

　　只見懷著一顆急切之心的汐奈憑借著自己怪力的優勢將高杉一把拽到海邊，接著簡單粗暴地將高杉的頭按到了水裡。

　　雖然那坨嘔吐物很惡心……但讓這坨惡心的嘔吐物就這麼黏在晉助大人的盛世美顏上更不能忍啊！

　　汐奈立刻蹲下身來動手幫高杉清洗開臉來，高杉倒也沒有反抗……畢竟臉上的這堆馬賽克物實在讓他忍受不能，雖然因為少女過於簡單粗暴的動作而嗆了幾口水就是了。

　　待到基本上將那張俊臉上的污穢清理干淨後，汐奈雙手捧著高杉的臉頰仔細地打量著，邊邊角角都不放過，絕不留下任何有污總督大人容顏的物質。

　　「好了，我沒事了。」輕咳出兩口剛剛嗆進去的水後，高杉示意汐奈不用這麼緊張。

　　「呃……哦。」與高杉那雙燦若星辰的幽綠雙眸四目相對，汐奈有些愣愣地點了點頭。

　　此時才意識到自己的雙手還撫在高杉的臉頰上，手心瞬間發熱，熱度一直傳遞到了臉上，本就比常人更加白皙的臉上，紅暈也是分外明顯。

　　而一旁的白夜叉——

　　「都說了我不要了啊！」銀時又急又無奈地直跳腳。

　　在軍中向來是白夜叉鐵杆兒迷弟的那位「山寨叉」依舊窮追不舍：「不，白夜叉大人，請讓我幫您擦掉臉上的污穢吧！」

　　「男人給男人擦臉不覺得很（嗶——）嗎！銀桑我可是很直的！」

　　而這邊廂，汐奈少女卻是無可救藥地陷入了自己的小世界。

　　我摸了晉助大人的臉了，摸了晉助大人的臉了，摸了晉助大人的臉了……決定了，這雙手不洗了！啊啊啊！

　　……當然，桂濱之龍阪本辰馬到來的第一天，便被鬼兵隊四番隊隊長松原汐奈打上了標簽——「意圖毀容晉助大人的惡徒」。

　　……

　　「啊哈哈哈，啊哈哈哈，汐子小姐不一起喝一杯嗎？」

　　「誰是汐子啊……」

　　夜幕籠罩下的近海軍營，篝火在夜晚的海風中劈啪作響，篝火旁圍坐的眾人一片鬧騰。

　　雖然白天發生了這樣……那樣……以及這樣那樣的事，但對於桂濱之龍的到來，歡迎宴還是需要的，也是借機讓這半年來艱苦作戰連軸轉的大家能夠得到適當的放松。

　　而繼「意圖毀容晉助大人的惡徒」這一標簽後，阪本辰馬君又喜獲另一標簽——「記不清人名的大嗓門」。

　　「啊哈哈哈，我是阪本辰馬，你好，假發。」

　　「不是假發，是桂！」

　　「哦，哦，你就是攘夷軍中盛傳的那位白夜叉啊，你好啊，金時。」

　　「喂！哪裡有金時，你叫誰金時啊！」

　　「這就是鬼兵隊啊，啊哈哈哈哈，晉介總督……」

　　「呯——」

　　鬼兵隊眾：「不要啊，總督，別拔刀啊！」

　　……總之，就是這樣。

　　看著眼前叫錯了自己的名字，還一臉傻笑地過來勸酒的阪本，汐奈簡直進退不能。

　　拒絕吧，確實不太合適……怎麼說以後鬼兵隊財政上的無底黑洞還得多多仰仗這位財主。但是不拒絕的話，她今天的狀態實在是不允許啊。

　　……縱使她的體質比一般人更加出色，但姨媽來襲如山倒，是個女性逃不掉。

　　在大姨媽造訪期間還飲酒，如果這個時候敵軍來個突襲的話她直接就給跪了好嗎。

　　不過，只是一杯的話應該沒問題吧，只是一杯的話……納尼？！

　　「啊哈哈哈，汐子小姐，我敬你。」只見傻笑著的阪本將手中拿著的兩個酒瓶中的一個向汐奈遞去。

　　說好的酒杯呢……汐奈黑著臉伸出手打算接過那個酒瓶。

　　「她今天不能喝酒。」

　　不高不低的聲音響起，一如既往地給人一種淡漠的感覺，卻又格外的擲地有聲，令人無法忽視。

　　原本在一旁與銀時開始每日多多益善的互嘲的高杉突然轉過頭對著那邊兩個正處於酒局中的人說道。

　　此言一出，四周驀然間陷入了一片詭異的靜默。

　　除了初來乍到的阪本辰馬，在場的眾人都各個露出了迷之表情。鬼兵隊一眾想笑又礙於自家總督的威懾，努力憋笑的表情好不痛苦。而向來是拆台達人的銀時直接很不給面子地狂笑開來，眼淚與卷毛齊飛。桂卻是一臉正了八經地表情右拳拍左掌道：

　　「嗖嘎，差點忘了，今天是……嗷！」

　　後半句還沒說出口，便被高杉突然擲出的穿（嘩——）一刀給憋了回去，外帶附贈高杉的一記修羅之眼。

　　高杉「嘖」了一聲後，相當不自然地又撇過頭去。

　　……當然不會是什麼充滿了傲嬌的粉紅泡泡的事。

　　只不過是上個月這段時間，鬼兵隊進行了一場激烈的戰役。作戰結束後，包括汐奈在內的眾多鬼兵隊主力傷勢都不輕。而汐奈在包扎處理好後，褲子上卻不一會兒又染上了成片的血。

　　雖然在高杉眼裡，汐奈一直是個時不時讓他頭疼的謎之女子……但作為總督的高杉向來是出了名的護短，對自家鬼兵隊隊員從來都是面冷心切地關懷著，於是當即把軍醫拎了過來。

　　高杉：「喂，她怎麼回事，傷口還沒有包扎好嗎？」

　　軍醫：「咳……這段時間，注意不要吃生冷、辛辣的食物，酒精也不要沾，這幾天最好不要再上戰場。」

　　高杉：「她傷得很嚴重嗎？」

　　軍醫：「……」

　　與從小就是滿口黃段子的銀時和自幼□□控情結嚴重的桂相比，看似長了張調情老手的臉的高杉其實在這方面……出乎意料的純潔。於是那次的事件，使得鬼兵隊總督惡補了一次生理課。

　　當然，免不了被銀時嘲笑到天昏地老，還被爆出了一堆黑料，什麼「小時候第一次遺（嘩——）的時候以為自己得了重病」「處男之身已經守了十六年注定要成為魔法師的男人」之類的。

　　原本因為此次事件成為全軍矚目焦點的而爆紅了臉的汐奈在聽到銀時毫不留情地爆料後……瞬間心情好到飛起！

　　真的是，太好了……晉助大人他還是清白之身！

　　……

　　聽到高杉的話後，汐奈當即收回了打算接酒杯的手。

　　……一切以晉助大人的話為綱。

　　不過，這是晉助大人在關心她嗎？應該……是吧？是吧，是吧，一定是的！晉助大人居然連她大姨媽來的日子都記得！

　　……大姨媽啊，請你一直來吧！

　　「喂，喂，你的那啥要是一直來的話，全軍上下就該『緬懷』你了好嗎。」

　　身旁的石田澤吉瞄見陷入自己小世界的汐奈的表情，一眼就知道了她腦中那些奇葩的想法，開口懶洋洋地如是說著。

　　「嗷——」

　　下一秒，澤吉君就挨了汐奈閃電般出手的一拳。

　　……呀咧，呀咧，力道還是這麼大啊，這個怪力女，嘶，好疼。

　　……還是不要告訴她晉助會記得這種事情是因為上次那件事被白夜叉硬以生理知識勝出為由在二人的交手記錄裡為自己的勝場加上了一筆，由此讓晉助耿耿於懷。

　　瞥了一眼那邊廂自家總督拔刀追殺狂笑聲止不住的白夜叉，再看看這邊半天腦電波才恢復正常的汐奈，澤吉止不住嘆了口氣。

　　……小汐奈，你，加油吧。

　　……

　　仿佛為了配合越發深沉的夜色，軍營漸漸安靜了下來，空中傳來的只有不遠處海浪拍打岸邊礁石的聲響。

　　篝火已沒有那麼旺盛，只余火星在夜幕中不時地劈啪作響，火光微弱，時隱時現的。

　　雖然正值盛夏，但近海的地方，夜晚的海風卻是驅散了不少暑氣，甚至涼意不淺。

　　也許是被拂面而過的夾雜著海水濕氣的海風擾到了睡意，汐奈迷迷蒙蒙間睜開了很是困乏的雙眼。

　　稍微反應了一下，才發現自己不知什麼時候靠著樹就睡著了。

　　周圍的不少士兵都和她一樣，有些手裡還半松半緊地攥著酒瓶。仔細看的話，不少人的嘴角還都帶著份上揚的笑意，笑得很滿足、也笑得很灑脫。

　　簡直像是隨時都可以進行忘我的狂歡，畢竟誰知道這會不會是最後一次呢。

　　環顧著四周，此刻醉臥在這戰場殺伐間隙的同伴們，有老面孔、也有還比較新鮮的臉龐……而有些面容，卻是再也尋不回了。

　　縱使這半年來高歌猛進的鬼兵隊，也是無法避免地在不斷失去同伴的道路上前行。有些昨日還在一起開著沒品玩笑的家伙，明日卻是再也無法一道開始新的征程。

　　裹緊了身上蓋著的東西，深深地吸了口氣，海風真的很潮濕啊。

　　戰場的殘酷，當過雇佣兵的她以前也不是沒有體會過，那段時光對於她而言簡直如同夢魘。

　　但是如今，她能夠感覺到，作為鬼兵隊隊員踏上戰場的她與曾經的那個她是不一樣的。

　　她不會像以前那樣任由那半該死的血操控住她的意志。

　　吶，團長，看著吧，你口中那個「天真的小鬼」會一如既往地天真下去……才不要在幾十年後變成你那種家伙呢。

　　想要起身回自己的營帳休息，站起身時，汐奈才注意到自己身上蓋著的東西是……黑色的長款風衣，嵌有暗紫色的紋樣。

　　晉助大人的總督服！

　　……晉助大人果然好溫柔！

　　決定了，今晚她要裹著這件衣服睡覺啊！晉助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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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阪田銀時的營帳——

　　「真是的，松原少女啊，你可要好好感謝銀桑把小不點那身黑不溜秋的衣服扔到你身上啊。」

　　燭火旁，准備就寢的銀時一邊用右手小拇指扣著自己的鼻（嘩——）一邊自言自語著。

　　每次軍隊裡少有的歡鬧時分，當然少不了白夜叉和鬼兵隊總督的各種花式對決。而剛剛結束的對決的賭注就是——輸的人要給贏的人洗戰袍。

　　……而這次的輸家是銀時。

　　於是趁著高杉去被鬼兵隊的隊員叫走辦什麼事時，銀時大手一揮，將高杉剛剛丟給他的那件風衣扔到了一旁靠著樹睡著了的汐奈的身上。

　　嘛，反正按照那丫頭的性格，絕對會歡天喜地地把高杉那件髒外套裹在身上高興一整夜然後洗干淨後交還高杉吧。

　　銀時撓了撓自己那頭卷毛，接著吹滅了蠟燭，毫無愧疚感地倒頭睡覺去。

　　啊，啊，如此滿足一個少女的心願，銀桑我果然是個大寫的好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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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啊哈哈哈，汐子小姐，值班辛苦了，該換我了。」

　　「那就交給你了……還有，不是汐子，是汐奈。」

　　說完後，汐奈簡直想捂面嘆息……她怎麼也染上桂桑的語癖了，都是這個大嗓門的土豪害的。

　　夜色蒼茫，半圓的月光半遮半掩在薄雲後，並不明朗。

　　軍營門口搭建的哨兵台上，汐奈直起身，打算下去招呼大門口幾個和她一起值班守夜的鬼兵隊隊員回去休息。

　　轉過身，看向來換她班的阪本辰馬。

　　摘掉了戰鬥時戴著的頭盔，一頭棕褐色的卷毛扭曲度跟阪田銀時有一拼。而那雙湛藍的雙眸沒有了頭盔陰影的遮蔽，更顯出一份深遠，竟給人一種浩瀚如宇宙之感。

　　她看得出來，雖然這位桂濱之龍看上去人傻錢多……好吧，確實很傻，但卻傻出了一定境界，知道什麼時候應該傻、什麼時候需要傻。

　　加入這支長州攘夷軍沒多久就能與大家打成一片，還真是天生就有當大將的資質啊。

　　向對方打了聲招呼，汐奈便准備走下吱吱呀呀的木制樓梯。

　　「那個，汐子小姐聽說過一種天人嗎……那個種族的天人天生擁有怪力、傷口愈合能力也極快，被稱為宇宙最強戰鬥民族。聽說他們居住在一顆常年陰雨連綿不見日光的星球，也因此導致他們懼怕陽光，皮膚白皙得近乎透明。」

　　腳步止不住停下了，拳頭微微緊握，汐奈稍稍側過臉回看向身後的辰馬，眼神不明。

　　「那個種族的名字，啊哈哈哈哈，我記得是叫做夜兔。」

　　還真是見多識廣啊，該說不愧是出身豪門世家的大將嗎。

　　空氣有一瞬間的凝固，汐奈緩緩地開口：「所以呢，你想說什麼，阪本桑？」

　　「啊哈哈哈哈，說真的，第一次見到汐子小姐的時候，還以為是夜兔呢。汐子小姐長得這麼白，而且還力氣大到一下就能把晉介總督按到水裡。」辰馬撓了撓自己的卷毛，大大咧咧地說著。

　　「都說了是汐奈了……還有，不是晉介總督是晉助總督啊！」

　　不對，話題怎麼跑偏了，她居然還有閑情逸致反駁這個……嘖，都怪這家伙，眼睛過於真誠了啊。

　　她看不出阪本辰馬看向她的眼神有任何的猜忌或者警惕，就連語氣也不含任何質問，簡直像是朋友間的聊天胡侃。

　　「啊哈哈哈哈，不過我想汐子小姐應該不是夜兔吧，因為汐子小姐完全不害怕太陽呢。」

　　辰馬看上去並沒有在意什麼，只是單純地閑聊天。

　　「那還真是慶幸啊……幸好我不是夜兔，不然攘夷軍全軍都該把我這個混進來的『夷』給攘了呢。」邊說著邊聳了聳肩，話語裡也不再有隱隱的戒備。

　　辰馬倒是笑著開口道：「啊哈哈哈哈，我並有這麼想哦。我覺得啊……如果有一天，地球人能夠和天人和平共處、互惠往來的話就再好不過了。」

　　在天人入侵、武士奮起攘夷的這些年裡，能夠說出這種話的人她還真是第一次見到呢……

　　打了個哈欠，沒有再與辰馬交談什麼，汐奈徑直走下樓梯，只是邊走著邊背對著辰馬揮了揮手。

　　「真是了不起的願望啊……那麼加油吧，夢想家。」

　　那雙湛藍如辰星的眼眸，也許真的蘊藏著宇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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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的軍營已是一片寂靜，就連巡邏守夜的士兵也都放輕了腳步，只余篝火的劈啪聲。

　　路過鬼兵隊總督的營帳時，卻見賬內的燭火依舊亮著。

　　「晉助……大人？」有些不確定營帳裡的人是否還在或者是否醒著，汐奈聲音不算大地在營帳門口遲疑著報告了一聲。

　　「進！」

　　得到了那熟悉的嗓音的應允，汐奈掀開營帳的帳簾走了進去。

　　只點了案幾上的一盞燭台，整個賬內還是比較陰暗。

　　高杉雙手撐著案幾，微微俯身，專注地看著案幾上擺放著的地圖。昏暗的光線在他的臉上打下了陰影，卻遮掩不住他專注的神情。

　　待到感覺到少女已經走到了他的面前，高杉才終於緩緩抬起了頭。

　　「有什麼事嗎？」

　　感受到了高杉那雙祖母綠的雙瞳在注視著自己，不管多少次，汐奈還是止不住地臉頰發燙。

　　「沒什麼事，就是路過……順便彙報一下，今晚鬼兵隊的值班已經完成了……」斷斷續續地說著，「晉助大人你還在研究作戰計劃嗎……誒？澤吉呢？」

　　她記得之前身兼鬼兵隊三番隊隊長和鬼兵隊軍師兩職的石田澤吉不是和晉助大人一起商討作戰計劃嗎……人呢？怎麼就剩晉助大人一個人了？

　　據她所知，三天後，鬼兵隊就要再度單獨啟程作戰了。

　　拿起筆在地圖上的某些位置圈圈畫畫，高杉只是淡淡地說道：「那家伙撐不住了，回去睡了。」

　　「是，是嗎……」

　　應了一聲後，汐奈扭過頭，目光犀利地透過沒有全部放下的帳簾，掃向斜對面柳井澤吉的營帳。

　　該死的花孔雀，居然留晉助大人一個人深夜挑燈孤軍奮戰……

　　再度扭回頭，卻見高杉眉頭微微蹙著，緊緊盯著地圖上的某個點，在旁邊批注著什麼，完全陷入了忘我的境界。

　　而原本在一旁靜靜欣賞著高杉認真的側顏的汐奈，目光卻突然被案幾上放著的一本書所吸引。

　　是一本綠皮的書，看上去並不新，應該有些年頭了。雖然經常翻閱的痕跡顯而易見，卻不難看出物主對它的愛惜。

　　這本書，她以前不是沒有見過……不止是晉助大人這裡，銀時和桂桑那邊她也見過。

　　只是晉助大人的這本卻讓她印像深刻……她記得，每次結束一場戰役後，當天晚上，晉助大人都會獨自默默地取出這本書，十分珍視的撫摸，如同在觸摸自己的信仰。

　　這本書對晉助大人而言大概像征著什麼吧……簡直像是戰後余生的慰藉一般。

　　帳簾沒有全部拉下，夜風也隨著吹入。

　　風吹起了書頁，發出輕輕的「嘩啦啦——」的響聲。

　　「啊……」她止不住輕輕地發出了一個簡短的語音詞。

　　就在剛剛風吹起書頁的那一瞬間，她看到了書的扉頁上寫著撰寫這本書的人的名字——「吉田松陽」。

　　高杉的字跡她早已爛熟於心，所以她一眼就斷定那字是出自他人之手……那字比起高杉的要多一份柔和與內斂，卻是同樣的堅毅。

　　晉助大人如此珍視的這本書……是那個叫「吉田松陽」的人寫給他的嗎。

　　「怎麼了？」聽到了少女剛剛發出的那聲輕微的訝嘆，高杉抬起頭，問向對方。

　　「嗯……那個，就是……」

　　這種事她能問嗎？該問嗎？

　　「如果可以的話，晉助大人能不能告訴我……」

　　這般貿然地問出，他會討厭她嗎？

　　「那位『吉田松陽』……是誰？」

　　終是問出了口，並且指了指案幾上地圖旁放著的那本綠皮書。

　　一瞬間，她感覺到高杉明顯怔了一下，營帳內的氣氛也突然間變了不少，接著回應她的便是沉默。

　　果然……不應該問嗎……

　　惹他生氣了嗎？真是對不起啊。倒也不是她好奇心太重，只是她想更多地了解他。

　　「……他是我的老師。」

　　半晌，就在汐奈已不抱任何希望時，高杉卻是突然開口。

　　有些驚訝地看向對方，卻也隨即了然。

　　果然是……很重要、很尊敬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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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又在想什麼？」

　　終於研究完地圖、基本思考完作戰計劃打算休息一下，高杉卻是看到汐奈在他身旁站了快半個小時。

　　而且那神情，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不知在想些什麼。

　　「啊？」被高杉的聲音勾回了神，汐奈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一個人思考太久了：「抱歉，晉助大人……」

　　今天晚上換班時，和阪本辰馬的那番交談讓她不得不想許多。

　　阪本辰馬的思想，也許太過超前吧，至少是目前很難被世俗所接受的吧……懷揣著未來與天人平等共處的憧憬置身於攘夷軍中，本身就是個奇葩啊。

　　他的那種想法，並不是大多數人都會認同的……

　　「晉助大人，我可以再問你一個問題嗎？」躊躇了一下，終於還是開口，她想要知道他的態度。

　　看對方煞有介事的模樣，高杉也是點了點頭。

　　認真地注視著對方，語氣也是格外地認真：「晉助大人你……喜歡混血嗎？」

　　一片沉默……

　　強忍著眼角的抽搐，面對這個不知從而來還相當奇葩的問題，鬼兵隊總督再一次在心裡止不住發問……這女人的腦子裡究竟都裝了些什麼？

　　皺起眉頭，咬著牙只回了句：「很晚了，回你的營帳睡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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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如果說上一次面朝大海迎來的土佐藩大將阪本辰馬為大家帶來的是新的希望，那麼這次，彌漫在安營扎寨於海邊的鬼兵隊中的便是絕望。

　　一個月前，鬼兵隊單獨啟程前去攻打駐守在重地因幡的一支主力幕府軍。

　　然而因幡地勢易守難攻且雙方兵力相差懸殊，整整相持了一個月，鬼兵隊也沒能有所建樹。

　　糧草已經快要耗盡了，原本收到訊息後率軍趕來應援的銀時和桂等人卻在途中中了天人大軍的埋伏，在有一段距離的後方陷入了苦戰。

　　鬼兵隊陷入了自建隊以來最困難的境地。

　　夏天已經快要結束了，隱隱而來的秋風吹散了暑氣，也吹散了士兵們心中一直堅守的還能取勝的信念。

　　燭火昏暗的總督營帳裡，中央是一張已經有些發黃的地圖，地圖前高杉席地而坐，垂著頭面色平靜地注視著地圖上自己附上的標識。

　　兩側分別坐著鬼兵隊的主要將領們，只是平時在戰場上勇猛無畏的眾人此時卻是陷入了沉默，空氣仿佛都凝固了起來。

　　終於，平時最為衝動的國行雛大郎在壓抑了很久後率先開口道：「總督，不然就讓我率領二番隊打頭陣直接衝進去，跟他們拼了，決一死戰！」

　　勇夫雛大郎所率領的二番隊作戰方式向來是勇猛無畏地往前衝，被視為攘夷軍中的第一先鋒敢死隊。

　　高杉並沒有抬頭，只是用一貫的帶著份清冷的口吻說道：「再等一下。」

　　……晉助大人，在等待什麼嗎？

　　坐在一旁的汐奈側過頭看向高杉，就這麼靜靜地看著。

　　戰局嚴峻，她卻並沒有什麼緊張感，更不必說絕望。

　　只要他還堅守獲勝的希望，她就會一路追隨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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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帳外的夜色越發深沉，帳內的氣氛也越發凝固。

　　終於，有人走了進來，打破了這這冷凝的氛圍。

　　一直低著頭凝視著地圖思考的高杉也是立刻抬起頭，問向來人：「如何？」

　　剛剛走進的石田澤吉嘴角抑制不住滿是自信的笑容。

　　「晉助，好消息。情報屬實，駐扎在因幡的幕府軍大將真的換成德川順順那家伙了。」

　　原本面色一直平靜到有些陰沉高杉，此刻也終於恢復了往日鬼兵隊總督的風采。

　　「哼，終於等到了啊。」雙拳收緊，仿佛將整個戰局都囊括在手中。

　　看到自家總督的神彩，鬼兵隊的眾將領頓時產生了一個共同的信念——能贏，我們能贏！

　　沒有那麼多的為什麼，只因為總督說能取勝，那麼就一定能。

　　信任，沒有任何理由，卻從未讓人感覺到絲毫的不安。

　　澤吉也在空處席地坐下，說著自己收集到的確切情報信息：

　　「這次還真是要感謝那位小公主呢。前段時間是德川順順的小女兒澄夜小公主的周歲生日，傳聞那天所謂的占星師說星辰出現了祥瑞之兆，預示著勝利與榮耀。再加上因幡這邊幕府軍兵力雄厚、又傳聞鬼兵隊快要撐不住了……所以德川順順便自告奮勇要親臨這裡當總指揮，放言一舉全殲鬼兵隊，去實現上天預示的『勝利與榮耀』。」

　　德川順順是當今掌權的幕府將軍德川定定的弟弟。

　　不過比起向來以老奸巨猾和鐵腕政策著稱的定定公，順順要平庸遜色不少。

　　然而德川定定至今無嗣，所以下一任的征夷大將軍不出意外將是德川順順的長子德川茂茂。

　　「哼，德川順順作戰向來輕敵自大，且經不起挑釁……澤吉，我們之前制定的計劃，正好可以施行。」高杉站起身來，僅僅是這樣一個動作，卻讓人無比堅信其已勝券在握。

　　納尼？晉助大人早就和這花孔雀私下裡商討好計策了？

　　汐奈瞬間轉過頭，滿眼幽怨、不甘外帶羨慕嫉妒恨地看向澤吉。

　　而收到少女那仿佛要將他凌遲的目光，澤吉卻是聳了聳肩，然後又一臉賤笑地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當然，不出意外地收到了汐奈暗暗比出的拳頭的威脅。

　　好吧，按照白夜叉大人的話，他不跟「雌性類人猿」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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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瞥了眼神、小動作互動不斷的汐奈和澤吉一眼，高杉干咳了兩聲清了清嗓子，示意別跑神，他要開始重點發言了。

　　而汐奈也相當配合地立刻轉回頭，雙眼發出千萬伏特般地直勾勾看向高杉，用自己真摯無比的眼神強烈地表示自己一定會認真聆聽、努力學習。

　　高杉一如以往地嘴角抽搐了下。

　　……貌似在這女人面前，他經常嘴角抽搐、眼角抽搐、整張臉都抽搐……嘖。

　　「我們的糧草已經所剩無幾，不能再拖下去了，所以明天就發動最後的進攻。」切入作戰計劃正題後，高杉的面色也恢復了嚴肅：「將鬼兵隊中不習水性的士兵們挑出，組成一支臨時分隊，由石田澤吉帶領。明天，澤吉率領這支隊伍提前秘密出發，沿小路抄到幕府軍營的後方。其余人明天跟我一起直接到幕府軍營大門前叫陣，依照德川順順的品性，仗著自己兵力強必然輕敵，且想著一舉消滅我們，又經不起挑釁，到時定會傾巢出動……」

　　「然後我們就跟他們全力拼了！」國行雛大郎滿腔熱血激情地喊道。

　　「不……」同為策劃者之一的澤吉卻是緩緩開口如是說著，接著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中說出更令人詫異的話：「這個時候，你們先行撤退。」

　　此言一出，整個營帳內一片躁動。

　　而這時，面色平靜如水的高杉剛剛發出一個音，整個賬內便立刻肅靜下來了。

　　高杉接著說道：「撤退到已經臨近海邊的時候，便停止撤退，這個時候，同傾巢出動的幕府軍決一死戰。」

　　既然普通的正面交鋒已無勝算，那麼不如在無路可退的情況下激發出士兵們最大的能量放手一搏，置之死地而後生。

　　同時，看到已處於「絕境」的鬼兵隊，以德川順順為首的幕府軍也定會更加輕敵。

　　「然後，趁你們和幕府軍在海邊相持的時候，我率領提前埋伏在幕府軍營後方的人馬一舉拿下形同空巢的幕府軍營，撤下幕府軍旗，換上我們的旗幟。到時幕府軍前不能攻下你們，後方大營又已被我占領，身為大將的德川順順又是個毫無應變能力的庸才，到時幕府軍定會四散潰逃。」澤吉不緊不慢地將整個計策闡述完整。

　　「向各番隊的隊員們交代下去……」

　　高杉站起身來，右手扶上腰間的武士.刀。

　　「我的要求只有一個……」

　　幽綠的雙眸掃視著面前鬼兵隊的眾將領，神色是一份別樣的決絕。

　　「不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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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震耳欲聾的喊殺聲響徹在天地間，近海處，原本清澈的碧波此刻已被染成了血海。

　　滾滾的硝煙味更是令人感到近乎窒息，戰場的殘酷刺激著每一個人的神經。

　　而一身黑色總督服的高杉一如既往地衝在最前面，身先士卒。

　　他的存在不僅是全軍最強的戰鬥力，更是全軍能夠走下去的信仰。

　　修羅在陰霾密布的天地間狂舞開來，仿佛天生就為戰場而生，這裡便是他的歸宿。

　　「總督大人，敵軍的兵力比我們預計的還要多。」大伴三郎一邊揮舞著手中的刀斬殺敵人，一邊隔著幾個人朝著高杉喊道。

　　雖然德川順順沒什麼才能，但兵力上的絕對優勢還是足以形成碾壓之勢。

　　「呵，他們來的越多越好！撐住！」利落的劍法又斬殺了一排的敵人，高杉動作近乎暴戾地抹掉了漸在臉上的黏稠的鮮血。

　　沒錯，來這裡的幕府軍越多，幕府軍大營留守的士兵就越少，澤吉率領的分隊就能越快占領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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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種感覺是什麼，又要來了嗎。

　　……不要，不要，她不要再體會那種感覺，她是不一樣的。

　　……她不會讓那一半的血再次操控住自己的，停下啊，快停下！

　　作為主要戰力，和高杉一樣衝在最前面的汐奈卻是與往日相比，神色相當異常。

　　雖然自鬼兵隊成立以來，大大小小的戰役也經歷過了不少，但還從未有過現在這樣的嚴峻、大規模的戰鬥。

　　不停地殺掉敵人，殺、殺、殺……她已經殺到快要麻木了。

　　而心中也越發的惶恐不安。

　　對於擁有那種血的她來說，戰鬥到麻木預示著什麼，她很清楚。

　　再這樣下去，再這樣下去的話……她就真的又會……又會變回那個她最討厭的模樣了……

　　停下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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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不帶任何多余動作的背轉身，瞬間解決掉圍在自己周身的幾個敵人。

　　而就在這一個轉身後，高杉注意到了不遠處和自己同樣衝在最前面的汐奈異常的狀況。

　　那種近乎機械化的殺伐舉動、那種空洞到近乎沒有自我意識的眼神……還有那拼命忍耐著什麼的表情。

　　……她在痛苦嗎？

　　……究竟，出了什麼事！

　　然而這裡是戰場，無論戰鬥力多麼強悍的人，都不可以有一絲一毫的松懈。哪怕僅僅是一霎那的走神，僅僅是一瞬間的被其他事情奪走注意力，都會被敵方捉住這空隙！

　　「嗖——！」

　　當下一秒腿上一陣刺痛後，身經數戰的高杉才意識到自己在上一秒犯了兵家大忌。

　　「晉助大人——！」

　　就這麼在她的眼前，她看到了……

　　那支突然飛來的流矢射中了他的右腿。

　　這一幕對她的衝擊，衝破了她用自己的意志所鑄成的最後的忍耐。

　　那半她所一直壓抑著的滿滿洶湧本能的血，終於還是克制不住了……

　　一半的夜兔之血順應了本能，肆意開來！

　　……


第十六章

　　她出生在一顆常年不見太陽，終年陰雨連綿的星球。

　　被陽光所拋棄之星——烙陽。

　　星球上的的居民算不上多，因為居住在這顆星球上的名為「夜兔」的種族，本就是瀕臨滅絕的稀有民族。

　　雖然族人的數量不多，但卻是被稱為「宇宙最強」的戰鬥民族。

　　但她從一出生起就是不一樣的，因為啊，她的母親是夜兔族，但她的所謂的「父親」是外星人，據說她的那位父親來自一個叫做「地球」的蔚藍星球。

　　只有一半夜兔血統的她，比起那顆星球上同齡的孩子要弱上不少，尤其是身體的自動愈合能力。要知道那顆星球的文明可算不上先進，處處充斥著暴力，哪家的孩子在成長的過程中都免不了被卷入打鬥中，身上受點傷幾乎是家常便飯。

　　所以啊，每次她養傷的時間總是要比別的孩子久上不少。

　　但是她一點都不會因此而厭惡自己那一半的地球血統，從不會認為那是累贅。因為那一半的血統，她不像其他夜兔一樣懼怕陽光，她有機會到任何一顆陽光充沛的星球去盡情享受日光。

　　而且……她的飯量也不會像純夜兔那樣那麼大啊，不然她表弟一斷奶她就得和表弟搶飯吃了，要知道她家弟弟兩歲的時候吃飯可就開始論「桶」了。

　　她是被舅舅家養大的，因為母親在她小時候就去世了。後來舅媽生下了一個男孩，也就是她的表弟……順帶一提，舅舅和舅媽當初可是相當趕潮流的奉子成婚。

　　後來，快十二歲的時候……她就主動要求出去工作了，那顆星球上這個年紀的剛剛步入少年時期的孩子都這樣。

　　工作？全宇宙稍微信息發達點的都知道夜兔的工作是什麼——雇佣兵。

　　要知道，夜兔兵團可是頗有盛譽的「宇宙三大雇佣軍」之一。

　　她跟隨了舅舅的老友，一個實力超級bug的灰發大叔所創建的軍團。

　　一開始舅舅是很反對她跟隨那位團長大叔的……原諒她那個時候處於中二期和叛逆期吧。

　　那支軍團是一個很厲害的宇宙海盜麾下的第七師團，全團上下的成員都是夜兔，而她這個半夜兔身在其中確實顯得另類。

　　但她反而更加感激她那一半的地球血統了，因為那一半的地球之血，她不會像軍團裡的其他人那樣任由夜兔之血驅使著自己，不會像他們那樣毫無理智僅憑原始的獸性去發狂般地戰鬥。

　　但她小看了夜兔之血的危險性，即使只有一半。

　　跟隨軍團所參加的戰鬥越來越多，漸漸的，她發現自己已經克制不住那一半的夜兔之血了。

　　她也變成了被血所操控住的凶獸。

　　尤其是在受到什麼刺激時，那危險的洶湧著的血，頃刻間便可發狂。

　　一如現在這樣——

　　……

　　徒手穿透了擋在自己面前的幕府士兵的胸膛，那具已經可以稱之為「屍體」的肉軀所噴湧出的血直直濺在臉上，卻是毫無知覺一般。

　　將被自己穿膛的屍體扔到一邊，如同被按下了啟動按鈕的殺人工具一般向著眼前的下一個障礙物殺戮開來。

　　以自身為軸心，血海在四周噴湧不止。

　　當終於反應過來的幕府士兵從背後揮刀砍來時……少女憑借近乎野獸的直覺猛然轉身，一手以直接卸掉對方持刀之手的狠戾之勢奪下刀，另一只手直穿對方心髒！

　　接著，並沒有任何刀法，只是憑借著壓倒性的力量狂斬出一道弧線，瞬間周身的數個幕府士兵被斬落於刀下。

　　然後一刀擲向提著刀想衝上來與她拼了的一個幕府士兵，刀直接穿透了那人的身軀。

　　一連串的動作下來沒有一絲一毫的氣息紊亂，直直繼續向著剛剛那支流矢射來的方向襲去。

　　……

　　不遠處的另一個戰鬥區域，高杉沒有絲毫遲疑地徒手拔出了剛剛射中自己右腿的羽箭，完全不去在意傷口和疼痛。

　　比起這些，他更加在意的是不遠處放狂了一樣的松原汐奈。

　　不，不能說是放狂，簡直應該說是……那女孩兒完全沒有了自己的意識，僅僅在憑著人類原始的獸性在行動。

　　……有夠難看的啊，你現在的樣子。

　　……這還像是你嗎，松原汐奈。

　　當注意到汐奈搏殺而去的方向是剛剛射中了自己的人時，高杉咬了咬牙，揮刀砍殺掉擋在他眼前的幕府軍士兵，立刻趕去阻止。

　　偷襲他的人，正是不遠處騎在戰馬上的敵方主將——德川順順。

　　德川順順還不能死，若將他生擒，必會是再好不過的人質。

　　而且……雖然不清楚她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但他必須「救」她。

　　……

　　裝備豪華的戰馬上，原本還在為射中傳聞中的鬼兵隊總督而一臉得意，沾沾自喜的德川順順，漸漸的，臉色轉為慘白。

　　他看到了，兩軍交戰中，一個身穿鬼兵隊標志性的黑色西洋軍裝的攘夷兵如殺神般突出重圍，所到之處均是血海。

　　……竟然是個女人？

　　不，那女人的目標是……是他！那個此刻看起來不知是人是鬼的家伙朝他殺過來了！

　　感受到了逼人的殺氣，德川順順立刻忙不迭是地駕馬想要逃離，只是速度根本不及夜兔之血全開的汐奈。

　　屠盡了阻攔自己的敵人的汐奈已經衝了出來，一拳揮出，那匹精選的高頭大馬直接飛了出去，然後狠狠墜地！

　　伴隨著馬的凄聲嘶吼，德川順順也從馬上墜落，直接栽倒在沙場的土裡。

　　而當驚魂未定的德川順順強忍著全身的痛直起身、抬起頭時，映入眼簾的，是毫無意志可言的黑發少女那張快被血布滿的猙獰的面龐，以及朝他揮出的拳頭……

　　「咚！」

　　右拳揮出的那一剎那，一只有力的手握住了汐奈的右手腕。而憑借著夜兔戰鬥的本能，幾乎同一時刻，汐奈的左拳也立刻揮出，直直打在了什麼上面。

　　只是被打物卻是沒有絲毫的後退。

　　「咳——」

　　硬生生扛下了汐奈爆發了夜兔之血的一拳，饒是高杉也止不住地咳出了一口血。

　　右手握著在戰場上絕對不可丟棄的武士.刀，而左手卻是絲毫不松軟地緊緊禁錮住汐奈的右手。

　　「喂……清醒點了嗎，你。」

　　……

　　這種感覺，是什麼……

　　晉助……大人？

　　她已經分不清感受到的究竟是兩人手上沾染的鮮血的溫度，還是從他手心傳來的溫度。

　　但是，好溫暖啊……

　　溫暖到，竟然能將她體內那股湧動著的血平復下來。

　　止不住地想要全身心信任那份溫暖。

　　而且，也到極限了啊……

　　「喂……」

　　看著眼前膚色本就過於白皙的少女此刻臉色更加慘白，就這麼在他眼前眼前毫無生氣地倒下……

　　原本緊握著少女右腕的左手立刻攬住了少女倒下的身軀，執著武士.刀的右手猛揮向前，斬殺掉趁機湧上來想要偷襲的幾個幕府兵。

　　身後，想要趁亂撤退以圖喘口氣的德川順順剛剛站起身，卻被突然從天際傳來的一陣高亢的喊聲震住了！

　　遙望目之能及的幕府軍大本營——幕府軍的軍旗已然傾倒，取而代之的是攘夷軍的大旗！

　　一切如鬼兵隊事先計劃的那般，由石田澤吉率領著的提前秘密出發的一小支鬼兵隊隊員此刻已經占領了幕府軍形同空巢的軍營。

　　前有氣勢如虹的鬼兵隊戰隊，後方根據地又被占領，幕府軍頓時陣腳大亂，軍心渙散。

　　戰場上形勢風雲突變，身為大將的德川順順更是不知所措。

　　「國行，活捉他！」

　　高杉單手攬著已經失去意識的汐奈，行動不甚方便，好在國行雛大郎率領的二番隊也已經殺了過來，便立刻提醒其生擒住德川順順這個難得的人質。

　　只是當國行雛大郎提刀趕到德川順順身旁時，卻是倍感意外地瞠大了雙目。

　　……德川順順取出貼身攜帶的小太刀，選擇了切腹自盡。

　　「呵，敗給你們了啊，鬼兵隊……」血順著嘴角從這位不得志的幕府宗親嘴角滑落，「不過啊，將軍家代代可都從未有過甘願做敵人階下囚之徒。」

　　他從小便不如他的兄長德川定定，無論是文才還是武略。

　　他也多次想要證明自己，只是……自己確實不適合進入掌權集團啊。

　　也許他的確是德川家一個可有可無的廢物，但即便如此，他也不會成為敵人的人質傀儡來給「德川」這個姓氏帶來恥辱。

　　不過，兄長啊，要小心這支攘夷軍，不然真的會吃大虧啊，這支軍中可是有不少牙齒鋒利的小老虎呢。

　　高杉晉助……也許日後真的會成為一個留名史冊的人物吧。

　　那麼有幸射中其一箭，呵，倒也算是他的榮幸。

　　如果說真的還有什麼遺憾的話……

　　茂茂，抱歉，沒辦法看著你長大成人，成為下一代明主了呢……

　　小澄夜，抱歉，明年的兩周歲生日，父親沒辦法陪你一起度過了，不要哭，好不好……

　　……

　　攘夷戰爭後期，高杉晉助所率領的鬼兵隊在因幡取得了一場絕地反擊的大勝。

　　此役，使得攘夷軍的勢力向幕府中樞江戶逼近。

　　同時亦是在此役中，征夷大將軍德川定定之弟德川順順在戰敗之際於亂軍中切腹自盡。

　　鬼兵隊也由此在攘夷戰爭末期達到了其最鼎盛的時期。


第十七章

　　深夜，陰雲漫布在天邊，月光也仿佛被籠罩、包裹住，透不出一絲光亮。

　　山腳下隱蔽的位置，前幾日剛剛結束了因幡那背水一戰的部分鬼兵隊士兵安營整歇著。

　　三天前那場撼動整個攘夷戰場局勢的大戰剛剛結束，鬼兵隊便收到了大後方其他攘夷部隊遭遇埋伏，白夜叉和狂亂的貴公子為了斷後而以兩人之力對抗天人分隊上千人的消息。

　　查看了一下鬼兵隊成員的狀況後，身為總督的高杉便率領還能繼續作戰的一部分隊員前去營救，剩下的傷員暫時留在此處進行休整，待接到信號後再出發與大部隊會合。

　　而留在這裡的傷員中，在這次戰役裡「傷得不輕」的松原汐奈也留了下來……至少她一睜眼時，就發現自己躺在帳篷裡養傷了。

　　身上的傷口都被處理過了，該包扎的也都被包扎好了。再加上自己特殊的體質，雖然比不上純種的夜兔，但比起地球人恢復得算快了。

　　那場戰役最後是鬼兵隊取勝了，這件事也是她聽其他傷員說起後才得知，畢竟在她失去意識前，戰鬥還沒有結束。

　　而她所記得，是她沒能控制住那一半的夜兔之血，順著夜兔的本能肆意殺伐開來，以及……完全被那半血掌控的她重重地一拳打在了總督大人的臉上……

　　貌似晉助大人還因為硬生生扛住她那一拳而咳出了一口血……

　　她打了晉助大人，打了晉助大人，打了晉助大人……還打的是臉！

　　這個認知在大腦中不斷刷著彈屏，汐奈悲憤至極地裹著被子在躺著的地鋪上翻滾來翻滾去。

　　又看了看當時自己出拳的右手……果然還是剁手比較好？

　　而且，自己被夜兔之血侵蝕後那種醜陋可怖的樣子，他……全部都看見了吧。

　　她那種完全按著野獸之血來行事的姿態，她最不願意的，就是讓他看到啊……而且，最後那刻，他握住她的手腕，傳來的溫度，真的……好溫暖。

　　紫紅色的眸子止不住黯然低沉，只是感傷憂郁的情緒還沒來得及在眼中融化……

　　營帳外，傳來了幾聲烏鴉的悲鳴，在夜空中嘶吼著。

　　而就在下一刻，那雙紫紅色的雙瞳瞬間便轉換為了另一種派若兩人的神采。

　　……

　　山丘上的密林間。

　　待到少女沉穩而有節奏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之時，一身天照院袈裟服的朧終於轉過身，雙翅扇動間落下了幾片羽毛的烏鴉也停在了他的肩頭。

　　「鏡……你險些釀成大錯。」本就低沉的聲音，此刻隱隱帶著些怒意。

　　聽出了朧話語間叱責的意味，而鏡那張向來如機器般的面癱臉卻是沒有絲毫動容：

　　「犯錯的不是我，是松原汐奈。」

　　聽上去明明是強詞奪理的一句話，但朧卻默認了這個解釋。

　　畢竟在整個天照院裡，鏡是一個過於特殊的存在。

　　但該交待的還是要交待到，朧的神情依舊是一如既往的嚴肅：

　　「好在最後不是你這具身體出手殺的德川順順，不然天照院難以向德川定定公交待。再確定一次，你，真的可以控制住松原汐奈嗎？」

　　「當然，我隨時都可以『殺死』她，讓她消失。」鏡的嘴角勾起一抹輕蔑的冷笑，「只是我低估了她對高杉晉助的感情，不過她與高杉晉助的感情越深對我們越有利，不是嗎？畢竟，終究還是我在操控著她。」

　　不過這次，她也沒有預料到，這具身體裡已經許久未肆虐起來的夜兔之血竟然會就這麼爆發，僅僅因為松原汐奈看到了高杉晉助受傷。

　　「那就好。」朧抬手壓了壓自己頭上鬥笠的前，「別忘記你的使命。」

　　「是，我明白。」

　　……

　　休整了數日，得知被高杉帶去的鬼兵隊與一同趕到的阪本辰馬一行人成功營救了獨自抵抗上千天人的阪田銀時和桂小太郎，剩下的傷員們在接到信號後也都啟程前往大軍的彙合點。

　　是在一座看上去還比較祥和平靜的城池，而這城的位置……距離幕府的中央樞紐處江戶也越來越近了。

　　全軍駐扎在城北的一座已被棄置多年的舊廟裡，各支部隊也都趁著戰爭時期這個難得的喘息空當偷個清閑。

　　而之前被分為兩撥的鬼兵隊終於大團聚，就連一向喜歡獨處的高杉都被眾隊員圍坐著，全隊來的了次大聚餐……

　　「松原汐奈呢？」

　　一身淺色的浴衣，手執酒盞的高杉掃視了眾人一圈後，發現沒有那個女人的身影，稍稍皺了下眉。

　　隸屬於四番隊的平賀三郎立刻出聲彙報：「松原隊長說她太累了，想休息一下，就不來了。」

　　高杉那雙幽綠的雙眸中隱隱有一絲擔憂一閃而過，只是……那個怪物一樣的家伙也會覺得累？

　　對此他還真是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倒是一旁小酒喝得正歡的石田澤吉一只眼閉起，另一只眼滿滿調侃意味地上挑，別有意味地開口：

　　「哎呀呀，這可真是稀奇……依照小汐奈的性格，這種時候絕對會以雷霆萬鈞之勢搶占距離晉助最近的位置，或者把坐在晉助身旁的我一掌拍飛以取代才對。」

　　他這話……還真不是開玩笑的，那位少女的怪力他已經領教太多次了。

　　「哦……——」難得放開膽子八卦起自家總督大人的鬼兵隊眾隊員們，也都齊齊地發出了抑揚頓挫的怪叫聲。

　　松原汐奈喜歡高杉總督這件事在鬼兵隊裡早就不是什麼秘密了……除非誰眼瞎！

　　而作為被調侃的當事人，高杉則是眉頭微擰，一副陰沉沉的樣子：

　　「你們……明天的操練，全部加倍！」

　　……

　　接下來的幾天，高杉切身體會到了什麼叫做……「背後靈」。

　　早晨，和銀時好巧不巧在同一個時間點刷牙，兩人滿嘴牙膏泡沫也不忘互噴互諷互傷害時，感覺到身後的牆拐角處有人在看他。

　　一轉身，卻見那個身影匆匆跑開了……貌似跑的時候太匆忙，還傳來了摔了一跤的聲音。

　　上午，在書房裡看書並且思考接下來的作戰計劃時，總感覺窗戶外有人在注視著他。

　　待到他把身子探向窗外後，那人便又匆忙跑開了。

　　下午，和銀時、桂他們一起到城裡逛時……依舊能夠感覺到那人一路尾隨。

　　惹得銀時不停地嘴賤著「喲∼高杉君，你似乎被痴漢盯上了，感覺如何啊∼」

　　晚上——

　　月光下，獨自坐在廊檐下的木質地板上，靜靜地看著那本不知已翻讀過多少遍的綠皮書的高杉終於忍不了了，額頭隱隱爆出青筋。

　　「出來。」

　　聲音並不大，但對那個一直躲著的人絕對起作用，因為只要是他說的話。

　　躲在屋子轉角處的汐奈心頭猛地一驚，然後扭扭捏捏地走了出來。

　　無奈地看著對方那快要把頭埋到地裡的慫樣，高杉感覺自己的臉又止不住抽搐起來。

　　伸出左手，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示意對方坐下。

　　而見汐奈在渾身僵硬地坐下後，依舊是一副低著頭不想見人的拘謹樣，高杉終於還是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

　　「你究竟怎麼回事？」

　　明明是想要關心對方，只是說出的話，語氣依舊是那般生硬。

　　「我……想見晉助大人，但又，不敢見……」聲音很輕很細，甚至帶著濃濃的鼻音。

　　因為復雜的心情，她這些天只能各種的……尾隨，以及，呃，偷窺。

　　而聽著對方弱氣委屈的聲音，不知道的還以為自己欺負了這個弱女子似的，高杉眉頭擰得更緊：「為什麼？」

　　汐奈沒有立刻張口說，談話也陷入了一片沉默，而高杉也意外地格外有耐心地等著對方開口。

　　終於——

　　「我那天的樣子……晉助大人你，都看到了吧。很醜陋，很可怕吧，就像一只完全沒有意志，只享受著戰鬥，只享受著鮮血和殺戮的怪物一樣……我，不想讓你看到那個樣子的我，真的不想。」

　　並沒有得到高杉的回應，汐奈也繼續一股腦地說道：

　　「我也不想那樣的，可我真的克制不住自己，我壓抑不了那種感覺的作祟……我甚至，還打傷了晉助大人你……」

　　半晌，得到的只是高杉的沉默。

　　已極度心灰意冷的汐奈垂下了雙眸……她果然還是剁手吧！

　　「哇嗚——」

　　突然被丟來一個東西，汐奈忙不迭是地接住。

　　定睛一看，竟然是高杉剛剛放在另一側的那把武士.刀，他常用的那把。

　　困惑地看向把自己的刀丟給她的高杉：

　　「晉助大人……為什麼把你的刀給我？你知道我不怎麼會用刀的。」

　　「我是不知道你為什麼會變成那樣，但你很畏懼你身體裡的那股力量，是嗎？那種力量雖然讓你的身體更加強大，但卻讓你的內心變得軟弱。」幽綠色的眸子轉來，看向身邊的少女。

　　聽到高杉一針見血地就這麼把她隱藏的內心赤.裸裸地解剖出來，汐奈渾身感覺到了一陣抽搐；

　　「……是的。」

　　注意到了少女的緊張，高杉的眼眸重新轉回自己手中的那本書，那本在私塾時松陽老師親手為他們寫的課本，語氣也柔和了不少：

　　「我的老師曾經告訴過我，人是懷揣著軟弱而降生的生物，每個人心中都隱藏著一個無法妥協的自己，為人生之路帶來痛苦。遺憾的是我們並沒有逃離那種痛苦的手段，但是不能一味受自身軟弱所擺布從而沉溺於痛苦，我們還能正視弱小的自己，為抗戰為改變去承受痛苦。人，遠比想像的要自由。」

　　緩緩說出的話語，讓汐奈心頭為止一震，仿佛這麼多年內心束縛著的那把鎖要被什麼給融化掉一般。

　　「我的這把武士.刀……你拿著吧。」轉過身，高杉認真地注視著汐奈。

　　「但是，我真的不會用它啊。」

　　「在私塾的時候，每個學生到了可以被授予真刀的年紀時，我的老師都會告訴他……武士.刀，不是為了斬斷敵人，而是為了斬斷弱小的自己。不是為了保護自己的性命，而是為了保護自己的靈魂。」

　　……

　　月光下，樹影中，廊檐上的二人靜靜地坐著。

　　少女懷抱著身旁少年送她的武士.刀，緊緊地抱著。而少年，就這麼靜靜地陪著她。

　　半晌，汐奈終於提起一口氣，鼓足勇氣轉身看向高杉：

　　「那個……晉助大人……」

　　「什麼？」

　　「你的臉……還好吧？那天沒有被我打破相吧？」

　　一臉嚴肅外加義正辭嚴的樣子，讓高杉頓時感到自己一口氣憋在胸腔裡上不來……感情他剛剛說那麼多都白說了！

　　這女人關心的只有他的臉嗎！


第十八章

　　浮生偷得半日閑，這話用在攘夷軍中再合適不過。

　　難得的清閑日子，對於終日馬革裹屍的人來說可謂是奢侈之事。更何況因為這將近一年來攘夷軍不斷大捷，節節挺進，此刻所落腳的城池也越發逼近幕府中樞江戶，接下來的戰役想必會更加艱難。

　　在前行的路上，誰知道等著他們的會是什麼呢。

　　已是夏末，傍晚，坐在作為臨時營地城郊舊廟的大門口，汐奈閑適地逗弄著在她指尖飛來繞去的蜻蜓。

　　自從那夜的交談解開心結後，汐奈看向高杉的目光也……更加炙熱了。

　　……她果然還是好喜歡晉助大人！不對，是更喜歡了！

　　究竟怎樣才能推倒……不對，是究竟怎樣才能追求到晉助大人呢？

　　另一只手托著腮幫，一臉嚴肅地思考著這一仿佛人生哲理問題，卻被一道聲音打斷了越想越不正道的思路。

　　「喲，小汐奈，今天是你值班啊？」

　　轉過頭，果不其然地看到了石田澤吉這個花孔雀穿著一身風騷的花浴衣走了過來，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汐奈點了點頭，「嗯，今天輪到我了。不過……今天為什麼會這麼安靜，感覺軍營裡沒幾個人，大家都出去了嗎？」

　　不光是鬼兵隊，其他部隊也是。雖然前些天大家在這段難得的休息日也會三五搭伙地到城裡逛逛放松一下，但今天這種群體出動簡直太不尋常了。

　　……自吃完午飯後她就沒有見到過晉助大人了，嗚嗚。

　　「小汐奈你不知道嗎，今天是七夕節啊，所以……那幾位上司特意給大家放了假喲。」澤吉如是說著，還別有意味地眨了眨眼。

　　七夕節？這個地球的節日她有聽說過，好像是一男一女之間的節日……誒？就是今天嗎！

　　汐奈十二歲才來到地球，對於地球節日這種事情也是一知半解。但就算只是這種粗淺的認知，只要一想到這個節日……她心頭就抑制不住地小恐龍亂跳啊。

　　只是澤吉接下來的話，瞬間讓汐奈心頭那亂跳著的恐龍滅絕了。

　　「嘛，咱們軍中有家室或戀人的都要麼主動留營地休息要麼找家酒館感嘆相思去了，至於剩下的廣大單身漢……阪本先生就帶著去逛花街了，不然這七夕過得也太悲慘了。」澤吉邊說著邊攤了攤手。

　　「逛……逛……逛花街？！」汐奈那本就比常人要白皙的臉頰此刻簡直慘白。

　　「嗯，就是城裡最有名的一條花柳街，聽說桂先生早就對五月太夫這位未亡人傾慕已久了。白夜叉閣下一聽到阪本先生要請客花街也是很興奮呢。」澤吉慢悠悠地說著，又故意停頓了一下後，「哦，對了，晉助他也去了……啊，喂，你還好吧？」

　　澤吉渾身打了個寒顫地向後退了兩步，只見滿臉黑氣煞氣的汐奈儼然有一副要血洗花街的趨勢……打仗的時候都沒見她這麼恐怖過。

　　全然黑化掉了的汐奈嗓音幽幽地問道：「那條花街，具體在哪裡？」

　　「城，城北三町目……」澤吉訕訕地笑了笑，接著不著痕跡地向大門外移動：「那個，我要去和他們彙合了，小汐奈你好好值班……」

　　移動著，移動著……澤吉就發現自己動不了了。

　　只見汐奈擒住了澤吉的肩膀，常人難以招架的怪力令其只能僵在原地。

　　「喂，花孔雀，我們換班，今天你替我值。」根本就不是商量的語氣，儼然一副你要是不答應就等著重拳制裁的架勢。

　　「那個，小汐奈，今天我也是難得放假啊，而且……那些游女們是無辜的啊。」澤吉極力進行著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的勸說。

　　然而已經被刺激得快要爆發夜兔之血的汐奈此刻根本沒有什麼理智可言，不由分說地稍稍一發力，瞬間便將澤吉雙手托舉了起來！

　　「換不換！」汐奈高聲發問。

　　被迫臉對著漫天霞光的澤吉大腦一片暈眩，立刻認慫，「換，換……小祖宗你先放我下來啊……」

　　得到對方肯定的答復後，汐奈當即將兩手托舉著的重物扔到一邊去了，撒開腿便向著城北的方向跑去。

　　直接被扔在地上的澤吉吃痛地揉了揉自己被摔得不清的臀部，心中感嘆著今晚這花街恐怕要相當熱鬧了……超想去看這場戲啊。

　　……

　　夜幕初降，花柳街的精彩才剛剛開始，這裡屬於黑夜。

　　所謂溫情桃源鄉大抵如此，外界的戰亂在這裡仿佛不過俗世雲煙。男人在此褪去戾氣，鶯鶯燕燕聲彌繞，沉浸在溫香軟玉中。牡丹花下盡享風流，尋求那一時的虛晃的慰藉。

　　「啊哈哈哈，這條花街在這一帶還是相當有名的。」帶著兄弟們浩浩蕩蕩穿行其間的阪本辰馬顯然是花柳之地的老顧客了，絕對的黃金級VIP會員。

　　原本還一臉正氣感嘆著有志於國家的未來之士怎可沉迷此等風月之地的桂在見到傾慕已久的五月太夫後，也瞬間讓家國天下什麼的先暫時都通通見鬼去吧，甚至手法頗為嫻熟地與這位未亡人交談起來。

　　走在一行人的最後面，雙臂交疊在腦後，銀時眼神吊兒郎當地看了看身邊的損友。

　　「話說，高杉，你們隊裡那位傻妞如果知道你來這種地方，估計會哭著殺過來吧。」

　　嘴上說著「傻妞」，不過銀時知道那女孩兒正常情況下可一點都不傻，切開的話裡面甚至還有點黑……只不過一面對高杉就徹底成了頂級痴漢，智商情商瞬間退化到未開化狀態。

　　高杉皺了皺眉，眼眸稍稍低垂，卻並沒有搭腔。

　　銀時則是繼續狀似隨意地跟對方閑扯：「嘖嘖嘖，明明有那麼一個姑娘死心塌地跟著你，長得也不賴，卻還要來這種地方找女人，唉……」

　　驀然間，高杉停下了腳步，原本剛慣性地准備繼續向前邁步的銀時也停了下來，轉過頭看向對方。

　　「我不會接受她的。」高杉突然間直接而簡短地開口。

　　銀時死魚眼微斜，挑了挑眉繼續看著高杉，知道他的話還沒有說完。

　　「銀時，你覺得我現在的生活狀態，能夠給她什麼承諾嗎。」低沉的聲音中是絕對的認真。

　　怔了怔，銀時也半開玩笑地嘆了口氣：「也是，要是有一天你一個不慎在戰場上嗝屁了，那傻妞絕對會給你守一輩子寡的。」

　　「我現在所想的，只是和你們、和我的鬼兵隊一起打贏接下來的一場場戰役，然後救出松陽老師。至於其他事情，不是現在的我有資格考慮的。」

　　如果不能對別人的感情給予承諾，那他寧願從一開始就不接受。畢竟所謂約定什麼的，就是誓死也要去遵守、去守護的啊。

　　一旁靜靜聽著的銀時淺淺地笑了笑。

　　高杉的心情，他怎麼可能不懂，或者說這世上沒有人比他們更了解彼此了。如果換作是他的話……想必也會這麼做吧。

　　「好了好了，來這裡本來就是要找樂子的，阿銀我還等著和這些香香軟軟的姐姐們好好共度良宵呢。嘛，估計還是會有哪位姐姐不嫌棄你那殘疾的身高而選擇你的，高杉君」

　　「哼，就憑你那頭天然卷還想吸引住哪個游女嗎，銀時。」

　　「喂，天然卷怎麼了！一個個都跟天然卷有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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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這條花街也和江戶大名鼎鼎的吉原一樣有自衛隊的話……那麼此刻松原汐奈一定會被捕的。

　　這條花街雖然不像吉原那麼大型，但規模還是不小的，在人海中想要找到高杉還真有點難度。

　　汐奈干脆爬屋頂，然後一間一間地從屋頂悄悄探頭看屋內的狀況。

　　這一間裡……八爪交纏式。

　　下一間……老漢推車式。

　　再下一間……激情搖滾式。

　　汐奈覺得自己兩眼要瞎，雙頰更是紅到不行，不過她也真的是……長見識了。

　　還好幸虧這一場場室內大戲的男主角都不是自己心上人，不然她真的不敢保證自己會不會在妒火下對那游女做什麼。

　　有點受不了那一幕幕香艷火辣的場景，汐奈翻身從屋頂上下來，站到一個人少的角落裡吹吹夜風，先讓自己冷靜下來，緩緩渾身不自覺地被刺激地狂湧著的荷爾蒙。

　　深吸了幾口氣，感覺自己舒緩夠了，打算再次翻身上房時……腳步卻突然頓住，雙目也瞬間瞠大。

　　這種熟悉的氣息，熟悉到讓她不寒而栗的氣息，已經好幾年沒有感受到了啊……

　　這種感覺……夜兔！

　　猛地轉回身，看向那個夜兔。和她這種血統不純的半夜兔不同的，真正的夜兔。

　　借著月光，那人魁梧的身影也終於清晰化，當看清那張臉後……

　　「雲……雲業！」汐奈吃驚地指著對方，然後又抱歉地擺了擺手：「不好意思，你的頭發掉的比以前更厲害了，讓我一時沒認出來。」

　　「喂！一見面就要說這個嗎！原來你還活著啊，命也真夠硬的……不對，你一個女人怎麼會在這種地方，神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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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奈」——是汐奈在夜兔中的名字，隨她母親的姓氏。

　　對於父親，她除了知道他叫「松原」並且來自地球外，其他的一無所知，甚至連樣貌也無法從自己身上推知一二，因為她的黑發紫紅瞳完全遺傳自母親，臉也長得和母親如出一轍。而撫養她長大的舅舅……也對那個「騙」了自己妹妹的地球男人厭惡不已，盡管未曾謀面。所以在家中，固執地要她用「神奈」這個名字。

　　而在不與夜兔來往的時候，她還是更願意用「松原汐奈」這個名字，因為這是母親的心願與執念。

　　她在當雇佣兵時，因為兵團裡都是夜兔，所以大家也都以「神奈」稱她了……雖然對於出自神家的她戰鬥力卻並不與之相稱而感到十分鄙夷。畢竟神家代代都會出武學奇才，她的母親和舅舅在烙陽星上就是出了名的強者。

　　……好吧，她有錯，她拉低了神家的武力值。

　　這也可能真的是和她血統不純有關吧，在軍團裡她也沒少遭人鄙視，後來更是直接被團長給拋棄了。

　　不過軍團中還是有不少人因為覺得自身本就是稀有民族，為族人越來越少而感到擔憂，所以對她這個半夜兔還算當成同伴的……比如這位越來越不被毛囊大神眷顧的雲業大哥。

　　「什麼，這條花街原來是團長大叔的子產業？」汐奈沒想到，原來自己現在是在原上司的地盤上打轉：「嘖，團長他在江戶開了吉原這麼個不夜城還不夠，還要對外發展連鎖產業啊？是有多飢渴？」

　　作為原同事，雲業還是解釋道：「其實雖說是子產業，但團長他一般都不會來這裡的，通通交給這裡當地的地頭蛇管理。或者說……團長他現在連軍團都很少回，常年都呆在吉原。」

　　「那個色老頭……」汐奈撇了撇嘴。

　　「話說，神奈你現在在做些什麼？又怎麼會來這種地方？」

　　「我找到新工作了，我來這兒……是因為我上司來這兒，我，我……」汐奈糾結著半天說不話。

　　其實想想看，高杉就算把這裡的游女都上了個遍，又能關她什麼事，她又有資格說些什麼……一直都只是她單方面的追求罷了，他從來都沒有接受過啊。

　　男人來這裡還能為了什麼，雲業點頭附和道：「看來上司都一樣啊。」

　　「才不一樣呢！不要把我的晉助大人和團長那個臭大叔比啊！」汐奈當即反駁，儼然一副要跳起來的架勢：「晉助他又帥、又有氣質、還有才華，而且偶爾溫柔起來的話……誒嘿嘿嘿……」

　　說著說著，便生出了迷之紅暈配上詭異的笑聲……看上去還挺瘆人的。

　　汐奈都這副樣子了，雲業自然是當即就明白了，「哦，原來如此，是你喜歡你的現上司但他不喜歡你而且還來這裡玩樂，所以你才追過來的吧。」

　　汐奈瞬間嘴角有些抽搐：「……雖然你說的都是事實但是聽起來果然還是讓我好不爽好想打人哦。」

　　「要不，我送你個好東西？」雲業意味深長地說道。

　　「什麼東西？」

　　只見雲業拿出了一個粉色心形狀的小東西，然後遞給了汐奈，「這個叫□□染香，在吉原算是有需要時的常備品。」

　　「愛染香？」汐奈掂量了下手中的這個小玩意兒，皺了皺眉頭：「這是……做什麼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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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雲業今天只是被自家團長委派來視察這處子產業的運營狀況的，因此也沒有多做停留，並且答應了汐奈不把今天見到了她的事情說出去。

　　一個人站在角落裡吹著夜風，握緊了手中攥著的那塊愛染香。

　　據說這種東西在吉原相當流行，有段時間甚至成為了游女們的必備品。

　　愛染香燃燒後散發出的香氣，可以讓聞到的人瘋狂地愛上自己第一眼看到的人。

　　低頭打量著這塊小東西，汐奈感覺自己的大腦中有兩個聲音在激烈地爭鬥著。

　　用吧，用吧，只要用了這個，高杉晉助就是你的了，這不是你一直夢寐以求的事情嗎！你不想聽他說愛你嗎、不想他親吻你嗎、不想他把你（嘩——）了嗎！

　　但是，用這種手段得到晉助大人的愛的話，太卑鄙了吧。而且那種愛，本身就是假的啊，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這樣對晉助大人也不公平。

　　手心想要發力，將這塊愛染香捏碎銷毀，但終究還是遲遲下不了手。

　　欲望這種東西，實在是太可怕了啊。

　　她真的是太喜歡他了，喜歡到不得了，能夠聽他說一聲他也喜歡她，就算是在夢裡她也能樂得不願意醒來。而現在，實現她這一小小心願的機會就在眼前……

　　可是給晉助大人下藥這種事，這種事……啊！啊！啊！她要瘋了啊！她到底該怎麼辦啊！

　　臉部已經糾結得擰成麻花的汐奈腳步踉蹌地走在花街的小道上，完全沒有察覺到道路兩旁的人對她投來的詫異的目光。

　　也對，來這種地方的，不是尋花問柳的男人就是千嬌百媚的游女，她一穿著女武士服腰間還挎著把□□的女人算怎麼回事啊。

　　只是汐奈此刻腦中完全就是天使、惡魔爭霸戰，對周遭的一切都置若罔聞，直到一個賤兮兮的聲音衝著她響起。

　　「喲，少女，你果然殺來這兒了啊……嘖，刀都提來了啊，該不會是想把高杉君的小兄弟給人道主義毀滅了吧。」

　　這麼一道聲音鑽進自己的耳朵裡，汐奈本能地回道：「才不會呢！我還沒有感受到晉助大人的阿姆斯特朗加速回旋噴氣式阿姆斯特朗炮，怎麼可以隨便毀掉！但是我也不想讓晉助大人的阿姆斯特朗加速回旋噴氣式阿姆斯特朗炮被別人擁有啊豈可修！」

　　手執酒盞，站在路邊酒館門口的銀時簡直不知道自己應該擺出一個什麼樣的表情，「喂，少女，廉恥呢廉恥！這麼大庭廣眾之下討論高杉同學的阿姆斯特朗加速回旋噴氣式阿姆斯特朗炮，高杉同學的阿姆斯特朗加速回旋噴氣式阿姆斯特朗炮會哭的喲！」

　　「晉助大人的阿姆斯特朗加速回旋噴氣式阿姆斯特朗炮哭了……秒射嗎？沒關系，就算晉助大人十秒內必射我也不會嫌棄的！」

　　「你的晉助大人在哭哦，他真的在哭哦！啊，啊，連銀桑我都突然有點心疼起高杉君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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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館的角落裡，汐奈和銀時對坐著，與店裡的氛圍頗有幾分格格不入。

　　周圍的幾桌要麼是自己喝著悶酒的逛花街的男人，要麼就是正以酒調情的游女和嫖客。

　　「你的那把刀……那不是高杉的刀嗎？原來是給你了啊，難怪那家伙最近換了把新刀。」喝得已有幾分醉了的銀時狀似隨意地瞥了一眼汐奈手頭的武士.刀。

　　只不過他沒有告訴汐奈的是，那把刀是高杉從第一次上戰場時就一直使用的，陪伴著他從一場場殘酷的戰役中殺出血海。

　　把自己珍視的刀就這麼送給了一個不會用刀的人，嘖，高杉那小子啊……

　　汐奈則是當即相當寶貝地一把摟住了那晚高杉送給她的這把刀，唯恐被眼前的這個天然卷給搶了去。

　　嘁，她可一直記得這天然卷是她命定的情敵之一，而且還有和晉助大人是幼馴染這一巨大優勢！

　　銀時嘆了口氣，耷拉起自己那副死魚眼，「喂，喂，喂，你這是什麼表情，銀桑對那小不點的刀才沒興趣呢。」

　　汐奈則是學著自己心上人的樣子，朝著銀時甩去了一記高貴冷艷的眼刀，深沉而又掩飾不住得意地說道：「我知道你是嫉妒的。」

　　銀時：「……」

　　他莫名地覺得自己更加心疼高杉君了啊……

　　「對了，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喝酒？晉助大人呢？」汐奈趕忙拉回正題。

　　一說到這個，銀時就一臉的不爽，各種忿忿外加吐槽地把剛剛自己和高杉選中了同一個游女但那游女最後卻選了高杉的事情草草地說了出來。

　　直接忽略掉銀時的各種吐槽，汐奈整張臉煞白，「你是說……晉助大人選了個游女，然後，他們……」

　　銀時挑了挑眉，算是給予了個肯定的答復。

　　強烈的刺激下，汐奈猛地一拍桌，那怪力差點直接把桌子拍散架，連身為白夜叉的銀時都差點被嚇到。

　　「那個游女……」汐奈咬著牙，聲音低沉而又渾厚。

　　看著眼前這人要爆發的樣子，銀時也有些緊張地咽了口口水，「那個游女……怎麼了？」

　　只見臉色慘白地抬起頭的汐奈，紫紅色的雙瞳如幽靈鬼魅般直勾勾地盯著銀時，「那個游女……比我好看嗎？」

　　面對著對方這副魔怔般了的樣子，銀時也還當真認真思考了起來，死魚眼不覺間瞄向了汐奈脖頸以下的部位，「……胸部比你大。」

　　汐奈也垂下頭看向自己胸前那兩個根本不能把衣服撐不出什麼婀娜曲線的迷你荷包蛋……該死的，她輸了。

　　不過，現在不是糾結這種事情的時候，歐派的增長是一個長期而艱巨的工程。再說了，這種東西只要擠擠，總還是會有的。如果擠擠也不行的話……那就墊墊吧。

　　騰地一下站起身，問向對面坐著的銀時：「晉助大人和那游女去了哪個房間，快帶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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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銀時帶到那個房間門前，糾結了半天後，汐奈決定再做一次梁上偷窺狂。

　　翻身上了屋頂，掀開不牢的瓦片，透過縫隙監察著屋內的狀況。

　　格調頗為清雅的和室裡，榻榻米上，美麗嬌艷的游女正不斷地為高杉斟著酒。精心打理過的蔻丹纖指有意無意地拂過高杉的肌膚，滿滿的調情與暗示。

　　屋頂上的汐奈氣得直吐血，又低頭打量向自己那雙因為長期在戰場上血拼而糙得不能行的手，心中止不住嘆了口氣……嘖，她又輸了。

　　而房間裡，看似一副琴瑟和諧的場景，只是游女的心情卻是焦灼到不行。今晚兩位客人同時選她，本讓她頗為得意，而眼前這位公子的容貌和氣質也讓她心動不已。

　　只是進了這間房之後……這公子卻只是一個勁兒地在喝酒，別說碰她了，一直側身坐著連看都沒有看她。

　　她雖然不是這條街上的花魁，但在此也算是頗有艷名，這讓她如何甘心。

　　「公子，夜已經深了呢……」游女用那如夜鶯般嬌滴滴的嗓音開口，那柔美簡直能讓人骨頭都酥軟。

　　只是高杉仍然是一副絲毫不解風情的樣子，繼續喝著自己的酒。

　　接著，靜謐的房間裡傳來了衣料「窸窸窣窣」滑落的聲音，只見游女緩緩脫下了身上穿著的青色和服，美麗的胴體就這麼暴露在男人的面前。

　　這下，高杉終於回頭了，只是游女還沒來得及欣喜一下，便注意到高杉的目光並不是看向她的，而是……

　　「誰在那兒！」眉頭一皺，看向房梁處，剛剛那裡突然間爆發出了一陣殺氣。

　　當即將手中的酒盞發力擲向那處，整個人也都警備了起來。

　　「啊！」伴隨著被砸中了的一聲慘叫，汐奈就這麼直直地從房頂掉落。

　　剛剛看到那個游女直接脫衣服色.誘高杉的時候，她整個人瞬間沒忍住殺氣蹭蹭蹭地上躥……然後就暴露了。

　　看到突然有人闖入，剛剛把自己脫了個精光的游女也是雙臂摟住自己的身體尖叫。

　　「你怎麼在這裡？！」看到這個意料之外的闖入者，高杉也是心頭一驚。

　　除了驚訝、生氣，還有一些其他的情緒，他也說不清。

　　而汐奈既沒來得及解釋也沒來得及不好意思地害臊一下，便發現了一件更加恐怖的事情……

　　剛剛從房頂掉下來的時候，愛染香也一並被從她衣袖裡甩了出來，還好死不死地正好落到了屋裡的蠟燭上。

　　於是，在這個狹小的空間裡，愛染香就這麼被點燃了……

　　「晉助大人快閉眼啊！」汐奈大吼了一聲後，趕忙轉過身撲向了那個把自己扒了個精光的游女，無視對方的慘叫，蠻橫地捂住了對方的眼睛。

　　……她才不要這個女人覬覦晉助大人啊！

　　然而就在同一時間，在屋外還沒有走遠的銀時聽到屋裡的各種大動靜，以為出了什麼事，趕忙衝了過來，猛地推開這間和室的推拉門！

　　「喂，高杉，發生什麼了——」

　　聽到自己幼馴染冤家死對頭的聲音，高杉也本能地轉過身看向和室門口站著的天然卷，「銀時……」

　　後方好不容易制服住游女的汐奈，在看到這一幕後，整個人都……石化了。

　　晉助大人在吸入愛染香後看到的第一個人是……阪田銀時！

　　松原汐奈你個大傻逼！居然給自己的情敵送助攻！

　　還有，雲業，我恨你！

　　內心癲狂地吶喊過後，汐奈當即決定要盡量挽回這種對自己越發不利的局勢。

　　「晉助大人，不可以看這個白卷毛啊！」

　　一個箭步衝上前去，不由分說地禁錮住高杉的頭，然後使出夜兔的怪力用自己的頭狠狠砸向高杉的腦袋！

　　毫無防備的高杉就這麼在汐奈頭槌的撞擊下……暈倒了……

　　大喘了幾下粗氣的汐奈在心中慶幸著……還好，還好趕上了，應該趕上了吧，昏過去的話愛染香的效果應該能減弱一些吧。

　　銀時則是顫顫巍巍地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蹲到已經昏過去了的高杉身旁，「喂……高杉他，還活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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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和室裡的氣氛詭異異常……

　　榻榻米上躺屍中的鬼兵隊總督一具。

　　角落裡慌忙整理著自己衣著的游女一枚。

　　以及大眼瞪小眼中的阪田銀時和松原汐奈……

　　「喲，少女，趁著小不點現在毫無還手之力這一千載難逢的時機，不做點什麼嗎？」銀時用自己那雙耷拉著的死魚眼示意著。

　　扭過頭看向榻榻米上昏過去的高杉的睡顏，汐奈滿臉溫柔而又痴迷地開口：「晉助大人好美……」

　　「……」銀時簡直不知道自己該擺出一個怎樣的表情，死魚眼裡滿是嫌棄和鄙夷：「少女，哈喇子都快流到你的晉助大人的臉上了。」

　　趕忙擦了一下自己嘴角溢出的口水，以防侵蝕掉心上人的盛世美顏，汐奈委屈又忸怩地喃喃著：「可是……晉助大人真的好美啊……」

　　……銀時覺得自己有點胃疼，替高杉胃疼。

　　「真不明白這家伙這張刻薄沒朋友的臉到底哪裡好看了？」銀時把自己那頭卷毛越揉越卷，隨即又一臉壞笑：「不過，就這麼在一旁欣賞著，真的不打算做點什麼嗎？」

　　汐奈那滿載著鄙視之意的眼刀甩了過去，「我才沒有奸.屍的惡趣味。」

　　「喂！阿銀我只是說些一壘、二壘的事情，你一上來就直接奔著本壘打去了嗎！太不純潔了啊少女！阿銀我突然真的很為高杉同學的未來擔憂啊！」

　　「才不會呢！我會好好待晉助大人的！倒是你……你才是我未來最大的隱患你個隨時待機的情敵！」

　　「哈？阿銀我是第三者嗎？你到底是在腦子裡腦補了一出怎樣的狗血三角劇啊……最近跟假發那家伙混多了嗎！不對，阿銀我的性取向才沒問題！要是有問題的話阿銀早就對這小不點下手了好嗎哪還輪得到你！」

　　「你承認了，你這是承認了吧……如果不是性別不合適你早就對晉助大人出手了對吧然而性別根本就不是問題啊豈可修！」

　　「啊，啊，都說了阿銀才不是那種人！兩台阿姆斯特朗加速回旋噴氣式阿姆斯特朗炮相撞有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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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互懟了半晌後，有些口干舌燥的銀時要求休戰。

　　而趁著這會兒高杉還未醒來，汐奈轉過身走向了剛剛被忽視了的游女。

　　看著氣勢洶洶走來的汐奈，游女膽戰心驚地後退了兩步，一臉羞怯慌亂的表情。

　　「喂，白夜叉，你先轉過身去。」汐奈的聲音突然變得嚴肅了不少。

　　感覺氣氛越來越不太對，但想到汐奈在不面對高杉的時候，做事還是有分寸的，銀時也就晃晃悠悠地背過了身，「少女，這位游女小姐可是無辜的喲，別把火氣都撒到她身上千萬別拔刀喲。」

　　「啊，我知道。」

　　如是說著，只是下一秒，伴隨著游女的尖叫聲……

　　「啊，果然很大啊。」認真盯著面前游女的那個部位，汐奈甚至直接伸手感受了一下：「果然大的話，摸起來手感才好啊。」

　　想到晉助大人和銀時爭了這個游女，想到剛剛銀時說自己和這個游女比那個地方的話根本不是一個等級的……果然男人都喜歡大的嗎嗚嗚嗚！為什麼她就沒能遺傳她母親的好身材，整個就一搓衣板！

　　聽著背後汐奈那破廉恥的話語和游女的尖叫伴隨不正常的喘息聲，久未開葷的銀時整張臉都紅得有些冒煙，「少女你的節操呢！還有，顧慮一下阿銀兩腿間的巴比倫塔好嗎！」

　　汐奈對身後天然卷的話置若罔聞，依舊對著眼前的游女擺出一副嚴肅的表情：「喂，告訴我，你有什麼讓那裡變大的秘訣嗎……不要告訴我天生的，這話我不想聽。」

　　明明在做著女惡霸的事，還偏偏看上去嚴肅認真得不得了，游女用堪比蚊子的細小聲音顫顫巍巍地回道：「可，可以試試……按摩。」

　　「用揉的嗎？」汐奈簡練地概括出了這麼一個結論。

　　「少女你夠了哦少女！」背身而站的節操如銀時者都表示快要聽不下去了。

　　就在這時，被頭槌撞暈後一直安靜躺屍的高杉終於緩過神來，有要清醒的意思。

　　聽到了高杉發出的幾聲鼻音，汐奈當即一個手刀迅猛地將游女打暈，然後搬過一旁放著的被子把她層層包住……萬一晉助大人醒來看到這游女後就想著把剛剛沒干完的事情干到底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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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過來的高杉稍稍晃了晃還有些混沌的腦袋，緩緩從榻榻米上坐起身。

　　一抬頭，便看到自己的死對頭正一邊挖著鼻屎一邊開始著面對自己時少不了的嘴賤。

　　「嘖，嘖，高杉君，感覺如何啊，就算那位游女姐姐選了你看來你今晚都無福消受了呢……喂，你這是什麼眼神，好惡心！你是高杉君嗎？是高杉君嗎？還是高杉君你真的壞掉了！告訴你哦，阿銀我的巴比倫塔是直的！直挺挺的！」

　　看到高杉看向自己的眼神……莫名的有那麼絲少女氣息，嚇得銀時連連往後退，險些從和室紙門外的木質回廊上栽下去。

　　察覺到不對勁，汐奈也連忙湊過去看，然後便看到了……自家總督看向銀時時臉上莫名地生出了迷之紅暈！

　　該死的愛染香啊！果然還是吸入了些啊！

　　也意識到了自己的不正常，高杉懊惱而又羞憤地咬著牙將頭偏向一邊……該死的，剛剛他是怎麼回事，為什麼，為什麼看到這個該死的天然卷會，會……

　　這時，一只手突然襲向了他的心口處，猛地抬頭，只見先前不知為何突然來到這裡還用頭撞暈了他的汐奈此刻正一只手隔著衣服附在了他心髒的位置。

　　「喂，松原，你剛剛……」高杉剛想開口質問之前的事情，卻被汐奈打斷了。

　　只見汐奈露出一副比哭還難看的表情，「晉助大人，你的心跳，加速了……撲通撲通跳得好快，在看到白夜叉之後……」

　　「……閉嘴。」這種此刻自己正在極力掩蓋的丟人事就這麼被部下直接抖出，高杉簡直氣得牙癢癢。

　　覺得如果再呆下去也許會出什麼不得了的大事，一旁的銀時果斷決定退場。

　　「那個，沒什麼事的話，阿銀我就先……」

　　准備撤退，腳步卻還沒邁幾下，銀時整個人卻都僵住了，而汐奈則是一副「萬事休矣」的末日降臨絕望狀……

　　只見不知什麼時候高杉竟然上前貼到了銀時的後背，左手輕拉著銀時的衣袖，右手強硬地與銀時的右手十指相扣。

　　「銀時，帶我……一起走……」

　　「噗——！」「噗——！」

　　這是來自銀時和汐奈的齊齊吐血的聲音，血槽都快清空了！

　　下一秒，終於反應過來自己剛剛做了什麼又說了什麼的高杉憤然地一掌把銀時抽到一邊去了……該死的，自己今晚是怎麼回事！瘋掉了嗎！

　　無視銀時被抽飛到一旁的慘叫，臉皮本就薄到一下鍋就能裂開的高杉忿忿地疾步離開這個讓他把臉都丟完了的地方。

　　這背影……莫名地像和自己男朋友賭氣的小女生啊？

　　「晉助大人！」汐奈高喊著，立刻拔腿追了上去。

　　剛剛被抽飛又撞樹此刻趴在地上的銀時一臉血地抬起頭，「喂，你們兩個沒良心的，通通都不管阿銀了嗎！」

　　而後，白夜叉與鬼兵隊總督冷戰一個月互不搭理，攘夷軍中眾人對其中的緣由議論紛紛，包括桂和阪本都以為二人是因為逛花街時爭一個游女而結下了仇怨禁不住感嘆紅顏禍水。

　　至於事情的真相……只有當事的三人知曉，呵呵。

　　就連十多年後的同學會上，此事也再度被提起……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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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晉助大人……」追著高杉出了這條花街，汐奈加快腳步繞道了高杉的面前，信誓旦旦地說道：「晉助大人，您放心，剛剛您和白夜叉……我會當做我眼瞎了，真的。」

　　完全不願回憶剛剛自己莫名其妙做出的丟人事，高杉輕哼了一聲，繼續向前走去，只是腳步慢下了不少。

　　月色下，二人就這麼沿著河堤靜靜地走著，誰都沒有說話。

　　清風徐來，水波不興，粼粼月影斑駁。

　　只是越向前走著，靜謐被漸漸打破，周遭熱鬧了起來，人們的歡笑聲似乎都在隨著波浪蕩漾開來。

　　一點，兩點，亮點連連，火樹銀花合。

　　「有祭典嗎？」看著河提旁的歡鬧，高杉難得露出了一抹淺淺的笑意：「也對，今天是七夕。」

　　看到高杉的情緒似乎轉好一點了，一直默默跟著他的汐奈試探性地開口道：「晉助大人……很喜歡祭典嗎？」

　　今天是七夕，而此刻她和晉助大人兩個人單獨在一起……要命，突然覺得自己幸福得快要暈過去了怎麼辦！

　　……嘖，但是一想到在七夕這種日子裡，剛剛晉助大人對白夜叉這樣那樣的就覺得好不爽啊。

　　該死的愛染香！

　　果然想要得到什麼東西就要真心誠意地去追求，為了欲望而走歪門邪道遲早會遭報應的……

　　「啊。」高杉淡淡地出聲，算是給出一個肯定的答復，又轉過身，「你今晚怎麼會來那兒，那不是女人該去的地方。」

　　「我就是想……看看晉助大人你看中的游女會是什麼樣子。」汐奈一臉憋屈樣地低頭對著手指。

　　看著汐奈這幅樣子，高杉也難得有了份想要逗逗她的心情，嘴角勾起的弧度幾分調侃幾分獨有的魅惑，「那麼，你覺得那個游女怎麼樣？」

　　抬起頭，直視著高杉那在這片絢爛燈火映照下更加璨若星辰的祖母綠雙眸，汐奈露出了抹自信的微笑，一字一句認真地說道：

　　「我覺得……我比她年輕。」

　　這可是她無可辯駁的優勢咩哈哈哈哈！

　　高杉：「……」


第二十一章

　　「我比她年輕……我，我還比她白！呃……我也比她有力氣！還有，還有……」

　　看著眼前一本正經地列舉著自己優勢的少女，高杉無奈地嘆了口氣，「你和那個游女比什麼？」

　　癟了癟嘴後，汐奈歪著腦袋說道：「……可是晉助大人你不是選了那個游女嗎，甚至還和白夜叉搶她。所以我就想知道那個女人到底哪裡好？其實我覺得那女人除了胸部夠大外也沒什麼啊，不過如果晉助大人你喜歡那一口的話……請給我點時間。」

　　……高杉表示如果這話是銀時那幫混球說出的，他絕對要拔刀砍人了。

　　秀眉微蹙，咬著牙說道：「你和她不一樣，她只是……」

　　「露水情緣？」汐奈搶先回道。

　　「……」高杉覺得自己有點不想說話。

　　其實，他今晚和那幫混球們去那條花柳街也並不是抱著多大的興致，而那個游女……嘖，只是單純地不想輸給銀時罷了。現在他們的交手記錄打平了，各二百勝。

　　手指帶著幾分怯意、幾分羞澀地捻搓了幾下，汐奈抬起眼，看向高杉那燦若星辰的翠色眼眸，「那……我呢？對晉助大人你來說，我……」

　　「你是鬼兵隊的成員。」高杉快速接道，不給汐奈以任何再直白問出什麼的機會，眼眸也偏向一旁，看著街道兩側掛起的那盞盞花燈，不少燈籠上還都提有字，「既然是鬼兵隊的成員，便是我重要的同伴，是我要守護的人。」

　　「和澤吉、國行、大伴他們一樣嗎……？」汐奈的語調很柔和，沒有絲毫的咄咄逼人，只是失望之意難以遮掩。

　　知道今晚是繞不開這個問題了，高杉索性也就將一切說開，「我參軍，從來都不是為了家國天下、建功立業這些所謂的大義，只是為了救出我重要的人，我的老師。」

　　「就是你之前告訴過我的那位，吉田松陽先生嗎？」寫出了那本讓晉助大人視若珍寶的綠皮書的人。

　　「啊。」高杉點了點頭，「想要救出松陽老師，就必須要打倒幕府……這是一場幾乎看不到盡頭的戰爭，但我必須要走下去。」

　　他原本可以安安分分地當一個武家的小少爺，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醒時舞劍揮墨，醉後側臥美人膝。

　　但他還是走上了這條修羅之路，為了那個教給他武士道、給予他在這個世界的生存之道的人。

　　他學會了殺人，不僅有來犯的天人、還有同為地球人的幕府軍；他也學會了責任，要保護自己幼馴染們的後背、還要作為總督承擔起對自己整個鬼兵隊的守護。

　　無論如何，他都只能向前走，也許明天就會身首異處，但他不能回頭，也絕不會回頭。

　　「所以，汐奈，我給不了你任何承諾……我不是一個你值得托付的人。」

　　果然……被拒絕了啊……

　　她這是被拒絕了，沒錯吧……這是她第一次喜歡上一個人，而且是一見鐘情，就此一發不可收拾地喜歡。

　　難怪人們都說，初戀總是酸澀的。

　　悄悄地轉過身去，面朝著月影斑斕的碧波……這樣，如果哭出來的話，眼淚就會和水流溶在一起，看不出來了吧。

　　「你……怎麼了？」看向默默背轉身過去了的汐奈，高杉有些生硬地開口問道。

　　「沒什麼……」稍稍染上了些鼻音，又小小地吸溜了下鼻子，「就是，晉助大人你第一次直接單叫我的名字，有點激動。以後……可以都，這麼叫我嗎？」

　　雖然在攘夷軍的四大領袖裡，高杉一直是最有女人緣的一個，但其實他才是四人中最不擅長也最少跟女人打交道的。

　　只是看著眼前這個平日一身怪力蠻力，被銀時稱作「雌性類人猿」，總是圍在他身邊打轉的姑娘此刻落寞的背影，心中莫名地生出了份心疼。

　　嘆了口氣，上前兩步，聲音也不覺間放輕了幾分，「雖然我給不了你什麼承諾，但今晚還是可以給你的。」

　　這話到汐奈耳中瞬間變成了邪惡的意味，惹得汐奈忙轉過頭，臉上哪還有什麼苦澀憂傷，完全一副女流氓相，「晉助大人，雖然嘴上說不要，但你的身體還是蠻誠實的嘛。」

　　高杉瞬間額頭數個「井」字暴起，「……我的意思只是說今晚可以陪你逛祭典，玩到多晚都可以。還有，那種話你從哪裡學來的！」

　　「咳，最近挺流行的《霸道總裁（嗶——）我》《總裁的契約（嗶——）》《替身前妻（嗶——）》這些書裡都會出現這種句子。」貌似這種書在地球女性中很受歡迎，她也想變得更有女人味一點啊。

　　「那種東西……以後不要再看了。」高杉覺得自己有點心累，偏過頭，指了指那邊火龍般一串長燈的盡頭，正在放孔明燈的人群，「要放孔明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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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買下了一個孔明燈，又管賣家要來了一支筆。

　　「想寫什麼就寫吧。」高杉將筆遞給了汐奈，示意她在孔明燈上寫下自己想說的話。

　　接過筆，思索了幾秒鐘後，汐奈在燈面上認真地一筆一劃寫下——

　　「寒香淡月我所欲，為君執鞭了生涯。」

　　當看到少女寫下了這句詩時，高杉一瞬間有些訝然……這句詩，是有一次大勝後軍中慶功宴上，喝醉後的他即興寫下的詩中的一句。

　　「晉助大人，我也一樣，我也從來都沒有過家國天下這種概念，參軍的目的也很簡單……只是為了加入鬼兵隊，加入晉助大人作為總督的鬼兵隊，『為君執鞭了生涯』。」寫完後，抬起頭，看向高杉，紫紅色的眼瞳中是屬於她的信念與溫柔。

　　望著那雙明亮的眼眸，高杉一瞬間有些怔然……那是他所見過的，屬於女孩子的，最漂亮的神采。

　　伴隨著屬於眼前這女孩的信念與溫柔，孔明燈緩緩飛向今夜那被妝點得格外絢爛的蒼穹。

　　寒香淡月我所欲，為君執鞭了生涯……

　　「走吧，那邊有撈金魚的，要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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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撈金魚可以說是祭典上少不了的項目，而撈金魚靠得是手腕使巧勁，靠蠻力的話漁網絕對一個接一個地破。

　　比如此刻蹲在水池旁，身邊扔了一堆破網的汐奈。

　　身後站著的高杉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止不住嗤笑了一聲，「我來吧。」

　　這種祭典上的小游戲，小時候每次和松陽老師、私塾的同窗們一起去時都會玩，記得有次還跟銀時比了場……那次好像是銀時那家伙贏了，嘖。

　　兩人換了個位置，換成高杉蹲到水池邊，汐奈站在身後。

　　而就在剛剛站定後，少女那紫紅色的雙瞳中瞬間變了一種神色，一種完全不同的神色……冰冷如機器，不帶一絲感情，屬於殺人魔的顏色。

　　鏡定定地凝視著高杉那朝向她的後背，殺氣漸起。

　　雖然朧從一開始就交代過沒有他的指令不可以隨意對吉田松陽的弟子們出手，但她總覺得現在的一切都越來越失控了。

　　松原汐奈對高杉晉助的感情越陷越深，這導致其自我意識也越來越強，如果有一天強到了和她爭奪這具身體的主控權……

　　如是想著，在周圍的人都將注意力集中在撈金魚的游戲上時，鏡的手也緩緩伸向腰間挎著的武士.刀，手握住了刀柄。

　　身後襲來了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陌生的殺氣，手中的漁網也隨之破掉，高杉猛地站起身並轉過頭。

　　而就在這麼一瞬間，那股殺氣卻又驟然間消失，什麼都沒有。

　　錯覺嗎？

　　「晉助大人，怎麼了嗎？」汐奈眨了眨眼問道。

　　「不，沒什麼……」高杉眼神又環顧了下四周，並沒有發現什麼可疑的人物，也就暫時打消了心中的警備。

　　視線收回，看到面前少女頭頂的那根呆毛隨著少女疑惑的神情一轉一轉的。

　　「原來是真的啊……」

　　這麼說著，手也下意識地捏住了那根神奇的呆毛，摩挲了兩下。

　　這一舉動……引得汐奈頓時白皙的臉頰上一團團紅暈湧起。

　　反應過來自己無意中做了什麼後，高杉也趕忙一邊輕咳著掩飾尷尬，一邊把手撤回。

　　只是汐奈卻是突然握住了高杉那正要往回收的手腕，「晉助大人，我不介意的，真的不介意……請繼續愛撫我吧。」

　　「……」高杉覺得自己有點肝疼，想要把手收回卻無奈對方一身怪力，就這麼拉鋸著，「不要說那種讓人誤解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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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祭典一條街的盡頭，是一棵看上去頗有年齡的古樹。

　　七夕的一大特色，便是那承載著心願的滿樹的紙條了。

　　「晉助大人不寫嗎？」寫著自己手中的小紙條，汐奈抬起頭，卻看到高杉並沒有要動筆的意思。

　　「小孩子的東西……」高杉滿滿的不屑一顧，「心願這種東西，我會自己去實現的。」

　　「真的不寫嗎，難得一年一次的節日，隨便寫點什麼也好啊。」汐奈星星眼地看向高杉。

　　受不了這種眼神，高杉只得無奈地拿起筆，半晌後，仿佛想到了什麼，終於還是寫下了幾個字。

　　汐奈一臉好奇地湊上前看，「這是……『夜汐漲又落，奈何人不還』。」

　　「這是我曾經在我的老師那裡看到過的一句詩，詩裡正好蘊有你的名字……送給你吧。」

　　念私塾的時候，他看過松陽老師的詩句集，或者說是早已熟記於心。

　　有一次，他看到那本詩句集裡夾著一張紙箋，上面寫著這樣一句詩。從筆跡上來看並不是松陽老師寫的，而且那紙箋已經有些發黃了，看起來有些年份了。

　　松陽老師無論是自己寫的還是四處收錄的詩大多數都是關於生活情趣、人生哲理的，唯有這句似乎收藏了很多年的「夜汐漲又落，奈何人不還」，倒讓他覺得有些像情詩。

　　汐奈歡歡喜喜地從高杉手中接過那張紙條，准備一會兒和自己的一起掛到樹上。

　　「你寫了什麼？」

　　高杉想要看汐奈的紙條時，汐奈卻往後一躲，嚴嚴實實地捂在懷裡，「不行，我寫的是心願紙條……被看到的話就不靈了。」

　　這種好比過生日對著蠟燭許願時一定要在心中默許不能說出來不然就不靈驗的小孩子才會相信的話……高杉有點哭笑不得。

　　而等到要去掛紙條時，才發現低處的樹枝上已經掛滿了，再高一點的地方，目前身高一米六八的高杉……夠不到。

　　而就算踮踮腳……還是有點困難。

　　突然覺得今晚的夜風有點冷啊……

　　「沒關系，晉助大人，要不，要不……」汐奈努力為心上人排憂解難著，「要不我把你抱起來吧，沒問題，我肯定能抱得動！」

　　高杉瞬間臉一黑……

　　而這話又讓他想起了當初汐奈入隊的時候把他托舉起來的場景……臉更黑了，黑成了宇宙黑洞。

　　黑著臉把兩張紙條塞到了汐奈的手裡，然後手臂圈住汐奈的腰部，將她抱了起來。

　　「紙條自己掛。」沒好氣地說著，只是用這樣的姿勢抱著這女孩兒時，才發現她雖然一身怪力但身體卻很輕、很柔軟，終究只是個小姑娘啊，「喂，你在抖什麼？」

　　感覺此刻的自己幸福到爆的汐奈表示根本止不住渾身的顫抖啊！就連掛紙條的手都激動得像是在抽羊癲瘋。

　　而這麼仰著頭的高杉在汐奈掛她的那張紙條時，也無意間看到了汐奈那張紙條上寫下的心願——

　　「雖然現在的存款不多，但等到戰爭結束後，我會努力賺錢養家的，晉助負責貌美如花。」

　　整張臉徹底黑掉的高杉一瞬間真的很想直接松手讓汐奈做自由落體運動去。

　　呵，等到戰爭結束……嗎……

　　「砰！」的一聲響，讓二人齊齊將目光投向夜空。

　　是煙花，祭典上最令人期待的時刻。

　　伴隨著人們的歡呼聲，五彩繽紛的煙火絢爛了整個天際，即使每一朵都稍縱即逝，卻依然將其美麗印在了觀賞者的心中。

　　「那就是煙花嗎……」汐奈痴痴地看著那綻放的爛漫。

　　「第一次逛祭典嗎？」

　　「嗯，第一次。」祭典和煙花這種東西她也是來地球後才知道的，烙陽星上根本就沒有，之前當雇佣兵時更是不可能享受這些，「很高興呢，第一次逛祭典，是和晉助大人一起。」

　　「呵。」高杉輕輕笑了笑，那種意氣風發的少年的明朗，「祭典果然要越華麗越好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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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自休整完畢，攘夷軍再度啟程向著幕府中樞江戶進攻已歷三月，卻遲遲未能有任何進展。

　　江戶周邊的各城鎮幕府軍和天人軍團的兵力都極其雄厚，整個秋天就在一片廝殺中度過了，攘夷軍節節敗退，損失慘重。

　　又是一個隆冬，這個冬天似乎比上一個冬天還要寒冷。

　　連續幾日的惡戰後，在桂小太郎的合理安排下，攘夷軍終於平安退居到了這山谷間暫時的歇息之地。

　　鬼兵隊集合處，汐奈清點著自己四番隊的傷員情況。雖然她隊伍裡的大多都是後勤人員或者像平賀三郎這樣的技術人員，不需要上前線戰鬥，但一旦成為敵人的攻擊目標，便是當真的毫無抵抗之力。

　　當初鬼兵隊剛剛劃分番隊，她被安排作為這支雜兵隊的隊長時，還有些不滿有些失望。只是伴隨著一場場激烈殘酷的戰役下來，她才明白，這是她的總督對她的肯定與信任——以一己之力守護一整支隊伍的安危。

　　戰場上的血拼不是為了斬殺敵人，而是為了守護住同樣信任著自己這個隊長的隊員們。

　　「如何，你那邊的兵力保存？」一旁的石田澤吉也剛剛清點完自己三番隊的狀況。

　　汐奈點了點頭，只是神色凝重到根本展露不出一絲笑意，「幸虧桂先生給出的撤退轉移策略得當，基本保存下來了。」

　　只是這三個多月的焦灼與敗退中，離開的人越來越多，只余下一個個孤塚。

　　甚至都沒有辦法將他們好好入棺下葬、立碑紀念，只有荒野中一個個土塚上插著的一把把與他們一同出生入死的武士.刀來撫慰他們的英魂。

　　埋骨何須桑梓地，人生無處不青山，終究不是大多數人都能做到的豪邁。心安是歸處，戰場之地絕非他們的夙願，願其魂兮歸故鄉。

　　「隊長！松原隊長！」剛剛去別的隊伍送研制出的最新款槍炮的平賀三郎急急忙忙地跑了回來，臉色相當差地大喘著氣：「不好了，阪本大人那邊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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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汐奈和澤吉跑到軍中臨時搭建起的簡陋醫療區時，只見躺在一副擔架上的阪本辰馬被一眾士兵們圍住，士兵們臉上的表情不無悲傷，而阪本卻還是在用自己一貫的傻笑來緩解著氣氛。

　　「啊哈哈哈哈，你們兩個也來了啊，真是的，都說了不用這樣了，會挨你們總督的罵的。」

　　阪本的笑容看上去和平時無差……傻氣到不行……

　　只是右手上那道觸目驚心的血痕卻是在不容忽視地昭示著，這個男人的劍士生涯，到此為止。

　　令整個攘夷戰場為之震撼的桂濱之龍，再也不能使劍了。

　　只是這一次，沒有人再陪著阪本一起耍寶，那大嗓門的笑聲更像是一種干笑……沒有人能夠一起笑出聲，真的笑不出來啊。

　　「沒有了劍，還能觸碰得到你想要的星辰嗎……」低沉的空氣中，驀然間，汐奈幽幽地開口道。

　　她還記得那個初夏的夜晚，那個說著自己異想天開的心願的了不起的夢想家。

　　「我覺得啊……如果有一天，地球人能夠和天人和平共處、互惠往來的話就再好不過了。」

　　第一個說出這種話，給了她這種希望的地球人，就好像突然有一束光一點一點地指引著前方，即使現在還很微弱……

　　那雙蘊藏著宇宙的湛藍眼眸。

　　「星辰啊……」阪本笑了笑，只是目光不知在看向何處，不，應該說已經能看到多遠，「宇宙就在那裡，從來都沒有動過啊。」

　　對於這個男人而言，就算再也無法揮劍向天，但宇宙也永遠都不會遙遠吧……

　　這時，圍觀眾士兵中的一個激憤地喊道：「阪本大人，您不用擔心，白夜叉大人和高杉總督已經去找那個天人了！他們一定會給您報仇的！」

　　有人這麼一帶頭，所有士兵的情緒也都被調動了起來，一個個都高喊著，義憤填膺。

　　攘夷四天王一直都是軍中神祗般的存在，不僅僅是戰場上最強的戰鬥力，更是他們的精神支柱甚至追隨的信仰。

　　而四角中的一角就這麼突然間轟塌，對全軍士氣的打擊不可謂不大。

　　「天人？」汐奈心中突然生出了一絲不太好的預感，轉頭問向那個士兵：「是怎樣的一個天人？」

　　能夠這般重傷桂濱之龍……難道是出自宇宙三個雇佣軍的種族？萬一是夜兔的話……

　　而那個士兵正巧是當時和阪本他們一起撤退的，就在身旁，將那天人的樣貌看得非常清楚，「是個使劍的！兩只眼睛好像被什麼縫住了，一直是閉著的……哦，對了對了，那人的額頭上還長著一只眼睛，有三只眼！松……松原隊長，你要去哪兒啊？！松原隊長！」

　　那人每說出一句話，汐奈的臉色便慘白一分。

　　而當說出「有三只眼」這一標志性的特征時，當想到那兩個人去找其報仇時，當即不顧一切地轉身跑開了。難以遮掩的驚恐神色，腳步飛快，唯恐來不及阻止什麼似的。

　　「喂，汐子……」看著那向遠方跑去的背影，原本想說些什麼的阪本卻止住了。

　　有什麼話差點就要衝動而出，卻在最後時刻哽在了咽喉中，神色也有些莫名，就像察覺到了什麼似的。

　　同樣沒有放過汐奈剛剛任何一個表情的澤吉也一瞬間眸光有些難以捉摸，而當眸子轉向擔架上躺著的阪本，兩人不經意間對視時，無言中似乎達成了仿佛剛剛未產生過任何思緒的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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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為原宇宙海盜春雨第七師團的成員，那麼明顯的特征，汐奈怎麼可能猜不到是誰——三凶星之一的「冥王星」，春雨第二師團團長，馬董。

　　那個據說專門到各個星球獵殺劍士的春雨第一劍客，就連作為她原上司的那位夜王團長有時都要給幾分薄面。

　　那個可怕的家伙……也加入到天人入侵的軍團中了嗎，是作為雇佣兵嗎……

　　不，那家伙最大的樂趣就是獵殺劍士，如果他真的遇到晉助大人和阪田銀時那家伙的話……

　　心中的不安頓時無限擴大，甚至不好的畫面浮現在腦海中。

　　此刻，只想快一點，再快一點，想要確定他們都是平安無事的。

　　想要看到晉助大人還能繼續握住他的武士.刀走著他的修羅之道……當然，還有那個白卷毛。

　　「倏——」一聲劃破空氣的凌厲之音驟然響起，憑借著夜兔之血所賦予與生俱來的野獸般的戰鬥直覺，汐奈一個躍起向後幾翻，躲開了襲向她的武器——

　　卷起的飛揚塵土散去後，一柄禪杖赫然插於她剛剛站著的位置。

　　伴隨著周身烏鴉的嘶鳴，一身黑色忍者裝的朧赫然走來。

　　感覺到對方身上那帶給人不同尋常的壓迫感，汐奈瞬間警戒了起來，雙拳緊握，「你是什麼人……」

　　而從來都沒什麼表情變化的朧只是冷冷地說道：「出來，鏡。」

　　就像是指令一般，而下一秒，當觀察到眼前的少女那紫紅色眼瞳中的神采改變了之後，也繼續著自己的話：「白夜叉呢？」

　　「去追蹤春雨第二師團的團長馬董了，為了給桂濱之龍報仇……高杉晉助也是。」汐奈機械般生冷地回復著。

　　「那麼，她呢？」

　　朧的問題聽起來莫名其妙，只是鏡卻明白他在說什麼。

　　「松原汐奈要去追他倆，大概是想要阻止吧……畢竟馬董的實力不容小覷，而且還專門以劍士為目標。」

　　原本停在朧腳邊的兩只烏鴉剎那間飛起，於空中盤旋。

　　「讓它們跟著她……我需要會一會白夜叉。」

　　「需要我幫忙嗎？」鏡的話語依舊沒有任何波瀾，只是平靜中隱含著一絲躍躍欲試的嗜血，「如果需要的話，麻煩幫我准備一把野太刀。」

　　「不必了，松原汐奈那個女人接下來會有大用處，暫時不要暴露出她。還是那句話，不要做多余的事，鏡。」身為目前天照院奈落的首領，朧的命令便是至高之言。

　　已經察覺出一二的鏡冷冷地斷言：「你並不想殺死吉田松陽的弟子們，朧。」

　　就算是被奉為鬼神的白夜叉，如果她和朧一起上的話，取下他的腦袋也並不是什麼極其困難之事。

　　很顯然，朧所言的「會一會」並不是要送對方下地獄。

　　並不期待朧能回答什麼，鏡只是繼續著自己的話：

　　「松原汐奈就混跡在攘夷軍中，離吉田松陽的弟子們很近，如果你真的想取他們性命的話，早就讓我下手了，而不是等到現在他們都快攻到江戶了才真正采取實質性的行動。這麼久，他們從長州藩一路北上，你似乎只是想要通過松原汐奈了解到吉田松陽的弟子們究竟是怎樣的……」

　　「等你能夠徹底壓制住松原汐奈時，再說這些自以為是的話吧。」朧打斷了鏡的言論，神情格外嚴肅：「不覺得她越來越脫離你的控制了嗎，就像剛剛。」

　　如果換作以往，當他出現在她面前時，鏡的人格早就主動浮現了，而不是還會需要他的命令。

　　「朧，我很早以前就說過吧，松原汐奈早就『死』了，如果有一天真的出現你所擔憂的那種情況的話……我不介意讓她再『死』一次。」

　　「管好她，如果最後活下來的是她，那麼死的人就會是你，鏡。」

　　「我明白，不用擔心，我怎麼可能會敗給一個已死之人。」

　　該交待的都交代完後，只留下在空中嘶鳴著的那兩只烏鴉，朧打算轉身離開，「桂小太郎近況如何？」

　　臨別前突然被這麼一問，鏡依舊機械般地回復：「上次戰役組織完全軍撤退後，桂小太郎便率領一支小隊外出秘密打探情報去了。」

　　朧稍稍轉過頭，「桂小太郎已經打探了那個情報……吉田松陽被關押在江戶馬町監獄。松陽的弟子們，接下來大概會躁動起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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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不停地向前奔跑著，直到在一片硝煙散去後，一個熟悉的人影終於緩緩浮現，向著自己這邊走來。

　　白色的戰袍上染滿了敵人的血漬，一頭銀發狂亂地炸開。

　　當汐奈看到這夜叉腦袋和身體還完好地連在一起時，心中也松了口氣。

　　周圍還跟著幾個士兵，估計是當時追隨著銀時一起去的。而銀時背上還背著那位……山寨叉。

　　攘夷軍後勤補給部門的小兵兼白夜叉後援會會長。

　　……呃，順便說一句，她是攘夷軍中的高杉後援會創建者兼會長，終身制的。

　　「喲，少女，真不走運啊你，追過來遇到的是阿銀我而不是你的晉助大人。」銀時咧開嘴調侃著，只是也順帶著給對方服下了一顆定心丸，「岔路口我和高杉分頭從不同的方向去追，我遇到了那個三只眼的天人，所以高杉現在應該是安全的。」

　　話音剛落，身邊的幾個士兵就止不住展現迷弟之亢奮。

　　「白夜叉大人狠狠地教訓了那個天人一頓！超帥氣的！」

　　「聽說那個天人還是支部隊的小頭頭呢，不過在我們白夜叉大人面前根本就算不上什麼！」

　　汐奈有些驚訝，「你……贏了？」

　　就這麼，贏了那個被冠以「三凶星」之名的馬董……

　　「也算不上贏，算是平手吧。」顧及到受傷的山寨叉，他剛剛也沒有和馬董死拼到底，就算是要為某個笨蛋報仇以這種小學生的方式意義也不大，況且那個笨蛋哪有那麼輕易就會被徹底打垮，「不過那家伙的實力……如果正面認真交鋒的話，辰馬才不會輸。」

　　簡直就像是個在不甘地變相誇耀著我兄弟可是很厲害的小鬼。

　　縱使知道區區一只手對那家伙而言算不了什麼，但終究還是……不爽啊。

　　明明是想要守護才踏上了戰場，結果身邊不斷失去的卻越來越多。

　　辰馬的那只手、還有無數昨日曾一起拼酒的戰友……而心中那道想要尋回的光，至今卻仍舊遙不可及。

　　他根本什麼都沒有守護住……

　　「銀時，你……」看著眼前人那副算不上好的表情，汐奈想要開口說些什麼。

　　「好了，沒事了，該回……」

　　銀時又擺出一副慣有的沒心沒肺不在意的表情，只是話音未落，猩紅的雙眼瞬間瞠大……在聽到了陰沉的天幕中傳來的烏鴉嘶鳴聲。

　　他不喜歡烏鴉，從他還是個食屍鬼時便是。

　　現在仍舊如此，或者說更加厭惡。無論是因為每次大規模的戰役結束後那群黑漆漆的東西啄食著血海屍場中死去戰友的余肉，還是因為幾年前那個奪去了松下私塾的夜晚，那群他們想要殺盡的烏鴉。

　　眾人隨著銀時的目光，一同望向天際那幾只並不討喜的鳥。

　　這種最喜啄食死人腐肉的鳥在戰場之地算得上常見，並未讓他們感到什麼新奇，因此不解銀時為何突然對它們莫名地執著在意起來。

　　只有銀時能夠感覺得到，應該說就是那個感覺……和幾年前的那晚一樣的氣息，他們松門三人一直在找尋的，終於，要來了嗎。

　　「所有人，立刻趴下！」銀時突然戾聲下命令道。

　　近了，近了，就是那種感覺……

　　而眾人也本能地遵循白夜叉的命令趴到在地，險險躲過了突然向他們襲來的禪杖攻擊，擦著頭頂而過。

　　銀時抬眼，看到了插入荒土中的那幾支禪杖。

　　一模一樣啊，當年那個夜晚，死死地禁錮住他的脖頸，讓弱小的他無力反抗，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個人被帶走的禪杖。

　　「終於又見面了，阪田銀時，不，或者應該稱現在的你為……白夜叉。」

　　沙啞低沉的聲音，效果卻如驚雷般，在銀時耳邊炸響。

　　猛地抬起頭，如鬼神夜叉般殺紅了眼的雙瞳瞪向不遠處的朧，以及其身後的那眾「烏鴉」。

　　他也不知道自己用盡了多大的心力才制止住自己想要不顧任何理智直接揮刀砍上去的衝動，想要掐住對方的脖子質問老師在哪裡的憤慨。

　　「汐奈少女喲，就算是背著這個體重嚴重超標的家伙迅速撤離對你而言應該也不是什麼難事吧。」語調和平時無差，只是神色卻是眾人從未見過的肅殺，目光更是始終未從對面那群烏鴉身上偏離。

　　心領神會，汐奈也沒有多言，徑直走上前去，將之前一直被銀時背著的那位負傷的山寨叉一把提過來，直接扛在肩頭。

　　手緩緩地將武士.刀從腰間配著的刀鞘裡拔出，目視著前方，銀時的殺氣也越演越烈：「走！現在，立刻，帶他們離開！」

　　「白夜叉大人！」在場的幾個士兵齊齊驚呼，儼然是不願離開，要與銀時共進退的意思。

　　「你們在這裡的話，他可沒有辦法徹底化身白夜叉啊，只會讓他無法放手去干。」

　　一片驚呼聲眾，汐奈平靜地開口，又回看了不遠處面無表情的朧一眼。那個人給她的感覺很危險，畢竟是能夠讓白夜叉都不敢輕視的人，以及……為什麼會有一種在哪兒見過的感覺。

　　大腦像壞掉的老式電視機一樣刺啦刺啦地一陣恍惚，讓她恨不得用空著的那只手好好敲敲腦袋來恢復。

　　「快點，趁現在撤退……誰不走的話我就把誰拖走，你們幾個的重量加在一起對我而言還是不成問題的。」

　　保護大家安全撤回軍隊大本營……她知道，這是他希望她所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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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過是為他們拖延了死期而已，和你一起與天為敵的他們，結局早已定下。」

　　待到陰沉天幕下的戰場上只余二人對峙時，朧冷冷地開口。

　　「天？那是什麼，我可不知道。」握緊武士.刀，明明是懶散得不得了的死魚眼，看起來卻是懾人的堅毅，「我一直在做的只是把那個人救出來，就這麼簡單。」

　　如果為此就要將劍指向所謂的「天」的話，那麼縱然是與天為敵，他也在所不惜。

　　撤退奔逃的路上——

　　「松……松原小姐，不行了，我不行了……」極速狂奔中，已經吃不消的山寨叉此刻眼冒金星，感覺分分鐘都能把今天一大早吃的炒面面包給吐出來。

　　汐奈恨鐵不成鋼地咬牙道：「閉嘴！你的待遇已經很好了知足吧！除了我表弟，長這麼大我還沒背過其他的男人呢，連我們總督我都沒背過！」

　　一旁的一個士兵下意識地吐槽道：「不，那只是因為高杉總督不願意讓松原小姐你背……抱，抱歉！我錯了！我什麼都沒說！真的是萬分抱歉！」

　　在收到汐奈甩過來的眼刀後，士兵立刻閉嘴。眼前這位祖宗的怪力在軍中可是聞名遐邇……據說連高杉總督都在這上面吃過不少虧。

　　不過雖然嘴巴閉住了，但心中還是止不住補充……松原小姐，你這根本就不是背，而是扛，這種頭朝下地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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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於平安撤回大本營，安頓好山寨叉等人後，汐奈也回到了鬼兵隊的陣營。

　　「晉助大人還沒有回來嗎？」掃視了一圈後，沒有看到那個心心念念的身影，汐奈心中除了失望止不住生起擔憂。

　　按理說沒有遇到那個馬董的話，應該早就回來了啊……

　　一旁的石田澤吉卻是在旁人看不到的角度悄悄地衝她比了個「噓——」的手勢，然後用眼神示意汐奈和他到一旁去。

　　跟著澤吉一起，卻是走到了全軍的站崗處，換下了此刻正在值班的士兵。正好這會兒值班的是鬼兵隊的隊員，三番隊隊長和四番隊隊長的要求自然不會不服從。

　　「什麼意思？是要在這裡等什麼人嗎？」汐奈隱約猜到了點對方的想法。

　　「准確的說，是要在這裡等消息，而且是不怎麼好的消息。」澤吉也收起了平日裡玩世不恭的態度，眉頭微鎖：「晉助不是一個不知分寸的人，在沒有遇到那個天人的情況下卻至今未歸……恐怕接下來到來的不會是什麼好消息。」

　　雖然自己一直叫他「花孔雀」而這個綽號也名副其實，平時那副德性看起來要多不靠譜有多不靠譜，但汐奈很清楚，這個人精胸中的謀略還是沒得說的，深得鬼兵隊上下信賴，更是鬼兵隊總督最倚重的謀士。

　　而對方的話，也讓汐奈心頭一緊，「所以，你是想著在這裡守住可能會傳來的噩耗，阻止其在全軍中擴散嗎。」

　　「這段時間我們已經被幕府和天人的聯軍打得節節敗退，士氣本就低落……而現在，桂濱之龍受了重傷無法上戰場、白夜叉與敵人交戰至今未歸、狂亂的貴公子目前率領一支小隊在外秘密打探情報尚未歸隊，如果我們的鬼兵隊總督再出什麼事的話……整個攘夷軍大概都會躁動開吧。」澤吉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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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到夜幕深重時分，澤吉所預言的「噩耗」果然到來了。

　　那四個追隨高杉一同外出的士兵帶著傷踉踉蹌蹌地終於回到了大本營，而一見到站崗的人是澤吉和汐奈後，立刻激動地忍不住想要將什麼傾吐而出。

　　澤吉則是在四人開口之前出手示意其先平靜下來，壓低聲音，不要將事情大聲喧嚷出去。

　　「怎麼就你們四個？晉助大人呢？！」縱使心中又急又怕，汐奈也只得拼命壓低了聲音。

　　「我們，我們跟總督追蹤了一路，並沒有發現那個天人的蹤跡。快到野山城的時候，原本打算返回，結果無意間看到了幾個身穿袈.裟手持禪杖的僧人，不知為何總督突然就要追上去……結果中計了！」

　　「野山城？他們不是一直都是尊王攘夷派的嗎，是我們的盟友啊。」澤吉拼命制止住快要跳起來的汐奈，冷靜地問道。

　　野山城和他們柳井城一樣，一直奉行尊王攘夷，和攘夷軍也多有往來……原本還想著再向後撤退的話就撤到野山城去暫緩生息。

　　「野山城背叛了，投靠幕府去了！他們想要討好幕府，所以就想把總督這個攘夷軍大將活捉獻上。總督大人為了讓我們逃出來……被捕了，現在就關在野山監獄。」

　　「什麼！」汐奈頓時有一種兩眼一抹黑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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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撤退？！」

　　山岩背後，鬼兵隊的四位隊長小聲商討著事宜，盡量不引起那邊士兵們的注意，以免在軍中引發不安。

　　而當澤吉說出這個決定時，其他三人均忍不住拔高了嗓門。

　　雖然對眼下的局況很無奈，但澤吉還是不得不堅持這麼做，「野山城的人以前與我們有過交際，對我們的情況比較了解。現在他們既已經背叛，又抓獲了晉助，想必也是知道攘夷軍就在這附近了，隨時都可能會來突襲我們。而晉助力保那四個隊員逃出去，想必也是想傳達給我們這個信息吧。」

　　性格向來衝動火爆的國行雛大郎強壓下心中的焦急，努力壓低聲音扯著嗓子問道：「那，總督呢，總督要怎麼辦！」

　　「他們既然是想要把晉助押給幕府來邀功，那麼想必也不會輕易就把晉助怎麼樣，但是……」話鋒一轉，劈啪作響的篝火火光映照中，澤吉那張晦暗不明的臉上也添了幾分不安，「一來，晉助如果在他們手上做人質，我們行動起來必然會有所顧忌。攘夷軍的其他部隊不說，咱們鬼兵隊的隊員們可是絕對見不得晉助出事的。二來，時間一長，中間難免會出什麼變數。所以，救出晉助也是當務之急，如果能夠一邊撤退一邊暗中實行營救的話……」

　　「我去救！」汐奈當即出聲表示，無論是話語還是眼神都是不容忽視的堅決。

　　看了汐奈一眼後，澤吉無奈地嘆了口氣，「我就知道你絕對會這麼說的。你的確是最合適的人選，一個看上去弱不禁風的小姑娘不太容易引起野山城裡人的注意。不過，你有什麼計劃嗎？而且你一個人……」

　　「沒關系，我一個人就可以，你們帶著大伙就按照計劃撤退吧。」汐奈擺擺手，示意不必在意。

　　雖然對汐奈的身手信得過，但素來穩重的一番隊隊長大伴四郎還是覺得不妥，「松原，你最好還是再帶幾個人一起去吧，一個人的話實在是不安全。」

　　「放心，放心，只是把人從監獄裡帶出來，又不是要大干一場。」汐奈倒是看上去胸有成竹的樣子。

　　澤吉挑了挑眉，「這麼說，你已經有辦法了？」

　　「啊。雖然我隊伍裡人員混雜，但不要小看混在裡面的技術男的威力啊。我們隊裡的平賀三郎發明有各種機器人，其中有一種是專門用於挖掘的，到時候我在監獄外圍挖個地道把晉助大人救出來就好。」汐奈對於平賀三郎的手藝還是相當信得過的，看了眼還在猶豫的澤吉，半開玩笑地說道：「花孔雀，就這麼定吧。不覺得這很像勇者鬥惡龍游戲嗎，如果是為了救被囚禁的晉助大人的話，那麼這個勇者的角色誰跟我爭我踹誰。」

　　雖然鬼兵隊在個人發展上是很自由的，但軍紀上是絕對的嚴苛，就算是松原汐奈這種思維不走正常人路（高杉語）的「野人」也是絕對遵守。

　　而高杉定下過的一條軍紀就是當他不在鬼兵隊的時候，隊中的所有事宜均由石田澤吉來定奪。

　　知道汐奈是在征求自己的許可，原本還在仔細權衡著利弊的澤吉在聽到汐奈那句話時，差點嗤笑出聲，「這麼說，晉助就是你這位勇者要去拯救的『公主殿下』咯。」

　　「不，晉助大人比Wii所出的每一代這款游戲裡的公主殿下都漂亮多了。」汐奈一臉嚴肅認真地贊美著心上人。

　　與汐奈對視著的澤吉覺得自己的雙眼簡直有向死魚眼發展的趨勢，「喂，小汐奈，你是真的喜歡你的晉助大人的嗎？我覺得你反而黑起他來更加得心應手啊。」

　　「哪裡有！我對晉助大人的愛可是比白夜叉對糖分的愛更深更多！再說了……你能從那款游戲哪一代的公主裡發現一個比晉助大人更美的嗎！」

　　「我突然覺得晉助這次一定能逢凶化吉……畢竟他還沒有被你氣死，怎麼能先走一步。」

　　「我怎麼可能會……等等，你的意思是……？」

　　「既然晉助他還是氣死在你手上比較合理，那麼自然還是由你來救出會比較好。」感嘆了一番後，澤吉也嚴肅認真了起來：「四天，給你四天的時間。如果四天後，仍然沒能救出晉助與我們會和的話，我們就只能視為你也被捕了。如果那樣的話，我們可能就必須要組織一場強攻來把你們救出來了。以鬼兵隊目前所剩的戰力，我只有五成的把握能夠取勝。」

　　至於就此放棄高杉來保存鬼兵隊實力？抱歉……對於鬼兵隊而言從來都沒有過這個選項，要這些總督痴漢團的成員放棄他們的總督還不如讓他們直接切腹自盡算了。

　　「我知道了，四天後見。」汐奈點了點頭。

　　「那麼，收拾好後，小汐奈你就出發吧，你的四番隊我們會暫時代你管理好。我現在去找阪本先生商量一下撤退的具體安排，畢竟在這種白夜叉、狂亂貴公子、鬼兵隊總督都不在的情況下又要後撤，難免會引起士兵們的猜疑和不安。大伴、國行，鬼兵隊裡的人員、物資清點就交給你們了。」澤吉有條不紊地安排著接下來的行動。

　　三人點了點頭，便准備開始分頭去完成自己要去完成的工作。

　　而有一點，即使澤吉沒有說出口，大家也都是心照不宣。

　　鬼兵隊軍紀裡最重要的一條，也是每次有所行動前高杉都不厭其煩地對大家說的——

　　「向各番隊的隊員們交代下去……」

　　「我的要求只有一個……」

　　「不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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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野山監獄——

　　陰暗潮冷的牢籠中，透不出一絲光，只有昏暗的油燈搖曳著仿佛隨時都會被吹滅的火苗。

　　已生出鏽漬的鐵柵欄後，高杉面色平靜地盤腿而坐於枯草堆成的墊子上，看不出一絲慌亂。而身著的總督服上之前沾染到的敵人的血跡早已凝固，仿佛在昭示著這個男人是個隨時都會憤起來咬斷敵人脖子的野獸。

　　「高杉總督，如果你現在就歸順於幕府的話，你將絕對不會是即將被問斬的階下囚，定定公絕對會重用你的，高官厚祿自然是少不了。」

　　鐵欄外，野山城的城主正在游說著高杉，想要勸其同自己一同歸順幕府。

　　「高杉總督，你還這麼年輕，命不該絕於此啊。而且，我有過聽聞，高杉總督你參加攘夷戰爭是為了救出在寬政大獄那場掃蕩中被帶走的恩師。如果你能夠成為幕府中樞的高階官員的話，將恩師保釋出來想必也不會是什麼難事。」

　　原本一直神情冰冷閉目養神著的高杉在聽到這話後，緩緩睜開了那如孤狼般幽綠的雙瞳，滿是嘲諷地甩出一記眼刀。

　　「啊，我的確不該命絕於此……我還沒有提著幕府和天人們的腦袋下地獄去呢。」

　　即使是在這種囫圇之地，也絲毫不減身上的邪恣張狂，根本不將這牢籠放在眼裡。

　　至於用那種方式來救老師？呵，那就等於承認松陽老師所做過的一切都是錯誤的，是對老師的羞辱，而他更是從來都不屑於那些所謂的「坦蕩官途」。

　　見自己多說無用，再這麼下去反而還會被一通懟，城主壓下悶氣搖了搖頭，准備離開。

　　只是離開前，轉過頭特別交代身邊跟著的手下，這所監獄的看守長。

　　「武市，看好他。」

　　長著張完全看不出年齡的臉的武市變平太出聲應允，只是視線在高杉身上多停留了幾秒。不過那雙從來都沒有過任何變化的眼睛……也看不出他在想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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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天一夜就這麼熬過去了。

　　看似一直毫無動靜的高杉實則已經把這監牢的情況打探清楚了。獄卒們每隔三個小時會換一次班，而那個姓武市的監獄長只是偶爾才會來巡視一下。

　　只是這座監獄牆壁堅固且沒有窗戶，倒是地面稍微松軟，也許是個突破點，只是他手頭現在沒有任何工具，連刀都被收繳了。

　　唯獨比較慶幸的是，這城主給他籌備了這麼個「貴賓級」待遇，四周的牢房裡都沒有人。

　　如果他想要有些什麼動作的話，周圍也不會有人發現。

　　深夜，生物鐘作祟下獄卒們的精神狀況也都不太好，而恰好又要到了換崗的時間。

　　就在高杉思忖著要不要有所行動時……

　　「嗯？」稍稍皺了皺眉，感覺似乎有什麼不太對，而且……是從下方傳來的。

　　接著……「嘶！」低抽了一口氣，敏銳地感覺到下面有什麼東西扎到了自己的臀部。

　　動作幅度不敢太大地趕忙挪了個位置。

　　幾秒鐘後，驚訝地看到一個鑽頭樣的東西突然破土而出，緊隨其後的，是手握著這個帶鑽頭的人……油燈映爍的昏暗中，一顆腦袋如土撥鼠般猛地鑽了出來！

　　灰頭土臉的汐奈在呼吸到新鮮空氣後終於大大地呼吸了兩口。

　　白天入城後，她費了半天的功夫才終於探查請這座監獄的大致構造，等到入夜了才敢用平賀三郎發明的這種挖掘機器人在監獄外圍開始挖地道。

　　完全是憑運氣，也決定了萬一挖到其他人的牢房裡了，就先一拳打暈那人以防引來獄卒，然後再往另一邊挖。

　　不過這第一下……居然就中獎了！

　　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突然從地底下鑽出了個腦袋的汐奈，高杉一時間微張著的嘴巴忘記了合上，被驚得呆滯了幾秒鐘才思路終於重新回正軌。

　　而看到擔憂了這麼久的高杉平安無事，汐奈一時間又想哭又想笑，半晌只搞得表情相當傻兮兮地說道：「晉助大人，晚上好！」

　　……現在貌似不是打招呼問好的時候吧。

　　「你怎麼……」壓低了聲音，高杉剛想出聲，便又立刻止住了。

　　要交接班之前，獄卒一般都會再進來他牢房門前巡視一圈才去讓下一撥人接手。

　　而此刻恰巧又到了這個時候了，獄卒走進來的腳步聲也由遠及近。

　　「你先下去。」高杉一邊對著汐奈說著，一邊伸手把汐奈探出那洞的腦袋往下按。

　　「下去？我……啊！」硬生生地被按下去的汐奈低呼了一聲。

　　將人按下去後，高杉意識到牢房裡突然出現這麼大一個洞簡直扎眼到生怕別人不知道你要越獄……而且這女人頭頂的那根呆毛還翹在洞外呢！

　　獄卒馬上就要進來了，情急之下，高杉索性直接坐到了那個洞上，用自己來遮擋住那個洞口。

　　抱歉……心中對汐奈這麼說了聲。

　　獄卒進來後，看到高杉依舊和平時一樣四平八穩地盤腿坐在地上冷著臉閉目養神，也就沒有太在意，轉了一圈便出去了，准備去招呼接自己班的人。

　　待到獄卒走遠後，高杉趕忙挪地方，「喂，你沒事吧。對不起，剛剛我也是沒辦法……」

　　而重獲自由呼吸的汐奈在大喘了兩口氣後，臉上卻醞著迷之紅暈，「不，沒關系，其實我剛剛覺得……很幸福。」

　　剛剛應該是她和晉助大人接觸最緊密的時候了！只可惜隔了層褲子的布料啊豈可修！

　　要不是因為現在時局緊迫不是談情說愛的時候……她剛剛絕對要下嘴了啊！

　　看著汐奈這麼如狼似虎目光炯炯卻又一臉嬌羞地轉過頭去的樣子……高杉瞬間覺得自己剛剛的歉意全他（嘩——）的都是自作多情了。

　　……這女人的腦回路從來都不正常。

　　有些心累地嘆了口氣後，低聲道：「下一班獄卒馬上就要到了，我們趕快走吧。」

　　「嗯！」回到當務之急上，汐奈趕忙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

　　就在打算行動時——

　　「果然會有鬼兵隊的隊員前來營救呢，高杉閣下。不過……來的是個小姑娘啊，但是很遺憾有些老了呢，如果再年輕個三、四歲的話就太棒了。」

　　作為這所監獄看守長的武市變平太步調平穩地走入，只是嘴上卻是這般喋喋評論著。

　　已經相當了解汐奈脾性的高杉當即一把捂住了汐奈的嘴……他就知道她要爆發了。

　　「你才老！我才十七歲正是少女大好的時候你個變態蘿莉控！」被捂住嘴的汐奈嗚嗚噥噥卻戾氣不減地回道。

　　反正這個看起來像是獄卒老大的家伙已經發現他們的計劃了，壓低聲音遮遮掩掩也沒用，還不如讓她發泄個痛快。

　　只見武市變平太一手捂著胸口表誓言般地說道：「我不是蘿莉控，是女權主義者。不過，你的身材看上去倒的確是蘿莉型呢。」

　　被狠狠戳到痛處的汐奈不自覺低頭看了看自己胸前毫無「造型」這個概念的荷包蛋……

　　「殺了你！我絕對要殺了你啊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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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請不要擔心，高杉總督，在下並沒有想要阻止閣下越獄的意思。」

　　聽到武市變平太這麼說，高杉並沒有太過驚訝。畢竟對方如果真有此意，早就喊人來把他和汐奈一並抓起來了，而不是一個人在這裡和汐奈互噴互侃。

　　「你想要怎麼樣？」不過他倒不知道對方本意為何，畢竟這還是第一次和這個監獄的看守長面對面直接接觸。

　　武市變平太依舊是那萬年不變的表情，「不，不，不是在下想要怎麼樣，而是在下想要看到閣下會怎麼樣。只是覺得高杉總督如果現在就殞命，未免太過可惜，在下還想看到高杉總督會給這個世界帶來怎樣的變化。」

　　「哼……」高杉輕哼了一聲，只是那雙幽綠色的雙瞳中多了一份欣賞，「那麼，就等著看吧。」

　　已經從那個洞中抽身的汐奈走到武市變平太面前，仍然保持著一份警惕，雙拳緊握，隨時准備出手的架勢，「所以……你是特意來放我們走的嗎，蘿莉控？」

　　「不是蘿莉控，是女權主義者。」這種情況下武市變平太依舊不忘強調這點，「我可以裝作是發現你們要逃獄時打算阻止卻被你們襲擊，你們就趁這個時間逃走吧。不過時間會很緊迫，外面的獄卒發現我一直沒有出來的話，一定會進來查看出了什麼事的。所以，這位小姐，請快點動手吧。」

　　「我……動手？你確定？」如果不是顧慮心上人也在場，汐奈此刻絕對要用小姆手指摳一下耳屎然後輕蔑地一吹做出這種王之藐視的裝十三舉止。

　　「雖然我打算助你們逃脫，但我也不想受太多的痛苦，所以比起讓高杉總督動手，還是由小姐你來會比較好。」武市變平太覺得自己把什麼都考慮到了。

　　「……這可是你說的。」撇了撇嘴，汐奈直接干脆利落地一拳直擊面門。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變態蘿莉控，你對夜兔血統的力量一無所知……

　　看著昏倒在地且短期內會繼續躺屍著的武市變平太，汐奈滿意地拍了拍手上的灰，然後急忙轉過身，「晉助大人，我們快從這個地道離開吧。」

　　目光又瞥向躺地的武市變平太一眼後，高杉點了點頭，「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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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道挖得並不遠，出口就在監獄牆外一片較隱蔽的灌木叢垛裡。

　　正是月黑風高之時，四周一片寂靜，只有一些夜間活動的昆蟲發出的聲響尚且可聞。

　　二人一路警惕謹慎地來到了城門附近。

　　不出所料，城門夜間已經關閉了。

　　而城牆附近沒有任何樹叢、草垛之類的可遮蔽物，一旦在這附近挖地道，立刻就會被城牆上守夜的兵士發現。

　　「看來今夜我們是出不去了……一會兒監獄裡的其他獄卒想必就會發現我們已逃離，應該很快就會追來。」

　　仰頭望著城樓，高杉的神情依舊是一如既往的沉穩，即使是氣息也無絲毫動亂。

　　原本已抱有用蠻力硬殺出去想法的汐奈也不自覺地安下心來。

　　只要他在她的身邊，怎樣的處境都無所謂了。

　　高杉轉過身，繼續說道：「既然今晚無法從城門突破了，就趕快離開吧，那些獄卒一會兒應該最先會追蹤這裡。我們先去城中的民巷，爭取能先找一間隱蔽些的屋子躲一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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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躲右閃地摸著路來到了城裡一片寂靜的民巷區，只是這片寂靜很快便被打破了。

　　一路上，已經發現不少提著照明火把來追蹤他們的人。

　　漸漸的，追蹤者越來越多，不光是獄卒們，整個野山城的士兵們也都傾巢出動。

　　火把的光瞬間點亮了整座城池，如同火蛇一般，隨時准備將目標吞噬殆盡。

　　「那邊！去那邊找找看！」

　　「東邊那條街上有發現什麼嗎？」

　　「快，快，再找找看！」

　　耳邊是一陣陣急促的腳步聲，空氣仿佛也變得充滿了壓迫感。

　　「走這邊。」高杉伸出手握緊了汐奈那只手心已滲出汗漬的手，帶著她向一個方向走去。

　　兩掌心相接觸的瞬間，傳遞來的溫度讓汐奈的心跳止不住雷鼓躍動一般，激烈得根本按捺不下來。

　　兩人一前一後從兩堵牆間一條隱秘的狹窄縫隙裡穿過，走向下一片追兵相對疏散的民巷街區。

　　終於穿過了那條小道後……

　　「……汐奈，松手。」強壓下額頭上跳動著的青筋，高杉無奈地咬牙說道。

　　這時，汐奈才反應過來，剛剛隨著她瘋狂躍動的心跳……與高杉緊握著的手也隨之一個激動瘋狂地加力了，而且還是十指緊扣的那種。

　　意識到自己干了什麼後趕忙松開了高杉的手。

　　手重獲自由後，高杉甩了甩自己那被握得紅腫的左手。

　　……幸好他不是左撇子。

　　就在這時，身後那間民宅屋的門突然打開——

　　「真是的，大晚上怎麼會這麼吵。」一個看上去稍微有些年紀的婦人在聽到了今晚附近不斷的喊話聲和腳步聲後打開屋門一探究竟。

　　一瞬間，汐奈立即出手死死地捂住了婦人的嘴，阻止其喊來附近的搜尋者。然後順勢推著婦人進了這間屋子。

　　高杉也立刻跟上，一並進了屋子後並將門關上。

　　屋子裡很安靜，高杉大眼打量了一下後，「汐奈，放開她吧，不會有事的。」

　　看這屋子裡的樣子，這位婦人應該是一個人住，而且也並非久住。

　　更重要的是……他注意到了，這位婦人的目光看上去相當平靜，並無半分應有的驚慌甚至恐懼，即使就目前的狀況來看汐奈隨時都能掐斷她的脖子。

　　不是一位簡單的女性，就內心和智慧而言。

　　聽了高杉的話，雖然警惕不減，但汐奈還是漸漸松開了手。

　　重獲自由後，婦人完全沒有剛剛在生死之關走了一遭的樣子，反而淡然地從衣袖裡取出一只煙杆，悠閑地點燃，仿佛這一刻與平日裡的其它時刻相比沒什麼特別的，「這麼晚還要闖入別人家中，不先自報一下姓名的話也太過無禮了吧。」

　　高杉原本張口想要說，只是遲疑了兩秒鐘後，還是選擇用了假名，「谷梅之助。」

　　婦人依舊目光淡然，看不出來她有沒有感覺出高杉報上的是假名。

　　不過，嘛，反正這些對她而言也是無所謂的事。

　　接著，視線又轉而看向汐奈，「你呢？」

　　汐奈一本正經地答道：「谷梅之助夫人。」

　　如果不是因為現在局面所迫，高杉真的想大大地甩汐奈幾個犀利的眼刀。

　　……這個擅長順竿爬的家伙。

　　而婦人在定定地看了兩人幾秒鐘後，目光瞥向高杉，「……眼光還不錯。」

　　汐奈的內心卻是要吶喊了……喂！你那開口前的猶豫還有那勉強的語氣是幾個意思！

　　輕吐了一口煙後，婦人也算是做了自我介紹，「我叫寺田綾乃，你們叫我寺田就行……你們兩個，是攘夷志士吧。別緊張，這座城的城主剛剛投靠了幕府一派，而你們兩個身上血腥氣又那麼重，大概也能猜到是個什麼身份。」

　　「抱歉，給你添麻煩了，寺田夫人。」洞悉出這位寺田夫人不會為難他們，高杉亦禮貌地說道。

　　寺田夫人輕笑了一下，雙眸微眯時，代表著歲月雕琢的魚尾紋也漸漸顯出，看上去像是沉浸在什麼回憶裡，「我丈夫在被調到江戶的一條街上當捕快前，是這座城裡的捕快。平時住在江戶，我今天也只是來收拾一下這棟老宅，你們來得也是巧。」

　　「您的丈夫不在嗎？沒有和您一道來？」汐奈也注意到了這宅子裡似乎沒有其他人。

　　敲了兩下煙杆，寺田夫人淡然地說道：「攘夷戰爭剛一爆發的時候，他就上了戰場……然後就再也沒有回來。」

　　高杉和汐奈均是微怔了一下，看向寺田夫人的目光中多了一份難以言喻的神色。

　　這是他們第一次以一個攘夷志士後輩的身份，接觸到一位前輩的遺孀。

　　戰爭，殘酷的不僅僅是前線士兵的捐軀，還有後方再也等不回親人的絕望，毀掉的是一個個家。

　　反倒是寺田夫人看上去很放松，「不需要那麼看我……從他上戰場的那天起，我就已經做好再也見不到他的准備了。這些年我也有准備改嫁，只不過……臭男人實在太多，沒找到一個入眼的罷了。」

　　汐奈內心想要反駁，只是話到嘴邊卻根本說不出口。

　　……騙人的。

　　明明就是騙人的，她明明就很思念她的丈夫，刻骨地思念。有些感情，強烈到一定程度的話，是無論怎樣都遮掩不住的。

　　就在此時，屋外傳來了一陣腳步聲和叫喊聲。

　　「一間間搜！他們說不定躲到哪間裡面了！」

　　將煙杆收起，寺田夫人鎮定地帶著二人向屋子的裡間走去。

　　「這屋子裡有個地窖，你們進去躲一下吧。一會兒搜查的人進來了，我會先和他們周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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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陰暗狹窄的地窖內——

　　「你剛才為什麼要那麼說？」時刻注意著外面動靜的高杉突然開口問道。

　　「嗯？哪句話？」汐奈轉過頭來問道。

　　「就是……」似乎是想要用一種更適合自己的表達，躊躇了一下後，高杉神色不太自然地說道：「你當時，說我們是兄妹不就行了。」

　　瞬間了然了的汐奈一臉認真地說道：「晉助大人，我是覺得……像咱們倆這樣外貌上沒有絲毫相似地方的人，想要讓同一對兒爹娘生出來也是比較有難度的。」

　　如果一定要找出他和她最相近的地方，大概就是……身高？


第二十六章

　　在陰暗的地窖裡屏息凝神了十分鐘左右，只聽地板上方寺田夫人與那幾個士兵周旋了一番，士兵們搜查後並無所獲，便匆匆離開了寺田宅，前去下一家。

　　待到一切重歸平靜後，寺田夫人才終於挪開了遮擋住了地窖入口的木板，讓下面憋了半天的二人上來。

　　「那些士兵暫時應該不會再搜查這裡了，不過，現在全城想必都已經戒嚴了，你們想要出去恐怕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寺田夫人看著眼前的二人說道。

　　高杉倒是面色如常，鎮定而又從容，「明早我們會想辦法出城的……等外面那些士兵走遠後我們就離開，今晚叨擾您了，寺田夫人。」

　　汐奈明白，高杉這樣是不願意連累這位婦人，更何況這位婦人還是攘夷志士前輩的遺孀。

　　寺田夫人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靜靜地在一旁抽著手中那支已有些陳舊的煙杆，聆聽著屋外的動靜。

　　待到確定屋外的那些士兵們已經離開後，高杉和汐奈也打算就此告辭。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著的寺田夫人卻是突然開口，「等一下……可以問一下你是為了什麼而參加攘夷戰爭的嗎，谷梅之助先生？」

　　高杉邁出的腳步頓住了，留給了身後的婦人一個沉默的背影。

　　半晌，高杉終於回過頭，緩緩開口道：「為了保護我想要保護的人……過去，是他保護我，給了我生存的世界，這次，該換我來了。」

　　就在這麼一瞬間，寺田夫人怔然了……以為自己又看到了那個男人，那個右手玩弄十手，左手紫煙熏飄，漫步於街道的男人。那個已經離開她十多年，也讓她思念了十多年的男人。

　　當初，天人用炮火轟開了這個星球時，最先遭殃的便是江戶。記得那男人決定上戰場時，曾經對她說，他並不是為了什麼國家大義而去參加這場戰爭，只是為了守護住他所摯愛的那條街，守護住那條街上他所愛的人。

　　為了守護而執刀逆天……呵，還真是相似啊……

　　淡淡地笑了笑，寺田夫人又轉而看向汐奈，「你呢，谷梅之助夫人？」

　　「谷梅之助夫人」這個稱呼讓高杉噎了一下，卻又無從反駁。

　　而被提問到了「為什麼參加攘夷戰爭」這個問題，汐奈覺得竟有些滑稽，因為，她自己本身就是半個「夷」啊。

　　她投入這場戰爭的初衷，只是因為他。為了他，她可以做任何事，只要能相伴在他的身邊。

　　汐奈握住高杉的手，堅定地宣誓般的說道：「山無棱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被突如其來如是「表白」了的高杉整個臉都要抽搐了起來，「你這會兒倒是很有文化啊！」

　　完全把這當成了誇贊的汐奈一本正經地回道：「啊，我會繼續努力的，晉……夫君。」

　　習慣性到嘴邊的「晉助大人」當即改為「夫君」，畢竟二人現在是在假扮夫妻嘛。

　　高杉卻是徹底被汐奈如此擅長順杆爬給打敗了，只得咬牙問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不對……這些話你從哪兒看的？」

　　「上次駐扎的那個村子，村東的寡婦寫給桂先生的，桂先生先是感動了一番然後又以攘夷未竟，何以成家的言論拒絕了……但其實桂先生有好感的是村西的那位寡婦，光是那位未亡人做的蕎麥面都吃了好幾碗。」汐奈認真解釋道。

　　高杉：「……」

　　看著眼前這對年輕「夫妻」的一來一往，已經快活了半輩子的寺田夫人怎麼可能看不出什麼，只是沒有說破罷了。

　　這樣，也挺好的，不是嗎。

　　「好了，你們跟我來吧。」寺田夫人突然開口，又吐了一口煙霧，「這棟房子有密道，可以通到城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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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回到了那個陰暗的地窖，借著火折子的光，寺田夫人打開了一個暗格，一條暗道赫然出現。

　　「這房子其實是寺田家的祖宅，這條暗道也是最初建宅的時候就有了，你們趕快離開吧。」將密道開啟後，寺田夫人淡淡地說道。

　　這簡直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對於被困在城中的高杉和汐奈二人來說，局勢瞬間逆轉。

　　在二人要道謝前，寺田夫人卻是及時制止：「道謝的話就不用說了，也算是你們幸運，這應該是我最後一次來這棟宅子了。我打算把宅子賣了，然後在江戶開家酒館，反正我丈夫也不在了，我們之間也沒孩子，我也懶得時不時再來打理這棟祖宅。」

　　汐奈有些汗顏……喂，喂，就這麼把祖宅給賣了這樣真的好嗎！你地底下的老公會哭的喲！真的會哭的！

　　高杉倒是相當難得地展露出了淺淺的笑容，「那麼到時，我一定會去您的酒館喝上一杯的，還請多多款待。」

　　「啊，當然，不過別想著這樣我就會給你打折啊，臭小子。」寺田夫人笑言著，接著卻是把手中的煙杆遞給了高杉，「這個煙杆，你拿著吧。」

　　「這是……？」高杉有些困惑。

　　「這是我丈夫的遺物。」陷入回憶中般微微眯眼，眼角的魚尾紋也是驟顯，卻沒有絲毫的醜陋，反而更顯歲月的魅力，「我丈夫留下了兩支煙杆，一杆留給了他的摯友，另一杆留在了我這裡。摯友拿著那杆，是想要完成他過去的心願，代替他守護住一條街。至於這根煙杆……送給你吧，比起我這個快要成為老太婆的人，你這個後輩大概更能實現他對未來的一些希望吧。」

　　高杉伸手，鄭重地接過那支煙杆，「如果您願意送給我的話……我很樂意。」

　　「呵，比起這種煙杆，我還是更喜歡抽那種卷煙。」寺田夫人一副毫不在意地樣子，接著便轉過身向上走去，「未來，拿著這支煙杆來我的酒館找我吧，當然，還要帶上你的這位夫人。」

　　「啊，我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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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陽光照耀在山林中，似乎是要一掃連日來的陰鷙。

　　離開野山城已經有一段距離了，而且也沒有追兵，那些人大概以為他們沒有可能出城，所以還是緊閉著城門然後在城內搜查。

　　前方是一條河，一眼望去河上沒有任何橋，只能蹚水過去了。

　　就在高杉打算邁腿蹚水過河時……

　　「等一下！」汐奈卻是突然出聲，看向高杉的左小腿處，「晉助大人你的腿上有傷？！」

　　她居然現在才注意到，而且看起來傷得不輕……汐奈心中一陣懊惱。

　　高杉對此倒是不甚在意，「沒什麼。」

　　「不行！傷口沒有做任何處理，就這麼浸泡在水中，會感染的！」清楚高杉那種流血流汗撞死南牆也要硬逞強的個性，汐奈勸藉道：「晉助大人，其實我一直沒有告訴你……現在軍中的形勢很亂，真的發生了太多的事情，大家都在等你回去定奪。所以，所以晉助大人你一定要確保自己的身體健康，不能有事啊。」

　　看著眼前拼命說服著自己、努力關心著自己的女孩兒，高杉終於還是妥協了。而且，沒人會跟自己的傷勢過不去，希望傷口惡化什麼的。

　　「好吧，那麼，現在怎麼辦，怎麼過這條河？」高杉不覺間也放軟了語氣。

　　汐奈相當自信地說道：「請放心交給我吧，晉助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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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阪田銀時那個笨蛋口中的時光機真的存在的話，高杉表示自己一定要一頭跳進去……自己剛剛簡直，蠢爆了！

　　只見寬闊的河流中央，長發飄飄的少女抱著一個英俊的少年蹚水而去，用的還是公主抱……雖然那少年滿臉的黑氣都快要實體化了。

　　最初的時候汐奈是有想過背著高杉過去，但是河水.很.深，快到腰部。如果背著的話，高杉那受傷的小腿還是會浸在水裡……唉，要是她家晉助大人再矮一點的話應該就沒問題了，長這麼高干嘛。

　　然而被汐奈公主抱著的高杉卻表示……他寧願讓傷口在水裡腐爛掉！還好現在這山林裡沒有第三個人！

　　「晉助大人，你昨晚對寺田夫人說的最後的那句話，是真的嗎……」汐奈幽幽地開口。

　　整個人正被黑氣團包圍著的高杉沒反應過來，「哪句話？」

　　「就是，就是……你答應寺田夫人未來會去她的酒館，帶著那支煙杆和……我，一起。」說到最後時，汐奈的聲音止不住越來越弱了下去。

　　看著眼前這個一身蠻力的少女此時小心翼翼的樣子，還有那直接換概念的話，高杉感到又好氣又好笑，「誰說未來要丟下你了？」

　　而這話……讓汐奈渾身一個激靈，差點沒抱穩手中的人。

　　不管是作為鬼兵隊的同伴也好，還是別的什麼也好，他說了，他不會丟下她，他的未來會有她。

　　仿佛受到了什麼鼓舞，汐奈一口氣說道：「晉助大人，其實，其實今天，是我的生日，我可以向你要一件禮物嗎？」

　　「呃……生日快樂。」這倒是讓高杉始料未及，但還是說道：「你想要什麼？」

　　話音剛落，高杉便瞠大了那雙碧色的雙眸……松原汐奈這個混蛋！

　　他（嘩——）的，老子被強吻了！

　　只見汐奈抓住高杉那片刻松懈了的時機，不由分說地直接低下頭去強行吻住了那雙薄唇……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啊！

　　而就在這時，嘴唇貼在一起，睜眼互瞪著的二人眼角的余光同時瞄到了一片……白花花的卷毛？！

　　只見河對岸，剛剛歸隊後便聽說了高杉這邊情況的銀時帶著一小隊精干的人馬打算前來支援越獄行動，結果在前往野山城的路上卻撞見了這麼一幕……

　　「呃，你們，繼續，繼續……」同處震驚中的銀時這個時候倒是難得沒有嘲諷自己的冤家幼馴染，反而推搡著身後的小兵們趕快離開現場。

　　只不過走出幾步後，銀時又回過頭，賤兮兮地說道：「不過，少女，很厲害喲，高杉同學守了快十八年的初吻終於被奪走了啊。」

　　「阪田銀時！」終於嘴巴重獲自由了的高杉暴怒地高吼道。

　　而這時，從剛剛那個「甜蜜的吻」裡恢復過來的汐奈扭扭捏捏地開口：「那個，晉助大人，其實……今天不是我出生的那個生日。」

　　高杉：「？！」

　　汐奈：「不過這沒什麼，只要高高興興的話，每一天就都是生日！」

　　「松原汐奈！」高杉覺得自己真的要被氣瘋了。

　　這女人就是專門來克他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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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原本對於「鬼兵隊總督痛失初吻」這種事情阪田銀時絕對會不遺余力地大肆宣傳一番，雖然那天汐奈的舉動根本算不上是吻……說是啃還差不多！

　　……看看鬼兵隊總督那破掉了的嘴皮就知道了。

　　只是，現在，攘夷軍中有一件更重要的事，非常重要。

　　高杉和銀時一道歸隊了，外出打探情報已有一段時間的桂也歸隊了，但是有一個人要離開了……

　　「啊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今晚的酒全部我請，大家不醉不歸！」生起的篝火旁，阪本辰馬捧著酒盞如同往日一樣一臉傻氣地大笑著。

　　而今晚，是他在攘夷軍中的最後一晚了。

　　持刀的右手被廢掉，意味著劍士生涯的終結，他再也不能使刀了。而消息也傳得很快，阪本家那邊也知道自家少主的這件事。家主老爺子當即連傳三道命令，讓兒子火速下戰場回家，甚至一向支持攘夷事業的老爺子表示如果阪本辰馬不立刻回家的話他就不再為攘夷軍提供資金支持。

　　向來喜歡豪飲的攘夷士兵們，如今對著這碗酒卻是遲遲難以下咽，分別的酒不是輕易就能喝得那麼豪爽的。

　　雖然阪本大人對金錢向來狡詐……

　　雖然阪本大人的嗓門大得要命……

　　雖然阪本大人從來記不對別人的名字……

　　雖然……

　　但是，但是怎麼可能這麼簡單就舍得他就這麼突然離開啊！

　　雖然大家嘴上這麼吐槽他，但心裡都清楚，是誰召集士兵、准備武器、籌措資金，讓大家打起仗來沒有後顧之憂。如果沒有他的話，這場攘夷戰爭，可能早就結束了吧。

　　幾個直屬於阪本辰馬麾下的大男人更是難以自制，鼻涕眼淚和酒混在了一起一道咽下。

　　倒是一直沉默地喝著酒的銀時突然開口道，語氣還是那麼的慵懶，漫不經心，「哭哭啼啼的干什麼，又不是要給你們的阪本大人吊喪去……他可是，要去釣星星的人啊。」

　　說到最後時，無論是語氣還是眼神都不自覺地柔和了下來，看向阪本辰馬的目光也帶著一份心有靈犀的默契。

　　記得有一次有一場血戰過後，兩個人一起躺在破碎的屋瓦頂上看星星，那時身邊這個大嗓門就說想要到宇宙裡去，去看看這個世界，還邀請他要不要一起。

　　他算是用沉默拒絕了，畢竟……呀咧，呀咧，這種事情對他而言還是太麻煩了。他還是覺得等到戰爭結束、救出松陽後，在私塾附近租個小屋做點小生意過著每周都能吃上巧克力巴菲和紅豆蓋飯的墮落日子就足夠了。

　　但是辰馬這家伙不一樣……他會擁有一個更大的世界，而那只被廢掉的手，只不過是幫助他的人生選擇了一個新的開始。

　　就在銀時難得感性地想再說兩句話時……卻見那邊阪本和桂早就一手酒瓶一手勾肩搭背地不著調地唱著歌了，唱的好像是，多啦A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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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今晚是一場送行的狂歡，但畢竟時局緊張，正常的守夜工作還是要繼續的，而今晚正好該由鬼兵隊負責守夜了。

　　鬼兵隊內部，又輪到了汐奈作為守夜的一把手。

　　就在汐奈坐在臨時搭建起的哨兵台上，看似百賴無聊實則警惕地注意著周圍時……

　　「啊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這麼巧，今晚是你守夜啊，汐子。」

　　這麼大的嗓門，汐奈不用回頭都知道是誰。

　　「怎麼不繼續去喝送別酒了……還有，是汐奈，不是汐子。」

　　原本汐奈已經懶得再糾正對方了，只是想到桂那日復一日不厭其煩的「不是假發，是桂」後便覺得自己……太沒毅力了。

　　阪本辰馬的嗓門依舊居高不下，「換班，換班，今晚就由我來守夜吧……好讓我臨走前，能再為大家做點事情。」

　　深深地看了對方那張傻兮兮的面龐一眼後，汐奈笑了笑，然後站起身來，「那麼，今晚就拜托你了，嗓門很大的人……不，桂濱之龍閣下。」

　　這種請求，她確實沒有辦法拒絕呢。

　　就在揮揮手打算離開時，阪本卻又突然開口，「汐子，還記得之前我們討論過的天人與地球人和平相處的問題嗎？」

　　想起曾經夏天的那晚，也是他來接替她守夜的班。

　　「啊，記得。」汐奈轉過頭，看向那雙在她看來或許真的蘊藏著宇宙的湛藍雙眸。

　　只見阪本辰馬別有深意地注視著她，卻又帶著再澄澈不過的真誠，「我想說，未來有一天，也許真的會實現的。」

　　也許他發現了什麼，也許並沒有，不過這些對她而言都無所謂了。

　　在這方面，他是第一個讓她看到了希望之光的人。

　　「如果是你的話，大概真的會實現吧……我很期待你從宇宙中釣回的星星，夢想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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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鬼兵隊帳篷區的時候，汐奈正好遇上了剛剛從帳篷裡走出來的高杉。

　　「今晚不是你值班嗎？」高杉看到這會兒在這兒閑逛著的汐奈，不禁開就問道。

　　汐奈立刻一本正經地彙報道：「報告晉助大人，阪本辰馬閣下主動接替了守夜的工作！」

　　高杉仰起頭遠望了軍營口的哨兵樓一眼，沒有多說什麼。

　　倒是汐奈有些糾結地說道：「晉助大人，今晚的送行酒宴你為什麼不去啊，白夜叉和桂先生都去了，雖然倆人現在都喝成了一灘爛泥……」

　　高杉收回遠眺的目光，神色淡定如水，「搞那些傷感的東西干什麼，又不是你們這些小女生……」

　　「只是覺得你們好歹也是出生入死過的好兄弟……」汐奈覺得也許男人和女人的思維的確不一樣吧。

　　注意到汐奈那喪氣的臉和一並耷拉下去的頭頂呆毛，高杉終究還是嘆了口氣，眼神中帶著份無奈，還有一絲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縱容。

　　「辰馬和我不一樣，我只是個半吊子。」高杉緩緩地開口，祖母綠般的雙眸中是少年總督的意氣風發，「所以，他安心地去宇宙裡尋找到想要的就好，至於地球上的一切，就交給我這種半吊子吧……作為他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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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全軍為阪本辰馬送行。

　　當年來的時候，桂濱之龍乘著船破浪而來，在這段攘夷史中留下屬於自己的一筆。而此刻，他也再度迎著海風，踏浪而歸。

　　就在把該囑咐的都囑咐好，和銀時、桂把該互損的也都損完後，阪本辰馬准備踏船起航時……

　　「等等！」

　　只聽一道聲音響起，士兵們自動為那人讓出了一條路。

　　只見從昨晚的送別酒宴起就沒再出現過的高杉向著辰馬走去，然後毫不客氣地將一個手提箱丟給了辰馬。

　　「這是……？」辰馬有些疑惑地問道，而且沒想到最後送了他道別禮物的居然是高杉。

　　只見高杉還是一貫的表情，雙手抱臂，緩緩開口：「這些是從天人那裡收繳的各種類型的槍支，反正我也用不上這些，你拿去宇宙裡慢慢用吧。」

　　辰馬頓時又嗓門扯開，「啊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晉介你是擔心我不能使劍的話到宇宙裡會有危險嗎，果然，晉介雖然看上去冷冰冰的但其實是最貼心的啊！」

　　被當眾「戳穿」了「鐵漢柔情」的高杉臉頓時黑了下去，「快滾吧你！還有，誰是晉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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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桂濱之龍走後的這幾日，攘夷軍中彌漫著一股低氣壓。倒不是因為戰況的嚴峻造成的壓力，而是因為三位主帥之間似乎有了什麼分歧，致使彼此間關系緊張了起來。

　　要說以前，這三人出個什麼問題無非也就是銀時和高杉爭執起來相互冷嘲熱諷或者干脆拳腳相加，然後桂在一旁媽媽桑般地給兩個青春期的孩子勸架。只是這一次，卻嚴重到不是這種模式就能解決的了。

　　送走阪本的那天晚上，主帥營帳裡——

　　昏暗的油燈中，只有松門三人臉色凝重地看著彼此。之前三人分散的這段時間，彼此都有了新的情報，而且是不一般的情報。

　　高杉說了野山城已經叛變的事，畢竟他自己都在牢裡坐了一回，提醒兩位發小他們又少了這派盟友的事實。

　　而銀時也不復往日懶散、沒皮沒臉的樣子，神色如同即將上戰場前時那般的沉郁，「在和那個三只眼的天人交戰完後，歸隊的路上，我遇到了那個家伙……那個當年把松陽帶走的男人。」

　　高杉和桂當即瞠目看向銀時，高杉更是激動地一把揪住了銀時的衣領。

　　那個夜晚，他們永遠都不會忘記。他們的歸處在衝天火光中變為一片灰燼，那個給了他們這方歸處的人被那群烏鴉帶走。而他們，就是為了奪回本應屬於他們的一切、為了碾死那些奪走了這一切的烏鴉們才上了戰場。

　　「然後呢，你和那個男人交手了？」高杉激動地問道。

　　「他很強……」銀時的語氣反倒是超乎尋常地平靜，只是那雙猩紅的血眸中完全沒有白夜叉觸碰戰場時的神采，「還沒分出勝負他就離開了，但是如果真的繼續打下去的話……輸的人大概會是我吧。」

　　欣慰的是，他不再像當初那個夜晚，弱到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松陽被帶走而毫無還手之力，他變強了。

　　然而原以為只要一直砍殺下去，就一定能殺出他想要的這條血路，可結果……卻依然是那麼遙遠。

　　難以抑制的激動情緒過後，高杉也松開了銀時的衣領，沉默地垂下了眼眸。

　　這時，一直沒有發言的桂在清了清嗓子後終於開口道：「我這裡也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之前我出去打探情報，查明了當初因寬政大獄而被捕的一部分人被關押在了江戶的馬町監獄，其中就包括松陽老師。」

　　這次，高杉和銀時均按捺不住了，趕忙詢問桂關於這件事的詳細情況。

　　當得知因為這三個月幕府天人聯軍不斷告捷，所以計劃著將寬政大獄被捕的人斬首以振奮士氣並向攘夷軍示威時，高杉徹底沒有辦法冷靜了。

　　不管發生什麼事情，他都能克制住自己，冷靜自持，成為那個讓全軍信賴的總督。但是，但是唯獨松陽老師的事情……

　　「高杉，你冷靜一點！」桂也拔高了嗓門，「你也清楚，自從三個月前我們向幕府中樞江戶發起進攻後便節節敗退，江戶和它周邊的兵力實在太強了，我們硬攻是肯定無法攻破的，到時候只會讓整個攘夷軍都覆滅的！」

　　「那麼松陽老師呢，我們就要放棄松陽老師了嗎！」一想到這種可能，高杉整個人就像是失去了理智的野獸，「假發！你忘了我們是為了什麼才來參加這場戰爭的嗎！是誰教給我們用劍的方法、是誰給了我們生存的世界，你通通都忘記了嗎！」

　　而這時，一旁沉默著的銀時突然間出手朝高杉的臉上給了一拳！

　　營帳裡瞬間寂靜。

　　「喂，冷靜點了嗎。」銀時的聲音沙啞了下來，定定地看著自己的冤家幼馴染，「高杉，別忘了，你不僅是松下私塾的高杉晉助，也是鬼兵隊的總督。」

　　伸手擦了下臉頰上被打到的痕跡，高杉沒有反駁，亦沒有還手。

　　眼前這個混蛋說的話他何嘗不懂，這個混蛋的心情他又何嘗不理解。是的，他不僅是松下私塾的高杉晉助，也是鬼兵隊的總督；而這個混蛋也一樣，不僅是松下私塾的阪田銀時，也是攘夷軍的白夜叉。

　　他不會瘋狂到讓整個鬼兵隊的同伴們陪著他一起去冒險，如果可以的話，他寧願自己一人孤身前去營救，哪怕讓他以命相搏去救出松陽老師也無所謂。

　　然而現在沒有一條路可以行得通，難道要他眼睜睜地看著松陽老師被斬首他卻什麼也做不了嗎！

　　猛地錘了一下桌子，他發現他無比憎恨現在這個弱小的自己。

　　這時，桂緩緩地開口：「如果能夠獲得前往江戶任何一個要地的特權的話，以非武力的方式將松陽老師從獄中悄悄帶出自然是最佳的選擇……當然，這根本不現實。」

　　高杉也淡淡地哼了一聲……這當然不現實，簡直就是痴心妄想。

　　而那晚，爭論到很晚三人也沒爭論出個結論來，最終不歡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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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來的幾日，三人只要一碰面，就必然會為這件事情起爭執。

　　軍中很難有不透風的事，後來慢慢地大家都知道桂先生想要通過多方人脈、勢力關系爭取到一個個人出入江戶要地的機會，雖然並不清楚是為了什麼，但顯然是件基本上不可能實現的事。

　　汐奈也注意到了這幾天高杉的變化，變得陰沉了不少，仿佛在拼命壓抑克制著什麼。

　　按照慣例去高杉的營帳彙報自己番隊的工作，在得到允許進去後，只見坐在書桌後面的高杉拿著筆在紙上圈圈寫寫著什麼，神色很是疲憊。

　　雖然他對桂那個天真的想法嗤之以鼻，但卻還是不自覺地向那個方向努力了起來。就算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只要存在能夠救出松陽老師的希望，哪怕再渺茫，他也願意一試。

　　紙上是他總結出的各派勢力關系網，他想要努力從中找出一點突破，哪怕只有一點點。

　　這時，走近了的汐奈看到了高杉紙上的那復雜的標注，再想起這幾天軍中流傳的事情，瞬間便明白了高杉在干什麼。

　　而那張紙上，她甚至看到了幾個曾經讓高杉鄙夷的牆頭草官員、藩主的名字。

　　只要能夠實現這個目標，他寧願放下自己的高傲，去低聲下氣地求助這些牆頭草嗎……一想到這裡，她就無法自制地一陣心疼。

　　而能夠讓他做到這種地步的人……

　　「晉助大人……」汐奈緩緩地出聲，帶著一絲她自己都感到很復雜的情緒，「你這麼做，是為了你的那位老師，為了救出他嗎？」

　　她記得每次他提到那位松陽先生時，那無比尊敬與懷念的神色。也記得每次他告訴她那位松陽先生說過的話時，那份由心而生的認真與安心。

　　曾經聽過一句話——「吾心安處是吾鄉」，那麼對於他而言，那位松陽先生為他指引的世界，想必就是他的歸處了吧。

　　原本一直低著頭看著那張關系網的高杉終於抬起頭看向眼前的少女，並沒有回避，只是淡淡地回道：「……是。」

　　「只要能夠救出那位先生，晉助大人你可以不顧自己的一切，是嗎？」

　　「啊。」

　　暗暗地握緊了雙拳，汐奈拼命壓制著自己的衝動，可話還是就這麼說出了口，「如果……我可以幫你實現呢？」

　　明明，明明她不應該就這麼把自己暴露出來的啊，簡直蠢到爆了好嗎……可是，可是她就是沒有辦法看到他這麼痛苦啊。

　　她知道，他的願望從來都不是什麼建功立業、名留史冊，只是想要救出那個人而已。

　　高杉有些驚訝，皺眉問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晉助大人，請給我五天的時間，我會幫你弄到一張可以自由出入江戶任何要地的通行證。」汐奈堅定地說道，又趕在對方質問前立刻補充道：「但是，請不要問我是用什麼方式，也不要問我去哪裡，拜托了！」

　　這種幾乎不可能辦到的事情，但不知為何，高杉卻覺得她不是在開玩笑。

　　而看到高杉那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汐奈急切地說道：「晉助大人，不要問，什麼都不要問，求求你了。」

　　看到汐奈懇求的樣子，仿佛唯恐遭他遺棄，高杉著實不知該如何表達自己的心情。他不是猜忌她要用什麼手段，他只是擔心她的安危，擔心她去做什麼傻事。

　　「好，我可以不問。」高杉站起身來，走到汐奈的面前，「但你必須答應我，你會毫發無損地回來。」

　　突然靠近自己的灼熱氣息讓汐奈瞬間心跳加速，伸出手指撓了撓自己的臉頰，又恢復了平常那種痴漢的架勢，「要是晉助大人能吻我一下的話，我覺得我會更……」

　　話還沒說完，便止住了。只感到額頭上一抹溫溫的觸感，一個蜻蜓點水般的額頭吻劃過。

　　就在心跳瞬間增速到快要爆掉時，汐奈認真地看向高杉，「其實……我更希望晉助大人你能給我來個濕吻。」

　　「松原汐奈！」高杉簡直不知道該氣還是該笑，他發現自己都快對這女人的流氓氣質免疫了，「你腦袋裡面都在想些什麼？！」

　　「我在想……晉助大人你如果是因為技術不夠而不會濕的的話，干的也可以，只要是親嘴巴這裡。」

　　「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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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吉原，地下無日城，法外之國般的存在。

　　既是罪惡之地，也是男人的桃源鄉。

　　兩側的勾欄裡，花枝招展的女人們向街上來來往往的男人們拋去醉人的誘惑，華麗繁復的和服散著脂粉香，一派奢靡頹唐。仿佛地面上的一切是另一個世界，這裡只是令男人們沉迷的溫柔鄉。

　　「這位武士先生，來嘛∼」

　　「這裡，這裡，武士先生∼」

　　一聲聲夜鶯般的媚音滲入男人們的骨子裡，一陣酥麻，一伙配著刀的浪人瞬間迷失在了這個游女們編織的夢境裡。

　　其中一個刀疤男呲開滿嘴的黃牙自以為風流多情般地走上前去，走上前去捏住了一個游女的下巴，「好，好，好，等到我們把天人逐出地球後，就來這裡把你贖出去，還美人兒你的自由。」

　　身後的幾個男人嬉笑著附和著——

　　「知道我們是誰嗎，我們可是悄悄潛入江戶將要干一番大事的攘夷志士！」

　　「大名鼎鼎的鬼兵隊聽說過吧，我們就是鬼兵隊的哈哈哈！」

　　「我們鬼兵隊的總督可是那位傳說中的『黑修羅』高杉晉……嗷！」

　　最後那個浪人的話還沒說完，便捂著腹部哀嚎了起來，只見剛剛腹部白刀子進紅刀子出，此時鮮血橫流！

　　「喂，我怎麼不知道鬼兵隊還有你們這些人。以及，鬼兵隊雖然烏七八糟的一團亂，但腦殘還是沒有的。」緩緩收刀入鞘的汐奈陰沉地說道，「還有，少用你那張臭嘴說出晉助大人的名字。」

　　嘁，時隔五年再次踏入這座永夜城，沒想到剛剛進入就遇到了這些冒充鬼兵隊來裝X的流氓們，超級不爽啊……

　　而那個被汐奈捅了一刀的浪人此時殺豬般的哀嚎聲要多凄慘有多凄慘。

　　「嚎什麼嚎，閉嘴！只是捅了你的腎而已，死不了人。」刺激著耳膜的叫聲讓汐奈更加不滿，不過還是毫無內疚感地補充道：「啊，當然，我不怎麼會用刀，刀法不利落可能會導致稍微疼一些。」

　　那浪人目眥決裂的神情明明白白是在傳達著——「這哪裡只是『稍微』了！」

　　其他幾個浪人見狀，也紛紛拔刀准備朝汐奈砍來，汐奈則毫不客氣地再次揮刀一一捅腎……

　　不一會兒，伴隨著凄慘的叫聲，幾個大男人捂著腎躺在地上的血泊裡直打滾。

　　「都說了我不怎麼會用刀了，還來找不痛快。」汐奈將刀一揮，甩掉刀刃上的血跡，然後居高臨下地朝地上那幾個捂腎的浪人啐了一口，「慫炮的話再怎麼佩刀也還是慫炮，我當雇佣兵學會殺人的時候，你們還不知道在哪兒玩泥巴呢。」

　　而汐奈這麼一鬧，迅速便引起了周圍人的注意，更何況她還是個女人。

　　而在吉原，只有兩種女人存在，一種是游女，另一種……

　　「那邊，有入侵者！」只見幾個手持長刀，蒙著面罩的女人迅速湧現了出來。

　　是了，另一種女人——吉原自衛隊，百華。

　　注視著突然出現的十幾號百華的成員，汐奈倒也沒什麼驚慌之色，只是淡淡的自言自語，「也好，省得麻煩……」

　　領頭的那個百華分隊小隊長喊道：「就是她，先把她拿……呃！」

　　發號施令還沒完成，便見汐奈如野獸般衝了過來，一手擒住她的脖子，另一手掐住了另一個百華成員的咽喉，力道大到讓二人動彈不得。

　　就在其她幾個百華准備圍攻上來援助時，汐奈一手拎著一個人直接朝那些百華掄了過去！

　　巨響過後，那些百華瞬間躺倒一片。

　　汐奈嘴角扯出了抹略暗黑的笑意，「喂，麻煩幫我通報一下你們的老大，原春雨第七軍團成員and他年輕時暗戀多年對像與別的男人所生之女——神奈，求見。」

　　而就在這時，暗處的角落裡，目睹了這一切的一個黃發小姑娘急急忙忙跑開，帶著一份難以壓抑的激動。

　　小姑娘心中默念著：得趕快告訴日輪才行，今晚，也許今晚就是個好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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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華麗的和室內，兩位妖嬈的游女端坐在兩側，一位正在彈奏著三味線，另一位則不時地為坐在中間的男人斟酒。

　　坐在中間的中年男人，即使什麼都不做也足以帶來懾人的壓迫，讓人膽寒心驚，仿佛唯有俯首稱臣這一條路。

　　一手創建了被譽為「春雨雷槍」的第七軍團的團長，同時也是被稱為夜兔之王的男人——夜王鳳仙。

　　「哼，沒想到你居然活了下來，還以為五年前你已經死在這個星球了。」鳳仙品著手中酒盞裡的酒，打量著眼前的少女。

　　「是啊，我就是這麼狗尾巴草般地頑強活下來了，現在還找到了新工作，並且正在追求我的頂頭上司中，啊，這種要走上人生巔峰的節奏，想想我還真有點小激動啊。」也不知道是在一塊兒混久了還是怎麼地，汐奈此時絕對把銀時那副死魚眼的樣子學了個十成十，「而且，我現在的這位上司可比團長大叔你這位前任上司年輕貌美得多。」

　　……還是和以前一樣欠抽。

　　鳳仙冷哼了一聲，懶得再和汐奈糾纏這個問題，「當年我告訴你舅舅你死在了地球後，他氣得發狂到又和我進行了一次大戰，就像當初我們第一次交手時那樣，三天三夜呢。」

　　「啊，別介意，別介意，聽說神家有妹控的基因，據說當初我母親大著肚子一個人從地球回烙陽後，舅舅他也是氣得險些要去毀滅地球呢……呃，抱歉，團長大叔，戳到你的痛處了。」話是這麼說，只是臉上毫無歉意就是了，轉而問道：「那麼你們這次又交手了三天三夜後的結果呢？誰贏了？」

　　「平手，最後因為一些原因被打斷後就結束了。」

　　「又是因為想要去解決五谷輪回問題嗎？」

　　「……不，是因為他兒子吃多了被送醫院了。」

　　「身為一只純夜兔居然會出現吃撐了這種情況……我愚蠢的歐豆豆啊……」

　　靜默了三秒鐘，鳳仙有些慍怒地握緊了手中的酒盞……感覺話題被眼前這個欠抽的小鬼給越扯越遠了啊。

　　汐奈倒是繼續一副「嘮嗑」的架勢，「對了，話說當年我在第七軍團最後一次探親假結束後，從烙陽離開前，我舅媽的肚子又大了起來……第二胎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

　　夜王大人內心表示他簡直想把眼前的小王八蛋吊起來打一頓……我TM哪知道你們神家的家長裡短！還關注二胎的事！

　　那邊汐奈倒是一副悠悠哉哉毫無危機感的樣子，還招呼著身旁伺候她的游女繼續給她倒酒……畢竟團長大叔這兒的酒可都是頂級貨，哪像在攘夷軍裡酒都是摻了水的大家湊活著喝吧。尤其是大土豪阪本辰馬走後，生活質量簡直直線下降。

　　只是紫紅色地眼眸卻並沒有染上什麼醉意，平靜而又清醒地打量著眼前的夜王，隨即淡淡地輕笑了下，「我猜猜看，團長大叔你現在心裡一定是在想……『啊，真的是和那個女人長得越來越像了啊』。」

　　話音剛落，汐奈稍稍側過身子躲開了鳳仙朝她丟來的酒盞，而那酒盞直接把身後的牆砸出了一個大洞！

　　呀咧，呀咧，這酒盞剛剛要是丟中了她的話……她估計現在已經腦袋開花了吧。

　　果然，不管多強悍的男人被戳破了年少青澀時期的那點小心事小秘密都會輕則傲嬌重則惱火起來啊。

　　而她敢在他面前插科打諢，仗著的不就是這一點嗎……她這張與她那位母上大人一個模子刻出的臉。

　　……雖然很遺憾她的身材沒能也一並遺傳下來，豈可修！

　　身旁的游女戰戰兢兢地為鳳仙換上了一只新的酒盞，而執著新酒盞的鳳仙卻是狂放般地大笑了起來，「小鬼，少在那裡得意了，我當年對你母親有所關注只不過是因為她是個女性裡少有的能與我過招的強者，僅此而已。」

　　「那二十年前那個在我家附近徘徊了三天三夜，結果在我母親出門的時候才終於搭上了一句話，還是『我走錯路了』這種俗到不能再俗的借口的人是誰……啊，我聽我舅舅說的。」注意到鳳仙越來越黑的臉色，汐奈趕忙建議道：「撩妹這方面的事情你真的應該向我舅舅學習，我舅媽那麼高冷的女神不照樣也給娶回家了。要是你有我舅舅一半的撩妹技能，說不定現在你就是我老爹了……不，還是算了吧，『鳳奈』這個名字太難聽了。」

　　話音剛落……剛剛換上的酒盞就又報廢了……

　　好吧，鳳仙承認，如果不是因為這小鬼與記憶裡那張幾乎一模一樣的臉的話，他早就送她上西天了。

　　「哼，雖然臉長得像，但其他地方簡直一樣都比不上。」無論是語氣還是神色，鳳仙都是滿滿的嫌棄，「天真到想要壓制夜兔的血，而且毫無夜兔面對戰場的覺悟，你永遠都無法超越你母親。」

　　汐奈吊著一雙死魚眼，「……我干嗎要超越我母親？」

　　鳳仙：「……」

　　他簡直要被嘔出血了好嗎……連他都為神家出了這麼個嚴重拉低平均武力值而且還大大方方地不思進取的奇葩感到無語！

　　「哼，果然是因為混了一半軟弱的地球人之血，所以才這麼沒用嗎……雜種果然就是雜種。」鳳仙不屑地說道。

　　對於團長老大一直以來對自己的「雜種論」，汐奈已經懶得再去爭辯了。只不過現在閑話扯完了，她也該切入正題了。

　　畢竟找人幫忙，總得先拉近一下距離，套套近乎、舒緩一下氣氛什麼的。

　　而精明如鳳仙者又怎麼會看不出汐奈的想法……他才不會相信消失了五年的她是特意來看望他這位前上司的！

　　鳳仙：「說吧，你來找我是為了什麼，神奈？」

　　「我希望團長你能給我一份特別通行令，可以自由出入江戶的任何要地。」汐奈也不再啰嗦，直言不諱，「吉原本就與幕府存在著密不可分的各種聯系，當然，就算沒有這些，單憑團長你的勢力，想要弄到一份這樣的東西也是輕而易舉。」

　　她知道，在這顆星球上，別說是幕府了，就算是天人聯軍也不敢不買夜王鳳仙的帳。

　　鳳仙沒有立刻答應也沒有直接拒絕，只是饒有興味地問道：「小鬼，你要這種東西干什麼？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別人？」

　　沉默了一下後，汐奈緩緩開口，「為了別人，為了一個很重要的人。」

　　就在這時，外面突然傳來了緊急通報聲——

　　「鳳仙大人！日輪……日輪大夫她逃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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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日輪？」汐奈默念著這個名字，不稍片刻，腦海中便浮現出了一個模模糊糊的身影。

　　她記得那個姑娘。當年她還在第七軍團的時候也來過吉原幾次，據說那個像陽光一樣的女孩兒頗得夜王另眼相看，甚至有一次在被別的花魁暗算險些喪命時，向來對這種事情不管不問的夜王竟然出手救了她。

　　以至於讓她一度覺得……就算是團長大叔這種終年活在陰暗裡都快要長蘑菇了的老兔子，也是希望能夠被太陽烤一下的。

　　那麼，現在，太陽要掙脫這個牢籠了嗎……

　　鳳仙看上去情緒倒是沒有任何變化，仿佛確信他所營造的這個牢籠可以困住任何東西。手執酒盞又品了一口酒後，問向那個前來彙報的下屬，「那個孩子呢？她也一並帶走了？」

　　「是的，日輪大夫是抱著那個嬰兒逃走的。」手下畢恭畢敬地說道。

　　什……什麼？孩子？！

　　汐奈止不住用有點那啥的眼神看向鳳仙，總覺得團長老大的頭頂……有點綠。

　　「收起你那種眼神。」鳳仙相當不悅地看向汐奈，他一眼就能看出這欠抽的小鬼腦袋裡在想些什麼，「那是吉原的一個游女生下的孩子，只不過那個游女在生下那個孩子後就因為身體虛弱而死了。呵，大概是明白自己這輩子都沒有機會擁有自己的孩子了，所以日輪才沉迷於這種扮演母親的游戲，為了那個孩子甚至愚蠢地想要逃離這裡。」

　　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一個與自己毫無關系的小嬰孩嗎……汐奈有些訝然，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倒是鳳仙一邊從榻榻米上站起，一邊頗為嘲諷地看向汐奈，「哼，說起來，你們兩個這點倒是一樣。日輪為了一個孩子，不惜豁出一切逃離這裡；而你為了一個地球人，不惜重新回這裡找我。」

　　「隨便你怎麼說，反正我在眼裡永遠都是一個天真愚蠢的小鬼。」汐奈聳了聳肩，然後也自覺地站起身來，跟著鳳仙一道走出和室，「不過我倒是很想見見，這輪讓團長你絕對不願放手的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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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地下的吉原，才發現地面上不知何時下起了雨，讓這夜晚更添一抹寒意。

　　待到跟在鳳仙身後走到附近的一條河流時，汐奈注意到橋上不少吉原的手下將一個身穿素衣的女人團團圍住。而那女人長發散亂，再加上雨水的打濕，看上去更加狼狽。

　　「沒看到那個孩子！」

　　「可能被人藏起來了！」

　　只見那幾個手下在橋上呼喊著，到處都找不到那個尚在襁褓中的嬰孩。

　　而在踏上橋的那一刻，汐奈便察覺到了隱藏在橋下的氣息。就算她不動聲色，但連她都能察覺到，想必鳳仙也早就發現了吧。

　　鳳仙走到日輪的面前，蹲下身來，一把擒住日輪的下巴。只要稍微用一點力道，仿佛就能把骨頭給捏碎。

　　「殺了我吧，自從抱起那個孩子，我就已經有覺悟了。」被迫與鳳仙對視，癱坐在地上的日輪卻是沒有絲毫的恐懼與絕望，有的只是堅不可摧的決絕。

　　而就在日輪抬起頭的那一刻，汐奈卻是被這個女人震撼到了。

　　倒不是因為什麼傾國傾城的容貌，而是因為這個女人的眼神，和吉原裡的那些游女是不一樣的。即使是身處這片令人絕望的黑暗中，卻依舊折不斷那眼中的驕傲，這就是所謂的……太陽嗎。

　　而日輪的話卻是把鳳仙給激怒到了，鳳仙捏著日輪的下巴將她一把甩翻在地。

　　站起身來的鳳仙冷笑著說道：「真是遺憾，我不會讓你這麼輕松地死掉，我要讓你在這座牢籠裡受苦，到死為止，因為你還有利用價值……」

　　「開什麼玩笑，我已經不想再被你隨意擺弄了。」只見日輪一手抓住了身旁的百華橫在她脖頸前的刀刃。

　　鮮血從掌心沿著刀刃流下，一如她此刻眼中的決絕。

　　想要讓一只獵物屈服，抓住其死穴即可，鳳仙很清楚這點，「神奈，去把那個孩子處理掉。」

　　聽到鳳仙下達的命令，汐奈知道自己此刻應該做的是遵從，但是，但是……

　　而捕捉到了日輪眼中閃過的驚慌，鳳仙繼續冷笑著說道：「你還不明白嗎，日輪，一切都由你來決定。一個小孩而已，放過他很容易，不過，要殺死那個老頭和小孩，也非常容易。」

　　日輪轉而看向鳳仙身後站著的汐奈，而汐奈只能回以她一個冰冷無情的眼神。

　　這時，鳳仙也側過身看向汐奈，似乎是想打消掉日輪的最後一點希望，「哼，別看她只是個小姑娘，以前也是做過我手下的雇佣兵的，殺起人來照樣不眨眼……你自己選擇吧，日輪。」

　　雖然很不爽前任上司就這麼曝光自己的黑歷史，但是，汐奈明白，如果鳳仙一定要她動手的話，她大概真的會直接一把掐斷橋下那一老一少的喉嚨吧，她只能這麼做。

　　所以，當看到日輪最終被一眾下屬帶回，當看到這輪耀眼的太陽再度墮入吉原那無盡的黑暗中時，她竟然卑鄙地有種松了口氣的感覺。

　　這可真的是……糟糕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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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吉原的禁閉室，日輪被鳳仙一把丟了進去。

　　摔倒在榻榻米上的日輪看向鳳仙的眼神依舊是沒有絲毫的妥協，並不把這個牢籠放在眼裡。

　　不忍心再看下去的汐奈插科打諢道：「老大，你氣也消了的話就別再這麼較勁了，日輪大夫的眼神……你其實是很欣賞的，不是嗎。」

　　「是啊，不錯的眼神。」鳳仙冷戾地看向日輪，語氣裡帶著份陰鷙，「所以，我在想著，萬一她又有逃離的機會，那可怎麼辦……」

　　意識到鳳仙的語氣越發危險，饒是汐奈，心裡也止不住咯噔一跳。

　　接著，鳳仙轉過身，對著汐奈說道，「神奈，你來想個辦法吧，怎樣才能讓日輪永遠無法離開吉原，怎樣才能讓她失去自由……要是辦得到的話，我就把你想要的東西給你。」

　　雖然人生每天都在面臨兩難的選擇，比如說這頓是吃裹了片海苔的飯團還是灑有幾粒小蝦皮的菜湯，但今天的這個選擇……實在是太難了啊，比買養樂多是選擇紅瓶原味的還是紫瓶葡萄味的還難。

　　但當反應過來時，自己卻是一步步地向那個女人走近了。

　　為了實現自己心上人的夙願，而去選擇折斷另一個人的自由嗎……果然，她做不了那種心中充滿大愛的爛好人啊，自私鬼一個。

　　「沒必要用那種眼神看著我。」與走到自己面前的少女對視著，日輪依舊是那般的決然，「我不需要被同情和憐憫。」

　　「那麼，你不生氣嗎，不怨恨嗎？」汐奈發現自己的語氣竟是出乎意料地沉穩，沉穩中褪去憐憫，還有著她無法理解的迷茫，「也許，我馬上就會令你失去自由，也許你會永生都被困於這個牢籠，也許……」

　　「難道到了地面上就能自由了？」日輪打斷了汐奈的話，一字一句地說道：「人類本就像是被關在地球這個牢籠中的猴子，地面或者地底都一樣，只是地方大小有差別而已。因為嫌籠子太小而怨恨的家伙當然得不到自由，因為他只看著籠子活著。真正的不自由，其實是自己封閉了自己的心。」

　　這一刻，汐奈其實真的很想回頭告訴鳳仙，她真的沒有辦法剝奪走這個女人的自由……她辦不到，他同樣也不到。

　　但是，他不會懂的，至少現在絕對不會懂。因為，他其實才是最不自由的那一個啊。

　　「怎麼了，神奈，動手啊，你已經想好辦法了，不是嗎？」門外站著的鳳仙依舊步步緊逼，不給絲毫回轉的余地。

　　汐奈嘲諷般地輕嘆了口氣，輕聲對眼前的這輪太陽說了句什麼。聲音輕到，只能看到嘴唇在一張一合，但她希望這輪太陽能夠讀懂……

　　「對不起……」

　　下一刻，握住腰間的刀柄，拔刀而出。刀刃的寒光凌厲地閃過，挑斷了日輪雙腳的腳筋。

　　這樣的話，至少表面上看起來，吉原的太陽，再也無法驕傲而耀眼的站立了啊。

　　記得當初晉助大人把這把刀送給她時說過，「我的老師曾經說過，武士.刀，不是為了斬斷敵人，而是為了斬斷弱小的自己。不是為了保護自己的性命，而是為了保護自己的靈魂。人，遠比想像的要自由。」

　　那麼，她此刻用這把武士.刀，斬斷的，又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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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夜城的喧囂通通被拋在了身後，汐奈只覺得走著的每一步都是這麼的艱難，讓她喘不過氣。

　　鳳仙倒也信守承諾，給了她一張可以自由出入江戶任何要地的通行令。

　　這次只身前來江戶的目的實現了，但是，她卻根本高興不起來啊。

　　就在快走到吉原的出口時……

　　就算心情再怎麼沉重，夜兔天生對於戰鬥的敏感和警惕性還是有的，汐奈幾個後翻躲過了朝她襲來的成片的苦無。接著，一個躍起的小身影朝她襲來，她更是本能地一拳將那小身影打飛。

　　這時，汐奈才注意到是個看起來不過十二、三歲的小姑娘，黃發紫眸，此刻就算被她剛剛那一拳打得痛苦地伏在地上咳血，也依舊憤恨地瞪著她。

　　「是你吧，挑斷了日輪腳筋的家伙……」小姑娘咬牙說道。

　　原本，她今晚看到這個似乎來歷不簡單的女人要與鳳仙商談什麼，料想鳳仙那會兒功夫不會去日輪那兒，所以才去給日輪通風報信，去踐行那個籌謀已久的逃跑計劃，只是結果卻是……

　　「啊，是我干的。」汐奈對此供認不諱，淡淡地說道：「不過，這麼做其實也沒什麼意義，太陽的自由，我是折不斷的。當然，這話說的可能會讓你在心裡痛罵我想推卸責任，那麼……小丫頭不如變強一點吧，現在的你既殺不了我，更殺不了鳳仙。所以，在吉原的黑夜結束前，保護好你的太陽吧。」

　　掙扎著站起身的小姑娘沉默不語，只是隨手擦掉臉上的灰土。

　　「小丫頭，你叫什麼名字？」汐奈偏過頭來問道。

　　「月詠。」

　　「月亮啊……和太陽很般配嘛。」

　　淡淡地感嘆了一番後，汐奈朝月詠揮揮手，轉身離開了這座地下牢籠。

　　這裡，還真是漆黑到讓人絕望啊，未來的一天，會有所謂的吉原救世主降臨嗎……呵，誰知道呢，也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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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悄悄地來到江戶，又悄悄地離開。

　　待到回到攘夷軍陣營時，汐奈正正好用了五天，和當初同高杉約好的期限一天都不差。

　　回到軍營的那天，是一個雨天。陰雲密布的天空，一副要哭泣的樣子，雨水傾瀉而下。

　　「發生什麼事了？」

　　在見到汐奈平平安安地回來後，高杉這五天來一直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了。只是看到汐奈那張沉重到有些失魂落魄的臉後，原本得到了通行令的驚喜瞬間卻又被一絲說不上來的情緒吞沒掉了。

　　聽到高杉的詢問，汐奈似乎才終於回神了些，而隨之，卻是搖了搖頭，「沒什麼……晉助大人，你答應過我的，不會過問我是用什麼樣的方式，也不會過問我去了哪裡。」

　　接下來，彌漫在二人間的便是沉默。

　　與她從未有過這種相處模式，這讓高杉一時間很不適應。或者說，呵，是他被她慣壞了，每次只要回頭都會看到她炙熱的目光，從來不曾遠離，一直都在追隨著他，以至於讓他習以為常到覺得理所應當。而這一刻，他才發現，他對她的一切，又了解多少？

　　他是真的很想問她，這張通行令她是怎麼得到手的……這上面蓋著的可是天人聯軍的印戳啊。

　　為什麼，會與天人有關？

　　她究竟去見了什麼人？而她，在加入鬼兵隊前，又究竟是什麼人？

　　無數的問題積壓在心底，如同噴湧前休眠著的火山一般。只是他問不出口，總有一種預感，如果一切都要弄個水落石出的話，他和她就再也回不到過去了。而且，他感覺得到，她現在，很難過。

　　「抱歉，晉助大人，我……有點累了，想先去休息一下。」汐奈努力撐出一絲笑容。

　　在高杉的默許下，轉身走出了營帳。

　　手中緊握著那紙通行令，營帳中高杉站在原地靜默思考了片刻後，止不住快走幾步掀開營帳的簾子。只是在將要邁出營帳時，映在眼中的景像，卻是讓他止不住收住了腳步。

　　只見帶著一身疲憊的少女在雨幕中漸行漸遠，水珠從她的臉上不斷地滑落，不知那究竟是雨還是什麼。

　　他不知道自己此時的情緒究竟該如何形容，但他不想看到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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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不起……」

　　輕到不能再輕的話音落下，刀刃的寒光閃過，毫不留情地挑斷雙腳的腳筋，以一個惡人的身份為太陽再上一道枷鎖。

　　汐奈猛地睜開眼睛，躺在自己營帳地鋪上的她止不住大喘著粗氣，鬢角早已滲出了豆大的汗珠。

　　坐起身子，苦惱地撓了撓自己那頭已經許久未打理的黑色長發……只要一睡著，就會不斷地夢見那天她挑斷日輪雙腳腳筋的場景，簡直像是一顆她為自己種下的噩夢種子。

　　她殺過不少人，無論是以前在春雨第七軍團當雇佣兵，還是如今在鬼兵隊參與攘夷戰爭，原本已經麻木到不會因為這種罪孽而被噩夢纏繞。只是不知為何，那天，挑斷那個女人腳筋的事情卻是狠狠地刻在了她的心頭。

　　就在怔怔地坐在床鋪上時，營帳外響起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然後便是呼喊，「松原隊長！你醒了嗎？我，我可以進來嗎，大事不好了！」

　　是她四番隊裡負責做飯的炊事兵十五郎，聽聲音挺著急的。

　　「進來吧。」

　　得到應允後進來的十五郎忙不迭是地說道：「不好了，松原隊長！他們要審問你！」

　　「審問我？」汐奈心中了然了幾分。

　　「今天整個攘夷軍中都在傳松原隊長你前幾天獨自離隊是為了弄到讓總督他們苦惱的可以自由出入江戶要地的通行令，但弄回來的那張通行令上蓋著的是天人聯軍的印戳。現在軍中不少人都在嚷嚷著松原隊長你和天人之間是不是有什麼勾當，要把你抓起來審問呢！」十五郎義憤填膺地說道，整個人又急又氣，「真是的，松原隊長你怎麼可能會和天人有勾當！每次戰役你在軍中立下的戰功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而且誰不知道松原隊長你一直都是一心為總督的！」

　　而汐奈卻是淡定到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波動……這種事情，在她決定去找鳳仙的時候，她就料到會有這樣的結果了。

　　明明那個時候她不應該衝動地出手幫忙的，但是她就是沒有辦法看到他痛苦的樣子啊。如果救出那位松陽先生是他最大的心願的話，她無論如何都無法說服自己對此視若無睹啊。

　　「好了，帶我去吧。」汐奈站起身來說道。

　　十五郎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去……去哪裡啊？」

　　「當然是審問現場啊。」汐奈一副不怎麼在意的語氣，甚至還撇了撇嘴調侃著，「也不知道現場辣椒水、老虎凳什麼的都准備好了沒有。」

　　攘夷軍這幾個月來在天人先進槍炮的狂轟濫炸下節節敗退，軍中本就壓抑躁動許久了，現在逮到了她這麼個可能與天人勾結的人，怎麼可能輕易放過。

　　要是知道她本身就是半個「夷」的話，估計會二話不說直接生火把她這半個兔子給烤了以祭軍旗吧。

　　不過，通行令上蓋的是天人印戳這件事情居然這麼快就在軍中被傳開，而且還被推波助瀾地如此慫恿……看來，軍中存在著間諜叛徒之類的角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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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兵隊的四番隊隊長必須要好好審問一番才行！不管怎麼想這件事情都沒有這麼簡單！」

　　「就是！我們為了攘夷事業犧牲了多少，又有多少兄弟死在了戰場上！我們絕對不能容許軍中有叛徒的存在！」

　　「就算是你們鬼兵隊也不能如此包庇叛徒！」

　　軍營的校場上，幾乎整個攘夷軍的人都到齊了，其他幾支隊伍的士兵不少都在激憤地如是吼著。

　　以高杉為首的幾個鬼兵隊成員被圍在中間，高杉雙手抱臂地站在那裡一言不發，臉色嚴肅而又陰沉地讓人不知道他在思索些什麼。

　　而當汐奈出現在眾人的視野中時，毫無疑問，所有人的目光齊齊看向她，矛頭也都通通指向她。

　　一個大塊頭當即唾沫星子橫飛地衝著汐奈吼道，「老實招了吧，你這個間諜！」

　　只是還未待汐奈回擊什麼時……

　　「閉嘴。」

　　聲音並不大，只是話語中的氣勢與警告的意味讓人不寒而栗。只見之前一直沉默不語的高杉終於緩緩地開口，眼神陰鷙，口吻是絕對的不容置疑：

　　「我們鬼兵隊的事情，還輪不到別人來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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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兵隊自己的營帳裡，所有成員彙集於此，從隊長到隊員們一個不少。

　　用高杉剛剛在攘夷軍其他隊伍面前甩下的話來說，鬼兵隊原本就是一支獨立的武裝部隊，那麼鬼兵隊成員的問題也是他們內部的問題。對松原汐奈究竟是個什麼判定，也只需要鬼兵隊成員們的同意即可，不需要其他人來多嘴。

　　整個營帳此刻正處在一片靜默中。

　　高杉的意思很簡單，只需要大家表個態，是否信任松原汐奈，其他的不必多說。

　　簡單粗暴的方式，甚至有點沒道理，但鬼兵隊從一支魚龍混雜的被稱為垃圾回收站的軍隊到如今在攘夷戰爭中威名赫赫，靠的不就是這個嗎——信任。

　　將自己的後背托付給信賴的隊友們。

　　「我……我相信松原隊長！絕對的相信！」

　　隸屬於汐奈所管理的四番隊的平賀三郎率先發聲，明明平時是個不善言談的技術男，此刻的聲音卻是格外的堅定、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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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技術男平賀三郎的聲音剛剛落下，炊事兵十五郎的聲音也緊接著響起，「我也是！我百分百地相信松原隊長啊！」

　　仿佛受到了鼓舞一般，四番隊的成員們一個接著一個，群情激昂地表達著對自家隊長的信賴。

　　「我！我！我！我也是！」

　　「還有我！」

　　「絕對地信任啊！」

　　如果說鬼兵隊是一個烏七八糟的廢品回收站的話，那麼非戰鬥人員彙聚的四番隊絕對是這個站裡廢品中的廢品。而此刻，當看著一個個的都如此地支持自己，沒想到連自己也有親衛隊時，汐奈竟有一種烏鴉反哺的迷之感動。

　　「沒錯，沒錯！雖然松原隊長她力氣大得連母猩猩都自愧不如，但是隊長她絕對是好人！」

　　「就是，就是！就算松原隊長的身材和蘿莉沒什麼區別，但內在成熟的松原隊長一定是好人的！」

　　「嗯嗯！而且總督也說過，只要頭發不是天然卷的就是好人，松原隊長的頭發一點都不卷啊！」

　　被發了一堆好人卡的汐奈卻是覺得……剛剛那種迷之感動果然是瞎了啊！這群混蛋們黑起她來一個個的倒是得心應手啊！

　　力氣大怎麼了，每次輜重一個個大男人累成熊樣還不都是她一個肩膀扛起來的！還有，對她的身材有意見嗎，沒意見最好就算有意見也閉嘴！以及，天然卷這種東西只是晉助大人針對白夜叉和桂濱之龍這兩個家伙的吧，關於頭發晉助大人還說過黑長直的家伙腦袋裡全都有坑……嘖，她貌似也是黑長直的說，要不要考慮染發啊？

　　就在隊員們一個個發好人卡發得正嗨的時候，汐奈悄悄拉了拉坐在她旁邊的平賀三郎的衣袖，「喂，三郎，為什麼我覺得這些混蛋們其實是在黑我啊……」

　　「您平時……不也經常黑總督大人嗎，而且黑得相當有水准。」三郎一副向上級學習的積極模範生樣。

　　汐奈頓時壓低了聲音暴起，「胡說！我哪裡黑過晉助大人！我對晉助大人絕對愛得深沉！」

　　「隊長，我們也是很愛您的，真的。」三郎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臉上還出現了迷之紅暈。

　　汐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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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當四番隊激動地表達完自己的想法，一致表示無條件信任後，一直耐著性子聽完這群家伙起哄的高杉也示意其他三個番隊的成員發表意見。

　　「松原隊長在戰場上作戰相當勇猛呢！在咱們鬼兵隊裡絕對可以記一等功！」

　　「就是，就是！我們番隊裡好多弟兄都是松原隊長從戰場上救下來的！松原隊長絕對是真漢子……呃，好女人……」

　　原本正在唾沫星子橫飛地大抒己見的一個一番隊隊員在收到汐奈危險的眼神後立刻改口。

　　總之，不管怎樣，一通混亂的叫嚷後，所有隊員都對汐奈表達了絕對的信任。外面怎麼評價他們的好兄弟（劃掉）姐們他們才不管呢，反正他們鬼兵隊就是信任這個和他們一道出生入死的姑娘，願意繼續把後背托付給她。

　　這時，身為三番隊隊長的石田澤吉也搭腔道，「就是，有哪個集團會派這種一見敵方大將就這裡不夠使了的間諜。」

　　邊說著邊調侃地用手指指了指腦袋。

　　激得汐奈頓時比出拳頭向眼前這只花孔雀抱以威脅。

　　一直沉默著的高杉也終於開口，「哼，派這種間諜，簡直就是送人頭。」

　　說著的時候，碧色的雙眸看向汐奈，竟少有的帶上了絲戲謔。

　　這個眼神……汐奈頓時感覺感覺自己全身都酥掉了！

　　不過在大腦炸開的煙花終於落下，恢復了清醒後，汐奈才反應過來……晉助大人的這句話，是在表達，他也是信任她的！

　　真的，就這樣，不問任何原因，不探究任何可能，無條件地信任了她。

　　他是這樣，整個鬼兵隊也是這樣……感覺自己，好像找到了歸宿，感覺自己，好像守護住了什麼，好奇怪的感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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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你單獨找我出來干什麼？」

　　汐奈呈死魚眼狀看著眼前的男人。

　　白天鬼兵隊那場內部會議結束的時候，石田澤吉悄悄耳語她，要她晚上的時候來找他一下，他有事想和她談。

　　而沒想到這花孔雀竟然拉著她來了軍營附近一個小山丘……喂，喂，她可沒興趣和他在這裡吹著寒風看星星看月亮，從詩詞歌賦談到人生哲學什麼的。

　　此刻，澤吉倒是收起了平時不正經的嬉皮笑臉樣，反而別有深意地看向汐奈，接下來說出的話更是讓汐奈始料未及——

　　「吶，小汐奈，你其實……不是地球人吧。」

　　汐奈震驚地看向對方，整個人都警戒了起來，下意識地後退了兩步保持住一個進可攻退可守隨時都可以動手的距離。

　　反倒是澤吉情緒沒什麼變化，他當然感受到了汐奈本能湧出的殺氣，但他更感受到了她的恐慌，那種好不容易找到了歸宿後擔心被拋棄的恐慌。

　　澤吉笑了笑，連連擺手，「別緊張，小汐奈，我沒有打算要做什麼，更沒有打算把這件事情告訴晉助。」

　　看著澤吉的態度，明顯是一副確定而非只是有所懷疑的樣子，汐奈也懶得再在這個人精面前掩飾什麼，「你……怎麼知道的？什麼時候？」

　　「就在那天，桂濱之龍拿刀的手遭天人重傷從而被抬回來的那天。當時士兵只說了那個天人有三只眼這個特征，你整個人的表情都變了，明顯是知道那個天人是何人、知道那個天人非常強的樣子。後來偵察兵送來情報，那個三只眼的天人是宇宙海盜『春雨』的一員大將，而那個海盜組織全部都是由天人組成的……很明顯，小汐奈你對那個組織非常熟悉。其實，那天你的那副樣子，桂濱之龍也注意到了，我們對視了一眼後，默契地都選擇了就當什麼都沒察覺。」

　　聽完澤吉的解釋後，汐奈驀然想起阪本辰馬離開的那天，特別來找她說的那些關於天人與地球人未來相處問題的話……原來，是這樣啊。

　　「沒錯，我和你們的確是不一樣的。如果論血統的話，我是個混血，我的父親是地球人，母親是天人。如果論籍貫的話，我是在我母親的星球出生、長大的……所以完全可以把我歸為天人。」汐奈撇了撇嘴，毫不避諱地和盤托出，「我以前就是春雨的一員，那張通行令是我找我在春雨時的上司要來的。攘夷軍中其他隊伍對我的懷疑不是沒有道理的，沒錯，我的確是和天人有關聯，甚至連我自己都是個『夷』……」

　　「啊呀呀，白天的時候我不是都表態了是信任你的嘛。」對於汐奈這通越來越自暴自棄的話，澤吉無奈地撓了撓頭發，「你是不是天人跟我們沒什麼關系，你只需要是鬼兵隊的松原汐奈就夠了。我今天來找你談這個可不是為了享受什麼戳穿別人秘密的成就感，只是想要讓你別一個人鑽牛角尖地想那麼多……別再說自己是個混跡在攘夷軍中的『夷』這類話了啊，鬼兵隊四番隊隊長。」

　　汐奈有些訝然地呆呆注視著眼前的男人……雖然他沒有跟她看星星看月亮談詩詞歌賦什麼的，但是，好像，是在跟她談人生哲學吧……

　　看著汐奈這副呆呆的樣子，澤吉又恢復了平時的不正經樣，調侃地閉起了一只眼，「不過沒關系，就算你有一天真要做不好的事，讓晉助獻身一下就行，絕對分分鐘把你拉回來。」

　　汐奈別過頭去，煞有介事地輕咳了兩聲：「你別說了，你再說這種話……我真的會有點小激動的。」

　　澤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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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當攘夷軍的將領們聚集在一起商量接下來的行動時，高杉卻是將那張通行令給了銀時。

　　「喂，喂，不是吧，我還以為高杉同學你早就拿著這張通行令直搗江戶把松陽給救出來呢，竟然願意讓給阿銀？」銀時對於自己幼馴染的師控屬性再清楚不過了。

　　就連每次面對絕境，背靠著背交代「遺言」時，說的都是「如果我死了，松陽老師就拜托你了」。

　　「銀時，我知道，比起我和假發，更想要救老師的人是你……你比誰都想要救他。」高杉知道銀時有多了解自己，而他對銀時有何嘗不是，「攘夷軍這邊的事情就交給我和假發，我們會為你掃清外部的障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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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銀時，你潛入江戶的馬町監獄將松陽老師救出來，如果可以的話不要引起太大的動靜，與此同時，我和假發會在江戶城外有所行動，用游擊戰的方式來給予敵軍打擊，這樣也能吸引住幕府的注意力，好給你和松陽老師從監獄脫離後爭取時間。」

　　高杉一邊在地圖上的各個要處指指點點，一邊交代著。

　　一道部署著戰術的桂也開口道；「不是假發是桂……銀時，這個游擊作戰安排是我和高杉之前商量許久的了，現在正好派上用場。」

　　過去幾個月的接連戰敗，讓他們再一次認清了自己和天人幕府聯軍在絕對實力上的差距。不得不承認，時代真的變了，固守冷兵器作戰只會讓他們被時代的浪潮所吞沒。

　　所以，正面的硬打硬拼是絕對行不通的，只會讓荒野上豎起更多同伴們的孤塚。如果打運動游擊戰的話，倒還有憑借精妙的戰術安排而獲勝的可能。

　　只是，就算能夠取得最後的勝利，待到一切都結束後，「改變」也是勢在必行的，這個國家必須改變，主動地改變。

　　在場的所有人裡，至少桂的心裡是這麼想的。這個念頭，在他心中覺醒後，也愈發根深蒂固。

　　「銀時，等你救出松陽老師後，就發射信號彈提醒城外的我們，顏色暗號還是我們之前常用的那種。」指著地圖交代完後，高杉又說著這格外重要的一步。

　　而一向在沒上戰場、沒開飯、沒發放草莓牛奶補給的時候都一副漫不經心樣的銀時此刻也嚴肅了起來，簡略卻格外有力，讓人安心地應道，「啊，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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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軍營旁的樹林中，幾只烏鴉盤旋嘶鳴著。

　　枝杈遮掩的隱蔽處，鏡想要動動嘴表達些什麼……空洞冰冷的紫紅色雙瞳卻是少有地劃過了一絲詫異。

　　嘴唇動不了，什麼也表達不出，有什麼在強烈地壓制住她此刻想做的事，拼命地制止著她。

　　握緊了雙拳，鏡那張向來沒什麼波瀾如同機器的臉上浮現出了絲怒意，「松原汐奈，你給我去死……」

　　咬著牙對身體裡的另一個被自己操控著的自己呵斥著。

　　選擇松原汐奈來執行這次的任務，大概真的是她有史以來做的最錯誤的決定。這個人格越來越失控了，從掌控程度上越發地脫離她這個主宰者。

　　「松原汐奈與天人有牽連」的這個傳言，是她用了點小手段從而使其在攘夷軍中傳播開來的。她當然清楚，松原汐奈一旦被有所懷疑，那麼對於她繼續這項臥底任務會非常不利，但她還是這麼做了。她承認，她內心恐慌了。

　　這兩、三年來，松原汐奈之所以會變得越發失控，毫無疑問，是因為對高杉晉助、對鬼兵隊強烈的感情與執念，以至於松原汐奈不願意消失，想要和他們一起走下去。那麼，如果他們不再信任松原汐奈了呢？呵，所以，她才想要借用他們之手來「殺死」松原汐奈。

　　很遺憾，失敗了。她沒想到，他們每一個人居然都同樣對松原汐奈抱以如此的信任。身為總督的高杉晉助，竟然什麼也沒有問，只要松原汐奈不願意說，他就真的不問，就這麼無條件地信任著松原汐奈，毫無顧忌地把自己的後背交給一個疑點重重的女人。

　　這種感情，她無法理解，也不想去理解。

　　但無論如何，她都要掌握住這具身體，她才是這具身體的主人！

　　原本想要拼命壓制住身體裡的躁動而緊閉的雙眼驀地睜開，紫紅色的瞳孔恢復了那種近乎冰冷的冷靜。

　　按照自己原本想做的那樣，聲帶沒有發聲，只是干動著嘴巴將攘夷軍這次的作戰計劃全部和盤托出。

　　半晌，讀懂了她的唇語的烏鴉們在盤旋嘶鳴過後，振翅飛遠，只落下幾片漆黑的羽毛。

　　幽深的樹林，又恢復了寂靜，仿佛什麼也沒有發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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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戶，馬町監獄——

　　「原來如此，我知道了。」解讀完烏鴉們從鏡那裡帶回的信息後，朧只是用一貫沒什麼表情的臉沙啞地沉聲道，「所有的一切，都該結束了，松陽的弟子們。」

　　伴隨著幽黑通道裡昏黃的油燈，踏過長著青苔的石板階，朧步履平緩地走到一座監獄前。

　　監獄中的長發男人，依舊背對著他，拿著小石子，如這幾年裡的每一日那般，不時地在地上、在牆上寫些什麼，筆力並不重，有時甚是都沒留下什麼痕跡。

　　「松陽，很快，就會有客人來看你了。」朧在監獄門前站定。

　　原本如往日一樣處變不驚地做著自己手頭事的松陽氣息一瞬間紊亂，手中的石子在觸地時也發出了一道微弱卻有些刺耳的聲響，只是很快又恢復了那份超脫塵世般的淡然。

　　「是嗎……那麼，我很期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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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征前的一天，原本想要像往常一樣全軍上下搞一次大酒宴的。這是攘夷軍這些年來不成文的規矩，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畢竟誰知道這盅酒會不會是最後的甘美呢……享受還能把握住的當下，像焰火一樣絢爛一場就好。

　　只是這次，在重要到也許會起決定作用的一戰開始前，天公不作美，下起了雨，而且看起來一時間並沒有要停歇的意思。

　　「晉助大人……不喜歡雨嗎？」

　　營帳裡，注意到在下雨後高杉那便有些不悅的神色時，汐奈開口問道。

　　一身素色和服，手執著酒盞隨意地坐在地上的軟墊上，高杉聽著帳外的雨聲，緩緩開口：

　　「不覺得嗎，下雨的時候，天空仿佛隨時都會哭泣一樣……」

　　「也許，我也是從那裡落下的一滴雨……」

　　「但是，我不想看到，就是了……」

　　他似乎一直都和雨有著糾纏不清的孽緣。

　　小時候，向父親表示自己從此與高杉家斷絕關系的那天，陰雨綿綿，他就這麼在雨中倔強而又執拗地走出了那個家門。雖然不願意承認，但是他知道，邁出家門決心不再回來的那一刻，他終究還是哭了，和臉上被打到的雨水融在一起。

　　三年前，松陽老師被帶走的隔天，也下起了雨。他就這麼和銀時在雨中扭打在了一起，你給我一拳，我給你一腳。最後是假發阻止了他倆，抱著他倆在雨中一起哭了起來，說著一定會救回老師。

　　還有，眼前的這個女人拿著那紙通行令從江戶回來的那天，失魂落魄般地在雨中走著……他看到了，有淚水從她的眼眶中溢出，弄濕了臉頰的並不僅僅是雨。

　　雨，他不喜歡，也不想看到了。

　　「要聽三味線嗎？」高杉轉而說道。

　　「誒？」汐奈有些驚訝，但很快便又是滿滿的期待，「……好啊，當然好。」

　　上一次聽晉助大人彈三味線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了呢……啊，大概是一百五十八天前，取得了一次大捷後的慶功宴上的吧。一邊彈一邊吟唱著織田信長的「人間五十年」那首詩，豪情而又悲壯……雖然本來氣氛正好的時候被白夜叉搶去了三味線並獻上一曲《化作千風》，瞬間把氣氛帶歪了。

　　只見高杉取下掛著的三味線，彈撥調試了一下。

　　三味線的幽遠伴隨著帳外雨聲的纏綿，和著高杉那相當應景的嗓音，輕聲吟唱起一首和詩……

　　「與姝難相見……」

　　「相思入夢魂……」

　　「晝唱春日永……」

　　「相念到黃昏……」

　　這是《萬葉集》中的一首詩，他不知道她能不能聽懂……

　　呵，大概不會懂吧，畢竟她的腦回路從來都不正常啊……


第三十四章

　　江戶——

　　孤身一人偷偷潛入江戶的銀時換下了那身惹眼的白色戰袍，看上去只是一個樸素的江戶百姓。

　　一步步深入要地，而每遇到一個關卡時，手中的那紙通行令都能夠讓他暢通無阻，無人阻攔。

　　一切都進行得太過順利，反而讓銀時心裡的不安愈發湧起。

　　當終於到達了最終目的地馬町監獄時，縱使是身經百戰的鬼神白夜叉在這一刻也止不住整個心都顫抖起來了……終於，能夠再次見到他了嗎，終於，能夠親手將他救出……

　　只是一瞬間，猝不及防的，原本一片陰暗的四周火光四起！

　　仿佛有人早就等在了這裡，等待著他主動來到這場早就准備好的地獄。

　　「最終來到這裡的人果然是你啊……」火光之中，一身奈落袈.裟的朧手執禪杖說道，「等你很久了，白夜叉。」

　　猩紅的瞳孔瞬間放大，只是還未待銀時做出什麼舉動時，耳畔便響起了陣衝天的刺耳聲，接著光亮在空中炸開。

　　只見奈落的人點燃了信號彈，之前他和高杉約定好的，一旦他這邊確保老師安全了，就點燃信號彈通知城外的部隊可以開始行動了。

　　而現在……攘夷軍中，果然有這些烏鴉們安插的內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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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戶城外——

　　率軍在隱蔽處按照實現安排好的陣型埋伏著，准備伺機而動的高杉和桂在看到空中燃起的信號彈後，不約而同地緊皺了起了眉頭。

　　桂當即向身後的大部隊下命令道：「快！立刻撤退！」

　　正在因為看到信號彈而為白夜叉大人那邊進展順利感到高興的眾人一時間相當不解。之前的作戰計劃不是白夜叉大人那邊的信號彈一放，他們這邊的游擊戰就開始嗎，現在怎麼又讓撤退了？一時間有些吵嚷，卻沒有人立刻按照命令行動。

　　高杉也開口，沒有多做什麼解釋，只是以不可抗拒的壓迫感厲聲命令道：「不要啰嗦！全部聽令，立刻按照之前制定好的路線撤退！不得有誤！」

　　之前「松原汐奈與天人有牽扯」這個謠言在軍中擴散的時候，他就懷疑攘夷軍內部出現了奸細，但卻始終查不出究竟是何人。而這次，他其實和銀時私下裡約好了，如果救出老師的話，燃放的信號彈顏色順序要與之前的正好相反才行，這個約定只有他、銀時、桂三人知道，甚至是用他們小時候在私塾鬧著玩時的只屬於他們之間的暗號傳達的。

　　而現在空中燃起的信號彈，顏色卻是往常的那種。毫無疑問，信號彈不是銀時放的，而是軍中的奸細將作戰計劃泄露給了敵人，早已蓄勢待發的敵人想要以信號彈為誘餌，把他們都引出來。

　　早就料到了這一點，所以他和桂也偷偷布置了一支由幾個人組成精銳小分隊入城，一旦情況有變，隨時准備接應銀時。

　　只是沒有想到的是，在攘夷軍全軍剛剛准備撤退時，敵人卻在恰當的時間、恰當的地點，一切都拿捏相當好地殺了出來，全力攻向攘夷軍各部。

　　很顯然，因為那個奸細的原因，他們對攘夷軍的一切都相當明了，無論是慣用的戰術、還是各部隊的作戰方式，顯然是相當有針對性地安排過了企圖將攘夷軍一網打盡！

　　高杉和桂奮力地砍殺著敵人，為大部隊爭取到撤離的時間。

　　正面交鋒後，才發現，敵人不僅僅有天人軍、幕府軍……還有那群烏鴉，奈落！

　　看到那一個個身穿袈.裟服、頭戴鬥笠、手執禪杖的奈落時，高杉的眼中瞬間充滿了憤恨與猙獰，恨不得將這群烏鴉狠狠地撕碎。

　　但他明白，或者說時刻謹記著，他是鬼兵隊的總督，這是他必須要盡的職責。

　　「假發……我們兩個，來做誘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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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內，在接應人的幫助下，銀時終於殺出了奈落的追繳，在城角處暫時松口氣。

　　而帶領著這支幾個人組成的精銳小隊的，正是汐奈。

　　情況的嚴峻也讓銀時連對汐奈吐槽的心情都沒有，剛剛這怪力女一把抓住肩膀突出重圍……不，是拎出重圍，痛得感覺肩頭的肌肉都像是被扯掉一大塊兒。

　　就在銀時剛剛換好了他那身戰袍的時候，城外火炮的強轟聲驟然間響徹夜幕！

　　原本正在催促著銀時趕快換戰袍的汐奈在聽到巨響後，怔怔地看向那衝天的火光。心中湧起了一份相當不安的感覺，空落落的，卻又發覺心髒跳得好快，仿佛即將失去什麼。

　　而銀時在看到火力點分為相距較遠的兩處，且就在那兩個點靜止不動了時，眉頭緊鎖，雙拳亦緊握。

　　一瞬間便明白了兩件事，城外的戰況很嚴峻，以及……那兩個和他一起長大的笨蛋冤家，正在拿自己當誘餌吸引敵人，好為大部隊撤退拖延時間。

　　幼時，私塾裡的同伴們有很多，為了救出老師而一同踏上戰場的也不止他們三個，可如今……只剩下他們三個了。

　　明明當初跟松陽約定好了，要保護好同伴們，松陽把這些笨蛋們全都托付給他了，但他呢……回首一路，只是不停地斬殺、斬殺，根本就什麼都沒有保護好。

　　現在，最後的這兩個笨蛋，也是跟他虐緣最深的兩個笨蛋……給老子好好活下去啊混蛋們！

　　「喂，汐奈……」銀時緩緩開口，聲音深沉而沙啞，稱呼不再是平日裡調侃時的「少女喲」或者欠揍時的「雌性類人猿」，終於好好地叫人名字了，「想要去他那裡的話，就快去吧。」

　　「什麼……意思？」汐奈當然懂銀時口中的那個「他」指的是誰，只是用這種語氣說出這種話，總感覺很不祥啊。

　　「那家伙現在在拿自己當誘餌來為鬼兵隊爭取撤退時間……真是的，中二病這麼多年都沒有治好，一副血肉之軀還真把自己當高達了。」銀時笑罵道，然後看向眼前瞬間緊張了起來的少女，「不用管我，去到你想去的人身邊吧。雖然那家伙長著一張注定bad ending的臉，但是，別讓他真的就這麼bad ending了啊……拜托了。」

　　額前垂著的劉海打下暗影，看不清汐奈此時的神情，只是用再平靜不過的語調，不像是即將面對有史以來最艱難的一戰，倒像是在討論今天加餐的寶礦力要不要加冰，「在我們還沒有分出勝負前，你也不要輕易bad ending了啊……我命中注定的情敵。」

　　「誰要跟你決這個勝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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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記得假發曾經告訴過他，有一次和銀時一同被敵軍圍困而絕望到想要像一個武士一樣切腹自盡以保持最後的高潔，銀時卻說，與其想著怎樣華麗地死去，不如漂亮地活到最後。

　　「呵，漂亮地活到最後嗎……難得我們有觀點一致的時候呢，銀時。」高杉自言自語地喃喃著。

　　他這次也是，要到極限了啊。

　　血早已染紅了祖母綠的雙眼，身上的血跡更是不計其數。保持著鬼兵隊總督的冷峻，高杉抹掉臉上的血，接著，雙手緊握住武士.刀。

　　低吼了一聲後，惡鬼般衝向將他層層包圍住的敵人。

　　面對殺瘋了的高杉，敵軍也被震懾到了，仿佛感受到了來自修羅的憤怒。

　　不斷地斬殺著前方的敵人，高杉只知道自己不能後退，而背後……

　　眼角的余光，瞥見了後方那群烏鴉們一同舉起了手中的禪杖，接著……齊齊擲向他！

　　碧色的瞳孔一剎那渙散，那是預感到即將迎來的死亡先兆。

　　有這麼一瞬間，他真的以為自己就要交待在這裡了，然後……

　　並沒有預感中的那種萬箭穿心的劇痛，並沒有在那種劇痛中一個人默默地死去。

　　溫熱的血液不斷滴到他的肌膚上，就如同此刻壓在他身上的那具身軀一樣溫熱，讓他感到溫暖……絕望的溫暖……

　　「汐奈……」趴在地上的高杉艱難地轉過頭，看向趴在自己身上的少女。

　　剛剛千鈞一發的時刻，與白夜叉道別後，用自己最快的速度趕來的汐奈沒有任何思考，就這麼直接撲了上去，將高杉死死護在身下，用身體為他擋下了那數十支擲來的禪杖。

　　此刻，那些底部帶著尖刺的禪杖通通插.進了她的後背，刺破了她的心肺。

　　「真好……」氣息已是浮若游絲，被捅成了刺蝟的汐奈卻是欣慰地笑了笑，「還好趕上了……」

　　然而，根本不給陷入震撼中的高杉任何反應，汐奈仿佛人回光返照般地猛地使出渾身氣力將高杉推向了一邊！

　　下一秒，她連同著所在之地的山岩一道被敵人轟來的炮火炸開，原本就是瀕臨懸崖絕壁的地方，這樣一來，便是和著碎石、沙塵一同墜落了下去……

　　會墜到哪兒呢，不知道啊，會是天堂還是地獄呢……但是，到此為止了倒是真的……

　　「呃……」汐奈吃痛而又吃驚，虛弱地輕呼了一聲。

　　墜落的感覺止住了，一只有力的手死死拽住了她的手腕。那力道，仿佛就算前方是三途川，也絕對不會放手。

　　原本已經閉上眼睛准備在渾身的劇痛中迎接死亡的汐奈茫然地睜開了眼，只見那張讓她看上一輩子都不會看厭的臉正直直地對著她。

　　那張臉上的表情，有對即將失去的恐懼、更有絕對不會讓你離去的決絕。

　　真好，能夠看到他對她露出這種表情。這意味著，她在他心裡是有占據一角的吧，說不定還有點小重要呢……

　　「放手吧……晉助。」汐奈凝視著對方，語氣淡然。

　　趴在懸崖邊上緊緊抓著汐奈的手腕，高杉咬牙道：「……說什麼蠢話。」

　　看著後方再度要圍上來的敵人，再感受一下自己現在這具被扎成刺蝟的身體，汐奈在這一刻無比地清楚自己應該做的是什麼。

　　仰起頭，對著高杉露出了最燦爛的笑容，用已經快要發不出聲音的嗓子，說出那句還從來沒有正式地對著他說出的話：「……」

　　接著，使出自己最後的力氣，主動掙脫了高杉抓著自己的手，並把他往回推了一把。

　　「松原汐奈——！！！」

　　耳畔伴隨著他那聲響徹山谷的高吼，迅速在空中直線下落著的汐奈閉上了眼睛，嘴角揚起了一抹幸福的笑意。

　　縱然下方是莽莽奔騰著的巨流，好像也沒什麼可害怕的了。

　　遙思梅樹與櫻花……

　　魂在東海舊酒家……

　　過眼景光無限恨……

　　此生到處是天涯……

　　那個冬天，那個多雪的冬天，寫下這首詩的少年轉身回眸間，那份耀眼對她而言便是黯淡了周遭的世界，她的目光再也無法從他身上離開，無法抑制地心動。

　　腦海中最後劃過的一幕，是初見的那天他留給他的那個背影……

　　一身月白浴衣外搭墨藍羽織的少年撐起油紙傘，緩緩地在這片小雪中遠去，只留下一串不深不淺的腳印……

　　她最後對他說的那句話，雖然聲音不大，但就算是看嘴唇的張合，他應該，也可以讀懂得吧——

　　「我愛你，晉助。」

　　上卷完.


第三十五章

　　「醒了嗎？」

　　沙啞的聲音將她從只有一片無盡黑暗的夢境中拉回，睜開眼後，映入瞳孔中的卻是更加幽深的黑暗。

　　紫紅色的眼眸轉了轉，看向一旁似乎永遠都只會保持著一張面癱臉的男人。

　　「是你讓人到懸崖裡搜救我……不，或者說是搜救我這具身體的嗎，朧？」

　　坐起身來，鏡緩緩地問道。

　　無論是表情還是語氣，朧都依舊沒有任何起伏變化，「啊，從把你帶回來起，你已經昏迷一天一夜了。不愧是你，如果換作其他人的話，恐怕早就沒命了。」

　　鏡舉起自己那裸.露在外的手臂看了看，雖然比較緩慢，但傷口的確在自動愈合中，「松原汐奈那個蠢貨……居然真的為了高杉晉助連命都不要了，差點就被她害慘了啊。」

　　對於那個越發讓她感到失控的人格，就這麼讓其死掉她自然是喜聞樂見，但要是把這具身體也一起搭上可就麻煩了，畢竟這具身體是她和松原汐奈以及其所有她可以操控的人格所共用的。

　　「明天……」朧突然提到了另一個話題，並且甚是嚴肅，「明天，就要對松陽的弟子們進行最後的審判了，你要一起去嗎？」

　　「雖然有點期待高杉晉助看到這張臉時的表情，但還是算了吧。」鏡冷笑了一聲，然後重新平躺回床榻上，「拜松原汐奈所賜，我現在渾身都還很疼，讓我休息一段時間吧……」

　　朧沒有再多說什麼，轉身便離開了這間幽暗的房間。

　　只剩下自己一人後，鏡面無表情地注視著房間的屋頂，本就向來不帶什麼感情的雙眼此刻更加令人捉摸不透。隨即，又顯露出了絲小小的嘲諷和小小的得意。

　　松原汐奈，當初是你這個膽小鬼不願意面對現實而把我制造出的，你所有的怯懦、所有的彷徨、所有的痛苦通通都是我在替你承受著……

　　既然當初是你因為不願面對現實而放棄了這具身體，那麼這具身體就是屬於我的，和過去的幾年一樣，你才應該是那個被我號令著的另一個我。

　　現在，你可以徹徹底底地去死了……

　　「誰？」雖然身體上的傷還沒有痊愈，但這絲毫不影響鏡敏感的警覺性。

　　並沒有做出任何舉動，甚至連眼珠子都懶得動一下，對自己實力的絕對自信。

　　這時，房間的門「吱呀——」一聲被緩緩推開，一個女童手捧著一把五尺長的野太刀走了進來。

　　「好久不見……你長高了不少，骸。」根據氣息辨別出來者是何人後，依舊平躺著的鏡終於轉動著眼眸看向對方。

　　將近三年前她離開天照院奈落去執行這項長期任務時，曾是天照院新進的一批幼童的教官，其中天賦最高、留給她印像最深的便是這個叫做「骸」的小姑娘。

　　不，准確說，「骸」只是這女孩兒在天照院的代號，至於真名，原本屬於這女孩兒的名字……並沒有，也沒有必要擁有，不是嗎。

　　「物歸原主。」骸只是平淡地如是說道，然後便將那把野太刀立在了床邊的牆壁旁。

　　鏡看向這把自己曾經慣用的這把野太刀，三年前離開時曾把它交給骸，教導的幼童裡她最中意的。而如今這個令她中意的女孩兒，果然越來越像一個合格的奈落殺手了。

　　只不過，比起好好熟悉一下這具被松原汐奈占用了快三年的身體，她覺得休息夠了之後，她還有其他的事情想做。

　　「骸，吉田松陽現在被關押哪裡……我想見見他。」

　　以前還在天照院時，她只遠遠地看過那個男人幾眼，並未正面接觸過。

　　確實有些好奇，能夠教導出阪田銀時、桂小太郎、高杉晉助這些奇葩的那位先生，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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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監獄中，吉田松陽只是淡然地如過去這幾年所度過的每一天一樣，做著自己該做的事，鏽跡斑駁的欄杆似乎並非困住他的枷鎖。不，或者說根本沒有什麼能夠將他束縛，他的靈魂從始至終都是自由的，抑或是正走在他所向往的自由的路上。

　　「請問，有什麼事情嗎？」依舊是拿著小石子在地上寫寫畫畫，松陽並未回頭，但他確信站在獄門外石柱後面的那個孩子能夠聽到。

　　站在石柱後面的鏡並沒有大大咧咧地現身，只是稍稍回頭，用眼角的余光瞥向那個同樣背對著她的男人。

　　「阪田銀時在戰場上得了個『白夜叉』的稱號，作戰相當勇猛，發起瘋來更是不要命，是令敵方與己方都敬畏的鬼神。不打仗的時候，明明應該是意氣風發的少年年紀卻偏偏像個廢柴大叔，不管再怎麼倔只要給盒草莓牛奶或者給本《jump》就可以乖乖閉嘴了。不過倒大概是最不用擔心的家伙，心理強大到有時反而讓人猜不透他在想些什麼。」

　　「桂小太郎在攘夷戰爭中被稱為『狂亂的貴公子』，是個絕對擔得起『將領』之名的存在。雖然腦子有洞嗜好又古怪，對一切生物的肉球和各色未亡人有著迷之偏執，但卻是一個莫名的讓人覺得能夠給人以未來希望之人。」

　　「高杉晉助……死心眼一個。」

　　明明是想要看看這位吉田松陽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的，到頭來卻偏偏成了她向對方進行弟子動態彙報，而且居然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還真是不像她啊。

　　鏡兀自嗤笑了一聲，笑自己也莫名地變得不對勁起來。

　　而對於高杉晉助……明明是能夠對他進行最多的描述的，畢竟攘夷軍中松原汐奈曾經最親近的人就是他，可是到頭來由她的嘴轉述而出，卻是不知該說些什麼，最後只能用一個核心詞來概括。

　　其實原本還有後半句，沒有說出口——「死心眼一個……未來也很有可能會變成最危險的一個。」

　　就在這時，一聲清清淡淡，卻莫名讓人感到一絲與這片黑暗充滿違和的聲音傳來：

　　「謝謝。」

　　她聽到那個男人這麼對她說著。

　　垂眸沉思著些什麼，直到腳步聲傳來，鏡終於抬起頭看向一步步走下地牢石階的朧。

　　朧只是瞥了鏡一眼，並沒有多說什麼，然後目不斜視地向著監獄牢籠走去，

　　「時間到了，松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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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懸崖邊上，銀發男子戰袍染血，手握武士.刀一步步向著前方雙手被縛雙膝跪地的男人走去。

　　這大概是銀時人生中最艱難的幾步，也許在絕望中會蘊含著渺茫的希望，但也許就是一條不歸路。

　　「銀時……住，住手……求你了！」後方，被天照院制伏後被束縛著趴在地上的高杉看著那背影，絕望而顫抖地呼喊著。

　　這是他這輩子第一次哀求銀時，也是他心中最大的請求。

　　只是那個銀色的身影並沒有停下，終於完成了人生最艱難的這幾步。

　　「快住手啊——！！」

　　不遠處山崗上的叢林隱蔽處，手握野太刀的鏡遙望著這一幕。

　　明明她應該在天照院裡繼續養著這具身體上的傷，卻還是莫名其妙地來了這個地方。

　　這究竟，是因為什麼呢……

　　是想要看一下這個叫做吉田松陽的男人最後的結局？還是，想要讓她身體裡那個也許還存在的人，通過她的眼睛，看看高杉晉助的末路。

　　作為一個冷眼旁觀者，她看到白夜叉揮刀站到了吉田松陽的身後，然後吉田松陽回過頭對著這位最信賴的弟子說了些什麼，很簡短，但似乎對白夜叉而言意義非凡。

　　因為白夜叉他……落淚了……

　　這也是她的這雙眼睛第一次見到夜叉哭泣。

　　接著，白夜叉果決地揮刀，斬落了恩師的頭顱……

　　「銀時——！」

　　隨即便是高杉晉助撕心裂肺的痛喊聲響徹山谷，奮力擺脫了幾個天道院成員的壓制，即使雙手被繩索捆綁束縛著，也依舊奮力地衝向前方，似乎是想要做著絕望的挽回。

　　「噗——！」

　　血濺開的聲音，之前一直沉默著，等待著松陽的弟子們做出決斷的朧，突然揮出一把短刀，刺中了高杉的左眼。

　　一切，歸於了平靜。

　　沒有眨眼，一刻不漏地看完了這也許會給在場所有人的命運都帶來驟變的一幕，鏡不自覺地伸出了空著的右手，撫上了左邊的心口處。

　　為什麼，這個地方，會感覺這麼痛？

　　是你在哭泣嗎，松原汐奈……

　　即使是與「天」為敵，你也想要和他一起嗎？

　　為什麼，會有這麼強的執念？

　　這種事情，她理解不了，也不想要去理解。

　　只是這具身體的心髒，真的感覺好痛，鑽心地痛，每一刻。

　　「不覺得嗎，下雨的時候，天空仿佛隨時都會哭泣一樣……」

　　「也許，我也是從那裡落下的一滴雨……」

　　「但是，我不想看到，就是了……」

　　她記得，在上戰場前，高杉晉助曾經對松原汐奈說過這麼一段話。

　　但是如今看來……真是遺憾呢，高杉晉助，映在你那只左眼裡最後的景像，依舊是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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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攘夷戰爭一路走來，活著的人不斷地為死去的人立塚祭奠。

　　既是存活者對逝去同伴的告慰，也是對存活者的一種懲罰，背負著痛苦與前人未竟之願繼續在一片黑暗中前行。

　　而這一次所立的塚，對於松下私塾最後存活下來的三人來說，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痛苦……無力挽回恩師的性命，只能做一個埋塚人。

　　他們踏上這條道路、與這個國家為敵、手中的劍變成殺人之劍……最初想要得到的，明明只是希望能夠把那個給予他們生存世界的人帶回他們身邊啊。

　　結果，卻還是失去了。

　　吉田松陽的屍體，身子部分被天照院帶回去了，只給松門三人留下了那顆被斬掉的頭顱。

　　那顆頭顱上的神情，依舊是那麼的溫和，嘴角甚至還帶著一絲淺淺的笑意，就像當年在私塾裡的每一天那樣。只是，那能夠給予他們無限希望的雙眼，再也不會睜開了，一如唇角定格住的淺淺的弧度，再也不會對著他們展開熟悉的笑顏。

　　「喂，高杉，你要去哪兒……」

　　三人就這麼對著埋葬著恩師的孤塚，靜默地站立著，誰都沒有說話。直到高杉邁起腳步，轉身打算離開時，桂才出聲問道。

　　高杉背對著身後的兩個同伴，聲音死寂般平靜：「去找我的鬼兵隊。」

　　「等等，高杉，你的左眼必須得立刻進行手術，不然的話連你的右眼也會保不住……」桂原本激動的聲音卻是漸漸弱了下去，然後慢慢歸於無聲。

　　他感覺得到，高杉身上所散發出的氣息或者說是氣場，似乎在一點點地發生著什麼改變。

　　簡直像是那種漫無目的只憑借著原始獸性任意而為的野獸……

　　高杉只把左眼做了個簡單的包扎，而此時，血已經再度染紅了那雪白的繃帶。

　　驀然間，發出了幾聲令人不寒而栗地笑聲。

　　「假發，在這個腐朽的世界裡，鬼兵隊……是我最後的歸宿了。」高杉握緊了雙拳，露出的右眼散發著螢綠的光芒，如同一只做著困獸之鬥的孤狼，「如果連他們也失去了的話，我可就真的是一無所有了……不，或者說，這個世界，已經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說完後，本能地想要回頭再看一眼那個一直默不作聲的銀色背影，最終卻還是沒有回頭。

　　邁出腳步，繼續向著自己最後的絕望之路走去。

　　只是此刻的他未曾想到，下一次再見到那個銀色的身影，已經是十年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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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林、平原的戰場上，戰火已經燒紅了整片天空，硝煙彌漫四起。

　　盡管之前高杉和桂以自己為誘餌來拖時間以便讓大部隊撤退，但這兩位大將被俘的消息傳來後，原本就陷入絕境中的攘夷軍頃刻間軍心渙散。

　　在天人、幕府、奈落三方面的圍追堵截下，攘夷軍的各個部隊早已被衝散，傷亡更是不計其數。鬼兵隊拼死衝出重圍後，活著殺出來的隊員也只剩下一半了。

　　「四番隊！四番隊的快跟上！」

　　其他三個番隊的隊長揮手招呼著以後勤人員為主的四番隊。

　　群龍無首的四番隊幸存下來的成員們咬緊了牙關努力跟上同伴們殺出來的血路，等待著他們的松原隊長回歸。

　　他們只知道自家隊長被選派去協助白夜叉潛進江戶城裡了，然後另外幾個一道前去的別的隊伍的隊員回來後告訴他們，松原隊長已經前去營救作為誘餌被圍困住的高杉總督了。

　　「沒問題的，一定沒問題，隊長她一定會把總督救回來的！」第一次握劍上戰場的平賀三郎堅定地說著。

　　四番隊的其他成員們也都紛紛附和認同，他們相信著，無條件地相信，也必須如此相信著。

　　不然如果是另一種結果的話，恐怕會承擔不起啊……

　　「啊——！！！」

　　就在這時，戰火紛飛的前方，伴隨著此起彼伏的慘叫聲，一眾敵軍頃刻間被紛紛斬落，一道暗紫色的身影勢如破竹地攻來。

　　如同.修羅一般，瘋狂地砍殺著一切阻擋在他眼前的事物。

　　直到掃清所有的障礙，與他最後的寄托相會。

　　「總督！是總督！」「總督回來了！」

　　看清是何人後，鬼兵隊眾人紛紛亢奮地歡呼，似乎重新燃起了希望，只是隨即……

　　「總督……總督你的左眼怎麼了？」

　　左眼上綁著的繃帶早就被血染透，完全看出不之前的顏色。

　　高杉沒有回答，只是握緊了手中的刀，鎮定中隱含著瘋狂地下令道：

　　「鬼兵隊聽令——擺好陣型，我們殺出去！」

　　瞬間得到了所有人的響應，仿佛重獲士氣一般，整個鬼兵隊氣勢如虹。

　　這時，離高杉最近的平賀三郎趕忙跑到其身邊，「總督……是松原隊長把您救回來的嗎？」

　　半晌，高杉才終於回答了一個字，「啊。」

　　「那……松原隊長，她人呢？沒有跟您一起回來嗎？」

　　這一次，高杉沒有回答。

　　不是沒有一起回來，而是回不來了，再也回不來了……

　　他的這條命，是她用自己的命換回來的……

　　他太弱小了，弱小得可憐，既救不了松陽老師，也救不了她……

　　是他害死了他們……

　　但他要活下去，為了鬼兵隊他要活下去，為了這條她和松陽老師救回來的命他也要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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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荒野上，趁著當下還能喘一口氣的空當，鬼兵隊幸存下來的成員們立起了一個個小石堆。

　　每一個小石堆，都代表著一個逝去的同伴。

　　沒有充足的時間和材料，無法為他們建一個像樣的墳塚。甚至連他們的屍骨都無法從那層屍疊嶂的戰場上帶回，只能把他們留在那本不應是歸宿之地，然後以這種方式來表達最後的悼念。

　　也許很快，我們就可以在奈何橋彼端的另一個世界裡相遇了，不知到時你還會記得我嗎，我的同伴……

　　所有人在那些小石堆前站定，與這些先走一步的同伴們做著最後的道別。

　　站在眾人中央的高杉靜靜凝視著那些小石堆最中央的那個，是屬於她的——鬼兵隊四番隊隊長松原汐奈。

　　其他的一些小石堆上或多或少放有一些東西，是那些逝者留下的小件遺物。

　　但是，到這個時候，他才意識到……他沒有任何屬於她的東西，她什麼也沒有給他留下。

　　不，是有的，她是有為他留下什麼的……他的這條命，她用自己的命為他換來的這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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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總督！西北方向，敵軍已經朝這邊來了，大概是發現我們的行蹤了。」

　　一個偵察兵急切地跑來報告最新狀況，打破了全軍之前的肅穆。

　　悼別儀式，要結束了啊。

　　「鬼兵隊聽令……」高杉聲音低沉而有力地開口。

　　這時，身為三番隊隊長的石田澤吉卻是突然開口打斷：

　　「晉助，等等。」

　　高杉皺了皺眉，然後看向自己這位最得力的下屬，無聲地詢問。

　　「晉助，剛剛檢查你眼部傷勢的時候，軍醫有說吧，你必須立刻進行左眼球摘除手術，不然右眼也會毀掉的。」澤吉完全不復平日裡玩世不恭的姿態，話語中的嚴肅和堅定絲毫不弱於高杉，寸步不讓。

　　「我是鬼兵隊的總督，我怎麼可能……」

　　「正因為你是鬼兵隊的總督，所以你才必須這麼做！」澤吉拔高了聲音，上前兩步與高杉對視，「晉助，之前是身為總督的你做誘餌來保護我們，所以這次，該換我們來保護你了。而且……你也看到了，這次，在你生死未蔔狀況下的鬼兵隊，簡直潰不成軍。晉助，因為有你，所以才會有我們鬼兵隊。只要你還活著，鬼兵隊就永遠都不會被毀滅。」

　　「但我不可能丟下你們獨自苟且……呃……」原本反駁著的高杉卻是突然吃痛了一聲，忿忿地看向突然伸手戳著自己身上傷口的澤吉。

　　之前當誘餌的時候就經歷了一場惡戰，剛剛趕來拼死救下鬼兵隊已經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渾身上下幾乎沒有一處不帶傷。

　　「喏，看看，看看，你現在連站直都很困難了吧。」澤吉笑了笑，然後眉宇一挑，「晉助，你親自給鬼兵隊定下的一條軍規不就是——當你不在隊中時，鬼兵隊的一切事務均由我定奪嗎？那麼……咳咳，鬼兵隊全員聽好，由於我們的高杉總督傷情嚴重已無法指揮全軍，所以按照軍規，鬼兵隊暫由我三番隊隊長石田澤吉來進行指揮，大家有異議嗎？」

　　「沒有！」所有人整齊劃一地高聲回答。

　　「你……還有你們……」高杉無奈地看著自己的隊員們。

　　澤吉得意地朝高杉攤了攤手，隨即又恢復了嚴峻的神情，下令道：

　　「軍醫，高杉總督的左眼球摘除手術就拜托你了，一會兒到了一個安全的地方後立刻對總督進行手術。一番隊隊長大伴四郎、二番隊隊長國行雛大郎，你們兩個一路保護，一定要確保總督的安全。其余所有人……都跟我來，按照之前操練過的陣型與敵人進行游擊戰，同時也為總督他們引開敵人。」

　　「是！」鬼兵隊上下齊聲響應，帶著他們最後的執著與無悔的信仰。

　　接著，澤吉又衝大伴四郎和國行雛大郎使了個眼色。

　　二人會意，當即不由分說的一人一邊架住了高杉的胳膊將其強行拖帶走，畢竟不這樣做的話實在是拗不過他們固執的總督啊。

　　「大伴、國行！你們兩個……」之前已耗盡了全身力氣的高杉無力反抗，一邊被強行帶走一邊不甘執拗地望向自己的鬼兵隊。

　　他不能再失去了，他真的已經不能再失去了，他真的已經……一無所有了……

　　遙望著漸漸離開的那四人，澤吉笑嘻嘻地揮手道：「大伴、國行，你們倆可要保護好我們的高杉總督啊，不然未來與小汐奈再會的時候，那家伙可是絕對會從三途川裡游出來狠狠地給你們一拳再咬你們一口的……那丫頭的那身蠻力，簡直就是噩夢啊。」

　　意料之中的，他看到高杉在聽到那個名字後，終於稍微平靜下來了些。

　　被強行拖帶走的高杉不再掙扎，在鬼兵隊即將消失在視野裡時，猛地抬起頭，向著他的鬼兵隊下出最後一道指令：

　　「鬼兵隊聽令——拼盡全力給我活下去！」

　　鬼兵隊全體成員在澤吉的帶領下，向高杉鄭重地行了個軍禮。

　　每次上戰場前，他們的總督都會向他們下達這條命令，也是最需要他們去完成的命令。

　　所以，這次，他們也只需要像往常一樣，就好。

　　行罷軍禮後，澤吉背過身去，遙望著天色灰茫的遠方。

　　他當然知道這一去也許會意味著什麼，所以他才一定要保住他們總督大人的性命。

　　與其讓總督大人和他們一起奔赴那個結局，果然還是活下去比較好。因為只要他們的總督還在，鬼兵隊就會一直在。

　　所以，晉助，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然後，去開創新的時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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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戰火焚燒過的廢棄村落，一間破落的小木屋裡——

　　正在進行著眼球摘除手術的軍醫看著自家總督額角不斷滾落下豆大的汗珠卻仍是一聲不吭，止不住開口詢問：

　　「總督……我這裡還有一點點的麻醉藥，要不要用上？」

　　「不必了。」高杉拒絕，繃緊了自己的神經，他現在必須保持清醒。

　　大伴四郎和國行雛大郎一直在輪流換崗，一個在旁邊守著，另一個出去外面看情況，時刻嚴陣以待。

　　就在手術進行到最後階段的時候，剛剛出去放哨的大伴四郎步履匆匆地走了進來，看了看眼前手術的狀況，只得避開高杉湊到國行雛大郎耳邊輕聲耳語著什麼，國行在聽罷後臉色瞬間便變了。

　　高杉卻是用僅存的右眼瞥向那二人，不依不饒地問道：「發生什麼事了，說！」

　　用命令的語氣發話的總督，他們根本無法選擇拒絕，這已經成了刻入他們骨髓中的本能。

　　無奈，大伴只得如實答復：「總督，我剛剛在外面發現了不遠處有敵人埋伏著，就是那些身穿袈.裟、手執禪杖的暗殺者。」

　　僅存的碧色眼眸瞬間瞠大，高杉掙扎便要起身，手也摸向自己的武士.刀。

　　軍醫連連驚呼：「總督，不要亂動啊，手術還沒有結束！」

　　「國行！」意識到自家總督要干什麼後，大伴立刻出聲。

　　向來粗獷的國行雛大郎這次也是相當有眼色，立刻上前使出了吃奶的力氣去按住了高杉，制止住其行動。

　　「國行……保護好總督，外面就交給我吧。」大伴抽出自己的武士.刀，然後轉過身看向高杉，「總督，能夠從鬼兵隊一成立就加入，能夠成為鬼兵隊的一員，真的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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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子不遠處的小山丘上，懷抱著自己的那把野太刀，鏡雙手抱臂兩眼無波地遙望著山腳下那個破落的小村莊。

　　鬼兵隊曾在這裡經歷過一場鏖戰，而後來這裡也成為鬼兵隊的一個臨時據點。這是距離目前戰場中心最近的一個落腳點，所以她猜到為了抓緊時間立刻進行手術的高杉他們會來這裡。

　　伸出一只手，然後比了個手勢，身後站著的一小隊天照院奈落的人馬立刻得令，紛紛握緊了手中的武器，蓄勢待發。

　　「好了，開始吧。」

　　當除鏡外的其余奈落殺手們通通衝進村子，直奔向那間小木屋時，一個男人就這麼橫立在他們面前，衝著他們舉起了手中的武士.刀：

　　「鬼兵隊一番隊隊長大伴四郎……別想再向前走一步，你們這群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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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外是兵刃相交的戰鬥聲，屋內的氣氛更是凝重。

　　「還沒有好嗎？」高杉催促著軍醫。

　　軍醫的手已經有些發抖了，「馬上，馬上就好了，再忍耐一下，總督。」

　　外面戰鬥的聲音讓他們不安，卻又不希望那聲音停下來，因為一旦停下來，就意味著……戰鬥結束了，必然會有一方亡命。

　　終於……

　　「好了，總督！手術全部完成了！」進行完包扎這最後一步後，軍醫興奮地說道。

　　而與此同時，外面戰鬥的聲音，停歇了。

　　下一秒，猝不及防的，木屋的門被人旋風般地衝撞開，只見兩個奈落的殺手手執利器就這麼衝了進來，尖銳的武器直指躺在臨時搭造的草榻上的高杉。

　　他們這一隊人馬，就被這麼殺得只剩下他們二人。

　　只不過……終究還是有勝負的。

　　其中一個人的手上，提著的正是大伴四郎的頭顱。

　　高杉還沒有來得及為那顆頭顱而憤怒的時候，敵人的武器已經直指向他，而他剛剛忍痛手術已經忍到痙攣的身體根本來不及做出反應。

　　千鈞一發之際，一個身體擋在了他的面前。

　　只見國行雛大郎沒有任何思考與遲疑地就這麼站了出來，用自己的身體擋下了這兩道攻擊。尖銳的矛頭就這麼刺穿了他的身體，鮮血從口中噴出。

　　接著，國行雛大郎如蠻牛般大吼了一聲，伴隨著仰天怒吼，伸出兩只手臂用盡自己所有的力氣擰斷了那兩個奈落殺手的脖子！

　　接著，同那兩具屍體一道，倒下。

　　「國行！」

　　聽著高杉那撕心地高喚聲，國行雛大郎卻是輕嘖了一口氣，眼眸回轉，看向自家總督：

　　「剛入隊的時候，老子就說過吧，老子才不是為了追隨你而加入的，只是想要找一個容身之地。所以，老子這麼主動地去送死也不是為了救你，只是因為……只要你還在，這個容身處就會一直在。所以，千萬不要死啊，總督大人……」

　　那年冬日，小雪中的那家酒館裡——

　　「哼，沒人需要的廢物嗎……我倒是很感興趣。」

　　「拿這筆錢好好安葬你的母親……如果想當一個有價值的廢物的話，就來城北的攘夷軍招兵處找我，我可以給你一個容身之所。」

　　對他而言，那天的相遇，是一種救贖。

　　最後一口氣，說完最後想說的話，雙眼，緩緩合上，就像每次軍中宴飲喝醉了時一樣，嘴角甚至都還帶著絲滿足的笑意。

　　周遭的一切都安靜了，高杉卻是無法面對這樣的場景，怔然地坐在原地。

　　失去了，又失去了，不斷地不斷地失去……

　　「總督小心！」

　　一旁僅剩的軍醫突然喊道，然後直接撲到高杉身上。

　　高杉就這麼愕然地看著自己的隊醫口中吐出一口黑色的血，背上那柄匕首四周的黑血也在蔓延著，然後，就這樣沒有了氣息。

　　剛剛那兩個奈落殺手，其中一個沒有完全被殺死，用最後一口氣取出身上帶著的沾著劇毒的匕首，狠狠地朝高杉擲去，卻是被軍醫給擋下了。

　　高杉感到自己從身體到神經都已經痛到麻木了，在這場噩夢中。

　　顫抖而輕緩地將軍醫的身體放到草榻上，然後掙扎著站起身，一把拔下了插入後背的那把淬著毒的匕首，接著走向那個還沒有死透的奈落殺手。

　　那個奈落殺手氣息虛弱地抬起頭，看向眼前這個俯視著他的男人。進入天照院奈落後，他第一次感受到了那種來自地獄的恐懼，因為他看到了真正的修羅。

　　只見高杉一邊用已經沙啞的聲音憤怒地吼著，一邊狠戾而瘋狂地用那把匕首狠狠捅著眼前的那個奈落殺手，似乎是想把所有的憤怒、所有的瘋狂、所有的絕望都發泄於此！

　　連捅了幾十刀後，那個殺手的早已是死無全屍，而高杉也終於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大喘著粗氣。

　　腦中一片恍惚，昏倒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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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到一切都歸於沉寂後，鏡踏著一路的屍體走進了木屋裡，走到已經昏倒在地上的高杉身前。

　　面無表情地拔出手中的野太刀，刀尖直指著高杉的脖頸。

　　只要這麼一刀下去，鬼兵隊總督就將亡命於此，鬼兵隊也將消失在歷史的舞台上，不復存在。

　　同時，松原汐奈所有的執念也將土崩瓦解。

　　冷笑了一聲後，揮舞了下手中的刀，寒光閃過……

　　最終卻是，刀刃貼著高杉的脖頸插入一旁的木地板中。

　　最後的一瞬間，她改變了刀的方向。

　　接著，收到入鞘，轉身離開。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要這麼做，可能是突然想要看看，這個吉田松陽的弟子、這個松原汐奈心心念念的男人、這個已經失去了一切的修羅，會有一個怎樣的未來，而在那個未來，他的結局又會是怎樣的。

　　走出木屋，對著正好朝這邊飛來的幾只黑色的烏鴉說道：

　　「鬼兵隊總督高杉晉助已死，至於鬼兵隊其他的那些隊員們，就交給那些幕府官員處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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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躺在滿是同伴與敵人屍體、鮮血的地板上，高杉掙扎著想要睜開僅有的右眼，卻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剛剛，迷迷蒙蒙間，他好像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背影，好像她……

　　真是的，已經到出現幻覺的地步了嗎……

　　還是說，我很快就要去那個世界見你了呢，汐奈……


第三十八章

　　江戶城大門——

　　「喂，你，等一下……」守城的兵卒攔下了正在進城的一個浪人打扮的男人。

　　最近這段日子，整個國家的局勢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曾經一度逼近了江戶城的攘夷軍終於在幕府和天人的聯合鎮壓下徹底覆滅，這場自天人降臨地球後便綿延了已有十年的戰爭終於將要落下帷幕，最後一批的攘夷革命家也將退出歷史的舞台。

　　正是由於近期的動蕩，江戶城的守備也更加嚴格，所有出入的人都要接受嚴格的盤查。

　　被兵卒叫住了的男人停下了腳步，轉過身子，微微抬起了頭上戴著的鬥笠。

　　在看到那個男人的臉時，兵卒嚇了一跳。

　　只見那個男人幾乎半張左臉都包纏著繃帶，第一眼看過去有些瘆人。而比起這些，更具震懾感的是露出的那只幽綠的右眼。

　　他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那只獨眼裡的眼神，但是只看一眼，就令人不寒而栗，那種仿佛要把這個世界一同拖入地獄的毀滅感。

　　原本打算盤查一番的兵卒不敢再多說什麼，整個人怔怔地說道：「過……過去吧……」

　　沒有任何理由，在那個眼神的盯視下，就是止不住地連聲音帶整個身體都顫抖起來。

　　半晌，待到那個男人進了城並早已走遠後，兵卒才終於反應過來……剛剛那個人，好像見過。

　　這麼一瞬間，他想起了自己曾經目睹過一眼的人——鬼兵隊總督，高杉晉助。

　　那是兩年前的事了，那個時候他還是幕府軍前線作戰的士兵，後來受了傷腿腳不靈活才退了下來像如今這樣守城門。記得那年，在前線衝鋒陷陣時，他曾在戰場上目睹了那位意氣風發的少年總督的姿容。雖然是敵人，卻還是止不住讓他由衷地為對方感到一陣折服。

　　雖然只見過一次，但那人絕對有帶給人看過就難以忘記的力量。而剛剛那個獨眼的男人，眼神中所透出的神采，與他記憶中的那位少年總督……並不相同。

　　所以，不可能是同一個人吧……

　　況且，幕府不是已經貼出公告了嗎，鬼兵隊已被全部剿滅，除了直接戰死在戰場上的，余下被俘虜的通通被幕府下令斬首，現在那些屍首就放在護城河上「展覽」，起到震懾民眾以及攘夷余黨的作用，使反動勢力不敢再輕易挑釁幕府政權。

　　至於鬼兵隊總督高杉晉助，據說也已經被幕府派出的一支神秘部隊給暗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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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護城河的堤岸上，一顆顆首級依次擺開。

　　這裡，便是攘夷戰爭史上赫赫留名的鬼兵隊最後的歸處。

　　兩側的岸上，熙熙攘攘地滿是圍觀的人。

　　一些稍微膽小的，看了兩眼後便或是別過頭或是用袖子擋住眼睛，不忍直視這簡直堪稱噩夢的一幕；一些或曾對攘夷軍抱有希望，希望這個國家能夠有所改變的人，也是止不住傷感惆悵地發出一聲嘆息；還有些則側過身去偷偷拭去眼角的淚水，也許其中的某個首級便是他們翹首期盼團圓的親人，如今卻是在這種情況下見他們最後一面，而且……再也看不到他們的笑容了。

　　人群中，一身稍顯襤褸的浪人和服，頭戴鬥笠的高杉靜靜地站在那裡，凝望著堤岸上那一張張熟悉的面孔。

　　雙拳已經緊握到青筋暴起，拼命克制住內心想要把這一切通通毀滅掉的衝動。

　　每一個人的名字他都可以叫出，感覺那些蠢貨們仿佛下一刻就又要露出那種傻兮兮的表情，「總督」「總督」地不停喊著他。

　　這裡……這種幕府勢力下的腐朽世界……不應該是他們的歸處！

　　此時，堤岸上看守著這些首級的幕府士兵們，其中一個領頭的站了出來：

　　「看好了，這就是叛國賊的下場！如果誰再對這個國家有異心，那麼下場就如同他們一樣……啊……！」

　　邊說著邊試圖拔刀劈砍其中的一個首級時，話還沒說完，便在一聲慘叫後徹底咽氣了……腦袋被突然而來的一刀直接砍掉！

　　看著這突發的血腥驚悚的一幕，圍觀的民眾們止不住尖叫開來，然後相互推搡著想要快點跑離這個地方，場面一片混亂。

　　如同想要守護絕望之物的修羅一般，手握武士.刀的高杉就這麼帶著令人震撼的氣場站在那一排排的首級前。

　　揮了下刀，甩掉剛剛沾上了刀刃的那個幕府士兵的血。

　　他知道，他不應該就這麼意氣用事地跳出來，但是就是沒辦法啊……這裡本就不該是能夠讓他們安息的地方，所以他更加無法容忍他們在無法安息的情況下還要受此羞辱！

　　目睹了這驚人的一幕後，半晌，其他的幕府士兵才終於回過神，立刻紛紛拔刀砍向這個突然前來作亂的浪人。

　　高杉亦是毫不手軟的與他們對砍開來，他現在只有一個念頭……殺、殺、殺！把這個令人絕望的世界通通破壞掉！

　　而得知了護城河這兒產生了□□後，聞訊趕來增援的幕府士兵越來越多。

　　如果可以的話，高杉此刻真的很想沉浸在這片殺戮中不願清醒，哪怕殺到最後一刻與他們同歸於盡。但是每每這種毫無理智的念頭生起時，腦海中都會浮現出那一個個鬼兵隊隊員們對他最後的囑托——

　　「活下去。」

　　又一刀斬殺撲上來的一個幕府士兵後，高杉抓起最前排的一顆首級，不再戀戰，迅速撤離。

　　抱歉，他沒有辦法把你們通通都帶走，沒有辦法給你們一個可以安息的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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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場護城河上的大暴動驚擾到了幕府高層，當即派出更多的兵力來追擊那個發動□□的浪人，一路追出了江戶城。

　　岔路口處，追擊的幕府士兵們一陣商量後，便分成了幾個不同的小隊，分頭追擊。

　　而其中一個走對了路線的小隊在走出沒多遠後……

　　血染紅了山林間的土地，每一個人都被襲擊到了要害處，精准地瞬間一擊斃命。

　　站在那幾具死不瞑目的屍體旁，鏡緩緩地收刀入鞘。

　　解決得很利落，衣服上甚至都沒有沾染上一滴血。

　　上次她既然親手放過了高杉晉助的命，那麼自然就不會讓他這麼輕易去死。

　　就像她之前說的那樣，她想要看看，這個吉田松陽的弟子、這個松原汐奈心心念念的男人、這個已經失去了一切的修羅，會有一個怎樣的未來，而在那個未來，他的結局又會是怎樣的。

　　遙望著這條道路所通達的地方……這個方向的話，他是想要去……呵，原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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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井城——

　　城主柳井家的家族墓園裡，奔波了數日後終於來到這裡的高杉，將懷中帶走的那顆首級緩緩地放置於此。

　　「你回家了。」

　　面對著石田澤吉的首級，高杉輕語道。

　　他還記得，鬼兵隊成立後的第一個冬天，就是在這裡，鬼兵隊以少勝多，大敗幕府天人聯軍，那也是在攘夷戰爭中第一次打響了鬼兵隊名號的一戰。

　　「呀咧，呀咧，這身衣服實在是太不符合在下的審美觀了。等到未來真的入葬時，一定得選一件鮮艷的壽衣才行啊。」

　　「放心，等到有一天我真成屍體了，一定會強烈要求回歸柳井家的墓地的，交代好下一任城主，到時候可要把我風風光光地下葬哦。」

　　「柳井少主近日病逝……這條原本為了這次作戰而傳出去假消息，不如就讓它成真吧。柳井澤吉因患疾病不治身亡，從現在起，我的名字叫做——石田澤吉。」

　　抱歉啊，少主閣下，沒能讓你穿著花衣服給你辦場風風火火的葬禮。

　　不過，把你帶回這裡的話，你應該能稍微安心一點了吧。

　　飲下了手中酒壺裡的一口酒，然後又把最後一口酒灑在了墓園的土地上……

　　再一起，最後喝一次酒吧……

　　然後，安息吧，澤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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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的殘陽染紅了水面，粼粼的橘色波光卻是讓人感受不到絲毫的暖意，反而是另一種蕭索。

　　河道旁，戴著鬥笠的高杉一步步向前走著，如同一個游蕩在塵世間的幽靈。

　　而那神色，整個人都麻木掉了一般，眼中亦是只有一種感情……仇恨。

　　與昔日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總督相比，派若兩人。

　　迎面，另一個頭戴鬥笠的人與其與相向而行。

　　擦身而過的一瞬間，兩人都沒有停留，眼神亦沒有看向對方。

　　然後，各自向著自己的方向，背道而行。

　　待到走出一段距離後，鏡終於停下了腳步，抬手將頭上戴著的鬥笠微微上掀，轉過身，看向對方。

　　只見那個背影，就這麼一步步向前，然後，消失在了殘陽的盡頭……


第三十九章

　　天照院奈落——

　　暗中跟著高杉一路從江戶到柳井城，又看著他如游蕩於人間幽魂一般走出了柳井城，不知會前往何處，而鏡也沒有興趣再跟著看了。

　　松原汐奈執著著的那個男人已經不在了，也許還在，還潛存在他那顆如今已被仇恨、絕望、毀滅所充斥著的內心最深處。

　　不過無所謂了，反正她也不是松原汐奈。於他，她唯一想要知道的，大概就是他最後的結局吧。

　　「你終於回來了。」

　　陰暗的通道裡，踏著長滿了青苔的階梯，走到階梯盡頭時，遇到了似乎等候她多時了的朧。

　　「攘夷戰爭已經結束，剩下那些如瘋狗般搶分戰後利益以及討好跪舔天人的幕府高官們正忙著呢。」鏡冷笑了下，然後繼續向前走著：「最近我們這兒應該會比較閑吧，又沒什麼緊急任務等著我。」

　　擦身而過的一瞬間……

　　「高杉晉助，真的被你殺死了嗎？」朧突然出聲問道。

　　停下腳步，鏡眼眸回轉睨向高杉，嘴角牽起一抹嗜血的笑意：

　　「那麼，你是希望我殺了他，還是放過他了呢？要說起來的話，朧，你的行為才更不合理吧……吉田松陽死的時候，明明可以輕而易舉地就將他的弟子們一網打盡，你卻偏偏以『他們這些失去了要守護之物的武士，已經什麼都做不了了』的蹩腳理由放過了他們。你是不懂得放虎歸山的道理，還是從一開始就根本沒有想過要取他們的性命？」

　　「是你主動要求去追殺高杉晉助的，結果你卻反而殺死了同樣追殺他的幕府士兵。」朧沒有回答鏡的質疑，反而質問向她。

　　「的確，我當時差一點點就要了他的命。」鏡伸手用大拇指和食指比劃了一個小空隙，當時她的刀就架在昏迷著的他的脖子上，「但是最後一刻我放棄了，總覺得讓他就這麼死在這裡有點可惜，看著他如何把這個世界給攪個天翻地覆不也很有趣嗎？」

　　他的命是她按照自己的意願留下的，才不是受了松原汐奈那個蠢貨的影響。

　　那個蠢貨，不會再出現了……

　　朧也不再追究鏡的行為，而是交待起另一件事：「有一件任務，由你來完成。」

　　「什麼？」

　　「那個男人的屍體……焚燒掉。」

　　「哦？死了有一段時間了吧，身體居然還沒有腐爛？果然是個怪物啊。」鏡面無表情地贊嘆了一聲，隨即又明顯帶上了嘲諷的意味：「只把身體帶了回來，頭留給他的弟子們建塚讓他們好有個紀念來表達哀思，你還真是有人情味兒啊，朧。」

　　「你的廢話越來越多了，鏡。」朧不想再與她多費口舌，邁步離開，「快點去把這件事情完成吧。」

　　鏡站在原地，只有她自己。

　　黑暗幽寂的通道裡，透不出一絲光亮，如同一汪無處掙扎的深淵。

　　松原汐奈喜歡陽光，甚至一直都因此而為自己不是純種夜兔感到慶幸。但她不喜歡陽光，她反而覺得天照院這種除了黑暗只有黑暗的地方才更適合自己。

　　凡是松原汐奈喜歡的，她通通都不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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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照院的後山裡，祭壇上，熊熊烈火燃燒著，仿佛想要將火堆中的那個男人徹底焚化掉，不讓他在這世間留下一絲痕跡。

　　祭壇周圍站著幾個奈落的人，各個神情嚴肅凝重地盯著那團火。

　　而雙手抱臂站在一旁的鏡則是一臉漠然地注視著那片火光。

　　這麼看著那具在火中被焚燒著的屍體，她竟然無聊得想到如果這一幕讓松下私塾的那三人看到了會怎樣？過去的這幾年，他們以命相搏所追求的，到頭來卻是脆弱不堪，就這麼即將完完全全地消失於此……

　　不著痕跡地輕哼了一聲後，鏡轉身便要離開。

　　反正，這具怪物一樣的身體恐怕還要燒上好久才能好徹底化成灰吧，她可沒興趣在這裡一直陪著。

　　只是還沒走出幾步時……

　　「鏡大人！這，這……」

　　身後突然傳來祭壇周圍那幾個奈落下屬的聲音，而且各個都相當驚恐，堂堂的天照院殺手竟然露出了如此驚慌失措之態。

　　鏡皺了皺眉，停下腳步後重新轉回身，第一眼進入她視線裡的場景……卻是也讓她怔然了。

　　火光中，只見那個本應一點點燒成灰的男人竟然站了起來。不光是重新站起，那原本已經被白夜叉親手砍掉的頭顱竟然也恢復了！不，與其說是復原，不如說簡直像是再生了一般。

　　那個男人從火團裡一步步走了出來，每走一步，傳遞而出的氣息就越強烈，那種沉重到了絕望的壓迫感……鏡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真真正正的恐懼，那個男人，簡直就像是真正的死神。

　　依舊是那張臉，那張她之前有在暗中觀察過的「吉田松陽」的臉……只是眼神完全變了，那絕對不是那個被松下私塾的學生們心心念念著的吉田松陽的眼神。

　　該怎麼形容呢，大概就是……強大而又虛無。

　　「怪，怪物……」周圍的幾個奈落殺手下意識地顫抖出聲，只是隨即也都握緊了手中的武器，向著那個一步步走下祭壇的男人殺去！

　　沒有任何懸念，一齊蜂擁而上卻是瞬間被秒殺，那個男人甚至沒有用任何武器，只是揮舞了下手臂。

　　耳畔是火焰「劈劈啪啪」作響著的聲音，鏡看到那個男人在注視著自己，嘴角幾不可見地挑起了一絲弧度，挑釁而又輕蔑。

　　沒辦法了啊……鏡原本冷漠寡淡的臉又沉下了幾分，接著拔出了手中的野太刀，衝了上去。

　　對戰鬥判斷的氣息不會錯的，深知在對方那種實力的絕對壓迫下根本沒有試探的必要，直接每一刀都直直地砍向對方的要害處——

　　胸骨、心髒、上腹部……

　　每一刀不僅都被對方閃過，她還要想辦法防住對方的出手，鏡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棘手。只是這幾個回合交手罷，卻也感覺出了那人身體剛剛復蘇再生後的僵硬，這是她唯一可趁的機會……

　　「呲——」

　　一聲刀刃劃過的聲音，血順著冷硬的刀鋒滴落。

　　這一刀，鏡終於抓准時機砍中了他的頸動脈。下一刻，准備轉動刀刃時，卻發現……動不了。

　　接著，只見那個男人似乎完全不受頸動脈被刺破的影響，伸出一只手直直地掐住了她的脖子。

　　「呃——」鏡掙扎了一下，這種窒息感使得她原本就蒼白的臉色此刻近乎慘白。

　　意識恍惚之時，她聽到那個男人用帶著幾分沙啞低沉的聲音說道：

　　「這張臉……啊，我有點印像……還真是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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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浩瀚無際的宇宙，星際飛船船艙內——

　　「喂，喂，聽說了嗎，那個叫地球的星球這幾個月的大動蕩？」

　　「啊，當然知道，我當年還參加了聯軍的衝鋒隊去進攻了那個星球呢。反正啊，那些反抗我們的地球猴子全部都被消滅了。對了，那群猴子軍隊裡有一支超級難纏的隊伍，叫鬼兵隊，當年我們部隊在那群家伙身上吃了不少虧呢。」

　　「鬼兵隊？啊，我在地球上的時候也聽說過這支惡軍，不過不是已經徹底被他們的政府給全部剿滅了嗎，要麼是直接死在戰場上，要麼就是被俘後砍頭示眾，一個都不剩呢！」

　　「可不是嗎，還有那個鬼兵隊的總督高杉晉助……呸，當初在戰場上老子的左胳膊就是被那混蛋給一刀砍掉的。但是現在呢，哈哈哈，我照樣活得好好的，那家伙已經成鬼魂一個了，聽說是被地球政府秘密派出的一支部隊給暗殺掉的。」

　　一排座位上，兩個長著鳥頭的天人肆意談論著，並且越說越起勁。完全沒有注意到隔著幾排遠的地方，一個黑發紫紅瞳的少女拼命緊握住的雙拳，以及眼中所懾出的滔天憤恨與絕望。

　　這一路上，鬼兵隊覆滅的事情她已經聽了太多遍了……

　　攘夷戰爭最終以攘夷軍全軍覆沒而告終，幕府與天人簽訂了各種屈辱條約以換得自保。各星球只留下了處理外交事宜的人員，至於天人們的軍隊則都分批次一一撤離了，這段時間許多星際飛船裡都搭載有參加了這次戰爭的天人。

　　而這些天人們對這場與武士的戰鬥裡提到的最多的幾個字眼中便有——鬼兵隊、高杉晉助。

　　對於這個與他們交戰了幾年的鬼兵隊總督，不少上過前線的天人士兵可謂是印像深刻，深到刻骨銘心。而如今鬼兵隊以全滅的姿態消失在了歷史的舞台上，那些稍微有點兒格調的，會對這位曾經的敵人抱以一絲悲壯的敬意，至於那些渣滓們，則像發泄過去的憋悶一般用言語侮辱著這個曾經險些將他們送進地獄的來自地球的修羅。

　　她聽了太多遍，太多遍了啊……

　　聽了太多遍那些整天傻兮兮地「松原隊長」「松原隊長」地喊著她的傻瓜們已經不在了……

　　聽了太多遍那群同她一道出生入死、毫無保留地信任著她的笨蛋們已經不在了……

　　聽了太多遍，他，也已經不在了……

　　鬼兵隊，只剩下她一個人了……

　　想到這裡，緊握著的快要繃出青筋的雙拳也壓制不了此刻自己的心緒，以及那顆快要死掉了的心。

　　低下頭，松原汐奈雙臂環抱著自己，似乎想用自己的體溫來感受到自己還是存在著的，又或者是想要把自己龜縮在自己的懷抱中。

　　但是，但是不管怎樣，晉助他……都輪不到這些渣滓們來滿口胡言地評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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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飛船降落到一顆星球後——

　　「那個……請問有人在裡面嗎？客人，請您先出來一下我們好清掃一下衛生可以嗎？」

　　船艙盥洗室的門外，飛船的保潔人員敲了半天門卻都沒有得到回應，門卻是被反鎖著的。無奈之下，只得叫來飛船的保安把門強行撞開。

　　費了半天力氣終於撞開了門後——

　　「啊——！」

　　工作人員看到裡面的場景裡瞬間尖叫。

　　只見兩個鳥頭天人躺倒在地，看這架勢顯然是被暴揍了一頓。門牙被打掉、鼻血直流、身上的骨頭看起來也被揍斷了不少，要多凄慘有多凄慘。

　　其中一個還尚留著一口氣，用虛弱的聲音顫顫巍巍地說道：

　　「怪物……怪物，那個怪物大力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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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簡陋的飛船停靠站的乘客出入大廳裡，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個少女獨自走著。

　　只是快走到出口處時，卻是突然停下了腳步。

　　就在這麼一瞬間，少女周身的氣息完全改變了。紫紅色的雙瞳中不再有任何神彩，如同一台毫無感情的冰冷機器。

　　鏡抬起頭，看向大廳外那陰沉的天空與連綿不斷似乎永遠也不會停歇的雨。

　　要說起來的話，對於身為「鏡」的她來說，倒是第一次來到這裡啊……

　　眼眸微眯，回想起那天的事情。

　　在那片火光中，那個怪物就這麼肆無忌憚地重生了，仿佛自然界的一切法則在他身上通通都什麼也不是。那樣一個強到逆天的男人，她自然不是他的對手。

　　唯一讓她可以肯定的是，縱然還是那副身體，但這個男人，不是吉田松陽，或者說不再是吉田松陽。

　　後來，在朧的口中，她才知曉了一切。原來，這個男人就是失蹤已久的天照院奈落上一任首領，或者說天照院的歷代首領都是他自己扮演的，不老不死的怪物、真正的死神——虛。

　　他和她一樣，身體裡隱藏著不止一個人格。而很顯然，吉田松陽的抗爭失敗了，沒能真正奪得這具身體，如今那具身體的主人格，重新回到了虛的手中。

　　至於他從那堆烈火裡走出後對她說的那句話，她並不懂他是什麼意思，也並沒有多做解釋。

　　而後，他便對她下了道命令，一道她相當不滿且在她看來相當可笑的命令——讓她把「松原汐奈」這個人格放出來，然後等到有一天需要召喚她時她再回來。

　　呵，這算什麼樂趣，他自己與自己鬥爭失敗了，所以便想要看著她的鬥爭嗎？

　　想要觀看一下她和松原汐奈究竟誰會成為最後的贏家嗎？如果松原汐奈獲勝了，那麼他也許就會看到他自己能夠「殺死」自己的希望了嗎？

　　不過，那可真是抱歉啊，首領，看來你還是安靜地等著能夠殺死你的人出現吧。

　　因為，只要有她在，松原汐奈那個蠢貨，就必死無疑。

　　暫時把這具身體交給那蠢貨，她自己先好好休息一下，倒也不錯。

　　至於高杉晉助其實最後並沒有被她殺死的事情……她並不打算讓松原汐奈獲悉，畢竟，連這根精神支柱都沒有了，用不著她去主動剝奪，估計那個膽小鬼蠢貨哪天自己就把自己龜縮進身體深處了吧。

　　至於來到的這顆星球，喜歡陽光的松原汐奈肯定是不喜歡這種無盡的陰雨，但是對她而言倒還算不錯。

　　永遠沒有晴日的星球，夜兔之鄉——烙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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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哼，不爽的時候果然還是要找沙袋才比較好啊！」

　　巷子裡，幾個地痞流氓一邊哄笑著，一邊將手中的各種廢棄垃圾砸向一個八、九歲大的粉橙色頭發的男孩兒。

　　對於這顆有著「流氓之星」的星球來說，這種事情簡直再常見不過了。

　　而那個男孩兒視若無睹，只是那雙湛藍雙眸裡的神色，明顯是在克制著自己。

　　「神威！」一旁，與男孩兒長相七分相似的小姑娘邁著小短腿兒，急急地跑到哥哥身邊，擔憂地看著他臉上的傷痕。

　　小姑娘還很小，說話的聲腔也是帶著十足的奶音。

　　神威只是擦了下臉頰上沾染上的灰土，聲音帶著幾分壓抑地安慰著妹妹，「我沒事，神樂。」

　　而面前的幾個地痞少年依舊是不罷休，其中帶頭的那個握拳把骨頭捏得嘎嘣響，然後直接揮拳向眼前的兄妹襲去：「果然還是要用拳頭教訓一番才更爽啊！」

　　拳頭迎面而來，小神樂的眼中明顯充滿了恐懼，神威則是立刻把妹妹護在了身後。

　　他想要出手還擊，但是想到之前每次打架時父親對他說過的話……咬了咬牙，打算自己硬生生扛下這一拳。

　　下一秒——

　　「呃——！」

　　「啊——！」

　　只見一只突然伸來的拳頭將那個領頭的地痞直接一拳揍飛了！飛出去後直接將身後的兩個跟班也一塊兒撞飛，三個人更是直接撞飛到巷子的牆上，甚至牆都被撞出了個大窟窿。

　　神家兄妹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這幕，半天都沒有回過神。

　　「為什麼不還手？你不是挺厲害的嗎，兩歲的時候就能扛起米缸到處亂跑了啊……神威。」

　　身後響起的聲音讓神威趕忙回頭，看到站著的人時，神威吃驚地長大了嘴，半晌說不出一句話。

　　神樂則是呆呆地說道：「好……好帥……」

　　汐奈低頭看向神樂……這倆人站在一塊兒，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是兄妹。

　　也對，記得當初她最後一次離開烙陽時，舅母的肚子又大了起來……第二胎，是個女孩兒啊。

　　似乎是在記憶裡搜索了半天，又似乎是拼命確認眼前這一切究竟是不是真的，神威難以置信地開口道：

　　「神……神奈姐？！你不是，死了嗎……」

　　記得當初得知和其他夜兔一樣參加了雇佣兵的姐姐死在了異鄉時，他還難過了好久。

　　「啊，死了好多次，還是沒死成……」汐奈神情狀似隨意地說道，接著又接著追問之前的問題：「吶，神威，剛剛為什麼不出手還擊？」

　　神威低下了頭，神色黯然地說道：「因為，爸爸他說……不能欺負弱者，不能濫用夜兔的力量。」

　　「嘖……」汐奈暗啐了一聲，然後彈了下弟弟頭頂的那根呆毛：「你老爹的那套理論聽聽就算了，聽姐的……要讓欺負人的家伙老實，最好的方法就是讓他知道被欺負的痛苦，沒被打過的家伙，是不會懂得什麼叫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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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所以……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兩年常年在外忙著重要的事情很少回家的星海坊主今天恰好回到家，結果一回到就看到……

　　一直臥病在床的老婆雖然氣色依舊很差，但今天卻是相當高興，情緒很好地坐在飯桌旁。

　　一雙兒女神威和神樂居然都因為驚訝地愣愣看著某人而忘記了吃手中飯碗裡最愛的米飯。

　　當然，最最重要的是……

　　「神奈……你，你真的是神奈嗎！真的嗎！」星海坊主止不住高聲喊道，但是那聲音明顯是興奮和喜悅的顫抖，以及唯恐這只是一場美夢最後會破滅掉的小心翼翼。

　　一手拿著超大號飯碗另一手筷子以肉眼近乎看不清的頻率瘋狂往口中塞著大米飯的汐奈終於抽空把遮住了自己整張臉的飯碗放到了一邊，嘴裡滿滿的米飯嗚嗚噥噥地說道：

　　「好久不見，舅舅……拜托，七歲的時候我老媽一撒手走人就是你一手把我帶大的，都相當於我後爹了，不至於還認不出我吧後爹？」

　　其實只有一半夜兔血統的她飯量沒那麼大的，和普通人差不多，只不過這一路上什麼都沒吃，實在是餓壞了。

　　「什麼後爹！你這丫頭……」星海坊主氣得想糊她一後腦勺卻又舍不得，只得繼續追問道：「所以究竟發生了什麼，當初鳳仙他，他說你……」

　　其實當初外甥女要跟著鳳仙那混蛋混的時候他是一百個不願意，奈何那個年紀的叛逆少女那股勁頭上來了怎麼拉也拉不回來，也只好眼睜睜看著她加入了鳳仙創建的那支雇佣兵。

　　結果後來很長一段時間她都沒有再回來也沒有絲毫音訊，就在焦躁不安時，鳳仙告訴他……她死了，死在了那顆名為「地球」的星球上。

　　當時他憤怒地再一次和鳳仙大戰上了三天三夜……那可是他唯一的妹妹托付給他的啊！他親手一點點帶大的女孩兒啊！

　　而且，又是地球！當初他妹妹就是被一個地球男人搞大了肚子後一個人回了烙陽，但當初妹妹一直勸說她不要動怒，說一切都是自己的選擇，還不停地告訴他地球是個多麼美好的星球。他也就不好再說什麼、做什麼，甚至在一天天的感染下他也莫名對那顆星球產生了一種向往，後來認識江華時，他也說過未來想要帶她一起去那顆星球看看。

　　只是當知道外甥女殞命在那顆星球後，他對那顆星球抱以的感情越發復雜。這算什麼，在自己的另一個故鄉逝去嗎？

　　所以，當如今看到眼前「死而復生」了的人後，無論如何，喜悅之情是大於一切的。

　　「鳳仙老大說我死了是吧……對，確實是死了，只不過沒死成……」汐奈神色木然，面癱著臉說道。

　　「什麼意思？」

　　「沒什麼，反正就是……活下來了。」汐奈邊說著邊又扒了口飯，一副對什麼都無所謂了的樣子，「然後，又跟著地球的一支隊伍打了場仗最後打輸了，還追了個男人結果沒追到……然後，然後感覺一個人在外面漂著太累，我就回來了。」

　　聽著這種語氣毫不認真且內容也槽點一堆的話，星海坊主原本還想發問什麼，但是江華卻是朝著他搖了搖頭，然後溫柔地招呼著孩子們趕快繼續吃飯吧。

　　一大碗米飯下去後汐奈感覺自己的胃已經滿足了，放下飯碗後，眼神轉向一旁一直好奇地盯著她的神樂。

　　「你是姐姐嗎啊嚕？」神樂歪著小腦袋問道。

　　看著這個第一次見面的表妹，汐奈點了點頭，「嗯，我的媽媽和你老爸是親兄妹。」

　　對於幼小的孩子來說這層邏輯關系她得好好梳理一番，然後想到了什麼又豁然開朗：「就是像我和神威這樣的嗎？」

　　「沒錯。」汐奈給了個肯定的答復，然後發現神樂好像對神威一直都是直呼其名，還以為會軟糯糯地喊著「歐尼桑」呢。

　　就在汐奈隨意想著這些的時候，只見小神樂衝著汐奈露出了個大大的笑臉，然後甜甜地喊了聲，「神奈姐！」

　　汐奈怔了一秒，接著……一把抱住了眼前的小家伙埋胸，啊，雖然她也沒有什麼胸。

　　最後「姐」的那個音，再加上這萌到爆的小奶聲……徹底把她融化了好嗎。

　　啊，原來有個妹妹的感覺是這麼好嗎，果然比弟弟什麼的好多了，從會走路起只會拉著她讓她陪他打架。

　　一邊□□著神樂那頭粉橙色毛茸茸的頭發，一邊看向另一旁的神威，嘆了口氣：「明明都是叫著『神奈姐』……感覺怎麼就這麼不一樣呢？」

　　神威撇過頭去不予理會……嘁，女孩子間的這種麻煩事他才不屑於去摻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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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

　　烙陽星的雨似乎從來都不會停下，夜晚的雨更是別添一絲凄冷。

　　雨嗎，在這裡，每一天都能看到呢……

　　屋檐下，汐奈靜靜地望著天際那不斷落下的細密的雨。

　　「不覺得嗎，下雨的時候，天空仿佛隨時都會哭泣一樣……」

　　「也許，我也是從那裡落下的一滴雨……」

　　「但是，我不想看到，就是了……」

　　為什麼，又會想起他說過的這些話了，明明告訴過自己不要再去想了啊……但就是，止不住啊……

　　而且，現在他的確是，再也看不到雨了……

　　想到這裡，汐奈止不住渾身抽搐到了痙攣的地步，顫抖著蹲下身子，將懷裡的那把武士.刀握得更緊，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讓她壓制住她的雨。

　　那把武士.刀，正是當年他送她的那把。

　　晉助說過的……不是為了斬斷敵人，而是為了斬斷弱小的自己。

　　所以，她會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

　　「神奈姐……？」身後，突然傳來了一個小小的聲音。

　　汐奈連忙轉過身，只見不知道什麼時候神威也半夜起來了。

　　「半夜想噓噓的話趕快去吧，如果不小心沾到手上睡覺前一定要把手洗干淨才行。」依舊蹲在地上沒起身的汐奈直接如是回道。

　　「我已經十歲了！」神威不滿地嚷道，隨即又看向汐奈手裡抱著的東西，「那是……刀嗎？不是我們夜兔常用的武器。」

　　夜兔干架一般都是直接上拳腳的，一定要說武器的大概就是傘了，不過傘主要也是為了遮擋太陽，順便當武器。

　　「一個人，送我的……」汐奈幽幽地說道，接著，朝弟弟招了招手示意他過來，「關於這把刀……給你講個故事好嗎，一個關於武士的故事。」

　　「武士……」神威喃呢著這個陌生的詞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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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在那顆名為『地球』的星球上，有著一群特殊的人。他們手握著刀，他們被稱之為——『武士』，那個國家，也被稱為『武士之國』。」

　　望著天邊那似乎永遠都不會停歇的雨，汐奈緩緩地開口講述著……故事的開頭，總是要介紹一下背景嘛。

　　和她並排雙手抱膝坐在房檐下的神威不禁多了幾分好奇，之前他就從父母的口中聽到過「地球」這個地方，「武士之國……」

　　「其中，有一個年輕的武士，他和同伴們一起領導著眾多武士，為保衛他們的國家而戰。那個武士，很帥哦，真的很帥，而且是……特別特別特別的帥！」

　　原本打算認真聽故事的神威頓時往一旁又挪了幾下，總覺得氣場有些不對勁，「還有……別的，什麼呢？」

　　「還有……他，他為人特別正直，打仗的時候也特別勇敢，率領軍隊作戰時更是特別的有責任心，更重要的是……他很溫柔，是那種深藏著的溫柔，獨屬於他的溫柔，嘴比誰都硬，心卻比誰都柔軟。而且……他真的很帥。」

　　聽著這麼一通誇，神威不禁在腦海中腦補出了一位完美男性的形像……啊，好像有點腦補不能啊。

　　伴隨著這份腦補無力的糾結，神威頭頂的呆毛也跟著轉了兩轉。

　　「那，那個武士，有什麼缺點嗎？」他聽神奈姐說的這些，貌似全都是那位武士先生怎麼怎麼好，完美得不得了。

　　「缺點啊……」汐奈眉頭緊蹙，仿佛在調動所有的腦細胞來思考這個問題，頭頂的呆毛也隨之抖了兩抖，「如果一定要說缺點的話……大概就是，有點矮。當然，這在我眼裡根本不是缺點。」

　　矮矬子啊……神威覺得現在這樣腦補起來就容易多了嘛，直接用上隔壁王兔子的形像就行了。

　　「然後呢？那個武士後來的怎麼樣了？」

　　「後來……」似乎有千言萬語堵在了嘴邊，卻又不知該怎麼講下去，只用了最簡潔明了的一句話來概括，「後來他死了。」

　　神威：「……」

　　這是，這是故事直接over了的節奏？！

　　「那……」指了指汐奈懷裡的那把武士.刀，試探性地問道：「這把刀，是那位武士先生的遺物嗎？」

　　一瞬間，汐奈抱緊了懷中的武士.刀，垂下頭，把自己環抱住，身體卻是根本無法抑制地顫抖。

　　他就像是她的一場夢，現在，他不在了，夢，也就醒了。

　　只有他留給她的這把刀，證明著他真的存在過，他真的在她的生命裡出現過。

　　看到汐奈此刻的狀態，神威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

　　直到——

　　「神威，很晚了，快回去睡覺吧。」

　　後方突然響起了一個溫軟的聲音，只見不知何時，披著外衣的江華已經掌燈站在了那兒，溫柔地望著房檐下的兩個孩子。

　　神威站起身來，喚道：「媽媽……」

　　然後又為難地看了看在原地渾身顫抖著的汐奈，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辦。

　　江華朝兒子安撫地笑了笑，然後揮揮手示意他先回去，這裡有她在呢。

　　待到神威離開後，江華坐到了汐奈的身邊，靜靜地凝視著這個已由當年稚氣未脫的小女孩蛻變為正值青春風華年紀的少女。

　　「你很愛他，是嗎？你口中的，那位英俊的『武士先生』？」

　　聽到舅母的問話，依舊像鴕鳥一樣逃避地縮著，把頭埋在自己膝蓋間的汐奈重重地點了兩下頭，身子也向前一傾一傾的。

　　然後，她感覺到了自己被一片溫暖所包裹著。

　　江華傾身把汐奈抱在懷裡，一下一下地輕撫著她那頭黑色的長發。

　　「真好……你舅舅當年，也是和你的頭發一樣呢，黑色的頭發，又多又長的。」帶著一份懷念，江華輕笑著說道。

　　「我可不想和舅舅一樣發際線年年倒退，擁有一個絕對會禿頂的未來……」原本只是在克制著自己而小聲哭泣著的汐奈此刻哭得更凶了，然後嗚嗚噥噥地問道：「就算有一天舅舅徹底成禿子了，你也會繼續愛他的，對吧？」

　　「當然，就算他徹底禿了，也不會影響到我對他的感情的……我記得他頭發茂密時的帥氣樣子就行了啊。」江華溫柔的輕言細語中帶著絲淺淺的笑意，然後將懷中女孩兒的臉抬起，雙手捧著女孩的臉頰，「所以，就算那位武士先生已經不在了，但是這並不會影響你對他的感情啊……你只要還記得他帶給你的那些美好的記憶就可以了，把那些記憶放在心裡。」

　　似乎是在回味著這番話，半晌，汐奈終於喃喃著說道：「我終於明白……為什麼人的心頭總會有一抹『白月光』、一顆『朱砂痣』了。」

　　望著雨幕中那模糊的月亮，汐奈知道，自己，是該翻過這一頁了。

　　然後，就讓他，成為她心頭永遠的白月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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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月後，烙陽星上一家簡陋的銀行的前台——

　　汐奈百賴無聊地打著哈欠。

　　這段時間，她差不多弄清了神家目前的狀況。

　　舅母這些年身體一直都非常差，看病養身體花了不少錢，在外工作賺錢的舅舅又經常不在家。再加上家裡神威、神樂這對倆飯量大得驚人的孩子，所以神家的財政基本上就是……熬過一天算一天吧。

　　所以，思來想去，已經是成年人的她怎樣也得為改善家中經濟狀況做出貢獻啊，於是便出來找工作。

　　雖然這顆星球正經職業沒多少，幾乎處於一種全民失業的狀態，但她還是憑借自己的「文武雙全」找到了一項正經工作——銀行櫃台工作員。

　　這「文」嘛，是因為在文化水平普遍不高的烙陽，論學術頭腦數學水准尤其是算算數的能力，她要是第二絕對沒人敢吹自己是第一；而「武」嘛，畢竟烙陽星這種地方，搶銀行什麼的要是發生了也不是什麼新鮮事兒，所以做過雇佣兵的她還可以兼職安保人員，多好。

　　只不過，銀行的狀況，也是相當的蕭條啊。

　　看這顆星球上那些破敗的街道就知道了……除了全民失業外，這顆星球的另一大特點基本就是，全民貧困。

　　就在汐奈又打了個哈欠，眼睛都快眯上了時……

　　「呀咧，呀咧，今天的雨下得格外大啊。」

　　一個慵懶的聲音突然響起，伴隨著走近的腳步聲。

　　汐奈抬眼看向眼前的這個男人，一個三十歲左右的青年，樣貌看上去很清爽。

　　這身打扮，還有身上散發出的氣息……呵，貌似是老同事啊。

　　和曾經的她一樣，為春雨賣命的夜兔雇佣兵。

　　「小姑娘，我想查一下我賬戶上的余額。」那個男人在窗口前坐定後說道。

　　「姓名？」

　　「阿伏兔。」

　　汐奈眼眸微眯，一副高深莫測樣地摸了摸下巴，「……真的有姓『阿』的啊？」

　　阿伏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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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真的有姓「阿」的啊……

　　姓「阿」的啊……

　　姓「阿」……

　　阿……阿……阿……

　　原本只是難得回趟老家查查自己老本上還有多少存款的阿伏兔就這麼猝不及防地遭遇了自己二十多年人生裡最犀利的問題，而且這問題如魔音詛咒般在他的耳朵裡不停地循環播放、播放。

　　阿伏兔晃了晃腦袋，決定把這串魔音從大腦裡摘除掉。

　　「小姐，麻煩幫我查一下我的賬戶余額就好了。」

　　注視著眼前這個比他小上幾歲的詭異姑娘，阿伏兔直覺還是不要同她有太多瓜葛的好。

　　汐奈也不再多做什麼深究，翻找出了有關阿伏兔的記錄賬冊，核對了證件號碼後：

　　「阿先生，你的賬戶余額為……好多個零啊……」

　　余額一欄，打頭的第一個「8」後面，那一個個閃亮的「0」啊，簡直閃瞎她的眼！

　　尤其是和神家那搖搖欲墜的家庭財政一對比，汐奈瞬間有一種想要捂臉的衝動。

　　「麻煩請告訴我，具體是多少錢，還有……不要叫我阿先生……」阿伏兔的聲音止不住帶上了絲無奈。

　　秉承著不被客戶投訴從而被經理罰錢的職業操守，汐奈也不再同阿伏兔胡謅，把賬戶余額以及每一筆明細都報給了他。

　　雙方確認無誤後，阿伏兔又從身上拿出了一摞錢，表示要再存進他的賬戶裡。

　　接過錢後，汐奈用手指飛快地點著錢，期間又瞄了一眼阿伏兔的賬本上每一筆存入與支出，淡淡地開口道：

　　「阿先生，你是在存老婆本還有未來兔崽子們的撫養費嗎？」

　　要知道，「兔崽子」在這顆星球上可真不是什麼罵人的話，因為這兒本就生活著一群夜兔，「崽兒」那是對小孩子的昵稱。

　　「都說了不要叫我阿先生……還有，為什麼這麼說？」

　　「你每次的取錢無論是數額還是頻率都很規律，基本上就是一個單身漢那段時期內所需要的生活費，剛剛好。要我說啊，年輕人，就該趁著身體還能折騰時痛痛快快恣意一把。不然要總是這樣的話雖然很穩重可靠但未來絕對是個操心的命，會未老先衰的啊。」

　　汐奈一邊說著，一邊記錄著阿伏兔的這筆存款。

　　「喂，喂，你這個年紀適合對我說教『年輕人該如何如何嗎』……」阿伏兔眼角有些抽搐，只不過隨即，無論是眼神還是氣息都染上了一絲危險的意味，「不過，你怎麼會知道那是我的基本生活花銷呢……」

　　「根據春雨的工資制度、獎金制度、福利制度推算一下差不多就能知道了。」汐奈仍舊一臉淡定地做著自己的記錄，無視空氣中那漸漸凝聚起的危險一般，「說起來，我還是你的前輩呢，我跟著鳳仙老大干那些無惡不作的勾當的時候，你估計還在人才招聘市場為爭取入伍而拼搏著呢……所以，把你那准備發射子彈的雨傘收起來吧，在這種場合鬧騰起來被當做是銀行搶劫犯會很麻煩的。」

　　「原來是『前輩』啊……」阿伏兔的語氣聽起來懶洋洋的，但卻帶著一份讓人難以捉摸的意味，「那麼，你是什麼時候發現我是你曾經工作組織的『晚輩』的？」

　　汐奈抬眼看了對方一眼，或者准確說是看了眼對方那身衣服，「從你一進來我就知道了。當年我就給鳳仙老大上書過無數次要求改良一下咱們第七軍團的隊服，實在是太沒有美感了。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團長他還是這麼頑固。」

　　想想看在鬼兵隊時，那身瀟灑帥氣的西式軍裝隊服，還有那個人穿上總督服時那意氣風發的俊容……

　　停、停、停……停止啊！已經決定了要把這頁翻過去，讓他成為自己記憶裡一個美好的夢了啊。

　　白月光這種東西，放在心頭偶爾懷念、仰望一下就好。

　　「喂……你，哭，哭什麼……」好好的，看到眼前的少女突然開始掉眼淚，阿伏兔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

　　因為不是那種正常的哭泣，而是面無表情地哭著，完全沒有一點情感的波動，眼淚就這麼如同開了閥門的自來水管般機械似地往下劈裡啪啦掉個不停。

　　……話說，他沒把她怎麼樣吧？

　　聽到了阿伏兔的聲音，汐奈才仿佛終於回過神，扯了張一旁放著的上廁所用的草紙，胡亂把眼淚擦掉，然後一本正經地說道：

　　「沒什麼，就是又被第七軍團的團服給醜哭了。」

　　「……」雖然知道這絕對只是一句敷衍的說辭但阿伏兔還是對此感到相當無語，忍不住感嘆道：「鳳仙團長他……當初到底是怎麼把你招進春雨第七軍團的？你是怎麼通過入伍審核的？」

　　「因為我是走後門進的啊。」

　　汐奈大大咧咧地回道，完全是一副「我是關系戶我驕傲」的無恥樣。

　　阿伏兔覺得自己再跟這丫頭東拉西扯下去絕對該頭疼了，辦完自己的事後便准備起身離開。

　　「等一下……」汐奈卻是突然叫住了他，躊躇了一下後還是開口問道：「春雨目前的薪酬、福利待遇，如何？」

　　「跟幾年前比，只增不減。怎麼，想重新回來干嗎，『前輩』？」阿伏兔挑了挑眉。

　　汐奈撇嘴笑了笑，「也許吧……畢竟世道不易、生計艱難啊。還有，小哥，你剛剛那聲『前輩』撩到我了。」

　　「呀咧，呀咧，總算不再叫我『阿先生』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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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到銀行大廳又恢復到了只屬於自己一個人的寧靜時，汐奈單手托著下巴，面無表情地望著屋外那連綿不斷的陰雨。

　　每一天，每一天都是這樣……從來都不會停歇的雨……

　　不過，這樣也好，就當是這些雨替她把眼淚都流了吧。

　　只是不知，還會有太陽出現的那天嗎？

　　就在汐奈打算趁著這會兒清閑打個盹兒偷會兒懶時，突然有人急匆匆地跑進了銀行大廳。

　　睜眼一看，居然是隔壁家的王兔子，跟神家做鄰居有十來年了。

　　只見那王兔子朝她急切地大喊道：

　　「神奈！快去看看吧，你家小兔崽子又惹事兒了！」

　　汐奈「蹭！」地一聲如彈簧般當即站起，「大的還是小的？！」

　　「是大的，不過把小的也帶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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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汐奈匆匆地趕往王兔子所說的事發現場，只見那條街巷一片混亂。

　　遠遠的，看到神威蹲在地上懷抱著受傷昏迷的神樂，周圍癱倒著幾個被揍了的地痞流氓。

　　還有，剛剛那個在銀行裡的，叫阿伏兔的男人。

　　「哎呀呀……這個星球的不良少年還真是缺乏教育啊。敵人的妹妹要麼應該作為抵押，要麼就該作為人質吧。哎呀，不小心就說教起來了。」很顯然，那幾個地痞流氓是他揍倒的，接著又側過身對神威說道：「小兔子，你若不想淪為惡徒，就至少要有保護妹妹的本事才行。」

　　說罷後，阿伏兔便和幾個春雨的同伴轉身離開了。

　　汐奈顧不上別的，立刻跑上前查看神樂的傷勢，然後當機立斷要把神樂送往醫院。

　　只是在看看一旁低頭沉默著的神威……她總覺得，有什麼，在這孩子身上慢慢改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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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醫院裡，待到醫生對神樂進行治療完轉入病房觀察後，神奈便囑咐神威照看好妹妹，然後她去交費。

　　待到把身上帶著的最後一個鋼镚都取出後，總算勉強湊齊了醫藥費。再想想她自己以及整個神家目前的經濟狀況，汐奈只想感嘆……「生活不易，生活不易啊」。

　　又想到剛剛在巷子裡見到的除了阿伏兔外還有好幾個春雨第七軍團的成員，來了這麼多人，難道是這段時間整個軍團組織了次返鄉之旅？

　　如果鳳仙老大也一道回烙陽了的話……也許，她可以找他談談。然後，再讓他開一次後門，召回她這個前員工？

　　就在為下一步的生計考慮時……

　　「喲，又見面了啊。」

　　樓梯口處，居然這麼巧又遇到了阿伏兔，每次難得回烙陽休假時，他都會來這家醫院對身體進行定期的檢查、治療。

　　畢竟夜兔的體質相當特別，還是老家的醫生能看得更好。

　　看到對方後，又想起剛剛在巷子裡的那幕，汐奈認真地向對方道謝：

　　「謝謝你剛剛救了我弟弟和妹妹，還有……謝謝你對我弟弟說的那些話。」

　　「原來是你家的兔崽子們啊……」阿伏兔回想著那兩個粉橙色頭發的小鬼，然後又注意到汐奈看向自己的別有意味的目光，「喂，喂，干嗎這麼看我？」

　　汐奈聳了聳肩：「沒什麼，就是想到看過的一本女性雜志上寫著，一個女孩兒在青春期總會先喜歡那種花樣少年，等到這段時期過去後，就會明白成熟穩重的男人才是良人，所以我覺得我有點兒喜歡你了……呵呵，開玩笑的。」

　　阿伏兔也難得嗤笑了一聲，同眼前的少女胡侃道：「哎呀呀，我也聽女人們聊起過，說是一個女人找男人的過程往往是始於顏值、陷於才華、衷於人品……那麼，你覺得我是屬於你的哪一個階段？」

　　汐奈淺淺地笑了笑，然後望向窗外連綿的雨，「我曾經遇見過一個人……他把這三個階段一次性全都占據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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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烙陽星宇宙飛船停靠處，春雨第七軍團的船艙——

　　如今一年已經有一大半時間都耗在地球上那個自己所築起的桃源鄉裡的夜王鳳仙，這次難得回老巢一趟。

　　在宇宙裡航行了半天，終於可以休息一下時……

　　會客室裡，周圍筆直站立著的團員們大氣不敢出一下並且拼命壓制住自己的表情……要面無表情啊、面無表情，什麼都沒有看到啊什麼都沒有看到，不然會被團長老大宰掉的！

　　他們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自家那位強悍到就算宇宙崩塌於眼前都能面不改色的團長大人在看到今日的來客後，眼角居然抽搐了起來，一副想抽對方一頓卻又沒辦法出手的憋屈感。

　　站立於其中的阿伏兔更是無奈地翻白眼瞅著天花板……真是的，作為把這位「前輩」帶回來的人，等會兒估計少不了要被夜王大人一通削。

　　而汐奈則是相當悠然自得地喝著鳳仙這兒的酒，用此等佳釀滋潤一下她那干涸已久的心……好久都沒喝酒了，更何況還是好酒，以目前神家的經濟狀況以及她在銀行前台的那點慘兮兮的收入，過了這次恐怕她是幾年內都別想再這麼享受一回了。

　　看著眼前的小混蛋一瓶又一瓶地喝著自己的酒，鳳仙簡直快要把自己手裡的酒盞捏爆了。

　　「哼，不是在地球上和那群猴子們混嗎，怎麼跑回烙陽來了？」將酒盞丟到了一旁，鳳仙嘲諷地看向汐奈。

　　上一次在吉原的那次相見，已經是差不多一年前的事了。

　　汐奈則是耷拉著眼睛睨向鳳仙，挑了挑眉，「那鳳仙老大你在地球建了個吉原……豈不是天天被一群母猴子環繞？比我重口多了好嗎。」

　　如此放肆的話語讓周圍一直充當背景的其他團員們猛吸了一口冷氣，還從來沒見過有人敢這麼和夜王說話，更驚悚的是，夜王大人他……還真就這麼忍了？

　　反倒是第七軍團的老隊員們對此已經習以為常了，雖然他們也不明白為什麼團長會對這個只有一半夜兔血統的小丫頭容忍度這麼高。

　　「別太囂張了，神奈。」鳳仙的目光瞬間更添一份狠戾，整個空間裡殺氣彌漫。

　　汐奈則是完全不受影響，一臉賤笑地主動把自己的臉送到對方面前，「對著這張臉……你下得去手嗎？」

　　她就是這麼臭不要臉地仗著這張與她那位早就仙逝的母上大人九成像的臉「橫行霸道」，想怎樣。

　　鳳仙的拳頭松了又緊，緊了又松，最終索性閉目養神，眼不見心不煩：

　　「你這次來找我又是為了什麼事？」

　　汐奈的神色也終於認真了幾分，正色道：「吶，老大……能夠，重新把我這個老團員召回去嗎？」

　　「哼，你憑什麼認為我會答應。」鳳仙冷哼了一聲。

　　只見汐奈一臉深沉地望著望著窗外陰雨中的茫茫夜色，語調幽遠而又彌長：

　　「今天，是我母親的忌日啊……啊！」

　　話剛起了個頭，汐奈就捂頭痛呼了一下。

　　剛剛鳳仙拿起一個新酒盞直接丟向她的腦門。

　　「……你打我？」汐奈目瞪口呆地看向鳳仙，一臉傻氣樣還沒緩過神來。要知道，這可是她第一次被團長老大親手收拾，雖說出手不算重不然那一下她腦漿早就被砸出來了。

　　鳳仙忍無可忍地咬牙道；「你母親是冬天去世的！」

　　汐奈眨了眨眼，「呵呵」地訕笑了兩下……嘖，本來想打感情牌的，結果沒想到這老大叔記性這麼好。

　　……

　　待到從第七軍團的飛船裡出來後，天色已經很晚了。

　　走到家門口那條巷子前的石階處時，汐奈看到神威如同一只落敗的小狗般垂頭喪氣地坐在石階上，而星海坊主則在其身後為其打著傘。

　　父子二人似乎在交談著什麼。

　　看到汐奈撐著傘歸來後，二人也抬起頭看向她。

　　「回來了啊，神奈……今天多虧了你，神威和神樂才沒事。」星海坊主也是一回來就趕去醫院那邊，也大致知道了是怎麼一回事。

　　「沒什麼。對了，舅舅，有件事要告訴你……我換工作了。」汐奈邊說著邊走上台階，朝他們走去。

　　「換工作？銀行的工作不好嗎？換了什麼工作啊？」雖然知道自己這個外甥女一向都很有主見，但作為長輩還是止不住有些擔心。

　　「只是想要多賺一點而已，總比在烙陽星那種破敗的銀行出賣廉價勞動力要好。新的工作的話……應該說是干回老本行了，我剛剛去找了鳳仙大叔，他同意我重新回到春雨第七軍團了。」

　　「什麼！」鳳仙這段時間在烙陽的事情星海坊主是知道的，只是他可從來沒打算去拜訪這位脾氣和他極度不對盤的老友，「你怎麼又去跟那個家伙混了！不行，不行，堅決不行，上一次你跟著他干雇佣兵就差點沒命！」

　　「沒事的，我這次申請的是文職……管理第七軍團的財務，不需要上戰場的。」

　　「鳳仙那家伙，就這麼同意了？」

　　「對啊……可不要小看白月光對男人的影響力啊。」汐奈輕笑著說道。

　　同樣的，對於女人來說，白月光也是一樣的……威力無窮啊，就像她心頭的那抹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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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不容易勸服了自家頑固的舅舅，或者說是星海坊主拿自己這個更加頑固的外甥女根本沒辦法。

　　星海坊主回家去照顧病中的江華和神樂了，而神威則是依舊一動不動地坐在石階上，神色是從未有過有過的迷茫。

　　汐奈也留下來陪他，坐在他的身旁，手中的傘罩著姐弟倆。

　　「神奈姐……究竟什麼才是真正的『強大』？」神威突然幽幽地開口問道。

　　知道今天白天的事情給了他很大的刺激，汐奈也並不對此下定論，只是反問道：「你覺得什麼是強大，神威？」

　　「我不知道……是不傷害他人，一味地沉默挨打？還是為了保護自己和家人去傷害他人？或者說，不顧及家人期盼他留在身邊的請求，獨自一個人去戰鬥呢？我……完全，搞不懂了。」

　　這是他剛剛向父親說出的困惑，只是父親沒能回答他。

　　靜靜地聽完這番話，汐奈緩緩說道：「我沒有辦法回答你的問題，但是，我見識過真正的強者，我知道一個真正強大的人可以是什麼樣子……就像他那個樣子。」

　　說著這話時，嘴角都止不住上揚了起來，洋溢起久違的名為幸福的微笑。

　　「『他』？就是你曾經說過的……『武士』嗎？」

　　「對啊。」汐奈笑著拉起神威的胳膊，把他從石階上拉起，「走，我們去祭拜一下，那個強大的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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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附近一座破落的廟宇，神威把剛剛被差遣去跑腿兒買來的幾根香遞給了汐奈。

　　汐奈接過後點燃，然後插在了香爐上。

　　接著，把兩樣一直隨身攜帶著的東西放在了香爐後面——高杉送她的那把武士.刀，還有當初柳井城一戰後便被她私藏這些年也一直貼身攜帶著的高杉的發帶。

　　很遺憾，她沒能留下一張高杉的照片或者畫像，所以只能用這兩件她唯二擁有的屬於他的東西替代一下。

　　擺放好後，汐奈朝著那兩件遺物虔誠地拜了拜：

　　「晉助，你已經離開……快一年了啊……」

　　「在三途川的那岸還好嗎，不用擔心我，我現在過得很好……嘛，不過，你大概早就喝過孟婆湯了吧，可能已經，忘記我了吧。」

　　「雖然很遺憾沒能留下你的一張照片來做紀念，不過沒關系，我會永遠都記得你帥氣的樣子。」

　　「嗯，我現在手頭確實沒什麼閑錢，所以這次簡陋了些……等到下次我們團長老大給我開工資了，我一定給你祭上幾瓶養樂多，各種口味兒都來一遍，你在那邊就可以好好喝了。」

　　絮絮叨叨地說了一堆後，汐奈又虔誠地拜了三拜。

　　一旁的神威雖然不是很明白，但還是學著姐姐的樣子，也朝著這位據說很強的武士先生的英靈拜了幾下。

　　然而這座破廟真的已經相當破了，雨下得更緊了後，淅瀝的雨水就這麼順著屋瓦的縫隙落了下來，直接澆滅了那幾炷香的火頭。

　　看著燃到一半就滅掉了的香，整個廟宇都充滿了汐奈悲戚的大喊聲：

　　「晉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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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從這間破落的廟宇裡出來後，已經是深夜了，這座永遠都被雨霧籠罩著的城市也早已陷入一片沉寂。

　　就像過去的每一天那樣，似乎沒什麼特別的。

　　然而走在回家路上的汐奈和神威都沒有想到，這一天，會成為令神家的命運轉變的一天。也許一切都早已積蓄著了，只是這一天，當所有的真相都赤.裸裸地擺到眼前，無法逃避時，心靈最後的一道屏障終於崩塌了。

　　已經走進了院子裡，原本准備推門進去時，卻聽到了屋內傳來了神晃和江華談話的聲音。二人的聲音並不大，卻僅僅聽著聲音，便感覺到了一種別樣的意味。

　　而屋外的汐奈和神威竟也相當默契地都沒有出聲，躲在了屋外的一個角落裡，靜靜地聽著那二人的交談。

　　「……即便如此，還是要出去嗎？」

　　「是的……江華。你即使堵上自己的性命，也希望守在我們的身邊。同樣的，我即使離開你們身邊，也要延續你的生命。即使算不上是父親，也要保護家人。這是讓那個星球綻放的唯一一朵花凋零之人，應該背負的罪！」

　　之後，二人又交談了一些外人從未聽過的詞彙，比如「阿魯塔納」什麼的。

　　汐奈的手搭在神威的肩膀上，此刻他感受到了這副小小的身軀由內而外發出的顫抖。

　　「神奈姐……你，你知道些什麼吧，你知道的吧，在我出生之前，我媽媽和爸爸之間的事情。」

　　半晌，神威仿佛終於從震驚所帶來的大腦空白中找回了點理智，只是仰起頭看向汐奈時的表情，仍是滿滿的迷茫，迷茫中帶著一絲從未有過的恐懼。

　　「媽媽她從來都不告訴我她和爸爸結婚之前的事情……我甚至都不知道，她來自哪裡，她，還有什麼家人，她……」

　　「她的家人都在這裡了，再沒有其他。」汐奈出聲打斷了身為顫抖的話語。

　　「什麼……意思？」

　　眼眸微微低垂，僅僅是一瞬的思索，汐奈便決定把她所知道的都告訴神威。她不認為一個已經十歲的孩子會什麼都承受不了，而且他作為那對夫妻的兒子，他應該知道。

　　回憶起很多年前，她第一次看到舅舅將那個美麗的女子帶回烙陽時的情景，那時候她也還很小：

　　「你媽媽她……並不是屬於這個星球的人，或者說這顆星球並不是夜兔一族原本的居所。」

　　「夜兔族的母星叫做徨安，很久之前就被廢棄了。被廢棄後的很長一段時間，你媽媽都是徨安星上的唯一居民。她究竟在那個死亡星球上孤獨地生活了多久呢，沒有人知道。」

　　「直到十一年前，你爸爸來到了那顆星球，然後……他們相愛了，接著便是組建家庭，一起回到了烙陽星。」

　　「我知道的就是這些了。」

　　汐奈原原本本地說出了記憶裡她所知道的，當年的事情……對了，還有一點，還沒舉辦婚禮的時候，舅媽的肚子就已經大起來了，倆人是奉子成婚的。

　　只不過，「阿魯塔納」的事情，她也是今天第一次聽說。

　　那麼，聯想一下也不難猜到……能不老不死地在徨安星上生活不知多少年，恐怕就是受「阿魯塔納」的影響吧。那麼如今身體變得如此虛弱，大概與離開徨安星脫不了聯系……

　　這時，屋門被打開了，神晃走了出來。看那身的裝扮，大概是又要離家遠行了。

　　汐奈趕忙伸手按住神威，拼命地把他往角落裡拽，雖然很想讓他就當剛剛什麼都沒有聽到，但是……顯然是不可能的……

　　掙扎了半天後，神威終於一發力擺脫了汐奈對他的禁錮，直奔向已經走出庭院大門的父親。

　　汐奈甩了甩自己那有些吃痛的手腕，不禁感嘆臭小子那身蠻力真是逐年見長，再過個兩、三年估計她都要治不住他了。

　　她聽到了那對兒父子在庭院門外交談了起來，隔得有點遠，嗚嗚噥噥地聽不太清，但有一句話她清晰地聽到了……

　　「相比獨自一個人永生，她選擇了與他人一起同生共死。」

　　垂眸深思了片刻後，汐奈轉身走入房間裡。

　　床上，額頭上纏著紗布的神樂已經睡熟了。

　　江華側躺在床的外側，背對著汐奈，緩緩開口道：

　　「那對兒笨蛋父子，在吵架嗎？」

　　淺淺的聲音，帶著淺淺的笑意，還有一絲化不開的溫柔與對那一大一小讓她不省心的男人無限的眷戀。

　　汐奈沒有直接回答，只是皺了皺眉：「不後悔嗎？跟著舅舅離開徨安，你知道等待著你的會是什麼……你等於是為了他而選擇了死亡。」

　　說著這些話時，不覺間，紫紅色的雙瞳間已是一片氤氳，然後靜靜地從眼眶中滾落而出。

　　「那麼，你後悔過嗎？」江華轉過身，微笑著看向汐奈，「為了你愛的那個男人而義無反顧地選擇了死亡？」

　　「當然……沒有過……」汐奈終於也是笑了笑，帶著幾分釋然、幾分苦澀。

　　如果再讓她選一次，她還是會那樣豁出一切去救他。

　　只是，即使堵上了自己的性命，她也是還是沒能救得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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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暗無盡的宇宙，隱隱的有一些點綴般的光亮，那代表著一顆顆星球。

　　穿行在這片宇宙間的春雨第七軍團的飛船上……

　　汐奈百賴無聊地翻閱著賬本，最後再核對一遍。

　　重回第七軍團已經兩年了，這兩年裡，大概每三個月飛船會回兔子們的老巢烙陽星一次。而每次回去時，不知怎麼就跟鳳仙老大搭上線了神威都會前來找鳳仙老大挑戰一番……然後每次都被揍得鼻青臉腫。

　　但是，她總覺得，神威身上有什麼東西在逐漸改變著，而且……那並不是什麼好的改變。等積攢到一定程度，就該徹底爆發了。

　　除此之外，一切都還好。

　　她的工作其實也算得上輕松，與當初在鬼兵隊月月為赤字而頭疼不同，第七軍團可是豪得很，畢竟所屬的春雨可是全宇宙最大的海賊組織，最不缺的就是錢。她每個月只要核對好收入支出，做好賬目就好。

　　「喲，你要的養樂多，上一站落腳時跟一個只會啊哈哈哈傻笑的宇宙販賣商交易來的……真是的，都二十歲的人了還喜歡喝這種小孩子的東西。」

　　阿伏兔提著一袋子養樂多走了進來，遞給了汐奈。

　　「謝了。」汐奈接過，像是一瞬間陷入了回憶，又迅速從回憶中清醒，「不是我喝，是有人喜歡喝……他的三周年要到了。」

　　阿伏兔知道每年這位「前輩」都要祭奠一個人，隨即提議道：「你不如直接在烙陽星上給他立個墓碑算了，每次去看他的時候就把養樂多澆在墓前的土地上……比起裝在瓶子裡那人在地下能更容易喝到吧……」

　　「……啊，好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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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球——

　　「雖然現在的存款不多，但等到戰爭結束後，我會努力賺錢養家的，晉助負責貌美如花。」

　　河邊，一身傳統和服的男人面無波瀾地靜坐在河邊，用僅存的右眼看著手中的這張紙條。

　　是那年七夕節，那個傻女孩兒寫下的心願，還是他把她抱起讓她掛在樹上的。

　　記得當時瞥見她寫的是什麼後，他的情緒可絕對算不上好。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後來，那天深夜，他又一個人回到那棵樹下，把她寫的這張紙條取了下來，一直隨身攜帶著。

　　心願這種東西，比起用這種許願給神靈的方式，他更願意自己去實現，去幫她實現。

　　「等到戰爭結束後……」，呵，是啊，那場戰爭已經結束了，結束三年了，而她也死了三年了……

　　暗自嗤笑了一聲，帶著幾分自嘲。

　　高杉站起身，向著這座古城的城中心走去。

　　這座城他並不陌生，野山城，想當年他還蹲過這座城的大牢呢。

　　如今，「高杉晉助」這個名字又再度進入了幕府的視野中。

　　是的，本以為三年前已經被殺掉了的他並沒有死，並且，他將帶著他全部的仇恨，向著這個世界展開報復。

　　深夜的街巷空曠而又幽寂，原本步履平緩地向前走著的高杉突然停下腳步：

　　「出來吧。」

　　剛剛在河邊的時候他就有感覺到，一個小東西一直在跟著他。

　　「請問……您是高杉晉助先生，對吧。」

　　街旁的角落裡，一個鵝黃色頭發的小姑娘走了出來，帶著幾分怯意。

　　不過十四、五的年紀，就跟當初剛剛認識時的汐奈的年紀差不多大。

　　「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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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一起？」

　　「你認為我的仇和你是一樣的嗎？」

　　「那樣的話，就試著用你手中的槍對准自己的腦袋開槍吧。」

　　「我打算要做的……就是這樣的事！」

　　「我所說的毀滅國家指的就是這種自殺行為。而你還來得及，一定要選擇一種聰明的活法才好啊。」

　　那天晚上，面對那個想要追隨自己的名叫來島又子的女孩兒時，高杉記得自己是這麼對她說的。

　　也許是因為和那個傻女孩兒當時的年紀相仿、也許是因為眼中那份渴望和他同行的眼神太過相似……

　　所以，他果斷拒絕了她。

　　他不希望那個傻女孩兒的結局再在這個小女孩兒的身上上演。

　　「請讓我加入鬼兵隊吧，暢夫先……不，總督大人！」

　　「我不招女兵……」

　　如果當初，他能夠就此徹底拒絕她的話，她現在……大概還傻乎乎地好好活著呢吧，呵。

　　就在不自覺地陷入對那個多雪的冬天的回憶中時……

　　「明天就要被處刑了，閣下居然還能笑得出來……該說不愧是曾經名留攘夷史的大人物嗎，在下也真是佩服。」

　　一牆之隔，隔壁的監獄裡，傳來了那個被稱為「人斬」的男人的聲音——河上萬齊。

　　和他一樣，為了救那個叫來島又子的小姑娘而被捕，甚至明知道這是官府為了誘捕他們而設下的陷阱，卻還是義無返顧地跳進了陷阱裡的笨蛋。

　　而就在剛剛，二人達成了共識——河上萬齊，會為他死，在一起踏上這條毀滅世界的道路上時。

　　「沒什麼，只是想到了過去的一些……稍微有點意思的事。」倚靠著牆壁而坐，高杉淡淡地回道。

　　就在河上萬齊又打算說什麼時……

　　獄門卻是突然被打開了。

　　萬齊驚訝地睜開眼，只見門外，這座監獄裡所有被關押著的攘夷志士們通通集合在這裡——

　　「參見高杉晉助大人……以及河上萬齊大人！一切准備就緒！」

　　他聽到這些攘夷志士們如是說著。

　　萬齊對這一切感到不可思議，「怎麼會……被囚禁的攘夷志士已經全部被釋放了……高杉，莫非你……連官吏都拉攏了不成？」

　　「我邀請他做我的參謀，其實三年前我就有過這個意向……今天，看來是實現了呢。」高杉邊說著，邊看向從一旁的拐角處走過來的武市變平太，故人打招呼般地問候：「好久不見……三年前我被捕時，放我走的人就是你。今天，再次放我走的人，仍然是你啊。」

　　武市變平太：「看來這次，不光是放高杉閣下你走，我還需要和閣下你一起離開了啊……當然，原因是我今天確定了，你是個女權主義者。」

　　盡管周圍的人都不太理解這二人在說些什麼，但此刻對視著的二人自然明白這其中的一切……

　　「不是在下想要怎麼樣，而是在下想要看到閣下會怎麼樣。只是覺得高杉總督如果現在就殞命，未免太過可惜，在下還想看到高杉總督會給這個世界帶來怎樣的變化。」

　　「哼……那麼，就等著看吧。」

　　當年，他是這麼說的，而他是這麼回答的。

　　而如今，兩人將一起踏上這條為世界帶來變化的路——毀滅這個腐朽的世界，徹底毀滅掉。

　　所有被關押在這裡的攘夷志士都已被放出，悄無聲息地朝著監獄外走去。但是估計過一會兒，整個野山城都將燈火通明，全城的兵卒都會出動，來搜捕他們這群「逃犯」。

　　出監獄時，高杉和武市在最後方殿後。

　　「當初那個和你一起的，一拳就差點讓我腦震蕩了的女人，原本還想找她討回這筆債呢……看來是沒機會了啊。」武市突然幽幽地開口道。

　　高杉：「呵，看起來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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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眾人剛剛逃出沒多遠，官府的人便追殺來了，一場惡戰就地展開。

　　都說橫的怕狠的，而狠的怕不要命的。

　　他們全都是已經失去了一切亡命之徒，又有何懼。

　　在高杉的帶領下，十多個人一眾拼殺，終於在這片血海中殺出了一條血路。

　　這是來島又子第一次真正殺人，動手的時候完全是隨著身體的本能在行動。而現在冷靜下來後，感受著身上沾染著的黏稠溫熱的血液，來島又子只感到渾身都在顫抖，心髒更是難以抑制地狂跳著。

　　「走吧。」

　　她聽到那個男人這麼對她說著。

　　他這是……認同她了？同意她的追隨了？

　　僅僅只是這麼一句話，便撫平了她那顆不安到了極點的心。

　　無論前方等待著的會是什麼，無論前方的那條路是對還是錯，她只知道，只要跟著他，只要跟著他就好。

　　他所指引的路，就是她的前路。

　　「是！又子會永遠追隨您的，晉助大人！」

　　原本已經邁出腳步的高杉一瞬間頓住了……

　　「晉助大人！」

　　記憶裡，那個女人也是那麼叫他的……而現在，他又犯了同樣的錯誤嗎？還真是諷刺啊。

　　不過，他大概也明白了，就算時光倒流，就算回到六年前的那個冬天……「請不要把我看做一朵嬌柔的鮮花……雖然無法與您比肩，但我會努力成為您的基石的！讓您站得更高、看得更遠！」……他依舊是無法拒絕她啊。

　　側轉過身，對著後方那個興衝衝地朝他跑來的金發小姑娘說道：「快點，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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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杉大人，請問這裡……是什麼地方啊？為什麼要來這兒？」

　　眾人被高杉帶到了一所沒有人住的民居後，均是表示不解。

　　高杉只是簡單地解釋道：「官府的那些人應該已經封鎖城門了，明天大概會全城搜查。這座民宅的地窖裡有一個密道，可以直接通向城外。」

　　在野山城已經為官多年的武市都不知道這件事情，不免有些好奇：「高杉閣下是如何知道這裡有密道的，我記得……這是城中寺田家的祖宅，只不過傳到這一代的家主手中時，那位家主去了江戶當捕快，然後這宅子便幾乎被廢棄掉了。」

　　「那位家主……在攘夷戰爭剛爆發的時候就上了戰場，然後死在了戰場。」高杉凝視著從懷中取出的一根煙杆說道。

　　這根煙杆，這幾年他一直都隨身帶著，無論是多麼落魄、狼狽的時候。

　　「未來，拿著這支煙杆來我的酒館找我吧，當然，還要帶上你的這位夫人。」

　　回想起了那位寺田夫人對他說過的話……呵，三年了，「故地重游」……感覺並不是很好呢。

　　打開隱蔽的地窖入口，高杉卻是突然停下手中的動作，在眾人的屏息凝視中，緩緩開口道：

　　「一會兒等從地道出城後，想要從此隱居過安穩日子的，自行離開即可，而想要留下來的……皆為我鬼兵隊成員。」

　　全新的鬼兵隊，就此誕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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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清晨，城外山野間，黎明的第一道曙光剛剛劃破天際，漸漸開始照亮大地上的一切。

　　山泉旁，一眾人都在汲取著泉水以緩解自己的疲憊。

　　一旁的一塊光滑的石頭上，高杉獨自坐在那裡，抽著手中的那只煙杆。

　　「咳……咳……」

　　第一次抽，果然還是不太習慣啊。

　　不過，他想，他會習慣的，就像要習慣接下來他要闖的這條路一樣……這條憎恨世界、詛咒世界、毀滅世界的路，和為此而聚集於此的新的鬼兵隊一起。

　　「那個……晉助大人……」原本和大家一起在山泉旁飲水的又子緩步向高杉走來，帶著幾分怯意開口。

　　高杉抬眼看向面前的小姑娘，「怎麼了嗎？」

　　「晉助大人……這樣說，也許有些冒犯，但是……」糾結了半天，又子終於鼓足勇氣說道：「總覺得，晉助大人，好像在通過看我……看到、想到了什麼人。怎麼說呢，感覺就好像是在我身上，看到了什麼人的影子一樣……」

　　高杉微微一怔，只是隨即又恢復了原本的神態。

　　輕輕地呼出了口煙：

　　「你和她不一樣……她是個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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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烙陽星——

　　日復一日的，連綿不絕的陰雨天，今日的天色又是格外陰郁，壓得人心頭喘不過氣，雨水也更加密集，像是要衝刷盡一切，又仿佛是誰的眼淚在借此傾訴。

　　「你要去哪裡？你不要媽咪了嗎？」

　　「走開，我對弱者沒有興趣。」

　　雨中傳來了石階上方的兩個孩子間的對話。

　　曾經親密無間的兄妹，如今屬於二人之間的話語，卻是這般的冰冷，就像從此再也不會同行的陌生人一樣。

　　這裡，便是一個分界點，他們將從此走上不同的路。

　　台階下方，汐奈撐著傘靜靜地站在那裡，聽著雨霧中傳來的腳步聲，一點點靠近。

　　畢竟，這條階梯，是從家裡出來的必經之路。

　　真是的，今天第七軍團的飛船臨時停靠烙陽星一下來做補給，也算是讓一船的兔子們回老窩休息一下。

　　結果沒想到，就是在這天，神家卻是突然出現了這樣的變故。

　　當然，也許並不是毫無預警的，而是這場變故注定會發生在今天。神威那小子估計是早就收到了風聲，今天第春雨七軍團的飛船會停靠烙陽星。

　　這兩年，即使只是偶爾才能回到家中，但她也能夠感受到神威身上的變化，今天，終於徹底爆發了啊。

　　「真是濃重的血腥味兒啊，簡直和你三歲的時候從這個階梯最上面的那層滾到最下面這層摔得頭破血流時的那滿身血的味道一模一樣。記得當時你直接摔掉了三顆門牙，結果還能皮實到爬起來一臉血又牙齒漏風地朝我嘿嘿傻笑。」

　　說話間，汐奈轉過身，看向從台階上方一步步走下來的弟弟。

　　恍惚間，那個小小的身影與眼前這個初長開的少年相互重疊，又相互分離。

　　神威一臉冷漠，用尚存著一絲稚氣的嗓音開口道：「神奈姐，你也是來阻止我的嗎。」

　　「如果我現在想用夜兔一貫的暴力方式阻止你的話很簡單，畢竟剛剛你和你父親的那一戰差不多把你全部的力氣都耗盡了吧，我現在一拳就可以讓你睡過去。但是……那又有什麼意義呢。」汐奈笑了笑，看向神威的目光很平靜，平靜到找不出一絲譴責的意味：「我是奉鳳仙老大之名來迎接新成員的，春雨第七軍團新的成員。怎麼說呢，雖然每次切磋的時候鳳仙老大都把你揍得鼻青臉腫的，但他心裡最看好的就是你……跟我這種不思進取的廢柴可不同。」

　　下一秒，傘尖直直地朝她指來。

　　「如果你想要在第七軍團裡試著慢慢說服我的話，那麼我們現在就做個了斷吧。」神威面無表情地用手中的傘指著汐奈，周身漸漸湧起的殺氣已經說明了一切，「就算是神奈姐你，我也不會手下留情的……我已經，不需要家人了。我剛剛也已經對神樂說過了，我對弱者……」

　　「……沒有興趣，對吧？」汐奈接話道，也並沒有因為神威漸漸生出的殺氣而內心產生恐懼與動搖，「放心吧，我大概也不會在第七軍團任職太久了。嘛，畢竟親戚倆在同一個機構任職，總是會讓人說閑話的。等到你成長到我已經徹底不是你的對手時，我就引咎辭職。」

　　說罷後，也不等神威會回以一個什麼樣的反應，撐著傘轉身便率先一步朝著飛船停靠點走去了。

　　只是雨霧中，又用不輕不重地聲音說道：

　　「看來……你還是不懂真正的強大啊。」

　　連珍惜之物都舍棄掉從而去追求的強大，才不是真正的強大。

　　當年在地球上見識過那群「強大」的武士後，她就一直這麼堅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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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年後——

　　「真的就要這麼離開了嗎，前輩？」

　　烙陽星，又是在外航行了大半年的春雨第七軍團的飛船再次停靠烙陽星的邊緣地帶補給、歇腳。

　　只是這一次，汐奈卻是拿著行囊，徹底下船了。

　　飛船的門口，阿伏兔倚靠著大門，語氣懶洋洋的問道，倒並沒有什麼不舍的意味，並不像是在道別，簡直像平日裡日常詢問她「今天的養樂多是要原味兒還是葡萄味兒」時一樣隨意。

　　「當初和我們家的小兔崽子的約定已經到了要兌現的時候了。況且，我這種本就是走後門進來的人，要是長期賴在這裡的話，影響多不好。」看著自己纏著紗布的左手臂，汐奈緩緩地說道。

　　雖然知道神威那小子在戰鬥方面簡直就是個天賦高到了變態級別的天才，但沒想到竟然能夠變態到這種地步。在鳳仙的指導下再加上這兩年參與的各種實戰簡直進步神速，已經完全超過她了。

　　身為一個大人卻被一個半大的孩子壓著打，想想也是蠻無奈的啊。不光是她，第七軍團裡不少成年純血夜兔面對他的攻勢居然也都有些力不從心了，團長大叔看起來也是有意未來要把團長之位傳給他……大叔他大概是真的巴不得早點徹底退休好天天泡在他的吉原桃源鄉之中吧。

　　雖然神威那小子沒有直接要她履行兩年前的約定轟她走，但是她還是主動遞交了辭呈、主動下船。

　　她最開始想要重返第七軍團，就是為了補貼家裡。而神威這麼一離家，家裡等於少了個大飯桶，減了一大筆開支，財政也不至於那麼緊張了，她重新去銀行工作也能養得起神樂。

　　而神威來到第七軍團後，她依然繼續留下……至少還能在他犯渾時敲暈他。

　　只是如今，實力已經完全不如他的她連敲暈他都做不到了。那麼，繼續呆在第七軍團，也就沒有什麼意義了。

　　「吶，阿伏兔，麻煩你轉告神威一下……他母親的狀況從我上次回家探望時的狀況來看，已經非常不好了。自從上了第七軍團的飛船後，他就再也沒有回過家，哪怕飛船偶爾停靠烙陽星時也沒有下過飛船。如果他還想再最後看他母親一眼的話，就趁這次機會吧……不然的話，等到下次飛船再停靠烙陽星時，也許，就再也不會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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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

　　今夜的雨並不稠密，亦或者是因為空中烏鴉的嘶鳴聲蓋過了那連綿的雨聲。

　　「即使是雨中也能飛舞著鳴叫嗎……看來你的時間要到了呢，松原汐奈。」

　　紫紅色的雙瞳毫無感情地望著空中不知為何會飛翔於這顆星球上的烏鴉，鏡默默地喃呢著。

　　真不知道是這些烏鴉專門追隨她這具身體而來，還是奈落的觸手已經能夠伸到這麼遠了……不過，無所謂了，看樣子，沉睡了好幾年的她，可以蘇醒了啊。

　　看吧，松原汐奈，就算過去這幾年一直是由你掌控這具身體，但是只要我想，這具身體就隨時都可以屬於我……

　　想到這裡，鏡的嘴角止不住揚起一抹含著幾分得意的冷笑。

　　「神奈姐——」

　　後方，剛剛為母親喂完藥的神樂跑了過來，白皙稚嫩的小臉蛋上帶著壓抑不住的喜悅：

　　「神奈姐，太好了啊嚕，今天不光是你，爸比也要提前回來了，我們……」

　　話剛說到一半，在看到鏡偏過頭來看向自己時，神樂卻是突然怔住了。

　　再熟悉不過的身影、再熟悉不過的臉……只是臉上的表情，尤其是雙瞳中的眼神，好陌生……甚至讓她感到有些恐懼……

　　「你，你是……神奈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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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聽到身後那道還滿滿稚氣的聲音裡夾雜著的困惑與恐懼，鏡緩緩地轉過身，看著神樂。

　　「你在說什麼啊……神樂。」緩緩站起身，鏡朝著神樂一步步走去，「是我啊，神奈。」

　　神樂一時間有些恍惚……是這張臉沒有錯，衣服和今天剛剛回家時的也一樣。但是，但是，總覺得很奇怪，渾身上下帶給人的感覺都很奇怪。

　　而且那雙眼睛，和普通人的不一樣，從中察覺不到一絲屬於正常人的溫度，那不像是人類會擁有的眼神，更像是一台空洞的機器。

　　雖然腦中還在掙扎糾結地判斷著眼前的人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姐姐，但是身體卻先一步做出了反應，後退了幾步。

　　「有什麼問題嗎，神樂，你怎麼了……」鏡卻是步步緊逼，身上那份仿佛天生自帶的殺氣與血腥氣怎麼遮掩也遮掩不住，「剛剛不是有話要和姐姐說嗎。」

　　同一張臉，沒有錯，但除了這張一模一樣的臉外神樂從對方的身上察覺不到一絲熟悉的氣息……她此刻唯一想做的，就是從對方的面前逃開。

　　就在氣氛陷入了一種充滿了詭異感的危機時，屋內傳來的一陣劇烈的咳嗽聲讓神樂瞬間忘記了當下的恐懼，當即跑回了房間裡去：

　　「媽咪——！」

　　待看到神樂跑進去後，鏡也不急不緩地跟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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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破舊的房間裡，躺在床上的美麗女子那原本就白皙的皮膚此刻已慘白到沒有一絲生氣，如同風中殘燭一般，仿佛隨時都會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只是臉上的表情，並沒有悲傷，也沒有恐懼，一如既往的平和、淡然，准備迎接著那份屬於自己的結局。

　　「媽咪——！」趴在床邊的神樂無法抑制住自己那因為意識到自己即將失去所愛之人而溢出眼眶的淚水。

　　這兩年，家裡的大家都離開了，常年不在家，一直都是她陪著母親。她每天都告訴母親一些有趣的事情，一直努力在母親面前天真無憂地笑著，因為她知道，母親喜歡看到她的笑容，不希望看到她的眼淚。

　　她會開心的，每一天都讓母親看到她很開心的樣子，這樣子的話……母親也會開心的。

　　鏡遠遠地站在門框處看著床上的江華，憑借著見識過無數死人的經驗，她一眼就看出來……已經沒有任何延續的希望了，江華她，到此為止了。

　　對此，她是無悲無喜，畢竟這些人是松原汐奈的親人，不是她的。

　　不過，她倒是真的理解不了江華的做法，明明一直呆在原本的那顆星球上的話，她就可以繼續享受著自己無限的生命。或者兩年前，答應神威的請求，回到夜兔母星的話，也不至於落到如此地步。

　　說著什麼比起一個人活著，寧願為了能和心愛的人在一起而亡這種話……呵，簡直和松原汐奈那個蠢貨一樣，這家人都是這樣嗎？一個比一個蠢啊。

　　就在鏡陷入自己無法理清的思緒中時，敏銳的直覺讓她察覺到了一股強大力量的靠近……星海坊主回來了。

　　呵，回來的還真是及時啊，趕著見自己妻子最後一面嗎。

　　不過，她得暫時把身體交給松原汐奈一下子了呢，畢竟連神樂都察覺出了她和松原汐奈的不同，星海坊主一會兒自然也是一樣就能看出……她暫時還不想惹到那個強到像怪物一樣的男人。

　　好好享受一下你最後的時刻，順便再和你的親人們道個別吧，松原汐奈。然後，這一次……你就可以徹徹底底地去死了。

　　就在鏡准備將身體的控制權交給汐奈時，卻突然察覺到了一股隱匿在房子外某個角落裡的潛藏氣息。

　　原來如此，終究還是放不下，想這樣和母親做最後的告別嗎……神威。

　　鏡微微側過頭，朝著門外某個角落望去。

　　那裡空無一人，只有烙陽星永遠不會停歇的雨，雨水不停地打落在一朵淡粉色的花朵上。

　　那是江華最喜歡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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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要走了嗎？」

　　站在母親的墓前，撐著傘的神樂並未回頭，卻是問向身後幾步遠處站著的人。

　　母親一個月前的那個夜晚去世了，父親也終於在最後一刻趕到，見了母親最後一面。

　　將母親安葬好後，父親便又離開了，簡直像是想要逃避什麼什麼似的。

　　而神奈姐……也變得和過去一樣，仿佛那晚見到的那個陌生的危險女人只是錯覺一樣。

　　只是今日，那種陌生的感覺又來了。

　　鏡也不打算也隱瞞什麼，但也懶得解釋。

　　反正松原汐奈不會再出現了，不是嗎。

　　就在她打算抬腳離開時……

　　「等一下。」神樂突然出聲，然後轉過身來，朝她伸出手：「把神奈姐的東西留下來。」

　　鏡丟給了小姑娘一個詢問的眼神。

　　神樂指了指鏡腰間佩帶的那把武士.刀：「那把武士.刀……是神奈姐很重要的東西，我不會把它交給別人的。」

　　鏡低頭，看向腰間……是高杉晉助的那把刀啊，真是的，這具身體帶習慣了，居然差點真的一直帶下去了啊。

　　「哼，也好，反正……是我討厭的東西……」

　　鏡沒有絲毫留戀地便把腰間的武士.刀取了出來，丟到了一旁神家墓園的另一座墓碑前。

　　那座墓碑上沒有刻任何主人的稱謂，僅僅有著主人的名字——「高杉晉助」。

　　冷笑地看著那座墓碑和墓碑前被丟棄在那裡的武士.刀……

　　呵，和高杉晉助好好地安息在那裡吧，松原汐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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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士之國」，這個國家被這樣稱呼，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二十年前，忽然從天而降的天人勢力越來越大，再加上「廢刀令」，那曾經任由武士們仰望個馳騁夢想的江戶天空中，如今交錯著異國的飛船。曾經任由武士們飛馳的街道，如今來往的是趾高氣揚的異國人。

　　這就是如今這顆蔚藍星球上的世界。

　　江戶，歌舞伎町——

　　一間名為「登勢酒屋」的小酒館裡，吧台處，一個男人正用酒碟淺嘗著清酒。

　　頭上戴著鬥笠，讓人看不清他的容貌，一身紫底金蝶的寬敞和服更為他增添了一份詭秘。

　　天才剛剛亮，外面看起來還有些灰蒙蒙的。

　　登勢酒館向來是晚上才營業，只是今早登勢剛剛打開店門，便有這麼一位客人表示要上門喝酒。

　　按照往常，早就被身為老板娘的登勢趕出去了，只是今日，她卻是破例接待了這位客人。

　　「這家酒館開了有多久了？」一小瓶酒喝完後，戴著鬥笠的男人突然開口問道。

　　然後，從懷中取出了一根煙杆，點燃。

　　登勢只是淡淡地看了那根煙杆一眼，並沒有什麼異樣的表情：「差不多有十年了吧。」

　　「這裡的客人平時也這麼少嗎？」畢竟整個酒館裡除了他，並未看到其他人。

　　「不，我的酒館只在晚上營業，白天不招待客人的。」

　　「那為何招待我？」

　　「呵，誰知道呢……可能是覺得你和住在樓上的一個天然卷有些像吧。」登勢一副滿不在意的語氣，然後也取出了自己的煙卷點燃：「一個人來的嗎？」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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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酒館走出時，天色已經越發明朗。

　　走到街頭處時，高杉微微抬起頭上戴著的鬥笠，回首又望了那家酒樓一樣。

　　「未來，拿著這支煙杆來我的酒館找我吧，當然，還要帶上你的這位夫人。」

　　十年了，就像當初約好的那樣，他拿著這根煙杆來到那位夫人的酒館找她。

　　只是，來的，只有他一個人。

　　十年前的那些故人們，都已定格在了十年前。因此，也沒有人知道，在曾經那段每每回想起都會讓他陷入夢魘中、都會令他內心的野獸嘶吼開來的歲月裡……他愛過一個姑娘。

　　轉回身，走出這條街。

　　待到那抹紫色的身影消失在街頭時，天也全亮了，陽光灑滿了這條街道。

　　就像過去十年的每一天那樣，太陽，總會再度升起。

　　此刻，這條街上，登勢酒館樓上的那間屋子，主人打開了房門。

　　耷拉著死魚眼，撓著自己那頭亂蓬蓬的卷毛，一臉頹廢地一邊感嘆著陽光太刺眼了啊太刺眼了，一邊嘟嘟囔囔著今日自己的安排：

　　「干什麼好呢，是去打小鋼珠還是去吃巧克力巴菲啊……啊，啊，果然還是巧克力巴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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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卷完.


第四十九章

　　江戶——

　　十年，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卻足以帶給江戶翻天覆地的變化。

　　不可否認，天人的駕臨把江戶代入了摩登時代，古香古色的傳統和式建築間，一棟棟現代化的高樓平地而起。陸地上、海面上、天空中，天人帶來的先進交通工具也一次又一次地刷新著人們的認知。

　　但同樣，天人也憑借其力量上的絕對優勢成為了這顆星球幕後真正的主宰，街道上趾高氣昂的天人處處可見。

　　至於十年前的那場攘夷戰爭，則已漸漸被人遺忘，不再提起。

　　於年長一些的民眾而言，那是一段已經塵封了的傳奇；而於政府而言，那則是一段不允許被討論的禁忌。

　　時代變了，十年前，那些充滿了傳奇色彩的攘夷志士是英雄，而如今，他們只是需要被政府肅清的叛逆之人，是上一個時代的殘余。

　　今天，和這些年來的每一天一樣，又是江戶普普通通、沒什麼新意的一天……

　　歌舞伎町——

　　「真是的，說什麼沒有草莓牛奶的話就沒有力氣再干活，完全就是借口啊借口那個糖尿病患者，還要人家專門回去拿……」

　　街道上，志村新八一邊抱怨碎碎念著，一邊走在回萬事屋的路上。

　　今天由於種種原因，他們接到了那個擾民的源外老爹的委托，幫他修理機器人，今晚要在夏日祭典上進行機器人表演秀用的。結果干活干到一半兒，自家的無良老板就吆喝著什麼「啊，啊，陽光都快把阿銀身體裡的糖分給蒸干了，身體沒有能量還怎麼工作啊，阿銀我需要糖分啊糖分……喂，新八，神樂，你們兩個誰回萬事屋一趟幫阿銀拿盒草莓牛奶過來？」

　　至於他和神樂誰去跑腿……還有得選嗎！肯定是他啊！

　　嘴上又念叨著抱怨了一通後，拐角處……

　　「咚！」

　　一直低頭走路又只顧著抱怨的自己不小心撞上了拐角處迎面走來的人，而且還是個女孩子，新八趕忙手忙腳亂地道歉並把對方扶起來：

　　「啊，對不起，對不起，你沒事吧？」

　　被撞倒是一個一頭黑色長發的女孩子，一身淡粉色的和服，瓷白的肌膚更顯出一份柔弱。

　　「好痛……」女孩子輕呼了一聲，臉頰有些紅撲撲的，紫紅色的眼睛裡噙著一抹淺淺的水霧。

　　即使能夠看出來這女孩兒的年紀應該比自己大，但新八在心中還是止不住驚呼了一聲……好，好可愛！！！

　　想到把這麼嬌柔的女孩子撞到了，更加忙手忙腳，語無倫次：「對，對不起……很，很痛嗎，要不要去看醫生……我，我扶你起來，慢一點。」

　　在新八的攙扶下，女孩緩緩站起了身，「沒關系，我沒事的……啊！」

　　站起身後的女孩突然驚叫了一聲，手直直地指著新八的腳底。

　　新八低下頭一看，什麼時候……踩上的……

　　「抱，抱歉，踩到你買的紅豆沙了，我，我賠給你一袋好不好？」新八趕忙把腳從那個當時被撞倒後從女孩手裡脫手的購物袋上拿開。

　　滿滿的一袋紅豆沙就這麼灑了一地……還被他用腳碾了……啊，啊，如果讓阿銀看到了，估計該忿忿他暴遣天物了吧。

　　女孩相當焦急地說道：「怎麼辦，怎麼辦……不知道為什麼，今天好多店的紅豆沙都售空了，我跑了好多家店才買到這最後一份的……怎麼辦，今天中午就要用的……」

　　看著女孩快要急哭了的樣子，新八頓時心中罪惡感更濃，當即便說道：「如，如果不介意的話……把我那裡的紅豆沙拿去吧。」

　　「誒？真的可以嗎！」

　　「當，當然！本來就是我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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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萬，事，屋，阿，銀？」女孩一字一句地念著那塊碩大的招牌。

　　新八一邊把女孩帶進屋，一邊熱心地介紹道：「嗯，這裡是我工作的地方，就是只要交付委托金，就什麼工作我們都可以干。」

　　「這樣啊，聽起來好酷啊……」女孩笑得一臉溫柔純真地贊嘆道。

　　「所以，小姐你以後如果遇到什麼麻煩的話，也可以來找我們哦，我叫志村新八。」說話間，新八已經將銀時儲存的紅豆沙取了出去。

　　抱歉，阿銀，把你的紅豆沙貢獻出去了……不過，少涉入點甜食對你是有好處的……

　　結果紅豆沙的女孩眉笑顏開：「謝謝，你人真好。」

　　「沒，沒什麼啦……」新八有些小害羞地撓了撓頭發，然後體貼地說道：「嗯，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那真的太感謝了！」

　　於是乎，就這麼把自家老板心心念念的草莓牛奶拋到了腦後的新八送女孩回她住的地方。

　　結果卻是送到了……

　　「真，真選組？！」新八吃驚地指著面前真選組屯所的大門。

　　這段時間以來，因為種種原因，他們萬事屋和真選組的人可真的是結下了不少孽緣呢……

　　女孩笑著解釋道：「嗯，其實我是真選組的廚娘……啊，一直忘了做自我介紹，我叫杏子，很高興認識你哦，新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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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杏子，我的特制飯好了嗎？」

　　午間時分，正在廚房裡忙碌著的杏子聽到廚房門外土方十四郎的話後，趕忙把早已做好擺在一旁的澆了滿滿大半碗蛋黃醬的午飯遞過去。

　　因為土方副長的口味實在是……高冷了的點兒，所以每次他的飯都是單獨另外做的。

　　同時，真選組的其他隊員們也表示……他們不願意自己的飯和狗糧擺到一塊兒。

　　「好了，給，副長。」

　　接過杏子遞來的飯，土方一邊吃著一邊嗚嗚噥噥地道了聲謝就走開了。

　　沒辦法，針對今晚的祭典要布置的工作太多了，他得抓緊時間一邊吃飯一邊工作。

　　目送副長大人離開後，杏子轉過身繼續在灶台旁忙碌。

　　不一會兒……

　　「那個，杏子，今天還有你特制的紅豆包嗎？」

　　門外，又一個聲音響起。

　　不同於剛剛面對土方時的自然，聽到這個聲音後，杏子瞬間身體繃直，整個臉都燒紅了起來……眼睛，呈蚊香狀地轉圈圈。

　　「當，當，當，當然有！山崎君最喜歡的紅豆包，怎麼可能忘呢！」杏子一邊結巴地應著，一邊把剛出爐的一盤紅豆包都遞了過去。

　　山崎退看著一盤子的紅豆包，當即便拿了一塊兒在嘴裡嚼著：「多謝，果然杏子的紅豆包做得最好吃了！」

　　被山崎稱贊後，杏子原本就漲紅的臉，此刻……直接冒煙了。

　　羞澀地低下頭，比著小手指，「那個……山崎君，今晚的祭典，有空的話，一起吧？」

　　山崎則是完全沒有注意到眼前的少女情懷，只是嚼著紅豆包說道：「嗯，恐怕不行呢，因為據說今晚的祭典會有激進的攘夷派來搗亂，所以真選組被命令要保護將軍的安全、維持祭典的秩序……不過，杏子你就放心地逛祭典吧，我們大家都在呢，不會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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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到山崎端著一盤子紅豆面包離開後，杏子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整個人的背景都灰暗了……

　　「嗨∼一直都不太明白杏子姐為什麼會喜歡上山崎啊。」

　　突然響起的聲音把杏子嚇了一跳，只見不遠處，不知何時已經站在那裡的衝田總悟一臉那啥地看著她。

　　「誒？才，才不是，我對山崎君才不是愛慕，只是，只是有點兒，嗯，嗯……總之，總悟你不要亂講啦。」杏子的眼神到處亂飄著，明顯是心慌的樣子。

　　總悟：「不過，還是有點好奇，什麼時候喜歡上的啊？」

　　「就是，就是，有一天晚上……」

　　小劇場回放——

　　半夜，肚子餓得不能行的杏子跑到廚房找吃的，結果卻發現……吃的東西被屯所的這幫漢子們全都干完了，夜宵連個渣都不剩，冰箱裡也只剩下土方副長的一瓶瓶蛋黃醬。

　　就在杏子感到了深深的絕望時……

　　「那個，我這裡還有紅豆包，你要吃嗎？」

　　作為監察，經常夜間隱秘行動的山崎外出回來後，看到坐在廚房的地板上一臉委屈的杏子，便從懷裡把今天自己還剩下的一個紅豆包遞給了她。

　　OK，小劇場回放結束。

　　「就，就是這樣……」杏子雙手捂著羞紅的臉頰，一臉懷念地說道：「當時那個紅豆包還帶著山崎君的體溫，很溫暖呢。」

　　總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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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夏日祭典如期舉行。

　　盡管幕府有關部門收到了激進攘夷派可能會趁著這個將軍出席的機會來破壞祭典的情報，但為了讓民眾們安心，還是把這個消息壓了下來。

　　杏子特意打扮了一番，鵝黃色的和服，上面印著幾只淡紫色的小蝴蝶。從來不佩戴發飾的她，今天也是把黑色的長發挽了起來，插上了支櫻花發簪，還搭配了些其他的小發飾……為了壓住頭頂的那根呆毛。

　　一直都覺得那根呆毛很礙事，她也曾試著把它剪掉……結果每次頭發一長長，它也跟著堅忍不拔地春風吹又生，後來她只得放棄了。

　　雖然今晚的祭典傳聞會有恐襲，不過畢竟只是傳聞，更何況還有真選組的諸位嚴密巡視祭典呢，肯定不會出事啦。

　　今晚因為真選組有護衛工作，所以她沒能約到山崎君陪她一塊兒逛祭典，稍微有些遺憾。不過，去祭典的話，還是能夠見到山崎君的。

　　這麼想著的杏子臉頰不覺間燒紅了起來，同時也放下心來開開心心地去參加祭典。

　　踩著新買的印花木屐，去祭典的一路上，杏子都覺得自己心跳不自覺地加速起來，除了對今晚祭典的期待外，總覺得……還有些其他的原因，她也說不清。

　　簡直像是還有另一顆心在她的胸腔中跳動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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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的，自己站在那裡一副要指揮全局的樣子，結果卻支使人家去買章魚燒……」

　　被自家副長日常派去跑腿兒，剛剛在章魚燒攤鋪買了指定食物的山崎忍不住發著牢騷。

　　就在一路發著牢騷穿行在祭典的攤鋪間時，肩膀突然被人輕輕拍了一下。

　　很自然地轉過身去，然後映入眼中的是——

　　「哇啊！」被嚇了一跳的山崎連連後退兩步，險些沒拿穩手中給土方副長買的章魚燒。

　　剛剛轉頭時，只見一個凶神惡煞的鬼怪面具就這麼湊到了他的面前。

　　這時，摘下臉上戴著的剛剛在祭典上買的面具，杏子小計謀得逞般了地朝山崎眨了眨眼。

　　「杏子，是你啊。」看清來者是誰後，山崎也松了口氣……剛剛差點就把鬼之副長的晚飯給撒出去了啊那後果可不是鬧著玩兒的，「逛祭典嗎？放心地玩兒吧，真選組的大家都在這兒，不會有事的。」

　　「山崎君……今晚還有很多工作嗎？」杏子還是抱著一絲和對方一起逛祭典的希望。

　　「是啊，畢竟今晚將軍也會出席祭典，守衛工作不能出差錯啊。」

　　「但是……我剛剛還看到那邊的攤位，總悟他好像在玩兒射擊游戲啊。」杏子記得之前買好面具剛戴上時，有看到不遠處的射擊游戲攤位，總悟好像在和一個紅衣服的可愛女孩子比賽。

　　「誒？！」山崎先是尖叫了一聲，隨即又默認般地嘆了口氣，「算了，這也沒什麼，如果哪天衝田隊長他認真工作了，大概才比較奇怪吧。」

　　最後，山崎表示他得先去給土方副長送章魚燒，如果一會兒沒什麼事的話可以一起在祭典上玩一下。

　　就在山崎揮揮手打算離開時，杏子終於鼓足勇氣，邁上前一步，問道：

　　「那個，山崎君……我今天，這個樣子，好看嗎？」

　　山崎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嗯，很漂亮哦，杏子。」

　　望著暗戀的人離開的背影，杏子簡直不知道自己此刻究竟是應該高興還是失落……他說她漂亮，她肯定很高興啊。但是，他看起來只是站在一個普通朋友的角度這麼誇贊她，就像真選組裡的其他任何一個人一樣，並沒有其他方面的意思。

　　想到這裡，杏子忍不住嘆了口氣，然後重新戴上自己的這副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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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年的祭典，主要的活動其實也就那些樣，並沒有太多的心意，人們只是更享受這種氛圍。

　　看到前方有寫心願條的地方，圍了很多女孩子。

　　這種小女生喜歡的東西，杏子自然也很感興趣。走上前去，也從攤鋪老板的手裡拿了一張精美的紙箋。

　　該寫什麼好呢？寫「希望山崎君能夠喜歡上我」嗎……啊，不，不，就直接這麼寫的話，太害羞了啊。

　　思索了半晌，終於用攤鋪主提供的筆寫好了。

　　就在這時，一陣晚風吹拂而來，杏子一時間沒有拿穩手中這張紙箋，眼看著就要隨風飛走時……

　　一個路過的男人卻是狀似隨意地出手，一下便抓住了那張紙箋。

　　「謝……」杏子剛想出聲道謝，卻在看到是幫了她的是怎樣一個男人後，話音瞬間哽在了嗓子裡，再也發不出。

　　祭典上萍水相逢，對她而言自然是個陌生的男人，但是，她感覺得到……是個極度危險的男人。

　　敞開地穿著件松松垮垮的和服，配色、圖案倒是和她今天穿的有些相似。只不過正好反過來，他這身是紫底金蝶的，而且色彩比她的要濃烈得多，一如他這個人帶給旁人的強烈衝擊力。

　　柔順的暗紫色短發，露出的幽綠色右眼讓她不敢直視，僅僅是看一下，那危險的神采便帶給她極強的壓迫感，簡直讓她喘不上氣。而被繃帶纏著的左眼，更讓此人多了一份神秘，但那份神秘……卻又讓人不敢去探究。

　　杏子有些慶幸自己此刻臉上帶著面具，可以稍微給她一點安全感。而目光下移看到他腰間陪著的武士.刀時，整個人都不禁顫抖了下。

　　在這個已經頒布了「禁刀令」的時代，竟然敢這麼明目張膽地帶著刀上街，而且這個男人身上散發出的危險氣息……難道，難道他就是今晚要搞破壞的危險□□？怎麼辦，她現在要不要去通知真選組的各位啊？

　　不行，不行，她現在一定不能緊張，一定不能露出什麼破綻……不然會被這個□□一刀砍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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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祭典熱鬧地進行著，每個參加祭典的人都沉浸在這片歡樂中，並沒有注意到這邊攤鋪前，面對面站著的這對兒男女。

　　高杉只是沉默地看著眼前這個戴著面具的女孩兒。

　　身形很像……這是他在看到她時的第一個印像。

　　祭典之夜的街道上，相向而行擦肩而過的人這麼多，他卻偏偏在她這個路人面前停下了腳步。

　　有多久沒有想起那個女人了……他也不知道，或者說他對這個世界產生恨意的源頭，本就有她的一部分，所以她也無時無刻地不充斥在他心中那個嘶吼著的野獸體內。

　　但是這一刻，他竟感受到那只野獸短暫地平靜了下來，只因為看到了這抹與她如此相像的身形。

　　有那麼一瞬間，他生起了一股想要揭開眼前這女人臉上戴著的面具的衝動……但是在看到那雙露出的紫紅色眼瞳中的神采時，那種衝動頃刻間蕩然無存。

　　雖然是一模一樣的紫紅色的眸子，但眼前的這雙眸子，在害怕，在顫抖，恐懼到恨不得立刻從他的眼前逃離……當清晰地感受到這一點時，他也立刻從心中生起的那瞬間的迷夢中清醒過來。眼前這個女人不是她，因為她永遠都不會對他露出這樣的眼神。

　　而且，呵，她可沒有這麼柔弱。

　　的確，當下，杏子覺得自己……真的快要昏過去了啊！眼前這個獨眼男簡直太嚇人，感覺隨時都要被他身上流露出的可怕氣息吞噬掉一樣。

　　不要怕，不要怕，不要怕……她還有真選組的大家做後盾，沒什麼好怕的，沒什麼好怕，他要是再湊近的話她就高聲呼喚真選組的大家來抓這個帶刀的浪人。

　　然後，當看到這個男人的手真的朝自己伸來時，就在杏子已經提氣准備放聲尖叫時……那只手卻是停住了，舉在她的面前。

　　「給你。」

　　她聽到他低沉的聲音在空氣中響起，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帶水。

　　而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個怎樣的心情，就這麼在大腦一片空白的狀況下，本能地抬起手，從他手上接過那張剛剛差點被風吹飛的紙條。

　　指尖觸碰到他手心的那一下時……很冰涼，即使是手掌心也如此的冰涼嗎。

　　仍然愣在原地時，那個男人便已經從她身旁走過了。

　　然後，消失在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仿佛從未出現過。

　　半晌，杏子緩緩地把臉上戴著的面具揭下，淚水早已從眼眶中溢出，就這麼無聲地順著臉頰滑落……啊咧？為什麼要哭？她為什麼要哭啊？她還不至於到了被嚇哭的地步吧。

　　可是，可是就是停不下來啊，簡直像是她無法控制一樣，簡直像是……在替另一個人哭泣……

　　而且，剛剛那個男人從她身邊擦肩離開時，她有聽到他對她輕聲說著——

　　「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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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這個突然出現的插曲，杏子感覺整個祭典逛起來都沒什麼興趣，甚至心中有些惴惴不安。

　　「快走。」

　　那個男人最後對她說的這句話一直縈繞在耳邊……他是什麼意思？聽起來簡直像是這裡即將發生什麼危險的事情似的。

　　思索著這些事情，並且決定還是趕快把這件事情告訴真選組的諸位比較好。

　　「砰！」，天空中煙花炸起，絢爛了整個夜空，祭典最高潮的時候到了。

　　不遠處的祭典舞台上也是相當熱鬧，江戶第一技師平賀源外先生在展示機器人展，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然而杏子卻並沒有，望著那被煙火妝點得無比絢爛的夜幕，大腦卻是一片恍惚，有一句話模模糊糊地在腦海裡回響著——

　　「祭典果然要越華麗越好哪。」

　　誰，是誰說過這句話……對於說話人，她毫無印像，可這句話偏偏就是不停地在腦中盤旋……為什麼她腦中會有這麼一句話啊……

　　就在痛苦地捂著自己的大腦，想要把自己從這凌亂的思緒中抽出時——

　　「啊！」

　　「快跑！快跑啊！」

　　「救命！機器人暴.亂了！」

　　周圍的人群突然暴動起來，蜂擁著從祭典上逃離。

　　人們相互衝撞著，杏子一時間措手不及，再加上身形本就纖細，在人群中打了好幾個趔趄。想要呼救，想要讓大家冷靜一點，只是發出的聲音完全淹沒在了洶湧的人潮中。

　　被幾個突然衝撞來的孩童猛地撞了一下，快要摔倒在地時……

　　有人托住了她的腰，把快要摔倒並很有可能成為被人群踩踏成肉墊的她扶起。

　　心有余悸地大喘了口氣，想要道謝，只是嘴巴剛剛張開，便看到扶她的人……又是之前那個危險的男人？！

　　那個男人，臉色平靜無波地看著她。

　　雖然衣著有些妖冶，而且一只眼睛綁著繃帶看上去有些恐怖，但仔細一看，的確是個很英俊的男人，只是那眼神……真的太過危險了啊。

　　而且嘴角，好像有傷痕，新添的傷痕，看起來簡直像是嘴角處剛剛被人打了一拳似的。

　　杏子吱吱嗚嗚地半天說不出一句話，明明這個男人是幫了她，但她就是好害怕面對他、好害怕和他對視，還好有面具擋著，沒有讓他看到她此刻糟糕的表情。

　　感受到這個女人對他再明顯不過的抗拒，周圍的人流也漸漸少了些，不再像剛剛那麼瘋狂，高杉也很自然地松開了扶著杏子腰肢的手。

　　然後，杏子看到他唇角微微勾起，在一個妖冶而又危險至極的笑意間，緩緩說道：

　　「祭典果然要越華麗越好哪。」

　　對上了，對上了，和她腦海中的那個聲音對上了！只是說這話時的語氣和帶著的感情，卻是截然不同。腦海中的那個聲音，爽朗中帶著一份不易察覺的愉悅，而剛剛聽到的這個聲音，卻是讓人生寒，那種仿佛要毀滅一切的可怕。

　　當回過神來時，眼前已經空無一人，那個男人已經離開了。

　　杏子轉過頭，看到那個已經離她遠去的紫色身影，緩緩摘下臉上的面具，靜靜凝望著。

　　如果可以的話，她真的好像衝上去問一句……你，究竟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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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祭典果然要越華麗越好哪。」

　　當這句話再度在大腦中回響時，杏子渾身一個顫抖，從本機不安穩的睡夢中醒來。

　　一臉懊惱地坐在榻榻米上，自從當初那場祭典過後，夢裡就總是會回響起這句話，甚至時不時還會閃過那個渾身散發著可怕氣息的獨眼男人的身影。

　　這一度讓她懷疑……她是被鬼附身了嗎？!

　　還是說，那天祭典上遇到的那個男人……就是鬼？!

　　一想到這兒，杏子就忍不住渾身起雞皮疙瘩。

　　而那個此刻讓杏子渾身起雞皮疙瘩的人，此刻也同樣無法入眠。

　　剛剛同伊東鴨太郎會晤完，高杉正倚著畫舫的窗台，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這手中的三味線。

　　如今，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計劃穩步推進著。至於上次的紅櫻事件……雖然最後被銀時和假發那兩個家伙攪局破壞了，不過本來從一開始他就沒想過僅憑紅櫻就能毀滅這個世界。

　　那個事件中，真正讓他感到在意的……是甲板上那個拿傘指著他腦袋的女孩兒。

　　原本以為只是個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野丫頭，但是在看到那個女孩兒那白皙到近乎透明的皮膚後……一瞬間，他又想到了那個已經離開他十年的傻姑娘。

　　而接下來，更讓他感到驚訝的，是那個野丫頭的戰鬥方式，無論是戰鬥時對四肢靈巧地運用，還是那毫不講道理的驚人蠻力，都和那個女人一模一樣!完全一樣的戰鬥方式，甚至連戰鬥時出拳、出腳的姿勢都一模一樣，一瞬間竟讓他有些恍惚，仿佛在那個野丫頭的身上看到了疊加著的汐奈的影子。

　　【你，認識松原汐奈嗎？】

　　在那野丫頭被抓到後，他有去關押她的地方問過她。

　　【松原汐奈？誰啊？】

　　得到的是一個讓人失望的答復。

　　呵，其實就算得到的是肯定的答復又怎樣？就算這野丫頭真的和汐奈有什麼血緣關系又怎樣？汐奈她都不會再回來了。

　　而可悲的是，到那一刻，他才意識到……他對於她的一切了解得並不多，她甚至連她是哪裡人、來自哪兒都不知道。

　　原本這對他而言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插曲，她所帶來的痛早已讓他痛了十年了，而今再想起她，也不過是在那處傷口上再添一道新的傷痕罷了，沒什麼大不了的。

　　只是前幾天，從春雨交涉回來的萬齊在向他彙報時有隨口提到一件事——

　　【晉助，我聽鬼兵隊裡的人說，上次紅櫻事件時，白夜叉的手下有一個像怪物一樣的小女孩，力氣大到驚人、皮膚白皙到近乎透明且具有傷口自動愈合能力……她應該是夜兔族的人。】

　　【夜兔？】

　　【啊，沒錯，他們居住在烙陽星上，被稱為宇宙最強戰鬥民族，剛剛說的那些就是夜兔族的典型特征。春雨第七軍團就是由夜兔一族組成的，被稱為春雨的雷槍，實力相當驚人。】

　　當時，在聽到萬齊說這些時，他下意識地便想到，汐奈她會不會是……夜兔？

　　作為一個「夷」，卻參加了攘夷戰爭？

　　【對了，晉助，夜兔一族的人都很懼怕陽光，所以他們總是人手一把傘。】

　　她是不懼怕陽光的，她能夠在陽光下自由自在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所以她不會是夜兔。但如果她是夜兔的話，憑借夜兔一族強大的生命力，也許她能夠挺過當初那一劫？

　　想到這裡時，手上三味線的其中一根弦卻是被他撥斷了，樂聲也戛然而止。

　　呵，他竟然會沉浸在這種假設所帶來的自欺欺人中？當時那種情況即使是夜兔的體質怕是也扛不過吧……松原汐奈已經死了!她已經死了!

　　剎那間，胸口的野獸再次肆虐咆哮開來，僅剩的右眼中也充斥著瘋狂與毀滅。

　　請再耐心地等待一下吧，松陽老師、汐奈、還有曾今的鬼兵隊，很快，會很快的，他很快就會把這個把你們奪走的世界毀滅得徹徹底底!

　　……

　　真選組這段時間氛圍怪怪的，先是被近藤局長尊稱為「伊東老師」的伊東鴨太郎回歸後在局裡卷起了不小的風浪，接著又是土方副長做出了一系列匪夷所思的舉動，有時候簡直像是變了個人。

　　走在前往超市的路上，回想著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杏子想著要不要試著委托萬事屋調查一下土方副長究竟是怎麼了？

　　自從上次在街角意外撞見了那個叫做志村新八的在萬事屋打工的少年後，之後和對方一來二去地就混熟了。後來才知道，原來真選組的那幾位大佬早就和萬事屋結下不少虐緣了……雖然每次事件從新八口中和從總悟口中聽到的版本完全不同。

　　胡思亂想間，杏子已經走進了超市，然後直奔售賣紅豆沙的貨架。

　　啊∼這段時間山崎君也是早出晚歸的，都不知道他再忙些什麼，不過山崎君這麼認真賣力地工作……不多補充點新鮮的紅豆包怎麼能行!

　　就在杏子的手即將伸向貨架上那最後一包紅豆沙時……

　　「啊，這位大姐，不知道能不能把這袋紅豆沙讓給銀桑我呢？這對銀桑我來說可是一袋救命的糧食啊。請放心，作為一個懂得欣賞紅豆沙魅力的人我是絕對不會讓這些紅豆沙失去它的價值的……」

　　聽到身後傳來了懶洋洋的男聲，原本彎腰准備拿紅豆沙的杏子站直了身子，然後一點點地轉過身去看向身後的男人。

　　而原本在滔滔不絕大放歪理的銀時在一點點看到眼前女人的臉後，原本無精打采的死魚眼瞬間鼓成了金魚眼!

　　張大嘴巴卻發不出聲音，然而三秒鐘後，一道凄厲至極的男聲回響在整個江戶上空……

　　「——鬼啊!!!」

　　……


第五十三章

　　銀時覺得這些年來從良後的自己應該沒做過什麼大奸大惡之事吧……但是為什麼會被鬼纏身啊!

　　拖欠員工工資、拖欠房東房租什麼的……這些根本都不算什麼大事的，對吧!

　　此刻，看著眼前正眨巴著一雙紫紅色的大眼睛注視著自己的女人，銀時不停檢討自己究竟是做了什麼錯事要被鬼魂給找上啊!

　　……真的是活見鬼了啊!眼前這人是誰!是誰!松原汐奈!高杉腦殘粉!當年攘夷軍中素有雌性類人猿之稱的鬼兵隊四番隊隊長!

　　銀時連連後退了兩步，「不是，松原……你，你就算是對塵世還有放不下的眷戀，也該去找高杉那個家伙啊!干嘛來找銀桑我啊!我可從來都沒想過要綠了那個小不點啊!」

　　本來就懼怕鬼怪的銀時在看到本該墳頭都野草三尺高的故人就這麼站在自己的面前……他能不虛嗎!

　　杏子倒是一臉懵逼地看著這個拿著一副「見鬼了」的表情對著自己的陌生天然卷男人，聽著他在那裡胡言亂語，「高，高杉……誰啊？」

　　這個名字……有點兒耳熟啊？在真選組裡好像聽到有人討論過？

　　而聽到眼前的女人問出這麼一句話，銀時徹底絕望了……啊，身為高杉痴漢協會的會長，居然問出「高杉」是誰這個問題，果然是已經過了三途川，把前世的記憶全都給忘了嗎。

　　越分析越害怕的銀時當即抓起一旁貨架上放著的面粉，對著杏子便是又撒粉驅鬼又口中念念有詞著：

　　「退散!退散啊!銀桑我當年沒欠過你錢!也沒搶過你男人!我們之間無冤無仇啊!你找錯報復對像了啊!」

　　一通面粉就這麼這麼莫名其妙地撒到了自己身上，杏子被嗆得直咳嗽，漂亮的紫色雙眸充滿了水霧，委屈地質問道：

　　「這位先生，你這是干什麼啊!」

　　你再撒，你再撒……小心我叫真選組的大家來砍你啊!

　　而最終鬧騰的結果，就是倆人一同被店長「請」出了店外。

　　出了店，銀時更加小心翼翼地打量著杏子。在看到杏子那一副要哭出來的委委屈屈柔弱小女人樣……他快要哭出來了好嗎!不帶這麼嚇人的啊!別裝柔弱了啊少女!快使出你的猩猩拳啊！

　　只是打量著打量著，銀時突然發現，眼前這個女人……有影子!

　　……有影子

　　……有影子

　　……有影子

　　是活的——？!

　　杏子對這個臉上表情精彩到極致的男人算是怕了，也不管剛剛受的委屈，轉身便快步離開……不和神經病一般見識，不和神經病一般見識啊。

　　結果剛走出去沒幾步——

　　「喂。」

　　身後，那個天然卷男突然又叫住她了，只是聲音卻是冷下了幾分。

　　杏子轉過頭，瞬間整個人僵在了原地。

　　只見那個剛剛還在耍寶一樣犯著神經病的男人，此刻忽然整個人殺氣四起，再加上那猩紅的雙眸，如同從地獄裡走出來的夜叉。

　　「不是你的，就最好快點還給原主人，聽到了嗎。」

　　直到男人說完這句話離開後，杏子仍然渾身都在顫抖，完全無法動彈。

　　而銀時在返回萬事屋的路上則是一改平日裡吊兒郎當的表情，就連嘴角都在緊抿著。

　　他記得攘夷戰爭時期，那一年的七夕和大伙一起去逛花街……啊，雖然對他來說還真不是什麼愉快的回憶，不過從花街出來後，他轉悠著去了附近的七夕祭典，結果看到了高杉和松原汐奈這兩個家伙，高杉居然還蹲在那兒給松原撈金魚。

　　結果，就在那一瞬間，遠遠的，他突然看到了站在高杉背後的松原一點點拔出了腰間的佩刀，臉上的表情看起來也像是驟然間變了個人似的……不，或者說變得不像個人，那根本就不是人類會有的眼神，如同一台空洞的機器。

　　下一秒，也不知是因為高杉察覺到了身後的殺氣而突然轉回身，還是因為察覺到了他在盯著她，松原又一瞬間恢復了平時的樣子，之前的那一切仿佛都是錯覺，甚至就連他當時也以為是自己眼花了。

　　回憶完當時的情況，銀時又想到了今天來找他委托的那個尼古丁蛋黃醬混蛋，說著什麼被另一個自己侵占了身體的話……

　　……

　　回到真選組後的杏子原本想找組裡的人問一問關於今天遇到的那個天然卷男人，如果有必要的話……逮捕!逮捕!立刻逮捕!那個男人實在太危險了!一看就是個故事相當豐富的男同學!

　　但是目前組裡一片混亂，因為……土方副長出走了!

　　原本坐好了紅豆包的杏子想把紅豆包拿給山崎吃——

　　「抱歉啊，杏子，我現在有急事。」

　　山崎就這麼急匆匆地跑出了屯所，口中還念叨著什麼「啊，啊，必須要趕快告訴副長才行啊!」

　　而也就在這一刻，盤子裡的紅豆包突然莫名其妙地裂了幾個口子，杏子頓時生出了一種不詳的預感。

　　那種預感越發強烈，心跳也愈發加速，杏子當即便追了出去。

　　終於，費盡千辛萬苦，在山林間找到山崎時——

　　「山，山崎君……」

　　卻見山崎就這麼倒在一片血泊中。

　　……


第五十四章

　　杏子怎麼也沒想到，自己追上後看到的竟然是這樣一幅景像。

　　雖然她身在真選組這個被民間稱為「官方殺人組織」的地方，但是她很少見過血，真選組的大家把她保護得很好，她只需要每天安安心心地給這些大老爺們兒做飯就行。也就是在總悟時不時「整蠱」土方副長的時候她才會見點兒血……啊，土方副長的血。

　　而此刻，那血仿佛不要錢似地流著，還是自己心上人的血，杏子渾身都在顫抖，小心翼翼地湊上前去，蹲下身來：

　　「山崎君……你，還好嗎？還活著嗎？還活著對吧……」

　　就在手指顫顫巍巍地伸向山崎的鼻息處，想試探一下他是否還有呼吸時——

　　「真是的，如果你不追上來的話，說不定就不用和你的情人一起共赴黃泉了。」

　　身後突然響起的聲音讓杏子嚇了一跳，本能地猛轉身的同時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河上萬齊就這麼站在那兒，居高臨下地俯視著這個坐在地上、臉色慘白的女人。戴著的墨鏡遮住了他的小半張臉，也看不出此刻他是什麼神色。

　　「你，你是……」杏子嘴唇顫抖，紫紅色的雙瞳緊緊地盯著眼前的男人。

　　只見河上萬齊緩緩拔出刀，「放心，你的情人還活著。雖然在下確實捅了他一刀，不過在最後時刻，在下倒是有興趣想聽聽他的靈魂還能再演奏出什麼樣的旋律了……至於他現在，大概只是嚇暈過去罷了。」

　　看樣子，這個真選組的女人已經認出他是鬼兵隊的人了。雖然如非必要他並不想殺一個手無寸鐵的女人，但是如果她這個時候跑回真選組通風報信的話就麻煩了……所以，沒辦法了啊。

　　「抱歉，你那顫抖的旋律，只能就此落幕了。」說話間，河上萬齊已經將刀完全拔出，刀刃正對著杏子。

　　與此同時，杏子那磕磕絆絆的話終於表達出來了：

　　「你，你是……你是寺門通的音樂制作人！」

　　「嗯？」這倒是有點兒出乎自己的預料，河上萬齊下一秒便停下了手裡揮刀的動作，「你怎麼知道的？」

　　還以為這女人是認出了他是鬼兵隊的人，原來是在說他的另一個身份。

　　杏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發，「其實我是阿通的鐵杆粉絲啦，為了能夠有機會了解更多阿通的事情，我經常在阿通的公司和家附近蹲點，還一路跟蹤過阿通好幾次，但是都沒有被發現吶。有一次，我看到你和阿通接觸，阿通的母親稱呼你為『制作人先生』。」

　　也是因為這個，她和志村新八君認識後可謂相見恨晚，並且當即加入了「寺門通親衛隊」……啊，頓時有一種找到了組織的感覺。

　　「你那些行為已經構成犯罪了吧，小姐。」雖然自己本身也是一個犯罪分子或者說是□□，但河上萬齊還是忍不住吐槽這個狂熱變態追星粉。

　　只不過……

　　「有點兒意思，雖然你自身的旋律不怎麼動聽，但是好歹品味還算不錯，就讓你繼續欣賞下去吧。」河上萬齊改變了主意，把刀收回了刀鞘中。

　　一步步走近杏子，在杏子「你想干什麼？」「我不會告發寺門通的音樂制作人是危險人物這件事情的！」「你要是想殺我的話，就在這裡解決吧，讓我和山崎君一起。」「不對，山崎君還沒有死，那我也不要死！」這麼一長串的質問聲中，河上萬齊忍無可忍，直接一個手刀把杏子打暈了過去。

　　「聒噪的旋律還是先止息住吧。」

　　接著，把杏子扛了起來，朝鬼兵隊駐扎的地方走去。

　　在這件事情結束前，先讓她老老實實地呆在那裡吧。等到一切結束後再放她回去……當然，前提是還有「真選組」這麼個地方作為她的歸處。

　　……

　　待到杏子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被丟到了一個面積不算大的和式房間裡。

　　就這麼平躺在榻榻米上，稍稍轉過頭，只見一旁有一雙裹在足袋裡的腳，往上看，是一雙白皙的大長腿，再往上……

　　「真不知道萬齊前輩把你這種女人帶回來干嗎，就算是作人質的話也太不夠資格了吧。」來島又子一臉嫌棄地俯視著杏子，隨即，又突然腦筋一歪，「等等……該不會是打算給晉助大人獻女人吧！萬齊前輩居然也會來這一套！」

　　今天河上萬齊回來後，就直接把這個女人丟在了這個房間裡並且交代看好她，只說了句這女人是真選組的人後，便徑直離開了。

　　來島又子在那裡各種自我糾結著，杏子卻是在聽到那聲「晉助大人」後大腦一陣轟鳴——

　　【抱歉，總督大人……這次能夠一起衝出去的話，可以讓我叫你晉助大人嗎？】

　　【謝謝，晉助大人……明明說過的，想要成為您的基石，讓您站得更高、看得更遠。】

　　【晉助大人……】

　　【晉助大人……】

　　腦海中，一個聲音一直在不斷地回響，仿佛是很久很久以前說過的話，那一聲又一聲的「晉助大人」。

　　「晉助……大人？」循著腦中的那個聲音，杏子下意識地默念著。

　　而一聽這聲呼喚，又子當即便惱了，拔出腰間佩戴著的雙槍，槍口便對向杏子：

　　「不許你叫晉助大人叫得這麼親密啊！」

　　原本還躺在榻榻米上，大腦一片茫然的杏子在看到對著自己的槍眼後，當即扯著嗓門一聲尖叫，迅速從地上翻滾而起破門而出……她今天到底是遇到了怎樣的一對兒瘋男女啊，對她不是動刀就是動槍的！

　　原本只是想嚇唬一下杏子的又子沒想到對方就這麼奪門而逃，當即便追了出去……開什麼玩笑，鬼兵隊駐扎的重地，怎麼能任由一個真選組的人到處亂竄！

　　「喂，你這女人，給我站住啊！」又子趕忙追了出去，並且遠遠地在杏子身後射了幾槍以示威脅。

　　而這動靜自然也驚動了在這裡的其他人。

　　就在又子轉過回廊的一個拐角，喘口氣准備再追上去時，後方響起了一個聲音——

　　「又子，你在干什麼？」

　　一聽到這個聲音，又子當即繃直了身子，喜悅又莊重：

　　「晉……晉助大人！」

　　……


第五十五章

　　「又子，你在干什麼？」

　　高杉注視著前方兩手持槍一副要跟人拼命樣的部下，臉上並沒有太多的波動，畢竟來島又子脾氣火爆這種事情他是知道的，雖然在他面前會收斂些。

　　「沒……沒事的，晉助大人!一點小事而已，我會處理好的!」又子立刻一本正經地回復。

　　高杉倒也沒有再多問什麼，亦沒有再停留，轉身便朝自己的房間走去。

　　「你這家伙……發現你了!看你還往哪兒逃!」

　　即便是又子如此鬧騰的聲音也沒能讓高杉駐足，去看看那邊究竟在上演怎樣一出鬧劇。

　　直到——

　　「晉助大人？」

　　當這道聲音響起時，就在這麼一瞬間，高杉有一種全身血液倒流的感覺。

　　【晉助大人……】

　　【晉助大人？】

　　【晉助大人!】

　　曾經，這個呼喚他的聲音無比熟悉，熟悉到令他刻骨銘心，以至於成為了他如今的夢魘。偶爾午夜夢回，只要夢裡一響起這個聲音，那種深入骨髓、仿佛要將五髒六腑一並緊捏的痛便會將他整個人都侵蝕掉。

　　而現在，此刻，這個聲音……是誰？是誰!

　　回廊的另一端——

　　「晉助大人？就是剛剛的那個男人？」被又子逮到的杏子小心翼翼地問道。

　　剛剛躲避的時候，她有看到一個男人在和又子說什麼。那個男人聲音不大以至於她並沒有聽到什麼，倒是又子的大嗓門讓她清清楚楚了「晉助大人」這個稱呼……那個之前曾一瞬間莫名在自己腦海中反復回響的稱呼!

　　「可惡!都說了不許這麼稱呼晉助大人啊你!你要稱呼高杉晉助大人啊!」

　　聽到「高杉」這個姓氏時，杏子猛然間想起了之前在便利店遇到的那個銀發死魚眼男人，口中念念著什麼她應該找「高杉」去。而當「高杉晉助」這個名字完整出現時……她終於想起來了!她在真選組的時候有聽過!那個通緝令貼得滿大街都是的超級□□——高杉晉助!

　　所以她現在是身處□□的老巢了嗎!

　　就在杏子在意識到自己的處境並感到絕望時，身後卻突然響起了一道低沉的男聲：

　　「轉過身來。」

　　那聲音如同寒冰一般，不帶一絲感情，光是聽著就讓人渾身戰栗。

　　正對著高杉而站的又子也被驚住了，一瞬間覺得自己所熟悉的晉助大人變得好陌生，甚至讓她感到害怕。

　　杏子就這麼一點點轉回身，一點點看向那只綠色的獨眸，看著那眸中的神色一點點破裂開來。

　　「你……你是，那次祭典上的那個……」杏子當然記得他，怎麼可能忘了他，那晚祭典上那個渾身都散發著恐怖氣息的男人，那個說著「祭典果然要越華麗越好哪」這種莫名讓她感到耳熟的話的男人。

　　杏子在那裡回憶著那晚祭典，殊不知此刻高杉的心中已波瀾萬丈至癲狂!

　　當眼前這女人一點點轉過身，一點點將她那張臉展露在自己面前時，高杉一瞬間以為自己又陷入了夢魘中，而那個想要呼喚而出的名字已經到了嗓子口，最終……卻是怎麼也喚不出來。

　　因為，眼神不對……這不是屬於她的眼神!她從來都不會拿這種眼神來看他!

　　氣氛簡直令人窒息，而打破這氛圍的是——

　　「啊——!」手腕上一陣劇痛，杏子忍不住痛叫了一聲。

　　眼前的男人就這麼生拉硬拽地拖著她朝一個房間走去，那力道仿佛要把她的手腕弄骨折一般。

　　徒留又子一人懵懵地站在原地：

　　「晉助大人他……怎麼了……？」

　　……

　　一把將杏子拽進了自己的房間裡後，高杉直接面無表情地關上了門。

　　也不管此刻跌坐在榻榻米上的女人臉上的表情是何等驚恐，高杉直接強硬地從後面撕開了她的衣服!

　　「啊——!」杏子當即恐懼萬分地尖叫開來，她從來沒有被人如此對待過，但力量上的絕對弱勢又讓她根本反抗不得。

　　衣服被從後背毫不留情地撕開後，高杉用那僅剩的右眼專注地盯著杏子的後背，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

　　然而……沒有，什麼都沒有!

　　他永遠都不會忘記，十年前，那個女人用自己的身體為他擋下了那數十支向他擲來的禪杖。那數十支禪杖從她的後背刺入，刺穿了她的心肺，她那溫熱的血滴在自己的臉上……一滴又一滴……

　　而眼前這個女人，白皙的後背上，什麼都沒有，連一點疤痕都找不到。

　　呵，僅僅是看到了一張一模一樣的臉就失去理智了嗎……他到底，還在奢望什麼……


第五十六章

　　當高杉的思緒回歸正軌後，不禁露出了一絲自嘲的笑意……呵，居然還是會為一個亡靈而變成這樣，還真是可笑啊自己。

　　而就在恢復了一貫的冷靜與理智後，卻是聽到了一陣低低的啜泣聲。

　　只見眼前這個背對著自己的女人渾身都在顫抖，雙手緊緊摟著自己的身體，想要強忍著哭泣卻是怎樣也忍不住，眼淚順著臉頰滑落，一滴又一滴地滴落在榻榻米上。

　　杏子平時並不是一個動不動就喜歡掉眼淚的姑娘，但是剛剛這種事情無論怎樣對一個女孩子來說都太過羞恥了，她更加惶恐於不知道接下來會變成怎樣。

　　而聽到那啜泣聲，高杉心頭也湧起了一種莫名的情緒，並變得煩躁起來。

　　高杉猛然間出手，一把擒住了杏子的下巴，強迫她扭過頭來，用僅存的那只右眼死死盯著她：

　　「別用這張臉露出這種表情。」

　　他不想看到這張臉是哭泣著的，他要看到這張臉像過去那樣笑得一臉傻氣，他要看到這張臉像他記憶中的那樣鮮活明艷。

　　那個傻女人才不會輕易就這樣哭！

　　看到高杉的眼神一瞬間變得更加凶狠，杏子只覺得自己身體抖得更加厲害。

　　這□□……簡直不可理喻！把人抓來還直接撕女人的衣服，還不許人哭！變態！暴力狂！

　　而看到杏子那張哭得更加委屈的臉，高杉只覺得心頭更加堵得慌，也沒興趣再看下去，站起身直接走了出去。

　　一拉開門，便看到了門外趴著聽牆角，密切關注著屋內一舉一動的來島又子。

　　「晉……晉助大人！」被抓包的又子當即緊張了起來。

　　而高杉只是淡淡地交待了一句「給她找身衣服」後，便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似的走開了。

　　當又子走進房間裡看到那疑似「不可描述」的場面後……世界觀，瞬間崩塌了。

　　……

　　「聽說了嗎，總督和那個從真選組抓來的女人……嘿嘿嘿。」

　　「聽說總督相當狂野呢，上去就把人家姑娘的衣服給撕了，我隔著好幾個房間都聽到那姑娘的尖叫聲了。」

　　「但是，總督好像沒幾分鐘就從房間裡出來了。」

　　「不是吧，這麼短？！總督他原來……不行啊？」

　　就在鬼兵隊內部流言滿天飛的時候，作為流言主人公的二人卻是處在一個相當尷尬的氛圍裡……當然，「尷尬」這只是杏子的個人感覺，高杉倒是一副怡然自得的樣子小酌著酒盞中的清酒。

　　朦朧的月夜，下著綿綿細雨，畫舫靜靜地漂泊在河面上。

　　船內，高杉倚窗而坐，單眸平靜地望著窗外的雨。

　　「倒酒。」

　　沉默了半晌後，高杉終於開口，並把酒盞放到了面前的案幾上。

　　半晌，杏子才反應過來他是在叫自己……畢竟這裡除了她和他以外再沒有第三個人了。

　　杏子只得小心翼翼地把酒給他滿上。

　　其實被抓來後她也並不是完全只顧著害怕，她其實一直在記著周圍的環境。等有機會逃出去的話，她一定立刻告訴真選組的大家，然後一舉端了這幫□□的根據地！

　　但是……等等，鬼兵隊的那個墨鏡男，他給了山崎君一刀！難道其實鬼兵隊本就打算要對付真選組，而且就在今晚？！土方副長這段時間的反常難道也和這個有關？！

　　高杉眼角的余光冷冷地瞥了杏子那變化相當精彩的臉一眼，「在想著真選組的那些人嗎。」

　　眼前這男人一眼就看穿了自己的心思，杏子那把酒盞放到案幾上的手不禁抖了一下，盞中的酒也差點灑出來。

　　對於杏子的小心思，高杉並不在意，自顧自地接著說道：

　　「上次的祭典，那個戴著面具的人就是你吧。」

　　他想起了那晚他看到的那個身影和記憶重疊的女人，應該就是眼前這女人了……這世上總不至於有第三個人也如此相像。

　　杏子沒有搭腔，只是默默地低著頭。

　　高杉倒也沒有任何不滿，執起酒盞又飲起清酒。直到有一口沒一口地把這盞酒也飲完後：

　　「你叫什麼名字？」

　　聽到對方又拋出這麼一個問題，杏子簡直不知道自己是該怕還是該氣，這男人做了那麼過分的事情，居然到現在才想起問她的名字！

　　但是不管怎樣，還是得老老實實地回答，畢竟自己的小命還攥在他手裡呢：

　　「杏子。」

　　「杏子嗎……」高杉喃呢著這個名字，情緒莫測。

　　而這時，似乎察覺到了什麼的杏子終於鼓起勇氣，第一次主動和眼前的男人說話：

　　「你……你認識一個和我長得很像的人，而且那個人還對你很重要，對嗎？」

　　高杉再度用獨眼的余光朝她瞥來了一個眼神。

　　雖然依舊被這眼神嚇得不輕，但杏子這次還是大著膽子繼續說下去：

　　「因為我覺得，你似乎在通過我……應該說是在通過我的臉，看另一個人。」

　　就像剛剛，雖然嘴上是在念著她的名字，但總感覺他心裡卻是在默念著另一個名字。

　　高杉沒有回答，就在杏子以為得不到對方的回復了，半晌，卻是聽到對方平靜地應了一個字：

　　「啊。」

　　反應過來的杏子意識到自己猜對了，下意識地問道：

　　「那她人呢？」

　　「已經死了十年了。」高杉的語氣依舊很平靜，仿佛只是在陳述著畫舫外的綿綿細雨不知何時會停。

　　而杏子，在聽到這個答案後，卻莫名覺得有一根又一根的細針扎進自己的心裡。

　　……

　　二人間也不再說話，而最終打破了這沉默的是——

　　「晉助。」

　　河上萬齊回來了，帶著一身的傷，也昭示著今晚這次行動的結果。

　　而高杉對此似乎也並不意外或者惱怒，只是轉而幽幽地對杏子說道：

　　「這下你放心了吧。」


第五十七章

　　深夜——

　　鬼兵隊駐地附近的樹林裡，鏡看了眼手中那把野太刀上沾著的血後，隨手便把刀丟在了地上的兩具屍體身上。

　　「嘖，鈍刀。」

　　不帶什麼感情地喃喃了一句，打量著屍體的眼神亦不帶一絲溫度。

　　這兩個正是看守她，不，應該說是看守杏子的人。為了不在鬼兵隊引起騷動，她便把這二人拖到這裡再解決掉了。至於這把長刀，也是她直接從其中一個人的手中奪過來的。

　　她可沒工夫用這張臉陪著高杉晉助玩兒緬懷游戲，而且這種沾染著鬼兵隊氣息的地方，只會讓她身體裡的那個死掉的女人越發躁動不安。

　　就在這時，耳邊響起了幾聲熟悉的烏鴉嘶鳴。

　　鏡緩緩抬起頭，只見那幾只盤旋在黑夜中的烏鴉睜著血紅的眼睛，直直地注視著她。

　　「鬼兵隊這次的行動是為了和春雨之間的合作，至於針對真選組只是順帶的，並且最後因為白夜叉的加入也未能真正得以實施。」

　　鏡一如既往地向著這些監視者彙報著。

　　「我現在會回到真選組，繼續讓這具身體以杏子的身份潛伏在那裡，替德川定定公監控住那些不安分的狼群。不必擔心高杉晉助會緊追著『杏子』不放，目前江戶畢竟還是幕府的勢力占上風，鬼兵隊不敢在這裡停留太久……」

　　「嘎——！」

　　鏡的話音剛落，那幾只烏鴉在發出一聲聲凄厲的嘶叫後，通通墜落在地！屍體和那兩個鬼兵隊成員的屍體疊加在了一起。

　　一瞬間的錯愕過後，鏡一邊回頭看向那射殺了這幾只烏鴉的方向，一邊立刻躲開了朝自己襲來的攻擊。

　　反應相當迅速地拾起了那把剛剛被自己扔掉的長刀：

　　「誰？」

　　死寂般的靜默後，終於，剛剛出手的那人在月光下一點點走出，幽綠的獨眸如同盯著怪物般地死死盯著鏡。

　　鏡有些驚訝於高杉的出現，但略一思索，便全都明白了。

　　長刀的刀刃直指著眼前的男人：

　　「什麼時候發現的？」

　　「晚上在畫舫上。」高杉的語氣聽上去波瀾不驚，實則已有狂瀾般的情緒在胸口湧動。

　　今晚，他第一次注意到不對勁，是在畫舫上她彎腰低頭為她把酒斟上時，他無意間瞥到了她那雪白的脖頸上沒有一絲其他的痕跡。

　　他記得很清楚，傍晚他撕扯她的衣服時，不小心劃撥了她的脖頸，留下了一道細細的血痕。然而僅僅過去了幾個小時，痕跡便全然不見了。

　　包括他當時一時出手重了，擒著她下巴所留下的黑紫青也都通通不見了，仿佛這具身體從來都沒有受到過任何損傷。

　　【皮膚白皙到近乎透明且具有傷口自動愈合能力，這是夜兔一族的特點。】

　　下意識地想到了河上萬齊曾經對他說過的關於夜兔一族的事情，他便不禁想要試上一試。

　　「難怪今晚會這麼順利。這兩個你安排來看守我的的鬼兵隊成員，大概是你早就想除掉的叛黨吧，但又不想在鬼兵隊內部引起人心惶亂，所以正好借我的手除掉。」鏡突然覺得十年不見，高杉還真是越來越向陰謀家的方向發展了。

　　而此刻，高杉也已經拔出了腰間的佩刀，與鏡指向自己的刀尖相對。

　　四目相對的瞬間，鏡率先出手，揮刀直接朝著高杉身體要害部位砍了過去，沒有絲毫的猶豫。

　　高杉出手擋下了鏡的攻擊，面對著鏡一下又一下越發致命的揮砍和突刺，更多的只是躲閃和防御，並沒有主動反擊。

　　他在不斷地觀察著鏡出手的每招每式，不斷地辯證著和記憶裡的那個身影戰鬥時有無相似之處。

　　結果卻是沒有，什麼都沒有，他根本找不到任何共通的地方。

　　而鏡也看出了高杉的心思，嘴角冷冷地一笑，趁著高杉思索時的不備，握刀的手腕一個翻轉，直接劃破了高杉身上紫底金蝶的浴衣。

　　「你撕毀了我一件衣服，我也回敬你一件，也算公平。」鏡靈巧地向後一撤，和高杉拉開了距離，使自己處於一個安全的範圍內。

　　和高杉對著砍的話，一時半會兒怕是結束不了，如果動靜鬧大把其他人招來的話就更得不償失了，所以鏡並不打算戀戰。

　　「你和那些『烏鴉』是什麼關系？」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那幾只剛剛被自己殺掉的烏鴉的屍體，高杉冷聲發問。

　　而所謂的「烏鴉」代表著什麼，彼此間也是心知肚明。

　　鏡：「如你所見，我就是烏鴉中的一員。以及……第一次正式見面，自我介紹一下，我的名字叫作——鏡。」

　　「哼，我對你叫什麼沒興趣，但你只要是那些烏鴉的同伴……」說話間，高杉那原本只是冰冷的目光瞬間變得狠戾起來，手中的刀在月色下閃著猙獰的光。

　　鏡卻是諷刺地輕哼了一聲，不慌不忙地出聲道：

　　「你難道就不想知道，我和杏子，以及……和松原汐奈究竟是什麼關系嗎？」


第五十八章

　　「松原汐奈也好，杏子也好，亦或者是許許多多其她這幅身體裡存在過的人也好，都不過是我創造出的角色罷了。還真是可悲啊，高杉晉助，你喜歡上的不過是一個根本不存在的人。」

　　鏡毫不留情地直接說出了這個殘酷的事實，嘴角亦牽起一絲殘忍的冷笑。

　　惡劣地想要看到高杉晉助痛苦的樣子，鏡繼而說道：

　　「沒錯，這從一開始就是一場騙局。『松原汐奈』這個人之所以會誕生，就是因為我接受到了監控你們這些吉田松陽的弟子的任務，一直都是有目的地接近。知道嗎，十年前，鬼兵隊為什麼……」

　　「閉嘴。」

　　高杉一臉陰鷙地開口，幽綠的獨眸如野狼般直盯著眼前女人那熟悉而又陌生的臉。

　　鏡卻卻並不打算就這樣放過她，仍舊咄咄逼人：

　　「啊，還有，十年前你做左眼球摘除手術的時候，知道偷襲你們的人為什麼這麼快就能找到你們嗎……」

　　「我說了，閉嘴。」高杉那略帶了絲沙啞的聲音仿佛在發出最後的警告。

　　鏡卻依舊步步緊逼：

　　「其實那天，我原本能夠直接殺掉剛剛無麻醉做完手術已經快要昏厥過去的你，當時我的刀都已經架在你的脖子上了，只是最後時刻我又改變了主意……」

　　下一秒，回應鏡的不再是警告的低吼，而是刀光劍影。

　　只見高杉直接拔刀朝鏡砍了過來!帶著絲毫不開玩笑的殺氣。

　　鏡也不慌不忙地揮刀抵擋：

　　「呵，你現在的反應，是因為接受不了這個事實嗎……但是你也不得不接受，這具身體既是我的，也是松原汐奈的。如果你殺了我，松原汐奈也就徹底消失了……雖然她現在和死掉了沒什麼區別。」

　　在她說出松原汐奈已經死了這話的一瞬間，她只感覺自己周身完全被攝人的殺氣所包圍。霎那間的分神，沒來得及躲開高杉砍來的一刀，臉頰被劃出了一道血口。

　　高杉專注地凝視著那道血口，只見雖然很緩慢，但血口的確是在一點一點地愈合。

　　「怪物嗎。」高杉冷笑著說道。

　　抬手刮了下臉頰上的血痕，鏡同樣回以一個冷笑：

　　「如果松原汐奈聽到你說她是怪物，現在大概會在地獄裡哭泣吧。」

　　在經受過一波波衝擊後，此刻高杉卻是冷靜了下來，一針見血地指出：

　　「你，不是純種的夜兔吧。」

　　之前紅櫻計劃的時候，在船上他見到了那個夜兔的小丫頭，即使被又子的子彈打中，也能迅速自我恢復。

　　而眼前這個女人的身體，恢復速度顯然要慢得多。

　　被戳到自己這副身體的秘密，鏡的臉色顯然差了許多：

　　「是不是夜兔什麼的對我而言根本無所謂，我也從來都不會去動用夜兔的力量。我是天照院奈落三羽——鏡。」

　　說話間，鏡也再次揮刀相向。

　　同樣也拔出了刀的高杉卻是分析出了更多：

　　「你這麼回避夜兔的力量，這麼否定這具身體天生帶著的夜兔血統又是因為什麼……呵，究竟誰才是侵占了這具身體的冒牌貨？」

　　從剛剛的過招他就看出來了，這個自稱為「鏡」的女人和松原汐奈的戰鬥方式完全不同。身體條件是天然而成的，那麼既然這具身體擁有夜兔的能力，就本應像松原汐奈那樣憑借強悍的身體素質用那種近乎「蠻不講理」的方式來戰鬥，而不是這般刻意回避夜兔的天賦，簡直像是要把另一個人從自己的身體排除掉。

　　就在二人又要展開一波新的打鬥時，附近突然響起了一片嘈雜聲，一隊人馬正在朝這邊靠近，而且似乎也覺察出了這邊有動靜。

　　「啊，差點忘了，今天這片地區是那個叫佐佐木的男人帶領的隊伍在巡邏。畢竟在江戶，野狼警察不是只有真選組一個啊。」鏡出聲說道，然後將手中的這把長刀扔回到屍體上，「你這個□□，眼下也應該不想這麼快就被狼群撕咬吧。」

　　說完後，鏡直接轉身離開了，篤定了高杉不會糾纏不休。

　　而高杉也的確沒有任何阻攔的行動，就這麼放任她而去了。

　　只是此刻，高杉卻是驀然間想起了一些兒時的往事。

　　記得那時，松陽老師說過，他在和另一個自己作鬥爭。

　　然而那時的他實在太小，懵懵懂懂地並未能理解到松陽老師那話中的意思……

　　不一會兒，一個身穿白色制服的男人從動靜處走來。

　　「哎呀呀，真是稀客啊，鬼兵隊總督大人。」

　　佐佐木用一貫的面癱臉問候道。

　　……

　　真選組——

　　今日，真選組在松平老爹的帶領下舉辦了一場隆重的葬禮，為了悼念松平老爹的愛犬……以及在這次動亂事件中犧牲的山崎。

　　山崎．其實沒被補刀．只是自己嚇昏過去．後來又自己醒來．如今活蹦亂跳．烝在看到自己的葬禮時內心可謂是五味雜陳。

　　而當看到自己的葬禮還如此不被重視時……整個人都爆炸了!

　　「可惡，我饒不了你們這些家伙!」山崎決定干脆直接扮鬼去嚇一嚇這些該死的同僚。

　　就在一點點接近舉辦葬禮的房間時——

　　「山崎君!」

　　山崎下意識地回頭：

　　「杏子!」


第五十九章

　　真選組辦的這場「葬禮」在一片雞飛狗跳中結束了。不過這次動亂事件能夠平息下來、近藤局長在組內的凝聚力和威望進一步增強、土方副長也成功將「宅十四」封印了起來，也算是有個還不錯的結局。

　　當晚，杏子也是表示要大展身手給組內的大家做頓豐盛的大餐……當然，山崎君最愛的紅豆包是少不了的，而且今天要做成奢華版的紅豆包！

　　【山崎君，你能夠平安無事真的是太好了，我當時還以為你……】

　　【果然……當時，追到我身邊來的人，果然是杏子你吧。】

　　【誒？】

　　【嘛……當時被鬼兵隊的那個人斬河上萬齊偷襲後，徹底昏過去前，我隱隱約約感覺到有趕來這裡的腳步聲、還有杏子你的聲音……謝謝，杏子，不過，下次不要這樣了，真的很危險的！那些危險的事情交給我們來就好，我們都想在歸來的時候能吃到杏子你為我們准備好的料理呢。】

　　杏子一邊攪拌著手頭的紅豆沙餡，一邊在腦中不斷回放著白天和山崎君「經歷生死考驗」後重逢時的對話……啊，啊，山崎君果然不管什麼時候都溫柔得不得了啊。

　　伴隨著腦中的回憶小劇場，杏子的臉頰也不斷升溫，整個人都暈暈乎乎的。

　　「山崎君在你眼中是最溫柔的存在，對嗎？」

　　廚房裡突然插入了一道充滿揶揄的聲音，正恍恍惚惚著的杏子想也沒想便直接回道：

　　「那是當然的！」

　　「嗨∼那你知道，『溫柔』的山崎君曾經可是有著『大山殺鬼』綽號的男人啊。」

　　「怎麼可能！」

　　覺得這簡直就是對山崎君的污蔑，杏子一個激動……打翻了一旁放著的罐子。

　　一罐子的牛奶全部灑進了紅豆沙餡裡……不對……

　　「這個罐子裡不是放牛奶的嗎！怎麼全變成……養樂多了？！」察覺到不對勁的杏子拼命想要補救卻已經來不及……這可是廚房裡庫存的最後一點紅豆沙了啊！

　　「誒∼杏子姐你怎麼這麼不小心，這下可真的是糟糕了呢。」總悟一臉遺憾地搖著頭走近料理台，眼角余光瞥向那碗被養樂多澆灌了的紅豆沙。

　　杏子看向眼前這個剛剛讓自己分了神的「始作俑者」，無奈地嘆了口氣，以及，更加讓她想不明白的事情是：

　　「為什麼會有這麼多養樂多被倒在了這個罐子裡，這最少要拆封十瓶養樂多吧！」

　　所以到底是誰這麼無聊啊……連拆十多瓶養樂多倒到這個罐子裡！

　　「所以我才說糟糕了呢。」總悟也跟著一道嘆了口氣，只不過嘆氣的原因倒是完全不同，「原本是打算把這些養樂多倒在土方先生的那盆蛋黃醬狗糧裡的，偶爾他也需要換換口味嘛，不過現在……嘖，看來是都要歸山崎了啊。」

　　杏子：「……」，原來那個無聊的人是你啊，總悟君。

　　……

　　晚上，真選組組內的聚會並不隆重，卻是難得的所有人都齊聚在一起。

　　幾杯酒豪爽地下肚後，這群男人們便在酒香中迷醉開來，似是痛快豪飲，又似是想要一醉解千愁。

　　今晚的聚會並不能算是一場慶功宴，畢竟剛剛結束的那場動亂終究是一場真選組的內鬥，同樣穿著真選組制服的昔日同伴相互廝殺，那些追隨了伊東並最終成為刀下亡魂的人終究也是曾一同並肩相行過的戰友。

　　並不是什麼值得慶祝的事情，暢飲著的男人們的豪邁的大笑中也帶著一絲悲涼。開心也好、哀傷也罷，想要把所有這一切都留在今夜、留在舉杯共飲下的酒中。

　　坐在角落裡的杏子靜靜注視著眼前的場景。

　　不知為何，她總覺得這樣的場面似曾相識……夜幕下，篝火燃著點點光亮，剛剛結束了激烈鏖戰的男人們懷抱著酒壺，把一切豪情與悲愁都傾灑在這夜的酒中與笑聲裡，沒有人知道這會不會是最後一次醉臥沙場，所以何不在此人生盡歡。

　　為什麼，她的腦海裡會閃現那樣的畫面，甚至那種身臨其境的感覺也充斥著她全身……

　　當意識到這點時，她發現自己的雙眼竟然有些濕潤了……到底是為什麼……？

　　「杏子，今天的紅豆包味道有點奇怪呢。」

　　身旁突然響起的聲音讓杏子驚了一下……什麼時候山崎君坐到她身旁了，她居然都沒有注意到？！

　　「啊，不好意思，山崎君。」杏子手忙腳亂地解釋，今晚這種讓她莫名感到似曾相識的氛圍竟讓她把紅豆包的問題忘到了一邊，「今天攪紅豆餡的時候，不小心把養樂多灑到裡面了……呃，下次，下次一定會做出更加完美的紅豆包的！」

　　原本只是好奇今晚紅豆包這股奇怪味道的山崎此時卻是愣住了……眼前的杏子兩眼紅通通的，眼眶間氤氳著水汽，一副想要拼命制止住奪眶而出的眼淚的樣子……

　　是他把她弄哭了嗎？！誤會，天大的誤會啊！他不是要來指責她，真的只是單純地好奇啊！

　　以為是自己的過錯，山崎同樣開始了手忙腳亂的解釋和安慰：

　　「不，不是，杏子，我不是那個意思……啊，我，我是想說其實養樂多味兒的紅豆包挺好吃的！真的！不信你也嘗嘗！」

　　說話間，山崎趕忙將從手裡端著的那一盤子紅豆包裡拿出了一個遞給杏子。

　　……嘛，雖然養樂多味兒的紅豆包味道有點怪，但是，其實，也並不難吃啦。

　　杏子怔怔地接過紅豆包。

　　她包的紅豆□□薄餡多，一口下去，紅豆沙的味道便在齒頰間彌漫開來。

　　但是，她似乎感知不到紅豆沙的甜香，只能感知到養樂多酸澀的滋味……

　　好酸，真的是，太酸了啊……

　　「杏，杏子，你別哭啊！不，不喜歡吃的話就不要吃了……」

　　看著杏子情緒非但沒有好轉，反而是眼眶再也承受不住其間積蓄著的水汽，就這麼無聲無息地順著臉頰滑下，山崎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養樂多味兒的紅豆包不至於難吃到哭吧！

　　杏子也不知道自己這副樣子是因為什麼，可眼淚就是止不住啊。

　　不知不覺便將手中的那個酸澀的紅豆包吃完了，淚水也依舊沒有停下。

　　「對不起，山崎君……我想出去出吹風，我……一個人就好。」

　　說完這話，也不待山崎的反應，杏子當即便小跑著離開了這間屋子。

　　……

　　第一口吃下那個紅豆包的時候，杏子驚訝地發現自己腦海中竟然浮現出那個上次把她抓走的鬼兵隊總督的身影……不，不一樣，那個身影要更加的年輕，也更加的……明朗，意氣風發。

　　她以前明明沒有見過那個名為「高杉晉助」的男人啊，那不應該是……她的記憶。

　　為什麼，她會有不屬於自己的記憶？甚至還會對那份記憶，感同身受。

　　她為什麼要哭？究竟是她自己想要哭泣，還是……她在替別人流淚？

　　月色下，微涼的夜風中，真選組外安靜的小巷裡，杏子雙臂環抱著自己靜靜地走著，同自己凌亂的思緒做著鬥爭。

　　直到——

　　「喲。」

　　小巷的盡頭，一個人影佇立在那裡。

　　銀色的頭發和猩紅的雙眸在夜色中格外醒目，如同鬼怪志中的夜叉一般。松松垮垮穿著的武士服如同他的嗓音一般慵懶散漫，而腰間別著的木刀卻又昭示著那份漫不經心下匿藏著的危險。

　　而下一秒，那份「危險」似乎便得到了應證。

　　只見銀發男人揮出自己的那把洞爺湖，毫不猶豫地便向著眼前的女人攻了過來！

　　……


第六十章

　　杏子對這個曾經在超市的紅豆沙貨架前有過一面之緣的男人有些印像……畢竟那頭白花花又亂糟糟的天然卷實在是太具標志性。

　　……但是她沒有的罪過這個男人吧！

　　上一次也是這樣，這個原本看上去還懶懶散散不著調的男人瞬間陰鷙地對她說什麼【不是你的，就最好快點還給原主人】，到底是什麼意思啊……一副她奪走了屬於別人的重要東西的樣子。

　　眼前向她衝過來的銀發夜叉在月光下高高躍起，手中揮舞著的木刀眼看就要朝著她劈下，杏子本能地尖叫起來，驚恐地閉上雙眼，雙臂護住自己的頭部。

　　「砰——！」

　　「啊——！」

　　一陣混亂的聲音過後，杏子驀然間發現自己好像安然無恙，貌似，攻擊的目標不是她？

　　猶疑地睜開眼睛，小心翼翼地放下自我防護的雙臂，杏子朝著身後傳來的□□聲望去，只見兩個浪人打扮的男人痛苦地倒在地上，不過看起來倒是沒受什麼致命傷。

　　提著木刀站在一旁、俯視著地上這兩個家伙的銀時面無表情地說道：

　　「你們兩個，是鬼兵隊的吧。回去告訴你們總督，想確認什麼的話就自己親自來，還是說……那個膽小鬼在逃避什麼嗎？嘛，也有可能是那家伙現在徹底成個瘋子了，忙著搞他那些瘋子事業吧。」

　　說罷，又微微抬起手中的洞爺湖以示威脅。

　　而那兩個鬼兵隊成員也很清楚白夜叉的戰鬥力，當即忙不迭是地跑走了。

　　待到巷子裡再度安靜下來時，銀時重新轉過身朝著杏子走去，一臉探究地打量著眼前這個「熟悉」的女人。

　　杏子則是被盯得連連後退，只能虛張聲勢地警告道：

　　「你，你不要亂來……真選組的屯所就在附近哦！我，我……」

　　「居然連被人跟蹤了都沒有察覺到，還真是弱啊……要是換成以前那個雌性類人猿，早就掐著脖子把他們給拎起來，大喝一聲『帶我去見總督！』，然後一頭扎進某個小矮子的懷裡順便撞斷對方兩根肋骨。」銀時卻是直接無視了杏子的「警告」，自顧自地說著，「話說，這副身體裡到底潛藏著多少個人啊？那個蛋黃醬混蛋的體內有個阿宅就夠讓我驚訝的了，你這是怎麼回事……原來是有想要成為柔弱少女的心願的嗎？」

　　感覺到眼前的男人似乎對自己並無惡意，杏子也稍稍放松了些，小聲地回道：

　　「……我完全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你聽不聽得懂無所謂，畢竟，我是說給另一個人聽的……沒錯，就是你身體裡，極惡的那一面。」說話間，銀時的神色一點點地再度變得陰鷙起來，並且久違地帶上了一份殺氣，「出來，我知道你一直都在。」

　　下一秒，原本滿眼膽怯且看上去就弱不禁風的女人如同讀檔重啟一般地內裡完全轉換，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眨眼間，一腳踢起地上那把剛剛鬼兵隊成員中的一個跑路時掉在這裡的武士.刀，刀刃精准地朝著銀時的要害襲去！

　　銀時的反應也很快，當即便用洞爺湖擊飛了那把刀，接著迅速將姿態由防御轉為進攻。

　　鏡也一躍而起握住那把重新被擊回自己這邊的武士.刀，揮刀抵住銀時的攻擊。

　　刀刃相擊的聲音再一次打破裡夜晚小巷的寂靜，刀鋒相抵，兩人互不相讓。

　　「好久不見了，白夜叉。」鏡冰冷的語氣中帶著一絲挑釁，手上握刀的力道也再度加重了一番，「不，也許不能用『好久不見』，畢竟對你而言，應該還是第一次見到『我』吧。」

　　「不，不，不是第一次哦。」銀時同樣加重了手中的力道，並且一點點占據了上風，「那年的夏日祭，你和高杉……不，是松原汐奈和高杉撈金魚的時候，其實我有在不遠處看到，你准備拔刀砍了高杉，盡管只有一瞬間，不過那種殺意是貨真價實的。怎麼樣，有沒有很後悔，那可是距離你能夠殺了高杉最近的一次。」

　　……原來那個時候，白夜叉也在嗎。這點倒是出乎鏡的意料，難怪他第一次見到杏子的時候會說出那種話。

　　不過，就算他知道了，又能改變什麼嗎，就像之前她對高杉晉助說的那樣，松原汐奈已經死了，徹徹底底地死了。

　　鏡不屑地嗤笑了一聲，「距離能夠殺死他的最近的一次？呵，別說笑了，我能夠殺死他的機會多了去了……比如當年攘夷軍戰敗時，他身邊鬼兵隊的成員死得干干淨淨了，當時，我的刀尖就直指著昏迷的他，一刀下去就能要了他的命。」

　　「哦？那最後又為什麼放過他了呢，是被這具身體真正的主人給阻止了嗎？」銀時嘴上說著輕飄飄的話，卻是直指鏡的軟肋，一如此刻洞爺湖的攻擊。

　　而向來如機器般淡漠到了冷酷的鏡難得被激怒，情緒劇烈起伏起來，絲毫不顧捅向自己心口處的洞爺湖，揮刀向著對方身體同樣的部位刺去：

　　「別開玩笑了！那家伙……不過是個不敢面對痛苦現實的膽小可憐蟲罷了，那種家伙，滾到一旁死得透透的就行了！」

　　……

　　宇宙中，春雨戰艦——

　　剛剛大鬧了一番的第七軍團和鬼兵隊結成同盟，雙方的首領，神威和高杉晉助，簡直是名副其實的「□□.組」，卻偏偏很合彼此的眼緣。

　　「有什麼問題嗎？」高杉輕吐了口煙，眼角的余光掃向一旁那只正興致盎然地盯著他看的兔子。

　　神威歪著腦袋打量了高杉半晌，「感覺很神奇呢，之前我應該是沒有見過晉助你的，但是……總覺得以前有聽過『高杉晉助』這個名字。」

　　聽到這話，高杉並沒有太在意，只是仿佛在說冷笑話般地回道：「怎麼，難道我的『惡名』已經在宇宙裡傳播開了？」

　　「不，不，是很久很久以前好像就聽過這個名字，在我出來混宇宙之前哦。」神威一副很努力在思索的樣子，連帶著頭頂的那根呆毛都跟著打了個轉，「是什麼時候，從誰那裡聽說的呢……想不起來了啊……嗯？晉助你在看什麼？」

　　「沒什麼。」高杉收回了看向神威頭頂那根「眼熟」的呆毛的視線，淡淡地回著，隨即又話鋒一轉，狀似隨意地問道：「你們夜兔裡，有血統不純的存在嗎？」

　　「誒？」神威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就在這時，房間的自動門開啟，只見阿伏兔走了進來，打斷了二人間的交談：

　　「喲，團長，原來你在這裡啊。」

　　神威笑眯眯地指正道：

　　「不，現在不只是團長了喲，是提督大人。」

　　「是，是，笨蛋提督。」阿伏兔無奈又任命地摸了摸自己那日漸後退的發際線，這些年他可真的是被這把名為神威的殺豬刀給折磨得夠嗆，「所有部下已經全部重新整合完畢了，戰艦內部也進行了全面清理打掃……話說，還找到了不少舊的東西呢，當初神奈離開的時候遺留了些舊物在這裡，怎麼樣，要丟掉嗎？」


第六十一章

　　「誒？那家伙居然還留有東西在這裡？我還以為早就和她人一樣走得干干淨淨了呢。」神威一如既往的那副漫不經心的姿態，似乎口中所談之人同他完全就是互不相干的陌生人。

　　「嘛，別這麼說嘛，畢竟神奈也算是第七軍團的元老級員工了，她跟在上任夜王身邊混跡宇宙雇佣兵這個行當時，團長你怕是才學會走路吧，論資歷連我都得叫一聲前輩。」想起自己曾經的這位「前輩」，阿伏兔也不禁嗤笑了聲。

　　「是提督，不是團長了喲。」神威再次強調道，只是隨即似乎是心情不錯，難得聊了句在他看來無用的「廢話」，「吶，她遺留在這兒的東西都是什麼？」

　　阿伏兔提了提手中的袋子，「其實也沒什麼，幾本由她負責管理的第七軍團早年的賬本，現在已經沒多大用處了，當然，對於你這位新晉提督來說賬本這種東西就更無所謂了。」

　　……畢竟是個腦子裡只有打架和白米飯的家伙，對其他事情根本就是全然無視。賬本是什麼東西，又不能吃。

　　當然，這些吐槽的話阿伏兔也只是在腦子裡過了一遍。

　　神威仍舊是一副事不關己的笑眯眯模樣，「除了這些廢紙，還有別的東西嗎？如果也是廢物的話，當然是直接扔掉就行啦。」

　　果然不能吃的賬本就是廢紙啊……阿伏兔撇了撇嘴，回道：「嘛，剩下的東西也的確都是廢品，幾瓶早就過期了的養樂多……真是的，那家伙當初每次遇到交易地球貨物的宇宙商販時，都要屯一堆養樂多，結果屯到過期。」

　　「我可不記得她喜歡那種酸酸甜甜的口味。」神威隨口說道，隨即驀然意識到自己和阿伏兔閑扯了半天關於自家軍團的雞毛蒜皮的瑣事，把高杉晾在了一邊。

　　就在神威偏過頭去打算對高杉說些什麼時，阿伏兔繼續著剛才的話題說道：

　　「你忘了嗎，她買養樂多又不是自己喝的，是給她男人上貢用的祭品……嘛，雖然後來我也有建議過她，干脆直接立個墓碑，每次去祭拜的時候直接把養樂多澆在墓碑前的土地上，這樣在地下的人也更容易喝到。」

　　阿伏兔原本只是隨便聊聊這麼樁陳年舊事，然而神威卻是恍惚間想起了曾經的一些事情，然後那些記憶的片段漸漸相連在了一起……

　　【這把刀，是一個人送給我的，關於這把刀，給你講個故事好嗎……一個，關於武士的故事。】

　　【那個國家，被成為『武士之國』。】

　　【其中，有一個年輕的武士，他和他的同伴們一起領導著眾多武士，為保衛他們的國家而戰。】

　　【我見識過真正的強者，我知道一個真正強大的人可以是什麼樣子……就像他那個樣子。】

　　【晉助，你已經離開……快一年了啊……在三途川的那岸還好嗎……】

　　【晉助……】

　　「晉助……武士……嗎……」

　　連上了記憶的神威喃呢著很多年前曾經聽神奈提起過的那個名字……難怪他會覺得「高杉晉助」這個名字之前似乎在哪裡聽過，名為「晉助」的武士……神威難得瞠大了雙目，碧藍的眸子裡滿是驚奇地看著此刻自己身旁這個叫做「高杉晉助」的武士。

　　……但是，那個「晉助」，不是早就已經死了嗎？光祭拜都祭拜了……有十年了吧？如果神奈那家伙離開春雨後，還沒有嗝屁在宇宙的哪個角落的話。

　　然而，神威還沒來得及問出心頭的疑惑，比如「晉助你喜歡喝養樂多嗎？」之類的話時……高杉此刻驟變的神色已經給出了答案。

　　「你們口中的那個人……叫『神奈』，是嗎？」

　　之前一直沉默的高杉緩緩開口道，沉穩的聲音中帶著一份狠厲，似乎是耗盡了極大力氣才壓抑住了心中的那份劇烈震動，幽綠色的眼瞳也瞬間縮緊。

　　自從與那個叫「杏子」的女人……不，應該說自從與那個名為「鏡」的烏鴉相遇後，他一直在探尋的那個答案……似乎要呼之欲出了。

　　而神威也不知是沒有察覺到高杉情緒的驟變，還是故意擺出一副毫無察覺的樣子，只是單手托著下巴，湊到高杉的面前笑眯眯地歪著腦袋打量來打量去：

　　「嗯……神奈的確跟我提過，在那個武士之國有一個名為『晉助』的武士，但是……她說那位晉助武士先生為人正直又溫柔，怎麼想都不會是晉助你這種和我一樣的『惡人』啦∼」

　　說完後，神威也隨意地擺了擺手，示意不要在意這些，應該都只是巧合啦，巧合。

　　而高杉那只捏著煙杆的手卻是瞬間收緊。

　　一瞬間，腦海中湧現出記憶裡的少女看向自己時那永遠都傻兮兮的表情，還有那永遠充斥在眼中的信任與執著，以及……最後以命換命地救他時那隕落的身影，那份已折磨了十年並將與他余生永遠相伴的痛。

　　……

　　鬼兵隊總督的休息室裡，高杉一頁又一頁地翻著第七軍團的陳年舊賬本。

　　【既然是你們第七軍團已經不需要的廢紙了，不如給我吧。】

　　賬本上，無論是記賬人的筆跡、記賬格式、還是批注，他都再熟悉不過了。

　　曾經的那近三年的時光裡，這樣的賬本他不知道看過多少遍了。

　　【晉助大人，上個月我們花得又超支了啊……上次購進的那批新式□□的尾款也還沒有結呢……】

　　【不過沒關系，我一定會想辦法解決的，晉助大人就別為這點小事苦惱了！】

　　手中的賬本一頁頁地翻過，目光也眷戀地流連在紙頁上那一個個字符、一道道筆跡間。

　　曾經，他是最討厭看這些東西的，索性通通都丟給她去處理。而且他也知道，只要他一句話，無論多麼難處理的爛賬，她都能想辦法給他處理好，讓他沒有後顧之憂。

　　其實，過去，他才是被她給寵壞了的那一個。

　　「咚咚——！」

　　門被敲響，伴隨著門外鬼兵隊成員通報的聲音，「總督大人，有人找您。」

　　……

　　「不知道那幾本賬本高杉總督欣賞完了嗎？如果已經欣賞完了的話，不介意聊聊那幾本賬本的創作者吧，高杉總督？」

　　走進屋內的阿伏兔雙手抱臂倚牆而站，一副閑然的姿態，看起來很是無所謂的樣子。

　　「你和她很熟？」

　　高杉稍稍抬眸，平靜地問道，指尖仍然停留在那冊賬本的紙頁上。

　　阿伏兔很清楚眼前這個男人內裡的真實心緒絕對不可能如同他表面上看起來這般的平和，不過倒也無意戳破。

　　「也算不上很熟吧，只是曾經一起在春雨第七軍團裡共事過幾年罷了。」阿伏兔也不打算繞彎子，直接說道，「如果不是因為她和我們那個笨蛋團長的家庭內部矛盾問題，她現在大概還在軍團裡管著財務吧。我認識她的時候，大概是……九年前？在我們夜兔們的老家，烙陽星上。」

　　阿伏兔很清楚，那個笨蛋團長依舊不願意去面對自家那筆理不清的糊塗賬……那些自以為是地想要割舍掉的阻止其變強的「軟弱」感情。

　　因此，在高杉要走了那幾冊舊賬本後，才一副「好無聊啊」的樣子晃著呆毛離開了，並不打算去向自己如今的盟友解惑。

　　沒辦法，只能由他這個操心的手下來了……順便也算是還他那位前輩一份人情，畢竟就算笨蛋團長不承認，但那對兒姐弟間終究還是有被一根已經弱到不能再弱的名為「親情」的細線所捆綁著。而自從前輩離開軍團後，在軍團裡徹底沒有了那最後一根細線捆綁著的笨蛋團長可是越來越放飛自我了，完全成了只脫韁的瘋兔。

　　「對於他們神家那一家子的事兒，我知道的也就這些了，更早遠的事情你只能去問我們團長了……當然，現在的他大概是不願意談這些事情的吧。」

　　說完了這些自己大致知道的事情後，阿伏兔似乎是驀然間想起來了的樣子，撓了撓自己那頭亂蓬蓬的長發，漫不經心地說道：

　　「啊，對了，我記得神奈有說過，一個女孩兒在青春期時總會先喜歡那種花樣少年，等到這段時期過去後，就會明白成熟穩重的男人才是良人……」阿伏兔似是故意把尾音拖長，隨即卻是話鋒一轉，嗤笑道：「但是，外貌也好、才華也罷、亦或是最終階段衷情的品格……她說，曾經她遇見過一個人，把這三個階段一次性就全部占據了。」

　　……

　　江戶，天照院奈落——

　　「你被白夜叉識破了？」

　　朧看向沒有得到召喚卻返還奈落的鏡，而且眼前這台精准的殺人機器看起來……似乎剛經歷了一場惡戰，盡管憑借她那種近乎獨一無二的特殊體質，傷口早就痊愈得差不多了。

　　「小看他了，原以為白夜叉被拔掉獠牙這麼久，早就墮落為喪家之犬了。」鏡一邊擦拭保養著自己慣用的野太刀，一邊陰冷地回道：「不過，我也在他身上捅了幾個窟窿作為回禮，而他的恢復能力可無法和我相比，即使是被視為夜叉的他。」

　　朧：「的確……畢竟，你從誕生之時起，就是名副其實的『怪物』。」


第六十二章

　　「『怪物』嗎……」

　　鏡喃呢著這個詞彙，噙著的冷笑也漸漸變為一陣癲狂的大笑，在陰森幽冷的奈落駐地更顯得瘋狂，攤開雙手，那張素來冷漠如機器般的臉上竟露出了扭曲的神情：

　　「讓松原汐奈變成變成怪物的，是一切罪虐的起源，而讓這具身體變成了怪物的……則是那位同樣是『怪物』的大人啊。那位大人也是怪物的話，那麼，你心中一直崇敬憧憬到得不到就干脆去毀滅掉的吉田松陽，又算是什麼？」

　　一句句話直刺朧最敏感的那根神經而去，下一秒，駭人的殺氣瞬間在陰暗潮濕的石壁長廊裡迸發開來，伴隨著幾根暗器毒針朝著鏡的經脈而去。

　　早有准備的鏡揮動手中剛剛保養好的野太刀打掉了那幾根毒針，被揮開的毒針直接插進了一旁的石壁間，一道道裂縫在那長滿了青苔的石塊間浮現。

　　「你知道的，和你一樣，我也是無法輕易被殺死的……只不過就是不知道，我和你究竟誰先一步到達極限？畢竟除卻那份起源於龍脈的血，我還有夜兔的體質加成……嘛，雖說血統不純，但好歹要比你那原本就苟延殘喘的身體要好太多。」鏡繼續咄咄逼人，面對眼前這位自己這麼多年來的直屬上司，毫不客氣地說道，「等到把你熬去三途川後，天照院奈落首領的位置，我就收下了。」

　　朧並未因這些「逼宮」的言論而惱火，反而對此不屑一顧：

　　「說不定還沒有到那個時候，你就已經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鏡。自從與高杉晉助重逢後，你就變得越來越激進，難道不是因為害怕了嗎？的確，你那怪物般的體質讓你不會畏懼任何強敵，你在這世上真正畏懼的只有一人……松原汐奈。你是因她而誕生的，一旦她徹底蘇醒，你便將面臨毀滅的境地，而讓松原汐奈徹底蘇醒的那把鑰匙……就是高杉晉助。」

　　同樣被戳中了最敏感的那根神經，鏡同樣滿是殺氣地看向朧，握緊了手中的野太刀，蓄勢待發，隨時准備利刃出鞘直指對方的心髒。

　　就這麼靜默地對峙了半晌，互相傷害夠了的二人也終是將身上的殺氣收斂了幾分。

　　「這次的任務，你已經無法完成了，是嗎？」朧提起了正事。

　　這還是鏡有史以來第一次主動終止了任務。

　　鏡眉頭微微皺起，「目前不光光是高杉晉助，就連白夜叉也察覺到我了……白夜叉如今長期游走於江戶，且與真選組的人來往密切，再讓『杏子』潛伏於真選組中已經沒有什麼意義了。是時候了，『杏子』沒必要存在，該消失了。」

　　朧：「知道了。定定公那邊，我會交代的。」

　　「那麼，真選組……這群躁動的野狼還需要盯著嗎？」

　　「他們會有新的麻煩的，盯著他們，隨時伺機而動的另一伙人……見回組。」

　　「見回組？他們不是一橋派的爪牙嗎？」

　　「無所謂，德川派也好、一橋派也罷，都不過是由『天』操控的傀儡罷了。」

　　「隨便你們吧，我對這些不敢興趣。如果有新的其他任務，告知我就好，我的野太刀最近有些飢渴呢。」

　　就在鏡轉身打算離開的時候，朧突然開口：

　　「告訴你一個最新情報……高杉即將回江戶，他似乎和見回組的首領佐佐木異三郎達成了合作。想怎麼做隨便你，只要不影響到那位大人的計劃就好。」

　　……

　　江戶，歌舞伎町，萬事屋——

　　「什麼什麼？讓銀桑幫忙找你們屯所裡失蹤了的廚娘？」

　　一大早被來訪客吵醒的銀時懶懶散散地歪倒在沙發上，一副不耐煩的樣子聽著他口中的「稅金小偷」向他遞上的委托，猩紅的死魚眼裡滿是迷迷糊糊的睡意。

　　對面坐著的山崎一臉焦急地對這位自己格外信任的萬事屋老板詳細說著：

　　「上周我們真選組裡舉行了一個小聚會，本來氣氛挺好的，但是杏子她突然說想一個人出去走走，結果就再沒有回來過了。後來，我們在屯所附近的一條小巷裡看到有血跡，應該是那天晚上在那裡有過一場打鬥。」

　　「哦，是嗎。」銀時一臉滿不在乎地彈著鼻屎，語調懶散：「那麼，屍體有找到嗎？」

　　嘖，那條小巷裡有血是必然的啊，其中還有不少血是銀桑我貢獻的呢……這麼想著時，銀時感覺自己胸腔處又在隱隱作痛了。

　　雖然他現在看上去人模人樣活蹦亂跳的，但其實衣服下面還纏著繃帶呢，上周和那個自稱「鏡」的女人交手後留下的傷還沒徹底痊愈。至於對方就此離開真選組，他倒是一點都不意外，畢竟身份已經分別被他和高杉識破了，為了避免被找上麻煩，現在縮著腦袋做人才是最優選項吧。

　　不過，嘛，這其中更加復雜的事情，他並不打算對真選組的人盡數告知。畢竟事情關聯到那些烏鴉，被牽扯進去的人還是越少越好。

　　「當然還沒有找到啊……不！怎麼能說那種話呢，杏子才不會輕易就……總之，只要還沒有證實杏子已經被害了，就不能隨便放棄掉她啊！」山崎握緊了拳頭，但是隨即卻又失落地垂下了腦袋，「但是，組裡的大家已經找了一個星期了，把整個江戶都快翻遍了，還是沒有任何線索，所以才只能來求助旦那你了……旦那你們萬事屋不是任何委托都可以接受的嗎！」

　　上一次，他被鬼兵隊的人斬河上萬齊暗算時，杏子就不顧危險地追來他身邊，而這次是杏子極有可能是遇到了危險了，他又怎麼能夠棄之不顧呢。

　　一旁之前就因為買紅豆沙那次而認識了杏子的新八在知曉事情的原委後也很是焦急，和山崎一起勸說道：「是啊，銀桑！就算不是委托，也不能就這麼放任杏子小姐失蹤不管啊！」

　　銀時打趣地睨了山崎一眼：「喲，我說你啊，不是一直喜歡我們樓下的小玉嗎，這麼三心二意地腳踩兩條船，翻船的那天可就不好看了，山崎海王君。」

　　「才不是呢！我對杏子才不是那樣的，她既然是我們真選組的一員，那就也是同伴啊同伴！」山崎急得直拍桌子。

　　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後，銀時繼續不著調地說道：「說不定啊，是人家的前男友來接她了，比如某個中二矮子少爺駕著飛艇帶著養樂多來到她面前，對著她那根呆毛擼上幾把，她就屁顛兒屁顛兒地跟著人家跑了。」

　　原本還在氣銀時這副不正經樣子的山崎卻是怔住了，身為真選組監察的他敏銳地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

　　「等等……老板，你怎麼會知道杏子的頭頂有根呆毛？你應該，沒有見過她吧？」

　　銀時：「……」，嘖，說過頭了。

　　新八也很疑惑：「對啊，銀桑……我都沒有注意到杏子小姐的頭上，有呆毛誒？」

　　「哦，是嗎，原來頭上真的有呆毛啊，銀桑我果然很厲害，只憑你們三言兩語的描述就能在腦中推斷出這位杏子小姐的樣子了。」銀時一副cosplay名偵探的樣子，一本正經地胡扯八道著，然後又轉移這倆人注意力地開口問道：「那麼，那位杏子小姐失蹤的那天晚上，有什麼異常表現嗎？」

　　「異常啊……說起來，旦那你剛剛提到養樂多……」山崎摩挲著下巴，回憶著最後見到杏子時的樣子，「那天聚會上的紅豆包，杏子在制作的時候不小心把一罐子養樂多打翻在紅豆沙餡裡了。我是覺得養樂多味兒的紅豆包也沒什麼不好的啦，我還讓杏子也嘗嘗……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杏子在吃了養樂多味兒的紅豆包後莫名其妙地就哭起來了……我問她為什麼哭，她說她也不知道，但眼淚就是控制不住地往下流……真的有那麼難吃嗎？難吃到哭泣？」

　　銀時聽罷後，卻是語氣難以琢磨地輕聲道：「是嗎……」

　　微微低下頭，額前發絲投下的陰影打在臉上，讓人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一如他剛剛那聲感嘆。

　　「旦那？」山崎也搞不懂銀時的反應，不過這位萬事屋的老板一直都是個「怪人」，也就沒有再追問，接著，把一張照片拿出來遞到了萬事屋的人面前，「旦那，這個就是杏子，請接收我們的委托找找她吧，拜托了！」

　　銀時看到照片上的人時並沒有多大反應，畢竟這張臉過去攘夷時期看了好多年了……只不過照片上這女人的神情，看起來倒是更楚楚可憐一些，跟那個雌性類人猿還是不同的。

　　而這時，原本在一旁事不關己地吃著醋昆布的神樂卻是突然瞠大了雙眼，一躍而起，一巴掌拍到了這張照片上，下意識地脫口而出道：

　　「神奈姐！」

　　周圍三個男人被她的反應下了一跳。

　　而神樂卻是無視了他們，下一秒，腦海中回想起當年最後一次在烙陽見面時的場景……

　　「不，不是神奈姐……是那個女人……」

　　……

　　江戶，人煙稀少的海港區——

　　戴著鬥笠的高杉獨自行走在海港邊的道路上，他這次回江戶並沒有帶太多的部下來，畢竟只是來找見回組的佐佐木異三郎商討合作協議的，還不到要大干一場的時機，沒必要興師動眾。

　　他這次是想要無聲前來再無聲離開，只不過……

　　好像無法如他所願呢。

　　後方尾隨了一路的數道黑影一躍而出，抓到了機會的他們以最直接最迅速的暗殺方式出手。

　　高杉亦在同一時間抽出了腰間的武士.刀，回眸看向那些暗殺者，眼中盡是野獸般的瘋狂，如同修羅現世。


第六十三章

　　「還真是一群聒噪的烏鴉啊……」高杉冷笑著抽刀而出，毫不留情地揮刀砍向這群暗殺者。

　　無論他們今天對他出手的動機是什麼，只要是出現在他面前的「烏鴉」，他就會殺得一個都不留。

　　是這些烏鴉帶走了松陽老師……

　　是這些烏鴉讓銀時做出了那個決定……

　　是這些烏鴉奪走了他曾經的鬼兵隊……

　　是這些烏鴉……讓她消失在了這個世上。

　　所以，看吧，這個腐朽破敗的世界還有什麼存在的價值，通通都毀滅殆盡吧。

　　「滾出來……我知道是你。」高杉一邊將最先朝他襲來的這波奈落殺手盡數斬殺，一邊用野獸般的碧眸瞪向不遠處那在數重掩護中也遮擋不住的殺氣。

　　下一刻，幾發淬著毒的暗器向高杉襲來，高杉反應迅速地開。緊接著，死角的方向，刀刃猝不及防地朝著他的要害捅來。

　　高杉也險險地及時揮刀擋住了捅向他的野太刀，刀刃相抵間，獰笑著說道：

　　「我會把這三千世界的令人作嘔的烏鴉盡數斬落，而你……自然是我絕對不會放過的一只。」

　　「哦，是嗎？那樣的話還真是無情啊，畢竟我如果死了，就意味著松原汐奈也徹底消失在這世間……雖說她現在也和死掉沒什麼區別。」鏡毫不客氣地回敬著，本想再刺激眼前這男人幾句時，卻發現原本勢均力敵地刀刃相抵抗衡著，此刻她卻是逐漸落了下風，一點一點被壓制著後退，而她自己卻使不出更多的力氣，仿佛身體裡有另一股力量在阻止著她，「為什麼……不可能……」

　　高杉繼續加重手上持刀的力道，不給鏡以任何逆轉的可能：「你可別會錯意了……要死的人，只有你。或者應該說，本就不應該存在的你，該消失了。」

　　鏡的手無法自制地顫抖了起來……

　　本就不應該存在？那麼，她誕生的意義又是什麼，她這些年所遭遇、經受的又是什麼？她是所有的負面情緒的集合，而現在，被「利用」著承擔忍受這麼多年痛苦的她，失去價值後，就要被徹底消滅了嗎？

　　【不，這不是真的……媽媽這麼多年所執著堅守的，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的……】

　　【一定是哪裡搞錯了，至少，這……不是我想要看到的……】

　　【走開啊，一切都是虛假的，我的世界……一定不會是這個樣子的……】

　　【我……不想知道，不想了解……有誰能夠代替我，去承擔嗎……】

　　鏡牙關咬緊，似乎只有這樣才能抑制住她的顫栗，抑制住此刻腦海中那快要崩潰亂掉的思緒，以及無數個「自己」的自我掙扎。

　　而打破了這陣顫栗的，是高杉突然開口的一句戳破她此刻那道脆弱防線的話：

　　「今天對我的襲擊，與天照院無關，是你自己自作主張的行動吧？你這麼著急地要對我下手，是因為害怕有朝一日，松原汐奈會因為我而從這個身體裡蘇醒……然後，將鳩占鵲巢的你徹底埋葬。畢竟，包括這具身體在內，所有的一切本就都是屬於她的，你只是個可笑的簒奪者罷了。」

　　一切本就是屬於她的……

　　屬於她的……

　　「開什麼玩笑——！」

　　徹底癲狂了的鏡渾身爆發出巨大的力量，甚至動用了她從來都不願意使用的夜兔之血，那份屬於松原汐奈的證明，用瞬間暴漲的力量一刀直直向著高杉的心口刺去！

　　「唰——！」

　　高杉盡管及時避開了要害部位，但這瘋狂的一刀還是無可避免地捅在了他的身上，而且傷口不算淺，血就這麼飛濺了出來，濺在了面前這個女人的身上。

　　感受到臉上那星星點點的溫熱的液體，鏡徹底怔住了。

　　身體……動不了了……

　　高杉晉助的血，仿佛禁錮的枷鎖一般，將她徹底困住。

　　她能感覺得到，身體裡，有一股力量，一邊痛哭哀求著她，求她不要再對高杉出手、不要再傷害他，一邊又拼命地想要把她驅除出去、拼命地想要用自己的眼睛去注視著眼前的男人。

　　松原汐奈……是你，對嗎……你對他的執念，就這麼深嗎……

　　倒下的時候，最後的意識裡，眼中所看到的……是高杉晉助剎那間動容的樣子。那一瞬間，仿佛眼前這個與世界為敵的瘋狂而偏執的男人，又變回了十年前那個意氣風發、熱血卻又柔情的少年總督。

　　一切都只因為，這具身體最後時刻開口喃呢出的那句……

　　「晉助大人……」

　　……

　　周遭一片漆黑，一如心底那抹揮之不去的黑暗。

　　每個人的心底也許都有這麼一片黑暗，不願對他人言說、甚至自己也不願意去面對。

　　陰森，冰冷，絕望……

　　松原汐奈環抱緊了自己，忍不住蜷縮起來，不知道接下來的自己會如何。

　　直到身後傳來了一道毫無感情的冰冷聲音——

　　「這應該是我們兩個第一次見面交談吧，需要我自我介紹一下嗎，松原汐奈？」

　　聽到這個聲音，汐奈猛地站起身，轉身看向後方。

　　後方，漆黑中，一個女人一步步向她走來，和她一模一樣的容貌、一模一樣的聲音，卻完全不會有一種鏡像效應的感覺，因為那是個一眼就能分辨出的截然不同的自己。

　　意識反應過來後，汐奈一個箭步衝上前去，一把揪住鏡的衣領，將鏡拎了起來，眼中的怒氣仿佛都要具像化：

　　「你這混蛋！居然敢對晉助大人捅刀！」

　　而且，還是用她的身體、用她的手去傷害晉助……她寧願自己剁手！

　　鏡卻是不屑地冷笑了一聲，輕松掙脫了汐奈的禁錮，然後將汐奈推開了幾步。

　　「別白費力氣了，搞清楚，現在我們能夠站在這裡對話，是因為我的意願。否則的話，你仍舊只會繼續在這片黑暗中獨自掙扎然後沉淪。你不過是我無數人格中的一個，我又不是非要用你不可。」鏡擺出了居高臨下的姿態。

　　汐奈當即炸毛回懟：「這話說反了吧！這具身體明明就是我的，你才應該是……」

　　「明明就是你的？可你很早以前不就已經放棄了嗎？」鏡突然打斷，冰冷的視線中充滿了憤恨，「需要我幫你回憶一下嗎，作為你這個懦夫的替代品，替你承受了一切痛苦的我，是如何誕生的？」

　　……


第六十四章

　　烙陽星，永遠都不會停歇的雨，永遠都不會放晴的天。

　　這是松原汐奈從出生起便生活著的地方，自她有意識起認知中便接受的世界。

　　或者說，在這個星球上，她的名字應該叫做「神奈」，而她之所以還會有「松原汐奈」這個名字，是因為宇宙中一個叫做地球的地方。

　　「那個星球上，陽光總是很明媚，雖然也有下雨的時候，但雨水反而成為了景色的點綴，而且，那裡的人們都知道……雨水總會停的，陽光一定會再次穿透雲層照耀著那個星球。」

　　這是小時候，她從母親那裡聽到的。

　　她總是不停纏著母親詢問關於那個星球的事情，那個充滿了陽光的地方對她而言仿佛夢境桃源鄉一般。

　　甚至於，她也幻想過，未來有一天，如果她來到那個叫做地球的地方，擁有一半來自地球的血統的她，是否也能夠無懼夜兔無法在陽光下存活的宿命，盡情地享受那片溫暖與光亮呢？

　　是的，作為非純血夜兔的她，是烙陽星上一個特殊的存在。

　　烙陽星偏居宇宙中的一隅，本就很閉塞，再加上「宇宙最強戰鬥民族」的威名、粗野的民風，這裡也更加少有外來者光顧，是一顆被世人所「遺棄」的星球，因此像她這樣的混血夜兔簡直稀有……不，在這顆星球上的其他人口中，應該被稱之為「雜種」才對。

　　全宇宙凡是對「夜兔」這個種族稍有了解的人都知道，成年夜兔的工作是什麼——「雇佣兵」。

　　她的母親也是這樣，戰鬥力即使放在一眾男性夜兔間也是相當出色的母親在成年後和眾多夜兔一起加入了宇宙雇佣兵這個行當。原本母親的命運應該和大多夜兔一樣，不停地戰鬥、戰鬥，如果死在了戰場上，那麼便是夜兔之血的歸宿；而如果活了下來，那麼到了一定年紀，便是找一個男性夜兔組成家庭，然後繁衍下一代兔崽子……比如隔壁鳳仙大叔，當年一直單戀她母親，但是礙於她舅舅神晃這個死對頭的阻攔外加年輕時骨子裡那股傲嬌勁兒，最終也沒表白……後來也沒那個機會了。

　　總之，一代又一代的夜兔就這樣延續著這種周而復始的命運。

　　然而，一次意外的地球之行，卻永遠改變了母親的命運。

　　「那個時候，我單獨去完成派下來的一項任務，但是因為我的飛艇燃料不足，所以我臨時落腳在了附近的一顆星球上……那顆星球，就是地球。」

　　「那裡的一切對我來說都很新奇……與我曾經到過的一些擁有先進技術的星球相比，地球與其說是落後，倒不如說是原始。」

　　「就比如說我乘坐的飛艇，對於地球人來說就一個非常新奇的東西。我的飛艇當時降落在了一個村落裡，是在一個晚上，並沒有被很多人發現，而我在那顆星球上遇到的第一個人……就是你的父親。」

　　「那裡的一切都和烙陽截然不同，而那裡的人，雖然沒有夜兔那般頑強的生命力，仿佛揮揮手就會被消滅掉，但他們的內心卻有著更勝於夜兔的堅韌與溫柔。」

　　「盡管身為夜兔的我依舊無法沐浴在陽光下，但光是在傘下注視著那片萬裡晴空、想到自己此刻也處在陽光所照耀的世界裡，就已經很心滿意足了。更何況，還能看到你父親那在陽光中卻比陽光還要耀眼的笑容……我承認，那一刻，我徹底沉淪在這片我『誤入』的桃源之地了，眷戀於此，不願離去。」

　　「人的一生，大概總會有那麼幾次衝動到不顧一切的時候吧。我決定舍棄過往的一切，就這麼在地球上、和你父親一起一直生活下去。很快，我便懷上了你，那是我最幸福的時候，我已經對接下來的生活憧憬不已……但是，我終究還是把一切都想得太簡單了。」

　　「一個族群對另一個未知族群的恐懼與排斥是必然的，尤其是那個『未知』對他們而言過於強大。沒過多久，我就被村子裡的人發現了是個不同的存在，我被他們視為『妖怪』，而你父親，則被看作是個被『妖怪』所蠱惑的無可救藥的可悲男人，我們成為了村民們想要鏟除的對像。他們先抓住了你的父親，以他作為要挾，迫使我不得不暴露在陽光下……他們觀察到了，我這個擁有強大力量的『妖怪』，唯一懼怕的，便是陽光。」

　　「他們趁著我無力反抗的時候，用他們一切能夠使用的武器對我進行攻擊，最後我祈求他們放過我的丈夫、放過我肚子裡的孩子……我會主動離開，再也不會回來的。」

　　「我帶著最後一口氣離開了那個村子……那個時候我的身體已經很虛弱了，我癱倒在一片荒野上，看著天空中那輪直射著我的圓日。我是那麼渴望它的光亮與溫暖，但我也知道，那份光熱也會成為殺死我這個永遠只能在幽暗中存活的夜兔的最強大的武器。我已經做好了在陽光中死去的准備了，唯一遺憾的，只有無法把肚子裡的孩子帶到這個世上，那是我這一生最美好的一段時光中所得到的贈禮。」

　　「就在我意識已經開始模糊的時候，有一個男人出現在了我身邊……也許是夜兔與生俱來的野獸般的直覺吧，我在那個男人的身上感受到了一份極致的善與惡，就這麼矛盾地集中在了一具身體上。」

　　「最終，是那個男人救了我，他說他的血是特殊的……他用他那特殊的血幫我保下了我腹中的孩子。」

　　「他悄無聲息地到來，又悄無聲息地離開，我完全不知道他究竟是何人……只是記得在他離開的時候，身為『救命恩人』的他卻是對我說了聲對不起……他說，他不知道他的血會對孩子的未來產生怎樣的影響，但那一刻，他身體裡的其中一個聲音只是在不停催促著，不想讓一個還未來得及誕生的生命就此隕落。每一個生命只要來到這世上，就總會有意義。」

　　這些事情是她七歲那年，母親臨終前告訴她的。

　　從前，她只從母親的口中知道那顆星球上無限光明的一面，並對此報以無限的幻想與憧憬。然而那一刻她才明白，這世上果然並不存在絕對美好的事物，光與暗總是相生相伴的。

　　那一刻，在憤怒與失望的情緒下，她感覺身體裡似乎有什麼在瘋狂地躁動起來。

　　直到躺在病床上的母親將手搭在她的頭上，似乎才終於平復下了她心中的那份衝動。

　　她問母親不怨恨地球上那些將其傷害的村民嗎？明明差點就殞命在了那顆星球上，為什麼還是對那裡念念不忘？

　　「雖然傷心，但我並不怨恨……畢竟，那些村民也只是做出了他們本能的保護自己的選擇。夜兔的名聲與力量，宇宙中何人不懼，更何況他們只是戰鬥力不值一提的普通人。」

　　「我也並不怨恨那顆星球，因為在那顆星球上，我與你的父親相遇，他知道我無法自由地沐浴在陽光下，所以就白天陪伴我在廊檐的陰影下，晚上帶我欣賞夜裡的美景……春日的夜櫻，真的，很美呢。因為那顆星球，我才能留下那些記憶……比起被那些夜兔之血的宿命所束縛、戰鬥致死的同族來說，我已經足夠幸運了，不是嗎？」

　　「所以，汐奈……擁有一半來自那個星球的血脈的你，一定也會掙脫開夜兔的宿命的。你不光是來自烙陽的神奈，也是來自地球的松原汐奈啊。」

　　因為母親最後的這番話，她對地球更多了一份向往。

　　真的好想見識一下，那顆同時帶給了母親莫大的傷痛和無限的幸福的星球，究竟是怎樣的。

　　既然能夠讓母親到生命的最後一刻都仍舊這般懷念，那麼即使那裡有許多的陰暗面，但美好的一面，總歸會是更加耀眼的吧。

　　至此，「地球」成為了寄托她所有美好願望的執念。

　　即使身在烙陽的她終日感受不到陽光也沒關系、即使周圍那些惡劣的兔崽子們叫她「雜種」也沒關系、即使隨著年齡的增長她體內的夜兔之血越發湧動也沒關系……總有一天，她一定也會被向往著的那片陽光所照耀的。

　　然後，和母親一樣，遇到一個對她而言如太陽般耀眼而又溫柔的男人。

　　後來，十二歲的時候，她加入了由夜兔組成的春雨第七軍團，跟隨著鳳仙開始了屬於夜兔的雇佣兵生涯。

　　那段雇佣兵的日子並不好過，比起純種夜兔，她的力量自然是要弱上不少。更何況，她還在不斷對抗著體內那一半的夜兔之血，她拒絕自己有一天被那股瘋狂的血液所驅使而喪失自我，成為一只徹頭徹尾的野獸。

　　盡管鳳仙老大一直嘲笑她的這份天真，但是她一點都沒有被打擊到、也從來都沒有放棄過……因為，她既是夜兔神奈，也是誕生自地球的松原汐奈啊，擁有那半地球之血的她一定沒問題，一定能做到的。

　　第七軍團的每一次行程自然不是她這個小兵卒能夠指手畫腳的，那兩年裡，她就跟著鳳仙老大在宇宙裡四處游蕩。直到終於有一天，軍團裡宣布了下一個任務的目標地——地球。

　　終於來到了自幼便執念著的地球，她發現那個星球已經和當初母親口中所描述的大不相同了。

　　母親口中的地球，雖然各種設備很落後，如同一片未被新式技術所打磨的原始之地，但卻非常安寧、祥和，是片很適合隱居起來過悠閑日子的桃源鄉。但是她到達地球時，這個星球已經被其他星球的人用武力硬闖進來數年，地球人將他們這些外來者稱之為「夷」。盡管不少想要守衛家園的有志之士組成了「攘夷軍」進行反抗，但那些冷兵器終究是敵不過外星的各種先進火.炮、戰艦，最終也只是將自己的一腔熱血化作荒野中的座座墳塚。而作為這裡的統治者的所謂幕府高層，則是見抵抗無效便立刻投降於天人以換得自保，甚至作為天人的爪牙，一道剿滅那些攘夷志士們。

　　她剛隨著第七軍團來到這顆星球上時，目睹到的便是這麼一片烽火狼煙的景像。而她還沒來得及去探尋這片烽火狼煙背後的，這些年她一直執念著的光明與美好，第七軍團那次的任務便打響了，是一伙天人集團為了在地球的利益瓜分而雇佣他們去剿滅另一伙天人集團。

　　對手同樣是擅長戰鬥的民族，盡管有鳳仙老大坐鎮，那一戰也仍舊是打得格外慘烈。最終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地戰勝了敵人，而戰鬥力在軍團中堪稱吊車尾的她自然是拖全軍團後腿不說還沒能自保。最終傷勢過重的她，就這麼被遺棄在了戰場上，任她自生自滅去了。

　　那一刻，她以為自己大概就要交代在那兒了，甚至想著……就這麼死在自己心心念念了十多年的地球上、就這麼死在自己向往追逐的陽光下，似乎也算是個不錯的結局。

　　但是，這種頗具有「美感」的死法，最終也並沒有實現……因為她還是頑強地活下來了。不僅僅是因為夜兔強悍的體質，還因為她感覺到自己體內似乎還有另一股能夠迅速治愈身體的力量，治愈的效果，甚至比夜兔之血更加強大。

　　傷勢全部自動愈合後，她突然覺得，既然第七軍團那邊已經認定自己死亡了，那麼，不如……就不再給他們打工了。雇佣兵的日子，她是真的厭倦了，而且那種日子，也的確是……糟糕透了。

　　她甚至想著，不如就此留下來……如果，如今的這裡，可以接納她這個外來天人的話。

　　她向來是個行動派，想到什麼就立刻去做。

　　滿血復活後，她立刻按照記憶中母親的描述，去尋找江戶城附近的那個小村子，一切緣起之地。

　　最終，她找到了那個村子。

　　這個村子並不位於什麼要塞之地，因此並未遭到戰火的侵擾。村子的景色一如母親曾將講述的那樣，甚至連那棵當年作為母親和父親定情見證的櫻花樹，都還依舊在那裡，又一季的櫻花綻放著，月色下尤是迷人。

　　那一刻，她的心頭得到了莫大的滿足，只是她所不知道的是……下一刻，對她而言，卻是地獄深淵。

　　她原本是想要探聽到更多關於當年父母那段故事的經過，甚至，如果她那位姓氏為「松原」的父親還活著的話……她，想要見一見他。

　　然而，那一天，卻成為了她生命至此為止最殘酷的一天。

　　原來，造成當年那對愛人生離死別的幕後推手，並不是別人，正是這個愛情悲劇的男主角，那個應該被她稱之為父親的男人。

　　他確實曾陷入過那段愛情中，只是，內心對這個外來女天人的強大且未知力量的恐懼終究還是戰勝了心頭的那份愛意。一方面，他害怕自己有朝一日會死在自己強大的妻子的手上，另一方面，村子裡的人已經察覺到了妻子的與眾不同，他不希望因此被村民們視為「妖怪」的同類，一同遭到驅逐。

　　最終，是他設計自己被村民們挾持做人質，逼迫妻子暴露在太陽的直射之下。

　　【我喜歡陽光，但我永遠也無法自由地享受它，除非我選擇與它融為一體……是的，死在它的光芒下。】

　　妻子曾經對他說過的話，最終成為了他傷害對方的利器。

　　一切都如他計劃的那般，妻子帶著虛弱的身體離開了……也許離開地球回到了那顆名為烙陽的母星，也許，如其所言，就此與陽光融為一體。

　　得知了這所有一切的真相後，汐奈覺得自己十四年來所樹立起的世界觀徹底坍塌了。

　　她自幼便執念著的地方……

　　她給予了一切美好憧憬的地方……

　　她認為能夠賦予自己戰勝夜兔之血的力量的地方……

　　原來一切，竟然是這樣的嗎，這才是這個世界的真實……一直以來天真而愚蠢的人，其實是她啊。

　　腦海中浮現著母親臨終時那充滿懷念與幸福的笑容，眼前看著那個姓氏為松原的男人帶著他之後又娶的妻子和生的女兒，一家三口歡笑著走在鄉間的小路上，還有周圍那些同樣在歡笑著的村民……

　　那一刻，世間的一切在她眼中仿佛都扭曲了，她也喪失了所有的屬於「人」的意志……毀滅目之所及的一切，是她唯一的想法，並在這種想法的趨勢下，身體遵循獸.性本能地驅動開來。

　　曾經，也是這麼一個春日的夜晚，俊朗的青年手牽著來自外星的美麗少女在月光下欣賞著嬌美燦爛的夜櫻。

　　而這一夜，粉艷的櫻花被染上了濃稠且充滿腥氣的色彩，血櫻滿地零落。

　　待到汐奈的意識一點又一點地恢復清明時，她發現自己站在一片血泊中……整個村子的人，被她無差別地屠殺殆盡。

　　最終，她自己也倒在了那一地的血櫻中。

　　整個人都麻木了，痛到麻木，痛到不想面對這個世界，痛到希望一切都是虛假的。

　　如果這個她無法去面對的世界無法消失的話，那麼，就讓她消失吧……二者，沒什麼差別，不是嗎。

　　……

　　「然後，我便誕生了。」

　　鏡緩緩開口道，唇角勾起一抹譏諷的笑意，居高臨下地俯視著癱坐在地上、兩眼放空還未回過神來的汐奈：

　　「如何，過去這些事情，尤其是那個被你刻意去遺忘掉的血櫻之夜……都回想起來了嗎，松原汐奈？」

　　汐奈依舊置若罔聞，雙目毫無焦距地坐在原地，唯有顫栗著的身體表明她此刻不是毫無知覺的。

　　並不在意汐奈是否回應自己，鏡繼續說著：

　　「你一直以來的執著和信念在那個夜晚通通破碎掉了，就代表著曾經的那個『松原汐奈』就此宣告終結。是你說的，如果這個世界無法消失的話，那麼你消失掉也是一樣的……所以，是你主動放棄這個身體的！」

　　原本還算平靜的鏡終於按捺不住心頭那宛如萬丈狂瀾的思緒，走上前去一把揪住汐奈的衣領將她拎了起來：

　　「是你這個懦夫承受不起那份痛苦、也沒有勇氣去讓自己重新開始，所以才讓我來替你去面對這個世界的！所有的痛苦都是我在替你承擔，你卻只是龜縮著去選擇遺忘那份痛苦……已經選擇放棄的你，又憑什麼要求我把如今屬於我的都還給你！你已經死了！是你自己殺死了自己！」

　　嘶啞地吼完了這番話後，鏡也一把將汐奈丟到了一旁，大喘著氣，繼續說道：

　　「在這之後，有幾只烏鴉降臨在我的身邊。我順著這些『使者』的指引，找到了那個叫朧的男人，也是他給了我『鏡』這個名字。」

　　「他和我一樣，也是接受了『虛』的不死之血的人。」

　　「曾經，將近三十年前，母親在地球上瀕臨死亡時，用自身特殊的血救下了母親的，正是天照院奈落的上一任首領『虛』……不，也許並不是虛，而是他的某一個人格，算是虛的數百年光陰中一瞬間的善意吧。」

　　「知道為什麼我能夠替你承受那份你承受不起的痛苦嗎？因為沒有感情之人，自然也就無所謂痛與不痛了……因為根本就感受不到啊。而這樣的一個人，作為天照院奈落的殺手，自然是再適合不過了。」

　　說著說著，鏡嗤笑了一聲後，也仿佛支撐不住一般，癱坐在了地上，望著周遭這片無盡的黑暗，幽幽地說道：

　　「所以……就像過去那樣，我來面對這個你想要逃避的世界，不好嗎？」

　　兩人之間是久久的靜默，這既是一場無法共存的二者間的談判，又仿佛是一場自己同自己的對話。

　　終於，汐奈緩緩開口，打破了這片沉默：

　　「當年，重傷的我被鳳仙老大遺棄在戰場上時，我有想過就那樣在自己心心念念已久的地球上結束這輩子，似乎也是個不錯的結局……」

　　「如今看來你當時就死在那兒的話，確實也不錯，至少不用面對之後的那些痛苦了……即使是到死都活在虛假謊言的幻想中。」鏡對此倒是有幾分認同。

　　然而汐奈卻是搖了搖頭，她想說的並不是這些：

　　「不，我想說的是……幸好，幸好我當時活了下來。無論是因為夜兔的體質也好、還是因為那個虛的不死之血也罷，能夠活下來……真的是太好了啊。因為活了下來，之後，才能夠與晉助相遇啊。」

　　永遠都無法忘記，那個初雪的冬天，酒館裡，英俊的少年一邊酌著清酒，一邊揮筆作詩。少年轉身回眸間，那份耀眼在她看來便是黯淡了周遭的世界。

　　那個一身月白浴衣外搭墨藍羽織的少年撐起油紙傘，緩緩地在那片小雪中遠去，留下一串不深不淺的腳印……而她則是追隨著他的背影而去，從此對她而言便是一個新的開始。

　　【凡入我鬼兵隊者，均是身為總督的我所要守護的對像。】

　　只因他那一句話，她便從此認定，他所在的地方，便是她的歸宿。

　　而他對她那一次又一次無條件的信任，更是讓她對此愈發堅定執著。

　　曾經的那份執念，全部都結束在了十四歲那年，懦弱的松原汐奈想要逃避、放棄的那一刻。

　　而今，她有了新的執念，那份名為「高杉晉助」的執念，不管過去十年、二十年，不管她是生是死，這份執念都不會改變。

　　並且她相信，這次的執念是值得的，是值得她賭上一切的。

　　松原汐奈的眉眼彎了下來，笑著說道：

　　「鏡，也許我應該謝謝你，雖然你當初只是為了完成天照院下達的任務，但確實是因為你，我才能夠遇到高杉晉助。能夠和晉助相遇，真的是，太好了呢。」


第六十五章

　　「的確，如你所言，當初那個血櫻之夜結束後，我選擇了放棄自己，我這種懦弱之人就此消失於世間，如果真的到此為止，我也沒有什麼可怨恨的，一切都是我自己造成的。」

　　「但是……命運也好、運氣也罷，我終究是再一次被恩賜獲得了重新選擇的機會……因為我遇到了晉助，遇到了鬼兵隊的大家。」

　　「為了能和他們相遇、為了能和他們並肩站在一起、為了無論發生什麼都能和他們繼續朝著前路走下去，這一次，我願意活下去，牢牢把握住這次恩賜的機會活下去。」

　　「因為晉助，因為鬼兵隊，才有了全新的我，才能夠真正和過去那個懦弱的自己告別。」

　　「晉助當年把他那把武士.刀給我的時候，告訴過我他的老師松陽先生說過的話……人是懷揣著軟弱而降生的生物，每個人心中都隱藏著一個無法妥協的自己，為人生之路帶來痛苦。遺憾的是我們並沒有逃離那種痛苦的手段，但是不能一味受自身軟弱所擺布從而沉溺於痛苦，我們還能正視弱小的自己，為抗戰為改變去承受痛苦。人，遠比想像的要自由。」

　　「那把被鏡你丟棄在烙陽的武士.刀……我會重新找回，再次握在手中的。就像晉助曾經告訴我的那樣……武士.刀，不是為了斬斷敵人，而是為了斬斷弱小的自己。不是為了保護自己的性命，而是為了保護自己的靈魂。」

　　「這一次，我一定會守護好自己的靈魂的，絕對不會再輕言放棄。」

　　汐奈緩緩地對著眼前的另一個自己說著自己的心聲，眼神也一點一點堅定了起來，不可動搖。

　　如同勇敢地面對真實的自己，如同勇敢地去戰勝過去的自己。

　　一瞬間，雙目迷茫了的人反而是鏡。只是下一秒，鏡便握緊了雙拳，同樣怒瞪著眼前的另一個自己，嘶吼般地回道：

　　「就這麼把所有信任壓在高杉晉助身上的你，就這麼把高杉晉助當作心中新的執念的你，不害怕再次重蹈覆轍嗎！不僅僅是重蹈你自己當年的覆轍，也是重蹈母親當年的悲劇！當年那個姓松原的地球男人也是一度真心愛過母親的，可是結果呢，終究還不是敵不過心中卑劣的那一面……」

　　「晉助不一樣！」汐奈毫不猶豫地說道，紫紅色的雙眸如同世間最明亮的寶石一般，沒有任何猶疑，依舊閃動著最堅定最執著的光亮，「我相信晉助。而且這一次，他不僅僅是我所依賴的執念，我會站在他的身邊，和他一起，去往那個我們都想要到達的未來。」

　　鏡顫抖著連連搖頭，似乎是在恐懼什麼，又似乎是在不願意承認什麼，嘴角牽出的笑意不知是苦笑還是冷笑：

　　「透過我的眼睛，你也看到現在的高杉晉助是什麼樣子了吧……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罷了，現在的他，早就已經不是十年前的那個高杉晉助了！」

　　「晉助就是晉助，這一點永遠都不會變。如果你一定要問為什麼的話……因為，他是高杉晉助。」汐奈眯起雙眼，微笑著說道，語調是無比的溫柔與眷戀，「如果晉助一時間有些疲倦了的話，那麼這次，換我來守護住他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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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過了過久，意識終於回歸現實世界。

　　猛地睜開雙眼，紫紅色的雙眸直直地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高杉依舊是那身紫底金蝶浴衣的裝束，手中持著煙鬥，輕吐了一口縹緲的煙霧，碧色的獨眸俯視著面前這個被綁住手腳倚靠著牆壁而坐的女人，聲音帶著一絲清冷與譏諷：

　　「喲，醒了嗎。」

　　「呵，醒過來的人依然是我，很失望吧，高杉總督？」

　　鏡的眼中帶著更加濃重的嘲諷，仰起頭，直視著此刻這個居高臨下俯視著自己的男人，似乎想要從對方那只獨眸中找出一絲失落。

　　然而高杉並沒有，神情依舊很平靜，一如他此刻的語氣：

　　「她總有一天會戰勝你這個一時的贗品，與我重逢的，我會等著那一天。已經等了十年了，我不介意再多等片刻。」

　　盡管沒有直白地明說，但這話下隱藏著的那份信任鏡卻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高杉晉助相信松原汐奈會戰勝其她所有人格，或者說，戰勝過去所有的懦弱與逃避，重新找回那個完完整整的真實的自己。

　　盡管彼此間已經十年未見，盡管彼此間隔著無法觸碰到的距離，卻依舊深信著彼此，並且把這份信任傳達到對方心中。

　　「為什麼……到底是為什麼啊……為什麼你會這麼信任她，這種無條件的信任，呵，你不是那種單純天真的男人吧。」鏡緩緩低下頭，垂下的長發遮擋住了她的臉，讓人看不清她的表情，一如她此刻迷茫不解而又矛盾至極的喃呢。

　　然而，眼前的男人卻是再一次給出了和汐奈如出一轍的答復——

　　「沒什麼為什麼，因為她是松原汐奈。」

　　高杉平靜地說道，注視著眼前女人時，眼神卻是深沉了幾分，似乎是想要透過這副皮囊，看到內裡那個他真正想見到的人。

　　二人間沉默了片刻後，高杉驀然間開口道：

　　「松原汐奈，十年的時間能夠改變很多。現在的我，只想要毀滅這個腐朽到令我作嘔、並且奪走了所有我曾經想要守護之物的世界，我所率領的新的鬼兵隊只是為此而已。要去要留，你自己決定……不必為了過去的那個鬼兵隊總督而執著於我。」

　　鏡皺了皺眉頭：「你……」

　　「剛才那些話，如果她沒有聽到的話，就轉達給她。」對著鏡丟下這句話後，高杉轉身便打算離開。

　　「等等——！」

　　這次卻是鏡突然開口，叫住了高杉。

　　高杉微微偏過頭來，眼角的余光斜睨向鏡。

　　就這麼無聲地對視了幾秒鐘後，鏡終是嗤笑了一聲，語氣依舊不善，卻是不再癲狂：

　　「不需要轉告了，關於這個問題的答案，她之前已經告訴過我了，雖然那個答案傻到不能再傻……晉助就是晉助，這一點永遠都不會變，她是這麼說的。」

　　就在兩人之間再次陷入沉默的僵持中時，房間的門被開啟了。

　　只見神威頂著他那副一如既往的笑眯眯的表情走了進來。

　　此刻所處的地方，正是鬼兵隊和第七軍團的聯合戰艦上。

　　神威仿佛直接無視此刻房間內的氛圍，帶著幾分好奇地朝著鏡走近。蹲下身來，歪著腦袋打量著眼前這張熟悉的面孔：

　　「這就是神奈姐你體內的另一個你嗎……不錯的眼神呢，不知道舍棄掉了那些多余的無聊感情的你，有沒有變得比過去更強一點啊。」

　　鏡面無表情地看著眼前這個少年……就算彼此間還牽連著一根已經弱到不能再弱的名為親情的線，但那也是與松原汐奈之間的，同她無關。

　　而神威卻是並沒有見好就收的意思，繼續帶著濃濃的挑釁意味，臉上的微笑倒是不變：

　　「吶，神奈姐，你聽得到的吧，當初你對我說過，真正的強者並不是要用力量去壓制別人，而是要戰勝心中那個弱小的自己、守護住自己的靈魂……但是如今看來，神奈姐你也失敗了啊，果然比起守護什麼的，追求無與倫比的強大力量才是真正的強者應該做的事情吧。啊，如果神奈姐聽不到的話，就麻煩這位眼神不錯的感覺更像個強者的小姐代為轉達一下吧∼」

　　說罷，身為又轉過頭來，看向後方的高杉，語氣間難得帶上了幾絲感慨：

　　「不過，神奈姐當初告訴我的那位『武士先生』，原來就是晉助啊……還真是奇妙啊，畢竟不是所有人都能見到小時候聽的故事裡的人物。但是，嘛，如果是晉助的話，倒是不辜負曾經我對那位故事裡的『武士先生』的期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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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暗無盡的空間裡，汐奈靜靜地注視著此刻站在她面前的人。

　　和她一模一樣的面容，她原以為是鏡又回來了，但很快便分辨出並不是。

　　汐奈：「你是……杏子？」


第六十六章

　　「你……為什麼……」

　　汐奈有些驚訝地看著眼前的女人，她如今已經知道，在這具身體被鏡所擁有主導的那些年裡，鏡為了完成天照院的各種任務而制造出了許多人格，眼前這個名為「杏子」的人格，正是迄今為止所制造出的最後一個。

　　但是，除了鏡，這還是她第一次面對面見到其她的「自己」。至於其余各種連自己都不知道的曾經有過的人格，大概已經早就消失了吧……

　　「不，並不是消失，她們確實都曾存在於這個世上，就算是你這個最初的身體擁有者，也沒有權力去否定她們的存在。」杏子一眼便看穿了汐奈此刻心中所想，向來柔弱的她此刻卻是堅定地反駁著另一個自己。

　　汐奈一瞬間竟被眼前這個論武力值遠不如自己的杏子給震懾到了，這個看起來嬌弱的女人，內裡那份執著所產生的能量卻是讓人忍不住想要嘆服，絕對不是一個輕易就會彎折了靈魂的人。

　　一時間，汐奈也有些無措……她該怎麼做？她要怎麼做？她……

　　就在這時，剛剛還一臉堅毅嚴肅的杏子卻是笑出了聲，反而主動上前幾步：

　　「別緊張，面對我時你完全沒有必要緊張啊，因為我們本身就互為彼此。或者說，每一個之後誕生的我們，都是你靈魂中某一部分的無限放大。」

　　如果說鏡是汐奈的人格中代表著的迷茫、絕望、殘忍、痛苦等一切的負面集合並將其無限放大，那麼杏子便是汐奈人格中所擁有的對愛與信任堅守執著的無限延伸。

　　「人本就是無比復雜的物種，不然的話也就不能被稱之為『人』了。每個人的心中都有光亮面、陰暗面、灰濁面，沒必要去回避、去否定，但究竟能夠成為哪一種人，那就要看心中選擇向著哪一面追逐了。人無法生來就讓自己成為光明無瑕的聖人，但是可以選擇去努力成為想要成為的自己。」

　　說話間，杏子已經在汐奈的面前站定，然後伸出雙手，環抱住了汐奈，頭微微低垂，靠在對方的脖頸間：

　　「所以，比起去否定、抹殺，和解會更好一些吧，這才是真正戰勝了那個弱小的自己。」

　　汐奈僵硬在原地，神情定格，卻是感覺到自己的眼眶中有一股溫熱的感覺在湧動，嗓音帶著絲沙啞地開口道：

　　「所以……你……現在，是在和我和解嗎？」

　　「沒錯，和解是相互的，所以別覺得自己是主人格就居高臨下地對我們『施舍』和解喲。」杏子故意一副賭氣地樣子說道，然而語氣卻是如她平時那般溫柔，「而且，我說了，我們其她人格也都是獨立的，雖然我是你心中對愛情執著的那面，但是……我執著的也是山崎君！才不是執著你那個粗魯又可怕的鬼兵隊總督，所以不要混為一談！但是，我並沒有你勇敢的那面……勇敢到簡直是個痴漢。真遺憾，到最後，也沒能親口向山崎君告白啊……」

　　汐奈終於也是輕笑出聲，閉上了雙眼，嘴角揚起一抹和杏子別無二致的笑容：

　　「雖然你用這副身體對除了晉助以外的人表現出愛意還是會讓我很不爽，但是……嘛，如果以後有機會見到你口中那位山崎先生的話，我會告訴他的，曾經有一個叫杏子的女人喜歡過他，很喜歡，非常喜歡。」

　　「這樣啊，那麼……謝謝……」杏子笑著說道，含著笑的綿軟的聲音裡帶著一絲最後的眷戀，卻並不悲傷，「果然，還是有些羨慕你啊……」

　　伴隨著話音的落下，汐奈感覺到環抱著自己的力道一點點減弱，直到再也感受不到。

　　一如眼前的女人，就這麼一點點消失不見，而這個昏暗無盡的空間裡，似乎也多了一點點光亮。

　　「要說謝謝的人……是我才對啊。」汐奈依舊閉著雙眼，只不過這次，淚痕終究還是順著臉頰滑落。

　　混沌空間裡的另一處，鏡獨自抱膝靜坐著，依舊是那般面無表情。

　　剛剛杏子和汐奈的對話，她都有聽到。

　　呵，那兩個女人，還真的是，一個比一個蠢啊。

　　這麼想著，那張始終冰冷如機器的臉上卻是第一次有了一絲鮮活的表情，並且不是那種癲狂、憤怒、絕望，而是真正的像正常活人一般，有著對「生」的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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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戰艦的單人監牢裡——

　　鏡已經記不得自己被關在這裡已經過去多久了，宇宙裡本就沒有所謂的晝夜之分。

　　她也沒有指望過天道院來救自己，雖然她是前奈落三羽之一，但說白了也不過是天照院的一顆好用的棋子而已。而已經淪為俘虜的棋子，也就喪失了價值，一顆棄子罷了。

　　會有人定時來給她送飯，雖然她其實並不需要，畢竟她體內還有著來自於虛的不死之血，即使不吃不喝也死不了。

　　至於高杉……這些日子以來，並沒有出現在她面前過。她知道高杉有來過幾次，但也都只是站在她看不到的死角裡遠遠地看著她罷了。她能感覺到他的存在，但是從未出聲戳破，仿佛彼此間一種無言的默契。

　　「砰——！」

　　一聲碗碟碰撞的聲音，今天的送飯者比起別的人粗暴了不少。

　　鏡沉默地抬起眉眼，看向眼前這個有著「紅色子彈」之稱的金發少女。

　　把飯放下後，來島又子居高臨下地忿忿地俯視著眼前的「俘虜」，不怎麼友好的眼神中卻是忍不住帶著一絲顯而易見的好奇。

　　也許是那目光實在過於炙熱，這些天來從未與任何人交流過的鏡有些不舒服地抬了抬眼皮，語氣平靜無波地出聲道：

　　「有事？」

　　一出聲，反倒是讓原本氣勢十足的來島又子有些不自在了，莫名覺得眼前這個女人如同深淵泥潭一般，一個不慎便會被其送入地獄……嘁，果然是天照院的烏鴉啊。

　　這樣的女人，這樣的女人怎麼可能是晉助大人這些年來一直沉默地放在心頭的那個女人啊！

　　但是……這次，的確是她跟隨晉助大人這些年來，第一次看到晉助大人這麼在意一個女人。而且，並不是那種單純的男人對女人的愛意，要更加難以言說一些……

　　雖然眼前這個女人給她一種很危險的感覺，但又子還是忍不住問道：

　　「喂，你……你和晉助大人很久以前就認識了嗎，你不是晉助大人這些年來一直懷念的那個女人吧？或者說，你跟那個女人是什麼關系，你是長得很像她嗎……」

　　鏡微微挑了挑眉頭，開口的話語如同擁有引誘的魔力一般：

　　「哦？高杉晉助心頭的那個女人啊……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

　　而原本就陷入了多年前回憶中的又子，在聽到這引誘般的話語後，也下意識地說道：

　　「當初，我剛剛被晉助大人救下的時候，總覺得晉助大人好像是在通過我看到什麼人，似乎是在我身上看到什麼人的影子……當我問他時，他只說我和那個人不一樣，那個人是個笨蛋……」

　　當反應過來把自己此刻心頭所想就這麼說出來後，又子也是又羞又惱，連忙止住話頭……怎麼就著了這個女人的道！

　　鏡在聽完這些話後，卻是冷笑了一聲：

　　「他說得沒錯，那個女人的確是個笨蛋，而喜歡上那種笨蛋的高杉晉助只能說是比笨蛋還要愚蠢的家伙。」

　　「你這混蛋女人說什麼！不許詆毀晉助大人啊！」原本對鏡還有些忌憚的又子頓時火冒三丈，也什麼都不怕了，只想先把眼前這女人收拾一頓再說。

　　這時，鏡卻是撇了撇嘴：

　　「高杉當初可是被那個女人在全鬼兵隊面前托舉過、被那個女人拿棺材砸過、腦袋被那個女人按進水裡過、甚至還被那個力大無窮的女人用頭槌撞暈過……都這樣了還對那個女人心心念念，嘖，不是愚蠢至極的蠢貨是什麼？」

　　聽到這一大串的往昔黑歷史，又子頓時石化了，連連擺手搖頭表示不信：

　　「不……不可能！晉助大人才不會那麼的，那麼的……抖M啊！」

　　鏡無所謂地聳了聳肩：

　　「你不信的話，可以叫高杉親自來過來當場對峙。」

　　聽到這話，又子下意識地回懟道：

　　「哼，晉助大人才沒有那麼閑呢！他已經回江戶了，我們鬼兵隊的其他成員也會隨後跟上。」

　　「江戶？」

　　「沒錯，告訴你也無妨，我們馬上要展開一項針對幕府的大行動……這次可不是小打小鬧，這次的目標是，將軍的腦袋。你也別想著趁機開溜，會有人留守在這裡看住你的。」

　　「哦，是嗎。」鏡語氣淡然地應了一聲，隨即唇角微撇，嗓音帶上了一絲蠱惑的意味，「你知道……你的晉助大人當初為什麼會喜歡上那個女人嗎？」

　　「為……為什麼……」這個話題倒是直戳了這些年來一直致力於攻略高杉晉助卻始終沒有成功跡像的來島又子的心頭。

　　鏡的嘴角微微咧開一個弧度：

　　「過來一點，我告訴你其中的訣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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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戰艦裡的儲存備用逃生艙的倉庫裡，鏡一臉冷漠地掃視了這些單體逃生艙，選擇了其中性能最好的一個。

　　正准備拉開那個逃生艙的門時……

　　「雖然身上的血腥氣甩不掉，但是這次竟然意外地手下留情了啊，殺手小姐。」

　　倉庫的大門處，同樣暫時留守在戰艦上的阿伏兔雙手環胸倚靠著門框而站，歪過腦袋，斜斜地打量著鏡。

　　鏡當即進入了防備狀態，握緊剛剛戰鬥時奪過來的匕首，隨時准備攻向對方。

　　倒是阿伏兔懶洋洋地舉起雙手擺出一副投降的樣子，示意自己無意戰鬥：

　　「還請把殺氣收一收，我不是來抓你回去的，或者說……雖然鬼兵隊總督和我們的笨蛋團長這兩位大將目前不在戰艦上，但如果不是我事先安排過的話，你真以為你能這麼輕松就『越獄』成功啊？」

　　用幾秒鐘判斷了這人話語的真實性和可靠性後，鏡也收起了手中的匕首，但依舊沒有放松警惕：

　　「目的？」

　　「也沒什麼特別的目的……就當是賣我那位『前輩』一個人情吧。」阿伏兔回道。

　　「你賣給她的人情，用不著賣到我身上，別把我和她混為一談。」鏡冷硬地說道，眉頭微微皺起，「我現在就把這個人情還給你，互不相欠。」

　　「哦，你打算用什麼還？」

　　「情報。」

　　「情報？」

　　「是的……有關天照院的首領，那個傳說中的死神『虛』，和包括高杉晉助在內的那幾個地球武士所一直心心念念的『吉田松陽』，他們之間的關系……」

　　鏡簡明扼要地說完後，無視掉阿伏兔還沒從這個突如其來的情報中回過神來的表情：

　　「等到你們和你們的大將們會和後，你可以把剛剛我說的那些告訴高杉晉助……如果以後有緣再見的話，還請告訴我高杉晉助知道這些後是什麼表情，我還是有些好奇的。」

　　說完後，鏡便坐進了逃生艙裡，准備發動。

　　發動前的最後時刻，又回過頭來，最後說道：

　　「啊，對了，還有一件事麻煩轉告你那位笨蛋團長……告訴他，他果然還是和曾經一樣，很弱呢，甚至可能更加弱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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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烙陽星——

　　這裡和記憶中烙陽星的別無二致，依舊是那麼混亂破敗、陰雨連綿。

　　終於，還是回到這裡了啊。

　　一切的起點，也會是一切的終焉，亦或是新的開始。

　　自從離開了鬼兵隊和第七軍團的那艘聯合戰艦後，鏡並沒有特別的目的地，只是就這麼在宇宙裡漫無目的地游蕩著。

　　天照院也好、鬼兵隊也罷，通通都不去關心。她既不是天照院的殺手，也不是松原汐奈負面人格的集合化身，她就只是她，一個也許剛剛才真正誕生於世間的名為「鏡」的孤魂。

　　每到一處，目之所觀、耳之所聞都沒有什麼不同，因為不管哪裡都沒有她所牽掛的人，她與這世間並沒有什麼羈絆。

　　這種日復一日的無趣生活，到底還是讓她感到厭倦了，最終回歸了烙陽星，這是她最後還有那麼點興趣想要看一眼的地方。

　　回到這個星球沒多久，她就知道這個星球正在發生著大事件，看遠處那滾滾的硝煙和空中密集的戰艦就知道了。

　　但是這些，與她通通無關，她並不在意。只是繼續按照自己原本的想法，再一次走過曾經在這裡走過的街道，最終走到那個寂靜的小山頭，那座墓碑前。

　　很簡樸的墓碑，上面沒有對墓主人的任何描述，只有簡簡單單的「高杉晉助」這幾個大字。

　　是當年松原汐奈為高杉晉助立下的，當初便就是一個空塚，只是為了作為紀念，或者是害怕無人為其立碑的高杉晉助的靈魂無處可去。而如今看來，的的確確是個空塚，畢竟高杉晉助本人可是□□地活到了現在仍在鍥而不舍地折騰著這個世界。

　　而墓碑前的土地上，插著一把武士.刀，正是當年高杉晉助送給松原汐奈，而後又在鏡徹底離開烙陽星時，被鏡丟棄在這兒的。

　　當初如同丟掉燙手垃圾般丟掉這把武士.刀時，鏡覺得這代表著她徹徹底底地讓松原汐奈消失於世間，她才是最終存活下來的勝者。

　　可如今看來，完全是她在自欺欺人罷了，她從來都沒有勝利過。

　　或者說，她與松原汐奈之間，本就不應存在所謂的「勝負」。

　　鏡一步步向前走去，手也一點點伸向那把武士.刀。

　　與此同時，緩緩開口說著，既是在說給自己聽，也是在說給身體裡的另一個自己。

　　「過去的這些日子，我真的很無聊啊，第一次感覺到這個世界對我而言其實很無趣……沒有了奈落殺手的身份、沒有了松原汐奈你這個『夙敵』，我都不知道我能夠、我應該去干什麼。」

　　「我沒有想要守護的東西，心髒的那個位置……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

　　「如果是你的話，應該能夠把那片空洞，填得滿滿的吧。」

　　「你之前那些話，說得那麼好聽……呵，所以，如果你沒有珍惜你口中所說的命運恩賜你的第二次機會，再一次因為懦弱和絕望而選擇了逃避、放棄的話，那麼到時，我一定會拉著你一起下地獄的，然後我們一起在地獄的業火中永遠煎熬糾纏，永不止休。」

　　「我累了，也厭倦了，之後的一切，就都交給你吧。我們之間的和解，並不是無條件的，而我的條件也只有一個……不要讓我失望，松原汐奈。」

　　「做你想做的事情去吧。」

　　最後一句話說完的時候，鏡的手握上了那把武士.刀的刀柄，緊緊地握住，一如此刻這具身體所擁有的決意。

　　就在這時，後方，一個腳步聲緩緩靠近。

　　「現在的你，又是誰？」

　　神樂看著墓碑前站著的那個許久未見的熟悉的背影，嚴肅警惕的神情下躍動著一絲期待。

　　她隱隱約約地感受到了，那種熟悉的感覺回來了，不再是曾經一度令她毛骨悚然的冰冷，而是……

　　墓碑前站著的女人手上發力，將武士.刀從墓碑前的這片土地上抽出。

　　接著，轉過身來，看向多年未見的妹妹，紫紅色的雙瞳中是那份久違的光亮：

　　「好久不見，你長大了呢，神樂。」

　　……

　　奔跑，奔跑，不停地向前奔跑，一步也不停歇，想要早點到達他的身邊。

　　十年，她和他已經錯過十年了，而這一次，無論發生什麼，她都不會再離他而去了。

　　一定，一定，一直站在他的身邊，和他一起前往那個想要一起到達的未來。

　　昏暗的天空下著小雨，空氣中硝煙的味道也越發濃重，烙陽星上的這場死鬥已經進入到了白熱化的階段。

　　終於，在汐奈瞠大的瞳孔中，映入了這樣的一幕——

　　【不覺得嗎，下雨的時候，天空仿佛隨時都會哭泣一樣……】

　　【也許，我也是從那裡落下的一滴雨……】

　　【但是，我不想看到，就是了……】

　　曾經，他這麼對她說過，而此刻，他仿佛化身為了那樣的一滴雨。

　　看著沉睡昏迷狀態下的高杉就這麼從高處墜落而下，汐奈終於再一次從身到心都屬於自己地喊出了那個在她的靈魂裡滾燙了十余年的名字：

　　「晉助——！」

　　……

　　當終於追逐到那抹落下的身影時，汐奈卻發現有一個人比她先到了。

　　為尚未醒來的高杉搭上外披羽織後，神威站起身來，看向趕來的汐奈。

　　只需要一眼，天生戰鬥野獸直覺的加成，便讓神威判斷出了此刻與他對視的這個人是誰：

　　「呀，我們之間是有好幾年沒見了啊，神奈姐。」

　　「神威！神樂她……」想到剛剛在墓碑前遇到的神樂，汐奈想要開口說些什麼。

　　然而話才剛開了個頭，便被神威打斷了，臉上依舊是那副笑眯眯的表情，語氣卻是相當自我的強硬：

　　「那個傻瓜妹妹的事情，我沒興趣。我還有我自己的事情要去做，晉助就拜托你了……嘛，當然，也不需要我拜托，畢竟他是你的『武士先生』啊。」

　　說完，不給汐奈反應的機會，神威便轉身離開了。

　　而離開前，最後又丟下了一句：

　　「對了，還有一件事……我可不是弱者，現在的我，絕對不會比曾經的那個我弱小，絕對。」

　　……

　　汐奈緩緩地將高杉從冰冷的地面上扶起，讓還未醒來的他枕在她的膝頭。

　　之前，通過鏡的眼睛，她有看到過如今他的樣子。

　　的確，孤冷、陰郁，僅剩的那只碧色眼眸中蘊藏著極致的瘋狂，一旦傾瀉出來，定要把這世界鬧個天翻地覆。

　　但是此刻，拆掉了繃帶，平靜安詳地沉睡著的他，卻一如當年那個意氣風發而又純粹剔透的少年。

　　所以，她都說了嘛，晉助就是晉助，這一點，永遠都不會變。

　　不知何時，眼淚就這麼一滴又一滴地落下，滴落在膝頭那張這十年來難得安詳的臉上。

　　待到來島又子率領一眾鬼兵隊成員趕來時，看到的便是這樣在他們看來詭異而危險的一幕——

　　那個曾經被俘虜又逃跑的天道眾女殺手，就這麼抱著昏迷的總督，讓總督的枕在她的膝頭，而她則是似喜似悲地靜靜流著眼淚。

　　「你這家伙，想對晉助大人……做什麼……」來島又子滿腔怒火地想要上前，擔心眼前這女人對總督不利。

　　然而剛剛邁出了一步，不知為何，卻又莫名覺得，縈繞在眼前這二人之間的氛圍是旁人所無法介入的，二人與外界之間隔著一層只屬於彼此的過往時光與數年執念。

　　這一次，執念終於不會再成為悔恨與怨念，只要能夠像現在這樣，再一次真真切切地觸碰到彼此。

　　……

　　意識漸漸恢復時，高杉感覺自己此刻大概是處在一個雨天裡吧。

　　臉上落下有冰冰涼涼的雨滴。

　　他永遠都不會忘記十年前的那一天……汐奈拿著那紙通行令從江戶回來，失魂落魄般地在雨中走著。他看到了，有淚水從她的眼眶中溢出，弄濕了她的臉頰的並不僅僅是雨。

　　那一刻，他覺得，如果可以的話，他再也不想看到雨了。

　　而現在，他又一次浸在雨中了嗎……只是在這冰冷的雨點中，還夾雜著點點滴滴的溫熱，那份溫熱又是什麼？而且，讓他感到很熟悉，似乎是期盼已久的幻夢終於變為現實一般。

　　緩緩睜開眼睛，看到那雙熟悉的紫紅色雙眸時，他一時間分不清這究竟是夢境，還是他穿越了時空。

　　他聽到那個熟悉的聲音對他說道——

　　「原鬼兵隊四番隊隊長松原汐奈申請歸隊，希望總督大人能夠重新聘用我……好久不見，我回來了，晉助。」

　　……


第六十八章（大結局）

　　灰暗的天空中，硝煙彌漫，烏鴉嘶吼著盤旋。

　　一抹犀利的刀光閃過，仿佛要劃破這片混沌，烏鴉的鳴叫也就此止息。

　　三千世界鴉殺盡。

　　站在高崖上的男人抬起手，以駭人的氣勢和決心向部下們傳達著命令：

　　「鬼兵隊聽令……把這些烏鴉通通碾死！」

　　原以為要再一次凋亡的鬼兵隊在此重新復活。而在此「復活」的也不僅僅只有鬼兵隊，還有曾經的老友們。

　　汐奈站在高崖上，注視著下方那四個大男孩兒在相互嘴臭完後再一次將後背彼此托付、並肩作戰。

　　鬼兵隊總督、狂亂貴公子、桂浜之龍、白夜叉，曾經在攘夷戰爭後期響徹戰場的四位豪傑再一次讓世人見識到其風采。他們是舊時代遺留下的影子，也是新時代的引向者，這是一場屬於他們的敘舊戰，讓過去的一切恩怨在此終結。

　　「十年了啊……」

　　汐奈喃呢著，仿佛在那四個人的身上看到了今夕影子的重疊交錯。

　　十年，能夠改變很多，一如這個早已改變的時代。

　　但有些東西，直到一切歸為終焉的那天也仍不會變，所以十年又何妨呢。

　　……

　　烙陽星上的雨難得停了下來，甚至連風都吹散了些許陰雲，讓這個被陽光所遺棄的星球透出了些許光亮。

　　硝煙已經散盡，每一個戰場的戰鬥都已經結束了。

　　在一場場宿命的對決中，有些人尋回了迷失的方向、有些人則迎來了命運的終焉。

　　不過，都沒有留下什麼遺憾，便已經是在好不過了。

　　僻靜的山頭，高杉站在那座自己的「墓碑」前，端詳著石碑上「高杉晉助」這幾個大字，臉色平靜到仿佛不是在給自己「上墳」。

　　「那個……晉助……」倒是身為這座墓碑建造者的汐奈對此情此景有些……不忍直視，手足無措地站在後面。

　　半晌，似乎是「欣賞」夠了自己的墳頭，高杉終於緩緩轉回身，並沒有像年少時那樣面對這種狀況黑著臉咬牙切齒，反倒是短促地輕笑了一聲：

　　「自己給自己上墳，的確沒有幾個人能經歷這種滑稽的事情，但是……這種事情若是發生在你我之間，倒也沒什麼可驚訝的。」

　　畢竟他和她之間經歷過的各種事情，要麼哭笑不得、要麼大喜大悲……從來就沒有正常過啊。

　　汐奈癟了癟嘴，當初立墓碑時的那份心情再次浮上心頭：

　　「那個時候……我真的以為晉助你已經死了啊……」

　　「我也一樣。」高杉也回想起了曾經目睹著她為救他而逝去時的心情，不，也許根本就不用回想，那份痛如同一只黑色的野獸，在他心頭撕咬咆哮了十年，「接下來呢，你打算怎麼辦？」

　　「當然是繼續和晉助一起去完成鬼兵隊當年未完成的事業！黎明，還沒有到來，不是嗎，我作為初代鬼兵隊最後的成員，怎麼說也要替那些家伙見證他們還沒來得及見證的未來吧。」說完後，汐奈感覺到有些不對勁，立刻上前兩步，一把按住高杉的肩膀，「喂……不是吧，晉助你想開除我嗎？怎麼說我也是當初鬼兵隊成立初期就加入的元老了，總督大人你不至於這麼無情吧！」

　　高杉並沒有掙扎，只是沉默地感受著施加在自己肩頭的禁錮……呵，力氣還是和當年一樣大。

　　「那麼，這次，你會堅守到底嗎……不會哪天，又像個膽小鬼一樣逃避，無知無覺地又被不知道從哪兒冒出的另一個『你』給打敗了吧。」說著這話時，高杉唇角微微勾起，碧色的眸子間帶著幾分戲謔，而那份戲謔的深處埋藏著一如十年前少年人的溫柔。

　　看到這一幕……汐奈頓時捂住鼻子，偏過頭去，喃喃著：

　　「晉助你還真的是……到了大叔的年紀了也還是那麼……我已經壓抑十年了，別刺激我……」

　　……不然我真的可能會忍不住啊！

　　「……還真是一點都沒變啊你。」高杉輕哼了一聲，如今早已磨煉得處變不驚的他難得神情中帶著幾分無奈，瞥了眼前這個和十年前如出一轍的笨蛋後，正色了幾分道：「關於那個姓氏松原的男人，也許還有件事情你不知道。」

　　「誒？」聽到高杉提到那個人，汐奈有些詫異，隨即不太自在地移開了眼神，「提他干嗎……」

　　雖然已經和過去的一切握手言和，但是曾經受到的傷害，果然還是無法那麼輕易就從心頭徹底消失。

　　高杉繼續說道：

　　「還記得嗎，那年夏日祭的時候，我在紙箋上寫的那句詩……『夜汐漲又落，奈何人不還』。」

　　「當，當然記得。」那是她永遠都無法忘記的一晚，那首蘊含著她的名字、由他親手寫下的詩，一直都在她的心頭，「晉助你當時不是說，那是你從你的老師……也就是，從吉田松陽先生那裡看到的嗎？」

　　「沒錯，當時我看到那句詩的時候很些驚訝……雖然松陽老師平時也很喜歡四處收集詩歌彙編成詩集冊子，但卻很少收錄情詩。我就問松陽老師，這句詩是從何而來。松陽老師說，那是他在早年帶著銀時雲游四處，在江戶附近的一個村子歇腳時所遇到的……一個喝醉了酒的男人一邊痛哭著一邊寫下了這句詩。老師很不解，問為什麼，明明那個男人的日子看起來很幸福，溫柔嫻靜的妻子、活潑可愛的女兒、生活在村子裡也算得上富足。那個男人說……他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都是靠他的卑劣換來的。他靈魂裡的自私戰勝了愛，最終背叛了他那個對村子來說是個『危險異類』的第一任妻子，親手把愛人和尚未出世的孩子送進了地獄。他知道自己罪孽深重、無可饒恕，但是對前任妻子的思念卻也是真的……他寫的『奈何人不還』中的『人』，既是在說曾經的妻子，也是在說曾經的他。如今的他，只是一個毀滅了自己靈魂的行屍走肉罷了。」

　　說完這段故事後，高杉特意停頓了一下，隨即並未直白點出，但話中的意味已是不言而喻：

　　「在前往江戶開始那場暗殺將軍作戰前，我一時興起，按照松陽老師當年的描述，找到了發生這個故事的村子……只不過那個村子早已不在了。聽鄰村的人說，多年前的一個春天，那個村子的人被全部殺掉了，血染紅了那夜的櫻花，其中一個姓松原的男人，死狀尤其凄慘。」

　　說到此，高杉不再多言，耐心地等待著汐奈消化這一切。

　　半晌的沉默後，汐奈終於緩緩抬起頭，她覺得自己一時間不知該擺出怎樣的表情：

　　「好奇怪啊……那個男人的卑劣是真的、那個男人的思念也是真的，明明是相反的兩面……我卻竟然覺得，一點都不矛盾。」

　　她最後的心結，似乎終於，解開了。

　　不再困縛於過去，真的，自由了。

　　「人本就是復雜的，而想要讓靈魂中的哪一面占據上風取決於自己的選擇，以及……你所堅信的事物。」高杉的語氣平靜而又淡然，接著朝汐奈伸出手，「過去的一切，都在此終結吧。現在，『重獲新生』的你可以做出新的選擇……如果你仍然選擇和我一起，就做好和我一起隕落在黎明前的黑暗中的准備，想清楚了。」

　　看著高杉向自己伸出的手，汐奈擺出一副調侃的樣子：

　　「……晉助好嚴肅的說。」

　　高杉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我是認真的。而且，說不定有一天我也會變，我靈魂中卑劣的那面也會壓過現在的我，到時候你就沒有後悔的機會了。」

　　話音剛剛落下，下一秒，汐奈毫不猶豫地便伸出自己的手，緊緊地與眼前的男人朝他伸出的手相握，十指緊扣在一起。

　　「那麼，我選擇相信晉助就好了，並且，永遠都不會後悔。」

　　「說好了，這一次，我們誰都不可以先走一步，把對方拋下……不然的話，就詛咒我們下輩子還糾纏在一起，讓晉助你永遠都無法擺脫掉我啊哈哈哈哈！」

　　「咳咳，好嘛，我不鬧了……總之，在黎明前的黑暗中一起隕落也好，能夠衝破一切在那片未來的黎明下一起變成老爺爺老奶奶也罷，這次，我們生死與共。」

　　「那個我們會一起到達的未來，我很期待。」

　　會有那樣的一天吧，一定會有的。

　　三千世界鴉殺盡，與君共寢到天明。

　　正文完.

　　END.


番外

　　江戶，這座城市被這樣稱呼，已經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十年前，那場印刻在所有人腦海中的最終戰役結束後，彌漫已久的硝煙終於在這顆星球上平息了下來。

　　代表新時代的進步人士成立新政府後，對內銳意改革……雖然作為新政府內閣首腦的桂小太郎時不時腦內黑洞迸發的老毛病會犯一下，但總得來說還是做得不錯的。待到一切都穩定下來，將這個國家帶上正軌後，桂也並未貪戀權力。同培養出的下一代值得信賴的青年俊才交接完權力後，便過上了雲游四海去吃蕎麥面的悠閑日子，偶爾也會回來看看老朋友們。

　　對外，新政府則積極同其他星球建立平等友好的外交關系，而能夠維系住這種關系很重要的一點，便是互利互惠的貿易合作，經濟是一切的基礎。而這方面，自然是阪本辰馬的拿手好戲了，盡管他並未在新政府正式任職，只是掛著個「顧問」的虛名，但所有天人一提到與地球貿易往來，都會不約而同地想到這個在宇宙裡「釣星星的漁夫」。至於這人曾經也是一員上過戰場的武士並有著「桂浜之龍」的威名，則漸漸不再被人所提起。

　　至於「武士」，曾經這個國家一度被稱為武士之國。如今，已經並不需要再頒布廢刀令，人們在日常生活中早已不再使用刀劍這些東西。但「武士之國」之名並未就此消失在歷史中，而是作為這個國家精神的一種像征。

　　即使腰間不再別著武士.刀來展示力量，但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一把武士.刀來約束、守護自己的靈魂，這才是真正的武士之魂。

　　每個人都努力成為著自己心中的那個武士，武士精神從未消失。

　　江戶時代已經成為過去。

　　而今，這座承載了太多昔日風雲變幻的城市也有了一個新的名字——東京。

　　……

　　東京，歌舞伎町——

　　白日裡的歌舞伎町總是安靜的，畢竟夜晚才是這裡的主場。街道上，一棟棟現代化的建築間，一座兩層樓的造型古樸的小木房子卻如同釘子戶一般杵在那兒，看起來格格不入的，但這十年來卻也沒有被喊著拆遷。

　　一樓是一家有些年頭的酒館，老板娘上了年紀後便很少再照看店裡，而是交給了她一手帶出來的看板娘，一個貓耳天人。盡管這家店並未追趕潮流，依舊保持著十多年前的裝潢，但來這裡的客人依舊絡繹不絕。而現今的老板娘凱瑟琳除了每日照顧店裡的生意外，還少不了的一件事就是……催住在樓上的那個天然卷大叔交房租。

　　……盡管催租成功的概率可以媲美中彩票頭獎。

　　……房租欠款條上的數額已經高到怕是躺進棺材裡都還不完了啊那個已注孤生的廢柴Madao！

　　「阿嚏——！」

　　此刻，二樓，被樓下老板娘怨念著的萬事屋老板重重地打了個噴嚏，然後又撓了撓自己那頭數十年如一日亂糟糟的天然卷，一雙死魚眼無奈地看向面前坐著的這位「委托客人」。

　　啊，啊，愁得他卷毛一掉一大把，發際線都後退了不少……喂，喂，不是吧，銀桑終於也要迎來中年禿頂危機了嗎。

　　銀時再次嘆了口氣：

　　「這位小小姐，請問又有什麼問題嗎？」

　　只見眼前不過十歲左右的黑發小女孩把自己那雙又大又亮的紫紅色眼睛一瞪，一巴掌拍在茶幾上，氣勢洶洶地說道：

　　「你這個不靠譜的萬事搞砸屋！你出的鬼主意根本就沒有用，梅之助君不僅沒有答應做我的男人，現在還見了我就躲！」

　　看著自己的茶幾被拍出了裂痕，銀時忍不住一陣胃痛。而且想到自己當初看到的場景，眉頭更是忍不住抽搐了幾下：

　　「……喂，我說你啊，我是告訴你對付那種傲嬌別扭的小少爺要打直球，但是沒有讓你那麼生猛啊！那簡直就是痴漢啊痴漢！再進一步的話就成變態了！」

　　眼前這小丫頭上次在他面前灑了一桌子的硬幣零花錢說是要向他委托工作，而具體委托的內容就是……幫她追到學校裡的男神，她的同學谷梅之助君。

　　他是說要直接一點、主動一點、熱情一點……但沒想到這丫頭直接就給人家小少爺來了個壁咚，然後一嘴巴就要啃上去。結果不僅因為小少爺的反抗沒有啃成，還因為掙扎對峙中沒有站穩，倆人的門牙狠狠地撞在了一起。撞完後，這個皮糙肉厚的小丫頭屁事兒沒有，反倒是那位金貴的小少爺流了一嘴血。

　　聽到銀時這麼說，名為鏡奈的小姑娘撒潑耍賴地在沙發上打起了滾：

　　「我不管！我不管！既然你接了我的委托，你就要把售後服務也完成到底！否則我告你欺詐消費者啊你這個禿頂的天然卷大叔！」

　　「誰禿頂了誰禿頂了啊！還有，你對天然卷是有什麼偏見嗎！」提到頭發毛囊問題這一每個中年男人的痛，銀時表示再這麼戳心窩子下去白夜叉分分鐘再現喲！

　　鏡奈驕傲而又痴漢地把頭往旁邊一撇：

　　「哼，梅之助君那頭柔順的紫色直發比你帥氣多了。」

　　「……別把老子和那種乳臭未干的臭小鬼相提並論。」銀時的拳頭緊了又松、松了又緊，努力克制住自己給眼前這只皮皮蝦一記暴栗的衝動，「咳咳，總之，這次，雖然表達還是要主動，但方式方法要委婉一些，畢竟小少爺臉皮薄嘛。我的意思你懂？知道該怎麼做了嗎？」

　　鏡奈茫然地搖了搖頭：

　　「不懂。」

　　銀時嘆了口氣，「比如說，今晚不是有夏日祭典要舉辦嗎，你可以約你的谷梅之助君出來逛祭典。然後，在煙火升起的時候，對著他深情地來上一句『今晚的煙火真美』，然後溫柔地牽起他的手，這事兒差不多就成了……注意手勁兒，別用你那雌性類人猿的力氣把小少爺的纖纖玉手給捏成腫脹的豬蹄。」

　　鏡奈一邊聽著一邊認真地做著筆記，腦中已經開始暢想今晚羅曼蒂克的場景了，只不過……

　　「梅之助君會答應和我出來逛祭典嗎？自從上次我把他的牙撞流血後，他就一直躲著我，好幾天都沒理我了。」

　　說著說著，鏡奈整個人像只被戳破了氣的皮球似的，生無可戀地癱倒在沙發上。

　　而銀時卻是一邊開始了日常的挖鼻屎彈鼻屎，一邊吊兒郎當地說道：

　　「放心，你的梅之助君一定會答應的。」

　　「真的？」

　　「嗯，真的，我保證。」

　　嘖，不然的話，就憑你上次差點兒撞斷小少爺的門牙，不說別人，光小少爺的那位金發「姐姐」監護人就豈能饒得了你……銀時腹誹著。

　　看著自己的這位小客人雄赳赳氣昂昂地離開去籌劃今晚的「拿下梅之助君大作戰」，銀時再次重重地嘆了口氣。

　　呀咧，呀咧，重新再來一次，也還是擺脫不了被這個痴漢糾纏的命運啊，高杉君……

　　心中這麼想著時，銀時卻是驀然間怔了一下。

　　隨即，望著窗外目之所及的這座名為「東京」的嶄新都市，唇角微微揚起……不，才不是什麼高杉君，那家伙早就越過三途川了。

　　現在的，是谷梅之助君才對。

　　只是谷梅之助喲。

　　……

　　入夜，東京市中心的夏日祭典一條街——

　　冷靜，冷靜，要冷靜啊鏡奈！絕對不可以再做出魯莽的事情！今晚一定要順利攻略下梅之助君！

　　鏡奈不斷地在心中給自己加油打氣，但是每每一偏頭看向自己身旁的谷梅之助……啊，啊，有梅之助君在身旁，怎麼可能心如止水啊！

　　身旁的十歲小男孩穿著一件暗紫色的浴衣，和他那頭柔順的短發同一個顏色。一雙碧色的大眼干淨澄澈又帶著份小男孩稚氣的驕傲，如同這世間最漂亮的貓眼石一般。

　　「喂，看路啊你。」谷梅之助伸出手，攔住了整個人暈暈乎乎的差點兒撞上前面人的鏡奈，眯了眯自己那雙貓眼，「不是你約我出來逛祭典的嗎，怎麼反倒是你整個人都不在狀態啊……如果不想逛的話就回去咯？」

　　「誰，誰說的！祭典我期待了好久的說！」今晚攻略流程的第一步就出了問題可不行，鏡奈當即抓起谷梅之助的手，朝著一旁的攤位跑去：「我們去玩兒那個吧！」

　　……

　　撈金魚的攤位前，看著手中第十個破掉的網，鏡奈整個人都要暴躁了。

　　只是隨即又立刻搖了搖頭……不對，不對，今晚她是來攻略梅之助君的，不是來撈金魚的！

　　倒是身後站著看了半天的谷梅之助無奈地嘆了口氣，走上前去拿了一個新的漁網：

　　「撈金魚是要靠手腕使巧勁的，像你這樣只會使蠻力可不行，我來吧。」

　　這次換成鏡奈站在他的身後，全神貫注地看著他撈金魚。

　　很多很多年前，似乎也有這樣的一刻，少年和少女在戰火尚未散盡的年代裡享受片刻的輕松歡愉。

　　「哇！梅之助君好厲害！」看著水袋裡游來游去的那尾紅色小金魚，鏡奈兩眼放光地贊嘆道。

　　「沒什麼，又不是什麼難事。」小少爺仍然是一臉驕傲，然而被發絲遮擋的耳根處卻已經微微泛紅。

　　「砰——！」

　　伴隨著一聲響，今晚的第一簇煙花在空中綻放開來，瞬間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目光。

　　很快，越來越多的煙花緊隨其後，在人們的贊嘆聲中，絢爛了整個夜空。

　　是時候了，是時候了，是時候說出那句「今晚的煙火真美」了……鏡奈在心中給自己暗暗打氣，准備進行今晚攻略計劃這關鍵的一步了。

　　然而望著這片被煙火點綴的夜空，谷梅之助卻是微微一笑，率先開口道：

　　「祭典果然是要越華麗越好啊。」

　　鏡奈一時間怔在了原地，周圍人們的歡聲笑語仿佛都漸漸遠去，煙火的美麗也不再能引她贊嘆，因為眼前的這個人……一瞬間，仿佛便黯淡了周遭的世界，她的眼中唯有他。

　　「啾∼」

　　感受到臉頰上軟綿綿的觸感，又蜻蜓點水般地離開，谷梅之助驚訝地轉過頭，眼中還帶著一絲猝不及防下的慌亂。

　　手捂住剛剛被親到的地方，而臉頰上一點點蔓延開來的殷紅這次卻是怎樣也遮掩不住。

　　鏡奈笑得雙眼眯成了月牙，甜甜地說道：

　　「親到了喲∼」

　　番外完.

　　全文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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