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千裡買了一把刀。
嶄新的，剛剛從商店裡被賣出，還帶著銀亮的鋒芒，模糊地在路燈下映著她的影子。
千裡坐在路邊的長椅上低頭愣愣地看著刀鋒，神色寡淡。
一個星期前，她穿越了。
還特麼是三回！
明明是躺下了，卻在睜眼的時候身著睡衣出現在一家……圖書館，迎面和一群五顏六色又一臉懵逼的文豪們對視。
「芥、芥川老師！我怎麼覺得……」
有著鮮艷紅色頭發的文煉太宰治震驚的指著從召喚陣裡出現的千裡，不敢置信的看向其他人。
「是真的吧！我沒看錯吧！召喚陣裡出現了一個人類啊！！！」
不應該是新的文豪伙伴嗎？
千裡：？？？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召喚陣炸了，她又穿了。
千裡只聽砰的一聲巨響，眼前一陣白光，她緩緩睜開因為強光刺激而有些濕潤的眼睛，茫然的看著再度變了一個風格頗為科幻風的房間。
幾個看著還挺眼熟的身影映入眼中，雙方全部愣住。
「竟然是普通……人？」
其中一個人震驚開口。千裡眨了眨眼，福靈心至。
「我知道了，你是咕噠子！」
特征太明顯了，學妹、達芬奇和其他英靈，衣服也有特點，想不認不來都難。
藤丸立香：？？？
一臉懵逼的藤丸立香立刻看向達芬奇，希望對方給出個辦法。
「達芬奇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召喚的不是英靈嗎？」
這不是文豪限定池子嗎？怎麼會出現普通人？
「這個……」
沒等達芬奇說些什麼，召喚陣突然砰的一聲炸開，千裡沉痛的再度捂住眼睛，一晃神發現自己出現在陌生街道的角落裡。
啊……第三次了，她麻木的想著，心裡對於自己短時間內這一系列的遭遇完全一臉茫然。
不過……怎麼變小了？之前看不到自己，現在透過玻璃映出來的嫩臉讓千裡差點沒心梗！她敢打賭最多14，不能再多了！就連美瞳也像是融進眼睛裡一樣，根本沒有了痕跡，仿佛她一個種花家的兔子天生是金色的眼睛。
萬幸的是睡衣的口袋裡還有那麼幾張不知為何變成日元的鈔票讓她得以在山窮水盡之前找到了一份工作。
可是老板太狗了，干了幾天現在沒了： ）
太慘了，真的太慘了。買完刀完全是身無分文了，難道還要讓自己去翻垃圾桶過活嗎？
說起來自己又為什麼要在這樣陌生的地方拼命活著？說不定僅僅是自己的一場夢呢？什麼文煉文豪？什麼藤丸咕噠子，自己的夢還挺豐富的哈、哈、哈。
千裡試探性地把手中的刀抬起，用鋒利的刀鋒在自己脖子上比劃了一下。
不然……
算了算了，衝動一分鐘，後悔一輩子。要不自己拿著刀去威脅一下那個店主把工資給自己好了。
就在千裡想著到底是真的去鋌而走險威脅狗老板交出工資還是賭運氣睡一晚大街第二天再說的時候，她感覺到自己拿刀的手腕被一只手緊緊握住。
千裡：？！
手的主人分外用力，像是只要稍微一松開她就能消失不見一樣，讓她動彈不得的同時又沒察覺到絲毫疼痛。
那人的另一只手飛速奪下刀具，又向著她發出質問。
「你在做什麼？」
「做什麼？」
茫然地重復著，千裡抬起頭打量著自己面前的好心人。
暖色調的紅色的發色在黑暗裡呈現出暗紅的色澤，一身淺色的風衣顯得對方分外挺拔，看上去一副二十多歲的樣子，卻奇異地帶著一種十分成熟的氣場。
千裡很快就在心裡做出了判斷。
如果不是長相偏向少年老成，那就是經歷太多而心理年齡偏大。
不過紅色啊……雖然這幾天看到了很多發色奇異的顧客，但是仍然還是有點不太能適應，不過這個人應該是個好心人那種的吧？從對方的反應來看估摸著是自己剛才的行為給他造成誤會了。
千裡眨了眨眼，牽起唇角勾出一抹禮貌的微笑，想要安撫對方這個好心人。
「請放心，我只是在想事情而已，那把刀我還准備用來防身，並沒有別的意思。」
她只是在想要不要回去反殺（威脅）狗老板而已交出工資而已： ）
千裡的一番話聽著就言辭懇切，合情合理，然而織田作之助卻怎麼也無法隨著對方的解釋而放下心來。
他低頭注視著坐在長椅上沒有絲毫反抗，整個人都顯得乖乖巧巧的對方，捏著刀柄的手微微收緊。
他在商店裡的時候就注意到對方了。
在橫濱這種地方，還是更加危險的夜晚，獨自一人的女性毫無疑問是非常、非常危險的，更何況是對方這樣的小女孩兒。
而只要稍加觀察就可以知道，對方只是一個普通的小姑娘，甚至看起來極為柔弱的小孩子。
因為戰爭與一些原因，對於橫濱這個地方來說孤兒一類的存在其實是很多的，但是對方又不同於這裡孤兒，那種流浪在角落裡，仿佛隨時冒出野性的樣子。
如果真的讓織田作之助為她做出一句評價，那他大概會用「純淨」這樣的詞彙。
沒有生活在這樣幾乎可以說是多災多難的城市裡的疲憊與麻木，甚至看不到什麼執著與欲望，幾乎是只要站在那裡，整個人就散發著與周圍的人、這座城市格格不入的氣息。
——所以他注意到了她。
「你的家人呢？」
他沒有把刀還給對方，而是先松開了禁錮著對方可能讓對方警惕的手，低沉的聲音聽起來分外平淡，陳述著一句生活在這個城市裡的普通人眾所周知的話。
「晚上不適合出門。」
「唔……很抱歉？」
隨著對方的手松開，千裡也緩緩把手放到自己的腿上，她看了眼被對方拿在手裡的水果刀，生怕對方直接拿走，只能按著對方的話說著，小聲開口。
「我待會兒就回去，所以這位先生可以把我的刀還給我嗎？」
這可是花光了我身上最後的錢買的東西啊！沒了這個我連塊樹皮都弄不下來！（震聲——）
常人不會擁有的金色眼眸在黑夜裡顯得有些空洞，與之相反的卻是女孩兒下意識勾起的唇角，禮貌的微笑與看著水果刀暗藏的緊張的眼神讓織田作之助的心裡帶著幾分怪異。
那眼神太過於迫切了，仿佛那把刀就是她所有的希望，是能夠帶領她通向美好的未來。
可是正常人又怎麼會把希望放在一把刀上面呢？
但他還是把刀還給了對方。
「快點回家吧。」
織田作之助看著千裡把這把廉價的水果刀封回塑料制成的刀鞘內，略微後退一步，再次重復了一遍之前的警告。
「晚上不安全的。」
「十分感謝。」
千裡站起身，幾步就拉開了與對方的距離。萍水相逢之間甚至沒有交換名字的必要，她對著織田作之助擺了擺手，撐起一抹輕松的笑容，和對方道別。
「那我就先離開了，好心人先生再見啦。」
說完，她就緊緊抱著自己失而復得的水果刀，一溜煙地離開了對方的視線裡，甚至在轉彎之後特意看了看身後，確定對方沒有跟上來才耷拉下彎起的唇角。
「總之，先再找一個椅子。」
重新思考一下要不要去威脅狗老板……不過話說感覺剛才的好心人看著有那麼點眼熟但是特征不太明顯又想不太起來是誰。
錯覺吧？可能是遇見過的路人之類的？
千裡打起精神繼續向前，絲毫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身後不遠不近地跟著的某個身影。
織田作之助當然沒有離開。
從前的他大概會冷漠走開，合格的殺手從來都是漠視生命的，因為別人怎樣實在是與他無關。
但是已經脫離了原本組織下定決心不再殺人，如今只是一個「普通人」的他卻在這幾年學到了許多不同的東西。
普通人的明哲保身，與普通人的……嗯，或許可以說是多管閑事？
托從前職業的福，他可以輕而易地隱藏起自身的氣息與蹤影，在黑暗的夜晚裡更是如魚得水。他就這麼跟在千裡的身後，看著她小心翼翼地前進，最終停在路邊的另一張椅子上，低頭繼續看著那柄水果刀。
果然。
他的心裡想。
或許自己已經可以確定了，但是自己要怎麼做呢？或者說……自己可以做到什麼呢？
事實上他連自己為什麼又跟過來的原因都不知道，也許是在對方的身上感應到了某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又或許在直視到那雙眼睛的時候，隱約間看到了過於游離的空茫。
無論是哪種，都讓他有種過於熟悉的感覺，卻又像是隔著一層迷霧，讓他只能隱隱約約地有所感應，看不到更深的地方。
到底……是什麼呢？他一定是知道的。
藍色的眼眸隱藏在黑暗處注視著那不同的存在，就在他還在繼續思考的時候，意外發生了。
不，並不算是意外。
女孩兒緩緩地將那柄水果刀從刀鞘裡抽出，整張臉都是一副面無表情的平靜模樣，然而織田作之助卻可以看見對方眼中的孤注一擲。
孤注一擲？不好！
他瞳孔微縮，顧不得繼續思考便衝出拐角，在那刀鋒尚未徹底離開刀鞘之前用自己的手像是幾分鐘之前那樣，抓住了對方的手腕。
「唉？」
措不及防的千裡發出了驚訝的聲音。
這個人紅頭發的好心人怎麼突然就又出現了？他不是知道我要去威脅狗老板吧？
不等她反應，對方的聲音便率先響起。
「和我走嗎？」
話音剛剛落下，兩個人同時一頓，織田作之助甚至驚訝於自己竟然脫口而出了這樣的邀請。
但是……
他看著眼中帶著驚訝卻又僅僅是浮於表面的女孩兒，心裡生出的疑惑又逐漸消散，隨之而來的是恍然大悟。
是的，他似乎明白了。
沒有自己的目標，茫然地不知明天為何，即便徘徊在熱鬧的街道上也像是僅僅在看著一幅動態的畫卷，這樣熟悉的感覺……
那是誰呢？是她？還是從前的自己？
人類會對與自己曾經相似的存在抱有更多的善意嗎？
織田作之助不知道。
但是如果他沒猜錯的話，那麼接下來的結果是什麼已經不言而喻了。
他不甚熟練地讓自己平時不是平著就是抿起的唇角向上彎起，試圖勾出一個他看到過的其他人一樣的和善笑容，然而即使脫離了殺手工作卻依舊沒能時常動用的面部肌肉卻只是艱難地動了動，在他的臉上呈現出一種皮笑肉不笑的怪異感。
精准的視力讓織田作之助即使是夜晚也極為清晰地從千裡金色的眼眸中看到了自己奇怪的笑容，在維持了不到一秒鐘的時間後，他果斷放棄了這個連他自己都覺得一點都不和善的笑。
以後應該練習一下。
他的心裡閃過這樣的想法，下一刻又恢復了平靜的面容，那雙抓住了千裡手腕的手松開，改為了一個邀請的手勢。
「要和我走嗎？去我家裡。」
至少先度過今晚，明天再送到警察局吧。
聲音平淡，仿佛就只是在路上遇到了迷路的小孩子隨口一問，一點都不像是說出了虎狼之詞的人販子專用話語，就連前因後果都沒有。
然而那雙藍色的眼眸裡卻帶著再明顯不過的真誠，甚至裝著某種理直氣壯的理所當然，仿佛邀請一個陌生的小女孩和他一起回家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在這樣的目光下，千裡的心突然就平靜下來。
反正也不會更差了，或者說……擁有這樣眼睛的人會是壞人嗎？
鬼使神差地，千裡將自己的手緩緩交付，輕輕地吐出一個字。
「好。」
第2章
即便是滿月，然而被層層烏雲遮住了大半的月光的外界並不算清晰，就連原本那些商店裡透出玻璃的光源都在進入居住區之後消失無蹤，隔著只有一大段路才有一個尚算完好的路燈，投下一小片昏暗的光。
勉強能看清腳下路況的兩個人就這麼安靜地前進著，彼此之間誰都沒有和對方搭話的意思。千裡落在對方稍後兩步遠的地方，目光又一次落在了對方的身上。
自己怎麼就真的跟著他走了呢？
不知第幾次，千裡這樣想到。
僅僅是因為感受不到惡意就這樣隨便和來路不明的男性離開實在不是什麼明智的事情，但是對方就是有種奇怪的氣質，讓生出平靜。
是一個奇怪的人。
思索之間，下意識跟著對方的千裡措不及防地察覺到對方停住了腳步，她停下差點撞到對方後背的身體，向著右邊挪了挪。
「到了。」
織田作之助掏出鑰匙打開了門，他先是進屋打開了燈，暖色的光一下子透過門點亮了周圍的空間。
千裡看著紅發的男人茫然地盯著門口的鞋架，一直都沒有什麼表情的臉上明明依舊神色寡淡，卻莫名給人一種無可奈何的感覺。
她順著對方的視線看向鞋架，上面只有一雙的拖鞋分外惹人注目，證明了屋子的主人單身獨居男性的身份。
日本的話……好像不穿拖鞋也行？
果不其然，在意識到自己完全沒有准備地就把小女孩帶進家的「錯誤」之後，織田作之助轉身看向千裡，也沒有把那唯一的拖鞋拿出來讓誰穿的意思，只是側身，又讓出半個空間。
「抱歉。」
他的神色已經不復剛才的無奈，疑問的句式被他平淡的語氣硬生生地說成了肯定。
「裡面的話應該還算干淨。」
「那麼……嗯，打擾了？」
千裡試探性地說出這句印像中的日本進門必說話語，就順著對方的意思脫鞋進入。在身後織田作之助鎖門的聲音裡，目光在整個房間一掃而過。
典型的型獨居公寓，空間並不算小，卻被收拾得干干淨淨，幾乎沒有凌亂的感覺。
——除了不知為何亂糟糟落在沙發上的一件外套。
「你先隨便坐。」
織田作之助從門口回到客廳，一眼就看到了千裡目光停頓的沙發，他面不改色的把早上出門忘記收拾的外套拎起拿走，滿臉正直的轉移注意力。
「需要晚飯嗎？」
跟人回家住人家的就算了，自己還要吃人家的嗎？更何況都這麼晚了，怕不是夜宵吧。
千裡這麼想著，果斷決定拒絕。
「謝謝，我不……」
話還沒說完，肚子就發出了不滿的聲音。
「咕~」
明明聲音一點都不大，甚至隔得遠一點估計都聽不見，但是在千裡耳中卻又和打雷一樣響亮。
……我這不爭氣的肚子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沉默了一秒，抬起頭認真地看向織田作之助，聲音分外誠懇。
「我真的不餓。」
是的，她早就餓過勁了，現在非但沒有餓的感覺甚至連食欲都沒有多少。
織田作之助突然覺得有點想笑，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轉移到千裡的肚子上，下一秒又像是知道自己這樣的目光很失禮地挪開。
「請相信我，真的。」
千裡表情真摯，沒有絲毫的不好意思。
只要自己不覺得尷尬，那尷尬就追不上她！更何況她也沒有說謊。
「我知道了。」
也不知是不是相信了千裡的話，織田作之助點了點頭，沒有絲毫嘲笑的意思。他只是把手中的外套連著自己身上的一起塞進洗衣機裡，又直接越過客廳來到冰箱前。
打開的冰箱飄出一陣涼意，裡面並不算滿的東西也呈現在他的視線裡。
平日裡喝的咖啡是絕對不能給小孩子晚上喝的，但是朋友都沒有的單身男人的家裡怎麼會有果汁？
不過……
織田作之助的目光定格在一瓶白色的液體上。
雖然是用來摻進咖啡裡的，但是現在也只有牛奶可以了。
念頭剛剛出現，就果斷被采用。織田作之助拿了新買的還剩下大半瓶的牛奶和一些材料，直接起身去了不遠處的廚房，挽著衣袖在裡面忙碌起來。
食物的香氣從廚房裡緩緩飄出，已經安靜下去的食欲又重新被勾起。沒一會兒，織田作之助拿出兩個盤子放到一旁的飯桌上，又把熱好的牛奶放到其中一邊，看向沙發上小貓一樣隨著他動作轉動眼珠的千裡。
「嘗嘗嗎？」
他做出邀請。
「我自己的話也只能做出這種簡單的東西。」
「……謝謝。」
做都做好了，千裡也沒有矯情的意思，她直接站道謝，起身坐到飯桌上。
不擅長做飯，也有食堂和常去的飯館，最多只在家裡給自己弄一頓簡單早飯的織田作之助現在做出的東西完全是早飯的風格。
炒蛋培根加面包片，就連那杯被熱好的牛奶都在加深這種印像。
然而屋子裡唯二的人絲毫不覺得這份擁有早餐風格，又被稱作晚飯的宵夜畫風有什麼不對
千裡安靜地吃著這份難得熱乎的食物，垂下的眼眸裡滿是感嘆。
在這邊這幾天過得太艱難了，黑心到恨不得扣光工資的老板；因為年齡而哄孩子一樣對待的雜志社；出個門都要戰戰兢兢的，半夜外面滿是槍聲的小旅館……
種種種種都是她十幾年的人生裡從來都沒有遇到過的，傳說中的社會殘酷這次可以說一次體驗了個遍。
不愧是社會，還是日本早期的，有很多發色瞳色一點都不亞洲的架空社會！
想到這裡，千裡忍不住略微抬起頭瞄了眼桌子對面發色同樣一點都不亞洲的織田作之助。
不管怎麼說，就衝這頓飯，就算是斷頭飯她都認了。
小小的孩子鼓著腮幫子認真咀嚼的模樣像極了林間抱著松子啃的大尾巴松鼠，就連那自以為隱蔽的偷瞄都像是小動物警覺的一瞥。
隨著盤子中的食物一點點減少，小動物原本還隱約間存在的警惕也肉眼可見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肚子被填飽的滿足。
不如說這個時候倒是沒有了他一開始所想的樣子，至少不管是什麼時候的他都不會輕易地放下戒備。
而這樣的對方反而有些……更加可愛了？應該是這個詞吧？
所以說到底是不同的。
織田作之助想。
生活在這裡的任何人都不會僅僅因為一頓食物而放下自己的戒心，哪怕是更加幼小的孩子。
因為不夠警惕的人在這裡是活不下去的，所以果然還是讓她早些離開才好。
心裡做出決定，在一片安靜中，織田作之助打破平靜。
「今天你先在臥室裡住下，我在沙發。」
嗯？我臥室你沙發？主次關系是不是反了？我一個被撿的怎麼想都應該住沙發吧？
千裡抬起頭，看向發出聲音的紅發青年。她剛要說些什麼，就被對方的下一句話打斷。
「明天我送你去警局。」
幸好他明天放假。
一想到這裡，織田作之助一陣慶幸。
不管發生了什麼，除了黑手黨的事，去警局總是沒錯的。
橫濱的警察並不是不做事，而是因為這裡的黑手黨實在是不是他們可以管得上的，本就和他們在立場上天然敵對的警察們可敵不過已經扎根在這片土地上的黑幫。
而且最近橫濱的局勢暗流湧動，雖然他一個底層黑手黨小職員怎麼都不會聽到更深的消息，但是風雨欲來的感覺還是會有的。
所以把這樣一個不屬於這裡的女孩子交給警察，織田作之助也是放心的。
不屬於這裡的她會被送回原本的地方。
「警局……嗎？」
千裡的動作忽然停頓了下來，她小聲的重復著這個地方，少見的金色眼眸裡帶著模糊的默然。
話說穿越過來的她……根本就是個黑戶吧？
「過於麻煩了。」
千裡趕緊推托。
「我自己也可以……」
果然這飯不是好吃的，幸運總是伴隨著不幸。要是過去了被當成偷渡的那就真的鬧笑話了，誰知道她會被怎麼樣？電視裡的偷渡客可是會被沉屍或者賣去非洲挖礦的啊！
「如果你能說出別的去處的話。」
織田作之助像是早就想好了應對方法一樣平靜接口。
「如果你能找到你的監護人，或者有什麼苦衷的話。」
千裡瞬間沉默下來。
監護人個鬼，她現在就是一黑戶！苦衷是她是個穿越的，但是這種東西說出來也不會有人相信吧……
千裡一言難盡地看著滿臉寫著正直的織田作之助，欲言又止。
這位好心的大哥，如果我說其實我失憶什麼都不記得了，你願意相信我嗎？（真城）
到底，說不出自己到底是怎麼回事的千裡在織田作之助平靜的目光下消了聲音，在沉默中把剩下的食物都塞進嘴裡之後，主動承擔洗碗的後續。
後面的一切都變得順理成章起來，住了對方的家，睡了對方的床，第二天又吃了人家做的早飯。
千裡已經干脆放棄了說服對方讓自己一個人離開，心裡開始認真思考怎麼偷跑和糊弄警察。
話說這裡好像還有專門的貧民窟來著，真不敢想像竟然還有這種地方，她生活的0202也只是新聞裡聽說過，還是其他國家的。
要不到時候就說自己其實是個孤兒然後脫身怎麼樣？
亦步亦趨地跟在織田作之助的身旁，就在千裡甚至想到假裝尋找走失幼弟的時候，頭頂卻突然響起了紅發好心人的聲音。
「放心，看到你進去之後我就會離開。」
千裡：！！！
他不進去嗎？
千裡一愣，瞬間狂喜。
太好了他不和自己進去，這樣自己就有操作空間了！
身高的差距讓織田作之助只能看到對方頭頂翹起的一撮頭發，原本隨著主人心情軟趴趴的頭發在他說話的時候甚至受驚了一般彈了彈，看著還挺有趣的。
那句物似主人形說的就是這個吧？
心裡想著和說出的話毫不沾邊的事，織田作之助的神情卻正直到讓人根本看不出他心裡在開小差。
「那邊就是警局了。」
停下腳步，織田作之助抬手給千裡指著不遠處的某個招牌。
「進去和警察說出自己的困難就好，他們會幫助你的。」
至少可比他這個底層黑手黨好多了，在幫忙這方面，說不定還會更有對付小女孩兒的經驗。盡管他看著很淡定，但是其實他根本沒有一絲一毫和這個年齡的女孩兒相處的經驗。
不過現在看來好像還不難溝通，說不定自己也有那麼一點和小孩子相處的天賦呢？
「我知道了。」
已經到了警局門口，千裡也不想別的了，她轉而走到織田作之助的面前，抬頭認真看向對方。
「我可以知道先生的名字嗎？因為先生幫助了我，所以我想要知道先生的名字。雖然對您來說可能不值一提，但是我會一直記住的。」
這可是自己在這裡遇到的第一個好人啊！（震聲——）
名字……什麼的。
完全沒想到千裡會突然問這個，原本只想看著人進警局就離開的織田作之助愣了愣，心裡生出一種奇怪的感覺。
因為幫助就這麼鄭重的說這種話什麼的……他還真是第一次遇到。
不過好像也沒什麼不能說的。
「織田作之助。」
紅發的青年用著平淡的聲音說著。
「我的名字是織田作之助，記住什麼的就不用了，你能夠離開橫濱就很好了。」
他聽著冷酷無情實則干巴巴地說完這句話之後，也不等千裡再反應，下意識地扭過頭躲避對方的目光，看向警局。
也因此錯過了千裡因為震驚而睜大的眼眸。
「去吧。」
「那個……我的名字是千裡，有機會會報答您的。」
幾乎是麻木的說完原本剩下的估計，千裡毫不猶豫的轉過身背對織田作之助，她注視著警局，抬起腿一步一步的向著警局前進，步伐異常平穩。
然而只有她自己才知道，此時的她心裡到底掀起了怎樣的風暴。
織田作之助，織田作之助……
她的心裡重復地念著這個名字，有些暈乎乎的腦袋幾乎是在瞬間出現了某些資料。
紅發、藍眸、織田作之助的名字，外加外面時不時就能看見的持槍人員和黑幫大戰，以及這個時期的日本。
不會吧……不會吧！本來以為是街上隨處可見的紅頭發中的一員，結果……
第一次見面覺得莫名眼熟的時候就應該猜到了才是，自己是瞎嗎？不不不，應該是二次元轉三次元有點不一樣的問題！最主要的是莫得孩子的織田作沒有靈魂！（？）
話說自己竟然是在這樣的世界裡，也太特麼危險了吧！高危熱血番那是人呆的地方嗎？再加上之前看見的咕噠子……世界要毀滅人理要燒卻了嗎？
不不不，也不一定，而且只是一個織田作之助的名字而已！萬一是同名同姓的人呢！萬一是其他自己不知道的作品呢？
抬起的手握在了帶著涼意的扶手上，只是比手掌略低的溫度卻讓千裡不由自主地一個激靈，她下意識抬起頭，入眼的就是映照在警局大門玻璃上自己陌生的金色眼瞳。
千裡：「……」
算了……
二次元就二次元吧，現在最應該想的就是怎麼過了現在這一關，警局之後還有怎麼養活自己的事要干呢。
深吸一口氣讓自己的心平靜下來，千裡定了定神，推開大門走向警察局。
「您好，我的錢包不小心丟了，能先掛個失物嗎？」
織田作之助的目光從千裡轉身就一直注視著她，一直到對方進入警局，為了方便他還特意轉移了一下位置。
盡管隔了一個馬路，但是良好的視力依舊讓織田作之助看得清清楚楚。他看到背對著他的千裡和一位女性警察說了什麼，然後女性警察又領著她填表。
看來應該沒問題了。
這樣想著，織田作之助安心地離開了。
織田作之助安心了，千裡也安心了。
生生在警局裡磨蹭了好長時間才出門的千裡確定織田作之助完全離開了之後伸手摸了摸自己兜裡唯一的水果刀，順著牆邊往來的時候相反的地方走著，開始思考今天到底要怎麼過下去。
——果然還是要找到能打工的地方才是，包吃包住就更好了。可惡，現在這種網絡不發達的時代對作者來說實在是太不友好了！
分外想念那些自己一更新底下無數讀者嗷嗷叫著撒花的千裡回憶著往昔自己「風光」的時候，路邊卻突然響起了陌生的聲音。
「隊長！就是她！我今天看到她和打傷了相田的那個紅頭發男人在一起！」
千裡：？？？
她下意識抬頭看向聲源處，四個穿著黑色西裝的人正站在一個馬路之隔的對面，其中一個還激動地伸著手指向自己這邊的方向。
紅色頭發？莫非……
千裡趕緊轉頭左右看了看，發現四周除了自己根本沒人。
哦豁，看來打工的事情可以先放在一邊了。
她深吸一口氣，不准痕跡的後退一步，在四個西裝大漢直勾勾的目光裡轉身拔腿就跑。
「隊長她跑了！」
「追！」
穿越之前是不愛運動的死宅，穿越之後也僅僅是打了一陣工，又廢又弱雞還不認識路的千裡沒一會兒就被四個西裝大漢包抄在路口。
「果然就是個普通的小女孩兒。」
千裡狼狽地喘著粗氣靠在冰冷的牆壁上，紅色的血跡從膝蓋的一小片流下一道痕跡，一直到小腿。她沒有回答對方的話，垂下的金色眼眸只是盯著地面，裡面晦澀不明。
艸，從小到大從來沒這麼奪命狂奔過，不僅摔跤還崴腳了，這下感覺要完……
四個人逐漸靠近，最終停留在距離千裡三步遠外的地方，居高臨下地注視著她。
「行了，我們也不是什麼好人，僥幸的心就不用有了，沒有人會來救你。」
其中的領頭隨意地擺了擺手，最右邊的一個小弟直接上前，繼續問話。
「說吧，那個和你在一起的紅發男人的詳細情報。」
小弟咧開嘴，臉上能嚇哭小孩兒的疤痕猙獰著變幻，言語之間滿是恐嚇。
「老實說出來的話興許我們還能饒你一命，畢竟在這橫濱裡，人命可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
千裡：「……」
這威脅好老套哎……
心裡甚至還能游刃有余地吐槽，千裡依舊低著頭，假裝很害怕的樣子，用帶著顫抖的聲音小聲回復。
「我……我不認識他，我只是偶然碰見被他幫忙了而已。」
好歹是幫了自己的好心人，區區威脅就想讓她賣人？
「偶然？幫忙？」
小弟的笑容裡帶著冷意，他伸出手捏住千裡的下巴，把她的頭抬起。
「你以為我們會信嗎？」
金色的眼眸毫無保留的暴露在所有人面前，在浮於表面的害怕下，是任誰都能看出來的平靜。
在牆壁所投下的陰影裡泛著近乎於金屬的質感，卻又更加通透，甚至帶出一種模糊的冷漠與無視。
「有種，但是沒用的人只有一個下場。」
黑西裝的隊長從懷裡掏出槍，面無表情地上膛。
下一秒，有什麼冰冷的東西抵上了她的額頭，隨之而來的是同樣沒有溫度的聲音。
「現在，你還確定嗎？」
千裡覺得自己幾乎是要笑出來了。
明明是如此緊張的時刻，生命中最接近死亡的時候，心髒的跳動也快得像是要蹦出胸膛，血液的流動仿佛也清晰可聞，然而大腦卻又冷靜到異常，如同機器一般不停地運轉。
生理與心理截然相反，還真是難得的體驗，如果當做是個夢也不錯。
她這樣想著，金色的眼眸平靜地回視對方，唇角上揚著勾起微笑，落下自己的回答。
「是的，我確定。」
「砰——」
第3章
槍聲有所預兆地響起，然而卻並不是來自千裡面前的那個，而是更遠的地方。
血色的血滴從眼前落下，伴隨著一聲悶哼，原本抵在頭頂傷口向下掉落。千裡地甚至來不及細想，就下意識地伸手撈起了那把剛才還在威脅著自己的槍，趁著愣神忍著疼痛跑出了包圍圈後，用槍口指向對面。
迅速抬起的頭朝著其他黑西裝關注的地方看了一眼，熟悉的紅發讓她心裡有了數。
織田作之助，這槍法真好，不愧是前殺手。
也許是找到了所謂的「罪魁禍首」，幾個黑手黨不再重點關注千裡，反而對上了織田作之助。
可惜找錯人了，他們應該慶幸織田作現在「從良」了才是。
幾乎是不去想就能知道的結果，千裡在看著織田作幾下打暈那四個人後，扶著牆壁慢慢坐到地上，平復著心髒的劇烈跳動。
有點脫力，身體素質不行就是這種下場了，更何況磕破了膝蓋還崴了腳，她一個嬌生慣養的沒哭都已經很不錯了。
有陰影籠罩住了千裡，熟悉的聲音又一次從頭頂傳來，熟悉到讓她瞬間便想起了昨晚。
「很抱歉，都是因為我的原因。」
織田作之助眉頭微皺，目光在千裡的膝蓋與腳踝處定格。從之前對方跑的時候判斷，讓對方自己走肯定是不行的。他甚至可以輕易地判斷出，對方從前應該極少受傷的。
「你現在需要治療。」
他蹲下身，對著千裡伸出了手，意思十分明顯，甚至話語裡已經做出了決定。
「我先帶你去看醫生。」
「不……等一下織田作……織田先生。」
一個不留神差點把順口的織田作說出來，千裡趕緊改成了織田先生，原本低垂的頭也抬了起來，看向對方。
「暫時……不需要，我還有一些事情，織田先生應該也有事情要處理吧？」
說著，千裡掃了眼另一邊路口暈過去的四個黑手黨，目光重新回到織田作之助的身上。
「和織田先生沒有關系，我並不覺得是織田先生的錯，況且還讓我明白了一些事情，我自己也可以離開，還請不用理會我。」
千裡在心裡毫不猶豫地給出了偏心的回答。
織田作的事，那能是錯嗎？（震聲——）
等織田作一走自己正好白來一免費的槍，然後就可以……
金色的眼眸裡除了禮貌認真就只有平靜，比之分開之前的樣子又多了幾分空茫，就連身上那些格格不入的虛幻都更加濃重，整個人像是放飛在高空的風箏。
而他看不到那根線的存在，也許是過於纖細，也許已經不存在了，而無論是哪種都很糟糕。
忍不住的，織田作之助在心裡重復著。
——這很糟糕。
他嘆了口氣，只覺得原本只是帶失足（？）小女孩兒離開的事情變得更復雜了，他甚至敢斷定，如果自己現在隨著對方的意思離開那估計就真的再也看不到對方了。
這可是自己昨天才撿到的，雖然今天又送警察局了，但是對方變成現在這個受傷的樣子自己要負絕大的責任的。
不，應該是全部才對，那些人是找自己的，而且現在也只是被自己打暈，放任她不管絕對又會出事。
「總之，那邊的不重要。」
不等千裡拒絕，織田作之助已經不容拒絕地用右手穿過她的膝下，左手也來到她的背部，輕輕松松地就把千裡給抱了起來。
「唉？！織田先生？」
千裡下意識扶住對方的肩膀維持平衡，而織田作之助已經一聲不吭地開始向一條道路走去。
不！織田作你的善解人意呢？？？
千裡越過對方的肩膀向他的身後，自己原本坐著的地方，那只白來還沒來得及多摸一會兒的槍還躺在地上。
「槍……那個槍……」
「槍對你來說比較危險。」
完全是故意這麼做的織田作之助甚至在平穩身體的同時加快了腳步，臉上的神情正直無比，然後說出了一個大多數家長都無師自通的敷衍。
「想要的話等你成年了再說吧。」
千裡：「……」
織田作你好像有哪裡不太對勁，你是這個人設的嗎？還是我對你的認知過於膚淺？
被織田作之助帶著去了某個診所治療了之後，千裡的膝蓋直接被繃帶纏了好幾圈，那只她以為只是崴了的左腳甚至被大夫直接斷定為骨折，二話不說在織田作的點頭下給她治療，還打了石膏固定。
這樣的結果讓千裡陷入了自我懷疑。
自己……小時候這麼脆的嗎？
正在千裡沉思的時候，一道聲音突然傳進耳朵。
「你的家人……」
「我沒有家人。」
都穿越了還哪來的「家人」？
千裡下意識回答，剛說完，她一個激靈反應過來，刷的一下抬頭看向一旁出聲的織田作之助。
對方一點也沒有趁著自己思考詐真話的不好意思，甚至滿臉平靜的點了點頭。
「我明白了。」
千裡：？？？
你明白？你明白什麼？
織田作之助也沒有說他到底明白了什麼的意思，他抱著千裡繼續前進，很快就回到了他的家裡。
千裡抱著醫生開的藥就著織田作之助弄好了溫水乖乖吃下後，在對方舒展的眉頭下心裡有了種陌生的安心感。
一定是織田作的保父被動作祟。
千裡默默想著。
說不定自己回去之後寫織田作的功力直接up，畢竟大概也沒有誰能像是自己現在這樣接觸二次元的對方了，尤其是在生活上。
「那麼首先，我覺得我們應該談一下。」
千裡坐著的沙發正對面是電視，織田作之助坐在左邊側著擺放的單人沙發上，心裡的猶豫與果決各持一邊，徘徊不定。
他並非不是個果斷的人，不然當初也做不成有名的金牌殺手，但是此時此刻，面對著毫無威脅的柔弱小姑娘，這份果斷就變得搖擺不定起來。
不，也並不是柔弱，至少接住槍又抓住時機離開包圍圈的時候絕對可以稱得上漂亮。
但是那又是不一樣的。
他其實在回來的路上想了很多，也回憶了很多。從他當初的殺手生活，到因為一本書一個人又脫離了組織，做出再也不殺人的誓言。
但是那些所關聯的都只是他自己而已，他只需要負責好自己就可以了。然而這次卻和以往任何時候都不一樣，是一份看不見摸不著，卻又清晰的就坐在那裡的責任。
僅僅是這一個認知，就能讓織田作之助變得猶豫起來。
如果現在讓對方離開，他有預感，今後自己絕對不會再見到對方。他十分明白，那是物理意義上的。
他可以聽出對方之前那句「我沒有家人。」的回答是真話，那麼所有關於對方過去的可能全部都不是什麼好的猜測。
但是如果不放對方離開的話，自己又真的能承擔得起嗎？
織田作之助抬眸看向乖乖巧巧的坐在自己右邊的孩子，半長的黑發發梢帶著些許向裡的微卷，身上的衣物也因為之前的事情蹭上明顯的灰塵，下方被紗布纏繞的雙膝可憐兮兮地並攏著，那只打上了石膏的左腳更是平添一份柔弱。
——完完全全就是一只傷痕累累的小動物幼崽。
他的目光從上到下在千裡的身上仔細觀察，最終定格到她的臉上。
或者是說那雙少見的金色雙眸。
從頭到尾，從昨天到現在，甚至在身體因為後怕而控制不住地顫抖的時候，也依舊像是游離在世界之外的平靜眼眸，就好像無論是什麼都沒有辦法讓對方真心實意地感到詫異。
啊，多麼異常。
她沒有目標，不知方向，卻又帶著這份迷茫，無所畏懼。
他想。
這也是自己生出那樣不像是平日裡自己的想法所占據的理由之一吧？
自己那不成熟的心情，想要讓對方找到一個方向的心情。
「我想說的事情只有一個。」
織田作之助的唇角上揚了一個微小卻罕見的弧度，說出了自己拋卻了猶豫的想法。
「要暫時一起生活一下試試嗎？」
第4章
千裡再一次住到了織田作之助的家裡。
經過了上次的事情之後，對方好像認准了她這樣是他的責任一樣，更是表露出了強勢的一面讓千裡不能拒絕，只能過上吃了睡睡了吃鹹魚一般的生活。
如果是原本的世界她倒是會很開心地宅在家裡，但是如今這個情況卻讓人分外不好意思了。
白吃白住什麼的，她也是要臉的。
但是按照她的回復來看，左腳少說一個月左右才能用力，所以想找個工作一類的想法可以排除了，怎麼想能干的都只有老本行寫文，但是……
千裡想起自己一開始翻了半天圖書館了解了大概行情而寫出來送去雜志社的那篇小說，忍不住嘆了口氣。
現在怎麼樣了都不知道，不過想想當時那邊的人直接隨手放在一邊的樣子來看，估計是白寫了。
可是自己就這麼一個特長，經濟什麼的也不懂，不然說不定還能趁著時代的便利干點什麼撈他一筆。
想來想去根本就做不到什麼嘛，太差了，說好的穿越之後呼風喚雨虎軀一震無數小弟納頭便拜呢？
千裡喪氣地趴在桌子上，把頭埋進臂彎裡。
自己這種普通人穿過來是來要命的吧！
「嘩啦——」
並不大的聲音在旁邊響起，讓陷入沉思的千裡從臂彎裡抬起頭，入目的就是被裝在袋子裡的花花綠綠的包裝。
零食？
屬於男人的骨節分明的手正從塑料袋的最上方離開，她順著那只手目光向上，來到了對方的臉上，柔和的乳白色燈光下，對方的神情仿佛也帶上了幾分暖意。
「我工作回來的時間並不太固定。」
雖然是後勤，但是因為橫濱勢力最大的部分三足鼎立，下面還有無數中小型黑手黨勢力蠢蠢欲動，所以連帶著即使是後勤工作的時間也遲遲沒有太確切的輪次，更別提時不時還有出現意外命不好被亂槍打死的員工。
「所以到了時間就去睡覺，不需要等我。」
雖然這麼說，但是先對方睡什麼的，還是有些別扭……
盡管心裡這樣想著，千裡卻知道對方說的很對，從這幾天對方那早出晚歸或者總是被一個電話叫走的情況來看，哪天去個夜班都是正常事情。
「我知道了。」
她乖巧的點了點頭，余光裡在看到那袋零食的時候，又試探性的道謝。
「唔……謝謝？」
「不客氣。」
織田作之助一本正經地回答，聲音裡帶著幾分明顯的苦惱。
「小孩子都會喜歡這些的吧？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我對於這一類沒有什麼研究，是一位老板告訴我的。」
說到底養小孩兒什麼的他是第一次，還是個和自身性別完全相反的女孩兒，他根本沒有一丁點的經驗。
「沒有，老板說的是實話。」
千裡看著半透明袋子裡一眼就能分辨出來的薯片糖果巧克力果凍一類的零食，分外驚喜。
「謝謝織田先生，我很喜歡。」
織田作這是什麼天使啊！我要吹爆！
確定千裡是真的喜歡，織田作之助也放下了心。他看著對方因為零食而亮晶晶的眼眸，手指微動，有種想要擼一把對方毛茸茸的腦袋的衝動。
「很晚了。」
到底還是抑制住了的織田作之助催促千裡。
「該睡覺了。」
「……哦。」
自從穿過來就沒再吃過一口零食，千裡頗為戀戀不舍地瞄了眼桌子上的袋子，就准備起身回到房間裡。織田作之助把房子裡原本一個被放了雜物的房間收拾布置了一遍，現在已經成為了千裡的房間。
「咦？那個……」
就在千裡剛剛站起身准備扶著牆壁小心回去的時候，一眼掃到了茶幾上多了幾本嶄新的雜志。
好像……有點眼熟？
「怎麼了？」
織田作之助隨著千裡的目光看向雜志，給她介紹。
「是白天的時候路過順手買的一些，裡面經常會有一些不錯的小說，是這個月新出的。」
有周刊有月刊，自從他決定寫小說之後看的書比以前可是多得多了。
「最上面那個……我可以看一下嗎？」
千裡眨了眨眼，那本熟悉的封面格式讓她確定，是自己投稿的雜志。
只是……
盡管隔著一段距離，但是封面上面那夾雜在一眾作品裡分外靠前甚至排名第一的《祭品》的名字，還有底下展示作者的［千裡］都讓她恍惚起來。
自己的投稿過審發表成功了？可是自己還沒去第二次確定商談就直接發出去了，這流程是不是有點不太對勁？
不不不，最重要的是自己原本准備好不合口味三顧茅廬……不是，被駁回個七八次才勉強寫出來一個的小說竟然直接就過審了！
你們這周是沒人投稿嗎？什麼都往上放？？？
就在千裡恍恍惚惚不敢置信懷疑編輯部有問題的時候，織田作之助已經先一步拿起了茶幾上最上面的那本小說，他先是著重掃了眼看起來毫無異常的……
嗯？［千裡］？
視線在某個名字上微微一頓，他著重看了眼這個熟悉的名字，目光又在上面顯示小說名字的《祭品》上瞄了一眼，才挪開返回到千裡的身上。
他把月刊遞給千裡。
「這本嗎？」
「謝謝……」
千裡嘴裡道謝，手上動作有些遲鈍接下遞到眼前的月刊，猶豫得不知道到底是翻開還是不翻開為好。
怎麼感覺這麼不真實……
她一眨不眨地盯著上面大概率就是自己投稿的那本小說，腦袋裡滿是不可置信。
就算是二次元，文豪也都不務正業去當異能力者了，但是她一個寫同人的，怎麼就直接過審了？
她哪會寫原創？還特麼不是網絡小說流行的蘇爽或者愛情故事，雖然她寫的時候為了貼近這邊時代的風格搜腸刮肚頭發差點掉了一把，但是也不應該啊！
到底，千裡還是翻開了月刊，奔著自己的那一頁找了過去。
與自己寫的內容分毫不差的文字就這麼呈現在她的視線裡，讓第一次在紙張上看到自己作品的千裡心裡更加別扭。
怎、怎麼說呢……
想起一旁還有個織田作的她只是掃了一眼就猛地合起月刊，從心底油然而生一種羞恥的感覺。
等、等一下，如果月刊發表就代表自己能有錢了吧？但是自己又出不去怎麼都繞不開織田作，這種事情自己看看也就行了，但是被認識的人知道怎麼就覺得這麼……恥度過高呢？
千裡深吸一口氣，刷的一下抬起頭看向織田作之助，決定一不做二不休。
「這本我先帶回去……」
她注視著對方在燈光下柔和的藍色眼眸，原本的氣勢像是戳破的氣球，噗——的一下癟了下去，後面的內容變為了帶著慫意的疑問句。
「……可以嗎？」
織田作他就買了一本，自己拿走了他應該也不會再買的……吧？
也沒計較千裡突然想要拿走一本月刊的事情，哪怕早已經在千裡行為異常的時候心裡就作出了幾個猜想，然而此刻的織田作之助卻只是點了點頭，同意了她的請求。
「沒關系，但是晚上不要看。」
他甚至還十分關心地囑咐。
「有什麼明天再說，但是晚上還是睡覺比較好。」
「……哦。」
千裡抱著雜志瘋狂點頭，心裡暗自祈禱織田作之助不要真的買第二本。她拒絕對方幫她一把的動作，艱難地扶著牆壁蹦回房間裡，坐在床邊，呆滯地看著被放在床上的月刊。
良久之後，千裡惡向膽邊生一把抄起它就想塞進床底，然而在月刊即將進床底的時候又停下了動作，重新拿了回來。
「不管怎麼說，還是第一次出版哎……」
她小聲嘀咕著，挫敗地把月刊塞進枕頭底下。
總之，之前說明自己之前熬的夜沒有白費，自己還是有寫原創出版類型小說的資質的，而且發表了怎麼應該也有點錢，文學社什麼的應該也不至於太吝嗇才是。
懷著復雜的心情，千裡躺在床上，逐漸沉睡。
第二天，等千裡起床的時候織田作之助早就已經去工作了，她著實松了口氣，從枕頭底下掏出月刊，用一種新奇的感覺重新看了起來。
然而在她不知道的地方，織田作之助翻著新買的第二本月刊，若有所思。
第5章
懷著復雜的心態重新在月刊上看了一遍自己的作品之後，千裡長舒一口氣，重新合攏了月刊放到茶幾上。
果然還是感覺好奇怪，自己這辣雞水平竟然真的能一次過，好奇怪啊。
是因為大文豪都去用異能力再就業了，所以自己這個渣渣文筆矮子裡拔高個就出頭了嗎？
不過不管怎麼說也是有稿費了，但是怎麼去是個問題。當初她初來乍到還住小旅館哪來的地址？只能說過幾天再去，生怕再問暴露黑戶本質就趕緊溜了。
誰知道這個過幾天就過成這樣了，等到自己骨折好了再過去怕不是什麼都涼了，更何況就算是為了錢也要繼續寫下一篇才行。
怎麼可能讓織田作就這麼白白養自己呢？他以後可是還要養好幾個孤兒窮到酒都快喝不起了（？）的啊！
想到這裡，千裡的目光堅定下來。
沒錯，既然能發表就說明自己能行！先寫一些掙他個飯錢出來，至少不用白吃織田作的才是。
這邊千裡下定了決心，而織田作之助那邊，卻沉浸在某種猜測中不可自拔。
時間已經是午休，他幾口吃完了自己的飯，忍不住再一次打開了早上的時候買的第二本月刊，翻到了《祭品》的那頁，再一次品讀。
祭品，是真正被惡意包圍的祭品？還是僅僅只是一個瘋子的妄想？
「織田君？在看什麼？」
一道聲音從不遠處傳進耳朵，織田作之助向右轉頭，看見的是端著食物來到桌子旁一個可以說得上相處還不錯的同事。
黑發同事放下盤子坐到桌子對面，目光在織田作之助手上小說的封面一掃而過。
「是新早文學社的月刊嗎？他們經常會出現很多有意思的小說。」
「啊，是的。」
織田作之助十分贊同。雖然資歷比不上其他的老牌刊物，但是就如同名字一樣，這是一家信奉實力為尊的新興文學社，不管是哪種，只要內容能夠征服他們，他們就會毫不猶豫地發表。
「這期有什麼有意思的內容嗎？」
黑發同事開著玩笑。
「畢竟織田君你可是看得目不轉睛。」
「這期的話……」
織田作之助下意識看了眼手中的雜志，上面還停留在屬於《祭品》的那頁，已經重復看過了好幾遍的內容甚至讓他有種了然於心的熟悉感。
他誠實回答。
「是有一個讓我在意的。」
「很有趣？」
黑發同事頓時露出了感興趣的神色。
「能借給我看看嗎？」
「是這個。」
毫不猶豫地把手中的月刊遞給對面的同時，織田作之助說出「條件」，神色認真。
「關於這篇，我想聽聽你的想法。」
「我的想法？感想嗎？」
黑發同事接過月刊，目光落在了最開始的《祭品》兩個字上，讓他下意識挑了挑眉。
這是一個幾歲的小孩子都會懂的詞語，畢竟對日本這個擁有八百萬神明的國家來說就算不是神明，山林精怪甚至妖鬼都能夠是奉上祭品的對像。
選擇這樣的詞作為名字，莫非裡面的內容是關於神明或者什麼傳說的？
懷著這樣的心情，黑發同事繼續向下看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黑發同事只覺得整個人都陷入了恍惚之中，他已經翻到了最後一頁，卻又像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一般用著極快的速度重新把刊物翻到這篇文章的第一頁，再一次仔細品讀。
這一次他全然沒有了一開始只是覺得有趣的玩笑心思，甚至臉上的表情也已經全然變為了肅然，捏著紙頁的手指像是極為用力，卻又明顯帶著小心翼翼的味道。
整個《祭品》大概有五千字左右，僅僅是幾頁就能夠翻完全部，講述的內容也僅僅是一個封閉的山村裡用一個少年的視角訴說著自己成為村子裡「下一個獻給所謂的神的祭品」的絕望瘋狂與反抗，然而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卻又全然像是一個不正常的瘋子純粹的妄想。
「太可怕了……」
黑發同事忍不住喃喃自語，因為文字而顫栗的心竟然生出了一種難以言明的惶惶不安，仿佛有什麼無形的存在沉重地壓在他的頭頂。
恍惚中，有一只手按住了他的手臂，突然出現的力量像是扔到湖面的石子，它打破了兩個世界中間的阻隔，讓黑發同事一瞬間從思緒裡掙脫出來。
「織田……君？」
他看著織田作之助收回了手，這才注意到自己甚至額頭都生出了冷汗。
「抱歉，我真的是失態了。」
黑發同事苦笑得勉強勾起唇角，
「我已經開始後悔為什麼沒有第一時間買這一期的新早月刊，我有預感……不。」
他頓了頓，又自己否定了這句話，換為了一種更為肯定的語氣。
「我肯定，這篇文章一定會出名的。這篇《祭品》絕對是我這麼長時間以來看到過的最驚艷的文章之一，甚至……」
他深吸一口氣，沒有再說出接下來的話，反而轉移了話題。
「織田君你之前說想要知道我的感想是吧？」
「是的。」
織田作之助點了點頭，對於對方的反應並不算多意外，甚至他第一次完完整整的讀下來之後也是在第一時間重新翻回了開頭，重復地讀著。
「我現在最想的事情大概是希望這篇《祭品》能夠被更多的人所看到吧？甚至可以的話我希望所有人都能看一遍這篇文章。」
黑發同事悵然若失的目光落在文章作者的名字上。
「這不是普通的文章，裡面蘊含的黑暗讓我心驚肉跳，也真實的可怕，因為自古便有向各種存在活人當做祭品的故事。但是……」
他說到這裡，聲音下意識想要拔高，卻又在意識到現在還是在食堂的時候壓低了聲音。
「但是文章裡又確實帶著對這種傳統的批判，甚至帶著隱隱的反叛和變革，放在橫濱現在的這種混亂環境裡絕對一鳴驚人。」
要知道，橫濱混亂太久了。
從上一任老首領「病死」傳位給醫生森鷗外之後，群龍無首的橫濱就有了後來居上，如今與港口黑手黨並稱的勢力還有兩個。
三方占據一個橫濱，利益碰撞之下三天一小打根本就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普通人戰戰兢兢地過著每一天，祈禱自己和家人不要被黑手黨的火拼所牽連。
這座城市如同一片死水，黑手黨所掀起的也不過是幾片細小的水花，麻木才是主旋律。而現在，他卻仿佛看到了什麼無形的存在緩緩升起。
「可惜了。」
黑發同事戀戀不舍地把手中的月刊合起遞回給織田作之助，遺憾搖頭。
「說到底這一類的刊物所關注的人也並不多，大人物大概更是沒有時間來看這個，而且還是新早這樣資歷不高的新興文學社。」
根據排名來說，新早文學社雖然在橫濱不是最差的，但也只是排在中間而已，和老牌的相比銷量並不高。
「不行！不能讓千裡老師的這篇文就這麼因為文學社被埋沒了！雖然以老師的實力早晚會出名，但是我受不了！」
黑發同事一錘桌子，一口一個「老師」，甚至發出了狂熱粉絲的聲音。
「我要向其他人推薦！沒有人會拒絕這篇文章！」
他慷慨激昂的重復。
「沒、有、人！」
織田作之助：「……」
這反應……是不是有點激烈？
他低頭又看了眼自己手裡的小說，陷入沉思。
不，也許這才是正常現像，因為他自己也確實覺得這篇文章確實非常好，但是自己家裡……
昨天晚上千裡的異常還在腦海裡久久不曾散去，他十分確定就是因為這篇文章，甚至就連作者的名字也和千裡的名字一模一樣。
並非是他以貌取人，可是縱觀全文，實在不像是一個只有十幾歲的小孩子能寫得出來的。
莫非是她的親人？
「相田君。」
織田作之助突然出聲。
「你覺得作者會是怎樣的人呢？」
「千裡老師嗎？那當然應該是一位智慧而又通透的先生。」
相田激動得恨不得大吹特吹，他眼神一變，用著一種看革命同好的目光深深地凝視著織田作之助。
「織田君，你也覺得千裡老師的文章發人深省對吧？」
織田作之助看著突然變臉的同事，心裡生出一種不妙的預感。
但是這篇文確實好，他不能否認。
「確實。」
「那就一起努力吧！」
相田神色認真，嚴肅得宛如正在神社參拜而不是拉人入伙去搞安利。
「這麼好的文章默默無聞怎麼可以？我們一起給其他人推薦吧！」
織田作之助：？？？
第6章
這一天，織田作之助過得十分……充實。
干活之余被激情澎湃的同事拉著一起安利小說，他從沒干過這個，所以也就是在一旁聽同事相田吹。
而被安利的幾個人得空出去買新早月刊之後回來表示跑了好幾家竟然都表示脫銷了。這可是昨天才發行的！第二天下午竟然連本漏網之魚都沒有。
不得已，織田作之助為了同事關系只能貢獻出了他早上趁著早才買到的月刊，與同事之間的關系愈發融洽。
這是他第一次如此受歡迎： ）
好不容易結束了這不一樣的一天，下班了的織田作之助拎著打包的食物，回到家裡。
「哢——」
鑰匙轉動的聲音在門口響起，屋裡的千裡轉頭看向門口，看到的就是帶著打包盒的織田作之助。
她著重地看了一眼對方的手裡，沒有發現第二本月刊的時候瞬間松了口氣，反應過來又覺得自己這口氣松得太早了。
自己出不去門，想要取稿費還不是得讓織田作幫忙？這根本就是主動脫馬甲給對方看，藏都藏不住。
除非不想要錢了，但是她要不是被養都已經窮的吃土了。
真·吃土！
「我回來了。」
和平時一如既往的淡淡的聲音傳進耳中，千裡看著織田作之助直接走到餐桌旁邊把袋子裡的食物都拿出來放好，起身自覺地扶著椅子跳過去。
心裡可以說是「有鬼」千裡這頓晚飯吃的是安安靜靜，而她不知道的是，被拽著安利聽了大半天「千裡老師」的織田作之助看著乖巧吃飯的千裡心裡也有那麼一點微妙的別扭。
所幸對面的女孩兒小松鼠一般塞飯的架勢讓這份別扭很快又消散下去，他往嘴裡塞了口飯心裡想著自己同事吹「千裡老師」的樣子，把某種可能按回心底。
然而越是不可思議的事情，有時候越是接近真相。
晚飯過後，千裡瞄著出去倒完垃圾剛回來的織田作之助，准備和對方坦白。
嗯，最好能幫她拿稿費然後當食宿醫藥費就更好了（重點）。
「織田先生。」
左腳依舊還不能用力的千裡還坐在飯桌原本的位置，聲音十分認真。
「我可以拜托織田先生一件事嗎？」
織田作之助疑惑看向千裡。
「什麼事？」
難道是在家裡太無聊了想讓自己帶點什麼？
「就是這個，我現在不是不方便出門麼。」
千裡拿出早就准備好的那本月刊放到桌子上，坦誠開口。
「我昨天才發現我投稿的小說成功了，所以想讓織田先生幫我看一下稿費有多少這樣的……織田先生？」
說著說著，原本坦然的聲音因為織田作之助分外古怪的目光變為了疑惑，她茫然的眨了眨眼，就連聲音也不自覺的小了下去。
「有、有什麼問題嗎？」
有什麼問題？問題大了！
織田作之助忍住脫口而出那句話的衝動，在確定了千裡的認真之後，他定了定神，努力把自己心中不斷浮現的驚駭壓下去。
自己猜是一回事，但是變成真的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等一下，千裡你是說你投稿的小說是嗎？」
他走到千裡的身旁，拿起桌面上那本熟悉的新早月刊，上面那［千裡］的名字在這一刻變得格外明顯。
「是這篇……《祭品》？」
「是的。」
月刊遮掩住了織田作之助的表情，千裡只能從對方帶著遲疑的聲音中聽出對方大概很驚訝的樣子。她有些糾結地勾了勾放在桌子底下的手指，決定給對方解釋一下前因後果。
因為她自己也很驚訝來著啊！
「前一陣剛……剛來到這邊不久的時候寫的一點東西，因為我自己也沒什麼擅長的，也就這個不限年齡，所以就寫了一點打算嘗試一下，沒想到昨天看到了它。」
對自己的小說到底怎麼樣完全沒有一個概念的千裡所有的念頭都在稿費上面。
「總之既然成功了就一定會有稿費的吧？等我能去了也不知道要多久，所以想拜托織田先生幫我領一下。」
主要是她現在不能出門，不然就自己去了。而且積少成多！說不定自己多寫一些還完債還能存一點呢！
織田作之助：「……」
在千裡的解釋中，織田作之助已經完全了解了對方的意思，甚至就連對方那「竟然過了真是幸運哎」的心思都看得一清二楚。
越是這樣，他就越是覺得難以置信，然而在這不敢相信裡卻又帶著幾分「果然如此」的篤定。
可是無論是他自己的直覺還是看人的准確都告訴他，這件事情是真的。哪怕他現在僅僅是一個黑手黨底層人員，但是判斷人是否說謊的能力他姑且還是十分准確的。
出乎意料，卻又好像在情理之中。這種事情根本沒必要撒謊，更何況還是要他幫忙去編輯部領稿費這種事情。
他從一開始就知道對方不是一個簡單的孩子，但是沒想到對方會是寫出這樣的文章的人。
在此之前他甚至也認同了同事的那番「千裡老師一定是一位知識淵博極為通透的先生」這樣的話。
現在，這位「通透的先生」就坐在自己的對面，用一種飽含期待的目光看向自己。
織田作之助陷入沉思。
怎麼就覺得……這麼不真實呢？自己關注的作者本人就在自己面前什麼的。
「織田先生？織田先生？」
眼看著織田作之助遲遲沒有反應，千裡抬手在對方眼前晃了晃，想要吸引對方的注意力。
「織田先生是……沒有時間嗎？」
「不，沒有的事。」
反應過來的織田作之助放下手中的月刊，看向千裡。
「過幾天我放假，可以去一趟。」
「真的……沒事嗎？」
千裡猶豫地重新確定。
「不方便的話放著也沒什麼，總不會有人冒領什麼的。」
等自己好了再去也是一樣的，大不了再寫一篇郵過去投稿然後讓對方用郵寄的方式寄過來應該也可以。
「沒有不方便，我也沒什麼事的。」
再次的確定讓千裡安心，織田作之助拉開椅子坐在了千裡的對面，用這一種全新的目光看向千裡。
自己這是走了大運？撿的孩子就是能寫出這樣文章的作者，這莫不就是……家養作家？還是說作家養成？
「說實話，千裡你的這篇《祭品》寫得很好。」
「很好……嗎？」
千裡的目光忍不住轉移到桌子的月刊上，心裡感受到了窘迫。
「沒，就是寫了一些，並沒有多好……」
自己的辣雞文筆自己當然知道，要不是這裡的文豪不干正事她根本不可能成功。
絕對！
所以被一個「文豪」誇獎什麼的……等等！
忽然想到了什麼，千裡的目光犀利起來。
「織田先生你……」
她不敢置信地看向織田作之助，聲音艱澀。
「你看了這篇文嗎？！」
臥槽難不成你真的買了月刊二號機去看了？不然怎麼對連打開都沒打開一下的《祭品》張口就誇？睜眼說瞎話嗎？
「事實上我的同事很喜歡這篇文章。」
織田作之助沒有絲毫心虛，面不改色的推鍋。
「他看了之後十分贊嘆，對於《祭品》推崇備至，甚至還推薦給了很多同事，說十分期待『千裡老師』的下一部作品。」
「唉？唉？！！」
千裡震驚地望著織田作，被「千裡老師」四個字說得尷尬無比，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為什麼會有這樣的稱呼啊！以前的讀者小天使們都是太太長大大短的她早就習慣這種的了，現在猛然變成了這種十分正經的「老師」……
這是什麼新式的公開處刑嗎？！
千裡使勁地盯著織田作之助希望能從對方的神情中看出一些開玩笑的意味，然而對方那正經的神情與認真到沒有絲毫動搖的藍色眼眸讓她知道，這個織田作，是認真的！
千裡分外絕望。
救、救命！為什麼他能用這麼正經的語氣說出這種羞恥的事情啊？對著我這個十幾歲的樣子他不尷尬的嗎！！！
千裡抬起手捂住臉，擋住不自覺熱起來的溫度，發出小動物一般的悲鳴。
「別這樣，才不是啊，我寫的很差的。」
所以不要這樣對我公開處刑了啊QAQ
第7章
事實證明，公開處刑這種東西可以遲到，但絕不會缺席。
「不需要這樣，你寫的確實很好。」
織田作之助像是看不得千裡這麼說自己不好一樣，十分認真地繼續誇贊。
「這是顯而易見的事情，你的《祭品》排在新早月刊第一位，超過了後面的所有，而且很多人都喜歡這篇小說，一點都不差。」
甚至完全相反，好得不可思議，因為不僅僅雜志脫銷，同事還一安利一個准。
「不，沒、沒有啦，我真的很差……」
千裡被誇得臉頰緋紅，以往她在評論裡看到的那些天花亂墜的誇獎都能夠單純地高興半天，但是也因為隔著網站，所以達不到羞恥的地步。
現在就這麼面對面的這麼誇，她真的承受不住！更何況她自己什麼辣雞水平她還不知道嗎？
太羞恥了吧！
「那個……」
她顫顫巍巍的嗓音想要再說出點什麼讓對方意識到自己就是個辣雞的事實，然而目光一對上那帶著強烈不贊同的藍色眼眸的時候，又像是被什麼卡住了喉嚨，說不出話來。
「不要這樣想自己，千裡你很優秀。」
紅發的男人用肯定的聲音說著。
「可能你現在還沒有意識到，但是這是毋庸置疑的。」
這就是天使吧？
千裡恍恍惚惚地想著。
真不愧是被稱為治愈系的男人。
好一會兒後，千裡終於消了大半臉頰上的熱度，不好意思的道謝。
「謝謝。」
「我只是在陳述事實。」
織田作之助看出千裡依舊有些羞窘，貼心地轉移話題。
「事實上我自己也在嘗試著寫小說，但是比起你就不夠看了。」
不夠看？不不不！大佬您太謙虛了！
「我只是幸運才成功了而已，我……」
千裡下意識反駁的話說到一半被織田作之助和剛才一模一樣的不贊同眼神給看得噎了回去，她心虛地游移了一下眼神，果斷轉移到另一個話題上。
「織田先生你也在寫小說嗎？這很好啊。」
從前就是同人大手現在被迫轉了原創的千裡發出安利的聲音。
——雖然對方根本不用她安利就已經扎根進去了。
「寫小說很棒的，看著筆下的世界形成但完整是很有成就感的事情。」
為愛發電！如果不是為了愛，誰每天勤奮更新，日六日萬？
「這個我暫時還沒有體會到。」
想到自己的情況，織田作的神情略顯尷尬。
「現在的話……大概在籌備階段吧？反而是看的作品比較多，真正動筆反而覺得自己還不夠。」
千裡眉頭一皺，覺得事情並不簡單，她坐直了身體，用一種十分仔細的目光打量對面的織田作。
「織田先生，寫文這種事情我可以說還算熟悉，因為我在此之前也算是寫過一些，雖然……嗯，這個世界上還沒人看就沒了。」
想到自己以前寫的同人，她輕咳一聲，略過這些繼續說著。
「但是寫小說是絕對不能一直看不寫的，不動筆就永遠不知道自己差在哪裡，只有真的開始寫了，甚至寫完了才能回顧內容整個地看到自己缺在哪裡，畢竟鴿子是沒有好結果的。」
只看干貨不干活更是不行！
織田作之助的神情凝固了，覺得自己好像聽到了某個不太對勁的詞。
「鴿子？」
「就是咕咕咕。」
千裡下意識地解釋了一下，又想起這邊現在還沒有這種說法，於是又解釋了一番。
「我的意思是只有真的寫了才行，也許剛開始會覺得很難，但是就像是干活一樣，寫得越多，業務越熟，經驗就越豐富，古往今來一鳴驚人的太少了，大多數都是一點一點地累積經驗而已。」
所以猶豫就會敗北，真作者日日更新！（震聲——）
「原來是這樣嗎？」
織田作之助被千裡說動，陷入沉思。
「對對對。」
千裡瘋狂點頭，拿自己舉例子。
「就比如我這本《祭品》，寫之前在圖書館一類的地方先是看了這邊近期大部分文學作品，然後又找了一些資料，之後我就直接動筆開寫，猶豫都不帶猶豫的。」
「就……這樣？」
織田作之助睜大眼睛，受到震撼。
「就大半天？」
他可是准備了幾年到現在都還沒動手寫幾個字。
「了解這邊的行情，然後想一下人們大概能接受的故事，最後想一句主線，再想好主角的開頭和結局就可以順著寫出來了。」
就是這邊和以前蘇爽甜的完全相反，她也是費了好大的勁才寫出的有這邊風格的文章，所幸是只有五千字左右的短篇。
千裡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發，又補充地開口。
「當然，我自己一直是這樣的，我認識的人有和我一樣也有不一樣的，只能說因人而異。」
她就是開局一開頭，剩下的全靠編，直覺寫文，連個大綱都沒有，她甚至連中心思想都沒想過！和那些認認真真寫大綱主線支線人物性格的大佬差遠了。
「聽起來確實簡略……」
織田作之助復雜地看著千裡，不知道自己此時此刻到底說點什麼比較好。
難道自己……就是因為太猶豫了嗎？
可是……
他的目光定格在千裡嬌小的身體上，對方眼中的認真讓他知道她所說的全部都是真心實意的。
可是明明只是一份說著自己如何寫出一篇文的感受，可是他卻敏銳地從中感受到了不一樣的東西。
了解情況沒有錯，對方想的模式雖然他是第一次聽說但是應該也沒有錯，但是那一句「想好主角的開頭和結局，就可以順著寫出來了啊。」卻讓他不得不聯想到什麼。
眼前的女孩子依舊帶著羞澀的笑容，那雙一向平靜的金色眼眸裡像是盛著閃亮亮的光，裡面是分享自己喜愛存在的純粹喜悅，可愛得像是毛茸茸的小動物，敏感卻也天真，甚至只要帶著善意靠近就能夠被信任地輕輕蹭著，展露自己柔軟的笑容。
可是他卻無論如何都忘不了一開始對方的樣子。
是茫然的，是游離的，像是行走在世界之外，金色的眼眸裡帶著異常的平靜，就算注視著什麼也帶著十足的不在意，哪怕被威脅到了生命。
可她又是純淨的，只要是站在那裡就散發著和這座城市格格不入甚至完全相反的氣息。在此之前，對方安全的在橫濱度的那些天還沒有被人抓或者傷害簡直是奇跡。
就像力是相互的一樣，她與城市格格不入，城市也與她格格不入，這裡的生活毫無疑問與她原本的背道而馳。
所以換一個角度來想，這篇《祭品》裡的主人公那樣處處小心翼翼地生活在他人的「惡意」中，與所有人完全相反的思想，甚至那可以說是「瘋狂」著前進的姿態，是不是也是對方在「隨性而寫」之下內心的真實映照呢？
織田作之助突然想起不知道什麼時候聽到過的一句話。
——文章可以窺見作者的內心。
書中的主角毫不動搖地前進，可是現實裡他所遇到的作者本人卻差點……步入歧途，是否說明她也曾像是主角那樣掙扎過呢？
橫濱的陰雲讓她難以輕松，不同所代表的絕大多數並不是善意，從沒有經歷過的惡意讓她心驚膽顫。
她不知道到底是自己的問題還是其他人的問題，她在猶豫是否要變得和其他人一樣，融入到這裡，變得不起眼。
然後，她拒絕了。
她的心裡希望自己可以抵抗，於是她下意識地塑造出了那個不斷抗爭的主角，那個勇敢反抗的主角。
瘋狂的到底是主角還是作者自己？亦或是晦澀難言的世界？
說到底，在她的眼裡，也許整個城市都像是《祭品》中的那個山村吧？
想到這裡，織田作之助抬起手越過桌子揉了揉千裡的腦袋，眼中滿是柔和。
「明天有什麼想要我帶的嗎？」
千裡：？？？
看著莫名就一股子慈父風的織田作，千裡一臉懵逼。
等會兒，織田作你怎麼發了個呆就說這個？咱們不是在討論怎麼寫文不鴿子嗎？
莫非……
想到了什麼，千裡注視著織田作的目光深沉起來。
織田作想要咕咕咕所以在刻意轉移話題？是了，想想他從想要寫書到退場那麼多年都沒寫出一本書。
這不就是鴿子精本精嗎！！！
第8章
到底，對於有關小說的事情十分在意的織田作之助還是趁著自由活動的時間去了一趟新早文學社的編輯部。
而此時，編輯部內是少見的繁忙。
會議室內。
「上次加印的月刊還沒送過去嗎？我怎麼聽說又接到催促的電話了？」
坐在首位的主編看向右邊的某個座位，負責這方面的青年男子用著激動的聲音回答。
「上次加印的早就送出去了，但是很快又賣光了！」
「賣光了？」
他可是加印了平時發行的兩倍，竟然這麼快就又賣光了？要知道，平日裡的發行出的數量可是按照一個月的總數計算的。
主編眉頭一皺，又緩緩舒展，看向發聲的職員。
「那新的加印呢？」
「已經在催促了，今天最快下午就可以印刷完畢！」
「很好。」
主編滿意地點了點頭。現在發生的事情已經超出了他的預料，雖然在他看到文章之後就直接斷定這是一篇發人深省的文章，直接放到了月刊裡最核心的位置。但是他卻沒預料到，它前進的步伐如此地迅速，甚至只用了僅僅幾天的時間就成為了冉冉升起的星星。
但是還不夠。
主編的目光在會議室裡一掃而過，心裡想的卻是如何借著這股影響擴張下去。
《祭品》毫無疑問是一篇足以打動無數人的作品，僅僅是在橫濱這一個城市裡傳播未免過於屈才，它應該走向向更遠的地方，被更多的人閱讀。
但是現在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問題。
「淺川君，依舊沒有千裡老師的消息嗎？」
主編的目光來到一個戴著眼鏡看起來有些弱氣的青年身上。
「就連一開始的那個孩子也沒有一點消息嗎？」
畢竟一開始《祭品》的稿子是被一個看起來只有十三四歲的小女孩兒送過來的，甚至那一句「我想要投稿。」都讓人難以真的生出什麼認真對待的心思。
這是一種年齡與經驗上的習慣性輕視，是絕大部分人都無法避免的習慣。
但是新早文學社的口號就是只看內容，所以剛剛轉正的淺川早人還是收下了這篇不知內容稿子，甚至用著哄孩子的語氣去面對對方。
可惜的是按照正常流程應該詢問作者姓名住址等很多信息，但是那個小姑娘卻只是說過一陣會再過來就不見了蹤影。
所幸這篇小說沒有因為這份輕視所埋沒，甚至讓淺川早人萬分後悔當初為什麼沒有直接看稿然後留住那個小女孩兒。
這可是千裡老師的直接關系人啊！
「很抱歉主編。」
淺川早人羞愧地低下頭。
「即使已經發動編輯部去留意現在也沒有任何消息。」
此話一出，會議室裡的空氣頓時凝滯下來，所有的人都低著頭，顯然是沒有任何辦法。
「還沒有消息嗎……」
主編深吸一口氣穩住自己焦躁的心態，他敲了敲桌子，沉聲開口。
「千裡老師這樣的存在如果不想叫我們我們也沒有任何辦法，如果是千裡老師的話……」
主編的眼神恍惚了一瞬，神情默然。
「那就只能等了。」
他們是文學社，有人投稿，他們就會挑選其中優秀的發表出去，況且千裡老師這樣驚才絕艷的人是絕對不會默默無聞的，他從這篇文章裡看到了老師對於人們甘於麻木的批判。
橫濱不應該是這樣的，人類更不應該是這樣的，在沒有改變這些喚醒人們之前，千裡老師是絕對不會放棄的。
他懂千裡老師，所以在最後的時間裡聯系不到也毅然決然決定把文章刊登上去。
只希望千裡老師看到刊登上去的文章能夠給自己一些消息就好了。
就在他腦補著千裡老師是一位多麼儒雅隨和意志堅定的文學大佬的時候，會議室的門「砰」的一聲被打開，一個年輕職員不顧所有人都盯著他的眼神，激動地看向首座的主編。
「主編！千裡老師來了！！！」
所有人：！！！
然而來的根本不是千裡而是代替她取稿費的織田作之助。
完全不知道編輯部為千裡本人在哪操碎了心，織田作之助只是登門到了前台，直接言明自己是過來取《祭品》的稿費的。
「什麼？千裡老師？」
前台的接待一愣，看向織田作之助的目光瞬間變得熾熱起來。
「您就是千裡老師嗎？」
畢竟除了編輯部現在還沒人知道千裡老師根本聯系不到。
不等織田作之助解釋，接待刷的一下站起身和身旁同樣激動的同事對視一眼，兩個知道編輯部為了找千裡已經快瘋了的人用自己平生最快的速度抓住織田作之助的衣袖緊緊攥住生怕他跑了，另一個二話不說直接奔向會議室，連敲門都來不及敲。
織田作之助茫然地打出一個問號，還沒幾秒，就見編輯部裡嗚嗚泱泱的出現一群人，一個個盯著他的目光如狼似虎，激動又敬畏。
「您就是千裡老師嗎？」
在所有人最前面的中年主編示意其他人安靜，自己來到織田作之助的身旁。
「抱歉，我們只是有些激動，實不相瞞我們已經希望聯系您很久了，您……」
「等等，你們誤會了。」
織田作之助趕緊打斷主編的話，耿直解釋。
「我不是作者千裡，我是她的……」
他想了想自己和千裡的關系，說出了一個比較……靠譜的。
「嗯，監護人。」
應該能算是臨時的監護人吧？織田作之助想。
「她因為一些原因不能出門，所以拜托我來幫她取稿費。」
「她……？」
來不及管傳播了假消息的接待，主編張著嘴，愣愣地重復著織田作之助話語裡的某個關鍵稱呼，目光下意識聚集在對方的眼睛上。
無奈和坦蕩，他……是認真的？
下意識的，主編的目光轉移到戴著眼鏡的弱氣青年身上，對方眼中相同的震驚與猶疑讓他冷不丁的清醒過來。
「抱歉，那麼這位……」
「織田作之助。」
「那麼織田君。」
主編深吸一口氣，做出邀請的動作。
「我們到裡面詳談可以嗎？」
織田作之助點了點頭，表示隨意。
「之前的會議已經結束，現在各位該做什麼就做什麼。」
警告的目光在編輯部掃過，主編帶著織田作之助在編輯部驚異的偷瞄裡去了主編的辦公室裡。
也不知道兩個人都交流了什麼，編輯部只知道，等主編和紅發青年出來之後，就點了淺川早人囑咐一遍之後讓他和對方一起離開。
一路上，淺川早人都惴惴不安。
他大概知道主編讓他和這個人一起去見千裡……千裡老師的意思，因為他是唯一和千裡老師接觸過並且沒有留下什麼壞印像的人，雖然是個才正式加入不久的新人，但是比起其他的職場老油條顯然他這種萌新更容易不引發戒備。
但是真的由自己開始負責起這麼重要的事情，他又覺得緊張得不行，哪怕在明確地知道了所有人猜了無數遍可能是個有志青年/中年/老先生就是自己接待的那個小女孩兒，這種緊張的情緒反而更加嚴重了。
就算是主編都沒有這份經驗吧？剛轉正就負責能寫出絕對會在文壇出名的作品的小女孩……什麼的。
不不不，千裡老師那能是普通的小女孩嗎！
「那個……織田君？」
心裡胡思亂想著讓自己能更勇敢一點，淺川早人鼓起勇氣看向身旁的紅發青年，小心詢問。
「千裡老師她……是生病了嗎？」
話一說出，他又覺得自己的說法實在是冒犯，又趕緊否定。
「我不是說千裡老師生病的意思，千裡老師當然還是健健康康的最好，就是那個……千裡老師她……」
一句話恨不得一大半都是「千裡老師」四個字，自從進了編輯部就被這四個字包圍的織田作之助想著家裡打著石膏的小姑娘，覺得知道真相也能毫無障礙地直呼「千裡老師」的編輯部也挺神奇。
「她……受了些傷。」
「什麼？受傷！！！」
淺川早人的嗓音下意識拔高，聲音急切起來。
「老師她怎麼受傷了？沒事吧？嚴重嗎？不行！我還是去買點補品吧！」
按照主編說的這可是編輯部的希望和未來文壇的新星，新星怎麼可以受傷！那是自己以後負責沾光的大佬，是自己編輯生涯的原地飛起的開端，是要寫出經典文章的寶貝疙瘩啊！
他緊皺著眉頭，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如果不是身在外面怕不是已經開始焦急地轉圈了。
「冷靜淺川編輯，千裡她沒有事情。」
眼看著淺川早人依舊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織田作之助想了想，指向一邊的超市。
「如果實在不放心的話，可以帶一些零食過去當作慰問品。」
淺川早人：零……食？等等，好像……真沒毛病哎？
第9章
「哢——」
鑰匙轉動的聲音在門口響起，千裡的目光第一時間轉移到門口，沒一會兒就看到織田作之助領著電話裡說的編輯回到家裡。
對方好像十分緊張，甚至一看到自己更是變成了同手同腳。
千裡站起身想要說點什麼，立馬被對方阻止。
「不要動！千裡老師您不需要動！」
一眼進去就看到千裡打石膏左腳的淺川早人趕緊制止了千裡的動作，主動靠過去介紹自己。
「老師你好，我是淺川早人，新早文學社的編輯……」
聽著對方的話，千裡明白了大致情況，簡單說一下就是她不想暴露身份完全沒問題。之前因為實在聯系不到人，主編實在不想這麼好的小說雪藏，就直接放到了月刊裡，也有希望她看到去找一下的意思，希望她不要怪罪主編。
而且《祭品》非常棒，本期月刊銷量暴升，編輯部不僅想要往外銷售，還想要送去評什麼什麼獎，有九成九把握空降第一。
千·網文作者·現實文學出名道路完全不懂·裡微笑的聽完淺川早人所有的話之後，目光下意識看向了靠譜的織田作之助。
然後得到了對方一個帶著鼓勵的眼神。
所以……這是讓自己隨便的意思？
千裡思考了幾秒，在淺川早人期待的眼神中點了點頭。
「沒問題。」
她保持著自己雲淡風輕好似懂王懂了的微笑。
「我相信你們。」
反正就一本小說，獎不獎的隨便，要是真得獎了以後自己寫的別的小說寄過去應該能多給點錢。
作者嘛，肯定名氣越大錢越多。
完全不知道千裡腦袋裡只想著錢的淺川早人異常感動，他只覺得自己受到了老師的信任，就連那雙注視著自己的金色眼眸中的平靜也完完全全將他一開始的別扭變為激動。
千裡老師還是未成年又怎麼樣？她可是天才啊！天才和其他人從小就是不一樣的！
看老師的態度就知道，她完全不在意那個獎項，早知道換成其他的作者早就激動萬分，可是千裡老師卻這樣不為所動。
不愧是千裡老師！
「老師你放心，《祭品》這樣好的文章絕對會讓更多的人看到的！」
千裡麻木地聽著對方的吹捧，微笑點頭。
反正自己什麼水平自己知道，這些吹都是虛假的，自己心裡有數知道自己辣雞就行。
「老師有構思第二篇小說的想法嗎？」
說完其他事情的淺川早人小心翼翼地看向千裡，說起了最重要的事情。
「當然，並不是要催促老師的意思，畢竟老師受傷了，現在最重要的當然是養好傷。」
「新文啊……」
千裡眨了眨眼，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
「其實已經在構思了。」
不管怎麼說，知道自己文筆過得去寫的東西沒白費，那麼和以前一樣的職業就完全可以考慮了。
雖然……風格類型完全不一樣OTZ
她看著桌子上完全被封起來看不出數額的稿費，面不改色地發動作者特有技能，睜眼說瞎話。
「如果不著急的話一個月之內就能給你，應該趕得上下個月的月刊。」
作者嘴上：快了快了.jpg
背地裡其實一個字都沒有： ）
「真的嗎！」
完全沒抱希望只想著千裡趕緊養傷的淺川早人睜大雙眼，看千裡的目光瞬間閃亮起來。
「還是短篇嗎？還是千裡老師會嘗試長篇？什麼類型呢？」
「這個……等到我寫出來之後再確定吧。」
千裡打著太極，把萌新編輯淺川早人糊弄得高高興興的離開了。
而對方一離開，千裡馬上看向稿費，二話不說直接打開開始數錢。
織田作之助關門之後回頭就看到千裡像是數著自己巢穴裡有多少松子的小松鼠一樣，就差把腦袋都埋進錢裡。
他好笑的坐回對方對面的椅子上，就這麼看著千裡嘟嘟囔囔的小聲計算著什麼又心滿意足的樣子。
和剛才氣定神閑又成熟的和淺川編輯交談的樣子完全不一樣，過於……可愛？嗯，應該是這樣的形容。
千裡對於到手的錢十分滿意，根據她的計算，對方給的錢已經是最頂級的那類了，可惜只有不到五千的字數，不然她這個幾十萬字的長篇還不得脫貧致富？
當然，月刊幾十萬字是不可能了，那得猴年馬月才能連載完畢。
心裡想著不著邊際的事，千裡抬頭看向了對面的織田作之助，毫不猶豫地把所有錢都推到對方那邊。
「給。」
千裡簡言意駭。
「零食錢。」
織田作之助：「……」
你總共才吃了多少零食你自己還不知道嗎，這些錢夠你頓頓吃零食，每次吃到撐……
「我覺得……」
「不要你覺得，我要我覺得。」
千裡鼓著臉頰噎了織田作一句，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怎麼能讓你白養我嘛？之前是沒錢，現在有錢了當然要還你了，要不然我良心多譴責啊。」
千裡痛心疾首。
這是誰？是織田作啊！是天使！
怎麼可以薅老實人的羊毛呢？想想吧，織田作以後可是有五個孩子要養的！
這麼一想，千裡的目光堅定起來。
「你自己的錢就給你自己攢著當老婆本吧，織田先生你已經二十多了吧？以後娶老婆養孩子都是一大筆開銷的，你要成熟一點趁著還沒有孩子多攢點錢。」
不成熟的織田作酒都快喝不起了，黑手黨底層微薄的工資都要養不成五個孩子，更別提以後小孩兒上學的學費了。
你當初不做殺手肯定是淨身出戶的！不然怎麼這麼慘！（震聲——）
織田作之助：「……」
他第一次被人說需要更「成熟一點」，還是被一個只有十幾歲的小姑娘這麼說，難道自己看起來很讓人為以後操心嗎？竟然讓對方開始關注自己未來的老婆孩子？
是自己想得太少了嗎？
「但是也不需要……」
「醫藥費、伙食費、生活用品。」
千裡微笑地又說出三個「原因」。
「或者織田先生會願意聽到我說一句男媽……照顧的費用。」
「……我知道了。」
織田作之助看了看千裡，又把目光轉移到那疊錢上，再重新看回笑容不變的千裡，嘆了口氣。
就當先寄放在自己這裡，如果對方什麼時候想要離開的話再還給她吧。
他從到尾都沒想過會得到回報什麼的，畢竟一開始可以說是他「多管閑事」，後面的都是對方被自己連累的才是。
沒想到還沒幾天就被直接塞錢。
明明剛拿到稿費的時候還很興奮的數來著，結果給自己的時候又沒有絲毫的不舍。
或許……自己這些年卻是染上了一些普通人的毛病。
織田作之助忍不住勾起唇角，輕微的一絲卻極為自然，讓他的神情更加柔和。
自己應該更加認真才是。
「說起來……千裡你的下一篇竟然已經想好了嗎？」
「下一篇啊……」
千裡眨了眨眼，毫不猶豫地說了實話。
「沒啊，一點都沒想呢。」
織田作之助：？？？
你和淺川編輯可不是這樣說的啊？
「還有大半個月嘛，寫幾千字的短篇時間很充足啊。」
千裡拄著臉頰眼神游移，發出鴿子理直氣壯的聲音。
這種頂天了五千字的短篇小說……不，也許自己可以長一點寫著試試，一開始是轉換風格的試水，現在知道行得通就可以往長了來，但是到底多少還是要問問那個文學社的。
萬一長了人家不收就不好了。
「不過……」
游移的目光來到對面青年的臉上，千裡注視著這個可以說是兩度拯救了自己的存在，金色的眼眸裡是溫暖的笑意。
「這次……想要寫一個溫馨的故事。」
天使和凡人，日本的話……那麼新的故事就應該是神明和信徒了吧？
第10章
雖然說了新小說的想法，但是由於千裡受傷不能出門，找資料了解橫濱神話傳說的事情就變得艱難起來。
畢竟她一個種花的怎麼可能對日本哪裡有什麼神有深入了解？她這輩子知道的日本神明除了最出名的天照大神之外其他的幾乎完全沒有了解。
了不起知道有叫稻荷神的，但是讓她說說有什麼傳說什麼故事她就無能為力了。
這就很艱難了。
拿著筆，千裡看著自己面前只寫了《信徒》兩個字的稿紙，心裡生出了想要咕咕咕的衝動。
「不，咕個鬼啊咕！」
她低下頭把額頭抵在桌子上，嘀嘀咕咕的教育自己。
「傷好了嗎？有錢了嗎？以後能養活自己了嗎？你還完織田先生的人情了嗎？一個都沒做到你就想要咕咕咕？」
說完，千裡自己都憤憤不平的戳著自己的腿，恨鐵不成鋼。
「鴿子精是沒有錢途的！」
好一會兒，她才重新抬起頭，重新端坐起來，目光直勾勾地看著面前的稿紙。
十秒鐘之後，她直起來的身體又頹喪下去，抱著腦袋哀嚎。
「這也不怪我啊！橫濱到底有什麼神我根本就不知道啊！」
本土神更容易有代入感，看到文獻傳說資料就更有逼格，尤其是那些已經沒有供奉了的，就更合適了。
估摸著現在她想要去圖書館織田作也不可能同意。
「唉，了不起就一個荒霸吐，但是……等等！」
千裡猛地又坐直，陷入沉思。
「荒霸吐……不就是那什麼荒神嗎？應該也算是一個神吧？」
雖然變成了中原中也，但是好歹也有神明的傳說吧？她接到當初查資料說是在三次元太宰治老家那邊就有這個神來著，不過因為和寫文沒啥關系她當初掃了一眼就沒注意了。
所以說……行得通？
千裡猶豫再三，低頭又看了眼自己打著石膏不能著力的左腳，堅定了想法。
自己至少要大半個月之後才能拆石膏，但是下期的小說可等不了那麼長時間，所以決定就是你了！荒神！
心裡下定主意，千裡不再猶豫，抄起筆就開始在稿紙上寫了起來。
「哢——」
門被打開的聲音響起，而屋子裡的千裡瞬間從寫作的狀態反應過來，扭頭看向門口。
織田作之助剛一進屋，入目的就是千裡在桌旁像巢穴裡是嗷嗷待哺的小鳥一樣望著他的樣子，盡管裡面沒有真正小鳥一般的渴望，但是那不自覺歪著的小腦袋也足夠可愛。
「我回來了。」
說出這句經過這幾天已經熟悉了的話，織田作之助關上門，走進屋內。
千裡桌子周圍除了稿紙倒是干干淨淨，織田作之助拎著買回來的水果靠近，在桌子旁邊的垃圾桶裡看到了數量不少已經被打開消滅了的棒棒糖包裝。
至少八支，不，或許有十支以上了。
因為千裡過於省心而依舊沒有多少養孩子經驗的織田作之助心默默的想著。
自己是不是應該多買幾包備上？
千裡隨手把只剩下棍的棒棒糖柄扔進一旁的垃圾桶裡，目光看向對方放到桌子上的口袋。
「這是……已經開始寫了嗎？」
「嗯？開始？」
千裡一愣，又馬上反應過來。
「哦哦，是啊。因為現在也不能出去嘛，然後就想著先寫一點看看。」
千裡看著內容可以說是亂糟糟又帶著錯別字與手動刪除一片橫線的稿紙，狀似不經意實則迅速地收攏起來放到本子的最下面。
寫文這種事情，如果是給不認識的人看還好，但是一旦變成自己身旁熟悉的人的話羞恥度就會成倍上升。
就在千裡准備收攏好稿紙就轉移話題的時候，頭頂有傳來了織田作之助的聲音。
「我能看一看嗎？」
千裡抬頭看向對方，卻驚訝地發現對方藍色的眼眸裡帶上了幾分少見的遲疑。
「怎麼說呢，我其實很在意千裡的這篇小說。」
一句話說完，像是打開了什麼開關，織田作之助拋卻了遲疑，說出口的話也自然起來，甚至帶上了一絲玩笑的意味。
「能夠看到一個作者最初的手稿，我想這種體驗是只有極少數的人才能夠擁有的幸運吧？」
「可是就因為是最初的手稿所以才會亂糟糟的吧。」
千裡想著自己壓在本子底下就差修正帶救命那亂七八糟的手稿，只覺得一股熱度瞬間衝上臉頰。
以前都是電腦碼字！手寫字體什麼的早就不知道被扔到哪個犄角旮旯了，更別說日文了。
「要、要不織田先生你等我再謄抄一遍清晰的再看吧，我這個真的很亂。」
這種自己瞎寫的辣雞作文被語文老師直言期待甚至想要當眾朗讀的羞恥感是怎麼回事啊！
考試的時候誰會把稿紙當做答案直接上交啊！
「不可以嗎？」
織田作之助的神情明明沒有什麼變化，然而在千裡眼中卻帶著明顯的失望，就連本就有些低沉的聲音都像是委屈巴巴收回試探尾巴的大貓貓，紅色的毛發無精打采。
千裡：「……」
這、這誰忍得下心！
大貓貓還在持續不斷的用聲音打出暴擊。
「是我唐突了，我還是等出版了再……」
「別說了！」
千裡打斷織田作之助的話，飛速從本子底下抽出自己的那一沓稿紙，沉痛地遞給對方。
「看，隨便看！沒有織田先生你看不了的東西！」
誰又能真的拒絕織甜作這樣的天使呢？反正她不能！
只是……織田作剛才是不是笑了？
一沓手稿就這麼來到了織田作之助的手中，曾經作為一名莫得情感的殺手，織田作之助對於自己「賣慘」的行為沒有絲毫愧疚。
雖然現今和過去的身份已然不同，但是某些習慣卻依舊可以說是根深蒂固。
手中潔白的稿紙上是黑色的字，明明是能夠寫出《祭品》那樣文章的人，字跡卻和她的年齡一樣，帶著明顯的稚嫩。
就像是她這個人一樣的矛盾。
《信徒》兩個字被加上書名號放在第一頁的最上方，織田作之助坐到千裡旁邊的椅子上，順著稿紙向下面的內容看去。
他看的很仔細，雖說千裡覺得自己寫的亂糟糟的，但是真正看起來的時候卻並不費力，沒一會兒，他就看完了全部。
「內容……全部都是『神明』嗎？」
織田作之助看向千裡，卻沒有放下稿紙。
「荒神……千裡你是用了幾年前的那個荒霸吐的傳說嗎？」
「因為我先寫的是神明的回憶啦，就是在從前神道昌盛的時候，那個時候的『神明』有很多人供奉，所以很強。」
千裡回憶起小說動漫裡經常能看到的設定，小心開口。
「有這種說法吧？依靠信仰誕生的神明也會因為信仰的消失而消失這種的。」
她了解到的日本應該有這種說法。
「這種說法的話……確實。」
織田作之助點了點頭，覺得自己貌似在哪裡聽說過。
「然後因為我對橫濱也不熟悉嘛，現在還去不了圖書館查資料，所以只知道有個荒神，其他的完全不知道。」
千裡頗為尷尬的游移著眼神，聲音裡又帶著幾分理直氣壯。
「有神社的神明不合適，自己瞎編出一個神沒有代入感，所以就只能用這個了。」
「原來如此。」
織田作之助點了點頭，問起了其他問題。
「按照千裡你的想法，那結局……」
「當然是溫馨的了！我這本從上到下都充斥著溫馨！」
一說起結局，千裡就興奮了起來，她直起腰板，叭叭叭地開始劇透。
「故事就是神明和祂的最後一個信徒的溫馨故事。最後信徒死亡，神明也消散了。」
說完，千裡睜著閃亮亮的金色眼眸，期待地注視著織田作之助。
「怎麼樣織田先生，是不是特別溫馨？」
「特別……溫馨？」
織田作之助茫然地看著興奮的千裡，陷入迷惑。
這……是溫馨嗎？
第11章
織田作之助覺得好像有哪裡不太對，但是他又說不出來。
神明和信徒的溫馨故事，難道溫馨不應該是兩個人一直溫馨下去嗎？最後一個死亡一個消失是怎麼回事？
他梗了梗喉嚨，又看了看手中還看不出來結局的稿子，目光定格在千裡身上，欲言又止。
「很溫馨……嗎？」
「哎？難道不溫馨嗎？」
千裡看著織田作之助疑惑的樣子，認真解釋。
「比起背叛或者欺騙一類的劇情，直到死還是保持純潔情感的兩個人，還不溫馨嗎？」
信徒對神明的信仰，神明對信徒的憐愛，兩個人從始至終都是「愛」著對方的。
這不是溫馨還是什麼？要知道，死一起可是糖啊！
聽到回答的織田作之助陷入沉默，他發現，自己對於千裡所說的竟然能夠很好的理解。
像是他這樣做過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可能因為一場意外死在某個任務裡的殺手來說，普通人的「溫馨」即使看到過，但是想要真正體會到反而是需要時間又費心費力的事情。
即使他沒有遇到過，但是對於這種從頭到尾即使死亡都不辜負的信任與情感反而更能體會。
或者說像是他這樣在黑暗中的職業幾乎都會有所體會，不是共度一生的溫吞，而是死在一起的瘋狂，是絕不背叛，是鮮血中生出的浪漫。
可以是搭檔、可以是親人、甚至可以是組織。
這又過於異常了。
織田作之助想。
至少在此時此刻，沒有比這份理解更加異常的存在了。
他可以肯定，千裡絕對沒有涉及過黑暗，她的純粹中包含了一種理所當然的希望，是與這份含義格格不入的存在。
如果說《祭品》是她彷徨無助時所流露出的情感，那麼這篇《信徒》所隱含的，又是她心底怎樣的真實呢？
他確實可以理解，但是對普通人來說，這樣的結局真的是溫馨嗎？
織田作之助長久的沉默讓千裡陷入茫然，她回想了自己說出的內容，覺得根本沒有什麼不對勁的。
故事很溫馨啊，在神明對信徒的愛與信徒對神明的信仰中雙雙狗帶，難道文中的神和人不快樂嗎？
平平淡淡才是真，搞那麼多毀滅世界談戀愛拯救世界干啥？
「織田先生？」
千裡有些忐忑的拽了拽對方的衣袖，虛心詢問。
「那個……你覺得有什麼不妥嗎？你說出來，我可以改！」
這是誰？這是未來的一代文豪織田作之助啊！給出的建議那還不特別准？更何況她也不是日本人，有什麼不合日本的毛病也不知道。
「不，並沒有不妥。」
感受到衣袖被拉住而從沉思中回過神來的織田作之助搖了搖頭，看著千裡大有只要自己敢說她立馬就改的意思，趕緊否認了千裡的話。
「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就好，不要別人說什麼就覺得自己不好。」
作家寫出的東西又怎麼能讓旁人干擾？更何況現在也只是知道了一些而已，還沒到成品的地步。
他把手中的稿子還給千裡，神情柔和下來？
「我很期待這個故事。」
不管怎麼說，對方想要寫出溫馨的故事，也代表著她不再像是寫出《祭品》的時候那樣彷徨無助，感受到了溫馨吧？
真的是這樣的話，那就太好了。
織田作之助想了什麼千裡絲毫不知道，她只是確認了自己的想法之後，就開始奮筆疾書，肝起了這篇起名為《信徒》的小說。
然而修修改改到完成的時候，她察覺出了問題。
這文好像有點長，以月刊那一篇文章不到5K甚至2-3k一篇都很正常的字數來說實在是過於長了。
但是她寫了一萬字左右……
千裡果斷用織田作家裡的座機打給了當初淺川編輯留下的電話號。
「您好，這裡是淺川早人。」
電話剛接通，淺川早人年輕的聲音就從話筒裡傳出，千裡眨了眨眼，報出名字。
「你好淺川編輯，我是千裡。」
電話那頭突然傳來一聲什麼掉到地上的啪的一聲，隨後淺川早人的聲音又馬上響起。
「千裡老師！您是有什麼事情嗎？」
顧不得激動之下被不小心打掉的水杯，淺川早人下意識直起腰板，聲音忐忑。
「是有什麼需要我幫忙嗎？千裡老師您不要客氣，有什麼盡管說。」
「事情是這樣的，我的新文寫完了就是字數有點多，大概一萬左右，不知道你們那邊收不收？」
聽著千裡簡直明說「不收我就投稿別家了」的話，淺川早人顧不得什麼，趕緊篤定回答。
「收！怎麼不收！我這就請示主編，老師您稍等！」
他刷的一下站起身直奔主編的辦公室，看得其他編輯羨慕嫉妒恨。
「怎麼就被這小子交了好運負責了千裡老師？」
「咚咚咚——」
「進。」
正在閱覽文件的主編抬頭一看，淺川早人激動的樣子就出現在視線裡，他幾乎不用想就知道到底是為什麼。
「千裡老師有消息了？」
「是！剛剛千裡老師打電話給我。」
主編的冷靜讓淺川早人的激動平復下來，他深吸一口氣，恭敬回答。
「老師說她的新文已經寫完了，但是字數是一萬左右。」
「一萬？」
主編有些驚訝。
「一萬的話……也不是不能接受。」
這種情況要麼連載分成兩次，要麼那一期月刊全部刊登，雖然總歸是幾頁紙的事，但是那也是成本。
其他人沒有這個資格，但是大佬的待遇就不一樣了。
「這樣，既然千裡老師寫完了，那麼淺川編輯就去收稿吧。」
說著，主編意味深長地看了眼淺川早人。
「以淺川編輯的文學素養，也能夠判斷出文章的價值吧？」
一鳴驚人而後又默默無聞的例子並不是沒有，更何況對方的年齡確實過於小了，所以這第二篇文章在他看來可以說得上是一個重要的判斷。
判斷這到底是一時的驚艷，還是會不斷上升的新星。
淺川早人心裡一緊，低頭行行是。
「是，主編，我明白了。」
淺川早人從辦公室出來之後立刻就回復了千裡，千裡想著織田作之助的工作時間，很快就和對方訂好了見面的日子。
因為受傷所以還不能出門，所以只能在家裡見面，然而畢竟是織田作之助的房子，他本人不在放陌生人進來也不太好。
當天晚上，織田作之助回來之後，千裡高興地和對方說明了情況。
「織田先生！我今天寫完了《信徒》了！」
千裡把規規整整重新謄抄過的一沓稿紙抬起向織田作之助晃了晃，
「因為字數有點多，白天的時候還和淺川編輯溝通了一下，和他約定了明天收稿。」
說到這裡，千裡頓了頓，又補充的開口。
「因為織田先生你明天放假來著，要是不行的話我就再和他換時間。」
「沒關系的，明天確實沒有事情。」
剛下班的織田作之助把外套掛到門口，走向千裡坐著的茶幾，目光定格在她手中的稿紙上。
「已經寫完了嗎？」
他誇了起來。
「比我想像中的快很多。」
千裡看著准備了這麼多年一筆沒動的織田作之助，欲言又止。
要是給她電腦或者智能機還能更快一點，而且相當長的一部分時間都被花在了修改風格之類的上面。
重點是一萬字花了快兩個星期她都覺得自己已經很鴿了。
沒想到還是敗給了真正的鴿子，不愧是你，織田鴿之助。
然而面對織田作真誠的誇贊千裡還不好直說，只能一言難盡地看了眼對方，點頭應聲。
「也、也還行吧。」
早就對千裡新文期待已久的織田作之助發出想要康康的期待聲音。
「那麼，我可以做你這篇文的第一個讀者嗎？」
「做！」
千裡毫不猶豫地把手中的稿子遞了過去。
別說這一個，所有的都沒問題！
一沓稿紙就這麼從千裡這個作者的手中轉交給了第一位讀者。織田作之助坐到千裡左邊的單人沙發上，低頭看向最上面的第一頁。
在最上方的《信徒》兩個字的下面，是一段簡短卻又像是警戒的話。
織田作之助總結下來，只有一個意思。
——不可結緣，徒增寂寞。
他一愣，像是被自己的想法給驚到一樣心髒猛地一跳，捏住稿紙的手下意識收緊了幾分。
織田作之助深吸一口氣，重復地再度看向這段話後，豁然抬頭看向千裡。
他動了動唇想要說出什麼，卻沒有發出絲毫聲音。在意識到這一點後，織田作之助深深地看了眼千裡，重新低頭看向下面的內容。
千裡被對方突然的動作看得一臉茫然。
怎麼了？莫非織田作剛看了幾秒就看到了什麼漏洞？
第12章
故事的內容是一位神明信仰式微的神明和祂偶然撿到的，能看到靈體的小女孩兒的故事。
不同於一開始他看到的那個神明過去的傳說，文裡用小女孩的視角，展現了作為神明撫養的人類在撫養的期間為了應付小孩子千奇百怪的問題，從陌生變得熟練的過程異常有趣。
不得不說，就如同千裡所說的那樣，這篇文章的字裡行間充斥著溫馨，就連神明那一開始「我撿你回來只是為了多個信徒服侍。」這樣的話都在後面為怎麼養人類小孩兒而頭疼反差中讓人嘴角只想瘋狂上揚。
不同於《祭品》讓人心驚肉跳的內涵，織田作之助仍舊一字一句地認真品讀，很快就來到了末端。
因為小女孩逐漸長大，從某一日開始失去了看見靈體的能力，她在慌張與焦急的日子過去後，知道了神明與信仰的聯系，最後選擇維持信仰一個人堅強地走下去。
而神明一直在她身邊，只是她再也看不到了而已。
就如同千裡所說的那樣，直到死亡一直都維持著自己的信仰的虔誠信徒與只剩下她唯一一個信徒的神明在最後雙雙消逝。
但是縱觀全文，織田作之助卻不得不承認，確實是溫馨的。甚至因為小女孩的視角原因顯得極為真實，就像是有個人確實親身經歷過一切那樣，讓人忍不住覺得這就是真的發生過的真實事情。
神明與信徒之間，依賴感激與相互拯救並存的深刻情感，從那位神明撿到小女孩的那一刻……等等。
織田作之助眉頭一皺，在心裡重復了一遍剛才的話。
神明撿到小女孩的那一刻。
神明「撿到」小女孩。
多麼的熟悉？
他的目光從手中的稿紙轉移到千裡的身上，用一種帶著近乎探究的目光注視著她，卻又更加的輕緩。
神明撿到了小女孩，織田作之助撿到了千裡，還有這篇不同於一開始的溫馨文章。
文章包含著作者的心情，那他……是不是可以這樣想呢？
心中的情緒愈發柔軟，織田作之助的表情也柔和下來，他把手中的稿紙轉回第一頁，指著最開始的段落，對作者問出自己的疑惑。
「這一段的內容有什麼特殊含義嗎？」
關於不可結緣。
明明內容是這樣溫馨，卻又有這樣一個近乎相反的一段內容。
「這一段啊，就是很普通的說明。」
千裡了眼織田作之助指著的地方，淡定解釋。
「因為與和自己不同的存在結緣這種事情，雖然好結果可能很多，但是古往今來，大多數的結果並不是那麼好。」
長生種和短生種的必然悲劇就不說了，雖然是二次元，但是這不是純愛日常的二次元，是隨時會死人的少年漫劇場。
想到這裡，千裡用玩笑的意味對織田作之助笑著開口。
「也是奉勸大家別想著去干什麼找妖怪神明都市傳說一類的危險事情，畢竟純屬虛構嘛。」
雖然別的不確定，但是文野劇場是沒有鬼的！
「這樣嗎？」
故事可以虛構，但是隱藏在內容之下的，又怎麼能是虛構出來的？
這樣的念頭在織田作之助的腦袋裡一閃而過，他定了定神沒有追究，反而就著文章換了個話題。
「說實話，哪怕千裡你和我說過結局，我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局，甚至主角中途會看不到神明……這樣的。」
他當初還懷疑這篇文的「溫馨」是不是個反義詞，結果現在看來溫馨是真的溫馨了。
卻有種莫名的細思極恐。
「因為主角和神明就這麼兩個人一直下去然後過一輩子是不可能的吧？」
千裡早就想好了有關於這方面的解釋，幾乎沒有思考張口就答。
「無論是誰都不能依靠誰一輩子的吧？父母不可能，朋友也不可能，甚至戀人也不一定，所以我覺得很合理。」
所謂靠山山倒靠人人沒，人要靠自己才可以。當然，最主要的是前面溫馨也溫馨夠了，從頭溫馨到尾太膩歪了。
再說了，一萬字要什麼太大的波折啊？她要是再撒狗血搞事情起碼十幾萬打底都能出書了，一萬能寫的情節太少了。
重申一遍，太少了！要不是她精簡語言，怕不是一萬根本寫不完！
但是說的時候還是要高大上一點的。
這樣想著，千裡的聲音極為坦然。
「無論是什麼，總是會失去的。」
「無論什麼……嗎？」
織田作之助第一次感受到了揪心的感覺，那是一種陌生的情緒，像是有什麼無形的存在穿過胸膛，他來到跳動著的心髒旁邊包裹住它。
嚴密的近乎不留痕跡，帶出一陣密不透風的憋悶，又讓人無論如何也無法擺脫。
他注視著千裡通透的金色眼眸，裡面的理所當然讓他知道這根本就只是一句她隨口說出來的想法，然而正因為是下意識的隨口，所以真實而又確切。
在她的心裡，無論是什麼都是會失去的。
反過來說，最開始的那一句，不正是因為害怕失去，所以才無意識對她自己發出的警告嗎？警告自己總會失去，要習慣失去。
在她的潛意識裡，自己也許只是因為她的受傷而暫時照顧她，就像是被撿回家的小動物，等到她完好之後就會松手讓她離開的對像吧？
可是……他並不是這樣想的。
他想要幫助對方。
這種模糊的想法從最開始遇到她的夜晚開始，在第二日的重新相遇裡達到了頂峰，又在之後的相處裡變成了一個想要落實的想法。
從前的他從來都沒有想過這樣的事情，作為一個前殺手現黑手黨員工，哪怕是最底層干雜事的，那也並不是什麼說得上安全的工作。
所以他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生出這樣的想法。
和一個與自己完全不同的存在生活在一個屋檐下，她是年幼的，是柔弱的，像是樹枝間隱藏在鳥窩裡剛剛長出一層羽絨的幼鳥，就連啼叫也是稚嫩的。
他必須小心地對待她，盡管他知道對方並沒有看上去的那般弱小，卻怎麼也無法放心。
因為這只尚還幼小的存在不知為何離開了溫暖的巢穴，掉落到了充滿惡意又危機四伏的地方，如果沒有人看著，絕對會發生不好的事情。
人類總是不吝嗇於把稚嫩的純白染上污穢的黑色，然後用輕蔑的目光注視著，又隨意地評價著。
這樣是不好的，起碼不應當發生在千裡的身上。她應該是閃閃發光的，是可以輕松微笑著的，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帶著連她自己都沒有發現的忐忑，沒有安全感的待著這裡。
所以——
織田作之助想要成為千裡的依靠。
不應該屬於織田作之助卻又確實存在於他腦海中的想法，承擔起一份持續到生命盡頭的責任，一份不成熟的想法。
他當真能負擔得起另一個人的人生嗎？不僅僅是單純的提供住處，而是更加深入的，更加龐大的，一旦決定拿起就不能再放下的存在。
僅僅是想想就會覺得沉重。
可是——
織田作之助想要成為千裡的依靠。
拋開外在所有的一切，僅僅是他自己所持有的想法，一如當年還是殺手的時候，被一本書吸引，然後毅然決然的做出了不再殺人的決定。
——織田作之助想要成為千裡的依靠。
「千裡。」
他放下手中的輕飄飄卻又仿佛重若千鈞的稿紙，藍色的眼眸直直地看向千裡。那裡面只有下定決心的堅定，就連聲音也聲音異常認真，完全看不出內心原本的糾結與擔憂。
「有一件事情，我想要征求你的同意。」
「我的……同意？」
千裡茫然地眨了眨眼，不知道有什麼事能關於自己，還讓對方這麼嚴肅。但是她看著織田作之助嚴肅的樣子，也坐直身體，同樣認真回答。
「織田先生你說！」
莫非是織田作被自己寫文的速度驚到打算不當鴿子精拉開寫作序幕了？
千裡心裡腦洞大開，眼中卻看到織田作之助用著無比正經的神情，扔出一個炸彈。
「如果你沒有其他地方想去的話，能否接受和我一起生活呢？」
千裡：？？？
等會兒，現在不還住在一起呢嗎？怎麼感覺自己好吵著明天就要走似的？她就算真走也得把自己傷養好了再走吧？
許是千裡臉上迷惑而又茫然的表情過於明顯，她看到織田作之助站起身來到自己身前，笨拙而又認真的為自己解釋。
「也許很突然，但是這是我認真思考後的想法。」
他半蹲下身，讓自己的高度與千裡一致，對著她伸出手掌。
「請問。」
織田作之助用自己最真誠的姿態，做出一個邀請的動作，深邃的藍色眼眸專注地凝視著千裡，裡面清晰的倒映著她怔愣的樣子。
他說——
「可以讓我正式收養你嗎？」
可以讓我成為你的依靠嗎？
第13章
千裡不知道織田作之助到底有什麼感想，她只知道，那天織田作在看完她的新小說之後，同意了她「這是一本溫馨的小說」的話。還扔下了收養的炸彈。
炸得她頭昏眼花，沉浸在天使的神聖光環下二話不說就答應了。
新稿早就通過編輯淺川早人的手送到了編輯部，在終於拆了石膏的復查之後，醫生表示最近可以多鍛煉鍛煉。
終於能出門的千裡分外高興，然而織田作之助卻根本不能放心。
讓千裡這種只有十幾歲的小姑娘一個人在橫濱的外面簡直就相當於把閃亮亮的珠寶掉到大街上一樣引人注目。
最終，「不知道從哪裡得到消息」的淺川早人自己積極報名，表示他完全可以陪著千裡保護她的安全，才讓織田作之助放下了那麼點的心。
雖然淺川早人看著文文弱弱的，但是至少有大人跟著還是能安全許多。
除去第一次去的是小診所之外，千裡其他的檢查都在正規的醫院進行，這一天上午，織田作之助依舊去工作，千裡由淺川早人陪著去醫院。
「所以說只要再復檢一下就沒問題了，但是淺川君你真的沒有什麼忙的事情嗎？」
醫院門口，千裡看著自己身旁的編輯淺川早人，無奈的試圖勸一下。
「我自己也沒問題的，編輯的話應該會很忙的吧？」
說好的手底下作者無數每天審查稿件呢？怎麼感覺負責自己的這個這麼閑啊？
「千裡老師請放心。」
淺川早人較忙表示自己根本沒事，對於自己從編輯幾乎淪為保姆沒有半點覺得哪裡不對。
「因為我其實剛剛轉正，所以還沒有太多的工作。」
說白了他手底下根本沒什麼作者，雖然有審核稿件的工作，但是自從上次把新的文章《信徒》送去了主編那裡之後，主編拍板發話表示讓他好好照顧千裡老師，如果千裡老師有什麼事絕對要她為先。
別說是上趕著照顧了，就千裡老師這樣等於自己前途輝煌的存在，讓自己給對方洗衣做飯都完全沒問題！
「……那好吧。」
千裡轉回頭看向門口有些冷清的醫院，向著裡面直接走去。
「恢復得很好，再過一陣就完全沒問題了。」
中年醫生在做出判定之後，看著淡定的千裡和比患者還緊張的淺川早人，想了想又囑咐。
「適當鍛煉，可以再吃一些有營養的……」
話還沒說完，房間外面突然一聲尖叫響起，千裡猛地轉頭看向門口，對面的醫生已經先說了聲「抱歉」，率先站起身向門外走去。
千裡皺了皺眉，拽住想要一同出去看看外面發生了什麼的淺川早人的衣袖，對他搖了搖頭。
「暫時等一下。」
如果是別的比較安全的地方倒是沒什麼關系，但是這是哪？是黑手黨遍地的橫濱啊！還不是港口黑手黨統治黑夜的那種，是一堆大大小小黑手黨亂竄的時候。
雖然黑手黨受傷大都在自家基地醫務室或者那種地下醫生看，正常醫院裡怕打起來幾乎很少看見，但是保不准就有哪家黑手黨公然火拼呢？
中年醫生出去之後沒一會兒，更加多的尖叫聲響起，甚至帶出了一陣陣劈裡啪啦的異常聲音，凌亂的腳步聲異常明顯。
淺川早人坐不下去了。
「千裡老師，外面可能出事了，我先在門口看看發生了什麼吧？」
沒有槍聲，很可能不是黑手黨，但是聽著外面混亂的動靜估摸著也不能是小事。
千裡點了點頭，主動跳下椅子，就要往門邊走。嚇得淺川早人趕緊搶先一步跑到門口。
「我來！千裡老師你先等一下！」
萬一開門看見什麼不好的怎麼辦？老師年齡還小被刺激到了怎麼辦？（震聲——）
深吸一口氣，淺川早人先是打開一條門縫，透過縫隙看向外面，下一秒，他的瞳孔猛然緊縮。
一瞬間，脊背就生出了冷汗，伴隨著映入眼中的泛著血腥的場景，身體開始抑制不住的顫抖起來。
滿是血跡還坑坑窪窪的走廊裡，懸浮在半空中的屍體突然從中間分成兩半，像是被什麼撕咬吞噬一樣，沒一會兒就完全消失不見。
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除了灑落在地上的鮮血再沒有一起痕跡，然後倒在地上的另一具屍體又像是被什麼抓住一樣錢在半空中，重復著剛才的事情。
怎、怎麼會發生這種事情？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麼？！！
淺川早人想要立刻後退，卻又控制不住自己僵硬的身體做出動作，只能眼睜睜的注視著門縫外面詭異的一幕，喉嚨干澀得不像樣子。
突然間，一道熱源靠近了門縫。
他知道，是千裡在向外看，他想要阻止，卻又因為超出理解的恐懼而動彈不得。
沒幾秒，他冰冷的手被什麼覆蓋，牽引著他悄無聲息地關閉了門。
「千、千裡老師……」
關閉的門遮擋了外界所有的殘酷，淺川早人緊緊握著門把不讓自己脫力坐到地上，從嗓子裡擠出幾不可聞的聲音。
「這、這是怎麼回事？」
「確實難辦了。」
千裡的心髒怦怦亂跳起來，然而理智卻又分外清晰，她強行壓下惡心的感覺，垂眸思考剛才看見外面「妖怪吃人」的一幕，甚至還能分出神安撫慌張的淺川早人。
「放心，我大概知道是怎麼回事。」
不能確定，但是看的動漫多了就會有很多莫名其妙的「見識」，二次元的日本這種危險的地方有一些妖怪、鬼怪、怨靈、異能力造物什麼的那不都是很正常的嗎？
「千裡老師！」
與他冷汗不斷的恐慌樣子不同，千裡冷靜的樣子讓淺川早人一瞬間有了主心骨，不敢大聲的他壓低聲音。
「那些人都憑空消失了，我們現在要怎麼辦？」
「憑空消失……嗎？」
捕捉到淺川早人意思的千裡皺了皺眉。
淺川看不到那個渾身往下掉腐蝕性酸液黑暗史萊姆一樣的東西，自己卻能看見，這算什麼？穿越必備的「不同」？
姑且可以排除異能力造物，當作是妖怪怨靈一類的存在了，這樣的話自己和淺川怎麼跑是個問題。畢竟對妖怪來說，一個兩個有人類雷達（？）好像也不是什麼讓人意外的事，指不定外面的吃完了就該輪到自己這邊兩個活人了。
千裡抿著唇思考，覺得這一劫有點難。不，是很難。
「淺川君，時間緊急我就長話短說。」
到底對於這種情況除了隨機應變也想不出什麼有效的辦法，千裡當機立斷抬頭看向淺川早人，壓低了聲音開口。
「外面的事情你就當做是妖怪或者怨靈一樣地存在就行了，現在我們最重要的是怎麼離開醫院。」
淺川早人一個哆嗦，慌忙點頭。
「是，我知道了！」
就如同他給人的印像一樣，原本就屬於弱氣那一類人的淺川早人一向習慣於服從，更何況是千裡這樣「厲害」的存在。
「你先退後一點，我再看看。」
千裡悄無聲息的再把門開了一條縫看向外面，原本不多的屍體已經完全消失，地上的血跡也消失不見，就連那個有一張大嘴的「黑色史萊姆」都不見蹤影。
千裡停頓了十幾秒後，重新關上門。
「外面的東西不在了。」
依舊壓低聲音，她看向淺川早人，冷靜的給出兩個選擇。
「現在，要麼趁著機會向下走找出口離開，要麼在這裡等著可能會有的救援。」
淺川早人茫然地注視著千裡，面露慌張。
「那要怎麼辦？」
「救援這種存在我不確定是不是真的有，所以我自己准備選擇第一條，淺川君你呢？」
「等著不好嗎？肯定會有專業的人負責這個吧？妖怪什麼的，我們真的可以嗎？」
淺川早人的聲音近乎祈求。
「太危險了老師，那個東西至少那麼近還沒有找到我們一定是不知道，說不定會有那種除妖師人來救我們呢？」
千裡深沉的瞥了眼淺川早人，欲言又止。
又不是主角，哪來那麼多危機必成升級材料的事？等人救？說不定人來了屍體都涼了……
不過也沒差，說不定什麼都不做躲著更安全，但是她果然……
金色的眼眸愈發明亮，明明身體心為那血腥的味道感到難以言喻的恐慌，然而思維又不講道理的興奮起來，快速運轉著，催促著她去直面外面的地獄。
太虛假了，卻又太真實了。自己真的會死在這裡嗎？
她抬起手放在心口，急促跳動的心髒分明在恐懼中透露出一絲期待。
「好。」
她輕輕的吐出一個字，又在淺川早人松了一口氣的表情裡說出了下一句讓他心驚肉跳的話。
「你就在這裡待著吧，我選擇第一個。」
淺川早人：！！！
完全不給他時間，千裡直接打開門走向外面，幼小的身體與失去電力分外幽暗的走廊相比像是即將步入凶獸的巨口。
然而那腳步卻分外堅定，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就連背影也筆直堅挺。
——像是個不顧一切瘋子，也是個負重前行戰士。
恍惚間，淺川早人莫名就想起了那篇《祭品》的主人公。他的身體不再顫抖，慌張的內心奇跡般地平復下來，一種名為勇氣的火焰在他心中點燃。
這就是寫出《祭品》的千裡老師啊，那是抗爭的勇氣，自己有什麼理由退縮呢？
他握緊拳頭，猛然邁動腳步催促著讓自己前進，像是追隨著某種信仰一樣跟上千裡的步伐。
外界，在一排疏散的人中，一個戴著眼罩的白發青年突然出現在門口。
「就是這裡了？害我特地趕過來的咒靈。」
他前進幾步，又偏頭看向一旁的負責人，姿態隨意。
「說吧，情況，我還有事不想浪費時間。」
第14章
只有零星的光從窗子透過，給昏暗的建築裡染上一絲光亮，千裡帶著淺川早人小心的走在下口的路上，警惕的看著四周，走在聽到某處愈加靠近的動靜之後，打開最近的房門雙雙躲進了裡面。
「你……」
屋裡黑發的孩子嚇得剛要出聲，就被千裡捂住了嘴。
等外面的震動逐漸消失，千裡百松開了手，一旁的淺川早人接下了安撫小孩兒的工作。
然而等千裡在准備離開的時候，看著只有四五歲的黑發小孩男兒緊緊地抓著淺川早人的手，想要一起走。
「我並不認為年齡小就沒有選擇的權利，但是現在時間緊迫，我長話短說。」
千裡半蹲下身，按住小男孩的肩膀，看向他含淚的眼睛，盡量用對方能懂的意思解釋。
「現在外面有一個很可怕的妖怪，我和這位哥哥想要離開醫院，但是逃跑的途中很可能會直接撞上那個妖怪。不過留在這裡不出聲可能不會被找到，也可能會，這些誰都不知道。」
看著面前咬著唇忍住沒哭的小男孩兒，千裡嘆了口氣，聲音卻嚴肅起來。
「由你自己選擇吧。」
因為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哪個選擇更加安全。
「我……」
小男孩發出一個音節，又在脫口而出之後意識到了什麼，同樣壓低了聲音，在恐懼的哭腔中顫抖著做出了選擇。
「我想……」
小男孩兒的話還沒說完，轟隆隆的聲音再度響起，牆壁破碎的聲音震耳欲聾，並以極快的速度由遠及近。
臥槽這是在拆遷嗎？這裡不能待了！
「帶上人我們跑！」
千裡毫不猶豫的推開門帶著一大一小離開，沒跑多遠就看到原本停留的房間轟的一聲連門破碎，漆黑史萊姆拖著腐蝕性的黏液，只有一只的眼睛精准的看向自己這邊，發出咕嘟咕嘟的聲音。
一瞬間，金色的眼眸與那只非人的眼睛相撞，裡面濃重的惡意讓千裡的神情冷淡下來。
「繼續跑！前面樓梯向下！跑出去！不要停！把孩子帶出去！去外面求助！」
求助求不求得到再說，關鍵是人給我出去！
她當機立斷的指揮著，帶上小男孩兒的淺川早人的腦袋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就已經條件反射的奔著樓梯下面跑。
千裡滿意的看著淺川早人跑下樓梯，自己幾步來到向上的樓梯那裡，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
咒靈愈發接近，千裡看著對方在樓梯口猶豫了一下，那只滿是欲望的眼睛看向樓下的方向，一個用力把石頭扔向對方。
「咕——」
石頭一碰到咒靈的身上就直接像是陷進了水裡，而咒靈本身卻是看都沒看一眼千裡。
千裡皺了皺眉，從兜裡拿出一把刀。是那把想要威脅狗老板沒成功的那把。
她看著銀白色的刀刃，嘆了口氣。
「我其實是不想的……」
希望自己的猜測是對的吧……畢竟路過的地方別說屍體，連個血跡都沒有，比臉還干淨。
「我說，你，想吃嗎？」
她抬高聲音，右手的刀在左手手掌上劃出一道血痕，鮮紅的血液順著刀刃一滴滴地砸在地面上，屬於鮮血的氣味沿著空氣迅速蔓延到咒靈那邊。
咒靈想要下樓的身體瞬間一頓，頭的部位刷的一下看向千裡，非人的眼睛裡滿是貪婪。
「沒錯，就是這樣。」
疼痛讓千裡的臉色蒼白起來，金色的眼眸裡愈加冷漠，然而與之相反的卻是她臉上露出笑容，落下的聲音也如同是在哄著一個不經人事的小寶寶一樣輕柔。
「乖乖的，過來我這邊吧。」
她把粘上了血的刀扔到咒靈嘴邊進一步刺激對方，又甩了甩左手讓更多的鮮血灑在地上，隨後後退一步，低喝出聲。
「想吃我就來追吧！」
說完，她毫不猶豫的背對咒靈，向樓上跑去。
被鮮血誘惑的咒靈改變方向，毫不猶豫的選擇向千裡追了過去。
整整跑下了一整層的淺川早人突然覺得哪裡不對，他慌忙轉頭看向身邊，卻沒有了千裡的影子。
正在他驚慌的時候，樓梯上方，一道聲音同驚雷般炸響。
「想吃我就來追吧！」
淺川早人：！！！
是老師！！！
咒靈不可見卻又因為破壞而響起的聲音讓淺川早人清晰的知道那怪物已然向千裡的地方而去，他想要停下腳步，身體卻又絲毫不聽從腦袋的想法，一溜的飛奔著向下。
停下！快停下！千裡老師還在上面！
他的心裡大聲吶喊，卻只能聽到自己劇烈跳動的心髒聲砰砰作響，連帶著粗重而又不穩的呼吸，甚至是懷裡的重量……
懷裡的……重量……
如同是被一盆涼水澆到頭頂，淺川早人的腦袋瞬間涼了下來，他匆忙地看了眼懷裡緊緊攥著他襯衫的小男孩兒，心裡回想起千裡最後一句話。
『把孩子帶出去，去外面求助。』
……
「是這樣的，事發突然，橫濱雖然比較亂，也容易滋生咒靈，但是咒靈卻並不多，這邊似乎形成了規則，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出現特級咒靈。雖然大部分人群都已經疏散，但是保守估計可能還有活人在裡面，不確定數目。」
畢竟橫濱這邊是有異能力者能感受到咒靈的，雖然看不清但是那些能力強的指不定直接就給滅了，省了很多的事。
但是特級就不一樣了，還是醫院這種公共的場合，說實話，在特級咒靈真的大開殺戒之前跑掉的那部分人已經可以說是老天開眼的幸運了。
「推算這個特級咒靈速度並不高，但是可能有強大的特殊能力……」
還沒等負責人說完，一道身影狼狽地從醫院正門的門口跑了出來。負責任仔細一看，對方甚至還抱著一個三四歲的孩子。
「你們！你們是除妖師嗎？」
淺川早人顧不得什麼，他放下小男孩兒，一把抓住最前面一個負責人的手，聲音急切。
「千裡老師！千裡老師還在裡面，四樓！她為了我們主動吸引妖怪的注意力向樓上跑了！你們一定要救救她！」
「千裡……老師？！！」
負責人身體一震，反手抓住了淺川早人的胳膊，滿臉震驚。
「千裡老師？那個在新早月刊發表了《祭品》的千裡老師？！！」
臥槽那可是自己新粉上的作者！
「是！就是老師！！！」
淺川早人瘋狂點頭，負責人刷的一下扭過頭急切的想要看向五條悟，卻發現黑色的帳已經由最頂端籠罩下來，五條悟的身影早已經消失不見。
負責人：！！！
最強咒術師五條悟到底來不來得及啊！不不不自己在想什麼？千裡老師這樣的存在怎麼會出事？但是果然還是再看看附近有沒有其他咒術師能來吧！
樓裡的千裡和咒靈在生死時速，盡管黑色史萊姆一樣的咒靈貌似不擅長速度，然而帶著腐蝕性的黏液卻四處飛濺，還讓它經過的路短時間不能被踏足。
最重要的是，似乎因為她的嘲諷，對方有意玩貓捉老鼠的游戲。
千裡被逼一路向上，繞了個圈之後只能氣喘吁吁的跑向天台。
「砰——」
天台的門被迅速打開又重重關閉，千裡向前跑了幾步，已經來到了欄杆的邊緣。
天空之上不復陽光，一片黑色的膜籠罩住醫院，隔絕了大部分的光線，像是被關在了某個黑暗肆虐的囚籠裡。
——已經無路可走了。
她回頭，原本關閉的門連帶著牆壁被腐蝕成不明的存在，黑色又黏糊糊的咒靈惡意地凝視著千裡，拉開的嘴角發出嘰咕嘰咕的不明笑聲，緩緩靠近。
明明是如此恐怖的一幕，然而當千裡的目光從咒靈的身上轉移到欄杆外面之後，那原本還有些忐忑的心卻突然安定了下來。
自己早在作出選擇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不是嗎？
唇角微微勾起，左手傷口那本能讓她舉起的的疼痛在此刻甚至可以忽略，劇烈跳動的心髒已經說不上到底是因為恐懼還是興奮。
可能更加期待了也說不定。
她這樣想著，腦袋裡的思維愈發冷靜，卻又像是個瘋子一樣，生出不屬於普通人的，更加瘋狂的想法。
「想要吃掉我嗎？」
她重新回頭，深深地凝視著愈發靠近的咒靈，金色的眼眸在這一刻變得無悲無喜，通透的不似凡人的眼眸如同一面鏡子，倒映著她面前的一切，卻也僅僅是一面鏡子，沒有絲毫的情感。
在這個二次元的世界裡，自己的生與死，又或是異常與平淡，又有什麼關系呢？
左右不過是……無所謂了。
她重新勾起唇角，而那眼中的情緒卻更加淡漠。在咒靈的目光下，千裡越過欄杆，聲音愉悅。
「那麼，再見了。」
她正對著欄杆內的咒靈，姿態輕松，像是在面對著動物園裡被鐵網困住的無能猛獸，隨意的發出挑釁。
「這麼想要吃我的話，不如和我一起跳下來怎麼樣？」
自己一定會死，但是的不求別的，對面的妖怪碎成個八瓣就行了，哪怕它還能再拼回去。
當然，如果能對方會飛或者不受挑釁的話就算自己倒霉好了。
心裡這樣漫不經心的想著，千裡對著咒靈嗤笑一聲揚起了下巴，毫不猶豫地向後倒去。
然後……
她跳樓沒跳成： ）
跳樓跳到一半被一個帶著眼罩頭發酷似卡卡西的男性在半空中拎住外套。千裡茫然的感受著吹在臉上的風，一臉懵逼。
這人……誰啊？
「嗨~」
酷似卡卡西的青年帶著千裡回到天台放下，他無視一旁的咒靈，對著千裡笑嘻嘻的打了個讓聽到的人直想把他暴揍一頓的招呼。
「我觀察你好一會兒了。」
千裡：……？？？
觀察我好一會兒？也就是說你就眼睜睜的看著我用生命溜怪不說還沒打算搭把手對吧？
她莫名其妙地看了眼白毛，轉眼又覺得對方也沒啥義務幫自己，把自己撈上來就不錯了還要什麼別的？
想到這裡，千裡瞬間又平靜下來。
「哦。」
她點頭應了個聲，沒有一絲一毫的憤怒，甚至還十分誠懇地道了個謝。
「真的十分感謝您，這位不知名的先生。」
故意這麼說的五條悟：？？？
第15章
五條悟覺得千裡很不對勁，無論是哪點。
本來放棄甜食出來緊急加班他想著早干掉咒靈早回去也就完事了，誰承想能看到這樣一個人呢？
一開始他是想出手救人來著，但是他又發現了一件事情。
咒靈似乎無法傷害到她，甚至朝著對方飛濺出來的腐蝕性黏液都沒能造成任何傷害，所以他就「稍微」觀察了那麼一點點時間。
更何況……
目光來到千裡在被接住那一瞬間就轉變的金色眼眸上一掃而過，一米九的五條悟彎下腰靠近千裡，聲音分外……活潑。
「唉？就只有一句干巴巴的道謝嗎？」
他說出來的話讓人聽著異常欠揍。
「怎麼也要帶著麻薯大福布丁安歌京果子作為謝禮吧？」
千裡：「……」
這人……還真是一點也不客氣。
她抬頭注視著刻意彎腰也依舊高大的男人，腦袋裡緊急搜索有沒有這個人的蹤跡。
動漫、漫畫、游戲……千裡想了一圈，依舊沒能從記憶裡找出有關對方的印像。
莫非……是個自己沒看過的？
心裡想著這樣的事，千裡面上卻對五條悟看似挾恩求報的話一口答應下來。
「我知道了，請問先生您是要待會兒就吃還是等日後我親自登門道謝？」
千裡的目光極為誠懇，差點一個淘寶體的「親」脫口而出。
「不過這邊還是建議先生先解決一下那邊的史萊姆呢。」
畢竟能活著為什麼要死？她要是真狗帶了織田作可怎麼辦？第一次收養小孩兒還沒幾天就狗帶了，萬一出現心理陰影就不好了。
最重要的是那個史萊姆妖怪已經衝過來了！
「史萊姆？仔細一看還真是貼切的。」
五條悟重新直起身體，毫無緊張感的摸著下巴，對史萊姆向自己這邊的衝鋒視而不見，甚至還千裡的形容分外贊同，整個人詮釋著一段話。
輕松、自在、毫無危機感。
千裡維持著自己禮貌的微笑，心裡無悲無喜。
自古白毛多……咳，反正都是能把她從半空中飛著撈回來的人了，這要是還解決不了那她自認倒霉。
咒靈越來越近，然而直面如此龐然大物的兩個人一個禮貌微笑，一個渾然不在意的盯著千裡，表情沒有一絲變化。
就在咒靈咕嘰咕嘰的衝到兩人身邊的時候，五條悟動了。
他的目光依舊定格在千裡的臉上，只是抬起可左手伸向咒靈，一絲注意力都沒有分給對方的意思。
「都衝過來了耶，你就不害怕嗎？」
千裡眼角的余光看著咒靈即將和自己這邊撞車，不動如山的禮貌吹捧。
「先生這麼厲害，我相信先生可以解決的。」
五條悟沉默了幾秒，相當幼稚的噫了一聲，衝過來的咒靈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滅了，臨死前只聽到對方對著千裡直言不諱的拖長了聲音。
「你這樣好無聊啊——」
千裡：「……」
我懂了，熊孩子的人設嗎？
一瞬間，她看著五條悟的目光充滿了不可言說的包容。
「好，我知道了。」
五條悟：「……？」
她這眼神是不是有什麼不對勁？
咒靈被消除，負責人帶著處理的人員醫院處理接下來的收尾工作，千裡跟著不知道為什麼還不離開的五條悟在一個屋子裡，由一個醫護人員為她包扎左手的傷口。
快擔心瘋了衝進醫院裡的淺川早人一看到千裡顧不得距離，幾乎是哭著跑到了她的面前。
「老師！老師你沒事真的太好了嗚嗚嗚——」
他想要確認一下千裡是否哪裡受傷，又畏畏縮縮地不敢真的上手查看，只能看著千裡被包扎的左手，哆哆嗦嗦地像小媳婦一樣捏住千裡的衣袖，淚流滿面地哭成了狗。
「如果……如果老師你出了什麼事我切腹……切腹也難以抵罪，是整個……整個日本的損失……」
他抽抽噎噎的說著，滿臉悔恨與自責。
「都是我不好，明明是老師的編輯，還是個大人，是我沒有勇氣，一點也不能幫老師的忙……」
為什麼不是老師帶著孩子一起離開，而自己去吸引那個妖怪的注意力呢？就算千裡老師像是知道什麼，但是為什麼他當時沒有那種勇氣呢？
淺川早人捫心自問。
明明……明明他在選擇跟隨老師離開房間的時候就已經下定決心要一直追隨老師了不是嗎？為什麼到最後反而是這樣的結果呢？
讓老師獨自一人面對危險，而他反而離開了危機。
自己到底是怎麼做出這種不堪的事情的？
「我已經沒有臉再當老師的編輯了。」
淺川早人咬著牙，顫抖著讓自己松開捏著千裡衣袖的手，艱難地從喉嚨裡擠出剩下的話。
「還讓老師的手受傷了，我回去……回去就和主編說……」
說自己不配做老師的編輯，因為無論是誰都會比自己要勇敢吧？
「等一下，淺川君。」
不等他說完，千裡就直接打斷了他的話。
「我並不這樣覺得。」
她的右手反手抓住淺川早人顫抖的手向著自己的地方拽了拽，又在衣兜裡摸出一包紙巾，放到對方手心裡。
「先擦一擦臉吧，擦完之後能否聽一聽我的想法呢？」
「老、老師……」
模糊的視線裡是千裡微笑著的樣子，淺川早人像是被燙了一下一樣驟然握緊紙巾，下一秒又手忙腳亂地打開抽出一張，胡亂地抹臉。
「怎麼說呢，我覺得淺川君你做得已經很好了。」
「不，我沒有，我一點都沒有……」
淺川早人喃喃著回答，眼中毫無焦距。
「我應該保護老師的才是……」
「聽我說，淺川君。人類正是因為在恐懼中成長，我認為你在選擇跟隨我一起離開的時候就已經獲得了勇氣。」
她沒有用安撫的語氣，而是一種清靜淡然到近乎肯定的聲音給予這個一直以來性格都普通外表一般弱氣的青年信心。
「不要只看著自己的缺點，人是會不斷成長的。」
「淺川早人。」
她第一次完整地直呼對方的名字。
「你已經比很多人都優秀了，我很高興是你作為我的編輯。」
淺川早人原本空洞的目光逐漸恢復了光芒，裡面閃耀的光輝愈加旺盛，他一眨不眨的凝視著千裡，仿佛是在凝視著一座道標，是信徒虔誠凝視拯救了自己的神明。
「以後也請繼續作為我的編輯吧。」
別問，問就是淺川早人干的很好，不想再麻煩的和人重新磨合。
千裡微笑著，明明是昏暗的走廊，然而那雙金色的眼眸裡卻像是閃著光一樣，熠熠生輝。
她說——
「我還需要你。」
淺川早人的心忽然就重新回到了地上，踏實得不可思議。
太溫柔了，真的是太溫柔了。自己何其有幸遇到了老師這樣的存在呢？
他想要流淚，又生怕自己不爭氣的樣子被千裡看到，盡管他剛才還哭得凄慘。
「我知道了！」
他握緊拳頭忍住眼淚，用自己這輩子最虔誠的聲音做出誓言。
「我一定會努力成長為配得上老師的編輯的！」
只要老師需要，無論是什麼他都會做到，絕對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情了！就算是死也要死在老師前面！
千裡在這邊話療自己的編輯，一旁被忽視的五條悟看著人設完全反過來的一大一小，藏在眼罩下的目光詭異至極。
若不是看到了這個被稱作千裡的跳樓時那種……他還真會覺得這是「感人肺腑」的一幕，可惜……
他挑眉問向一旁跟過來又激動無比的負責人。
「她是……嗯，寫文的？」
「什麼寫文的？尊重一點這是是千裡老師！」
負責人下意識回了一句，又在看到是五條悟之後身體一僵。
「那、那什麼，雖然年齡讓人驚訝，但是千裡老師是非常厲害的作者。」
畢竟他已經確定了淺川早人的身份，那麼千裡老師的身份當然也就是真實的。
說完這句話之後，負責人忍不住開始吹起了千裡。
「雖然千裡老師是這個月才面世了一篇文章，但是內容發人深省，誰看了都要說聲好！」
什麼？有人說不好？那一定是沒體會到千裡老師文章中的內涵！我們看文章看的是作者嗎？看的是作者寫出來的內涵！
所以老師年齡小一點也、也不是問題！
「文章？」
那應該不長，但是這個年紀就能寫出來讓這片負責人這麼激動的文章……難不成是那種中老年之友的嚴肅文學？
五條悟心裡想著，面上露出感興趣的神色。
「哪篇文章？詳細說說。」
「當然是這個！」
一聽最強咒術師有感興趣的意思，負責人直接從懷裡掏出一本新早月刊，他刷刷刷的就翻到千裡寫出來的那頁，仿佛上班隨身帶月刊是什麼很正常的事情一樣，極為熟練的發出了安利的聲音。
「這篇《祭品》絕對是我在橫濱……不，是這輩子看到的最好的作品，如果不是新早月刊是只在橫濱發售的文學社老師早就火遍全國了！」
雖然據說已經往外發展了，但是太慢了！
負責人憤憤不平一副粉絲頭子的模樣，看著五條悟隨意翻閱月刊的樣子又心驚膽顫的囑咐。
「祖宗哎，你可小心一點別翻壞了，我待會兒還想要老師給我在上面簽名的！」
五條悟：「……」
你一個凶神惡煞膀大腰圓的中年壯漢管小蘿莉要簽名就不覺得羞恥嗎？
第16章
心裡吐槽著橫濱的負責人，五條悟翻著月刊的模樣看似隨意，然而心裡卻對對方透露出的信息給予了重視。
橫濱這邊的負責人也不是什麼剛畢業的小年輕了，已經是個閱歷成熟的中年人。這樣的人對一篇小說這麼推崇備至，怎麼想都不可能是普通的小說才是。
更何況寫出小說的作者還是不遠處那個十幾歲的小姑娘，那就更讓人奇怪了。尤其是他所觀察到的，她本身就有的特殊之處。
如果把這種特殊說出去怕不是會被那些上層直接帶走研究吧？
心裡這樣想著，五條悟的目光在月刊上掃過，用極快的速度從頭到尾看了一遍《祭品》。
嗯，這篇文章……
他的目光在最後的結局定格，忍不住抬頭用奇異的眼神看了眼還在和編輯說著什麼的千裡，又重新低頭，默默地把小說又翻回第一頁，用正常的速度重新讀了一遍。
再一次看完之後，五條悟再次看向千裡，隱藏在眼罩下的眉頭微微皺起。
這黑暗深沉殘酷的玩意就是她寫出來的？這種已經可以說是反抗精神滲透主角甚至帶著為社會環境而悲哀呼吁大眾的小說是她寫出來的？
一連用了兩種完全相反的形容詞，五條悟回想起天台上對方僅僅維持了剎那就被掩飾住的目光，又覺得完全沒了疑問。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麼……很合理不是嗎？
但是他需要繼續觀察才是。
他啪的一聲合上月刊，在負責人心疼月刊的目光裡僅僅是一個轉手那本月刊就直接消失不見，也不知道被他藏到哪裡。
負責人：？？？
我的月刊呢？我這麼大一月刊呢？我特麼就是借你看看安利一下！可沒想著給你啊！！！
五條悟可不管負責人怎麼想，他直接邁開腿，向千裡走去。
「之前有一些事情忘記說了。」
他攤了攤手，姿態隨意，某兩個字咬得格外的重。
「我需要『單獨』和小姑娘說，當然，如果你不介意外露的話。」
他的聲音裡帶著明顯的意猶未盡。
「畢竟事關你的身體嘛。」
其他人：！！！
「老師你還哪裡受傷了嗎？還是被妖怪給詛咒了！」
淺川早人瞬間炸了，他恨不得化身專業人士把千裡檢查個遍，生怕她有什麼閃失。
最重要的是這個白發的人雖然救了老師，但是那個態度真的讓人沒辦法覺得對方有多靠譜。現在讓老師單獨和他談話……
萬一老師出事怎麼辦！！！
「沒事的淺川君，這位……」
千裡話說一半突然想起自己還不知道對方的名字，就在她准備自然而然的變成「這位先生」的時候，一旁的五條悟慢悠悠的說出自己的名字。
「五條悟。」
像是生怕千裡記不住一樣，他甚至拉長了聲音，頗為幼稚地又重復了一遍。
「五——條——悟——」
千裡淡定接口，甚至直接發了張好人卡。
「嗯，五條先生是個好人。」
估計性格熊了點，但是按照二次元的設定來說，就和厲害的大佬身上都有不得了的特點一樣，熊也是二次元的常見屬性。
千裡淡定的安撫對方，神情嚴肅起來。
「今天發生的事情先別告訴織田先生，有什麼等我待會兒和五條先生說完再說。」
不然織田作擔心就不好了，反正人也沒事，就別讓他白擔心了。
說完，千裡給了淺川早人一個放心的微笑，一旁十分有眼色的負責人二話不說直接拉走淺川早人。
淺川早人眼睜睜的被拉走，木然的腦袋裡回蕩著千裡剛才的話。
別告訴織田先生……
別告訴織田先生……
可是……
他沉痛地從兜裡掏出手機，看著自己幾分鐘前發出的短信……艱難地咽下一口口水。
完、完了，現在那位織田先生怕不是已經在趕來的路上了！
無關人員全部離開，給兩個人清出一片用於談話的地方，千裡看向五條悟，直白詢問。
「請問我的身體有什麼問題嗎？」
還是說自己一個三次元來的和二次元原住民有哪裡不一樣？
「你自己一直沒察覺到嗎？」
五條悟若有所思地在千裡身上轉了一圈，也沒有藏著掖著的意思。
「被咒靈追了那麼長時間還是完好無損的，你不會覺得僅僅是你足夠幸運沒被攻擊到吧？」
千裡一愣，瞬間明白了對方的意思。她低頭看向自己手，順著染上了灰塵的衣袖其他地方看去，某些因為事態緊急而被忽略的事實就這麼清晰的呈現在她的視線裡。
衣服上，被什麼腐蝕的痕跡醒目異常，最大的一處直接讓外套的下擺被腐蝕出巴掌大的洞，最小的也有豆子大小。
而與這凄慘衣物完全相反的是千裡毫發無損的皮膚，本就起不到什麼防御作用的外套下她就連一絲傷口也沒有。
這不合邏輯，至少作為一個普通人這絕對稱得上異常。
根本不需要說明，千裡就已經明白，那個被五條悟稱為咒靈的存在並不是沒能提前弄死她，而是傷害不到她。
這是一份「異常」，而「異常」是普通人人生中最大的阻礙。她不知道到底是什麼原因，但是顯然這份「能力」被人發現了。
衣物被腐蝕而自身毫發無損，甚至整個過程都已經被人觀察到，哪怕她僅僅能「免疫」所謂的咒靈，那估計也挺……
想想吧，太宰治那一份【人間失格】都讓無數人割舍不下，同理換算一下，她覺得自己沒那麼高的智商讓自己自保，甚至在勢力之間反復橫跳。
「我……」
千裡盯著自己手臂處被腐蝕出一個幾個洞的外套，聲音低低的傳出，輕飄飄的讓人找不到著力點。
「五條先生還有什麼要和我說嗎？」
她想著自己日後的悲慘生活，不禁悲戚起來。
「我要被抓起來研究嗎？還是要變成實驗材料？不會把我解剖了研究吧？」
完了完了，早知道早點狗帶了，自己接下來怕不是要生不如死QAQ
「又或者……唔……」
話說一半，頭頂突然一陣疼痛。千裡下意識抬手抱住頭，抬頭看向罪魁禍首，卻措不及防對上了對方彎腰湊近的臉。
「我說你，當我是什麼人啊？應該說不愧是作家嗎？」
腦洞這都開到哪去了？悲觀主義者？還是被害妄想症？
絲毫沒有欺負小女孩兒自覺的五條悟甚至抬起手想要再來一下子，然而看到千裡直接抱頭蹲防又矮了一大截蹲在地上團成球的可憐模樣，又遺憾的收回了手。
他同樣蹲下身，無視千裡警惕的模樣，伸出右手的食指，戳在了千裡的腦袋上。
「裝得挺像啊，還挺慌張？我怎麼覺得你也沒覺得多在乎呢？左手這傷口對自己下的狠手吧？可惜作案工具好像沒了，不然……」
千裡：？？？
我不在乎？我什麼不在乎？我特麼普通人的生活都要因為這個事情沒了你和我說我不在乎？
還有傷口！我特麼看那妖怪走過之處連點血沫都不留賭一把怎麼了？那也是我自己刀自己吧！
眼眶瞪得溜圓，千裡不可思議的注視著對面不住的對自己腦袋戳戳戳的青年，狠狠地抬起手抓住對方的食指，咬牙開口。
「那五條先生還真是失算了，我其實該死的在乎！」
當時是當時，我現在都快覺得左手都快疼哭了好麼！而且你以為是戳海綿嗎？一直戳戳戳的！
「真的？」
被動停下戳人動作的五條悟也不惱，他另一只手手肘抵在膝蓋上托著下巴，懶洋洋的看著面前不自覺鼓起臉頰凶巴巴的小奶貓，覺得心裡有點癢。
「就比如現在。」
白色的眼罩讓人無法看到他的眼神，然而他勾起唇角卻帶出了十足的惡劣，像是揪住了女生小辮子的小男孩兒，甚至有種洋洋得意的味道。
「你。」
被抓住的右手僅僅是一個動作就直接掙脫千裡的手，然而卻又並未離開，反而順勢抓住了她放在一旁的左手手腕，像是晃貓爪子一樣地搖晃著，卻偏偏像是在把某個破綻公之於眾一樣，一邊說著，一邊跟著節奏一字一句的開口。
「真、的、覺、得、生、氣、嗎？」
我不生氣還笑嗎？
千裡一臉懵逼，她茫然的看著與自己面對面蹲著的五條悟，又偏頭看了看自己被抓住還十分有節奏晃著的手，目光瞬間異樣起來。
五條悟先生，您是小學生嗎？托您的福我現在真的一點氣也沒有了謝謝。
「那個……」
千裡剛要說些什麼，另一邊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甚至沒幾秒就變得極近，一道熟悉的聲音從她背後響起。
「這位……能先松開我家孩子嗎？」
第17章
明明是熟悉到每天都能聽到的聲音，然而這一次卻讓蹲在地上的千裡渾身一僵，像是被揪住命運後頸的貓，不敢回頭。
是、是織田作啊……
臥槽為什麼織田作會出現在這裡啊！他不是應該在上班的嗎！他不是應該在港口黑手黨底層兢兢業業的搬磚（bushi）嗎！為什麼會在這個已經成為廢墟的醫院裡啊喂！
不等千裡多想，那腳步聲已經來到了身邊，一雙手直接把她從五條悟面前帶進一個熟悉又陌生的懷抱裡。
「織田……先生，我沒有事的。」
千裡掙扎了一下想要從織田作之助的懷裡脫出，卻只是雙腳落到了地上，而織田作之助正用著他藍色的眼睛上上下下地看著千裡全身。
在注意到千裡纏著繃帶的左手與殘破的外套和毫發無損的身體的時候，他神色一沉，脫下自己的風衣覆蓋在千裡的身上。
「抱歉，我……」
不等他說完，千裡就打斷了他的話。
「我沒有事情，這次只是個意外。」
她攏了攏披在身上的風衣，左手下意識放進後方掩蓋住那顯眼的白色繃帶，又伸出完好的右手覆上對方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露出一個輕松的笑容。
「就像是意外的□□一樣，和織田先生你沒有關系，況且我也沒有什麼事情嘛。」
和千裡帶著微涼的手掌完全不同，屬於織田作之助的手是溫熱的，即使被她的手覆蓋，也依舊帶著自己的熱度，甚至源源不斷地傳遞進千裡的手心裡。
真的是天使啊，織田作之助。
話說黑手黨就這麼過來了可以嗎？織田先生有請假吧？萬一因為曠工減工資了怎麼辦？
想到這裡，千裡的聲音帶上了愧疚。
「應該是我對織田先生抱歉才對，明明織田先生應該在工作的，現在……」
「那些都不重要。」
這次反而是織田作之助打斷了千裡的話，他帶著熱量的手反而包裹住千裡的，用近乎嘆息的聲音說著。
「只要你沒有事情就好。」
織田作握緊了手中微涼的手，藍色的眼眸裡只有千裡一個人的影子，落下的話語認真而又堅定。
「你是最重要的。」
是的，眼前的這個對自己來說才是最重要的，是他決心去背負去守護的存在。
區區一份工作又怎麼能與之相比？
千裡忽然感覺到了某種異常從心底緩緩升起，不同於她吹織田作天使時感動的心情，也不同於她平日裡面對對方的自然，而是一種近乎於負面的，讓人不住顫栗的情緒逐漸從心口蔓延至全身，甚至讓她藏在風衣裡的左手都忍不住細微的顫抖起來。
『——你是最重要的。』
明明依舊感動，就連心也像是被輕柔的水波托起，然而又像是被什麼無形的存在包裹著，明明依舊溫柔，卻緊密的讓人恐慌。
『——你是最重要的。』
不該是這樣的！
她注視著織田作之助的眼眸，心裡想的卻是快一點躲開這樣的目光。
『——你是最重要的。』
這不應該。
她想要動一動腳步或者說些什麼把這段糊弄過去，然而事實卻是她的雙腳如同是被釘在了這裡，動彈不得。
不應該是這樣的。
千裡茫然地想著這句在腦海裡不知道重復了多少次的話，一句疑問從心底悄然出現。
為什麼在這樣溫暖的目光裡，自己卻產生了近乎恐懼的情緒呢？
「我——說——」
一道拉長了的聲音打破寂靜讓千裡從思緒中脫出，她轉過頭，只見一旁已經站起身了的五條悟一副不滿的樣子，絲毫沒有欺負小女孩兒後被抓包的心虛，甚至還理直氣壯的反過來指責。
「你們是忘了這裡還有一個大活人嗎？」
千裡：「……」
抱歉，真的忘了。
心裡想的是一回事，但是說出口的肯定不能是真的冷酷無情的話。千裡拉了拉織田作之助的手，給對方解釋。
「這位是五條悟先生，是他救了我。」
織田作之助看了眼沒個正形的五條悟，腦袋裡瞬間又回想起自己剛來的時候看到的對方「欺負」千裡的樣子，默默把千裡拉到了自己的身後。
偏偏他的臉上相當正直。
「十分感謝你救了千裡，五條先生。」
五條悟面無表情地看著盡管在道謝但是行動卻像是防賊一樣的織田作之助，覺得這一大一小真是簡直了。
簡直了！豈有此理！我五條悟可是一位認真負責深受學生愛戴的老師，你們感受不到我嚴肅正經又溫柔親切的氣質嗎？
「看來你就是她的監護人了？」
織田作之助從過來開始的一切行動都被五條悟收在眼底，自然也就沒錯過對方看到千裡外套時的神情。
看來對方除了身份不太白之外貌似也不太普通嘛。有趣，所以也是因為環境原因嗎？但是單純的環境可養不出——那樣的眼神。
「算了算了，事情完事了我也該走了。」
不等織田作之助再說什麼，五條悟擺了擺手就要離開。走到一半卻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原本往前的腳步生生一拐，整個人又拐到了千裡旁邊。
「你會用得上的。」
他大大方方地從懷裡掏出一張紙條塞到千裡的手裡，聲音意味深長。
「如果是你的話。」
千裡茫然的拿著紙條，上面竟然是一串號碼。她抬頭想要問一下五條悟，卻發現對方的身影早已經消失不見，
千裡：？？？
這麼快你瞬移的嗎？
「織田先生，這號碼……」
千裡轉頭又看向織田作之助，而對方只是瞥了眼紙條上的號碼，沒有拿走的意思。
「既然是給你的，那千裡你自己隨意處置。」
畢竟……
回想起來的時候，整個醫院的慘狀，織田作之助也得心裡有了猜測。
如果他猜的不錯的話，這不是異能力造成的，應該是那種普通人不會知道的咒靈。
普通的港口黑手黨底層員工不會知道，但是從前作為四處暗殺的金牌殺手織田作之助還是知道這種東西甚至遇到過的。
而現在，貌似更需要注意了，因為千裡她可能……
他牽著千裡的右手，看向對方。
「先回去嗎？」
千裡毫不猶豫地回答。
「回！」
反正估摸著那個五條悟沒准備把她的異常說出去，那暫時就是沒有事情！現在最重要的應該是另一件事才對。
千裡抬頭看向牽著自己走的織田作之助，心裡有些惴惴不安。
織田作又不是傻，自己都能發現的事情對方也應該發現了吧？走著這樣一份「異常」的自己已經可以說是一個相當麻煩的人物了，況且……
千裡重新低下頭看向纏繞著雪白紗布的手掌，裡面原本的刺痛已經變成了麻木，卻又一陣一陣地讓人難受。
如果這份能力不單單對那個所謂的咒靈，而是連異能力也起作用的話，那一旦被人知道，等待著自己的絕對不是什麼好地方。
告別其他人，又把淺川早人給勸了回去，千裡和織田作之助回到了家裡。
出乎意料的，織田作之助並未對千裡衣服破破爛爛身體卻沒有絲毫傷痕的事情有什麼想說的，反而默默收拾了千裡換下來不能再穿的衣服，一點也沒有提的意思。
千裡換完新的衣物，坐在沙發上欲言又止。
「織田先生，我……」
「沒事的。」
織田作之助打斷千裡的話，抬起手摸了摸千裡的頭頂，反而給她解釋起來。
「那些東西的話，我大概知道一點。」
他露出回憶的神色。
「被稱為咒靈，類似於怨魂一類的存在，普通人看不見，但是有專門處理這個的職業，咒術師。」
異能力者能隱約感受得到，甚至根據能力還能反殺。
「就像是你說的那樣，很大可能是一個意外，橫濱的這個並不算多，但是……」
但是普通人沒可能贏，況且千裡可能擁有的能力也……
但是總不能不讓對方出門吧？為了這種極小概率的事情，怎麼想都是不可能的。
但是他又確實擔憂著，擔憂對方的安全。只有他自己知道，在接到來自淺川早人千裡出事了的電話的時候，他那一瞬間像是連血液都仿佛凍結的寒冷。
他不想千裡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受到傷害，然而他又確實不能夠因為自己的這些私心就干涉對方的自由。
最終，不想給千裡壓力的織田作之助在心裡嘆了口氣，面色認真地囑咐。
「以後的話，有什麼事一定要先通知我。」
或許……應該給千裡買一個手機了，至少對方真的遇到什麼麻煩的時候也可以及時通知。
而自己……
織田作之助開始認真思考干其他工作的可行性。
好吧，這是不可能的，至少黑手黨除非死和叛逃，根本沒有辭職。
在千裡的瘋狂點頭中，織田作之助站起身，頗有經驗的叮囑對方。
「你先休息吧，或者按自己的想法放松一下。」
「我知道了！」
千裡信誓旦旦地回答。
「家裡的藥應該沒有多少了，我先去一趟外面，晚上給你換藥。」
大概是擦傷或者碰到了哪裡，這次就把缺的藥一次性多補一些吧。
「我沒問……」
千裡的話說一半，突然卡殼了，她艱難地拉出一個笑臉，顫顫巍巍地說出了後面的「題」字，心裡滿是絕望。
臥槽我這特麼自己捅的，要不是作為證據的刀讓自己丟給咒靈毀屍滅跡了怕不是早就暴露了，現在織田作說要給自己換藥……
那不就全都暴露了嗎！要說對方看不出來這傷口是自己下手割的自己當場日萬！！！
第18章
千裡很慌，特別地慌。
她左手的傷口除了那個五條悟和後來幫忙包扎上藥的護士小姐姐之外就連編輯淺川早人都沒看見，更何況她和織田作是當場走了的，按理說只要她能藏的好就不會暴露。
偏偏織田作說了要給自己換藥，這特麼一拆開紗布不就一下子都看出來了。
織田作之助已經出去買藥順便給淺川早人打電話了解事情的細節，而房間裡的千裡抱著能拖一陣是一陣的心態，宛若鹹魚一般癱在沙發裡。
總之，到晚上被發現之前就是自己最後的時間了。
「果然你一點都沒有緊張感嘛。」
陌生又帶著微妙順耳的聲音在一旁響起，千裡刷的一下扭過頭，只看見在一旁的單人沙發上，某個不久之前還救了自己的銀發眼罩男正不請自來的坐在那裡，姿態相當隨意。
千裡下意識看了眼門口，緊閉的房門讓她又重新轉回頭，欲言又止。
「你……」
「你是想說我既然留了電話號為什麼還會來？」
五條悟一條腿大爺一樣搭在另一條腿上，說出口的話裡滿是理所當然。
「我給你電話號和我來有什麼衝突嗎？沒有！所以我當然是想來就來~」
千裡：「……」
怎麼說呢，果然帶著一種熊孩子的即視感……呢。
「請問五條先生來這裡有什麼事情嗎？」
她同樣略過關於對方到底怎麼進來的，還有已經算是私闖民宅的事實，面不改色的微笑詢問。
「如果是感激的話，我現在大概不能立刻買甜食給你道謝，能否過些日子？」
畢竟就之前「麻薯大福布丁安歌京果子」的論調來看，一個甜黨沒跑了。
「那個啊，沒問題，我也不是挾恩求報的人，只是還有一點小小的事情。」
五條悟右手撐著臉，戴著眼罩的眼睛讓人無法從眼神裡看出對方的意思，然而那堪稱歡脫的聲音裡說出的內容卻直白的言明了目的。
「想必你自己也知道的吧？」
「嗯，我知道。」
千裡十分干脆的點了點頭，沒有和對方打太極的意思，金色的眼眸裡一片平靜。
「五條先生您想做什麼？」
既然之前反駁了她「被帶走、實驗」的話，還就這麼讓她簡簡單單地回家了，那麼就說明這人大概率是「好人」陣營的。
「要說想要做的事情還真的有，說起來你現在是……」
五條悟的目光在千裡的身上轉了一圈。
「十二？十三？」
一提到年齡，千裡笑容勉強。
「是十四。」
「算了吧，最多十三，你的十四是你自己給自己加的吧。」
一口道破了千裡關於年齡最後的倔強，他無視千裡的怒視，嘖了一聲開始自誇。
「還太小了啊，而且身上一點咒力都沒有卻還能看得到咒靈，最重要的是能夠不被咒靈傷害，要不是遇到的是好為人師又成熟帥氣的我，你現在已經被抓起來了。」
這話他吹的可沒有一點水分，因為對方甚至能把他試探性使用咒術都夠免疫，這種體質要是被御三家或者其他的一些人知道絕對是想要打包帶走一堆人上去研究的對像。
千裡：「……」
她看著自吹自擂的五條悟，忍住吐槽的衝動，干巴巴的吐出幾個字。
「……哦，那還真是謝謝了。」
「你自己知道就好，但是我這次來主要是因為一件事。」
無視千裡充滿吐槽欲的神情，五條悟站起身，一個跨步來到千裡的面前，說出了一句幾乎牛馬不相及的話。
「你跳樓時候的那個表情，再重新來一遍給我看看。」
千裡：？？？
啥玩意？啥表情？
完全沒想到這個人大費周章私闖民宅就是為了這個，千裡茫然的抬頭看著自己身前的青年，只覺得自己有點轉不過來彎來。
「重現一遍我的……表情？」
她一字一句地重復了一遍，眼中帶著猶疑，下意識問了一句。
「我當時什麼表情？」
她又不能照鏡子，哪裡知道自己當時到底是什麼個表情？現在突然讓她表情重現，她上哪重現去？
「你自己回想一遍不就行了？」
五條悟彎下腰，右手直接撐在千裡背後的沙發靠背上，連聲催促。
「想想你跳樓的時候心裡怎麼想的，給我重現一下就行了，快點快點。」
他分外熟悉的，卻又好像許久不曾看到，那個相同又不同的眼神，他一定是在哪裡看過，並且十分了解才對。
如果不是這樣，為什麼他會這麼想要知道呢？
「就算五條先生你這麼說，我……」
對方那高大的身體彎腰靠近所帶來的壓迫感讓千裡的話說到一半就直接定格，她看著已經把左手都按在自己耳邊的沙發後面把自己整個人都禁錮在沙發上動彈不得的對方，明智地選擇順著說話。
「好吧，我試一下。」
她回想了一下自己之前的心情，然後……默默地瞪了個死魚眼。
「是這個嗎？」
五條悟：「……」
「……不是。」
「哦。」
千裡收回死魚眼繼續回想，目光變得平靜起來。
「這回？」
「……不是。」
「哦。」
千裡眨了眨眼再度進入回想，表情逐漸張狂。
「這回呢？」
五條悟抽了抽嘴角，直白開口。
「……你在耍我嗎？」
「不，請相信我我真的非常認真的在場景重現！」
千裡抬起手揉了揉臉頰，挫敗的嘆了口氣。
「怎麼說呢，我自己也想不起來我當初到底是什麼表情了……」
她當時可是在用生命溜那個叫咒靈的史萊姆，到後面只想著今天老子就是死也不讓你那麼輕易吃到嘴，哪來的心思關注自己啥表情？
「你確定？」
五條悟看著千裡誠懇的樣子，五條悟別說一點，半點都不信。
「根本就是你自己不想要暴露……」
他話說一半，卻突然停住了聲音，整個人也直起了身體，不復原本的姿勢。
「嘛，這次就算了。」
他懶洋洋地對著千裡擺了擺手，唇角彎起的弧度帶著幸災樂禍，留下一聲代表下次還會過來的道別。
「下次再見。」
話音落下，面前的人就直接消失不見，不等千裡反應，門口又傳來了被鑰匙打開的聲音。
——織田作之助回來了。
千裡沉默了一秒，表情古怪。
怎麼說呢，原來五條悟先生你也知道背著家長嗎？怎麼覺得你這麼熟練……呢？
似乎是五條悟的實力確實強大，又或者他隱藏蹤跡的能力十分了得，至少作為前殺手的織田作之助一點也沒有看出來家裡在幾秒前還多出那麼一個人。
千裡看似正常實則憂心忡忡地過完了這個白天，天一黑就想借著累了的借口躲過換藥直接睡覺。
然而……
「先換藥再睡吧。」
新晉老父親織田作之助迅速掏出今天填滿的醫藥箱，在千裡的目光裡光明正大地放到茶幾上。
千裡：「……」
我覺得不行……
她小心翼翼地露出一個平時一樣自然的笑容，像是展示自己根本沒什麼事一樣晃了晃左手。
「我覺得明天換也可以。」
「明天我走得會很早，所以今晚最好。」
以為千裡只是出現小孩子心性的織田作之助對於對方難得的小任性竟然有些欣慰，畢竟和千裡相處了這麼長時間，他幾乎從來都沒有看到過對方有任性的時候。
太過於懂事了，也因此讓他更加關注。
因為懂事的孩子往往是因為某種被動的成長，他當然了解過其他的普通小孩子到底應該是怎樣的存在，所以對於千裡的懂事也就愈發難以忽視。
哪怕她是一個能夠寫出傳世名篇的作家，可她更是一個應該在庇護之下肆意歡笑的孩子。
但是即使感到欣慰，不換藥也是不行的，他明天走得早，沒辦法在白天幫千裡換藥，更何況受傷的地方是手掌，一個人換藥到底還是不方便的。
織田作之助把站起身的千裡又按回沙發，極其自然的坐到了她旁邊，打開醫藥箱。
千裡的身體一震，干巴巴地試圖再度把人勸走。
「要不我自己換吧，織田先生你今天也很辛苦了，你也早點休息，我可以給自己換的！」
「最辛苦的明明是你吧？」
手中的動作沒停，織田作之助已經拿出了新的藥水與紗布，他轉頭看向極力逃避的千裡，若有所思的開口。
「總覺得……千裡你在逃避什麼。」
千裡的身體在織田作之助的目光下更僵硬了，甚至下意識的把左手藏進身後，整個人宛如被黃鼠狼盯上的小雞仔，瑟瑟發抖。
偏偏這小雞仔還不忘用自己稚嫩的聲音小聲為自己說話。
「我覺得我自己可以的……」
織田作之助動作一頓，瞬間察覺到那裡不太對勁起來。
他的目光在千裡身上仔細轉了一圈，最後定格在對方藏在身後的左手那裡。
他回想起出門的時候和淺川早人問過的過程，最起碼醫院裡千裡和對方分開的時候是沒有傷口的。
而且如果他猜想的沒錯的話，咒靈也是傷害不到千裡的身體才是，那麼這個傷口……又是怎麼來的呢？普通的擦傷會讓對方是這樣的反應嗎？
難不成……人為？
織田作之助的眼中閃過一道深色，他轉過身整個人面對千裡，剛才的凌厲被很好的壓下，神色間只有鄭重。
「不能讓我看到嗎？」
「無論是什麼，我都不會做出任何的評判。」
他低頭注視著眼前的女孩兒，藍色的眼眸裡只剩下平靜與包容。
「這樣，也不可以嗎？」
第19章
「這樣也不可以嗎？」
帶著詢問的聲音，卻讓千裡幾乎生不出拒絕的絕情話語，她動了動唇想要說些什麼，又敗給了那雙藍色的眼睛。
他是織田作之助，他說的話一定會做到。
這樣的念頭莫名地開始扎根於腦海。畢竟無論是在從前所知曉的還是現在接觸所感受到的，織田作之助都是最值得信賴的一個人。
因為織田作之助永遠是值得信賴的人，所以即使被看到應該也不會怎麼樣……吧？
千裡地恍惚地注視著織田作之助，像是躲在箱子裡的幼貓觀察箱子外的這只兩腳獸是否危險，她猶豫半晌，最終還是緩緩把左手從身後伸向對方。
「不會生氣嗎？」
伸到一半，她又似後悔，卻又不好當場反悔的收回，只能忐忑不安的重復追問。
——像是沒有安全感的貓。
「真的……不會生氣嗎？」
回應她的是織田作之助平靜而又篤定的回答。
「不會。」
可能是聲音的主人實在可靠，於是這平平淡淡的兩個字便能夠賦予人勇氣。千裡的左手最終還是伸到了織田作之助的面前，她垂眸，金色的眼眸一眨不眨盯著自己手。
紗布一點點被拆開，直到最後一層被小心地卸下，原本被遮蓋住的傷口在這一刻毫無保留地暴露在空氣中，帶著衍生出的刺痛。
可以說是十分利落的一道痕跡，偏向內裡的傾斜角度讓織田作之助在看到的一瞬間就輕而易舉地判斷出了這道傷口的來源。
刀傷，由千裡自己動的手，甚至可以說十分果決。
織田作之助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他快准穩地重新為傷口重新消毒上藥，心裡卻怎麼也無法平靜下來。
怎麼可能平靜下來呢？
自己想要保護的、下定決心想要成為對方依靠的存在，卻在危險之中做出那樣的選擇。
只要聯想一下淺川早人給出的過程，就能輕而易舉地知道這道傷口的來源，吸引那個咒靈注意力讓他與陌生孩子可以順利離開的時候，千裡用刀鋒對准了她自己。
就像是最開始的那個晚上，只是這一次的原因不同。毫無疑問，這是英雄之舉，如果只是面對某一頁報紙上類似的內容，他是會感到敬佩的。
可是這樣的事情一旦發生在身邊，一旦發生在他所重視的孩子的身上的時候，他心中所產生的絕大部分情緒卻是想要她多在意自己。
他對這樣的選擇感到了陌生的後怕，他不想要失去對方。
這是所謂的人之常情嗎？
織田作之助的動作愈發地輕，不想要給千裡增加更多的疼痛，哪怕對方從一開始到現在從未呼過一聲痛。
從拆開繃帶到上藥又重新纏上新的繃帶，不長的時間裡兩個人誰都沒有說話。千裡自始至終都低著頭，看著對方一步一步的完成換藥的步驟。
她突然就感受到了難過。
明明織田作已經依照他之前承諾的那樣沒有對她的傷口說出任何評判，為什麼她現在會感覺到難過的情緒呢？
隨著最後纏繞新繃帶的步驟完成，織田作之助在上面打出一個十分樸素的結，千裡收回手看著對方把一個個東西放回醫藥箱，又起身想要把它放到另一邊的櫃子上。
這一刻，身體快過意識，她下意識地伸出右手，拽住了對方的衣擺。
那力道可以說是極輕，甚至只要織田作之助普通地向前一步都能在沒有感受到任何拉拽的情況下輕易擺脫，然而就是這樣輕飄飄如同羽毛一般的力道，卻讓他的動作停了下來。
他低頭看著做出這樣動作的千裡，沒有再動一步。
對方依舊低著頭，原本頭頂的那一撮呆毛都軟趴趴地伏在頭頂，整個人都帶著一股可憐巴巴的味道。
甚至……脆弱。
「對不起。」
帶著悶悶的聲音傳進織田作之助的耳中，盡管千裡已經努力抑制，然而仍舊有明顯的鼻音參雜在裡面。
酸澀的感覺從鼻尖一路向上，心髒像是被什麼沉甸甸的東西壓迫著，喉嚨也不住地梗著，讓人的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這實在是不應該。她想。
在受到傷害的時候沒有哭泣，在初來乍到面對陌生環境的時候也沒有哭泣，在直面那樣可怕的咒靈甚至不得不跳樓的時候也依舊沒有哭泣。
可是為什麼，在這樣安全的地方，在這樣平常的時刻，眼淚卻又控制不住地在眼底凝聚呢？
「對不起，織田先生。」
她重復地又說了一遍，努力像往日裡一樣正常的聲音卻難以真正地平靜下來，千裡咬著唇，對自己的狀態感到困惑。
太不應該了。
「我沒事。」
她松開了抓住織田作之助衣擺的手想要收回，卻在半路被對方溫熱的手掌所抓住，區別於她的手掌可以說是輕輕松松地完全包裹住她微涼的右手，熟悉的聲音也從頭頂落下。
是一句疑問。
「為什麼道歉？」
是啊，自己為什麼道歉呢？
千裡的腦海裡回蕩著這樣的疑問，然而僅僅是一剎那，答案就出現在了她的心裡。
「因為……」
她動了動手指想要把自己的手從那難耐的熱度中抽出，然而幾乎連掙扎都算不上的力道根本就不能脫離那片禁錮，於是她只能低著頭，說出自己心裡給出的答案。
「因為我在……的時候完全沒有想到過織田先生你會擔心。」
是的，一點都沒有想到。甚至直到被五條先生從半空中救回天台上，大概知道不會再有事之後，她才後知後覺的想到了織田作之助的事情。
再此之前，她想的是什麼呢？
小孩兒先跑、真特麼刺激、臥槽好疼、無所謂了、史萊姆別想好過、不知道真的死了之後什麼樣、真是期待、跳樓後屍體會很慘吧？
混亂的、不知所謂的、各種各樣的想法夾雜在一起，但是偏偏沒有織田作之助的影子。
她是知道的，自己真的出事了，織田作會擔憂的，可腦子就像是屏蔽了這方面的事情，完全沒有露出一絲一毫的痕跡。
織、田、作、之、助、會、為、自、己、擔、憂。
短短的一個念頭，就好像是一道無形的枷鎖，纏繞在她的身上，又衍生出龐大的愧疚。
她覺得自己傷害了身邊的這個男人。
「真的十分對不起！」
千裡努力忍住搖搖欲墜的淚水，哽咽的喉嚨近乎生出了疼痛。
「十分、十分對不起，我……」
剩下的話語被織田作之助的動作所打斷，甚至她還沒來得及反應，織田作就已經重新坐回了她的旁邊，而她自己，也落到了對方的懷抱裡。
是什麼樣的感覺呢？
被帶著皂香與幾分硝煙的味道所包圍，幾乎是熾熱的熱量毫無保留地傳遞到她的那邊，下意識閉上的眼睛讓她失去了視覺，然而卻有陌生的安心感一點點湧上心頭，蔓延開來。
面前是一片隔著襯衫的胸膛，本就苦苦忍耐的淚水因為突然的動作迫不及待的衝出眼眶，她感到自己被環抱住，有手掌從頭頂一路向下，安撫的重復順著。
「這不是錯。」
織田作之助低頭，他依舊看不到懷裡女孩兒的神色，卻能從自己被淚水浸濕的襯衫中感受到對方的情緒。
他從沒有面對過這樣讓他可以說是慌亂的場景，淚水於他而言幾乎是不曾存在過的東西。然而在這樣的時刻，面對著這樣的千裡，織田作之助只能用幾乎是下意識一樣的動作，給予她一個懷抱。
「這不是你的錯，你沒有錯，」
他說著這樣的話，心裡搜腸刮肚的想要想出安慰的話。
「千裡是勇敢的孩子，你已經做得很好了，超乎所有人想像的好。」
又有幾個人擁有可以為其他人的存活而犧牲自己的勇氣？
他感受到懷裡的孩子身體有了一瞬間的僵硬，又在下一秒放松下來。
是不是作家都是通透又敏感的存在呢？尤其是自己懷裡的這個，更甚。
織田作之助想。
做出了那樣的壯舉，不為自己的傷痛而感到難過，卻又偏偏為這樣一件與之相比起來幾乎可以稱之為微弱的小事而愧疚到哭泣。
像是雲一樣柔軟，又像是雛菊一般的堅韌，卻又如同玻璃，又薄又脆。
「只是……算是我的私心。」
織田作之助摸著千裡的頭發，用輕到不可思議的聲音，說出了自己心裡最真誠的想法。
「我希望千裡能夠更加在意自己一點，你比你想像中的更加重要。」
更加、更加重要。
第20章
自從上次丟臉痛哭之後，千裡只覺得自己整個人都木木的，甚至想直接社會性死亡算了。
她覺得有什麼好似更加清晰了，連帶著某些她自己也不知曉的什麼，被添加了一道禁錮，藏在深處。
「所以就是這個樣子，老師你要去領獎嗎？」
剛收到消息，叭叭叭的把《祭品》直接得了第一的事情和千裡說，淺川早人疑神疑鬼的又瞄了咖啡廳四周一圈，分外警惕。
「而且因為得到這個獎項的第一，所以老師的文章也能夠很快地在全國傳播，也有利於積累名聲。」
可以說是現在能拿到的最高榮譽了，畢竟《祭品》還只是一個短篇，所以和一些其他的需要出書的那種比差了一些。
「我知道了。」
千裡對於淺川早人說的什麼權威認證什麼文學獎項完全沒有實感，她只是點了點頭，淡然回復。
「我不想暴露身份。」
麻煩，懶得出遠門。
「我懂！」
淺川早人瞬間挺直腰板，滿是認真。
「這邊會代老師領的，事後會給老師送過來。」
老師年紀還小，萬一暴露身份被惡語相向怎麼辦？他一定要拼死保護老師不被別人傷害才是！
「還有就是有關於老師的第二篇文章。」
說著，淺川早人的目光在桌子一旁十分自然的叉著蛋糕吃一點都沒把自己當做外人的五條悟身上轉了一圈，對千裡示意。
『老師這人真的不能讓他趕緊離開嗎？』
千裡嘆了口氣，回以沉痛的目光。
『打又打不過，說也不好說，況且插科打諢還特麼一流。她能怎麼辦？她也很絕望啊！』
「說吧。」
千裡擺了擺手，甚至把自己面前那份蛋糕推到了五條悟那邊。
「五條先生沒關系的。」
嗯，大概沒關系。
淺川早人：！！！
完全無視是千裡主動把蛋糕推給五條悟的淺川早人在心裡恨不得把五條悟扔出去。
臥槽！這個五條悟要不要臉！竟然搶老師的蛋糕吃！就算你救了千裡老師也不能就這麼搶老師的蛋糕啊！
然而千裡這種不在意的樣子，淺川早人也不能對五條悟說什麼，只能深吸一口氣，強行讓自己無視大張旗鼓吃蛋糕的對方，轉回正題。
「關於老師的《信徒》主編的安排是想要分成上下兩部分，用兩期來連載完成一整個故事，不知道老師你的想法是？」
「我沒意見。」
千裡吸了口奶茶，表示只要錢到位，其他的自己完全不在意。
「不如說兩期其實也挺不錯的。」
畢竟對於月刊來說一萬字確實是多，分成兩期就是兩個月，自己也能好好想想下一篇到底該寫什麼，或者……
千裡眸光微動，微微眯起。
如果可以的話好像是出書更賺錢吧？而且自己最擅長的也是長篇，真的出書那還不是比寫短篇賺的錢多。
「說起來……老師……」
千裡沉思的時候，淺川早人的聲音再度傳來。她抬頭看向對面，對方的臉上帶著明顯的猶豫。
「怎麼了？」
「就是……」
淺川早人咬了咬牙，說出了自己從之前上交《信徒》後主編那種意味深長的話語開始就一直在意的話。
「老師是預見到什麼了……嗎？」
原本，他是沒想到探究的，因為他明白，他自身的境界實在是和千裡老師甚至主編都差得很遠。但是在經歷了醫院那件事情之後，他發現自己已經無法不在意了。
一改風格的千裡老師，和看完《信徒》之後喃喃說看來真的是「要變天了」的主編。
他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編輯，無法知道更多的信息，但是他現在更關心的是千裡的安全問題。
橫濱早就不是什麼安全的城市，這裡黑手黨遍布，甚至還有貧民窟這樣黑暗的地方，所以那所謂的「變天」一定是一件翻天覆地的大事。
老師會受到傷害嗎？會在這事件裡出現什麼危險嗎？
「預見？淺川君你怎麼會這麼想？」
千裡一愣，隨即搖了搖頭，為對方的腦洞大開而失笑。
「預見什麼的不可能啦，我只是一個普普通通想要養家糊口的作者而已。」
況且她這本信徒全程溫馨，是個甜甜甜的小故事，哪能和什麼預見扯上關系。
「放心，不會有事的，最多……」
話說到一半，千裡忽然一頓，她算了算現在的時期，忽然覺得好像有哪裡不太對。
如果淺川早人沒說她還真沒往這方面去想，算算織田作是21，這個時候橫濱是有一件特別重要的事……來著。
是每個寫過文野同人的絕對不會不知道的事情，這特麼不就是龍頭戰爭嗎！！！
臥槽！黑手黨之間要打架了！血流成河屍體遍地！織田作要開始□□了！
心裡這樣的念頭充斥著腦海，千裡眨了眨眼讓自己回過神，原本要說的話驟然拐了個彎。
「總之，近期發現情況不對就少出門吧。」
她勾起唇角，金色的眼眸裡卻是一片平靜。
「橫濱至少會有幾個月的時間不太平了。」
不說現在到龍頭戰爭還有多長時間，就說龍頭戰爭本身就持續了88天，近乎三個月，從動漫來看是在冬天之前結束的。
而現在，可是已經在過夏天了。
「老師……」
淺川早人喃喃著，目光堅定起來，
「我知道了老師！」
他就知道！老師這樣的人早就看透了一切！自己只要聽從老師的話就是了！
把不想離開想陪著千裡的淺川早人弄走以後，吃著第三塊蛋糕的五條悟總算是出了聲。他拄著臉看向千裡，嘖嘖稱奇。
「你這是把你這個編輯忽悠的快洗腦了吧？」
看看這編輯的樣子，怕不是千裡讓他找條河跳進去估計都不帶猶豫的。而且橫濱本來就不是什麼安全的地方，打起來真的可以說是稀疏平常。
「五條先生慎言，我並沒有忽悠淺川君。」
「況且……」
千裡把手中喝光了奶茶的杯子放到桌子上，對著五條悟勾起一抹誠懇的笑容，順便裝了個b。
「你怎麼會覺得我說的不是真的呢？」
五條悟叉向蛋糕的叉子一頓，目光在千裡的臉上仔細掃了一圈之後，瞬間好奇寶寶一般靠近千裡。
「真的嗎？那可以給我說說到底是什麼事情嗎？」
他毫不客氣地一屁股坐到千裡身旁的座位上，一副「哥倆好」的樣子。
「快點快點，我真的很好奇，快說快說。」
然而千裡這b裝到一半又不裝了。
「其實我只是覺得橫濱危險讓淺川君早點回家少在外面溜達而已。」
她收回自己的笑容，十分自然地轉移話題。
「五條先生還有想要吃的甜品嗎？」
五條悟：「……」
他覺得這個話題轉移得一點也不自然甚至生硬極了。
「我缺你這點甜品嗎？」
他揚起下巴充分表現出自己的高傲與不屑一顧，然後……毫不客氣的又點了好幾份： ）
千裡全程微笑看著對方貓一樣地反復無常，不僅沒有絲毫的不耐煩，反而用老母親一樣的目光把他包容。
五條悟分外微妙。
「……你這是什麼眼神？」
他面無表情的吐槽。
「就和那天的史萊姆一樣黏糊。」
「哦。」
千裡相當自然地又轉過頭，目光落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不去看本就看不出眼神的五條悟。
事實證明，五條悟這個人的臉皮不是一般的厚，讓女孩子坐在一旁他自己大吃特吃的事情竟然干得相當熟練。
在又一次消滅一塊店裡的特色甜品之後，他開始話家常一般又和千裡開始聊天。
「說起來你想過以後要干什麼嗎？」
懶散的姿態相當隨意，仿佛就是隨口一提。千裡沒回頭，她順著對方的思路想了想，覺得很沒有道理。
於是她如實回答。
「這種東西對我來說太遙遠了吧？」
畢竟萬一她下一秒或者哪天突然醒來之後發現自己突然回家了呢？
「遙遠？」
五條悟透過玻璃的映照看著千裡空茫的樣子心下了然，可是嘴裡說出口的話卻依舊「活潑」得過分。
「這可一點也不像是橫濱最火熱的『作家』能說出來的回答。」
千裡一個哆嗦，刷的一下回過頭，覺得這人讓人想錘他根本不是自己的錯覺。
「你以為作者都是什麼？作者也是個普通人啊！」
「是嗎？」
五條悟回答得漫不經心，卻直接扔下一個驚天炸彈。
「追根究底還是你自己的問題吧？就這麼不想暴露嗎？」
千裡一臉懵逼。
暴露？暴露什麼？暴露我是個穿越的？？？
第21章
五條悟的態度好像是知道了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一樣，還是那種極其重大的。
但是千裡想了想自己除了是個穿越來的，根本沒什麼不能暴露的。但是自己穿越的時候根本沒人看見，更何況橫濱這種地方孤兒多了去了，她就算差不多身份也可以輕而易舉的糊弄過去。
所以這就讓人感到十分迷惑了。
千裡直勾勾地盯著五條悟，她橫看豎看，怎麼也看不出來對方到底是知道什麼還是在炸自己，索性直接反問。
「五條先生你想要表達的是什麼？」
她的眼神恢復了平靜，臉上甚至帶著十分自然的疑惑。
「不詳細說出來的話，我是無法知道五條先生的意思的。」
畢竟她不是大佬的智商，猜不出那麼多東西，玩不起你猜我猜大家猜的游戲。
「你喜歡這個嗎？」
五條悟用手裡的叉子指著千裡喝完的奶茶。千裡毫不猶豫地回答。
「喜歡啊。」
「這個呢？」
五條悟叉起一塊蛋糕向千裡示意，千裡依舊點頭，給出相同的回答。
「喜歡。」
「這個呢？」
五條悟再度指向了另一邊正在點單的服務員小姐姐，千裡依舊還是那個回答。
「喜歡。」
漂亮小姐姐誰不喜歡？
「那這人間呢？」
五條悟放下手中的叉子，銀色的叉子與瓷質盤子接觸的時候發出一聲「叮」的清脆聲音。他左手撐著下巴看向千裡，聲音裡沒有了剛才的懶散。
然而說出口的卻只是一句普普通通的疑問。
「你喜歡嗎？」
千裡覺得對方的問話實在是讓人覺得奇怪，不喜歡人間難不成還喜歡天堂地獄？但是她還是點著頭，給出了強調似的回答。
「當然喜歡了。」
——你喜歡個屁。
如果不是還有眼罩，五條悟的白眼怕不是要翻到天上。他覺得自己做老師這些年果然還是脾氣變好了，不然就衝著對方這種遮遮掩掩口不對心的回答他能立馬毒舌過去。
然而他看著千裡誠懇異常甚至認真到沒覺得自己有絲毫欺騙的樣子，心裡生出來的那些想要教育教育對方狠狠拉下什麼的心思又停了下來。
自己，人民教師，是有師德的！可不是什麼欺負小女孩兒的惡霸！
五條悟相當自然地轉回頭不再看千裡那個讓他糟心的樣子，心裡原本只是個念頭的想法更清晰了。
得想個辦法把人弄到學校裡來。
他面無表情地想。
就算現在年齡還不夠，總是會長的，最重要的是她這個人身上的那種熟悉又艸蛋的感覺，那種自己一定知道但是就是想不起來的熟悉感到底是什麼自己一定要找到！
五條悟心裡想著的千裡絲毫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陪這個咒術師吃一輪之後對方估摸著也就要離開不再找自己了。
畢竟人家一「職業咒術師」，總不至於閑到經常找自己一小女孩兒吃飯聊天。而且自己和對方經常像是這樣聊兩句就直接聊死了，她覺得對方怎麼也不像是給他自己找罪受的人。
千裡想著想著，找罪受的五條悟再度挑起話題。
「有興趣當咒術師嗎？」
他像是在賣安利一樣，叭叭叭地就說出了一大段話。
「有專業培訓學校、老師世界最強、學生和諧有愛、畢業直接分配、五險一金齊全、不幸犧牲殯葬都能一條龍服務。」
說著，五條悟笑的燦爛。
「怎麼樣？是不是很心動？」
千裡面無表情地直視對方，只覺得五條悟說的話可能摻了不止一點水。
怎麼聽著哪裡不太對勁呢？況且就算你說的是真的，怕不是早就被人搶破了頭，她過去了不是上趕著暴露自己？
但是陰陽師驅魔師什麼的應該很掙錢吧？
這麼想著，千裡下意識問了一句。
「干一票多少錢？學費多少？」
五條悟一看有戲，飛快回答。
「學費全免，包吃包住！我干一票起碼這個數！」
他比了個手勢，絲毫沒有對拿自己這個次次打特級的來比喻感到心虛。
千裡沉默了一瞬，覺得自己有點小心動。
「那……學校在哪？」
「東京」
「哦，那算了。」
千裡的表情瞬間冷漠。
「感謝五條先生的好意，但是我還是不了。」
橫濱可是降落地點，萬一她回去的條件之一就是橫濱這個初始地呢？
五條悟：？？？
說好的心動呢？？？
當天，五條悟想要套路千裡一直沒套路成功，直到吃完之後千裡看著「天色不早」選擇回家也沒能讓他忽悠住。
沒過幾日，新一期的《新早月刊》發行，作為「千裡」這個作家的第二篇文章的前半段《信徒》終於現世。
而這篇可以說是風格大變的文章讓看到的讀者一個兩個都摸不著頭腦。
「你說到底是怎麼回事呢？織田君。」
經歷過一同安利《祭品》的事件，黑發同事相田已經把織田作之助看作自己文學上的好伙伴。他翻著這一期好不容易才排隊買到的月刊，發現自己根本琢磨不透。
「千裡老師的風格怎麼忽然變成這種……嗯，和上一篇完全相反的風格了？」
神明撿到小女孩兒？還是和你偏向日常的溫馨互動，他怎麼就覺得好像哪裡不太對呢？說好的老師發人深省揭露黑暗引導人們的新文章呢？
明明《祭品》還是辛辣的嘲諷與痛心疾首的悲哀，怎麼《信徒》就是見了鬼的溫馨治愈？
擁有家養千裡老師的織田作之助眼神游移了一瞬，又滿臉正直。
「可能是千裡……」
他一頓，又像是同事一樣加上了「老師」的後綴，淡定開口。
「老師遇到什麼讓她開心的事情了吧。」
畢竟千裡的狀態他最清楚了，甚至他本人十分欣慰對方能寫出這樣溫馨的文章的。
「所以就風格大變？」
相田抽了抽嘴角，啪的一聲把月刊拍到桌子上，推到織田作之助那邊。
「你看看！一定是你沒有看！你看了就知道了！」
織田作之助平靜地按住月刊，絲毫不慌。
「我已經看過了。」
「所以你就一點都不驚訝的嗎？」
相田不敢置信的抬高聲音。
「萬一老師是領養小孩兒了呢！」
真正領養了千裡的織田作之助：？！
「你想想吧織田君。」
相田沉痛的抬起右手拍了拍桌子，語重心長的開口。
「你想想咱們組村上那家伙，自從有了孩子之後他過的是個什麼生活？」
織田作之助回想了一下，覺得對方的生活根本沒什麼不對勁。無非就是變得喜歡逢人就說自己女兒多麼多麼可愛罷了。
「看來你想起來了，那你再想想，萬一千裡老師變成村上那樣的曬娃狂魔，他還有時間寫作了嗎！」
似乎是想像到了那樣的未來，沒少受親戚家小孩兒折磨得相田臉都白了。
「養一個小孩兒那是簡單的事嗎？那是分分鐘能讓人頭禿的事情！費心費力讓人恨不得小孩兒一夜長大！老師會沒時間寫作的啊！！！」
織田作之助：「……」
可是事實完全相反過來的啊……
他想著家裡要多乖巧有多乖巧，省心至極從來不添麻煩的千裡，眼神再度游移。
「織田君你也是同意的吧！」
相田一看織田作之助偏移眼神，覺得對方一定是想像到了自己說的內容，產生了後怕。
「我覺得事實可能……」
織田作之助表情古怪地想要說些什麼，相田卻嘆了口氣，坐回椅子。
「算了算了，不管怎麼說，這也只是一半的文章而已。」
他擺了擺手，目光重新來到桌子的月刊上。
「千裡老師這篇《信徒》的內容我覺得後面會有大反轉，證據就是第一段的內容。」
早就看完了全文的織田作之助端著自己不動如山的神情，假裝不知道一樣的配合附和。
「嗯，反轉。」
如果神明和信徒結局齊齊死了也算的話。
這一刻，在同事苦苦的猜測後面劇情的苦惱中，織田作之助又一次感受到了有家養作者的快樂。
提前看文，真好啊！
第22章
盡管讀者們疑惑於千裡的風格大變，然而一個兩個還是相當在意地買了這一期的《新早月刊》，並且和同好一起討論。
「我覺得千裡老師的這篇文後面會有大轉折。」
醫務室裡，光榮負傷的一個西裝大漢靠在床頭，對隔壁一同負傷的隊友認真開口。
「想想千裡老師的第一篇文《祭品》吧，雖然《信徒》的上半部分看著確實溫馨，但是千裡老師怎麼可能會寫出一個沒有深意的文章？」
「所以下半章的內容會有驚天轉折嗎？」
躺在床上不能起身的隊友舉著手中的月刊，陷入沉思。
「很可能，畢竟千裡老師這樣的人不會突然風格大變，一定是有什麼原因的。」
「對對！而且老師一開始就指出了深意了！」
西裝大漢愈發激動，他倒背如流地背出了《信徒》第一段的內容，儼然一副資深粉絲的樣子。
「這一句是警示，荒神和小女孩兒的未來絕對會分開。」
「如果根據《祭品》來看的話……可能下場也不會好？」
隊友看著手中月刊的內容，又想到了什麼，壓低了聲音。
「畢竟『荒神』什麼的你應該知道吧？鐳缽街那裡，現在的貧民窟。」
「你是說……」
西裝大漢神情一肅，下意識放輕聲音。
「老師這一次的內容會和那個鐳缽街有關嗎？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就不得了了。」
鐳缽街那是什麼地方？裡面充斥著各種各樣的存在，無論是無可救藥的、還是自甘墮落的、甚至是被拋棄的孩子孤兒都比比皆是。
那是普通人絕對不會想要涉及的地方，是腐朽黑暗的一部分，是橫濱現實的一種寫照。
「鐳缽街那個大坑的傳說之一就是荒神發怒吧？」
西裝大漢只覺得嘴裡分外干澀。
「不管是多少個版本，總是少不了那個荒神，如果是這樣……」
不等他說完，一道年輕的聲音突然響起。
「荒神？」
病床上的兩個人轉頭看向突然插入聲音的聲源處，入目的是有著明亮發色的少年正蹙著眉頭看向他們。
「你們在說鐳缽街和……荒神？」
「啊？是……是的。」
港口黑手黨裡的少年並不是沒有。但是最出名的毫無疑問只有幾個，而其中一個正是這個曾經在鐳缽街裡有著「羊之王」名號的中原中也。
雖然加入港口黑手黨僅僅只有一年，職位蹭蹭蹭地往上竄，論能力成為高層那是遲早的事，這是只要有點腦子的人就能猜出的事實。
下意識的應聲之後，西裝大漢一個激靈，小心地發出疑問。
「您……有什麼事情嗎？」
有事情，有的大了。
中原中也的目光在床位上的兩個人身上轉了一圈，沒看到兩人身上有什麼異常，然而就他們談話的內容，卻讓他不得不在意。
原本只是來醫務室拿點東西，沒想到還能聽到有人討論這個。又是鐳缽街又是荒神的，這讓他一個「荒神本尊」聽見了怎麼能不想一探究竟？
身為中原中也，他也僅僅知道自己是「出生」之後的事情，在此之前，他到底是怎麼樣的狀態，又是為什麼誕生，他完全不知道，而港口黑手黨有關的資料只有干部才能有權限查看。
換而言之，在他當上干部之前，還是什麼都不知道。所以他對於相關的事情異常敏感。
他來到床邊，直白詢問。
「你們剛才說的是什麼？」
莫非又有了一個版本的傳說？
「啊？我們？」
西裝大漢一愣，又立馬反應過來。
「我們再說小說的內容。」
說完，他直接看向旁邊床的隊友，一把把隊友手中的月刊抽出，甚至還翻到了《信徒》的第一頁，遞給中原中也。
然後……
發出了安利的聲音。
「就是寫一篇文章，講述的是荒神和他的信徒的故事，文章內容字字珠璣感情豐富行雲流水引人入勝！雖然只有一半但是絕對好看！」
西裝大漢的聲音裡充滿了誠懇。
「而且作者千裡老師的文章發人深省，如果不是時間太短絕對是文壇上冉冉升起的北極星！」
被安利的中原中也：？？？
我就是想聽聽你們有關於鐳缽街和荒神傳說的新版本，沒想看書來著？
然而書已經送到了手上，他怎麼也不能無視。最終，中原中也在西裝大漢懇切甚至帶著激動的聲音中接下那本月刊，低頭看去。
名為《信徒》的名字下，內容看似極其普通，然而在中原中也的眼裡，僅僅是有著「荒神」的名頭，就已經變得不普通了起來。
只有上半部分的內容並不算多，更何況裡面的內容也不是什麼飽含深意晦澀難懂我要去反復琢磨的話，即使是將近五千的字數也可以很快看完。
中原中也沉默的看完整篇只有一半的文章後，又重新把它翻回第一頁，藍色的眼眸來到最初的那一段，陷入沉思。
內容僅僅是一位神明撿到了一個人類小女孩兒的事情而已，但是一樁樁一件件的小事卻又仿佛是一個真實存在過的事實一樣，仿佛真的有那麼一個名為荒神的神明曾經做出了這樣的事情。
代入感極強。
莫非……
明明知道不可能，中原中也的思維卻不受控制的拐到了一個理所當然又莫名其妙的地方。
其實是根據現實事件來寫的……嗎？
不不不，雖然有這個可能，但是也根本不可能！他可是知道的，荒霸吐之前可沒有自己的意志，又怎麼可能見了鬼的養小女孩兒。
所以這絕對是假的！
心裡為這個故事作出判斷之後，中原中也放下心來。他的目光最後掃了眼手中的月刊想要還給西裝大漢，然而下一秒卻又在內容第一段停住。
「這是……」
他原本舒展的眉頭再度蹙起，心裡為這一段的內容作出總結。
還是那句話。
——不可結緣，徒增寂寞。
「不可……結緣？」
少年清冽的聲音帶著幾分低沉，緩緩地念出這樣的話，心裡為此生出的情緒近乎煩躁。
這個作者……未免有些傲慢了吧？
中原中也想。
他又怎麼會知道神明與人類的結緣到底是怎樣的呢？就一定是會有悲劇嗎？說是寂寞，但是誰又真正知道到底是否真的這樣吧？
雖然他自稱為人，但是他也確實不能否認他非人的身份。這是只有作為「當事人」的存在才有資格回答的問題，現在卻被一個作者輕易地做出了這樣的定論。
怎麼想都是一種傲慢才是，人們對自己不了解的存在做出基於自身理解的判斷，然後又認為自己已經完全了解。
中原中也啪的一聲合上月刊，面無表情的還給病床上的西裝大漢。
「我知道了，沒事了，好好休息。」
說完，他直接無視對方欲言又止還想安利的眼神，轉身離開了醫務室。
一篇小說而已，和自己也沒什麼關系，而且中午了，隨便在食堂吃一頓吧。
中原中也這樣想著，直接步向食堂的方向。然而就在他剛落座吃下第一口食物的時候，右邊隔壁的桌子傳來了激情的討論聲。
「我覺得千裡老師的《信徒》一定有很大的深意……」
中原中也：「……」
他刷的一下轉過頭，只見右邊是兩個小弟正在邊吃邊聊。他默默扭回頭，向椅子的左邊挪了挪。
然而……
「真想趕緊看到《信徒》的下半部分啊。」
左邊剛剛落座的三個小弟發出了相似的感嘆。
「《新早月刊》為什麼不是周刊？一想到還要一個月才能看到下半部分，我就覺得簡直絕望！」
「沒錯！說的太對了！」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沉默地轉過頭瞥了眼左邊的三個小弟，捏著筷子的手緊了緊。
淡定，只是一些討論而已！
他狠狠地夾了個菜塞進嘴裡，努力讓自己心如止水，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他的身後再度傳來了相似的討論聲。
「千裡老師……」
「哢——」
手中的筷子直接斷掉，中原中也深吸一口氣，憤然換了個筷子又幾口消滅掉食物後起身離開。
我不好禁止我還不能走嗎！！！
但是——
只要是沒有在工作崗位上，走哪都能聽見黑西裝的小弟們聚眾談論《信徒》的內容。
中原中也面無表情，腳步聲分外沉重。
港口黑手黨是被名為千裡這個作者的書粉給占據了嗎？
第23章
「你新文的討論度很高嘛。」
沙發上不請自來的五條悟把棒棒糖咬的哢吱哢吱，一張臉分外無辜的看向千裡。
「不過也有很多人說你這篇文不知所謂。」
不過大多數人都在期待那個下一半內容。
「哦。」
千裡對於五條悟的不請自來已經分外熟悉，她只是點了點頭，目光從手中的刊物轉移到五條悟身上，聲音平靜。
「那就只能等下個月看看了。」
左右她已經盡力了，不行可以再想想第三篇寫什麼，寫文這種事情，有高有低是很正常的。
「不過你的結局倒是出乎意料。」
毫不猶豫的暴露出他已經知道了整篇文章的內容。五條悟表示世界最強要是連個已經寫出來了的後續都看不到那他就可以退位讓賢了。
「是嗎？」
千裡垂眸，回答的有些漫不經心。
「這只是一個順理成章的結局吧？」
「順理成章的全都死了？別說，還真有點小刺激。」
五條悟挑眉，嘴裡的糖讓他的聲音有些含糊，然而落在千裡的耳中卻分外清晰。
「果然是因為不能夠依賴任何人吧？」
千裡捏著書頁的手一頓，目光再度回到了五條悟身上。
五條悟依舊是那副懶散的樣子，仿佛絲毫不覺得自己說出口的是什麼讓人震驚的話。
「如果結局也只有自己就更好了，你是這麼想的吧？」
「我沒這麼想。」
千裡想也不想，直接否認，金色的眼眸認真地凝視著對方，重復地強調。
「我沒這樣想。」
「是嗎？」
五條悟隨意地伸了個懶腰，一雙大長腿因為被茶幾阻隔，只能斜斜地向千裡那邊延伸。
千裡皺了皺眉，忍不住發出質問。
「所以你到底想要觀察的是什麼？」
這已經是不知道第多少次了，還是說這裡有什麼五條悟吸引裝置？
五條悟反而岔開了話題，說起了另一件事情。
「就是那天那個，第一次見面那個啦，你那個眼神。」
「只要看到了你就會離開？」
千裡面無表情地回視對方。
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當時啥眼神，居然還讓我給你場景重現，你以為是錄像碟嗎？
「嘛，說不定呢~」
五條悟把手中的糖棍扔到垃圾桶，興致勃勃的靠近千裡。
「怎麼樣怎麼樣？你准備給我看了？」
拋開最外面的偽裝，露出那個最真實又冷漠，平等又不公。
「我希望你看到了就趕緊走，不要再打擾我平靜的生活了。」
到底，對於五條悟這種神出鬼沒的存在沒轍，她一個普通人也阻止不了來去自如還讓織田作發現不了的對方。
而且這人真的非常、非常吵，每次都說一些讓人不明所以的話，就好像她搞了什麼壞事一樣。
天地良心，她可是奉公守法的普通人！
「只要你答應的話。」
千裡直視五條悟的臉。
「那我這次一定可以復刻出來。」
五條悟直接靠在沙發上，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行，那就是同意了。」
千裡站起身一只腿用膝蓋支在沙發上，讓自己的高度與對方平等，一只手越過對方的肩膀，按在五條悟背後的沙發上。
隔著一層黑色的眼罩，她看不到對方的眼神，卻也能清晰地感受到五條悟的目光「看」向自己。她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認真在心裡回憶起那一日的心情。
那時的自己……是什麼樣的呢？
千裡對自己發出疑問。
出生在和平年代，從沒見過這樣血腥而身體顫抖的自己；注視著一切，用平靜到淡漠的目光又一掃而過的自己；不知用著什麼心情，舍命吸引那個怪物追著自己的自己。
以及最後，在天台之上……
自己的……心情……
時間緩緩流淌，也許是幾秒，又或許過去了好幾分鐘，那雙眼睛閉合著，羽翼一般的睫毛如同落在花間的蝴蝶一般輕微顫動。
五條悟保持著仰頭靠在沙發上的姿勢，沒有絲毫不耐煩的注視著千裡。
想要看到的，那驚鴻一瞥的，讓他分外熟悉的，既理所當然又沉重異常卻又冰冷殘酷的東西。
不知過了多久，細微顫動的蝴蝶緩緩展翅，被隱藏的金色如同初升的晨光一點一點從天際升起。
那確實是璀璨的，然而伴隨著金色一同出現的，是變為淡漠的神情。
慣有的柔和與輕彎的唇角消失不見，平日裡被人誇獎一下都會不好意思的羞澀姿態也完全消失。
她消除了所有的情緒，如同一位神明褪去了因為想要融入人類而做出的所有的偽裝。
像是人性從她的身上離開，最內裡的神性再無掩飾，以一種勢不可擋的姿態蔓延開來。是毫不在意的，是自己與世界上所有存在的兩個極端分類。
平靜、了然、淡漠、無視。如同一面鏡子，映照著世間萬物，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那裡面的自己，卻又僅僅是被注視，如同過眼雲煙。
這本不是人類該有的眼神，卻又偏偏出現在了一個人類身上，以人類之身詮釋著一句話。
——神明之下，眾生平等。
五條悟突然就笑了。
就像是控制不住自己一樣，唇角的弧度越來越大，卻又罕見的沒有發出一絲的聲音，帶著近乎瘋狂的意味。
他想他終於明白了那熟悉的感覺到底來自哪裡了。
那是曾經的自己，生來就擁有六眼，像是神明一樣被期望與崇拜所包圍，卻又看透一切，還沒有沾染上人性的自己。
啊，多麼熟悉。
他就這麼注視著這樣的千裡，抬起手附上了對方的臉頰，沒有慣用的惡作劇，也沒有平日裡出其不意，只是用指尖摩挲著，從下巴一點點來到眼角。
意料之中的，千裡的神情沒有絲毫的變化，只是用著平靜而又淡漠的眼神注視著他，甚至沒有絲毫的疑惑。
人類不該有這樣的眼神，就像是他一直說過的那樣。『奪走年輕人的青春，可是天理不容的。』
她才有多大呢？十三歲？還是十四歲？
五條悟無奈地放下手轉而揉了揉自己銀白色的頭發，近乎抱怨地開口。
「可能是教師這個職業特有的職業病，自從當了老師就出現了一些莫名其妙的習慣。難道教師這個職業的buff就這麼強嗎？不，應該是debuff才對！」
他的嘴裡絮絮叨叨地說著這樣插科打諢堪稱莫名其妙的話，而千裡卻只是直起腰眨了眨眼，臉上的神情恢復了平日裡的樣子。
如同褪去的潮水與重新露出的海岸，屬於人性的溫暖重新浮現在她的眼底，真實到如果不是五條悟確認過那樣的神情，甚至會以為那從不存在，這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女孩兒而已。
偽裝未免過於厲害了吧？他五條悟敢打賭，如果不是哪天被他偶然看見了，無論是誰都不會懷疑這小姑娘的人格有什麼異常。
——五條悟也不會。
他嘆了口氣，嘟嘟囔囔的又想要抱怨，卻又敗在了千裡盡管冷淡卻比剛才神情熱了千萬倍的聲音裡。
「那麼，現在五條先生可以離開了嗎？」
千裡毫不留情的下著逐客令。
「看也看了，如果你還不滿意我也沒辦法了。」
她不知道自己剛才到底是怎樣的眼神和表情，她只知道，對面這個每天吃自己零食，織田作都快以為她嗜糖成癮再不控制就糖尿病的程度了，要不是自己家就棒棒糖多沒什麼其他的甜食怕不是都難逃對方不住蹭吃的嘴。
最重要的是，對方從來不走正門！
「滿意，滿意大了。」
或者說不滿極了。
五條悟重新看向千裡，在對方聽到他的回答後滿眼「那還不趕緊走」的目光下，用左手扶住了對方的腰，阻攔了她的離開。
「但是啊，你自己真的沒有感覺到嗎？」
兔子太寂寞是會死掉的。他不是兔子，但是她是。
因為她並不是真正的神明，所以再這樣下去，她會被神明的孤獨殺死。
神明感受不到孤獨，而人類會。
麻煩，實在是太麻煩了，他怎麼就好奇心旺盛到把自己給坑進這麼一個大麻煩裡呢？現在又看到了這樣讓他撿起來就放不下的事情，簡直自作自受。
「那麼，我就勉為其難的告訴你一個事實吧。」
五條悟摸著下巴，忽然勾起了一抹輕笑。他抬起手按住千裡的肩膀，只是一個動作，便與她的方位瞬間對調。
這次是他把千裡牢牢禁錮在自己與沙發之間，他的右手摸向自己的眼罩，臉上帶著惡作劇一般的調皮笑容，緩緩靠近千裡，在兩個人的臉近乎貼上的距離下，拉長了聲音。
「關於——」
他緩緩拉起眼罩，冰藍的瑰麗像是卸去了遮擋的幕布，一點一點呈現在千裡的視線裡。
要用什麼來形容這樣美麗的顏色呢？
千裡的心中閃過這樣的疑惑。
是極地的冰川？還是飄落的初雪？亦或是璀璨的星海？
就在她還在茫然的時候，耳邊傳來了對方的聲音。
「你並不是只有一個人這樣的事。」
第24章
五條悟的眼睛有種超乎尋常的美麗, 哪怕千裡確實「見多識廣」，也無法不生出贊嘆。
但是她現在更在意的卻是另一件事。
「不是一個……人？」
千裡恍惚了一瞬，心裡對於對面的青年升起了一種期待與猶疑, 微弱的光在眼底彙聚, 像是在黯淡的黑夜裡燃起的微弱燭光。
她急切地抓住五條悟的衣服, 抿了抿唇，鄭重開口。
「你的名字是。」
如果是「同類」, 那麼一定是聽得懂並且能夠給出明確的回答的。
千裡的認真是肉眼可見的，五條悟順勢拉下眼罩，銀白的發絲垂落下來，整個人相較於之前的樣子不再散漫, 就連臉上那惡作劇般的笑容也變為了平靜。
竟有種不可言說的神聖。
「五條悟。」
他沒有一貫的插科打諢, 只是平淡地重復著自己的名字。
「我的名字, 五條悟。」
不管怎麼說，活生生的例子就擺在面前，所以應該沒問題才是。
五條悟這麼想著, 看見千裡皺了皺眉, 再度發出詢問。
「沒了嗎？」
五條悟：……？
還有什麼？還是說你是用名字認人？
五條悟的沉默讓千裡瞬間了解了事實, 她嘆了口氣, 松開自己抓住對方衣服的手，眼中好不容易積蓄出來的光瞬間熄滅，像是原本的渴望與希冀從來都不曾出現過一樣。
「抱歉，五條先生。」
她艱難地讓自己勾出一抹禮貌的微笑, 覺得自己之前的想法果然太天真了, 茫茫人海能遇到另一個穿越過來的幾率那簡直不能更小。
「雖然不知道您說的是什麼, 很感謝您安慰我。」
說起來對方想要表達的到底是什麼啊？眼睛好看？
五條悟面無表情地盯著身下千裡回歸禮貌的樣子, 覺得自己此刻非常想要找幾個特級咒靈捶幾遍發泄一下。
一個名字就讓她重新縮回殼子裡重新刷上偽裝, 五條悟想著自己教過的最笨的學生，發現面前這個連最笨的那個都不如。
自己都已經表達得這麼明顯了，她竟然還能說出這種宛如「我什麼都不知道」的話來。甚至還特別真情實感，一聽就是發自內心。
「你以為我就是單純的『安慰』你？」
五條悟面無表情的開口，還加重了某兩個字的讀音。
「你就沒看到別的嗎？」
「唉？」
千裡一愣，茫然地看著因為摘下眼罩而有些童顏的青年，猶豫著小聲詢問。
「那個……有什麼深意……嗎？」
五條悟雙手直接捧住千裡的臉固定住，對她發出靈魂質問。
「你就不覺得哪裡熟悉？」
不應該！我看你露出的那一瞬間都會有感覺，怎麼你看我就能完全無動於衷？同類之間就算第一眼瘸了沒看出來，但是現在可以說都是面對面了對方竟然還沒感覺。
這不應該！
面前的盛世美顏離自己越來越近，那雙漂亮的眼睛幾乎是要懟上千裡眼前。她抬起手扒住按住自己臉的五條悟的手腕，想要把人趕緊掰開。
「我是真的沒覺得啊！五條先生你先放開我的臉！」
你當寫小說嗎？誰誰誰從誰誰誰的眼中看出什麼一道光啥的，現實裡哪來的這種東西？她又不是那些會讀表情眼神的大佬！
話音剛落，千裡原本只是被固定住的臉頰驟然一疼，直接被五條悟拉扯起來。
「騙子。」
五條悟捏著千裡軟乎乎的臉頰，毫不猶豫的做出判斷。
「連自己都騙的小騙子。」
千裡：「……」
你竟然說我一個根正苗紅不偷不搶不騙的大好種花兔是騙子？我騙你什麼了？？？
也許是千裡臉上的質疑太過明顯，已經直起身體的五條悟輕笑一聲，最後又扯了扯千裡的臉頰，惹得千裡掙扎著把他使勁往外推才松開了手。
「算了，反正我也早有准備的。」
那麼好搞就不是……了。
「總有一天你會承認的，並且……」
剩下的話他並未說出口，只是看著千裡心疼的揉著自己被捏得紅彤彤臉頰又警惕的看向自己的可愛模樣，任由它們在心裡一閃而過。
總有一天，會像是他一樣，被——拉入人間。
五條悟在想什麼千裡完全不知道，她只知道，終於離開的對方讓她能夠好好揉一下被捏得疼痛的臉。
「話說五條先生你看也看了，是不是應該……」
千裡趁著對方離開重新戴上眼罩，極近暗示。
「你可是答應了的！」
「哦？我答應嗎？」
五條悟歪了歪頭，一副陷入沉思的樣子，可是唇邊的笑容卻明明白白的告訴了千裡，他是故意的。
「我怎麼記得我好像只說了『說不定』這樣的話吧？」
千裡：「……」
你特麼！
她目瞪口呆的看著滿臉的一五條悟，心裡一句臥槽迅速刷屏。
「你可是點頭了！」
「我脖子酸~」
五條悟重新癱在沙發上，拒不認賬。
神特麼脖子酸！
千裡恨不得一段龍門粗口脫口而出，她咬著牙等著悠哉模樣的五條悟，決定眼不見心為靜不要搭理對方。
作！你可勁作！我要是搭理你算我輸！
到底，五條悟還是心裡有數沒再撩撥千裡，讓千裡在接下來的日子裡度過了一陣安安穩穩的日子。
然而還沒多長時間，堪稱核彈爆炸的事情在橫濱砰的一聲炸開。
——龍頭戰爭，開始了。
「最近橫濱真的不對勁，千裡老師你千萬不要出門啊！真的有事可以讓我去做balabala……」
編輯淺川早人在電話裡分外擔憂，在囑咐了一堆「安全守則」之後，才依依不舍地掛了電話。千裡收起手裡看向剛回來的織田作之助，對方竟然也一副頗有憂心忡忡的老父親模樣。
「我回來了。」
把因為白天工作而染上了更為濃重血腥味的風衣脫下塞進洗衣機裡後，織田作之助才回到客廳。
「最近外面會不太平。」
他猶豫著該怎麼委婉一點把外面的變故描述得不那麼血腥，想了想還是決定簡練語言。
「有一個大人物出了事，遺產挺多，外面的黑手黨為了遺產打起來了，所以會比較亂。」
其實已經開始出現大規模的槍戰了，他今天光搬屍體就搬了挺多，但是這些又不是什麼值得說的事情，小孩子還是不知道為好。
早就和淺川早人通話了的千裡點了點頭，十分平靜。
「我知道了，我最近不會出門的。」
龍頭戰爭，聽原著描述就知道了。為了爭奪那多少億來著的財產，橫濱包括港口黑手黨在內的三家大型黑手黨勢力最後只剩下港口黑手黨一個脫穎而出，其他的中小型勢力更不用說。
據說死的屍體能堆成山，聽說後面好像還有澀澤龍彥出場搞事，總之就是四個字。
人間地獄！
織田作之助對於千裡的承諾分外放心，而且他作為一個後勤底層，頂多抗個傷員收收屍，怎麼也輪不到上場才是。
然而他萬萬想不到，就因為他在槍林彈雨中從容抗傷員還絲毫沒受傷的本事，直接被安排到臨近戰場撿人，被一眾同事稱為「撿人能手」，被撿到的傷員們分外感謝，就連一起的同事相田傳教……不是，安利都更順利了。
將近一個月的撿屍日子裡，織田作之助認識了兩個意想不到的朋友。
——太宰治、阪口安吾。
「我說——我也想在後面頂著槍林彈雨隨便拽一個沒死的幸運觀眾拖回後方，主要是我覺得在前面好像更不容易死。」
太宰治pia的一聲讓自己的臉貼在桌子上，整個人仿佛要靈魂出竅。
「今天上午的時候，我明明就那麼光明正大！你們知道吧！光明正大的站在戰場中央，兩邊的槍就這麼突突突的打來打去。」
說到這裡，太宰治刷的一下直起腰板，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憤憤不平。
「竟然沒有一顆子彈打中我！一顆都沒有！這還有天理嗎？自己這邊的也就算了，敵方的那邊都是人體描邊大師嗎？」
阪口安吾面無表情的瞥了眼把自己辦公桌拍的一震的太宰治，只想把對方整個人都轟出去。
就在這時，另一邊傳來了織田作之助淡定的聲音。
「啊，那他們的槍法還真是差。」
阪口安吾：「……」
你是認真的嗎織田先生？
「是吧是吧！我就說啊！」
太宰治又一拍桌子，用輕快的聲音說出了相當可怕的話。
「人體描邊還敢上前排，氣得我不到一個小時就把他們全滅了。」
「那絕對是你自己的原因吧！」
眼看著織田作之助剛要接著贊同，阪口安吾終於忍不住自己的吐槽之心，狠狠反駁。
「這已經是你第三次抱怨類似的事情了，哪次你站在現場中央不是這個結果？要我說太宰早就應該放棄這種想法了才是。」
「放棄是不可能放棄的，每天也就靠著自殺過活了，自殺超快樂的我最喜歡自殺了。」
太宰治敷衍的說出了一句話，隨即又無視阪口安吾胃疼的表情，興致勃勃的看向織田作之助。
「說起來織田作你今天又撿了幾個？」
「105個。」
織田作之助淡定回答。
「本來是106個，但是其中一個高橋君依舊不想讓我幫忙，所以是自己站起來走回去的。」
「不想讓你幫忙？」
阪口安吾驚訝地轉向織田作之助，分外疑惑。
「怎麼回事？」
按理說織田先生做的工作就只是撿傷員和一些其他零碎的事情，而且本人也十分可靠，怎麼會有人拒絕他的幫助？
「我知道我知道哦！」
太宰治小學生一樣舉起一只手，幸災樂禍地解釋。
「因為那個高橋是個堅定的千裡黑，所以和織田作這樣的千裡吹完全不想走到一起。」
阪口安吾：？？？
就這？就這？織田先生是千裡吹這是認識的時候就能知道的事情，但是竟然還能因為這個就幼稚到這種程度嗎？
「說是排斥也僅僅是因為千裡最新的文章的原因吧。」
一提起這個，織田作之助也有些苦惱。
「原本他也是很喜歡千裡的，但似乎是因為對千裡的第二篇文章《信徒》十分不滿，所以就……嗯，那句話怎麼說的？粉轉黑了？」
「而且織田作是堅定的《信徒》吹，他覺得《信徒》是那位作者最好的文章。」
太宰治淡定補充。
「所謂黨爭之仇不共戴天，就是這個原因啦~」
「這樣的話……」
阪口安吾回憶著自己閑暇時候看過的有關於那位作者寫的兩篇文章的內容，覺得……好像也沒毛病。
「畢竟看起來風格差異確實挺大的。」
上一篇《祭品》還在呼吁大眾奮起反抗，結果第二篇《信徒》直接變成溫馨小故事。雖然只有一半，但是由於另一半還沒出來，所以讓期待看到和第一篇文章相似精神的人真的很措不及防。
「不過……織田先生最喜歡的是《信徒》嗎？」
阪口安吾看向這個實力強大卻甘於打雜的紅發青年，突然就覺得……
「不愧是織田先生。」
更喜歡溫馨一點的文章真的很正常啊！
「喂喂！為什麼一輪到織田作就正常了啊！」
太宰治不滿的瞪著阪口安吾。
「我就不能也喜歡溫馨的文章嗎？」
阪口安吾：「……」
品品，細品品，太宰這話怎麼……
他用著一種仿佛看母豬上樹的驚詫目光把太宰治從上到下掃了一遍，整個人完美地詮釋了幾個字。
不敢置信。
「織田先生，我剛才是不是幻聽了？」
阪口安吾沉默了幾秒，轉頭看向另一邊的織田作之助。
「我竟然聽到太宰他說他喜歡溫馨小說？」
「啊，是事實。」
織田作之助欣慰的點了點頭，反問對方。
「這不是挺好的嗎？」
阪口安吾：「……」
織田先生你清醒一點啊織田先生！這是好不好的問題嗎？這是太宰治整個人都要竄出地球的大事啊！
阪口安吾被織田作之助清奇好不做作的欣慰給震得哽住喉嚨，他張了張嘴想要言辭犀利地吐槽，卻發現自己根本說不出話來。
「噗——安吾你這個樣子太搞笑了！要是拍下來我能笑半年！」
太宰治一只手抱著肚子，另一只手不住地捶著桌子，阪口安吾可憐的辦公桌被捶得就要發出吱嘎的聲音。
「好吧好吧，我其實只是看過而已嘛。」
畢竟已經在橫濱流傳甚廣，更何況港口黑手黨裡也到處都是「粉絲」，織田作還在「傳教小組」，他因為覺得有趣當然也看了一遍。
笑夠了的太宰治撐著臉頰胳膊支在桌子上，漫不經心的開口。
「但是我還是挺滿意那個結局的。」
「原來如此……等等？！」
阪口安吾話說到一半，一臉懵逼。
「你哪來的結局？」
這文不才出了一半嗎？難不成你去了人家文學社強行看了下一半？
「當然是猜到的。」
太宰治勾起唇角，臉上帶著奇異的微笑。
「神的名字是荒神我還是挺不喜歡的，畢竟荒神嘛。而且神啊，祭品信徒什麼的聽著就像是傳說故事，但是想想結局，起碼有一個還是讓我滿意的。」
阪口安吾欲言又止。
結果就是你猜的嗎……
他沉痛地看向織田作之助想要讓對方算算太宰治別把想像當現實，然而卻又看到分外靠譜的織田作之助反而陷入了沉思，然後直接問出了一個問題。
「能說說嗎？太宰你猜到的結局？」
阪口安吾：？？？
「織田作你想聽？那我就給你露一手。」
太宰治直起腰板，侃侃而談。
「《信徒》這篇文看似溫馨，但是內容卻完完全全是美化的版本，神明撿小女孩什麼的，在此之前他已經可以說是十分弱小了。」
「從字裡行間不難看出，那是以信仰維持存在的神，換一種角度來說用利益交換也完全說得通，就像是很多職業都需要從小培養確保忠心一樣，小女孩能看到神明明顯屬於擁有天賦的少數人。」
太宰治抬眸，鳶色的眼瞳裡帶著晦澀的氣息。
「所以這麼想的話應該是瀕臨消散卻又不想消失的神抓住了最後一刻救命稻草吧？不然就以他弱到治療個感冒發燒都做不到的力量，還指望有人信奉他嗎？」
要知道，日本這個地方，從來可都是慕強的。
阪口安吾：「……」
太宰治一連串的見解下來，阪口安吾已經完全愣住了，他會想著自己看過的《信徒》的內容，完完全全沒想到還有這麼一個可以說是黑暗版本的解釋。
這和文裡的溫馨完全相反了吧！一個普普通通的養女兒文章被你說得這麼黑暗，他以後該怎麼面對這篇文啊！
「原來……太宰你是這麼想的嗎？」
看過全文並且知曉情況還有家養作者的織田作之助想著千裡和他說過「想寫一個溫馨的故事」的話，面色古怪。
不過在理解上有分歧是十分正常的事情，他還是沉思半晌，承認了太宰治的說法。
「這個角度確實是我從來沒想過的。」
雖然不認同，但是的的確確又是一種新奇的見解。
「織田先生你快醒醒別贊同了啊！」
阪口安吾相當抓狂。
「本來好好一文章被太宰說成這樣，那他想的結局倆主角還不得雙雙自殺？」
「自殺倒是說不上，但是死了是真的。」
完全不在意阪口安吾的抓狂，甚至以此為樂的太宰治意味深長地開口。
「人當然是要死的，所以神也會死。」
阪口安吾瞳孔地震。
這可是治愈文啊！是我在壓抑工作裡每天面對殘酷傷亡裡治愈心情的良藥！你現在特麼給我搞這個！
他看著太宰治篤定的樣子，想起了這家伙可以說是算無遺策的名聲，艱難地咽了口口水。
「作者不會這樣的……吧？」
不等他想要拉起織田作之助共站同一陣營，就聽到織田作之助贊同的聲音響起。
「確實，很合理。」
完全知道結局的織田作之助十分贊同。
「畢竟人類和神明的壽命本來就不對等。」
而且還是最後一個信徒，可不就雙雙離開世界了。
「織田先生竟然連你也……」
阪口安吾分外復雜。
這個世界是怎麼了？多點溫馨多點愛不好嗎？非要搞這些黑暗的，就連靠譜的織田先生現在都被太宰給拐帶了！
似乎是來了興致，太宰治臉上勾出一抹興致勃勃的笑容，一出口甚至往更加黑暗的地方拐了過去。
「還有啊還有啊，這篇文裡雖然是用小女孩兒的視角，但是如果帶入作者的話，你們覺得作者會是其中的哪個呢？」
他攤了攤手，看向兩位好友。
「小女孩兒？還是……神明？」
「是小女孩兒。」
織田作之助毫不猶豫的回答。
阪口安吾猶豫了一會兒，在太宰治催促的目光下選擇了「神明」。
「都會覺得是裡面的神明吧？」
阪口安吾解釋著。
「如果作者帶入的是小女孩兒的話總覺得有點……」
他停頓一秒，在腦袋裡搜刮出一個詞。
「驚悚。」
畢竟雖然這位名叫千裡的作者還沒有人知道他的身份，但是就衝著《祭品》這篇文章，就不能是個年輕的。
現在猜測裡人數最多的是千裡這個作者至少中年以上。
一個中年甚至老年人帶入小女孩……這不是驚悚是什麼？
等等，這麼一想……
阪口安吾刷的一下看向織田作之助，扶了扶下滑的眼鏡。
「織田先生你竟然覺得是小女孩兒嗎？」
「嗯。」
織田作之助平靜地點了點頭，絲毫沒有覺得自己有什麼不對。
「因為一些原因，所以是這樣覺得的。」
如果他不認識千裡，那麼可能他也是選擇神明中的一員，但事實卻完全相反，作為一個「當事人」他的選擇也就偏向「事實」。
「不愧是織田作，但是這次我站隊的是安吾啦。」
太宰治親切地拍了拍阪口安吾的肩膀，對他擠了擠眼睛。
「怎麼樣安吾？感不感動？」
「這是正常人應有的站隊吧？」
阪口安吾面無表情。
「像是織田先生那樣的才是角度清奇，我就算驚訝也只是驚訝你這一次沒有干出第三個選擇這樣的事情而已。」
「嘖，安吾你真是沒意思。」
「不要給我嘖啊！」
「算了算了，反正就是這樣。」
太宰治揮了揮手，不再撩撥對方。
「一個『神』揪住了一個救命稻草的故事，結局是苟延殘喘之後的失敗，沒什麼好說的了。」
他晃了晃桌子下的腿，鳶色的眼睛不著痕跡的瞥了眼織田作之助。
「要說成功才是怪事，在我看來，就這樣了，不信看這個作者的第三篇吧，絕對不會是這種『溫馨』了。」
「就這樣……嗎？」
織田作之助眉頭微蹙，陷入沉思。
他自己對於《信徒》這篇文的判斷是基於「事實」而做出的先入為主，但是換種角度來看，現在太宰說出的另一種解釋卻也很有說服力。
末路的神明與最後一根稻草……這樣的。
千裡像是這樣的「神明」嗎？
織田作之助又回想起第一次和對方見面的那個夜晚，還有那雙他僅僅在那時所看到的，幾乎不帶人氣的眼眸。
事實……會是這樣的嗎？自己才是那個「懵懂」的，踏入對方領域的那個人。
有關於《信徒》被黑泥精解讀出了新理解的事情千裡絲毫不知，她只知道，自己應該為下一篇文操心了。
「所以你准備寫什麼？」
又雙叒叕一次不請自來地五條悟吃著自己自帶的布丁，大大方方地問出了自己的疑惑。
「說起來橫濱的這個戰爭你怎麼預料到的？」
早在還沒有開始之前，在那家咖啡店裡，這個人就對她的編輯說出了那樣的話。
「我猜的。」
千裡看著桌子上的一字未動的稿紙，漫不經心的回答。
「不然說是直覺也行。」
「直覺？」
原本還隔著一段距離的聲音突然變得極近，甚至有溫熱的吐息就這麼拂過耳邊，讓千裡下意識往旁邊歪了歪身體，扭頭看向罪魁禍首。
戴著墨鏡的白發青年一只胳膊拄著桌子，另一只右手隨意地放在她身後的椅背上，如果不是沒有太過貼近，幾乎就像是已經把她整個人圈在懷裡。
「五條先生，我記得日本應該是很講究禮貌的國家。」
「啊，大概。」
五條悟敷衍地應了句聲，十分敏銳地抓住了重點。
「所以你不是日本人？」
「我是種花人。」
說起這一句，千裡的分外認真地又重復了一遍，一直都平靜無波的金色眼眸在這一刻染上了星光。
「是種花。」
五條悟頓了頓，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沒有再深究下去。
「那你日語說得不錯。」
「謝謝誇獎。」
千裡伸手推向對方，難得十分順利地把不知為何那次之後像是狗皮膏藥一樣地對方給推到旁邊的椅子上。
因為提到了種花而心情上揚的千裡眯了眯眼睛，一句真實的玩笑脫口而出。
「不然你就當做我在……」
話說一半，千裡的眼睛霍然睜大。她的眼前忽然一片模糊，無論是五條悟還是什麼，一切都變得模糊起來，只有一種難以言明的危機感讓心髒快速地跳動著，砰砰作響。
是提醒，也是警告，千裡恍惚地抓緊了衣袖，卻有好像沒有做出絲毫的動作。她覺得自己像是在面對崩塌的大廈，而她就只能立在崩毀的下方，眼睜睜地看著石塊從天而降。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她終於恢復了知覺，映入眼簾的就是五條悟依舊坐在對面的身影。
「怎麼了？」
五條悟看著話說一半就突然停住的千裡，目光迅速在她身上從上到下轉了一圈，最後定格在她僵硬的表情與染上驚慌的眼睛。
「你怎麼了？」
他伸出手摸向千裡的額頭，確定對方身體沒有什麼異樣。
不說對方的體質，單單就是他在這裡，也不可能有什麼詛咒敢背著他搞動作，而周圍也除了普通住戶沒有其他人。
所以突然的這下……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
千裡張了張嘴，卻只是擠出了這一個字，她靠在椅背上，用自己近乎癱軟的身體勉強抬起手抓住五條悟的衣袖，咬著牙發出剩下的話。
「五條先生，你剛才感覺到什麼了嗎？」
「沒有。」
看著千裡已經開始冒出虛汗的額頭，五條悟難得沒有平日裡的嬉笑樣子，平靜回復，聲音裡帶著千裡從沒感受過的冷意。
「在我看來，剛才什麼都沒有發生，你遇到了什麼？」
有誰敢在他最強咒術師五條悟的面前搞事？
「這樣嗎？」
千裡抿了唇，感覺自己恢復了一些力氣之後，重新坐直身體。她回想起剛才的感覺，深吸一口氣，再度張口。
「文豪……」
想要說的字順利地說出了口，心頭依舊有那種警惕的感覺，然而比起剛才的那次卻弱了不止一籌，甚至讓千裡直接說完了剩下的字。
「野犬。」
四個字剛剛說完，千裡瞬間一愣。
「這就……說出來了？」
剛才那大張旗鼓的警告難不成還是一次性的？
不等千裡反應，一旁五條悟的聲音讓她更加怔愣。
「什麼說出來了？」
「五條先生你沒聽到嗎？」
千裡眉頭蹙起，再度重復了一遍。
「文豪野犬。」
五條悟發現了事情的不簡單，明明確實沒有任何詛咒或者什麼，但是在他聽著，千裡剛才在那句疑問之後只說了一串意義不明的音節，他就連對口型都找不出來。
「‰π√℃……」
五條悟重復了一遍自己聽到的音節。
「我聽到的就是這個。」
「這樣嗎？」
千裡的一開始因為那種警告所急促跳動的心跳已經緩和下來，她松開抓住五條悟衣袖的手，拿起桌子上的筆在稿紙上又寫下一行字。
依舊是那種淡淡的被警告的感覺，千裡寫完一句［龍頭戰爭歷時88天，港口黑手黨為最大贏家。］這樣的話，把紙遞給了五條悟。
「能看到嗎？上面的字。」
五條悟看著上面自己看來只有一串的意義不明的字符，搖了搖頭，拿起千裡的筆在下面寫出了自己看到的內容。
「我知道了。」
看著自己字跡下面一串的符號，千裡干脆把紙扔在桌子上，嘆了口氣。
特麼就和打馬賽克一樣，她連當一個神棍的資格都沒有。
「說吧，是誰？」
五條悟臉上的笑容已經接近冷笑。說實話，自從他的無下限術式變為被動成為最強之後，還沒人能在他面前搞事。
還是這種不知不覺地搞事，這讓他久違地開始想要干一些事情了。
「算了算了，只是有些事情不能說而已。」
千裡趕緊按住對方，理智勸說。
「我心裡有數，你就當我身上有禁制一類的東西就行了。」
反正這種情況懷疑「人」多了去了，從書到阿賴耶到世界甚至神明……等等等等，誰知道到底是哪個？
五條悟看著絲毫不慌甚至開始反向勸說自己的千裡，張口就是一句恨鐵不成鋼的反駁。
「你身上有沒有禁制我還看不出來？」
「是是是，我沒說五條先生您不行，我只是突然想起來這件事而已。」
她輕笑著，如同是羽毛在半空中搖晃，輕飄飄的沒有一個方向，那雙金色的眼眸中恍惚間帶上了幾分了然與沉寂。
「有些事情是不能宣之於口的。」
仔細想，如果一個穿越的嘴裡把不住門什麼都叭叭叭的往外說，那世界不就亂了套？
「沒有什麼是不能打破的。」
回應千裡的，是五條悟靠近的身體。他的手捏住千裡的臉頰，像是發泄不滿地揉捏著，唇邊勾起的弧度卻帶著一種久違的張狂。
「沒有什麼是不能打破的，區別只在於想不想和敢不敢。」
「而且——」
五條悟的臉靠近千裡，距離相近到能夠清晰感受到對方的呼吸，他注視著那雙在一瞬間似乎又回歸了淡漠的金色眼眸，聲音意味深長。
「你、會、不、敢、嗎？」
入目的只剩下對方墨鏡後絢麗的藍色眼眸，千裡眨了眨眼，原本平靜的眼眸裡逐漸染上了與之相近的傲然。
「啊。」
她輕笑著給出了肯定的回答。
「當然不會。」
……
……
時間一點點過去，龍頭戰爭依舊沒有結束，然而即使這樣殘酷的戰爭在橫濱四處蔓延，普通人的日子依舊要過下去。
該工作的地方依舊要工作，該開業的店鋪也依舊要開業，一個城市不可能僅僅因為龍頭戰爭的原因就不去運作。
在這樣的情況下，《新早月刊》的下一期發售了。
戰爭的陰雲依舊，然而人類不會只有戰爭。更何況《信徒》的上半部分可以說挖了一個大坑，普通人不必多說，就連每天打架的黑手黨們都默契地沒在賣報刊的地方打架，打的時候也特意避開了這種地方。
廢話！打壞一個重修得多長時間呢？現在外面那麼危險，誰想跑去遠的地方買？萬一碰到敵對的打起來怎麼辦？
作為死前沒看到後一半《信徒》到底講了什麼是溫馨還是大有深意，死都不會瞑目的！
「織田君！」
相田拿著最新一期的《新早月刊》，來到剛坐在食堂的織田作之助身邊，激動地把手裡的月刊塞到他的手裡。
「千裡老師沒有辜負大家的期待！《信徒》的下半部分簡直絕了！」
織田作之助茫然地拿著塞到手裡的嶄新月刊，有些不能理解相田的激動。
「內容……有很激動的地方？」
「當然了！不僅僅是我，誰看了都會激動的！」
相田已經興奮到面色通紅，他恨不得手舞足蹈，大吹特吹。
「我知道織田君你還沒看特意來找你的，我只能說真的不愧是千裡老師，老師料事如神這下了這篇文章，之前那個高橋還大言不慚說千裡老師的《信徒》是江郎才盡，我看他看到了《信徒》的下半部分後不後悔！」
織田·早就被劇透·作之助看著興奮至極的相田，陷入沉思。
到底……發生了什麼？難道自己看的和發表出去的不是一個版本？
懷揣著疑惑，織田作之助低頭打開手中的《新早月刊》。依舊是被排在第一的位置，他一頁又一頁地翻閱到最後，確定了裡面的內容和自己看到的版本是一模一樣的。
可是相田為什麼會激動成這樣？
「織田君你看完了吧？」
一看織田作之助翻到尾頁，相田再也抑制不住激動的心情，和自己最初的千裡吹好友分享起來。
「我就知道千裡老師不會突然改變文風，老師一定是預料到了如今的這場戰爭，才刻意寫出了這種溫馨的文字的！」
「沒錯！相田你也是這麼想的嗎？」
旁邊桌子的一個後勤組成員一聽到相田的話，瞬間眼眸一亮，加入討論。
「我是溫馨派的，之前還以為千裡老師的下半部分會是荒神和小女孩兒一起共同生活，結果現在這個結局……怎麼說呢？」
後勤組成員琢磨了一下，神色鄭重。
「不愧是千裡老師，出乎我的想像，但是又十分理所當然，尤其是在荒神不能被小女孩兒看到之後的故事，完全就是老師想要告訴我們的事情了！」
「沒錯！」
相田恨不得和這個後勤組成員牽手拜把子。
「老師是在告訴我們，告訴橫濱的大家不要再這樣麻木認命，就算失去了「神明」也可以用自己的力量站起來！就像是文章裡的小女孩兒那樣。」
「沒錯！」
後勤成員一拍桌子，慷慨激昂。
「千裡老師是在告訴我們美好的日子總會到來，哪怕是在不幸之中也會有幸事發生！」
「不愧是千裡老師！」
又一道聲音從旁邊的桌子湊過來，剛看完《信徒》的一個成員熱淚盈眶的看著高談闊論的兩個人，聲音哽咽。
「和其他作家完全不同，老師一定是一身傲骨，悲天憫人。他在教育我們不要總是聽天由命，要心懷希望！可惜了，如果前些日子因為重傷傷殘抑郁而終的田野君能看到這篇文章就好了，他一定會被老師的意志打動重新燃起希望的……」
……
周遭被討論聲所包圍，織田作之助看著爭相討論熱火朝天的同事們，陷入沉思。
莫非……是自己想的太少了？
第25章
中原中也覺得自己就不應該因為懶得出去而去了食堂。
此刻, 他正坐在一個靠牆的位置，按理說已經屬於比較偏僻的地方了。然而除了是牆壁的左側，他無論是前方還是後方甚至右邊的其他座位, 全部都被各種不同聲音卻有出奇一致的吹捧所填滿。
耳邊被滿是「《信徒》永遠的神！」「千裡老師永遠的神！」之類的話填滿, 中原中也癱著一張臉, 惡狠狠地咬著嘴裡的飯，覺得簡直味同嚼蠟。
不就是那本寫了「荒神」的那個作者嗎？明明他之前「隨耳」聽到的評價還有正有負, 甚至還有覺得這《信徒》不好的，這回怎麼突然就一邊倒的好評了？
中原中也一言難盡的掃了眼周邊聚眾談論的成員們，一打眼就在那些狂熱吹捧的人群裡面發現了好幾個前幾天還說《信徒》這篇文是作者失敗作的人，現在一個個激動得臉紅脖子粗的嗷嗷叫著吹。
叛徒！
盡管知道這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但是中原中也就是覺得自己看著十分不爽。
雖然沒說好, 但是昨天還在貶, 今天又毫不羞恥的吹上了，骨頭這麼軟怎麼好意思說自己是黑手黨！
他幾口把剩下的飯塞進嘴裡，撂下筷子, 快步走出食堂, 甚至直接穿過大門, 向不遠處的報亭而去。
呵, 他倒要看看，剩下的一半文還能被那個作者寫出什麼花來！
十分鐘後，中原中也看著下半部分明明看著依舊溫馨的內容，陷入沉默。
最後, 消失的神明與祂唯一的信徒, 他們一直都是純粹地愛著彼此, 這樣可以說是美好的感情, 沒有任何自怨自艾, 就連迎接結局也是溫柔而安靜的。
這個結局和他原本想像的完全不同，甚至就連過程也是，自己當初卻是否過於武斷了？
中原中也想。
這樣溫暖的故事，他又怎麼能用那樣的話語來評判呢？說是作者過於傲慢，其實傲慢的那個人應該是自己才對。
況且，這裡面的設定……
他重新低頭，翻到裡面寫了有關於「神明會因為信仰而衰弱」的那一頁，陷入沉思。
這個說法確實存在，但是他一直都沒有想過這件事情，如果這樣想的話……那麼在實驗室之前的「荒神」是不是……誰知道之前有沒有信奉「荒神」的人啊！萬一……
而且實驗室誕生總共也沒多少年，這樣算起來還真有可能……哎。
中原中也越想腦洞越大，不由得瞳孔地震。
不、不會吧！不可能！但是之前的事自己也不知道，神被人抓住研究什麼的，和文裡主人公突然看不到神也挺對應的……畢竟寫出來的肯定和實際有些出入，這樣的話……
此時此刻，中原中也完全沒想到，這篇文章到底給他帶來了什麼。
而另一邊，在執行夜班任務的織田作之助，措不及防地在廢墟裡撿到了一個嬰兒。
「說實話，我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生疏的抱著還是個嬰兒的小孩子，織田作之助一向沒什麼表情的臉上帶上了些許苦惱。
「說實話，我也覺得很意外。」
已經回到了大本營，一旁的同事相田看著織田作之助懷裡的嬰兒，嘆了口氣。
「織田君你是怎麼想的？竟然還抱回來了。」
因為龍頭戰爭的原因，死了爹媽的孤兒比比皆是，這個頂多就是年齡小了點還沒有自理能力而已。
「孤兒院早就爆滿了，咱們這邊也沒有人會想要個小孩兒的。」
別的不說，都已經是黑手黨了誰知道哪天倒霉就直接死了？自己老婆孩子還沒保障呢，別說多一個陌生小孩兒了。
「我知道。」
織田作之助看著懷裡睡得正香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小嬰兒，也覺得十分難辦。
「我只是看不得她就這麼沒人管。」
「你要養？」
相田挑眉看了眼嬰兒，看出了織田作之助的意思。
「我記得你家裡也沒人吧？不是我說，你上班的時候這孩子總不能就扔家裡就不管吧？」
織田作之助一頓，第一次說出了自己家裡現在的情況。
「我家裡……是有人的。」
「有人？」
相田震驚了。
「情人？老婆？」
你這人平時應酬聯誼的時候都不愛去，竟然悄無聲息地脫單了？？？
「是我收養的孩子。」
「孩子！！！」
相田瞳孔地震，滿臉詫異。
「多大的孩子？難不成你還打算讓小孩兒幫你照顧？」
織田作之助：「十二三……吧。」
這就是我也苦惱的了啊……
回想起家裡也就十幾歲的千裡，織田作陷入沉思。
千裡哪點都好，從來都沒給他添麻煩，也會照顧自己。但是即使是他也是知道，讓對方照顧小孩兒確實不太現實。
她自己都還是個孩子。
但是現在自己懷裡這個他又不可能再放外頭等死，孤兒院和找人收養什麼的也不可能，實在是讓人無奈。
「不然帶回去看看你家孩子怎麼樣吧，實在不行還是送走比較好。」
相田同情的看了眼織田作之助，安慰對方。
「雖然就我的經驗看來，一般都是會排斥的，但是萬一你家那個喜歡小孩兒呢？」
不過可能性微乎其微就是了。
「聽我一句勸，別這樣同情心泛濫，以後你遇到的小孩兒會更多，你救不過來的。」
知道對方說的確實是實話的織田作之助苦笑起來。
「到時候再說吧。」
到底，工作結束之後，織田作之助還是把小嬰兒帶回了家裡。
他關上門，凌晨工夫才剛下班的他走進屋裡，對因為他回來而起床出來的千裡無奈開口。
「是在工作的地點看到的，父母估計已經不在了。」
那一片因為黑手黨火拼被波及，甚至還有破壞力挺強的異能力者，這個孩子能活下來都已經是萬幸。
話音落下，似乎是響應織田作之助的話，他懷裡的小嬰兒唔唔啊啊的動了起來，惹得織田作之助愈發僵硬。
從織田作果然撿了孩子的事實中反應過來，千裡上前靠近織田作之助和孩子，一時間也覺得有點頭禿。
她自己就算是穿越前也就一妙齡少女，接觸過的小孩兒最多也就親戚家的熊孩子，這種小到嬰兒級別的她也沒有接觸過。
「這……是不是應該買奶粉和紙尿褲一類的東西？」
千裡看著小嬰兒有要哭的趨勢，也慌了起來。
「是不是餓了？」
「可……能？」
千裡分外好養以至於完全可以說是個新手的織田作之助分外不確定的猜測。
「一兩歲的小孩子能吃什麼？奶粉？」
同是萌新的千裡和織田作之助面面相覷，空氣裡充滿了讓人窒息的尷尬。
「這種時候，有一些商店應該會開門吧？」
反應過來的千裡輕咳一聲，試探性開口。
「要不織田先生你看看買點？還有奶瓶和我說的紙尿褲一類的應該都需要。」
她想要出門估計織田作也不會讓的，所以也只能這麼辦了。
「我知道了。」
織田作之助沉重地點了點頭，小心把懷裡脆弱的孩子放到相對軟和的沙發上，對靠譜的千裡點了點頭。
「我馬上回來。」
說完，他干脆利落的直接轉身，讓千裡只來得及留下一句「實在不行……問問有經驗的！」的話，就直奔門外。
「哢——」
門被關閉，織田作之助也來到外面，他跨步向最外面走去，走著走著忽然想起一件事。
自己……不是要問千裡的意見來著嗎？怎麼就直接變成好像已經板上釘釘了一樣？
織田作之助離開，屋子裡只剩下了千裡和咿咿呀呀的小嬰兒，她蹲下身看著沙發上的孩子，小心地看了看被包圍的裡面。
——是女孩兒。
幾乎是瞬間，一個在記憶裡已經有些模糊的名字映入腦海。她久久地凝視著這個孩子，輕輕吐出一個名字。
「咲樂」
織田作所收養的五個孩子中唯一也是最小的女孩兒。
該來的終於來了，該說些什麼好呢？
千裡失神地坐到地上，心裡有些亂糟糟，目光也從小嬰兒轉移到地板上，又垂眸看向自己的手。
她忽然意識到了，她所知道卻又不能說出口的未來，正在名為命運的操控下一點點向那個確定的結局走著。
織田作之助在兩年後會死，這是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這一點，而她自己卻連最基本的告知都做不到。
這怎麼可以？
千裡的右手一點點攥成拳，金色的眼眸帶著讓人心驚的決意，唇角勾起一抹帶著嘲諷的笑容，一字一頓的重復著心裡的話。
「這、怎、麼、可、以！」
這樣的人，這樣的織田作之助，怎麼可以落成那樣的下場？
千裡重新看向沙發上的小嬰兒，彎下的金色眼眸裡褪去以往的平靜，像是在說著一個既定的事實。
「我要他活。」
讓織田作之助和孩子們一起活著，過上他想要的安穩日子。
她輕輕地摸了摸小嬰兒的臉頰，聲音異常溫柔。
「你也是這樣想的吧？咲樂。」
織田作之助回來得確實非常快，不到半個鐘頭，他就已經帶著一大兜小嬰兒必備用品回來。兩個人生疏地給小嬰兒配好奶粉換了褲子之後，看著開始喝奶的小嬰兒，雙雙松了一口氣。
趁著籠罩，千裡把目光轉移到身旁的織田作之助身上，微笑開口。
「織田先生，你有想過她的名字嗎？」
沒有名字我們可以試試換一個，看看那個警告自己的容忍度到底有多大。
「名字？」
織田作之助重復了一遍，陷入回憶。
「她的話，名字應該是……咲樂？撿到的時候我在附近看到的，應該就是她的名字。」
千裡：「……」
哦豁，可以的，名字都特麼定好了。
千裡的臉色瞬間黑了幾分，讓織田作之助疑惑起來。
「怎麼了？」
「不，沒什麼。」
千裡微笑回答，內心扎小人。
「這個名字很好聽。」
就是讓我有點想對天豎中指而已： ）
找你織田作之助撿到咲樂之後，家裡可以說是熱鬧了許多。好在雖然是小嬰兒，但是咲樂非常乖巧可愛不哭不鬧，所以也算不得多麻煩。
千裡在照顧咲樂的同時，陷入了爆肝碼字模式。原本想要寫的東西被她直接扔到了腦後，她每天勤勤懇懇的對著稿紙刷刷刷地動筆，恨不得一天幾萬，幾天寫完。
織田作之助難得看到千裡這麼勤奮的樣子。
「休息一下嗎？」
看著剛吃完飯又開始奮筆疾書的千裡，織田作之助生怕她腦細胞報廢一樣，勸著她注意休息。
「雖然不能出門，但是電視節目還是有正常播放的。」
「不了織田先生。」
千裡從書寫的空隙裡抬頭，拒絕了對方。
「這本比較著急，我希望我寫完之後織田先生可以認真的看一下。」
畢竟直接說什麼不可以，那她間接呢？
眼看著千裡這一陣已經聚集了一大摞寫完的稿紙甚至依舊在寫的樣子，完全不知道千裡為什麼這麼急迫的織田作之助疑惑開口。
「千裡你這次准備寫書？」
「啊，是的。」
千裡停下筆，想了想決定給對方打一個預防針。
「雖然背景在古代，但也是有關於戰爭，主角也收養了小孩兒，然後……」
想到那時的警告，千裡抿了抿唇，認真開口。
「總之，等我寫完織田先生你一定要仔細看一遍。」
「我知道了。」
雖然不知道千裡為什麼突然這樣請求，織田作之助卻也不問原因，只是同樣認真點頭。
「我會認真看的。」
戰爭、收養。難不成……
一旦有了某種目標，就宛如被加上了個核動力系統。千裡專心致志地每天辛勤寫作，僅僅是一個半月，就把一整本書，將近二十萬字的內容全部寫了出來。
然而第一個看到這本書的卻並不是織田作之助，而是一個完全和《文豪野犬》劇組不相干的人。
——五條悟。
「這就是你的新書？」
知道千裡這一陣恨不得廢寢忘食地把這本書寫出來，五條悟看了看被遞到手裡厚厚的一摞成稿，最頂上那句作為名字的《活著》兩個字異常醒目。
「小聲一點，家裡還有孩子。」
千裡看了在床上睡的正香的咲樂，拽著五條悟出了臥室，生怕把小孩子吵醒。
「這是我第一次嘗試這種題材，但是我……」
千裡停頓了一下，露出苦笑。
「你知道的，我不能……所以我只能用這種方式夾帶一些私貨。」
現在重要的是她就算放私貨也不能放什麼明顯的東西，所以想要把故事寫成讓人一眼就能看出來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她甚至懷疑她已經寫得隱晦到根本讓人看不出來她到底夾了什麼私貨。
畢竟書的內容這種東西，很多時候因為是原作者，所以會覺得自己放的內容或者伏筆清晰到明目張膽，但是不可否認，「親媽眼」這種事情也是最常見的。
所以她還真沒法確定看的人到底能不能意會到她的想法，而且她從到這裡來的這段時間裡連個好朋友什麼的都沒有，最熟的人除了織田作和編輯淺川早人就剩下了眼前這個每天不請自來的五條悟。
更別說他們還一起經歷了那天的事情。
「總之，五條先生你能先大致看一下然後告訴我你都能看出什麼嗎？」
知道我夾帶私貨的情況下，用這種心情看書怎麼都能發現一點東西吧？
「夾帶了私貨啊——」
那天之後，又想了很多原因甚至看了很多典籍的五條悟拖長了聲音，心裡的某個猜想愈發明晰。
但他沒有直接說出口，只是坐到沙發上，迅速翻了一遍千裡所寫的故事。
古代背景，講述了在某個持續了88年的戰爭裡，第一殺手為了收養了一個任務對像家裡的孩子而脫離殺手組織轉而帶著孩子隱姓埋名一起逃亡的故事。
期間遭遇了很多事情，還有殺手搭檔企圖勸說，但是都沒能讓殺手回心轉意。故事的最後結局是孩子被殺死，心死的殺手去血洗仇人最終重傷力竭而亡。
正常來說，將近二十萬字的內容不是短時間就能看完的，但是在五條悟堪稱量子閱讀（？）的速度下，他竟然沒一會兒就翻到了底，看完了全部的內容。
不得不說，千裡寫出的內容的確可以用精彩兩個字來形容，無論是內容的反轉還是人性的兩極，甚至是戰爭的殘酷都用這一本書精准地表達了出來，讓人看了之後恍惚間好像明白了很多事情。
甚至……連結局都是全滅的！
五條悟把手中的稿子翻回第一頁，看著最上方的《活著》兩個字，又對比了一下小說的內容，覺得莫名諷刺卻又合適。
文裡的殺手在決定帶著孩子離開的那一刻開始才算是真正的活著，哪怕他擁有那樣的結局。
最重要的是……
五條悟從小說中抬頭看向坐在旁邊沙發上等待自己的千裡，那雙絢麗的藍色眼眸透過墨鏡看向對方，緩緩開口。
「我確定一下，你夾帶了私貨是吧？」
「沒錯。」
千裡肯定點頭，期待的看向對方。
「五條先生你看出什麼了嗎？」
五條悟勾起唇角，聲音裡恢復了平日裡懶散的樣子。
「如果這樣算的話，龍頭戰爭的持續時間應該是88天對吧？」
就近來看，最近和戰爭最有關系的就只有「龍頭戰爭」而已，夾帶私貨這種事情也不可能完全沒有因果就夾帶讀者沒辦法看懂的東西。
「書裡的主角定然是你認識的人有著重合的經歷。」
千裡眼眸一亮，瘋狂點頭。
好家伙，我直接就是一個好家伙！沒想到五條先生你領悟力這麼強，會說話就多說一點！
「而且作為第一個被你試水的內容肯定絕大部分都不是真實的，所以……」
在千裡分外期待的眼神中，五條悟一拍大腿，聲音驕傲。
「這裡面寫的應該有我的吧？」
千裡：……？
等會兒，五條先生你在說什麼？我怎麼突然聽不懂了？
她分外茫然，用一種「你說啥玩意？」的目光看向分外自信的五條悟，卻只能看到對方言之鑿鑿的自信樣子。
「第一，我就是啊！孤兒像征著小孩兒，我身為一名教師，最不缺的就是小孩兒學生了，還有裡面的組織也和上層人對應，就連第一殺手的可以說是朋友的這個存在都能說的上……等等。」
說說「朋友」兩個字，本來就准備開個玩笑的五條悟瞬間又沉默了下來，他摸了摸下巴，整個人陷入沉思。
孤兒像征小孩兒，傑他不就有兩個小孩兒在養？組織和上層人對應，但是自己也沒干「叛逃」的事，真正干了這件事的是傑。殺手因為有了新的理念而叛出組織，傑也因為理念的原因判處組織。
所以……其實這麼想沒毛病，而且那個主角的朋友其實才是自己？
五條悟越想越覺得自己想的十分有道理。
這樣的話，真相應該反過來想，自己的代表應該是裡面主角的朋友，而作為主角的那個人如果他猜得沒錯應該是他曾經的……朋友。
——夏油傑。
帶著孩子、離開「組織」，應對他為了兩個小孩兒殺光一個山村又直接不做咒術師成為被喊打喊殺的詛咒師，哪一項不像他？
五條悟眸光微動，想起千裡的限制，沒有說出自己真正的猜測，反而直接轉移話題。
「就是結局有點不好，不是我說你，小千裡你有什麼寫死主角的愛好嗎？」
還是說傑的結局……
「我……」特麼想寫的是織田作啊！
剛想說出真相卻突然又被莫名力量壓著不能說話的千裡分外絕望，她指了指自己的嘴，瘋狂搖頭。
清醒一點啊五條先生！我寫的是織田作不是你啊喂！
然而這一番動作卻直接被五條悟認為是因為限制不能說話而搖的頭，嘴上愈發的肯定自己的想法。
於是，他的聲音分外親切。
「我明白了，我懂！小千裡你就不用說了！」
不能說話的千裡：「……」
小個鬼的小！你特麼懂個錘子啊！
「五條先生……」
千裡站起身，沉痛的抬起手按住五條悟的肩膀，恨不得拼命搖晃。
「你真的明白了我的意思嗎？！」
救命！求你不要再腦補了啊！
「當然，放心吧小千裡。」
五條悟伸出手按在千裡頭頂使勁揉了揉，明明是在說近乎調侃的話，卻偏偏讓聽到的人覺得心生安定。
「無論怎麼樣，天塌了還有高個的人頂著，怎麼也輪不到你這種小矮子。」
第26章
那種可以窺見命運卻完全不能透露, 或者一旦透露只言片語就會付出極大代價的存在也不是沒有。只是因為僅限於傳說，沒想到現在看到了真人。
五條悟想。
她的那一份……便是來源於此吧。
就像是自己生來就注定是最強，擁有的六眼甚至可以看到量子。而小時候的他, 甚至還沒有千裡這樣的偽裝。
當然, 他五條悟也從來不需要這個。但是也正因為這樣, 才更能明白一件事。
因為他擁有實力，所以不需要偽裝, 但是名為千裡的這個存在沒有。所以這樣可以說出神入化的，甚至欺騙了自己的偽裝又要在怎樣的環境下才能生出呢？
完全不知道對方腦補的千裡隔著暗色的墨鏡注視著對方半露出的眼眸，最終被那雙怎麼看怎麼漂亮的顏色打敗，只能挫敗的小聲開口。
「不要摸我的頭了, 我覺得五條先生你根本沒理解……」
不僅沒理解, 還好像生出了什麼奇妙的誤會, 最重要的是我一想解釋就被「禁言」，好特麼氣啊！
「是嗎？」
五條悟眨了眨眼，絲毫沒有收回手的意思。
「那看來我需要拿回去多研究一下了。」
千裡：「……」
我真的害怕你又研究出什麼我不知道還細思恐極的事啊！
最終, 憋屈的千裡只能挫敗的後退把自己摔進沙發, 滿臉絕望。
「等看能不能出書吧, 這個是原稿, 你拿走我就沒有了……」
最重要的是……
千裡深吸一口氣，聲音分外誠懇。
「聽我一句話，五條先生你重新想想吧！我真的……」
她話說一半，又直接被禁言, 只能在心裡痛苦地說出剩下的話。
真的, 趕緊想開我寫的不是你啊！
千裡用自己最大努力試圖解釋, 讓五條悟不要再誤解, 然而因為禁言以及到後面差點連肢體動作都被禁了的緣故, 收效甚微。
她心累得送走不知道到底腦補了啥的五條悟，整個人分外沮喪。
整整一本書，五條悟說對的就只有一個龍頭戰爭持續了88天的信息，其他的簡直八竿子打不著一邊。
「難道……是我寫得太隱晦了？」
千裡看著自己的手稿，喃喃自語。
「不，應該是片場的緣故！」
想想吧，五條悟指不定是哪個片場，反正肯定不是《文豪野犬》劇組裡的，所以他沒辦法看出這邊或者思維和這邊不一樣應該也是很正常的事情，畢竟這邊人均（bushi）各種天花板，一群人你陰我我陰你，你算計我我算計你，甚至角度清奇思維奇葩的大有人在。
所以一次的失敗並不算什麼，自己應該以織田作為准才是！
想到這裡，千裡認同的點了點頭，等到織田作之助一下班回家，就迫不及待地把稿子送到對方面前。
「千裡你寫完了啊。」
每天都能看見千裡奮筆疾書的織田作之助拿著被遞到手裡的成稿，感受著手裡的重量，覺得字數確實不少。
「織田先生你一定要好好看！」
千裡揪著織田作之助的衣袖，表情十分認真。
「仔細感受，然後和我說說。」
雖然魔改得不像樣子，但是怎麼說還是有點相似的，就比如說主角是個殺手，後來還養孩子，孩子後面又死了殺手也死了什麼的。
「我知道了。」
以為千裡只是想要一個讀者評價的織田作之助同樣認真點頭，一口答應下來。
得到了新的小說，還是作者本人手寫最初的版本，織田作之助覺得自己真的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立馬看完全部。
但是進化成奶爸的他還是在處理完家中所有事情之後，才開始認真讀著這篇小說。
最先映入眼簾的是作為書名的《活著》這兩個字，聯想到千裡之前說過的戰爭背景，不難想像會是一個多麼精彩的故事。
也許還會有些艱難，畢竟戰爭作為背景，裡面的人物怎麼想也不會太輕松才是。
這樣想著，織田作之助繼續向下看去。
一本20萬字左右的小說不是能很快就讀完的，更何況它還不是網絡上那種快餐形勢，而是有深度有文學性，有些字句語言反復琢磨的那種。
盡管千裡自己覺得自己寫的辣雞，但是哪怕作為《文豪野犬》世界裡文豪都去用異能力搞事的設定下，也只是在文壇少了一撮最頂尖的存在而已。
除此之外，其他的等級依舊存在，可千裡卻偏偏又能踩著這些存在大放光彩，這就足以證明她並不是她自己想像中的那樣菜，甚至完全相反。
哪怕是織田作之助想要盡快看完，但是等到晚上的時候依舊被千裡打斷並催促著去洗漱睡覺。
然而等千裡自己睡下之後，織田·前殺手·作之助又悄無聲息地偷渡了稿子，並拿出了從前做任務可以幾天不睡覺的精神，開始通宵達旦的閱讀。
直到第二天千裡起床，用一晚上看完所有又把稿子放回原本位置的織田作之助精神萬分，毫不心虛，甚至幫千裡復制了一份趁著下班有時間給編輯部的淺川早人送了過去。
「這、這就是老師的新小說嗎？」
淺川早人不敢置信的看著織田作之助手裡的文件袋，那不薄的厚度讓他知道，這一次的內容絕對不是之前的幾千字而已。
「新小說？」
一旁早就支起耳朵的其他編輯顧不得偽裝，瞬間齊刷刷的看向了淺川早人和織田作之助的位置，一個個如狼似虎的盯上了淺川早人行接到手裡的文件袋。
淺川早人一個哆嗦，趕緊抱緊。
「織田先生，這次……」
織田作之助點了點頭，直接表示離開。
「我還有事，就先回去了，你們看完之後打電話就好。」
說完之後，他瀟灑轉頭離開，只留下淺川早人面對眾多冒著綠光的眼睛，逃跑似的跑進了主編的辦公室。
編輯部十分給力，當天就迅速肝完了整本書，然後一個電話就打到了千裡那邊。
「老師！您的《活著》實在是太好看了！真的！寫得太好了！」
淺川早人激動到除了好幾乎說不出別的形容詞。
千裡聽著完全沒有什麼感想，只能干巴巴地應了個聲，表示自己在聽。
「……哦。」
「老師的這篇小說真的非常棒！裡面的人物哪怕是配角或者一個小人物都活靈活現，從頭讀下來仿佛真的觀看完了主角的一生，太讓人感動了。」
說著說著，淺川早人感嘆起來。
「就是結局，結局實在是沒想到，主角的結局實在是太遺憾，太讓人心痛了，他只是想做一個普通人，可以真的生不逢時，有太多的阻礙了。」
「……哦。」
千裡面無表情的聽著淺川早人吹，心裡毫無波動。反正不管自己寫什麼對方都能吹出花來，她已經免疫對方的吹捧了。
淺川早人還想吹幾句，然而想起主編的話，又趕緊說了有關於出版的正事。
千裡聽著聽著，大概明白了主編的意思。
雖然橫濱現在確實因為龍頭戰爭的緣故特別混亂，但是黑手黨就算打也還算有那麼點b數，很多時候都避開了普通人，所以信息報紙電視什麼的也都沒有事情。
但是雖然這麼說，情況仍舊不太妙，況且這本《活著》也是千裡老師為了這場戰爭特地寫出來的，主編打算給千裡的書預熱一陣就立馬出版，爭取讓橫濱大部分的人都能早日看到這本《活著》，體會千裡老師的精神。
千裡本人一臉懵逼。
什麼玩意？什麼特地寫的？我沒有啊？我就是想夾帶私貨啊？而且哪有什麼精神啊？我特麼自己都不知道你們到底看出了什麼精神啊喂！
到底，千裡保持住自己的「淡定」，在電話裡完成了洽談，沒有太在意這件事。
畢竟這本的初衷最主要的是織田作，只要他能看出來她夾在裡面的私貨，那麼其他的都不是事！
但是他能看出來嗎？畢竟私貨夾得真的可以說十分隱晦，畢竟她想多夾也夾不進去，就很頭禿。
這樣想著，千裡再估摸著織田作之助應該看完了之後，果斷詢問。
「織田先生，你看完了嗎？」
「看完了。」
織田作之助滿臉正直的點著頭，不等千裡再開口，直接說出了自己的感想。
「我覺得小說很精彩，人物的心理轉變刻畫得很傳神，主角遇到的事情與處理也都能讓人有所感悟，作為讀者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主角由一名冷漠的殺手逐漸變得更有人性又在一夕之間絕望的過程，結局也十分合情合理。」
期待對方能說出點什麼類似「這人設有點熟悉。」之類的話的千裡：「……」
「是、是這樣嗎？」
千裡艱難地保持著微笑，再度詢問。
「織田先生，還有看出什麼嗎？」
織田作之助表情不變，繼續一副要吹的架勢。
「說實話，文中主角的心態轉變在我看來非常絕妙。」
千裡眼眸一亮，覺得織田作可能要說到坎上了。她趕緊直起身體，一副准備好好聽的架勢。
「拋棄人性成為殺手的主角因為一個孩子而重新生出人性，就像是失去希望的人重新燃起希望一樣。」
織田作之助這樣說著，突然又想起了自己。
雖然原因不同，但是他也同樣是因為一個可以說普通至極的原因從而拋棄了殺手的職業，成為了現在的這個樣子。
從一個冰冷無情的暗殺機器到成為一個可以隨心生活融入人群的普通人到底要經過多長時間呢？其他人或許無法知道，但是有著這樣經歷的織田作之助卻可以說出十分完美的答案。
脫離組織，學習普通人的生活，收斂自己異於常人的冷酷氣息，從偽裝變為習慣，最終完完全全地融入，游刃有余。
以及——做從前沒有做過的想要嘗試的事情。
「在主角帶著孩子意思的旅程中遇到的事情有溫暖也有背叛，但正是這形形色色的事情，讓那原本只是生出一些的人性像是被澆了水的樹苗一樣，逐漸成長。」
一成不變是不行的，只有經歷得更多才會知道更多的事情，心裡也會有更多的感悟。
想到這裡，織田作之助感嘆起來。
「正如同名字一樣，這是一個『死人』逐漸活過來的過程，那怕他最後的結局是那樣的慘烈，但是卻也絕不會後悔。」
不如說，主角看到了從未見過的景色，也體會到了不曾走過的溫暖情感，這對於選擇了從殺手組織離開的主角來說是幸運才是。
因為主角他覺得值得。
千裡此時卻陷入了茫然，她聽著對面織田作說著十分有道理的感悟，卻只覺得一口血哽在喉嚨裡，不上不下噎得她難受至極。
你說得很多，可是為什麼感覺就只是單純的感嘆而沒想到你自己身上啊！你就算是和我說說你以前干什麼的我也好下次再夾私貨啊！（震聲——）
然而沒有。
織田作之助開始就著書裡的內容，和千裡挨個人物討論起來，就連哪怕一個小人物都沒有放過。
千裡深吸一口氣，和織田作之助一起討論自己的這本小說，努力想把對方往「正路」上引。
然而全部都失敗了： ）
「很累嗎？」
千裡一不小心露出了心哀莫大於心死的神色，織田作之助不再討論，關心起她來。
「對不起，我不應該拉著你討論這麼長時間。」
「不，沒事，不是織田先生你的問題。」
千裡渾渾噩噩地回過神，下意識回答。
「是我寫得太隱晦了，和織田先生你完全沒關系！」
「隱……晦？」
織田作之助重復著這個詞，恍然大悟。
「還有我沒看出來的地方嗎？看來我理解得還不深。」
千裡恨不得直接說出真相，然而禁言的威脅卻讓她只能艱難地說出似是而非的話。
「有、我埋得的很深的……道理。」
最後兩個字被她說得咬牙切齒，然而看著放在織田作之助和自己中央的手稿，千裡又沮喪起來。
好吧，可能真的是自己寫得太隱晦了，而且自己開的是上帝視角所以恨不得別人一眼就看出來人均江戶川亂步，但是別人不是啊！
換位思考的話，自己如果是織田作面對這樣僅僅是一本書還魔改成這樣的劇情，她也想像不到！
是她過於期待了。
「沒事的。」
頭頂忽然有了重量，織田作之助那讓人安心的聲音在同一時刻傳到耳邊。
「千裡想要傳達的東西一定會傳達到的。」
千裡：！！
她霍然抬頭看向對方，映入眼簾的那雙藍色眼眸裡帶著篤定，向她承諾著。
「我會努力的。」
千裡的心忽然就安定下來，她眨了眨眼把所有的負面情緒都扔進地底，蹭了蹭那只溫熱的手掌，彎起唇角勾出一抹燦爛的笑容，就連聲音也帶著活力。
「嗯！」
暫且還有時間，一次的失敗算不上什麼。至少還有兩年的時間，所以姑且還可以安心。
千裡失落之後很快又鬥志滿滿，但是織田作之助卻一直沒有忘記這件事。
他一有空閑就拿著手稿反復琢磨，幾次拿新的感想去問千裡也沒有得到她的肯定，反而被勸「算了吧。」「其實沒有什麼道理。」「我瞎編的」這樣的話。
但是他又怎麼會看錯呢？明明那個時候的千裡是那樣的失落，她也是想要能夠讀懂她想法的人吧？
隨著時間過去，《活著》還在預熱的時候會，《信徒》的下篇在橫濱爆炸一般地傳播開來，原先因為只看到上篇覺得作者有失水准的人在看到下篇的時候全部都噤了聲，變為了吹捧。
其中以「千裡老師早就預見到了這場戰爭，所以才用這種溫馨的文字讓大家不要麻木絕望，美好總會到來！」一類的呼聲越來越高，被絕大部分人認同。
與此同時，還有一批人，開始悄悄供奉起了「荒神」，甚至不知道為何，還流行了起來。
盡管幾年前曾經有「荒神一怒平了一條街」也就是現在的鐳缽街的事情，但是在日本的觀點看來，硬要說其實是一件很容易就能夠接受的事情。
隨著事件發酵，信仰加持之下，可以說作為「荒神」本體的中原中也，覺得自己愈加不對勁起來。
還特麼是正面意義上的不對勁，使用力量愈發得心應手，操控甚至也更加自如，雖然這種感覺十分微弱，但是仍舊被他注意到了。
這樣中原中也分外疑惑。
到底……發生了什麼？
事情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最初的懷疑，是自己的下屬互相之間在私下悄悄交談一副在搞什麼秘密的樣子。
下屬a擠著眼睛，一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樣子。
「你最近有供奉那位嗎？」
下屬b眉飛色舞。
「當然！不只是我，我老婆也開始信了！」
兩個人說來說去就是不說重點，字裡行間除了「供奉」就和打啞謎一樣，讓人摸不著頭腦。
偏偏！中原中也發現自己絕大部分的小弟都能明白這個意思，甚至有的直接露出心照不宣的神秘笑容。
直覺告訴他，他最近的異常絕對和屬下們討論的東西有關，但是也不知道為什麼，下屬們在討論的時候，只要自己一過去，那必定會收獲一堆全部閉嘴站直，好像自己是太宰那個人見人怕的青花魚一樣，生怕自己腳踢過去。
中原中也覺得自己被排擠了，最可氣的是太宰治那條青花魚最近也在用一種分外詭異的目光看向自己，甚至笑的那叫一個惡心。
「我說你能不能別笑了！」
一次兩個人合作的任務中，中原中也終於忍不住懟上了太宰治。
「有什麼你就說！別在我面前笑的這麼陰陽怪氣。」
「哎呀呀，這可不能怪我。」
依舊保持著高深莫測笑容的太宰治對於中原中也的憤怒絲毫不管，甚至開始撩撥。
「畢竟中也是蛞蝓呢，蛞蝓那麼大點的腦容量怎麼能理解人類在想什麼呢？」
「什麼時候青花魚能變成人類了？」
中原中也面露不屑。
「一天天就會陰陽怪氣的。」
所以太宰是知道了什麼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可是自己也沒有什麼黑歷史，所有的黑歷史都是對方搞出來的……所以到底是什麼事？
「嘖嘖嘖，中也你很想知道啊——」
搞笑到他能笑一年！要是被中也知道了那表情絕對好玩，可是這種事情對方越晚知道才越好玩。
太宰治拖長了聲音，在中原中也聽起來分外欠揍。
「你求我我就告訴你~」
中原中也面無表情。
「滾！」
罵走了（？）太宰治，中原中也卻不得不承認，他更加在意起來。
原本還沒那麼在意，然而一旦變成自己的死對頭知道而自己不知道的情況下，他就覺得自己非得知道不可。這種被嘲笑還不知道對方表現的到底是什麼的感覺真是糟透了！
於是，在又雙叒叕一次故意路過而剛才還熱火朝天討論的下屬們個個閉嘴噤聲之後，中原中也終於忍不住了。
「你們——」
銳利的藍色眼眸直直的射向幾個下屬，中原中也壓住羞恥心，用著一種十分嚴肅的語氣，問出了……在他自己心裡十分八卦的內容。
「最近在討論什麼？」
「這個……」
下屬們紛紛露出了猶豫的神情，一副世界末日的樣子。
中原中也覺得自己更鬧心了。
難不成自己的威懾力還不夠？
「是這樣的，中原大人。」
眼看著中原中也神色愈加不好，最前頭的下屬果斷選擇說出實話。
「我們在討論的是有關於文章《信徒》的一些事情，但是因為中原大人對《信徒》不是很……」
說到這裡，他小心的瞄了眼中原中也的臉色，心驚膽顫的開口。
「不是很喜歡，所以我們想著不要煩到中原大人，就沒在大人面前提過。」
當初中原大人在醫務室裡看完《信徒》之後那不好的臉色和心情早就傳開了！大家為了不踩雷所以一直都在避著中原大人的，畢竟按照大家一看之後驚為天人，不僅一起討論還經常吹的樣子來看，中原大人這表現明顯就是不喜歡。
中原中也：？？？
「我不喜歡《信徒》？」
誰說的？他早就收回成見還……咳咳。哪個家伙亂傳他不喜歡《信徒》的？
中原中也思來想去，覺得只有一個人最符合條件。
所以那個敗壞我名聲亂傳謠言的人是太宰治那條青花魚？是了，絕對是他沒錯！每天他這一陣每次看到自己都笑的那麼惡心，絕對是他跑不了！
第27章
中原中也覺得屬下這話簡直莫名其妙。
「誰說的？」
他一開始是對這篇文章和作者有一點偏見, 可是自從他看了下半部分的內容之後就已經收回成見了。最重要的是他從來也沒和哪個人說過，這種謠言到底是誰傳出去的？
下屬只覺得自己要窒息了，中原大人這態度是准備算賬嗎？自己這麼倒霉嗎？就直接被抓住了！雖然中原大人對手下是很好, 但是這種事情誰說得准啊！
但是不回答肯定不行, 下屬心一橫，直接說出了原因。
「這……主要是因為前一陣只要一說《信徒》您的臉色就不太好，所以大家就……」
中原中也：「……」
哦豁, 原來如此，前一段時間在那個文章下半篇還沒發布的時候，全港口黑手黨哪都能聽見這個, 他那時還處於偏見期，當然是一聽見就黑臉啊！
中原中也只覺得一口黑鍋Duang的一聲砸在了自己頭上，最氣人的是還特麼是自己給自己扣的，他拿不下來。
但是他現在既然知道了, 就不能任由這種誤解繼續下去！
「我……只是當時心情不好而已。」
中原中也忍著不自然的感覺，癱著臉給自己解釋。
「我對《信徒》沒有偏見。」
不僅沒有偏見，還陷入自我懷疑, 懷疑自己的這個荒神之前有很多被忘記的事, 畢竟他只是荒霸吐的安全裝置, 對於荒神之前的事情完全不知道。
但是仔細想想，作為一個神怎麼都不可能沒有信徒的，所以這種事情真的是越想越……
越想越覺得其中有大文章的中原中也臉色一黑，果斷不再深想，他輕咳一聲，決定一句話結束這個話題。
「總之, 就是這樣。」
下屬們：「……」
幾個下屬看著中原中也說著「沒有偏見」卻陰沉又漆黑的臉色, 相互對視一眼, 覺得他們真的是好生艱難。
中原大人，別勉強自己了，不喜歡就不喜歡唄，大不了我們不給你傳教（？）就是了。
您看看您自己的臉色，這哪裡是沒偏見還有的樣子啊，這是敢多說一句就立馬訓練場加班的臉色吧！
中原中也言之鑿鑿地表示自己沒有偏見，小弟們也只能點頭應是，配合自家上司。
中原中也滿意點頭之後，問出了自己一開始的疑惑。
「所以你們之前討論的是什麼？」
小弟們深知問起來根本瞞不下去，一個個只能坦白。
「大家說的是最近越來越多的人開始祭拜荒神了。」
「哈？」
中原中也久違地感受到了懵逼的情緒。
「祭拜……荒神？」
「是的，畢竟是流有傳說的真正的神明，所以很多人祭拜或者供奉什麼的，也是正常的……」
解釋的小弟看著中原中也震撼的神情，猶猶豫豫地填了最後一個字。
「吧？」
中原中也：「……」
正常個鬼！以前怎麼沒聽說誰會祭拜「荒神」？現在一個個還都進化到供奉了？
要說沒點關系鬼都不信！
中原中也看著自己面前恭敬低著頭的小弟們，頓時有了種未免的感覺。
「所以你們也……」
小弟們渾身一緊，紛紛坦白。
「主要是老師寫得太讓人感動了，所以就……而且外面有很多人的，我們也只是幾個人而已！」
「外面很多……人？」
中原中也看著瘋狂點頭的下屬們，只覺得眼前一黑，心裡復雜萬分不知道到底是個什麼心情。
一個神如果有了供奉估計對祂挺好，但是他中原中也雖然說是荒神，但其實他特麼就是個安全裝置擬人格化。
冷不丁一知道被供奉祭拜，整個人都麻了起來。
所以自己這一陣的異常就是因為這個嗎？明明就結果來說對自己是好事，可是怎麼感覺就這麼復雜呢？
本來就有那麼點猜想，現在都進化成這個樣子了，不提別的，單單是這件事情帶來的好處自己就相當於隔空欠了作者一個人情了吧！
中原中也終於知道了真相，而關於千裡的新書預熱也已經完成，在編輯部的動員下很快就開始發售。
織田作之助終於有了可以光明正大把家裡先行版的書拿出去的空間，但是對於他來說，另一件事情更重要。
——聽一聽其他人對於這本書的看法。
「織田君！你讀了千裡老師的新書嗎！」
新書發售第二天，已經提前請假買書還勤奮肝完了整本小說的相田不僅沒有熬了一夜的憔悴，反而面露雀躍地坐到他的好書友織田作之助的對面，叭叭叭地開始吹了起來。
「這可是千裡老師出的第一本書！之前新早文學社放出消息的時候我就一直在期待了，事實證明千裡老師不愧是千裡老師！《活著》的內容真的非常、非常精彩！」
「嗯，確實非常精彩。」
織田作之助點了點頭，發出看完了整本書的聲音。
「結局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完全寫出了主人公真正開始感受到活著的心情與一次次的變化。」
「我就知道！織田君你是千裡老師最忠實的書迷！」
對於織田作之助和自己一樣熬夜看文分外欣慰，相田激動得直接從懷裡掏出一本《活著》，慷慨激昂的開始了自己的邀請。
「織田君，我們來交換一下對於這本小說的感想吧！」
「好的。」
早就料到這一幕甚至幾天前就在期待別人想法的織田作之助干脆點頭，認真傾聽。
「首先，這本書的背景是在一個持續了88年的虛擬古代背景，我覺得這一定是千裡老師在看到了現在橫濱的這個戰爭才特意寫出的這本書。」
畢竟光明正大的直接寫龍頭戰爭實在是太惹眼了，而且誰都知道千裡老師大概率是橫濱人，所以懂的人心裡都懂。
這是寫給橫濱這場戰爭的故事！
織田作之助聽著相田的話認同的點了點頭，覺得很有道理。
雖然千裡沒有出門，但是這本書書寫的開始就是自己把咲樂帶回去之後，所以他也覺得和這有關系。
看到織田作之助點頭認同，相田滿意的繼續說著。
「如果說在老師的《信徒》出來的時候大家還只是僅限於猜測的話，這本《活著》就已經是等於直白地告訴讀者，老師確確實實是早就預見到了這場戰爭。」
織田作之助剛要點頭，突然就反應過來。
「嗯？」
不是，千裡怎麼想也不是吧？怎麼忽然就確定了？
「你看，原本《信徒》是讓大家看到美好，現在這本《活著》又是主角在戰爭中逐漸擁有人性，這種過程不就像是老師在告訴我們不要在戰爭中失去自己的人性嗎？」
「是這樣啊。」
織田作之助恍然點頭，覺得相田說得確實很有道理。
雖然預見什麼的不太靠譜，但是對方說的這種角度確實是他沒有想到的。
「要我說，這本書裡還包含著千裡老師的慈悲之心。」
突兀的聲音插入討論，織田作之助轉頭，之前的那個後勤組成員直接坐到了桌子的一邊，興奮加入。
「怎麼說？」
偏向於吹千裡有預見能力的相田看向對方。
「你們想，書中的主人公是因為一個孩子而逐漸擁有了人性，甚至書裡面那個孩子的形像也是純真可愛，和主人公相處的時候也讓人覺得分外溫馨對吧？還有兩個人路途中遇到的其他孩子，還有一些是從尖銳逐漸軟化，你們看到這樣的轉變是不是也會覺得欣慰？」
相田和織田作之助回想內容，紛紛點頭。
「沒錯。」
「這就對了！這就是老師的高明之處！」
後勤組成員激動的一拍桌子，眼睛亮到仿佛是要發光。
「因為老師的筆力所以才會寫得這樣好，可是你們想想，老師為什麼要寫孩子呢？其他原因不也可以嗎？你們這麼想了之後，再想想老師的人氣，」
相田和織田作之助對視一眼，瞬間明白了後勤組成員的意思。
「莫非……」
織田作之助剛說兩個字，相田就迫不及待的接下了話。
「正是因為老師看到了戰爭裡的孤兒，所以小說裡才有很多孩子出場！」
他倒吸一口冷氣，驚駭著加快語速。
「這麼說接下來，或者戰爭結束之後，橫濱的孤兒很多都要迎來好日子了？」
畢竟千裡老師的讀者那麼廣泛，就算其中千分之一的有領養一個孩子的想法那都會幫助許多的孩子。
「當然！」
後勤組成員分外驕傲地肯定了這個說法。
「這就是千裡老師的慈悲之心啊！」
「原來如此。」
就連織田作之助都驚異起來，甚至覺得對極了。
千裡是在有了咲樂之後寫的，她那一陣每天都那麼辛苦，為的就是這個吧？因為看到了咲樂，想到了更多的孩子，所以寫出了這篇文章，想要早點被大家看到。
原來如此，這就是她所說的隱含更深的內容嗎？
在和同事就讀書感想交流完畢以後，織田作之助當天回家就和千裡把交流而來的內容說了一遍，說得千裡一臉茫然。
「孩子，我確實是想過類似的……」
畢竟她還想織田作那五個孩子全都好好的，但是……
她欲言又止地看了眼織田作之助，又搖了搖頭。
「沒什麼，我其實並沒想那麼多。」
織田作之助看著千裡恢復正常的樣子，心裡卻把這件事情劃上了重點。
看來……千裡之前所說的那個所謂的「道理」依舊沒有被發現嗎？
帶著這個想法，織田作之助經常手持《活著》，甚至在和朋友們處在一個房間裡的時候也還有一本書在手邊。
似乎是為了照顧這個在戰爭時期分在忙碌的社畜，三個人的相聚又是阪口安吾的辦公室裡。感悟朋友情的太宰治就這麼看著阪口安吾兢兢業業的處理文件，又懶洋洋的轉頭望向織田作之助。
「織田作你這一陣一直在翻書哎，這本書就那麼好看嗎？」
他瞥了眼織田作之助手邊的書，上面作為書名的兩個字僅僅是一看就讓人覺得分外諷刺。
於是他的下一句話不由得有些意味深長。
「還是說在找著什麼？」
回答他的事織田作之助毫不猶豫的承認。
「確實，太宰你看出來了啊。」
紅發青年馬上手邊被自己翻了不知道多少遍的書，有些苦惱地開口。
「怎麼說呢？因為書裡有很多深意，但是我感受到的那些並不能讓……」
他頓了頓，沒有說出自己有家養作者千裡老師的事情。
「讓人滿意，所以對於這件事情很是苦惱。」
「不滿意？」
從工作中抬起頭的阪口安吾看向織田作之助手中的書，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外面那麼多的說法都不能讓織田先生滿意嗎？」
雖然這本書從發行到現在並沒有過去多長時間，但是火熱的趨勢卻不是其他的書能夠相比的，更何況這一次不單單是在橫濱而是全國範圍的發售，可是銷量依舊火熱，甚至就連評價也十分的高。
可以說，名為［千裡］的這個作者在文壇的崛起已經勢不可擋。在如此龐大的基數之下，各種理解多如牛毛，竟然還沒一個讓織田先生滿意的。
「啊，只能說還沒有找到。」
織田作之助認真回答阪口安吾。
「大多數合理的都想過，但是仍然還是沒有確定的。」
「那還真是難得。」
阪口安吾也有些驚訝，他們之中，只有織田作之助對於文學非常關注。阪口安吾作為一個恨不得不睡覺的社畜幾乎沒有多少時間能夠靜下心看一本文學作品，而太宰治純粹是對這些不感興趣。
很多人寫出來的東西對他來說幾乎和無病呻吟沒什麼兩樣，他也就逐漸失去了看文學小說的興趣。
「能讓織田先生苦手看來真的是相當了不得。」
「只是我自己的原因而已。」
織田作之助搖了搖頭。
只是因為他對於千裡的那個說法特別在意，所以才會如此，只是他至今還沒有找出來而已。
「要我說，織田作你就算看10年都是看不出來的。」
就在這個時候，太宰治的聲音突然響起。他拄著下巴，一副百聊無賴的樣子，嘴裡作出判斷。
「所以不用猜了，你根本猜不出來的。」
織田作之助和阪口安吾意外地看向太宰治。
「莫非太宰你看過？」
阪口安吾想起了上次太宰治對於《信徒》那種特殊的理解，覺得對方真要說出什麼驚天地泣鬼神的話他真的一點也不會意外。
「這本書光是名字就讓我喜歡不起來了吧。」
太宰治撇了撇嘴，做出一副無奈的樣子。
「《活著》這兩個字簡直就是生來和我反衝。」
「畢竟太宰經常自殺。」
織田作之助絲毫不驚訝反而十分贊同的點了點頭，認同了太宰治的說法。
「這麼比起來的話，聽著就像是個反義詞。」
阪口安吾：「……」
求你了織田先生，別再和沒事人一樣認同太宰了，這種時候就應該狠狠吐槽他啊！
「沒錯，還是織田作有趣，安吾你的嫌棄都已經藏不住了。」
太宰治噫了一聲，胳膊搭在辦公桌上一個用力斜斜的靠近阪口安吾，一只手高高舉起，小孩子一樣大聲宣布。
「如果你以為就因為這樣我沒有去看那就大錯特錯了，我還真的去看過一遍！」
阪口安吾：？？？
「那還真不錯。」
織田作之助淡定誇獎。
「太宰的話肯定會有不一樣的感悟吧。」
阪口安吾：？？？？
不是，織田先生！不要這麼順著他啊！
以及——
「所以說沒看過的就只有我了嗎？」
阪口安吾指著自己，分外震驚。
「織田先生就算了，太宰你竟然真的去看了？」
想當初他看著名字的時候就覺得太宰這個總自殺的看到了八成是要搞事，可是沒想到對方竟然真的去看了。
「因為我就知道每天都在加班的安吾根本沒有時間去看除了文件之外東西的時間，所以才特意去看的。」
太宰治笑容燦爛，對著阪口安吾豎起拇指，說出口的話讓對方瞬間血壓上升。
「這樣不是很好嗎？我和織田作說話的時候安吾你就可以因為聽不懂而加入不到話題，然後就可以安心工作了。」
「我……」
我特麼還謝謝你唄？
阪口安吾一口氣不上不下的卡在喉嚨裡，盡管早就知道太宰治的大名鼎鼎，但是此刻，他仍舊為如此光明正大的卑鄙無恥而感到震驚。
你個太宰治還能這麼狗的嗎？
然而太宰治笑嘻嘻一副刀槍不破隨你怎麼看的表情，阪口安吾只能把目光轉向了他覺得最靠譜的織田作之助身上。
「織田先生，你不覺得太宰這話哪裡不太對嗎？」
快點幫我！我一個人面對太宰實在是火力不足啊！
「嗯？哪裡不對？」
織田作之助茫然的眨了眨眼，表情分外無辜。
「我覺得太宰說得很有道理啊？畢竟安吾你也很忙吧？我們在這裡應該很打擾你了。」
阪口安吾的神情頓時一言難盡地悲傷下來。
織田先生，你這是終於被太宰治給傳染帶壞了嗎？
「好啦好啦，反正安吾就算沒看也是知道裡面的劇情嘛。」
太宰治輕飄飄地說著安慰似的話，然而阪口安吾卻分明能從中看出幸災樂禍，他深吸一口氣讓自己不至於被氣到暴起打人，低頭埋首工作，不再看對方。
而太宰治卻真的在和織田作之助說起了書的內容。
「以織田作你的視角是根本不可能看出來的，能看出來的人也不可能有幾個，就更別說像別人一樣四處嚷嚷著說感想了。」
阪口安吾雖然在看文件，耳朵卻悄然支起，然而下一秒，太宰治卻直接說出了一個玩笑似的答案。
「那就是——好人不長命。」
阪口安吾：？？？
「怎麼說？」
織田作之助進一步提問。
「小說裡已經很明顯了，雖然大眾都在說這是一本主角找到了『人性』過程的書，但是人性根本就不止是所謂『美好』的東西吧？」
太宰治唇角含笑，鳶色的眼眸裡卻是毫不掩飾的暗色。
「只有『好』是脆弱的，變得『好』也就等同於變得脆弱。擁有人心就等於擁有了弱點，一旦開始渴求什麼，就是失去的開端。」
有了弱點，刀鋒開始為另一個人而揮舞的時候，就等同於有了能夠致死的破綻，甚至被寄托的那個存在還無比弱小。
「所以在我看來，主人公的結局從他生出了感情的那一瞬就已經注定了。他是在過程中逐漸得到，但是也在一刻不停地失去，最終變得一無所有。」
甚至痛苦無比。
太宰治漫不經心地想。
不曾得到就不會失去，沒有感受過就不會想要去追尋，不曾懂得就不會覺得傷心難過，沒有希望就不會絕望。
所以從這個角度看來，主角純粹是自作自受。
盡管心裡這樣想著，太宰治的臉上依舊帶著微笑。
「但是這也僅僅是我的看法而已，說到底主角到底是怎麼想的也只是我們這些書外人的評論而已。」
他恢復了一開始懶洋洋的調子。
「到底怎麼樣也就只有作者本人知道而已，說不定就連作者都沒有想那麼多呢。」
況且有一件事情讓他十分在意。
——書裡那個經歷了88「年」的戰爭，還有關於對方所謂的「預知」說。
「太宰你的想法……我該說不愧是你嗎？」
聽著太宰治對於《活著》的想法，阪口安吾回想起對方對於《信徒》的評價，覺得自己雖然還沒看，但是《活著》的內容單單看估計不會是對方說的那種簡直是消極到地底的樣子。
畢竟從其他人的評價就能夠知道，絕大多數人都是認為《活著》帶給了人一種新的名為感動與希望的力量，和消極沾不上什麼邊。
阪口安吾忍不住地吐槽。
「總覺得你能開創一種全新的解讀方式。」
「才——不——要——」
太宰治拉長著聲音，反駁對方。
「閱讀理解這種事情我才懶得做呢。」
倒是織田作之助，聽完之後整個人陷入沉思。
「所以原來還有這種解讀嗎？」
雖然聽著很消極，但是說得也確實不無道理，而且那麼多的解釋都沒能讓千裡點頭，那麼現在……
會是這個嗎？
「你們說，作者寫出這種意思，到底是為什麼？」
像是完全不滿足於自己的解讀造成的震撼，太宰治輕描淡寫的又扔出一個炸彈。
他撐著臉頰，笑容意味深長。
「說不定我和這位作者會意外的有共同語言呢。」
阪口安吾：！！！
織田作之助：！！！
第28章
太宰治語出驚人, 著實把他的兩個好朋友給成功驚住。
不同的是阪口安吾想的是「太宰這家伙莫非想要去禍害作者了嗎？別吧，收手吧，人家作者很無辜的！」, 而織田作之助想的則是太宰治真的和千裡放到一起的可行性。
雖然千裡還是很乖巧正常的一個孩子，但是對方思想成熟, 和太宰在某個地方甚至還有那麼點微妙的相像，而且兩個人都是未成年的孩子, 這麼一想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也要看雙方自己的想法才是。
織田作之助想。
畢竟做朋友是兩個人的事情, 目前看來，千裡和太宰可是遇不上的，成為朋友的事情也還遙遠。
當天，織田作之助下班之後，直接把太宰治的理論又給千裡復述了一遍, 聽得千裡一愣一愣的。
「織田先生, 這絕對不是你想出來的吧？」
千裡面色古怪的看向織田作之助，覺得對方說的理論……怎麼有點像是某個黑泥精才能說出來的？
什麼得到的同時就是在失去啦之類的, 宰言宰語的。
「是我一個朋友提出的。」
織田作之助絲毫沒有隱瞞的意思。
「他的角度一向新奇, 總能說出很多人都沒想到的地方。」
千裡：「……」
哦豁，是太宰治沒錯了。話說這新奇都快新到珠穆朗瑪峰了吧？我一篇普普通通夾帶私貨的小說能看得消極成他那樣也是天賦異稟了。
但是……
有一部分說得也確實, 比如那句好人不長命, 織田作不就……
「大概有一小部分……吧？我覺得我這本小說挺普通的。」
千裡猶猶豫豫的肯定了一些，極力試圖撇清關系。
「但是我真的沒什麼內涵了, 我寫的時候根本沒想那麼多！織田先生你要相信我！」
她當初就不應該說她在裡面夾雜了「道理」，弄得現在織田作幾天就拿一段閱讀理解給她看。
天知道她自己聽著那些閱讀理解都滿臉茫然, 有種「這真的是自己寫出來的東西嗎？」的感覺。不然為什麼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哪裡哪裡還能怎麼怎麼理解？
織田作之助心下一沉, 面上的表情卻沒有絲毫改變, 就連聲音也依舊自然。
「所以是已經沒了嗎？」
「嗯嗯, 沒有了沒有了。」
千裡迫不及待點頭，恨不得昭告天下。
所以別再拿閱讀理解給我了，因為我特麼也不知道啊！！！
「我知道了。」
對面女孩兒一本正經卻又有些許無奈的樣子讓人根本察覺不出什麼異樣，然而織田作之助卻分明從這看似正常的反應裡察覺出了一些東西。
是「真的沒有了」，還是這段關於內容的解讀確實就是她想要聽見的那個呢？可是如果真的是她並不會否認，所以果然還是……
抬起手按在千裡的頭頂的織田作之助垂下眼眸，輕聲嘆息。
「千裡已經做得很好了。」
是因為她根本沒察覺到自己到底想要聽到的解釋是什麼吧？
不然又怎麼會在現在說出「完全沒有」了的話？但是以往都沒有說出的話在現在說出，果然還是因為潛意識裡認同了這個解釋嗎？
「有一部分」到底是哪部分呢？這些……都是他一直沒有察覺到的。
完全不知道織田作之助到底想了什麼的千裡絲毫沒有察覺到對方的心情，她只知道，這次之後對方應該不會再執著於拿各種閱讀理解給自己看了。
《活著》在全國範圍大爆，盡管新早文學社也做好了爆的准備，但是卻沒想到爆得異常誇張，連帶著最初主編下狠心印刷的百萬本書幾天全部售完，沒買到書的粉絲一個個都憤怒寫信譴責編輯部，怎麼能就首印這麼點的書？！
你們文學社是看不起我們千裡老師的讀者嗎？
不知道買書最起碼要買三本！一本自己看，一本收藏，最後一本用來安利的嗎！！
「所以說新早文學社到底是怎麼回事！」
港口黑手黨的大樓裡，醫療部，病床上幾個纏著繃帶的西裝大漢憤憤不平地討論著。
「我沒受傷的氣候可是下班的第一時間就去了，結果跑了好幾家都沒有一本《活著》！」
「別說你了，這裡的誰不是？」
一個腿上繃帶甚至還帶著紅色的人嘆了口氣，整個人分外憂郁。
「一個上午，橫濱的所有《活著》全都被賣光了，我托我在別的城市的表弟幫我帶一本，你們猜怎麼著？」
「除了沒買到還能怎麼？」
另一個床位胳膊受傷的黑西裝給了故作懸念的對方一個白眼。
「老老實實的等吧，買到第一批的都是千裡老師的真愛粉絲，我記得後勤部的好幾個人當初直接請假或者竄班，凌晨就去排隊去了。」
甚至要不是現在晚上太危險怕不是能大半夜就住在發售點門口。
「你這話說得我就不愛聽了。」
躺在床上不能動身的黑西裝幽幽看向其他病床上的同事們，悲憤異常。
「要不是受傷了，我至於沒買到嗎？」
其他人沉默了一陣，一道道幽怨的聲音附和著響起。
「要不是我那天正好有任務，我也不至於沒買到啊……」
「要不是我那天找不到人和我竄班，我也去排隊了……」
「要不是我那天也受傷了……」
「唉……」
……
頓時，病房裡充滿了讓人窒息的怨氣，甚至仿佛有一只只的幽靈在空中亂竄，一聲聲嘆息分外低落，整個房間都進入了詭異的低沉。
來醫療部打算拿點東西的中原中也剛一進門就感受到了撲面而來的幽怨之氣，他扭頭看向病床那邊，只見一個個在外面鐵骨錚錚受傷了絕不喊一聲的純爺們現在一個個低落至極，不知道的還以為哪個死了一群人在奔喪。
一眼就看出到底是因為什麼的中原中也眼角抽搐地看著這一群下屬，只覺得分外丟人。
不就是一本書嗎？不就是沒買到嗎？一個兩個居然都變成這個樣子，至於嗎？
盡管心裡這樣想著，中原中也到底還是沒有對這一群下屬說些什麼，畢竟又不在任務期間不積極，私底下聊天他也管不著。
但是這樣不行，他可不想總是聽到一群彪形大漢唉聲嘆氣，尤其是最近，因為港口黑手黨裡買到書的人不多，所以弄得大半人私下都是這個樣子。
中原中也扳著一張臉靠近了病床，受傷的小弟們一看見對方過來，下意識挺胸抬頭還想要問好，就見熟悉到做夢都想要的書迎頭砸了過來。
小弟們：？？？
「沒收的。」
中原中也特地「解釋」了一句，然後轉頭拿著自己要的東西離開了醫療部。
病床上的幾個小弟相互對視一眼，眼神交流。
『中原大人這是怎麼了？』
『不知道啊，難不成是看咱們在病房太無聊？』
『應該是處理吧？沒聽中原大人說他是沒收的嗎？』
『哪個倒霉蛋被沒收了這個怕不是要哭吧？』
『既然這樣……』
說著說著，其他人的目光全部都彙聚在接住了書的小弟身上，看向對方懷裡書的目光如狼似虎。
腿受傷的那位下屬露出了一個陰測測的笑容。
「吉田君，你看你手受傷了，不去我來幫你拿吧。」
「不！別聽他的！」
躺在床上的那位艱難抬起頭，打起了感情牌。
「吉田君，你上次受傷還是我把你拉回來的，所以……」
他的目光不住地瞥向吉田懷裡的書，極盡暗示。
吉田：「……」
他低頭看了看書，又看了看周圍凶神惡煞的同伴們，默默抱緊了書，堅定反駁。
「想都別想！這是中原大人給我的！（震聲——）」
已經走出門外的中原中也聽著房間裡下屬不復幽怨恢復了「活潑」的聲音，滿意的點了點頭。
看來他提前買了一百本的決定相當正確，原本只是想著幫作者帶一下銷量，沒想到現在還有了這個用途。
當然，他最主要的還是為了港口黑手黨的氣勢！才不是關注那個作者！
然後一點都不關注作者的中原中也在港口黑手黨內部散了九十多本書，港黑內部一片討論。
「你們說中原大人是不是其實是千裡老師的粉絲啊？據統計他最近可是送出了九十六本《活著》給大家，一般人能有一本就不錯了，哪來的這麼多本？」
角落裡，幾個小弟聚眾小聲討論。
「這……中原大人不是說他沒收的嗎？」
其中一個臉嫩的小弟猶猶豫豫的開口。
「我記得前一陣還有很多人說中原大人他不喜歡千裡老師的《信徒》來著。」
「不喜歡《信徒》和喜歡《活著》衝突嗎？沒有！」
高個的那個拍了拍對方的肩膀，一副你還年輕的樣子。
「所以現在最新的版本是中原大人很喜歡千裡老師的《活著》，所以那種買了好幾百本囤著，就是因為看港黑裡的大家都買不到老師的小說太可憐了，而且你知道的。」
說到這裡，高個的小弟壓低了聲音。
「中原大人對手下的風平可比太宰大人好多了，也更關心我們這些手下，所以才特意勻出來給咱們看的。」
「這樣嗎！」
臉嫩的小弟面露憧憬。
「中原大人真好！連千裡老師的作品都能拿出來給大家看！」
「哦？是這樣嗎？」
忽然，一道陌生的、帶著陰郁的聲音突然插了進來。
「這麼喜歡中也那個小矮子嗎？」
「中原大人還在成長……」
等等，這個聲音是！！！
小弟話說一半，忽然身體一震，顫顫巍巍的看向聲源處，某個披著黑色西裝的少年映入所有人眼中。
「太、太宰大人！！！」
臥槽啊！八卦上司還被聽見尤其是被太宰大人聽見，自己這群人怕不是要死無全屍了吧！
……
橫濱的戰爭似乎讓特殊職業的人也忙碌了起來，五條悟這個本來十天半個月才來一趟的人現在來的次數都頻繁了許多。
「沒辦法啊，橫濱本來就亂，現在還打成外面那個樣子，也更容易滋生詛咒隨時會誕生咒靈，所以我就被派到這邊趕工了。」
被千裡詢問的五條悟大爺一樣靠在沙發上，發出了宛如被欺壓的社畜一樣的聲音。
「明明我就是一個普通的教師而已嘛。」
只是實力是世界最強罷了： ）
「……哦。」
完全不知道對方話裡有梗的千裡相當平靜地點了點頭，對於對方的話語不為所動。
普通？上一個自稱普通的已經光頭＋無敵了，而且看對方當初殺史萊姆咒靈那樣子估計挺厲害的。
就是不知道和文野天花板中原中也比起來怎麼樣，但是中也好歹是天花板，這邊也不知道是什麼動漫，保守估計還是中也更厲害。
千裡心裡想著這些有的沒的，游移的目光逐漸彙聚在窗口。
陽光從透明的玻璃穿過，金燦燦的沒有絲毫陰霾，遠離戰場的居住地甚至連槍聲都聽不到，寧靜而又祥和。
她忽然就想起了一件事情。
在和織田作討論的時候，所說的當然不只是優點，她文章裡欠缺的地方當然也是其中之一，就比如……她對於戰場的描寫。
生活在和平年代，連血腥之事都極為少見，更別提戰場這種地方。
但是現在，貌似正是可以了解的好時候，只是她自己沒有能力讓自己出門不被打死。
不過……
千裡的目光逐漸轉向一旁的五條悟，上下打量起來。
眼前這個應該可以……吧？每次開會織田作都沒發現，不說別的，至少隱匿功夫就很強，外加還能秒殺咒靈是特殊職業。
原本還懶散轉台的五條悟察覺到千裡的目光轉頭看向對方。
「你在打什麼主意？」
這種毫不掩飾的目光……
「我在想如果我想讓五條先生帶我出去一趟五條先生會不會答應。」
「帶你出去？」
五條悟挑眉，對於千裡的話有些意外。
「你怎麼突然想到出去？」
在家裡待了那麼長時間了，還差龍頭戰爭快打完這幾天？還是說……這一陣裡面有什麼事情？
「我只是想要取材而已……」
千裡總覺得對方好像想到了什麼奇怪的事實上，她拄著臉頰金色的眼眸裡有的只是淡漠。
「雖然我在《活著》裡描寫了一些戰爭場景，但是說到底我並沒有經歷過戰爭，所描寫的都只是想像出來的而已。」
最多再想一些動漫裡的一些畫面，但是不管怎麼說，那肯定和真正的戰爭是不一樣的。
「我下一本的書有關於戰爭，但是這次關於戰場的描寫更加地多，所以我覺得自己有必要了解一下真正的戰場到底是什麼樣子的，哪怕只是黑手黨火拼。」
更何況［龍頭戰爭］能被描述為戰爭，那必然是擁有戰爭的某項定義，就比如說——戰爭的殘酷或者血腥。
「但是我想不到我有什麼能打動你。」
說到這裡，千裡嘆了口氣。
她連對方到底為什麼總是找自己都不知道，更別提支使人家幫忙了，更何況她自認為自己還是有b數的，可不認為讓別人幫助自己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雖然她覺得自己和對方在經歷過「不可說」事件之後關系好了一點，但是說到底又不是朋友什麼的。
「打動……我？」
五條悟的面色十分古怪，他甚至誇張到直起身體，右手的食指指向自己，又迅速重復了一遍剛才的話。
「打動我？」
「是啊。」
看著對方這樣誇張的樣子，千裡反而理直氣壯了起來。
「因為我又確實很想出去看一眼外面現在到底是什麼樣子，但是我知道我這樣的出門絕對活不下去，而且織田先生肯定不會讓我出去的，所以就想問問五條先生。」
剛剛說完的一瞬間，千裡覺得對方的表情更加古怪了，甚至整個人都站起來一屁股坐到了自己旁邊，一副哥倆好的按住了千裡的肩膀，聲音意味深長。
「你以為咱倆是什麼關系？」
千裡一愣，老老實實的回答。
「那個……不是被救的和救命恩人的關系……嗎？」
以及……五條先生你能把你這有點虛假的哥倆好動作收回去嗎？我怎麼覺得你現在有點危險啊？
五條悟：「……」
透過墨鏡的鏡片，五條悟直勾勾的盯著千裡，發出靈魂質問。
「你一直就這麼覺得的？」
「啊？有什麼不對嗎？」
千裡悄咪咪地往右邊空余的地方挪了挪，一臉正色。
「那咱們還有其他的關系嗎？」
說是朋友又感覺那裡不太對，但是比起其他陌生人又好上很多。
「沒有嗎？」
五條悟直接順著千裡右挪的方向同樣右挪，看著千裡的目光宛如在看一個鋼板，又直又硬還不會開竅的那種合金鋼板。
「你給我好好想！想不出來別想我帶你出去！」
千裡：？？？
不是，咱們除了這個還有啥關系啊！
但是肩膀被五條悟「友好」的給按住，千裡只能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著，心裡搜腸刮肚的開始想。
一分鐘後——
五條悟微笑：「想到了嗎？」
千裡瘋狂點頭。
「在想了在想了！」
兩分鐘後——
五條悟繼續微笑：「想到了嗎？」
千裡繼續點頭。
「差一點！就差一點了！」
五分鐘後——
五條悟：「……」
總覺得你根本沒再想甚至都快要睡著了……
「那什麼，比普通的救命恩人和被救人之間關系更好一點？」
千裡舉起一只手，認真舉例。
「你看咱們隔三差五就能看見（雖然是你來我家），可不就關系好了！」
「你就不覺得我實力強大和藹可親溫柔可靠嗎？」
千裡聽著這幾個形容詞，肉眼可見的沉默了好幾秒，才點頭稱是。
「這……有的有的，還是有的。」
五條悟：「……」
好想教育一下這小沒良心的啊，可是真像是教育自己學生那樣這個脆的怕不是能直接倒地不起……
金色的雙眸中全然的認真讓五條悟知道，盡管對方說著不太著調的話，但是心裡卻是真真正正的認真，沒有半點玩笑的意思。
五條悟覺得不行。
他以後可還想把人拐到咒術高專手把手教育呢，現在這樣子哪像是能拐得進去的？
這樣想著，五條悟收斂起臉上的神情，說起了千裡一開始的請求。
「你想出去嗎？」
千裡毫不猶豫的回答。
「想！」
「什麼條件都可以嗎？」
五條悟這句話剛出口，千裡瞬間警惕起來。
「五條先生你想要說什麼？」
五條悟挑眉，豎起一根手指。
「叫我一聲老師就帶你去。」
千裡身體一震，目瞪口呆的看向五條悟。
還有這等好事？這條件也太簡單了吧？
「怎麼樣？」
五條悟以為千裡的神情是不情願，嘴上繼續誘惑。
「現在也只有我能帶你出去了吧？過了這村可沒這店了，機會只有一次，不把握可別後悔，我……」
不等他說完，一句響亮的清脆聲音從千裡嘴中脫口而出。
「好的老師，沒問題老師，老師你能再把我安全帶回來嗎？」
五條悟：「……」
說好的不情願呢？
到底，五條悟還是接下了帶千裡出門的活，而家裡還有兩歲的小嬰兒咲樂，把一個小嬰兒自己放在家裡沒人照看簡直是屑，所以事情就定在了晚上夜深人靜還有織田作輪班可以在家睡覺的時候。
於是兩天後的晚上，千裡就這麼悄摸摸的被五條悟從窗子帶離，消失在橫濱的夜色中。
而千裡完全沒有發現的是，在她暗搓搓打開窗子迎接五條悟的時候，本應該沒有被打擾到的織田作之助來到房間門口的身影。
由於五條悟的速度極快，兩個人離開沒多久就遇到了兩波大規模的黑手黨火拼。五條悟帶著千裡來到頂樓，就這麼看著發生在地面的火拼，還十分貼心地從千裡兜裡摸出一顆糖打開塞進對方嘴裡，目光聚集在千裡的臉上，不放過一絲一毫。
「對你來說還是比較勉強吧，有什麼感覺嗎？」
嘴裡梅子糖的酸甜味道讓千裡皺起的眉頭略微舒展，她沉默地注視著樓底下可以說是鮮血與斷肢齊飛的場景，垂下的金色眼眸裡晦澀不明。
地面上的兩撥人你來我往的用生命與眼中的敵對方戰鬥，卻絲毫不知道在這樣的高樓上，有人僅僅是抱著取材的想法看著他們。
何等的諷刺？卻又異常的真實。
血腥的味道似乎一直延伸到了天空，讓她在呼吸間也只剩下這種正常人難以忍受的氣味。
明明這是一個個生命殘缺甚至消失的地點，千裡卻只覺得自己除了對於血腥生理性的厭惡之外沒有太多其他的情緒。
心悸呢？大概是有的。可是害怕呢？沒有。一片冷靜的腦袋裡甚至沒有生出過多的情緒。
她抬起手按在心髒的位置，眼中閃過一道迷茫。
自己應該是感到恐懼的，現在……是因為離得太遠看不太清的緣故嗎？
第29章
底下的火拼十分激烈, 看著看著，千裡突然開口，卻只是回答了五條悟之前問她是否適應的問題。
「其實還好，在我……」
她頓了頓, 沒有把那句「剛來橫濱」說出, 而是省略過後，才繼續開口。
「我以前看過一點類似的場面, 所以現在感覺……也還好。」
剛到這裡的那幾天, 還不知道這邊到底有多凶殘的她在某天晚上回旅館的途中正正好撞上了黑手黨火拼，她一個柔弱無助還縮水的普通人就只能縮在角落裡, 在事後趁著沒人奪命狂奔。
後來還差點被發現, 要不是一三花貓跳出去讓別人以為是貓發出的動靜她怕不是當時就涼了, 當天晚上甚至還做了噩夢……等等, 三花……貓？
察覺到某個關鍵詞，千裡忍不住沉思起來。
之前沒反應過來是文野世界，現在知道了就不得不在意了, 話說橫濱這個地方的三花貓就很不一般吧？因為某個叫夏目漱石的大大大佬, 日常就喜歡變成三花貓可哪亂竄來著，自己那回……可、可能嗎？
不不不, 應該就是個普通貓吧？哪來那麼多定律讓自己遇到夏目大佬？雖然人家變成貓之後還去妹子家蹭吃蹭住給摸給抱, 但是那也是普通人這輩子都找不到的大佬！
而且現在最重要的是其他事情, 夏目大佬不是自己能想的！嗯，所以說自己看是因為過類似的了，所以才會覺得不害怕吧？
而且這樓頂還特別高，看底下看得也不清晰, 跟個火柴人打架似的, 要不是槍聲手榴彈啥的聲音還能傳過來, 和看無聲火柴人電影沒啥兩樣了。
所以應該就是這樣！
「原來如此。」
五條悟看著千裡由迷茫逐漸平靜淡漠的金色眼眸，若有所思。
「看過類似的場面嗎？」
是親身經歷的，還是從預知中看到的呢？但是不管哪一項，能讓她對著這樣的場景面不改色，都不是一次兩次能夠做到的。
唔，不過也說不定，畢竟……
下面的火拼很快又轉移了陣地，只留下一片還未來得及收拾的屍體殘骸等待著結束之後的後勤來把他們帶走，千裡看著空無一人的地面，卻陷入要不要下去就近看一下的猶豫。
她覺得自己不應該再探究下去，她僅僅是想要寫一個小說而已，又不是真的想要在文壇發光發熱，有不足之處是很正常的事情，又不是把文學視為生命恨不得經常實地考察就為了寫得更真。
可是一想到織田作和自己聊天時的樣子，千裡卻又覺得自己不應該這樣。
明明織田作那麼想寫小說，甚至還覺得自己之前做殺手的原因資格不夠，他對待文學的態度是那麼認真，如果知道自己抱著的是得過且過的態度，應該會很失望吧？
「我們……」
千裡拽了拽身旁五條悟的衣袖，轉頭看向對方，眼中一片沉靜。
「能靠近一點嗎？」
更加直觀的感受一類的，畢竟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之後也沒有龍頭戰爭這樣的大規模戰爭了。
「你確定？」
靠近和不靠近可是兩個感受，不過既然當初對著咒靈屠殺都能冷靜對待，甚至連個後遺症都沒有，現在應該也不會有什麼事才對。
「確定！」
確定千裡的認真，五條悟也沒磨蹭，帶著千裡直接落到地面，原本因為距離而有些模糊的場景在眼中更加清晰起來。
四處都有子彈洗過的痕跡，甚至連炸彈手榴彈都成了常見的武器，紅色的鮮血混合在砂石中，在淺淡的月光下似更添幾分恐怖，甚至有被炸斷的肢體孤零零地在牆角，那些倒在地上的人也緊閉著眼睛，不知生死。
是在高處無論如何也無法看的清晰的場景，千裡注視著四周這一片硝煙過後的殘骸，卻驚訝的發現自己的心情一如在高處時那樣，平靜無波。
是的，她是看過類似的場景的，更何況還有醫院咒靈的那一次，但是……
她游移的目光在不遠處捕捉到一個男人，對方身上的衣物讓人知道是黑手黨的一員，然而心髒處一大片被炸開的血肉讓人知道，他已經沒救了。
他靠在牆壁上，半睜著棕色的眼眸，甚至因為回光返照而帶著幾分色彩。
像是被吸引，又像是覺得被什麼牽扯著，千裡下意識走到對方身邊，緩緩地蹲下身，注視著對方。
她知道，自己救不了對方，這種特殊的時候就連醫院的救護車都不敢在晚上出來。
她看著對方亮起微光的眼眸最終在生命的流逝下逐漸變得灰暗，最終失去所有的光亮，代表著生命的色彩徹底消失，由一個活著的人變成了一具沒有靈魂的屍體。
——一個活生生的人就這麼死了。
不知為何，千裡突然覺得有些發冷，她抬起頭茫然地望向四周，不知道這份冷意到底是來自於環境還是自己的心裡，她只覺得像是身在冬天，指尖都冰冷起來。
——好像有什麼不一樣了。
本是帶著溫度的液體在觸碰到空氣的一瞬間就冰涼下去，在臉頰劃出一道透明的水痕。
——好像有什麼不一樣了。
「啪嗒——」
什麼掉落在地面上，又迅速消失不見。
——好像有什麼不一樣了。
「千裡。」
熟悉的聲音傳到耳中，有什麼來到自己身旁，有熱度順著搭在肩膀上的手，透過衣服，緩緩傳遞到身上，卻又只剩下那麼一點微小的熱量，像是生在極地的小火堆。
千裡茫然的轉頭看向五條悟，只覺得對方的身體有些模糊，她沒多想，疑惑詢問。
「怎麼了？」
一開口，她才察覺到自己的聲音裡帶著幾分明顯的顫抖，於是她的神情更加茫然。
發生了什麼？
五條悟看著完全沒有察覺到自己狀態的千裡，聲音褪去了平日裡的輕浮，只是說著三個字。
「你在哭。」
「唉？」
千裡茫然地眨了眨眼，在清晰了些許的視線裡下意識抬起手摸了摸臉，觸到了一片濕漉漉的痕跡。
於是她更驚訝了。
「怎麼回事？」
五條悟眉頭微皺，他拉起千裡的身體把她的腦袋按在懷裡，瞥了眼已經死亡的屍體，帶著人迅速離開。
不管怎麼說，這個地方不能讓千裡待了。
不多時，他就把千裡帶回了她的家裡，順著原本出去的窗戶很快進到屋裡，把千裡放到床上。
熟悉的環境讓千裡原本有些緊繃的身體放松下來，她從五條悟的懷裡抬起頭，臉上依舊帶著些許淚痕，濕潤的眼眶於依舊帶著幾分茫然的眼眸讓她看起來像是個被驚嚇到的可憐幼崽。
五條悟低頭凝視著千裡，右手像是安撫小動物一樣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
「現在感覺怎麼樣？」
這一次卻突然有這樣的反應，難道是感受到了什麼？
「我……」
千裡抬起手用衣袖使勁擦了擦眼淚，過大的力道讓她的眼眶周圍泛起了紅色，她抿著唇，低低開口。
「我覺得……我好像有哪裡不對。」
五條悟眉毛動了動，繼續追問。
「說說看。」
難不成這個連自己都騙的小騙子終於意識到了她的不同常人了？但是在這個時候還真有點突然，他原本的計劃只是讓對方看看自己徒手撕咒靈的英姿，順便意識到他到底有多強多靠譜，可沒有現在這個。
「我……」
千裡動了動唇剛想要說些什麼，卻又覺得她自己也有些迷茫，她好像有很多想法，卻又覺得腦子空白一片。
最終，她搖了搖頭。
「沒事了，大概是因為太震撼了吧？」
五條悟對於千裡這種明顯隱瞞不報的行為十分不滿，他不著痕跡的瞥了眼門口，直白開口。
「你這樣子可不像是沒事的樣子。」
說著，他捏上千裡的臉頰，笑眯眯地強調。
「還想要瞞過我？你再過十年吧。」
什麼都堵在心裡可不是好選擇，學生要是一個兩個都這樣老師還怎麼和學生談心？
千裡：「……」
有話好說，五條先生你可以不動我臉嗎？
不過如果是五條先生的話……好像比其他人都輕松一些。
「我說！」
這麼想著，千裡把對方的爪子扒拉下去，護住自己的臉頰，免得再遭受蹂躪。
「大概就是……之前那個場景，普通人的反應肯定會害怕的吧？但是我完全沒有類似的感覺，所以覺得自己好像有點不對勁之類的。」
自己……是這麼冷血的人嗎？對這樣的殘酷，對生命的流逝都無動於衷，完全沒有多余的感覺……
「這是不對的。」
千裡忍不住喃喃自語，像是對自己說，又像只是在陳述。
「我這樣是不對的。」
「一定要和別人一樣嗎？」
五條悟按住千裡的肩膀，問出一個問題。
「為什麼要讓自己和別人的一樣？」
世界上的人是那麼的多，為什麼一定要讓自己和所謂的「大眾」一模一樣？就為了可以更好地藏匿在人群之中嗎？
「為什麼？」
千裡茫然地重復著五條悟的話，下意識回答。
「因為普通人就是這樣的，所以……」
「所以你覺得自己就是個普通人嗎？」
五條悟彎腰靠近千裡的臉，不給她躲閃裝傻的可能。
「能寫出那種文章的普通人？能夠免疫詛咒的普通人？還是能夠看到……的普通人？」
「未來」的兩個字五條悟沒有說出，但是他相信對方能夠明白他的意思。
看到未來，這種痛苦造就了對方如今的樣子，甚至就連她那自以為是的欺騙都是在保護她自己。一個「普通人」可比一個知曉未來卻又不能改變命運的人輕松多了。
普通是她用來保護自己的殼子，對方的情況和自己不同，他不能確定如果他真的在一瞬間撕開了這些裹在表面的東西會造成怎樣的影響。
或許是因為這份「相似的神性」讓他多了比別人更多的耐心，所以他一直以來做的也只是細水長流。
如果趁著這次機會……
五條悟注視著眼前的小姑娘，對方的眼角依舊帶著紅色，還未完全蒸發的水氣依舊朦朦朧朧的籠罩在那雙少見的金色眼眸中，讓她看向他的視線帶著幾分空茫。
茫茫然地不知方向，像是被困在玻璃罩中的脆弱蝴蝶，就連飛行的軌跡都帶著虛幻。
如果真的在現在打破的話，根本起不到絲毫作用，甚至那種淡漠的樣子怎麼想都沒有現在這種軟綿綿的性格好搞。
沒人比他更清楚「神」與「人」的差別，也就沒人會比他知道，這種情況到底多麼好搞與——難搞。
人類總是想要成為「神」，卻從來沒有想過到底是否能夠承擔得起對於「神」來說普通至極卻又讓人類難以承受的那些東西。
神性對絕大部分人類來說是災難，所謂的瀆神不就是……呵。
現在還不到時候，還處於最難搞的時候，與其打破不如讓這份「異常」變得「合理」，這樣即使她以後再度發現「異常」也能夠用「個性」掩蓋下去，至少在她真正意識到自己的問題之前，不會因為這種事情過多的痛苦。
五條悟這樣想著，面上沒有絲毫的顯露，反而勾出一抹惡劣的笑。
「不需要做任何遮掩，異於常人又怎麼樣呢？一個人就一定要和別人近似嗎？」
一直偽裝的話，又怎麼能讓自己的真實被看到？不被看到又怎麼知道別人到底怎樣覺得？
而且說到底——
「其他人的評價很重要嗎？」
什麼時候淪落到看著別人的評價過活了？其他人怎麼想的關自己什麼事？敢bb的讓他閉嘴就好。
有些時候，從眾可不是什麼好事。
千裡一愣，心裡想著五條悟的話，忽然覺得對方說得很有道理。
「好像……是哦！」
自己在意那麼多干什麼？自己認識的就織田作和編輯淺川早人還有眼前這個五條悟，而且她都已經因為縮水干出十幾歲寫書出版的事情了，本來就不算普通人了！
原來如此，是自己庸人自擾了！
jojo！我不做普通人了！我要做天才美少女作家了！
一瞬間，千裡重新快樂起來，金色的眼眸像是帶著星光一樣閃亮亮的。
「謝謝你五條先生！我想開了！」
「也就你這個小笨蛋……」
後面的話五條悟並未說出口，他只是直起腰抬起手拍了拍千裡的頭頂，把那根呆毛都壓得一晃一晃地倒在一邊，才滿意收回手，意味深長地再度看了眼門口。
「那我就走了，你自己好好想想怎麼解釋吧。」
「解釋？」
突然的一句不明不白的話讓千裡分外疑惑。
「什麼解釋？」
然而說出這種話的五條悟卻絲毫沒有解釋的意思，他只是笑容燦爛的對著千裡揮了揮手，打開窗戶的下一秒整個人就直接消失不見，只留下一臉茫然的千裡，分外疑惑的想著他說的話。
五秒鐘後，千裡完全不用想了。
開門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色中宛如突然亮起的白熾燈一樣醒目，千裡冷不丁一個哆嗦，宛如生鏽的機器人一樣轉動僵硬的脖子，一卡一卡地轉頭看向門口，映入眼中的是她最不想看到的人。
——織田·家長·作之助。
千裡整個人都木了，心裡猛錘五條悟，剛才的感動瞬間消失得一干二淨。
好歹提前前前告訴我一聲啊啊啊！！！
她極為緩慢地抬起手揉了揉眼睛，可即使揉完織田作之助的高大身影依舊在門口，千裡心裡忍不住哽咽一聲，臉上艱難地撐出一個笑臉。
「那個……織、織田先生，晚上好啊。」
「晚上好。」
織田作之助一邊順著千裡的話回了一句，一邊直接邁腿又進房間，在千裡戰戰兢兢的視線裡先是把大開的窗戶關閉，才轉頭看向千裡。
深知自己都干了什麼的千裡正襟危坐，心虛低頭，心裡更是慫成一團。
「你……」
織田作之助剛出聲，千裡刷的一下抬起頭，飛快搶答。
「我能解釋的織田先生！」
她滿臉誠懇，忽然想到自己還半濕著的眼眶，趕緊低頭，嘴裡開始反思。
「五條先生是好人，是我求他帶我出去一趟的，我錯了，我不該這樣，是我太任性了，完全沒有考慮別的……」
不等千裡把這些話說完，頭頂忽然落下熟悉的重量，她抑制住自己下意識想要抬頭的衝動讓自己依舊低著頭，然而卻又措不及防的有一雙藍色的眼眸從下至上的看向他。
只有月光透過窗邊的靜謐夜晚裡，坐在床邊低頭的千裡，與半跪在地板上抬頭的織田作之助。
那只在頭頂的手也來到她的臉頰上，在依舊帶著紅色的眼尾處微微停頓。
織田作之助沒有說出什麼質問她為何半夜出去的話，他只是用著輕緩的、珍視的、沒有絲毫負面的目光注視著此刻的千裡，用如同往日裡那樣一如既往的平淡聲音，問出一個問題。
「很難過嗎？」
千裡的心忽然就像是藤蔓一般糾結了起來，酸澀的感覺順著鼻尖一路向上。
她覺得自己正在變得脆弱，在這一句短短的話語之下，快的像是像是宇宙裡一段微弱的星光，它跨越無數光年的距離來到地球，讓人來不及察覺時便已經存在在那裡。
她本不應該這樣難過的，即使受到再大的傷痛也會咬牙挺住，因為人就是這樣的堅強存在。
可是這樣的堅強卻總是會敗在一句短短的關心中，像是荊棘被軟化了堅硬的刺，只能任由自己失去保護，卻又被另一個更溫柔的存在所包裹。
太過於溫柔了，為什麼世界上會有這樣溫柔的人呢？
她含著淚，卻彎起了眼眸，輕聲回復。
「是有一點。」
剛說完，她又強調似地再度重復。
「只是有一點點而已。」
所以不需要再這樣，只要放著不管，她是不會覺得有什麼難過的。
而且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此刻的她到底為什麼覺得難過。
帶著水光的眼眸像是盛著淺淡的微光，女孩兒臉上的笑容卻沒有任何陰霾，甚至在夜色中讓人覺得溫柔到不可思議。
像是在夜裡安靜綻放的花。
「這樣啊。」
織田作之助點了點頭，又問出一個問題。
「需要一個擁抱嗎？」
他想起千裡上次在自己懷裡明明哭的厲害卻還倔強不肯出聲的模樣，眼神又柔軟下來。
「如果是千裡需要，無論多長都可以。」
誰又能拒絕呢？可是如果真的做出這種溫柔的事情，她一定會忍不住的。
千裡想。
自己之前已經很丟臉地在織田作面前哭了一次了，現在要是再哭那未免也太頻繁了。而且說到底也只是一件小事情而已，甚至連問題都已經被五條悟解決了。
真的再因為這件事情哭出來的話，那她自己都會唾棄自己軟了吧唧的了。
可是這可是大天使的擁抱！那麼治愈一天使啊！
想到這裡，千裡遲疑的拽了拽織田作之助的衣袖，期期艾艾的開口。
「那……這次能先攢下來嗎？」
能的話豈不是以後心情不好的時候就可以找大天使治愈一下，然後就可以滿血復活再戰一波？
織田作之助幾乎要忍不住嘆息了，但最終還是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給予了一個肯定的回答。
「當然可以。」
事實上如果是眼前這個孩子的話，無論多少次都是沒問題的。
她經常表現得十分遲鈍，然而在某些常人容易忽略的地方卻又總是過於敏感。他希望自己能夠安慰到對方，哪怕只是一點點。
雖然他還不知道千裡這趟出去到底遇到了什麼，但是之前聽到的對話還是讓他猜到了一些。
這個時候出去最不缺少的就只有黑手黨之間的戰爭，在基本十分鐘就能看到槍戰的龍頭戰爭裡，夜晚要比白天更甚。
而千裡所苦惱的那一份「異常」……
每當提起這個，織田作之助總是會回想起一開始的對方，那種游離在外格格不入的樣子。
事實上，他知道對方已經在努力融入這裡了，作為最初撿到千裡的人，他比誰都知道，她已經比一開始要好很多了，盡管大部分是表面上。
還要強求她做什麼呢？明明她已經做的比誰都要好了。
更何況他有時間。
一個月兩個月太短，那麼可以用一年兩年。一年兩年不可以甚至還可以更長，他總是有時間帶著對方慢慢適應。
所以——
「千裡就是千裡，不需要像任何人。」
織田作之助唇角微微上揚，說出自己最衷心的想法。
「你就是你，是獨一無二的。」
第30章
橫濱的戰爭依舊在繼續, 矛盾持續激化，甚至在後期，名為「白麒麟」的男人更是參與戰場。
但是這一切原本和宅在家裡的千裡沒有絲毫關系, 但是直到龍頭戰爭正式結束之後, 看過《活著》的人們後知後覺地發現了一件事情。
《活著》裡面的戰爭歷時88年, 而橫濱的龍頭戰爭——歷時88天。
宛如預言一般的結果就這麼呈現在所有人的面前，橫濱以外的普通人無法感受到橫濱內部戰爭的一切, 然而身處於橫濱的局內人卻無法不感受到震撼。
一時之間眾說紛談, 激進粉絲差點連「千裡老師就是會預言」都給喊出來, 《活著》的銷量再度飆升一截，連帶著千裡本人都差點被橫濱的粉絲們神化。
「……現在流傳最廣的說法就是這些了。」
戰爭結束, 快九十多天沒能見到千裡的淺川早人二話不說直接上門，勤勤懇懇的履行編輯的業務。
「當然, 如果老師覺得苦惱的話編輯部這邊也可以幫老師控制一下外面的風向，但是一般來說這種情況也只是因為巧合之下讀者過於激動而已, 而且龍頭戰爭更剛結束，新聞一類的還比較空白，所以呼聲才大了一些。」
每天只在家裡看看電視照顧照顧孩子以及想像下一本要怎麼夾帶私貨的千裡絲毫不知道外面都快把她吹成什麼樣子了，一無所知的她平淡地點了點頭, 把操作全部扔給編輯部。
「隨便吧，我對這些也不熟悉。」
她懂，不就是熱搜一樣的存在嗎？過幾天熱度下去了誰還知道？
畢竟她現在再怎麼也就是個寫小說的, 《文豪野犬》裡再怎麼黑手黨政府外來勢力大亂鬥也沒看和哪個單純寫小說的作者過不去的。
又沒有異能力, 還只是個普通人，甚至還特別宅, 織田作現在還只是個黑手黨底層, 身上也沒什麼麻煩。
所以她自信, 自己安全得很！
但是出門還是要出門的，更何況上次半夜出門的事情雖然當時織田作之助沒問，但是第二天千裡自己就直接主動坦白了，連帶著五條悟這人平日裡不請自來還吃吃喝喝的事情也都抖了個干淨。
織田作之助不愧是織田作之助，理解的角度分外清奇。他十分淡定地聽完了千裡的招供，表示千裡能交新朋友也是一件好事，可以讓對方以後再來的時候不用再走窗戶，走正門就可以。
是個十分開朗的大家長。
咲樂因為年齡與織田作之助和千裡都沒有經驗的緣故，在龍頭戰爭結束之後果斷找了靠譜的女性來照看，使得兩個人終於從手忙腳亂地看小孩兒中解脫出來。
畢竟家裡有了孩子就必須有人留下，兩個人一個上班，一個也不是完全不出門的人，總會有照顧不到的時候。
完全擺脫了看孩子的千裡直接拍板就和淺川早人直接出門，准備四處看看再去趟圖書館。
似乎龍頭戰爭並沒有給人們帶來多大的陰影，反而像是讓人更加堅韌的搖籃，千裡能清晰地看到，人們的臉上並沒有歷經戰爭的灰敗，帶著一種名為希望的色彩。
街道上，千裡穿梭在街頭中，最終停留在戰爭之前常去的有貓咪經常走過的地方。
貓咪們並未因為之前的戰爭離開這裡，反而因為看到了好心兩腳獸放下了食物離開而一個兩個都聚集過來大吃特吃。
「老師真的很喜歡貓啊。」
「因為我被貓救過嘛。」
千裡隨口回答了淺川早人的話，又想起大街上依舊人來人往的樣子，忍不住感嘆。
「街上還是和以前一樣熱鬧哎。」
「都是老師的緣故。」
跟在千裡身後的淺川早人與有榮焉挺直了身板，
「是因為老師的《信徒》和《活著》，讓大家沒有沉浸在戰爭的余韻中，而是更有動力。」
千裡有些茫然。
「因為……」
她看著眼前的人群，咽下了可能暴露身份的「我」字，轉為了一個名字。
「因為《信徒》和……《活著》？」
怎麼聽著這麼不真實呢？她那麼菜，怎麼可能就有人因為她的書就積極向上了？
「當然了，老師的文章是橫濱大部分人都讀過的，而且在其他城市的銷量也很好，大家對於這本書的評價很高的。」
可以說是相當高，讓原本說千裡老師也就寫寫短篇的那些人都閉上了嘴，老師的名聲也更大了。
「是這樣嗎？」
千裡轉頭看了眼淺川早人，對方的臉上只有榮幸與喜悅，沒有絲毫誇大的意思。她轉回頭又回想人群，卻只覺得依舊有些茫然。
就一本書而已，她的初衷甚至只有織田作，而現在……
這可能嗎？
「不會吧……」
她垂下眉眼，低低開口。
「《活著》並沒有多好，《信徒》也是，都不是有多好的文章，而且……」
「而且什麼？」
一道聲音突兀響起，帶著幾分微妙的不滿，千裡抬頭看向莫名覺得有點熟悉的聲源處，映入眼中的身影讓她瞬間認出了對方的身份。
——中原中也。
下意識地，千裡的目光幾乎是本能地放到了對方戴著帽子的頭頂，在心裡估算了一下年齡與高度。
龍頭戰爭剛結束不久，應該是16歲，身高估計還沒到日後的一米六吧？
一下就看出千裡眼神一個勁的往自己頭頂飄的中原中也感覺更微妙了。
說他氣吧，對著一個看著就十二三的普通小女孩兒生氣那還是人嗎？說不氣吧，連帶著剛才說《信徒》和《活著》不好的那份他還真覺得不行。
最終，覺得有些憋屈的中原中也臉一板，色厲內荏的開口。
「我說你，看什麼看？」
自己是黑手黨！自己無惡不作！所以只是區區抱個不平而已！
「哦。」
完全看破某個港黑良心心情的千裡相當配合地收回放在中原中也頭頂的目光，轉移到臉上。
還處於少年時期的中原中也遠沒有日後那樣成熟的樣子，眉宇間的少年桀驁在眉宇間顯露無疑。
中原中也，可以的，總比突然遇到黑泥精要好很多。
「這位……嗯，這位小哥有什麼事嗎？」
千裡沒事人一樣微笑開口。
「如果是迷路的話那我建議……」
誰會迷路啊喂！
中原中也被千裡的話梗了一下，臉上露出了無語的神色，很快他又想起了之前的事情，繼續質問。
「你之前說的《信徒》和《活著》不好是怎麼回事？而且什麼？」
說著，他上下打量了一遍千裡，覺得自己有點衝動。
指不定這小姑娘看都沒看過，自己又不是那個千裡的書粉，怎麼就一衝動就接口了呢？
完全不知道中原中也想法的千裡眨了眨眼，毫不猶豫地把自己剛才的話又擴張了一下。
「我是說《信徒》和《活著》一點都不好看，作者也很菜，能火完全是幸運而已。」
反正自己寫的書肯定入不了那些大佬的眼，大佬們每天日理萬機的哪有時間看小說？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就這麼看著千裡張口把火遍橫濱走向全國，在文學上的進度就差直接橫推的作者［千裡］給貶低的像是個剛入行偶然火了一小下的菜雞一樣，心中五味參雜。
他這個不粉［千裡］的路人（重點）都覺得這話實在是過分，就算是個小女孩兒，也不能這麼貶低作者啊。
他這個路人（重點）都看不下去了！
中原中也覺得自己有必要和對方掰扯掰扯，他這個路人（重點）聽到不重要，這要是被大街上其他重度書粉聽到了怕不是當街暴打（bushi）。
「別大言不慚了。」
他盡量讓自己充滿了中立，面無表情地教育。
「你真的看［千裡］的文章了嗎？你這個年紀根本看不懂裡面的內涵，但是看不懂不代表能亂說，［千裡］這個作者還是很有實力的。」
［千裡］本千裡：？？？
她神色古怪地打量著聽起來就像是粉絲一樣的發言，在最後「［千裡］這個作者還是很有實力的。」這句稍微有點勉強的話語中，眼神更奇怪了。
這中原中也……是不是有哪裡不太對？自己聽著怎麼這麼像是在給［千裡］說話呢？
千裡眉頭一皺，覺得事情並不簡單。
中原中也不可能喜歡自己的書，那這話就很奇怪了，難不成是路見不平？聽不下自己一個小女孩兒「口出狂言」？
「我看了，我看了作者的全部文章，還看了不止一遍。」
千裡試探性的再度猖狂回復。
「但是我還是覺得作者菜，很多人只要寫一陣都會比作者寫得好，只是這裡寫文的少，才讓作者鑽了空子。」
事實上她是真的這麼覺得的，如果不是頂尖文豪都用異能力再就業搞事情去了，她這種菜雞怎麼可能會出頭？
這種話她一個小女孩兒是怎麼說得出口的？
中原中也想著《信徒》和《活著》文筆老練情節絕妙的內容，對於千裡的大言不慚分外震驚。
「是你這種小女孩兒根本看不出來內涵的緣故吧！」
真要是很多人寫一陣就能寫出這種文章日本早就人均文學大家了。
「我說你。」
中原中也的目光拐到了千裡身後的淺川早人身上，他打量著穿著正裝的對方，心裡把一個個可能劃掉。
監護人不會對小屁孩兒的態度這麼……尊敬？這麼瘦弱的小身板也不可能是保鏢，要說其他的也還差了那麼點意思……
「她不懂事你還不知道嗎？」
淺川早人艱難地勾起唇角做出一個復雜萬分的禮貌微笑，不知道自己到底應該說什麼。
這人明顯是千裡老師的粉絲，按理說他應該站到吹千裡老師的那一方才對，可是現在說出貶低話的是千裡老師本人，他真的……
真的想要把千裡老師的話都收回去然後把她吹上天啊！老師怎麼能這麼貶低自己！
但是他要保密，他不能在外人面前暴露老師的身份！
「老……」
差點直接一個「老師」脫口而出的淺川早人趕緊把下一個字吞回肚子裡，萬分艱難的他只能努力讓自己帶著顫抖的聲音平靜下來。
「她說的一切我都無條件支持！」
中原中也：？？？
眼看著淺川早人一副忍耐著的小媳婦模樣，中原中也的心裡忍不住冒出來一句話。
你要是被威脅的你就直接說！
千裡看著中原中也的神情，臉色愈發古怪。
「這位，我只是說幾句話而已，你不會是作者的粉絲吧？」
「哈？粉絲？怎麼可能！」
中原中也一聽這話，想也不想就直接否認。
「我不是！」
「那你干嘛這麼在意別人說作者？」
千裡懷疑的目光分外清晰，看得中原中也身體一僵，嘴硬反駁。
「我只是聽不得你說作者壞話而已，粉絲什麼的怎麼可能？」
他中原中也只是看過這個作者的文章買了那麼幾本小說而已，怎麼可能是粉絲呢？他就是一路人！路人！（重點）
「哦……」
千裡表情不變，心裡開始思考可能的原因。
她自己也覺得書粉什麼的不可能，所以想來想去也只有一個了吧？所以……是因為寫《信徒》的時候裡面的荒神讓中原中也關注的？不過相關的就那一個而已，所以應該也沒什麼真情實感才是。
「那我不說了。」
已經看夠了中原中也盛世美顏的千裡當即順著對方之前的意思，誠懇開口。
「作者挺好的，寫得也好，現在小哥你滿意了嗎？」
已經在思考到底是尷尬教育還是趕緊脫身的中原中也聽著千裡突變的話語，直接順著千裡的話頭下了台階扭頭就走。
再不走還留在那裡嗎？所以他剛才為什麼要出聲？對著無辜小女孩兒不能打也不能罵，再說兩句自己怕不是直接變成作者粉絲。
他這是在給自己找罪受嗎？怎麼就這麼衝動呢？
眼看中原中也越走越遠，淺川早人趕緊給千裡解釋。
「老師，剛才那些話你別介意，那個少年應該是老師你的書粉，可能比較……」
他想著中原中也的造型與桀驁的氣質，冷不丁蹦出了一個形容。
「不良。」
千裡被這形容聽得噗嗤一笑，直接被戳中笑點，她眉眼彎彎的笑了好一會兒，又忍不住誇了起來。
「淺川君，你這形容絕了！」
只是中原中也比不良高了幾個等級，龍頭戰爭之後沒多久估計就是黑手黨干部了。
「老師……」
淺川早人無奈地笑了笑，真心實意地開口。
「雖然老師自己怎樣說自己都是可以的，但是我想告訴老師的是老師真的十分厲害，老師現在所達到的成就已經是很多人終其一生都無法達到的，無論是《祭品》還是《信徒》亦或是《活著》，老師的文章價值無法估量，是無價之寶。」
他小心翼翼的注視著千裡，像是虔誠的信徒看向自己信仰的神明，落下篤定的聲音。
「老師以後會名留青史的。」
「名留青……史？」
千裡一愣，對於淺川早人突然說出的話並不相信。
「我嗎？不會吧？」
她搖了搖頭，輕笑著開口。
「青史留名什麼的，我根本不夠格的。」
她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怎麼可能就因為穿了個越寫幾篇文章就能名留青史了？哪怕這邊是文學凋敝的世界，也輪不到她名留青史的。
哪怕寫的再多，但是菜就是菜，她可從來都沒有因為現在的一些虛名就真的膨脹到找不著北，忘記自己的真實水平。
從目前來看，暢銷作者有可能，名留青史差遠了。
有朝一日織田作真的拿起筆開始寫書的時候，成績一定會吊打她的吧。
「老師謙虛了。」
淺川早人只當千裡在謙虛，他無比清晰的知道，那怕拋出他千裡老師編輯身份，都無法不下出斷言，眼前的女孩兒會是時代裡最為閃耀的星。
最重要的是她現在還小，如果再繼續沉澱，那麼又會是多麼可怕？
淺川早人毫不懷疑對方擁有力壓文壇的能力，和她生活在一個時代的人絕大部分只能仰望，可能會有的那些極少的部分才有資格並肩。
他看著喚起人們希望的老師輕笑著轉過頭，從櫻樹留下的陰影處一步邁出，閃耀著的燦金陽光只是用來襯托她的道具，被風吹拂的黑色的發絲都像是在發著光一般。
她在陽光下走了幾步，又驀然轉回頭，金色的眼眸通透異常，帶著神聖的味道，映照世間萬物。
忍不住的，淺川早人無聲的喃喃自語。
「——老師會名留青史的。」
這樣的老師如果不能成為最璀璨的星，那誰還配呢？
「淺川君，該走了。」
「是！」
淺川早人一個激靈，下意識回復，反應過來後趕緊跟上了千裡。
直到兩個人開始離開，原本應該離開不見蹤影的中原中也呆立在牆邊，他注視著一大一小離開的背影，整個人分外糾結。
原本他是真的准備走的，誰承想耳聰目明就聽到了這件事？還是這種爆炸性堪比核彈爆炸級別的消息。
但是……怎麼想都不像吧！
中原中也回想著千裡也就十幾歲小女孩兒，怎麼想都不像是能寫出那種作品的樣子，但是兩個人聊天的時候說的還是那種見鬼的內容！
普通人沒事會玩「我假裝xx作者」的游戲嗎？更別提還是這麼虛假的游戲，真搬出來一個十幾歲小姑娘到外面說「我就是寫了《祭品》《信徒》和《活著》的［千裡］！」能有人相信才怪了！
所以……是真的？
不不不，一定不會這麼簡單！
中原中也糾結著眉毛，想要捋一捋這個關系。
他們不可能知道自己能聽得到，而且兩個人說話也都是避著人群，不可能存在刻意演戲，而且演戲沒演戲自己還看不出來嗎？
雖然他沒太宰那青花魚腦子裡都是壞水，但是想騙他中原中也也不是簡簡單單就能做到的，更何況他的直覺還特別准……
等等，說到直覺……
中原中也抬起手壓住帽檐，籠罩在陰影下的藍色眼眸瞬間震動起來。
他艱難地動了動喉嚨，視線中背影都快消失了的兩個人在這一刻如同被打上了重點符號，尤其是那個女孩兒！
因為他的直覺好像給出了……肯定的……回答……
臥槽臥槽臥槽！難不成是侏儒症嗎？其實年齡特別大但是看著是個小孩兒之類的！不然還能怎麼解釋？
那個男人是編輯，所以看小女孩的目光那麼尊敬，畢竟換成哪個編輯面對作家［千裡］都不會用輕慢的態度對待。
可是假如真的是真的，那自己剛才豈不是在人家作者面前說了那麼多……
一想到自己剛才是為什麼而衝動的，中原中也更麻木了。
說了那麼多，還差點被當成粉絲，還反駁說［千裡］不好的話，說作者的書有內涵對方看不出來……
可是人家就是作者，作者還能不理解嗎自己寫的作品裡面的內涵嗎？
這一刻，中原中也突然感覺到了社會性死亡的尷尬，
不不不，萬、萬一不是呢！
他打起精神，僵硬地安慰自己。
萬一其中有什麼內情呢？說到底現在還沒人知道作者［千裡］的真實身份，萬一真的是……
中原中也有些掙扎。
要不……自己觀察一下？
視線中兩個本就漸行漸遠的身影快要消失不見，中原中也又掙扎了一秒，果斷選擇試試。
自己只是比較好奇作者［千裡］的真實身份而已，畢竟對方自從出道以來就沒有身份信息流出，讀者連［千裡］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中原中也對自己說。
更何況有這麼一個小女孩兒自稱［千裡］，不僅是粉絲，是個人都會好奇，就連路人（重點）也是。
所以自己這個行為很合理！反正現在屬於休息，當然是想干什麼就干什麼，看到可疑的人探究一下很正常的！
這麼想著，中原中也直接邁開腿迅速追去，不著痕跡的跟在了兩人身後，用探究的目光隱晦的望向兩人。
到底……是不是呢？
第31章
無論是千裡還是淺川早人, 兩個普通人是不可能發現中原中也頗為專業的跟蹤觀察的，中原中也就這麼看著兩個人一路在橫濱轉來轉去，在各種偏僻的地方左看右看, 甚至還想要跑到貧民窟去, 讓人著實捏了把汗。
就這兩個的弱雞程度，跑到貧民窟怕不是直接被吃的渣都不剩。
中原中也看著兩個人最終只是在外圍看了一會兒，那個女孩子在小本子上寫了好半天之後, 才轉身離開。
中原中也默默跟在後邊，陷入沉思。
所以直到現在還沒有知道太多的信息, 目前雖然只知道那個男人的姓氏是淺川，但是可以作為一個突破點。
誰都知道作家［千裡］的作品都是發布在新早文學社的，只要查一下那個文學社裡是否有一個姓氏是淺川的編輯就可以了。
可是知道真相之後又要做什麼呢？
中原中也思索著, 腳步無意識跟著兩個人回到市區, 人來人往的市區很好的遮蔽了他的身形，留在這個時候, 有震動從口袋裡發出。
中原中也一頓, 掏出手機, 上面竟然是自家首領的電話。
中原中也：？？？
難不成有緊急任務要把自己招回去？
手指一動，中原中也迅速接聽電話, 不等他出聲, 手機的那頭就傳來了幼女清脆的聲音。
「中也——中也——你在外面吧？」
活力十足的聲音讓中原中也瞬間認出了對方的身份。
自家首領的人形異能力，每天被首領纏著換裙子的愛麗絲。
「是的，有什麼事情嗎？愛麗絲小姐。」
「我想吃xx家的草莓蛋糕，中也你幫我買嘛, 林太郎他太壞了！」
手機那頭的幼女無視背景裡「愛麗絲就連生氣也那麼可愛~」的痴漢聲音, 氣呼呼的大聲抱怨。
「明明有那麼多錢了, 卻還連個蛋糕都不給我買, 簡直……」
「等等，我不是不給你買，我只是……」
電話那頭的首領試圖和愛麗絲解釋，然而在一句嬌俏的「閉嘴！」中，又消了聲音。
中原中也：「……」
龍頭戰爭才過去幾天？原本在戰爭期間智珠在握老謀深算的首領這一陣像是為了補上之前沒能痴漢蘿莉的份一樣，整天追著愛麗絲換裙子。
他真的感覺好復雜啊……
「總之，中也你在外面要是路過xx的話就幫我帶一份乳酪蛋糕和草莓奶油蛋糕！」
終於讓森鷗外不再出聲的愛麗絲滿意點頭，對著電話那頭認真囑咐。
「一定要幫我帶啊！」
「是。」
中原中也習以為常地落下回答，並打算改道買蛋糕。他收回手機抬頭看了看四周，映入眼中的正正好是愛麗絲說的那個店鋪。
中原中也視線向下，順著店鋪向門口看去，他跟著的兩個人也正正好消失在門後。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盯著門口，突然察覺到自己要是這麼進去了會不會有點……刻意？
憑心而說自己也只是給愛麗絲買蛋糕而已，更何況還是個他自己都沒預料到的突發事件，就這麼堂堂正正地進入就算碰見了按理說也是沒什麼。
可是……
中原中也一想起他之前剛遇見對方的時候干的事情，就覺得一股尷尬從頭頂衝到腳底，連向前邁步的腳步都僵硬了起來。
這要是撞見了，也太尷尬了吧！！！
但是蛋糕不買又不行，他不可能看著蛋糕店的門不進去。中原中也猶豫了幾秒，果斷一咬牙，直接幾步來到蛋糕店門口，推門進入。
剛進入，蛋糕店裡特有的黏米甜蜜氣息就迫不及待地把他包裹。
櫃台前的人不多，算上他自己也就只有四個，但是排在他前面的是疑似編輯和疑似作家［千裡］的存在，這就讓他有點……
中原中也扶了扶帽檐，不動聲色的悄聲排在了兩人身後。
千裡絲毫沒有察覺到身後排了個中原中也，在前面的顧客離開以後，她看著櫃台裡琳琅滿目的蛋糕，隨手指向其中一個。
「乳酪蛋糕嗎？請稍等。」
千裡看著櫃台裡的小姐姐笑容甜美地把最後一塊乳酪蛋糕從櫃台裡拿出，卻忽然覺得身後有一股視線有點明顯。
她轉頭看向身後，入目的竟然是之前的中原中也。
「這位……」
他來甜品店干什麼？自己吃不太可能，難不成是給愛麗絲買小蛋糕？
中原中也頗有些尷尬的又扶了扶帽檐，准備說出自己的名字，卻在剛要說出口的那一刻驟然被打斷。
「砰——」
甜品店的大門被重重推開，幾個戴著墨鏡的西裝大漢凶神惡煞地出現在門口，為首的那個目光在店內環視一圈，最終定格在一個坐在角落裡的青年身上。
「果然在這裡。」
為首的小隊長帶著手下靠近那個角落，周圍的顧客一個個都異常熟練的著向門口湧去，就連櫃台裡的小姐姐都十分矯健的翻過收銀台，淡定的溜之大吉。
千裡：「……？」
橫濱人民這麼……人才輩出嗎？
龍頭戰爭期間除了那個晚上就沒出過門的千裡目瞪口呆，她下意識看向中原中也，對方正若有所思的看向角落的事故現場，不知在想什麼。
反正一看就是黑手黨糾紛吧……
千裡面無表情的想著，抬眼示意淺川早人跑路，甚至還秉持著自己並不認識對方的人設，拽了一下中原中也的衣袖假意提醒。
「這位小哥，該跑了。」
說完，她轉頭向門口迅速跑去。
但凡心裡有點數就會甩開我的手，然後開啟真正的黑手黨作風，干什麼不知道，但是大庭廣眾的怎麼也不會跑吧？
千裡這麼想著，拽著人衣袖的手的力道輕到對方只要輕輕一拉就可以直接收回衣袖。
然而……
千裡出去之後，看著順著自己力道一起離開了蛋糕店的中原中也，懵了。
「你這是……跟我出來了？」
中原中也：？？？
「不是你拽著我的嗎？」
不知道哪家的黑手黨和很大可能是作家［千裡］本人的人，他當然是選擇力所能及地保護一下了，不然就這種手不能提的樣子怕不是被碰一下都能骨折。
重點是萬一被流彈傷到不能寫作那麼多書迷怕不是能翻天！
但是把自己拽出來了又問這種話，莫非……
中原中也眉頭一皺，陷入沉思，他打量著千裡看起來十分茫然的樣子，覺得有哪裡不太對。
她是覺得自己不該出來嗎？難道她其實知道自己？還是說……
就在他心裡還在想著各種可能的時候，對面千裡的下一句話讓中原中也心裡的想法瞬間煙消雲散，變成一連串的問號。
「我看你盯著那頭一副很想上去打一架的深沉樣子，所以就是意思意思拉你一下，我以為我拉不住的，誰知道你還真就是看看……」
千裡滿臉無辜地為自己的行為解釋，在心裡為自己的急智點贊，並發出了猖狂的笑聲。
她看著中原中也的目光從深沉變為無語，十分滿意的點了點頭。
「看來你還是惜命的，這很好。」
中原中也失去了表情。
這個人，絕對不是那個叫［千裡］的作家啊！！！
千裡忽悠住中原中也不讓對方起疑之後，直接帶著淺川早人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不管怎麼說，黑手黨對於普通人來說實在是危險。
今天的取材還算順利，她看了看天色，決定早一點回去。然而就在回家的路上，她卻看到了措不及防卻又早就有所准備的一幕。
織田作之助帶著四個小豆丁往家走！
千裡停下腳步，倒吸一口涼氣，目光緊緊地盯著那邊，在幾個小豆丁身上轉來轉去。
好家伙，小豆丁，四個！好像都是男孩兒！
這絕對是織田作命中收養的那四個豆丁了！
「老師？」
淺川早人順著千裡的視線看向遠處，也算是熟悉的織田作之助的身影映入眼簾，甚至就連那四個小孩子……
等等，小孩子？？？
織田先生怎麼突然帶了四個小孩兒？他家裡不是只有千裡老師和還是嬰兒的咲樂嗎？現在這四個小孩兒又怎麼回事？
莫非……
淺川早人倒吸一口涼氣，瞳孔地震。
莫非織田先生又准備撿小孩兒了？還是一次性撿四個！！！
他這是在響應老師書裡的「政策」？但是這可是四個小男孩兒！會不會鬧到千裡老師啊！
不不不，就算是織田先生應該也不會干這種不靠譜的事情吧？家裡已經有千裡老師和一個小嬰兒的情況下再領養四個，那根本不是簡單的事了！
說不定只是帶幾個小孩子吃頓飯然後就送到孤兒院呢？在老師文章的發酵下，已經有很多人領養了孤兒，所以就算送到孤兒院也能趕上這一波熱潮。
淺川早人這麼想著，目光又小心翼翼的回到千裡身上。
說到底老師還是個孩子，看見織田先生這樣應該會很難受吧？
「老師，織田先生應該只是一時同情……」
「沒事，淺川君你不用說了。」
回答淺川早人的是千裡干脆利落的聲音，不等對方反應，她直接邁開腿向著織田作之助與孩子們的方向而去，速度飛快。
淺川早人：！！！
老師她不會傷心了吧！
織田作之助這邊確實是正在往家裡走，身邊的這四個孩子是他觀察了幾天的，同樣是龍頭戰爭中的孤兒，四個小男孩兒抱團取暖，還挺機靈。
但是因為年齡實在是太小，最大的那個也才七歲，剩下的六歲五歲四歲都有，實在是讓人擔憂。
原本他是准備好好想想的，畢竟家裡已經有了千裡和咲樂，把這些孩子們送到孤兒院一類的地方才是最好的選擇，但是因為一些意外，他在救下幾個小孩子以後，只能帶著他們。
這就讓織田作之助有些苦惱，因為事發突然他還沒來得及告訴千裡一聲，家裡的食物儲備應該不夠，他要不要趁著現在買個回去一些？
正想著這些瑣事，織田作之助眼角的余光裡卻忽然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他轉過頭仔細一看，道對面正是千裡氣勢洶洶的身影。
繞是織田作之助也不由得腳步一頓，下意識看了眼身邊的四個小蘿蔔丁，心裡「自己果然應該解釋一下吧？」的想法竄得老高。
沒幾秒，千裡就已經來到了織田作之助的面前，她先是瞥了眼看似滿臉正直實則有些心虛的織田作之助，隨即落在了四個小豆丁身上。
看得四個小豆丁躲在織田作之助身後竊竊私語。
「老大，她是不是對咱們有想法啊？」
「怕什麼？她一個女孩子跑不過咱們的！」
最大的那個孩子恨鐵不成鋼的教育手下小弟。
「大叔不是說了嗎？他倆還有一個姐姐，一個妹妹，這不就是原配嗎？咱們過去了那就是小三小四小五小六的戰爭了！沒看過電視嗎？」
其他孩子面露崇拜。
「原來如此，不愧是你啊老大！」
觀察小豆丁的千裡：「……」
這孩子平時看的什麼電視劇啊……
確定了幾個小孩子的身份之後，千裡無視對他們竊竊私語，面色嚴肅的看向織田作之助。
「織田先生，我確定一下，准備收養是吧？」
「我是想過，但是還沒確定。」
畢竟同為家庭成員的千裡當然也有反對的權利。
織田作之助剛說完，千裡就點了點頭，發出了讓他措不及防的聲音。
「那麼織田先生，是時候買個大一點的房子了！」
不然以織田作的那個只有兩室的公寓房根本住不下這麼多人，哪怕除了織田作之助都是小孩子，那也太擁擠了。
除非織田作像是原著一樣把小孩兒寄放在餐廳老板那裡。
「買房子……嗎？」
織田作之助十分意外千裡的想法，但是想想家裡的空間，又覺得千裡說的十分有道理。
但是再回想一下自己的銀行卡……
織田作之助突然覺得胃部隱隱作痛，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貧窮，以及窮人的痛苦。
以往只有他自己，而且千裡更是自己能掙錢，他最多給咲樂買個奶粉錢，所以資金還是很充足的，畢竟家裡沒有喜歡奢侈的人。
但是一說到房子……真的算起來那至少要三四個臥室的房子。
他怕不是連個首付的錢都……
「租房子也是可以的。」
織田作之助毫不避諱並且光明正大的透露出自己的貧窮。
「目前沒有那麼多錢，但是隔壁的房間是空的，可以聯系一下房東租下來。」
雖然不是一個屋子，但是只隔了一個牆壁的話還是很方便的，白天也都可以在一個房子裡。
千裡作為一個種花人，宛如被印刻了DNA一樣，對於買房子情有獨鐘。她回想了一下自己的稿費，覺得如果是首付她應該付得起。
「我的稿費少說應該夠個首付，而且我還可以持續性寫書，後續也不用擔心。」
雖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紅起來的，但是維持這個水平那還不是綽綽有余？她多肝幾本書怕不是連別墅都有了。
織田作不是想要海邊別墅過悠閑寫書的老年人（bushi）生活來著嗎？
但是織田作之助不這麼想。
雖然他確實不想用千裡的稿費，但是並不是抹不開面子一類的事情，而是他不想讓對方因為金錢一類的事情苦惱。
如果讓對方帶著想要掙錢的目的而去寫書的話，他會覺得那是自己的不是了。
織田作之助迅速思索了一下，找出一條理由說服千裡。
「雖然很高興千裡這麼想，但是固定的住所有時候可能不方便，我們也可能偶爾搬家。」
畢竟他雖然是底層後勤，但是工作性質說到底還是屬於混黑的那種，他自己確實可以處理意外的危險，但是孩子們不行。
雖然黑手黨中明面上的規律是禁止對家人或者情人一類的出手，但是暗地裡的這種事情其實並不少。本來把孩子們托付給靠得住的人而他偶爾去看看才是最好的選擇，不會引人注意。
但是即使其他孩子可以，但是唯獨千裡不行。
織田作之助十分清楚，如果把這個孩子放到他看不到的地方，根本不用一個月兩個月，只要一個星期怕不是就能出事。
她不是多愁善感，但是她敏感纖細。
通透卻又脆弱，奇異而矛盾的特質造就了這樣一個人，是世界的奇跡。
織田作之助的心忽然就平靜下來。
「或許千裡的稿費可以做一些別的。」
他極其自然地轉換話題，側過身讓身後的小豆丁們更完整地出現在千裡的視線裡。
「不過要先認識一下嗎？」
「織田先生……」
千裡心裡嘆了口氣，接受了織田作之助的說法。
既然不買房子那還可以家用，而且這幾個孩子的年齡也是能送去上學的時候。
沒多少和小孩子相處的千裡小心向幾個小豆丁靠近一步，努力表達善意。
「你們好，我的名字是千裡，以後就是一家人了。」
說著，她絞盡腦汁在心裡想著這個時候到底該說什麼，做出保證。
「放心，我會照顧好你們的。」
幾個小豆丁早就在千裡之前和織田作之助交談時准備出資的時候就深深認識到了千裡的家庭地位，他們瞄了眼好心卻貧窮的織田作之助，果斷選擇投入富婆懷抱。
織田作買不起房子，但是這個姐姐可以，這不就說明這個姐姐才是家裡經濟大權的掌控者嗎？
「千裡姐姐放心，你以後就是我親姐姐！你說東我絕不往西！」
「千裡姐姐你放心，我和他們不一樣，我特別乖！」
「你最淘氣了！我乖！我乖！我吃的少！」
千裡松了一口氣，十分欣慰，抓了織田作之助和淺川早人的壯丁，帶著四個小豆丁直接又轉回商業街，大包小攬地給豆丁們買了一堆東西，剛開始計劃著小豆丁們後續事宜。
畢竟孩子齊全了，但是距離出事還有兩年，在此之前怎麼養孩子是個問題。
另一頭，中原中也到底還是解決完了自己的事情，順便還帶了蛋糕回了港黑大樓。
見了愛麗絲，給了蛋糕，他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想起之前的事情，直接調查了新早文學社的內部人員名單。
由於橫濱確實有很多人對作家［千裡］感興趣，所以這種基礎的東西早就被很多人看過，甚至還連帶著旗下的大部分作者的信息也都包括在內。
如果不是新早文學社雖然是新興文學社但是後台挺大，內部信息早就已經被各種勢力扒得褲衩都不剩了。
一串的名字中，唯一一個姓氏是淺川的淺川早人帶著和他看見的那個一模一樣的大頭照直接出現在中原中也眼中，他琢磨了一下，覺得可能性已經八九不離十了。
其實外界的各種風言風語中有那麼一條，是［據新早文學社編輯部內部人員透露，作家千裡本人是一個只有十幾歲的孩子。］這樣的信息，但是由於結果實在是不切實際，早就淹沒在眾多其他信息裡。
畢竟在大眾的認知裡，十幾歲的孩子怎麼可能寫出這樣有深度有內涵的文章？十幾歲的孩子怎麼可能有這種老練的文筆？十幾歲的孩子他懂怎麼呼吁社會嗎？
但是現在……
中原中也把手中的一件放回桌子上，覺得自己貌似真的扒下了作家［千裡］的真實身份。
這可就不得了了……
震驚是真的震驚，但是更多的是心底隱隱的激動和竊喜，那種在所有人都一無所知只有自己因為幸運知道了最終答案的得意。
堪比滿世界都在瘋狂找一個東西，結果一出門那個東西在大街上被你偶然撿到了的懵逼與喜悅。
但是一旦確定了，中原中也又覺得自己心有點涼。
畢竟他還沒忘自己一開始是怎麼懟對方說「看不懂內涵」的，還一副「小屁孩多讀書」的嘲諷樣子，覺得對方簡直大言不慚，放到街上怕不是沒走幾步就會被書粉打死（bushi）……
現在想想，被書粉打死的是自己吧？為什麼會有這種尷尬的事情啊！這種事是真的是幸運嗎？自己怕不是已經給對方留下一個「傻子」的負面印像了吧！
中原中也抓狂的揪了揪自己的頭發，整個人頹廢的閉著眼睛癱在椅子上，他抬起手把頭頂的帽子拿下遮住臉，發出尷尬到極點已經快社會性死亡的聲音嘆息聲。
「完了……」
那個叫淺川早人的編輯還直接說自己是個不良，不良個鬼啊！自己可是正經八百的黑手黨，是……
等等。
中原中也睜開眼透過四周漏進來的光注視著漆黑的帽頂，陷入沉思。
自己是黑手黨，在橫濱，對於普通人來說不良的風評應該比黑手黨好了好幾個檔次吧？
她以為自己是不良不是黑手黨，所以自己在作者的心裡的形像其實……還沒那麼不堪？
第32章
中原中也最近很糾結。
原因當然是知道了作家千裡的真實身份。和別人一樣根本不知道的時候還能不想太多, 但是現在一旦真的知道了，腦袋就像是裝了相關的馬達，各種念頭突突突地往出竄。
因為《信徒》這篇文的事情, 他從作者那裡撈到了好處，所以欠了作者人情。
那麼問題來了，在知道了作者的真實身份之後, 該怎麼才能不著痕跡地感謝呢？
港黑大樓的走廊並不黑暗, 哪怕是沒有窗子的那部分也亮如白晝, 剛做完事情的中原中也走在安靜的走廊裡, 心下第不知道多少次開始想著這件事。
卻又在幾秒鐘後被一道熟悉到想吐的聲音打斷。
「呦, 這不是小蛞蝓嗎？」
「青花魚你想死嗎？」
下意識回敬了一句，中原中也沒心思和他吵架, 只是抬頭瞪了一眼對面的太宰治之後, 准備越過對方直接離開。
但是不等中原中也邁步, 太宰治意味深長的聲音就率先一步輕飄飄地傳到他耳中。
「說起來中也你最近好像一直都心不在焉呢。」
心不在焉個屁！
中原中也回以太宰治鄙視的目光。
自己做工作的時候可是一直都很認真, 心不在焉？笑話！以為我是你這個總是摸魚的太宰治嗎？
「無聊。」
我想的哪件事不是正事？
中原中也看都不看太宰治一眼, 准備直接離開。
他剛想到一個方法, 准備試試來著, 可不能讓青花魚沒事找事。
太宰治就眼睜睜的看著中原中也絲毫不受挑釁, 滿臉冷漠的越過自己, 心裡一瞬間各種想法蜂擁而上。
很明顯，這不對勁。
放在平時，中也這蛞蝓不怒氣衝衝地和自己互懟幾個回合絕對不會離開，現在竟然直接跑了。
這很不對勁，明顯是有什麼牽著他讓他覺得那件事更重要。
最近沒什麼好玩的任務, 龍頭戰爭結束了也正在百廢待興沒什麼大事, 那麼讓中也異常的事情到底是什麼呢？
太宰治想來想去, 無數可能出現又劃掉，最終，他轉過身朝著中原中也離開的地方而去，決定秉持著「同事情」好好「關心關心」對方。
然後中原中也沒幾步就被太宰治跟上了。
「有什麼煩惱可以和我說說啊~」
太宰治對著中原中也的橫眉冷對絲毫不在意，反而笑眯眯的不知道是在追問還是在氣他。
「畢竟中也你的智商和情商都那麼低，自己想一定會把事情搞砸吧，搞砸了不要緊，如果是很重要的事情被你搞砸的話可沒有第二次機會呢。」
說著，他攤了攤手。
「不如你和我說說，指不定我會幫你參考參考呢？」
「你這家伙！」
中原中也張口就直接懟上去，對太宰治的話半點都不感冒。
「我自己當然可以！根本不需要你這條青花魚！」
我信你就有鬼了！
「你確定？」
太宰治半眯著眼睛，試探性開口。
「畢竟在外面我可是比你受歡迎。」
中原中也腳步一頓，回想了一下太宰治的話。
還真是事實，太宰治這貨仗著自己長的人模狗樣，不知道他身份的人看見了他絕對被他一騙一個准，無一例外。
但是太宰治這個人是真的不行，中原中也都不知道被對方坑了多少次，更何況這件事情特別重要，中原中也不想暴露。
想想吧，作者還是個孩子，真讓太宰治知道了萬一被對方給禍害了怎麼辦？
他毫不懷疑太宰治干的出來禍害小女孩兒的事！畢竟這個人這麼狗，什麼干不出來？
這麼一想，中原中也果斷冷漠拒絕了太宰治。
「算了，我信不著你。」
說完，他不再理會對方，快步離開。
確定了中原中也沒有透露想法的太宰治沒再跟上去，他看著中原中也急匆匆離開的背影，抬手摸著下巴，覺得這事有意思了起來。
竟然還真是個「外人」，而看對方的意思這個「外人」絕對是黑手黨之外的存在，估計還是中也最近認識的。
難不成……中也爛好人的時候出來的？
快步離開的中原中也在擺脫了太宰治之後，卻放棄了原本打算回去的想法，而是直奔電梯，准備去尾崎紅葉那裡取取經。
也算是太宰治給了他啟發，雖然太宰治不可信，但是紅葉大姐肯定是沒問題的，而且他也不說作者的真實身份，送禮什麼的紅葉姐同為女性肯定沒問題！
沒一會兒，去到了尾崎紅葉那邊的中原中也很快就見到了尾崎紅葉本人，並去說了自己的煩惱。
「紅葉大姐，事情是這樣的。」
中原中也挑挑揀揀著說了困擾自己的事情，他沒先說千裡的事情，反而先說了有關於作家［千裡］的事。
關於——買了書能不能給尾崎紅葉手底下送那麼「一些」的問題。（最好人手一本，咳。）
尾崎紅葉喝了口茶，想起中原中也龍頭戰爭期間買了上百本書又發給底下人安利的事情，淡定開口。
「所以中也你也是作家千裡的書粉？」
「書粉？」
中原中也一愣，瞬間否認。
「我不是，我就是買了幾本書看了一遍她……」
中原中也一個順嘴差點暴露，趕緊改口。
「作者的文章而已！不是粉絲，絕對不是粉絲！」
自己就是想感謝一下作者而已！畢竟他真的可以說承了作者很大的情了，而且也就是多買那麼幾本書而已……
尾崎紅葉拿著茶杯的手一頓，對中原中也不小心露出的破綻心下疑慮。
「她」？
她卻沒有對中原中也的這個破綻追根究底，反而討論起中原中也的問題。
「據我所知作家千裡自從出道以來就沒有任何關於對方本人的消息，所以關於對方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沒人知道，甚至所在的新早文學社公開表示對方因為個人原因不會收任何禮物，也不會回任何信件，所以中也你多買也沒用的。」
聽起來就像是個只會寫作幽靈人一樣，但是對方的文章卻是真真正正可以打動人心的。
雖然她自己……但是她並不討厭這種文章。
橫濱能出現這樣一個作家也是好事不是嗎？雖然現在有關於那位作家的傳聞十分有趣。
一瞬之間，尾崎紅葉的腦海裡閃過諸多想法，嘴上卻沒有停頓。
「如果說中也你想要通過文學社認識作者應該沒有什麼可能，除非知道了那位作家的確切消息。」
但是看新早文學社護犢子的模樣，暫時是沒可能了。
中原中也：「……」
我不是我沒有！
眼看著尾崎紅葉誤會了，中原中也趕緊給自己辯解。
「我真的就是一時感興趣所以多買幾本而已！我沒想到認識那個作家！」
尾崎紅葉：「……」
你看我信嗎？還說你不是千裡的書粉，中也你真的不覺得你已經是那位作家的資深粉絲了嗎？
一件事情完畢，中原中也又開始說了另一件事。
「還有一件事情，就是我遇見一個小女孩兒，然後不小心生出了一些誤會，她還幫了我一次，我想感謝她又不知道怎麼做。」
說的極為精簡的中原中也自己都不好意思，甚至一想到當時的尷尬情景他就覺得一股熱氣衝上臉頰。
為什麼都這麼長時間了還這麼尷尬啊！
他在尾崎紅葉奇異的目光下努力壓下尷尬，接著補充。
「她是個普通人。」
「普通人……嗎？」
尾崎紅葉上下打量著中原中也，對方那目光閃爍臉頰微紅的樣子，忽然覺得事情……好像不太對勁。
中也是個光明磊落的孩子，在親近的人面前並不擅長遮掩，所以現在這個樣子簡直就是在明晃晃地說這件事情不一般。
畢竟感謝就感謝，誰家孩子在說感謝的時候會臉紅著不敢直視長輩？
這代表什麼？這代表的意義可大了去了！
過來人尾崎紅葉放下手裡的茶杯，試探性詢問。
「感謝一次就可以了嗎？」
「應該……」
中原中也眼神飄忽，覺得一次可能有些不夠。
按照現在作家千裡的知名度來看，只會更加出名，那麼同比真的信了她文章的邪對荒神有好感甚至供奉或者信了的人只會越來越多。
也就相當於他欠的會越來越多……
中原中也尷尬地摸了摸帽檐，有些底氣不足的回答。
「可能次數會多、多一點。」
「多一點？」
尾崎紅葉心裡幾乎要確定了。
什麼忙一次性不能感謝完要多感謝幾次？都是借口，不就是要借著這個「感謝」多接觸幾次對方好留下印像嗎？
尾崎紅葉端著自己優雅的風範，狀似好奇地詢問。
「她……多大？」
中也也還是個小少年，這個時期的男孩子春心萌動也是正常的現像。但是自己卻要好好掂量掂量，畢竟普通人和黑手黨的結合……
尤其是中也，他的名聲只會越來越大，面對的敵人也只會越來越多。
雖然是自己看好的孩子，但是也不能讓對方就這麼坑了一個小姑娘。
「只有一面之緣嗎？」
「算、算是吧。」
中原中也糾結地回答。
「她大概十二三歲？」
當然也可能是侏儒症，但是他感覺不像，對方應該真的是只有十幾歲。
而且他不敢差人深入調查，畢竟他要是讓人去調查了那絕對會暴露作者的身份，港黑目前沒動作，但是盯著作者本人的大有人在，所以他只能從兩邊抓起。
雖然第一條路失敗了。
尾崎紅葉：！！！
中也你不是被森鷗外這個首領給傳染了吧！
尾崎紅葉勉強按耐住這句靈魂質問，她不著痕跡地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
不不不，中也是好孩子，和森鷗外不一樣！
不說養大，好歹帶了這麼長時間的孩子，要是真的變成一個蘿莉控，尾崎紅葉覺得自己絕對會不顧阻攔衝進首領辦公室，好好教育一番現在的首領大人。
他自己蘿莉控就算了，帶壞小孩兒那就是另一件事了！
「看來中也你對這件事很重視。」
不然也不會來找自己出主意了。
尾崎紅葉不動聲色的觀察了一下中原中也的神色，決定在試探一下，她委婉開口。
「中也你確定想好了嗎？」
有什麼想不好的？不就是想要感謝一下［千裡］這個作家嗎？
完全不知道尾崎紅葉話中深意的中原中也鄭重點頭，落下肯定的回答。
「我想好了！」
尾崎紅葉：「……」
年輕人啊……
似乎是想起了什麼，尾崎紅葉的眼中帶上了幾分莫名的感嘆，她借著拿起茶杯垂下眼眸，讓人看不清她眼底的神色，悠悠開口。
「既然這樣，那我就稍微說一說吧。」
中原中也得到了尾崎紅葉有關於女孩子的知識教導，經驗
但是對於目前的他來說也僅限於紙上談兵，真正實施的時候還不知道要什麼時候。
原因就是……他根本沒調查千裡。
中原中也雖然因為武力值的原因被認為是個武力派，但是他的智商卻並不低，只是因為身邊的不是森鷗外那種老謀深算的就是太宰治這樣干脆能寫劇本的，所以顯得他可可愛愛只有武力。
能在黑手黨裡混的風生水起可不僅僅是武力值高就行的，他深知，如果真的調查了不說別的，絕對瞞不過酷愛給自己沒事找事的太宰治。
他是要感謝作者不是要害作者的，被太宰治那個上到剛會說話的小孩兒，下到即將入土的老人都能禍害的人知道了，作者絕對逃不過被禍害的命運。
想想吧，本來想感謝卻變成了坑害，再給他一個嘴他都解釋不清！
這次主要是取取經，暫時先按兵不動不讓太宰治那個糟心的青花魚知道，等這陣風波過去了之後再細說。
反正現在只有他知道作家千裡的真實身份，總會遇到的。
事實證明，中原中也用來防太宰治的地方安排十分成功。所謂最了解你的就是你的敵人，雖然兩個人經常作為隊友出任務還在一個地方「工作」，但是中原中也對於如何防備太宰治還是有那麼點心得。
太宰治看了中原中也近期的資料，分析了對方的狀態，甚至得出了中原中也可能認識了一個他很在意的人，大概率是女性。
但是進度卻始終卡在了最關鍵的地方——那個女性的身份。
中原中也的異常是在對方前幾天空閑放假那天開始的，但是由於對方是一個人出去又回來的，反而沒什麼線索。
但是不要緊，既然這個事存在，那早晚會露出破綻。
「所以這就是你又把工作扔給對方的原因？」
酒吧裡，阪口安吾習以為常的擔當了吐槽役，對於太宰治的行為進行犀利的吐槽。
「和你成為搭檔中原君怕不是上輩子毀滅了世界。」
「話怎麼能這麼說呢？明明是他自己的問題嘛。」
太宰治無所謂地擺了擺手。
「而且聽我這麼說你們還不好奇嘛？他最近甚至又買了幾百本《活著》，發到了各種部門，原本就幾乎人手一本的書因為他現在少說人手兩本。」
重點是收到書的其他人都特別高興這個二號機，這你能信？
「說明他千裡的書粉吧？」
一旁的織田作之助淡定開口，發出粉絲的聲音。
「這很好啊。」
「因為織田作你是千裡的粉絲才覺得好吧？」
眾所周知，織田作之助作為作家千裡的粉絲，絕對屬於深度的那種。平時休息的地方必定有相關小說，有什麼消息也會第一時間知道。
就是……
太宰治鳶色的眼眸閃了閃，沒有多說什麼。
一直以來，他們三個人的交流也是給彼此保留空間的，平日裡的什麼苦惱也都可以聊上幾句，但是過於深入反而不美。
比如織田作一直在外「千裡老師」，和他們說到的時候就直接是更短的「千裡」兩個字的時候，他和阪口安吾也都沒有探究的意思。
「反正我對於中也藏著掖著不想讓我知道的事情更好奇了。」
太宰治趴在吧台上，懶洋洋的撇了撇嘴。
「最讓我不爽的是他防我和防賊一樣的態度，等我抓到了，我一定要先一步讓這個被中也盯上的女性脫離中也這個苦海。」
阪口安吾：？？？
等等，太宰你說反了吧？中原中也的苦海？明明最苦海的人是你才對吧！
槽點太多反而不知道從哪吐起的阪口安吾最終嘆了口氣，發出最後的感嘆。
「太宰，做個人吧。」
大家都是黑手黨，你禍害也都是自家人或者敵對的人，但是人家女孩子是無辜的，別禍害人家了！
「這麼說的話……確實。」
織田作之助發出了過來人的聲音。
「女孩子和男孩子是不一樣的。」
自從家裡有了千裡之後，他已經完全體驗了養女孩子的感覺，雖然對方異常成熟很多事情不需要自己操心，但是某種程度上來說其實是更加需要注意的那個。
相反，後面的幾個孩子裡，咲樂還太小看不出來什麼，但是幸介、真嗣、優、克巳這幾個男孩子是真的……嗯，活力十足。
「織田作年紀輕輕就已經是個保父了啊。」
太宰治依舊癱在吧台上，想著對方的「輝煌」戰績。
是熟悉織田作之助就會知道的事情，而且對方一開始在龍頭戰爭把小嬰兒抱回家收養的事情也有人知道，據說家裡還有一個大的。
但是自從作者千裡名聲大噪之後，不管是什麼原因，收養小孩兒的人確實多了，就連港口黑手黨裡面當然也有。
所以織田作的這點事情反而沒有多麼引人注意。
「啊。」
織田作之助毫不意外被人知道，甚至十分淡定的說出了更加爆炸的信息。
「最近又收養了四個，都是男孩子，十分有活力，一直『大叔大叔』的。」
可明明他今年也才二十一，難不成自己很顯老嗎？
「四個？！」
一聽這數，就連阪口安吾都驚了。
「織田先生你又撿了四個？那你家裡豈不是已經有六個了！」
想想吧，家裡連一個妻子把持的都沒有，就一個大男人還要養六個孩子……
這是什麼災難啊！
阪口安吾的目光下意識在織田作之助的身上轉了一圈，又不好像吐槽太宰一樣吐槽對方，只能在心裡發出靈魂質問。
織田先生，雖然十分敬佩你的決心，但是你的錢包……真的養得起嗎？
「織田作，安吾在懷疑你養不起！」
太宰治刷的一下直起身體，毫不猶豫的出賣了阪口安吾的心裡話，為自己的好奇心添磚加瓦。
「不過以織田作你現在的工作想要養六個可不是簡單的事，難道你准備升職加薪？」
雖然是後勤，織田作之助的身手在龍頭戰爭裡可以說是展露無遺。就憑著對方那在槍林彈雨中瀟灑撿傷員而不損一絲一毫的實力，無愧於他原本的身份。
不過這份前·殺手王牌的實力現在都被他用來撿屍體撿傷員在後勤干雜活就是了，不愧是織田作！
「升職暫時還沒有想法。」
畢竟黑手黨裡也就底層後勤能保持一下不用動手殺人了，其他的比如醫療部或者專門處理文件等需要一技之長的部門他完全不會根本進不去。
而且離開黑手黨也很難，只會殺人的他也就能干點雜活了。
往日裡風光無限的第一殺手發出了貧窮的無奈聲音。
「存款目前還夠，我會想想有什麼別的辦法的。」
真說窮到不行的地步還沒有，況且他平日裡也沒什麼花銷，銀行卡裡的錢撐個一年半載還是可以的，而且他後續的工資也會到位。
畢竟如果真的沒那個條件養小孩兒他也不可能直接把孩子領回家，因為這不是養小孩兒，是讓小孩兒跟著吃苦。
「反正只要提供吃住就可以了吧。」
太宰治拄著下巴。
「幾個小孩子而已，還要什麼其他的嗎？」
「太宰，養孩子不是只要吃住啊……」
阪口安吾無奈科普。
「衣物、生活都算，甚至後續可能還有教育問題。」
尤其是教育問題，上學的費用可不便宜，一個兩個就夠普通家庭受得了，窮一點的一個說不定都供不起，更別說六個……
織田作之助想起回家以後和千裡的對話，點了點頭。
「是的，除了最大和最小的那個，已經准備把其他的孩子都送去上學了。」
除了不想去並且說服了他的千裡和最小的咲樂，四個男孩子都是可以送幼兒園或者小學的年紀。
阪口安吾：！！！
等會兒，織田先生你確定？！
阪口安吾下意識扶了扶眼鏡又看向織田作之助，發現對方竟然是認真的。
他忍不住順著之前太宰治的話，發出真實的靈魂質問。
「織田先生你真的不打算升職嗎？」
你這已經不是養不養得起了織田先生，你這怕不是要准備砸鍋賣鐵了吧！
與阪口安吾總是擔心織田作之助的錢包不同，太宰治敏銳抓住了對方話裡的「異常」。
「除了……最大的那個？」
第33章
盡管太宰治提出了疑問, 但是織田作之助仍舊能夠癱著一張臉，格外自然地回復。
「她不適合。」
不說哪家學校才能教導得了大名鼎鼎的「千裡老師」，就是千裡自己本人也沒有想要去上學的意思。
織田作之助搖了搖頭, 表示不在這件事上多說什麼。
阪口安吾覺得是對方不想把家裡的孩子牽扯到黑手黨中，也就會意的沒有再提。
但是太宰治卻若有所思的把這件事情記了下來。
以織田作的存款來說，別說六個，就是四個他都供不起。現在一年半年還好說，但是想要持續下去肯定不行。
所以他後面要怎麼增加額外的收入呢？
「嗡——」
輕微的震動聲從某個口袋裡響起，織田作之助順手掏出手機一看, 上面是千裡的信息。
［——家裡的紙巾空了, 麻煩織田先生了。］
「這是帶東西回去的意思？」
太宰治興致勃勃的湊過來探頭看了一眼，嘖嘖稱奇。
「之前還沒有什麼感覺，現在一看織田作你這保父做的挺好啊，就是是不是有什麼不對？」
「不對？」
織田作之助一愣, 不明所以地低頭又看了遍信息裡寫的內容，沒看出來有什麼不對勁。
和平時沒有什麼差別啊？
「哪裡不對勁？」
「安吾你過來, 快點快點。」
太宰治反手把阪口安吾拉到這邊, 指著織田作之助的手機讓他看。
「安吾都能看出來！」
阪口安吾可沒太宰這麼皮, 他先是用眼神詢問了織田作之助得到點頭後，才看向了織田作之助手機中的信息。
三秒鐘之後，他推了推眼鏡，遲疑開口。
「按照織田先生家裡的人員來看, 這條信息應該是織田先生最大的那個孩子發的吧？」
之前談話的時候就透露了, 最大的那個是織田先生最先收養的那個女孩子，算算時間至少半年以上了, 而能發出這種信息說明也是比較親近才是。
而且雖然嘴上不說, 但是織田先生有多在意那個孩子阪口安吾作為朋友還是能感覺出來的。
但是那個「織田先生」就稍微有點違和了, 而且織田先生的年齡也才二十出頭，就這方面來說小孩子叫一聲「哥哥」都不差，莫名有種過於成熟的感覺。
但是也許只是他的瞎猜而已，畢竟一家人知一家事，他連個孩子都沒有怎麼會清楚這種相處？
「冒昧問一句，織田先生和她的關系已經很親近了嗎？」
阪口安吾詢問著，得到了織田作之助略顯猶豫的回答。
「關系的話……」
說起「親近」，織田作之助最先想到的就是千裡那次在自己懷裡無聲哭泣的時候。
盡管他似乎依舊沒能了解到對方的內心深處，但是能夠做出這樣的舉動，就代表千裡應該已經認同了自己才是。
所以——
「應該是很親近了。」
織田作之助不太確定的開口。
阪口安吾：「……」
這個「應該」有點微妙啊織田先生……
「那我們就當作很親近了。」
阪口安吾輕咳一聲，想了想看到過的眾多事件，提出建議。
「如果在這種情況下稱呼還是『織田先生』的話，織田先生你可以考慮在稱呼上更加親近一點，你看，你之前說的男孩子們就很活潑。」
「稱呼更加……親近？」
自己和千裡嗎？這樣說來的話好像確實。剛到家裡沒幾天的幾個男孩們都能一口一個「大叔」地叫自己，相比起來千裡一直的「織田先生」確實有些不夠親近。
織田作之助忽然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原來如此，想要和孩子更好的相處稱呼確實是一個問題。」
那怕去掉後面的「先生」單叫自己「織田」也比「織田先生」好不是嗎？
「謝謝你們，我懂了。」
織田作之助站起身和兩個朋友告別，直接回家准備把這件事立刻辦好，只留下阪口安吾和太宰治兩個人在原本的位置上。
良久，太宰治幽幽開口。
「沒想到安吾你還擅長解決家庭問題……」
阪口安吾有些詫異。
「不是你說不對勁讓我看的嗎？」
「我想的是竟然還有織田作搞不定的人，感覺挺有意思，可不是想調節他們之間的關系啊……」
太宰治面無表情。
「本來織田作的保父情結就很嚴重，現在被你說了以後只會更加嚴重，怕不是心裡只有『女兒』。」
阪口安吾一言難盡。
太宰，你是被搶了家長注意力的小孩子嗎？
出了酒吧的織田作之助在路邊的超市裡買了紙巾又順便一堆零食以後飛快回到家裡，此時的時間並不算晚，至少太陽還有一半在地平線上。
本就只有一杯，那一點點的酒氣早就在回來的途中逐漸散去，織田作之助提著一大兜零食行進組屋，活潑的男孩子們就已經歡呼著湊近，一個個如狼似虎地盯著零食袋，嘴裡抹了蜜一樣歡呼雀躍。
「織田大叔你回來了！」
「哇！好多零食，不是！我是說大叔你回來得真早！」
……
早就和其他人取過經的織田作之助把零食放到桌子上，淡定的囑咐了一句「一人只能拿一個，晚飯後才能吃。」之後，目光在屋內掃了一圈，低頭詢問。
「千裡呢？」
「我知道我知道！」
名字是克己的孩子舉起手指向某個臥室的方向。
「千裡姐姐在寫東西，我們知道千裡姐姐在忙，都很乖沒有去打擾。」
「做得很好。」
織田作之助摸了摸幾個孩子的頭，走向千裡的臥室，開始敲門。
「咚咚咚——」
突然響起的敲門聲讓千裡從一眾資料裡茫然抬起頭，她眨了眨有些酸澀的眼睛，趕緊回答。
「進。」
小孩子們比較隨便，想不到敲門，能敲門的就只有織田作之助和照顧咲樂還做家務的阿姨了。
門一點點被打開，出現在門口的正是織田作之助，千裡看著對方關上門走進屋內，一副要說事情的樣子。
「怎麼了織田先生？有什麼事情嗎？」
織田作之助點了點頭，目光略過在千裡桌子上散落的資料的下一秒又忽然轉了回去。
「這是……」
織田作之助靠近仔細一看，發現上面是一些學校的資料。
「學校？」
「是附近的一些學校，選來選去只有兩家最適合，一家是距離更近，一家風評更好。」
公立私立都有，只要不是太遠，資料她都找了一遍。
千裡拿起自己寫出的學校之間的對照組，遞給織田作之助。
「如果織田先生確定我們以後會搬家的話，那我推薦遠一點的那個，否則的話近的那個會更好一點。」
因為至少兩年內肯定是不會出什麼事的，當然是去好一點的更好，而且說是遠的那個也只是相較於而已，其實也說得上近了。
「織田先生有什麼意見嗎？」
織田作之助看著手中完備的對照表，又看了看等待著他回答的千裡，不由得生出了愧疚。
這些都是應該自己來注意的，現在卻讓對方更加操心了。
「沒有，千裡你做得很好。」
織田作之助搖了搖頭，表示贊同。
「就依你說的辦。」
「好，那就交給我吧。」
千裡微笑著收回對照表隨手放回桌子上，剛要問一下對方之前的事情，卻突然聽到了織田作之助帶著嘆息的聲音。
「太辛苦了，千裡。」
「嗯？」
千裡茫然的眨了眨眼，聲音裡帶著理所當然。
「可是織田先生你上班就很辛苦了啊，而且我只是幫一些小忙而已。」
底層是干什麼的？那是干髒活累活東奔西跑的！怎麼能讓織田作在干了一天活之後回家還要操心那麼多事情？
誰、能、忍、心！
「可是千裡你幫我的已經很多了。」
織田作之助終於忍不住說出了之前放在心裡的話。
「所以千裡也很辛苦，並不是只有在外面工作才辛苦。」
只是一些瑣碎的工作，甚至還沒有他當初執行暗殺時所需要付出的精力多。
寫一本書所耗費的精力又要多少呢？管理這個家又需要多少呢？最重要的是她還是個孩子，十二三歲，明明同樣是最不需要操心的年紀不是嗎？
最重要的是，他總是怕她在不經意間受到傷害。
她過得很辛苦，但這個「秘密」卻只有她自己不知道。
「可我也只是找一下資料，其他的和學校溝通什麼就只能讓織田先生你這個家長來了嘛。」
千裡想要接著辯駁，在她心裡絕對是織田作更辛苦一點，但是一旦注視著那雙藍色的眼眸時，所有反駁的話又消失在嘴邊。
她總是會對織田作之助妥協。
於是她彎著眼眸，換了個說法。
「那就當做我們都辛苦啦。」
「是。」
織田作之助無奈地揉了揉千裡的頭，敗在了那雙帶著笑意的金色眼眸裡。
「那麼辛苦了，千裡。」
「辛苦了，織田先生。」
兩道響起的聲音落下，兩雙眼眸相互對視。在足足五秒之內，空氣中安靜到沒有絲毫聲音。
然而緊接著又響起的，是千裡忍不住笑出來的聲音。
「所以織田先生之前要和我說什麼來著？」
「是有一件事情。」
織田作之助點了點頭，想起自己一開始的目的，措不及防地打出一記直球。
「我想的是和千裡已經認識這麼長時間了，千裡對我的稱呼還是一開始『織田先生』，我覺得可以更加親近一點。」
「更加……親近？」
千裡被這突然的話一驚，完全不知道對方怎麼突然心血來潮說這種事情。
「織田先生你怎麼突然想起來這個？」
「以前一直沒注意到，今天被朋友提醒才發現。」
千裡：「……」
「朋友」？好家伙，能被織田作成為朋友的也就太宰治和阪口安吾了吧？織田作沒多說什麼讓家裡人上黑泥精的名單吧？
織田作之助坦然解釋，他看著千裡有些猶豫的神情，果斷又露出了有些苦惱的神色，
「而且幸介他們都已經『織田大叔』地叫我，雖然我覺得我應該還是年輕才對，現在只希望千裡你沒有這種想法。」
他摸了摸被剔干淨胡茬的下巴，覺得自己也沒到不修邊幅的地步才是。畢竟家裡這麼大一個千裡，他平日裡還是很注意自己的形像的。
「畢竟大叔什麼的……我才二十一啊。」
難道等他三四十歲會被人稱為「大爺」？
「織田先生你很年輕的！」
一看織田作之助因為這個而苦惱，千裡趕緊安慰對方。
「幸介他們還小，所以才這樣稱呼織田先生，在我看來織田先生很年輕，而且成熟穩重又可靠，還非常帥氣！」
「這樣啊。」
織田作之助似乎重新打起精神，眼中幾分期待。
「那千裡你……」
「這……我想想，我想想。」
完全拒絕不能的千裡深吸一口氣，覺得這是個關鍵時刻。
和小孩兒一起叫大叔是不可能的，那麼選項就是三個。
織田、織田作、作之助。
但是不管怎麼想還是「織田作」最習慣吧？織田和原本沒變化，但是作之助又覺得莫名羞恥過於親密。
「織田作……」
千裡猶猶豫豫地說三個字，在織田作之助一眨不眨的目光下不知為何感到了莫名的恐慌，一下子把後面兩個字給禿嚕了出來。
「之助。」
千裡：「……」
艸，爭氣一點啊！一個名字而已，怎麼到嘴裡就叫不出來了？
她揉了揉頭發，挫敗開口。
「織田作，稱呼是織田作……可以嗎？」
織田作之助有些意外，他以為是「織田」或者「作之助」二選一，畢竟正常情況下他的名字只有這兩個組合。
現在看來應該說不愧是千裡，居然想出了和太宰一樣的組合。
「當然可以。」
織田作之助欣然點頭，又冷不丁的想到了太宰當初的話。
『或許我和作者會意外地有共同語言呢。』
也許……太宰說的是真的，至少從這個稱呼的方式來看。
自從更換了稱呼，織田作之助在家裡的稱呼直接變成了織田作，就連那一群孩子也跟著改了口，不再「織田大叔」的叫，一聲聲「織田作」讓織田作之助逐漸習慣。
然後他當做趣事和朋友們說了一遍。
太宰：更感興趣了：）
正處於龍頭戰爭之後，工作大多是收尾沒興趣而且中原中也也沒有露出破綻的情況之下，太宰治無所事事卻也沒有真的去接觸織田作之助那優秀的長女。
雖然有某種猜測，但是他也不可能對織田作收養的小孩兒做什麼，除非他想失去織田作之助這個朋友，與其如此不接觸才最省心。
太宰治與千裡的相識是一場偶然。
龍頭戰爭結束的時候就已經是秋日，織田作之助撿到男孩子們的時候更是深秋，現在又過了這麼長時間，外面已經是冬天了。
千裡在這段時間因為准備再寫一本新書的問題，一直沒有出門。
但是只在家裡一直寫並不行，更何況是沒接觸過的戰爭題材，她某天出門准備去圖書館找一些資料的時候，正正好地看見了太宰治吊在上面的身影。
黑漆漆的一個豎長條就這麼在半空中一動不動，換個膽小的人怕不是直接嚇跑。
「老師你別看！」
一旁陪著千裡的淺川早人眼疾手快地遮住了千裡的視線，就准備把人先帶走。
哪成想千裡分外淡定地挪開了他的手，聲音平靜中帶著一絲絲古怪。
「沒事的，只是有人上吊而已。」
她抬頭，用異樣的目光瞄了眼吊在樹上的人，從頭到腳，又從外露的一些繃帶等細節地確定了對方太宰治這個黑泥精的身份。
好了，趁著樹或者繩子還沒斷趕緊走，不然等真斷了那就是一個大麻煩落地了。要是真有普通人上吊但是可能去救人，太宰治？放心吧他絕對死不了。
千裡剛想要收回目光，卻又不知為何，下意識的看向了在剛才被她刻意避開的對方的眼睛。
還沒有來得及像是其他上吊之人那樣開始充血，鳶色的眼眸半睜著，就如同對方此刻的臉色一樣平靜。
沒有絲毫的掙扎，亦沒有任何的光彩，僅僅是凝視著邊緣，都像是在注視深淵。
不愧是黑泥精，不然今天的行程取消吧，畢竟對待橫濱的劇本組無論是怎樣小心都不過分，況且在和織田作搭上關系的那一刻她就做好了與太宰治接觸的准備。
千裡漫不經心地想著。
只是……這接觸比想像中的早了點。
一陣帶著寒冷的風吹過，竟推動著那片深淵突然緩緩地移動起來，他順著看向自己的目光，鎖定到了千裡的身上。
金色與鳶色在這一刻碰撞著，又瞬間寂滅，宛如宇宙中悄然熄滅的恆星，連聲音也漏不出一絲一毫。
或者說連那份想像中的碰撞都沒有呢？
千裡僅僅是平靜的與太宰治對視幾秒，就果斷轉頭，囑咐淺川早人。
「這個人沒救了，我們先離開吧，淺川君你順便打個電話報警讓警察把屍體領走。」
剛吊不久還有意識的太宰治：？？？
我怎麼就直接成屍體了？
千裡可不管太宰治怎麼樣，她轉身毫不猶豫的邁步離開，一點也不想要「打擾」對方「神聖」的自殺。
然而沒等她走幾步，背後就傳來了轟的一聲，虛弱的慘叫聲也隨之響起。
「痛痛痛——這繩子怎麼回事？」
千裡：「……」
太宰治，你還能更假一點嗎？
「老師？」
淺川早人剛要打電話告知警局的手停住，詢問千裡的意見。
「你看……」
「不用管。」
千裡冷酷無情地繼續離開。
「聽聲音就知道挺有精神的，想必一會兒他自己就能活蹦亂跳的了。」
「好的老師！」
淺川早人毫不猶豫的收回手機，跟在千裡的後面看也不看後面的太宰治一眼。
然而太宰治卻不樂意了，他扯著還嘶啞的嗓子，十分誇張地哀聲痛呼。
「啊——我的腿，好疼，我骨折了！沒人救我我就只能在這裡被——凍——死——了——」
沒有多遠能清楚聽到的千裡：「……」
呵，信你個鬼！你個黑泥精壞的很！
千裡完全無視太宰治的「慘叫聲」，面無表情地繼續離開，而看似痛苦躺在地上的太宰治眼看著對方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直接撇了撇嘴，當場施展了一次醫學奇跡，一個鯉魚打挺站起了身。
他撿起外套抖了抖，隨意披在自己身上，腿腳相當利索的向著千裡消失的方向追了過去。
「這位——」
千裡還沒走出一百米，身後太宰治的聲音就直接追了上來，並且由遠及近。
「前面的小小姐——」
千裡面無表情，走得更快了，倒是淺川早人疑惑轉頭，一打眼就看見剛才還抱著腿說自己腿骨折了的少年此刻正健步如飛往自己這邊跑。
淺川早人：？？？
這人怎麼回事？戲精嗎？還是碰瓷？
人到底走不過活蹦亂跳的青花魚，千裡沒幾步就直接被太宰治給追了上來，並用著一種「你殘酷你無情」的目光不住地發射哀怨光波。
千裡面無表情，內心恨不得有根繩子把旁邊這個人吊走。
你走啊！離我遠點！！！
太宰治：我不！
太宰治也不說話，就這麼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千裡面無表情地向前走著，沒一會兒，又突然站住，原本無視對方的目光終於來到了太宰治的臉上。
「進去吧。」
她指著醫院，對太宰治說著，甚至還從兜裡掏出幾張鈔票塞進對方手裡，張口堵死了他所有的話。
「進去檢查，不行就買點藥自己看著辦，不用還，我做好事不留名，再見。」
說完，千裡直接給了淺川早人一個眼色，越過愣住的太宰治再度試圖離開。
太宰治看了看近在咫尺的醫院，又看了看千裡的背影，最終低頭把目光定格在手中的鈔票上。
兩個人的接觸極為短暫，甚至連五分鐘都沒有。就連剛才給自己塞錢的動作也看似凶猛實則極輕，那雙手連碰都沒有碰到自己一下。
啊啊，還真是冷漠啊，但是卻又干出了這樣……多此一舉的事情。
如果不曾對視，他還不會跟上來，但是很不巧的是，深淵捕捉到了不一樣的東西。
莫名的熟悉與陌生，以及……自相矛盾。
他在樹上的時候，從那雙金色裡看到了一些東西，可是時間過於短暫，再加上因為缺氧而模糊的視線，讓他有種不真切的感覺。
太宰治隨手把鈔票塞進兜裡，看也不看醫院一眼，邁著輕快的步伐再一次追了上去。
不管怎麼說，再看一次就知道了，而且裝可憐還是有效果的嘛。
第34章
「所以你要干什麼？」
面對再一次追上來的太宰治, 千裡只能無奈地停下身體，嘆息著發出靈魂質問。
「人沒事就早點回去，你又指望我一個陌生人做些什麼呢？難道你忘了我是怎麼見死不救的了嗎？」
「我當然知道。」
太宰治半眯著眼睛，從兜裡掏出一張萬元大鈔晃了晃。
「見死不救的人也不會把我領到醫院。」
「我承認我是嫌麻煩。」
千裡嘆了口氣, 實話實說。
「因為你一看就是個大麻煩的樣子, 我就是個普通人，不想惹麻煩。」
尤其是太宰治這個文野最大麻煩精。
「可是你身上的麻煩應該也不少吧？就比如……」
太宰治露出一個微笑。
「他對你的稱呼是『老師』, 能擁有這樣稱呼的人自身必定不一般……」
他洋洋灑灑的說了好幾條, 聽得淺川早人目瞪口呆，懷疑自己是否真的渾身都是破綻。
最終, 太宰治說出了「結果」。
「所以你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
「老師！」
淺川早人有些著急, 他萬萬沒想到還有太宰治這種簡直可以說是光憑借一些細節就能猜出他的身份, 甚至連帶著連千裡的身份都能猜出來。
「冷靜。」
千裡對著淺川早人擺了擺手, 卻不覺得這點東西能暴露自己。
她覺得太宰治在詐身份，於是她平靜反問。
「那麼我的身份是什麼？」
「這個嘛……」
太宰治眨了眨眼, 打算深入的詐一下，卻看見千裡遲疑了一下，她似乎想要說什麼，可是動了動嘴卻又一個字都沒有說出口。
太宰治：？？？
千裡：「……」
哦豁，限制來了。
這樣想著, 千裡決定試試太宰治好不好使。
太宰治的【人間失格】作為文野裡獨一份的可以無效化所有其他異能力的異能力, 是一個bug級別的存在。
說強吧, 確實，但是要說弱呢也有道理。
蓋因他只能無效異能力，在其他事情上不能給原主絲毫幫助。網友們都紛紛感嘆, 要不是太宰治這人腦袋好使, 換個人這異能力就顯得很廢了, 甚至被人給控制住了。
bug是夠bug，對普通人沒啥用也是真沒用，畢竟異能力者說到底和普通人比起來就大熊貓一樣少，不碰見的話和沒有有什麼兩樣？
「這樣，有什麼我們可以去那邊談，但是在此之前——」
千裡轉而伸出一只手，手掌向上遞到兩個人之間，做出了一個邀請的動作。
「可以請你先和我握一下手嗎？」
「握手……嗎？」
為什麼？異能力？還是什麼？
他低頭注視著遞到自己面前的手，那只手白皙而又柔軟，一看就是和他這類人格格不入的手。
但是那種莫名的熟悉感……
太宰治眼眸微暗，動作間卻又毫不猶豫地附上自己的右手。
雙方的手都是帶著涼意的，不同的是太宰治是更加涼的那一方，甚至幾近冰冷。
相觸的最初，指尖感受到的是高於自身的溫度，不同於其他人的是這僅有一絲絲的溫熱絲毫構不成傷害，反而讓人莫名地感到松了一口氣。
不像是千裡只是盯著手，太宰治自始至終都在觀察著千裡？
繃帶纏繞了半個手掌，細小的傷口與淡淡的疤痕在細看之下格外明顯，他把自己的右手緩緩地放到對方手上。
說起來這種過於正式的請求握手他還是第一次見到。
太宰治可以輕而易舉地感受到千裡小心翼翼地收攏掌心，最終用一種極為珍重的態度握住了自己的手。
自上而下的角度讓他看到的只是濃密睫毛如同蝶翼一般垂著，在最下面露出的一點點模糊的金色，有輕飄飄的雪花自上而下掛在上面，黑與白兩種完全相反的顏色各自為政，格外矚目。
太宰治眨了眨眼，眼角的余光掃了眼四周。
——下雪了。
僅僅是幾秒鐘的時間，那只只比他高了那麼一點溫度的手就毫無留戀地收了回去，白色的雪花也在對方的眨眼間融化成透明的細小水珠，下面的金色也重新暴露在視線裡。
「謝謝，已經可以了。那麼先過去吧。」
做完這一切的千裡指了指飲料店，她率先轉頭，心裡只有一個想法。
好的，確定了，太宰治的【人間失格】也免疫不了那個……嗯，暫定［世界意識］吧，看來這一條路可以死心了。
千裡沒什麼意外卻又有些失望，她進到店裡找了個比較角落的位置坐下，又想起對方冰塊似的手，忍不住說了一句。
「喝點熱的吧。」
怕不是上吊之前就在外面待很長時間了，現在可是冬天，冷得一批。
剛才還恨不得叭叭叭搞事情的太宰治此刻意外地聽話，甚至堪稱乖巧地點了熱飲，讓千裡簡直懷疑是不是自己轉身的時候被調換了人。
因為不確定太宰治到底會說什麼，千裡打發欲言又止的淺川早人坐到了其他的位置，獨自一人面對對方，
但是對方似乎沒有率先開口的意思，甚至直到熱飲被服務員小姐姐放到桌子上，也沒有說出一個字。
千裡見此也沒有出聲的意思，她喝了口奶茶，就這麼坐在座位上，分外安靜。
一時間，除了飲料店本身的聲音之外，竟沒有了其他聲音出現在這個角落裡，只余靜謐。
氣氛平和，算不得冷場，甚至還有些閑適的味道。
但是對於太宰治來說是不行的，在不是刻意冷場的情況下，他不會讓場面冷下來，畢竟很多時候越混亂看到的就越多。
不對話就不能更進一步套信息，於是他開始了場面話。
「說起來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別了吧。」
千裡毫不客氣的開口。
「都說了做好事不留名，雖然這樣說很不客氣，但是我是真的不想認識你。」
「這樣就太讓人傷心了。」
太宰治的微笑中帶著幾分狡猾，與他教導人森鷗外驢人時的笑容分外相像，但因為那張紅顏美少年的臉，便全部變為了小狐狸一般的可愛。
「之前的事情只是個意外而已。」
「哦。」
千裡隨口應聲，不為美色所動，無論太宰治說什麼，一個「哦」字貫穿全場，最多加一個「啊」。
說了一堆話只有一個「哦」字單獨響起的太宰治整個人都蔫了。
「好歹說一句別的話吧？」
他像是個被狗子搶了食物的狐狸，沮喪得耳朵都垂了下來，鼓著臉頰癱在桌子上，整個看起來人可憐兮兮的。
「這天聊不起來了……」
回答他的是千裡依舊平靜的聲音。
「省省吧，你這樣也很累不是嗎？」
「確實累，因為我被特殊對待了。」
太宰治抬眼看向千裡，鳶色的眼眸似乎有迷霧，朦朦朧朧的讓人看不真切。
「換一個人你不會這樣冷漠，這種可以說是完全拒絕的態度，所以你知道我。」
他篤定地重復了一遍。
「你知道我。」
「我確實知道你。」
千裡並沒有否認，甚至給出了自己的回答。
「我察覺到了你的危險，並不是因為你身份上的，而是你這個人。」
她頓了頓，嘆了口氣。
「應該說我看到了你的危險才是。」
無論從哪種角度來說，太宰治都是一個危險至極的人物，不僅僅是他現在黑手黨的身份，更是因為他這個人。
聰明的頭腦，聰明到能夠看透世間，卻又困於這份通透，想要尋找到活著的意義，內裡是一個隱藏自己內心害怕受傷的孩子……不，他本就是孩子。
再加上一張不俗的臉，已經可以說是長在許多人的萌點上。
都說向死而生，到他這裡完全可以反過來，變成向生而死，在死亡中尋找生的意義。
這不是同人文，她自認為自己沒有那個資格對對方指手畫腳，懷揣著什麼「我已經了解你的全部所以想要拯救你」這種只能讓看到的人泛起恐慌的想法去做什麼「拯救」的事。
太宰治確實是一個讓人心疼的人，甚至於孤獨與……的人更能了解他，所以更討厭不起來。
不能了解他的人是幸運的，能夠了解他的人同樣是好孩子。
但是對於千裡來說也僅僅是這樣了，她的所有精力都放在了如何讓織田作之助不死這一件事上。
誰又能夠大言不慚地說自己能夠拯救另一個人呢？況且還有織田作，只要織田作不死，其他的都是順其自然的事情。
所以她不可能。哪怕對方是她抱以期待的劇本組，但是就危險性來說，不接觸才是最好的。
劇本組看出來了自然會做出行動，看不出來那只能說［世界意識］過於強大，她接不接觸都無所謂。
想的與千裡完全不同，太宰治想著自己在樹上時與對方的對視的場景，臉上的表情逐漸失去，變得面無表情。
「原來如此，是一開始嗎？」
這不是他在生氣，反而是他開始認真，拋下所謂「讓人喜歡」的面具的信號。
「那還真是……」
僅僅是幾秒鐘的對視，就這樣干脆利落地做出決定，該說是直覺還是真正的「看到」？
「說實話，你這個樣子看起來舒服多了。」
畢竟日後的武偵宰還敢說，但是黑時宰要是笑眯眯的那絕對讓人背後一涼，准沒好事。
「找話題、聊得起來、不動聲色的試探、引導、讓對方感到舒心不經意透露更多……」
千裡一點一點地說著，臉上的神情自始至終都沒有任何嫌棄恐懼與厭惡，反而像是僅僅在單純地表達自己的想法。
「在我心裡，再沒有比一定要和陌生人尬談更讓人感到難耐的了。」
她一開始選擇寫小說的原因之一就是只要在家裡就可以寫作，不需要去外面面對人群，這能讓她更加自在。
「我倒是覺得相反。」
太宰治似乎只是隨口反駁。
「面對『熟悉』的人才更困難才是。」
「顯而易見，你比我更加溫柔。」
因為陌生人給人帶來的的傷害和『熟悉』的人給人帶來的傷害是完全不同的，就像是被陌生人打了一巴掌只是臉疼，但是被重要的人比如父母打了一巴掌那就是臉疼＋傷心了。
太宰治十分意外千裡這突然的一句「好話」。
「你剛剛還在說我危險。」
「危險和溫柔並不衝突不是嗎？」
千裡平靜反問。
「或者說你沒看過鐵漢柔情？」
「大概？」
太宰治攤了攤手，不著痕跡地岔開話題。
「如果你說的是油膩中年男性每日沉迷給幼女換裙子的話。」
「這種時候應該報警才是。」
「可是報警沒用呢？」
「那就要看那個男人的心思到底怎麼樣了。」
千裡露出了見面以來第一個微笑。
「單純喜歡小蘿莉還好一點，心思不純就剁掉老二沉屍港口吧。」
太宰治：「……」
太宰治忽然覺得身下某處有那麼點涼。
——有點凶殘。
他沉默幾秒，果斷撐起一個禮貌的微笑，相當識相地轉移話題。
一時間，兩個人竟像是個相識已久的老友一般，你一句我一句地表達著自己的觀點，盡管桌子上的兩個人都紛紛掛著同樣禮貌的微笑，乍一看甚至相似到極點。
不多時，千裡看了看時間，結束了對話。
「如果沒有什麼事情那麼我就要先離開了。」
「真的不考慮進一步認識一下嗎？」
太宰治再次詢問，並且推銷了一下自己。
「作為聊天的對像，我想我還是合格的。」
畢竟溫水煮青蛙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肯定會被拒絕，不過今天也夠了。
「危險性太高，還是算了。」
千裡放下已經喝完的奶茶，毫不留戀地站起身。
「那麼，再見。」
她對著太宰治點了點頭，直接領著淺川早人離開。在走了一段路確定對方沒有再跟過來的意思之後，千裡仔細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上，最終在外套的口袋裡發現了一枚小小的電子產品。
不是竊聽器就是定位器，是太宰治常用的好幫手了。
千裡把這小東西隨手扔到路邊，又示意淺川早人檢查一下，果不其然也在對方身上發現了一個。
「老師，這……」
「沒事，扔掉就行。」
千裡搖了搖頭，對著自己一臉懵逼的編輯囑咐起來。
「以後看到剛才那個人就離遠點，那家伙能把人賣了還能讓人感激涕零地幫著數錢。」
淺川早人：！！！
「總之，大概率沒什麼事了，既然這樣那圖書館接著去吧。」
說著，千裡果斷決定把之前劃掉的行程重新加上。
千裡重新去圖書館，而另一邊，剛結束了某個任務的中原中也正在領著小弟們回去的路上，他一馬當先的走在最前面，身後好幾個穿著黑西裝的小弟氣勢凜然的跟在後面，好不威風。
需要出門的任務已經全部完畢，剩下的也就是一些文書工作，今天應該可以早一點回去了。
中原中也心裡勤勤懇懇地想著自己的任務，腳下步履生風，就在他剛拐了個彎已經露出半個身子的時候，銳利的藍色眼眸卻突然看到了迎面不遠處的兩個身影。
兩個……都有點熟悉，尤其是小的那個，雖然換了身衣服，但是那張臉那個人，她化成灰自己都認得！
臥槽！！！
一瞬間，中原中也前進的步伐突然停住，剛反應過來的腦袋瞬間如同寒氣入體一樣分外清醒。
怎麼辦怎麼辦？真出去肯定會撞上了，但是現在身後都是下屬回頭也不行啊！可是一出去自己黑手黨的身份肯定就暴露了，誰家不良能領著一群西裝大漢在路上大搖大擺的走啊！
絕對不能被發現！！！
中原中也停住，他身後的下屬們卻有些措不及防，然而不等幾個下屬們多做反應，就看見眼前紅光一閃，上司中原中也直接沒影。
下屬們順著紅光的軌跡，一個個齊刷刷地抬頭，只見中原中也整個人都飛在空中。
怎麼回事？發生了什麼？中原大人人怎麼突然上天了？難不成發現了敵人？
咦？中原大人不見了！
幾個彪形大漢就這麼傻愣愣地抬頭看天，剛巧路過的千裡走在道路的另一邊有些奇怪地看著不知道看什麼的幾個人，沒多做關注，繼續前進。
沒幾秒，其中一個西裝大漢收到了上天又消失的上司的短信。
［你們先回去，我有事要辦。］
下屬們一臉懵逼的互相對視，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都用上異能力了，看來……中原大人的事情很著急啊。
突然竄上天又消失的中原中也收起了手機，他隱蔽地降落在一個角落裡，心裡回想起紅葉大姐的諸多教導，給自己打氣。
雖然第一次的見面有些尷尬，之後也有一點，但是也不是不能以此作為突破口的！
就比如甜品店的時候，自己用感謝她把自己拉出來的理由，應該也挺合情合理的……吧？
不然也沒有別的理由了，也就兩面之緣還那麼尷尬，他上哪找合情合理的借口啊！
總之，先這樣，文件不多可以等自己回去處理，畢竟為了防太宰好不容易才偶遇了，天知道下一次要到什麼時候。
諸多想法一閃而逝，中原中也看著路邊越來越近的千裡，挺胸抬頭的邁腿離開角落。
然後。他就眼睜睜的看著千裡只是瞥了自己一眼，然後風輕雲淡的越過自己，就像是沒看見一樣。
中原中也：？？？
這怎麼和我想像的不一樣？
他目瞪口呆的看著千裡的背影，腦袋上一片問號刷屏。
等等，這是很正常的！
沒幾秒，中原中也就找到了理由。
自己在她眼裡是不良，而且雖然她是外面大名鼎鼎的作家千裡，但是平日裡她就是一個小女孩，不想和不良有牽扯是正常的！
但是自己不行！自己可是要感謝她的啊！
想好了理由之後，中原中也果斷選擇追上對方，率先開口。
「又遇到了。」
他忍著羞恥，心虛地打招呼。
「好、好巧！」
千裡：「……」
不是，中也啊，你怎麼就追上來了呢？
千裡回想自己和對方當初的事情，覺得她也沒有干什麼不人道的事情，兩個人也一點都不熟悉，對方為什麼會主動和自己……嗯，打招呼？
莫非有什麼有鬼？
「我就是單純的想感謝一下你！」
一看千裡眼中滿是懷疑，中原中也趕緊給自己的行為做出解釋。
「上次，上次你不是把我拉出去了嗎？沒錯，就是這件事！」
千裡：「……」
啊，更可疑了，怎麼聽都是借口吧？你需不需要我拉你出去你自己還不知道嗎？你一個文野武力值天花板還害怕那幾個黑手黨小嘍啰嗎？
頓時，千裡的表情更古怪了，中原中也看在眼裡，就知道對方一點沒信，原本就強行壓抑的熱度瞬間衝上耳朵。
「反正就是這樣！」
他羞惱又帶著挫敗地重復自己的目的。
「我就是來感謝你的！」
千裡眼神微妙。
「哦……」
好的，確定是借口，但是目的是什麼有待商榷，不過根據對方獨自一人的情況來看可能比較私人。
「那麼這位……」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報出自己的名字，覺得單單從名字應該不會讓人認出自己港口黑手黨的身份。
「好的，那麼中原君。」
千裡點了點頭，流暢的也說出自己的名字，並不覺得其他人會因為一個名字覺得自己是作家千裡。
「我的名字是千裡，很高興認識你。」
中原中也：！！！
原來用的是她自己的名字嗎！
「所以中原君是有什麼事情嗎？如果是感謝的話並不需要，那只是一個力所能及的小事情而已。」
千裡互通姓名之後，委婉發出暗示。
「我們的話要去圖書館找一些資料，可能和中原君並不順路。」
中原中也絕對聽命於港口黑手黨，所以不可能干出違背命令救織田作的事，更何況原著裡好像在那個時候出去做任務好長時間了。
所以不認識最好，萬一因為熟了引起港黑首領森鷗外的注意力就不好了，畢竟中也他……藏不住事！
所以大家大路朝天各走半邊！
不等千裡再說些什麼，中原中也的反駁直接響起。
「對你來說是小事，對我來說是很重要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你的文章《信徒》啊！但是又不能說，難不成還和作者說自己是荒神本神，因為你文章的事情現在來感謝你嗎？
電視劇裡都不敢這麼演！
「我也是偶然看到才想起來感謝你的，你不要有負擔。」
「嗯，我沒有負擔。」
千裡的聲音分外誠懇。
「我只是不需要，因為我日常做好事不留名，所以中原君你不用在意，我們可以離開了嗎？」
中原中也：「……」
這天沒法聊了，淦！
第35章
到底, 中原中也還是和千裡走上了一條路，用的是這邊最近「不安全」所以不放心的借口。
盡管有尾崎紅葉傳授了經驗，但是對於中原中也來說, 真正實施起來卻依舊有些困難。
因為哪怕在加入港口黑手黨之前在那個孤兒組成的【羊】裡的時候, 也是別人來接觸他, 而到了港口黑手黨就更別說了, 甚至連女孩子都更少接觸，別說主動去結交女孩子了。
還是比自己小但是卻能寫出那種文章風靡橫濱的作家，萬一哪句話說錯了被討厭了怎麼辦？其他的人他還能用別的辦法，但是這個不一樣啊！
中原中也用眼角的余光不著痕跡的看向身旁的千裡, 對方正目視前方，一副認真走路的模樣。
自己得說點什麼。
中原中也想。
現在已經算是很好的機會了, 如果不趁著這段時間趕緊熟悉一些的話，那等到地方了人家一句「十分感謝」然後表示兩清了，那以後可是連借口都沒有了。
「我……」
他轉過頭剛開口, 卻突然看見不遠處有一個奇形怪狀的咒靈爬在牆上, 留著口水看向自己這邊, 一口尖牙在冷風中閃爍著銳利的光澤。
咒靈？
中原中也神情一凝, 順著咒靈充滿欲望的視線，落在了看似一無所知的千裡身上。
中原中也：！！！
想當我面吃人？還是千裡！
「我……」
中原中也准備先找個借口離開弄死咒靈，被他以為什麼都沒發現的千裡卻忽然出聲。
「中原君，我們走那邊吧。」
她指著和右邊牆壁上咒靈完全相反的左邊。
「我突然想去一家店, 可以繞一段路嗎？」
千裡的態度十分自然, 讓中原中也分不清她是單純的想要去什麼店裡還是因為看到了那個咒靈, 但是在這種情況下, 對方能繞路也是好事。
「好。」
他毫不猶豫的選擇繞路, 又從暗暗摸索兜裡, 掏出一枚硬幣，不著痕跡的扔向咒靈。
行程拖著紅光正中靶心，中原中也沒再關注其他，目光落在了千裡的身上。
她到底……是哪種呢？
他垂眸，他忽然想起一件事。
《信徒》裡的小女孩兒在成年之前是能夠看到「荒神」的，而現在他所知道的，千裡這個作者本人就是一個……小女孩。
那是否這個故事是根據她自己……不不不，這說不通。
中原中也眉頭微蹙，覺得自己的想法並不合理。
就他「出生」來說，至少已經過去了八九年，而千裡看著也就十二三歲，更何況在此之前荒霸吐被人「研究」了不知道多長時間，時間上就更不可能了。
又或者難不成是她家人？如果說是信仰這種事情，代代相傳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最重要的是……
「千裡。」
中原中也突然沒頭沒尾的問出一個問題。
「你是看到那個了嗎？」
能看到咒靈的只有少數人而已，甚至很多異能力者的感知也不一樣，弱得甚至和普通人一樣看不到什麼。
可能是因為他自身的特殊性，中原中也一直看得無比清晰，不管怎麼說，能看到大概率代表擁有「咒力？」「靈力？」。
她會是這個嗎？
「如果你說的是牆上那個的話。」
千裡也沒有隱瞞的意思，畢竟這種明顯的事情她也瞞不下來。
「看著就很危險，所以不能靠近。」
當然，僅限於她這樣沒有武力值的普通人，對中也這樣的武力天花板來說就無所謂了，更何況身份還是神，咒靈碰到他才是真的倒霉。
「你……一直都能看到嗎？」
面對中原中也的追問，千裡知無不言。
畢竟真的沒什麼好隱瞞的。
「啊，一開始就能了。」
只不過看得不多還以為是帶妖怪劇場玩的世界，後來出來了那個史萊姆和五條悟這個沒聽說過的咒術師職業才發現不是妖怪。
「你不擔心嗎？」
「擔心什麼？」
千裡抬頭看向中原中也，對方的眉頭還在皺著，藍色的眼眸裡滿是糾結。
「擔心也沒用吧？看得多就習慣了，當做看不見然後避開一點還是很安全的。」
畢竟就五條悟的說法，橫濱除了每隔一陣出一只特級的，其他的咒靈不算多，甚至可以說少了。
這麼想著，千裡輕笑著說出一句帶著玩笑意味的話。
「而且橫濱有神明庇佑，咒靈算不得什麼的。」
最有名的「神」，不就正在自己的面前嗎？未來的中也連龍都能屠了，更何況區區咒靈？
「你……」
中原中也的神情突然復雜起來，他能夠清晰的察覺到這一句玩笑話下面的認真，甚至讓他不得不嚴陣以待。
他動了動唇想要說出什麼，卻又只是抿了抿。最終，他問出一個問題。
「是荒神嗎？」
千裡有些驚訝。
「為什麼你覺得我說的是荒神？」
橫濱的神社還是有好幾個的，怎麼會想到連神社都沒有的荒神？難不成就因為中也他自己是？
中原中也沒有回答，只是注視著千裡，再度追問。
「所以是嗎？」
藍色的眼眸在這一刻染上了莫名的執著，千裡不自覺地停下前進的腳步，金色的眼眸裡倒映著對方的樣子。
她發現氣氛在這一刻變得凝重起來，甚至沒辦法讓她說些什麼可以當做玩笑的話讓這個問題略過。
她回想自己的發言，並沒有什麼不對的話，但是中原中也此刻的樣子卻又這麼異常，讓人無法不在意。
她沉默了半晌，給出了一個看似似是而非實則肯定的回答。
「如果我說『是』呢？」
中原中也似乎有問不完的問題，幾乎是千裡剛說完，下一個問題就接踵而至。
「你不覺得荒神是摧毀了鐳缽街的罪魁禍首嗎？」
千裡皺了皺眉，左思右想之下，給對方的問題找到了理由。
莫非……中也是因為這件事覺得不自信？荒神被研究又出事炸了基地和他中原中也又有什麼關系？
「力量沒有對錯之分，區別於的只是使用力量的人，荒神也不是暴虐的神明。」
不然干嘛人家那麼長時間都沒出事，被人類研究一陣直接搞出了那麼大動靜？
還不是人類自己作死啥都想要研究一下，而神明這個存在對大部分人類的吸引力簡直與生俱來。
「你怎麼知道荒神不是？」
中原中也覺得自己想像的東西已經落實了，但是他還是忍住心裡的忐忑，繼續追問。
「也沒有人見過荒神不是嗎？」
這句話一出口，中原中也忽然覺得自己好像太心急了。
自己這麼問是個人都會覺得不對勁吧！
如他所想，這一句話問出口，千裡瞬間察覺到不對了。金色的眼眸裡升起懷疑，甚至就連本人都後退了一步，臉上逐漸失去表情。
大意了，原著影響太深導致她對中原中也的防備和太宰治根本不是一個等級的，所以才任由對方跟過來，還說了這麼多。
現在看來，果然沒一個好搞的，他在試探什麼？
一個念頭在千裡心中一閃而過。
莫非……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首先，自己除了寫了一本《信徒》之外沒有任何可以和荒神扯上關系的事情，而且自己也深居簡出，從不惹事。
中原中也這個人也不可能突然逮著陌生人就問對方對荒神的評價，甚至一上來就找借口談什麼「感謝」。
所以這件事只能和《信徒》有關，既然這樣唯一的可能就只有中原中也知道了自己的身份這一條了。
橫濱荒神熱度上來了她是知道，所以——莫非他腦洞了什麼奇怪的劇本？
「中原君。」
千裡正了正神色，認真開口。
「《信徒》是假的。」
中原中也一愣，沒想到千裡會忽然說這個。
「所以不存在那樣的神明，也不存在那樣的小女孩兒，《信徒》只是一個故事而已。」
千裡感嘆著，眼中氤氳出溫暖，讓她的神情也溫柔下來。
只是因為她想到了織田作，想要寫出一個溫馨的故事，所以才有了《信徒》的內容。
「故事和現實是不一樣的。」
千裡勾起唇角，露出一個微笑，坦然地給出了一個虛假的回答。
「如果你一定要一個回答，我只能說，我當然沒見過。」
畢竟人們所說的荒神，不就在自己的面前嗎？
中原中也陷入了默然，他想要說些什麼，卻又覺得自己無法說出，就連面對那雙通透的金色眼眸的時候，心中的復雜就像是潮水一樣上湧。
莫名的，他知道，對方察覺出來了。
但是察覺到的不是他極力想要隱藏的黑手黨的身份，而是作為人類外表之下的，那一層屬於荒神的內裡。
——神明，荒霸吐。
可是為什麼要露出這樣溫暖的目光呢？如果那真的是虛假的故事的話，又為什麼要露出這種溫柔的神情？這種釋然的微笑？
那真的只是一個虛假的故事嗎？
可是作為神明，那怕只是安全裝置，他因為《信徒》的信仰所得到的力量卻是不假，信仰確實會帶給神明力量。
無論是傳說還是神話，神明擁有一個近似人的外貌，在他所不知道的荒神的從前，到底是什麼樣的呢？
在被人類所研究之前，他是否也有與人類一樣的身體，擁有屬於自己的供奉，擁有屬於自己的純粹信仰呢？
神明與信徒，信徒失去了她的神明，所謂的虛假，應該也只是最後那個「美好」的結局了吧？
現實總是更加殘酷不是嗎？
「我……」
「你是中原中也。」
千裡打斷中原中也的話，聲音異常堅定。
「只是中原中也。」
所以雖然不知道你看了我的小說之後腦補了什麼，但是我求求你！不要再和五條悟一樣腦補了！
這樣想著，千裡的聲音異常柔和。
「做你自己就好。」
不要再來找我腦洞了！我沒看過劇本！
中原中也愈加沉默。
說出這樣的話，不就代表她是真的知道嗎？
即便自己也是「荒神」但是她卻知道，她的神明已經不存在了。
可是即使如此，她還在安慰自己。
「我知道了。」
嗯？你知道什麼了？
不等千裡反應，中原中也露出一個屬於他一貫桀驁而又自信的笑容，藍色的眼眸在陽光下竟如同天空般澄澈。
「我當然是中原中也。」
有什麼可煩惱的呢？荒神是他，中原中也也是他。
無論是哪一方，都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而他想要感謝對方，無關對方的身份，就只是這樣純粹的想法而已。
「其他的我不知道，但是如果是荒神的話……」
中原中也一眨不眨地注視著千裡，順著內心，說出自己的想法。
「他會庇護你的。」
千裡：……？
千裡的表情更加奇怪了，她覺得中原中也的劇本好像有點不一般，畢竟正常情況下哪能說出「荒神會庇護你」這種莫名其妙的話來？
但是你醒醒啊中也！你現在是人不是神啊！
千裡艱難地勾了勾唇角想要撐出一個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卻又覺得以往輕而易舉的動作在此刻無比艱難。
她只能動了動唇，一言難盡地委婉提醒。
「我沒有信仰。」
謝邀，但是我沒有信仰，不配成為信徒，麻煩中也你清醒一點拜托了！
「我知道。」
中原中也分外理解。
曾經的荒神已經不存在了，他也不是那個神，是個全新的個體。
「不需要你的信仰。」
中原中也向前一步靠近千裡，第一次沒有對於該怎麼靠近是否失禮感到猶豫，反而順從自己的內心，抬起右手按在了對方的頭頂，輕輕摸了摸。
軟軟的，有些蓬松，像是樹枝間蹦來蹦去的小肥啾。
這就是看待……的感覺嗎？
他這麼想著，輕笑著落下最後一句話。
「因為這庇護，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就算這份庇護不是別的原因，只是《信徒》也是夠的。
當天，千裡一臉懵逼地回到了家裡。她思索著今天白天不知為何倒了血霉遇見的太宰治和中原中也，最終只能把相遇歸為巧合。
畢竟她就一個寫小說的也沒啥圖的，難不成還圖她自己都不能透露的「未來」嗎？
這麼想著，千裡果斷放下了心，不再想這件事，開始了新一輪的創作。
《活著》的失敗讓她有了新的想法，這一次，她決定另辟奇徑，把視角放到劇情裡搞事情害的織田作死亡的mimic組織上面。
mimic是歐洲的一個異能組織，法國，軍隊出身。
他們在戰場上戰無不勝，甚至全員也僅僅只有四十余人，人均精英。其首領安德烈·紀德的異能力更是和織田作相似，也可以預知到幾秒後的未來。
但是由於遭到國家的背叛，只能一直流浪，更何況現在連戰爭都已經過去，所以也就一直找不到容身之處。
國家的拋棄讓他們心灰意冷，他們堅信只有在戰爭中死去才算是軍人的歸宿，所以從歐洲跑到日本，到了橫濱之後還硬拉著金盆洗手的織田作非要他殺了他們所有人，織田作不從，最後還弄死所有孩子讓織田作絕望和他們同歸於盡了： ）
在？為什麼要逼良為娼禍害天使？
所以這次，她准備寫一個類似於他們這樣戰場幽靈的小說，就算相似度不高，那至少在未來對方到橫濱搞事的時候也能給提個醒。
萬一誰要是能結合結合看出她夾帶的私貨然後告訴織田作，那她簡直就是血賺！
要是世界意識過強沒人能看出來……那、那就再想別的唄，反正寫書還能賺錢，不虧！
千裡全身心地投入到了新文的寫作之中，然後……她卡文了。
「怎麼了？」
原本只是想招呼千裡出去透透氣的織田作之助看著千裡郁悶到揪頭發的糾結樣子，關心詢問。
「有什麼困難嗎？千裡你很苦惱的樣子，」
他望了眼千裡桌子上的稿紙，上面稀稀拉拉的寫著幾行字，卻又全部被她給勾掉，一看就是陷入了困境。
「織田作？」
千裡從糾結裡抬起頭看向對方，忍不住嘆了口氣。
「苦惱的話……確實非常苦惱。」
「可以說說嗎？」
織田作之助拉開一旁的椅子，一副准備促膝長談的樣子。
「說不定我可以幫一些忙。」
「這樣的話……」
千裡看了看自己廢棄的稿紙，眉頭下意識蹙起，開始組織語言。
在動筆之前，她想的是如何把mimic多可惡害了織田作這個天使在裡面體現出來，可是一旦真的動起了筆，她卻發現自己原本的想法無比幼稚。
一個人的組成除了壞的部分當然還有好的部分，單純的善惡是無法輕易評判一個人的，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反過來也一樣。
可恨的人，當然也有過讓人同情的時候。
以戰場的軍人為主角的小說無論如何也繞不開國家大義，而一旦真正開始動筆的時候，腦袋裡的資料、寫出文字的手、甚至心中的所思所想都會不由自主變得超然起來。
——像是站在了上帝視角。
不存在一絲一毫的偏頗，最為客觀的看法也全部湧出，即使有些東西無法理解，但是卻知道，那是最符合人物的做法。
她意外地理解了他們，沒有什麼比這更讓人覺得難受的了。
「我准備寫的新小說織田作你應該知道，是一本有關於戰爭的，但是我現在卻猶豫要不要寫的更加客觀。」
千裡抿了抿唇，低聲開口。
「而且我承認，寫這本小說是我夾雜了私心的，我最開始是想要批判主角的，並不想要客觀地對待他。」
「那是什麼樣的主角呢？」
織田作之助問。
「是因為背叛而逐漸墮落成反派的人，也是……」
她垂眸，小聲說出這個確確實實，卻又讓她不願說出的答案。
「是曾經的英雄。」
一旦找到了相關的事跡，再帶入那樣的立場，感同身受便從心底油然而生。
馳騁在戰場的軍人為自己的祖國和人民而奮戰，卻又因為被自己的同伴反插一刀，變為國家的罪人，反過來與自己曾經的戰友廝殺。
甚至九死一生的逃離之後，又只能作為非法的雇佣兵，干著拿著曾經不屑的肮髒工作，原本為守護而挺直的脊梁被污穢所染，即使依舊習慣性的挺直也在沒有了當初的希望。
何等的殘酷？誰看了不說一聲慘？
但是唯獨她不應該覺得他們慘，但是即使如此，不公正甚至抹黑從前的事情卻讓她覺得困難起來。明明只是要寫出一本由自己創造的小說而已，現在卻又因為這樣的小事而猶豫。
「那麼，千裡想要批判的又是什麼呢？」
織田作之助的聲音依舊平穩，帶著幾分循循善誘的味道。
「是他們墮落之後的事情嗎？」
「是。」
千裡點了點頭，卻又不能解釋的太詳細，只能含糊成一句話。
「他後面已經到了為了想要一份符合英雄榮耀的死亡而對無辜的人下手，可這正是我難以忍受的，但事實卻又是這樣。」
真的難以忍受的當然不是「無辜人」，千裡承認，她是自私的，如果是大街上的路人她可能眼睛都不眨一下。
可一旦換成織田作，那就不一樣了，她恨不得立馬有毀天滅地的力量，一個元氣彈過去平了mimic。
織田作之助的生命安全高於一切。
「我想要批判他，但是卻又沒辦法在他們一開始的英雄時期就用這種感情去寫。」
如果只是自嗨，那當然怎麼寫都沒問題，可是既然是會被發表出來的東西，就由不得她不更加認真對待。
更何況連她自己都覺得別扭的東西，寫出來肯定也會讓織田作失望而已。
但是不行啊，她不批判萬一又讓人誤會了怎麼辦？萬一寫完之後一群人熱淚盈眶表示軍人真好，我也要去參軍，又或者主角的精神真堅韌之類的，那還了得？畢竟大家都喜歡美強慘。
那她還不郁悶死？
聽懂了千裡的話，織田作之助略微沉思，緩緩開口。
「但是批判和前面的『英雄』並不衝突不是嗎？人擁有很多面，甚至有些時期想的東西也不盡相同。」
就像是從前的他就根本沒有想過自己會因為一本小說而金盆洗手再也不殺人一樣。
「你的內容應該是主角由『英雄』逐漸墮落成……嗯，反派的過程，你對於他後面的批判完全不妨礙主角之前的身份。」
織田作之助發出中肯的建議。
「雖然不知道千裡你為什麼忽然想到這樣的題材，但是不可否認，英雄的墮落一直都比敗類的墮落更經典才是。」
就像是看著美麗破敗或者完美殘缺一樣，人們總是對這樣的事情情有獨鐘不是嗎？
第36章
織田作之助說得不錯, 英雄遲暮，浪子回頭，人們百看不厭, 對斷臂的維納斯奉為神作。
「可是我怕我寫出來之後裡面的意思不是我現在想的意思。」
畢竟還有世界意識, 她就連寫書的時候在裡面夾帶私貨都夾不了什麼東西。
千裡只能怏怏不樂的說著。
「不想讓他被喜歡，我討厭他。」
討厭mimic, 討厭紀德, 討厭他們日後會來到這裡毀掉織田作。
「千裡很討厭這一次的主角嗎？」
對面的孩子整個人都低落下來, 但是難得的，織田作之助產生了想要微笑的感覺。
難得一見的場景，一直以來都成熟懂事的千裡如此符合自己的年齡, 像是個小孩子一樣堵氣。
還是自己和自己。
「既然如此又為什麼要塑造這樣的主角呢？」
織田作問。
「為什麼不要別人做主角呢？」
「因為……」
因為她要嘗試不同角度的夾帶私貨嘛……
千裡張了張嘴, 又沒辦法說出口來，只能郁悶地趴在桌子上, 悶聲說出一句分外敷衍的話。
「因為主角內定他了, 我也不想的。」
這次織田作之助真的笑了出來。
「千裡的苦惱正是因為即使討厭也沒辦法控制想要公正對待主角的心吧？」
千裡從臂彎裡側頭看向對方，織田作之助正背著光，明晃晃的窗戶像是白色的羽翼, 就連飄到耳邊的聲音都極為溫和。
他說——
「沒必要煩惱, 因為這正是千裡你的溫柔之處。不妨按照自己的內心，先寫出來吧。」
他藍色的眼眸裡帶著讓人心安的安定。
「說不定結果也會出乎意料地順利呢？」
在織田作之助的開導下，千裡重新打起精神, 開始了對於新書的創作, 由於世界意識的原因, 內容也和原本想要表達的意思並不一樣, 但是好在她只是要那麼一個意思。
這一次的創作對於其他的作品來說可以稱得上艱難, 修修改改的地方更多, 直到年後，她才艱難地寫完了這一本書。
剛打完最後一個字，千裡就迫不及待地放下打字的手，整個人都癱在椅子上，發出長長的嘆息。
「這是我寫得最難的一本了。」
幸虧有錢了之後扯了網線裝了電腦，不然全都手寫怕不是手都廢了。
她可算知道為什麼以前的大文豪們出書慢了，想的時間先放在一邊，科技不發達手寫的速度實在是太拉胯了。
科技萬歲！
「我看著也確實。」
耳邊傳來了熟悉的聲音，千裡歪過頭，某個熟悉的白毛正大大咧咧的坐在自己的窗子上，看到自己轉頭還十分理所當然的打了個招呼。
「嗨~」
千裡沉默了幾秒，幽幽開口。
「五條先生，現在雖然是三月了，但是外面可不熱乎，今天風也挺大的……」
所以能關一下窗戶嗎？我說怎麼忽然這麼冷，感情是你干的！
「是小千裡你的體質太差了。」
雖然這麼說，五條悟還是干淨利落地蹦進屋裡，相當迅速的關了窗戶，讓外界的冷風隔離在外。
「明明已經和五條先生說了可以走正門，為什麼你總是喜歡從窗子進呢？」
千裡看著這個又雙叒叕一次走窗戶的青年，分外不解。
「難不成五條先生你就喜歡走窗戶？」
「畢竟窗戶比較方便嘛。」
五條悟懶洋洋地伸了伸胳膊，回復千裡。
「雖然我不介意和小鬼頭打交道，但是你家裡外面的那幾個太精力十足了。」
就是現在，還能聽到客廳裡嗚嗚嗷嗷你來我往的玩鬧聲，三月正是學生們春假的時間，有那幾個小鬼頭在，可安靜不下來。
「也還好，畢竟小孩子總是精力旺盛，幸介他們平日裡很懂事的。」
千裡直起身體，隨口詢問。
「所以五條先生怎麼突然來了？難不成又來出差？」
「差不多吧，畢竟學生都放假了，我這個當老師的也就閑了。」
五條悟來到千裡旁邊，目光轉到了她的電腦上。
「而且看起來我來了正是時候。」
「確實，來的正是時候。」
千裡十分贊同他的話，她把文章的內容保存翻到第一頁後，站起身，把五條悟推到自己的椅子上。
「看看，有什麼感覺！」
五條悟挑眉看向千裡。
「夾帶了私貨？」
「當然。」
千裡點頭，又補充。
「你別想太多，這個比較遠，你看不出來的。」
「看不出來？萬一我就看出來了呢？」
五條悟的目光重新回到了電腦的屏幕上，最上面的《幽靈》兩個字帶著和前幾篇近似的意義。
她似乎極為喜歡這種與鬼神有關的名字，一共四篇文章有三篇都是這樣的。
五條悟這樣想著，右手也附上鼠標，開始了自己速度極快的「量子閱讀」。
《幽靈》的故事簡單又復雜，它的背景同樣是一個架空的古代，講述的是在戰場上戰無不勝的將軍因為同伴的背叛而變為了人人喊打的叛徒，只能獨自一人化身為戰場幽靈，在偌大的戰場中獨自求生，最後逐漸墮落，化為惡鬼的故事。
故事的前期，他對國家忠誠，珍視同伴，是一個人人贊頌的將軍。
被背叛後，他一點點墮落，甚至一度把手中曾經意為守護的刀對向曾經被守護的人民。
故事的最後，他在無盡的彷徨麻木與疲憊虛無中想到了死去。但是他的榮耀讓他無法做出自殺的行為，於是……他死寂的目光看向了一處村子，提著還染著血跡的刀緩緩走去。
——他要在戰場中死去。
故事到這裡戛然而止，但是這位將軍之後的情況也並不難猜。
想要死去，與提著刀步入村子，再加上對方已經死寂的心，怎麼想都不會是普普通通的做客。
五條悟松開按著鼠標的手，靠在椅背上，發表自己的想法。
「雖然我想說屠龍者終成惡龍，但是戰場這個東西，連『惡龍』的形容都不盡然。」
國家之間的戰場不存在善惡，對於國家來說，弱小就是原罪。
「本來我是想用現代背景的。」
一提到這個，千裡就忍不住嘆氣。
「但是……不讓我用現代背景。」
世界意識都警告了，還能怎麼辦？只能麻溜改成古代，主角從一個小隊改成一個人，甚至故事結局都變成了這樣。
她真的懷疑，自己仿佛一點私貨都沒夾帶進去，但是也為了不讓人誇主角，她下了狠心讓主角後期干了很多殺人如麻的事。
她就不信這樣的主角還能讓人同情！
「但是故事的脈絡一樣不是嗎？從一個人人稱贊的將軍墮落為惡鬼。」
五條悟的聲音聽著漫不經心，心裡卻對比了一下夏油傑。
原本人人期望的咒術師，現在成為了殺人如麻甚至連自己父母都能動手殺掉的詛咒師，和書記的主角對曾經守護的人民刀劍相向不也是一樣的？
甚至最後主角心存死志，難道傑他……
想到夏油傑，五條悟的心思就復雜了起來，他偏頭看向千裡，墨鏡下可以說是瑰麗的顏色眼眸看向千裡。
然後，他問出一個問題。
「說起來，你覺得『把所有普通人都消滅建造只有咒術師存在的世界』這種想法怎麼看待？」
千裡：？？？
啥玩意？啥毀滅所有普通人？？？
她不敢置信地看向五條悟，臉上滿是莫名其妙，金色的眼眸裡就差明明白白寫著幾個字。
看，傻子！
「不是我……」
五條悟舉起一只手，毫不猶豫的賣了夏油傑。
「是我的朋友，他有這個想法。」
「哦……」
千裡慢吞吞的點頭，連個為啥都不問。
「這裡建議你的朋友不要再想這些不切實際的事情了，你可以問問他如果普通人死絕了誰去把普通人的工作給干了。」
說到這裡，千裡的聲音滿是嫌棄。
「咒術師一個兩個都身兼數職都能在各種領域發光發熱嗎？不說別的，醫療、農業、制造……等等。沒吃的了他難不成帶著咒術師種地嗎？沒紙了你們能自己造紙嗎？還是准備坐吃山空？不過聽你說咒術師人特別少，全日本的話，吃到死估計沒問題。」
你們那麼少的人，殺光普通人得多長時間？要是動用核彈一類的那是想要以後在輻射裡野餐嗎？還是在荒郊野外做一個自由奔跑的野人？
「當然，你們咒術師要是都能搞得定就當我沒說。」
天知道，二次元想要干類似事情的反派多如牛毛，但是成功的又有幾個？妥妥的被主角半路或者最後打倒的反派或者事後洗白的人設。
千裡語重心長地拍了拍五條悟的肩膀。
「聽我一句勸，這種想法沒前途的。」
「我也這麼覺得。」
五條悟覺得千裡說得簡直有道理極了。
讓咒術師種地？怕不是一群自持身份的咒術師們能瘋。
「你覺得要怎麼革新呢？」
似乎只是隨意的聊起，五條悟手肘拄在桌子上，右手撐著下巴，一副無奈的樣子。
「我夾在中間也很難啊，咒術師的上層過於腐朽，新生的幼苗還不夠，一個年級也只有三四個人。」
「革新？」
千裡有些驚訝對方竟然說這種話題，她古怪的看了眼對方懶洋洋的樣子，忍不住詢問。
「你是認真的？」
「怎麼？」
他收回手，挺直了身體。
「我很認真啊，不然也不會跑去當老師了。」
說完，又在不到三秒的功夫恢復了原本不靠譜的樣子。
千裡陷入沉默。
「怎麼說呢……」
她有些糾結的皺起了眉，先從五條悟的想法開始分析。
「如果你是准備從培養萌新一點點取代高層這樣的話，那只要做好等的准備了，也許十幾年，也許幾百年，慢慢也就達成目的。」
一般這種情況國家用的比較多，像是縱觀歷史，用幾代人溫水煮青蛙讓人接受一個政策也是有的。
缺點是慢，優點是足夠溫和。
五條悟聽著，目光逐漸深邃。
「這麼說你有快的了？」
「快的誰都能想到吧？」
千裡撇了撇嘴，坦然回復。
「雖然我只是個寫小說的不擅長這個，但是最近的例子就在這個城市，反而很容易舉例子。」
「這個城市？」
五條悟回想這個城市出名的事情，目標逐漸定在了某個組織上面。
「港口……黑手黨？」
「沒錯。」
千裡拉開另一個椅子坐在上面，給這個知道自己秘密的小伙伴舉例子。
「在港口黑手黨先代首領還在位的時候，當然我指的是他生病的那段時期，已經不復原本的英明，變成了一個喜怒無常想要活下去的遲暮之人。」
「那個時候的橫濱風聲鶴唳，直到現在的港口黑手黨首領森鷗外上位，才略微停止。」
「森鷗外原本是老首領的醫生，雖然對外說法是老首領死前傳位給他，但是其實是他親自動手殺了老首領。」
「自此之後，雖然港口黑手黨的勢力不如從前，但是森鷗外確實為橫濱的安定起了不小的作用。」
「橫濱的局勢變為三家大型黑手黨三足鼎立，然後又因為一場戰爭而打破。」
聽到這裡，五條悟哪能還不知道千裡說的是什麼。
「龍頭戰爭。」
「對，就是龍頭戰爭。」
千裡靠在椅背上，聲音平靜到沒有絲毫的情緒，仿佛說的僅僅只是哪本書中的一段念白，而不是真真正正經歷過的事情。
「之後你也知道了，天價遺產，所有黑手黨爭奪，港口黑手黨脫穎而出，成為了橫濱唯一的龍頭黑手黨。」
她的眼中無悲無喜，只有站在上帝視角的冷漠。
「對於黑色勢力來說，一家獨大的安全性肯定是比百花齊放衝突不斷來的好。你看，森鷗外很好地完成了目的，站在了橫濱黑夜的頂端。」
所以哪怕他蘿莉控、他老謀深算坑人無數，但是誰也不能否認他的「功績」，只是千裡不喜歡他而已。
誰讓織田作死亡事件是森鷗外為了獲得政府的［異能許可證］而一手主導的： ）
「原來如此。」
五條悟若有所思，眼眸中帶著與千裡相似的冷漠。
「血腥之路嗎？」
「想要快，那變革的道路總是少不了血腥的。」
千裡露出一個微笑。
「當然，我也只是說說，畢竟變革這種事情我也只會紙上談兵而已。」
變革可不是簡單的事情，手腕、魄力、信念……許許多多的條件彙集在一起才能走出一條成功之路。
就比如if線的首領宰就干的很好，為了織田作能活著發動自己奪了森鷗外的位置，從此默默在背後無私奉獻。
要不是他實在膽小不敢和織田作接觸也攻略織田作，他怕不是就能變成擁有活著織田作的人生贏家宰。
「果然很麻煩啊。」
五條悟長舒一口氣，心裡卻又覺得豁然開朗。
「都變革了，哪有不麻煩的，你以為變革這種事情嘴上說說就行了嘛？」
千裡隨口吐槽。
「所以你看我這個小說到底啥感想？我就問你一句話，你覺得主角死了有沒有大快人心的感覺？」
五條悟：？？？
大快人心？哪裡大快人心？不是應該讓人感嘆遺憾嗎？
「快點快點，我就要一個回答。」
千裡連聲催促。
「是還是不是？」
五條悟看了看催促的千裡，又扭頭看了看電腦上的最後一頁，腦袋裡再想了想千裡說的咒術師集體下山種地，十分誠懇的點了點頭。
「挺好的，主角死吧。」
反正故事是故事，和現實是不一樣的嘛。
聽到五條悟的回答，千裡十分滿意，等到對方離開之後，她就把小說打印出來，交給了下班回來的織田作之助。
「這是……千裡你寫完了？」
厚厚的一沓就在自己手裡，最上方的《幽靈》也清晰可見，期待已久的小說時隔近三個月出現在自己的面前，織田作之助的心裡瞬間充滿了期待。
「織田作你先隨便看看，等看完了再和我說。」
剛剛被五條悟承認了主角「該死」的千裡覺得自己有了點底氣，對這本《幽靈》的主角以後會被讀者厭惡也有了信心。
「看完一定要和我說一下對主角的感受，」
對於千裡的囑咐，織田作之助點頭應是。在答應完之後，他就果斷回屋翻頁，干起了和看《活著》的時候一樣的勾當。
——熬夜看書。
等到幾天之後，千裡問他看沒看完的時候，織田作之助才滿臉正直的表示看完了。
其實暗地裡都已經看了好幾遍了_(:з」∠)_
「《幽靈》這篇小說的話，在我看來是一個深刻的悲劇。」
織田作之助拿出已經被自己反復翻過的稿子，放到茶幾上。
「主角從輝煌走向墮落，甚至一切的一切都來自於現實的背叛逼迫，他的墮落並不是不夠堅韌，而是一個必然的結果。」
更遑論主角，換一個人又能在那樣的境遇下堅持多久呢？
「最後想要尋求死亡的結局也是理所當然，盡管他已經墮落，但是曾經身為將軍的一切依舊牢牢禁錮在他的身上，毫無意義的自殺對於軍人來說是恥辱。」
……
諸多想法一一說出，織田作之助認真注視著千裡，做出自己的評價。
「寫得真的很好，千裡。」
這一本的描寫比上一本更加好了，主角逐漸墮落的過程，思維逐漸地轉換，乃至於不得不對曾經人民刀劍相向的心痛與後面的麻木，甚至最後的心理都刻畫的極其傳神。
千裡就面無表情的聽著織田作之助吹了一堆，心裡無悲無喜。
雖然不指望織田作看出來什麼，而且這種未來才會發生的事看不出來也很正常，但是聽著對方吹怎麼就覺得這麼不對勁呢？
這和織田作吹mimic有什麼兩樣！
千裡復雜瞟了眼茶幾上的稿子，又看了看滿是認真的織田作之助，問出了自己一直關心的問題。
「織田作，你覺得主角該死嗎？」
快說該死，不然我的心裡好復雜啊！就算我前面遵守本心確實寫得客觀，英雄什麼的也是真英雄，但是你不一樣啊！
織田作誇mimic簡直和鬼故事一樣！
織田作之助毫不猶豫的回答。
「主角的死亡是必然的。」
千裡不太放心，重復的又問了一遍。
「所以你也覺得主角該死對吧？」
只要織田作之助也不喜歡主角，那就沒問題了。畢竟連天使都不喜歡的主角，說明其他讀者也不會喜歡，那她就不用擔心會有人誇主角了。
織田作之助依舊是那個回答。
「死亡對他來說才是最好的。」
畢竟主角已經完全沒有了希望，如同書的名字那樣，只是一個拖著行屍走肉的幽靈，一個徘徊在戰場的幽靈。
對主角而言在「戰場」上死亡才是最好的歸宿，哪怕那個「戰爭」是他一手促成。
「那就好那就好，這樣我就放心了。」
千裡分外滿意的點了點頭，覺得這本書沒有白寫。
既然也覺得討厭，等以後mimic過來的時候不說馬上反應過來，但是有警惕能意識到他們為了那個期待的［榮耀之死］已經失了人性什麼都干的出來也是好的。
「千裡……」
就在她高興的時候，耳邊又飄來織田作之助的疑問。
「你在後面……不公正了嗎？」
「當然啊。」
千裡理所當然地點頭。
「好幾處呢，不然怎麼讓人覺得主角該死？」
她可是在查詢了國際佣兵都干啥之後特意挑了幾個狠的，然後轉換到古代背景找到差不多的事情給主角扣上了。
織田作之助：「……」
織田作之助沉默地回想了一下《幽靈》的內容，垂眸陷入沉思。
劇情實在是合情合理讓人挑不出毛病，那個所謂好幾處的抹黑……自己怎麼沒發現？
難不成自己理解力不行沒看出來？就像是以前同事說的那些感想……那種？
到底，織田作之助以為是自己的問題沒有透露自己的疑惑。而就在當天，千裡就把稿子給了淺川早人，還不忘囑咐對方。
「你先看看，你要是看完之後也討厭主角的話，那就成了。」
淺川早人知無不言一陣狂吹，回去立刻廢寢忘食，用一個晚上肝完了稿子，第二天一大早就迫不及待的打電話再一次吹了起來。
「老師！真的太好了！」
淺川早人一邊說著，一邊激動的在屋子裡走來走去。
「經典！又是一個經典啊！整個故事行雲流水，人物心理刻畫的十分絕妙，將軍的墮落讓人遺憾嘆息，最後結局的戛然而止更是點睛之筆！……」
他balabala吹了一堆，千裡的心裡卻只是習以為常的過濾，她聽著對面這麼長的話，心裡關注的也只有一句。
「遺憾？淺川君你覺得很遺憾嗎？」
她揪著這個詞分外警惕。
「唉？怎、怎麼了老師？」
淺川早人以為自己不小心踩了什麼雷，不住走著的腿都停了下來，下意識站的筆直。
「有、有什麼不對嗎？老師您對主角……」
「當然是覺得他該死了。」
千裡慎重詢問。
「所以我要問一下，淺川君你覺得主角該死嗎？」
淺川早人：！！！
原來老師是這麼想的嗎？不是惋惜英雄墮落的提醒人們人心的可怕的嗎？！
早就是千裡狂熱唯粉的淺川早人毫不猶豫的點頭，聲音鏗鏘有力。
「我也是這麼覺得的，主角就該死！」
俺也一樣.jpg
完全不知道編輯直接改了看法的千裡終於放下心來，不再擔憂。
給三個人看三個人都說主角該死，看來自己這次寫的確實可以，不用再苦惱其他讀者覺得主角美強慘為主角說話了！
第37章
千裡的新書開始在橫濱與全國預熱, 在眾多讀者的催促下，四月初旬就開始了發售。
新早文學社吸取上次的教訓，新書的首批印刷足足是上次的幾倍。然而在正式發售的第一天書店裡仍舊排起了長長的隊伍, 許多讀者甚至半夜就開始在書店外面等待, 像是生怕晚了一步就買不到一樣。
在這樣熱鬧的盛況下，到處都充斥著有關於《幽靈》的話題，港口黑手黨自然也不例外。
「織田君, 千裡老師的新書你一定看過了吧！」
忠實粉絲相田坐在織田作之助的旁邊，眼中滿是躍躍欲試。
「同樣身為老師粉絲的你現在肯定讀完了對吧！」
「啊，當然。」
織田·粉絲·作之助點了點頭, 給出確定的回答。
「已經看了好幾遍了。」
畢竟作為一家人, 他看的是最初的先行版, 提前了不止一點半點。
「我就知道，織田君你和我一樣！」
相田露出心滿意足的笑容，開始和織田作之助塔倫起來。
「織田君你看完老師的《幽靈》之後有什麼感想嗎？說實話，這一次的背景依舊是架空的古代還讓我大吃一驚來著, 我一開始以為千裡老師會出像是《信徒》一樣更加溫馨的小說，畢竟戰後嘛。」
說到後面，他壓低了聲音，滿是感嘆。
「不過果然我們普通人的智慧是無法和千裡老師相比的。」
雖然寫的是古代背景, 但是明顯是在映射現實。想想現在橫濱政府的不作為, 當初的龍頭戰爭也是, 完全起不到一絲作用。
織田作之助端著平靜的臉，看著神神秘秘滿是敬佩的相田, 心裡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嗯？發生了什麼？什麼智慧？有什麼深意嗎？難道是自己少看了什麼內容嗎？
「這……怎麼說？」
織田作之助鄭重詢問。
「相田君你讀出了什麼特別的理解？」
「當然！我可是千裡老師的忠實粉絲, 當然有那麼一點端倪。」
相田立刻挺胸抬頭, 准備和自己的好書友織田作之助分享起來。
「在此之前先說一下織田君你的感受吧, 看看織田君的想法和我是否相近。」
「也好。」
織田作之助點了點頭，坦然說出自己的感想。
「大概就是……墮落的盡頭不是沉溺在黑暗的沼澤裡就是自我毀滅，這樣的想法吧。以及，人果然是需要救贖的，即便是《幽靈》中的主角，最後所想要的也僅僅是救贖。」
「原來如此，這就是織田君你的想法啊。」
相田完全不意外織田作之助會說出這樣的感想，他沉吟著，又問出一個問題。
「你覺得主角最後會步入死亡嗎？」
「步入死亡？不如說這樣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織田作之助會想著千裡恨不得主角早點死的說法，心裡無奈的搖了搖頭，聲音沉靜。
「已經失去了所有希望，沒有了目標只剩下彷徨，宛如幽靈一樣徘徊在戰場，卻無法再做出任何事情，沒有歸處。」
如果能遇到像是他當年遇到那位先生一樣的事情還好，但是書中的主角顯然是沒有這份幸運的。
「所以就是這樣，哪怕是將軍那等的英雄人物都會被污穢所染，所以我們更應該恪守本心不要迷失才是。」
相田感嘆。
「迷失沉溺的代價太大了，但是也只有墮落了，正因為主角是軍人，所以才更加痛苦。」
「墮落？相田你說什麼？」
一旁路過的後勤部成員腳步一停，在捕捉到關鍵字的時候，眼神瞬間不善起來。
「莫非是千裡老師的新書《幽靈》？」
「是啊，怎麼了？」
相田抬頭，聲音理所當然。
「難道你不認為主角的結局是墮落而死嗎？」
「放屁！《幽靈》的結局明明是將軍破而後立！」
後勤部成員直接瞪圓了眼睛，他把手中的餐盤往桌子上一扔，二話不說擼起袖子坐到了相田的對面，聲音慷慨激昂。
「千裡老師的文章一直都有十分深刻的含義，他老師一直希望我們能夠用自己的力量前進，這次當然也不例外。就算將軍現在後期深陷泥沼，但是他作為一個曾經的英雄只需要一點點啟發就可以重新走出來！」
「怎麼可能？」
一聽對方和自己截然相反的看法，相田頓時也怒了，但是想到這裡是食堂不宜掐架，只能深吸一口氣，毫不猶豫的也開始表述自己的想法。
「戰場上的戰爭沒有對錯，只有輸贏。所以造成的殺戮並不算是什麼罪惡，但是將軍後期已經開始無惡不作，他在做出那些事情的時候就已經不是那個曾經被人仰慕的英雄了！」
「他是被逼迫的！」
後勤組成員眉頭緊皺。
「被同僚背叛，不得不對曾經的士兵刀劍相向，甚至在九死一生地逃過圍剿之後連生存的地方都已經消失，不明真相的人只知道他是個叛國賊！他不做這些你讓他怎麼活？他不做就是死啊！」
「可是他的痛苦不也正來源於此嗎？」
相田揚起下巴，冷笑開口。
「越是做這些，便越是感到煎熬，完全不知道自還能做出什麼，只能像是幽靈一樣悄無聲息的苟活著，甚至連自殺都不可以。」
「可是挺過痛苦是會讓人成長，痛苦是磨煉人心的養料，將軍遲早會明白這一點。」
後勤組成員依舊堅持自己的意見。
「等這些養料被消化，那麼將軍絕對會破而後立，他只是缺少一個巧合讓他明白而已。」
「巧合？」
相田嗤笑一聲，不予置否。
「千裡老師的結局已經告訴我們了，將軍已經心存死志，只是欠缺一個對他動手的人而已。」
「不可能！」
後勤組成員拍桌而起，抬高聲音。
「千裡老師既然沒有寫出確切的結局就是想讓大家知道，破而後立才是最可能的！」
「墮落致死才是真正的結局！」
相田同樣啪的一聲拍向桌子，站起來與對方對峙。
「你的看法是不對的！千裡老師才不會這麼想！」
「你才是不對的那個！」
後勤組成員已經吼了起來。
「千裡老師一直都想要給大家希望，老師那麼溫柔的一個人，所以破而後立才是老師的真實想法！」
「墮落致死是！」
「破而後立是！」
「墮落致死！」
「破而後立！」
「砰——啪——Duang——」
「還不趕緊攔住他們！什麼？他們是為《幽靈》的結局？」
一旁勸架的沉默一秒，果斷開口。
「我看看因為什……艸！誰都別攔我！《幽靈》的結局是破而後立才是！」
剛才還准備勸架的人直接高呼一聲，加入戰場。
「兄弟們，和我一起揍那些說『墮落致死』的！」
「破而後立才是異端！大伙上！揍那些說『破而後立』的！」
一時間，偌大的食堂滿是乒乒乓乓的聲音，眾多黑手黨員工為了亂成一片，和心中的「異端」掐架。
在混架中一路躲到門口的織田作之助看著食堂內部的亂像，陷入深深的疑惑。
只是關於小說的感想而已，為什麼大家不能好好抒發感想而是打起來了呢？
對於黑手黨來說，打架雖然是常事，但是也分地方，這其中就絕對不包括自己家的食堂！
當天，港黑首領森鷗外收到報告的時候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因為思慮太多以至於老眼昏花，導致他產生了幻視。
好家伙，自家，食堂，部下之間掄起板凳直接來了個群架，因為正是中午吃飯的時間，受傷人員甚至達到了百多號人！
他就沒見過這麼丟人的事！
森鷗外盯著手中的報告，忍住自己想要打出問號的表情，緩緩地翻開了下一頁。
手下食堂打架的原因清清楚楚地寫在紙上。
[因對《幽靈》結局的看法不一致而激動之下產生糾紛。
看法1：《幽靈》主角結局墮落至死。
看法2：《幽靈》主角結局破而後立。]
森鷗外：？？？
我沒禁止你們帶小說上班就不錯了，你們一個兩個竟然還為了這個大打出手？這底下一個個人是怎麼回事？
主角的結局當然是死了！
他連價值都不能產生了活著干嗎？最多被人利用利用發揮一下剩余價值了，畢竟「將軍」也不缺他一個，有什麼好爭的！
隨著《幽靈》的發行，越來越多的人加入討論，其中最熱烈的當屬主角結局的歸宿。
「主角破而後立」和「主角墮落至死」兩個說法針鋒相對，若是說了其中之一，必然有持著另一個說法的人忍不住反駁，雙方各執一詞，水火不容。
這一切，都被守在各種論壇的千裡看得清清楚楚，她相當莫名地看著一刷新一片的帖子，一個兩個就沒一個說主角殺人如麻真是帶惡人這樣的話。
思來想去，她面無表情地在最熱的論壇發了個帖子。
【沒人覺得《幽靈》的主角讓人討厭嗎？】
內容：如標題所示，真的沒人這麼想嗎？
1L：沙發！
2L：樓上好快！以及……讓人討厭？樓主你確定？？？
3L：為什麼會讓人覺得討厭？我都快心疼死了啊！
4L：樓主你這想法有點不對勁啊，你好好看看內容，將軍他多麼好啊！
5L：沒錯！將軍那麼好一個人，真是太慘了！我現在恨死那個背叛將軍的人了，恨不得打爆扔進東京灣！
6L：討厭是不可能討厭的，喜歡還來不及，好想救贖將軍啊，他好慘qaq
7L：就算將軍他後期染上污穢不再是從前那個一心為國的將軍了，但是我還是想說：我好喜歡他嗚嗚嗚！
8L：樓主你怎麼能有這個想法！討厭將軍那還是人嗎！還是人嗎！（聲嘶力竭——）
9L：將軍後面的事情……唉，真的不能怪他，樓主估計年齡還小看不懂千裡老師的小說吧？不然但凡有點想法的也不會討厭將軍這樣的人的。
10L：有一說一，我想讓將軍破而後立（小聲）。
11L：嗯？破而後立？（警覺.jpg）
12L：破而後立？破而後立？好家伙！這樓出了個叛徒，10L你過來，咱們好好談一談。（核善的笑容.jpg）
13L：怎麼？說的好像你們墮落至死派一手遮天了一樣，這真是我今天聽到的最好笑的笑話！（不屑.jpg）
14L：完了完了，兩派先鋒吵起來了，怕不是大軍五秒鐘後趕到。Ps我選擇墮落至死。（狗頭）
15L：說這我就不服氣了！來啊！戰啊！我破而後立派永不認輸！！！
……
樓層逐漸歪樓，整個帖子化為了兩個派系別的戰場，千裡本人麻木的看著帖子裡的內容，頭頂一排問號。
怎麼回事？不是應該痛斥主角的嗎？沒看見主角殺人放火連小孩兒都不放過嗎！你們這群讀者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們不是應該對主角喊打喊殺的嗎！！！
千裡覺得這個結果哪裡不太對。不，是不對極了！
她沉默的又刷了幾個帖子，最後氣鼓鼓的關掉電腦，連出門必帶的淺川早人都沒有帶，直接出門。
她要親耳聽一下讀者的評價，網上水軍多！她才不信！
然而……
「討厭？怎麼可能？」
「我很喜歡將軍啊，富有魅力的悲劇式英雄，怎麼都不可能討厭吧？」
「討厭將軍？小妹妹告訴我誰讓你這麼說的，我這就去打死他！」
千裡聽著沒有一個表示討厭主角的回答，更復雜了。
為什麼啊！！！
她低著頭陷入沉思，在拐彎的時候卻突然撞到了一個人，
不等她抬頭，卻忽然被捂住眼睛，耳邊一陣雜七雜八的腳步聲漸行漸遠，直到好一會兒以後，捂住眼睛的那只手才離開。
突然地光讓千裡下意識眨了眨眼，看清了視線中的人。
「中原君？」
「啊，是我。」
中原中也輕咳一聲，為了不讓千裡詢問剛才他趕手下先走的事情，率先發問。
「你……怎麼一個人出來了？」
前兩次還有那個編輯跟著，怎麼這次就她自己？就算現在不像是之前那段時間一樣亂了，但是一個女孩子待在外面還是太危險了。
「只是想到一些事情而已。」
千裡游移了一下眼神，又想起中原中也的身份，有了點想法。
劇情人物的想法和大眾的想法萬一不一樣呢！
「你……」
怎麼感覺突然問還有點羞恥？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心虛的感覺，問出自己的問題。
「那什麼，你看了《幽靈》這本小說了……嗎？」
中原中也心下一震，腦袋快速運轉。
莫非千裡知道了自己知道她的身份所以在試探自己？等等，這個沒什麼的吧？只要對方不知道自己是黑手黨，那其他的也不是大事。
這麼想著，中原中也相當干脆地點了點頭。
「看過，怎麼了？」
事實上不僅看了，還買了那麼「一些」，給對方「稍微」衝了點銷量（咳）。
就在中原中也心虛的時候，千裡的問題再度響起。
「你覺得《幽靈》的主角怎麼樣？」
「哈？怎麼樣？」
中原中也一愣，下意識回答。
「當然是破而後立了！」
他可是堅定地破而後立黨！
千裡：「……」
哦豁，完了。
千裡沉著一張臉，內心絕望。
「怎、怎麼了？」
一看千裡失去了表情一副風一吹就要掉色的樣子，中原中也嚇了一跳，趕緊在她眼前揮了揮手，吸引注意力。
「難道……」
他回想了一下自己的回答，不敢置信地開口。
「千裡你是墮落至死派的？！」
千裡幾乎是沉痛地看了中原中也一眼，更加絕望了。
什麼墮落至死？什麼破而後立？她要的不是這個啊！她要的是讀者討厭主角啊！！！
但是中原中也卻覺得千裡的沉默是被自己說中了，他想到現在兩個派系之間的腥風血雨，身體逐漸僵硬。
已知，兩個派系現在水火不容。那麼和千裡不是一個派系的自己豈不是……
中原中也瞳孔一震，覺得這樣不行。
本來關系就沒怎麼太好，現在要是再因為這種事情鬧矛盾那還了得？可是……
中原中也心裡的小人忍不住捶地。
可是破而後立才是正路啊OTZ
不不不，千裡可是作者啊！作者應該都會很包容的……吧？
中原中也輕咳一聲，小心詢問。
「你對破而後立派……很不喜歡嗎？」
「啊？破而後立？不，我沒什麼想法。」
千裡嘆了口氣，沉痛開口。
「我想要問的是中原君對於主角這個人怎麼看待？」
「主角……這個人嗎？」
不是派系不同就好。
中原中也松了一口氣，回想起《幽靈》的內容。半晌，認真給出自己的評價。
「將軍這個角色在我看來十分真實，無論是他前期的真正英雄還是後面的被背叛而心灰意冷他所做的一切都已經是他所能做到的最好，哪怕後面的墮落，都讓人無法再挑剔什麼。如果是對於我來說的話，我大概會覺得將軍缺少一種在逆境中走出來的心吧」
對於中原中也來說，將軍所經歷的確實稱得上慘，但是想想他自己的話，如果處在同樣的境遇下，就是鬧個天翻地覆也不會讓自己白白受累。
一個地方待不下去就去其他地方，為什麼一定要待在一處呢？只在戰場上解決不了任何問題，想想怎麼把事情顛覆不也挺好的嗎？哪怕需要花費很長的時間。
「當然，可能是因為軍隊裡的習慣或者說……榮譽一類的？」
中原中也的聲音裡帶著感嘆。
「因為將軍的束縛太多了，一直在束縛他的心，所以才讓他在後面發生了那麼多的事。」
說到這裡，他又忍不住加了一句屬於破而後立派的話。
「但是如果重新給出他一個希望，我相信將軍還是能振作起來的。」
中原中也洋洋灑灑的說完自己的感想，想到這種兼職要現像級說完書是眼前這個人所寫出來的，心裡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
在原作者面前說感想什麼的……咳。
然而他只得到了千裡干巴巴的一聲回答。
「哦……」
中原中也：？？？
等等，「哦」是什麼意思？滿不滿意你給個准信啊！
但是千裡絲毫沒有給他個准信的意思，她聽完中原中也的想法之後，心裡只有一個字在腦袋裡反復刷屏。
艸！
這話怎麼聽都不是討厭將軍的吧？那裡面的意思最多也就是恨鐵不成鋼而已，和厭惡根本一點邊都不沾！
這特麼不就出事了？現在想想當初自己問織田作的時候對方那個猶疑又沉思的樣子，八成是在照顧自己的想法故意說的該死！
這本書根本就是失敗了！！！
「總之，我知道了。」
千裡相當勉強地擠出一個笑臉。
「十分感謝中原君的回答，我心裡明白了很多。」
「沒、沒事，你真的沒問題嗎？」
怎麼感覺好像很受打擊的樣子？難不成自己說的有什麼不對勁嗎？
「沒有，我很……開心。」
千裡說「開心」這兩個字的時候甚至帶著一股咬牙切齒的味道，她暗自磨了磨牙，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總之天色不早了，我還有事就先回家了，今天非常感謝中原君。」
中原中也：？？？
真的不是自己哪句話說得不對勁嗎？
最後，還是中原中也主動請纓把千裡送到家附近才離開。千裡回到家，十分頹喪的回到屋裡，把自己摔在床上直愣愣地注視著天花板，心裡分外難過。
雖然在寫之前就想到了可能會有喜歡主角的人，但是她是真的沒想到，會有這麼多……這麼多……
都特麼多到99.9%了！仿佛全世界就只有自己這個作者不喜歡主角！就連織田作……
不不不，先不能這樣想！
千裡猛地一起身，目光堅定。
自己要再問問織田作，他當初可是親口說主角該死的，總不能也像外面那些讀者那樣吧！
當天，半夜下班回來的織田作之助剛一進屋，入目的就是給他留了台燈的客廳裡千裡在燈邊的小小身影。對方原本正擺弄著什麼，一聽到自己這邊的聲音就如同警惕的貓一樣刷的一下抬起頭，睜著金色的眼眸一眨不眨的看向自己。
「千裡？」
孩子大多在隔壁，因此織田作可以放心用正常聲音說話。
「有什麼急事要和我說嗎？」
不然怎麼等到這麼晚？
「有！但是不是什麼大事。」
千裡站起身迅速來到織田作之助身邊，抬頭詢問。
「是我的私事，我就是想再問一下，織田作你討厭《幽靈》的主角嗎？」
說著，她還特意拉住織田作之助的衣袖，把他拽到沙發上讓自己得以從高處的看清對方的神情，聲音分外認真。
「認真的，織田作自己的想法，不是順著我想法的那種。」
第38章
「認真的想法？」
織田作之助一愣, 下意識回答。
「我一直都很認真，怎麼了？」
認真就好！
聽著織田作之助的話，千裡稍微放了一點心。但是她還是想要再確定一下。
「那織田作你討厭《幽靈》的主角嗎？」
「將軍啊……」
悲劇式的英雄也是英雄, 將軍這個人作為書中的主角，至少在讀者看來並不能稱得上討厭兩個字, 甚至更因為對方的悲劇, 讓讀者更能喜歡上這個角色。
織田作之助感嘆著，給出他的回答。
「他的話，並不討厭。」
千裡瞳孔地震，發出靈魂質問。
「織田作你之前還贊同將軍該死的！」
織田作之助滿臉無辜。
「確實, 對於將軍來說死亡已經是很好的結局了, 我是這樣贊同的。」
完了……
這一刻, 千裡的心底充滿了絕望。
織田作不討厭！他竟然不討厭！他嘴上跟我一起說著主角該死，其實心裡覺得主角真特麼可憐。
啊！！！！
眼見著千裡聽到自己的回答之後就像是被摧殘的貓一樣蔫了下去, 織田作之助眉頭一皺, 發現了不對。
他會想了一下對方一開始說的話，突然找到了盲點。
「千裡你之前……說過討厭主角來著？」
「是啊……」
千裡更加失落了，就連頭頂的呆毛都軟趴趴地沒有了精神。
「我一開始是想要大家都討厭主角的，我以為我成功了，可是哪成想……」
說到這裡，千裡不禁悲從中來。
「根本沒人討厭主角, 我失敗了, 大失敗QAQ」
難道是她太追求人設嗎？堂堂一將軍, 就算墮落也不可能干小偷小摸搶劫強奸那種掉價的事, 她都已經潑黑水了, 為什麼讀者都好像是沒看到一樣說喜歡啊！
「為什麼千裡想要讓他被討厭呢？」
織田作之助拉過千裡讓她坐在沙發上, 准備一點點開導。
「這個主角有什麼一定要讓人討厭的理由嗎？」
「因為他……」的原形是紀德啊！
千裡張了張嘴想要說出原因, 然而熟悉的警告又一次在心頭出現，她只能垂下眼眸，連聲音都微弱下來。
「……就只是討厭而已。」
說不出來，不能告知，就連提醒也隱晦得仿佛不存在一樣，這樣的感覺真的是糟透了。
「沒什麼，我就只是問一下。」
千裡搖了搖頭重新站起身，對織田作之助擠出一個若無其事的微笑。
「好啦，現在我知道答案了，時間不早了織田作你也趕緊睡吧。」
說完，他也不等對方反應，直接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裡。
很明顯的，千裡這一陣都悶悶不樂的，只要一想起她這本大失敗的《幽靈》，就覺得如鯁在喉。
但是憋在家裡只會讓織田作和孩子們擔心，千裡還是找了個風和日麗的日子，特意沒有帶任何人，獨自一人准備出去散散心。
當然，她對自己的武力值也是有b數的，所以也只准備買幾袋小魚干還有貓罐頭和外面的野生毛茸茸們互動一下，治愈心情。
「喵~」
「喵嗚~」
各種花色的貓咪們被香味引誘著湊近，千裡放下食物，坐在附近的石頭上看著毛茸茸們大吃特吃，手中還拿著小魚干，時不時地逗那麼一下。
心情果然好了一些。
然而每次難得平靜的時候，總是會有人大煞風景。
「所以這裡原來是流浪貓的聚集地嗎。」
伴隨著聲音的靠近，貓咪們一個個像是看到了什麼凶殘兩腳獸靠近一樣，一個個溜之大吉，難得硬起的也只是凶凶地哈了幾下，然後果斷轉身溜走。
等到太宰治完全靠近千裡，貓咪們已經全然不見蹤影。
千裡也沒抬頭，她只是收回被某只貓臨走不忘叼走小魚干以至於空空如也的手，發出嘆息。
「現在都跑了……」
「但是下一次還是會回來的。」
太宰治同樣坐下身，刻意離千裡坐著的地方有一點距離，他一點也不在意自己披著的大衣下擺拖在地上，對著千裡微笑開口。
「沒想到又在這裡看到小姐了，我想我們之間一定是有相當大的緣分才是。」
「那也是孽緣吧……」
此刻的千裡對於太宰治沒有絲毫的興趣，只是懨懨地回了一句，沒有和對方聊什麼的意思。
本來心情就不怎麼好，現在出門治愈還能看到黑泥精……
自己就這麼倒霉嗎？
「也不算倒霉吧？」
仿佛聽見了千裡的心聲一樣，太宰治伸著自己的長腿，平靜開口。
「但是你確實很苦惱的樣子，要說說看嗎？」
這一刻，他仿佛一個知心大哥哥，就連臉上的笑容都極為「真誠」。
「說不定我還能給你一些建議呢？」
「建議？你的話還是算了。」
千裡轉頭看了眼太宰治，不覺得對方是有多想做知心大哥哥，估摸著也只是想要探知信息而已。
「不過也沒什麼不好說的。」
千裡嘆了口氣，刪刪減減地只說了一句。
「只是……因為一件事自己和其他人的看法不一樣，所以就覺得比較難受吧。」
太宰治挑了挑眉，問出了一個奇怪的問題。
「有多少人？」
「很多。」
難得的一個可以隨意說出自己煩惱的時候，哪怕那個對像是太宰治，千裡被憋得實在是久了，就連語氣都快了起來。
「我自己和99.9%的其他人，全世界這麼想的仿佛只有我一個。」
其實不止是這樣，這一次只是一個點，連帶著她原本不能告知真相等等的所有事情累計的負面情緒都在現在壓了過來。
自己為什麼會到這裡？連所謂的命運都不能改變，那自己來到這裡到底是為了什麼？難不成世界意識就缺了一個工具人目睹劇情發生嗎？
千裡屈起腿環抱住自己，把臉埋在臂彎之間，聲音悶悶地從裡面傳出。
「反正就是這點小事而已。」
「原來如此。」
太宰治若有所思的得出結論。
「是覺得自己不被人理解嗎？」
「可是不被理解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千裡忍不住從臂彎裡側頭，原本埋藏的金色眼眸再一次來到了太宰治的身上。
「只是覺得有些……失望，而且一個人如果真的被全部理解了那是很可怕的事情，但是如果連我刻意給出的意思都無法讓人知道的話，不就像是兩個思維完全不同的存在混在一起雞同鴨講嗎？」
區別是不同的是她自己和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人。
「怎麼說？」
太宰治做出洗耳恭聽的樣子。
「就比如，雖然很多人覺得我聰明懂事可能還是個天才，好好成長名留青史也說不定。」
說到這些的時候，千裡眼中的情緒更淡泊了。
「但是只有我知道，我從來都不是。」
她說著，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平靜的仿佛只是在說著一句今天天氣真好這樣的話。
「真正的我普普通通，我害怕的東西有很多，想要做的事情卻很少，總是在不停的妥協。」
現代不讓改成古代，結局不行就換成別的，情節不讓就必須得改……
她想要做的事情因為限制與她自己的弱小，變得無比艱難。
萬一事情真正發生了的時候，她被那個世界意識控制著什麼都不能做又該怎麼辦呢？
她所做的一切都沒有人能看出，又該怎麼辦呢？
如果織田作真的死了，那……又該怎麼辦呢？
「我想要別人可以理會我的意思，但是我做不到，我時常懷疑我自己到底是不是太過差勁，但是我自己很清楚，想的太多對我而言是災難。」
只有心寬才能適應，但是她發現她雖然努力這樣做了，面對這樣失敗的時候卻還是會感到難過，盡管在之前已經做好了准備，甚至也發出過「豪言壯志」。
可是人的奇妙之處不也有手上做的和心裡想的可以完全不一樣不是嗎？
「只能說是更加深刻的理解到了吧，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這樣的事。」
她無法說出，也沒有人能夠理解到她的心情。
幾段話說毫無起伏，甚至聽起來有些混亂，太宰治聽著千裡無悲無喜的聲音，鳶色的眼眸一眨不眨的注視著千裡的雙眼。
金色的，裡面的情緒並未像是其他人一樣在訴說中變得更加激動，反而因為這宣泄變得愈加淡漠。
沒有陽光籠罩的眼眸顯得更加黯淡，卻又有什麼無言的存在在其中流淌，像是消散了最外層的人氣，所以更加內裡的東西便逐漸顯露出來，於是一種名為格格不入的氣質猶如煙霧的繚繞，一點點包裹住她的身體。
不同於其他人，不同於所有人，與任何人都不同，因為過於強烈地相似，於是就變得特別了起來。
太宰治忽然意識到一件事情。
如果自己不立刻離開的話，接下來一定會發生一些令他不願，或者說難以拒絕的事情。
可是那些縈繞在她身上的煙霧卻又如同攀附的藤蔓，它們招搖著，甚至用開出了花的枝條向自己招手。
它們想要讓他靠近。
太宰治向來對所有的誘惑都秉持著隨意的態度，因為那些對於常人眼中可以豁出性命的誘惑對於他來說從來都是不值一提。
但是此時此刻，明明對方叫一個字都沒有再說，他自己卻像是被骨頭誘惑的狗，身體叫囂著，迫不及待地想要更加靠近。
這真是太糟糕了不是嗎？
太宰治因為身體原因被擋住的右手緊握著拳頭，他看似隨意的坐在那裡，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身體已然僵硬的像個被凍在冰裡的魚。
「聽起來確實很糟糕。」
他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也毫無異樣，甚至帶著漫不經心的偽裝。
「別人眼中和自己眼中，就如你所說，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
「你看起來倒是深有感觸。」
千裡收回胳膊重新直起身體，太宰治忽然發現，那雙原本黯淡的金色眼眸一旦被陽光所籠罩，就會變成另一種通透的樣子。
「我不需要別人的理解。」
他想要做出一個輕松的笑臉，但是感覺到自己依然還緊繃著的肌肉，果斷選擇了放棄。
然後一如既往地，說出了違心又不違心的話。
「只要按照我說的去做就行了，他們不需要理解我的意思。」
千裡心裡噫了一聲，下意識反駁。
「說得就好像你已經被人理解了一樣。」
話音落下，空氣中瞬間死寂了下來，只有風吹動樹葉發出的些許聲音。
沉默了幾秒，千裡率先開口道歉。
「對不起。」
雖然她日常說這個人是黑泥精，還不想過多接觸，但是有一點不可否認，這個人完全可以當做一個玻璃心的小公主來對待。
某種程度上來說，堅強是堅強，脆弱也是真脆弱，套一句《人間失格》裡的形容來說，那就是［膽小鬼連碰到棉花都會受傷。］，於是就一直縮在殼裡。
況且拒絕是一碼事，戳人痛處那就是另一碼事了，整個文野都只有織田作一個人能懂他還是在生命彌留之際，宰真的是一個大寫的慘字。
但凡把他後期平日裡的搞笑沙雕偽裝換一個，心疼他的人只多不少。
不過誰叫這個人是太宰治呢……
她的目光裡帶著真心實意的愧疚。
「我不應該這樣說你的。」
「對不……起？」
太宰治重復著這幾個字，鳶色的眼眸在一瞬間更加深沉。
為什麼這麼篤定呢？
為什麼就覺得自己沒有被人理解呢？
還是說自己在看到了對方的時候，對方也同樣看到了……自己？
「那還真是……意外。」
他意義不明的說著這樣的話，周身卻不自覺的散露出某種陰郁的氣息。
千裡卻難得的笑了起來，她並不害怕太宰治，雖然這樣說可能有些傲慢，但是這確實是一種處於「預知」的不懼怕。
因為即使是黑時宰，也沒有說一言不合就對普通路人開槍的時候。
「覺得不開心的話可以多和朋友聊聊天。」
「你有朋友嗎？」
「沒有。」
面對太宰治的反問，千裡承認得相當坦然。
「但是你一定會有。」
說完這句話之後，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對著太宰治開口。
「今天和你聊天十分愉快，但是可以的話希望以後也只有『偶遇』了。」
「那這可太讓人傷心了。」
已經緩過來的太宰治攤了攤手。
「連費用都沒有還被嫌棄。」
「你對我來說過於危險了。」
千裡還是那句話。
「你知道的，無論是哪點來說，我們都不應該熟識。」
因為一旦接觸了，就會陷入從未經歷過卻又難以放下的怪圈，甚至沒有人知道這樣做的後果到底是什麼。
兩個人都是，只是她在一開始就知道了，而自己直到現在才看清了這一點。
所以逃離才是最好的。
太宰治在心底補充著，坐在原地一動不動，甚至主動說出了道別的話。
「那麼，再見。」
「再見。」
和太宰治瞎聊一通之後，千裡的心情有所好轉，但是之前的後遺症不是那麼快就能消除的，而且織田作之助早就對這件事頗為憂心。
在一次和太宰治與阪口安吾的三人聚會裡，織田作之助對著自己的兩個朋友說出了自己的煩惱。
「家裡的孩子最近不太開心？」
阪口安吾一愣，深入詢問。
「有什麼原因嗎？」
「因為小說《幽靈》的緣故。」
織田作之助簡略回答。
「我覺得應該是這樣，因為她對《幽靈》主角的想法和大多數……絕大多數人都不一樣，所以最近總是悶悶不樂的。」
作為一個作家，想要表達出的東西沒人理解到，應該是一個很大的打擊吧。
「《幽靈》的……理解？」
阪口安吾想著織田作之助的家庭情況，試探開口。
「『她』的話應該是你家的長女了，我記得她應該是十二三歲？」
「是十三歲。」
織田作之助點頭糾正。
「因為她比較特殊，所以我很看重她的想法，但是現在發生這種事情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所以她的想法是什麼？」
一旁的太宰治歪頭詢問。
「難不成不是現在已經撕的腥風血雨的［墮落至死］和［破而後立］中的其中一派嗎？」
早知道，現在外面這兩個派系都快吵翻天了，兩個派系誰也不服誰，導致現在港口黑手黨裡除了工作時間之外的兩個派系遇到了，那是一個火藥味十足。
他倒是看了不少熱鬧，而且中也那個家伙竟然是［破而後立派］的，他想和［墮落至死派］辯駁又自持身份忍耐著不下場的樣子真的是好玩極了。
尤其是他知道自己手下有［墮落至死派］的時候那個不敢置信滿臉「我們之中竟然出了個叛徒！」的表情，自己能笑一年！
「她不是任何一派，她是那種……比較特別的，自成一派，然後主要就是討厭主角。」
織田作之助想起千裡的話，嘆了口氣。
「但是《幽靈》主角的風評你們也知道，所以……」
「討厭……主角？」
阪口安吾驚了。
「竟然會有人討厭將軍嗎？正常來說這種悲情式人物應該會很招人喜歡才是。」
他話音剛落，太宰治的聲音就緊接著響起。
「喜歡？不，我也不喜歡。」
太宰治控制著屁股下的座椅轉了一圈，看似隨意地開口。
「討厭主角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吧？主角自己不也很討厭自己嗎？既然如此，那大家又為什麼要喜歡他？就因為他是主角嗎？」
阪口安吾忍不住嘆息。
「啊，又來了……」
太宰治仿佛摻了毒又出乎意料有道理的獨牌理解。
「我說得不對嗎？」
太宰治的手按在吧台固定住自己的方向，看向阪口安吾。
「既然主角自己都放棄了自己，那還有為他『心疼』的必要嗎？就連他渴望的救贖也只是還沒有衝破束縛的結果。」
「明明只要不再秉持著那些東西就不會痛苦了。」
他像是在說主角，又像是在說自己。
「可是他偏偏在想，所以只能在痛苦中掙扎，所以結果也只是他自己的選擇而已，為什麼要為他的選擇而感到『心痛』？」
太宰治勾出近乎冰冷的笑容。
「不過是……呵。」
不過是軟弱罷了。
然而不過是一秒，他的冷笑就破功了。
「好的織田先生，我們來討論一下之前的話題吧。」
阪口安吾無視太宰治有毒的解讀，就著原本的話題和織田作之助說了起來。
「說起來長女只有十三對吧。」
他想起織田作之助說的年齡，腦袋裡又想好了理由。
「如果是十三歲的話，倒不是不可能，畢竟年齡比較小。」
織田作之助看了眼小孩子一樣怒視阪口安吾的太宰治，搖了搖頭，選擇……加入阪口安吾。
「不，雖然是小孩子，但是她不一樣。」
關於千裡的身份，他一直都想著千裡不願意透露，所以也從來沒說過太多。
「總之，雖然她說她自己調節一下過一陣也能好，但是我還是想讓她早點心情好一些。」
「喂！你們就這麼無視我嗎！」
太宰治瞪圓了眼睛，不敢置信的把桌子拍的砰砰作響，聲音裡滿是控訴。
「就連織田作你也這樣！你學壞了織田作！」
「不，織田先生就算哪天學壞也只能是跟你學的吧……」
阪口安吾下意識的吐槽，苦口婆心的勸了起來。
「而且關注一下織田先生的問題吧，織田先生都已經煩惱好幾天了不是嗎？」
「這有什麼難的？」
太宰治撇了撇嘴。
「把她帶過來，我保證幾句話之內讓她活蹦亂跳的。」
「你以為是魚嗎？還活蹦亂跳的。」
阪口安吾再度吐槽，想要聽到織田作之助拒絕這不靠譜建議的聲音，但是飄到耳中的卻是……
「確實，這樣好像也可以。」
織田作之助若有所思地分析利害。
「她就是因為沒有人和她想法一致而低落的，現在太宰也討厭《幽靈》的主角，只要她知道有人和她的想法是一樣的話，就會重新開心起來吧？」
阪口安吾：？？？
你認真的織田先生？
「不愧是織田作，哪像是你，安吾。」
太宰治對著阪口安吾露出嫌棄的表情。
「我的方案什麼時候出過錯嗎？」
「這根本不是你出沒出過錯的問題吧！而且織田先生你也是，不要總是順著太宰的異想天開啊！」
阪口安吾恨不得把自己旁邊一個敢說一個還真敢做的兩個人腦殼敲開，看看裡面是不是都是水。
「有點常識吧，太宰治哪裡會帶孩子，我記得他撿回來的那個叫芥川的現在還被丟在訓練室呢，織田作你也不怕你家長女被帶歪了。」
唯一自認為是正常人的阪口安吾疲憊開口。
「總之，只是心情不好而已，織田先生你可以參考其他人的做法，小孩子都很喜歡游樂園或者景點一類的地方吧？」
拜托了，一個兩個都有點常識吧……
他按了按額頭，覺得心累至極。
「不然就領她買東西，女孩子總是喜歡新衣服的，你對照著她的喜好來。」
千萬、千萬別信太宰治的邪啊！
第39章
最後, 太宰治的想法被阪口安吾成功駁回，並且把正常人的做法給織田作之助塞了過去。
織田作之助最終選擇聽從阪口安吾的勸告，然而在太宰治的忽悠下, 卻也沒放棄太宰治的說法。
簡單來說，准備兩邊都搞，雙管齊下。
「找到了一個和我志同道合的人？」
千裡疑惑重復著織田作之助的話, 有些茫然。
「什麼志同道合？」
別人連她的「志」都不知道是啥，別說「合」了。
「千裡你不是討厭《幽靈》的主角嗎？他也討厭。」
織田作之助回想起太宰治當時的樣子，信誓旦旦地解釋。
「而且他的很多想法都很奇異，我在他那裡也受了很多啟發，而且他也曾經說過可能會和作家千裡很有共同話題這樣的話，所以我覺得千裡你們可以試試交個朋友, 這樣的話千裡你也能開心一點才是。」
雖然太宰治是自己的朋友，但是也並不妨礙千裡和他成為朋友。
千裡：……？
織田作認識的人……除了他工作地方的黑手黨同事們還有誰嗎？
千裡思來想去, 覺得不好確定，但是又覺得也沒什麼。
想必織田作也是費勁巴拉才能在這麼一大片將軍吹裡找到一個討厭將軍的人吧？自己怎麼也不應該拂了對方好意才是。
況且難得出一個討厭將軍的獨苗, 見一見讓織田作放心也沒什麼。
這麼想著, 千裡在織田作之助期待的目光下果斷點頭，同意了這份見面。
然而她萬萬沒想到，自己即將面見的到底是怎樣不想接觸的存在，她恨不得時光穿越，打死那個沒多嘴問一句「是誰」的自己。
千裡點頭同意之後, 織田作之助十分關注, 他安排的地點並不是平日裡他和太宰治阪口安吾相聚的酒吧, 畢竟酒吧這種地方對於千裡這種只有十幾歲的女孩子來說實在不是什麼好地方。
於是地點被織田作之助十分具有他個人風格的放到了一家咖喱店, 甚至時間也趕上了正好吃午飯的時候。
至於阪口安吾……阪口安吾的工作實在是忙, 兢兢業業的社畜沒有時間休假： ）
「叮鈴——」
風鈴清脆的聲音響起, 伴隨著被打開的門，店內的情景也得以映入眼簾。
千裡是第一次來這裡，平日裡的她在家裡居多，就算出門去得最多的地方也是圖書館或者商業街這樣的地方，深知橫濱危險的她連溜達都很少去溜達。
這裡由於地處偏僻，平日裡很少有顧客到來，而且來的也大多數是老客，此時的店裡除了台子裡的胖胖的老板，還有一個黑漆漆的身影坐在椅子上。
千裡打眼一看，頓時有種不妙的感覺。
織田作之助已經側過身體示意她先進去，門口的空間全部讓了出來，透過空氣，她看得更加清晰了。
黑色、頭發間隱隱約約的白色繃帶……
不等她想什麼，下一瞬，黑漆漆頓時轉過了頭，一個她前幾天剛剛看到的臉就這麼出現在她的視線裡。
千裡：「……」
太宰治：「……」
這就……有點巧了……
兩個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空氣中充滿了尷尬的氣息，千裡沉默了幾秒，勾出一個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
「不好意思，走錯門了。」
說完，她果斷抬起手拉住門把，砰的一聲關上，然後抬起頭，面色嚴肅。
「織田作，你確定是這裡嗎？」
「是啊。」
織田作之助看了看千裡，又看了看被她關閉的門，主動又重新打開。
「裡面的就是我想要介紹給你的人，怎麼了？」
千裡：「……」
怎麼了？事情大了啊！
千裡沉痛地注視著唯一的遮擋物門再度被打開，裡面自己避之不及的太宰治重新出現在自己眼裡，心裡只覺得如鯁在喉。
怎麼就是太宰治呢！！！
「呦~」
到底，太宰治率先打招呼。
「沒想到會在這裡見面呢。」
「……啊，是啊。」
千裡皮笑肉不笑的應和著，主動進屋坐到了和太宰治隔了一個位置的椅子上。
「我也沒想到竟然會是你。」
早知道她就應該問一下人名，還能早點拒絕，現在來都來了，立馬回去那不就是打織田作的臉嗎？
太宰治倒是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
「看來我們之間果然很有緣。」
第一次是巧合，第二次也是巧合，現在的第三次依然是巧合。
如此多的巧合，不是「緣分」還是什麼？
千裡嘆了口氣，又一次說出了自己上一次就說過的說法。
「我倒是覺得是孽緣才對。」
「那也是緣不是嗎？」
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讓織田作之助驚訝起來。
「你們早就熟悉了？」
回答他的是兩道斬釘截鐵的聲音。
千裡：「不熟悉。」
太宰治：「熟悉。」
千裡：？？？
總共就見過幾面而已你和我說熟悉？
她眉頭一皺，果斷再度否定。
千裡：「一點也不熟悉。」
太宰治：「已經聊過好幾次了。」
千裡：？？？
你個太宰治怎麼回事？
「原來如此。」
織田作之助心裡有了點數，沒說出能讓千裡炸毛的「熟悉」兩個字。
「看來確實認識。」
他走到桌旁，看著剩下的位置想要坐到一邊不去打擾兩個人的認識，卻措不及防被千裡揪住了衣擺。
織田作之助低頭，入目的是千裡認真的樣子。
「織田作，坐這裡吧。」
他看著千裡指著的位置，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我這回是讓你們兩個認識的，我自己坐到你們中間干什麼？
「坐吧，織田作。」
千裡瞟了眼太宰治，聲音沉痛。
「不然我覺得我和他這天聊不起來。」
她真的是看見太宰治就想避開，中間夾一個織田作好歹還能起到讓人心平氣和的作用。
織田作之助：？
所以我在中間就能聊了嗎？
「她說的沒錯。」
一邊的太宰治同樣嘆了口氣，面色沉重得和千裡有的一拼。
「簡直太出乎我的意料了，織田作你不坐在這裡的話可能我和她今天只能不歡而散了。」
本來都打算好再也不去兩次遇到對方的那個地方，也已經准備遠離了，結果現在又出現了這種巧合……
只能說是……嗯，天意？
織田作之助：？？
到底，不知道為什麼的織田作之助還是坐到了兩個人之間，滿臉寫著茫然。
「既然這樣……」
他遲疑了一下，左右手拿起兩個菜單，遞給身邊的兩人。
「邊吃邊聊？」
千裡和太宰治對視一眼，默默拿起菜單，開始瀏覽。
很快，笑眯眯的老板去後廚做飯，整個屋子裡又重新安靜下來。
千裡端端正正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瞄了眼左邊的兩個人，由於中間夾著的織田作之助，她只能看到太宰治半個身體的面積。
得說點什麼吧，不然冷場豈不是很尷尬？更何況織田作還在這兒呢，也不能讓他難辦不是？
她胡亂地想著，目光突然撞進一片鳶色裡。近乎於虛無的色彩讓看到的人絕對稱不上愉悅，卻讓千裡的心突然平靜下來。
千裡主動釋放善意。
「那麼，先好好相處吧。」
太宰治略微挑眉，反問著，不知是在問千裡還是自己。
「不躲著了？」
千裡微笑著否認。
「僅限於今天而已。」
不躲你太宰治是不可能的，她只想做一個普普通通養家糊口的作家，還不想和麻煩精扯上關系然後平靜的生活轉為過山車時不時來個心跳刺激。
她現在還小，受不住刺激。
「那還真是遺憾。」
太宰治煞有其事的嘆息著，胳膊隨意的放在桌子上，用手托著臉。
「我以為我們能聊得來的。」
「所以我們接下來就要聊天了。」
想著對方身為劇本組的身份，千裡對於對方還是抱以很大的希望，她忍住羞恥，就著自己夾帶私貨的幾篇文章開始和太宰治討論起來。
一聽是文章討論，織田作之助也順理成章地加入，直到一頓飯都吃完，才堪堪結束。
場上的三人完全端著微笑，卻只有織田作之助一個人是單純毫不做作的欣慰滿足。
千裡面上微笑，心裡給太宰治掛了一個大大的×。
這個劇本組成員沒救了，等下一個吧，要是下一個還沒救那就絕對是有鬼了。
沒一會兒，依舊秉持著介紹朋友心情的織田作之助開始詢問。
「要出去走走嗎？」
千裡：「不走。」
太宰治：「走！」
千裡：「……」
仗著有織田作，她膽大包天的瞪了眼太宰治，斬釘截鐵的重新回答。
千裡：「不走！」
太宰治：「走！」
千裡：「……」
太宰，我覺得你有點不對勁。
面對千裡質問的眼神，太宰治只是指了指織田作之助，露出一個只可意味不可言傳的神秘笑容。
千裡：「……」
艸！
「走！」
千裡揪住織田作之助一邊的衣袖，氣呼呼地鼓著臉頰就在外走。
「如果你不想我們可以回去。」
千裡和太宰治的互動織田作之助從頭到尾都看在眼裡，他並不是表面上那樣看似有些天然呆的人，對於兩個人的一些想法還是能看懂的。
千裡並不討厭太宰，太宰也同樣不討厭千裡，雖然織田作之助不明白為什麼千裡對於太宰治的態度這樣拒絕，但是如果千裡不想的話，他也並不想勉強對方。
他的本意只是想讓千裡開心一些，並不是讓她更不開心的。
「也不是啦，我和他之間……」
千裡想要解釋什麼，卻忽然又沉默下來。她回頭看了眼依舊坐在椅子上只是看著她和織田作都快走出門了的太宰治，原本向前的腳步不自覺又停駐。
坐在椅子上的少年在寬大外套的包裹下顯得愈加纖細，身上的繃帶更是添上了一種病弱，但是獨屬於他的陰郁卻靜靜地在周身纏繞。
陽光透過半開的門照進屋內，而他卻處在無法被照射的邊緣，哪怕只要前進一絲絲就會觸碰到，他也絲毫沒有前進的意思。
然而所有的一切又在她回過頭的一瞬間消散了大半，重新覆上又一層偽裝的太宰治像是普通的少年一樣對她俏皮地眨了眨眼。
看吧，這幅樣子還不夠讓人覺得麻煩嗎？
千裡在心裡挫敗的嘀咕著，覺得自己真的是倒了大霉，他肯定是故意的！
僅限今天，僅限今天！
她深吸一口氣，松開織田作之助的手轉而回頭來到太宰治的面前，不由分說的拽起他的手腕，拉著他往外走。
「不是說走嘛，再不走我和織田作就不帶你了。」
太宰治眼眸一顫，完全沒想到從一開始就一直抗拒自己的對方會做出這樣的舉動。被拉著的他踏上木制的地板，茫然地被千裡拉著從黑暗一點點走向光源，那雙鳶色眼眸也因為陽光的渲染變得明亮起來。
明明說了要一直拒絕的，現在這樣又算是什麼？
太宰治垂眸，目光落在自己被握住的手腕上，上面纏繞著的繃帶讓他只能感受到帶著暖意的溫度透過這一層布料滲進皮膚。
明明是要拒絕的。
他想。
她應該比自己更清楚才對，她與自己之間最好不留得一絲溫暖，就像是……
兩個具有同樣孤獨的靈魂在互相慰藉之後，在彼此的眼中對方就會變得不一樣起來。
所以……
不等太宰治再多想什麼，千裡卻完全沒有他那麼多花花腸子。她只是把太宰治帶到織田作之助的身邊，然後左手抬起太宰治的右手，右手又抬起織田作之助的左手，直接把手中的兩只手對接。
太宰治：？？？
織田作之助：？？？
面對兩張因為自己操作而茫然的臉，千裡走到織田作之助的右邊主動揪住對方的衣袖，相當淡然的解釋。
「防止走丟。」
太宰治：？？？？？？
「原來如此。」
織田作之助恍然大悟，右手主動把只揪著自己衣袖的千裡的左手牽在手裡，整個人分外自然的重復了千裡剛才的話。
「防止走丟。」
做完之後，他像是個牽著自家兒女的老父親一樣，向路口走去。
然而太宰治不到一分鐘就用「男人牽手感覺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為理由松開了因為沒反應過來而和織田作之助牽上的手。
千裡心下噫了一聲。
和大天使的牽手那是普通的牽手嗎？宰我告訴你，過這村可就沒這店了！
午後的陽光足夠燦爛，讓四月裡本就上升的氣溫也顯得更加溫暖，三個人並走的地方都是少有人煙的僻靜地方，也顯得更加安靜。
「沒想到還有現在這樣悠閑的時候。」
太宰治邁著腿，搖頭晃腦的前進。
「飯後消食什麼的，真是新奇的感覺。」
「我覺得你新奇的只是有織田作而已。」
千裡吐槽著，出於善意做出了提醒。
「這邊建議走路的時候看一看路，不然……」
不等她說完，太宰治腳步一錯就是一個踉蹌，他順著勢頭往前衝了兩步差點摔倒，要不是織田作之助眼疾手快揪住了他的衣領怕不是直接趴在地上。
「太宰，走路要看路。」
織田作之助在確定對方穩住身體之後就松開手，然而被織田作會心一擊的太宰治整個人都宛如脫水的鹹魚一樣，蔫了吧唧的。
「……哦。」
他有氣無力地應了個聲，鼓著臉頰把那塊陰了自己的石塊踢到了路邊，就差再做出個略略略的鬼臉。
隔著織田作之助，千裡悄悄彎下眼眸。
不得不說，雖然……咳，但是宰可愛的時候還真挺可愛的。
突然，像是感受到了千裡的偷笑一樣，太宰治刷的一下轉過頭，目光極其精准的對上了千裡的。
「你在偷笑！」
他不滿的對千裡發出靈魂質問。
「你在笑我！」
「我沒有！」
這種時候怎麼可能承認_(:з」∠)_
千裡正了正臉色，篤定回復。
「我真的沒有笑，絕對沒有笑。」
「你明明一直在笑……」
太宰治的眼神逐漸幽怨。
「你都沒停過！」
兩雙眼睛目光交接，開始了一輪對峙，足足快半分鐘後，千裡眨了眨酸澀的眼睛，坦然承認。
「好吧，我輸了，我剛才是在笑。但是主要是因為看到了很可愛的事，所以才笑的。」
雖然是故意的，但是確實很可愛。
可愛？
太宰治瞬間挪開了目光，這一次就連原本在心裡醞釀好的得意的話都被卡在喉嚨裡，怎麼也衝不出去。
是因為對面的那雙金色眼眸中的了然？還是因為不帶絲毫其他意思的純粹笑意？
空氣中又一次安靜下來，但是僅僅是一會兒，太宰治又再度不安分起來。
「要去那裡嗎？」
他變魔術一般從身後摸出一包小魚干，對著千裡晃了晃。
「特級小魚干，這可是我花了大價錢搞到的，據說沒有貓咪能夠拒絕。」
千裡：？？？
你確定？
到底，兩個人帶著一臉「去哪都好」的織田作之助去了那個兩度偶遇的流浪貓聚集地。
但是由於太宰治對於貓咪來說大魔王一樣的身份過於可怕，在確定自己即使特意用小魚干誘惑也不招貓咪喜歡之後，只能委委屈屈的蹲在遠處，看著千裡被貓咪環繞，左擁右抱。
「明明是我買的小魚干。」
太宰治無師自通了白學，對著身邊的織田作之助感慨。
「小魚干也好，她也好，明明都是我先來的。」
「雖然不知道太宰你什麼時候認識的，但是如果和貓比的話……」
織田作之助沉吟幾秒，果斷選擇說大實話。
「我覺得貓應該更早才是。」
太宰治：「……」
扎心了織田作，我萬萬沒想到你有一天扎的不是安吾而是我的心。
「總之，接下來就是絕招了。」
太宰治看著千裡手中的小魚干全部消失，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露出微笑。
「那麼，接下來就是我上場了。」
雖然一開始『幾句之內保證眉開眼笑』的承諾因為目標過於讓人驚訝的原因失敗了，但是他可不能不努力才是。
太宰治從來沒有忘記這一次的目的。滿足自己的好奇心是，但是答應了織田作的讓她心情重新好起來也是。
伴隨著太宰治的靠近，貓咪們逐漸竄到其他地方，千裡站起身看向靠近的太宰治，聲音早就不似最開始的拒絕。
畢竟現在拿人手短，容她今天之後再翻臉不認人！
「怎麼了？」
莫不是准備分開了？
「有一點小小的事情，但是我猜你應該不喜歡猜測才是。」
太宰治對著千裡眨了眨眼睛，隨即手掌一翻，手中就出現了一朵花來。
「所以我決定更加直白一點。」
千裡看了眼太宰治手中的花，有點不想接。
你當著老父親的面送他女兒花，怎麼還沒被捶？
「那是為了什麼而送呢？」
千裡並未做出什麼動作，反而看向了對方的眼睛，眼中只有認真。
「直覺告訴我如果我現在收下了，後續可能會很難辦。」
「一定要一個理由嗎？我覺得你對於我過於警惕了。」
太宰治的聲音輕緩甚至帶著幾分無奈，像是在面對一只警惕的小動物，只能一點一點的靠近，生怕對方逃走。
明明做這種事情最熟練的是他自己，現在卻成為了去接近的那個，這種感覺可以說微妙極了。
「作為什麼我也不知道，也許是今日的天氣，又或者是讓你不快的賠禮，亦或是那日沒有真正安慰到你的歉意，它可以隨便是什麼。」
他把手中的花遞到千裡面前。
「最重要的是，它可以讓你的心情好上一些不是嗎？」
「……你說得對。」
千裡沉默了一會兒，微笑著接下了這朵意義不明卻又極為純粹的花，眼中的退卻消散了大半，如同冰雪消融。
「謝謝你，我很高興。」
你看，直覺是沒錯的，在她接下花的一剎那，就不能再用一味拒絕的態度再面對他了，可是卻又比想像中的輕松許多。
太宰治，是真的可怕，只要他想，就沒有人會拒絕得了他。
「那麼，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了嗎？」
太宰治第二次問出這個問題。
「這一次我總不會再被拒絕了吧？」
「事實上等待著你的依舊是拒絕。」
金黃色的花瓣在風中顫抖，本就淺淡的香氣也被吹散了大半，剩下的只是似有似無的繚繞著，讓人分不清到底是怎樣的味道。
千裡小心的捏著花枝，緩緩露出揶揄的笑容，金色的眼眸被陽光映襯，帶出的色澤像是這朵花開在了眼底。
「但是你確實是成功了，所以就在下次吧，如果這份孽緣還在繼續的話。」
如果在這段時間裡能對自己失去興趣就再好不過了，雖然現在看起來……嗯，幾率可能有點小，但是人還是要有夢想的嘛。
「並不是孽緣，我們的相遇這種事情，又怎麼稱得上是孽緣呢？」
太宰治嘆息著，說出了自己真實的想法。
「應該說，是萬中無一的奇跡才是。」
因為在偌大的世界、茫茫的人海，可能再也找不出比你我還更相似的存在了不是嗎？
第40章
事實證明, 太宰治確實起到了一些作用。織田作欣慰之下，第二個由阪口安吾說的方法也順勢啟動。
在放假的時候帶著千裡出門散心！
然而……
「嗯？出去？」
千裡疑惑的看了眼突然說出這種邀請的織田作之助，低頭沉思了幾秒。
「難道是家裡的什麼缺了？還是哪家商店裡打折了？」
要知道，為了織田作之助的可憐錢包, 以及能早日買上房子, 千裡對於類似的事情也可以說相當關注。
「不, 並沒有。」
織田作之助略微搖頭否認。
「去哪裡都可以，公園、博物館、游樂園、圖書館、又或者是商場, 只要是千裡你想去的地方, 哪裡都可以。」
千裡：？？？
怎麼回事？織田作你不對勁！
萬萬沒想到織田作之助會說出這種話來，千裡相當狐疑的瞄了眼對方，猶豫詢問。
「織田作你是……發了獎金？」
不然怎麼說出這種一聽就會錢包大出血的話？
「不, 也沒有。」
織田作之助微微一頓，坦然說出自己的想法。
「因為千裡你最近心情不怎麼好，所以想要帶你散心。但是我想來想去也不知道到底哪裡比較好, 所以只能這樣問你了。」
畢竟像是《幽靈》這種木已成舟還都改不了的情況，只能是讓千裡自己慢慢調整心情。而且太宰都已經成功了, 這回再實施應該會回復得更快。
千裡聽著對方震撼的發言，忍耐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忍不住說出一句話。
「織田作, 你……是天使嗎？」
這是什麼天使才會說出來的話啊！
「我是人。」
織田作之助有些無奈。
「並不是天使。」
「形容嘛, 畢竟織田作你在我心裡就是那種自帶聖光閃閃發亮的天使。」
千裡輕笑著擺了擺手, 認真就著這件事情討論起來。
「不過既然是周日的話，不如帶幸介他們一起去商場吧。」
她想著外面已經快夏天的天氣和秋天才被織田作撿的幾個孩子, 覺得有必要准備了。
「夏天快到了, 正好帶他們買些衣服。」
「這樣嗎？」
對於原本的二人出游開導談心變成全家出游完全沒覺得有哪裡不對勁的織田作之助點了點頭, 同意千裡的說法。
「那就這樣吧。」
於是, 到了周日。
「千裡姐姐！織田作大叔！你們快點嘛！」
盡管每天還上學, 但是孩子們依舊精力十足，一出門就和撒了歡的哈士奇一樣，恨不得立馬脫韁。
「前面人多，小心一點。」
老母親一般囑咐幾個撒歡的男孩子，並不像談的一樣精力十足的千裡安靜的和織田作之助走在最後，忍不住搖頭。
「據說過幾年會更鬧騰，織田先生要做好准備啊。」
「活潑一點也是好事。」
佛系青年織田作之助對於孩子鬧騰不鬧騰的事相當淡然，他看著跑在前面卻也懂事沒跑出視線範圍內的幾個孩子，眼中帶著暖意。
「不過說到再活潑一點，我還真想像不到他們還能多活潑。」
畢竟現在就已經是一副精力十足恨不得上天的樣子，日後再活潑的話，難不成幾個組合組合都能去無傷搶銀行了？
「說實話，我也想像不到。」
千裡對著織田作之助眨了眨眼，聲音裡是只有她自己知道了期望。
「不過過幾年就能體會到了吧。」
只要過了明年，能夠過了明年的mimic事件，哪怕是把孩子們都郵寄出橫濱她都能干的出來。
「嗯，是啊。」
絲毫不知道千裡擔憂的織田作之助只是感慨。
「過幾年就應該知道了吧。」
再過幾年，連最小的咲樂都能去上學了。
「千裡姐姐！織田作大叔你們快點啦。」
衝在最前頭的幸介迎接使勁揮舞手臂，再次發出迫不及待的聲音。
「我看到了一個好玩的，我們去看嘛。」
千裡和織田作無奈對視一眼，雙雙加快腳步。
「那個大叔好奇怪哦。」
「老大老大，你看個大叔。」
真嗣嘀嘀咕咕的指著大白天光明正大穿了個袈裟的男人，小聲和幸介分享。
「這就是電視裡的和尚吧？」
「那他肯定是那種不正經的和尚。」
幸介眼尖看到那個人身邊還有兩個小姐姐一起，撇了撇嘴。
「假和尚才會有小姐姐，真和尚身邊都是男的！」
「真的嗎？」
真嗣瞬間愣住，趕緊拽了拽身旁千裡的衣袖。
「千裡姐姐，你看那邊！」
「嗯？怎麼了？」
千裡順著真嗣指著的方向，一瞬間從穿著正常的人群裡看到了一個套著袈裟的黑發男人。
不是別人不好看，主要是這種特殊的穿著就像是某天逛街在一群普普通通的穿著裡混進來一個穿著王者小喬cos服的人一樣，那一眼望去絕對是人群中心！
似乎是察覺到了視線，那個男人偏過頭，狹長的雙眼帶出幾分狐狸的味道，在看向四周人群的時候眼中帶著不經意的蔑視。
千裡迅速收回視線，連帶著擋住幾個孩子的目光，順帶著傳授經驗。
「像是這種，大庭廣眾之下穿的很特殊的這類人，以後大家看到都盡量離遠點哦。」
畢竟二次元的大佬不一定都穿的怪怪（劃掉）新潮的，但是穿的奇奇怪怪的肯定是有點東西的人，哪怕是個炮灰a出場就被打死了，但是想想自己這邊除了織田作連炮灰都不如的戰鬥力，果然還是不要有太多的好奇心為好。
「為什麼啊千裡姐姐？」
克己撓了撓頭，不是很明白。
「難道不是只要躲穿西裝拿槍的人就行了嘛？」
在他的世界觀裡，橫濱最危險的也就是黑手黨了，和黑手黨比起來其他的危險少之又少，都不能算太大的事了。
「你們這麼想。」
千裡不好說定律，只能選擇抹黑對方。
「萬一他要是利用這個拐騙小孩子呢？因為小孩子對這個很好奇，然後借著這點誆騙小孩子怎麼辦？」
也不算太抹黑，那種瞧不起所有人的態度感覺已經有些危險了。
她回想對方剛才的眼神，語重心長地囑咐孩子們。
「就算人家不是，但是也可能是特殊職業吧？大家看兩眼就算了，總是盯著人家也不禮貌。」
「哦，我知道了。」
「我也知道了！」
「我也！你們快過來看看這個！」
名字是優的小男孩痛快點頭，本就不感興趣的他也沒過於在意。他的心裡還沉浸在買新衣服的喜悅中，指著掛在架子上的外套，期待地看向其他人。
「怎麼樣？好看嗎？我覺得很好看哎。」
「優你應該說帥氣才對。」
幸介噫了一聲，開始教育小弟。
「我們是男孩子，只能說帥氣不能說漂亮。」
「……哦。」
優悻悻的地低下了頭，目光在周邊轉了一圈之後，十分機靈的定格在千裡和織田作之助的身上。
「千裡姐姐！」
優二話不說拉住千裡的衣袖，屁顛屁顛的開口。
「你看那件衣服。」
在幸介「你居然找外援」的怒視下，優掛著甜甜的笑容，另一只手他看中的那件衣服。
「有沒有覺得特別好看？」
千裡順著他的目光放眼一望，被出現在視線裡的衣服給辣了一下眼睛。
她看著色彩鮮艷配色披薩宛如披薩的外套，沉默許久，艱難撐出一個笑容。
「如果優你真的特別想要的話……」
當個附帶的買回去也不是不行，估計穿幾天就會感受到人間真實了吧。
「我……」
優剛要回答，外面卻突然傳出了劈裡啪啦的聲音，伴隨著尖叫聲，玻璃碎裂的聲音也隨之響起。
千裡神色一凜，下一秒就看到門口的織田作之助回過身和自己對視一眼，日常裡帶著些許慵懶的眼眸在此刻分外銳利。
「是咒靈。」
他匆忙進到屋內，千裡也把孩子們聚在了一起，和他們簡單解釋。
「聽我說，現在外面的事情是常人看不到的東西在作怪，你們可以當做是妖怪，事情也比較嚴重。」
經歷過那次醫院裡特級咒靈的千裡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現在我們能做的是逃出商場，外面也很快就會有專業人員處理，現在只要跑出去就可以了，現在你們明白了嗎？」
幾個孩子們面面相覷，很快又點頭。他們並非是什麼都不懂的那種小孩兒，甚至因為龍頭戰爭的緣故，其實比很多孩子都堅強許多，也更能明白事理。
「放心吧千裡姐姐。」
最大的孩子幸介拍著胸脯保證。
「我會看著克己、優還有真嗣他們不添麻煩的，我們男子漢不怕妖怪的！」
優：其實我還是挺害怕妖怪的……
但是這個時候說害怕那不就說明自己不是男子漢嗎！
他心虛的看了眼其他人，趕緊也做出一個信誓旦旦的樣子。
「我也不怕！」
「很好，一會兒跟著我還有織田作跑就行了，這裡只是三樓，很快就能下去的。」
千裡揉了揉幾個孩子的頭，柔聲安慰。
「放心，大家都會沒事的。」
簡短的解釋說明後，千裡迅速發了個短信就要和織田作之助一起離開，然而剛向外走了一步的織田作之助卻突然回過身，帶著所有人躲在一個角落。
「轟——」
牆壁破碎的聲音震耳欲聾，碎裂的石塊伴隨著灰塵劈裡啪啦的在空中崩裂，倒塌牆壁的另一邊，一個長著一張大嘴，舌頭兩三米長的球形咒靈出現在那裡，類似口水的液體順著舌頭滴答滴答的滴落在地上，讓人難以直視。
完全沒有眼睛，也不知道到底用什麼定位，但是在那張嘴逐漸轉向對准自己這邊的時候，千裡知道，這只咒靈已經發現他們了。
千裡眉頭一皺，主動站起身。
「我去。」
畢竟自己不受咒靈傷害，不說別的，躺著讓咒靈打都沒事。
然而還沒等她邁腿，肩膀卻忽然被按住，她順著那只手抬頭，是織田作之助的身影。
「我來轉移他的注意力。」
織田作之助從腰間掏出自己的槍，頭也不回地向咒靈那邊跑去，只留下一聲囑咐在空氣中消散。
「放心，我不會有事，千裡你先帶著孩子們走。」
千裡：「……」
你回來啊！我免疫你不免疫啊！你【天衣無縫】它……等等，有【天衣無縫】應該不會有事才是。
千裡想了想織田作之助搭配【天衣無縫】的身手，覺得應該可能大概也許還真能讓對方無傷溜怪。
而且現在最重要的是沒有任何武力值的孩子們。
想通之後，千裡深吸一口氣，站起身帶著小蘿蔔丁門向外離開，她一路小心謹慎，還真沒有遇到任何咒靈。
再下一個樓梯就是一樓了。
千裡牽著孩子們，邊跑邊囑咐。
「下樓左拐就是出口，待會兒什麼都不要管就往出跑知道嗎？」
「知道了！」
「放心吧千裡姐姐！」
「我一定看好他們！」
「我……」
「等一下。」
不等最後一個孩子說完，千裡卻忽然叫停，她皺著眉看向樓梯口，上面半人高的咒靈也出現在視線裡。他的四肢都是手，中間的身體是球一樣的存在，甚至連眼睛也長在上面。
看來這個樓梯是不能走了，而且顯然，自己這邊也被對方注意到了。
幾乎是千裡在看向對方的一瞬間，這個極其敏感的咒靈就刷的一下扭過頭，目光順著千裡的視線緊盯著千裡，然後緩緩地露出一個邪惡的笑容。
「聽著，現在樓梯口有一個『妖怪』現在我吸引它的注意力，你們找到機會……算了，你們先待在這裡，一會兒聽我怎麼說吧。」
「千裡姐姐……」
孩子們雖然感受不到咒靈，卻知道事情的嚴峻性，之前牆壁都被打通了，千裡這樣只比他們大幾歲的過去似乎也就是個送菜的事。
「要不我們等妖怪走吧。」
優不敢大聲，只能小聲勸說。
「不能讓千裡姐姐出事。」
「沒事的，我有辦法，放心，不會出事的。」
千裡好笑的拍了拍優的頭。
「讓大家都出去可不是就說說而已。」
況且這都第二只了，萬一一樓也有咒靈，那幾個孩子過去不就是送菜嗎？
「看來只能試一下了。」
她的目光在四周轉了一圈，沒找到什麼趁手的，只能嘆了口氣，從兜裡掏出一個在當初的刀報廢以後新買的折疊刀，一步步向咒靈走去。
這只咒靈也莫得什麼智商，看著千裡向自己走來十分驚喜，嗚嗷亂叫著就對千裡衝了過去。
千裡不避反迎，仗著自己之前發生的事，絲毫不在意對著自己胳膊咬過去的咒靈，反而淡定揮刀，插在咒靈身上。
咒靈：？
嘴裡的東西不知為何根本咬不動，身上還被插了一刀，這只咒靈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想要松開嘴換個地方下口。
然後就被千裡揪住了舌頭，進退不能。
咒靈：？？
「咬不動吧？咬不動就對了。」
千裡對著懵逼的咒靈微微一笑，手上毫不猶豫的把咒靈放倒，右手的折疊刀對准咒靈的環節處，使勁割了起來。
一邊割，還一邊露出親切友好的笑容。
「現在就是我的回合了，讓我看看咒靈的生命力到底有多強吧，放心，很快就好了。」
畢竟你如此弱雞，就別怪我對你為所欲為了，誰讓你和樓上那個比起來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呢： ）
咒靈：？！！
紫色的血液順著刀鋒流出，千裡用折疊刀割了好一會兒，也就把一只手卸了一半。
——太慢了。
「千裡姐姐？」
幾個孩子在牆壁後冒出頭，猶豫地看著好像壓住了什麼的千裡。
「正好。」
千裡眸光一亮，趕緊招呼起來，她顧不得沾滿咒靈紫色血液的右手，指著廢墟裡的一個菜刀。
「把那邊的刀遞給我，放心，現在沒什麼事了。」
所幸孩子們看不到咒靈，也就完全不知道千裡到底用怎樣的方法壓制住咒靈，甚至手中滿是咒靈紫色的鮮血。
幾個機靈的孩子屁顛屁顛的把菜刀遞給千裡，還想就近觀看千裡剁妖怪。
雖然看不到，但是想想就很熱血沸騰啊！之前還有點害怕，但是現在已經完全不怕了！
好興奮啊.jpg
「你們離遠點，血挺多的。」
千裡聲音溫柔地把孩子們勸到一邊，然後面不改色地抄起菜刀，一刀剁下了咒靈那只被折疊刀切得搖搖欲墜的胳膊。
千裡注意著沒有把多少血濺在身上，如同剁雞一樣幾下把咒靈四個胳膊都切了，只留下中間帶了眼睛和嘴的球。
她打量了一番只剩下身體的咒靈，果斷選擇和手一起分開碰到不同的房間裡。
「好了，現在沒事了，我之前看了眼一樓應該沒有，咱們……」
不等她說完，又一聲巨響在不遠處出現，原本完好無損的天花板轟然破出一個大洞，咒靈與織田作之助在碎石與灰塵中雙雙降落在地上，千裡迅速轉回頭，當機立斷領著孩子們就跑。
「別管，順著樓梯一樓左拐跑出去！」
一樓似乎並沒有咒靈，但是身後的那個卻開始窮追不舍，像是知道織田作之助並不能被他輕易吃下，球形咒靈的正面轉到千裡與孩子們這邊。
比起捉不到的織田作之助，這邊只要一看就容易很多不是嗎？
「吃……吃……」
混合著混亂與貪欲的聲音反復響著，那只原本只有兩三米的舌頭猛地拉長，向最優襲去。
「優！快躲開！」
眼看距離太遠，織田作之助第一時間用手中的槍射擊，咒靈卻絲毫沒有在意，一心一意只有眼前的小點心。
「沒事，跑你們的。」
千裡停下腳步，轉身擋在優前面，慶幸之前的折疊刀還沒扔。
好歹還能戳一刀不是？
「喂。」
無視舌頭上能把人肉都刮掉一層的鋒利倒刺，千裡擋在樓梯前，明明是更加弱小的那一個，此刻卻對咒靈露出睥睨的眼神。
「這裡，可不能讓你過去呢。」
紫色的舌頭沒能造成任何傷害，就連衝擊的力量也消彌於無形。
咒靈瞬間愣住，相當懷疑地看了眼自己的舌頭，不等它反應過來再對千裡做出什麼，織田作之助抓住了空隙，飛速跑向千裡的方向，一把把人撈在懷裡繼續跑。
「有受傷嗎？」
盡管抱住了千裡，織田作之助的速度卻沒有減慢，只有些許的喘息在說話之間帶出。
「沒有任何事，你知道的。」
上次她事後一想，給自己披上衣服的織田作應該是看出來了才對。
「可以把我放在後面擋攻擊。」
千裡透過織田作之助的肩膀，那只咒靈已經又追上來了，甚至連帶著晃晃悠悠地張開嘴，裡面的舌頭蠢蠢欲動。
「我不會被咒靈傷害到，讓我擋才是最好的選擇。」
千裡的聲音急切起來。
「它要攻擊了！」
「我知道。」
回答千裡的是織田作之助沉穩的聲音，就在球形咒靈發動攻擊的前一秒，織田作之助腳步一錯，以毫釐之差躲過了對方伸出的舌頭。
「放下我讓我擋啊！」
千裡咬牙切齒，恨不得自己把自己固定在織田作之助身後。
「你又不免疫我幫你擋一下不是很好嗎！」
就仗著你有【天衣無縫】嗎？萬一有延遲生效的攻擊怎麼辦？沒看到咒靈怎麼拿我沒辦法嗎？
「我擋都不用，你把我放這裡，我就能拖，然後你下去！」
雖然不知道能力怎麼來的，但是我免疫！我免疫咒靈啊！（震聲——）
「快出去了。」
織田作之助目光在四周掃射，嘴裡敷衍著回答了一句，絲毫沒有聽從千裡的話讓她擋刀的意思。
哪怕對方確實有這樣的能力，但是作為大人，也作為家人，他怎麼可能做出拿對方擋刀的事？哪怕能力是消除的太宰都沒有過這樣的想法。
而且就算能夠阻擋咒靈，但是咒靈之外的東西呢？如果咒靈稍微聰明了一點學會了使用工具，那麼哪怕是一塊石子都是能夠致命的武器。
「更相信我一點吧，我還並沒有淪落到任由自己的家人涉及危險的地步。」
織田作之助的聲音依舊沉穩，他似乎只是對千裡說，卻也像是對自己說，那雙藍色的眼眸裡似乎是有無形的火苗在燃燒著，安靜卻又熾熱。
「那麼首先，需要一點幫助。」
他這樣說著，目光聚集在牆角的某處。織田作之助的心裡迅速想出一個方案，又回頭瞥了眼咒靈的位置，整個人調轉方向朝窗邊跑去。
3。
拿著槍的右手從身邊探出向後，對准了之前滾落到牆邊的煤氣罐。
2。
咒靈追趕著來到了他心中預定好的位置。
1。
扣動扳機，子彈精准射出。
「砰——」
「轟——」
第41章
精准的槍法一擊中地, 伴隨著明亮的火光，以一種勢不可擋的姿態向正好路過的咒靈翻湧而去，劇烈的爆炸聲震耳欲聾。
織田作之助掐准時機用背部撞開玻璃，從帶著千裡從二樓一躍而下。
樓裡有什麼連帶著響起, 轟隆的響聲足足又響了三聲才堪堪停歇。破碎的石塊從裡面飛濺而出, 織田作之助在【天衣無縫】的能力下調整姿勢, 一直都把懷裡的千裡擋在後方，將這陣密集的傷害壓到最小。
「織田作！」
千裡已經麻了, 好不容易落地的她看著織田作之助染著灰塵，甚至手臂處有一道割壞衣服露出血痕的胳膊，人都傻了。
「受傷了！你受傷了？！」
「啊, 沒事。」
織田作之助瞥了眼胳膊上因為在空中不好調整只能檔住而出現的一道傷口, 聲音分外平靜。
「一點小傷, 放著不管過幾天也會好的。」
以前做殺手的時候受過的傷多了去了, 畢竟【天衣無縫】是預知不是免疫，現在這點還沒有指頭深的傷口和那時候比起來簡直就和沒有一樣。
不影響行動的都是小傷.jpg
他以為自己淡定的態度能夠安慰到千裡，卻忘記了千裡的想法有時候根本不是他能猜得到的。
此時此刻，世界仿佛已經遠去，千裡的眼中只能看到這片傷口，鮮紅的色澤外露著, 僅僅是注視著就像是看到了生命的消逝。
「受傷了……受傷了……」
她茫然地呢喃著, 低垂的金色眼眸裡空洞洞的, 沒有任何神采。
「受傷了……織田作受傷了……」
受傷的，他是會受傷的。
為什麼呢？為什麼要出現這種事情呢？這屬於正常嗎？織田作會受傷，沒有比著更真實的事情了不是嗎？
如果不是自己……
她忽然意識到一件事情, 又像是完全不想要理解, 卻又真真正正地在此刻浮現在心裡。
更加……真實的……感覺……
「千裡！」
熟悉的聲音忽然打斷了千裡的思緒, 眼前的視角一陣搖晃，她整個人被拉著躲開了一道攻擊。
「你是誰？」
有別人？！
千裡神色一征，瞬間警惕抬頭看向四周。只見在自己這邊的不遠處，在商場裡看過一眼的那個穿著袈裟的危險男人正抱著胳膊站在一邊，整個人看起來分外悠閑。
「你們好啊。」
黑發男人彎著眼眸讓人看不清眼中的神色，笑眯眯的樣子連帶著袈裟本應讓人覺得和藹可親，然而在此時此刻這種事發現場，只讓人覺得警惕。
織田作之助心中警覺，手中本就沒有放下的槍瞬間抬起，蓄勢待發。
曾屬於殺手的直覺告訴他這個人來者不善。
「你想做什麼？？」
他問得相當直白，而穿著袈裟的男人，也就是夏油傑，依舊是那副笑眯眯的樣子。
「當然只是來看看了，因為我對你們很感興趣嘛。」
因為怕煤氣罐的爆炸引起咒靈的暴動以至於塌方，織田作之助所引導的咒靈已經是樓梯的另一頭，就連窗子也和孩子們那邊隔了老遠。
估摸著這個時候孩子們已經到了外面找到警察，按理說這一點也應該有封鎖才對，可事實上卻出了奇的安靜，別說路人，連個封鎖的警察都沒有。
這不合理。
「當然是我做的，只是一點小小的技巧而已。」
夏油傑似乎是十分好心的解釋。
「能讓那些無用的猴子不來打擾，很有用不是嗎？」
當然，如果不是這兩個人和猴子應該有點區別，他連解釋的心情可都沒有呢。
千裡從織田作之助身後的左邊探頭，遲疑重復。
「猴……子？」
這說法……怎麼感覺有種形式上的熟悉感？還是那種最近接觸過的那種。
「當然，畢竟猴子就只是猴子，只是退化的存在而已。唔……雖然……」
夏油傑抬起右手摸了摸下巴，用打量的目光上上下下下的掃視兩個人。
「沒有咒力，一點也沒有，但是卻都能看到咒靈，應該就是橫濱這邊的『特產』異能力者了吧？可以和猴子們分開對待，但是具體的也不好說啊。」
畢竟平時互不相干，日本的異能力者似乎很多都喜歡聚集在橫濱附近，剩下的就是外國的了。
從觀察看來，紅頭發的男人身手不錯，盡管沒有什麼對付咒靈的手段，但是每次都能以毫釐之差准確躲避咒靈的攻擊，如果不是為了護著那個小姑娘怕不是那一點傷都不會有。
感知？預測？還是什麼其他類型的？
而且這個小的……好像也不太一般啊。被咒靈攻擊卻一點事都沒有，畢竟他可是在外面從頭看到尾的。
是單純的防御？還是什麼其他的？
要不……研究一下？
這麼想著，夏油傑的目光逐漸聚集在千裡的身上，織田作之助的眉頭瞬間皺起。
他是決定了不再殺人，但是可不是說不會傷人，不然他平日裡連搶都不用帶了，更何況還是這種明顯有人不懷好意的情況。
「立刻離開。」
織田作之助的聲音聽起來極為平淡，然而那雙藍色眼眸中的銳利卻讓人知道他此刻的認真，那只舉著槍的右手沉穩得可怕，黑洞洞的槍口始終對准夏油傑，不曾有半份抖動。
「可以的話我並不想動手，盡管在還寓為暴力的地方工作，但是我現在並不喜歡使用暴力。」
「是嗎？真是巧，我很多時候也不喜歡用暴力來解決問題。」
夏油傑挑了挑眉，隨口反問了一句，勾起的笑容仿佛十分好說話一樣，然而下一秒，卻話頭一轉。
「但是——」
那雙一直眯著的眼睛卻在這一刻倏然睜開，猶如一只注視這食物這個族群的狐狸，冷冰冰的沒有多余的情感。
「面對總是聽不懂人話的存在，『偶爾』使用暴力效果會更好不是嗎？很多時候它能解決很多問題。」
他放下勾起的唇角，臉上是毫不掩飾的輕蔑。
「當然，實力也是。」
一瞬間，兩個人像是有了默契，夏油傑抬起了手，織田作之助也扣動板機，子彈直直的射向對方抬起的那只手，身體也快速向對方衝去。
形狀奇異的咒靈驟然出現在夏油傑面前擋住那顆子彈，另一只有人形的咒靈也迅速出現，同樣衝向織田作之助。
像是早有預知，織田作之助幾個閃身就從人形咒靈的身邊越過，兩人之間的距離再度拉進。夏油傑一揮手，剛才擋住子彈的咒靈也衝了過去，和人形的咒靈前後夾擊。
不用自己動手的夏油傑十分悠閑。
「只有身手過得去的話，你今天貌似也可以到此為止了。」
說到底咒術師也沒必要對異能力者有多大的好感，雖然說都擁有各自的能力，但是到底是不同的分類。
咒術師才是最強的。
織田作之助沒有理會夏油傑的話，他靠著【天衣無縫】的預知，在兩個咒靈的攻擊下如魚得水，僅僅是幾秒鐘的時間，就重新越過咒靈。
這一次，他距離夏油傑只有咫尺。
槍口距離夏油傑只有幾釐米，織田作之助的聲音依舊冷靜。
「現在呢？」
不排除對方依舊有手段。感覺上這個男人沒有那麼容易對付。
看來要注意其他方法了。
「真的嗎？」
夏油傑意味深長的注視著織田作之助，絲毫沒有半點被人拿槍指著頭的危機感。
「可惜了，現在看來你還可以算是大半個猴子，這個消息真是讓人無趣。」
說著，他露出了嫌惡的表情。
「我現在只希望你身後的那個可以稍微沒有那麼多猴子的顯性基因了。」
夏油傑的話音剛落下，織田作之助神情猛地一變，他迅速後退離開了夏油傑的身旁，而就在他剛後退四秒的時間裡，夏油傑身邊出現的信咒靈的攻擊也正好落在了織田作之助原本的位置。
「轟——」
身體龐大的咒靈一落地就占據了不小的面積，織田作之助趁著短短幾秒的時間衝回千裡身邊，十分熟練的一把撈起千裡就直接跑。
他也沒有什麼必須血戰到底的想法，他的異能力只能預知，破壞力完全取決於他自己這個人，對人還好說，槍械刀子甚至是毒藥都能輕易解決，但是對於體型龐大的咒靈那就艱難了。
但是這又不是以前做任務必須完成，打不過當然是躲著找機會了！
織田作之助並不死板。
「真的。」
千裡被織田作之助抱在懷裡，只能抱住對方的脖子維持平衡，跟著不成鋼的開口。
「把我放身後！求、你、了！」
真的，放吧！我求你了還不行嗎！這人一看就只會用咒靈攻擊，你把我放身後當個盾牌就不香嗎！
「我想我應該說過了，千裡你應該更加信任我一些這樣的話。」
即使是在劇烈的奔跑中，織田作之助的聲音依舊平靜，甚至那說出口的話語裡都充滿了篤定。
「盡管現在的情況看來可能會有些傲慢，但是還並沒有到讓我無能為力的時候。」
作為被評價［能在槍林彈雨中悠閑吃野餐］的男人，織田作之助對於群架並不陌生，他甚至更擅長在其中抓住機會。
「不要總想著付出自己。」
此時此刻，他甚至還能分出心來教育千裡。
「你知道的，千裡。永遠不要低估自己的重要性。」
「可是……」
千裡想要辯駁什麼，可還不等她說出，就被織田作之助打斷。
「家裡不能沒有你。」
織田作之助平靜的聲音如同驚雷炸響在千裡耳邊。
「在我眼裡，你是不可失去的。」
是最讓人放心不下，也是最為特殊的那個，是他一直都小心翼翼呵護的存在。這樣的存在，又怎麼可能讓自己親手推遠甚至放到危險的地方？
織田作之助只是想想都覺得無法忍受。
千裡忽然就沉默下來，原本想要再說些什麼的嗓子發不出絲毫聲音，只能咬著下唇，靜默無聲。
又有誰是不可失去的呢？根本就沒有這樣的存在，世界失去了誰都能一如既往的轉動，很多時候的不可失去都僅僅是一個「自以為」而已。
她的心裡分明是知道的，可是織田作之助的話語卻又偏偏一直回蕩在腦海裡，像是一道咒語，深刻的束縛住她。
可是誰又能拒絕呢？本就深陷在名為織田作之助這個存在的千裡當然更不能。
「織田作你總是對的……」
她啞著嗓子說出這句話，一顆心像是吊在了蛛絲之上，喜悅與忐忑並存，緊繃與安心共舞。
「我當然是相信你的。」
像是在說給織田作之助，又像是在說給自己，聲音輕飄飄的卻帶著篤定。
「千裡永遠相信織田作之助。」
織田作之助帶著千裡又回到了商場，哪怕商場裡還有一個生死未蔔的咒靈，但是附近也只有這一個地方最好躲人，並且可以利用的工具最多。
又或者……
織田作之助聽著二樓傳來的聲音，心裡有了計較。
咒靈的攻擊應該會好用很多。
他透過一旁完好的玻璃門的倒影看清了身後咒靈的行動，靈活的躲過幾個投擲物的攻擊順著樓梯竄上二樓。
身後的咒靈緊追不舍，但是織田作之助卻也看到了那個被自己用爆炸傷到的咒靈。
對方一看到他，立刻渾身一震，整只球刷的一下潛伏在空中，晃晃悠悠卻氣勢十足的向織田作之助衝過來，殺氣凜然。
織田作之助卻不慌不忙的找准時機，在三個咒靈之間抱著千裡閃轉騰挪，沒有被傷害到半點。反倒是咒靈一個個因為角度問題，攻擊都招呼到了對方身上。
眼看著織田作再來幾下咒靈都能誤殺隊友，樓梯間卻突然響起了拍手的聲音。
「啪——啪——」
兩只咒靈聽話的停下了攻擊織田作的動作，反而開始向受傷的球形咒靈發起攻擊，夏油傑就這麼一步步來到兩人三米開外，停下了腳步。
「你的能力應該是短時間的預知，不得不說，在你這種猴子身上真是讓我覺得浪費。」
除此之外就沒有了其他能力，如果這樣的能力出現在咒術師的身上，配合咒術，那絕對是可以成長為頂級的存在了。
然後這種能力就出現在一只普普通通的猴子身上，好氣！
織田作之助只是警惕並沒有廢話的打算，但是千裡不行，她受不住。
這家伙從出場到現在都貶低織田作多少次了？他以為他是誰啊！
氣呼呼的想著，千裡忍不住懟了回去。
「我還是第一次看見有人罵自己猴子，還真是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啊。」
「自己？不，只有你們而已。」
夏油傑微笑回答，話語裡充滿了獨有的觀點。
「我和你們不同，咒術師與普通人的差距就像是人類和猴子一樣。」
「可是恕我直言，人類和猴子基因相似度在90％以上。」
千裡面無表情的繼續懟著，她光明正大的掏出手機鼓搗了幾下再次發出一個短信，心下對於對方這種說辭有了想法。
「綜上所述你根本就是你所說的『猴子』中的一員，除非你基因重組，不然別說這麼瓜兮兮的話了，聽著讓人覺得你沒上過學一樣。」
咒術師、看不起普通人、還有一條還不知道的就是想要創造只有咒術師存在的世界，但是看對方這種「眾人皆猴我獨人」的德行，八成也沒跑了。
「希望你之後還能這麼嘴硬。」
夏油傑面無表情，身邊又出現了一個咒靈，還不等他下令攻擊，千裡再度響起的聲音打斷了他的動作。
「你就是五條先生的那個中二病朋友？」
夏油傑：？？？
朋友是沒錯，但是這個「中二病」是怎麼回事？
他一頓，原本眯著的眼睛都剎那睜開，思維迅速轉動起來。
莫非是悟在到處說自己壞話？他竟然嘲笑自己中二病？他五條悟比自己好到哪裡去嗎？？？
而且對方是怎麼認識悟的？雖然稱呼是有距離感的「五條先生」，但是悟這個人可沒有什麼對不熟的人大嘴巴到說他自己事情的習慣。
也就是說……
本就是黑色的眼眸色澤愈加晦澀，夏油傑重新恢復了笑眯眯的模樣，聲音「輕松」。
「看來你知道的不少。」
「不算多，但是有一件事我可以告訴你。」
千裡意味深長的注視著夏油傑，指向了他的身後。
「就比如說你可以回個頭，我保證會有很大的驚喜的。」
夏油傑：？
詐自己？
不等他多想，某種熟悉的氣息由遠及近，夏油傑當機立斷往旁邊一挪，直接避開了五條悟准備拍肩的手。
被躲開了五條悟也不尷尬，他相當自然的收回了手，挑眉反問。
「老朋友見面就這種反應？」
「當然，我覺得自己已經很友善了。」
夏油傑對著五條悟擺了擺手算是打招呼，腳下卻十分誠實的又遠離了對方兩三步。
「來的挺快，我想肯定不是因為我。」
說著，他瞥了眼已經和織田作之助到一邊去了的千裡。
「所以你是為了她才頻繁出入橫濱的嗎？這可真是讓我……更感興趣了。」
普通的猴子又怎麼會讓五條悟如此看中？那只能說明，她的身上有很奇異的地方才是。再加上她貌似抵御了咒靈攻擊的能力……是這方面的嗎？
「傑，我不允許。」
五條悟墨鏡下的眼睛直直的注視著夏油傑，落下的聲音平淡又篤定，卻又讓人能輕易的聽出其中的警告。
「我不允許任何人動她。」
「你總是這樣，無論是什麼樣的話都能毫不擔憂的說出來。」
夏油傑隨意的扯了扯唇角，揮手把球形咒靈變為一個黑球後，幾步來到破碎的窗口。
外面已經有一個鳥形的咒靈停在空中。
「我很高興看到你一如既往，那麼今天就這樣吧。」
他也不多說什麼，直接踏上鳥型咒靈的背上，飛向天空。
五條悟也沒有追過去的意思，更沒有看人飛走的習慣，他轉身，想著千裡這邊走去。
「看來我來的還不算晚。」
「是，很及時。」
千裡點了點頭。
「能來我已經很開心了。」
五條悟：？？？
合著你以為我不會來的嗎？
「體諒一下吧，我可是一接到信息就從福島那邊趕過來的。」
福島和橫濱，那麼遠的距離呢，他就算瞬移也得瞬移一會兒才能到，所以現在才到完全也能理解嘛！
「不，並沒有說你什麼的意思，五條先生能來對我來說就已經是很好的事情了。」
畢竟幫忙這種東西是沒有義務的，她也沒想過對方會親自過來，只是以為會打個電話幫忙通知一下而已。
「而且那個人也離開了，五條先生真的很及時了。」
想想有號稱事情都完了才趕到現場的警察，五條悟在她們無計可施之前到了，這不是很快了嗎！
「所以說……」
五條悟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織田作之助打斷，他僅僅是看了眼五條悟，兩雙顏色相近卻完全不同的眼眸相撞，成年人的某些想法開始互換。
僅僅是短短的兩秒鐘，兩個人的視角交錯離開，然後同事開口。
織田作之助：「所以說應該先下去了，幸介他們也該擔心了」
五條悟：「所以說要來東京嗎？不行還可以住在我那邊，我家還有一個小鬼可以給你玩。」
話音落下，兩個成年人再度相互對視，眼睛裡是如出一轍的問號。
織田作之助：？？？
五條悟：？？？
你這是什麼意思？這是在搶自己家孩子不是讓我這個咒術界最強保護嗎？
「抱歉，打擾一下。」
突然的聲音打破了僵局，千裡拽住織田作之助的衣袖，表情認真。
「不管怎麼說，現在最重要的是下去和孩子們彙合然後給織田作包扎。」
「然後——」
她轉過頭看向五條悟，聲音聽起來分外有禮貌。
「能晚些時候再聊一聊嗎？麻煩了。」
五條悟突然感覺到了不爽。
對我就是這種禮貌卻見外的「五條先生」還有「麻煩了」，對這個紅頭發的就是「織田作」和「包扎傷口」。
艸，有點酸是怎麼回事？這可不行，自己得想個辦法讓她叫自己五條老師！
第42章
難辦的人離開了, 咒靈也沒了，剩下的事就變得簡單了起來，織田作之助和千裡找到孩子好生安撫, 直接回了家。
「不是什麼嚴重的事情……」
已經換了衣服的織田作之助看著千裡恨不得把家裡所有藥都堆在他身邊的架勢, 有些無奈。
「這種小傷……」
千裡也不說話, 就沉默的抬頭注視著織田作之助，讓他說了一半的話直接卡在了嘴裡。
「我會仔細包扎的。」
他苦笑著做出保證。
「真的。」
因為沒有人能夠拒絕這樣純粹的關心不是嗎？織田作之助當然也不能。
「織田作大叔果然一點威嚴都沒有。」
一邊的孩子們看著發生的這一幕，相互之間小聲地竊竊私語。
「果然這個家裡最有話語權的是千裡姐姐吧。」
優又偷摸瞄了眼千裡和織田作之助那邊, 說出自己的想法。
「織田作大叔不行啊，他完全不能拒絕千裡姐姐嘛。」
「說得好像你敢一樣。」
作為老大的幸介瞥了眼優，滿是鄙視。
「這不已經是公認的事情了嗎？」
家裡食物鏈的頂層, 從一開始不就是千裡姐姐？
「主要是以前織田作大叔沒有這麼……嗯……」
優眉頭緊皺的想要消除一個形容詞，一時間卻怎麼也想不出來, 還是一旁的克己看不下去，替他說出。
「是慫吧？」
「對對對, 就是這個！」
優大喜過望。
「你們不覺得現在的織田作大叔特別地慫嗎？」
「畢竟是千裡姐姐。」
真嗣攤了攤手，加入討論。
「萬一千裡姐姐生氣了怎麼辦？我還從來沒看見過千裡姐姐生氣，所以一定會發生很可怕的事情。」
「說不定像是班主任一樣，會罰抄作業呢？」
克己興致勃勃地猜測著。
「或者一怒之下不管家了，咱們……不，織田作大叔只能可憐的喝西北風了。」
畢竟自己這邊也沒有惹過千裡姐姐生氣嘛，只有織田作大叔，才容易干出這種她自己也不知道的事！
幾個小孩子的竊竊私語並沒有真的讓千裡聽到, 她只是盯著真的包扎好之後, 才松了一口氣, 臉色也好了很多。
她收拾著用完的東西, 門口突然傳來了門鈴聲。
「叮咚——」
這個時候……是誰？難不成是五條悟？
他終於不走窗戶改走門了？
幸介十分機靈的去開門, 門後一米九的白發青年也出現在視線裡，他低頭看了眼給自己開門的小蘿蔔丁幸介，十分自來熟的開口。
「呦，是你啊，看來沒被之前的事情嚇到，膽子不錯嘛。」
幸介：？？？
你個白毛男說什麼呢？我怎麼可能被區區妖怪嚇到！
「五條先生。」
一看是五條悟來了，千裡心裡有了數，估計是來說那個開口閉口「猴子」的那個人的事，她把人帶進屋，好聲把幾個孩子勸進隔壁。
畢竟談話這種事情幾個七八歲八九歲的小孩子完全不用聽。
「咒靈的事情不用說，是自然誕生的，主要是另一件事。」
五條悟毫不客氣的坐在了沙發上，簡短的解釋了一下事情的始末。
「之前的那個人，全名夏油傑，現在是特級詛咒師，和咒術師界對立，有自己的勢力，大概就是這樣。」
好短……
千裡心裡吐槽著，進一步詢問。
「所以這就是你那個……嗯，想創造只有咒術師存在的世界的朋友了？」
說出這個「理想」的時候，千裡心中甚至閃過好幾個理想類似的「反派」。
就比如《通靈王》裡面的麻倉好……
「他只是……算了。」
五條悟擺了擺手，沒有多說。
「總之，對很多人來說十分危險，這一次他出現在橫濱也是我沒想到的。」
最重要的是對方竟然能一口道出自己去橫濱更頻繁的事，他很難不去猜測對方來橫濱的原因也有他一個。
「所以……？」
千裡覺得五條悟話裡有話。
「所以你現在很危險啊。」
其實也……但是……咳。
五條悟十分光偉正的開口。
「如你所見，他現在對於普通人的態度相當看不起。最重要的是還對你產生了興趣。」
雖然千裡不會被咒靈甚至是咒術傷害，但是除此之外她就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柔弱小女孩兒，真的有人想要對她下手簡直是輕輕松松。
織田作之助突然插入話題。
「你想做什麼？」
原本因為回到家裡而帶著幾分慵懶的眼眸此刻重新銳利起來，他注視著五條悟，心裡想起來之前在大樓裡的事情。
對方……想要帶走千裡！
「這不是很明顯嗎？」
五條悟翹起二郎腿，靠在沙發背上。
「保護她啊，東京是我住的地方，平日裡教學的咒術高專也在東京，有我在就完全不用擔心了。」
墨鏡下瑰麗的藍色眼眸從千裡轉移到織田作之助身上，他的臉上只有自信。
「畢竟我可是最強。」
「……」
「……」
「你們……」
一陣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五條悟面無表情的發出靈魂質問。
「你們這是什麼表情啊！」
「哦。」
千裡點著頭思考了一下，選擇配合一下對方。
「好厲害！最強哎！」
她一邊誇著，一邊啪嘰啪嘰地鼓起了掌。
「啊，最強啊。」
織田作之助看著千裡的動作，又看了看五條悟失去了表情的臉，淡定跟腔。
「很厲害。」
「你們是在耍我吧……」
五條悟忍著想要一個術式轟過去的心情，面色不善。
「絕對是在耍我吧！我告訴你們我可是有證據的！」
「啊，怎麼說呢……」
千裡恢復了正經的樣子，安撫對方。
「因為對於咒術師也沒什麼深刻的了解，所以對於五條先生你說的最強也就沒什麼概念。」
說到底她對咒術不咒術最大的感覺也來自於咒靈的破壞力，雖然五條悟殺咒靈如殺雞，但是因為沒有多少實際觀感，給她的印像還不如看過的文野裡的異能力者深。
「當世無敵說的就是我了，反正護著你一個小鬼還是輕輕松松的。」
五條悟撇了撇嘴。
「東京，去不去？不去就算了，也不是什麼大事。」
千裡忽然猶豫起來。
「那個人……」
她抿了抿唇，小聲詢問。
「他會再來嗎？織田作他……」
如果那個人再來的話，織田作和孩子們……
「他大概沒事，但是你就不一定了。」
畢竟對織田作之助估計沒什麼興趣，但是千裡就不一定了。她的特殊並非常人所想的特殊，是一種更加難以言明的特殊。
「我……」
千裡一愣，目光下意識看向五條悟，又在瞬間陷入沉默。
如果那個人衝自己來了，自己留在家裡豈不是說明……
「喂喂，臉色不要那麼難看啊。」
他話鋒一轉，到底還是說出了另外的話。
「有我的警告他估計也不一定會做出什麼，讓你去東京就只是個保險而已。」
難道人在橫濱他五條悟就顧不到了？
這麼一想，五條悟忍不住上下打量織田作之助。
「他到底有什麼好的？」
底層後勤，掙錢又少，看著一副會做接盤俠的老實人樣子，最重要的是居然還喜歡撿小孩兒，一撿撿這麼多。
也就身手確實不錯了，和他這個帥氣逼人又強大多金的人完全沒法比嘛。
他看著千裡松了一口氣的樣子，到底還是沒多說什麼。
她，或者是說他自己這樣的人，認定了當然不會輕易放手，只能說誰都不是好辦的人就是了。
「織田作當然是最好的。」
面對五條悟的話，千裡回答的聲音分外認真。
「他是自帶聖光的天使！」
五條悟：？？？
天使？我還鳥人呢！
「既然你不想那事情就沒了。」
五條悟站起身，准備告別離開。
「有事給我打電話，就這樣。」
「以及——」
他靠近千裡，抬起手狠狠在她頭頂摸了好幾下，直把呆毛都按得軟趴趴的，才滿意松手。
「不許以為我不會來，知道了嗎？」
千裡捂著頭頂，嘀咕著回答。
「……知道了。」
「嗯？」
千裡鼓著臉頰，拔高聲音。
「知道啦！」
終於順心的五條悟離開了千裡家，去了咒術高專。
咒術高專的校長，夜娥正道正在給自己的詛咒人偶塞棉花，目光瞥見五條悟的身影，不忘詢問。
「聽說你又去了橫濱。」
從去年就是了，時不時的就跑去橫濱，以前可從來沒這麼積極過，要不是確定五條悟不像是談戀愛了的樣子，大家都要以為五條悟談了地下戀愛了。
「啊，橫濱。」
五條悟找了個椅子隨意的坐在上面，對著夜娥正道發出詢問。
「你說……我很難搞嗎？」
夜娥正道塞棉花的手一頓，可以說是驚訝的看向五條悟。
「你終於有一些自知之明了？知道你自己到底有多難搞這樣的事？」
難道多年的問題兒童一朝悔悟了？可能嗎？
五條悟：「……」
所以就是很難搞嘍……
他沉默了好幾秒，果斷開始了挑事。
還是不可能改的，也就保持這樣才能開心了： ）
「你知道麼，我這一趟見到了你偶像。」
「偶像？什麼偶像？」
夜娥正道一愣，第一反應是那種在舞台唱唱跳跳的美少女偶像，不由得有些茫然。
「千裡。」
五條悟托著下巴，不懷好意地開口。
「你買了所有著作還利用咒術提前買到的書的作者。」
夜娥正道：！
「唉，我們兩個人最開始就一見如故，後來更是經常接觸，你看過的書我大部分都在草稿階段就提前看過。」
夜娥正道：！！
五條悟勾著大大的笑容，一口凡爾賽老道至極。
「不然你以為我總去橫濱干什麼？今天就是千裡發短信給我我才去的，我還邀請對方來東京來著~」
夜娥正道：！！！
「千裡老師！悟你竟然！！！」
夜娥正道的目光瞬間犀利起來，他棉花也不塞了，整個人刷的一下站起身，
「你竟然是去見千裡老師！你竟然認識千裡老師！你和千裡老師竟然這麼熟嗎！」
回應他的是五條悟懶洋洋的聲音。
「你一個中年大叔『老師老師』的叫煩不煩啊。」
「達者為先，千裡老師的文章讓我心服口服，況且這只是對於有本事的作家實力承認的稱呼而已。」
夜娥正道義正言辭地解釋著，從桌子上拿起一本《幽靈》，難得擠出一個「和善」的微笑。
「既然你和千裡老師熟悉，那麼簽名你懂的吧？」
五條悟：「……」
誰想替你一個中年大叔要簽名啊？
……
……
自從商場的事情發生以後，織田作之助能明顯感覺到千裡本來好轉的心情再度急轉直下，偏偏對方平日裡的樣子讓人根本看不出來，甚至也變得不愛出門了。
這可讓織田作之助犯起了愁，在又一次和朋友的聚會裡傾吐了這個煩惱。
「如同你所說，那只是意外吧？」
太宰治托著腮，若有所思的開口。
「意外這種東西就是因為不可控才會發生，就算是我偶爾也會遇到讓人意外的事情。」
比如想要吃的蟹肉罐頭突然賣光了一類的。
「應該是心理陰影一類的吧？」
阪口安吾推了推眼鏡，猜測。
「出門一趟突然遇到了那種事情，對於十幾歲的女孩子來說很刺激了，所以覺得果然還是待在家裡安全，干脆就不出門了，心情悶悶不樂也可以理解了。」
「我倒是覺得不會是因為刺激。」
太宰治用一種理所當然感覺的開口。
「安吾不要小看她哦，她可不是那種普通的存在。」
「不普通？」
阪口安吾一愣，目光詭異的看了眼太宰治，陷入沉思。
「莫非……太宰你上次對長女做了什麼？」
不然怎麼簡簡單單的「三句話之內讓她好起來」的事之後一副相互之間這麼熟悉的樣子。
「安吾，原來你就是這麼想我的嗎？」
太宰治不敢置信的望向阪口安吾，聲音裡滿是浮誇的震驚。
「我在你心裡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形像啊！」
阪口安吾面無表情，內心吐槽。
你自己什麼風評還用我說嗎？
「我們正經一點可以嗎？」
阪口安吾示意的望向織田作之助。
「織田先生已經很苦惱了。」
所以不要插科打諢了啊！
「也是。」
太宰治直起身體，表情認真。
「不出門就難辦了，畢竟我還想要和她來一個充滿了緣分的碰面。」
阪口安吾：？？？
太宰你真的沒對長女做什麼嗎？這話有點不對勁，就算真的沒有，這聽著好像已經准備要對她做出什麼了！
「但是我第一次問的時候她只是說了一些話略過，然後就再也沒表現出來了。」
織田作之助繼續訴說。
「而且因為工作原因我也不能經常待在家裡，所以很擔心。」
「工作啊……」
阪口安吾對這一點深有體會，他作為情報人員真的是日常加班，甚至在國內國外出差都很正常。
而且一旦進了黑手黨，就不能退出，除非後台夠硬或者付出的代價足夠，換而言之織田先生想轉行都難，除非很有才能。
但是……
阪口安吾心有余悸地摸了摸發際線。
可是才能越多也會被壓榨得越厲害啊！除非像太宰那樣隨時把工作推給別人，不然織田先生的後勤部門和很多比方比起來也算很閑了。
畢竟只是最底層的後勤，干的都是雜活，沒什麼強制要求。
「所以出門估計是不行了。」
自認為唯一擁有正常常識的阪口安吾沉思著，卻發現自己好像也同樣沒有什麼這方面的經驗。
你讓他和人談判對峙甚至剛槍他都能做一點，但是哄小女孩兒……
沒經驗啊！他年紀輕輕還沒結婚怎麼可能會有經驗啊！（震聲——）
留在他苦思冥想的時候，太宰治歡快的聲音傳到耳邊。
「讓我去就行了~」
他頗為幼稚地拍了拍桌子。
「這種事情當然是需要我太宰治出馬了！雖然一句話之內不可能，但是……」
他頓了頓，眼眸忽然彎起，鳶色的眼眸在酒吧的燈光下帶著幾分難以確認的迷離。
「我應該是最知道怎麼安慰她的人了。」
不，是絕對。只是區別在於，自己與她之間想要靠近卻又下意識拒絕的距離。
仿佛誰先靠近誰就輸了，於是一個拒絕，一個知道拒絕才是最好的。
可誰先靠近誰也就贏了，因為在真正貼近以後，所產生的是誰也無法掌握的意外。
「太宰的話，確實。」
織田作之助想著太宰治上一次的行動事情，果斷點頭贊同。
「真的很厲害。」
「你們開心就好……」
阪口安吾揉了揉額頭，決定不再在這件只有他自己沒看過長女什麼樣的事情上糾纏。
「畢竟太宰的話也確實了……」
太宰治，只要他想，就可以獲得任何人的好感，更別說安慰一類的的事情了。
「不過我怎麼突然有種太宰你好像是個工具人的感覺？」
阪口安吾忍不住吐槽。
「干脆去兼職牛郎算了。」
織田作之助竟然認真順著阪口安吾的吐槽想了一下。
「那請得起太宰的應該非富即貴。」
畢竟太宰確實好看又厲害。
「雖然小姐們都很可愛，但是我這可是限定的哦。」
說著，太宰治似乎想起了什麼，認真對織田作之助開口。
「說起來這樣也算是再遇見了吧，可不算我破壞約定才是。」
畢竟他們之間沒有說出口卻心裡明白的「再次遇見」仍舊要偶然才行，雖然他平日裡可以干點坑人的事，但是真正做出的約定還是會好好遵守的。
所以雖然在偶爾難耐的時候想過要不要違規，但是果然還是隨緣比較好。
如果這份緣足夠強大的話，就是命中注定，不然也只能說明他們應該錯過。
正如織田作之助所苦惱的一樣，千裡的心情確實算不得好。但是在織田作之助隱約想和她談心之後，她又控制著恢復了平日裡的樣子。
——分毫不差。
畢竟僅僅是心情不好這點的小事她並不想讓其他人也感到煩惱，況且她只是想了一些事情而已，遠遠稱不上要麻煩其他人的地步。
「老師！您的《活著》獲獎了！《幽靈》也能在……」
電話裡，是編輯淺川早人一如既往激動的聲音，千裡聽著由某個名字命名卻從沒聽說過的獎項，打開電腦搜了一下。
以往並不關注的名字在網絡中竟然大有名氣，是早年的一位已故文豪，在逝世後人們用她的名字作為一個獎項，在文學界頗有分量。
不，已經不是頗有分量了，所有的作家都以入選為榮，獲獎更是莫大的承認與榮耀，？是這裡的文壇最重要的獎項之一，千裡竟意外的可以理解。
大概就類似於芥川獎、谷崎潤一郎獎或者江戶川亂步獎一類的吧。
所以……
「獎金什麼時候送過來。」
十分耿直只在乎錢的千裡看著網絡上寫著［一百萬］的獎金，逐漸興奮。
這是錢啊！
「老師你這次依然不出席嗎？這樣的話大概需要一個星期左右。」
「好，我知道了，那……」
千裡的話剛說了一半，外面突然響起了門鈴的聲音，她一愣，迅速結束了和淺川早人的話題，起身去……嗯，先看看貓眼。
透過貓眼的視角，映入眼簾的是某個……渾身上下都黑漆漆的熟練面孔。
太宰治？他怎麼來了？居然還找上門來了？？？
似乎是知道了千裡就在門後，門外的太宰治又按了好幾下門鈴。
「叮咚——叮咚叮咚——」
「哢——」
鎖頭打開，門把轉動，千裡打開門，面露無奈。
「沒想到吧？」
門外的太宰治揮了揮手算作打招呼，不忘給自己解釋。
「當然，事實上這樣的發展我也很意外。」
「這樣的話……」
千裡眉頭蹙起，猜測著開口。
「織田作。」
畢竟上次也是織田作的原因，現在太宰治都直接找上門來了，沒有織田作的允許對方應該不會這樣……嗯，這樣正大光明才是。
「沒錯。」
太宰治毫不猶豫的賣了織田作，學著阪口安吾平日裡的樣子生動吐槽。
「畢竟織田作已經進化成一個操心的老父親了嘛。」
千裡：「……」
這話有點真實……
「要進來嗎？」
她側開身體，對太宰治示意。
「現在的話還只有我。」
咲樂在樓下阿姨家裡玩，其他孩子們也都在上學。
「雖然有些好奇，但是現在還是算了。」
太宰治伸出手，手掌在上，做出一個邀請的動作。
「有興趣和我一起出門嗎？」
「如果我說沒興趣，你怕不是要撬鎖？」
她嘆了口氣，詢問。
「那麼，理由是？」
「如果我說為了織田作你肯定會答應，但是我這次想要用別的。」
他變魔術一般翻轉了一下手腕，帶著粉色花朵的花枝出現在千裡面前。
「來時路上的櫻花，有興趣去一起去看看嗎？」
似乎有恬淡的香氣在花枝出現的那一刻彌漫開來，粉色的花朵簇擁著，點點綠色點綴其中，讓人看著便心曠神怡。
這樣說就不是為了織田作了嗎？
千裡無奈的想著，卻露出了笑容，
「那麼請稍等一下。」
她說。
「怎麼也要讓我換身衣服吧。」
第43章
太宰治這個人, 做出什麼都不會讓人覺得意外。說著帶千裡出門看花，就真的是出門看花，一點沒做別的。
把千裡帶出門之後, 就一路領著千裡慢悠悠地溜達, 甚至還特意避開了人群。
如今的時間已經是四月下旬，櫻花很大一部分都盛放完畢，余下的算是晚櫻。兩個人誰也沒有說話, 就這麼沿著路向前走著。
良久, 是太宰治率先開口。
「其實關於今天的事情我想了很久, 相關方案也想了很多, 但是歸類起來算得上是兩種。」
他偏過頭, 目光由虛無的前路轉向千裡。
「你猜……」
千裡癱著一張臉回視對方，眼睛裡只有一句話。
猜不到猜不到.jpg
「好吧, 我知道你不喜歡猜測。」
太宰治狀似無奈的攤了攤手。
「刺激的和平穩的，我甚至想過要不要帶你看看從水底向上看的景色。」
水底向上看……
千裡沉默了一秒, 瞬間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麼。
這特麼不就是太宰治的常規操作【入水】嗎？你特麼居然想拉我自殺？？？
「相信我，很漂亮的。」
太宰治極盡形容, 孜孜不倦的安利。
「被透明的水包裹全身, 一絲一毫都不留下，雖然外面的水會有些冷，但是透過水面看到的事物卻是和平日裡完全不一樣的。」
水上和水下當然不一樣……
千裡聽著太宰治的安利，嘴裡果斷拒絕。
「聽著確實不錯，但是我不會水，不可能下水的。」
「那太可惜了。」
太宰治面露遺憾，轉而興致勃勃地說起來別的？
「我還想過帶你飆車！」
「你開？」
早就聽說太宰治車技感人, 再飆車……真的不會暈出人命嗎？
「當然是你開！」
千裡：？？？
我好像聽到了什麼不得了的事？
「總之, 我這不是放棄了嘛。」
太宰治擺了擺手。
「畢竟現在這樣可說不上有什麼刺激。」
「那還真是謝謝你了, 我年紀小，受不得刺激。」
千裡吐槽著，覺得自己和對方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我覺得我們需要開誠布公的談一談。」
「確實需要。」
太宰治認真的點了點頭，下一秒，嘴裡說出來的話卻直接拐了個180°的彎。
「你喜歡［千裡］的書吧。」
千裡：？！
突然聽到自己的名字，千裡一驚，不知道太宰治說這個是要干什麼。
「你最喜歡的是哪篇？」
這……
千裡猶豫地看了眼太宰治，對方正經的樣子也不想是在逗她。
難道他還不知道？這一點也不劇本組！
但是千裡還是如實回答了太宰治的問題。
「要說最喜歡的，是《信徒》吧。」
作為遇到織田作之後由她的感想所寫出的作品，內容也是最溫馨的。
「原來如此，那個失敗者的文章啊……」
那麼她帶入的是哪一個呢？失敗的神明？還是孤身的小女孩？
「失敗者？」
千裡眉頭一皺，只覺得太宰治說的和自己說的簡直不是一篇文章。
失敗者是什麼鬼？自己寫的《信徒》不就是一普普通通的溫馨小短篇嗎？
「換一個角度，就是失敗者的寫照了吧？比如說沒能抓住最後救命稻草的『神明』又或者最終失去了的小女孩兒？」
千裡：「……」
你這角度一換，好好的溫馨文章直接變成了陰謀亂燉，不愧是你，太宰治。
但是千裡覺得自己有必要給自己的文章解釋一下。
「雖然你說得有道理，但是《信徒》其實很單純的。」
她苦口婆心地勸了起來。
「就真的特別單純的那種，沒有太多的意思。」
主旨就兩個字——溫馨！
太宰治沉思了一下，緩緩開口。
「單純的是人總會變成一無所有的單純？」
「積極向上一點可以嗎？雖然說……等等。」
千裡認真的想了想太宰治說的話，突然覺得他這個理解和她心裡的織田作以後是對得上號的！
「你是說小女孩兒從擁有變得一無所有對吧？」
小女孩兒，一無所有！等於孩子一無所有！再帶入帶入，不就是織田作那什麼狗帶麼！
「怎麼？」
太宰治挑了挑眉。
「我確實是這麼說的。」
「記住這個想法，你理解的很好！」
千裡鄭重地對太宰治開口，聲音分外認真。
「真的，特別好！」
多一條信息就多份希望，等日後mimic來了一綜合還不是顯而易見？自己原本的意思算個啥？《幽靈》否測誤解承那樣的，一個《信徒》不溫馨就不溫馨吧！
為了織田作，《信徒》現在變成「小女孩終將一無所有」了！（震聲——）
「總覺得……你想的和我想的不太一樣。」
出門這麼久頭一次對自己這麼誠懇，還是因為文的意思。太宰治覺得自己的親和力下降了，甚至還不如一篇文章。
雖說話題是他自己挑起來的……
太宰治確實是一個游玩好「同伴」，會拿捏分寸，只要他想就絕對不會冷場，甚至對於怎麼讓人心情好分外熟練。
他甚至也沒帶千裡走太多的地方，只是領著她在無人又風景不錯的地方走走停停。
人少，連小型咒靈都沒有，甚至……
千裡心裡剛這麼想完，下一秒立刻被打臉。
她面無表情地看著被自己拎著爪子還不忘努力咬自己手的小不點咒靈，冷酷無情地轉圈甩了好幾下。
「咒靈？」
太宰治饒有興致的瞥了眼弱的可以的咒靈，目光卻緩緩來到了千裡抓著咒靈爪子的手上。
剛才還准備幫個忙來著，結果就被她自己給抓住了，這種的他見過，雖然看起來小但是牙口應該還沒有所到咬不出痕跡才是。
所以……應當是她自身的問題。
異能力？還是所謂的咒術？不管是哪個，他的能力都……
下意識地，太宰治的心思轉動起來，他緩緩抬起手，以一種千裡沒有發現的速度悄悄從千裡身後捏住了她的發梢。
【人間失格】，發動。
一無所知的千裡和小咒靈依舊一個甩一個咬，仿佛太宰治的【人間失格】是個假的一樣，完全沒有一絲一毫的影地。
——這不可能。
太宰治收回手，蹙起眉頭疑惑的盯著自己的右手，心裡各種可能一閃而過。
首先，他的【人間失格】不僅僅可以無效化異能力，交咒術也可以，碰到咒靈更是可以直接消除對方。
其次，他的【人間失格】擁有傳導性，只要與人有身體上的接觸哪怕是碰到了頭發絲都能讓對方身上也有【人間失格】的被動。
所以現在，正常來說他碰到她的時候【人間失格】發動，那個小咒靈應該直接消失才是，可是現在……
特殊的是咒靈還是……她？應當是她才是。
「這個咒靈給我吧。」
重新抬起頭的太宰治眯著眼睛對千裡伸出手，千裡順勢把咒靈遞給對方，那小咒靈行碰到了太宰治的手，還沒兩秒鐘的功夫直接化成光消失不見。
千裡：？！！
太宰治：！！！
人間失格對咒靈也管用？！特殊的果然是她！
「這是我的能力。」
太宰治按耐住加快的心跳，狀似不經意地開口。
「【人間失格】，作用是無效化，你的呢？」
千裡對於太宰治的坦誠一愣，下意識回復。
「我？我不知道我算不算能力……」
「為什麼不知道？」
太宰治緊著追問，幾乎是要屏住了呼吸，而面上卻還是一副只是隨口一問的輕松樣子。
「難道你以前沒用過嗎？」
「嚴格來說我是去年才知道的。」
雖然還沒測試過，但是僅僅是不能被超能力傷害這種好像說了也沒什麼吧？畢竟和太宰治差不多甚至不如太宰治，人家還能傳導一下，自己就只能自己獨用。
太宰治不可能貪這點能力才是，除非他想和織田作絕交。
這麼想著，千裡回答的聲音相當干脆。
「我猜是能免疫超自然力量的傷害，像是咒術咒靈證實過了，異能力還沒有，但是猜測大概也可以？」
說著說著，她又無奈起來。
「很奇怪吧？只能自己免疫，一點也幫不到別人，就像是……」
不等她說完，太宰治的聲音突然插入。
「就像是與所有人格格不入那樣。」
千裡身體一震，目光裡瞬間增添了詫異，她注視著微笑著仿佛完全沒有覺得自己說出了什麼不得了話的太宰治，沉默半晌，才再度開口。
「你……」
她的聲音有些艱澀。
「怎麼會這樣想？」
「我為什麼不這樣想呢？」
太宰治依舊帶著笑容，鳶色的眼眸裡在這一刻亮得驚人，像是有什麼難以用語言說明的東西傾注在了那雙眼中，於是原本那一層晦澀像是舞台的幕布，隨著某種「開始」的訊號，被拉至一邊。
「我當然是知道的，因為我們是相似的不是嗎？」
他一眨不眨地注視著千裡，像是在嘆息，又似是做出了定論。
「我的是消除，而你的是拒絕。」
甚至同樣、同樣的把所有分為了兩種。
自己與其他所有。
消除和拒絕，到底是誰更特殊呢？仔細想想，果然還是她吧？
唯一一個，連自己的【人間失格】都可以拒絕掉的存在，這是不是說明……
「拒……絕？」
千裡呢喃著這個詞語，她想要反駁，一時間卻又找不出反駁的話來。
她竟然找不出比「拒絕」更加貼切的形容，可是拒絕的到底是誰呢？是她自己在拒絕這個世界？還這個是世界在拒絕她的存在？
金色的眼眸裡生出茫然，猶如被遺棄在路口的幼崽，只能徘徊在原地，從喉嚨裡發出細小又哀切的悲鳴，
原來竟然是這樣嗎？所謂「能力」的真相？
她捏緊衣袖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卻只吐出一句不想要承認的拒絕的話。
「我沒有想拒絕的……」
可是真的沒有拒絕過嗎？
「沒有想拒絕……的……」
「我知道。」
聲音落下的下一秒，千裡被圈進陌生的懷抱，屬於身體的溫熱隔著一層薄薄的白色襯衫傳遞到千裡那邊，帶著與織田作之助截然不同的感覺，最先接觸到的竟是硝煙的味道，而後又不知混合了什麼，讓人難以分辨。
本就大了不知幾號的黑色的大衣被連帶著圈住千裡，頭頂的陽光也被遮蔽得只剩下很小的一部分。
像是躲在黑暗角落裡的貓，能感覺到奇異的安心。
「我全部都知道。」
太宰治低頭看著懷裡的存在，用著一種從未有過的輕柔聲音，一句句的哄著，像是在安慰千裡，又像是那個同樣一直在追尋的自己。
「一直以來都辛苦了。」
孤獨一人，一直以來沒有人能夠理解。
「每天都有在努力不是嗎？」
哪怕如此，也還一直在追尋。
「即使不成功也沒放棄不是嗎？」
慶幸於在如此長的時間裡，不管是你還是我，都活到了現在甚至得以相遇。
為什麼要說出這樣的話呢？作為太宰治這一存在，似乎也過於犯規了。在說出了那樣的事情後又能說出這種讓人眼睛酸澀的話。
黑時宰是這樣溫柔的存在嗎？
千裡想。
可是這種話應該是說給對方才是，讓太宰治這樣喪的人對自己說出這種話，自己到底是有多無可救藥呢？
這樣想著，她竟然感覺到了一絲輕松。
畢竟頹喪不行，她可遠遠沒有到喪的地步，這種話還是說給對方比較好。
「一直以來……」
千裡抬起頭，正好映入眼中的半截陽光讓她的眼睛略微眯起，卻帶著微彎的弧度，一層霧蒙蒙的水光在金色的光線裡閃爍著瀲灩的波瀾，通透而又澄澈。
「辛苦了。我知道，你也有在努力，很了不起哦。」
太宰治一怔，眼眸豁然睜大，那雙一直被迷霧遮蔽的眼眸裡此刻清晰的倒影著千裡的樣子，甚至……
——在那雙金色的眼眸裡同樣看到了自己。
失去了表情，更加陰郁，卻更為真實，曾是他最討厭的模樣，又在現在如此自然地打開了狹隘房間的門，站在了門口。
「啊……」
他張了張嘴，卻只能發出這樣的一聲音節，宛如有什麼無形的存在卡住了嗓子，讓他遲遲不能發聲。
還能說些什麼呢？自己所說出的都被對方分毫不差的「回敬」給了自己。有什麼在身體裡燃燒，近乎灼熱，卻又熨貼。
此時此刻，能做的就只有一件事了吧？
太宰治略微彎腰，更加貼近地抱住了懷裡更加柔軟的千裡。不同於自己的，更加清新的青檸的味道充斥在鼻尖，而包裹而來的卻是能與他交融的特殊氣息。
兩顆心髒的距離更加靠近，在咫尺間逐漸重合又分開，像是提醒，也是安心。
這是兩個孤獨的「旅人」……不，或許可以說是是流浪者。他們在偶然相遇，又在偶然中靠近，最後在偶然中相貼，給予了對方一個溫暖的擁抱。
至少在此刻，到底是誰先靠近的已經不重要了不是嗎？
擁抱並沒有持續多久，甚至因為這種近乎於「互揭老底」的行為，兩個人都十分有默契地沒有再提剛才的這件事，腳步相當一致地往回去的方向走。
所幸回程的路上即使沒說幾句話，氣氛也不顯得尷尬，甚至有一種讓人無法形容的融洽圍繞在兩人身邊。
已經到了樓下，太宰治相當有眼力地停下了腳步，做出告別。
「那麼也到了分別的時候了。」
「嗯。」
千裡緩了緩自己之前差點被太宰治一通亂拳打得頭昏腦脹的尷尬，點頭回復。
「今天真的很感謝。」
雖然她自己也不知道後面為，什麼就發展成那個樣子，但是心情……不得不說，是真的好了很多，好像原本她自己也不知道的郁悶都隨之化開，整個人都輕松下來。
就是莫名的感覺有點羞恥就是了……
「既然如此，那麼是不是得有點表示？」
太宰治絲毫不介意做出趁虛而入的事情，更何況這是他早就想了很久的事情了。
「比如說——」
他拉長了聲音，微微眯起的眼睛像是看著葡萄的小狐狸，光明正大的吐出兩個字。
「名字。」
「名字……確實。」
不管怎麼說，已經算是「下一次見面」了。
「那麼，正式地介紹一下吧。」
千裡直起腰板，彎起的眼眸隱約透出幾分惡作劇的色彩。
「我的名字是千裡，很高興認識你。」
「我的名字是太宰治，很……」
等等，這個名字聽著是不是有點過於耳熟了？
「高興認識你。」
太宰治幾乎是靠著下意識才把剩下的話完整說出，臉上游刃有余的表情在一瞬間變得格外呆滯。
「沒開玩笑？」
「當然沒有。」
千裡臉上的微笑帶著幾分幸災樂禍。
「我的名字一直是這個哦，太宰。」
看這個樣子，太宰已經猜出來了。
太宰治：「……」
首先，她的名字是千裡。
其次，是過往所有的線索，包括什麼織田作一個千裡書粉不想別人一樣一直口稱「千裡老師」，而是私下裡就「千裡」「千裡」的叫，每次都有第一手的有關於作者的消息……等等等等。
他是因為是朋友所以沒去探究，哪成想……原來織田作這是家養了一個千裡啊！
怪不得對作家［千裡］這麼關注，怪不得對於千裡的心理狀態總是憂心忡忡。
換成外面的書粉怕不是能當祖宗給供起來！
還有就是……
太宰治想起自己以前在織田作每次聽到自己說有關於作家［千裡］的書的感想的時候那一副奇怪的表情到底是為什麼了。
知道作者想的是什麼，再聽別人的感想……想不到啊想不到，織田作終究是黑到了自己頭上……
而且自己如果沒記錯，剛才和千裡聊的時候說的「讀後感」……
但是慫是不可能慫的，他太宰治只有耍別人的份！
「原來如此。」
盡管心裡已經頭腦風暴，但是太宰治的面上卻只是表現出微微一愣，然後又恢復了游刃有余的輕松樣子，並含笑開口。
「我從前就說我會和作家［千裡］很有話題，事實證明我猜得完全沒有錯。」
在千裡帶著笑意的目光裡，太宰治迅速扯了幾句場面話，趕緊溜之大吉。
開玩笑！這種時候不跑什麼時候跑？大不了下次再來，反正都已經交換名字，下次去的時候可沒有一點問題了。
關系，質的飛躍！
分開後，一路上太宰治保持著溜溜達達的速度回了港黑大樓，甚至在偶然看見了芥川龍之介之後，都難得沒奉行鐵血教育，給了個「好好訓練」的「溫和」話。
其實並不溫和，但是仍然讓見面必被罵的芥川皺起了他根本沒有的眉毛。
太宰先生竟然沒有說自己不中用，難不成自己的訓練終於有效果了？
「我說你啊！」
就在他准備離開的時候，某個熟悉到一聽到就想到某種黏糊糊生物的聲音傳到太宰治的耳朵裡。
「說你呢太宰！自己撿的人就給我自己負責啊！」
從訓練室裡出來的中原中也一看到太宰治就恨不得揪住對方暴揍一頓。
「當我是給你收拾爛攤子的嗎？還有你到底是怎麼給芥川洗腦的？」
簡直了！根本沒看過太宰幾回，但是一口一個太宰先生，一提起太宰就跟中了太宰治的邪一樣，一副認准了太宰治那家伙的樣子。
他想把這孩子救出火坑都難。
「洗腦？不不不，我怎麼會干這種事情呢？」
況且他還沒淪落到對個小鬼頭洗腦。
不過嘛……
眼看著中原中也按著手指越來越近看起來就是想把自己暴打一頓的樣子，太宰治想起對方千裡書粉的身份，緩緩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中也，我要和你說一件事。」
「哈？事情？」
中原中也眉頭一皺，看著太宰治充斥著陰謀詭計的笑容，覺得事情肯定不簡單。
他是不是又惹事丟給自己了？
「我認識你喜歡的作家哦~」
「作家？」
哪個作家？莫非……
中原中也身體一震，目瞪口呆。而太宰治小學生一樣得意一笑，在對方的理智邊緣大鵬展翅。
「就是作家千裡。怎麼樣？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哈？千裡？！」
不可能！我都還沒暴露！你個青花魚特麼怎麼可能認識！！！！！
第44章
中原中也覺得太宰治在驢他, 明明他一直都很小心，和千裡相遇全靠緣分，連個電話號都沒有。甚至唯一的一次讓下屬看見也是眼疾手快把人擋住讓下屬先走, 沒讓他們看到。
所以太宰治一條青花魚怎麼可能知道？
想通之後，中原中也的表情不屑起來。
「別說笑了, 現在除了那個新早文學社根本沒人知道作家千裡的身份。」
「哦呀, 看來中也很自信嘛, 但是我可不是一般人。」
太宰治意味深長地勾著唇角，整個人宛如偷了對面家的小狐狸, 完全讓人看不出他一開始也甚是驚訝。
「不過中也你相不相信對我來說完全沒有影響，我只是說出來讓中也你聽一聽而已~」
「你這家伙！！！」
中原中也捏著拳頭，覺得自己想打人。尤其是對面活蹦亂跳看著就欠揍的那個！
「哎呀呀, 蛞蝓要打人了~」
太宰治借著旁邊的人做掩體，沒一會兒就跑出訓練室，獨留中原中也在把人趕出去之後，陷入沉思。
畢竟是太宰治那個一肚子壞水的, 真要是干出什麼把新早文學社集體催眠的事他都不會意外。雖然不想相信對方, 甚至對方特意氣自己的可能性也很大，但是……萬一呢！
中原中也糾結的皺著眉，覺得這件事還真的不好完全否決。
萬一這一次太宰為了氣自己真的干出找到了千裡真身的事, 好像……也完全有可能……啊……
不不不, 先冷靜！
首先, 千裡的身份普通人是完全想不到的！正常情況下都不會把一個十幾歲小女孩兒當作外面都已經被說成「文壇之光」了的作家千裡。
可是太宰治他不是個普通人，他特麼病得不輕啊！
中原中也抓了抓頭發，覺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斃。萬一太宰真的找到了千裡, 就他那樣絕對會給千裡添麻煩的。
所以是時候多碰碰運氣了！
他下定決心, 接下來多外出試試能不能再碰到千裡, 行動間也無比迅速。
而千裡本人，也確實也陷入了糾結。
「織田作……」
千裡雙手向前癱在桌子上，對著休假的織田作之助苦惱地開口。
「我覺得我該寫下一本小說了。」
「是沒有靈感嗎？」
織田作之助停下手保養槍械的動作，疑惑詢問。
「如果沒有靈感的話，可以等一等，寫書的事情應該不用著急，千裡你的《幽靈》不是月初才發行的嗎。」
對於寫書的作者來說，半年一年甚至兩年寫出一本書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像是千裡這樣短時間內出了兩本的已經屬於很勤快的了。
現在上本書發行還沒有一個月就想寫新書了，不得不說，就勤奮方面，千裡真的很厲害了。
「多寫點總是好的。」
畢竟過了今年，明年就是mimic的開始了，她的時間並不多。
千裡重新直起身體，拄著臉頰垂眸沉思。
「其實我是有想法的，就是……」
就是她怕自己真的這出來了就被當成什麼抓起來。
從《活著》到《幽靈》，她所寫的書的目的就只有一個，希望自己的作品能夠讓織田作之助有所警醒，甚至如果其他人能看出來再提醒一下織田作那就更好了。
所以她現在已經寫了織田作視角、紀德視角這兩個。
根據mimic事件，如果再寫的話，那麼事件中的角度就只剩下了一個人。
——森鷗外。
用這個人的視角寫書……
千裡想著對方那種簡直ai成精老謀深算的樣子，一點都不覺得自己一個普普通通就連智商也只是普通人水平的普通人能和對方陰來陰去。
開玩笑，這可是連太宰治都陰過不止一次的老陰逼，除了劇本組誰敢和他打交道？怕不是一句話就被pua然後利用的渣都不剩。
自己要是真寫了，別人看看也就算了，但是要是被森鷗外看到了萬一等mimic事件開始別人還沒反應過來他反應過來了，那特麼不就是給幕後黑手送情報嗎！
這就是被智商碾壓的痛苦嗎？普通人在這群人中間真的太不夠看了吧！
這麼一想，千裡只覺得更難了。她再度攤下胳膊把臉放在桌子上，木制桌面帶著涼意的溫度貼在臉頰上，讓千裡忍不住嘆了口氣。
「這個想法太難了……」
森鷗外這個人不確定性太高了。
「是什麼樣的想法？」
保養好自己手槍的織田作之助迅速把槍組裝收起，連神情也認真起來。
「能說說嗎？」
「想法啊……」
千裡抬頭看向織田作，在心裡組織了一下語言，才給對方簡短的解釋。
「大概是一個一心為國的軍……」
某種熟悉又艸蛋的警告感覺浮上心頭，千裡表情扭曲了一瞬，只能恨恨的換了個說辭，幾個字說得格外咬牙切齒。
「一心為國的普、通、人在黑暗中用黑暗的力量守護國家這樣的故事吧。」
「聽起來很不錯。」
沒做多想，織田作之助順著千裡的話想像了一下，覺得這樣的題材確實很有趣。
「對於守護的定義不能說全部都是光明的，黑暗中的守護對於國家來說同樣必不可少，如果寫出來會讓讀者們大開眼界吧。」
「可是主角不行。」
千裡鼓了鼓臉頰，一通diss叭叭叭地脫口而出。
「主角雖然目的是為了國家，但是他這個人陰險狡詐完全置感情於無物，對於人只分為有價值和沒有價值，可以將一切都放在棋盤上，完全是一個冷酷無情的操盤手。」
她雖然說的這些聽起來可能有些過分，但是還真完完全全都是沒摻水的公認真實評價。
畢竟森鷗外的風評他就是公認的這個。
「聽起來是個很厲害的人。」
完全不知道千裡說的人是自己現在的頂頭上司港黑boss森鷗外，織田作之助只是聽著這些評價，心裡……心裡想不出一個類似的人，只能由各種印像拼湊。
「能夠誠意操盤手的人本身就說明智商卓越，如果單單是『冷酷無情』和『陰險狡詐』聽著確實很危險，但是加上一個『為了國家』就會有一種這個人很厲害的感覺。」
畢竟國家大義什麼的，是一種只要說出口就會讓人心生波瀾的理由。
「厲害是厲害，但是他這個人不行！」
千裡表情嚴肅。
「他已經坑蒙拐騙無所不用其極了，只要利益足夠，甚至連無辜的人能隨意加害。」
如果是一點點小恩小惠級別的東西，估計森鷗外還不會為了這點東西干出透露底下成員家人住址的事。但是【異能許可證】不一樣，那可是官方發布可以讓黑手黨組織合法化的東西。
誘惑太大，所以比起來區區賣了手下和家人的事森鷗外玩得賊6，甚至還逼走了太宰治，加上基本相當於沒耗費什麼兵力解決mimic，一箭三雕。
想到這裡，千裡覺得更難了，只能沉痛重復。
「他不行！」
他這個人設簡直太特殊了，她怕自己一寫出來就被森鷗外這個ai精發現，要是覺得這個人設和他太像了然後關注那麼一下……
她覺得自己在mimic的時候可能要被陰死。
太難了，真的太難了。
千裡苦著臉，恨不得錘爆不讓自己劇透的世界意識。
這都是什麼人間疾苦？說好的穿越之後走向人生巔峰呢？自己卻連劇透都做不到，再不濟給一個有用的能力讓她拳打黑手黨腳踩mimic，這種派不上實用的能力到底是干嘛的啊！
自己穿越就穿了個寂寞嗎？？？
就在她沮喪的氣候，織田作之助的聲音傳到她的耳邊。
「但是說了這麼多，千裡還是放不下吧？」
那雙在日常裡透著幾絲慵懶的眼眸裡是了然。
「不然也不會這麼苦惱了。」
「……是啊。」
千裡無奈點頭。
「所以我還在糾結。」
雖然自己糾結的原因對方不可能知道就是了……
「如果是讀者接受度的話，我覺得應該不用擔心。」
雖然覺得千裡好像還有什麼沒有說出來，但是織田作之助按照表面的意思想著，覺得這個人設並不是讓人無法接受的那種。
「哪怕是冷酷無情的性格，但是在黑暗中守護國家的行為足夠讓讀者喜歡了。」
「不，我苦惱的恰恰相反。」
千裡直起身體，認真說出自己的豪言壯志。
「我還是想要讓主角被人討厭。」
「唔……這樣啊……」
織田作之助陷入沉思。
「說起來千裡你上本《幽靈》也是這麼說的，是因為《幽靈》失敗了的緣故嗎？」
所以干脆再寫一本希望這回可以成功什麼的？
「不不不，我是有理由的，主要是這兩個主角就是很討厭，除了這兩個之外的就沒問題。」
千裡輕咳一聲，重新坐在椅子上，義正言辭的開口。
「反正就是這樣，你看其他的主角我就很喜歡啊。」
所以這兩個很特殊的！織田作你最好上一下心啊！
留在千裡想要再說些什麼的時候，門口的門鈴聲突然響起，她下意識轉頭看向門口，對面的織田作之助已經站起了身，前去開門。
門一打開，淺川早人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他一看是千裡的監護人織田作之助，趕緊禮貌打招呼。
「織田先生，打擾了！我是來送xx獎的！」
「xx獎？」
織田作之助一愣，目光轉向對方手裡的紙袋，心裡驚訝又了然交織。
xx獎，日本文學界最高獎項之一，每年一次，會綜合一整年的作品進行評選。沒想到現在竟然被千裡得到了。
他側過身體讓淺川早人進屋，對方熟練至極地脫鞋換鞋，盡管依舊帶著幾分拘束，但是那速度卻比家裡還熟練。
「老師，這就是xx獎的證明了，獎金應你的要求存進了銀行卡裡，我這次帶來的是刻有名字的懷表和證明。」
「謝謝，麻煩了。」
千裡點頭接過紙袋打開，好奇地拿出懷表。
自從知道了這個獎項，她當然也查了，這個獎每次送出的懷表也是帶有那個以名字命名獎項的作者的影子。
據說作者生前喜歡懷表，愛好也是收集懷表，是個人盡皆知的懷表狂魔。所以在這個獎項裡，懷表也成了帶有原作者痕跡的證明。
「恭喜。」
回到屋裡的織田作之助真誠祝賀。
「如果我獲獎的應該是《活著》吧？千裡的第一篇長篇小說就直接獲得了這個獎項，真的很厲害。」
這麼說來《幽靈》也是因為發行的時間晚於這個獎的截止時間，不然肯定也會在裡面，但是除了這個過幾個月還有其他的獎要評選。
《幽靈》絕對也不會默默無聞就是了。
「那個……我不是故意沒說的，就是感覺突然說這種事好像哪裡不對勁一樣。」
「我知道。」
織田作之助點了點頭，相當了解千裡的這方面。
對於文學界的各種榮譽好像缺了根神經，一點也不敏感，甚至對於自己書的受歡迎程度都總是會低估一個甚至幾個度。
「雖然是這樣，但是到底還是個很值得慶祝的事情。」
織田作之助摸著下巴，提出建議。
「等幸介他們放學了晚上一起吃壽喜鍋？」
壽喜鍋？當然好！
千裡愉悅點頭，晚餐就這麼定了下來。
鑒於天色還早，織田作之助一會兒也有事情，千裡猶豫了幾秒，果斷和淺川早人出門去外面踩踩風找一下靈感，再去圖書館轉一圈找找資料。
對於之前的事情有了後怕，千裡和同樣戰五渣的編輯一起走的時候直接規避了人煙稀少的街頭巷尾，一路走的都是大道，直通商業街。
然而好像不管是哪條道，都能遇到意料之外的人，就比如……
「又、又見面了。」
中原中也那熟悉的聲音傳到耳中，千裡向著聲源處轉頭，對方那一頭醒目的橘紅色頭發也在這一刻映入眼簾。
「中原君？」
千裡意外地打了個招呼。
「好巧。」
「是啊。」
面對真的以為是個偶遇的千裡，中原中也的良心隱隱作痛。
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巧合」，而是自己提高外出次數與時間現在終於抓到了的人工「巧合」！
但是中原中也還是挺胸抬頭，用讓人看不出絲毫心虛的聲音，說著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心虛話語。
「好巧。」
到底，千裡覺得自己和對方也不算太熟悉，而且基於中原中也不知道到底怎麼產生的她也不知道的奇妙誤會，千裡覺得自己友好的打個招呼就可以完事了。
想到這裡，她果斷開口。
「那麼我就離……」
不等她說完，中原中也察覺到了千裡要離開的意思，猛地打斷。
「等一下！我有事情！」
「有事情？」
千裡狐疑的看著中原中也糾結的樣子，覺得自己完全猜不到到底是什麼。
腦回路不一樣就不說了，信息差也都不一樣。
「就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想問一下。」
中原中也游移了一下眼神，目光又堅定起來。
「很重要！」
這可是關系到對方到底有沒有毫不知情地被太宰治這條青花魚給霍霍了，要是不認識還好，自己還能松一口氣，要是真的認識了……
那還不趕緊告訴對方太宰治到底是個什麼東西讓她趕緊離遠點別被禍害啊！
「這樣的話……」
千裡指著不遠處的奶茶店。
「我們進去聊？」
中原中也嚴肅點頭。
「好！」
進了店裡，隨意落座，千裡吸了口自己終於又補充到的奶茶能量，舒心之余不忘詢問。
「所以到底是什麼事情？」
「就是……你認識一個人嗎？」
中原中也一邊說著，一邊生動形像地形容。
「全身都黑漆漆的，頭發也是，但是纏著很多繃帶。」
越說，中原中也的表情越嫌棄。
「除了臉還算好看和腦袋還算好使之外，一旦動起來就讓人只想踹他幾腳，滿臉寫著陰郁那種。」
千裡：？？？
這形容……
她諱莫如深地瞄了眼中原中也，心裡對這個充滿了對方嫌棄的形容有了數。
能讓中原中也這麼嫌棄的，除了太宰治還能有誰？
而中原中也還在滔滔不絕。
「特別會騙人，能把人賣了還幫他數錢，騙過的女孩子不計其數，還總是用各種大地法自殺嚇到別人。」
說完了這一串的形容，他才在最後說出了名字。
「他的名字是太宰治，我就想問一下你認識這個人嗎？」
「啊，太宰治啊。」
千裡相當干脆地點了點頭，直接承認下來。
「如果你說的是經常穿黑西裝身上纏繃帶眼睛是鳶色的那個，我的確認識，還算……嗯，熟……吧。」
也沒什麼不好承認的，反正關系這種東西就像是水龍頭，指不定什麼時候被哪個人碰到閥門，就直接暴露了。
與其如此還不如坦然承認。
「你認識？！」
中原中也的聲音下意識抬高好幾度，又在意識到現在在哪裡的時候強行壓下，然而表情卻怎麼看怎麼扭曲。
太宰那青花魚說的竟然是真的！他竟然真的找到千裡還特麼認識了！他竟然哄騙無辜作家！！！
最重要的是——
「竟然還很熟嗎？！」
中原中也覺得自己很想打宰。
「熟」這個形容可不是僅僅一兩次的見面就能說得出的形容，那必然是有過接觸甚至還都是正面印像才能被說出來的形容啊！
自己都不一定好意思說自己和千裡熟，太宰治那個家伙竟然被形容為「熟」！
中原中也覺得自己有點酸。
狗太宰！就會騙小女孩兒！
「那什麼，你聽我說！」
中原中也的聲音裡帶著急切，還有想要趕緊把誤入迷途的千裡扯回正道不想讓苗子被誤導長歪了的憂心忡忡。
「太宰治那家伙不是好東西！你相信我！」
「嗯，我大概知道。」
千裡慢悠悠地回答。
「但是怎麼說呢？總體來說，我和他認識並沒有什麼不好的，而且一開始也完全是意外而已。」
怎麼說呢，緣分來了擋也擋不住，只要躲過織田作的死劫，估計也沒什麼問題。某種程度上來說，她和太宰治是一根線上的。
意外？怎麼可能是意外啊！
被太宰治坑了無數次也和對方鬥智鬥勇了無數次的中原中也看著千裡的眼神仿佛看到了一只被大灰狼哄騙的小白兔。
就衝著對方和我炫耀時的得意，就不可能是意外！
「太宰治他真的一肚子壞水！真的！」
中原中也深吸一口氣，拿出絕招。
「我有很多他道德敗壞的證據！現在就能給你看！」
「哦。」
在中原中也期待的眼神中，千裡只是點了點頭，絲毫沒有震驚不敢置信然後和他一起看證據最後同仇敵愾diss太宰治的意思。
「怎麼說呢？」
她捧著奶茶想了想，給出了一個中原中也意料之外的答案。
「在看第一次到太宰的時候我就已經心裡有數了，他是一個危險而又麻煩的人。」
中原中也一愣，眉頭皺起。
「那你……」
「但是後來又見了幾次面，感覺到了和他在一起的話挺治愈的。」
「哈？」
中原中也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治愈？形容太宰治？」
不是，太宰治這條青花魚不四處濺水就不錯了，還治愈？？？
「沒錯，是治愈。」
更准確的說是奇異的慰藉與一種讓人心平氣和的安寧。
「你……」
中原中也欲言又止，心裡只剩下一句話。
太宰他究竟用什麼形像騙得千裡啊！竟然能被她用這種完全不沾邊的詞形容！
「總之，就是這樣啦，太宰的事情我們先不說。」
知道對方和太宰治可以說是互坑的典範了，千裡趕緊結束了這種除非自己直說「討厭太宰治」就沒完的話題，趕緊換成另外一個。
「說起來我最近有一個苦惱的事情，想要問一下中原君。」
中原中也的思維還停留在上一個「治愈」和「太宰到底怎麼騙的人」中不能自拔，嘴裡只是下意識詢問。
「什麼事？」
「你覺得主角怎麼樣才會被讀者討厭呢？」
第45章
「討厭……主角？」
中原中也重復地跟著念了一句, 一時間竟沒反應過來千裡話裡的意思。
「為什麼討厭主角？」
難道……是因為新書？她新書想寫一個不一樣的？
「實不相瞞，我發現讀者對於主角的接受度實在是太高了。」
千裡沉痛開口。
「像是《信徒》和《活著》就算了，《幽靈》的主角能被讀者這麼喜歡我就真的……」
真的就很離譜！
當著中原中也的面千裡也不想說得太重, 只能把離譜兩個字咽下去，換成了相對委婉的話。
「我真的十分意外，我以為《幽靈》的主角並不討喜, 沒想到讀者反而都很喜歡。」
還特麼分成了［墮落至死］和［破而後立］派。別看派別都分了, 可是放眼一看全特麼是喜歡主角的。
「因為將軍本來就不是個壞人吧。」
中原中也想著各種閱讀理解。
「雖然後期深陷泥潭, 但是讀者對這樣的人會更惋惜與遺憾。」
「總之, 我下本想要寫的角色是我不是很喜歡的那種類型, 因此也不想要讓讀者對他觀感太好，所以比較糾結。」
千裡想著森鷗外的人設，臉上的表情愈發沉重。
「是那種陰險狡詐心機深沉的人, 做主角一定會帶壞一大批人的。」
她一點也不想看到一堆讀者高喊「森鷗外牛逼, 森鷗外永遠的神！」一類的話, 哪怕那個「森鷗外」被替換成了她寫出的主角。
「這樣的話……」
陰險狡詐心機深沉，怎麼聽怎麼是在形容太宰，一想到這種性格的人做主角……
太可怕了！千裡果然還是延續一下她從前那些單純不做作的主角最好吧！
「我覺得太宰那樣的……」
說到一半中原中也又咽下了自己的話, 心裡是只有他自己知道的煩惱。
雖然還不知道太宰到底怎麼騙了千裡, 但是對方在千裡面前絕對是裝了個人模狗樣, 拿他舉例也不行……
中原中也沉思了好幾秒，緩緩問出了一個全新的視角。
「一定要讓他做主角嗎？」
「唉？」
千裡一愣, 眼眸霍然睜大。
「唉？！！」
是啊！為什麼一定要讓他做主角呢？森鷗外在文野裡是「配角」，但是這種性格最適合當反派了啊！給他定成坑害主角一家讓主角慘絕人寰的反派boss, 到時候絕對不會有讀者喜歡他的！
「中也！你是神仙嗎！」
千裡一個不注意禿嚕出以前早就習慣了的稱呼, 激動得恨不得把對方吹一頓, 晶晶亮的眼眸看得中原中也下意識往椅背靠了靠, 眼神左右飄忽。
突突突、突然說什麼呢，什麼神仙的！等等！她是不是叫自己「中也」了？！
不是中原君！是更親近的中也！
「我知道了！我懂了！他不應該做主角！」
完全沉浸在恍然大悟的喜悅中的千裡迅速掏出外套裡的紙筆，直接就著行恍然大悟的靈感片段記了起來。
終於挪開的視線讓中原中也終於不再不好意思，他看向瘋狂動筆的千裡，心裡升起一股美滋滋的喜悅之情。
自己……這也算是幫忙了吧？
「稍等一下吧，中原……中原君。」
淺川早人怕中原中也打擾到千裡的靈感，小聲和對方解釋。
「老師她只是一時間靈感爆發，一會兒就會寫完的。」
「我知道。」
作家嘛，這種記錄靈感沉迷寫作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同樣壓低聲音的中原中也一點也不意外，反而十分輕松的靠在椅子上，就這麼看著千裡寫字。
然而樹欲靜而風不止，他沒有出聲，身後卻驀然傳來了一陣被刻意壓低卻還帶著明顯惡意的聲音。
「讓我看看這麼矮的人是誰？哎呀呀，這不是中也這個小蛞蝓嗎？」
中原中也：！！！
足以讓他產生生理性排斥的聲音就這麼響在身後，中原中也刷的一下轉回頭，只見不遠處那個熟悉至極的身影就在自己不遠處，甚至還在一步步地靠近。
「太宰？」
中原中也怕打擾到還在記錄靈感的千裡，只能忍著懟回去的想法，沒有加大聲音。
「你怎麼在這裡？」
「我為什麼不能太這裡？」
太宰治眯著眼睛，給了中原中也一個輕佻的微笑，然後相當自然地拉開這一桌旁邊的一個空椅子，一屁股坐了上去，悠然開口。
「難不成這家店寫的是你中原中也的名字？」
中原中也：「……」
信不信我現在就把店買下來……
但是為了和太宰治置氣就干這個也太傻了。中原中也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對著太宰治露出了冷笑。
「你到底是來干什麼的？總不會是打招呼吧。」
但凡你太宰治出現了，那絕對目的不純。
「沒想到中也竟然是這樣想的，不過嘛……」
太宰治懶洋洋的托著下巴，光明正大地承認下來。
「我還確實就是來打個招呼的。」
「就你？」
中原中也滿臉嫌棄。
「不知道自己有多討厭嗎？沒事趕緊走。」
別妨礙我和千裡在一起的時間！
「嘖嘖嘖，看看中也你這個樣子，真以為我是來找你的嗎？」
太宰治故作驚訝，滿臉都是「不會吧不會吧？你不會真的這麼想的吧？」的欠揍樣子。
「我所想打招呼的對像當然是千裡了~」
說著，他的聲音愈發甜蜜起來。
「我和千裡相談甚歡，一見如故，彼此熟悉，更是一起出門游玩過，甚至還見過了『家長』。」
中原中也：！！！
你特麼居然在我不知道的時候干了這麼多！
中原中也倒吸一口涼氣，看著太宰治的目光宛如在看著一只禽獸。
還是禽獸中的禽獸！
「那麼中也。」
太宰治微笑著落下最後的打擊。
「你才是在我和千裡中間的外人： ）」
呵，中也這蛞蝓認識千裡估計就是那次他的異常了吧，隱瞞的倒是挺好，要不是自己留了心都沒有發現他還偷偷干這個。
現在嘛……呵。
太宰治的眼神涼颼颼沒有溫度。
自己和千裡之間不需要一個拎不清的矮子，一只蛞蝓他懂什麼？他什麼都不懂！
太宰治話裡行間的挑釁多的可以溢出，中原中也捏住發癢的拳頭，忍著自己立刻一拳揍過去的慍怒，一字一頓的反駁。
「你、才、是、外、人、吧！」
你一個前一陣才找自己炫耀的青花魚在說什麼呢？真要早認識為了氣自己肯定早就說了，怎麼可能留到前一陣才說？
說明太宰他就是最近才認識的，所以你一個最近才和千裡認識的說自己？誰給你的勇氣？
「我警告你，離千裡遠一點。」
中原中也壓低聲音，警告太宰治。
「她不是你能禍害的！」
她是要成為文學界北極星的作家，萬一讓你個青花魚給禍害沒了那整個文壇一人一巴掌絕對拍死你！
「怎麼？」
太宰治輕笑一聲，意味深長地開口。
「中也你是千裡的粉絲嗎？」
說完，他又瞄了眼奮筆疾書的千裡，意思不言而喻。
反正中也這小矮子絕對不敢承認的，他平日裡買那麼多書甚至底下都是公認的［千裡粉］了，但是別人一問還不是一臉「我就覺得書還可以，買來給手下的人增長一下素養！」、「粉絲？我就是只看作品的路人而已！」、「我不粉，我沒有粉的人！」這種一聽就口不對心的話。
「我當然……」
中原中也不服氣的想要反駁，可是話到嘴裡，卻不知道自己要反駁什麼。
反駁自己是千裡粉絲的言論？可是……
他悄悄的用眼角的余光自認為不著痕跡的瞄了眼依舊奮筆疾書的千裡，心裡竟有些發虛。
在作者本人面要是特別干脆的否認自己是她的粉絲的話，她會不會覺得很傷心啊？雖然自己一開始也沒說自己是她的粉絲，一直都是純路人的口吻，但是不管怎麼說，拒絕還是會讓她失望的吧？
可是……
中原中也摸著自己的良心，空落落地硬撐。
自己真的就是個路人……嗯，路人……路、人、粉、啊！
就算買了那麼好幾百本對方的書，還安利了挺多人，對對方特別關注了那麼一下，但是自己這只是想要感謝的心情而已。
「我……」
他動了動喉嚨，卡殼了好久才擠出幾個字。
「我雖然不……不是……」
「不是」兩個字說的異常小聲，生怕一桌之隔的千裡聽到，小的宛若蚊蠅。
「你說什麼？」
太宰治一只手放在耳朵邊又拉長了聲音，笑得奸詐。
「我——沒——聽——到——」
「我……我……」
中原中也恨不得把太宰治拉出去槍斃一小時，瞪著對方的目光銳利得恨不得在他身上戳出一個洞來。
「我是不是關你什麼事！說得好像你是一樣！」
中原中也以為太宰治會轉移話題，然而沒成想，太宰治竟然點頭應了下來。
「嗯，我是。」
他攤了攤手，笑容得意。
「我作為『千裡老師』的粉絲，對於你這種只會耍暴力的暴躁小矮子有義務隔絕。」
「哈？？？」
中原中也一臉懵逼。
「別騙人了，你什麼時候成的粉絲？」
你特麼連一本書都沒買過的人憑什麼稱自己是粉絲？你怕不是雜志都沒買過一本，你哪來的臉！
「你要是粉絲那我還是［千裡老師讀書協會］的會長呢！」
［千裡老師讀書協會］，廣大自發組成的一個團體，從橫濱開始後來由千裡的作品擴散到全國，但是單城市論，橫濱的人數一直是最密集的。
雖然他不是會長，只是一個因為經常幫沒有買到書的人貢獻一下然後曬了那麼一點書而ID被很多人眼熟叫「大佬」的普通路人粉，但是並不妨礙他拿來舉例子（咳）
「總之，你不可能！」
呵，光叭叭自己是粉絲有什麼用？
「看來中也不相信，也罷，就讓你看一個東西吧。」
太宰治拿出自己的手機按了按，沒一會兒就把屏幕放到中原中也面前，還歡快地晃了晃。
「怎麼樣？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中原中也凝神一看，身體忍不住一個震動，表情像是見了鬼。
「你怎麼有這張圖片的！」
這特麼是自己在讀書協會裡發的曬書照片，絕對沒有外傳！太宰他怎麼來的！
「當然是因為我也在裡面嘍~」
太宰治意味深長地彎著眼眸，滿意的收回了手機。
「誰能想到呢，中也你表面上……，然而私下是個喜歡曬書的海豹呢？不是千裡的粉絲卻喜歡曬書，其實就是喜歡當海豹的滋味吧？」
因省略而停頓的那一段格外引人遐想，至少在一邊全程看兩個人你來我往的淺川早人已經是目瞪口呆，他甚至下意識順著太宰治的話在腦袋裡想像了一下，再看向中原中也的眼神瞬間異樣起來。
雖然看著不是個會做那樣事情的人，但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萬一中原君私下就是呢！
所以……他不會還會私下炫耀他認識老師吧！！！
「我不是！我沒有！」
察覺到淺川早人目光變得警惕的中原中也趕緊否認，他很恨的看著一句話就把事實顛倒黑白的太宰治，咬牙切齒的反駁。
「太宰你這家伙不要敗壞我的名聲啊！」
「名聲？」
太宰治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你作為黑……」
在太宰治之地黑手黨的「黑」字剛發出一個音節的時候，察覺到不妙的中原中也刷的一下伸出手閃電般捂住了他的嘴，藍色的眼眸裡滿是威脅與警告。
「我、的、名、聲、不、用、你、操、心！」
太宰治眨了眨眼，先是看了眼捂住自己嘴的中原中也，又瞥向了淺川早人，心裡瞬間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聽到沒有！」
中原中也還在沉聲威脅。
「不然你現在就可以享受一下被憋死的快感了。」
「嗯嗯嗯，嗯嗯！」
太宰治點頭應聲，中原中也才狐疑的松開手，心裡做好了隨時再捂回去的准備。
「哈哈哈哈中也你竟然！哈哈哈哈哈哈哈！」
幾乎是中原中也的手剛離開，太宰治就忍不住發出了杠鈴一般的笑聲，在中原中也直言「給我小一點聲啊！」的聲音裡，難得老實的開始憋笑。
別誤會，當然不是因為怕中原中也，而是千裡還沒有寫完她的靈感而已。
盡管聲音小了，可是太宰治臉上停不下來的笑容讓中原中也知道，這貨根本就一直在笑他。
都沒停過！！
「我說，中也啊。」
太宰治勉強笑夠之後，顫著自己因為笑意而微微發抖的聲音，一邊笑一遍發出靈魂質問。
「你……哈……你現在在做什麼啊，我怎麼覺得……哈哈……覺得好久沒看見你噗——。」
你和我特麼昨天還見過面，好久個屁！
中原中也不想理會太宰治的傻吊和明顯准備坑他的問題，可是他現在又不好不回答。
畢竟現在是在千裡面前，而自己在千裡這邊是什麼可不是港口黑手黨干部，而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不良啊！
他再次心虛的瞄了眼千裡，目光再回到太宰治身上的時候，瞬間變成了惱怒。
「你給我差不多一點！」
太宰治也不聽，只是拉長著聲音說了一個字。
「黑——」
「夠了夠了！我說還不行嗎！」
這是在外面尤其是在千裡面前！不能暴露不能打過去不能把太宰治揍死！
中原中也在心裡反復念叨著說服自己，看太宰治的目光簡直要殺人。
等回去的！等回去的！自己就是拼著干雙份的活也要把你個死青花魚揍的半年都離不開醫務室的床！！！
「就是……是……」
他擠著嗓子，艱難地說出自己在千裡年前的人設。
「是不良……了……」
最後說到的「不良」兩個字的時候，聲音小到幾乎讓人聽不見，然而太宰治是誰？他極其精准的捕捉到了這兩個字，表情在一瞬間詭異起來。
「不……良？」
太宰治萬萬沒想到，中原中也竟然還能這麼有才。
「不良，中也你是不良噗——哈哈哈哈哈我不行了，我能笑一年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良？他到底是怎麼想出來了哈哈哈哈！
哪怕是笑到想拍桌子，太宰治還是克服了這種感覺，甚至聲音也沒有大出多少，沒有到能打擾到千裡的地步。
他勾著誇張的笑容，抬起手擦了擦差點笑出眼淚的眼角，對中原中也豎起了大拇指。
「中也，不愧是你！」
然而中原中也分明在對方的眼中看到幾個字。
——『笑死我了！』
艸！
中原中也攥緊了拳頭，覺得自己非常想要用拳頭和對方那張欠揍的臉親密接觸一下。
拳頭硬了，硬了！
「那麼作為不良少年的你就更不要靠近千裡了。」
太宰治眼珠一轉，就又是個理由。
「千裡還這麼小，她還只有十幾歲！你一個不良少年帶壞了她可怎麼辦！」
太宰治痛心疾首的捂著胸口，一副不堪重負的樣子。
「身為千裡粉絲的我當然要幫她隔絕一下只會耍暴力的暴躁不良少年了。」
「你自己是個什麼東西你心裡沒數嗎？」
中原中也已經被太宰治搞得失去了表情，他鄙視地注視著太宰，看他的目光像是……不，就是看垃圾的眼神，還是有害不可回收的那種！
「嗯？中也你在說什麼啊？」
太宰治理了理自己的襯衫，露出了一個淡然的微笑。
「我可是已經有了工作的人，而且還是在大型企業上班，因為老板的唯才是舉而在短時間內憑借我自己的功效成為了高層的社會精英。」
他毫不心虛地說了一通，豎起右手的食指對中原中也左右晃了晃。
「和你這種不良少年可一點也不一樣呦~」
盡管已經在剛才經歷過一次太宰治的不要臉與無恥，但是中原中也是真的沒想到，太宰治竟然還能不要臉到這種地步。
社會精英個鬼啊！你和我特麼是一個單位甚至同為黑手黨干部的人，你在我面前說這些有什麼用？
中原中也還在疑惑，然而下一瞬，在掃到淺川早人目光的時候，他瞬間明白了。
因為淺川早人看他和太宰治的目光已經是在看神經病的眼神了啊臥槽！
中原中也覺得自己忍不住了。
這特麼誰能忍得？！他的形像，他努力維持的只是個普普通通的不良的形像啊！
「有能耐太宰你跟我出去。」
中原中也笑容逐漸扭曲。
「我們出去好、好、說、說！」
還是那句話，讓我來把你打到十分之九死，讓你在醫療部的床上躺個一年半載，這樣就不能打擾到了吧？
「嘖嘖嘖，惱羞成怒了嗎？」
太宰治絲毫沒有順著對方的意思，反而繼續挑釁。
「看看，看看，這就要展示你暴力的意圖了嗎？如果我這幾天出事了，那麼凶手絕對是你。」
中原中也氣極反笑。
「怎麼？還想讓我給你當幾天保鏢不成？」
決定了，現在就把這個人拖走遠離吧！趁著千裡還在寫東西沒看到這條青花魚，趕緊把他拖出對方視線之外，省得待會兒被禍害！
想到了就行動，中原中也仗著自己的武力值，毫不猶豫地揪住太宰治的衣領就想要把人拽回港黑大樓。
然而就在這時，終於記錄完靈感的千裡松了一口氣。
「呼——」
可算寫完了，靈感這種東西來的總是出其不意。
她看著小本本上面密密麻麻的字，心滿意足地收起小本本和筆，抬頭看了眼四周。
然後……發現除了淺川早人和中原中也之外又多了個太宰治。
他什麼時候來的？最重要的是……
「中原君和……太宰，你們這是……」
千裡看著眼前中原中也揪著太宰治衣領的動作，眨了眨眼。
「聯絡感情？」
太宰治迅速露出一個微笑，說著極為真實的「大實話」。
「中也他單方面地想要打我。」
對中也是「中原君」，對自己是「太宰」。
很好，自己贏了！
而中原中也在千裡的目光下下意識地松開了手，聽著對方變回了原本的稱呼，陷入茫然。
怎麼又從中也變成了中原君？說好的中也呢？難不成……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剛才做出「暴力事件」的手，又看了看太宰治變成了「弱柳扶風」的笑容，額頭青筋直跳。
艸，太宰這家伙是算准了時間故意的！
第46章
千裡這一抬頭, 可以說是人證物證並存，還是當場目睹中原中也「使用暴力」，再加上太宰治故意裝柔弱的樣子，中原中也覺得就算是再給自己一張嘴都很難辯解。
最終, 他只能咬著牙給自己解釋。
「不是太宰說的那樣。」
至少自己還沒真的打到人呢！
「難道中也你還要睜眼說瞎話嗎？」
太宰治搬著自己的椅子靠近千裡, 整個人就像是電視劇裡的小白花一樣, 然而一張口卻是滿滿的綠茶味。
「唉, 我理解，畢竟中也你一直都是這麼暴躁, 動不動就想要打人, 我能夠理解的。」
「誰一直暴躁了？誰動不動就打人了！」
你特麼別在千裡面前敗壞我的名聲, 我雖然是武鬥派但是那也是出任務的時候才會使用暴力吧！
「我平時才不這樣！」
要不是你氣我我會嗎！
處於兩人之間的千裡看著兩個人一副小學生鬥嘴你說我我說你的樣子, 無奈開口。
「所以是因為什麼啊？」
自己反應過來的時候中也都被太宰氣的動手了, 可見兩個人肯定經歷了一番「大戰」。
「我在外面看到了千裡你在這裡特意來打招呼, 但是中也他一看見我來就要趕我走！」
說著, 太宰治的聲音不忿起來, 暗地裡看向中原中也的目光裡卻帶著只有他這個老搭檔能看出來的得意。
「千裡你評評理，哪有他這麼做的？」
「我是不想你禍害人！」
中原中也條件反射的回了一句嘴, 又苦口婆心地勸。
「太宰他真的不是什麼好東西，千裡你一定要小心他，不要他說什麼都信, 他最會騙人了！」
「……哦。」
讓中原中也痛心疾首的是，千裡依舊是那個反應。
「中原君放心吧，太宰的話……」
她說著，看了眼挪到身旁的太宰治一眼, 對方同樣在注視著他, 鳶色的眼眸裡只有平靜, 甚至在千裡看過來的時候還俏皮的眨了眨眼。
千裡被帶得同樣眨了眨眼，聲音裡不由自主的帶上了些許笑意。
「我是知道的。」
知道他到底是怎樣危險的一個人物，當然，也知道他到底是如何的……溫柔。
中原中也：「……」
完了……
中原中也覺得自己正在看著千裡跳進火坑，還是坑名叫太宰治的深淵巨坑，被拉著往下落的那種。
「那麼現在……」
千裡想要說點什麼轉移話題，眼角的余光卻猛然瞥到了一個隱約間陌生又眼熟的身影，她聲音下意識停頓，准備仔細看過去的時候那身影卻已經全然消失不見。
「怎麼了？」
太宰治順著千裡的目光看向窗口。透過玻璃，外面是人來人往的人群，熙熙攘攘的看不出有什麼異常。
「剛才眼花了一下，就是看到一個有點眼熟的影子，可能是我看錯了吧。」
而且也只是有點眼熟而已，指不定是自己經常看見的哪個熟人或者鄰居呢？
千裡搖了搖頭，轉回話題。
「現在的話你們要做什麼嗎？我准備去一趟圖書館，比較無聊。」
畢竟她去一般都是找資料看一些信息之類的，不是什麼有趣的事。
「我當然是和千裡一起了~」
太宰治相當熟練的貼近千裡，整個人靠的極盡，恨不得當著中原中也的面來一個貼貼。
中原中也面無表情。
「如果我沒記錯，太宰你還有很多工作沒做完。」
「工作？」
太宰治一秒的停頓都沒有，甜言蜜語脫口而出。而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桌子下面，左手異常迅速地把什麼放進了千裡的衣兜裡。
「工作哪有千裡重要？」
「別人可以，你不行。」
中原中也一點也不像讓對方就這麼的皮下去，更何況還是禍害千裡。
「總之，你給我回去工作。」
中原中也打定主意，站起身迅速抓起太宰治的衣服用幾乎是撕的架勢把對方拖離了千裡，對著千裡快速告別，寧願和太宰治一起走也不想把他留在這。
「不！我不要！」
太宰治恨不能扒住桌子，竭力反抗。
「工作是沒有靈魂的！那點小事讓下屬做就行了！我還是未成年！我不應該被這麼壓榨！」
中原中也冷酷無情，不為所動。
「少逼逼，閉嘴跟我走！」
「千裡QAQ」
「工作加油哦。」
千裡笑眯眯地揮了揮手，一點也不意外。
「相信太宰很快就會完成工作的，中原君也再見啦。」
隨著中原中也和太宰治的消失，千裡也不在奶茶店多待。她按照原定計劃直接去了圖書館，還沒在裡面待多長時間，桌邊突然傳來了一個陌生卻又難忘的聲音。
「好久不見。」
千裡：？！
她下意識從書裡抬起頭，入目看見的人讓她睜大了雙眼，甚至眉頭也下意識皺起，捏著書頁的指尖也泛起了白色。
「是你？！」
那個一口一個猴子的詛咒師夏油傑！
不同於當初第一次看見時穿著的袈裟，此時的夏油傑雖然還是一身黑色，可是穿著十分正常，放在人群裡遠沒有一身袈裟來的顯眼。
這身黑色……
千裡一瞬間反應過來。
臥槽自己在奶茶店感覺眼熟的就是這個人啊！就因為沒穿袈裟還沒看清所以沒認出來！
「你為什麼在這裡？」
按照對方那種「不屑與凡人為伍」的態度，怎麼也不像是來圖書館看書的，甚至都已經到自己面前了，所以……
——果然是來找自己的嗎？
「看來你十分意外。」
夏油傑笑眯眯的隨口回答。
「總不會真的以為有了悟我就沒有辦法了吧？」
「我比較希望是這樣。」
千裡平靜的回了一句，指了指一旁的椅子。
「坐嗎？」
「誰要坐猴子才坐過的椅子？」
夏油傑相當直白地嫌棄著，甚至對於自己的目的直言不諱。
「你也是，跟我走吧，我不想浪費時間。」
「跟你走？」
一旁的淺川早人坐不住了。
「老師憑什麼要跟你走？」
一看就是來者不善的樣子，竟然想讓老師和你走？你誰啊！
「淺川君，停一下。」
後續從五條悟那裡知道對方殺人不眨眼一個人地了一個村子傳說的千裡趕緊制止了淺川早人的話。
「他只是擔心我，沒有冒犯先生的意思。」
「你……」
夏油傑的目光轉向了淺川早人，僅僅是隨意的一瞥就讓他感受到了心驚肉跳的滋味，所幸夏油傑並未在意他的存在，只是捕捉到了某個關鍵詞。
「他叫你……老師？」
他上上下下地打量著千裡，若有所思地摸著下巴，覺得怎麼看也看不出來有什麼特殊的地方。
「老師」這個稱呼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用的，更何況是一個大人叫一個十幾歲的小孩兒。
「因為我是個小有名氣的作家而已。」
千裡知道現在不是說什麼或者能拖時間的時候，現在這個時間點沒人知道，她也等不到任何人，萬一對方不耐煩了殺個人祭天她也沒有任何辦法。
「總之，是讓我和你走吧，那麼現在就走吧，請不要傷害任何人。」
她站起身，對淺川早人簡短囑咐了一句。
「幫我和織田作說一聲我暫時先離開，晚上應該吃不了壽喜鍋了，讓他別擔心。麻煩了，淺川君。」
直接暴露對方名字有殺人滅口的風險，但是對方樣子挺明顯的，估計織田作聽了就能知道是誰。
千裡帶著告誡的眼神讓淺川早人僵立在椅子上，他想要動彈，卻又礙於千裡極近警告的目光，只能就這麼注視著千裡和夏油傑逐漸消失的背影。
告訴……告訴！手、手機！
淺川早人手忙腳亂地從口袋裡掏出手機，幾乎是哆哆嗦嗦地瘋狂按著屏幕，一通電話直直向織田作之助那邊打去。
「嘟——嘟——」
沒響幾聲，電話被接通，對面傳來了織田作之助平靜的聲音。
「這裡是……」
不等他說完，淺川早人慌張的聲音穿透電話，傳到他的耳朵裡。
「織田君！不好了！老師！老師被一個穿黑衣服的人給帶走了！」
織田作之助：！！！
雖然有淺川早人給織田作之助帶信，千裡也沒把希望放在別人身上，不如說……她覺得自己就沒什麼太大的希望。
夏油傑，特級詛咒師，據說是詛咒師裡面最凶惡的一個。
雖然五條悟表示以前的夏油傑不是這樣的，現在的是黑化後的版本，但是自古黑化強十倍，洗白弱三分，能頂得住「最凶惡」名頭估計也不是什麼善茬。
她現在能指望的也就是淺川早人能通知織田作，然後織田作能找到五條悟，最後五條悟夠靠譜能把她撈出去吧。
不然她一個普普通通的弱雞跑都沒法跑。
思及此處，千裡瞄了眼夏油傑，對方在帶自己走到了荒無人煙的地方之後，十分自然地從兜裡掏出了一瓶……除菌噴霧？
千裡：？？？
千裡茫然地看著夏油傑拿著除菌噴霧在自己身上左噴噴右噴噴，在噴完之後，目光又定格在了自己身上。
千裡看著對方靠近的腳步，笑容僵硬。
「夏油先生？」
「別動。」
回答千裡的是夏油傑手中的噴霧，對方相當熟練的用噴霧把她周身噴了一遍，一邊噴一邊喃喃自語。
「雖然可以先不放進猴子的分類，但是該做的除菌還是要做的，在外面這麼長時間，身上已經都是猴子的臭味了。」
怎麼能帶著猴子味回家？怎麼能帶猴子味上坐騎？
那必不可能啊！
等到夏油傑滿意的收起噴霧之後，千裡已經對對方有了全新的認識，她面無表情的看著對方揮手召了一只像是鵜鶘一樣的巨型咒靈示意進嘴裡的時候，已經完全沒有了一絲心理波動。
甚至在進去之後也不避諱，當著夏油傑的面直接掏出手機打開，上面顯示沒有的信號讓千裡知道，自己的手機算是廢了。
她嘆了口氣，果斷選擇了……打單機游戲。
看對方的態度，貌似還沒把她當做對方所謂的「猴子普通人」對待，那麼她的待遇應該能稍微強一點？總之，試探一下吧。
一旁看似閉目養神實則還是關注了千裡的夏油傑：？？？
他頭一次見被抓的人在綁匪面前一點壓力也沒有地打游戲的，能不能尊重一下你被抓的人的身份？
「怎麼了？」
雖說是在打游戲，但是千裡同樣一直都分出了一份注意力給夏油傑，她一看到對方睜開眼看向自己這邊，相當自然地詢問。
「夏油先生有什麼事嗎？」
夏油傑瞥了眼千裡暫停的游戲，沒有回答的意思。
「其實我還是有問題的，夏油先生。」
千裡按下鎖屏節省電量，一本正經地問了起來。
「請問我會有生命危險嗎？夏油先生你那裡像是我這種被抓的人待遇怎麼樣？我可以用紙筆嗎？到時候有手機充電器能借我用用嗎？」
一長串除了前兩條還算是有用，剩下的在夏油傑聽起來簡直莫名其妙的問題就這麼直接被問出，悄悄提問的人滿臉嚴肅，認真到不能再認真。
「我還以為你能一直都那麼輕松。」
夏油傑保持著自己抱著手臂的姿勢，意味深長地回答。
「有沒有危險那看你自己的能力了。」
她不可能是普通人，必定有特殊之處。他想研究出對方到底哪裡讓悟另眼相看，甚至能不能反過來利用。
況且就算實在沒有，看在悟和她一身還算脫離了猴子的分類來看，他也會把人扔回去的。
就是不知道……悟對她的關注到底是哪種了。
「哦。」
千裡點了點頭，低頭繼續玩游戲。
能力嘛，對方要是真的把她所謂的「能力」給破了她還真想知道會什麼樣呢。說不定同樣是世界意識的事，到時候自己就能劇透了呢？
最重要的是對方真的不介意自己玩游戲，所以看來綁匪的態度意外沒那麼差。
看見千裡玩游戲的夏油傑：「……」
她是知道自己不會殺了她所以就肆無忌憚了嗎？？？
飛行坐騎很快就穿來了降落的感覺，千裡瞄了眼時間，總共用了二十來分鐘左右。
不知道速度，也沒有網，不太能確定現在到底在哪裡，但是二十分鐘應該也不會快到橫跨半個日本才是。
不過怪不得沒去外面耍帥，怕不是不想被風干吹二十多分鐘吧？
鵜鶘咒靈的嘴重新張開，原本只是透過薄膜的微光猛地大亮。夏油傑直接跳了出去，千裡趴在邊緣一看，下面是類似於神社的大型建築。
「夏油大人！」
一個金發梳著馬尾的jk相當歡快的跑向夏油傑，舉著的手機裡是拍好的照片。
「我和美美子又找到了一家相當好吃的店哦！」
有著相同面容，頭發卻是黑色蘑菇頭的女孩兒抱著一個看起來有些醜陋的玩偶，在後面追著對方。
「菜菜子，跑太快了。」
「等很久了嗎？」
夏油傑相當熟練地拍了拍率先到達的菜菜子的頭，相當寵孩子的回答。
「那等有時間就陪你們去吧。」
「萬歲——」
菜菜子眼睛完成了月牙，後面剛追上來的美美子習以為常的嘆了口氣，目光在掃過鵜鶘咒靈的時候，露出了疑惑。
「夏油大人，她是……？」
「她？」
菜菜子刷的一下抬起頭，順著美美子的目光一眼就看到了還在鵜鶘嘴裡只露出個腦袋的千裡，瞬間愣住。
「小、小孩子？難道……」
難道是和自己與美美子當初一樣，是被夏油大人從普通人裡救了的小孩子嗎？
「她和你們不一樣。」
夏油傑十分均衡的摸了摸後到的美美子的頭，給兩個女孩兒解釋。
「能力特殊，能看到咒靈但是沒有咒力，後續的話……」
他想了想，做出決定。
「先安排一個房間住著吧。」
先研究研究，有什麼研究出來再說，有悟的關注，又不算猴子，他還不至於苛待。
「那個，勞煩一下。」
聽著對方聊完，千裡踮著腳看了眼離自己至少三四米高度的地面，發出了弱雞理直氣壯的聲音。
「能低一點嗎？我怕我一跳就摔骨折了。」
夏油傑：「……」
美美子菜菜子：「……」
好弱！
到底，夏油傑還是讓鵜鶘咒靈低頭降低了高度，甚至秉持著對方實在是弱的看法，鵜鶘的嘴都杵到了地面。
等千裡順利走出坐騎的嘴之後，夏油傑揮手就把千裡交給了兩個雙胞胎。
「她是……」
他沉思了一秒，發現自己一點也不知道千裡的名字。
但是這不要緊。
「她是淺川，你們隨便帶她找一個房間吧。」
千裡：？？？
淺川是個什麼鬼！
「我不是淺川……」
千裡為了自己的名字想要掙扎一下。
「我的名字是千裡，很好記的。」
「千裡？！」×2
菜菜子和美美子身體一震，兩個腦袋齊刷刷地轉頭盯著千裡，又在下一秒松了一口氣。
「真的假的？你就叫這個名字？」
菜菜子圍著千裡轉了一圈，身後的馬尾一甩一甩的。
「嗯，就是千裡？」
千裡點頭，心裡有了奇妙的感覺。
莫非她們……不會吧？感覺有點匪夷所思了！
「那你還真是賺大便宜了。」
竟然和千裡老師一個名字！這是什麼上輩子拯救了世界的幸運嗎！
「確實。」
抱著娃娃的美美子同樣露出驚異的表情。
「那可是千裡老師哎！」
「什麼千裡？」
夏油傑眯著眼睛聽兩個人的話，心裡突然想起兩個小丫頭去年就開始念念叨叨的《信徒》。
「那個《信徒》？」
「是啊是啊！我和美美子特別喜歡的那個《信徒》的作家！」
菜菜子在口袋裡一掏，直接就掏出了一個小薄本，上面是自抄的《信徒》全文，只有巴掌大小的小本十分便攜。
她舉著小本子，驕傲開口。
「真書粉隨身帶小說！」
長篇的太重了不行，短篇的還不能嗎！
「不，菜菜子是假的粉絲。」
美美子撇了撇嘴，在夏油傑和千裡驚異的目光裡直接從自己懷裡的布偶肚子裡掏出了一本《活著》，總是沒什麼表情的臉難得帶上了一絲微笑。
「真書粉隨身帶原著！」
千裡：？？？
這算什麼？綁匪方大本營居然還有自己的書粉嗎？我怎麼不知道我的書粉是這麼要求自己的？！
千裡滿臉震撼，而一旁夏油傑的笑臉更是透著那麼一絲絲僵硬。
菜菜子和美美子已經粉到隨身帶這種程度了他怎麼不知道？之前還只是能全文背誦《信徒》而已，現在已經到這種帶新書原著的地步了嗎？！
而且作家，作家……
他瞥了眼千裡，回想起之前那個叫淺川的猴子對對方尊稱老師的樣子，還有千裡說過的她是個小有名氣的作者的話……
不，應該只是同名而已。
《信徒》他因為菜菜子和美美子的緣故確實看過，但是要說是十幾歲的小女孩兒寫出來的，文筆上就不太可能。
他聽說這個作家又出了書，但是因為對猴子不感興趣，對猴子出的書也不感興趣，就沒有關注了。
悟也不可能因為一本書就對人另眼相待到那種認真的地步，所以應該只是巧合。
這樣想著，夏油傑收回自己的目光。
「總之，她就交給你們了。」
也沒有干涉愛好的意思，夏油傑交代完之後，也沒對這件事想太多，率先離開，只留下千裡和兩個jk在偌大的空地上面面相覷。
千裡注視著兩個面容一模一樣的雙胞胎，陷入沉思。
如果自己說自己就是作家千裡的話……是會待遇更好呢？還是會被按著頭暴打表示「不許冒充千裡老師」呢？
千裡左思右想，決定還是穩妥一點比較好。
「那個……你們也是千裡……」
她頓了頓，心裡忍住羞恥的說全了那四個字。
「千裡老師的粉絲嗎？」
「你也是？」
美美子和菜菜子的目光轉到千裡的身上，發出了靈魂質問。
「那你有隨身攜帶千裡老師的書嗎？」
千裡心裡一顫，只覺得自己從這兩雙眼睛裡完完整整的看出了一行字。
［沒有隨身帶書的人不配稱自己為千裡老師的書粉！］
這問題不就大了！
千裡露出了一個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心裡開始給自己找借口。
誰知道你們這邊的書粉要求這麼高啊！！！
第47章
千裡在身份認證上犯了難, 畢竟她雖然是作者本人，但是也做不到來一個現場的全文背誦以證身份的。
所以她只能把鍋推給夏油傑。
「我來的時候比較突然，沒來得及拿就被帶走了。」
千裡狀似無奈地攤了攤手。
「但是我有橫濱粉絲協會的會員賬號。」
說著, 她掏出手機, 嘗試登錄。
然後理所當然地因為沒有網絡而失敗了。
「所以這裡是什麼深山老林嗎？」
千裡看著自己沒有絲毫網絡的手機, 做出一副無奈的表情, 不著痕跡的試探著。
「我連論壇都登陸不上去。」
「嗯？沒有啊，怎麼可能是深山老林嘛。」
菜菜子看了眼自己信號滿格的手機, 露出了了然的表情。
「看來你是屬於待觀察的那種吧？有一個咒靈可以禁止電子設備，只有特定的才不受影響, 既然如此你就別想有信號了。」
千裡滿臉震驚。
「那豈不是我以後走到哪都不能上網了！」
「有範圍啦, 等你觀察期過去了應該就解禁了。」
菜菜子擺了擺手，把手機遞給千裡。
「不行你可以用我的登陸。」
「這樣, 我還有一個辦法。」
原來是有範圍的，但是範圍有多大？從表面上看來估計這一個大殿的範圍肯定沒問題, 但是出去呢？
要多遠才能有信號呢？
千裡心裡想著, 面上絲毫沒有表露出來。
「我家有新早文學社內部流通的小說版本，帶千裡……千裡老師簽名的那種。」
「簽名？！」
菜菜子身體一震, 身後的馬尾都瞬間翹起，她直接湊到了千裡的身邊，聲音急切。
「你竟然有內部流通的簽名版本！真的嗎？不是在騙我的吧！」
「千裡老師的簽名，目前僅僅有二十個流通在外而已, 《活著》與《幽靈》各十個，是兩本書首發的時候作為幸運獎勵而隨機混合在所有書裡面的, 超級稀有的簽名書, 價格被炒到上億還有價無市……」
那是只有歐皇才能擁有的東西啊！
表情稀少的美美子恍惚地想著當初買了那麼多本結果一本也沒有中的失望, 看向千裡的目光瞬間分外熾熱。
「你怎麼會有？內部流通又是怎麼回事？！」
可惡, 她們作為東京［千裡老師讀書協會］的元老，怎麼不知道還有內部流通這種事情！
「是新早文學社的內部流通的……」
千裡有些心虛的游移了一下眼神，只能繼續端著現在的粉絲人設，給自己增加證據。
「我有熟人在新早文學社，所以家裡才有，而且我有拍照片的。」
千裡羞恥而又麻木地掏出手機，給美美子和菜菜子展示了一番相冊裡當初練習簽名時候的照片。
簽名簽得最好看的一本因為覺得有紀念意義，就自己留下了還拍了照片，誰成想現在會派上用場。
「我看看我看看，美美子你不要擠我！」
菜菜子睜大眼睛盯著千裡照片裡的簽名，自己按著手機翻到自己的相冊，在網上歐皇炫耀的時候保存的圖片上一對比，可以說是一模一樣。
「是真的！還是《活著》《幽靈》一樣一本！」
菜菜子捏緊了手機，看著千裡的目光充滿了羨慕和怨念。
「簽名！簽名簽名簽名簽名簽名簽名簽名……」
她沮喪的嘀咕著，恨不得現在把千裡給打劫一場。
「原來新早文學社她們竟然還藏私嗎！」
美美子抱著自己的玩偶，覺得手有點癢。
好想去打劫新早文學社啊！
「也不多，是因為我認識主編才……咳。」
第一次直面如此誇張的粉絲行徑，千裡有些尷尬地收回了手機，有些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那個……你們要是真的想要的話……」
她咬了咬牙，忍著羞恥心，艱難開口。
「等我回去了我可以送、送給你們……」
啊啊啊好羞恥啊！送別人自己的簽名什麼的，為什麼主動說出來會這麼羞恥啊！！
「真的？」
美美子有些狐疑的注視著千裡。
平心而論，要是自己真的有了千裡老師的簽名，那除非是夏油大人要，否則誰來都不會給。
畢竟那是普通簽名嗎？那是命根子啊！
現在竟然有人要白給簽名？怎麼可能有這種天上掉餡餅的好事！
「主要是我聽說千裡……老師的新書開始寫了。」
有些東西一旦說得多了，羞恥心也會逐漸褪去，就比如那個「千裡老師」的稱呼。
千裡覺得自己下次再說的時候估計都能面不改色了。
「到時候我還會有新書的簽名書，而且我是突然被帶到這裡的，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所以……」
美美子的目光瞬間變得復雜起來。
我懷疑你在凡爾賽，還有實際證據！
「話說新早文學社不是說下周有千裡老師的新短篇在月刊連載嗎？短篇的話……」
「短篇沒有簽名！」
千裡眼看著對方連短篇都不放過，瘋狂搖頭。
「那是刊物，不是千裡……老師的專場。」
而且自己都被綁架到這裡了，哪來的時間寫啊，就算寫了也送不到編輯部，所以估計下周答應給編輯部的短篇……
想到這裡，千裡有點心虛。
也不是自己想鴿的，自己被綁架了嘛。
「別說了！我信！給我！我可以！以後你就是我罩著的了！」
菜菜子瞬間捧住千裡的手，表情格外專注。
「所以我可以獨得兩本簽名書嗎？」
「菜菜子，你在做夢。」
美美子的目光刷的一下射向菜菜子，聲音微微壓低著警告。
「不可以獨吞。」
「嘁，小氣鬼。」
菜菜子直起腰，對著千裡拉開一個活潑的笑容。
「那麼，就由我來帶你參觀一下這裡吧，別的不說，我和美美子可是從小在這裡長大的，非常熟悉了。」
有兩個女孩子帶著參觀，自然比其他人更好，更何況還是兩個一靜一動的雙胞胎姐妹，看起來還是這邊的高層。
一路上暢通無阻。
「感覺好像並沒有多少人哎。」
被帶著走了挺多地方，也有相關的介紹，更是提及了哪些地方可以隨便去哪些地方不可以去，地路走過來卻冷冷清清，並沒有什麼人，連個打掃衛生的都沒看見。
「因為夏油大人討厭普通人嘛。」
菜菜子走在前方，給千裡解答。
「除了贊助人很少會有人來，而且很多時候來的也是被咒靈盯上想要來求助的，除非有大事宣布，平日裡就沒有什麼人了。」
「那平時怎麼搞的衛生？」
千裡忍不住發出靈魂質問。
「這麼大的地方很難搞的吧？」
「這個……有專門打掃衛生的咒靈。」
美美子帶著千裡拐了個彎，正巧撞上了一個在掃灰的咒靈，直接指著給千裡舉例子。
「所以在這裡看到咒靈也不用害怕，它們都是由夏油大人控制的。」
「原來如此。」
千裡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順道稱贊。
「好方便啊。」
所以也就是說這些都是夏油傑的眼線了。不用普通人可以理解，畢竟對方對普通人的態度就不太好，而且老樣子還是那種拉贊助有很多事支持的組織。
再想想夏油傑之前袈裟的穿著，還有兩個在這裡長大對對方十分崇敬的雙胞胎……怎麼有種邪教窩點的感覺？
一通介紹之後，千裡對於這邊有了最初步的印像，兩個難得看到了新粉絲的雙胞胎在給千裡分配好房間之後，相當興奮地就著千裡的作品開始了深入討論。
菜菜子：「我覺得balabala……」
美美子：「不，那個地方絕對是balabala……」
菜菜子美美子：「千醬，你覺得呢？」
「我……」
我覺得我當初就是覺得這個情節挺有意思就直接寫了，根本沒有什麼深意也沒有什麼感想！
但是她不能這麼說！
夾雜在兩個粉絲中間格格不入的千裡只能努力撐出一個笑容，第一次用從前在學校學語文時努力閱讀理解的心情，對自己寫出的書開始了她自己瞎編出的閱讀理解。
「我覺得這裡balabala……」
然後剛解讀完，就被駁回。
美美子：「不是的，這裡要更……」
菜菜子：「千醬你還是太小了，關於千裡老師的很多情節的解讀都很稚嫩，不過沒關系，以後我們會帶你的！」
「哦，那麻煩你們了……」
被直說為解讀稚嫩的千裡本千裡癱著一張僵硬的笑臉，心裡默默捶地。
所以這到底是什麼公開處刑啊！明明我根本沒這麼想！！！
千裡處在公開處刑自己還被批評不合格的水深火熱之中，而外界卻已經炸開了鍋，淺川早人在通知過織田作之助之後，依舊一點也不放心。
雖然不知道那個人的身份，但是看老師的態度就知道不是什麼好人。淺川早人在等紅綠燈的路邊焦躁轉了兩圈之後，果斷又掏出手機給主編打了個電話。
「嘟——嘟——」
同樣沒響幾聲，電話就被接通。
「淺川？有什麼事？」
負責千裡老師的淺川能說的肯定也是千裡老師的事情，因此主編對於對方的電話還是很重視的。
「是老師的說的隨筆寫完了？」
老師現在開始了出書，一腔熱情都撲在長篇小說上，但是上次讓淺川早人隱約問了一下還有沒有寫短篇的打算，沒想到老師說下星期可以給出一篇。
可讓他興奮了好幾天。
「主編！出事情了！」
淺川早人咬著牙，紅著眼睛開口。
「千裡老師被綁架了！」
主編：！！！
「啪——」
手裡的杯子直接摔在了地上，主編卻絲毫沒有撿起的打算，甚至刷地一下站起身，急切追問。
「怎麼回事？千裡老師怎麼會出事？你是干什麼吃的？不是和你說過就算死也給我死在千裡老師前面那？是誰？狂熱書粉？還是危險分子？」
聲音越來越大，到後面甚至幾近咆哮，主編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把事情的經過都告訴我。」
他的眼中閃過一抹寒光，聲音嚴肅。
「完完整整的告訴我，不要有一絲遺漏。」
千裡老師就是新早文學社的逆鱗，是新早文學社成為日本最有影響力文學社的根基，有人敢動逆鱗，他新早文學社也不是吃素的。
真當能在橫濱這種地方能隱瞞住各種勢力刺探老師身份的他們是那些普普通通沒有靠山的小文學社嗎？更何況千裡老師現在的身份，綁匪不被全國人民生撕算他輸。
「總之，先別對外透露，淺川你先回編輯部，先查一下綁匪的身份。」
「是！」
「咚咚咚——」
「主編。」
不知情的秘書在主編剛放下手機的時候拿著文件進了屋，她靠近桌旁，把手中的東西放到桌子上，聲音裡還帶著欣喜。
「預熱的千裡老師即將出的短篇讀者們都十分期待，雜志的銷量都比上期增加了兩倍，下星期雜志的封面准備好了，主編要過目嗎？」
主編聽著秘書的話，身體猛地一震。
千裡老師被綁架的事情太震撼忘了還有短篇這回事！老師人都被綁架了上哪寫短篇？這特麼要是不公布真相換一個作品上去，編輯部要被讀者的唾沫給淹死吧！
另一邊，在織田作之助從淺川早人那裡知道了所有信息以後，反手一個電話給五條悟打了過去。
雖然他確實沒有五條悟的電話號，但是他在千裡以前打電話的時候隨眼一掃，腦袋早就自動記住了。
這個時候，也只有五條悟這個咒術師界的人能夠給他有關夏油傑最詳細的信息了。
「嗡——嗡——」
上課時，口袋裡傳出的震動讓五條悟伸手掏出手機，絲毫不在意自己這種被教育部發現絕對會開除特的舉動。
陌生的號碼？是誰？不管是誰，肯定不用客氣。
「喂——」
五條悟接聽了電話，聲音毫不客氣。
「有事說事，沒事滾蛋。」
誰會不知道現在是上課的期間？
然而下一秒，手機裡就傳來一個讓他耳熟的聲音。
「我是織田作之助。」
織田作之助？小千裡的監護人？
五條悟眉毛一挑，掃了眼底下看起來一本正經的學生們，倒也沒有避諱。
「什麼事？」
下一秒，電話的那頭扔出了一個炸彈。
「千裡被綁架了。」
織田作之助的聲音帶著明顯的冰冷，如果不是隔著電話，此刻他身上的氣勢足以讓人退避三尺。
哪怕決定了不再殺人，但是曾經屬於金牌殺手的一切都還存在於他的身上。
意識、身手、甚至——殺氣。
「人是上次遇到的夏油傑，我希望你能夠給我他的所有資料。」
「傑綁架了千裡？！」
五條悟的眉頭已經緊緊皺起，他下在千裡身邊的術式竟然連一點的警告都沒有傳回，難不成傑的實力已經能到破壞他的咒術還不讓他察覺了嗎？那可是他特意找的新咒術！
事情已經可以說嚴重了，五條悟留下一句自習，直接就離開了教室，只剩下屋子裡的幾個人你看我我看你，竊竊私語。
「那個……你們都聽到了嗎？」
良久，禪院真希緩緩轉頭看向同伴，打破寂靜。
「五條老師說得那個……千……千裡什麼的……」
回答她的是同伴肯定的聲音。
狗卷棘：「鮭魚！」
胖達：「聽到了，就是千裡！我之前就聽校長抱怨五條老師認識千裡老師還不幫他要簽名。」
「所以說……」
禪院真希一個哆嗦，啪的一拍桌子，激動站起身。
「千裡老師被綁架了啊！！！」
狗卷棘：！！！
胖達：！！！
臥槽！千裡老師被綁架了！日本要炸了！哪個狗膽大包天竟然敢綁架千裡老師！！！
織田作之助在五條悟哪裡確實聽到了一肚子信息，但是所有的信息加起來總共就一個意思。
咒術界目前還沒有人能說找到夏油傑就找到夏油傑，對方完全就是行蹤成謎的一個人，哪怕是五條悟，在對方不大規模使用咒術讓他感知到的時候，都找不到。
雖然五條悟在電話裡同樣表示會立刻找人的，但是織田作之助對於五條悟並沒有多少信心。
或者說，他從來就沒覺得對方有多靠譜。
雖然他能夠感受到對方實力確實強大，甚至論能力比起來自己幾乎沒有殺掉對方的可能，但是實力遠不是判斷一個人的標准。
或許他真的不應該放千裡一個人才是。
織田作之助一邊向家裡走去，腦袋裡各種線索與思路轉來轉去，卻提供不了什麼有用的線索。
連對方身處何地或者屬於什麼勢力都無法知道，想要找到一個能操控咒靈的詛咒師無異於在和隱形人玩躲貓貓。
織田作之助不是衝動的人，他一路思考著，卻意外的在樓下裡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太宰？」
他怎麼會在這裡？難道……
「織田作。」
太宰治轉過頭看向織田作之助，一雙鳶色的眼眸異常晦澀。
「夏油，應該是這個名字，這是我聽到的，在一個沒有人的空地，定位失去了信號。」
可能被發現毀掉，也可能僅僅是被屏蔽，但是不管是哪個，提供不了幫助是肯定的。
他毫不避諱地說出自己做了什麼，勾起唇的角卻只能讓人感受到冰冷，某種格外粘稠的什麼緩緩在他身邊流淌，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想必淺川早人已經告訴你了，我猜織田作你應該會有更多的信息，所以我就來找你了。」
鳶色與藍色相撞，某種相似的想法在兩個人之間跳躍，彼此看懂了對方的意思，織田作之助率先點頭。
「我也准備找太宰你。」
他知道，單單是他自己可能確實想不出什麼有效的辦法，但是太宰就不一樣了。
無論如何，他一定會把千裡完完整整的找回來。
也許是因為還只是第一天剛到，夏油傑並未對千裡做出什麼，就連晚飯也是菜菜子和美美子帶千裡一起吃的，時候還把她送回房間。
千裡回想著一路上錯綜復雜的過道和時不時就能看到「打掃衛生」的咒靈，忍不住嘆了口氣。
自己跑估計是沒什麼可能了，估計還沒跑出大門就會被抓住，但是其他的……
房間意外的很正常，有床有櫃有桌子，該有的東西一點也不缺，甚至還有菜菜子支援的充電器，讓千裡的手機不至於關機。
她給手機插上充電器放在桌子上充電後，又坐在旁邊的椅子上，把自己身上所有的口袋都掏了一遍，放在桌子上。
折疊刀一個，雖然估計傷不到這裡的人，但是至少提供了安全感。
錢若干，估計這裡也用不上了，暫時沒用。鑰匙、小本子、圓珠筆、橡皮筋……都暫時沒什麼用。
巧克力兩塊，糖球六七枚，還有……嗯？這個是什麼？
千裡皺著眉把混雜在糖球裡的還沒有硬幣大的黑色東西捏在手裡，左看右看也不像是自己的東西。
話說這種小東西怎麼感覺有點像……太宰常用的好幫手，竊聽器或者定位器呢？
以之前太宰靠近的距離，放這個倒是一點也不難，雖說不知道他到底為什麼要放這個，但是現在看來結果倒是不錯，就是……
千裡晃了晃手裡的東西，陷入沉思。
既然有了這種東西，要不要賭一把呢？賭它帶GPS，只要離開那個所謂的咒靈的範圍就能恢復正常功能。
畢竟不賭的話就什麼都沒有，賭一把贏不贏先不說，但是被發現估計待遇可不會怎麼好。
千裡垂眸，指尖摩挲著手裡的小東西，背著身後的燈光，金色的眼眸在陰影裡一片漠然，甚至帶上了幾分屬於金屬的冷意。
什麼都不做等著別人救固然最安穩，但是她又不是童話中的女主角，哪來那麼多化險為夷？
如果幾個月才能找到她，那她就在這裡待幾個月？如果幾年才能找到她，那她就在這裡待幾年？如果沒人找到她，她是不是要一直待在這裡？
她忍受不了。
明年mimic就會過來，她還沒有提醒到織田作，她沒有那麼多的時間耗下去。
這一刻，她的腦袋裡分外清醒，清醒著讓她選擇更加瘋狂的那個。
好像自從來到這裡之後就經常發生賭一賭什麼的事情，賭織田作是個好人，於是那一夜和對方離開；賭醫院的咒靈會被鮮血吸引，於是割開了自己的手……
她賭過了許許多多的事情。
和自己賭過，也和別人賭過，想過自己可能贏，也同樣做好了輸的准備。
所以——
她把竊聽器攥在手心裡，緩緩地勾出一個微笑。
貌似也不差這一件不是嗎？沒道理連面對怪物的時候都可以賭，在面對人的時候就不敢了。
不過話說……這東西的電量怎麼看？能待機多長時間？沒辦法的話就只能盡快了，萬一自己動手了結果這小東西不給力沒電了，那自己可就是白干活受罪了。
第48章
被綁架的第一個晚上, 千裡老老實實的睡覺，沒有搞出什麼事情，畢竟初來乍到路都沒認全想做什麼也不可能。但是第二天, 本著先偵查敵情了解輪崗的原則, 千裡一個人在錯綜復雜的殿內重新探索。
就像是昨天雙胞胎介紹的那樣，由於這裡的最高領導人夏油傑討厭普通人, 所以還真就沒看到什麼普通人。
倒是咒靈有一些, 甚至分工還挺明確, 在這一片地方來來回回，似乎也有自己負責的地盤。
看著還挺空曠，似乎也能趁著不注意溜走。
就在千裡躲在一邊撐著臉頰看著一個咒靈打掃試圖找出一點規律的時候, 身後忽然傳來了耳熟的聲音。
「你在做什麼？」
千裡心裡一驚，面上卻不動聲色。
「好奇啊。」
她十分自然的起身看向身後的夏油傑，滿臉坦然。
「第一次見會打掃衛生的咒靈，感覺挺好用的……昨天沒睡好嗎？」
千裡狐疑地看著夏油傑眼睛下的黑眼圈，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夏油先生，你昨天晚上是去蹦迪了嗎？
「一點小事情而已。」
夏油傑當然不可能和千裡說, 事實上因為一些懷疑還有其他因素，他久違的找了可以說底下的人都推崇很久的那個叫千裡的作者的作品，准備大略看看。
然後誰承想，他看完了《祭品》和《信徒》之後，停不下來了, 明明覺得「不過如此」, 偏偏又控制不住手去摸剩下的兩本《活著》和《幽靈》。
最後, 他整個晚上都貢獻在這兩本書上, 前不久才剛看完, 出來醒醒腦子。
「是嗎。」
夏油傑也沒回復的意思, 畢竟看猴子的書甚至還停不下來什麼的，他怎麼可能讓別人知道？真被人知道了他的臉往哪放？
「跟我走。」
他留下一句話，就邁步走到了千裡地前面，千裡人在屋檐下，只能聽從對方在後面跟著。
拐過幾個彎，千裡跟著夏油傑就來到了外面，是之前來的時候的那片空地，由於一個人也沒有，看起來格外空曠。
「去那邊，站著就行了。」
千裡也不多問，乖乖去了空地上站著。下一秒，四周就出現了好幾個咒靈。
千裡：？？？
不會吧？你這是要拿咒靈群毆我？
不等千裡反應，四周的咒靈已經嗷嗷叫著向她衝了過來。
她只能面無表情地站在原地，身邊擠滿了想吃她卻啃不動的咒靈。良久，隨手撿了個弱的墊在身下，坐在咒靈身上就看著夏油傑表演。
什麼咒靈的特殊能力、什麼身高八米的巨型咒靈、什麼融合好幾只之後的強大咒靈，一個個攻擊落到她身上就和沒有一樣。
到最後，對方似乎試出了真火，一個叫化身玉藻前的什麼特級假想怨靈都被叫了出來，對著千裡好一頓輸出。
周圍的地面一片狼藉和炸彈炸過一樣，而千裡毫發無傷的坐在原地，甚至得空還掏了塊糖塞進嘴裡，就差再來點茶來點點心。
也不算毫發無傷，至少攻擊的時候飛起來的石子對她殺傷力挺大的：）
「看來是我小看你了。」
一通咒靈咒術砸下去，沒能飄起半點水花的夏油傑頗為驚異，他相當干脆地收回了自己的咒靈，對於千裡的能力給予了充分的肯定。
「至少還是能起到一個肉盾作用的。」
畢竟無論是咒術師還是詛咒師亦或是咒靈，都是使用咒力的。況且連特級的攻擊都能輕輕松松地接下並且毫發無損，能培養一下確實能說是一個好苗子，怪不得悟這麼關注。
要是能拐進自己這邊的陣營貌似也不錯，他懷疑就算是悟的術式也不能對她造成傷害。
怪不得放在橫濱沒有帶到東京，讓那些高層的爛橘子知道怕不是會叫囂著拿去研究，想要把這種能力據為己有。
不過……真的就單單是因為這個嗎？
「不，夏油先生言重了。」
千裡看對方試完了，拍了拍衣服上的灰，毫不在意地暴露自己的短處。
「帶一丁點物理攻擊我都要完，放在游戲裡就是抗魔滿值物防為0。」
說著，她靠近夏油傑，指著自己身上因為被碎石擦過而留下的各種細小傷口。
「對於這些就完全沒有辦法。」
黑發的女孩兒神情無奈，身上的衣物已經由原本的整潔變得像是剛從戰場上出來一樣的破，連帶著許多被碎石劃過的血痕遍布手臂和腿，就連脖頸處也沒能略過，只有特意護著的臉還算干淨。
那痕跡並不深，甚至只能算是小小的擦傷，但是由於數量眾多，讓她整個人看起來分外凄慘。
換一個人，就算是菜菜子和美美子小的時候，都不能被碎石劃出如此多的痕跡，她未免也太弱了。
夏油傑的心裡突然生出了一種奇妙的感覺。
特級咒靈如果只用自己咒力可以說是完全沒有辦法傷害到她，但是與之相對，哪怕是外面的猴子拿著一塊石頭都可能會要了她的命。
相當奇怪的對比，卻真真正正地在她的身上出現。
最強與最弱的對比。
「夏油先生？」
千裡揮了揮手，打斷了夏油傑的沉思。
「不好意思，請問這裡有醫務室這樣的地方嗎？」
她摸了摸有些發癢的脖頸，在收回手的時候還能看到一絲血跡。
「我覺得我比較需要治療一下。」
被綁票被研究是一回事，但是要是受傷了沒有治療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她覺得以自己的弱雞程度不小心傷口感染發燒甚至破傷風都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許是測試完了心情還算好，千裡看著夏油傑瞥了眼自己之後，就抬腳慢悠悠的向後面的走廊走去，千裡眨了眨眼，果斷跟上。
一路上依舊沒有什麼人，只有偶爾看到有咒靈飄過，千裡跟著夏油傑沒一會兒，就被領到了一個房間裡。
看起來是個客廳，沙發茶幾甚至電視空調都一應俱全，夏油傑坐在沙發上昏昏欲睡，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一個咒靈殷勤的從牆邊的櫃子裡拿出一個醫療箱，放到了茶幾上。
千裡低頭看了看自己帶好幾個破口的衣服，趁著對方心地並不壞，果斷選擇得寸進尺。
「夏油先生，醫療箱都有了，能再麻煩再借個衣服嗎？」
她扯了扯自己放大街上往角落裡一坐都能端著碗當乞丐的衣服，表情極為真誠。
「來得突然，沒有其他衣服了。」
幸虧自己覺得今天可能有事把竊聽器放房間，正好試試不在自己身上會不會有信號，不然這陣仗下來，萬一哪個攻擊擦到竊聽器弄壞了自己就更完了。
隨著千裡的又一通話下來，夏油傑一陣無語，覺得對方這個被綁票的人真的是一點緊張感都沒有。
沒什麼緊張感就不說了，知道自己到底是怎樣危險的情況下還敢和自己說這麼多話。
但是對方說得也確實沒毛病。
雖然強行把人帶了過來，但是他夏油傑也不是什麼一言不合就殺人的存在。當然，猴子不在此列，畢竟連物種都不同，不能相提並論。
難道自己心軟好說話的事情暴露了？
他心裡琢磨著，那只殷勤拿藥的咒靈已經又順著門口飛了出去。千裡見此也不打擾，默默打開醫藥箱對著自己身上的傷口就處理起來。
其實應該衝一下身上的灰的，但是想想……算了，先消消毒剩下的回去再說吧。
身上的傷勢確實不是什麼問題，最大的也僅僅是幾道被石子銳利邊緣劃破的血痕而已，就像是被貓爪子撓了一樣，以她菜雞的恢復力，估計一兩個星期就會消失，最小的僅僅是擦破了皮，沒兩天就看不出來了。
甚至擦了這一遍後面不用管都行，疼都不怎麼疼，就是看著挺嚇人，好像被虐待過似的。
千裡一邊處理自己身上的傷口，嘴上也沒閑著，秉持著能打探多少就打探多少的想法，叭叭叭的試圖和一邊的夏油傑說話。
「夏油先生，話說我還有機會回家嗎？」
夏油傑睜開一只眼睛瞟了眼千裡，懶洋洋地開口。
「都是猴子的地方有什麼好的。」
不，那是天使待著的地方……
「那為什麼要把普通人稱之為猴子呢？」
千裡看向夏油傑，眼中帶著好奇。
「是有什麼原因嗎？」
想想人家葉王，想創造只有通靈人存在的世界那是因為［靈視］的緣故。這是一種讓人能聽到別人心聲的能力，原本［靈視］是朋友友善的饋贈。
誰承想，因為葉王進了「家族」的大染缸，再加上一點陰陽師和政治的黑泥，被迫聽了那麼多年人類的黑暗思想才黑化的。
可以說是相當堅韌了。
但是有關於夏油傑她知道的不多，也只知道對方原本和五條悟是同學＋朋友，性格也沒這麼中二，是個普普通通的平民天才dk，因為一系列事件後來黑化的。
五條悟知道消息的時候對方都屠了一個村子，連自己父母都親手剁了，已經徹底黑化完成。
「原因？」
夏油傑一頓，完全睜開的兩只眼睛在千裡身上上下掃視，覺得可以試試。
十幾歲雖然不小了，但是也不算大，培養個幾年指不定就又是一個好幫手。
這麼想著，夏油傑的臉上又變回了笑眯眯的樣子。
「事實上，我覺得你的能力非常好用，是不可多得的力量。」
千裡：「……」
我寧願換一個有攻擊力能陰mimic的……
但是當著夏油傑的面，千裡是不可能這麼說的，她也知道，類似於她或者太宰這樣的確實很少。
不過太宰比她更強。
秉持著虛心的態度，她小心的回了一句。
「謝謝誇獎？」
「所以我覺得你的可以應該用在更正確的地方，雖然沒有什麼破壞力，但是用得好反而能有奇效。」
至少對付其他咒術師的咒術的時候，確實奇效。
夏油傑對著千裡的能力誇了一遍之後，話題終於轉到了「正題」。
「普通的人們不知道咒術師的存在，當今的社會是咒術師在暗中處理咒靈，維持社會的秩序，我想這你是知道的。」
「確實。」
千裡點了點頭。
在網上也沒有多少痕跡，甚至要不是那次的醫院咒靈，她也根本不知道會有咒術師這種職業。
「但是咒靈是如何誕生的你知道嗎？」
「大概知道。」
千裡想著五條悟曾經給自己說過的話，舉了個例子。
「大概類似於傳說裡由怨氣妖怪的誕生那樣。」
「沒錯，由散逸的無主咒力累計彙聚而產生的個體，是一些特殊的情感聚集起來後產生的東西。」
夏油傑聲音異常平靜。
「像是對某種事物的恐懼或者怨念，在足夠的情況下就會誕生相應的咒靈。可是作為強者，作為進化更為上層的咒術師竟然要為一群只會產生咒靈的存在當保姆。」
他勾起的笑容中帶著無奈，像是在說著一群不爭氣的小孩兒。
「真是讓人覺得可悲可嘆，不是嗎？」
「只有咒術師就不會有咒靈的誕生了嗎？」
千裡把手中用完的棉簽收進垃圾桶，其他的也都放回醫藥箱裡後，發出靈魂質問。
「如果咒靈是從人類的負面情緒誕生的話，那麼同為人類的咒術師也不可能沒有負面情緒吧？」
「恰恰相反。」
夏油傑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回答。
「咒術師可以把負面情緒轉化為咒力操控，如果只剩下咒術師當然不會再有咒靈了。」
當然也有特殊情況就是了，由咒術師發出的詛咒什麼的。
所以你果然是想創立只有咒術師存在的世界嗎？
千裡忍了又忍，終於忍不住自己想要吐槽的嘴。
「夏油先生，我們貼合一下實際吧，沒有普通人的話難道要咒術師自己種地做菜燒水裁衣治病？」
「到時候沒人維修網絡連網都沒有了，難道咒術師還能身兼數職去維護網絡嗎？我聽說咒術師人特別少的，感覺會不夠用啊，難道咒術師就准備過一輩子沒有電視電腦電話的野人生活嗎？那也太可怕了吧！」
千裡真的想好好晃晃對方的腦子，看看裡面是不是都是水。
「而且全世界那麼多人類呢，幾十億的人你不用核彈殺幾十年都殺不完吧？用了核彈不洗地也沒用，真這樣那地球都別想要了。」
你們咒術師人那麼少，就算所有的都支持你分攤下來都不知道有沒有幾百人，幾百人殺幾十億人……站著不動讓你殺都累死你了吧。
你們真的不會被其他能力者打死嗎？我看異能力者有挺多都很強的，更別說外國還有超越者啥的……
「那些都是小事情。」
面對千裡的吐槽，夏油傑絲毫沒有在意的意思，甚至說出了相當不負責任的話。
「等完成了之後其他的事情自然都不是問題，連這樣偉大的目標都實現了，其他以後再說。」
「這才不是小事吧！」
千裡據理力爭，聲音異常篤定。
「沒電視沒手機沒網絡干什麼都要自己動手我簡直能瘋！」
對宅來說沒有什麼比斷網＋沒電更可怕的了！
「唉，果然你還是太小了，或者說對猴子的討厭之處不能夠理解。」
夏油傑也不和千裡爭論，反而是笑眯眯地說起了另一件事。
「我聽說，你是被那個……嗯，紅頭發半猴子收養的。」
「是織田作之助。」
千裡的回答異常認真。
「而且不是猴子是天使！」
「隨便他是什麼。」
如果織田作之助不是異能力者是普通人，夏油傑可能還會使用強權讓人承認對方是猴子，但是到底不是完整的猴子，夏油傑也懶得爭。
「那麼在遇到他之前，你在做什麼？」
「之……前？」
千裡一愣，腦海裡迅速閃過從前吃了睡睡了吃，沒事打打游戲和讀者評論區貼貼的美好生活。
「我以前……也沒什麼。」
她垂眸，聲音輕飄飄得像是羽毛在空中晃蕩。
「很普通，特別普通。」
普通的讓人異常想念。
「比如呢？」
夏油傑好似來了興趣，繼續追問。
「平時都做什麼這種。」
他竟然沒有查到對方從前的痕跡，唯一的資料也僅僅是從對方去年開始，往前便再無蹤跡。
這很不合理。
「真的很普通啦。」
千裡嘆了口氣，省略了一些地方，老老實實地說出自己之前的快樂生活。
「就是一直在家裡，然後幾個月或者半年才可能出一次門，一般是有人陪同，吃東西都會有人送過來，我只要在房間裡待著就可以了。」
畢竟宅，還不喜歡面對陌生人，所以自從全職寫文之後待在家裡就特別快樂。出門也是和唯一的閨蜜聯絡感情出去吃喝玩樂，而且吃飯也有外賣小哥全程配送，她只要負責吃就可以了。
多麼快樂的生活啊！！！
夏油傑的表情逐漸微妙，甚至隱約還有那麼點茫然的味道，最後逐漸演變成一種復雜的感覺。
「沒了？」
這聽著怎麼這麼像是……被囚禁？
「沒了。」
千裡理直氣壯地點頭。
「所以我說很普通啊，一直在家裡也沒什麼值得說的吧？說實話，我現在出門的時候比以前可是多得多了。」
畢竟現在有織田作和孩子們，還有寫文需要去的圖書館，最重要的是日本根本沒有手機外賣點單配送，她想吃什麼喝什麼都要自己去外面買，實在是不友好。
可是她能怎麼辦？為了吃還不是拿著錢出門了！
「確實。」
夏油傑看著千裡的目光都仿佛……不，就是在看一個從小被人囚禁還不自知的倒霉小可憐，連自己到底有多慘都不知道，天真的可以。
聽聽，聽聽，什麼一直在家裡，幾個月或者半年才出一次門，還全程有人陪同，還一日三餐都有人送不能出屋子，現在猴子都不這麼養小猴子了，她還處在這種狀態甚至習以為常。
不是被變態從小洗腦就是某種依舊腐朽的家族圈養，考慮到對方的能力，倒是哪種都有可能。
夏油傑看著完全不覺得自己過去有什麼不對甚至還覺得十分正常的千裡，覺得對方真的就天生是個他這邊的陣營。
不行，得讓她醒悟過來。
一旦她醒悟過來，立刻就能意識到其他人加諸在她身上的「惡意」，也就能立刻理解站到這邊了。
就在夏油傑想要說些什麼的時候，門口卻突然傳來了巨大的聲響。
「砰——」
他轉頭看向門口，只見門口正是菜菜子和美美子，一對雙胞胎風一樣地衝進屋裡，對著千裡好一陣揉。
「真的是太可惡了！」
菜菜子鼓著臉頰，義憤填膺。
「千醬你別怕，以後我們帶你出去玩！」
她和美美子其實早就到了門口，不過因為聽見夏油大人在和千醬說話，所以才沒有進去打擾。
哪成想，在外面等著等著竟然聽到了這樣讓人發指的事情！
和她們當初都……
「這裡很好。」
表情稀少的美美子都伸手摸了摸千裡的頭，甚至把自己懷裡的寶貝布偶都放到了千裡懷裡。
當初的她們僅僅是生活在連日本地圖上都找不到的小山村裡，作為生來就能夠看到咒靈的雙胞胎，她們一直被所有村民們厭惡甚至當作罪惡的源頭囚禁在籠子裡。
直到那一天，夏油大人看到了她們，還殺光了所有欺負她們的人，帶她們離開了那裡。
在這裡的話，就不用擔心任何事情了。
「夏油大人特別好，大家都特別好。」
千裡一臉懵逼地看著雙胞胎衝過來，又茫然地低頭看了眼懷裡的布偶，再抬頭看了看身邊攬住自己一臉「你受委屈了」的菜菜子，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發生什麼了？我沒害怕啊？」
我怎麼不知道我害怕什麼？還有誰可惡了？
「沒事的，一切都過去了。」
菜菜子握住千裡的手，沉浸在對方和自己相似的遭遇中。
「你告訴我以前都誰欺負你了，我們幫你報仇！」
美美子還在一旁補充。
「報了仇，就是一家人了。」
千裡：？？？
「不是，等一下！」
千裡完全不知道對方為什麼突然說這個，她回想了一下自己和夏油傑的對話，完全沒發現到底有哪裡讓人誤會。
「我真的沒被欺負。」
她的聲音分外誠懇。
「我一直都很好啊，根本沒有人欺負我！」
除了你旁邊綁架我的夏油傑！
「唉，別說了。」
菜菜子沉痛的搖了搖頭，看千裡的目光仿佛在看一個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的傻孩子。
「你還小，不知道那些人的可惡，我們會告訴你的。」
千裡：？？？？
不是，哪些人啊？到底是誰啊！我們是在一個頻道的嗎？
眼看菜菜子和美美子都一個意思，千裡把求救的目光轉向這個屋子裡唯一一個大人，夏油傑身上。
雖然理想不靠譜，平日裡……好像感覺也不靠譜，但是好歹是你養的女兒，快點解釋一下！
我完全不知道她們在說什麼啊！
夏油傑卻只是笑眯眯的看著眼前的這一幕，然後……
——火上澆油。
「既然這樣，那就拜托你們了，菜菜子，美美子。」
「放心吧夏油大人！」
菜菜子拍著胸脯，鬥志昂揚，金色的馬尾在身後一甩一甩的。
「我一定讓千醬明白那些大人的肮髒！」
千裡：？？？？？
所以到底是什麼？又關大人什麼事？有沒有人和我解釋一下啊喂！
第49章
「說起來……」
菜菜子看著千裡比被魔鬼訓練過還凄慘的樣子, 打出靈魂質問。
「千醬到底是怎麼變成現在這樣的？」
衣服壞了好幾個口，身上也這麼多傷？
「這個……」
千裡一言難盡的把目光轉向夏油傑這個罪魁禍首，欲言又止。
還能是誰？真說欺負你們的夏油大人那絕對稱得上了吧？
菜菜子順著千裡的目光轉頭, 夏油傑的面孔出現在她的視線裡。
菜菜子：「……」
哦, 原來如此。
菜菜子心虛地收回視線。
對不起了千醬，是夏油大人就沒辦法了。
「總之，先換一身衣服吧。」
看出菜菜子的尷尬，美美子拉著千裡起身，准備帶著人離開。
「現買的話還有一會兒, 可以找穿我們以前的衣服。」
「以前的衣服都放在一個地方，要找很快的。」
菜菜子補充著站起身，和夏油傑告別。
「夏油大人我們先出去啦。」
「好。」
夏油傑笑眯眯的揮手告別, 在千裡滿是問號的神情中分外悠閑。
「天天愉快~」
千裡：？？？
我懷疑你是故意的！！！
千裡就這麼被雙胞胎帶著清理了一下身體又重新換了身衣物，等她整個人又干干淨淨地站在外面之後，兩個女孩子開始舉著各種例子, 對她各種「提醒」。
什麼外面的人都不懷好意, 什麼像是她這樣的小孩子最容易被他們偽裝出的友善樣子欺騙，什麼外面的人會如何如何排擠你之類的，說得好像出了這個門外面所有人都是妖魔鬼怪一樣。
「外面真的不是你們說的那樣……」
千裡心累的想要幫外面的人正名。
「外面也有很多好人的, 雖然我在這邊還沒有一年，但是我就遇到了很多很好的人啊, 收養我的人更是特別好！」
「別被他們騙了！」
菜菜子按住千裡的肩膀, 苦口婆心地勸說。
「你是被別人誤導了, 你看他都不讓你出房間, 出門還都半年才能出一次！這哪裡是好？」
千裡神情一震, 總算明白了對方誤會的到底是什麼。
「不是, 不是你們想的那樣的！不出門是我以前的事, 織田作收養我之後就沒有了！」
以前能快樂宅，現在宅不了而已，你們不要誤會織田作在禁足我啊喂！
「就算那個收養了你的人算是個好人，但是其他人也不可信，已經歸類為惡人的範疇了。」
一旁的美美子癱著一張臉，分外嚴肅。
「所有限制人身自由的人都是壞人。」
千裡：？？？
「可是我沒有被限制啊？我想出門就能出門啊？」
織田作那麼天使哪能限制我不啊？不說孩子們還能上學，自己就算天天出門都沒問題！
眼看說這麼多千裡都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勁，菜菜子放？輕語氣，決定一點點引導對方。
「你看，你出門都會有人陪同吧？」
「啊……是這樣。」
千裡想著自己出門一般不是帶淺川早人就是和別人一起出門的事情，點了點頭。
「不過是因為我很弱，他們擔心我的安全才有人陪我的。」
她趕緊補充。
「橫濱黑手黨多，是怕我出事。」
畢竟橫濱這個地方是真的亂，雖然龍頭戰爭過去了，港口黑手黨也一統夜晚，但是還是有很多中小型勢力的。萬一哪個沒長眼睛在大街上開槍或者拿刀捅人，那妥妥的危險。
「千醬你就是被他們騙了。」
菜菜子搖了搖頭，語重心長開口。
「我們已經在夏油大人那裡知道你的能力了，你看，你的能力這麼稀有，肯定是別人怕你跑才讓人陪你的。聽著是陪同擔心你的安危，其實是監視才對。」
「你就是被他們說得多了才覺得正常。」
美美子繼續補充。
「他們只是看你小才這樣騙你的，潛移默化，因為一直是這麼告訴你的，所以你才覺得正常，事實上這些一點都不正常。」
哪怕是她們都能隨便想去哪裡去哪裡，甚至千醬這麼大的時候都能兩個人獨自處理一些咒靈了。
所以說，真的很不正常啊！
「我真的……沒人騙我啊！」
所以你們為什麼執著織田作在騙我？織田作真的不圖我的能力啊！
千裡同雙胞胎雞同鴨講了半天，雙方誰也說服不了誰，哪怕是千裡一再強調沒人騙她，收養人是個特別好的天使，雙胞胎也覺得千裡是被外面的人給洗腦了。
最終，都要絕望了的千裡決定換個話題，結束這段爭論。
「說起來，你們是一直在這裡嗎？」
千裡順了順袖口，好奇詢問。
「也會出門嗎？」
「當然會出門了。」
知道靠一次勸說不太可能讓已經被「洗腦」的千裡丟掉那個固有印像，雙胞胎對視一眼雙雙嘆了口氣，就著千裡的話題回答。
「事實上出門這種事情都是隨意的，昨天我們就剛從神奈川回來。」
千裡點了點頭，像是只是普通地起了好奇心，繼續追問。
「神奈川好玩嗎？你們最近還出門嗎？」
「最近的話應該不會再出去了。」
畢竟還想要把眼前這個給拉回正途認識到世間險惡。
菜菜子這麼想著，又說起了神奈川好玩的事情。千裡面上聽的認真，心裡暗暗可惜。
菜菜子和美美子不出門的話，就沒辦法趁機把竊聽器放到他們身上了，不然兩個人離開的時候肯定也就逐漸離開那個能屏蔽信號的咒靈的範圍，竊聽器也就能起作用了。
這個方法也不行了，又接觸不到外界，看來只能靠自己了。
千裡的心裡嘆了口氣，覺得自己可能要受罪了。
最底層的方法，自己親自動手。可是時間不能拖，除了這個簡單粗暴的也沒什麼方法了，希望能成功吧。
三個人說著說著，很快又逐漸歪樓，話題不知怎麼地又跑到了作家千裡的幾本書上去。
外面路過的夏油傑一走一過，聽到了一個作家千裡新短篇在下周發售的消息。
他保持自己微笑的表情，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之後，手……逐漸控制不住地拿出手機，開始查起了相關的信息。
此時的地上還是一片風平浪靜，有關於千裡被綁架的消息還沒有被傳出，廣大網友對千裡老師的新短篇都充滿了期待，一個個嗷嗷叫著等下個星期的到來。
夏油傑刷了一會兒知道詳情了之後，一個沒忍住又刷到了其他幾個文章的論壇，在各種閱讀理解中轉了一圈，才生生用毅力按下鎖屏。
黑色的手機屏幕上映出他自己的臉，夏油傑撇了撇嘴，把手機放到床頭櫃上，不再去看。
他，夏油傑，才不看猴子的閱讀理解！
倒是下星期的那個什麼月刊……可以勉強看看。
夏油傑到底怎麼想的千裡不知道，她只知道，在下午的時候，她終於甩掉了熱情的菜菜子和美美子這兩個雙胞胎，得以能自己一個人行動，繼續觀察這裡的咒靈。
除了之前雙胞胎囑咐過不能去的地方，千裡看似悠閑實則精准地把路線記在心裡，連帶著那些個咒靈，一個也不放過。
就在她走著的時候，不遠處卻傳出了交談的聲音，千裡看著那邊的方向，竟然是之前自己被夏油傑咒靈群毆的外面。
她眨了眨眼，放輕腳步，悄悄探頭觀察。
外面是背對自己的夏油傑，他靠在柱子上，面對著對面的一個陌生的男人和一個小孩兒，那個男人滿臉的誠懇，額頭還帶著汗水。至於小孩……他的背後貼著一個巨大的咒靈，神情也懨懨得沒有精神。
「真的是麻煩夏油大人了。」
男人小心翼翼地把身旁的小男孩兒推到夏油傑的身邊，聲音裡滿是關切。
「犬子一星期前忽然性格大變，原本極為活潑的性子變成了現在這樣，聽聞大人這邊了以幫助我們，就鬥膽前來尋求幫助。」
一通話說得懇切又卑微，還開出了很高價格作為報酬，千裡聽完之後，目光從男人轉到夏油傑身上。
看起來這個男人和小男孩估計都是看不都咒靈的普通人，不然那麼大一咒靈杵在那裡不可能什麼感覺都沒有，但是夏油傑他……
千裡表情古怪。
估計對方平日裡是真的賺錢的吧？但是她真的怕對方一張口就是一句「猴子給我滾遠點」。
就在千裡心裡都開始有畫面了的時候，卻突然聽到了不一樣的聲音。
「每天做噩夢，能力被黑影追逐，精神也會恍惚，還會壓抑情緒。」
不過實力也就那個樣了。
夏油傑一點點地說著，臉上的笑容分外友善，就連聲音也聽不出絲毫平日裡對普通人的嫌棄。
「那麼，立刻就會好了。」
他抬起手，小男孩兒身後的咒靈被夏油傑收成一個巴掌大的黑球，與此同時，小男孩原本一片麻木的眼眸裡逐漸有了光彩。
「父親？」
他茫然的看著四周，抬起手揪住了自己父親的衣擺。
「我怎麼在這裡？」
「弘樹你好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男人激動地抱住自己兒子，反應過來之後，趕緊對夏油傑鞠躬道謝。
「真是太感謝了！我等會兒馬上捐款！真的十分感謝大人！」
「沒事沒事，有困難就應該盡量幫助嘛。」
在千裡看影帝的視線裡，夏油傑笑眯眯的好像一個普度眾生的老好人一樣，說著相當友善的話。
「以後有類似的事情可以隨時過來。」
「是！真的非常感謝！」
男人高高興興地帶著小男孩離開了，千裡也只能看著對方離開，暗恨自己沒帶竊聽器。
不然也可以放在這兩個人身上帶出去什麼的，當然，難度……也挺大。
不過夏油傑竟然沒張口閉口都是「猴子」，看來他還是知道走業務不能太猖狂嗎？
千裡剛想完，那兩個熟悉的字又重新傳進耳朵裡。
「呵，一群猴子。」
充滿不屑的聲音讓千裡知道，剛才裝出來的友善已經消失，對方終於原形畢露。
夏油傑側過身體想要轉身，目光驀然和柱子後的千裡對了個正著，臉上還殘留的厭惡瞬間變成怔愣。
夏油傑：「……」
千裡：「……」
兩個人站立不動相互對視，空氣中逐漸彌漫出一股尷尬的味道。
良久，夏油傑率先開口，打破寂靜，像是剛才感到尷尬的人沒有他一樣。
「又不是不讓你看，躲那麼後干什麼？」
「我以為這算是公事那類的。」
千裡十分自然的從柱子後走出，靠近對方。
「就像是那種業務啊什麼的。」
「這種事情怎麼可能稱得上公事？猴子而已。」
夏油傑手裡還拿著黑球，對於千裡的說法頗為不屑。
不過……
他眉頭一皺，突然開口。
「等一下，你先別過來。」
千裡：？？？
下一秒，千裡就看到對方相當迅速地不知從哪掏出一瓶除菌噴霧，對著自己以及剛才來求助的男人站過的地方，一頓猛噴。
千裡：「……」
好的，我已經充分明白你對於普通人的嫌棄了。
「好了，可以了。」
除菌工作做完之後，夏油傑心滿意足地收回噴霧，看向千裡。
「菜菜子和美美子的工作做得怎麼樣？」
不提還好，一題這個，千裡的腦袋裡瞬間回憶起三個人雞同鴨講的對話，表情變得一言難盡。
「怎麼說呢……」
她醞釀了一下，沉痛開口。
「我覺得她們對我生出了很大的誤會，我自認為我的生活挺好的，也沒有人對我做什麼，她們的態度就像是我以前活在恐怖游戲裡一樣。」
還是那種慘到不能再慘的背景板，一言不合就可能被坑死的npc。
「這麼說你覺得你自己沒問題？」
夏油傑把玩著黑球，挑眉反問。
「覺得自己很正常？」
十幾歲的小孩一直在房間裡不能出門還覺得很正常？能說出幾個月到半年才能出去一次這種信息，說明這樣的生活已經持續了很長時間。
那麼，向前推，她至少十歲之前都一直是那種狀態，再加上對方自認為正常的態度。
怕不是從出生就是那種狀態。
「當然了！」
千裡篤定點頭。
「很多人都是這樣生活的，又不止我一個，我覺得很正常啊。」
天底下的宅那麼多，她只是其中的一員而已。宅的事情，當然是正常的了！
「很多人……嗎？」
夏油傑重復著這句話，眼中有什麼一閃而過，無端顯出些許晦澀。
「你見過？」
「見過幾個，但是我知道有很多啦。」
不算其他國家，單單種花就一堆，畢竟宅這種事情對於不喜歡外交的社恐來說是真的自在。
想到這裡，千裡再度重復地給自己解釋。
「所以真的是很正常的事情，也沒有人虐待我，你能不能幫我和菜菜子美美子說一聲讓她們別誤會下去了嗎？我真的覺得她們誤會好大啊。」
簡直和自己都不是一個次元的了！
「誤會啊……」
夏油傑彎著眼眸，意味深長的開口。
「這種事情，可說不定呢。」
確實，他的猜想又變了，或者說……更加確定了某個範圍。
如此的條件下，有很多同樣的，多為小孩子，這樣的地方也只有研究所才會有了。還是私底下搞研究，圈養了一大批「實驗材料」，從小灌輸世界觀的那種。畢竟論用同類研究的生物，人類從來都是其中之最。
當天，千裡安然度過，雖然後來夏油傑的回答不陰不陽的，但是千裡也只能當他答應了。
這一天的夜晚，千裡也沒閑著。她拿著水壺，借著去廚房找水的理由，晃晃悠悠地在這裡走來走去。
不知道竊聽器電量到底有多少，但是她知道，她著急也沒用。
與其什麼了解都沒有的莽，還不如了解更深入一些，成功率也會大一點。
就在她路過一個走廊的時候，卻突然看到了一個讓人意外的身影。
月光下，沒有穿著白天裡的袈裟，而是一身黑色的浴衣，蹺著腳坐在走廊邊緣的夏油傑。
千裡：？？？
今天都第三次了！怎麼又是你？
千裡懷疑夏油傑是故意的，但是又覺得自己這點程度根本構不成讓對方故意堵自己的因素，於是沉下心，拿著自己的借口水杯，坦然路過。
然後……
意外看到了放在對方身邊的一本書，還有兩本月刊。
《活著》兩個字異常醒目，甚至兩本極為眼熟，封面上帶著《祭品》和《信徒》的兩本也讓人想倒吸一口涼氣。
千裡甚至忍不住揉了揉眼睛，目光下意識轉移到了對方的身上。
因為角度問題只能看到一小半前身，但是露出的某本書的一角讓千裡知道，對方確確實實是在看書。
大半夜在走廊看書？最重要的是這本《活著》總覺得有那麼點即視感，他看的不會是《幽靈》吧？
這個想法剛出現在腦子裡，千裡就趕緊搖搖頭，想要把它甩掉。
不不不，怎麼可能！自己能遇到菜菜子和美美子兩個書粉就已經是很低的概率了，而且那天的時候夏油傑明明對《信徒》都不怎麼了解的！
所以對方應該只是偶爾看看的，不過……
千裡猶豫了一下，腳步也停了下來，她抿了抿唇想著下午相遇之後琢磨出的東西，眼神閃過堅定。
「夏……」
她剛說出一個字，走廊邊緣看書的夏油傑就已經回過頭看向了千裡。
「有事嗎？」
天空中並不圓滿的彎月卻撒下堪稱明亮的月光，讓即使不需要額外的燈光也能看得清楚。那雙黑色的眼眸在轉過頭的一瞬間背離了這片光芒，顯得愈發黑暗，卻同樣因為籠罩在周身的月光，讓他的輪廓相比起白天來柔和了不少。
「原本是沒有的，路過這裡也是偶然。」
千裡晃了晃手中的水杯，坦然開口。
「不過在看到你之後就有了。」
「是嗎？」
白天扎在腦後的小揪揪被放下，原本利落攏著的黑發順著兩邊垂落，夏油傑干脆側過身體靠在一旁的柱子上，一副悠閑自在的樣子。
如果落下的衣擺不正正好擋住放在一邊的書和雜志的話： ）
千裡的目光看向對方用衣擺光明正大隱藏書的動作，沉默了一秒，誠懇開口。
「夏油先生，我覺得看書不是丟人的事，你不必如此……」
而且自己都看到了，你這就有點欲蓋彌彰了。
像是完全沒聽懂千裡話裡的意思，夏油傑甚至歪了歪腦袋，話語裡滿是無辜。
「嗯？如此什麼？」
「……沒什麼，看書挺好的。」
我竟不知夏油先生你還會萌混過關！
「請問您老對這位作者的書有什麼看法嗎？」
千裡靠近對方，在隔了一人距離的旁邊坐下，然後……
硬生生從對方沒蓋全的一角抽出了最上面的一本。
是《祭品》。
「比如說這一篇？」·
千裡晃了晃這本月刊，忍住羞恥感，一本正經地詢問。
「有什麼感想嗎？」
「就這麼確定我看過？」
夏油傑隨口反問了一句，但是也沒有讓千裡回答的意思，反而把手中翻了大半的《幽靈》放到腿上，做出思考的樣子。
「感想談不上，只是打發時間的東西而已。」
只是在昨晚看完之後覺得可能有些地方看得不清楚所以再詳細看一遍而已，他只是中午補覺之後現在睡不著，絕對不是控制不住！
心裡為自己大晚上看書的行為作出了一個合理的解釋，夏油傑瞥了眼《祭品》，略微思索了一下裡面的內容，篤定開口。
「盡是猴子的惡意與自我的欺騙。」
無論是從村民的角度，還是從主角的角度。
「那麼這本呢？」
見夏油傑意外地配合，千裡再度抽出另一本有《信徒》的月刊，晃了晃示意。
「夏油先生可以告訴我嗎？」
夏油傑回答的干脆利落。
「弱者等死就可以了。」
《活著》被完完整整的被遮在了布料下面，千裡只能放下手中的雜志，直接說名字。
「那《活著》呢？」
「太弱了，不夠強，也太蠢。」
「《幽靈》？」
「蠢。」
「噗——」
千裡被這除了第一個還算多幾個字剩下越來越雷同的回答給逗笑了。她聽過那麼多的閱讀理解，頭一次聽到夏油傑的這種說法。
夏油傑沒說話，遞向千裡的眼神卻帶著詢問。
「夏油先生的回答很有趣。」
千裡實話實說。
「也有些意外夏油先生會這麼配合。」
她都做好了其他准備了，沒想到對面的配合讓她確定了某個想法。
這個人，他十分清楚他自己的……
「看來是我之前的事情讓你誤會了，我也不是什麼嗜殺之人。」
這句話他可是出自真心，因為誰會為覺得殺討厭的猴子是罪呢？
「畢竟——」
黑色的眼眸隱藏在彎著的雙眼下，朦朦朧朧的月色讓人看不真切。
夏油傑垂眸看了眼手中的《幽靈》，不知用什麼心態，像是一句玩笑，又似乎帶著認真，勾著唇角懶懶散散的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我對於同類可是很心軟的。」
第50章
回答夏油傑的是千裡一個平淡的「哦」字, 讓人聽不出來她到底有沒有真的相信。
但是夏油傑也不在意，反正時間長了也就知道了，並不需要他多費口舌。
空氣中又一次沉默下來, 千裡把手中的水杯放到旁邊，打破寂靜。
「其實, 我下午回去的時候又想了一下。」
下午？
夏油傑回想了一番白天發生的事情，覺得可能也就是自己說的那些「理念」了。
「然後呢？」
他笑眯眯地追問。
「有什麼感想？如果是想要反駁的話, 那你可以不用說了。」
「不，並非反駁，只是發現了一些事情。」
千裡搖了搖頭，平靜開口。
「我仔細想了想，如果你真的非常在意你所說的那個目標的話, 應該早就想好了後續的事情，關於後果這種事情你卻略過了。」
「然後呢？」
夏油傑的表情絲毫不變, 聲音裡甚至帶上了一絲漫不經心。
「你想證明什麼？」
「要麼你是個短視的人, 要麼你是一個只想要毀滅的瘋子, 但是很明顯並不是，所以我得出的結果是夏油先生你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金色的眼眸完全不同於白天陽光下的明亮，在朦朧的光線下顯得那片金色也帶上了幾分屬於月色的淺淡, 卻又愈加通透。
她用篤定的語氣, 說出了疑問的句式。
「我猜的對嗎。」
夏油傑一愣, 原本眯著的眼睛也在這一秒睜開，黑色的眼眸對上了千裡的視線，用一種全新的視角打量對方。
「這還真是……」
他低笑著, 在心裡說出了剩下的半句話。
出乎意料之外的話。
「你還是第一個和我說這些話的人。」
夏油傑坦然承認。
「當然清楚, 自己想走的路又怎麼會不清楚？」
「即使是一條走不通的路？」
千裡的聲音依舊平靜, 說出口的話語卻直擊人心。
「夏油先生應該很清楚才對, 毀滅世界上所有的普通人是不可能的事情。」
除非強到齊木楠雄這種能不論強弱，三天殺光全人類的程度，不然根本就是在想桃子，更別說指不定哪天就蹦出來一個齊木楠雄來阻止世界毀滅了。
不是她小看夏油傑，是論想要毀滅普通人，夏油傑的實力好像……不怎麼夠（咳）。
「我確實很清楚。」
夏油傑把腿上的《幽靈》合上，聲音微冷。
「這些僅僅是你自己的猜測而已。」
「是，我所說的確實都只是我的猜測。」
千裡點頭，承認下來。
「夏油先生給的線索也很多，而且我承認，我有賭的成分。」
神情平靜，姿態放松，一點都不像是她說的在「賭」，反而更像是說著一個確定了的結果。
夏油傑凝視了千裡好一會兒，臉上的表情驟然又恢復了笑眯眯的樣子。
「我以為我已經夠高看你了。」
他說。
「結果你一直都在出乎我的意料。」
無論是能力還是什麼，甚至是到現在沒有一個人想過的東西，她竟然也就敢這麼對他這樣說出來。
有關於「殺光普通人創造只有咒術師存在的世界」這種事情，他自己知道，除了菜菜子和美美子這兩個姐妹是無論他說什麼她們都相信之外，其他人並不是也很贊同他的這個理念。
事實上，除了兩姐妹，幾乎所有人都對這件事情吐槽過，甚至還有光明正大吐槽的，讓他分外無奈。
但是即使是這樣，別人也是覺得他夏油傑真的是沉浸在了這個所謂的理想裡，不可自拔。
他確實是沉浸了，但是也同樣知道，這是一條死路。他知道，他在這條路上每前進一步，都離必定的死亡結果愈發靠近。
「怎麼說呢？」
千裡嘆了口氣，並不覺得自己能猜出這個有多讓人艱難，她只是對於類似的設定，或者說各種反派的類型很有經驗而已。
「我自認為我無法說服夏油先生，所以就站在你的角度看待了一下問題。」
而且身邊充斥真善美的人輕易也不會成為反派，根據她了解到的資料來看，對方這種黑化的那肯定是受打擊或者目睹世間黑暗等等等等這一類的。
事實上她得出這個結論的時候也相當驚訝。
這說明什麼？說明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對方黑化的並不徹底，而黑化不徹底還保持清醒的人……
就像是無論如何也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一樣，同理，一個人也無法讓一個清醒的瘋子改變想法。
「我的角度……嗎？」
夏油傑看著自己對面千裡稚嫩的面容，做出了自己的評價。
「那你還真是不得了。」
這個年紀就能夠對人心擁有這樣的理解，繼續成長下去的話，以後會成為讓人聞風喪膽的存在吧？
此時此刻，他甚至還有心情想著不著邊際的話。但是很快，千裡的聲音就再度傳到他的耳邊。
「我能知道夏油先生在這條路上的感想嗎？」
她甚至還找了個像樣的理由。
「就當做第一個問出這樣問題的人的殊榮。」
殺人誅心。
這是夏油傑的第一個想法。
她在嘲諷？
這是夏油傑的第二個想法。
但是當他的目光落在千裡的眼睛的時候，那雙依舊只有平靜的眼眸有讓他剛才的兩個想法全部落空，卻又由此生出了新的感覺。
她是認真的。
「想知道？」
夏油傑答不對題。
「那你可以親自體會一下。」
「這樣啊……」
千裡沉默了好幾秒，目光從夏油傑轉移到了走廊的外面，月色下遠處依舊是朦朧的黑暗，像是無人確定的未來。
體會什麼的……在知道結局的情況下，想要改變這個結局的感覺，她應該也很清楚才是。
「其實我也在做一件和夏油先生的結果類似的事情。」
千裡忽然開口。
「我想改變結局，也一直在行動，但是好像一點成效都沒有。」
「你確定要問我？」
夏油傑干脆把腿上的書放到一邊，整個人也從靠著柱子的姿勢正起身，甚至轉換姿勢，像是千裡一樣把腿隨意垂在走廊邊緣的下方，探身靠近對方，意味深長的開口。
「問我這個你眼中的『瘋子』？」
「只是問一下而已。」
狹長的鳳目靠近，淡淡的壓迫感也隨著對方的靠近而生出，千裡的目光重新回到夏油傑的身上，鎮定開口。
「以及，雖然夏油先生確實是反派洗不白了，但是一般情況下我看到的你還是理智大於瘋狂的，請放心，我心裡並沒有你是瘋子的想法。」
世界上瘋的人多了去了，還差一個嗎？
「我說過，你很適合這邊。」
確定千裡的話出自真心，夏油傑輕笑一聲，聲音莫名有些低沉。
「但是現在看來，想要讓你加入要費一番功夫了，因為我想要說的是——既然選擇了一條路，那就要一直前行，不是嗎？」
他微笑著，說出了在正常情況下完全相反的話。
「我期待你失敗的那一天。」
這人……先支持再說失敗，真的是……
千裡深吸一口氣，彎下眼眸。
「那麼，同樣的話送給你。」
她同樣微笑著，聲音輕柔得像是在給予一道再溫柔不過的祝福。
「希望我有能看到你失敗的那一天。」
空氣中又一次安靜下來，就連夜風也在這一刻止息，本就寂靜的夜晚甚至沒有了一絲聲音，像是時間在這一刻停頓。
金色與黑色的眼睛對視良久，又在同一時間生出了一種不可言說的默契，紛紛移開。
這一波是互相傷害。
千裡看了眼旁邊的水杯，伸手拿起。
「那麼時間不早了，我就回去了。」
千裡站起身後退兩步，像是剛才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對夏油傑告別。
「晚安，夏油先生。」
「承你吉言。」
夏油傑先是莫名的說了這句之後，才接下了千裡的告別，這一次，他第一次說出了千裡的名字。
「晚安，千裡。」
千裡抱著自己的水杯向回去的方向一步步走著，甚至在拐彎之前，依舊能感受到對方如有實質的視線。
直到整個人回到房間之後，才松了一口氣，隨手把被子放在桌子上，從兜裡掏出手機，看了下時間。
12:23，已經是午夜了，這樣的話……
千裡調整了一下手機，給自己定了個三點四十的震動提醒鬧鐘，決定把行動定在今晚的後半夜。
不然不行，本來就擔心竊聽器的電量，今天也對外面咒靈的活動範圍有了評估，在沒有任何幫助只能靠自己的情況下，也只能自己動身給自己找希望了。
希望自己被抓回來的時候能離開那個屏蔽信號的咒靈的範圍內吧，幸虧這邊四周連一個牆都沒有，不然也太慘了。
在千裡孤注一擲做出決定之後，外界的網絡裡，豁然炸開了鍋。
一切的中心點是一段聊天內容，連帶著樓主的一段話，在論壇裡宛如一顆深水炸彈一樣，把一向人少的論壇給炸了個天翻地覆，比白天還熱鬧。
標題：【千裡老師被綁架，新早文學社竟不作為！】
光標題就充斥著一股讓看到的人震驚的內容，更別說還發布在作家千裡粉絲最多的那個論壇裡，讓無數半夜還沒睡覺的書粉們瞳孔地震，下意識點了進去。
樓主：如題，樓主是一個黑客，平日裡沒事就喜歡在網絡上瞎逛，但是今天是我最感謝這個習慣的一天，因為要不是偶然的情況下，我也不會知道這樣的消息！
不多說，下面放截圖，樓主已經忍不下去了，正在聯合朋友一起全網搜查，希望身為千裡老師粉絲的大家看到與綁匪類似的人多注意一下，最好立刻報警！
［截圖.jpg］
［截圖.jpg］
［截圖.jpg］
……
1l：我看完了！我完全懵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前幾天不是還說千裡老師要出短篇的嗎？！
2l：艸艸艸，哪個***竟然敢綁架千裡老師？他到底是怎麼想的？他想被我們書粉一人一個唾沫給淹死嗎？！
3l：還有新早文學社啊！臥槽編輯部什麼鬼？看日子千裡老師都失蹤了兩天了！他們竟然連一點風都沒透露，要不是有樓主黑客兄弟爆料大家現在還被蒙在鼓裡！
4l：千裡老師！！！千裡老師不會出事吧！不不不！千裡老師又怎麼會出事呢！那可是千裡老師啊！
5l：千裡老師是作家啊！又不是能打的那種，作家不都是儒雅隨和，更何況還是千裡老師，啊啊啊我好怕啊！
6l：上面不是有關於綁匪的描述嗎！大家都看，看了都給我注意！還有轉發，大家發動起來多多轉發，一定要讓全國的人都看到！
7l：下油鍋！敢動千裡老師一根汗毛都給我下油鍋！！！
……
短短的時間裡，整個帖子就蓋起了極高的樓層，一群群的人看到之後恨不得大半夜把熟人全都弄醒，讓所有人都看一遍帖子。
幾張圖片也迅速在網絡上傳播，直接刷新了凌晨的活躍數據。要不是時間在凌晨，怕不是整個日本都直接沸騰。
大半夜，臥室裡，一陣鈴聲響起，床上的主編皺著眉下意識坐起身，拿起床頭櫃上的手機一看，竟然是淺川早人。
難道是有什麼新消息了？這兩天他擔憂這件事每天睡覺都睡不安穩，夢裡都是千裡老師被綁匪綁走。
他剛按下接聽鍵，淺川早人的聲音就焦急地從對面傳出。
「主編！暴露了！老師被綁架的事情暴露了！」
「什麼？」
主編一個激靈，腦袋瞬間清醒得不能再清醒。
「怎麼回事？誰暴露的？！」
「今晚，就在一個小時前，是一個黑客，他偷到了聊天記錄！鏈接我已經發給您了！」
主編直接從床上一躍而起，匆忙來到電腦前打開電腦，在電腦讓人心焦的啟動時間過去後，趕緊點進發給自己的鏈接，一探究竟。
十幾秒鐘後，主編麻木地看著已經上萬的樓層，顫顫巍巍的從抽屜裡掏出一根煙點上，深吸一口。
完了，再找不回千裡老師日本就要暴動了……
日本是不是要暴動千裡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的時間到了。
看似逃跑其實只是想跑出信號屏蔽範圍把竊聽器放下的時間。
沒辦法，誰叫只能靠自己？如果不是實在沒有辦法，千裡絕對不會選擇這種下下策的。
但是現在沒得選。
手機的震動被提前取消，千裡帶好東西，套上外套，算是著裝完畢。
雖然睡裙＋外套的組合在即將走的森林裡十分容易被劃劃蹭蹭，但是這邊只有裙子沒有長褲，她也只能這樣。
最後確定了要拿的東西，那枚小巧的竊聽器也小心的放在口袋裡，千裡打開房門左右看了看，果斷離開。
將近四點的天太陽還沒有出現，但是不同於夜晚的黑暗，天際朦朦朧朧地有著些許亮光，讓外界看得還算清晰。
不至於太晚看不到路，也不至於太早別人都起來了，只要沒熬夜，就算是夏油傑這個時間估計也還在睡覺，她早就在和雙胞胎聊天的時候就不著痕跡的打聽了許多事。
千裡一路有驚無險的避開了所有咒靈，在出去之後毫不猶豫地隨便選了個方向鑽進森林，一路直線前進。
最先發現千裡「逃跑」的是夏油傑。
作為一個有特級實力的……詛咒師，還是在大本營這樣的地方，他對於這裡的掌控並不是只有能看見的那幾個打掃衛生的咒靈而已。
但是當他知道千裡凌晨逃跑的行為的時候真的可以說是非常驚訝。
所以昨天晚上你和我聊天竟然就是為了放松我的警惕好今天逃跑嗎！
緊接著，夏油傑又覺得有些迷惑。
她一個只能免疫咒靈攻擊的普通人到底哪來的信心她能跑出去？還是連方向都不分一下的往山裡跑，要是不找她怕不是她自己都能把自己餓死在裡面吧？還是她自信能在森林裡來去自如？
明明對方也不像是個蠢的，怎麼突然就犯傻了？還是說她真的覺得自己做了手腳的手機能聯系得上信號？
吐槽歸吐槽，夏油傑到底也沒打算真的不管，任由千裡餓死在山裡。
辛勤的教主大人打了個哈欠然後去洗漱後，才慢悠悠的穿上日常穿著的袈裟，走出房間來到最外面。
鳥型的咒靈在外面已經在等著了，他跳到鳥背上，咒靈翅膀一揮，帶著夏油傑騰空而起。
托夏油傑還有心情洗漱換衣服的福，千裡雖然不知道自己到底離開了多遠，但是到底還是跑出了一段距離。
然而天空中猛然加大的風讓她明白，自己這次逃跑也算是到頭了。
「我以為你是識時務的。」
一身清爽的夏油傑跳下咒靈，落到地上的時候帶起砰的一聲，千裡靠在旁邊的一棵樹上，右手松開，任由攥著的竊聽器掉落到地面，面上嘆了口氣，沉痛開口。
「所以你那個屏蔽信號的咒靈到底有多遠？我覺得我已經離得很遠了，你那個有這麼大範圍嗎？」
「其實並不遠。」
夏油傑笑眯眯的靠近千裡，一點也沒把千裡的這次逃跑當一回事，甚至還十分悠閑地給她解釋。
「事實上你確實出了範圍，只是你的手機沒我的咒靈摸過而已。」
千裡：「……」
和雙胞胎告訴自己的又多了個功能，不愧是反派，總是留了一手，不過竊聽器應該沒有被摸過才是，希望帶GPS。
太宰，給力一點吧！我就靠你了！
心中最後一次祈禱，千裡面上垂頭喪氣地做出保證。
「我知道了，我這就回去，以後不跑了。」
反正唯一的機會都用了，再跑也跑不出去，而且對面和她想像中的也不一樣。
說好派兵抓自己呢？你一個頭頭怎麼還親自上場了？
像是一只沒有得到食物的貓咪，連頭頂無形的耳朵都耷拉了下去，甚至連一直翹起的呆毛都隨著情緒軟趴趴地貼在頭上，沒有了往日裡精神的樣子。
第一天被帶過來都沒這麼失落，結果一次逃跑失敗就成了這樣。
「認清現實吧。」
夏油傑說著冷酷無情的話，到底沒把手按在貓貓頭頂，而是揪著千裡的衣領拎貓一樣把人拎上咒靈的後背，把人帶了回去。
「咦？夏油大人和千醬？」
早起的菜菜子和美美子疑惑地看著夏油傑拎著千裡在走廊裡一路向前，分外疑惑。
「這是……怎麼了？」
大早上的發生了什麼事嗎？夏油大人起得好早！怎麼千醬看起來這麼低落？
「逃跑，禁閉三天。」
夏油傑一點也沒有給千裡隱瞞的意思，甚至還囑咐了兩個小的不要心軟。
「期間誰也不能去找她。」
菜菜子/美美子：！！！
「千醬你……」
菜菜子滿臉震驚。
「你還舍不得那些欺負你的人嗎！」
趕緊擦亮眼睛不要留戀了啊！為了他們不值得的！
喜提禁閉的千裡露出了一個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
不留戀是不可能的，也就吸吸織田作大天使的聖光才能過活了，天使超棒我超愛天使的！
千裡被關了禁閉，雙胞胎也不能去找，早飯是咒靈給送過去的。
由於又回來了一個同伴，於是有四個人的早飯卻難得地安靜。
重面春太的目光在夏油傑和雙胞胎身上轉了好幾圈，才看似悄悄實則光明正大的詢問
「難得的安靜，菜菜子你和美美子竟然也不說話。」
連和他一起吹千裡老師都不吹了，他一個人好無聊的。
「我們只是有些愁而已。」
美美子面無表情地回復。
「關於如何讓被洗腦的人認知到囚禁她的人到底有多壞這件事。」
「洗腦？囚禁？」
重面春太一臉懵逼。
「你們是遇到了哪個犯罪團伙嗎？」
雖然他們自己也可以說是殺人不眨眼的反派，但是他們還真沒干出洗腦囚禁這種沒品的事，畢竟有什麼不合當場就動手了。
「事情很復雜，最重要的是怎麼解除。」
一旁的菜菜子掏出手機想要再查查資料，卻冷不丁看到一條推送，瞬間睜大雙眼。
「千裡老師被綁架？！」
她顧不得在吃飯，刷的一下站起身，死死盯著手機。
「不能吧？怎麼可能！千裡老師竟然被綁架了！」
「什麼？」
「千裡老師？！」
美美子和重面春太刷的一下湊近菜菜子，同樣死死盯著手機，連勝催促。
「快打開快打開，到底怎麼回事？」
一旁剛吃完想要走的夏油傑聽著菜菜子驚訝之下說出的話，抬了一半的屁股果斷重新粘回椅子上。
他面上一副笑眯眯的樣子，實則豎起耳朵，暗中關注。
「據說已經被綁架兩天半了，現在還沒找到！」
「嘶——」
其他人倒吸一口涼氣，趕緊追問。
「綁匪呢？有沒有信息？有的話咱們去給他一個痛快！先找到千裡老師的話應該可以求個簽名吧？」
第51章
「綁匪描述的話我看看……有的！」
在所有人明裡暗裡關心的目光中, 菜菜子翻到描述綁匪樣貌的那一頁，大聲讀出。
「黑發鳳眼，二十六七左右的青年, 貌似有喜歡穿五條袈裟的嗜好，還有……等等, 我怎麼覺得聽著這麼耳熟？」
菜菜子眉頭一皺，覺得事情好像沒有那麼簡單，她下意識抬頭, 目光來到夏油傑身上, 整個人瞬間僵住。
這描述……怎麼這麼像夏油大人？！！
美美子和重面春太同樣茫然的順著菜菜子僵硬的目光看向桌子另一邊的夏油傑，一時間……也僵住了。
黑發鳳眼, 二十六七, 最重要的是那個五條袈裟……
這特麼不就是夏油傑大人嗎！
「不不不！肯定不是夏油大人！」
菜菜子率先反應過來，她趕緊使勁搖了搖頭把這個想法甩出去, 像是說服別人，也像是在說服自己的找著借口。
「黑發鳳眼的人那麼多，二十六七喜歡穿五條袈裟的那些寺院裡也有很多啊！不一定是夏油大人的！」
「不過……」
今天早上才回來的重面春太面色猶疑。
「我聽說夏油大人他前兩天不是抓了個人回來嗎？會不會……」
畢竟這個描述真的好像夏油大人啊……
「不會的！」
菜菜子想到千裡的年齡，下意識地否認。
「千醬比我還小，怎麼可能是千裡老師？」
「可是……」
一旁的美美子陷入沉思。
「千醬家有超出規格的作者簽名。」
「她、她不是認識新早文學社的主編嗎？」
菜菜子結結巴巴地反駁。
「這個不能作為證據的吧！」
「她還能送我們簽名。」
美美子的表情更嚴肅了。
「她還說千裡老師的新書也會有簽名。」
「就只能說明她和編輯部內部很熟……吧？」
菜菜子據理力爭。
「這個也不能作為證據的！」
「時間。」
美美子說出了又一個相似的地方。
「兩天半也很吻合千醬到這邊的時間。」
菜菜子覺得自己心裡有點涼。
「這……這應該是巧合吧？」
「名字。」
「巧合！」
「哪有那麼多巧合，你看到新早文學社的編輯炫耀過他們有千裡老師的簽名嗎？」
美美子言語犀利。
「就算主編本人不會炫耀, 但是底下的其他人呢？早知道, 有千裡老師的簽名那可是能吹一輩子的事情。」
菜菜子：「……」
美美子你說得好有道理我竟然無法反駁……
「可是，可是啊！」
菜菜子拿著手機的手微微顫抖。
「千醬和千裡老師真的不像啊！你想想千醬才多大？」
美美子：「……」
菜菜子你這句話說得好有道理……
「所以應該是誤會……吧？」
菜菜子看著美美子不再說話, 艱難擠出一個笑容。
「那個綁架了千裡老師的人真、真可惡啊，我們可以試試去外面查查有什麼線索這樣的……」
「啊, 沒錯……」
美美子的目光空洞起來。
「出去找找再說, 肯定和咱們沒關系！」
雙胞胎列出各種可能又親口反駁, 而在桌子另一邊的夏油傑整個人卻僵在了椅子上。盡管沒有人能看出他的僵硬，但是只有夏油傑自己知道，他的表情都已經凝固在了臉上。
兩天之前，對自己的形容，還有那個猴子對千裡的稱呼，以及千裡之前說過的那個「僅僅是一個作家」的話……
幾乎已經可以確定了，雖然這個結果讓人不敢置信，但是所有的信息幾乎都指向那個結果。
自己帶過來的這個只有十幾歲的千裡，就是那個火遍全國的作家千裡，是幾乎可以確定的事實。
幸虧夏油傑沒有暴露過他看了千裡的書，雙胞胎和重面春太也都沒有打擾夏油傑的意思。
不然他們絕對能看到一個笑容奇怪的夏油大人。
綁匪竟是我自己.jpg
「抱歉，打斷一下你們的談話。」
一直聽雙胞胎講話的重面春太專注的看向兩人，說出了剛才對話裡讓他非常在意的事情。
「你們說……那個『千醬』有千裡老師的簽名還給你們？」
雙胞胎一愣，雙雙點頭。
「怎麼了？」
「你們竟然不帶我！！！」
說好的一起做千裡老師的腦殘粉呢？結果你們竟然暗中搞到了老師的簽名不告訴我！
重面春太恨不得敲桌子。
「有簽名你們竟然都不告訴我一聲！要是和新人打好關系以後不是還能有嗎？不行，等找到了千裡老師之後我也要認識！」
「只有兩本。」
一提到簽名，雙胞胎的目光頓時防賊一樣看向曾經的小伙伴，面無表情的就是一套拒絕三連。
「沒有了，別想了，不可能的。」
「你們！」
重面春太怒了。
「信不信我一天之內和千醬打好關系！」
就在菜菜子和美美子想要說些什麼的時候，一旁一直沒有出聲的夏油傑准確驟然開口。
「重面。」
重面春太下意識看向夏油傑。
「夏油大人，有什麼事嗎？」
他和姐妹倆關系也算挺好的，吵吵鬧鬧也是正常的事情，莫非吵到了夏油大人？
下一秒，他就聽到了夏油傑說出口的一句可以說是十分意料之外的話。
「千裡正在禁閉，三天之內任何人不能去找她。」
「是！」
重面春太下意識應聲，反應過來之後又覺得自己有點懵。
「千裡？」
他茫然地看了看看不出表情的夏油傑，目光又轉移到了雙胞胎的身上，不敢置信地重復了一遍。
「千……裡？」
千裡什麼的，其實就是千裡老師吧！夏油大人他竟然真的是把千裡老師給綁到這邊了臥槽！那自己豈不是能去要簽名？
「這件事情很復雜，我們簡單的說一下。」
雙胞胎滿臉認真的和重面春太竊竊私語。
「千醬雖然名字和千裡老師一樣，但是是比我們還小的女孩子，而且她原本生活的地方很不好。」
菜菜子說著，憤憤不平起來。
「在此之前他們囚禁千醬，不讓她出房間，難得半年出一次們還有人監視。」
「監視？！」
重面春太驚了。
「千醬還被他們洗腦了。」
菜菜地接著補充。
「千醬竟然認為她的這種生活是十分正常的事情，別人對她都是好意，估計她從小就被這麼對待，所以才產生了這樣的錯誤認知。」
「太可憐了！」
重面春太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他們這種身為詛咒師的「壞人」都不會這麼干的！
這邊雙胞胎給重面春太爆料，而夏油傑在那句話之後就起身離開了這間屋子。
因此他知道錯過了屋子裡後面的對話。
「你們說……」
菜菜子看夏油傑離開之後，才猶猶豫豫地把這個之前還否定了的想法有重新提起。
「萬一千醬真的是……」
她梗了梗喉嚨，艱難地把那個名字說出。
「真的是千裡老師的話，那怎麼辦啊？」
「你們不是說不可能嗎？」
還沒見過千裡的重面春太疑惑詢問。
「怎麼現在還又覺得是了？」
「主要是……那個線索。」
菜菜子一言難盡的看向重面春太，欲言又止，一旁的美美子說出了剩下的話。
「因為千醬符合條件的地方太多了。」
美美子抱著自己的布偶，眼神空茫的看向菜菜子。
「不然……看看網上還有沒有別的線索吧，我總覺得有點不安。」
「我看看？」
菜菜子一聽，立刻又點開了手機，在各大論壇裡飛速搜索。
千裡被綁架的事情經過半個晚上的發酵已經蔓延到了全網，甚至因為早上那些原本睡著的人起床了的緣故，流量更是翻了好幾倍。
如今的網上亂糟糟的，譴責綁匪的、擔心千裡安全的、怒斥新早文學社隱瞞的、覺得警察政府辦事不力的等等等等，但是所有的人都只有一個意思。
——千裡老師必須安安全全的！
即使網絡和現實找人都快找瘋了，但是裡面卻依舊一丁點沒有暴露出千裡真實身份的信息，新早文學社的大門差點被爆破甚至好不容易關門攔住了瘋狂的讀者，也沒有一絲一毫泄露的意思。
所幸後來新早文學社發布了一張圖片，轉移粉絲的炮火。
綁架人素描圖.jpg
一張素描圖出來，頓時炸開了鍋，無數人咬牙切齒地盯著這張栩栩如生的素描圖，對圖片裡的人發起詛咒，恨不得衝進警局讓警察們趕緊把人找出來。
人臉都擺到面前了，除非這個人整容換臉或者在深山老林裡做一個餐風飲露的野人，不然只要一出現，絕對別想跑。
再說了，有人敢給他整容算我們書粉輸： ）
沒有人能拒絕千裡老師，所以沒有人在敢綁架千裡老師後還逍遙自在！
菜菜子僅僅是在深入搜索之後，很輕易就看到了掛在各個論壇置頂的綁架人圖片。
她心裡咯噔一聲，瞬間有了種不好的感覺。
「點進去看看呀。」
一無所知的重面春太還在催促。
「這不是有綁架千裡老師的人的圖片嗎？有了長相就很容易找了。」
「啊，也是。」
菜菜子艱難地咽下一口口水，把剛才不好的感覺只當作是錯覺。
有綁架人的長相應該是好事才是！
她深吸一口氣，指尖點進論壇，向下拉著。
下一秒，一張占據了整個手機一大半的素描大頭就出現在三個人的視線裡，充滿了讓人難以言喻的熟悉感。
可不熟悉嗎，素描上的大頭剛才還和自己一個屋子裡吃飯來著。
菜菜子：「……」
美美子：「……」
重面春太：「……」
三個人身體刷刷的一震，只覺得眼前一黑，一口氣上不來差點把人憋死。
為什麼是這張臉啊！這這這，這發型這眼睛這臉，這特麼不就是夏油大人嗎！！！
「我說啊……」
重面春太緊盯著素描，顫顫巍巍的開口。
「這已經可以證實了吧？除非夏油大人他抓了其他人，不然這真的……」
「竟、竟然真的是嗎？」
菜菜子恍惚地捧著手機，聲音裡滿是虛弱。
「千醬就是千裡老師，千裡老師就是千醬，我們竟然在和千裡老師說閱讀理解，還說她年紀小理解的不夠深刻沒辦法體會到老師文章裡的隱喻……」
可是人家就是千裡老師本尊啊！人家寫的什麼自己還能不知道嗎？自己竟然敢這麼個千裡老師說話！完了，自己的形像沒了OTZ
「菜菜子，你忘了一件事。」
美美子的聲音裡帶著悲痛。
「夏油大人綁架了千裡老師，所以我們其實也可以稱得上……」
她頓了頓，絕望地說出最後兩個字。
「綁匪。」
菜菜子：「……」
這到底是什麼人間疾苦啊！！！
「那什麼，我有一個想法。」
重面春太錯了搓手，表情期待而又凝重。
「你們說咱們要是去千裡老師面前自首的話，老師會給咱們簽名嗎？」
「重面春太！」
菜菜子鼓著臉頰大聲反駁。
「我看錯你了！我們是不會背叛夏油大人的！」
「不是，又不是讓你們把人放走。」
重面春太趕緊給自己解釋。
「你們就是想當然也得看夏油大人樂不樂意吧？所以我說的『自首』其實是趁著這個機會和千裡老師打好關系，這樣等以後的話不是可以隨時管老師要簽名了？」
美美子面無表情。
「春太，好陰險。」
重面春太發出靈魂質問。
「難道你們就不想要千裡老師的簽名嗎？就不想要和千裡老師說話嗎？就不想要提前看千裡老師的新作品嗎！」
越說，他的語氣越誘惑。
「那可是存稿啊，老師的短篇還沒出來呢，這樣豈不是可以在所有人的前面看老師的存稿？」
雙胞胎：！！！
「還可以這樣嗎！」
菜菜子覺得自己被誘惑了。
簽名！存稿！還可以和千裡老師貼貼！
這是什麼神仙生活啊！
「所以說啊。」
重面春太露出一個微笑。
「想不想要？」
「想！」
雙胞胎異口同聲。
「超級想！」
「這不就對了！我們待會兒悄悄地過去，不要驚動夏油大人，反正他不追書……」
重面春太和雙胞胎到底又商量了什麼充滿叛逆的內容，已經離開的夏油傑不知道，他只是沿著木制的走廊，漫無目的的向前走著，心裡滿是千裡的事情。
畢竟千裡真的是那個作家千裡，那麼就有很多問題了。
好處來看，這樣自己看她的小說的時候就不算是看猴子的東西了吧？
但是自己綁的是自己想看下本小說的作家，這樣是不是就看不到作者的下本小說了？
不不不，作者本人現在都在自己手裡了，應該說……自己可以直接讓她繼續寫書，然後就可以看實時更新了？
好像確實可以？
不過……
夏油傑下意識的停下腳步，目光緩緩轉移到右邊緊閉的房門上，忽然意識到自己走到了那裡。
他竟然無意識來到了千裡的房門前。
夏油傑眉頭微微蹙起，想要轉身離開，腳步卻又像是被黏在了地面，動彈不得。
要不……進去看看？
可是自己昨天還當著對方的面看了對方的書。
他回想了一下自己昨天對主角不是「笨」就是「蠢」的評價，覺得自己應該表現得很自然才對。
畢竟他只是單純想看書打發時間而已，又不是菜菜子和美美子那樣真情實感追書的書粉。
更何況又不只是自己想看，菜菜子和美美子不也想看嗎？自己催也是幫兩姐妹催而已！
而且就算要簽名也是幫兩姐妹要簽名！
沒錯！就是這樣！
有了「借口」，甚至足足好幾條。夏油傑的表情又恢復了笑眯眯的模樣，他相當自然的推開門進屋，絲毫沒覺得自己有什麼不對。
他說的「所有人禁止探望」的「所有人」可不包括他自己。
被打開的門並沒有發出多少聲音，卻足夠讓房間裡的千裡警覺回頭。夏油傑看著屋子裡千裡坐在書桌上右手拿筆不知道在寫什麼的模樣，表面光明正大實則十分在意地走進屋內。
「在做什麼？」
他問著，目光十分自然的來到千裡面前的紙上，一目十行的掃過。
內容……沒看過，但是確實是小說的感覺，所以是新文！！！
「隨便寫一些東西而已。」
經過了多次公開處刑的千裡已經能毫無障礙的把稿子給別人看而不覺得羞恥了，所以她大大方方的放下筆，也沒有遮擋的意思。
反正都是一些零零碎碎的片段而已，還什麼都看不出來。
「夏油先生有什麼事情嗎？」
夏油傑：「……」
好像……沒什麼事。
不不不，自己可是來幫菜菜子和美美子催文的！
「你說過你是一名作者，對吧。」
夏油傑保持住自己的笑容，然後……問出了一個讓千裡意外的問題。
「短篇寫完了嗎？」
「短……篇？」
千裡一愣，突然有些摸不著頭腦。
夏油傑怎麼突然提這個？他應當還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才是，自己也沒透露過自己到底是哪個作家，正常來說看到自己這種的能以為是個寫童話的就不錯了吧？
自己到底有沒有暴露？
這麼想著，千裡決定先試探一下。
「夏油先生說的起哪個短篇？」
「新早文學社。」
夏油傑沒有藏著掖著的意思，相當坦然地說出了答案。
「下周的那個。」
看來是知道了，不過突然來問……是為了菜菜子和美美子嗎？
千裡點了點頭，回答的也同樣坦然。
「因為還沒來得及寫就到了這裡，所以下周應該不會有了。」
本來她是不會鴿的，但是綁架這種事情，事發突然，她也是被迫鴿讀者的。
她也很不忍的，但是沒辦法嘛。
畢竟她只是一個戰五渣的菜雞罷了： ）
「不會有了？」
夏油傑緩緩地說出這個帶著問號的話，有些莫名的語氣讓千裡覺得有些古怪。
但是她也沒多想，畢竟對方又不覺得她的書好看，估計也就是覺得打發時間的東西又少了一個吧。
「我寫出來也送不出去，當然就沒有了啊。」
千裡回答得相當理直氣壯。
「又沒有人看，我寫了干嘛？」
不如說她更在意那個用森鷗外當反派boss的小說，所以這幾天就算想也想的是那個，至於短篇……
反正都注定鴿了，自己構思長篇不香嗎？真寫的話也等什麼時候能出去再說吧。
「沒人看……嗎？」
因為無法被看到，所以就覺得失去意義了嗎？
夏油傑意味不明地重復著一句話，目光在紙張上占據了半張紙的語句上掃過。
「有時間就寫出來吧。」
他睜開眼睛，目光裡帶著晦澀的篤定，落下了確定的話語。
「會有人看的。」
「菜菜子和美美子嗎？」
千裡了然的勾了勾唇角，用著玩笑的意味調侃了一句。
「那麼夏油先生也會看嗎？」
本質是隨意一說，千裡也沒指望對方回答，然而在她話音落下的下一秒，對方的聲音卻同步響起。
「我會。」
千裡眨了眨眼，目光在夏油傑身上上上下地掃視視。
「怎麼？很意外嗎？」
夏油傑的笑容像是埋了肉的狐狸。
「有點，不過也是正常吧？」
千裡右手拄在桌子上撐著臉頰，若有所思地開口。
「畢竟我寫的東西大概也是能夠用來打發時間的。」
反派boss嘛，看的東西肯定都很有深度，自己寫的東西就是為了提醒織田作，哪來的那麼多深度？
「打發時間？」
夏油傑挑眉。
「你覺得你寫的東西怎麼樣？」
「也就那樣，完全不知道為什麼火了，事實上我也很意外的。」
千裡想著自己都得了最高文學獎之一的《活著》，冷不丁打了一個寒顫。
「我寫的東西到底什麼樣我是知道的，雖說有在進步，但是其實遠遠沒有到能得獎的地步。」
別看現在她是暢銷書作者，但是放到三次元起碼下降一個大等級。要不是這裡文豪都不務正業了，讓她寫到死估計都得不到三次元同等級的芥川獎！
夏油傑凝視著千裡認真的臉，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她真的沒在凡爾賽？
「真的，織田作，我是說我現在的監護人。」
千裡忍不住開始吹起了織田作之物。
「他只要肯開始動筆絕對會吊打我的！絕對！」
那可是織田作之助啊！（震聲——）
千裡吹的真情實感，而一旁看著千裡更認真的夏油傑，心裡再次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首先，她覺得自己獲獎只是僥幸，對自己的實力完全低估。
然後，她覺得她那個混黑的紅毛監護人只要動筆絕對能超過她。
這種堪稱根深蒂固的思想怎麼可能是一天兩天就能出現的？
所以……她怕不是被紅毛pua控制了吧？
第52章
另一頭, 太宰治確實不負眾望的接收到了千裡那枚定位器的信號。
幾乎是在看到的瞬間，太宰治立刻查起了信號的來源，並且進行定位，很快就找到了信號的所在處。
——東京某處的郊外。
他的眼眸微微眯起, 眼底帶著幾分不明的晦澀, 在深入調查了之後，掏出自己的手機, 撥打了某個熟悉的號碼。
電話在嘟的一聲後被接通。
「織田作。」
太宰治的的聲音裡帶著異常的平靜。
「確定範圍了。」
他就知道, 千裡不可能會坐以待斃。
有了範圍可以確定，接下來的事情就很簡單了, 太宰治計算著敵方可能擁有的戰鬥力，覺得貌似並不算多。
且不說那個詛咒師夏油傑的實力和麾下到底有多少人, 單單就從能安排的人來說, 咒術界有最強名號的五條悟就可以算作一個, 至少能把他扔去對付他的舊友夏油傑。
剩下的, 至少他探查到的對方並沒有多大的武鬥勢力可供驅使，但是保險起見……
太宰治站起身，走向門外。
為了快一點到東京, 森先生肯定是不介意貢獻一下交通工具的吧。
於是, 在森鷗外難得兢兢業業批文件的氣候，門口傳來了敲門聲。
他抬頭讓人進來，看到的卻是手下掩飾不住古怪的表情。
「首領，太宰干部突然叫了一個直升機離開說要去東京跳機自殺！」
森鷗外：？？？
啥玩意？叫直升機去東京還跳機自殺？太宰治你這是又准備玩什麼新花樣嗎？
可是……太宰會做這種無意義的事情嗎？
森鷗外筆尖一頓，垂眸陷入了沉思。
突然的舉動，東京、飛機, 是因為什麼事情嗎？還是能夠催促他抓緊時間的那種, 可是正常來說, 太宰並沒有什麼必須要去東京的理由，他也並不認識什麼東京的人。
所以到底是什麼事情呢？
指尖點在桌面上，因為隔著一層手套而輕了許多的聲音規律地響著，代表時間的秒針轉動了半圈後，自房間的深處傳來小皮鞋與地面接觸的啪嗒啪嗒的聲音。
「太宰最近好像在查什麼。」
幼女清脆的聲音響起，金色的發絲在陽光下閃閃發亮，那雙藍色的眼眸卻微微眯著，帶著小狐狸似的狡黠。
「到底是什麼事情能讓他這麼在意呢？愛麗絲很好奇。」
「哎呀，既然我可愛的愛麗絲都這麼說了。」
森鷗外對自己的人形異能力露出一個被可愛到的寵溺微笑，轉頭對下屬吩咐下去。
「那就讓中也也過去『幫幫忙』吧，畢竟作為干部，太宰的事情就是港口黑手黨的事情嘛。」
那下屬心裡一愣，面上保持住恭敬的樣子，退出通知。
「哈？讓我去幫太宰治？？？」
接到通知的中原中也人都傻了，太宰治都坐著飛機離開能有十分鐘了，現在讓他過去「幫忙」？他那麼多事，還要在空余時間調查那個綁架千裡的綁匪的事情呢，現在怎麼突然還要給太宰治收拾位置的爛攤子？
到底是來自於首領的命令，他抱著十分的不情願，到底還是去追了飛機。
——用異能力。
「咦？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為什麼在直升機裡也能看到蛞蝓飛在外面？難不成我看見的是稀少品種的飛天蛞蝓？」
飛在外面的中原中也聽不到太宰治的話，但是直覺告訴他對方說的肯定不是什麼好話，但是他又不能一走了之，只能面無表情的打了對方的電話。
電話剛一接通，中原中也的怒吼就同步在機艙裡回蕩。
「少廢話，開門放我進去啊！」
「嘖，真不想和蛞蝓待在一個飛機裡。」
而且既然中也來了，那就代表森先生那邊……算了，本來也沒想過自己能瞞得住那個老狐狸的。
太宰治說歸說，到底還是把中原中也放了進來，等到中原中也進了飛機要發難的時候，他一個轉身來到不動如山的織田作之助身邊，雙腿交疊，靠在椅背上，聲音平靜。
「好了，是森先生讓中也你來的對吧。」
疑問的句式被說得極為肯定，中原中也撇了撇嘴，到底還是做了回答。
「是，也不知道你突然發什麼瘋？」
還特麼去東京跳機，就你這樣還跳個鬼的機？只會浪費燃料費。
「怎麼能是發瘋呢？」
太宰治勾起唇角，意味深長的開口。
「我要做的可是正事呢，還是中也你不來就會後悔我沒帶你的那種。」
「哈？你是說我會後悔你不帶我給你做事？」
中原中也表情古怪。
「太宰你這是發燒了嗎？有病去醫療部。」
我給你做事不做還後悔？做夢呢吧！
「看來中也並不相信。」
太宰治抬眸注視著中原中也，輕輕吐出一句話。
「如果我說，我這一次是為了救人呢？比如說……」
在中原中也驟然緊縮的瞳孔下，太宰治說出了半個名字。
「——千。」
紅色的光芒在中原中也的身上一閃而過，下一秒，中原中也整個人都出現在太宰治的面前，眉頭皺得死緊。
「你確定？」
太宰治冷笑反問。
「我會拿這種事情騙你？」
要不是為了千裡的安全著想他還不想帶蛞蝓呢。
中原中也的神情嚴肅下來，他深深地看了眼太宰治，轉身坐到了旁邊的座位上。
「既然這樣，我知道了。」
他抬起手按了按自己的帽子，被陰影遮蓋的藍色眼眸裡帶著銳利的冰冷。
「那個人，就交給我吧。」
有直升機，幾個人很快就來到了東京，連帶著五條悟帶著校長夜蛾正道，一同來到了定位所在的地方。
阻止探查的術式在幾個人靠近之後便完全沒有了功效，夏油傑的大本營直接暴露在所有人的視線裡。
「轟——」
一道紅色的影子從天空中降落到正面的空地上，平整的石板以落腳點為圓心形成蛛網一樣的裂痕，掀起的碎石劈裡啪啦地濺射到四周。
「喂——」
無形的氣勢迅速擴散，紅色的身影每向前一步，腳步落下地方的石板便碎裂深陷，恐怖的壓力也隨之巨增地
中原中也直面這座巨大的建築，聲音低沉卻不容忽視。
「那個叫夏油傑的，出來受死。」
要不是怕傷到千裡他現在已經直接暴力拆遷了！
「被搶先了啊。」
五條悟落在房頂，嘖了一聲。
不過不管怎麼說，最重要的目的是救人，有人吸引注意力也不錯。
外面的動靜當然被屋裡的人捕捉到，夏油傑走出殿外，看著氣勢凜然的中原中也，感受到了威脅的味道。
這個人，相當不簡單，那紅色沒有咒力的痕跡，所以換一步說應該就是異能力了。
「你是……？」
他眯著眼睛，打量中原中也。
確實是沒見過的人。
中原中也也沒有多話的意思。
「中原中也，取你命的人。」
「取我的命啊……」
夏油傑起手召喚出巨大的咒靈，周身的氣息沸騰起來。
「也要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屋外，夏油傑和中原中也打了起來，而屋內，其他人早就混了進去。
太宰治和織田作之助一起，和其他人分開搜尋房間。
然而沒一會兒，他們的尋找就受到了阻礙。
「你們，就是入侵者吧。」
雙胞胎姐妹攔在了走廊的一邊，手裡是各自的武器，看向兩人的眼神分外警惕。
「雖然不知道你們到底要做什麼，但是既然入侵了這裡，就做好留命的准備吧！」
「為什麼入侵這裡你們還不知道嗎？」
太宰治臉上帶著微笑，然而卻又顯得無比冰冷。
「你們抓了不該抓的人，還想著親朋好友不會來找嗎？」
「親朋好友？！」
菜菜子驚呼一聲，下意識的質問直接脫口而出。
「你們就是那個囚禁千裡不讓她出門的那些人？！」
太宰治：？！
織田作之助：？！
兩個人原本的氣勢都凝滯了一瞬間，甚至互相對視一眼，雙雙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了疑惑。
「囚……禁？」
太宰治重新打量了一遍雙胞胎，發現對方是真的十分驚訝甚至帶著譴責，用宛如在看人渣的眼神看著自己這邊。
哦呀，這就讓人有些好奇了。
「怎麼說？做這種事情的明明是你們吧？」
「呵，是被我們說中了吧。」
菜菜子揚著下巴，不屑開口。
「別以為哄騙了千醬就以為沒事了，你們囚禁千醬那麼長時間，不僅半年才能被人監視著出一次門，甚至還從小和她說只待在房間裡不出門才是正常事情的事我們還想和你們算賬呢！」
織田作之助：！！！
太宰治：！！！
兩個人再度對視一眼，從對方的眼裡看出了凝重。
對方說的肯定不是他們，織田作之助更是從來沒有限制過千裡的人身自由，那麼對方的這個說法就引人深思了。
到底是千裡為了取得對方信任而說出的話還是真實的過去，就不得而知了。
但是現在還是能知道線索的，因為對面這兩個不就是信息來源？
「你們是怎麼得出信息？」
織田作之助表情古怪。
「我確定我從來沒限制過千裡的自由。」
「不是你們還能是誰給千醬洗的腦？」
菜菜子鼓著臉頰，大聲質問。
「千醬居然到現在還認為待在屋子裡不出門是很正常的事情！出門有人看著也是很正常的事情！甚至別人不讓她出門或者跟著她都是為了她好不是監視！不是從小就給她洗腦的話她會說出這種話嗎？」
越說，菜菜子越激動。
「她才十幾歲！你們怎麼能這麼對待她！我們和她說這是不對的她竟然還反駁！她竟然覺得很正常！」
正常個屁！
哪有把十幾歲，甚至幾歲的小孩子圈到房間裡不讓出門的？這不是被圈養是什麼？
「看起來不是假話。」
太宰治看了眼織田作之助，兩人的神情如出一轍的凝重。
織田作之助到底是什麼時候撿到千裡的太宰治早就知道了，甚至滿打滿算也還不到一年的時間，在此之前，沒人知道千裡到底是從哪裡來的。
哪怕織田作之助，在一開始把千裡送到警局又再度帶回家之後就沒有再詢問了，畢竟孤身一人的女孩子能得到的答案估計也並不是多好的那個。
而太宰治他……確實調查過。
在他第三次見面的「成功」之後。
查不到絲毫的過去，只是在織田作之助遇到對方的前一段時間，在小旅館住宿，在某處打工。
除此之外，毫無信息。她是怎麼來的？為什麼一個人？她經歷過什麼？一切的一切都沒有任何痕跡。
——像是突然出現在橫濱的幽靈一樣。
但是如果從前是對方描述的那樣，那麼就很好理解了不是嗎？只是到底是因為所謂的「能力」還是因為其他的，就有待商榷了。
「不過嘛……」
太宰治一步步向兩姐妹走去，對對方蓄勢待發的武器視而不見。
「我們比較趕時間，所以只能先抱歉了。」
說著「抱歉」的話，太宰治的聲音裡卻沒有一點歉意，反而聯合織田作之助直接把兩姐妹弄暈，放到一邊，繼續找了起來。
沒一會兒，他們就找到了千裡。
在一個敞開了臥室門的房間裡。
女孩兒坐在椅子，百無聊賴地晃著腿，在聽到腳步聲的時候又迅速看向門口。
外面砰砰砰的動靜她當然聽得到，但是礙於「禁閉」與兩姐妹的囑咐以及她自己的廢柴程度，不知道來的到底是誰的她不好真的出門，只能在門口等。
腳步聲由遠及近，一聽就是在奔跑的樣子，千裡探頭望向門外，很快在拐角處出現了兩個身影。
那是！！！
忍不住站起身，千裡急切地差點被椅子絆倒，她趕緊扶著門邊讓自己站穩，目光自始至終沒有從兩個人身邊移開半份。
很顯然，織田作之助和太宰治也同樣看到了千裡。
「千裡！」
「織田作！太宰！」
千裡一個踉蹌從門後衝出直接奔向織田作之助，金色的眼眸在這一刻閃閃發亮。
「所以是太宰的定位起作用了嗎？」
「啊，沒錯。」
太宰治打量著千裡，裙子下腿上的血痕在白瓷一般的腿上顯得分外明顯，甚至就連脖頸上也有那麼幾道痕跡，其他的地方由於被衣物遮住看不到什麼，但是卻也不難想像，上面會有類似的痕跡。
細小的傷口，像是擦傷，又好似被什麼鋒利的東西劃過。不深，卻更密集。
織田作之助想要說些什麼，可是聲音卻又哽在喉嚨裡，讓他只能沉默的注視著千裡。
如果能更早地找到她就好了。
他這樣想著，所有的話語凝聚成一聲嘆息。
「辛苦了。」
「沒有啦沒有啦。」
千裡知道，這根本不是織田作之助的錯，於是她趕緊安慰老父親。
「我在這裡其實也沒有受到什麼傷害的。」
甚至吃喝不愁，作為被綁架的人來說，待遇已經可以說很不錯了。
可是對方身上的傷口可不像是沒受傷的樣子。
太宰治和織田作之助再次對視一眼，彼此心裡有了點數。
可惜現在不是深究的時候。
「我們先出去。」
織田作之助果斷開口，他發了個短信，果斷帶千裡離開。
外面的碰撞還在繼續，夏油傑憑借著各種咒靈，和中原中也打得也是有聲有色。突然，一個讓他極為熟悉的存在出現在半空中。
那人甚至還打了個招呼。
「呦~」
戰場一時之間有了停頓，夏油傑輕哼一聲，了然開口。
「我就猜到你會來。」
「畢竟你綁架了千裡，造成的影響實在是太大了。」
「呵，影響？」
站在破碎的地面上，盡管被中原中也和五條悟夾擊，夏油傑仍舊不見絲毫緊張。
「你們又對她抱有怎樣的想法呢？」
他說著，露出了嘲諷的笑容。
「因為她從前的身份，所以覺得她很好控制嗎？」
「從……前？」
五條悟皺起了眉，不明白夏油傑在說什麼。
事實上，他除了知道千裡是種花人，並且貌似能看到未來之外，其他的知道的也並不多。
為什麼傑和千裡僅僅相處了不到三天就知道了她的過去？就因為傑更會騙小孩嗎！
「看來悟你還不知道啊。」
夏油傑笑眯眯的開口。
「有什麼地方會從小就把小孩子圈養在房間裡，只有半年才能在監視下出一次門，出門的地點都尚不可知，而且擁有很多同類，甚至對那樣的生活習以為常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呢？」
越說，夏油傑的聲音越是不屑。
「你說，到底什麼地方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呢？不過是一群愚蠢的猴子。」
隨著夏油傑的聲音落下，最先反應過來的不是五條悟，而是另一邊的中原中也。
幾乎是一瞬間，他就明白了夏油傑所說的到底是什麼，因為他確確實實是知道甚至經歷過的。
盡管曾經的他沒有太多意識，但是他是知道，作為［荒霸吐］的時候，被軍事基地所研究。
只是因為一些原因，才讓他誕生於世，有了中原中也這個存在。
能讓人產生這樣念頭，甚至有很多「同類」的地方，也只有那種所謂的「研究機構」了。
說是「研究機構」，其實也就是所謂的……實驗，甚至如果足夠暴露的話，哪怕是人體實驗都是有很多人能做到的事情。
中原中也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千裡、荒神、《信徒》。
如果是實驗的話，那麼……會不會曾經，對方是真的認識「荒霸吐」？那個尚且還在那個基地中，被人研究的那個「荒神」。
中原中也覺得自己好像腦補到了不為人知的真相，而另一邊的五條悟，在愣了一瞬間之後，很快也反應了過來。
「你是說……」
他皺著眉，聲音晦澀。
「研究？」
身為御三家出來的人，五條悟並不僅僅有表面上別人看到的榮耀，那些高層或者家族人員為了家族為了血緣甚至天賦等等做出的陰暗事情其實他確實是知道的。
就算沒有接觸，之前耳聞還是有的，畢竟無論在什麼地方，沾染了權勢的家族就是一個大染缸，五條悟對所謂黑暗的了解甚至在當年黑化之前的夏油傑之上。
「如果是千裡的話……」
五條悟回想千裡的能力，覺得也並不是不可能。
就像是她從未發現過她自己的心理狀態一樣。
「就算是這樣，那和現在也沒有關系。」
五條悟不為所動。
「現在沒有人會對她那樣做。」
「悟你就這麼確定嗎？」
夏油傑反問著，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
「說起來我很好奇一點。」
他歪了歪頭，額前的一撮劉海也向左邊晃了晃。
「你們到底是怎麼找到這裡的？」
「哈？為什麼要告訴你？」
中原中也十分不滿，盡管他也不知道，但是他覺得沒必要和一個綁匪說那麼多話。
干就完事了！
「當然是我的竊聽器了。」
已經踏出房屋的太宰治輕飄飄地瞟了眼夏油傑，光明正大的嘲諷。
「想必我們的綁匪先生一定不知道科技的便利吧？」
夏油傑：「……」
夏油傑深沉的看了眼太宰治，順著旁邊又來到了抱著織田作之助手臂不放的千裡的身上，然後就看見對方被織田作之助拉到了身後。
嘖。
夏油傑收回目光，意味深長的看向五條悟。
「你確定這叫『沒人會這樣做』？」
竊聽器都有了，你告訴我這是正常的事情嗎？正常事情就是往別人身上放竊聽器嗎？正常事情就是毫不避諱的說出這件事然後被放竊聽器的人還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嗎？
五條悟：「……」
五條悟看了看夏油傑，又看了看那邊說出了虎狼之詞的太宰治。目光定格在千裡身上。
「千裡……」
五條悟發出了靈魂質問。
「你就不覺得自己身上有竊聽器有什麼不對勁嗎？」
「啊？」
見五條悟叫自己，千裡從織田作之助身後探出頭，茫然的回視對方。
「竊聽器……還好吧？」
這不是太宰的常用技能之一嗎？能和他橫濱鎖王並列的一大技能，老竊聽人了。
「你確定？」
即使是五條悟，都忍不住露出了牙疼的表情。
「你確定這叫還好？」
「這……」
千裡眨了眨眼，目光下意識看向太宰治，對上了對方鳶色的眼眸。
黑色大貓貓撅著嘴，臉上滿是無辜。
「那個……其實太宰平時也沒做什麼啊，而且他這次直接救了我哎，我覺得真的沒什麼啊。」
從認識到現在，總共也就放兩次，一次初見，一次這次。對比同人小說裡竊聽器不要錢一樣的竊聽狂魔太宰，她覺得自己這邊被放的概率已經挺少了。
這麼想著，千裡忍不住強調。
「真的沒什麼的。」
五條悟的表情瞬間扭曲。
傑，我突然覺得你說的很對，她確實對常識的認知真的有點……一塌糊塗！
第53章
五條悟從來沒想到過, 自己會在千裡的口中聽到這種話，甚至回答得還相當理所當然，整個人看起來理直氣壯的。
問題是這是能理直氣壯說「很正常」的事情嗎？
一旁的中原中也都驚呆了, 甚至連夏油傑都不盯著了, 目光在千裡從織田作之助身後露出的半個身子上看來看去，最後……看向了太宰治。
「太宰。」
他臉色不好。
「是不是你做了什麼？」
事有異常, 懷疑太宰准沒錯！
雖然我懷疑了實驗室, 但是怎麼感覺你太宰治也沒干什麼好事？
「中也，你覺得我能對她做什麼？」
被好幾個人用看「變態」眼神盯著的太宰治面無表情。
「我用不著那麼低級的方法。」
為什麼都來懷疑他？他明明就只是放了個竊聽器而已！還是因為怕她出事才放的，怎麼到你們嘴裡好像是我是那個罪魁禍首一樣？？
「那個……你們是不是又誤會什麼了？」
看著一群人之間的氣氛有些詭異，千裡回想了一下自己和織田作還有太宰出來之後聽到的對話, 好像也沒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不就是夏油傑問怎麼找過來的, 然後太宰回答他竊聽器嗎？怎麼說著說著氛圍就這麼劍拔弩張了？
難道太宰放竊聽器就這麼讓人接受不了嗎？但是看織田作就很正常啊？
想到這裡，千裡拉了拉織田作之助的衣袖，疑惑詢問。
「織田作, 太宰的竊聽器……很正常吧？」
「太宰的話，一定有他的原因吧。」
對於黑手黨來說，雖然屬於暴力機構，但是竊聽器定位器真的相當好弄, 更何況他曾經還是殺手，這種東西就更熟悉了。
織田作之助發出了老父親聲音，並且相當習以為常。
「我相信太宰不會無緣無故做這種事情的。」
畢竟太宰也是個好孩子不是嗎？
得到了織田作之助回答的千裡十分認同地點了點頭, 給這個印像添磚加瓦。
「確實, 太宰人很溫柔的。」
中原中也聽著千裡形容太宰的兩個字，緩緩打出一堆問號。
啥玩意？啥溫柔？這是能用來形容太宰的詞嗎？他要是溫柔嗎世界上就沒有不溫柔的東西了, 千裡你真的沒被青花魚給禍害了嗎？？？
「所以說, 悟。」
夏油傑默默看向五條悟。
「現在你還確定她身邊的人沒有問題嗎？」
你看那個紅毛！他竟然不知羞恥的在大庭廣眾之下當眾洗腦！
五條悟抬起一只手捂住額頭, 又一次生起了之前已經放棄的干脆把千裡拐到自己家進行正常教育的想法。
感覺不僅這個織田作之助好像有哪裡不太對，千裡身邊還總是出現奇奇怪怪的人。
「總之，不管怎麼想，人是不可能輪到你的。」
五條悟深吸一口氣把話題扯回一開始的「正題」。
「而且有時間說話不如想想待會兒被我抓住的後果吧。」
沒幾句，這邊再度打了起來，但是一切都和千裡沒有關系。
因為她和太宰治以及織田作之助一起上了直升機，甚至被夜蛾正道領著去了大名鼎鼎的咒術高專。
甚至，夜蛾正道用的理由也相當正經。
「認識一下咒靈相關的知識，可以試試專門對咒靈使用的咒具，甚至他作為校長還可以友情贈送好用又好玩的咒骸來防身。」
要問他為什麼這麼做？那當然是為了——簽名！（震聲——）
從一開始就知道是來救［千裡老師］的，雖然千裡的年齡確實讓人驚訝，但是五條悟還不至於在這種事情上騙他。
但是真的很不可思議就是了，所以原來這就是千裡老師資料神秘從不露面的原因嗎？因為自己的年齡，所以才一直都沒有風聲出來。
不，或許可能早就有過，但是如果不是板上釘釘，任誰都不可能相信寫出了那麼多有深度作品的千裡老師竟然是一個只有十幾歲的孩子！
「校長你現在的表情就好像是街頭偷窺美少女的鹹濕大叔啊。」
不知何時，五條悟出現在夜蛾正道身後，光明正大的吐槽。
「就算你是千裡的粉絲，但是怎麼說也要收斂一點吧。」
「我這是正在給自己做心理准備！」
什麼偷窺美少女的鹹濕大叔？他明明想的是很正常的事情！
「心理准備？」
五條悟上下打量著夜蛾正道，發出靈魂質問。
「你是接受不了你喜歡的作者是個小孩兒嗎？」
「不，不是這個問題……好吧。」
夜蛾正道抹了把臉，給自己解釋。
「我已經在接受了，而且現在最重要的是別的事情！」
「什麼事？」
「簽名啊！」
夜蛾正道掏出兩本書，一張臉分外嚴肅，看著書仿佛是在看著什麼世紀難題。
「你說我現在管老師要簽名的話，是簽在《活著》上好呢？還是簽在《幽靈》上好？」
五條悟：「……」
這人沒救了……
他一言難盡的移開目光，果斷開門走進屋裡。
此時的房間裡除了千裡就只有織田作之助，中原中也被太宰治用直升機帶走。而夏油傑因為某些咒靈能力的緣故成功帶著他暈倒的手下直接跑了。
不過到底搗毀了對方的大本營，最重要的是千裡人救回來了，而且也確定了夏油傑不會再動手。
「千裡——」
五條悟一點也沒有幫校長隱瞞的意思。
「校長他是你的書粉想要你的簽名。」
夜蛾正道：！！！
你就不會委婉點嗎！
「唉？我的書粉？」
千裡明顯一愣，茫然的目光看向了門後的夜蛾正道，研究已經是大叔的夜蛾正道站直身體，看似正常實則已經同手同腳的走到屋裡，努力露出一個這輩子最親切的微笑。
然而這種微笑在一個戴著墨鏡一臉總是嚴肅的大叔臉上出現，只讓人覺得……這個人不懷好意。
更別提他常年總是面無表情的臉讓他的嘴角只是勾起了一絲絲，極為僵硬。
「老師的書我都有看。」
為了讓高度一致，夜蛾正道蹲在千裡面前，手裡是他剛剛猶豫的兩本書。
「老師的文章非常好，內容絕妙，發地深省！」
「啊……那個……」
突然從一個靠譜的嚴肅大叔變為了自己的書粉，甚至還一口一個「老師」，千裡整個人都僵在原地，下意識想往後退，又在一個哆嗦之後停止了腳步。
「是我靠太近了嗎？」
肉眼可見的，夜蛾正道周身的氣息萎靡了些許，人也開始往後蹭。
「不是，不是校長先生的問題！」
千裡趕緊解釋。
「我接觸的書粉比較少，還沒習慣。「
她直面過的也就淺川早人的吹了，其他的都只是在網上看評價的時候才有那麼點感覺。
「那個，我是不是應該說……」
她小心地勾出一個笑容，金色的眼眸裡像是有璀璨的光。
」謝謝……喜歡？」
夜蛾正道：「……」
糟糕，是天使的感覺！
他簡直用盡了力氣才沒讓自己的激動表現出來，依舊是一副沉穩靠譜的樣子，然後……掏出了一支筆，聲音深沉而又堅定。
「老師，能簽名嗎！」
「能、能的。」
千裡接過筆，就看著夜蛾正道左手拿著《活著》，右手拿著《幽靈》，眉頭皺得死緊，看起來分外糾結。
「校長先生？」
在千裡的詢問下，夜蛾正道拿著書的手一緊，艱難的把左手的《活著》遞了過去。
再見了，《幽靈》。不是我過於糾結，而是《活著》……更有希望一點！
千裡低頭剛要下筆，突然又一頓，想到對方還參與了營救自己的事情，又抬頭詢問。
「需要寫一點別的什麼嗎？」
夜蛾正道：！！！
待遇這麼好的嗎！
夜蛾正道立馬就精神了起來，他搓了搓手，心裡一瞬間閃過了各種各樣的適合的話。
「……這樣就可以了嗎？嗯，好的，那麼校長先生的名字……啊，夜——娥——正——道，好的，那麼這樣就寫完了。」
順著夜蛾正道的話，千裡甚至還特意寫上了對方的名字，『送夜蛾正道』。
等夜蛾正道接過簽名書的時候，一向穩健的手都因為激動有了細微的顫抖。
這是什麼？這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千裡老師簽名＋祝福語還加上了他名字的簽名啊！
就在這個時候，門外忽然進來了幾個人，為首的是女孩子禪院真希。
「五條老師，今天……嗯？」
她腳步一頓，看著屋子裡好像哪裡不太對的場景，陷入疑惑。
怎麼感覺校長……有點激動？他捧著書干什麼？居然還抱在懷裡？還有那個小女孩兒和青年是誰？難不成是要新入學的？
看著……有點小。
「啊，你們回來了。」
五條悟挑眉對著三個學生揮了揮手，人迅速來到千裡身邊，直接擠開夜蛾正道，對著他們笑得賊兮兮的。
「你們絕對想不到她是誰吧？」
禪院真希：「……」
狗卷棘：「……」
胖達：「……」
五條老師，你能再無聊一點嗎？
三個人如出一轍的用面無表情的臉面對五條悟，一點也沒有跟腔的意思。
不為啥，實在是對方前科太多了。
太、多、了！
「唉——怎麼一點也不配合老師呢？」
五條悟遺憾的拖長了聲音。
「老師也是費了好大勁才把這位大家期待已久的存在邀請到咒術高專的，結果學生們卻一點也不期待。」
禪院真希覺得自己有點牙疼。
看這個年齡就看不出來到底是誰，難不成還是某個大佬咒術師嗎？可是沒聽說過啊？
期待已久？到底期待以久什麼？
「就是你們最喜歡的千裡啦。」
眼看著三人陷入迷惑，五條悟蹲下身一只手按在千裡肩膀上相當愉悅地拍了拍，公布了詳情。
「為師和綁匪鬥智鬥勇，事成之後『好不容易』才邀請到千裡來咒術高專的~」
禪院真希：！！！
狗卷棘：！！！
胖達：！！！
千裡？是我們想的那個千裡嗎？五條老師你不是在騙我們吧？！
下意識的，三個人第一反應就是懷疑，他們先是看了看五條悟燦爛的笑臉，又看了看有些尷尬的千裡，最後目光定格在校長夜蛾正道身上。
「校長？」
不管怎麼說，校長還是靠譜的，不會和五條老師同流合污的！
然而……
他們正直嚴肅而又靠譜的校長依舊死死地抱著一本書，對著他們相當篤定地點了點頭。
「介紹一下，這位是千裡老師。」
「哈？」
禪院真希一口氣憋在嗓子裡，整個人一個激靈，死死的盯著校長的臉。
校長是認真的！既然校長都這麼說了，那麼……
三個人對視一眼，然後……果斷衝到了千裡面前。
「千裡老師！」
禪院真希一馬當先在千裡面前停下，毫不猶豫地捧起了千裡的手，鄭重開口。
「請問可以給我簽個名嗎！」
身後慢了一步的狗卷棘同樣發出了鏗鏘有力的贊同聲音。
「鮭魚！」
「還有我還有我！」
本身屬於熊貓形狀的咒骸龐胖達沒辦法擠的更近，他只能在外圍揮舞著手，發出想要簽名的聲音。
校長不可能騙人！所以雖然年齡讓人非常意外，但是不衝那就是傻子！
「簽名……啊，沒問題。」
驟然被陌生的熱情粉絲包圍，千裡覺得自己又想後退了。她生生忍住後退的感覺，抬起手中剛才給夜蛾正道簽名的筆，詢問。
「很感謝你們的喜歡，需要我簽在哪裡？」
「胖達！」
「明白！」
只見禪院真希一伸手，後面的胖達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來三本書，拿起最上面的兩本遞給了禪院真希和狗卷棘。
千裡：？？？
他回想著之前的菜菜子和美美子，忍不住看了眼還抱著簽名書的夜蛾正道，最後注視著嶄新的三本書，目光逐漸古怪起來。
這邊……書粉什麼的這麼瘋狂的嗎？菜菜子和美美子說的竟然是真的！這邊的書粉竟然都喜歡隨身帶小說的？！
那要是喜歡好幾個作家怎麼辦？難不成還隨身帶好幾本嗎？
心裡胡思亂想著，千裡到底還是挨個給三個學生簽名，心裡有一種頗為魔幻的感覺。
怎麼有種哪裡都能遇到書粉的感覺？
等到第三個簽名寫完之後，千裡看著面前努力讓自己低一點但是作為身高兩米的熊貓怎麼矮也矮不了多少的可愛模樣，忍不住……蠢蠢欲動。
「你好，你是胖達……是吧？」
剛拿到簽名書的胖達身體一震，立馬回復。
「是！千裡老師有、有什麼事情嗎！」
如果不是他努力壓制，此刻他身上的毛怕不是此刻已經全都炸了起來。
這可是自己最喜歡的作者在和自己搭話啊！
「請問你是……裡面有人嗎？還是就是熊貓什麼的……成精了？」
「不不不，沒有人！」
在夜蛾正道與胖達的聯合說明下，千裡明白了，對方是夜蛾正道制作咒骸的時候產生的變異品種。
不是人，那不是更好嗎！
「請問我可以摸一摸你嗎？」
是熊貓哎！是熊貓哎！她這輩子還沒看到過真正的大熊貓來著，更別說這種類似於成精的了，雖說裡面估計是棉花，但是他還是熊貓啊！
沒有人能拒絕滾滾！
千裡眼饞地又看了眼對方的身子，有些不好意思。
「我的請求有些過分，如果你不喜歡……」
「隨便摸！」
胖達毫不猶豫的同意了千裡的話，一張熊貓的臉上笑容無比燦爛，千裡也沒有過分的意思，只是很禮貌的再對方毛茸茸的手上還有軟乎乎的肚子上摸了兩把，就想要收回手。
然後，熊貓自動把自己的頭低下，耳朵送到了她面前。
「沒關系的。」
他極力推薦自己，口中盡是別人眼中的虎狼之詞。
「我很軟的，身體隨便摸！」
胖達心裡都快要樂瘋了，臉上努力保持自己不要讓自己笑的太誇張。
這一波，是毛茸茸的勝利啊！
廢話，裡面是棉花可不軟嗎？這要換個人來那就是報警的事情了！
禪院真希和狗卷棘對視一眼，從對方的眼睛裡看出了相同的念頭。
竟然用毛茸茸誘惑千裡老師！等回去，抓住胖達擼一遍吧！
盡管胖達本人說了躺平任擼，但是千裡也沒過分，多揉了幾下就松開了手，真誠道謝。
「千裡老師想摸多……啊噗——」
不等胖達說完，突然出現在後背上的重擊直接打斷了他的話，罪魁禍首禪院真希收回手，咬牙切齒地開口。
「注意言辭。」
胖達：「……」
不至於酸到下這麼狠的手吧！
「好了好了，簽名也要了，那就沒有什麼事了。」
五條悟站起身，拍了拍胖達的肩膀。
別說，還真挺軟，怪不得千裡想摸。
「大家要記住不要透露出千裡的真實身份。」
他說著，把三個人推出屋子，關門的前一刻還不忘把食指豎起放到嘴前，重復地又說了一遍。
「絕對、絕對不能透露哦。」
隨即，門被緊緊關上。
三個人對視一眼，心裡有了數。
確實，這樣的年齡暴露對於千裡老師來說確實不是什麼好事。
不過……
「胖達。」
禪院真希臉上的笑容帶著讓胖達心裡一涼的寒意。
「你很軟是吧？還好摸是吧？隨便摸是吧？還主動給摸耳朵是吧？」
「鮭魚！！！」
「等等，你們要干什麼！！」
屋外「活潑」的聲音逐漸遠去，屋內重新回歸了安靜……不，也並不安靜。
「現在，我們要開始說正事了！」
五條悟把千裡按在椅子上，順手拉了另一張椅子放在千裡對面，一副要促膝長談的樣子。
千裡眨了眨眼，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五條先生你說。」
「所以到現在了還不叫我五條老師嗎！」
一聽到「五條先生」的稱呼，五條悟剛才積累起來的正經氣勢瞬間蕩然無存。
「咱們倆都什麼關系了？不說五條老師至少也要有一個更親近的稱呼吧！」
千裡：「……」
啊，確實，都又來救我一次了。
「那……」
千裡憋了半天，憋出了一個稱呼。
「五條……君？」
五條悟的臉上失去了表情。
「小、千、裡、啊！」
幾個字被他說得抑揚頓挫，讓千裡心裡一虛，又換了個說法。
「那五條？不帶後面的這個？」
空氣中頓時安靜下來，千裡能感受到對面五條悟的目光一直在盯著自己，讓她下意識拽住了一邊織田作之助的衣袖。
下一秒，她的手被對方的手握緊。
「沒事的。」
帶著屬於織田作之助的溫暖一點點從手心蔓延，耳邊是對方熟悉至極的聲音。
「千裡和五條君是朋友不是嗎？」
千裡：「……」
可是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和他之間到底是個什麼關系啊！
女孩子的神情裡帶著窘迫，身體也下意識靠近織田作之助，連揪著對方衣袖的動作都充滿不安，金色的眼眸裡有茫然與無措浮現，像……不，就是個遭逢大變的走失幼崽。
——即使被找回之後，也依然充滿了不安，於是對監護人更加依賴。
半晌，五條悟嘆了口氣嘆息。
「算了算了，五條就五條吧。」
他的聲音中充滿了滄桑。
「誰讓我五條悟是個心軟的人呢。」
夜蛾正道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你五條悟心軟？
「首先，我們先就一個很大的問題進行教育。」
五條悟拍了拍手，聲音嚴肅起來。
「關於千裡你的常識問題。」
千裡：？？？
「常識？什麼常識？」
自己常識不是很正常的嗎？難道這裡還有什麼不為人知的新常識嗎？還是說因為她不是日本人，所以有什麼日本人盡皆知的常識她不知道？
「竊聽器。」
五條悟直接說出了答案。
「這種東西哪怕是聽話的好孩子，也絕對不會認為自己身上有這種東西是正常的事情。」
千裡瞬間反應過來了，並且給太宰治解釋。
「你說的是太宰吧？太宰他沒事的。他吧，不太一樣。」
太宰那是誰？那是竊聽開鎖猶如吃飯喝水的人，他放竊聽器，那簡直就像是太陽從東邊升起的正常現像一樣。
聽著千裡給太宰治解釋的話，五條悟挪動椅子把椅背放到前面，胳膊放在椅背最上方，發出質疑。
「他又哪裡不一樣？」
「我和太宰認識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了。」
所以不用擔心，她對太宰治多危險是清清楚楚的！
千裡毫不猶豫的開口，言語之間誠懇至極。
「其實我們第一次見面他就放過竊聽器，但是後來就沒放了。這次也是因為一些原因才放的，總共才兩次，很少了，而且這回也幸虧他放了竊聽器我才能得救的。」
那你還挺高興的唄？
五條悟的表情一言難盡起來。
兩次就算很少，你以前這是被放了多少次這種東西？？？
第54章
五條悟覺得十分艸蛋, 他簡直想要晃著千裡的肩膀發出靈魂質問，然而話到嘴頭，看著對方那誠懇而又無辜的樣子, 只能硬生生的憋回去。
什麼叫認識第一天就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合著你和人家第一次見面對方就往你身上放竊聽器你還覺得很正常？
忍不住的，他的目光又轉到千裡旁邊的織田作之助的身上, 然而腦袋裡卻驀然想起對方在傑大本營的時候所說的話。
什麼「太宰有自己的原因」之類的，讓人一言難盡的話。
得了, 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除了千裡自己的問題, 織田作之助這個監護人的問題也很大！
「總之, 以前的東西都給我忘掉。」
五條悟黑著臉, 教育千裡。
「竊聽器這種東西，發現必須銷毀，然後對放這玩意的人有多遠離多遠。」
「那什麼，其實太宰真的不是你想像中的那樣。」
眼看著五條悟每一句都在針對太宰治, 千裡苦口婆心的給太宰治說好話。
「他雖然看起來很危險，還喜歡放竊聽器, 但是那都是正常現場, 真的特別正常。」
不能劇透的千裡企圖舉例。
「就像是1 1＝2一樣, 真的十分正常！只要了解太宰就會很理解的。」
只要了解太宰治到底能狗到什麼地步，就能發現, 他放竊聽器真的已經正常到不能再正常甚至都可以算是輕的了！
千裡拼命給太宰治解釋, 然而五條悟的臉……更黑了。
「無論是什麼人, 都不應該隨便放竊聽器這種東西。」
已經藏好了簽名書的校長夜蛾正道過來幫五條悟, 一句句話說得正氣凜然。
「這種行為本身就是不正確的, 一個值得信任的人是不會做出給別人放竊聽器這種充滿了糟糕意味的行為的。」
哪怕是五條悟最不靠譜愛玩的時候, 都沒不靠譜到給人放竊聽定位的地步。
「不不不, 太宰他不一樣。」
眼看著夜蛾正道都來反駁了，千裡擺著手，急匆匆給他們解釋。
「太宰他是黑手黨，黑手黨用竊聽器很正常吧。」
真的很正常啊！不要對太宰有那麼多偏見！真的！
「就算是黑手黨……嗯？」
夜蛾正道的反駁說到一半，忽然察覺到那裡不太對。
「黑手黨？那小子是黑手黨？？？」
確實，飛機不說，跟隨的都是一身黑的西裝，他之前還以為是保鏢，最多雇佣的是比較狠的那種。
結果你和我說是黑手黨？
「對啊，黑手黨的話，竊聽器就很常見了吧？」
千裡趕緊補充。
「所以不怪太宰的，就當作是職業習慣就好啦。」
夜蛾正道：「……」
我好好的千裡老師，怎麼就和黑手黨扯上關系了？太危險了吧！
「總之，竊聽器是不對的，你記住了就行。」
眼見著不管怎麼說千裡都能找出理由來，五條悟干脆只說結果。
「原因不需要，你記住這句話就行。」
「哦，我知道了。」
千裡乖巧坐好，點頭應是。
但是她又忍不住想給太宰治說話。
「但是太宰……」
只說了幾個字，千裡就在五條悟和夜蛾正道嚴肅的表情下噤了聲，安靜如雞。
算、算了，反正不是一個劇場的，不能理解應該也是正常現像……吧？
畢竟織田作就理解得很好啊。
「那麼我們來說第二件事情。」
心累地結束了上個話題，五條悟的表情也更加正經起來。
「關於你在傑那裡說的有關於你過去的事，你是怎麼說的？」
「有關於我的過去？」
我過去不就是宅嗎？
千裡一愣，很自然地開口。
「很普通啊，我就和他說我過去的生活很普通，我每天待在家裡，幾個月或者半年出一次門，吃飯都有人送到門口這樣……」
她重復了一遍在夏油傑那裡的說法，十分坦然。
「吃穿不愁，是很普通的正常生活啦，就因為很普通反而沒有什麼好說的。」
畢竟就算聊天，她了解的新聞八卦什麼的也不可能在這邊世界說出來，她說了也沒人聽得懂，根本聊不到一起去。
不過……
想到菜菜子和美美子的誤解，千裡特地又解釋了一句。
「我是隨時都能出門的，還能和唯一的朋友一起，只是我自己不喜歡出門而已，你們千萬不要誤會。」
還說不要誤會？他們真順著千裡的話以為沒事才是真的誤會。
幾個大人相互對視，從目光裡看到了相同的猜測。
屋子裡的空氣頓時凝固下來，連一絲一毫的聲音都沒有，千裡茫然的看著突然安靜下來的幾個人，不知道到底又發生了什麼。
你們有能耐隔空聊天就不能正大光明地告訴我你們到底聊了什麼嗎？為什麼你們都有從別人眼神裡看內容的技能啊！
還是說這就是二次元特有的技能，她一個三次元的注定get不到？
教練，我也想學.jpg
「千裡。」
最先出聲的還是五條悟，他重新把目光又定格在千裡身上，率先詢問。
「你那樣的生活持續了多長時間？」
像是為了不給千裡壓力，五條悟把下巴放在胳膊上，似乎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例行詢問。椅子都被他傾斜著，兩條木制的椅子腿凌空，剩下的兩條與地面傾斜，全靠他的長腿不至於倒地。
「比如說……幾年？」
「那可挺長時間了。」
千裡垂眸回想了一下自己自從能寫文養活自己之後就一直宅著的時間，少說能有好幾年。
年幼的女孩眉頭蹙起，垂下的眼眸裡帶著回想，但似乎是因為源頭過於悠長，以至於讓她也想不出一個確切的時間。
於是，不等她詳細回答，五條悟的下一個問題接踵而至。
「以前出門的時候都會去哪？」
「這就就多了！」
一提到這個，千裡立刻滔滔不絕起來。
「附近的公園，還有商場，吃很多好吃的，還有……還有……」
說到這裡，千裡突然又卡殼了。
她發現她和閨蜜貌似去的也都是附近的這幾個地方，遠的地方懶得去，近的當然就重復逛。所幸大型商場有好幾個，能挨個逛，但是說到底也都是商場。
「還有……」
千裡卡了半天，想不起來還有什麼新鮮的地方，只能吶吶地小聲，心虛結束話題。
「好像也沒去過什麼值得說道的地方……」
千裡的話音落下，就覺得地邊的幾個人看他的眼神已經不只是嚴肅了，幾年夾雜了什麼讓她覺得毛骨悚然簡直要激起雞皮疙瘩的莫名目光，讓她下意識一個哆嗦，滿臉懵逼。
「你們……」
她猶豫了一下，小心翼翼的詢問。
「是有什麼事情嗎？有事可以和我說的。」
也不至於這麼看她吧？她只是不愛旅游而已，也不是她的錯，宅女出什麼門啊！（震聲——）
「不，不用在意。」
頭頂傳來了織田作之助的聲音，熟悉的重量在她頭頂出現，千裡抬起頭看向對方，那雙藍色的眼眸裡依舊帶著讓她安心的平靜。
「以後千裡想去哪裡的話和我說就好。」
「沒事啦沒事啦，感覺我一出門就容易出事，所以已經決定以後沒事少出門了。」
完全沒察覺到織田作之助驟然暫停的手，千裡不好意思的補充。
「而且我也不喜歡出門的，在家裡待著就很好，我比較習慣在家裡待著。」
雖然知道反派想進自己家估計和吃飯喝水一樣簡單，但是不出門能有效規避陌生的反派啊！萬一有一天不小心遇到了文野裡大名鼎鼎的「好心的俄羅斯毛子」，那她怕不是哭都來不及。
家裡蹲不需要出門！（堅定.jpg）
可是……這邊沒外賣啊……感覺有點艱難……哎。
千裡已經神游天在的想著到底是零食占上風還是家裡蹲占上風，而其他人的腦補簡直停不下來，甚至越來越慘。
千裡宛如成了一個從小被某種機構洗腦教育的小可憐，一無所知的被裝進設定好的範圍裡，以至於看似正常，實則岌岌可危。
如果不是這一次的暴露，估計還沒有人會知道她竟然是這樣想的吧？或許在他們所不知道的地方，還會有更多的問題。
目光掃了眼沉默的織田作之助，五條悟心中暗想。
本以為她所隱藏的就是最大的問題，結果現在又暴露出了這個，還真是處處有「驚喜」。
或者說應該是驚嚇才是，那份「預知」給她帶來的，究竟是好是壞呢？
「這件事情也完畢了，那麼下一個下一個。」
五條悟拍了拍手，把沉迷腦補的人喚醒，說起了最後一個問題。
「你身上的傷勢怎麼回事？傑他對你做了什麼？」
「哦，這些啊，看了就知道了吧，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傷，還不如我上次不小心骨折來的厲害呢。」
提起身上的傷，千裡擺了擺手，也沒有多在意，畢竟真要說甚至加起來都比不上她在醫院裡用刀割自己手割得深。
「是夏油先生，他要測試一下我能力的極限這樣，然後就叫出來一堆咒靈群毆我，但是一個都沒起作用。」
想到當時的場面，千裡真的覺得見識了挺多的咒靈。
「我身上的是咒靈攻擊地板碎了劃的，總的來說都是因為我太脆了，所以才受傷了。」
換個皮厚一點的估計連傷口都沒有多少！
「不，傑的問題先不說。」
再次察覺到千裡話語裡不對勁的五條悟面無表情。
「你說……是因為你自己太脆了才受傷的？」
他重復詢問。
「你就這麼想的？」
正常人不應該譴責傑的嗎？要不是他綁架了你再用你測試，你連傷都不會有。
千裡一愣，分外迷惑。
「那我還怎麼想？」
難不成還覺得自己很強？她對自己到底弱成什麼樣當然有b樹，怎麼可能因為魔防點滿就覺得她強了？
真的是一個磚頭下來她立馬狗帶。
五條悟：「……」
夜蛾正道：「……」
織田作之助：「……」
難不成你出門被搶劫犯捅了，還特麼覺得是因為自己沒練武打不過搶劫犯所以活該被搶嗎？
三個成年人相互對視一眼，目光全都定格在織田作之助身上。
下一秒，三人默契起身，讓千裡先在屋子裡待著，然後走出了屋子，在外面不知道在商量什麼。
千裡：？？？
所以你們敢不敢對我公開你們的聊天頻道！
千裡在咒術高專懵逼，那邊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已經回答了橫濱，不同於太宰治，中原中也在回去之後，不出意外的收到了首領的傳喚。
「那麼，中也就來說一下過程吧。」
坐在椅子上的森鷗外看向中原中也，雙手交叉，唇角的笑容意味深長。
「難得中也這麼積極。」
森鷗外的態度好像早已經知道了所有一樣，中原中也神情一凜，恭敬坦白。
「我追上太宰之後……」
從頭到尾的說了一遍，哪怕用著仿佛任務報告一樣的說法，中原中也的心裡卻也莫名的有一絲緊張。
如果可以，他是不想要千裡摻合進黑手黨的，這對於沒有任何力量的作家來說很致命。
尤其是她的年齡也並不大。
「這麼說來，那位人人傳頌的作家竟然是一個小蘿莉了！」
抓住了奇怪重點的森鷗外眼眸一亮，剛要蠢蠢欲動的說些什麼，就聽到了自家干部補充的聲音。
雖然恭敬，但是一點也不委婉。
「年齡是14歲，並不算是幼女了。」
一聽超過了12歲，森鷗外的興趣瞬間消失。知道了全程的他直接把中原中也打發走，長長的嘆了口氣。
「可惜了。」
真實讓人意外，被新早文學社隱瞞得密不透風，被整個日本奉為文學大家的作家本身竟然還是一個只有十幾歲的小女孩兒。
未免也或許離奇了，哪怕新早文學社真的公之於眾，也會有很多人不敢相信吧。
「但是這種事情就會讓人更好奇了。」
幼女清脆的聲音驟然響起，在一旁畫著畫的愛麗絲滿意地松開手中的蠟筆，起身噠噠噠地把手中的畫放到森鷗外身前的桌子上。
「確實，十幾歲就可以寫出那樣的書，以後一定會更有名的。」
森鷗外笑眯眯的拿起愛麗絲的畫，真心實意的誇獎。
「愛麗絲的畫技又進步了呢。」
白紙上的畫看起來十分幼稚，有著城市的建築，還有金發和黑發的小女孩兒，手牽著手。
「所以我的蛋糕呢？」
愛麗絲鼓著臉頰，不吃他這一套。
「光會說好話可沒用。」
「很快了很快了。」
森鷗外把畫收進抽屜裡，暗紫色的眼眸裡有什麼一閃而過。
「過一陣就陪愛麗絲出門吃蛋糕吧，算是我的賠罪怎麼樣？」
「省省吧，人家已經14了。」
完全知道對方小心思的愛麗絲撇了撇嘴。
「林太郎，好像個變態啊。」
「愛麗絲醬怎麼能這麼說呢。」
森鷗外眨了眨眼，為自己喊冤。
「那可是日本文壇重要的存在，甚至接下來會不斷產出更多文章，未來會名留青史的作家，我可是分得很清楚哦。」
會為整個日本做出貢獻的存在，他怎麼可能會對對方做出什麼嘛？
他所想的都是更為實際的事情。
讓橫濱越來越好，在某種程度上，對方做到了這個他一直在努力的事情。
盡管僅僅是在思想上，但是那確實是發生了的。人民更有希望、更加朝氣，而不是原本戰後的麻木和得過且過。
森鷗外的目光來到落地窗，透過透明的玻璃，外面的城市也一覽無余地映入眼底。他注視著，像是隔著遙遠的距離，注視到了城市中穿梭的人們。
「小說，或者說是作家，再進一步是僅僅用作品就做到了那些事情的『千裡老師』。」
他用著輕嘆的語氣，含笑看向愛麗絲。
「真是不得了的存在不是嗎？」
……
千裡並沒有在咒術高專待太長時間，家裡還有五個孩子嗷嗷待哺，雖然織田作之助早就拜托了靠得住的鄰居幫忙，但是要是已經出來了還徹夜不歸千裡覺得不太好。
最終，千裡拿著五條悟贈送的咒具，懷裡還抱著夜蛾正道贈送的特意制作成熊貓的咒骸，和織田作之助回到了橫濱。
從竊聽器上的定位暴露到組織人來營救後又去了咒術高專，直到現在回到了橫濱，時間已經是黃昏。
可以說是相當忙碌的一天。
橫濱的街上依舊是那個樣子，陌生的人們熙熙攘攘，帶著各自的心情，在剩余的陽光下向著自己的目的地走著。
千裡和織田作之助同樣走在回家的路上，千裡的目光在熟悉的路面上掠過。
只是一段時間的不見而已，甚至僅僅只有兩天，還沒有往常在家裡寫作來得長，然而此時此刻，看著以往還算熟悉的街道，心裡卻止不住湧上了幾分陌生的感覺。
她眨了眨眼，金色的眼眸裡又添上一絲茫然，最終偏偏偏過頭，看向右邊的織田作之助。
幾乎是在她的目光來到對方身上的一瞬間，織田作就低下了頭，看向了她，甚至十分自然地念著她的名字。
「千裡？」
「沒什麼。」
千裡搖了搖頭，收回目光，低頭注視著地面。
怎麼說呢？實在是太快了。
她想。
就像是一直都在注意著她一樣，只要她稍有動作，對方就會立刻發現並作出反應。
到底是好還是不好呢？
指尖在衣袖的遮掩下動了動，千裡的目光緩緩來到自己的右手，心中升起一個衝動。
不，應該說是絕對會被允許的事情才對，可是為什麼又在現在這樣猶豫呢？
她疑惑地抬起右手，注視著。
毫無疑問，這是一只沒有做過什麼活計的手，她翻轉著，入目是白皙皮膚上的痕跡，一道紅色的痕跡在接近手腕的地方分外醒目。
她用左手扒拉了一下衣袖遮擋住這一點點的痕跡，在躊躇了幾秒鐘後，右手悄悄揪住了右邊人的衣袖。
那力道輕的像是羽毛綴在袖口，卻是織田作之助同樣早早注意的存在。僅僅是在下一秒，千裡的右手就被對方的左手所包裹，屬於對方的熱度順著手掌向她不斷傳遞。
千裡腳步一頓，下意識抬頭看向織田作之助，而對方卻沒有像是上次那樣看過來，而是目視前方，仿佛做出的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動作。
千裡忽然就笑了起來，金色的眼眸裡帶著微光，像是盛著此刻落日的余暉，卻更加、更加地溫暖。
那些陌生感也如同潮水一樣消失，周圍的所有一如既往，身邊的那個人也依舊讓人安心。
兩人就這樣走著，在穿梭過人群最多的大街之後，來到了相對安靜的小巷。
意識到這裡是一個終於可以兩個人談話的好地方，千裡抿了抿唇，突然開口。
「織田作。」
她停下了腳步，張了張嘴，在那雙藍色眼眸的注視下，說出了一句道歉的話。
「對不起。」
「為什麼要道歉呢？」
回答她的是織田作之助的反問。
「千裡並沒有應該道歉的地方才是。」
紅發的男人低頭注視著她，耐心引導。
「如果沒有一個足夠正確的理由的話，千裡不需要和任何人說這句話。」
她是自由的，她不欠任何人什麼，她也應該是最自由的。
千裡又沉默下來。
「正規的理由……」
什麼樣的理由才足夠正確呢？有因有果？還是有條有理？
她甚至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脫口而出的是這樣的一句道歉的話。
不，或許真的是有需要道歉的地方呢？
「說了要一起吃壽喜鍋，結果當天就發生了那樣的事情。」
她詢問。
「這樣的『正確』可以嗎？」
「它確實是一個理由。」
織田作之助搖了搖頭。
「可是它不夠『正確』，因為你是被迫的，所以並不算是失約。」
如果因為這樣的事情道歉，神明也是會覺得過分的。
「也許你想要說的是其他的也說不定。」
「其他……的？」
千裡喃喃地重復著，心裡卻怎麼也想不出個所以然。
如果不是道歉，她更想說的是什麼呢？
「可是……」
她垂眸，問出了一個問題。
「我是不是很麻煩呢？」
不等織田作之助回答，千裡又繼續開口。
「因為我覺得我好像一直在給織田作添麻煩，哪怕織田作並不介意，但是我卻覺得難以忍受。」
這次是被抓走讓那麼多人來救自己，上次是在商場，織田作受傷，上上次……
可是她又能做到什麼呢？只會這一些東西，就連想要提醒對方的未來，也因為世界意識的原因無法傳達。
「千裡總是會這樣。」
紅發的男人嘆息著，唇角卻又輕微勾起。
「但是我想是因為我在千裡的心裡很重要，才會讓千裡產生了這樣的擔憂吧。」
他同樣問出一個問題。
「如果我在某天出事的話，千裡會怎麼樣呢？」
「當然不能讓織田作出任何事！」
千裡回答的毫不猶豫。
「織田作絕對不能出任何事！」
大天使必須幸福一生！
「我們的心情是一樣的。」
織田作之助摸了摸千裡的頭頂。
「正是因為這樣，所以不需要任何道歉。」
我珍視著你，比你自己還要珍視著你。
也正是這樣，他知道千裡的那句「對不起」所隱含的到底是什麼，因為那實在是過於溫柔。
是比夏日晚風、比日暮暖燈、比鯨落深海更加溫柔的心意。
如果有什麼真的要讓人感到抱歉的地方，那一定是同一句話。
——我珍視著你，比你自己還要珍視著你。
正因為在你身上感受到了同樣的心情，於是又感到難言的愧疚。
第55章
千裡獲救的消息在網絡上已經有好幾天了, 除了網絡上的人們普天同慶之外，最讓他們憤怒的就是罪魁禍首了。
新早文學社最先發出的聲明，大致過程簡略到不行, 畢竟咒術師詛咒師什麼的肯定是不能告訴大眾的，所以綜合起來就是一句話。
——千裡老師被邪教擄走, 有關部門在調查終於找到邪教據點大本營，在端了邪教大本營後成功救出千裡老師。
夏油傑組織的教派＝邪教沒毛病！
剩下的是一長串的官方話語, 讓一個個書粉看了之後憤憤不平，甚至在日本掀起了一股反邪教風氣。
畢竟要不是那個邪教干出了這種事情, 千裡老師的短篇現在都已經出來了！現在新早文學社的聲明說老師受傷, 原本要出的短篇只能取消。
取、消、了、啊！
那可是千裡老師的短篇啊！！！
粉絲們對綁架了千裡的邪教進行了慘無人道的「鞭屍」, 每次一提起來，必定恨得牙癢癢。
千裡老師的短篇啊！（震聲——）
千裡回到家之後就投入了新書的創作，可是就算是她每天不間斷的日六，一本書的寫完至少也要在兩個月左右, 更別提還有思考與修改甚至卡文的時間，所需要的時間只會更多。
在這段時間的空檔裡, 別人卻沒有像是她這樣安安靜靜。
就比如……太宰治。
作為橫濱最大黑手黨的干部, 也作為一個異能力者, 雖然他與咒術師界並沒有什麼深入了解，但是這一次卻不一樣。
以往兩邊互不相干, 咒術師殺殺咒靈, 也不會對別的事情插手。可是在夏油傑這一次捅了馬蜂窩之後, 太宰治就不覺得自己不需要多了解了。
貓是一種相當記仇的生物, 更別提是太宰治這樣渾身都已經黑不溜秋的黑色大貓貓了。
他化身各種馬甲, 在屬於咒術師的各種論壇與信息渠道攪風攪雨, 給夏油傑添了無數的堵, 讓夏油傑諸事不順，就連以往「心甘情願」給他提供資金的有錢猴子都有了小心思。
偏偏在追查的時候，線索總是斷掉。
在某次抓住了尾巴的行動裡，夏油傑收到了一個手機。
尚還亮著的屏幕上是被打好的幾個字，明晃晃的分外囂張。
［要談談嗎？］
夏油傑面無表情的讓一只咒靈拿起手機，剛要破壞的時候，一個電話打了過來。
咒靈接通了電話。
「好久不見~」
傳出手機的聲音明顯是做過偽裝的，太宰治分外悠閑的轉動著椅子，鳶色的眼眸裡卻帶著和這份輕松相反的晦澀。
「那麼，來說一點有趣的東西吧。就比如所謂的『窗』。」
就先來一點狗咬狗的戲碼吧，可不要辜負我的期待才是。
於是，在這一段的通話裡，夏油傑被太宰治的黑泥糊了滿臉。
不僅僅在智商上，各種陰謀論張口就來，甚至有理有據，讓人無法反駁。
等到通話終於結束之後，夏油傑的腦袋裡滿是咒術師高層那群爛橘子如何的爛，天涼了是時候改朝換代了，達成理想先從統治咒術師開始，不如找把高層的爛橘子殺了取代……等等等等充滿了針對性的想法。
關鍵還特麼賊有道理。
太宰出嘴，恐怖如斯。
而千裡一無所知地在家宅了三個月，整日勤勤懇懇地寫作，哪怕是《幽靈》獲得了日本另一個最高的文學獎，也沒有打擾到她寫文。
終於，在到達九月的時候，第三本長篇小說成功寫完全部。
小說寫完的第一時間，千裡就帶著打印出的一沓內容去找對方。
「織田作！」
千裡在廚房找到了正在煮咖喱的對方。
盡管已經有了包括千裡在內的六個孩子，但是織田作之助的料理水平卻沒有隨著人數的增多而上漲，反而一直十分神奇地維持在原本只有做咖喱和一些簡單的東西才拿得出手的水平。
千裡把手中的一沓稿子交給對方，十分熟練地換上圍裙，把煮咖喱的工作接到手裡。
「名字還沒有想好，但是因為內容寫完了，可以先看。」
千裡一邊囑咐，一邊開始動手。
「看完之後可以和我說說感想這樣的。」
而且這本她也不指望對方能看出來什麼。
想著這本她想要以森鷗外作為反派boss為原型的小說，千裡只覺得一言難盡。
裡面的反派boss除了在算計時冷酷無情以利益優先還有愛國之外，其他的和森鷗外一點邊都沒怎麼沾。
就連裡面發生的劇情也因為世界意識和她怕出事的原因，魔改得面目全非，就算是把mimic事件擺在這本書旁邊別人都不會覺得兩個事有什麼太大關聯。
嗯，還有除了主角一家都慘死了之外： ）
織田作之助拿到了新文，一如既往的開始肝了起來，甚至再次熬夜看文，干出了當天看完整本書的事情。
但是告訴千裡是不可能告訴的，直到他又十分詳細的再次看過後，才一本正經的拿出稿子，告訴千裡他看完了。
依舊不知道織田作之助壯舉的千裡雖然覺得這本書沒啥希望，還是謹慎的詢問了對方的感想。
「織田作，感覺怎麼樣？」
別的不說，都把森鷗外……好吧，假的森鷗外寫成反派boss還弄死主角全家了，這要是都能讓人喜歡那她就可以懷疑人生了。
「這一本……感覺和前面的有些不一樣。」
織田作之助坐在沙發上，把手中的稿子放到自己與千裡之間的茶幾上，緩緩開口。
「這一本依舊是古代背景，但是如果要說不同的話，大概是一種讓人心悸的感覺。」
說到這裡，織田作之助頓了頓，才繼續開口。
「無處不在的陰謀與殺機，好似一張密不透風的網。這張網已經籠罩在了主角的身邊，哪怕主角如何掙扎，也只像是在蛛網下的獵物，他的努力也只是反派為了達成目標的一部分布局而已。」
「會覺得很異常嗎？」
千裡詢問。
「我第一次寫這種……嗯，以前沒有寫過的地所以對於內容其實並沒有多少信心。」
這是真的，這本寫的相當難受，因為作為一個不說算無遺策那也是聰明絕頂的反派boss，她怎麼也不可能把人給拉胯成只有小聰明或者玩鬧似的「陰謀詭計」就能全盤勝出，太侮辱智商了。
不說讀者，就連她自己也不行，更何況還是要給織田作看的，怎麼能干侮辱織田作智商的事情！
天知道她為了角色每一個都智商在線還合情合理，甚至比作者本人還聰明花了多少腦細胞，要不是她作為作者有上帝視角，她放書裡面絕對活不過幾章就得莫名其妙的狗帶。
「如果有哪裡覺得不好一定要說出來。」
千裡沉痛開口。
「我絕對……」
她梗了梗喉嚨，覺得下一個字特別艱難，因為為了這本書她已經嚴謹到改一個小部分都會影響後續的某條線的地步。
但是有問題不改那還是人嗎！
千裡咬了咬牙，擲地有聲。
「我絕對改！」
大不了想新劇情補救就是了QAQ
「不，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好的地方。」
織田作之助神色認真。
「不如說恰恰相反，我沒有在這本書裡看到任何一個多余的部分。」
真的是一絲一毫都沒有，他在第二遍的時候就已經看得非常仔細，甚至在第三遍的時候，幾乎能在每一個情節中找到接下來的伏筆。
「就連結局也是戲劇性的反派算計了一切，主角一家哪怕是死亡也沒有掙脫過這張網。」
是一種不同於之前兩本書的，有著超長的格局，陰謀與陽謀、布局和伏筆，在這本書中信手拈來。
看著這本書，就好在像冥冥中看到了一張通天徹地的網，貫穿開始與結局，所有人都在這種可以說是可怕的氛圍下掙扎，沉重得讓人透不過氣來。
——讓人看過之後很難不有毛骨悚然的感覺
織田作之助動了動唇，卻咽下了上一句想要說出口的話，目光來到千裡的身上，藍色的眼眸裡帶著一抹復雜。
突然大變的風格……是因為之前的事情嗎？
完全不知道織田作之助心裡的諸多想法，千裡只是糾結的看向對方，欲言又止。
織田作，你的關注點是不是有點不對勁？
但是織田作沒說到點上，那她就只能自己問了。
「那什麼，織田作你覺得主角一家慘嗎？」
織田作之助一愣，點了點頭。
「主角的話……確實。」
本只是一個小家族成員，卻成為了各方局勢下的一枚棋子，就連整個家族都被利用殆盡，自身無法破局，只能走向可以說是既定的死亡。
家破人亡還被算計到生無可戀，主角絕對稱得上慘。
對於織田作之助的回答，千裡滿意地點了點頭，又問出了自己最關注的問題。
「你覺得反派壞嗎？」
「反派……嗎？」
織田作之助眉頭微蹙，目光下意識回到了桌子上的稿子上，整部小說還沒有名字，只有第一頁的內容占據了大半的紙張。
「他是一個復雜的存在。」
織田作之助回想反派的所作所為，說出了自己的理解。
「很難真正說出反派的立場，如果站在國家的角度來說，反派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國家，哪怕身處黑暗，每日裡不擇手段萬般算計，但是對於國家確實是『好』的。」
千裡：！！！
不等千裡出聲，織田作之助的下半部分又落在他的耳邊。
「不過，如果是現在國家之外的角度，他毫無疑問是『壞』的。」
千裡瞬間松了口氣，而織田作之助的聲音還在繼續。
「身處黑暗，無論是被迫還是心甘情願，都不能用一句這是為了什麼什麼而就覺得自己的所作所為不是罪孽，哪怕是為了國家大義，但是不好的就是不好的。」
或者說區別就只是遮遮掩掩或者坦然承認，亦或是劍走偏鋒毫不自知這幾點吧？
這本書裡如果要找出最讓人欣慰的一點的話，那麼毫無疑問，一定是那位反派從未忘記本心這一點。
「說起來……」
像是忽然想起什麼，織田作發出疑問。
「我記得千裡你之前還說想要寫出讓讀者討厭的主角，現在是不寫了嗎？」
之前還苦惱了很長時間來著。
「因為我已經把他設定成反派了。」
一說起這個，千裡可就精神了，她相當高興地坐直了身體，叭叭叭地說了一大串話。
「是中原君給我的提醒，以前是我沒想到。一般情況下大家都很難討厭主角的吧？但是反派就不同了，因為大家看文很大一部分都是從主角的立場看待事物，所以只要把想要讓人討厭的存在設定成反派的話，就可以很順理成章的讓大家都討厭他了！」
說著，千裡期待的看向織田作之助。
「所以織田作你看反派是不是很想拖出來槍斃五分鐘？」
「槍斃五分鐘倒是不至於……」
看著千裡亮起的眸光，織田作之助搖了搖頭，眼中帶上一絲笑意。
「但是或許還可以再加一點時間，如果是五分鐘的話時間可能還短。」
「哇嗚！織田作你這是在吐槽嗎！」
千裡用一種發現新大陸的目光注視著對方，表情分外驚奇。
天啦！不會吐槽的織田作他吐槽了！
「如果這就算是吐槽的話。」
織田作之助無奈開口。
「那安吾應該會很欣慰。」
畢竟他總是被對方說不會吐槽。
「那阪口先生應該會高興到不加班幫你慶祝。」
千裡彎著眼眸，又說起了有關於這本小說的最後一件事。
「說起來這本小說的名字我到現在還沒想好，之前有想過幾個，但是感覺都不合適。」
一想到森鷗外，總是會想到對方一直以來的「最優解」，但是這本書並不是以對方作為主角，而且這樣的名字未免也太過於明顯了。
但是再往下的話，她想到的都是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就差連「主角悲慘的一生」都說出來了。
「所以織田作有什麼想法嗎？」
「我嗎？」
織田作之助十分意外。
「可以嗎？一本書的名字是重要的。」
這樣重要的事情交給自己什麼的，真的可以嗎？
「名字而已嘛，織田作當然沒問題，我實在是想不出來了。」
千裡拄著臉頰，滿臉沉痛。
「你能想像到嗎？我甚至還想過『陰謀論』這種不靠譜的書名。」
可是她寫的東西能保持裡面的角色智商在線就不錯了，真論陰謀論她怕不是連公認黑手黨中的良心中也都比不過。
「實在不行咱們討論討論也行啊！」
「名字的話……」
織田作之助明顯慎重了很多，他垂眸沉思，在又一次迅速在腦袋裡過了一遍內容之後，緩緩開口。
「暗潮，這個名字怎麼樣？」
他看向千裡，為這個名詳細解釋。
「無論是主角陷入的陰謀，還是書中各方勢力的擁有，都是暗中發展的事態，猶如暗潮一樣。」
說完之後，織田作之助又忍不住想要否定。
「是不是有點草率？應該還會有更好的名字。」
然而回答他的是千裡驚喜的神情。
「不愧是織田作！」
她的眼眸亮晶晶的。
「就是這個了！超好聽的！」
這就是天生文學大佬的實力嗎？愛了愛了！
整本書得到了織田作之助充分的肯定，還有了一個合適的名字。千裡當天就把稿子給了淺川早人一份。淺川早人在接到之後又趕忙給主編送去一份，兩個人連夜看完。
盡管是晚上，客廳裡明亮的燈光將黑暗隔絕在窗簾外，明明是如此光明的場景，然而此時此刻，屋子裡卻沒有一丁點的聲音。
房子裡唯一的主人，淺川早人只是愣愣地坐在沙發上，目光定格在稿子的最後一頁，不自覺地抱緊了手臂。
九月的秋天還依舊帶著夏日的熱度，然而他卻莫名地感受到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冷意。查不清源頭的冷不知到底是從心底生出的，還是從外界籠罩過來的。
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呢？
淺川早人只知道，這種感覺好似從他翻開稿子的時候便在暗中窺視，在整個閱讀的過程中又不斷放大，最終形成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如芒在背。
是掙扎在蛛網中的獵物，是困在細網之中的鳥雀，是掉落陷阱的孤獸。
被密密麻麻的網所包裹，所到之處與所見之事充滿了刻意，然而卻只是因為身在局中，便渾然不覺。
實在是太可怕了。
指尖帶著不屬於這個月份的冰涼，淺川早人默默把稿子翻回第一頁，呆呆地盯著《暗潮》的這個名字，雙眼無神。
然而僅僅在一分鐘後，他又抬起手拿起桌子上的手機，亮起的屏幕上很快出現了電話簿，淺川早人看著那熟悉到倒背如流的號碼，猶豫起來。
這個時候，老師應該睡了才是，怎麼也不應該因為自己的一點小事而打擾老師注意。
他又把手機放回茶幾上，目光重新回到了小說的上面。這一次，他深吸一口氣，再度翻閱起來。
只看一遍是不夠的，作為老師的編輯，怎麼也要對內容非常了解才行。
淺川早人開始了第二遍的閱讀，直到第二天早上，又生生忍住了給千裡打電話的衝動，簡單收拾了一番自己就來到了新早文學社。
沒一會兒，主編同樣從外面進來，淺川早人看著主編和自己一模一樣的黑眼圈的時候，心裡有了數。
畢竟上次和上上次的時候和現在幾乎是一模一樣。
果不其然，主編一走一過讓淺川早人跟上，兩個人直接進了主編辦公室。
「說吧。」
主編也不磨蹭，坐到椅子上張嘴詢問。
「你的感想。」
「是。」
淺川早人深吸一口氣，沉聲說出自己的感想。
「這一次的書的內容實在是讓人吃驚，雖然這無論是風格還是文筆都和老師原本沒有區別，但是內容上卻和老師的前兩本截然不同。」
「毫無疑問，老師每一本都比上一本更加進步。但是這一本實在是出乎意料，無論是格局還是什麼，都更加龐大。」
「只是……」
他垂在身側的手攥起，猶豫了一下還是選擇開口。
「好像更加的冰冷，對於人物情感的刻畫依舊細膩，但是卻不同於前幾本，這本《暗潮》讀下來讓覺得難以抑制的壓抑。」
「無論是《活著》還是《幽靈》，裡面的主角都有過或溫馨過風采的時候，哪怕是在後期身陷囹圄，那也絕不會讓人忘記曾經的那些事情。」
「而《暗潮》卻不一樣，這篇小說的主角從一開篇就是眾多幕後之人的一顆棋子，無論他如何掙扎，都無法擺脫棋子的身份，看不到任何希望。」
「文裡並不是沒有給過希望，但是和密不透風的算計相比，那些希望就顯得普通螢火之光，哪怕是抓住也不可能會照亮前方，甚至更別說纏繞在其中的陽謀，人們無法拒絕的選擇。」
隨著淺川早人的訴說，《暗潮》中的內容仿佛也在眼前掠過。主編靠在身後的椅背上，緩緩開口。
「你想要說的是『看起來沒有任何希望』，對吧？」
淺川早人明顯的沉默下來，他躊躇著點了點頭，坦白自己的心情。
「主編，我……我很擔心老師。」
在此之前，哪怕老師經歷過醫院裡的慘狀，或許還有他不知曉的什麼，都是那樣的鎮定，寫出的作品也是帶著「生氣」的。
為什麼這一次所寫出來的東西就看不到多少希望呢？是不是那次的事情，到底還是影響到了老師呢？
不由自主的，淺川早人想到了那個綁匪的事情，老師回來的時候渾身還帶著傷，一看就是被那些邪教徒虐待過的樣子。
他們怎麼能那樣對待老師呢？老師可是整個日本捧在手裡都來不及的珍貴存在！
「冷靜，淺川編輯。」
主編敲了敲桌子，喚回對方的注意力。
「還有一點你沒有想過。」
淺川早人目光一滯，疑惑看向主編。
「如果你換一個角度看待這篇文呢？」
主編半眯著眼睛，聲音意味深長。
「一個新的角度。」
第56章
主編的聲音意味深長的落下, 淺川早人完完全全的愣住了。
作為編輯的能力他完全是夠的，也因此能聽得出主編所說出的意思。
「全新的角度……」
他下意識回想起《暗潮》的內容，快速過濾。
排除主角, 排除一些配角, 如果一定要說一個「全新的角度」, 那麼這個角度只能是不屬於主角一方的角度。
也就是說——反派。
不, 也並不一定都是反派。
淺川早人又馬上否認, 在這個基礎上又添加了更多。
「主編您說的是反派與書中其他的勢力嗎？」
在這樣格局宏大的一本書裡, 當然不可能僅僅只有主角和反派，這一本書裡充斥著各種各樣的勢力，甚至僅僅是「上層」，都能分出至少兩個派系。
可以說, 這是一本相當「復雜」的小說，每個勢力、甚至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立場，在各種復雜的事件裡，做出最符合自身的選擇。
「正所謂覆巢之下, 安有完卵。在大勢的傾軋下, 只有極少一部分並且足夠幸運的人才能夠避開, 絕大部分人只能在這一次的混沌中掙扎而已。」
主編把稿子整齊地放在桌子上，指尖拂過紙張的一角。
「又或者在混亂中得利, 成為贏家。就像是你所說，這本書的格局超乎想像地大。政府、貴族、平民、外來者、黑暗勢力……無論是棋子還是執棋人都有著自己的目的。」
他看向淺川早人。
「你覺得千裡老師為什麼要塑造這樣一個『反派』呢？」
「塑造這樣的反派……」
淺川早人的目光隨著主編的動作, 定格在那一摞的稿紙上，最上方的《暗潮》兩個字依舊醒目異常。
「毫無疑問，這一個『反派』的塑造是相當成功的, 無論是他自身卓越的智謀還是冷酷無情為了成功可以把一切都視為棋子的行為, 實在是讓人覺得不寒而栗。」
「但是……」
說到這裡, 淺川早人停頓了一下，緩緩組織語言。
「讓人討厭，卻又在知道他所作所為的一切都是為了國家之後無法讓人真真正正打從心底裡討厭對方。」
「也許會有人依舊討厭這個反派，但是這本書的奇妙之處就在於，只要換了一個角度，現在書中角色原本的角度來看，他們所作所為都是十分合理，讓人無法真真正正地討厭對方。」
是的，如果僅僅只是單純地站在某一個角色的角度，可能會對很多人或者勢力很討厭，但是一旦轉換視角，那麼讀者卻又很神奇地能夠理解到角色這樣做的理由。
「是啊，哪怕是討厭反派的風格，也不會否認他對國家的心意。」
雖然這種作風的人注定會被相當一部分人討厭就是了，但是作為一個哪怕沉淪黑暗依舊不忘初心的人，絕對會讓很多人喜歡的。
哪怕他是個冷酷無情整日算計的反派。
主編點了點頭，對於淺川早人的說法給予了肯定。
「這本書也引發了許多矛盾點，例如個人利益與國家利益，少數人與多數人的價值，感性與理性的對撞，我只能說……」
主編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
「不愧是千裡老師！」
真的是絕了！他甚至已經想像不出還能有什麼獎配得上對方的了，日本文壇最高級別的獎項已經被對方獲得，這一本更是更加超越。
或許……他有生之年，可能看到那種事情的發生呢？
主編忍不住心懷期待。
——作為一個還在世的作家，擁有以自身名字命名的文學獎。
如果真的出現了，這大概是絕對的第一次，是足以載入史冊的大事件吧？
在這一天，新早文學社就開始了對於千裡第三本書的預熱，印刷的數量更是超越了前面的兩本。
書粉們在預熱的第一天就開始奔走相告，一個個喜氣洋洋的仿佛在過年，恨不得新早文學社能在當天就把書印出來發售。
「所以織田先生你的書到底是哪來的？！」
在一次的朋友相聚裡，阪口安吾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著織田作之助遞給他的一本書，瞳孔地震。
「《暗潮》？是我想的那本《暗潮》嗎？還是說我其實已經因為加班累到產生了幻覺？」
阪口安吾相當僵硬的摘下眼鏡掏出眼鏡布仔細的擦了一遍鏡片，在重新戴上眼鏡看向桌子上依舊存在的《暗潮》後，神情恍惚。
「織田先生。」
阪口安吾看了眼太宰治，神情鄭重。
「你告訴我，是不是太宰他想要你配合他惡作劇我？」
不然怎麼可能會有千裡老師還沒發售的新書出現在自己面前？早知道新書就算是首發也是在下個星期，現在哪來的新書給自己？
所以絕對是太宰想要惡作劇，他絕對干得出來弄一個換了封皮的假書給自己的事情。
「安吾你竟然是這樣看我的嗎？」
太宰治「大驚失色」，捂著胸口一副失望至極的模樣。
「安吾，我真是看錯你了！」
阪口安吾面無表情的看著太宰治的演戲，心裡滿是吐槽。
你自己是什麼樣的人你還不知道嗎？你太宰可是能把靠譜的織田先生都拐帶到幫你惡作劇的人，我早在認識的那一天就看透你了！
「嘖，安吾真是的。」
太宰治表情一變，放下剛才還捂在了胸口的手，撇了撇嘴。
「是真的啦，不信你問織田作嘛，這次我可沒有惡作劇哦。」
阪口安吾表情不變，充分體現出了往日裡被惡作劇時候的辛酸。
「是真的。」
織田作之助打圓場，給阪口安吾解釋。
「雖然千裡的書還沒有開始發售，但是新早文學社已經印刷出了一批，這個就是了。」
「印刷出來的？」
阪口安吾一愣，猶疑地拿起桌子上的書，抱著懷疑的態度，翻了開來。
讓人熟悉的文風絕對不會出現錯認的情況，哪怕僅僅是看了一兩頁，都能夠讓阪口安吾分辨出，這確實是作家千裡的文。
「竟然是真的？！」
按捺住立刻看一遍的想法，阪口安吾合上書，看向身旁的兩個人，分外地驚。
「你們……去了新早文學社放書的倉庫？」
他這個懷疑其實一點都不過分，天知道網絡上有多少人想要爆破新早文學社放書的倉庫，好先看到千裡老師的新書。
「安吾你這話說的，我們是這樣的人嗎？」
太宰治十分滿意於阪口安吾的震驚，笑容意味深長。
「你就算懷疑我，也不能懷疑織田作吧？」
確實，就算是想看到新書，織田先生也不可能和太宰狼狽為奸到偷摸去人家的庫房。
「那……你們哪來的《暗潮》？」
阪口安吾面色古怪。
「總不能是收購了新早文學社吧？」
根本不可能，人家新早文學社可是有後台的。
「這個時候就不得不提織田作啦！」
太宰治與有榮焉的拍了拍織田作之助的肩膀，對著阪口安吾笑得燦爛。
「『千裡老師』可是和織田作關系匪淺呢。」
「關、關系匪淺？」
阪口安吾一個激靈，大膽猜測。
「莫非……織田先生就是作家千裡？！」
「噗——」
太宰治垂著桌子，光明正大的笑出了聲。
「哈哈哈哈我從來不知道安吾你的腦洞竟然這麼大哈哈哈哈哈織田作就是千裡笑死我了！」
阪口安吾：「……」
我能扔掉這個磨人精換個新的嗎？
「事情是這樣的。」
織田作之助再度攬下了打圓場的工作。
「很抱歉一直沒有說，千裡……嗯，是我家的孩子。」
「織田先生家的……孩子？」
阪口安吾分外迷惑。
「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織田先生你家最大的長女應該也才十四五歲吧？其他的更是還在上小學和幼兒園的孩子。」
還是說你在其他地方還不為人知的供養了一個別的？
「就是最大的那個，千裡，在我收養她之前就寫過第一篇《祭品》了。」
織田作之助的聲音十分平靜，讓聽到的人只覺得相當合情合理……個屁！
阪口安吾覺得自己要抓狂，世界觀岌岌可危。
「作家千裡？那個寫了那麼多本書風靡日本還得了文學界最高獎的千裡老師？」
現在被說真實身份是織田作之助一直養在家裡的那位長女？這算什麼？作家竟在我身邊？最重要的是她才十幾歲啊！怎麼就忽然成了那位作家了？
「安吾未免也太驚訝了吧。」
笑夠了的太宰治拄著下巴，幸災樂禍。
「我可是早就知道了，三個人裡就只有安吾一個人不知道，差點就要被排除在外了呢。這可是為了安吾不至於被排斥，所以才告訴安吾的。」
「所以只有我不知道？」
阪口安吾一言難盡的瞥了眼太宰治，目光放在了織田作之助的身上。
其實織田作之助身上的疑點有很多，但是由於他「千裡粉」以及沒人會想過那位千裡老師的真實身份會是一個十幾歲孩子的緣故，阪口安吾根本沒想過織田作關心的長女竟然是千裡本千裡。
結果現在突然來了這麼一條驚天消息，換個人絕對會以為在惡作劇。
「織田先生，你確定嗎？」
阪口安吾謹慎的再次確認。
「長女就是那個千裡……」
他艱難地動了動喉嚨。
「那個作家千裡什麼的。」
「啊，沒錯。」
織田作之助點著頭，給出了確定的回答。
「並不是太宰的惡作劇，是真的。」
阪口安吾愣在原地，眼睛逐漸失去高光。
「安吾？」
太宰治好奇地抬起手在阪口安吾眼前揮了揮，卻沒能引起對方一丁點的動靜。
「安吾？不是死機了吧？不會吧不會吧？安吾的腦袋不是堪比電腦硬盤嗎？」
腦袋裡裝了那麼多辛密，怎麼現在僅僅是一條消息就把對方弄死機了？有必要這麼驚訝嗎？
「可能這個消息確實人讓人驚訝。」
織田作之助給可憐的阪口安吾說話。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其實我也會很驚訝的。」
「這已經不僅僅是讓人驚訝了吧……」
終於回過神來的阪口安吾幽幽開口。
「這已經是足以引發地震的消息了，獲得文學界最高獎項還是兩個都獲得了的人竟然是一個只有十四五歲的孩子什麼的，小說裡都不敢這麼寫。」
「可是現實往往比小說裡更加誇張不是嗎？」
太宰治歪著頭，輕飄飄回答。
「以十四歲的年齡做到了這樣的事情，如果不出現意外的話，未來的成就只會更高才是。」
「豈止。」
阪口安吾露出了苦笑。
「真的是這樣的話，她未來成為國寶級別的人物也只是時間的問題。」
「也許會很快。」
太宰治意有所指地抬起左手，指了指阪口安吾桌前的《暗潮》。
「也許沒有幾年就會是了也說不定。」
「莫非……」
阪口安吾下意識低頭看向桌子上的《暗潮》，神色微動。
「太宰你已經看過了？」
「當然了，認識作者的好處就是能看到第一手的小說嘛。」
太宰治揮了揮手。
「我和織田作都看過了，就差你了。有點期待安吾你的感想，我可是忍住了沒給你劇透哦。」
「那我還謝謝你唄？不過……」
阪口安吾嘆了口氣，抬起手抹了把臉。
「我還是有點不太真實。」
自己追的小說是自己朋友的女兒寫出來的什麼的，這種經歷未免也太離奇了吧！
到底，阪口安吾把小說拿回了家裡，在百忙之中抽出了時間來看。
然後……
原本只是想要先看一部分的他直接熬夜看完了！
第二天，頂著黑眼圈的阪口安吾恍恍惚惚地處理著文件，腦袋裡有一半都是《暗潮》中的內容。
各種勢力，有著各種訴求的人，在這個名為國家的背景下各自奔走。卻又有一張通天徹地的網，就連所謂的最終反派，也只是因為他是在這一場陰謀算計中，得利最多的那一個而已。
只要是對國家有利的，哪怕是壞事做盡，也是會被默認的吧？
這還真是……
阪口安吾拿起一旁的咖啡讓自己提了提神，甩掉自己腦袋裡的那些東西，讓自己專注文件。
再想下去今天的工作可就做不完了！
時間在讀者的期待下一點點前進，終於又來到了《暗潮》發售的那一天。各個書店的前面排起了長長的隊伍，大把的人在半夜就帶著帳篷排起了長隊，無數人為了能第一時間看到這本小說，直接提前向上頭請假。
作為千裡忠實球書粉的相田正好在這一天放假，背負了無數好友「求幫忙帶一本」囑托的他是半夜就在書店門口排隊的一員。
甚至在好不容易買到新書後，就帶著一堆的書，急匆匆回家開始如飢似渴地閱讀。
整本書將近三十萬字，即使是迅速地看一遍也需要好幾個小時的時間，更何況還是需要費腦的著作，想要仔細看一遍的時間就更長了。
從凌晨看到黃昏，直到天色暗了下來，相田才如夢初醒地回過神，茫然地看了眼時間。
已經是8:23了。
他匆忙找出一些食物墊了墊肚子，目光又猶豫地看向了自己的手機。半晌，他放棄了打電話的想法，眼神重新落在桌子上的《暗潮》上。
毫無疑問，這又是一本神作。
不同於前幾本的感覺，這一本從頭到尾都是壓抑的，甚至讓人在閱讀的時候像是也被什麼壓迫著一樣，透不過氣來。
相田想要說些什麼，卻又苦於這麼晚的時間找不到人討論。最終，他拿起書坐到電腦前，打開電腦登陸上一個論壇。
剛一登陸，論壇最上方的帖子出現在他的視線裡。
【有人讀完《暗潮》了嗎？我看完之後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有人和我是一個感覺嗎？】
毛骨悚然？這……
相田注視著這個成語，操控著鼠標的右手點進了這個帖子。
樓主：今天本來是個高興的日子，樓主第一時間買到了千裡老師的新書，也有充足的時間用來品讀，明明是這麼快樂的事情，兩份這樣的快樂疊加起來的，應該是人間極樂才是。
可是……
為什麼樓主看完之後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甚至嚇得樓主當場把窗簾給拉開，恨不得縮在被窩裡瑟瑟發抖。
天知道我上次有這種反應還是別人給我講恐怖故事的時候QAQ
1l：同看完的過來了，樓主的反應確實有點大。
2l：這個時間發言的大部分都是已經肝完千裡老師小說的人，不過雖然樓主的反應確實挺大，但是說法確實沒有問題。
3l：單看內容，我敢說千裡老師絕對是受刺激了！雖然文風還是那個文風，遣詞造句也是原本的格調，但是內容就很……
4l：樓上想說的是很壓抑吧？說實話，我看完之後簡直懷疑人生。
5l：明明千裡老師之前的文都有很溫馨的地方的！《信徒》的神與人、《活著》的殺手和孩子、《幽靈》裡將軍在墮落之前的榮耀。但是這本真的，好壓抑啊！
6l：可是一如既往的好看啊，不如說老師的筆力甚至又增加了，就算是壓抑都擋不住想要一口氣讀完的心（小聲bb）
7l：好看確實，不如說更好看了，就是有點費心髒。（看過後心悸的選手如此說道。）
8l：受刺激什麼的，大家別忘了千裡老師之前還被邪教給綁架了，如果這樣想的話……
9l：這麼一想……啊啊啊千裡老師！！！！！
10l：糟糕，一帶入的話好想哭啊！千裡老師被邪教綁架的時候就是主角那樣的心情嗎？那種宛如是被待宰的獵物一樣的感覺！
10l：這樣一想的話感覺好心疼千裡老師，那可是邪教徒！我之前認識的朋友看過那些被邪教蠱惑的人，自殘還滿臉興奮，心甘情願地想為邪教貢獻一切，太可怕了！
11l：都怪那個邪教！《暗潮》中的絕望和壓抑簡直都要溢出來了！主角的絕望不就是老師的絕望嗎？那些人絕對虐待過老師！
12l：聽說邪教會把不聽話的人關進暗無天日的地下室，那千裡老師……
13l：啊啊啊啊啊啊千裡老師！我好想親口告訴老師，他不是一個人！大家都在支持他！只要他一句話，我們書粉絕對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
一連串的回復刷了高樓，讀者們恨不得以身代之，相田一直看到最後一頁，心中原本的忐忑不安變為了義憤填膺。
沒錯！這一定就是千裡老師的絕望，他們這些讀者所感受到的又哪裡是老師當時所感受到的千分之一呢！
相田狠狠地拉出鍵盤，劈裡啪啦地打出一行字，點擊發送。
［邪教必須死！！！］
邪教給老子爬！老子要把那個綁架千裡老師的邪教挖出來鞭屍啊！
就在相田發過後准備點×離開的時候，一條回復勾起了他的注意力。
43l：那個，我有一個新想法，不知道……
44l：嗯？樓上想說什麼？來來來，大家暢所欲言。
45l：是這樣的，你們想沒想過帶入除了主角之外的人？就比如說最終反派什麼的。
主角一家都只是「反派」的棋子而已，「反派」從頭到尾都冷漠理智，對人心的洞悉讓人直呼可怕，對弱點的拿捏讓人拍案叫絕。
如果用一種相反的視角，以「反派」作為「主角」的話……
46l：樓上的你是魔鬼嗎？我看完直呼好家伙，真的是好家伙啊！
47l：非杠，只是認真討論。
如果真的以「反派」作為「主角」那麼整篇文就又是一種感覺，以「原主角」帶入會讓人感到難以抑制的絕望，因為「原主角」只是眾多勢力博弈之間的一顆棋子而已。
但是如果以「反派」為「主角」，那麼就瞬間從棋子變為了一個敢於把自己的一切都放上棋盤的棋手，位置可以說是完全對調。
48l：可是這種感覺就和千裡老師不一樣了，除非……等等，我好像感覺到了！
49l：感覺到什麼了？樓上快說！！
第57章
50l：是這樣的！反派為了「國家」無論是什麼都可以做, 甚至他投身黑暗也是為了這一點，只要國家昌盛，哪怕犧牲自己也可以沒有絲毫猶豫。
也正是這樣！大家想一想, 千裡老師可是在被綁架之後沒多長時間就又寫出了這本《暗潮》！速度快得吊打其他作家！
作為老師意志體現的書籍, 是不是也正代表著老師為了國家的昌盛，不惜犧牲自己的身體呢！
51l：我好像明白了！以前的文章能看出來, 老師斷不是會以其他人為棋子的冷酷存在，所以老師能做到的就是犧牲自己嗎！
老師的《暗潮》出得這麼快！肯定是在回來之後根本沒休息就投身了這本書的創作！
52l：竟然還有這種深意嗎！老師竟然為了大家這樣辛苦！作為國家的一員, 我能大言不慚地說一句老師也是愛我的嗎？（小聲）
53l：說！大聲說！我恨不得反復跳樓, 原地爆炸！好幸福噫嗚嗚, 千裡老師！我也愛老師！我最愛老師了！！！
……
86l：如果這樣說的話，那麼各位, 我有更深的理解！
反派這個人是個很有意思的人，把他單獨拎出來人物傳記可以寫上幾十萬字的長篇大部頭小說, 不得不說他真的是一個標准的反派, 以至於看完結局理清了所有故事線之後再回頭看文中與他相關的寥寥幾筆的描寫都會有種頭皮發麻毛骨悚然的感覺。
這個人，陰狠狡詐又善於偽裝，心懷野心又精通算計, 簡直就是梟雄在世，他會成為最終搞死主角的反派真是再正常不過了。
但是就是這樣的一個反派, 宛如冷血動物一樣的反派, 卻出乎意料地對國家有著可以說是赤誠的熱愛，甚至比絕大多數人還要更加熱烈。
因為他不僅僅是在想, 他還真真正正的行動了，哪怕他行動後的方式是常人所難以接受的, 但是比起許許多多只在嘴上說著愛國卻不行動的人來說, 他絕對走在了大部分人的前面。
87l：所以說……到底是什麼意思？抱歉我有點懵, 是說要正確看待所有人，包括反派的意思嗎？
88l：是的，這是一部分，一直以來，我們所看到的書籍裡，毫無例外，「反派」就是「壞」的代名詞，能成為反派的人必定是「惡」的一方，而千裡老師的這本《暗潮》卻重新定義了「反派」這個角色。
反派就一定是惡的嗎？如果這個反派的所作所為像書中一樣都是為了國家，那麼他的所作所為是否有有了新的解讀呢？
89l：我明白了！我也明白了！
就像是《幽靈》裡，將軍墮落了難道就不是英雄了嗎？同理可以套在《暗潮》裡的反派身上，反派即使壞事做盡，但是因為一切都是為了國家，所以反派他……
他還是反派！
90l：哈哈哈哈樓上你是要笑死我然後繼承我的論壇賬號嗎？反派還是個反派可還行？
91：或者說黑暗中的英雄也可以啊！他在通過全文的各種暗線明線所顯示出的做過這麼多髒事、殺死了包括主角在內的這麼多人，但是最終的結果卻是從虎視眈眈的其他國家手中保護了這個國家，提前結束了紛飛的戰火，讓戰後本該失控的社會和經濟以更快的速度復蘇了。
那麼——我們還能只用「惡人」兩個字，來概括他嗎？
沒錯，他的確是惡人。但是，他更是一位黑暗中的英雄。
……
相田看到這裡，突然察覺到了什麼，他偏過頭看向抽屜上方的手槍，目光逐漸亮起。
黑暗中，惡人，英雄。
這是不是說明，老師對於黑手黨……其實並沒有什麼偏見，或者說……對於他們看待的更公正呢？
自從去年龍頭戰爭事件之後，橫濱的黑暗界被他們港口黑手黨統一，有了港口黑手黨的約束，橫濱沒有了從前的亂像，居民們也更加安心。
是不是這一切都被千裡老師看在眼裡，所以才特地寫出了這樣一本有如此多爭議的書呢？
相田面露興奮，眼眶隱隱泛紅。
老師一直都在注意橫濱的情況！這是在誇他們為橫濱做出的貢獻啊！（震聲——）
有人吹捧必定有人厭惡，相田沒高興一會兒，反對的說法就出現在樓層裡。
107l：我覺得，反派撐不起「英雄」兩個字。
這並不是我亂說，請大家和我一起好好思考。即使反派心懷大義，那就一定能稱之為英雄嗎？
有一個現像一直十分奇妙，相信大家在平日的生活中應該都經歷過。
一個惡人只要做出一丁點微不足道的歉意舉動，就能引得一群人為他說話，如果這種舉動放在一個好人身上，大家就會覺得十分平常。
同理，哪怕反派心懷國家，那他所做的一切都能夠被輕飄飄地抹去了嗎？
他做下的殺戮、犯下的罪孽、血洗的生命，就能夠因為這一句「為了國家」而讓人視而不見嗎？
綜上所述，我覺得反派為了國家確實可以說他不忘初心，但是遠遠稱不上一句「英雄」。
108l：唔……如果按照樓上的說法，確實，也是成立的。
我們看到了「反派」為了國家的心思，但是犯下的惡行也同樣是不可回避的，贊賞一句也就算了，說英雄就太過了。
……
「放屁！」
相田下意識低喝出聲，他看著論壇裡突然轉變的風向，憤憤不平。
千裡老師的意思絕對不是這樣！邪教怎麼了？邪教就不能有一個讓國家安穩的心了？！
他二話不說操動雙手，劈裡啪啦地在電腦上開始打字。
112l（相田）：請所有說反派不是英雄的人和我一起思考一下這個問題。
你們說反派壞事做盡，犯下的惡行與罪孽不可饒恕。是，這一點我也不否認，因為確確實實就是這個樣子。
也許有人說，如果不是反派做了那麼多壞事，主角的家族還有一條別的什麼就不會死。
但是——
一個國家的崛起，一個國家的繁榮，怎麼可能只有正面而沒有許多人在暗處的努力？國家之間的事情又不是小孩子打架，必定充滿了各種陰謀。
如果不是反派布局通過主角的死得到了至關重要的情報以此制衡國外虎視眈眈的勢力，如果不是反派通過各種手段把那些只想著自保的大臣拉下水，這個國家，真的能像結局那樣，有著一個圓滿的結局嗎？
綜上所述，黑暗中的英雄，也是一個英雄！
「呼——」
一口氣發了一長串話，相田緩緩吐出一口氣，拿起水杯接了杯水回到電腦前。
然而他一刷新，卻直接刷新到了反駁自己的話。
115l：這裡仍舊持反派不是英雄的想法。
實不相瞞，我所做的工作就是那種，比較黑的那種性質。
我可以明確地告訴大家，黑暗中的守護者什麼的，那是不存在的。所謂的「黑暗」，裡面只有利益往來，從來不會顧忌別人的生死，哪怕整頓，那也絕對是自身利益為先。
所謂的「黑暗中的英雄」也只是一個貼金的說法而已，作為……，我很確定，壞事就是壞事。
「咚——」
玻璃水杯被相田放到電腦桌上，發出響亮的聲音。他看著這一條回復，眉頭緊緊皺起，劈裡啪啦地再度開始打著鍵盤。
117：115l的朋友，我覺得我們需要好好地說一說。
也許是緣分，其實我的工作也是那種帶著「黑暗」性質的工作。但是我也同樣很確定，黑暗中的守護者是可以存在的。
就拿千裡老師所在的橫濱舉例，在去年那件大事發生之前，橫濱可以說是沒有一個絕對安全的地方，混亂到白天的街道都可能出現槍戰，橫濱的居民也都戰戰兢兢，生怕那天倒霉被牽連。
但是現在，在……統一了之後，現在的橫濱已經沒有了原本的蕭條，生活在橫濱的人們也可以安心出門，甚至不用再過於害怕自己哪天突然暴斃。
從結果上看來，難道還稱不上一句「黑暗中的英雄」嗎？
118l：回樓上，我依舊持相反意見。
混亂只是因為局勢同樣混亂，統一也只是為了自身利益，當統一成了事實，沒了威脅又怎麼會發生沒日沒夜的槍戰？
這只是一個必然的結果而已，無論是不是……，統一以後都會這麼做的。
相田面無表情的看著對方的回復，捏著鼠標的手下意識攥緊，想要把對方拖出來真人pk。
但是隔著網線，他只能用力敲打鍵盤，和對方在網絡上隔空反駁了大半夜。
第二天，上班的相田頂著黑眼圈，人卻沒有熬夜的疲憊，反而沉浸在之前半夜在論壇和人的「大戰」中，整個人帶著說不出的亢奮。
「織田君！」
中午的食堂裡，他看到織田作之助後，果斷端著盤子來到了自己這位好書友的身邊。
「織田君你絕對想像不到我昨晚都遇見了什麼。」
他把自己的餐盤放到桌子上，人也坐到了織田作之助的對面，迫不及待的和對方說了起來。
「我昨天在看完千裡老師的新作之後竟然在論壇上看到了讓人發指的觀點！」
絲毫不覺得織田作之助這個與自己不相上下的千裡粉會沒第一時間看完《暗潮》的相田語氣深沉。
「黑暗的英雄怎麼就不是英雄了？織田君，你是能理解我的想法的吧？」
「黑暗的英雄？」
織田作之助看向桌對面的相田，瞬間反應過來。
「你是說……反派嗎？」
「沒錯。」
相田點著頭，說著自己的想法。
「《暗潮》中的反派盡管投身黑暗，犯下了許多罪孽，但是他所造成的結果卻是是個別人也趕不上的。不僅僅是拯救了風雨飄搖中的國家，更是成功限制了外敵，讓官員也不得不有了動作。」
「的確。」
想著《暗潮》中的反派，織田作之助贊同了對方的想法。
「就結果來說，他做的很成功。」
但是也僅僅是就結果來說，除此之外的部分，織田作之助並沒有對方就不是「壞」的念頭。
然而相田並不知道，他自己在訴說自己的觀點。
「所以反派是在黑暗中守護了國家的黑暗英雄才是！」
「不！反派絕對稱不上英雄！」
突兀的一道聲音在一旁響起，相田下意識轉頭，看到的是一個戰鬥部門的人員。
「你怎麼會這麼想？」
相田皺眉反問。
「你好好想想反派最後做成的事情，難道還稱不上一句英雄嗎？」
「既然已經投身黑暗就別想著給自己臉上貼金了，還英雄？」
戰鬥成員不屑開口。
「身為黑手黨的一員，我奉勸你不要那麼天真，哪怕打著國家大義的旗號，罪惡就是罪惡。」
「不，你才天真！」
相田刷的一下站起身，張口反駁。
「既然你也是作為黑手黨的一員，那麼橫濱前後的變化你也應該十分清楚才是！雖然我們是黑手黨，但是現在起碼橫濱不再那麼混亂了啊！」
「就因為這一點事情就覺得自己是所謂的『英雄』了？」
戰鬥成員迅速懟了上去。
「那你還不如每天去扶老奶奶過馬路吧。」
「你這家伙……」
相田眉頭緊皺，突然覺得對方這個論點有點熟悉。他上下打量著對方，說出了一個網名。
昨晚論壇裡和他互懟了大半夜的那個人的網名。
「你怎麼……等等。」
戰鬥成員下意識回答了之後，突然發現了不對勁。
對方怎麼會知道自己的論壇名？
「竟然真的是你！」
相田擼起衣袖，笑容扭曲。
「因為我就是那個和你說了一晚上的人啊！」
原來你就是那個和我對罵了大半個晚上的人！可全被我逮到真人了，來啊！開戰啊！！！
瞬間，本就火熱的食堂再度出現了打群架的趨勢，相田和那個戰鬥成員一邊打一邊說著自己的觀點，引得食堂裡原本安分吃飯的其他人也紛紛加入。
都是黑手黨，誰也沒有慫的，人群分成兩份，開始了激情打架。唯一佛系的織田作之助在眾多飛來飛去的盤子桌椅裡端著屬於自己的餐盤，輕松走到門口，觀看眾人大戰。
所幸有了上一次的「經驗」，在這場激戰還沒有十分鐘的時候，就被其他人迅速拉開。
但是食堂同樣「損失慘重」，一份和上一次差不多的報告再一次出現在港黑首領森鷗外的桌子上。
「所以說……這一次打起來的理由是《暗潮》裡的反派到底算不算黑暗英雄？」
森鷗外頭痛的看著這一份報告，上面無端的損失讓他忍不住想要嘆氣。
就算港黑現在有了點小錢，但也不是給你們這麼禍害的吧！
「所以說不愧是千裡老師嘛。」
一旁坐在沙發上的愛麗絲隨口說著，一雙藍色的眼眸閃閃發亮。
「我是至高無上的聖人，我是不可救藥的罪人。我將犯下不可饒恕的罪證，我將駕駛最後的諾亞方舟，我將那些在命運關鍵點的可憐人類作為方舟前進的柴火。」
森鷗外輕笑著，接著這一段，說出了屬於文中內容的下一段話。
「如果必要，我也是薪柴的一員。我將永遠心懷愧疚，亦將永遠光芒萬丈。」
聖不聖人光不光芒並不重要，他也從不覺得，最重要的是可以操縱輿論。
「很誇張，但是也很帥不是嗎？」
愛麗絲起身叉著腰，一副小粉絲的期待樣子。
「好想和千裡老師見面啊。」
「雖然我也想和『千裡老師』見一面，但是可惜對方應該並不想和我們有什麼關系。」
森鷗外的目光裡帶著惋惜。
「畢竟這本《暗潮》已經出乎我的意料了。」
完全不同於前兩本書的內容，他幾乎可以確定，這本書的面世，他、或者說港口黑手黨是有一部分原因的。
追根究底，最大的可能性是對方的「還情」。
在被詛咒師綁架後，承擔了救人這個關鍵角色的可是他港口黑手黨的干部太宰治，還有就是他送過去的另一個干部中原中也。
不說太宰到底和千裡老師是什麼關系，如果僅僅是太宰一個人倒是沒什麼，但是他送過去了中也，那就是一次屬於港口黑手黨的行動了。
進一步說的話，港口黑手黨拯救了千裡老師也完全可以。
所以，為了還這一份「人情」，千裡老師必須得有所動作才行，哪怕他沒有提及，但是欠黑手黨的「人情」足以讓很多人戰戰兢兢了。
想到這裡，森鷗外嘆了口氣。
「可惜了。」
本來還想用這一份可以說是白嫖的「人情」以後看看能不能做點什麼呢，結果《暗潮》一出人情直接還了。
機會已經給他了，除非他蠢到不會利用這本書操縱輿論。
「太可惜了啊。」
森鷗外忍不住再次重復。
「都已經夠占便宜的了好嗎。」
愛麗絲相當直白的白了眼森鷗外。
「雖然不想不想給太宰說話，但是要不是太宰，你連白嫖都嫖不上。」
「畢竟實在是讓人意外不是嗎？」
森鷗外無奈的攤了攤手。
「誰能想到享譽全國的『千裡老師』竟然只有十幾歲？」
「我不管！我就是要見千裡老師！要不是你連一個簽名書都買不起我會這樣嗎？」
愛麗絲把桌子上的《暗潮》抱在懷裡，開始在沙發上撒潑打滾。
「我要千裡老師的親筆簽名！我好想要有簽名的《暗潮》啊！我一定會珍藏一輩子的！！！」
「等等等等，快了快了，很快就會了！」
森鷗外嘴上趕緊安慰，目光卻透過落地窗來到外面的城市，唇角勾起的笑容意味深長。
「千裡老師不出門我也沒有辦法，愛麗絲醬不要著急嘛。」
但是——
應該也快了不是嗎？
……
在一天的工作後，難得下班如此早的阪口安吾循著直覺走進酒吧，正正好就看到了坐在裡面的太宰治和織田作之助。
「呦，安吾。」
太宰治控制著椅子轉過身，對阪口安吾揮了揮手。
「我就知道你今天會來的。」
「啊，實不相瞞我也有同樣會在這裡遇到你們的感覺。」
阪口安吾相當平淡的點了點頭，走到太宰治左邊的座位坐下。
「老板，老樣子。」
就在阪口安吾坐下沒幾秒，帶著氣泡的金黃色液體就擺在了他的面前。
阪口安吾喝了一口後，才放松地緩緩吐出一口氣。
然後……忍不住吐槽。
「太宰，每次看你在酒吧吃蟹肉罐頭都讓我感覺很出戲。」
「這只是小事，根本不重要啦。」
太宰治毫不在意的把罐頭裡最後一口蟹肉塞進嘴裡，含糊的問向阪口安吾。
「都已經這麼長時間了，安吾的書也看完了吧？有什麼感想嗎？」
「感想當然有，但是拿到太宰你不要邊吃邊說。」
阪口安吾幾乎是頭痛的看向織田作之助想要他幫忙規範一下太宰，然而一看到對方完全不覺得太宰治哪裡不行的模樣，只能恨鐵不成鋼的捂著額頭，喃喃自語。
「算了，只有我一個人會吐槽什麼的，早就應該習慣了才對。」
「如果安吾你想要的話。」
織田作之助插嘴。
「千裡最近有說我會吐槽了，我應該能幫到你。」
千裡的存在已經是三個人都知曉的事情，因此織田作之助也不用再刻意避開。
「不，織田先生，你看起來完全沒有會吐槽的意思。」
心裡依舊對於「作家竟在我身邊」有些復雜，阪口安吾面無表情的拆穿了真相，把話題轉回正題。
「總之，太宰是想知道我對於《暗潮》的感想是吧？」
「沒錯，安吾快說說吧，說起來你還不知道吧？」
太宰治咽下最後一口蟹肉，把罐頭啪嘰地扔到吧台，笑嘻嘻地透露。
「網上都已經快吵翻天了，情況和當初《幽靈》的墮落至死派破而後立派大戰有一拼。」
「嗯？因為哪部分吵的？」
完全知道這本《暗潮》中有超多可以吵架地方的阪口安吾毫不意外。
「少數人和多數人？感性與理性？個人利益與國家大義？還是什麼？」
「都不是。」
太宰治雙手在胸前比了個大大的叉，半眯著的鳶色眼眸裡帶著嘲諷。
「是裡面最大的那個反派到底是不是黑暗英雄而引發的呢，怎麼樣？是不是很好笑？」
第58章
「黑、黑暗英雄？」
阪口安吾大跌眼鏡, 一臉懵逼。
「怎麼會是這個？」
明明這本書裡面可以組成矛盾的地方那麼多，怎麼偏偏這種他想都沒想過的「黑暗英雄」成了熱門？
難不成因為他日常加班沒時間和大眾接觸，就開始了解不了人民群眾的心理了？
「很好笑, 對吧？」
太宰治抬眼看向對方。
「安吾你覺得呢？」
「黑暗的英雄什麼的，怎麼可能啊……」
阪口安吾揉了揉額角, 說出自己的想法。
「正因為我是黑手黨, 所以我清楚地知道我們所做出的到底是什麼，因此我才不會贊同那種說法。」
「首先，英雄的定義是有抱負、不畏艱險強暴，為民族或先進階級的利益作出重大貢獻的傑出人物。（注）雖然看似和反派所做出的沒什麼區別，但是內裡卻是天差地別。」
「英雄與反派都可能會手染鮮血, 甚至可能都不是一條兩條的生命，但是所謂的英雄，大都是站在台前, 持著眾人的希望負重前行。」
「縱觀歷史, 哪怕是真正在暗處行動的『英雄』那也是以自身為薪火達成目的。而在幕後操縱一切的反派這種人，與其說是『黑暗英雄』, 不如說是梟雄……或者奸雄更為合適。」
橫行霸道，蠻不講理, 雄而不奸，這是梟雄。（注）
奸猾狡詐, 心懷野心，奸而雄者, 這是奸雄。（注）
甚至反派更像是兩種的聚合體。
一連串說了好幾段話，阪口安吾的聲音也越來越嚴肅, 身為文職人員和其他人比一向有些弱氣的身板也在這一刻不自覺地挺直, 某種可以說是凜然的氣勢從身體中生出。
「罪惡不會因為目標的偉大就變成一種理所當然, 肆意地決定他人生死本就是一種罪孽。」
太宰治微笑著總結了一句話。
「真正的英雄與眾生為戰友，虛假的英雄以眾生為棋子。」
織田作之助放下酒杯，淡然開口。
「黑暗中也許有守護者，但絕對不會自認救贖。」
絕大多數人，都是在背負罪孽前行。哪怕是看似只在後勤打雜沒有接觸殺人工作的他，也有作為殺手的過去。
三個人對視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所——以——說——啊——」
太宰治拉長了聲音。
「看不清自己的人有那麼多，都讓我不知道笑什麼好了。往日裡我還覺得森先生真是個……，現在看來他的自知之明真的是一大優點。」
網上那麼厲害的兩派吵架當然不止是港口黑手黨，或者說是橫濱在操控輿論，千裡作為一個擁有全日本讀者的作家，在網絡上討論的人自然囊括了全日本。
而日本黑道又不是只是橫濱有，更何況還有各式各樣其他黑暗中的職業，有些中二少年即便當個不良心裡都覺得自己能上天。
所以支持「黑暗英雄」的除了那些被誤導的傻子讀者之外，更多的是那些拎不清的東西。
至少森先生可從沒有覺得自己就是黑暗中的聖光要拯救世界，他忽悠中也的那一套「首領是組織的奴隸」可是還歷歷在目。
畢竟他就是個利益至上的人，就算艸人設想要在普通人眼中洗白一點或者糊弄那些傻的下屬也不可能艸成「黑暗英雄」這種鬼東西： ）
雖然《暗潮》裡的反派陰謀算計的時候和森先生算計人的時候簡直一個樣。
阪口安吾就看著太宰治張口diss頂頭boss，不敢吱聲。
有些話太宰說可以，他這種有分寸的「小職員」不行。
「太宰你的意思是……其他地方的……」
阪口安吾瞬間理解了太宰治透露出來的信息，他眉頭蹙起，繼續詢問。
「除此之外呢？就只有這一種做大嗎？」
至少港黑食堂因為「黑暗英雄」的事情打起來了他還以為只是因為都是黑手黨，所以考慮問題也先貼近自身所以並不嚴重，再加上工作忙也沒繼續關注。
結果現在竟然就這樣了？官方怎麼回事？就看著這種說法起來？
「其他的觀點當然也有，而且最近也有反超的趨勢了，但是畢竟有很多人看不清定位。」
淺金色的液體安靜地在透明的玻璃杯中等待，細小的氣泡偶爾從杯壁離開，用著極快的速度來到最上方，而後又靜默下來。
太宰治的食指按在酒杯的邊緣，微涼的溫度由指尖傳遞，他輕輕地嘆了口氣，曲起食指在玻璃的杯壁上彈了一下，發出「叮」的一聲。
「千裡可是要難過死了吧。」
「千裡……」
依舊不太適應的阪口安吾艱難地動了動喉嚨，還是決定用以往的稱呼。
「千裡老師她不是那個『黑暗英雄』派的嗎？」
果然，千裡老師是正常的，只是被別人鑽了空子而已！
「事實上千裡她相當討厭反派。」
回答阪口安吾的是織田作之助，作為和千裡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老父親，他對於千裡絕對是最了解的那個。
「在這本書寫出來之前，千裡就在苦惱到底要怎麼才能讓讀者討厭主角。」
「討厭……主角？」
阪口安吾有些不明白。
「可是目前來看的話……主角應該沒有什麼讓人討厭的地方吧？」
畢竟主角一整個家族都沒了，那叫一個慘。
難道這就是注定成為國寶的作家和普通人與眾不同的思想？其他作家想的都是怎麼樣讀者喜歡自己的主角，結果千裡老師都已經到想要讓讀者討厭主角了！
「是，因為千裡前一陣很高興的和我說她想通了。」
織田作之助回想千裡那時的樣子，感嘆開口。
「她說讓讀者討厭主角很難，但是讓讀者討厭反派就會很簡單，就決定讓討厭的角色成為反派，甚至還殺了主角一家，覺得這樣讀者肯定特別討厭他。」
說到這裡，織田作之助欲言又止。
「結果……安吾你也知道了。」
阪口安吾：「……」
是，我知道了，外面估計已經是鋪天蓋地的「反派英雄」說了。
「千裡老師她……」
阪口安吾簡直要為千裡感到心疼了。
把最討厭的角色作為反派，結果書出來之後外地直接出現了「反派英雄」說，最重要的是人數估計還不少，而且還有很多人渾水摸魚。
換個人怕不是要氣到爆炸。
「瞞了幾天，最後瞞不下去了。」
畢竟網絡上都已經鋪天蓋地了，時不時還蹦出個推送，想要讓千裡做好准備緩緩都緩不了多長時間。
「從昨天知道了開始一直沒什麼精神。」
想著千裡強打精神像是沒事人一樣不想讓他擔心的樣子，織田作之助都覺得心疼。
盡管小說發表出來都是做好了被評價的准備，也知道不同的人都會有不同的看法。
但是不管怎麼說，被這樣誤解肯定會讓人覺得難受。
「雖然有反對『黑暗英雄』的人，但是只要『黑暗英雄』的說法還存在，大概很難不覺得難受吧……」
但是這種地方還沒辦法說道理，如果是小作品不成氣候根本都不用去關注，可作為一個已經是現像級作家的千裡老師來說，出現如此之高的影響簡直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總不能怪《暗潮》太好看了吧？而且人家作者都打心裡討厭反派，誰成想效果卻這麼陰差陽錯？
「可不就是如鯁在喉？」
太宰治撇了撇嘴，慢悠悠的說出了後一句的評價。
「讓人惡心。」
愚蠢到看不清自己的、身在黑暗還做著可笑英雄夢的、想要趁此機會做些什麼的。一個個都伺機而動，在暗處扭曲著想要攀附上來。
「所以應該是我出馬的時候了吧？」
太宰治看向織田作之助。
「說實話，反派的設定我一看見就討厭，可以和千裡一起痛罵反派。」
「有太宰支持千裡應該會很高興的。」
織田作欣慰的點了點頭，空氣中一時間安靜下來。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良久，阪口安吾打破寂靜。
「如果不出意外，咱們這邊也是會利用輿論的。」
甚至估計早就已經開始了，畢竟現在的港黑首領並不是一個普通的角色，甚至……
阪口安吾回想著和森鷗外直面時候的場景，忍不住在心裡做出了對比。
足夠隱忍、心狠手辣、智謀過人、甚至就連執棋人的說法也足夠相似。
但是也有很多不同的地方，《暗潮》中的反派更加自負，能說出那番「我即聖人，我即罪孽。」的狂妄話，為了國家甚至更為瘋狂。
森鷗外……他要什麼，阪口安吾看不透。
「輿論啊，真是個有意思的東西。」
太宰治漫不經心地嗤笑一聲。
「但是也沒多長時間了。」
就拿橫濱來說，雖然因為淪為租借與戰爭的原因讓黑手黨在這片城市裡扎根崛起，政府看著分外無力。
但是好歹也是政府，作為日本最權威的官方也不會放任這種爭吵蔓延開來。
沒有一個官方會喜歡「黑暗英雄」說的。
「雖然確實是輿論的好時候，但是可以的話我真的希望這樣的說法快點過去。」
阪口安吾露出苦笑。
「『黑暗英雄』什麼的，真的感覺一聽到就有種頭皮發麻的惡寒。」
「畢竟黑手黨就是暴力與罪惡的化身不是嗎？」
太宰治拿起自己的酒杯輕輕搖晃，淡金色的酒液傾斜著，又在下一秒向另一個方向而去。
「啊，能快點過去就可以了。」
事情已經發生，但是每天看到那些和看不到的感覺到底還是不同的。
織田作之助左手舉起酒杯，靠近太宰那邊。
「要敬什麼嗎？」
太宰治想了想，及其自然的開口。
「敬不存在於黑暗中的英雄。」
可以有鮮血鑄就的花朵，但是絕不可能是一名「英雄」。
說完，他又看向阪口安吾。
「一定要敬什麼的話。」
阪口安吾右手拿起屬於自己的威士忌，默契地靠近太宰的酒杯，金黃的液體在燈光下愈發通透，玻璃杯之間清脆地碰撞在這一秒異常清晰。
「敬這一份自知之明。」
與此同時，天色已經是黃昏，五條悟與夏油傑各自現在巷子的一邊，就連氣氛也帶著緊張。
「傑，你到底要做什麼！」
五條悟眼罩下的眉頭緊緊皺起，發出質問。
「你為什麼突然對上層動手？」
他現在追著對方的原因就是在不久之前，對方通過了層層阻礙，殺了最上層的一個老橘子。
「我為什麼動手你還不清楚嗎？」
與五條悟的態度相反，夏油傑甚至可以說是十分輕松的靠在牆上，眯起的眼眸讓人看不清內裡。
「那些爛橘子早就應該離開果樹爛在地裡了，與其讓他們這些沒用的一直在吸收養分，不如讓我動手直接讓他們入土好了。」
「可是咒術界現在根本沒有可以取代他們的運作機制！」
五條悟對於高層那些蛀蟲並不感冒，就算全死了指不定還能拍手說一聲好，但是前提是這一切都要在沒影響咒術界運轉的情況下。
他培養學生也是這個道理，如果沒有人去代替那些人本應該發揮的作用，提前把那些高層殺了也只是在制造混亂而已。
「悟，你太過於保守了，也太過於傲慢了。」
夏油傑抬眸看向五條悟。
「你真的覺得你的計劃可以都實現嗎？就像是你在做的一樣，培養學生，一點點替代高層。」
「因為你是最強，所以你覺得你完全可以保護住你那些學生的安全，但是真的是這樣嗎？」
五條悟張了張嘴，他剛要說什麼，就被夏油傑打斷。
「你又想說那句話了，『我很強』是吧？」
夏油傑的眼中泛著冷意。
「或者說即使是這樣，你能保證他們永遠都安全嗎？你能確定他們在執行任務的時候不會被特意安排到強於自己數倍的咒靈嗎？有多少咒術師是死在這個上面的呢？」
「作為專門用來監測咒靈的［窗］總是『偶爾』檢測錯誤什麼的……」
夏油傑冷笑一聲。
「你覺得——咒術師的死亡率為什麼會這麼高呢？以咒術高專的入學情況，等你想要取代上層給你十年人都不夠一半！」
五條悟放在身側的手倏然攥緊。
「所以說，我希望你不要阻止我。」
夏油傑淡漠的開口。
「新的秩序會在混亂中出現，只有把原本的爛橘子清理掉新的才會有足夠的養分，我已經不想要再等待了。」
不破不立，在原有秩序被摧毀的情況下，為了適應，新的方法總是會更快地出現。
「當然，如果你一定要阻止，那麼就看看到底誰更快好了。」
反正，他已經下定了決心，現在和對方在這裡對峙也只是嘗試爭取一下而已。
能不管最好，管了他也沒差。
他夏油傑就不信，五條悟還能每天去保護那群高層爛橘子去！
夏油傑的聲音落下，周圍的空氣頓時更為安靜，夕陽早已經只剩下一點點的余暉，逐漸暗下的天色也讓四周顯得更加寂寥。
「我說，傑。」
良久，五條悟說出了一句讓夏油傑意外的話。
「你是不是看了小千裡的《暗潮》才這樣的？」
夏油傑：？？？
關《暗潮》什麼事？他確實是看了，還是花一晚上看完。但是！他也只是看裡面的各種方法而已！
看夏油傑不說話，五條悟又繼續開口，每一言每一語都在刺激他的神經。
「比如說覺得裡面的反派挺帥的，然後想要……」
「不，我完全沒有這個想法。」
不等五條悟說完，夏油傑直接打斷。
「反派是反派，我是我，我沒有什麼做聖人的想法。」
因為他從一開始就再清楚不過所有的路到底是怎麼樣的。
「我只是更加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做什麼而已。」
夏油傑直起身體，揮手之間一只巨大的鳥型咒靈出現，他跳上鳥背，任由咒靈帶著他騰空而起，只留下最後一句話消散在空氣裡。
「總之，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這還真是……」
五條悟抬頭看了眼天空中夏油傑越來越遠的身影，轉身離開了小巷。
強行改朝換代，什麼的……
映著落日最後一抹余暉，五條悟想起了當初千裡所說的話。
變革之路，血腥之路。
「在咒術界的話……」
到底能不能行得通呢？
其他人所發生的一切千裡完全不知道，就如同織田作之助所說的那樣，她對於這本書的出現的想法確實非常失望，頭頂的呆毛都宛如失去了水的植物，蔫了吧唧的趴在頭頂。
哪怕她一開始就對這本小說並沒有抱著什麼希望，但是她沒報希望的那部分也僅僅是沒人看出她埋藏的那一丁點關於織田作的私貨。
絕、對、不、包、括、讀、者、覺、得、反、派、是、黑、暗、英、雄！
天知道她看到這個說法的時候差點都直接傻了，盡管有很多反對「黑暗英雄」說的人，但是她是真的懷疑人生。
明明是想要讀者討厭這個角色才設定成了反派，為什麼這麼渣這麼屑弄死了主角全家的老陰逼竟然還會有這麼多讀者喜歡啊！
為什麼啊——
千裡趴在桌子上整個人都失去了活力，恨不得時間倒流。
黑暗英雄個錘子！
「哢——」
門鎖轉動的聲音響起，千裡一個激靈瞬間直起身體，周身的頹喪瞬間消失不見。
她轉頭，織田作之助正從門外進來。他進屋，身後露出了一個黑漆漆的熟悉身影。
「嗨~」
太宰治相當熟練的打招呼，千裡面對如此黑泥，也能夠十分自然的回復對方了。
「呦——」
「千裡沒想到我會來吧？」
太宰治真的來這裡的次數並不多，但是足夠讓他熟悉。一進屋，他就一副常客的樣子坐到了沙發上，側身看向桌子邊的千裡。
「確實沒想到。」
千裡點了點頭，詢問。
「來吃飯嗎？」
看著時間也快到吃飯的點了。
「吃飯當然是。」
太宰治眨著眼睛，毫不猶豫地賣了織田作。
「我倒是隨便，就是織田作想帶你出去吃。」
「出去？」
千裡下意識看了眼織田作之助，對方滿臉坦然。她沉默了好幾秒，還是拒絕了這個邀請。
「算了吧，我真的、真的和外面犯衝。」
她語重心長地勸著眼前這兩個人。
「我發現我出門出現意外的概率有點大，所以避免意外發生的最好辦法就是從源頭截止。」
只要我不出門，除非發生地震或者天降橫禍把房子炸了，不然她絕對惹不到事情！
什麼特級咒靈？什麼想要毀殺光普通人的夏油傑？只要她宅在家裡，就連俄羅斯毛子都不會注意到她的！
「雖然千裡你的想法……嗯，聽起來挺有用。」
織田作之助倒是不否認千裡的說法，但是說法是一回事，用就是另一回事了。
就算他再沒常識也知道十幾歲的小姑娘在家三四個月沒出門是屬於異常了，哪怕他一直都放任千裡的所有，但是擔心的心情也總是會在心裡生出。
最重要的是……
「總不能千裡你以後也不出去吧？」
織田作之助無奈開口。
「並沒有強迫你出去的意思，如果你不想出去當然也沒關系，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對『出門』這種事情有什麼心理陰影。」
說實話，對於對方來說，出門遇到不好事情的概率確實挺高。千裡從去年到現在，出門的時候大多數是去了圖書館，剩下的一部分是她取材或者買東西之類的雜事。
但是總體來說，過於的少了。
織田作之助心裡一算，以千裡出門的次數來看，這一年綜合起來除一下，頻率也就半個月才出門那麼一次。
還是不算某一陣頻繁找資料出門走的多的時候。
然後就這種頻率還能兩次遇到特級咒靈，一次直接被那個詛咒師夏油傑綁架……
「關於這點，織田作你放心吧。」
完全不知道織田作之助擔憂的千裡信誓旦旦的保證。
「出門這幾次的心理陰影還不如網上那些人呢，我只是不想出去而已。」
講真，自從到這裡給她心理陰影最多的竟然是那一群群總是和她真正意思唱反調的讀者，你敢信？
好家伙，她想要他們討厭主角的時候一個個對主角憐惜得不行，她好不容易悟了，決定不寫主角寫反派了之後，有一半又開始對反派吹了一堆。
「不如說……」
千裡回想網絡上的那些言論，眼眸失去了高光。
「我確信，我的讀者一大半都是故意和我對著干的存在。」
從第一本《活著》到第二本《幽靈》，還有現在的《暗潮》，就沒一本對上號的！
她懷疑世界意識可能做了手腳！不，是絕對做了手腳！！！
第59章
太宰拿了新出的游戲機和千裡一起玩, 此時是中午，孩子們都在學校，屋子裡也只有他們三個人。
於是織田作之助就成為了做飯的那一個, 而想要幫忙的千裡則是被推了出來，被太宰治遞上了一個游戲機，體驗聯機被帶飛的快樂。
這幾日因為讀者而氣餒的心情因為游戲所緩和下來，玩著玩著, 千裡突然有了靈感。
她抽空看了眼一旁劈裡啪啦按游戲機的太宰治，一個大大的嘆號自頭頂出現。
太宰現在不用想了, 他沒看出來應該是因為時間沒到，沒有提醒讓他串聯的原因，但是有一個人不需要這一份「串聯」啊！
如果說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人讓她抱希望的話, 那麼絕對是劇本組中的另一個人了。
——江戶川亂步。
他擁有只要看一眼就能發現所有線索並自動串聯真相的聰明腦瓜, 哪怕他單看書沒串聯, 但是如果能找到對方然後親自帶著幾本書和對方面對面, 自己想要說卻說不出口的東西對方一定能看出來吧？
千裡的神游天外讓她控制的角色一不小心直接暴斃, 盡管在玩游戲, 但是一直在分神注意千裡的太宰治迅速暫停游戲, 看向千裡。
「在想什麼？」
「在想一個人。」
千裡坦然地說著, 絲毫不覺得自己想要找武裝偵探社的事有什麼不能說的。
實在不行下委托讓對方幫忙保護孩子們應該沒問題, 而且與謝野晶子這個神級奶媽也在武裝偵探社, 把織田作絲血奶滿什麼的也完全不是事。
有亂步在, 說不定對方還能和福澤諭吉社長直接解決掉mimic這個大麻煩呢？實在不行還能和太宰再聯合一波。
她相信, 在織田作的事情上，太宰絕對和她是一伙兒的！
「是誰？」
太宰治好奇詢問, 腦袋裡過了一個又一個人。
和自己打游戲還能想起來的, 蛞蝓小矮子肯定不可能, 那個五條悟就更不可能了，但是除此之外感覺也沒有誰了。
難不成是他不知道的？千裡又認識別人了？以千裡現在不出門的樣子，就算認識一個人也是在網絡上。
所以是哪個網友？
「是……」
千裡想要說出江戶川亂步的名字，然而卻只來得及說出一個無關緊要的字眼，剩下的話就像是被堵住了嗓子一樣，發不出一絲半點的聲音。
說不出來？換一個的話……
千裡想要換成［武裝偵探社］，話到嘴邊卻依舊發不出任何聲音。
世界意識這是怎麼回事？以前好像沒這麼嚴的吧！
千裡重新看向太宰治，心裡升起一個想法。
如果自己想要借此讓太宰像是五條悟一樣看出自己「不能透露」的異常的話……
幾乎是在這個想法剛剛出現在腦袋裡的瞬間，某種熟悉的警告感覺出現在心頭。
千裡在心中對世界意識爆出了龍門粗口。
好了，現在連這樣都不行了。到底是因為五條悟和文野不是一個劇場所以才能知道，還是世界意識越來越嚴格了？
諸多想法一閃而過，千裡深吸一口氣，只能盡量說著可能沾邊的話。
「是一個……」
偵探也不能說，那就只能……
「內心6歲的大可愛。」
千裡一本正經地說著，面色異常認真。
「雖然是成年人了，但是很會撒嬌。」
算算年齡，亂步大太宰4歲，太宰今年17，所以亂步今年應該21了。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26歲的年齡，16歲的外表，6歲的內心。
雖然現在亂步沒到26，但是不妨礙他的可愛，和社長撒嬌的時候更是超級可愛！
「內心6歲……還很會撒嬌？」
太宰治面色古怪地重復著這句形容，眼神瞬間犀利起來。
這個形容，肯定是交了網友！
「有多會撒嬌？」
「哎？這個……」
千裡回想了下亂步的可愛瞬間，不自覺露出微笑。
「就是特別可愛啊，讓人想一直寵著這種。」
畢竟誰不喜歡可愛的大貓貓呢！
太宰治心裡一沉，緩緩放下游戲機，直勾勾的盯著千裡。
「真的？」
千裡一愣，疑惑地上下看了下對方。
「太宰你……」
難不成是想到了什麼？可是她說的這點東西根本不足以讓人認出是亂步吧？
沒想到的是，太宰治竟然對她發出了一個靈魂質問。
「我不夠可愛嗎？」
「太宰，你……怎麼突然問這個？」
醒醒！你這定位也不是可愛類型的啊！
「我就不能問嗎？」
太宰治幽幽的說了一句，直接鬧了起來。
「我不管，我就要問！難道我不夠可愛嗎！」
他鼓著臉頰，氣呼呼開口。
「竟然讓你在我面前說別人可愛！你一定是沒領會到我的可愛之處。」
說著，他還摸了摸下巴，陷入沉思。
「畢竟我一直都是靠譜擔當，所以好像挺正常的？但是這可不行，在我面前誇別人可愛什麼的，不能容忍！」
太宰治拖長了聲音，相當自然地帶出了撒嬌的意味，絲毫不覺得對比自己還小的女孩子撒嬌有什麼不對的。
「之前是有人這麼叫你的吧？千——醬——」
「停！停！太宰你不要這樣啊！」
千裡在這句簡直九轉十八彎的「千醬」下一個哆嗦，趕緊喊停。
「太宰我們正經一點，咱們都是正經人，沒必要可愛不可愛的！」
臥槽事情發生得好突然，太宰這是突然……被搶了小伙伴不開心？
「可是……」
「怎麼說呢，太宰完全不需要和別人一個定位吧？在我眼裡，太宰就是太宰，讓我說的話我也不知道怎麼形容，但是……」
千裡垂眸，努力在心裡找出適合的解釋。她不太了解對方到底是因為什麼，但是她想要打消對方可能擁有的不安。
「雖然我說對方可愛，但是事實上我從來沒有真正看到過對方，對於他的印像也只是片面的，但是太宰你不同。」
她正色，真誠地注視著太宰治的眼睛。
「因為我們遇見，然後又對對方有了了解，所以單單是可愛不可愛這種形容是沒有辦法定義的。就像是我知道你很危險，但是要讓我說的話，我當然會覺得你很可愛，因為在我心裡你是很好很好的。」
沒有人會不覺得自己的朋友「好」，可愛當然是其中的一部分，偏向朋友本就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不過……
千裡有些疑惑的想著。
說起來，自己和太宰算是朋友了嗎？
「不需要和別人比，太宰你是不一樣的，是獨一無二的的那種。」
說著，千裡怕這個腦袋裡有一個迷宮的人想到別的地方，又特意問了句。
「就是很特別的存在，你明白了嗎？」
言下之意不明白她還能再詳細掰開了解釋，雖然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說明白了沒有。
「獨一無二……嗎？」
已經完完全全是意料之外的回答了，至少太宰治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僅僅是想要插科打諢的話，卻換回了這樣一段真誠的回應。
從來都沒有想過的事情，從來都沒有想過的回答，僅僅是他太宰治，可以在一個人的心裡擁有這樣獨一無二的地位，然後又被小心翼翼的溫柔對待。
足以稱得上溫馨的時刻，心髒的跳動卻更加用力，讓他能夠輕而易舉地感受到對方在胸膛中的跳動。
有什麼想要從那裡向上而來，他也清楚地知道，那都是會混亂思維與理智的東西。
但是那又怎麼樣呢？他還能阻止它們的到來嗎？雀鳥又怎麼能阻攔無形的風？
「啊……」
太宰治彎下眉眼，鳶色的眼眸裡帶著平和的寧靜，唇角勾起的弧度分外柔和。
「我當然明白。」
從未有哪一刻，這樣的感覺如此明顯，以往讓人苦惱的獨特性變為了一種可以讓人微笑的意思。
——我對你而言是獨一無二的。
——你對我而言是獨一無二的。
原本他所認為的距離完全被打破，讓人想要遠離，卻又忍不住貼近。
「這還真是……」
他嘆息著，整個人啪嘰一下靠後，癱在沙發上。
「我不想離開了，我想癱個天昏地暗。」
「想癱就癱。」
完全沒聽出對方隱含意思的千裡大著膽子上手摸了把太宰治的頭發，心裡為這柔順的觸感驚訝。
「這裡沒有人會拒絕你的。」
太宰可愛起來也是真可愛，像是大貓貓一樣，怪不得那麼多人想要寵宰。再順便慶祝一下終於摸到了宰的頭，還真的很好摸哎！
千裡收回了手，而平日裡一直很「禮貌」的太宰治卻順勢身體一歪整個人靠在了千裡身上，毛茸茸的腦袋在她的肩膀蹭來蹭去，和千裡想的可愛大貓貓一個樣。
這是除了那一次的擁抱之外，兩個一直具有分寸感的人第二次貼得如此之近。
分明是與自己不同的存在，然而彼此之間的氣息卻又能夠在貼近的那一刻交彙著、糾纏著、擴散著、又包裹著。
像是兩片相遇的湖水，在某種相同的特質下水乳交融，衍生出讓人放松而又安心的感覺。
「繼續吧。」
他重新拿起游戲機在千裡眼前晃了晃，轉移話題。
「至少吃飯之前打過這一關，怎麼樣？」
至少在現在，稍稍放任一下也是可以的不是嗎？
盡管千裡半邊身子都在承載著太宰治的重量，但是靠著沙發，也不覺得沉重，只是抱著安慰了一個崽的老母親的心情，和對方繼續打游戲。
沒一會兒，廚房裡的織田作之助做完了午飯，叫著兩個人開始吃飯。
「咖喱啊，說起來我好幾次遇到織田作都是在吃咖喱。」
太宰治可以說是乖巧地坐在飯桌上，說出口的話卻一點都不「乖巧」，甚至帶著調侃。
「我懷疑織田作是咖喱狂魔。」
「咖喱狂魔？」
織田作之助看著桌上三人份的咖喱認真思考了一下，覺得自己大概稱不上「狂魔」兩個字。
「只是喜歡吃咖喱而已，更何況我也就只有做這種簡單的食物還算可以。」
如果他精通廚藝倒是十分願意給家裡的孩子們變著花樣做飯，可惜……他不是。
「不，關於這一點我贊同太宰的說法。」
哪怕是千裡，都毫不猶豫的否認了老父親的說法。
「恕我直言，如果不是還有孩子們，我覺得你干得出連續好幾年，每天都吃咖喱的事情。」
哪怕不是一天三頓頓頓咖喱，那也至少有一頓是咖喱。
織田作之助：「……」
糟糕，有點真實，沒辦法反駁。
「這種程度……就已經是算是咖喱狂魔了嗎？」
織田作之助覺得有必要為自己正名。
「算得上咖喱狂魔的話，怎麼也要每頓都吃才是。」
他也沒頓頓吃，所以算不上吧？
「所以織田作你還很想頓頓吃嗎？」
太宰治滿臉驚奇。
「果然，咖喱狂魔是察覺不到自己是咖喱狂魔的！」
「原來如此，織田作你竟然想要頓頓都吃咖喱啊。」
千裡偷笑著，毫不猶豫的加入欺負老實人的隊伍。
「我知道了，我會幫你准備的。」
「你們……」
織田作之助無奈的笑了笑，心裡卻為此時輕松的氛圍感到欣慰。
家長威嚴什麼的，估計他這輩子都不會有了吧。
有了這一次的靈光一現，千裡馬上就付諸於行動。在第二天告訴了上班的織田作之助後，帶著編輯淺川早人就出了門，准備試試能不能自己找到武裝偵探社。
然後，她對著地圖陷入了茫然。
武裝偵探社的確切位置她是不知道的，從動漫裡看是在一片繁華的商業街，一樓還是咖啡廳。
可是整個橫濱的商業街……有超多啊！（震聲——）
「淺川君啊……」
千裡從地圖中抬起頭，看向自己左邊的淺川早人。
「你聽說過……」
剛開了個頭，下面的「武裝偵探社」怎麼也說不出來。千裡心裡嘆了一口氣，決定換個說法試試。
「你知道橫濱有沒有哪家偵……」
好了，偵探也成了禁詞。
千裡捏著地圖的指尖因為用力而泛起了白色，卻也只能咽下自己心裡對世界意識再次爆發的龍門粗口，艱難開口。
「我最近對街道比較感興趣，接下來這一陣就努力一下把橫濱所有商業街都逛一遍吧。」
她就不信了，自己在所有商業街都來一遍地毯式搜索，還找不到區區坐落在商業街的武裝偵探社？
在淺川早人「不管老師做什麼都沒問題」的表情中，千裡看著地圖上的某個地方，作出決定。
「首先，從沒去過的地方開始吧。」
她一邊指著地圖上要去的地方，腳下也不停歇，然而就在她剛要拐過一個路口的時候，一個蘿莉突然從拐角跑了過來，一下子撞到千裡的身上。
相撞的力度並不大，倒不如說出乎意料地輕，千裡僅僅是稍微往後退了一步，耳邊就聽到了小蘿莉嗚嗚嗚的哭聲。
「我的蛋糕QAQ」
「老師你沒事吧！」
淺川早人及時接住千裡防止她後退更多，在對方擔憂的聲音中，千裡低頭一看，倒吸一口涼氣。
金發、小裙子、蝴蝶結、小蘿莉！
這特征放在文野裡就是能讓人一級戒備的生物啊！
就在千裡升起警惕的同時，一道擔憂的聲音伴隨著急匆匆腳步聲在拐角處傳來。
「愛麗絲醬！不要跑這麼快，會摔倒的！」
穿著白大褂的黑發青年一副著急的樣子，在轉過拐角看到千裡與相田的一瞬間，還十分傳神地愣了一下。
「愛麗絲醬，怎麼哭了？」
到底，他還是宛如一個寵愛孩子的老父親一樣，趕緊安慰了蹲在地上看著逝去蛋糕的愛麗絲，又在幾句話哄好了之後迅速看向千裡。
「十分抱歉，愛麗絲她只是急著回家，並不是有意的。」
「沒事，很正常。」
千裡面色不顯，心裡卻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
不警惕不行啊！這特麼可是文野知名ai精，指不定哪句話不對勁被賣了還幫著數錢呢。還急著回家？也就騙騙無知群眾，你家在□□大樓和這邊根本不是一個方向！
「給孩子再買一份蛋糕吧，我們就先離開了。」
然而千裡剛說完轉頭就想走，森鷗外的聲音就緊接著響起，打斷了她的動作。
「稍等一下。」
千裡：「……」
你還要干嘛？！
「畢竟是愛麗絲闖的禍，作為家長我實在是過意不去。」
森鷗外的面上帶著幾分愧色，千裡順著對方的目光低頭看向衣服，上面有一塊被蛋糕染上的白色奶油。
因為看見愛麗絲太緊張對方這個人以至於完全沒注意還有這一茬！不愧是你森鷗外，這樣就可以借著買衣服的原因更進一步了嗎？
就憑愛麗絲是人形異能力，她就不相信對方沒能力護住一塊小小的蛋糕！
千裡一瞬間猜出了森鷗外的想法，就如同她所想的一樣，森鷗外在她低頭後，說出了「賠償」的話。
「那邊就是服裝店，不如讓我稍作賠償，讓我給……」
說到這裡，他明顯的頓了頓，以這一份被阻礙的稱呼為理由，相當自然地詢問千裡名字。
「不知小姐如何稱呼？」
可以的話請叫我無名氏謝謝。
千裡真的是連名字都不想要讓對方知道，但是萬一說假的讓對方「記住」了怎麼想都會更虧，只能抱著老大的不情願，面上平靜地回答。
「……千裡。」
「真是個好名字。」
森鷗外的神情分外真誠，一點也看不出其他痕跡，他相當快速的轉回話題，不對名字多說什麼。
「那麼不如讓我賠償千裡小姐一件衣服，不然我和愛麗絲絕對會良心不安的。」
問題是你有良心嗎？
千裡心裡下意識發出靈魂質問，目光在對方指著的服裝店轉了一圈。
店倒是看不出什麼，但是也不排除其他可能性。
「對不起。」
金發碧眼的小蘿莉心如明鏡地和森鷗外狼狽為奸，她乖乖地來到千裡旁邊，抬起手揪住千裡的衣袖，甚至還嬌憨的搖了搖。
「是愛麗絲不小心，但是愛麗絲也知道錯了，所以就讓林太郎賠償吧。」
說著，她偏過頭對森鷗外吐了吐舌頭，整個人看上去可可愛愛，還帶著小狐狸一樣的狡黠。
「收拾爛攤子他最擅長了。」
「愛麗絲……」
森鷗外無奈的嘆了口氣，看向千裡的眼眸裡帶著懇求。
「總不能讓千裡小姐穿著弄髒的衣服。」
千裡面無表情地看著森鷗外自導自演，內心毫無波動。
但是她還要和對方這個戲精虛與委蛇，畢竟偽裝狀態下的森鷗外和暴露身份下的森鷗外危險度……或者說態度，不是一個級別上的。
她不想憑空承受一個黑幫大佬氣勢全開的壓力。
「不用不用，只是一點奶油而已。」
千裡眼睛一眨，下一秒臉上已經掛起了相當真實的無所謂，淺川早人早就在森鷗外說話的時候幫千裡擦掉了奶油，她直接把外套脫下來用袖子在腰間一系，衣服上的那一塊污漬就被成功掩蓋住。
森鷗外：？？？
等會兒，這個我的劇本不一樣啊？用外套掩蓋污漬什麼的，這個操作怎麼回事？
愛麗絲：「……」
還怪我沒把整塊蛋糕糊人家胸口蓋都蓋不住嗎？
「這位……嗯，愛麗絲也知道錯了，急著回家的話就早點回去吧。」
打破劇本的千裡還相當友好地摸了摸愛麗絲的頭，溫聲安慰。
「有錢就再去買一份蛋糕吧，掉到地上也很可惜不是嗎？我的衣服回家洗一洗就可以了，不是什麼大事。」
說完，她對森鷗外「理解」地笑了笑，生怕對方追著說要賠償自己，轉身扯著淺川早人離開。
趕緊走！回家！有什麼過幾天再說！
千裡努力保持均速，沒有讓自己想要趕緊離開的迫切顯露出來，甚至臉色都還保持著雲淡風輕的樣子。
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一顆心都沉在了谷底。
森鷗外為什麼來接觸自己？是因為太宰嗎？
不，太宰僅僅是交友的話，森鷗外應該還不會在意道現在親身上陣的地步。
還是說因為她的「名聲」？
不排除森鷗外會知道她就是一直沒露面的作家千裡，但是世界上作家那麼多，他來找自己干什麼？她一個普普通通的作家又有什麼可圖的？難不成還打算讓自己給港口黑手黨出書立傳？
根本不可能！
又一次自己反駁了上一條言論之後，千裡皺起了眉頭。
又或者……他從自己的書裡看出什麼了？可是這個幾率可能性也很小才是。
不說太宰都沒看出來，就說現在mimic事件還沒發生，mimic也沒有從歐洲來到日本，哪怕是代入都沒有代入的理由。
千裡左思右想，實在是想不出對方到底是因為什麼接觸自己。
不過……
她重新看向手中的地圖，陷入沉思。
總之，今天接觸過以後應該不會再來了，自己為了找武裝偵探社也不可能不出門，所以……就先不回去了？
千裡低頭糾結的看了眼被掩蓋住那一小片奶油的地方，果斷選擇去另一邊的商業街。
「淺川君，我們走那邊。」
「那邊……嗯？」
淺川早人看著千裡指著的方向，有些疑惑。
「老師我們不回去了嗎？」
「有事，先不回去了。」
不然總覺得自己虧大了，早點找到也早點安心！
看著千裡逐漸消失在視線裡，愛麗絲毫不猶豫的推鍋。
「我覺得是林太郎你的問題，一看就不是個正經人。」
「我看起來真的這麼差嗎？」
森鷗外摸著光滑的下巴，喃喃自語。
「明明我已經好好整理過自己了啊？」
看著也沒有不修邊幅，愛麗絲還這麼可愛，怎麼對方就直接跑了呢？
第60章
千裡的這一次遇到森鷗外雖然心裡警惕, 但是她卻不能因為這麼一個事情放棄尋找武裝偵探社。既然對方能找到她一次，那麼她相信只要對方想，第二次第三次甚至第無數次都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既然自己的行蹤是透明的, 那麼就算這一陣不出門，日後也避不開。
所以千裡反而選擇繼續自己原本的想法，在橫濱的各個商業街尋找。
「千醬——」
小蘿莉清脆的聲音帶著十足的活潑噠噠噠的向千裡跑來，哪怕千裡心裡恨不得現在立刻掉頭就走，卻也只能無奈的轉頭看向聲源處, 叫出對方的名字。
「愛麗絲。」
「又遇到千醬了, 我就說我們很有緣吧？」
愛麗絲邁著輕快的腳步來到千裡身前，提著裙子美滋滋的轉了一圈。
「怎麼樣？好看嗎？昨天和林太郎逛街的時候買到的。」
金發碧眼的小蘿莉笑容燦爛, 旋轉間裙擺隨之飄起, 白色的蕾絲在陽光下翻飛, 讓人忍不住贊嘆。
——好可愛的小蘿莉。
「很好看, 很適合愛麗絲。」
千裡坦然誇獎。
「愛麗絲看起來更可愛了。」
當然，如果只是個普普通通的小蘿莉不是森鷗外的人形異能力就更好了。
千裡在心裡補充著，神情毫無異樣。不如說她已經有了破罐破摔的准備。
自從她為了找到武裝偵探社在這段時間開始頻繁出門以後，遇到森鷗外和愛麗絲的次數直線上升, 就現在，已經是她第3次遇到對方了。
雖然對方並沒頻繁到只要她一出門就看到他們, 但是千裡從那天到現在總共出門10次……
這概率還真特麼「有緣」, 但是這「緣分」絕對百分百是人工的，上次第二次遇到愛麗絲都直接口稱「千醬」了, 要說沒陰謀織田作都不信！
但是由於森鷗外的危險性, 所以在確定對方意圖之前, 千裡還真不能直接翻臉。
要是張口質問對方「我知道你的身份了, 你到底有什麼目的？」之類的, 千裡怕自己當場暴斃或者出事。
心裡閃過諸多想法，但是現實只過了一瞬。
「千醬今天也在逛街嗎？」
愛麗絲相當自來熟的開始拉關系。
「愛麗絲可以一起嗎？只和林太郎一起出門好無聊的。」
「愛麗絲醬……」
一旁的森鷗外無奈的看著愛麗絲，像是對自家任性孩子沒辦法的老父親一樣，無奈看向千裡。
「抱歉，愛麗絲平時比較少看到其他女孩子，所以看到千裡小姐的時候比平日裡活潑了很多。」
這哪是活潑很多？你家這愛麗絲明明一直都是這麼活潑！
千裡心中吐槽，面上卻露出理解的虛偽微笑。
「沒事沒事，愛麗絲也很可愛不是嗎？這個年紀的孩子正是活潑的時候。」
要不是怕你露出本性，我特麼直接說爬！有多遠爬多遠！最好這輩子都不見面！
「那就正好一起啦！」
愛麗絲可不管那麼多，她的任務就是和千裡一起吃喝玩樂增加好感度，其他的她也管不了太多。
愛麗絲相當歡快地抱住千裡的一邊胳膊，甚至還特意把森鷗外往遠的地方推了推。
「總之，是我和千醬一起玩，林太郎你負責結賬就行了。」
「愛麗絲醬——」
森鷗外的聲音頓時可憐了起來。
「我就只有結賬的作用嗎？」
「當然不止。」
愛麗絲狡黠一笑，拉著千裡小跑著前進幾步，帶著得意的聲音在空氣中消散。
「林太郎你還可以拎包啊~」
森鷗外長嘆一口氣，引得一旁的淺川早人心裡古怪。
要不是千裡老師和他說這個森鷗外「估計」不是什麼好人讓他別和對方靠太近，他都以為對方真的就是個對女兒沒辦法的傻爸爸了。
但是既然千裡老師說了，他肯定是百分百按照老師的話來。
而且說實話，遇到的頻率也確實有點高……
由於有了愛麗絲的存在，千裡在這條商業街的路上反而變得熱鬧起來，愛麗絲像是個小鳥一樣，嘰嘰喳喳地對一路上去過的店發出各種評價。
快走到街尾，愛麗絲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抬頭看了眼天色，眼眸亮晶晶的看向千裡。
「千醬，已經是中午了，我們去吃蛋糕吧！」
她指著路邊的一家甜點店，光明正大地發出安利的聲音。
「那家店我去過，做的芝士蛋糕超好吃，千醬你可以嘗嘗。」
「愛麗絲醬……」
跟在小蘿莉後面的森鷗外幽幽開口。
「午飯吃蛋糕不太好吧……」
「午飯吃蛋糕又怎麼了嘛！」
愛麗絲叉著腰，理所當然的開口。
「難道甜點不是應該和正餐不是一個胃嗎？」
「可是……」
森鷗外試圖勸阻，可愛麗絲根本不吃他這套，拉著千裡遠離對方。
「林太郎好啰嗦，千醬我們不要管他。」
千裡習以為常地看著森鷗外堪稱「我罵我自己」「我嫌棄我自己」的騷操作，十分淡定的……選擇了配合愛麗絲。
不為啥，雖然愛麗絲確實是人形異能力，但是她至少看著比森鷗外這個糟心的賞心悅目多了，而且懟起森鷗外這個本體毫不留情，相比之下真的是愛了愛了。
愛麗絲拉著千裡靠近甜點店，走著走著腳步卻不著痕跡地一頓，她眨了眨眼，藍色的眼眸瞥向即將路過的一家超市。
看似平靜沒有幾個客人的超市裡，某種普通人所看不到的東西凝聚成型，貪婪的目光在掃過超市內部之後，定格在外人流眾多的門外。
隔著透明的玻璃，同是非人的藍色眼眸與那只滿是欲望的非人眼球對視。
下一秒，似乎是確定了目標，咒靈朝著門外迅速衝了過去。
「砰——」
玻璃被撞的聲音響起，細密的裂紋如同蛛網一般遍布在玻璃上，巨大的碰撞聲讓千裡一個激靈，迅速扭頭看向超市。
隔著還未完全碎掉的玻璃，咒靈模糊的身體映入千裡的眼中，甚至連後退再次衝撞的姿態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這咒靈看著不大力氣還挺大，但是淺川君還有路人都在範圍內，玻璃抗不過下一次的衝擊，跑好像來不及了。
沒有時間讓千裡多想，幾乎是下意識的，千裡右手把一旁的愛麗絲拉到身後，左手拉著門把，把搖搖欲墜的大門直接打開，直面咒靈。
直到咒靈撞到她手邊停了動作，千裡才一臉懵逼的看著在自己手裡掙扎的咒靈，渾身僵硬。
不，等等，我把愛麗絲放身後干嘛？她特麼是人形異能力啊！她被打死了都能原地復活的！
自己怎麼就把她拉到身後自己莽了？
不應該是毫無良心地把這個小蘿莉放前面擋槍嗎！！！
「千醬……」
愛麗絲一如既往清脆的聲音裡帶上了明顯的猶豫，在千裡木然的神色裡，她探出頭看了看被千裡抓住的咒靈，又深深地看著僵住的千裡，二話不說抓住千裡的手，在路人震驚的視線裡一溜煙的跑到無人的角落。
然後……發出了靈魂質問。
「千醬你……抓住了妖怪哎！」
千裡：「……」
我不是我沒有！
千裡覺得自己簡直要心梗了，就那麼一個下意識，自己特麼能看到咒靈就直接曝光了，她的手怎麼就這麼欠啊！
而且你怎麼好意思說妖怪的？我不信你們港黑不知道咒靈！
千裡心裡滿是復雜，不知道說什麼好，只能一副沉重的樣子，簡單回復。
「還、還好。」
我現在要是裝作受了重傷的樣子還來得及嗎？
後面的淺川早人和森鷗外也追了上來，看不到咒靈的淺川早人只能一臉懵逼與緊張，森鷗外倒是反應十分迅速，滿臉擔憂。
「千裡小姐，愛麗絲，你們沒事吧？」
他眸光一閃，在兩人，尤其是千裡身上轉了一圈之後，才來到了咒靈身上。
普通人除非有特殊情況，否則是絕對看不到咒靈的存在，而且看千裡的樣子對咒靈也見怪不怪估計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所以……對方不是異能力者就是擁有咒力的存在。
哦呀，真是意料之外的新情報。
最重要的是看起來只是身嬌體弱的樣子，卻能空手控制住咒靈。
到底是哪種呢？所謂的咒術？還是相關的異能力？
不管是哪個，都想知道。
非常想知道——
內心裡各種想法一閃而過，森鷗外的面上卻只是驚訝的看著咒靈，欲言又止。
「千裡小姐，這個是很危險的。」
可是咒靈的危險連你的百分之一都沒有。
但是不能指著鼻子吐槽對方，千裡只能端著自己已經麻木的臉，點頭回復。
「嗯，我知道，但是我認識相關人員，今天的逛街就到這裡吧。」
她把咒靈團吧團吧背到身後，抬眸看向森鷗外，金色的眼眸裡只有平靜，聲音分外客氣。
「麻煩先生了。」
感覺問題更復雜了，這一下子暴露的不僅僅是自己可能是能力者的問題，變相相當於森鷗外主動暴露他也是能力者。
千裡恨恨地捏緊了手中咒靈的爪子，恨不得直接給對方剁了。
怎麼總是出現意外啊！！！
以為森鷗外還會糾纏一下的千裡沒想到對方退得相當干脆利落，相當識相地帶著愛麗絲離開，沒多問一絲一毫。
但是仍舊改變不了千裡想要抑郁的心情。
自己怕不是在森眼裡多個能力了，原本就不知道為什麼關注自己，現在怕不是又多了個理由，這都什麼事！
「決定了！」
千裡陰測測的看向咒靈，掏出五條悟贈送的咒具解決對方之後，看向淺川早人。
「盡快看過橫濱所有商業街吧。」
只要她找到了武裝偵探社，別的就都不是事！
什麼森鷗外？什麼mimic！只要亂步給力，都不是個事！
抱著更加破罐破摔的想法，千裡兢兢業業地在橫濱所有的商業街都走了一圈，然後……毛都沒發現。
她確定，她已經對咖啡店和偵探兩個字重點關照了，但是一路走過卻沒有絲毫信息，甚至在感覺可能是的地方詢問樓上都有什麼店的時候都完全沒有過武裝偵探社的影子。
就像是橫濱不存在這麼個偵探社一樣，還總是遇到森鷗外，甚至還總有「意外」，她懷疑那個ai精猜到她的「能力」了。
好倒霉啊！也太倒霉了吧！
「千裡？」
織田作之助一回家，就看到這段時間有時間就出門的千裡有氣無力地趴在桌子上，整個人都散發著懨懨的氣息。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
怎麼這麼沒精神？
「歡迎回來……」
千裡直起身體拍了拍臉頰，打起精神。
「我沒事，只是一些小……」
話說一半，看著織田作之助不贊同的神色，她嘆了口氣，坦白。
「其實是我覺得我被針對了。」
世界意識，絕對是世界意識在搞鬼！不然她一個大活人怎麼就找不到武裝偵探社？
正常來說武裝偵探社就算不說非常出名，這麼長時間過去了至少也會有名聲或者顧客知道吧？可是她偏偏就和被屏蔽了一樣，連條消息都看不到！
不能問，不能說，現在連找也找不到。這不是被世界意識針對了還能是什麼？
「被什麼針對？」
只知道千裡最近在出門，雖然因為上次被綁架的原因每次出門都會主動帶定位裝置。但織田作之助不可能像是個控制狂一樣時刻注意千裡位置。因此，他發出疑問。
「是遇到什麼人了嗎？」
「遇到人倒是其次，不如說……」
不如說是因為找不到人所以才覺得沮喪，因為這樣的話就代表武裝偵探社就無法成為助力，在明年mimic到來的時候，她甚至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可能有人看出她作品的聯系並告訴織田作上。
所持有的籌碼未免也過於地少了。
但是這注定是她無法透露的東西，千裡只能轉移話題。
「我其實也在苦惱下一本寫什麼啦。」
本來《暗潮》的發表就在九月，後來她在橫濱各種商業街跑來跑去也花了不少的時間，現在都已經是十一月份了。
抓緊時間的話，明年夏天的mimic事件之前她說不定還能寫上兩本小說呢？
「這麼快就在想下一本嗎？」
織田作之助已經進到屋裡，他坐在千裡的對面，看著對方。
「不休息一陣嗎？」
寫書從來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更何況是千裡這樣被奉為經典的著作，所需要的心力並不是一點半點。
似乎每一次都是，在上一本書發售以後，對方就會迅速開始下一本書的創作，像是有什麼在身後追趕，不馬上書寫就不行。
「休息啊——」
千裡注視著坐在自己對面的織田作之助，拖著慢吞吞的尾音，金色的眼眸裡帶著讓對方無法看清的復雜情緒。
「會有那一天的。」
她彎著眼眸露出一個微笑，似乎是在感嘆，又像是在說一著一個難以預測的未來，以至於就連聲音也像是無根的浮萍一樣，輕飄飄的沒有著力點。
「但不是現在，我應該至少再寫出一些才行。」
怎麼可以休息呢？她還要在這個被處處受限的地方，盡所能地把自己知道的信息透露出去。
她有預感，世界意識只會越來越嚴格，而她能用的時間卻越來越少。
以往，話題到了這裡，織田作之助就應該順著千裡的意思轉換話題。
但是此時此刻，他注視著千裡好似被霧靄隔了一層的眼眸，重復詢問。
「真的沒問題嗎？」
「有的話我會和織田作你說的。」
似乎是反應過來，千裡眨了眨眼，剛才眼底的些許郁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平日裡的活力。
「我的事情先放一放啦，我有想到一件別的事。」
說著，她面色嚴肅。
「我記得一開始的時候，織田作你就和我說你想寫小說是吧？」
「是這樣。」
織田作之助點了點頭。
「怎麼了？」
「問題大了！」
千裡啪啪的拍了拍桌子，身體微微前傾，一眨不眨地注視著對方。
「我小說都出了三本了，但是織田作，你告訴我。」
她發出靈魂質問。
「你的小說寫多少了？有大綱嗎？人物設定想了嗎？」
織田作之助：「……」
啊這……
身經百戰的身體在這一瞬僵硬起來，難得的，他甚至想要避開千裡灼灼的目光，心裡更是升起了心虛的味道。
「小說這種事情……」
他回想自己只是想了這麼多年卻依舊一筆沒動的小說，有些底氣不足。
以往沒有被催的時候還不覺得什麼，現在突然被千裡這麼催促，就莫名其妙覺得心虛，好像自己沒有寫出來真是太糟糕了。
提前感受到作家面對編輯催稿的心虛狀態的織田作之助老實回答。
「我寫的話，總覺得還差點什麼。」
但是這確實是實話，每一次他想要動筆的時候，心裡總是會出現一個疑問。
自己……動筆的資格足夠了嗎？
「織田作，我跟你說。」
知道織田作之助的猶豫之處，千裡卻不能直接指出，只能委婉的，繞著圈的勸說。
「你看，我這種未成年都能寫書了，沒道理你就寫不出來是吧？」
一直在糾結怎麼救織田作她都忘了，現在想起來，只覺得對方應該改名叫織田鴿之助了。
「你要是有什麼困難和我說，不然我就只能當你是想要鴿子了。」
你這可是看著我寫出了三本書的啊，就一點都沒有親自動筆的心動嗎？
「困難……我也不知道算不算。」
織田作之助沉思幾秒，說出了自己心裡的想法。
「只是覺得還不到時候，這樣的感覺。」
千裡眉頭一皺，覺得事情並不簡單。
「還不到時候」什麼的，會不會也是世界意識的鍋？比如說世界意識想要世界按照原劇情走，所以織田作之助能有這種感覺也很有可能。
不然自己都熏陶這麼長時間了，對方怎麼就還忍得住不動筆呢？
「織田作，相信我，動筆吧！寫作這種事情就是動筆了才知道自己能寫出什麼，不動筆永遠不會進步。」
千裡臉不紅心不跳地拿自己舉例子。
「別看我從《祭品》開始出名，但是我在此之前已經寫了好幾百萬的東西了。」
嗯，都是實話！她一網絡小說作者保底日三千，更別說還時不時加更日六日萬的。
「大不了你寫完不發表，就當做是正式出書的練習，如果是織田作的話，我相信一定能寫出很棒的小說的！」
總之就是一句話！
——給我寫！
等你成為了大文豪，想脫離邪教應該也會容易很多，作家也是正經職業，還能賺錢養家不至於沒了工作就沒了經濟來源。
不然狗帶之前都沒真的下筆到時候豈不是很後悔……等等，狗帶個鬼！織田作才不會狗帶！
「織田作，寫小說和職業之類的並沒有多大關系，職業能給小說中增加更真實或者專業的信息，但是真正寫出來靠的是自身的閱歷和腦……」
說到這裡，千裡微微一頓，想到這邊根本沒有腦洞的說法，只能改成別的。
「靠閱歷和想法。織田作你看你兩樣都不缺，就是寫小說的好苗子啊。」
她就差把「我看你骨骼清奇，定是寫小說的奇才，只要動筆，必然大火。」給禿嚕出來。
「真的，只要你寫，絕對會很好的。」
覺得殺人就沒資格動筆什麼的，怎麼可能？來和我一起碼字快樂啊！
當鴿子是沒有前途的！別信世界意識，祂就會坑人！
「既然千裡你這樣說……」
織田作之助無奈的注視著千裡，藍色的眼眸裡卻帶著溫暖。
他從沒想過，對方竟然把已經過了一年，只是他隨口一提的事情一直放在心上，甚至更是有著比他自己都強烈的自信與期待。
「我會嘗試的。」
織田作之助勾起唇角，用帶著笑意的聲音發出調侃的話。
「怎麼也不能讓『千裡老師』失望才是。」
「織田作你竟然！」
千裡一個哆嗦，熱度瞬間衝上臉頰。
千裡老師是什麼鬼啦！不是早都說好不要這麼說她的嗎！織田作你這麼大個人了，就不覺得羞恥嗎！！！
第61章
千裡說動了織田作之助, 讓對方也有了真正動筆的想法。
然而好幾天過去了，無論是千裡還是織田作之助，誰也沒有動筆寫一個字。
織田作之助的原因可以有很多, 但是千裡的原因卻只有一個。
——她不知道寫什麼了。
想想吧, 整個mimic事件，她已經把織田作、mimic還有森鷗外三個主要視角都寫了，再寫其他的比如政府或者武裝偵探社肯定不太行。
畢竟這些關系太遠了, 原著連出場都沒有幾秒, 也沒干什麼大事，寫了也起不到什麼大作用。
雖然這場事件裡還有一個視角是重點之一，可千裡卻陷入了猶豫。
一直以來, 她為了追求「提醒」, 所用設定的人物是與事件本身有那麼一點關聯的, 或許是一點點事件的脈絡，或許是人物的背景, 甚至是某些近似的性格。
也因為這樣, 如果她真的用太宰的視角寫文，那麼她寫出來的人物會近似太宰。
如果她不認識太宰治, 未曾與太宰治這個人相識甚至是熟悉，她可能真的會咬牙動筆開寫。
但是現在, 在與假設完全相反的情況下, 她反而猶豫起來。
因為太宰治是不同的, 如果她真的寫出相近的人物並發售，最後人盡皆知。她知道，那絕對是一件難以忍受的事情。
完全陌生的人寫到可能會是靈感一現的巧合, 但是熟識的人寫絕對就是故意的了。
她不想傷害對方。
「所以……甜品店比較會有靈感嗎？」
難得偶遇到了千裡的中原中也正和對方坐在橫濱粗點心風評最好的店裡, 看著對方拿著筆, 糾結地凝視小本本。
「不會覺得吵鬧嗎？」
雖然甜品店裡環境是不錯，但是由於店就坐落在商業街裡，離真正的安靜那絕對是差了很多。
「吵鬧……確實。」
但是沒辦法，她在蹲江戶川亂步。
作為喜歡吃零食和甜食的人，江戶川亂步怎麼都不可能不來這家橫濱粗點心no.1的地方，哪怕他自己沒到，但是福澤諭吉或者與謝野晶子怎麼也有可能幫他帶吧？
但是她都已經一連一個星期天天來這裡，從早上待到黃昏，卻見人影都沒看見一點。
想到這裡，千裡嘆了口氣。
「但是其實我只是卡文了。」
不同於看到就想立馬轉頭離開的森鷗外，中原中也作為擁有港口黑手黨最後的良心美稱的人，千裡對他確實是相當放心。
盡管作為黑手黨該做的都沒少做，但是人家有良心啊！
「卡文？」
中原中也生疏的重復著第一次聽到的詞，想了想對方九月份才新出的《暗潮》，疑惑詢問。
「新書嗎？」
「嗯，是新書。」
千裡再度望了眼門口，沒有任何意外沒看到自己想看到的人之後，目光落在了對面的中原中也身上。
「因為一些原因，新書不知道要怎麼寫了，所以最近都在找靈感。」
「靈感的話……」
中原中也有些猶豫的開口。
「要試著說說嗎？就算不能幫上忙，但是你可以聽聽其他的想法。」
畢竟一個人悶著總是不太好。
「說的也是，畢竟中原君上次就幫了很大的忙。」
雖然結果被很多讀者給扭曲了，但是不得不說，方法是沒問題的。
「其實最大的原因是我這一次沒有想好主角的人設，或者說性格一類的。」
千裡挑著能說的，坦然說出。
「我原本其實是有想過一個的，但是後來覺得……嗯，不合適，就否定了。現在有點拿不定主意。」
「主角的性格，那確實。」
中原中也面色嚴肅起來。
一篇文的主角必定是一本書的重點，畢竟大多數讀者都是跟著主角一點點代入的，主角不確定下來的話，應該很難辦吧？
但是這種情況應該怎麼辦？
中原中也挺著自己嚴肅的臉，生怕千裡看出他的內心已經陷入茫然。
再換一個性格？但是這種自己能想到的東西對方沒理由想不到，所以肯定不行。
但是除此之外還能怎麼辦？
「那個……」
中原中也搜腸刮肚想要想出一個辦法，但是這種沒怎麼接觸過的領域真的限制了他的想像。
「根據劇情改主角的性格？或者書的……嗯，主體寫出來的話，主角……」
主角還能怎麼樣啊！
就在中原中也苦思冥想的時候，對面的千裡卻豁然直起身體。
這就是中原中也的實力嗎？真的愛了！
「你說得對中原君。」
千裡的眼眸裡帶著驚喜。
「如果我能把主旨表達出來的話，主角就算是換一個性格應該也沒關系的！」
如果說前幾本把她的思維困在了「相似性」這個點上，那麼現在跳出來思考之後，這一本不一定必須要主角性格背景相似。
因為在這一本書裡，她想要表達出來的意思就只有一個。
——拯救。
只要能表達出這個意思的話，主角和劇情與那件事不沾邊應該也是可以的。
「中原君！太謝謝你了！」
兩次了！都是中也提醒，他真的是個大寶貝！
千裡感激的注視著對方，就差握住中原中也的手上下搖晃。
「我悟了！」
「啊？哦。」
悟了什麼？
完全不知道千裡到底悟了什麼的中原中也滿臉茫然，只能愣愣地應著聲。
「總之，能解決就好。」
但是有點好奇，那個「悟了」到底是悟到了什麼？說起來還不知道對方下一本到底要寫什麼。
現在還更好奇了！
中原中也以為千裡悟了之後就會像上次那樣兩耳不聞窗外事地動筆記錄，可對方卻只是寫了幾句話，就直接把紙筆收到口袋裡，完全沒有寫的意思。
「不寫嗎？」
中原中也忍不住問了句。
「記錄之類的。」
「上次是心裡有想法，這次比較不一樣啦。」
千裡毫不心虛的發出咕咕咕的聲音。
「因為在糾結主角的事情，所以小說的內容一點都沒想。」
現在有的就一個「拯救」的主體，內容什麼的，一丁點都沒來得及想……呢。
「不過我有一點思路的。」
為了掩蓋自己一點沒想的事情，千裡發揮了作者的固定技能。
——現場瞎編。
「這一次我打算寫一個很有趣的設定。」
至於是什麼很有趣的設定……
千裡的腦袋急速運轉，僅僅是幾秒鐘的時間裡，各種題材在腦袋裡迅速翻頁，最後固定在其中一個上面。
「穿越時間！」
「穿越時間？」
從沒聽過這樣題材小說的中原中也來了興趣。
「哪種穿越時間？到未來？」
「不，恰恰相反。」
千裡搖了搖頭，垂眸注視著桌子上的花紋，開始現編。
「雖然未來確實不錯，但是我想寫的是主角是穿越回過去。」
畢竟主題是拯救，那就讓主角去拯救朋友吧。性格背景和劇情不帶一絲一毫mimic或者太宰織田作的影子，只保留「拯救朋友」這一個主體的話，世界意識應該不會太過阻攔。
「主角為了拯救自己的朋友，於是穿越回過去想要達成這個目標，但卻失敗了。」
僅僅是一次的穿越就成功了怎麼行？畢竟拯救織田作這種地獄級難度的事情，一次根本不會讓讀者感受到難度。
「於是他開始不斷地穿越回過去，但是一直都在失敗。」
失敗的次數越多越能體現出難度，所以失敗的次數最好是主角都不記得自己到底失敗了多少次。
「最後……」
千裡說著這兩個字，又停了下來。
結局的話……如果是大圓滿好像也體現不出「慘」，畢竟原本宰就沒成功，所以小說的結局應該也是以失敗作為結尾才是。
主角失敗，朋友無論如何都活不了。
但是世界意識好像不讓……
千裡感受著心頭熟悉的威脅感，面無表情。
世界意識祂管得好寬啊！自己都魔改成這樣還不行，居然還要魔改結局，我特麼……
改，改還不行麼！不就是結局？
千裡抿著唇左思右想，想到了一個人。
首領宰。
因為看到了［書］裡平行世界的未來，為了織田作之助可以安心寫書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而直接篡了森鷗外的位，成為港黑首領。
他兢兢業業發展港口黑手黨，維持橫濱秩序，過著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的社畜生活。最重要的是真的把織田作之助弄到了武裝偵探社，讓他可以安心寫書。
最後在安排完所有的一切之後，從□□大樓一躍而下，人生就此休止。
「或許……」
千裡喃喃著，覺得結局或許可以改成這樣的。
主角為了朋友能活，獻祭自己一類的。過程結局什麼的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拯救」「救朋友」這樣的意思能傳達出去就好。
想好了結局的千裡重新抬眸，對面聽了千裡好一會兒「或許」的中原中也趕緊追問。
「最後怎麼樣？」
說到一半什麼的，好在意啊！
「結局的話……」
感覺有點黑泥，畢竟這麼寫的話純粹是一篇主角一直在做無用功的文。
不，也不能說是無用功，畢竟最後不是還成功了不是嗎？這樣想的話，其實還挺不錯的，主角雖然死了，但是他目標達成了啊！
所以總體來說應該不是很虐，畢竟主角最後估計能挺欣慰的？
主角都開心了，那怎麼能算是刀呢？
千裡猶豫了一下，選擇實話實說。
「主角最後達成了他的目的了。」
中原中也覺得千裡話裡有話，他狐疑的看了眼千裡還是老實給出了自己的想法。
「如果是這樣的話……結局很圓滿。」
「那什麼，雖然達成了目的，但是結局是朋友活了，主角死了。」
千裡有點心虛，但是想到主角成功人士的心態，又理直氣壯起來。
「雖然主角死了，但是他的目標達成了，所以不算是太虐主。」
這是什麼？這是雖死未悔啊！（震聲——）
「哈？主角死了？」
中原中也瞳孔地震，他震驚的望著千裡理所當然的模樣，發出靈魂質問。
「死了？就死了？」
「啊，死個主角嘛。」
千裡分外淡定。
「你看他目標也達成了，自己也不後悔，這不就可以了嘛。」
主角開心嗎？開心！那不就沒事了？
中原中也：？？？
雖然你說得很有道理，但是……但是！！！
中原中也欲言又止，聲音梗在喉嚨裡，不上不下的。
「千裡，你是不是……」
他想著千裡所有的作品，發現了一個盲點。
《祭品》和《信徒》是短篇，先不說。但是三個長篇小說的主角好像都不怎麼……
《活著》的主角殺手，連著收養的孩子都死了。
《幽靈》的主角將軍，雖然結局是開放式的結局，但是也有「墮落至死」的說法。
《暗潮》的主角，一家子都沒了，加上主角被利用得干干淨淨。
現在，新小說還說主角同樣死了。
「你不覺得主角死得有點多……嗎？」
話說出口，中原中也又想起了什麼，補充地開口。
「當然，我不是指手畫腳的意思，就是說說，說說而已。」
自己又不是作者，對作者說那麼多好像也不太好。
「主角死什麼的……」
千裡在中原中也的靈魂質問下，快速回想了一遍自己的書，發展……好像還真有點。
至少三個長篇在她心裡主角都是死的，現在即將寫的這個主角也要死……
「那什麼，我覺得吧，這幾本是意外。」
千裡艱難開口，迅速給自己甩鍋。
「這幾本設定就是這樣，以後的話，以後就不會了。」
她是為了提醒織田作才這樣的！如果不是mimic事件在頭頂吊著，她寫的主角絕對不會死！
天可憐見的，她以前……等等！
千裡回想自己原本寫的那些同人，陷入沉默。
說起來……她以前好像就是覺得不虐讀者卻說她發刀的作者哎，她認為甜的地方讀者總說她批發糖刀什麼的……
千裡晃了晃腦袋，認真解釋。
「總之，等我再寫一兩本之後就不會死主角了。」
等到mimic事件過去了，她就不用糾結怎麼提醒織田作了，想寫什麼就寫什麼。
不知道千裡的想法，中原中也聽著對方的話，只能心裡默默吐槽。
所以至少還要再死一個主角是嗎？
但是他雖然該掌握的知識掌握了，但確實是學都沒上過的黑手黨，對千裡這樣的作家也不好意思多說什麼。
寫書的作家本人還不比他這個外行更懂？
最終，中原中也只能干巴巴的說出一句話。
「那……加油。」
「我會的。」
話說中也不是以為自己有寫死主角的特殊愛好吧？
但是又不能解釋，只當作自己寫死主角很正常的千裡同樣干巴巴回應。
「謝謝中原君。」
相比於沒有其他事情的千裡，中原中也並不像是她有這麼多時間可以蹲守在甜點店。
在接到下屬打來的電話以後，中原中也收起手機，看向千裡。
「中原君是有事情了吧。」
千裡相當善解人意地開口。
「有事情就快去吧，別耽誤了。」
「是，但是走之前……」
中原中也深吸一口氣，強行讓自己鎮定下來。他抬起手壓了壓頭頂的帽子，掩蓋住耳尖卻泛著淡淡的紅色。
「我們也算是熟悉了吧？要交換一下聯系方式嗎？」
話剛一出口，中原中也又迅速後悔。
自己這句話是不是有點不正式？
他又把身體正了正，收回手端正地注視著千裡，面色認真的重新開口。
「請問能交換一下聯系方式嗎？」
原本就是怕太宰搞事，現在太宰都已經搞事了，那自己之前的隱瞞就沒有必要了。
更何況自己只靠偶遇什麼的，太不靠譜了吧！
中原中也如此正經的態度讓千裡哭笑不得，她干脆直接掏出自己的手機，一口答應下來。
「交換聯系方式什麼的，當然沒問題。」
又不是森鷗外，中也這種良心沒有人會拒絕！
成功和千裡交換了聯系方式，中原中也邁著看似沉穩實則帶著輕快的步伐，離開了甜品店。
千裡在這一天又沒蹲到人的蹲守中失望而歸，回到家裡全身心開啟了寫作模式。
一寫起來不出門之後，就很容易忘記了時間，直到聽到家裡的孩子們在客廳裡嘰嘰喳喳地討論著即將到來的新年，千裡才恍然外面已經到了這個時候。
無論是哪個國家，代表新的一年的節日都是無比重要的。
「沒想到已經快過年了。」
千裡揉了揉頭發，發出感嘆。
「時間過得真快。」
她的稿子也才寫了不到一半，卻已經是又一年了。
「因為千裡一直在家，所以才會有這樣的感覺吧，外面昨天下了大雪了，千裡可以下樓看一看，很漂亮。」
對於千裡寫文期間直接變成一個不出門的家裡蹲的行為已經十分習慣，織田作之助拿起茶幾上的賀卡，詢問。
「注連繩和門松已經買好了，也買了一些明信片，千裡要寫一些嗎？」
春節期間寄出明信片已經是傳統了，不僅僅是親朋好友，就連工作上的上司一類的存在都能是寄出賀卡的對像。
一般為了在元旦左右就送到對方手裡，一般都會年前的兩三天郵寄。
織田作之助本身可以郵寄的對像並不多，禮貌性的同事上司之外，貌似就只有他那兩個朋友。
「今年的話，確實可以寫……嗯，一些？」
去年因為也沒有什麼朋友，所以她只是按照這邊的傳統，禮貌性的給救命恩人五條悟還有盡職盡責的編輯淺川早人寫了明信片。
淺川早人很容易，但是五條悟的就不行了。因為不知道地址，她還是在對方時候來溜達的時候當面送給對方的。雖然時間晚了，但是對方也沒介意。
今年的話……還可以給太宰寫，雖然也不知道地址，但是可以在遇到的時候給對方，她總不可能郵寄到□□去，中也也一樣。
這麼想著，千裡靠近沙發，茶幾上一大摞的明信片映入眼簾。
「買了好多。」
竟然比去年多了一大半，是孩子們的？
不等千裡說些什麼，趴在桌子上認真寫賀卡的的優抬起頭，興奮開口。
「是我們的啦，因為在學校交了一起玩的朋友，所以想送給他們。」
去年因為時期問題沒趕上，但是今年就不一樣了！
「但是優的字最醜，說不定會被退回來哎。」
一旁寫完最後一個字的幸介毫不留情的吐槽。
「家裡就優你的字最醜了。」
「我有好好練習的！」
優一下子紅了臉，心虛的給自己解釋。
「我再練習練習肯定就能寫好了！」
幾個孩子你一句我一句地開始對比起誰的字最好看，千裡坐到織田作之助的旁邊，微笑看著眼前的場景，又想起另一個問題。
比如新年那一陣吃的食物什麼的。
「今年……別自己做了吧。」
千裡扭頭認真地看向織田作之助。
「除了蕎麥面應該挺好做，其他的……」
她艱難地動了動喉嚨，想起了去年過年時的慘狀。
在這個世界的第一個新年，她完全不知道日本的新年要做什麼，以至於都是在詢問織田作之助之後，和對方一起准備。
織田作之助也確實靠譜，過年需要的東西准備的有條不紊，但是唯獨食物這一項。
尚還沒對自己廚藝失去信心的老父親興致勃勃地買了菜譜和原料，准備嘗試做出年節料理。
然後……慘不忍睹。
巨大的打擊讓織田作之助明白了，他只配烤個吐司煎個雞蛋卷，了不起能做出咖喱，再深度一點的料理，那就是對吃的人的考驗。
「真的，買回家吃吧。」
在織田作之助看似滿臉正直，實則心裡發虛的臉色裡，千裡語重心長地開口。
「晚上的跨年蕎麥面我做。」
「我覺得……」
織田作之助想要掙扎一下。
「去年是第一次做所以才那樣的，今年我一定……」
不等他說完，原本還在比拼誰的字好看的孩子們齊刷刷的抬頭看向了織田作之助，異口同聲。
「織田作，你就休息吧！」
有去年的教訓就足夠了！
「真的，不用你這麼辛苦的！」
機智的真嗣立刻開始找借口。
「沒錯，織田作你平時那麼辛苦，怎麼能讓你做飯呢！」
就算天天吃咖喱，他也不想吃織田作做的其他東西！
「沒錯沒錯！真嗣說得對！」
老大幸介反應過來，立刻幫腔。
「織田作你就休息吧，我們會幫千裡姐姐的！」
「沒錯沒錯，誰我們都會幫忙的！」
一片附和聲中，所有家庭成員的意思十分明顯。織田作之助無奈的苦笑起來。
不要因為那一次的意外就這個反應啊，他事後還是有練習的。
織田作之助覺得有必要給自己正名。
「其實我覺得……」
「不不不，織田作你還是休息吧！」
千裡起身按住織田作之助的肩膀，對著他眨了眨眼，聲音輕快地調侃對方。
「這可是民意啊。」
所以下廚禁止，這個年等著吃就可以了~
第62章
跨年的這一天, 在白天裡和平時並沒有什麼不同，也就是待在家裡。
織田作之助作為底層後勤，年會之類的事情就算不去也並沒有什麼, 和其他一些哪怕過年依舊要在工作單位忙碌半天的一些高層比分外悠閑。
食物是提前買好的，不需要多做些什麼, 簡單的東西千裡也能做一下，沒能敵得過民意的織田作之助還有點小失望。
時間已經是晚上九點多，電視裡放著有趣的節目，幾個孩子排排坐的坐在沙發上, 目不轉睛。
「織田作，千裡姐姐，今晚出去嗎？」
看著電視節目忽然想起了過年還有活動, 優探頭探腦地看向在桌子邊坐著的千裡和織田作之助。
「晚上可以去寺廟吧？」
「寺廟？」
一聽一句話, 幾個孩子瞬間扭頭看向桌子邊, 一個個眼睛放光。
寺廟哎！平時沒去過的地方！
「寺廟？」
織田作之助抬眸看向沙發邊滿臉寫著期待的幾個孩子，陷入沉思。
「你們確定嗎？」
就算晚上去寺廟, 那也是去聽0點的撞鐘, 時間可是半夜，早就超過了孩子們的睡覺時間。
「嗯嗯！想去！」
孩子們發出渴望的聲音。
「聽說會發紅豆湯喝哎！我想吃……」
「克巳, 你好饞哦。」
幸介噫的一聲，跟著不成鋼的瞥著克巳, 惹得對方大聲反駁。
「什麼啊！你們就不想嘗嘗嗎！」
說的像是想嘗寺廟發的紅豆湯的人就只有自己一樣！
「我想！」
最小的小女孩咲樂趕忙舉手。
「我還沒有去過！我想看！」
「這樣的話……」
看著孩子們一個個都想去, 織田作之助也沒拒絕, 反而看向了千裡。
「千裡你想去嗎？」
「我嗎？」
千裡想了想, 詢問。
「新年的話……外面怎麼樣？晚上安全嗎？」
她比較關注的是安全問題, 畢竟橫濱的夜晚本來就是個危險的時間, 雖然是跨年, 但是感覺也不能不警惕。
畢竟晚上烏漆嘛黑的，萬一出點什麼事很容易走丟。去年也沒出去，根本不知道過年的外面晚上是什麼樣。
雖然出生在大阪，但是從小待在橫濱，已經是老橫濱人的織田作之助對於橫濱再熟悉不過了，都不用多想，直接回答了千裡的問題。
「新年應該沒什麼問題，畢竟就算是黑手黨也是要過年的。」
哪怕是平日裡見面必定打起來的兩家，在過年期間也能忍住仇。畢竟一年一次的重大節日，發生流血事件也不好。
「那我沒有意見。」
千裡一聽安全有保障，立刻沒了多少擔憂。
「說起來我也沒有看過，原來還會發紅豆湯啊。」
日本這邊果然和種花不一樣哎！
織田作之助心裡一跳，目光不著痕跡地在千裡也染上期待的臉上轉了一圈，在收回目光後，又恢復了正常的樣子。
今年必須要去一趟才行。
他這麼想著，又在行程的後面加上了別的。
看日出一類的時間太晚了可以劃掉，但是跨年過後的神社參拜一類的可以安排上。
難得的，孩子們直到半夜都分外精神，織田作之助如約帶著一家人去了最近的寺廟，所有人都感受了一把現在篝火邊吃著紅豆湯再聽和尚撞鐘的跨年活動。
在看完之後，又浩浩蕩蕩地回到家裡，吃了頓跨年蕎麥面，孩子們開始堅持不住了。
最小的咲樂幾乎是閉著眼睛吃完的蕎麥面，好在吃過之後也沒了什麼事，孩子們直接就能洗洗睡了。
燈火明亮的客廳裡就只剩下了千裡和織田作之助。
「要早點睡嗎？」
織田作之助看了眼時間，已經是後半夜一點多了，對於他來說熬夜並不是什麼事情，但是千裡不一樣。
「我……」
千裡躊躇了一下，沒有回答對方的問題，反而反問起來。
「織田作要睡了嗎？」
「我嗎？」
織田作之助注視著千裡，坦然回復。
「熬夜對我來說是很平常的事情，而且也是放假，一晚上不睡也沒什麼。」
「我的話……我想要再等一會兒。」
千裡想著自己查到的習俗，找了個借口。
「難得的過年，不是有看日出的傳統嗎？我記得天台的門應該有鑰匙。」
現在住著的公寓其實能夠到天台上，而且東邊並沒有太多的建築遮擋，確實能看到日出的。
像是怕織田作之助趕她回去，於是千裡又再度重復問了一句。
「可以嗎？」
「當然可以。」
明明只是一個小小的事情而已，看新年的日出也是日本的常態，可是千裡這種不知為何充滿了小心的感覺，讓織田作之助覺得有種說不出的復雜感覺。
他敏銳地感覺到，不知為何，對方是不安的。
「離日出還有幾個小時，困的話可以在這邊小睡一下，不然也可以先看看節目。」
不然沒有什麼打發時間，幾個小時確實會無聊。
織田作之助不知道原因，卻很願意做出安撫的事情，他帶著千裡坐在沙發上，還主動把遙控器塞到她手裡。
千裡捧著遙控器，隨意地按了一個台，也不多說話，就這麼坐在沙發上，仿佛沉迷進了電視一樣，呆呆地注視著屏幕。
但是她的心完全沒有在播放著的節目上，甚至也不在身旁的織田作之助上，只是縮著腿，把自己團成了球。
真是奇怪。
她想。
明明去年過年的時候還沒有這樣的感覺，今年也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年，可是她注視著寺廟裡熱鬧的樣子，卻只能生出強烈的陌生感。
果然是因為明年……不，今年mimic夏天事件就要發生，所以才覺得急迫吧？
不過……如果還在種花的話，這個時候吃的應該就是餃子了，日料吃了這麼長時間，她也很想念中餐。但是思來想去，她這麼長時間竟然連橫濱出名的中華街都沒有去過。
不，是莫名的不願。即使是中華街，到底不是她原本的地方。
她怕自己看到了會更加想念。
節日什麼的，果然是個奇怪的日子。它會讓人更加開心，也會讓人愈發失落。
女孩兒金色的眼眸一眨不眨地注視著電視屏幕，看上去像是被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可織田作之助卻分明看出了對方眼中的空洞。
像是進入了自己的小世界裡，看起來似乎一切正常，可是外界的一切都已經無法打動她。
她在想的到底是什麼？是他所不知道的過去嗎？
知道這個時候按理說他不應該打擾才是，可他的直覺又告訴他，自己必須得做點什麼。
要做些什麼才行。
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呆坐著的千裡忽然感覺到了有什麼籠罩過來，她回過身，身上已經有毯子把自己裹了大半。
「織田作？」
千裡抬眸，望向做出這樣事情的人。
「注意別著涼。」
完全是故意打斷千裡思緒的織田作之助的聲音分外正直。
「累了也可以往我這邊靠一靠。」
帶著通透的藍色眼眸讓千裡沉默下來，又一瞬，她甚至覺得對方看透了她的心情。
不然又怎麼會說「累了」這樣的話？
可是……只有這一點，是不可能的。
「我知道了。」
千裡慢吞吞的回應著，牽起唇角給了織田作之助一個微笑，她的指尖勾著毯子的一邊更加靠近對方，把蓋在身上的毯子分給了對方一半。
於是就變成了兩個人一起蓋著毯子。
誰也沒有再出聲，空氣頓時安靜下來，唯有電視的聲音伴隨著影像喋喋不休，卻又絲毫沒有發揮出原本的作用。
良久，千裡說出了一句沒頭沒尾的話。
「已經是新的一年了。」
「嗯，是啊。」
織田作之助認真附和著，看向千裡。
「千裡又長大了一點。」
但是好像沒有多大的變化，和一年半之前撿到對方的時候一樣，依舊是小小的一只。
織田作之助在心裡就著高度裡算了一下，感覺千裡這一整年也就長了兩釐米左右。
好像過於少了。
忽然，他感受到了身側傳來依靠的重量。
千裡斜靠在右邊織田作的身上，從一開始生怕壓到對方的一點點，到把自己的全部都放在上面，她足足用了十幾秒。
隔著衣衫，各自的體溫龜縮在身體裡，但是盡管如此，千裡卻能感受到滿足。
「織田作要寫書的話，得快一點動筆才行。」
「因為……」
就剩下半年，或者不到半年。說實話，她開始感到了害怕。
在尚還沒有過年的時候，她或許可以沉迷寫作失去這一份概念，但是在這樣氛圍濃重的日子下，她很難再去忽視。
它代表著嶄新的到來，也代表著時間的跨越。
實在是太快了不是嗎？
本該帶著顫抖的聲音離開喉嚨後，出乎千裡意料的平靜，甚至尾音還帶著讓她心驚的調侃。
「因為我還等著織田作用稿費養我呢。」
「稿費啊……」
一說起稿費，織田·鴿之助就有些心虛了，他回想自己至今只寫了幾個字的稿紙，只能發出鴿子敷衍的咕咕聲。
「我會好好寫的。」
絕對會好好寫的！
他用空余的右手為千裡攏了攏毯子的一角，又覆在了她的頭頂，輕輕地揉了揉。
「累了的話就睡吧。」
織田作之助的聲音裡帶著沉穩與讓人安心的魔力。
「我會一直在的。」
一直都在，那真的很好啊。
在同一片毯子裡，對方的氣息也像是被禁錮在這一小片天地裡，千裡小小的打了個哈欠，溢出的些許晶瑩讓那雙金色的眼眸更加澄澈，卻又被她盡數閉上，只是用鼻音輕哼出一個聲音。
「嗯。」
暫且，這樣任性地睡去，應該是可以的吧？
沒有任何的夢，是一份安穩的睡眠。直到被熟悉的聲音喚醒，千裡才揉著眼睛，迷茫地看向聲源處。
織田作之助還是原本的樣子，精神奕奕的樣子讓人看不出他到底有沒有熬夜。
「天快亮了。」
他說著，對窗口示意。
隔著透明的玻璃，外面的天色可以清晰地收入眼中，蒙蒙亮的天光裡，太陽還未升起。
千裡瞬間坐直身體，掀開毯子讓自己清醒過來。
「已經到時間了？啊……哪個……」
她突然想到什麼，轉頭看向織田作之助，重點關照了自己靠著的那半邊。
「織田作你的胳膊……」
「沒有事情。」
看出千裡意思的織田作之助相當靈活的動了動胳膊，讓人絲毫看不出其實已經麻木好一會兒了。
「比起這個，千裡先穿上外衣吧。」
放下胳膊的織田作之助熟練轉移話題。
「剛睡醒就出去很容易感冒，多穿一些。」
「我知道了！」
千裡噠噠噠地離開穿好衣服，和織田作之助去了天台。足夠的高度讓在上面的人能夠清晰的看到遠處的海面，而太陽也即將從那裡升起。
不，確實已經開始了。
起初是一點點的輪廓與更盛的光線，然後是更多的光。映著朝霞，僅僅是露出了小小的一角，就驅散了那一片的暗藍。
千裡眼底中忽然也像是這陣陽光一樣，逐漸亮了起來。
陰霾被金色驅散，那一點信心也重新回到了身體裡。
「織田作。」
她注視著對方，在寒冷中伸出手，揪住對方的衣袖，鼓起勇氣，許下一個帶著期望的約定。
——有關於未來的約定。
「明年，明年也一起看吧。」
明年嗎？
「好。」
織田作之助低頭，注視著千裡。
陽光下，她的本就是金色的眼眸仿佛融入了這片朝陽，帶著讓人見之難忘的期待。
沒有人會拒絕這樣的她。
織田作之助在心裡輕嘆著，左手反手握住了千裡微涼的手，用篤定的聲音，做出自己的承諾。
「不止是明年，只要千裡想，以後的每一年都可以。」
這樣的話，會更加安心嗎？
……
看完日出，回到家裡的時候孩子們都還睡著，等到快中午的時候才醒。
於是去神社參拜的新年初詣就只能挪到了下午。
「大吉大吉，一定要是大吉！」
幾個孩子在念念叨叨地想要抽到最好的簽，千裡面無表情的看了眼手中的［大吉］，果斷選擇疊上攥緊，偏頭看向織田作之助的。
然後一個［凶］字就映入眼簾。
千裡：「……」
我覺得自己被世界意識針對了……
「沒想到是［凶］啊。」
織田作之助本人倒是沒什麼感覺，對自己新年第一簽是［凶］也不覺得有多不好。
「只要把簽系到樹枝上就可以了，說起來千裡你的簽是什麼？」
千裡欲言又止，所幸不等她真的開口，一旁已經拿到了簽文的孩子們發了震驚的聲音。
「怎麼可能會是［凶］啊！」
優不敢置信的看著自己手裡的［凶］，刷的扭頭看向其他孩子。
「真嗣你的呢？」
「我的肯定不是［凶］！」
真嗣信誓旦旦地打開簽文，上面一模一樣的［凶］讓他的表情瞬間凝固。
「這不可能啊！我怎麼會這麼倒霉！」
「看來真嗣和優你們今年要倒霉了。」
老大幸介叉著腰，在眾目睽睽之下展開自己的簽文。
「就給你們看看我的吧，絕對是大……嗯？？？」
他的話說到一半，瞬間失去了聲音。
「噫，幸介你明明也是［凶］！」
真嗣和優順利抓住機會反擊。
「看來今年你也要和我們一樣倒霉嘿嘿嘿。」
「那什麼……」
三個人鬧的時候，克巳拿著自己和咲樂的簽文，震驚開口。
「我和咲樂也是［凶］，所以說我們竟然都是［凶］啊！」
「嗯嗯嗯？？」
三個孩子瞬間扭頭，看著兩張紙上的［凶］，瞳孔地震。
這期不是說全家都是［凶］了！！！
五個孩子面面相覷，表情逐漸失控。
「織田作！千裡姐姐！」
他們一溜煙地轉頭找家長。
「你們看！咱們絕對被詛咒了！」
千裡：「……」
千裡盯著五個和織田作之物一模一樣的［凶］，把手裡的簽文攥得更緊。
我很確定。
她想。
世界意識絕對在針對自己！一家子都是［凶］就自己抽了個［大吉］什麼的，說不是故意針對她都不信！
呵，她自己運氣什麼樣還不知道嗎？超級平常，普普通通，普通到喝冰紅茶從來沒有中過［再來一杯］！
織田作之助用「只要把［凶］簽系到樹枝上就可以了。」的話安撫住孩子們，一群人往樹邊去。千裡卻在前進的時候，看到了一個眼熟的身影。
她眨了眨眼仔細一看，確實是眼熟，黑漆漆的那一身不正是太宰治！
對方在角落裡，手裡拿著什麼，低著頭讓人看不清神情。
千裡拉了拉織田作之助的衣角，說了一聲，離隊走向了太宰治。
太宰治待著的地方十分偏僻，除了在外看能看到人群之外，周圍並沒有什麼人。
突然，有腳步聲靠近。可以說是熟悉的頻率讓他一瞬間就在心裡模擬出了對方的樣子。太宰治抬起頭，映入眼簾的人和他猜測的絲毫不差。
「太宰。」
千裡來到太宰治的對面打量著對方，彎下眼眸。
「新年好啊，沒想到會在這裡看到你。」
「新年好。」
太宰治抬起手左右搖了搖，聲音裡帶著一股子懶洋洋的味道。
「聽說這家神社比較靈驗，所以來抽簽的，畢竟偶爾的嘗試也很有趣不是嗎？」
說著，他晃了晃手裡的簽文，上面［大凶］的兩個字格外矚目。
「結果上來看……不知道到底怎麼說呢，正常來說抽到［大凶］的我應該開心才是，但是想想我的願望，這麼看的話結果和我許願的完全相反。」
許願自殺成功，結果抽到［大凶］什麼的。
想到這裡，太宰治整個人都蔫了。
「不就是說明我今年不可能成功嗎！」
「這樣啊……」
那還真是讓人難以評價，就和她的［大吉］一樣一言難盡。
千裡注視著簽文上［大凶］的兩個字，忽然想到了什麼，把自己手中的簽重新展開撫平，然後遞到了太宰治面前。
「唉？」
太宰治一愣，難得露出了茫然的樣子。
「交換吧。」
說著，千裡毫不猶豫地用另一只手抽走了對方手中的［大凶］，用不容拒絕的速度把自己手中的［大吉］塞到對方懷裡。
「能實現願望是一件讓人開心的事情。」
嗯，反正她也不信這個，換成和自己一家保持了一致的凶簽不虧！再說了，都有世界意識從中作梗了，這簽哪來的准確性？想想她的能力，就算有作用也不可能對她生效吧？
反而給太宰好一些，說不定能有什麼用呢？再不濟也能給個心安。
千裡把新出爐的［大凶］對折，目光落在還沒反應過來的太宰治身上，眼中帶著溫柔的笑意。
「現在，你的簽是［大吉］了。」
聲音落下的同時，好似有其他的什麼也跟著一同落下，帶著讓人難以說出的復雜情緒，一股腦地落在地上。
［大吉］……什麼的……
良久，太宰治低聲說出了一句話。
「神簽不能隨意交換。」
他垂眸，任由碎發擋住自己的視線，只是注視著手中嶄新的［大吉］，說出剩下的話。
「這樣會導致運勢也互換的。」
人們對［凶］避之不及，更何況是更甚的［大凶］。其實對他而言，這種東西僅僅是一個嘗試的東西而已，得到什麼結果是無所謂的。
可是就是這一份突然的嘗試，卻又收獲到了不曾想過的東西。
還是說……這一份措不及防的［大吉］，已經迫不及待地在這一刻就開始生效？
「運勢互換什麼的，先不說可不可能啦。」
千裡輕笑著，落下篤定的聲音。
「［大凶］不適合太宰，在我看來，你值得最好的。」
這個太宰這麼可可愛愛，為什麼不可能被寵著呢！（發生——）
「［大吉］很適合太宰，如果能實現願望就太好了，如果可以的話，我倒是希望它可以保佑你不再受到多余的傷害。」
如果沒有mimic事件，太宰會怎麼樣呢？
她不清楚織田作之助到底是了解到了，還是在瀕臨死亡的那一刻才真正理解到太宰治的內心，但是她知道，織田作是可以做到的。
所以真的解決的話，就讓織田作之助打直球，把太宰也打包帶走吧。
這樣想著，千裡伸出賊手輕輕戳了戳太宰治下頜還帶著一絲紅色的劃痕邊緣，又小心的收回了手，語重心長的開口。
「希望它能保佑這種沒用還會疼的傷口從一開始就不存在吧，如果太宰能少受傷一些，那麼它就已經很棒了。」
天知道，這貨自己弄傷自己的概率有多高！幾乎全身一大半傷口都是他自己作出來了，就跟他感覺不到疼一樣。
「總之——」
她大著膽子捏了捏對方嫩滑的臉，聲音裡帶著在今日裡剛剛生出的自信。
「說不定就算是［大凶］也會被我『拒絕』掉的哦。」
她還要努力、更加努力的想辦法讓織田作和孩子們活著呢，怎麼又會被一份簽文所束縛？
第63章
碰巧的遇見讓千裡不僅僅換了神簽, 還把以防萬一帶上的新年明信片也一起送給了太宰治。
等到她回去的時候，織田作和孩子們已經把那些寫著［凶］的簽文綁在了樹枝上。
千裡輕笑著也把剛到手的［大凶］綁在枝頭，一家人又在神社裡逛了一會兒，就回到了家裡。
在第二天, 家裡來了一個並不算讓人意外的客人。
「呦——」
難得走了正門的五條悟和織田作之助這個家長打了招呼, 直接帶走了千裡。
「所以我們出來做什麼？」
和五條悟又在下樓的樓梯上, 千裡有些疑惑地抬頭望向對方。
「我還以為五條……君你會和上次一樣來一下就走。」
而且上次也沒來得這麼早, 這次大年初二就來了不說，還直接把她帶走。
「『君』去掉，因為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而且過年在家裡待著也沒什麼意思。」
想起本家的老頭子，五條悟撇了撇嘴。
「而且還有其他家伙，非要我送給你這個。」
說著, 五條悟不知從哪裡掏出來一張明信片，相當隨意地遞給了千裡。
「喏，校長寫的。」
「校長……」
千裡回憶了一下在咒術高專裡特別激動管自己要簽名的那個大叔，依稀還記得對方的名字。
「夜蛾正道先生？」
「是啊, 不過你不也用回，我可不想再面對對方絮絮叨叨的樣子, 而且我來的也不是為了他。」
五條悟說著, 兩個人已經來到了外面，他彎下腰，抬起手按住千裡的肩膀, 墨鏡後的眼眸彎起, 刻意壓低的聲音帶著更加明顯的磁性。
「注意, 我要開始了。」
「唉？」
千裡一愣, 瞬間被對方打包帶走。沒一會兒, 還拿著明信片的她就被五條悟帶到了一個十分熱鬧的地方。
石板組成的台階，充滿了熟悉的裝飾，就連語言也是她闊別已久的熟悉中文。
「中華……街？」
千裡呆呆地抬著頭呢喃著這個地方的名字，好半天回不過神來。
怎麼就突然被帶到了這裡？她之前還下意識忽略沒想過會來的地方，現在整個人直接就到了！
「是啊，你不是種花人嗎？」
五條悟挑眉，牽著千裡的毫不猶豫的帶人走了進去。
「雖然是日本的春節，但是春節嘛，我查了一下，和日本這邊吃的是不一樣的。」
中華街，橫濱一景，有關種花的事情到這裡准沒錯。
隨著深入，街道兩邊的各種裝飾與店面也出現在千裡眼中，熟悉到幾乎讓她感到酸澀，就連某些店裡飄出來的香氣都帶著讓人懷念的味道。
她像是看不夠一樣，眼花繚亂的注視著四周，可是漸漸地，又沉默下來。
風格確實是那樣，甚至看起來更為傳統，讓人十分熟悉，卻也帶著陌生。
直到已經和五條悟坐在了一家古色古香的店裡，千裡才從這陣思緒中回過神來。
「真的沒想到五條……」
想到來之前對方說的話，千裡咽下即將脫口而出的「君」，跳到下一段話。
「沒想到你會帶我來這裡。」
目前只有對方知道她是種花人，其他人因為沒有問，而她一般也不會特意強調這種事情。在沒有聊到這部分事情的時候突然說一句沒頭沒尾的自己是種花人的話，真的能讓人感受到尷尬。
所以反而沒有什麼人知道，但是她真的沒想到五條悟會帶自己到這種地方，還是吃飯。
「不想？」
五條悟把茶杯放到一邊，看向坐在對面的千裡。
「估計除了我也沒人會帶你來這裡了。」
他肯定，千裡是種花人這件事沒幾個人知道，甚至那個織田作之助也不知道。
「有點真實……」
千裡嘆了口氣，又沉默下來。她垂眸注視著木制桌子上的花紋良久，直到眼中的酸澀讓她忍不住眨了眨眼，才小聲開口。
「好吧，其實我……」
她放在桌子下的手攥緊了袖口，聲音復雜到她自己也分辨不出到底混合了怎樣的情緒。
她依舊承認了這樣的說法，帶著坦然，也有些不甘。
「我確實是想的。」
可以說，她從前的人生中從來沒有離開過自己出生的城市太遠的地方，哪怕是偶爾的「旅游」，也並不會持續過長的時間。
以至於她更多的恐懼，甚至在這裡第一次接觸有關於種花的東西，竟然是被對方帶到這裡的今天。
「說實話，這裡和我想像的不太一樣。」
像是打開了話匣子，千裡絮絮叨叨地說起了路上的發現，有些甚至十分跳躍，像極了她現在混亂的心情。
「這是我第一次來中華街，一路上也看到了很多有意思的店。說起來還有很多中日混合的招牌，不過這裡是日本嘛，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畢竟種花國內不需要「中華街」，所以還真的很新奇。
「北京烤鴨什麼的，感覺真的很有名哎，好像很多地方都少不了這麼一個店，雖然是我聽說的，但是我剛才確實看到了一家。」
「好多字都是繁體字，看得好復雜，不過這也沒辦法啊。」
畢竟種花國內不需要「中華街」，所以在國外看到這種地方還真的很新奇。
她嘟嘟囔囔的說了好幾段，五條悟也沒有出聲，就這麼安靜的聽著她幾乎連成一片的話。
沒一會兒，服務員小姐姐把一盤餃子放到了桌子上，升騰的霧氣讓千裡的聲音瞬間卡在了嗓子裡。
——好懷念啊。
——好想念啊。
想要……回……
突然間意識到的「危險」想法，千裡立刻止住思維向深處地前進，自己中斷了這個想法，將它埋進地底，丟入深淵。
只有這個，是現在的自己不可以想的，因為她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朦朦朧朧的霧氣讓她的視線也跟著模糊起來，她眨了眨眼，卻沒能讓這份模糊清晰下去，只能抬眸看向五條悟。
然後，她說出了一句感謝。
「謝謝你，五條。」
如果不是對方，她可能一直都沒有勇氣踏足類似的地方，也不會有現在這樣清晰的感受了。
所以果然，以後還是不要再來了為好。
隔著些許白色的霧氣，那雙金色的眼眸裡溢著一層肉眼可見的水光，偏偏眼睛的主人絲毫沒有意識到這一點，甚至彎下了眉眼，露出一個與眼眸完全相反的溫暖笑容。
就連聲音也是再真誠不過的。
「真的，非常感謝。」
五條悟難得感受到了焦躁。
對面的這個人，總是會做出讓人想要狠狠敲她腦袋的事情，但是又因為某些事情，讓人無法真的做出。
最終，五條悟把盤子往千裡那邊推了推，轉移視線。
「吃你的吧。」
「……哦。」
也沒在意五條悟的回復，千裡安安靜靜地吃了來到這裡以來的第一頓餃子，甚至吃出了超過平日裡一半的飯量。
要不是真的塞不下了，她可能真的還會繼續吃……不，她可以！
「我覺得我還能再吃一個。」
千裡戀戀不舍地注視著剩下的食物，顫顫巍巍地伸出食指，比出了一個1，嘴裡還自己說服自己。
「嗯，應該可以的！」
「不，你不可以。」
五條悟毫不猶豫的把盤子推到遠處，制止了千裡想要最後一個的想法。
「可是……」
千裡摸了摸肚子，試圖再掙扎一下，臉上露出了相當真誠的笑容。
「我真的……」
「你真的不行。」
五條悟已經站起了身，仗著手長用食指抵住千裡的額頭，像是大貓貓用爪爪推著小貓貓想要偷零食的腦袋，話裡絲毫不留情面。
「如果你不想進醫院的話，就給我停下。」
千裡：「……」
哪有這麼誇張啊……
到底，千裡還是歇了再吃最後一個的心思，老老實實的坐在椅子上。
五條悟見狀收回了手，人卻彎腰更加靠近。
澄澈的天空與錯落的冰川相接，帶有近似顏色的存在卻無法相融，隔著一層薄薄的墨色鏡片，金色與藍色彼此注視著對方，帶著讓人說不清的感覺。
是相似的，更是不同的。
五條悟凝視著千裡好一會兒，忽然輕笑著，說出一句感嘆。
「如果只是這樣，其實還不錯。」
「嗯？」
千裡茫然地看向對方，為這句沒頭沒尾的話所疑惑。
「什麼這樣不錯？」
「沒什麼。」
五條悟此時卻坐回了自己的椅子，意味深長的開口。
「這就不是乖孩子該知道的了~」
對於她來說，永遠都沒發現，說不定也是一種幸運呢？
……
這個年過得相當順利，千裡在這段日子之後，就重新投身到了新小說的寫作當中。
哪怕她想要寫得快一點，但是這種需要反復修改的傳統小說也並不會加快多少速度，在又經歷了兩個月，才真正地寫出來。
寫完的第一時間，千裡就打印出來拿給了織田作之助。
「新書已經完成了？」
織田作之助接過千裡拿過來的厚厚一沓稿子，上面《宿命》兩個字帶著千裡一貫的風格。
「這次是有關於宿命的故事嗎？」
宿命，借指生來注定的命運，萬事萬物都可以用得上這個詞語。但是大多數的時候，這個詞語所代表的都是比較悲觀的那一類意思。
莫非……
織田作之助盯著這兩個字，忍不住想。
這一次的主角也……嗯，死了？
「因為感覺這一類的作為名字比較好形容吧？」
千裡看了眼稿紙上的名字，老實回答。
「本來還想過輪回一類的，但是和內容相比有些區別，最後就用宿命了。」
畢竟輪回形容轉世，她這本的主角還沒到轉世的地步，只是能回到過去而已。
「總之，織田作你先看，有什麼感覺再和我說。」
最重要的是主題清楚就可以，等到書成了再給太宰送過去一本，讓他也知道一下這本的主題！
到時候等mimic的時候萬一靈感乍現，那就是能救命的事啊！
雖然自覺這一次主題表達得挺成功的，但是千裡想起前幾本書那些被誤會得不成樣子的事情，又有些擔心起來。
話說都這麼明顯了，主角不是走在救朋友就是穿越回去救朋友的路上，應該很容易就看出來才是。
這麼一想，千裡又稍微安了點心。
等到過了幾天，估摸著織田作之助看完了內容之後，她相當期待地開始詢問。
「織田作，你看完了嗎？」
「已經看完了。」
早在書交給他當天就熬夜看完的織田作之助對於這件事已經相當習慣，他臉不紅心不跳，滿臉正直地點著頭坐到沙發上擺出促膝長談的姿態，說出自己的感想。
「這一本書的內容是我從沒想到的，不，應該說是絕大多數人都沒有想過的，裡面『回到過去』這個內容可以說十分新奇，尤其是……」
說到這裡，織田作頓了頓。
回到過去，也許有很多人都想過這樣的事情，但是真正把它寫出來，並且用在這樣的故事上的，他目前還只看過千裡。
正常來說，「回到過去」一般意味著彌補遺憾，但是這本書卻完完全全寫出了一份不一樣的答案。
他確定，如果不是千裡這樣的寫了，哪怕是他自己，對於「回到過去」這樣的事情所抱有的態度也是正面的，從來沒想過所謂的「改變歷史」竟然會引起如此多的事情，哪怕僅僅是一點點的微小改變。
明明可以說是代表希望與奇跡的一件事，可是在整篇文裡，卻是絕望的開端與罪魁禍首。
想到這裡，織田作之助心裡嘆了口氣，說出了剩下的話。
「尤其是不止一次地回到過去，去過主角在最開始沒有獲得並使用這份能力，那麼主角的朋友也不會死亡，主角也不會為了這件事而不斷回到過去。」
但是這又是一件不可避免的事情，試問誰擁有這份可以回到過去的能力之後，會不想要試一試呢？
「整篇文裡面，主角回到過去無數次想要阻止朋友的死亡，卻一直都沒能成功。仿佛這件事情變成了一個已定的命運，只要時候一到，朋友就必然死亡。」
——宛如宿命。
如此可見，這篇小說的名字《宿命》到底是有多貼切了。
織田作之助忍不住感嘆。
「一切的一切都宛如宿命一樣。」
無盡的回溯，一次次的努力，卻仍舊是失敗。
千裡安靜地聽著織田作之助的感想，心裡卻暗自著急。
別告訴我這就沒了？她那麼大一個主題在裡面，主角最後可是成功了！
千裡忍不住開口詢問。
「接下來呢？還有其他的嗎？」
結局啊！結局！
「後面……有些不知道該說是哪種結局了。主角最後成功了，應該是打破了宿命的成就才是。」
織田作之助再度開口，眉頭糾結地微微皺起。
「正常來說，主角的願望達成應該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但是這篇文裡所付出的代價卻是主角自己，甚至主角本身也因為不斷地回到過去又失敗。這最後一次的成功，反而讓人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總結起來，大概就是「意難平」吧？
「但是不管怎麼說，主角的願望還是達成了，雖然方式……嗯，慘烈，但是如果從這方面看的話，結局也……」
說到這裡，織田作之助忍不住又停了下來。
果然還是覺得意難平，可是在同等的條件下，卻又沒有比這更好的答案了。
「我只能說，這本《宿命》真的超乎了我的想像，絕對不遜色於《暗潮》。」
「……哦。」
千裡面無表情地看著織田作之助還不忘吹自己一句，只覺得眼前一黑。
所以你說了這麼長時間，說了這麼多感想，卻一點我的主旨都沒說出來嗎？
難不成自己這本失敗了？
「千裡？」
眼看千裡面色復雜，織田作之助猶疑地詢問。
「是我沒感覺到什麼嗎？」
看起來很糾結的樣子。
「那什麼，織田作啊。」
千裡深吸一口氣，認真開口。
「除了宿命什麼的，你就沒看出別的嗎？」
千裡極近暗示。
「你想想結局，主角達成了一直以來的願望，很開心是吧？」
所以就是拯救啊！是救朋友啊！雖然也有點命運真特麼氣人什麼的，但是拯救才是最大頭！
是、拯、救、啊！（震聲——）
在千裡期待的眼神中，織田作之助順著千裡的話想了想，只覺得有哪裡不太對勁。
「千裡，你覺得主角……很開心嗎？」
他觀察著千裡的神色，某種感覺逐漸擴大。
主角確實不能說他是不喜悅的，但是同樣，一次次的回溯讓主角身心俱疲，如果不是主角本身堅韌，還有那一個目標在在撐著他前進，或許主角早就放棄，或者倒在了路上。
但是也掩飾不住主角的疲憊，甚至更多是精神上的。
與其說是喜悅，他反而覺得解脫才是最適合的。
終於達成了目標，終於拯救了朋友，終於不用再重復這一遍又一遍地回溯。
這無數次的回溯已經讓他筋疲力盡，即使再度讓他像是從前那樣，他也無論如何都回不去了。
「主角當然是開心的！」
完全不知道織田作之助心理的千裡堅定回答，還不忘接著暗示，某幾個字加重了讀音。
「你看，主角雖然『達成目標』的過程比較艱難，但是他最後還是達成了目標啊，那種雖死未悔的感覺，為了朋友，他就算最後死亡了，那也是『心甘情願』的。」
要不是狗逼世界意識越來越嚴，她早就把主旨說出來了！
「所以主角當然是開心的！他完成了一直以來的目標又怎麼會不開心？」
所以，救朋友！救朋友！救朋友！
自己寫的真的那麼不明顯嗎？
金色的眼眸裡還帶著一絲緊張，像是生怕他覺得不對一樣，除此之外，更多的期待溢滿了那雙眼睛。
可是織田作之助卻只覺得自己說不出話來。
她是認真的，並且堅定地認為主角確實是開心的，哪怕結局是那樣，只要成功了，就是苦盡甘來，主角自身到底怎麼樣仿佛不值一提。
不只只是看起來不對勁，就連其中隱含的也不對勁。
——不重視自己。
而這，也是千裡的身上具有的特質，從最開始遇到對方，他就看得明明白白，在接下來的相處中更是深有感受。
但是……
諸多想法在織田作之助的腦袋裡一閃而過，但他沒有真正的說出來。
「開心……確實是有的。」
他溫聲提出建議。
「但是別的也會有，或許我們可以讓其他人也看一看，這樣就會有很多不同的感想了。」
所以還是沒看出來嘛……
千裡有點失望，但很快又振奮起來。
「可以讓太宰和安吾先生也看一看，說不定會有別的想法呢？」
尤其是太宰，這就是專門給你提醒的，一定要給力一點啊！你可是劇本組，還是以洞察人心出名的，要是連一本書的主旨都看不出來，你就可以退群了！
到底，千裡迅速復制了幾份送到了淺川早人的手裡，囑咐了他印書後先多給自己幾本。
淺川早人兢兢業業地在當天就看完了千裡的《宿命》，第二天和主編兩個人在辦公室吹了好一會兒。
圍繞著新書開始運營，最新印刷出的幾本也送到了千裡那裡，千裡反手給了織田作之助，讓他送給太宰和阪口安吾。
嗯，阪口安吾是附帶的，主要是太宰治。
阪口安吾：？？？
難得的，這次三人相聚的地方是阪口安吾的辦公室，對於忙碌的社畜阪口安吾來說這並不是他最喜歡的地點。
追根究底，他怕太宰竄著織田先生給他搞破壞。
但是這一次不不同了。
「所以這就是千裡老師的新書嗎！」
有了上次的事情，這一次倒是不讓人感到意外了，但是
「上次出書是在十月吧？現在也才三月底，還沒到半年。」
就算只休息一個月，那也是才四個月而已，想想其他作家很多都是半年或者一年以上才出一本書。就算快的那種按季出書的，卻很少有被列為經典的。
很多時候，一本書的時間與沉澱都無比重要，大多數著作都是耗費了很長的時間才打磨出的。
所以千裡這種不到幾個月就出一本書甚至本本神作的作家真的讓人驚嘆，或者可以說很拼了，真的讓人有些擔心。
阪口安吾忍不住詢問。
「這樣的速度真的沒問題嗎？」
寫書這麼耗費腦細胞的事情，休息的時間未免也太少了吧？
「目前來看沒有什麼問題。」
織田作之助回想千裡雖然每日寫作但是三餐作息依舊規律的樣子，對於這一點是放心的。
「雖然我也覺得她休息的時間比較短，但是千裡她也有自己的理由吧。」
而且她也沒有不顧她的身體，自己又何必制止呢？
「也許？」
阪口安吾拿起桌子上的書，封面上《宿命》兩個字格外的醒目。封面是一處荒涼的庭院，卻又有燦爛的陽光籠罩，讓畫面裡生出莫名的生機。
「《宿命》？」
阪口安吾輕聲念著這兩個字，說出自己的第一印像。
「聽起來有種不太好的感覺。當然，不是說小說會不好。」
畢竟想想千裡老師的前幾本文章，他覺得自己要做好深入理解以及注意日本的民眾到底會為了什麼樣的話題吵起來的准備。
他看向自己的兩位好友。
「你和太宰已經看完了嗎？」
「還沒哦。」
回答他的是太宰治。
「我也是剛剛才收到的，有點可惜。」
說著，太宰治光明正大的露出一個遺憾的笑容。
「不然就能夠把安吾排……啊，是讓安吾盡情工作。真是太可惜了。」
阪口安吾：「……」
我聽到了，你想說的是排除吧！絕對是排除吧！！！
第64章
新書引起的轟動與前幾本同樣, 日本的讀者們一邊瘋狂贊美千裡，一邊搓著手等發售。每天日常催促新早文學社，希望能早點看到。
最終, 第四本小說定檔四月發售。而織田作之助那次的前車之鑒, 讓千裡對於這本《宿命》的主旨被發現並沒有報多大期望。
事實證明，她是對的： ）
依舊是一波半夜蹲守排隊地等候, 經歷過上一本書有關於「千裡老師被邪教虐待」的猜測後, 讀者們對於千裡分外心疼，對於新書也抱著更大的期待。
買到書的粉絲們紛紛第一時間觀看，甚至許多人為了在第一時間支持千裡, 紛紛請假買書，有的地方甚至差點出現了一整個公司一大半人都請假的事情。
如此多的人看, 至少應該有人覺得《宿命》裡應該有「拯救」或者「救朋友」的想法才是, 但是蹲在各大論壇的千裡偏偏沒看到！
零星的一兩個都被淹沒在眾多的樓層裡，論壇最熱的帖子竟然還是一個「炫耀」的帖子。
【諸君，我們粉絲群裡的每次都買幾百上千本的土豪終於中了老師的簽名書了，可喜可賀！】
幾百上千本……竟然真的有這種土豪嗎？
千裡沉默了好幾秒，面無表情地看向下一個帖子。
【有關於《宿命》，大家來說說感想啊。】
樓主：剛看完《宿命》, 樓主心中只有兩個字——神作。
毫無疑問，這篇小說又是千裡老師的一本神作。說起來也不怕大家笑話，像是「回到過去」這種事情樓主不止一次地想過。
什麼改變當初的窘事、抓住沒來得及抓住的機遇、遇到我可愛的女朋友小時候之類的，怎麼爽怎麼來。(*/ω＼*)
然後, 我今天看到了千裡老師的這本《宿命》。我真的沒想到, 原來回到過去也不一定都是好事啊。主角真的太慘了, 幸虧最後成功了, 但是結局真的好揪心啊。
1l：也不能說不是好事吧, 足夠謹慎撐得住變故的話，應該也沒多大問題。主要就是不知道哪些微小的事情會演變成足以致命的大事，所以看起來就很心驚肉跳。
縱觀歷史，很多東西都是偶然之下誕生的。
2l：確實，想想《宿命》的主角。太慘了，真的是太慘了。
3l：主角失敗也不光是他自己的原因吧？一開始主角的回溯沒有限制，但是越到後面，隨著次數的增加，他受到的那種「世界」的限制也越來越大。
我覺得主要的原因是這種不讓主角改變的「命運」，如果不是這樣，以主角的能力，應該不用花費多少次就能救到朋友才是。
4l：可能千裡老師想告訴我們一件微小的事情也可能衍生出大麻煩，告誡大家認真對待每一件事吧？
5l：千裡老師的劇情我覺得很合理啊，就像是歷史，歷史上絕大多數人，如果人生經歷有了改變讓他原本的功績或者事件消失，那現在到底是什麼樣都不一定。
6l：有道理，就比如假設織田信長沒有一統戰國，或者他沒死在本能寺……噫！我簡直想像不出來了！
7l：理性討論，我倒是覺得千裡老師可能是在告訴我們，奇跡的背後，也許並不是希望，而是終將付出的代價。區別只是我們在不在意，是否知曉而已。
就像是主角的「回溯」一樣，他每一次回溯，就相當於被套上了一層枷鎖，名為限制的看不見的鎖鏈纏繞在他的身上。
一開始在他有機會說出真相的時候，他因為還不夠成熟想要自己解決所以沒有說出，等到後面他察覺到不對勁的時候卻已經被「命運」禁錮，無法開口，到最後甚至連旁敲側擊都無法說出，是真的慘。
所以，大家！少相信天上掉餡餅的事，踏踏實實做人啊！
8l：哈哈哈哈哈樓上明明前面還很嚴肅，最後一句突然被戳中笑點。
不過這裡的話，說一點自己的感想。
我覺得千裡老師可能是要告訴我們，「命運」並非不可違逆的吧？
雖然主角為了阻止朋友死亡而經歷了數之不盡的「回溯」，但是他並沒有放棄，甚至在最後成功了！
沒有放手一搏的信念與孤注一擲的勇氣，又談何對抗呢？雖然主角的結局是死亡了，但同樣，他戰勝了命運。
9l：是說做好豁出一切准備的人更容易做到這樣的事情嗎？只要不要命，總能達成目的（狗頭.jpg）
當然，是開玩笑的。
光鮮外表下總是隱含著巨大的黑暗與絕望，可能千裡老師要告訴我們的是不要把「不幸」當做是自己命運的常態吧。
就像是我們在經歷一些不好的事情的時候，自己覺得已經無力回天了，於是就只能說幾句抱怨的話，卻沒想過去努力一把。
我相信很多人都是這樣，而我也是。
可是這樣真的對嗎？
就像是主角，如果他放棄朋友的話，也不會經歷如此多的回溯，但是他並沒有就這樣認命，反而一次次地回溯，為了一個目標一直向前。
有人可能要說，因為主角的朋友對主角十分重要。
但是我要說，如果連一點點小事都只想著放棄的話，又怎麼能指望自己在其他事情上真的會堅持下來呢？
總之，千裡老師的《宿命》必須往了去想！
……
在千裡看到這個帖子的時候，已經蓋起了上千層的高樓，千裡快速略過那些不帶「朋友」「拯救」的感想，掃了足足幾百層樓，只看到一句有關於「拯救」的。
還特麼不對味！
深入想個鬼啊！做讀者就不能單純一點只想想字面意思嗎？我哪想過那麼高大上的事情啊！
受到莫大打擊的千裡松開鼠標，癱在椅子上仰頭呆呆地注視著天花板，整個人充滿了絕望。
自己……真的寫的那麼差嗎？竟然讓讀者連主旨都看不出來？
千裡懷疑人生沒幾天，織田作之助阪口安吾和太宰治在時隔半個月後，終於又有時間聚在一起。
這一次是酒吧，最先在裡面的是阪口安吾，隨後是織田作之助。
「織田先生。」
一看到織田作之助進來，阪口安吾十分熟練地打了個招呼。
「是准備上班嗎？」
畢竟在晚上八點多這個時間來到這裡而不是在家，也只能是因為有晚班才是。
「啊，是的。」
織田作之助坐在吧台前的椅子上，為自己後續能更加清醒而點單。
「一杯咖啡。」
剛點完，織田作之助又重新看向阪口安吾。
「說起來，安吾應該看完《宿命》了吧。」
「當然。」
阪口安吾苦笑著點頭。
「即使是我，這麼長時間也不可能沒有看，或者說根本沒有多少人能夠忍住有千裡老師的書放在面前而不去看吧？」
哪怕是他日常社畜，但是還是做出了當天回家就看完了一整本的事情。
「不過說起來這本書在網上竟然沒有吵起來。」
還特地關注了網上風向標話的阪口安吾忍不住感嘆。
「真是難得的和諧。」
無論是上本的《暗潮》還是上上本的《幽靈》，之前吵架的時候那叫一個凶猛，好多派系恨不得真身上陣的打起來，各種討論疊的樓層那叫一個高，大多還是觀點爭論。
現在《宿命》一出之前還就差把對面頭打掉的雙方竟然又開開心心的一起誇起了新書，真的是讓人覺得神奇。
「雖然不吵架了，但是感覺千裡好像很失望。」
阪口安吾：？？？
「失……望？」
他原本要伸向酒杯的手停在半空中，不敢置信地又重復了一遍。
「失望？」
難不成她喜歡有爭議的讀者？
「不，不是你想的那個意思。」
織田作之助認真反駁。
「是讀者應該沒有看出她想要表達的東西的那種失望。」
「原來如此。」
阪口安吾心裡長舒一口氣。
那就沒事了，畢竟千裡老師要是真的唯恐天下不亂那絕對是一件能讓很多人頭疼的事情，有織田先生他應該也很放心才是。
突然，開門的聲音響起，腳步聲由遠及近。阪口安吾轉頭望去，太宰治那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
他靠近，坐在了旁邊空出來的椅子上，看向兩人。
「你們在說什麼？」
「在說《宿命》的理解。」
織田作之助回答對方。
「千裡好像對網上的理解並不滿意，而且我說得好像也不對。」
「哦，這件事情啊。」
太宰治眨了眨眼，直言不諱。
「織田作的理解和千裡有差異那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織田作之助：「……」
有點真實……
阪口安吾：「……」
糟糕，太宰他竟然難得說了大實話。
直到裝著咖啡的杯子被放到織田作之助前方的吧台上，讓空氣重新流動起來。
「這麼說太宰你知道？」
阪口安吾神色莫名地看著對方，但是一想起對方往日裡說出的「驚天大論」，又覺得有些不靠譜。
太宰的閱讀理解，實在是……嗯，相當另類。
「不如先說說你的。」
說著，太宰治還相當自在地點了蟹肉罐頭，老板從吧台下拿出蟹肉罐頭的熟練簡直讓阪口安吾想要吐槽。
「我的話，網上已經有很多了。」
阪口安吾拿起自己的威士忌潤了潤嗓子，開始說著自己的感想。
「就是那種以小見大，任何微小的變動都需要注意的這種。」
說著，他還舉起了例子。
「就比如我的工作，有一點的失誤都很容易出現意外事故。」
畢竟他作為號稱「知曉黑手黨一切」的情報人員，是最理解情報上若是有了誤差，結果是如何嚴重的。
最重要的是，作為臥底，他也必須足夠謹慎。
「不過我反而又能想到異能力者之類的，《宿命》裡的主角就是因為那份能力才發生了如此多的事情，如果強大的異能力者控制不好的話，所造成的事情絕對比小說裡要嚴重多了。」
哪怕是他不具備任何攻擊的異能力，只能讀取殘留在物品上的記憶的【墮落論】，在用的好的情況下甚至能用信息搞出很多的事情。
「但是按照現在的說法，命運或者宿命之類的才是最多的吧？」
他翻過了有關於能力的事情，回想各種閱讀理解。
「像是順從或者反抗命運之類的，很有人氣。」
「命運啊……」
太宰治重復著這個詞語，撇了撇嘴。
「聽起來就不怎麼樣不是嗎？」
「畢竟古往今來，用上這個詞的時候一般都不是很好的時刻。」
織田作之助淡定插話。
「當然，宿命也是。」
逆境或者不能翻身的時候一般都會說命運不公、時不待我、原來這就是自己的宿命嗎之類的。成功的時候大多數又會說有神明眷顧、天選之人。
「所以說，太宰理解到的到底是什麼？」
阪口安吾看向太宰治。
「總不能是主角活該之類的吧？」
「原來安吾你是這樣看待我的嗎……」
太宰治面無表情的盯著阪口安吾，幽幽開口。
「其實這是你的想法吧？然後嫁禍給我什麼的……」
「停停停，怎麼可能啊！」
阪口安吾黑著臉吐槽。
「不要擺出那種樣子，我才不吃你這一套，你以為在你坑過我那麼多次之後我還沒能對你免疫嗎？」
「嘖，安吾竟然不好玩了。」
太宰治變臉一樣收回表情，眼神遺憾。
「太可惜了。」
阪口安吾：「……」
我要和你絕交三秒鐘！
「好了好了，安吾不要這個表情嘛。」
太宰治拄著臉頰，露出一抹微笑。
「把《宿命》更簡單化，不要去想過多復雜的事情，事實上這樣的結局也不錯不是嗎？」
「不錯？」
阪口安吾面色古怪。
主角都死了，還是身心俱疲的那種，雖然目標是達成了，但是死主角這種事，怎麼也稱不上圓滿吧？
「主角一直以來想要達成的目標已經達成了，縱使沒人知道他都做了什麼，但是最終的結果是——他成功了。」
「朋友逃離了死亡的威脅，其他人也沒有因為這件事情被牽連，甚至世界也照常運行。」
太宰治的笑容毫無變化。
「只是少了一個主角而已，又有什麼不可呢？」
事情不對大了吧！畢竟是主角啊！
阪口安吾覺得自己有槽不吐不快
什麼叫只是少了一個主角而已？是主角他不夠慘？還是主角他不夠虐？
就在阪口安吾快要說出口的時候，太宰治的聲音有輕飄飄的傳到他的耳中。
「可是這是最好的結果不是嗎？難道說安吾你能想出一個『雙贏』的結果？」
太宰治托著腮，懶洋洋開口。
「一次次的回溯中，主角的情感也隨之逐漸磨滅，所謂命運的束縛也同樣越來越嚴重。哪怕主角真的在最後既救了朋友又讓自己活了下來，但是他就真的能回歸到從前嗎？」
「這……慢慢適應的話……」
阪口安吾猶豫回答，又覺得太宰治說的確實有些道理……
不，自己怎麼能被太宰給帶到溝裡啊！
想到這裡，他的聲音堅定下來。
「慢慢適應的話，總是能回歸正常的。」
「是嗎？」
太宰治也不反駁，只是說著自己的想法。
「我倒是覺得，這個結局的主角很欣慰呢。」
還不如說解脫……
阪口安吾心裡吐槽，看到織田作之助放下咖啡杯，插入話題。
「說起來千裡也說過類似的說法。」
阪口安吾：？？？
啥玩意？類似？！！
「就是有關於主角很開心一類的。」
織田作之助面上沒有過多的表情，聲音裡卻有淡淡的擔憂。
「她堅定認為達成了目標的主角很開心，哪怕最後犧牲了自己，也是雖死不悔。」
「竟然和太宰一樣？」
阪口安吾驚了，他是真的沒想到千裡本人會是這種和太宰差不多的想法。
「安吾你的表情是怎麼回事？」
太宰治表示不爽。
「就那麼驚訝？」
「這已經不是驚訝不驚訝的事情了。」
阪口安吾目光空洞。
「這是仿佛史前巨鱷基因突變成獅子一樣的顛覆吧……」
「爬行類變成哺乳類。」
織田作之助感嘆。
「那確實是很顛覆啊。」
「織田先生你就不覺得很不對嗎？」
太宰，那是什麼人？那是能把人給帶進溝裡還滿臉感激甚至日常不自殺就不舒服的自殺狂魔。
千裡，小姑娘未成年，能成為國寶級文豪的作家。
……好吧，聽著也不是常人，但是放在一塊還是很違和吧！
「不對？沒有。」
老父親織田作之助完全不覺得千裡和太宰解讀差不多有什麼不對。
「千裡和太宰關系很好的。」
阪口安吾：「……」
可是我怎麼覺得是太宰帶壞了千裡老師？
空氣裡頓時沉默下來，阪口安吾瞪著自己的兩個朋友，竟然不知道說點什麼。
良久，他輕咳一聲，轉移話題。
「我聽說有出［千裡獎］的消息？」
平日裡百忙之余還能拿到第一手資料的他重點看了眼織田作之助。
「織田先生有什麼信息嗎？」
畢竟對方是千裡老師的監護人。
「如果是這件事的話，我倒是還沒有什麼消息。」
織田作之助回想了一下千裡以及新早文學社的情況，搖了搖頭。
「當然，可能是因為還沒有和千裡說過這樣的事情，至少我這邊是不知情的，這種事情真的告訴千裡的話，應該是已經確定了的時候。」
不然這樣大的一件事，沒頭沒尾還沒成功的話，絕對會擾亂作家心神的。
雖然……
他想起千裡對於獲得最高規格的文學獎都不太在乎的事情，覺得這件事估計並不會多擾亂對方的心神。
「出千裡獎？說起來千裡出道至今算上最近才發售的《宿命》和兩個短篇，總共也才六篇文章，時間也只有不到兩年。」
「而且——」
太宰治眸光一閃，目光來到了阪口安吾身上。
「雖說千裡的身份在大眾那裡是隱藏的，但是在某些勢力下怎麼也不可能對她的年齡一無所知，這份［千裡獎］未免也有些早了。」
不說以作家名字命名的獎項現在只有去世的作家才能夠擁有，以千裡現在的影響力確實夠得上被稱為文豪，但是思級對方的年齡……
正常來說，政府不應該同意才是，所以那些讀者所謂的「眾籌」竟然成功了？裡面絕對有政府的人。
「根據我得到的消息來看，還真的不是捧殺，是一個很哭笑不得的原因。」
阪口安吾苦笑著解釋。
「因為千裡老師已經獲得了文學界最頂層的兩個獎項，她的《暗潮》遲遲沒有獲獎就是因為其他的獎項頒布方覺得自己這邊的級別沒辦法與那兩個比，所以干脆不做這種丟人的事，畢竟《暗潮》是一本比《活著》和《幽靈》更加精彩的小說。」
「這也就導致了《暗潮》直到現在都沒有獲得什麼獎項，而現在《宿命》的出現更是把這件事又推了一把。」
「大部分人都認為，千裡老師已經足夠自成一派有屬於自己名字的獎項了，而且這個大部分是日本的大部分人。」
不說別的，如果他阪口安吾在不知道千裡真身的情況下，可能也會覺得［千裡獎］的誕生除了快沒有太大問題。
「所以在呼聲如此高的聲音下，如果真的有［千裡獎］的出現就很合理了。」
太宰治說出了阪口安吾剩下的話。
「就算官方不想捧殺甚至想保護，但是千裡的人氣實在是高，更何況絕大多數哪怕是官方都不知道千裡的具體情況。」
再加上千裡的粉絲分布實在是又廣又多，所以就相當順理成章了。不過對於千裡倒是能多一份保障和影響力，反正她也不會多在乎。
「如果安吾你擔心千裡心態的話，這一點我倒是能夠保證。」
織田作之助的聲音分外平靜，說出的話和太宰治想的一樣。
「她不會多在意的。」
怕不是和現在一樣，連面都不想露。
「既然你們都這麼說了……」
阪口安吾揉了揉額頭。
「反正也是官方和書粉的事情，只要千裡老師沒事一切好說。」
畢竟作家不像是別的，像是這種需要靈感的存在，真的有人團團圍住保護或者把她放到一個安全的地方為了安全不讓她出門的話，那對於作家來說絕對不是好事。
甚至可以說是在扼殺作家，尤其是對方這樣的注定成為國寶的人。
想到這裡，阪口安吾忍不住慶幸
幸虧千裡老師淡泊名利一開始就沒暴露過身份，不然現在的事情只會更多。
「嗡——」
突然的聲音打斷了阪口安吾的思緒，他偏過頭，太宰治已經把自己口袋裡震動的手機拿了出來。
他打開一看，原本舒展的眉頭瞬間皺起，就連臉頰也鼓了起來，滿是不情願的抱怨。
「什麼啊——為什麼在這種時候還要接到森先生的電話！」
明顯是要壓榨他去上工！可惡，因為中也被弄去國外出差就要把事情推給自己了嗎！
第65章
「什麼？讓我去意大利？」
首領辦公室裡, 傳出太宰治的靈魂質問。
「真放我去意大利？森先生你難道被愛麗絲打傻了？」
我不在你眼皮子底下你能放心？
「這不是事權從急嗎。」
森鷗外嘆了口氣，做出一副苦惱的樣子。
「中也君去了法國，沒有一段時間是離不開的, 紅葉君比較特殊不會離開這裡，所以現在有足夠分量的就只有太宰君你了。」
說著, 他拿起桌子上早就准備好的文件, 遞給太宰治。
「我相信以太宰君的能力很快就能夠結束並得到一個不錯的結果。」
除非對方中途發現，不然最快也需要一星期才可以完成。哪怕是中途發現了, 那也……
「我倒是覺得森先生你是在壓榨我。」
太宰治接過文件，看似隨意的翻了翻，裡面的內容卻在腦袋裡迅速過了一遍。
文件裡的事情確實，需要一個有足夠能力的高層去。但是森先生讓自己去這件事，總覺得哪裡不對。
可是他回想最近, 也並沒有什麼值得稱道的事情，橫濱除了港黑也就小貓小狗兩三只的, 掀不起什麼風浪。
難道真的是「突發事件」？
心裡閃過諸多念頭，太宰治啪的一聲合上文件, 隨手夾在身側。
「就這些是吧？我知道了。」
畢竟都放到眼前也不能拒絕不是嗎？到底是不是意外總會知道的。
太宰治的身影逐漸消失在大門後, 屋子裡也只剩下了森鷗外一個人。他若有所思的把目光從門口收回, 愛麗絲清脆的聲音在房間裡回蕩。
「不會有多長時間的。」
金發碧眼的小蘿莉從沙發邊探出頭，撇了撇嘴。
「畢竟是那麼討厭的太宰，我猜他中途會回來。」
「愛麗絲醬始終記得太宰君故意讓你消失的事情，都已經過了好長時間了。」
森鷗外好似要當個和事佬, 被小蘿莉直接懟了回去。
「閉嘴, 我沒說有我沒他就已經很不錯了。」
作為異能力具現化, 對方的【人間失格】真的是她的天敵了。
「好吧好吧, 剛才說到哪了, 發現是吧。」
森鷗外無奈地笑了笑，轉移話題。
「這不是問題，只要他回來的夠晚，那麼面對已經成為定局的事情又有什麼辦法呢？畢竟已經策劃了這麼多年，實在是很難割舍下。」
異能許可證，這可是他在真正統一了黑手黨之後就一直在想的東西。只要有這個，港口黑手黨就是官方承認的正經組織，可以光明正大的使用異能力。
「說不定又能迎來一個異能力者呢？雖然不怎麼會用。」
「借刀殺人之後還要以監護人工作單位的名頭接手人家孩子。」
愛麗絲嘴上習以為常的懟著森鷗外，臉上卻是甜美的笑容。
「林太郎，不愧是你。」
「畢竟港口黑手黨是無辜的嘛。」
森鷗外的聲音意味深長。
「混跡在歐洲的mimic組織不知道為什麼來到橫濱，這個凶暴的組織在橫濱搞出了無數破壞，港口黑手黨也只是受害者罷了。」
所以作為有「人情味」的黑手黨，幫忙報仇也不是不行不是嗎？更何況千裡本就是有無視其他能力的能力。
「所以說，林太郎你果然一肚子壞水。」
愛麗絲撐著下巴，聲音卻十分輕快。
「看來以後能先看稿子了。」
還是千裡老師的稿子，如果被知道了會被全日本羨慕嫉妒恨吧？而且如此影響力的人加入港黑什麼的，也能有很大的影響。
「不過說起來……總覺得有哪裡被遺忘了。」
森鷗外摸著下巴，陷入沉思。
「感覺有什麼事是我沒想的。」
可是他應該無論哪裡都想到過才是，畢竟有關異能許可證，他早就無數次調整了局勢。
到底是什麼呢？
太宰治當天晚上就上了去意大利的飛機，除此之外，其他人的生活依舊，沒有絲毫的異常。
但也僅僅是看似而已。
孩子們乖乖坐在桌子上吃著早餐，幾個賴床了一會兒的匆匆忙忙地咬了一大口，目光緊盯著牆上的鐘，為自己緊急的時間哀悼。
千裡也不著急，細嚼慢咽的吃著自己的那份，從廚房出來的織田作之助半眯著眼睛，嘴裡叼著半塊吐司，端著最後一盤屬於自己的蛋卷回到桌子上。
他剛要坐下，手機的聲音卻突然響起，讓他的身體停頓下來。
這個時候打電話的，難不成是誰要和自己換班？
織田作之助這麼想著，按下接聽，把手機放到耳邊。
電話那頭傳來的卻是沒有絲毫感情的平淡聲音。
「織田作之助，首領傳喚你。」
織田作之助：？？？
「首領？」
突然的消息不亞於核彈爆炸，晴天下雨，驚得他嘴裡的吐司都差點掉到桌子上。電話那頭的顧問在說完之後就直接掛斷了通訊，只留下嘟嘟的聲音重復響著。
莫非……首領終於覺得自己太廢了所以要裁員了？自己要成為無業游民了？
就在織田作之助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一旁熟悉的聲音響起。
「首……領？」
千裡的表情看起來沒有絲毫異樣，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現在整個身體都已經僵硬起來。如果她是貓，怕不是已經炸起了全身的毛毛。
她最聽不得森鷗外找織田作了！
話說現在還沒到夏天吧？原著裡有其他森鷗外找織田作的地方嗎？是根本不是mimic的劇情還是劇情提前了？總不能是自己記錯了時間吧！
「怎麼了？」
千裡努力壓制住怦怦亂跳的心髒，已經冰涼的指尖在桌子底下攥緊了衣袖。
可臉上的表情卻依舊正常。
「發生什麼事了嗎？」
「應該……沒有？」
拿下叼著的半塊吐司，織田作之助自己也不確定首領找自己到底是為什麼，畢竟他一直以來干的就是一個底層後勤跑腿的工作，怎麼想都不夠不上能夠被首領專門傳喚見面的等級才是。
「只是說首領傳喚我，應該沒有什麼大事。」
嗯，應該。畢竟他一個底層也不可能干出什麼大事。
織田作之助幾口把吐司吃掉，又用相同的速度解決了盤子裡的蛋卷後，迅速換上上班的衣服，還不忘對千裡囑咐。
「總之，就當我緊急加班，沒有事情我會快些回來的。」
說完之後，織田作之助直接離開了家裡，只留下五個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孩子們和千裡。
此時的千裡十分混亂，她愣愣地注視著被織田作之助關閉的房門，心裡的慌張止不住的溢出。
難道真的是是這個時間嗎？自己以為的夏天才發生的事件其實是春天？mimic早就來了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還是說其實昨天晚上阪口安吾就失蹤了？
越來越多的猜想讓她的腦袋愈加混亂，意識到自己必須冷靜下來的千裡深吸一口氣，強行收回自己的目光，看向屋子裡。
孩子們大半已經吃完了早餐，忙忙碌碌地在准備自己的小東西，像是一群辛勤的小蜜蜂。
某種責任感在心底油然而生。
是的，不能慌。
她這樣告訴自己。
一旦出事情自己要做的有很多，不能自亂陣腳。也不一定會是mimic，哪怕真的是mimic，也還有至少兩天的時間不會出事。
不能慌。
有自己，還可以找太宰，再不濟還能打電話找五條場外援助，事情還沒有那麼糟糕。
別的不說，拜托一下把孩子們放到東京安全的地方兩天，怎麼也是能做到的吧？
攥住衣袖的冰涼指尖因為千裡的自我安慰有了回暖的趨勢，僵硬的身體也逐漸放松下來，那些濃重的不安被她強行壓下。
那麼現在，最應該確定的就是森鷗外找織田作到底是什麼事了。
如果真的是所謂的「調查阪口安吾失蹤」的話，那麼……
金色的眼眸裡像是有什麼在無聲地燃燒，沒人知道這燃料到底為何，在擔憂與忐忑之下，是孤注一擲的決心。
不管要怎麼樣，不管要付出什麼。
無論如何……
無論如何——
千裡的擔憂織田作之助注定無從知曉，他只是迅速來到□□大樓，在警衛的注視下踏上直達最高層的電梯。
封閉卻明亮的電梯裡，在這段短暫的時間下，織田作之助的思維驟然活躍起來。
首先，他僅僅只是一個最下級的成員而已，怎麼想都當不得首領的親自傳喚。而他身上最具價值的……
織田作之助想了想，卻想不到他到底有什麼對於首領來說最有價值。
作為異能力的【天衣無縫】確實在很多地方都十分有用，但是自從他決定不再殺人以來，這份異能力便僅僅用於自保。
身手……嗯，身手同上。
所以他應該沒有什麼能值得首領看中的才對，如果不是他自身的話……那麼問題就很嚴重了。
透過電梯的玻璃窗，外面的一切都十分清晰，織田作之助眺望屬於自己家的方向。
自己家裡最寶貴的就是孩子們了，而孩子裡最能引起人注意的絕對是千裡。
莫非……
織田作之助映著陽光的藍色眼眸裡有什麼一閃而過。
真的是這樣的話，那就麻煩了。
即便心裡有諸多猜測，但是織田作之助還是保持住了平靜神色，在電梯「叮」的聲音中大步邁出。
和門口的守衛報上姓名對方讓開路後，織田作之助靠近門口，准備報到。
然而門內卻傳出了相當不正經的聲音。
「愛麗絲醬~你看這條裙子多好看，就穿一下下嘛~」
織田作之助：「……」
說起來，首領的一個八卦就是他是一個蘿莉控來著，現在看來……
織田作之助面無表情的注視著大門上的花紋，原本想要敲門的手停在半空中，逐漸攥成拳頭。
是的，自己確實沒什麼可取之處。但是自己家裡，可是有千裡和咲樂這兩個未成年的女孩子啊！
第66章
在經歷了給蘿莉換衣服的一點小波折後, 出乎織田作之助意料的，森鷗外和他說的並非是有關於蘿莉控的言論，甚至內容也和蘿莉完全不沾邊。
——是尋找失蹤的阪口安吾。
織田作之助就看著森鷗外用羽毛筆洋洋灑灑的寫出了即使是在組織裡也稱得上少見, 屬於傳說中的［銀之神諭］，然後交給自己，頗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但是也確確實實松了口氣。
首領沒有犯蘿莉控，這件事情真的十分讓人欣慰了。
就在織田作之助以為事情完畢自己可以離開的時候，森鷗外的聲音突然響起。
「說起來，織田君和太宰君私下裡好像是不錯的朋友, 我還聽說他說你是一個相當治愈的人。」
織田作之助：？！
原來太宰是這麼說自己的？
「可惜太宰君現在在國外做任務, 不然肯定會幫助織田君的。」
做任務？什麼時候？昨天嗎？
畢竟面前的是掌握生殺大權的首領，他這樣的小職員面對這種人話少是基本要素。織田作之助咽下嘴裡的疑惑, 只是在心裡暗自猜測。
之前還在一起喝酒，所以說是很近的事情，去國外的話沒有一陣時間是回不來的吧？
不過首領突然說這個做什麼？
不等織田作之助想出個所以然來, 森鷗外就笑眯眯的繼續開口。
「不過如果是太宰君的下屬，應該會很樂意幫忙的吧。」
織田作之助：？？
難不成……首領這是讓自己找太宰的部下？
「總之, 我等著你的好消息。」
在森鷗外說出最後一句話之後，知道該離開了的織田作之助果斷行禮離開。直到關閉的大門隔絕了這一片的空間，織田作之助低頭看著手裡傳說中的［銀之神諭］, 鑲嵌著銀箔的和紙上，黑色的筆跡分外明顯。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會特意叫自己調查，但是這件正經事情也足以讓他打起精神。
換而言之，之前還在酒吧裡一起把酒言歡的安吾竟然在如此之短的時間內失蹤, 實在可以說是一件不小的事情。
安吾作為知曉無數情報的情報人員, 如果僅僅是為了情報倒還不太會有生命危險, 畢竟他腦袋裡的情報可是比黃金還要珍貴, 但就怕出什麼意外情況。
所以就事情來說，確實是不好說。
織田作之助一邊按下電梯，開始了自己的調查。為了不讓家裡擔心，給千裡發了個有緊急工作的短信。
而一個人在家的千裡，等得分外心焦。
她幾次三番地拿出手機想要給織田作之助打一個電話，卻又害怕打擾到對方，只能攥著它，呆呆地注視著電話簿。
無法確定到底是不是mimic的事情，但是不管怎麼說，在森鷗外找織田作這件事上，應該做好最壞的打算才是。
事情來的太突然，她還沒來得及再寫一本。如果今天就是mimic事件的開始，自己能做的有什麼呢？
千裡閉上眼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在心裡計算自己能夠找到的外援。
首先，自己抱了很大期望的太宰。
雖然太宰他以往沒有看出她小說裡藏的私貨，但是她相信是因為mimic事件還沒有開始的原因。一件沒有發生的事情是很難讓人從中看出什麼的，太宰和亂步也不是一個類型的劇本怪。
如果mimic開始，自己抱著自己的所有書找到太宰，估計太宰一瞬間就能明白了，然後幫手1成功get。
當然，如果織田作要是也能明白了那就更好了。
其次，是不屬於《文豪野犬》劇場的外援，遠在東京的五條悟。
五條悟的實力她雖然並沒有太完整的理解，但是人家自稱咒術界最強，那怎麼說也是中也一樣的武力天花板，甚至還會帶人超速瞬移。
不說打人，就這速度，幫個忙救人什麼的，應該沒問題吧？
而且貌似咒術高專的校長是自己粉絲，那自己不要臉一下求對方幫個忙什麼的，應該也有點幾率讓對方幫忙吧？
為了織田作，她的臉算什麼？
最後……最後也只能是武裝偵探社了。
千裡重新睜開眼注視著天花板，為這一條打上一個問號。
這一條最難原因是她不光無法說出自己想要找武裝偵探社，而是她根本找不到武裝偵探社的據點，甚至在甜品店蹲人都蹲不到。
她合理懷疑是世界意識蒙蔽了她的雙眼，讓她根本遇不到武偵的人！
想到這裡，千裡嘆了口氣。
所以武裝偵探社大概也只能作為一個薛定諤的「幫助」，這麼一想自己能用的幫助真的是少，而且她本身也只是個四肢不勤的普通人，那份魔抗滿點的能力在mimic那裡毛用都沒有。
或者說……說服織田作讓自己先帶孩子們離開橫濱或者藏起來？她真的相信織田作的實力，如果不是當初孩子們死了讓他沒希望了，織田作絕對不會死。
這個想法剛剛升起，熟悉的警告感覺就出現在心頭，千裡皺著眉，恨不得打爆世界意識。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她特麼！！！
到了晚上十點多，織田作之助回到了家裡。白天他調查了一天，還去了趟阪口安吾家，也抓到了一些俘虜。
種種結果表明，是一個入侵了橫濱的外來勢力干的，名字叫做mimic的歐洲組織。
來到日本的緣由不明，但是組織之間大概無非就是搶地盤和發展的那些事情，可作為一個非法的外國組織，能輕易越過國境來到這裡真的讓人懷疑政府到底都在干什麼。
心裡為調查的事情苦惱，織田作之助打開門，走進屋裡。
讓他意外的是，客廳裡的燈竟然還亮著。
並非是天花板上的那個更明亮的，而是放在茶幾上的台燈，暖黃色的光照亮了一小片的地方，也照亮了窩在沙發裡等待的人。
「千裡？」
織田作之助關上門換鞋靠近，疑惑對方這麼晚還在等他。
這個時候大多數是睡覺的時候了，就算沒有睡覺，那也是在房間裡有什麼沒弄完。
「在等我嗎？」
「嗯。」
在門鎖轉動的瞬間就做好了准備，千裡把抱在懷裡的靠枕隨手放到一邊，神色看起來異常平靜。
「其實是對織田作今天的緊急工作有點好奇。」
「確實是發生了一些事情，千裡的話，也沒什麼不能說的。」
織田作之助坦然承認下來，簡略的描述出大概的事情。
——讓千裡止不住輕顫的事情。
「首領找我是因為安吾失蹤了，所以想讓我去調查，我今天一整個白天都在調查這件事。」
「這、這樣啊。」
阪口安吾的失蹤，即是mimic事件的開端，接下來就是孩子們的死亡，織田作絕望之下與mimic首領紀德同歸於盡。
千裡的喉嚨干澀得厲害，他想要立刻按住織田作之助的肩膀告訴他即將發生什麼，然而那種莫名的力量卻讓她絲毫動彈不得。
不可說，不讓做，不能提醒，不許動作。
為什麼會有這樣的禁錮呢？為什麼不可以改變命運呢？
她注視著織田作之助，對方正屈膝坐在她身邊的沙發上，暖黃色的燈光映在那雙藍色的眼眸裡，明明如此明亮，在千裡的眼中卻像是日暮最後的一絲余暉。
日暮之後，便是夜晚了。
臉上的表情到底是僵硬還是被禁錮千裡已經分不出來了，但她知道，那一定很僵硬。
自己一定能做到什麼的。
她這樣想著，問出了一個問題。
「太宰呢？」
她的聲音輕飄飄的。
「有太宰的話，調查會很快吧？」
「太宰他現在應該已經踏上歐洲的土地了吧。」
織田作之助回想之前森鷗外的話，無奈的笑了笑。
「是歐洲那邊有事情需要他去，外派的話，時間應該會挺長？」
「外派？」
千裡豁然睜大眼眸，心跳甚至都停頓了一瞬間，衣袖下的手緊緊抓著袖口，心裡滿是不敢置信。
不，這不合理！太宰他怎麼會在mimic的時候被外派？！
「其實我剛知道的時候也很驚訝來著？」
因為千裡僵硬的表情與此刻模糊的燈光，織田作之助並未看出千裡的心中到底是多麼驚濤駭浪，反而像是要掩蓋住阪口安吾失蹤的沉重，用輕松的聲音繼續說著。
「太宰可是難得外派，還是歐洲這樣的地方。」
不！這外派不合理！太宰不應該去歐洲的！
千裡想要立刻反駁，甚至准備不顧那陣警告想要說出什麼。然而在禁錮之下，只能聽著自己用同樣輕快的聲音，附和對方。
「是，很難得哎。」
不，自己想說的不是這個！
「我……」
她努力地想要重新說些什麼，比如說白天裡想過的無數種旁敲側擊，幫助「分析」阪口安吾失蹤的整個事件，甚至想要立刻帶孩子走人都想過。
然而話到嘴邊，卻只是變成一句代表安慰的話。
「很抱歉我幫不上忙。」
千裡只感覺到自己甚至對著織田作露出一個安慰的笑容，就連聲音也是輕柔的。
「但是安吾先生一定會沒事的。我就不打擾你了，好好休息吧。」
不，現在的自己又怎麼會笑得出來呢？
千裡攥著衣袖的手分外用力，哪怕隔著一層衣袖，依然讓掌心感受到了疼痛。
可是即使如此，依舊無法從這樣的狀態裡脫身。
不可以，要提醒織田作。
誰能保證，自己這樣的狀態到底會持續多長時間呢？如果整個mimic事件自己都是被這樣控制的話……
金色的眼眸裡生出的掙扎全部被垂下的眼眸所掩蓋，纖長的睫毛所形成的小片陰影更是連最後一點金色都無法出現在織田作之助的眼中。
漆黑的夜與模糊的燈光是最完美的共犯。
不可以，一定要要做些什麼！
指尖愈發用力，為了阻止傷害自己而攥住的衣袖在此刻成為了無法讓自己受傷的累贅，千裡感覺到自己站起身，心髒的跳動愈發急促。
如果能讓織田作發現自己的異常。
哪怕是一點點……
哪怕是一點點都好……
第67章
還可以控制一點點, 這個時候，哭出來的話，織田作肯定會問的！
一瞬間, 千裡放任了自己的情緒。
眼底有什麼迅速彙聚, 透明的存在迅速凝聚成型。
可這速度卻抵不過此刻的身體, 她感覺到自己站起身背對對方，一步又一步地邁著遠離腳步, 甚至每一步所發出的輕微聲音都如同踩在心裡。
她的臉上還保留著虛偽的安慰微笑, 然而彎起的眼眸裡卻有淚水在臉上劃出一道透明的水痕, 又停留在下顎, 最後奔向地面。
「啪嗒——」
水珠落地的聲音被完美地掩蓋在腳步聲下，沒能激起一絲一毫的水花。
只要回頭, 只要回頭, 如果能發現的話……
強烈的願望在心裡不斷回蕩，有一瞬間, 她覺得自己重新拿回了控制權。可僅僅是剎那，有消失無蹤。
她依舊在向前，像是被操控的傀儡, 而操控著她的線, 是名為命運的無形存在。
無用的掙扎裡, 她抬起手, 轉動門把, 整個人輕巧地進入臥室，僅僅是輕輕一推, 門又被哢噠一聲關閉。
在完全隔絕的一瞬間, 千裡恢復了身體的控制權。她顫抖著身體猛地轉身想要重新打開門, 那種莫名的禁錮卻又重新出現了一瞬。
如同警告。
「什麼啊……」
她松開手, 身體依舊在顫抖，目光近乎陰郁地注視著整扇門，久久沒有移開視線。
半晌，她隨手用袖子抹了抹眼睛，譏笑一聲。
好，很好，連控制身體都弄出來了，不愧是世界意識。既然這樣的話，那麼她所想的後手是不是也不能用了？
千裡拿出手機，在白天裡看過無數遍的電話簿裡找到一個號碼撥，按下撥打。
「嘟——嘟——」
她沒有把手機放到耳邊，而是用了然的目光，注視著它在規定的時間到達後依舊沒能被接聽的屏幕。
——無論哪個號碼都是。
「這可真是……」
千裡松開手，任由手機咚的一聲掉落在地板上，微亮的屏幕照亮地板的一小片紋理，暗淡金色的眼眸在夜色裡晦澀不明。
無法求得任何幫助，不能聯系到任何人，甚至自己的行動都會受到限制。
在這樣可以說是死局的情況下，她還能做到什麼呢？
這樣無力的她，連像樣的掙扎都做不到的她……
死局……是死局……
千裡在心底反復地念著這幾個字，抬起腿邁過地上還未熄滅那點微光的手機，來到自己的床邊。
她注視著櫃子的某個抽屜半晌，垂眸躺到自己的床上，扯過被子把自己從上到下蓋得嚴嚴實實。
把整個人全部遮蓋的被窩仿佛天生就能給人帶來一絲慰藉，千裡蜷縮在近乎密閉的狹小空間裡，疲憊地閉上眼睛，腦袋裡依舊是那幾個字在回蕩。
死局……是死局……
一晚上都在半夢半醒中反復穿插，光陸怪離的夢時隱時現。在亮起的天光剛穿過沒有窗簾遮擋的窗子來到室內的那一刻，千裡就睜開了雙眼。
她掀開被子起身，冰涼的地板沒有延緩她的腳步，千裡重新撿起昨晚掉到地面的手機看了眼時間，是早晨5:23。
時間還早。
「不管怎麼說，先准備早餐。」
像是昨晚的一切都未發生一樣，千裡喃喃自語地嘀咕著，給手機插上充電器，打開門來到客廳，徑直走向廚房。
這個時間整個屋子裡活動的只有她自己，但是在她剛剛打開冰箱的時候，她臥室隔壁房間的門被從裡面打開。
「千裡？」
還穿著睡衣，臉上帶著幾分慵懶的織田作之助從門裡走出。
「今天起得好早，不再睡一會兒嗎？」
哪怕是平日裡也沒有這麼早的時候，也不需要這麼早。
「要再睡的是織田作吧？」
千裡從冰箱旁探頭望了眼對方，又重新埋首冰箱，看不出一絲一毫昨日房間裡的無力樣子。
「織田作工作也很辛苦，趁著還有時間可以多睡一會兒，我現在也沒什麼事情，就起來做早餐啦。」
「工作什麼的……」
怎麼可能有寫文費精力？
雖然心裡是這麼想的，但是織田作之助還是相當識相咽下後半段，藍色的眼眸裡泛出幾分溫暖。
關心的心情，又有什麼理由拒絕呢？
「既然這樣，那就一起吧。」
他眨了眨眼讓自己僅剩的一絲睡意也消失，抬起腿穿過客廳去到廚房，相當自然地把掛在廚房邊的粉色印著貓咪圖案的圍裙套在身上，這個人都帶著日常的居家味道。
織田作之助對做飯雖然並不太精通，但是給千裡打下手卻相當合格，合作的結果相當不錯，等到孩子們起床之後，正好可以吃上熱騰騰的早餐。
「因為調查的原因，我最近回來的時間應該不會規律。」
飯桌上，織田作之助咽下最後一口食物，囑咐著。
「如果我沒有回來，也是正常現像，有事情可以找鄰居幫忙。」
畢竟在這邊住了幾年，鄰裡之間還是熟悉的，更何況類似的情況也沒少發生，就連樓下不遠處的飯店都因為有段時間的外賣相當熟了。
他雖然對自己的反跟蹤能力有信心，但是那個名為mimic的組織到底還是不知道太多底細，據說還是個異能組織。
異能力千奇百怪，為了家裡，在查清楚之前還是少回家為好。
「好啦，我們知道了，織田作你就好好工作不用啰嗦了。」
年齡最大的幸介信誓旦旦地拍著胸脯。
「我這個老大當然會管好他們的。」
說著，像是又想起了什麼，趕緊補充。
「當然，千裡姐姐才是我們心目中最大的！」
雖然織田作很好，但是千裡姐姐才是家裡的……咳。
剩下的孩子們一個個無憂無慮地點頭應聲，而唯一知道一切的千裡在捏了捏幸介的臉蛋之後，也只能跟著點頭。
「放心吧。」
她對織田作之助做出保證。
「我會照顧好他們的。」
她就算是死，也會死在孩子們的前面。
更何況……
金色的眼眸注視著飯桌上的所有人，帶著無人能看出的決心。
幸介、真嗣、優、克巳、咲樂、還有織田作之助。
mimic到來的時間被提前，太宰也被外派到歐洲，她怎麼可能會還秉持自己這邊還剩下兩天……不，一天安全期的想法？
哪怕下一刻就有人闖進屋子裡她都不會意外，所以……
所以——
和和睦睦的一個早晨就這樣過去，織田作之助換了衣服就去繼續調查，五個孩子也背著書包，熱熱鬧鬧的去上學。
拿好手機，也像是往日裡一樣拿出抽屜裡的危險品放到口袋裡，千裡帶著最小的咲樂去幼兒園。
一邊走，她還在思索。
今天是星期二，離孩子們都待在家裡明顯還有好幾天的時間，但是並不排除mimic襲擊學校，或者在放學之後抓人。
但是她連讓孩子們暫時不上學都做不到……
熟悉的路線沒一會兒就到了幼兒園門口，千裡看著歡快地奔向小伙伴還不忘對自己揮手的咲樂，輕笑著也對她揮了揮手。
啊，怎麼說呢。
她的唇角勾出真切的溫柔笑意。
「試試吧，再試一次吧。」
她像是在對自己說，也像是在對某個不知名的存在說著，轉身的腳步像是即將奔赴深淵，卻又格外踏實，不帶絲毫的猶豫。
最有希望的太宰出國，沒有辦法指望對方，不屬於文野劇場的五條悟因為無法通訊也沒辦法到來，剩下的最後一個武裝偵探社更是從一開始就沒有被看到過。
而她自己，也被限制。
死局之下，要怎麼做呢？
沒有什麼時候比這一刻更能讓千裡知道無力是什麼滋味，她的限制、她的弱小、她從未這麼清晰地感受過絕望。
這麼多年的人生裡，如果不是發生了穿越的事情，她的未來估計也不會淪落到這樣的地步。
可是如果不是穿越，她又怎麼會遇到織田作這樣溫暖的人呢？
所以她應該感謝嗎？
應該要感謝的吧？但是感謝的並不是所謂的穿越，而僅僅是織田作之助這個人而已。
她一步走一步地走著，從幼兒園的門口來到繁華的商業街，還處於早上的時間，忙忙碌碌的上班族在路上穿梭，四周商店的玻璃清晰到讓人一眼望進去就能看到內裡。
這是一個真實的世界。
這是一個真實的世界——
「那麼，就來賭一把吧。」
千裡隨意地來到一個無人的胡同，她站在牆壁的陰影裡，閉上眼深吸一口氣。
即使在巷子裡，外面街道上車水馬龍的熱鬧聲音依舊能夠清晰地傳遞到這片地方。
千裡重新睜開的眼眸反常地彎起，金色的眼眸在陽光下透著與天空一樣的澄澈，而深處卻只有——孤注一擲。
她的手伸進上衣的口袋裡，然後，拿出了一把刀。
女孩子出門在外總是需要一些防身的東西，哪怕是織田作之助也沒有對她買刀這種事情說過什麼。
她拉開手中的折疊刀，銳利的刀鋒在溫暖的陽光下閃爍著一絲寒光，銀色的側面映照出她依舊彎起的眼眸。
「我發現了一件事情。」
千裡低著頭注視刀面上的自己，嘴裡卻喃喃地說著常人難懂的話。
「我不知道為什麼，但是從以往的事情來看，你似乎不希望我真的死亡。」
「如果真的不想讓我干涉劇情，那麼在一開始的時候不讓我遇到織田作就好了。我承認，當初那把刀我除了防身也想過別的，如果不是織田作，說不定我還真的可能死在哪個角落也說不定。」
「但是，偏偏我被救了，而且在往後的時間裡，所有的生命危險都有驚無險。」
最開始的三花貓、醫院裡的咒靈、夏油傑的綁架……甚至橫濱這種不安全的地方出現意外可以說是家常便飯的事情。
她的那份所謂的「能力」，又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
「真是有趣的意外不是嗎？」
為什麼，有如此多意外的自己卻一直沒有被真的致命呢？
「當然這只是我的猜測罷了，事實上這些也可能僅僅是我自己的臆想而已，或許我只是難得的幸運值爆發，這些都是可能的事情。」
她這樣說著，金色的眼眸裡閃過決意，有明亮的火光在裡面熾熱燃燒，帶著難以企及的瘋狂，在這片陰影裡安靜地等待著。
「我知道，輸了一敗塗地，甚至明天的新聞就是我當街自殺的反面教材也說不定。」
「但是——」
千裡微笑著，在平靜的聲音中抬起胳膊，手中的刀刃快准狠地向自己脖頸側面的動脈插去。
「我賭前一個。」
聲音平靜得像只是在做著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情而非自殺，在刀刃離脖頸還有一毫米的時候，那種昨日頻繁出現的感覺轟然降臨，她的身體再度動彈不得。
警告、禁錮、控制。
以及——深深的壓力。
濃重的壓迫感甚至讓千裡覺得自己幾乎要喘不過氣來，可即使如此，她的唇角卻反常的愈加彎起，讓她的笑容更添一絲瘋狂。
「來了啊……」
帶著顫抖的聲音從喉嚨裡一點點擠出，這一刻，千裡努力地在這份壓迫下，維持著聲音的平穩。
「我其實一點也不喜歡『賭』這個字，以前也很少干這樣的事。」
那份壓力隨著她的開口逐漸加重，仿佛是不想要再聽到她口出狂言一樣，喉嚨裡泛著難忍的疼痛，宛如被穿刺了心髒的夜鶯，踏在地面的小美人魚。
可是千裡不在乎。
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是比織田作之助更重要的了。
「但是你看。」
她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樣，繼續開口。顫抖的聲音暴露了她的狀態，卻阻擋不住她的堅定。
「我是對的。」
話音落下，被禁錮的感覺愈加強烈，被操控的感覺也一同傳來。在這種趨勢下，她拿著刀的右手被一點點地向外拉走。
恍惚間，千裡似乎聽到了沒有絲毫情感的聲音。
感到嘲弄嗎？確實是該嘲弄，但是——
某種說不出的感覺自身體湧出又來到心髒，被限制的感覺像是遇到了難以抗衡的什麼，原本牢固的控制被打開了一角。
攥著利器的手掌因為用力而被刀柄卡出深深的紅痕，鋒利的刀刃重新回到了脖頸附近，在拉鋸中緩緩貼上皮膚，帶出一道紅色的血痕與一絲癢意。
她在這場以身體為現場爭奪中，占據了上風。
「果然，昨天晚上並不是我的錯覺。」
如果不是昨天晚上的那一瞬，她還重復不了這樣的漏洞。
千裡嗤笑一聲，眼底卻有什麼迅速溢出，模糊了她的視線。
「我贏了。」
她噙著淚水，努力抑制住鼻尖的酸澀，維持著自己「勝利者」的狼狽姿態，用篤定的聲音重復著。
「是我贏了。」
是的，是自己贏了，以一個弱小之普通人的姿態。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會感到難過呢？
好難過……
這樣難過的勝利……
只有慘然的勝利……
那陣禁錮離開的一瞬間，千裡猛地脫力，只能靠在牆邊，大口地喘著氣。
呼吸像是被遏制，無論怎樣的吸氣也無法讓身體得到滿足，她不由得緊緊抓住胸口的衣服喘息著，沾血跡的折疊刀啪嗒一聲掉在地面，紅色的液體順著脖頸蜿蜒向下，在白色的襯衫上蹭出鮮艷的顏色。
果然很狼狽啊……
她想。
哪有贏家會倒下呢？
她努力撐著身體，重新挺直脊背，用帶著啞意的聲音，艱澀地說出最後的話。
「無、無論是什麼都可以。」
她不知道對方所圖到底是什麼，但是她知道，自己身上一定有對方需要的東西。
千裡抬起頭看向天空，金色的眼眸裡是對自身的淡漠。在模糊的視線裡，那片藍色在此刻帶著難言的沉滯。
就像是她此刻的心情。
「無論你到底是什麼存在，世界意志也好神明惡魔也罷，只要能夠讓他們活下來，我的身體、我的靈魂、我的一切，你想要什麼都無所謂。」
說到這裡，千裡忍不住扯了扯唇角，臉上是沒有絲毫意義的微笑。
「隨便了，隨便你拿走什麼。」
只要織田作和孩子們可以活下來，那麼她的失去，又怎麼樣呢？
她已經做好了失去一切的准備。
【——如你所願】
莫名的感覺從心底湧現，卻又像是來自遙遠的天外，又像是一直存在於心間。
仿佛有什麼莫名的力量被施加到她的身上，像是被看不見的牢籠所籠罩，又有什麼被拿走。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失去了什麼，但是那必定是對她十分重要的東西。
這一剎那，如同舞台上的幕布被拉來，她眼前的世界從未如此清晰過地呈現在她的面前。
遵循那感覺的指引，千裡左手扶著牆搖搖晃晃撐起身體離開牆壁，她轉過頭，看向巷口馬路的斜對面，豁然睜大眼眸，整個人呆立在地。
武裝偵探社的招牌，正明晃晃地立在她曾經過了許多次，卻從未看到過那招牌的大樓。
不是她的忽視，更不是她的大意，而是真真切切的，被遮掩著，獨獨無法被她看到的存在，重新呈現在她的面前。
「什麼啊……」
這真的是……這真的是……
越來越多的液體在眼底彙聚，哪怕是在那樣壓力下，都沒有真正落下的淚水在這一刻衝出眼眶。
這樣近的距離，這樣近的距離，明明是這麼近的距離！她走過無數次的地方！
心頭的空洞仿佛被冷風洞穿，明明是春季，她卻只覺得有徹骨寒意從心底升起，如同置身於冬天，直叫人渾身發顫。
這真的是……
——太可笑了！！！
第68章
邁動僵硬的腿, 從巷子的陰影中離開，千裡的目光定定地注視著武裝偵探社所在的大樓，全然顧不得路人驚訝的視線。
穿過街道, 越過馬路, 打開咖啡廳的大門。千裡在屋內與街上相同的驚訝視線中，直直地奔向樓梯。
此時此刻，武裝偵探社裡只有三個人，或者說全部的成員就是這三個。
福澤諭吉、與謝野晶子、江戶川亂步。
福澤諭吉在屬於他的辦公室裡，與謝野晶子和江戶川亂步一同待在外面，一個悠閑地拿著紙筆准備列出一個購物清單，一個趴在桌子上, 有氣無力地嘆著氣。
「與謝野——」
江戶川亂步向著與謝野晶子的方向露出半張臉，拖長著的聲音分外幼稚。
「采購……」
「不可以哦。」
不等他說完，已經相當了解亂步的與謝野晶子抬起頭，微笑著拒絕了對方。
「誰讓亂步你一次性偷吃了那麼多零食, 就算是我也不會給你帶的。」
如果不是真的是吃了太多, 社長又怎麼會給亂步禁三天零食？
江戶川亂步鼓著臉頰扭回了頭，獨自生著悶氣。
好想吃零食，好氣哦……
屋子裡的空氣頓時安靜下來, 只有與謝野晶子寫字時輕微的沙沙聲，就在這個時候, 門口突然傳來了敲門聲。
「咚咚咚——」
明明是三段的動作, 卻因為急促而連成一片，屋內的與謝野晶子和江戶川亂步對視一眼，心裡有了點數。
大概是來業務了, 還是委托人挺著急的那種。
與謝野晶子把手中的單子放到桌子上, 起身去開門, 後面的江戶川亂步也直起身體做出一副「正經」的樣子。
「哢——」
隨著門鎖轉動的聲音，與謝野晶子打開了門，映入他眼中的是一個看起來只有十五六歲的孩子。
她低著頭，黑色的發絲乖順地垂落，小小的一只站在外面，看起來乖乖巧巧的，然而衣領上蔓延而出的紅色卻讓與謝野晶子蹙起了眉頭。
讓她異常熟悉的，屬於血液的氣味順著空氣傳到鼻尖。她看到對方隨著她開門的動作抬起頭，紅著的眼眶裡，金色的眼睛裡有著恍惚與空洞，眼角未干的淚痕分外明顯，那神情也平靜到詭異。
「你好，我有一個委托。」
女孩兒像是完全沒有察覺到脖頸那道接近動脈的傷口，露出了一個僵硬的微笑，用如同漂浮在空中的羽毛一般輕飄飄的聲音說著。
「請幫助我的家人……」
「我知道了，先別說這個！」
與謝野晶子顧不得對方說到了一半的話，拉著千裡的手腕就把她拽到了室內，准備先處理了傷口再說。她剛關上門，身後忽然響起椅子摩擦的巨大聲音。
與謝野晶子轉頭看向聲源處，剛才還懶懶散散的江戶川亂步此刻忽然站起身，平日裡眯著的眼睛全然睜開，一眨不眨地注視著她帶進來的人。
不等與謝野晶子反應，就見對方迅速掏出了眼鏡，戴在了臉上。
亂步竟然是這個反應，難道……這個女孩兒有什麼很大的事情？
「我知道了。」
江戶川亂步沒有摘下眼鏡，神情更是難得地嚴肅，他迅速來到千裡的身邊，低頭注視著千裡，在與謝野晶子驚訝的視線裡，學著福澤諭吉對他的樣子，抬起手摸向千裡的頭頂。
——這是他第一次做這種事情。
「沒事了，沒事了，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很……好？」
千裡茫然地重復著，視線空茫了一瞬，為這句話所疑惑
很好嗎？真的有嗎？
心底的疑問剛剛出現，她又立刻反應了過來，拋下了這句話，急切地抓住江戶川亂步鬥篷的一角，有許多的話想要說出。
「我想委托，我……」
「我知道，接下來就交給我們吧。」
碧色的眼眸猶如此時的季節，帶著勃勃的生機。強烈的自信充斥著眼底，就連聲音都是篤定的。
「你的委托，武裝偵探社會完成的。」
「可是……」
千裡想要再說些什麼，又被江戶川亂步精准地打斷。
「我和社長現在就開始，首先是你家其他小孩的安全。」
他這樣說著，回想著福澤諭吉對自己的力道，覆在千裡頭頂的手像是摸小動物一樣小心地拍了拍，才收回手叉著腰，驕傲開口。
「我可是世界第一的名偵探，你是知道的。」
沒有名偵探搞不定的事情！
「是……」
千裡使勁點著頭，眼中有希望亮起。
「拜托亂步先生了！」
不愧是江戶川亂步！【超推理】永遠的神！
限制解除了，武裝偵探社能夠找到，那麼通話應該也沒了限制，她還可以找外援，五條太宰什麼的。
太宰出什麼國？給我回來！
甚至……如果不能說「劇情」的限制一並解除了的話，那麼mimic事件完全可以是其他結果，織田作也不會出事……
直到此刻，千裡才有了真實感。
能夠改變了……
可以改變了——
江戶川亂步猶如先知的話語在與謝野晶子看來沒有絲毫問題，但是奇怪的是這個女孩兒竟然一點疑惑都沒有，反而相當信服的樣子。
她用詢問的目光看向江戶川亂步，看到對方用認真的眼神回視自己。
「與謝野你先帶她處理一下，我先和福澤先生出去，回來和你說。」
說完，江戶川亂步轉身衝到福澤諭吉的辦公室門口，也不敲門就直接打開，元氣的聲音在整個屋子裡回蕩。
「福澤先生！有千裡老師的委托！完成了要十個簽名都沒問題！我知道你想要很久了！」
福澤諭吉：！！！
與謝野晶子：！！！
啥？亂步你說什麼？什麼千裡老師？
就站在千裡旁邊的與謝野晶子在懵了一瞬之後，刷的一下側頭看向千裡。
盡管對方仍舊在低著頭看不清神色，卻沒有對江戶川亂步所說的內容有半點反應。與謝野晶子回想自己屋裡……還有社長屋子裡那整齊的全套小說，不由得瞳孔地震。
已知，亂步有看一眼就能知道真相的【超推理】，而且他本人也不是會亂說話的人，所以……
臥槽！！！
「亂步，你說……」
福澤諭吉連原本還想說一嘴的「要敲門」都咽了下去，聲音古怪地反問。
「千裡老師？」
即使在辦公室裡，外面來人福澤諭吉是能感到的，但是想著有亂步和晶子在也就沒出去。
誰知道亂步突然進來說了這個！
千裡老師？千裡老師來武裝偵探社委托！風靡日本的大文豪突然到這裡發委托！
怎麼感覺這麼不真實呢？
「是的是的，而且再不行動就有人搶先了，福澤先生我們快一點。」
不先去千裡找的人就會去把小孩帶走，還不如帶到這邊，然後就可以順理成章地把千裡也留下了，而且那個外來勢力怎麼也打不過福澤先生，最重要的是——
可以挖牆腳把一家子都挖走！
對福澤諭吉的實力相當信任的江戶川亂步光明正大的說著一般人聽不懂的劇透。
盡管心裡震動，福澤諭吉卻沒有絲毫懷疑江戶川亂步的話，而亂步也沒必要突然說這種聽起來就讓人不敢置信的話。
他站起身，邁著看起來沉穩實則迅速的腳步走到門外。原以為能看到一個不說七老八十也要人到中年像是夏目老師一樣的儒雅作家，然而一眼看到的竟然是一個小女孩兒。
福澤諭吉：？？？
說好的千裡老師呢？難不成……
對方似乎也意識到了他的出現，原本低著的頭抬起，看向了他的地方。
也使得福澤諭吉看到得更加清楚。
只有十五六的樣子，面容還帶著稚嫩，金色的眼眸裡帶著名為希望的微光，周身卻絲毫沒有屬於這個年齡的朝氣。最明顯的還是對方從脖頸到衣領上的血跡，讓人看著便觸目驚心。
福澤諭吉確定，如果這道傷口再深那麼一點，那麼絕對會劃破動脈，讓人當場死亡。
最重要的是，她的狀態不對。
周身的氣息接近死寂，如果不是還有一點希望與執著撐著，對方現在立刻倒下，福澤諭吉都不會有絲毫的意外。
——這十分不對。
「總之，社長我們先走。」
完全沒想到福澤諭吉已經因為認知和真相不符而沒反應過來，江戶川亂步拉著福澤諭吉迅速出門，整個武裝偵探社裡只剩下了與謝野晶子和千裡。
足足過了好幾秒，被那句「千裡老師」驚住依舊沒能反應過來的與謝野晶子秉持著自己醫生的身份，率先開口。
「我先給你包扎？」
不管怎麼說，把傷口包扎了准沒錯。
「十分感謝……」
千裡下意識道謝，聲音是揮散不去的啞意。與謝野晶子干脆領著千裡前往醫務室，邊走邊囑咐。
「嗓子難受可以暫時先用紙筆寫，處理完我給你拿。」
當然，如果讓她用異能力的話也能瞬間恢復正常，但是她的異能力【請君勿死】現在只能對瀕死的人使用，也就是說沒到條件就必須先把人弄到瀕死。
輕輕松松對皮糙肉厚的男性動手砍成瀕死她沒有一點負擔，但是對十幾歲的小女孩兒……她與謝野晶子還是有良心的。
更何況這還是亂步認證的千裡老師啊！哪怕年齡實在是出人意料，但是亂步說的，就絕對沒有錯！
怎麼能對千裡老師動刀！
而且……
回想起亂步看到對方時的樣子，與謝野晶子能感受得出來，發生在對方身上的一定是很不一般的事情。
去年作家千裡被邪教綁架的事情還歷歷在目，更何況橫濱這種地方也經常不太平，更何況對方一開始就說到了「家人」。
所以是家裡出了很大的事情，還是普通人解決不了的事情，不然以對方的地位如果去政府單位求助絕對會得到重視。
別的地方不說，就橫濱她可是知道，政府那邊絕大部分都是書粉！就算不是書粉也因為影響力的原因看過千裡老師的所有小說。
所以這件事情……難道涉及異能力嗎？
千裡沉默地隨著與謝野晶子的示意老老實實坐到椅子上，她看不到自己脖子上的傷口，但是從衣領的血跡上來看，應該挺嚇人？
不過……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思緒從自己的身上又回到了正事上，千裡從口袋裡拿出手機，目光在電話簿流連。
這個時間，與其讓織田作擔心孩子們不如讓社長和亂步去，況且也不知道織田作的調查到底到了哪裡，但是告訴一聲是必要的。
不然如果mimic拿孩子們威脅織田作，織田作趕到幼兒園一看人沒了還不知道是被武裝偵探社接走然後去找紀德拼命，那她能哭死。
自己的這點小傷並不礙事，只要稍微包扎然後換個衣服就好，現在最重要的是告訴織田作才是。
這麼想著，千裡對拿著醫用品靠近的與謝野晶子抱歉地笑了笑，對准織田作之助的電話號，毫不猶豫地按下了撥打的按鍵。
希望……不要打擾到他才好。
同一時間，江戶川亂步和福澤諭吉走在樓下。
「所以到底是怎麼回事？」
福澤諭吉的聲音沉穩到絲毫聽不出內裡的驚疑。
國民級文豪的真實身份其實是未成年的小女孩，這種小說裡都沒有的劇情竟然發生在現實，最重要的是狀態看著就讓人擔心。
「那位……」
「是真的。」
江戶川亂步的表情是福澤諭吉從未看過的嚴肅。
「最近到橫濱的歐洲組織，福澤先生你知道吧。」
福澤諭吉直接說出了那個組織的名字。
「和mimic有關嗎。」
「沒錯。」
江戶川亂步抿著唇，說出的關鍵的聯系。
「港口黑手黨是《暗潮》、mimic是《幽靈》、收養她的監護人是《活著》。」
在福澤諭吉漏了一拍的心跳裡，江戶川亂步說出了剩下的話。
「——她，一直都在求救。」
第69章
當一句話是江戶川亂步所說出來的時候, 那就只代表一件事。
——這是再確定不過的真相。
她一直都在求救。
這個名為千裡的作家一直都在求救。
對方所寫出的小說裡充滿了求救的聲音。
每一字每一句，包含的都是走投無路的絕望祈求。
這是福澤諭吉從來都沒有想過的，他看過無數遍千裡的書，甚至家裡還有對方寫文以來全套的所有小說, 他能夠在每一本裡找出對於現實的教育意義, 可是卻從來沒有看出這方面的意思。
可是……
「是能力嗎？」
作家千裡最開始的短篇文章《祭品》是在前年, 而第一本長篇小說《活著》則發布在同年，甚至接下來的《幽靈》與《暗潮》也與現在隔著不少的時間。
若真的如同亂步說的那樣的話, 那麼這些都可以說是近乎預言一般的存在了，能做到這樣事情的千裡本人定是有什麼特殊的地方或者能力。
「不確定是哪種。」
畢竟世界上不止異能力這一種超能力, 不說咒術師，他還聽過魔術師, 估計還有很多別的。
「但是……」
江戶川亂步鏡片下的眼眸閃了閃，說出了一本書的名字。
「《宿命》」
福澤諭吉身體一頓, 腦海裡隨著江戶川亂步的聲音, 自然而然地回想起了《宿命》的內容。
千裡老師最近才出的新書, 其內容是主角為了拯救自己的朋友不斷地回溯時間的故事。
就小說來說，可以說是創新, 並且裡面的內容也發人深省, 給無數人敲響了警鐘, 是一本不弱於《暗潮》的又一本著作。
但是現在，結合亂步說的還有對方的年齡來看……
裡面所說的是某種程度的「真實」嗎？寫出那樣的作品, 期待著能有那麼一個人發現她最真實的求救。
甚至……
忍不住地，福澤諭吉回想起了屋子裡的千裡。
脖頸鮮紅的血液、近乎死寂的氣息、不屬於年齡的平靜、以及哭過之後，燃著微小希望的金色眼睛……
只要有了這個想法再與現在的局勢做出對比, 就會很輕易地發現這個事實。
《活著》是她的家人。
那麼作為主角的殺手與他收養的孩子, 自己最後雙雙死亡的結局。
《幽靈》是mimic。
突然到達橫濱的外來勢力, 他當然看過資料，是一群在過去大戰中遺留下來的一群軍人，現下在歐洲干著雇佣兵的工作。
《幽靈》中作為主角的將軍，作為從榮光走向毀滅的軍人，帶著相似的感覺。
或許……裡面的什麼會更貼近mimic這個組織。
《暗潮》是港口黑手黨。
這本書從一開始就充滿了關於各種兩極討論的爭議，他本就對於小說裡的那個反派有著微妙的不喜，現在想來，可不就是森鷗外這個人？
陰險狡詐、老奸巨猾。用著所謂的「最優解」，做的一直都是讓人犧牲的事情。哪怕對方對他自己也同樣狠，但是福澤諭吉依舊對於這種行為十分不感冒。
所以綜合起來，應該就是《暗潮》中的反派用計謀借《幽靈》的刀殺《活著》的殺手。
森鷗外借用mimic讓千裡的家人出事，以達成什麼目的。
福澤諭吉覺得自己竟然一點也不覺得意外，畢竟這種事情確實是森鷗外做得出來的。
真相……會是這樣嗎？
「就是社長你想的那樣。」
江戶川亂步給出了肯定的回答。
「現在能確定的是她知道『未來』，但是因為某種原因不能夠說出。」
不然也不會靠著寫出那些書來達到目的了。
「但是到目前為止，只有我發現了。」
江戶川亂步心裡十分清楚，如果對方想要透露的信息真的被人知道了，那麼絕對不會是那樣的狀態了。
而且……如果不是他見到了對方本人，哪怕是他都沒有聯想過這些。
線索只是一回事，還有就是沒多少人會閑得沒事把一年前的書和現實裡與自己不沾邊的事聯系起來。
「限制嗎？」
福澤諭吉眉頭微皺，想起了《宿命》中的主角。
一開始還可以溝通，到後面卻逐漸失去，再往後連提醒都必須變得隱晦，只能從一些蛛絲馬跡中給出信息，最後甚至連蛛絲馬跡都無跡可尋。
越來越嚴苛的，所謂的「命運」。
「她身上並沒有多余的傷，在此之前也沒和人有肢體上的接觸。」
江戶川亂步也不說詳細原因，直接落下自己的判斷。
「脖頸上的痕跡來自她自己，可是她的右手上卻有很深的紅色痕跡。」
福澤諭吉略一回想，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右手是拿著刀柄的手，如果是別人傷害她，那麼被拉出更深痕跡的那一端應該是手掌，然而痕跡最深的卻來自手指上。」
「爭搶」中，如果是因為抵御而用力的話，應該是向外推才是。也就是說，用刀傷害她自己的那個人正是她自己，她在和某個人……
「也不一定是『人』呢。」
江戶川亂步停下腳步，任由鏡片在陽光下反射出一道白光。他的表情自從離開了武裝偵探社的大門就沒有了笑的模樣，就見聲音都是少見的肅然。
「也許不一定是『人』呢？」
福澤諭吉停下腳步，一時間竟沉默下來。
是的，如果對方能夠把自己所知道的告知的話，那麼又怎麼會用小說這種委婉到極點的方式去「提醒」呢？這只能說明，對方是真真正正的無法「告知」。
那種死寂的氣息，也和後期的主角極為想像，所謂的《宿命》，其實就是她自己。
為什麼不早一點來武裝偵探社？是因為不能嗎？
「沒錯，就是不能。」
像是知道了福澤諭吉的疑問，江戶川亂步繼續說著。
「她在來到之前，與……做了交易，但是具體是什麼……」
說到這裡，江戶川亂步鼓了鼓臉頰，不情不願地開口。
「線索不足，有待探索。」
雖然他擁有【超推理】這種世界上最厲害的異能力，但是在線索不足的情況下，即使是名偵探也很難看出真相。
不讓她出事，卻又不讓她透露，是因為代價還是什麼，這都說不准。【超推理】是看到真相又不是場景回放，沒有看到的東西他只能是推測，他目前還沒辦法知道對方到底交易出了什麼，但是按照邏輯來說，應該是相當重要的東西才是。
況且更多的相關線索也需要他看到了才行，但是現在不也正是去往線索的路上不是嗎？
「社長。」
江戶川亂步抬起頭注視著福澤諭吉的眼睛，碧色的眼眸裡是全然的認真。
「我想幫助她。」
不僅僅是所謂的委托，更是他自己的心情。
以前的時候他總會想，如果在父親和母親出事之前就有人幫助而沒有……沒有逝世的話，那麼他也就不會發生後面的那些事情了。
盡管在遇到了社長之後，他也就沒有再想過這樣的事情了，但是他是知道那樣的感受的。
與那時的他相似的，最為無助的時候。
社長拉住了他，而如今，江戶川亂步想要拉住另一個人。
更何況……情況應該更糟糕才是。因為其中發生了很多事情，而她的狀態是肉眼可見的危險。
他想。
像是一包薯片，看起來鼓鼓的，但其實已經在暗處的一角被撕開了口子，只要稍微用力，假裝鼓起來的外表就會輕而易舉地凹陷，最終變得破碎不堪。
江戶川亂步不想要這樣。
他喜歡甜甜的糖果，不喜歡帶著苦味的東西，比起悲劇，他更喜歡快樂的那個。
看到這樣的江戶川亂步，福澤諭吉是欣慰的。這是對方第一次露出這樣認真的姿態，和自己說想要幫助某個人。
可他又怕對方是三分鐘熱度，哪怕對方現在的年齡已經成年，可是性格卻依然和小孩子沒什麼兩樣。
「為什麼亂步會這樣想呢？」
福澤諭吉沉聲反問。
「亂步想要幫助的是什麼？」
如果是委托的內容，那麼亂步不會說出這樣的話。
「我想要幫助的……」
江戶川亂步喃喃地重復著福澤諭吉的話，垂眸陷入了沉思。
想要幫助的……是因為看到了類似的想要改變的事情嗎？
但是他更想要幫助的是千裡這個人。
同情？不。惋惜？也不是。
不是平日裡的那些只要說出結果就算是完成的委托，而是更加深入的、也更加單純的，僅僅是想要看到對方可以像是自己一樣，輕松地笑出來。
這樣的心情……
「不用著急。」
頭頂傳來福澤諭吉的重量，江戶川亂步抬頭注視著這個接納了自己的存在，耳邊是對方沉穩的聲音。
「如果沒有想好，就在這次的過程裡找到吧。」
……
江戶川亂步和福澤諭吉到底說了什麼千裡絲毫不知，她只是按下了打給織田作之助的電話，卻好一會兒都沒人接聽。
也許他正在任務中，不方便接電話。
千裡這樣安慰自己，目光又來到了另外兩個電話號上。
五條悟，還有太宰治。
太宰在她不知道的情況下出國了，具體的時間也說不定，但是既然是歐洲，估計也就意大利法國英國德國這種大國家，其中盛產黑手黨的意大利可能性最大。
假設是意大利，飛機至少也需要十幾個小時才行。飛機要是沒到自己打不通電話，到了自己打過去對方還要花十幾個小時回來。
千裡恨鐵不成鋼的想。
等他回來了說不定織田作都沒事了，畢竟只要mimic的頭子紀德沒和織田作對上而發現織田作的能力強大能弄死他，說不定紀德打的就是港黑了。
不過……算了，就當是世界意識的鍋好了。
好歹讓太宰別再給森鷗外打工了，順便再聯合一下看看怎麼能先把mimic的事結束然後趕緊遠離壓榨。
至於五條悟……
千裡沉默地看著對方的電話號，陷入沉思。
咒術師……應該是正派組織不殺人的吧？自己估計也不能找對方懸賞mimic人頭，也不知道那什麼的詛咒師會不會接這種活，要是有詛咒人禿頂的詛咒師就更好了。
不然……讓他幫忙在東京找個安全點的房子然後把孩子先送過去再說？
就在千裡准備作出決定的時候，與謝野晶子的聲音忽然響起。
「抬頭。」
千裡一愣，下意識抬眸看向對方，入眼的卻是與謝野晶子板著臉的模樣。
「有亂步和社長，不管是什麼事情都會解決的，現在這裡最重要的是你自己。」
千裡：？？？
我？我怎麼了？我還沒通知別人呢？
與謝野晶子：「……」
她看著千裡帶上了茫然的眼神，又重新審視了一遍對方，發現對方還茫然得特別真誠。
與謝野晶子瞬間不高興了，她最看不得有人不愛惜自己，換個人她現在恐怕已經瀕死大禮包送上了。
但凡享受過的，都會對生命「重拾熱愛」。
「我說……」
她抬起手按在千裡的肩膀上，彎腰湊近坐在椅子上的女孩兒，就連聲音都透著一股子陰測測的味道。
「你不會忘記你脖子上的傷了吧？」
你這是感覺不到疼嗎？但凡有點常識的人都會知道那個地方的傷口到底有多危險吧！
「傷？」
哦對，她還有傷來著，但是這點小事不重要，先把電話打了才是正事。
千裡的腦袋迅速轉過這麼一句話，表情認真的和與謝野晶子解釋。
「我的傷並不嚴重，等一會兒也沒關系，而且我還有事情……」
「有什麼也不耽誤你治療。」
與謝野晶子直起腰，咚的一聲把雙氧水放到千裡旁邊的桌子上，聲音意味深長。
「你不會想待會兒你家裡人來了之後，看到的就是你現在這個樣子吧？」
第70章
與謝野晶子的話確實奏效了。
千裡脖頸觸目驚心的傷痕做出了處理, 雪白的紗布被纏繞在上面，就連身上染血的襯衣都換成了與謝野晶子友情提供的白襯衫。
大了幾號的襯衫在千裡的身上有些松松垮垮的，過長的衣袖讓大半的手都被遮住, 加上頸間的繃帶與帶著蒼白的臉色, 更添一分病弱。
但她的神情卻又是凜然的，在向與謝野晶子道謝之後，就迫不及待地打了電話。
「嘟——」
電話在響了一聲以後被意外地迅速接通, 熟悉的聲音從裡面傳出。
「千裡？」
只有他一人的屋子裡, 太宰治相當干脆地靠在牆邊，聲音輕松。
「莫非要我給你帶特產？」
「這些先不說。太宰,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說, 先確定一下你那邊沒有人能夠聽到。」
「你的聲音……感冒？還是出了什麼事？」
盡管隔著手機，太宰治聽出了對方聲音裡的認真與仿佛使用過度的啞意。他眯著眼睛望了眼窗外, 此時的意大利還是夜晚，漆黑的夜色下只有零星的燈光亮著。
「我確定。」
太宰治肯定回答。
「是什麼事情？」
「事情有點復雜, 但是我相信太宰你很快就能反應過來, 我就長話短說了。」
在與謝野晶子帶著好奇的目光裡，千裡張口把mimic事件的事透了個徹底。
「你離開後, 橫濱來了個外來歐洲異能組織mimic。這個組織是森鷗外布局引來的, 他想讓織田作和對方首領同歸於盡，用解決mimic的條件和政府換【異能許可證】。」
與謝野晶子：！！！
太宰治：！！！
幾乎是千裡說完的一瞬間, 兩個人就已經根據這段話腦補出了許多東西。尤其是太宰治，宛如心頭被丟了個炸彈，原本靠著牆壁的身體都豁然挺直。
而千裡的話還在繼續，她像是一個局面之外的看客, 用著沒有情感的聲音講述著。
「安吾先生其實是三面間諜, 本身隸屬於異能特務科。以安吾先生失蹤為引, 森鷗外給予織田作［銀之神諭］讓他調查這件事。」
「mimic來日本的目的其實只是想要一個足夠強的人殺掉他們，讓他們得以戰死，他們曾是軍人，認為只有戰死沙場才是靈魂的歸宿。其首領紀德的異能力與織田作的【天衣無縫】類似，他會在碰到織田作以後盯上他。」
「雖然織田作不再殺人，但是如果沒有意外，他們會迅速得到孩子們所在地的情報，殺死所有孩子們逼織田作動手，結果也正是同歸於盡。」
「而森鷗外成功空手套白狼，得到了［異能許可證］，事件完結。」
看似短短說完了一整個事件，但其實內裡蘊含的是常人想像不到的復雜。
至少在這一瞬，太宰治全力運轉的腦袋已經看出了許許多多的東西，就見森鷗外為什麼突然讓自己出國的原因都變得明明白白。
織田作和安吾都是自己的朋友，如果安吾失蹤了，他當然不可能視而不見。更何況對方還找只是在底層跑腿的織田作負責這件事，簡直就是直說裡面有鬼。
平心而論，如果事情沒能把更多的線索放到眼前，在身在局中的情況下，就算他也許也要等到後期才能發現這件事。
最重要的是……
「千裡。」
太宰治突然開口，鳶色的眼眸裡晦澀不明。
「你其實……」
他還沒說完，就被電話那頭的千裡打斷。
「昨天織田作才剛拿到［銀之神諭］，我也……我也找到了幫助，所以事情已經有轉機了。」
像是在安撫對方，千裡的聲音裡帶上了幾分輕松。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事情不會是我說的那個樣子，但是我想著，太宰你是需要早一點知道的。」
畢竟他還在給森鷗外打工，早點知道早點撂挑子不干。就算太宰現在動身回來，沒個十幾個小時估計也回不來，現在有了武裝偵探社幫忙，她短期也不用指望對方了。
太宰治：「……」
還要說什麼呢？對方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了不是嗎？她不想要透露出讓人擔心的事情。
既然織田作昨天才拿到了［銀之神諭］，那麼為什麼在今天，千裡就能說出所謂的「真相」呢？
或者說……
她其實在更早的時候就知道了這件事。更加、更加地早，在遙遠的過去，就已經開始為這件事做出警告。
此刻，太宰治已經明了了那份沒能被看出的期望。
從一開始的《活著》，到後來的《幽靈》，再到後面的《暗潮》。
《活著》的主角，一個因為□□而放棄當殺手的殺手。
《幽靈》的主角，一個曾經的軍人，變成了徘徊的幽靈。
《暗潮》的反派，一個老奸巨猾不停算計的人，和森鷗外一個樣。
他原本感覺到的並不是意外，而是實實在在的提醒。她一直都在期望有人能夠看懂她傳遞出的信息，可無論是誰都沒有。
求救的呼喊從未被人聽到，哪怕是他，也僅僅是察覺到了一點點的異樣而已。
冰山一角，可有可無。
這樣看來，最後的那本《宿命》……就是她自己嗎？
太宰治回想《宿命》中的內容，一點點分析。
主角回溯時間的能力與千裡的關系到底有什麼關系暫且不說，但是可以知道的就有好幾條。
就比如，她知道的未來，還有所謂「命運的禁錮」。
不可言說、不能提示、無法告知。
現在，千裡為什麼突然又能說出了？還是如此詳細的有關於未來的話。
太宰治忽然有了不好的感覺。
她到底做了什麼？
又或者……付出了什麼樣的代價？
一連串的思考並未花費太多的時間，在千裡聽起來，僅僅是自己說完之後的幾秒裡，電話那頭的太宰治就給出了回復。
「我知道了。」
對方的聲音裡帶著凝重。
「我馬上就回橫濱。」所以不要做傻事。
「好。」
也沒心思聽言下之意，千裡干脆應聲，沒有多說什麼就掛斷了電話，第二通電話就直接打向了五條悟。
電話的那頭傳來乒乒乓乓的背景音，而五條悟本人的聲音卻十分輕松。
「小千裡？」
「嗯，有一些事情。」
千裡說完，又沉默了下來。
讓對方幫一些什麼呢？織田作的事情必須在橫濱了結，而對方也有自己的事情，不一定能在橫濱留待。
或許……
她深吸一口氣，不知道到底是什麼心情，說出口的是一個只有自己和對方知道的事情。
「有一個『好消息』，我的限制，解除了。」
是好消息，所以能為我高興一下嗎？
因為是再好不過的事情，所以請為我感到高興吧。
——請為我感到高興吧。
「限制解除了？」
五條悟一挑眉，最後看了下操場上的學生們，果斷轉身來到安靜的角落。
「怎麼回事？」
之前還連說都不能說，只能從她的那些小說裡安排所謂的夾帶私貨。
怎麼突然就解除限制了？
或者說……她做了什麼？而且聲音聽起來也有點不對勁。
「只是一些小事，重要的是結果。」
又沒恭喜，千裡有些失望，但是她沒有說出自己用命和『世界意識』對賭的打算，只是一句話把這個問題省略了過去，說出了另一件事。
「可以的話，你能幫我在東京暫時找個安全點的地方嗎？用來放我家裡弟弟妹妹們幾天。」
畢竟五條是東京本地人，肯定比她這個沒去過東京的熟多了。
她覺得只要mimic沒真正解決，那麼橫濱算不算安全，至少對於五個沒有武力值的小孩子們來說，東京比橫濱好多了。而且織田作事後肯定要脫離黑手黨，也不能在橫濱待下去。
「這種地方我隨時都能找到，但是你到底發生了什麼？」
五條悟的眉頭皺起，腦袋裡各種想法迅速閃過，最後，統統變為兩個問題。
「你是怎麼做到的？還是說不好的事情已經開始或者完結了？」
像是對方這種，不是被所謂的詛咒或者是什麼限制的情況，如果突然能夠透露，那麼結果絕對不會像是突然開竅一樣簡單。
要麼，看到的「未來」變為「過去」，正因為成了過去式，所以才沒有了不能說的限制。
要麼，則是付出了某種代價，讓人得以在事情還未發生的時候透露。
五條悟有種不好的感覺，他忽然想到了《宿命》。
他當初在看的時候，看到裡面的主角被「命運」逐漸束縛無法告知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認為這一本寫出來的內容，其實是千裡她自己相關。
而這本書的結局，主角為了拯救朋友，獻祭了自己。
歷來，預知就不是什麼好事，更別說要宣之於口的預知。越是准確，需要的代價就越龐大。
「告訴我，你做了什麼？」
「不，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千裡沒有否認，事實上她也無法否認，但是她並不想告訴別人這一點。
如果可以，她還准備讓亂步不要告訴織田作這件事。
它應該埋在最深處的地底，反正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失去了什麼不是嗎？
沒有什麼能夠比織田作更重要的了，只要織田作沒事，她無論怎樣都值了。
「總之，這是一件值得高興的結果。」
到底忍不住還是把這句話說了出來，千裡遲疑的拖長了聲音，小聲說出了一句請求。
「可以……為我高興一下嗎？」
請……為我高興一下吧。
因為這真的是非常、非常值得高興的事情。
她一直想要達成的目標終於可以獲得助力，只要等孩子們被接過來，再聯系到織田作，知道了劇透的他們一定可以完美解決。
所以……
「為我高興一下吧，五條。」
因為她好像沒有辦法為自己的這份「勝利」而感到高興。
真的是「勝利」嗎？
不知道，但是對她而言已經很好了，至少限制解除了不是嗎？
所以……所以……
垂下的眼眸注視著白色的衣角，纖長的睫毛掩蓋了千裡的眼神，若隱若現的金色像是暴雨前的天空，沉滯而又晦暗。
在一片寂靜的通話裡，千裡用帶著啞意的聲音，重復地、再次的發出請求。
「請，為我感到高興吧。」
第71章
我為你高興個屁！你自己聽聽你的話！哪裡讓人高興？
五條悟幾乎要脫口而出, 向來隨心所欲的他也不在乎言語上的小事。可現在，話到嘴邊，又被他自己生生地咽下。
要說對方沒對做什麼鬼都不信, 更別說電話裡還一直轉移話題，要是真的是小事，她會避而不談？
所以這個不省心的絕對干了什麼驚天大事！
「高興不高興可不是你說的。」
如果她真的出了什麼事, 別說「高興」, 他不被氣到就謝天謝地了。更何況如果是千裡, 她做出什麼傷害自己的事情五條悟都不會覺得意外。
「你在哪？」
他干脆利落地詢問對方，下一秒又自顧自地否認。
「算了, 你別動, 我現在就去找你。」
現在過去說不定還能看到什麼, 如果等事情都塵埃落定了，他再過去指不定什麼異常都被掩蓋過去了。
而且……被千裡在意了那麼久的事情，怎麼也不會是一件小事才對。
他一定要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不等千裡反應, 五條悟那邊一句來找自己就掛了電話, 她茫然地聽著耳邊的忙音，緩緩放下手機。
五條……他知道自己在哪嗎？
眼看千裡放下手機後沒有再打電話，一旁聽了一肚子驚天核彈的與謝野晶子才重新靠近千裡，紫色的眼眸裡帶著慎重。
「打擾一下，你之前說的……」
與謝野晶子說到一半, 又停頓了下來。
雖然沒聽到電話對面的人都說了什麼, 只有零星的一點點聲音被她聽到，但是僅僅是對方本身說出的那些話就已經讓人不得不在意了。
因為她直接說出了一整套的陰謀, 從開始到完結。可也如同對方所說, 在現實裡, 這個陰謀還處於剛開始的時間。
這已經可以說是明明白白地透露出了, 她知曉了「未來」這樣的事情，甚至在第二通電話裡，所謂的「限制解除」也讓人浮想聯翩。
正常來說，早就知道某個不好的未來一定會竭力避免才是，可是對方直到事情已經發生才開到武裝偵探社。
甚至還是在自身受傷，狀態上可以說是走投無路的情況下。
那是不是說明，與那個「限制」有關麼？
因為「限制」解除了，所以現在……甚至以對方的身份來看，她的那些小說……
甚至是——《宿命》。
與謝野晶子又想到了其他的小說，她借著對方所說出的「事件」，心裡暗自對比，忍不住瞳孔緊縮。
是她從未想過的，也是世人從未想過的，代表著對未來的預示，是隱晦的告知。
「你……」
她低頭注視著乖乖巧巧坐在椅子上的女孩兒，對方因為她的靠近抬頭注視著自己，那雙金色的眼眸裡像是蒙著一層迷霧，朦朧得讓人看不清內裡，只有表面的所謂正常的一絲疑惑在最外層浮現，配著對方單薄的身板，活脫脫的一個幼崽無辜的模樣。
看起來像是已經恢復了正常，從不好的事情裡走出。
可是與謝野晶子的直覺告訴她，這所謂的「恢復正常」才是真正的異常。
——太快了。
到底，與謝野晶子也說不出什麼，只能從其他事情上下手。
「這樣，雖然亂步和社長已經開始了，但是關於委托還是要詳細討論一下。」
她把桌子收拾了一下，找出紙筆，又從抽屜裡摸出幾塊糖塞到千裡手中，坐在了她旁邊的椅子上。
「吃糖潤一下嗓子，或者說你覺得說話難受也可以用寫的。」
「我沒事。」
千裡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並無大礙，她捏了捏手裡硬質的糖果，露出了一個微笑。
「謝謝你。嗯，與謝野……小姐。」
……已經感覺相當不對勁了。
與謝野晶子心裡想著，開始了詢問。
「那麼關於委托，可以先說說嗎？」
雖然有亂步的【超推理】，但是他不可能把他看出來的步驟從頭到尾都一條條詳細地說出來，亂步自己也不愛干這種事情，而且某些線索也需要委托人自己透露，所以詳談也是必須的事情。
能讓亂步這樣認真的，一定是不得了的事情，所以必須了解更多的線索。
一說到委托，千裡瞬間認真起來。
「事情的話，我剛才在電話裡說的與謝野小姐應該都聽到了吧？」
畢竟她可是在和太宰的通話裡把mimic事件的始末都給劇透出去了。
「確實，那些我聽到了，但是現在看來……」
與謝野晶子回想千裡那時宛如局外人一樣的平靜模樣，心頭突然一跳。
「是的，我說的都是我所知道的……」
說到這裡，千裡忽然一頓，她微微皺眉，重復地開口。
「我知道的……」劇情
還是有限制嗎？或者說不能夠透露二次元三次元這類的事情？
畢竟如果突然有人說這個世界是一個二次元作品，很多人都沒辦法短時間內接受吧？
千裡這麼想著，及其自然的改了口。
「未來，我雖然知道了一些未來，但是因為一些限制沒辦法真正告訴我的家人。現在……」
千裡把自己在外面和世界意識對賭的事情咽下去，換成了一個比較普通的說法。
「現在事情發生了，我解除了限制，所以就來找你們幫忙了。」
嗯，這樣應該沒毛病，如果亂步猜到了的話，就讓他幫忙保一下密，希望對方能夠幫忙，不然……不然自己就編一個沒什麼用的東西糊弄過去！
絕對、絕對不能讓織田作知道！
「我這次的委托內容就是想要家裡的弟弟妹妹們安全，最好可以解決織田作、也就是收養我的人他現在遇到的麻煩。就像是我之前說的，mimic來橫濱的目的是想找一個足夠強大的人讓他們戰死，我不希望他們盯上織田作。」
萬一mimic盯上織田作之後為了讓織田作干掉他們一直陰魂不散怎麼辦？
「對了，別看織田作是黑手黨，但是他不一樣。」
想到織田作現在職業特殊性的千裡又趕緊補充。
「他是特別好的人，雖然職業是黑手黨，但是只是底層後勤，而且因為夢想的原因一直在秉持絕對不殺人的作風，還收養了包括我在內的六個孩子。」
說到這裡，千裡忍不住吹了起來。
「他是天使！」
與謝野晶子：「……」
天使什麼的，形容一個黑手黨真的沒問題嗎？
但是想著千裡的形容，與謝野晶子又覺得做出這種事情的人說一句好人貌似也不過分，如果不是職業是黑手黨的話……
或者說，職業是黑手黨還一直不殺人什麼的，也可以說是奇葩了吧？
不過……
「事情涉及港口黑手黨，還有森鷗外那個人……」
一想起森鷗外，與謝野晶子的臉色頓時黑了起來，她對於這個根本就是自己童年陰影的人渣從來沒有一點好臉色。
但是不管怎麼說，事情也要等社長和亂步回來好好討論。
橫濱本地最大的黑暗勢力港口黑手黨、外來勢力異能組織mimic、聽著還涉及了異能特務科的間諜。
三個勢力聽著沒一個是好解決的，一個比一個難搞，兩個黑暗勢力外加一個官方。
但是不管怎麼說——
「放心吧。」
與謝野晶子露出一個帶著安慰的笑容。
「既然我們接下了委托，就必定會完成的。」
亂步的態度已經說明了一切，哪怕涉及不止一個大勢力又怎麼樣呢？
讓森鷗外吃虧的事情，她相當樂意，更何況森鷗外竟然算計到了千裡的頭上。
這是誰？這是作家千裡，是粉絲遍布全日本的文豪！
你森鷗外還想動她？怕不是吃了狗膽！
「謝謝……」
千裡認真點頭，比與謝野晶子本人都更有信心。
如果要問為什麼，除了感受到限制解除之外，絕對是她一進屋就看出了她所有意思的亂步帶給她的。
所以……現在的她還能夠做些什麼呢？
千裡眨了眨眼，目光在自己的手機上轉了一圈，還不等她按亮，外面就傳來了門被來打開的聲音。
兩人對視一眼，與謝野晶子飛速起身，直接撈起牆角的砍刀走出門口。
不敲門進來，這可不是禮貌的行為： ）
然後，她看到了一個戴著眼罩的白發男人。
「你是這裡的人？」
五條悟毫不避諱地靠近，疑問的句式被說得相當肯定。
「我找小千裡，她在裡面對吧。」
與謝野晶子眉頭一皺，覺得這聲音有點耳熟。
「你是……電話裡那個？」
下一秒，身後有確定的聲音做下了定論。
「五條？」
「嗯，我來找你了。」
五條悟邁著步子越過與謝野晶子直接來到千裡面前，他彎下腰，目光在對方的身上仔細地掃了掃去。
很好。新換的衣服、脖子上的繃帶、還有看起來若無其事實際上更加死寂的氣息。
就這還敢和自己說「沒事」？
「我說——」
五條悟定定地注視著千裡，干脆開口。
「你就沒有什麼要和我說的嗎？」
千裡抬眸，同樣注視著五條悟，盡管黑色的眼罩讓人沒辦法看到他的眼神，但是對方周身環繞著的山雨欲來的氣息讓千裡明白，他的心情可算不上好。
可是她又能說什麼呢？
難道還要她說自己在限制解除之前到底有多絕望，然後哭唧唧地說自己很難過嗎？
已經過去的事情，已經解決了的事情……
所以……
她忽然彎起眼眸，用輕松的聲音，說出了她在電話裡說過的話。
「我解除了限制，這難道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嗎？」
已經過去了，所以那些只有負面情緒、只會徒徒讓人擔心的事情不需要被人知道。
「高興？」
五條悟簡直要被氣笑了。
「姑且認為你很高興吧，那麼你先告訴我，你這裡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伸出手，指尖伸向千裡脖頸的繃帶，又在半途轉而戳在了千裡的額頭。
「你……」
他剛說出一個字，臉色卻突然一變，整只手向下一伸，一把捏上了千裡的臉頰。
沒有屬於對方皮膚的溫熱，更沒有從前光滑的觸感。五條悟所感覺到的，是平日裡更加熟悉的，不應當在對方身上發現的感覺。
屬於他的能力，屬於他的無限，讓人近在咫尺卻如隔天塹的無限。看似觸碰，實則永遠相隔。
這不應該，或者說是絕對不會出現在對方身上的事情。對方能夠無視所有咒術，包括他的無限，這是一種被動，千裡本人也關不掉。
——可現在偏偏就出現了。
五條悟身體一僵，不好的感覺在這一刻達到頂峰。他臉上的表情瞬間消失不見，神色變得冰冷起來。
是誰？還是發生的事情？或者說……
無形的氣勢緩緩升騰，他用另一只手摘下眼罩，冰藍色的瑰麗眼眸一眨不眨地注視著千裡，有什麼在裡面一點點凝聚，像是風暴的前夕。
「千裡。」
他沉聲喝問。
「你的能力呢？」
第72章
「你的能力呢？」
五條悟的問題讓千裡不由得一愣, 她先是茫然了一瞬，很快就反應過來。
「我的能力是……沒了？」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體，覺得自己什麼也沒感覺出來。
畢竟這東西是被動的, 平時也根本用不上，所以突然沒了她還真沒察覺到。
「你自己不知道？」
五條悟眉頭皺得更緊了。
「你做了什麼？」
竟然不聲不響地把能力弄沒了，甚至她自己還不知道，這就不得不讓人深思了。
是所謂的代價，還是被什麼欺騙？
千裡沉默了好幾秒，深沉回復。
「你就當……這是讓我能說出來的代價吧。」
只是一個「能力」而已，以前就算沒有能力不也活得好好的？雖然這邊確實挺危險的, 但是相比起她不知道的其他什麼，只是來歷不明的「能力」足夠讓人慶幸了。
而且現在發現了，就省得自己再瞎編了。
想到這裡, 千裡的神情平靜下來。
「只是沒有了能力而已，相比起來已經是很好的結果了吧。」
縱使她的直覺告訴她這其中的道理並不簡單，這份「能力」可能代表著更深層次的東西，但是這又有什麼關系呢？
「最重要的是，我可以救下織田作了，你知道的，他對我來說是最重要的。」
千裡輕笑著, 真誠地為這樣的結果感到高興，金色的眼眸裡滿是篤定。
「我是高興的, 五條。」
她重復地, 說出確定的話。
「我很高興。」
五條悟忽然就沉默了下來, 那些滿心想要找可能騙了對方的人算賬的想法也停駐在腦海裡, 變為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惆悵。
為了一個人, 可以付出任何代價, 這種純粹的情感什麼的……
「是人還是什麼？」
五條悟問出了自己的問題。
「還找得回來嗎？」
這是想幫自己找回來嗎？可惜大概不可能了，就連她自己都想不到為什麼會這樣。
於是，千裡干脆回答，拒絕了這個可能性。
「並不是人，找不回來了。」
為了不讓對方擔心，她還特意解釋了一句。
「而且我平時也不會用，所以就算失去了也沒有大礙，我並不會覺得有什麼不方便或者可惜的。」
找不回來，並且心甘情願。
付出與回報這種事情，大概只有當事人才最有資格覺得到底值不值得。
這是五條悟不想看到的事情，他從一開始關注對方到現在，心態可以說發生了很大的不同。從一開始想要讓對方正視到後來的自己過得開心就好，可以說是轉了180°。
但是，他所想的，可不是這種為了別人犧牲自己，還把原本正面了一些的精神狀態都給搞得一團亂這種讓人看著就覺得艸蛋的事情。
假裝若無其事就是真的沒事嗎？說句不好聽的，在他眼裡，織田作之助才是千裡這個人附贈的。
「你知道嗎？我現在真的想把你拎到外面讓風好好吹吹腦子。」
五條悟直起身體，居高臨下地注視著千裡，聲音裡帶著恨鐵不成鋼的味道。
「非常、非常的欠教育。」
「能力」而已，有那麼誇張嗎？
千裡心裡這樣想著，面上卻乖乖巧巧，如同一個縮起來的鵪鶉，絲毫沒有正面反駁的意思。
「很抱歉。」
她切實地感到歉意。
「讓你擔心了。」
因為只有對方知道她不能劇透這件事，所以現在的事情都瞞不過對方。
「……你要道歉的就是這個？」
就因為我擔心而道歉不是別的？
五條悟心裡憋著一口氣不上不下的，卻又不能對千裡怎麼樣，只能扳著一張臉，定定地注視對方。
「算了……」
僅僅是幾秒後，他嘆了口氣。
「我就不應該對你有這方面的指望。」
在千裡疑惑的眼神中，五條悟靠近千裡，彎腰伸出手，把她抱在懷裡。
「走投無路的感覺很不好吧。」
他確信，如果真的發生了什麼事，對方絕對不會忘記讓他幫忙。
可是這樣的事情偏偏沒有發生，那麼代表的問題一定十分嚴重。就比如，不能「透露」變為了更深層次的不允許。
自己又能夠說些什麼呢？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要她能做出什麼呢？她不是自己，沒有無敵的實力，甚至可以說是相當柔弱。
生下來就是作為頂峰存在的他體會不到對方的感覺，甚至走投無路這種詞可以說根本不存在於他的字典上。
所以接下來要做什麼，五條悟也不知道。
接下來要說些什麼呢？
他想過無數的人，最先是最熟悉的硝子和歌姬，然後就是一些粉絲，最後又有偶然一瞥的路人。
最終，所有的畫面凝結成了帶有他自己風格的一段話。
「雖然這個時候大概需要說一點煽情的話，但是煽情什麼的，我可沒干過。」
他這樣說著，聲音卻柔和下來，像是面對一只迷了路的幼崽，本想教育的話在看到對方假裝堅強的樣子的時候變為了安慰。
「可讓你發泄一下這種事情，還是做得到的。嗯，大概。」
發泄什麼的……
面前是一片黑色，布料接觸臉頰的感覺分外明顯，耳邊的安慰帶著屬於對方的聲音，卸下了平日裡的輕佻，溫柔得讓人莫名地紅了眼眶。
原本沒有被安慰的時候，她還能讓自己若無其事，甚至在被亂步幫助的時候也能忍得住情緒讓自己不要多想。
可是現在，卻又因為這樣的關心而感到酸澀。
「我才沒有到需要發泄的地步……」
她這樣說著，聲音裡卻生出幾分微弱的哽咽，察覺到這一事實的千裡立刻住了嘴，閉口不言。
被關心這種事情，總是會讓人變得脆弱。
今天，就在不久前，自己已經哭過一次了。再哭出來的話，未免也太頻繁了，她自己都會嫌棄自己的。
她還不可以脆弱。
「行，你是高興哭得行了吧。」
五條悟也不爭論，順著千裡的話扯了起來。
「不都說什麼喜極而泣嗎？說起來我還沒看過，要不你讓我看看喜極而泣是什麼樣的？」
說著，他作勢要後退看人，千裡趕緊伸出手揪住對方的衣服，不讓他得逞。
「才不給你看！」
而且喜極而泣什麼的，現在還沒到絕對安全的時候，她還不能放這麼早的心，怎麼也要到真真正正完結了整個事件吧？
千裡閉上眼睛悶了好一會兒，才把自己心裡的酸楚收回去，直到她確定自己完全平靜下來後，松開五條悟的外套，小聲道謝。
「謝謝。」
五條悟看了眼對方紅著的眼眶，抬起手按了按她的頭頂，直按得千裡頭頂的呆毛軟趴趴的垂在一邊，才滿意的收回了手，毫不客氣的開口。
「跟個兔子似的。」
不僅僅是眼睛，還哪裡都像，看起來就軟綿綿的。
但是五條悟也沒忘記正事。
「現在能說事了嗎？讓你擔心這麼長時間的事到底是什麼？」
雖然知道事情有關那個織田作之助，但是他果然還是不爽。
「這個當然可以。」
千裡點了點頭，不好意思地和當了空氣人的與謝野晶子解釋了一下，才又和五條悟說了一遍劇透。
「所以說罪魁禍首就是那個……森鷗外？」
聽完所有的五條悟摸著下巴，發出了靈魂質問。
「而且那什麼mimic又是怎麼一回事？他們想打架往橫濱來干什麼？不應該來東京找我嗎？」
自己這個最強的他們就沒聽說過嗎？橫濱裡哪有誰比得上他出名？還是說因為是歐洲人消息不靈通所以才被那個港口黑手黨的首領給糊弄了？
這一句話說的是相當自信，毫不誇張地說，甚至還十分自戀。
所以傳說中的什麼最強咒術師就這麼一個人？
至少在反應過來對方身份的與謝野晶子的眼裡是這樣，雖然她更加關注的是另一個。
千裡那個現在看來已經失去了的能力，那個消失的到底是什麼，不是人的存在又是什麼？
「可能因為異能力和咒術有壁吧？」
千裡倒是不覺得有什麼不對，畢竟肯定是兩個番的劇場，大事上不互通相當說得過去。
都待在一個地區還可能發生點化學反應，一個橫濱一個東京這麼遠就不用想了。
「所以還是電話裡說的那樣，我想把我家弟弟妹妹們都轉移到東京，而且看情勢織田作必定不等會待在港黑是要跳槽的，雖然不知道跳哪裡，但是准備還是要有的。」
就是不知道織田作要不要像是太宰跳槽一樣洗白，但是太宰洗白用了兩年，織田作佛系做人了這麼長時間，估計就算洗白也沒多長時間，頂多一年半載。
「所以我就只是一個給你找房子的？」
五條悟指著自己，大聲質問千裡，說出口的話比黑手黨還黑手黨。
「你甚至沒想過讓我給你找場子！」
「我想過！」
千裡義正言辭。
「我還想問你們咒術師有沒有讓人禿頭的咒術給森鷗外下一個來著！」
五條悟：？？？
你不對勁！
五條悟的目光瞬間犀利起來。
「他都快讓你家破人亡了你就想把他搞禿頭？」
你的脾氣呢？你之前能身抗咒靈的氣勢呢？？？
「如果真出事了我倒是不介意豁出一切，但現在不是。」
千裡的聲音十分冷靜，或者說正因為知道橫濱這個地方的局勢，所以她現在才沒有把罪魁禍首弄死的想法。
「給他找麻煩我很樂意，但是就現在的局勢來說，橫濱少不了森鷗外，如果森鷗外出事的話，橫濱的□□又會亂起來，受苦的還是普通人。」
她和別人倒是可以一走了之，但是住在橫濱的這麼多的普通人不行，到時候黑手黨再因為分裂打起來，又要出很多的事。
這並非是她的軟弱，而是因為這是一個真實的世界，真實代表的往往是不可能讓人隨心所欲，人們的生命不是二次元旁白裡的幾句話就能代表的東西。
想到這裡，千裡嘆了口氣。
「相信我，如果在這個世界上讓我選出一個避之不及的人，那森鷗外絕對是第一。」
還是看見就跑，絕對不會生出好感的那種。她可以因為這些事情不動森鷗外，但是並不代表她就不討厭對方了。
森鷗外的身份如果不是橫濱和平的支柱，而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黑幫boss，她就算掛黑市暗殺都不心疼錢！
所以說，就算不托人對他下死手，她以後也要想盡辦法膈應對方！
生命不息，膈應不止： ）
五條悟撇了撇嘴，毫不客氣地開口。
「你就是想太多了。」
就像是誰要是真對他學生下死手，他也能對對方下死手。
「彼此彼此。」
千裡微笑回復，聲音意味深長。
「大家都是半斤八兩。」
你這種早就想變革的估計也討厭死上層了，但是一直都沒動手，和我可不就是半斤八兩？
五條悟：「……」
小千裡你不覺得你這話有點扎心嗎？不過港口黑手黨什麼的，自己倒是可以……
「一會兒就拜托你幫我把弟弟妹妹帶走了……」
話說一半，千裡又沉默下來。
也不知道mimic這件事到底要幾天才能搞定，幾個孩子自己在外面待著能行嗎？
不，不管怎麼說，就現在來看在哪都比在橫濱安全，估計也要不了多長時間，大不了織田作立刻死遁離開。
「總之，先這樣吧，等和織田作聯系上我再和他商量一下。」
她對於自己的弱是相當有數的，所以她甚至已經准備好說完所有劇透之後同樣被送走的准備。不過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就當照顧孩子們了。
能做到的她都做了，如果這還能出事，那麼她就可以考慮去地獄團聚了。
千裡這裡一切順利，而織田作之助那裡卻不算太平。
此時，在港黑的某個倉庫門前，他正舉著槍，和前方已經自曝身份的mimic首領對峙。
第73章
「這是只有你才能做到的事情。」
被織田作之助用傷口指著的mimic首領, 也就是紀德，像是沒有看到槍口一樣，甚至還想讓織田作更進一步。
「我們的異能力是相同的。與我、與我們戰鬥, 直到一方死去。」
他說著這樣的話, 可織田作之助分明感覺到對方隱含著的是更為指向性的東西。
——直到讓「我」死去。
「不, 我拒絕。」
織田作之助放下槍, 干脆利落地拒絕。
「我並不是為了這件事才來的，我的任務也僅僅是調查而已。」
「你……不是黑手黨嗎？」
紀德發出靈魂質問。
黑手黨不應該燒殺搶掠樣樣精通嗎？
「黑手黨並不是都會殺人的，至少我並不會。」
織田作之助平靜解釋。
「事實上我已經不殺人很多年了, 以後也沒有殺人的打算。」
紀德：？？？
明明是一個黑手黨, 卻說著「不會殺人」這樣異常的話, 不覺得十分異常嗎？
「這裡是戰場，這個地方是黑手黨的倉庫，而你也是黑手黨的成員。」
他等了這麼長的時間，終於遇到的命定之人, 強大到可以結束他們彷徨的存在, 卻在他真正面對的時候說「不想殺人」。
這未免也過於諷刺了，這不是他想要的結果。作為對立的雙方，就應該在戰鬥中直到一方失去生命才算結束。
「開槍吧。」
紀德舉起槍對准織田作之助, 想要讓對面的織田作之助回心轉意。
「作為我們的希望，踏入戰場，讓我們得以死得其所。或者你需要我逼你開槍。」
「說起來，你們是士兵吧。」
織田作之助並未回應紀德的話, 反而說起了另外的事情。
「你們用的槍, 是一種名為『灰色幽靈』的歐洲槍械, 年代很古老, 結合你們的信息就能得出, 你們應該是從前戰爭時期的歐洲軍人。」
「是，沒錯。」
紀德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
「那又怎麼樣呢？」
「恕我直言。」
織田作之助用一種相當誠懇的聲音，問出一個問題。
「你知道《幽靈》這本書嗎？」
「幽靈？」
完全沒想到織田作之助突然說起書的紀德眉峰皺起，不明白對方什麼意思。
「你想說什麼？」
他來日本是為了「正事」，怎麼可能有心思去看日本的小說？
「這本書的作者是日本最有名的作家，她寫的小說《幽靈》裡，主角就是一個軍人。」
織田作之助越看紀德越感覺到了某種即視感，忍不住發出了安利的聲音。
「我建議你去看一看這本書，應該……不，是一定會有所感悟的。」
即視感真的很強，紀德的軍裝前掛滿了各式各樣的勛章，即使織田作之助對這些並不太了解，但是看著那些數量就知道，對方作為軍人的時候，定然非比尋常。
身居高位、擁有許多功績的軍人，又是如何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
成為一個異能力的境外組織，帶著手下越過國境，做著、甚至說著這樣求死的話。
「一本書？你是在消遣我嗎？」
的神色更冷了，他並不覺得區區一本書能讓他的心態有什麼改變。
「我是認真的。」
織田作之助立刻反駁，藍色的眼眸裡只有誠懇。
「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殺人。與其如此，不如聽一聽我的建議呢？」
他相信，沒有人能拒絕千裡的小說。那些文字充滿了讓人目不暇接的魅力，在組合起來後，更是變成了讓人無法不去重視的存在。
「這就是你的回答嗎？」
兩人隔著足足七八米的距離，可紀德卻清晰地看出了織田作眼中的認真。
但是他不理解。
「我們所期待的是在戰場中將自身燃燒殆盡。」
軍人只有戰死沙場才是歸宿，更何況是他們這樣的幽靈。
「那為什麼不試試呢？」
織田作之助平靜反問。
「用一本書的時間，去嘗試一下，我就在橫濱，也不會跑不是嗎？」
空氣中一時間安靜了下來，只有風路過時而帶起的一絲涼意，周圍樹葉伴隨著發出沙沙的聲響，讓這份安靜不至於死寂。
良久，紀德打破了平靜。
「我並不認為一本小說會有什麼作用，那些沒經歷過的人始終無法理解我們。」
這樣說著的男人卻放下了手中的槍。
「但是，如果你在之後依舊是這個樣子的話，那麼我會讓你真正加入戰場的。」
說完，他轉身離開。
mimic的首領與其部下離開，這邊也終於算是過了一劫。織田作之助卻絲毫沒有升起不用真的與對方大戰一場的慶幸，反而有種詭異的感覺在心頭升騰。
那種熟悉的即視感，mimic的首領和《幽靈》中將軍的分外相像。
是偶然嗎？還是巧合？
織田作之助覺得自己陷入了頭腦風暴，明知道哪裡有不對的地方，卻始終找不到那個點。
他回顧《幽靈》的整本書，所得到的信息很多也並不能套用現在……
等等，套用現在？
仿佛有風吹散迷霧，裡面的什麼也一點點地浮現出來，一點靈光從中迸發而出。
如果加上其他書呢？《活著》、《暗潮》還有《宿命》，綜合起來的話……與現在的情形還真有一些即視感。
作為殺手、作為軍人、作為被害的一家與反派、作為……
但是這可能嗎？會不會是自己多想了？
織田作之助眉頭緊鎖，腦袋裡半晌理不出一個頭緒，他下意識收起槍從口袋裡掏出手機，入目的屏幕裡顯示出好幾個未接電話。
——都是來自一個人的。
整整五條，最近的一通在三分鐘之前，全部都因為他開了靜音沒有被接到，甚至還有一條讓他閑下來就給對方打一個電話的短信。
如果只是平時的什麼事情是不會有如此多的電話的，這只能說明千裡有十分著急的事情。
織田作之助心裡一緊，毫不猶豫地按下回撥，他回頭望了眼倉庫邊收拾的其他港黑同事，也不多說，直接向遠處離開。
「嘟——」
幾乎是剛剛響起，就被手機的另一邊接通，隨後又立刻響起了他熟悉至極的聲音。
「織田作！你終於接電話了！」
那聲音裡充滿了慶幸與迫不及待，不等他開口，一大串的話就已經隨之到來。
「你現在在哪？周圍有人嗎？忙不忙？我真的有非常大的事情要和你說，可以的話織田作你能到我這裡嗎？你遇沒遇到……」
最後一句話剛說一半，就被對方給咽了回去，織田作之助趁著這一秒的空隙，回答千裡。
「正在郊外，周圍沒人，暫時不忙。千裡有什麼事和我說？」
聽到織田作之助的回答，人還在武裝偵探社的千裡松了一口氣。
「這樣，織田作你能來一下我這裡嗎？」
到底，生怕出什麼事情的千裡報上地址，不忘囑咐。
「非常、非常的急，可以的話希望織田作現在就動身。」
萬一晚點碰上mimic怎麼辦？
「好的，很快就到。」
雖說是調查，但是怎麼調查還是織田作之助自己說的算。完全沒覺得上班中途去找自家孩子有什麼不對的他相當干脆利落地答應下來，行動力十分強的立刻動身。
坐車一段時間後，織田作之助來到了千裡說的地方，就在離家裡不遠處的商業街，一家咖啡廳的四樓。
「咚咚咚——」
禮貌地敲門，裡面立刻有腳步聲迅速靠近，門在下一秒被打開，映入織田作之眼中的是千裡的身影。
「織田作你來了！」
她在對方身上上上下下仔細轉了一圈，確定人沒一點傷後，才松了一口氣，拉著織田作進屋。
邁進屋內的一瞬間，織田作之助感受到屋裡所有人的目光刷的一下看向自己，有種相當詭異的感覺。
但是他完全沒有覺得哪裡不對勁，反而相當淡定地打了個招呼。
「你們好，我是織田作之助，打擾了。」
早就已經回來了的福澤諭吉看著進屋的紅發男人，忽然感覺到一種曾經見過的熟悉感，他正思忖著，坐在椅子上的亂步已經從懷裡掏出了他的寶貝眼鏡刷的一下戴上。
「原來如此，原來已經遇到過了啊，也沒打起來，是說了什麼很意料之外的話吧。」
他一邊看，一邊嘴裡發出讓人聽不懂的了然聲音。千裡心中結合一下，目光逐漸犀利起來。
「織田作你遇到mimic了？」
那不就說明織田作已經被紀德給盯上了？原本紀德不就是對織田作一見就驚為天人然後直接盯上他讓非要他出手殺了他們。
「千裡你知道mimic？」
織田作之助有些意外，還是回答了千裡的話。
「來之前遇到過，他們的想法……」
織田作之助想了想，用一個委婉的詞形容對方。
「嗯，有些奇怪。」
完完全全與他相反，他只想好好活著，對方卻一心求死。
「已經被盯上了嗎？」
千裡的表情凝重起來。
這也才上午，mimic動作好快！
「大概？」
不太明白千裡擔心的織田作之助坦然回答。
「不過我想著他們和《幽靈》的將軍有點像，就勸他們去看看書了。」
千裡：？？？
「你勸他們去看書？」
千裡驚了。
臥槽織田作勸紀德多看書，這還真是他能干出來的事！
「有什麼問題嗎？」
織田作之助不覺得自己的勸言有什麼讓人驚訝的。
「說起來千裡你說的重要的事是……？」
「對，是很重要！」
一說起正事，千裡立刻精神起來，她把對方拉到更裡面，當著所有人的面迅速用劇透糊了織田作一臉。
阪口安吾是三面臥底！
mimic來橫濱的目的是來找死的！！
森鷗外謀劃［異能許可證］引來mimic！！！
未來房子沒了孩子炸了，你自己都和紀德同歸於盡了！！！！（大聲——）
第74章
一番劇透, 讓原本還不明所以的織田作之助眼神瞬間犀利起來，甚至一下子就把在外面想到一半就被打斷的內容重新聯系上。
《活著》、《幽靈》、《暗潮》、最後是《宿命》。
是有關於命運的暗示，是帶著希望的期許與焦急。
「那麼那幾本小說……」
他復雜地注視著千裡, 想要繼續說些什麼, 又覺得自己喉嚨緊到說不出話來。
已經可以確定了不是嗎？每次自己說感想的時候，對方總是有難掩的失望，他只是因為他理解得不到位而已。
現在看來, 豈止是不到位，甚至是天差地別。
怎麼能不失望呢？
織田作之助想。
從一開始, 在自己遇到對方之後，從第一篇長篇小說的開始，她就一直在為這件事情努力。
是隱晦的，也是極盡可能的，像是在搖搖欲墜的懸崖邊，對著不知道能不能聽到的崖下大聲呼喊。可她身處的確實是人群眾多的地方，無數的人們拿起又鑽研, 卻沒有一個人能夠看得懂她想要傳達的。
一本又一本, 哪怕是他這個家人也沒有, 從沒有被理解過真正的意思。
「千裡……」
織田作之助注視著對方, 聲音裡帶著愧意。
「很抱……」
「不，不是你的問題。」
他剛說了兩個字, 千裡就立刻打斷，把責任都攬在了自己身上。
「是我的問題，我知道都是因為我寫得太隱晦了, 看不出來是很正常的事情。」
她那種隱晦程度, 太宰都沒看出來！要不是亂步自己就是掛, 估計再過十年都不一定能有人發現。
「總之, 現在沒事情了。」
千裡轉移話題，直接吹起了一旁的江戶川亂步，把自己找上門的委托給說成了更加被動的輕松巧合。
「我今天認識了亂步，亂步他特別厲害，一下子就看出了我想說的，真的不愧是世界第一的名偵探！」
說著，千裡轉過頭對對方眨了眨眼，意思相當明顯。
至少現在，一定要幫忙瞞住織田作！她還不想讓對方在這種關鍵時候分心！
江戶川亂步：「……」
我覺得你不行，而且你是不是忘了什麼？
他摘下眼鏡放到懷裡，也不說話，就眯著眼睛露，對千裡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不等千裡反應，織田作之助的聲音再度響起。
「說起來，千裡你脖子上的紗布是怎麼回事？」
千裡身體一震，整個人都僵在原地。
雖然裡面還是與謝野晶子友情提供的大碼的，但是因為套上了沒有蹭上血的外套，所以讓人看不出來原本的衣服到底被血染成什麼樣，但是脖子……
傷口的位置衣領遮不下去！
突然豎衣領肯定更怪，她就只能這樣了，而且之前的注意力都被五條悟還有孩子什麼的分散了注意力，直接把這件事忘掉了。
「我這個吧……」
千裡思維飛速運轉想要找出一個合理的借口。
臥槽到底什麼傷能只傷到脖子？在線等，急！
「就是一個小……擦傷！」
沒錯！就是擦傷！
千裡狀似自然地重新看向織田作之助，臉不紅氣不喘地開始瞎掰。
「是我不小心的，看著纏了繃帶，其實是貼個創口貼就行的小傷！」
「噗——」
千裡刷的一下瞪向聲源處的亂步，眼神極近暗示。
至少別給我拆台啊！！！
「這樣嗎？」
織田作之助看了看千裡，又看了看其他人，心裡對於千裡到底是不是掩蓋有了數。
但是他體貼地沒有在現在追問，而是點了點頭，順著千裡的意思輕輕揭過。
「我知道了。」
千裡想要隱瞞就肯定不會說，但是他可以在日後問其他人，看著他們都是知道原因的，估計給千裡包扎的就是這裡了。
「那麼現在，該說委托了吧？」
江戶川亂步拍了拍桌子，吸引注意力。
「雖然看起來牽涉很多，但是千裡只想要保……」
他略微停頓，選擇跟著千裡一起叫了這個明顯姓氏是織田的織田作之助為織田作。
「嗯，保織田作，所以就變成只有港口黑手黨一個勢力了。」
不管是mimic還是異能特務科，追根究底和這個織田作一點關系都沒有，哪怕是mimic，他江戶川亂步能一次給對方介紹一堆厲害的人不帶重樣的。
而且他們還有社長啊！社長這麼厲害！對付mimic還不是手到擒來！
被開了八百米濾鏡的福澤諭吉：？？？
「港口黑手黨，森鷗外嗎。」
與謝野晶子冷冷一笑。
「這個人渣，砍死100遍都不夠解恨。」
只要能給森鷗外添堵，她與謝野晶子絕對贊同！
「幸介他們被轉移到東京了現在也不用擔心，織田作能安全脫離黑手黨就最好了，而且我也聯系了太宰，他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
千裡跟著開口，覺得自己這邊形勢還算不錯。
畢竟織田作要是真的死遁或者怎麼了了，mimic還能滿日本的找織田作嗎？就算他找了，日本的勢力也不一定會容得下這麼一個外國勢力在國內亂竄吧？
千裡這邊更安心了，而另一邊，mimic則發生了不一般的事情。
被紀德看作希望的織田作之助所說的話他並沒有無視的意思，盡管對方拒絕了與他們戰鬥，但是紀德並不在意。
只是拒絕而已，讓對方理解自己拋棄那個所謂的堅持動手的方法總會有。
他秉持著新奇卻又有些無所謂的態度，買了織田作之助所說的書。
——《幽靈》。
不得不說名字確實與他們這樣的人頗為相配，就是不知道內容是什麼樣了，據說日本的文化很奇怪，是一種好奇怪的……嗯，細膩？
作為歐洲人的紀德想著在歐洲的時候別人說出的對日本人總是奇奇怪怪愛鞠躬一類的刻板印像，到底還是聽從了織田作之助的安利，打開了手中的小說。
反正也就看一遍，好讓織田死心。
懷抱著這樣的想法，紀德一目十行地瀏覽起來。因為戰爭與任務的原因，他還算學了好幾門外語，日語也是其中一種，不用現找個翻譯。
一分鐘過去了，他默默翻回第一頁，認真閱讀起來。
半小時過去了，屋裡除了書頁翻閱的聲音，竟然一絲其他的聲音也沒有。
一小時過去了，紀德竟然還保持著一開始筆直的坐姿看著書，一點變化都沒有。
三小時過去了，他依舊一眨不眨地看著小說，儼然沉浸在書裡，完全無視了外界的一切。
直到天色漸晚，夕陽籠罩在手中小說的最後一頁上，他才恍惚抬起頭，紅色的眼眸映著余暉，給那雙一直都充滿死寂的眼底也帶上了一絲微光。
要怎麼說呢？
他重新低頭把書合上，指尖摩挲著封面，上面［幽靈］的兩個異國文字在這一刻格外醒目。
要如何形容呢？
紀德定定地看著這兩個字，心中翻湧著如同潮水一般的情緒。它們一會兒衝上岸邊，一會兒又從容退去，每一次的到來都發出了他不曾想過的巨大聲響。
到底是什麼樣的心情呢？
如此、如此的相像，充滿了讓人內心顫栗的理解，仿佛有一個人直視到了這一片混亂的內心，然後以此為基點，鋪開了一整本的文字。
意氣的、榮耀的、膽寒的、背叛的、拋棄的、彷徨的、死寂的。
他的目光來到了作者的署名上，用一種全新的、陌生的、卻又珍重的態度，在尚還雜亂的心間，記住這個名字。
——千裡。
——千、裡。
祖國裡沒有看到過的東西，現在竟然在遙遠的日本看到，這到底是諷刺還是幸運呢？
紀德長舒一口氣，靠在椅背上。
將軍的結局……到底是怎樣呢？
已經墮落的將軍，在最後的最後將死氣沉沉的目光轉向村莊的時候，結局應該已經明了了才是。
可是，他總有一種異常的感覺，像是戛然而止，留下了一大段的內容。
紀德忍不住地試圖思考。
如果是有關於結局，那麼現在的他所想的一定是那一個。
將軍最後會選擇死亡，就如同他、如同他們這些幽靈所選擇的一樣。
但是，僅僅是結局的那一段應該不是的，因為將軍所前往的村莊是自己國民的村莊。哪怕將軍墮落，做出了很多曾經不屑的事情，但是他卻始終沒有在任務之外對自己曾為之奮戰的國民做過什麼。
所以這本書是不完整的，結局只是看起來引人遐想而已。
紀德重新把手中的書翻到最後幾頁的結局，再度仔細閱讀了一遍，這樣的想法愈加深刻。
結局是不完整的。
這樣的想法占據了他的腦海，他突然產生了一種迫切的心情，催促著讓他想要得到一個答案，就像是很久很久以前，曾經對《約翰書》裡的內容有所疑惑的時候，催促著父親給自己講解。
作者、或者說作家千裡。在對方的心中，將軍最終的結局到底是什麼呢？為什麼要寫出這樣不完整的結局？為什麼把這裡作為末尾？
已經走下生存台階的將軍，難道除了死亡的結局，還會有其他的他想像不到的結局嗎？
時間又良久，紀德突然叫來了副官。
「這本書，給所有人閱讀。」
副官瞄了眼紀德手裡的書，干脆利落地應下，絲毫沒有疑問的意思。
紀德想了想，又果斷加了一句。
「另外……再給我這個作者寫出的所有書和本人的資料。」
既然織田作之助說千裡是日本最有名的作家，那麼肯定不止這一本，資料應該也是半公開的。
想要知道，那麼找到去問作者本人就可以了。
關於這個不完整的結局，他一定要知道。
第75章
太宰回到日本的時候是第二天的凌晨。
四月末的氣溫並沒有多高, 更何況是凌晨，但太宰治卻不以為意。
他下了飛機，不著痕跡地離開了人群, 在某個隱蔽的角落裡，撥打了織田作之助的電話。
他相信, 既然他能知道了，那麼事件中心的織田作本人不可能會不被千裡告知。
撥打過去的電話在嘟地響了一下後，就被迅速接通。
「太宰。」
裡面傳來了織田作之助的聲音。
「回來了嗎。」
之前在武裝偵探社討論的時候，千裡就和他說已經通知了太宰，現在對方給自己打電話, 也就只有一個可能了。
「啊, 沒錯。」
太宰治靠在冰冷的牆壁上，垂下的眼眸裡是如同此刻夜色一般的晦澀。
「聊聊吧。」
這個時間，正適合不是嗎？
「嗯。」
織田作之助聽出對方要和自己兩個人單獨聊的意思, 直接報了自己的地址。
沒一會兒，趕到的太宰治就和織田作在一個房間裡。
「老實說回來的路上我想了很多。」
太宰坐在椅子上, 長嘆一口氣。
「一個不注意竟然就出了這樣的事情，把我支出去就是為了這個……」
是因為自己能看出森先生的陰謀所以才這樣的嗎？
「但是現在提前知道了。」
織田作之助拉開椅子, 坐到了太宰治的旁邊。
「就結果來說, 肯定不會是那種。」
孩子們轉移了，他不會被mimic抓到這一點, 所以織田作無所畏懼。
作為當事人, 他能夠深刻地明白, 如果一切都和千裡所說的未來一模一樣的話, 那麼他的死因並非同歸於盡, 而是失去了想要繼續活著的意志。
「而且……」
織田作之助的神情認真起來。
「比起我自己, 另一件事情更讓我關心。」
「有關於千裡。」
太宰治平靜地說出織田作之助想要說的話。
「如果說當初［龍頭戰爭］和《活著》裡為88的時間還能夠說是巧合的話, 那麼現在已經可以確定了。但是從前只能隱晦地用小說提醒的她現在卻突然能夠直白地說出全部的未來，一定是發生了什麼。」
「千裡在隱瞞。」
織田作之助毫不猶豫地揭露。
「她找到了一家名為武裝偵探社的組織，我到達的時候她的脖子上纏著紗布，她自己說是小傷。」
一旦他真的認真起來，絕對會相當可靠，更何況還是有關於自家孩子的事情，織田作之助的腦袋總是能無比靈光。
他回憶白天的細節，繼續開口。
「她換了襯衣，是偵探社裡與謝野小姐的，如果僅僅是髒了她不會丟掉，而且……外套上有血的氣味。」
作為曾經的殺手，他對於這種氣息相當敏感，僅僅是「一點」的擦傷是絕對不會沾染到外套上的。
「按照《宿命》來看，大概率是付出了某種代價。」
《宿命》的主角、甚至是配角或者是路人都找不到明顯周圍人的痕跡，那麼為什麼會有這樣一本看似與這件事無關的小說呢？
所以顯而易見地，這本書最直接的關聯，應該是千裡本人。
太宰治沉聲說出自己早就想過的答案。
「這樣的事情，如果能說她肯定早就說了。」
他無比清楚，千裡對織田作到底是怎樣的重視。毫不誇張地說，如果織田作真的出事，那麼離千裡本人出事也就不遠了。
「所以我現在更擔心千裡。」
織田作之助的眼中帶著擔憂。
「她的狀態……不對勁，太正常了。」
盡管千裡和平時看起來沒有什麼兩樣，但是和對方朝夕相處了這麼長時間，織田作之助比千裡想像中還要了解她。
有的時候，太過於正常，反而成為了一種更加明顯的異常。
「正常啊……」
這種時候的正常，只能說是在隱藏著更加不正常的地方。但是這個不正常是未知的，也是對方不會輕易表露的。
因為換做是他也不會，所以他反而更能理解對方。
僅僅是一些付出而已，付出……就一定要被人看到嗎？如果付出的東西只能給人帶來悲傷的話，那麼相比起來，不知道才是最好的不是嗎？
太宰治垂眸，給出了一個模棱兩可的回答。
「這種事情總會知道的。」
是的，不肯說出的，一定是具有相當嚴重性的事情，而這一類的事情，往往並不是輕易就能隱瞞下來的。
說完，他果斷抬眸重新看向織田作之助，唇邊勾起的笑容十分燦爛。
「說起來，有關於mimic和森先生，我有一些想法……」
……
……
千裡的書雖然現在還只在日本境內發售，真的要找外文版本其實還是有很多自來水的。
更何況mimic內部也是有幾個會日文的士兵，閱讀日本的小說倒並不困難。
而因為這件事，整個mimic一連兩天都沒有搞事，靜悄悄無比安分，讓原本以為這個海外組織要在橫濱繼續搞事情的其他人分外疑惑。
說好的搞事呢？怎麼就熄火了？
沒多長時間，最新的消息就變成了mimic到處亂竄打聽作家千裡甚至找到了新早文學社去！
其他人：？？？
你一歐洲人來我們日本也就算了，竟然還打我們文豪的主意？難不成還要屠文豪以搞事？
mimic這一打聽，直接就捅了馬蜂窩。千裡作為年少有為的現今文豪日後國寶，真的是恨不得含著捧著。
現在一個不法的外國暴徒組織在打聽，怎麼看都不是好事。
「因為被織田作給安利了吧。」
武裝偵探社裡，江戶川亂步咽下終於解禁的薯片，
「畢竟都差不多，mimic看《幽靈》也很容易產生共鳴嘛。」
被江戶川亂步拍著胸脯表示能保護好的千裡這幾天一直待在武裝偵探社，太宰治不知道和織田作之助說了什麼，這幾天神神秘秘的。
「可是我寫的也就人設算吧？」
她冷不丁一聽亂步說的話，下意識想要反駁。
「內容和心理什麼的都是我自己揣測的，畢竟我沒有經歷過那些，無法確切地想像出他們的心理，有即視感可能，但是產生共鳴什麼的……」
千裡回想自己《幽靈》的內容，覺得有點不真實，但是亂步說的東西也不可能是假的。
她自己瞎想的心理，卻怎麼就讓mimic共鳴了？還是說因為這種類型的題材比較少，所以難得有一本就很高興？
「你到底是對你自己的作品多沒信心？」
江戶川亂步放下薯片，腿在桌子邊一蹬，身下帶著輪子的椅子就順著力道咻咻咻地滑到千裡旁邊。
「作家千裡已經是全日本公認的文豪，按照現在的趨勢估計你再寫兩本直接成為國寶。」
「國寶什麼的……」
千裡只覺得尷尬。
「我只能想起熊貓。」
你們不覺得你們把「國寶」定義得有點隨便嗎？她才寫了幾本書啊就國寶，那等織田作開始寫書之後怕不是直接超神？
「你可是比熊貓還要珍貴。」
走出醫務室的與謝野晶子一聽，果斷插話。
「熊貓還有一整個族群，國寶級的作家可就千裡你一個。」
畢竟成為國寶級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了，她可是聽說要出千裡賞了。
千裡：「……」
不，求你！求你們！不要再這樣說我了！
感覺更尷尬了啊！你們這麼說和我穿回民國被魯x胡s等一堆文豪本文豪猛誇，就差左一口老師又一口前輩，一個個言之鑿鑿是自己粉絲還特麼想要簽名……
這是個人都承受不住啊OTZ
別人說說她倒是沒關系，但是你們這種只要寫書絕對就是個文豪的人這麼說那簡直就是尷尬的平方了！
江戶川亂步眯著眼睛觀察了一下千裡的神情，下一秒直接變本加厲。
「不然你想想社長的辦公室。」
他指著福澤諭吉的辦公室，大聲bb。
「那裡面有全套的你的書，連最開始的那兩個短篇月刊都有。」
要知道，現在最先的兩個《祭品》和《信徒》的月刊早就成了搶手貨，因為只有當初新早文學社發行的那麼多本，也就成了絕版的東西。
當時新早文學社還只是專注於橫濱本地沒有發售全國，所以相比起全國的粉絲，橫濱當初這一點的發售量根本就是九牛一毛，外面多的是人哭著喊著想要收購一本。
千裡：！！！
救命！這是什麼公開處刑的現場嗎！
福澤諭吉是誰？那時印在日本鈔票上的男人！雖然不是這裡的，但是那也是福澤諭吉啊！
一時之間千裡仿佛椅子上有坑一樣坐如針毯，她撐著僵硬的笑容，胡亂點頭回答。
「那個……好說，好說。」
江戶川亂步拍了拍千裡的肩膀，目光又不由自主地落在她頭頂的呆毛上。
「所以說，正確的認知是很重要的。」
他一邊說著，一邊光明正大又有些貓貓祟祟地把放在千裡肩膀上的手抬起，直奔對方頭頂的呆毛揪了揪，在千裡慢一拍地捂住頭頂前收回了賊手。
「你是普通人，但是你也很優秀。」
他睜開眼，那雙碧色的眼眸像是春日裡那些綠色，充滿了生機勃勃的朝氣。
「你擁有十分厲害的才能，哪怕你一直沒有這樣覺得甚至不敢相信，但是這些確實是真的。」
他刷的一下站起身，椅子被他突然的動作弄得顛了顛，滑向後面。
江戶川亂步彎下腰，在更近的距離下直視千裡的眼睛，一直都是活潑的聲音在這一刻沉下，帶著無與倫比的認真。
「你很棒，非常、非常棒，足以匹配你所得到的所有贊譽。」
第76章
很棒……贊譽……什麼的……
千裡呆愣地注視著江戶川亂步的眼睛, 在那灼灼目光下，心裡有了慌亂。
「我……」
我覺得其他普通人說這種話我能虛心接受, 但是你們這種文豪就別了吧！至少正常一點不要吹我啊！
她想要回避這道視線，卻又在想要真正行動的下一秒，被看出她心思的名偵探不滿地捧住臉扳正。
「這可是名偵探的承認！」
江戶川亂步一眨不眨地注視著千裡的眼睛，聲音篤定。
「我說的，就是事實。」
「事實……什麼的……」
生機盎然的綠色、通透無比的眼眸、以及讓人心生安定的了然。
仿佛自身所有秘密都無法隱瞞住一絲一毫，僅僅是知道這一事實就能讓人不安的眼神卻只能讓千裡感覺到安心。
江戶川亂步代表著真相與事實。
「我只是……只是對於誇贊這種事情不是很適應。」
千裡揪了揪自己的衣袖, 誠懇回答。
「如果是網上的還好，我現在基本也接受了自己現在的設定，但是這種面對面地誇我真的……」
她眼神胡亂地飄，臉頰上也浮現幾分紅色。
「就很不好意思啊, 誇什麼的……」
只是在網上的話，把她吹成仙女她都能樂呵一笑, 甚至還能來一句「本仙女xxxx」。但是現實裡這麼吹那就是社會性死亡的公開處現場。
一旁的與謝野晶子拿著本子的手一晃, 用一種打開新世界大門的目光注視著羞恥臉紅的千裡。
作家都是這麼可愛的嗎？被當面誇竟然還會不好意思，這是哪裡來的大可愛啊！
也太可愛了吧！！！
「你是對特定的人才反應大吧。」
江戶川亂步撇了撇嘴，對千裡避開重點的話表示不滿。
雖然說的也確實是真心話的一部分就是了。
話剛說完，千裡頭頂的呆毛突然慘遭毒手。她茫然地看向罪魁禍首亂步, 不明白對方怎麼就又摸自己頭頂。
「沒什麼，這是給你的懲罰。」
江戶川亂步義正言辭的說著，在千裡腦袋上的手趁著機會擼了好幾下試圖把翹起來的呆毛按下去。
按不下去，這頭發到底是怎麼翹起來的？為什麼自己的就不能？
完全不知道對方對自己呆毛好奇的千裡無奈的笑了笑。
「因為在我眼裡你們都是特別厲害的人。」
她把江戶川亂步的手拿下, 十分正直地回答。
「就是那種比我厲害很多, 無論是織田作和太宰, 還是亂步與謝野還有福澤先生, 我是真心覺得你們都十分、十分厲害。」
所以考慮動動筆寫幾本小說嗎？出道就拿獎的那種。
金色的眼眸裡帶著的是任何人都看得出的認真, 沒有一絲一毫的虛假。江戶川維持著注視千裡的目光好幾秒，才重新緩緩眯起眼睛直起身體，如同平日裡一樣地叉著腰，說著得意洋洋又理所當然的話。
「當然是厲害的，不過先說好。」
江戶川亂步強調地開口。
「身為世界第一名偵探的我才是最厲害的那個。」
「是，我知道。」
千裡彎下眼眸，真心實意地認同。
「亂步是世界上最厲害的偵探。」
就憑你的腦袋瓜，我千裡願稱你為最強！
千裡這裡其樂融融，而mimic在找千裡信息上面遭到了超大的滑鐵盧。
原本紀德想著千裡作為日本的文豪，信息不說完全公開，至少也要有過露面或者交流渠道之類半公開的信息。
但是哪成想，這位作家自從寫文以來竟然一次面也沒露過，別說身份信息了，就連個簽售會都沒搞過。只有新作品發售的時候高調一陣，高調的還是作品。
明明已經是享譽全日本的大作家，底下的書粉一口一個千裡老師，本人卻低調得不成樣子。最重要的是新早文學社也找不到突破口，只要一聽到是找作家千裡的真是信息，一個個守口如瓶。底層不知道，高層人出差，分外困難。
但是好在也並不是沒有突破口。
紀德回想前兩天織田作之助把《幽靈》推薦給自己的時候，嘴裡的那個「她」。
在作家千裡真實身份不明的時候，能夠直接說出違反大眾猜測性別的對方，很可能是知道作家千裡的真實身份。
於是，紀德直接找上了織田作之助。
織田作之助還在橫濱，追其原因，是他在一開始給紀德安利的時候，答應過對方自己就在橫濱。
雖然在知道有關於自己的「未來」裡對方喪心病狂到炸死孩子們逼自己動手，所以在看待對方的時候難免會相當微妙，但是在聽亂步說對方吃下了自己的安利並且真香之後，又有一種詭異的……欣慰？
和他想的一樣，沒有人能夠拒絕千裡的小說。
如果對方能夠「改邪歸正」，那麼倒是也還不錯，至少他不用擔心哪天mimic盯上自己然後搞出襲擊了。
「所以你這一次的目的是什麼？」
織田作之助看著找上門來的紀德，也並不算意外。他早就想過紀德會來找自己，只是沒想到還挺快。
「別來無恙，織田作之助。」
不同於上一次的大張旗鼓，這一次就只有紀德一個人而已。他念著織田作的名字，下一句話鋒一轉，變成對於上次分開話題的結果。
「我讀了你推薦給我的《幽靈》。」
「啊，看起來你很喜歡。」
織田作之助點了點頭，目光落在紀德的身上，觀察對方。
依舊是和上次沒什麼區別，灰色的鬥篷，內裡的軍裝，甚至那些像征著榮譽的勛章被掩蓋在鬥篷之下，身體一如既往的直挺。
可是看起來卻有哪裡不一樣了。
織田作之助想。
幽靈一樣的死寂中參雜了某種說不出的東西，帶著一絲熱切，像是一捧暗淡的火焰，在那雙暗紅色的眼底燃燒。
不管怎麼說，比全然的死寂要好得多。
想到這裡，織田作之助主動開口。
「你還看了千裡的其他書吧。」
不然不可能這個時候才找到自己。
「不得不說，在這方面，日本足夠幸運。」
紀德扯了扯嘴角，回想起這幾日看完的千裡所有小說。
不僅僅是《幽靈》，這位作者寫的無論是哪一本小說，都具有無與倫比的魅力，每一本都能讓人從中看到不同的東西，同時又深有感悟。
作家千裡，不，是千裡老師，無愧於文豪之名。
「確實是幸運。」
織田作之助對於這一點十分贊同，他現在都不敢想像，如果他當初沒有攔下對方，對方又會怎麼樣，現在的自己又會過著怎樣的生活。
是幸運，也是一場奇跡。
「看來你也很喜歡千裡的其他作品。」
織田作之助感受到了安利成功的欣慰。
「有什麼感想嗎？」
說起來對於《幽靈》這本書，對方是墮落至死派還是破而後立派？不過看樣子墮落至死可能性比較高，可以的話他比較希望是破而後立。
「我今天來找你並不是為了說這些。」
想起自己的正事，紀德神色一正，用一種肯定的語氣，問起對方。
「你知道作家千裡的真實身份，對吧。」
問自己千裡的真實身份？
織田作之助一聽這個，眼神頓時犀利起來。
「你們這兩天一直在找千裡，我能問一下是想要做什麼嗎？」
他謹慎詢問。
「為什麼你會覺得我認識千裡？」
「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說了一句『她』。」
紀德張口就說出了織田作之助的破綻。
「我查找的信息裡，作家千裡至今身份不明，是男是女都沒人知道，但是絕大部分人都會默認是中年以上的男性，而你卻十分肯定地用了『她』。」
紀德向前一步，在木某個字上特地加重了聲音。
「所以你是認識『她』的。」
「竟然是我自己嗎……」
織田作之助心裡一跳，神情嚴肅下來。他反思了自己平日裡的習慣，並且在把這份破綻牢牢記住。
雖然也可以說自己心裡作家千裡是女性，但是未免也太牽強附會了，安逸的日子讓他失去了一份謹慎。如果因為他自己的原因讓千裡遇到危險，那麼他絕對不會安心的。
好在還有一點是更多人想不到，或者說不敢置信的。
——千裡的年齡。
這是最讓他放心也擔心的地方。
「如果是這一點，恕我拒絕。」
織田作之助聲音堅定。
他明白對方想要與千裡見面的心情，或者說每一個讀過千裡寫出小說的人都一定會生出這樣的想法，但是他不會讓千裡置於危險之中。
紀德定定地注視著織田作之助，暗紅色的眼眸在鬥篷的帽子下顯得晦澀不明。
空氣中一時間寂靜下來，氣氛凝重得讓織田作之助以為下一秒對方就會拔槍和自己打起來，但是直到過了好一會兒，對方都沒有任何動靜。
就在氣氛要前往更加僵硬地方的時候，紀德突然抬起手，在織田作之助意外的目光裡，他摘下自己鬥篷的帽子，沉聲開口。
「織田作之助。」
他拋出一個問題。
「你以為我們找作家千裡是為了什麼？」
「見面？感想？還是什麼？」
織田作之助猜著。
「嗯，不過我覺得不會是外面傳言的殺害。」
雖然外面有關於mimic要對日本文豪下毒手的傳言已經沸沸揚揚的了，但是從對方的態度看來並不是這樣。
說不定想見千裡的目的意外的單純。
「有關於《幽靈》。」
原本在兜帽陰影下的暗紅色眼眸因為外界的光而淺淡了幾分，帶著灰色的銀發暴露在空氣中，神情是肉眼可見的鄭重。
「《幽靈》的結局是殘缺的。」
他的聲音裡帶著某種讓織田作之助熟悉的渴望。
「我們想要知道，這本書真正的結局。」
第77章
紀德的話說完, 織田作之助瞬間產生了一種熟悉的感覺。殘缺的結局，想看到一本書的末尾，這樣的心情讓他似曾相識。
曾經的他不也正是因為一本書的結局, 才有了如今想要寫小說的夢想嗎。
不過……《幽靈》的結局在對方看來竟然是殘缺的嗎？這是他一直都沒有想過的，是千裡故意對mimic做出的「伏筆」嗎？
織田作之助想著這樣的事情, 嘴裡卻是毫不動搖地拒絕。
「很抱歉，我沒辦法讓你見千裡。」
還是那句話, 對方的危險性過大，誰又知道真的見面了, 對方會不會聊著聊著就突然被刺激, 然後一句「死亡才是歸宿」然後拔槍就是亂殺？
紀德的神情明顯沉了下去，織田作之助頓了頓，補充地開口。
「不過我理解你的心情，因為我曾經有過相似的感受。」
他拿出了自己過去的經歷, 語重心長地開口。
「幾年前, 在我還是一名殺手的時候, 有一本很喜歡的書。那本書我看了很多遍, 卻同樣是一本殘缺的。」
「殘缺？」
織田作之助的話讓紀德神色漸緩，但是想要見千裡的心思卻一點都沒有變化。
「你想說什麼？」
他注視著對方，直白詢問。
如果僅僅是想要拒絕, 也不需要說這麼多有的沒的。
織田作之助並未確切地回答，只是繼續說著自己未說完的話。
「小說沒有下卷, 當時我找了很久, 卻一直沒有找到那本下卷, 很長的時間裡我一直在重復地閱讀上卷和中卷, 不知道到底是為什麼。」
「後來, 在某一天, 我偶然遇到了作者。」
紀德：？？？
紀德動了動指尖，一瞬間有種想要伸手拔槍給對方一槍的感覺。
你自己遇到了作者，卻不給我介紹作者，織田作之助，你這人……？
不等紀德真的拔槍，織田作之助的下一段話就接踵而至。
「我向他詢問，但是他說下卷十分糟糕，讓我只要看前兩卷就好。我拒絕了他，然後，他和我說『就由你來寫吧』。」
紀德神色莫名地重復。
「由你來……寫？」
「啊。」
織田作之助點了點頭，繼續開口。
「他和我說，『撰寫小說，就是在描寫人，是描寫人類在怎樣生活，要怎樣死去。』，他和我說的是這樣的話。他說我有資格去寫，但是我卻並不覺得，因為我是一個奪人性命的殺手。」
之後的事情已經可以想像了，至少紀德就第一時間想起了前幾天的時候，對方迥異於黑手黨身份的話。
「然後你就不再殺人了。」
紀德說著，暗紅的眼眸裡只有執著。
「你的故事確實精彩，但是這樣你應該更能理解我才對。」
他的話裡面滿是最開始的目的。
「你應該理解我們，織田作之助。」
織田作之助是織田作之助，而mimic是mimic，他對於對方的這些話也只能抱有這樣的態度。
「我告訴你這些只是想給你一點啟發，我不知道千裡會告訴你們什麼，但是類似的我的經歷就是這樣。」
織田作之助聲音平靜。
「關於你想要見千裡這種事，我依舊是那個回答。」
盡管有類似的經歷，但是並不代表他就會對mimic感同身受去幫忙。
「你知道嗎？對於我們來說，破壞是很輕松的事情。」
紀德定定地注視著織田作之助，低沉的聲音裡甚至帶出幾分微妙的笑意。
「我知道，破壞總是比建立容易，但是對於我們來說，本就沒有什麼好在乎的了，日本也並不是我們的國家。」
織田作之助：！！！
這是威脅的意思吧？不同意就在橫濱破壞搞事？
「作為我們的希望，我可以對你做出保證。」
紀德話鋒一轉，神色鄭重。
「我們絕對不會傷害『她』，我們只是想問一個結局而已。」
到底，紀德的信息還是被織田作之助傳達給了千裡，但是目的卻不是紀德想要的，而是被作為了反面例子。
「所以說，他們是想要我去給他們口述……嗯，《幽靈》的結局？」
千裡神情分外古怪，總覺得這個發展充滿了異常。
織田作安利紀德也就算了，他成功她這幾天也接受了，但是紀德看《幽靈》看到說自己沒寫完然後還想見自己，那就真的好奇怪啊。
這發展簡直是八匹馬一個個不僅跑歪了，還都旋轉跳躍跑成劈叉的那種奇怪。
最重要的是，自己當初就是想提醒織田作而已，哪來的「結局」？她自己都不知道紀德到底覺得哪裡不圓滿導致殘缺，難不成是因為這種開放式的結局讓對方受不了？
「主要是讓千裡你警惕對方。」
織田作之助可沒有讓千裡真的找mimic的意思。
「因為不知道他們會做出什麼，所以如果千裡你出門一定要小心。」
雖然估計千裡不會出門，但是該有的叮囑還是要有的。
「mimic說得估計真的，但是與他們見面這種事……」
江戶川亂步趴在椅背上，拖長著聲音。
「不需要理會啦，有亂步大人在，還怕他們做什麼嗎？」
而且現在最頭疼的應該是港口黑手黨的首領才是。
答應了異能特務科解決mimic，但是織田作之助和太宰治被「策反」，他要付出的可就多了。
「亂步。」
突然出現的聲音讓江戶川亂步像是被驚到的貓一樣刷地一下直起脊背，趕緊老老實實地做好，試圖掩蓋沒個正形的事情。
雖然他早就暴露過很多次了_(:з」∠)_
福澤諭吉無奈地看了眼欲蓋彌彰的亂步，沉聲詢問。
「mimic會對橫濱的民眾造成破壞嗎？」
如果是黑手黨的東西，他倒是不覺得什麼，反思如果對橫濱的普通人出手，那麼就不能坐視不管了。
是哦，還會搞破壞來著。
千裡一聽福澤諭吉的話，目光重新來到亂步身上，目光裡帶著同樣的疑問。
江戶川亂步：「……」
他看了看只是擔心普通人而問自己的福澤諭吉，又看了看自己身旁的千裡，目光又深沉地看向織田作之助，然後相當「憂郁」地嘆了口氣。
其他人：？？？
「如果實在找不到的話……」
畢竟mimic作為本就是想要戰死的組織，法國之外的國家都可以是「敵國」。他們能因為想要逼織田作殺人而殺掉織田作收養的無辜孤兒，自然也就能對別人動手。
亂步癟著嘴，不情不願地開口。
「不過在此之前都會很老實的。」
「也就是說，還是會對吧。」
千裡蹙起眉，覺得這可不太好。
如果對方是因為找自己而搞破壞的話，那麼她也是會良心不安的。
「不然的話……」
她遲疑的話剛說了一半，就遭到了江戶川亂步超大聲的制止。
「亂步大人不同意！」
他從椅子上刷地一下站起身，像是護食的貓咪一樣，分外警惕。
「雖然他們保證了不動手，但是你想都別想！」
千裡：「……」
我還沒說我想干什麼呢，不過是亂步的話……他們的保證看來是真的嗎？不會對自己動手。
「那個……」
千裡試圖說出完整的內容，但是江戶川亂步卻直接開始上手，二話不說動手捂住了千裡的嘴，不給她開口的機會。
「這種影響不需要！」
雖然他能根據信息預估出好幾種可能性，但是就是因為現實裡也充滿了不確定性，所以也會發生讓他也措不及防的事情來。
並不是說他的【超推理】不准，而是一種更為概率上的問題，就像是薛定諤的貓一樣，在沒有足夠的信息支撐下，他對於兩個人的見面無法100％確定結果。
而任何會影響到對方精神狀態的行為都需要杜絕，哪怕只有1％！（重點）
第一次產生了某種責任感的江戶川亂步並不知道到底要怎樣對待千裡才是最正確的，他只能從自己的經歷上回想，最後在心裡凝聚成一句話。
就像是父母照顧小寶寶一樣，要杜絕所有危險。對方不像是他，才能都放在了寫書上面，沒辦法像是自己一樣有【超推理】，看一眼就能規避危險。
所以就一定要好好看著才行。
沒錯，就要這樣！
江戶川亂步心裡的小人點著頭，臉上的神情更加認真。
「去和mimic見面什麼的，想都不要想！」
「唔唔……？」
千裡眨了眨眼睛，目光對上亂步滿是拒絕還氣鼓鼓的臉，一瞬間竟然有種想要摸摸對方頭然後安慰他的感覺。
但是這可不行。
千裡彎下眼眸對著亂步笑了笑，目光轉到了對方家長福澤諭吉的身上，意思十分明顯。
快，福澤先生，管管你家孩子！
福澤諭吉：「……」
真是，常態了。亂步比小孩子還要小孩子什麼的……
「亂步。」
只是叫了一聲江戶川亂步的名字，剛才還氣勢洶洶的大貓貓說了就蔫了下去。
他磨磨蹭蹭地放下捂住千裡嘴不讓她說話的手，本就鼓起的臉頰此時更是憤怒，整個人像是個充了氣的河豚。
太可惡了！
江戶川亂步心裡憤憤不平。
自己可是在擔心哎！
「好啦好啦，我知道亂步是在擔心我。」
千裡趕緊安撫大貓貓。
「我很高興，也很感謝亂步現在的心情。」
這可是亂步大可愛的擔心！誰會不喜歡可可愛愛的江戶川亂步呢？
「真的非常、非常開心。」
千裡認真地凝視著對方，金色的眼眸裡是任何人都無法拒絕的純粹喜悅與信任。
她微笑著，咽下後面的一句話。
——我相信你的所有話。
是對方帶給了她直面的信心。
但是這種會給人壓力的事果然還是不說出來為好。
以及，亂步在她心裡就兩個字。
靠譜！
十分靠譜！
相當靠譜！
比太宰還靠譜！
通透的眼眸倒映著江戶川亂步，也只有江戶川亂步。
對上這樣的目光，江戶川亂步突然有種被什麼捉住了的感覺，不同於其他的時候，莫名讓人覺得心裡發虛。
「你、你知道就好。」
既然說了好話，那亂步大人就先原諒你了。
他別別扭扭地說了一句，趕緊輕咳一聲，轉移話題。
「既然你知道了，就應該聽我的話拒絕才是。」
千裡沉默了幾秒，心裡並不想拒絕。
如果只是紀德一個人的話，對方也確實做了保證，看亂步之前的說法，對方遵守承諾不對自己動手的可能性很大。
如果真的能因為所謂的聊一聊讓mimic不再盯著織田作，她的確是很樂意的。
要戰死去找港口黑手黨，森鷗外那邊一堆人呢，你們打過去我能立刻撒花鼓掌。（冷漠.jpg）
想到這裡，她覺得自己可以試試。
「我覺得我可以和他們聊聊。」
不管怎麼聊，隨機應變就是了，實在不行灌點心靈雞湯黑雞湯試試好不好使。
亂步：？？？
所以你根本就沒聽我的？我要收回上面原諒你的話！我生氣了！！！
第78章
千裡想要和紀德聊的事情遭到了反對。不僅僅是江戶川亂步, 而是屋子裡的所有人都在反對。
織田作之助言之鑿鑿地表示他說這件事的目的是為了讓千裡有警醒而不是讓她去說服紀德，而與謝野晶子盯著她語重心長地讓她不要多想，福澤諭吉更是直接表示不需要她承擔這樣的事情。
「我還沒說什麼……」
本以為說服亂步別人就很好說服的千裡的分外無奈。
「萬一他真的搞事情怎麼辦？我說不定和他聊聊還能讓他轉移目標去搞森鷗外。」
沒錯, 搞森鷗外是重點，如果mimic去搞森鷗外了，說不定能剛到直接闖進港黑大樓，一路靠著他和織田作相似的異能力《窄門》直接殺到樓頂森鷗外辦公室，和森鷗外大戰800回合： ）
怎麼說呢, 一種惡人自有惡人磨的感覺，類似於敵方派出的殺手被自己語言策反並決定回去刺殺雇主，想想就很爽。
「這些就是我們這些人的事情了。」
福澤諭吉注視著試圖真的接下和紀德聊的千裡, 聲音低沉。
「無論是mimic還是什麼, 這件事情你已經委托給了我們, 我們也會解決這件事情。」
哪怕千裡委托的內容只有一家人的安全，但是如果mimic真的在橫濱對平民搞事, 那麼他們也不可能坐視不管。
「可是……」
千裡還想說些什麼，又被福澤諭吉打斷。
「你可以更安心一些。」
銀發的武士這樣說著，凜然的氣質中參雜了些許柔和，用著一種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心痛，喟嘆著說出這一句話。
「你還是個孩子。」
是的, 這是最讓他心痛的。
哪怕對方在文學上已經可以稱作文豪，可是其本身, 也只是一個僅僅只有十幾歲年齡的孩子。
與當初的亂步差不多的年紀，卻沒有這個年齡應該有的天真與稚嫩。在背負如此多的壓力之下依舊想要抗下更多, 甚至把這一切都視為理所當然。
但是這又怎麼會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呢？
就像是生活在蜜糖裡的人無法想像貧民窟的慘狀, 而一直都沒有憂慮的孩子寫出的東西也都飽含快樂, 就算煩惱也是讓人會心一笑的。
作品與作者擁有密不可分的聯系。
由此可見, 能寫出那樣作品的對方，內心並非她所展現出的輕松。
可她所表露的確實又是輕松的姿態。
這個世界上，為什麼總會有讓孩子來背負更多的事情呢？
「我……」
忽然被福澤諭吉這樣說，千裡整個人瞬間愣在了原地，她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話到嘴邊又別別扭扭地停了下來。
種花十八成年，雖然她現在看著才十五六，但是真算算她其實……嗯，是大人了！（震聲——）
可是穿越是不讓說的事情，說她是重生得更沒邊，這就讓人很頭禿了。
「那個……心理年齡成熟的話……」
千裡小聲說著，下意識瞄了眼江戶川亂步。
「亂步大人早就成年了！」
江戶川亂步一看千裡瞄自己，哪還不知道她想的什麼？當即炸毛，義正辭嚴地反駁。
「我今年已經22了！」
法定20算作成年，22的他都多了兩年，早就是大人了，長得年輕是他的問題嗎？
其他人：「……」
成年是成年了，但是亂步你平日裡什麼樣……說你10歲別人都是相信的。
屋裡的幾個成年人紛紛移開視線，不做潑涼水的事情。
「那什麼……」
千裡組織了一下需要，輕咳一聲吸引注意力。
「其實，除了紀德想要和我聊的想法之外，我也有和對方聊一聊的想法。」
因為聊一聊也不損失什麼，在織田作可以改變必死命運的現在，她並不畏懼mimic。
還是那一句話，可以的話，她想要試試能不能讓他們完全消掉盯著織田作的狀態，把目標改成森鷗外。
這樣想著，她抬眸，說出自己的想法。
「我想要知道，改變的範圍到底有多大。而且聊一聊這種事情，不一定要面對面地聊。」
說著，她掏出手機在眾人面前晃了晃。
「不行可以用手機，手機不行還可以用書信，總是有不需要見面的方法的。」
並不是因為mimic，只是為了她自己。
她所能做到的「改變」，到底有多少呢？在那個所謂的「代價」背後，真的會讓她從此毫無限制嗎？
好說歹說，千裡總算是讓其他人同意了她的想法。
可是方式也變為了接觸最低的書信。
千裡思考良久，規規矩矩地寫了一封帶有詢問意味的書信，最後交給了織田作之助。
最終，這封信如願以償地落在了紀德的手裡。
沒有太多花裡胡哨的東西，因為有織田作代送，所以就連郵票與地址都被省下，只有上面［安德烈·紀德收］的字樣分外明顯。
紀德不知道內容，可是捏著薄薄的信紙，讓他升起了一種珍重的意味。他猜測過織田作之助可能會聯系上作家千裡，可是卻沒想到結果是這樣出乎意料的。
回到現在待著的，可以稱之為基地臨時基地的地方，紀德坐在椅子上，用一種平靜與期待並存的心情，小心拆開了信封。
裡面折疊的信紙很快就完全表露出來，信件的開頭是一段解釋。
【拝啟
因為得知紀德先生想要和我「聊一聊」，特此寫出了這封信。
首先，請原諒我並不能與你相見，事實上就我個人而言，對你的感官十分復雜。
初次交流，我應當稱你為「您」，但是如同我上一句所說，這對我來說是很微妙的事情。】
看到這裡，紀德的一顆心略微沉了下去，他動了動眼珠，繼續向下看著。
【對於你的目的，我曾是感到恐慌的。
究其原因，是因為織田作之助對我而言是十分重要的人。如果他真的出了事情，那麼我可能也無法在這個世界上生存，而想要拉扯著他落下階梯的你就成了那個與我對立的存在。】
原來如此。
紀德有了了解。
織田作之助不僅認識作家千裡，而且兩個人還是相當親密的關系，甚至就連織田作之助遇見了什麼對方都會知道。
紀德的心中升起一種微妙的感覺，在他調查的織田作之助的關系網裡，對方並沒有什麼特別親近的女性。
【接下來就來說正事吧。
據織田作之助說，你想要與我聊一聊的原因是因為小說《幽靈》的結局，你覺得這本書的結局是不完整的。
老實說，關於這本書的結尾在外界有很多的說法，其中最大的兩個流派「破而後立派」與「墮落至死派」最為出名。
那麼，紀德先生是如何想的呢？雖然我大概能夠猜測得到，但是思維的不同大概是人與人之間最大的分別，就如同葉子的脈絡，看似相同實則迥異。
所以，可和以我詳細說說你的想法嗎？
——千裡】
書信不長，這到這裡就已經是完結，紀德沉默地又看了一遍，輕輕把信紙放到桌子上，目光挪到了桌子一旁的一摞書上。
四本書，每一本都是千裡的作品，而排在最上面的就是他翻閱了許多遍的《幽靈》。
紀德定定地凝視了幾秒，又移開視線，找出新的紙筆鋪在桌子上。
他拿著筆，注視著空白的紙張，陷入沉思。
要從哪裡開始寫呢？
紀德拿著筆的手動了動，來到了紙的左上角，他剛想寫下歐洲慣例的開場語，又猛然停頓下來。
既然在日本，是不是應該用這邊的格式才能顯得更有誠意？
這樣的想法在腦袋裡飄了一秒，紀德又重新有了動作，端端正正地用鋒利的筆鋒寫下了入鄉隨俗的兩個字。
【拝啟】
那麼接下來，就是其他的了。
當天晚上，千裡就收到了紀德的回信。
同樣是簡介的信封，就連裡面的信紙也是同樣的簡單，千裡回到給自己的房間裡展開信紙粗略一掃，上面的內容比起她發出的那一封多了許多倍。
開頭是充滿日式的「拝啟」，下面的內容在簡潔的同時帶著法國的風格，讓人一看就能立刻明了對方歐洲人的身份。
千裡靜下心來，用認真的態度一字一句地看著信紙裡面的內容。
紀德表達的事情不多，他先是表達了對於織田作之助事件的原因，又說了他那樣做的理由，接著便是mimic本身的經歷。
紀德曾是英雄，他曾經一直相信，身為軍人就要為了祖國與人民而戰，為此奉獻出生命也在所不惜，這是軍人的天職。
但是在某次戰役中，他被派遣帶著四十名部下去攻打敵方六百人的要塞的時候，一切走向了另一個開端。
他被國家判為了戰爭罪，因為在此之前，國家上層已經與地方結成了和平協議。
這是陷阱，也是陰謀。
但是他與部下卻沒有任何辦法，為了生存，只能被迫與同胞展開廝殺。
在此之後，突出重圍的他們只能開始漂泊，做著從前做夢也沒想過會干的肮髒工作，再也不復原本國家英雄的樣子，甚至有的部下受不了這樣的壓力，自殺而死。
可他們是軍人，軍人的意義就是在戰場中保衛國家，這是他們僅剩下的東西。
於是，他們開始尋求戰場，尋求著能證明自己的地方……
……
解釋過後，就是有關於《幽靈》的疑問，夾雜著某些看起來不像是一個人的問題。
最終，在信的後面，寫著一句話。
【一粒麥子，不落在地裡死了，仍舊是一粒麥子；若是死了，就結出許多粒子來。
所以，沒有什麼是比死更重要的生，對於我們來說，就是這樣。】
再向下就是正常的期待回復和署名一類的話，千裡糾結得皺起了眉，心裡分外復雜。
來了來了，紀德經典的這句話竟然來了！可是這特麼是基督教說生命延續的意思。
本來這話是挺好。問題是，你這種的死哪來的延續？你死了就沒了，哪來的新麥子？難不成還覺得有人能繼承你們的遺志？
樹葉飛舞之處，火亦生生不息什麼的？（bushi）
千裡摸著下巴，覺得紀德的想法果然還是偏了。明明沒有任何意義，卻一定要找到一個意義，甚至斷章取義什麼的。
說起來，這算是自我說服的一種吧？
雖然知道對方是走投無路，但是……嗯，要不要試試真來點心靈雞湯毒雞湯啥的？可是自己從來也沒干過這種事，萬一把人灌狂暴了怎麼辦？
想著自己讀者的閱讀理解，千裡默默按下了灌雞湯的想法。
算了算了，萬一狂暴到念頭堅定然後追著織田作喊打喊殺自己就虧了。
實在不行學夏目漱石大佬吧，紀德都送上門要結局來了，咱也不能「虧待」人家不是。
第79章
給紀德的回信是千裡打過了許多草稿後, 才拼湊出的一封完好信件。
雖然她自己一直想的是只要不找織田作願意找誰都隨便，但是真的事到臨頭，面對紀德充滿誠意與迷茫的信件, 她的態度反而更加謹慎。
第二天，紀德收到了千裡的信件。
不同於上一封的單薄，只是拿在手裡，就有區別於那封信的厚度，讓人在一瞬間就能明白，對方對於他的信件一定是做出了很好的解答。
他不由得回想起千裡的上一封信件, 明明對自己的感官算不上好，卻又僅僅是在稱呼上表達了不滿, 除此之外沒有一絲一毫遷怒的意思。
莫名的可愛, 明明可愛這樣的詞彙怎麼想都不適合一個文豪才是，但是紀德的心裡確實就有這樣的印像，久久不散。
他定了定神，坐在椅子上，用一種慎重的態度拆開了信封，把裡面的信紙拿了出來。
同樣是手寫, 有序的段落讓整封信件看起來並不凌亂，反而給人錯落有致的感覺。紀德深吸一口氣，用一種迫不及待期待的態度, 看向內容。
【拝啟
我收到了你的回信，對於你的想法也有了了解。在閱讀的過程中, 我同樣產生了諸多疑問，但這是不可避免的過程, 人與人之間就是因為好奇才有了了解。
首先, 讓我一條一條地來回答你上一次的問題吧。
對於你的經歷, 還有《幽靈》這本書裡與將軍的相似性，我可以坦然地告訴你，這並不是偶然。
因為主角將軍的身上確實有你們的影子，我曾經查找過諸多資料，其中就包括你們的，或者說將軍的誕生就是如此。
你疑惑於《幽靈》現在的結局，覺得這並不圓滿。事實上，對於當時的我來說寫到那裡就已經是極限了。
其中緣由不能說明，但確實是這樣，我不能繼續將《幽靈》寫下去。但是你的出現與疑惑讓我有了新的想法，是一種說不出的，近乎於期待的感覺。
如果對結局感到殘缺，不妨去試一試自己來書寫結局呢？說來不怕笑話，我的寫作許多都僅僅是基於想像，我時常會感到疑惑，覺得自己對於角色的理解並不到位。
但是和我不同，作為你們、作為「將軍」，想必擁有更加深刻的理解吧？
撰寫小說就是在描寫人，心中的所有想法、所有情緒、所有的愛與恨都可以通過文字來表達出來，它甚至可以引導人們，讓人們產生各種各樣的共鳴，文學就是這樣奇妙地存在。
我是真誠地期待著的，或許這並不足以成為「意義」，但是所謂的意義都是人創造出來的，人們覺得這是有意義的，於是某件事就賦予了那樣的意義。
我聽說過一句話：人是為了救贖自己而生。
所以不要讓過去束縛自己，麥子的「死亡」是為了延續，我們不知道麥子到底是怎麼想的，假如稱之為救贖的話，那麼仔細想想，你想要的並非延續，而是救贖麥子本身。
我很想要對你說，「請找到新的意義吧，或許可以在書寫的過程中窺見。」又覺得真的說出來恐怕會被認為在說大話。
因為我又不是你們，怎麼會真正地理解你們的痛苦呢？理解大概是最輕松也是最困難的事情。
但是——
如果只是一味地放在心裡不曾開口，那麼就絕對沒有被知曉的可能，也就談不上理解了。這是我自身切實的經歷，我知道，不被理解是讓人十分難過的事情。
你是最有資格的那個人。至少，我是說至少，我會有看到《幽靈》擁有結局的那一天嗎？
……】
一長串的話，下面還有對於其他問題的解答，紀德定定地注視著，內心翻湧著的情緒，就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覺得自己的心正處於驚濤駭浪中被洶湧的波濤反復顛簸，又覺得它仿佛置身於深林，平靜得只有靜謐的微風悄悄路過。
處於對立的想法奇異地融合，甚至讓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的到底是什麼。
救贖、意義、資格、理解……
他、他們，擁有這些東西嗎？
暗紅色的眼眸空茫了一瞬，又在下一秒漸漸有了神采，有什麼一點點浮現，像是在死寂的大地之中，有了一小點綠色破土而出，微小而又堅定。
生出的是什麼呢？
紀德有些疑惑，又仿佛已經了然，繼而沉默下去。
公正地解答了他們的問題，沒有因為這份關系抱有惡意，甚至還對他們這樣的「敵人」報以期待。
作家千裡，不，是千裡老師。她無愧於文豪之名，心胸與氣度皆是。
半晌，他垂下眼簾，看向最後一段。
【最後，是有關於織田作之助的事情。
不過在這一點上，想必很難讓人做出退讓。但是想來想去，作為一個素未謀面的陌生人，我是沒有什麼資格讓你「後退」的。
但是他於我的確非常重要，所以，我應當是敵視你們的。
雖然抱以期待，但是這封信之後，就當我們從未聯系過吧。
——千裡】
紀德：！！！
什麼？千、千裡老師！
就在他瞳孔地震的時候，外面突然傳出了槍聲，副官的聲音伴隨著這聲音一同傳進耳中。
「司令，四周出現大量持槍人員，疑似港口黑手黨的襲擊。」
……
紀德那邊到底發生了什麼千裡不知道，她只是在寄出充滿了禮貌雞湯期待連擊以退為進的那封信之後，整個人都佛系起來。
畢竟她本人也不可能在事件裡下場搞事，現在的她能做的就是觀察事件到底到了什麼程度而已。
所以，在突然被織田作之助告知可以離開了的時候，她分外驚訝。
「mimic……解決了？」
「算是，但是後續已經和我們沒有關系了。」
織田作之助的回答十分正經，但是一旁的太宰治的話就相當隨便了。
「畢竟森先生接下了解決mimic的事情嘛，著急解決事情的人應該是他才對。現在中也出差，我找不到人，織田作他也顧不上，之前還圍剿mimic的基地來著。」
他的聲音透著幸災樂禍。
「最重要的是，mimic撤離了橫濱。」
雖然都是「解決」，但是任誰都知道，比起永絕後患，區區離開橫濱可不是多漂亮的結果。大概就連森先生都沒想到，mimic會撤離得這麼干脆，讓人措不及防。
不，也並不算太「措不及防」。大概從今以後，又會多一眾千裡的粉絲吧，還是非常狂熱的那種。
太宰治想著這樣的事，嘴上不停。
「總之，剩下的就只是離開了，織田作還好，洗一洗不需要多長時間。」
畢竟對方除了以前的殺手生活其他的就沒有什麼了，但是他就比較多了，估計要個兩年左右。
被太宰蓋棺定論解決，千裡整個人也輕松下來，她揚著輕快的笑容，眼中真真正正有了放松。
「洗白又不是沒有時間，太宰也會很快的啦。」
太好了……
總算是結束了……
這麼長時間以來，或者可以說這兩年以來一直壓在心頭的石頭終於消失，千裡注視著面前的兩個人，一時之間心裡竟然生出了茫然。
接下來……還要做什麼呢？
織田作已經沒事了，好像自己……也沒有什麼目標了。還要繼續寫書嗎？在海邊買一個別墅這樣？
她迷茫著，耳邊傳來了織田作之助的聲音。
「千裡。」
熟悉的聲音讓她聽到就覺得安心，她看向對方的眼睛，那一片藍色裡倒映著她的身影。
他說——
「一起離開吧。」
一起離開？是的，她是要和對方一起離開的。只要有織田作在的話，去哪裡都是一樣的不是嗎？
心中蔓延著這樣的想法，溫暖也一點點湧出，她彎下眼眸，剛要應聲，卻驟然感受到了異樣。
應該解除的限制在此時此刻又出現在心底，它不是從前的警告，而是一段詳細的告知。
靈魂上的「降維」，身體上的禁錮。她再也沒資格回到原本的世界，也再也沒有辦法離開橫濱了。
她不能夠離開橫濱，如果試圖離開，將會在邊界直接受到限制。
千裡睜大眼睛，笑容在臉上凝固。
為什麼不在一開始就告訴她呢？
她想。
這未免也太遲了，偏偏在她想要離開的時候，在這樣溫暖的瞬間，才告訴她所有的一切，甚至不給她一點事先的准備。
為什麼，偏偏在現在才告訴自己呢？
「很抱歉織田作。」
在眼底溢出淚水水光前，她猛地低下頭，就連語速也快了好幾分。
「我有些事情想要在橫濱留一段時間，你和太宰先離開可以嗎。」
她說著疑問的句式，聲音裡卻沒有絲毫地上揚，反而像是在壓著什麼一樣，帶出幾分古怪的音調。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
不可以讓織田作擔心。唯獨這個，這個看得見摸得著的不能暴露。
努力粉飾的太平不可以在現在崩塌，如果被知道了……
「我突然想起一個靈感，先離開記錄一下。」
千裡找了一個還算靠譜的理由，轉身匆忙直接跑進了臥室裡，慌亂的腳步是落荒而逃的意味。
「千……裡？」
在織田作之助擔憂的呼喚中，她轉身反鎖房間的門，努力抑制自己喉間的嗚咽卻阻擋不住淚水的決堤。
終於衝出眼眶的溫熱在空氣中變得冰涼，它們氣勢洶洶地向下而去，留下一道透明的淚痕，可又遵循著千裡的意願，沒有發出半絲聲響。
連淚水都是隱忍又安靜的。
沒什麼的……
只是……無法離開……而已……
回家這種事情……
回家這種事情！自己早就准備好了不是嗎？
她深吸一口氣，抹掉淚水，彎起唇角，扯出一個帶著寂然的微小笑容。
只是一點點的代價而已，只是因為事發突然自己沒有准備而已。
事件完結，今天是個好日子，要微笑才是。
——一定要笑著才可以。
「織田作，太宰。」
背後抵著門板，她維持著僵硬的微笑抬起頭，定定地注視著天花板，用自己最正常的聲音，刻意加快了一些速度，讓抬高的聲音透過木門傳到外面。
「我先記錄一下，一小會兒就好了。」
已經冷靜下來了，所以為了真實性，現在就開始寫一些零碎的東西吧。
第80章
十分鐘的時間能寫出什麼呢？
千裡倚著門坐在地板上, 眼前是被隨意放在腿上的記事本，空白的思緒讓她完全沒辦法寫上什麼。她只是手裡拿著筆隨意地在本子上劃了幾道沒有規則的痕跡，目光茫然地注視著地板。
說是記錄靈感, 但是她只是想要冷靜一下等徹底看不出哭過的痕跡而已。
也不知過了多長的時間, 身後有敲門的聲音響起，不算大的聲音帶起一陣仿佛身體都跟著震動了一下的錯覺。
「咚咚咚——」
伴隨著響起的, 是織田作之助的聲音。
「千裡，我可以進來嗎？」
千裡想也不想直接回答。
「還不可以。」
她拿起口袋裡的鏡子看了看自己, 覺得好像還需要一點時間，於是相當「善解人意」地開口。
「如果織田作有事情可以先離開哦，我的話……」
她拿著筆的手緊了緊，深吸一口氣, 說出一句篤定的意願。
「我想要留在橫濱。」
不管怎麼樣，事情已經發生了, 那麼她現在就只能是接受這個結果。
維……不, 只是不能離開而已, 和同人文裡經典的斷胳膊斷腿或者五感喪失一類的相比起來，不是已經很安全了嗎？
她還活著、織田作和孩子們還活著, 就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千裡強行忽略掉最嚴重的那一個，習以為常的粉飾太平。
因為她是真心覺得已經十分好了, 如果不是這段真相來得突然讓她沒有准備，她甚至連剛才的那些破綻都不會露出。
也不知道織田作和太宰看出了多少, 但是不管怎麼說, 和世界意識的交換這種事情，肯定是沒辦法看出來的。
這麼一想, 千裡就安心了許多。
織田作之助並未再敲門, 他站在門口, 像是兩個人之間不曾隔著這一道門，平靜詢問。
「那麼，你為什麼想要留在橫濱呢？」
在對方努力傳達的時候、在對方終於傳達到的時候、在現在這個事件落幕，他們這些相關人員即將離開的時候。
為什麼對方會突然要留在橫濱呢？在此之前，她還是要一起離開的不是嗎？
織田作之助注視著木制的房門，像是要穿透它，看到門內的千裡。
他相信他的眼睛，也相信他對千裡的了解，對方在離開之前，流露出的絕對是要和自己一起離開的意思。
是什麼，讓她突然改變了呢？又或者……在剛剛的那一瞬間，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我……其實並不是很喜歡去陌生的地方。」
千裡屈起左腿，絞盡腦汁地找著理由。
「我仔細的想了想，雖然和織田作離開也很好，但是可以的話，我還是想要留在橫濱。好不容易熟悉了這裡，如果再離開還要重新熟悉，與其如此留在橫濱也不錯，而且橫濱也很容易取材有利於寫書啊。」
她洋洋灑灑地說了一堆，織田作之助聽在耳朵裡，一個字都沒信。
如果她真的如同她現在的聲音那麼輕松，又怎麼會不打開門，和他面對面呢？
於是，他再度詢問。
「我還不可以進去嗎？」
「不——可——以——」
這次的千裡拖長了聲音，甚至還發出了相當可愛的論調。
「我在很正常的試圖說服織田作，請織田作端正態度，好好被我說服。」
「如果僅僅是這樣，那麼很抱歉，我無法被你說服。」
織田作之助干淨利落地拒絕。
「對你來說，現在的橫濱並不算安全，如果你選擇待在橫濱就只能獨自一人，這樣我並不放心。」
就算他在□□干了這麼多年只是後勤打雜，但是從前的殺手生涯還是需要洗白的，而太宰比之更甚，千裡留在橫濱連和看護的人都沒有。
更何況……
織田作之助垂眸注視著被反鎖的門鎖，藍色的眼眸逐漸沉了下去。
她之前不對的狀態，他還並沒有忘記，就連幾天不見都會讓他擔心的千裡，他又怎麼會真的讓他一個人待在橫濱？
並非是他自傲，但是有一件事，他從來都沒有懷疑過。
千裡對織田作之助、織田作之助對千裡，是兩個人對對方的情感。
毫無疑問，他們能夠為對方付出一切。
對於織田作之助來說，千裡是比自己還要重要的存在，他也無法坐視對方可能的不正常，尤其是在現在這樣敏感的時候。
對方想要和他分開，這就是最大的不正常了。
「如果不說出來的話，那麼是沒辦法被理解的。」
織田作之助說著，看向了一旁的太宰治。對方會意地來到門鎖旁邊，掏出了一根鐵絲，在裡面捅了幾下。
沒幾秒，他對著織田作之助點了點頭，意思十分明顯。
鎖已經被打開了。
「那麼，抱歉了。」
織田作之助說了聲抱歉，手上開始了難得強硬的動作，強硬得不像是平日裡的他，卻又確確實實是他做出的事情。
千裡被身後門把按下的聲音驚得一怔，她剛要回頭，身後的門就被打開了一條縫隙，向內的幾道也傳遞到後背。
「織、織田作？」
臥槽織田作你怎麼不講武德！你怎麼突然打開門了？能干開鎖這個事的貌似就太宰了吧……
千裡下意識從門縫向外看去，一眼就看到了縫隙外面的太宰治。
太宰，你和織田作竟然狼狽為奸！
「很抱歉，但是我覺得我們有必要好好聊一聊才行。」
織田作之助說著，又把只有手指大小的縫隙擴散到硬幣大小，才停下，對屋裡的千裡禮貌詢問。
「可以嗎？」
千裡：「……」
你人都把門打開了，還問我可以不可以？織田作，你學壞了！
「好吧……」
千裡嘆了口氣，起身後退幾步，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能似真似假地抱怨。
「真是的，闖門而入什麼的……」
「因為我感覺必須要在現在把事情說清楚才可以。」
完全打開了門的織田作之助說著相當了解她的話。
「如果現在不說清楚，那麼千裡一定會在事後找到足夠的理由吧？但是，我想要知道真相。」
千裡一時間沉默下來。
因為她確實是這樣准備的，找到一個充足的、讓她不離開橫濱的理由，就可以不暴露地隱瞞下去。
「千裡總是很擔心我，而我也同樣擔心千裡，我們是家人不是嗎？」
織田作之助的聲音柔和下來。
「家人就是可以共同承擔所有喜悅與悲傷的人，哪怕無法做到感同身受，但是至少，我想要為你分擔，就算只有一點。」
分擔什麼的，唯獨這個，是不可能的。
她從一開始就一直在刻意制止自己回想原本有關的事情，原本只是不想讓人擔心，現在同樣也不想讓人擔心。
「我只是……」
千裡頓了頓，說出了半真半假的話。
「有一些想念我原本的『朋友』了，所以我想要留在橫濱，也許會有認識我的人來找我。」
不，根本不會有，但是這樣的理由卻十分合適。
她注視著對方藍色的眼眸，臉上是只要說起，就會不自覺流露出的期待。
「很抱歉織田作，因為這一點，我還抱有期望，所以不能夠和你一起離開。」
與其說自己因為劇透不能離開橫濱給對方增加負擔，還不如說自己是這樣才不想離開。
這樣……對方就會認為是自己的任性，而不會感到沉重。
承受別人對自己的好意是一件讓人開心的事情，而承受別人為自己的犧牲則是一項龐大的負擔。好不容易mimic完結，他應當毫無負擔地去做他想要做的事情。
——他已經自由了。
「真的是這樣嗎？」
織田作之助洞悉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千裡。
「真的只是這樣嗎？」
他重復地問著，又為自己此刻近乎逼迫的態度感到愧疚。
他想要把千裡從龜縮的箱子裡拉出來，但是又唯恐在這個過程中傷害到對方，於是就只能重復地徘徊在周圍的邊緣，試探性的向裡面伸手，等待對方鼓起勇氣的觸碰。
可是她卻向更深的角落後退。
「沒錯，就是這樣。」
千裡聲音平靜，就連表情也毫無變化。
「我很抱歉，但是織田作你也要對我有些信心，事實上一個人獨自生活這種事情對我來說才是最習慣的，而且只是不離開橫濱而已，應該不算什麼大事的吧？」
這還不算大事嗎？如果這都不算是「大事」，那麼世界上應該也沒有什麼算是大事了。
即使直面mimic也沒有太多表情變化的織田作之助在此刻皺起眉。
「那麼我也……」
話說一半，就被千裡打斷。
「你不可以。」
「織田作，你還有很多的事情要做，比如洗白，比如養孩子，比如……」
說到這裡，千裡彎起唇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比如你的小說，已經這麼長時間了，織田作你寫了多少了？」
織田作之助：「……」
糟糕，這突然的心虛是怎麼回事？
「我們現在要討論的……」
他輕咳一聲想要把話題扳回正途，卻又敗給了千裡接著他話頭的下一句話。
「討論你好幾個月一個字沒寫的事？」
「千裡……」
織田作之助嘆了口氣。
「轉移話題是沒辦法過去的。」
千裡的目光在房間裡游移，瞬間沉默下來。
可是，該說的她都說了，還要怎麼說呢？
她現在所想的，也只是怎麼讓織田作離開橫濱，然後再也不要回到這裡。
幾年後的橫濱更危險，她只看過動漫沒看過漫畫，但是聽說後面啥啥吸血鬼都搞出來了危險的一批，武裝偵探社這個主角組織都不是什麼安全的地方。
「可以的話，我希望……」你不要再回橫濱了。
她說到一半，又停了下來。
自己說了，他就會真的做嗎？
最終，千裡只能干巴巴地重復一句話。
「總之，我有不離開橫濱的理由。」
空氣中一時間沉默下來，難言的寂靜充斥在各個角落，織田作之助盯著千裡，千裡盯著地面，完全沒有妥協的意思。
突然，一道聲音打破平靜。
「我說——意見不合就應該找中間人才是。」
門口的太宰治拉長了聲音，他向前幾步走到織田作之助的前面，抬起手推著人把人推到門外，然後對著他眨了眨眼，二話不說關上門，甚至還順便反鎖。
「織田作你自己在客廳裡坐著，不要偷聽我和千裡的談話哦~」
一套動作做完，他又來到千裡身前按住她的肩膀把人按在不遠處的椅子上，才順手把另一個椅子拉到旁邊自己坐下。一副促膝長談的樣子。
「好了，說吧。」
「也沒什麼好說的吧……」
千裡嘆了口氣。
「你不是聽完全程了？」
就那麼點事，叛逆女兒企圖獨立自主，勤懇老父親拒不放人。
嗯，好一出家庭倫理劇。
「有些事情和織田作說說他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也就算了，但是千裡你不會以為我看不出來吧？」
太宰治倒是也沒多說是怎麼看出來的，只是繼續開口。
「是『那個』嗎？這次是什麼？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次就和你突然變卦有關吧？或者說……」
他的眸光閃了閃。
「和你不能離開有關。」
千裡：「……」
劇本組之一，看出來好像也沒什麼奇怪的……
「就是了……」
她無奈地承認下來，認真囑咐。
「但是太宰你絕對不可以告訴織田作！」
「不告訴織田作啊……」
太宰治雙腿交疊，身體略微前傾。
「你相信我？」
千裡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我不信你信誰？」
雖然你的風評……嗯，懂的都懂。但是有關於織田作的事，她有信心對方和自己絕對就是一根線上的螞蚱。
「幫我勸勸織田作吧，我不能離開橫濱了，但是織田作沒事，他離開最好，你也想要織田作好好的對吧？」
「不能離開橫濱……嗎？」
太宰治聲音莫名地低沉下去，延伸出一種古怪的感覺。他觀察著千裡的表情，繼續試探。
「這代價是不是有點多呢？」
「還好。」
千裡平靜地回答。
「能說出未來並且改變就已經很不錯了，為此我付出的這些代價都只是小事而已，能力什麼的我本來就不多用，也沒有關系，不能出橫濱這點對我來說也沒有什麼大問題，畢竟我本身也不怎麼喜歡出門，對我來說幾乎沒有影響。」
說著，她還開玩笑一樣地揶揄。
「比缺胳膊斷腿要好多了不是嗎？」
「是嗎？」
太宰治的聲音輕飄飄的，那雙鳶色的眼眸無端顯得晦澀。
「即使要和織田作分開？」
「即使要和織田作分開。」
千裡聲音堅定。
「我希望他能夠自由地在能看到海的房間裡寫小說，我想要看到他實現夢想，寫出自己的小說。」
她說著，像是已經眺望到了這樣遙遠的未來，金色的眼眸在陽光下愈發通透，盛著溢滿的溫柔。
「不過……」
她眨了眨眼，依舊溫柔的目光落在了太宰治的身上。
「等織田作寫出了小說，我可以特批太宰做第一個讀者，然後我做第二個。」
說起來，太宰也很想看織田作的小說吧？想像首領宰到死都惦記著鴿之助的小說，真的已經是執念了吧。
可惜織田作……他鴿子屬性太強了，自己就這麼催都一直在鴿，簡直了！！！
「這是在賄賂我嗎？」
第一個讀者什麼的，這種時候還要為別人著想嗎？
太宰治的心愈發沉重，可是臉上卻掛著毫無破綻的微笑。
「賄賂什麼的……你真的需要我賄賂嗎？」
千裡起身拍了拍對方的肩膀。
「總之，幫我保密再勸織田作就是了，我只是住在橫濱而已，又不是要死要活的，沒什麼可擔心的。」
大不了她找房子離武裝偵探社近一點，反正自己也不怎麼出門，安全保障這不就有了？
自己要是多賄賂賄賂亂步小天使，那等真有什麼衝著自己來的麻煩讓亂步小天使提醒自己一下，那還不是血賺！
越想越覺得自己一個人根本沒毛病的千裡越來越有信心。
沒錯，她一個人完全沒問題！
然後……
她發現太宰治沒說服得了織田作。
「這不應該！」
千裡滿臉問號地看向攤著手的太宰治，內心的不敢置信藏都藏不住？
「太宰你和我說，你有什麼困難？」
連一個織田作都說不服，你怕不是假的太宰治！
「啊，怎麼說呢？」
剛從客廳回到房間的太宰治摸著下巴，給千裡解釋。
「織田作鐵了心不想把你自己放在橫濱，你也知道，他的保父心態有多強烈，在事關於你的上面，就算是我也很難說服他。」
什麼說服能讓一個千裡控放下千裡不管？這就很離譜！更何況織田作之助還是晚期沒救了的那種。
千裡期待地注視著對方，試圖掙扎一下。
「太宰，你……」
「唉。」
太宰治搖了搖頭，語重心長地嘆了口氣。
「要不你就招了吧。」
千裡：「……」
招是不可能招的。這輩子都不可能招的。她可是還准備隱瞞到死的，怎麼可能就這麼破功！
呵，咲樂他們可是還在東京呢，織田作肯定會去和他們一起的！她就不信織田作能放得下更小的五個孩子！
心裡這麼想著，千裡卻不能真衝出去這麼說，只能在糾結地想了半天後，選擇場外求助。
萬能又靠譜的亂步，真的，全靠你了！
「嘟——」
僅僅是響了一聲，就被另一邊接通。
「千裡？」
「是我！與謝野，亂步在嗎？」
千裡凝重的聲音從電話裡傳出。
「我有一件事情想要問一問他。」
「在的。」
與謝野晶子抬頭看向亂步，對方手一伸，十分了解他的與謝野晶子就把手機放到對方手中。
江戶川亂步蹭掉嘴邊薯片的殘渣，看似正經地開口。
「有什麼事找亂步大人？」
正常來說，事情結束應該沒有什麼其他事情才是，而且織田作之助也已經安全了，就更沒什麼了，所以現在來的電話就很奇怪了。
「萬能的亂步大人，幫幫我吧！」
千裡用一種十分鄭重的語氣說出自己的請求。
「我現在要留在橫濱，請問到底怎麼才能勸織田作不帶我讓他離開呢？」
留在橫濱？
江戶川亂步刷的一下坐直了身體，他甚至重復了一遍千裡的話，腦袋飛速運轉。
「你要留在橫濱？」
為什麼要留在橫濱？在此之前他可沒看出來對方有留在橫濱的意思，更何況依照對方和織田作之助的關系，不一起離開就算了，現在竟然要自己留在橫濱讓織田作之助離開。
這很明顯不對勁啊……
到底是因為什麼？如果是她自己的主觀意願肯定不會有這樣的想法，這樣說來……是被動了？
被動，或者說強迫，強迫她必須留在橫濱這樣的事情。
而現在對方的請求，明顯就是想要在不說出一切的情況下讓織田作之助離開。
完全不知道一句話就被亂步猜了個底朝天的千裡相當肯定的回復。
「沒錯，我要留在橫濱。」
江戶川亂步：「……」
怎麼說呢……
能力、限制。一直在試圖隱瞞，想要自己一個人抗下所有的行為。這真的是……這真的是……
江戶川亂步深吸一口氣，站起身一拍桌子，用相當大的聲音對話筒大喊。
「笨蛋笨蛋笨蛋！千裡你就是大笨蛋！！！」
震耳欲聾的聲音讓千裡下意識把貼近耳朵的手機下意識挪遠，整個人都陷入迷茫。
「唉？！」
怎麼回事？怎麼突然就被說是笨蛋了？自己還什麼都沒說呢！
「世界上沒有比你更笨的大笨蛋了！」
話筒那邊的聲音還在繼續。
「笨蛋起碼還會保護自己，你連笨蛋都比不上！」
千裡：？？？
怎麼回事？自己怎麼突然就淪落到連笨蛋都不如了？我哪沒保護自己了？
「要不是你不在我面前，你現在絕對會被我彈100個……不，200個腦瓜蹦！」
江戶川亂步氣呼呼的聲音清晰地傳進手機裡，每一個字都寫滿了恨鐵不成鋼。
「現在！立刻！去給我去說明真相！」
「等、等一下，我就是不想讓……」織田作知道所以才求辦法的啊！
「沒有可是！」
江戶川亂步打斷千裡的話。
「我知道，你不會後悔。」
他睜開眼睛，碧色的眼眸裡帶著復雜，就連聲音也低了下去。
「但是——」
他不喜歡這樣，可是他又只能用這樣的方法，讓對方去真正的吐露內心。
千裡是世界上最笨的大笨蛋！
江戶川亂步抿了抿唇，說出了剩下的話。
「如果你不想要織田作之助後悔的話。」
第81章
為什麼織田作會後悔呢？
江戶川亂步的聲音猶在耳邊, 她的內心隨著對方的話升起這樣的疑惑，緊接著又在下一秒給出了答案。
千裡並非愚鈍，不僅僅是換位思考了一下, 瞬間就反應了過來。
如果隱瞞的人換成了織田作，那麼她同樣會難過。
如果永遠不被當事人知道的話, 那麼就算不上後不後悔吧？
可是……她真的有信心嗎？
電話被她在心神震動之下不小心掛斷, 千裡垂眸注視著空無一物的手機屏幕，聲音啞然。
「太宰。」
她吸了吸鼻子，抬頭看向了太宰治, 露出一個帶著勉強意味的笑容。
「我好像……總是會做出錯誤的選擇。」
「世間對錯，都只是一個評判的標准罷了。別人的，自己的。區別在於你是否在意。」
鳶色的眼眸對上金色的，裡面躍動的，是區別於對待其他存在的、帶著溫度的視線。
——是理解。
「事實上, 對於我們來說的話，這樣的選擇……」
實在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甚至會一直排在第一位。
是溫柔也是殘忍。
他未說完全部的話，但是千裡卻已經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如果是對方, 大抵也會選擇和自己相同的方式。區別是對方有能力隱瞞住任何人，而她沒有那個智商，實在是無法做到。
被知曉這種背後的付出, 無異於是要把整顆已經傷痕累累的心都放在另一個人的面前，讓每一道傷痕都暴露在視線之下。
這實在是想一想就會讓人覺得十分難受的事情。
原本只是一味地想要保護, 在公布的那一刻, 這種保護就會變成刺向對方的尖刀。
所以在她、在他們看來, 不知情才是最「好」的, 其他人不需要知道他們背負了什麼, 只要一直覺得他們永遠都是平日裡的那個能夠嘻嘻哈哈的他們就可以了。
這是屬於他們的自私。
「我不想告訴織田作。」
「嗯。」
「我也不想讓人擔心。」
「嗯。」
「可是現在不說不行了吧？」
「嗯。」
「謝謝你哦，太宰。」
「嗯……嗯？」
千裡聽著對方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以至於帶出了詫異的音調，忍不住彎下眼眸，卻沒有解釋的意思。
「總之，我現在要出去坦白啦。」
她輕松地說著這樣的話，像是在說著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情，可是只有她自己與太宰治知道這到底需要多大的決心。
「太宰幫我一個忙可以嗎？我想我可能需要一點勇氣。」
「勇氣這種事情，找我真的好嗎？」
太宰治這樣問著，身體卻已經行動起來，他向前靠近千裡，伸出手，給了千裡一個擁抱。
並不用力，帶著幾分寬松，給彼此留出了足夠的余地，卻又有身體的貼近。
「倒不如說，至少對於我來說，沒有比太宰更合適的了。」
很難以想像吧？竟然會有人從太宰治身上找到勇氣這樣的慰藉，至少在真正地認識對方以前，她也是從未想像過的。
對方的身體是溫熱的，是能夠傳遞溫暖的，哪怕對比其他人來說，他們兩個人身上的熱度並不算多暖，卻更有效。
「希望織田作不會太生氣。」
但明顯是不可能的。
千裡後退一步，對著太宰治笑了笑後抽身離開，轉身走向門外。
在邁入客廳的一瞬間，就看到站在窗邊的紅發男人。對方正因為聽到了腳步聲，回過頭來。
周身圍著一圈的金色陽光，帶著幾分恍惚的燦爛，直到對方邁步向前離開了窗口，那個老父親一樣的男人又重新出現。
「千裡。」
織田作之助念著對方的名字，心裡對接下來的事情有了一種忐忑的預感。
「是。」
千裡回應著，在與對方隔著三米遠的距離停下腳步。
「我是來坦白的。」
她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重新睜開的眼眸裡帶著堅定，繼續開口。
「首先，我要和織田作你道歉，因為不管再來幾次，我的選擇都不會改變。而且你知道之後一定會很生氣，所以我現在提前打一個沒什麼用的預防。」
一大段話聽在耳中，織田作之助立刻有了不好的預感，這一定是一件相當嚴重的事情，否則千裡不會這樣說。
但是事到如今，他也只能點頭。
他是真的想要知道，千裡隱瞞他的到底是什麼。
「其實事情說起來也很簡單。」
千裡觀察著織田作之助的神情，幾秒鐘後又挪開視線，像是即將接受審判的犯人，在唯一的法官面前說出自己的罪證。
她用一種十分輕松的聲音，把此前的種種疲憊、代表著的深刻意義，全部濃縮成短短的一句話。
「作為可以透露未來改變命運的代價，我只是失去了那個免疫超能力的能力，以後不能夠離開橫濱而已。」
而……已？
織田作之助喉嚨收緊，干澀到生出疼痛的錯覺，他怔怔地注視著眼前甚至露出微笑的女孩兒，牙關緊咬著繃緊了神情。
怎麼可以用上「而已」這樣的形容呢？
失去能力、不能離開橫濱，無論是哪一條，都不是簡簡單單就能夠概括過去的。
相比於世界，日本僅僅是一個島國，而相比起日本，橫濱也僅僅是其中的一個城市而已。
失去了能力，被囚困於這裡，被囚困於一個只有四百多平方千米的城市，為什麼還是這種輕松的態度呢？
明明……
明明——
突然，一道聲音打破了他的混亂。
「很生氣嗎？」
問出這個問題的千裡整個人看上去分外平靜，無論是神情還是眼神，仿佛沒有絲毫多余的情緒，只是沉靜地說著。
「織田作你生氣也是理所當然的吧？我私自對你隱瞞了這樣的事情，實在是我的不對，我感到十分抱……」
「不要說了……」
織田作之助僵硬著神情，打斷千裡的話。
「不要說了……你並沒有需要向我道歉的地方。」
不如說，事情應該正好相反才是，是他讓對方付出了這麼多，一切都是因為他的原因。
如果不是他，如果不是他看不出對方一直以來的擔憂，對方又怎麼會付出這樣的代價呢？
「可是我……」
被打斷的千裡小聲地想要再說些什麼，下一秒就看到織田作之助氣勢洶洶的向她走來，帶起的速度讓他風衣的下擺都在向後飄著。
千裡下意識想要後退，腳又像是被釘在了地板上動彈不得，只能看著對方與自己近在咫尺後，終於停下了身體。
他要做什麼呢？
在千裡茫然的神情中，織田作之助彎下腰，用力抱住了對方。
從未有過的、更加用力的、像是在抱著一個稍微松懈就會消失不見的存在。是會從指縫間流出的細沙，是能從天際消失的暉光。
「織田作？」
千裡茫然地被織田作之助擁抱著，無措得不知道應不應該回抱住對方。
不是應該很生氣嗎？怎麼就突然這樣了？
織田作之助沒有說話，他只是擁抱著千裡，感受對方身體的溫度，藍色的眼眸裡復雜難辨。
要他說什麼？
說對不起嗎？可是倘若說出口，那就代表著對於她所作所為的否定。
說謝謝嗎？可是真的道謝，那豈不是過於傲慢了。
是正確的還是錯誤的，誰又能說得出呢？如果站在對方的立場上，誰又一定會說自己能夠做得比她還好呢？
織田作之助可以理解，可是織田作之助同樣不想要接受。
他的自由，是她的禁錮。
這份代價未免也太過於沉重了。
「織田作。」
千裡的聲音重新平靜下來，不同於之前的沉靜，這一次，帶著更加安然的味道。
「抱歉的話我已經說了很多，所以接下來再說一些其他的吧。」
她緩緩回抱住對方，用輕柔的聲音一點點說著。
「我是真心覺得失去能力與不離開橫濱算不得什麼，原本的我就沒有太多依靠能力的地方，而橫濱也是我住了近三年的城市。」
「我依舊完好無損，織田作你也改變了命運，交付出的東西對我來說並不重要，相比起來可能還沒有不能和你一起離開更讓我在意。」
她嘴裡說著輕松的話，金色的眼眸中帶著幾分落寞，但更多的是溫柔。
「所以說啊，又不是生離死別不能相見，如果想要見面也隨時可以相見，根本不需要為這樣的事情多做煩惱不是嗎？我並不覺得需要多難過。」
這一刻，兩人的位置完全地顛倒，千裡更像是安慰的那一個，就連放在對方後背的手也做出了輕拍的動作。
「不要生氣了。」
她輕聲安撫。
「如果你感到難過，那麼我同樣會感到難過。」
所以為了我們可以不再難過，至少、至少要接受這個現實才行。
千裡努力想要把這件事的影響降到最低，可回答她的，卻是織田作之助低啞的聲音。
「不要再說出這樣的話了……」
他緩緩松開自己的懷抱，緩慢地帶著小心翼翼的感覺。待到他拉開距離，重新凝視著千裡的時候，藍色的眼眸裡倒映著的，是對方疑惑又柔軟的模樣。
她是真心想要安慰他，她是真心覺得她的付出並不算多大，就連一點悲傷的情緒都沒有在那雙眼眸裡出現一絲一毫。
可也正是因為這一點，讓織田作之助的心生出難以抑制的疼痛，就連呼吸也隨之變得更加艱澀，一直以來都靈活的身體仿佛也被注入了死水，沉重得他難以動作。
她是真的不難過嗎？
她是真的不曾覺得悲傷嗎？
他寧願對方是難過的、是哭泣的，也好過這一刻溫暖的微笑。
織田作之助抬起左手，對比之下寬大的手掌遮住了彼此之間的視線，輕輕懸浮在千裡的眼前。
「不要……」
他重復著，卻怎麼也說不出後面的話。
「不要再……」
做出這樣若無其事的表情了！
第82章
最終, 千裡變成了「一個人」。
原本的房子因為地理位置與安全的原因不再租住，織田作之助不放心地找了個離武裝偵探社近的房子。
不管怎麼說，某種程度上, 在橫濱武偵比警察靠譜。
因為港口黑手黨與洗白的緣故, 他可以說是相當地不放心。但是為了能夠堂堂正正不帶危險地重新回到橫濱，他也不得不離開。
越是想要陪在對方身邊，他就越是要先與對方分離, 人們總是會受困於現實。
織田作之助和太宰離開之後，千裡看著空蕩蕩的新房間, 一時之間竟然有些茫然。她眨了眨眼，走到沙發上坐下給自己倒了杯水, 就屈起腿捧著水杯縮在沙發上, 怔怔地看著一片漆黑的電視屏幕，神游天外。
所有的事情都已經塵埃落定，織田作現在也離開了橫濱, 自己達成了一直以來的心願, 是happy ending。
所以接下來, 自己……應該做些什麼呢？
一直以來的目標消失，千裡一時之間竟然想不到自己還有什麼是想要做的。
繼續寫小說嗎？貌似也沒有什麼能做的，多寫一點然後多攢點錢，再然後……然後……就這樣吧。
她垂眸注視著水杯裡自己的倒影，在心裡再一次地和自己說。
暫時還想不出什麼, 那麼就先這樣吧。
這麼想著的千裡開始思考起了下一本的新書, 久違地一個人居住的生活讓她的作息沒幾天就逐漸有了顛倒的趨勢。
「叮咚——叮咚叮咚——」
門鈴的聲音忽然響起，千裡揉著眼睛走出臥室，迷迷糊糊地去開門。
這個時候……誰會來這裡？
「哢——」
轉動門鎖，千裡打開大門, 門外的元氣身影暴露在她的視線裡。
「亂……步？」
怎麼就他一個人？沒人帶他不怕撒手沒嗎？
「當然是亂步大人啦，不然還能是誰？而且這麼近我怎麼可能回不去？」
左右樓的事情，他江戶川亂步只是不認路又不是笨蛋。
亂步叉著腰理所當然的回了一句，他看著千裡明顯是剛醒沒一會兒的遲鈍模樣，目光一瞬間犀利起來。
「太陽都已經在曬屁股了，你居然才醒，我都沒有這麼睡懶覺！」
雖然其實是因為社長不給多少睡懶覺的時間的緣故，但是不管怎麼說，他不睡懶覺是一件事實。
最重要的是，這才幾天？就直接把原本規律的作息變成這個樣子，果然不能放她一個人！
「現在，收拾東西，和我出去吃東西。」
江戶川亂步把千裡推進屋，在心裡回想了一下福澤諭吉平日裡教育自己時候的樣子，有樣學樣地板起臉，輕咳一聲，沉著聲音一本正經的開口。
「都已經中午了，你就不覺得心虛嗎？」
千裡：「……」
我……好像沒啥可心虛的吧？
千裡會想了一下自己這幾天越來越推後，估計過幾天就能直接變成夜貓子的作息，心裡倒是出現了一點點點點的心虛。
但是宅的熬夜，那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而且她其實也知道，准備調整了。
嗯，在准備了（咳）。
一看千裡依舊在狀態外的表情，江戶川亂步挺不住自己板著的臉，瞬間破功。
「你竟然一點心虛都沒有！」
他一邊按住千裡的肩膀把人往臥室裡推，一邊氣呼呼地開口。
「不行，從今天開始必須調整回來。我要盯梢！盯梢知道嗎！」
「哪個……」
千裡想要說些什麼，被江戶川亂步直接打斷。
「信不信我告訴織田作之助？」
千裡瞬間沒了聲，眼中滿是復雜。
亂步，你竟然打小報告！
到底，千裡還是換衣洗漱，然後跟著對方一起出了門。
闊別多日的街道依舊是人來人往的熱鬧樣子，兩人也沒走遠，就近在一個亂步常吃的點心店中坐下，誰也沒覺得大中午用點心當做正餐有什麼不對。
「說起來……我有一個問題。」
千裡看著亂步相當自然的扒掉麻薯只吃紅豆餡的行為，有些遲疑開口。
「亂步對我……很感興趣嗎？」
她以為雙方是雇佣加可能熟悉了能稱得上一句熟人的關系，再多的……她也沒想過。所以她以為織田作事情完結了之後兩邊應該也沒什麼太多交集了，可能會有自己有事情麻煩對方，至少不應該是對方來找自己。
可這樣的事情確實是發生了，讓千裡覺得好像哪裡不太對勁。
「興趣當然是有的。」
江戶川亂步嘴裡的紅豆餡還沒咽下去，只能鼓著腮幫子，含糊回答。
「但最重要的是你自己。」
「我自己？」
自己有哪裡讓人感興趣？還是說對方對自己交換的那個「祂」感興趣？又或者自己都快被扒得干干淨淨的經歷？
「就是你這個人啦，你沒人看著就不行，亂步大人可是在做好事。」
終於咽下紅豆餡的江戶川亂步想了想，做出一個比喻。
「如果你像是風箏一樣飛走了，就很難飛回來了。」
千裡：？？？
什麼飛走？自己人都砸在這裡了，怎麼可能飛走？
「雖然……嗯，沒太明白，但是有一件事情倒是明白了。」
千裡彎下眼眸，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
「亂步是在關心我吧？之前的事情也是，如果不是亂步我還不一定會下得了決心。所以真的、真的很感謝亂步。」
金色的眼眸在陽光的映襯下愈加通透，帶著更加璀璨的色澤，裡面溢滿了真誠。
江戶川亂步手裡的筷子戳著麻薯的表皮，毫不留情地開口。
「因為你就是個笨蛋。」
他說著，在這樣灼灼的目光下，眼神不自覺地挪到玻璃上。
「但是我倒是勉強能看著你一下啦。」
他看著上面模糊的倒影，一句話突然出現在心裡。
「因為你生病了。」
江戶川亂步轉回目光，睜開的碧色眼眸裡帶著認真，重復著這句話。
「因為你『生病』了。」
「生病？」
千裡古怪地重復這兩個字，腦袋裡是深深的疑惑。
已知，亂步說的都是真的。
所以，他說自己有病嗎絕對是有病。
可是，自己……怎麼不知道啊！難不成是帶潛伏期？還是自己已經絕症纏身了臥槽？要不自己待會兒去醫院檢查一下？
「不是你想的那個，你怎麼可能絕症？」
江戶川亂步恨鐵不成鋼地啊嗚一口咬掉紅豆餡，每一下的咀嚼仿佛都在憤憤不平的嘀咕著什麼，好一會兒之後，才說出了一句清楚的話。
「只有笨蛋才會生病，你比笨蛋還要笨蛋！」
「好好好，我笨我笨。」
知道自己身體沒問題的千裡松了一口氣，決定轉移話題。
「說起來，我最近其實是因為在想新的小說才顛倒的。」
下一秒，千裡遭到了亂步無情的拆穿。
「不，你是在玩游戲。」
「但是我想了啊！」
「你玩了很多游戲。」
「我真的想了！」
千裡覺得有必要為自己辯解一下，於是她十指交叉放在下頜，深沉開口。
「我只是……嗯，沒有靈感而已。」
大概她因為織田作的事波瀾起伏過大，這段時間一直處於事後的賢者狀態，心裡一直波瀾不驚的，想了很多都被自己否定了。
根本沒有想要強烈動筆寫出一個故事的感覺。
「換一下試試呢？」
江戶川亂步眯著眼睛，緩緩開口。
「說起來，你寫出的小說，一直都是為了其他人，為什麼不換一換呢？」
「換一換？」
千裡一愣，很快反應過來。
確實，現在想想，最開始的《祭品》是她迫於生計寫出來的，《信徒》是想到了織田作寫出來的，後面的四個也都是為了提醒對方。
「為什麼不試試寫自己想寫的呢？」
江戶川亂步放下手中的筷子，觀察千裡的神情。
「無論是什麼，哪怕是隨便寫出來的也好。」
「可是……」
千裡遲疑著開口。
「我好像沒有什麼特別想寫的……」
「真的沒有嗎？」
江戶川亂步平靜反問。
「就算是不發表出來也可以的，不需要顧慮任何人，不會被某個人看到的那種小說，真的沒有嗎？」
「不被看到的話……」
千裡呢喃著這句話，整個人忽然沉默下來。
是的，如果拋出所有的顧慮，拋出擔憂被看到會讓人擔心的想法，自己……大概確實是有一個念頭的。
她垂眸，視線空茫地在桌子的花紋上掠過，隨後延伸到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的遙遠地方。
僅僅是一個念頭而已，說不定過幾天就會有合適的題材了呢？
她躊躇著，江戶川亂步的聲音忽然響起。
「沒寫出來又怎麼知道內容到底會怎麼樣？」
千裡抬眸，對方不知何時已經起身從桌子的對面來到了她的身旁，左手叉著腰，右手不停地在她頭頂的呆毛上戳來戳去。
「寫完之後，會更適合發表也說不定。」
他自信地笑著，彎下的腰讓那雙碧色的眼眸愈發靠近，在同一時間，對方的眼眸也同樣更加清晰，他甚至能夠在裡面看到自己的倒影，分毫畢現。
江戶川亂步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有關於社長問過的，自己想要幫助的到底是什麼。
當時的他沒能回答得上來，現在的話，他想他可能知道了。
注視著那雙染上了微光的眼眸，他的心底自然而然地，浮現出了篤定的回答。
自己想要幫助的，是對方的那顆「心」。
所以——
「區區預判對我來說是理所當然的！」
碧色的湖泊，帶著盎然的春色，在與金色相撞的時候，順著這一刻的聯系，試圖把屬於自己的特質傳遞到對方那裡。
「亂步大人可是世界第一名偵探。」
——所以只要相信亂步大人就夠了。
第83章
不得不說,有了江戶川亂步的話，千裡是真的動了寫小說的心思。
想要寫的，被她生怕出現什麼影響或者誤會而被壓下來的那個念頭再度浮現,以一種勢不可擋的姿態,催促著她拿起筆。
既然這樣，那麼就寫吧。如果不行的話，那麼寫完之後就封存下來,這樣就沒問題了吧？
這樣想著，千裡沉浸到新書的創作中。
「社長——社長——」
從千裡家裡歡快回到武裝偵探社的江戶川亂步整個人都顯得格外興奮,他一路從門口啪嗒啪嗒地跑到福澤諭吉的辦公室，啪的一下打開了門。
「我找到了！」
在屋子裡處理文件的福澤諭吉無奈抬頭,對於對方門也不敲的行為格外習慣。
感覺亂步很興奮,特地來找自己估計和自己也有關，可是……
福澤諭吉回想了一下最近發生的事情，想不起來自己要亂步去找了什麼。
昨天的委托？前天亂步彈丟的彈珠？還是大前天……
糟糕了,自己完全不記得到底是什麼事！
但是現在,福澤諭吉泰山臨崩於前仍能面不改色的技能早就在日復一日地帶孩子中修煉到最高。
「那亂步你就說說吧。」
他面不改色的開口。
「就是幫助千裡的原因啊。」
完全不知道福澤諭吉內心活動的江戶川亂步相當信任的直接把事情從頭到尾的都叭叭了出來。
「我今天去找千裡了,果然她沒了人看著就不行，現在竟然都學會熬夜了，那怎麼行？我就直接把她帶出來吃飯了。」
相當自覺的把終於吃的那些絕對會被教育的話給咽下，江戶川亂步繼續開口。
「後來我發現，我想要幫助的,是她的『心』。」
他說著,臉上的神情分外認真。
「和以前不一樣的，和那些委托也不一樣的，不是能用超推理一句話就能解決的事情，好像……需要很多的東西。」
需要很多東西,有他接觸過的，也有他沒有接觸過的，是一種無法用確切語言說明的奇妙感覺。
說到這裡，他頓了一下，又補充地開口。
「但是我有信心，畢竟我可是世界第一的名偵探，名偵探想要做的事情就一定會成功的。」
雖然千裡和自己有社長一樣有織田作之助，但是現在織田作他離開了，自己過去有什麼不對？
這可不是趁虛而入，是理所當然，嗯！
「想要幫助的……是心嗎？」
福澤諭吉重復著亂步的話，目光在對方極為少見的鄭重神情上停駐，心裡升起了濃重的欣慰。
一直以來都是個孩子的亂步，現在終於有了幾分更加成熟的責任感。
「那就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去做吧。」
一直以來，人類的成長都避免不了傷痛，但是如果可以溫和，誰又想經歷深刻的悲劇呢？
不過他還是要時常關注幫忙把關的，畢竟雖然說亂步已經成年，但是性格還是和小孩子一樣，也是避免他做出某些不成熟的事情。
絕對不是對千裡老師有……咳咳……
福澤諭吉回想了一下自己家裡被好好保存的一整套簽名書，眼神游移了一瞬。
接下來，武裝偵探社裡就神奇地出現了江戶川亂步常常早起，時不時就不見人影的事情。
這一天，江戶川亂步突然找到福澤諭吉，發出了一起去的邀請。
「社長，一起去吧！」
「我嗎？」
知道對方說的是哪裡的福澤諭吉有些驚訝。
「不方便吧？」
這段時間他一直看亂步和對方感情火箭一樣躥升，但是他自己由於對自己相當有數，就沒有干試圖接近的事情。
畢竟這種事情就像是他和貓一樣，雖然看著就心動，但是他真的怕自己一靠近「貓厭體質」發動然後靠了個寂寞。
本來因為委托還不錯的印像因為自己不會社交的冷臉下降了怎麼辦？
「方便方便，怎麼可能不方便？」
江戶川亂步早就看透了福澤諭吉的心思，毫不猶豫地說出了惡魔的誘惑。
「去了可以提前看稿子哦，我和社長說過了吧？千裡她在寫新的小說這件事，社長不想提前看嗎？」
稿、稿子？！！
福澤諭吉心裡一震，身體不為人知的僵硬了一秒。
豈止是想看，這根本就是所有看過對方書的人共同的願望吧！
「所以說，一起去吧！」
江戶川亂步直接上手拉住福澤諭吉的衣袖，沒費什麼力就拉著人離開了房間，往門外走。
他帶著對方，相當熟練地下樓去了隔壁樓，甚至就連掏出鑰匙的姿態都順手到讓福澤諭吉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我來啦——我還把社長帶過來了！」
進了屋裡的江戶川亂步宛如進的是自己家一樣，福澤諭吉在門口環視了一圈房間，心裡略微放心。
客廳整潔明亮，一看就是經常打理，零碎的小東西雖然擺放隨意但是並不顯得凌亂。至少從房間來看，確實沒有問題，對方一個人的生活貌似並沒有什麼不放心的地方。
不過有什麼不對的話亂步也能看出來，所以目前看來應該沒有問題，監護人的離開並沒有出現太大的不適應。
「亂步？」
千裡聽到聲音從房間裡出來，對於對方的到來已經見怪不怪，倒是他後面的福澤諭吉，真的是稀客了。
福澤諭吉同樣看到了千裡，率先開口。
「冒昧前來，打擾了。」
其實應該帶點東西再來拜訪才對，但是被亂步拉著一路嘰嘰喳喳的說了一堆再加上距離太近。反應過來的時候都已經到門口了……
「不打擾，福澤先生坐，我去倒茶。」
說是茶，但是走到冰箱前面千裡才忽然從見到福澤諭吉的事情裡反應過來，她一個日常快樂水和奶茶的宅，平日裡來的也就同樣吃甜喝波子汽水的亂步，家裡哪來的茶？
她沉默地看著裡面一排各自占據了半壁江山的肥宅快樂水和波子汽水，拿出一瓶汽水給亂步，然後去廚房燒水。
總不能給人家滿臉寫著嚴肅正直的福澤諭吉喝快樂水吧？感覺畫風都變了啊喂！
「家裡沒有茶，只有這些……」
千裡不好意思地把水杯放到茶幾上，想了想又拿了一瓶快樂水放到水杯旁邊。
雖然可能性不大，萬一福澤先生其實是喝的呢！
「……麻煩了。」
福澤諭吉嘴上說著禮貌的話，但是看著白開水旁邊的肥宅快樂水和亂步噸噸噸的波子汽水，一時之間陷入了沉思。
都是這種飲料……是不是不太健康？要怎麼才能委婉的勸一下對方注意身體？
雖然多了一個福澤諭吉，但是氣氛並沒有冷場，有江戶川亂步在，他一個人能把福澤諭吉的份都一起給說了。
「你最近不是說那什麼，卡文了嗎。」
沒幾句，亂步直接就進入了主題，直接說出了把福澤諭吉拽過來的目的。
「社長他最厲害，所以肯定能解決的。」
說著，他二話不說直接漏了福澤諭吉的底。
「而且他還想看你的稿子，特別想看。」
稿子？！
千裡和福澤諭吉雙雙心裡一跳，不由自主地看向對方，又在對上視線的一瞬間紛紛挪開。
福澤諭吉：雖然自己確實想過，但是……太直白了吧！
千裡：果然這種文豪都看自己的書不管多少次都很難適應啊……
「新的小說的話，其實……我已經寫了一大半了。」
千裡猶豫了一下，說出了自己這一陣的苦惱。
「怎麼說呢，按照小說裡的發展，結局會偏離我原本想出的那個結局，走向另一個完全相反的。」
千裡站起身走進臥室，拿出一沓已經打印出來的內容，放到了茶幾上。
福澤諭吉的目光定格在茶幾的稿子上面，最上面的那一頁，處於頂端的書名異常醒目。
——《異鄉》
異鄉……異鄉……
福澤諭吉思忖著，僅僅是通過一個名字，似乎就已經感受到內容到底是多麼的奇異。
異鄉，異地他鄉，背井離鄉。
這一本所書寫的，又會是哪一種心情呢？
「寫出來的是這些，要看完得需要一段時間，大致內容就是主角背井離鄉在一個外地生活的故事。」
千裡一句話把內容解釋了個大概，又繼續開口。
「說起來小說裡的人物自己有了思想對作者來說其實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這一本偏離得實在是太大了，和我所想的根本就是拐了180°的彎。」
已經是兩極了，她並非想寫自傳之類的東西，只是想要借此讓自己跟著主角一起向好的一面發展，轉換一下心情。
以往她就算中間內容怎麼往旁邊拐，但是結局必然是和她原本所想的差不多，不會偏離多少。但是這一次，手底下的主角就和叛逆期的孩子一樣，非得和她反著來。
偏偏這孩子智商高，反著走也走得十分合情合理，讓人挑不出毛病，只覺得不讓對方這樣走那就是不自然的，是自己的問題。
「我可以看看嗎？」
福澤諭吉這樣問著，千裡點了點頭，相當樂意，甚至還把稿子往對方那裡推了推。
「福澤先生的話，一定能看出問題的吧。」
這是誰？這是福澤諭吉！
就算沒當文豪，以對方從前到現在的身份經歷也絕對能夠給出有建設性的意見了！
讓大教育家好好教育一下這個逆子！（bushi）
大半的稿子雖然近二十萬字，但是如果只是迅速瀏覽一下了解大概內容不去追求深意的話，還是可以看得很快的。
最重要的這可是提前看稿啊！
福澤諭吉用一種頗為神聖又小心復雜的心情拿起稿子，快速掃了一遍內容。
這一大半的《異鄉》裡所講述的也和對方說的一樣，是一個意外離開家鄉的人在異地他鄉生活的故事。
主角所遇到的有好人也有壞人，發生過好的事情也遇到過壞的事情，同樣，他也得到過很多人的幫助。
總體來說，是「好」多過「壞」的。
前半段看起來輕快明朗，主角看似要融入了這片異鄉。然而到了後面，內容卻逐漸沉重起來。
第84章
說是沉重, 但是其實看起來並沒有什麼像是遭逢大變一樣的事情，反而是在這樣日常的生活裡，主角逐漸變幻的心態。
在他以為他已經融入了這片異鄉的時候, 又在許多平常而又微小的事情中, 變得更加想念自己的家鄉。
起初只是在自己的心裡想一想，然後開始愈發懷念，甚至在日復一日中, 成為了一道揮之不去的執念。
毫不誇張地說，這本未完的《異鄉》從頭到尾看下來之後, 比前幾本更具有一種說不出的感染力。
那種感覺無法輕易用語言說出，卻是能夠讓人真真切切從心底感受到的, 仿佛自己也變成了一個離鄉的游子, 在遙遠的異地徘徊。
又有誰能夠確定自己一輩子都不會離開家鄉呢？
福澤諭吉想。
年輕的、年邁的、去尋求的、去追尋的。人們總是會有各種各樣的理由，或自願或被迫離開生長的地方。
是名副其實的［異鄉］。
盡管手中的稿子到這裡便戛然而止，但是只要是看到了, 就很容易順著主角的心情, 猜測出接下來的幾分內容。
如果沒有安排的某些劇情讓主角得以破除執念, 那麼名為［異鄉］的這種孤獨絕對會一直深深扎根在主角的心中，不停地吸收著養料壯大自身，至死方休。
對方為什麼會寫這樣一本書呢？最重要的是，這一本書，福澤諭吉覺得不能當作普通的小說來看待。
就像是對方的前幾本小說一直都在隱喻一樣, 雖然現如今那件事情已經完結, 但是作為不需要再去費心隱喻的第一本作品，他覺得這本反而更需要重視。
「自由」的第一本，不說一定，至少也是作者最想寫出的東西。
最想要寫的, 往往是最直指內心的。
所以……
福澤諭吉下意識看了眼江戶川亂步，得到對方貓貓嘆氣的沉重點頭。
原來如此，他大概明白了亂步所說的想要幫助對方的［心］的確切意思了。
但是心裡清楚是一回事，如何做就是另一回事了，更何況很多事情都是心照不宣、不能說出口的。
於是，福澤諭吉選擇繼續之前的話題，深入了解。
「小說看完了，那個偏離是？」
「福澤先生應該看出來了吧？《異鄉》中的主角對於他原本的家鄉越來越想念了，在他心裡被想起和提起的次數也越來越多，這對於他來說是一個不好的現像，因為越是想念，就越無法在他現在待著的地方好好生活。」
千裡抿了抿唇，表情凝重。
「我原本想寫的是來到他鄉的主角如何在這個地方快樂地生活下去的，可是就像是我剛才說的，再這樣下去別說快樂了，他不跑回去就不錯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主角回不到他的家鄉，所以在這樣的情況下，主角的結局絕對算不上好。
能抱著結婚生子度過遺憾的一生都算好的，就怕主角積郁成疾沒幾年人沒了。
想到這裡，千裡就分外郁悶。
自己想的可是溫暖治愈啊！主角在溫暖裡感受到人間真情然後吾身安處是吾鄉不好嗎？
所以說這個主角到底是怎麼回事？真就逆子擔當？不想要被安排好的人生？
「原本的想法是『主角如何在他鄉快樂生活』嗎，現在就內容看來……」
福澤諭吉沉吟著，覺得這個彎拐得確實很大，但也恰恰能說明出很大的問題。
他抬眸注視著千裡，那片金色的眼眸裡是相當真實的苦惱，她是真真切切的在為書裡主角的選擇所疑惑。
可福澤諭吉卻覺得自己好像窺見了什麼不一樣的，從對方認真卻不自覺地苦惱中，從這一本未完的小說裡。
很多東西亂步都會告訴他，他知道的從來不少。如果真的要說一個因由，他覺得應該是對方自身的原因。
書寫小說，是描寫人。或是人的喜怒哀樂、或是人的美好絕望，都會在一本書裡展現。
沒有經歷過的東西很難讓人寫得真實，而沒有感受過的情感，很難靠想像打動別人，而《異鄉》哪怕還沒有寫完，僅僅是前半段的內容，也足以打動人心。
所以最大的問題出現了。
福澤諭吉想。
作者本人的理智與自身的情感上產生的衝突，才讓她產生了這樣的苦惱，甚至……她自己並未發現她這方面的矛盾。
理智讓她想要「主角」融入異鄉，可是情感又止不住地想念。
事情變得更加復雜了，他和對方相處的時間並不長，了解得並不算多，而對方也並不是一般人，面對的時候需要更小心。
文豪、國寶級作家、雖然看起來成熟，但是能擁有這樣頭銜的，內心定然是不同尋常的敏感。
如果因為自己做出了錯誤的選擇出了什麼事怎麼辦？世界上少了個文豪自己就是整個日本的罪人了！
幾秒鐘的時間裡，福澤諭吉想了很多。但是托他日常面癱臉的福，即使是江戶川亂步也不能從他的表情裡看出太多東西。
沒點這個能力當初忽悠亂步的時候早就被當場拆穿了： ）
「多擁有一些羈絆呢？」
福澤諭吉琢磨著語言，沉聲開口，他像是對主角說，也像是在對千裡本人說，沉穩的聲音聽著便覺得可靠。
「如果現在的這些羈絆不足以讓主角在這裡生活，那麼要不要試一試擁有更多的羈絆，有新的目標或者寄托。」
「更多的……羈絆？」
千裡一愣，下意識看了眼桌子上的稿子，陷入沉思。
好像……也不是不行哎。
多給主角安排點朋友鄰居啥的，再不行給主角找個女朋友，熱鬧了之後估計就沒時間想故鄉了吧？像是社畜工作的時候不會想太多，估計主角就是閑的！
沒錯，要給主角找事干！
千裡這麼一琢磨，覺得真的很有道理，整個人瞬間高興起來。
「謝謝福澤先生，我明白了！」
大師，我悟了.jpg
不愧是福澤諭吉，真的愛了愛了！
直到福澤諭吉帶著江戶川亂步離開，千裡隨便收拾了一下，回到房間就沉浸在給主角找事裡。而離開的兩個人，心情卻一點都沒有千裡的輕快。
「所以說啊，社長——」
江戶川亂步嘴裡還含著從千裡家裡順走的糖，鼓著腮幫子拖長了聲音。
「你也感覺到了吧，很危險啊，還是那種不自覺的危險。」
「嗯。」
福澤諭吉略微頷首，相當明白亂步說的到底是什麼。
表面看不出的東西，在文章裡暴露了出來。文章蘊含著作者的心情並不是假話，甚至很多時候文風也能說明很多問題，就像是一直都內心柔軟的人很難寫出處處針鋒相對的文字。
與其說是筆下的「主角」在異鄉漂泊，不如說是她自己在異鄉漂泊。而那個反抗她「理智」的，則是她自己也沒察覺到的「情感」。
行至樓下，邁入燦爛的陽光下，福澤諭吉抬頭看了眼懸在空中的夏日驕陽，吐出四個字。
「重點關注。」
他自己不適合，但是亂步和與謝野應該都沒問題，回頭讓她們多相處試試。
絲毫不知道自己被判斷為「心理狀態危險」需要重點關注的千裡在這次之後，沒一陣就又卡了。
「我覺得我不行了，亂步。」
武裝偵探社裡，千裡頹喪的坐沙發上，整個人蔫了吧唧的，連頭頂的呆毛都軟趴趴的垂下，痛心疾首的開口。
「吾兒叛逆傷痛我心，這個主角沒救了，真的。」
「所以你寫了三個版本的結局？」
江戶川亂步挑眉，看著桌子上標注了［結局1］和［結局2］［結局3］的稿子，隨手翻了翻。
翻完之後，他又沉默下來。
雖然他做好了看到心塞結局的准備，也大致想了有什麼，但是這三個結局還真是……不出所料。
一個比一個慘……
完全不知道亂步心理的千裡還在開口。
「嗯，因為我自己覺得爭議很大，所以想要讓你和福澤先生看一看覺得怎麼樣。」
說著，她詢問。
「福澤先生有時間嗎？不行的話我……」
不等她說完，亂步就斬釘截鐵的回答。
「社長當然有！」
這可是千裡的稿子，社長他就算在外面，聽到能看稿子也會第一時間趕回來看的。
畢竟社長他可是收藏了對方全套書的人啊！
「走，就在辦公室。」
說著，亂步氣勢洶洶地拿了所有稿子，帶著千裡風一樣衝進福澤諭吉的辦公室，一把把稿子拍在辦公桌上。
「稿子，三個結局，看看。」
背對千裡的亂步在福澤諭吉面前露出了貓貓嘆氣的表情，擠眉弄眼。
社長，你懂了吧？
福澤諭吉：「……」
他看了看江戶川亂步，又看了看桌子上仿佛在散發著聖光的稿子，又重新看向了對方。
我不懂，但是好像又莫名地懂了……
「福澤先生在工作吧？」
後面追上的千裡看著福澤諭吉桌子上的文件，覺得這根本不是閑，於是相當善解人意的開口。
「只是一點糾結，不然我過一陣再來吧。」
過一陣？怎麼可以？稿子都在自己面前了，怎麼可能不看？
「不，沒什麼，都是小事。」
福澤諭吉直接把文件放到一邊，用一種只有他自己知道的迫不及待拿起了桌子上的稿子，迅速瀏覽了一遍。
然後，他周身的氣壓不知不覺的在看的過程中越來越低，直到看完之後，福澤諭吉眉頭緊鎖，有些懷疑人生。
這結局……怎麼全都是悲劇？
就在他疑惑的時候，見他看完了的千裡就著三個結局，解釋道。
「一個圓滿的，兩個比較遺憾，我個人比較傾向於那個圓滿的，畢竟我一開始想寫出來的就是吾身安處即是吾鄉，但是主角好像不那麼想。」
圓滿？
福澤諭吉一怔，深深地凝視了一眼千裡，發現對方的表情十分認真。
難道是自己翻得太快漏了什麼細節？
他重新低頭又把三個結局看了一遍，企圖找出圓滿的那個。
然而……
這三個哪個是圓滿？他怎麼一個都沒看出來？？？
第85章
「這幾個結局……」
福澤諭吉欲言又止, 他可以很清楚的確定，這三個結局他根本沒看出哪個和「圓滿」搭上邊的。
「結局1是be，主角沒多久抑郁而終。我已經給主角找了許多的羈絆, 好朋友貼心妹子甚至親人替代的婆婆都給了, 但是……」
千裡嘆了口氣，臉上滿是迷惑。
「主角他反而更想回故鄉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
鬼知道到底為什麼, 難道好基友和妹子都不香了嗎？還是主角你太監了？
福澤諭吉低頭看了眼結局1的那幾張紙，陷入沉默。
結局1裡主角稱不上抑郁而終, 他只是在想念裡突然「想通」，為了不給人添麻煩選擇了在某天靜悄悄的離開自殺, 心情也是平靜而釋然的。
雖然說結局是這個樣子, 看起來不算好，但是相比起後兩個，結局1已經可以說是對主角比較友好的那個了。
「靈魂回鄉嗎。」
福澤諭吉了然, 可千裡的下一句話直接否定。
「雖然讀者可能會這樣想, 但是我的理解裡不存在靈魂回鄉這種說法, 主角死了就是死了。」
小說而已，哪來那麼多靈魂說？所謂的靈魂回鄉，也只是一個看起來結局沒那麼慘而自我說服的理由而已。
福澤諭吉：？？？
所以連這個都沒有嗎？
福澤諭吉疑惑間，千裡坦然的開始了下一個結局的介紹。
「結局2在我眼裡也不好，這個結局裡的主角死在了尋找故鄉的路上。」
千裡回想結局2的內容, 嘆了口氣。
「這個結局是我基於結局1衍生出來的另一種可能性, 他還是放不下故鄉，選擇了離開現在的地方去尋找。」
她垂眸掃了眼桌子上的稿紙，用平靜到異常的聲音，說出了一句可以說是可怕的話。
「但是, 誰又能證明，那個所謂的故鄉不是他的幻想呢？要知道，他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回去了。」
說著，她忍不住重復。
「絕對不可能回去。」
因為她這本文從頭到尾根本就沒想過主角有回故鄉的可能，畢竟她是為了這逆子能在異鄉快樂生活寫的。
故鄉什麼的，她一點都沒設定啊！（震聲——）
幾乎就在千裡的話剛剛落下的一瞬間，福澤諭吉的心猛地一跳，一種難言的心驚肉跳浮現在心頭。
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回去，但是只要是存在於世界上，又怎麼可能「回不去」呢？
除非已經消失，或者像是對方說的一樣，從不存在。這比他剛才僅僅以為主角死在尋找的路上還慘，慘多了！
而且死在路上……等等！
福澤諭吉眉頭一皺，發現事情並不簡單，他重新拿起結局2的部分，再度快速看了一遍。
主角決定回到家鄉，但是他不記得路，於是踏上尋找的旅程。再然後，他死在了這樣的途中。
這很不對勁。
主角真的有回鄉的執著，而擁有執念的人為了執念常常有普通人想像不到的堅持，可是為什麼這樣的主角竟然病死在了途中？
除非……主角從一開始就知道。
如果是這樣，就說得通了。
故鄉到底是什麼情況暫且不說，重要的是主角知道他根本沒有辦法回去，所以所謂的「尋找」也只是絕望之下的掙扎而已。
死在途中就更加理所當然了。
故鄉。是家鄉，是心靈與精神的歸宿，而回不到故鄉的主角正是死在尋找歸宿的過程裡。
所以說，這個比結局1更加地慘，比結局3又好一些。
福澤諭吉深吸一口氣，放下手中的結局2，拿起了結局3的幾張紙。
千裡見此，繼續介紹。一說起結局3，她格外振奮。
「結局3是我脫離了一些主角想出來的，所以是圓滿的那個。主角看到其他異鄉人抑郁而終後對方的朋友很傷心，覺得自己不應該矯情，從此就端正心態，很正常的生活在這裡了。」
說著，千裡想了想，又補充的開口。
「這個結局已經是相當圓滿了，主角從原本的想法中醒悟過來開始樂觀面對生活，和新的朋友鄰裡關系融洽，是我寫這本書最開始就想要的結局。」
雖然有些強硬，但是她是真的想要讓主角好好在異鄉生活而不是整天想回家的。
世界上那麼多的人都背井離鄉過，甚至很多離開了之後不回故鄉的，也沒見有多抑郁，怎麼你個逆子就為了這個要死要活的？
這可不行，得給我支楞起來！
福澤諭吉眼中的糾結已經是與謝野晶子都能輕易看出來的程度了。他看了看滿是自信的千裡，又看了看手中的結局3，目光再度挪到了亂步的臉上。
亂步依舊沉重的貓貓點頭。
亂步：是真的，都是真的，她就真的是這個想法，全都是實話……
福澤諭吉：「……」
這個主角最慘的結局竟然被對方認為是圓滿嗎！真的就沒感覺到有哪裡不對勁嗎？
福澤諭吉已經連眼神都不敢往千裡身上靠，就怕被看出來神情的異樣，雖然良好的定力讓他的表情依舊沒有什麼變化，但是他就是覺得，他眼神中的異樣絕對能深深的出賣他此刻沉重的心情。
第三個結局，它真的……不是一般的慘，是那種很特別的慘，只要深入感受就會細思恐極。
就如同對方所說，表面上看起來確實是一副主角恍然大悟開始樂觀生活的樣子，但是只要仔細品一下，就會發現一切根本不是這樣。
像是藏了毒的蛋糕，哪怕在外面的一層看著無比香甜，但是在這樣光鮮的外表下，裡面滿是致命的毒素。
主角真的「看開」了嗎？不，從頭到尾都沒有。
主角確實看到了其他異鄉人的死，才「了悟」過來，繼而收斂思緒，「樂觀」生活。
但是。
——客死異鄉的，究竟是誰呢？
真的僅僅是那個「異鄉人」嗎？
同樣死去的，還有一個「人」。主角在讓自己「回歸正常」的那一刻，就已經「殺死」了自我。
那個更加真實的、擁有執念的、想要歸鄉的自己。
因為他扼殺了自我，所以才會「恍然大悟」；因為他扼殺了自我，所以才得以在這個異鄉之中「快樂」的生活下去。
這樣的結局，又怎麼能稱得上圓滿呢？沒有哪個圓滿是靠著扼殺自我來達成的，這只是一出看似圓滿的深刻悲劇。
偏偏這出悲劇被認為是圓滿。
這一刻，福澤諭吉竟然有了種荒誕的感覺，像是在蛋糕上看見了火鍋料一樣，充滿了錯位感。
「這個結局……」
他糾結的捏著手裡還未放下的稿紙，隔了足足兩秒，決定先委婉一點。
而且有一個重點他想要知道。
「第一個結局是主角最想要的嗎？」
福澤諭吉的目光重新來到千裡的身上。
「三個結局裡，主角最想要的那個是第一個對嗎？然後你想要的是第三個。」
這個問題非常重要。
「當然。」
絲毫不知道福澤諭吉腦補的千裡干脆利落的承認。
「第一個是主角自己非要走的，第二個是我嘗試的衍生，第三個是我想要的。」
說完，她還滿是期待的詢問。
「福澤先生你覺得哪個結局比較適合呢？」
果然，所有的一切都已經明了了。
福澤諭吉想。
主角代表的是對方內心裡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的渴望，而作為作者的她自己所支持的，是基於對方理智的選擇。
她的內心渴望的是回歸家鄉。
她的理智訴說的是扼殺自我。
危險。
很危險。
非常危險。
福澤諭吉甚至感受到了心驚肉跳的滋味，就像是當年在劇場的那個事件裡蒙騙亂步有異能力一樣，是一種生怕走錯一步就會讓對方萬劫不復的擔憂。
怎麼能不擔憂呢？他甚至覺得對方宛如懸在半空，而腳下所踏著的，僅僅是一根蛛絲。
搖搖欲墜。
要告訴她嗎？她現在面臨的異常心態？可是如果真的告訴她了，她所做出的選擇又會是哪種呢？
是第一個結局一樣的「平靜」？還是第三個結局一樣看似回歸正常的「扼殺」？
可是不告訴的話，與第三個結局又有什麼兩樣呢？
福澤諭吉一時間難以作出決定。
他看了眼旁邊的亂步，對方相當會意地點了點頭，一副包在我身上的樣子。
「說起來千裡你自己其實有想法了吧？」
他大搖大擺的走到千裡身旁拍了拍……她頭頂的呆毛，十分自然的開口。
「就是你自己更想的那個。」
「嗯……我其實是想用第三個結局的。」
千裡輕咳一聲，眼神有些游移。
「雖然轉折可能有點生硬，但是因為我這本還是想要發表出去的，前兩個太慘了容易讓人擔心，圓滿的我就比較放心了。」
畢竟她還是想要多賺錢的，別說是靠海的房子，她還想買好幾個房產換著住呢！
種花兔嘛，買房子那都是刻在dna裡的本能了。
但是還是那句話。
「就是轉折我覺得生硬，比較擔心。」
福澤諭吉：「……」
不，轉折一點也不生硬，如果不是你的狀態危險到這個地步，換一個毫不知情的人只會覺得這本書感人至深精彩絕倫，背後隱含的深意讓人難以忘卻。
他毫不懷疑，如果這本書發行了，日本會出現一大批特意回老家看看的人。而後續，也會出現持續不斷的影響。
——前提是他不曾認識千裡老師本千裡。
忍不住的，福澤諭吉問了出來。
「你真的覺得結局3最圓滿嗎？」
「嗯？」
千裡被問得一愣，對於這個問題摸不著頭腦。
「結局3……不夠好嗎？」
難道還能有其他更圓滿的結局？
福澤諭吉有點頭疼。
「不，好是沒問題的。」
不如說是好過頭了，充滿了一種文學式荒誕不經的悲哀。
「沒什麼，社長的意思是結局3完全可以作為發行的結局。」
福澤諭吉：？？？
江戶川亂步瞄了眼福澤諭吉，繼續插嘴。
「而且就像是寫之前說的那樣，不行的結局可以收起來自己看嘛。」
「原來如此，謝謝福澤先生！」
千裡恍然大悟的道謝，整個人都松了一口氣。
很好。既然福澤先生都覺得結局3沒問題了，那麼就說明真的沒問題。
這種美好的結局，估計織田作看到也不會覺得擔心，反而會覺得欣慰吧？
這樣他就能相信自己一個人也能照顧好自己了，快樂！
這麼想著，千裡想到遠在洗白的織田作之助，趕緊囑咐兩人。
「對了，那前兩個結局千萬不要透露出去，尤其是織田作，絕對不能讓他知道我還寫死了主角！」
福澤諭吉看著千裡，再度欲言又止。
問題是，你的結局3比前兩個問題大多了啊……
第86章
千裡得到了答案, 相當開心的只拿走了結局1、2，離開了武裝偵探社回到家裡准備發備份給編輯。
而武裝偵探社裡，參與了全程的福澤諭吉沉默的注視著桌子上帶有結局3的稿紙, 一時之間不知道到底是高興於有了自己追的作家的稿子, 還是為作家本人的狀態而擔憂。
不過，果然還是高興不起來……
他想。
嚴重性太大，而且因為擔心造成的後果, 無論是做什麼，說與不說都要斟酌。
「亂步。」
他看向江戶川亂步, 開口詢問。
「你的想法是？」
打斷他的話，讓對方用第三個結局, 這樣的事情就等於暴露。他不是亂步, 既然他都能輕易看出來的東西，其他人當然也可以。
只要這本《異鄉》發售，那麼相關的猜想絕對會在大眾之間流傳, 那麼也就等同於讓千裡發現她結局的意味並非她想像中的圓滿。
在這件事上, 無論是結局1還是結局2, 都遠遠沒有這第三個結局來得讓人警醒。甚至如果發行的是前兩個，外界的各種理解八成也會被對方用「是主角自己想要」給掩飾過去。
在這樣的情況下，給她帶來的，到底是如同現在一樣的自我掩蓋，還是清醒過來的恍然大悟呢？
最重要的是, 清醒之後, 她會做的又是哪個？《異鄉》裡的結局，可沒有一個是真正的圓滿。
「她早晚都會知道。」
江戶川亂步收回注視著門口的目光，看向福澤諭吉。
「我原本想的是，但是又很……很復雜。」
他糾結的皺著眉, 不知道怎麼形容。
雖然下定決心幫助千裡，但是他對於怎麼真正的把人給拉住變得正常還是不太確定的。
兩個人經歷的是相似又不相同的，盡管同樣離開家長、孤身一人無法再見到親人，又像是他遇到了社長一樣同樣遇上了值得托付的好人，但是說到底，對方與自己是不一樣的。
他無法用自身的經驗套到對方身上，即使是一眼就能看到真相的名偵探，對於不屬於單純推理而是充滿了意外性的人心也是沒辦法百分百保證的。
意外、偶然、巧合、靈光一閃。哪怕是1％的概率，都有突然出現的可能性。
在蘋果砸到牛頓以前，誰又能知道他會想出萬有引力定律呢？
「我原本想的是讓她在發現之前就讓她的那些……嗯，就是不好的想法不再有，比如有新目標或者其他的。」
聽著亂步的說法，福澤諭吉點了點頭。
「很合理。」
沒有目標就重新創造目標，沒有羈絆就重新創造羈絆，很多時候，就是這樣的東西支撐著人們去前進。
「但是我在看到千裡新書的時候，就知道這個想法來不及了，而且後來我仔細想了一下，我發現故鄉是不可替代的。」
如果她沒有寫這本書，或者內容不是這個是其他不足以揭露的內容，大概他還會有時間想出其他事情，但是意外這種事情不可避免。
江戶川亂步散去了臉上最後一點笑容，神情認真。
「雖然我曾經很討厭我小時候待著的那個村子，但是不可否認，那是我和父母生活了許多年的地方。」
就像是去國外也會很想吃本國菜，想要早點回國一樣。
「而且她不是日本人。」
在福澤諭吉驚訝的視線裡，江戶川亂步丟下一個炸彈。
「她是種花人。」
「種花……嗎。」
亂步的判斷福澤諭吉從不懷疑，這是他從來都沒有想過的，他一直以為對方是日本的。
享譽日本、將要奉為國寶的文豪竟然是種花人，這種事情簡直可以說是奇聞，還是荒謬之極的那種。
但是有了這個原因，所有的一切就都有了解釋。
只能待在橫濱，與僅僅隔著一片海洋卻永遠回不去的家鄉。
——原來如此。
「總之，就是這樣了。」
江戶川亂步干脆拉了個椅子坐在辦公桌側面的位置，半張臉貼在桌子上，看上去懨懨的沒什麼精神。
「這本書發表後，無論采用了哪個結局，她都會知道，所以哪個都一樣啦。最重要的是……」
保持著這樣的姿勢，江戶川亂步忽然睜開眼，碧色的眼眸裡帶著透徹的洞悉。
「她有說不出的事，和她的狀態有關。」
「說不出？」
「說不出。」
聽到亂步篤定的回答，福澤諭吉一下子又沉默下來。
好像比當初搞定亂步還要困難，至少他那個時候是知道因由的，但是這個不僅有缺失，還不能深挖。
「或許……不，還是算了。」
一旁的亂步小聲嘀咕著。
「如果死了就吃不到零食了，那多虧啊，而且還有時間。」
說著，他又直起身體，半邊臉頰因為貼在桌子上而壓出的微紅印記在一張白白嫩嫩的臉上分外明顯，看起來更加孩子氣。
「啊——先不想了，反正只要織田作之助不出事時間長著呢，早晚我會把她拉過來。」
他又露出一貫的自信笑容。
「世界上就沒有名偵探做不成的事情！」
……
……
千裡在把《異鄉》整理好以後就發給了織田作和太宰一份後，就聯系了編輯。而絲毫不知道之前都發生過什麼只是因為千裡換了房子的淺川早人火速趕到接過新小說後，整個人都相當激動。
但是激動歸激動，擔憂也還是很擔憂的。
「老師你真的不考慮休息一陣嗎？」
淺川早人抱著厚厚的一沓稿子，憂心忡忡的看著千裡。
「之前的《宿命》發售也才兩個來月而已，老師你這麼快就又寫了新書，身體要緊啊！」
寫書這種費力費神的事情，還是老師寫的這種文學性的書，現在哪個有名氣的作家有老師的這個速度？
一個個都打磨到恨不得一兩年才出一本，相比起來老師簡直就是勤奮到讓人擔心她會不會心力交瘁了！
他甚至有種在壓榨老師不停寫作的錯覺otz
「謝謝關心，只是寫了一點而已，我自己心裡有數的，還構不上傷身。」
千裡擺了擺手，不以為意。
「我這本寫的很順暢，除了中間有點糾結，其他的很輕松就寫出來了。」
是真的很順暢，除了逆子非要和她對著干： ）
「總之，淺川君先拿回去看吧。」
「是！」
淺川君下意識順著話點頭，剛想從沙發上站起身，忽然又想起什麼，連忙補充。
「老師你有聽說現在外界討論的［千裡賞］嗎？」
「在網上看到過一些。」
畢竟連推送都有相關話題，她當然也就知道了。
千裡有些猶疑地開口。
「終於辟謠了？」
畢竟所有的［xx賞］都是作家過世之後才出現的，她一個大活人，還有這麼微妙的年齡，總覺得別扭？
「沒錯老師，編輯部得到了消息，說是［千裡賞］很可能會落實！」
淺川早人挺胸抬頭，眼中滿是激動。
「老師！您是第一個得到這樣成就的人，足以載入史冊！」
「……哦。」
千裡眼神古怪地點了點頭，也沒什麼激動的感覺。硬要說的話，大概就是……自己一開始就沒露臉果然是對了！
寫這種看起來有深度的小說，真要被別人知道自己的年齡估計自己的銷量都要差了一大截，更別說給自己設立特殊獎項了。
「老師不愧是老師，在這樣的榮譽下都能波瀾不驚。」
絲毫不知道千裡心裡想法的淺川早人努力壓制住自己瘋狂上揚的唇角。
「是我失態了，老師今後達成的成就肯定更大！」
［千裡賞］才不是老師的盡頭，老師日後絕對會衝出日本走向世界的！不如說已經有很多外國出版社來談了。
早就習慣淺川早人對她的盲目自信，千裡事情談完後，就直接把人送走。
而離開的淺川早人，則是第一時間回了編輯部，又帶給了主編一份之後，就開始了對《異鄉》的閱讀。
他拿到小說就已經是將近兩點，等到第一遍閱讀完畢之後，內心的惆悵怎麼都揮散不去。
結局看起來是美滿的，可是他卻在這樣悶熱的夏季裡，感受到了一種莫名的冷意。
看似圓滿的結局在很多細節上充斥著一種古怪的感覺，就像是用修正帶修正過的字一樣，僅僅是被遮蓋在最上方又換上了新的字一樣。
這結局裡隱藏著巨大的悲哀。
——他有些想家了。
說起來，又有多長時間，沒有回到鄉下去看看父母了呢？沉浸在城市的繁華與工作的忙碌裡，在交流的時候也只剩下了電話裡的問候。
淺川早人抬頭看了眼時間，已經是晚上，同事在提醒他未果後都已經下班離開，偌大的編輯部裡就只有他一個人……不，還有主編辦公室還亮著。
他起身舒展了一下僵硬的身體，猶豫了一下之後，來到了主編辦公室門口。
「咚咚咚——」
「主編？」
「淺川君？」
門內傳來主編的聲音，只是不知為何有些悶悶的感覺。淺川早人並未想太多，只是委婉地關切提醒。
「主編，時間已經不早了，還請注意身體。」
隔著一道門，主編的回答很快響起。
「我還有事情，淺川君就先離開吧。」
淺川早人不疑有他，很快就不再打擾主編。而只身一人在辦公室的主編則是抽出紙巾狠狠擦了擦鼻子扔進已經有一堆紙的垃圾簍，微紅的眼眶預示著他此刻的情緒。
這個狀態被看到他的威嚴怕不是直接斷崖式下降。
「這還真是……」
主編苦笑著看了眼桌面上已經被翻到最後一頁良久的小說，忍不住感嘆。
「不愧是千裡老師，這一篇蘊含的情感能帶給讀者超乎想像的共鳴。」
是和前幾本不同的類型，就連他這種人都看成了這個樣子，更別說其他人了。
現像級的文章，絕對會引起一陣持續不斷的歸鄉風潮。
主編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悵惘的目光在窗外的夜色裡眺望。
有空……自己也回老家看看吧。
第87章
織田作之助收到千裡的新小說的時候還在「工作」, 看到千裡發出的提醒信息之後，果斷迅速解決，在把這一天的工作都提前做好後, 趕緊找電腦去看。
雖然從電腦看沒有看紙質的有儀式感, 但是在書還沒發行的當下，能看到新鮮出爐還熱乎的小說已經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殊榮了。
更何況，也是他離開了千裡以後的第一本小說, 也是對方不需要再去「提醒」後的第一本，他很難不關注。
或者說正因為是這樣, 反而更需要關注。
懷著期待的心情，織田作之助鄭重的點開千裡傳過來的文件, 開始了仔細的閱讀。
剛看的一開始, 他面色輕松。
看了一小半，他露出了微笑。
看了一半之後，他忽然心裡一個咯噔。
看了一大半之後, 他眉頭緊緊皺起, 心也沉了下去。
幾個小時後, 終於全部看完的織田作之助眨了眨酸澀的眼睛，視線從亮白的屏幕轉回屋裡，才發現時間已經是半夜了。
除了電腦的屏幕，屋內一片漆黑，他僅僅是在緩解了眼睛的酸澀後就再度把目光投向電腦, 上面小說最後的段落異常扎眼。
身在異鄉的主角, 對於家長的想念，他以為主角會動身尋找的。
可是還有後面突然變幻的劇情，「及時醒悟」的主角，以及最後, 其他人對主角的評價，無不透露著荒誕。
是的，後面這一切的發生甚至已經可以用荒誕來形容。至少在織田作之助的眼裡，主角所謂的醒悟應該是抹殺自我的開始。
可是……
想到自己從前多次出錯的解讀，織田作之助頓了頓，挪開視線伸手拿起手機，陷入猶豫。
要不要……給太宰治打一個電話問一問他的意見呢？畢竟就解讀千裡的小說來看，對方比自己強多了。
就在他還在猶豫的時候，手中的手機卻驟然響起，他眼神微凝，竟然是來自太宰治的電話。
「太宰？」
接通電話的織田作之助有些意外。
「我正想著給你打電話。」
「因為我猜織田作你現在應該看完了千裡的新小說，所以就打給你了。」
太宰治這麼一說，織田作之助立刻反應了過來。
「啊，千裡也發給你了。」
這樣想應該是一起發的，而且太宰也早就看完了。
這麼想著，織田作之助果斷問出了自己糾結的問題。
「關於這本《異鄉》太宰你覺得……」
還沒等他說完，就被太宰治的聲音打斷。
「織田作。」
帶著認真的聲音從遙遠的那頭傳遞，織田作之助聽到的是太宰治問出了一個莫名的問題。
「你想要聽真話還是假話。」
「真話和……假話？」
織田作之助一愣，陷入思考。
太宰不會無緣無故的說這些話，既然他這樣說了，那麼就代表著不一般。
「事情很不好對嗎？太宰。」
而且還不是一般的不好，甚至可以說是糟糕。
太宰治並未確認，可也沒有否認，他只是在一息之後，問出了一個問題。
「織田作，你認為《異鄉》的結局怎麼樣？」
「看起來美好，實則是鏡花水月。」
雖然不知道對方為什麼問出這個問題，但是織田作之助還是認真的回答。
「看似主角遺忘掉想要回鄉的念頭在異鄉快樂的生活下去，可是很多細節都表明，並非那樣，更像是一種自我說服。」
「真正的釋然並非遺忘或者刻意不再去想，而是真正的放下，是從內心主觀的改變，心情平靜，不起波瀾，即便再度提起也能輕松的一笑而過，這才是徹底的釋然。」
而不是主角那樣，幾乎成了做給別人和自己看的態度。
「鏡花水月，確實。」
電話那頭的太宰治抬眸看向漆黑的窗外，玻璃上映照著他的倒影，是平靜的。
「如果這種結局被認為是圓滿呢？」
他的聲音裡沒有絲毫波瀾，只是單純的敘述著。
「並非覺得是鏡花水月，而是真真正正地被認為是一種圓滿的結局。」
「你是說……」
織田作之助的身體僵在原地，瞬間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圓滿的結局，這種鏡花水月被認為是圓滿的結局，這種細思恐極的強行被認為是圓滿的結局。
可這分明是讓人悲哀的不是嗎？
「可是這是圓滿的，至少符合常規意義上的圓滿。」
太宰治的聲音打斷了織田作之助的思緒。
「沒有人傷心，也沒有人出事，主角也融入了異鄉，所有人都是『開心』的，這不就是大眾眼中的圓滿嗎？」
但是主角真的是「開心」的嗎？
織田作之助下意識反駁。
「不，可是……」
「不然呢？」
太宰治的聲音依舊平靜，他反問。
「不然還要怎麼樣呢？」
「……」
織田作之助忽然沉默下來，他想要說出什麼，卻又發現自己只是動了動唇，沒能發出絲毫的聲音。
還能怎麼樣呢？
他順著這個問題，去問自己。然後，他發現似乎並沒有什麼正確的解答。
難道還要「主角」回到家鄉嗎？可是他……或者說是她，已經沒有辦法離開了不是嗎？
空氣中一時間寂靜下來，隔著手機，兩端都是一片的沉默。
突然，太宰治的聲音響起。
「雖然有通過文章看作者的說法，但是也不要總是把小說代入作者。」
太宰治注視著窗外被燈光吸引撞上玻璃的飛蛾，聲音裡訴說著事實的確定。
「我知道你擔心的是什麼，但是只要你沒有事，千裡就不會讓自己出事。其余的……」
就算是織田作也比不上的存在，總不能讓人不去在意不是嗎？最重要的是，即使織田作可以真正理解到自己，卻並不代表他可以真正理解並拉回千裡。
千裡和自己盡管相似，卻又是截然不同的。
太宰治頓了頓，到底沒有說出剩下的話。
「就這樣吧。」
他說。
「過度的關心是壓力，就這樣吧。」
再度停滯下來的空氣讓兩端再度陷入寂靜，良久，率先開口的竟然是織田作之助。
「我拒絕。」
他的目光再度來到電腦中《異鄉》剩下的末尾上，給出自己的回答。
「在不過度的情況下，我會想辦法的。」
但是沒有什麼辦法呢？
織田作之助再度詢問自己，然後發現自己也不知道。
但是總會有的，他可以一點一點地，不引人注意的，又或許……
電腦瑩亮的光幕在那雙藍色的眼眸裡動了動，織田作之助拉開抽屜拿出一個筆記本打開，久久地凝視著空白的頁面。
或者，他可以用一本小說來表達自己的想法呢？
……
新的小說《異鄉》在預熱之後很快就開始銷售，書粉們一邊贊嘆千裡老師又出新書了，一邊激動地在書店排起了長隊，在買到書後，第一時間閱讀。
田中作為港口黑手黨後勤部的一員，被上司假公濟私（bushi）安排的采購單上有千裡老師的新小說並不是什麼新奇的事情了，他自己也曾經在食堂和其他成員因為某個觀點大戰三百回合。
在采購完畢（重點是書買夠）之後，他拖著沉重的袋子回到了港/黑大樓。
一回去，就遭到了同事的團團圍繞。
「買夠了買夠了，沒看見我還特意拿了推車？」
田中剛把袋子挪到地上，就看見同事們跟沒吃飯的餓狼一樣綠著眼睛哄搶，他趕緊抱著自己懷裡給自己提前拿出來的新書跑到牆角，對於這種場景見怪不怪。
笑話，誰要是能看到千裡老師的新書不激動，那絕對不是他們橫濱人！
他們橫濱人，都以千裡老師在橫濱為榮！而且千裡老師他很可能也是橫濱本地人，這是什麼？這是榮耀啊！
本就是連班的最後一個任務，田中想著回家也沒什麼事，更何況也更想先看小說，干脆就在角落裡看起了《異鄉》。
實在是不先看完睡也睡不著。說起來，這次的故事是主角遠走他鄉嗎？
抱著這樣的疑惑，他翻開小說的第一頁，用認真的態度開始品讀。
沉浸在小說的世界裡，時間的流逝讓人難以察覺。田中恍惚的試圖再度向後翻頁，然而手中的觸感告訴他，已經無頁可翻。
他已經讀完了。
在意識到這樣的事實後，他悵然若失的和上手中的書，長長的舒了口氣。
看到後面還差點熱淚盈眶，最後這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還好結局是好的，主角也融入了異鄉，雖然好像那裡感覺不太對有點別扭，但是那應該是自己哪裡沒看認真吧？
難得看起來真的圓滿的結局，千裡老師最近心情應該還不錯吧？
這麼想著，田中起身想要活動一下僵硬的身體的時候，不再被大腦屏蔽外界聲音的耳朵突然聽到了幽怨的吸氣聲。
他茫然向左轉過頭，映入眼簾的是自己同事拿著紙巾紅著眼眶一副猛男落淚的奇怪模樣。
田中：？？？
不是，兄弟你怎麼回事？
「見、見笑了。」
察覺到自己這副樣子被旁邊的田中注意到的同事勉強露出一絲笑容。
「千裡老師的這本《異鄉》實在是太好了，我看著忍不住就……」
他說著，忍不住又抹了抹眼睛，開始絮絮叨叨的說著。
「田中君你不知道，我是外地人，五年前因為一些事情來到的橫濱，沒想到就一直在這裡這麼多年，現在突然看到了這本小說，我就忍不住……」
說到這裡，同事又紅了眼眶。
「主角好慘啊，我想請假回老家看看，我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回家了，也不知道現在父親和母親怎麼樣了，家裡的大黃長了多少……」
「嗯？」
聽著同事越說越更咽的話，田中眉頭一皺，覺得事情有點不對。
你想家就算了，可是那一句「主角好慘」是怎麼回事？難道自己看漏哪裡了？
第88章
「澤野君。」
田中把紙巾遞給同事, 發出疑問。
「你說的『主角很慘』怎麼說？」
同事，也就是澤野接過紙，還通紅的眼眶疑惑的看向田中。
「主角不慘嗎？」
「主角最後不是快樂生活了嗎？」
「快樂生活？」
澤野更驚訝了。
「田中君, 你再看看, 你再仔細看看，主角分明沒有打從心底裡快樂才對。」
田中：？？？
田中猶疑的看了眼表情同樣驚訝的同事，重新拿起書, 決定再次詳細讀一遍。
這一次，他讀的相當仔細, 甚至中途疲倦的時候連家都沒回直接借了同事的宿舍睡了一覺，醒了繼續讀。
然而直到第二天他已經重新閱讀完畢, 都沒覺得主角哪裡沒快樂。就連他原本還覺得哪裡奇怪的地方都變得十分順理成章, 看不出到底哪裡奇怪。
這不就是一個主角掙扎之後融入異鄉的小說嗎？
走出宿舍前往食堂，田中摸著下巴，陷入沉思。
所以澤野君說的「慘」, 到底在哪裡？
走到食堂, 裡面已經有許多人在吃飯了。奇怪的是, 明明是在屋內，卻又有大半的人都戴著墨鏡，像是加了密碼的談話聲不絕於耳。
「申請了嗎？」
「申請了，我把我一整年的假期都申請了！」
「我前幾個月沒休假，正好這次一起。」
「我也是我也是, 我記得咱們是一個地方的, 一起走吧。」
田中聽著這些話，一走一過突然看到了一邊桌子旁的同事。
「澤野君。」
田中頓時眼睛一亮，迅速靠近。
此時此刻，澤野也是戴墨鏡的一員, 不如說，在這裡，所有戴墨鏡的人看到另一個戴墨鏡的人，心裡都會升起心照不宣的感覺。
為什麼戴墨鏡？還不是眼睛哭紅了生怕讓別人看見形像掃地。
「田中君有事情嗎？」
澤野迅速咽下嘴裡的食物，看向對方。
「有關於昨天澤野君說的感受，我又重新看了一遍千裡老師的《異鄉》。」
一邊說著，田中一邊坐到了澤野對面，侃侃而談。
「這一次我確實是仔細的看了，但是並沒有發現澤野君所說的『主角很慘』反而覺得這個結局確實不錯，很圓滿，所以有些好奇你說的那個到底是怎麼回事。」
說著，他露出微笑。
「同位千裡老師的粉絲，咱們交流交流嘛。」
「你說你……看不出來結局慘，反而覺得特別圓滿？」
澤野墨鏡下的眼睛瞪得老大，他愣愣的看著田中謙虛的笑臉，一時之間竟然反應不過來。
怎麼會有人覺得這個結局是圓滿的？
「可能是我的理解比較淺薄。」
田中實話實說。
「因為我沒有看到，所以就想和澤野君討論一下。」
「我給你解釋！」
澤野頓時飯也不吃了，直接推到一邊，從身後掏出一本《異鄉》，准備好好和田中說說。
澤野：「這裡……這裡……田中君你再看這裡……」
田中：「可是這不是……這樣……然後……」
兩人各持看法，怎麼也無法共通。
「田中君……」
直到從頭到尾說完了一遍之後，澤野露出一言難盡的表情。
「實話告訴我，你是不是從小到大就家住橫濱市區沒離開過？」
不然你到底是怎麼堅持圓滿的？？？
……
《異鄉》的發售掀起了一陣歸鄉熱潮，無數的人看過《異鄉》之後，都會升起一種想要歸鄉看看的迫切想法。
但是這一切和千裡沒有什麼關系，她在把《異鄉》交給編輯之後，整個人陷入了終於結束後無事一身輕的狀態。
「就是那種活都干完了的賢者狀態，整個人無欲無求，波瀾不驚。」
千裡說著，自己吐槽了一句。
「畢竟我這裡可以算是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
「恕我直言，你開張的次數可不少。」
一樓的咖啡廳裡，與謝野晶子坐在千裡的對面，紫色的眼眸在她身上上上下下的轉了一圈後，才繼續開口。
「不到三個月又是一本書，你確定你休息了？」
「確定哦，不如說精神其實相當不錯。」
千裡眨了眨眼，露出一個輕松的笑容，用昂揚的語氣，說著截然相反的話。
「感覺我一個字都擠不出來了！」
與謝野晶子：「……」
這種還有點小驕傲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武裝偵探社屬於成立的「初期」，算上福澤諭吉這個社長就只有三個人的偵探社接委托的時候當然不可能全部接下，在福澤諭吉帶著亂步去某個大人物那裡的時候，與謝野晶子就單獨留守後方。
雖然並沒有什麼可留守的，而且沒事干其實挺無聊的，這也就代表了——
「我說，你已經很長時間沒出去了吧？」
不是悶在家裡寫小說就是下樓吃飯，她就沒看到過對方走出這一條街道過。與謝野晶子看著千裡就沒變過幾次的衣服，心裡的某種感覺蠢蠢欲動。
「商業街，去嗎？」
既然如此，不如逛街啊！把人好好打扮打扮再順便買點鋒利的醫療器材不好嗎？
「我……」
千裡瞄了瞄自己沒有什麼肌肉的小身板，又抬頭看了眼蠢蠢欲動的與謝野晶子，對比了一下雙方的體力差距。
最終，和小姐姐貼貼占了上風。
「我去！」
誰能干出拒絕小姐姐的事？
於是，兩個人雙雙來到了另一片街區。一開始，千裡還能緊跟著對方，找找從前和閨蜜逛街的感覺，可是到了後來，卻感覺有哪裡不對勁。
「還要換嗎？」
千裡接過與謝野晶子遞給自己的第5套衣服，覺得自己有點難。
「已經夠了吧，我覺得真的夠了！」
她真誠的看向對方，努力睜大眼睛裡充滿了暗示。
「衣服夠穿了，我們可以去那邊看看。」
換衣服太累了，有這個時間多吃一點好吃的不香嗎！
確定千裡是真的不想換了，與謝野晶子只能遺憾地點了點頭，放棄了自己奇跡千裡的想法。
「這個？」
「我覺得很可以！」
「這個？」
「我覺得超適合！」
「這個？」
「我覺得……」
千裡沉默地看了眼與謝野晶子手中的橡膠鴨，委婉開口。
「咱們應該用不上吧？或者說你想買給亂步？」
洗澡的時候放在水上，捏起來還能發出聲音，看起來挺適合亂步玩的。
不過……要是晶子自己用的話，意外的有種反差萌的感覺哎。
「我還以為你都不會反駁了。」
與謝野晶子挑眉把手中的橡膠鴨放回原位，調侃似的開口。
「你至少說那和帽子適合我的時候我差點以為你哪裡不對。」
「不，明明就很可愛。」
千裡義正言辭。
「晶子戴上皮卡丘的帽子明明是更可愛了，而且……」
話說一半，她卻突然頓住，目光越過與謝野晶子，來到了外面的某個地方，不動彈了。
「怎麼了？」
與謝野晶子順著對方的視線同樣轉頭看去，映入眼簾的是一排……鑰匙鏈？
許多種的都掛在一起，上面的圖案也都比較可愛，看起來像是某個系列。
「晶子。」
千裡神情認真，那雙金色的眼眸裡卻讓與謝野晶子覺得亮晶晶的。
「我看到了好東西，咱們去那邊看看吧！」
五分鐘後，兩個人回來了這家店，與謝野晶子看著千裡輕快的把帶著q版大頭的鑰匙扣掛上鑰匙的行為，若有所思。
「原來你喜歡這種。」
怎麼說呢，一下子把某種還殘留一點的感覺給澆得渣都不剩，另外更加立體的感覺充實了起來。
著名文豪私下裡竟然喜歡看漫畫！驚訝之余那種可可愛愛的感覺。
「上個月新看到的一個很有趣的，沒想到現在看到周邊了。」
她在家裡除了寫小說也不是不干別的的，畢竟總不可能一直寫小說不停下，所以看看一點點發展起來的動漫就很正常了。
最重要的是，她看到了很多以前從來沒看到過的，相當新鮮。
兩人逛了一大圈，與謝野晶子還精神奕奕，但是看著明顯因為運動少而已經雙眼放空的千裡，果斷選擇了休息。
「說起來街上的人比平常少了點。」
飲料店裡，與謝野晶子滿意的注視著在她一串打扮下整個人全身上下煥然一新的千裡，發出滿意的聲音。
「不過倒是有了挺多新品，還不錯。」
「街上的話……好像確實。」
雖然挺長時間沒來過這邊，但是千裡心中對比了一下以前的感覺，發現好像人流量確實沒那麼密集了。
「可能因為不是放假？或者時間？」
千裡摸了摸頭發上的新發卡，不確定的猜測。
「也可能是偶然，過一陣又會恢復的吧。」
「確實就這一陣。」
與謝野晶子慢悠悠的喝了口冷飲，相當了解的說出了原因。
「主要還是因為你最近的新書。」
就因為這個，近期城市人口返鄉人數增多，鄉村人口暴漲。而那些在外地工作的也有很多請了假回家鄉的城市轉了一圈。
千裡：？？？
「我的新書……」
千裡一愣，腦袋裡迅速回想了一下內容，面色瞬間古怪了起來。
「所以都……回老家了？」
雖然自己寫的是主角融入異鄉，但是其他人不太需要，能讓人少的地方也只能是都想家回去了。
她偏頭看向窗外，透過透明的玻璃，外面的一切都清清楚楚。
在夏日熱烈到炎熱的陽光下，街道上依舊是人來人往，人們看起來並沒有什麼變化，依舊是或悠閑或匆忙地邁著自己的腳步。
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應該有許多人回到了家鄉吧？這樣看來……
「也算是好事吧。」
她抬起手在心口輕輕按了按，有些茫然的眨了下眼睛，最終卻選擇彎起唇角，露出一個微笑。
「過一陣又會重新熱鬧起來的。」
就像是四季輪轉，潮起潮落。世界就是一個圈，兜兜轉轉就會回到原地。
所以……她能期待一下這個世界的《全職獵人》作者富堅老賊不打麻將痛快更新到完結嗎？
第89章
《異鄉》的影響持續擴散, 在早就無獎可頒的這種情況下，早就被呼吁的事情也更快地提上了日程。
就比如，那個［千裡賞］。
「老師！［千裡賞］要出了。」
淺川早人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激動, 並用期待的目光看向千裡。
「地點就在橫濱, 因為想要定下第一屆的時間，討論中最理想的是最近開始，持續到三個月之後確定頒獎, 您看？」
中間包含投稿審核還有最後的評選。
「這個你們定就好了，我沒什麼意見。」
千裡對這個也不懂, 並不想干不懂裝懂的事。
「有什麼是我能幫忙的嗎？嗯，露臉除外。」
露臉是不可能露臉的, 這輩子都不可能露臉的。
「有關於評選, 大家是希望老師能夠參與到最後的總評選，不需要老師出面也可以，只是給最後選出的幾份作品評選一下。」
淺川早人說著, 臉上帶著與有榮焉的榮幸。
「老師的第一屆［千裡賞］我們會干的漂漂亮亮的！」
畢竟老師是第一個還在世就擁有以自己名字作為一個獎項的存在, 所以投稿的大家想要得到老師的評選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這個倒是沒問題。」
千裡聽著, 點了點頭，答應下來。
「還有需要我的嗎？」
「再讓老師操心就不像話了，老師放心，不會讓您操心的！」
得到千裡回答的淺川早人打了雞血一樣興奮的離開了，只留下千裡一個人在屋子裡, 陷入沉思。
雖然之前就提過［千裡賞］, 但是現在真的要落實反而有種復雜的感覺。
聽起來只是一個獎項而已，但是卻和自己息息相關，甚至還要參與進來，甚至牽涉到了久遠的未來。
仿佛在這個世界上印下了某種印記。
她緩緩吐了一口氣, 順手背了個小包，離開家門。
去遠處看一看吧。
說是看一看，但其想要去的地方也並沒有多遠，甚至還沒來得及。
因為她在附近的一個胡同裡，看到了眼熟的身影。
墨綠的和服，黑色的羽織，這種熟悉的標配讓人遠遠一忘，心中就會升起某個名字。
千裡仔細一看，銀發的武士筆直地站著，手裡……拿著一個什麼東西，散發著一種常人難以發現的小心翼翼。
與他對峙的，是一只貓。灰色的貓咪背後的毛毛炸起，弓著身體，一副莫挨老子的模樣。
這、這就是大名鼎鼎的那個吧！
千裡身體一震，忍不住停下腳步，直勾勾地盯著胡同裡。
就是很有名的那個，福澤諭吉的貓厭體質！
貓咪一邊凶一邊後退，可憐的福澤諭吉一米八的大高個連動彈都要盡量放輕，他剛動了動腳想要離開範圍讓自己顯得沒那麼有威脅的時候，冷不丁看到他動彈的灰色貓咪直接掉頭就跑，一溜煙地消失在了胡同裡。
福澤諭吉：「……」
啊，已經習慣了不是嗎？
遠遠的再看一眼貓咪消失的背影，福澤諭吉重新把手上的小魚干收回口袋裡，側頭看向中途投射到這裡的目光。
然後，他看到了一個頗為意外的人。
千裡。
「福澤先生。」
看著對方靠近，原本想著看完「黑歷史」就溜的千裡只能停下腳步，主動打招呼。
「是准備回偵探社嗎？」
「嗯。」
福澤諭吉點頭，倒是沒有什麼被發現的尷尬。或者說被貓不喜歡這種事情，早已經習慣了。
嗯，習慣了……
「是出去嗎？」
「准備去公園逛一逛。」
千裡干脆說出自己出門的目的。
「因為剛才知道了一件很大的事，所以感覺有點復雜，就想著出來轉轉。」
大事？
福澤諭吉思忖，如果是與對方有關，最近能稱之為大事的事情，大概只有一件。
「［千裡賞］？」
千裡：！！！
不是，我還沒說啊！你怎麼就知道了？！
但是對方可是福澤諭吉，貌似知道也沒什麼奇怪的。
千裡這麼想著，又覺得很正常。
「就是這個。」
她老實點頭。
「前不久編輯和我說的，說實話感覺有點復雜。」
「哪裡復雜？」
福澤諭吉很清楚，這份復雜大概並非所謂的榮譽。
「就是一種……嗯……福澤先生你看，這個獎項應該會持續很長時間，說不定等我以後去世了還會持續下去，一想到會這樣，就覺得有種很復雜的奇怪感覺。」
千裡皺著眉努力想要把自己的心情說得准確一點，卻怎麼也沒辦法很好的描述出來。
「總之，就是很復雜。」
福澤諭吉並未為這份沒有細節的復雜做出什麼評價，而是問出了一個問題。
「那麼，有喜悅嗎？」
措不及防的問題讓千裡一愣，下意識重復著。
「喜悅？」
「沒錯。」
福澤諭吉的手收攏在袖口，表情是一如既往的沉著。
「如果有這一點，不妨放大它吧。」
「喜悅的話……」
應該是有的吧？
千裡在心裡詢問自己，又在下一秒，由心給出了肯定的答案。
雖然意外、雖然驚訝；雖然不可思議、雖然疑惑至極。但是，單純的從一份所得到的榮譽來講的話，那確實是應該感到喜悅的。
金色的眼眸更加明亮起來，有什麼從內裡逐漸升起，像是盛著光，璀璨至極。
是的，是擁有喜悅的。
福澤諭吉注視著這樣的千裡，某種想法來到嘴邊，催促著他沉聲開口。
「你要知道一件事。」
沒有獨立精神的人，一定依賴別人。在他的觀察裡，而她並非一定要依賴人。
所以——
「你是一個具有獨立精神的人。」
千裡豁然睜大眼眸。
像是被什麼敲住了腦袋，又或者是被晴天霹靂一樣的聲音鎮住了心神，她的心裡只有福澤諭吉的話，一遍又一遍地重復的想著。
你是一個具有獨立精神的人。
是具有獨立精神的人。
是的，她是獨立的。
［沒有獨立精神的人，一定依賴別人；依賴別人的人一定怕人；怕人的人一定阿諛諂媚人。］這是三次元裡，福澤諭吉說過的話，此刻，卻被同樣名為福澤諭吉的存在說出。
雖然只有一部分。
但是，哪怕是這樣的現在，她也應該有自己的目標。自從織田作那件事情完結以後，她看似一切正常地在寫書，其實對於未來是怎麼樣的其實完全沒有想過，要不是今天的［千裡賞］涉及到了未來，她還一直都沒反應過來。
以前還可以想想狗帶指不定能回家，但是現在不行了，自己就算回不去了，難不成還不好好活了？
哪怕處處限制，但是她應該有屬於自己的那一份。
「福澤先生，我明白了。」
千裡鄭重的注視著福澤諭吉，聲音異常認真。
「真的，十分感謝福澤先生！」
不愧是福澤諭吉，說出來的話果然發人深省！這就是傳說中的人生導師嗎？愛了愛了！
「嗯。」
福澤諭吉點了點頭，卻又有點不確定千裡是不是真的明白了他的意思。
畢竟萬一對方靈光一閃想到了別的地方，那他也不知道。
這麼想著，福澤諭吉板著自己一本正經的臉，整個人宛如班主任點名查作業一樣。
「你明白什麼了？」
「我需要一個目標。」
千裡下意識挺胸抬頭，做出了仿佛教科書一般的回答。
「雖然我現在還沒想到，但是我知道，我不能再鹹魚下去了！人沒有夢想和鹹魚有什麼區別？我要給自己定一個夢想，然後為之努力，做更好的自己。」
福澤諭吉無聲點頭，表達自己的肯定，讓人絲毫看不出內心的意外。
這效果竟然比他想像中的好多了！
當天，千裡告別福澤諭吉之後，就在思考她到底應該給自己定一個什麼樣的目標，但是目標或者夢想這種事情，不是說有就有的。
說不定今天想當畫畫大佬，明天就想成為一個鴿學大家，後天想當熊貓飼養員去和小可愛貼貼，這種能斷崖式反復橫跳的東西充滿了不確定性，還和愛好息息相關。
好在千裡既然「覺醒」了也不著急，每天慢悠悠的過自己的日子，開啟了老年人遛彎的生活在橫濱裡轉一轉，時不時和家人朋友聊天信息，相當快活。
「我確定了！」
某一日，千裡在武裝偵探社裡，發出豪言壯志。
「我要開貓咖！」
江戶川亂步哢嚓哢嚓地嚼著薯片，對於千裡的話不予置否。
過幾天絕對又會換。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前幾天還說你要學做菜。」
坐在另一邊的與謝野晶子淡定接話。
「上個星期你還說你要去圖書館應聘圖書管理員。」
「那個應聘我是真的去了的。」
千裡笑笑眯眯的回答。
「說好我先試試所以免費干幾天，後來我發現好像不太合適就給否了。畢竟有時間體驗體驗新職業不是挺好的嘛。」
「那前幾天的菜？」
「我最近在學了，真的在學了！」
要知道，她可不是織田作那樣的鴿子而是勤奮的知更鳥啊！
千裡說著，信誓旦旦的開口。
「還在學做甜點，等做的好吃了就給你們嘗嘗。」
突然，有手機的聲音響起，千裡低頭掏出手機一看，上面熟悉的名字映入眼簾。
「織田作？」
第90章
「千裡。」
電話在被接通後, 織田作之助說出了一句簡短卻確切的話。
「我大概明天上午十點四十會到。」
「明天！」
千裡一驚，很快就反應過來。
「地鐵嗎？」
她忍不住勾起唇角。
「我想去接你。」
織田作之助並未否決，只是提醒了一句他查好的天氣。
「橫濱站, 明天據說會下雨。」
「我知道了。」
盡管隔著電話, 千裡還是忍不住點著頭，做出讓老父親放心的保證。
「我會做好准備的。」
「其實……」
織田作之助垂眸看了眼放在桌子上被裝好的稿子，坦言開口。
「我寫了一本書。」
「書？」
織田作他竟然不咕咕咕了？他居然沒咕！
千裡忍不住詢問。
「是寫完了嗎？」
電話那頭傳來肯定的回答。
「已經全部寫完了, 准備帶回來給你看看。」
「這樣的話……」
千裡忍不住升起期待，她輕咳一聲, 認真囑咐。
「別忘了給太宰先發一份。」
別說是太宰，她自己也期待了很長時間織田作的書了。本來想著哪怕一兩年都看不到對方寫出來的小說了, 但是沒想到驚喜來得這麼措不及防。
等到和織田作之助結束了通話, 千裡還沉浸在鴿子不咕了的莫名感動之中，不能自拔。
自己以後是不是就能看到一個勤奮的織田作了？
就在她還愣神的時候，一旁突然傳來了一道聲音。明明帶著元氣, 卻仿佛驚雷炸響。
「你衣服沒洗。」
千裡：！！！
當天, 千裡回家把沒來得及洗的兩套睡衣趕緊洗了, 宛如即將面臨家長檢查一樣，順便還收拾了一下屋子。
讓老父親看到亂糟糟的房間怎麼行？
第二天，懷著期待的心情，千裡早早起床，接到消息之後計算了一下時間, 到橫濱站接人。
剛出去沒一會兒就下了雨。即使如此, 也擋不住來來往往的人們，各種顏色的傘連成一片，在道路上匆匆忙忙的飛過。
千裡撐著黑色的傘，傘面上干燥時白色的幾朵櫻花因為和雨水相貼, 變為了粉色。
千裡邁入站內，雨水被隔絕在車站之外，她安靜的在角落等了十幾分鐘，終於在熙熙攘攘的人群裡看到了熟悉的紅色。
幾乎是同一時間，人群中的對方轉過頭，藍色的眼眸精准地捕捉到千裡的目光後，便轉身，穿過人流，向千裡走去。
「織田作！」
千裡小跑著靠近，想要說什麼，卻又覺得沒什麼好說的，最終只是抿著唇，對他露出高興的笑容。
「千裡。」
織田作之助停在千裡面前，他先是打量了一番對方，然後抬起右手在千裡頭頂和自己之間比劃了一下後，說出了一句相當符合老父親身份的話。
「你長高了。」
「是嗎？」
千裡也沒掃興，笑眯眯的順著他的話調侃。
「可能是我一直沒有停止喝牛奶吧？畢竟我這個年齡努力一下還是可以再長一長的嘛。」
現在是一米六二，再努力一下不說三四釐米，一兩釐米還是能展望一下的。
好在織田作之助似乎比千裡本人更有信心。
「會長高的。」
他沉吟著，一本正經的回答。
「你還在生長期，至少還能長三釐米。」
「織田作好嚴肅哦。」
千裡噗嗤一下笑了出來，她拉著對方的衣袖順著人流向外面走著，一邊走還一邊囑咐。
「織田作你帶傘了嗎？外面應該還在下雨。」
織田作之助帶了。
是一把和他氣質格格不入的帶著小碎花的藍色雨傘，看著就有種這是別人塞給他的感覺。
出站、打車、下車。
兩個人走在胡同裡，雨水啪嗒啪嗒地打在傘面。千裡抬頭看著身側熟門熟路向前的對方，心中彌漫著安定。
「織田作。」
她突然開口。
「能留下多長時間呢？」
織田作之助繼續向前，原本注視著前方的目光卻轉移到右側千裡的身上，給出了一個准確的時間。
「下午四點。」
說著，他又忍不住的補充。
「我們才剛相遇。」
「我知道。」
千裡微笑起來。
「我從昨天就已經開始期待了，但是比起不確定的時間，不管是相遇還是離別，擁有一個准確的時間更能讓人有所准備。」
已經到了樓下，千裡率先開門收起傘，讓對方也得以收傘進來後，玩笑著說出一句調侃。
「事實上比起織田作，我現在更關心的是你寫出來的小說哦。這麼多年才終於寫出來一本小說的織田作之助先生。」
織田作之助：「……」
糟糕，怎麼感覺有點心虛……
「我帶來了。」
三樓並不高，一會兒就已經到了，千裡開門讓兩個人都進了屋之後，略微收拾了一下身上被濺到的雨水，目光就一眨不眨地盯向了織田作之助。
「我知道了。」
織田作之助從一直夾著的包裡拿出被牛皮紙包住的稿子，遞給了千裡。
「這些就是我最近寫出來的。」
「我可以現在就看嗎？」
千裡蠢蠢欲動地把手放在了拆封的那一面，眼神極近暗示。
織田作，你懂的吧！
好不容易盼到的小說和人，當然是小說領先一步了！（bushi）
「看吧……」
本來寫出來就是給看的。
織田作之助相當自覺的去了廚房看看能做點什麼當做午餐，千裡立刻拆封拿出裡面的稿子，看到上面字體的一瞬間手抖了抖，小心把稿子放到茶幾上。
手寫！這是手寫的稿子啊！！！
所以給太宰發的是什麼？復印版嗎？
千裡這樣想著，目光來到了第一頁的最上方，那時這本書的名字。
——《隱瞞之事》
第一眼看去，讓人覺得這本書可能事關什麼秘密，千裡的目光向下，在認真的看了幾頁之後，停住了手，沒有再多翻動。
怎麼說呢。
千裡緩緩吐出一口氣。
開篇大概就定下了基調。當然，也不排除後面可能會有什麼劇烈變動，至少從她看到的來說，應該是一個寫著一家人生活的溫馨故事。
感覺，更想要有一口氣全部讀完的時間，但是現在還不是可以的時候。雖然說了更在意織田作的小說，但是那只是一句調侃而已。
外出的老父親回來了，怎麼能不給他做一頓飯展現一下自己這幾個月的學習成果呢？
千裡站起身來到廚房，抬手按住了織田作之助想要拿起的菜刀。
「織田作，我來吧。」
她露出自信的笑容。
「我最近在學做菜，看我給你露一手我學了好長時間的麻婆豆腐！」
她昨天可是特意去買的！
做菜期間，織田作之助也沒完全閑著，偶爾遞遞東西，挑著自己這段時間遇到的還算有趣的事情給千裡說。
「相比起來的話……」
千裡聽著老父親精彩的生活，腦袋裡回想了一下自己這段時間的生活……
嗯，相比起來，自己好鹹魚哦。
不，鹹魚什麼的，自己好歹在翻身啊！自己還寫了本小說呢，只是最近沒寫而已！
她最近可是在體驗各種生活！嗯，就是後來發現好像對一些只要自己動手就能完成，不需要別人幫助的事情更感興趣就是了。
「我這邊就是跟隨意啦。」
千裡往鍋裡撒了點鹽，努嘴示意。
「很日常，還很閑，你看我都在學做菜了，昨天還想過要不要干脆開個貓咖。」
「如果你想的話。」
織田作之助沒有什麼反對的意思，反而相當支持。
「我很快就可以結束了。」
結束了，就代表可以光明正大的回到這裡，不僅僅是他自己。
「很快？」
千裡拿著勺子的手一抖，忍不住看向對方。
「有多快？」
「一個月。」
織田作之助肯定回答。
「一個月，我就可以全部完成，正好是你［千裡賞］得出結果的那天。」
「［千裡賞］什麼的……」
雖然接受了這個設定，但是還是有種說不出的羞恥啊！
「［千裡賞］很好。」
織田作之助用平靜的語氣，說出了一句宛如炸藥爆炸的話。
「還有，我已經報名了。」
「報名？！！」
千裡忍不住抬高聲音，瞳孔地震，一句「不要啊！」差點脫口而出。
「不是，織田作啊，你不覺得有哪裡不太對勁嗎？」
千裡木著臉，努力讓自己委婉一點，可惜收效甚微。
「你看咱倆，你去報名什麼的，不覺得別扭嗎？」
別人不知道也就算了，你看看我，想想咱們的關系，放我我已經超羞恥了！
結果你居然還大大方方的說出來了，難道這就是天然的威力嗎？！
織田作之助相當認真的思考了一下，給出了一個否定的回答。
「事實上並沒有。」
千裡：「……」
求求你，有了吧！
與此同時，迦勒底。
「立香，瑪修，准備好了嗎？」
穿著白大褂的羅曼做著轉移前的准備，不等她多說什麼，一旁的達·芬奇已經笑眯眯的率先開口。
「相近的『事件』想必你們已經看完了，定位也會在其中，這次不同於以往，如果順利的話並不會有英靈出現，可以很輕松拿到聖杯。」
「聽起來是比之前一頭霧水好得多，這次好歹還有線索，但是真的會這麼簡單嗎？」
藤丸立香接過達·芬奇遞過來的照片，看了眼上面緊緊在召喚陣爆炸之前有過一面之緣的女孩兒，忍不住吐槽。
「所以說是召喚陣的問題吧？如果不是召喚陣出了問題怎麼可能炸了還坑了我的聖晶石？」
「召、喚、陣、是、絕、對、沒、問、題、的、哦。」
達·芬奇的聲音輕飄飄的，卻帶著某種讓人背後一寒的感覺。
「雖然偶爾會出現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但是召喚陣絕對不會出事情，不如說我其實也很想知道原因呢。」
說著，達·芬奇露出一個相當完美的微笑。
「所以，就由立香去好好調查吧，順便回收聖杯。」
藤丸立香：「……」
所以回收聖杯竟然成為了一個順便的事情了嗎！
第91章
［反召喚系統啟動, 開始進行靈子轉移……］
隨著聲音的消失，藤丸立香和瑪修消失在迦勒底，與之相對的, 是位於橫濱空無一人的小巷子裡, 突然降臨的兩個人。
「前輩，感覺怎麼樣？」
持著巨大盾牌的少女，也就是瑪修第一時間看向身旁的藤丸立香, 確認她沒有什麼異常之後，目光迅速在四周掃了一圈, 確定情況。
看起來這邊剛雨停不久，地面還是一片潮濕。
「看起來這次的靈子轉移十分成功。」
「確實, 看周圍的建築好像也沒有什麼偏差, 哇嗚，我已經開始想念科技社會的各種科技了！」
一想到這些，藤丸立香就有些興奮。
「雖然迦勒底有很多不明覺厲的黑科技, 但是出來的感覺還是不一樣的嘛。」
要不是人理燒卻人類滅絕就剩迦勒底還在堅/挺, 她絕對要帶瑪修出去吃喝玩樂十條街！
「是這樣嗎？」
從小就在迦勒底沒出去過的瑪修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終於連接上了, 立香，瑪修，你們怎麼樣？」
半空中有什麼閃爍了一下，隨後一道只有半身的投影就出現在了兩人的視線裡。
「定位精准，現在很確定是日本橫濱, 雖然與這邊的橫濱不一樣, 但是除了那些……」
一說到這裡，羅曼就有種被更住的感覺。
「除了那些棄筆從戎的文豪，對嗎羅瑪尼？」
迦勒底的達·芬奇推開羅曼占據通訊，笑眯眯的鼓勵。
「總之, 歷史有歷史的便利，科技社會又有科技社會的便利，你們要加油哦~」
說完之後，達·芬奇消失在通訊裡，穿著白大褂的羅曼，全名羅瑪尼·阿其曼，苦笑著重新出現。
「啊，就是這樣。立香你們已經有了了解，雖然還沒有出現什麼大反應也沒有英靈被召喚，但是拖延下去出事情是遲早的事，而且因為那邊的世界那些『文豪』的緣故，危險性也不少，可以先找找有沒有合適召喚的地方，必要的時候可以召喚英靈。」
「放心吧醫生，整理出來的事件我已經倒背如流了。」
藤丸立香信心滿滿的掏出帶來的照片。
「而且最重要的是聖杯嘛，這次好歹還有這麼重要的線索，相比起之前的一頭霧水已經好很多了。」
白嫖一個聖杯他不香嗎？用來升級多快樂！
「但是也很可能發生改變的事情，究竟到底怎麼樣誰都說不准，好在改變與否和我們的世界沒有關聯，只要在聖杯出現什麼情況之前回收就可以了。」
羅曼囑咐著，神情認真起來。
「現在還沒有反應，不過我會一直關注情況的。」
通訊很快就結束，藤丸立香觀察了一下四周，帶著瑪修向巷子外前進，可是行至邊緣，她遠遠看見外面路過的三三兩兩的行人，忽然停住了腳步。
「我說，瑪修啊……」
藤丸立香轉身看向身手持大盾，和現代日常格格不入的瑪修，目光糾結。
衣服還好，因為提前知道了是一個現代社會已經提前穿了外套，但是主要是那個收不回去的盾牌，要不然……說瑪修在cosplay？
不，其實只是盾牌也還好，但是還有一件超級無敵重要的事情。
想到這裡，藤丸立香瞬間更復雜了。
「咱們現在還屬於身無分文吧，這裡又不像是之前的可以打點兔子什麼的，貌似比起其他，最先想的應該是怎麼解決吃飯問題。」
現代社會就算有山林，但是那山林裡有沒有兔子還是兩說，哪怕她已經鍛煉出了隨地而睡的技能，但是總不能吃樹皮吧？
到迦勒底之前只是個普通少女的藤丸立香表示，現代社會沒錢可是寸步難行。
「吃飯？」
瑪修看了看巷子外，陷入沉思。然後……想起了不知什麼時候看到過的東西。
「我們可以表演胸口碎大石。」
她的神情十分正經，完全不覺得有什麼不對。
「無論前輩用多大的力氣都沒關系。」
藤丸立香：「……」
不，胸口碎大石什麼的，還是算了吧……
她趕緊制止瑪修的想法，說出了常識。
「我的意思是咱們現在只能先打工把吃飯的錢掙出來，打工就可以，有很多地方都可以的！」
所以到底是誰教給了瑪修這個啊？！
迦勒底救世主攜後輩到來的事情千裡絲毫不知，她只是在和老父親吃過午飯後，兩人平淡卻溫馨的又聊了好一會兒，時間不知不覺來到了近四點。
千裡目送著人消失在橫濱站的人流中之後，迫不及待的轉身離開，打車回家趕緊讀一遍自己研究期待已久由織田作寫出來的小說。
與此同時，同在橫濱站外面的不遠處，藤丸立香和瑪修正在執行打工人的任務。
——發傳單。
「這樣，面帶笑容，然後……」
藤丸立香正在給瑪修示範著如何正確的發傳單，卻突然聽到了羅曼的聲音。
「立香，左邊，有反應！」
影像沒有彈出，大概是那邊也知道在這種人流密集的現代社會不適合當街用影像溝通，幾乎是在聲音說出方向的那一瞬，藤丸立香身體一震，立刻向左看去。
街邊、商店、大路、看起來沒有什麼異樣。
「等等，又沒了。」
羅曼的聲音再度響起，這次卻小了很多，他控制著操作台，沒一會兒就傳來了確定的結果。
「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你們要先聽哪個？」
聽出對方聲音裡輕松的藤丸立香忍不住吐槽。
「醫生，可以別賣關子了嗎？」
「好吧好吧，我說。」
羅曼揉了揉腦袋，把兩條消息一並說出。
「壞消息是剛才聖杯離你們很近，雖然只是一瞬間就消失了，或者說遠離了更恰當。好消息是因為特殊性，這一次探測出了範圍，只要你們距離聖杯在二十米之內，我這邊就會偵測到。」
「二十米……」
藤丸立香噫了一聲，光明正大地表示出自己的嫌棄。
「你好短啊醫生。」
羅曼：？？？
立香！你在說什麼啊立香！
好不容易結束了打工，藤丸立香拿著不再印有熟悉的有福澤諭吉的日元，為自己和瑪修買了兩份晚餐，找到一個沒人的長椅，安靜解決。
吃完最後一口後，她抬頭看了眼快要完全沒入地平線的夕陽，轉頭又看向身旁的瑪修，忍不住感嘆。
「這個時候，真的想來一個黃金律高的英靈來支援一下啊。」
「前輩……」
已經收拾好飯盒的瑪修仔細回憶了一下迦勒底的情況，耿直開口。
「迦勒底好像沒有黃金律高的從者。」
藤丸立香：「……」
扎、扎心了！
「沒事沒事，黃金律高的從者什麼的，總會有的。」
因為四下無人，羅曼的通訊影像也就顯露了出來。
「只要召喚得多，總會出現的。」
「可是我已經沒有多少錢給達·芬奇親了。」
藤丸立香面無表情。
「上次好不容易氪金的結果就是召喚陣炸了，一個從者沒出來不說，連禮裝都沒有，達·芬奇那個奸商就賠了我幾個魔術禮裝！」
我藤丸立香缺的是魔術禮裝嗎？是英靈啊！！！
「這個……意外，意外。」
羅曼帶著冷汗打圓場。
「你看這不是正在找原因嗎？」
「算了。」
藤丸立香站起身伸了個懶腰，重新恢復活力。
「不管怎麼說，至少住一晚上的錢是夠了，而且現在趁著天還沒完全黑掉，還有一件事情要做。」
瑪修一同站起身，說出答案。
「找到適合召喚的地方嗎？前輩。」
「沒錯。」
藤丸立香點頭。
「雖然現在不召喚，但是萬一以後需要的時候可不能一頭霧水，誰也不確定到底會發生什麼嘛。」
用不用得上是一回事。但是准備周全總是沒差的。
懷揣著這樣的想法，兩個人開始了尋找適合地點的行動，時間一點點過去，本就日落的天色很快就變成了夜晚。
「就是這邊嗎？有點偏僻啊，和之前那個過於顯眼的地方不一樣，而且好像有點不太妙。」
跑了好幾個地方，終於找到了適合地點的藤丸立香和瑪修躲在一個拐角裡，雙雙探頭看向外面不知在運輸什麼的黑手黨。
「這就是線索裡這邊橫濱盛產的黑手黨嗎？一會兒他們結束之後就會離開了吧？」
「前輩，如果不想被發現的話，我覺得我們暫時離開比較好。」
瑪修拽了拽藤丸立香的衣袖，還想要再說什麼，神色突然一緊，整個人迅速擋在藤丸立香身前。
領結、黑色大衣、單邊眼鏡。一位已經是銀灰發色的老爺子身後跟著幾個人，迎面走向拐角的兩個人。
「打擾了，兩位小姐。」
廣津柳浪聲音聽似禮貌，實則帶著質問。
「天色已晚，這裡可不是什麼熱鬧的地方。」
在大晚上出現在人跡罕至的郊外，可不是什麼普通的偶然能說得過去的。
「那個……我們其實真的是意外。」
藤丸立香從瑪修身後走出，開口就想要一套真誠的忽悠，然而不等她說出口，就被打斷。
「既然這樣，我們也不是會對普通市民隨意動手的人，不如兩位小姐和我們走一趟。」
廣津柳浪慢悠悠的說著，手上卻直接動了動，讓身後的兩個手下包圍兩人。
「如果查實，自然會放兩位離開。」
如果有意外嘛，那就是拷問的事情了，更何況其中那個粉色頭發的手裡拿著被包住的東西看著也讓人在意。
「前輩？」
瑪修探詢地看向藤丸立香，得到了先按兵不動的回答。
「暫時靜觀其變吧。」
藤丸立香掃了圈周圍的持槍人員，搖了搖頭。
離確切能召喚的地方還有一段距離，她和瑪修要是眾目睽睽之下衝過去八成就被機關槍掃射了。
雖然能剛，但沒必要。
她，藤丸立香，怕查嗎！
第92章
事實證明, 藤丸立香是怕查的。
在跟著一起進了□□大樓之後，她已經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幸運還是不幸了。
幸運的是，這大樓就是她之前看過能召喚卻因為戒備森嚴沒敢去的地方, 現在竟然就這樣進來了。
不幸的是，她是作為被懷疑對像進來的，待遇肯定就沒那麼好, 不過好歹沒干把她和瑪修直接扔審訊室的事, 而是一個看起來還挺正常的……嗯, 正常的房間吧。
藤丸立香選擇性無視了空蕩蕩的牆壁，目光在被關閉的門口掃了一圈。
基本信息被自己糊弄過去了, 但是人家要是非說因為差不多所以自己有問題, 她還真不能多說什麼。
因為她就是很可疑啊！
所以說……
「瑪修。」
目光不經意從牆角的攝像頭掠過，藤丸立香靠近瑪修, 小聲竊竊私語。
「這麼顯眼的地方, 港口黑手黨沒跑了。」
畢竟當初看資料的時候她看到這邊世界一個黑手黨光明正大的有五棟大樓，還特麼是橫濱一景，地產大廈的五個版。
你們黑手黨當的好囂張啊！（震聲——）
「沒錯前輩。」
瑪修倒是十分淡定。
「我們接下來要打出去嗎？請放心，我會保護好前輩的。」
「不不不，出去是要出去, 但是既然來了, 總得做點什麼吧？」
之前覺得是個特產職業也沒想太多, 現在一看是橫濱最大最囂張的黑手黨組織……
自己是經不起查，不跑還干什麼？難不成等著他們討論好怎麼把自己屍沉港口嗎！
「做些什麼？搶劫嗎？」
瑪修略微思考，一本正經的詢問。
「這樣我們應該是那種『黑吃黑』吧？」
「瑪修……」
藤丸立香覺得自己牙有點疼。
黑吃黑都說出來了，到底是誰教壞了瑪修啊！！！
「我只是想咱們可以召喚一個人來幫忙。」
藤丸立香趕緊打消對方的想法。
「原本這裡也符合條件，只是因為守備森嚴不合適而已，但是咱們現在進來了啊, 不在這個地方召喚一下那不就白來了？」
說不定就沒有第二次了！
「我明白了。」
瑪修把盾牌上纏繞的布條松開，平放在地面。
「很好，那麼趁著現在沒人來就開始吧。」
和瑪修對視一眼，瑪修用剩下的布條遮住攝像頭，咕噠子迅速開始了召喚。
「來一個黃金律高一點的吧！拜托了！」
不能指望她和瑪修兩個人用微薄的工資找人，太靠運氣了。現代社會，用錢砸著雇佣有能力消息靈通的人幫找才是正道！
盾牌上出現光芒，這光越來越亮，在即將到達極致的時候，一道讓藤丸立香身體一震的熟悉聲音出現在房間裡，讓她忍不住直起身體，然後……
頭頂和對方下巴來了個親密接觸。
「又見面了立香，花之大哥哥……噗啊——」
被頭錘擊中的花之大哥哥捂著下巴，原本的輕浮樣子不復存在。
「立香，你好粗暴。」
「抱歉抱歉，我只是下意識……個鬼啦！」
藤丸立香的眼神瞬間凌厲起來。
「你以為我會這麼說嘛！我來之前你還一副有事情的樣子消失了好幾天都沒找到人，現在我在召喚的時候你居然還過來了？又不是靈子轉移，你怎麼過來的？」
「可是我之前加班了好長時間啊……」
一想到自己作為唯一的五星，每天都加班去打材料，梅林忍不住就嘆了口氣。
誰能想到，他梅林居然有被奴役加班的一天？為什麼立香這麼非？？？
「加班嘛……」
說起加班，藤丸立香有點心虛，但是仍舊理直氣壯。
「總之，加班不是消失不見的理由，就算你不想加班也可以和我商量啊。」
「然後你該怎麼壓榨我還怎麼壓榨我，不愧是立香。」
成功轉移話題的梅林笑眯眯的說著「誇獎」的話，目光看向了門口。
「好了，調節氣氛的話先不說了，現在立香想要怎麼做呢？大概還有幾秒鐘就會有人穿進來了哦。」
「當然是溜了！」
藤丸立香想也不想地開口。
「雖然想過和這邊的勢力合作找人，但是黑手黨還是算了，我們並不知道具體情況，萬一出現什麼牽連就不好了，比起這個，我更想找另一個組織。」
就比如，武裝偵探社。
雖然人少，但是人家靠譜啊！尤其是那裡面這個世界的江戶川亂步，看一眼就能知道所有線索，不比她慢慢來強？
港口黑手黨什麼的，總覺得那個首領會干出真·黑吃黑的事。
召喚來幫手的藤丸立香完全不知道，因為她召喚英靈的舉動，到底引發了什麼樣的事件。
幾乎就在她剛剛召喚成功，身處在各地的一些人不約而同的低頭看向自己的右手。
最接近的，是同一棟大樓內。陪著愛麗絲的中原中也忽然覺得右手手背一陣灼熱，他停下腳步，在愛麗絲疑惑的眼神裡脫下右手的手套，出現在手背上的奇怪紅色圖案暴露在空氣裡，某種信息福靈心至一樣出現在腦袋裡。
其名為——聖杯戰爭。
中原中也：？！！
與此同時身側有光亮起，明明什麼都沒有干，中原中也卻在瞬間從腦海突然出現的知識裡，扒拉出了聖杯戰爭最初的一個步驟。
召喚英靈。
這種突然被強買強賣的感覺又是怎麼回事？
「桃花混蛋！都是你……嗯？」
召喚陣裡，突然出現的金發紅眸的青年突然停下聲音，甚至相當疑惑地眨了眨眼。
下一秒，他立馬反應了過來。
「這就是別的世界了？我這是……」
他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體狀態，很快得到了答案。
「英靈？」
還是什麼Archer。弓兵？因為自己用銃的原因？這種體系感覺和自己那邊差也不多嘛。
「我說，你……」
下意識把愛麗絲護在身後的中原中也從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小個子青年，心裡有了大致的印像。
看裝束很現代，意外的還挺時髦，而且品味不錯。
目光在對方和自己類似款式的帽子上停駐，中原中也在心裡點了點頭。
嗯，品味真的不錯。
「你就是……從者？英靈？」
「你就是……那什麼的御主？」
兩個人面面相覷，互相從對方身上嗅到了「萌新」的氣息。
中原中也×2：感覺對面好像有點不靠譜。
【中原中也】（文煉中也）也打量了一番對面，目光在對方和自己相似的帽子上停住了。
「你品味不錯嘛。」
短短的時間裡他已經理清楚了所有設定，雖然來到這裡是意外情況，但是既然自己來了，想必太宰和芥川應該也都差不多。
而且啊，要是能先一步把那個突然出現的不知名作家……嗯，萬一是詩人呢？不管了，反正帶回去的話，自己說不定就能解開不讓隨便喝酒的禁令呢！
「我是中原中也，是個詩人……等等，你那是什麼表情？是覺得我不像？」
【中原中也】看著對面古怪的臉色，瞬間暴躁起來。
「你，找揍嗎？」
「打架我隨時能奉陪，但是不是在這裡。」
完全硬塞的「設定」，中原中也也沒有很相信什麼令咒英靈御主聯系什麼的，雖然也想試試對方這個自稱詩人的英靈有幾斤幾兩，但是現在可是在港黑大樓。
話說現在他知道的英靈是［死後留為傳說，已成信仰對像的英雄所變成的存在。］他怎麼不知道有哪個有名的詩人和自己一個名字？
還是說對方謊報身份有陰謀？
畢竟雖然能感受到自己與對方的聯系，但是這莫名其妙的聖杯戰爭，莫名其妙的廝殺然後分出勝負，還有什麼最後可以實現一個願望？
他小時候就不信這個了！真有這麼個東西怎麼一點風聲都沒有？還硬塞？
不管怎麼說，既然算計到他頭上，就要做好被重力碾碎的准備。
感受到身後愛麗絲拉著自己衣袖的力度，中原中也回頭與對方眼神交流後，收斂心神，面無表情的說出自己的名字。
「我的名字，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
英靈被召喚的時間雖然相近，但是也有相差。中原中也在和另一個【中原中也】溝通的時候，千裡也遇到了同樣的事情。
右手突然出現的紅色令咒，以及強買強賣的召喚陣，外加上面出現的人。
「哇啊——芥川老師對不起……唉？」
有著紅發金瞳小辮子的【太宰治】（文煉太宰）一臉懵逼地坐在地上，看著陌生的房間，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
芥川老師呢？中也呢？他記得中也要揍自己，然後自己就躲，慌亂之下不小心闖進了一個房間，裡面是芥川老師和司書小姐……糟糕了！
【太宰治】一個激靈，瞬間反應過來。
自己不會是壞了芥川老師的好事吧？
「那個……這位？」
猶豫的陌生聲音傳遞到耳邊，【太宰治】抬頭，入目的是千裡那張盡管有過一面之緣卻印像深刻的臉。
能不印像深刻嗎？當時召喚的房間都炸了！
「我懂了！」
前一陣不僅把召喚用的房間炸了還把好不容易終於出現的女性作家給炸沒了，司書小姐最近都特別努力地要把到手又跑了的人弄回來，一直不知道在弄什麼。
現在，估計就是成果了！
【太宰治】刷的一下站起身，紅色的披風在身後搖擺著垂下，頭頂紅色的呆毛興奮地晃了晃，一雙金色的眼眸一眨不眨地注視著千裡。
「這位小姐，和我一起回圖書館吧！」
只要自己把人帶回去了，說不定還能得到芥川老師的誇獎呢！
第93章
「等一下, 圖書館是……」
千裡看著召喚陣裡突然出現的男性，在腦海裡回憶了一下，很快反應了過來。
是自己一開始穿越的前兩個地方的其中之一, 迦勒底和圖書館。
千裡抬頭仔細打量了一下對方，確定身份。
這個應該就是大名鼎鼎的文煉櫻桃宰了吧？雖然出了動漫《文豪與煉金術師》，但其實人家是個游戲。
完全不知道千裡已經了解了設定的文煉太宰開始叭叭叭了起來。
「你是不知道, 當初房間都炸了，幸虧我機智用披風幫芥川老師擋住了灰塵，司書小姐氣的不行, 本來以為終於有女性來了，結果又沒了。」
「後來司書小姐努力鑽研, 我能來到這裡就是成果。」
說到這裡，文煉宰心虛了那麼一秒。
雖然原本只有芥川老師，他是誤闖的，而且說不定中也……不不不, 中也還是不要了吧OTZ
回想起中原中也對他喊打喊殺的樣子, 文煉宰趕緊搖了搖頭甩掉, 說回正事。
「總之, 和我一起去圖書館吧！」
「那什麼, 打擾一下。」
千裡面無表情的提出一個靈魂質問。
「可是我不是文豪，我覺得你們應該只是單純的召喚流程出了問題。」
「唉？不是？」
文煉宰一愣, 頭頂的呆毛都刷地立起。
「不、不可能啊！不是文豪怎麼可能出現在圖書館？我知道了！你其實是個詩人吧！」
「不，我也不是詩人。」
千裡搖了搖頭, 坦然開口。
「信我，我絕對夠不上去你們圖書館的條件，而且你是作為英靈被召喚過來的，你就沒覺得腦袋裡多了點什麼嗎？。」
她腦袋裡突然多了更詳細的聖杯戰爭的設定, 也不知道對方這個……嗯，不知道怎麼來的到知不知道。
「Assassin……暗殺者？我竟然是暗殺者嗎？寶具……好神奇啊，還有七個人打架然後能實現願望的杯子什麼的。」
文煉宰的眼睛閃閃發亮，一開口老芥川吹了。
「哇嗚，這麼說芥川老師應該和我差不多吧？只要能找到一樣的人，說不定其中就有芥川老師！畢竟都是鑽漏洞來的嘛。」
千裡：「……」
還鑽了漏洞？你們圖書館執念好深！
「既然能到圖書館，你肯定也是有名的文學作家，雖然……你好像真是人類？還真的不是我當初看錯了。」
文煉宰摸了摸下巴，圍著千裡轉了一圈，蓋章定論。
「既然這樣，那就等找到芥川老師之後，由芥川老師定奪吧。說起來我還沒有自我介紹吧？」
說著，他停在了千裡的面前，自信滿滿的介紹。
「我是太宰治，是如同彗星般出現在世界上的天才小說家！」
「我是千裡。」
千裡眨了眨眼，順著對方的介紹同樣介紹自己。
「一個平平無奇的普通人，很高興認識你。」
雖然發色和瞳色很二次元，但是她記得那邊的設定更接近歷史上真實的文豪來著。
「不過現在已經是晚上了，我先給你收拾一下房間……」
千裡說完，忽然一頓，某種陌生的感覺在心中出現，她好似明白了什麼，又有些不敢置信，以至於心髒的跳動都加快了幾分。
死了一個從者，怎麼回事？開局就送？而且自己……又怎麼會知道這樣的事情？
「千裡小姐？」
文煉宰有些疑惑。
「怎麼了嗎？」
「不，沒什麼。」
千裡下意識否認，她笑了笑，向一個房間走去。
「家裡就只剩下這個房間了，可以嗎？」
有什麼過了今晚再說，聖杯戰爭什麼的……
千裡想起型月世界那邊聖杯戰爭的各種殘酷，忍不住在心裡嘆了口氣。
雖然還不知道別人都是誰，但是萬能許願機吸引力太大了，自己這四肢不勤的小身板，要不先把遺言寫了？
總之，接下來可要做好會糟糕的准備啊。
千裡在安排文煉宰的時候，另一邊也出現了相同的情況。
在福澤諭吉銳利的眼神裡，從魔法陣中出現的黑發藍眸，看起來十分溫和的青年微輕笑著開口。
「我的名字是芥川龍之介，冒昧打擾，請多關照。」
福澤諭吉：？？？
江戶川亂步：有什麼有不一樣的發生了。
眾目睽睽之下，江戶川亂步低喝「【超推理】」掏出眼鏡戴在臉上，而相當了解亂步需要線索的福澤諭吉在整理了腦袋裡突然出現的信息之後，緩緩開口。
「英靈？」
「如果用『英靈』來稱呼倒也沒有什麼錯處，Lancer ，槍兵？不過我沒有用過槍，所使用的是刀劍，這大概是漏洞吧。事實上我是作為外來者意外以這種形式降臨的。」
畢竟是司書小姐鑽漏洞讓自己過來的，出現這種對不上的情況也很正常。
文煉芥倒也沒什麼隱瞞的意思，畢竟依照現在的關系，他干什麼也不能完全脫出眼前這個臨時的「御主」，與其如此，不如找到讓大家都舒服的方式。
「抱歉，對於聖杯戰爭的事情我也並不是很清楚，我的目的僅僅是來找一個人而已。」
而且也不知道因為意外的事情另外兩個人怎麼樣了，說不定也會和自己一樣呢？
「找人是真的，不如說這個芥川龍之介……」
江戶川亂步鏡片後的碧色眼眸一眨不眨的盯著對方，各種信息在腦袋裡擴散組合。
「文學……是作家，但是有經歷過戰鬥，不是普通的人類才是，有很多同伴嗎？嗯，都是一類人吧？」
一邊說著，一邊觀察文煉芥的表情，江戶川亂步繼續開口，把能看到的都扒了個底朝天。
「生活在一起，原本是不擅長戰鬥的，就是個純粹的作家。唔……原來如此，你是死後再次被召喚出來的吧，還是因為某種需要戰鬥的事情集中召喚的那種。」
雖然有門檻，但是讓人知道也夠趨之若鶩了，不過和自己這邊沒有關系。
「哦呀，很厲害嘛。」
即使圖書館被亂步掏底，文煉芥也依舊是不動如山的微笑樣子。
「就如同我說的那樣，比起我自己，我倒是覺得［聖杯戰爭］更需要你們關注哦。」
所謂的能實現所有願望的聖杯，又是用什麼作為養料呢？
……
「Servant Saber，遵從召喚而來，試問，你就是我的Master嗎」
阪口安吾：？？？
等等，這個突然出現的設定又是怎麼回事？召喚陣和英靈又是怎麼回事？聖杯戰爭？贏的人能實現一切願望？這種簡直兒戲的事情到底是怎麼突然出現的？
辦公室裡的人在召喚陣亮起的那一瞬就已經訓練有素的向遠處躲避，你外面有武力值的往裡面趕，眼看著就要動手的時候，阪口安吾阻攔了他們。
「等一下，先停下。」
到底是能做成三面臥底的傳奇人物，阪口安吾在一開始的那一瞬懵逼之後馬上就反應過來並消化了突然出現在腦海裡的信息，目光在Saber凜然的氣勢下一凝，果斷做出了最適合的反應。
「是的，我就是你的御主。」
……
「英靈？」
完全不知道因為某些原因輪到自己的時候就剩下Berserker狂戰士的俄羅斯好心人陀思看著自己面前滿身鎧甲、渾身黑漆漆的英靈，陷入沉思。
突然出現的信息，所謂的能實現一切願望的聖杯，與其他六個同樣擁有英靈的其他人一起爭奪，活到最後的那一個才有資格什麼的……
聽起來是個不錯的好東西，但還是要報以懷疑的態度，而且地點在橫濱的話……
他眸光一閃，無數想法紛擁而至。
聖杯戰爭在橫濱開始，那個東西也在橫濱。既然這樣，為什麼不借著這次的機會來利用一番呢？
七個英靈，七個「御主」，還有可以強行命令英靈的令咒，所衍生出的可能就多了。只要出現混亂、更深的混亂，尤其是那幾個異能勢力之間，能夠利用的東西也就越多。
聖杯這種能實現願望的東西，想必許多人都會想要得到，只要看到了一點點的「證據」，那麼……
現在最先做的准備就是找出其他人的資料了，還有自己面前的這個，蘭斯洛特。
他偏過頭，看向對方。
作為亞瑟王的圓桌騎士之一，能力到底到底能做到什麼程度，還需要了解清楚。
可惜無法溝通，不然……
第94章
漆黑的夜晚中, 藤丸立香和馬修連帶著剛召喚出的梅林一起離開了港口黑手黨大樓的附近。靠著梅林的幻術，甚至還稱得上大搖大擺。
「現在就是找個地方先過了這晚再說。」
藤丸立香看著身邊的兩個人，做出決定。
「不管怎麼說，晚上不是做什麼事的時候, 有梅林在明天要是有黑手黨找咱們也不怕被發現, 到時候打聽一下武裝偵探社的具體位置, 事情其實挺輕松。」
畢竟比之前和各種飛龍魔獸或者英靈打架來說, 區區在科技世界找人簡直不要太輕松！
「那個…立香。」
突然的聲音響起，伴隨著出現在半空中的影像，羅曼的身影出現在幾個人的視線裡, 神情凝重。
「剛才, 就在你召喚了梅林之後, 那座大樓裡同樣爆發了英靈的波動, 疑似召喚。」
就是這個波動值感覺有點不對勁, 說是英靈那確實，但是總有種開廚房水龍頭裡面流出的不是水而是雪碧一樣的異常感。
「具體數據我正在查詢，但是能召喚英靈本身就已經不對了，那邊的世界並沒有魔術這類的神秘側。」
「能出現召喚英靈的情況本來就不多，而每一個幾乎都和聖杯有關。」
梅林笑眯眯地開口。
「因為立香的召喚, 所以出現了一些反應，說不定會在這個世界出現聖杯戰爭呢？」
「聖杯戰爭？」
藤丸立香一愣，目光瞬間犀利了起來。
「梅林，你是不是……」早就預料到了所以來看笑話的？
「嗯？怎麼了立香？」
梅林面露無辜, 藤丸立香盯了他好幾秒，決定暫時相信一下這個梅良心。
「算了，不過如果真的出現聖杯戰爭就麻煩了，有英靈出現難度直線上升, 這樣的話那我們的行動越快越好。」
他們就是回收聖杯順帶找一下之前出現在召喚陣裡的女孩子到底是怎麼回事，早點找到就早點回迦勒底了，聖杯都沒了英靈還不是直接原地消散？
趁著還沒打起來，趕緊找到聖杯才是最好的，不然就梅林……梅林……
藤丸立香瞥了眼一身長袍和現代背景格格不入的梅林，陷入沉思。
梅林，他雖然是個Caster（魔術師），但是他平時卻是個念咒快了都會咬自己舌頭，打架居然還近身用劍砍人、平時就加攻擊加藍條的輔助啊！（震聲——）
……
……
莫名其妙出現的聖杯戰爭第一天早上，千裡和平日裡並沒有什麼區別，只是早餐多做一份，然後身邊多了一個吵吵鬧鬧的活潑文煉宰。
「我們什麼時候去找芥川老師啊。」
從頭跟到尾的文煉宰晃動著自己的呆毛，讓人的目光總是不自覺地飄向他的頭頂。
千裡覺得自己好像知道亂步平日裡總是想對她的呆毛動手動腳的感覺了，真的是看著這個東西晃就手癢想摸一下。
「請放心，芥川……嗯，芥川先生我會幫忙找的，但是因為昨天太晚了所以沒有好好交流，現在我們可以先交流一下嘛？」
畢竟可能文煉宰只有基礎知識不了解聖杯戰爭到底能坑爹成什麼樣子，但是她可是知道啊！
不論御主還是英靈，死的那叫一個多，退場退的都能來一本花式死亡手冊。
她一個戰五渣，可沒有在其他御主和英靈手中跑路的了的可能性，萬一其中來一個殺伐果斷的黑手黨……
哦豁，她仿佛看到了涼涼的未來。
「我覺得我可能還需要騰出一點時間先把遺書寫好。」
千裡冷靜開口。
「然後再遮掩一下手上的令咒大概就可以了，太宰先生是Assassin暗殺者，只要遮掩偽裝一下身上的氣息讓其他英靈認不出來，出門應該沒什麼大礙。」
既然是一起鑽漏洞來的，那邊的芥川先生很有可能也是以英靈的樣子降臨的，這樣找到對方只要對方現在的臨時御主不是有大問題的人，那麼兩方合作生存率也大一些。
哪怕不合作，能少一個敵人也不錯，而且聖杯……
想到那個所謂的聖杯，千裡眉頭微蹙。
聖杯……
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也不用到寫遺書的地步吧？」
文煉宰叉著腰，自信滿滿。
「還有我啊！你看，有我，然後再加上芥川老師的話，那不就是無敵了！」
「太宰先生，你……沒注意到你自己的數值嗎？」
千裡猶豫著，還是選擇實話實說，給對方科普一下型月英靈的板面和技能。
不說不行啊，萬一對方要是這麼自信的和其他不是鑽漏洞過來的英靈打起來的話，那麼除非動寶具，不然他充分說明了四肢不勤體力不多的版面絕對能當場上演什麼叫前一秒「我上了！」，後一秒「我死了！」這樣的慘劇。
「就拿寶具說吧，就我能想起來的寶具類型就有對人寶具、對城寶具、對軍寶具。顧名思義，後幾個動用起來能一招毀滅一個城市、一個軍隊。」
好像還有其他的，但是主要的就這幾種，其他的比較少見。
「而且有英靈本身靠自己就能徒手掀翻一輛車這種的，所以，太宰先生，你懂了嗎？」
千裡沉重地看向對方，眼神暗示。
也不清楚太宰先生的寶具實際效果，雖然看著挺強，但是正經的暗殺這種事情，暴露幾乎等於降低成功率。
殺光所有目擊者也要看自身實力，她覺得對方的面板想干正面挑釁這種事的話……嗯，有那麼點難。
好吧，其實就是和送沒什麼兩樣了。
「……我覺得我這個寶具也不錯啊。」
文煉宰的聲音小了下去，突然察覺到了心虛，忍不住左右游移著眼神。
「瞬移加一擊必殺，還不錯……吧？」
是、是不是因為自己是偷渡的，所以才沒有那什麼的能對城對軍的寶具？
前提是你能命中啊！
千裡想。
普通級暗殺：不被人看到暗搓搓干掉目標。
精通級暗殺：干掉所有看到自己的人。
宗師級暗殺：干掉自己看到的所有人。
我覺得太宰先生你的面板只能支撐你達到第一個。
「萬一對面人海戰術呢？」
千裡想了想對方的事跡，一擊中地的開口。
「想想吧太宰先生，萬一在找到芥川先生之前你就因為退場先回去了……」
文煉宰：「……」
太沒面子了！最重要的是要是被芥川先生認為自己不堪大用印像下降了怎麼辦？！
「那我們低調一點。」
文煉宰的臉色頓時嚴肅起來。
「我絕對不會讓人看出我的身份的！」
「很好，很有精神。」
千裡露出滿意的笑容。
「我收拾一下，待會兒就和你出門找人。」
找人，那絕對首選武裝偵探社，而且聖杯戰爭突然出現在橫濱這種說不好就毀天滅地（？）的事怎麼也要告訴一聲。
不說別的，警惕警惕也好。
不過聖杯戰爭這種突然出現又沒頭沒尾的事，要線索估計沒多少，能靠的也就英靈本身的感知或者等人自己出現了。
千裡還在家裡收拾，藤丸立香一行人靠著昨天一天的熟悉地形，已經在一大早就打聽到了武裝偵探社的所在地，准備找上門去。
武裝偵探社裡，與謝野晶子破天荒地看到和福澤諭吉和江戶川亂步在來的時候帶了個陌生人進來，最重要的是看起來氣氛還不錯，
「社長，這位是……」
委托人？熟人？
回答他的是文煉芥禮貌的微笑。
「我的名字是芥川龍之介，冒昧打擾，這幾天會暫時在這裡。」
昨天和召喚自己的「福澤諭吉」還有「江戶川亂步」就著這次聖杯戰爭與他自己的目的聊了好一會兒，所幸最終得出的結果還不錯。
就是……嗯，對方的名字讓人忍不住心生感嘆，圖書館裡的江戶川君看到的話，應該會覺得是不錯的惡作劇吧？
與謝野晶子的目光在文煉芥的身上轉了一圈，回復。
「我是與謝野晶子，醫生，有什麼傷可以來找我。」
看樣子這個芥川龍之介不一般，就是這個名字……怎麼和港黑的那個一樣？不過對面的芥川龍之介第一印像看著還不錯。
「最近會有事情發生，目前知道的不多，關於一些細節，你看看這些。」
早有准備的福澤諭吉不知從哪抽出幾張紙，遞給與謝野晶子。與謝野晶子接過說明的資料，眼睛在福澤諭吉右手手背上突兀的紅色紋路上凝聚。
昨天的時候還沒有，她很確定，這麼顯眼的紋路她不可能注意不到。
但是她沒有說什麼，只是低頭迅速瀏覽了一遍資料。
「聖杯戰爭？能實現所有願望的聖杯？」
從頭看到底，與謝野晶子的眉頭愈加蹙起，表情逐漸凝重。
「是真實的嗎？或者說世界上真的存在這種東西嗎？只需要一場什麼戰爭就可以得到？沒有任何其他代價？」
還任何願望？我要是許願世界和平這種空泛的概念還能真的就世界和平了？明顯不嚴謹，不談就是其本身也擁有範圍或者限制。
本來說不科學的東西，擁有異能力的她也很能接受超自然設定，但是這種一看就不對勁的設定又是哪裡出現的？
「而且英靈、令咒，這樣說……」
她的目光迅速在福澤諭吉收回袖子裡的手瞄了一眼，目光來到了文煉芥身上。
所以這個人就是英靈？還是其他世界過來的作家，跨界找人？？
「嗯。」
福澤諭吉點頭確定了與謝野晶子的想法，他剛要再說些什麼，門口卻突然傳來了敲門的聲音。
「咚咚咚——」
屋內的人齊刷刷轉頭看向門口。
委托？還是……
第95章
禮貌的敲門聲落下, 伴隨而來的是門把的轉動，門口的門被從外面打開，開門的人也出現在屋內人的視線裡。
是一個有著亮眼橘發的少女最先邁入一步, 在看到屋內眾多人的時候微微一愣, 目光在屋內幾個人身上一掃而過, 最後……多看了文煉芥一眼。
早在屋外門口的時候迦勒底就探測出屋裡有一個從者。
「打擾了, 我是藤丸立香, 來這裡是有事相商，是關於聖杯戰爭。」
藤丸立香這麼說著，看向了屋子裡明顯的中心主事人，福澤諭吉, 姿態坦誠。
「以及，還想要委托找一個人。」
藤丸立香的直來直去起到了很好的效果，更何況還有江戶川亂步的【超推理】, 兩撥人轉進會議室裡, 進行詳細的交流。
「我們來自人理保障機構迦勒底, 位於其他世界，來到這個世界的目的是回收出現在這裡的聖杯, 有關於聖杯戰爭不得不說是個意外的麻煩情況。」
羅曼的半身影像出現在半空, 為其他不知情的人盡量清楚的說明情況。
「事實上在立香剛到這個世界的時候聖杯還並沒有『啟動』, 本來是想要趁著聖杯未出現問題之前回收。」
羅曼的話音剛落，還戴著眼鏡沒有摘下的江戶川亂步靠在椅背上, 肯定開口。
「因為你們召喚了英靈。」
「沒錯，因為出了一些事情, 我們被抓到了黑手黨裡，所以才臨時召喚了英靈過來，但是因此開啟聖杯戰爭是沒有想到的, 這種情況我們也是第一次遇到。」
藤丸立香點頭，又補充。
「不過也因為這個知道了一條消息，可以肯定那個有五個大廈的黑手黨那邊肯定有一個人召喚了英靈，但是不知道具體。」
「港口黑手黨嗎。」
福澤諭吉沉思著，提出一個問題。
「關於御主的選擇，有什麼特別或者相似的地方嗎？」
「正常是會有定數和備選還有隨機這幾種情況。」
羅曼苦笑著回答。
「現在大概屬於全部都比較隨機的那一類，不過只是聖杯戰爭的話因為限定了橫濱的範圍，而且只會持續七天，所以很容易造成衝突。」
御主都是鹹魚不在意聖杯這個萬能許願機不打架？這可能嗎？
如果哪個被選中的御主把聖杯當做目標准備認真打聖杯戰爭找其他御主下手，那麼打起來是遲早的事，畢竟需要在七天之內干掉其他六個御主，只剩自己。
「沒錯，雖然不是我們的世界，我們也不希望造成傷亡，所以想要得到你們的幫助。」
藤丸立香的表情格外真誠。
「只要回收了聖杯，英靈就會回到英靈座，聖杯戰爭也就不復存在了。」
福澤諭吉看了眼亂步，看到對方表示對面沒說謊地點頭之後，心裡有了計較。
這種事情很明顯不是小打小鬧，而且英靈本身的實力不說，很多［寶具］足以造成十分大的破壞。像是【芥川龍之介】的寶具，據本人感覺說「魔力」充足最大擴散可以覆蓋半個橫濱。
「那麼，就聯合吧。」
他做出決定。
「我們會全力幫助你們回收聖杯的。」
「這樣一來速度會更快了。」
達成了合作，藤丸立香相當高興，她從口袋裡掏出帶來的照片，放到桌子上。
「有關於聖杯的線索我們也有一點，就是關於她。」
照片上穿著睡衣的黑發女孩兒神情茫然，一臉「我是誰？我在哪？」的樣子。幾個人定睛一看，表情瞬間微妙起來。
「前一段時間我在迦勒底召喚英靈的時侯突然召喚出了對方，但是下一秒發生了劇烈爆炸，整個召喚室都差點炸平，她也消失不見。」
藤丸立香繼續解說。
「原因尚且不知，但是至少能作為一份線索，所以我們想要委托你們幫忙找到她。」
武裝偵探社：「……」
這不就是千裡嗎？人就住在附近。
「說起來還有些巧合。」
最先開口的不是知道了的福澤諭吉幾個人，而是一旁看似一直在聽沒有說過什麼的文煉芥。只見他微微一笑，不緊不慢從口袋裡拿出一張相差無幾的照片，放到桌子上的照片旁邊。
「有關於照片上的那個人，也是我想要尋找的。」
藤丸立香：？？？
你想要找？你是英靈啊？參與聖杯戰爭來找人？
「難不成……你們生前認識？」
她猜測。
「然後專門下英靈座來找她這種？」
「那麼讓我來解釋一下吧。」
不同於昨晚和江戶川亂步幾句話對方就明明白白的溝通，這次的文煉芥抓著重點解釋了一下自己因為司書小姐的怨念而「偷渡」來的前因後果，讓其他人很快就明白了原因。
藤丸立香驚呆了，心裡只剩下了一個念頭。
「所以我的文豪召喚池子沒出問題，我真的召喚出了文豪！」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炸了，算上對方圖書館那邊還是接二連三地炸，但是這說明什麼？說明她不是十連全沉的非洲人！
等藤丸立香反應過來之後，主位的福澤諭吉接著開口。
「照片上的人我們知道。」
他的目光在文煉芥和藤丸立香那邊掃過，沉聲說著。
「如果需要找也會很快。但是，無論是什麼，我希望你們不會做出強制的事情。」
雖然從昨晚到今天一下子突然知道了這麼多相當奇異的事情，但是不管怎麼說，如果他們是想要不管當事人自願強行把人帶走的話，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關於這一點還請放心。」
文煉芥倒是不在意這一點。
「圖書館並不會做強買強賣的事情。」
但是交流交流還是可以的，能一起回圖書館就再好不過了。
「我們也是。」
藤丸立香附和。
「我們的目標只是回收聖杯而已，最多想要知道一下她身上有沒有什麼特殊的地方，並沒有強制帶人離開的意思。」
嗯，如果是英靈的話還是想問問要不要簽訂契約一起回迦勒底，多一份英靈就多一份力量啊！
什麼？加班？不是有梅林嗎_(:з」∠)_
兩方嘴上答應，實際上各有心思的人相互對視一眼，眼神裡分外真誠。
不知道的還真以為他們什麼都沒想。
「那麼……」
福澤諭吉剛開了個頭，話語忽然被打斷，只見投影中的羅曼眉頭一皺，聲音忽然急切下來。
「檢測到了聖杯！立香，聖杯就在外面！在移動！它在靠近！」
「聖杯？！」
幾人一聽，頓時精神起來。藤丸立香和瑪修身經百戰最先反應過來，站起身就衝出會議室向門外跑去打算追擊。
就在她剛跑到門口的時候，武裝偵探社的門被從外面打開，一張只有一面之緣卻印像深刻的臉出現在藤丸立香的眼睛裡。
伴隨響起的，是羅曼的提醒。
「十分接近。不，立香，聖杯就在她身上！」
藤丸立香：！！！
遭遇開門殺還被抓住手腕的千裡在一瞬間的措不及防之後，立馬反應過來。
這不是藤丸立香嗎！
她就說怎麼突然出了聖杯戰爭，現在迦勒底藤丸立香都出來了，明顯不對勁。
藤丸立香，是修復特異點拯救人理的救世主，而特異點就是被扭曲的歷史。
拿嫦娥飛天來舉例，有可能特異點的嫦娥會扭曲成不僅不上天了，還崛起一統天下。甚至加入聖杯之後，整個故事裡還可能魔改亂入加上三國爭霸、始皇大戰蚩尤一樣的混亂。
莫非……是因為自己改變了織田作的未來所以算作扭曲歷史因此生成了特異點？對方是來「修復」的？
那自己白改變了？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千裡的心一瞬間沉了下去。
不不不，只是有這個可能性，還不能這麼算。
她在心裡分析。
《文豪野犬》和《fgo》八竿子打不著一邊去，根本不會影響到對方的正常歷史，真要修復特異點也輪不到這裡。
短短的時間裡，千裡思考了許多種可能性，神情也鎮定下來。
先了解具體情況才是，有一件事她真的十分在意。
「藤丸……立香？能先松開我的手嗎？」
她毫不掩飾自己知道對方的事情，目光從對方的臉上轉移到半空中的羅曼投影身上。
「我也想知道剛才說的那句［聖杯在我身上］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來這裡這麼多年了，身上沒有什麼像是聖杯的東西，也沒感覺到自己有什麼魔力的，更別說聖杯了，而且身體狀態也是正常人不是英靈的樣子。
除非……
千裡眸光一閃，有了一個猜測。
除非聖杯隱藏在自己的身體中。
——從穿越的那一天開始。
第96章
一群人又回到了會議室裡, 這一次多出了千裡和文煉宰。文煉宰已經激動的自己找了文煉芥陷入追星模式，千裡只是介紹了一下對方之後，心裡對於現在的形勢稍微有了數。
看站位就知道了，文煉芥明顯是福澤先生一伙兒的, 按照自己召喚出的文煉宰的說法, 對方估計是武偵一派召喚出的英靈, 還是一起偷渡來的。
迦勒底就藤丸立香瑪修還有梅林，外加技術支持的羅曼了。
看起來兩邊氣氛也不僵硬，那麼很可能是藤丸立香來這邊合作或者委托, 又或者被亂步看出了什麼。
千裡想著, 看向了藤丸立香。
「有關於聖杯戰爭的事情我大致了解，現在我更想知道羅曼醫生說的我身上有聖杯還有你們的目的的問題。」
她收斂思緒，按耐住自己忐忑的內心, 冷靜而又坦然的開口。
「事實上我從來沒有過相關的感覺, 而且確定自己沒有接觸過聖杯這樣的東西, 魔力之類的也沒感覺到過。」
這句話一說出, 無異於自爆她知道有關於聖杯的相關信息, 甚至相關也知道不少。
這不是一個在這個世界的人應該會知道的東西。
「怪不得。」
江戶川亂步了然，相當篤定地做出判斷。
「千裡你是幾年前穿越世界來到這裡, 那就說得通了, 但是你自己也不知道原因吧。」
「是的，對於我來說就相當於在家准備睡覺的途中突然被傳送, 按照順序最先是那邊的圖書館。」
千裡點了點頭, 指了指已經搬著椅子挪到了文煉芥旁邊坐著的文煉宰, 又指向了藤丸立香那邊。
「大概就幾秒的時間，我又突然出現在迦勒底，然後同樣沒幾秒, 就來到了這個世界，沒有再轉移了。」
後面就是被織田作撿到然後的一系列事情了。
「很奇怪啊，確實很奇怪啊。」
影像裡的羅曼醫生看著數據，露出苦惱的神情。
「這邊的探測顯示她的身體數據確實是人類，不是英靈偽裝或者瑪修一樣亞從者，是純100%的普通人類，連魔術回路都沒有的普通人，活人。」
「普通人？連穿三個世界身體裡還有聖杯？還能從我的文豪特殊召喚池還有那邊文豪專屬圖書館召喚陣裡出來的普通人？」
電視裡都不敢這麼演吧？
藤丸立香表情古怪，恨不得穿過投影搖晃羅曼的肩膀，讓他重來一遍或者換達·芬奇上。
達芬奇雖然是個死要錢的奸商，但是人家技術在線沒得說啊。
「醫生，你確定？你到底行不行啊？」
「這就是結果！」
羅曼憋屈反駁。
「能夠成為聖杯載體卻是一個徹徹底底的普通人體質，我也很意外啊！」
聖杯的載體也是有要求的，真要什麼人或者什麼東西都能隨便承載聖杯那還了得？之前他們還以為是聖杯被對方帶在身邊那種外置的，只要拿到了就可以完成任務。
現在一看，好家伙，人都和聖杯黏在一塊了。
「有關於這一點我們也能夠確定。」
文煉宰跟著贊同羅曼的話。
「我昨晚就確定了，是普通人，也不是我們那邊一樣的［轉生］狀態，是不是你們那邊的聖杯搞出來的？」
不是說能實現願望嗎？那變成人應該沒問題吧？
「也不是沒有可能……」
羅曼揉著頭，覺得如果是聖杯的話還真的可以做到。
被他們討論的中心千裡突然開口。
「打擾一下。」
她沒有在意他們的討論，或者說穿越這種事情本來就夠不科學了，與其討論這個，她更想知道另一件事。
於是，她問出一個問題。
「你們是來修復［特異點］的嗎？」
「特異點？」
藤丸立香一愣，馬上又反應過來。
「你以前真的不是魔術師嗎？或者我們以前見過面？」
知道的好多啊，特異點都知道，還能叫出她和醫生的名字，貌似還對迦勒底很熟悉的樣子。
「我是個普通人，只是看到過一些東西，或者說……未來？」
千裡只是解釋了一句，又把話題轉回了剛才的問題。
「所以說這個世界形成了［特異點］嗎？還請如實告訴我，這個問題對我很重要。」
「不是［特異點］，我們的目標其實只是回收聖杯，因為放著不管的話，出問題是遲早的事。」
「不是［特異點］……太好了……」
千裡喃喃著，從進門就懸在半空中的心總算是放下了大半。
「請問［特異點］是什麼？」
對於新出現的詞彙完全不知道的與謝野晶子率先提問。
「聽起來不是很好？」
「簡單來說可以當做原本的歷史被扭曲。」
藤丸立香解釋道。
「舉例你們可以想像假如織田信長沒有死，那麼現在的日本會變成什麼樣就不知道了，不過和這裡倒是沒關系啦。說起來你……嗯，千裡，我可以這麼稱呼你吧？你這樣問是因為你改變了什麼嗎？」
「有一些，但是不是［特異點］就沒什麼事了。」
千裡沒有細說，畢竟救織田作這種事情也都過去了，只要不是把她辛辛苦苦才達成的結果推翻，其他的都不怎麼重要。
「你們要拿的聖杯在我身上是吧？你們拿吧？」
她說得相當干脆，對聖杯也沒有什麼想要的想法。
「對了，拿走會對我有什麼影響嗎？」
不過她看藤丸立香修復人理的時候那些聖杯被英靈們拿來拿去相當隨便的樣子，估計也是biu的一下就能拿走吧？
「影響……就大了。」
回答的是一直在技術支持的羅曼。
「雖然還不知道原理，但是有一點是明確的，拿出了聖杯你絕對會出事的。」
他的聲音分外糾結。
「就是那種……嗯，原地那什麼，去世。」
其他人：！！！
「原地去世？！」
文煉宰目瞪口呆。
「那個誰……羅曼，你剛才說了原地去世吧？這聖杯是攤上了就不能送走的東西嗎？」
「不，聖杯不是這樣的，這只是我檢測出來的，不要說得聖杯好像是個強買強賣的強盜啊。」
羅曼抹了把臉，覺得這是聖杯被嫌棄得最慘的一次。
「有什麼其他辦法嗎？」
穿越世界雖然聽起來很奇異，但是在短時間內出現三個甚至還涉及其他世界能夠穿越的勢力以後，福澤諭吉現在已經覺得麻木了。
在心裡快速梳理了一遍的他看向羅曼的投影。
「把聖杯和人安全分離。」
聖杯拿走＝人死＝千裡死＝千裡老師死。
這怎麼可以！我那麼大一筆耕不綴的文豪啊！
「這個需要一些時間，以往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情。」
所以也沒人研究過這種事。
「不過我這邊會盡快找方法的。」
羅曼苦笑著保證。
「畢竟我們只是回收聖杯而已。」
現在確定對方是人類不是英靈，怎麼也不能把人家帶回迦勒底去。
聽著那邊你一言我一語很快就商量好了的話，千裡停在耳中，沒有多說什麼，心裡卻有種揮之不去的奇怪感覺。
聖杯戰爭一共是七天，據她所知，聖杯載體這種一般都會在聖杯出現的時候狗帶，所以自己……怎麼覺得自己正掛著死亡debuff？最多七天沒有解除立馬暴斃什麼的？
整個會議當然不止這些，無論是聖杯還是已經出現的聖杯戰爭，都是話題裡的一部分。
等到千裡終於從會議室裡出去的時候，甚至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這種開會開了好長時間，一股腦塞了許多信息的體驗什麼的……
因為安全問題，她也沒有回去，只是坐在外面辦公室的椅子上，目光空洞的注視著窗口，不知道在想什麼。
「很苦惱嗎？」
有聲音突然傳進耳邊，千裡側頭，看到的是文煉宰顯眼的紅色頭發。
「看你好像還沒反應過來的樣子，是有什麼很在意的嗎？」
說著，他靠在牆壁上，金色的眼眸看向千裡，沒有了之前的活潑，反而沉靜下來。
「我……」
千裡沉思了一下，如實說出自己的感覺。
「怎麼說呢，大概是沒有什麼緊張感吧？」
很難想像，在知道迦勒底一行人來到這裡不是為了修復［特異點］而僅僅是來拿聖杯的時候，她就完完全全的安下了心，然後像是一個局外人一樣看著他們在會議室裡討論。
有一種難以形容的空虛感彌漫全身，這一切是不是早就注定了呢？
真的是藤丸立香召喚了英靈才啟動了聖杯戰爭嗎？那為什麼不是一開始，而是直到幾年後的現在才檢測到聖杯呢？
聖杯在她這裡，到底扮演了一個什麼角色？
「只是有些感嘆而已。」
千裡輕松地笑了笑，讓人看不出絲毫她內心的復雜。
「現在最重要的是聖杯戰爭吧？如果有人借用英靈的力量搞事很難防範。聖杯分離的事情，我相信迦勒底會有辦法的。」
就這樣相信吧，相信一切都會向好的那一方發展。
因為她還沒有想出一個有關於未來的確切目標不是嗎？
第97章
聖杯戰爭的第一天, 可以說是「平靜無波」，也沒有哪個人帶著召喚出來的英靈突然跳出來，安靜的和平日裡一樣。
由於聖杯以及研究問題, 藤丸立香帶著瑪修和梅林和千裡一組, 一起回到了沒多遠的千裡家裡, 而文煉宰被分配到了福澤諭吉那邊。
因為那邊有文煉芥，所以對方一個芥粉倒是相當快樂。
「以前沒想過還會有人來，所以只有一間客房。」
還是給織田作住的, 原本等著對方洗白回來她就准備不住這裡買房了。
「沒事，我和瑪修住一間就好了, 至於梅林……」
藤丸立香擺著手, 目光來到了一邊的梅林身上。
梅林忽然感覺到了不妙。
「就讓梅林睡沙發吧。」
藤丸立香愉快的把梅林分配出去。
「反正他皮糙肉厚，不怕的。」
梅林：？？？
我怎麼覺得我被diss了？
「立香, 我……」
「不，你不想！」
藤丸立香微笑著，用一種威脅的眼神瞥著他。
「難道你還想住進女孩子的房間嗎？」
梅林：「……」
其實也不是不可以……
「總之，就這樣。」
藤丸立香敲定方案，對千裡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剛才擅自做了決定……」
「沒事沒事, 那我先收拾一下。」
千裡饒有興致的看完兩個人的互動，搖了搖頭去客房整理。咕噠子和瑪修對視一眼, 一起去幫忙。
「說起來，我能問一些問題嗎？」
千裡偏頭，看到的是過來幫忙的藤丸立香好奇的樣子。
「因為你說你能看到未來, 而且對迦勒底好像也很熟悉，但是又說是個普通人，所以比較疑惑。」
藤丸立香對千裡眨了眨眼。
「當然，只是我自己的好奇啦, 如果是秘密的話就算了。」
畢竟刨根問底什麼的不合適。
「因為我……」
千裡一句三次元剛要說出就被卡在讓自己，感受到習以為常的提醒，她只能話鋒一轉，換個說法。
「我確實知道迦勒底，曾經對你的事情也知道一些，但是這麼長時間以來忘記了很多，但是在我看到的是你成功了。」
她頓了頓，把原本的名字改成了立香。
「很辛苦，也很了不起。立香你成功拯救了人理，就是有一點比較……應該是十分遺憾，我在想要不要告訴你？」
《fgo》她雖然玩過，但是作為非常需要廚和肝，可能還有氪的游戲，她……她大部分時候都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
雖然她游戲只打了一半，劇情都忘的差不多了，但是不妨礙她記得結局，尤其是這結局還是超意難平的那種。
太意難平了！
「我成功了？！」
還在修復人理途中突然被劇透結局的藤丸立香愣了好幾秒，反應過來後下意識拽了拽自己臉頰邊的劉海，在感受到拉扯感後松手。
「那個……突然這麼說……我其實才修復了幾個，就是……啊啊啊，怎麼說呢？」
藤丸立香有種暈暈乎乎的感覺。雖然一直都堅定不移地走在拯救人理的道路上，但是突然就說自己以後成功了，有種仿佛在做夢的感覺。
「前輩，雖然知道了這個應該高興，但是我們現在還沒有成功。」
聽到瑪修的聲音，藤丸立香驟然反應過來，迅速調整好心態。
「沒錯瑪修，我們應該以此為動力，我覺得自己更有干勁了。」
她鬥志昂揚地揮了揮拳頭，眼眸亮晶晶的轉回千裡身上。
「非常感謝，我能知道那個遺憾的是什麼事情嗎？」
能被說非常遺憾，難不成出了什麼大事？不過要是自己斷胳膊斷腿……嗯，好像不算太大，所以出事的是別人？
「對，這個就算你不問我也想要告訴你。」
千裡瞄了眼能夠通訊的盾牌，靠近藤丸立香，附耳小聲說了一句話。
「搞事的自稱所羅門的反派boss其實是魔神柱集合體蓋提亞，羅曼醫生才是向聖杯許願變成人的所羅門本人，他最後為了打敗蓋提亞犧牲了自己自爆死了！」
藤丸立香：？？？！！！
她差點沒喊出聲，原本振奮的神情完全變成了不敢置信。
啥玩意？啥蓋提亞？醫生那個總是摸魚還喜歡追網絡虛擬偶像甚至把工資都砸進去一臉弱氣好欺負膽小的一批的人是所羅門？？？
「是真的。」
千裡拍了拍藤丸立香的肩膀，語重心長地開口。
「所以我支持你罵他一頓，最好罵到狗血淋頭，讓他老老實實給我追虛擬偶像魔法☆梅麗。」
天知道，那麼多打完《fgo》的人因為醫生的犧牲掉了多少眼淚，她提前看都沒逃得過哭成狗的命運！
「我知道了！」
藤丸立香神情堅定，甚至透露出了那麼一絲絲的扭曲，如果不是羅曼現在在迦勒底待著，估摸著現在直接被她殺上門。
千裡甚是欣慰。
很好，劇透自己是說了，接下來就是迦勒底自己的事情了。
就在這個時候，門口卻突然傳來了梅林的聲音。
「立香，外面出了一些事情。」
幾人轉頭，梅林攤了攤手，繼續開口。
「有陌生的英靈氣息在外面，不過舉例不算近，沒有高速移動，更像是一個邀請或者挑釁。」
挑釁？在第一天晚上嗎？看來是被選中的御主之一，難不成衝著聖杯來的？
千裡一瞬間想過許多，轉頭和藤丸立香對視一眼，彼此交換眼神。
千裡：去看看嗎？
藤丸立香：看！
同一時間，一同感受到了英靈氣息的各方出現了類似的反應。
最先到達的二人組，中原中也×2站在港口邊，根本不用特意觀察，就能看到一個渾身黑漆漆還穿著鎧甲的英靈一動不動的站在月光下，分外顯眼。
「所以他就是了？」
中原中也挑眉，有些躍躍欲試。
「切，不是他們啊，害的我帽子都差點掉了，結果就是和陌生的家伙。」
文煉中撇了撇嘴，不以為意。
「啊，就是那個，你要是看不順眼就隨便打，反正也沒關系。」
「他和你的感覺怎麼……」
中原中也看了看僅僅是站著就散發出強大氣勢的黑漆漆英靈，轉頭又看了眼召喚當天沒多久就打起來結果沒多長時間就被自己打趴下的文煉中，神情微妙。
「我還以為英靈都和你差不多。」
嗯，差不多的菜。
「你這是什麼意思啊！」
文煉中也瞬間炸了。
「那是我顧及著你沒用［寶具］，不然信不信我把你射成篩子！」
雖然［寶具］是到這裡才有的，但是能用就行！所以說這個「中原中也」到底是怎麼回事？和自己頂著一模一樣的名字就算了，他竟然不是詩人！
要不是品味不錯還有酒也挺多還夠喝（咳咳），自己早就跑了。
中原中也：「……」
我覺得你就算開了那個［寶具］估計也……
到底還是沒繼續打擊對方的中原中也轉頭，目光重新回到黑漆漆的英靈身上。
對方一動不動，也不知道是什麼目的，按照自己召喚出的英靈的說法，這個黑漆漆的英靈現在顯眼得就像是晚上發出亮光的白熾燈，是個英靈都能感覺到他。
或許……可以再等一等。
中原中也想。
如果有其他的［英靈］或者［御主］被吸引過來，自己倒也能知道更多的信息，然後整理一下就能交給首領定奪。
現在可以先搜尋一下附近有沒有其他人，或者這個黑漆漆的［御主］在不在附近。
於是，等到千裡和藤丸立香三個人一起到附近之後，看到的……就只是黑漆漆一個英靈在月色下孤零零地站著，周圍什麼人也沒有。
「看這樣子，應該是Berserker狂戰士吧？」
這渾身上下比非酋都黑，周身滿是非（黑）氣。
有梅林的幻術輔助，一行四人相當安全。千裡隔著一段距離，仔細看著一動不動的黑漆漆英靈，總覺得好像哪裡有點熟。
「感覺咱們來的也不快吧？連一個人都沒有，還是說看到的人都心照不宣的當起了伏地魔？」
好家伙，深得吃雞真傳嗎？
不過來的時候和福澤先生打了電話，對方也相當關注，畢竟能搞定讓其他［御主］不搞事和平等聖杯回收最好，不然就只能對英靈御主下手了。
比如把英靈送（揍）回英靈座或者讓御主失去資格一類的。
「咱們這邊算上瑪修有四個從者，打起來穩贏。」
藤丸立香倒是很有信心。
「到時候梅林輔助，芥川先生和太宰先生應該沒問題的。」
一個弓兵一個暗殺，梅林輔助＋治療，不行瑪修還能開盾保護。
這豪華陣容還群毆不了一個沒有理智的狂戰士了？
「立香啊……」
千裡欲言又止。
「你……回想一下他們兩個的板面，確定沒問題嗎？」
問題是他倆不是正經英靈是偷渡的，板面相當殘疾，我真的怕他倆真上去了，被對面一看就不簡單的黑漆漆按在地上打啊！
第98章
千裡覺得自己這邊的隊伍不行。
兩個英靈裡相當於殘疾了半個身體的面板, 梅林一個輔助外加瑪修這個防御特化的盾娘，怎麼看都不像是能打得過對面的樣子。
她語重心長的和藤丸立香說出了自己的擔憂，得到了對方同樣呆滯的眼神。
「那……怎麼辦？」
兩個人對視一眼, 紛紛用沉重的目光看了眼一旁自己隊伍裡唯一一個是正經英靈的梅林, 目光逐漸深沉起來。
「你們確定嗎？」
兢兢業業維持著幻術的梅林笑容僵硬了。
「立香，我是什麼定位你沒忘記吧？」
「我知道，梅林你就是一個上buff的輔助。」
藤丸立香義正言辭，毫不心虛的反駁。
「但是你的板面比芥川先生和太宰先生強太多了，至少不會被那邊的兩拳打死吧？好歹也是魔術師, 攻擊力還是有點的吧？」
梅林：「……」
這就是迦勒底的人類惡御主嗎？
「別了別了, 算了吧立香，咱們可以試試找對面英靈的御主。」
千裡勸著藤丸立香，在別人都以為她只是好心不想梅林被打死的時候，微笑著又補了一句。
「梅林要是被打死了, 召喚還要浪費聖晶石, 他還要加班呢。」
梅林加班沒毛病，她記得當初抽到梅林之後，基本上是個戰鬥都有這個輔助在，每天加班不帶停的。
作為輔助，他實在是太好用了！所以對方加班是「咎由自取」_(:з」∠)_
梅林：？？？
「有道理。」
藤丸立香點了點頭, 遺憾的放過了梅林。
「狂階英靈沒有理智沒法溝通，如果他的御主沒有在附近的話，想要命令他就只能用令咒了，可令咒只有三個，輕易動用很浪費。」
藤丸立香望了眼依舊一動不動的黑漆漆, 討論起來。
「所以一般情況下, 那個御主應該在附近才對, 我們可以在附近找找試試。」
雖然定位是輔助，但是梅林好歹是個教導過亞瑟王的強力魔法師，真當純輔助那就是傻。
「所以，就交給你了梅林。」
藤丸立香再次選擇壓榨對方的勞動力。
「迦勒底會輔助的，瑪修，聯系到醫生了嗎？」
「已經聯系上了，說是正在分析數據。」
幾乎是瑪修剛說完，羅曼的投影就出現在半空中。
「正在了正在了，那邊的英靈也正在分析到底是誰，主要是他一動不動根本看不出什麼，除非他動用能力或者寶具，不然很難分析……等等！」
羅曼身體一頓，忽然抬高了聲音。
「Berserker（狂戰士）是不是動了！」
「嗯？！」
幾人不約而同的迅速扭頭看向那邊的黑漆漆，只見原本還安安靜靜一動不動的對方忽然抬腳前進，甚至一起伸手直接把一座路燈拔地而起，渾身的黑氣隨之蔓延到路燈上，把路燈變得和他自己風格相同。
「這是……」
總算看到了點能力的體現，羅曼瘋狂分析數據，試圖找出原理。
「我有種不好的預感……」
千裡摸著下巴，說出感受。
「是一種『我要大開殺戒』的感覺。」
仿佛印照一樣，在話音落下的一瞬間，黑漆漆高舉路燈，開始了對周遭的破壞。
一時間，房屋牆壁龜裂倒塌，周圍的花草樹木也難逃一劫，黑漆漆的英靈重復的做著，似乎僅僅是為了破壞。
「阻止嗎？」
千裡冷靜詢問，不等回答，又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不過我建議不阻止看看他到底要做什麼或者能不能吸引到陌生的御主和英靈到來，因為這一片是港口黑手黨的範圍，晚上根本沒有居民，就算□□光也沒有什麼大礙。最重要的是——」
她毫不掩飾自己的幸災樂禍。
「我最討厭的就是港口黑手黨的boss森鷗外了。」
要不怎麼能說二次元很多都只可遠觀呢？看看動漫同人還好，真身在事中要是被坑能讓人心梗。
「就那個五個地產大廈的港口黑手黨吧。」
藤丸立香想了起自己被抓過去，然後借地方召喚英靈跑了的那個地方。她看了看千裡，又看了看確實沒有任何人的港口，果斷……選擇點頭。
「你說得對，可以看看他有什麼目的，能有其他英靈來就更好了。」
黑漆漆一路向前一路的破壞並沒能持續多長時間，因為中原中也注意到了對方的行動。
作為港口黑手黨的干部，他怎麼能放任一個不明人士打砸自家財產撒野？
「你……算了，我去吧。」
他回想起對方約等於一只鵝的戰鬥力，默默轉頭決定自己上。
「你這是什麼眼神？！」
文煉中也被這眼神一看，頓時炸了。
「你是看不起我嗎？都說了是我沒有認真啊！」
說著，他氣呼呼的幾步越過中原中也，放下狠話。
「就讓你看看，我這個［寶具］到底是什麼樣的！」
嗯，其實他自己也想知道是什麼樣的然後感受一下，雖說知道了估計挺帥，但是沒真用帥又什麼用？
文煉中也邁著重重的步伐靠近黑漆漆，中原中也聽到對方的話後，原本要前進的腳步停了下來。
雖然說對方打不過自己菜的不行，但是那個［寶具］說不定真的看得過去呢？就像是異能力一樣，正好也能借此了解了解。
他這麼想著，就看著文煉中也正大光明的走到黑漆漆英靈的不遠處。
「遇到我算你倒霉，但是作為一個靶子還是不錯的嘛，這樣……」
文煉中也話說一半，忽然愣住。
「解放語？哈？我為什麼一定要說？」
他揚著下巴，露出肆意的笑容，紅色的眼眸在月光下泛著奇異的色澤，有什麼影影綽綽的浮現出來。
他抬起手，有華麗的槍身逐漸凝聚在手中，但是更多的是浮現在他身後的，占據了大片天空的同樣槍械。
「真的要的話說那就是——」
他對著對面的英靈，按動了第一下扳機，身後漫天的槍械也隨之響起，子彈瘋狂傾瀉，卻絲毫沒有蓋住他的聲音。
「登上黃泉路吧！」
火力覆蓋蕩出一片灰塵，可灰塵中一陣湧動，黑漆漆的英靈相當靈敏地從中竄出，在路線留下一片彈痕。
「打起來了啊……」
藏在一邊的吃瓜群眾千裡覺得自己好像記起了什麼，一時間又想不起來。
「嗯，打起來了。」
同樣的吃瓜群眾藤丸立香點著頭。
「還真釣出來一個，感覺兩敗俱傷也不錯，說起來芥川先生和太宰先生竟然還沒到嗎？」
「因為是偷渡來的，所以並不會英靈化消失趕路，只能和福澤先生他們一起來了。」
千裡倒是一點也不意外。
「不過他們越打越遠，感覺要超出範圍了。」
那邊……那邊是誰的地盤來著？話說她也不知道。
政府的地盤裡，巨大的屏幕上排列出許多的小窗口，上面是文煉中也與黑色英靈的戰鬥，兩個人一路破壞，甚至到後面還換人了！
中原中也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啊！為什麼又和那個黑色的英靈打起來了啊！
阪口安吾覺得自己有點胃疼。
「御主，需要我去阻止嗎？」
自從被召喚以來，只是給什麼都不懂的御主提供信息，看看他們知道歷史上的亞瑟王其實是女孩子驚的下巴都要掉了的樣子，連帶著吃了幾頓心滿意足的飯菜，阿爾托莉雅這一天過的可以說很不錯。
嗯，飯菜相當好吃，如果還能有夜宵就更好了。
「還是無法知道這兩個英靈的信息嗎？」
面對阪口安吾的問題，阿爾托莉雅誠實回答。
「只是這樣確實無法判斷，盡管那個金發的英靈似乎開了寶具，但是並沒有聽到他說了什麼，所以無從判斷。」
英靈的身份也能從寶具的解放語中透露，但是聽不到不說，人家的技能也比較符合近代，實在是不好猜測，而且那個黑色英靈全身黑漆漆的，也看不出到底受沒受傷。
「這樣的話……」
阪口安吾看著那邊離開了港黑範圍，都快掀沒地皮以及範圍越來越大的戰鬥，考慮了一下利害關系，同意了阿爾托莉雅的想法。
但是阿爾托莉雅去是一回事，他去不去就是另一回事了。
「很抱歉，我無法跟你一起過去。」
「御主的安全十分重要，我明白。」
阿爾托莉雅倒是不覺得阪口安吾不出去有什麼不對勁，她剛到這邊就已經大概知道了召喚出自己的人的身份。
政府員工，還是文職，沒有什麼武力值。戰場上瞬息萬變，強迫一個文職上戰場，那也未免太讓對方為難了。
「請放心，我一定會阻止他們破壞的。」
她自信的保證著，很快被送到了那邊的打架現場。
就在她剛插入戰鬥想要阻止兩人繼續破壞的時候，剛才還和中原中也打得天昏地暗的黑漆漆英靈忽然大吼一聲，也不管中原中也了，手裡的路燈二話不說就衝著阿爾托莉雅揮了過去，那架勢活像是看到了仇人。
還是血海深仇的那種。
只是來勸架的阿爾托莉雅：？？？
暗處觀察，看出自己英靈不對勁的陀思：？？！
第99章
「那邊的打起來了哎。」
仗著梅林的幻術, 一路跟著依舊在遠處吃瓜的藤丸立香察覺到了異常。
「我怎麼覺得那個新來的英靈這麼眼熟？」
「啊，當然眼熟，梅林估計會更眼熟。」
千裡捂著臉, 終於想起來被遺忘到犄角旮旯的記憶了。
「我說怎麼感覺眼熟，新來的是亞瑟王阿爾托莉雅，黑漆漆的是蘭斯洛特！」
「阿爾托莉雅！」
藤丸立香瞬間精神起來。
「五星！啊不是, 是熟人！」
迅速改掉嘴誤的她轉頭看向梅林，極盡暗示。
「梅林啊, 你看看那邊，那麼大一熟人, 你知道該怎麼做吧？」
梅林：「……」
不, 我不知道。
「把她拉進來，咱們這邊算上瑪修就是五個英靈了！除了之前開會千裡說的死了一個, 這不已經全出現在咱們面前了嗎？」
藤丸立香語重心長的委以重任。
「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相信梅林你可以的, 拿出你的本事來！」
梅林面無表情的回視藤丸立香, 覺得不行。
「我覺得……」
「嗯？」
「我覺得我還需要一些准備。」
「嗯, 准備倒是真的。」
千裡瞄了眼梅林, 小聲給藤丸立香講八卦。
「梅林對阿爾托莉雅心情特別復雜，他們兩個的關系也不好說, 但是關系好是真的就是了。」
梅林：「……」
這劇透來的有點措不及防，到底是我有千裡眼還是你有千裡眼？
梅林頭疼的又看了眼那邊和蘭斯洛特打起來了的阿爾托莉雅，深吸一口氣，臉上又恢復了笑眯眯的無害樣子。
「哎呀，我好像感覺到了其他人的靠近。」
說著, 他把幾個人往外推著, 硬生生推到了剛來的福澤諭吉那邊。
「福澤先生, 亂步，芥川先生，還有……嗯？太宰先生你怎麼了？」
千裡挨個打招呼，猛然看見文煉宰瑟瑟發抖的遠離了人群，滿臉見了鬼的樣子。
「別出去了，咱們別出去了，要不然出去了別帶上我，最好也別提我！」
他心有余悸的再度後退一步，滿臉絕望。
「所以為什麼中也真的來了啊！之前就是因為他追著我打才發生了這樣的事，現在他看到我估計還會動手吧？」
現在了沒有圖書館裡的大家把他拉住啊！（震聲——）
芥川老師拉架？什麼？怎麼能讓芥川老師動手！
「原來……那位是中原先生嗎？怪不得那個帽子……咳。」
千裡回想對方的帽子本體，恍然大悟。
「別擔心太宰先生。」
她溫聲安慰對方。
「只要芥川先生出去了，中原先生到底還是會知道你也在的，與其如此不如接受現實吧。」
文煉宰：！！！
你這是什麼魔鬼啊！
「不管怎麼說，友方英靈又多了一個，這是好事。」
藤丸立香同樣面不改色。
「讓梅林和亞瑟王再解釋解釋，爭取一下不對立，感覺很有可為。」
「亞瑟王？」
觀察那邊英靈精妙戰鬥的福澤諭吉覺得自己好像聽到了什麼不得了的事。
哪個是亞瑟王？女性先排除，所以是那個黑色的？他看起來不那麼好溝通啊。
「就是那位金發拿透明劍的那個。」
千裡眨了眨眼，「好心」科普。
「就是歷史上那個英國的亞瑟王，黑色的那個是她的騎士蘭斯洛特，不過因為是Berserker（狂戰士）所以沒有理智。」
福澤諭吉：？？？
大名鼎鼎的亞瑟王？不是，他隔這麼遠都能看出來是女性，歷史上那麼多人怎麼把她當成男性的？
這一刻，福澤諭吉對歷史上的英國人的眼睛產生了深刻的疑惑。
「雖然身份讓人意外，但是也不是什麼大事吧？」
江戶川亂步但是完全沒有什麼驚訝的感覺，甚至看得津津有味。
「看來港口黑手黨的［御主］就是中原中也了，那位亞瑟王的御主是政府一方的人，還真是一個不落。黑漆漆倒是還沒有線索，但是他的［御主］肯定不是普通人就是了。」
「估計沒想到會有亞瑟王吧。」
千裡想了想，補充。
「蘭斯洛特會追著阿爾托莉雅砍的事估計這邊沒人會預料到。」
連聖杯戰爭的設定都沒有，更別說知道了。
「所以幫阿爾托莉雅打蘭斯洛特？」
被千裡拐帶著改了口的藤丸立香看向其他人，說出了相當暴力的提議。
「好歹我們有梅林，能爭取一下，反正Berserker（狂戰士）沒有理智沒法溝通，直接打回英靈座算了。」
這邊商量著要對蘭斯洛特下黑手，准備實行正義的群毆，那邊的陀思感覺就不那麼美妙了。
有監控的原因，讓他能夠清晰的知道現場的現況，可是蘭斯洛特嗷嗷叫著對著金發英靈衝過去，就讓他很難辦了。
不說蘭斯洛特突然興奮起來的樣子，就連消耗也嗖的一下飆了上去，一副要把他榨干的樣子。
秘密基地裡，他默默捂了一下自己的腎，覺得這樣下去不行。
嗯，有點虛。
反正他今天就准備試探其他［英靈］和［御主］，他想要的信息都已經收集完畢了。
陀思抬頭注視著屏幕，分開的小窗口裡，無論是中原中也還是千裡藤丸立香福澤諭吉一行人，都在仿佛無孔不入的屏幕裡出現過。
金發英靈應該是Saber（劍士），安排對方過來的是政府，所以對方的［御主］也是政府那邊的人。
武裝偵探社那邊，還有陌生的少女，應該達成了同盟或者什麼，從衣著等來看，擁有四個［英靈］，數量著實有些多了。
最後是港口黑手黨，中原中也，還有他的英靈，說起來對方［寶具］的威力好像沒有想像中的大，是因為「魔力」或者傳說類型的原因嗎？
屏幕裡雙方靠近，陀思看著明顯和文煉芥文煉宰混在一起的文煉中也，又一個猜測油然而生。
這三個［英靈］，是認識的！
這樣自己想要讓兩方因為［英靈］打起來自顧不暇就不太行了，不過自己想要的也不是這兩方。
那麼，盡快行動吧，既然對上金發英靈這麼有干勁，想必下次對上政府那邊也會竭盡全力的。
能夠引出那本被封印的書甚至轉移就更好了，借此機會就可以……
大量的計謀在腦海裡閃現，到底不能坐視自己現在還挺好用的工具人不管，更何況還有需要他上場的地方。
白來的東西，也沒什麼舍不得的。陀思消耗了一枚令咒，強制把被群毆邊緣大鵬展翅的蘭斯洛特補了個魔召喚走。
只剩下沒來得及圍毆的其他人。
眼看著蘭斯洛特跑了，所有人面面相覷。最後，大部分把目光都集中在了阿爾托莉雅和身抗英靈的中原中也身上。
藤丸立香覺得自己有必要站出來給別人解釋一下這次完全是出於意外的聖杯戰爭到底是怎麼回事。
「幾位，要開個會嗎？」
她真誠的看向兩方。
「有關於聖杯戰爭並非要繼續下去這件事。」
畢竟她就是為了回收聖杯來的啊！
當晚，藤丸立香給兩邊解釋了個來回，兩邊聽到後，紛紛表示要回去告訴上司御主後再定奪。
信息量龐大的一天終於結束，能夠重新休息。第二天，千裡起床准備出臥室做早餐的時候，入目的就是沙發上梅林手裡拿著一本相當眼熟的書，正在看的場景。
這封面，這特麼不是我寫的書嗎！
她靠近一看，茶幾上甚至還擺放了幾本其他的！
「梅、梅林……？」
千裡頭皮發麻，聲音都帶著幾分顫抖。
「你……看了多少了？」
「就差這最後一本了哦。」
梅林露出無害的笑容，相當輕松的晃了晃手中的《異鄉》。
「文壇裡聲名赫赫的文壇之光，千裡……」
「不！不要這麼說話啊！」
千裡一個箭步衝過去把書挨個打包抱在懷裡，沉痛的看向對方。
「只有這個，別提了，真的！」
想想吧，型月那邊那麼多作家，她文壇之光個鬼！還有你，你個千年老夢魘絕對是故意的吧？她可不想丟臉丟到型月去啊！
「這是……怎麼了？」
剛出門的藤丸立香打著哈欠的手都停在半空中，疑惑地看著抱著好幾本書警惕看向梅林的千裡。
「梅林你做什麼了？」
她第一個懷疑梅林這個梅良心。
「不是做出什麼不好的事情了吧？」
「怎麼會呢？我只是看了一些這個世界上有名的的文學名著而已。」
梅林的聲音分外無辜。
「文學名著？」
藤丸立香有些懷疑。
看名著能讓千裡跟看鬼似的看你？
「放心。」
他露出一個帶著安撫意味，在千裡眼中卻宛如惡魔的微笑。
「我已經給芥川龍之介（文煉）和太宰治（文煉）送過去一份了。」
千裡宛如石膏一般僵在原地，瞳孔地震。
臥槽你是魔鬼嗎梅林？你果然是在報復我昨天對你的八卦吧？果然吧！就是吧！
第100章
社會性死亡到底是什麼感受？千裡對此深有理解。
大概沒有能像是她自己一樣, 在好不容易稍微習慣了不那麼社死之後，又丟臉到別的世界去了吧？
她面無表情地想。
還是一丟丟兩個世界，就不能友好一點給她留一點臉嗎？
「這個世界的話, 大概會有很多沒看過的名著吧？原本的文豪都用……嗯，異能力再創業了，寫文學的大概都換了一大批？」
自從來了這邊就很奇異順利地在第二天找到目標的藤丸立香倒是還沒來得及關注這邊的文壇, 知道的資料都是來之前記下的那些。
「沒錯。」
梅林笑眯眯地點頭。
「所以在你們面前的正是這個世界文壇最閃亮的……」
「不！沒有啊！！！」
千裡恨不得現在就把梅林丟回迦勒底。
「是這個世界的文壇太凋零了！梅林你要是想看我可以給你找個百八十本！」
她用『再說同歸於盡』的眼神怒視對方。
「現在，立刻, 馬上，停下你的社死行為！」
「所以……是千裡小姐的文學作品被梅林發現了嗎？」
耿直瑪修疑惑的說著大實話。
「可是文學作品有什麼不能說的嗎？難道不應該抱著驕傲的態度嗎？」
想想迦勒底有的一些文學性質的英靈, 比如莫扎特先生就不用說了, 即使是平日裡厭世毒舌又傲嬌的安徒生先生，也不會對自己的作品有這種……嗯, 近乎於羞恥的感覺吧？
「確實，千裡你應該是作家吧？」
藤丸立香點頭接口。
「不然也不會再作家限定池子裡出來了, 那邊的那個圖書館, 也不會去了吧？」
「這不一樣！我和他們那些正經作家不一樣！」
千裡迅速把所有書都收起來, 忍著社死給自己解釋。
「你看, 歷史上那麼多文學大佬，所以文學的上線就很高, 但是這邊那些大佬都用異能力打架去了，上線直接爆降一半，所以出名這種事情完全是意外。」
說著，她沉痛的看向兩人，舉例說明。
「初中作文和大學論文擺一塊, 這不能比！立香, 你懂我的社死了吧！」
藤丸立香：「……」
這是什麼魔鬼比喻？這邊的文壇已經凋零到初中的水平了？不可能吧？
「要不……我看看？」
藤丸立香撓了撓頭,
「沒看過也不知道這邊到底什麼樣，但是文學這種東西，即使是原本的文豪沒有了，肯定也會有新的人出現吧？我倒是覺得差別不可能太大。」
「沒錯，而且我已經給芥川龍之介和太宰治都帶了一份了嘛。」
一旁的梅林看熱鬧不嫌事大。
「到底是不是『初中作文』我想他們作為文豪轉世應該最能評價了。」
千裡：「……」
是哦，梅林還給那兩個大佬發了書……
千裡抱著腦袋，雙眼無神的蹲下把自己縮成球，渾身散發著喪的氣息，嘴裡喃喃自語。
「完了……真的完了……要不別出門了，我就在家裡等你們全離開算了……」
她已經可以遇見到兩個大佬看著自己的書一臉懵逼，心裡想這寫的都是什麼玩意的表情了。
「其實換種角度也是好事。」
藤丸立香來到千裡身邊，蹲下身安慰的拍了拍千裡的肩膀。
「你看，他們都是文學歷史上的名人，這樣不就可以相互交流了嗎？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說著，她還用看辣雞的眼神瞟了一眼梅林。
「……你說得對立香。」
千裡深吸一口氣，努力把羞恥感憋回去，一雙金色的眼眸因為羞憤朦朦朧朧的帶出水汪汪的色澤，最後幾個字簡直咬牙切齒。
「和大佬們交流的機會簡直是奇跡，指不定被指點一下我的能力能坐火箭一樣躥升，我不能著了梅、林、的、道！」
自己越這樣梅林他不就越得意？自己要奮起，要波瀾不驚，要風輕雲淡！
可是，還是好羞恥啊啊啊！！！
到底，千裡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在把書都鎖起來之後，報復性成倍的丟了給梅林自己買回家的其他書籍。
然而目的達成的梅林卻只是笑眯眯的收下，絲毫沒有反省的樣子。
不如說指望對方這個活了上千年沒有良心的半夢魘反省，那才是太陽從西邊出來。
不可能！
吃過早飯之後，一行人就准備去武裝偵探社了。
「要、要不，我還是在家待著吧……」
千裡覺得自己緊張得不行，在家裡嘴炮一下說自己行是一回事，真要去面對就是另一回事了，能瞬間把她剛才的躊躇滿志給弄萎了。
「沒事，放心，芥川先生和太宰先生人不是很好嗎？」
藤丸立香不給千裡退縮的機會，給了瑪修一個眼神，和對方一左一右把千裡拉出家門。
此時，武裝偵探社一行人已經都在自己的辦公室裡，兩個沒什麼事干的文煉芥和文煉宰倒是拿著昨晚梅林「傾情贈送」的書，感嘆著討論。
「這個世界沒有我們這樣的人，倒是衍生出了其他的作家。」
文煉芥含笑感嘆。
「由此可見，文學總是不會消失的。」
「芥川老師說得對！」
太宰治第一反應是吹對方。
「我昨天還借用電腦查了這邊的文學發展史，也有很多厲害的人。」
而且因為成為了英靈，看書速度都有了提升，一晚上看個三四本完全沒有問題！
「而且目前看來千裡她最出名，竟然都快出她的獎項了。」
還是不久以後，看來會是一個盛況。還活著的時候，舉辦，並且有資格以自己名字命名的獎項什麼的，簡直是幻想小說了。
但是偏偏對方做到了，還是在短短幾年之內，回去和大家說的話，他們會被嚇到吧？
「當然，在我心裡芥川老師最厲害！」
芥川廚的文煉宰在心裡肯定。
誰都比不上芥川老師！芥川老師是最棒的！自己永遠都會擁護芥川老師！
正交談的時候，門口突然傳來了敲門聲，隨著門被打開，最先進入的是藤丸立香的身影。
她的目光迅速掃了眼屋內，在看到文煉宰和文煉芥的時候，表情微妙地有種無奈透露出來。
「千裡，進來吧。」
她轉身對門外招呼。
「還有好幾天的時間，而且太宰先生現在也是你的英靈，再怎麼也不可能不見面的。」
屋內：？
「話是這麼說……」
千裡擠出一個艱難的笑容，用壯士斷腕一般的決心，邁著沉重的腳步僵硬地走進屋內，整個人前進的動作看上去甚至帶著幾分機械的味道。
她借著藤丸立香的身體遮掩，目光迅速在屋內轉了一圈，在看到文煉宰和文煉芥的時候，心裡心虛又忐忑的感覺止不住地往上冒。
不、不忐忑不行啊！這幾乎就等於三次元本尊了！比面對教導主任還讓人心慌啊！
「早、早上……」
她剛打了一半招呼，目光不由自主的凝聚在對方手裡拿著的書上面，宛如被卡住了命運的咽喉，最後一個字就這麼硬生生的卡在嗓子裡。
看封面……這特麼不又是我的書嗎！梅林竟然真的送了！
心裡最後一點微小的可能梅林沒干這種事的希望破滅，千裡忍不住抖了抖身體，腳步悄悄向後挪了一步想要後退。
「哎呀，快進屋吧。」
罪魁禍首梅林笑的輕松，迅速把人推進門內，啪的一聲關上大門。
千裡：「……」
梅林，我會勸立香回去讓你晝夜加班不休息的！真的！！！
眾目睽睽之下，千裡眼神一沉，挺胸抬頭，臉上露出一個禮貌的微笑，然後……發出落荒而逃的聲音。
「我去那邊待一會兒。」
她指著離文煉芥和文煉宰最遠的那個方位，速度快到恨不得拔腿就跑。
文煉宰：？？？
文煉芥：？？？
「是因為她的心態問題啦。」
看了全程江戶川亂步嘎吱嘎吱的咬著糖，恨鐵不成鋼地把千裡扒了個干淨。
「對特定人的誇獎十分害羞，現在想來是因為是她原本世界的文豪的名字吧，就像是你們是歷史上有名的文豪一樣，加上這邊的世界並沒有你們的作品與蹤跡，所以就一直覺得她的作品能取得如今的成就是因為這邊文壇凋零，她撞了大運。」
雖然經過這麼多事情之後已經算是能平靜面對外界的誇獎了，但是對英靈這樣幾乎是本尊的存在就不行了。
「文壇凋零？」
文煉宰震驚地看著江戶川亂步，又看了看縮在角落裡的千裡，再低頭看了看手裡對方出版的書，回想了一下自己昨天查到的資料，眼中帶著茫然。
「撞了大運？？」
撞大運能撞成文壇之光？這怎麼可能啊！文學可不是撞大運就能夠功成名就的，這是一種權威的、帶有相當的感情色彩、包含著內心與思想、是絕對不會被人把糟粕奉為瑰寶的存在。
文煉宰神情一肅，覺得這不行。
好好的一個作家，怎麼能這麼沒信心？
他氣勢洶洶的轉身向千裡靠近，發現隨著他的靠近，對方肉眼可見的緊張起來，整個人就像是一只發現兩腳獸靠近的貓咪，渾身的毛毛都扎炸了起來，那雙金色的眼眸更是瞪得溜圓，全身上下都緊繃著，警惕的盯著自己，大有一個不對立刻逃跑的架勢。
他沉思了一下，突然福靈心至，腿一退，向後了一步。
貓咪隱晦的松了口氣，毛毛逐漸放松。
他忽然又重新邁步向前，貓貓再度緊張起來。
他再後退，對方再度放松。
糟糕！怎麼感覺這麼可愛！
……
n次之後，千裡面無表情地看著反復前進後退的文煉宰，心裡的忐忑逐漸變為了麻木。
就算是公開處刑，也不帶這麼折騰人的吧！
第101章
趁著千裡因為自己的單獨前進後退陷入麻木, 文煉宰抓住機會大步前進，相當利落的坐在了千裡對面的位置，一副要促膝長談的樣子。
千裡瞄了眼對方啪嘰一聲落在桌子上那本自己寫的書, 有種想要趕緊跑的衝動。
原本, 她沒給對方機會也沒介紹自己的情況所以對方不知道的時候, 她還能沒有什麼壓力地相處, 但是一旦對方真的看了……
就是尷尬他媽給尷尬開門——尷尬到家了！
「這些, 都是你寫的對吧。」
太宰治不知從哪裡掏出好幾本千裡眼熟的不行的封面, 挨個擺在桌子上。
恍惚間, 千裡甚至有種自己正身處公堂，還是待在下面待審的犯人。
不，已經在審了啊！
「是、是的。」
千裡游移著眼神，胡亂點頭。
「拙作，拙作。」
「你是覺得這個世界的人都是笨蛋嗎？」
文煉宰不滿的拍了拍桌子, 一向活潑的聲音難得強勢下來。
「抬頭, 看我！」
細密的睫毛如同蝶翼般顫抖, 最終, 在這樣的命令下揚起，金色的眼眸在透過窗子的光芒中對上另一個有著相同顏色的眼睛。
「雖然世界上總是有不明白天才作品的笨蛋，看不懂內涵的傻瓜，甚至抱著狹隘的觀念喜歡否定別人以此來證明自己的愚蠢家伙。」
他一口氣不停歇的說了一大串話，站起身撐著桌子，俯身靠近千裡。
「但是——」
明明生前幾次自殺甚至成功的人，卻在文學這條道路上自信而又篤定, 落下的聲音裡也帶出幾分溫柔的感覺。
「只有文學, 是絕對不會被庸才占據高峰的。」
哪怕是當初無人問津的東西, 也會在時間的流逝下被發現價值, 然後奉為經典，更別提是已經得到的認可。
「我……」
千裡愣愣地與文煉宰對視，原本繃緊的身體逐漸放松下來。她躊躇了一下，老老實實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謝謝太宰先生，其實還是覺得很羞恥，不過……感覺真的好了很多。」
還是……已經麻木到感覺不太到羞恥了？佛系心理？
「而且，害羞什麼的，這代表你是崇拜本天才的吧。」
太宰治直起身體，右手叉著腰，得意洋洋的開口。
「在崇拜的偶像面前會緊張，我懂，我對芥川老師就是這樣，芥川老師要是誇我一句我能興奮到一天不睡覺！」
「原來太宰君想要我誇你嗎？」
一旁突然傳來了文煉芥溫和的聲音。
「那麼，幫助後輩，做得很好哦，太宰君。」
文煉宰：！！！！！！
「芥、芥川老師！」
文煉宰刷的一下放下手挺直身板，語無倫次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說了啥。
「芥川老師誇我了！剛才是在誇我吧！芥川老師說我做的很好！那什麼，應該的，應該的！我超級樂於助人！我會繼續努力不讓芥川老師失望的！」
千裡忍不住笑了出來，眼中生出了明亮的光。
太宰先生果然好廚芥川先生，不愧是寫過一本子芥川龍之介名字的粉！
「就如同太宰說的那樣，雖然我可能沒有什麼資格這樣說。」
畢竟他自己也干過否定自己作品的事。
文煉芥看向千裡，那雙藍色的眼眸裡帶著鼓勵，周身自然而然地彌漫著讓人信服的氣質。
「你的路還很長，還會看到更多的風景。」
「我知道了！」
千裡毫不猶豫的選擇和太宰治一起吹。
「謝謝芥川先生，芥川先生真的很厲害！」
這可是日本文壇的頂梁柱之一啊！
一時之間，氣氛和諧下來，三個作家扎堆在一起，讓其他人松了口氣。
「看起來結局很好。」
藤丸立香相當滿意地點了點頭，看向了一旁的梅林。
「難不成這才是梅林你的目的？」
「畢竟我喜歡圓滿的結局嘛。」
梅林笑眯眯的回復，說出一句轉折。
「而且……」
他說完，反而停下了聲音，不再繼續開口。
「諸位——」
與謝野晶子忽然推開門，面色嚴肅。
「出事情了。」
其他人：？？？
聚集在會議室裡挨個坐好，與謝野晶子按下遙控器，牆壁的屏幕上顯示出了許多圖片，還有視頻。
「現在網絡上突然傳出有關於［聖杯戰爭］的消息，許多『陳年舊帖』被挖了出來，昨天晚上的戰鬥被人作為佐證傳出，矛頭明確指向了武裝偵探社和港口黑手黨。」
與謝野晶子又按了一下，又有幾個圖片顯示出來。
「最重要的是，傳言裡有只要擊殺［御主］，就能繼承令咒和英靈的說法。」
說著，她看向了藤丸立香。
「有這種說法嗎？」
「是有的。」
藤丸立香點頭。
「像是令咒轉讓一類的，確實。」
「政府和港黑不會干這種給橫濱找事的事，所以是Berserker（狂戰士）御主的陰謀了吧。」
而且聖杯根本不存在於這邊，哪來的「陳年舊帖」？八成是偽造的。
千裡垂眸看著自己右手上鮮紅的令咒，又抬頭仔細看了一遍屏幕上的圖片，眉頭微蹙。
「上面……好像沒有我？」
□□、福澤先生、甚至藤丸立香都掛出來了，怎麼沒有自己這麼一個顯眼的？
「是的，那個人似乎有意避開了千裡。」
與謝野晶子肯定的回答。
「有陰謀？」
藤丸立香陷入沉思。
如果知道了港口黑手黨和這邊的福澤諭吉先生還有自己，那麼沒理由一直和自己這邊在一起的千裡沒有被對方發現。
可是千裡和聖杯一體的事情只有這個房間裡的人知道，也不可能透露
「你們為什麼不想的簡單一點啊？」
看透一切江戶川亂步隨意地扔下一顆炸彈。
「那個［御主］單純的就是知道千裡作家身份的書粉。」
其他人：？？？？？
「書粉？這麼巧嗎？」
僅僅聽了梅林的只言片語，還沒來得及知道千裡到底有多出名的藤丸立香倒是覺得挺好的。
「這就說明千裡比起我們是安全一些了，不錯啊。」
「但是也要擔心會不會成為狂熱到綁架作者的粉絲吧？」
坐在藤丸立香左邊的瑪修一本正經的開口。
「我看過的一些書裡就有粉絲過於喜愛偶像而痴漢綁架的事……」
「等等，停！」
藤丸立香趕緊阻止，面色沉重。
「這種事情到底是誰教你的啊！」
偶像粉絲什麼的，不會是醫生吧？只有他沉迷網絡虛擬偶像，都教壞了瑪修！
「不，如果說千裡的話……說不定真的有可能呢？」
文煉宰拄著下巴，若有所思。
「她在這裡是最受歡迎的作家，粉絲多一點應該很正常吧？就像是芥川老師一樣，芥川老師的粉絲就很多啊。」
「太宰先生，粉絲多不代表痴漢要多。」
藤丸立香面無表情。
「這樣想千裡豈不是更危險了？」
畢竟誰還沒有過想把喜歡的作者關小黑屋裡，讓對方辛勤產糧的想法，或者看到第一手存稿之類的危險事情？
「沒事，本來我也不能和立香分開，真來人知道我是［御主］也是遲早的事。」
千裡默默抬手，把讓氣氛微妙起來的話題拐回正路。
「現在最應該關注的是Berserker（狂戰士）御主有什麼陰謀，還有迦勒底什麼時候能找到方法把聖杯拿走。」
「方法……在研究了！」
瑪修的盾牌發出迦勒底裡羅曼底氣不足的聲音。
「大概還需要……嗯，幾天，我們會盡快在聖杯戰爭第七天到來之前找到一個可行的方法的。」
「這麼說——」
文煉芥微笑著發出了一句靈魂質問。
「現在還沒有找到能夠讓她和聖杯分離的方法對嗎？」
羅曼：「……」
這問題扎心了，他也很想立刻就讓聖杯和對方分開，事情圓滿結束。但是還和以前的人造人承載聖杯不同，千裡和聖杯都黏一塊了，是一種更加緊密的關系，要分開比單純的分離難的不是一點半點。
一時間，屋子裡的氣氛突然微妙了起來，千裡的目光在屋子裡轉了一圈，果斷選擇再度打圓場。
「畢竟是以前沒有過的事情嘛，迦勒底肯定也很努力了，這種事情也不是說能解決就能解決的。」
畢竟那邊世界都毀滅了，就剩坐標在南極的迦勒底，能撐大梁的更是只剩下了原本的摸魚醫生羅曼，還有技術支持達·芬奇。
她微笑著，表情真誠而又篤定。
「相信迦勒底吧。」
屋子裡頓時一片寂靜，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一道沉著的聲音率先打破平靜。
「那麼，現在針對現在的情況。」
主位福澤諭吉站起身，看向眾人。
「先討論出應對的方……」
不等他說完，門外忽然傳來了巨響。
「碰——」
第102章
事實證明, 網絡上的那條信息確實起到了作用。相比起家大業大的港口黑手黨，勢單力薄的武裝偵探社在被挑撥的人看來是最容易下手的那個。
這個世界上，總有人拎不清情況, 或者為了那一點小小的可能性去殺人越貨。
地鐵廢棄岔路的深處, 名為晚香堂的據點，是武裝偵探社從前使用過的地方, 相當隱蔽, 一行人在這裡暫避風頭, 以免總有人找到頭上。
雖然不是打不過, 但是嫌麻煩。
千裡獨自待在一邊，對著手機按來按去，藤丸立香想了一下, 靠近對方。
「千裡, 不用擔心啦。」
藤丸立香看著沉思狀態的千裡, 主動安慰。
「擔心……謝謝，我只是在想Berserker（狂戰士）的御主可能是誰……這樣的。」
千裡在對方看到內容之前切換了界面, 無奈的笑了笑。
「對方完全是隱藏在幕後, 連一點線索也沒有, 也不知道最終的目的到底是什麼，如果是聖杯其實還好。」
就怕人家是那種有理想有目標只想搞事的人。
除了不知道哪個那麼倒霉開局送命的Rider（騎兵）, Berserker（狂戰士）的御主簡直謹慎得不行，好像還很擅長搞陰謀。
「目前才是第二天，不會那麼快的。」
藤丸立香依舊自信。
「Berserker（狂戰士）只有一個, 但是他無異於站在了所有人的對立面，只要他敢再出現, 到時候我們一起群毆他把他送回英靈座, 英靈都沒了那個御主想搞事也做不到了。」
能群毆為什麼要單挑？她藤丸立香只是一個可以召喚很多英靈的御主而已, 更何況這裡這麼多人，不群毆都浪費_(:з」∠)_
「好，就群毆。」
千裡彎下眼眸，也笑了出來。
「到時候三條令咒都給太宰先生開寶具。」
確定千裡並沒有不好的心情，藤丸立香放下了心，千裡保持著微笑看對方腳步輕快的和和瑪修又說著什麼，重新低下頭，看向自己的手機。
她轉回剛才退出的界面，是一封郵件，上面還沒有幾個字，還處於一個開頭的狀態。
雖然說了「相信迦勒底」的話，但是這個世界上從來都不缺少意外，意外的後果，她也應當有所准備才是。
反正也只是一個准備，用不上最好不是嗎？而且……她總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她垂眸注視著手機的屏幕，眼中倒映的內容裡又填上幾個字句，隨後保存下來，選擇了定時發送。
這樣，就算是准備完全了。
她想。
哪怕……
「在想什麼？」
有聲音突然響起，千裡抬眸，看到的是文煉宰的身影。
「太宰先生？」
「嗯，是我。」
他拉開旁邊的椅子坐下，看向千裡。
「你似乎在做一些……嗯，准備？」
「是的，確實是一些准備。」
千裡把手機放回口袋裡。
「雖然這樣說有些悲觀，可是很多事情都是要做好最壞的打算，這樣才不至於在這樣的結果到來的那一刻後悔自己沒有來得及提前准備好。」
就比如遺書一類的事情。
「很清醒，我竟然一點也不覺得意外。」
文煉宰的上半身長千裡的方向略微傾斜，神秘兮兮地說出一句話。
「我的直覺告訴我，如果我邀請你入水，你心裡不會拒絕。這聽起來會讓其他人感到不可思議，但是我又覺得並不難以想像。」
他說著，金色的眼眸一眨不眨的注視著千裡那雙相同顏色的眼睛，問出一個問題。
「那麼，你會拒絕嗎？」
故意顯得神秘兮兮的的表情在這一刻趨近於無，金色的眼眸裡平靜到近乎生出了了然。
千裡與對方注視了好幾秒，說出了自己的回答。
「我還打算好好活下去。」
她重復著。
「我是准備好好活著的。」
「這樣啊——不管怎麼說，人應當對任何事情都擁有選擇的權利，雖然我們總是被外界束縛。」
文煉宰拉長了聲音，重新直回身體。
「藤丸立香說英靈的召喚本身是帶著相性的，我想我已經明白了為什麼你召喚到的是我而不是芥川老師的理由了。」
哪怕他一直表現的是個氣氛活躍者，總是會大驚小怪，但是……
文煉宰勾起唇角，露出微笑，最後一句輕輕地落下，顯得格外溫柔。
「雖然這樣說應該會顯得有些不負責任，但是，所謂價值都是由自己決定的東西，現在的你應當更具有『自由』，哪怕是……」
剩下的話被文煉宰隱去，沒有說出口，但是無論是他還是千裡，都明白那個「自由」與未說出口的詞到底是什麼。
「太宰先生，您真的是……」
千裡嘆息著，眼中卻帶著柔和的笑意。
——是一個相當溫柔的人啊。
在晚香堂的白天還算清靜，並沒有什麼人找到這裡，然而等到天色已晚的時候，莫名有許多的人找到這裡。
「我們的位置暴露了，而且是早有預謀。」
江戶川亂步推了推臉上的黑框眼鏡，聲音篤定。
「那個人早就知道了這裡，只是這個時候才公布出來而已，他要這些人拖住我們，或者說拖住英靈，不能妨礙到他。」
「他有自己的私人目標，還是會造成很大影響的那種對嗎？」
千裡跟著一起順著密道離開，眉頭緊皺，飛快運轉自己的腦袋。
「這樣的話應該已經出動了，只是咱們現在在離開途中，也沒辦法查到。」
「如果是網絡的話，迦勒底倒是可以查詢。」
藤丸立香說著，看向瑪修，瑪修點了點頭，隨身攜帶的巨大盾牌上，一道投影顯現出來。
不是以往的羅曼醫生的人物影像，而是一個讓人熟悉的地圖。
「我真的從來沒想到還會在另一個世界的網絡上登錄，因為兩邊科技差距的緣故，可以提供更詳細的資料，我正在詳細查找，不過由於距離的原因，偵測英靈肯定是偵測不到，只能通過攝像頭的篩查對比。」
羅曼的目光一直鎖定在屏幕上，兩只手也在操作台不住地操作，很快，變動的數據鎖定了一個地方。
「等等，找到了異常。」
他把捕捉到的畫面放大，順著網線找了過去，沒幾秒就成功確定了位置。
「蘭斯洛特在這裡！」
半空中投影的地圖在某一處出現了一個顯眼的紅點，福澤諭吉僅僅是看了一眼，神情立刻嚴峻下來。
那個地方，是政府的地盤。
……
此時此刻，阿爾托莉雅已經和蘭斯洛特打了起來，因為無法透過蘭斯洛特黑漆漆的鎧甲以及隱藏身份技能下看到他的真身，阿爾托莉雅也無法知道對方就是那個綠了自己的蘭斯洛特。
可對方打自己的時候格外狠的力道讓她知道，對面這個沒有理智的Berserker（狂戰士）對她真的相當「仇恨」。
但是她現在最重要的事情並不是和對方戰鬥。
「碰——」
側身避開對方的攻擊，地面被重擊破壞，飛濺出不規則的石子，阿爾托莉雅聽著給自己的耳機裡，阪口安吾的祝福，迅速後退了好幾步，與Berserker拉開距離。
阪口安吾：「拜托阿爾托莉雅小姐能夠把Berserker（狂戰士）牽制著去東邊的海邊，不要在城市裡打鬥。」
阿爾托莉雅：「明白。」
雖然政府已經動用人員緊急清場了附近的無關人員，但是身為英靈的阿爾托莉雅相當明白，英靈能做到的破壞範圍可不僅僅是清場的那一片地方。
如果寶具的類型屬於破壞力強、範圍還廣的那種，她可不認為對方作為Berserker能有理智注意平民。
哪怕她也可以開寶具阻擋，但是她那個也是大範圍的寶具，一個弄不好也會造成巨大的破壞。
不管怎麼說，還是先把人往海邊引，海邊更適合戰鬥，破壞也會最小。
心裡判斷著，阿爾托莉雅為了追求速度，開始相當明顯地開始邊戰邊退。如果是別的職介肯定一眼就能看出她的目的，然而她對面的是Berserker，狂戰士沒有理智。
可惜雖然狂戰士沒有，但是他的御主陀思有。
屏幕上是各種監控與數據，他半眯著眼睛，紫色的眼眸映照著屏幕的亮光，右手紅色的令咒分外顯眼。
「海邊倒是個不錯的地方，可惜……」
他輕聲低喃著，用一種仿佛說「你好」的平淡語調，對自己的英靈下達了一條強制的命令。
「以令咒之名命令你，Berserker，對政府基地的位置，全力釋放寶具。」
第103章
紅色的令咒再度消失了一部分, 與之相對的，是Berserker突然停下的動作。
剛才還追著阿爾托莉雅打的Berserker身上魔力升著，愈發沸騰, 魔力不等阿爾托莉雅反應，就大吼一聲跳起, 天空上一架同樣黑漆漆的飛機接住了他, 帶著他向上, 在天空中掠過。
阿爾托莉雅的神情瞬間凜冽起來。
「御主！」
她聲音急促。
「Berserker釋放了寶具, 我感覺到是大範圍的傷害，必要時需要使用寶具抗衡、用令咒回復魔力，請御主立刻決斷。」
主要是對方的寶具好像不是對自己釋放的, 而是自己後面的大樓。
阪口安吾心裡一震，知道現在必須是自己下決定的時候。由於阿爾托莉雅十分好溝通, 所以寶具他當然知道, 是充滿破壞力的對軍寶具。
但是現在沒有時間了，人家開寶具了，自己還能不讓自家英靈用寶具對抗用臉接嗎？那可是大範圍的啊！
「我同意阿爾托莉雅小姐必要時釋放寶具, 但是, 還請盡量減小傷害。」
「明白！」
阿爾托莉雅點頭, 舉起了手中的劍，金色的劍身一點點暴露出來，她注視著天空之上已經開始向下俯衝的Berserker，揮劍砍了過去。
千裡一行人到附近的時候已經是寶具對戰現場, 甚至戰鬥中的兩個人處於一個十分微妙的狀態。
Berserker可以發出多段遠程攻擊，還特麼自帶熱武器, 人更是飛在天上。而作為Saber（劍士）的阿爾托莉雅不能飛, 武器是冷兵器劍打不著對方, 除非開寶具，不然只能對著對方飛過來的子彈導彈進行攔截，還攔不全。
不是她不想開寶具，是現在的Berserker（狂戰士）速度飆升，她怕開了寶具為了把對方也籠罩在範圍內會連帶著能把後面的市區給毀了。
「現在怎麼辦？」
文煉宰表情苦惱。
「為什麼Berserker還會飛啊！這樣我不就打不到他了？」
他來這邊的身份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Assassin（暗殺者），給的寶具都只是暗殺那類，為什麼對方一個狂戰士自帶飛機還能飛？
「說起來，我沒記錯的話Berserker不是英國歷史上的蘭斯洛特嗎？」
突然想到了什麼的他身體一震，目瞪口呆。
「等等，亞瑟王時代還有飛機嗎？那不是連科技都沒有的古代嗎？為什麼他的寶具是飛機啊！！！」
太宰治的這個問題簡直可以說是靈魂質問，還是那種真實到不行的一類。
迦勒底一行人面無表情的回視對方，完全不知道怎麼解釋。
她們能說他們也不知道為什麼對方一個亞瑟王時期的人為什麼能掏出飛機導彈嗎？
「應該是蘭斯洛特的寶具？還是技能？我記得應該叫［騎士不死於……徒手］？好像是這個。」
千裡解釋著，努力從記憶裡把對方模糊的信息挖出來。
「只要是對方認為是武器的東西，被拿在手裡就會變成他的寶具，沒記錯的話應該就是這個原因了，別說飛機，說不定他摸一下航母還能開航母打。」
據說好像還有倒立摸地球這種假設，但是她當初就只是了解了幾眼設定然後玩了一陣游戲，能用英靈那麼多，有關於蘭斯洛特記憶早就模糊到不行。
「蘭斯洛特都這樣了，那作為亞瑟王的那個Saber豈不是更強？」
文煉宰忍不住吐槽。
「說不定她回身就能掏出宇宙飛船激光炮之類的，而且我覺得他們在作弊，還是說正常的英靈都有這個強度？」
偷渡的文煉宰看著自己和對方比就是個菜雞的面板，覺得這樣不行。
他，天才作家太宰治，竟然連飛都不會！
「不一樣不一樣，太宰先生你是作家嘛。」
千裡給對方順毛。
「作家不需要和騎士比武力值，而且亞瑟王的時代還有紅龍白龍魔法師仙女妖精什麼的，和咱們科學時代完全不一樣。」
說實話，作家、藝術之類的英靈好像普遍星級不高來著。
「現在看來，應當是幫助Saber（劍士）吧。」
文煉芥看向福澤諭吉。
「Berserker（狂戰士）一直在破壞，而Saber好像對他並沒有什麼辦法，正常來講沒有飛行的能力很攻擊到Berserker，只能被動承受攻擊。」
「你有辦法。」
福澤諭吉同樣看向對方，聲音沉著。
「是你的寶具。」
「據說明是固有結界，能困住Berserker，但是攻擊需要交給……」
文煉芥的目光在自己這邊幾個英靈身上轉了一圈，把嘴裡的話換成了一個委婉一些的。
「交給其他人，能和對方戰鬥的。」
梅林……雖然那個梅林也是英靈，但是干的都是輔助的事，雖然察覺到他可能不簡單，但是既然是公認的攻擊力不行，那麼他也沒想過對方。
瑪修這個小姑娘一看就是防御保護的類型，太宰君……
想到己方偷渡過來的板面，文煉芥十分清楚，自己這幾個的戰鬥力說不定真的除了寶具根本插不進去。
所以人選就只剩下了正在和Berserker（狂戰士）戰鬥的Saber（劍士）了。
「去吧，我和政府溝通。」
福澤諭吉果斷點頭，同意了文煉芥的想法。拿出手機和政府一方通訊說明。
冷不丁的，一道帶著篤定的聲音突然響起。
「政府裡有什麼是讓Berserker的御主十分想要的。」
江戶川亂步皺著眉，喃喃自語。
「很隱蔽，大概只有一兩個人知道的那種東西吧，可是這一類的東西連線索都沒有，到底是什麼呢……」
千裡猛地扭頭看向亂步，心裡突然出現了一個猜想。
沒幾個人知道，但是知道的一定會相當覬覦，保存在政府，而且連現在的亂步和福澤先生都不知道的東西！
她就知道一個！
「千裡你知道。」
江戶川亂步一看千裡的神情，就知道了她想到了什麼東西。
「如果說我知道的東西確實有一個，但是這個東西……」
千裡抿著唇，艱澀開口。
「很機密，是能夠改變世界的東西，我不確定到底是不是這個，因為我只知道這個。」
「是什麼？」
江戶川亂步直白詢問，千裡兩步來到對方身邊，看了眼還在打電話的福澤諭吉，附耳小聲說了一段話。
「是一本空白的［書］，由種田長官封印保存，你可以當作世界基石一類的存在，在上面寫出的東西，只要內容合理，無論是什麼都會成真，哪怕是撕下來的書頁也是。」
江戶川亂步：！！！
「這種東西！」
如果寫上吃零食永遠不會得蛀牙豈不是……咳咳。
「總之，我明白了。」
他嚴肅的點了點頭，轉身拽了拽福澤諭吉的衣袖。
「加上一句，告訴種田長官，Berserker御主的目標，是他封印的東西。」
他都說的這麼清楚了，作為異能特務科的最高指揮官，對方肯定能明白。
「阿爾托莉雅小姐。」
戰場中，阿爾托莉雅的耳機裡傳來阪口安吾的聲音。
「因為我們已經與武裝偵探社達成合作，接下來對方的英靈會釋放固有結界困住Berserker（狂戰士）創造機會。」
阿爾托莉雅奔跑著躲開子彈，聲音沉著。
「我明白了。」
如果是固有結界的話，那麼她也可以釋放寶具打敗Berserker了。
曾有過一面之緣、擁有黑發藍瞳的男人向這邊靠近，作為從者，極好的感官讓她聽到對方發動寶具的聲音。
「——《齒輪》」
阿爾托莉雅：？？？
你的解放語呢？！
霎時間，隨著那聲音落下，像是另一個世界開始入侵一樣，不同於現實的風景以文煉芥為原點極快地向外擴散，無論是地面還是天空，全部都被籠罩。
巨大的、小巧的，無數的齒輪占據著空間，天空被這些若隱若現的存在替代，像是一片由齒輪撐起的世界。
文煉芥抬頭看著被籠罩在齒輪下的Berserker（狂戰士），抬起手，向下一壓，天空像是塌陷一樣向地面逼近。
「福澤先生？」
同樣被籠罩在這一片寶具之內，千裡瞄了幾眼看似直挺挺站著，實則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的福澤諭吉，想了想，猶豫地開口。
「不然用令咒給芥川先生補個魔吧。」
寶具就是大招，眾所周知大招都是很耗藍的，而且這邊又沒有魔力的設定，所以可想而知，抽的「藍」到底是什麼。
她真的怕芥川先生因為開大就把福澤先生人吸干了啊！
第104章
福澤諭吉確實需要用令咒補魔了。
文煉芥的寶具持續發揮作用, 將附近的所有存在都籠罩進去，天空的Berserker（狂戰士）被迫降低高度，只能低空飛行。
但是這也足夠了。
文煉宰在千裡令咒的加成下用寶具瞬移一刀……沒砍動Berserker的盔甲, 只能憤憤不平地對對方身下的飛機下手，在子彈到來之前砍掉一側機翼。
Berserker飛機失衡, 在失速中向著地面狠狠砸去。
阪口安吾發動令咒補魔，阿爾托莉雅抓住時機，金色的光芒彙聚在手中的劍上, 形成一道璀璨的光芒。
「集結的星之吐息, 閃耀的生命奔流——接下吧, Excalibur！（誓約勝利之劍）」
耀眼的劍光落下，帶著無可匹敵勢頭，衝向半空中的Berserker。
「轟——」
全然的光讓人看不清內裡，伴隨著攻擊落下，天空的齒輪像是承受不住一般出現巨大的裂縫，文煉宰看向福澤諭吉。
「我的寶具承受不住劇烈的攻擊，只能用令咒加持了。」
福澤諭吉點了點頭。
「以令咒之名命令你, 芥川君，最大限度強化維持寶具。」
又一道紅色的痕跡消失，只剩下最後一道。與此同時, 天空半透明齒輪的裂隙被修補了大半, 依舊有數不清的縫隙，但是好在不那麼搖搖欲墜了。
所有人都注視著戰場的中央, 等待平靜下來的結果。突然，千裡聽到了一道聲音。
「震撼嗎？」
她反應過來眨了眨眼, 目光來到梅林的身上, 余光看到其他人並無反應。
所以只是給自己的私聊嗎？
她這樣想著, 耳邊再次聽到了對方意味深長的聲音。
「大概再過幾秒就消失了哦。」
梅林的意思是什麼？怎麼也不可能是炫耀阿爾托莉雅吧？
千裡的目光來到對方的眼睛上。
晶瑩剔透的紫色，帶著屬於魔術師的神秘，帶著微笑的臉上讓他整個人看起來相當親切，可是眼眸深處卻並無什麼情緒。
說到底，作為半夢魘的梅林並不懂得人類的感情不是嗎？
那麼，這句突然說出的話語的含義是——
千裡轉回頭，不再看對方，身體衍生出一種想要笑出聲的感覺。
是的，是身體，而不是情緒。在阻止與縱容之間，千裡選擇放任了一小半。
於是，唇角勾起，她真真正正的、無聲地笑了出來，與之相反的，是那雙毫無笑意的金色眼眸。
再過幾秒就消失了。
再過一會兒就消失了。
是即將消失的。
她想，自己知道梅林的意思了。
右手不自覺地摸進口袋裡拿出手機，千裡低頭瞥了眼黑色的屏幕，又在下一秒重新把它放回口袋裡。
那又怎樣呢？
是的，最壞的打算都已經做好了，已經沒有什麼可准備的了。
甚至……
她抬起手放在心口，心髒的跳動一如既往，沒有因為這一份明悟而做出什麼反應，平淡到仿佛什麼都沒聽到一樣。
自由、選擇、羈絆、責任、理智。
還有——［心］。
金色的光芒向上而去衝破天際，阿爾托莉雅維持著釋放寶具的姿態，直覺忽然感覺到有哪裡不對。
一種古怪的感覺充斥著她的直覺，讓她想要收回寶具。
可是已經放出去的攻擊怎麼能收回？
不等她多想，下一秒，有強烈的波動從她的對面出現，比之對方釋放寶具還要更加劇烈的，更加龐大的。
「這種感覺……」
同樣察覺到不對勁的藤丸立香眉頭一皺，看向瑪修的盾牌。
「醫生，能查到嗎？還是說單純的絲血爆種？」
「正在查！這種數值……已經超過了某種界限，等等，Berserker這是！」
迦勒底的羅曼倒吸一口涼氣。
「立香，你們迅速遠離！能離多遠離多遠！Berserker要自爆！！！」
其他人：！！！
藤丸立香迅速追問。
「醫生，自爆範圍。」
「範圍？範圍很大。」
羅曼的影像出現在半空中，神情分外焦急。
「還有亞瑟王的寶具還在開，兩個疊加起來很可能會讓範圍加大，至少這一片。」
羅曼在投影出的地圖上畫了一個不規則的圈，範圍讓人眉頭緊鎖。
從Berserker和阿爾托莉雅打起來還沒有十分鐘，而這裡屬於城市裡，十分鐘即使政府全力撤出附近人員，也沒辦法在短時間內達成地圖上那麼大的範圍。
「固有結界……」
「攔不住。」
羅曼神情嚴肅。
「我可以跟清楚的說，芥川龍之介的寶具根本無法阻攔，立香也沒辦法召喚英靈，在這樣的情況下能夠自保就已經很不錯了。」
爆炸是個圓形，防的了一邊防不了四邊！
「提前干掉Berserker就行了吧？」
文煉宰捏緊了武器。
「我現在去干掉他！」
「太宰先生，你現在進不去的。」
周圍都是阿爾托莉雅光炮的攻擊，怕不是剛進去來不及下手就被打回圖書館了。
千裡抬眸注視著文煉宰的眼睛，按住對方的手。
「這麼大的範圍，就算是跑也跑不出去的，所以就只有一個辦法了。說起來感覺真的相當自然呢，這種選擇。」
大概是早就提前做好准備的緣故吧？
文煉宰突然安靜下來。
卸去了平日裡咋咋呼呼的樣子，那雙金色的眼眸僅僅是注視著千裡同樣顏色的眼睛，像是一個無聲的詢問。
千裡回以一個微笑，看向了藤丸立香，聲音平靜地說出一句話。
「情況緊急，請在破壞造成之前，立刻回收聖杯吧。」
藤丸立香：！！！
不等她開口，江戶川亂步的聲音忽然響起。
「我不同意！」
他幾步插進千裡和藤丸立香的中間。
「不一定要聖杯的，我們還……」
「沒有時間了。」
千裡打斷他的話。
「很抱歉，亂步，但是沒有多少時間了。」
Berserker可是正在自爆，結合阿爾托莉雅的大招，真爆炸起來，這片範圍怕不是能出現蘑菇雲。
根本沒有多少時間，指不定多說幾句話就直接炸開了。
「我只是要回家了。」
她這樣說著，想要做出一個安撫的微笑，卻只是柔和了些許神情，平靜越過對方，重新來到藤丸立香的身邊，再次重復著。
「沒有時間了，必須快點，只是回收聖杯而已。」
說著，她又看向羅曼的投影。
「我只是回去了，相信我。」
只有這句，是個假話。
早已經失去資格的她怎麼可能回家？但是只要不被拆穿，這就是一句真話，甚至只要她自己都堅信不疑，那就是「真話」。
可是真的沒有人知道嗎？
羅曼地抿了抿唇，看向藤丸立香。
「立香，你……」
「我知道了。」
藤丸立香她深吸一口氣，神情堅定。
她並非猶豫不決的人，很多時候，相比起猶豫，她都更需要果決。
「千裡，這是你發自內心的選擇嗎？」
她注視著千裡，問出一個問題。
「只是你自己的選擇。」
很多時候，責任這種東西的背負並非一定要承擔在一個人的身上，哪怕Berserker（狂戰士）自爆成功，那也是Berserker御主的責任。
並沒有誰會責怪千裡為什麼不讓聖杯早點回收。
兩雙金色的眼眸相互對視，千裡甚至可以從那雙眼眸裡清晰的看到對方無聲的表達。
如果不是，她會全力以赴的幫助自己。
有點像電車難題了，一個人還是五個人這樣的問題。
逃離嗎？可是有能夠去哪裡呢？
千裡忍不住再次微笑起來。
「是的。」
她給出肯定的回答。
「這是我發自內心的決定。」
拋開一切外在因素、除去一切顧慮與聯系，只是以內心得出的答案。
說起來可能有些，她竟然回歸了最初那段時間想過的選擇，兜兜轉轉又回到了原點。
「我明白了。」
藤丸立香握拳閉上眼睛，僅僅是一秒鐘後，就重新睜開，看向羅曼的投影。
「醫生，立刻開始聖杯的回收。」
「……我明白了。」
羅曼的神情立刻嚴肅起來，用自己最快的速度調動程序，僅僅是不到幾秒的時間，就調整好了准備。
「把盾正面面向她。」
千裡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任由一道光芒由盾發射籠罩住自己。
她感到有什麼正在和自己分離，一種即將失去的強烈掙扎感在感官中躍動，她卻只是垂眸，沒有絲毫的動作。
有光芒在她的心口點亮，微弱的光在不到兩秒的時間裡明亮起來，金色的聖杯逐漸從心口顯露，像是被生生拽出一樣，猛然飛出，漂浮在千裡的身前，溢出彩色的光暈。
「聖杯分離，立刻回收。」
隨著羅曼的聲音落下，聖杯逐漸消失在盾牌的傳送裡，幾乎在同一時間，世界都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沒有一點聲音。
文煉芥的固有結界像是被橡皮擦掉的素描一樣逐漸消失，阿爾托莉雅的攻擊猛然停住，Berserker攀升的魔力在這一刻也猛然卡住。
成功了。
可是，自己為什麼還在呢？
千裡疑惑的低下頭，入目的是自己周身縈繞的金色光芒，她甚至可以清晰的看到，自己的身體由下開始，正在化作光點，一寸寸的消失。
這種感覺……
她偏過頭，除了迦勒底，其他屬於［英靈］的存在周身飛舞著光芒，開始消散。
啊，是這樣的消失嗎？
這種像是英靈退場連屍體都沒有的感覺，其實也不錯。
「千裡……」
藤丸立香抬手想要握住千裡的手，卻只是穿透了這片光，仿佛對面已經沒有了實體。
她頓了頓，收回手，對千裡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嘴裡說出了飽含期望的話。
「說不定，我們會再見面的。」
或許真的有那一天呢？對方成為了英靈，而她召喚出了對方。
英靈的召喚陣是不可能召喚出普通人的，而她們之間也擁有了緣分。
「啊……」
應該說一點像樣的話吧？
千裡動了動唇，卻發現自己根本想不出什麼漂亮的話，如果是做出承諾，大概會很難實現吧？
身體已經消散了大半，她這樣想著，只是勾了勾唇角，露出一個微小的笑容。
沒有走馬燈，也沒有幻視或者幻聽，一切的一切都平靜得不像是自己即將面對死亡一樣，她甚至覺得自己依舊平靜得不可思議，帶著「終於」的嘆息。
說起來，織田作好像還欠自己一個擁抱來著。
最後的最後，她忽然想到了這個。
明明是一件小得不行的事情，明明她最應該擔心的是自己離開之後的事情才是，可是卻又只有這些東西湧入腦海。
她想要抬起手再摸一摸口袋裡的手機，卻發現手的部位早已經消失殆盡。
自己果然是個自私又任性的人吧？但是這又有什麼辦法呢？大概已經是再也改不了的毛病了。
早點索要就好了。
她遺憾的想，視線與思維一同模糊下來。
稍微有些……可惜了……
第105章 番外
一切都結束了。
不屬於這個時代的存在回到了原本的地方, 拯救人理的救世主藤丸立香也完成了回收聖杯的任務，一切都塵埃落定。
只有政府這個地界附近巨大的坑洞與因為戰鬥而造成的破壞，提醒著人們這一切並非虛假, 而是真真正正發生了的事情。
藤丸立香注視著滿目蒼夷的四周, 目光來到了半空中的羅曼投影身上。
「醫生，聖杯載體被取出，載體也會……」
「有聖杯顯現載體會消失的例子, 這樣的情況並不是意外, 所以立香, 你……」
「我沒事，就像是我之前說的，我期待會有重新相逢的那天。」
藤丸立香緩緩露出一個帶著希望的笑容。
「說不定我回去召喚的時候, 就直接召喚到對方了呢？」
不過回去之前, 還有一些事情她想要做。
藤丸立香最後看了眼這裡, 對福澤諭吉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首先, 把千裡的書賣個全套帶回迦勒底, 說不定這就是以後可以用作召喚的「聖遺物」呢！
藤丸立香迅速離開, 現場只剩下了武裝偵探社, 甚至還沒過多長時間, 就陸續出現政府人員收拾現場, 他們更是被請過去問現場的事情。
福澤諭吉與領導人詳談後, 帶著自家社員離開。
一路上, 誰都沒有開口，一時間氣氛異常凝重。福澤諭吉的目光來到身邊兩個沉默的人身上, 想了想, 率先開口。
「亂步, 與謝野，你們……」
「其實我已經知道了，這樣的可能。」
江戶川亂步抬頭，注視著福澤諭吉，問出一個問題。
「自己期望的，和別人期望的，到底哪個更重要呢？」
福澤諭吉沉聲反問。
「那麼，你覺得呢？」
江戶川亂步偏頭與身旁的與謝野晶子對視一眼，重新眯起眼睛，兩人默契的沒有再說話。
即使是座右銘是［若合我意，一切皆好。］的他也會為了社長的一句誇獎而去做原本不想做的事情。
所以說，原本就沒有什麼准確的答案才是。他只是……好像明白了一些事情。
亂步想。
笨蛋千裡果然是世界上最笨的大笨蛋，說好的做出最好吃的甜品還沒給自己呢！
橫濱的事件在政府的掩蓋下，定義為犯罪分子報復社會的行為。同時，他們宣布了一個讓整個日本瞳孔地震的消息。
不幸傷亡人員裡，確定有作家千裡，其本人確認死亡。更是因為身處爆炸中心，連屍體都沒能留下。
英靈和聖杯的事情倒是被順利隱瞞下來了，公眾的實現被轉移，或者說這件事情和公布出來的事情相比實在是小的不行。
一時之間，社會上議論紛紛，甚至許多人質問橫濱政府，為何「光天化日」之下還能讓犯罪分子埋下那麼多的炸彈。
那深坑，沒個一定量根本炸不出來。
最重要的是，千裡老師意外身亡！已經舉辦了千裡賞，就差過一陣公布結果的千裡賞，作為這個獎項的意義本身，卻在這之前逝世。
千裡老師何其無辜？
甚至大家以後再也看不到千裡老師的作品、感受不到千裡老師的關懷、無法體會千裡老師的思想，這怎麼能不讓人心痛至極呢？
網絡上開始了對於犯罪分子的討伐，甚至全國都有了一次清掃行動，聲勢浩大，人人以成為犯罪分子、尤其是搞爆炸的那種為恥。
一時之間，犯罪分子人人自危，恨不得把橫濱搞爆炸的那些「犯罪分子」給罵死。就連見不得光的職業裡，也有書粉大開無雙，不正當職業就業率直線下滑。
可是又有什麼用呢？
無數人抱著千裡的書，悲痛萬分，怨氣瘋漲。
……
織田作之助知道這件事情的時候，要比政府公布的還要提前。是福澤諭吉聯系了他，並且告訴了他這個身在外地的監護人事情的真實始末。
「織田君。」
電話那頭，已經講述完所有的福澤諭吉聲音清晰傳出。
「事情的始末就是這樣。」
「啊……」
此時，外界已經是半夜，黑暗中僅有零星的光亮影影綽綽，透過玻璃，更是模糊了一層。
織田作之助近乎茫然的回應了一句簡短的音節，茫茫然的像是身在夢中。
不然怎麼會聽到這種連噩夢裡都不會出現的駭人事情呢？
可是，他的理智清晰的告訴他，此時此刻，他就在現實裡，他是真真切切的聽到了，這樣近乎荒誕的事情。
織田作之助實在是無法接受，明明自己三天前還去看了對方，用喜悅的心情，訴說著自己將會在一個月後重新回歸橫濱。
到時候又可以重新在一起生活了，他是這樣期望的。
可是，為什麼僅僅是短短的三天，就會出現這樣的事情？
僅僅是三天而已。
僅僅是三天而已！
就好像這三天的時間讓一個人過完了一生，可是人又不是蜉蝣，又怎麼會如此地措不及防呢？
他同樣明白，意外是世間常事，可是……
——可是。
聖杯戰爭？實現一切願望的聖杯？還有被召喚的歷史上的英靈什麼的，這些怎麼聽怎麼超出常理的東西，這樣沒有根據的「意外」……
電話的兩頭，沒有任何聲音，福澤諭吉卻能夠分明的聽出，對方加重的呼吸聲。
「我知道了，十分感謝。」
最後，織田作之助只是說出了這樣的話，異常的平靜宛如暴雨前的沉悶天空，只有無聲的閃電昭示了後面的風暴。
待到電話掛斷後，他立即低下頭注視著手機的屏幕，指尖動了動，對著那串倒背如流的號碼撥打過去。
「您所撥打的電話在信號無法接受的地方，或者沒有接入電源的……」
織田作之助掛斷電話，轉身匆匆忙忙的離開了房子，向門外而去。
要想的有什麼呢？他應該驚濤駭浪？還是復雜萬分？
事實上，用最快速度回到橫濱的織田作之助出乎意料的並沒有想太過復雜的事情，他的心裡只有一個念頭。
回到「家」裡。
那個對方正在居住的，那個地方。
夏日裡的夜晚盡管有著涼風，卻只是清爽，並不冰涼。可是織田作之助卻只覺得自己的身體都被吹得分外僵硬，偏偏他的步伐靈活而又迅速，讓這份僵硬後面足以打上一個問號。
下車、開門、上樓。最終，他停在三樓的某個熟悉的門前。
藍色的眼眸閃爍著，半張臉被聲控的燈光籠罩，繼而在另一側形成了陰影，他注視著這扇門，卻遲遲沒有行動。他並非是不夠果斷的人，可是在這一刻，卻有了猶豫。
說不定，千裡還在屋子裡睡覺呢？
可是這樣的希冀，真的會出現嗎？
遲遲沒有的聲響讓燈光關閉，驟然籠罩而來的黑暗讓織田作之助猛然反應過來。他把手伸進口袋，拿出了一串鑰匙，金屬碰撞的聲音在死寂的樓道裡格外清晰。
他當然是有鑰匙的。
「哢噠——」
金屬的寒意似乎蔓延到了指尖，於是就連手指也冰涼了起來。隨著門鎖轉動，鎖被打開的聲音發出輕響，門的縫隙逐漸拉大，最後變得可以容納織田作之助進入。
他走進門內，精准地摸到了牆壁上的開關。
「啪——」
驟然亮起的燈光讓織田作之助下意識半眯起眼睛，他迅速掃了一圈房間內，這裡與三天前一如既往。
平淡而又溫馨，是殘留著人氣的。可是少了一雙鞋，證明房間的主人並不在屋內。於是，這份平淡溫馨又變成了空曠與寂寥。
可織田作之助的心裡仍舊有一些期望。
「我回來了。」
他對著空蕩蕩的屋子輕聲說著，抬起腿，一步又一步的來到了臥室的位置。
門把被輕松地按下，臥室暢通無阻，織田作之助的目光在整潔的房間裡掠過，桌面整潔，床頭櫃也並無什麼東西。
最終，他的視線定格在了電腦上。
他打開電腦，拉開電腦前的椅子坐在上面，眼眸隨著電腦的開啟而逐漸倒映著屏幕發出的光。
開機成功、登錄、郵箱，一切的一切都有條不紊，織田作之助輸入密碼的手沉穩得仿佛他並未聽到過什麼消息一樣，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即將打開的到底是什麼。
他了解對方，超乎想像地了解，所以他才能夠第一時間找到這個地方來。
如果可以，他真的希望自己什麼都不會看到。
可是他注定要失望了。
郵箱裡，靜靜地躺著顯示定時發送的郵件，未發送的標識刺眼無比，而最上方的那一個，清清楚楚地寫著他的名字。
［——給織田作之助］
而發送的日期，是五天以後。
織田作之助握著鼠標的手瞬間一緊，本就緊繃著的心猛地沉到了更深的谷底。
第106章
郵件就這麼明明白白的躺在那裡, 明明是再普通不過的郵件，但此時此刻，在織田作之助的眼裡, 卻宛如潘多拉的魔盒。
與潘多拉不同的是, 他在看到的那一刻，大概就已經猜到了結果。
自己應該現在就拆開這封郵件嗎？
織田作之助這樣問自己，然後, 又在心裡得出一個肯定的回答。
毫不猶豫, 果斷至極。
死刑和死緩的區別，大概也只是那延遲結果中的等待與煎熬，而自己……
他定定的注視著標注了自己名字的郵件半晌, 以一種決意又小心的姿態挪動著鼠標，看著屏幕上的箭頭來到郵件的位置，然後，食指僵硬著按下。
郵件被打開, 裡面的內容暴露在織田作之助的視線裡。
［給織田作之助。
信件的話，開頭果然還是全名比較好吧？哪怕是電子郵件，雖然說感覺還是紙質的更有感覺，但是電子郵件更方便嘛。
有關於寫不寫信這件事, 我猶豫了好久，最終還是覺得沒頭沒尾未免過於不負責任, 所以就有了這封郵件。
閑話不多說，我們來進入正題吧。
首先看到這封郵件的時候, 請確保織田作你是心情平靜的，因為接下來的話全部是我的任性之語。
相當地任性哦, 一定要做好被氣到的准備！
哇嗚, 我甚至可以想像織田作你冷著臉的樣子了, 說不定心裡還想著要教育我一頓之類的，因為織田作一直都很有大家長老父親的感覺嘛。］
開頭的幾段話帶著輕松與俏皮，仿佛僅僅是一個平日裡聊天作用的信件，就連一絲一毫的沉重都沒有。
織田作之助的神情略微緩和，在發現自己心態變化的一瞬間，他抿了抿唇，握著鼠標的手卻更加用力。
這一直都是她擅長的不是嗎？即使是在郵件裡，也能做出這種若無其事的輕松樣子，仿佛對方一直都是輕快明朗的。
織田作之助的目光下，開頭下面是長達十幾行只有一個點的空白，即使是電腦，也沒辦法在不下拉的情況下看到後面的東西，一眼就能看出是對方故意空出的距離。
［做好准備了嗎？
1
2
3
好了，那麼我現在就要說了。
我要回家啦！
是不是感到非常意外呢？事實上關於這件事，我想了很久，同樣也沒有想到會這樣突然，但是意外這種事情總是無法預料的。
但道別這種事情實在是一件讓人不舍的事情，所以有關於這一點實在是抱歉，寬宏大量，寬宏大量啦。
如果你收到了這封郵件，那麼就代表我已經踏上回家的路途了吧？或許已經在家裡了也說不定呢？］
回……家？
織田作之助注視著屏幕裡的這兩個字，在心裡反復的琢磨著，卻怎麼也琢磨不出一個章程。
事發突然，確實是突然。但是，那個所謂的「回家」，真的是回家嗎？
如果這是真正能夠做到的事情，那麼為什麼，對方從來沒有說過呢？
「你沒有說過。」
他輕聲詢問著，壓抑著的聲音裡帶出幾分沙啞，像是想要透過郵件，向寫出這封郵件的主人傳達自己的問題。
可同時，織田作之助也無比的清楚，自己永遠不會得到對方的親口回答了。
可是……
如果這是一件真的可行的事情，對方又怎麼會困於橫濱呢？那種不知名的力量，所謂的命運或者是什麼……
他想要再說些什麼，可是話到嘴邊，只變成了重復的一句話。
「你沒有說過。」
織田作之助了解千裡，比對方想像中的還要了解。
所以，沒有人會比他更清楚了。
所謂的回家，不過是……
不過是……
沒有確切的凝結出後面的詞，屏幕的亮光在那雙藍色的眼眸裡搖晃，織田作之助目光下移，繼續向下看去。
［當然，並不是不喜歡織田作哦，織田作是我在這個世界遇到的最好的人。毫不誇張的說，我可以連續誇你五分鐘不停嘴。
對，你就是這麼棒！
特——別——棒——！
但是怎麼說呢？果然還是更想要回家吧？
織田作也不用擔心我啦，能夠回家應該是一件開心的事情，雖然同時也是與你的分別，但是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呢？
我倒是覺得，你可以當做我只是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旅行，因為過於遙遠，以至於相見就變成了一件困難的事情。
沒錯，就是這樣。
我開始了一場漫長的旅行，當然也會記得給你……嗯，還有大家買禮物的。
請不要因為這一點覺得難過，我們可以想念，卻沒有必要難過。如果真的為這個難過的話，那麼等以後幸介他們長大去外地，織田作豈不是要難過過頭？
現在提前這樣，也算是一種適應吧？
我會想念你的。
那麼，上面的內容的到這裡就結束了。最後的最後，我想說的是——
織田作之助你這個鴿子精！（大聲——）
雖然現在寫出了一本，但是以後一定要勤奮一點，不要像是之前，這麼多年才寫出《隱瞞之事》這一本書啊，根本不夠看！
以及。
《隱瞞之事》真的好看。
非常、非常好看！］
到這裡，信件已經到了底，所有的內容已經是全部呈現完畢，再也沒有了下拉的空間。
織田作之助沉默著，整個房間裡只有電腦運轉發出的輕微聲音，除此之外，安靜的可怕。
他說不清楚自己的心裡到底是怎樣的，他只知道，那裡面已經復雜連她自己也難以分辨，只是亂糟糟的，像是被貓抓過的毛線團，各種各樣的結讓人完全沒有辦法捋清。
事到如今，他還能說些什麼呢？
旅行、想念、催促、肯定、自己那從頭到尾都輕松得不行的話。
如果是面對面，對方一定說不出這樣的話。事實上，那個孩子也並不是多麼能說會道的存在。
織田作之助想。
這封郵件對方一定是思量了許久，就連上面的話肯定也是改了又改，才變成了這樣一副仿佛無事發生的內容。
仿佛……也僅僅是仿佛而已。
如果那個對方此時正站在自己面前，或者就像是對方所說，她真的開始了自己的旅行，那麼他絕對可以不介意露出會心的笑容。
可是，真相又哪裡是這麼輕松的呢？
他是知道的，他在回來的途中查詢了許多，他在福澤諭吉那邊知道了更多的東西。
於是，所有的輕松都變成了讓人放心而刻意營造出的快樂，是一眼就能看到的溫柔。
事實不也正是如此嗎？
織田作之助一直緊緊握著鼠標的手忽然像是脫機一般的松開，整個人頹然的靠在椅子上。
他的目光卻自始至終都沒有離開屏幕，明明是黑色的字眼，可放眼望去，每一個仿佛是一塊小小的石子。
不起眼，排列起來的時候卻能夠化作鈍器，不斷的拍打在心上。
沒有傷口也不流血，卻足夠疼，持久得如同在打一場經久不散的拉鋸戰，怎麼也不肯認輸。
千裡是一個從來都不想給人添麻煩的孩子，從第一天相遇的時候他就發現了。
那時的她小小的一個，看起來像是隨時能離開這個世界，消失不見。自己把他帶回了家，本是覺得自己的身份並不好帶孩子，就送去了警局，誰承想在之後因為自己的敵家，再度結下了緣分。
他重新把受傷的對方帶回了家，從此，名為織田作之助的人擁有了不一樣的生活。
一個人的家裡出現了另一個存在，從一開始的成熟禮貌逐漸變得愈加放松親近，許多的東西也變成了兩份，從回家就能看到的鞋子，到家裡的水杯、碗筷、洗漱的用品、區別於他簡潔的小裝飾。
他也知曉了何為牽掛。
工作之余、下班的路上，總是會思量著要帶點什麼回家算得上會讓對方喜歡的驚喜，然後在糾結中去請教別人。
他變得更有「人情味」了，這是他當初的同事這樣說的。
所以，到底是誰改變了誰呢？
在他們兩個裡，織田作之助與千裡這兩個人，到底是誰更需要另一個人呢？
織田作之助動了動唇角，發現自己連一絲的苦笑都無法抬起，肌肉如同恆古不變的頑石，神經無法調動它一絲一毫的身體。
是自己吧。
更需要對方的、被改變了的那個人、變得更好了的那個人。
同樣也是……被拼命改變了命運的那個人。
一直都是自己。
一直都是自己啊。
垂在身側的手攥緊，他緩緩閉上眼睛，唇畔流淌出一聲深深的嘆息。
是織田作之助。
——是自己。
第107章
千裡並沒有一個明確的葬禮, 至少在織田作之助這裡，是沒有的。
「她只是回家了。」
有著暖色紅發的男人這樣說著，藍色的眼眸定定地注視著酒杯上或微小或膨脹的氣泡, 用一種緩慢而又專注的聲音重復補充。
「她只是回家了而已，只是對我來說, 其中的時間有些漫長。」
「漫長的只是時間, 又或許僅僅是……」
太宰治坐在織田作之助的旁邊，沒有說出後面的話。
「太宰。」
織田作之助轉頭看向太宰治, 用一種似是探尋, 更多是肯定的聲音開口。
「你知道什麼吧。」
「織田作你就這麼對我有『信心』？」
太宰治側頭，同樣看向對方。
「像是內幕什麼的。」
「因為沒有給你的『信件』。」
織田作之助回答得理所當然。
「因為不可能沒有你的。」
「這可真是……」
太宰治轉移目光, 看向自己面前的酒杯。
明顯啊……
「要從哪裡說起呢？」
他抬起手, 食指的指尖在酒杯中圓形的冰塊上按了按, 冰涼的感覺由此蔓延，一點點地向更遠的地方攀附。
「就從一個電話說起吧。」
他松開手, 金色的啤酒在酒杯裡略微搖晃, 翻起一小片的氣泡, 與此同時，他的聲音也平靜的響起。
「我確實接到過千裡的信息，在一個晚上。」
那是織田作離開的第二個夜晚，千裡真正死亡的前一夜, 他收到對方的消息。
［我可能要先於你離開這裡了, 太宰。］
這是一句代表詳談的信號，所以太宰治在看到的瞬間，就給對方打了電話。
同樣, 電話僅僅「嘟——」了一聲, 就被迅速接通。
「太宰。」
那頭的聲音分外平靜, 沒有半點睡意，仿佛等待已久。
太宰沒有開口，只是「嗯」了一聲。而對面也不介意，繼續說著短信裡沒有說的話。
「事實上僅僅是一個可能而已，但是我的直覺告訴我這個可能會成為真實。我想了想，覺得我最想要告訴的人是你。」
太宰治：「你覺得我不會阻攔你？」
千裡：「不，因為理解，更因為我們是朋友。」
太宰治：「……」
這回答還真是……
他在心裡嘆息著，靠在牆壁上，沒有問到底有關於什麼，到底是什麼事情這樣的話，反而問出了一個看似毫不相干的問題。
「是怎樣的感受呢？」
太宰治問。
「這是你最終找到的答案嗎？」
「是的，我其實想過了很多。這是我最終的、沒有迷茫的、由心底裡所生出的想法。」
電話那頭的聲音在這一刻輕松下來，用一種更加溫柔的語調，說出了一句話。
「是希望與自由。」
「這樣啊……」
太宰治透過玻璃，注視著外面漆黑的夜色，鳶色的眼眸明明滅滅。他想要說出什麼，卻又像是被什麼卡住了嗓子，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是勸解嗎？為什麼要勸解？是祝福嗎？祝福又一個注定離開了的存在？他不是……一開始就知道會有這一天的到來嗎？
渴求之物，在得到的那一刻，同時也在邁向失去。是人、是物、是情感、是一切。
會變得一點不剩嗎？還是拖著殘骸，繼續前進？
「那麼……」
他垂眸，說出了一句話。
「……」
回憶到這裡就結束了。
太宰治敘述給織田作之助的只是兩人對話的內容。
「希望與自由……嗎？」
織田作之助呢喃著，逐漸又沉默下來。
他忽然想起了千裡的第二篇文章。
所以說，被眷顧之人，果然是自己吧？
……
……
作家千裡的逝世讓整個日本都陷入了哀悼，由民眾自發組織，許許多多的人都默默為千裡哀悼。
千裡的真實年齡性別早已經暴露，不顯山露水的國籍說也引起了好一陣的軒然大波，如果她還活著，那肯定是一陣經久不衰、余震不斷的巨大地震。
然而她已經逝世，於是這場地震的後續在意外死亡的事實下，反而渺小了起來。
有什麼能比得上再也看不到千裡老師的文章更能令人傷心的呢？他們寧願老師只是寫累了停筆，也不想聽到的是這樣一個永別的消息。
老師應該有更多的未來，寫出更好的文章才是。
由於「本人」以及家人的意願，「葬禮」並未被大眾所知，但是在這段日子裡，所有的討論更是好像從未有過一樣消失不見，只留下一片悲痛與惋惜。
死者為大，人們似乎天生對於已經死亡的存在擁有難以忍受的包容度，更何況千裡本身還屬於「意外身亡」，除了少數的知情人知道她到底做出了什麼樣的犧牲，絕大部分人只知道，這是一場天妒的意外。
不，千裡老師這樣的人，應該是神明也不忍她在人間受苦，所以帶走了她才對。
渡邊這麼想著，透過玻璃看著街道上愈加密集的人流，心裡怎麼也不是個滋味。
越來越多的人自發悼念，也有許多外地人人來到橫濱，就為了去博物館瞻仰千裡老師的家人公開在裡面的手稿，導致這一段時間橫濱的外來人口非常之多。
能看到文豪作家的手稿絕對是一件讓人榮幸至極的事情，可惜的是只有短短的一些，而且老師後面的書都沒有手寫版本的讓人遺憾，但是現在最重要的是今天即將發生的事情。
渡邊收回目光，看向了電視的方向。
他有些期待，又在期待之中有著深深的沮喪，亂七八糟的情緒糾纏著，讓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個什麼心情。
再過一會兒，就是千裡獎頒發的時間。原本發生了這樣的事情，獎項應該受到影響才是，但是也正是因為這件事，另一種嶄新的說法冉冉升起。
這並非是區區一個獎項，更是一種繼往開來的承接，這將作為千裡獎的一道精神，在這個世界上一直一直地傳遞下來。
文學是永遠的經典，只要人類還存在下去，它就永遠不會消逝，永遠會有嶄新的朝陽冉冉升起。
可是，真的會有人超越千裡老師嗎？
渡邊這麼想著，心裡堅定不移的給出了否定的回答。
千裡老師的經典，絕對是載入史冊，不可模仿的。
如果不是老師……，還會有更多的新小說出現，是文學界的幸運。如果不是意外……那些該死的人……
在某個頻道直播的畫面准時呈現出來，候選的名單也一一公布。
渡邊深吸一口氣，回到沙發上，挺直身體，一眨不眨的注視著電視上的直播。
公布的人名字是淺川早人，作為千裡的編輯，可以是說除了親朋好友距離千裡最近的人，至少在大眾眼裡，就是這樣的。
所以他的出場也是一件理所應當的事情。許多人都知道，他作為千裡老師的編輯在知道消息之後差點當場進醫院，後來因為一些事情好不容易重新冷靜下來，人卻是瘦了一圈。
得益於一封郵件。當然，這就是只有他自己和織田作之助知道的事情了。
隨著流程推進，最終，兩本書出現在屏幕上。
是不同意義的並列。
繼往《如果種子不死》——紀德
開來《隱瞞之事》——織田作之助。
第108章
千裡回家了。
是真正意義上的「回家」, 一睜眼就人在家裡，旁邊還有自己的好閨蜜嘴裡叼著半塊菠蘿蜜干，面露驚喜。
「終於回來了啊！」
閨蜜幾口迅速咽下菠蘿蜜干, 滿臉感嘆。
「你再不回來連我都考慮帶人去手撕那邊世界意識，把你給撈回來了。」
千裡：「……」
哦，是，我想起來了，我全都想起來了。
無數記憶湧入腦海，回想起自己到底是誰怎麼「穿越」，明白了整個事件始末的千裡忍不住抬起手按著額頭, 一言難盡的嘆了口氣。
「我也沒想到啊OTZ」
一回來她全都想起來了！
自己，真作家, 英靈，三次元的。
旁邊的閨蜜和她也是同職業, 兩個人在文學道路上一起努力, 雖然都那什麼，英年早逝。但是這個不重要, 重要的是這次的事情。
本來吧, 穿越這件事的本意是幫助，就像是大國扶持一下周邊的彈丸小國一樣, 是一種扶貧。
更何況是兩個世界融合，能完美融合也是個好事。
但是誰承想, 那邊的文野世界意識為了占上風, 狗到想把來扶貧的外派員給留下。不僅在一開始不但做了手腳把她搞「失憶」了，到後來還特麼阻斷了她和原本世界的聯系把她生生困在橫濱。
其實哪邊在上頭問題都不大, 僅僅是哪邊占上風能多出來點那邊特有能力的人而已。
比如文野占上風, 那些劇情裡不存在的異能力者會更多, 同理，咒術的話，咒術師和咒靈會更多。
其他人不在意，在意的也僅僅是兩個想要壓過對方的世界意識了吧。
這要是派一個心大的，或者生性逆境求存的前輩指不定還真就成了，畢竟靠譜的前輩大家也都放心，不會太關注，說不定還真能隱瞞到完事。
可是對方挑錯了人，盯上了是自己。
自己，或者說自己連帶閨蜜，都是萌新英靈啊！
「可不是？我也是沒想到的，好些大佬都氣炸了。」
閨蜜拉住千裡的手腕讓她坐下，掏出一包新的菠蘿蜜干遞給對方，告訴她這幾天都發生了什麼。
「因為某些規定不能直接降臨，所以委托的另一邊世界做中間人把你撈回來，那邊承諾七天之內絕對把你撈回來。」
「委托的人理燒卻的fgo吧？」
千裡回想起自己回來之前的事，忍不住吐了一句槽。
「我說怎麼後面還出現了藤丸立香，還莫名其妙的就聖杯大戰，我更是和聖杯融合。」
感情人家是專門撈自己的，雖然估計立香和迦勒底也不知情，是那邊的世界意識接的委托，承諾了七天之內。
聖杯戰爭可不就是正好七天，自己融合聖杯必死無疑不就是能撈回來了。
「本來以為那邊得拖拖拉拉七天才能讓你回來呢，這才三天，很效率嘛。」
閨蜜倒是對這個很滿意，又說起了別的八卦。
「你也知道，民國那段時間類似的事情比較多，更早時期的那些大佬都是分國家的，更能感同身受，所以大佬們最看不得這種事情了。」
最重要的是，自己之間各種國家內鬥是一回事，誰贏了都是「自己」家的，但是去脫貧可不一樣，那可是「外人」。
被自己人扣押和被外國人扣押絕對是後者更讓人憤怒。
「是、是啊。」
千裡默默的想。
別的地方不知道，但是自己這邊的英靈座相當人性化，想溜達還能隨便溜達，同為文學系的大佬們甚至能開文學會，聚眾請客聊天什麼的，可以說是相當熱鬧。
「而且咱們又是資歷小的後輩，你更是和兔子似的，又軟又傻乎乎的，平日裡大佬們也比較照顧咱們，所以……」
閨蜜的笑容逐漸變得賊兮兮的。
千裡：「……」
哦豁，仿佛能預料到了。
「直說吧……」
她回想起上一次大佬們生氣的後果，心有余悸的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的試探著詢問。
「炸了幾個大佬？」
畢竟這可是和大佬們平時因為文學性格什麼的打架對噴完全不一樣的性質。
「幾個？」
閨蜜笑的猖狂。
「請用群來形容。」
千裡：「……」
群什麼的！
「那邊的世界……還好嗎？」
千裡的聲音越發艱難。
「雖然世界意識狗，但是人不狗，世界裡的人是無辜的。」
更何況還有個正在磨合的咒術世界，一出事可是出事兩個啊！
「放心，也就是讓那個文野世界意識這輩子都無法主導，只能做下面那個的程度而已。」
說到這個，閨蜜的笑容中帶上了一絲涼意。
「既然敢做，就要有承擔後果的准備，更何況還故意牽連你。」
好心幫助，結果對方竟然對扶貧大使動手，這就相當過分了。就像是本來派人資助非洲貧農，結果人家貧民頭子把大使館搶了，工作人員都綁去給他們種地。
這特麼誰能忍得住？仗糊行凶啊這是！
要不是牽扯比較廣不能滅了，大佬們裡絕對有不介意動手的人。
真當文學系就都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了？雖然自己和千裡這種偏現代的作家身體素質不太行，成為英靈也不可能會有力A速A，體會不到拳拳到肉的快感。
但是以前的那些古代大佬們不一樣啊！君子六藝不是白說的，一個個武力值高的嚇人，出去當個近戰職階都完全沒有問題。
「人沒事就好。」
千裡一聽，倒是放心了下來。
世界意識嘛，都這麼坑自己了，被打完全就是自作自受了。而且前輩大佬們都是搞文學的，都不愛打打殺殺的，所以肯定涉及不到世界出事。
完全不知道閨蜜和自己想的完全就是兩個極端，千裡著實松了一口氣，引得閨蜜恨鐵不成鋼的瞟了他一眼。
「這次的事後續你不用管了，上頭給你放假，就是撈你的那邊世界，你待會兒收拾收拾去fgo那邊去度假吧。」
「去度假？還是fgo？？？」
千裡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我才剛回來，難道最好的度假不是宅在家裡嗎？！」
出去旅游是什麼鬼？fgo那邊不是人理毀滅，除了迦勒底外面全是冰天雪地，這是讓我去雪原度假？
「精神損失假，去哪宅不是宅？你看別人想要都沒有。」
畢竟從英靈座下去又不是誰想下去就下去，那還不亂了套了？
知道千裡是個宅，閨蜜安慰道。
「反正你到了在迦勒底找個房間一待，也沒誰認識你估計也不會找你出門，上頭也是關心你給你放假，說不定看到冰封全球更有靈感呢？」
千裡：「……」
行吧，去就去吧。度假什麼的，換個地方而已！
「那我……准備准備？」
千裡起身在房間裡掃了一圈，卻也沒覺得有什麼是需要帶的，都英靈了，不吃不喝都沒關系。
「你能有啥准備的，之前不也沒帶。」
相當了解千裡的閨蜜站起身，把之前自己放在桌子上的菠蘿蜜干塞到千裡懷裡，把她往屋子中央還沒消失的光圈那裡推了推。
「帶包零食算了，行了，傳送還沒消失就等你去呢，走起！」
千裡來不及回應，眼前驟然一花，周圍的景像瞬間變幻。
她茫然的抱著一包菠蘿蜜干，看著四周的牆壁與遠處的高樓大廈，最重要的是明顯正在夏天的季節，一臉懵逼。
等會兒，不是說去fgo嗎？這現代的畫風是什麼鬼？不是傳送出問題了吧！！！
第109章
事情變得麻煩起來了。
千裡依舊呆呆的抱著被閨蜜塞進懷裡的菠蘿蜜干, 腦海裡捋了一下自己怎麼突然出現在這裡的原因。
是的，傳送的目的地確實是fgo，這個肯定不會出錯。但是因為這邊她狗帶之後造成的影響實在過大, 所以聚集之下……出現了以她為原型的咒靈！
然後因為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復雜關系, 比如藤丸立香那邊的召喚不知道為什麼召喚一半停了, 她沒來得及降落就只能被這個咒靈的身體給吸了過來，白嫖了一個咒靈身體。
理所當然, 她現在的身份就是咒靈了。
這可真是, 意外來得措不及防。
自己現在是咒靈, 這要碰到了咒術師，那還不一個個嗷嗷叫著來喊打喊殺？
而且她早都做好不會再來的准備了，並不是說冷漠還是什麼，而是她知道死人，再出現, 還是以咒靈身份出現的，等自己離開這邊去fgo那還不又要分別？
自己說自己不是咒靈是英靈, 但是人家得信啊！萬一被認為自己又狗帶了怎麼辦？本來事情就比較嚴重，自己要是再當面離開，還不以為自己魂飛魄散了, 然後一個二次傷害。
哦豁, 這特麼什麼死而復生活了又死的破劇本？
就她現在這個殼子, 五條悟那個自稱最強的都不能睜眼說瞎話說她不是咒靈。
千裡忍不住嘆了口氣。
等藤丸立香的召喚吧, 她再召喚自己就能順著過去了。
「那麼首先……」
千裡的把目光從高樓大廈中收回，喃喃自語。
「得離開才行，要是碰到熟人了就不好了。」
「那個……」
拐角處一道人影忽然出現, 千裡轉頭, 是一個有著黑色頭發的少年, 穿著簡單的白襯衣黑褲子，看起來還是高中生的青澀樣子。
「你……不。」
千裡看著對方整個身子都露出來，在說了一個字之後又瞬間晃了晃腦袋，改成了另一個更加尊敬的稱呼。
「您是千裡老師……嗎？」
這一句話前面激動後面猶豫，甚至還帶著幾分不知所措與驚喜。
千裡：？？？
不是，我不是應該死了嗎？你怎麼就這麼確定我是［千裡］？
從細微的表情中知道了結果，黑發少年，也就是吉野順平有些激動的向前蹭了一小步，瞄著千裡，小聲解釋。
「我看到了您的出現，這樣的……」
空無一人的荒涼地方，突然逐漸凝聚成的人形，明顯的茫然又冷靜下來的樣子，怎麼想都不可能是普普通通的人類能做到的，更何況他今天剛聽到了有關於咒靈之類的很多事情，所以就判斷了出來。
最重要的是，這個人形和已經去世的千裡老師一模一樣！
一模一樣！他絕對不會認錯千裡老師！千裡老師就算變成灰咒靈他也絕對認得出來，更何況是那種僅僅從照片裡就能感受到的特殊氣質！
偶像就在面前，其他人看到會怎麼反應？
是激動顫抖不能自己？還是跑過去求簽名求合照？
吉野順平不知道，但是他確實是激動的，甚至腦袋裡想要求簽名的衝動也不少，但是他還是能夠壓制住的。
在喜歡的老師面前表現出不好的一面就遭了，比起這些，他更在意另外的事情。
他想到了，今天遇到的那個人，或者說咒靈，真人先生告訴他的東西。
人類恐懼的天災、人類認知的恐怖印像、人類對於各種事物的怨恨，會誕生出咒靈這種存在。
那麼，千裡老師……是被人詛咒了嗎？
「您現在有什麼感覺嗎？」
吉野順平小心詢問。
「您還記得自己的事情嗎？」
千裡：「……」
不是，沒有，我能走嗎？
千裡心裡這麼想著，到底還是沒真這樣說。她要是說自己不記得了，哪天萬一不小心碰上亂步，那還不……
而且自己正要打聽打聽現在的時間點和地點，眼前這個不就是送上門的情報員？而且她就是千裡本人啊，根本沒有什麼可心虛的！
不過……
「不用這樣，我都記得，這位……」
千裡頓了頓，對面的吉野順平十分上道，趕緊說出了自己的名字。
「吉野順平，我的名字叫吉野順平。」
說著，他握了握拳，深吸一口氣，然後非常迅速……的說了一大串的粉絲發言。
「您的作品我都有看，每本都有收藏！可惜老師您最初的兩個刊物絕版了，但是我有手抄收藏！老師您的……」
激動的語氣、锃亮的眼眸、還有下意識直起的身板，無一不顯示出了，這是一個相當鐵的鐵粉。
千裡聽著對方三句不離一吹的話，十分想立刻捂住對方的嘴，沉痛的大喊一聲［別吹了，真的別吹了！］！
你吹的這是我嗎？英靈座特麼大佬如雲，我就是個小透明啊！我偷摸寫同人的時候都沒見有人這麼吹過我！
所以這邊的世界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吉野君，我明白了，我有幾個問題想要問你，可以嗎？」
千裡趕緊打斷對方的話，
「另外吉野君不用什麼『您』或者『老師』的，你看咱們看起來差不多大，叫我千裡就可以。」
嗯，雖然上英靈座是有一段時間了，但是自己死的早年輕啊！（震聲——）
「這、這怎麼……」
怎麼行？這可是千裡老師！
吉野順平一個激靈，躊躇的瞄著千裡，想要說什麼，卻又陷入了沉默。
雖然老師的年齡和自己真的差不多，但是……但是……千裡老師和其他人是不一樣的，別說同齡人了，不管是誰，沒有人能在稱呼千裡老師的時候會不帶尊敬。
可是……如果自己反駁千裡老師的話，會不會讓老師不高興對自己印像變差呢？
兩個字什麼的，真的可以嗎？
吉野順平在兩個想法中猶豫不決，千裡看著對方糾結的樣子，果斷決定主動出擊。
不主動不行啊，她覺得自己不主動一點對方估計能和自己一起糾結好長時間。
「稱呼而已，不礙事的，來吃點菠蘿蜜干冷靜一下，我想要問你一些事情。」
千裡親切地把從英靈座帶過來的菠蘿蜜干塞進對方懷裡，果斷拉回正題。
「我想問一下現在距離我……嗯，去世已經過去多長時間了，還有這裡是哪裡這種。」
「是！現在和千裡老……千裡……桑離開並沒有多長時間，現在剛過了一個月，這裡是東京……」
從吉野順平內容中，千裡明白了自己身處何時何地。
剛狗帶一個月，人在東京五條悟主力大本營，全咒術界唯二的兩個學校，有自己認識的五條悟的就在這裡。
這是個什麼開局？果然應該趕緊找個地方躲起來等藤丸立香那邊重新召喚吧！
千裡還在想著要不要找個偏遠小鎮躲躲的時候，那邊的吉野順平發出了不一樣的聲音。
「您……你有想去的地方嗎？不介意的話，我有認識的人……咒靈。」
真人先生雖然……嗯，但是很有智慧，所以應該沒問題。
吉野順平想。
真人先生懂的很多，一定會和千裡老師聊得來的吧？而且老師現在也不是人類，真人先生也沒有對老師做什麼的理由。
自己會不會和咒靈聊得來千裡不知道，但是千裡卻感覺出了對面的異常。
對面，一個少年，認識咒靈！
咒靈是什麼東西她還不知道嗎？她幾次三番被襲擊好多都是咒靈干的好事，一個個嗷嗷叫的，根本不能溝通。
認識咒靈還能給其他人介紹的程度至少是那個咒靈擁有理智。
所以難不成是個咒靈中的奇行種？她也不算多了解咒靈，說不定這邊咒靈見多識廣了還能誕生思想，然後有那麼一個對人類沒太大惡意應該……也說得過去吧？
想想隔壁《死神》，虛裡面都能有烏爾奇奧拉這種的了，咒靈應該也可以。
千裡這麼想著，倒是沒有警惕。
「是你的朋友嗎？如果可以的話，可以介紹給我嗎？」
可以問問對方東京這邊有哪裡是咒術師少的地方，只要過一段時間自己離開了就沒事了。
「朋友……真人先生是我今天才認識的，他懂的很多很厲害，我……」
吉野順平不好意思的飄忽著眼神，微紅著臉頰，胳膊把懷裡的菠蘿蜜干勒得哢哢作響。
「千裡老……千裡桑請、請問能給我簽個名嗎？我真的……真的……」
千裡：「……」
好的我知道了，別說了，我真的知道了！
她趕緊打斷對方的話。
「等有紙筆……」
不等她說完，就看到對面的吉野順平刷的一下繃直了身體，直接從身後不知道哪裡掏出了一本書，甚至還從兜裡掏出了一支筆，向前幾步拉近距離，期待的遞到千裡面前。
千裡低頭一看，這封面這名字，還真是自己的小說。
她抬頭看了看完全不覺得自己干了什麼不對勁事情的吉野順平，又看了看對方遞過來的書，心裡滿是復雜。
真的，我一直以為「真書粉隨身帶小說」是一句誇張的形容。然而萬萬沒想到，這居然大概也許似乎可能是真的！
第110章
到底, 千裡還是和吉野順平一起離開，准備去那個他說的懂的很多的咒靈哪裡。
走在路上，千裡整個人都有點不好。
頭上是帽子, 臉上還有遮住半張臉的口罩, 如果不是現在身無分文帽子口罩都是旁邊的吉野順平支持的，她絕對不介意再來一對美瞳把眼睛也遮一遮。
這特麼就離譜。
千裡微微抬頭, 目光在旁邊人來人往的街道上掃了一眼，抬起手壓了壓帽子，努力讓自己低調下來。
都是咒靈了還能被普通人看到就離譜, 說好的咒靈不能被普通人看到呢？她以為自己和其他咒靈一樣，之前大搖大擺地就出去了。
然後差點沒引發暴動。
是的, 就因為她這張臉！在被第一個路人不敢置信的尖叫之後, 整條街的目光登時就因為一聲「千裡老師！」齊刷刷地看向她。
要不是她當機立斷拉著吉野順平就跑，這時候怕不是已經被團團圍住了。
她這輩子就沒遇見過這種事！
「千裡老……千裡桑, 還需要其他的嗎？」
吉野順平瞄著千裡，覺得這一點點的偽裝根本就和沒有一樣。
畢竟千裡老師這麼耀眼矚目的人，哪怕是把自己包的嚴嚴實實，但是她特殊的氣質還有充滿了文學的氣息根本不是區區衣物能擋住的。
至少對於他來說，就算是這樣他也絕對能一眼認出來。
「應該沒問題，真的很感謝吉野君。」
千裡笑了笑，無奈的嘆了口氣。
「我都沒想到會造成這樣的後果，大家的反應實在是太大了。」
「這是老師人氣的證明, 大家都是很尊敬老師……」
在千裡微眯的眼神下，吉野順平卡了一下嘴, 微紅著臉更改了稱呼。
「很、很尊敬千裡桑。」
冷靜吉野順平！千裡老師對自己這麼親切是因為老師她性格好！你在心裡高興什麼啊！
心裡的小人不滿地反駁。
可是能不高興嗎？這可是千裡老師啊！簽名不香嗎？這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到的！
回家給媽媽看……嗯, 媽媽會不會認為是假的？
「說起來吉野君能看到咒靈嗎？」
因為據她所知即使是特級也不存在能被普通人隨便看的情況, 當然, 有變異奇行種當她沒說。
「唉？」
沉浸在思維裡的吉野順平一愣，馬上點頭。
「能夠的，不然也不會認識真人先生了。」
要不是在電影院裡看到認真先生出手，他也不會跟過去，這樣的話自然也不會有後面的一番交流了。
「真人先生說生命本就是沒有價值的，所以想要做什麼都是自由的，他會肯定我的一切。」
對於粉上已久看過千裡所有小說的千裡，吉野順平相當尊敬信任，對於之前和真人的對話也沒有什麼隱瞞的意思。
「其實……」
他抿了抿唇，更加深沉的橄欖綠眼眸注視著地面的磚石，足足好幾秒的掙扎之後，才小聲的開口。
「說出來老師可能會覺得我很差勁吧？其實我……」
這一次，千裡沒有糾正那一句「老師」，她腳步一拐，帶著對方向人少的地方走去。
心跡吐露或者煩惱什麼的，總是沒有人的地方會好很多。
察覺到千裡想法的吉野順平再度停頓，身側的手指蜷縮了一下，等到一起來到了沒人的地方，才繼續說著。
「我是和老師完全相反的人。」
似乎是因為做出了開頭，以至於忐忑與不安都在那一瞬間宣泄，於是後面的話就變得流暢了起來。
「老師一直在關心大家，寫出的作品裡也都是這樣的，我很喜歡老師，我的話……永遠也不可能做到老師這樣的，我對於其他人的事情一點也不關心。」
千裡安靜的聽著，她知道對方說的並非是她的成就什麼的，而是另一種更加情緒化的東西。
她再一次認真的觀察了一遍對方。
特意留出的劉海遮住了右邊的半張臉，一只眼睛被掩蓋在這一片黑色後面，只露出了左邊的一只眼睛。
一般人是不會干這種沒一半視力這種事的，而對方的右眼明顯沒有什麼損害。所以範圍可以縮小，這樣的情況來看，中二病的可能也可以暫時排除，對方這麼長時間也沒有什麼中二的苗頭。
那麼，另一個猜想就比較可能了。
她想。
吉野順平的氣質與眉眼明顯帶著陰郁孤僻，而且和自己說話的感覺也透露出其實不太擅長主動。
說實話，這種感覺其實她相當熟悉，在學校裡，這種氣質陰郁的學生……
千裡在心裡猜了個七七八八，絲毫不知道快被掀老底的吉野順平還在繼續說著。
「即使是死在我面前我也沒有感覺，而我並不覺得自己是錯了，只是覺得……周圍很多東西都糟透了，這樣的感覺。」
越說，他的頭就越低，心裡也越低落。
如果被千裡老師討厭的話，其實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他想。
自己是和老師完全相反的人，雖然不至於干出什麼真正的壞事，但是也絕對不介意這種事情，也從來都沒想過做什麼像是老師一樣為其他人著想的事。
他對於自己之外的事情漠不關心，最在乎的也只有自己的媽媽一個人而已。就像是電影院裡死在自己面前的三個「同學」，在他心底根本沒有掀起什麼波瀾。
大概唯一的波瀾就是因為他們的死，才讓自己認識真人先生吧？
自己是一個冷漠的人。
但是，他仍舊想要說出來，說給這個自己最尊敬的老師。
他想要知道，對方的評價。
可是……完全相反的自己，只能得到否定吧？
就在吉野順平這樣想著的時候，耳邊傳來了千裡的聲音。
「吉野君為什麼要低頭呢？現在請抬起頭來，看著我吧。」
千裡抬起手摸了摸對方的頭，感受了一下對方發絲的順滑質感，聲音輕柔。
「我倒是覺得順平並沒有自己說的那麼差哦，我可以這麼叫你吧？順平。」
順、順、順、順平！！！
還、還、還、摸頭什麼的，自己、自己是成熟的男……自己……
吉野順平整個人都僵在原地，原本蒼白起來的小臉瞬間竄紅，頭頂隱隱有蒸汽冒出，只覺得自己整個人都暈暈乎乎的。
「明明順平是一個誠實的好孩子，冷漠乃人之本性，順平你並沒有掩飾而是說了出來，這就是最大的誠實了。」
很多時候，誠實的人總是會經歷更多的傷痛，更多的人到最後學會了隱藏。
把這種事情說出來就已經是需要很大的勇氣了不是嗎？雖然許多時候，在學生階段那些真心實意的苦惱總是會被其他人當做中二病，或者被大人當做無關痛癢長大就好了的小事。
但是只有經歷過的人知道，對於當時的自己來說，這是一件足以影響人生的大事。
真心實意的苦惱，真心實意的難過，又真心實意的感到無助與厭煩。也許多年之後回想起來可以一笑而過，但是以後的自己不是現在的自己。
「沒有人規定誰一定要對其他人的事情多關心，人與人之間是不同的，就像是你找不到第二個我一樣。如果我說一些面對苦難直視生活的大話，總覺得有些敷衍，順平會這樣想嗎？」
吉野順平愣愣的注視著千裡，不知該肯定還是否定。
如果是類似的話，他大概看過很多，只是……
千裡故作沉思，然後，問出一個問題。
「順平有在乎的人吧？」
「有……」
吉野順平小聲回答。
「我的媽媽。」
「這樣啊——」
有人拉著，這樣很好。
千裡輕笑拖長著聲音，接著又拋出一個問題。
「說起來，順平有想在以後做什麼工作嗎？有關於未來的那種。」
「唉？這個……」
吉野順平睜大眼睛，腦袋高速運轉，然後傳來了否定的回答。
「我還……沒想過。」
「那平時喜歡做什麼？」
千裡湊近對方，嚇得吉野順平緊張的繃直身體。
「比如愛好什麼的。」
「看電影，看書這種，比較喜歡恐怖類型的……」
「竟然是恐怖類型的，可以啊。」
人不可貌相啊。
千裡半眯著眼睛，神秘兮兮地……開始了開導（安利）。
「順平啊，有想過寫書嗎？就是那種寫自己喜歡的那種。」
現在網絡這麼方便，發網上去都會有許多人看。
「寫、寫書？！」
吉野順平忍不住抬高了聲音，滿臉的不敢置信。
「我……我不行的！」
他就一個普普通通的高中生，哪來的寫書的本事！
「不是讓你一本出版兩本獲獎那種，是只符合你自己愛好，寫給自己的那種。只是一個嘗試，說不定會有意外驚喜。」
千裡微笑著，金色的眼眸微彎著，裡面清晰的映照出對方慌張的樣子。
「你會發現一件事，順平。」
她抬起手，再度揉了揉對方的頭，湊近的距離得以讓她看到對方劉海下隱藏的疤痕，千裡的手不著痕跡地頓了頓，並沒有說出來，而是繼續著沒說完的話。
「再微小的事物都會有許多人喜歡，你只是還沒有遇到那個屬於自己的偶然。」
「屬於我的……偶然……」
吉野順平茫然地注視著千裡就連聲音也充滿了不確定。
「屬於我？」
可與之相反的，是那雙深橄欖綠的眼眸裡，逐漸燃起了光。
原本跌落地底的心也逐漸向上升起，在心髒處一下又一下的鼓動著，發出讓人安心的砰砰聲。
如果說是偶然的話，如果說是屬於他的偶然這種事情……
吉野順平身側的手攥緊，努力抑制住心中的澎湃，揚著唇，對千裡露出一個安然的笑容。
自己其實已經遇到了不是嗎？宛如奇跡一樣地，偶然。
與此同時，兩個人的不遠處。
「他是在約會吧？」
虎杖悠仁和一起的輔助監督伊地知潔高蹲在車裡，隔著玻璃偷瞄著這一次的任務目標吉野順平，還有他對面看不出是誰但是一眼就能看出是女孩子的千裡，小聲嘀咕。
「我們要是打擾別人約會不會被驢踢吧？」
第111章
「約不約會不重要, 重要的是另一件事啊虎杖同學！」
伊地知潔高按著方向盤的手下意識攥緊，聲音裡帶上了緊張。
「那個所謂的『女性』是咒靈啊！」
「咒靈？」
虎杖悠仁一愣，下意識一句話脫口而出。
「跨越種族的戀愛？好厲害！」
伊地知潔高:？？？
虎杖同學, 你不對勁！你居然是這個反應嗎？
「虎杖同學，在這裡我要說明, 咒靈是絕對不會與人類友好相處的。」
帶過不知道多少人的伊地知潔高面色認真地給萌新虎杖悠仁解釋。
「虎杖同學可以想想咒靈的本質自己遇到過的咒靈, 咒靈本就是『負面』的存在, 沒有理智的咒靈只會想著如何害人, 這就是他們的本能。」
所以, 咒靈和人類友好相處還談戀愛？這怎麼可能！虎杖同學不要說鬼故事啊！
「唉？可是……你看他們還摸頭還臉紅，不是約會的話還能是什麼？」
虎杖悠仁撓了撓頭，有些疑惑。
「這個……」
伊地知潔高沉默的又望了眼外面有說有笑的任務目標和不知名咒靈，陷入沉默。
糟糕, 要被虎杖同學說服了怎麼辦？不不不，自己是靠譜的輔助監督！怎麼可能放下警惕！
「可以的話還請虎杖同學不要衝動，雖然看不出對面那個咒靈的等級, 但是單單看起來和正常人沒有什麼區別就已經說明不簡單了。」
想想吧，平日裡看到的咒靈都是什麼樣的？奇形怪狀五花八門。但是不可否認, 就經驗來看，很多咒靈等級越高，相當一部分會向著更加擬人化的形像去發展。
正常的人形，不是那種奇形怪狀呲牙咧嘴有個四肢身體就算人形的人形, 是接近正常人類，那種「普通人類」，擁有自己思維的那一種人形。
這也就代表了, 有些時候, 奇形怪狀的咒靈不一定等級高, 但是最接近正常人，不是本身特殊就是等級不低。
對面那個「女性」雖然戴帽子戴口罩遮住了大半的臉，但是那身型，和普通人類根本沒什麼兩樣，如果不是靠近能感受到咒靈的氣息，幾乎都不會被人懷疑是咒靈。
「那現在怎麼辦？」
虎杖悠仁指著籠子裡的［蠅頭］咒靈。
「這個計劃應該用不上了吧？」
原本的計劃是用這種小咒靈試探對方能不能看到咒靈，或者會不會使用咒術來著，現在對方已經直接和咒靈「約會」了，這種試探也根本不需要了。
「絕對不能用了！」
伊地知潔高推了推自己的黑框眼鏡，眼裡帶著緊張。
「我看不出這個咒靈的實力，但是絕對不是什麼二三級或者低級的咒靈。虎杖同學，我建議咱們現在趁著對方沒有發現，最好先離開。」
雖然七海先生讓他用這個調查拖住虎杖同學，但是這也正代表了他們兩個沒有高端戰鬥力啊！
萬一被發現了，後果估計可不好，自己沒什麼戰鬥力，虎杖同學還是剛入學不久的學生，實在不行等七海先生回來從長計議吧。
伊地知潔高想。
這已經不是自己兩個人能解決的事情了。
「可是他們沒發現我們吧？」
虎杖悠仁探頭看向伊地知潔高，說出自己的想法。
「我倒是覺得可以再跟著看看，萬一是咒靈不懷好意的欺騙感情，那我也可以把他救出來。」
說著，他又在伊地知潔高震驚的神情中，滿是耿直的說出了一句相當「叛逆」的話。
「我倒是覺得對面的小姐姐應該不是壞人。」
伊地知潔高：？！！
虎杖同學你是認真的嗎！這可是咒靈啊！
「怎麼說呢……」
迎著伊地知潔高不敢置信的眼神，虎杖悠仁眨了眨眼，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是直覺吧，我的直覺還蠻准的。」
伊地知潔高默默的盯了虎杖悠仁好幾秒，敗在了對方的笑容裡。
「先說好，我們不能靠近，要是不對立刻就要離開。」
他絕對會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帶著虎杖同學開車離開的！
兩人達成共識，開始了跟蹤之旅，可是跟著跟著，卻越來越難。
目標兩個人穿過街道直接就照著人少的胡同往裡拐，逼的兩個人只能下車，然後鬼鬼祟祟的跟在後面。
由於伊地知潔高生怕被發現隔的老遠，遠到幾乎是隨時會跟丟那種，以至於無論是吉野順平還是千裡，竟然都沒發現身後跟了一個擔驚受怕死死拉著虎杖悠仁後退的伊地知潔高，還有怕真跟丟總是想往前衝的虎杖悠仁。
「就是這裡了，再往裡就是我之前和真人先生交流的地方。」
吉野順平帶著千裡來到一眼望去盡是荒涼的地方，不忘給真人說好話。
「真人先生比較隨心，所以……」
「嗯，我懂我懂。」
千裡點著頭，也沒覺得住「下水道」算是什麼事。
咒靈嘛，要是住城市裡風險太大，還是偏遠荒涼的地方人少，咒術師一般也不會沒事往荒郊野嶺跑，也就不好找過來。
就是不知道這位「真人先生」到底是什麼樣的了。
千裡這麼想著，毫不猶豫的跟著吉野順平前進，走到一半，卻突然聽到了裡面傳來的砰砰聲，甚至還有人聲在裡面隱隱約約的穿出，讓人很容易就聽出來，裡面是在打架。
這……
她看了眼吉野順平，對方也面露疑惑，更是在反應過來後，陷入了一種……掙扎？
掙扎什麼？去不去看看嗎？
吉野順平確實在掙扎，但是掙扎的不是去不去看看，而是帶不帶千裡進去看看。
去過只有他自己，它倒是直接就深入去瞄一眼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去過真人先生出了什麼事自己幫一下什麼的。
嗯，雖然他的程度估計……
但是，現在不一樣，千裡老師在一起身邊啊！
吉野順平想。
千裡老師剛……可以說是剛「復活」，老師她這麼柔弱，萬一裡面有什麼危險誤傷到千裡老師怎麼辦？
「順平？」
就在他還想著的時候，耳邊傳來了千裡的聲音。
「裡面好像發生了什麼，這樣，你站在這裡等等，我去看看怎麼回事。」
吉野順平：！！！
這怎麼可以！怎麼能讓老師涉險！
吉野順平一個激靈，趕緊反駁。
「不，沒事的！老師怎麼能進去？要去也是我去！」
說完，他又沉默了一秒，果斷再度開口。
「不不不，都別去了，老師，我們回去吧！」
他深吸一口氣，擋在千裡面前。
「老師，我們可以先去……去……去我家！我們可以慢慢商量！」
對不起了真人先生。
吉野順平愧疚地想。
果然還是千裡老師更加重要，萬一因為自己把千裡老師害了，那麼他死都不能謝罪！
這可是千裡老師啊！
「轟——」
巨大的聲音從裡面傳出，甚至帶起了仿若震動的感覺，千裡和吉野順平忍不住雙雙看向裡面，卻見陰影之中走出了一個白西服，藍襯衫，臉上還戴著一個奇怪眼睛，手上拎著一把……纏著奶牛斑點花紋的刀的奇怪青年。
「你們是……」
七海建人停下腳步，目光在吉野順平和因為帽子口罩擋住了臉看不到容貌只能看出是個女性的咒靈的千裡身上。
不，咒靈的性別可以無視，但是看樣子估計不是什麼低級存在，應該和自己剛才打的那個差不多。
但是旁邊的那個，不是自己讓虎杖同學去調查了嗎？怎麼現在在這裡？還是說出現了什麼事故？
他皺了皺眉，握著武器的手攥緊，心裡警惕起來。
「你是……咒術師？還是詛咒師？」
千裡把吉野順平拉到身後護住，同樣在七海建人的身上打量。
看起來……挺普通，還有點凶，但是總有種……好像安吾先生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自己見到那個吉野順平說的「真人先生」，也不知道對方到底是不是個咒靈中的「好人」，所以眼前這個……真不好判斷啊。
「你們是來找裡面那個咒靈的嗎，那麼抱歉，如果他還沒有長出腿的話，現在應該已經被埋在石頭裡了。」
七海建人甩了甩自己的武器，低頭看了一下手表，對於現在的時間有些不滿。
本來就已經是加班了，本以為速戰速決就可以下班了，現在竟然還需要連續加班。
自己已經受傷，而對面的還是完好狀態，身旁還有一個不知道算不算無辜的嫌疑人。
「姑且問一下。」
七海建人聲音冷靜。
「你們遇到過一個看起來毛毛躁躁的高中生嗎？」
毛毛躁躁的高中生？
不等兩個人反應，遠處有一道聲音由遠及近地傳了過來。
「原來我在七海海你的眼裡竟然是這樣嗎？我還以為我已經表現的很靠譜了！」
幾個人轉頭，只見外面一個穿著校服的粉發元氣高中生歡快的跑向這邊，身後跟著苦著一張臉，一看就是社畜的伊地知潔高。
「對了對了，七海海你先不要打，我和伊地知先生都看了他們好長時間了。」
虎杖悠仁一路跑到七海建人旁邊，一邊瞄著千裡和吉野順平，對七海建人招手，企圖讓對方低下頭跟他咬耳朵。
成熟大人七海建人面無表情的注視著虎杖悠仁，對他的動作無動於衷。
虎杖悠仁只能失望的壓低了聲音，看似小聲實則所有人都能聽到的拋出一顆驚天大雷。
「那什麼，我看他們好像是情侶哎。」
七海建人：？？？
千裡：？？？
吉野順平：？？！！！！！！
情侶？什麼情侶？這小伙子怎麼回事？腦袋壞了嗎？？？
第112章
虎杖悠仁一句話落下, 現場瞬間陷入針落可聞的安靜裡，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注視著他，完全不知道對方怎麼得出的這個結論。
為什麼你能想出這種關系？你是戀愛腦嗎？
「千、老師這樣偉大的人怎麼是我能肖想的！」
吉野順平一個激靈反應過來, 臉頰瞬間竄紅，慌張的擺著手, 結結巴巴又分外激動的解釋。
「不，就、就算是想也不允許！老師是全世界的！沒有人能配得上老師！」
說著, 他還不忘偷瞄千裡的神色，心髒蹦的簡直要跳出嗓子眼。
自己被說是老師情侶什麼的, 給我羞愧啊！自己在美滋滋什麼啊！
「沒有人能配得上老師！」
他忍不住重復。
「所以這位……這位請、請不要這樣誤會，會對老師的名聲造成影響的！」
一連串甚至可以說是誇張的敘述讓其他人表情古怪, 幾個人看了看吉野順平, 又瞄了瞄看不到臉的千裡，心中只有一個想法。
這位小同學, 你是被咒靈給催眠了還是洗腦了？怎麼對一個咒靈一口一個老師的還這麼吹捧？
「順平，我沒有那麼……你說的那樣……嗯，配不配的。」
千裡無奈開口。
「況且我現在的名聲也不可能再有什麼影響了吧？」
雖然知道你是我的書粉，可是這個吹，她總覺得仿佛是粉絲在吹少女偶像，什麼我家愛豆天下第一之類的。
太誇張了吧！
「不，老師就是老師！是許多人的指路明燈！」
只有這一點, 只有在吹千裡這一點上, 吉野順平絕對不會放棄。
誰還不想在偶像面前當面把她吹上天呢？
最先從所謂的［情侶］中反應過來, 看出吉野順平是真心實意的尊敬千裡, 就算臉紅也只是情緒激動的臉紅。
七海建人若有所思的把虎杖悠仁扒拉到身後, 率先開口。
「這麼說你們是和裡面那個咒靈有勾結了？」
「真人先生！」
吉野順平終於想起了被遺忘在腦後的真人。他下意識看向裡面看去, 可除了一片廢墟什麼也看不出來。
首先, 冷靜吉野順平。
他動了動手指，把自己的目光收回，腦袋飛速運轉起來。
真人先生是［咒靈］，而對面那個先生之前說了一句「應該被埋在石頭裡」，這說明了兩件事。
一、這個人和真人先生有仇。
二、既然世界上有［咒靈］，那麼有像是陰陽師除妖師一類的職業應該也是正常的，所以這是一個「專業人士」。
而那個粉色頭發的說已經跟蹤自己好久，千裡老師又是自己偶然才撞見的，所以結論已經可以確定是第二個了。
吉野順平想。
因為真人先生在電影院的事情，自己作為一個在場的「當事人」被調查也是正常的，是自己連累了千裡老師。
他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擋在千裡的面前。
「和老師沒關系，我是今天才遇到老師的，真人先生也是今天中午認識的。如果你們要找我可以帶我走，但是請不要傷害老師！」
他盯著對面的三個人，尤其是三人裡明顯是主事人的七海建人，深橄欖綠的眼眸在這一刻深沉下來，陰郁而又警惕。
「如果傷害了老師，我保證，你們絕對會後悔的。」
七海建人眉頭一皺，剛要開口，虎杖悠仁的聲音就從身後傳出，甚至還在他身側冒出了一個頭。
「你是不是有些誤會？而且說起來……」
虎杖悠仁摸著下巴，陷入沉思。
「現在靠近一看感覺她有種好眼熟的感覺哎……」
「虎杖同學，我們別打擾……」
伊地知潔高剛想勸勸虎杖悠仁，猛然聽到了對方說的話，下意識又瞄了眼千裡。
然後……他剩下的話卡在了嗓子裡，下意識贊同了一句。
「好像是有點……」
等等，自己在說什麼啊！不過……真的有點熟悉的感覺哎……
七海建人聽著兩個人的話，目光再度落在了千裡身上。他看著看著……突然覺得這兩人說得好像挺對，他自己看著也有點眼熟的感覺。
可是他怎麼可能對一個咒靈眼熟？
七海建人鏡片下的目光瞬間警惕起來。
莫非是對方的能力？不知不覺影響人的記憶或者是情感一類的？真是可怕的能力！
七海建人左手把虎杖悠仁的腦袋按了回去，握著武器的右手做好了隨時揮舞的准備。
可就在這時，千裡動了。
「先停一下停一下。總之，打架的事情先放到一邊，我可是一點也不擅長這種事情啊。」
她拍了拍吉野順平的肩膀，給了他一個安撫的眼神之後，越過對方，看向七海建人。
「你們認識……嗯，五條悟嗎？咒術師的事情我都是從他那裡知道的，如果是我的身份一類的話，我可以和你們一起去找他。」
她已經看出來這幾個絕對是咒術師了，而且也隱約想起來，咒術高專好像就是對面粉色頭發的少年穿的校服，所以估計是帶學生出來實戰的老師。
既然這樣，就可以攀關系了，最重要的是把自己身邊這個安頓好。
千裡想。
自己指不定什麼時候就離開了，但是不知道那個真人是好是壞，既然這樣，可以去了解了解情況，更何況這孩子能看到咒靈，去學兩手相關知識也好。
對方……嗯，對方應該不會因為自己現在身體是咒靈就對自己喊打喊殺吧？
千裡的心裡有那麼一點點的虛。
畢竟咒靈的事也不能怪她不是？而且她當初狗帶的時候……咳咳咳……
「五條老師？！」
被七海建人按回去的粉色腦袋再度冒出來。
「是五條老師朋友嗎？」
七海建人：「……」
毛毛躁躁！她說什麼你就信什麼嗎！
「以前是，最近的話……」
千裡不太確定了。
不過除了五條悟還有別的可以試試。
「不然夜蛾正道？我記得是咒術高專的校長，我上次去的時候還見過三個一年級的學生，有一個特別可愛，是熊貓來著。」
「學長裡竟然還有熊貓嗎？好厲害！」
虎杖悠仁歡快舉起一只手，開始了搶答。
「我就說她是好人啦！」
七海建人：「……」
她說什麼你就信什麼嗎！
七海建人真的想好好把這個天真的小子給好好說教一頓，讓他知道什麼叫人間真實。
但是他又確實是近期才被五條先生找回做咒術師的，當然不知道去年的事情。
所幸對方提供了人選，倒也可以溝通，而他現在的狀態確實不適合戰鬥。
「我打電話確認一下。」
七海建人沒有用拿著武器的右手，而是用空余的左手掏出手機，翻出電話簿，還不忘詢問千裡。
「口罩摘下，還有名字。」
他暗中觀察著，而千裡絲毫沒有慌張。
「名字是千裡。」
「千裡？」
七海建人按著手機的手一頓，下意識的重復了一遍這個名字，之前就存在只是被強行壓下的某種熟悉感伴隨著這兩個字鋪天蓋地的重新彌漫來開，相關的信息在這一刻你追我趕的一並出現。
這已經不僅僅是眼熟了吧？
這個名字，再加上這個性別，再加上這個……頭發眼睛還有這種氣質……
真的可能嗎？！
哪怕是七海建人，都忍不住心跳快了一拍，後面的伊地知潔高甚至都已經瞪大了眼睛。
千裡的聲音還在繼續。
「抱歉，今天才出現在這裡，不知道為什麼能夠被普通人看到，還差點引發事故，所以就做了一點隱藏。」
她一邊說著，一邊抬起手摘下口罩，露出了一個友好的微笑。
「身份的話是個剛去世不久的作家。」
其他人：「……」
千、千裡老師！！！！！！
活的！！！！！
第113章
剛去世不久的作家……
作家……
千裡！！！
完全是和照片一模一樣的臉出現在所有人視線裡, 一時間，這片區域變得分外安靜，就連動作都仿佛被定格了一樣。
七海建人甚至還保持著電話行撥打出去的姿勢, 鏡片下的目光直勾勾的盯著千裡，心裡各種想法亂七八糟的糾纏在一起。
千裡老師活了？不對，千裡老師沒活！但是她成咒靈了！還是等級不低保留記憶，貌似沒有什麼大影響的咒靈！
可是咒靈怎麼可能沒影響呢？
但對方看起來真的很正常啊！
就在這個時候, 七海建人的手機裡傳出了五條悟可以稱得上歡脫的聲音。
「喂喂？莫西莫西——怎麼不說話？」
七海建人猛地低頭, 在看到［通話中］的那一瞬, 下意識的按下了掛斷，腦子裡的第一反應是……
——不行, 這個太不靠譜了, 還是找夜蛾正道校長吧！
電話那頭的五條悟：？？？
怎麼回事？你打過來找我結果不吱聲就自己掛斷了？人干事？
「那個……」
虎杖悠仁小心翼翼的看了看七海建人, 又看了看他手裡被掛斷的手機, 小聲提醒。
「七海海你掛了電話哎。」
還是五條老師的電話, 真的不怕五條老師回來狂轟亂炸嗎？
「我知道。」
回答他的是聽起來似乎和平常沒有什麼區別的冷靜聲音, 但只要仔細感覺，就會發現這聲音已經是平靜到詭異的程度了。
虎杖悠仁就眼睜睜的看著七海建人抬起手扶了扶眼鏡, 然後繃著一張臉, 以一種看起來簡直下一秒就要提刀砍人的氣勢，一步步的走到千裡那邊。
讓吉野順平一陣緊張，差點就想要拉著千裡就跑。所幸千裡更加冷靜, 只是注視著對方越走越近，心裡……
突然有種不太好的感覺。
明明是一個人高馬大的成年人, 提著武器氣勢洶洶地走向自己這種好似一言不合就能打起來的片場, 可是千裡就是覺得, 對方好像哪裡不太對。
這個步伐……是不是有點僵硬？
眾目睽睽之下, 七海建人走到離千裡還有三步遠的地方停下，然後……不動了。
其他人：？？？
七海建人陷入糾結。
這是咒靈！雖然是千裡老師的咒靈，但是還是咒靈！最重要的是萬一是個會變形的假千裡老師呢？就像是自己剛才在裡面打的那個，都能把腿變成蹄子了，估計只是變個樣子也不難。
如果是變成千裡老師來騙人的咒靈怎麼辦！
可是，千裡老師的氣質也不是那麼好模仿的啊！那種一看就能重合的感覺……
就在他停著不動還看似直勾勾實則糾結的盯著千裡的時候，一旁的虎杖悠仁突然插進兩個人中間。
「竟然真的是千裡老師哎！」
他一邊驚奇的睜大眼睛，一邊手忙腳亂的在身上摸索著，直到把所有的口袋都翻過一遍之後，才不好意思的摸著腦袋，打出一記直球。
「那個……千裡老師能給我簽一個名嗎？我爺爺就是您的粉絲，托他的福我後來也是了。我很喜歡千裡老師，因為感覺您特別厲害！」
連他爺爺那麼倔強的老人都喜歡天天看，不僅他自己看，還一定要讓自己看，特別喜歡安利。
雖然他一開始就當故事看，看不出什麼深意，但是那種好厲害的感覺一直如影隨形。
而且爺爺每次一說起都特別高興，甚至還因為這個在醫院裡有了書友。
他去看對方的時候，偶爾還能看見好幾個其他病房的老頭來爺爺這裡，一群小老頭在病房裡人手一本書，有的還戴著老花鏡，一起嘀嘀咕咕的討論，特別可愛。
雖然現在爺爺離開了，但是自己能見到千裡老師，也算是了卻了爺爺的心願吧？
當然，有簽名收藏就更好了！他可以等以後自己也離開後給爺爺帶過去，爺爺看到了絕對會誇自己的！
想到這裡，虎杖悠仁的眼眸都閃亮了好幾分。
七海建人：！！！
大意了！這小子竟然這麼直白，居然率先求簽名！
一時間，七海建人的目光死死定格在虎杖悠仁的身上，不知道到底是揪著對方衣領把人給拽回來好，還是立刻開口教育幾句。
怎麼就先開口了！！！
有一就有二，虎杖悠仁剛說完，旁邊又傳來了一道帶著幾分虛弱的聲音。
「如果可以的話，我也……」
七海建人一轉頭，看到的就是伊地知潔高心虛的模樣，對方躲躲閃閃地避開他的目光，然後……不知從哪裡掏出一本書連帶著筆，恭敬地遞到千裡面前。
「我一直是千裡老師您的粉絲！如果老師您願意給我簽一個名，我一定會當作傳家寶的！」
七海建人：「……」
啊，還正好是對方的書……
七海建人復雜萬分。
輔助監督你怎麼了啊輔助監督！你的謹慎呢？你平時的靠譜呢？！
「啊！伊地知先生好狡猾！」
虎杖悠仁面色震驚。
「竟然能隨時拿出書！」
這就是大人嗎？真的好狡猾啊！
「簽名倒是沒問題……」
千裡輕咳一聲，接過書和筆簽了個名再還回去，覺得對方那個傳家寶什麼的有點誇張。
「傳家寶什麼的應該不用吧？」
「老師您絕對有這個資格！」
接到簽名書，伊地知潔高看著和網絡上那些炫耀的人圖片裡相差無幾的簽名，小心翼翼的捧著書，像是捧著自己的全部家產。
應該說把他賣了都不值這一個簽名的十分之一有價值！
「您的作品是傳世經典，原本大家都在期待您的下一本書的，結果……」
說到這裡，他一愣，又趕緊搖頭。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說錯話了！」
啊啊啊——自己怎麼能這麼說老師的傷心事？老師可是被犯罪分子波及了，離開得那麼突然和無辜！
「沒事，當初的事情其實還好。」
回想起自己「狗帶」時候的事，千裡覺得自己相當心虛。
要、要不找亂步再給自己證明一下？
「總之，我們最先做的應該是確定一下我的身份，雖然我現在的身體是咒靈，但是我其實我有些特殊。而且可以的話能讓順平再多了解一下咒靈咒術之類的常識就更好了。」
這樣自己離開了這孩子也能好一些，不至於被哪個咒靈騙。
她不著痕跡的瞥了眼廢墟深處的某個地方，皺了皺眉。
「我和夜蛾校長確認。」
七海建人鏡片下的目光死死的盯著伊地知潔高懷裡的簽名書，直把對方看的一個哆嗦，還以為天氣漸冷，是他自己穿的少了，完全不知道周圍彌漫的冷氣是來自他心裡最靠譜的成年人，七海建人所散發出來的。
畢竟那可是最靠譜的七海先生啊！
七海建人強行讓自己收回目光，心裡默念「確認身份」，無視簽名書。
滿臉的嚴肅與冷凝讓人完全察覺不出他心裡想的是和外表完全不搭的簽名書，七海建人低頭，剛准備打給夜蛾正道的時候，手機屏幕忽然亮了。
「嗡——」
伴隨著震動，愈示著電話的到來。七海建人仔細一看看，屏幕上顯示著的五條悟的名字分外矚目。
七海建人：「……」
我仿佛看到了一個大麻煩……
但是他又不能再給他掛斷了，只能按下接聽，把手機放到耳邊。
「竟然掛我的電話，怎麼能這麼對前輩呢？」
手機那頭傳來了五條悟的聲音，並且還在持續不斷的叭叭。
「已經不尊敬到掛前輩電話了嗎？難不成下一步就是對我視若無睹？七海，沒想到才這麼短的時間，你……」
「五條先生。」
七海建人面無表情的打斷了對方的叭叭。
「我這邊有一件很嚴肅的事情需要你判斷，所以請認真一點。」
「我判斷？」
電話那頭的五條悟摸著下巴，思索可能發生的意外。
到需要自己判斷的地步，難不成是悠仁出了什麼事？
就在他還在猜測的時候，七海建人的聲音緊接著響起。
「是這樣的，你和千裡老師熟悉嗎？」
五條悟動作一頓，眉頭皺起。
「和她有關？」
「是的。」
七海建人客觀回答。
「我們遇到了自稱千裡的……咒靈，思維清醒，保有記憶，據她說認識你，去年還去過咒術高專。」
「電話給她。」
五條悟說著，轉頭用幾秒鐘的時間迅速把這棟樓裡的咒靈消滅，然後隨便找了個地方，靠在牆壁上。
「我和她談談。」
是真是假，他當然能判斷出來，如果是假的，呵。
沒一會兒，手機轉移到千裡手中，她懷揣著復雜而又心虛的心情，輕聲開口。
「五條，真的是我，之前的事……咳，其實是有原因的。」
五條悟面無表情。
編，你接著編，我看你能弄出什麼原因。
「我是真回家了，你信我！我之前被搞失憶了，所以忘了到底是怎麼來的，事情有點復雜涉及也有點廣，你要是有時間我們可以當面說。」
千裡覺得自己其實真的有點冤，如果不是文野世界意識搞事，這就是個快樂寫書促進兩邊世界融合的輕松事情。
結果這麼一搞，整個就成了be。
「你給我等著。」
電話那頭傳來五條悟充滿了秋後算賬的聲音，千裡眨了眨眼，二話不說把手機還給了七海建人，讓對方和他說。
知道自己有了「證人」，趁著七海建人還在打電話的時候，千裡和虎杖悠仁搭上了話。
「這位，你的名字是……」
虎杖悠仁元氣滿滿的回答。
「虎杖悠仁！」
「很好，虎杖君，能幫個忙嗎？」
千裡把順平拉了過來，指了指對方懷裡的菠蘿蜜干。
「你能和順平一起把裡面的解決了嗎？我有個東西，需要這個袋子裝。」
「好啊。」
也沒問為什麼，虎杖悠仁想也不想直接答應，在吉野順平「你不要過來啊！」的目光下，開開心心分走了一半的菠蘿蜜干。
零食，好耶！
吉野順平心疼的要死。
這可是！千裡老師給自己的啊！
但是到底千裡指明了要包裝袋，吉野順平也只能任由本就不多的零食迅速被消滅，然後……
眼睜睜的看著千裡揉吧揉吧手，不知從哪裡掏出了一個藍了吧唧最上面還有一撮毛的像是蟲子卻有五官的東西，硬生生的塞進了包裝袋裡，最後封上了口。
吉野順平：？？！
他怎麼覺得這東西有點熟悉？
「這是……」
「哦，沒什麼。」
千裡微微一笑，抬起手揉了揉傻孩子的頭，沒有回答。
她早就打聽了那個真人長什麼樣了，再加上這個從裡面不引人注意出來偷聽的咒靈，她一下子就感覺出來了。
現在的她可不是之前被陰了的她，更何況對方仗著這個小體型收斂氣息別人察覺不到，離的特別近。
以至於讓她一發現就察覺到一件事。
這咒靈絕對不是什麼好東西。對順平好？真安了好心她版面上［直感］的技能倒過來寫！
第114章
最終, 千裡和七海建人去了咒術高專。甚至一下車，就能看到門口立著一個戴著墨鏡，滿臉嚴肅的夜蛾正道。
「夜蛾校長。」
七海建人和夜蛾正道說了前因後果, 而對方看似滿臉認真, 實則墨鏡下的目光一直定格在千裡身上。
千裡老師！
雖然是咒靈但是還是能認出是千裡老師的！！！
到底是誰詛咒了千裡老師？還是說因為千裡老師去世突然導致眾多書粉絕望之下造成的？
「夜蛾校長？」
夜蛾正道正想著, 耳邊的聲音忽然拔高。
「夜蛾正道校長！」
「怎麼了？」
夜蛾正道從容反問, 一張正經的臉上完全看不出他剛才走神嚴重。
「那麼, 您有什麼想法嗎？」
七海建人也沒拆穿, 只是接著詢問。
「五條先生說他待會兒就到，您准備怎麼辦？」
「既然這樣就先交給悟了, 不過在此之前……」
夜蛾正道的聲音一頓，說出了相當「假公濟私」的話。
「不如先去我那邊坐坐, 我也可以和千裡老師說說話……不是，我也能判斷一下她的狀態。」
七海建人：「……」
校長, 你已經說漏嘴了……
不過他也不能說什麼，畢竟校長心裡肯定有數, 就算是對方的粉絲，也不會干什麼誇張的事情……吧？
七海建人看著已經去了千裡身邊，還比平時熱切了不止一分的夜蛾正道, 忽然覺得更擔心了。
算了, 去硝子醫生那裡先治療一下然後就再去看看吧。
於是，除了七海建人和伊地知潔高, 剩下的所有人都跟著夜蛾正道去了學校裡面, 對方甚至相當正常地准備了茶水，最後……在眾目睽睽之下, 拿出了一本《異鄉》。
跟著一起來虎杖悠仁一愣, 忍不住喃喃自語。
「校長, 好狡猾！」
伊地知先生也是，難道這就是大人的狡猾嗎？還是說這才是成熟的大人？
狡猾的大人面不改色，對於自己求簽名的事情沒有絲毫的不好意思。
雖然上次千裡老師來的時候給自己簽名了，但是上次的書和這次不一樣啊！
這可是老師最後的作品……不不不，老師現在又活了，雖然是咒靈，但是從自己看到一句聊天到現在，好像並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
更深的東西他判斷不出來，畢竟他和對方也只有過當初的那一次見面，還需要交給悟可不是判斷才是。
但是！那可是簽名啊！也能看看筆跡對不對（咳）。
總之，先有了再說！
相比於其他人，千裡對於這個也算是熟悉了，她相當流利的給對方簽了名，還不忘說正事。
「夜蛾先生，有關於我的事情因為涉及了一些其他東西，有的只有他知道，所以我想等五條他到了之後再說，可以嗎？」
畢竟什麼世界意識什麼英靈又兩個世界融合之類的，估計對方聽都沒聽過。
「沒問題。」
擁有了新簽名的夜蛾正道心滿意足。
「悟應該一會兒就能到。」
話音剛落，外面的門忽然被打開，讓人眼熟的身影正正好出現在門口。
戴著眼罩的銀發男性一進屋，目光就定格在千裡的身上。
「啊，怎麼說呢？」
千裡有些尷尬地輕咳一聲。
「下午好啊，其實我也是沒想到會再見面的，而且還是以現在這種形式。」
最重要的是還這麼快！
對她來說就是剛死，一睜眼恢復了記憶和閨蜜了解了前因後果，然後直接就被重新推過來了。
整個過程還沒有一個小時，異常迅速，所以也就顯得她越發尷尬。
正常來說她是不太可能再回到這裡的，畢竟去其他世界也不是那麼好去的，如果不是上頭給假，她也就在英靈座待著，fgo什麼的也根本不可能。
這就和前腳剛死，親朋好友都舉辦葬禮了，結果葬禮現場棺材裡死的透透的屍體忽然揭棺而起，大吼一聲「想不到吧？老子又回來了！」。
這特麼，還不夠尷尬的嗎！
「沒想到？確實是沒想到。」
身形一閃，門口的身影在下一秒已經出現在千裡的面前。對方抬起手拉開黑色的眼罩，就這麼居高臨下的注視著坐在椅子上的千裡。
「還真是咒靈。」
他半眯著眼睛，隨手把眼罩拿下，彎腰靠近千裡，那雙特殊的冰藍色眼睛直直地對上千裡那雙金色的。
變得更加從容了啊，有了底氣的感覺……
五條悟這麼想著，忽然抬起手，毫不猶豫地捏上了千裡的臉頰。
軟乎乎，帶著溫度，最重要的是自己摸得到。
「看來能力也恢復了。嗯，不錯。」
「好說，好說。」
千裡心虛任捏。
「總之情況比較特殊，牽扯比較廣，和我之前的事有關，我之前被陰失憶了，因為上個月……咳，所以回家想起來了。」
「失憶啊——」
顯然是想起了之前發生在千裡身上的事情，五條悟直起身體，目光在屋內掃了一圈之後，果斷揪起對方，留下一句話就帶人消失不見。
「有事，你們先玩。」
其他人：？？？
不是，我們就不能聽嗎？我們也想知道千裡老師到底怎麼樣了啊！
五條悟也不管這些，他把千裡帶到了外面沒人的樹下，抱著手臂，靠在樹上。
「說吧。」
他的聲音分外平靜。
「我倒是想看看，所謂的真相到底是什麼樣的。」
從一開始，從認識對方開始，到後面的「禁錮」，不能說出只能隱喻的東西，到後來連橫濱都不能離開，還有最終那個在橫濱發生的「聖杯戰爭」。
「首先，說之前我要先科普幾個概念。」
千裡瞄了眼對方面無表情的樣子，有些忐忑的解釋。
「世界意識，顧名思義是一整個世界的意志，你可以當做天道或者什麼，反正就是這麼個存在。」
「英靈，死後因為事跡傳說被人們熟知的存在，小到某個著名的角色或者原型，大到傳說中的名人英雄國王公主神靈科學家藝術家之類的，都有可能成為英靈。」
「你想說的是……」
五條悟明白了什麼。
「限制你的是所謂的世界意識？」
「是世界意識，但不是你這邊的。」
一說起這個，千裡的表情就不太好。
千錯萬錯都是文野世界意識的錯！不然怎麼可能發生這麼多事情？
「這裡是一個處於兩個世界融合中的世界，我是另一個世界的英靈，你可以當做是過來促進融合的出差人員。」
這麼一說，五條悟立馬反應了過來。
「所以陰了你的事另一個世界意識，但是你僅僅是一個外派員，他為什麼要這樣做？這樣說來……」
五條悟冷笑一聲。
「為了在融合中占據優勢嗎？那個所謂的世界意識應該是［異能力］為主吧。」
以自己這邊，咒術師、咒靈等以咒力為代表的一邊，另一個以那些五花八門的異能力為主的另一邊。
「沒錯，現在那個世界意識應該已經被打個半死了吧。」
想到閨蜜說的炸了的一群大佬，千裡的眼神有點游移。
就，半死應該都算好的。
就在這時，五條悟忽然提出一個……角度相當清奇的問題。
「怎麼打世界意識？」
「嗯？！」
千裡茫然的看著對方，卻見對方相當自然，完全不覺得他說的話有什麼不對。
「畢竟我是最強的嘛。」
五條悟眨了眨眼，繼續開口。
「所以遇到據說更強的想要打一架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吧？」
千裡：「……」
你打架想打到世界意識的身上我也是沒想到的，這根本不是強不強的事情吧！
「別想了，不可能，你打不到。」
千裡面無表情地就是一套否認三連，充分拒絕了對方的說法。
「除非你強到這個世界都容納不下你，恨不得把你扔出外太空，不然就好好在地球待著吧。」
五條悟你清醒一點！世界意識我那邊熟，知道怎麼打既傷還不影響世界，你不知道啊！
「嘖。」
「不用『嘖』了，你『嘖』也『嘖』不出方法，我那邊也就大佬才能做到。」
嗯，不過大佬的數量有億點點多而已，她自己這樣的萌新目前還做不太到。
千裡隨口吐了句槽，把跑偏了的話題拉回正途。
「就是你猜的那樣，那邊世界意識為了占上風把我搞失憶了，後面還各種限制，之前橫濱那場［聖杯戰爭］就是我那邊委托另一方當中間人把我給帶回去。」
說著，她還不忘給自己補充。
「不過我不知道，我是死回去了才想起來的。」
所以我也是無辜的那個！萬錯之源文野世界意識！
「即使是英靈，但是對於失憶的你來說，那就是人生吧。」
疑問的句式被五條悟說的肯定，他直起身體，一步步地走向千裡。
「是一段嶄新的，沒有其他影響的人生對吧。」
「怎、怎麼了嗎？」
千裡看著越來越近的五條悟，忽然有了種不妙的、想要拔腿就跑的感覺。
「所以，能解釋一下嗎？」
五條悟抬起手按在了千裡的頭頂，在使勁揉了揉後，順手揪住了對方因為危機感而直挺挺豎著的呆毛，露出了一個「和善」的笑容。
「有關於你不聯系我的事情，嗯？」
最後一個「嗯？」字意味深長，配合著對方的笑容，讓人心底的警報震天的響，仿佛下一秒就會看不到外面的太陽。
「那、那什麼……」
被揪住命運的呆毛，千裡戰戰兢兢的瞄著對方，支支吾吾的小聲解釋。
「就是，很普通的，特別普通，就那種……英靈嘛，那個英靈啊！」
主要是她沒看過對方真正的實力，她知道的僅限於那幾個咒靈和與夏油傑打架的時候出手的樣子。
所以……要是直說自己覺得對方打不過英靈，怕出事，五條他會不會當場爆炸？！
第115章
事實證明, 沒有最炸，只有更炸。
聽完千裡超小聲的回答之後，五條悟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哈？你竟然覺得我可能打不過那些所謂的英靈？？？」
他一只手指著自己, 詫異的表情仿佛都要從臉上蹦出去了, 只覺得自己非常想要逛逛對方的腦子, 看看能不能晃出水。
「你對我的實力到底有什麼誤會？我和你說過多少次我可是最強啊！最強！」
「就……最強這個概念其實和沒概念沒什麼兩樣……嘛。」
千裡小聲給自己解釋。
「就, 我也沒見過你一拳爆山兩拳開海, 所以認知就停留在我看到的印像上。英靈我了解的比較多，像是什麼對城寶具對人寶具什麼的, 就是有很強的那個概念。」
想想吧，fgo那邊金閃閃還能手掏乖離劍的對界寶具，相比之下，就她觀察到的五條悟的戰鬥力……
嗯, 最大的印像就是……速度真快, 趕路真好用！
至於威力……咳咳咳……
千裡這一番話有理有據，讓人信服。可五條悟不, 他才不管這些借口。
「就是你對最強理解不到位！」
都最強了，開山劈海那不是基本操作嗎？他五條悟怎麼可能做不到？信不信現在當你面給你來一個開山？
「是是是，是我的不對, 是我錯了。」
千裡認錯認得相當干脆。
「我應該對你的信心衝破天際, 是我認知不到位，都是我的錯對不起！」
所以可以松開我的呆毛了嗎？再揪就掉了QAQ
「一點也不真誠。」
五條悟這麼說著, 動作卻是和話語裡完全不一樣的輕柔, 他松開揪住對方呆毛的手，卻又忍不住再度使勁捏了捏對方的臉, 看著對方想掙扎又掙扎不開的樣子, 才算是舒心了一點。
「總之, 回來就好。」
他松開手，在千裡捂著臉揉臉的動作裡，忽然伸出食指在千裡的額頭彈了一下。
「算作對你的懲罰。」
他這樣說著，露出自信的笑容。
「有我在，就算是咒靈也沒有關系。」
就算是咒靈又怎麼樣呢？他五條悟罩著的人，沒有人能插手。
「那個……」
千裡一聽五條悟的話，整個人更心虛了。
「嗯？怎麼？」
敏銳察覺到千裡情緒的五條悟目光犀利。
「你還有什麼隱瞞的？」
千裡：「……」
也、也沒到隱瞞的地步吧，本來她就准備說的。
千裡游移著眼神，只覺得都快把這輩子的心虛都用光了。
「我能回到這裡是意外，指不定什麼時候我就會離開了，也許是一兩個小時，也許是幾天，就這樣……」
在對方逐漸涼下來的表情裡，千裡趕緊解釋。
「我是英靈啊！英靈怎麼能隨隨便便就去人世？還是其他世界的人世？我現在這樣都算是偷渡了！」
要不是這個咒靈和她有關，她絕對來不到這裡。
「好了我知道了，怎麼找世界意識？」
「我都說了世界意識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找的存在……」
「嘖。」
「『嘖』也沒用，五條你不是小孩子不要這樣啊！」
好說歹說，千裡才讓五條悟接受了她隨時可能離開的事情，可五條悟卻又問出了一個難以忽視的問題。
「橫濱，你還去嗎？」
千裡身體一僵，忽然沉默下來。
要去嗎？
她這麼詢問自己，心中的復雜難以言表，宛如毛線團一般亂作一團。
平心而論，她是想的。
突然的聖杯戰爭，之前的不告而別，短暫的時間裡，就從開始走向結束，而她僅僅是留下了一封信。
哪怕最開始是文野的世界意識陰自己才出現了後面的種種事情，估計織田作能遇到自己也是對方的安排，但是世界意識是世界意識，而織田作是織田作。
感情總是做不得假的。
可是，已經死亡的自己再度過去與他、與他們見面，又要在自己也不知道何時會到來的短暫時間裡離開，難道……不是一件更加讓人傷心的事情嗎？
可是……既然出現了這樣的意外，那麼為什麼不可以呢？
「我……」
千裡抿了抿唇，垂下的睫毛顫動著，聲音低低的，想要說出心底不斷向上攀爬的想法。
可是卻又卡在了喉嚨裡。
「我只是……」
雖然一開始用「二度創傷」說服了自己，但是說到底，她也只是陷入了近乎於「近鄉情怯」的情緒中罷了。
她也想要去見一見，可是她又害怕去見一見。
要用什麼樣的姿態去面對呢？要用什麼樣的表情去打招呼呢？
要說一句「我回來了」嗎？
「我只是……」
她再度動了動唇，挫敗的任由那想法衝出。
「我是想的。」
她說。
「我有許許多多的擔心，我擔心我來不及到達就要離去，我擔心會讓他們空歡喜一場，我擔心我不能很好地面對他。是的，我甚至能說出更多的擔心，但是我知道。」
她深吸一口氣，忽然彎下了眼眸，原本微小的聲音逐漸放大，變得和平日裡一樣清晰。
「我知道，那些都是借口而已，在我明白了這件事情的那一刻，我必須要動身去橫濱才可以，這是我必須要面對的。」
為什麼就不能是喜悅的呢？
自己並非「死亡」，而是得以長存的英靈，整件事情也不是be，其實是一個普普通通因為扣留外勤人員而造成的一系列事情。
她應該把這件事情告訴他、告訴他們才是。
金色的眼眸愈發明亮，連帶著整張臉都泛出信心。五條悟輕笑一聲，順手又擼了擼千裡愉悅晃動的呆毛。
「早該這樣了，你從來不欠誰什麼。」
他這麼說著，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動作一頓，目光在千裡身上掃來掃去，那眼神活像是黃鼠狼在盯著小雞仔。
「怎、怎麼了？」
千裡忽然有了不好的感覺，總覺得對方要搞什麼出其不意的事情。
「那麼，有一些事情，我覺得非常需要。」
五條悟「和善」的捏住千裡命運的呆毛，意味深長的拖長了聲音。
「就比如——讓你看看最強到底有多強。」
千裡：？！！
不等她反應，失重的感覺充斥感官。
等會兒！有話好說別突然帶著我飛啊！！！
第116章
五條悟竟然真的能一拳分海, 他的武力值原來是真的高！
被五條悟整個人「教育」之後，千裡已經充分的明白了對方的武力值到底到達了什麼程度，［最強］的稱呼又強到了哪裡。
「所以, 這個你拿好。」
千裡把裝著真人的袋子遞給對方, 十分鄭重。
「忽悠順平的一個咒靈，按照順平的描述等級不低, 估計還很擅長心理一類的，和那個……嗯, 七海建人, 是這個名字吧？他應該知道詳細的。」
不然怎麼能把人家忽悠的只認識了不到一天就一口一個「真人先生」的？還讓她的直感給他瘋狂打負。
千裡轉頭看了眼已經和虎杖悠仁湊在一起小聲嘀嘀咕咕看起來關系還不錯的吉野順平, 心裡相當欣慰。
想學咒術也可以在這裡學, 不想學也可以回去做一個普通人。不管怎麼樣, 以後應該不用擔心類似的事情了吧？
「等級……不低？」
五條悟用食指和拇指捏起袋子的一角, 還相當隨意的晃了晃。
沒什麼動靜。
「零食袋？」
「就……當做特產吧。」
千裡欲言又止。
「估計沒幾天就消散了, 在此之前打死就行了。」
魔力構成。就，和普通東西還是有些不太一樣的。
反正等消散自己也已經離開這裡了。
盡管在和虎杖悠仁小聲說話，但是一直都在注意千裡的吉野順平在千裡的身上察覺到了某種信號。
「老師……要離開了嗎。」
「啊，是的。」
千裡轉頭看向對方，給出了肯定的回答。
「我還有一些必須要做的事情, 而且……」
她說著, 忍不住露出微笑。
「回來一趟, 不回家看看就有點過分了。」
「回家……這樣啊……」
吉野順平有些失落, 又知道, 他並沒有挽留的權利。
作為一個幸運的人，和千裡老師相遇, 然後被鼓勵, 已經是宛如夢境一樣的事情了。
只是……到底還是不舍的。
吉野順平忍不住低下頭。
可是能夠奢求什麼呢？又可以奢求什麼呢？他只是一個幸運的普通人, 也僅僅是一個幸運的普通人罷了。
所以……
「好啦好啦，離別這種事情果然總是讓人無奈，但是我們可以說一些高興的事情。」
頭頂驀然有重量壓下，輕柔的，待著安慰的感覺。
「說起來，我很看好順平哦。」
吉野順平抬頭注視著來到自己對面的千裡。
「與其想這些，不如想一想別的吧，就比如，關於未來的事情。」
千裡聲音柔和。
「這裡就是咒術師的學校，無論順平是想要學一學還是過普通的生活，我都是支持的。」
在吉野順平霍然睜大的眼眸裡，千裡的聲音篤定異常。
「其實我一直有在觀察順平哦，我認為，順平是一個很棒的孩子，有很多的優點。說起來可能有些不一樣，但是我不覺得成就是一定要成為某個大人物，我只是覺得……」
她頓了頓，目光在這一刻深遠起來，卻又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輕輕地留下一句話。
「更自信一點吧。」
如果這樣能讓對方更好的話。
千裡微笑著。
「再多一點信心吧，你可是我承認的人。」
「千裡老師……」
吉野順平攥緊衣角，眼中有水霧升騰。
「被承認……被您承認……我……」
他有些語無倫次，話到嘴邊，卻又屢屢變得斷斷續續的，心中被什麼充盈，柔軟而又溫暖，像是朝陽的霞光。
有什麼比得到千裡老師的肯定更讓人振奮與感動呢？
「我……」
吉野順平努力抑制住激動的情緒，大聲回復。
「我不會讓老師失望的！我……」
不等他說完，面前就突然插進了一個高大的身影，驚得吉野順平一個後退，不著調的聲音也一同響起。
「好了好了，心靈雞湯就此結束，千裡你不是趕時間嗎，趕緊走趕緊走。」
在吉野順平呆滯的目光裡，白發藍眸的咒術師大大咧咧的攬住千裡往門外帶，還沒有三秒鐘的功夫，直接消失不見。
吉野順平：！！！
不是，等會兒，這個人怎麼回事？我還沒和千裡老師說完呢！
「別在意別在意。」
虎杖悠仁相當熟練的給吉野順平解釋。
「五條老師他就這樣，人比較活潑，不太在意規矩，但是他人很好的。」
吉野順平：？？？
他茫然的看了看空無一人的門口，緩緩轉頭面無表情的注視著虎杖悠仁半晌，表情逐漸冷凝。
奪千裡老師這叫好？這明明是刻意結仇！！！
不不不，這個人……
他突然想到什麼，冷不丁的問出一個問題。
「虎杖同學，你還沒求到千裡老師的簽名吧？」
虎杖悠仁：！！！
「我沒來得及！因為我沒帶書就沒來得及！」
虎杖悠仁瞳孔地震，刷的一下衝向門口。
「五條老師！帶我一個！！！」
吉野順平：呵，假粉！
五條悟和千裡注定是聽不到了。趁著消息都還沒傳開，以及她自帶粉絲的事情，千裡的行動根本沒有什麼阻礙，她很快就來到了橫濱。
知道她想要自己來，五條悟帶著袋裝真人，去玩開袋有驚喜，而千裡就默默的站在武裝偵探社樓下，直挺挺的站著。
就……找邁左腿還是先邁右腿呢？
千裡認真的想了好一會兒，下一秒抬起手捂住頭，心裡把自己罵了一頓。
［糾結個鬼啊！早晚都要面對，現在都到門口了就不要給我拖拖拉拉！你當自己有很多時間嗎！］
［可是……總得給人一點准備的時間啊！就是很慌啊！難道現在撲通撲通跳的心是假的嗎？所以做一點心理准備又怎麼了嘛！］
心裡的小天使委委屈屈的反駁。
［而且聽說織田作加入武裝偵探社了，這一進去那可能就是直面啊！］
［等你准備好指不定菜都涼了。］
小惡魔恨鐵不成鋼。
［現在，立刻，馬上，給我衝進去！四樓！搞快點！］
最終，千裡懷揣著忐忑的心情，腿腳僵硬的邁過進門邁過樓梯，一步步向四樓走去。
織田作之助確實加入了武裝偵探社，並非他對橫濱更加留戀，只是因為他承諾過會回到橫濱。
哪怕那個對像已經不在了，但是他仍舊遵守著自己保證過的話，在洗白之後，回到了橫濱。
武裝偵探社裡不說閑也稱不上忙，橫濱裡還有許多的外地人，因為第一屆千裡賞才落幕不久的緣故，幾乎沒有什麼人搞事。
「這是最近第15起糾紛，原因還是理念不和，請人說服對方。」
還是降落破而後立派下的委托，希望把男友這個墮落至死派拉回「正途」。
與謝野晶子看著手中的委托書，忍不住發出了靈魂質問。
「所以我們什麼時候變成居委會了？」
最近的生意也太不景氣了吧？別說和偵探相關的委托了，就連稍微有點波瀾的都沒有，全是這種簡直要和居委會或者警察搶工作的委托。
「還要持續一陣吧。」
江戶川亂步把臉擱在桌子上，整個人像是要融化一樣，懶懶散散的開口。
「半個月，半個月之後大概就事多了。」
畢竟是喪期，很多不是那麼白的書粉都抑制住了搞事的心態，等這陣過後……
「這次我去吧。」
織田作之助站起身，主動攬活。
「調節糾紛的話，我姑且還算是有點經驗……」
他回想了一下自己之前干過的給黑手黨家庭成員調節糾紛的頭禿，後面的話變得不確定起來。
「……的吧？」
不管怎麼說，織田作之助拿著委托單就准備離開，他走到門口，打開門，卻措不及防在門後看到了一個做夢時才可能出現的，熟悉至極的身影。
「千……裡？」
他下意識念出這個鐫刻的名字，身體在這一秒驟然僵硬，織田作之助的腦袋甚至都空白了一瞬。
這……可能嗎？
他茫然的想。
莫非……
自己其實還在做夢？
第117章
千裡被忽然打開的門驚得一愣, 所有心思都放在心裡鬥爭的她一抬頭，入目的就是自己最心虛的對像——織田作之助。
糟糕，還沒做好心理准備就直面正主該怎麼辦？在線等, 急！
「那個……織田作，下午好啊……」
她僵著一張臉, 局促的不知道到底應該說點什麼作為開場, 緩和一下內心的慌張。
「雖然事情有點突然, 其實我也覺得挺突然的，但是那什麼，我……」
千裡的話說到一半, 就被對方的動作打斷。織田作之助伸出手指尖在觸碰到千裡手臂布料的那一瞬, 眸光搖晃起來。
是切切實實的觸感。
是真實的。
心髒猛地一震, 狂喜如同潮水瘋狂上漲，他迫不及待的向前一步，那雙藍色的眼眸一眨不眨地注視著千裡，生怕只是一眨眼的瞬間，眼前的人就會消失不見。
【天衣無縫】會預知可能的危害，所以織田作之助無所畏懼。更何況——
他又怎麼會認錯千裡呢？
無論誰去偽裝，都偽裝不出的，因為她就是這樣，就是這樣一個已經可以說是唯一性的存在。
「千裡。」
這一次，他的聲音是篤定的。
要說些什麼嗎？要表示什麼嗎？
他這樣想著, 身體快過思維，率先動了起來。
邁步、向前、抬起手臂、最後是一個擁抱。
生怕用力，又極盡地想要收緊, 想要進一步的確定對方的存在。
還要說些什麼呢？
織田作之助這樣想著, 一句帶著啞意的話語, 傾瀉而出。遙遠的像是星空外等待已久星星，卻清晰地出現在耳邊，帶著嘆息。
沒有質問，也沒有憤怒，只像是看到了旅行回家的家人，說出的僅僅是一句普普通通卻又讓人難以忽視的話。
「回來了啊……」
他說著，想要勾起唇角，卻發現表情還沒從僵硬裡緩過來，只能在停頓過後，直起身體注視著對方，輕聲說出剩下的話。
「雖然並不是在家裡，但是，歡迎回家。」
「我……」
連自己都不知道能夠在這裡停留多長時間。
千裡抬眸，注視著面前的男人，對方依舊是從前的那個樣子，似乎她真的像是留下的郵件那樣僅僅是出去旅行，而不是……死亡。
可是她又知道，並不是這樣的。
不然，為什麼會不敢松開自己的手呢？
奇跡一般的幸運重逢，難道要在打破希望中度過嗎？
她這樣想著，露出一個溫柔的淺笑，反而握住對方的手，給出肯定的回答。
「是，我回來了。」
「嗯，歡迎回來，千裡。」
「……」
空氣中陷入了沉默，千裡忽然感覺到了難過。
她是真實地生活的，是真切地相處著的，是真正地在意對方的，並非是什麼角色，而僅僅是織田作之助這個人。
她知道對方很多事情，不屬於「劇情」的透露或者所謂的公式書，而是更加深入的了解。
一種難以言明的情緒從心底向上攀爬著，酸澀的感覺從鼻尖一路來到眼底，透明的東西忽然聚集，快的讓人的視線都在一瞬間模糊下來。
「我……想起了很多東西，想要告訴你。」
她低低的說著，卻又不明白自己這一瞬間的難過。她努力讓自己的聲音顯得輕快，卻只能斷斷續續的哽咽著。
「結局……並不是不好的，我是真的……真的有回到家裡……」
所謂的英靈，並不會因為漫長時間的流逝而更加成熟，他們的身體都定格在了死亡的那一刻，就連意識也是。
可以學習，但是絕不會再出現多麼巨大的變動。只有過去，沒有未來，隨信仰誕生，又會隨信仰消失。
這就是英靈。
所以她從來都不是成熟的，她還沒來得及更加成熟，也不會再有更加成熟的機會。
「你一定有很多想要說的東西。」
織田作之助用另一只手按住了千裡的頭頂，安慰的輕輕摩挲著。
「我想我們會有一場漫長的聊天，就算到天黑也沒有關系。」
急切的，想要傾訴的心情。
他也是有的。
是迫切的。
「所以，不要難過了。」
織田作之助的聲音愈發輕柔。
「我們還有時間。」
溫柔的對待總是會讓人忍不住得寸進尺，千裡握緊了手中溫熱的手掌，想要露出一個笑容，卻又有淚水讓目光更加模糊。
「時間什麼的……不，並沒有多長時間。」
也許是下一分，她隨時都可能離開。
「但是……但是……」
她努力睜大眼睛讓自己看的更清晰，壓抑著那些情緒，露出了輕松的微笑。
「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沒有忘記。」
她說著，帶著鼻音的聲音裡帶生了幾分輕快。
「我是來結算的，織田作你還欠我一個擁抱呢。」
她強調的開口。
「我記得很清楚，是一個擁抱，不要和我說你忘記了哦。」
雖然剛才也抱了，但是那不一樣！
金色的眼眸裡是認真的情緒，那裡面的堅定讓織田作之助明白對方並不是在開玩笑。
這是她真真正正的在意，並一直記在心裡的事情。
一個擁抱。
是一份承諾。
是一條來自幾年前的允諾。
恍惚間，織田作之助的腦海裡浮現了那件往事。
那是一個夜晚，夜空中有明亮的月光透過窗子溜進屋裡，而被他所抓個正著的，是這個心虛的孩子。
很快，他又否定了自己。
比起心虛，更多的是難過才是。
為她自己的「異常」所苦惱，忐忑不安，游離在外，看似遲鈍，實則在某些地方異常敏感。
僅僅是兩三年的事情，在如今依舊分外清晰，織田作之助垂眸，他說出了記憶中的話。
「那麼，需要一個擁抱嗎？」
不同的時間，同樣的話語，唯一不同的是當時背對月光的那個人，如今背對著的是明亮的太陽。
「如果是千裡需要，多長都可以。」
「是，我要現在就兌現。」
千裡主動向前一步，抱住對方，發出任性的聲音。
「不抱個夠本我是不會松手的！」
估計也就這最後一次了的治愈系大天使的抱抱，絕對要先充滿電再說！
第118章
「我說——」
拖長的聲音帶著理直氣壯的不滿, 江戶川亂步啪啪的拍著桌子，氣勢洶洶的大跨步來到門口，義正言辭的發出催促的聲音。
「還要在門外多長時間？既然回來了, 還不趕緊進來！」
最重要的是杵在門口自己都看不見了！
亂步的聲音讓門口的千裡一驚，從織田作之助身側探出頭, 目光越過對方，看向江戶川亂步。
對方鼓著臉頰，恨不得伸手拍門, 讓千裡忍不住笑了起來。
經歷過難度最高的織田作之後，再面對其他人，她反而沒有那麼忐忑，能夠平靜相對了。
「好久不見啊亂步，還有晶子。」
她最後再感受了一秒大天使的治愈懷抱, 才松開了手，重新站直身體。
「發生了一些事情，然後有了點意外，也知道了之前事情的真相, 要聽聽我的解釋嗎？」
她說著，聲音裡有了幾分輕快。
「大概形容的話就是【外派公務員竟慘遭算計失憶, 究竟是人性的喪失還是道德的淪喪？】這樣其實並不算多稀有的事情吧？」
「外派……公務員？」
十幾歲的公務員？童工？
同樣靠近的與謝野晶子打量了一番千裡, 聲音古怪地重復。
「誰算計的？」
竟然算計出一個文豪作家？真不知道讓人想打還是想嘆氣。
嗯，還是打吧。
「就, 涉及比較大了。」
啥其他世界又英靈又世界意識, 還兩個世界融合什麼的。五條那邊的世界她不了解, 但是這邊……她還真怕各種說法傳到哪個喜歡搞事的天花板耳朵裡。
眾所周知, 文野這邊高智商搞事可是出了名的。
千裡拉著織田作之助的衣袖, 一起回到屋裡還帶上了門, 剛准備開口，就被另一道聲音打斷。
「解釋那種東西你不說我也能猜出很多，但是另一件事……」
江戶川亂步眯著眼睛，懷疑的句式被他說的相當確定。
「你應該待不了多長時間吧。」
聲音落下的同時，千裡驟然感受到頭頂的目光刷的一下銳利起來，就連一旁的與謝野晶子的眼神也都逐漸犀利。
「就、就是那什麼，是很正常的事情……」
千裡僵硬著臉，心裡剛放下的心虛刷的一下拔得老高。
「都在解釋裡！都在解釋裡！我其實是其他世界的英靈啊！你們想，英靈怎麼能隨隨便便就去人世？更何況還是其他世界的人世？」
她語速飛快的給自己辯解。
「我外派來促進世界融合，之前被這邊世界意識搞失憶了忘了自己的身份，記憶還有點混雜，我那邊前輩大佬看我被陰了就委托隔壁世界把我撈回去，然後就有了藤丸立香的事情了！」
說到這裡，千裡只覺得一言難盡。
「我也是回去了才恢復的，我自己也真的相當復雜，這可是我第一次外派。」
還是大佬們給萌新機會，想要帶帶她這樣的萌新英靈，結果她第一次就出事了。
「世界意識、英靈、外派、融合、原來如此。」
江戶川亂步推了推中途戴上的眼鏡，鏡片下碧色的眼眸裡閃過一抹了然。
真相已經很明了了，千裡的話裡包含了所有的信息，只要略微組合猜測一下，那麼真相也就如同白紙上的黑字，一覽無余。
只要不是傻，都能從對方的話裡輕易整理出前因後果。
「世界融合……就這麼平靜嗎？」
與謝野晶子倒是分外詫異。
兩個世界的融合又不是兩杯水倒在一起，怎麼什麼感覺都沒有，也沒個什麼天災人禍的，絲滑的讓人不敢相信。
「還有就是英靈，如果千裡你是英靈的話，那是不是就代表……」
剩下的話她沒有說完，但是其中的意思卻分外明顯。
聖杯戰爭的時候，大家就已經知道了英靈到底是怎樣的存在，不客氣的說一句，能成為英靈的除了有自己的名聲傳說之外，最重要的是——死人。
只有已故的人，在死後憑借傳說成為英靈，而千裡說自己一開始就是英靈，那不就代表對方從一開始就已經……逝世很久了？
「還好啦，作為英靈我還是萌新啦。」
千裡一點也沒有自誇的意思，也不覺得自己能在英靈座上就是個多大的人物。
「而且我也不是什麼有名的人物，和前輩們比還差很多，能登上英靈座也是僥幸。」
她是真的覺得她自己和前輩大佬們比菜到拿不出手，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被遺忘，畢竟和璀璨的歷史相比，她實在是過於渺小。
肩上又熱度傳遞過來，千裡轉頭，說著那只手向上，映入眼中的是織田作之助那雙藍色的眼眸。
「你很好。」
織田作之助的神情格外認真。
「你配得上任何榮譽，而讀者就是證明。」
「……我知道了。」
千裡忍不住游移目光，聲音窘迫。
「就是，和前輩大佬待久了，知道自己的作品還需要很多打磨。」
換誰天天和大佬待在一塊都想要吹大佬，更何況偶爾還能看到傳說中詩仙詩聖等等那些古代大佬，這要是能吹自己作品好那絕對是自賣自誇了。
「你應該更有信心一些。」
織田作之助嘆息。千裡聽著這熟悉的話，忍不住內心復雜。
這不是自己在咒術高專剛和順平說過的東西嗎？所以這算什麼？風水輪流轉？
「有了有了，真的有了！」
千裡胡亂點頭，趕緊轉移話題。
「說起來福澤先生呢？怎麼沒看到他？」
「社長去政府了，現在應該快回來了。」
江戶川亂步抬頭看了眼時間，肯定回答。
「嗯，沒意外十秒鐘之內吧。」
話音剛落，門口的大門忽然被打開，眾人轉頭看去，熟悉的墨綠和服出現在門口。
這是……
看著屋內的情景，尤其是多了的那個人，最最重要的是那個人的臉和熟悉感……
這不是千裡老師嗎！！！
福澤諭吉維持著一只手開門的動作，用聽似沉穩實則只有他自己知道都已經飄到天外的聲音，發出靈魂質問。
「什麼情況？」
千裡老師復活了？她怎麼復活的？有多少人知道？被人看到了嗎？異能力？還是什麼咒術？又或者有關那個聖杯？
以及——
以後是不是還能有新作品看了？
第119章
到底, 福澤諭吉還是維持住了自己嚴謹靠譜的人設，沒有把心裡催更的想法大庭廣眾的說出來。
而在了解了前因後果之後，就更說不出來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離開, 而且還在近期，和親朋好友團聚都不夠，更別提新作品了。
福澤諭吉只能掩蓋住心裡的失望，轉而又覺得欣慰。
因為對方再度回來, 原本讓人沉痛的事情變為了另一種可以稱得上恍然大悟的慰藉, 哪怕再度離開，也不會太過於難過。
這已經很好了。
福澤諭吉想。
雖然可能是永別, 但並非是深刻的傷痛，而是悵然的遺憾與祝福。
已經很好了。
千裡在武裝偵探社待了一會兒, 就和織田作之助一起離開，准備回到家裡看一看。
「不過今天不是休息日，所以幸介他們現在應該還沒放學。」
還差一點時間, 而且如果有小活動的話, 會回來得更晚一點。
「總會看到的嘛。」
千裡的聲音輕快。
「要不要帶點禮物回去？不過現在的我可是身無分文, 只能花織田作你的啦。」
「這沒什麼。」
這樣日常又輕松的氛圍讓織田作之助的唇角微勾。
他喜歡更加平常的生活, 也享受和家人在一起的時間，更何況是現在這樣的，可以說是奇跡一樣的驚喜。
有限的時間總是讓人倍加珍惜，甚至還會讓人忍不住回想起從前, 那些時間更加充裕的時候。
如果時間能更慢一些就好了。
他恍惚地想著, 藍色的眼眸裡始終是身旁女孩兒的影子, 不曾遺落過一絲一毫, 也不想要錯失每一分每一秒。
他忽然就明白了太宰從前說過的話, 那句『得到的那一刻, 就意味同時在著邁向失去。』
太宰以此不去嘗試，而他想的卻是如何珍惜。
平日裡並沒有過於關注東東西在此刻一股腦的出現在視線裡，金色的太陽向下走動，空氣中的細小灰塵在光芒下分毫畢現，行人步伐匆匆，而身邊的人笑著抬頭看向自己，清澈的眼眸裡同樣是自己的影子。
時間也許真的變慢了。
他想。
可是自己也有了更加貪婪的想法，這大概就是人之常情吧？
織田作之助垂眸，低聲開口。
「千裡，你……」
真的不能留下嗎？
他想要問出這個問題，可是那話語只死在開頭之後，剩下的就全部消失在嘴邊，死死的卡在喉嚨裡。
自己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呢？
自己為什麼不能說出這樣的話？
「怎麼了？」
完全不知道織田作之助想法的千裡詢問。
「織田作你要說什麼？」
金色的眼眸裡是單純的疑惑，還有理所當然的信任。
織田作之助心中的情緒忽然又落到了地上，盡管也因此有了些許被壓著的沉重感覺，卻也更加踏實。
已經是很好的結局了，即使是家人，也不可能永遠都在一起。
只要知道對方過得很好，即使再也不見面又怎麼樣呢？難道感情會因為不見面而消失嗎？
「太宰。」
他說出了和之前想法完全不一樣的事情。
「他現在還在外面。」
「太宰啊……」
千裡的腳步忽然慢了一拍，腦海裡回最先想起的是當初的電話。
很多東西是兩個人都心照不宣的，是一種說不出的默契。
「他還在洗白才是。」
「嗯。」
織田作之助補充。
「應該在東京那邊，具體在哪裡我也不知道。」
「東京？」
回想起自己就是從東京來的，千裡腳步一頓，忍不住嘆了口氣。
只能說沒碰見吧，自己和朋友咒術高專的人都是巧合，哪有那麼多巧合，還讓自己好好碰見太宰？
「我再去趟東京？」
千裡垂眸，喃喃自語。
「不看看太宰實在是說不過去。」
就算織田作不說她也打算問一下來著，不過已經到了現在了，太宰他已經能算是最後一個知道這件事的人了吧？
想到這裡，千裡的眼神忍不住游移了一瞬，又馬上理直氣壯起來。
這不都是意外？她也是下午剛到這裡，總共還沒過幾個小時，誰能想到就已經在親朋好友面前轉了一圈呢？
所以，不是她的問題，緣分這個事吧……咳咳，就是這樣。
「要先告訴一聲嗎？」
織田作之助拿出手機，遞給千裡。與此同時，在他的心裡已經有了准確的預料。
接到電話的太宰大概會直接趕回來吧？況且橫濱距離東京並不算遠，分車只有30—60分鐘的車程。
「當然。」
千裡接過手機，拉著織田作去了安靜沒人的小巷子裡。她低頭剛要按下，一邊卻忽然傳來一道猶疑的聲音。
「千……裡？」
後面的那個「裡」字說得極輕，卻也能讓人分辨出到底是在說誰。千裡下意識轉頭向聲源處，熟悉的身高（裝扮）頓時映入眼簾。
一米六、一身黑、帽子橘發、藍色的眼眸裡帶著驚疑不定，在她轉動看到正臉之後，又多了一絲震動。
這不是中也嗎！
千裡抬起手摸了摸自己臉上的口罩和頭頂的帽子，忍不住陷入懷疑。
自己都包得這麼嚴實了，怎麼是個熟人都能認出自己來？難不成自己還自帶百分百被拆穿的debuff嗎？
不等千裡多想，對方已經迅速來到了她的身前。
「真的是你！太好了你沒出事！」
中原中也的聲音裡多了驚喜，他上下打量著千裡，十分確定這就是千裡本人。
開玩笑，他怎麼可能認錯？
只不過……敏銳感受到某些異常的感覺，中原中也的內心逐漸凝重。
有哪裡不對勁，對方的身上那種感覺是……咒靈？
難道是之前剛和咒靈待在一塊兒了？不不不，這麼濃重的氣息，莫非是像那次綁架一樣，只不過這次是被咒靈綁架了？
「好吧，是我，真的是我。」
千裡摘下口罩，露出無奈的笑容。
「中原你是怎麼認出我的？」
「感覺。」
中原中也毫不猶豫地回答。
「很明顯，熟悉就不可能認不出。」
說完之後，他又問起最重要的問題。
「外面的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發生了什麼？」
要知道，外面都已經確定死亡，全國悼念都有了。那陣子別說暴亂，可以說橫濱所有勢力不管黑的白的全都格外沉寂。
「事情確實有點復雜，我……」
千裡剛要解釋自己整件事的前因後果，忽然想起對方的身份。
中原中也，港口黑手黨干部，對部下很不錯沒架子，就是對特定人藏不住多少秘密。
重點：【港口黑手黨干部】、【對特定人藏不住多少秘密】。
這個特定人別的不說，最讓人在意的是那個人——森鷗外。
自己暫時把真相告訴對方了，不就代表森鷗外他也知道了？
憑什麼！森鷗外知道干什麼？偵探社知道就知道了，你森鷗外哪涼快哪待著去！
中也！你是好人，如果只是你我一定什麼都說，但是你藏不住事啊！（震聲——）
所以，對不起了，我只能選擇性不說一部分了！
這麼想著，千裡原本還輕松的表情頓時嚴肅下來，她一只手背在身後不動聲色的戳了戳織田作之助的手讓他不要說話，聲音十分復雜。
「外面說的是真的，我其實……」
她抬眸注視著中原中也，又像是不忍心告訴對方殘忍的真相，很快就心虛的把目光轉移到一邊。
「我其實真的死了，現在的我……也稱不上是活著吧……」
沒說謊，都是真話，當初是狗帶了，現在是英靈外加咒靈殼子，怎麼也不算是活人了。
「死了？稱不上……活著……」
中原中也一怔，心中不安攢起，不久前被壓在心底的感覺猛然升高。
「你現在是……」
他不敢置信的說出自己感覺到的事實。
「咒靈？！！」
第120章
怎麼會是咒靈？
中原中也整個人都相當茫然, 他又重新仔細認真的感受了一遍，可結果還是那一個。
是咒靈，是無可辯駁的事實。
「怎麼……回事？」
他眉頭皺起，緊盯著千裡, 心裡掠過多種可能性。
被詛咒？還是什麼？沒被那些個咒術師發現吧？自己都能這麼輕易發現, 萬一被哪個碰到非要袚除怎麼辦？
十分自然的, 中原中也的思維開始順著現在的情況擔心起來。
「之前的事……」
「其實也沒什麼好說的, 就是聖杯戰爭嘛，出點意外也是正常的。」
千裡不准備就此多談，因為她真的不想告訴森鷗外那麼多事。
「但是不管怎麼說，如你所見，我現在其實和原本並沒有什麼區別。」
千裡輕笑著轉移話題。
「突然看到我很意外吧？我是今天才回來的，沒想到這麼快就碰到了你，不過這樣的話，大概中原你也能稍微放心了吧？」
「放心什麼的……」
中原中也深吸一口氣，眼神逐漸犀利起來。
「怎麼可能放心？死不……」
他一頓, 含糊的掠過那個字後, 才接著說下面的內容。
「總之, 才不是什麼輕松的事情！」
作為黑手黨, 他確實見慣了生死, 但是陌生的和在意的是不一樣的。
最終，中原中也沉聲說出了兩個字。
「抱歉。」
「為什麼要和我說這個？」
千裡一怔, 在看到對方眼眸裡的認真過後, 她的聲音柔和下來。
「我覺得你沒有要和我說這句話的地方，中原你是一個好人, 並沒有任何對不起我的地方, 反而一直都在幫助我。」
不, 是不一樣的。
中原中也在心裡反駁。
他是承諾過的，是承諾過會保護對方的，他在曾經說出了這樣的話，卻根本沒有實現。
「可是我……」
中原中也剛說個開頭，就被千裡打斷。
「反而是我應該謝謝你一直以來的幫助才是。」
千裡彎著眼眸，金色的眼眸在陽光下帶著通透的色澤，是凝結的琥珀，帶著亙古不變的平和，裡面的真誠讓人無法拒絕。
「你看，我現在很好，這就夠了不是嗎？那先放下這些吧，能再見到你我很開心哦。」
千裡對著中原中也眨了眨眼，雲淡風輕到能夠讓人一眼就能清楚看出，她確實是這樣想的。
中原中也忽然沉默下來。
經歷的死亡，由人變為咒靈，可對方依舊還是原來的樣子。咒靈是負面，是詛咒，可誰又能說對方擁有這些特質呢？
她是不一樣的，從一開始就是不同的。
「我知道了。」
中原中也呼出一口氣，不再干脆利落的不再就著之前的話題，反而眼眸微眯，問出了一句讓千裡相當措不及防的問題。
「以後，還會寫小說吧？」
「哈？」
千裡面色古怪的重復對方的話。
「寫小說？」
等會兒，我以為我們是朋友，結果你竟然沒幾句話就直接催更？順平那樣隨手拿書的粉絲都沒催更啊！
「對，小說，新小說。」
中原中也光明正大的發出催更的聲音。
「准備什麼時候寫？」
千裡：「……」
她一言難盡的盯了好一會兒中原中也，確定對方是真的沒開玩笑。
「寫是會寫的，至於時間……」
她思忖著，然後理直氣壯地發出咕咕咕的聲音。
「看情況，以後再說，反正估計也看不到了。」
「看不到了？」
中原中也敏銳的抓住了重點。
「什麼意思？」
千裡真誠的凝視著對方，擲地有聲地說出一句話。
「世界那麼大，我想去看看。」
更何況她去的是別的世界，總不能找個跨世界的快遞給你郵過來吧？她倒是不介意，但是也得有啊！
中原中也：？？？？？
你看世界和你寫書有衝突嗎？
……
「呼——中也他是個好人，可惜了。」
聊了一段時間，等到中原中也離開以後，千裡嘆了口氣，無奈的搖了搖頭。
「如果不是森鷗外，他這個人就沒有啥缺點了。」
沒錯，中原中也唯一的缺點是他的那個讓人嫌棄的boss！
「原來如此。」
織田作之助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
「他在千裡眼中竟然很完美嗎？」
想想太宰每次對對方各種「矮子」「蛞蝓」「暴躁小矮人」「提款機」之類的綽號，他忍不住陷入沉思。
「中也他可是良心擔當啊。」
千裡重新看向手中的手機，一邊舉例子。
「你看，他人品不錯、也沒有架子、還很可愛、長相帥氣、實力強大、重情重義、年少有為、還是富婆……」
察覺到自己一下子禿嚕嘴了的千裡趕緊拐回正途。
「不是，還很有錢。總之，這就是個鑽石那個啥啊！」
織田作之助總覺得有哪些形容詞不太對。
「可愛？」
千裡抬起頭，鄭重回答。
「可愛！」
誰會不喜歡內八字大小姐呢？
「好啦好啦，現在是給太宰打電話的時間了。」
千裡低頭，繼續自己被打斷的事情，她很快就找到了太宰治的號碼，按下撥打。
「嘟——」
手機僅僅響了一聲就被迅速接通，裡面傳來了太宰治那熟悉的聲音。
「織田作？」
千裡和織田作之助對視一眼，清了清嗓子，用帶著笑意的聲音開口。
「您好，這裡有您的一條留言，請問需要查收嗎？」
「留言……嗎？這還真是…」
那邊的太宰治似乎是嘀咕了什麼，下一句的回復相當配合千裡的整活。
「那麼，就請這位小姐告訴我吧。」
他輕笑一聲，就連聲音都輕緩下來。
「是什麼樣的留言呢？真是讓人好奇，應該是很不得了的話吧？」
不愧是你！好配合！
千裡剛要說出下面的話，卻忽然察覺到了某種預兆。
算不上熟悉，卻絕對不能忘記的，她刷的一下低頭，發現自己的身體開始溢散著金色的光點。
藤丸立香那頭開始召喚了，自己必須要過去了。
她感到身旁的織田作抓住了自己的手，尚還凝實的她依舊能感受到對方手掌的溫度，她無奈的對對方笑了笑，迅速對手機那頭的太宰治說了一句話。
「具體事情後面織田作能解釋！總之就是，給我看著織田作寫小說不要讓他像是以前一樣咕咕咕了！一定要催他寫啊！」
太宰治：？！！
不愧是你！
一口氣說完這一串之後，千裡直接掛斷了電話。
直面催更和被囑咐催更的織田作之助：「……」
他有了種哭笑不得的感覺，可注視著對方一點點透明的身體，又有難以真的笑出來。
「時間到了。」
有點可惜，時間還是有些少了。
千裡輕聲開口，把手中的手機放回織田作之助的口袋裡，一眨不眨的注視著對方。
「要來個臨別的擁抱嗎？」
她微笑著，下一秒就感覺到自己被擁入一個懷抱裡，先是緊緊的，幾秒鐘後又感覺不到了任何力道。
她真的要離開了。
「不要挑食。」
織田作之助像千裡僅僅是普通地離開家裡一樣，在她耳邊囑咐著。
「可以的話多出去走走。」
「嗯。」
「喜歡做什麼就做什麼。」
「嗯。」
「不要虧待自己。」
「嗯。」
「我會寫很多的小說。」
「嗯。」
「等你回來就能看到了。」
「嗯。」
說到這裡，織田作之助忽然沉默下來。
千裡一聲聲的應著，眸光如同粼粼的水面。都已經告別了，這次並非絕望，即使有感傷，但更多的是悵然若失的遺憾。
應該由她開口了才是，最後的一句。
「織田作，再見啦。」
已經感受不到重量與溫度，耳邊也只剩下了輕飄飄的聲音，織田作之助垂眸，做出回答。
「……再見。」
下一秒懷抱徹徹底底的空了。
她離開了。
她再也不會回來了。
織田作之助緩緩地，重新直起身體，抬起頭，看向天際。
接下來又是嶄新的一天。
或許，他應該構思構思新的小說了，總不能等下一個巧合到來的時候，被說成鴿子精吧？
與此同時，迦勒底。
光芒過後，千裡睜開眼，入目的是她此行最開始的的目的地，有著燦爛橙發的單馬尾少女睜大的眼眸。
「又見面了，立香。」
再對方驚喜的眼神中，千裡走出召喚陣，對藤丸立香輕快的眨了眨眼。
「Caster（魔術師）千裡，如果能幫助到你，就再好不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