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第一章
塔卡開門時候,已經是深夜了。
摘下暗部的面具,揉了揉有些酸澀發脹的眼睛,他推開了臥室的門。
宇智波唯還是跟往常一樣,裹著被子的一角,蜷縮在床的邊緣——明明這張雙人床大得能躺下五個她。
夜很靜,空氣裡只有微弱的呼吸聲,她睡得並不安穩,塔卡俯下身湊近她,熟悉的氣息令他覺得安心,似乎連帶著眼睛的不適也緩和了不少。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覺得自己的靠近好像讓床上的女人瑟縮了一下,嘴裡喃喃地發出一些囈語。
明明只是片段的音節,卻在塔卡的腦海裡迅速地自動拼湊出了一個人名。
佐助。
又是這個名字。
心裡油然而生的一股煩躁驅使著他俯下身,拉開了宇智波唯的衣領。粗暴的動作很快讓她從夢裡驚醒了,眼神從迷蒙到戒備再到一如既往的順從只用了不到兩秒。
塔卡摁著她的肩膀,在脆弱的頸側留下屬於自己的齒痕。宇智波唯伸出手抱住他,任他予取予求。
「佐助是誰。」他已經記不清這是自己第幾次問這個問題。
而回答他的依舊只是沉默。
「唯」,他喊了她的名字,卻沒有帶一絲感情:「來做吧。」
「好。」宇智波唯像是松了一口氣一樣,衝著塔卡笑了,黑漆漆的眼睛直直的看著他,卻又仿佛在透過他看別的什麼。
他捂住她的眼睛,熟練地扯開礙事的睡衣。
最近的次數一直很頻繁,宇智波唯的身體很快便柔順地接納並竭盡全力地引/誘著眼前的這個男人。
只是可惜對方並不打算用溫柔的動作來作為回應。
力道大得恨不得將宇智波唯貫/穿,她發著抖,卻還是抱著塔卡不放手。
「他會這樣對你嗎。」塔卡帶著十足的惡意在這場讓宇智波唯痛苦的情/事裡發問。
「你……不……不能……」
答非所問的言辭破碎在燥熱的空氣了消散不見,也不知道是在否認什麼,
塔卡的眼睛突然劇烈地抽搐了一下,灼熱的痛感肆無忌憚地侵蝕著他的腦神經,他不禁暗罵了一句。
身下的宇智波唯摟著他的脖子吃力地撐起身子湊過來親吻他的眼睛:「很痛嗎,塔卡,是不是很痛。」
女人生理性/的眼淚混著塔卡眼角的血,在他臉上留下斑駁的痕跡。
塔卡,這是他在暗部的代號,也是他的名字,每一個人都這麼稱呼他,仿佛理所當然。
但是這一瞬間,這個稱呼卻讓他感到了莫名的厭惡。
他低頭封住宇智波唯喋喋不休的嘴,唇舌之間的糾纏帶著十足的侵略性。
事實上他們很少接吻,大多數時候都只是單純的做/愛而已。從宇智波唯從不向自己索吻這一點來看,塔卡認為接吻這件事對她來說應該是很有儀式感的。
畢竟那是只有戀人之間才會做的事。
不過宇智波唯並不會抗拒塔卡的吻,相反甚至會迎合他。
在雙唇接觸的那一刻,屬於她的,宇智波一族標志性的黑曜石一般的雙瞳會驚訝地略微睜大,只需瞬間,眉眼之間便會溢滿溫柔。
毫無疑問是一個優秀的床/伴。
卡卡西在向塔卡介紹宇智波唯的時候,曾對他二人之間的關系,使用了戀人兩個字——雖然塔卡自己對此一直持存疑的態度。
作為戀人這兩個字的定語,還有「宇智波唯二的幸存者之一」,「木葉優秀的暗部」之類的修飾詞句,每一句,都在暗示著她在這個村子裡的特殊和稀有性。
這樣稀有的宇智波,卻像是臣服於他一般,小心翼翼,千隨百順。
塔卡占有著她,用滿身的痕跡標記著她,心裡那空空如也的感覺卻從未消散過——他想這也許跟自己空白的記憶有關。
第四次忍界大戰帶走了無數人的生命,卻只是帶走了塔卡的記憶,再附帶留下一點神經受損導致的間歇性眼部疼痛。
這是他的檔案上由木葉的醫療部長春野櫻所簽字確認的記錄,寫得十分簡略。
定期復診的時候,春野櫻時常用憂心忡忡的眼神看著塔卡和他身邊的宇智波唯。
大多數時候,宇智波唯都會告訴她:「我會照顧好他。」跟她平時說話相比,語氣重上不少。
不過讓塔卡覺得疑惑的是,聽到「患者家屬」這樣一個挑不出錯的答復,春野櫻卻會顯得更加的焦躁,甚至會帶著無法掩飾的怒意跟宇智波唯說「你也病得不輕」之類的話。
他並不理解這位醫療部長的擔憂從何而來,失去的記憶和時不時疼痛的眼睛事實上並沒有影響他成為一名合格的暗部長,相反,從卡卡西對他的依賴程度來看,他的事業應該算得上相當成功才對。
塔卡撐頭望著身側精疲力盡陷入沉睡的「木葉最後的宇智波」,又一次開始忍不住懷疑卡卡西曾經告訴他的「她很強」這個結論。
但宇智波唯裸/露的手臂上跟他一樣的刺青卻又在無聲地宣告著,她毫無疑問曾是木葉暗部的一員。
是的,曾是。
四戰結束後宇智波唯便退出了暗部,雖說木葉重新給她安排了「特別上忍」這個新的職位——當然,這也是塔卡從檔案裡知道的,但實際上從塔卡睜開眼的那一刻起,宇智波唯幾乎就沒有離開過他的身邊。
掛著「特別上忍」的頭銜,卻從來沒有出過任務,也沒有作為帶隊上忍去教導過忍者學校的畢業生。
這看起來就如同,她的人生只剩下守著塔卡這件事了。
「我本該滿足。」塔卡這麼想著。
不過也許貪婪本就是每個人與生俱來的劣根性。哪怕宇智波唯把床伴、戀人、妻子應該做的一切都做到了完美,他卻仍覺不夠。
空蕩蕩的心,雙眼時不時灼燒一般的痛感,都在叫囂著不夠,不夠,並驅使著他肆無忌憚地試探著宇智波唯的底線。
在告知她自己遞交了進入暗部的申請書時,塔卡第一次在她的臉上看到了擔心訝異等等情緒糅合在一起的復雜神色——就如同完美的陶瓷娃娃臉上終於裂了一條縫,這讓他感到興奮。
他記得,在刺上暗部標志的刺青那晚,她親吻著他手臂上紅腫的那快皮膚,第一次向他承諾:「我會一直守著你的。」
說著宣誓一般的情話,卻仿佛下一秒就要掉下眼淚。
即使昨晚的□□最後以宇智波唯的昏睡收場,今天一大早她還是和往常一樣給塔卡准備好了早餐,是他最喜歡的木魚飯團。
她嘴角柔和地勾起,仿佛塔卡昨晚施/虐一般粗暴的動作並沒有給她留下任何的不適。
看著她束在腦後柔順的黑發在清晨的陽光裡被鍍上一層柔和的橘色,塔卡突然不由自主地問了一句:「沒有准備團子嗎?」
話問出口連他自己也愣了一下。
這世界上有哪個異端會喜歡甜食到一大早就吃團子——他想自己大概是睡得發暈了。
「早上吃團子會消化不良的。」
遞給他裝著木魚飯團的盤子,宇智波唯並沒有對這個問題產生疑問,她笑著,眼底是深不見底的黑。
她坐在塔卡的對面,略垂著頭,沒有再說話。從塔卡的角度只能看到她脖頸上的點點痕跡和她睫毛微顫的弧度。
他味同嚼蠟地咀嚼著飯團,囫圇地吞咽著。
半晌,宇智波唯終於打破了這有些令人窒息的沉默,抬頭望向坐在自己對面的男人,開口道:「塔卡——」
「嗯?」
「今天早點回來好嗎?」她的語氣很軟,帶著些許央求的意味。
他自作主張地姑且認為這算是在撒嬌。
餐廳的氛圍一下子輕快了不少。
「好。」他應了一聲,迅速解決掉飯團,戴上了面具。
當塔卡告訴卡卡西今天不能安排自己加班的時候,卡卡西那只沒有被遮起來的右眼瞬間充滿了揶揄——那副樣子作為火影看起來實在不像樣。
在這位火影大人說出更多不像樣的話之前,他瞬身隱到了暗處。
塔卡時常在想,一定是第四次忍界大戰之後各個忍村之間太過和平的緣故,木葉居然推選了這樣一個整天在人生道路上迷路的沒干勁上忍當了火影,還當得風生水起。
一個看起來不靠譜卡卡西本就足夠離譜了,定下的繼任者居然是看起來比他更不靠譜的漩渦鳴人。
無論思考多少次他都無法理解。
並且那個叫漩渦鳴人的黃頭發下忍,每次見面的時候,無論是什麼場合,臉上的表情都是讓塔卡無法忍受的愚蠢。
那種幾乎要把鼻涕和眼淚抹在自己衣服上的距離和行為,無論哪次都讓他忍不住要拔出插在腰後的劍。
不過每次不等他動手漩渦鳴人就會先被醫療部長摁在地上揍上一頓。
如此種種,實在讓塔卡看不出來這是一個在第四次忍界大戰裡有著豐功偉績的「英雄」。
所以百無聊賴的時候他也偶爾會替木葉的未來感到幾分擔心。
就比如現在,進行著暗部最枯燥的任務,作為火影的護衛在房梁的陰影裡,看著卡卡西一手翻著親熱天堂一手批著文件的時候。
好在臨近暗部交班時間點時,離開了木葉幾個月去砂忍完成一系列外交任務的奈良鹿丸返回村子,耷拉著眉眼來給卡卡西作彙報了。
「真麻煩」三個大字幾乎是明晃晃地寫在了臉上。
看著沒干勁的火影也得擺出一副,他永遠的對手,木葉蒼藍猛獸的派頭,衝著比自己更沒干勁的下屬大作青春演講,塔卡就會覺得當火影護衛的工作有時也並沒那麼乏味。
回去的路上很不意外地又碰到了奈良鹿丸,他衝著這個風塵僕僕的懶散家伙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
他和奈良鹿丸之間其實並不熟,不過由於卡卡西明顯在培養他作為和他父親一樣的木葉軍師,給看起來智商不太高的下一任火影當出謀劃策的左右手的緣故,奈良鹿丸和暗部工作上的交接很是頻繁。
再有就是,奈良鹿丸和宇智波唯的關系似乎很好。
奈良鹿丸衝著塔卡「喲」了一聲,慢吞吞地遞過來一盆仙人掌,開口道:「剛好,不用再繞路跑一趟了」,他眉頭舒展著像是省了天大的一個大麻煩:「給那家伙的伴手禮。」
說罷把手插褲兜裡搖晃著轉身要離開。
突然他瞥了一眼街邊,又回過頭來看向塔卡:「不買點那個回去麼,她喜歡吃甜的。」
奈良鹿丸眼神示意的方向,是一家團子店。
第 2 章
塔卡從不知道宇智波唯喜歡吃甜食,更不用說確切到團子。
即使知道奈良鹿丸和宇智波唯的關系很好,每次出差回來都會給她帶伴手禮,塔卡也從沒把他放在「需要警惕的對像」那個位置上——畢竟是伴手禮會帶仙人掌的男人。
但這一刻塔卡居然覺得有些心慌。
「不,她不愛吃那個。」他下意識地反駁。
奈良鹿丸聞言哈哈地笑了起來:「嗨,嗨,看樣子是我記錯了。」說罷背過身去揮了揮手離開了。
塔卡抱著那盆仙人掌,在店門口僵硬地站了幾分鐘,最終還是打包了一份三色團子走。
「鹿丸那家伙說你愛吃這個。」塔卡把那份丸子遞給宇智波唯,仔細地觀察著她臉上的表情。
宇智波唯仍舊笑著,接過了塔卡另一只手上拿著的仙人掌:「他記錯了,我不愛吃團子。」她抱著那盆綠油油的帶刺植物向陽台走去,至於那份甜食,連看都沒有看一眼。
「記得替我跟鹿丸說一聲謝謝。」
是了,就該是這樣才對。
這樣想著,塔卡的眼睛突然疼得厲害,連帶著天旋地轉的眩暈感讓他幾乎站不穩,他扶著玄關的櫃子跪在了地上,視線變得一片血紅,夾雜著烏鴉的影子和黑色的火焰,扭曲成一片帶著腥味的暗紅色。
泥土濺了一地,作為禮物的仙人掌孤零零地躺在碎裂的花盆碎片裡。
宇智波唯跌跌撞撞地朝他跑來。
她臉上慌張的神色映在一片血色裡,真是漂亮極了——這是塔卡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個想法。
睜開眼睛的瞬間塔卡便意識到自己身處木葉的醫院,畢竟四戰後他在這裡躺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
不過跟那時候不一樣,守在他床前的是神色復雜的醫療部長,而不是宇智波唯。
塔卡拔掉了手上輸液的針頭,打算下床去找人。
春野櫻撲過來按住了他,力氣大得驚人,她幾乎是咬牙切齒地開口:「她守了你一夜,剛去睡了,你安分一點,Sa——」她的聲音戛然而止,繼而又帶上了些許苦澀喊出了一個名字:「塔卡。」
以暴力手段著稱的木葉醫療部長,連漩渦鳴人那種單細胞生物都招架不住,此時看起來竟然帶著幾分脆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不過沒等她說出什麼,就被劇烈的開門聲打斷了。
一道橘黃色的影子竄了進來,瞪著湛藍色的一雙眼睛扶著塔卡的床頭,喘著氣道:「塔卡!你沒事吧!」
接著便是一大串沒營養的問句。
漩渦鳴人似乎每次見到塔卡都有說不完的話、問不完的問題,並且毫無章法地想到什麼便說什麼——是塔卡最不會應對的類型。
如果心情不錯塔卡也會應付幾句,但現在他只是皺著眉冷冷地看著嘴裡停不下來的鳴人。
好在春野櫻比塔卡先到達了忍耐的極限,揮著拳頭讓他踉踉蹌蹌地跑了出去。
塔卡盯著掛起的透明瓶子裡一滴一滴下落的藥水,視野一片清明,甚至逆光裡灰塵飛舞的軌跡都清清楚楚——完全不像是一雙有問題的眼睛。
但似乎所有人都比塔卡自己更緊張它,就連憊懶到文件都時常拖著不簽的卡卡西,三天兩頭見面時都會問上塔卡一句,眼睛感覺怎麼樣了。
這幾個月疼痛的次數越來越頻繁,連帶著一些未知的東西在塔卡腦子裡開始復蘇,就比如莫名其妙問出口的問題和一些難以形容的詭異畫面。
塔卡仔細思索著,卻發現自己的記憶很是模糊,他記得自己早上問了宇智波唯奇怪的問題,卻記不起問了什麼,只記得女子溫順低垂的眉眼,失去意識前看到的畫面也成了霧裡看花一般的影子,唯一清晰的竟然只有宇智波唯朝他跑來時驚慌失措的臉。
塔卡本該覺得奇怪,卻又莫名地覺得這一切理所當然。
直到傍晚,宇智波唯才推門走進了病房。
她對著塔卡抱歉地笑了笑,朝他走過來,臉明明逆著夕陽暖黃色的光,還是白得如同一張薄紙。
「塔卡,對不起,我睡太久了。」
明明生病住院的人是自己,她看起來卻比我更虛弱——塔卡這麼想著,握住宇智波唯的手,感受著從她指尖傳來的冰冷的溫度。
「你看起來糟糕透了。」塔卡看著她,陳述著事實。
「是」,宇智波唯看向他,顯得很鄭重:「我擔心壞了。」
她伸手摸著塔卡的側臉,黑漆漆的雙眸帶著些許的水光:「對不起。」
塔卡不明白她在為什麼道歉,甚至不確定她道歉的對像是不是自己。
他抓住她的手,在纖細的指尖留下了一個齒痕。
根據春野櫻提交的報告,塔卡眼睛的情況似乎不容樂觀。
不樂觀到事事都要依賴塔卡的卡卡西竟然給他批了一年的長假,把暗部長的位置重新安排給了本來已經從暗部退休的大和。
塔卡卻覺得宇智波唯意外顯得很開心的樣子,似乎並不像卡卡西那樣擔心自己很快就會失明。
她甚至提議讓塔卡和她去宇智波一族的居住地住一段時間——這還是這麼多年以來的第一次。
在塔卡眼裡,宇智波唯對一族的感情並不深厚。待在他身邊將近六年的時間裡,她從沒有回過祖宅一次,也從來不提及關於宇智波一族的事,甚至連木葉醫院頂層裡躺著的另一個,按理說應該和她互相憐惜的唯一同族,和卡卡西關系不清不楚的「最後的宇智波」,她也從沒去看過——就仿佛除了姓氏和標志性的外貌以外,她和宇智波並沒有任何關系。
宇智波的居住區域在那場著名的滅族事件以後便被封鎖了起來。在塔卡的想像裡,長久沒人居住的地方應該是雜草叢生破落不堪才對,更不用說位於最深處屬於曾經宇智波族長的這座老宅。
但宅子竟然意外保養得不錯,房間、回廊都被打掃得一塵不染,甚至連庭院的草木,看起來都是精心修剪過的樣子。
愛屋及烏也好,心思細膩也罷,看來都是來自六代目火影對下屬的關愛了。
宇智波唯朝著塔卡彎起了眼睛:「怎麼,想要大掃除的願望落空了嗎?」
「唔」,塔卡迅速轉移了話題:「今晚在回廊上睡吧。」
今天是滿月,庭院被月光映得亮堂堂的,塔卡開始覺得在回廊上睡覺這個一時興起的想法可能並不是一個好提議。
宇智波唯卻靠在他懷裡說:「不是很好嗎,這樣我就能一直看清你了。」
她冰涼的手指撫摸著塔卡的眼角,漆黑的雙眸盛滿了細碎的月光。
如果不是她的嘴唇沒有一絲血色,塔卡想自己一定會跟她在這裡□□,然後告訴她——
月色很美。
塔卡和宇智波唯在這座宅子裡,一直從盛夏住到了深秋。
隨著天氣逐漸在變涼,宇智波唯睡著的時間越來越多了。她經常靠在回廊的柱子邊,懶洋洋地眯著眼,如果忽略掉黯淡的唇色,看起來的確挺愜意的。
終於,在她在廚房裡睡著之後,塔卡認為這應該並不是春乏秋困那麼簡單。
「你是不是懷孕了?」
聽到這個問題,宇智波唯愣了好久,繼而彎起眼睛笑起來,笑得那樣開心,眼角都溢出了淚花。
塔卡有些赧然,把她往懷裡摁試圖讓她閉嘴。
宇智波唯附在他的耳邊問:「你會想要嗎,和我的孩子?」
不是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不過在對「戀人」這個關系都存疑的情況下,塔卡認為這個考慮未免太過長遠。事實上當意識到「懷孕」這個可能性時,第一時間出現在塔卡腦子裡的是——
「啊,這樣就能推著她向前走一步,和我確認關系了。」
這樣卑劣的想法。
「……我會負責。」
即使那個「會」字幾乎都到了嘴邊,他還是忍住了,給出了一個模棱兩可的回答。
就好像說出那個字自己就輸了一樣。
宇智波唯卻一點也不意外的樣子,軟綿綿地往他懷裡鑽,閉上眼睛笑著說:「是啊,你就是這樣的男人呀。」
這其實是很不公平的,塔卡想。
「她熟知我的一切,我卻只能從文件的白紙黑字裡對我和她的過去描摹出一個大概的輪廓。」
就連那個出現在她睡夢囈語裡的「佐助」這個名字,在憑借暗部長的身份用了一些手段的情況下,塔卡也沒有從任何一個絕密文件裡查到除了和三代火影的父親相關以外的只言片語。
春野櫻造訪的次數越來越多了,有時還會帶上聒噪的漩渦鳴人。她是來給塔卡做眼睛的復診的,而漩渦鳴人,大多數時間都在和宇智波唯研究煮新口味的拉面——如果她醒著的話。
每次給做完檢查,春野櫻的眉頭都會皺的更緊一點。如果不是清明的視野提醒著塔卡自己的視力好得不行,恐怕他也會像卡卡西那樣,擔憂自己下一分鐘就會失明。
最近雙眼疼痛的頻率明顯大幅降低了,並且塔卡發現自己腦子裡也沒有再突然出現怪異的想法和莫名其妙的問題,一切都昭示著他恢復得非常好。
也不知道醫療忍者是不是每一個都像這位醫療部長一樣,整天一副杞人憂天的樣子——塔卡這麼想著,建議春野櫻與其在自己身上花費那麼多時間,不如上樓去看看宇智波唯。
她最近總是昏昏沉沉的賴在被子裡不肯起床,連以前從來不讓塔卡碰的打掃做飯之類的事,似乎也沒心思管了。
塔卡雖然不討厭做家事,但時常打碎的盤子和味道驚人的料理卻讓他不得不承認,自己的確不擅長這個。
春野櫻聽了他的話握了握拳頭,卻並沒有應下,反而冷笑了一聲,說有更適合的醫生會來。
說罷便提起箱子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連告別的招呼都沒有打。
「她不喜歡我,你挑錯拜托的對像了,塔卡。」難得下樓來的宇智波唯顯然聽到了他們的對話,倚在樓梯拐角處的欄杆邊上衝著塔卡搖頭。
明明是在陳述自己被人討厭的事實,她在說這話的時候卻帶著一絲笑意。
「不喜歡?」
「因為我搶走了對她而言最重要東西。」
宇智波唯低頭望向塔卡,漆黑的眸子裡映出他的影子,繼而閃過一絲揶揄的光,繼續道:「並且她還打不過我,沒法搶回去。」
理直氣壯地陳述惡行並且絲毫沒有悔意,她很少有這樣惡劣的時候。
但看向塔卡的眼神卻仿佛在期待著認同。
是了,這一刻塔卡突然反應過來,自己原來也是個沒有原則的人。
他開口道:「她也打不過我。」
第 3 章
塔卡皺著眉冷眼看著站在門口大蛇丸。
如果知道春野櫻口中所說的「更合適的醫生」是這個黏黏糊糊的性別不明生物的話,他想自己那時候即便是使用暴力,也應該把醫療部長弄到樓上去。
「嘛嘛」,跟著大蛇丸一起來的監督員,或者應該說是監視者大和,輕車熟路地打著圓場:「對於診治宇智波一族,他應該比小櫻更擅長。」
可惜這話不如不說,因為話音剛落塔卡的臉更黑了。
堅信科學技術是第一生產力的大蛇丸是個狂熱的宇智波愛好者,這在木葉是一件眾所周知的事。雖然不確定真假,塔卡甚至還聽說這廝曾有過拐騙年幼宇智波的行徑。
如果不是礙著身為火影的卡卡西,說不定木葉醫院頂層躺著的那個宇智波早就被大蛇丸挪到研究所去偷偷解剖過不知道多少次了。
塔卡暗自這樣想著,嚴重懷疑大蛇丸來這裡的動機。
「請不要用這麼可怕的眼神看著我,塔卡君」,大蛇丸嘶啞的聲音響起來:「不覺得很失禮嗎。」
他狹長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擋在門口的塔卡,紫色的眼影由於逆著光的原因,幽深得發黑,眼裡是些許嘲弄和□□到幾乎要溢出來的貪婪。
這樣的目光屬實令塔卡感到了十二分的不快,不過想到宇智波唯的情況,他還是輕哼了一聲,抱著雙手半閉著眼,側身倚到一旁讓出了路。
「打擾了。」大蛇丸禮數周全地走了進來,卻在穿過庭院後停了下來,回過頭對著塔卡招了招手:「在宇智波唯之前,果然還是先讓我看看你吧,塔卡君。」
「我?」塔卡嗤笑了一聲:「我可不是你感興趣的宇智波。」
大蛇丸似乎對塔卡的挑釁無動於衷,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他望向塔卡棕色的雙眸,眼神裡充滿了探究,若有所思地接著開口道:「不過是些許對於未知的好奇心罷了。」
好奇心,對疑難雜症的嗎?
塔卡幾乎懷疑大蛇丸要去和春野櫻競爭一下木葉下一個任期醫療部長的位置了。
看著大和在場,塔卡雖然決定給自己曾經的上級幾分面子,不過他坐在客廳的榻榻米上,連腰後的劍都沒有取下來。
「在自己家裡就不要這樣全副武裝了」,大和笑著說:「不是在休假嗎,塔卡君。」
這個被順理成章說出來的「家」字明顯讓塔卡不再那麼緊繃,連帶著周圍的空氣都柔和了不少。
大蛇丸仔細地進行著檢查,塔卡淺棕色的眸子裡映出他有些扭曲的臉,混雜著狂熱和贊嘆的復雜情緒——如同在欣賞一件工藝品。
「真是了不起。」他情不自禁地抬起手伸向塔卡的眼角,想去觸碰一下那近乎完美的封印術式。
塔卡偏頭躲過,用右手打開了大蛇丸的手,不耐地開口:「足夠了吧,誇獎的話麻煩留到春野櫻面前去說。」
聽到對方會錯意的話,大蛇丸無聲地笑了一下,並沒有開口解釋,他站起身來道:「好了,我的好奇心也滿足了,現在該去看看宇智波唯了。」
「好久不見了,大蛇丸大人。」宇智波唯駕輕就熟地打著招呼,仿佛她和大蛇丸是闊別重逢的好友。
她抬起頭,對著塔卡說道:「有點想吃一樂的拉面,幫我打包一份回來好嗎?」
很明顯是不想讓他聽到了,這場她和大蛇丸的談話,並且臉上央求的神色,看起來也沒有留給他拒絕的余地。
塔卡點點頭,退了出去,拉上了和室的門。
「真是聽話啊,他。」大蛇丸揶揄地看著塔卡消失在門後的影子,裝模作樣地感嘆道。
「羨慕嗎?」宇智波唯的嘴角勾了起來,笑意卻沒有到達眼底。
「不,只是期待罷了」,大蛇丸收斂了神色,重新擺出了一副旁觀者探究的模樣:「看著他現在的樣子,就會讓我忍不住想像,那個封印崩潰以後的場面——」
「不會有那一天的。」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宇智波唯打斷了:「這就是請你來的目的不是嗎。」
這樣單刀直入的話讓大和都不免跟著大蛇丸一起愣了一下。
「我原本以為你會更加婉轉一些的,宇智波唯」,大蛇丸伸出舌頭舔了舔嘴角:「畢竟有求於人的是你,至於我,無論是對於哪一種展開,都很有興趣。」
「我會給你一雙眼睛。」宇智波唯平靜地看著眼前這個年少成名,行走在木葉黑暗裡的男人
「區區三勾玉的寫輪眼,連研究的價值也沒有呢。」大蛇丸不留情面地嗤笑著攤了攤手。
「不是我的眼睛,是一雙萬花筒。」宇智波唯並沒有因為大蛇丸對自己眼睛的輕視而產生任何的不快,相反,她看起來游刃有余,就像已經拿到了絕對的籌碼。
大蛇丸的眼睛瞬間睜大,馬上又眯了起來。
那雙被宇智波唯打上了重重封印的眼睛自然是不可能,那就只有……
他試探道:「如果你是說宇智波帶土的眼睛,先不說有一只在卡卡西那裡——」
然後他第二次被打斷了。
「不。」宇智波唯從懷裡拿出了一個卷軸,卷軸外層扭曲的黑色線條是大蛇丸自己也很熟悉的封印術,畢竟他需要維持大量實驗屍體的新鮮度。
除此之外便是一些詭異的紅色紋樣,看起來有些類似漩渦一族的術式。
「這是宇智波明音的眼睛。」
宇智波明音,真是久遠的名字。
大蛇丸這樣想著,眼裡流轉著疑信參半的光,從喉嚨裡發出一串嘶啞的笑聲:「真是了不起,如果不是你編造的謊言,能在團藏眼皮底下把這雙眼睛保留到現在,就算是我也不得不稱贊一句了。」
他打量著那個小小的卷軸,繼續道:「用父親的眼睛來作為交易的籌碼嗎?的確是你會做的事,不過——」他拉長了聲音:「你打算如何讓我相信你,生活在謊言裡的幸存者,木葉最後的宇智波?」
說到最後,大蛇丸言語裡露骨的嘲諷在大和聽來幾乎都算得上刺耳了,他有些擔心地往宇智波唯的方向看去,木遁捏在手裡,生怕下一秒兩人就動起手來。
跪坐的女子卻連一絲動搖的神色的沒有,甚至還向他投來一個安撫的眼神。
她行雲流水地收起卷軸,端起茶杯,動作端莊矜持得像是古畫裡的仕女。
「這是你能得到的最後一雙萬花筒了,大蛇丸」,她不再稱呼他為大人,而是把自己擺到了和他平等的交易者的位置上,平靜地陳述著:「而我所要的,不過是完成那個封印而已。」
「下次我會帶上香磷一起來,可不要讓我失望,宇智波唯。」大蛇丸端起茶杯,掛著旁人看了會不寒而栗的笑容朝著對面的女子示意道。
「當然。」
她把杯子裡的茶飲盡——交易成功了。
塔卡回來的時候,大蛇丸和大和都已經離開了。
宇智波唯沒有待在樓上,而是坐在庭院的回廊邊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晃著□□的腳。
塔卡把打包的拉面放到一旁,蹲下身子皺著眉抓住了她的腳,深秋的冷風讓它變得冰涼。
「會冷。」
宇智波唯看著單膝跪在自己面前的男人,俯下身用額頭親昵地蹭了蹭他:「真慢呀,拉面是不是都糊掉了。」
「沒有,今天是周日,一樂的人太多了。」塔卡起身,把她橫抱了起來。
她摟著他的脖子繼續晃蕩著腿:「下次還是一起去吧,一個人排隊聽起來真是很寂寞的事。」
拉面在嘴裡發出呲溜的聲音,這副模樣跟宇智波唯在大蛇丸面前的時候相比,簡直是大相徑庭。
「呀,果然一樂才是木葉真正的靈魂。」吃飽喝足的女子饜足地撫著肚子靠在塔卡身上,說著讓木葉上層聽到一定會汗顏不已的話,淺淺的呼吸聲就像是打呼嚕的小貓。
「吶——」她向塔卡發問:「不好奇嗎,我和大蛇丸說了什麼?」
「我只想知道他診斷出你為什麼老睡著了沒有。」塔卡垂眸答道。
就算想知道,他也意識到但凡是宇智波唯不願開口的事,他似乎就沒有任何辦法,就比如那個一直橫亙在他心底的名字。
「大蛇丸說人太懶了就是會那樣的」,宇智波唯不甚在意地擺了擺手:「我大概是被你慣壞了。」
怎麼看也應該是反過來的情況才對——塔卡這麼想著,卻也沒有反駁,只是伸手把她散亂的幾縷發絲拂到耳後。
她蹭了蹭塔卡溫度稍高的手指,突然起身湊到他耳邊小聲說:「其實我問了大蛇丸怎麼才能快速讓自己懷孕。」
塔卡的身子瞬間僵硬了。
「唔……」無論是這個問題,還是涉及的對像,都令他感到槽點太多不知道從何說起。
宇智波唯環住塔卡的脖子,漆黑的雙瞳看向他棕色眼睛裡淺到幾乎不可見的花紋:「別看大蛇丸看起來奇奇怪怪的樣子,好像都已經成功讓自己能生孩子了,真不愧是走在時代前端的科研人員。」
「胚胎培育和自己生,大概不是一回事……」塔卡覺得會跟她討論這個問題的自己一定是瘋掉了。
她咯咯地笑起來,笑聲飄散在充滿著一樂拉面香味的空氣裡,像夏日微風裡搖曳的風鈴聲。
「我是很想給塔卡留下一個孩子的。」她說道,帶著三分的溫柔七分的繾綣。
塔卡皺了皺眉,把她按在懷裡:「是帶來。」
他糾正了她使用的,「留下」這個詞。
聞言,她坐起身來,按著塔卡的肩膀讓他躺在了地上。天花板清晰的紋路映在塔卡的眼裡,隨之而來的還有她逐漸放大的臉——
他得到了期待已久的,來自宇智波唯主動的第一個吻。帶著一樂拉面醬油的味道,在唇齒之間糾纏。
「去臥室——」呼吸間隙裡塔卡憑借強大的自控力作出了提議,只是還沒說完便被宇智波唯用手指輕輕堵回了嘴裡。
「就在這裡」,她撫摸著塔卡的嘴角,漆黑的雙瞳亮得驚人:「就在這個房間。」
這是曾經他的房間,她記得布置的時候宇智波美琴還曾打趣地說,既然房間這麼寬敞,以後等他結婚都可以不用再重新准備新房了。
記憶就像窗外搖曳的樹影一般隱隱約約,她突然記不起那時候的自己說了什麼,唯一清晰的只有小小的他紅透了的臉和鼬倚在門口發出的輕柔笑聲。
我那時候應該也是笑著的吧——她這麼想著,繼續閉眼吻上了塔卡的唇。
第 4 章
第四章 花梨
大蛇丸遵守了他的承諾,在第二次造訪的時候,帶來了香燐。
「唯……」
香燐看著單薄的宇智波唯,不禁喊了一聲她的名字,但接著喉嚨便干澀得發緊,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好久不見了,香燐。」跟和大蛇丸見面時虛與委蛇的寒暄不一樣,這一次,宇智波唯眼裡盛滿了笑意,對自己的舊友打著招呼。
「多余的敘舊就免了吧」,或許是大蛇丸的字典裡根本就沒有「看氣氛」這三個字,他直接插入了對話:「要做的事可還有很多。」
「是啊,要做的事還很多,你會幫我的對嗎,香燐?」
「為什麼,唯……」香燐雙手握住了好友的肩膀:「這不值得,對他也不公平——」
被木葉監管的香燐雖說自由沒有受到太大的限制,情報來源卻相當的少,若不是大蛇丸的透露,她也跟大多數人一樣,認為塔卡雙眼的封印,是在木葉安排下封印班所為。
她無論如何都沒有想過,這會是那個禁忌的封印。
「瞞了你這麼久很抱歉」,唯打斷了香燐的話,她看起來滿臉歉意,語氣裡卻沒有絲毫的猶豫地開口:「但是香燐,這就是我的覺悟。」
她漆黑的眼裡映著香燐赤紅色的倒影,臉上的表情很溫柔,就如同兩人第一次見面那天。
那一個余霞成綺的傍晚。
香燐到達碼頭的時候,計劃中能帶她到達目的地小島的船夫早就結束了一天的工作回家去了。她懊惱地把地上的幾顆石子踹進了水裡,濺起的水花折射出夕暉斑斕的光。
無奈她只能選擇到附近的旅店先休整一晚。撩開簾子,店裡只有角落坐了一個客人,而伙計則是懶洋洋地從櫃台撐起頭來,有氣無力地敷衍了一聲:「歡迎光臨。」
「切」,香燐忍不住嘖了一下舌,自言自語道:「真是見鬼的偏僻。」
好在店伙計雖然看起來不像樣子,手腳倒還算麻利,三兩下就把她點的食物送了上來。
十分一般的味道在香燐嘴裡囫圇過了一遍,倒也沒有糟糕到難以下咽的程度。
只是沒過多久,她便有些厭煩地皺起眉放下了筷子:「真是纏人啊。」她把披風解下來放在桌子上,衝著店伙計說了一句:「不好意思了。」
下一個瞬間,從門簾縫隙裡射進來的三枚苦無被香燐側頭躲過,整齊地釘在了店伙計頭邊的柱子上。
「明明應該在相當遠的距離就已經感知到了我們,卻還不緊不慢地坐在這裡吃飯麼,我們還真是被小看了啊。」
兩名忍者從兩邊的窗口分別跳了進來,伴隨著店伙計逃命的叫聲,一左一右地對著香燐擺出了戰鬥的姿態,統一制式的面具無聲地宣告者他們應該是某個忍村的暗部。
香燐看起來倒確實如同那忍者說的一樣游刃有余,她站起來扶了扶眼鏡,開口道:「因為接下來,可不是帶著尾巴應該去的地方。」
然而交戰過程卻並不像香燐表現出的從容一般的順利,她甚至開始有些後悔自己的輕敵了。
畢竟是兩名經驗豐富的暗部,幾個回合下來很快便令她掛了彩。她用拇指抹掉從臉上傷痕流下來的血絲,發動了查克拉開始結印。
雖然她對這個術還算不上熟悉,可眼前的局面也不容她有所保留了。
余光裡,她驚訝地發現一開始坐在角落裡的那位「客人」,在店已經塌得不成樣子的情況下,竟然依舊坐在那裡,所在的四周也並沒有被波及的樣子,甚至連瓶子裡的清酒都沒有撒出來一滴。
敏銳如香燐,卻在此刻,才感知到了來自這個人體內波動的查克拉。
不過眼下,她雖然訝異,也無暇顧及太多,收回注意力專心加快了結印的速度。
「漩渦一族麼,有點意思……」角落的客人重新往碟子裡斟滿了酒,眼裡閃過些許興味。
「是金剛封鎖!快避開!」兩名暗部的其中一個看來是明顯掌握了關於香燐的情報,迅速地做出了反應。
封印術只命中了一人,香燐暗道不好,卻發現自己無論如何也沒法避開另一人瞄准她心髒方向擲來的短刀。
到底為止了嗎——香燐不甘心地咬牙。
叮——
金屬相撞的清脆聲音回響在劍拔弩張的空氣裡,帶出幾簇轉瞬即逝的火花。
角落裡的客人飲盡了碟子裡的最後一口酒,不緊不慢地站了起來,摘下鬥篷的兜帽,露出了被千本綰在腦後的黑發。
「這裡屬於木葉和草忍村的交界區域,在這裡生事,就意味著即便被理解成宣戰行為,你們也沒有怨言吧?」女子的背影很纖細,聲音清清冷冷,聽不出情緒。
「少管閑事,你這家伙。」被苦無打飛了短刀的草忍暗部迅速換了一把武器,戒備地盯著這個在遠處說話的女人。
她轉過身來,露出額間木葉護額的紋樣,一陣風將她白色的鬥篷拂開了一個縫隙,一閃而過的,是紅白相間的家紋。
「木葉的宇智波,你是——」草忍的暗部迅速往後退出一段安全的距離,抓起自己被香燐的封印術束縛起來的隊友,開口道:「我們不過是奉命追捕村子的叛徒,如果木葉要插手此事,我們也一定會如實上報的。」
「什麼時候漩渦一族成了草忍村的所有物了?如果你是在代表你的村子說話,可要慎言。」女人朝著香燐的方向走來,眼裡流轉起緋紅色的光。
「慢著!」那名暗部也意識到再糾纏下去情況怕是不妙,猶豫著還是開口道:「我們並不想和木葉的忍者在這裡發生衝突,到此為止吧。」說罷架起同伴瞬身離開。
「那就請便了。」女人似乎是笑了笑,眼裡的光平息在一片深沉的黑色之中。她走上前來,望著半跪在地上的香燐:「這種程度的傷對你而言應該不算什麼吧,漩渦一族的——」
「香燐。」香燐咬牙站起來和她平視,報上了自己的名字,作為對她剛救了自己的尊重。
「『唯一的愛戀』麼?真是讓人印像深刻的名字。」ヾ
「什麼?」香燐一頭霧水,並不明白她嘴裡這個「唯一的愛戀」是在指什麼。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花梨』的花語應該就是這個了」,女人明顯是誤會了香燐名字的寫法。
她把香燐的鬥篷從倒塌的房梁下面拽出來,拍了拍灰遞了過去,也報上名字:「中川鈴奈。」
「喂喂,剛才那家伙可是對著你叫了宇智波的」,香燐接過鬥篷,對於這個明顯是對方編出的假名表示了無語:「你當我是耳朵是擺設嗎。」
「啊,那真是失禮了。」女人把白色的鬥篷解開,露出了衣服上屬於宇智波一族的紋章:
「我是宇智波唯。」
香燐意識到自己居然對宇智波唯抱著一種莫名的好感。
一部分原因自然是這個女人救了自己的命,而更多的,雖然她很不想承認——這家伙像極了在木葉中忍考試的時候,在熊的攻擊下救了她的那個,被她深深藏在心底的初戀。
漆黑的發和看不見底的眼眸,如果再加上一副同樣冷漠的神色,幾乎就是完美了。
可惜這個女人從兩人見面開始到現在為止的大多數時候,臉上的表情都很柔和。就算是大大咧咧如香燐也實在做不到去跟人家講:「你能不能對我擺出更冷淡一點的表情。」
「這樣絕對會被當成是變態的啊——」香燐忍不住抱著頭在甲板上喊出了聲。
在之前的一番簡短交談後,得知雙方要去的是同一個地方時,兩名女忍都心照不宣地沒有對對方的目的尋根問底,並決定暫時結伴而行。
然而第二天一早,碼頭的船夫卻死活不願意載她們去那個島,口口聲聲稱那裡太過古怪,不繞路走十有八九會出人命。
最後兩人只能選擇買下了那艘船。
一路上兩人在對話之間雖不戳破,但都多少帶上了些試探,可惜即便已經距離那個孤島相當近了,香燐也沒能得到宇智波唯除了名字以外的任何情報。
「唯一值得慶賀的大概只有讓那家伙知道了自己名字的正確寫法這件事了」
香燐雖這麼想著,其實也並不排斥自己的名字和「唯一的愛戀」這種泛著粉色少女情懷的詞語聯系到一起。
不過很快她就不再有閑情逸致胡思亂想了——就如同那個船夫所描述的那樣,越是靠近那個島,空氣就變得越發怪異起來。
「幻術?不,倒是更像封印術……」宇智波唯打量著四周跟隨著海水的波浪詭異地扭曲起來的景色線條,疑惑著不能確定。
「是封印術」,香燐倒是下了結論,帶著幾分試探道:「是一個類似結界的巨大封印,但是很奇怪,雖然是在排斥沒錯,卻似乎並沒有要傷害我們的意思,就好像……」
她自然是已經察覺到破除封印進入島內的方法,在此之前,她想要判斷眼前的這個女人,到底是敵是友。
畢竟香燐也看出來,在酒館裡,宇智波唯明顯是因為認出她是漩渦一族才會出手相助。由此在她腦裡的推測便只剩下了兩種可能——能結盟的同族,亦或是想單方面利用她進入神社的陰謀者。
看起來,似乎是後者比較合理——香燐把手藏在鬥篷下,做出了結印發動封印術的准備。
而此時宇智波唯卻回頭看向了她,神色了然地接過了話:「是在問我們要『通行證』的意思了。」
「吶,香燐」,她接著問道:「你也是為了那個神社而來的吧。」
明明是在提問,卻是陳述的語氣。
香燐屬實沒想到一路上相互試探了那麼多次,宇智波唯卻在此刻如此直截了當地把窗戶紙給捅破了,一瞬間,她腦子裡一直緊繃的那根弦竟突然松了下來。
「啊」,索性她也不再隱瞞,倚在船舷上,爽快地應了一聲。
「那事情就簡單了。」宇智波唯突然笑了起來,從腰包裡抽出一把苦無,劃開了指腹,幾滴血珠落在水裡,迅速暈染開來然後消失不見。
然後她把苦無扔給了香燐。
香燐臉上露出了一瞬的驚訝,不過下一秒便收斂了起來,繼而做出了和宇智波唯相同的舉動。
不過數秒,被海水所吞噬的兩人的血珠就如同鎮靜劑一般蔓延開來,將縈繞在空氣裡的躁動和排斥迅速平息得仿佛從未存在過。
裊裊的霧氣散開來,晴朗的日光伴隨著暖風重新傾瀉而下,那個孤島,也終於完完整整地呈現在了兩人的眼前。
香燐眼裡的訝異還未完全褪去,她望向那個在刺眼的陽光下眯起了眼睛的黑發女子,不確定自己此刻復雜的心情到底算不算得上是欣喜。
ヾ香燐的名字從讀音上也可以寫作「花梨」,花梨的花語是」唯一ソ戀「,即「唯一的愛戀」
第 5 章
第五章神社
興許世界上所有的古跡建築,在變成斷壁殘垣的時候看起來都是一個模樣,憑借著那些半零不落的瓦礫管中窺豹,實在很難在腦海裡完全還原其鼎盛時應有的模樣。
宇智波唯拂開垂下的藤蔓,在坍塌的石塊縫隙間尋找著類似入口的地方。觸景生情也好,感物傷懷也罷,一族覆滅後所留下的遺跡似乎到最後,能給人留下的也只有這些負面的情緒了。
即便已經在刻意地壓抑著思緒,這個地方還是不免令她聯想到了宇智波的南賀神社。佐助離開木葉之後,她就再沒去過那裡,可惜這幾年來被她竭力壓制的情緒,還是在這個地方被勾得露出了痕跡。
就連香燐都察覺了她的落寞,開口調侃道:「漩渦一族都覆滅那麼久了,你看起來倒是對一族的感情挺深厚。」
這番誤解倒是讓宇智波唯啞然失笑,不過她並沒有跟香燐解釋的打算,畢竟葉月一族還留有末裔這件事,即便在木葉也是一個秘密。
渦之國在眾多國家和族群的侵襲下支離破碎,是因為強大到令人恐懼的封印術。忍者就是這樣,總是對不受自己控制的未知力量感到恐懼,而恐懼,就會支配他們發動戰爭。
作為漩渦一族的分支,葉月一族的力量似乎並沒有辦法,像本族強大的封印天賦和查克拉量那樣穩定地遺傳,預知未來的血繼界限在這一族裡,比起傳承,倒不如說是變異更為貼切。
是以在一族人口本就稀少的情況下,再加上血繼力量繼承的困難,即便是在木葉的庇佑下,直到九尾事件之前,葉月一族最終還是只剩下葉月惠和她肚子裡那個不知能否繼承其力量的孩子。
宇智波唯有時也會想,大概自己的母親當時也是感恩的吧,在那樣的情況下,三代和四代火影竟能做到力排眾議,讓她嫁給宇智波明音。所以她也能理解,即便是在流亡路上生命走到盡頭的那一刻,母親還是會流著淚跟她說:「如果可以,我多想讓你在木葉有一個家。」
在叮囑香燐不要離自己太遠之後,宇智波唯瞬身落在了尚未坍塌的紅色鳥居上,試圖從高處勘察一下地形。她的動作驚起一群飛鳥,在潮濕的空氣裡劃出驚慌的弧線。
雙眼流轉的紅光之中三枚勾玉在輪轉,宇智波唯運轉著查克拉透過層層疊疊的幻術和封印術探尋著蛛絲馬跡。
源自漩渦一族的血只是讓這座孤島的結界為她們打開了一個可以進入的通道口,而進入之後四處密密麻麻的術式卻給她們的行動帶來了不少麻煩。僅僅只是在這座並不大的孤島上尋找到這個神社遺址的位置,便足足花了她們半日時間。
不過這樣的戒備森嚴,自然也代表著一定會有收獲了——宇智波唯在心中暗想著,終於發現了掩藏在林林總總忍術之下的,那個入口。
「香燐!」唯用眼神示意了香燐封印所在的位置,並在這之後縱身躍下鳥居迅速地跟上了她。
那個封印最終由香燐解開了。
在陰暗曲折的通道裡前行著,宇智波唯笑著誇贊了一句:「香燐在封印術上的天賦,真是令人吃驚,那個術式可不是一般的復雜。」至少她自己是絕不可能在這樣短的時間裡找到解法的。
「這這,這有什麼了不起的,咳咳!」與自己頭發一般相似的紅色在香燐的臉上迅速暈染開來,她輕咳了兩聲,接著用細若蚊蚋的聲音含糊地說:「不要笑著說這種話……」
說罷便扭扭捏捏地埋著頭快步向前走,只留給宇智波唯一個赤色的背影。
見狀唯也不再說什麼,借著昏暗的火光一邊朝前走一邊查看著石壁上刻畫的圖案。抽像的圖案和古文字雖說看起來有些令人費解,不過托在轉寢小春那裡所研究過的大量古籍卷軸的福,她還是大概解讀出了這是在記錄的漩渦一族的歷史和一些重大的祭祀。
而越往裡走,文字便越晦澀難懂,圖案也越意識流化,出現得最多的詞是「禁術」二字。
看來是這裡沒錯了,宇智波唯幾乎已經確定。她下意識地緊抓了一下左胸口的鬥篷布料,情緒很是復雜。
作為木葉的忍者,她自然知道自己應該回應綱手和轉寢小春的意志,期待著能在這裡找到留住這份力量的方法才對,但作為宇智波唯,她卻清楚地意識到自己從沒有這麼想過。
胸口那個月牙的印記每淡上一分,她都會覺得自己的束縛又松了一分——也許等到這份力量徹底消失的一天,自己就會有那份去找他的勇氣了吧。
她甚至在惡劣地祈禱著,這一次也是一場竹籃打水的造訪。
然而前方香燐雀躍的歡呼聲卻提醒了她迅速收斂了這些瑣碎的思緒,瞬身掠了過去。
前方是緊緊閉起的石門,從縫隙裡大概可以看到內部的封印散發出的淡淡藍光。
「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香燐用腳尖踢了踢紋絲不動的厚重的石門,回過頭來挑起眉頭對身後的人道:「『女子的信念可貫穿岩石』。」
宇智波唯伸手撫上了門,眉眼彎起了帶著笑意的弧度:「雖然沒聽過,不過我記下了。」
下一秒,自兩人指尖運轉而出的查克拉在石門上擴散開來,厚重的岩石伴隨著在暴力之下產生的裂痕破碎開來,殘骸在地上發出沉悶的一聲巨響。
兩人瞬身穿過灰塵彌漫的通道,衣袂帶起的風把空氣裡的塵埃分割成兩半,旋即又難舍難分地交纏在了一起。
所尋之物終究是露出了它的樣子。
那是一塊巨大無比的光整石板,密密麻麻地刻滿了漩渦一族的術式紋樣,幾縷陽光散落在石板的正中間,空氣裡輕盈飛舞的塵埃在其中閃爍出晶瑩而細碎的微光。
正中間凹下去的兩塊地方,大的長方形裡躺著一個卷軸,亮著封印淡藍色的光,小的那個則是空空如也的,瓶蓋大小的圓形。
「又是封印,真是服了」,香燐有些苦惱地撓著頭發:「這個術式我可從沒見過,而且那個光看上去就不太妙,喂——」
她忙拉住了接近石板的宇智波唯,急切地開口道:「雖然沒見過,可那個術式裡寫著大量的忍術反傷,想繼續用蠻力的話我勸你還是免了。」
「和香磷不一樣,我對於漩渦一族血脈相承的封印術來說不過資質平平,那反傷的術我自然也不想去嘗試。」她用另一只手從衣服裡掏出了掛在脖子上的墜子——一塊圓形的石牌,刻著紛繁復雜的紋路。
那是在離開木葉的前夕,轉寢小春交給她的。渦之國覆滅之後,所遺留的卷軸和物品雖然不多,但幾乎都被木葉回收保存起來了,這把「鑰匙」也在其中。
把它交給宇智波唯的時候,轉寢小春也並沒有太過強調這把「鑰匙」的重要性。
一是它需要在繼承了旋渦血脈的人手裡才能發揮作用,而如今,活著的旋渦族人說得上是屈指可數,並且為了保住性命大都隱姓埋名,更遑論去追求一族的秘術了。
二是古卷軸中雖說詳細記錄了那位第一例「變異」出預言之力的旋渦族人相關的一切,但神社裡的秘術能增強或保住這份力量畢竟也只是她和綱手的猜測。在宇智波唯承自母親的力量隨著寫輪眼的覺醒,如同被壓制一般日漸衰弱的情況下,她們也只是無奈將最後的希望寄托在那份秘術之上罷了。
實際上當留在木葉的宇智波只剩下宇智波唯一人以後,轉寢小春對於葉月的力量就不再像團藏那般抱有強烈的執念了。在她看來,只要這份力量不被有反叛之心的一族所利用,不流落在木葉之外,便已足夠。現如今的局面,宇智波唯的力量如果完全消失,在她看來也並非完全是一件壞事。
只是不願徹底放棄那些微的可能性罷了,畢竟是可以令木葉立於不敗之地的武器。
石牌和石板完美地結合在了一起,陰刻和陽刻的圖案緊密地咬合起來,發出哢嗒的一聲脆響,隨即緩慢地旋轉起來。而籠罩在卷軸之上的那層淡藍色的光,也隨著封印的解開,逐漸消散。
宇智波唯取出了那個陳舊的卷軸,將它鋪展在石板上,紙已泛黃,其上的墨跡也已經有些褪色。
「誒——」香燐湊了過來,抱著手道:「居然就這麼打開了嗎,我都做好要在這裡跟你打一架的准備了。」
宇智波唯搖了搖頭:「比起我,也許你更有資格看它才對。」
「因為你身上流著一半宇智波的血?別開玩笑了」,香燐忍不住笑了起來:「本就是沒剩幾個人的一族了,說不定過不了多久連能開啟通道的人都沒了,能讓我們找到,不至於把秘術扔在地底下吃灰,老祖宗應該慶幸才對。讓我看看……」
一番戲言結束,香燐還是正色研究起卷軸上所寫的東西,古文字對她來說是天書,一個字也看不懂,術式倒是看出了幾分,她開口道:「這記錄的似乎是一個封印術……啊!這些鬼畫符的字到底寫的是什麼東西啦!」
所幸卷軸所用古語的詞都不算委婉晦澀,憑借在轉寢小春那裡所學的東西宇智波唯迅速將其解讀出了一個大概。
「是在說,這個術,是『完美的封印』,也就是說,『不可解』。」她向香燐解釋道。
「哈?」香燐的神色顯示出她並不相信這個說法:「這世上可不存在什麼『完美的封印』,哪怕是屍鬼封印也是有解法的。」
「嗯」,宇智波唯點了點頭,心中也存疑:「剩下的便是在詳細描述這個術發動和完成所必要的條件,我需要一點時間,至於術式的話就交給香燐來解讀可以麼?」她沉思了一下接著道:「從術式應該可以大概判斷這個『不可解』到底有幾分可信。」
「沒問題。」香燐對著她比了個手勢,扶了扶眼鏡在卷軸的另一旁坐下了。
當兩人再次抬頭對視的時候,外面應該已經入夜,代替白日的陽光,幾縷月色從石間的縫隙裡擠進來,溫柔地灑在石板上。
與這溶溶的月光不同,這番對視,兩人的神色都顯得很復雜,遲遲沒有誰開口。
「吶,香燐」,最後還是宇智波唯先打破了沉默:「可以告訴我,你是為了什麼來尋找這個秘術卷軸嗎?」
她漆黑的瞳映著如水的月光,透出了十二分的鄭重。
第 6 章
第六章 禁術
這個問題讓香燐微微愣了一下,她嘴唇輕啟又緊緊閉起,似乎在猶豫著該不該作答。
見狀,唯換了個說法:「或者說,我想知道是誰想要這個術,是你自己,還是另有其人。」她漆黑的雙眼和香磷赤紅的眼睛對視,繼續道:「並且,在你已經確定這個術的確『不可解』的情況下,我認為這個問題很有必要。」
香磷沒想到,意識到這個術真的能做到「不可解」的那一瞬間,自己臉上一閃即逝的動搖竟然也被宇智波唯捕捉到了。
「自然是另有他人」,她故作輕松地答道:「我對這種老舊的東西可沒什麼興趣,這個被封印起來的秘術,術式復雜得一塌糊塗,而且看你那邊的樣子,想必完成的條件也很苛刻,如果只是為了做到『不可解』,未免得不償失。」她表達著自己的質疑,同時也下意識在安撫看起來有些焦躁的唯。
「是」,宇智波唯的眉頭輕輕蹙起:「所以它不僅是『不可解』,同時還是「沒有限制的完全封印術」。」
「沒有限制?這是什麼意思?」香燐有些不解。封印術對她而言是再熟悉不過的了,但宇智波唯口中用於描述這個術的詞,在她聽來卻是十分的陌生。
「也就是說,這個術對施術者的查克拉和目標對像的實力都沒有限制,即只要具備完成的條件,便可以發動」,唯把地上的卷軸收了起來,拿在手裡解釋道:「而術式一旦完成,就意味著,無論意圖解開封印的人實力有多強勁,即便是施術者無數倍,都不可能解開它。」
「封印術從本質上來說就是一種等價交換,代價越高便越堅固,而且如果在目標實力遠高於自己的情況下,不借助外力是不可能完成封印的,況且不需要查克拉的封印術我可從沒聽過,如果不耗費查克拉,那等價交換的籌碼是什麼?」
「這就是我向你提問的原因,香燐」,唯把那個卷軸遞到香燐的面前,和她平視,一字一句地說:「完成這個術的籌碼,是漩渦族人的生命力。」
「可查克拉本質上不就是源自人體細胞的生命力嗎,這有什麼區別?」香燐望著她,沒有接過那個卷軸,眼底仍是迷惑。
「如你所說,本質上屬於等價交換的封印術,要做到可以無視對像與自己之間的實力差距,實現所謂的完全封印,並且不可解,自然要付出相應的代價,復雜的術式和苛刻的施術條件是一部分,而比起這些來說,更重要的是必須有旋渦一族強大的生命力作為燃料。沒有繼承旋渦血脈的普通人無法發動這個術,也沒有足夠頑強的生命力能提供耗費到封印完成的那一刻。」
「你的意思是……」香燐聽出了她的言外之意,微微睜大了眼睛。
宇智波唯的眼裡,是一片沉寂的黑色:「這個術的完成,就意味著作為施術者的那個旋渦,必須要在忍受了長時間逐漸衰弱的痛苦之後,最終付出生命作為代價。」
這也是為什麼這個術會被作為禁術封印在漩渦一族神社裡的原因了,一旦流傳出去,想必漩渦一族一定會由於身為所謂完美封印的祭品而被有心之人所追逐圈養,以備不時之需。
想到這一點,香燐頓時感到毛骨悚然,被圈養的滋味對她而言並不陌生,身上尚未愈合的咬痕即使是到現在也仍舊隱隱作痛。她可不想因為一次銀貨兩訖的「報恩」,重新失去剛得到不久的自由,再被困在大蛇丸的手底下甚至丟掉性命——在那個追求掌握世間的真理的男人眼裡,想來也沒有道德二字可言。
「看樣子追求這個術的人,在你看來似乎也沒法完全信任。」看著香燐動搖的模樣,宇智波唯把攤開的卷軸扔向半空,從腰包裡抽出一把苦無將其攔腰斬成了兩半,將上半部分遞給了她:「這一半記錄的是半份的術式和發動的部分條件,把它帶回去你也算是交差,而這一半」,她舉起記錄著封印術所必須的人和代價的下半部分卷軸,接著道:「就暫時放在我這裡吧。」
她臉部的線條很柔和,映著瑩白的月光顯得近乎透明。
真是一個溫柔的人啊,在接過女子手裡半份卷軸的那個時候,香燐忍不住在心裡想。
而現在,情況卻完全逆轉了——連初見的陌生人的性命都會顧及的她,卻坐在對面,請求自己協助她去完成這個必定會奪去她性命的術。
「葉月一族本就是旋渦的分支,雖說擁有著獨立的特殊血繼,卻沒有繼承本族那強大的生命力,我雖能憑借一族的血發動這個術,但就現在的情況來看,即便這幾年來,我幾乎從不動用查克拉,而將其全部保留儲存僅僅用於延長生命,似乎也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堅持到術式完成的那一天了。」
宇智波唯的聲音很輕,澀然地響在和室裡:「所以香燐,」她請求道:「請你幫我,這是最後一次了。」
她需要香燐的體能治愈,配合大蛇丸手裡柱間細胞的技術,來盡可能地爭取時間。
在香燐做出答復之前,一旁的大蛇丸先發出了嘶啞的笑聲:「漩渦一族完美的封印術卻被你這樣兒戲地使用,不得不說真是浪費……」
「當年你沒有得到的完整卷軸,現在自然也得不到」,聽出大蛇丸言外之意的唯語氣瞬間帶上幾分冰冷:「另一半的卷軸早已被我銷毀,而術式,就只會刻在我的腦子裡,然後被帶到地獄去。」
即便眼前這個女子看起來十分的單薄虛弱,大蛇丸還是透過她看到了當年那個只身闖入音忍村實驗基地的,暗部隊長的影子。
他臉上沒有動怒的神色,相反甚至帶上了些許笑意,不緊不慢地發問道:「所以說香燐,你的答復是?」
「我不同意。」香燐站了起來,轉過身去背對著宇智波唯和大蛇丸,聲音有些發抖:「我絕不可能看著你去送死。」
「可是香燐」,唯的聲音響起來,聽起來有些悲傷:「這個術,是不能被打斷的啊,一旦術式崩潰,他會和我一起死的。」
香燐猛地轉過身來,滿臉的不可置信:「這不可能,你從沒提過——」
她的質疑被唯輕輕地打斷了:「不然為什麼卡卡西會無條件地配合我,銷毀了所有的檔案記錄,讓整個木葉的人和我一起演戲?」
「他會死的,香燐,對不起,你必須幫我。」
陳述的語氣帶著無可置疑的確定,沒有給香燐留下任何選擇的余地。她緊緊地抓住宇智波唯的肩膀,無力地低頭伏下去,溫熱的淚洇濕了振袖肩部柔軟的布料。
有了香燐和大蛇丸的協助,一切都如唯設想的一般順利地進行著。
當庭院飄起木葉的第一場雪時,她喃喃自語道:「等到來年開春的時候,一切就都……」
「什麼?」身後的塔卡用一層厚厚的毯子把她裹了起來,並沒有聽清她剛才的話。
他實在不明白,在明明極度怕冷的情況下,還要坐在回廊上看雪這件事本身的意義。
「沒什麼」,唯回過頭來,用涼涼的側臉蹭著他的手:「是香燐告訴我,等到來年的春天,就會有好消息。」
話語中的暗示自然讓塔卡迅速聯想到了她口中所宣稱的,香燐和大蛇丸頻繁來訪的目的,以致於一貫冷漠的臉上竟也透出了些許緋色。
「初雪,真美啊。」唯望著庭院裡的銀裝素裹,笑了起來。
「嗯。」塔卡也坐下來,將她攬在懷裡:「等開春的時候,一起出去走走吧。」
「好。」
然而沒有等到開春,倒是先等來了奈良鹿丸的請帖。灑金的紙上,是鹿丸在父親教導下練出的一手好字
「啊啊」,唯忍不住舉起請帖感嘆:「同期裡最先結婚的居然是這個沒干勁的家伙,鳴人可真是不爭氣。」
塔卡從她手裡接過那張帖子,想起了幾個月前風塵僕僕從砂忍村趕回來的奈良鹿丸,接過她的話道:「看來在砂忍完成長期任務的半年他也沒閑著。」
「原來是這樣」,唯以拳擊掌恍然大悟:「我就奇怪那家伙怎麼會突然帶那麼有情調的伴手禮回來。」
「仙人掌很有情調嗎?」塔卡覺得她的審美多半有點問題。
那盆仙人掌,雖說在來的第一天就被摔在了地上,盆子砸了個粉碎,但當唯帶著塔卡從醫院回去的時候,發現它竟然還頑強地活著。
於是便將它移植到另一個花盆,從上忍的公寓挪到了老宅的庭院裡。幾個月的時間過去,已經長得十分粗壯了。
「那樣的生命力,總讓人覺得,如果希望有形狀的話,大概就是那個樣子吧。」時不時地,唯會看著那盆來自砂忍村的植物,這麼跟塔卡感嘆道。
對於奈良鹿丸的戀愛情況,通過算不上頻繁卻也從未斷過的書信往來,宇智波唯其實有個大概的了解,不過婚期這麼快定在了來年的一月,卻是她沒想到的。
所以閑來沒事的時候她自己單獨一人晃悠到了火影辦公室,作為護衛值班的暗部是她曾經的同事,被她一眼看穿了隱匿的位置也沒有顯得尷尬,反而衝她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卡卡西老師。」這麼多年了,她對卡卡西的稱呼一直都沒有變過,哪怕實際上六代目火影並沒有作為老師教導過她。
卡卡西揮手示意護衛暗部離開,然後不修邊幅地在辦公椅上伸了個懶腰。
「搬到舊宅去不就是為了盡量多一點相處的時間嗎,虧我還給那家伙放了長假」,卡卡西沒有被遮住的那只眼睛裡滿是笑意:「在我這裡待著豈不是太浪費了嗎。」
「宅子的事還沒有向您道過謝」,唯微微垂下了頭,臉上的表情很溫柔:「而且我有些在意鹿丸婚禮的事。」
「道謝就免了,其實也是順便,說不定什麼時候我也要去那裡叨擾」,卡卡西似乎是想到了誰,面罩下的嘴角勾起,眼睛也眯了起來,他接著道:「至於鹿丸的事,直接去問本人不是更好嗎?他應該也很想見你。」
四戰結束以後唯和鹿丸見面的次數就很少了,即便是對方每次出門歸來都會一如既往地給她帶回伴手禮,她卻沒辦法做到,再如同年少時候一般,和鹿丸靜靜地坐下來下上一盤將棋了。
對於奈良鹿久的死亡,她終究是心懷愧疚。
第 7 章
第七章 老師
從佐助離開木葉一直到自己進入暗部,宇智波唯一直住在奈良家。
實際上早在宇智波鼬叛逃之後不久,三代火影就曾提出讓奈良鹿久來擔任唯和佐助的監護人,只是這個提議被佐助拒絕了,拒絕新的監護人,也拒絕搬到奈良家去住。
八歲的小孩子,固執地堅持著要繼續生活在對他而言空曠得過分的老宅裡。而那段時間的唯,每天都小心翼翼地跟在佐助的身後,佐助沉默,她也便不說話。
兩人逆著夕陽沿著石板路一前一後慢慢地走,縫隙裡洗刷不掉的血腥味,若有若無地縈繞在空氣裡。
等到家門口的時候,小小的宇智波唯才會拉住佐助的袖口,和他一起,對著門內空蕩蕩的庭院說上一句:「我回來了。」
只是很快,去忍者學校的這段上下學相伴的路,也以唯從忍者學校的休學宣告結束了。
她的血繼界限在逐漸蘇醒,半夢半醒神智恍惚的時候根本無法壓制暴走的查克拉。
三代在讓她休學之後再一次提出讓她搬到奈良家去,而團藏和轉寢小春則是要求將她轉移到暗部的監管之下。
最後還是雲游回來的自來也打著太極弄出了個折中的處理方法——讓她繼續和佐助住在舊宅裡,但每天都要在暗部的監視下去往奈良鹿久那裡進行修行。
綱手和自來也喝酒的時候,罵罵咧咧地戳著他的腦門說,干嘛非要趟渾水攪合到老頭們的爭執裡去。
自來也捂著自己紅了一片的額頭,把杯子裡的酒一口飲盡,悵然地說:「非得分開的話,不是太可憐了嗎」,他的聲音逐漸低了下去:「不管是親人還是一族,都已經只有彼此了啊……」
聞言綱手也沉默下來,宇智波家的那場悲劇即便是她,在初聽聞的時候也不免唏噓。
不過沒過多久她就整理好思緒,重新把一瓶剛上的酒往自來也面前一放,瓷器和木桌接觸發出一聲輕響。
「一直提這些致郁的事情,難得的酒都變苦了啊混蛋!」
可惜自來也爭取來的局面也沒有維持幾年,那個女孩終究還是沒能在佐助離開的時候,像一起回家時那樣,拉住他的衣袖。
宇智波唯對於「老師」的概念,來自總是耷拉著眉眼嘆氣的奈良鹿久。
宇智波一族所擅長的忍術,她大多都是從卷軸中自學的,而作為一個忍者真正的基礎,無論體術、忍術、查克拉的控制,她都是在奈良鹿久的指導下系統性地習得。
沒什麼干勁的老師,會摸著她的頭發,悄悄告訴她每天跟著她的戴面具的暗部其實並不可怕,甚至私下裡還有一些讓人忍俊不禁的小癖好——比如今天這個面具下面要是不含根棒棒糖就沒法平靜地出任務,比如昨天那個已經向女友求婚了五次都沒有成功,急得都快禿頭了。
女孩子每天緊皺的眉頭,最終還是在這些不可見的溫柔之下舒展開來,並且會在體術訓練被鹿久放倒時不服輸地爬起來說「再來一次」。
家裡有著獨生女兒的山中亥一在聽奈良鹿久說起這些的時候,總是會調侃:「聽你這說法不像是在談論弟子,倒像是奈良家新添了個女兒。」
隨即便是兩人一番瑣碎的爭論,劃拳喝著酒,從近期村子的事務到誰家女兒更可愛,天南地北地閑談一通。
奈良鹿丸倒是對這個時常拜訪自己家的女孩子沒有什麼特殊的印像,因為兩人除了禮節性的打招呼以外幾乎沒有說過話。況且在學校裡已經每天都要對著佐助的冷臉,回家還要再接著看一張差不多的臉,他實在避之不及。
兩人真正熟悉起來,是在佐助離開木葉之後。
在綱手的安排下,宇智波唯搬到了奈良家,監視也好庇護也罷,諸多復雜的情況估計只有新接任的五代火影和奈良鹿久兩人自己知曉了。
大概是這個被鹿久領回家的女孩神色實在太過落寞,鹿丸在自言自語說了一句「真麻煩啊」之後,還是主動走上前去打了招呼:「喲。」
「打擾了,奈良君。」女孩跟幾年前她第一次拜訪時一樣,還是禮數周全,卻也充滿距離。
「叫我鹿丸就可以了」,鹿丸把手插在褲子口袋裡,倚在牆上對她道:「來下一盤麼,將棋。」
看著宇智波唯怔然的臉,鹿丸突然意識到這大概不是一個好提議,畢竟從前學校裡的女孩子就大都不喜歡這類娛樂。
他改口道:「或者做點別的——」
「下吧,將棋。」
兩人的聲音同時響起,宇智波唯露出了笑容。
讓鹿丸意外的是,雖說一開始他的確存了一點放水的心,但真的輸掉那盤棋可不是他的打算。
半路前來圍觀的奈良鹿久看著兒子不大自然的臉,大笑起來。
之後在奈良家庭院的回廊邊,便經常能看到兩人下棋。鹿久有空的時候會來瞅兩眼,順帶偷偷給唯支招。
「喂喂老爹」,奈良鹿丸總是忍不住會站起來衝著他爹喊:「溺愛弟子也要有個限度吧,再說她又不一定會輸,觀棋不語真君子不還是你教我的麼。」
回答他的自然是裝傻充愣不承認三連了。
有時待到天色太晚還看不見一個人影的奈良吉乃,會氣呼呼地握著鏟子從廚房到庭院來抓人。
三個人便手忙腳亂地收拾著棋盤,木質的牌狀棋子落在回廊的地板上,發出清脆的響聲,繼而被奈良吉乃訓斥的聲音掩蓋。
那大概是宇智波唯人生裡難得的一段平靜時光,沒有逃亡,沒有追逐,只是安穩地待在一個,能被稱為歸宿的地方。
她扣響了奈良家的門,紛雜的回憶伴隨著奈良家林區的鹿鳴聲紛至沓來,帶來些許的局促。
「喲,歡迎回來。」開門的鹿丸側身給她讓出路來,神色自然得如同她只是剛出了個差回家來。
「我回來了。」眼睛有些模糊,卻一定是笑著的。
「手鞠還在來木葉的路上,今天是見不到了」,鹿丸把沏好的茶放在唯的面前,抱怨道:「也不知道哪裡來的那麼多東西要收拾,女人可真是麻煩。」
「這可不是形容結婚對像該用的話」,唯笑道:「在等待的過程裡也得做一點相應的努力啊,新郎。」
「已經足夠了吧」,鹿丸攤著手嘆了口氣:「幾百張的請帖,都寫到手發抖了。」
即便手發抖,每一個字都還是珍之重之,的確是唯能想像出的畫面。
「那家伙呢,你這麼一個人過來沒問題嗎?」
「前幾天的雪把屋頂壓壞了,他在修。」唯伸手握住了茶杯,暖洋洋的溫度自她的掌心蔓延到全身,她開口:「吶,鹿丸,為什麼,婚期定得這麼突然呢?」
「當然因為那是個好日子了,跟手鞠一起算了很久的」,鹿丸把雙手舉起枕在腦後:「而且,時間不多了不是嗎?」
他果然知道了啊……
唯垂下頭喝了一口茶,表情掩藏在陰影之中,讓人無從看清。
鹿丸臉上散漫的神色不見了,他坐正了身體,鄭重其事地看著她:「至少,想讓你看到我的婚禮,啊,大概老爹也是這麼想的吧。」
提到奈良鹿久,唯的眉眼裡多了幾分懷念,她喃喃地說:「是啊,鹿久老師一定會很高興的……」
「只要是你做出的決定,老爹可從來不會有異議的。」鹿丸突然開口,說了一句聽起來和前面兩人的對話不甚相關的話。
被看穿了啊,宇智波唯將杯子放下的動作頓了一下,繼而低下了頭:「歸根究底我不過是自私地想有人能夠認同我罷了,抱歉,鹿丸,如果那時候阻止了帶土,老師他……明明看得那樣清楚——」
「道歉的話趕緊免了喔」,鹿丸的語氣裡是盡可能的輕松:「能看到的未來並不代表能被能阻止吧,那個預知的能力對你來說到底是個枷鎖,有時候,看不見的人反而會更幸福。既然已經做出了決定,那就活得輕松一點怎麼樣?」
鹿丸輕輕地把手放在她的頭上:「把其余的事都放下,和他走完這段你選的路吧。」
就如同鹿丸所說,那的確是個枷鎖沒錯。
在木葉生活的二十年裡,她一直被這個枷鎖困著,摸摸索索地不斷進行著自認為正確的抉擇,然而世界線仍舊沿著它既定的軌道筆直地前進著,幾乎一切她為之努力的東西終究都沒能被改變,這也讓她逐漸理解了母親口中所說的「身為旁觀者的悲哀」。
所以最終,她選擇拿他的生命作為籌碼,來脅迫著所有的人,偏離那條線,成為自己造夢的幫凶。
「那,雖然有些遲了」,她閉了閉眼,再睜開的時候眼底已經是一片清明:「恭喜你,鹿丸,我真的很開心,有時間的話,我們再下一局棋吧。」
兩人閑談了很久,似乎想把這些年來,書信裡沒說完的話都說個痛快,可惜在夕陽漸漸把窗外鍍上一層橘色的時候,接她回去的人來了。
鹿丸把唯交到臉黑成一片的塔卡的手裡,用手肘撞了一下他的胸口:「殺氣漏出來了哦。」
「哼。」回答鹿丸的是塔卡的一聲輕哼和把唯扯到身後的動作。
房頂被修理得很漂亮。唯想,大概拜托大和前輩來幫忙,也不會有更好的做工了。
只是負責修理的人作業雖然完美,心情卻是明擺著差到了極點,冷著一張臉在後院用一串串的苦無把木制的靶子折磨得東倒西歪。
餐桌上是塔卡出門前就做好的菜,已經只有些許的熱度了——畢竟是冬天。
唯系上圍裙,重新把它們熱了一遍端出來擺好,盛好了飯,菜肴誘人的香氣瞬間在整個房間擴散開來。
明明只過了兩個多月,做出的味道卻是大有進步,唯看著一桌子自己愛吃的菜,眉眼間是藏不住的動容。
看來一定是有偷偷練習過了,她這麼想著,朝著後院走去。
苦無命中靶子的聲音和遠處傳來的唯的喊聲,交織在後院風拂過樹葉的響動之中。
塔卡幾乎是一聽到她的聲音便下意識想要瞬身過去,卻硬是忍住了,冷著臉繼續干巴巴地扔著苦無不回頭。
路上沒有得到回應的唯小跑了過來,在拐角的地方滑了一下,發出了一聲驚呼。
下一秒,她便被塔卡抱在了懷裡。
「我聽得見,不要跑。」男人緊皺著眉頭訓斥她。
計謀得逞的女人抱住他的脖子,湊近他的耳朵:「聽得到的話就應一聲呀。」
滿心的怒氣便也隨著這委屈的聲音散了個一干二淨。
「把那盆仙人掌扔了。」簡直是教科書一般的遷怒。
回答他的是兩指戳在他額頭上帶來的輕微痛感。
「那就沙棘蟲的標本。」
「不行喔。」
「掛在二樓的熊掌。」
「也不可以。」
宇智波唯咯咯地笑起來,湊近塔卡的臉,和他接吻。
第 8 章
第八章 變故
舉行婚禮那天,是木葉冬日裡難得一見的晴空萬裡。
「確實像鹿丸說的那樣,是個好日子。」宇智波唯喃喃自語著,和周圍的人一樣,滿眼歡喜地看著手鞠挽著風影的手,踏過紅毯,走向盡頭的鹿丸。
塔卡和她一樣平時前方,注視著今天的主角,手在看不見的地方與她相握。
繁復的禮節,冗長的宣誓詞,所有的一切想來對於鹿丸而言都是難以忍受的,但他卻安安分分地穿著那一身拘束的正裝,臉上沒有一絲不耐,只有十二分的鄭重。
大概在場的所有人都會忍不住覺得,這可能是一輩子唯一一次,奈良鹿丸會擺出這樣的架勢了。
實乃奇觀。
在司儀宣布禮成之後,一身白紗的手鞠卻沒有向台下一眾期待的女忍拋出手裡的捧花,她提起裙角,掛著難得的溫柔笑容,在四周一片探究的目光中,朝著宇智波唯走來。
擁擠的人群被好奇支配著推搡起來,相握的手被迫分開了,唯下意識偏頭看向塔卡的方向。
下一秒,鼻尖傳來一陣清香,四周頓時響起一片起哄的聲音——手鞠把那束捧花遞給了她。
洋桔梗、香檳玫瑰和百合,籠罩在像征著浪漫的蓬松情人草裡,每一支都帶著最美好的祝福,被井野家花店標志性的綢帶綁成一束。
喧嚷的歡呼聲裡,鳴人膽大包天地頂著塔卡刀子一樣鋒利的眼神,把他往唯的方向推。那激動得喊到破音的陣仗,就如同今天結婚的是他自己。
眼看塔卡就要抽出腰後的刀給鳴人上一課,唯忙向手鞠道謝,接過那束捧花,喊出他的名字。
「塔卡——」
那在冬日的陽光裡綻放的笑容實在太過耀眼,塔卡終究還是忍住了要揍鳴人一頓的衝動。
纖細的手抓住了他的衣袖,是那樣熟悉的畫面,就像是曾日復一日地出現過無數次。
不遠處摘下火影鬥笠的卡卡西倚在樹下,望著鬧嚷的後輩們,對一旁的大和嘆道:「所以說啊,有時候不知情反倒是好事。」
大和自然是聽懂了他指的是什麼,附和道:「如果每個人都像鹿丸君那樣敏銳,可就有大麻煩了,前輩。」
所有人都相信了卡卡西的說辭,以為那個特殊的封印,只要能不出差錯地完成,所有一切不可調和的往事便都會隨之被封藏。美好的想像驅使他們成為心懷善意的幫凶,期待著那個由宇智波唯的謊言所構築的虛假未來。
只有鹿丸,察覺到了這個美夢的違和,甚至把術的代價都推測了個七七八八。
「是啊」,卡卡西把目光放在遠離起哄的眾人,獨自喝著悶酒的春野櫻身上,轉瞬又收了回來,他轉移了話題:「吶,天藏,你今年得有多少歲了?」
「唔……前輩怎麼突然提起這個……?」大和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卡卡西一臉的痛心疾首:「學生都已經結婚了,作為暗部長的你卻還是孤家寡人,嘖嘖……」
「前輩有什麼立場這麼說我——」
「我可不是孤家寡人。」卡卡西拍著大和的肩膀驕傲地笑了起來。
一場喧鬧結束,塔卡被不怕死的鳴人強拉著去喝酒,而宇智波唯則握著那束捧花,朝卡卡西的方向走來。
「卡卡西老師不去和他們一起嗎?」在她眼神示意的方向,鹿丸被一眾同期簇擁著,正喝得熱鬧。
「我就不去摻和了」,卡卡西笑道:「難得能這麼聚在一起,還是不要讓他們太拘束了。」
「真是溫柔啊,火影大人。」唯調侃道。
「花,很漂亮。」卡卡西對著她揚了揚下巴:「要回去了嗎?」
「是啊」,她回過頭去,看了一眼被鳴人糾纏得已經明顯處於發火邊緣的塔卡,笑了起來:「這種太過有儀式感的場面,看得太久反而讓人心裡滿是遺憾。」
她很少有這樣坦誠的時候,卡卡西想,大概是剛才眾人期待的目光終究讓她產生了些許動搖。
「現在後悔也不是不行。」卡卡西像是說了一句玩笑話,又更像是在試探她。
「不是說過了嗎,老師,如果停下,他會死的。」答案沒有任何變化,仍舊是她早就給出的那套說辭。
卡卡西無法從她的眼神裡辨別這話的真假,他不再追問,而是換了個話題:「你曾經看到的他的婚禮,也是這個樣子嗎?」
吵嚷的人們聚在一起,說著祝願未來的話,恭喜你走向新的人生。
「大概吧。」唯的思緒飄得有些遠,像是試圖在陳舊的記憶裡檢索著,她的力量消失前所看到的,最後一個關於未來的畫面。
「畢竟那對我而言並不是什麼美好的場景,這幾年我都在盡力把它忘干淨」,她低頭把玩著那把捧花,搖了搖頭:「可惜模糊掉的也只不過是婚禮的場景而已,他們居住的房間,牆上的婚紗照,甚至女兒那張和春野相似的臉,我都記得清清楚楚,真是遺憾。」
「所以說執念這種東西……」卡卡西重新把火影的鬥笠戴上,看向木葉醫院的方向:「不過作為同樣一廂情願又自作主張的人,我大概也沒有資格來評判你的立場。」
他拍了拍唯的肩膀,瞬身離開了。
「的確是一廂情願又自作主張……」,唯的臉上帶上幾分自嘲:「不過至少老師還有等待他醒來的勇氣,而我卻連想像一下都不敢。比起活著被他憎惡,我更寧願做一個能被他紀念的死人。」
唯的聲音低得幾乎不可聞,輕飄飄地散在了卡卡西離開時帶起的那陣風裡。
不遠處的樹後,春野櫻手裡的杯子靜靜地躺在草叢裡,暗紅色的酒灑了一地,映著穿透枝葉縫隙灑下來的陽光,刺眼地閃著。
她蹲下身,伸手去撿杯子,發抖的指尖卻在碰到杯子的瞬間令其滾向了更遠的地方。
自大蛇丸時常造訪以來,宇智波唯的精神好了很多,但臨近立春,塔卡覺得她又開始憊懶起來了。
「春乏啊春乏,塔卡你這家伙真是一點常識都沒有!」
偶爾跟鳴人提了一下,得到的就是這麼一個欠打的回答。塔卡把腰後的刀抽出一點,用刀柄狠狠地戳了一下鳴人的腰,後者捂著痛處齜牙咧嘴地先他一步撩開簾子進了一樂面館,老板洪亮的「歡迎光臨」帶著繚繞的水汽瞬間響了起來。
他提著打包的拉面上了樓,發現唯已經睡得很沉了,如果不是睫毛在隨著呼吸微微顫動,看起來就和一個冰冷的瓷娃娃沒有兩樣。
「算了,等醒過來再去買一份吧。」塔卡把拉面放在門邊的小桌上,拉上了門。
在他下樓准備去庭院給唯種的植物澆水的時候,敲門聲響了起來。
是春野櫻。
醫療部長一如既往地並不多話,提著箱子進了門。
塔卡自然也對檢查流程很熟悉,在春野櫻准備器具的時候去給她沏了一杯茶。
之前來訪時春野櫻臉上憂慮的復雜神色已經消失得不留痕跡,取而代之的是仿佛終於下定決心的坦然。
翠綠色的眼底映出塔卡瞳孔裡的花紋,她安靜地和他對視。
「塔,不」,她似乎是想稱呼塔卡的名字,卻突然頓了一下,說了個否定的詞,接著開口道:「你應該很討厭謊言吧。」
「是。」雖然不知道春野櫻為什麼忽然有了閑談的興致,塔卡還是禮節性地回答了她,不過沒有再接話。
春野櫻對這種對話模式顯然很熟悉,並沒有在意塔卡冷淡的反應,自顧自地接著說:「你的眼睛很好,或者說毫無問題,但是你卻像個犯人一樣被關在這裡。」
她陳述句裡的用詞充滿了敵意和控訴,帶著針刺一般的尖銳。
塔卡皺起了眉:「我只是在休假。」
聞言春野櫻卻突然大笑了起來,猛地起身抓住塔卡的手腕,不鏽鋼托盤隨著她的動作從桌子邊緣歪了下去,裡面放著的醫療器械在木地板上嘩啦啦地灑了一地。
「這是你的家,她卻把它變成了囚禁你的籠子,你本應有的未來,絕對,不該是現在這個樣子。」
她綠色的雙眸亮的嚇人,口裡說出的話塔卡卻一個字都聽不懂。
擔心著過分的響動會吵醒樓上睡著的唯,他沒有掙脫春野櫻的手,只是有些不耐地開口:「如果結束了的話就請回吧,春野部長。」
「是,是,的確是要結束了——」春野櫻放開塔卡的手,退到門邊和他拉開了一大段距離。
三枚苦無自她手中扔出,劃破一室的寧靜,沿著精准計算過的路線,往塔卡的方向飛去。
在這樣極其意外的情況下,塔卡的身體先於他的意識之前便動了起來,本能地避開了苦無。
在他做出閃避動作的間隙裡,春野櫻的雙手飛快地結起了印。
這才是目的麼,塔卡暗道不妙,從未見過的忍術結印讓他生出一股不安。
然而即便他的動作很快,卻仍舊沒來得及打斷春野櫻。
「解!」女子不含一絲猶豫的聲音響起來,帶著勢在必得的決心。
塔卡瞬間感到自己全身的查克拉仿佛是在回應這聲「解」的召喚,沸騰一般地躁動起來,爭先恐後地往上湧。眼部劇烈的灼燒感連帶著針刺的頭疼席卷而來——這痛楚對塔卡而言並不陌生,程度卻是之前的千百倍。
棕色的雙眸裡淺淡的花紋浮現起微弱的藍光,瞳色也伴隨著這詭異的光在不斷加深。
塔卡忍不住發出痛苦到極點的嗚咽聲,捂住眼睛跪在地上,血從他指間的縫隙蜿蜒地流下來,在木質的地板上綻開一朵朵花。
春野櫻站在他面前,居高臨下地低頭看著他,臉上是兩道淚痕。
「夢該醒了,佐助。」她的聲音聽不出悲喜,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隨著這個名字從她的嘴裡吐出,塔卡似乎聽到了什麼東西碎裂開的聲音,記憶深處蠢蠢欲動的龐然大物伴隨著極致的痛感幾乎要讓他窒息,他劇烈地喘息著,意識開始渙散起來。
透過指間縫隙的血色,春野櫻能看到塔卡眼底的花紋在逐漸產生裂痕,縈繞的藍光如同風中殘燭一般搖搖欲墜,右眼裡六芒星的輪廓正呼之欲出。
她俯下身,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照片,扔在了塔卡面前。
泛黃的照片邊角微微卷起,顯然是經常被人拿在手裡把玩摩挲。
蒙著臉的卡卡西穿著一身上忍的制服,眼睛眯成彎彎的兩條線,兩只手分別放在前方兩個明顯正在生氣的少年頭上,而在兩人別扭的臉和飄忽的眼神中間,仍舊一副眉歡眼笑模樣的粉發少女,正是春野櫻。
和那時無憂無慮笑著的孩子模樣不同,木葉的醫療部長上前一步,伸出指尖去觸碰塔卡的側臉,被淚浸濕的臉顯得十分悲傷。
一柄長刀劃開凜冽的空氣呼嘯而來,鏗然一聲插在了她腳邊。
作者有話要說:
原作最早結婚的其實是鳴人,這裡因為劇情給鹿丸提前了
婚紗照和佐良娜的臉像小櫻是私設
第 9 章
第九章 謊言
刀尖刺穿照片上女孩的臉,深深地插/進木質的地板裡,發出一陣低吟。
宇智波唯站在樓梯上,漆黑的雙眼幽深得猶如一潭死水。
「你要做什麼,春野部長。」她抽出一根千本久違地把散亂的長發綰起,一步一步地走下來,目光沒有從春野櫻的臉上移開絲毫。
她伸出手來,那柄插/在春野櫻腳邊的刀便如同受到了召喚一般直直地飛起來回到了她手裡。
這是塔卡第一次看到宇智波唯的佩刀出鞘,幾年的時光並沒有散去那股與刀刃糾纏的血腥味,鐵鏽一般的味道提醒著他,無論在他面前呈現的是怎樣的溫柔小意,這個女人,都毫無疑問是卡卡西口中那個,踩著無數骨與血從刀山火海裡歷練而出的強者,木葉暗部的精英。
可惜此刻他並沒有余力再去思考更多,鋪天蓋地的紅色籠罩了他眼前所能看到的一切,石板路上的血跡,赤色雙眼裡詭異的黑色花紋,夾雜著烏鴉悲戚的叫聲,在他眼裡旋轉扭曲,而伴隨這一切的,自然是洶湧而來的無盡痛楚。
術式的花紋在碎開大片的裂痕之後終究還是勉強維持住了原有的形狀,堪堪包裹著他眼底的躁動不安的六芒星。
「果然還是不夠麼……」春野櫻抬起頭,看向宇智波唯的方向,開口道:「確實是無可挑剔的封印術,擔得起完美二字。」
她花了六年時間研究出來的解法,雖然並不完善,但居然僅僅只是讓這個封印產生了一點裂痕。
並且從佐助的情況來判斷,只有寫輪眼呼應了她的術,做出了排斥封印的反應,而最關鍵的記憶部分,竟然絲毫都沒有泄露。
「是不是無可挑剔,不需要你的評價,我再問一次,春野櫻,你要做什麼。」
宇智波唯聲音的溫度更低了幾分,她緩緩走過來低下身,指尖亮起由燃燒漩渦血脈的生命力而亮起的光,伸手撫向塔卡的眼睛。
然而伴隨著「轟」的一聲巨響,兩人之間的地板被蠻力直接砸穿。
唯站在那片因為空氣動蕩而上升的塵埃之中,收回了原本想要修復封印術式的手,向架著塔卡退到庭院的春野櫻的方向望去,眼神裡帶上了少許殺意。
「如你所見,這個封印,我要打斷它。」
春野櫻回答了唯剛才的問題,她把已經無法動彈的塔卡放下,碧色的雙眸直視著已經走出房間,站在回廊邊緣釋放著殺氣的女人。
「你應該知道後果。」長刀在冬日昏沉的日光下,流轉著金屬冷冽的光澤。
「當然,木葉的每一個人都知道,所以大家才縱容著你這麼操控侮辱他。」
春野櫻掏出了自她接任木葉的醫療部長以來就再沒有佩戴過的護額,束住了頭發。
「六年前你所說的,未來『木葉會因為佐助陷入新的動蕩,而他最終會被鳴人所殺』——這是編造的謊言沒錯吧。」
一個確定語氣的疑問句,顯然代表著提問者根本不需要被質問的那一方所做出的的回答。
所以沒有等唯開口,她便接著發出了諷刺的笑聲,帶著深入骨髓的惡意,開口繼續問道:
「宇智波唯,你看到了什麼?」
「看到了什麼?」
宇智波唯瞬間握緊了手裡的刀,刀柄上是繃帶熟悉的粗糙質感,一向能給她帶來安全感的冷兵器寒浸的溫度,此刻竟然燙得要將人灼傷。
她那些隱秘的,不可言說的心思,哪怕藏在了最陰暗的角落裡,終究還是被人掘地三尺,暴露在冬日昏暗凜冽的陽光下,冷得刺骨。
隨著大筒木輝夜被封印,第四次忍界大戰宣告結束。
當眾人都因為佐助「殺五影囚尾獸」的發言而驚愕到無話可說時,宇智波唯的臉上,卻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落寞神色。
「你這是在否定止水和鼬的一切嗎,佐助。」她的聲音裡帶著顯而易見的掙扎與動搖。
「尊重他們的所為並不代表我要走相同的路,宇智波唯——」
「跟在止水和鼬的身後隨波逐流的你,有什麼資格來評價我。」
「我要破壞,並且重建,一個沒有黑暗的村子,一個煥然一新的忍者世界。」
「革命,這就是我的主張。」
即便這個畫面她已經在自己的預知裡見過無數次,當它真正被擺在自己眼前的這一刻,唯還是忍不住閉上了雙眼。
不過轉瞬,在鳴人跳腳之前,她便睜開了眼睛,眉目間散去苦澀與躊躇,只留下柔和的弧度。
「佐助,跟我一起離開木葉吧。」
「離開木葉吧,和我一起,旅行也好流浪也罷,只有我們兩個」
「什麼沒有黑暗的村子,什麼煥然一新的忍者世界,夠了,已經……」
「全扔掉吧」
「跟我走吧……」
「偏離那條被劃好的線」
佐助仍在沉默,倒是鳴人帶著怒火的聲音響了起來。
「唯!事到如今你在說什麼啊?!這種不清醒的家伙就該直接打一架打到他清醒!離開木葉算怎麼回事,你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
的確如鳴人所說,打一架會讓他清醒沒錯。
未來該發生的一切她都相當的清楚——
他會和鳴人在終結之谷給往事的糾葛畫上句號,結下和解之印。
木葉會如同鼬和止水所期待的那樣,迎來和平與繁盛,火的意志會繼續在朝氣蓬勃的新生代裡繼續傳承。
新生代……
啊,對,他會舉行一場盛大的婚禮,和從小愛慕追逐自己的優秀女忍結婚,生下與她有著相似臉龐的可愛女兒——
然後獨自一人踏上所謂的贖罪之旅。
「不,那絕不是我所期盼的未來」
所以她孤注一擲,苦苦哀求,把曾經堅持的東西扔了個徹底,驕傲和矜持都被狠狠地摔進灰塵裡粉碎成渣。
「這根本不像是你啊,唯——」鳴人急得語無倫次,細碎散落的額發都被汗浸濕。
卡卡西按住他的肩膀,示意他冷靜,而一旁的春野櫻,則是直接怔住,翠色的眼眸裡是如坐針氈的焦急。
在場的所有人都在等待著佐助的答復,帶著不一樣的眼神,懷著不一樣的期待。
「你看到了什麼。」佐助卻開口對唯問出了一個旁人聽起來無緣無故的莫名問題。
冷靜如她,從來沒有過這種失態,他只能想到一個可能——
「大概,是看到了我被鳴人殺死的結局吧」
「我看到了一個對所有人而言皆是圓滿的結局,卻卑劣地做著毀掉它的打算」
「無論你看到了什麼,那都是我所選擇的。」
「即便結局是死亡,我也不會後悔」
「即便結局幸福圓滿,那也絕不是我所期待的」
對視的兩人各懷心思,相互作著背道而馳的猜測。
「你……你所選擇的……」宇智波唯的聲音發著抖,機械地重復著佐助的話,漆黑雙眼裡搖曳的是方寸已亂的不安。
這一刻,她終於明白了,即使知道未來卻也無法做出任何改變的無力感,以及那該死命運的既定軌跡的不可抗力。
她笑了起來,滿臉淚痕。
這樣倒行逆施的行為,明明連自己都感到厭惡,但即便如此——
「宇智波佐助。」她的聲音突然冷靜下來,三勾玉在浸滿血色的眼眸裡回轉——
即便是要成為一個卑劣的人,即便余生僅剩謊言,她也絕對,要改變那條筆直的線。
所有的查克拉都彙集到了舌尖,一觸即發的緊張氛圍在空氣裡瞬間彌漫開來。
「竟然試圖對我使用幻術,太天——」
佐助未說完的話,被打斷在宇智波唯浸透了淚水的聲音裡。
「沉睡吧。」
指尖飛舞,印已經結好,她發動了那個術。
在唯拉起失去意識的佐助的手,和鳴人一起結下子之印之後,屬於輪回眼和寫輪眼的紋路徹底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淺到幾乎看不清的黑色術式花紋,刻印在佐助從黑色轉為淺棕色的雙眼之中。
「無限月讀,解開了……」春野櫻喃喃道,繼而惴惴不安地追問:「這到底是——」
「那個神社裡的禁術……」卡卡西瞬間反應過來了。
綱手大人曾和他提起過那個術。不過據他所知那被帶回來的半份卷軸,記載的東西並不完整,而且為防萬一已經被銷毀掉了。
現在看來,宇智波唯在遞交的報告書上,顯然隱瞞了不少。
能做到一瞬間把擁有著六道之力的佐助的雙眼力量壓制得如此徹底,的確不愧是旋渦的禁術。
「這個術會封印他的雙眼,以及過去十七年間所有的記憶。」宇智波唯把佐助抱在懷裡,為他閉上眼睛,她的指尖在佐助眼角的位置停留,纏綿不舍宛若在留下一個吻。
「這不就相當於是抹殺了佐助君的一切,你——」春野櫻帶著怒意的聲音瞬間響了起來。
懵頭轉向的鳴人此刻也回過神來,抓住唯的手,喊道:「我說過一定會把佐助帶回村子,但絕對不是以這種形式,這種自以為是的事,佐助也一定不會——」
「不這麼做的話,你會殺了他的。」
「……什麼?」
「你會殺了他的,漩渦鳴人。」宇智波唯的聲音幾乎啞不成聲。
「不,不可能……」鳴人的手下意識地松開來,滿臉的不敢相信,他嘴裡反復念著否定的詞,向後退了兩步。
「這……這就是你看到的……」春野櫻失力地跪坐在地上:「這就是你要帶他走的原因……」
唯沒有再看他們,而是在扶著佐助平躺安置好以後,轉過身來,對著卡卡西行了宇智波一族的大禮。
「卡卡西老師,等佐助醒來,他會忘記一切,他需要一個新的名字、過去和未來。」
「你的意思是……」
「想必老師很快就會接替綱手大人成為第六代火影,我希望您可以盡全力幫我,銷毀關於宇智波佐助的一切痕跡,建立偽造的檔案,讓他成為一個全新的存在。」
「你沒有資格這麼做。」小櫻對著她怒目而視:「就算是因為你看到的那個所謂的未來,你也沒有資格抹掉他的人生,一定還有別的辦法。」
「小櫻說得對。」鳴人也贊同道:「我絕對不可能殺掉佐助,那個預言的能力說不定出了什麼差錯——」
「不會的,鳴人。」唯直起身來打斷了他:「十幾年來我看到的東西,都是絕對的,命運這種東西,終究是人改變不了的。」
她一臉平靜地說著違心的話,面不改色地編造著一個接一個的謊言——
「而且,你們必須幫我,這個禁術,一旦被中斷,他就會和我一起死。」
作者有話要說:
柱啊你可長點心吧,一番中二發言聽得媳婦都直接閉眼
第 10 章
第十章 覺悟
在卡卡西的部署下,整個木葉都動了起來,宇智波佐助在木葉留下的所有痕跡,包括書信、照片、檔案記錄,通通都被銷毀。
留下的,只是一個被冠上「塔卡」二字作為代號和姓名的空殼。
以自由的像征作為名字,卻被困在謊言的牢籠裡。ヾ
宇智波唯用偽造檔案裡的只言片語替他捏造了一段不存在的過去,也給自己構築了一個美夢。
她拜托卡卡西在介紹自己的時候,將她和塔卡之間的關系,稱作戀人,卻在之後的六年時間裡從未主動承認過,又或者說,不敢妄想——她如履薄冰地守著兩人之間虛假的連接點,每天都如同走鋼絲一般小心翼翼地注視著緊繃的線,擔憂它是否下一秒就會斷開。
在塔卡剛醒過來的那段時間,她的確太過緊張——
以致於在卡卡西的試探下露出了細微的破綻。
「說佐助會死在鳴人手裡什麼的,那是謊話吧。」卡卡西用閑談的語氣在不經意間設下了一個陷阱。
宇智波唯愣了一下。
那一瞬的遲疑沒有逃過卡卡西的眼睛。
「果然啊——」
他一臉不出自己所料的神色,開口道:「『命運這種東西,終究是人改變不了的』這樣的話,從誰的口中說出來都不奇怪,唯有你除外。」
想起了當時那場激烈的對話,和如今正躺在木葉醫院頂層的宇智波帶土,唯了然地笑了。
「那或許是我看到的絕對的一切裡,唯一的一個意外了,嘴上說大道理誰都會,他能活下來,是托您的福。」
「無論如何,我都得說一聲感謝。」
「所以,您要告訴鳴人和春野嗎?」
「不,事已至此,鳴人知道了又會大鬧一番,至於小櫻……」卡卡西搖了搖頭,接著說:「那就更得瞞住了。」
「您……不怪我嗎,這樣自行其是的做法?」宇智波唯沒有想到卡卡西的回答會是這樣的簡單,一時之間竟有些怔然。
「關於禁術中斷,佐助會和你一起死,這一點是假的嗎?」卡卡西沒有回答她,而是接著提出了另一個問題。
「不,那是真的。」
明明也是謊言,她卻回答得沒有絲毫猶豫,因為她明白——這是最後的籌碼了。
不過在這之後,唯也知道,那時候的卡卡西其實並沒有完全相信自己。
因為在得到了她的回答之後,卡卡西還是動用了一切的手段安排大和去徹查了那個禁術,並成功得知了「封印完成,施術者必死」這個記錄在當年她帶回木葉的,那半份卷軸上的情報。
「我要知道理由。」卡卡西把那份文件擺在她的面前,神色嚴肅:「為他創造一個新的人生的目的,就是幾年以後讓他看著你去死嗎?」
「是。」宇智波唯把攤開的文件合上,那上面寫了些什麼她再清楚不過。
她做出了肯定的回答,接著開口道:「老師之前不是已經察覺了嗎,關於未來,我說了謊話。」
她直視著卡卡西的眼睛,咬了咬唇——顯然接下來要說的話令她有些痛苦和忐忑。
「我其實,看到了一個大概對所有人來說都很圓滿的未來,還有……」她眼眸低垂,抿著唇,半晌才接著說了下去:「一場婚禮。」
「是他和……總之,讓我像自己看到的那樣,作為一個無關的旁觀者等待它的到來,我做不到。恬不知恥也好,自以為是也罷,無論老師怎麼看我,我都沒有怨言,我只是……」
她像是自暴自棄一般在卡卡西面前剖析著自己自私狹隘的想法,又如同在深淵的最底層祈求著哪怕一絲的認同。
卡卡西沒有看她,而是偏頭看向了窗外飛起的幾只鳥。
他並非不動搖,只是——
「如果是我,大概會做出比這更過分的事吧」
「或者說,現在做的事就足夠惡劣了」
他面罩下的嘴角在唯看不見的地方,澀然地勾了起來。
「我只是,希望成為一個,至少能被他紀念的人。」宇智波唯並沒有察覺到卡卡西的出神,她盡力收斂了情緒,露出了笑意,似乎對卡卡西坦白真相讓她輕松了不少。
「就當這是我的任性吧,老師,應該不會花太長時間的。」
「中斷封印佐助就會死」這個她事先設下的保險,終究是在卡卡西這裡,最先起了作用。
術的代價,連同幾年後她注定要迎來的死亡結局,被作為一個秘密遮掩下來,除了卡卡西和前去調查卷軸的大和,被暗部嚴密監管起來的香燐,以及由唯主動告知的大蛇丸以外,沒有任何人知曉。
只有鹿丸一人,在後來封印臨近完成之際,猜測到了一個大概。
不久,宇智波唯便提交了退出暗部的申請書。
這份申請很快被受理,然而卡卡西卻在簽完字後的一周,給她重新安排了「特別上忍」這個職位。
一眾同期在鳴人的帶領下,給她送來了道賀的禮物。
即便是這樣自以為是,我行我素的自己,卡卡西也允許她帶著「木葉忍者」的刻印,被善意包圍著直到最後的那一刻——唯看著鳴人那直率坦誠的笑臉,心底卻是無比的煎熬。
這樣溫柔的老師、朋友,卻被她從他的過去裡,全部抹掉了。
「我大概是,全天下最差勁的人了」
那時,在病床前緊握著塔卡的手,她曾無數次這樣想。
而如今,六年過去,當春野櫻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她的腦子裡還是在那一瞬,一片空白。
「宇智波唯,你看到了什麼?」
一個簡單的問句,在她聽來卻振聾發聵,寥寥數語,卻像是如泣如訴的質問、咄咄逼人的控訴,站在受害者至高無上的位置,字字鋒利,砸得她幾乎要丟盔棄甲,臨陣脫逃。
她提著那柄刀無言地站在那裡,單薄的身影映在對方仇視的目光裡,纖細卻筆直。
「你有什麼資格,把他的人生玩弄於股掌之中,又有什麼資格,毀掉我本該有的未來?」
春野櫻對著她瞋目切齒,黑色的紋路以眉心的圖案為中心蔓延而開——陰封印解除,她發動了百豪之術。
「你聽到了啊。」
宇智波唯平平地提起那把刀,刀身如鏡,刃間流轉著冷氣森然的寒光。
「所以,你要打斷它嗎,即使這意味著讓佐助,和我一起去死?」
她在問出這話的時候,竟然是那樣的溫情脈脈,仿佛一起死亡不是一個威脅,而是她計日以俟所等待的終點。
「你能做到把佐助君的性命當做脅迫我們的籌碼,那我自然也有打碎這份籌碼的覺悟。」
春野櫻的話裡是刀切斧砍的剛毅果決,一如她作為醫療部長存在於整個木葉忍者心中的形像,一旦下定決心,就不會再有一絲遲疑。
「和被你們輕而易舉蒙混過去的鳴人不一樣,我從沒有妥協過,這六年裡的每一天,我都在研究如何在保證他活著的情況下終止這個術——」
即便一次只能讓那個封印產生裂痕,只要百次,千次,她一定能做到——那場意外被她聽到的對話,無疑作為強烈的催化劑,將她六年來所有的猶豫,統統轉換成了動力與覺悟。
粉色的長發隨著料峭的冷風輕盈地飄起來,春野櫻臉上的怒意悉數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和那張紀念照上的女孩相同的,發自心底的坦然笑容。
「如果失敗,我會和他一起去死。」
「這份覺悟,我收到了。」
宇智波唯走下回廊,和她對視:「我收回對你的輕視,春野櫻,你的確是有資格,站在那條線終點上的人。」
她舉起手裡的刀,緋紅色的雙眼裡,是完完全全迸發而出的殺意。
對於宇智波唯,春野櫻其實談不上了解。
一開始只是一個在忍者學校裡,成天跟在佐助身後的小尾巴。
「不過恰好和佐助是同一族的幸存者罷了,卻被默認有了和他站在一起的資格,真是令人討厭」
她也曾和忍者學校的大多數女孩子一樣,懷著酸澀的心思,對這個黏著佐助的對像作著不含善意的評價。
就像是在回應女孩們的心思一樣,很快宇智波唯便從忍者學校退學了。在那之後,一直到他們畢業的好幾年間,春野櫻都沒有再和她正式見過面,只是偶爾在街上,看到她獨自一人往奈良家的方向走去時瘦弱的背影。
大概對於佐助來說,即便作為僅剩的同族居住在一起,她也不是什麼值得被放在心上的對像吧——比起同齡人來顯得過分單薄的孩子,在街上踽踽獨行的身影,總會讓春野櫻產生這樣的想法。
一直到綱手返回木葉的那天。
病床上的佐助在綱手的治療下終於恢復了意識,目光空洞地坐起身來。
春野櫻忍不住哭泣著上前抱住了他。
宇智波唯站在鳴人的身邊,望著佐助,眼裡也是縈繞的水汽,卻在和佐助視線交彙的一瞬間,突然失去意識,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那一刻,從掙開自己,踉蹌著翻下病床的佐助的眼裡,春野櫻第一次看到了倉皇失措和心急如焚。
她突然感到,那不過幾尺的距離,竟然這樣的遙遠,宛若天塹。
後來綱手大人說,應該是宇智波鼬在佐助的眼裡留下了一個碰到特定對像才會啟動的術。
「那個混蛋,把唯也當成衡量他所謂器量的工具麼……」
佐助的表情,在那一瞬間,因為切齒的痛恨扭曲起來,在春野櫻的眼裡,如同一封判決書。
「原來,錯了啊」
在那之後不久,佐助離開木葉的時候,無論她如何追逐,如何放下自尊落淚哀求,最後留給她的都只是一個模糊而決絕的背影。
然而,他卻理所當然地對在場的另一個人說出了——
「跟我走。」
想要一同和他離開的人被無視,而被他選擇的人,卻最終沒有抓住他的衣袖。
雖然很不願承認,但春野櫻自己很清楚,她是羨慕的——哪怕僅僅只是像宇智波唯一樣,能被佐助放在那個,和自己相同的,復仇者的位置上。
一個跟隨自來也遠游,一個拜師綱手修行,她和鳴人都在以自己的方式努力,等待著再次相會的那天。
而宇智波唯,則加入了暗部,大部分的時間都在遠離村子進行著極密的長期任務。
寥寥數次,春野櫻和返村彙報的她,在火影辦公室外的走廊上擦肩而過。
她背著那把長刀,身上帶著淡淡的血腥味,繚繞著肅殺之氣。
拒人千裡的冰冷眼神,透出無形的殺氣,像極了春野櫻追逐的少年——
如今十年過去,這個女人原來絲毫也未曾改變。
刀尖正對著春野櫻的方向,宇智波唯開口——
「請你,去死吧——」
ヾ塔卡(Уロ),「鷹」在日語中的發音,故說這個名字是自由的像征
第 11 章
第十一章 憎惡
最後的宇智波。
很長一段時間裡,被這樣稱呼的人有三個。
叛離木葉的兩兄弟,身處曉組織的宇智波鼬和大蛇丸基地裡的宇智波佐助,無論哪一個,行蹤都相當隱秘,甚少暴露在眾人眼前。
真正在忍者世界被人頻繁提起的,反而是留在了木葉的那個,以鈴奈為代號的暗部隊長。
黑發黑眼,行動詭異,唯一顯眼的特征大概就只有身後那把長刀,以及用得行雲流水的苦無——然而稀少的情報,並沒有影響「鈴奈」這個名字,成為大多數忍者談之色變的存在。
擁有著一只寫輪眼的旗木卡卡西,以「拷貝忍者」的名號聞名各國,同樣雙眼輪轉著三勾玉的鈴奈,卻極少使用忍術。
「比起忍術,兵器會更讓我冷靜,刀劍和苦無,無論什麼,握在手裡總會有安心感。」
對此卡卡西表示無法理解,還一度暗示奈良鹿久帶他這個女弟子去綱手大人那裡咨詢一下,是不是在暗部受到了什麼心理創傷。
宇智波唯並不是對冷兵器有持有執念,更不是像卡卡西想像的那樣存在心理創傷,只不過剛好是在執行暗部任務的時候,隱秘的行事在大多數情況下都是必要的。
對於卡卡西明明在暗部待了那麼長時間,招牌忍術居然是噪音十足的雷切一事,唯也覺得實乃怪事。
事實上,不使用寫輪眼便捷地復制忍術的最根本原因,其實只是她在刻意壓制著寫輪眼的力量而已——宇智波和葉月兩族的血繼界限,似乎並沒有辦法在同一個體上實現完美的共存,而是處於對立的狀態,此消彼長。
在她以報告書的形式將這件事提交給了綱手等一眾高層之後,最終得到的命令是在找尋到漩渦一族被封印的神社之前,盡可能地延緩預知血繼力量消退的速度。
這也是即便是任務結束,她也很少留在村子裡的原因。
然而在各國之間,卻逐漸有了這位暗部隊長「十分享受殺人的快感故而只用冷兵器」之類的滲人傳言。
長期跟隨綱手留在木葉的春野櫻,對此也有所耳聞。
她雖然不會輕信這些添油加醋的傳聞,但兩人屈指可數的幾次碰面,卻也讓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作為同齡人中唯一一個早早加入暗部的存在,宇智波唯的確是踏上了一條,和他們大相徑庭的路。
但她也從未設想過,情況會像現在這般棘手——
在自己以絕佳的狀態發動了百豪之術的情況下,理論上本該因長期維持封印術而極度衰弱的宇智波唯,竟然能在與她的體術對決上,表現得游刃有余甚至步步緊逼。
刀刃的寒芒險險地從離動脈不過幾毫米的地方擦過,其上附著的風屬性的查克拉在春野櫻的脖頸上留下一條細細的血線。
她指尖凝聚起綠色的查克拉,溢出血痕的傷口很快就在醫療忍術的催動下迅速愈合。
「還有使用醫療忍術的從容麼?」刀尖垂在離地面一寸的地方,宇智波唯望向半跪在地上的春野櫻,喃喃自語:「不速戰速決的話我可是會很困擾的。」
薄如蟬翼的刀刃隨著她快得驚人的動作,劃過空氣裡的塵埃,幾乎帶上了殘影。
兵刃相接帶起轉瞬即逝的火花,繼而隨著兩人相互拉遠的距離變為暗器飛過的軌跡。
她似乎有些太過急切了——明明是自己處於下風的情況下,春野櫻的心底卻升起一股這樣強烈的感覺。
她用余光瞥了一眼倚著牆躺在角落裡的塔卡,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
轉過身來,二人目光相接,她朝著正對著宇智波唯的方向開始結印。
未曾見過的忍術結印,自然就意味著,是那個由她研究出來的半成品的解法。
果然不出她所料,宇智波唯臉上的從容頃刻消散,幾乎是一眨眼的工夫便位移到了她的身邊,而目的,自然是打斷她結印的手。
一切都在預料之中,在其攻過來的瞬間,春野櫻立刻收住雙手的動作,側身避開,全身的查克拉凝聚在握緊的右拳之中,伴隨她怒吼的聲音直直地命中了目標的腹部。
拳頭上傳來的,是隔著一層薄薄的皮膚所感知到的,內髒特有的柔軟觸感,然後在下一秒隨著目標被擊飛出去的身體,逐漸消失不見。
一陣劇烈的咳嗽後,宇智波唯的口中嘔出大量的鮮血,夾帶著細碎的血肉,將她身上雪白的長襦袢浸成了一片暗紅色。
趁她暫時失去行動能力的時候,春野櫻再度結起了印。
「看來你的身體是在大蛇丸的協助下看起來與常人無異,外部強加的生氣終究禁不起長時間的消耗,一旦受到這樣致命的攻擊,就會原形畢露啊……並且你還得給自己留有加固這個術式的余地,既然如此……」
印已結完,她雙手合十,在宇智波唯倉皇的目光中大喊道:「解——」
「呃啊——!」隨著清脆的拍掌聲,角落裡的塔卡突然發出一聲凄厲的哀嚎。
「塔卡——」
宇智波唯下意識地要站起身來往他的方向去,碎裂的內髒和斷裂的骨頭卻迫使她在下一秒跌回了原地,她趴在地上,身子探向塔卡的方向,指尖死死地扣在地上,卻動彈不得。
由大蛇丸和香磷強行灌輸進她體內的生命力,隨著肚子幾乎被開了個洞,已經消散得一干二淨。
這具身體,已經到極限了。
宇智波唯艱難地舉起沾滿自己血液的手,伸出指尖去觸碰香燐設在她胸口的封印。
「這個封印可以儲存我體能治愈的查克拉,這是能暫時保住你性命的最後一道保險,如果封印裡屬於我的力量耗盡,等待你的就只有死亡一個結果了。」
香燐的聲音在她腦中響起,她笑了起來,細微的聲音裡是無奈的歉意:「對不起了香燐,如果這之後還能僥幸活下來,大概要給你添大麻煩了。」
封印的術式在指尖破碎消亡,宇智波唯撐著佩刀,站了起來。
與此同時,在木葉外圍所設置的大蛇丸新的研究基地裡,香燐猛然回過頭,看向了宇智波一族所居住的,南賀之川流域的方向。
「你……」
春野櫻看著重新站起來的宇智波唯,眼中閃過幾縷震驚,不過片刻便散了,她看了一眼已經到極限的塔卡眼中明顯在加速崩潰的花紋,重新擺好了迎戰的架勢。
很明顯,術式解體的速度如果再度加快,無疑會給佐助的身體帶來無法承受的副作用,就現在而言,她無法再繼續催動加快自己忍術的作用速度。
「只要在佐助君的身體再度做好准備之前,擋住你就可以了。」她眼裡帶著焚舟破釜的決心,運轉起體內已經余量不多的查克拉。
任由春野櫻這樣催動下去,術式可能真的就要崩潰了——雖然很想先修復封印,但是宇智波唯明白,只要她還站著,是不可能讓自己得手的。
由香燐賦予的生命力迅速催生著她體內本已枯竭的查克拉,她撫過刀身,附上自己風屬性的查克拉,瞬身術應用到極致,極限的速度下,春野櫻幾乎無法捕捉到她靠近的軌跡。
刀尖刺穿了春野櫻的掌心,透過上衣的布料,恰恰貼在心髒位置的皮膚上。
「憑本能躲開了嗎,下次可不會有這麼好運。」
幾個回合下來,春野櫻幾乎滿身傷痕,也做不到再使用醫療忍術來進行回復。
她的查克拉明顯已經耗盡,大口地喘著粗氣,眼神裡卻依舊是不服輸的抵抗。
宇智波唯向後躍起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佩刀插/入泥土三分,足尖輕點以刀柄為借力點後翻騰空,八枚苦無自指尖飛舞而出,在空中相撞而後分開,每一枚,都瞄准著春野櫻的死角。
落地迅速重新將刀拔出,穿過苦無軌跡的縫隙,她提著刀瞬身到春野櫻的面前,果斷地朝心髒的位置刺去。
避無可避——
「結束了。」
然而就在唯宣告結局的那一刻,眼前的春野櫻瞬間遠離了她的視野,八枚苦無被等量擲出的苦無悉數擊飛。
而她的刀,雖然在極限的情況下本能地做出了反應,卻還是刺穿了眼前與春野櫻交換了位置的——
塔卡的肩膀。
「塔,塔卡……」
她的嘴唇顫抖著,一個名字在唇齒間被動搖分割成幾個破碎的音節。她蒼白著臉,拔出刀,踉踉蹌蹌地往後退了兩步,跌坐在地上,塔卡的血沿著刀刃淌下,自刀尖滴落在地上,即便沒有聲音,卻依舊如同是在給她宣判死刑。
「天手力……哈哈……」
她有些痴狂地笑出了聲,繼而劇烈的咳嗽起來,大量的鮮血自她口中洶湧而出。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偏過頭去,她迫使自己不去看對方的臉,但轉頭的余光,卻像是和自己作對一般,固執地將那一閃而過的塔卡的神色映刻在她眼中。
那大概,就是被人們稱之為「憎惡」的情緒吧——
她又哭又笑,滿身灰塵,狼狽極了。
眼底的術式分崩離析,殘存的最後一絲輪廓也在他的瞳力之下迅速褪色消亡,而宇智波唯,卻再沒有絲毫多余的生命力,去修復維持它了——香燐留下的查克拉耗盡了。
她萬念俱灰地任由自己失力向後倒去,然而卻只有自她松開的手中掉落的佩刀,與地面接觸,發出一聲輕響。
宇智波佐助拉住了她的手腕——
她被迫轉換了方向,倒在了他懷裡。
耳邊是佐助心髒的律動和胸腔震動所發出的共鳴,她被那只自己無比熟悉的手扣住下巴抬起了頭。
「宇智波唯,你又騙了我。」
與鼬死後的那場歇斯底裡相比,他竟然顯得那樣的平靜。
風把春野櫻帶來的那張照片輕輕托起,沿著凌亂的軌跡在空中回旋,最終撞在她和他身旁的那叢花枝上,無力地落下。
承載著第七班回憶的照片上,是被她的刀刺穿的窟窿,和沾染的從佐助眼角流下的血。
這一刻,她想:「我大概,永遠也得不到他的原諒了。」
即便拿性命做賭注,到最後她還是輸地一塌糊塗。那條被稱之為命運的直線,還是頑固地,筆直地向前延伸著,無情地把她一人留在原地。
二十四年的記憶在她腦子裡旋轉,如走馬觀花一般處處模糊。
在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秒,她腦中響起的竟是止水和鼬都曾對她說過的一句話——
「你一定會做得很好。」
明明,全都搞砸了啊。
冰涼的淚從她緩緩閉上的眼中滑落,無聲地砸在地面上。
第 12 章
第十二章 止水
她第一次見到止水,是在父親死掉的那天。
「我會保護你。」這個陌生的少年從她父親手裡接過那個血淋淋的卷軸,牽起她小小的手,這麼保證道。
奇異的花紋在他血一般的雙眸裡閃爍著妖冶的光,無聲地宣告著,她從出生開始一直到現在的流亡生活,在這一刻結束了。
頂著來自團藏等木葉高層的巨大壓力,止水把她帶回了家。
當宇智波富岳搖著頭說,這實在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的時候,止水向他行了一族的大禮,伏在地上的背挺得筆直。
這一瞬間,富岳突然想起了宇智波明音——在離開木葉的前一晚,他也是這麼跪在自己面前行禮,連同他垂淚的妻子和啼哭的幼女,無論哪一個,都令他忍不住動容。
他嘆了一口氣,上前拍了拍止水的肩膀示意他起身:「如今一族在木葉的處境越來越艱難,但願你能護得住她。」
「我會的。」止水抬起頭來,紅色的雙眼裡流轉出萬花筒絢麗的紋樣。
眼裡的擔憂終究還是化成了欣慰和期待,宇智波富岳開口:「雖然未來的路在我看來並不是坦途,不過只要看到你和鼬,就會覺得始終還是有希望的。」
「啊」,提起鼬,止水也露出了笑容:「鼬那家伙已經通過中忍考試了吧,過分優秀的後輩,真是讓人充滿壓迫感啊。」
這樣的玩笑話,讓始終如同弓弦一般繃緊的一族族長也徹底放松下來了,他笑道:「能讓『瞬身的止水』感到壓力,看起來身為父親的我也應該感到驕傲才對了。」
這場談話結束在宇智波美琴前來叫他們吃飯的溫柔話語聲中。
雖然一家人盛情挽留,但止水沒有留下,畢竟他想著自己還得回去照顧那個初來乍到的小不點。
鼬像平常一樣把他送到了門口,身後的佐助跟著跑了出來,卻趴在門邊,一副悶悶的樣子,臉鼓得圓滾滾的。
「鼬,又惹佐助生氣了啊。」止水笑著把佐助從門後面提了出來,無情地伸手把他翹起的頭發撥弄得亂七八糟。
「止水——」佐助掙扎著反抗,跑到了鼬的身後抓著衣角藏了起來。
「請不要太戲弄佐助了。」鼬安撫地摸了摸佐助的頭,對止水道:「這孩子之後記仇的話,止水桑也會困擾的吧。」
「哥哥!」佐助用力扯著鼬的衣角,氣鼓鼓的臉像極了一個番茄——他才不是那麼小氣的人呢。
「嘛……」止水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開口:「說起來可能還真的要跟你請教一下對付小孩子的訣竅,那個孩子,剛好是跟佐助差不多的年紀。」
「止水桑的話,一定會做得比我更好的。」談起這個話題,鼬的聲音更溫柔了幾分。
「又來了,這話從像你這樣優秀的人嘴裡說出來,比起恭維倒更像是挑釁啊。」
止水望向自己眼前這個聰慧而早熟的後輩,笑道:「至少在做一個合格的哥哥這一點上,我想我大概這輩子都趕不上你了。」
聞言佐助做著鬼臉從鼬身後探出了頭,滿臉掩不住的驕傲神色。
止水見狀作勢又要伸手過去:「你說對不對啊,佐助。」
回答他的是佐助輕快跑掉的背影和留下的一聲輕輕的「哼」。
拉上房門,止水隨意地把鞋脫在了玄關,直到往前走了幾步,他才頓了一下,突然有些懊惱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頭,喃喃自語道:「得快點習慣才行啊。」
他轉身回去重新把鞋擺成頭朝外的方向,和另外一雙小小的鞋並排放在一起,然後站起身來,用最輕快的語氣對著屋內喊了一聲:「我回來了。」
聽到他聲音的宇智波唯舉著鏟子從廚房跑了出來,臉上是好幾道止水出門前,為了給她簡單處理傷口而貼上的創可貼。
她一只手拿著鏟子,另一只手攥著裙角,赤/裸的腳趾微微蜷縮起來,屬於宇智波一族黑漆漆的眼睛裡帶著些許的不安。
「歡,歡迎回來。」稚嫩的聲音聽起來結結巴巴的,是充滿著試探的小心翼翼。
「做了飯嗎,好香的味道。」止水衝著她招招手,帶著笑意的眼睛微微彎起來,他看向這個局促著走過來站在自己面前的小家伙,抬起手道:「下次見到鼬可要好好地炫耀一下,雖然做兄長的比不上他優秀,我家的孩子可是比佐助能干多了。」
頭頂傳來的溫暖觸感,來自十五歲的宇智波止水寬大的手掌。
宇智波唯微微揚起頭,感受著自己的額發隨著止水的動作被撥到一旁,又帶著對方掌心的溫度輕飄飄地落回來。
她就這麼握著那把鏟子,僵硬地站在那裡,這反應倒是讓止水的臉上浮現出了幾分不自然。他有些赧然地收回手:「果然小孩子都不喜歡被這樣摸頭發嗎,明明我覺得會比戳額頭更好的……」
「不……」女孩嘴裡傳來一聲幾不可聞的否定,然後她抬頭,看向比她高太多的止水。
「不討厭的,止水,歡迎回來。」
這是她第一次稱呼止水的名字,帶著小小的孩子滿心的勇氣,重新一字一句地說出了那句屬於家人之間的寒暄語。
止水蹲下身子,雙手按著她的肩膀,也認真地答道:「我回來了。」
就如同這是一個鏈接兩人之間關系的,溫暖的術式。
或許因為那實在是太過美好的畫面,即便多年以後宇智波唯已經沒有辦法從遙遠的記憶裡看清止水的臉,但那一天那只手的溫度和觸感,只要她稍加回憶,便清晰得仿佛就發生在昨日。
就像宇智波富岳所擔憂的那樣,四代去世以後,團扇一族幾乎是被圈禁在了村子的一角,如今更是舉步維艱。而身為木葉高層的團藏,在這樣的情況下,根本就不屑於掩飾自己的野心,肆無忌憚地地敲打著宇智波一族,把那個孩子交給根。
「那原本就是屬於木葉的力量,而不是他們宇智波一族的私物。」
團藏的手杖在地上發出一聲沉悶的響聲,嗡嗡地回響在昏暗的會議室裡。
一旁的轉寢小春也表示贊同:「如今葉月惠已死,那孩子是最後的血脈了,雖說血繼尚未覺醒,但只要還有一絲可能性,便不能放任那份力量落在宇智波的手裡。」
「哼。」團藏發出一聲嗤笑,目光筆直地投向猿飛日斬,話中帶刺:「若不是當初某人太過心軟的緣故,葉月惠也不會有和宇智波明音一起叛逃的機會,那個女人就應該被老老實實地關在根的研究所裡,而不是給她什麼『作為一個木葉忍者應有的權利』,那個孩子也是——」
「夠了。」水戶門炎出聲打斷了團藏:「就算他們辜負了日斬和水門給與的好意和信任,現在也已經丟掉了性命,況且無論如何,那個被留下的孩子,也是鏡的後代,嘴下留情,團藏。」
團藏哼了一聲,沉著臉不再說話,只是盯著猿飛日斬的方向。
在四代身死後再次扛起火影大旗的猿飛日斬睜開了本半閉著的眼,終究是開口了。
「那個孩子會留在宇智波。」
不是提議的語氣,而是在告知眾人他作為火影所做出的決斷。
「日斬!」團藏和轉寢小春同時站了起來。
猿飛日斬伸手示意他們坐下,接著道:「一切都等那孩子的血繼覺醒再做打算吧,至少現在,暫時讓她留在止水的身邊。即便提防著宇智波一族,對於止水,想必你們還是能有幾分信任的。」
「婦人之仁。」團藏嘲諷道。
「一旦那孩子覺醒了葉月一族的血繼,就必須立刻被轉移到暗部的監管下。」轉寢小春思索半晌最終還是做出了讓步。
她十分後悔自己當初被水門和日斬說服,同意了葉月惠和宇智波明音結合的事,以至於釀成如今這個局面。
波風水門、宇智波富岳和宇智波明音三人曾是關系十分要好的同期,因此在他還活著的時候,木葉上層與宇智波一族的關系一度十分緩和,甚至還被說服同意將葉月一族的末裔嫁給了宇智波明音。
但也是這個緣故,在九尾之亂,水門身死之後,這份原本已經緩和的關系突然失去了從中斡旋的人,瞬間降到了冰點。
甚至還產生了「在那次事件裡操控了九尾」這樣的嚴重指控,導致擁有著寫輪眼的宇智波一族被孤立到了村子的角落,連帶著一系列的連鎖反應,將雙方之間的關系惡化到今天這樣令所有人都感到棘手的程度。
團藏這些年來派根追殺那對夫婦的事轉寢小春並不是不知情,放任這樣趕盡殺絕的做法無疑也給她帶來了強烈的罪惡感,畢竟那是她同期隊友的後代。
但她卻無論如何都做不到去阻止。
因為作為顧問,她太明白——葉月一族的力量,絕對不能流落到木葉之外。
止水對於自己那位大部分時間都不在家的叔叔的印像可謂是十分的單薄。
最清晰的記憶是來自父親和他兩兄弟晉升上忍時留下的一張泛黃的紀念合照,再有就是臨死前把封印著眼睛的卷軸遞給自己的那張血淋淋的臉了。
「一點也不像呢……」他坐在燈光下舉起那張陳舊的照片仔細地看了又看,然後低頭對比著趴在他膝蓋上睡著的小不點的臉。
「大概是像母親比較多?」他自言自語地疑惑著,伸出一只手撩起了女孩子細碎的劉海。
漆黑的發漆黑的瞳來自於宇智波的傳承,而遺傳自母親的臉部線條,和宇智波一族標志性的棱角分明比起來,卻要顯得柔和很多。
作為精英上忍的止水頻繁地接觸著木葉的機密。
雖然不曾見過幾面,但他對於宇智波明音和葉月惠的那段往事卻是相當的了解,這也是他能來得及在團藏得手之前把宇智波唯納入自己的庇護之下的原因。
懷璧其罪大概就是這個道理吧——
止水這麼感嘆著,把這個沉睡的小小孩子抱起來,輕輕地放在了被褥裡。
偶爾他也會像現在這樣,暗自祈禱一下宇智波唯並沒有繼承源自她母親的那份力量,而僅僅只是單純地作為一個宇智波而存在。
那樣的話,想必三代和顧問們也不會像現在這樣顧忌,她會作為「宇智波止水的妹妹」活下去,而不是「一件屬於木葉的武器」。
「什麼時候才能……」
止水學著鼬的樣子,伸出兩根手指並攏,輕輕地戳在宇智波唯即使是在睡夢中仍舊緊緊皺起的眉頭上。
「像佐助那樣沒心沒肺地笑呢?」
第 13 章
第十三章 苦無
女孩規規矩矩地把脫下的鞋子擺放好,站起身來拉開門。
「打擾了——」
「止水又把你扔下啦!」
早就聽到聲音的佐助從二樓跑下來,神采飛揚地帶著幾分憐憫,雙手抱胸站在唯的面前。
「真是沒辦法,看來又得麻煩我照顧你了。」
「那就拜托了,佐助。」唯朝著他點了點頭,遞過去一個盒子,開口道:「這是謝禮。」
佐助接過這個用深藍色的布包著的木質飯盒,臉上的期待一目了然,他問道:「是什麼?」。
「是今天早上做的三色團子。」唯的眼睛彎成帶著笑意的弧度。
期待瞬間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佯裝的怒意,佐助哼了一聲狠狠地偏過頭去。
「都說了多少次了我討厭甜食,木魚飯團啊木魚飯團,下次要記得帶那個來!」
「佐助。」慢佐助一步下樓來的鼬伸出手把他扭到一邊的頭擺正。
「欺負人的話,止水桑回來你可要有麻煩了。」
「誰欺負她啦,哥哥這個笨蛋!」佐助的臉氣得鼓了起來,把飯盒往鼬的懷裡一塞,一溜煙跑掉了。
鼬失笑地搖了搖頭,蹲下身來伸出兩指輕輕戳了一下唯的額頭:「抱歉啊。」
女孩比剛來的時候長高了一點,尖尖的下巴被宇智波族服高高的領口蓋住輪廓,亂糟糟的頭發一看就是止水出門前給她梳的。
梳頭的人想來也已經竭盡全力,甚至還細心地在馬尾上用紅色的緞帶扎了一個歪歪扭扭的蝴蝶結。可惜那松松垮垮的毛糙馬尾和好幾縷根本沒梳上去的碎發,還是看得鼬不由得嘆了一口氣。
他把唯帶來的裝著三色團子的飯盒放好,從房間裡拿出一把梳子,對著她招手。
女孩的頭發細細軟軟的,和鼬自己的一樣,只要束起就會溫順地垂下來,不像佐助的頭發,硬硬的,不管怎麼修理,都會不安分地翹起來。
宇智波美琴曾有一次笑著調侃道:「大概頭發的性格也是隨主人的。」
那時候,佐助伸手去戳了一下唯軟乎乎的發頂,皺著眉頭說:「唯的頭發就跟她自己一樣,太軟弱了,這樣子等去忍者學校的時候,一定會被人欺負的。」
「這種事如果真的發生的話,你可要像鼬一樣,作為哥哥,好好保護她。」
「哼,這是當然的啦。」
後來再回憶起這件事的時候,佐助想,那時候的自己大概滿腦子想的,都是要成為一個像鼬一樣優秀而強大的兄長,他下意識地把這個比自己矮上幾釐米的女孩子,劃到了「需要自己保護的弱者」這個位置,卻在那之後花了好長的時間,才意識到——
這個在他眼裡,發絲細軟的柔弱女孩子,遠比他想像的,要堅強太多。
毛糙的頭發很快被鼬手裡的梳子撫平,老老實實地被低低地束在腦後垂下來,紅色緞帶扎成的蝴蝶結十分的平整,與之相比止水早上努力一番的結果實在是慘不忍睹。
唯伸手摸了一下腦後的馬尾,發梢順著她的指尖劃過一個小小的弧度,旋即又安靜地垂下。
「謝謝,鼬。」她都快記不清這是第幾次向鼬道謝。
回答她的依舊是手指留在額間輕柔的力度。
本來已經不見蹤影的佐助卻在此時又跑了回來,趴在門邊,露出半個腦袋。
「哥哥昨天教了我新的手裡劍術,如果答應下次帶木魚飯團來的話,我就勉為其難地考慮教教你——」
朝著佐助的方向跑過去,抓住了他的衣袖,女孩看起來很開心。
「好。」
伴隨著她動作而揚起的發尾,帶著洗發水殘留下的干淨味道,酥酥麻麻地拂過佐助的眼睛,他的臉上頓時燒了起來。
原本准備好的一大堆自滿的話也頓時給忘了個一干二淨,他埋著頭一個勁兒朝庭院的方向走去,生怕臉上發熱的溫度會被發現。
唯抓著他的袖子,一路小跑才勉強跟上。
三枚苦無自佐助手裡旋轉飛出,伴隨著三聲尖部刺入木頭「噔」的聲音同時響起,分別命中了不同方向木靶子的紅心。
小小的男孩眉尖挑起,回頭望向她。
她淺笑著對著佐助點頭,學著他的樣子,把三枚苦無捏在手中,側過身去,然後利用身體旋轉帶起的速度將其擲出。
然而命中的聲音卻不像剛才佐助的那樣重疊成一個,而是明顯的三聲。
兩枚命中了紅心,一枚刺在紅白交界的那條線上,很快便顫巍巍地掉了下來,可憐兮兮地躺在地上。
「啊……」唯撿起那枚落在草叢裡的苦無,有點沮喪:「又是這樣呢,明明佐助做起來就很輕松。」
「喂喂——」佐助伸手扯了扯她後腦的發梢:「這樣就放棄了嗎?」
「才不會。」
回答他的是女孩子清脆的嗓音,和重新站到場地正中側身擲出的苦無。
木葉村身法如鬼魅的「鈴奈」,以一手行雲流水的手裡劍術聞名忍者世界,但恐怕誰也想不到,在她果決而冰冷的暗器裡,也藏著這樣青澀的記憶。
直到天已黑透,止水才來接她。
「啊,又麻煩你了,鼬,我對這個真的是很苦手啊……」止水發現了唯被重新梳得整整齊齊的頭發,有些難為情地抓了抓自己微微卷起的發梢。
「不用在意的,止水桑。」鼬答道:「不如說解開止水桑梳的頭發,也給我帶來了不少樂趣。」
這是什麼微妙的樂趣啊——
止水笑得更勉強了。
鼬看來倒是心情很好的樣子,從佐助手裡拿過那個早上被唯帶過來的木盒子,遞還給止水:「是母親做的草餅,請帶回去吧。」
止水接過盒子,笑道:「說起來每次都是這樣呢,帶來的帶回去都是甜食。」
聞言佐助的腮幫子又鼓了起來,衝著唯強調道:「下次要帶飯團來知道了嗎,唯!」
「嗯。」唯應了一聲,附到佐助耳邊小聲地說:「佐助教的手裡劍術我也會好好練習的。」
說罷轉過身去牽起了止水向她伸來的手,揮手道別。
「笨蛋。」望著二人離去的背影,佐助低聲道,暖暖的燈光映得他的雙頰透出微微的粉。
鼬戳了一下他的額頭,嘴角勾了起來。
「佐助他,今天教了我新的手裡劍術——」
被昏暗路燈照亮的青石板小路上,唯牽著止水的手,抬起頭來看他,接著說:「不過,止水……」
「嗯?」看著她垂下去的頭,止水有些疑惑,他停下腳步,蹲下身來與她平視:「怎麼了?」
「我好像,一點天賦都沒有。」稚嫩的臉上是稱得上煩惱的神色。
止水卻在聽到她這麼說之後放松了下來,他伸手撫過唯的額發,掌心停在她的頭頂,把整整齊齊的頭發揉得毛茸茸的。
「別擔心,你一定會做得很好。」
路燈下止水的臉看起來並不清晰,眼神裡的期待卻突然讓她重新有了動力。
那是止水第一次跟她說這句話,在這之後的十多年裡,她也時常想起。暗部的工作總是會面臨一些性命攸關的選擇題,而每當那種時刻,她基本都會憑本能行事,然後悄悄在心底告訴自己——
「你一定會做得很好」
宇智波唯被止水帶回木葉,已經過了兩年。
明天是她和佐助忍者學校的入學儀式,然而剛回家的止水卻提起佐助似乎把腳扭傷了。
「我去看看他——」
起身跑到玄關穿上鞋再拉開門跑出去的動作可謂是一氣呵成,止水伸出的手就這麼懸在了半空中。
「關心朋友是沒錯,但是還沒做晚飯啊,唯。」他的話被拉上的門隔斷在室內,回答他的只有女孩噠噠跑遠的腳步聲。
他搖搖頭站起身來走進廚房,系起自己這兩年來基本沒有用過的圍裙,嘴裡感嘆著果然由奢入儉難,然後認命地去做飯,並暗自想著一會兒去佐助家裡接人的時候,一定要狠狠地瞪上那個臭小子一眼。
房間外是唯在和鼬在說話的聲音,她聽起來有些著急,佐助卻還是死死地抵著門就是不肯出來。
「吶,佐助。」門外的人應該是蹲下了身子,湊近問道:「有冰敷嗎?不處理的話明天會腫起來喔。」
呢喃軟語讓推拉門上的門紙微微震動起來,佐助把臉埋到膝蓋裡,喊道:「我什麼事都沒有,你趕緊回去了——」
鼬在背著他回家後跟父親的那場談話本就讓他心情很差了,這家伙還知道了自己扭傷腳的事,更是讓他覺得丟臉,負面的情緒讓他整個人都十分燥郁。
「那,明天要一起去忍者學校嗎?我可以和止水來——」
「都說了快走,真是討厭!」
不經大腦的話喊出口一瞬間,佐助就後悔了。
和室外女孩子的聲音戛然而止,只留下鼬說著抱歉的話,很快,兩者就都消失了。
突然安靜下來的空氣讓佐助把自己心髒跳動的聲音都聽得清清楚楚。
她生氣了嗎?該不會哭了吧?
想到這裡,他有些驚慌地站起來,拉開門——
空蕩蕩的走廊傳來庭院裡幾聲聒噪的蟬鳴,吵得人方寸大亂。
忍著左腳劇烈的疼痛,他一路跑著,鞋都沒顧得上穿,就衝到街上去。
還好,找尋的目標很快出現在他的視野裡。唯正低頭朝前走著,束在腦後的頭發沒精打采地晃起一小個弧度。
「嘶——」
腳踝疼得佐助吸了口涼氣,他咬著牙踮著腳繼續走著,大聲地喊她的名字:「唯——」
女孩子怔了怔,隨即轉過頭小跑回來扶住他。
「怎麼就這麼跑出來了?」她看著佐助紅腫腳踝上散掉的繃帶,嘆了口氣:「這樣的話明天不是就不能走路了嗎?」
看到她並沒有哭,佐助偷偷松了口氣,隨即而來的則是讓他渾身僵硬的尷尬。
「我到底在干什麼啊。」他這麼想著,懊惱地捂住自己的眼睛。
「佐助?」
「唔……剛才,剛才對不起了,我不是那個意思……」他偏過頭去,吞吞吐吐地說。
「沒關系的。」唯蹲下身去,吹了吹他的腳踝,把散落的繃帶重新纏起來扎好,接著開口道:「鼬剛剛說了,你是因為他明天不能去入學儀式才在鬧別扭的……」
「才不是呢!」佐助的臉紅成了一片,臉鼓起來,悶悶地不開口了。
「那腳又是怎麼回事?」
「不小心摔的。」
佐助輕哼了一聲,他才不會讓這家伙知道自己是因為強行要學鼬的手裡劍術才扭傷的。
「那——」
「明天一起去吧,忍者學校。」
這一次,他先開口了。
第 14 章
第十四章 壁壘
隔壁經常請兩個小家伙吃燒餅的漂亮泉姐姐,眼角有一顆淚痣。
唯告訴佐助,大概作家筆下值得他們揮毫潑墨花上萬字來修辭的所謂「美人」,就應該是這個樣子的。
可惜佐助明顯覺得自己家的哥哥更漂亮,明明嘴裡吃著人家買的燒餅,腦袋卻搖個不停,絲毫不知道什麼叫「吃人嘴短」。
經過河岸的時候碰到了終於攢夠了零錢要去一樂吃拉面的漩渦鳴人,佐助和他兩人頓時都炸了毛。
「佐助,別以為全科都拿了第一就了不起了,總有一天我會超越你成為火影的!」
蓬松的金色短發在夕陽下顯得更接近於橘色,像極了經常在止水家房頂轉悠的那只打著哈欠的毛茸茸橘貓——
真是可愛。
小孩子都不太會掩藏自己的心思,喜愛之情尤甚。佐助顯然也看出了她的想法,不悅地伸手去扯她身後垂下的發尾。
「佐助,你又欺負人!唯也是,不要再跟著這種惡劣的家伙了,遲早有一天會禿掉的!」
漩渦鳴人義正言辭地批判著佐助的行為,氣得後者的眉毛都打了個結。
「鳴人你這家伙……」
「和我去一樂吃拉面怎麼樣!」鳴人舉起自己脹鼓鼓的錢包,打斷了佐助的話,歡欣雀躍地對著唯提議道。
雖然錢包裡攢下的零錢只夠點一碗,不過他不介意跟唯一人分一半。
「誰要跟吊車尾去吃拉面,會變笨的。」佐助抓住唯的手腕把她扯到自己身後,挑著眉對著鳴人冷哼道。
「嘛嘛……」怕兩人就要打起來的唯趕緊探出頭來開口:「難得遇到了,不如一起去一樂吧,剛好昨天止水給了我這個月的零用錢。」
她對著鳴人笑了起來,指著那個胖乎乎的綠色青蛙錢包:「這個就留給鳴人君下個月再去吧,很快就要到了吧,生日。」
三人最後還是一起坐在了一樂拉面的餐台前,大叔的聲音洪亮地響起來,拉面騰起的蒸汽把他女兒菖蒲小姐的笑容襯得明亮極了。
「我開動啦——」
明明說的都是一樣的話,卻是截然不同的三種語氣,一個帶著溫軟的笑意,一個帶著欣喜的激動,最後一個,帶著不耐的別扭。
餐台的椅子很高,三雙小小的腳懸在半空中,在夾雜著食客們的笑聲和鳴人佐助拌嘴聲的喧鬧空氣裡,有一搭沒一搭的晃悠著。
在佐助家門口,兩人分別的時候,佐助還在喋喋不休地數落著唯請鳴人吃拉面的行為,並試圖威脅她保證以後不再這樣,不然就去給止水打小報告削減掉她的零用。
「鳴人他,是個很溫柔的人呀。」唯沒有應下,反而對著他說了這麼一句答非所問的話,接著道:「而且如果想要去一樂的話,佐助有鼬,我有止水,可是鳴人就只有他一個人了。」
她的眼神看起來有些落寞。
「哼,那至少不許背著我去。」
「如果你們不要在餐台上吵到把店裡的筷子打翻的話。」
「喂——」
沒等佐助再次生氣,唯便揮著手跑開了,留下一串銀鈴般的笑聲。
佐助在門口躊躇了半晌,才深吸了一口氣,進了家門,小聲地說了一句:「我回來了。」
自從進入暗部以來,鼬就經常像這樣因為任務而忙得不見蹤影,隨之而來的便是他和富岳深夜裡越發頻繁的談話,以及家裡逐漸緊張的氣氛。
佐助雖然不知道原因,卻總是會像現在這樣感到不安。
把那張小心折好的成績單放在宇智波富岳的面前,佐助筆直地跪坐著,忍不住抬起頭來偷瞄父親的臉。
「就這麼繼續努力,成為像你哥哥那樣的忍者。」
意料之中的話,卻仍舊讓他沮喪地垂下了頭。
有些郁悶地躺在床上,佐助伸出手,透過手指的縫隙看著天花板的吊燈。
「「獨一無二的兄弟」和「應該跨越的壁壘」嗎……」
他喃喃地重復著前幾天鼬對他說過的話,然後放下手把自己裹進蓬松的被子裡。
「那家伙也會有這種苦惱麼?」他閉上眼睛想。
事實上止水對唯的修行也是很嚴格的,畢竟他總是會擔心這個孩子將來會由於血繼被他人覬覦而引來大麻煩。雖說現下他能護她周全,但這樣安穩的日子,在如今這種緊張的局勢下,想來也不可能太長久。
所以當唯摔在地上把烏鴉驚起一片的時候,止水雖然心有不忍,也得催促她起來繼續。
好在即便修行之後,身上總是會添上些傷口,上藥的時候疼得齜牙咧嘴的,唯還是會在結束以後,仍舊笑著和止水一起喂烏鴉。
一只稚嫩的小烏鴉停在她的小臂上,啄食著手心裡的谷粒,她抬起另一只手,伸出食指,幼鳥便親昵地用頭蹭著她的指腹。
「佐助說,鼬是他「應該跨越的壁壘」,這是什麼意思,止水?」
聞言,止水有些驚訝,不過瞬間就想到了應該是鼬這麼跟佐助說的。
「有一個過分優秀的兄長在前,富岳大人對佐助自然會嚴苛很多。」他將手掌放在唯的發頂,嘆道:「不過壁壘的說法實在有些太薄情了,說成是目標大概會貼切很多。」
「唔……」唯盯著烏鴉珍珠一樣黑溜溜的眼睛,斟酌了一下,抬頭道:「那,對於我來說,止水就應該是這個目標了。」
唯的話讓止水難得放松地笑了起來,他站起身對著她伸出手:「是這樣沒錯,所以今天可以成功命中五枚手裡劍嗎?」
「再努力一下的話。」
女孩小小的手放在了他的手心。
不過努力過頭的結果就是像現在這樣,完全沒力氣走路只能趴在止水的背上回家了。
唯雙手環著止水的脖子,仰起頭來看天上隨著他的腳步,向後退去的零零散散的星光。她突然想起一件在意的事,往前蹭了蹭,臉貼在止水的肩膀上。
「前幾天在練習場的時候,鼬說那個一次命中八枚苦無的手裡劍術,是止水教給她的,是真的嗎?」
「唔……」止水思索了一下,繼而笑了起來:「那個呀,確實是我教他的,應該是在那家伙剛從忍者學校畢業的時候,不過——」
「止水,好厲害呀。」
於是後面半句「那家伙三十秒就學會了」就這麼哽在了喉嚨裡,憋得他咳了幾聲。
八枚苦無的手裡劍術——多年之後,當同等數量的苦無在佐助和唯二人指尖翻飛的時候,至少兩人的心情,應該都是相似的。
對於佐助而言,鼬是兄長,是他要跨越的壁壘,而對宇智波唯來說,止水卻更接近於人生中的第一個「憧憬的對像」。
一直稱呼他的名字,直到最後也沒有喊出一聲兄長,其實對唯來說是很遺憾的事,後來她將原因歸結於女孩子的小心思在作祟——自以為別扭著不改稱呼,而是一直堅持喊對方的名字,就會距離他更近一點。
所以作為「鈴奈」,她告訴卡卡西的「苦無的溫度能讓她冷靜」這句話其實並非是戲言,畢竟那上面承載著她太多被自己壓抑著的情緒和記憶,就像一個封印。
當唯喘著粗氣半跪在練習場上,用袖子擦了一下額頭的汗時,止水從石頭後安放的靶子的位置探出頭來,衝她伸出了大拇指。
下一刻唯便放松地坐在了地上,眼睛幾乎眯成了一條縫。
「是努力的成果呀,作為慶祝我們今天出去吃怎麼樣?想吃什麼?」止水走到她身旁,擋住了刺眼的陽光。
「三色團子可以嗎?」
「啊,那個當成正餐來吃不太好吧……」止水摸了摸下巴,不過在注意到唯期待的眼神後又迅速地改了口:「不過偶爾一次也沒關系了。」
他俯下身子,看著唯軟軟地垂在身後的頭發——比起入學的時候又長長了不少。
「頭發也好,吃東西的口味也好,你還真的是跟鼬一模一樣。」止水嘆了口氣,開玩笑道:「只是不要像那家伙一樣太早開始思考人生哲理就好了。」
過分早熟,心思深沉或許對於一個忍者來說並不是一件壞事,但太過聰慧的異才總是會比常人提早感知到太多的痛苦,鼬是這樣,止水自然也不例外。
至少在現在這個年紀,他希望這個孩子能在自己的庇護下,和那些藏在地底的黑暗劃清界限。
從團子屋回到家,止水遞給了唯一把長刀。
刀柄篆刻著復雜的圖案,而末端,則刻著宇智波一族紅白相間的團扇家紋。
「這是明音叔叔的刀,現在交給你。」
在離開木葉的時候,宇智波明音並沒有帶走這把他佩戴了二十多年的刀,是因為過分倉促還是因為對家族心懷愧意,止水不得而知,唯一確定的是,他需要把它交給面前這個孩子。
「父親的刀……」唯從止水手裡接過這把對現在的她而言還太過長的佩刀,撫摸著漆黑的刀鞘,神色之中滿是懷念。接著她抬頭看向牆上那把屬於止水的短刀,有些不確定地問道:「止水的刀好像……」
「注意到了嗎?」止水起身把自己的短刀從牆上取下,坐在唯的對面,把刀柄轉到她的眼前——同樣的圖案和家紋。
「是一對呀。」
「嗯,這把短刀不是木葉配備的基礎裝備,而是父親傳給我的,和你手中叔叔的那把長刀是一對。」
止水把短刀握在手中,也想起了自己的父親。傳承了先人宇智波鏡火的意志,他在臨終之際將自己的短刀交到了止水手中,並叮囑他一定要為木葉而戰,引導村子走向正確的道路。
現在,他代替宇智波明音,把另一把長刀交給了他唯一的女兒。
「雖然不知道如果是明音叔叔親手將這把刀交到你手裡的話,他會怎麼說。」止水坐直了身體,看著唯的眼睛,鄭重其事地開口:「不過他要說的話想來跟我的父親是一樣的。」
「要成為一個優秀的忍者,保護好木葉。」他伸手將唯散落到臉側的幾縷鬢發重新放在耳後,帶上笑容:「現在這樣說可能有點太早了,不過我希望你可以明白,這世上除了家以外,還有另一個可以被稱作歸宿的地方,叫「故鄉」。」
止水的話語一如既往的溫和,唯卻在那一刻突然明白了他和鼬為什麼會成為摯友。
這兩人相互吸引的原因無非就是他們從本質上來說,是同一類人。
而這所謂的「同一類人」,她在不久後,就會知道,是被世人稱作——
可以微笑著迎接死亡的先驅者。
第 15 章
第十五章 眼睛
止水眼中萬花筒的花紋,宇智波唯只見過兩次,但這兩次所代表的的意義卻截然相反——
第一次代表著她走進了一個新的人生,而第二次則代表著止水本人生命的終結。
止水看著眼前這個驚慌失措找著藥箱的女孩,空洞的右眼突然疼得厲害。
「別找了,唯。」
對著她招手,盡量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和平常回家時一樣輕松,止水並不想把她嚇壞,可惜收效甚微。
她滿臉都是驚惶的神色,雖然在聽到他的話後,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跑過來抓住他帶血的手,赤/裸的腳趾卻因為極度的緊張下意識地蜷縮起來。
止水蹲下身,伸出另一只手放在她的發頂,輕柔的動作和兩人在一起生活的這三年時間裡的每一次一樣,帶著安撫的力度。
「明明好不容易才開始像佐助那樣笑的,這下子又跟剛回家的時候一樣了。」血自止水緊閉的右眼角畫出一條線,沿著他臉部的輪廓滴在地板上,和唯的眼淚混在一起。
他用指腹擦去唯臉上的淚,掛上笑容:「雖然還有很多話想說,但是很遺憾沒有時間了,這個你拿好。」
止水遞給唯一封封好的信。
「這是……」
「我的遺書。」
那封信就像突然成了燒紅的鐵塊一樣,讓唯驚恐地瞪大了眼睛,她嗚咽著把信往止水手裡塞,洶湧的眼淚濕透了止水本在給她擦去淚痕的手。
「別哭。」止水感受到了她紊亂的查克拉,試圖讓她平靜,他低下頭,額頭與她相碰,安撫地撫摸著她的後腦。
手觸碰到自己早上出門前給她系上的那個,依舊歪歪扭扭的紅色緞帶蝴蝶結,止水僅剩的左眼裡閃過一絲痛楚,他用了些力用掌心感受著唯毛糙束起的頭發,低聲開口:「抱歉,最後還是沒能給你梳好頭發。」
很快他便收斂了情緒,松開唯,把手按在她的肩膀上。
「來得及把明音叔叔的刀交給你真是太好了,不然現在可能就沒時間這麼跟你說上幾句話了。聽好了,唯,想必過不了多久你從你的母親那裡繼承的力量就會覺醒,屆時恐怕會有諸多的麻煩。」
團藏奪去了他的右眼,野心昭然若揭,想來即便把這孩子托付給鼬,再加上有三代大人從中調停,此人也不對斷了要染指葉月力量的念頭。
富岳大人的擔憂終究還是成真了,到最後,他還是沒能護住她,甚至讓她面臨這麼殘忍的訣別。
可無論如何,他都還是想見這個孩子最後一面。
「我會把你托付給鼬,他會保護你,一旦葉月的血繼覺醒,你不能告訴任何人,只能相信鼬,記住了嗎?」
明明有更多溫情的話想要說,最終說出口的也只有早已做好安排的交代。
「不,不……止水!」唯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抓著他的衣服死命地搖頭。
止水把她按在懷裡,不讓她看自己痛苦的神色,胸腔震動,唯的耳邊傳來他低沉的聲音。
「對不起……遺書你把它放在床頭櫃,見過我的事不能告訴任何人,佐助也不可以。」
「止水……」唯的眼淚把止水胸口的布料浸濕了一大片,她抽噎半晌,才啞著嗓子開口:「沒有,沒有別的話……要對我說了嗎?」
「還有最後一句。」止水的聲音聽起來竟那樣決絕,他緊緊地抱了一下懷裡他最後的親人,在她耳邊留下了一聲低語。
「要守護好木葉。」
瞬身離開的速度快到連殘影都看不見,那個曾經牽起她的手說要保護她的少年,卻在最後一刻連一個背影都沒有給她留下。
只余下臉上殘留的胸膛的溫度,和地板上混在一起的幾滴血淚,在殘酷地提示唯——她又是一個人了。
昏暗的下弦月把慘白的光透過窗子灑在地板上,宇智波唯低著頭,族服的領口掩住了她的半張臉,緋色的眼瞳裡,兩個勾玉正映著凄冷的月光,旋轉起來。
在把自己的左眼連同封印著宇智波明音雙眼的卷軸一起遞給鼬的時候,止水雖然沒有猶豫和遲疑,卻還是在心裡嘆息自己實在留了太多的負擔給他。
「答應我,鼬,照顧好唯,那孩子對我來說,就如同佐助對於你是一樣的。」他雙眼緊閉面對著摯友站在南賀河岸的懸崖邊,調侃道:「你這是什麼表情啊,就算看不見我也能簡單知道你在想什麼。」
他伸手拍了一下鼬的肩膀,笑著說:「不安的表情不適合你,無論什麼時候都能維持平靜,這才是宇智波鼬啊。你的話一定能做到的,沒關系,拿出點自信,就像佐助說的,你可是比我厲害的不是嗎。」
南賀河岸,是鼬和止水經常修行比試的地方,佐助曾在這裡和唯因為「誰家的哥哥更厲害」而爭吵過一次。
那時候的佐助瞪著圓圓的眼睛,氣勢洶洶地跟唯說:「哥哥很厲害,絕對不會輸給止水桑的!」
而止水望了望不遠處面色尷尬的鼬,低頭摸著因為說不過佐助而臉頰漲得通紅的女孩子的頭,笑得十分的爽朗。
鼬在暗部的時候,隊長是並非宇智波族人,卻擁有一只寫輪眼的卡卡西。卡卡西曾告訴他,那只眼睛是繼承自他死去的朋友,連同那份被其遺留下來的意願。
當鼬詢問,朋友的意願是不是非回應不可時,卡卡西望著他的眼睛,鄭重地點了頭。
想到這裡,鼬的眼神突然變了。
正如佐助所堅持的那樣,他不會輸給止水——
他會繼承止水的意志,並回應那份的意願,守護好止水的托付。
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止水臉上的表情突然變得非常柔和,背著月光,他收回放在鼬肩膀上的手,筆直地站著,開口道:「接下來有可能你會走上一條充滿黑暗的路,不能陪你一起我很抱歉,但我相信,你的話,一定不會走上歧途,而會作為木葉的忍者代我繼續前行。那個卷軸,拜托你在適當的時候交給那孩子,還有就是……在她迷茫的時候,希望你能給她指路。」
他張開雙臂,仿佛在期待來自摯友的擁抱。
「我還有一樣東西要給你,它將賦予你新的力量,當做最後的告別禮收下吧。」
「止水——」
鼬伸出手去,卻只碰到了隨著止水的墜落而揚起的衣角。最後映在他雙眼中的,是他的老師,他的兄弟,他的摯友,宇智波止水終於釋然的臉。
烏鴉消散留下的黑色鴉羽從空中落下,散了一地。粘稠的血從鼬的眼角流下,三勾玉連結旋轉,轉化成手裡劍一般鋒利的花紋。
「安心吧,止水——」
鼬的聲音在懸崖邊驟然刮起的冷風裡顯得近乎失真。
「我會相信我選擇的路,這條路將保護木葉,並且,拯救佐助和唯。」
所謂寫輪眼,即是映射心靈的眼睛,瞳力的來源,是心思細膩的宇智波一族人強烈的情感。劇烈的情緒刺激能促使其開眼並不斷進化,憎惡的情緒尤甚。
無論是唯眼中的二勾玉還是鼬眼裡的萬花筒,都伴隨止水的死亡而來,眼中流下的是血還是淚大概連兩人自己都分辨不清。
在確認止水死訊的第二天,他居住的房子被警戒線圍了起來,然而警務部隊的人除了那封放在床頭櫃上的遺書以外,一無所獲。
而那個止水的遺孤,在警務部隊人員的再三詢問下也只會搖頭的女孩子,被鼬帶回了家。
本想將宇智波唯納入根的監管之下的團藏,被三代火影以「覺醒的血繼是寫輪眼,大概並沒有繼承葉月的力量」這一句輕飄飄的話地給堵了回去。
止水的自殺使得宇智波一族士氣大跌,也算是從某種程度上扼殺了叛亂的萌芽,說不定這就是緩和他們和木葉關系的良機,三代並不想因為團藏的私心,和宇智波再起衝突。
鼬來接她的時候,除了那把刀和頭上的紅色緞帶以外,宇智波唯什麼都沒有帶上。
止水沒有留下除此之外的,任何可以給她留作紀念的物品——作為精英上忍,他沒有留下照片的習慣,二人也沒有合影,而與她懷裡的刀成對的,屬於他的短刀,也隨著他在南賀河裡消失的屍體,失去了蹤跡。
她抱著那把比自己還高上一點的刀,在玄關把鞋擺整齊,如同之前無數次的造訪一樣,禮數周全地說道:「打擾了。」
緞帶松松地系在頭上,無力地和頭發一起垂在腦後。
一旁的鼬學著止水的樣子,撩起她的額發,繼而停在頭頂揉了一下。
「以後要說「我回來了」才對。」
頭頂的觸感顯然讓她又難過起來,她的嘴緊緊地抿起,眼底全是水光,仿佛只要放松一秒,就會傾瀉而出。
「唯!」
跑下樓來的佐助嘴裡喊著她的名字,喘著氣站在她面前。
「歡迎回家。」
佐助的聲音在她死水一般的心裡響起,攜帶著身後的光,撞了她滿懷,然後拉起了她的手往裡走。
「怎麼什麼都不帶呀,嘛,算了,一會兒我跟你出去買,牙刷、杯子、拖鞋……好多東西呢,得記下來才行——」
他的嘴裡一刻也不停,說著瑣碎的小事,就和在放學回家的路上因為多和鳴人說了幾句話而佯裝生氣訓斥自己的時候沒有兩樣。
一切如常。
但也正因為一切如常,才顯得格外珍貴。
「啊——」佐助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回過頭去對著鼬說:「哥哥,媽媽說房間還沒有收拾好,今晚她睡我的房間可以嗎,我可以睡地上。」
真是拙劣的謊言,鼬這麼想著——
房間自然是早就收拾好了的,從前止水出任務的時候,唯就時常在他們家借宿,被褥也是有的。
不過是擔心她一個人會害怕的佐助的,小小的謊話罷了。
「要照顧好她,佐助。」
鼬伸出兩指戳在佐助的額頭,這一次佐助卻沒有鼓起臉來抱怨,而是一字一句地回答他,像是一個承諾。
「我會的。」
佐助房間的天花板上,是一個圓圓的吊燈,在夜色裡,像極了眼球的形狀。
唯盯著這盞燈,眼前浮現出來的,是止水帶著血的萬花筒的花紋。那雙代表著宇智波最強力量的眼睛,被人窺視、覬覦、奪取——就如同她的父親那樣。
心中翻騰不安的帶刺情緒,她很明白叫做憎恨,可止水臨走前留下的話又讓她感到迷惘。
奪去了她父母,又奪去了止水的村子,止水卻交代她,要她保護好它。
自身的情緒和等待著她回應的期許實在太過矛盾。隨著這份矛盾的心思,她的眼底又燥熱起來,體內的查克拉也紊亂地向其湧去。
「呃……」即便她盡力克制,嗚咽聲還是從她捂住自己嘴的指縫中漏了出來。
本就繃著一根弦躺在地板上的佐助一下就爬了起來。
「唯?!」
「我沒事,佐助。」
唯用盡了全力來抑制住心底躁動的情緒,她並不想在第一天就給鼬添麻煩。眼底的緋紅散去,只留下她額頭上的點點冷汗。
佐助卻明顯不相信她的說辭,他把自己地上的枕頭抱起來,並排放在了唯的枕頭的旁邊。他掀開被子的一角,小心翼翼地爬了上去,平躺在唯的身邊。
他把她冰涼的手握在手裡,催促她閉眼。
身旁相隔不遠的溫暖憑借兩人相握的手源源不斷地向她傳來,天花板的燈不再變幻出扭曲的花紋,混亂的情緒也隨著渙散的意識逐漸消失。
她終於睡著了。
作者有話要說:
鼬詢問卡卡西朋友的意願是否要回應,原著本來是在止水死後
因為劇情調整了一下順序
第 16 章
第十六章 裂痕
開始在夢裡看到怪異的畫面,是在一個悶熱的夏夜。
宇智波唯喘著粗氣從床上坐起來,粘稠的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一絲風也沒有。她覺得有點窒息,起身抽出千本把頭發綰起,拉開了和室的門。
即便沒有穿鞋,她在路過佐助房間的時候還是放輕了腳步。
坐在庭院的回廊邊也沒有涼爽幾分,潮濕悶熱的夜晚,連聒噪的蟬都沒精力出聲了,靜得她只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
把頭靠在回廊的柱子上,她仔細地回想夢中那些殘缺的畫面。
從她和止水的家裡移過來飼養的烏鴉飛了一只到她的身邊,低頭親昵地蹭著她的手。
「現在可沒東西給你吃。」唯伸出食指,點在它的頭上。烏鴉像是很失望的樣子,低啞地叫了一聲,撲騰著翅膀飛走了。
她在夢裡看到的東西,就如同這只烏鴉留下的幾根羽毛一樣,輕飄飄地回旋著,如果刻意伸手去抓,反而被它逃得更遠。
模糊而片段的畫面,她無法將其拼湊出一個結果。唯一能確定的是,那份屬於葉月的力量,正在她體內逐漸蘇醒。
不是沒有想過按止水交代的那樣,去尋求鼬的幫助,但現下宇智波族長家裡劍拔弩張的氣氛,實在讓她不忍再去給鼬添麻煩。
只是做夢而已,甚至都沒有像覺醒寫輪眼的時候那樣查克拉紊亂——唯只能暗自祈禱這份力量會一直像現在這樣安定。
可惜世事大都事與願違,她的夢,在蘇醒的血繼的催動下,越發的頻繁。
但所有的畫面都像是被蒙上了一層紅色的紗,就如同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阻止她看清。哪怕看到的次數再頻繁,無法被她解讀的信息自然也就不存在任何價值。
她時常被魘住,然後在半夜驚醒,腦子裡混亂的畫面就這麼固執地徘徊在她眼前不肯離去。
這一切都讓她看起來糟糕極了。
佐助理所當然地以為她還在為止水的死消沉,在每天回家的路上都緊緊地攥住她的手,拿自己的零用錢帶她去吃團子。
次數多到連團子屋的老板娘都老是對著他調笑道:「明明哥哥才喜歡吃甜的,弟弟卻來得更頻繁呢。」
每當這時候佐助就會固執地再三跟老板娘強調他不喜歡甜食,惹得對方笑得更加的開心。
一手拉著一看就是在神游的唯,一手撩開門簾進團子屋的佐助,發現櫃台前站著一個熟悉的人——是隔壁的泉姐姐。
攥著唯的手便有些赧然地放開了,佐助把手背到身後紅著臉和唯一起給這位經常請他們吃燒餅的漂亮姐姐打招呼。
宇智波泉笑著伸手來摸兩人的頭,眼角的淚痣因為眯起的眼睛看起來更明顯了。她給兩個小家伙付了賬,然後囑咐老板再做一份團子包好。
把那份打包好的團子遞給佐助,泉俯下身子說:「這個就拜托你們帶給鼬君啦,最近他應該很累。」
鼬最近的確看起來很疲憊,無論佐助再怎麼纏著他去練習手裡劍術,得到的回答都只有「原諒我,佐助,下次吧」,並附贈手指戳在額頭上的微微痛感。
次數多了佐助也別扭起來,就比如現在,頭側過去就是不肯去給鼬送團子。無奈的唯只能拿著那份甜食,扣響了鼬的房門。
「最近是不是經常做夢?」
鼬的提問裡,用的詞是夢而不是噩夢,顯然他對情況是十分清楚的。
「嗯。」唯也不再隱瞞,答道:「但都是些很片段的東西,並不清晰。」
她垂下眼眸,睫毛逆著光在臉上投下毛茸茸的陰影,過了許久她才思忖著開口:「雖然不是清晰的畫面……但給我的感覺很壓抑,似乎有很多的,血……」她抬起頭來,像是在向鼬尋求答案,「鼬桑,是不是有什麼不好的事要發生了?」
「你太焦慮了,唯。」鼬把一串團子遞給自己眼前這個看起來神思恍惚的女孩,開口道:「被無法確定的猜測左右內心只會讓你徒增煩擾。」
宇智波唯被千本一絲不苟綰在腦後的長發,和止水手下梳出來的,系著紅色緞帶的毛糙馬尾,在鼬的眼前逐漸重疊。
三個月過去,唯再沒放下過頭發,鼬也再沒有給她梳過頭。她的額發長長了一些,連同滿頭的長發一起被綰起,只散落下幾縷碎發,而鼬,在除了接她回來的那一天以外,也再沒有學著止水的樣子,輕輕撩起過它們。
死亡終究是世間最無情的東西,會被迫讓人在連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情況下,全然變了一個模樣。
「你的查克拉並沒有劇烈的波動,離完全覺醒還有一段時間,讓你感到壓抑的大概只是單純的噩夢罷了。」
唯沒辦法從鼬平靜的神色裡分辨這番話是真實還是撫慰她的謊言,她咬下一顆團子,囫圇地吞咽著,沒嘗出什麼甜味,倒是澀得慌。
「佐助他最近很不安,鼬桑如果有時間的話,請抽空陪陪他吧。」她放下竹簽,俯身對鼬行禮,然後起身准備要離開。
「唯」,鼬開口打斷了她離開的動作,抬頭露出了一絲笑容:「去和佐助練習一下手裡劍吧,在訓練場等我。」
「好。」族服遮住唯尖尖的下巴,作為回應的嘴角的弧度卻還是露了出來。
身體後翻旋轉,八枚苦無分別夾在兩手的指縫間,被緊閉雙眼的鼬隨意地扔了出去,繼而兩兩在半空中相碰,撞出曇花一現的火光,再分別朝早已計算好的軌道筆直地射/去,同時命中靶子而發出的聲音,在同一時間彙集成「噔」的一聲。
「哥哥,果然好厲害——」
明明剛才還在生著悶氣,把自己捂在床上,在唯的軟磨硬泡下才不情不願地來了訓練場的佐助,在鼬的小露一手下迅速原形畢露。
睜開眼的鼬朝著他招手,被興奮的情緒衝昏了頭的佐助,就這麼直衝衝地把額頭撞在了對方伸出的指尖上。
「不生氣了嗎,佐助。」鼬難得地松開了這段時間一直緊皺的眉頭,釋然地笑了一下。
「誰說我生氣了!」佐助捂著發紅的額頭,大聲地喊道:「一定是唯又亂說了。」
一旁整理著包裡苦無的唯倒也沒有反駁他,把六枚苦無夾在手裡,站起身來,對著佐助笑道:「我從來不說謊喔,佐助。」
隨著說話聲,她的身體也像鼬剛才那樣向後騰空,腦子裡計算著路線,在判斷出最佳位置的那一刻擲出了苦無。動作比起鼬要生澀許多,但至少苦無命中靶子發出的聲音卻是同樣的交疊成了一聲。
六個靶子,均被苦無命中了正中央的紅心。
這是唯在止水的訓練下達到的最好的成績,這三個月來,她一天也沒有松懈過。冰冷的苦無總讓她想起止水握著她的手給她糾正投擲的角度時,指尖的溫度。然而這份熟悉的溫度,卻每每在深夜裡化為夢境裡無邊血色中的一抹。
飄遠的思緒很快被家門口帶著挑釁的叫嚷聲給拉了回來。
唯清楚地看到鼬的眉頭在聽到聲音的瞬間皺了起來,她有些擔憂地拉住了他的衣角。
「別擔心。」鼬把她的手拉下來,交代道:「和佐助待著這裡,不要出去。」
激烈的爭執聲,極端的指控聲,伴隨著手裡劍擊中石壁時發出的尖銳聲音,即使只是遠遠地傳來,也讓兩個七歲的孩子不安到了極點。他們終究沒有辦法再繼續待在庭院的訓練場,而是跑了出去,趴在了大門邊忐忑地望著鋪滿了青石板的街道。
來人和之前的幾次一樣,是警衛部隊的人。三個月以來他們一直都沒有放棄過追查止水的死因,毫無進展,卻時常像這樣打著調查取證的旗號上門來,說一些咄咄逼人的話。
但這一次,大概是由於最近鼬和一族的關系已經緊張到了極點,他們竟然如此露骨地對鼬作著「殺害了止水」這個滿懷惡意的指控,自詡著正義的一方,那樣的盛氣凌人。
「鼬才不會做這樣的事——」
佐助沒能拉住身邊的唯,她瞪著眼睛衝到了鼬和那一群警衛部隊隊員的中間,伸出雙臂把他護在身後。
「作為止水的妹妹,你居然這麼袒護他,難道說你就是那個協助鼬偽造遺書的幫凶麼?」
「之前不管問你什麼你都只會搖頭,裝作什麼不知道,太奇怪了吧?」
「想必就是為了像現在這樣,住進族長的家裡了。」
心底那股本被她壓抑著的情緒,隨著這些刺耳的話語又翻騰了起來,唯躁動不安的查克拉讓她周圍的空氣都隨之嗚咽著旋轉成風,她眼中的勾玉顫抖著,像是在竭力壓制著另一股無形的力量。
鼬伸手把查克拉明顯混亂起來的唯拉到了身後,眼中的三勾玉在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情況下開始鏈接旋轉,並漸漸浮現出鋒利的三刃花紋,殺意也隨之而來。
一觸即發的緊繃局面最終結束在佐助的喊聲和富岳的到來,以及鼬跪下的道歉聲裡。
而家門正對面石牆上的家紋,被鼬的手裡劍留下了一個無法修復的裂痕。它猙獰地橫亙在那裡,將像征著宇智波一族榮耀的團扇紋樣一分為二,那裂開的縫隙裡,是深不見底的黑暗。
唯想,大概就是在那一刻,鼬摒棄了心裡所有的雜念,最終選擇了他認定的那條道路,即便路上沒有一絲光亮,即便再沒有止水與他相伴。
當天晚上,宇智波唯便發起了高燒。
把趴在唯床邊睡著的佐助抱回他自己的房間,鼬回到這個不斷在囈語的女孩身邊,拉上了門。
白天的屈服順從讓富岳輕易地相信了他口中所說的,唯只是單純著了涼。
但止水曾向他交代過葉月血繼覺醒的一些症狀,事實如何鼬自己再清楚不過。
先一步覺醒的寫輪眼的力量毫無疑問在壓制著唯體內葉月的血繼,是以她在夢中看到的東西都被切碎並模糊。鼬也順水推舟地告訴她那不過只是尋常的噩夢,並希望寫輪眼的力量能繼續將其抑制下去。
所謂懷璧其罪,只要「璧」沒有了,自然也就無從說起。
但今天寫輪眼的壓制卻崩潰了,在她情緒極度起伏的情況下,葉月的血繼竟然占了上風。
鼬伸手撫摸著她發燙的額頭,嘆了口氣。
是像他所計劃刺激佐助的那樣,迫使唯也進化寫輪眼以壓制葉月的力量,還是放任其徹底覺醒最終給她帶來災禍——
實在是兩難的選擇。
就在他斟酌的時候,原本沉睡的宇智波唯突然睜開了雙眼,黑漆漆的眼眸裡看不見一絲緋紅。
伸手抓住鼬的手腕,淚順著唯臉部的輪廓滴下來,在被子上洇開了一朵花。
她顫抖著聲音開口向鼬發問:
「為什麼……要殺了所有人?」
第 17 章
第十七章 共犯
未知總是會讓人恐懼,所以當自己既定的計劃裡突然出現一個可能會帶來變故的不確定因素時,大概所有人都會感到不安。
但鼬看起來卻異常的平靜。他沒有回答唯的問題,只是神情自若地告訴她:「你又做噩夢了。」
「可是——」
「唯,我說過的,被無法確定的猜測左右內心只會讓你徒增煩擾。」鼬把唯的手重新放進被子裡,伸手抹掉她臉頰的淚痕,看起來溫柔極了。
「睡吧。」
他的眼睛似乎隨著聲音帶上了蠱惑的力量,驅使著床上的女孩不受自己控制地閉上了眼。
可即便是在夢中,清楚看到的畫面也不斷地在她的腦子裡循環。
滿月,泛紅的天空,流轉著寒光的暗部短刀,滲進青石板縫隙裡的粘稠血液,以及回頭的鼬流下的那滴眼淚。
他在為誰流淚?耳邊的又是誰痛苦到極點的呻/吟?
夜裡的夢還在繼續,伴隨著她左胸口越來越明晰的月牙印記,浮現的東西也越來越多。
唯沒有再把這些告訴鼬,因為那晚以後,她已經十分清楚,鼬不會向她透露半個字,他獨自一人向前走著,只留下一個孤注一擲的背影。
有時她會想,自己在夢裡看到的東西,大概有一部分已經成為了既定的過去——比如鼬和三代火影在天台上的對話,又或許那個帶著怪異面具的男人。
止水曾叮囑過她要絕對地相信鼬,但她卻無時無刻不在動搖。並不是擔憂鼬會走上歧途,而是在恐懼他會和止水一樣,走上一條死路。
當然,這些伴隨預知夢而來的無形壓力不會給看不見它們的佐助帶來像唯一樣的煩惱。在唯的身體恢復到能和佐助一起去忍者學校的時候,她甚至發現他的心情比起之前好了不少。
「因為,最近哥哥經常帶我去第三練習場修行——」
回家路上聽到唯的詢問時,佐助眉飛色舞地回答她:「自從進入暗部以來,就很少這樣了不是嗎?」
聽到他這樣說,唯擔憂的眉眼也柔和了下來,她說道:「那真是太好了。」
「唯的病不是也好了嘛,下次就可以一起去了。」佐助拉起了她的手,朝著家的方向跑了起來。
如果是身為暗部隊長的「鈴奈」,在凡事都會作最壞打算的情況下,在當時必然會第一時間就反應過來事出異常必有因。但只有七歲的宇智波唯,對未來持有的過分美好的期待實在太多,可能她自己都沒有發現,她其實也在暗示自己,就像鼬說的那樣,那些殘忍的血腥味,不過只是虛幻的噩夢罷了。
所以在鼬交代她和佐助第二天放學以後去第三訓練場等他的時候,雖然感到了一絲違和感,但她看起來還是跟佐助一樣,是歡欣雀躍的。
第二天早上出門前,唯把宇智波美琴給她的那個從南賀神社求來的御守裡的符文取了出來,然後把止水買給她的紅色緞帶疊好放了進去,揣在了胸前。這個特殊的御守似乎散發著家人指尖的溫度,透過一層薄薄的裡衣布料貼在她的胸口,令她安心了不少。
「哥哥,好慢啊。」佐助的抱怨聲和手裡劍刺入靶子的聲音間隔著響起來。
夕陽的顏色已經深沉到幾乎帶上了血色,昏暗的余光在提示著兩個小家伙,他們所等待的人顯然已經遲到太久了。
「吃點東西吧」,唯把包好的木魚飯團遞給佐助,安慰道:「可能是被暗部的工作絆住了,鼬桑從來沒遲到過的,就這一次就原諒他吧,如果天黑他還沒來我們就一起回去。」
然而在她手裡的飯團和佐助的指尖接觸的一剎那,腦子裡繃著的那根弦突然斷了。
伴隨著鏗然的一聲,無數碎裂的畫面被一片片拼湊起來,掩蓋其上的紅紗被無形的手撤去,清晰得可怕,片段的畫面連接起來,像書一樣一頁一頁地快速在她眼前翻過,終究是成了一個個完整的鏡頭。
慘叫,哀嚎,兵刃從死亡的屍體內抽出時震動所發出的低鳴,伴隨血液順著血槽滴在地板上的聲音,在圓月之下,顯得那樣的凄厲駭人。
而在她無比熟悉的和室內,交疊躺著的是宇智波富岳和宇智波美琴的屍體,他們身後月光照不到的陰影裡,劊子手的雙眸,流轉著妖冶的紅光
木魚飯團掉在草地上滾了一圈,宇智波唯猛地站了起來,冷汗浸濕了她的裡衣,她下意識地捂住了左胸口,代表著葉月預知力量的月牙印記在那裡,為求安心帶上的御守也在那裡。
「唯……?」佐助錯愕地望著她,繼而抓住了她發抖的手:「你怎麼了?又不舒服了嗎?」
她的手冰得厲害,掌心全是汗,令佐助下意識蹙起了眉頭,他伸手來扶她,說:「我們現在就回去,我背你。」
「不……不能回去,不對,我是說,我沒事,不是說好等到天黑嗎,難得可以和鼬修行。」她強行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帶上了幾分笑意,卻仍舊在吐出鼬的名字的時候顫抖了一下。
反手抓住佐助的手腕,唯接著說:「飯團不小心掉在地上了,回去我再給你重做。」
「啊,沒事啦,我也不餓。」佐助對著她安慰地笑了一下,然後繼續追問道:「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你看起來為什麼這麼不安?」
「我……我的御守,御守,應該是掉在學校了。」
佐助自然知道那個御守裡裝的是什麼,今天早上出門的時候唯剛跟他說起這個小秘密。
「我陪你回去找——」佐助聞言用了點力氣握了一下她的手,轉身去收拾地上的東西,卻被唯拉住了袖口。
「佐助就留在這裡吧,如果鼬來了好告訴他我在學校,不然他會擔心的。」唯站起身來,腦後綰發的千本流轉著夕陽暗紅色的光,她有些勉強地笑了起來,開口道:「我記得是放在書桌裡了,等回學校拿到就回來找你。」
「答應我,佐助,在這裡等我好嗎,不要讓我回來找不到你。」
女孩子很少像這樣,用近乎撒嬌的語氣央求他,像是請求,又像是告別。
佐助有些不自然地把手中兩人的書包重新放在地上,側過頭去回應道:「那我會在這裡等你。」
即便已經做好了心理准備,宇智波唯在跑回家的路上還是忍不住吐了一次——在她經過燒餅屋,看到宇智波粳跟宇智波手燒的手從裂開的門紙裡伸出來,暗紅色的血順著它蜿蜒地流到街上的時候。
她捂著嘴朝著家的方向一路狂奔,盡量讓自己不要再去注意街邊的屍體和腳下積聚成小水坑的血。到門口的時候,她的鞋底已經被血浸透了,血痕隨著她僵硬地站在門前的動作從腳底無聲地向四周蔓延開來。
脖頸上冰涼的觸感,是刀刃貼在了她的動脈上。
「明明老實跟佐助待在一起就行了,你為什麼不聽話呢。」
鼬的話明明聽起來和平常一樣溫和,唯卻毫無疑問地感受到了他的殺意。
「在八代他們面前為我爭辯實在太愚蠢了,唯」,話語中竟然帶上了笑意,「止水確實是我殺的,為了這雙眼睛。」
聽到這樣的話,唯卻並沒有訝異也沒有恐懼,她轉過身來直視著鼬的萬花筒,開口道:「這就是你准備在佐助面前說的話嗎,鼬桑。」
鼬並不確定面前這個女孩子到底在夢中看到了多少,在她提問的那個夜晚,他用寫輪眼讓她沉睡,並且抹掉了她的記憶。在那之後,雖然她不再提起,但鼬很確定她必定看到了更多。
他在試探她,試探的結果將決定他要把她留在木葉,留在佐助身邊,還是帶她走。
「不用試探我,鼬桑,你和火影大人的交易,和那個現在大概就在暗處看著我們的面具男之間的對話,我都看得很清楚,還有,今晚的這場屠殺。」她看起來悲傷極了,縈繞的水汽卻始終沒有彙聚成淚珠滾下:「但我唯一沒有看到的是,你打算把佐助怎麼樣,還有……把你自己怎麼樣。」
她那樣的坦誠,似乎一點都不在意那把橫在她脖頸處的短刀,以及鼬所作出的殺了止水的陳述。
「如果只是要留下佐助的性命,三代大人已經答應過會保護他,你大可以現在就離開,可是你卻在這裡等他。」
鼬收起了那把短刀,像曾經的止水一樣伸出了手放在了她的發頂,這是這半年以來的第一次。他的手上帶著洶湧的血腥味,來源於死在他手下的同族與父母的血,力度卻那樣的輕柔。
「竟然覺醒到了這種地步嗎……你看到的太多了,唯。」鼬的手指從發頂順著唯臉部的輪廓撫到她尖尖的下巴,留下淡淡的血痕,「如果是什麼都不知道的你,我本打算將你和佐助一起留在木葉,但現在看來,我必須得帶你走。」
不能讓佐助知情是一個原因,無法被寫輪眼壓制的葉月血繼也是個隱患。
「然後佐助會孤零零一個人被留下來,在對你的憎恨裡面不斷地進化那雙眼睛嗎,而你要一輩子背負他的恨意直到死亡嗎?」
「你一直是個聰慧又敏感的孩子。」鼬蹲下身子,仿佛在透過唯漆黑的眼睛看自己的摯友,「那是他必須走的路,跟我一樣,跟止水一樣,沒有選擇。」
他眼中萬花筒的紋樣緩慢的旋轉起來,就如自己在動搖的心。
「不——」唯伸手抓住了自己臉側鼬的手,緊緊地閉上了眼,拒絕了那個還未被發動的幻術,「我會留在木葉,我會留在佐助身邊。」
「即便這是在違背我和止水的意願,質疑我們選擇的道路嗎。」
「不,止水相信你的選擇,那我自然也一樣,看到的一切,我不會向佐助透露半個字,但是你必須讓我留在他身邊,求你了,鼬。」
「如果我讓你用止水的名義向我起誓——」
「是的,用我的兄長,宇智波止水的名義起誓,我會成為你的共犯。」
「這個詞意味著什麼你明白嗎。」鼬看著身體止不住在顫抖的唯,想再摸一下她柔軟的發頂,卻在馬上就要觸碰到的那一刻,收回了手。
「大概意味著,佐助以後會同樣憎恨我吧,但是……即便如此,我也做好了覺悟,因為,鼬對我和止水來說,也是家人啊。」
她睜開了眼睛,對著鼬笑了:「一個人走一條漆黑的路,不是太孤獨了嗎。」
他本來已經做好了抹掉她的記憶,孤身一人奔赴黑暗的准備,她卻在最後一刻拉了他一把,說要成為她的共犯——那條止水沒能陪他走下去的路,她竟然要和他一起走。
摯友托付他照顧的妹妹,顯然和他本人一樣,溫柔到了極點。
「既然如此,如你所願。」
雙眸的三刃風車旋轉起來,鼬發動了月讀,讓她沉睡在了一場美夢裡。
作者有話要說:
文中原創人物們的名字發音~終於記起來要放上來了
宇智波唯 uchiha yui
中川鈴奈 nakagawa suzuna
宇智波明音 uchiha akane
葉月惠 hatsuki megumi
第 18 章
第十八章 烏鴉
南賀之川流域,是在九尾事件之後,木葉劃分給宇智波一族的居住區域,位於村子最邊緣的地方。
即便當時一族的很多人,對於搬到這個遠離木葉中心地區的地方居住感到十分的不滿,但在宇智波富岳的調停下,這片地區還是很快運轉起來,並漸漸繁盛,不再荒涼。
然而誰又能想到八年過去,人間煙火竟悉數被血跡無情地掩埋。哪怕在三代火影的安排下,暗部對這裡進行了大面積的清理,地面石板縫隙裡的腥味也始終無法徹底散去。
偌大的居住區,偌大的宅子,一片死水一般的沉寂,大多數時候都安靜得仿佛在這個區域裡,有生命的活物只剩下了住在深處大宅裡的兩個孩子。
因為鼬臨走前留下的警告,在宇智波唯由於血繼覺醒的查克拉失控而從忍者學校退學的時候,即便再垂涎葉月的力量,團藏也不得不做出讓步,在自來也和稀泥一樣的打太極下,同意只是讓她在三代直屬暗部的監視下,每天往返於奈良家的森林區域和南賀之川流域,而不是被根所控制。
自來也本是希望這兩個孩子能相互支撐,知道自己還有可以溫暖依存的親人。
然而事情並不像他想像的那樣理想化,事實上佐助極少和宇智波唯對話,甚至在後者退學轉而接受奈良鹿久的監控和指導,而前者仍舊留在忍者學校的情況下,連在宇智波唯的堅持下,兩人每天到家時一起說的那句「我回來了」的寒暄語都沒有了。
一個費盡心思留了下來小心翼翼地守在他身邊,另一個則是竭盡全力在讓她與注定要成為復仇者的自己拉遠著距離。
在同一個屋檐下,各懷心事的兩人,宛如隔著一道天塹。
止水飼養的烏鴉,在他身亡後,便被悉數移到了佐助家的庭院一角,那半年的時間裡佐助也時常陪著唯一起喂它們谷物。然而在鼬叛離木葉之後,他便再也沒有接近過那裡,就連修行,也會繞一大圈去一族的訓練場,而不是在自家的庭院裡做。
所以他從沒有發現過,烏鴉的數量有時會多上一只。
多出的那一只烏鴉帶來的,是藏在眼睛裡的宇智波鼬的術,而帶回去的,往往是一張寫著「平安」的紙條,直到後來宇智波唯開啟了三勾玉的寫輪眼,紙條才變為了和鼬一樣的術。
通靈獸的眼睛所能負載的主人的查克拉有限,是以每次鼬傳來的都不過是只言片語,大多數時候都是在教她如何控制因葉月的血繼而暴走的查克拉,偶爾會問及佐助的情況。
直到後來在中忍考試的動亂之後,鼬才通過佐助的眼睛,帶來了一個當佐助和宇智波唯對視才會發動的幻術,向她詳細交代了很多。
其中最重要的一點,是讓她進入暗部。
三代火影的死亡到底還是讓鼬感到了不安,所以才會借由捕捉九尾親眼來探視佐助的情況——畢竟他並不確定即將上任的這位,不知內情的五代火影綱手姬,是否還能如同三代在位時一般牽制住團藏。
他需要情報。
「等到適當的時機,便加入暗部吧。」鴉羽拼接而成的鼬的幻影這麼對宇智波唯說:「綱手姬和顧問不會拒絕將你放在那麼便於監控的位置。」
鼬對於木葉高層的想法的確了解得很透徹,唯之後遞交的進入暗部的申請書很快就被批了下來。
於是她和當年的鼬一樣,在左手臂上刺上像征暗部的刺青,擁有了「鈴奈」這個代號,並選擇了鼬推薦的所謂「暗部公認舒適度最高」的狐狸面具。
佐助從忍者學校畢業,在擔當上忍卡卡西的帶領下和鳴人小櫻組成了第七班的時候,唯也在三代的安排下跟隨奈良鹿久開始出任務,雖說形式與帶隊上忍和下忍隊員的組合不太相同,本質上卻是一樣的。
五年的時間幾乎把佐助變成了一塊冰。當時的宇智波唯很擔心佐助是否能順利地和隊友磨合,甚至還偷偷去看了他們在卡卡西手下搶鈴鐺的情況。但沒過多久,她就感到萬分的慶幸——
再堅硬的冰,也硬生生被那個叫漩渦鳴人的少年給砸開了一條縫。
波之國的戰鬥讓佐助開啟了雙勾玉的寫輪眼,也打開了一些他的心結。他在餐桌上喋喋不休地罵鳴人笨蛋的時候,在唯眼裡,實在是像極了六七歲時的模樣。
大概,這就是只有鳴人才能做到的事了——
唯這麼想著,去給佐助煮了一碗紅豆飯。
佐助在接過那碗飯的時候臉色十分的復雜:「誰會為了這個煮紅豆飯啊……」
「可是,佐助很高興不是嗎。」
那碗紅豆飯最後還是被吃了個干淨,佐助大概是認為唯是在慶賀他進化的寫輪眼,卻並不知道,她真正想替他慶祝的是,他終於有了鳴人這個和他締結下羈絆的朋友。
從小她就很喜歡鳴人,為此還挨了佐助不少的訓斥。即便後來當她二十四歲,用謊言把愛著的人囚禁的身邊的時候,她都還是時常會做夢——
夢到她從鳴人身上分得了一些勇氣,推著原地躊躇的自己向前邁開了一大步。
可惜那樣的赤誠和勇敢,大概是她一輩子都不會擁有的,正如佐助所說,隨波逐流的她,躲在止水和鼬的羽翼下,實在太過膽小,膽小到連對他說出那三個字的勇氣都沒有。
所以當佐助在離開木葉,對她伸出手,說「跟我走」的時候,她終究還是沒有抓住他的衣袖。
止水的囑托,鼬的安排,橫亙在她和佐助向她伸出的手之間,連帶著她的軟弱,讓等待的少年最終成了一個離她而去的背影。
那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宇智波唯頂著「鈴奈」的名頭輾轉各地,潛伏,暗殺,以及調查那個神社。
而宇智波佐助,則打破了大蛇丸給他設下的枷鎖,成功完成了一次蛻變。
在兩條路上獨自前行的二人,在那四年內僅有的一次見面,是唯在得知團藏派出佐井偽裝在第七班裡前去暗殺佐助後,一時衝動闖進了大蛇丸的研究基地的時候。
不同於那次的一人焦躁一人錯愕,在空區貓婆婆的武器店裡見面的時候,兩人都顯得很平和,甚至唯還從包裡掏出了一個包好的木魚飯團遞給佐助——
讓一旁的香燐直接驚訝到化成了石像。
「你你,他,你們,你們認識?」香燐看著同樣黑發黑眼的兩人,有點語無倫次,「也是,你也是宇智波……」
「好久不見了,香燐,紅色的頭發還是那麼漂亮。」唯倒是看起來一點都不驚訝,點頭對著這個自神社分別之後就再沒見過的特殊「朋友」打招呼。
大蛇丸死亡的消息傳出來以後她作為木葉的暗部,自然調查了不少,在拿到香燐檔案的時候,她心裡的情緒是安心大於訝異的,畢竟有這樣一個強力的回復型輔助忍者跟隨,佐助的情況也更多了一分保障。
「啊,哦,好久不見了,呃,宇智波,咳,宇智波鈴奈。」水月和重吾在場,香燐最終還是有些顧慮,思慮之下叫出了唯的假名。
善意的做法讓宇智波唯忍不住對著香燐笑了一下,後者頓時有些無措,假裝低頭扶著鏡框,咳了幾聲。
「誒——」水月帶著探究的眼神走了過來,開口道:「你就是另一個剩下的宇智波啊,跟佐助一點都不像嘛。」
面前的女人和佐助站在一起,對比之下臉部的輪廓柔和極了,雖然身上帶著血腥味,也充滿了距離感,但始終和佐助那副冷冰冰的樣子大相徑庭。
不過水月對美人向來感興趣,他笑著貼上去,有些輕浮地把手伸向了對方的肩膀。
然而他的手在離衣服的布料都還有一大段距離的時候,就被出鞘的草薙劍砍成了地上的一灘水。
佐助的眼神像是要殺人,倒是那個鈴奈,盯著那灘水,感嘆道:「果然親眼看見還是會覺得不可思議,鬼燈一族的水化之術。」
佐助把草薙劍收回刀鞘,抓住宇智波唯的手腕,把她往自己身後,離水月更遠的地方拉了一下。
「那個——」香燐看到這種狀況,猶豫了半晌,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鈴奈和佐助,你們……是什麼關系?不會是……」她嘴唇開開合合,就是狠不下心來吐出「戀人」這兩個字。
佐助沉默了,似乎在思忖著該怎麼說。
見狀唯笑了笑,開口道:「小時候家人經常不在家,承蒙佐助君的照顧。」
雖然水月十分的懷疑「宇智波佐助也會照顧人」這一說法的真實性,但還是趕緊打著哈哈蹭到了牆邊去站著——他可不想再莫名其妙地被砍上一刀。
佐助聽了唯的這番話,皺起了眉,倒也忍住沒有反駁,他並不想讓唯和水月他們有過多的牽扯,香燐說了個假名倒是幫了大忙,不過她居然和唯認識這件事,實在有些出乎佐助的意料。
「走了,水月,香燐,重吾。」即便心有疑問,佐助也並不打算在這裡深究這些問題,因為他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唯看著他轉身的背影,臉上的表情沒有變化,只是拉住了香燐的手,小聲地對她說:「佐助就拜托你了,香燐,有機會的話,再請你喝酒。」
面前的女人和當初與自己相遇的時候相比並沒有多大的變化,連身上的味道和能被她感知到的查克拉都一如既往,她被千本綰起的頭發散落了幾縷在耳畔,隨著湊近說話的動作輕輕地拂過香燐的臉,帶著洗發水的味道和淡淡的血腥味。
她顯然剛殺過人不久,這股混合的味道自然也談不上好聞,但香燐的臉卻依舊騰的一下燒了起來,她手忙腳亂地應了一聲,忙不迭地跟上了佐助的腳步。
宇智波唯在貓婆婆這裡補給了很多東西,手裡劍,藥品,林林總總裝了一口袋,全部封印在卷軸裡都費她了不少時間。
「這次買的東西有點多呢。」忍貓電光蹭著她的小腿,喵了兩聲。
比起需要千叮嚀萬囑咐才會偶爾帶禮物來的那兩兄弟,他更喜歡這個從小就會給他帶木天蓼作伴手禮的小不點。
「嗯,因為大概會有很長時間沒辦法過來補給了。」唯點了點頭:「別的倒還好,手裡劍還是得貓婆婆這裡的才用得順手。」她把東西收拾好,撓了一下電光的下巴,站起來給貓婆婆道謝。
「一直以來麻煩您了,貓婆婆,連同佐助的那一份一起了。」她彎起眼睛笑了起來。
「佐助他,要去鼬那裡了。」貓婆婆吐出一口煙,嘆息道:「現在宇智波就剩你們三個了,兄弟之間卻要互相殘殺……」
「婆婆覺得我應該去阻止他們嗎。」
「只是感嘆一下命運弄人罷了。」
「命運麼……」宇智波唯垂下眼眸,看起來有些落寞,不過還是很快收斂了情緒對這位從小就很關照他們的武器商人行禮道別:「下次再來會給您帶上團子的,婆婆。」
她轉身離開,腳步很快,身後的刀鞘切割開空氣,帶起一陣略帶腥味的風。
在空區的門口,她伸出手來,很快一只漆黑的烏鴉便在空中盤旋了兩圈,繼而落在她的小臂上。
烏鴉的眼睛裡是對她來說相當熟悉的術,對視的瞬間宇智波鼬的聲音便在她的腦海裡響起來——
「宇智波的據點,來見我。」
第 19 章
第十九章 囑托
行進的路上,又下起了雨。
「找個地方歇歇腳吧,淋雨對身體可不好,鼬先生。」鬼鮫的聲音漫不經心地傳過來,鼬卻沒有因此而停下腳步。
「沒有時間了,繼續走吧。」
「鼬先生一直都是這麼一副冷酷的樣子呢,但是在我看來,淋著雨你就好像是哭了一樣悲傷。」鬼鮫把鮫肌抗在肩上跟上了鼬的步伐,嘴裡的話卻沒停,甚至還帶著幾分與他形像不太相符的詩意,他接著開口道:「真是摸不清鼬先生的想法啊。」
鼬沒有再接話,他的臉看起來跟平時一般的冷漠,也不知道鬼鮫是從哪裡看出了「悲傷」二字。不過他想,大概自己應該像鬼鮫說的那樣,臉上帶上些悲戚的神色才比較符合此時的心境——不過那大概會讓他現在要去見的人感到擔憂的。
在臨近宇智波據點的樹林裡,一道快到極點的影子和兩人擦肩而過,留下一點甜味。
「這樣快的瞬身術」,鬼鮫感嘆道:「木葉的「鈴奈」麼。」
「鬼鮫,話太多了。」鼬眼裡的三勾玉在泛著寒光。
「放心,鼬先生,我不是多嘴的人,不過是搭檔之間的閑聊罷了,嚇唬人的寫輪眼還是趕緊關上吧,還能節省一些查克拉。」鬼鮫把手裡的鮫肌插/在地上,笑道:「像約定的那樣,我會在這裡替你攔住礙事的人。」
「謝了。」回答鬼鮫的是瞬間和自己拉開了一大段距離的背影。
鬼鮫並非不好奇這三個宇智波之間的關系,不過出於對鼬的尊重,他還是選擇做到自己許諾的事——畢竟難得有鼬這樣能讓他欽佩的男人。只要不威脅到組織,和木葉的暗部見見面這種小事,他也就睜只眼閉只眼了,順帶還可以幫忙放個哨。
鼬伸手接過宇智波唯手裡從貓婆婆那裡帶來的卷軸,打量了一下近十年未見的摯友的妹妹——她長大了,已經是可以被稱作女人的年紀了,長開的眉眼自然不再像兒時那樣一臉稚嫩,精致了不少,雖說輪廓依舊柔和,卻因為長期進行著暗部的任務,多了幾分凜冽的味道。
「你長大了,唯。」鼬閉了閉眼睛繼而又睜開,試圖讓眼前模糊的畫面再清晰一點。
「畢竟都已經過了那麼長時間了,鼬桑倒是,看起來變了不少。」
何止不少,這樣的裝扮大概止水見了也很難把它和少年時期鼬的形像聯系到一起。
「手裡劍的量這些應該夠了,還有就是這個——」唯遞過去一個木質的飯盒,開口道:「順便繞了一下路打包了一份帶過來,雖然外面也能吃到,但是畢竟跟木葉的味道不一樣。」
鼬接過那個木盒,熟悉的甜味提醒著他這是木葉團子屋招牌的三色團子。
他久違地露出了笑容,伸出兩指點了一下女子光潔的額頭。闊別近十年,她的身高已經到鼬的鼻尖,他不再需要俯下身子才能戳到她的額頭,曾經的女孩也不再需要高高抬起頭才能與他對視。
她頭上的紅色的緞帶換成了千本,身後背起了長刀,而他脫下了暗部制服穿上了黑底紅雲的外套,在木葉的護額上劃下刻痕——的確是時過境遷。
「在貓婆婆那裡,我碰見佐助了。」
「訊息已經留下,他大概很快就會來這裡見我。」
「那在這之前,抓緊時間吧,畢竟還要留點時間吃一下團子,不然就太浪費了。」宇智波唯的聲音在她竭力的克制下顯得很輕快,仿佛只是在說著家常便飯的小事。
「嗯。」鼬伸手,安撫地握了一下女子的手腕,然後在她面前坐下。
在轉寢小春那裡學習的封印術,竟然在這樣的情況下第一次派上了用場——蘊含著宇智波唯大量查克拉的封印術式,回旋結成一個黑色的花紋,逐漸浮現在鼬的胸口。
隨著花紋的浮現,鼬明顯感到自己的身體瞬間輕松到了極點,可供運轉的查克拉也充沛起來,雙眼模糊的視野隨著胸口蔓延而出的屬於唯的查克拉,一點一點清晰起來。
他終於看清了宇智波唯的臉,甚至連面頰上細細的絨毛都一清二楚。
「這個術式會封印你的部分痛覺,並憑借我的查克拉最大限度地抑制細胞的衰亡速度。」宇智波唯透過那層薄薄的網狀內搭,神色復雜地看著那個術式,開口道:「但這只會讓你暫時看起來與常人無異,一旦術式失效,堆積的一切便會變本加厲地返還……」
這是在第三次忍界大戰中開發出來的術,目的是為了讓將死的忍者也能暫時恢復其最大的戰力,在必死無疑的情況下破釜沉舟。
「沒有擔憂的必要,唯,你應該也看到了,這是最後一次了。」
確實,是看得很清楚,連鼬死亡時臉上的笑容都清晰無比。
「明明是那麼殘忍的事情,鼬桑卻總是說的很輕松吶。」宇智波唯垂下頭,竭力維持的平淡神色也終究是消失不見了,她的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
鼬伸出手來,放在她的發頂,這是兩人分開接近十年以來的第一次,他開口道:「等到葉月的力量完全消失的時候,大概你也能輕松一些。」
「也許吧,應該花不了多長時間了。」宇智波唯有些勉強地衝他笑了一下。
「綱手姬把你保護得很好。」
「是啊,我很感激,所以也回應了火影大人的意志盡力去尋找了那個神社,只是可惜裡面封印的卷軸與葉月的力量並不相關,只是個有些特別的封印術。不過托這個的福,木葉基本上已經放棄這份力量了,現在的我僅僅是個暗部罷了,行動也方便不少。」
原本一度在和寫輪眼的拉鋸戰中占據著上風的葉月血繼,在宇智波唯的眼睛覺醒三勾玉後逐漸被壓制了下去。木葉方面再三斟酌還是不願放任這份力量消散,便下令讓她盡力抑制寫輪眼的力量,並去尋找漩渦一族神社的所在地,期間綱手和轉寢小春甚至在她的雙眼上動用了封印。
隨著左胸口月牙的印記在逐漸變淺,宇智波唯看到未來相關的畫面的間隔時間也越來越長,雖說只是頻率變低,不過她想大概在自己成年之前就會完全失去這份力量。
「那就沒有必要再去刻意去避免使用你的寫輪眼了。」鼬點了點頭,掏出一個卷軸遞給宇智波唯,說:「這是止水托付給我的卷軸,裡面封印的是你父親的眼睛。像征著宇智波一族最強力量的眼睛,總是會被暗處的人所覬覦,你要保管好它。」
唯自然知道鼬指的是誰,她鄭重地接過那個卷軸,看起來有些怔然。
大概是由於提起這個話題,兩人都想到了宇智波止水,氣氛一時有些凝重。
鼬先開口打破了沉默:「除此之外,我希望你能研究卷軸上屬於旋渦一族的封印。」他用手指點了一下唯手中卷軸上有些詭異的紅色紋樣,接著道:「你父親的眼睛能長時間維持著活性就是因為這個。」
「鼬桑的意思是……」
「以防萬一而已。如果佐助不願意換上我的眼睛,在說服他之前,你可能需要用這個術式把眼睛封印起來,相關的人我也已經打過招呼了。」明明說著對自己而言十分殘酷的話,鼬卻帶著一絲懷念的神色,「畢竟那個孩子從小就很固執,大概要麻煩你費一番功夫了。」
相關的人,也就是說,鼬已經做好了佐助可能會從那個所謂的「宇智波斑」口中得知實情的准備了嗎……
這樣想著,唯皺著眉開口:「那個自稱宇智波斑的面具男人,我並不覺得他能信任。」
「那個男人只是為了利益而行動罷了,無論目的是什麼,他想要利用佐助力量的想法不假,即便最後佐助還是在他口中得知了真相,為此我也設下了一道保險,如果……如果真的出現了那種無法逆轉的極端情況,唯——」
鼬望向唯滿是顧忌神色的臉,腦海裡浮現出那個少年曾在他面前說的那句「至少比起你,我更把他當做兄弟」,他臉上的表情似乎很釋然,繼續道:「那個時候,我希望你帶佐助去見漩渦鳴人。」
「鳴人?」沒想到鼬會突然提起他,唯有些詫異,接著苦笑了一下:「大概不需要我,鳴人那家伙也會拼了命去見佐助的,他的確一直在為此努力,但之前兩人的見面,都……」
「我在鳴人的體內,留下了那只烏鴉。」
聞言,宇智波唯的眼睛微微睜大了,轉瞬,眉眼間便滿是了然的神色,她開口:「我明白了,鼬桑。」
最強的幻術別天神,的確是最穩妥的保險了。
「那——」宇智波唯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問道:「鼬桑,還有別的話,想要我帶給佐助嗎?」
這個在止水離開前她也曾問過的問題,蘊含著期待、不安以及些許的迷惘,是在為佐助而問,也是在為她自己而問。
「大概是,「守護好木葉」吧。」鼬對著她笑了,是她萬分熟悉的溫柔神色。
迷惘散去,她也回應了鼬的笑容,嘴角勾起了弧度,開口道:「鼬桑,真的和止水好像。」
交代的話已經說完,鼬便坐在石梯上,打開了宇智波唯帶來的木盒,甜食特有的味道很快就在封閉的空間裡彌漫開來。
他遞了一串團子給唯,就像從前在團子屋外的時候一樣,不同的是,那時候的女孩子實在太小了,坐在凳子上的腳都只能懸空著晃悠,而如今,卻和他一樣,是個能獨當一面的忍者了。
女子彎彎的眼睛,和時常出現在鼬夢裡的那雙眼睛,漸漸重合,不一樣的只是他夢裡的那雙眼,在眼角有一顆小小的淚痣。
「你和佐助,從前也常常會打包團子帶回來。」
大概是人到了快要走到結局的時候,總會感性幾分,鼬若有所思地開口回憶起了從前的事,言語中充滿了懷念。
「是啊,在團子屋會經常碰到隔壁的泉姐姐,幫我和佐助付了好多次賬,而且每次都會多打包一份讓我們帶回來給鼬桑。」
就像是在呼應鼬的思緒一般,唯提起了宇智波泉,她笑道:「那時候我跟佐助說,「美人」就應該是泉姐姐那個樣子的,他還總是對著我搖頭。」
是啊,她的確長得很美——
宇智波泉的輪廓在鼬的腦中漸漸浮現,近十年過去,竟然還是那麼清晰。
只是可惜,那是她死前滿足的笑容。
在對她用月讀的時候,自己心裡想的是什麼呢——鼬已經回想不起來,他咽下最後一顆團子,把竹簽放在盒子裡。
大概是歉意吧,他這樣想著。
而那個他對宇智波泉所施展的,他和她兩人一起幸福圓滿地度過了一生的,美夢一般的月讀,大概連道歉都算不上吧。
不過沒關系,很快就能見面了——
鼬把木盒蓋好遞給唯,開口道:「如果將來遇到重要的人,一定要記得坦誠一些,錯過了大概是要後悔很久的。」
也許這句話不太像是會從鼬嘴裡說出來的,唯愣了好久,才接過那個盒子。
但是沒等她回答,耳邊便傳來了鼬的道別聲:「留給你的負擔或許太多,不過一切都只能拜托你了,是時候離開了——在斑的眼線來到這裡之前。」
「我的回答,跟鼬桑當初回應兄長的時候,是一樣的。」宇智波唯抱著那個盒子,躬身對著鼬行禮。
女子瞬身離開的動作帶起的風讓鼬的頭發隨之輕輕揚起,繼而又隨著室內死水一般的平靜落了下來。
一句簡單的話,回應了鼬的諸多囑托,他再無任何顧慮,轉頭走向深處岩石鑿刻而成的座椅,斜靠著身子坐上去,雙腿交疊——
靜靜地閉上雙眼等待著。
作者有話要說:
這裡宇智波泉的死亡使用《鼬真傳》小說的設定
第 20 章
第二十章 僵局
宇智波鼬的屍體終於倒在了自己的面前。
佐助有些呆滯地坐在了地上,臉上的血沿著輪廓在他的下巴彙聚成一滴,砸在地上,和雨水混在一起。
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長久以來復仇的目標終於達成了,半晌,他才緩過神來,伸手去確認鼬的死亡。冰冷的體溫,不在有起伏的胸口,蒼白的皮膚,無一不在宣告目標的死亡,佐助緩緩地收回手,卻在鼬的胸口處感知到了一股熟悉的查克拉。
他將視線移了過去,發現伴隨著那股查克拉的消散,鼬胸口處的一個術式紋樣,也在逐漸隱去。雖然速度很快,他還是反應過來,那是自己曾在基地的卷軸裡看到過的,於第三次忍界大戰期間,木葉在旋渦一族封印術的基礎上改良而得的術。
雨越下越大,把血液、術式和殘留的查克拉都迅速衝刷得干干淨淨。
他終究是暈了過去。
長年夙願的達成帶來的解脫和遍體鱗傷的身體,讓佐助陷入了長時間的昏迷,他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愚蠢的弟弟,等到你殺了她,擁有了和我一樣的眼睛,你才有資格再來見我。」
面前的凶手把不省人事的女孩子丟在年幼的他身邊,口中的話如同惡魔的低語。
那時的他是那樣的恐懼,恐懼死亡,恐懼自己的渺小,以及恐懼終有一天,自己會像鼬所說的那樣憑借殺了宇智波唯來獲取力量——就如同鼬殺了止水那般。
佐助不知道那時候鼬用月讀讓唯看到了什麼,他猜測大概是像給自己看父母死亡的畫面那樣,把止水死亡的場景一遍又一遍地放給她看。他不敢問,女孩子也從不提。
那之後他便很少和宇智波唯說話,固執地和她拉遠著距離,畢竟在他看來,兩人之間的關系每淡化上一分,她未來會死在自己手裡的可能性就會小上一分。
甚至在三代給他們安排新的監護人時,佐助心底還松了一口氣——她不應該像自己一樣,被困在宇智波血脈的詛咒和復仇的禁錮裡,在奈良家她必然會生活得更好。
所以他在拒絕了搬到奈良家去的同時,卻跟三代提議,讓唯一個人搬過去。
那天宇智波唯在出門前還是像平時一樣,跟佐助說:「我出門了。」
得到的回答也跟平時一樣,只是一片無聲的寂靜。
在她出門後許久,佐助才走了出來,遠遠地目送著她在暗部的監視下,逐漸變小消失的背影。
他的心情很復雜,自己也分辨不出到底是慶幸、酸澀還是痛楚。
當天晚上宇智波唯就像佐助所設想的那樣,沒有再回來,偌大的家裡靜得可怕,他早早地爬上了床,盯著天花板上的那盞吊燈,卻無論如何也睡不著。
他從來不知道,原來宇智波唯不在的時候,這個「家」竟然會像現在這樣,如同一個怪物一般對自己亮出鋒利的爪牙,嘶吼地幾乎要將他吞噬。
佐助用被子捂住頭,把那些嘈雜的思緒和沸騰的情緒通通壓制下去,咬著牙忍住眼底洶湧而出的熱度。
就在他幾乎瀕臨崩潰的時候,他聽到了一聲輕微的響動。
拉門的聲音,轉頭蹲下擺放鞋子的聲音,以及,熟悉到篆刻進他生命裡的那聲——
「我回來了。」
佐助不敢把被子放開,他僵硬地維持那個姿勢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任由那個發出聲響的人一步一步在靠近。
推拉門上的門紙隨著被拉開的動作微微顫動起來,怪物也隨著她的到來,縮回了身體,隱匿在黑暗之中不見了蹤跡。
「怎麼這麼早就睡了,還沒有吃晚飯吧?」宇智波唯的聲音跟往常一樣,沒有任何變化,她沒有拉開被子,只是動作輕柔地趴在了床邊。
佐助沒有回答,唯卻不在意她的沉默,繼續說道:「不過家裡沒有木魚花了,本來打算回來的時候去買一點的,但是因為去給自來也大人道謝,耽擱到了這個時候,店都關門了。冰箱裡還有面,今天吃味噌拉面可以嗎?」
「……為什麼?」
「嗯?道謝是因為鹿久大人說,托自來也大人的福我才能繼續留在佐助身邊,味增拉面是因為冰箱裡只有這個了,明天得出去采購了。佐助,要和我一起去嗎,要買的大概有點多——」
宇智波唯的話並沒有說完,佐助便從被子裡伸出了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你太吵了。」大概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他的聲音有些顫抖。
唯像是沒有注意到一樣,用自己的另一只手覆蓋住了佐助的手,垂下頭來小聲地告訴他:「我會守著你的。」
佐助抓著她的手又緊了幾分——
自己怎麼可能會為了力量殺了她,絕不可能。
所以在宇智波的基地裡,當那個男人傲慢地坐在那裡,冷漠地開口的時候,佐助的憎惡和憤怒瞬間達到了頂峰。
「你是我的配件,而宇智波唯是我留給你讓你開啟萬花筒的道具」
「可惜你連殺了她,成為一個合格的配件的覺悟都沒有」
「不,她從來就不是你口中的道具,即便沒有萬花筒,我還是殺了你,宇智波鼬——」
這麼想著,佐助猛地睜開了雙眼。
在他醒來的一瞬間,低沉陰暗的聲音便從洞穴的深處傳來,隨著來人的靠近越來越明晰。
佐助漆黑的雙眼裡滿是茫然,他有些機械地打量了一下這個陌生的地方。
曉的東部據點,明明是位於沒有一絲風的地底,昏暗的燭光卻隨著來人的腳步,氣息奄奄地搖曳了一下。
終於現出身形的面具男人,洋洋灑灑地作了一通演說,佐助卻還是那副凝滯的樣子,臉上連半分的興致也沒有。
「真是沒辦法。」男人嘆了口氣,又靠近了一步,接著道:「那就先從自我介紹開始吧——我和你一樣,是宇智波一族的幸存者,是了解宇智波鼬真相的人。」
他把臉上詭異的旋渦面具移開了一部分,露出了自己布滿疤痕的右臉,以及那只三勾玉的緋色眼睛。
聽到鼬的名字,佐助才終於有了些反應,他抬起頭來,望向這個居高臨下看著自己的同族。
然而就在兩人目光相接的一瞬間,佐助左眼的寫輪眼卻在不受他控制的情況下驟然開啟,三勾玉浮現而出,連接旋轉化為了和宇智波鼬的萬花筒一樣的三刃紋樣,眼周的毛細血管由於無法承受如此強烈波動的查克拉,破裂開來,粘稠的血便從他的眼角蜿蜒而下。
「難道說——」面具男頓時大驚失色,向後退了兩步。
被留在佐助眼裡的術已然發動,獨屬於天照的黑色火焰,瞬間騰然而起,呼嘯著裹住了目標的半邊身體。
當宇智波唯見到這個憑空從扭曲的空間裡出現在自己面前的面具男人時,臉上一點訝異的神色都沒有,似乎對於現在這個本該稱作變故的局面,已經做好了准備。
「你和佐助君不一樣,總是能根據形勢做出理性的判斷呢,是因為身為木葉的暗部,還是因為受宇智波鼬的影響呢?」
見對方不回答,面具男也不急,繼續調侃道:「能算計到這一步,不得不說,鼬真是個可怕的男人呢,若不是因為存有之前順手收集的寫輪眼來施展那個禁術,說不定還真就如他所願了——就這麼不願意讓佐助知道真相嗎……」
似乎對於男人是如何在天照下撿回了一條命並不感興趣,宇智波唯有些冷淡地開口道:「你應該沒有那麼多時間在這裡跟我閑話家常吧,宇智波斑先生。」雖然並不確定眼前這個人的真實身份,她還是姑且就如他自稱的那樣,稱呼他這個名字。
「唔,單刀直入地說話方式我也並不討厭。」面具男掏出了盛放著鼬雙眼的玻璃小罐子,遞到宇智波唯面前,「不過,你還真是一點都不動搖呢,知道了真相的佐助君會怎麼行動,你一點都不好奇嗎?」
他看著面前這個女子嫻熟地掏出卷軸,用詭異的紅色術式對鼬的雙眼進行著封印,轉了一圈打量著她——纖細的身體,精致的眉眼,無疑是個美人,只可惜看起來太過冷淡,沒有情緒的臉讓人猜不透她現在在想些什麼。
許久,男人似乎終於想到了可以激怒她的方法,有些惡劣地開口道:「還是說,你只是在逃避呢,佐助君的憤怒,質問,憎恨——」
遞到眼前的卷軸打斷了他喋喋不休的嘴,宇智波唯開口道:「對於初次見面的人來說,你的問題未免有些太多了。」
「錯了,我們可不是初次見面——」男人接過卷軸收起,大笑了起來,「雖說是和鼬的交易,那時候我也算是大發善心放了你一命,用這麼凶惡的眼神看著我可太失禮了。」
看著宇智波唯終於微變的臉色,男人的興致更高了,他繼續道:「同樣身為宇智波鼬的「幫凶」,我們還是和平共處比較好,說不定在佐助君忍不住殺了你之後,我還能看在同族情分的面子上幫你收下屍。」
宇智波唯閉了閉眼,無視了他的挑釁,拉下了面具。
男人無法知道面具下的臉現在是個什麼表情,頓時感到無趣起來,他開口:「等佐助君願意移植這雙眼睛的時候,我會再來找你的。畢竟這是鼬的意思,想必你也會為此而努力。」
回答他的是女人瞬身離開的殘影。
「很快就會再次見面了,畢竟佐助君自己的眼睛,可撐不了多久。」男人的聲音隨著他消失在扭曲旋渦裡的身體,很快便消散了。
鼬曾說過,每個人都會依賴自己的知識和認知,並一直被這些東西所束縛,還把這些稱之為現實,不過知識和認知卻是相當曖/昧的東西,而基於這些的現實,有可能就是幻像——人們總是這樣,生活在自己自以為是的認知之中。
也不知道將一切都剖析得清楚透徹的鼬,是否能夠想像,當這些自己賴以生存的認知,被所謂的「真實」打破的時候,所帶來的那種絕望感。
面具男帶著卷軸返回曉的東部據點的時候,佐助正帶著鷹小隊的人准備離開前往雲雷峽。他揚起手中的卷軸對著佐助揮了揮,後者幾乎是在一瞬間就辨別出了封印術式上所散發的宇智波唯的查克拉,而他身旁的香燐自然也是。
「這是……」香燐有些詫異為什麼眼前的這個人會和宇智波唯有聯系。
「跟上,香燐。」
然而沒等她提問,佐助冷若寒冰的聲音就在遠處響了起來。她急忙收斂了思緒跟了上去,慌亂的腳步踩到了從佐助手裡扔下來一張紙。
那張紙,大概因為時間太過長久,已然泛黃,在香燐的腳下脆弱地皺起來,四分五裂地躺在地上,如果拼湊一番,大概還能看出其上所寫的,明顯出自孩子之手的兩個稚嫩的字——
「平安」
作者有話要說:
關於帶土怎麼躲掉天照的好像有好幾種說法,個人比較偏向於是用了伊邪那岐
第 21 章
第二十一章 宣戰
佩恩事件之後,木葉幾乎化為了一片廢墟。雖說在忍術的加持下,重新修復也並不是難事,但工程量實在太大。這種百廢待興的時候,就連暗部也無法避免被派遣去做各種雜事,不過「劫後重生」總歸是讓人高興的,再是精英的忍者大概也不會介意自己在這種特殊的時期被「大材小用」一下。
但無論如何,作為前輩的大和,還是著實讓宇智波唯驚嘆了一下。
她和大和其實算是老相識了,在她往返於奈良家和宇智波居住地的那段時間,監視她的暗部裡,最頻繁出現的就是這位木遁忍者。後來當她進入暗部的時候,作為前輩大和也對她十分關照。投桃報李,宇智波唯也是當時暗部裡唯一一個能安靜地坐著聽大和講一個小時卡卡西故事的人。
在大和回應著大家的期待不停地造著房子的時候,宇智波唯正和卡卡西一人水遁一人土遁地和泥修路,兩人開著寫輪眼在根據圖紙調整著角度,神色嚴肅——畢竟建造部的人真的是很啰嗦,稍微歪了一點就要人返工。
她不禁感慨,等綱手大人醒來,一定要提交報告建議設立一個最佳後勤的獎項頒發給大和前輩。而那個一個木遁下去,拔地而起的就能直接是精裝修住房的「連住家之術」,大概誰都不會反對給它評一個最佳生產力忍術的稱號。
卡卡西沒有反駁她隨口說的這些天馬行空的閑話,只是耷拉著眼睛提醒她綱手大人的情況並不樂觀,短時間應該沒有辦法醒來,顧問們和大名都已經在商討下一任火影的人選了。
很快,第一批保障村民基本生活的建築設施便投入了使用,暗部也隨之逐漸開始回歸了正常的工作。
奈良鹿久遞給了宇智波唯一疊厚厚的文件,每一頁都是目標的檔案,名字被圈在紅色的圓圈裡,畫上一條斜線——暗部常見的抹殺名單。
不過這麼多的量倒是不多見。
「木葉被摧毀」這個消息的確是會讓許多圖謀不軌的人產生非分之想,畢竟目標處於最虛弱的時候,當然就是不容錯過的良機。
所以一旦騰出手來,在綱手昏迷,木葉群龍無首的狀態下,作為軍師的奈良鹿久便得代替她做這些不能放到明面上來說的安排——不用鹿久解釋,她便迅速對情況作出了解析。
這樣的任務自然需要行事最為隱秘的暗部來做,而這個人選無疑是「鈴奈」最為適合。
奈良鹿久看著自己的女弟子,嘆了口氣。敏銳如他自然發現了宇智波唯最近的緊繃,說得直白一點,就像一個快要踏上刑場的犯人。雖說不知道她是因為什麼這樣,鹿久覺得一如既往的暗部任務大概能讓她平靜下來,她向來自制。
事實也確實如他所想,奔波、潛伏、暗殺很快就讓宇智波唯心裡的情緒平息了下來,或者說,她成功地迫使自己的腦子裡只剩下任務,把那些動搖的雜念全部關在了角落裡。
所以在接到奈良鹿久的信的時候,她也極力克制讓自己冷靜,不要在已經把酒杯捏出一條縫的情況下,再把它給捏碎了。
「團藏大人即將繼任六代火影,即日准備前往鐵之國進行五影會談,速歸。」
那張紙被她燒了個干淨。至於回信,她寫得無比妥帖,言辭懇切,理由充分,總而言之就是回不去。
進入暗部三年以來她沒有出過一次差錯,誰也沒辦法因為這次有理有據的小過失,來找她的麻煩。
人人都認為她冷靜自持,仿佛天生就是為暗部而生。如果是在過去,她大約也可以在團藏面前裝出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可現下這個情況,她可不敢保證自己還能心平氣和地去給他當護衛。
但當「格殺佐助」這一消息傳來的時候,她還是迅速調轉了方向朝鐵之國趕去。
因為伴隨這道格殺令一同傳出的,還有團藏繼任火影的消息。她本以為這次會議會相當的隱秘,畢竟木葉現在還沒有完全恢復,想不到團藏竟絲毫不遮掩,就仿佛要所有人都為了他普天同慶一下。
這樣的情況對佐助來說無疑是最起作用的挑釁,以他的性格,必然會去誅殺團藏。而沒有換上鼬眼睛的他,即便帶上香燐作為輔助,又如何能在五影手下全身而退,唯十分的擔憂。
在宇智波唯趕到之前,敗於佐助之手的團藏已經發動了四像封印,雖說沒能如他所願封印掉佐助和面具男,但至少被他奪取的止水的右眼,被成功封印,沒有落到面具男人的手裡。
團藏此人,到最後唯也沒有看清,到底他的所作所為,哪一部分是為了木葉,而哪一部分是出於他的私欲。不過就像鼬所說的那樣,並非每個人都像鳴人那樣單純易懂,團藏的不擇手段和強硬做派,在一定程度上的確和三代大人互補——「以錯誤的手段得到的未來是沒有意義的」這種話,不過是太過理想化的幼稚想法。
不過,即便如此,未來這種東西,始終還是要交給像鳴人那樣的人才像話啊——唯這麼想著,從一片殘骸的天橋上掠過。
她預料之中最壞的情況沒有出現,但眼前佐助正要釋放千鳥將香燐滅口的場景,相較起來也並沒有好上幾分。
她的瞬身術的確非常的快,甚至佐助在她的刀擋住自己的千鳥之前都沒有捕捉到她靠近的殘影。
香燐竭力地抬起頭來,極度虛弱的身體讓她沒有辦法通過查克拉來感知來人是誰,只能憑借模糊視野裡的背影判斷出了救下她的人是宇智波唯,她慘淡地笑了一下,昏迷了過去。
與此同時,響起來的還有小櫻呼喊佐助名字的聲音。
佐助收起了千鳥,一個眼神都沒有留給宇智波唯,仿佛收手只是他本人的意志,與她手中的刀並無半分關系。他就這麼冰冷地轉過身去,把毫無防備的後背暴露給了她,似乎根本不擔心會被攻擊,或者說,是篤定她不敢。
雖說無視了身後的唯和香燐,但面對著春野櫻聽著她要脫離木葉追隨自己的話,佐助臉上卻連半分的動容都沒有,甚至多了幾絲不耐和厭惡,他微微抬起頭,睥睨著對方。
「你真的能夠為了我背叛木葉麼?」
「如果你要我這麼做的話。」
「那就證明給我看吧。」佐助指了指身後一息尚存的香燐,開口對春野櫻道:「殺了她,我就認可你。」
他的聲線沒有起伏,但聽起來卻是那樣的殘忍。
滿臉都是動搖神色的春野櫻握著苦無一步步靠近香燐,而擋在香燐身前的宇智波唯也站起了身,她提著那把刀,防備著春野櫻,也防備著佐助——
春野櫻大概沒有發現,在她逐漸靠近香燐的過程中,轉而站在她身後的佐助,正在對著她散發著怎樣的殺意。
好在卡卡西的出現迅速打破了這個令人窒息的局面,他打斷了佐助為取春野櫻性命而蓄起的千鳥,迫使他向後退開了一大段距離。
「帶她們離開。」卡卡西沒有回頭,話卻是對宇智波唯講的,「鳴人很快就會趕到。」
大概在卡卡西的眼裡,自己佯裝出的鎮靜之下的動搖,比春野櫻還要明顯吧,唯這麼想著,收起了刀。
鼬在鳴人的體內留下了止水的眼睛,但術只會在與鼬的眼睛產生共鳴的時候發動。對於沒有換上鼬眼睛的佐助來說,那個最強的保險並沒有任何意義,並且現在的佐助因為鼬的真相而瘋狂到根本沒有任何商量的余地——此刻鳴人的到來,真的是最壞情況下的見面了。
「卡卡西老師——」想到這樣的情況,她還是開了口,然而話未出口便被卡卡西打斷了。
「你想說什麼我知道,我不能給你保證,唯,但我會盡力,而且請你相信鳴人。」
「我明白了。」宇智波唯一手抱起香燐,一手拉過神思恍惚的春野櫻,瞬身離開。自始至終,她也沒有看佐助一眼。
直到已經離開了相當遠的距離,她才找了個安全的地方把兩人放下。
春野櫻也終於振作起來,給香燐大概處理著傷口,她滾燙的眼淚砸下來,和香燐的臉上的淚混在一起,兩個人看起來都糟糕透了。
宇智波唯靠在旁邊的石壁上,表情卻看起來很冷淡。她沒有把目光放在流淚的兩人身上,而是望向了卡卡西正在和佐助交戰的地方。
所有人都有資格因為他哭泣,對著他吶喊,甚至刀劍相向試圖扭轉他前進的道路,唯有她不可以,因為——
她是「共犯」啊。
宇智波唯閉了閉眼,繼而睜開。
在治療達到確保香燐性命無虞的程度之後,她俯身查看了香燐的狀態,然後開口對春野櫻道:「擔心的話就回去吧。」
似乎沒有想到宇智波唯會對自己說這樣的話,春野櫻有些驚訝,但還是很快下定了決心:「我不能讓卡卡西老師一個人承受那樣的重擔。」
唯沒有回答她,抱起香燐離開了。
香燐被她交給了奈良鹿久,無論如何木葉都會想辦法從她口中獲取情報,至少在鹿久老師那裡,她還能開口請求不要對其動用刑罰,有老師的保障,至少香燐在木葉的日子不會太難過。
即便是在知道面具男不會放任佐助出事的情況下,宇智波唯心底的焦躁還是在不停地滋生,她一手握著佩刀,一手隔著披風的布料按住左胸口的御守,迫使自己冷靜下來去聽奈良鹿久講關於五影會談上發生的一切。
沒有隔閡也沒有爭議的世界,真正的和平——
通過無限月讀來實現這一切的月之眼計劃,說實話,讓她感到了羞辱。
和平這種東西難道不是在現實生活中實現才具有意義嗎,這種如同在否定止水和鼬一生的玩笑話一樣的宣戰,佐助竟然會贊同嗎?
他所選擇的一切無疑都跟她和鼬所設想的偏差太多了,現在的棘手局面她想大概連鼬也沒有預料到過。
不過至少,還有止水的眼睛……
唯的思緒有些雜亂,但在旁人看來也不過只是她冷著一張臉在出神而已。
只有奈良鹿久毫不客氣地拿文件拍了一下她的頭,道:「現在還有給你發呆的時間嗎?團藏已死,我需要信得過的人迅速回村子去,以避免任何意外的情況,還有他留下的根——」
「抱歉老師。」唯把佩刀重新背到身後,打斷了奈良鹿久的話,「我現在沒辦法回村子,引咎辭職的書面文件之後我會提交,無論怎樣的處罰我都會接受,至少現在,我有必須要去做的事。」
她久違地對著自己的老師笑了一下。
第 22 章
第二十二章 崩壞
「到那個時候,我也會背負你的憎恨,和你一起死。」
鳴人的話在佐助的腦子裡不停的回響著,那樣坦誠、天真到簡直令人要發笑的一番話,竟然還是讓他產生了動搖。
既然如此,那就讓你認清我的覺悟,全力打敗你,然後再否認你的一切好了——這麼想著,他終於告訴斑,自己決定移植鼬的眼睛。
「終於想要了嗎。看起來須佐能乎使用過度了呢,我知道你已經看不清東西了。」斑側過頭來看著佐助沒有焦距的雙眼,開口道:「不過時機剛好。」
兩人並排行進著,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有趣的事一樣,接著說:「但是,要解開鼬眼睛的封印還得需要那個小姑娘呢……」他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姿態,露出的寫輪眼裡充滿了戲謔。
「不如說是正好,既然是她選擇的路,就讓她來給我移植這雙眼睛。」
視線一片漆黑的佐助並看不見斑的這一番表演,他狠狠地捂住了自己的左眼,幾乎是從緊咬的牙關裡費盡力氣吐出了這麼一句話。
「真是絕情啊,不過那張漂亮的臉,要是哭起來應該也不錯。」斑大笑著往洞穴深處的黑暗裡走去。
宇智波唯在動身前,借用了旅館的廚房,做了幾個飯團放在包裡,飯團外層的繩子系得很緊,因為她擔心過快的移動速度會讓它們散掉。
在樹上躍進的時候,她下意識伸手握住了放在胸口處的御守,喃喃自語道:「止水……」
不過只是在念出兄長的名字後,她便馬上閉緊了嘴。
這種時候祈禱已亡人的保佑也太狡猾了,自己選的路,她也得像鼬一樣振作一點才行——這麼想著,她加快了速度。
斑倚在入口處的岩石上等著她。看到她落地的身影便慢悠悠地直起了身子,做了個請的手勢。
從洞穴入口開始,光線被分割得十分徹底。宇智波唯站的地方,撒著春日裡暖洋洋的光,而斑站的地方,黑暗粘稠得似乎空氣都失去了流動性。
她吸了一口氣,踏過了那條明暗分割的線,入口處的野花剛開了一個花苞,便在她的腳下碎開了,殘骸的汁液無聲地濺在草叢裡。
之前在鐵之國的時候那種瘋狂而扭曲的神色徹底消失了,此時在宇智波唯眼前的佐助,看起來十分的平靜,除了那雙沒焦距的眼睛以外,跟她記憶裡的少年並沒有太大的區別。
「我在來這裡之前做了些飯團,吃一點吧。」她從包裡把裹得嚴嚴實實的木魚飯團掏出來遞到佐助面前。
佐助伸出慣用的左手,摸索著觸碰到她的手腕,然後指尖一寸寸向下,把她的手連同那個小小的飯團一起包裹起來——
然後把它打翻了。
三角形狀的飯團在地上滾了幾圈,無力地躺下了。
「不想吃也沒關系。」唯從佐助的手裡抽出自己的手,向後退了一步,「我馬上去解開那個封印——」
「斑應該告訴你了,你要來給我移植這雙眼睛。」佐助空洞的雙眼直視著她,明明眼前是一片黑暗,他還是精確地對上了她的目光。
「……是,雖然我認為他應該能給你找到更專業的醫療忍者。」作為經常單獨出任務的暗部,她的確會一些醫療忍術,但是和專業的醫療忍者比起來無疑只是皮毛,更何況是移植眼睛這樣復雜的手術。
「沒有那個必要。」佐助的聲音不帶情緒地響了起來:「這不是你選擇的路嗎,唯。」
他叫著她的名字,如果忽略掉冷冽的殺意,竟親昵繾綣得如同兒時躺在一張床上睡前閑聊的時候那樣自然。
「好好看清楚了,我是怎麼接受這雙眼睛,然後讓那些所有建立在鼬的犧牲上的歡笑聲,都變成慘叫的——你也一樣。」
女子沒有說話,呼吸聲也很輕,而近乎失明的佐助,並看不見她眼底的水光。
「不說話嗎?辯解也好,道歉也好,你連一句話都沒有麼?」佐助嗤笑了一聲,站起身來,「還是說你覺得現在的我背棄了鼬鋪好的道路,已經無藥可救?」
他伸出雙手把這個纖細的女子抱在懷裡,四年的時間,他們都已經完全蛻下了身上殘留的最後一絲稚氣。他低下頭,把下巴放在她的肩膀上,散落的短發就這樣輕柔地拂過她的側臉。
如果不是在說著這些殘忍的話,就幾乎像是一對戀人一樣了。
宇智波唯沒有伸出手來回抱他,即便在他離開的幾年間,自己曾在夢中那樣做過無數次。
「你已經判決我沒有資格說那樣的話,又何必再來試探我。」她輕輕地推開了佐助,話語中的情緒被壓抑得一絲痕跡都不露,「封印解開不會花費多長時間,你——」
她剩下的話被佐助冰涼的唇堵回了嘴裡。
對方摁住她的肩膀,垂頭閉眼,看起來很溫柔,動作的力度卻大得驚人。而她僵硬地站在那裡,垂在身側的雙手緊緊地握起來,緊閉牙關,渾身都寫滿了拒絕。
佐助放開她的唇,抬起手來撫過她的嘴角,開口道:「你就這樣無趣嗎,還是說我理解錯了,你這樣不擇手段地待在我身邊,其實不是因為想要這個?」
這樣羞/辱的話,終於把她偽裝自己的那層堅冰,撬開了一條縫。佐助把她藏在心底的那些羞澀心思,裹上他的憎惡與揣測,砸了她個措手不及。
「不……」宇智波唯的嘴唇微微顫抖起來,但除了否定的單字音節,卻發不出別的。
她竟無法反駁他——
繼承止水和鼬的意願,替佐助決定好他未來的道路,無論包裝得多麼冠冕堂皇,大概裡面藏著的東西,都不過是自己的私欲罷了。就比如她現在所期待的這樣——替他換上鼬的雙眼,說到底也只是在期待別天神來改變他的意志,讓他「自願」回木葉去,這樣她就順理成章有機會留在他身邊,甚至說出那句話了不是嗎?
她有些慌亂地向後退去,卻被佐助抓住了手腕。
「不要急著去想那個封印,我還沒有提我的條件。」佐助扣住她的手腕把她拉了回來,「你得先讓我滿意,這對你來說應該是最簡單的事了,或者說你應該就是這麼期盼著的才對。」
他手上發力,瞬間調換了兩人的位置方向,把這個明顯在顫抖的女人推在了床上。他俯下身去,熟練地伸出手摸到了她腦後綰發的千本,然後輕輕地抽出來扔在了地上。
柔軟的長發溫順地傾瀉而下,隨著被佐助按下去身體鋪在了床面上。佐助探出手,把散落在她臉上的碎發拂到耳後,沾染上了一手的濕意。
或許她哭起來的樣子的確如斑所說,會很漂亮,只可惜佐助什麼也看不見。
「不願意麼,還是說你想讓我帶著鼬的眼睛來做這件事?」
回答他的是女子咬牙忍住的微弱到幾乎不可聞的啜泣聲。
即使看不見,衣物也很快被解開,佐助理所當然地摸到了她胸口的那個御守。他指尖微動把它解了下來,本來並沒有反抗意思的唯卻立刻伸手抓住了他的手。
「御守……還給我。」她的呼吸不知道是因為強忍哭泣還是因為佐助的動作,變得很亂,話語裡透出無法掩飾的焦急。
「說起來」,佐助拂開了她的手,笑了起來,「那天你就是跟我說,你的御守掉在忍者學校了啊——」
手裡的御守因為指尖過分的用力扭曲地皺了起來,他的聲音也隨之帶上了刀一樣鋒利的恨意:
「可那也是騙我的啊。」
於是唯伸出的手就這麼僵硬在了半空中,許久才無力地放了下去,她終於控制不住自己,發出了哽咽的聲音。
佐助打開了那個御守,抽出了裡面紅色的緞帶,十年過去了,它依舊沒有褪色,鮮艷得如同唯從止水手裡剛接過它的時候一樣。
然而佐助並看不清,他只能憑借指尖傳來的觸感,判斷出這條緞帶足夠柔軟,卻並不結實,他抓起唯的雙手向後舉起,然後用它纏繞住她的手腕,打了個結。
「不要亂動,那是止水留給你的東西吧,要是斷了,可就沒有了。」
這句話,明明聽起來像是一個溫柔又善意的囑咐,卻無情地打破了唯的最後一層防線。斷斷續續的哭泣聲夾雜著她不順暢的喘氣聲,不受控制地從她緊咬的牙關裡溢出來。
佐助皺起了眉頭,在她的頸側留下一個殷紅的痕跡,抬起頭來,不耐地伸出手去摸她的臉。唯側開頭避開了他的手,他像是嘲諷一樣地笑了一聲,繼續探過手去,捏著她的下巴讓她轉過頭來。
「你有什麼資格在我面前哭,宇智波唯。」佐助狠狠地咬了一下她的嘴唇,力道大得滲出血來,兩人的唇齒間瞬間帶上了血液獨有的鐵鏽味,他像是在說著情話一般,言辭卻激烈無比:「你那樣欺騙我,讓我這十年來的人生都變成了一個笑話——」
他終於不再是那副冷漠的樣子,幾乎是歇斯底裡地在她耳邊喊道:「在一邊旁觀的時候,你一定覺得很有趣吧?給鼬打上那個封印的時候,你在想什麼?」
他帶著滿心的惡意,對她所做的一切進行著控訴,一點讓人分辯的余地都沒有。女子的聲音開始變成低低的嗚咽聲,卻固執地抵抗著,一聲也不吭——鼬曾告訴她要對重要的人坦誠一些,她本也是抱著這樣的心思前來的,但現下這個情況,她那所剩無幾的自尊實在不允許她低頭。
她不回答,佐助也並不在意,畢竟他早已經自己替她寫下了答案。他的手在拉下唯的裡衣之後,摸到了她左臂上那個屬於暗部的刺青,他低頭在上面留下了一個齒痕,深到似乎是想抹掉這個屬於木葉的刻痕。
唯口中發出的啜泣聲音也逐漸帶上了一些別的味道。
佐助卻在聽到她的聲音時,臉上帶上了幾縷厭惡的神色。
「發出這樣迫不及待的聲音,只會讓我覺得反胃。」他抽/出身後的草薙劍橫在她面前,捏住她的下頜迫使她張口咬住刀鞘。纖細的刀身其實咬著並不費勁,但還是讓唯痛苦地掙扎了起來。
「你如果發出聲音,或者逃離這裡,我不會阻止,也不會再碰你,但同時我也不會再接受移植那雙眼睛。」
這樣一句平淡的話,卻如同最有效的威脅,讓女子掙扎的動作瞬間停了下來,她抽噎了兩聲,安靜地不動了。
從加入暗部的那一天起,她就再沒有哭過,而這幾年積攢的眼淚,大概都在今天流得一干二淨。
止水死的時候,他曾是她的光,而當立場反轉的時候,她卻是惡劣的共犯者,無為的旁觀者,滿口的謊言,連出言安慰的資格都沒有。
佐助的動作大概跟溫柔沾不上一點關系,她的順從也並未讓對方感到滿意——這場對雙方來說都只有痛苦的相互傷害,也許在結束的時候,除了傷痕什麼也不會留下。
當在月牙印記附近的皮膚留下齒痕的時候,佐助看不見,像征著葉月血繼力量的印記,發出了微弱的光,唯的查克拉也隨之發生了輕微的混亂。
佐助自然是認為那是她情緒波動下的反應,他也看不見,她逐漸失去焦距的眼神,和臉上浮現出的絕望——
在那一瞬間,她終於看到了那個屬於所有人,卻唯獨與她無關的。
完美的未來。
第 23 章
第二十三章 未來
進入辦公室之前,負責人事的暗部隊長遞給了她一份文件。
「這是今年的入部名單,鈴奈大人。」
她接過那份薄薄的文件,打開粗略地掃了一下——在鳴人的堅持下,今年加入暗部的人員,又減少了一些。
不過也沒有少到她不能接受的地步,畢竟就算是鳴人,也知道即便是現在這個和平的形勢下,暗部也終究還是必不可少的存在。
她收起文件揮了揮,示意下屬可以離開了,對方卻躊躇著沒走,反而繼續問道:「那個,鈴奈大人月底是否要安排休假呢?」
休假?
她怔了一下,然後反應了過來——
「月底是宇智波的那位大人和醫療部長的婚禮,屆時您應該要到場吧。」下屬的聲音比她的思緒來得更快。
她了然地開口:「是啊,都忙忘了,的確是要去參加的。」
不僅要去參加,甚至還要在鳴人的安排下,完成給新人遞上戒指那樣的艱巨任務。
「作為佐助唯一的同族和妹妹,沒有比唯更合適的人選了。」七代目火影嘴角咧到耳根的笑臉又開始在她的腦子裡打轉了。
她把文件扔在桌子上,清脆的聲音讓腦海裡雜亂的思緒頓時煙消雲散。
坐在辦公室裡,頂著一張冷漠的臉處理事務——她依舊還是那個拒人千裡的木葉暗部長。
下班以後,她跟平時一樣去看了一下那座無字的慰靈碑。她在碑面前沉默了半晌,像是在發呆,但最終還是什麼也沒說。
回到家的時候,後院飼養的烏鴉盤旋著落了一只在她的肩膀上,像是在迎接她,她伸出手指點了一下它的頭,說了一聲:「我回來了。」
胡亂煮了碗面吃掉,她像是突然反應過來一樣,去衣櫃裡翻找起和服。
作為暗部長的她的確很忙,所以就連鳴人的婚禮,她都是順理成章地穿著暗部制服就去了,而且也沒有待多久。但這次畢竟不一樣,她不想顯得太失禮。
婚禮的那天她起了個大早,或者說根本是一夜無眠,過於蒼白的臉色和濃重到可以與風影媲美的黑眼圈,讓她不得不翻出了抽屜裡香燐送給她的,連包裝都沒拆過的化妝品。
女人就是這樣神奇的生物,即便再憔悴再狼狽,也能描描畫畫把自己偽裝的無懈可擊。
上次穿正裝是在什麼時候連她自己也記不清了,繁復的和服快把她折磨瘋了,不得已最後還是弄了個影分/身出來幫自己一把。
即便如此還是到得晚了些,她躬身對春野櫻的父母行禮致歉。
然而這對夫婦看起來卻有些無措——也難怪,畢竟暗部部長「鈴奈」在外的名頭確實傳得挺嚇人的,這樣的人突然規規矩矩對著自己溫言細語地行禮,換成木葉的誰大概都會被嚇一跳。
不過很快兩人就整理好了情緒,跟她說著作為新人雙方家屬該說的那些場面話。雖說並沒有住在一起,他們還是希望能和這位小姑子打好關系。
作為伴娘的井野把裝著戒指的天鵝絨盒子交給了她,柔軟細膩的絨布,在手心裡,那樣的滾燙。
她試圖在臉上帶上點笑容,最後還是失敗了。前輩大和見狀湊過來小聲跟她說:「你還是保持平時的樣子就好了,突然笑起來反而會很驚悚。」
她雖然腹誹了一下不知道大和哪裡來的勇氣這樣說自己,卻也沒有反駁。
所以最後儀式的時候,她干脆就這麼冷著臉上台了——這副模樣倒是讓她看起來跟佐助就像是親兄妹一樣。所以大家也都了然,認為宇智波家應該就是這樣祖傳的撲克臉。
好在春野櫻並不在意這個,依舊對著她笑得無比幸福。
這就對了,婚禮只要新娘笑得幸福就可以了,旁觀者帶著什麼表情其實並不重要。
「連同止水的分一起,祝福你們。」
她遞上打開的盒子,兩枚戒指在春日的陽光下,流光溢彩,漂亮極了。
於是新人拿起戒指,互相給自己愛的人戴上,然後在周圍的歡呼聲裡擁抱接吻。
親昵的動作結束,春野櫻放開了佐助,轉頭對她說:「謝謝,唯桑,你能來我真的很開心,之前還在擔心作為佐助君唯一親人的你如果被工作絆住無法出席,這場婚禮就要留下大遺憾了。」
如果你知道我的心裡現在在想什麼,還能這樣笑著對我講話嗎——她不禁在心裡這麼惡劣地想到。
不過大概在這樣的場合下做點出格的舉動是會被天打雷劈的,所以她什麼也沒做,什麼也做不了。
新娘的捧花被高高地拋出,未婚的女忍們都伸出手去夠這束帶著美好祝福的花。
她把手裡的天鵝絨戒指盒扔在草叢裡,將喧鬧的一切都拋在了身後,她沒有任何一刻,像現在這樣急切地想戴上自己的暗部面具,大概只有那塊冷冰冰的死物,能遮住自己臉上扭曲的神色,讓自己冷靜下來。
那之後的時間可以說是流逝得飛快,在她不經意間,幾乎所有的同期都已經結婚生子。只剩下她一個,還在暗部奉獻著人生。
鳴人在第無數次明示暗示她無果之後,找來了卡卡西當救兵。
之後卡卡西盡職盡責地給她安排了好幾場相親,可惜最後都是以男方的落荒而逃收場。
「嘖嘖,再這麼下去,這家伙怕是要成為像以前九尾那樣,嚇壞孩子的傳說裡的存在了。」卡卡西忍不住這麼跟凱感嘆道。
凱倒是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的,跟他說:「這不就你小時候那樣嘛,只是頂著暗部長的名頭看起來更嚇人了一點。」
索性卡卡西也就不再當紅娘,而是不停攛掇她趕緊退休,加入他和凱的親熱天堂聖地巡游——然後卡卡西就連她家的大門都進不了了。
佐良娜六歲的時候,春野櫻專程上門來邀請她一起去參加入學儀式。
於情於理都是一件無法拒絕的事。
甚至在聽到佐良娜甜甜地喊「唯姑姑」的時候,她還熟練地掛上了笑容。
這個孩子無疑非常的喜歡她,大概是因為她和佐助外貌上實在很像,黑發黑眼,神色冷漠。是以雖然見面的次數並不多,卻顯得很親昵。
三人在櫻花樹下留下了一張合照,後來被佐良娜擺在了客廳裡。
有時候她也會慶幸,大多數時候佐助都不在木葉,而是一直在進行所謂的「贖罪之旅」。否則她想自己大概無論如何也做不到這麼冷靜地待在木葉,哪怕只是在暗部陰暗的辦公室裡。
香燐來找自己喝酒的時候,提起她自己把眼鏡送給了佐良娜,因為那孩子看上去很喜歡它。
她怔了一下,繼而把杯中的清酒一飲而盡,突然想起來,那個孩子馬上就要從忍者學校畢業了。
竟然在不經意間,已經過去了那麼多年——
她的容顏沒有絲毫改變,心卻似乎早已垂暮。
鳴人又開始天天在她去彙報工作的時候聒噪個不停,這次的目的是想讓她離開暗部去做擔當上忍。
真是個異想天開的想法——她覺得有些好笑,但還是給七代目火影留了幾分面子,只是公事公辦地回應他自己毫無這個想法。
可惜在回去的路上,便碰到了最不想碰到的人。
佐助說有話對她說,提議順便去吃個飯,她選擇了去團子屋。
她面前的甜食在飛快地被消滅著,而佐助面前的卻是一串都沒有動。他把自己面前裝著團子的盤子和她那邊的空盤子交換了位置,開口道:「聽鳴人說,他想安排你去做擔當上忍,如果你同意的話,我和櫻想把佐良娜拜托給你——」
她似乎沒想到他要說的話是這個,也沒想到他會使用「我和櫻」這樣的說法,愣了許久,放下了手中的團子。
無論他話中的稱呼,還是拜托的事,都讓她在這炎炎夏日裡,冷得幾乎要發抖。
「如果有你教導她,我會放心很多。」佐助的話並沒有因為她的動作而停下。
是啊,大概無論在誰看來,都沒有比同樣擁有寫輪眼的自己更適合去做佐良娜的老師了——她這麼想著,抬起頭來對著老板娘喊了一句:「再來一份。」
就因為腦子裡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她在當晚和鹿丸下將棋的時候輸得一塌糊塗,他兒子鹿戴在看完那局之後都用「怎會如此」的震驚眼光盯著她。
畢竟她應該是木葉唯一一個能跟鹿丸在將棋上五五開的人。
棋盤也懶得收拾,她背靠著回廊的柱子伸了個懶腰,突然問道:「吶,鹿丸,擔當上忍,是什麼感覺?」
「我只帶過未來那一期,可給不了你什麼參考。」
猿飛未來是因為阿斯瑪臨終的囑托,才成了鹿丸的弟子,畢竟這位「木葉的頭腦」可沒什麼時間去帶孩子。
「不過——」鹿丸把手揣在褲兜裡,靠在柱子上,接著對她說:「大概就是,可以看到未來的希望的感覺吧。」
聽到這樣的話,她忍不住想,鹿久老師當時也是用這種眼光在看她嗎?
可惜,她大概和「希望」兩個字給人的感覺,差得太遠。
最後,她還是沒有接受鳴人的提議,去擔任擔當上忍——在她心裡,「老師」二字代表的東西實在太多了。
而滿心都是肮髒卑劣想法的她,又怎麼配得上那兩個字。
佐良娜畢業的時候,她把那個陳舊的御守給了她,御守是曾經宇智波美琴在南賀神社給她求的,而裡面裝著的,是止水給她的發帶。
「這是你的奶奶以前給我的,就當是你的畢業禮物吧。」她把御守放在佐良娜的手心裡,這麼說道。
臉龐和春野櫻極其相似的女孩子,只能在眉眼間略微看出些佐助的痕跡。
即便如此,她還是沒能忍住,伸手去撫摸了一下佐良娜的眼角,指尖的力道溫柔,眼神卻是在透過這個女孩,看著另一個人。
那之後不久,她便提交了辭職書,鳴人激動地含著熱淚給她批了。
臨走前,她跟鳴人說:「這就是你和他在守護的未來,很好。」
很好,卻與我無關,很好,卻實在讓我想要毀掉它。
可惜鳴人並看不出她的思緒,只是一個勁兒地對著她傻笑。
離開木葉後,她漫無目的地四處流浪著,終於在好幾年後,才碰到了那個自己想碰到的人。
眼前的男人,不再有一分像她記憶裡的少年,只是神情淡漠地對她打著招呼。
隔著那一段遠遠的距離,她拔下了綰發的千本,柔軟的長發披散在身後,隨著風的軌跡輕輕揚起一點弧度。
她逆著光,對著她曾經的少年笑了——
「再見,佐助。」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是唯預知看到的東西
會HE的,莫慌
第 24 章
第二十四章 聯軍
宇智波唯引咎辭職的退部申請書,被送到了即將繼任六代火影的卡卡西手裡。
卡卡西在被影岩雕刻工匠纏得暈頭轉向的空隙裡,找了個時間去暗部的公寓見了她一面。
面前的女子沒有再佩戴面具,而是像他一樣戴上了黑色的面罩,全身大概只有手腕在手套接口的地方露出了一點皮膚。
「喂喂,你這樣子說是想辭職,更像是要去競選暗部長啊。」卡卡西調侃道。
「老師請不要開我的玩笑了。」她應該是笑了一下,但是隔著那層黑色的紗,卡卡西無法判斷。
他進門的時候,發現宇智波唯已經把公寓裡的東西基本上都打包裝在紙箱裡了,空蕩蕩的房間裡只剩下必需的一些家具。
從廚房出來的唯給他倒了一杯白開水。
「抱歉,老師,東西都收拾起來了,只能請你將就一下了。」
卡卡西擺了擺手示意她沒關系,開口道:「雖然有點不好意思,但是你做的這些准備應該要白費了喔。」
唯頓時有些驚訝地抬起頭來望著他:「可是——」
「你的申請書,被我駁回了。」
「我明明是交給鹿久老師的……」
「鹿久先生只不過是在特殊時期暫時幫忙處理暗部的事務,別忘了暗部可是火影直屬。」
由二代火影所建立的暗殺戰術特殊部隊,並不受除了火影以外任何人的調配和指揮。在確定由卡卡西繼任六代火影的現在,這確實不是奈良鹿久能決定的事。
不過即便如此,她也沒想過卡卡西會駁回那份申請。畢竟連帶申請一起提交的報告文件裡,她把一切都寫得十分清楚——
違抗回村的命令,和叛忍接頭,甚至幫宇智波佐助移植了眼睛……
樁樁件件,哪怕在申請通過後木葉會立刻□□她,她也不會感到意外。畢竟在以絕對的忠誠為基礎的暗部裡,這樣的行徑是絕對不可能被容忍的。
「你提交的那份報告已經被我銷毀。」卡卡西知道她在想什麼,開口說道:「關於眼睛的事,除了我和鹿久先生,不會再有別人知道。」
「可是老師,我——」
「不要那麼絕情呀,唯,團藏死了可是留下一大堆事需要善後,根和暗部合並之後,沒有一個能信任的人幫我清理下,我用起來可是心驚膽戰的。」卡卡西沒有給她說話的機會,直接把理由擺在了她眼前,雖然語氣中帶著些玩笑的意思。
「大和前輩的話應該會比我更適合的。」
「那家伙可是還在建房子呢,把他弄回來建造部怕是要把火影辦公室給拆了。」
卡卡西的話聽起來很輕松,似乎沒有別的意思,建造部也的確如他所說十分可怕,但唯還是明白了,他大概是在擔心自己。也許是她返回木葉以後,自以為偽裝得很好,卻還是被卡卡西看穿了她的異常,所以才會像這樣堅持把她放在暗部,放在自己身邊。
引咎辭職什麼的說得滴水不漏,其實只不過是她逃避的借口罷了。
唯深深地呼吸了一下,抬起頭准備回答卡卡西,可在她開口之前,公寓的門就被敲得震天響。
來的是建造部的人,聲色俱厲地斥責著他們二人之前負責的道路才投入使用不長的時間就大面積損毀,可見當時沒有用心去做。還說了一堆類似於「心靈不正直的人修出來的路也是歪的」這種恨鐵不成鋼的話。
兩人都覺得十分冤枉,當時明明都開著寫輪眼修了,怎麼會那麼快出問題。
不過委屈也沒用,就算是下一任火影大人和打算辭職的暗部精英,也得老老實實去返工。
後來唯還是從小李那裡得知,路被損毀根本就不是修建的時候有質量問題,而是兩個不著調的上忍做什麼「最後的勝負」,鍋碗瓢盆砸了一地,連帶著把那附近的建築損毀得東倒西歪。
可惜那時候綱手大人已經醒了過來,六代火影的繼位計劃自然就暫停了,卡卡西仍舊優哉游哉地當他的上忍,即便唯再想,也沒法在工作上坑他一把報個仇。
團藏留下的根和暗部合並一事的確如卡卡西所說十分棘手,那段時間她每天回家都幾乎是深夜了。不過她還是在百忙之中擠出時間,去探望了一下香燐。
「然後我一直被大蛇丸奴役,之後佐助變成了老大,他總是對我這個弱女子下苛刻的命令,最後像垃圾一樣把我……嗚嗚,人家也是受害者啊!」
還沒走進情報部的大門,香燐的聲音就遠遠地傳了出來,中氣十足,帶著明顯是裝出來的悲慘哭聲。
唯推開門進去的時候,看到一旁陪審的一個情報部部員都被香燐帶得眼淚直流。
把暗部的文書遞給森乃伊比喜之後,唯在香燐的對面坐下了。確認過文書之後,房間裡除她們二人之外的人便都退了出去。
文書自然沒有問題,只不過是她左手開了右手簽的——綱手醒來之後在暗部給了她相當大的權限,以便她處理根。對於自己給自己行方便,她還是學得很快的。
香燐看到她來,明顯很開心,但還是佯裝出一副慍色,雙手抱在胸前,開口道:「哼,把我抓起來扔給木葉這幫刑訊混蛋,想不到你竟然是這樣的人,真是跟佐助一樣無情。」她把雙手拍在桌子上站了起來,喊道:「還有把自己包成這樣算是怎麼回事啦,沒臉見我嘛!」
聽到她這樣的話,唯也沒惱,把面罩拉了下來,順便把身後袋子裡裝的酒給掏了出來,放在香燐面前。
然後兩人就順理成章地坐在情報部的審訊室裡喝起了酒。
這段時間太過緊繃,在香燐面前,唯難得地放松了下來。清酒裡那點麻痹神經的酒精量,對她來說算不上什麼,香燐卻很快臉上泛起了紅色。
接著她便趴在桌子上流著眼淚罵佐助——跟在伊比喜面前裝出來的樣子不同,她哭得狼狽不堪,鼻涕眼淚把袖口都蹭得濕透了。
「那個無情無義的男人,嗚……」香燐把空掉的酒瓶抓在手上揮舞,就好像如果佐助現在坐在對面的話,她一定會毫不猶豫衝著他的頭敲下去,她側著臉趴在桌子上,喃喃道:「明明是這麼明亮又溫暖的村子,混蛋……」
「是啊,真是個混蛋。」唯很小聲地這麼說了一句,喝掉了杯子裡的最後一口酒。
在確認情報部確實如鹿久老師交代的那樣沒有對香燐用刑,反而三天兩頭豬排飯地好好伺候著她之後,唯心裡的石頭也放下了。
離開情報部,她轉頭去了南賀之川流域的宇智波居住區。佩恩毀掉了村子的大部分建築,而這個區域因為處於木葉的最邊緣,幾乎沒有被波及,依舊維持著原來的模樣。
她穿過那條熟悉的青石板街道,掏出鑰匙打開了塵封已久的原屬於宇智波族長的家。一切都跟她離開的時候一樣,什麼變化都沒有,只有堆積的灰塵在記錄著無情碾過的時間。
她從佐助的房間走過,然後推開了自己房間的門,開始收拾起來。衣櫃裡衣物、被褥,客廳裡的杯子,廚房裡的餐具,她把自己在這裡留下的痕跡,全打包進了紙箱裡——包括那張,她偷偷留下來藏在衣櫃最深處的,她和鼬還有佐助的唯一一張合照。
收拾好的物品被她挪到了屋後的庭院,草木因為沒有人照料長得歪七扭八的,看不出原來的形狀。她把東西堆在一起,結起了宇智波一族最擅長的,火遁的印。
火焰的滾燙讓空氣的溫度瞬間升高,她站在一旁,熱空氣讓她兩鬢的碎發輕輕地揚起來。
而那堆大概可以被稱作回憶的東西,也就隨著燃起的火焰,被付之一炬了,只余留下來一些燃盡的黑灰——
然後,她把手裡的鑰匙,扔進了那堆灰裡。
忍者聯合軍整合的工作在奈良鹿久的安排下,基本在各方面都以驚人的速度高質量地完成了。
唯也收到了那個將代表各村的紋樣換成了「忍」字的聯軍護額。從綱手手裡接過它的時候,冰涼的護額金屬貼著她的手心,異樣的溫度和重量讓她的眼睛睜大了一點。
「很重吧?」已經完全恢復的綱手雙手抱在胸前,這麼問她。
「確實是很重,綱手大人。」她伸手提了一下自己的面罩,另一只手握緊了這個特殊的護額。
綱手伸手拍了一下她的肩膀,開口道:「好好記住這份重量,這就是你兄長所追尋的,和平的重量。」
「是。」她垂下了眼睛。
大概連止水也不會想到,互相爭鬥猜忌的五大國會有朝一日,像現在這樣結為一體,共同作戰。
而她也從沒想過,佐助會和那個所謂的宇智波斑一起,站在這份和平的對立面。
鼬用一生的痛苦和自己的死亡,最終換來的竟然是這樣一個局面,真是天意弄人。
奈良鹿久本想將宇智波唯安排在卡卡西所統領的第三部隊,但在她的再三要求之下,還是改變了安排,讓她留在自己身邊,跟隨作為聯軍參謀的綱手待在指揮部。
他自然不可能認為身為自己弟子的唯這麼做是出於貪生怕死,對於她如此堅持的理由,鹿久思索了幾日,然後問她:
「你是不是看到什麼了?」
宇智波唯的寫輪眼覺醒三勾玉已經相當長的時間,並一直在壓制著她體內的另一個血繼,而在確認旋渦神社的卷軸與葉月血繼無關之後,木葉便已經默認了這份力量的消散。並且,她上一次提交報告作出預知,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以致於奈良鹿久現在才反應過來,她反常舉動背後的原因是什麼。
「老師……」
面罩遮住了她的臉,奈良鹿久只能從她緊皺的眉頭看出來,她看到的東西,絕對稱不上是好事,他嘆了口氣,開口道:「說吧,既然已經看到了,藏著也沒有意義。」
宇智波唯並不是沒有想過直接跟她的老師坦白,但是作為預知而言,她看到的這部分東西實在太過殘缺。
在佐助給她帶來的打擊之下,她體內葉月的力量幾乎是發生了崩潰,致使她看到了十分遙遠的未來。而關於這場戰爭的預知,大概只是力量崩潰所帶來的附屬品——
她只看到了三個畫面,每一個之間都不存在明顯的聯系,不知順序,且畫面殘缺不全。
第一個,是佐助的那番□□宣言,和他之後與鳴人之間的戰鬥。
第二個,是一個半張臉布滿疤痕的男人死亡時的樣子,以及他右眼裡和卡卡西相同的萬花筒花紋。
而第三個則是——
奈良鹿久所在的這個,忍者聯軍的指揮所,在爆炸中灰飛煙滅的場景。
作者有話要說:
四戰戰力設定崩潰,不會詳寫,大概兩到三章以後回歸24歲時間線
第 25 章
第二十五章 重逢
雖然看到的畫面殘缺到無法解讀出太多有效信息,但是就像奈良鹿久說的那樣,藏著也沒有任何意義,所以在聯軍集結的前一天,宇智波唯把自己看到的那個陌生男子死亡的場景大概描述給了卡卡西,畢竟此人跟他有著同樣的萬花筒,她想他大概知道這個人的身份。
其實她對於看到這個陌生人的未來是感到十分怪異的——從覺醒血繼到現在力量消失的十年間,她所作出的預知都只會與自己認識的人相關,至少是要曾與她有過交集。而這是唯一一次她的預知裡單獨只出現了一個陌生人,即便只是一個片段。
卡卡西在聽了她的話之後,竟然顯得十分的動搖,甚至震驚到連她之後的詢問都沒有給出任何反應,整個人僵硬在了那裡,繼而驚慌失措起來。
見狀,唯也不再詢問,因為這樣的失態大概意味著那個死亡的男人對於卡卡西來說有著不同於旁人的特殊意義。
畢竟死亡就是這樣令人恐懼的存在啊。
所以鹿久老師的反應才會讓她困惑——在聽完她的陳述之後,同樣是面對死亡的結局,他竟然笑了,似乎一點也不在意這近在眼前的終結,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叮囑她這件事不能再告訴指揮部的任何人,以免引起慌亂。
「我已經有了繼承意志的後代和弟子,為了未來,即使現在死去又有何不可?」奈良鹿久的話在她聽來就跟平常處理文件交代任務的時候一樣自然,「倒是你,即便那份力量已經消散,你還是在為它所困啊。」
唯抬起了頭,面罩下的嘴微微張開了,卻又什麼都沒能說出來。
正如老師說的那樣,葉月的血繼,對於她而言的確就像是一把困住她的枷鎖,她十七年來的人生軌跡,一直在被其左右。
血繼未覺醒之前,她因為這份力量被迫和父母流亡,如果沒有止水的庇護,她大概不是被團藏關押在根的研究所就是不停地被其他村子所爭奪;而覺醒以後,由於那些不受控被她所看到的未來畫面,她幾乎無時無刻不在面臨著選擇,無論是那晚的滅族,又或者是後來鼬的死;哪怕是這個血繼徹底消失之前,都毫不留情地給她留下了一個難以遺忘的噩夢。
她始終做不到像老師那樣坦然地面對既定的未來,所以才會像現在這樣,固執地要留在指揮部,只希望能出現一點扭轉的機會。
鑒於宇智波斑的目的是要奪取尾獸,八尾和九尾自然就不能作為戰力被放在主戰場,因此眾影在商議後決定讓大和將鳴人帶到雲忍村的一個小島上跟隨八尾進行修行。
雖說被稱為島,但那實際上是一只巨型的烏龜。在可移動的情況下,可以達到最佳的隱匿效果。同時外圍還安排了聯軍的結界班,組成了三十六重再生結界,以防鳴人逃脫。
與戰爭相關的一切訊息就這麼和他隔絕開來。
然而變故終究還是來了——
當大和被敵方擄走的消息傳來的時候,唯就想,就算是鳴人,大概也不可能在這種情況下再被騙在那個島上做什麼生態調查的「S級任務」了。
不過還有結界班在,即使是身為人柱力的他短時間應該也無法打破那三十六層的再生結界,指揮部的眾人也就沒有太過擔憂。
但鳴人打破結界奔赴戰場的消息竟然很快就傳來了——誰都沒有想到八尾的人柱力竟然站在了鳴人那邊,兩人一起把結界破壞了個徹底。
脾氣暴躁的雷影頓時怒不可遏,桌子直接被他砸了個窟窿,當即和綱手一起去阻止他們。
即便是人柱力,在還無法完全掌控九尾之力的情況下,應該也無法突破那兩位的防守——做出了這樣的判斷之後,奈良鹿久思索了一下,把他的女弟子叫了過來,安排她前往龜島,接替大和的位置,並在鳴人被送回後,用旋渦的封印術加固結界。
唯卻顯得很猶豫。
鹿久自然知道她還在擔憂著這個指揮所什麼時候會像她看到的那樣化作飛灰。
於是他開口道:「即便你再擔憂,只是守在這裡等待它發生不也沒有任何意義嗎?之前也說過了,我已經是可以笑著去死的年紀了啊,與其在這裡躊躇,不如在需要你的地方再努力一把,唯,不要讓那個認定了的未來把你禁錮得動彈不得啊。」
「可是……」
讓她坐視不管,她辦不到,堅持待在這裡,就是想在最壞的情況下做最大限度的補救。
奈良鹿久的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力道比這些年來的任何一次都要重。
「哪怕知道了結局會是死亡,也依然要前行,犧哪怕牲自我,也要守護這份和平,這才是真正的忍者不是嗎?」
唯的眼睛在聽到這番話的時候,慢慢睜大了,面罩遮住了她的表情,只留下睫毛顫動的弧度——
這樣的話,鼬也說過,還告訴她是止水曾教會他的,要她牢記,想不到在兩人都身死之後,她又從自己老師的嘴裡,再次聽到了它。
「我明白了,鹿久老師。」她向後退了兩步,躬身對自己的老師行了禮,然後瞬身離開了指揮所。
然而在路程行進到一半的時候,指揮部又給她傳來了新的指令——雷影和火影已經被說服,同意鳴人前往戰場,讓她立刻和鳴人八尾二人彙合,協助他們清掃路上的阻礙,盡快抵達。
傳達指令的最後一個字話音還沒落,唯已經一百八十度調轉了方向,用快到驚人的速度朝著鳴人的方向前進。
收到這樣的指令,她其實並不意外,鳴人總是有這樣特別的力量,讓人不由自主地成為他的同伴。這股力量大概是來源於坦率和真誠,放在這樣一個有著坎坷過往的人身上,會格外動人——會讓人有一種,能在黑暗裡看到撥雲見日的希望之花的感覺。
在做暗衛工作的時候,綱手大人曾對唯開玩笑說,鳴人這孩子,就像太陽一樣,哪怕是絕望的內心,也能再次被他激發出保護和守望的勇氣。
所以,她也一度祈禱這個太陽,能給佐助的心裡帶去一絲光——畢竟那大概是被佐助判決了死刑的她,永遠也做不到的事了。
她把包裡的聯軍護額掏出來戴上,在林間留下一道殘影。
盡管唯的瞬身術已經足夠快,在趕上鳴人和奇拉比的時候都已經是天光大亮了。
但在感知到鳴人的查克拉之前,她竟然先感知到了鼬的查克拉——畢竟那對她來說實在太過熟悉。
感知到的瞬間她就意識到應該是被穢土轉生出來的鼬正在□□控著和鳴人他們交戰,她一個跳躍,再次提高了速度。
雖說那對她來說是絕對不想與之交戰的存在,她也做好了覺悟。
然而情況卻與唯想像的天差地別——
她落在湖邊的時候,雙方的交戰顯然已經結束,但明顯對戰雙方並不是鳴人和鼬,因為十拳劍上被封印的,是逐漸化成灰消散掉的長門的穢土轉生體。
紅色的須佐能乎漸漸消失,鼬發動了天照,黑色的火焰包裹住了他肩上的烏鴉,毫不留情地把它連帶著眼眶裡止水的左眼,燃燒得灰都不剩。
這時的鳴人終於發現了遠處的唯,回過頭來大聲地喊著她的名字,鼬也隨著他的聲音轉過身來望向她。
即便相隔的距離並不近,唯還是清楚看到了鼬雙眼的萬花筒。
那一瞬間,唯想自己在鼬看來一定失態到了極點。她不自主地往後退了幾步,幾乎要站不穩,如果不是帶著面罩,她現在的表情一定會把鳴人嚇壞。
「不……不……」
她嘴裡無意識地呢喃著,似乎無法接受自己看到的東西,視線變得模糊,胸口鑽心的疼,她伸手隔著衣服抓著放在左胸的御守,喉嚨裡升起一股腥甜的味道。
留在鳴人體內的最強保險,竟然和穢土轉生的鼬的眼睛呼應被發動了,是以鼬才能擺脫穢土轉生的控制像那樣自由行事。
冷卻時間幾十年的別天神,她不是不能等,但是保留止水眼睛的烏鴉卻被鼬用天照銷毀了。
這一瞬間,她終於確定,自己永遠失去了最後的籌碼,也確定了自己內心醜陋的私欲。
她曾經和鼬一樣,相信佐助會理解曾經止水的意願,守護好宇智波一族的榮光,守護好木葉。她也自以為她和佐助之間的羈絆,可以讓他跨越仇恨,至少不要造成魚死網破的局面。
然而佐助親手把她自以為是的美夢砸了個粉碎。那一天發生的事把她所堅持的一切都毀了個干淨,她甚至記不清自己是怎麼在那樣的情況下給佐助移植了眼睛後,再像一個破布娃娃一樣回到木葉的。
即便她自認為已經做好了接受未來的准備,把自己和佐助過往相關的痕跡都清理得干干淨淨,那始終也是在自欺欺人——她其實從沒放棄過那一絲還能和他相守的希望,仍舊把別天神當做自己救命的稻草,緊緊抓在手裡,憑借著它固執地抵抗著那個完美的未來。
所以在這根最後的稻草在天照中化為灰燼時,她不敢相信,更無法接受。
唯的面罩被她無意識流下的淚浸濕了,不過黑色的紗布料就算沾了水,沾了血,也看不出端倪,是以鳴人已經湊得很近都沒有發現她的異樣。
鼬攔住了鳴人,擋在了他身前,囑咐道:「鳴人,記住我的話,「並不是只有當上火影的人才能得到人們的認可,而是只有得到人們認可的人,才能當上火影」,不要忘記同伴,去吧。」
「可是,唯她——」
「去吧,鳴人,我跟她還有話要說。」
鳴人和奇拉比離開之後,鼬上前握住了唯發抖的肩膀,上次分別之時那樣堅定地回應他的女子,此刻卻脆弱得搖搖欲墜,即便面罩遮住了她的臉,鼬也能透過那層薄薄的布料,看到此時她臉上痛苦的神色。
他伸手撫去唯眼角的淚,水滴卻因為他的動作更加劇烈地湧了出來。他嘆了口氣,把手放到了她的發頂,輕輕地揉了兩下。
原本只是無聲流淚的女子,終於大哭了起來,她撲在鼬的胸前,攥住他外袍的布料,口中的話夾雜著無法控制的抽噎聲,斷斷續續地響起來。
「為……為什麼?」
「止水的眼睛幾十年都不能再使用了——」
「我能等!」唯在鼬的懷裡猛地抬起頭來望著他,手上用的勁幾乎要把布料抓破,她聲嘶力竭地喊道:「我能等的!幾十年而已,我可以等!為什麼,為什麼要毀掉它吶……」
她松開鼬的衣服,向後退了幾步,看起來神色恍惚。
「這下,我該怎麼辦啊……」
第 26 章
第二十六章 解放
鼬在之前的和鳴人的談話中,已經得知佐助像他預料中最壞的情況那樣,從斑那裡得知了真相,並且加入了曉,打算摧毀木葉,在這場戰爭裡站在了五大國聯軍的對立面。
但他看著自己面前這個無措到了極點的女子時,突然發現情況大概比鳴人描述的還要再壞上幾分——他從未見過唯這般失態的樣子。
繼承了止水意志的她,竟然動搖到了這個地步,看起來幾乎快要崩潰。
毀掉止水的眼睛是他深思熟慮後所做出的決定,但他不明白為何唯會看起來這樣的難以接受。即便沒有別天神,當初兩人分別之際,她臉上的堅定也絕不是假的。
也不明白為何她看起來,會像是一個豪賭之人,失去了自己手裡最後的籌碼。
他思索了半晌,只能推測大概跟佐助知道真相後做出的行為有關,這一部分應該是鳴人他們所不知道的。但同時他也無從想像佐助是如何摧毀了唯所堅持的東西,讓她變得像現在這樣,幾乎把所有寄托都放在了別天神上。
用止水的眼睛來扭轉佐助的意志,的確是他為了處理最壞的局面而留給她的,但——
「曾經,止水為了我和佐助可以繼續和家族待在一起,獨自向三代提出了使用別天神來阻止宇智波的政變。」鼬伸手抓住了唯的手腕,穩住了她蹣跚的腳步,開口道:「我繼承了止水的意志,為了宇智波一族的榮耀,滅了全族,背負憎惡直到死亡。」
唯的眼神還是很迷離,她不知道鼬為什麼要突然提起這些往事,只能茫然地抬起頭來看他。
「止水也好,我也罷,看樣子都沒能把你和佐助放在正確的位置上,擅自便替你們安排了所有。」鼬把唯的面罩拉下來,伸手撫掉她臉上的水痕,「我的一意孤行,讓你和佐助走上了背道而馳的兩條路,大概這十年以來,你都在按照我和止水的意志前進著,背負著我們留下來的所謂「大義」,一刻也未曾為自己而活。」
鼬看著她額間佩戴的「忍」字聯軍護額,重新將唯擁入了懷中,他的懷抱沒有任何溫度,是死者獨有的冰冷,卻像極了止水。這樣的動作仿佛在告訴她,即便她已經十七歲,在這一刻也可以扔下所有的負擔,仍舊在他懷裡像當年的孩子那樣痛哭一場。
「止水在離開前,曾托付我在你迷茫的時候為你指路,就像他當年為我解惑那樣,可惜我並沒有做到,反而把你禁錮在了我畫出的那個圈裡——」
「不……」大概是鼬的話實在讓她感到不解,唯終於收斂了情緒,從鼬的懷裡抬起頭來,勉強地笑了一下,「走上這條路是我自己選擇的,只是我太高看自己了,止水的意志和佐助的腳步,我終究沒辦法兼顧。」她重新把面罩拉了上去,掩住自己的表情,只留下一點蒼白的皮膚和泛紅的眼角,「其實我已經看到未來的一切了,只不過自命不凡地以為自己能改變它,最後輸得一塌糊塗罷了。」
「你錯了,唯,無論是替佐助做出的選擇還是留下的這只止水的眼睛,都是出於我的意願,你不過是被看到的東西以及我的想法所左右,沿著我鋪好的路在前行罷了。我雖然做不到像止水那樣看得清楚,為你指路,但至少現在還有我能為你做到的事——」
鼬垂下頭望著她,帶上了一點笑容,然後附在她耳邊說:「讓我連同止水的分一起,替你解開吧,這份束縛。」
「什,什麼……?」
「大概現在這麼說有些晚了,但我希望你忘掉那些左右你人生的預言和我做下的安排,去做你自己的選擇,未來這種東西是誕生於你自己的意志,並非不可改變,相信你自己,相信你的同伴。」
鼬把她額間的些許碎發輕輕撩起,然後手掌向上,停留在她的發頂輕輕揉了幾下,碎發便隨著他的動作,帶上掌心的冰涼緩緩落下來——就如同她剛回到木葉那天,止水做的那樣。
在止水的眼睛被毀掉的那一刻,她就已經做好了認輸的准備,打算放棄一切,作為一個旁觀者,迎接那個被葉月的力量刻在她記憶裡的完美未來。
但鼬卻跟她說了這樣的一番話,想讓她重新拾起那最後一搏的勇氣。
她怔然地站著,不知如何回答,鼬的聲音便再次響起。
「時間不多,我要去阻止穢土轉生,唯,跟上鳴人,斑就交給你們了——」
然而,這番交代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一道驚愕的聲音給打斷了。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你不是已經死了嗎——」
鼬臉上的表情沒有變化,唯卻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下意識地向後退開了一段距離,她伸手將自己本就已經戴的足夠穩妥的面罩又向上提了一下,仿佛在向它尋求安心。
鼬在注意到她的這個舉動之後,沒有回答佐助的問題,而是伸手將她擋在了身後。這些不受她控制的無意識動作,無一不在暴/露她的忐忑與不安,看來現下確實不是兩人見面的時機——他做出了這樣的判斷。
於是他回過頭去,催促她:「記住我剛才說的話,走你自己選擇的路,去吧。」
直到看到唯的身影消失,他才重新回過頭來,對著佐助喊道:「跟我來。」
兄弟二人的殘影便相繼在樹林間穿梭,朝著兜的方向一刻不停。
「站住,鼬!」佐助的聲音從鼬身後傳來,就像他此刻復雜的心情一樣,帶著自己都沒有察覺的顫抖。
「現在不能止步,我有必須要去做的事。」
「誰管那麼多!你現在這麼出現在我面前,我有太多的話要問你——」
「之後再說。」
「是你自己說的,讓我在擁有了和你一樣的眼睛之後,再去見你,現在算是什麼,你為什麼要逃,是因為對我說了謊而感到愧疚,還是沒有訴說真相的勇氣?我已經知道了關於你的一切,所以我才決定要摧毀木葉——」
「和你戰鬥的時候我曾說過,人其實都活在各自的執念之中,你看到的現實或許只是幻覺,我的真相,其實……」
「我早就已經擺脫了幻覺!」佐助打斷了他的話,眼底的三勾玉隨著他激烈的情緒浮現而出,「我能看破你的幻術,這是你的眼睛,而擋在它眼前的一切,我都把它們通通粉碎了!」
「說話的強硬還和以前一樣,但你確實變了不少,佐助,我問你,你所說的被你粉碎的,擋在那雙眼睛前面的一切,也包括唯嗎?」
「沒錯——現在的我,不正是被你改變成這樣的嗎?我和她都本該死去,本該在那一天被你殺死,但她卻成了你的共犯,和你一起背負這一切,為什麼只有我一個人被留下來?如果我按照你說的那樣,把她殺了來得到萬花筒——」
「是我賦予了你憎惡,逼迫你離開了村子,想借由這樣,通過你的手來制裁我自己。」鼬打斷了佐助這番明顯失控的激烈發言,輕描淡寫地把理由擺在了他面前,「是我讓你成為了罪人。我曾希望你能如我安排的那樣,走上一條沒有岔路的直道,並用謊言和瞳力改寫了指路的路牌。」
「讓我一無所知地獨自一人走在那條路上嗎?我根本不想走那樣的路——用你和她的謊言還有死亡換來的路。」佐助的聲音因為起伏的情緒已經沙啞,「你們憑什麼替我做出選擇!」
「是啊,要怎麼走該由自己來做決定。」鼬回頭看了面容扭曲的佐助一眼,繼續道:「所以我剛才也是這麼跟唯說的。」
「不管你如何改寫那個路牌,現在我的眼睛都能將其看穿——」
聽到這裡,鼬的嘴角勾起了一下,開口:「能指路的並非只有路牌。」他看了一下佐助錯愕的眼神,接著道:「我是已死之人,無論怎樣的怨恨我都能接受,但我在死前把太多東西托付給了她,我希望你不要將這份恨意遷怒於還守在你身邊的,活著的人身上——那孩子看起來很不好,但願你沒有做傷害她的事。」
佐助自己也明白那的確是遷怒,可這份恨意除了在她身上發泄以外還能如何呢?
十年以來,即便他為了不像鼬說的那樣把她當做萬花筒開眼的道具而刻意和她保持著距離,他也始終把她放在了離自己距離最近的位置。甚至在明知帶她去大蛇丸那裡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的情況下,還是對她伸出了手。
他是那樣的信任她,那樣的放不開她,到頭來得到的卻只有謊言,他不禁想,這些年以來她的溫柔、笑容、守候,到底有幾分是出於自己的本心?還是像他心裡最壞的想法那樣,全是出自她所繼承的止水和鼬的意志,為了一族和木葉而做出的行動?
移植完眼睛之後,他曾跟她說,「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否則下次見面,我會殺了你」。
剛才相遇的時候,她那樣防備的反應和將全身包裹起來的偽裝,大概是代表,她已經將那句話記在心底了。
這樣想著,佐助的腳步頓了一下,他自嘲地笑了一下,繼而再度跟上了鼬遠去的背影。
在共同解決穢土重生的這段時間裡,佐助和鼬之間發生了什麼,唯並不清楚。
鼬解開了她的束縛,讓她忘記那些曾托付於她的重擔,按自己的意識前行,她卻仍然感到迷惘。如果失去了止水和鼬的指路,她還能找到方向嗎?而自己想走的路,又到底正確與否?
太多的問題圍繞著她,但她心底竟還是悄悄升起了一點勇氣。
所以,當佐助來到戰場之上,落在她身前的時候,她盯著那個背影,在躊躇之余,還生出了幾分欣喜。
不過就算如此,她還是向後退了幾步,和他保持了距離。她不想讓敏銳的佐助發現她這點藏不住的心思,因為她覺得那對大概會讓他感到厭惡。
但佐助卻突然回過頭來對上了她的目光——
「唯,現在不是談話的場合,但等一切都結束之後,我有話要對你說。」
他的目光之中不再有任何的動搖和彷徨,仿佛已經找到了自己選擇的路,那樣的眼神,就如同又回到了少年的模樣。
唯想,那一刻,她大概也是期待的吧,只要他能說一句,對自己不再有恨意,她就已經滿足了。
可惜後來所發生的一切卻完全失控了,預言裡老師的死亡,預言裡的獨/裁宣言,統統付諸現實,讓她恐懼到不能自已。
她不再被束縛,按自己的意志來對未來做出了選擇,卻最終用了最錯誤的方式。
葉月的力量依舊在操控著她,讓她在那最後一點勇氣的支撐下,拿自己的生命作為籌碼,孤注一擲地妄圖改變一切。
而佐助想對她說的那番話,她也終究沒有聽到。
第 27 章
第二十七章 迷夢
井野家花店的生意越發好了,比起出任務,她甚至大部分的時間都待在了店裡,而最近更是忙到把自己的男朋友都弄過來幫忙了。
但是讓她沒想到的是,佐井那張臉看起來冷冰冰怪嚇人的,反而很招年輕小妹妹的喜歡。在不知道第多少次她看到客人去搭訕佐井要聯系方式之後,井野終於忍不住把這個禍水從前台拉到了後面的房間讓他去修剪花枝,不要再拋頭露面了。
佐井從裡間探出頭來,把裝著修剪好了的百合花的桶遞給她,盯著她的眼睛對著她笑。
井野趕緊接過來,然後戳著他的額頭讓他進去,佐井的笑聲就這麼被放下來的門簾擋得模模糊糊的。
「真不知道現在的女孩子都是什麼審美,從前怎麼沒發現佐井這麼招人惦記……」井野嘴裡嘟嘟囔囔地抱怨著,把那桶百合抱到門口放在了架子上。
她活動了一下手腕,在街對面看到了一個熟人。
「喂——塔卡,啊不對,佐助君——」她趕緊糾正了一下稱呼,衝著那個人揮手。
佐助明顯是家都沒回就往醫院跑了,穿著還沒換下的暗部制服,連面具都很隨便地掛在腰後,時不時地跟他的草薙劍碰撞一下發出點噪音。聽到井野喊他,倒是也沒無視,偏了下頭轉身走了過來。
「這個,帶著去吧。」井野從桶裡拿出幾枝百合花,隨便在架子上抽出一條緞帶把它們綁成了一束,遞給了佐助,「剛培育出來的新品種,味道很特殊喔。」
「謝了。」佐助接過那束花,沒什麼情緒地道了謝。垂下來的緞帶拂過他的手,是鮮艷的紅色,襯得那幾只百合愈加的清麗了。
井野看他一副出神的樣子,實在沒辦法從他那一如既往的冰塊臉裡看出點別的什麼東西,干脆催促他趕緊走了,末了又突然想起了什麼,探出身子去對著佐助離開的背影大聲喊道:「記得要插在裝了水的瓶子裡啊,就這麼放著一天就枯萎了——」
屋裡的佐井大概是聽到了動靜,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悄咪咪地跑了出來,倚著店門口的架子一本正經地對著自己的女朋友說:「就算是佐助君,也不會那麼沒有常識吧。」
「你懂什麼,」井野抓住這個「禍水」的手腕把他往裡面拖,挑眉道:「我問你啊,你看佐助君那個樣子,你覺得現在木葉的路他能記住幾條?」
「唔,作為暗部長,我想佐助君不管是木葉的明道暗道都應該認得很清楚吧?」佐井竟然摸著下巴思索了半晌,才給了一個他認為的正確答案。
井野雙手交叉在他面前比了個×,開口道:「不,他只記得木葉、暗部公寓、醫院這三個點之間的路。暗部長上班上成了三點一線的公務員,這世界現在也真是太平呀。」
佐井聽著她說的這些戲言,忍不住笑了起來,跟以前待在根裡的時候那種硬邦邦的假笑不一樣,他在井野面前總是能很自然地表達自己的心意。
「因為是來之不易的和平,所以大家都格外珍惜。」
明明是一句挺好的話,但佐井說完就發現井野盯著他看了半天,然後好像有點生氣地擼了一下袖子,扯著他的衣服下擺皺著眉頭重新把他關進了裡間,留下一句惡狠狠的威脅。
「老老實實剪你的花,要是被我發現你敢在外面這麼笑你就死定啦——」
那束花的確如井野所說,香氣十分的特殊,只是找花瓶費了佐助不少時間。
因為木葉醫院的頂層,現在沒有設置任何來自醫療部的護士或忍者,雖然用著屬於醫療部的樓層,實際上卻是被劃分給了大蛇丸的研究所進行管理。往來的「研究人員」也基本都是大蛇丸搞出來的克隆體,才不會管你是不是有想要一個插花的瓶子這種需要。
而且樓下護士台新來的年輕姑娘明顯不認識他,只是想找個玻璃瓶子的簡單對話,硬是被她復雜化到像是要調查戶口。那層樓的護士長看到的時候,倒吸了一口涼氣,跑過來摁著那個姑娘的頭不停地道歉,嚇得人臉都白了。
不過還好最後瓶子還是找到了。
鮮活的百合,至少讓這個到處都是插管和儀器的白色房間稍微有了一點色彩,佐助決定下次再路過花店的時候好好重新跟井野道個謝。
那條扎花的緞帶當時讓他下意識走了神,連有沒有道謝他都沒印像了。
紅色的緞帶像是在呼應他的思緒,不安分地從枝葉裡伸出來了一截,在這個冷白的房間裡,顯得有一點刺眼,佐助最後還是沒有忍住,把它從花枝上解了下來,扔進了垃圾桶裡。
暖橘色的夕陽透過玻璃窗擠了幾縷進來,撒在床上女子滿是針孔的手上。顏色詭異的藥水正在通過扎進皮肉的輸液針,進入她的靜脈,以維持她的生命。
也許是太瘦了的緣故,佐助在把那只手放在自己手裡的時候,幾乎感受不到它的存在。
他就這麼坐著,跟床上的人一樣,一點動靜都沒有,房間裡只剩下儀器發出的規律的「滴滴」聲——害的香燐在進來的時候被嚇了一大跳。
「在的話好歹發出點聲音啊,怪嚇人的。」香燐沒好氣地罵了一句,走過去把手裡的藥水往輸液袋裡注射。
她頭發的顏色在夕陽下顯得十分的暗淡,若是跟垃圾桶裡那條紅色的緞帶相比,就幾乎是泛白了。
「已經連感知都做不到了嗎」
佐助望著正在記錄儀器數據的香燐,神色還是那樣淡漠,眼神卻有些復雜。
香燐在轉頭的時候注意到了他的視線,有點不爽地雙手抱胸回看過來,對上他的眼神:「喂,你在她面前這麼盯著一個女人看,像話嘛?」
「……抱歉。」
似乎不是第一次這麼讓佐助吃癟了,香燐把記錄好的文件扔在不鏽鋼托盤裡,輕車熟路地端起來哼了一聲走人了。
在關上病房門離開的時候,佐助碰見了從隔壁走出來的卡卡西。
他看了自己的頂頭上司一眼,連招呼都沒打,轉身就走人。
卡卡西倒是一點都不介意,三兩步就追上來,頂著佐助刀子一樣的眼神攬住了他的肩膀。
「好歹是同病相憐的患者家屬,就不能友好一點交流一下心得嘛。」
「誰跟你同病相憐,把手放下去。」佐助握著腰後的刀柄捅了他一下,卡卡西瞬間做出一副愁眉苦臉的悲苦模樣。
「以前鹿久先生還在的時候,弟子可是給他端茶送水,捏腰捶腿,到了我這裡,沒有這些也就算了,明明是弟子兼下屬,居然還動起手來,真是沒有天理……」
佐助一點都不信他嘴裡說的這些鬼話,依然用眼神警告他:你再靠過來試試。
「好好好我不過來,」卡卡西把雙手舉起來,眯著眼睛提議道:「順道去吃個飯怎麼樣,老師請客,公費報銷。」
雖然十二分的不願意,黑著臉的佐助還是被死纏爛打的卡卡西給弄到了一樂拉面館。結果一進去就碰見鳴人那小子在約會。
在卡卡西那過分直白的注視之下,日向家的大小姐臉紅得跟什麼似的,揪著鳴人的衣角一個勁往他身後躲。
而一點都不會看氣氛的六代目火影大人還在教育鳴人,說他約會都不會找地方,腦子裡只有拉面拉面,真是一根筋。
實在是「約會」二字出現得太過頻繁,到最後雛田連躲在鳴人的身後都辦不到了,慌慌張張地給卡卡西鞠了個躬就跑掉了,急得連自己的紅圍巾都沒有拿。
佐助覺得,如此行徑,卡卡西至今沒被雷劈,反而還風風光光地做著火影,真是老天不長眼。
鳴人本來追著雛田就要出去,卻被卡卡西一把給拉了回來。
「約會可以天天約,跟佐助吃飯可不是天天都有機會的。」
這麼一個信口胡編的理由,竟然讓鳴人覺得很有道理,回頭往佐助身邊一坐,又點了一碗面,師徒三人就這麼在一樂揮霍起了木葉的公費——畢竟一個現任火影一個下任火影再加一個暗部長,即便他們吃上幾百碗的面,大概鹿丸也會閉著眼睛給他們簽。
「啊對了,佐助,小櫻說她想見你一面——」把碗裡的湯咕嚕咕嚕喝了個干淨,鳴人把筷子放在一邊,突然說了這麼一句。
見佐助沒什麼反應,還在低頭吃面,他伸手去戳了一下對方的肩膀,「見一面又不會怎麼樣啦,我們不會告訴唯的。」
當那個名字從鳴人嘴裡順理成章地說出來的時候,佐助吃面的動作明顯頓了一下,臉色更冷了,連帶著一樂的溫度都下降了幾度。他伸出一只手把鳴人不規矩的手打到一邊去,連給他的眼神都省了,更別提對那句話做出個答復。
卡卡西有些恨鐵不成鋼地瞪了鳴人一樣——意外性第一的忍者果然是名不虛傳,深諳哪壺不開提哪壺的道理。
他帶佐助出來吃飯本來就是怕他再這麼三點一線地一個人待著,想東想西地想出病來,鳴人倒好,直接往傷口上捅刀子,這下子沒病也要犯病了。
這難道就是破壞別人約會的現世報嗎,卡卡西看著佐助那張要殺人的臉,有點喘不過氣來。
「吶吶吶,佐助啊——」
可惜鳴人並看不見卡卡西臉上繽紛的顏色,還在一個勁兒地圍著佐助打圈,一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樣子。
眼看著佐助就要放下筷子把草薙劍拔/出來教鳴人為人處世的道理,卡卡西趕忙擠到兩人中間打起了哈哈:「嘛嘛,見一面也不是不行,說不定是有什麼新的研究結果想當面告訴你——」
他一手把鳴人扯開,一手給佐助順毛,眼睛眯成了兩條縫,「大蛇丸那邊的技術,小櫻也幫了不少忙。」
「是啊是啊,我答應了小櫻一定會把你弄過去的,你要是拒絕我就只能把你打暈了扛過去了。」
鳴人你不張嘴沒人把你當啞巴的——卡卡西感覺自己快上火了。
關於春野櫻協助大蛇丸研究的事,佐助也從香燐嘴裡大概聽了個七七八八,是以卡卡西提起來的時候,他也覺得還是道個謝比較好——他不喜歡欠別人東西,更不希望唯欠她的人情。
「那你轉告她,見一面吧。」佐助把零錢留在餐台上,低聲說了一句「多謝款待」便起身撩開門簾走了。
卡卡西長嘆了口氣,追出去的時候卻連他的背影都看不見了,他抬頭望了一眼暗沉沉的天,抓了一把自己亂糟糟的白毛。
「一個個的,都想睡到什麼時候啊……」
第 28 章
第二十八章 反噬
醫療部總是木葉所有部門裡最忙碌那一個,因為無論什麼時候都總是有一大堆的研究等著他們去做。戰時往往是速效的急救藥物,亦或是和封印班一起改良原有的陳舊忍術——就比如鼬死前所使用的那種封印術。而在現在這種和平的狀態下,研究方向便更側重於民生了,比如器官肢體再造之類。
而這方面的研究則大都跟初代火影柱間大人的細胞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是以醫療部時常要與大蛇丸的研究基地做工作上的交接,文件來往也相當頻繁——大多數情況下都是由醫療部長本人前去。
說實話醫療部的人都不認為交接文件這樣的小事還需要勞煩她本人,並且還是在工作原本就十分繁重的情況下。
所以經常會有下屬因為實在看不下去部長泛黑的眼圈,提出要幫她送文件,但通通都被拒絕了。次數多了,大家也就習慣了,認為大概是部長自己在研究上有需要親自見面和大蛇丸交流的問題。
大蛇丸從春野櫻手裡接過那一疊厚厚的資料,細長的金色眼睛裡帶上了些笑意,表情晦暗不明,看起來十分的不懷好意,他的聲音陰惻惻地響起來:
「初代細胞和龍地洞自然之力的融合實驗非常成功呢,多虧了你的協助……」
「那真是恭喜了,大蛇丸大人。」春野櫻拿過操作台上的交接文件,似乎並沒有聽出大蛇丸的言外之意,轉身便要離開。
「也就是說——」
大蛇丸的聲音突然提高了一點,像是要留住她,拉長了調子半天才說出接下來的話:「配合香燐旋渦血脈的力量,她應該很快就要醒了。」
他站起身來,饒有興致地轉到春野櫻的面前,攤開了手:「你的目的難道不是佐助君嗎,參與研究我還可以理解為是出於忍者的好奇心,但礙事的人要醒了,你竟然一點都不慌張呢……」
大蛇丸在春野櫻面前來回踱著步,觀察著她臉上的神色。
「不過也真是天意弄人,如果你沒有打斷那個禁術的話,她原本是必死無疑的——」
春野櫻的眼神在聽到這句話的瞬間冰冷地望了過來,讓大蛇丸依稀透過她看到了幾分綱手發怒時的樣子。
「啊啦,真是可怕的眼神。」他作勢往後退了幾步,開口道:「我可不是想惹你發火喔。」
沒有再理會大蛇丸的挑撥,春野櫻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她當然不想協助那個研究,更不想讓宇智波唯醒過來,可是——
封印被打斷的那天,春野櫻幾乎認為她死定了。為了維持那個封印,她的生命力連續六年在不斷地被消耗,當佐助的眼睛呼應她的術打破那個禁術的時候,無疑還讓她遭受了術式被強行中斷所帶來的反噬。
她倒在佐助懷裡失去意識的時候,春野櫻上前去檢查了她的情況——枯竭的查克拉,灰白的臉色,急速降低的心率和微弱到幾乎探不到的呼吸,無一不在昭示著,她的生命已然走到了盡頭。
那一刻,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春野櫻確定自己的確是欣喜的——宇智波唯就要死了,而抱著她的佐助並沒有出現如她所說的那種,會隨她一起死去的征兆。
她不確定是自己的術起了作用,還是那個女人原本就在說謊,但無論是哪一種情況,那個被外力惡意偏轉了方向的未來就要回到正軌了,她怎能不驚喜。
可下一秒佐助的聲音就把她拉回了現實。
「她是怎麼回事——」佐助的聲音聽起來十分慌亂。
他當然知道宇智波唯在與春野櫻交戰的過程中受了傷,但那樣的傷對於她這種程度的忍者來說絕對不是致命的,可她卻在那樣短的時間內,突然顯現出一副垂死的模樣,懷裡逐漸冰冷的身體不由得他不慌。
春野櫻卻愣在原地沒有回答他,垂著頭像是陷入了沉思一般,也沒有任何要救宇智波唯的舉動
「櫻!回答我!」佐助單手摟著懷裡的女子,伸手抓住了春野櫻的手腕,試圖要她清醒過來。
春野櫻卻突然掙開了他的手,大笑起來:「她要死了,佐助君!就像你看到的那樣——」
「不,不可能……」佐助顯然不能接受她說的話,嘴裡喃喃道。
唯和春野櫻交戰過程中的對話他因為過度的痛感基本沒有聽清,他只能從斷斷續續的模糊片段裡解讀出,唯大概是用了某種術,封印了他的記憶。
他手足失措地雙手把她抱在懷裡,女子沒有支撐的手,無力地垂了下來,指尖的血已經凝固,不再往下滴。
「你能救她,櫻,至少——」
「不,這就是她使用那個禁術的代價,把我們玩弄在手心裡的代價,誰都救不了她。」春野櫻打斷了佐助,不再發出笑聲,抬頭望向那雙張惶的眼睛,伸出手去想觸碰它主人的側臉,「佐助君,你應該已經想起一切了才對,她是篡改你人生的凶手啊,你難道不——」
「唯——」
沒說完的話,被香燐的呼喊聲打斷了。
她明顯是費了大力氣趕過來的,氣喘吁吁地抹掉了額頭的汗,伸手打算去探查宇智波唯胸口的封印。
但佐助瞬間握住了她的手腕。
「你要做什麼?」佐助的聲音充滿了戒備。
「你想讓她死嗎混蛋!」香燐對著他的膝蓋毫不留情地踢了一腳,「把她放下來,快啊——」她心急如焚地催促著,未擦淨的汗順著臉廓流下來,攜帶著眼角無意識流出的淚。
判斷出現在的情況的確沒有時間再去尋找別的醫療忍者,佐助緊皺著眉頭把唯平放在了地上,他的呼吸下意識地放得很慢,動作也輕到了極點,生怕一不小心懷裡的人就碎掉了。
香燐在他把人放下的一瞬間就撲到了唯的胸口,扯開了她被血浸成暗紅色的長襦袢的衣領——她留下的術式只剩下了一點淺到幾乎不可見的痕跡,封印在裡面的查克拉也根本所剩無幾。
她慌忙將一旁唯的佩刀撿過來,在自己的左手腕上劃了一道口子,屬於旋渦的血瞬間湧了出來,似乎還覺不夠,她又在那道刀口上再劃了一下,迫使血流的速度更快些。
漩渦一族的血液裡含有常人無法想像的能量,直接來源於他們的生命。香燐的體能治愈,只要輕咬皮膚一口便可以將人從鬼門關拉回來,便是憑借著這份力量。只是為了不耗費自己的生命,她會通過查克拉進行調和,將損耗減少到微不可計的程度。
但現在的情況顯然不允許她這麼做,她把手腕放在了唯的嘴邊,大量的血液進入對方的口腔,但是因為沒有吞咽的動作,很快就沿著嘴角流了下來。
「不要光看著,來幫忙,讓她吞下去,快點!」香燐大聲地喊著佐助。
佐助蹲下身來,用手捏住了唯的臉頰兩側,用外力迫使她張口。香燐將左手維持著放在唯嘴邊的動作,伸出右手去她的胸口,釋放查克拉修復著那個封印。
當封印的輪廓基本顯現出來,並且不再消散的時候,她發現部分凝固的血液,把她左手腕上的傷口堵住了一些,她暗罵了一句,又再給自己劃了一刀。
一旁的春野櫻看著香燐的動作,怔了許久,然後有些失控地去拉她的手,質問道:「你要救她,你竟然要救她——?」
她握住香燐手腕處的傷口,似乎想阻止血液繼續流出來,「她做了那樣的事情,難道不該接受懲罰嗎?你怎麼……你怎麼可以,不,不,這不對,你不能救她……」
身為醫療部長的她自然知道旋渦的血代表什麼,為了研究封印的解法她查遍了能找到的所有與旋渦相關的古籍卷軸,可她不敢相信香燐居然不惜耗費生命也要救這個女人。
「我當然可以救她——」香燐拂開了她的手,對她怒目而視,「倒是你,木葉的醫療部長,你在做什麼?見死不救這就是木葉醫療忍者的忍道嗎?」
香燐的質問讓春野櫻下意識地後退了兩步跌坐在地上,她喃喃道:「這是她該付出的代價,這是她毀掉我人生的代價,我怎麼能救她……」
她不停地重復著這幾句話,就像在努力說服自己,突然,她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一樣,偏過頭去看佐助的眼睛,卻發現佐助根本沒有給她一個眼神,只是把那個女人蒼白的手抓起來,放在他的唇邊貼了一下,就像一個吻。
後來的事春野櫻就記不清了,或者說大概從那一刻起她就強迫自己不要去看,不要去聽,否則自己一定會當場崩潰。
宇智波唯被送到了木葉醫院的頂層,宇智波帶土隔壁的房間。
香燐讓她暫時保住了性命,可是這樣的消耗,即便是生命力頑強的旋渦,也是無法長時間承受的。
最後佐助還是去找了大蛇丸。
雖然無比嫌棄醫療部的設施,不過難得看佐助對自己這麼「禮數周到」的樣子,大蛇丸還是覺得新奇得緊,於是屈尊降貴地走了一趟。
「沒救了,香燐要是再這麼耗下去的話,也會和她一起死的。」大蛇丸攤著手,笑眯眯地仿佛在說今天天氣真好。
佐助幾乎是在一聽到他這句話的時候就想拔刀了,不過硬生生忍住了,開口道:「條件。」
「佐助君還是這麼了解我,真是讓人高興。」大蛇丸嘶啞的笑聲低低地響在病房裡,「如果說我想要你的身體呢……」
「只要你能讓她活著。」
「啊啦,真是變了很多呢,佐助君……做了六年的「塔卡君」竟然讓你變得這麼好說話了嗎,真是個了不起的女人。」他伸出手去,捻起宇智波唯的一縷頭發,「說起來這孩子也跟我有個交易呢,報酬要是沒拿到的話我也是會很苦惱的——既然如此,那就請佐助君先代替那份報酬配合一下我的研究好了……」
佐助俯下身抓住了大蛇丸不安分的手,把那縷柔軟的頭發從他手裡抽出來,眼裡帶上了冷冽的殺意,連帶著周遭的空氣瞬間緊張了起來。
「我知道了,但是不要再碰她,否則不要怪我不客氣。」
聞言大蛇丸愣了一下,似乎好久沒有人用這種語氣跟他說過話了,他打量了一下正在幫宇智波唯把頭發拂到耳後的佐助,這一刻才有了實感——他的確是恢復了所有的記憶,與從前無二了。
雖說達成了交易,但就如之前所說,大蛇丸十分的嫌棄醫療部的一切設施,堅持要把宇智波唯弄到木葉外圍那個屬於他的基地裡去。
可後者現在的狀況根本糟糕到沒有辦法被移動,所以佐助冷著臉去了火影辦公室,拔/出一半草薙劍,威脅著卡卡西在轉讓書上簽字,把那層樓劃給了大蛇丸的基地進行管理。
不過在後來大和告訴卡卡西大蛇丸所研究的東西,對宇智波帶土也起作用之後,卡卡西就連著請佐助吃了三天的飯——雖然對方看起來並不樂意。
關於佐助恢復記憶一事,卡卡西程序化地寫了份模糊其詞的通告書文件下發給眾人,輕描淡寫地告訴眾人術式出現了問題,沒能壓制住寫輪眼加上輪回眼的力量,因此宇智波唯也遭到了反噬,陷入了沉睡。
半真半假的一番話,把那天發生的事遮掩了下來,塔卡重新變回了佐助,沒有叛亂,沒有搞事,只是搬了個家。
他甚至又把大和給擠了下去,依舊像以前一樣當起了暗部長——就連代號都沒有換。
在那之後,偷偷跑去看了沉睡的唯好多次,並因為老是想起幾年前她那句預言而一直惶恐不安地蹲在家裡的鳴人,這才把心吞回了肚子裡,又開始圍著佐助打轉了。
第 29 章
第二十九章 執念
佐助將春野櫻約在了宇智波住宅區的舊宅裡見面。
後者在結束工作往南賀之川流域趕去的途中,心緒很是雜亂——佐助在恢復記憶後已經從那裡搬了出來,也沒有回到他之前和宇智波唯居住的上忍公寓,而是搬去了暗部的宿舍,為什麼又要約她在那裡見面呢?
那場變故留下的痕跡,明明對兩人來說都是一道傷疤……
可即便如此,她還是不得不去,因為她有非說不可的話——這麼想著,春野櫻推開了木質的大門。
這個地方對她而言並不陌生,宇智波唯將佐助帶回這裡來「休假」的那段時間,她都會在固定的時間前來,名義上是為了給佐助復診眼睛,實際上則是為了研究如何打斷那個封印。
春野櫻想,大概這六年間自己一直在做著研究的事,宇智波唯心裡是很清楚的,因為每次她都會告訴前來的春野櫻「我會照顧好他」,語氣十分的重,仿佛是在警告她。
她覺得,將佐助的生死和術的成功與否綁定在一起,似乎讓宇智波唯覺得自己穩操勝券,篤定她會如同卡卡西那樣,不敢把佐助的性命放在天秤上,只能對所有的安排言聽計從,而她也的確如宇智波唯所料想的那樣,一直不敢輕舉妄動——
直到鹿丸婚禮的那天。
她可以做到不在意手鞠遞給宇智波唯的那束捧花,也可以做到無視鳴人對那二人的起哄,遏制著自己的思緒在遠處做一個旁觀者,但那場對話,讓她六年的克制、顧慮、掙扎,通通變成了一個笑話。
那完全是一場意外,她也竭力克制住了要當場現身質問宇智波唯的欲/望,顫抖著手俯下身去將那只玻璃杯撿起來,卻在下一秒因為無法控制手上的力氣而把它給捏碎了,玻璃渣扎進了她的手心,血順著手掌流下來滴在草葉上,沒有一絲痛感通過神經傳到了她的大腦。
她竟然就這樣被人挾持著,眼睜睜地看著屬於自己的未來被強行更改了軌道。
她睜著眼睛躺在床上一直到了天亮,然後翻出那個,記錄了自己關於禁術所做的一切研究的卷軸。
結印在她心裡早已滾瓜爛熟,她卻仍舊一遍遍地背著它,一直到去給佐助做「例行檢查」的那一天。
她帶上了第七班的合照。
為了給佐助偽造塔卡這個身份,就連鳴人那裡的照片都全被銷毀了,她手裡這張大概是存留下來的唯一一張了——那就如同她的執念,包裹著柔軟的少女情懷和酸澀的暗戀心思,誰也無法將其奪去。
她問佐助是不是厭惡謊言,得到了他肯定的回答,卻在對凶手做出控訴的時候,又得到了他冰冷的眼神。
她抓住他的手腕,猶如抓住了救命的繩索,而面前這個和她一樣的受害者,居然在真相快要揭露的時候,還在因為擔憂過分的響動會吵醒樓上那個罪孽深重的惡人,而猶豫著沒有掙脫她的手——
實在是太諷刺了。
即便是今天,春野櫻也不曾對那天所做的事感到後悔,反而無比厭惡這六年間那個畏畏縮縮遲遲不敢做出覺悟的自己。
她深吸了一口氣,走了進去。
佐助看到她來了,像以前他還是塔卡的時候那樣,給她沏了杯茶。
由於恢復了記憶和身份,在不穿暗部制服的時候,他又穿起了宇智波的族服,頭發也隨著封印術式的破碎恢復了墨黑色,只是相較以前張揚翹起的短發,現在的頭發因為蓄長了些顯得垂順了不少,剛好遮住了他左邊那只無法關閉的輪回眼。
那只眼睛讓春野櫻想起了在宇智波唯對自己下殺手的那刻,佐助用天手力交換了兩人的位置一事,雖然當時宇智波唯收了手,但那把刀還是刺穿了佐助的肩膀。
可後來佐助居然拒絕了醫療忍術的快速修復,任由那個傷口在他的皮膚上留下了前後兩道猙獰的疤。
春野櫻苦笑了一下,端起了那杯茶,開口道:「那時候,謝謝你了。」
不過很快她就意識到這並不是一個適合用來打開對話的話題,因為佐助在聽到她這麼說之後,明顯反應過來了她在為何道謝,隨即皺起了眉頭,沒有作答,反而問道:「鳴人說你想見一面,要說的就只是這個嗎?」
「不……」似乎沒想到佐助會這麼冷淡,春野櫻有些局促。
從宇智波唯陷入沉睡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大半年,回到暗部的佐助似乎一直在避開她,她有無數的話要說,卻一直沒有機會,所以她不想浪費這次難得的見面。
「她應該,很快就要醒了。」春野櫻咬了咬牙,抬起頭來對上佐助的目光,「所以有些話我必須要在這之前跟你說。」
「研究的事我聽香燐說了,如果不是你協助大蛇丸,想必沒辦法成功得這麼快。」佐助看起來對她想說的話並不感興趣,先她一步說了自己打算說的話,「我很感謝,櫻,如果有需要我幫忙的事,你盡管提——」
「那你就先坐在這裡,聽完我說的話!」春野櫻的聲音提高了不少,眼神裡是一目了然的不甘。
見狀佐助不再開口打斷她,雙手抱在胸前做了個了然的姿勢,用眼神示意她接著說。
「關於那個禁術,她說了謊,所有的人都以為術被打斷你就會死,所以我們抹掉了關於你的一切,讓你變成了那個本不該存在的「塔卡」——」
「這些我都從卡卡西那裡了解得很清楚了。」佐助並沒有什麼意外的神色。
春野櫻搖了搖頭,垂下眼眸,「她篤定我們所有人都不敢去驗證她的說辭,所以肆無忌憚地把你綁在她身邊……沒有人提出反對,大家都順理成章地接受了這一切,我也一樣。」
對春野櫻偏激的用詞感到有些不舒服,佐助皺了下眉,他並不打算和她在這裡討論宇智波唯的「罪行」。
春野櫻也明顯注意到了他的情緒變化,苦澀地笑了一下,抬起頭來問他:「佐助君,你就一點都不好奇為什麼我會在顧忌了六年以後,突然下定決心去打斷她的術嗎?」她的聲音帶上了幾分自嘲,「大概整個木葉沒有人比我更害怕你的死亡了,可我還是那麼做了——你就不想知道為什麼嗎?」
見佐助不回答,春野櫻也不在意,自顧自地接著說道:「卡卡西老師告訴了你一切,但他有沒有告訴你,為什麼宇智波唯要對你用那個禁術?」
卡卡西的確沒有告訴佐助唯發動禁術的原因,佐助也沒有想過要問他,因為他下意識一直在相信自己當時的判斷,認為她是看到了自己被鳴人殺死的未來,是以在當時那樣的失態,而這個禁術,大概也是出於那個原因。
關於葉月的力量,他其實並不了解,相關的大部分信息都是從鼬離開前留下的那段記憶裡解讀出來的。
鼬告訴他,葉月的血繼一直在左右唯的思想,讓她被困在其中而不自知,提前知道無法改變的「確定的結果」總是讓她心生恐懼,所以會徘徊在關鍵的選擇點,躊躇不敢往前。
當時在聽到她那番話時,佐助也的確能感受到她的絕望和掙扎。
他明白唯對自己的感情和執著,甚至還利用它們脅迫傷害過她,所以他下意識能聯想到的,對她而言最壞的未來,無疑就是自己的死亡。
而現在在他面前的春野櫻,卻似乎要告訴他另一個答案。
「為什麼?」佐助的聲音響了起來,帶著幾分探究。
春野櫻看他終於有了反應,就像是又看到了希望一般,翠綠色的眼底氤氳著水光,她顫抖著嘴唇開口道:「她看到了你和我的未來,看到了我們的婚禮,我們的孩子——」
「夠了。」佐助站起身來打斷了她,顯然並不相信她說的話,他語氣中帶著不耐,「如果你來就是想說這些,那就到此為止了,請回吧,春野部長。」
「不要那樣叫我!」春野櫻在聽到他這句話的瞬間驚惶地站了起來,手帶翻了桌上的茶水,濕噠噠地淌了一地,又很快洇進榻榻米裡,只留下些茶色的痕跡,「從前你都是叫我「小櫻」的……佐助君,為什麼不能回到以前吶,既然錯誤都被糾正了,那條軌道也應該回到它原有的位置才對——」
「誰告訴你那是「錯誤」?」佐助俯身把榻榻米上的杯子撿起來放在桌子上,看著春野櫻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她的人生從來就不是錯誤。」
「什,什麼……」似乎沒有想到佐助會這樣說,春野櫻一時愣在了原地,「不是……錯誤?」她笑了起來,眼底的水光終於彙成了淚痕流下來,「所以說屬於我的那個未來才是你口中的錯誤嗎,佐助君?你連確認都不確認一下,就把它全盤否定了嗎……」
她帶著滿臉的淚踉蹌著走過去抓住佐助胸口的衣物布料,絕望地質問道:「即便那是個錯誤,宇智波唯又有什麼資格來篡改它——」
「未來這種東西,從來都是無法被確認的,我只知道只要是我自己選擇的,無論它是什麼樣,我都會接受。」
而且,即便春野櫻口中的這個「未來」真的存在,大概也已經在唯拒絕鼬,選擇留在他身邊的那一刻,就徹底被改變了——佐助在心裡這樣想著,卻覺得沒必要向眼前的人解釋這麼多,因為她大概也無法理解。
他口中的話,和那時在戰場上跟唯說的一樣,可惜聽了這句話的人,無論是那時的唯,還是此刻的春野櫻,都如同槁木死灰一般萬念俱消。
春野櫻無法再堅持下去了,她顫栗著松開了自己的手,無望地往後退了幾步,佐助就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卻被她眼中的淚模糊成一道遙不可及的影子,她想她大概徹底沒有挽回的機會了。
「我那時候,是真的做好了和佐助君你一起去死的准備的。」她努力地笑了起來,「或許那樣對我而言才是最好的結局。」
大蛇丸的確十分擅長戳人的痛處——
如果放任那個術完成,宇智波唯的確必死無疑。但春野櫻不敢賭,她害怕這六年的時間,佐助被困在那個虛假的幻夢裡早已迷途。
那個女人就是打算用自己的死,讓失去所有記憶的佐助,永遠無法忘記她。
即便在那之後佐助再跟自己在一起,那也並非真實的他,並非春野櫻所追逐的人,不過只是一個被偽造出來的「塔卡」罷了。
所以她拼上所有的覺悟賭了一把,將佐助從那個被謊言構築的夢裡拉了出來。
然而他卻選擇了宇智波唯,把他未曾自己親眼看到的,屬於他們二人的未來判定成了一個錯誤。
這一刻,春野櫻想,她終於懂了宇智波唯的想法,大概在走投無路的時候,一個「虛假的塔卡」,至少不會像面前這個「真實的佐助」一般的殘忍——
他像是沒有聽到她絕望的話語一般,把半年前她帶過來的那張合照,遞還給了她。
不合時宜的溫柔,有時候大概比刀刃還要無情。
「這是你掉在這裡的,留好吧。」
照片上女孩明媚的臉,被宇智波唯的刀留下的窟窿分割成了兩半,再看不清是否帶著笑容。
二十年的執念,到此為止了。
第 30 章
第三十章 雪松
從長眠中醒來的滋味並不好受,因為比起身體,思維總會先一步復蘇,能進行簡單的思考,能感受周遭的變化,卻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
宇智波唯始終能感受到有人一直在握著她的手,手掌比她寬大不少,指腹有一層薄薄的繭,在與她掌心相接的時候,輕柔的力度帶來的粗糙觸感讓唯忍不住想要去回應他,可惜她的手連這個簡單的動作都無法做到。
唯一度懷疑自己已經死了,而握著她手的人大概只能是止水了。
只剩下意識還能活動,也許是上天在懲罰她妄圖改寫命運的痴念。
可周圍儀器運轉發出的「滴滴」聲,又在提醒唯,她應該還活著,並且躺在類似醫院的地方。
隨著感官逐步恢復,她開始漸漸能聞到味道——消毒水的味道,怪異的藥水的味道,辨不清的花香,還有始終縈繞在她身邊的雪松木的氣味。
她曾經因為任務去過一次那個神秘的雪之國,這個地處極地的國家,一年四季都是冰雪,極少有天氣暖和的日子,因此大面積地種著雪松木,連空氣都被其散發的凜冽香氣給浸透了。
四戰結束後,忍者世界不再有戰事,因此相較起軍事武裝,各國開始更注重自己的經濟,相互間的進出口貿易也迅速頻繁起來。神秘的雪之國,也憑借著高產量的雪松木香料,向外打開了自己封閉的大門。
唯曾在木葉的店鋪裡購買過從雪之國進口的沐浴露。雪松的味道冷冷的,和當時下雪的木葉很是相宜,可惜塔卡似乎對那個味道十分抵觸,當晚在抱著她的時候,將頭埋在她脖頸間,半天沒有說話。
無動作的沉默大概就是在表示討厭吧——當時的唯這麼想著,在第二天便把那瓶沐浴露給扔掉了,換回了以前用的品牌。
唯想她應該是十分喜歡雪松木的氣味的,因為即便它現在和醫院詭異的藥水味混合在一起,也沒有令她產生絲毫的不喜。
這樣的香氣應該是有安撫鎮靜的效果,即便她清醒過來,因為全身的無力和無盡的黑暗而感到焦慮,只要這樣的氣味似有似無地包裹住她,她便很快就會又陷入沉睡。
香燐在這周佐助第四次推開自己實驗室門的時候,終於爆發了。
她隨手抓起手邊的一個空燒杯砸了過去,被對方輕而易舉地接住了,甚至還貼心地給她放進了牆邊的玻璃櫃子裡。
「所以說,我也不知道她為什麼還不醒過來啊——」香燐一頭長發被她抓得毛糙極了,發色相較一個月前加深了一點,雖然遠不如原本那樣鮮亮,但至少不再是泛白的顏色。
她惡劣地瞪了佐助一眼,雙手交叉抱在胸前,哼了一聲:「說不定她就是不想醒而已,托某人的福……」
香燐的聲音在說出「某人」二字的時候聲調微微上揚,挑釁的意味很明顯,但抬眼一看佐助那張木頭臉,一點反應也沒有,只是目光直直地盯著自己,她就感覺自己的鐵拳又打在棉花上了,頓時又炸了毛,跺了下腳。
「不要用這種眼神看著我啊,要是有意見,你去找大蛇丸大人啊!」香燐嘴裡罵罵咧咧地又舉起了一根試管,作勢又要往佐助的方向扔過去。
然而下一秒她的動作就因為對方的聲音頓住了,臉漲得通紅。
「謝謝你,香燐。」
道謝的聲音和佐助平常說話時一樣,沒什麼溫度,卻讓香燐手足無措起來,她結結巴巴地把佐助趕出了實驗室,扭捏著把那根被她捏在手裡,因為升高的體溫而帶上熱度的試管重新放回了架子的插槽裡。
「明明是個混蛋,說什麼漂亮話呢。」她垂著頭,伸出雙手給自己的臉扇著風,試圖讓這份躁動的熱度迅速散去。
佐助並非不想找大蛇丸,只是這廝上個星期帶著大和出了遠門,聽卡卡西說是去找什麼「失落的秘術卷軸」去了。
可憐大和,從暗部退休又干起了保姆的老本行,大齡未婚男忍,每天只能和大蛇丸打交道,連談戀愛的時間都沒有——這是卡卡西的原話。
仿佛迫害大和去監視大蛇丸的始作俑者另有其人,而不是他六代火影旗木卡卡西。
臨走前大蛇丸還好心地給佐助留了封信,大概是怕自己的尋找秘術之旅被突然殺上門的暗部長給打斷。
信上寫著,宇智波唯各項指標都已經幾乎正常,很快就要醒了,用樓下愚蠢的醫療部的話來說就是「已經可以出院了」——只要定期注射融合了龍地洞力量的柱間細胞提取液所制成的針劑,就可以與正常人無二了。
不過也只是「正常人」而已,她的身體受損極重,想要恢復巔峰時期的實力,多半是不可能的。
不過佐助並不在意這個,他接手暗部,原本就是為了不讓她再回到那裡——止水留給她的責任,他願意替她承擔。哪怕她在醒來後只是一個柔弱的普通人,他也能讓她依靠,護她周全。
在確定唯性命無虞之後,佐助在老宅裡繼續一個人生活了一段時日,但夜裡總是會驚醒,而那張對一個人來說過於寬大的床,空著的位置在死寂的深夜,冰冷得刺骨。
他想大概回到之前的上忍公寓也會是同樣的情況,所以他動了動手給自己在暗部的公寓安排了一間宿舍。
直到在打包東西的時候,他才發現,唯在這個「家」裡,幾乎沒有留下除了衣物以外的任何東西——從沒見她穿過的上忍制服和暗部制服疊起來放在最角落的抽屜裡,上面壓著她帶有劃痕的陳舊狐狸面具。
這個面具被佐助帶回了暗部,代替了他作為「塔卡」的時候所使用的那一個。
掛起來的衣物大都是振袖和浴衣,沒有任何一件上繡有宇智波的家紋,更不要說在其中找到一件族服了。
而除了衣物之外,便只有鹿丸送給她的那些奇奇怪怪的伴手禮了。
就仿佛她已經做好了隨時消失的准備。
當佐助忘記一切,只是「塔卡」的時候,曾以為她是因為性情涼薄才對一族沒有深厚的感情。此處在當時的他眼中,只是「宇智波唯的家」,而一起住在這裡,僅僅被他當成了兩人關系更加明晰的表現。
直到那個禁術被打斷,重新恢復的記憶才讓他明白,她為何總是戰戰兢兢睡不安穩,為何總是小心翼翼對自己千依百順,又為何從不把自己和宇智波一族聯系在一起。
那天他被憎恨所支配發泄在她身上的話,大概對她來說,就意味著他在告誡她,她不再有資格做一個宇智波了。
移植完眼睛的那天,唯從基地離開的時候,佐助是知道的,他跟在她的身後一直到了那個入口,那條明與暗的分割線,伸手就能觸碰到黑暗之外春日陽光的地方,他站在陰影裡,聽著她虛浮的腳步聲逐漸消失。
佐助伸手撫上眼部纏繞的繃帶,似乎連著粗糙的紗布都在不停地讓他想起唯顫抖的指尖和沾染了濕意的光滑皮膚。
他看不見,但能大概在心裡將她滿是淚痕的臉和倉皇逃離的背影描摹出一個依稀的形狀,可惜那並沒有給他帶來任何發泄後的快意,他甚至覺得臉上的紗布溫度高得要將他灼傷。
在解開穢土轉生之前,鼬告訴佐助,這世間沒有任何一個單一的個體是完美的,正是因為不完美,才會被能彌補自身不足的人所吸引,只有互相補足,相輔相成,才能慢慢開始向好的方向接近。而要做到這一點,首先得承認最真實的自己,要是這樣做了,就不會再對任何人說出謊言,於他於佐助於唯而言,都是如此。
謊言中沒有信任,會滋生不安和惶恐,最終讓人迷失。
兩個不敢承認自己感情的人,一個守著兄長的意志,被葉月的力量左右,另一個在憎惡裡迷途,被仇恨扭曲了自我;一個害怕連親人的關系都失去,另一個唯恐暴露自己脆弱的軟肋——誰都不敢邁出那一步,承認自己的內心。
鼬告訴他,如果自己能在一開始就正視他和唯,和他們站在同等的地位上探討真相,或許一切就不會是現在這個糟糕的局面。
他在穢土的身體消散前,用月讀將所有的記憶毫無保留地留給了佐助。
所以佐助看到了唯因為葉月血繼而憔悴的臉,看到了欺騙自己「御守落在學校」的她在街上奔跑的樣子,血浸濕了她的鞋底,甚至因為她踩下的動作濺在她腳踝的皮膚上。
他也看到了她詢問鼬「你打算把佐助怎麼樣,把你自己怎麼樣」,看到了她在鼬要帶走她的時候,閉上雙眼,以止水的名義起誓,只為了留在他身邊。
他和她曾經是那樣親密的關系,即便只是透過鼬的視角窺探到了屬於她的一部分過去,他也很快就能理解她,可是,這份理解越是深刻,他對木葉的憎恨便越發的強烈。
唯在木葉和他之間動搖的樣子,讓佐助的胸口撕扯一般地疼起來。
可在他因為那段記憶臉上浮現出痛苦的神色的時候,鼬卻按住了他的後腦,與他額頭相碰,告訴他「無論你將來會變成什麼樣,我都一直深愛著你」。
火之國的人,相互之間的交流都十分含蓄,可能一輩子都不會露骨地說出「愛」這個字,但鼬竟然如此坦然地將心底的話剖了出來,放在他面前。
那一瞬間,看著消散的穢土,佐助第一次開始思考,何為家族,何為村子,何為忍者,何為——愛意。
為了找到答案,他復活了大蛇丸,將先代火影們穢土轉生了出來。
從那如同故事一般漫長的往事中,佐助確實看清了方向,找到了他要走的路。那一刻,他恨不得立刻趕到唯的面前,剝開她因為自己帶給她的痛楚而穿上的鎧甲和偽裝,告訴她所有一切她想要的,他都能為她辦到——
她要的和平,她要的木葉,她要的,他。
可惜也許宇智波一族從骨子裡就浸染了和先祖宇智波斑同樣的傲慢,太過相信自己的力量,始終試圖獨自一人解決一切。
為了鼬能繼續和家人待在一起而獨自選擇使用別天神的止水是如此,為了保住佐助和唯性命而選擇滅族的鼬是如此,試圖將世界納入自己獨/裁之下迎來絕對和平的佐助是如此,孤注一擲要改變未來的唯亦是如此。
即便找到了正確的路,兩人最終都還是用了錯誤的方式。
所以對於春野櫻打斷了那個禁術,佐助知道自己其實應該感謝她,無論她的目的如何,唯確實是因為她的行動,才能保住性命。
不過在唯的情況穩定下來之前,他始終心神不定,為免情緒失控,他避開了春野櫻,只是把那張第七班的合照替她保留了下來。
在春野櫻攥著那張照片離去,只留下一個倉皇的背影之後,佐助伸手將被她扯皺的衣服撣平,將桌子上的茶杯收到了廚房的水槽裡,繼而回來收拾了被茶水洇得一塌糊塗的榻榻米。
他在盡力把這個「家」復原成他們兒時唯所熟悉的樣子,並按她的尺寸給她重新做了族服放在衣櫃裡。
茶碟、酒盞、碗筷,種種物品他都在這段等待的時間裡,一一挑選著,甚至浴室的沐浴露,他都憑借身為「塔卡」那段時間的記憶,買了她應該很喜歡的雪之國進口的那種。
將近二十年的時間,都是她在守著他,遷就他,等待他——
現在輪到他做出一點改變了。
作者有話要說:
香燐:自己用安神沐浴露還來找我麻煩,臭男人莫挨勞資
下章醒過來談戀愛
謝謝小可愛的營養液,今天雙更~
感謝在2021-03-22 02:43:05~2021-03-22 21:57:0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年華逝去 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 31 章
第三十一章 故居
夏日的蟬鳴真是擾人——
這是宇智波唯睜開眼的第一個念頭。
陽光十分的刺眼,大概剛好是正午的緣故,即使被一層紗簾擋住了大部分,透進來的光還是晃得她頭暈。
「呃……」唯試圖用手撐著床沿坐起來,但不過撐起來一點點,體力就迅速被耗盡,整個人無力地平躺在床上,連手指都無法抬起來了。
她盯著天花板,喘著氣,身旁的儀器因為她突然變化的心率發出異樣的警報聲。
還沒等唯扭頭去看,走廊上已經響起一陣腳步聲,一抹緋紅攜帶著室外悶熱的風衝了進來。
「唔……香,香燐。」一個簡單的名字,卻在她喉嚨裡掙扎了半天才被說出來,聲帶似乎因為長期不使用,只能摩擦出這樣沙啞的聲音,實在算不上好聽。
「別說話,你別說話——」
香燐連忙擺手讓她放松,小心地上前去檢查她的身體。
整個過程,香燐發現唯的眼神一直沒有從自己身上移開過,她自然知道她有千百個問題要問,於是開口安撫道:「問題暫時先留著吧,會有人來給你解答的……嘖,不如說那家伙整天都在等——」她頓了一下,又轉移了話題,「總之,你現在活得好好的,之後也不會死,但是目前為止還是跟一張紙片沒有兩樣,如果不想被風吹散掉的話,就老老實實地躺著,暫時什麼都不要想。」
唯活了二十幾年,身體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虛弱過,就仿佛有人把碎成了千萬片的她強行給拼湊了起來,全身每一個部位都泛著酸疼和麻痹感。
她想香燐大概不僅沒有騙她,反而還將實情隱瞞了不少,畢竟把用了禁術的她救活,大概比從鬼門關裡將人救回來還要難上百倍。
唯用了最後一點力氣,對著香燐笑了一下,嘴唇無聲地動了動,告訴她:「謝謝。」
香燐看著她暗淡的唇色和尖尖的下巴,在自己腰後掐了一把,強行把眼裡的水汽憋了回去。
她拉過唯的手,從一旁的恆溫箱裡取出一支針劑,給她進行靜脈注射,淡紫色的提取液幾乎在進入唯身體的那一瞬間就給她帶去了蓬勃的生命力。
就如同在迅速修補著她身體由於碎裂後又被拼起而留下的縫隙,把痛感和疲憊向外清掃著。
唯不由自主地舒了一口氣,微微活動了一下指尖,她試圖開口,卻發現這個藥物對她的嗓子似乎不起作用,她還是很難發聲,於是皺起了眉。
「很快就能說話了,不要急。」香燐把她因為注射針劑而變得冰涼的手塞回被子裡,安撫地拍了兩下,「不要亂動喔,我去通知一下佐,呃,咳咳,某個在上班的家伙。」
心想香燐要通知的對像大概是卡卡西,唯了然地對著她點了點頭。她的思緒很混亂,那天發生的事在她腦海裡迅速過了一遍。
心中有無數的問題,然而都敵不過那一個她最迫切想知道的——佐助在哪裡。
然而周遭冰冷的儀器不會回答她的問題,這副身體也不允許她現在就起身去確認,她閉上眼簾,任由透進來的日光把眼前映出一片紅色。
香燐扶著眼鏡想了半天才記起佐助留下的那個術的結印順序,以極其緩慢的速度把那只鷹召喚了出來——畢竟是半年前教給她的了,還能記得都是謝天謝地。
隨手在桌子上扯了張便簽紙將要傳達的話寫下,香燐把它卷起來放在了忍鷹腳上的信筒裡。
大概是佐助已經給鷹下達過命令,幾乎是在香燐的手離開信筒的那一瞬間,飛禽的翅膀就張到了最大,從窗口消失,只在天空留下一個黑點。
忍鷹很快就找到了佐助的位置,鳴叫了一聲,把火影辦公室窗上的玻璃給撞了個粉碎,撲騰著停下來,順帶側頭避開了在執行護衛任務的另一個暗部下意識擲出的苦無。
一手《親熱天堂》一手文件,人還在打盹的卡卡西,被此番動靜驚得把書和文件都給扔在了地上。
擲苦無的暗部此時也發現了那是部長的忍鷹,雖然內心腹誹為什麼忍鷹傳信非得要撞碎玻璃窗進來,但還是流著冷汗向一旁的佐助低頭。
然而他驚訝地發現自己的上司根本連一個眼神都沒留給他,竟然有些急切地往那只忍鷹那裡走,然後捏著那張從信筒裡取出來的紙條,直接瞬身消失了——連一旁的火影大人都被他無視了。
「咳咳。」卡卡西把《親熱天堂》撿起來,衝著這名暗部的小年輕眯著眼睛笑了起來,「你們部長,那個什麼,嗯,家裡有急事,我給他批假了。」
門再次被拉開的時候,唯以為是卡卡西或者香燐來了,側過頭去,眉眼間帶著笑意,卻在下一秒凝固了。
她瞬間不安起來,下意識撐起身子來往後退,注射的藥劑多少讓她有了一點力氣,是以可以做出這些逃避的動作。
「別動。」佐助抓住了她的手腕,力道很輕。
他的手因為長期握劍,十分修長,指腹上有一層薄薄的繭,是唯在沉睡中所熟悉的觸感——
竟然,是佐助嗎?
她有些不敢相信。
佐助將唯拉了回來,另一只手按住了她的後背,她實在沒有任何掙扎的力氣,只能軟軟地靠在他懷裡。
清冽的氣味織成了一張細密的網,隨著佐助的動作將她包裹起來——是雪松木的味道。
寬大的手撫過她因為消瘦而凸起的蝴蝶骨,一路向上,停在了她的後腦,然後規律地輕撫著她的頭發。
唯的頭發很軟,垂在身後像是柔順的絲綢,可她的身體卻僵硬得如同一塊堅冰。
「你應該有很多的問題。」胸腔震動,傳來佐助低沉的聲音,「但是不急——」
佐助雙手扶著唯的肩膀,蹲下身去與她平視,女子的眼神有些茫然,與他對視了許久,猶豫著伸出了一只手,想撫上他的側臉,卻在距離一寸的地方停下了,旋即像是回過神了一樣,要把手收回去。
可佐助瞬間握住她的手腕,制止了她的退縮,他將她的手掌拉過來,與自己的側臉相觸,幫她完成了這個本已被她放棄的動作。
唯的指尖是藥水帶來的冰涼,佐助的掌間是盛夏留下的炙熱。
在一片蟬鳴聲裡,他側過臉去,在她的掌心留下一個吻,然後望向她漆黑的眼睛。
「我帶你回家。」
佐助橫抱著唯,穿過人行道的一片樹蔭。盛夏的陽光被樹葉遮住,只漏下來一些斑駁的光點灑在地上。
他本可以用瞬身術,卻堅持一步一步走著,懷裡的女子靠在他的胸口,輕得像一張紙,但臉上恍惚的神色似乎隨著木葉熱烈的陽光變得明晰起來。
唯似乎從來沒有像這樣仔細地看過木葉的街道,這種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覺對她而言復雜極了,如果不是佐助胸口的溫度在提醒她,她幾乎都要確定這不過是自己幻想中的南柯一夢。
她抬起頭來,卻正對上了佐助的眼睛,右眼是和她一樣的,屬於宇智波的黑曜石,而從垂下來的黑發間隱約露出的,是無法被關閉的,紫色的六勾玉輪回眼。
唯的手下意識地抓緊了佐助胸口的衣物,她張了張口,喉嚨卻還是澀然地無法發出正常的音節,只漏出來一點無意義的聲音。
佐助又再把她抱得更緊了一些,垂下頭來附在她耳邊說:「好好看一看,你想要守護的這個木葉。」
正午的街上並不像傍晚時分那樣熱鬧,不過依舊是生機勃勃。
他們路過了忍者學校,路過了一樂拉面,路過了團子屋,甚至佐助還輕車熟路地讓老板娘給他打包了一份團子帶走。
等待的時候,他抱著唯坐在團子屋外的長竹椅上,病房那邊只有備用的棉拖鞋,並不適合這樣的夏日,是以在帶她離開的時候,他沒有給她穿鞋。
所以此刻,她赤/裸的腳下意識地輕輕晃著,就像兩人住在舊宅裡她時常坐在庭院回廊邊上等他打包一樂的拉面回來時那樣。
老板娘的手腳很利索,很快便把打包好的食盒遞到了佐助手上。
黑發黑眼的兩人讓她覺得很是熟悉,卻叫不出名字。畢竟那麼多年過去,時過境遷,她又如何能把面前的兩人,與當年那個堅持強調自己不愛吃甜食的男孩子和總是在出神的女孩子聯系在一起呢。
在老板娘打量著二人的時候,唯也在盯著她走神——她最後一次光顧這家店,是在去見鼬之前。
老板娘比起那時候,臉上多了不少皺紋,笑容卻越發慈祥起來。
佐助把被青色的布巾包起來的食盒放在唯的手裡,低頭對她說:「提好了,掉了又得再回來買。」隨即摟著她站了起來。
懷裡的女子怔然地對他點了點頭,手裡緊緊地抓著那盒團子,若有所思地靠在他懷裡。
見狀老板娘開心地笑了起來,就如同調侃小時候的佐助,比他愛甜食的哥哥還要更常光顧這裡的時候一樣,眼睛彎起來,話語中滿是戲謔:
「年輕夫妻總是比上了年紀的要有情趣得多嘛,多看看年輕人心情都會好上不少呢。」
老板娘一番話惹得她的丈夫氣呼呼地從店裡撩開門簾大聲地喊起了她的名字——似乎也覺得這樣的話的確有些失禮,她對丈夫擺擺手,轉過身來對佐助和唯致歉。
唯仍舊盯著手裡的食盒,沒什麼反應,大概是根本就沒有聽老板娘的話,佐助低頭看了她一眼,搖了搖頭示意老板娘不必感到抱歉,便抱著懷裡的人繼續往南賀之川流域的方向走。
佐助把唯抱進了曾經她自己的房間,而不是隔壁之前一度被他們當成主臥室的,以前屬於佐助的房間。
他從衣櫃裡取出疊好的寢衣放在她身邊,白色的衣角上繡著一個小小的團扇圖案。
將散落的長發重新拂到她耳後,佐助開口告訴她:「我在門口等你。」
說罷起身退出去幫她拉上了門。
紙制的推拉門並沒有多少隔音的效果,衣物摩擦的聲音很清晰地傳了出來,卻並沒有讓佐助產生任何綺念,他伸手握了一下腰後草薙劍的刀柄,似乎有些不安。
過了許久,房間裡才靜了下來,一只蒼白得近乎透明的手,探出來拉開了門。
佐助握住了那只手。
他低頭去看唯身上穿的衣物,發現她並沒有換上那套繡著宇智波家紋的寢衣。
她大概是花了些時間,才從一大堆嶄新的衣物裡找到了這件屬於她自己的浴衣,藤色的布料上錯落著桐花和桐葉,對佐助,或者說對塔卡而言,十分熟悉。
她太瘦了,曾經合身的衣服顯得有些寬松,領口/交/合的地方隱約露出鎖骨的弧度,隨著她抬頭的動作,更加明顯了。
佐助的眼底,是深沉的黑色,他沒有發問,只是抱起她往庭院回廊的方向走去。
第 32 章
第三十二章 距離
鹿丸總是帶一些奇奇怪怪的伴手禮回來,破舊的繪本、怪異的蟲子標本、扎染出特別顏色的布,林林總總,基本都被唯放在了二樓的房間。
只有那盆仙人掌是個例外——也許是因為它是這些伴手禮中唯一的活物吧。
它被移植在精心挑選過的花盆裡,置放在庭院采光最好的地方。明明是在沙漠裡都能存活的堅韌植物,卻被養得像一株嬌花。
佐助想,唯應該是很喜歡它的,所以即便在他離開這裡的幾個月時間裡,也會時常回來給它澆水。甚至因為它長得太快了,佐助還給它換了個花盆。
此刻的唯就靠著庭院回廊的柱子邊,視線放在花盆上的松枝圖案上。
「之前的花盆裂開了,所以換掉了。」佐助看著她若有所思的臉,解釋道,隨即把裝著團子的木質食盒打開放在她身邊,「不能吃太多。」
唯對著他點點頭,伸手捏住竹簽,拿出一串團子端詳著。綠粉白三色不同的團子串在一起,淋上棕色的糖漿,熟悉的香味卻讓她覺得恍若隔世。
她輕輕咬了一口,甜味從舌尖蔓延到整個口腔,像是徹底把她從沉睡中喚醒了,這一刻她才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真的還活著。
睡了太久的人,即便是面對自己的嗜物,也吃不下太多,只是吃掉一串,唯便把竹簽放在食盒裡,合上了蓋子。
一路的迷夢終於散盡了,她抬頭看向身邊的佐助,無聲地說道:「你不恨我嗎,佐助。」
佐助一直在看她,自然在一瞬間就解讀出了她要說的話——他和鳴人那個至今不會讀唇語的下忍可不一樣。
他拿起那個食盒,站了起來,低頭看著她,「你覺得呢?」
他還沒來得及換衣服,身上仍舊是暗部的制服,看起來就像還是塔卡那樣,可變化的眼睛顏色,換成狐狸款式的面具,還有區別於曾經暗部佩刀的草薙劍,無一不在宣告,他已經打破了那個謊言。
這個反問回來的問題讓唯沉默了,如果讓她給自己判刑,在春野櫻來的那天,她就應該死去了,而不是還能像現在這樣,坐在這裡看著他拿著那盒團子往廚房的方向走。
回來的佐助換掉了暗部的制服,身上是唯十分熟悉的宇智波族服。大概是因為骨架勻稱,寬松的族服在他身上並不會顯得臃腫。
他在唯的身邊坐下,冷冽的雪松氣味在夏日的空氣裡就像是融化的冰雪一般。
「我如果直接告訴你我一點都不恨你,也一點都不在意以前發生的所有,大概你也並不會相信,反而會害怕得越逃越遠。」佐助沒有看唯的臉,看向了庭院角落她曾經喂養烏鴉的地方,聲音很輕,「所以用你的眼睛來看,唯,這次換我等你。」
唯的嘴唇因為過分的訝異微微張開,剛醒來不久,她的視線並不如以前那般清晰,有些探究地湊近了一點,想看清佐助臉上的表情。
佐助像是感應到了她的動作,側過頭來,與她視線相接,伸手擦掉她嘴角的一點糖漿,繼續說道:「我一定會用正確的方式。」
背道而馳的十年除了傷口什麼都沒有留下,就連兩人分別做出的最後的努力,都錯到了極點。
佐助的手在唯的側臉停留了一下,透過她錯愕的表情又看到了兒時那個屬於自己的女孩。
庭院裡的蟬又叫了起來,她尖尖的下巴在夏日的光裡顯得輪廓透明,藤色的浴衣襯得她的膚色像雪一樣。
明明是炎炎夏日,佐助指尖所觸碰到的皮膚卻還是那樣的冰涼。
他克制住了現在就要吻她的衝動,在嘴角帶起了些許的弧度,湊過去和她額頭相貼。
「所以,和我在一起吧。」
是夜,佐助在給唯注射了針劑之後,睡在了她的隔壁,或者說那原本就是屬於他的房間。
他的睡眠很淺,所以以前唯因為血繼覺醒經常在夜裡驚醒的時候,會很小心地在經過他房間的時候放輕腳步。
所以現在即便無法入睡,她也保持著蜷縮在被子裡的姿勢,連布料摩擦的聲音都不想發出來。
佐助白天說的話讓她困惑極了,也不安極了。
唯不明白,「在一起」三個字對他而言意味著什麼。她當然希望那是意味著未來已經被她的行為改變了方向,她追尋的少年終於回頭看了她一眼。但過分美好的思緒帶來的無疑是不可自控的忐忑——
因為一度擁有過再失去,比起從未擁有過,要殘忍太多。
思緒茫茫如同理不清的線,在唯的腦中亂做一團,伴隨著庭院裡時不時傳來的幾聲蟲鳴,讓她焦慮地深吸了一口氣。
她終究是忍不住坐起了身,打算去庭院裡清醒一下。
可門外傳來的腳步聲瞬間讓她打消了這個念頭,她重新拉過被子側躺下,緊緊地閉起了眼睛。
佐助並不是因為過分的淺眠而被唯的響動給吵醒了,他只是單純的睡不著而已,只能盯著將兩人隔開的那道牆出神。
這種患得患失的情緒對他而言並不陌生,半年裡的許多個夜晚,他都被這樣的情緒支配著,從暗部公寓一路踏著夜色到木葉醫院的頂層去,握著她的手待到天光大亮。
唯並不知道佐助是帶著怎樣的心思來確認她的情況,也不知道他也和她一樣,內心滿是不安。
她背對著他的視線,手裡緊緊地攥著被子的一角,呼吸卻十分平穩,和一個陷入深眠的人無二——這對暗部出身的她來說,是太過簡單的事。
榻榻米在來人的腳步下發出輕微的摩擦聲,然後是衣物窸窣的響動。唯在一片黑暗裡,清楚地感到身後的人俯下身來靠近了她,距離近到連呼吸的聲音都那樣清晰。
雪松木的味道將房間的空氣浸染了個徹底,她感覺自己攥著被角的手裡,被佐助塞進了一片方形的柔軟織物,上面大概是有刺繡,觸感有些粗糙,內裡卻因為不知道裝著什麼東西,略微鼓起來。
「別怕。」
佐助的聲音低低地響起來,不知道是在安慰她,還是在安慰他自己。
但這句話仿佛帶著蠱惑,唯的思緒很快模糊了起來,在那片木質的香氣陷入沉眠。
第二天她醒來的時候,下意識舉起了仍舊握著那物的手,卻發現手中的物品,並不是她想像中的什麼織物,而是那個在她胸口佩戴了十年的御守。
在封印佐助的記憶之後,唯便把這個御守和她曾經的暗部制服一起,放在了衣櫃角落的抽屜裡,沒有再碰過,而如今佐助又再把它放回了她手裡。
只是相較於從前,它似乎厚了一點。
唯有些疑惑地打開了御守,裡面自然是那條止水買給她的紅色發帶,她伸出一根手指,把折疊的發帶撥開,卻在裡面發現了一張疊成方塊的紙。
她記得御守裡的符文早就被她拿出來了,怎麼……
指尖動了幾下,折疊的紙被打開,不同於她曾經稚嫩的筆跡,紙上的兩個字,力道重得墨跡幾乎透過了紙背,筆畫行雲流水不輸於鹿丸——
上面寫著,「平安」。
鳴人又在鬧著要去看宇智波唯了。
佐助把她接走的時候根本沒有給任何人打招呼,那天他好不容易提前搞定了卡卡西安排文化課,在井野那裡包了一束花去探望的時候,卻直接撲了個空。
負責管理頂層的那個叫香燐的女忍,發起火來一頭紅發會像他媽媽玖辛奈那樣飄起來,總讓他莫名感到畏懼,於是忙不迭把花放在了隔壁帶土的床頭櫃上,一溜煙跑了。
在卡卡西告訴鳴人佐助把人帶回了宇智波居住地之後,鳴人當即就說自己要去看看。
「我說鳴人啊,你信不信現在你去一趟佐助家裡,然後從明天開始你的文化課就得停上一個星期。」卡卡西用文件把桌子拍得震天響,「那樣就困擾了,我還想早點退休吶。」
「我去探望唯,關佐助什麼事,又關文化課什麼事——」木葉的下一任火影顯然並不明白其中的關竅,雙手撐著桌子跟卡卡西瞪著眼。
「那這麼說吧。」卡卡西把文件卷成筒狀敲在了鳴人頭上,「你要是現在去了,以後你和雛田每次出去約會的時候,佐助都會冷著臉跟著你,就算吃飯也要坐在你們倆中間——懂了嗎?」
聞言鳴人驚得後退了幾步差點沒站穩——不就是去看望一下病人,佐助竟然會如此打擊報復嗎,他抹掉了額頭上的冷汗,支支吾吾地說:「那,那還是不去了……啊,我就是擔心佐助那家伙不會照顧人啊,他小時候就老欺負人,失去記憶的時候唯都要把他慣到天上去了——」
「這就不用你操心了。」卡卡西笑眯眯地看著他。
當時被卡卡西一番嚇唬,生怕自己約會被佐助報復的鳴人退縮了。可是他忍了快一個月,實在忍不下去了——
「就算是養的貓也得出來遛遛吧——」鳴人衝著卡卡西喊道。
從那天起他就再也沒見過唯,而佐助給卡卡西老師走了個過場,排忍鷹來遞了個假條,也不見了蹤影。
「鳴人,你這話要是被佐助聽到了,估計不是停課一周就能完事了。」
「唔……」似乎也覺得把唯說成小貓不太好,鳴人噎了一下,但還是氣勢洶洶地不罷休,「不管怎麼說,我今天一定要去,去……」似乎提到的東西有些難以言語,鳴人的臉有點泛紅,他揮舞著拳頭含糊其辭,「去親手給唯送一件重要的東西!」
「哦,是你婚禮的請帖是吧。」卡卡西一口拆穿了他,一點面子都不給,「婚期還早著呢,你著什麼急。」
鳴人的臉頓時紅透了,結結巴巴地留下一句「才不是」,直接落荒而逃了。
雖然在卡卡西老師面前顯得那麼硬氣(自認為),鳴人在敲門的時候還是局促地原地踱了一會兒步。
「這個就留給鳴人君下個月再去吧,很快就要到了吧,生日」
女孩子指著他的青蛙錢包笑起來的樣子,隨著記憶裡熟悉的話語逐漸清晰起來。
那或許對他而言才是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個朋友,至少是第一個讓他產生了分享一碗拉面的想法的人,也是第一個主動提起了他生日的人。
正是因為有那種笑容,才能讓佐助像現在這樣心甘情願地留在村子裡吧,鳴人這樣想道。
「所以說不親手交出去我可不安心啊。」他喃喃自語了一句,敲響了門。
佐助的臉色果然如同卡卡西老師形容的一樣黑,鳴人甚至懷疑如果不是後來唯聽到響動過來看了情況,佐助連門都不會讓他進。
「好久不見了,鳴人。」唯給他端過來一杯茶。
聽聲音大概是笑著的,但是因為臉上蒙著面罩,鳴人沒辦法判斷她的表情。
雖然很奇怪唯是不是受了卡卡西老師的影響,在家裡都不摘面罩,但在鳴人發問之前佐助的聲音就冷冷地響了起來。
「趕緊喝了茶回去上你的課。」話語中不乏對吊車尾被迫補習文化課的鄙視。
「佐助你!」鳴人瞬間炸了毛,站起來,「我這是在為了火影而努力,自己給自己批假條整天待在家裡的人有什麼資格說我!自己偷懶也就算了,還把唯關在家裡不讓她見人——」
「你要是文化課過關,當上火影,也可以自己給自己批假條,還能給我批。」佐助睥睨著鳴人,打斷了他的話,「卡卡西等你合格都等到掉頭發了。」
「可惡……」鳴人自認為說不過佐助,往唯的方向靠了靠,眼睛垂下來,金色的頭發雖然剪短了,但還是像極了一只貓。
「怎麼能這麼說呢,佐助君。」唯心裡的天平瞬間斜了。
「陳述事實罷了。」佐助把茶杯往鳴人面前一遞,十分的不客氣,「所以快喝了茶走人。」
聽到唯對佐助的稱呼,鳴人愣了一下。
面前發生的一切看起來十分的融洽,就如同兩人之間又回到了曾經兒時那樣親密的關系,可他總覺得有哪裡違和——
明明相隔那樣近的兩個人,為什麼看起來,會充滿了距離。
第 33 章
第三十三章 煙火
也許是九尾在他體內待著的緣故,野生動物的直覺讓鳴人對於這種細節的東西很是敏/感。
唯所說的他會殺了佐助這件可怕的事,並沒有任何會發生的跡像,佐助也如眾人所願,心甘情願地待在了村子裡,守在唯的身邊——可以說所有的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著。
可是為什麼面前的兩人看起來會像是在盡力維持著那份快要崩潰的平衡。
這對於單細胞的鳴人來說太過復雜了,所以奇怪的念頭也只是在他腦子裡停留了那麼一瞬,便被拋之腦後了。
他和佐助鬥了幾句嘴,將那杯茶喝到見了底,才扭捏著把請帖掏了出來遞過去。
唯在接過它的時候,發現帖子的邊角已經被鳴人無意識地抓起了折痕。她打開請帖,正中寫著的是鳴人和雛田的名字,以及他們婚禮的時間地點,而右下角的受邀人處並排寫著的,是她和佐助的名字。
可惜和鹿丸那張漂亮到能被當場被裱起來當字帖的請帖不一樣,鳴人請帖上的字,真是歪歪扭扭得令人忍俊不禁。
看出來唯在想什麼,鳴人趕緊解釋道:「只有給你和佐助的這張是我自己寫的啦,雛田說這樣比較……總之,不要笑啊!」
「謝謝你,鳴人。」唯把請帖合起來收好,笑道:「我一定會到場的。」
「佐助也是,要一起來喔!」鳴人像是不放心一樣,又強調了一下,「唯身體養好了你們也多出去走走,大家都很想見你們的——」
佐助皺著眉頭往鳴人面前又遞了杯茶,沒讓他把話說完,意思相當明顯。
就算神經大條如鳴人,在這樣的壓迫下也實在喝不下去了,他慌忙站起身來,有點不舍地一步兩回頭給唯道了個別。
將半張臉蒙起的面罩和包裹到指尖的手套,她看起來反而比身旁穿著族服的佐助更像是一個暗部。
這像是讓鳴人突然想起了什麼,他突然回頭把佐助給拽住,膽大包天地一路把人給拉到了門口。
平整的宇智波族服被蠻力給攥得皺巴巴的,佐助雙手抱在胸前冷冰冰地看著鳴人。
鳴人也知道不趕緊給個說法想必自己以後的約會怕是都要在這寒冰一樣的視線裡度過了。
他回頭確認了一下唯沒有跟出來,然後忙湊上去問道:「吶吶,佐助,唯不會是想回到暗部去吧?」
據卡卡西老師所說,唯的身體恢復得很好,剛才又見她穿成那樣,鳴人順理成章有了這麼個推測。
見佐助不說話,他有些急,「卡卡西老師也不會同意的,你不能給她通過喔,申請書什麼的——」
「雖然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不過大概都是些愚蠢的猜測。」佐助一副不想理人的樣子,轉頭就要走,被鳴人死死扯住了袖子。
「唯……她在退出暗部以後就再也沒有做過那樣的打扮了,那個樣子總讓我想起我在被送到那個島之前見她的最後一面……」鳴人欲言又止,似乎沒有找到合適的詞句來做形容,頓了許久才繼續說道:「那時候綱手婆婆好像讓她暫時接手了暗部長的工作,所以即便待在村子裡,我們也很少能見到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
「後來還突然在誰也沒有告知的情況下,對你使用了封印術」
當然,這句話鳴人忍住了沒有說出來。
他看向佐助,但對方並沒有看他,而是把目光放在了很遠的地方——這讓他覺得佐助可能是在出神。
不過他自己也覺得「佐助出神」這個想法有些離譜,於是戳了一下佐助的肩膀接著說:「佐助你大概不知道那時候她看起來有多糟糕,可見暗部的工作肯定是不適合她的,難得已經退出來了干嘛還要再——」
「我知道了。」佐助轉身回去關上了門,木質的門板無情地把鳴人喋喋不休的嘴關在了青石板的街道上。
他當然知道她那時候有多糟糕,因為他就是那個始作俑者啊。
佐助靠在門上,閉上了眼睛。
每年七月的時候,木葉都有一場熱鬧的祭典。
不過在佐助還是塔卡的那時候,即便是這樣的夏日祭典,唯和他也從來沒有一起去過。
所以在佐助提出要去參見夏日祭看煙火大會的時候,唯有些驚訝。
「佐助君也會對這種東西感興趣嗎?以前都只有鼬桑會一道同我和止水去看的……」她似乎是回憶起了從前,眉眼看起來很溫柔。
夏日祭在那時候的佐助口中,是小孩子才去的「幼稚的場合」,對於唯喜歡的小吃和游戲他也嗤之以鼻,是以多數時候他都寧願留在家裡練習手裡劍。
「一直待在家裡也很無聊吧,而且,我不是對煙火感興趣。」佐助靠近了她一點,伸出手將散亂在她側臉的發拂開,皮膚不同的溫度隔著臉上那層紗質的布料短暫地接觸了一下繼而又分開。
祭典的那天佐助難得沒有穿族服,而是換了一身青色的浴衣,黑色的線繡著圓形的向鶴紋,在燈光略暗的情況下幾乎看不見。
他在給唯編頭發。
只是大概佐助並沒有像鼬一樣遺傳了宇智波美琴的一雙巧手,又或許只是從淺色浴衣領後露出的那一大片雪色的肌膚讓他走了神,他的手顯得有些笨拙。
只是簡單將頭發分開編好再盤起來固定,就花了他不少的時間——而且還是在唯的頭發十分細軟乖順的情況下。
不過女子的頭發最後還是看起來像模像樣的了,佐助從袖口裡取出一條絳紫色的發帶——買它的時候還在那家飾物店裡碰見了井野,雖然當時雙方看起來都略有些尷尬,不過最後井野還是幫忙給他挑了一下顏色。
他在唯編好的頭發上綁了一個蝴蝶結,歪歪扭扭的,看起來有點奇怪。
「……還是取下來吧。」他自己也覺得這個結綁得實在有點礙眼,伸過手去,卻被唯的話打斷了。
「挺好的。」唯在鏡子前側過頭去仔細看了看頭上的發帶,笑了起來,「跟以前止水綁的差不多呢。」
佐助很久沒有這樣直接看到她笑過了,大多數情況下她都把自己的臉藏在面罩下面,他只能通過眉眼的變化來判斷她的情緒。
「綁發帶的手法像止水」大概算不上什麼稱贊的話,不過看起來的確讓她興致高了幾分。
兩人踏著黃昏的光影出了門,木屐踩在青石板的路上,發出清脆的聲音,夏日晚間的風仍舊帶著白天尚未消散的熱度,把唯腦後的發帶吹起一點搖曳的弧度。
佐助在身後跟著她,兩人的位置和兒時一起回家的時候相比,調轉了一下。
他們離得很近,近到他伸手就能觸碰到發帶的尾端,但手卻隔得很遠,他沒有握住她的手腕,她也沒有拉著他的衣袖。
祭典設在了木葉外圍的神社附近。不同於南賀神社如今的荒涼冷清,這裡一年四季都很熱鬧,參拜祈福的人絡繹不絕,在夏日祭的時候更是人聲鼎沸。
「有鯛魚燒誒。」女子的聲音在佐助前方響起來,隨即消失在她小跑起來的腳步聲裡。
她站在攤位前對著佐助招手,手腕上掛著的和浴衣一樣繡著金魚的小包,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搖晃起來。
「佐助君不愛吃甜的對吧,那就——」
佐助從她手裡拿過一個鯛魚燒,然後掏出零錢遞給攤主。於是唯嘴裡的下半句「那就兩個都是我的了」就這麼又吞了回去。
「炒面或者章魚燒不好嗎……」唯咬了一口鯛魚燒,嘴裡含含糊糊地抱怨著。
佐助垂頭看了她一眼,也咬了一口手裡的甜食,紅豆餡膩人的味道瞬間蔓延開來,就連外層本沒有味道的面皮,都被甜味染了個徹底。
「再買個蘋果糖吧。」他若無其事地向唯提議道。
最終蘋果糖買是買了,卻連同本來掛在唯手腕上的小包一起,被放在了佐助的手裡拿著。
唯蹲在水池邊上,手裡捏著紙網,屏氣凝神地觀察著金魚的游動軌跡,下手沒有一絲猶豫,就像她擲出苦無的時候那樣。
可惜這項大受歡迎的祭典活動也許比擲苦無要難多了,她舉起又一次破掉的紙網,嘆了口氣:「怎麼會這樣……」
她站起身來接過佐助手裡的包和蘋果糖,不再准備嘗試了,因為再試下去佐助帶的零錢都要花光了。
「太用力反而會讓它逃掉。」佐助卻沒打算走,遞給了攤主100日元,接過了一個紙網。
他的動作很輕,金魚似乎也像能聽懂他的話一樣,絲毫不沒有在唯撈的時候那樣的掙扎,只是一個紙網,居然在破掉前撈出了三條魚。
唯把裝著金魚的袋子舉到自己眼前,隔著那層透明的塑料盯著它們,許久才抬頭對著佐助說:「這些魚一定都是被你的臉給迷惑了。」
佐助失笑,隨即跟上了她的腳步。
逛了許久,即便已經入夜,空氣還是十分的熱。並且煙火大會就快要開始了,周遭的人越發多了起來,街道上熙熙攘攘,不免推搡,她的頭發也有些亂了。
在一個小孩子撞在了唯的懷裡之後,佐助終於忍不住把孩子給拉開,然後握住了唯那只沒有提著金魚的手。
下意識要抽開的動作被佐助指尖帶上的力度給阻止了。
「人太多了。」他的聲音很輕,手也沒有與她十指相扣,只是把她的手握在了自己的掌心。
見狀,唯笑了一下,眼神卻沒有什麼變化,她看了一下滿是星子的夜空,有些懷念,「從前止水和鼬都這樣牽過我,說是人多怕我走丟。」她轉而看向佐助的眼睛,「被佐助君這樣牽還是第一次。」
佐助聽到她這樣說,閉了閉眼繼而再睜開,把眼底深沉的暗色掩住,拉著她往前走。
「去神社吧,這裡看不清。」
神社本就建在高地,佐助找了其中最高的建築抱著唯上了房頂。
因為遠離了人群,夜風變得清爽起來,隱約能聽到掛在屋檐上風鈴的響動。
兩人坐的很近,浴衣的袖口/交疊在一起,手卻沒有再牽著。
遠處的人聲開始嘈雜了起來,倒數的歡呼一聲聲傳過來——
唯望著夜空,在滿天的星辰被煙火的光蓋住的那一刻,笑了起來。沒有了那層遮擋的布料,她側臉的輪廓隨著煙火的綻放消散,時而明晰時而模糊。
佐助卻沒有如她一般看向空中起落的燦爛花火,他的視線一直放在身側人的臉上。
街道上的人在歡呼,煙火升上星空綻放發出聲音回蕩在這夏日的夜裡,夾雜著神社裡起伏的蟲鳴。
佐助抓住了唯的手,在她慌亂的眼神裡,低頭靠近了她的唇。
這樣旖旎的氛圍,終究讓他沒能再克制住自己。
第 34 章
第三十四章 絕對
「不……」
那個吻被唯偏頭避開,落在了她的耳側。
佐助握著她的手腕將她拉回來,另一只手環過去摟住了她的背。塑料袋裡的水因為顫抖的手晃動起來,裡面裝著的三條金魚開始不安地游動著。
手心裡的汗讓抓著的塑料袋往下滑了一點,她用力地攥緊了它。
唯的聲音很輕,但因為被佐助按在懷裡,幾乎就如同在他耳旁言語,所以他還是從絢爛的花火聲裡辨清了她在說什麼。
「……不能再這樣。」
「不能怎樣?」佐助用側臉蹭著唯有些散亂的發,聲音裡太多的情緒在被遏制著,「那要像你做的那樣,繼續玩親人游戲嗎?」
佐助放開她的手腕,轉而雙手握住她的肩頭,迫使她看向自己。
「不要把我所做的一切都與鼬和止水聯系在一起,我說過了,我要你和我「在一起」。」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卻在這樣喧鬧的祭典之夜裡擲地有聲,「我不是鼬,我從來沒有把你當做過親人,我要你,也並非因為任何人的托付,你卻為什麼要這樣逃避。」
佐助抬手貼上她的側臉,拇指劃過她顫動的下睫毛,「我不知道你是在害怕什麼,還是因為後悔在故意曲解我的意思……」
唯的嘴略微張開,似乎想辯解什麼,卻終究什麼都沒有說出口。
佐助很了解她,把她刻意的行為解讀得分毫不差。
對於動用那個禁術,她如果曾有過絲毫動搖,就不會在六年裡做到滴水不漏,甚至在春野櫻上門的那一天,她也做好了殺了她的覺悟——
如果禁術完成,唯確定自己一定能笑著死去。
可在最後的關頭,還是如她預想的那樣出現了變故——那個被春野櫻所破壞的禁術,無情地在向她宣告,她十七年裡看到的所有的一切,她試圖改變的所有一切,都仍舊在筆直地沿著既定的軌道前行著。
唯看到的那個未來很遙遠,甚至中途是一片空白,只有結果赤/裸裸地擺在了她的面前。
可這個未來,是她在力量崩潰的時候才看到的,也就是說,即便已經和自己有了最親密的關系,佐助最終還是和春野櫻走到了一起。
甚至還那樣自然地提出讓唯去做他們女兒的擔當上忍。
她不知道看不見的那段空白期裡發生了什麼,能讓她和佐助兩人都忘掉那份親密,維持著「親人」的關系。但她覺得,大概是自己為了能繼續待在木葉,待在他身邊,抹掉了佐助的那部分記憶。
這段靠臆想構造出來的猜測,讓她看到的那個未來裡的一切都順理成章起來。
對於未來的那個自己,即便痛苦到那種地步,也要在佐助和櫻二人婚後,繼續留在木葉,也要對著佐良娜笑——她發現自己竟然能理解她。
就像佐助說的那樣,她的確是在害怕,或者說是恐懼到了極點更為貼切。
那段空白期裡,佐助也有像現在這樣,跟她說「在一起」,跟她說「我要你」嗎?
如果有,他又會在哪個轉折點裡,沿著那條線不回頭地走,只留給她一個離去的背影?
哪怕那個未來有一絲的改變,都應該在那時,讓術的反噬給她帶來解脫才對。
可她還活著。
這個被佐助看穿了的「親人游戲」,大概在他看起來只是她在逃避,在後悔。但對她來說,這是最後一道防線了——如果再繼續六年裡她和「塔卡」那樣的關系,等到轉折點到來的那天,她恐怕會直接崩潰,而且這具身體也無法再發動一次漩渦的禁術了。
況且,這條命是香燐付出了那樣的代價才救回來的,即便再痛苦,她也得活下去。
與其那樣痛苦地活著,她寧願從現在開始,她就只是他的親人,維持著這樣的一層關系,保持著距離,或許在那一天到來的時候,她會對著佐良娜笑得輕松一點。
「你就當我後悔了吧,佐助君。」唯抓住佐助撫在自己側臉的手,像是在告別,「那六年的時間都是我的任性,你是受害者,無論你要怎麼懲罰我,我都沒有異議……」
她的眼底都是水光,映著夏日祭煙火熱鬧的光,卻像一片死水。
「但請不要說,你從未把我當過親人。」她拉開佐助的手,站了起來,嘴唇微張像是在乞求,「只有這個——」
唯沒說完的話被佐助的吻打斷了,和他之前試探的親近不一樣,他起身一手抓住唯的手,一手環住她的腰,把她禁錮在了懷裡,接吻的動作激烈又急切,撬開她的牙關侵略著唇舌所及的一切。
「唔,不……」唯掙扎著扭過頭避開他,腰卻被圈得更緊,被迫與佐助貼在一起,沒被牽制的那只手裡還攥著裝著金魚的塑料袋子,她下意識地用那只手去推他。
這一刻她才發現,曾經的少年已經不是只高她半個頭了,被圈在懷裡的她幾乎動彈不得。
鼻息間全是佐助的味道,他們的身體因為那六年,契合無比,她想要掙扎,但身體卻不聽使喚,幾乎是下意識地在回應著對方。
雪松木的氣味本該冷冽,卻因為升高的體溫燥熱起來,令人動情。
在她以為自己就要溺死在裡面的時候,佐助終於放開了她的唇瓣,容她呼吸了片刻,他轉而伏在在她頸側,輕咬她的耳垂。
耳垂很薄,耳後有一顆小痣。
即便那些屬於「塔卡」的記憶對他來說有一點陌生,不過佐助的身體對她的敏感點和她自己都不知道的身上的小秘密,可以說是了如指掌。
但即便兩人如此親密,她還是在對他說著那樣的笑話——這無疑令他壓抑的情緒幾乎到了一個臨界點。
「你說的親人之間,會做這樣的事嗎?」他在唯的頸上留下斑駁的痕跡,低聲問她,仿佛這不是一個質問,而是一句情話。
「不……佐助君,所以……」唯在他的氣息裡雙眼迷離,但幾乎是立刻就說出了她早已准備好的台詞,她的身體軟得一塌糊塗,如果不是佐助在摟著她的腰,大概已經站不穩了。
「我不想再聽到你的否定了,唯。」佐助抬起頭來,臉部的輪廓比起他懷裡的女人,鋒利得像他的劍刃,冷冽得如同冬日裡化不開的積雪,「我也不想再聽到你這樣稱呼我了。」
他吻上她的眼角,似乎想替她拂去眼裡的迷茫和無措。
「如果你還是想維持著那份可笑的「親人」關系,像這樣跟我在一起,我也不介意,我要你。」
話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過來,她聽不真切,鎖骨被咬了一口,有些疼,她哼了一聲,卻被佐助捂住了嘴。
「別出聲,唯,我不想讓你難過。」佐助的聲音聽起來很壓抑,似乎在克制什麼,可明顯沒有起到什麼作用,他面前的女子根本沒有聽他囑咐的余地,細碎的聲音像是最有用的催化劑,讓他腦子裡繃緊的弦幾乎要斷掉。
「算了……」佐助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痛感令他清醒了不少,他拉緊她的浴衣,掩住鎖骨附近的痕跡,重新把她抱在懷裡,安撫地摸著她的頭發,「我會等你。可是,不要逃。」
懷裡的女子在發著抖,手裡還攥著佐助給她撈的金魚,眼角的淚在佐助浴衣胸口的布料上洇開一點水痕。
「可是你總會走的啊……」她的聲音很小,被升空炸開的煙火聲給蓋住了,佐助在她的發頂落下了一個吻,仿佛什麼都沒有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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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到的那個未來,到底是什麼?」
「回來第一天就問這個嗎?你不該提一點工作相關的問題嗎,塔卡君?」卡卡西痛心疾首地看著自己的弟子,「連鳴人見到我都會先關心一下我的頭發,看來那麼痛快地給你批假的我的一片心意,全白費了。」
「回答我的問題,卡卡西。」佐助的眼圈有一點泛黑,由於宇智波一族的皮膚都相當的白,所以看起來十分明顯。
「難道小櫻之前找你見面不是談那個嗎?」卡卡西反問他,他不認為小櫻會把那些事繼續瞞下來,畢竟是她那麼多年來的執念。
佐助的半邊側臉映著窗外撒進來的日光,另一半則隱在暗中,他抬起手捏了一下自己的眉心,掛在腰後的狐狸面具因為他的動作和草薙劍撞在一起,發出些許擾人的響動。
「她說了,但是我沒有聽完,因為那聽起來就像一個笑話——」
「可對唯而言那就是個夢,是個哪怕用上那個禁術也不想看到的噩夢。」卡卡西打斷了他,話語裡沒了平時的散漫,認真了幾分,「我曾經試圖告訴她,在力量崩潰時看到的東西不一定准確,她卻並不相信我的話。」
「力量崩潰……?」佐助若有所思地重復著卡卡西的這句話。
卡卡西想了想,告訴他:「團藏死後她延遲了回村子的時間,在回來的時候遞交了辭職書和有關血繼的文件,大概就是那段時間吧。」
佐助的的手驀然僵住了,他想起了那個最壞的時候,身下的人混亂的查克拉以及她的眼淚。
只是他臉上的表情向來冰冷,卡卡西並沒有發現他的異樣,接著說:「文件裡只是簡單提到她確定自己的血繼已經完全消失——大概只是為了讓高層可以安心讓她脫離暗部,除此之外並沒有說別的,直到戰前她才告訴了我和鹿久先生她看到的東西——不過後來我才知道那也只是一部分而已,真正清楚看到的反而被她隱瞞了。」
「她看到了什麼……」佐助的臉幾乎完全陷在了陰影裡,和春野櫻見面的時候對方所說的話,他並沒有放在心上,可現在看來,他大概確實應該把它聽完整。
「關於你……她看到了你在輝夜被封印之後說的那番話,再有就是她在用了禁術之後我才知道的,與你相關的那個未來。」卡卡西撐著下巴,打量著佐助。
想起了唯絕望地求自己和她一起離開木葉的那番話,佐助的喉嚨有些發澀,他下意識地伸手去碰了碰腰後的面具,指尖觸摸到的那個劃痕讓他稍微安心了一點。
這番動作終於讓卡卡西感到了不對勁,他看著情緒已經明顯外露的佐助,站起身來說道:「小櫻大概把她知道的都告訴你了,不過再詳細的東西她應該也不清楚,我曾答應過唯替她保密,但是現在看起來,你們之間應該出現了大麻煩……」
「的確是大麻煩。」佐助垂下了頭,沒有去看卡卡西的眼睛,與其說是他在回答卡卡西的話,倒不如說是在自言自語。
「我本來以為術被打斷以後,她跟你住在一起,也不再提那件事,是已經釋懷了,或者說是她認為那個未來已經被她改變了,但大概是我想得太簡單了……在聽我說這個未來之前,有件事我想我得先告訴你,佐助。」卡卡西走到佐助身邊,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這或許就是你說的這個大麻煩的原因所在。」
他嘆了口氣,說出的話如同一封不留情面的判決書。
「在那個術將要完成前不久,因為鹿丸的婚禮她來見過我一面,那時候的她跟我說,如果這個禁術到最後還是失敗了,那大概就意味著她看到的一切——」
「都是「絕對」的。」
第 35 章
第三十五章 喜歡
「謝謝,鹿丸,這麼短時間能把這些東西全部找齊全,大概除你之外沒有別人能辦到了。」
宇智波唯把桌上成堆的藥材封印進卷軸裡,向鹿丸道謝。
奈良一族雖說先代和現任族長父子二人都擔任著火影的左右手,被稱作「木葉的頭腦」,但一族本身其實是在負責木葉醫療部門藥材的供給,是以唯找了鹿丸幫忙——畢竟現在並非戰時,那樣多種類的毒物,如果走正常的程序一件件批下來,怕是要等到猴年馬月。
「真是麻煩啊。」鹿丸嘆了口氣問道:「你要那麼多有毒的藥材做什麼?從前可沒聽說你擅長用毒。」
她是鹿丸父親的弟子,雖說奈良鹿久的確傳授過她用毒,但她無疑更擅長體術,對於藥物使用不過只學了個皮毛。
「這不是下個月就要取代你的位置了嘛,得稍微努力一下。」唯把卷軸上的繩子纏好收起來,打趣道:「不好意思了,鹿丸大人。」
跟鳴人想的不一樣,宇智波唯並沒有提交進入暗部的申請書,夏日祭那個失控的夜晚讓她和佐助似乎陷入了一個僵局,這樣工作上的碰面她想還是避開的好。
交到卡卡西手裡的是申請恢復特別上忍工作的申請書。
正好鹿丸因為猿飛未來已經入學忍校,想要親自教導她,希望卡卡西安排人接替他上忍班班長的職位——不用絞盡腦汁再去找合適的人選,倒是給卡卡西省了不少事,直接把宇智波唯的復職時間定在了下個月。
唯的身體恢復得很好,雖然離她巔峰時期還差得遠,不過已經算得上是意料之外的程度了。但是因為初代柱間大人的細胞多少改變了她的身體,她自身的細胞似乎在一定程度上被還原到了相對初始的狀態,對於毒物的抗性變得很低。
進入暗部的人都會接受藥物抗性的訓練,她雖然不擅長用毒,但這方面的基礎還是沒有落下的,結果沉睡了半年全都歸零了。
拜托鹿丸尋來的這些藥材的確是宇智波唯打算用來制毒的,不過目的是用在自己身上作為特訓罷了。
「原本以為你只是打算在她畢業以後去做擔當上忍的。」宇智波唯對著鹿丸笑道:「想不到這麼怕麻煩的你,也會想要從小就開始教導一個弟子。」
「到現在這個年紀,大概能理解老爹那時候的想法了。」鹿丸想起了自己的父親,嘴角勾了起來,「未來那孩子如果能像小時候的你一樣聽話,我大概也能像老爹一樣輕松不少。」
那時候的奈良鹿久,可是把自己這個聽話的弟子到處炫耀了個遍,鹿丸自然也是聽了他不少的念叨。
「太過自制並不是什麼好事,還是不要希望那個孩子像我比較好。」唯若有所思地說。
小時候的她的確十分聽老師的話,修行也是按部就班,從未做過任何出格的事——或許是她下意識覺得這樣做能讓監視她的高層覺得她安分無害,從而放任她繼續待在佐助的身邊。
知道她提交暗部入部申請的時候奈良鹿久還松了一口氣,認為她雖然看起來一直在克制著自己,但終歸還是有自己的想法,殊不知那其實也是別人替她做下的決定。
鹿久曾說她太過自制,這四個字的確是貼切無比。
只是再褒義的形容詞,只要前面加上「太過」二字,都無疑會帶上感慨與唏噓。
宇智波唯活了二十幾年,唯一一次忘掉「自制」二字,大概就只有在她發動禁術的那一刻了,可惜僅此一次的出格之舉,即便脅迫了所有的人,到頭來也還是功虧一簣。
所以對於鹿丸的話她並不贊同,她搖了搖頭,開口接著道:「能像她的父親阿斯瑪大人那樣遵從自己的本心才是最好的,哪怕行事不循常理,出格一些,也並非壞事。」
「這樣的話從你嘴裡說出來還真是奇怪。」鹿丸不禁笑了起來,轉而提議道:「下盤棋?手鞠說今天一定要留你吃飯,在廚房忙活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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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良家庭院回廊柱子附近的木質地板,比起其他地方要亮上一些,因為時常會有人坐在這裡下將棋,長期下來自然被磨得發光。
從前是老師和弟子,父親和兒子,而現在作為老師和父親的那個男人在戰火裡化為了灰燼,只剩下了他曾經寄托希望的後輩。
「嘴上說著「不循常理,出格一些也並非壞事」,但你的棋路裡可看不出來這種想法啊,唯——承讓了。」
棋子與棋盤相接發出木塊碰撞獨有的清脆聲音,唯看著自己被將死的棋,漆黑的雙眸裡閃過一絲怔然。
她想也許她確實是思慮太多,步步都帶著顧忌,才會這樣快地敗下陣來。
「畢竟漂亮話誰都會說,做起來卻太難了呀。」唯的聲音很輕,帶著些微不可察的嘆息。
沒容二人再做交談,遠處便傳來了手鞠的喊聲,腳步很快,正在往他們的方向趕來,唯站起身來,卻發現鹿丸早已手忙腳亂地跑了過去,棋盤上的棋子被他碰得散落了一地。
唯蹲下身去收拾著棋子,心想這陣仗,比起當年吉乃夫人手裡握著鏟子來抓人的時候真是不遑多讓,
她忍不住笑出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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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是手鞠親手做的,除了在木葉很常見的菜色之外,還有幾道砂隱村的特色菜——雖然唯十分懷疑那個明顯和家裡二樓放著的,鹿丸帶回來的沙棘蟲標本屬於同一物種的東西到底能不能吃。
「這個啊——」手鞠看到唯的視線一直放在那盤炸得金黃酥脆的蟲子上,解釋道:「是我愛羅托人送過來的,砂隱村特有的有助於,呃,有助於那個什麼……」
說到一半,手鞠像是突然想起什麼,話哽在喉嚨裡半天說不出來,臉倒是紅了一片。
「有助於安胎,還能助眠什麼的,一起送來的信上寫得很清楚嘛。」鹿丸替手鞠說完了想說又說不出口的話,順便拿起筷子往她碗裡夾了兩塊。
然後他那顆金貴的頭就立刻挨了手鞠一個巴掌。
見狀唯了然地笑了起來,原來是這樣——
庭院裡鹿丸慌亂的腳步不是因為像害怕吉乃夫人一樣畏懼妻子,而是因為關心則亂。
她往酒盞裡倒滿了清酒,對著二人道:「祝賀你們,鹿丸,手鞠。」
此刻鹿丸也意識到自己為什麼會挨打了,趕緊也給自己也倒了一盞,一口喝掉了,然後又忍不住轉頭去叮囑手鞠:「你不能喝喔。」
孕育一個新的生命的確會讓人不自覺地產生某些變化,就比如再沒干勁的男人,在這種時候也會拿出百倍的精神。
鹿丸欣喜的情緒也是溢於言表,跟唯兩人一盞一盞不停地喝,侃天說地從小時候兩人下棋到底誰贏得多,說到以後要給手鞠肚子裡的孩子制定什麼教育計劃。
居酒屋打包回來的清酒對於他們而言其實除了味道以外跟清水無二,兩人自然也就像以前一般,把它當水喝。
可鹿丸沒有想到唯竟然很快就醉了。
趴在桌子上的唯睜著眼睛,手裡還攥著陶瓷的酒盞,嘴裡一會兒叫老師一會兒喊佐助,迷迷糊糊不知道在說個什麼。
鹿丸明顯驚呆了,他和唯認識了十幾年,從來沒有見過她這種模樣,可女子緋紅發燙的臉無疑在告訴他和手鞠,這個曾經的暗部精英,居然被幾杯清酒給灌醉了。
震驚之余鹿丸還得想對策,佐助那張殺氣四溢的臉頓時在他腦子裡過了十遍。
斟酌了一下把人送回去還是通知佐助到底哪個方法會讓自己在和暗部交接工作的時候少受些磋磨,鹿丸繞著唯踱了許久的步,終於還是選擇了後者——畢竟不管把人背回去還是抱回去,估計佐助都會想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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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助到的時候,唯正在舉著空空如也的清酒瓶子往自己嘴裡倒,嘟囔著:「怎麼倒不出來啊,鹿丸……」
看到佐助來了,她馬上笑了起來,把瓶子扔在桌子上,晃晃悠悠地站起來往來人的方向走。
「佐助……」
佐助大概也是太過訝異,一時竟然愣住了,沒有回答唯,惹得她像是不滿一樣地更大聲了一些。
「佐助——」
唯的眉頭皺起來,終於抓住了他的衣袖往他懷裡鑽,發熱的側臉蹭在他胸口,抱住了他的腰,「你怎麼不理人啊,你跟我說說話呀。」
如夢初醒的佐助這才回過神來,摟住她的腰,安撫地摸了兩下她的頭發,低頭跟她說:「我在。」
大概是這樣一副小女兒的情態實在是超乎在場的,自以為與她相熟的二人的想像,鹿丸傻站著半晌把自己想好的說辭給忘了個干淨,佐助也手足無措地把人抱起來往外走,連告辭的話都忘了說,自然也沒空去找鹿丸的麻煩。
已是深秋時節,只要夕陽的余暉一消失,氣溫就瞬間低了下去,夜風卷起街道上的落葉,有些涼。
這點涼意放在全身發熱的宇智波唯身上,便算得上是冷了。
她抱著佐助的脖子,往他身上貼,嘴唇擦過他的下頜角,把頭埋在他的頸間,抱怨道:「冷……」
炙熱的呼吸連帶著撒嬌一般的細語灑在佐助的耳側,懷裡的人還不安分地在亂動,佐助實在有些難受。
他咬著牙瞬身趕路,過快的速度帶起了風,於是懷裡的人掙扎得更厲害了。
「有風,佐助,有風……好冷呀……」
沒有得到回應的唯有些委屈抬起頭,去尋找佐助的視線,可是眼神迷蒙得緊,只能看到佐助下頜角的弧度,她索性放棄了,像是報復一樣地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小聲地抽噎起來。
佐助的動作驟然停住了,抱著她就這麼停在了街上。
「好冷啊,佐助,你理理我啊,你是不是又要走了……」她的聲音很大,還打了個嗝,在這喧鬧的街道上簡直振聾發聵。
托自己良好聽力的福,那短短的一段時間佐助起碼已經聽到不下五個人在用類似冷漠無情、負心男人之類的詞議論起來了。
他從暗部走得很急,佩刀面具都沒有帶,更不要說鬥篷了,身上這層薄薄的暗部制服,也沒法脫一件下來給她裹個嚴實。
無奈他只能瞬身移動起來,低頭封住了她胡言亂語的嘴。清酒留下的味道就這樣攜帶著唯的氣息在兩人的唇齒間交纏。
直到離開奈良家附近那一片繁華的街道,周遭安靜下來的時候,佐助才放開了她。
唯看起來有點缺氧,整個人暈乎乎的,眼裡全是茫然,少傾才回過神來,抿著唇就這麼望著佐助,深吸了幾口氣,然後抓著他領口的布料,看起來委屈極了——
「我要回去告訴止水……」
佐助聽到她的告狀宣言,有些失笑,但想到這樣的場景大概這輩子只能見到這麼一次了,他試探地問她:
「你喜歡我嗎,唯。」
唯聽到這個問題,卻突然咧開嘴笑了起來,她抱著佐助的脖子湊上去吻他的嘴角,像是小孩子在給自己最心愛的物品打上標簽,又像是在向珍視的人邀寵。
「我喜歡。」
可是這個孩子氣的吻很快就結束了,她眼睛迷蒙著,像是突然看清了佐助的臉一樣,移開了視線,繼而又抽噎起來。
她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但是不行呀,佐助,我這裡好痛。」
第 36 章
第三十六章 迷醉
唯指著的地方,是她的左胸口,是她貼身放著御守的地方,也是像征著血繼力量的月牙印記曾經所在的位置。
她皺著眉頭,似乎正在忍受著劇烈的痛苦,對佐助說,她好痛。
二十幾年來,這是佐助第一次見到唯這樣脆弱的神色。縱使她曾經也在他面前流過淚,但沒有任何一次像現在這樣示弱過。
她不假思索地用「喜歡」回答了佐助的問題,可這兩個字卻仿佛變成了將她穿胸而過的利刃。
佐助很清楚地知道原因——卡卡西將唯當年在自己面前袒露的心思沒有任何保留地通通告訴了他。
可從盛夏到了深秋,他和唯還是在這樣僵持著。
就連七月底佐助的生日,唯從神社給他求的御守,都是讓她的忍貓送過來的——她在竭力避開兩人所有不必要的接觸,也在顧忌佐助依然對烏鴉有所排斥。
那個御守被佐助揣在了懷裡,在這樣深秋的夜裡,像是一塊烙鐵一樣地印在他的皮膚上,讓他對於唯嘴裡訴說的那份疼痛,幾乎是感同身受。
他每天都在思索怎樣才能將她從葉月的牢獄裡解脫出來,思緒卻是一團亂麻——正如他留給春野櫻的那番話裡所說,「未來這種東西,從來都是無法被確認的」。
佐助的確是這樣堅信的,可事到如今他才明白這句話是多麼的殘忍。縱然他再確定自己不會去選擇那樣的未來,卻沒辦法讓唯忘記她看到的東西,全然地相信他。
她就像一個在懸崖邊行走的旅人,而他牽著她前行的那只手,在唯看來,卻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就會將她推下深淵。
這個無解的命題橫亙在那裡,像一道看不見盡頭的天塹。
佐助低頭去吻唯發燙的臉,像是在向她尋求答案。
可喝醉的人只是抿著唇皺著眉,胡亂掙扎,攥著他的衣服喊他的名字,卻對他的回應視而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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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第三次制止了唯往魚缸裡倒魚食的動作以後,佐助不得已只能把她圈在懷裡坐下,防止她再亂跑。
「魚,佐助,魚要餓死了……」
唯靠在佐助的懷裡,嘴裡還在擔心著那三條金魚,殊不知她再多倒點魚食進去,那三條小家伙怕是得撐死,在明早留下翻起來的白肚皮。
佐助從來不知道照顧喝醉了的人是這麼難辦的一件事,畢竟對於大多數忍者而言,一輩子也不可能把自己喝成這個樣子,更不用說將自己活成了一本教材的宇智波唯。
他規律地拍著唯的後背,試圖用這樣安撫的力度讓她盡快陷入沉睡,可惜並沒有起太大的作用。
在佐助懷裡安分了五分鐘不到的唯又鬧騰著站起來要去喂魚。
實在沒辦法,佐助只能把她抱到了庭院去,讓她遠離那三條可憐的金魚,並且希望夜間的風能讓她稍微清醒一點。
庭院不像房間裡那樣溫暖,帶著些許寒意的風雖說沒有讓她醒酒,但也迫使她一個勁兒往佐助懷裡鑽,不再想亂跑了。
佐助把帶出來的薄毯披在唯身上,將她摟緊了一些。
唯坐在他懷裡,抬起頭伸手去摸他的臉,她的眼神不像平時那樣的深沉,干淨得如同一汪淺泉,一望便見了底。
指尖帶著異樣的熱度,在描摹佐助側臉的輪廓,就像想將這張臉鐫刻在自己的眼睛裡。
佐助一手摟著她,一手握住她抬起來的手,側過臉去吻了一下她的手心。
大概是過分輕柔的吻讓唯覺得有些癢,她咯咯地笑了起來,墨色的雙瞳映著夜裡搖曳的星光。
她雙手環過佐助的脖子,坐直了身子與他四目相對,像是要跟他分享一個秘密。
「手鞠有孩子了——」唯湊近去附在佐助耳邊,小聲地說:「是個男孩子喔,以後會叫鹿戴,你要……要保密,不能告訴別人。」
佐助知道這是她預知裡看到的東西,對她嗯了一聲,手扶著她的腰以防她歪倒過去。
可唯明顯不是只想跟他閑聊而已,她從佐助的耳邊蹭到頸側,溫熱的呼吸帶著潮濕的水汽灑在對方的皮膚上。
她的鼻尖全是佐助的氣息,雪松木的木質香混合著他身上冰雪融化的味道,讓她嘴裡的話越說越慢,最後完全消失在無意識的吻裡了。
就像從前回應塔卡那樣,她的唇在佐助的頸側流連,帶著討好的力度。
那樣順理成章的舉動,仿佛曾發生過千百遍,讓佐助的呼吸不由得急促了起來。
他握住唯的肩膀把她推開了一些,對方立刻抬起頭來帶著迷惑的表情看著他,似乎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不喜歡這樣了。
「唯……」
佐助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壓抑著盤根錯節的思緒,他的手掌撫過唯的後背,明明隔著那層毯子,卻依舊能清晰地感知到她脊背纖細的弧度。
也許是將撫背的動作當成了回應,唯眉眼間的迷惑很快散去了,她笑了起來,湊過去和佐助鼻尖相碰,然後跟他接吻。
「好香啊,塔卡……是雪松木的味道……」
大概是因為酒精的作用,唯的眼神看起來很迷離,像是鼻息間的木質香味讓她更醉了幾分。
聽到這個稱呼,佐助怔了一下,然後糾正她,「是佐助。」
女子卻沒有再叫他的名字,仿佛已經無暇再去思索他口中的話。
確實是雪松木的味道——
雪色的畫紙上,留下了梅花一樣點點的痕跡,氣味隨著升高的體溫縈繞在他的鼻尖,帶著些許的甜味。
唯曾經認為塔卡不喜歡這個味道,可佐助清楚地知道,那時候將頭埋在她頸間卻沒有絲毫的動作,不過是因為他害怕會暴露自己那,被雪松木和她的體香混合的味道煽動到無法自控的表情——就像現在這樣。
衣服被拉開,露出了她左臂上的刺青以及其上的一個齒痕。
刺青是她從止水和鼬那裡接過來的責任,而齒痕,則是佐助曾經的憎恨所留下的痕跡。
佐助在那個痕跡上印下了一個吻,然後抬起頭來看向她。
「我們結婚吧,唯。」他看著唯的眼睛,很認真地對她提議,「然後生下一個孩子,這樣也許能讓你安心。」
這大概算不上是一個解決的方法,兩人關系如此僵持的現在,也並不是求婚的完美時機,但佐助覺得除了這樣之外,他大概再沒有別的辦法在那段漫長的「證明時間」裡把她綁在自己的身邊了。
並且今晚這樣繾綣的氛圍,雖說她是帶著醉意,但短時間內想必不會再有第二次。
佐助想,既然她會提起鹿丸和手鞠的孩子,那應該代表她也會想要——
「不……」
然而出乎佐助的意料,唯幾乎是在瞬間就否定了他提出的話。
而且在作出這個回答之後,她身體的熱度也在逐漸消散,她大概是終於意識到自己面前的人並不是「塔卡」,而是恢復了記憶的佐助,面色變得有些驚惶。
「孩子,孩子,只有這個,絕對不可以。」她嘴裡喃喃自語著,從佐助身上站起身來,無意識地向後退去。
走廊之下的庭院裡,遍地都是砂礫,她赤腳踩在冰冷的月光裡,一步步向後退著,只想逃離。
那盆被嬌養著的仙人掌被碰倒,佐助精心挑選的陶瓷花盆砸在地上,碎瓷片頓時濺了一地。
唯從上面踩過,卻如同沒有痛覺一般,腳底割裂的傷口溢出血來,浸在砂礫裡變成一滴滴暗色,鐵鏽一般的淡淡血腥味在空氣裡蔓延開來。
佐助不明白她為什麼突然這樣,但現下的狀況無疑令他亂了陣腳,他有些急切地追過去,安撫她:「好好,不提孩子,你不要再動。」
唯似乎把他的這句話當成了一個命令,她僵硬了許久,然後抱著自己的身體,在原地蹲了下來,把頭埋進了膝蓋裡。
佐助看不見她臉上的表情,慢慢地靠過去,伸手將她散在身側的長發挽在腦後,然後俯下身子把她橫抱起來。
他翻出藥箱來給她消毒上藥,唯就這麼盯著他,一聲不吭,像是剛剛的那句「不要再動」即便是現在也仍然在對她起著作用。
過量的酒精終於在這時候才起了它該起的作用,唯無措的眼神逐漸恍惚起來,睡意像潮水一樣席卷而來,將她的意識消磨得一絲不留。
佐助把繃帶剪斷,系上結,然後將唯攬到懷裡。
他看著她陷入沉睡的面容,思緒隨著這份安靜也漸漸清明起來。
他不明白「孩子」兩個字為什麼對唯來說就如同一個禁忌的詞語,甚至會有那樣激烈的反應……
他原本以為提出孕育一個兩人之間的孩子,至少會讓她從現在這樣如履薄冰的狀態裡稍微解放一點,但明顯是適得其反了。
並且此刻佐助才意識到,他一直以為的,唯只是因為體質而難以受孕一事,大概並非自己想的那樣簡單。
被封印了記憶的那六年,他和唯二人的次數可以說是難以計數,但兩人卻一直沒有孩子,也是因為這個,後來他才會相信她說請大蛇丸來是為了備孕的那套說辭。
後來在她昏迷的那段時間裡,大蛇丸和香燐曾對她做過極其細致的檢查,報告詳細到哪怕醫療部也不能出其右。
他也詳細看過所有的報告,她的身體並沒有那方面的損傷。
佐助抱著唯拉開房間的紙門,將她放在早已經鋪好的被褥裡,費了一番力氣給她換上了寢衣。
他想要起身,卻發現唯的手還在抓著自己的衣服不放。
說是抓著,其實也沒有用多大的力氣,但佐助卻沒能狠下心來拉開她的手,他掀開被子的一角,合衣躺了進去,將她抱在懷裡,用下巴輕輕地蹭著她的發頂。
「還有多少是我不知道的……」他握著唯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那個發熱的地方,像是在喟嘆,又像是在詢問,「你又要什麼時候才會告訴我?」
唯的臉埋在他的頸間,嘴唇在不規律地顫動,像是在囈語。
佐助胸口的布料,連同裡衣裡放著的那枚御守,被不安的她緊緊地攥在手中。
佐助低頭湊近了一些,才聽清,她嘴裡在說——
「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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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守,是佐助今年生日的時候,唯從木葉神社給他求的,托她的忍貓帶到了暗部的辦公室。
收到的時候,佐助便把裡面的符文取了出來,連帶著另一張紙,讓她的忍貓帶了回去。
紙上寫著,他不相信神社的符文,不如替他寫兩個字。
當晚回去的時候,已經是深夜,唯早已經睡下,回廊卻還是為他留了一盞燈。
佐助拉開自己房間的門,發現枕頭上放著一塊疊成方形的紙,他把它打開,上面的字跡早已經不是當年寫給鼬的那樣稚嫩。
娟秀纖細的字體,似乎每個筆畫都透著不一樣的情意,紛繁復雜,揉在一起,組成了佐助想要的這個——
簡單的「平安」。
第 37 章
第三十七章 母親
唯醒來的時候已經快到中午了,深秋的陽光透過推拉門的縫隙擠進來灑在和室的榻榻米上,冷冰冰的,沒什麼溫度。
宿醉讓她的頭很痛,並且還在發暈——這對她而言是很陌生的體驗。
身上的振袖被換成了繡著宇智波團扇紋章的寢衣,唯起身解開系帶,立刻發現了自己胸前的痕跡。
她有些慌亂,盡力回憶著昨晚發生的事,但是被酒精麻痹了神經,她的記憶很片段,相對清晰的只有佐助指尖的溫度和兩人糾纏的味道。
身體沒有什麼異樣的感覺,可她無法就這樣安心,畢竟她很清楚自己對於佐助的接納程度。
唯咬著下唇,有些懊惱。在發現自己失去對毒物的抗性之後她就應該想到酒也會是這樣的情況才對,只是鹿丸和手鞠迎來新生命的欣喜,讓她連這點判斷都失去了。
一時的疏忽,留下的全是難題。
家裡並沒有藥,在她的預想裡,根本不會再有和佐助發生關系這樣的事發生。
來不及再思考之後會與佐助進行怎樣艱難的談話,她從衣櫃隨手撈出來一件浴衣穿上,發也沒有挽,就這麼披散在身後,快步地穿過了回廊。
唯的腳底有傷,應該是佐助給她包扎過,她並不知道是怎麼來的,但那點輕微的痛感在她煩躁的思緒裡,完全被忽略了。
她穿上木屐快步出了門。
即便是正午,深秋的時節也是很涼的,唯身上穿的是一件盛夏時節的浴衣,裸露的皮膚很快變得冰冷,她卻像是未曾察覺一般。
不過縱然再是慌亂,她還是記得在進藥店之前使用了變身術。
這樣的行為她曾在六年間做了無數次,輕車熟路,沒費多少時間。
避孕的藥物被裝在一堆欲蓋彌彰的退燒藥、消炎藥裡,並不起眼,唯提著袋子往家裡走,這才回過一點神來,用手搓了一下自己快失去知覺的小臂。
她將那盒藥從一堆雜亂的盒子裡翻出來,將包裝拆掉扔進了街邊的垃圾桶,只留下了裡面的那板內容物。
進門的時候佐助如同往常一樣,從暗部抽出時間回來,在廚房做飯。但唯並不慌張,因為曾經這樣的場面在佐助還是塔卡的時候,也曾出現過很多次。
她把袋子裡的藥全倒進醫藥箱裡,那板沒有任何說明的避孕藥物混在裡面,絲毫不起眼。
唯按出兩粒藥抓在手裡,關上醫藥箱轉身去倒水,卻差點撞上了身後的佐助。
她不知道是由於她太過緊張還是佐助刻意地隱匿了自己的查克拉波動,這樣近的距離,她竟然沒有意識到他的靠近。
「佐助君。」她的情緒瞬間被掩在了平靜的神色之下,像一池沒有波瀾的湖水。
如果不是從領口還能看到痕跡,佐助幾乎都要以為昨晚發生的一切都是他臆想的一場夢。
面前的女子看起來自然極了,就如同他們這段時間刻意保持著距離,相互見面時淡然地打著招呼一般。
甚至捏著藥的手都沒有放到身後,而是泰然自若地垂在身側,絲毫沒有要掩飾什麼的跡像。
縱然是掌管著暗部的佐助,都沒有辦法對這個曾經暗部精英的偽裝挑出半分的差錯。
佐助沒有說話,只是握住唯的手腕將她的手拉起來。
「你喝醉了也許記不清了,但是昨晚什麼都沒有發生。」他把唯掌心的兩顆藥拿過來扔進了垃圾桶裡,「這樣傷身體的藥,沒有必要吃。」
即便佐助說著這樣的話,唯也並沒有就這樣相信他,不過她並不打算與他爭執,是以點了點頭。
「雖然不知道我昨天做了些什麼,但是如果有冒犯你的地方,我先道歉。」她抽出了自己的手,向後退了一步,「這樣的事不會再發生了,我會盡快搬到上忍公寓去——」
「我昨晚說過的話,你還記得多少?」佐助打斷了她想要搬家的陳述,沒有拉進兩人的距離,只是略微低頭和她對視。
「……抱歉。」唯的確想不起佐助昨晚曾說了什麼,殘缺留在她記憶裡的只有兩人之間那些逾越了親人這條線的舉動。
「那我再說一次,你聽好了,唯。」佐助拿過他帶回來的紙質文件袋,遞到唯的面前,「我希望你能和我結婚,然後——」
「替你生下一個孩子嗎,佐助君?」唯接過了那個文件袋,抽出裡面的紙張,那是木葉的上忍結婚申請審核書。
佐助的下一句話其實並非要提到孩子,他只想憑借婚姻這樣一層關系,讓她能安心一些待在自己身邊罷了。
昨晚唯那樣激烈的反應仍舊讓他心有余悸,他本想避開這個話題,卻沒想到她自己先提起來了。
唯的臉色看起來絲毫不見昨晚那樣的慌亂,仿佛只是在提一件吃飯喝水般的小事。
「可惜無論是一個妻子還是一個母親,我都沒有辦法做到啊。」
她面色沉靜,語調安穩,把那個文件袋遞還到佐助的面前,甚至對著他笑了一下。
兩人的指尖接觸了一下,都帶著深秋的冰涼,沒有一絲熱度。
唯轉身蹲下從醫藥箱裡重新掏出那板藥,按了兩粒出來,沒有再去倒水,就這樣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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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對於宇智波唯來說是個十分模糊的概念,甚至理論上基於父母而存在的「家」的概念,都是止水教給她的。
從自己可以記事,到與止水相遇,她對這個世界的認知就只有永無止境的逃亡和母親流不盡的眼淚。
伴隨著這些眼淚,葉月惠最終留在她記憶裡的,就只剩下了兩句話。
一句是她在不落淚的時候時常說的——
「如果可以,我多想讓你在木葉有個家」
而另一句,是她在自戕前,把唯抱在懷裡說的——
「將你帶到這個世上,對不起」
葉月的力量,之所以在從漩渦的血脈中變異而生以後,又無法像本族強大的身體機能和查克拉量那樣穩定地進行傳承,大概是上天也覺得這樣被詛咒的血繼,沒有存在於世的必要。
唯時常會想,或許四代大人選擇從中斡旋讓木葉高層同意將葉月惠嫁給宇智波明音就是一個錯誤,因為即便母親對此再如何感恩,最終也選擇了那樣慘烈的死法。
那是唯第一次知道原來一個人的身體裡能流出那樣多的血,洶湧得像是要讓只有三歲的她窒息在其中。
當宇智波明音踏過從妻子側頸的刀口蔓延到牆根的粘稠液體,把她懷裡被鮮血浸透的女兒抱起來時,他連多看一眼葉月惠的臉都做不到——
他害怕那樣絕望的神色會讓他立刻選擇同她一起死在這裡,而自己懷裡繼承了葉月血脈的女兒,失去了庇護,便只能被囚禁在曾經關押過她母親的研究所裡,亦或是成為眾忍村爭奪的對像——無論哪一種,都是任人魚肉的悲慘人生。
所以在止水來到宇智波明音面前的時候,奄奄一息的他覺得自己終於熬到了可以解脫的這一刻了。
十五歲的少年,面容像極了宇智波明音的兄長,半跪在他身前向他承諾:「我會護住她。」
在將自己的雙眼封印在卷軸裡交給止水之前,宇智波明音透過眼前的血色最後看了一眼自己女兒那張和她的母親極其相似的臉。
小小的女孩子,臉上沒有淚痕,那樣凝滯的神色,就如同她母親死亡的時候一般無二。
「對不起。」
這是他留給女兒的最後一句話。
那時候的宇智波唯並不理解父母的行為,甚至過早面臨的慘烈死亡讓她對這個世界產生了相當錯誤的認知,所以才在到止水家裡的很長一段時間裡,將每一天都當做自己在這個世界上的最後一天,戰戰兢兢地活著——
她害怕止水也會像那樣把她扔下。
直到葉月的血在她身體裡開始蘇醒,她才逐漸理解母親那些絕望的話語中真正的含義。
宇智波唯的葉月血繼因為繼承得並不全面,並且一直處於和寫輪眼血繼的拉鋸戰中,作為「預知」而言其實並不完善,她只能不受控制地在睡夢裡隨機看到未來。
但作為她母親的葉月惠,卻要強大得多,葉月惠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對自己想要看到的東西選擇性地做出預知,甚至連一些十分細節之處也可以看得清晰,而不是像唯一樣只能看到片段的畫面。
依靠著這份力量,即便是帶著一個過分稚嫩的孩子,在團藏派出的根以及其他忍村暗部的追捕之下,宇智波明音和她夫婦二人,雖然顛沛流離,但也至少平安地活著。
但葉月惠終究還是迎來了自己力量崩潰的那天,月牙的印記在她胸前消失的最後一刻,留在她腦子裡的,只有宇智波明音的死相,以及他浸著血的,空空如也的眼眶。
如果不是為了妻子和幼女,他本不會叛離木葉,叛離宇智波——並且是在雙方關系如此緊張的時間點。
是自己給他帶去了死亡的命運——
這樣的想法在葉月惠的心底開始萌芽,並且一發不可收拾,她聲嘶力竭地對丈夫和孩子訴說著內心的恐懼和絕望,可孩子只會對著她啼哭,丈夫也只能將她抱在懷中安撫。
無論哪一方,都不能將她從惶恐與驚懼中帶出。
她已經失去了力量,無法驗證的既定未來,就像一道無法愈合的傷疤,在她心中不可控制地潰爛蔓延。
最終她選擇在宇智波明音外出的時候,讓自己先他一步死去,甚至就連懷裡的孩子,她本都想一起帶走,終結掉她注定可悲的命運,也讓丈夫徹底斷掉與葉月的關系。
可她最終還是沒能下手,只留給女兒一句嘆息——
「將你帶到這個世上,對不起」
母親握著刀對著自己流淚的樣子時常出現在唯的夢中,最後再變成她僵硬懷抱裡冰冷的溫度。
止水用自己伸出的手重新帶給了她生命的熱度,讓她一度忘掉了那刺骨的寒冷和刀刃間流轉的血色,卻也在短短三年後連一個背影都沒有給她留下。
被上天詛咒的葉月和以憎惡為力量源泉的宇智波,大概是世界上最糟糕的結合了,而這樣糟糕的結合,最終留下了一個注定會帶來不幸的她。
在對佐助使用了那個禁術之後,唯才突然發現,自己這樣的做法和當年的母親,在本質上並無區別,她甚至如葉月惠那樣,也在期盼死亡最終能給自己帶來解脫。
被告知一個無法被自己接受的確定未來,的確太過殘忍,會讓人哪怕用自己的死亡,也要試圖去改變它,亦或是逃避它。
失去了記憶的佐助,被她綁在身邊,順理成章地迷戀著她的身體。她卻在每次結束後都會做好萬全的措施,以確保自己不會懷上他的孩子。
這樣的命運實在太過悲哀,她不願意同母親那樣,再將它延續。
母親當年在孕育自己的時候,或許也是滿心歡喜的,然而卻在自己選擇死亡的那一刻,試圖握著刀刃,親手將她從一族的血脈裡解脫出來——可她終究還是不忍。
被留下的女兒,伴隨著葉月力量的蘇醒長大,像自己的母親那樣,被它消散前所留下的畫面支配著,強行毀掉了愛人本該擁有的所有,師友、妻女——她一廂情願地要用寫好的死亡留給他一個只記住自己的人生,甚至連一個孩子都不打算給他留下。
唯常跟佐助說對不起,卻一次都沒有回過頭。
在她看到的那個未來裡,佐助雖然冷漠,卻也會因為女兒煩憂,也會為了女兒來拜托自己去做她的老師。
而她卻在原本的計劃裡,把這些權利都通通剝奪了,讓佐助的人生只剩下了她——
活著的她和死掉的她。
可她卻沒有像母親那樣輕易獲得解脫,甚至性命裡還承載了香燐所付出的代價。
她得活著,甚至還要一步一步向那個未來走去。
在已經知道結局的情況下,把這樣悲劇的血脈,延續在她和佐助的孩子身上——
她又怎麼敢,怎麼能。
第 38 章
第三十八章 心結
裝著結婚申請審核書的紙質文件夾,最後也沒有被佐助扔掉,而是放在了書房的架子上。
為了避免二人之間的爭執,佐助沒有逼迫唯,只是用這樣的行為告訴她,他依舊在等待答復。
可惜偽裝依舊是滴水不漏,佐助連找她談話的機會都沒有——因為大部分時間她都不再待在舊宅裡,而是在分配給她的上忍公寓裡制毒。
也許是那場酒醉讓她清楚地感受到了自己的失控,她急切地想要避免一切不穩定的因素,讓自己回到原來的狀態。
雖說只是抗性訓練,但毒藥作用在自己身上的感覺自然是不好受的,她順理成章地利用這個借口不再往返於公寓和佐助的家,把搬家一事直接給落實了。
唯沒有打包她的東西,領到手裡的新的上忍制服和店鋪裡隨便購買的必需品,對她而言足夠了。
不知道為何,兩人之間的談話,無論什麼佐助都能讓步,可只要一提到搬家,他就半點都不松口。
可那晚發生的事唯絕不想再看到第二次,那條親人之間的警戒線,她必須守好。
好在鳴人最近正在卡卡西老師的指導下,學習跟暗部交接工作,佐助被纏得焦頭爛額,估計沒空來跟她起爭執。
卡卡西計劃在鳴人雛田二人的婚禮之後就讓鳴人繼承第七代火影的位置。
婚禮定在十二月,正是木葉最冷的時候,聽說那是兩人定情的季節——總之是不太遠了。
對於退休一事,卡卡西可是相當的迫不及待,所以幾乎是爭分奪秒地在教鳴人各種東西,唯恐出現哪一項不合格的變故。
其中最難的當屬和暗部交接工作這一項了。
唯曾在預知裡看到過未來的鳴人,那時候的七代目火影即便已經了解了暗部的必要性,也仍舊在每年削減暗部入部人員的名額,他始終認為這樣像征著木葉陰暗面的部門應該逐漸被取締。
三十多歲的成熟鳴人尚且如此,更不要說現在這個眼裡只能看見陽光的鳴人了。
暗部手裡過的,都是不能見光的任務,現在掌管暗部的佐助又是個心思極其內斂的人,可沒有像宇智波唯那樣跟鳴人嘮家常的耐心——有關暗部的一切,可以說方方面面都跟鳴人的相性差到了極點。
但那是直屬火影的部門,不管鳴人怎麼想,都是他必須要接手的。
只是苦了本就心亂如麻的暗部長——他本來應該先去解決唯待在上忍公寓不回家的問題,卻每天都要在鳴人的愚蠢問題裡被耗到半夜才能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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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底便是唯去接任上忍班班長的日子,同時出門幾個月的大蛇丸也終於找到那個他心心念念的秘術卷軸返回木葉了。
於是香燐傳來消息讓唯再去做一次全身的檢查。
用在唯身上的提取液針劑,量已經相當少了,這次檢查報告如果由大蛇丸判斷沒有問題的話,針劑的使用就可以停止了。
去醫院之前,唯先去了一趟井野家的花店。
井野難得有了任務,店裡只有佐井一個人,不過卻有好幾個年輕姑娘在纏著他說話。
唯敲了敲門,佐井隨即借機會對那幾個姑娘擺了擺手,說著有朋友來了,不再與她們作談。
「唯桑,好久不見了,月底就要上任了吧,還沒有恭喜你。」佐井對唯打著招呼,脫離了根的他並沒有待在暗部,作為上忍,實際上唯在上任後算是他的上司。
唯對佐井現在的能言善道有些驚訝,不過兩人畢竟不是特別相熟,她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讓佐井給她包一束適合帶去探望病人的花。
「唯桑恢復得這樣快,真是件好事。」佐井一邊挑著花枝,一邊跟唯閑聊,「那時候的佐助君看起來真是糟糕極了,井野那家伙還開玩笑說佐助君大概只認識辦公樓到暗部公寓再到醫院三個點之間的路了。」
這樣的玩笑話卻讓唯失神了,她想起每天握著自己的那雙帶著薄繭的手,嘴角帶上了一點弧度。
即便是隔著一層面紗,佐井也看出了她眼中水一般的笑意。
「佐助君即便恢復了記憶,也能像現在這樣待在村子裡,大家都很高興。」他把花扎好,遞到了唯的面前,「唯桑也是吧。」
「是啊,很高興。」唯接過那束花,輕聲回答他。
花束是井野家特有的新品種百合,散發著令人安心的氣味,這樣的香味曾在病床旁陪伴了唯很久,的確是很適合帶去探望病人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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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推門進去的時候,發現卡卡西正坐在帶土的床邊。
「聽說您最近在教導鳴人,沒想到會在這裡碰到您,卡卡西老師。」唯把那束花放在櫃子上,有些意外地說。
「那實在是太折磨人了。」卡卡西望著她放下的花,抱怨道:「與其說是我在教導鳴人,不如說是鳴人那家伙在給我和佐助洗腦——真不知道他哪裡來的那麼多歪理,再待下去估計他就要寫申請來建議把暗部解散了,還是讓佐助心煩去吧,走遠一點至少佐助揍他的時候不會誤傷到我。」
這樣的一番話讓唯忍不住笑出了聲。情況的確和她想的差不多,或許是想到了兩人爭執的樣子,她難得地跟卡卡西開起了玩笑,「也好,看來我終於有機會走一趟把我的東西打包到上忍公寓去了。」
「你們吵架了?」卡卡西有些奇怪,他是默認佐助在聽完他當時所說的一切之後就回去跟唯談清楚了的——結婚申請審核書還是他親手蓋了章遞給佐助的。
可唯話裡的意思卻表示他們兩人之間大概不像卡卡西想像的那樣順利。
「倒也沒有吵架那麼嚴重。」唯笑了一下,「佐助君不同意我搬出去,老師姑且就當是不願意和妹妹分家的兄長情結在作祟吧。」
話很輕松,但在卡卡西聽來卻怪異極了——世界上會有給自己和妹妹領結婚申請書的兄長嗎?
不過轉瞬卡卡西就意識到,佐助每天被鳴人那樣折磨,雖說臉色極度的難看,也沒有撂挑子不干,而是每天待到半夜才離開,也許並不是真的想為了鳴人的火影之路奉獻自我,而只是在逃避他暫時沒有想到解決方法的難題罷了。
「唯,在你看到的那個未來裡,我跟凱似乎不常在木葉而是在外面旅行?」卡卡西突然這麼問了一句。
「嗯,說是叫什麼「親熱天堂聖地巡游」。」即便那是自來也大人的著作,但是給小黃書做聖地巡游什麼的實在是太不像樣,給唯留下的印像相當的深。
「可是啊——」卡卡西將視線放在帶土緊閉的雙眼上,搖了搖頭,「我怎麼可能放下他一個人離開呢?」
「初代大人的細胞提取液對他也是有效的,相關的文件香燐不是已經交到您的手上了嗎,您等的人大概很快就要醒了,老師。」
唯並不是在安慰卡卡西,而是對實際的情況做出了合理的推測。
聞言卡卡西輕笑了一下,「可是你並沒有看到他和我在一起的畫面,唯。」
唯愣了一下,她的確是沒有看見,甚至眼前這個沉睡的宇智波帶土,也是不可能出現的,因為在她預知的畫面裡,帶土是死去了的,死在輝夜的共殺灰骨之下,半點痕跡都沒有留下。
「你想說什麼,老師。」她的語氣很淡,聽不出來情緒。
「唯,我記得你曾對我說,未來在你眼裡是一條無法被改變的直線,並把活下來的帶土稱作一個意外。」卡卡西把帶土的手抓在自己手裡,似乎是在感受他的溫度,「但如果這不是一個意外,而是我們所決定的必然呢?」
「事到如今老師難道還要告訴我,未來是能被改變的這樣的話嗎……」唯垂下了眼睛,掩住了眼底的苦澀,「我已經沒有再作嘗試的勇氣了,那個術被打斷的時候,一切就已經結束了,老師,關於帶土先生,你可以把他當做是上天給你的恩賜,但不是每一個人都能有這樣的幸運的,我只希望我能活得輕松一點。」
「據我所知,葉月的力量在你母親那一代的時候就已經很微弱了,在你身上,被寫輪眼壓制的情況下進行的覺醒想必更不完全。」卡卡西沒有就未來再與唯進行討論,而是轉而提起了葉月的血繼,「你有沒有想過——也許你所認定的這條直線,只是從你第一次看到的那一刻,就已經畫好了的?」
「老師這是什麼意思……」卡卡西的話讓她感到很迷惑,在病房裡討論這樣哲學的問題也實在有些怪異。
「有沒有可能因為力量的殘缺,即便這條線在中途就已經偏移,而你看到的,卻還是那條劃好的線所鏈接的未來呢?」
「您是說我的力量不像母親那樣具有即時性嗎?這不可能,鼬的事也好,鹿久老師的事也好,我看到的一切都發生了,只有帶土先生是個意外……」
唯搖著頭,覺得卡卡西嘴裡的話實在是離譜。
卡卡西卻對著她笑了起來,「正是因為帶土還活著躺在這裡,我才會這麼想,連我都能改變他死亡的命運,你做了比我百倍的努力,又憑什麼不能扭轉佐助的人生?」
他伸出手來拍了拍她的肩膀,用玩笑的語氣道:「雖然都是我的推測,但如果這樣想能讓你輕松一點的話,不也是好事嘛!」
「不……」唯有些動搖,卻還是在否定著卡卡西的這些玩笑話。
「而且,也不只是你一個人在努力啊,唯。」卡卡西衝著她眯起了眼睛,「佐助為了能讓你安心,不是都把結婚申請書帶回去了嗎,雖然看這個樣子你們應該是沒談妥,不過——」
卡卡西臉上的神色嚴肅了幾分,「你連一個證明的機會都不給,就這麼給他判了死刑,豈不是太過無情了嗎?」
證明?難道那個失敗的術還算不上最有力的證明嗎?
唯的喉嚨像是哽住了,她無法回答卡卡西的話。
人是生來就注定要被好奇心支配的動物,一旦在心裡埋下懷疑的種子,便會想盡一切方法去驗證它。
可惜這樣的說法並不適合於「未來」,這是唯一一個無法被驗證的東西。
卡卡西口中所說的這個「證明的機會」,她當然可以給佐助,佐助遞給她的那張結婚申請書,大概也是出於這樣的想法。
可這個證明過程的終點,到底是怎樣的結局,誰都不得而知——這就是個無法解開的心結。
佐助在試圖告訴她,終點是一個不一樣的未來,可她篤信無疑的預知卻在告訴她,終點是她無法承受的噩夢。
那個失敗的術已經耗盡了她所有的勇氣和信念,為了能讓將來的自己不要那麼痛苦,她明明已經做好了所有的准備。
卡卡西這一番不負責任的推測和玩笑話,肆無忌憚地在引誘她心底的那一絲,未曾散盡的執念。
然而她的理智卻在告訴她,佐助是在並不知道一切真相的情況下做出的這樣的選擇,如果他知道了自己看到的東西,知道了她曾經的計劃,他還會說出和現在一樣的話嗎——
還是說這就正是,她所恐懼著的那個轉折點?
第 39 章
第三十九章 談話
大蛇丸拿著手裡的報告,若有所思地打量著面前的女子。
上忍的制服,包裹到指尖的黑色手套,被千本綰起的長發,無論怎麼看,都跟上一次見面時的樣子大相徑庭。
「比我預想的還要恢復得好呢。」
大蛇丸剛尋回了自己想要的東西,正是興致高昂的時候,語氣聽起來也沒有那麼陰森了。
「即便再是分支,始終也帶著漩渦的血,你比另一個宇智波可要幸運得多。」
另一個宇智波自然指的就是仍舊在沉睡的帶土了。
「無論如何,我都該說聲感謝,大蛇丸大人。」
唯對著大蛇丸微微欠身,雖然活下來並非她的本意,但這無疑是個大人情。
「那個術雖然沒有完成,但是你我之間的交易我並沒有忘記。」
唯掏出那個小小的卷軸遞給大蛇丸。
大蛇丸卻對著她擺了擺手。
「即便在漩渦的術式下活性保存得再好,也終究是死物。」
他像是突然對這雙眼睛失去了興趣一般。
「不管是那場交易,還是救你性命的報酬,我都已經從佐助君那裡收到了。」
唯微變的臉色讓大蛇丸覺得很愉悅——世上可再沒有比讓心思深沉的人顯露出慌亂更有趣的事了。
「你的父親留給你這雙眼睛,大概是想讓你有一天能和佐助君一樣擁有永恆的萬花筒,可你卻被綱手誘導著長時間壓制著寫輪眼的力量,真是暴殄天物。」
大蛇丸像是在嘆息一樣,站起身來。
「如果擁有和佐助君一樣的眼睛,我會對你更感興趣的。」
「這樣的興趣還是不必了。」唯抬起頭來看他。
「雖然不知道佐助答應了你什麼,但與我有關的「報酬」我還是希望您能在我身上索取,這件事與他無關。」
「宇智波的人都是這樣薄情的嗎,還是說只相信自己才比較准確……」
大蛇丸斟酌著用詞,「你也好,佐助君也好,甚至是宇智波鼬,看起來都是一個樣子呢。」
他攤開雙手,似乎覺得這是一個不錯的話題,「不過以憎恨為力量來源的宇智波,的確得是這樣的性格才對。」
大蛇丸對於這一族自始至終都有著濃厚的興趣,無論是強大的力量,特殊的血繼覺醒方式,以及悲劇式的行事風格。
作為一個學術派的科研工作者,大蛇丸對這種裹著浪漫主義外衣的宿命論並不討厭,甚至一度想要奪取鼬或者佐助的身體自己品鑒一番。
大蛇丸追求真理,世間存在的一切都可以被他用白紙黑字的文件做出解析,卻只有「宇智波」是他沒能做到的。
這樣的情緒是很微妙的。
對於研究者來說,再沒有比解不開的謎題更有誘惑力的東西了。
「不要做出這樣可怕的表情,宇智波唯,我現在對佐助君的身體並不感興趣,對他眼睛進行的研究也不過是在木葉許可的範圍內的,別忘了我現在可是時刻被監視著呢。」
大蛇丸的視線往門外飄了一下。
門外站著的是大和,跟著大蛇丸出去奔波了幾個月,消瘦了不少,連眼睛都更加無神了。
「不過佐助君提出的東西可真是有意思,或許你也想要聽聽。」大蛇丸帶上了一副戲謔的神色。
「不用了。」頻繁地提到佐助讓唯並不再想與他多說。
「我對追尋真理並不感興趣,既然大蛇丸大人對於這份報酬不滿意,」她將卷軸收起來,「我會等你來索要等價的東西。」
「等價麼……」大蛇丸摸著下巴打量了她,嘶啞地笑了起來,「那就等你的孩子出生的時候,讓我見上一面吧。」
難道大蛇丸不是對宇智波的人感興趣,而只是對養孩子感興趣?
聯想到當年在大蛇丸的基地裡活生生胖了一圈的佐助,唯有些怪異地盯著大蛇丸看了許久,開口道:「大蛇丸大人,喜歡孩子的話自己培育一個應該對你來說不是難事。」
雖然此時兩人之間的對話明顯不在一個頻道上,但後來巳月的出生還是讓唯覺得她的判斷很是准確。
.
大蛇丸的話讓唯有一點在意,她想自己大概應該去和佐助見上一面。
她不知道佐助給了大蛇丸什麼來代替宇智波明音的眼睛,即便大蛇丸現在看起來對木葉無害,但她還是感到了不安。
在離開大蛇丸的研究室以後,唯回了舊宅。
並不是打算和佐助在這裡見面,相反,她很清楚這個時間點佐助正在處理暗部的事務,不可能在家。
她是來收拾自己的東西的。
衣物或是日常用品都不是問題,但父親留下的刀她必須帶走。
雖然覺得有些對不住鹿丸,但是二樓放著的那些奇奇怪怪的伴手禮,唯沒有打算將它們都打包帶走,只是繞到庭院把那盆仙人掌抱了起來。
命途多舛的仙人掌,送來不過一年,就被摔了兩次,換了三個花盆,不過依舊長得十分茁壯就是了。
將鑰匙留在玄關的櫃子上,唯整理了一下背在身後的長刀,如釋重負地轉身穿過前院准備離開。
原本屬於她的那把鑰匙,因為時間的流逝,看起來本是很陳舊的,攜帶著過往的記憶被她扔在了一堆火灰裡。
而這把,從來就不屬於她。
還沒接近大門,唯就感知到了佐助的查克拉,隔著那一面木質的門板,兩人像是在對峙一般,都停下了動作。
佐助解開了籠罩著舊宅的結界,查克拉的波動這才讓唯意識到結界術式的存在。
這是結界班在木葉結界之上開發出來的改良版,只能起到監視的作用,並沒有阻擋效果,但勝在隱蔽性極高,即便是敏感如唯,都沒有察覺。
結界術式消散之後,佐助推開門走了進來,他的呼吸有一些急促,明顯是趕過來的。
在看到唯身後的刀和懷裡抱著的仙人掌之後,他的眉頭緊緊地皺起來。
「這就是你解決我們之間問題的方法嗎?」
佐助的聲音很低,按捺著些許的慍意。
他設下這個結界的確是為了在唯回來的時候能趕回來見她一面,這樣收拾東西離開的場景也在他設想的範圍之內。
但當設想成為現實,真的擺在眼前的這一刻,佐助還是覺得喉嚨干澀得幾乎要說不出話。
她甚至連衣物都沒有收拾,就只帶走了刀和那盆仙人掌,就仿佛這個家裡只有那兩樣東西是屬於她的。
「除了逃避以外你為什麼不思考一下別的方法,唯,我想我們需要談一談——」
「我們之間沒有任何問題。」唯打斷了佐助,「只有我欺騙了你,然後又後悔了這樣一個結果。」
她伸手把面罩往上提了一點,沒有去看佐助的眼睛。
「你是受害者,佐助君,無論你提出想要什麼樣的補償我都會盡量做到,我也確實有想要和你談的事,但大概跟你心裡想的不是同一件。」
唯想跟佐助談一談大蛇丸口中所說的報酬——無論佐助付出了什麼,她都打算立刻制止他。
但佐助現在看起來不像是能心平氣和坐下來和她談話的樣子。
「但不是現在,佐助君,等你手裡的事忙完,我再請你吃飯。」
說罷唯調轉了腳步的方向,從佐助身旁擦過。
「不必再等,唯,我今天就是過來確認你的想法的。」
佐助伸手抓住了唯的手腕,迫使自己冷靜下來,把心底叫囂著的情緒全部遏制住。
佐助望向唯被面罩捂得嚴嚴實實的臉,松開了緊皺的眉頭,嘴角帶上些弧度,像是在安撫她。
「我們需要坐下來談一談,不管用什麼樣的身份,只要確認了你的想法,我會做出選擇。」
佐助的表情很淡然,似乎只是在跟她商量一件小事,似乎兩人之間並沒有那麼多不可調和的矛盾,只是最親密的人拌了兩句嘴,而他先做出了妥協。
明明已經過去了那麼多年,他也不再是記憶中少年的樣子,唯卻依稀從眉眼裡,又看到了他對著自己笑的模樣。
而且佐助提到了「選擇」。
他的確是來解決問題的。
卡卡西的話還在她腦子裡回響著,這一刻,唯心裡衝動極了——
如果真的如卡卡西所說,她的預知沒有即時性,如果未來真的早已經被改變,她要不要踏出這一步。
全身的細胞都在叫囂著,讓她將自己心底那些隱秘的心思,向眼前的愛人坦白,可預知裡看到的那個生不如死的自己,又在恐嚇著她後退。
佐助不知道唯現在在想什麼,在他看來,她只是因為這個談話的提議在出神。
佐助握住了她的手,帶著她往裡走,就像夏日祭的那天一樣,松松地握著,保持著安全的距離,並沒有十指相扣。
茶是佐助買的,是記憶裡唯常喝的那種,香氣很淡,把對坐著的兩人之間的緊繃感衝淡了不少。
唯甚至拉下了面罩,露出了她蒼白的臉。
「在曉的基地裡,你曾告訴我,不要再出現在你面前,否則你會殺了我。」
唯沒有再對他使用充滿了疏離感的敬語,而是恢復了平稱,這本是好事。
只是佐助沒有想到她會挑這樣一個糟糕到了極點的話題作為兩人對話的開始。
「那時候的事,我很抱歉,我本來有話想在一切結束之後跟你說,但……」
聞言唯笑了笑,對著他擺了擺手,「是我使用了禁術,沒有留給你說話的機會。」
她說得那樣輕快,幾乎令佐助產生了她並不在意這件事的錯覺。
但佐助很明白,這也只是錯覺罷了,所有的一切開始崩壞,大概都是從那一天開始的,即便唯看起來怎樣的不在意,那都是現在這一切解不開的結的開端。
「我並沒有因為你使用的術感到厭惡,作為「塔卡」存在的那六年,我也並不打算否認它。」
所以他沿用了代號,只是換上了唯曾經的面具,打算替她承擔那份快要將她壓垮的責任。
「是啊,你小時候也是這樣溫柔地照顧我。」唯的眼神有些遠,似乎在回憶一些往事。
「卡卡西告訴了我,你看到的那個未來。」
佐助切入了正題,他並不打算和唯在這裡追憶過去,他需要解決兩人的未來。
唯看起來並不驚訝,只是端起茶杯的手稍微頓了一下,瞬間又穩穩當當地把茶水送到了自己的嘴邊。
「所以你是打算來向我宣告你的審判結果了嗎,佐助。」
她看起來那樣的平靜,似乎在佐助說話之前,她就早已經替自己,寫好了那封判決書。
第 40 章
第四十章 賭博
「這不是什麼審判結果。」佐助糾正了她的用詞,「我從未說過你有罪。」
他站起身來,轉到書房裡,把那個紙質的文件袋重新放在了唯的面前。
「關於那個未來,早在卡卡西告訴我之前,春野櫻就向我提過,但那時我認為她說的東西都太離譜了,所以我沒有聽完。」
唯伸出指尖,觸碰到文件袋光滑的表面,因為佐助的這番話顯得神色有些復雜。
佐助和春野櫻見過面一事她並不知情,她原本認為他們二人將話說開的那一天,就會是她退出佐助人生的日子。
在唯看來,佐助似乎因為「塔卡」的記憶暫時困住了自己,所以短時間丟不掉由她一手制造的,他對她的那一份虛幻的迷戀。
所以佐助在避開春野櫻一事,唯很清楚,並艱難地在預想的那一天到來之前大口呼吸著。
但原來兩人竟然早就見過面嗎,唯有些意外。
「我原本並沒有將她口中所說的話放在心上,但是你的態度讓我很在意,所以我找到了卡卡西。」
「他告訴我,你一直堅信你看到的所有都是絕對的,還把那個術當做是驗證的答案——我想我應該找到了你這樣固執著拒絕我的理由。」
佐助將文件袋裡的申請表抽了出來。
「我曾跟春野櫻說過,未來是無法被確認的,我相信我不會選擇她口中的那個未來,但卻無法讓你安心。鼬曾告訴我,葉月的力量一直在困著你,我本希望你用眼睛去看現在的一切,忘記那些夢裡看到的幻像,但看樣子是失敗了。」
「所以我拜托卡卡西簽下了這份申請表。」
佐助指著紙上紅色的印章和卡卡西的簽名。
「只要你簽下名字,不需要再走任何程序,你就是我的妻子。雖然只是簽一份文件,在檔案上記錄下這份關系,但我希望它能將你綁在我的身邊——我需要時間去向你作出證明。」
佐助十分確定只要唯簽下文件,待在自己的身邊,自己一定會給她帶來她想要的結果。
婚姻,孩子,這些詞語在他看來就只能與唯做出聯系,而不是被她認為是「絕對」的春野櫻。
「在你看到的未來裡,我和春野櫻的那個孩子,是和鳴人的孩子一樣的年紀,鳴人的婚禮已經在眼前了,也就是說如果未來真的會發生那種,與現在完全背道而馳的改變,那也就是在這段時間了,所以這份申請書理論上應該是最能讓你安心的存在才對,簽下它,你只需要等待一兩年,就能確認那個將你禁錮的預知——但你為什麼拒絕了它?」
唯無法回答佐助的問題,那段連止水都不知道的過往,是她心底最陰暗的秘密。
她明白佐助在設想兩人之間的婚姻以及孕育一個新的生命,畢竟這兩者之間是相輔相成才能組成一個家庭。
如果她提出不要孩子,佐助應該也會毫不猶豫地答應,但唯不敢保證佐助會永遠不後悔現在做下的決定,也無法想像如果自己應下以後,在真相暴露的那一刻,佐助會是怎樣的表情。
他或許會厭惡到連一句話都不願意留下吧。
「不要再說你後悔了,唯,連禁術都會使用的你,怎麼可能會因為後悔而放棄,我想理由也許跟你對孩子的看法有關系,但我無法做出推測,我只能告訴你,那個出現在你預知裡的孩子,我並不認為她的存在是合理的,你不需要為此感到負擔——」
「不。」唯打斷了佐助的話,帶著一絲蒼白的笑,「我如果對她感到負擔,一開始就不會選擇使用那個術。」
她看著佐助的眼睛,湊近了些,伸出手去碰了一下他的眼角。
眼角的皮膚是滾燙的,探出的指尖是冰涼的。
「你只是還陷在塔卡的記憶裡沒有走出來罷了,佐助,我用了六年的時間,讓你的生活裡只剩下了我,你只是被我的身體綁住了,這份建立在謊言之上的迷戀很快就會消散,你會回到正軌——就像你說的那樣,也許就在鳴人婚禮後的不久了。」
這樣將自己貶低到塵埃裡的話讓佐助沒有能控制住自己,猛地抓住了唯的手腕,他把她往自己的面前拉,咬牙切齒地質問她。
「是不是從那一天開始,你就篤定了我會在對你做了那樣的事之後,再把你像塊抹布一樣扔掉?你認為那六年是你從我身上偷來的時間,而我只是在你構築的夢境裡迷了路?」
唯閉上了眼睛,表情因為佐助刺耳的話顯得有些痛苦。
她的確是這樣想的,保持著距離也只是卑劣地想要在做了這樣不可饒恕的事之後,掩蓋掉自己的動機,企圖讓接受懲罰的自己活得稍微輕松一點,而不是像未來的那個自己一樣,生不如死。
「我不接受這樣的說法,宇智波唯,你不能再替我做出選擇。」
佐助撫上了唯的側臉,指尖很燙,帶著灼人的溫度,他一字一句地開口。
「我必須要知道理由。」
佐助盯著唯的臉,眼底有些發燙,他的查克拉正在莽撞地順應著他最本質的想法,順著脈絡翻湧而上彙聚在右眼——
他想要讀取唯的記憶。
任何時候佐助都可以冷靜自持,但現在的他看起來就像不計後果的鳴人一般,橫衝直撞,只想尋求答案。
這顯然不是他所打算的「正確的方式」,但他想自己已經走投無路了。
那樣了解佐助的唯,自然馬上就意識到了佐助想要做什麼,眼底的三勾玉在她無意識的情況下因為佐助帶來的壓迫感已然浮現而出。
三勾玉自然是無法對萬花筒的力量相抗衡,她的確可以負隅頑抗,兩敗俱傷,但佐助終究還是可以拼湊出答案,哪怕只是從那些漏出來的記憶碎片裡。
——或許未來的自己,就是在這一切發生以後,哀求著佐助,同意自己抹掉他的記憶。
有止水和鼬的托付,即便再不願意,唯想佐助也不得不同意她的請求,任憑自己抹掉他看到的東西以及有關兩人之間過線關系的記憶,保留兩人作為親人的關系,讓一切回到正軌。
原來這就是那個轉折點啊——
唯眼底的淚流了滿面,濕透了佐助撫在她側臉的手。
帶土的病房內,卡卡西說的話又在她的腦子裡響了起來。
這便是最後一次的選擇了——
順從那條線也好,賭上一次也罷,邁上這級階梯,便是終點了。
唯關閉了自己的寫輪眼,直直地看向佐助的右眼,眼中盡是坦然。
「你要的答案,都在我的記憶裡。」
唯的聲音溫柔極了,就如同曾經小小的她附在佐助耳邊悄悄告訴他,她回家會好好練習他教的手裡劍術時一般無二。
「但是答應我,佐助,無論如何,即便你再無法接受,也給我留下一條退路吧,如果那個答案讓你痛苦,就讓我為你抹掉記憶裡的一切,讓那條線回到正軌。」
她的雙眼是漆黑的,沒有一點緋紅色,完全默認了佐助要做的事,絲毫反抗的意思都沒有。
勾玉旋轉成了蓮花紋樣的六芒星,代表著宇智波瞳力的最高點,以及讓人無法抗拒的支配感。
唯對著那朵蓮花笑了。
.
讀取記憶其實只是一瞬間的事,但對於佐助來說,卻仿佛是走過了唯的一生。
從隱約記事開始,最先留下來的父母的笑容,再到剛才佐助向她索要答案時壓抑的神色。
她的記憶似乎都被蒙上了一層紅色的紗,所見之處均是血色。
記憶裡葉月惠的五官被唯模糊掉了,只有一個大概的輪廓。
唯一一張清晰的臉,是她手裡握著刀朝著唯走過來時,滿臉驚惶的神色。
孩子是那樣的害怕,喉嚨幾乎因為過度的哭喊沙啞得難以發聲,她伸著雙手朝著母親索要溫暖,迎面而來的卻是帶著寒意的刀刃。
短刀沒有刺穿孩子的胸口,只是劃破了肩膀上的衣物。
「為什麼啊,為什麼啊!」
葉月惠握著那把刀,把已經恐懼到動彈不得的唯抱在懷裡,她幾乎癲狂地在喊。
「為什麼我連帶你去死的勇氣都沒有啊,唯,唯!」
葉月惠似乎是想把孩子重新融回她的骨血之中,一聲聲呼喊著她的名字,用盡了力氣想將她揉碎在自己懷中。
半晌,她發現這樣也是徒勞,跌坐在地上,嘴裡喃喃道:「對不起啊,唯……」
她跪坐起來,將那把冰冷的刀刃,橫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粘稠的液體帶著鐵鏽的味道肆無忌憚地蔓延開來,將死的女人把自己的孩子禁錮在了懷裡。
「將你帶到這個世上,對不起」
溫熱的血浸透了懷裡的女兒,很快就隨著母親僵硬的身體一起凝結。
直到父親推開門,她都沒有再發出一點哭聲。
記憶這種東西,被回想的次數越多,留下的細節就越深刻,讀取出來的畫面也越清晰。
那時候的唯應該只有三歲,這段記憶在佐助看來卻清楚得可怕。
佐助甚至能感知到葉月惠因為痛苦急促起來繼而逐漸消失的呼吸,以及宇智波明音抱起唯時發抖的手。
佐助自己也有那麼一段記憶,是帶著抹不開的血色的——那個滅族的夜晚。
那晚的畫面也是這樣,曾被佐助回想過千萬遍,每一個細節都浸透了惶恐與痛楚。
那時候的唯會趴在佐助床邊告訴他,「我會守著你的。」
但三歲的唯卻只剩下了一個瀕臨崩潰的寡言父親,連自己哭泣的能力都失去了。
佐助蹲下身,伸出手去,想告訴她,「我也會守著你的。」
女孩子的身影卻像是一陣煙霧,瞬間就被風吹散了。
兒時兩人共同度過的時間,與佐助所記得的並無差別,就連他所不知道的有關葉月血繼覺醒的那段記憶,他也在鼬留下來的幻術裡看得很清楚。
一切都與佐助所想的沒有太大的出入。
直到佐助看到了唯力量崩潰的那一刻。
從唯的視角,那時佐助的臉是模糊的,這大概是人的自我保護機制,會將記憶裡自己極其不願意看到的東西,下意識地給它蒙上一層紗。
佐助在卡卡西的那番話裡大概推測出了唯力量崩潰是在那時發生的。
可當唯眼神空洞的臉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他還是痛得像是要被撕裂了一般,女子絕望的表情讓他喉嚨裡湧上一股腥甜。
即便唯模糊掉了他當時的臉,佐助自己也記得,當時作為施虐者那一方的他,臉上帶著怎樣的憎恨與惡意。
佐助感覺自己像是一條被扔上了河岸的魚,在烈日的灼燒下一點點窒息,費盡全力掙扎著,渴望的泉水卻在逐漸干涸。
他也許快要死去,可一直守著他的,屬於他的那汪泉水,卻先他一步要枯竭了。
作者有話要說:
隔壁FW的確是很難上去,所以還是把後續一次性放出來
各位小可愛如果再看到引戰的評論也請不要再回復她了,直接舉報就行
請不要指點角色,女主的性格設定不會作出任何更改,你寫一萬字來批評我,女主也不會變成你心目中的那個完美角色
唯和佐助的人生都十分坎坷,心思也很深沉,顧慮的東西非常多,兩者之間有許多不可調和的問題,不是單純把話說開就能大把撒糖的,如果這樣寫了那兩個角色在我看來都是ooc的,而且會破壞故事的完整性
這篇並非甜文,女主也非完美人設,甚至說她的做法很多是相當錯誤的,她和佐助一直在相互救贖的路上繞著圈子,但即便如此他們還是在相互靠近,我也早在寫第一章的時候,就提前給他們寫好了結局
諸如之前提出的為什麼不直接結婚生孩子之類的問題也隨著劇情的發展作出了解釋,希望小可愛們耐心一些,感謝
第 41 章
第四十一章 愛意
「你會恨我嗎?」
宇智波唯握著塔卡的手,又問了一次。
沉睡的男人並不能作出答復,即便他睜開了眼睛,也只是一張白紙,對過去一無所知。
而且她想詢問的對像是宇智波佐助,而不是這個按照她的意願被偽造出來的塔卡。
這是個注定沒有答案的問題。
維持禁術封印的負擔比唯想像的還要重上不少,再加上佐助的雙眼實在太過強大,這一年裡她時常會因為反噬而吐血,整個人虛弱到了極點。
但這個禁術的確對得起它「完美的封印」這樣的名頭,即便是六道的力量,也沒能打碎術式,在反抗了一年之後,便逐漸平息下來。
刻印在雙眼的術式花紋已經十分穩固,唯想他應該很快就要醒了。
然而唯自己似乎還並沒有做好與他相見的准備,她既期盼著他醒來,又害怕著他醒來。
「可你只有我了。」
她像是在陳述,又像是在嘆息,只是臉上並沒有後悔的神色,反而看起來很放松,只是眼底已經看不見了光,顯得有些空洞。
修長的手指因為失力,指節微微彎起,指腹上由於長期握刀留下的薄繭,也因為這段時間的昏迷,變得柔軟了不少。
唯在上面落下一個吻,又再重復了一遍。
「你只有我了。」
讀取記憶會帶來不可避免的共情,佐助自然感受到了唯在說這樣的話時,帶著怎樣的情緒。
即便佐助十分不願承認,但毫無疑問那時的唯,居然是感到解脫的——
為她已經被寫好的死亡,也為在那之後余生只能緬懷她的塔卡。
活著的自己,死亡的自己,她把自己僅剩的一切,連同那偷來的六年,一起留給了塔卡。
卡卡西曾對大和說,就像鹿久先生評價的那樣,唯太過自制,而當太過自制的人發起瘋來的時候,總是不顧後果與代價的。
——實在是貼切極了。
佐助終於知道了唯在害怕什麼,也明白了為何即便自己已經說了「要她」,她卻一直在逃避。
這樣的愛意的確太過偏激,正如卡卡西在鹿丸的婚禮上評價的那樣——「一廂情願又自作主張」。
唯本已經毫無顧慮,她早已給自己劃下了終點。
但香燐暫時保住了她的命,大蛇丸因為和佐助的交易又讓她活了下來——這些全是在她設想之外的發展,讓她措手不及。
術的失敗無疑讓她做出了未來是不可改變的這樣的判斷,甚至佐助帶著情意在靠近的每一步,在她看來都是在向那條絕對的終點線靠近。
她心底那些本該隨著她的死亡而永遠不見天日的隱秘心思,自然也成了隨時可能開始倒計時的定時炸/彈。
佐助看著守在塔卡床邊的唯,俯下身去想要親吻她的額頭。
「是我把你推上了這條路,我不是什麼受害者,我才是真正的凶手才對。」
他想告訴她的那番話,就不應該留在一切結束以後,那的確太晚了。
想獨自一人結束延續至今的負面體系,開創一個絕對和平的世界——他那時的想法,如今看起來也是錯到了極致。
大蛇丸對於宇智波的評價其實很中肯——
偏執,激烈,心思細膩,卻又只相信自己。
畏懼著終點的惡果,卻又要一意孤行地朝著選擇的方向禹禹獨行。
分明都在祈求對方救贖自己,十幾年來卻在追逐的過程中一直走著錯誤的路。
佐助想,大概是因為他一直篤定著,唯始終會跟上自己罷了。
所以才敢有恃無恐地伸出自己的利刃,所以才對她背負的東西視而不見。
一旦唯停下來,他回過頭卻找不到人的時候,才發現一切都太晚了。
止水和鼬,教會了唯和佐助何為親人,何為歸宿,何為忍者,何為大義。
卻偏偏沒有教會兩人如何去說「愛」。
鼬在解開穢土轉生之前或許也明白了這個道理,所以給佐助留下了糾正一切的鑰匙,佐助本打算使用它,卻終究沒有來得及。
只是——
佐助並不覺得一切不可挽回,鑰匙還在,他要的人也還在,或許確實是繞了太遠的路,但他還是看得到終點。
這樣大量而詳細地讀取記憶,並且要細致地控制查克拉不給對像帶來過度的刺激,無疑給佐助的右眼帶來了很大的負擔。
眼底的毛細血管因為承受不住查克拉的波動破裂開來,粘稠的暗紅色液體從佐助的眼角,順著他鋒利的輪廓流下來,滴在了唯的手上。
太燙了——
滴下來的血是燙的,握著她手腕的佐助的手心也是燙的。
唯的手有些發抖,下意識地要抽出手來,對方卻更加用力地握緊了她。
「在戰場上見面的時候,我說我有話要對你說,你還記得嗎,唯。」
佐助把唯拉到懷裡,沒有再握著她的手腕,而是轉而與她十指相扣,那滴在唯手上綻開了花的血,被這樣的動作抹開來,變成了一道淡淡的紅痕。
唯茫然地對佐助搖了搖頭,那時候發生的事太多了。
與佐助在戰場上相見的時候,她的思緒很是雜亂。
那之後不久她便發動了禁術,與佐助雙眼的力量博弈艱難維持著封印,再加上偽造檔案。
無論哪件事,都消耗了她大量的心力。
她的確不記得佐助當時說過的話了。
「沒關系,現在還不算晚,這是早就該說的話,卻被我拖到了現在,波折、苦難,都是因為我沒有把握機會。」
唯聽不懂他在說什麼,眼底仍舊是惶然,她下意識抓緊了佐助的手,似乎想確認現在發生的一切到底是臆想還是現實。
「那樣長的時間,我的確是被你慣壞了,你總是跟在我身後,拉著我的袖子,我便理所當然地認為你會永遠這樣追在我身後。」
佐助攬著唯的腰,低下頭來親昵地碰著她的額頭。
「在我從先代火影們那裡尋找到答案的時候,我就應該第一時間告訴你我的心意。鼬明明留下了囑咐的話,還親身給我做了示範,我卻仍舊做錯了。用那樣的手段得到的「絕對和平」,也不會是你真正想要的。」
佐助吻掉唯無意識滾下來的眼淚,鹹澀的味道讓他的語氣更輕了一些。
「如今的木葉,如止水和鼬所想,在沿著正確的道路向前走,你守住了止水交給你的東西,但我希望你把這份責任,分一半給我,唯,聽好了,這本該是六年前我就該說的話——」
兩人相靠的額頭分開,佐助深深地望向了唯的眼底,一字一字地告訴她。
「我會一直愛你。」
.
「愛」
這樣直白又露骨的詞語,即便在唯的幻想裡,都不可能從佐助的嘴裡說出來。
她眼裡的茫然終究全部化作了洶湧的眼淚,想要開口發問,卻被堵住了嘴。
這是佐助第一次這樣輕柔地吻她,沒有若即若離的試探,沒有來勢洶洶的欲/望,也沒有怒意下的掠奪。
他就像十幾歲的少年在第一次親吻屬於自己的少女,舌尖的力度小心翼翼,像是在舔舐傷口,帶著溫熱的酥麻感。
兩人之間接吻的次數,多到數不清,但沒有任何一次是像這樣平靜地結束的。
佐助像是有些不舍一樣咬了一下唯的唇瓣,在向下親了一下她尖尖的下巴,這才放開她。
「你的顧慮我全部都明白了,孩子對我來說不是必須,完美的未來也不是,你想要占有我的想法,一點都不卑劣,不如說這樣的想法反而讓我第一次安下了心,讓我確認了你所做的種種都是出於對我的感情,而不是止水的意志,鼬的安排。」
「葉月和宇智波的結合並不是一個最糟糕的錯誤,你的人生也不會注定是個悲劇,在我看來這不但不是個錯誤,還是最正確的選擇。」
葉月一族並非沒有與擁有其他血繼的外族人通過婚,但一族的血繼只要覺醒就從來沒有被壓制過的記錄留下,所以無論是誰都默認唯是傳承葉月力量的人,哪怕她姓宇智波。
即便是團藏和轉寢小春,在接到暗部提交的監視報告時,都曾質疑了它的真實性,甚至一度懷疑是奈良鹿久在三代的安排下作了假。
但事實如此,宇智波明音留給她的寫輪眼做到了,讓她的力量,在成年之前就消散得干干淨淨。
「不要畏懼那份血脈,你的母親終究沒有舍得奪走你的生命,你的父親也給你留下了對抗它的武器不是嗎?」
佐助握住唯的肩膀,把她推開一點,垂下頭與她四目相對。
「嫁給我,唯,我要你。」
消散的溫度逐漸讓唯感到了不安,佐助說的話也讓她如在夢中。
她掙扎著抓著佐助重新貼進他懷裡,把頭埋在他的胸口,眼神有些迷離,嘴裡說著答非所問的話。
「不要走,我快跟不上你了……」
這樣的話,唯在夢中對佐助說過無數次,真正傳到佐助的耳朵裡,這卻是第一次。
「我會等你。」
夢裡的佐助不會作出任何回應,可抱著她的愛人,卻鄭重地許下了承諾。
唯的眼神終於找回了焦點,鋪面而來的真實感讓她伸出雙手摟住了佐助的背,即便在六年裡他們這樣擁抱過千千萬萬次,中間也始終隔著謊言的距離。
可這一次,兩人之間不再有任何阻隔,他們終於,觸碰到了真實的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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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卡西在拿到那份申請表的時候,真是百感交集。
他跟宇智波唯其實很像,背負的責任,與之背道而馳的愛人,一廂情願的情意,一意孤行的執念。
唯曾說,她在因為帶土死亡一事跟卡卡西爭執時說的那番漂亮話,是她將自己不敢做的一切,都寄托在了卡卡西身上。
可對卡卡西而言又何嘗不是呢?
幫她偽造檔案,疏通關系,其實也並不僅僅是因為她用佐助的生命來做威脅。
更是因為卡卡西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在佐助恢復記憶以後,卡卡西沒有遵守向唯許下的承諾,而是把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了佐助,不過也是希望他們能有一個好結局。
並以此來證明,未來的確是可以被改變的。
如若不然,卡卡西想,他所等待的帶土,說不定到死,也不會醒過來了。
即便帶土醒來第一件事就是殺了他,也不會比帶土永遠沉睡更殘忍。
在走投無路的時候,死在愛人手裡,能讓他永遠銘記,倒也算得上是一件讓人甘之如飴的事情。
在兩人的檔案裡,為他們添上這份來之不易的關系,卡卡西心底又多了些希望——
再筆直的線,這不也被扭轉了方向嗎?
卡卡西放下筆,合上了文件,揮揮手提前給暗衛下了班,然後准備前往井野家的花店。
——他要去給他的愛人,買上一束玫瑰。
第 42 章
第四十二章 標致
木葉暗部最近的氣壓很低。
原本平時部門裡的氣氛就夠緊張的了,最近更是達到了一個峰值。
甚至比之前暗部長被下一任火影的繼任者折磨得焦頭爛額的那段時間,還要令人窒息。
「聽說部長剛結了婚,對像還是鈴奈前輩,怎麼看起來不像是新婚的丈夫,反而像是嫁了女兒的老父親啊。」
「鈴奈前輩接手了上忍總辦,又和部長同是宇智波,再沒有比這更門當戶對的了,部長難道還有什麼不滿意?」
「莫非是那位鈴奈前輩相貌不佳?」
說這話的明顯是個剛入部不久的小年輕,話一說出來,頭上馬上挨了前輩一個巴掌。
「確實是經常聽到這位大人的名字,但是從來沒有見過嘛。」
小年輕捂著頭,有點委屈。
好在這樣人心惶惶的氛圍也並沒有持續太久,很快暗部的人就發現部長的臉色又好看了起來,甚至偶爾走神的時候還會帶上一點類似笑意的表情——
雖然那種笑意看起來也挺滲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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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助和唯兩人的結婚申請是章都早已蓋好了的,簽下名字送到卡卡西手裡,然後在檔案添上一筆,結束得爽快利落。
佐助這樣做本是為了不給唯任何後悔和退縮的余地以及時間,當時腦子裡想得就是能多快搞定就多快搞定。
雙方都是不太在意虛禮的人,比起可有可無的儀式更注重彼此的確定。
再加上唯接手了鹿丸的職位以後,才發現這廝根本給她留下了一大堆爛攤子要收拾——想必是因為手鞠懷孕,此人整天思東想西,又想著很快就有靠譜的人來接手,於是干脆破罐破摔。
是以兩人確定關系一事,除了一眾同期和朋友知曉以外,沒有太多人知道。
唯幾乎是拿出了當時將團藏留下的根整合進暗部的手段,雷厲風行地處理著重新調整編制等一干繁雜的事務。
文件一份份往火影樓送,搞得卡卡西那幾天見著唯就跑,看到佐助就躲。
躲唯是因為實在批文件批怕了,躲佐助是因為他老婆成天待在上忍總辦的辦公室裡處理事務,甚至有時候太晚了就在值班室睡上一覺,連家都不回。
所以他只能逮著老婆的上司撒氣。
佐助實在是念得慌,深夜翻窗子去看了唯好幾次,打算帶著她回家去,結果都是三言兩語加上討好的幾個吻,他自己就先被哄出去了。
直到關上的房門在耳邊發出一聲輕響,佐助才清醒過來。
不過他又想著自己如果再進去打擾她一下,估計她又要再晚睡一會兒,也就不忍心再去敲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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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鹿丸留下來的一大堆雜事,唯沒花多長時間就處理完了。
她也是想趕緊解決掉手上的事才能安安心心地跟佐助溫存一下,所以強忍著想見佐助的衝動,手段強硬地做著部署,但求迅速。
所以當上忍總辦按唯設想的那樣穩定運轉起來之後,她便稍微提前了一點離開,准備去火影樓接佐助下班——哪怕是暗部長,也得時不時去給火影大人做暗衛。
路上碰到兩名年輕的下屬,都欠身對她行禮。
手裡的事已經順利結束,又馬上可以見到佐助,唯正是興致高的時候,便也不吝嗇笑容,對他們笑著點了點頭。
在和佐助確定關系之後,唯就再也沒有戴過面罩,小巧的下巴被穿在裡面的宇智波族服高高的領口遮住了一點。
她的頭發也沒有再用千本綰起來,而是用佐助送她的那根絳紫色的發帶,松松地束在了腦後。
唯沒有佩刀,這樣溫柔的裝扮也斂去了她曾經作為暗部的冰冷,如果不是身上穿著上忍馬甲,看起來就和大名府裡嬌養著的姬君沒有太大的區別。
第一次在上司臉上看到這種令人如沐春風的笑容,兩名上忍一時臉上都有些發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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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在推開火影辦公室門的時候,卡卡西像是終於看到了救星一樣,無神的眼睛裡終於帶上了一點點光。
「你再不來我今天真的要活不下去了,以後大家估計都要稱呼我作「木葉史上第一個因為受不了弟子的摧殘,任期還未結束就遞交辭職書的火影」了!」
卡卡西把文件卷成筒狀,在辦公桌上敲得震天響,試圖深度讓唯理解他現在艱難的處境。
見狀唯對著卡卡西抱歉地笑了一下。
「我時間應該掐得剛好吧,佐助可以下班了嗎,卡卡西老師?」
「就算沒到時間你也快把他帶走!」
卡卡西氣憤地抓了抓自己亂糟糟的頭發,幾乎是用控訴的語氣在呼喊。
唯用小指去勾了勾佐助的手指,見他還做出一副不想理人的樣子,便討好地把手伸到他眼前去。
「不要牽手嗎?」她抬著頭,彎起眼睛笑。
佐助當然想牽手,不僅想牽手,還想做些別的,只是這些如果建立在唯忙得老是不回家的情況下,簡直是食髓知味。
想到這裡佐助又掃了卡卡西一眼,後者立刻熟練地把卷起來的文件重新打開,立起來遮住了自己的臉。
見佐助仍舊沒反應,唯嘆了口氣,將手放下來。
「明明好不容易才把事情都搞定的,還以為從今天起就可以好好地在一起吃飯了……」
「那求求你們了快去吃飯吧不要再折磨我了!」卡卡西站起來指著門口,「趕緊走!」
唯雙手合十跟卡卡西做了個抱歉的動作,然後拉著佐助的手搖了搖,後者這才垂下眼來看她,最終把她的手拉起來,將指尖在自己的唇上貼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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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唯突發奇想說要去買團子,兩人於是牽著手繞了一大圈的路去了團子屋。
老板娘認出了他們,畢竟長得這樣好看的男人和女人可是不多見,兩者再湊到一起,更是難得。
再加上那天她還開了兩人一個有些失禮的玩笑,所以印像很深刻。
「哎呀,小夫人身體已經養得這樣好了呀?」
那時候的唯被抱在佐助的懷裡,單薄得像一張紙,如今看起來氣色如常,穿著上忍的馬甲,顯然已經恢復了正常的工作,所以老板娘不禁感嘆了一句。
「是呀,謝謝您掛念了。」
唯並沒有對老板娘的稱呼作出什麼特別的反應,挽著佐助的手輕聲地跟她道謝。
上次見面還是神色恍惚的女子,這次卻笑著在跟自己搭話,老板娘感慨之余也起了幾分閑聊的興致。
「真是難得見到這樣標致的兩口子,誒說起來——」
老板娘拍了一下木質的櫃台,突然想起來。
「你們看起來倒是和好多年前經常來我這兒買團子的兩個小娃娃像極了,皮膚一樣的白,跟瓷娃娃一樣的!」
聞言唯咯咯地笑了起來,有些調侃地把視線放在佐助那張標致的臉上。
瓷娃娃這個形容他們當然不是第一次聽到了。
團子屋的老板娘從前就老是愛逗佐助,大概是因為長得漂亮的孩子,臉氣得鼓起來的樣子看起來格外有趣。
佐助小的時候不像現在這樣不苟言笑,也不像現在這樣習慣於收斂起自己的情緒。
喜形於色的孩子,心裡在想什麼總是很好猜的,特別是佐助這種急著不想被當做小孩子的類型。
所以每次來老板娘說的話都會讓佐助生氣好久——
不管是調侃他比鼬還要來得勤快,亦或是問他旁邊的唯是不是他的小媳婦,又或是誇他長得像個瓷娃娃。
佐助有些無奈地抬手戳了一下唯的額頭,唯也不在意,向老板娘答道:「不知道老板娘還記不記得了,您也誇過小時候的他像瓷娃娃的。」
唯看熱鬧不嫌事大地指了指自己身邊的人。
老板娘聽完她說的話,上下打量了他們二人片刻,突然恍然大悟道:「我想起來了,你們就是那兩個小孩子呀,瓷娃娃——」
她指了指佐助,然後又指了指唯。
「還有瓷娃娃的小媳婦!」
「什,什麼……」唯倒是沒想到火會燒到自己身上,頓時有些尷尬。
小媳婦什麼的聽起來可比小夫人讓人臉紅多了。
唯攥著佐助的衣袖,趕緊開口否認道:「老板娘您記錯了,我才不是——」
「老板娘的記性很好,那麼久的事都還記得。」
一旁的佐助輕描淡寫地補了一句,直接打斷了唯嘴裡的話。
「哎呀,我就說這麼標致的人少見!」
老板娘盯著兩人,似乎是在將他們和自己記憶裡的樣子做著對比。
接著她感嘆道:「這麼多年了你們果然是成了,我看人可是很准的,今天的團子我請了,就算是給你們的賀禮了!」
縱然百般推辭最後還是沒能抵擋住老板娘的熱情。
唯抱著塞到自己懷裡的木盒子,知道無法拒絕,便只能向熱情的老板娘道謝了。
「什麼時候有了小娃娃,記得帶過來看看!」老板娘擺擺手,大笑起來。
這樣一句善意的玩笑話卻讓佐助立刻低頭去看唯臉上的表情,見她神色如常,才暗自松了一口氣。
兩人之間的心結雖然解開了,但對於孩子的話題,卻還是一直避開的。
佐助明白她仍舊在害怕,自然也從來不會去提。
然而這樣從旁人口中無意說出的話,他也沒有辦法全然防住。
好在唯似乎並沒有像他擔心的那樣敏感,也沒有表現得情緒低落,這讓佐助稍微安心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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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路上唯一直沒有抬頭去看佐助的臉,她怕一看見,就會想起老板娘那滿口的小媳婦。
「現在知道不好意思了。」
佐助輕飄飄地落下來一句話,卻壓得唯憋得臉都紅了。
「我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我就是太熱了。」
唯的視線閃閃躲躲地往佐助臉上很快地掠過了一下,仿佛在證明自己問心無愧。
「是嗎。」
佐助停了下來,在這冬日的寒風裡,伸手去給她整理了一下穿在上忍馬甲裡的高領族服。
他俯下身在她耳邊帶著點笑意開口道:「別感冒了,小——」
剩下的兩個字被唯踮起腳送上來的吻堵了回去。
佐助想他大概是抓到她的把柄了。
他加深了這個敷衍的吻,長驅直入,把本就臉紅的人,直接吻到了缺氧軟在他懷裡。
「這,這可是在大街上!」
唯緊張地查看著四周,發現並沒有人之後才放松了一點,佐助的衣服都被她攥得不成樣子了。
好在即便被親到頭發暈,她也沒失力把手裡裝著團子的盒子給掉了。
「那回去再繼續。」
佐助點了點頭,一副很明事理的樣子,直接把她橫抱了起來,瞬身走了。
第 43 章
第四十三章 等待
在日子過得順心的時候,時間總是過得很快的。
鹿戴出生的時候,唯和佐助包了一份大禮。
鹿丸很不客氣地收了,嘴裡說著:「反正都是干爹干娘,出出血也是應該的。」
然後就挨了手鞠一個巴掌。
此時雛田已經開始顯懷了。
去參加鹿戴滿月宴的時候,鳴人鬼鬼祟祟地拉著鹿丸到角落非要討教討教,結果被唯撞了個正著。
知道鳴人的目的之後,唯忍不住用復雜的眼神打量了一下他,心想即便是鹿丸這樣的人,在那種時候都茶飯不思到無法工作,鳴人怕是更甚。
於是唯拍了拍鳴人的肩膀安慰道:「我記得日向家已經派了有經驗的婆婆過來照顧了,你也別太操心,你只要做好火影的工作,雛田在家也就能安心了。」
說到這個鳴人的頭垂得更低了。
真正從卡卡西手裡接過那頂鬥笠,鳴人才意識到這份擔子壓在身上有多重。
即便卡卡西在任的這些年已經給他鋪平了路,各部門也都為他留下了值得信賴的人,鳴人還是會時常感到舉步維艱。
要維系現在的安定與和平,帶領著村子往正確的方向走,實在是容不得他有半分的行差踏錯。
見他這樣低沉,唯遞了一杯酒過來,「別太焦慮,佐助會幫你,鹿丸也不會讓你走錯路的,自信一點。」
「說得對,我可不是一個人啊!」
太陽終究是太陽,被雲遮住也不過是片刻的,鳴人接過唯手裡的酒,一口喝光了,又咧著嘴笑起來。
佐助過來找人,一到便看見鳴人這副冒著傻氣的樣子,偏過頭去拉自己的妻子,都不想再多給鳴人一個眼神。
「佐助也偶爾應該鼓勵一下鳴人的。」唯見佐助這副樣子,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
佐助沒說話,倒是鳴人趕緊擺了擺手,「佐助還是這個樣子就好了,他要是真說上兩句給我打氣的話,我怕今晚我會睡不著。」
說罷沒等佐助發火,趕緊溜了。
看著唯端著酒杯在抿,佐助像是想起了什麼有趣的事,盯著她看了許久。
這樣的眼神讓唯感覺有些不自在,她湊上去牽佐助的手,問道:「怎麼了?」
「唔,沒事,只是擔心你會喝醉。」
「就這個?」唯搖了搖杯子裡的紅酒,似乎有些瞧不上。
這樣的東西對他們來說只不過是帶點甜味的飲料罷了,別說這麼一杯,就是喝上一天,估計也跟沒事人一樣。
聽到唯這麼說,佐助卻露出了些失望的神色,仿佛在可惜什麼。
唯突然反應過來,撓了一下佐助的手心,「去年我喝醉的時候到底對你做什麼了?」
佐助涼涼地看了她一眼,像是在看一個薄幸的負心人,「反正你都忘了。」
然後扣住她的手,不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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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奈良家離開之後,唯有事先回了上忍總辦,於是佐助去了一趟大蛇丸的基地。
這一年的時間裡,唯因為這個跟他鬧了好幾次別扭,佐助不願再起爭執,所以每次前去,都會避開她。
佐助坦白了大蛇丸在他身上做寫輪眼研究的事,卻隱瞞了一部分實驗的內容——
他不想讓她空歡喜一場。
只是即便研究被限制在很安全的範圍裡,唯還是時常因此擔憂。
不過每次爭執的最後,佐助都會耍點小手段將她哄騙到床上去,人累到不行了,自然也就沒有說話的力氣了。
次數多了,佐助也是駕輕就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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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樣?」
佐助靠在門邊,草薙劍抱在懷裡,如往常一樣詢問著大蛇丸的進展。
「就算再著急也是沒用的,佐助君。」
大蛇丸伸出舌頭來舔了一下嘴角。
「關於未知所作出的研究可以說是世上最不公正的東西了,付出和回報大多數時候都是不成正比的,不過這也正是科研人員的樂趣所在了。」
佐助明顯對他這些彎來繞去的話不感興趣,開口道:「不過問問罷了,取樣已經結束了,你想要的數據應該也拿到了,告辭。」
「別著急走,佐助君。」大蛇丸起身來叫住了佐助,「不如來看看我最新的成果吧,你應該會感興趣的。」
唯短時間也回不來,想著自己一個人回去等待也是無趣,佐助打算姑且去看看大蛇丸嘴裡的這個成果。
他略微點了下頭,示意大蛇丸帶路。
對佐助這樣的態度,大蛇丸早就見怪不怪,見他有興趣,還來了幾分興致,陰惻惻地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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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蛇丸口中的「成果」,在他研究基地負二層的培養箱裡。
佐助倒也對這些東西並不陌生,畢竟水月當時也是從這樣的培養箱裡被他給弄出來的。
只是那時的房間裡,密密麻麻地陳列著許多這樣的玻璃容器,而現在這層樓裡,卻只放著這單獨的一個。
因為培養液的顏色,周圍的光都帶上了綠色,明明全是儀器和線路的實驗室,看起來居然有幾分生機盎然的味道。
培養液裡的東西顯然還沒有發育完整,大部分都還是半透明的,不過也能大概看出個輪廓。
又是個人造人罷了——佐助臉上半分的興趣都沒有,畢竟木葉醫院頂層,整層樓都是大蛇丸造出來的這類生物。
擁有著人類的思考方式和行為模式,卻單單沒有最重要的自主意識,只能在大蛇丸的安排下做程序化的行動。
佐助甚至不認為這樣的生物可以被稱作「人」,哪怕在前面加上「人造」這個前綴。
「他和你想的那些失敗品不一樣。」
大蛇丸看出了佐助在想什麼,蒼白的指尖觸碰著培養箱的那層玻璃。
「這個孩子是完美的,每一個細胞都是由我來決定的,性別,長相,能力,天賦——我賦予了他一切。」
佐助聽著大蛇丸的自吹自擂,半閉著眼睛,有些不耐。
「甚至必須要由血脈傳承的血繼限界,只要能拿到樣本,我也可以賦予他。」
聽到這樣的話,佐助立刻睜開了眼睛,眼底泛起一絲殺意。
「還是這麼敏感呢,佐助君。」
大蛇丸攤了攤手,似乎沒想到不過一句話,佐助就把他看穿了,一時有些無奈。
佐助配合大蛇丸做了這麼長時間的研究,寫輪眼的樣本要多少大蛇丸就能拿多少出來。
可宇智波的血繼很特殊,並非擁有就是終點。
寫輪眼是需要進化的,而這一點不在宇智波一族的身上就無法實現,即便利用技術賦予了培養出的個體這份血繼的力量,無法進化的寫輪眼自然也沒有意義。
所以即便是研究,大蛇丸也會選擇研究直接造出三勾玉或是以上的寫輪眼,而不是聲稱在人造人胚胎上進行賦予。
——他想要的是葉月的力量。
既然被看穿,大蛇丸也就不再遮掩。
「雖然你的這位夫人已經失去了力量,我也一度打消了這個念頭,但看到這個孩子——」
大蛇丸有些親昵的隔著玻璃摸了一下胚胎那不成型的臉。
「我就會想,雖然我現在覺得他完美,但始終還是欠缺了幾分,那樣神秘的血繼,如果不研究一番,試一試能不能賦予他,豈不是太可惜了……」
大蛇丸像是沒有看到佐助寒冰一樣的臉色,還在對他口中的完美作著暢想。
「既然你托我在做著關於寫輪眼進化的研究,想必也是有要孩子的計劃,在為了將來做打算,但據我所知葉月的血繼並無法和寫輪眼共存,所以在那之前,我希望你們能給我留下一些——」
大蛇丸的「樣本」二字還沒有說完,佐助的草薙劍就擦著他的脖子,插/進了培養箱裡,刀尖距離那個胚胎不過一寸。
大蛇丸也不惱,似乎也並不在乎培養箱裡他那完美成果的死活,嘶啞著嗓子把話說完了。
「宇智波唯曾說過,等著我去向她索要等價的報酬,我想我已經想好要什麼了。」
大蛇丸的臉上呈現出一種貪婪的神色,那是他對某種東西產生興趣的時候,慣有的表情。
「那當你出現在她面前的那一刻,就是你的死期。」
佐助拔/出了草薙劍,淺綠色的培養液從刀刃留下的洞口裡淅淅瀝瀝地流到地上,迅速蔓延開來。
這樣冷冽的殺意讓大蛇丸都不免警覺了一下,收斂了表情。
不過轉瞬他又恢復了平常那副自如的神色,轉身去處理壞掉的培養箱了——畢竟他對這個作品還是很滿意的。
佐助沒有再看他,轉身踩過那一灘綠色的液體離開了這個陰暗的地下室,重新將刀收到了腰後的刀鞘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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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所有的人都默認唯和佐助會在合適的時機要孩子,就連大蛇丸的不懷好意,都理所當然地建立在這個基礎上。
婚姻一定要與孩子掛鉤,也許是大家都默認的規則。
除了佐助和唯以外,同期裡結了婚的幾乎都是在婚後不久就告知了大家好消息。
大家都認為唯的身體還沒有恢復好,所以兩人還不准備要,問得也少。
當然也有鳴人這種不懂氣氛的一根筋,在雛田剛懷上的時候,三天兩頭拐彎抹角地暗示佐助要趕緊加把勁,以後才好跟他做兒女親家。
佐助一開始只是無視他,根本沒想搭理,最後在鳴人纏到唯面前去的時候沒忍住揍了他一頓。
家裡沒有長輩催促,旁人的話只要無視得徹底,自然也就進不了自己的耳朵。
佐助只是擔心這些出自善意的詢問和調侃,會讓唯又想起那些殘忍的往事,他絕對不想再看到,唯的臉上出現那種絕望的神色了。
相比之下,孩子其實也算不上什麼問題。
佐助並不認為一定要將宇智波的血脈延續下去,他這雙眼睛所承載的痛苦,也並不比葉月的血繼帶給唯的那份少。
如果大蛇丸有關寫輪眼進化的研究進行得順利,倒也算是好事,可現在看來進展也是相當的緩慢。
佐助跟大蛇丸做交易,讓他做那方面的研究,也不過只是為了在唯決定要孩子的時候,可以盡可能消除她的顧慮,不讓她那麼憂心罷了。
現下只要她能安下心跟自己待在一起,便足夠了。
在離開大蛇丸基地的時候,佐助望著快要落下的夕陽,這樣想著。
他往家的方向走去,腳步並不快,故意拖著時間打算慢點回去——這樣只要到家就能看到她了。
也許是兩人錯過的那段時間實在太過漫長,現在的佐助覺得自己似乎越來越不擅長等待。
想見她的心情太過急切,以致於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第 44 章
第四十四章 任務
就像唯之前推測的那樣,帶土的確很快就醒了,就在卡卡西退休後不久。
只是他的情況比那時的唯要壞上不少,即便意識清醒了,人還是動彈不得,也不能說話,並且沒辦法像唯那樣在短時間內恢復。
清醒的帶土時常會盯著卡卡西看,眼裡的東西很復雜,甚至有時候會因為激烈的情緒在眼底浮現出神威萬花筒的紋樣。
卡卡西分辨不出那到底是恨意還是別的什麼,但他不介意,依舊天天往病房裡帶玫瑰。
——即便那真的是恨意,卡卡西覺得自己也很滿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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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野看著在花架前挑挑揀揀了半天的卡卡西,實在有些看不過去。
「那個,卡卡西老師,還是我來幫您挑吧?」
再被他這樣蹂/躪下去,這一桶嬌嫩的玫瑰都要七零八碎了。
可惜卡卡西此人退休之後滿腦子就只剩下了帶土,再加上有六代目火影這樣一個金光閃閃的名頭掛著,也沒人來挑他的刺。
察言觀色、審時度勢什麼的,自然就被他給扔到九霄雲外去了。
「不了井野,我還是自己來。」
卡卡西依舊伸著手,對著木桶裡的玫瑰翻來覆去地挑選。
井野的拳頭瞬間握緊了。
好在在她發火之前,鳴人垂頭喪氣地進來了。
「鳴人?」井野見鳴人這樣一副模樣,有些驚訝,「發生什麼事了嗎?」
「啊……沒什麼,井野,幫我包一束你家的百合吧。」
鳴人看起來有些恍惚,仿佛要去面對一件極其殘忍的事情,滿臉都寫著「我想逃避」四個大字。
他甚至連一旁站著的,自己那扎眼的白頭發老師都沒注意到。
卡卡西見他這樣,直覺一定是有事發生,便也不折磨那些玫瑰了,伸手攬過鳴人的肩膀。
「這是怎麼了,七代大人,走馬上任,新婚妻子又有了好消息,難道不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嘛,干嘛擺出這樣的表情?」
「卡卡西老師!你怎麼在這裡?」
鳴人回過神來,隨即像是看到了救命的稻草一樣,一把抓住了卡卡西的袖口,兩眼放光。
「剛好,老師幫我個忙,跟我去趟佐助家吧,拜托了拜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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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去。」
卡卡西聽完鳴人的一番訴苦,深感這可不能說是個坑,而應該說是個看不見底的深淵——
他才不要往裡面跳。
那兩人新婚的時候,因為唯加班老不回家,卡卡西可沒少受佐助的折磨,樁樁件件都歷歷在目,晚上想起來都要失眠好一陣。
鳴人這家伙倒好,都不是加班了,直接要把人老婆弄去出什麼外交任務。
這樣的任務是最麻煩的,需要與大名周旋,疏通人脈,完善在周邊一系列國家的情報網等等——沒有個幾年是辦不下來的。
卡卡西花也不挑了,拔腿就要走,被鳴人抱住了腰。
「我也不想的啊卡卡西老師,可是那個顧問婆婆實在是太難搞了,我提了十幾個人選,全被駁回了,這也就算了,她還天天派人上門來,弄得雛田最近一直擔心我是不是遇到了什麼麻煩——」
鳴人嘴裡的顧問婆婆,正是轉寢小春。
老太太如今已經快八十歲的高齡,身子骨倒依舊硬朗,卡卡西在任的時候也沒少被她找麻煩,是以鳴人這麼一說,卡卡西瞬間就了然了。
這樣的任務並不是隨便找個人就能應付的,人自然是要高層能絕對信任的,並且與一個陌生的國家建立外交關系,需要顧及的東西實在是相當的多。
明面上的東西得抹平了,一點錯不能讓人挑出來,暗地裡的手段卻也還是要使的。
思來想去其實鹿丸是最合適的人選。
不過鳴人雖然實際上已經接手了火影的工作,但宴請各國大名以及忍村高層的事,卻被安排在了接任儀式的半年後。
也就是從現在算起的下個月。
這是鹿丸要負責的事,臨時找人接手怕也會出亂子,轉寢小春自然不可能同意在這種時候把鹿丸派出去。
宇智波唯曾跟隨轉寢小春修行漩渦的封印術,算得上她的半個弟子,轉寢小春對於她的性格也可以說很了解。
唯曾接手過暗部,如今上忍總辦也井井有條——她的確是冷靜自制,無論是明面上的工作還是暗地裡的手段,都游刃有余。
即便是卡卡西,也不得不同意,再沒有比唯更合適的人選了。
大概鳴人也是這麼想的,所以就算心裡有千百個不願意,還是打算包一束唯喜歡的百合親自上門去拜訪。
只是一想到佐助的臉,鳴人背後就有些發涼。
「老師你就當救救我的命吧,要是佐助動起手來,你好歹能攔一攔……」
鳴人抱著卡卡西不放手,從嘴裡說的話來看,他都已經做好了要挨佐助一頓打的准備了。
實在是可憐。
見狀卡卡西也有些心軟,半推半就算是同意了,只是向鳴人強調。
「你就當我是去給你壯膽的,別指望我會去幫你說服佐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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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室裡坐著四個人,一個恨不得把頭埋到桌子底下去,一個在看戲,一個周身的低氣壓都要實體化了,一個隨意地坐著在看手裡的文書。
唯沒有束發,絲綢一樣的頭發由於太長了,坐下來便鋪了一點在地上。
因為是在家裡,她沒有像上班的時候那樣在裡面穿高領族服,而是隨意穿了一身振袖,穿得並不規矩,領口也很松散,露出一點小巧的鎖骨。
振袖的領緣上繡著團扇的家紋。
她的皮膚是冷白色的,所以鎖骨附近那一點點痕跡看起來十分的明顯。
卡卡西一看這兩人就正是蜜裡調油的時候,不動聲色地端起茶來喝了一口,心裡已經開始在打算,一會兒怎麼才能拉住佐助,讓鳴人這小子好受一點。
唯把手裡的文書放在一邊,轉而拿起鳴人帶過來的那束百合。
花很清雅,帶著點點的露珠,被淺色的絲帶扎成了一束。
這味道對唯來說相當熟悉,佐助經常會在回家的時候給她帶上一枝。
她有興致的時候還會讓佐助幫她編個頭發,將花枝修剪掉插在發間,然後兩人就帶著這樣似有似無的花香出去散步。
「謝謝你的花,鳴人,我想人選應該是轉寢大人堅持的吧,那位大人有些固執,大概你也吃了不少苦頭。」
鳴人聞言抬起頭來,看到唯正在對他笑,心下松快了幾分,又感到從佐助身上散發出的殺氣實在是凌厲,不由得往後蹭了蹭。
見狀唯在桌子下方勾住了佐助的手,纖細的指尖像是沒有骨頭一樣往佐助的指縫裡鑽,變成了兩人十指相扣的狀態。
「這份任務我接受了,鳴人,看來下個月你的繼任宴會我不能參加了。」
佐助聽到這話馬上就偏頭過來看她,本來牽著的手也放開了,緊緊地扣住了她的手腕。
他沒說話,但是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從這凝滯的氣氛裡讀出了——他不同意。
「我也知道你們結婚一年多,大概正是打算要孩子的時候,這個時間點把唯派出去,我也是——」
「嘛嘛嘛,唯這些年一直待在村子裡,出去就當散散心也是好的,佐助這邊等鳴人上手了,騰出空來也能去找唯的,也不是說幾年都會見不上面……」
卡卡西心想鳴人這家伙到底是怎麼精准地做到,每次都哪壺不開提哪壺的,趕緊伸手打著哈哈。
難怪一向都是安排在繼任儀式一個月後的宴會,都要推後半年——高層們估計也是怕鳴人出差錯,多給了他些時間。
卡卡西瞄了一眼佐助,果然佐助腰後的草薙劍都拔/出了一寸,寒浸浸地映著和室天花板上吊燈的光。
正當卡卡西准備再出言安撫的時候,唯的手撫上了草薙劍的劍柄,把刀刃按回了鞘裡。
佐助有些惱怒地低頭看了她一眼。
唯馬上挽上他的胳膊,輕輕搖了一下。
「別生氣呀,佐助。」
佐助怎麼可能不生氣,他不僅生氣,還想收拾鳴人一頓。
自從他和唯確認關系,佐助明明已經把想要的攥在了手裡,卻還是時常感到不安。
他會半夜突然驚醒,直到確認懷裡的人安穩的呼吸,才又把她再摟緊一點,然後閉上眼睛。
這樣的情況下,鳴人居然還打算把唯派出村子。
外交任務代表著什麼佐助自然清楚,如果鳴人還有別的選擇也絕對不會登門拜訪,甚至還拉上了卡卡西壯膽。
可他就是……
佐助深深地看了唯一眼,她纖細的指尖正抓著他的衣袖,輕微的動作毫無疑問是在撒嬌。
他冷著臉不再說話,伸手把鳴人的杯子拿過來,滿滿當當地倒了一杯茶,不太客氣地往鳴人面前一放。
意思十分明顯——
喝了茶趕緊走人。
這套鳴人可太熟悉了,瞬間咧開嘴笑了起來,趕緊把那杯茶一口喝了。
喝完,他拉著卡卡西就要起身走人,生怕佐助又反悔。
唯說要去送送鳴人,跟在鳴人身後,兩人一邊走,一邊隨口閑聊起來。
卡卡西跟佐助走在後面,拉著他刻意放慢了腳步,顯然是有話要說。
佐助雖然是妥協了,但實在是心情不佳,明顯不想跟卡卡西多說廢話,便偏頭看了卡卡西一眼,示意他有話快說。
卡卡西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湊上去攬佐助的肩膀,腰被劍柄戳了一下,他也不惱。
「這其實是好事。」
聞言佐助的臉色相當的難看,卡卡西甚至懷疑他當場就要動手了,於是趕緊解釋。
「她要是一直這樣寸步不離地守在你身邊,哪裡也不敢去,不是才代表她依舊沒有放下嗎?」
佐助的腳步頓了一下。
見狀卡卡西知道他是懂自己的意思了,也不多說,拍了拍佐助的肩膀,笑著加快了腳步,湊上去跟唯和鳴人說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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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佐助破天荒地沒有等著唯上床來把她摟在懷裡,而是側過了身躺著。
唯換好了寢衣,便見他這副明顯還在生氣的樣子,一時有些失笑。
她湊過去躺在佐助身邊,把臉貼在他的後背上。
潮濕的呼吸透過薄薄的寢衣布料,帶著溫熱的水汽,灑在佐助的皮膚上。
「佐助君怎麼不理人呀。」
唯笑著使用了敬語。
果然佐助一聽到這樣的稱呼便瞬間帶著些慍色轉過身來,伸手將她摟在了懷裡。
「不要那樣叫。」
佐助不喜歡從她嘴裡聽到這樣的稱呼,哪怕只是夫妻間的情/趣。
他情緒內斂,但宇智波生來感情纖細,總是對這樣的細微之處很是在意。
「好好,佐助……」
唯向上蹭了一點,伸手去摟佐助的脖子,熟練地用牙齒叼開了寢衣交疊的領口。
她舌尖的力度很輕,像是在討好佐助,然後停留在喉結的位置輕輕咬了一下。
唯在因為佐助和大蛇丸的交易鬧別扭的時候,佐助也是這樣「哄人」的——
看來這方面的借鑒,唯也學得很快。
即便再是生氣,被這樣撩撥,佐助也暫時沒了要冷戰的心思。
他翻身調轉了一下兩人的位置,探出手去解開唯寢衣的系帶,反客為主很是熟練。
平躺著的唯,伸出手來摟著佐助的脖子,黑色的長發柔順地鋪在身下。
她手上用了些力,讓佐助俯下身來,然後在他嘴角落下一個吻。
「我只是想告訴你,我是相信你的。」
她身上帶著一點點甜味,混合著雪松木的味道,像是過量的酒精,太過煽情。
佐助心底的那些不安,終於散了個干淨。
第 45 章
第四十五章 夏樹
路邊種著一些梔子花,開得正好,白生生的,映著橙紅色的晚霞,雅致極了。
不過現在已經是七月,再有一個月,花期就要結束了。
這樣想著,夏樹蹲下身去挑了兩朵最好的摘了下來,打算帶回去。
他一路小跑著,到店裡的時候出了一身薄汗。
「夏樹少爺,怎麼跑得這樣急。」
明顯是這家團子屋員工的少女對著夏樹招手,然後給他倒了一杯茶。
「鈴奈姐姐,母親大人出門去了嗎?」
這位姐姐和夏樹的母親同名,連字都一樣,所以一開始夏樹覺得十分的別扭,不過時間長了也就喊得十分順暢了。
「中川大人交代讓您回來了去西街的溫泉屋找她,說是今天有重要的人要讓您見一見。」
聞言夏樹急了起來,「哎呀鈴奈姐姐,這樣的話你要快些跟我說呀。」
他慌忙跑上樓去,找了個器皿裝上水,把手裡的梔子花放進去,然後翻找起衣物更換。
「母親大人倒是派黑豆來說一聲呀。」夏樹小聲地抱怨著。
黑豆是中川鈴奈的忍貓,彼時的夏樹不知道什麼是忍貓,只覺得它渾身漆黑,眼睛圓滾滾的,實在像一顆豆子。
鈴奈聽他這麼說,也覺得像,便用了這個名字,還在之後托忍貓回家送信的時候,在信上跟佐助強調,以後要這樣稱呼它。
夏樹在訓練場修行的時候,一般有重要的事,鈴奈都會派黑豆來送信,今天卻沒有,但是又留下交代說是要見重要的人。
夏樹覺得有些奇怪,不過也沒時間想太多,換好衣服便拿起花下樓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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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樹雖然稱呼鈴奈作母親,但他和鈴奈並沒有血緣關系,甚至中川鈴奈也不是鈴奈的本名。
鈴奈告訴過夏樹她的真名,卻也交代過夏樹不要提起,以免麻煩。
雖然不知道宇智波這個姓氏會惹來什麼麻煩,但夏樹也沒有追問,他覺得比起宇智波,中川這個姓氏,要好聽得多。
因為那時候的鈴奈蹲在夏樹面前對他伸手的時候,跟他說的是——
「我叫中川鈴奈,你要跟我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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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戰以後四處都安定下來,選擇放棄忍者身份,隱居過平凡日子的人自然不少。
夏樹的父母就在其中。
他們帶著年幼的孩子,隱居在了一座村落。
只是再和平的年代,在這樣偏遠的地方也少不了山賊流寇。
村民們逃著命,理所應當地認為曾是忍者的夏樹父母二人,應當留下來攔住這些強盜,給大家爭取時間。
並非頂尖忍者的二人又怎麼敵得過人數眾多的賊寇,自然是在救援趕到之前便送掉了性命。
被留下的夏樹只能在村裡吃起了百家飯。
若是沒有記事,倒也罷了,偏偏三歲的孩子對這個世界也算是有了認知,現在這些看起來慈眉善目的人的真面目,夏樹都在那個夜晚看了個明明白白,記得清清楚楚。
孩子總是不擅長偽裝自己的,心底帶著恨意,自然也做不出討好的行為。
而且他到底是忍者的孩子,激烈的情緒無疑會讓他體內的查克拉紊亂起來,讓旁人感受到懼怕。
村民們心底的那些愧疚,便也因為夏樹的眼神以及他們自身的恐懼,逐漸散了個干淨。
白眼狼,養不熟之類難聽的話也就多了起來。
村長見狀順水推舟把夏樹攆到了村邊的一房荒廢的破屋裡,逢年過節上門賞點米糧,也便不管了。
當時的唯只是路過這個村子,打算找個地方歇腳喝口茶,正好碰到夏樹被飯店的老板一腳給踢了出來。
三四歲的孩子,看起來瘦極了,嘴裡狼吞虎咽地吃著偷來的東西,大概是痛極了,臉皺成了一團。
老板的咒罵十分的惡毒,甚至對著夏樹吐了一口唾沫。
夏樹嘴裡嚼著東西,一聲不吭,只是他周身的空氣似乎有些扭曲。
查克拉?
唯當即注意到了他身上異樣的查克拉波動,便走上前去,蹲下身想探查一下這個孩子的情況。
她伸出的手卻被狠狠地打開了。
夏樹戒備地拉遠著距離,看唯沒有再跟上來的動作,轉頭便跑。
唯沒有追上去,只是在喝茶的時候,打探了一下關於這個孩子的事,並得知了他的住所。
她並不是愛做善事的大好人,只是這個叫夏樹的孩子,會讓她下意識想到佐助——曾在憎恨裡迷失了方向的佐助。
漂亮的五官因為明顯的恨意扭曲起來,全身都是刺,仿佛要與世界為敵。
唯有些在意。
人在外行走的時間長了,做事便也隨性幾分,既然在意,她便隨著自己的心意去尋這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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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你這樣恨他們,那就離開這裡吧。」
唯對著夏樹伸出了手。
「我叫中川鈴奈,你要跟我走嗎?」
見他在猶豫,唯也沒有收手,只是看著他笑。
「如果你願意,可以稱呼我一聲老師,你的父母是忍者,卻沒有來得及告訴你控制力量的方法,如果查克拉再這樣暴走下去,你會很危險。」
她把手往前遞了遞,「我會教導你。」
夏樹最終沒有握住那只手,只是撲到了唯的懷裡,放開嗓子哭了一場,像是補上了這些年所有的份。
唯也不在意自己的浴衣被鼻涕眼淚給蹭得一塌糊塗,把這個小小的孩子抱起來,離開了那間四處漏風的破屋子。
孩子仍然伏在她的肩頭抽噎,唯的腳步倒是很輕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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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收了個弟子這件事,唯暫時沒有在信裡跟佐助提。
對待這樣的事,佐助有些過分的謹慎,甚至多疑,唯不想讓他擔心。
不過現在唯看著正在跪著向她行禮的小不點,心想大概不得不跟佐助商量一下了。
「請讓我跟老師姓吧——」
已經過去了不短的時間,夏樹像是變了個樣子,也圓潤了不少,眉眼間的恨意散去,就是個干淨的漂亮娃娃。
「你的意思是……」
「如果老師願意的話,我想稱您一聲母親。」
夏樹抬起頭來望向唯,眼裡都是期盼。
「母親」啊……
唯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這個詞語了,一時有些怔然,那些蒙著紅紗的記憶有些蠢蠢欲動,又被她壓了下去。
「夏樹,過幾天我會給你答案,之前應該沒跟你提過,我已經結婚了。」
說到這裡,唯想起來已經好久不見的佐助,發現自己真是有些想他,笑道:「我要詢問一下我丈夫的意見。」
她隨即召來了忍貓,寫下了一封書信,本來已經折起來准備放在信筒裡,想了想又掏了出來,提筆在上面添上了一句——
「念君千萬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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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忍貓輕車熟路地從窗口跳了進來,對著佐助叫了一聲,用後爪刨了一下脖子上的信筒。
佐助伸出手指,忍貓便親昵地貼過來,用下巴蹭他。
唯和這只忍貓簽訂契約,是在佐助與鼬二人在空區收集貓爪印的那段時間。
它太過瘦弱,在眾多爭搶唯帶去的風干木天蓼葉子的忍貓爪下,只能畏畏縮縮地躲在角落裡。
注意到這個小家伙之後,唯再和鼬他們前去的時候,就會給它單獨包一份。
佐助開始以為唯只是可憐它,沒想到沒過多久就聽到她說,要和這只忍貓簽訂通靈獸的契約。
佐助當即就不同意,在他看來挑選通靈獸自然要選強的,這樣弱不禁風,連食物都搶不到的小家伙,又有什麼戰鬥力,更別說保護唯了。
因為這個,佐助和唯鬧了好幾天別扭,最後還是止水來調停了一下,說反正以後還會像他那樣和烏鴉締結契約的,既然唯喜歡,就當是寵物喂著玩了。
那只忍貓也的確如佐助所想,十分的弱小,最開始連像這樣送信都做不到。
這麼多年因為唯一直在用查克拉養著它,現在倒是看起來像樣了不少。
由於時常往返兩邊送信,它和佐助也親近了很多,這樣蹭蹭手指也是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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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的內容說實話讓佐助有些驚訝——他沒有想到唯會提起有關孩子的問題,雖然只是義子。
畢竟母親這兩個字留給她的,都是被兩人小心翼翼遮掩起來的傷疤。
佐助不知道這個叫「夏樹」的孩子是如何吸引了唯,不過他覺得這也並非壞事。
他垂眼將信看完,然後在信紙的最下端,看到了明顯是最後才添上的那句話。
墨痕早已干透,佐助的指尖碰上去,似乎是想感受寫下這句話的人身上的溫度。
他又何嘗不是念了她千萬遍,連夢裡都盼著相見。
卡卡西當時說等鳴人上手,佐助便可以抽出空去看唯,可因為鳴人堅持了很多新政策,隨之而生的麻煩事自然也是一樁接一樁,十分的繁重。
就連已經退休的卡卡西,都看不下去,時不時也會幫上一手。
佐助如果這時候離開木葉,鳴人就算再多弄出一倍的影分/身,估計也處理不過來。
每次佐助在爆發邊緣的時候,卡卡西就安撫他。
「等這些政策運轉順利起來,唯的任務也結束了,到時候直接讓鳴人給你們批長假出去把蜜月補上,要多久鳴人也得批。」
鳴人就在一邊使勁點頭。
好在之後大蛇丸的研究便有了些進展,才讓佐助繃得快斷了的弦稍微松弛了一點。
這樣算下來,兩人竟是兩年沒有見面了。
佐助提筆給唯回信,關於夏樹的事作了回應,又叮囑了一些瑣碎的小事,然後一如既往地罵了鳴人一通。
最後他從盒子裡拿出兩片風干的百合花花瓣,連同折好的信紙,一起放進了忍貓脖子上的信筒裡。
貓還在對著佐助撒嬌,在桌子上翻著肚皮打了個滾。
見狀佐助拍了一下它的頭,「去吧,她還在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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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過得很快,鳴人的火影也做得順風順水。
鳴人的想法的確有些很天真,但也並非不可行,雖說是費了一番功夫,但結果算得上是令人欣喜。
連軸轉的日子宣告結束,各部門都紛紛聚餐,聊表慰藉。
鳴人也舒了口氣,提議佐助一起出去吃個飯。
他連喊了幾聲,佐助都沒理他,於是湊過去看佐助的表情——居然發現佐助在走神。
這可是少見的事,鳴人用手肘頂了一下佐助的胸口。
「真是難得啊,居然看到塔卡大人在走神。」
一番戲謔的話自然讓佐助回過神來,瞥了鳴人一眼,扔下一句無聊就要走人。
「哎哎哎別走啊佐助,一起去吃個飯唄,好久沒去一樂了——」
鳴人嘴上雖然用的是詢問的語氣,手卻沒閑著,直接推著佐助往外走。
佐助心裡有事,就這麼半推半就地被鳴人給弄到了一樂。
鳴人麻利地給兩人點了單,然後才發現佐助已經走到了門外去。
他追著出去,看到佐助正在抬頭望著滿天的星星,眼底有光。
「喂,佐助——」
「我要去見她。」
佐助回過頭來,對著鳴人說了這麼一句話。
鳴人聞言咧開嘴笑了起來。
「記得幫我帶聲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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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的天很是炎熱,趕路的旅人也不會選擇在這樣的天氣停下來吃膩人的甜食,所以團子屋看起來很是冷清。
鈴奈手裡搖著扇子,坐在櫃台前發著呆。
真是無聊,要是小少爺在還能說說話——鈴奈這麼想著,嘆了口氣。
門簾的縫隙裡伸進來一只修長的手,來人的動作帶響了門邊的風鈴,將屋外的暑意和蟬鳴一並帶了進來。
「啊,歡迎光臨,客人,請問您要——」
「我找鈴奈。」
男人的聲音很低沉,卻是帶著笑意的。
明明是在盛夏,他周身卻帶著清冽的味道,像是融化的雪。
第 46 章 end
第四十六章 戀人以外
唯盯著佐助,一直在笑。
眼神裡調侃的意思實在太過明顯,即便是佐助,也不太坐得住。
「我要是再晚一點回來,說不定鈴奈都要查完你的戶口了。」
唯口中的鈴奈,自然不是指她自己的代號,而是指她雇佣在店裡幫忙的少女。
西街的這個溫泉屋其實才是唯在這裡設下的據點,那個團子屋不過是為了滿足她自己的一點點私心。
雇佣店員的時候發現女孩子的名字跟自己的代號居然一字不差,她覺得有緣,便留了下來,想不到鬧出這樣啼笑皆非的事。
佐助有些惱,將她拉過來圈在懷裡,用眼神警告她不許再笑了。
兩人分別快三年,這樣親昵的動作卻仍舊自然。
佐助摟著唯的腰,感覺她似乎瘦了一點,便抬手去捏她的下巴。
——果然是瘦了。
只是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唯就推開了他,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浴衣,叮囑道:「夏樹就要來了——」
稍縱即逝的溫存令人食髓知味,佐助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見狀唯又湊了過來,悄悄問他:「該不會是吃味了吧?」她在佐助側臉留下一個吻,「要拿出點父親的樣子呀。」
佐助伸手摸著她笑盈盈的臉,眼神很深,似乎想將她刻進去。
門外響起侍者的聲音,說是夏樹到了,二人便也收起這副玩鬧的樣子,端正地坐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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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樹有些忐忑,和唯在一起生活的這些時日,像這樣說是要帶他見「重要的人」,這還是第一次。
他手裡還拿著那兩枝梔子花,只是這樣寧神的花香,此刻也沒法讓他平靜。
侍者拉開了門,夏樹規規矩矩地行著禮。
「母親大人。」
「快過來,夏樹。」唯起身去拉夏樹,看到他手裡的花,眼神更柔和了,「這是給我的嗎?」
「啊,是的。」夏樹把花遞過去,視線卻飄到了坐著的佐助身上。
唯自然也發現了,拉他過去,開口道:「這是我的丈夫,夏樹,以後你要稱呼他作父親。」
聞言夏樹趕緊行禮,動作有些慌亂。
佐助打量著這個孩子,覺得資質在他看來實在一般,似乎不明白唯到底是看上了他哪裡。
唯當然看出來他在想什麼,伸手去戳他的腰,佐助這才伸手將孩子扶了起來。
對於這樣神色冰冷的人,孩子大概都會有些害怕,平時在唯面前話很多的夏樹,此刻也成了半個啞巴。
佐助也是不知道說什麼,一時兩人相對無言,氣氛很是尷尬。
見狀唯示意門外的侍者上菜,拉著佐助和夏樹坐下,然後吵著讓佐助將那兩枝梔子插/到自己編起的頭發裡。
發上已經系上了一根絳紫色的發帶,是佐助送她的那根,梔子花插/在一旁,都是溫柔的顏色,倒也相配。
無論是佐助和夏樹,此刻才算是真正放松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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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沒打算讓佐助和夏樹在這樣短的時間裡增進感情,只是覺得見個面是必要的。
吃過飯她便將夏樹打發了回去,然後詢問起佐助,問他只是來看看,還是可以多待一段時間。
「這邊的事也快結束了,就算你不過來,再過兩個月我也要返回木葉了。」
唯坐在佐助懷裡,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兩人面對著面,距離很近,鼻尖幾乎碰到了一起。
佐助自然是知道她就快回木葉了,上一次的信裡唯就跟他提過。
只是手上如果有忙不完的事來分散他的注意力倒還好,一旦放松下來,想要見她的這股欲/望便無論如何也壓不住。
唯見佐助只是看著自己不說話,低頭告訴他,「我很想你。」
回答她的是佐助的吻。
兩人三年未見,這一下便是實打實地擦槍走火,滿腦子都是想要對方,顧不上別的。
回廊轉過去便有可供休息的房間,但雙方都沒有那點余地了。
唯的背紅了一大片,幾乎蹭破了皮。
她皮膚太白,佐助的動作也談不上克制,和室鋪著的榻榻米,比起柔軟的被褥,還是太過粗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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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艱難地轉過頭去看自己後背在溫泉裡有些發疼的皮膚,然後回過頭來掃了佐助一眼。
「……抱歉。」
佐助自己也沒想到場面會那樣失控,一時找不到說辭。
他伸出手去幫唯把頭發挽起來,然後輕輕地撫了一下她背上那片泛紅的皮膚。
唯趴在溫泉邊的石頭上,半眯著眼睛,舒服得就像是吃了木天蓼的貓,就差發出點呼嚕聲了。
她倒是舒坦,佐助看著水裡盈盈一握的那把腰,手上又是她肌膚光滑的觸感,頓時又有些口干舌燥起來。
他並不是欲/念重的人,此刻卻著實覺得有些無法自持。
收回手,佐助干脆跨出溫泉披上了浴衣,准備離開這裡去吹吹風讓自己清醒一點。
「你不泡了嗎,佐助?」
唯有些疑惑,她本以為佐助舟車勞頓,兩人又胡來了一通,他應該會很累,這才提議來泡會兒溫泉,結果這麼一會兒佐助就走了。
她也起身來,打算穿上浴衣跟上他。
只是剛站上來,佐助就已經拿起了那件衣服,給她裹了個嚴嚴實實。
「你如果不累的話我們可以回房間繼續。」
佐助舔了一下唯耳後的小痣。
唯瞬間明白了,自己這番動作完全是羊入虎口。
「不了不了,我還是再泡一會兒。」她干巴巴地笑著往後退了幾步。
佐助倒是不吃她這套,直接把她抱了起來。
「這次安排個有被褥的房間,老板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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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底是佐助的生日。
每年的生日佐助都讓唯給他寫字,然後裝進那個御守裡,即便是分隔兩地無法見面的這幾年,也會交給忍貓帶回去。
這次難得是在身邊,唯自然也詢問他,今年想要什麼字,只是還沒等佐助回答,她便又改了口。
「今年還是不寫字了,我想送你一些別的。」
她看起來若有所思,像是下了什麼決定,又盯著佐助的臉看了許久,嘆道:「佐助是真的長得好看呀。」
宇智波一族慣出美人,佐助的相貌就算在一族中也相當出眾,所以小時候才會被團子屋的老板娘一直逗弄。
不過男人大概都是不喜歡被別人這樣形容的,尤其是被自己喜歡的女人。
佐助夾起一枚豆皮壽司塞到唯嘴裡,試圖堵住她的話。
壽司有點大,唯嚼了半天才咽下去,抱怨道,「我不喜歡鹹的。」
然後繼續盯著佐助看,看得佐助後背有些發涼。
「怎麼了。」佐助詢問她。
「唔,沒什麼,只是覺得還是像你比較好。」
說罷抓著佐助的袖子,說是要去街上買浴衣。
「你好像從來沒有陪我逛過街買過衣服,偶爾一次就當散散心了。」
佐助覺得很冤枉,逛街確實沒有,但是衣服他絕對是置辦了一大堆。
想到這裡他又想起兩人溫存時唯明顯瘦了很多的身子,便覺得她開心就好了,沒有反駁她,點頭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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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助生日的那天,剛好是這裡的夏日祭。
唯的頭發比起幾年前長了不少,佐助編起來有些費勁,不過好在他的手藝也比幾年前好得多,所以也沒花太多時間。
編完頭發,佐助打算給唯插/上夏樹修行結束後帶回來的梔子花。
梔子的花期快結束了,這應該是最後一批了,夏樹每每看到長得合意的,便會摘回來。
佐助拿起了花,打量著唯的頭發,似乎是在找合適的位置。
唯卻轉過頭來看著他,「今天就不戴花了,難得的日子,就戴它們吧。」
她遞給佐助兩根纏在一起的發帶——絳紫色和正紅色,其實並不是特別的搭調,但在唯看來,卻沒有比這更好的了。
佐助看著那兩根發帶,眼神有點深,片刻才伸手去接。
他將它們穿過唯的頭發,交疊,打結。
這樣的動作佐助練習了很多次,綁出來的結也格外的漂亮,再不是像唯評價的那樣,和止水相當的水平了。
發帶垂下來的部分掃過唯的後頸,因為冷白色的皮膚,看起來顏色格外的濃烈。
好在唯今天穿的浴衣是上次和佐助出門去買的那身,是有些鮮艷的梅子色,印著大片她喜歡的桐花,與發帶也算是相得益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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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上一次逛祭典的時候不同,這一次兩人不再一前一後地走著,也不需要再找人多的借口才能牽手。
指尖只是微微勾在一起,卻比十指相扣看起來更加牢固。
唯手裡拿著佐助買的蘋果糖,遠遠地看到一群孩子正在撈金魚,突然抬起頭來問佐助。
「你就這麼出來了,家裡的魚怎麼辦啊,不會餓死吧?」
佐助大概沒想到她會突然問起魚,一時沒作答。
見狀唯又接著問,「仙人掌也沒人澆水,不會枯死吧? 」
仿佛那不是一株能活在沙漠裡的仙人掌,而是一天不澆水就會枯萎的嬌花。
「你問了魚,問了那盆該死的仙人掌,為什麼不問問我好不好。」
佐助涼涼地看了她一眼,他已經看那盆備受寵愛的仙人掌不順眼很久了。
聽到佐助的話唯停下了腳步,放開了佐助的手,輕輕靠在他懷裡抱住他。
「因為我知道你不好啊,我也不好,所以不敢問,如果問了,我怕我就顧不上給這邊的事情收尾了,立刻想跟你回家去。」
她抬起頭來,眼底映著黃昏的光影,帶著一點水色。
「以後再也不接這樣的任務了,就算十個鳴人上門來,我也不干了。」
嘴裡說著這樣抱怨的話,唯的側臉蹭在佐助的頸側,說話聲裡帶著些鼻音。
她在木葉時,極少會在公共場合和佐助有這樣親昵的動作,大概是在外三年讓她隨性了不少,也坦然許多。
佐助原本只是想堵堵她的嘴,沒想到居然勾起了她這三年壓抑的思緒,感到有些抱歉,一下一下地拍著她的背。
這樣的問題就算不用問也知道答案——
怎麼會好呢。
即便書信來往得再頻繁,對於壓抑不住的思念來說,也不過是杯水車薪,難以慰藉。
佐助將唯的碎發拂到耳後,開口道:「木葉現在一切安定,等你述職結束,我們便出去走走吧。」
兩人都為了那份責任硬撐了這些年,休息一陣也好,補辦一下婚禮也好,佐助打算回頭再讓她選。
「休假我倒是有計劃,你應該也要協調一下一起跟我待在家裡,出門還是不要了——」
唯看著佐助的眼睛,湊過去在他耳邊小聲地說:「佐助,我們生個孩子吧。」
這句話唯說得很輕松,她抓著佐助的手,卻像是在向他索要一點勇氣,「也許我會是個很差的母親,但是你一定會是個好父親。」
如果這就是她口中的禮物,那的確是太過讓人驚喜。
這樣的一個新生命,或許代表著,他們終於救贖了彼此。
佐助的聲音很低,卻是確定無疑的語氣。
「你會是最好的母親,夏樹被你教的很好,我們的孩子也會。」
他攬過唯的腰,湊近一些和她鼻尖相碰。
「不要怕,我會一直在。」
周圍的喧鬧似乎都遠去了,唯的世界裡只剩下了佐助說話的聲音。
.
從稚嫩到成熟,她曾設想過,能和佐助建立的每一種關系。
為了維持它們,她跌跌撞撞地在他身後追逐。
責任與托付,謊言與憎恨,像是橫亙在兩人之間的山,連背影都被遮住。
好在即便看不見方向,即便跋山涉水,他們終於還是把手,遞到了彼此的面前。
盡管過程萬分曲折,但從那一刻起,他們之間的關系,不會再是戀人以外。
作者有話要說:
正文完結,謝謝各位看文
孩子是個女兒,有時間會寫番外
接檔文《佐助君今天也想回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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鈴奈回家的路上,憑空出現了一個打扮和某漫畫角色一模一樣的人
「……佐助?」
下一秒這個被她認為是在cosplay的男人,就把手裡的劍刃貼在了她的脖子上
「你為什麼會知道我的名字,女人。」
.
「鈴奈,破吉他是什麼意思?」佐助指著屏幕裡滾動的彈幕
「是在誇你出場的bgm十分獨特……」
「戰場玫瑰又是什麼?」
「是在形容你的祖宗,姿容,姿容端麗!總之都是在贊美你們宇智波!」
.
在好不容易接受了這個世界的自己只是一個漫畫人物這一事實之後
佐助點開了《博人傳》——
然後猛地砸掉了鈴奈的筆記本
——佐助君,今天也想回村。
10W字左右的甜餅,戀人腦洞番外的擴寫,所以沿用了名字
有大綱,盡量日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