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眼前古歐洲式的古堡,女士的及地大裙擺、男士的緊身褲,還有眼前光看就腳痛的……玻璃做的水晶鞋,無一不像一記重錘,把蘇拉腦袋敲得嗡嗡響。
身旁紅發臉帶雀斑的年輕少女,穿可怕死亡芭比粉的裙子,元氣滿滿蹦跶起來,從蘇拉手中奪過鞋子,興奮地說到:「我來試,我來試!這只鞋我一定合腳,這就是我的鞋子!」
以上,不論是場景還是人物,都不得不讓剛穿越至此的杜蘇拉明白過來——自己穿進了灰姑娘裡。
沒錯,就是那個家喻戶曉沒上幼兒園爸媽都會給講的,靠美貌和金手指嫁入豪門,甚至開創了霸總小說裡一整個分類的,究極知名童話裡。
而且時機還很糟糕。
「姐,我的前腳有點痛,你來幫幫我。」勉強將大腳塞進小鞋裡的紅發少女,眼睛瞥向了桌上鋒利的水果刀。
然後她用眼神指示杜蘇拉,她咽了咽口水,眼裡沒有恐懼,只有渴求……嫁入王室的渴求。
杜蘇拉:「……」
這情況真是糟糕透頂了!
都到試鞋的階段了,這就意味著故事已經進行到了接近尾聲的位置,這個時候她們對灰姑娘該壓迫的壓迫了,該欺負的欺負了……這個時候,再舔著個臉去抱灰姑娘大腿,已經來不及了。
而眼前名為安娜塔莎的傻妹妹,還不斷用眼神示意她,幫她砍斷前腳掌。
杜蘇拉:「…………」
啊!腦殼疼!!!
你當旁邊的佩刀侍衛和人高馬大的王子都是瞎啊!!!
見她束手旁觀,安娜塔莎踮著腳,一瘸一拐去拿刀打算自己動手,杜蘇拉見狀趕緊上前,拉住她。
此時查明夫人,也就是兩姐妹的母親、灰姑娘的繼母,這個容顏已經老去的黑發女人喝了一口茶,端出貴婦人的語氣說到:「別爭了,杜蘇拉先試也是一樣,王子殿下也說過了,全國的少女都要試這雙鞋,誰能穿進去,王子殿下就娶她。」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杜蘇拉確實有一雙這樣的鞋……」
查明夫人以眼神示意杜蘇拉快試,兩姐妹不論是誰,以什麼形式,什麼方法,只要能塞進去,王子必然得兌現他的諾言。
然而杜蘇拉只是沉默著單膝跪下,取下妹妹腳上的鞋。
因為強塞,安娜塔莎白淨的腳丫子上,一只腳指甲裂開了,血流了出來,其余的腳趾也通紅一片,看著都疼。
杜蘇拉不禁感慨,為什麼不惜砍下自己的腳掌,也要嫁給王子呢?
不過是巴掌大點地方的王子,有什麼好值得爭的。
黑發少女垂眸,無聲嘆息。
她手捧傳說中的水晶鞋,並沒有強塞到自己腳上,甚至都沒有試,她走到王子面前,將水晶鞋放到那個看上去就價值不菲的絲綢墊子上去。
她看了一眼王子。
王子寬肩窄腰,雖是黑發黑眼,輪廓卻是高鼻深眼的高加索人特征,他衣服筆挺,容貌比杜蘇拉在電視上見過的所有男明星都英俊,再加持王子身份,又風度翩翩,很難讓人不心生喜歡。
但為選妃如此興師動眾之人,也不過如此。
王子也記起了杜蘇拉。
舞會舉辦了三天三夜,他見了近乎全國的妙齡少女,其中美人也不在少數,他對杜蘇拉有印像,不是因為她特別漂亮,而是這兩姐妹打扮得媚俗卻不自知,她們搔首弄姿,舉止無禮,還厚顏無恥地一定要和他跳舞,甚至為了兩姐妹誰先,當眾撕扯起來,差點沒把他給惡心吐。
威廉王子心中厭惡,不禁往後半步,微微皺眉,眼神裡也透著不喜。
哪知,今日穿同樣艷俗衣服的杜蘇拉,並沒有撲上來。
相反,她此時舉止得體,仿佛從小接受了貴族教育。
她眼中有著淡淡的疏離,甚至還有防備和小心。
王子出身良好,容貌端秀,從來只有女人示好的份,沒有她們防備疏遠的時候。
王子甚至都困惑了,只是神情的變化,這少女,看上去全然像一個不同的人。
杜蘇拉行了個禮,她垂首說到:「王子殿下,水晶鞋我就不試了,光目測,我這腳就塞不進去,不必浪費時間。」
「蘇拉!」查明夫人忍不住驚叫起來。
杜蘇拉不理,她從茶幾上拿過一個裝飾用的水晶球,繼續說到:「相反,我知道您朝思夜想的少女,現在身在何處。」
「真的嗎?」威廉王子陡然提高音量,卻也半信半疑。
杜蘇拉:「雖然那晚舞會上人特別多,我離得很遠,你們跳過幾支舞後便不見了蹤影,我沒有見過那少女的面容,可我,會算。」
杜蘇拉對著水晶球一頓舞,那水晶球裡竟然神奇地起了一層迷霧。
緊接著迷霧散去,杜蘇拉神秘兮兮說到:「而且你們還距離得很近。」
說著,她指了指樓上。
威廉王子眯眼:「你什麼意思?」
高大的年輕男人長期處於上位,這個表情看上去格外有氣勢。
杜蘇拉卻半點不怕,她說到:「我的意思是,我還有一個妹妹,她就在我家閣樓裡。」
威廉王子不願相信這蠢笨媚俗的少女,水晶球裡的煙霧,明明只是雜耍之人的簡單道具,可他又耐不住見心中夢中情人的衝動,哪怕大海撈針,他也要撈著!
杜蘇拉遞上鑰匙,威廉王子接過,他將信將疑,帶著人上了閣樓,好一會都沒下來。
家裡的財務狀況並不好,年久失修的古宅並不隔音,沒一會,樓下查明夫人和兩姐妹都聽到了威廉王子和灰姑娘艾拉互訴衷腸。
安娜塔莎「痛失」王妃寶座,很是低落;查明夫人沒把親女兒送入王宮,對放棄抵抗的大女兒恨鐵不成鋼。
客廳相比樓上的Happy ending,簡直可以用愁雲慘淡來形容。
只有杜蘇拉,她把自己摔進沙發,終於松了一口氣。
太難了。
如果說《灰姑娘》是教科書式的爽文範本,那此時此刻,就是穿越惡毒女配的地獄開局。
真的太難了!!!
不論王子真信她占蔔也好,以為她良心發現也好,這已經是她的極限操作了。
既然故事已經快進行到結尾,那就快快讓灰姑娘和王子HE,惡毒繼姐別作妖,好好道歉,躺平任嘲,爭取取得原諒,盡快和他們劃清關系……因為她沒記錯的話,有個版本的故事裡,兩姐妹可是被啄瞎了眼睛呢!
杜蘇拉打算快刀斬亂麻,她盤算得好好的,此時腳步聲由遠及近,威廉王子帶著灰姑娘艾拉下來了。
艾拉臉上還掛著淚痕,不知是委屈哭了,還是高興哭了。
而王子……
杜蘇拉瞥見王子盛怒的臉!
完了。
窮山惡水出刁民,小地方的王子更作妖!我,大大的完了!
杜蘇拉差點膝蓋一軟,噗通跪倒在地。
她忍住了膝蓋發軟,可王子正在盛怒中,不願見她醜惡的嘴臉。
「還不跪下!」
王子一聲令下,身邊立刻有侍衛三兩下,就把杜蘇拉強行摁到了地上。
是控訴她們對灰姑娘多麼不好,還是遷怒她們不讓灰姑娘下樓試鞋……?
杜蘇拉心裡,在計算著,在飛快想著解決辦法。
王子怒氣衝衝說到:「你說你是算出來的,可艾拉不是陌生人,她是你妹妹,我看你早就知道水晶鞋的主人是她了吧?」
「艾拉住在破舊的閣樓裡,可見你們三人平日很是苛待她,甚至阻止她和我相見。眼看著瞞不住了,就為了掩蓋你們的惡行,你假裝自己有神力。」
「無知婦人!現今國內騙子橫行,真正有神力的神侍少之又少,國家正在大力整治,你可知道偽裝成神侍被拆穿,根據新頒布的法令,可是要判死刑的。」
王子抬首,傲慢殘忍地說到:「你們一家人是要承認,苛待艾拉違抗國王試鞋口令的罪行?還是你偽裝成神侍,是個該死的騙子的罪行?」
杜蘇拉肩膀被掰得鈍痛,膝蓋壓在木地板上,也硌得慌。
她心裡更是慌得不行。
這哪裡是選擇題?
反正不管怎麼樣,王子都要根據童話最那啥的一個版本,把她們給GG思密達了?
阿西吧!
我都躺平任嘲了,能不能來點童話裡真善美的東西?
杜蘇拉很快做出決斷。
她凜然說到:「那晚艾拉明明沒有合適的裙子,家裡也沒有多余的馬車,她根本沒辦法到達會場,我怎麼知道和您跳舞的人是她?而且舞會上人那麼多,我怎麼看得清您的舞伴是艾拉?更別提我們回來後艾拉也在家,我們怎麼能知道她曾偷偷溜出去過?」
杜蘇拉又說到:「我們是苛待她了,可我們沒有違抗國王的口令。畢竟您現在見到了您最愛的姑娘了,不是嗎?」
杜蘇拉氣勢很足,邏輯滿分,在場沒有一個人能反駁她,甚至王子也不能。
她愣是把王子按下的罪名,一個個給掀翻在地。
王子面色鐵青,此時艾拉眼中含淚,她看了一眼繼母和繼姐們,像是常年迫於她們的淫威,很是害怕的閉上眼,躲到王子的身後。
頓時,威廉王子的保護欲,蹭蹭往上,燒個不停。
這心腸狠毒的繼母和繼姐們,必須受到應有的懲罰!
可她們並沒有違法……
私自用刑,對他名聲不好。
王子並不相信蠢笨如杜蘇拉,真的擁有神侍的潛力。
剛剛的「預測」,必然只是她的某種詭計,就和那水晶球一樣,只是魔術師的道具,知道秘密後便索然無趣。
此時王子身邊的侍從,一名金色長發的少年,他身量修長,細腰長腿,身姿卻有些羸弱,他悄然上前一步,在王子耳邊低語幾句。
那少年說著,覷了跪在地上的杜蘇拉一眼。
他的眼,狹長如狐,又亮如寶石。
和發色同樣金色的瞳孔裡,帶著一絲看熱鬧的趣味。
王子點點頭,重復了金發少年的問話。
那是只有王宮裡的人才知道的秘密,別說平民甚至貴族們都不知道真相。
「既然你如此能算,那你算算極東的荊棘森林裡,隱藏著什麼東西?」
王子居高臨下覷著杜蘇拉,像在看一只螻蟻,又像在看倒貼過來的小醜。
他甚至大發慈悲地說:「你現在認錯,我還能諒你有心悔過,饒你死刑。」
王子示意隨從把她帶到腳邊。
隨從拉起她,照辦。
只是杜蘇拉裙擺太大,又穿並不方便的高跟鞋,隨從拉她時連拖帶拽,杜蘇拉一個不穩,連滾帶爬就要很是「心機」地摔到王子懷中……
就連王子都做好了扶她一把的准備。
比起這媚俗蠢笨的女人靠進他懷裡,不如扶她一下,畢竟一個只是髒手,一個是髒全身。
就在這倒下去的瞬間,杜蘇拉看著王子越來越近的臉她神色驚恐,杜蘇拉急中生智推了一把隨從借了個力,人歪向旁邊雙手撐地順勢翻了個八叉。
電光石火,杜蘇拉擦著王子的衣角,站穩。
她拍拍胸脯,松口氣。
「幸好幸好,沒碰到。」
不然多晦氣!
而手都伸出去打算扶一把的王子:「……?」
這還是舞會上左腳絆右腳非要投懷送抱,強行配合話題卻暴露智商的那個姑娘麼?
第2章
所有人都不可思議地看著杜蘇拉。
而當事人杜蘇拉,呼出一口氣,拍拍裙子,迅速和威廉王子拉開距離,神情慶幸且輕松。
這下,在場的所有人,包括王子本人,都覺得更不可思議了。
王子手都伸出去了……不管杜蘇拉是有意也好,刻意也罷,靠進王子的懷中,順理成章。
而她竟然躲開?
莫非,她其實很嫌棄王子……?
這個想法,令大家不自覺倒吸一口涼氣,看杜蘇拉的眼神裡更多了幾分不理解。
王子聰明的小腦袋瓜裡,自然也get到了眾人的猜測。
於是他的臉色,漸漸變成了鍋底的顏色。
區區一個平民女孩!竟然嫌棄本殿下?
王子差點一口氣沒抽上來。
很快,他心裡產生了另一個推測。
她一定知道,故意躲避會引起我的注意,才刻意這麼做的。
這也就是傳說中的——她預判了我的預判。
如此想來,合乎邏輯,合乎身份,王子的心裡舒服多了。
王子又找回了屬於自己的優越感,他不耐煩地對杜蘇拉說:「不要耍些小動作拖延時間,你到底是算得出,還是算不出?」
算?
杜蘇拉撇嘴,忍不住露出鄙夷之色。
「這還用算嗎?」杜蘇拉說到。
不就是睡美人的故事嗎?我合理懷疑這王子以為我連幼兒園大班都沒畢業!
她嫌棄的神情更是令隨從們倒吸一口涼氣,這少女怎麼回事?是、是真的在嫌棄王子殿下嗎?
王子見狀再次臉黑,旋即他又安慰自己。
……她只是預判了我的預判,她在引起我的注意,我當然是個非常有魅力的王子。
杜蘇拉隨口說到:「因為女巫的詛咒,在十五歲被紡錘的針刺破手指因此陷入永久的沉睡……」
「住口!」威廉王子大聲喝止她。
杜蘇拉依言住口了。
可她一臉懵逼。
明明是你讓我說的,而且這種童話不應該是全國流傳的……嗎?
杜蘇拉環視周圍一圈。
除了王子和他身邊金發的侍從,所有人的眼神都是迷茫的。
他們沒有聽說過。
杜蘇拉再次回憶起王子問題的原文。
剛剛王子只問荊棘密林裡的東西,這並不一定指代睡美人的故事。
詭異的是,威廉王子剛一提,杜蘇拉的眼中,就浮現起金發美人在荊棘古堡裡沉睡的畫面,還有她沉睡前發生的種種事情,如電影快進一般,畫面一幀一幀閃過。
睡美人的童話如此普及,杜蘇拉以為是潛意識聯想,沒把眼前的畫面當回事,於是答案脫口而出。
直到王子盛怒,慌忙阻止她說出更多……但顯然,這種反應,代表她說對了。
此時杜蘇拉才發現……莫非,她真的有超能力?
杜蘇拉內心復雜。
她茫然看過去,竟然詭異看到,盛怒的王子背後,那金發隨從,淡漠的面容上,竟然浮現出一抹玩味的笑容。
杜蘇拉渾身一震。
再定睛一看,金發隨從還是那個隨從,只是他眼睛的顏色,變成了湖藍色,神情也溫順乖巧,半點不見方才的乖張樣。
她來不及細想,王子質問到:「你是怎麼知道的?」
杜蘇拉穩住心神,擺出世外高人臉,「我算的,殿下,您這下該相信,我並沒有說謊了吧?」
王子即便不願信,但「考題」是他出的,他百分百確定杜蘇拉不會知道,她卻精准算了出來……
他身為王子,不能言而無信。
威廉王子充滿憐惜地看了一眼艾拉,艾拉的眼睛依舊如小鹿斑比一樣,純淨水靈,她眼中似含著淚,艾拉隱忍地說:「殿下,您不必為了我……」
「而且我是自願照顧她們的,繼母和繼姐們也沒有很過分,比起很多人,我已經相當幸運了。」
如此堅強、樂觀的艾拉,引得王子更加憐惜。
即便杜蘇拉可能是真才實學,但她們的惡毒,依舊讓王子想要嚴懲她們。
可惜諾言是諾言,身為未來的明君,毫無緣由地懲罰庶民對他的名聲很不友好。
王子很不甘心,可他依然只能拉住艾拉的手,柔聲對她說:「你先隨我回王宮,之後我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
艾拉笑得很美:「殿下您真善良正義。」
目睹童話式言情劇的杜蘇拉:「…………」
既然你們如此「善良」,那為什麼非要弄死惡毒繼姐啊?
杜蘇拉簡直無力吐槽「善良」兩字。
就在此時,她眼前再次看到了景像,有關王子出門後,遭遇到一點小意外的景像,逼真得好似真人電影。
此時此刻,威廉王子找到了心愛的灰姑娘,並要帶她回王宮,他要迎娶她做他的王妃。
八卦傳得飛快,城鎮裡大部分的人已經得知此事,他們也為善良貌美的灰姑娘感到高興,眾人圍在查明宅的旁邊,等著見證這幸福的一幕。
王子牽著艾拉的手,兩人臉上都洋溢著幸福的微笑,正欲出門……
杜蘇拉再次出聲:「王子殿下。」
威廉王子沉著臉看過來,灰姑娘也回頭,表情惶恐中帶著對她的害怕。
王子不耐煩地說:「有什麼事?你拖延我我也不會喜歡……」
你字還沒說出口。
杜蘇拉只是指了指上方。
她淡然道:「小心。」
簡直不明所以!
這女人只是在故弄玄虛!博取他的注意力!
王子對如此厚臉皮的女人厭煩至極,他拉著艾拉出門,和艾拉親近的動物們也忍不住跑出來慶賀。
小鳥唱著歌,老鼠、馬兒、小狗歡快地圍成一圈,跳來跳去……
然而鳥這種生物,為了要飛,所以盡可能排除體內的廢物,因此無法控制自己的直腸。
於是一坨、一坨、又一坨,稀噠噠的那啥,滴在了王子的肩膀上和腦袋上。
王子起先以為是下雨了,他用手一抹,可手感不對,他嗅了嗅……
「惡——!」圍觀者有人受不了。
「王子原來這麼不講究,用手擦鳥屎的嗎?」
「我幾乎都能聞到那味了……」
王子耳聰目明,一下子聽到旁邊人的議論,他面色鐵青命令道:「給我把這些鳥全打下來!」
艾拉本要拉著王子的手,祈求原諒可她也嫌棄鳥屎。
她只能柔柔弱弱地跪下,「殿下,您是善良的人,請您繞過這些可愛的小生命吧!」
艾拉的眼睛還是那麼清澈純真。
真善良!
可渾身鳥屎臭的是王子本人……王子內心極其復雜。
然而對艾拉的喜愛戰勝了一切,王子撤銷了他的命令,此時他忽然意識到杜蘇拉的預言。
——小心。
上面。
王子在馬車上猛然回頭。
黑發少女打著哈欠,慵懶得回屋去了,絲毫不理身後圍觀者們對她的謾罵。
……
王子和灰姑娘暫時走了。
杜蘇拉不是傻,憑剛剛王子那不甘心的眼神,她就知道,不盡快想個辦法,她這個惡毒繼姐遲早還會「被安排」。
如果只是躺平任嘲,杜蘇拉還懶得理會。
顯然,童話裡公主們的善良,只對惡毒配角以外的其他生物,惡毒配角則BISS無疑。
艾拉去了王宮,查明一家的惡毒也公之於眾,眾人推牆倒,王子們前腳走,後腳就有人對她們進行無情的謾罵。
咻——!
一顆雞蛋從窗戶飛進來,被一只手穩穩接住。
「蛇蠍心腸!」
「滾出去!」
「去死吧!」
安娜塔莎和查明夫人都既憤怒又害怕,只有杜蘇拉,她淡定地接了一籮筐的農作物後,再把窗戶關上。
雞蛋五六顆、西紅柿兩三只、蘆筍一大半……
杜蘇拉不禁感慨:「小鎮真是民風淳樸。」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意這些,姐姐,被這麼多人罵你都不難受嗎?」安娜塔莎撲在沙發上,哭得停不下來。
安娜塔莎悔恨地說到:「我為什麼要欺負艾拉,我又為什麼要嫁給王子,嗚嗚嗚,我是豬油蒙了心嗎?」
查明夫人也說到:「我並不是這麼刻薄的人,為什麼我對那孩子那麼惡毒?」
再看兩人,眼中一片清明,悔過是真的。
而剛剛兩人的執著、癲狂、惡毒也是真的。
這一切的一切,杜蘇拉只能理解為——女主走了,惡毒反派們的降智debuff終於沒了。
然而這兩人本性如何,暫且不是杜蘇拉的關心重點。
如何在報復心賊強、十分憐愛艾拉又很有勢力的王子手中活下來,才是第一要務。
杜蘇拉回想起王子剛說過的話,其中有個關鍵詞,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不禁問安娜塔莎:「安娜,你知道神侍是什麼?」
安娜塔莎說到:「姐姐,這你都不知道嗎?神侍就是通過了神侍資格測試的男巫、女巫們,他們可以合法使用力量,正規晉升,五星的神侍可能會被太陽神選中,獲得神格,成為真正受人供奉的神明。」
說到神侍,安娜塔莎的話就多了起來。
她繼續說到:「即便無法成神,神侍的地位也很高,且不受法律限制,王室的人也管不到他們身上去,要多風光有多風光!」
杜蘇拉道:「這麼好,那豈不是人人都想當?」
「是啊,正因為如此,現在騙子橫行,王國也因此推出了相應的法律。」
也就是剛剛威廉王子口中的「死罪一條」了吧。
杜蘇拉沉思片刻,她覺得神侍這個……職業?還真不錯。
地位高,還能擺脫統治者們的掌控,只要合格,那就妥妥的階級飛躍了。
杜蘇拉問到:「我想參加神侍的資格測試,安娜,你知道要怎麼參加嗎?」
「你?參加?」安娜驚得從椅子上跳起來,她連忙擺手,「測試很難,還會有生命危險,姐姐,參賽者首先要提交五十金幣的報名費,我們家哪有那個錢哇!」
杜蘇拉又問:「那現在我們家有多少錢?」
查明夫人說到:「由於我們之前的揮霍無度,家裡的余額連五塊金幣都沒有!」
杜蘇拉:「…………」
查明夫人:「…………」
安娜塔莎:「……我們怎麼這麼窮,那我們明天開始要吃些什麼?」
語畢,杜蘇拉就在她手中塞了個籃子,然後打開窗戶。
頃刻間,各種農產品又稀稀拉拉地飛了進來,伴隨著上至祖宗十八代下至未出生的小嬰孩等相關對像的謾罵,罵得安娜塔莎玻璃心碎了一地,眼淚婆娑。
杜蘇拉從地上撿起一個玉米,塞到籃子裡。
她目光堅定:「做錯事就要躺平任嘲,所以我們吃這個。」
安娜塔莎歪頭:「……?」
第3章
灰姑娘艾拉經過數小時的舟車勞頓,終於來到了王宮裡。
舞會那天晚上,她也曾經來過。
當時她只見過王宮的冰山一角,就已被美輪美奐的恢弘建築震撼到,如今跟隨著車隊進入到王宮的最深處,艾拉一路都透過窗子悄悄看外面,她覺得新奇的同時,嘴角也不禁跟著上揚。
這麼美的城堡,這麼富饒的土地……
以後,她就要住在這裡了,她就要永遠擺脫那個年久失修,木質樓梯踩著咯吱咯吱響的老舊古宅了!
艾拉的心髒撲通撲通跳了起來。
她開心極了,也興奮極了。
馬車停穩,門開,高大又英俊的威廉王子站在外面,伸手,意欲扶她下來時,艾拉早就深吸幾口氣,調整好表情,她笑得美麗又不失小鎮姑娘的俏皮,分寸把握很好,她說到:「真漂亮的城堡,我……這樣灰撲撲的我,真的可以待在這裡嗎?」
王子的心,瞬間軟了下來。
他柔和地說到:「你怎麼會灰撲撲,你是這個世界上最美麗的女孩。等我們大婚完畢,這裡就是你的家。」
「可我的姐姐們,都叫我灰姑娘……」
聞言,王子蹙眉,想起了查明一家,心中像長了個疙瘩,又泛起一陣陣的不適。
威廉王子再次說到:「我絕不會讓你再受那樣的委屈。」
說罷,他便給艾拉安排了兩位貼身女僕,並親口命令她們:「照顧好艾拉,她受了任何委屈,直接向我彙報。」
兩名侍女見艾拉淳樸親和,又生得美麗非凡,立刻心生喜歡,心中浮現出和王子一樣的使命感——一定要照顧好她。
王子和灰姑娘畢竟沒有大婚,提前帶回來已屬實大膽,同住一室那是萬萬沒有的事。
兩名侍女帶灰姑娘去了她的房間。
房間在舞會後就准備好了,規格和豪華程度,都是為未來王妃預留的。
明明只是一間房,裡面卻分為:起居室、小書房、臥室、還有堪比服裝店鋪的衣帽間,當季流行的華服、首飾、化妝品,應有盡有。
灰姑娘盡量讓自己不那麼「鄉巴佬」,可再怎麼掩蓋,也掩蓋不住,但這一切,都被人解讀成了真實可愛。
夜晚,侍女伺候艾拉沐浴洗澡。
艾拉的手臂、臀部、腿上,都有已經結痂了的擦痕,因為面積大,即便傷勢不重,看上去也格外可怖。
其實這擦傷,是南瓜馬車在十二點後現出原形,艾拉從高速行進的「馬車」上摔下來造成的。
侍女們詢問:「艾拉小姐,是之前……因為您繼母繼姐們,所受的傷嗎?」
艾拉連忙擺手:「是我自己不小心。我繼姐們雖然……」艾拉眼中害怕一閃而過,「可她們不會打我,都是我干活不小心……」
雖然她解釋了,可侍女們卻認為艾拉太過善良不敢說,一定是她惡毒繼姐們讓她做些無法完成的重活、累活,才導致她受如此嚴重的傷。
侍女們面上沒說什麼,當晚,就稟報給了威廉王子。
艾拉的惡毒繼母繼姐,已經像威廉王子的眼中釘肉中刺,好似不除掉她們,就無法展現他對艾拉濃烈的愛一樣。
於是當晚,威廉王子修書一封,命人送給了布洛克利鎮上最有權勢的雷克菲爾德伯爵。
而在布洛克利鎮上,杜蘇拉還在想辦法籌到五十金幣。
這是一座繁華的小鎮,距離王城不遠,經濟發達,來往經商的過路客也很多,這樣一座富饒的小鎮,正是雷克菲爾德伯爵的領地。
在查明夫人和安娜塔莎驚呼的時候,杜蘇拉只知道這報名費不便宜,但不知道它具體有多少。
第二天一早,杜蘇拉便披了個鬥篷,外出找工作。
她對自己的規劃很清楚。
獲得神侍資格證——這是條明路,和窮人家的孩子要好好讀書一樣,不但能擺脫王子的控制,還能實現階級飛躍,一舉兩得。
在沒穿越過來之前,杜蘇拉的生活也並非一帆風順。
她是個孤兒,很多事,包括成年後的大學學費,都需要自己操心,區區報名費,又怎麼能阻礙杜蘇拉的腳步。
小鎮門口,有一塊招聘牌,上面貼滿了各種各樣的招聘信息。
杜蘇拉瀏覽了一圈——雖然她沒有學習過這種語言,但顯然,身體已經習得的技能,讓她閱讀沒有障礙。
各種招聘崗位,幾乎都要的是身強體壯的男人。
少數幾個職位招收女性,基本是:女招待、小學教師、保姆、侍女等職業。
教師、保姆等職位需要介紹信,一出門已經被人「送」了兩個雞蛋,好幾句帶媽字的「親切問候」後,杜蘇拉對介紹信不抱希望。
門檻最低的女招待,薪資極低,一周八金幣,一個月三十多金幣。
也就是她即便不吃不喝,也至少得7周的時間,才能積攢五十金幣。
今年神侍的考試,即將在三個月後舉行。
看上去時間剛剛好不是?
而報名的截止日,在一個月後。
倒是發動安娜塔莎、查明夫人一起打工,倒是綽綽有余。
上午看完招聘信息,中午杜蘇拉打算提一嘴時,安娜塔莎就哭著從廚房跑了出來,她在完成杜蘇拉的命令——做午飯。
「姐姐姐姐,我又打碎了盤子!家裡已經沒有花色成套的餐具了。」
此時又一聲哢嚓,茶杯碎了一地,查明夫人一臉無辜:「我也是想讓你喝口熱茶,以前都是灰姑娘將茶杯送到我手邊的。」
對此,杜蘇拉:「…………」
所以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這輩子都不可能打工的是嗎?
算了。
在查明夫人和安娜塔莎崇拜的視線中,杜蘇拉麻利地將一地狼藉收拾好,再順便弄好簡單但美味的午飯,杜蘇拉已經開始另想辦法了。
下去她繼續披著鬥篷,在集市上晃蕩。
誠如威廉王子所說,神侍地位高,於是以假神侍身份,趁機偷摸拐騙的騙子也多。
一個小小的農貿集市上,短短一小時內,杜蘇拉已經見到了三個自稱擁有神力的人了。
他們確實假得驚人,可病急亂投醫的人也多哇。
特別是看人臉色,似是而非的算命、占蔔、預言等行當,不經過一段時間的應證,很難證明對方是否騙人。
拿著水晶球的巫師已經接到了他今天下午的第一單,擁有一個小攤位的占蔔師,也算了兩個求姻緣的年輕女士,而經過昨天的鳥屎驗證,懷疑自己真能預測未來的杜蘇拉,看著貴族小姐遞過去的一小袋金幣,咽下了羨慕的唾沫。
當機立斷,杜蘇拉回家,拿了家裡端茶用的托板,翻了個面,抄起一根口紅,龍飛鳳舞地寫了兩字——算命。
杜蘇拉用面罩蒙住了下半張臉,再把鬥篷披上,在農貿市場找了個角落,往路邊一蹲。
攤位就這麼立好了。
農貿市場上來來往往,人流量不少。
封建迷信找人算命的,也更不在少數。
她只是回家准備的功夫,那自稱算桃花最准的占蔔師,迎來了今天下午的第四單。
而路過杜蘇拉算命攤位的人,只好奇地看她幾眼,旋即快步路過。
對面男巫那邊,有農民伯伯帶著一籃雞蛋來感謝他,說因為他,他才發現了雞圈後面的大洞,避免了更大的損失。
如此這般,很快便又有個人找男巫預測。
眼瞅著算命攤位均有開張,只有杜蘇拉的無人問津,杜蘇拉也找到了問題所在。
——她應該找個托,來給她背背書。
杜蘇拉沉思,不知道今天晚上培訓下安娜塔莎,那傻妹妹能不能演好托的角色。
杜蘇拉給自己造勢的計劃想得好好的,忽然一道陰影籠罩了她。
有人站在了她的攤位前。
杜蘇拉抬頭。
是一名棕發臉上有雀斑的少年,少年衣服陳舊,布料粗糙,褲子上沾了泥點,腰間還掛著鐮刀,顯然是個做體力活的。
「先生,要算一卦嗎?不准不要錢。」杜蘇拉學著推銷,心想,這卦算准了,那托也就有了。
然而少年只是皺著眉,死死盯著她。
旋即,像是看出了什麼,少年直起腰板冷然說到:「杜蘇拉,你竟然在這裡裝神弄鬼,我一定要舉報你。」
杜蘇拉淡淡地看他,說:「先生,您舉報我什麼?」
「行騙!就你,你還會算命?你只會欺負艾拉,艾拉總是躲在湖邊哭,終於老天有眼,王子帶走她了……」說到這裡時,棕發少年臉上浮現出淡淡的落寞。
杜蘇拉頓時明白過來,這是喜歡女神不敢說只能默默付出的——舔狗。
棕發少年查理一想到杜蘇拉的惡行,就氣不打一出來,再看她沒事人一樣在路邊擺攤賺錢,心裡更是油然而生一股要揭穿她的使命!
查理伸手,一把扯下杜蘇拉的面罩,他大喝道:「大家快看啊!惡女出來騙……」
騙錢的錢字還沒說完,杜蘇拉一把抓住他的手。
她瞪大的雙眼中,受驚馬匹亂躥正好踩中少年雙腳的畫面飛速閃過。
黑發少女藍眼睛裡帶著一股滲人的冷冽,她說到:「乖乖躲到旁邊去!小心你的腿。」
那股冷冽,似攀上查理的心頭。
他渾身打個冷顫,不自覺想信她的話,又習慣性地否決。
「你、你是看我拆穿你,就在這裡危言聳聽吧!」
此時集市上的眾人已經看到杜蘇拉了,眾人心生厭惡,不禁冷嘲熱諷。
「呵,還敢出街呢。」
「這次是干什麼?算命?這不是騙人嗎?」
「哈哈哈哈快找警察捉她,還算命呢,以前在學校的時候,她連及格都難!」
「剛剛她說什麼,小心你的腿?查理出了名的身手好,反應快啊,有什麼他躲不開的?」
就在此時,轟隆聲由遠及近,越來越大。
一群商隊的馬車浩浩蕩蕩駛了過來,他們看見集市本來已經減速,怎料一名小孩的哨子驚到了其中一只馬匹,馬兒嘶叫著衝了過來。
查理遠遠就看到了,他得意地往旁邊站,眼神好似在說——這也需要你算?
然而一匹馬發了狂,四處衝撞,引得好幾匹馬都發了狂!
它們一齊往集市裡衝,一時間集市裡驚叫聲不斷,亂成一團。
各種物品落了一地,人們四處逃竄,女人們放聲尖叫,本來站在一邊的查理,有人在閃躲中慌忙推了他一把,他踉蹌著跌到馬路中央,回頭——一匹發狂的馬已經衝到他面前!
就在此時,一只手把他用力往旁邊拖去!
馬蹄堪堪落在查理的腳邊,衝了過去。
查理驚魂未定,他木然著扭頭。
黑發少女藍眸如深潭,幽深冷靜。
查理顫顫巍巍張嘴說到:「……你,算對了?你竟然算對了?!」
第4章
養馬人安撫了受驚的馬匹,意外來得快去得也快,等一切恢復平靜,農貿集市上已一片狼藉,弄壞的、弄亂的物品散落在地上,人們也還未從驚嚇中完全平復過來,還有幾個不走運的,受了些輕傷。
萬幸的是,沒有出現重傷者和死人。
也許正是因為騷亂不大的緣故,那男巫記起了杜蘇拉的預言。
他出言嘲諷到:「哈!杜蘇拉果然是個騙子,讓我來猜猜你的把戲。」
「你趴在地上,提前聽到了馬群過來的聲音,然後靠著什麼手段,故意驚嚇馬匹,再在混亂中推搡一把查理,讓查理滾到馬蹄下,這樣不就達成了你所謂的預言了?」
男巫的所謂「揭露真相」,其實仔細一想,很多細節對不上,實際操作也沒那麼簡單,根本站不住腳。
然而杜蘇拉現在本來就是小鎮上人人得以唾罵的角色,畢竟她一直壓迫自己的繼妹,像今天這樣用不正當手段建立自己的名聲,完全是惡女做得出來的事。
男巫此話一出,混亂剛過的群眾們咋一聽,覺得他說的有理,他們紛紛指責起杜蘇拉來。
「只是為了自己的人設,竟然要去害一個無辜的人!太惡毒了!」
「要不是查理敏捷,換個人就失去雙腿了。」
「天啦!沒有腿可怎麼活,查理家就他一個壯年勞力了。這,這太過分了!」
眾人對杜蘇拉指指點點,對灰姑娘的事,他們只是氣憤,而查理這事,就在身邊,可能是查理,也可能是他們任何一個,農貿市場頓時群情激憤,恨不得要對她動粗。
也確實有人這麼干了,一名農婦衝上來就要扇杜蘇拉,杜蘇拉當然不可能讓她扇,她正要抓住農婦手腕時,沒想到查理衝到她身前來,替她捉住了農婦的手腕。
「查理,你這是做什麼?善良也要有個底線!」農婦試圖罵醒查理。
查理卻滿眼悔恨。
「你們別聽他胡說,剛剛推我的人不是杜蘇拉,相反,在危機關頭把我從馬蹄子下拉出來的,正是杜蘇拉!」
當事人查理說出了和推論完全相反的事實,眾人不禁嘩然。
查理繼續說到:「杜蘇拉算出我會被馬踩斷腿的時候,我也不信。所以當真有瘋馬跑進集市的時候,我為了證明她是錯的,我站到了馬路對面避讓馬群。」
他還原剛才的場景,站到了馬路右邊。
而杜蘇拉的攤位,在馬路左邊,並且她一直在馬路左邊沒有挪動過。
查理:「距離一條馬路,她不可能推得到我。而且我以為在這裡我是安全的,可是當馬兒跑來時,不知道誰,反正不會是杜蘇拉,推了我一把,我反應過來的時候,只看到馬兒揚起蹄子在我之上了。」
「反倒是這個時候,杜蘇拉衝上來拉了我一把。」
查理看向所有人,真摯地說到:「她的預言是准確的,她沒有嫌棄不聽勸的我,反而救了我一命。」
查理的話,無疑是最有力的證據,把男巫莫須有的「推測」,全按在地上摩擦。
剛剛還高高在上的男巫,此時臉蛋脹得通紅。
他振振有詞道:「說不定在馬路對面推你的,就是杜蘇拉的同伙呢!」
查理立刻反駁:「鎮上所有人都討厭她,她媽媽和妹妹都不在現場,請問還有誰願意當她的同伙?」
此話一出,眾人不禁覺得很有道理。
杜蘇拉都無語了,沒想到惡毒繼姐的人人喊打體質,竟然成了自證清白的有力證據。
男巫開始胡攪蠻纏:「那、那誰知道呢?萬一她有什麼姘頭你不知道呢……」
「我看你才滿口胡言!」查理大聲喝止他,「你不過是看她可能搶你生意,打壓她罷了!再說你那把戲,你真當所有人都不知道嗎?你算出蒂姆先生雞圈破了,其實是你叫你的同伙捅破,那天晚上我親眼目睹,而且圍欄上端口整齊,不可能是狼咬破的,這就是證據!」
查理:「我不喜歡杜蘇拉,她欺負艾拉是事實。可她預測出意外,救了我的命也是事實。這一點,我絕不允許你污蔑我的救命恩人!」
查理的話,字字珠璣,一下子戳破男巫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預言者形像。
眾人嘩然,對著男巫指指點點。
男巫見情況逆轉,轉身要跑,別說圍觀人群,剛被騙的蒂姆先生第一個不願意。他握緊拳頭,給了男巫好幾拳,又砸了他的水晶球,男巫流著鼻血,一邊求饒一邊往外跑。
「嘖嘖嘖,什麼算命的,一個都不能信!」有人說到。
「對啊,他們不過是看人說人話,看鬼說鬼話。」
大家看剩下的兩個算命攤位,也帶著濃濃的疑慮。
預言家們也不想「頂風作案」,連忙收拾東西悄悄溜了。
視線再轉回杜蘇拉身上,她身邊算命的牌子,尤為顯眼。
人群還嘰嘰喳喳地嘮叨著「算命無用論」和「算命騙錢論」,可仔細想想剛才……
杜蘇拉可是在眾目睽睽之下,不摻水地預測准了查理的意外。
大家都知道,查理暗戀杜蘇拉的繼妹,艾拉。
杜蘇拉對艾拉極其刻薄,各種捉弄。
要查理給杜蘇拉背書,那是不可能的事!除非……杜蘇拉真的算准了。
前一秒還叨著「算命騙錢論」的正義群眾們,此刻紛紛咽了咽口水,那眼神,恨不得把杜蘇拉活剝了。
有位大嬸忍不住,她率先衝上去問杜蘇拉:「你幫我算算,我家今年收成怎麼樣?新種的玉米能不能賺錢?」
杜蘇拉伸手,道:「一卦5金。」
大嬸嘟嚷著:「這麼貴啊。」
可她一邊說,一邊掏了錢。
杜蘇拉看著她,瞪著眼,好似在看她,又好似在看遙遠地遠方。
不一會,她說:「可,倒是你,趕緊修修台階吧,別閃了腰,耽誤除蟲的工作,誤了收成。」
大嬸心中一驚,她家台階的確有塊木板壞了,是今早剛踩壞的,她連忙稱是,付了錢,心滿意足的走了。
有了第一個吃螃蟹的人,立刻來了第二個,杜蘇拉也根據看到的景像,對她進行了預測,並收取了相應的金額。
在第二個走後,第三個連忙衝上來,指著自己,說:「這下到我了吧!」
杜蘇拉卻收了板子,穿戴好鬥篷。
她慢悠悠說到:「對不起,精力有限,一日三卦已是我的極限。各位明日趕早吧!」
說完,她便慢慢向家裡走去,理都不理身後的挽留,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樣。
這時有人問:「那明天你什麼時候來啊?」
杜蘇拉頭也不回,依舊是慢悠悠的調子,慢悠悠地回:「相逢全憑緣分。」
說人話就是:啥時候有空啥時候來。
而集市上的眾人們,在茫然後不禁以拳擊掌,恍然大悟道:「不愧是真有貨的,這才是高人風範!」
當然也有Diss的,「什麼高人,她要真是高人,倒也讓王子娶她唄!」
「是啊,真要是能算,算不到艾拉會成王妃?她還那麼得罪她?這不是找死麼。」
只不過這次杜蘇拉開始有了一點點「粉絲」。
大嬸說到:「萬一她算到自己命裡沒有呢?命裡無時莫強求啊。」
說完,大嬸扭著腰走了,走了沒幾步,她趕緊捂住自己的腰,小聲念:「不對,小心腰、小心腰。」
杜蘇拉慢悠悠走出眾人視線,下一秒,她趕緊把金幣袋子藏好,一刻都不耽擱地往家裡跑去。
方一回家,安娜塔莎就衝了出來,把她拉到餐桌邊,得意洋洋地說:「看,姐姐,我也做成一桌晚飯了!」
飯菜確實上了桌,只是土豆煮得半生不熟,雞蛋煎得有些焦糊,但總體而言——能吃,這已經是很大的進步了。
查明夫人也給她倒了一杯熱茶說:「看,這是我泡的茶,好喝嗎?」
兩人對她都親親熱熱的,倒是杜蘇拉從未體會過的事。
她有些……不知道該怎樣回應,擺出什麼表情才好。縱使如此,杜蘇拉的心裡還是泛起陣陣暖意。
可杜蘇拉還是隱瞞了下午在集市上發生的事,她說到:「我去端盤子了,這周能賺8金幣,所以吃飯的事你們不要擔心。」
兩人又歡天喜地,謝上帝謝謝主,最後一人親了杜蘇拉一口。
杜蘇拉不耐煩地抹著臉說:「髒死了……」
安娜塔莎卻拆穿她說:「可是姐姐你臉紅了誒!」
查明夫人做了個禁聲的手勢,「拆穿干什麼,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姐姐臉皮薄。」
杜蘇拉:「……」
就,煩死了!
當天晚上,杜蘇拉做了一個夢。
一名銀色長發的美人,靜靜地躺在華麗的大床上。
他如靈魂出竅一般,半透明的魂魄輕靈地坐了起來,睜開眼。
淺金色的眼睛,很不常見,不似人類,反而像某種爬蟲類的眸子。
而這雙眼,淡漠中帶著些戲謔,像是在看她笑話一般,美人篤定地說道:「還不會掌控自己的力量吧?」
「呵,真是暴殄天物!」
明明被這樣diss,杜蘇拉並不生氣,她心中始終縈繞著一股既視感……
這雙眼睛,像是在哪裡見過。
陡然,一個想法在腦中湧現。
——王子身邊的隨從!
就在此時,一陣踏空感襲來,杜蘇拉翻身起來睜開眼睛。
一身都是汗。
她環視四周,哪有什麼美人,哪有什麼金色眼珠子……
只是夢而已。
只是夢……嗎?
第二天,杜蘇拉照例去集市算卦。
昨天乘勢多算一點誠然能賺很多,但如此這般,飢餓營銷會讓她的可信度更高些。
更何況不是每個卦都能算,算出些當事人不想聽的東西,即便說了,他們也只覺得預言者在咒他們,反而會惱羞成怒。
而她的做法,也能篩掉這種客戶。
第二天她一出現,便很快算掉了今天的三卦。
緊接著,第三天,第四天。
直到第五天。
還打算給自己多存點生活費和路費的杜蘇拉,剛一到每天固定算卦的地點,便發現她的攤位被人砸了。
算卦的牌子碎成好幾塊,其中一名穿鎧甲騎士模樣的男人,騎著馬,還在對牌子進行著最後的鞭撻。
現在的杜蘇拉不仔細去「看」,不用心去「感受」,就不能看到未來的景像。
所以對此這番場景,並不在她的預料中。
她扭頭想跑,但低頭一看,兩條腿也跑不過四條腿的。
此時那名騎士也發現了她,他快馬加鞭衝到她面前,不知是為了恐嚇她,還是真的差點沒剎住,他勒得馬兒直揚蹄。
而杜蘇拉,臉色不變,一步不退。
她淡定說到:「閣下,我已恭候多時。」
騎士:「?!」
第5章
穿輕甲的男青年,沒有佩戴頭盔。
他棕發棕眼,鼻梁高挺,眼神堅定,立於毛色發亮的黑馬之上,佩劍閃著寒光。雖然從眼神到著裝來人都男子氣概十足,只是他的面容是尤為英俊,讓人第一眼先注意到他的臉。
所以即便他的馬踩碎了杜蘇拉的簡易招牌,應該令人生畏才對,集市上依舊不少妙齡少女對他投來青眼,有幾位和他對視上,臉頰不禁浮上嬌羞的紅雲。
如此青年才俊在眼前,杜蘇拉不嬌羞也不畏懼。
甚至馬兒差一點踏碎她的顱骨,杜蘇拉沒躲沒閃,甚至眼睛都沒眨一下。
她站在原地,仰頭,眼睛微眯。
藍眸在陽光的照射下,更是像水晶一樣通透。
少女不鹹不淡,只是說:「閣下,我已恭候多時了。」
棕發男青年皺眉。
異樣感浮上心頭,只是很快被青年壓下。
換個人,也許他會信,杜蘇拉的話……他只認為她在虛張聲勢。
杜蘇拉的確在虛張聲勢。
她需要用力「看」,才能看到未來的景像。
剛剛她試圖看她自己,眼前一片朦朧,恍惚能看到景像,卻被濃濃迷霧籠罩,杜蘇拉這才意識到,自己的未來格外難以看清。
杜蘇拉也懶得費眼。
眼前的人什麼身份,來意為何,即使不用預測,從眾人的反應、青年盔甲上的紋章、侍從們的態度,也能讓杜蘇拉推測出來人的身份。
杜蘇拉雙手並攏,置於身前,一個方便讓人戴上鐐銬的姿勢。
她毫無反抗的意思,老神定定,好似目前的情形她早就預料到了。
「既然是雷克菲爾德伯爵的邀約,那我怎麼也得賞臉不是?您說是嗎,雷克菲爾德先生?」杜蘇拉說到。
是的,眼前的青年不是別人,正是雷克菲爾德伯爵的次子,雷諾·雷克菲爾德。
「不是邀約。」雷諾沉聲打斷杜蘇拉,「是調查。對你偽裝成神侍,疑似騙取村民財物案件的調查。」
杜蘇拉挑眉。
她並沒有偽裝成神侍,布洛克利鎮上的居民也無人指認她騙錢,倒是算命這幾天以來,她的口碑越來越好才是。
這莫須有的罪名從何而來?
杜蘇拉看了看王城的方向,怎麼想怎麼覺得,是上面那人又開始作妖了。
雷諾騎馬佩劍,他的侍衛同樣如此。
杜蘇拉估量了下自己的細胳膊細腿,既打不過雷諾,也跑不過馬匹,她不做硬拼的打算。
她說:「那我就隨雷克菲爾德先生走一趟吧。」
說罷,她也不磨蹭,上了隨行的馬車。
杜蘇拉一腳剛踏上去,後腳便有人在人群中喊:「她沒騙錢啊,算得可准了!要不她讓我去醫館,我的病還沒發現呢!」
一人發言,立刻有好幾個人附和。
「是啊是啊!」
「真沒騙人,她算的事都一一應驗了啊!」
杜蘇拉驚訝回頭,農貿市場上的大家會為她說話,她真沒料到,畢竟幾天前,她還是小鎮上人人唾棄的惡女。
大家你一嘴我一嘴,眼看著群情都要激憤起來,雷諾大聲說到:「只是調查!如果杜蘇拉是清白的,伯爵大人自然會放她回來。」
此話一出,大家也不好再說什麼。
於是雷諾協同侍衛,帶著杜蘇拉,離開了雜亂的農貿市場。
畢竟是關押疑犯用的馬車,不比客用馬車舒適。
杜蘇拉現在坐的馬車,是拉貨馬車改的,兩匹馬後面加了個拖車,外面用木板簡單一圍,訂成車廂,裡面簡單鋪了一層稻草。要說舒適,那是萬萬不能夠的。普通客用馬車坐著都嫌顛簸,舒適性在這種馬車身上,提都不要提。
一行人走了一段,雷諾心細,他放慢速度,至杜蘇拉的馬車邊,本想遞給她一個坐墊,可側頭一看——
少女盤腿靠牆而坐,表情輕松,閉目養神,似無半點不適,也沒有任何抱怨。
他記得有次舞會,杜蘇拉坐豪華馬車前來,下車時不但責難了車夫,還抱怨了好久。
當時她刻薄的嘴臉和現在的恬靜少女重合……那股異樣感和違和感,再次在雷諾心頭湧現。
第一次出現,是在杜蘇拉說「恭候多時」的時候。
此時雷諾感覺,他好似從未認識過杜蘇拉。
雷諾的確知曉杜蘇拉是誰,也和她有過一些交流。
之前杜蘇拉的母親,查明夫人,在家庭經濟情況還不那麼窘迫之際,靠著前夫的遺產和爵士的頭銜,一直把兩位女兒當貴族小姐培養。
不僅如此,查明夫人更是熱衷帶她們參加各種社交舞會。
遠近幾個城鎮的貴族、商賈子弟們,有誰不知道查明姐妹兩的名號?
但那並不是正面意義上的知名。
兩人蠢笨、毫不矜持,穿著也媚俗誇張,和真正的貴族小姐們差了不是一星半點,偏偏她們還喜歡往人身上硬貼,貴族子弟們把她們當醜角、笑話一樣看待。
好巧不巧,不知道是查明夫人的示意,還是杜蘇拉本人的意思,她曾向雷諾示好過一段時間——直到王子舞會的消息傳出來。
雷諾並不熱衷貴族們的社交,杜蘇拉的追求也困擾了他好一段時間。
他著實對杜蘇拉沒有什麼好印像,只是雷諾此人,心善心軟,甚至有些優柔寡斷。
他父親令他捉人的口吻強硬,他余光瞥見父親書桌上王子的信件,心中更是知道杜蘇拉此去凶多吉少。
在他看來,杜蘇拉再討厭,她也沒犯過罪該致死的事。
於是雷諾心中對杜蘇拉升起幾絲同情。
雷諾無言地把墊子遞給杜蘇拉。
杜蘇拉睜眼,看了他一眼,棕發青年俊臉英挺,只是眉頭緊鎖,增添幾絲和年紀不符的憂郁氣息。
她沒有接。
杜蘇拉也覺得挺奇怪的。
這幾天,這具身體的記憶和穿越來的靈魂逐漸融合,以前那個杜蘇拉經歷過的事情,她也知道,所以杜蘇拉很清楚地記得,她當過雷諾的舔狗。
哦,舔狗這個詞都太誇大了。
應該是她想當舔狗,人家都皺著眉拒絕。
現在雷諾來主動示好?
要問杜蘇拉感不感動,杜蘇拉想了想他那位可能要她狗命的老爹,只能回:不敢動,不敢動。
於是剛掀起來的眼皮子狠狠一閉,杜蘇拉繼續裝瞎子。
而雷諾的手,拿著墊子,就這麼一直伸,一直伸,一直伸……
杜蘇拉有意裝死,眼睛就這麼一直閉,一直閉,一直閉。
伸到那墊子都快到杜蘇拉鼻子下了,杜蘇拉還在裝死。
護衛隊看似不在意,其實全隊的余光都集中了過來。
大家心裡都是震驚的。
不這個是吧?要以前,杜蘇拉不得高興得跳起來然後要求坐隊長的後座,順便幻想一下未來當子爵夫人嗎?怎麼今天如此無動於衷?
護衛隊們忍不住看向雷諾。
雷諾:「……」
長時間拿著墊子的手忍不住發抖。
雷諾輕咳一聲,提醒杜蘇拉。
而杜蘇拉。
咳嗽怎麼會叫醒裝睡的人?
別說咳嗽了,大錘都不行!
杜蘇拉依舊閉眼,一動不動。
啊,真轉移目標了?我們雷隊不香了嗎?
護衛隊們八卦之心暴漲,看著拿墊子的雷諾,眨眨眼。
雷諾:「…………」
雷諾忍不住說到:「路上顛簸,你要不要加個墊子?」
所有人,都看到杜蘇拉嘴巴往下一垮,砸了個嘴,然後無語嘆氣。
護衛隊:「?!」
這杜蘇拉真轉性還是故作矜持?
雷諾一頭霧水的同時還拉不下來面子,雖然他心思一向不在男女情愛上面,甚至不熱衷貴族社交,但從來只有未婚女士們貼他的份,怎麼會有他回應了對方還不理睬的事?更何況杜蘇拉之前對他還各種追,雷諾真不懂杜蘇拉到底怎麼回事。
杜蘇拉甚至都沒瞥他一眼,她睜眼,說到:「謝謝您,您能如此體恤平民,我很感動,但是不用了,畢竟我是個疑犯,受不了那麼好的待遇,您如此優待我,等會伯爵大人怪罪的。」
「這點小事,伯爵大人宅心仁厚,是不會在意的。」雷諾說到。
杜蘇拉語氣很冷:「哦,你又知道?」
雷諾和護衛隊:「……?!」
他們甚至都在疑惑,杜蘇拉真的在和雷諾·雷克菲爾德說話?
杜蘇拉繼續閉眼裝睡,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雷諾拿坐墊的手都僵了,此時也不得不尷尬收回。
他忍不住再次側頭,正兒八經地打量杜蘇拉的臉。
她的五官沒變,只是穿衣素淨了些,氣質清冷了些,說話不再無腦不再捧著他,甚至變得毫不客氣……這些變化說多不多,說少不少,但也不至於像全然陌生的另一個人吧?
……還是在如此短的時間裡。
雷諾摸不著頭腦,心裡奇怪極了。
越是不理他,他越是發現他還有話和杜蘇拉說。
剛才談話斷得不算友好,隊伍又往前走了一段,雷諾的馬匹又悄悄落到後面。
護衛隊員們的余光,也同步落到了他們身上。
雷諾有些尷尬。
他的馬匹在旁邊同行了一段,他再次輕輕咳嗽,說到:「等會見到伯爵大人時,他問你什麼,你一定如實回答。」
杜蘇拉抿嘴,不耐煩地說:「不然呢?」
瞎編嗎?瞎編我還能讓你知道不成?
雷諾:「……」
雷諾深吸一口氣,繼續說:「我不知道你為什麼選擇走上這條路,或許是出於生計壓力,只是鎮上的大家都知道你沒有預測未來的神力。你以為偽裝有神力騙錢不算重罪,大家都這樣干,可是……」
雷諾陡然一頓,王子的書信他終究沒敢說。
他想了想,換了種表達方式,「等會你好好承認錯誤,我會幫你向伯爵大人求情的。」
「我不認錯。」杜蘇拉態度冷硬。
雷諾繼續勸道:「你的涉案金額雖然不大,但騙人終究是騙人,更何況王國正在大力整治自稱有神力的人,槍打出頭鳥……」
雷諾的話還沒說話,杜蘇拉直接打斷他。
她說:「別逼逼,你又知道我真騙人了?」
雷諾:「難道你還真能預測未來不成?」
杜蘇拉:「要是我真能預測未來,你跪下來叫我爸爸,如何?」
雷諾和護衛隊員們:「???」
第6章
馬車駛過了小鎮中心的警察局,它沒有停下的跡像,馬車一路向外,駛過一片富人區,進入到一段私家路中,寧靜清澈的湖水旁景色最美的一塊,是雷克菲爾德伯爵私人的土地,那裡建築著他的莊園。
雷克菲爾德的姓氏在當地十分有名。
因為雷克菲爾德的世世代代已經擁有這片土地很多年了。
布洛克利鎮寧靜又富饒,與之相輔相成的,是雷克菲爾德家族的繁榮。
只是小隊並未帶著杜蘇拉進入到莊園裡任何一間會客廳裡,而是徑直駛入別院,雷諾親自帶著杜蘇拉,進了地下室。
這裡是一片地牢。
雖然設計者有做天井采光,壁燈在白天也毫不吝嗇地燃著,即便如此,地下還是地下,地牢依舊是昏暗逼仄的。
一行人走過前排的數個牢籠,一股腐爛的臭氣隱隱飄出。
這些牢籠大多是空的,但也有裡面住了人的,他們形銷骨立滿身髒污,見著人,他們喊也不喊叫也不叫,儼然已被消磨了意志。
即便雷諾身為護衛隊的隊長,他也很少到地牢裡來。
含著金鑰匙出身的大少爺,比杜蘇拉更看不慣陰暗場景,他眼神中透著不忍,雷諾低聲對杜蘇拉說:「我不介意你之前的無禮,但我勸你對我父親,不要硬碰硬,服軟有時也是一種明智的選擇。」
杜蘇拉看了雷諾一眼。
她發現她還是低估這位大少爺了。
不論就兩人的歷史交流情況,還是路程中她的強勢無禮,都足以讓雷諾心懷怨恨給她使絆子。
杜蘇拉確定,雷諾是善良的。
這份近乎軟弱的善良,對於他的前程而言,未嘗一定是好事。
可現在她自己都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杜蘇拉無聲嘆息,只是沉默地跟著雷諾往前走。
兩名士兵站立在某間審訊室的門口。
當他們靠近時,士兵朝雷諾行了個軍禮,然後打開了房門。
其余人在門外待命,只有雷諾和另一名護衛隊隊員,帶著杜蘇拉進去。
房間最遠端,在小小窗戶下的,是一張紅木書桌,桌上繁復燭台上點著蠟燭,蠟液在下面積累了一灘痕跡,儼然伯爵大人已經等了一段時間。
雷克菲爾德伯爵正在翻看卷宗。
他是一名身材健碩的中年男人,面容英挺,不怒自威,男人蓄一把絡腮胡,胡子形狀刮得很整齊。
他身旁立了一位黑發稀疏、消瘦蒼白的年輕人,男人挺孱弱的樣子,應該是文職類官職,低眉順目的,看不清臉。
房間沒有多余家具,只是在空地上,擺上了十數種大小不一樣式不同的行刑道具,光看著,就令人汗毛倒豎。
杜蘇拉進來,站定。
雷克菲爾德伯爵從卷宗中抬首看她,仔細觀察,未出聲。
但從他的視線落在杜蘇拉身上的一刻起,杜蘇拉雞皮疙瘩立起來,背後肌肉緊縮,頓時像繃緊的弦一樣緊張。
無言的壓力撲面而來!
雷蒙·雷克菲爾德伯爵沒說話,倒是他身旁的黑發男人觀察了一眼伯爵的臉色,厲聲說到:「無禮之人,見到伯爵大人還不跪下?!」
這裡階級制度比較嚴格,之前見王子,杜蘇拉已被押著跪了一次。
講真,那滋味不太好受。
並不是膝蓋有多痛的問題,而是眼睜睜地讓人俯視,對方看她好似打量溫順的家畜一般,讓杜蘇拉從心底泛起濃濃的厭惡。
這也是杜蘇拉為什麼要取得神侍資格證的原因。
只有處於或者超脫於階級之上,才有可能獲得作為人應有的尊嚴。
然而眼前的情況,如果不想受皮肉之苦的話,似乎跪下才是最好的選擇。
杜蘇拉還沒來得及選擇,倒是雷諾率先說到:「格林,那你呢?你為什麼不行單膝禮?」
雷諾難得變得咄咄逼人起來,似很不喜站在他父親身邊的青年。
格林細小的眼珠子閃過怨懟的光,只是他注意到伯爵轉了過來,立刻又換成低眉順目的樣子。
對此,雷諾冷哼一聲,相當不屑。
雷克菲爾德伯爵沉聲說到:「好了,在這裡,禮節的形式我並不拘泥,你們也不必為此爭論不休。雷諾押解疑犯也辛苦了,我讓侍女為你沏一壺好茶,都坐吧,包括查明小姐。」
說罷,格林便狗腿兮兮到門口傳話。
不一會,侍女端著茶進來了。
她路邊杜蘇拉身邊,不知道是被刑具嚇到,還是緊張,差點摔了杯子。
杜蘇拉趁機扶了她一下。
侍女抬頭小聲道謝,杜蘇拉瞥到她的臉時猛地一驚!
又是那雙金色的眸子。
可等她閉眼定神再一看……棕發棕眼的侍女已經端著茶盤出去了,一切恍如她的幻覺。
雷克菲爾德伯爵說到:「查明小姐,想必你已經知道今天請你來的來意。現今偽裝成神侍是國王陛下大力徹查的罪行,你如果能對自己的罪行供認不諱的話,倒是可以酌情減刑。」
「好香醇的大吉嶺。」杜蘇拉放下茶杯,由衷贊嘆道。伯爵的聲音不怒自威,杜蘇拉卻沒了一開始的緊張,而是字正腔圓的回道:「我沒有。」
伯爵:「可我這裡,有人證有物證。」
說著,他拿出杜蘇拉曾經使用過的水晶球,它不知什麼時候遺失了,杜蘇拉想拿它到集市上裝裝神秘也不行,她還納悶了,沒想到水晶球此刻出現在伯爵的手中。
伯爵:「有人作證,你以高昂的價格將水晶球賣給他,說水晶球上沾有你的神力,能保證他出行平安。」
「這水晶球是你的嗎?」
杜蘇拉:「是我的,但它丟了,我沒有賣過它。」
伯爵:「丟了?你怎麼能證明你說的是真的。雖然我不贊同屈打成招,但你如果不配合調查,行刑未嘗不是讓你說真話的方式。」
一排刑具擺在旁邊,門外還有孔武有力的士兵,著實很有震懾力。
「不能,沒做過的事情,我沒有辦法自證。」
杜蘇拉仍很淡定,她直視伯爵,聲音鏗鏘有力。
伯爵:「……」
「我是否真能預測未來,是定論我是否有罪的關鍵。」杜蘇拉說道,「我到底有沒有販賣了水晶球一事,我無法自證,證明自己干了什麼比較容易,可證明自己沒干什麼,本就荒謬!相比之下,我是否擁有神力一點,比賣沒賣水晶球要好預測得多。」
「我有一段預言,不知伯爵大人要不要聽?」
伯爵略有遲疑,但還是說:「說說吧。」
杜蘇拉:「王國太多土地的所有權分散在各種爵士的手中,王子完婚後,不久老國王便會因年邁體衰退位。新王早就為日後權利集中埋下了伏筆,當爵士們已經深信身邊謀士的時候,便是以叛國罪陷害他們之時。伯爵大人,您仔細想想,您身邊有沒有王子的人,而他又是否擁有自由出入書房的權利呢?書房可是個……」
「大膽!」杜蘇拉話還沒說完,伯爵臉色鐵青,大聲喝止她。
他面色如此難看,一是因為杜蘇拉的話,即便是預測,也太大膽了;二,不過是伯爵身邊,真有符合預測的人,這令伯爵十分後怕。
一旦成真,那可是叛國之罪啊!
「本來看在仁慈的太陽神的份上,我不想對一名女士做些殘忍的事。可明明罪證確鑿,你不但不認罪,還妖言惑眾!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伯爵大手一揮,「來人啊!」
門外的士兵推門而入。
「上水刑!」
所謂水刑,是將人綁在椅子上,用棉布遮擋面部,在棉布上不斷倒水,這樣棉布會和受刑人面部完全貼合,受刑人無法呼吸到空氣,從而痛苦萬分。
進來的士兵,正是護衛小隊的人,他們一聽是水刑,手腳一頓,不禁面面相覷。
他們的表現奇怪極了,這種常見的刑罰護衛小隊執行過很多次。
伯爵拍桌而立,他大聲喊道:「你們愣著干什麼!今天我非要讓這巫女知道點厲害!」
士兵們還有遲疑,顯然不太敢動杜蘇拉。
這時雷諾站起來,說道:「伯爵大人,請不要怪罪他們,是這樣的。在來的路上,我也質疑查明小姐的能力,於是和她打了個賭。」
「如果她能預測將來發生的事,我便相信她的能力是真。於是在來的路上,查明小姐已經預測了您的話語和行動。實不相瞞……全中。」
雷諾面色不太好看,雷克菲爾德伯爵也面色僵硬。
侍衛們更是不敢輕舉妄動。
杜蘇拉仍然坐在椅子上,老神在在,再次啜了口熱茶。
一直在察閱形勢的格林,眼睛咕嚕一轉,站了出來。
他說道:「如果這算預測未來的神力,那我也有。」
杜蘇拉看向他,目光冷然帶著緊惕。
格林面容消瘦,說話的時候故意弓著腰,比伯爵矮半個頭,一副畢恭畢敬的樣子,可他的眼睛滴溜滴溜的轉,奸猾神色無法全部藏住。
格林說到:「伯爵大人的性格寬厚仁慈,審訊手段一向也是先禮後兵,只要稍微調查一下,這些不難知道。伯爵大人的性格注定了他見到查明小姐時會說話的話,後面查明小姐再用言語引導,激怒伯爵大人,大人用刑,不也是順理成章的事嗎?」
「至於說水刑,伯爵大人不喜肮髒,見血的刑罰他不願看到——當然這也是調查一下便能知道的消息——再根據刑具,刑罰的種類猜一猜,也能猜准。」
「說白了,不過是些農貿市場上騙錢的小手段,並不稀奇。」
格林對杜蘇拉說:「查明小姐,不要耍些小聰明,快點認罪吧,不然我真不敢保證你的小命。」
格林說的,好似也挺對。
本來信了杜蘇拉的護衛隊成員們,這下也遲疑了起來。
杜蘇拉半點不慌,只是不經意地覷了他一眼,道:「你不敢保證我的小命?巧了,你頭頂的生命之火縹緲,我也不敢保證你的小命呢。」
格林面色僵硬,他心裡其實是真的有些怕了,因為杜蘇拉剛才預測的內奸,正是他本人。
他比誰都清楚,杜蘇拉說的是對的。
但為了自己的小命,他只能奮力證明她是錯的。
格林委屈地說:「伯爵大人,您看她,她這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呢。」
伯爵心中已對格林產生了疑慮,只是揭穿真相的杜蘇拉,同樣令他憤怒。
伯爵看她老神在在的模樣,更是心焦氣躁。
他大手一揮:「行刑!」
伯爵都下命了,士兵們不得不服從。
雷諾之前都覺得格林有鬼,他自然更信杜蘇拉。
雷諾立刻求情,說道:「父親大人,三思!杜蘇拉說得何嘗不是對的,不如調查完後再做定論……」
房間就那麼點大,他話還沒說完,杜蘇拉已經被綁在了椅子上。
就在此時,門外傳來騷動。
「誰敢攔我?!」
「夫人,伯爵大人正在裡面審訊犯人,請您……」
「滾開!」
話音未落,砰地一聲,門就被人用力推開了。
棕發高束,穿艷麗紅裙卻不顯俗氣只讓人覺得明艷非常的女人,在兩位侍女的簇擁下,氣勢洶洶進來了。
伯爵甫一見她,氣勢便弱了幾分。
他迎過去,「親愛的,你怎麼來這種肮髒污穢位置?小心弄污你的裙擺。」
說罷,伯爵的雙手剛要握住女人的手臂,女人甩手啪一聲,一巴掌招呼到他臉上。
伯爵夫人瑪麗羅斯·瓦倫汀氣憤地說:「我不來怎麼能阻止你犯錯?!」
「你可知道她是真正的預言者,和那些騙子截然不同!」
「你、你要氣死我了!面對一個嬌滴滴的女士你竟然敢動刑,你,你給我面壁下跪思過!」
伯爵那張粗獷的臉都羞紅了,「親愛的,這可是在大家的面前……晚上回去再說好不好?」
門口不再有人,此時,方才端茶水的侍女再次進來。
她方一進來,見屋裡這麼多人,還人人劍拔弩張,不禁嚇了一跳,就要跪下認錯。
伯爵眼尖,見她手中拿著一只墊子,以為是伯爵夫人命她拿來的。
他不敢對伯爵夫人發火,還不敢對侍女發火嗎?
「誰要你進來的?!」
侍女噗通一聲跪下,她顫顫巍巍遞上一張紙條說:「伯爵大人饒命,我、我是遵照雷諾少爺的指示來的。」
伯爵瞪了一眼雷諾,搶過紙條一看。
紙條上娟秀的字跡寫到:麻煩拿個墊子過來,等會伯爵大人要用。
然而這字跡,身為父親的伯爵哪裡認不出來,這不是雷諾的字跡。
他緩緩側頭。
杜蘇拉端著茶杯,笑得淡定狡黠。
第7章
如果說杜蘇拉之前的預測,還可以按照格林的解讀,可以看做是一種類似現代大數據的推測,是一種有跡可循的預測,那麼杜蘇拉親手寫下的這張紙條,無疑是強有力的一擊,打破大家疑慮的同時,令格林的解讀也變得可笑起來。
就連雷蒙伯爵都震驚了。
但伯爵畢竟是伯爵,真正的預言者,他也曾經見過。只是這些預言者不是占星,就是看水晶球等等,總之要借助很多法器的輔助,沒見過像杜蘇拉這般輕松的。
伯爵心裡仍有些懷疑,他問到:「紙條你是什麼時候寫的?」
眼前的少女,太過年輕,也一直太過淡定,光這份膽識已經超出平常人。剛才雷蒙伯爵只覺得有違和感,此時他仔細看才發現,杜蘇拉只是靜靜地坐在那裡,周身都散發出一種強大的篤定感。
好似,所有一切的軌跡,她已盡收眼底。
雷蒙伯爵的問題,杜蘇拉沒有回答,倒是她身邊的雷諾,開口道:「在路上。」
護衛小隊的隊員們點點頭,他們也親眼目睹了全過程。
雷諾:「在我和查明小姐打完賭後,查明小姐向我要了筆紙寫下字條,對折了起來,只說待會有用,所以我沒有看到字條的內容,然後查明小姐讓我在背面簽上自己的名字。」
這也難怪侍女敢此時拿墊子闖入了。
比起雷蒙伯爵的震驚,那位明艷的伯爵夫人倒是一點也不意外。
羅斯瑪麗像是炫寶一樣,拉過杜蘇拉,得意地說道:「昨天晚餐的時候,我就說了農貿集市上有位算命的年輕女士非常准,你們非要說我被騙了,我可不是人傻錢多的無知婦人,你們這下知道她的厲害了吧!」
羅斯瑪麗對杜蘇拉滿意得很,她又把兩天前發生的事情復述了一遍。
羅斯瑪麗和雷蒙的小女兒黛絲,也就是雷諾的妹妹,在女校同學的邀約下,偷偷跑到農貿市場上玩。那裡有很多民間的小玩意,女孩子們覺得新鮮又有趣,玩得很是盡興。黛絲的同學不知道聽誰說,農貿市場上有位同她們差不多年紀的少女,能看到未來,算命很准。
只是這位少女,一天三卦,絕不多算,她們貿然前去,也不一定算得上。
好在,貴族少女們有的是錢,她們從另一位紅發少女的手中買下了算卦的名額,於是黛絲來到了杜蘇拉面前。
青春期的少女,自然最關心的是姻緣。
尤其是黛絲,黛絲·雷克菲爾德由於父親的名聲,和出色的容貌,十四歲後求娶的貴族便絡繹不絕。
最近,16歲的黛絲婚事即將定下來。
據說未婚夫的人選是隔壁城鎮侯爵大人的長子,一表人才,各個方面都很出色。
兩人在宴會中遠遠地見過一面,然後書信往來過幾封,其余聯系再無。
雖然樣貌上沒得挑,家世也門當戶對,但就這麼訂婚了,對於黛絲來說似乎差點什麼。黛絲很想知道對方和她是否合適,是不是她命定的另一半,是不是她的靈魂伴侶。
好友也知道黛絲被這個問題困擾,於是主動將名額讓給了黛絲。
兩位少女期期艾艾地看著杜蘇拉。
其實黛絲心裡已經做了好了最壞的打算,卦像表現不好,她會和侯爵大人的長子貌合神離一輩子。
哪知道穿黑裙的纖細少女睫毛微微顫動,她抬眸,仿佛藍水晶般透亮的眸子,純粹又勾人,即像是在看著她,又像是在看著遠方。
當即,黛絲便像是被少女的眼眸蠱惑了一樣,定定地同她對視,同時心髒突突地跳了起來。
很緊張,很……難堪。
好似自己的過去、現在和未來,都如同嬰孩一般赤身裸體,暴露在少女的視線下。
不多時,杜蘇拉開口了。
她給出的消息,比她所能承受的壞消息,要壞得多。
杜蘇拉說:「現在還有後悔的權利。」
「什麼?」黛絲明白,卻不敢。
杜蘇拉:「不然你會用一年時間明白,你的丈夫不愛你,再用半年時間發現,他是個迷戀女性屍體的變態。你永遠也無法滿足他,除非你死去。」
黛絲倒吸一口涼氣,猛地站起來。
她同學也嚇到了。
怎麼會?
那可是侯爵的長子啊!
黛絲的同學噌地站起來,一腳踹翻了杜蘇拉的招牌!
「瞎說!你說的不可能是真的,黛絲我們走!她和你一樣的年紀,卻要在外面討生活,聽說還是苛待繼妹的惡女,她肯定是嫉妒你才這麼說的,別理她!」
說完,那位千金拉著黛絲走了。
人雖然走了,但杜蘇拉的話,印刻進了黛絲的心裡。
只是路邊的算命攤子而已,即便坊間傳得再真,那也可能只是這神棍請來的托。同學叫她不要信,黛絲也不想信,但……
萬一呢?
黛絲不斷在腦海中想到,萬一她真的說准了,侯爵大人的長子真的是個變態,那她的下半生該怎麼過?
她敢拿自己的未來,堵這個「萬一」嗎?
黛絲本就對訂婚抱著遲疑態度,這下更是害怕。
於是當天晚上,她悄悄把這事告訴了母親大人。
起初,羅斯瑪麗的反應和黛絲的同學一樣,認為杜蘇拉在危言聳聽。
但做母親的,總是小心謹慎一點。
她還是命人悄悄調查,調查結果出來的非常快。
原因無他,因為在隔壁城鎮,在貴族圈裡只要肯費心思多打聽一下,就能打聽得到。
這也是侯爵大人要到別處為長子尋找妻子的原因。
羅斯瑪麗很高興。
女兒這算是躲過一劫,而這,多虧了那個隱匿在不知名集市上的年輕預言師。
黛絲也很慶幸。
直到這時她才想起來,「呀,母親大人,報酬我忘記給那位大師了。」
確實,黛絲那天走的匆忙,她同學又堅信杜蘇拉瞎說,哪有給騙子付報酬的道理?
當然已經不愁考試費用的杜蘇拉,並不在意。
不如說黛絲不是當天的第三卦,而是第四卦。
——是多出來的一卦。
向她們賣名額的紅發少女不是別人,正是杜蘇拉的妹妹,安娜塔莎。
誠然,自穿越以來,不知道是大腦哪塊區域忽然開發,杜蘇拉發現自己可以預測未來。
這能力是真的,她經過多次實驗,已經確認。
可預測未來,一天是未來,幾天是未來,一年、十幾年甚至幾十年後,也是未來。
並且還有範圍、對像、精准度等等問題。
那景像也不是隨時隨地闖入腦海。
還是杜蘇拉「用力」去看,才能看到。
在集市上算卦,根據提問者的問題,杜蘇拉更容易看到既定的景像。
通常不長遠,都是幾天後會發生的事,一兩個月已是極限。
杜蘇拉對此並不以為意。
直到幾天前的夜晚。
杜蘇拉再次做了個夢。
夢裡依舊是那個古堡,依舊是那位靈魂出竅,仿若鬼魂一般的銀發美人,他穿白色絲綢睡衣,上面三顆扣子散開了,露出細膩的乳白皮膚,隱約可見精瘦的胸膛。
他的坐姿並不端莊,翹著二郎腿,一只手撐著下巴,卻在慵懶中透著華貴的氣息。
胸部平坦。
應該是個男人……
杜蘇拉在房間的另一邊,如此判斷到。
男人頭微揚,睥睨著杜蘇拉。
銀色長發如水般順滑,因為他的動作,長發在肩膀上滑落開來。
年輕男人輕笑,金色的眸子看上去很邪惡、很有侵略性。
這一切,融洽又奇異,美妙又邪性。
杜蘇拉的視線,不可控制,牢牢地被銀發的年輕男人所吸引。
年輕男人看著她,做了個口型。
杜蘇拉以為他說話了,但沒聽清。
她連忙問:「什麼?」
男人再次做了口型。
杜蘇拉有些焦急,「你再說一遍,我沒聽……」
「清」字剛落,男人已來到她面前。
那張精致的臉,在眼前放大,杜蘇拉陡然屏住呼吸。
一股幽幽如雪松混合著檸檬的味道,清冷孤幽,似要鑽進她的腦門裡!
男人的手一把抓住杜蘇拉的脖頸。
他卻沒有用力,只是一只手指搭在了她的頸大動脈上。
「笨死了。」
是毫不留情的嘲諷。
再抬頭,銀發男人又坐回了紅絲絨的單人沙發。
他輕蔑地說:「白白浪費一雙好眼睛,連有人要害你,都看不到嗎?明明是就要發生的事情。」
緊接著,一陣迷霧湧上來。
迷霧越來越多,越來越濃。
杜蘇拉快要看不清那頭的男人,男人的聲音也越來越遠。
「不過現在准備,還來得及……」
杜蘇拉猛然醒來,一身冷汗。
她連忙如夢境指示的那樣,努力去「看」自己的未來。
涉及到自己的事,果然不好看到。
但多嘗試個……幾十次,杜蘇拉還是知道了未來幾天裡要發生的事。
預測這能力,比較雞肋。
既不能一拳一個做作怪,也不能ADC一樣瘋狂輸出,還時不時會被人認為是騙子。
查明夫人和安娜塔莎好歹也曾混跡貴族圈,邊緣人物也是人物。
而且隨著杜蘇拉的風評變好,鎮上的罵聲也沒那麼大了。
兩人朝可能認識伯爵大人極其親屬的人一頓吹,果然迎來了伯爵的親生女,黛絲。
當然杜蘇拉永遠有Plan B。
如果再晚一天,伯爵家一個人沒來,她就裝瞎子拄拐杖掛個神算的招牌一個個碰瓷去。
蹲高級餐廳門口,見高檔馬車就摔。
聽到R開頭的姓就腳軟。
摔,我摔,我摔摔摔!
小鎮這麼小,我想去碰瓷。
總能碰到個姓雷克菲爾德的不是?
第8章
當一個騙子預言家出現在面前,人們會對他避之不及,滿是厭惡。
因為他不過就是個凡人,還試圖獲得人們的尊重和報酬,曾經相信過騙子的人更是會惱羞成怒,那段被騙的經歷證實了他們的愚昧。
然而當一個真正能預測未來的預言家出現時,人們的反應截然不同。
趨之若鶩,奉上掌聲和鮮花,毫不吝惜自己的贊美,甚至捧上金錢和地位。
因為,沒有凡人能知道未來。
它既可能美妙如同童話結尾——那是最好不過了,也可能瞬間崩盤,凄慘度過一生。
只要能避免災厄,迎來更幸福的未來,現在手邊的一點點身外物,又算得了什麼呢?
杜蘇拉獲得看到未來的能力雖然時間不長,但僅僅通過這幾天農貿市場上的算命經歷,她便清楚知曉大家對異能的敬畏。
這還不同於魔法、強勁有力的身體等能親眼所見的異能,正是因為它摸不著,還要經過時間的驗證,才格外神秘。
所謂財不外露,能力亦然。
可杜蘇拉的情況,顯然不適用於此。
因為灰姑娘的事,全鎮的居民都對她報以惡意,她們一家在小鎮上幾乎沒有生存下去的可能。
在夢境中銀發美少年的提醒下,杜蘇拉既要躲避災厄,也是有意露一手。
雷蒙伯爵既可能帶來災厄,也可能轉危為安,成為一座靠山。
所以字條什麼的,只是一種更清楚更有力展示自己能力的手段而已。
雖然有些心機……可,為了生存下去,杜蘇拉並不愧疚。
果不其然,在剛才發生的事情,和羅斯瑪麗的背書下,在場沒有一個人質疑杜蘇拉的能力,甚至看她的眼神也充滿著敬佩。
有些人甚至開始回憶剛剛自己的所作所為,試圖回想起自己是否有衝撞到這位年輕的大師。
而有個人,絕對逃不開責罰。
杜蘇拉關於王子的預言,曾經讓雷蒙伯爵勃然大怒。
如今證實了杜蘇拉的能力,那也就意味著他不願意看到的未來即將發生,不如說,已經在某些人的密謀中了。
杜蘇拉方才並沒有明說,雷蒙已經猜到王子的眼線是格林。
既然如此,雷蒙有意處決格林,於是他問到:「查明小姐,還請你原諒我的無知和無禮,請問您預言中王子的眼線,也在這間屋子裡嗎?」
杜蘇拉不語,只是看了一眼格林。
房間一片沉默,沒人說話,眾人的視線都注視到了一個地方,屋子裡仿佛灌滿了水泥,僵硬、窒息。
格林本來低頭躬腰,努力縮小存在感,他躲過這一劫,之後再找借口洗清嫌疑。
他本以為他可以,甚至詆毀了杜蘇拉的能力,伯爵也差點相信,哪知道,之前杜蘇拉的種種小動作他全沒在意,竟然讓她步步翻盤,他瞬間就要被將軍。
格林越想越怕,在這極度緊張的環境中,他雙腿不斷打顫,抖得不能自控。
還是沒有人說話,格林垂著腦袋,只感受得到大家的視線,卻無法看到大家的表情。
而他腦海中幻想的情景,比現實更加可怕。
格林哆哆嗦嗦,忍不住抬頭看了杜蘇拉一眼。
黑裙少女側臉姣好,周身散發出一股神秘氣息,眼睛卻如同一汪清泉般清澈——讓人瞬間仿佛看到了最真實的自己。
面對伯爵的提問,杜蘇拉沒正面回答,她的聲音輕而淡,語氣緩而長。
杜蘇拉看著格林,說道:「你說呢?」
頓時,格林內心防線潰不成軍,他噗通一聲跪在地上。
「伯爵大人,是我,我錯了!請仁慈的伯爵大人原諒我!我也是被逼無奈的,威廉王子拿我的妻女做人質,我不得不聽他的啊!」
格林聲淚俱下,他爬到雷蒙伯爵的腳下,拉他的衣袍請求原諒。
然而雷蒙不為所動,他往前跨了一步,抽出自己的衣擺,只是讓侍衛將格林關押請來,等待審訊。
伯爵夫人羅斯瑪麗也神色淡然,她看著格林消失的方向,毫無憐憫,雖然這個年輕男人曾經如兒子一般常伴雷蒙身邊,可羅斯瑪麗只是平靜地說道:「真是愚蠢,不管真是王子的眼線抑或是被逼無奈,都沒有區別啊,錯只在於,挑錯了選項……」
格林的哭嚎,並沒有消失於地牢,只是杜蘇拉既然是真·預言家,雷蒙伯爵和威廉王子的關系已經單方面破裂的此時,雷蒙伯爵無需再要杜蘇拉的小命。
而地牢用來待客,實在不是伯爵家的待客之道。
於是在羅斯瑪麗的熱情招呼下,一行人來到了伯爵府的會客廳。
精美的茶具裡盛著飄香四溢的茶水,美味的糕點擺在價值不菲的骨瓷盤裡,由容姿秀麗的侍女們一一端上。
杜蘇拉淡定入座,喝茶。
這是一張沒見過的生面孔。
侍女們不禁偷偷瞄她,心中好奇,如此氣質獨特舉止從容卻穿著樸素的少女是誰?怎麼會面子這麼大,獲得伯爵和夫人的親自接待?
再看雷諾少爺……莫非,是要和二少爺訂下婚約?
侍女們的打量很是不著痕跡,杜蘇拉卻像有後眼睛一樣,忽地抬眼,視線和正給她倒茶的侍女撞上了。
侍女差點手抖,本以為杜蘇拉會責難,哪知杜蘇拉只是微微一笑,並未多言。
而端茶的侍女卻差點看呆。
如何形容這一笑?
仿佛午夜靜謐的森林裡,螢火蟲齊齊飛起,美好又神秘。如果說安靜坐著的杜蘇拉只是普通美人,她笑起來,或者睇人一眼,眸光流轉,有了神采,就愣是又好看了好幾個度。
雷諾二少爺,也是布洛克利鎮上出了名的美男子。
再看伯爵大人和夫人態度熱絡,侍女們更是確定,杜蘇拉或是未來的伯爵兒媳。
如此這般,就連侍女們對杜蘇拉也更尊重起來。
伯爵夫人抑制不住對杜蘇拉的喜歡,一路上都是彩虹屁,各種關心就沒停過。
什麼穿得太單薄了,趕緊拿披風過來;什麼女孩子要穿點可愛的連衣裙才行,打包專業裁縫上門量體裁衣等等……
羅斯瑪麗明麗大氣,說這些的時候,也很真誠,絲毫不讓人覺得只是客套場面話。
雷蒙伯爵穩重,雷諾在父親面前也話少,杜蘇拉也是,除了必要,也是惜字如金的主,多虧了伯爵夫人,場面才不至於冷落下來。
如果不是黛絲在女子寄宿學校,羅斯瑪麗甚至要叫黛絲向杜蘇拉道謝。
說到這裡,羅斯瑪麗才陡然想起,「真不好,黛絲那孩子,還沒付你算卦的錢吧?」
雷諾好奇:「查明小姐一卦多少錢?」
杜蘇拉回道:「五金幣。」
五金幣對於平民來說,節省點差不多是一個月的生活費,而對於貴族來說,只是毛毛雨而已。
雷諾:「真便宜……我的意思是,我為查明小姐超絕的能力感到不值。」
此時羅斯瑪麗難得嚴厲地說道:「即便少,也要好好付卦錢。」
雷諾抬眼看向母親,眉眼中一個鮮明的問號。
羅斯瑪麗吩咐侍女拿來五金幣的酬勞,杜蘇拉放下杯子,輕輕一聲哢噠的聲響中,她說道:「不然,小心招致壞運氣哦。」
要是羅斯瑪麗說這話,雷諾大約會覺得母親大人大驚小怪,多慮了。
可從杜蘇拉的嘴裡說出這話,從農貿市場到地牢再到會客室,充分見識到杜蘇拉能力的雷諾,不禁後頸一緊,細細密密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聞言,伯爵沉思片刻,對杜蘇拉說:「查明小姐今日在地牢裡的預言,對我而言,也是一卦,按照規矩,不付酬勞可不行。」
說罷,他也吩咐侍女再拿五金幣給杜蘇拉。
同時,雷諾伯爵還說:「今天我和犬子的無禮,我以雷克菲爾德的姓氏向杜蘇拉·查明小姐致以真誠的歉意,當然言語的道歉是淺薄的,請查明小姐接受道歉的禮物。」
「聽聞查明小姐要參加年末的神侍資格考試,報名的費用和考試產生的任何費用,請讓我承擔。」
雜七雜八的費用算下來,對於平民的杜蘇拉而言,可不是個小數目。
擺在杜蘇拉面前有兩個選擇。
一邊是錢和靠山,另一邊是「你侮辱了我我一定不會原諒你要你好看!」的超強自尊。
有實力的人,何愁弄不到錢?杜蘇拉一臉驕傲。所以……
當然是選擇原諒他了!
對不起,伯爵能給的實在太多了!
一番「諒解」和寒暄後,雷蒙命雷諾護送杜蘇拉回家。
來的時候,杜蘇拉坐的是寒酸版押解囚犯的馬車;回去的時候,她已經坐上了伯爵府客用豪華馬車,拉的馬足足有四匹,就連內飾沙發都是天鵝絨的!
顛還是有點顛的,可在超軟超厚的墊子下,這種顛也變成了母親搖著嬰兒搖籃的溫柔推慫。
第一次乘坐該馬車的杜蘇拉表示:有錢人。
……這該死的有錢人!
在出伯爵府前,雷諾請杜蘇拉前去院子裡乘坐馬車,雷諾高大卻面皮薄,在杜蘇拉玩笑般提起:「雷諾隊長,可別忘了來時路上的賭約」後,雷諾在羞恥和道德中來回拉扯,俊臉紅了白,白了紅,來來回回好多次。
杜蘇拉暗中觀察.jpg
呵,打破道德感高的人的道德感,猶如砸碎憎惡之人價值連城的水晶杯,真是……愉♂悅!
就在雷諾就要結結巴巴叫一聲爸時,杜蘇拉揮了揮手,霸氣十足地說:「不必叫我老大,我不當老大很多年。」
在牆角偷聽八卦聞言的侍女們:「?!」
雷諾:「?!」
他驚愕抬頭,看杜蘇拉纖瘦的背影,眼裡卻滿是感動的淚光。
她,肯定察覺到自己的為難了……又不願他成為賴掉賭注不講信用的人,所以才主動換了稱呼麼?
多麼、多麼……多麼溫柔的人啊!
不行,還在糾結的自己實在如父親所說太懦弱了!
雷諾連忙衝過去,喊道:「老大!」
聽牆角到差點一個接一個摔出牆角的侍女們:「?????」
說好的二少爺未婚妻呢?!
而杜蘇拉,一臉狂霸酷炫拽。
呵!天真!
當爸爸要給錢養兒,當老大是小弟上供。這賬我算得清,休想占我便宜。
第9章
杜蘇拉一人在前,雷諾明明人高馬大,卻有些羞澀,像個小媳婦一樣跟在後面。
老大魂附體的杜蘇拉,一臉的狂霸酷炫拽,自然也沒有注意到雷諾宛如情竇初開少女一般的表情。
當然她沒注意到,不代表蹲牆角看八卦的侍女們沒看到,更不代表,在樓上目送她遠去的雷蒙伯爵和羅斯瑪麗,也沒看到。
雷蒙心裡已經有了計劃。
羅斯瑪麗和他同床共枕多年,丈夫的想法還是能領會個七八成的。
擁有如此能力,又無親無故、無依無靠的少女,很有拉攏的必要。
所以即便階級差異懸殊,面對雷諾忽然萌生的情感,兩位做父母的,不但沒有制止,倒是樂見其成。
羅斯瑪麗看了眼丈夫的表情——在侍女看來明明只是撲克臉——羅斯瑪麗卻覺察出了丈夫的心思。
她打趣地說到:「要是雷諾會噴火吐水的啥的,他和查明小姐做個伴,一起去考神侍,也挺不錯的,你說是嗎?親愛的。」
「除了魔法,也不是沒有雷諾能考的科目……」雷蒙伯爵喃喃道,說到一半,他那張嚴肅的臉微紅,「咳,你在胡說什麼?神侍哪是這麼簡單容易的考試!」
說罷背手,雷蒙又側頭咳了好幾聲來掩蓋臉紅,然後板著臉離開。
羅斯瑪麗輕哼一聲:「雷克菲爾德家的人,真是祖傳的嘴硬面皮薄呢。」
杜蘇拉坐上馬車,原本押送她來的隊伍,變成了護送她回去。
當然,這是杜蘇拉精心設計了,才得來的結果。
神侍資格考試的考試地點,在王城。
算上來回路程,還有並不清楚得耗時多少天的考試時間,杜蘇拉保守估計,她起碼半個月不在家。
那家裡的天真傻妹妹,還有解除了debuff,同樣天真的傻媽媽怎麼辦?
這下有了雷蒙伯爵當靠山,杜蘇拉心裡也踏實多了。
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如今她背靠地頭蛇,也不怕王子和艾拉再zuo什麼要人命的妖了。
穿來時的境地就近乎死局,這幾天她又在為今天做准備,精神高度緊繃,如今終於能短暫緩一口氣,馬車的沙發也是該死的柔軟,在一晃一搖中,杜蘇拉慢慢放松、放松、再放松,她的眼皮也越來越沉重,終於,她腦袋一歪,靠在門框上睡著了。
女孩輕輕靠上去,發出輕微的咚聲。
而門外,放慢馬匹腳步來到杜蘇拉馬車窗口的雷諾,一臉潮紅別別扭扭試圖搭話,但礙於雷克菲爾德家祖傳面皮薄,在一眾侍衛的狀似不經意的八卦視線中,雷諾終於突破祖傳天性,支支吾吾憋出一句老套到極點的:「查明小姐,今天天氣真不錯。」
屏住呼吸,一秒,兩秒,三秒。
怎麼一句回話也沒有?
雷諾憋不住,臉蛋紅撲撲往下一看——
黑發少女已經靠著門框,睫毛卷翹又濃密,呼吸平穩又悠長地……睡著了。
——完全沒聽到剛才有人還說話了。
不是來時路上的裝睡。
雷諾呼出一口氣。
既緊張,又有些失望。
雖然是上下級,卻和他關系挺好的護衛隊其他成員們,一個換一個地放慢速度,來到他身邊,每一個都是安慰中帶著差點憋不住笑的怪異表情,沉痛拍肩。
「不要介意。」
「再接再厲!」
「你一定可以!」
「我相信你!」
「她曾經愛過。」
「你可以追回。」
雷諾:「?!」
雷諾的臉終於不紅了——因為他半張臉黑了。
雷諾:「…………」
都給我閉嘴吧!
……
而睡著了的杜蘇拉,又進入了夢境。
這對於她來說,其實是有些困擾的事。
在沒有穿越前她睡覺,總是一覺睡到大天亮,一夜無夢,睡眠質量很高,那個時候的生活對於杜蘇拉來說,忙碌充實,每天沾被子就睡著了,做夢和她無緣。
不知怎的,在這個世界裡,她睡覺老是做夢。
罕見的連續夢……還總夢到同一個人。
如果那個人是有意入夢,這算不算是夢境騷擾,杜蘇拉忍不住想。
只是這次,杜蘇拉沒見到那名銀發少年,也不記得夢裡的事,她只是忽然感受到了一陣顛簸,腦袋在門框上磕了一下。
杜蘇拉醒了。
睜開眼睛,馬車還是那個馬車,護衛隊還是那個護衛隊,路邊依舊青山綠水艷陽的好風景,只是杜蘇拉心中咯噔了一下,她覺得哪裡不對。
這下杜蘇拉睡不著了。
她心跳得莫名有些快。
杜蘇拉面上沒有表現,她很是淡定地撐著下巴看風景。
沒過多久,杜蘇拉眉頭一皺。
這風景不對。
雷蒙伯爵的莊園建立在湖邊,所以他們出私家路的時候,路邊全是湖景,再往前,走出富豪們的土地後,湖景漸漸消失,後面便進入到布洛克利鎮的市中心。
她剛才目測睡了有半個小時,這會又坐了十來分鐘,怎麼窗邊的景色,還是湖景?
還是說,他們一直在同一個位置繞圈圈。
「雷諾隊長!」杜蘇拉喊到。
本以為雷諾會來到她窗戶前,可等了又等,護衛隊的侍衛們都好似耳聾了一般,只徑直往前走,無人理會杜蘇拉。
杜蘇拉這下,是真的發現不對勁了。
如果不是雷諾他們被人控制,車隊一直圍著湖繞圈的話,那就是她陷入到了某種循環的幻境裡。
杜蘇拉眼神一凜,當即想也沒想,打開馬車門往外就是縱身一躍——
砰地!
預料中的疼痛並未到來,倒是在一陣失重感後,杜蘇拉定睛一看,自己又回到了馬車裡。
只是這次不一樣,那名夢境中經常出現的銀發少年,此刻出現在了馬車裡——她座位的正對面。
與平時穿白色絲質睡衣時的模樣不同,此時的少年,穿了一身筆挺熨帖的禮服。
繁復的蕾絲邊,上好的衣料,小羊皮的長靴一直到膝蓋,少年如水般順滑的銀發也用一根蕾絲的絲帶系起,幾簇碎發滑到臉邊,他撐著臉,似笑非笑地注視著杜蘇拉。
杜蘇拉卻在看見他的一瞬間,不知為何,心裡不再慌亂了。
她整整心神,說到:「是你啊,那我恐怕還在睡夢中了。」
馬車裡空間不大,少年的腿又長,他翹著二郎腿,擦得锃亮的鞋尖,堪堪挨著杜蘇拉的裙擺。
杜蘇拉也並未穿繁復蓬松的裙撐。
也就是說,他的腿,隔著幾層布料,正挨著杜蘇拉的腿。
他活動了下腳腕,勾了勾腳尖。
皮靴順著薄薄的裙料,由上往下,蹭了一下。
輕輕的,若有似無地。
卻正是因為如此,杜蘇拉渾身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她瞪他。
少年的眼中,卻滿是調笑。
他說到:「剛剛看到我,不是安心了嗎?怎麼又緊張了起來?」
杜蘇拉不語。
少年卻更過分地,將腿擠進杜蘇拉的腿間,他站起來,傾身,手撐在她耳邊,另一只腿屈起跪在她的身側。
相距得那麼近,可除了一條腿和她挨著,銀發少年只是執起杜蘇拉的一縷頭發,輕輕撫摸。
他說:「你呀你,如果再努力一點,也就不會中如此簡單的陷阱了。你這個樣子,讓人怎麼放心你去考試?」
兩人之間距離太近了。
近到,杜蘇拉可以聞到少年身上幽幽的雪松味,卻並未能感受到他的心跳。
杜蘇拉抬頭,直視他的眼。
少年言語間極盡親昵關切,眼睛裡卻透出幾分無所謂的冷淡。
杜蘇拉問到:「你是誰?」
為什麼一而再再而三地與她夢中想會?又為什麼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她?
杜蘇拉:「你這樣提醒我,你能得到什麼好處?」
少年眨眨眼,笑得天真,眼神卻透著邪。
「讓世間多一點溫暖?」
杜蘇拉的臉色垮了下來。
少年深知無趣,只得重重坐回自己的位置,說道:「只是看人握一手好牌卻打得稀爛,有點上火而已。」
「你受到了詛咒。某人在符咒上用血寫下了你的名字,你明明可以提前預防,卻太無防備。除了亂用你的這雙眼睛,你告訴我,你還有方式破除循環的詛咒嗎?」少年嘲諷道。
杜蘇拉又無言了。
不是對少年,而是對自己。
她嘆氣,搖頭,道:「沒有。」
她確實除了「看」,還不知道用什麼辦法,能更加熟練有效率地掌控自己的力量。
一切還在尊崇本能的階段,這並不是好事,因為本能總有極限。
「但是我知道怎麼讓自己醒過來。」
杜蘇拉還未說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把抓過茶幾上果盤裡的水果刀,閃著寒光的刀鋒半點不停頓,刷地——扎入自己的胸膛!
噗地悶響,痛感撕心裂肺,杜蘇拉整個人如同溺死的魚一般倒抽一口氣!
銀發少年臉色大變。
「太亂來了!」
他的手不知何時握住了匕首,鮮血淋漓,也因此,那匕首只扎破了表層,並未進入杜蘇拉的心髒。
「你知不知道即便在夢裡,要是受到致命傷……」
杜蘇拉疼得臉色煞白,她卻直勾勾盯著逐漸透明的銀發少年,挑眉。
這表情似乎在說,看,我賭贏了。
果然,銀發少年話還沒說完,便消失了。
與此同時,地牢裡格林懷間的符咒,忽地爆開,化為灰燼。
「不可能!她不可能解開!」格林如同發瘋一般,抱頭吶喊。
而守衛,只當他是真瘋了。
再睜眼,隊伍站在原地,包括馬匹,全睡著了。
周圍不知何時,落下層層迷霧。
而遠處,轟隆聲作響,有車隊毫不減速,正向著杜蘇拉的方向駛來!
杜蘇拉的車隊,正在馬路正中間,停著,沒走。
除了她醒了,其余人還在沉睡。
而踢嗒踢嗒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急促,眼見著雙方就要撞上——
杜蘇拉不顧腿上痛覺仍在,她跳下馬車,再翻身上馬拽下雷諾腰間的火銃便是砰砰幾槍,對空射擊。
果然,對面傳來一陣急促的剎車聲,馬蹄聲嘈雜混亂。
緊接著,杜蘇拉擰過雷諾的頭,呼呼幾個大嘴巴子就往他俊臉上招呼。
剛醒的雷諾:「?」
杜蘇拉:「醒了沒?」
說罷又要再來幾個耳光。
好近!
雷諾捂臉低頭,心髒狂跳。
雷諾:「……?!」
媽媽,我被暗戀的人打了!
可我……還有點小興奮腫麼破?!
第10章
火銃巨大的射擊聲讓對面車隊誤以為有盜賊攔路,緊急剎車停得很及時。
倒是雷諾扭著頭,捂著臉,臉頰緋紅,小媳婦一般委屈,半天不做聲。
杜蘇拉咂嘴。
這少爺,咋這麼嬌貴呢?也不看看情勢,不就是幾巴掌,至於這麼矯情嗎
杜蘇拉利落地翻身下馬,不耐煩地伸出臉來。
「趕緊的,你快點。等下立刻把他們叫醒,我們接著上路。」
雷諾這才回神,他環視一圈,發現車隊停在路中間,除了他和杜蘇拉,其余人都睡著了,儼然是中了什麼奇怪的幻術。他一邊下馬,一邊問:「這是……發生了什麼?」
杜蘇拉雖沒有夢中銀發少年那樣的本事,但是基本的邏輯推理能力還有的。
艾拉和王子距離太遠,而且他們還處在用權勢壓人的階段。
剩下的仇家,裡面她得罪得最厲害的,就是格林的。
王子身邊的人,隨身攜帶些厲害的魔法道具,一點也不奇怪。
杜蘇拉還是把臉遞過去的姿勢,她說到:「格林使用了什麼奇怪的咒術吧,我也不清楚,這還得雷諾隊長您回去調查一番。」
「我們年紀差距不大,你叫我雷諾就好。」雷諾說到。
他現在的全部心神,都在杜蘇拉的動作上。
她的臉……離得那麼近,還湊過來。
少女的皮膚,如凝脂般細嫩,白得發光。
還有這個姿勢,是……要親臉頰?
雷諾也不知道是那兩個巴掌,讓他停止了思考;還是強烈戀愛濾鏡下,讓他無法思考……總之,他的腦子現在是罷工狀態。
雷諾心髒跳得極快,他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慢慢地、慢慢地,往杜蘇拉的臉頰上湊去。
他湊得極慢,時而急促呼吸,時而深呼吸,即便如此,他整個人還是繃得很緊,嘴唇也微微發抖。
傾斜著傾斜著,雷諾嘴上一陣冰涼的觸感。
雷諾猛地睜眼,眼前不是馨香的少女臉蛋,而是充滿汗臭味和血腥味,他隊友穿了盔甲的胸膛。
雷諾:「……」
雷諾木著臉抬頭,只見他那超過兩米二的隊友布朗也木著臉,嫌棄地朝另一邊指了指。
著急的杜蘇拉見雷諾閉眼緊張的模樣,暗罵一句沒用,轉身而去,她已經一人一巴掌,叫醒了整個小隊。
見大家都醒過來,杜蘇拉這才又回到再次睜眼的雷諾面前。
她拍了拍自己的臉,爽快地說道:「情急之下,只有這種方式最快叫醒你了。雷諾隊長,你要是覺得不爽,可以扇回來,只要小心點,別扇破我的鼓膜即可。」
說罷,杜蘇拉也不含糊,再次擺出把半張臉遞過來的姿勢,也就是濾鏡下雷諾誤以為要親親的姿勢,不動了。
而雷諾?
他心都是腫的,會錯意的羞恥心讓他想撞牆撞到腦袋開花!
雷諾此刻無顏面對杜蘇拉,他只能木著臉說:「不必了,還有別那麼生疏,你叫我雷諾就好。」
「好的,那我們繼續上路吧,我還想回去吃我妹妹親手燒的晚飯呢雷諾隊長。」
「那個……叫我雷諾就行。」爾康手.jpg
杜蘇拉已經自行上了車。
她透過馬車的車窗,對外面苦著臉的英俊男子微笑:「好的,雷諾隊長。」
雷諾:「……」
接下來的回程路上,倒是如去時一般平靜祥和。
護衛隊和豪華馬車一直將杜蘇拉送至查明宅邸的門口。
雷諾依舊無法突破雷克菲爾德家族祖傳的嘴硬,未能趕在杜蘇拉進屋前,詢問是否能進屋喝一杯茶。
反倒是他跟得太緊,距離太近,杜蘇拉動作太利落,差點把他的鼻子給夾進去,門檐上的灰落了他一鼻子。
隊友們再次過來一一拍肩。
「Don\'t mind!」
「下次你一定可以!」
「畢竟她曾經追過!」
「你還能再得美人心!」
雷諾捏緊拳頭紅著臉低頭,只想殺了護衛小隊所有人,包括他自己!
倒是這時,雷諾察覺到不少視線。
都是鎮上的居民,住查明家附近,見陌生人來,投來探尋的視線。
隱約還可聽到:「這不是伯爵家的二少爺嗎?他是來調查什麼的?」
「莫非杜蘇拉算命真是假?」
「怎麼會是真的,你真信農貿市場上那群騙子的話啦!杜蘇拉就在我們眼皮下長大,學小提琴拉得好似鋼鋸,直接把老師氣走,她多蠢笨,你還不知道嗎?」
「嘖嘖嘖,這家人好了沒幾天,又開始作妖啦?」
各種惡意猜忌,不絕於耳。
關於灰姑娘艾拉跟王子回宮,她惡毒繼姐終於遭報應的消息,也曾短暫地過了一遍雷諾的耳。
雷諾接受的教育,讓他堅信清者自清,濁者自濁。
如果惡毒繼姐是清白的,她不必解釋什麼;如果她不是,那這也是她該受的——當時的雷諾是這麼想的。
然而此時,他只覺得人言可畏,他一個不相關的人聽著,都覺得心裡不舒服,當事人杜蘇拉聽起來,那該會有多難受?
於是雷諾也沒敲門,只是單膝跪地,帶著小隊的隊員們,齊齊行了個標准的騎士禮。
他大聲說到:「多謝查明小姐替伯爵大人算卦,雷克菲爾德向您表示感謝。日後有需要時,還望查明小姐仍肯撥冗前來。」
說完,一行輕甲騎士,再次上馬,浩浩蕩蕩地離開了。
留下查明家的鄰居們:「……???」
鄰居們的下巴掉了一地!
「臥槽她真這麼厲害的?」
「雷諾少爺還會為她說謊不成?」
「那、那我們之前那樣說她……」
「法、法不責眾!她對艾拉是真刻薄還不讓說不成?」
即便如此,看熱鬧的鄰居們還是一哄而散。
……
第二天,伯爵夫人派侍者送來不少少女合穿的衣裙,還有一些昂貴的家具、餐具。
周圍鄰居更是明白,杜蘇拉那算命的能力,被伯爵看上了。
不管他們是討厭她也好,原諒了她也罷,都不敢再招惹查明家了。
倒是查明夫人一臉愁容。
等人走後,她握住杜蘇拉的手說:「你不要為了我們,強迫自己嫁給伯爵之子。當初媽媽是失心瘋了,才非要讓你們嫁給王子。貴族有什麼好,當年要不是……」
說到這裡,查明夫人忽然一陣頭痛,她蹙眉扶額。
等這陣過去,她再抬起頭,已然忘記自己要說的話了。
杜蘇拉沒有追問。
查明夫人在艾拉走後前後反差巨大,再加上這一出……
杜蘇拉心裡記下了。
處境改善了,外出沒人問候親屬,也沒人送農副產品,手頭也寬裕了,不但有錢報名,還有余錢剩下吃喝不愁,杜蘇拉走在布洛克利鎮的路上,只覺得今天的陽光都艷麗了幾分,天空都更藍更高遠了。
總之人逢喜事精神爽,趁著她還心情爽快的時候,杜蘇拉趕緊去小鎮的郵政局,辦理報名費的彙款,同時遞送了自己參加神侍資格考試的報名表。
辦理的工作人員是個年輕小姑娘。
她認得杜蘇拉,不論從哪個方面,杜蘇拉都是人們這些時日來經常談論的對像,非常有名。
杜蘇拉不喜歡笑,嘴角有點自然往下,就是天生一副冷若冰霜女神臉。
小姑娘崇拜又害怕,直到辦完手續,心裡的話都沒能說出口。
就在杜蘇拉要走之際,她不經意地問到:「想問我姻緣,但沒錢付卦錢?」
小姑娘吃驚地問:「你怎麼知道?!」
杜蘇拉輕笑。
這個時候辦事員小姑娘才發現,這少女笑起來的樣子,那神態那舉止,絕了,一點也不比未來准王妃的艾拉差,反倒是杜蘇拉更多了一份神秘。
杜蘇拉說:「一月有爛桃花,注意三月至五月,會是職場上遇到的人。偷偷告訴你……」
杜蘇拉撐起上半身,越過櫃台,湊到她耳邊說:「是個金發的英俊男人。」
話似蝴蝶,在小姑娘的耳邊一沾,就飛走。
辦事員小姑娘半邊臉都紅了,等她反應過來,杜蘇拉已經披上鬥篷,慢悠悠走了。
她……比想像中要友善多了嘛!
辦事員小姑娘趕緊喊道:「謝謝你!我幫你的信辦了加急和保密,一定會好好送達的!你放心!」
杜蘇拉沒轉頭。
她只是說:「卦錢,我好好收到了。」
因為這麼個期待愛情,又很是可愛的小姑娘,讓杜蘇拉不自覺想到家裡還算可愛的蠢妹妹,她一路上心情都很好。
她甚至逛了會街,給自己買了套帶一圈兔毛的厚實鬥篷,當季新款的行李箱,一塊精美的懷表,一點哄妹妹和媽媽開心的首飾,還有她們喜歡的糕點,一直逛到日落,杜蘇拉拎著大包小包回到家門口。
還沒進門,院子門口就站了個高大的身影。
天已經要黑了,即將沒入地平線的太陽將男人的影子拉得好長,一直快到杜蘇拉的腳尖。
男人身著筆挺的西裝外,套了一件大衣,料子很好,周圍一圈質感很棒的水貂毛,光是往那裡一站,便貴氣十足。
這種人,不該住在她家附近,杜蘇拉當即判定到。
她輕聲問:「請問您找誰?」
男人推開院子門,走進來,同時他取下帽子,露出容顏。
首先從帽子裡滑出的,是他如水的、銀色長發,絲帶系了個低馬尾,辮子柔順地垂在他肩膀上。
男人抬頭,微笑。
如何形容這張臉?
他是俊美的,也是柔和的,瓜子臉五官標致,睫毛纖長,鼻梁高挺,卻並不女氣,他靜靜地站在那裡,仿佛一本溫潤且底蘊深厚的文學書籍,沒有攻擊性。
杜蘇拉看呆了。
因為這男人的長相,分明就是夢境中銀發少年,長成為成年男性時的樣子!
男人溫和有禮地鞠了個躬。
他說:「敝姓查爾德,名希斯。我是來找你的,杜蘇拉·查明小姐。」
杜蘇拉:「找我?為了什麼?」
她還未有動作,男人沉下嘴角,面無表情地掏出火銃,對著杜蘇拉的眉間,砰地——
毫無仁慈地開了槍。
聽到姐姐回家動靜,和媽媽一起來迎接的安娜塔莎撞見這一幕,捂臉尖叫。
男人再次裝填子彈,砰砰!
又是兩槍。
安娜塔莎和查明夫人倒在地上。
而希斯走上前,公主抱起杜蘇拉,將她送上馬車。
他凝視著杜蘇拉的面孔。
男人面無表情,瞳孔如墨一般濃烈、漆黑。
第11章
安娜塔莎和查明夫人躺在地板上,死了一般一動不動。
不多時,兩人醒了過來。
她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眼中都有疑慮。
很快,虛構的記憶在腦海中發揮功效,兩人站起來,摸了摸額頭,眉心微痛,貫穿的感覺還殘留了下來,這卻未讓兩人多加考慮。
查明夫人撿起杜蘇拉買的東西,它們整整齊齊地擺放在門口。
她和安娜塔莎進屋,兩人一邊走,一邊說:「你姐姐不是要參加神侍資格考試嗎,她這些時日都會留在密林裡特訓。別這幅表情啦,你看,這不是她買給你的禮物嗎?」
安娜塔莎看見禮物,裡面全是她喜歡的,她高興地捧著東西說:「我去拆禮物了,晚餐等會再吃。」
至此,殘留在安娜塔莎和查明夫人心底,那最後一點點的疑慮,也消失殆盡。
兩人就這麼接受了杜蘇拉參加特訓兩月不在家的設定,她們只是看著餐桌上多准備的一份晚餐,有點可惜而已。
而另一邊,同樣「中彈」的杜蘇拉,也沒有性命風險。
因為在希斯·查爾德的火銃彈夾裡,裝填的並不是真槍實彈。
火銃只是離經叛道的魔法師,替代魔法棒的一種道具而已。
杜蘇拉被他施與的,是最簡單、最低級的沉睡咒語。
現在兩人正在馬車上。
四匹馬拉的豪華馬車裡,甚至還添置了一張柔軟小床,杜蘇拉正在小床上毫無形像的呼呼大睡。
可能是方才被希斯扛起來時,杜蘇拉鼻涕倒流,現在不上不下的。
於是在月黑風高正是做賊好時機的此刻,她絲毫不顧及形像,喘不過氣似的,陡地一抽,打了好大一聲鼾。
那動靜,抽得淡文雅看書的希斯一個激靈,手抖了抖,古籍差點打到他高挺的鼻梁。
他穩住書本,眼睛斜斜一瞟。
黑發少女呼吸勻稱,面頰微紅,好像一只……農場裡毛色均勻氣色紅潤的小豬豬。
希斯:「……」
他的視線收回到書本上,銀發男人輕輕嘆口氣。
他在思考,為什麼他不直接拿走少女的眼睛。
馬車一路駛向密林的深處,在斷壁邊,矗立著一座華美的哥特風格古堡。
馬車進了院子,在正門停好。
大門陡然打開,從裡面走出兩只穿西裝的棕熊,它們和人一樣雙足站立,並彬彬有禮地從希斯的手中接過杜蘇拉。
只需要希斯一個眼神,熊管家們便知道把杜蘇拉帶去哪個房間。
熊管家們把杜蘇拉抱至一間華美寬闊的臥房,便有沒有臉的人偶模特女僕們前來,為杜蘇拉更換了一身精致繁復的公主裙。
最好的綢緞,蓬蓬的裙撐,綴滿水晶和寶石的薄紗,配以合適的高聳發髻,沒睜眼的杜蘇拉在這座怪異城堡裡,也仿佛一尊具有收藏價值的人偶。
當然,一切折騰,杜蘇拉全然不知情。
她在做一個被女鬼狂追的噩夢,夢中女鬼頭發能無限延伸,正當女鬼的頭發要纏上她的手腕時……
杜蘇拉倒抽一口涼氣,醒了。
希斯·查爾德坐在她的對面,長長餐桌的另一邊。
杜蘇拉有半秒的晃神,很快焦距集中到對面英俊年輕的男人身上。
視線交彙。
這一刻,仿佛夜空有了星星,飛蛾衝向火焰,戒托點上鑽石……一尊精致的人偶,陡然在希斯的面前,有了靈魂,有了活力。
他不自覺地,放緩了呼吸,感受到了一種藝術品帶給他的美。
這雙如上好碧璽一般清澈湛藍的眼,很適合她。
希斯多變地想,還好剛才沒有直接摘了杜蘇拉的眼睛。
杜蘇拉盯著眼前的男人瞧。
她覺得怪異,希斯·查爾德真的很像夢中少年的成年版;同時,她試圖預測未來,看能否找出可乘之機逃跑。
她盯著,什麼也沒看出來,倒是眼睛一陣鼓脹,干澀到想流眼淚。
銀發男人淡笑,溫文爾雅,他指了指臉頰:「流血了哦。」
杜蘇拉抹臉,一看,手指染上紅色,果然剛才從眼眶中流下的液體,是血。
「如果你試圖用『看』的,那對我沒用。」希斯淡淡說到,「不如說如此低級的方式,能讓你在小鎮名聲大噪,也挺不可思議的。人的眼界,有時候真如井底之蛙一般低淺。」
杜蘇拉翻了個白眼。
希斯來了點興趣,他雖然態度溫和,可滿身都是強者的傲慢。
他說:「哦?你很不服,我哪裡說錯了?」
杜蘇拉冷淡說道:「不服倒沒有,只是你秀優越踩一捧一的說話方式,真是把人惡心得夠夠的。」
「再說了,我的眼睛我不會用怎麼了?你剛出生就會走,就會說話,還會寫字嗎?技能不都是習得而來嗎?不學就會,不是天才,就是開掛,可惜我哪種都不是。即便如此,這用得著您來嘲笑嗎?」
銀發男人一愣,對於杜蘇拉帶著情緒的回懟,他竟然撐著腦袋仔細思考了好一會。
然後他問:「你的意思是,只要教你,你就學得會?」
早在伯爵找茬的時候,杜蘇拉已經察覺到自己的不足了。
銀發少年在夢裡也不斷告訴她,她在浪費天資。
她想學,可,布洛克利小鎮裡最牛逼的人物就是嫁給王子的艾拉,還有哪位牛逼人士能教她,她不知道去哪裡問,也不知道去哪裡找。
眼前,老師人選近在天邊。
杜蘇拉說到:「那當然,這是我的眼睛,你教我我當然能會。你迷暈我把我帶來,其實是想搶我的眼睛自己用吧?但你想想,移植的器官還能排異,汽車維修還追求原裝進口呢,我的眼睛在我身上自然能發揮到百分之百,不,百分之一百二的功效!」
杜蘇拉的戰略很簡單。
打肯定是打不贏的。
……那只能嘴炮了。
嘴炮才是終極武器,嘴炮必然能拯救天下!嘴炮萬歲!
然而,嘴炮對於希斯,其實沒用。
如果他真的想要從杜蘇拉身上取走她的眼睛,他早就干了,不必等她醒來。
只是極東處某個游離的靈魂,向他建議此女必有大用。
他很好奇,只是有點特殊的能力而已,到底能有什麼大用。
還是說,某個靈魂其實對她產生了不必要的感情。
希斯不是缺乏耐心的人。
相反,他看似沉穩,其實好奇心很重。
他面上像聽進了杜蘇拉的話,他問到:「那萬一我教你了,你學會了卻背叛我,不再為我所用怎麼辦?」
男人的眼瞳,如同墨一般黑。
他雖然在笑,渾身卻一點溫度都沒有。
西風一般冷冽,仿佛一個惡魔。
杜蘇拉直視著惡魔的眼。
她一字一句說:「那就立下誓約。」
「……」
「如此厲害的魔法師,總會施展一兩個違背就鎖喉窒息心髒驟停的魔鬼契約吧?」
少女,卻一臉桀驁不馴,滿不在乎,好似不懂自己在說什麼一樣。
「呵。」
希斯笑了。
這份膽識,倒是真的出乎他的預料了。
……
王城那邊,艾拉度過了人生中最幸福的半個月,也是最難熬的半個月。
她住在王國裡最豪華的地方,享受著公主一般的待遇,每天不用做家務,也不必被使喚來使喚去。
然而,小鎮姑娘就是小鎮姑娘。
禮節教養、生活習慣、為人處世,都和嬌養的公主們截然不同。
艾拉鬧出了不少笑話。
第一天的晚餐,威廉帶她認識他的父親,還有幾位不同母親的妹妹時,桌上各式餐具首先就讓艾拉眼花繚亂,情急之下,她喝了一口水緩解尷尬。
這時,威廉的一位妹妹捂嘴輕笑。
緊接著,幾位公主互相對了個眼神,即便不笑,表情也怪異了起來。
威廉貼心地解釋道:「艾拉,像這種裡面放了花瓣的檸檬水,是用來洗手指,不是用來喝的。」
她竟然把洗手的水喝了進去!還是當著公主們和國王們的面!
艾拉頓時臉蛋通紅。
威廉說道:「不必尷尬,你只是不習慣。餐桌禮節問題,請幾個老師來教你一下,你聰明伶俐,一定能很快學會的。」
艾拉也是這麼覺得的。
只是,各種禮儀、社交舞蹈、馬術課程,接踵而至。
畢竟結婚典禮上,有很多王室傳統活動,如果她不會,那就笑掉人的大牙。
壓力瞬間壓得艾拉喘不上氣。
然而在威廉面前,她只能是活潑、質樸、善解人意的艾拉。
畢竟威廉王子一口一個「很簡單,你肯定可以」。
更令艾拉有壓力的,是公主們的打量她的眼神,仿佛她的一舉一動都有問題,就連呼吸都是錯的。
就在昨天的一次社交舞會上,艾拉隱約聽到貴族女孩們討論她的家世背景,言談間沒說啥不好的話,可語氣明明是奚落譏笑。
她心裡難過極了。
艾拉深知,她不能以小鎮姑娘的身份,嫁入王室。
不然那之後有得她受。
好在,她向來人緣很好,運氣也不差。
身邊的兩位侍女,對她宛如親姐妹。
她們向她建議到:「每年王室都有一個名額,推薦一名女孩成為三星神侍,不需要參加考試,只用在王宮的神殿裡,虔誠地侍奉太陽神就行了。神侍不看出身,地位並不比貴族低,在民間也很有威望。以往,貴族們不需要多余的虛名身份,名額往往空了下來,不妨艾拉小姐您去求一下王子殿下?」
威廉王子對艾拉的喜愛也是真的。
艾拉一求他,他就答應了。
不僅如此,為了提高艾拉在民間的威望,他還讓她作為這屆考試的考官。
艾拉高興地答應了下來。
然後她在侍女們整理的報名表中,發現了繼姐杜蘇拉的名字。
異能一項,寫著預測未來。
那個刻薄的繼姐,竟然有了異能,還試圖考取神侍的資格。
……這不就,和她一樣了?
艾拉心裡,好似打翻了調味罐一般五味雜陳。
她轉過頭來,笑容天真美好,她問旁邊的審核人員:「這個人,我認識……實不相瞞她是我繼姐來著。雖然這樣不太好,可我還是想說真話。我和她從小一起長大,沒看到她展現過這方面的天賦……你們需要再核實一下她的資料嗎?」
第12章
其實報名神侍資格考試,不僅需要五十金幣的報名費、完整的報名表格,還需要一封當地名人的推薦信,這封信作為隨附資料,同報名表一起寄送至考試委員會,其目的便是在報名之初,靠當地名流們的審查,篩掉部分名不副實,或者壓根就沒異能的人。
杜蘇拉之前只操心報名費的問題。
後來她靠算命在小鎮上出了名,錢不愁了,推薦信就更不愁了。
最終這封信是由雷蒙伯爵親自執筆。
在他知道杜蘇拉要去考試後,伯爵大人便動筆寫信,後由雷諾交至杜蘇拉的手中。
直到這個時候,杜蘇拉眨眨眼,才知道報名原來還需要這麼個玩意。
好在,該少的沒少,一切順利。
正巧報名那天杜蘇拉心情好,她甚至覺得灰姑娘走後,女主光環不在,她身為反派女配的運氣都有所提升,這更堅定了杜蘇拉要繞著王子和灰姑娘走的決心。
而命運,如果不弄人,它都不好意思說它姓命名運。
王子在經過和達官顯貴們的短暫議會後,沒什麼難度地推舉了艾拉·查明,並將他父親亞歷山大二世的推薦信遞交給了教會。
神職人員和王室互相不干擾,雙方之間形成了微妙的平衡。
於是乎,這封推薦信沒有什麼阻擾,直接進入了委員會。
灰姑娘艾拉從小鎮姑娘,一躍成為神聖的三星神侍,地位不可同日而語。
次日,神殿便舉行了簡單的任職儀式,五星神官在艾拉的額頭點了上了全知全能的太陽神的標志,沒過多久,銀色的月亮紋章便隱於額間。
緊接著神官授予艾拉三星徽章,用橄欖枝灑上聖水,至此,算是禮成。
威廉王子不僅將艾拉推向了三星神侍的位置,還為了提升艾拉在民間的威望,換句話說,也就是讓艾拉在民眾前多刷臉,彰顯還有這麼個新上任的三星神侍,威廉王子同時推薦她成為今年神侍資格測試的名譽考官。
所謂「名譽的」,坦白來講,就是啥啥不會,但地位很高。即便如此,為了不給王室丟臉,更為了不在公眾面前出醜,教會中該知道的規則艾拉必須知道。
威廉在儀式後,看著穿白色樸素長袍頭戴金色橄欖枝的艾拉,只覺得這樣子的她更加清新動人,他握著艾拉的手說:「你集世間美好於一身,親愛的艾拉,這次公開的考試中,民眾肯定會看到你的美好,屆時我們的婚禮,一定能收獲很多祝福。」
艾拉也憧憬著美好的未來。
這也是她從小,一直期待的,哪怕忍受生活再多的苦。
為了這一幕,她會拼盡全力。
艾拉下午便去神侍資格考試監管委員會正式學習。
今年考生們的信息,委員會也已經集合彙總。
然後艾拉看到了久違的、熟悉的名字。
杜蘇拉。
光是這名字,就令艾拉翻頁的手頓住。
緊接著報名表,推薦信,艾拉一字不漏,全看完了。
杜蘇拉會預測未來,那她便擁有神力。
只有擁有神力的人,才會獲得超越常人的技能,魔法、預言等等,全是神力的展開,這是全世界人都知道的事。
這令艾拉,很震驚。
有雷蒙伯爵的背書,艾拉即便不願相信,也不得不信,在她離開後,她那生性刻薄毫無才情的繼姐,竟然真的擁有了神力。
——這是光有頭銜沒有神力的艾拉,不曾也不可能擁有的。
如果是真的,那杜蘇拉通過神侍測試,也是輕而易舉的事。
那麼杜蘇拉也會成為神侍。
——杜蘇拉就和她一樣了。
這想法,令艾拉如鯁在喉,好似她走出小鎮,和王子結婚,獲得地位,獲得萬千少女的艷羨,都沒了意義。
她竟然和杜蘇拉,又處在同一水平線上了。
艾拉捏住資料的手,陡然收緊,然而心中的黑潮並不能影響金發少女的甜美微笑。
她轉過頭來,對向她介紹規則的普通辦事員說到:「這個人,我認識……實不相瞞她是我繼姐來著。雖然這樣不太好,可我還是想說真話。我和她從小一起長大,沒看到她展現過這方面的天賦……你們需要再核實一下她的資料嗎?」
「啊?」辦事員懵逼了。
她拿過艾拉手中的報名表,上面名字是:杜蘇拉·查明。
艾拉全名叫艾拉·查明。
確實是兩姐妹來著。
如今國內正流傳著英俊王子和未來王妃的愛情故事。
不用多加渲染,故事本身就很有看點。
辦事員薇薇也聽過這個故事。
受惡毒繼母繼姐壓迫的准王妃,出淤泥不染,仍舊美好純潔,她最終找到真愛嫁入王室,這是個如白日夢一般美妙的故事。
面前是清純善良的准王妃,表格裡是惡毒壞心的繼姐,薇薇心中的天平一下子傾斜了,她立刻相信了艾拉的話。
薇薇:「竟然報名造假嗎?那這封雷蒙伯爵的信……」
「會不會也是……?」艾拉身邊的侍女暗示道。
薇薇:「很有可能!畢竟我聽說雷蒙伯爵很嚴肅、很嚴格,你們看,他給自己兒子的推薦信,都保守含蓄,怎麼會對杜蘇拉寫出這麼多誇贊之詞?」
以前模仿簽名的案例也不是沒有,薇薇越想越有可能,這壞心繼姐真是壞到骨子裡,當即薇薇共情起來,十分氣憤。
只要是平民都想當神侍,她就是沒有那個天分,這才只當了個辦事員。
要是當年她也可以像那惡毒繼姐一樣,豈不是……?
薇薇義憤填膺地說:「作假的報名表,必須作廢掉才行。」
說完,薇薇便將杜蘇拉的報名表扔進垃圾桶。
艾拉驚了一下,她趕緊說:「這,這不好吧?薇薇小姐您不必報備給上級嗎?」
薇薇同仇敵愾地說到:「我們本來就有書面審核報名表的權利,既然您說是假,那一定是假,我相信您!」
「被人無條件相信的感覺,真好,謝謝你,薇薇小姐。」
艾拉握著她的手,很是感動。
然而艾拉做這一切的時候,杜蘇拉正在密林裡,遭受著希斯老師非人道的折磨,他還美其名曰:教學。
杜蘇拉也壓根不知道,報名了還有資格審查一說。
一天後,經過資格審查的人員名單公示,裡面並沒有杜蘇拉的名字。
名單只在城鎮上公示,在密林裡的杜蘇拉,也沒有看到。
然而所幸,雷克菲爾德家的人,比杜蘇拉更關心她的考試。
雷諾聽從父親意見,同樣報考了這一期。
沒有意外,他的名字出現在了公示欄上,但他找了好久,從頭到尾,從尾到頭,都沒看到杜蘇拉的名字。
雷諾先是打電話咨詢,得到的只是官方打太極的回復。
他著急死了,報名不就是為了一起考試,杜蘇拉不去,他去還有個毛的意義
雷諾想也沒想,轉頭告訴了他父親。
此時雷蒙伯爵仔細一揣摩,也沒明白怎麼回事。
但他很生氣。
不僅是因為他看好的杜蘇拉不能去考試,還因為那封推薦信,是他雷蒙·雷克菲爾德伯爵寫的!
委員會直接拒絕,這是什麼?是不給他面子,更是打他雷蒙伯爵的臉!
雷蒙伯爵氣得臉都黑了,他立刻撥打電話至委員會。
「這裡是神侍資格考試監管委員會,請問您有什麼要咨詢的?」
雷蒙伯爵黑著臉,氣沉丹田:「杜蘇拉的考試名額是誰給斃掉的?!哪個不長眼的狗東西,連本伯爵的推薦信都不認,好大的排面啊!」
「您、您稍等,我詢問一下,她們應該是辨別錯了簽名……」
話還沒說完,雷蒙伯爵怒吼道:「白長雙眼睛不用就捐給有用的人,怎麼?本爵在你們眼中,就是個無名小卒嗎?這都能認錯?!」
那邊,接線員直接一個哆嗦,裝備並不多的昂貴電話,都快被她給摔了。
伯爵生氣可不是鬧著玩的,接線員不敢善做主張。
她一邊被罵,一邊安撫伯爵。
這事很快被接線員報告上去了。
整個委員會,非常重視此事。因為一旦坐實,這可是委員會的嚴重工作失誤。
拒絕擁有神力的平民的考試申請,這既不公平,也不慈愛,民眾要是知曉,會對教會失去信念的。
當天,委員會裡便開始進行了緊急調查。
不合格的報名表竟然連「屍骨」都沒留存。
管理委員會的理查德神官很是震怒,當即封鎖了整個場所,人員禁止出入,不把杜蘇拉的報名表翻出來不罷休。
斃掉杜蘇拉的報名表,還是昨天的事。
最近考試期,本就是工作最繁忙的時候,薇薇的垃圾桶還沒來得及清理。
在地毯式的搜索後,薇薇被查了出來。
她嚇得直哆嗦,她有些怕,但她是有底氣的。
薇薇聲音發著抖,在臉色青黑的理查德神官面前說到:「神官大人,我冤枉,杜、杜蘇拉確實沒有神力,這、這是艾拉神侍大人告訴我的,她和杜蘇拉是繼姐妹,她不會不知情。」
教會和王權,在不同層面共同「管理」著國家,理查德神官並不畏懼還未進王室門的准·王妃。
他問道:「艾拉神侍,這是真的嗎?雷蒙伯爵擔保你繼姐有神力,你說沒有,我應該相信誰?」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艾拉身上。
穿白色簡單紋樣長裙的艾拉,看上去那麼無辜,那麼純潔動人,所有人看著她時,她緊張得雙頰漲紅,艾拉往後退幾步,她無措又緊張。
「我、我……」豆大的淚含在眼睛裡,艾拉結結巴巴說到,「我以前住在閣樓,姐姐住在二樓最好的臥室,對於她們來說,我只是個隨叫隨到的好脾氣侍女。」
「所以姐姐是否開啟神力,我不清楚,也沒到過。這種不確定的事,我不會到處亂說的。」
薇薇不可置信地瞪大眼。
第13章
在艾拉還不是布洛克利鎮的艾拉時,她的處境和灰姑娘的幾乎一樣,只是,她們這樣的姑娘,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都沒有灰姑娘的命,更沒有灰姑娘的運氣。
然後艾拉穿越了,她真的成為了童話故事裡的灰姑娘。
但驚喜只存在了一段時間,很快命運又和艾拉開了一個玩笑。
很大的玩笑。
這一次,她沒能參加舞會,王子沒有遇見灰姑娘,自然也沒有之後拿著玻璃鞋全國找人的橋段。
王子還是王子,灰姑娘還是過著暗無天日的日子。
之後的某一天裡,也許是仙女教母聽到了她的祈禱,故事重啟,艾拉回到了小時候,父親還沒有死,故事才剛剛開始。
這一次,艾拉有了經驗。
好不容易再得一次機會,她發誓,她絕不會再讓結局改變了!
……不論使出任何手段。
不論。
……
薇薇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看向艾拉。
艾拉也睜大眼,同樣不可思議,又帶了點懼怕地看回去。
天真又無辜,仿佛她毫不知情。
一股濁氣往上湧,薇薇不自覺大聲說道:「那天你明明說過,你繼姐沒有神力,問我要不要再審核一下,怎麼能這樣不認賬?!」
她的大聲顯然嚇到了柔弱的艾拉,艾拉肩膀微縮,躲到侍女身後。
侍女之一的雅安,正義凜然地說道:「杜蘇拉小姐在艾拉小姐還在布洛克利鎮之際,沒有展現過預言的能力,艾拉小姐如此告訴你,也只是心有疑惑,建議你嚴謹罷了。她可從沒有讓你作廢杜蘇拉小姐的考試資格,一切都是你的自作主張!你不要看艾拉小姐人好,就試圖把你的失誤,推到她頭上。」
艾拉抹淚,眼淚本就是美麗女人最大的利器。
她說道:「原來如此……原來是我的話誤導你了嗎?薇薇小姐,真對不起,我本意不是這樣的,我只是有些疑惑而已。」
然後她又對理查德神官說:「理查德神官大人,這事都怨我,請您不要為難薇薇小姐,要責罰就責罰我吧!」
艾拉的另一位侍女,戴安勸說道:「艾拉神侍,您過於好心過於心軟了,這會給人留下可乘之機的。」
兩位侍女,一個強勢一個委婉,可言辭之間,全是在表述艾拉人好為薇薇頂罪。
再加上誰會相信,善良的准王妃,會去干陷害的事?這不是惡毒女配們才干得出來的事麼?
至此,周圍所有人,都相信艾拉是無辜的,錯誤是薇薇犯的。
薇薇在慌亂中回憶當時艾拉的話,她驚愕地發現,艾拉真的沒有一句話,在明確指使她作廢杜蘇拉的資料。雖然艾拉和侍女們的話裡話外間,就是這個意思,可她們沒有直說,她們完全可以把自己摘得干干淨淨。
委員會的其他工作人員,對著薇薇指指點點。
薇薇此刻百口莫辯。
是的,艾拉雖然認了下來,但大家並不認為她做了錯事,相反贊美她不忍薇薇受責罰的善良品性。
漂亮的人,一旦活用自己的漂亮、柔弱、善良,還有見風就倒的人言,原來真的可以操縱人心。
薇薇也不是真傻,她知道自己再說什麼,也沒有用了。
干了錯事的人,是她自己。
只是她干錯事的動機,並不是為了自己。
所幸此事,還不是在開考後發現的,當事人杜蘇拉甚至都沒有覺察到。
理查德神官立刻讓人更正了考生名單,同時對於薇薇,處以停職的處分。
在處理結果出來後,委員會更換了薇薇的同期,來為艾拉做規則講解。
理查德神官把伊萊介紹給艾拉。
臨走前,理查德神官對艾拉說:「艾拉神侍,你雖然沒有神力,但身為神侍,你代表神殿和教會;同時,你作為准王妃,也代表著王室。希望你以後謹言慎行。」
在理查德神官睿智的視線下,頓時艾拉背後一陣熱,臉上有些燥。
侍女們正要替她出頭反駁,艾拉拉住了她們,只柔柔地應道:「一定謹記神官大人的教誨。」
理查德神官點點頭,走了,他很滿意艾拉的謙遜。
艾拉看著理查德神官離開的背影,好一會,才收回視線。
……
在雷蒙伯爵怒火的一頓燒下,杜蘇拉的考試名額,有驚無險,終究是保住了。
委員會裡發生了什麼,伯爵大人並不知情。
不過處理結果,他還算滿意,故也不再追究。
杜蘇拉還能接著考試,此事最高興的,非雷諾莫屬。
名單重新放出來之前,從父親那早就得到消息的雷諾,興致衝衝地跑去查明家報喜。
出來應門的非但不是杜蘇拉,安娜塔莎還告訴雷諾:「姐姐進密林特訓去了。」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不過……特訓?在危險的密林?她一個人沒有關系嗎?她什麼時候回來?」雷諾的問題如同放鞭炮一般,一個接一個,安娜塔莎不但聽不清楚記不明白,她更不知道答案。
但孩子呆不代表孩子不會抓重點。
在一連串的問題後,紅發少女眨眨眼,直擊問題核心。
她問道:「你問這麼多……你是想追求她嗎?」
追……?!
「咳咳咳咳……」光這個詞,就令祖傳口不對心的雷諾咳嗽咳得停不下來。
他終於不咳了。
他紅著臉說:「也不是……就是,你看我不也要去考……」
然而他話還沒說完。
樣子呆呆的語氣也呆呆的不靈光少女安娜塔莎,繼續眨眨眼,犀利打斷道:「那關你什麼事?」
說罷,她奇怪地看雷諾一眼,仿佛他是跟蹤姐姐的變態,砰地,紅發少女毫不留情,關上了門。
留下雷諾:「…………?」
等等,妹妹!爾康手.jpg
密林作為還未開發的土地,地勢復雜,居住著很多危險的魔植魔獸,即便裡面各種材料豐富,可普通人進去,也只有送命的份。
更何況,關於密林,還有許多可怕的傳聞。
大多是一些口耳相傳的傳說,什麼裡面住了吃人的魔女,什麼在裡面會丟失靈魂啊之類,都大同小異令人害怕,唯一相同的作用,就是阻止普通人進去。
而杜蘇拉,在這裡已經待了好幾天了。
不但活得好好的,在熊管家和無臉女僕們的悉心照料下,杜蘇拉氣色好了,雙頰飽滿了,體型還長胖了一丟丟。
希斯在答應教授她如何使用力量後,便立刻和她簽訂了契約。
據他所說,這份契約只有施術者的他,還有被施術者的她才知道,其他人無法察覺。
杜蘇拉並不認為希斯在危言聳聽。
因為在施術時,她明顯感覺有東西束縛住了她的咽喉,等術式結束,那窒息感才慢慢消退。
只要違約,希斯隨時可以要她的命。
雖然現在希斯動動小拇指,也能輕易做到。
一旦契約達成,這名英俊、風度翩翩卻善變的美男子,很有契約精神。
他真的教授了她如何感知體內的力量,如何讓它順著脈絡流通,又如何使用它。
不知身份的魔術師這樣說:「世人雖然稱之為神力,但只是因為世人知道的少,覺醒的少,能運用的更少,只能把它算到太陽神的身上,認為是神明顯靈。」
杜蘇拉:「所以我就是,突然覺醒了?」
忽然來了點漫畫主角一樣的宿命感嘛!
「不是。」希斯一盆冷水潑下來,「你的眼睛是天生的。」
他撐著下巴,仔細想了下,像個儒雅的作家,在考慮如何用出最准確最精妙的詞語,希斯不一會兒說道:「這麼說吧,你的眼睛是一台從制作初始就能打電話的電話,那麼所謂『神力』,只是電流而已。」
「神力能使你更流暢更方便地運用你的硬件,沒有硬件的人,就只能用『電』了。」
「當然人造的『硬件』也很多,這個我們以後再說。」
「至於說如何讓你感受到『電』,並隨心地運用『電』……」希斯起身,放下手中殘破的魔法古籍,他走到杜蘇拉面前,手心在她眉間隨意一點。
頓時,一股過電般的痛楚流過杜蘇拉整個身體,她痛得想大叫,可嘴巴張開,一點聲音都發不出,只能像條缺水的魚一樣抽著氣。
可也在同時,她的全身四肢,都湧出一股熱量,它們在體內狂奔地奔走,沒有停歇下來的意思。
希斯看著死魚一樣的杜蘇拉,他微笑,笑意很深,眼裡全是玩味。
希斯卻說道:「不控制地話,會死的哦。像氣球一樣,能量過度積聚,然後砰地——」
杜蘇拉痛得渾身抽抽,她壓根都聽不進希斯的話,她只知道他說了「砰」後,她眼前一黑,斷片了。
等一天後再醒來,杜蘇拉已經能感知到體內如血液循環一般的神力了。
她並不慶幸。
她更加確定,希斯並不把人命當人命。
強大,隨心所欲,還草菅人命……不就和標准勇者鬥魔王故事裡的大魔王一模一樣麼?
接下來,希斯教什麼,她學什麼,用上十二萬分的精力。
斷片這事沒有再發生,但斷手斷腳時不時來一下。
好在希斯擁有治愈的能力,杜蘇拉不至於拜個師,從杜蘇拉變成土辦立。
枯燥無味的練習日子又過了幾天,這天晚上,杜蘇拉在試圖預判希斯什麼時候回來時,幾名黑袍人士襲擊了古堡。
突襲來得很急,前廳一下子被巨石砸了個大洞,杜蘇拉將將距離巨石只有一米不到,神都沒回,敵人的下一波攻擊就要來了。
杜蘇拉剛學了沒幾天,雖然她的理想狀態是預判對方的預判,進而進行有效躲避,再趁機反攻,但顯然,她不但錯誤估計了對方戰力,還高估了我方戰力。
沒幾個回合,杜蘇拉就被其中一位騎士刺中心髒——當然她躲了一下,於是稍微偏了一點,但這令杜蘇拉只能靠在角落血流成河,順便耷拉著眼皮觀戰。
但很快,不論是比一般騎士更強的熊管家,還是比一般刺客更敏捷的無臉女僕,都拜倒在他們的攻擊下。
就在其中一位粉毛魔法師,發現杜蘇拉還活著,她提醒同伴:「他的管家,對就是那個黑發少女,還有一口氣,趁他沒回來趕緊解決她。」
杜蘇拉躺在地上死命抽了下,一口血吐出來。
管家?
尼瑪,我菜得竟然連希斯同伴的水准都達不到嗎?!
魔法師已經在默念咒語,就在此時,古堡燈光全黑,窗外電閃雷鳴,數道白光閃過,杜蘇拉隱約看到希斯翹腿坐在窗邊,面無表情。
然後血腥味彌漫了整個古堡。
突襲隊的慘叫聲不過幾秒,便全部消失。
燈再次亮起。
銀發男人無表情的臉上,濺上了血絲。
他熟練地使用治愈術,杜蘇拉逐漸復原。
熊管家們和無臉女僕們,也從地上爬起來,身上傷口快速愈合。
它們開始清理古堡。
地上全是鮮血、碎肉,還有黑衣人們的斷肢、屍體。
場面實在血腥,杜蘇拉的心髒不禁生理性地抽了一下。
她抬頭看希斯。
希斯英俊的臉上沒有表情,眼睛裡一片濃霧,仿佛沒有任何人類情感。
杜蘇拉的心髒又是一抽。
那群人的強悍,她見識過。希斯的強悍,再一次刷新了她的認知。
他好像,沒什麼不會的,也強到不可思議。
杜蘇拉活動了一下身子板,她不禁問道:「你到底是誰啊?不是魔法師這麼簡單的吧……我看能隨便發射個火球的也算魔法師,你這種和那種能一樣嗎?」
「是嗎?」希斯聳聳肩。
「如果你非要用世人給我的稱呼的話,他們稱我為邪神。」希斯稀疏平常地說道。
「哦,邪神啊……」杜蘇拉點點頭。
一秒後,杜蘇拉:「……等等?!!!」
如果沒記錯的話,她要報考的神侍,侍奉的是全知全能的太陽神,這個世界有且僅信奉一位神明——太陽神阿蒙拉,其余的不管什麼神,一律打入邪教。
再說邪神聽著就很邪教。
他也確實挺邪門的。
杜蘇拉木著臉看希斯。
……媽媽,我重新拜師還來得及嗎?!
第14章
那個放動畫片裡絕壁中二到不行的名稱剛說出口,杜蘇拉瞪著眼,腦海裡冒出一串又一串的念頭,要是用紙筆寫出來的話,能寫整整兩大本。
諸如,你是邪神的話,那我去當太陽神的神侍算不算背叛師門?
背叛師門會不會被肅清?
話說你看上去還是個人樣,你說你是「神」,確定不是在驢我?
當然我也沒啥好驢的,沒你有錢沒你好看更沒你強……但是你確定你不是再驢我?!!!
然而所有的念頭又在杜蘇拉的腦海中,被一一否決。
腦袋裡的聲音A和聲音B在互相掰頭。
於是她仍然瞪著眼,沒啥表情,看著希斯,好似「老娘早就知道了,這點P事不用特別告訴我」的模樣。
最後千言萬語,只化成一句話。
杜蘇拉淡定說道:「哦,我知道了。」
她這語氣仿佛總裁在對秘書說我知道了今天的行程一樣平常。
希斯也挺淡定的。
他也回道:「嗯。」
杜蘇拉內心依舊很足,她接著回道:「嗯嗯。」
希斯:「……」
多個嗯你是贏了麼你?
當然,優雅得幾乎等於面部神經壞死的希斯,展現出了神該有的成熟風采。
他根本沒接杜蘇拉這茬,徑直上樓去了。
留杜蘇拉在原地:「嗯嗯嗯!」
……是的,某人淡定的外皮下,CPU已經過熱當機了。
接下來該怎麼學習,還是怎麼學習。
希斯並不是一個好老師,也許這也代表著,神並不能切身明白人類的痛苦。
神也不愛世人。
也得益於希斯的強大,杜蘇拉在不人道的訓練,斷手斷腳差點嗝屁再復原中,如此反復,終於在兩個月後的現在,能一挑五了!
五指的是五名沒有臉的人偶女僕,絕不會是五個希斯。
距離考試還有小半個月的時間。
在希斯直接隱匿了古堡的「驅逐出境」下,杜蘇拉離開了密林,又回到了布洛克利小鎮。
杜蘇拉來的時候,是暈著來的,走的時候,倒很清醒。
希斯不在身邊,密林裡不少魔獸蠢蠢欲動。
擁有神力的人,比普通人美味不少,這就好比乳脂含量更高的牛奶,比普通牛奶好喝一樣。
一頭獅身人面的野獸匍匐等待,在杜蘇拉的馬車過來的瞬間,猛地撲上去,張嘴一咬,馬車便粉碎成渣。
然而只有渣渣,野獸的嘴裡並沒有嘗到鮮血的美味,更沒有神力的濃厚味道。
杜蘇拉早就閃身到一邊,她在野獸攻擊前,預測到了一切。
躲避需要一些小技巧,所幸這些時她的訓練量已足夠。
獅身人面的野獸像是被逗貓棒激怒的大型貓咪,它再次向杜蘇拉衝來,哢哢哢幾口,要把她的腦袋咬掉!
然而它的每一個動作,正好擦著少女嬌嫩的皮膚而過。
杜蘇拉也不害怕,她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地問熊管家:「還有多遠的路啊?馬車也沒有了,熊熊你能背著我走嗎?」
熊管家翻了個白眼,能走多快走多快,理都不想理她一下。
杜蘇拉倒是不厭其煩,繼續對熊管家騷擾著。
然而杜蘇拉的態度,徹底惹怒了密林裡稱王稱霸的猛獸。
它咆哮一聲,口氣混著口水噴湧過來,遭到杜蘇拉嫌棄地躲避,野獸的身體暴漲了一倍大小,它光用腳掌,就能輕松壓死杜蘇拉和熊管家。
野獸輕蔑一腳踏下——
杜蘇拉此時正欲爬上熊管家的背,她前一秒明明毫無所察,下一秒,掛在棕熊身上的少女,陡然回頭,清澈的藍眼睛和獸瞳相對。
少女微微壓低聲線。
「稍微給我安靜一點。」
平靜且危險。
野獸不知道看到了什麼,它僵在原地,眼皮越來越沉,緊接著轟地一聲,野獸壓倒無數樹枝,在原地睡著了。
……
這兩個月,雷諾時不時就會造訪查明家,然而杜蘇拉始終沒有回來。
當然每次去,從小的貴族教育讓他不好意思空手前去。
畢竟上次去問,雷諾不出意料,在安娜塔莎那裡砰了一鼻子的灰。
雷諾時不時帶著糕點小禮物登門造訪,兩個獨居女人,總有換燈泡修水管的事要做,活就在眼前,還是杜蘇拉家的活,雷諾很樂意幫忙,一來二去,查明一家對雷諾,已經很熟悉。
於是杜蘇拉到家時,看到的是這樣的場景。
媽媽在喝茶曬太陽做輕便的手工,妹妹在看書復習打算考證,堂堂伯爵家的二少爺,正挽著昂貴的襯衫袖子,在掃院子。
見杜蘇拉進來,棕發帥哥眯眼微笑,幾縷劉海堪堪遮住飽滿的額頭,帥氣又陽光。
「你回來了!」
杜蘇拉:「…………」
好刺眼!
你是代替灰姑娘來我家刷經驗了嗎?!
就在杜蘇拉還為兩個月沒回家,家裡就變成灰姑娘/灰少爺們刷經驗的副本地而驚奇時,不遠處,馬嘯聲傳來,杜蘇拉扭頭,一名穿制服小麥膚色的女人,從馬上利落跳下。
女人容貌明麗大氣,身材姣好,胸是胸屁股是屁股,雖然穿雷諾他們護衛小隊一樣的制服,但她這身就貼身多了,也養眼多了。
女人紅發一甩,衝進院子裡。
她對雷諾說:「隊長,你又在這裡,隊內還有很多事需要您處理,請您隨我回去。」
雷諾依舊杵著掃帚,腳都沒帶挪一下的。他一臉懵逼:「昨天我不是把事情處理完了嗎?而且今後由瑞恩代替我的職務,馬上我就要出發去王城參加神侍的考試了,護衛隊的事我沒辦法再管。瑟曼莎,你有事應該去找瑞恩。」
說到這裡,叫瑟曼莎的紅發美人,更是眉毛緊蹙,很是不滿。
她說道:「隊長,我依舊不懂你要去參加神侍考試的動機。那是給平民參加的考試,貿然摻和教會的事,對你以後封爵進位,沒有一點點好處。」
「隊長,到底是誰迷惑了你?!」
「瑟曼莎!」雷諾喝止她,「這是我父親,也是我的意思。我想我干什麼,還不需要你的批准吧?」
瑟曼莎是唯一一位身為女性,還能憑借自身實力進入護衛隊的人。
她別的不高,自尊心可是一等一的高。
雷諾出身、樣貌、能力樣樣都好,瑟曼莎暗戀他良久,以為近水樓台,必能得月。
然而雷諾最近行為詭異,要去考神侍不說,現在還當眾不給她留情面?
這是以前絕不會發生的事情。
瑟曼莎騎馬過來,遠遠就見到雷諾對杜蘇拉笑得陽光又溫柔,想到杜蘇拉也要參加神侍的考試,瑟曼莎聯想到了什麼。
「就是你在蠱惑人心吧?」
說著,瑟曼莎一鞭子抽過來,鞭子破空而響,急速抽來,眼見著就要打中杜蘇拉的臉……
「小心!」雷諾連忙去拉杜蘇拉。
然而比雷諾反應更快,杜蘇拉往後稍稍退了一小步。
鞭子的末端幾乎是擦著她的眼睫毛,啪地,收不回去了。
杜蘇拉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
她穩穩地握著鞭子,平淡地說道:「我大概是個很和善的人吧?」
瑟曼莎一愣。
杜蘇拉:「不然你們怎麼什麼黑鍋,都敢往我頭上甩?」
說完,她猛地一拽,拽得瑟曼莎踉蹌往前,差點摔倒。
第15章
杜蘇拉在沒穿越之前,是個孤兒。
當然她並沒有覺得自己可憐。
只是在成長的過程中沒有父母參與,著實讓她學到,如果她不為自己爭,沒人會為她爭。
忍氣吞聲並不是個好方法。
即便她忍氣吞聲了,對方也不一定息事寧人。
更何況瑟曼莎就差在腦袋上頂個牌子,上書「我是人上人,我想抽就能抽死你,國王來了都不頂用」了。
即便杜蘇拉自控力還算OK,怒火也在胸口直燒。
論強悍,杜蘇拉目前沒見過比希斯更強的人。
雖然現在她可以說一句:都能提前預測對方的攻擊了,躲開是再簡單不過的事。
可放在兩個月前,即便杜蘇拉能准確預測瑟曼莎的攻擊,她遲鈍的身體也躲不開,鞭子必然會見血。
然而現在,杜蘇拉不但接住了鞭子,猛地一扯,竟然讓原本就習慣鞭子的瑟曼莎下盤不穩,差點摔倒。
雷諾可不光有貴族頭銜。
他眸色微沉,已經意識到杜蘇拉與之前的不同。
瑟曼莎又羞又氣,她已經氣急攻心失去思考的能力了,瑟曼莎急急忙忙的要奪回鞭子,非要給杜蘇拉個好看不可。
她當然知道杜蘇拉,未來准王妃的惡毒繼姐嘛,會預言的那個。
但預言又如何,這群孱弱遲鈍依賴神力的人,一定躲不過!
瑟曼莎先一扯,扯不動,她急了,鞭子狠狠一抖,這次杜蘇拉松手了,鞭子的掌控權回到瑟曼莎的手中。
她再次揮鞭,鞭子舞得凌厲生風,眼見著這凶器以肉眼難以捕捉的速度,就要招呼到杜蘇拉臉上的時候……
「姐姐!」
「杜蘇拉!」
安娜塔莎和查明夫人害怕得抱成一團,她們叫著杜蘇拉的名字,十分緊張她。
杜蘇拉明明可以接住瑟曼莎的鞭子,可她腦中靈光一閃,不但偏頭躲過鞭子,還順勢旁邊一倒,倒進了雷諾懷裡。
雷諾穩穩把人接住,他關切地問:「你沒事吧?鞭子剛才甩到你了嗎?」
杜蘇拉從眼睛裡逼出一滴淚。
她柔柔弱弱十分惡心人地說:「好疼啊……」
「謝謝雷諾隊長關心我,但還請您勸勸瑟曼莎小姐,希望她別再生氣了。」
雷諾還在緊張地檢查杜蘇拉身上可能存在,也可能不存在的傷口。
杜蘇拉側頭,看了瑟曼莎一眼。
她吐了吐舌頭,撇了撇嘴。
沒錯,杜蘇拉就是故意的。
既然第一下她能接下瑟曼莎的鞭子,之後在沒有任何干擾的情況下,她必然不會被同樣的攻擊擊中。
甚至瑟曼莎都無法從杜蘇拉的手中奪回鞭子。
但杜蘇拉也氣。
光揍一頓不夠她解氣的那種。
杜蘇拉不瞎,光從瑟曼莎宛如宮鬥劇古板皇後一般的口吻,她就知道她喜歡雷諾。
既然如此……
讓你嘗嘗什麼叫現代綠茶的滋味。
果不其然,杜蘇拉雖然綠茶經驗不多,但她找准了主要矛盾和症結所在。她那動作、那表情,還有雷諾明顯在乎的樣子,瑟曼莎給氣得……就差怒發衝冠了!
她跺腳尖叫,甚至甩了武器,直接衝向杜蘇拉要來個咬人抓臉扯頭發的經典肉搏,雷諾卻不允許瑟曼莎再撒野了。
一個閃身,以肉眼不可見的速度,雷諾來到瑟曼莎的背後,砰地,手刀落下。
一聲悶響。
瑟曼莎宛如被按了停止鍵一樣,軟軟了倒下去,暈了。
雷諾扶起瑟曼莎。
他嚴肅地向杜蘇拉道歉。
「抱歉,因為我的原因,我的手下給你帶來麻煩和危險了,真的非常抱歉。」雷諾鞠躬。
「只是……」雷諾抬眸,神情有一絲受傷。
杜蘇拉站直,她的眼神不再柔弱,一如剛回來時的沉著淡定。
沒等雷諾說完,杜蘇拉說道:「你知道的,我一向討厭亂吠不聽話的狗,這只是一點懲戒而已,要是你介意,還請諒解。」
挺客氣挺禮貌的,只是……
雷諾有一種被輕輕推開的感覺。
他在說想法感受,她在說道理處世。
雷諾止不住地,有淡淡的失落。
他有些埋怨拖後腿的瑟曼莎,還有點埋怨不懂人心的杜蘇拉。
只是至此,雷諾已無話再說。
他只有再次鞠躬,帶著瑟曼莎離開了。
同時……
轉過身去的雷諾,臉頰泛起一層淡淡的粉紅。
就是這種無視的感覺,好新鮮!好刺激!
莫名……覺得有點興奮腫麼破?!
過了幾天,杜蘇拉在家中休整完畢,即將出發去王城考試時,雷諾也帶著行李,出現在了杜蘇拉的門口。
高大的棕發青年好脾氣又溫和地問道:「都是去王城考試,查明小姐,我能有幸同你結伴而行嗎?」
路上多個人,自然多個照應。
杜蘇拉爽快地說:「當然沒問題。」
絲毫不把幾天前發生的事情放在心上。
這令雷諾淡淡苦笑,但想到之後一起上路考試的日子,他心裡又有點甜。
布洛克利鎮的位置靠近王國中心,正是王國富饒之處,距離王城安格爾特並不遠。
兩地經常有貿易往來,來去很方便,還有火車可以坐。
火車是近兩年才出現的新奇事物,在王國裡還未普及,乘坐的票價昂貴,但雷諾是伯爵之子,杜蘇拉也有伯爵資助,區區兩張火車票,自然不是問題。
只需數小時,兩人已從布洛克利鎮來到了安格爾特。
安格爾特是王國裡最繁華最漂亮的城市,這裡是政治、商貿的中心。
如果說安格爾特的火車站是火車站的話,布洛克利鎮的火車站,只能算個小馬廄了。
全國各地的人,從火車上下來,都彙聚在安格爾特的中央火車站裡,一時間這裡熙熙攘攘,很是熱鬧。
有騎著自行車叫賣報紙的少年,也有推著車賣糖果的大嬸,還有售賣冰淇淋的攤位,商品琳琅滿目,杜蘇拉看得眼花繚亂,想起了未穿越前的商業街。
只是這裡古典又繁華,給人一種不相匹配的錯亂感。
她甚至覺得自己這會像劉姥姥進大觀園,路都不認識了。
好在,雷諾不是第一次來安格爾特。
人群差點把他們衝散,雷諾看了眼地圖,抬頭杜蘇拉就不在眼皮底下了,他四處搜尋,急忙拉了一把差點跟著人群走了的杜蘇拉,棕發男人說了句:「別亂跑,你跟著我走。」
兩人出了火車站,到門口租了一輛馬車。
馬車車夫是本地人,很熟路,見他們是神侍資格考試的考生,一路上和他們說了好些近些年參加考生的趣事。
伯爵在安格爾特當然有房產。
只是雷諾隨了杜蘇拉,兩人選擇了距離考場最近的旅館居住。
從平民中選出擁有神力的特別之人,侍奉全知全能的太陽神,這種活動,不亞於杜蘇拉穿越前的選秀節目,全國人民的目光都集中在這上面!
兩人到各自房間放好行李,考試在兩天後舉行,見杜蘇拉看什麼都新奇,雷諾自薦當導游,帶她到安格爾特好好逛逛。
旅館裡住的,有考生,有陪考的,也有這幾天來近距離觀看考試,旅游來的。
於是乎旅館的生意很好,大廳、餐廳全是人,幾乎人人都在討論考試的事。
酒店門口掛了一塊畫布,上面貼了幾張大頭照,旁邊附帶有賠率。
一張桌子旁,圍滿了人,不少人拿出成袋的金幣,嘴裡說著:「我要押梅麗爾!」
杜蘇拉好奇地走過去,雷諾一個不留神,她就鑽進了人群裡,身影不見了。
雷諾:「……」
終於體會到了看孩子的奶爸心情。
頭痛,總之就是頭痛。
沒一會,杜蘇拉又鑽了出來。
她手裡握了兩份小冊子。
一份是委員會發出的宣傳手冊,另一份則是酒店自制的押注手冊。
杜蘇拉率先翻開押注的小冊子。
前面幾張是本期的熱門選手。
由於參加的人全是擁有神力之人,這群人大多靠著神力,在參加考試之前已在各自的家鄉小有名氣,有心之人把他們彙編到了一起。
當然這其中也不乏靠些小手段的騙子,於是不少吃瓜群眾下注,猜測他們到底是不是騙子,又能取得怎樣的名次,從教會手中拿下幾星的頭銜。
前面幾張,沒有杜蘇拉,也沒有雷諾。
這是自然的,畢竟她三個月前才開始擺攤,範圍僅限布洛克利鎮,後面兩個月還歇業進修了。
然而杜蘇拉一頓翻,冊子中間,出現了雷諾的名字,再往後,往後,往後,直到最後一頁,她才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介紹裡寫到:准王妃艾拉的繼姐,之前從未展露過神力。
就差把「是騙子」三個字寫上去了。
也有人出於好奇,直接翻後面開始看的。
他們一看就樂了。
「准王妃她繼姐?就是個很刻薄很惡毒很作死的那個?」
杜蘇拉:「……」
喂尊重點!
「她要是會預言她能這麼作死?」
「這是來干嘛?想出名想瘋了吧?」
杜蘇拉:「……」
過分了兄弟,我看你面目發黑,是賺不到錢的樣子。
杜蘇拉腦子充血,直接抽出伯爵給的一袋子金幣,沉甸甸的,約莫在五十個左右,她又要往人群裡衝。
雷諾這次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
他苦口婆心地勸:「別想了,自己押自己違規了。」
「是嗎?」杜蘇拉頓住,她想了一會,然後把錢塞到雷諾手中,「那你去押我。」
雷諾:「?」
杜蘇拉:「我再反過來押你,這樣就不違規了。」
雷諾:「???」
邏輯是沒毛病,可是……
杜蘇拉推了他一下,「愣著干嘛,快去啊。我們賠率大,但架不住實力強啊,穩賺不賠的買賣,傻子才不賺!」
她推搡時,另一本小冊子沒拿穩,掉到地上,露出了內頁。
是考官介紹。
杜蘇拉定睛一看。
——艾拉·查明。
三星神侍。
第16章
艾拉成了神侍,杜蘇拉真沒料到。
倒不是說杜蘇拉預知未來的能力毫無長進。
相反,此時的杜蘇拉以和剛穿過來時,不可同日而語。
剛穿過來時,杜蘇拉的預測,靠的是本能,無法掌握要領,雖然她有時候嘗試去控制,但效果很有限。
可現在,在希斯的調教下,杜蘇拉已經能控制住自己的眼睛了。
具體體現在,想看的,她能看到,也看得准。
不想看的,她能屏蔽掉,不至於被不受控制亂入的畫面擾亂了心神。
雖然太過長遠的事情,杜蘇拉還是沒辦法准確預測,但近期發生的,尤其是一天內的,杜蘇拉已經可以精確到鞭子的落點了。
希斯的原話是,「你要去參加考試的話……首先你應該多點保命的手段。做一個能預測遙遠未來的預言者,自然很了不起,也會立下不少卓越的功勛,可首要的,你要能在強者如雲的世界裡,存活下來。」
「不然……」希斯的臉很英俊,笑容很優雅,「你再厲害,也和螻蟻一般,要靠人憐憫,抑或是足夠小心幸運,才能活下去。」
所以杜蘇拉不僅預測的精准度在升高,更重要的是,除了眼睛,她身體的其他部位也能少量的感知並運用神力,這也使得她的反應力、身體素質都得到了全面的提升。
如果說她以前是杜蘇拉,那她現在就是杜蘇拉er,以後還會成為The 杜蘇拉est!
話又說回來,杜蘇拉沒去關注艾拉的事,自然也不會預測到艾拉的未來。
艾拉當了神侍,還是一口氣升上了三星,這速度比坐火箭都快,不僅如此,她還是評判杜蘇拉考試水平的考官,杜蘇拉既覺得驚訝,仔細一想,又覺得在情理之中。
無非是小鎮姑娘沒啥社會地位,混個社會地位高的神職人員當當嫁入王室也更錦上添花。
只要有腦子的人,稍微想想就能明白。
一個之前除了美貌一無所有,忽然升職的姑娘,是不會掌握什麼實權的,起碼在短時間內。
杜蘇拉心中已有了判斷和分析,她面色平靜,彎腰把小冊子撿起來。
倒是雷諾在觀察杜蘇拉的臉色。
同是一個屋檐下長大的姐妹,一個飛上了枝頭,另一個多少心裡會有點想法。
雷諾怕杜蘇拉心裡不好想,萬一她鬧脾氣,遷怒於他怎麼辦?
雷諾想像了一下被杜蘇拉劈頭蓋臉一頓噴的畫面。
少女手指戳著他的胸口罵,臉蛋都氣得紅撲撲的,眉毛倒豎像個憤怒的小企鵝一樣……
雷諾臉有點紅。
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原本安慰的話咽了下去,雷諾問道:「艾拉當考官的話,會不會影響到你的考試結果。」
「不會吧。」倒是杜蘇拉,很平靜地回復到。
雷諾這才想起,杜蘇拉預測未來一絕,說不定她早就看到自己的未來了。
「你已經看到我們通過考試的畫面了嗎?」
「那倒沒有。」杜蘇拉拍了拍冊子上的灰,「懶得費這個功夫。」
雷諾揚眉,「為什麼?」
杜蘇拉回道:「這麼說吧,如果不加以干涉的話,我預測的未來,在既定的時間段內必然是會發生的吧。只是加以干涉的話,未來的結果,也是會確實變化的。」
「既然如此,那麼考試結果有且只有一個。」
杜蘇拉毫無羞怯,直視雷諾的雙眼。
她眼睛清澈,視線堅定,絲毫沒有這個年紀應該有的怯懦懵懂。
杜蘇拉說:「我一定會通過。」
「不管預測結果怎麼樣,我都一定會改變它。」
頓時,雷諾胸中湧現出一股難以言喻的情感,仿佛雪地上行動,被一只大手牽著往前走,溫暖有力量。
他此刻真的覺得,杜蘇拉真的很不一樣了。
她絕不會是以前在舞會上,為了吸引男性目光,打扮媚俗蠢笨愚鈍的杜蘇拉。
「你……」雷諾想張嘴說什麼,話語卻卡住了。
念頭轉瞬即逝,他很難用言語形容。
正斟酌字句的時候,杜蘇拉一邊推搡著他擠進人群,一邊說道:「正是因為如此,這筆錢我賺定了。你身上還有多少錢?除開正常花銷,其余的全拿來下注,獎金我們五五開。」
思緒一下子斷了,於是雷諾就被趕鴨子上架,被推到了賭桌前。
下注的人非常多,一旦下定,是沒有更改機會的。
這是桌上的規矩,買定離手。
在眾目睽睽下,一袋滿滿的金幣放到了桌子最邊緣的角落,一個名字的下面——杜蘇拉的名字下面。
其他人沒注意,莊家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
這名尖嘴猴腮的男人立刻伸長了手,用棍子壓住錢袋,他說:「買定離手。」
說罷,便將對應的票據遞給雷諾。
杜蘇拉沒有一個人去押。
起碼在這個旅店的這張賭桌上,是沒有的。
雷諾的舉動讓所有人既震驚,又憐憫。
其中一個問雷諾道:「小伙子,你是不是手滑了啊?」
雷諾壓低帽子,「不是,我就是押她。」
人們這下,從憐憫變成了嘲笑了。
他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禁同時哈哈大笑出來。
不少人說道:「小伙子,我看你是有錢沒處花啊!不如捐兩個子給我玩玩!」
「這個世界上有閑錢的人真多啊。」
「年紀輕輕,沒想到你就瞎了啊,真可憐。准王妃的繼姐,不擺明是騙子麼?她要能算命,嫁給王子的,還輪的到她繼妹嗎?」
「哎你可憐他做什麼?人家瞎,但起碼人家富啊。」
「對啊對啊,沒有他們,我們怎麼賺錢?」
雷諾從小就在眾人的贊許中長大,被一群人指著鼻子嘲笑的事,還是第一次經歷。
他羞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因此他不自覺地壓低帽檐。
這個動作更讓大家對他的長相好奇。
所有參加考試的人,都有一張大頭照在名冊上,下注的老手們這幾天都在看,其中一人看看冊子,再看看雷諾。
他越看越像,不禁問道:「你是不是雷諾·雷克菲爾德?雷克菲爾德伯爵的次子……」
話還沒說完,雷諾更是羞怯難當,抓了票據,轉身就走。
「誒,別走啊!」
雷諾身體素質本來就好,再加上又會使用神力,普通人想攔他自然辦不到。
等他扎到人群裡,便再也找不到了。
雷諾其實並沒有出旅館,他在大廳入口的一處角落,找到了杜蘇拉。
她坐在一張不算舒服的沙發上,這個角度剛好能看到賭桌。
想必剛剛大家的嘲笑,杜蘇拉這邊也聽得很清楚。
雷諾不禁問:「他們小瞧你的那些話,你都聽到了?」
杜蘇拉點點頭:「聽到了。」
「那你為什麼不反駁?以你的實力,很快就能令他們信服的吧?屆時輿論風向都會扭轉的。」
「輿論風向又不影響我考試。」杜蘇拉聳聳肩,滿不在乎。「更何況……」
她站起來,認真地注視著雷諾,再更認真地說道:「讓他們相信我真有神力,只會讓他們都買我,拉低我的賠率。屆時我還怎麼掙錢?」
雷諾:「……?」
好像……也是?
不不不,不是也是,這簡直邏輯滿分啊!
杜蘇拉:「哦把你票據分我一半,等考完試我們各自拿一半,一起來兌獎。」
……
全國人民的唱衰並不能撼動杜蘇拉的神經分毫。
對此她還要表示,你們的毒舌和我們布洛克利鎮上淳樸的鎮民比,差了遠了!他們不但問候我,還要問候我妹我媽,我祖宗十八代,我未來十八代!
這算啥,弱爆了!
於是臨考前的兩天,在雷諾的帶領下,杜蘇拉實打實地玩了兩天,當了兩天的觀光客。
歸功於此,她對這個世界又有了更全面更深刻的認識。
考試當天。
杜蘇拉精神抖擻,和雷諾一同來到委員會門口。
所有人經過身份驗證後,確認沒有代考後,集中在一個會議室裡。總體參考人員不多,大概在六十人上下,大家連個面熟都沒混上,便有工作人員進來,介紹考試流程。
考試分為三部分。
通過第一部 分的,進入第二部分,層層往上篩。
三部分全通過的人,便算是考試合格。
合格的人再根據考試中綜合表現,由神殿決定名次和等級。
說明會至此,便結束了。
很快工作人員把六十人分為一至十的十組,每組人在對應號碼的房間等候,等著逐一進入房間。
搞得像找工作面試一樣。
所有人都不知道進去會問什麼問題,於是大部分人都很焦慮。
杜蘇拉是第四組第二個進去的。
她一進去,果然是像面試一樣,一名穿白袍的考官坐在桌前,他面前還有一張空椅。
面試?
杜蘇拉有些疑惑。
考官是一名棕色短發的年輕男人,約莫二十出頭,臉蛋有些俊俏但不出挑,臉上長了些雀斑。
明明是神職人員,年輕男人卻吊著眼看她。
「我叫伊萊·布裡奇,你這場考試的考官。」明明在自我介紹,男人還坐在椅子裡,一點也不禮貌。
「您好,我叫杜……」
「我知道你。」棕發男人冷硬地打斷她,說,「艾拉神侍的繼姐,現在全國人民都知道你曾干過的好事。我很好奇,你是怎麼有臉出來的?不怕被人罵死嗎?」
哦,又一個憐憫艾拉自願衝鋒上陣的一次性男人。
杜蘇拉覺得無聊極了。
她拉開椅子,一屁股坐了下去。
抱臂,往椅子後背上一靠,杜蘇拉挑眉看著他,張嘴就來:「你這麼好奇是咋的?抖M?想嘗嘗被惡毒繼姐虐待的滋味?」
「那我就大發慈悲地滿足你。」
惡毒繼姐本姐,勾起唇角,笑得邪惡又囂張。
第17章
在薇薇停職以後,理查德神官又派了一位新人,協助輔佐艾拉盡快適應神侍的身份。
這人正是伊萊·布裡奇,也是一位神侍。
雖然他現在才二十出頭,可早在五年前,伊萊就順利通過了神侍資格考試。當年他年紀小,就有不俗的表現,民眾們很喜歡他,給他冠以天才少年的名頭,當年的伊萊,在媒體的宣傳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他大放異彩,很是出名。
次年,他因為碰巧抓獲了在逃多年的連續殺人犯,順利斬獲了一星神侍的頭銜。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五年前的神侍資格考試便是伊萊·布裡奇人生中的高光時刻。在那之後,伊萊的神力停滯不前,不僅如此,過早的成名令他太過自傲,態度傲慢,得罪很多人不說,還養成了他眼高於手的壞毛病,他對簡單的任務不屑一顧,難的,教會考慮到他的人身安全問題,又不讓他插手。
如此這般,伊萊·布裡奇蹉跎了四年。
今年,算是豐收的一年,考生人數眾多,於是伊萊也被抽調成考官,負責最簡單的第一項考試。
這兩個月,在伊萊的指導下,艾拉對教會、神殿都有了一定的了解,也學習了其中的大部分規則。
不得不說,艾拉不僅長得好看,她情商也高。
脾氣古怪如伊萊,在兩個月的輕言軟語、誇贊贊美之下,伊萊對艾拉的好感那是蹭蹭往上,差點就要放出一句:「威廉王子?那只靠血統和臉的沒用王子,他不配!」了。
伊萊雖然性格脾氣都不怎麼樣,但還挺會憐香惜玉的。
艾拉也沒要他怎麼樣,他心裡已經計劃著為艾拉披荊斬棘。
考前三天,他拿到了考生組別分配名單。見艾拉看到杜蘇拉的名字後,眉毛微蹙,她卻很快把名單拿開,努力裝正常,不願提及往事受傷的模樣,伊萊心中那份憐惜更是嘩啦嘩啦往外湧。
伊萊主動問道:「你以前也受了很多苦吧?」
艾拉說道:「人要向前看,過去的都過去了,有什麼好提的呢?而且我相信,一切苦難都是為了更加美好的未來。」
只是金發少女說話時垂下眼睫,再微微一抬,其間眼波流轉,帶著一絲苦楚,哀婉卻美好。
伊萊憤憤不平:「真不知道這種人怎麼還沒受到應有的懲罰。」
艾拉連忙說道:「千萬不要為了我,做出不公正的事來,這樣你會受到神官大人的責罰的……」
說著,或許是因為情急,艾拉一只手搭上了伊萊的手背,人也靠得更近了。
少女身上傳來淡淡的香味,茉莉花一般的清新。
那味道,很有穿透力,直往伊萊·布裡奇的腦子裡鑽,搗得伊萊腦子一團漿糊。
人也很奇怪,越是讓他不要做什麼,他越是控制不住想做什麼。
伊萊心裡湧起一股為艾拉出頭的衝動。
他又和艾拉交談了幾句話,便就此別過,緊接著,伊萊便找第四組原定的考官,換了順序。
理由簡單粗暴。
——占蔔說了,四是我的幸運數字,換換吧。
伊萊「盛名在外」,對方沒有深究,於是伊萊·布裡奇成了杜蘇拉第一場考試的考官,現在出現在杜蘇拉的面前。
第一場考試其實非常簡單。
當神侍最簡單最基礎的,就是要擁有神力。
有了神力,才能完成教會發布的各項任務,才能發揮作用。
各種資料篩查、背景審查,都是為了這個目的。但只看通過資料,篩查的准確度頂多達到百分之八十,人類社會的科技在飛快進步,總有作假的辦法能逃過初篩。
所以第一場考試,考官讓考生展現自己的神力。
會魔法的,展現魔法即可;跑得特別快的,跑步即可;力氣大的,展現力量即可;會預言的,預言即可。
擁有神力的考官,感知得到神力的流動。
即便考生的神力微弱,存在誤判的可能,考官們還能參考神力羅盤的測量結果。
這東西就好比電流表一樣,一旦有神力通過,羅盤便會轉起來。
如此一來,考官必然不會誤判。
真正擁有神力之人,第一關可以順利通過。
第一場考試確實非常簡單,但考官也有刷掉考生的權利。
只要羅盤不動,考官可以刷掉考生。對於考生而言,期間雙方只是坐在一間屋子裡,聊了聊考生擅長的事情而已,直到考試結束,考生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又在哪裡出了紕漏。而阻礙羅盤的道具,並不是沒有,伊萊早就准備好了。
正是因為考題不明,伊萊又早就設下陷阱,他自然信心滿滿。
伊萊的輕慢從一開始就寫到了臉上,甚至還出言嘲諷了杜蘇拉幾句。
按道理說,考生在不明考題的情況下,都是惶恐的。
看杜蘇拉前面那位,明明實力中上,人模狗樣的,卻緊張得渾身冒汗,不停擦汗,擦一下說一句:「哦我的上帝」,慫得一批。
哪知道杜蘇拉直接回懟。
伊萊首先不是氣憤,他給懟愣住了,他萬萬沒想到杜蘇拉這麼大膽。
杜蘇拉一句還不解氣,她繼續說道:「你們是不是上崗前都沒個崗前培訓啊?怎麼這麼不專業。」
「你身為考官,私下找我麻煩沒問題。考試期間就算你恨不得把我頭給擰下來,公平公正公開,還是得大致裝一下吧?」
「難道你還能直接給我判定個不合格?」
說著,杜蘇拉不屑地冷哼。
這聲冷哼,將伊萊腦中唯一一根理智的線,給燒斷了。
震驚過後,自負的伊萊極其憤怒。
不光是為了艾拉,杜蘇拉這嘴臉,他就要她再也不能囂張。
伊萊刷一下站起來,他負手而立,冷然道:「那真不好意思,查明考生,你不合格。」
「請你立刻離開考場。」
誰知道,杜蘇拉非但不震驚,也沒一哭二鬧。
她十指交叉,撐住下巴,黑發少女藍眼閃著狡黠的光,她唇角一勾,笑了。
伊萊忽然心裡發慌。
他問道:「你笑什麼?有什麼好笑的?」
杜蘇拉笑容不改,她說道:「我笑考官您傻呀。」
伊萊深吸一口氣,他依舊冷冷地說道:「想投訴你就去,可我提前告訴你,教會壓根不會理你,不信你就去試試。」
雖然伊萊沒有說明第一場考試的考試題目,兩人只因為幾句口角,伊萊便判定杜蘇拉不合格。
但實則不然。
桌上的神力羅盤已經說明了考題。
杜蘇拉見過它。之前在密林裡的古堡,希斯的書房裡也有一個,他隨口給杜蘇拉解釋過。
杜蘇拉有神力,羅盤卻沒有動。
那說明伊萊·布裡奇肯定動了什麼手腳,且他很自信,他動的手腳不會被人發現。
所以他才那麼自信,敢讓杜蘇拉去投訴。
然而羅盤不動,委員會根本不會受理杜蘇拉的投訴。
畢竟考試年年有,委員會只會讓她明年再來。
退一萬步,即便委員會讓杜蘇拉重新測試了,那伊萊也有評判依據,教會怪罪不到他頭上來。
杜蘇拉進屋後,可不僅僅只是簡單的過嘴癮懟人,希斯的各種教導,在生死的交替間已經印進了杜蘇拉的反射神經裡,時時刻刻在她耳邊回響,屋內的形勢、隱藏信息,一定要認真觀察,不然再強,也只有挨打的份兒,所以沒一會,杜蘇拉已經掌握得七七八八。
同時,自以為天衣無縫的伊萊,杜蘇拉也想好了對付他的計策。
杜蘇拉並未回復,她要去投訴,抑或是不去投訴。
她以問代答:「布裡奇考官,你看過我的資料,你知道我的異能是預言吧?」
「資料寫的再好,沒有神力的你,也只是個假貨。」伊萊看向她,嘴巴如此回應,心裡卻不知道她打著什麼算盤。
「是真也好,是假也好,都無所謂。那麼我們玩個簡答的游戲,在此我做出預言,信不信隨你,如何?」
伊萊:「……」
杜蘇拉不管他要說什麼,她便自顧自地開口。
「我預言,接下來三十分鐘裡,你會被委員會的調查組帶走,調查組裡那位鷹鉤鼻的大叔發現了你藏在口袋裡的小玩意,三天後你被教會除名。」
「你說我是騙子,然而騙子做出了以下預言。布裡奇考官,您是信呢?還是不信呢?」
伊萊:「…………」
選擇他信,代表他相信杜蘇拉的預言,這會證明杜蘇拉是有神力的,杜蘇拉考試通過,他剛剛的判斷失誤;選擇不信,他繼續判定杜蘇拉不合格,杜蘇拉會去投訴。
按照慣例來說,委員會並不會處理杜蘇拉的投訴,畢竟羅盤沒動。
可伊萊比誰都清楚,羅盤早就動了,現在沒動是因為他使用了道具,這代表杜蘇拉是有神力的,杜蘇拉的預言能力,是貨真價實的!
那麼選擇不信,她剛剛預測的未來,就會到來,他將會被教會除名?
他僵在原地,不知如何選擇,一滴冷汗,從額角滑落。
第18章
兩個選項,不論選哪一個,都會讓伊萊的計劃付諸東流。
這讓伊萊難受極了。
但其實伊萊·布裡奇的經驗是對的。
在杜蘇拉預見的未來裡,伊萊判定她不合格後,她去投訴,委員會雖然受理了,但處理結果是不變的。
委員會要尊重考官,考官既然根據神力羅盤做出了判斷,那考官的判定結果便是合乎規範的。
所以委員會只會建議,杜蘇拉來年再考而已。
非要找個失敗的理由的話……一句老掉牙的運氣論就很適合——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不是嗎?
雖然未來是這樣的……
但誠如杜蘇拉所說,只要在現在進行干涉,干涉的幅度足夠大,未來是可以改變的。
所以即便她看到的未來,是以她失敗告終,杜蘇拉依舊沒有慌張。
畢竟在場能看到未來的,只有她一個。
伊萊看不到,所以他只能憑經驗。
經驗論也許有用,也許沒有用——這是經驗論者們,根據自身經驗,得出來的結果。
同時杜蘇拉料定伊萊不敢拿自己的職業生涯開玩笑。
兩個選項中,一個只是打臉,另一個是失去工作失去頭銜,從此名譽掃地。
對於伊萊,第二個選項幾乎等於失去一切。
孰輕孰重,一目了然。
此時的房間裡很安靜,很安靜。
氣氛卻仿佛繃緊的紙一樣,隨時會裂開來。
伊萊的背後全是汗,額角也細細密密布了一層冷汗。
即便杜蘇拉的神力是真的,她也不一定真會預言;即便她真會預言,此刻她說的預言,可能只是虛張聲勢,不一定是真的。
所以伊萊還是有賭一把的可能。
伊萊的心裡也很明白自己的選項。
只是一旦選錯,那代價可太大了。
他心裡很慌,這也使得他更不能靜下來,無法好好分析。
在長達數分鐘的心理博弈後,最終,伊萊還是長嘆一口氣。
他關閉掉了口袋裡的小小道具,桌上的羅盤果然開始轉動起來。
伊萊無力說道:「杜蘇拉·查明考生,第一場考試通過。」
杜蘇拉起身,微笑。
講真在伊萊猶豫的時候,她還有那麼點緊張呢。
明明他才是考官,杜蘇拉應該害怕,應該祈求才是,為什麼……為什麼情況完全反過來了?!
伊萊越想越不甘心,他憤憤說道:「你死後一定會下地獄!」
正要出門的杜蘇拉聞言,她噗呲笑出聲。
這群神侍可真有意思,咒罵人的句子都如此保守。
杜蘇拉擺擺手,很是隨意地說道:「那就下地獄吧。」
「你!」
「我什麼我?」杜蘇拉側頭,輕慢地看了伊萊一眼,「艾拉當王妃一天,恐怕眾人就會唾棄我一天。我活著都沒啥好結果了,還害怕死後的處境嗎?」
杜蘇拉冷笑一聲,慢慢走了。
伊萊更是胸中積郁,差點沒給杜蘇拉給懟吐血。
第一天的考試就這樣還算平靜地過去了。
雷諾也通過了第一部 分的測試。
而結束第一天考官工作的伊萊,則和其他考官一同,回到委員會的辦公地點。
杜蘇拉是第四組的第二個,後面還有四個人。
直到考試結束,堵在伊萊胸口的氣,還是沒順下去。
不僅如此,在回程途中他還復了一個盤。
越想越悔,越想越覺得他沒有發揮好。
……於是伊萊更氣了。
艾拉今天也去了考場,只是她沒有直接和考生接觸。
她其實知道伊萊的計劃,縱使伊萊沒有和她說明。
但臨時換組別,又在她面前說了許多替她憤恨不平的話,艾拉又怎會猜不到?
結果彙總後,她連忙找到了伊萊。
艾拉一句關於杜蘇拉的事都沒提,她只是讓侍女貼心地遞上熱茶、熱毛巾,然後溫柔如水的艾拉說道:「布裡奇神侍大人,今天忙碌了一天,您辛苦了,快歇一會吧。今天您過的怎麼樣?」
伊萊對杜蘇拉,那是憋了一肚子氣。
他對艾拉,則滿心愧疚。
好好的計劃就這樣中途流產,約等於他對艾拉的承諾沒有兌現。
伊萊一臉懊悔,他說道:「艾拉神侍,真抱歉,我沒能阻止她通過第一輪……」
艾拉說不失望,那是假的。
不過她表情一絲都沒變,金發少女無辜睜眼,說:「嗯?我繼姐通過考試啦,那挺好的啊。」
「她這種心機又惡毒的人,怎麼可以通過考試?!」伊萊激動起來,「而且以前她還那樣對你,她根本不配當神職人員!」
艾拉:「您有這份心,我很感動,但您不必為了我,冒這麼大的風險……畢竟神侍資格考試也不是道德考試,即便是繼姐,也有參加和通過的權利。」
「不過我很好奇,考試的時候發生了什麼。您能告訴我嗎?」
艾拉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呀眨的,眨得伊萊心都化了。
明明應該是保密的事情,考試中的情況,他只能作報告,遞交給上級,然後再封存起來,伊萊一股腦,全告訴艾拉了。
艾拉微笑著聽完,微笑在她臉上像是作了個半永久紋眉,但她在心裡,早垮下臉了。
之前她就知道杜蘇拉開啟了神力,會預言的事。
但她萬萬沒想到,杜蘇拉連腦子都好使了不少,再配上她的異能,如今的杜蘇拉,可以說是很強大了。
杜蘇拉的強大,讓艾拉心裡如何好過?
從小,艾拉就比兩個繼姐聰明。
姐妹三人同一時間開始學小提琴,她都會拉曲子了,兩個繼姐拉個音階還像鋸木頭。
她總能輕易取勝,達成目的,然後再溫柔地對失敗者說一句:別太著急,你也一定可以的。
然而這份天然的優越感,已經不復存在。
到安格爾特來後,艾拉發現比她聰慧的姑娘,也大有人在。
比她聰慧比她漂亮,甚至有身份有地位的姑娘,也不是沒有。
這令艾拉很挫敗,即使在外人看來,她也聰慧美麗還有地位。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無實力的三星神侍,擁有的權利實在太少,更無晉升可能,難怪每年的推薦名額都是空的,沒有真正的貴族願意空擔一個虛名,虛名他們從出生就有了!
在教會越久,艾拉越渴望獲得神力。
她渴望的東西,如今竟然被她那蠢笨如豬的繼姐擁有了?
艾拉頓時不平衡了起來。
但命令別人做壞事,不是善良的灰姑娘會干出的事。
艾拉想了想,再次真誠微笑道:「明天,第二場考試,我記得主要要考查團隊合作和綜合實力吧?」
「是這樣,怎麼了?」伊萊不明所以。
艾拉:「我只是覺得,有些性格怪異孤僻、不擅長合作的考生,豈不是沒什麼優勢?看來明天會淘汰不少人呀!」
伊萊·布裡奇怔了片刻,緊接著他眼睛一下亮了。
對了,還可以這樣……
……
第一天的六十人裡,有五十一人都晉級了。
第二天,杜蘇拉再次來到考場。
這次五十位考生分批送往下一場考試的考試地點。
從第二場考試開始,民眾便能觀看到考試的過程了。
有現場觀看,也有影院轉播,各種電台播報更是不勝枚舉。
杜蘇拉乘坐的那輛馬車,剛到第二場考試的考場,她便聽到外面人群的驚呼。
緊接著,小聲卻繁雜的討論聲,如嗡嗡蚊子聲的浪潮一般,再整個設施裡蔓延開來。
所有人都在交頭接耳,卻又不敢大聲說。
杜蘇拉不明所以,她問前面的綠裙姑娘,她說:「我也不太清楚,但聽說月神大人要來觀看。」
月神?
杜蘇拉很是疑惑。
她聽說過太陽神,就是全國人民都信奉的那個;還有邪神,就是密林裡自稱的,但厲害得像神明一樣的那個。
怎麼又冒出個神來?
神怎麼這麼不值錢?
見杜蘇拉一臉懵逼,土著雷諾小聲和她科普了一番。
杜蘇拉這才知道,原來太陽神是真實存在的,不止一個人曾目睹過他現身,而且神侍是真的可以變成神,擁有神格,獲得神的封號的。
月神便是最近獲得封號的人神。
但這也是百年以前的事了。
而這位月神大人,在民間的口碑並不好。
他陰晴不定,隨性,卻非常強大,既能幫助世人躲避滅世的天災,卻有時又親自降禍於人世。
與其說他像神,不如說他更像魔。
於是民間更多的,稱呼他為邪神。
聞言,杜蘇拉:「……」
如果是邪神的話,她剛好認識一個撞外號的。
思及此,一名銀發青年,身後跟著兩名白袍神官,忽然憑空出現在通往神殿的走廊上。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只有神殿和通往神殿的走廊是空的,無人敢隨意踩踏。
他們的陡然出現,令人群驚訝,然後瞬間沸騰。
「真的是他!」
「是月神大人!」
「邪……」「噓——!」
「我二十年前看他,他也是這幅模樣!!!」
而銀色長發的英俊男人,仿佛充耳未聞,徑直地向神殿走去。
杜蘇拉側頭,透過竄動的人頭,有幸看到了月神的真容。
銀發如水,身姿挺拔,舉手投足皆是優雅,氣質如古書般沉靜,還帶著生人勿進的冷然。
——不是希斯又是誰?
杜蘇拉:「…………」
她以為希斯准許她來考試,是要她來演無間道。
所以,她到底要不要演無間道?
第19章
短短一段路程,希斯簡簡單單往前走,走到神殿中央的正位上這麼一坐,就引發了全場熱議。
本身他就是個惹人爭議的人神。
除此以外,他出眾的外貌也引得在場一眾女士們傾心。
杜蘇拉公正客觀地說,人神就是人神,氣質這塊拿捏的死死的,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貨色。
當然現場那麼多人,不止她有眼睛,所有人都有。月神大人就這麼一走而過,許多人只感受到一陣仙風飄過,再聽眼快的旁邊人說月神長得很美,勾得大家都想再看看他的真容。
可希斯只有一個。
現場即使有使用神力的道具可以將畫面轉投到巨幕上,可誰又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將道具鏡頭正對陰晴不定的月神的臉呢?
負責考試的委員會成員、教會的高級神官,還有考生們,成了本場的幸運兒。
在理查德神官的建議下,月神要激勵一下即將開考的考生們,於是考生們被叫到了神殿上。
月神大人坐在五層階梯之上的正位,太陽神神像之下,考生們在階梯之下,神官、神侍們在周圍,所有人都整整齊齊站好,神態小心又拘謹。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月神身上,只有杜蘇拉,視線環顧了一圈。
她竟然看到艾拉了。
雖說她早就知道艾拉是考官,但今天再見到她,總覺得很奇妙。
而艾拉,自然和其他人一樣,她在看月神,在抬頭瞻仰神明的光輝。
艾拉的心髒在噗通噗通直跳。
三個月前的舞會上,她遇見威廉王子時,她聽到了自己心跳加速的聲音,當時艾拉篤定地認為,這個世界上一定不會有比威廉王子更英俊更出眾的人,她愛上他,是命運的指引。
今天看到月神,艾拉知道,那個更出色的人,出現了。
威廉王子?只能算還不錯了,和月神相比,氣質和長相總顯得有些鄉土粗糙。
這就是人和神之間的區別嗎?
艾拉在腦子裡進行著對比之際,理查德神官小聲建議月神大人鼓勵一下考生們。
希斯直白說道:「為什麼要鼓勵?有實力的人自然會通過。」
理查德神官:「……」
話是這麼說但你們神不是最擅長給人打雞血再圈粉嗎?
但理查德神官萬萬也不敢勉強希斯。
為了緩和氣氛,他問道:「那您今日突然到訪,是為了……?」
「哦。」希斯說道,「為了看一個人。」
他話音剛落,在場所有人,尤其是妹子,全都為之一振。
她們自然都希望,英俊的月神大人是特地來看自己的,也許她們有什麼自己都還不明白的潛力呢?有月神大人相中,那不就從此走上人生巔峰了?
尤其是艾拉。
她深切地明白,自己是灰姑娘,是女主角。
她天生能與小動物交流,有著動人的歌喉,出眾的美貌。
王子對她一見鐘情,她就是與眾不同的。
艾拉的心更是狂跳起來,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整個人如最虔誠的信徒,期待地注視著希斯。
理查德神官也激動了。
區區一個每年都會舉行的考試,竟然把難得露面的人神都引來了,那說明……今年的考生裡一定有位百年難得一遇的好苗子。
「您來看誰?」理查德神官激動地問出了在場所有女性都想問的話。
而希斯,他一只手撐著腦袋,視線在人群中搜尋了一圈,最後定在一點。
杜蘇拉。
所有人都看著他。
而他注視著的杜蘇拉,則到處亂看,就是沒看他。
希斯不禁輕笑一聲,他收回視線,對理查德神官說:「我看誰關你什麼事呢?」
理查德神官:「……」
「還是我需要買票進場?」
「不用不用不用,您這是要折煞我們所有人。」理查德神官連忙擺頭。
希斯漫不經心地說:「總之,各位加油,別圍著我看了,准備考試吧。」
理查德神官:「…………是。」
……等我當了人神,我也一定要如此任性妄為!
眾人解散,考生們一一抽簽,分組,做最後的准備。
大家不禁交頭接耳,討論剛才月神大人到底在看誰。
好像是中間偏左的一塊,但具體落在誰身上,那誰說的准?誰都覺得月神大人在看自己。
而艾拉,僵在原地。
她站的位置,前排靠右,月神大人肯定沒有看她。
而靠左邊的位置,她剛才順著月神大人的視線去找,竟然找到了東張西望的杜蘇拉?
艾拉:「……」
這……不會是真的吧?
肯定不是在看杜蘇拉吧!
……
第二場考試將五十一位考生分成了十組,其中一組有六人,剩下的九組為五人。
考試題目,大致模擬考生們成為神侍後,會執行的其中一種任務,它要求考生進入模擬的遺跡裡面,取出真王的手稿。
遺跡裡有機關、有魔獸,路線不明確,也沒有地圖,需要考生們進行團隊配合。
同時機關和魔獸凶險,考生們需簽訂免責申明。
杜蘇拉抽了組別,轉頭在工作人員的指引下,去簽免責申明。
剛轉頭,一名莫西干頭男人迎面和杜蘇拉撞上,莫西干頭手腕上的手環,撞到杜蘇拉口袋裡的硬物,手環碎了。
莫西干頭一把揪起杜蘇拉的衣領,……沒揪到。
男人惱羞成怒,再次跨步上前要揪,可眼前孱弱的少女像個泥鰍似的,滑不留手,他還是沒揪到。
好好的鬥狠變成了滑稽秀。
莫西干頭更氣了,他怒道:「我這可是魔法道具,臨考前碎了,你怎麼賠我?你故意的吧你!」
杜蘇拉冷眼看他,說:「不賠。」
莫西干頭:「你說什麼?再說一次。」
杜蘇拉:「再說一次就再說一次,我說我不賠,你撞我還要我賠你東西?你先給我賠禮道歉吧。」
「我看你是找死吧!」說著莫西干頭一拳揮來!
杜蘇拉早就預料到拳頭的落點,她正要躲,可她的身體忽然一頓,像是被無形的繩索困住,即便很快這種頓挫感便消失,可錯失最佳時機,對方也不是吃干飯的,莫西干頭已經一拳擊中了杜蘇拉的側臉。
他直接打得杜蘇拉撲倒在地上,腦子嗡嗡直響。
這時工作人員連忙趕過來,「你們干什麼?考生016號,警告一次,再鬧事直接取消考試資格!」
莫西干頭,也就是016號考生,這才罵罵咧咧走了。
「別讓我在考試裡碰見你,不然我弄死你!」
雷諾剛才在簽字,簽完扭頭就發現杜蘇拉倒地上了。
他撥開人群,連忙過來扶人,雷諾問道:「你沒事吧?怎麼回事?還有你怎麼被他打中了?」
連瑟曼莎的鞭子都能精准躲過,雷諾不相信杜蘇拉竟然會被拳頭集中。
杜蘇拉用手背抹掉唇角的鮮血。
她嘴巴裡一陣鐵鏽味道。
傷勢沒啥大礙,主要是牙齒磕到肉了,嘴巴裡流了血。
她的臉上還有點疼,腦子也還有點嗡,和斷手斷腳比起來,這真是小場面。
杜蘇拉人悶悶地,盯著016號消失的方向。
那陣停滯感……到底是怎麼回事?
是016號的能力,還是別的什麼人?
杜蘇拉環顧四周,有人看熱鬧,有工作人員維持秩序,還有人漠不關心。
看似毫無異樣。
異樣的感覺,卻埋進了杜蘇拉的心裡。
第20章
「是、是要把他們分到一組嗎?」
是艾拉的聲音。
「是的,其余的我都安排好了,艾拉神侍,命運眷顧我們,正巧是您負責分組吧?」伊萊·布裡奇說道。
所謂分組,就是將五十一位考生隨機分成十組,對應十個入口,艾拉負責在箱子裡抽考生的號碼牌,再按順序擺放到1至10序號下,做到分組隨機。
艾拉正是負責這項工作的考官。
艾拉為難地說道:「這樣不太好吧?」
伊萊勸她說:「沒有人會知道的,您就當幫我一個忙吧,即便發生了什麼,您也盡管說不知道,一切都是您隨機抽的。」
「再說沒什麼好擔心的,不會出意外的,我都安排好了。這次一定不會差錯的。」
「那好吧。」艾拉猶猶豫豫,最終她還是點頭了,「所以,一切只是巧合,我和你在考前,也沒有見過,是這樣嗎?」
伊萊回道:「是的,我們沒有見過。」
……
考生這邊。
杜蘇拉在想事,整個人都悶悶的。
雷諾問了她好幾聲有沒有事,她都沒有回應。
好半天,杜蘇拉回神,對雷諾說:「我沒事,但我生氣。」
不管突然冒出的違和感,白白讓人揍了一拳,就是足夠令人生氣了的。
「考試快開始了,快點調整情緒吧。你要怎麼樣才能不生氣?」雷諾很好脾氣地問道。
被人揍了,自然要揍回去了!
杜蘇拉咬牙切齒道:「揍人!」
雷諾一愣。
就、就像上次叫醒他一樣的扇、扇扇扇扇巴掌嗎?
好、好像也不錯!
但好像也很奇怪啊!
雷諾內心很掙扎,他看看杜蘇拉,又低下頭,再看看杜蘇拉。
「既然你想這樣……」
於是雷諾眼一閉,心一橫,臉蛋微微泛紅,他揚起下巴說:「那就來吧!」
可預期中的巴掌半天沒落下。
雷諾把眼睛掀開一條縫。
杜蘇拉早走了,倒是留下幾位女士,皺眉瞪眼一臉驚恐,見他與她們對視,女士們渾身哆嗦,仿佛像看到什麼奇怪的髒東西一樣連忙挪開視線,她們慌慌張張走開了。
留下雷諾:「……!」
……完全不把他放在眼裡的杜蘇拉也好帥氣!
遺跡一共有十個入口,分別對應十組考生。
杜蘇拉在入口房間等待數分鐘,終於見到自己的隊友。
倒是巧了,剛才和她起衝突的莫西干頭,第016號考生,名叫阿裡,和她是一組的。
剩下的四個人,一位是年紀比較大,胡子沒刮干淨的干瘦大叔,名叫羅德。
一位是二十來歲,皮膚白皙的粉發小姐姐,叫麗絲。
一位是穿魔法袍戴眼鏡可長得和哈利波特毫不相關的小胖子,名叫麥克。
最後一位,是身姿矯健皮膚黝黑的紫發男人,名叫戴維。
考生們都進入到模擬遺跡四號入口前的准備室後,身後的三道鐵門便鎖上了,還有神職人員布下結界,防止遺跡裡的魔獸逃竄出來,傷害到普通民眾。
幾位考生聚集在一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016號考生阿裡,一見到杜蘇拉,他雖然沒有直接衝過來,可他的雙眼一直直勾勾地盯著她,仿佛在說:「等會裡面就是三不管地帶了,丟了性命也正常,你給我小心點。」
杜蘇拉直接無視了他。
有本事就來,只要不怕被反殺的話。
兩人之間的恩怨,其他四位考生似乎並未發現。
其中那位年紀較大的大叔羅德,率先說道:「裡面講的是合作,進去之前先說說各自擅長的技能吧,等下好合理分工。」
大家都覺得羅德說得有道理,於是一個個講了起來。
從左往右,小胖子說:「我會一些簡單的火系和土系的魔法。」
粉發妹子見這麼多人看著自己,一下咬了舌頭,她結結巴巴說道:「我會一些治愈術,小傷口的那種。」
阿裡不禁嘲笑道:「小傷口還用你?放著過段時間不就好了嗎?」
「真是雞肋,白浪費一個名額!」阿裡吐了口唾沫。
當即,粉發妹子羞紅了臉,往後躲了一下。
這引得憐香惜玉的小胖子麥克很是不滿。
緊接著輪到羅德大叔,他說:「我擅長追蹤,收集情報,還有一些自保手段,具體不多說了。」
紫發沉默青年戴維說:「魔藥。」
輪到阿裡,阿裡見這幾人,沒一個能打的,他叉腰頤指氣使地說道:「那等下都聽我的,我單挑2級魔獸沒有問題,看來你們都得仰仗我才能過關啊。」
眾人沒說聽他的,也沒說不聽,羅德大叔比較有經驗,敷衍地誇了幾句你真厲害之類的,最後大家的視線落到杜蘇拉身上。
杜蘇拉剛要說話,就在這時,阿裡忽然狂叫一聲,捂著腦袋在准備室裡亂跑,只見阿裡面部漲紅青筋暴起,腦袋像是隨時要爆炸一樣。
所有人俱是一驚,不明所以。
「好痛!有螞蟻咬!有螞蟻咬!」阿裡不斷慘叫著。
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忽然間發生了什麼。
「你不是會治愈嗎,快幫他呀!」胖子對粉發妹子說到。
「這種我不會,我只能愈合簡單的外傷……」粉發妹子直往後躲。
就兩句話的間隙,阿裡已經倒在地上抽搐,羅德大叔湊近一看,阿裡鼓脹的血管裡,能看到蟲子在爬動!
並且蟲子爬動的痕跡越來越明顯,似要破皮而出,即便是離得遠的杜蘇拉和紫發青年戴維,也都看到了。
就在此時,噗地一聲,阿裡吐出一口鮮血,在地上又抽了兩下,整個人放松下來,不動了。
戴維湊近,探了下他的脈搏,他搖搖頭,人死了。
有幾只沾著血的蟲子從阿裡嘴裡爬出來,尋找著出路,但很快被一團火焰燒死。
「啊!」粉發妹子捂臉尖叫。
胖子熄滅了火,他也被嚇得不輕,他問到:「不是通往遺跡的門還沒打開麼,怎、怎麼人就死了?」
他的問話剛一出口,氣氛緊張的房間裡,一下子更緊張了。
所有人均是背靠牆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神情戒備。
是的,前往遺跡的入口並未打開,出口也已經封閉,這就是間密室,這也意味著,殺死阿裡的,必然是屋子裡的人。
先不管這人殺人的理由,他既然會殺一個,也可能會殺第二個,誰敢保證自己不是他的目標?
房間裡發生的事,通過教會特殊的道具,投在大屏幕上,普通民眾已然看到這一切。
迷霧籠罩了整間准備間。
就在互相猜忌的時刻,房間裡的廣播說道:「請四號入口的考生選擇走冰之路,還是火之路,請在十分鐘內做出選擇,不然入口將永久關閉。」
然而四號房間裡,已經不是選哪個入口的問題了,現在這幾個人,壓根不相信彼此,無法一起行動。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紫發青年戴維說道:「這關只要團隊拿到一份手稿,視為整個團隊合格,雖然我們彼此之間是陌生人,但在這一關裡,我們是伙伴,我們之間是不存在競爭關系的,對嗎?」
「是……這樣,沒錯。」小胖子想了想,回到。
粉發妹子麗絲也點點頭。
羅德卻說:「雖然如此,但第三場考試,大家還是競爭對手,也許有人想提前消滅潛在對手也說不定。」
「委員會並未限制合格人數,第三場考試題目也沒出來,這個時候動手,未免也太杞人憂天了一點。」這是杜蘇拉說的。
「沒錯。」戴維認同杜蘇拉的觀點,他轉過去看杜蘇拉,然後紫發少年冷下臉說到,「所以我認為,剛剛殺了阿裡的人,就是你。」
所有人一怔,卻不包括杜蘇拉。
靠前阿裡找麻煩的時候,她心裡產生的違和感,此時終於像找到最後一塊拼圖一樣,一切有了聯系。
「為什麼這麼說?」羅德大叔沉著問道。
戴維說道:「殺人總要有動機吧,而她有。在簽免責協議的時候,我看到阿裡和她起衝突了,阿裡不但揍了她,還威脅她說,要在第二場考試裡殺了她。阿裡實力強悍,能殺死2級魔獸,她為了自保,提前下手也不無可能。」
他的話,有理有據有邏輯,麗絲和小胖子一聽,連忙躲到一邊。
倒是羅德大叔依舊沉著地問:「那你呢,你有什麼要說的?」
杜蘇拉淡定開口道:「簽免責協議書的時候,我和016號考生確實起衝突了。但殺人的不是我,我不熟悉這種……不入流的殺人方式。」
不如說她就還沒殺過人,也沒入過流。
然而杜蘇拉的辯解,在不熟悉她的人看來,無疑是蒼白無力的。
麗絲和小胖子壓根不信,戴維也一臉「看吧,果然就是她」的表情。
麗絲最沒有自保能力,她觀察了杜蘇拉良久,明明兩人差不多的年紀,不論是阿裡要死的時候,還是現在,她都太過淡定,淡定得近乎冷血了。
粉發妹子不禁說道:「不管是不是你,你看上去都很危險……我,不想和你一起考試。」
「雖然現在已經開始了考試,沒辦法暫停,但根據考生規定第十五條,非意外、自然死亡或考試過程中不可抗因素導致的死亡,考官和考生隨意虐殺其他考生,視為違規,考官、考生取消資格,交由神殿審判。所以即便你拿到了手稿,你的考試資格也會被取消。」麗絲說道,「我們和你一組,或許成績也會被一並取消。」
一人帶頭,其余人,也有了想法。
團體心理就是如此簡單,有誰率先推出一個嫌疑人的話,其他人也會不斷回憶起這人的可疑點,不斷加碼,最後假的也變成了真的。
小胖子附和道:「我也是,我沒辦法相信你,把背後交付給你。」
戴維也說道:「我的意見與他們一樣。」
果然,相同的想法令幾人之間產生了認同感,三人站到一起,面對著杜蘇拉,已然和她對立。
戴維說道:「既然有兩條路可以選擇,你單獨選一條,不要跟著我們,你生死自負。」
說完,他意識到羅德還沒選。
戴維逼迫似的問羅德:「大叔,你選誰?」
他們鬧分裂的時候,羅德一旁默默看著,他點燃煙鬥,抽了一口。
煙霧繚繞間,他問道:「在此之前,我先問一個問題。查明小姐,你擅長什麼?」
杜蘇拉本就不打算藏著掖著,她回答道:「占蔔。」
羅德輕輕一笑。
羅德立刻回答說:「那我選和查明小姐一組。」
「為什麼?」麗絲尖叫起來。
「大叔您看著就靠譜,不要和殺人犯一組呀!」小胖子也勸說到。
羅德又抽了口煙,他淡淡說道:「這種地勢裡,占蔔師很有用啊。」
「那萬一她也要殺你呢?」戴維趕緊問到。
羅德:「如果按你剛剛的推理,她殺阿裡是因為和阿裡有過節,我又和她沒過節,她為什麼要殺我?」
粉發妹子麗絲和小胖子一愣。
……好像,是這個道理哦?
杜蘇拉微笑:「所以你們要改陣營嗎?還來得及哦。」
說完她眼睫輕眨,透亮的藍眼睛刷地對上戴維的眼,紫發男人不甘心的表情一閃而過,很快藏好。
杜蘇拉挑眉。
蟲子,找到了。
……應該是上一場考試慘遭滑鐵盧的某人,特地放置的吧,真是一點驚喜都沒有。
第21章
雖然不是每一塊碎片都落到了既定的位置,但拼圖的大致面貌,杜蘇拉已經能夠看得清了。
阿裡雖然衝動暴躁惹人恨,但他只是誘餌,戴維真正要做的,是利用從眾心理孤立她。
杜蘇拉估計,她獨身進入遺跡後,裡面還有更大的危險等著她。
然後她便會無法考試不合格,嚴重的,可能致殘或失去生命。
當然,有能力把阿裡和戴維都和她安排到同一組,杜蘇拉很確定,這不是巧合,背後有考官在操縱。
除了伊萊·布裡奇,杜蘇拉不做第二想。
就連艾拉也不是。
依杜蘇拉對艾拉的了解,她只會是傾訴者、煽動者,讓強者認為她可憐,獻上她想要的,而她絕不會親自執行,即便親自執行了,大概率,也找不到她使壞的證據。
當然被孤立,對於杜蘇拉來說,不算什麼。
麗絲和麥克起不到太大作用,模擬遺跡裡凶險,她獨自進入,反而少了拖累。
更何況杜蘇拉預計她那邊的路會更難走,白白害了麗絲和麥克的性命就不好了。
這也正是杜蘇拉並未費力解釋,自證清白的原因。
杜蘇拉沒想到的是,羅德大叔比她以為的還冷靜沉著一些,他的選擇,打破了抱團的氣氛。
果然這會,小胖子和粉發妹子,又猶豫了。
「第四組,距離最後選擇,還有五分鐘。」
廣播的聲音,選擇時間過半的提醒來了。
留給第四組猶豫不決的時間越來越少,這份緊張感,也加速了麗絲和麥克的選擇。
麗絲和麥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怯生生地說:「這一關大家還是待一起好點,團結就是力量啊……我們,那個我們還是和查明小姐一組吧。」
他們的倒戈,倒是讓制造分裂氣氛的戴維,反過來被孤立了。
戴維咬牙切齒,面上只能聳肩裝無所謂。
他確實是受伊萊神侍的委托,讓團隊和杜蘇拉分離開來。
他擅長操縱魔獸,也會使用魔藥,實力不比一星神侍差。考前激起阿裡和杜蘇拉的矛盾也好,還是剛才操作毒蟲殺了阿裡嫁禍杜蘇拉也好,都是他干的好事。
伊萊·布裡奇答應他,事成後再給他兩瓶治愈聖水。
這玩意能平衡他體內飼養的毒蟲,讓他不被毒素反噬。
他以為是件容易的差事,沒想到中途殺出個程咬金。
戴維恨恨地看了羅德一眼,心裡咬牙切齒。
然而他又不得不再和杜蘇拉組隊,以待下一個搞分裂的時機。
戴維抓抓腦袋,一臉鄉間少年的淳樸微笑。
他說道:「對不起,你們說的也是。剛才是我太莽撞了,真不好意思,考試弄得我這幾天睡不好,精神很緊張……」
「啊,你不是一個人!」考前真·緊張的麗絲,立刻尋找到了認同感。
方才還在尋找「誰是真凶」的緊張氛圍,瞬間一掃而空,仿佛大家只是因為考前緊張而過度反應的敏感青年。
戴維也確實很會控制氣氛,他的語氣、動作、說話,都恰到好處。
麗絲和麥克再度對他產生了認同感,三人又湊到了一起。
羅德大叔和他們保持了距離,他問:「快點選吧,冰之路還是火之路?預言師,你測測哪條簡單點。」
選擇冰之路的景像,和選擇火之路的景像,杜蘇拉都看到了。
她想了想,說:「選冰之路吧。」
能通過第一輪的,那都是有真材實料的。
杜蘇拉說冰之路,其余四人也不懷疑。
羅德直接按了按鈕。
麥克不禁問:「為什麼選冰之路啊?火之路特別危險麼?」
他身為能使用火系魔法的魔法師,自然對火更有好感。
幾人依次往裡面走,羅德留在最後,示意戴維先進。
後面是麗絲,麥克,杜蘇拉,三人在中間。
杜蘇拉對前面的麥克說:「也不是,我感覺魔獸的質量和數量都差不多吧。」
「那就是機關了?」麥克說道。
哪知道杜蘇拉還是搖頭,此時更深處的一間門打開,一股寒風夾雜著冰雪吹過來,凍得五人直打寒顫。
杜蘇拉:「你不能制冰,火之路又太熱,無解。冰之路雖然冷,但你會生火啊!所以……拜托你了,火把君,火系魔法施展起來吧!」
麥克:「……」
是麥克不是火把君!
又是一陣冷風吹過。
麗絲直哆嗦。
麗絲:「哇這裡面真的好冷,冷死了,我也拜托你了火把君!」
麥克:「…………」
是麥克,不是火把君好嗎!
氣溫跌至零度,幾人一路往裡走,他們在杜蘇拉的預言下躲避了幾處陷阱,又在麗絲強大的古語功底下,避開了幾個魔法陣的觸發機關,一路上這五人都相當平靜,平靜得委員會的導播組都不稀罕給第四組鏡頭的。
在入口的時候這一組鬧得緊張兮兮的,導播組還以為第四組很有看頭,就連看台上的觀眾都頻頻在問發生了什麼,快切到第四組看看,誰能知道進到模擬遺跡裡之後,這組瘋狂躲避,竟然連一只魔獸都沒有碰到,讓人大呼無趣。
慢慢的,眾人的視線被其他幾組吸引。
而第四組平靜的氣氛,卻並未能持續下去。
戴維很是焦慮。
果然如他預料的那樣,進入模擬遺跡後,杜蘇拉的能力逐漸發揮,隊員也會逐漸對她產生信賴,這個時候再割裂他們,就難了。
剩下的三個人,麗絲雖然知識儲備多但無主見,麥克實力一般膽小怕事,也是從眾的主。
他們兩個都很好操控,偏偏就是羅德。
那名黑發胡子邋遢的大叔,一直殿後,從後方審視他,弄得戴維不敢再做小動作。
之前也是羅德在壞事……
眼看著路程就要過半,戴維的任務一點完成的希望也沒有,體內毒蟲的啃噬讓他焦急又暴躁,戴維來考神侍也是為了教會裡的治愈聖水,他迫切地需要它。
都是羅德!如果沒有他就好了!
五人來到一處房間,戴維在兩扇門前停下來,他側頭,看羅德的眼神冷冽仇恨,心中已經起了殺意。
兩扇房門,依舊需要他們選擇。
杜蘇拉的眼睛像是能透門而過似的,她的視線失了焦。
幾秒後,杜蘇拉說:「左邊雖然沒有魔獸,但往下走,是死路一條。右邊,棲息著三只冰原雨蛙,垂涎三尺,就等著吃我們呢。」
「啊?」麗絲和麥克都很懼怕。
戴維心中已經有了計劃,他面上嚴肅地說:「那只有開戰了,還好只有三只,冰原雨蛙集體作戰,我們只要把它們分開,他們戰力會大大下降的。」
說著,戴維便對目前已有的戰力,進行分工。
他說道:「我負責一只,羅德大叔你負責一只,可以吧?麥克和麗絲負責一只,當然你們只用牽制它,等我們解決了戰鬥,立刻過來幫助你們。至於說杜蘇拉,她能力比較特殊,不參與戰鬥更安全。」
幾人點點頭,大家對他的計劃沒有異議。
他們擺好陣型,於是戴維摁下右邊門的開關。
就在按下開關的同時,戴維像觸電了一般抖動並大叫著倒了下去,他和羅德作為隊裡的戰力,頂在最前面,雨蛙只對活動的獵物感興趣,他一倒下,門後的雨蛙們立刻改變攻擊對像,齊齊向最前面的羅德大叔撲去!
變化來的太快,麗絲和麥克都驚呆了,一時不知道去幫助羅德好,還是幫助倒地抽搐的戴維好。
他們連忙問杜蘇拉:「怎麼辦啊?」
扭頭,只見最後面的杜蘇拉雙眼失焦,呆呆地望著前方一動不動。
兩人暗罵一聲:「這個時候了她在干什麼啊?!」,另一只雨蛙劈頭蓋臉朝麥克和麗絲撲去,麥克和麗絲勉力抵抗,都沒空看杜蘇拉了。
剩下的兩只冰原雨蛙圍著羅德攻擊,羅德大叔比他自我介紹裡的強多了,他抽出一根長棍,躲避雨蛙的攻擊,觀察它們的弱點。
羅德甚至分神喊道:「杜蘇拉,去檢查一下戴維的情況!」
因為他看到雨蛙刮傷了麗絲的手臂,麗絲和麥克那邊儼然撐不住了,他一時半會也脫不開身,戴維不上,那兩人甚至杜蘇拉,全都性命難保。
他話音剛落,一道火把劈空而來,噗一聲扎進羅德正面那只雨蛙的眼睛裡。
藍血和黏液濺了羅德一身,羅德雙眼大睜,吃驚地扭頭去看——
巨型鐮刀閃著寒光揮刀而至,在羅德驚詫的視線下一刀齊齊斬殺了剩下的兩只雨蛙。
噗——
血液如噴泉似地噴灑。
瞎眼的那只咕呱咕呱立刻慘叫著逃走了!
一道人影閃現在羅德身邊,羅德幾乎在半秒後才反應,他猛地朝反方向跳開。
他定睛一看,人影是杜蘇拉,她一手握著鐮刀,一手拈著什麼東西,皺眉細看。
羅德的視線也落到她手上。
那是一只拼命掙扎的蟲子,像蟬,被杜蘇拉逮住了翅膀。
——和從阿裡身體裡逃出來的蟲子,一模一樣。
羅德看向杜蘇拉,杜蘇拉揚了揚蟲子。
她還沒說完,麗絲和麥克哇地叫了出來。
麗絲:「你不是預言師嗎,為什麼你會近戰?!還這麼強!」
麥克:「你不是預言師嗎,所以你這等身大的鐮刀從哪裡抽出來的?!還這麼強!」
杜蘇拉一臉淡定,義正言辭說道:「不會打架的預言師不是好精神力者,折疊鐮刀了解一下!」
她松開蟲子的翅膀,對躺在地上的戴維說:「雨蛙的危機是解除了,在前進之前,我再問一次,到底是誰殺的阿裡?」
那等身高的折疊鐮刀哢一下,插進石磚裡,地面微微顫動,刀面寒光閃閃。
第22章
杜蘇拉那把巨型鐮刀, 折疊起來不過一只柴刀大小,隨身攜帶還算方便。
鐮刀是希斯贈與她的禮物。
在密林學習眼睛使用方法的時候,杜蘇拉照例被無臉女僕偷襲,以往她只有被暴揍的份, 這天杜蘇拉難得在危機之前……幾秒鐘, 預測到了,她抄起院子裡的鐮刀就是一揮, 給無臉女僕來了個修腳。
雖然最後杜蘇拉還是被無臉女僕暴揍了, 圍觀全過程的希斯,在事後一邊給杜蘇拉復原,一邊撐著下巴,仔細思考了一會。
希斯說:「你用鐮刀倒是順手, 動作很流暢, 是農活做多了的緣故嗎?」
杜蘇拉痛得半死, 但顯然不怕死, 她勇氣可嘉地朝希斯翻了個白眼。
不好意思, 惡毒繼姐只會壓榨灰姑娘,農活是不會做的, 這輩子都不會做的。
然而第二天, 希斯就送了杜蘇拉一把……可折疊巨型鐮刀,送給「擅長做農活」的杜蘇拉。
杜蘇拉:「……」
此刻她總有這種既視感,仿佛節假日收到了男朋友送的超大禮盒, 拆開一看裡面全是心形石頭、五彩眼影盤等義烏小商品。
事後杜蘇拉練起近戰來,巨型鐮刀也確實趁手。
杜蘇拉:「…………」
這又好似證明了她瞧不上的「義烏小商品」還很得她心。
就……心情很復雜。
話又說回來,這麼大一把凶器往地上一插,光立著就有人高,著實嚇人。
尤其剛才杜蘇拉一刀, 直接斬了兩只冰原雨蛙,干淨利落,一點反擊機會都沒留給對方。
不僅如此,堅硬的石室牆壁上,還留下了刀風刮過的痕跡,雨蛙背後的牆壁上,兩指寬一指節深的刀痕,清晰可見,足以顯示用刀者的實力。
麗絲和麥克都嚇傻了。
兩人下巴掉到地上,都不稀罕撿起來拍拍灰的。
麗絲和麥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這樣的心理活動——還好當時選了和杜蘇拉一起考試!
而杜蘇拉,她雖不至於滿臉殺氣,但表情嚴肅得如北原堅冰。
杜蘇拉說道:「雨蛙的危機是解除了,在前進之前,我再問一次,到底是誰殺的阿裡?」
全員靜默。
包括躺在地上「暈倒」的戴維,他不動,更是一動也不敢動。
誰會傻得要死,自投羅網?
杜蘇拉自然也知道。
她給了對方自首的機會,對方不珍惜,那也怪不得她之後的手段。
杜蘇拉松開那只蟬似的毒蟲,毒蟲掙扎半天,此刻終於重獲自由,它抖抖翅膀嗡地躥遠開了,又朝著另一個方向飛去。
四雙眼睛都盯著它,然而就在蟲子改變它飛行方向的一瞬間,它陡然僵在空中不動,緊接著蟲子掉到地上,幾只腳憑空蹬了好幾下,最終不動了。
羅德上前戳了一下。
毒蟲確實死了,在忽然間。
如果它剛剛飛回主人那裡,那凶手將水落石出,且證據確鑿。
他們期待的事情沒有發生。
雖然事已至此,杜蘇拉和羅德大叔,都心知肚明,背後捅刀子潑髒水的人是誰。
杜蘇拉微微挑眉,心裡又有了計策。
她環視一周,杜蘇拉故意生氣地說給躺在地上裝暈的某人聽:「遺跡裡沒有這種毒蟲,起碼我們走過的路沒有。那麼毒蟲只可能是我們中的某一位帶的。」
「不論是空間魔法、召喚魔法也好,還是將毒蟲藏匿在身體裡,用精血喂養也好,只要人死了,蟲一定會跑出來。誰身上有蟲,誰就是凶手,我身上肯定沒有,你們身上誰有,砍一刀試試就知道了。」
杜蘇拉的聲音,怒意中帶著滲人的冷,砍人說得和砍大白菜一樣容易。
麥克膽小,連忙勸道:「你!你千萬別衝動啊!證據可以慢慢找,手斷了不一定接得……」
「上」字還沒說出口,杜蘇拉拔起鐮刀揚手一揮,刀鋒帶著冷風直直地向躺在地上的戴維砍下去。
光亮的刀面映照出戴維昏迷的臉,就在鐮刀的外緣距離戴維的鼻子還有三公分距離時,一把小刀,將將架住杜蘇拉的鐮刀。
呵。
杜蘇拉輕笑。
倒像是長了後眼睛一樣。
只見戴維以力化力,一下子擋開鐮刀,蹬腿而起往後翻了兩個空翻,最後持刀穩穩落地,擺出防御架勢。
戴維裝出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他問道:「為什麼攻擊我?」
「你倒是醒得及時,暈得也正好。」羅德大叔叼起煙鬥,語帶嘲諷,「而且杜蘇拉來的時候兩手空空,你倒是對她手中的鐮刀,一點也不吃驚,防御閃躲的範圍,也是正正好。」
戴維默不作聲,額上滑下一滴冷汗。
杜蘇拉說道:「我懷疑殺死阿裡的蟲子是你放的。」
「你憑什麼說是我?」戴維氣憤道,「你有什麼證據嗎?」
杜蘇拉理所當然地說道:「還沒有,不過我砍了你證據就來了。」
說罷,杜蘇拉揮起鐮刀就上,不給戴維狡辯的時間。
戴維當然不會坐以待斃,兩人在石室裡纏鬥起來。
然而保命用小刀和巨型鐮刀本就不是一個量級,再加上戴維真正拿手的,還是控制魔獸和毒蟲,此時毒蟲沒法使用,幾乎等於封印了半個戴維。
戴維越來越被動,他被杜蘇拉壓著打,沒一會,啪一聲,他手中的小刀都被打掉了,戴維立刻又抽了一把頂上。
他對蠻不講理的杜蘇拉咬牙切齒,同時也在尋找反擊的機會。
很快戴維觀察到,杜蘇拉幾乎瞄著他被震麻的右手攻擊,而且她武器較長,他很難近身,於是杜蘇拉放開了打,自身的防御很是薄弱。
戴維深吸一口氣,使了個巧勁挑開鐮刀,整個人向前衝去,匕首直指杜蘇拉的咽喉,杜蘇拉反應極快,立刻要和他拉開距離。
然而好不容易得來的機會,戴維又怎麼會放過?
他目測,這個距離的話……放出蟲子,旁邊的人一定看不到,最後只用讓蟲子藏在她屍體裡,再找機會回到他身上就行了……
這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於是戴維想也沒想,一只蟲子從他的指尖分出,蟲子聽從他的指揮,快速繞後,要扎入杜蘇拉的頸項間!
就在這時,戴維看到,距離他極近的少女,藍眼睛直勾勾地看著他,她微微眯眼,輕哼一聲,笑了。
戴維也不知道哪裡出了問題,但他本能地察覺到,壞了。
只見杜蘇拉鐮刀一收,一挑,刀尖精准打掉戴維第二把小刀,緊接著鐮刀打橫猛地往外推去,戴維的胸膛猛地一痛,整個人飛出去,摔到地板上!
幾乎是同時,杜蘇拉頭都沒回,左手往後憑空一捏——
她的左手再緩緩現身至胸前時,杜蘇拉的指尖,赫然又是一只毒蟲。
擁有預測能力的少女,預測一只毒蟲的落點,比喝水還簡單。
戴維吐出一口鮮血,趴在地上看過去。
黑發少女看都沒看他一眼,她只對著石室內的鏡頭說:「尊敬的考官們,你們應該看清楚了吧,蟲子是誰放出來的?」
「看不清楚也沒關系。」杜蘇拉鐮刀一橫,冰冷刀尖正對戴維喉頭,他動都不敢動一下。
這次杜蘇拉松開蟲子翅膀,那只小蟲盤旋著朝戴維飛去,一頭扎進了他的指尖裡。
證據確鑿,殺人者是戴維。
戴維這下百口莫辯。
他瞪著眼睛,還不敢相信反轉來得如此之快。
明明……明明他剛剛還有反擊的機會,怎麼一下就石錘了?
杜蘇拉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下巴都是冷艷高貴的模樣。
「戰鬥習慣本來就是刻進骨子裡的,只要給你合適的時機,你一定不會錯過它。」說罷,杜蘇拉不再用鐮刀指著他,「而且這把鐮刀刀柄長,並不代表刀柄這邊,我都是安全的。而是代表,從這裡到到這裡……」
她的手,從鐮刀刀尖,指到把手末端。
「都是我的領域範圍,不可侵犯。」
說罷哢哢幾下,肉眼都看不清,鐮刀又收成砍刀大小。
這一套下來,戴維整個人都是呆的。
他的任務失敗了,而且……
麗絲和麥克一邊把戴維五花大綁,麗絲一邊說道:「考生規定第十五條,非意外、自然死亡或考試過程中不可抗因素導致的死亡,考官和考生隨意虐殺其他考生,視為違規,考官、考生取消資格,交由神殿審判。你不但虐殺其他考生,還誣陷別人,你,你等著這輩子都禁考吧!」
戴維如夢初醒,任務失敗,他無法得到治愈聖水;連考試都禁了,他這輩子都無法成為神侍,那他不是更拿不到治愈聖水了?
戴維慌了。
那他下半輩子都會伴隨著毒蟲的侵蝕度日,每天苦不堪言,直至不忍痛苦死去!
那種生活,他絕對不要!
戴維立刻大叫道:「不是我要陷害你的,我只是受人委托!你想想我和你無冤無仇,我為什麼要害你?其實真正的幕後黑手是考官……」
考字剛出來,在大屏幕上的畫面,立刻切換到熱門選手梅麗爾身上。
「怎麼回事?為什麼忽然切鏡!」
「哇,考試黑幕誒!」
「考官對選手下手了,為什麼啊?」
「笨,你不看看考生是誰。准王妃的繼姐,很惡毒的那個,肯定是教會和王室勾結啦,借此機會除掉繼姐。」
「什麼她就是那個繼姐?和傳聞中很不一樣啊!」
「對……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樣。不得不說,她好強!拿鐮刀的樣子好帥啊!」
看現場直播的場館裡,鬧成一團。
理查德神官的臉都黑了,要真是考官收買一個考生陷害另一個考生,還牽扯到王室的話……那絕對是醜聞中的醜聞!
他連忙派人進模擬遺跡裡,把戴維給押出來審問。
杜蘇拉等四人還有考試,她料也料到最後戴維的求饒不會播出來,而他吐露的「真相」她也並不吃驚,因為她早就猜到了。
果然委員會的工作人員通過喇叭,讓他們繼續完成考試,戴維留在原地,有人會把他帶出去。
杜蘇拉一行人繼續考試,終於在兩小時後,走出了遺跡。
成功抵達的組別,都彙聚在模擬遺跡的中心廣場上。
他們到的時候,已經有一組已經到了。
也就是說,杜蘇拉他們是第二名。
麗絲記憶力很好,她定睛一看,便知道第一組為什麼是第一組了。
第一組裡,有奪冠的大熱選手,梅麗爾·西比爾。
梅麗爾擁有一頭宛如絲緞一般的長發,也是夢幻的粉紅色,她皮膚白皙身材高挑,臉美得宛如女王,腿長得像模特。
明明梅麗爾穿的是一條很普通的白色長裙,不知道是裙擺開叉的緣故,還是裙子太貼身的緣故,她直挺挺地站在那裡,就自帶一股妖嬈勾魂氣質。
杜蘇拉對梅麗爾也很好奇。
畢竟是在賭博榜上壓了她很多很多頭的女人,杜蘇拉不禁多看了她兩眼。
然而杜蘇拉看到麗絲對著梅麗爾直皺眉頭。
杜蘇拉不禁問:「她怎麼了?」
問「她怎麼了」而不是「你怎麼了」,完美避開了麗絲心中的小九九,她一下子打開了話匣子。
麗絲說:「她仗著自己強一點,美一點,很高傲很看不起人的。第一場考試的時候她在我前面,我向她問好,她理都不帶理我的,連做人最基本的禮數都沒有!」
當然不止這些,只是剩下的話麗絲不好意思說出口。
她和梅麗爾都是粉發,名字叫起來還有點像,然而不論實力還是顏值,都是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下,光看到梅麗爾,麗絲懊惱又嫉妒,只能從別的地方挑她毛病。
麗絲繼續說:「你看,她周圍一群獻殷勤的舔狗,一點也不像正經女孩子。」
杜蘇拉再次看過去。
果然和梅麗爾一組的四位男考生,不是問她渴不渴,就是問她累不累,還有為她拿凳子拿水果捶腿揉肩的。
這待遇,不會有比她更好的了。
只是梅麗爾還是一零一號的高冷表情,甚至都不稀罕看過來。
麗絲心裡更不痛快了。
她沒注意控制音量,說道:「我還以為我們鐵定是第一名呢。」
這話,梅麗爾聽到了。
緊接著梅麗爾那精致的柳葉眉,微微皺了起來。
身旁舔狗1-4號怒了。
他們天下第一的梅麗爾大人,來參加考試是教會和委員會的榮幸,得第一是應該的,怎麼會屈居第二?
其中一人立刻反駁道:「你們完成任務,總共花了三個小時。你知道我們多久就完成了嗎?」
二號說:「一個半小時,你們的一半吶!你們拍馬都趕不上!」
三號說:「就這樣你們還有信心,覺得你們會是第一名?哈!」
四號終於有機會登場了:「真不知道什麼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笑話!」
四人齊聲:「和梅麗爾大人比,你們算什麼垃圾?」
杜蘇拉耳朵一動。
講真,麗絲的話,她肯定不會全信,這女孩明顯對梅麗爾羨慕嫉妒恨。
但梅麗爾的舔狗們,踩一捧一,那就夠夠的了。
杜蘇拉從口袋裡掏出一份手稿,然後她咳了兩聲。
麥克和麗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分別從口袋裡拿出一份手稿,羅德大叔見狀,無奈地也拿出一份。
四人依次排開,四個人,四份手稿,均不一樣。
也就是杜蘇拉的隊伍,每個人都有一份手稿。
舔狗四人:「……」
一號吃驚得大叫:「不是一隊拿一份手稿,就算合格嗎?!」
杜蘇拉撓了撓頭,很不好意思地說道:「是啊,可是我們隊因為一點小矛盾,沒仔細聽規則。我們這不是怕不合格嗎,為了保險,於是一人找了一份手稿。」
人家隊伍拼死拼貨,五人拿一份,除了梅麗爾的隊伍,其余的還沒出來呢。
而這隊倒好,竟然一人一份?
真當遺跡裡的魔獸、機關都是吃干飯的啊!
杜蘇拉:「那個,我還挺不好意思的……不然給你們一份,幫我們勻勻數?」
舔狗四人:「…………」
老、老凡爾賽了!
……
杜蘇拉這秀得,對面那組直接臉面無光!
麗絲倒是挺高興的,畢竟這種高光時刻,在她人生中壓根沒經歷過幾次。
也不知道是出於對梅麗爾的嫉妒,還是對四只囂張舔狗的打擊報復,本來膽小的麗絲,難得還嘴道:「我們取得了四份手稿,用時三小時,平均一份四十五分鐘。而你們呢,僅僅取得一份就費時九十分鐘……四十五和九十,你們會不會算數?我們的用時才是你們的一半。」
麗絲直接把剛才舔狗二號懟他們的話,原封不動地還了回去,懟得舔狗二號顏面無光。
這還沒完,麗絲不過癮,她接著說道:「你們天天吹梅麗爾有多厲害多厲害,結果你們用了這麼長的時間,這算什麼?」
「名不副實?虛假營銷?還是贊譽過剩?」
「總之,就是不過如此。」
麗絲挽住杜蘇拉的手臂,說:「我們杜蘇拉這麼厲害,有吹過嗎?事實勝於雄辯,請拿數據說話。」
說完,麗絲還刻意瞅了梅麗爾一眼。
然而高挑的粉發美女仍舊表情淡漠,她憂郁又清冷地眺望著遠方,就連視線都不稀得多給麗絲一分。
麗絲不知為何,心裡又不舒服了起來。
梅麗爾雲淡風輕,不代表她身邊的隊友也是這樣。
用他們的原話打臉他們可以,揪著高貴的梅麗爾大人侮辱,那是萬萬不可以的啊!
四人氣得吹胡子瞪眼的,二號反駁道:「光看速度有什麼用,你們一組我記得有六個人吧?結果只有四個人抵達,兩個人折損在裡面,你也好意思炫耀?」
「什麼折損?裡面發生的事情現在暫屬機密,我不方便透露,反正絕不是你這種級別的人能知道的。」麗絲強大的文學功底在此發揮了作用。
麥克在旁邊拉扯著,不停勸說算了算了,可光麗絲一個,她還能和對面四張嘴戰個平手,不得不說也挺厲害的。
好好的中心廣場,變成了嘴炮轟炸地。
兩個隊伍的言語攻擊還在繼續,也不知道麗絲的哪句話,觸碰到了梅麗爾原本不敏感的神經,她如面具般毫無變化的表情,出現一絲皸裂。
只見高挑美人緩緩側頭,眉毛微蹙,一副不滿的樣子。
這表情,直接讓狗腿四人組驚呆了。
二號和四號立刻跳起來說:「梅麗爾大人生氣了,你快道歉!天啦你到底干了什麼令人神共憤的事情,快!道!歉!」
一號和三號連忙寬慰道:「梅麗爾大人不要生氣,生氣會破壞您美麗的容顏,區區一個小丫頭片子,我們立刻把她搞定。」
四人很是緊張,好似梅麗爾只要生氣,必然會生靈塗炭,引發一連串的大災厄似的,杜蘇拉看過來,來了精神。
就連剛才嘴炮打了個痛快的麗絲,也陡然緊張起來。
她不禁往後退了一步,小心又結巴地說道:「干、干嘛……我,我又沒說錯。」
梅麗爾的眉毛卻越蹙越死。
四人組和麗絲:「!」
杜蘇拉:「哦?」
羅德大叔只是翻個身,接著閉目養神,不參與討論。
就在眾目睽睽下,梅麗爾絲毫不顧及高冷美人形像,她大大地打了個哈欠,眼角泛著困乏的淚花。
梅麗爾:「好困……」
好似從精修變成了線稿,從正常版變成了Q版,梅麗爾的畫風轉變得有些突然。
幾人:「……」
梅麗爾:「想睡覺……」
幾人:「…………」
梅麗爾:「還有多久啊?」
說罷她又打了個哈欠,看樣子是真的困。
四位舔狗如夢初醒,他們開始張羅著讓梅麗爾盡快睡上覺,其中一人竟然跑到監考官面前問:「既然我們都合格了,我們能先回去休息嗎?您看,梅麗爾大人都累了,想必普通考生也很累吧?或者讓梅麗爾大人休息,我們在這等著也行。」
考官感動於他們的忠誠,看著他們微笑。
……然後拒絕了。
不過十幾分鐘,也不知道舔狗四人組從哪裡搞了個吊床出來,梅麗爾躺在上面睡著了。
不得不說美人就是美人,即便躺在吊床上睡覺,也頗有古墓派小龍女的調調,畫面很是風雅,好似她可以凹出來的造型。
經歷過剛才致命的尷尬後,麗絲和對面那四個終於進入到和平期。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裡,陸陸續續還有四組出來。
當第六組出來的時候,他們渾身是汗,衣服焦黑,和梅麗爾與杜蘇拉兩組的輕松淡定呈鮮明對比。
第六組的考生們仿佛經歷了一場浩劫,剛出來,五人全癱在地上。
其中一人氣喘吁吁地向監考官抱怨道:「考官先生,我鬥膽想請問,是不是遺跡裡道具擺放存在些問題啊?數量有點少……」
監考官臉一黑,心中有不好的預感。
果然這人問道:「我們的冰之路走到頭,為什麼沒有手稿啊?是原本設定的冰之路就沒有手稿,非得再走一遍火之路,還是說我們的冰之路的終點少放了一份手稿道具?」
對此,監考官:「……」
五張煙熏火燎的小黑臉,喘著粗氣,抬頭看著他,眼睛均是黑白分明,很純真很純粹。
……和某些凡爾賽搞事考生們,截然不同。
監考官不禁看了杜蘇拉那組人一眼,麥克等人連忙把臉扭向一邊,吹著口哨裝啥也不知道。
本來他們就是無辜的。
在扔下戴維後,他們一路無比順暢,沒一會就拿到了冰之路的手稿。
杜蘇拉盤算了下時間,她說:「到終點等著也是等著,太無聊了,我們不要浪費委員會精心布置出來的密室逃脫……哦不,模擬遺跡。」
「這種完美的訓練環境不可多得,來,讓我們再多拿幾份吧!」
——如此冠冕堂皇。
於是現場只有杜蘇拉,她頂著一張淡定臉,從口袋裡掏出第六組冰之路的手稿,走過去,塞到提問人的手中。
杜蘇拉拍拍對方的肩膀,仿佛首長慰問士兵,「辛苦了。」
對方一臉懵逼。
此時梅麗爾那組的舔狗一號說道:「這群不講規矩的鄉村野人,每人拿走了一份手稿。估計你們冰之路的手稿,就是被他們拿走了。」
第六組的考生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想想他們經歷的種種,如此艱難,還被迫重來,而對方輕輕松松,衣服都沒髒,還一口氣搶了四份……
這種打擊,是毀滅性的。
第六組的考生們,哇一聲,全哭了。
廣場內唯一的監考官再次惡狠狠地看向杜蘇拉。
杜蘇拉這貨竟然行了個禮,說:「不必感謝我,只是替您進行必要的挫折教育罷了。」
考官氣到不想說話!
至此,第二場考試結束,六組通過,杜蘇拉一組一人死亡一人失格,第三組一人受重傷,其余輕傷不計,共計二十八人合格。
雖然記錄影像的機器在這個時代還沒有發明出來,可教會裡神力使用的道具,總是超前一步。
委員會擁有一種神力驅動,通過各個分裝置的鏡頭,便可將景像轉映,投射到大屏幕上的特殊道具。
從第二場考試開始,神侍資格考試已經允許普通民眾買票觀看了,即便不是所有鏡頭都記錄並轉投到大熒幕上,但杜蘇拉實力強勁,導播願意給的鏡頭多,她的大部分表現,民眾不但看到,還印像深刻。
實力強勁的選手,不是沒有,比如梅麗爾。
黑馬,也不是沒有,比如雷克菲爾德伯爵的次子,雷諾·雷克菲爾德。
可像杜蘇拉這種,大家完全不期待,只覺得第一場考試就應該刷掉的人,卻實力強勁得超出了考生階層,怎麼會不叫人印像深刻?
大熒幕下的觀眾席上,大半的人,都在討論她。
而杜蘇拉最出名的是什麼?
不是她的名字,而是准王妃艾拉·查明和王子威廉之間愛情故事裡,一個又蠢又毒的配角。
於是這個故事,再次被大家拿出來回憶了一遍。
很快有人便從當中察覺到了邏輯不通的地方。
「杜蘇拉很強啊,如果她有意折磨艾拉,怎麼還會給她遇到王子的機會?說不動小命都不保了。」
「這個啊,聽說她是最近才覺醒的能力。」
「什麼!最近覺醒就這麼強,那她豈不是會更強?!」
「也不一定吧,你看看幾年前的伊萊·布裡奇,現在還不是泯然眾人了。」
「啊,那也是……」
在考試現場聽到這番論調的伊萊:「……」
……扎心!
然而大家的討論聲仍在繼續。
不少人認為杜蘇拉雖然強,但對繼妹那樣壞,典型的有能力但沒人品。
可人,總會有慕強心理。
以往一邊倒的罵聲,也有辯解的人出現了。
有人說:「本來准王妃和杜蘇拉也不是一個媽生的,一個爸都不是,要不是她媽再婚了兩人就是毫無血緣的陌生人。」
「毫無血緣再加上這種關系,資源又只有那麼多,互相爭奪不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對啊,就算是親兄弟爭家產爭資源互相殘殺的事,還少了嗎?」
「哈哈哈哈你看我哥,每天和我吵架,理由就是我比他多吃一個雞腿!我多吃一個怎麼了,憑啥要讓給他?杜蘇拉對艾拉不好,也是人之常情吧?」
因為杜蘇拉的出色表現,輿論風向都在慢慢轉變。
艾拉也在現場,這些風言風語,不可避免,也傳進了她的耳朵。
艾拉不禁咬唇。
她很緊張,非常緊張。
現在還沒什麼人拿她和杜蘇拉進行比較,但當杜蘇拉通過考試成為神侍後,兩人同為神侍,又是兩姐妹,被人拿來比較是遲早的事。
是啊,現在的杜蘇拉那麼強。
而她什麼力量也沒有,除了一些空洞的頭銜。
輿論還逐漸在扭轉,羨慕她同情她喜歡她的人也漸漸變少,那她,本該是完美無缺的灰姑娘,還剩下什麼?
艾拉非常惶恐。
然而更令她惶恐的事情來了。
有人過來找她,說理查德神官有第二場考試相關的事情,要問她。
分組,是她做的!
艾拉頓時心慌,卻不得不忍住,她的笑容依舊甜美,謝過了來人,說她整理下儀容,馬上就去。
艾拉走到洗手間裡,洗了個冷水臉。
她注視著自己的眼睛,不斷說到:「你就是隨機分的,你是隨機分的,你是……」
她逐漸平靜了下來。
艾拉信念很堅定,朝調查室走去。
然而剛出門,艾拉便從樓上,看到了杜蘇拉的身影。
她沿著走廊,走到靠近杜蘇拉正樓上的位置,再看,杜蘇拉的對面,站的竟然是尊貴的月神大人!
艾拉連忙捂嘴,差點驚叫出聲。
考試現場本來就很多人,大隱隱於市,周圍來來往往的人,並不會令希斯和杜蘇拉在意。
更何況,杜蘇拉再見希斯,他似乎又換了個身份。
從夢境裡的銀發少年,到忽然造訪的少年成人版,到和她簽訂契約、自稱邪神的神秘魔術師,再到人們又敬又怕的月神……
他似乎可以是任何人,又只是他自己——希斯·查爾德。
而且如此厲害的人物,即便她可以為他所用,可為他所用的人多了去了,他為什麼要特地教她使用神力和眼睛?
希斯在轉角處陡然路面,杜蘇拉備了一肚子問題,她在短暫的驚愕後張嘴就問:「你到底是誰?又指望我幫你做什麼事?」
這世界上沒有免費午餐,更沒有所謂「霸道邪神愛上我」,一切均是有索有求。
這個道理,杜蘇拉還是明白的。
優雅又清冷的銀發男人,看著杜蘇拉,沒什麼表情,似乎對眼前人沒有評價,沒有批判,於是讓人覺得他純粹到極致。
希斯支住下巴,仔細想了想。
「原來如此,你會問這個問題,代表你對自己能力的不自信。」
希斯說:「你做我吩咐你做的事即可。」
無論違法亂紀,還是逞凶作惡?抑或是罪大惡極?
杜蘇拉嘆息,「你這讓我很沒信念感啊。」
銀發男人一愣,他微微歪頭,如水的銀發從肩頭滑落。
他那張極美,又極冷淡的臉上,出現一種很淡很淡的疑惑。
「信念感?我以為你是無神論者。」希斯說到。
「如果非要信什麼的話……」男人注視著她的眼睛,像是要看進靈魂深處,勾走她的魂魄一般,然後希斯指了指自己,「我。」
「你信我就夠了。」希斯很是理所當然地說道。
然後銀發男人要走,剛轉身,他又轉回來。
像是想起什麼,希斯說道:「連熊管家都打不過,我以為你會丟人,但你剛剛的表現很不錯……還是這屆考生們的質量都太差了?」
最後那句,幾乎等於自說自話,也沒等杜蘇拉回應,男人的身影已經消失在空氣中。
留下杜蘇拉。
就……很無語。
老老實實表揚一下不行嗎非搞得這麼毒舌?咋的,神還要立人設不成?
雖然如此,她越過轉角,碰到雷諾。
雷諾好奇地問:「碰上什麼好事了?你笑得好開心啊。」
「沒有。」此時,表情管理失敗的杜蘇拉,才連忙拉下嘴角。
「哦對你們考試怎麼回事,聽說你們一組的一個死了一個取消資格了?」
而這一切,落入到艾拉眼中。
艾拉不敢靠太近,所以聽不明白,但她察覺得到杜蘇拉和月神很熟悉,還有些……親密。
艾拉腦袋裡有一個猜想。
杜蘇拉忽然覺醒且很超群的能力,是否是月神給予的?
大概率是的吧。
緊接著她還有一個想法冒出。
那如果,她也去求月神呢?
第23章
杜蘇拉和雷諾交談了兩句, 簡單說了下考試中發生的事情,便獨自前往調查室。
教會和王室,各自負責各自的部分,互不干擾, 互相制衡, 又互惠互利。
總體來說,兩方井水不犯河水, 更不想和彼此沾邊。
這次的事件, 好巧不巧,受害人杜蘇拉·查明,和准王妃艾拉·查明是繼姐妹的關系,勉強和王室沾親帶故。
如果真的牽扯到王室, 王室的聲譽怎麼樣, 教會並不關心。但如果因為王室的醜聞, 牽扯到教會的聲譽, 那教會就一百二十萬個不願意了。
理查德神官全權負責此次考試。
於是他親自審理這次的案件。
首先他找戴維了解了一遍事情經過。
戴維口中, 故事是這樣的。
考官伊萊·布裡奇找到他說,他可以讓他和杜蘇拉分在一個組別裡, 伊萊讓戴維在第二場考試期間離間杜蘇拉和其他隊友, 讓杜蘇拉落單,後面的事情戴維不需要問,也不需要管, 只要杜蘇拉落單,就算任務達成。伊萊以一瓶治愈聖水作為定金,兩人達成口頭約定,在事成後,伊萊再給戴維兩瓶治愈聖水。
戴維以前就是只要給錢, 啥活都干的賞金獵人,在業內也有點名氣,伊萊找到他一點也不奇怪。
戴維尋思這任務簡單,治愈聖水也是他需要的藥品,於是接了下來。
後面的事情,幾乎全暴露在鏡頭下,戴維不用交代,教會都很清楚了。
按照戴維的供詞,除了他和杜蘇拉,這件事還涉及到兩個人。
一個是主謀伊萊,還有一個,是可能是共犯,也可能只是被人利用的艾拉。
艾拉負責分組。
如果戴維、阿裡並未和杜蘇拉一組,陰謀則無法實施。
如果她是從犯,那邊牽扯到王室那邊,那就會很麻煩,這是理查德神官最不想看到的局面。
於是理查德神官,又讓人叫來了伊萊、艾拉和杜蘇拉。
好巧不巧,伊萊在門口,撞見了杜蘇拉。
伊萊沒啥好臉色,只是在看到杜蘇拉的瞬間,他張嘴想說什麼,但最終還是止住了。
伊萊眉頭緊皺,想給自己一巴掌。
雖然一切都是口頭協定,戴維沒有證據,但伊萊心裡很沒底,所以見到杜蘇拉,想起她預言的能力時,他竟然想問問她,他能否度過這一關。
……真是太諷刺了!
於是伊萊頭也沒抬,更沒在門口踟躕徘徊,而是直接進去了。
理查德神官將戴維的指正,說給伊萊聽。
伊萊臉色不好,卻堅定地說:「他污蔑我,我壓根都不認識他。」
伊萊甚至還說:「戴維說是我指使他的,他有什麼證據?」
伊萊給戴維的治愈聖水並無特殊標記,而口頭約定更是沒有實質證據。
如此一來,證據不充分,伊萊也清楚現在的情形,他一口咬死自己是無辜的。
緊接著理查德神官又去找杜蘇拉了解情況了。
這次是從人物關系入手。
杜蘇拉表示,她和戴維之前不認識,也無冤無仇。
和伊萊考官,在第一場考試前也不認識,同樣也無冤無仇,只是伊萊考官很看不慣她以前對艾拉神侍不好,於是在第一場裡針鋒相對。
也就是說,伊萊有動機,而戴維沒有。
這令戴維的供詞可信度更高。
其實至此,理查德神官已經相信了戴維的供詞,可沒證據也是真沒證據。
甚至他問艾拉,艾拉也是一口咬定,她是隨機分配的考生編號,至於她分配完後有沒有人修改,她就不敢保證了。
然而理查德神官,跟艾拉說話的時候,非常頭疼。
還沒到問責階段呢,他只是先從各個方面了解情況,艾拉說著說著,就哭了。
艾拉一邊哭,一邊說:「我、我只是按照要求分配考生啊,神官大人,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
她哭得梨花帶雨,很是惹人憐愛。
……對路人來說是惹人憐愛,對理查德來說,是惹人心煩。
證據他是沒有,可故事線他掌握了。
不管是艾拉鼓動伊萊這麼做,還是伊萊為了艾拉獨自這麼做的,都逃不開艾拉這個惹事的關鍵人物。
話又說回來,考試前資料審核階段,是不是也因為她,鬧出一起事故?
委員會因此損失了一名辦事員薇薇。
平均幾天鬧一場事,神官看著貌美的准王妃,心裡更煩了。
然而慈愛肅穆的五星神官大人,任職的幾十年間,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
他讓艾拉的侍女安慰她,隨後把所有人都一並請了進來。
緊接著他又去請了月神。
希斯到現場的時候,完全沒預料到是這麼雞毛蒜皮的一件小事。
於是清冷如月神大人,臉上的表情也可以用「無語」兩字來形容。
戴維再見到伊萊,他憤怒極了。
尤其在月神的公正審判下,戴維還有什麼好怕的?反正他說的都是真話,真正該擔心的是伊萊才對。
戴維朝伊萊喊道:「膽小如鼠!你有本事雇佣我,你有本事承認啊?」
「不過是見色起意,還以為自己有多正義的老色P罷了!」
「你!」伊萊也給他氣得青筋爆凸。
戴維說的粗俗,但不錯。
可伊萊怎麼會承認?
他連續兩場考試堅定地要讓杜蘇拉考試不通過,甚至要她的命,究其起因,對艾拉的情感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心中有股信念感,堅信杜蘇拉是壞的、惡毒的,艾拉是正義的、善良的,杜蘇拉擁有神力以後只會干壞事,而艾拉純潔美好需要保護。所以,他身為神侍,執行的不過是有些偏激的正義罷了。
「瘋狗亂咬人!」伊萊反駁到,「你說的不算數,一切憑證據說話。」
眼看著兩人就要掐起來,已經被一點破事煩得有些生無可戀的希斯,眉頭微皺,一只手手心朝下,伸向前方。
「證據?」希斯如西風般冷冽的聲音傳來。
這可太簡單了!
「記憶回溯。」
瞬間,戴維就像個牽線木偶一樣,動作卡頓在原地,他的腦袋上方忽然出現一塊類似全息投影一樣半透明的影像,影像裡赫然是戴維經歷過的事情,從昨天開始,便以六倍速開始播放。
伊萊找到他,伊萊給他治愈聖水,兩人達成協議,戴維挑選下手人物阿裡……
不多時,至第二場考試結束,戴維視角下他經歷的事全部播放完畢。
影像消失,戴維恢復正常。
他不明白剛才發生了什麼,只見到大家都看著伊萊,而伊萊面色蒼白,一身都是冷汗。
根據戴維的記憶,證據很明顯了。
伊萊即便再長一百張嘴,也無法辯解。
希斯覺得所謂審判,無聊極了。
「這種簡單的魔法,明明有人會用,偏要我來判定,理查德,你可真和你所信奉的那位一樣,偽善又心機。」希斯毫不客氣地說道。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那可捅了馬蜂窩。
理查德信奉的還有誰?
只能是太陽神了啊!
眾人被月神這話給嚇個半死,然而希斯也不是他們能指責的對像,於是眾人紛紛比劃十字請求太陽神的原諒,口裡還念叨著:「願太陽神原諒您!」
希斯沒表情的臉上,分明寫了個「無所謂」。
他看向理查德,「但既然你請我來,讓我來審判,那麼審判的結果,也該我來定奪。」
一柄長劍出現在他手中。
鋒利的寶劍映照出希斯淡漠的眼。
他反手一劃。
眾人還一點反應都沒有。
緊接著,砰地一聲悶響後,大量血液噴湧,在場膽小一點的,無一不在驚恐尖叫。
因為戴維的腦袋掉了。
他被月神一劍砍了頭!
戴維眼睛還睜著,甚至眨了一下,他的頭卻掉到了地上!
鮮血染紅了房間,肆意噴灑的血液甚至漸到了天花板上。
空氣裡彌漫著一股濃濃的血腥味。
本來調查室裡還有點菜市場吵架的感覺,此刻所有人在短暫的驚愕後,他們的神經都是緊繃的!
都說月神反復無常,原來……就是這樣的嗎?
一點征兆都沒有,說殺就殺?!
希斯甩了甩長劍上的血,他說到:「他取無辜之人性命,我取他性命,是這個道理嗎?」
沒人回答。
大家都很緊張。
即便這道理不錯,可沒人敢這麼做,更沒人敢說對。
希斯的舉動,就連杜蘇拉都沒想到。
她也有些僵硬。
伊萊的視線和希斯對上。
希斯還是沒太多表情,但他握長劍的姿勢沒有變化,淡漠的視線仿佛在說:「是你自己來,還是我來?」
伊萊此刻只覺得身側衣角被人拽了一下。
他側頭,看到了艾拉。
而在場所有人裡,最緊張的,其實是艾拉。
不光是因為月神反手就殺了個人,自從月神輕而易舉展現出「記憶回溯」的魔法時,艾拉就緊張到極點了。
只要這個魔法用在伊萊身上,那就坐實她共犯的身份了。
這是個污點。
一定會影響她和威廉的婚禮!
艾拉偷偷地拉了拉伊萊的衣角。
她很是驚恐。
以命換命,伊萊大概也逃不脫。
但如果可以的話,她希望這個人在「記憶回溯」前,就死去。
……為了她。
而伊萊,明明剛才最害怕最緊張的人,此刻卻淡定了。
他們的視線只短暫交彙,然後迅速分開。
艾拉的表情那麼明顯,他當然讀懂了。
伊萊甚至微笑了一下。
他堅信他所堅信的,艾拉是美好的,杜蘇拉是邪惡的,即便如此,他也欣然接受後果。
下一秒。
一柄尖銳的匕首扎進伊萊的胸膛,他自己動的手。
伊萊·布裡奇倒在地上,掙扎了片刻,不動了。
他的眼睛睜得大大的。
散開的瞳孔裡,什麼也沒有映照。
第24章
兩人的死, 算是此次事件的交代。
沒誰還敢再提問,就連艾拉到底是不是幫凶,都不再重要了。
因為誰都沒想到調查的結果,需要用兩條鮮活的人命來支付。
房間裡的氣氛很僵硬。
希斯手中的長劍又憑空消失, 他站起身, 對理查德神官說:「第三場考試我就不看了。」
理查德神官問:「第一名是誰需要告知您嗎?」
銀發男人搖頭,他說:「誰得第一名都無所謂, 只要取得了資格, 之後他們就站在同一起跑線上。」
「您說得極是。」理查德神官畢恭畢敬。
盡管月神不親民又反復無常,但這次的事件也多虧了月神,理查德神官很滿意處理結果。
殺雞儆猴。
如果是他的話,恐怕不敢如月神一般, 說殺就殺了。
這下某些人恐怕再不敢再如此頻繁的借刀殺人了吧?
月神就這麼來了又走了。
除了收拾屍體的, 調查室裡其他人也離開了。
艾拉從伊萊屍體旁路過的腳步, 都沒頓一下, 她跑得飛快。
兩位侍女連忙在後面追, 她們在小花園旁見到艾拉時,她的雙眼含著淚, 臉色也不好。
侍女們連忙問:「您怎麼了?」
「是不是不舒服?」
「需要叫醫生嗎?」
艾拉其實是被嚇到了。
如此血腥的場景她第一次見, 不僅如此,她還被月神嚇到了。
差一點,真的就差一點, 她就露餡了。
想到這裡艾拉甚至有點埋怨伊萊·布裡奇,他明明說著沒事不會有人發現,結果杜蘇拉不但沒有失去資格,還害得她背上從犯的嫌疑。
艾拉聽到侍女們的關心,她深吸一口氣, 說到:「我、我有點被嚇到,而且伊萊神侍平時對我很好,現在卻……我很為他傷心。」
雅安和戴安看艾拉的眼神都柔軟了,多麼善良又美好的姑娘啊!和王子簡直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她們連忙安慰起艾拉來。
而這件事在艾拉心中留下了兩個印記。
一是要小心。
她不能覺得有人幫她,就萬無一失,一定要把自己的嫌疑洗得干干淨淨。
二是力量。
如月神般強大的力量,或者如杜蘇拉一般,連輿論都開始扭轉的力量。
……
希斯前腳剛走,後就就想起自己忘事了。
明明來的時候,這事在心裡記得好好的。
希斯:= =
然後他自己原諒了自己,畢竟也是一百多歲的老神了,忘點事情不是很正常麼?
而且希斯堅信,只要他自己不尷尬,尷尬得就一定是別人。
希斯掉頭去找杜蘇拉。
他暫時還不想讓人知道他和杜蘇拉之間類似師徒的關系,這樣以後要用她,會很不方便,也很容易被某些人看穿意圖。
於是希斯閃現至杜蘇拉的面前,又用傳送魔法,將兩人傳送至密林的城堡裡。
幾秒內切換場景如AR換景,眼前都發暈的杜蘇拉,在嗅到熟悉的雪松混著檸檬草的冷香後,視線聚焦,人也不自覺地鎮定下來,只是她放在折疊鐮刀上的手,始終沒有放下來。
講真杜蘇拉是很有些緊張的。
之前她不是沒見過希斯殺人,但那是在別人先攻擊的前提下,希斯再進行反擊。
今天對戴維,那便是處刑。
她並非想要裝良善,在和希斯簽訂契約的時候,杜蘇拉便做了心理准備。
但她只是以為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備。
親眼實觀和腦補畫面,壓根不可相提並論。
既然他的行事風格是這樣,那是否代表她以後也要這樣?
很快,杜蘇拉的手又從鐮刀上放下來了。
因為理智告訴她,如果希斯想動手的話,她早就死了,而且她還不會知道凶手是誰,化成怨靈都不知道找誰報仇的那種。
她的防備,面對希斯,一點用處都沒有。
希斯松開杜蘇拉的肩膀。
杜蘇拉正欲道歉:「不好意思,剛從考場出來,是我太……」
話還沒說完,銀發男人打斷她說:「謹慎沒有錯。誰都可能背叛你,包括我。」
他聲音很平靜,在陳述一個事實。
杜蘇拉愣了。
她都沒有意會過來,希斯就遞給她一對小小的耳環。
珍珠耳環,有著淡淡的光澤,樣式很基礎,但典雅好看。
珠寶?
杜蘇拉沒接。
希斯看出她的疑惑,他說道:「只是普通的聯絡用具。你需要找我時,就用這個。」
簡單交代完使用方法,希斯便將杜蘇拉送回了原處。
一切快得跟沒發生過似的。
珍珠耳釘在手心散發著淡淡的光輝。
杜蘇拉心裡卻梗了一根刺。
「誰都可能背叛你,包括我。」
而希斯,強大的月神,又到底是經歷過什麼,才會教導她這種道理?
杜蘇拉開始有點好奇了。
就希斯找她的這會空檔,艾拉和侍女說她想靜靜,一個人散散步,兩位侍女便給她留了些個人空間。
說來也巧,希斯把杜蘇拉又送回來的時候,正巧被艾拉撞見。
月神大人和杜蘇拉之間,存在不可告人的關系。
這一點艾拉很肯定。
同時她心中一個聲音告訴她,機會來了。
既然在月神的幫助下,杜蘇拉都能獲得神力,她又為什麼不可以?
艾拉幾乎在一秒內,就調整出自己最完美的狀態,她一路小跑奔向希斯,嘴裡喊著:「月神大人,麻煩等等我!」
她的聲音不大,巧在周圍沒什麼人,希斯聽到了。
希斯定睛一看,一名金發的俏麗少女朝他跑來,笑容很甜美。
希斯看了一會。
所以他也在原地等了一會。
這一等,艾拉心中頓時欣喜。
月神大人一副清冷不理人的樣子,她其實做好了被拒絕或者被無視的准備,萬萬沒想到,月神大人竟然要搭理她。
果然女主角的光輝,不會有問題。
也就在這時,仔細思考了幾秒的百年老神·年紀大·記性不好·月神,確定以及肯定,自己不認識眼前的金發少女。
倒是這少女身上,圍繞著一股奇怪的光圈,大約是某位女巫留下的祝福,想必很多事,都會如她所願地進行下去吧?
那她找他干什麼?
祈禱還是許願?
哪個都令希斯很煩,要許願要祈禱,找神殿裡那個偽善的太陽神不就好了。
一想起某人,希斯眉頭一皺,心情很不好,於是表情也變得陰沉嚇人了起來。
下一個瞬間,希斯憑空消失,離開了第二場考試的場館。
留下還在向他跑去的艾拉:「……?」
無、無視?
直接無視?!
艾拉要抓狂了,她從未受過這種待遇!
再一抬眼,艾拉看到了遠處的杜蘇拉,正看著這邊。
也就是剛才她跑向月神,月神直接無視了她的情形,被杜蘇拉盡收眼底。
艾拉覺得丟人極了!
尤其是在杜蘇拉面前丟人,這更令她不能接受!
艾拉的臉都憋紅了,但面前的畢竟是從前住在一個屋檐下的繼姐,直接無視她,實在不符合童話女主的美好品性。
於是艾拉硬著頭皮,朝杜蘇拉揮了揮手。
「姐姐,好久不見。」艾拉說到。
而杜蘇拉一臉冷漠。
艾拉頓時委屈上了,她說:「你是不是怪我狠心?可那是威廉要懲罰你們的,我沒有讓他這麼做……」
杜蘇拉直接翻了個白眼。
算了,故事主角就是了不起,總有人為她前僕後繼。
惹不起,躲還躲不起嗎?
杜蘇拉既沒和她理論,也沒有罵她,甚至都沒給她多余表情,連她的話都沒聽完,杜蘇拉在轉身就走,躲得遠遠的。
免得沾晦氣!
對此,艾拉:「………???」
月神無視她也就算了,怎麼連杜蘇拉也這樣?!
艾拉她還從未受過這種委屈!
今天的緊張、害怕,還有方才的委屈一同找上門,艾拉哇地一聲,哭得很大聲。
……
三天後,讓通過第二場考試的二十八位考生經過簡單的修整,第三場考試如約而至。
然而參加考試前,這二十八人坐車又轉車,光路上的時間,就花了幾個小時。
終於,第三場考試,也就是最後一場的考試地點,出現在眾人眼前。
先下去的考生們,看到了考場。
大家竊竊私語,偶爾幾句話飄了過來。
「不會吧?在這裡,那豈不是會死很多人……」
「這裡我來過一次,組隊來的,要是讓我們組隊進去我就不怕。」
「我來考試又不是來送命的……」
這些討論聲,弄得還沒下車的考生們很是緊張。
然後杜蘇拉下車一看。
——密林。
沒錯,就是她在裡面住了兩個月,比她穿過來後在家住的時間都長的,那個密林。
在杜蘇拉眼中,這裡等於第二個家。
杜蘇拉欣喜地笑了。
我的主場總不會出問題吧!
她環視四周,其他人全都一臉菜色。
杜蘇拉不禁問離她最近的麗絲:「你們至於嗎?不就是個破林子……」
「破林子?這裡面有很多三級以上的魔獸啊啊啊!像我這種無攻擊力的,打一級都夠嗆,我進去確定不是給魔獸們加餐嗎?」
麥克也說到:「希望是組隊希望是組隊,杜蘇拉等下我們可以和你一組嗎?」
然而第三場考試的考官,親自打破了麥克的美好幻想。
第三場考試的規則是這樣的,考生們進去呆三天,再出來,視為合格。
當然這場考試也關系到排名。
在裡面待的越久的,排名越靠前,最長可以在裡面待五天。
考官說了,不要求他們獵殺魔獸,只用隱藏自己的蹤跡,保命即可,但考生需要獨立行動,不可結隊。
對此,麗絲和麥克:「……」
他們已經瑟瑟發抖了。
杜蘇拉安慰他們說:「你們別緊張,裡面魔獸的脾氣其實挺好的……」
說著,轟隆的震動感越來越近,在眾人的驚叫聲中,一只長著翅膀的豹子,赫然出現,咆哮著要攻擊眾人。
就連考官都嚴陣以待,拿出魔杖結開保護屏障。
杜蘇拉狠狠瞪了猛獸一眼。
猛獸想起了上次被杜蘇拉暴揍的痛。
豹子秒變小貓咪。
她一邊摸著猛獸的肉爪,一邊對麗絲和麥克說:「看,我都說它們脾氣很好的!」
麗絲和麥克:「…………」
可惡,她真的是令人憎惡的老凡爾賽!
第25章
麗絲他們嘴上罵著人……哦不他們嘴上也不敢罵人, 心裡還羨慕極了。
再羨慕也沒有辦法,考試規則就是考試規則,滅絕了他們這些抱大腿專業戶們繼續舔大腿的可能性。
考生們按照順序,每隔十分鐘進一個人, 確保他們不會相互結伴。
不僅如此, 其實委員會還暗中安排了考官們跟蹤他們。
一是為了監視有無違規情況,二是為了保護他們的生命安全。
杜蘇拉上一場考試僅次於梅麗爾他們抵達中心廣場, 於是她進密林的順序也很靠前。
其他人考試, 那叫考試。
杜蘇拉考試,那叫回家。
就連暗中跟著她,意圖保護她安全的考官,都忍不住罵罵咧咧。
喂, 那是三級魔獸, 不是你家養的貓咪!沒看人家張著嘴就准備一嘴巴子咬掉你的頭呢!
什麼原來它真的只是打哈欠?!
……媽的, 智障魔獸!
這名穿蓬蓬裙舉洋傘的優雅棕發小姐姐, 又跟了一會, 原本貴族仕女一般的完美表情再次破功。
喂,那是二級魔植, 雖然比玫瑰還好看但它真的是吃肉的!看, 它張大了嘴就要咬掉你的手指了吧?
淦!竟然一把掐了?這玩意的根莖可是比鐵都硬啊!
……媽的,智障魔植!
蓬蓬裙接著跟,但她現在已經很不淡定了。說好的需要保護的考生呢, 為什麼這位擼著貓采著花像是漫步在自家庭院裡?
這時天空下起了蒙蒙細雨。
隱蔽是基礎,考生022號終於打算找個山洞避雨生火了吧?
終於要有點考試的樣子了!
然而,沒走多久,一座華美的古堡赫然出現在蓬蓬裙的眼前。
古堡的牆壁爬滿藤蔓,旁邊還依偎著一株參天大樹, 雖然是人工建築,但與植被茂盛的密林融為一體,渾然天成。
緊接著,蓬蓬裙就看到杜蘇拉拉開院門進去了。
進……進去了?
喂,022號考生你這可是擅闖民宅啊!雖然現在是下雨了但你好歹表現出一絲掙扎一絲愧疚啊!
就在杜蘇拉前腳剛進去,後腳轟隆一聲響,天邊烏沉沉,雨越下越大,不一會便下成了瓢潑大雨。
善良守序的蓬蓬裙很是掙扎,她身上的每一件洋裙,都是她的小心肝小寶貝,她舍不得它們淋濕發臭。
在心裡默念很多聲「對不起,打擾了」之後,蓬蓬裙鼓起勇氣推開院門……
砰——啪——嘶嘶嘶——
蓬蓬裙被電網一樣的結界給彈了回來,不但淋了透濕,身上的小裙裙也電得焦黑。
留下蓬蓬裙:「…………」
「啊啊啊啊啊啊啊!!!」
「媽的,智障古堡啊啊啊啊!!!!」
……於是,跟著杜蘇拉,意圖監督、保護她的考官,琳達·斯格爾特,暴走了,崩潰了,歇斯底裡了。
即便只是合格,也要在裡面待上三天。
現在困擾022號考生杜蘇拉的,不是生存壓力,而是無聊。
跟在身後的蓬蓬裙考官,她早就發現了。
不論出於什麼形式的監視,都令杜蘇拉有些反感。
因此她才故意凡爾賽,調戲了一下監考官。
哪知道考官的神經那麼敏感……
有考官的監視,杜蘇拉也不敢拉出熊管家和無臉女僕出來對練,萬一暴露了什麼信息,那就得不償失了。
可密林裡的古堡能有什麼?
能有媲美現代娛樂場的設備嗎?
有電視劇和綜藝節目嗎?
有游戲機嗎?
都沒有。
所以……只能睡覺了。
好在密林的環境好,空氣裡能量的濃度很高,有利於杜蘇拉提升神力恢復精力,睡覺也不是白睡,等於修煉。
於是乎在其他考生們還在風裡來,雨裡去,沒有草帽兩腳泥的時候,杜蘇拉已經洗了個熱水澡,換上毛茸茸的兔子睡衣,鑽進被窩裡美美地睡覺了。
睡覺就是爽!
一直睡覺,就能一直爽!
……那也不是。
第三場考試時間實在忒長了,杜蘇拉睡到第二天下午,在床上翻來覆去,實在睡不著了。
好在再一天,她就能出去。
杜蘇拉換了衣服干脆出門逛逛。
她出門的時候,還是和所有考生和考官們的畫風都不一樣。
經過兩天的日曬雨淋,蓬蓬裙琳達已經成了泥泥怪淋達。
其他人,也均是和琳達差不多的髒樣子……且飢腸轆轆。
而杜蘇拉,穿干淨小裙子,頭發絲都是清爽的,手裡還挽了個野餐用的籃子,裡面裝了一壺香噴噴的咖啡,和一小碟色香味俱全、外面蓬松內裡脆爽的三明治。
——來自賢惠的熊管家的手制。
杜蘇拉剛才院子裡出來,琳達·斯格爾特不僅臉綠了,嫉妒的,眼睛也綠了,給饞的。
琳達這兩天沒敢歇息。
古堡裡面的情況她無法用魔法感知,奇怪的結界把她隔開了,她只能用視覺去看。原始的密林裡冒出一座古堡,仔細一想,真是哪裡哪裡都可疑,琳達還是很有責任感的,她擔心杜蘇拉出了什麼意外,於是一直強撐著觀察情況。
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
現在琳達就餓得慌。
琳達的眼前好巧不巧,哦不,是鼻子好巧不巧,嗅到了食物的香氣,一直擔心的考生,也全須全尾地出現了。
琳達的精神頓時放松,她也管不了條例、准則啊之類的,好好的蓬蓬裙小姐姐像個猿人似地猛地衝過氣,使用自己畢生所學,在最短的時間裡,把杜蘇拉的小野餐盒,搶到了自己手裡。
然後掀開籃子,開始……
「嗷嗚嗷嗚嗷嗚!」
「真好吃!」
「太好吃了!我從沒吃過這麼美味的食物,艾瑪餓死我了!」
「咖啡真香!哈哈哈我琳達達又回來啦!!!」
吃完,扔了野餐盒的琳達,雙手叉腰,笑容癲狂又滿足。
血糖持續升高,在滿足了最低級的欲望後,琳達的理智終於回歸。
她扭頭一看——
杜蘇拉看野人一樣的疑惑表情。
琳達:「……?」
她歪頭。
杜蘇拉也歪頭,只是表情變成了:= =。
只見琳達的雙頰越來越紅,越來越紅,已經有超過猴子屁股的趨勢,緊接著砰地一聲,琳達的腦袋頂冒出一團熱氣,整個人已經燒當機了。
在昏迷前,琳達看到杜蘇拉衝過來,連手都伸了,意欲接住她。
感謝的話在嘴邊呢喃,琳達慶幸該考生還算心地善良。
然後她就看到杜蘇拉的手陡然一縮,捂住鼻子,道:「你到底干嘛了怎麼這麼臭?」
琳達:「!!!」
這個時候再接已經來不及了。
在震驚和羞愧中,砰地,琳達倒在了地上。
……
不多時,琳達就醒了。
她身上已經清理干淨,換上了一套新的衣服,由於她太矮,又平胸,衣服不是很合身,但那也比泥泥怪淋達好太多。
琳達以為自己會在古堡的大床上,事實是,她在河邊的草地上。
地上還擺著她剛吃過的野餐盒,打開一看,依舊是三明治。
方才的窘迫又再度襲來,琳達不知道從何問起,從哪裡為自己正名,又從哪裡開始道歉。
無臉女僕甚至給她盤了個好看的發髻,棕發小姐姐指頭對指頭羞澀了半天,蹦出一句:「我叫琳達·斯格爾特,是……」
「考官。好的下一句。」
「……」琳達忍了一下,「我在古堡外是為了……」
「保護我的安全。好的再下一句。」杜蘇拉氣定神閑。
「……」琳達再次忍了,「剛剛很謝謝你幫了我,只是……」
「古堡不能說,你不如解釋下你是不是掉進野豬的糞坑了?」
沒有嘲諷的意思,就是單純的疑惑。
琳達:「…………」
不,琳達已經不想再說了。
她甚至懷疑自己不是考官,對方才是!
琳達氣鼓鼓地站起來,雖氣但她不是不懂感恩的人。琳達說:「為了報答你,我給你取來密林獨有的獨特魔植,用它可以制成十分稀有的復原聖水。」
杜蘇拉聽說過治愈聖水,就是戴維不惜殺個人,都要弄到的藥水,據說教會特供,其他地方很難入手。
復原聖水聽上去,那個治療的級別,就比治愈聖水高了不止一個段位。
杜蘇拉有些好奇,琳達立刻起身去找材料,杜蘇拉也連忙跟上。
琳達顯然不是第一次來密林,她根據太陽的方位辨別方向,一路沿著河流往下走,又根據一種稀有魔獸的糞便,確定了具體位置。
通過瀑布,兩人再次進入一方天地。
瀑布後面有一處天然形成的洞口,能看得到太陽。
因為路程較遠,天快黑了,地平線上還留有一絲太陽的余熱。
正是因為周圍快黑了,杜蘇拉才發現,瀑布後面這株汲取泉水生長的柳樹,不僅是純白的顏色,還會發光。
「找到了!」琳達欣喜地說到。
她再次探查了四周,確定旁邊沒有魔獸,琳達拿出小刀,割了幾片純白柳樹的樹葉。
她把葉子裝進特質的小瓶子裡,扔給杜蘇拉,然後又用小刀,薅了一些下來。
只是割第二部 分的時候,琳達的動作明顯加快了。
她立刻裝瓶,向杜蘇拉跑來,臉上克制不住「發大財了」的表情,她走路不光帶風,還連蹦帶跳,雀躍極了。
也就在她跳到半空中的時候,嗖地破空聲傳來,琳達連忙躲避,緊接著更多的鞭子抽打聲在耳邊響起,杜蘇拉定睛一看,純白柳樹的樹枝陡然抽長,像是有自我意識一般,以極快的速度攻擊她們!
杜蘇拉趕緊閃躲。
「啊!」琳達那邊發出慘叫。
柳樹攻擊的目標主要是她,攻擊太密集,她的肩胛骨被一只柳條擊穿。
「我、我的頭發……你竟然敢扒我的頭發!不可饒恕!」
哀怨縹緲的聲音傳來,杜蘇拉分神去看,只見柳樹的樹干上,竟然出現一張女人的臉!
與此同時,隨著夜晚的到來,柳樹的攻擊愈來愈凌厲,光憑躲的,杜蘇拉自覺躲不開。
於是她條件反射地抽出鐮刀,要去砍!
「別砍!她會狂暴的!」琳達趕緊喊到!
然而已經來不及了,即變杜蘇拉收了力道,鐮刀仍然刮掉了一根枝條。
「啊啊啊我寶貴的頭發!!!」哀怨的聲音變得尖銳刺耳,就連柳條都蔫了。
兩人趁間隙抓緊時間逃命。
在洞門口,卻被一只渾身雪白的獨角獸堵住去路。
獨角獸的蹄子刨著土,來者不善。
「快,快殺了他們!!!」柳樹尖叫道。
前方獨角獸的獸角積聚著能量,後方柳葉砰地爆炸開來,如千萬根刺,扎向兩人!
完了。
杜蘇拉雙眼大睜。
她心裡有AC數。
她知道自己完了,如此密集的攻擊她絕對躲不過。
就在她等待疼痛降臨的瞬間,一股雪松混雜檸檬草的清冷味道,在鼻尖縈繞。
希斯?!
第26章
杜蘇拉在穿越前, 也看過漫畫。
安西教練經典名台詞是:直到最後一刻,都不能放棄希望。一旦放棄話,比賽就結束了。
此話激勵了幾代熱血青年。
但,如果是在比賽最後時刻發現比分落後一百分呢?
那還比個錘子!
杜蘇拉不是杠, 只是在她正式開始掌控力量, 並學會戰鬥之時,希斯就教導過她, 雖然戰鬥實力會根據狀態來決定, 但越很多級去對戰,還指望贏,總歸是不現實。
有些對手,在站到你面前那一刻, 就注定不會給你任何機會。
當然, 對此, 杜蘇拉回復是:教練我想打籃球!
她當時是不信邪。
不指望贏, 溜我總能想個辦法溜吧?
命是攢在自己手裡, 總要掙上個一掙呀!
然而這一刻,在暴走純白柳樹, 和至少四級以上獨角獸夾擊下, 杜蘇拉預測了它們每一次攻擊,也知道該從哪裡去躲,遲鈍身體卻無法奔向逃生路。
……很絕望。
但這就是實力差。
所以這一刻, 杜蘇拉清楚明白地知道,自己要死了。
也就是在這電光火石一瞬間,幾乎連眼前景像都看不清,杜蘇拉被攔腰扛住,緊隨其後就是猛烈加速感和失重感!
胃酸都要被頂出來了, 膽汁都要被搖出來了!
杜蘇拉一口不可描述就要吐到救命恩人身上,但鼻尖嗅到熟悉氣味,讓杜蘇拉硬生生忍住了。
說熟悉,有些套近乎了。
但雪松混雜檸檬草清冷味道,很有辨識度,有且只讓杜蘇拉聯想到一個人。
希斯。
她都來不及看,如西風般冷冽男聲,率先傳來。
「你倒是能跑,考個試還能作死到這裡來。怎麼,是人類天生向死本能作祟嗎?」
說著,希斯把杜蘇拉放了下來,身體卻上前一小步,擋住純白柳樹和獨角獸。
杜蘇拉:「不是我是琳達考……yue……」
話都沒說完,杜蘇拉已經背過去,撐著石牆吐了個爽。
希斯:「……」
這種類似抓到自家寵物狗即將被狗肉店捉跑,還沒罵上兩句狗子就先吐了毒狗糧微妙感覺……
很想揍死狗子。
偏偏,這只不聽話杜蘇拉犬,剛吐完就問:「琳達呢?」
她從希斯身後探個眼睛去看。
和他們完全相反方向,琳達倒在地上,她上方石壁上還留了個和她等身大小人形坑。
……儼然是剛才希斯情急,扛起她同時,一腳將琳達踹離了對方可攻擊地帶。
然而,人形坑……
哇光想想就痛!
杜蘇拉不禁說:「……好歹也是個嬌滴滴萌妹子,月神你也下得去手啊。」
不愧是月神反復無常,不懂人心。
她看純屬是**木有長小鳥。
希斯側頭,側臉完美得引人犯罪,笑容卻有點冷,「要不我當時選擇踹你?」
杜蘇拉:「……」
她搖頭如撥浪鼓,「不了不了,謝謝老師,老師人美心善神界第一。」
希斯:「…………」
而純白柳樹憤怒和獨角獸狂暴,不會因為他們躲開攻擊,就輕易平息下來。
「我長個頭發容易嗎?!為什麼你們一而再,再而三地削它!不能原諒,破壞我美貌人,全都不能原諒!!!」
剛才因暴動而抖落在地上柳葉,如同小刀一般漂浮起來,然後刷刷向兩人射來!
獨角獸也朝天咆哮一聲,旋即光炮伴隨著柳樹攻擊而至。
希斯站在原地。
他眼皮都沒多眨一下,一點躲避跡像都沒有。
眼看著攻擊將至,杜蘇拉緊張得汗毛都豎起來,希斯腳下快速閃現月之紋章繁復魔法陣,只聽砰砰砰幾聲,火花四濺,攻擊似撞到無形牆上,空氣中泛起湖水般漣漪,柳葉和光炮都消失殆盡,最後就連希斯一根頭發絲,都沒傷到。
希斯並沒有反手攻擊它們,他揚聲說道:「芙洛拉,尤尼,都冷靜點,不過是掉了幾根頭發而已。」
他聲音似有令人冷靜魔力,柳樹倒抽一口涼氣,然後枝葉顫動,彎下身軀,嗚嗚地哭了。
「禿頭,真太醜了!太醜了!我心愛波羅一定是因為我頭發不濃密了,才拋棄了我。」
希斯平靜地說到:「不,他只是單純渣男而已。」
芙洛拉,也就是純白柳樹聲音一頓。
……緊接著她哭得更大聲了。
依舊面無表情希斯:「所以你為什麼要為了一塊垃圾這麼傷心?」
杜蘇拉:「……」
她表情很微妙。
天下無敵月神,此刻就像是個調解鄰裡矛盾居委會大嬸。
這反差,就……
誰替換了我老師?!
希斯接著說:「還有你尤尼,你跟著湊什麼熱鬧。我標記你是沒看見麼?」
獨角獸刨了下土,「可是……誰知道她弱這點攻擊都躲不過嘛。」
希斯:「初學兩個月,我已經盡力教了。」
獨角獸:「噢那不怪您,還是她太弱了。」
杜蘇拉:「……」
一口一個太弱,有考慮過當事人感受麼?!
……太弱真是對不住您吶!
「可即便如此。」長劍憑空出現,在空中滑出一道弧,劍氣直接斬裂了石塊。希斯英俊臉上全是冷然殺意,「密林規則你不是不懂,再敢動我標記東西,我一定會斬下你頭顱。」
尤尼:「……」
獨角獸趕緊匍匐在地上,表示順從。
就連嚶嚶哭泣芙洛拉,也默默抹干眼淚,不敢再發出聲響了。
倒是杜蘇拉。
她指了指自己,「東西?」
希斯停頓了片刻。
然後,他面無表情:「……我標記人。」
聞言,杜蘇拉也面無表情,她快速,且肯定地說道:「那還是東西吧。」
希斯:「…………」
於是希斯走在前面,杜蘇拉扛著琳達跟在後面慢慢走。
剛才一鬧,太陽已經完全沉在地平線以下,密林裡面黑壓壓,除了幾絲月光透過濃密枝葉,林子裡再沒有別光源。
希斯面前懸浮著一團火,但他人高馬大,遮住了大半光源,杜蘇拉眼前仍是朦朦朧朧一片黑。
於是「哎喲!」
「疼疼疼……」
「別咬這是人不是你口糧!」
前兩天密林下了一場雨,今天剛放晴,地上泥濘,加之又黑,杜蘇拉邊走邊摔,沒多久就摔成一個泥人。
也不知道是她摔跤呼痛聲音太煩人,還是摔摔停停走走,實在影響希斯效率,一團並不發熱橘色火焰緩緩飄到杜蘇拉面前,在她頭頂前方五釐米位置停住,隨著她走而走,隨著她停而停。
希斯帶著冷意聲音飄來:「照你這個摔法,沒傷都要被你摔個重傷出來。」
杜蘇拉心有不服,但她又沒法反駁。
「那能怎麼辦,我又不會魔法。」
「把屬於自己武器磨煉到極致,未嘗不能做到最強。」
「可我又不是要最強,強者無窮無盡,而且變強就會變禿!我只是羨慕你魔法方便而已。」
「……」
前面不說話了,估計是再聊下去,就要被杜蘇拉氣吐血。
如此伴隨著蛙聲、蟲聲、野獸嚎叫聲走了一會,倒是杜蘇拉憋了一肚子問題想問希斯。
為什麼要救她呢,特地趕過來。
如果只是棋子,再培養不就好了。
和艾拉女主自覺不同,也許是幼年至成年期間種種經歷,杜蘇拉一直認為,沒有人是不可替代。
所以,為什麼呢?
她實在想不明白。
杜蘇拉不算很能藏事人,更何況希斯教導她神力,她也習慣對自己老師坦誠。
即將到古堡門口時候,杜蘇拉問題脫口而出。
「為什麼要救我?」
「……變強為什麼會禿頭?」
兩人問題,竟然在同一時機說出來。
巧了,撞了。
杜蘇拉一臉不可思議:「……啥?」
希斯:「……」
希斯繼續往前走,不打算繼續問。
而杜蘇拉卻打破砂鍋問到底,「你為什麼趕過來救我?」
希斯腳步一頓。
「為什麼?」好奇寶寶非要一個答案。
她其實並不期待言情小說式答案,問題出發點,只是基於杜蘇拉強烈好奇心。
她想搞懂希斯在想什麼。
希斯已經熟悉她脾氣,他想了想,說道:「我第一次教人,還教了兩個月,這讓你與眾不同起來。當然我可以換個棋子,首先要考慮投資回報率問題,救你對我來說輕而易舉,教人卻不是容易事。其次,在我偏好棋子壞掉之前,我盡力去拯救它,延緩它碎掉期限,不可以嗎?」
當然可以。
但這答案,多少有些不近人情了。
杜蘇拉卻聽進去了。
她不會被月神冷言冷語嚇到。
誠然這人反復無常,語氣不善,但他做很多事,是有道義和法則,在微小細節中,他總能流露不經意善意。
這些不經意善意,或許是他本質,或許不是。
但都不能改變在主動選擇救她瞬間,希斯心中良善。
杜蘇拉消化了一下,點點頭。
「因為你,所以我才特別了起來。」
她扛了扛肩頭要滑落琳達,抬頭看月亮。
又大又圓又亮,指明了她方向。
第27章
希斯趕來救了個人, 又很快離開了。
看來做神的,真的很忙。
但杜蘇拉不這麼認為,她覺得希斯只是單純的顏面無光。
畢竟回到古堡後檢查傷勢,琳達被芙洛拉和尤尼扎的傷口, 還不如月神大人他一腳來得重。
當然摔傷也有, 杜蘇拉自動忽略不計了。
真不知道希斯是來救人,還是來給琳達致命一擊的。
於是臉上無光的月神大人在扔下一瓶生命之水後, 便匆匆離開了。
琳達是在劇痛中醒來的。
但她沒有抱怨, 反而慶幸自己還能醒來。
這次琳達醒來的位置,終於在古堡裡了。
古堡裡並不是窮奢極侈的典型貴族裝修,它內飾簡約典雅,看得出主人品位。隨手扔在桌上的器具, 也全都品質優良, 整體風格很統一。
但琳達並沒有機會過多打量。
因為……
「啊, 痛死了!」
「臥槽我不是只是被扎了一個洞嗎, 怎麼會這麼痛?」
「上次還沒那麼痛的, 那個柳樹禿子!」
杜蘇拉:「……」
敢情您不是第一次薅人家頭發了嗎?
這麼能,您咋就沒被柳樹給扎成篩子呢?
杜蘇拉將希斯留下的生命之水, 推到琳達面前。
杜蘇拉說:「剛才有位好心人救了我們, 由於他實力過強,把你扔出危險區的時候不小心用力過猛,可能會導致你受到其他的傷害比如內傷什麼的……當然這位好心人士也非常愧疚, 他不敢面對你所以讓我交給你一瓶回復藥水當賠罪的禮物。」
「什麼回復藥水,我剛割了韭菜,哦不,柳樹,馬上就能提煉一些復原聖水, 還需要這個?」琳達寶貝地摸了摸裝柳葉的小瓶子,順便對桌上的回復藥水投去不屑的一瞥。
然後,琳達:=口=
她瞬間消音,下巴直接掉下來了!
琳達趕緊捧起藥水瓶仔細端詳,再掀開蓋子嗅了一下,她嗅得很小心,生怕吸氣吸猛了。
是的,沒毛病,就是這個味道,和她之前喝過的一小滴,一模一樣!
「生命之水!是生命之水嗎,還有這麼大一瓶!!!」琳達激動地大叫。
「啊?」杜蘇拉一臉疑惑,「大嗎?」
就小拇指那麼大的水晶瓶,一小瓶,和個口服液似的,這叫大?
杜蘇拉已經不知道大字對應的真正含義了。
「你不知道,這瓶水可貴可稀有了!一百瓶復原聖水大概可以提取……」
杜蘇拉搶話:「一瓶這個?」
「錯!」琳達嚴肅說道,「一滴!就這麼多……」
說著她緩緩地倒了一滴進嘴巴裡,肩膀上的血洞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自行愈合,轉眼間就好了個八成。
琳達說道:「再來個幾滴,估計我傷勢就能完全復原了吧。你真不知道生命之水是多麼好的回復藥水!」
「嗯,那是挺稀有的,一百瓶煉一滴,那得費好多芙洛拉的頭發呢……要我是柳樹我也抓狂。」杜蘇拉看琳達肩膀上說好不好說破又不破,看得她強迫症都要犯了,杜蘇拉催促,「你快喝啊,這就是用來給你治傷的。」
琳達死死握住生命之水,一副財迷模樣,「不,區區這種小傷,我回去喝治愈聖水喝到飽就行,生命之水太稀有了,至今為止,加今天這滴,我也就喝過兩滴,治我的傷太浪費了,我要留著,給它供起來!」
杜蘇拉一言難盡地看著她,「我懷疑你在驢我,而且我有證據。」
「我沒有!」琳達激動辯解,「你信我的!什麼人教你的,真是沒見識!」
她說著,杜蘇拉長嘆一口氣,緊接著她拿出一只胡桃木的木匣子,打開,裡面整整齊齊擺了十支生命之水。
杜蘇拉說道:「讓我有需要就用的,是剛剛救你的好心人。那個啥,我到底應該聽他的,還是聽你的?」
琳達:=口=
琳達達的下巴,再次掉到地上,摔成重傷。
……
像琳達·斯格爾特這種,既侍奉神明,本身性格也是善良守序的類型,即便饞得口水都要出來了,也干不出搶杜蘇拉藥水的事。
當然前提是她也要有本事搶才行。
對此,琳達很懷疑。
……咳,不,是很懷疑杜蘇拉背後的那位好心人,會出面暴揍她一頓。
這麼一想,琳達的心不癢了,人也老實了下來。
一天很快過去,三天的合格時間到了。
有琳達作陪,即便不能好好學習天天向上,杜蘇拉休息的時間也不再無聊。
於是杜蘇拉決定再晚兩天出去。
直到第五天。
幾乎在期限的最後一刻,杜蘇拉才從密林裡緩緩走出來。
先她一個小時出來的,是梅麗爾。
考生們看到梅麗爾出來的狀態,全都慕了。
雖然梅麗爾手上、衣服上都沾了不少塵土,裙擺已經被泥水染變色了,可她的臉很干淨,看上去還是整潔的,女神依舊是女神,形像好氣質佳。
那些三天就出來,不禁感慨:「熱門還是熱門,實力真強。」
「是啊,我待一天都受不了,時間到了趕緊出來了。」
「梅麗爾明顯還有余裕。」
「這應該就是最後一個了吧?」
「所以,我們為啥不走?」提前兩天出來,卻被迫髒兮兮在外風餐露宿兩天的考生們,打心底地懷疑,他們是不是起到對比組的作用。
第二場考試,在中心廣場維持秩序的考官維爾,大致掃了一眼,他懶散說道:「還有一位呢。」
說罷,他繼續靠在樹上,閉目養神。
「什麼?!」
「誰還在裡面啊?!」
頓時考生們像炸開了鍋一樣,他們心中的第一名已經出來了啊?
如果還有的話,那只有……
一個名字,讓人頭疼的名字,出現在所有考生腦海中。
搶了他們手稿的那個,進密林跟逛大院子的那個。
杜蘇拉。
也就在這時,杜蘇拉慢悠悠地走出來了。
她看了眼懷表,笑了笑,說:「喲,這不正巧麼。」
時間真是掐得正正好。
杜蘇拉知道今天考試結束,她為了避免太過高調,特地換了進去時穿的那套衣服,還機智的沒有讓無臉女僕洗。
結果一出來,一群小泥人,瞪著大眼睛看著她。
杜蘇拉:「……」
小泥人考生們:「……」
尼瑪的,這人更可怕!
她竟然!
和進去的時候!
沒有分別!!!
甚至還洗了頭!!!!!
杜蘇拉:「…………」
小泥人考生們:「……擦!」
心態崩了!
媽媽,人和人的差距也太大了吧!QAQ
至此,第三場考試也結束了。
委員會們並沒有再把他們拖回去,而是就近找了一處教會名下的會館,安排考生們和考官們解決一下個人衛生問題。
不僅如此,晚上一場豐盛的晚宴,也在等著考過的、沒考過的考生們。
晚宴上,教會不僅要給合格考生頒發勛章,還要宣布考試名次。
第一名是有桂冠的。
每年都會邀請一位特殊嘉賓頒發桂冠。
教會也不想太高調,勛章和頒獎私下舉行,印刻太陽神的紋章,則會在一個月後考核期滿後,在公眾的見證下進行。
今年的第一名,不出意料,將會在梅麗爾·西比爾和杜蘇拉·查明之間產生。
一個是第二場比賽的第一名,一個是第三場比賽的第一名,就這麼看,一勝一敗,實力應該不相上下。
參與考試的考官們卻心知肚明,人選應該只有一個。
教會給他們發放了統一的衣服,男士是灰色的長袍,女士是灰色的長裙,款式普通簡單。
儀式在吃吃喝喝前。
聞著後廚飄來的飯香,頂著理查德神官嚴肅的目光,所有合格考生,一共十五人,領取了屬於自己的勛章。
新晉實習神侍們,把勛章別在胸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挺開心的。
最後一場考試落選的十三人,則在桌邊愁眉苦臉,很是艷羨。
緊接著,眾人最期待的第一名,由理查德神官宣布。
理查德神官拿出信封,故意拆信封一分鐘,看信一分鐘,清嗓子一分鐘,最後還要拿杯水潤潤嗓子。
簡直要把人急壞!
更過分的是,他念到「今年的神侍資格考試第一名是……」的時候,竟然話鋒一轉,說道:「就讓這位神秘嘉賓來揭曉吧!」
眾人:「……!」
要不是因為打不過你,我們早動手了!
一名白色燕尾服筆挺,身材高大健碩的黑發英俊男士,走上台。
不少人根本沒見過他的真容,好在,幾個月前,這位男士舉辦了一場為期三天三夜的舞會,邀請了全國所有的適齡未婚少女,因此在這個信息不算發達的時代,還有人認得他。
「是王子!」
「哇,真的嗎,我第一次見誒!」
王子很有親和力地笑笑,他說:「因為我將要舉行婚禮的妻子,艾拉·查明,是教會的一員,一名光榮感的三星神侍,我很好奇,今天特地自薦來的。」
「是的,你們不得不忍受我了。」年輕的英俊男人,故意做出誇張的表情。
說到這裡大家笑起來,已有些拜倒在王子的魅力下。
王子翻開信件一看——
他臉黑了一半。
好在多年從事公眾活動,令他演技精湛。
王子笑容還是那麼有魅力,「今年神侍資格考試的第一名是——杜蘇拉·查明小姐!」
「有請!」
穿統一服裝的杜蘇拉上台,等著她的桂冠。
下面啪嘰啪嘰的鼓掌聲絡繹不絕,這個空檔,王子維持著微笑,卻咬牙切齒地說:「你倒是有點能耐啊。」
杜蘇拉:「……?」
她皺眉,道:「你誰?」
王子:「…………」
第28章
不是杜蘇拉裝逼, 是她真沒看清。
理查德神官並沒有介紹上來頒獎的人是誰,等下面的人認出來,嘰嘰喳喳討論的時候,琳達已經拉著杜蘇拉在後台候場了
候場時杜蘇拉只能看到那人的側臉, 而且琳達不知是被救身軟還是拿人手短, 抑或是教會要求,她對著杜蘇拉就是一頓叨。
不要緊張, 不要結巴, 也不要語速過快,更不能啥也不說……等等,叨得杜蘇拉腦殼疼,不僅如此她還幫杜蘇拉整理儀容, 總之杜蘇拉腦袋裡裝琳達就已經夠滿了, 注意力也分不到台上的人。
等她上去, 杜蘇拉難得遵照琳達的建議, 面露矜持又不做作的微笑, 看著人群中最遠的點,然後把下面仰著臉看她的人們都當土豆。
嗯, 一顆土豆, 兩顆土豆,三顆……
視線掃到一個位置,杜蘇拉的眼睛恨不得都要掉出來了。
什麼玩意?
最後那兩個人, 對,就是雙方都長了絡腮胡的那兩位!親在了一起是咋回事?!
你們不要以為在最後一排,燈光昏暗,你們就可以為所欲為,要親上樓再親啊!即便真的非親不可, 那也不至於這麼難舍難分吧?
杜蘇拉的表情逐漸從=w=變成了OwO,甚至眼睛有越睜越大的趨勢。
這個時候別說旁邊站個王子了,就算旁邊擺尊等身高的999純金人……那,那她還是會看一眼的。
只是拿王子,尤其是這一個,來對比真人等比金人,那純屬辱金了。
然而威廉王子並不這麼看待自己。
別說真人大小的純金雕塑了,就連月神在這裡,他也有自信分一半的視線到身上。
所以杜蘇拉的「你誰」,理所應當地被威廉理解成:她故意的。杜蘇拉故意裝出這麼冷若冰霜、毫不在意的模樣,雖然她現在在另一條路上混出了一點成就,但她果然還是很在意試穿水晶鞋那天發生的事。
四舍五入,等於她很在意我。
威廉王子那剛被踩上一腳的自尊,又成功暴漲到之前的兩倍大小。
於是他沒有再逼逼了,而是以居高臨下的眼神,給杜蘇拉戴上了桂冠。
這使得杜蘇拉不得不和他面對面。
霸道總王·本王的油膩表情,出現在她眼前,還越來越近。
杜蘇拉立刻皺眉眯眼,腦袋往後縮。
什麼玩意?!
比看後面那兩當眾熱吻以為沒人發現的絡腮胡,還辣眼睛呢!
這麼個油膩玩意,還想幫她戴上她辛辛苦苦奮鬥好幾天得來的桂冠?
想都不要想!
杜蘇拉一手格擋住威廉王子的臂膀,另一只手一摘,把桂冠從他手中拿過來。
她拿袖子擦了擦邊角。
杜蘇拉往旁邊站了一步,禮貌得很虛偽地說:「謝謝,我發型比較復雜,免得弄亂了,我還是自己來吧。」
威廉王子呼吸停滯。
開、開什麼玩笑?!
一股怒意就要噴薄而出,威廉很想大罵一聲「從沒有哪個女人敢在我面前這樣做」,一想著他站在眾多神侍的面前,他還是維持了王子的體面。
對,杜蘇拉不就是那幾個套路嗎?
她故意的,就是為了讓本殿下注意到她!
自尊心已經膨脹成自負的王子,再一次說服了自己。
他姑且維持著彬彬有禮的樣子,說:「請第一名的查明小姐……」
「神侍,謝謝。」杜蘇拉不客氣地糾正他。
「……查明神侍,說一說感想吧!」
杜蘇拉本來的腹稿已經被王子惡心到斷了思路。她想了想,說道:「其實我也不是很強。」
其他考生:「……?」
我聽到了啥?
杜蘇拉:「全靠同行襯托,所以……第一名拱手相讓,謝啦!」
杜蘇拉雙指至太陽穴處,往外一劃,做了個很不規範的敬禮,她轉身下台,一心只想著干飯。
其他考生目送她下來。
好一會,他們終於反應過來。
其他考生們:「???」
凡學含量超標了!
要不是因為打不過你,我們早就動手了!!!
短暫的儀式結束,於是晚餐會在眾人的罵罵咧咧聲中,掀開帷幕。
教會准備的菜色挺豐富的,水准也不輸王宮裡的主廚。
美食治愈心靈,不論是剛才被杜蘇拉刺激到的,還是壓根沒考過的,大家越吃越開心,氣氛越來越融洽。
新晉神侍們之間互相問好,自我介紹,就連杜蘇拉這邊,也不少人一邊罵一邊下「等著吧我一定會超過你!」的戰書,不要太歡樂。
考官們那邊,結束了今年的一個大任務,大家也終於松了一口氣,閑聊之間的氣氛很輕松。
唯獨威廉王子身邊,他帶的幾名親信,還有他的准王妃艾拉·查明,很是安靜,安靜得都有些詭異了。
教會這邊的人,觀察了一會,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有疑惑又不好當面八卦,於是互相之間交換一個眼神,埋頭用餐。
不多時,晚餐吃完,晚宴進行到後半程。
大家移步到旁邊的舞廳,眾人可以享受著音樂、美酒、甜點,當然還有少不了的跳舞,享受這難得輕松的夜晚。
當然,作為今年的第一名,杜蘇拉自然是全場焦點。
按照慣例,開舞,也就是第一支舞,應該由她和特邀嘉賓來跳。
威廉自然知道這個慣例。
他昂首闊步,向杜蘇拉走去。
在台上,還有晚餐中,王子都正大光明地觀察著杜蘇拉。
現在的杜蘇拉確實和舞會上的她,有很大不同。
容貌改變不大,可她皮膚更光滑了,身材更有致,不僅如此,少女的眼睛裡不再空無一物,舉手投足更是優雅且自信,這讓她魅力提升,亮眼了很多。
王子甚至在想,如果當時杜蘇拉就是這幅面貌參加舞會,他還會看上艾拉嗎?
威廉側頭,看了艾拉一眼。
嗯,她無疑很美,再看也依舊讓他心動,讓他憐惜。
可……看久了總有點膩味,這是怎麼回事?
威廉暫且不考慮這個問題,他的目光被杜蘇拉吸引了。
甚至在接連的冷遇下,威廉還反思了一下自己。
杜蘇拉畢竟曾向他表達過強烈的喜歡,只要他還是王子,她的喜歡應該不會輕易改變,他了解女人,女人麼,總那麼一心一意。
只是她們也有自尊,老高高在上,不給點甜棗,人家也會退縮的。
於是威廉面對杜蘇拉,難得沒擺出高姿態,而是彬彬有禮地問:「美麗的神侍小姐,可以邀請你跳第一支舞嗎?」
威廉躬身,他不愧是王子,禮節很完美。
果然,杜蘇拉在他面前,露齒一笑。
威廉心想,看,還是要抽一鞭子,給個甜棗吧!
「不好意思。」杜蘇拉挽起了理查德神官的手臂,「我自作主張邀請了理查德神官,神官如此令人尊敬,你不會和他爭吧?」
理查德神官身為五星神官,本來也不虛還未掌權的王子。
威廉王子:「……」
他梗了一下,但他還是說:「……你們請。」
一曲,很快完畢了。
威廉已經有些賭氣的意思了,他又上前邀了第二曲。
哪知道雷諾帶著舞伴滑步進舞池,至杜蘇拉和理查德神官旁,他直接換了人。
威廉:「…………」
接下來的舞會,就是這麼巧,杜蘇拉總能完美避開威廉進入舞池的位置,最後她終於空了下來。
威廉忍著最後一絲脾氣,邀請她。
杜蘇拉皮笑肉不笑,「累了,不跳了。」
威廉臉色鐵青。
「你!」
杜蘇拉指了指他身後,「你的第一支舞,怎麼也應該邀請你那漂亮的未婚妻吧?」
「王子殿下,快去吧,讓艾拉神侍等久了可不太好。」
威廉回頭,果然艾拉安靜地坐在椅子上,見他扭頭,她眼巴巴地看了過來。
本來威廉在氣頭上,在看到艾拉的瞬間,他不知為何,又消火了。
他只覺得,這樣的艾拉,他想去疼惜。
然而威廉的意識裡,又察覺到了一絲怪異。
因為這樣的情況,不是第一次發生了。
他和艾拉的愛情來得很快,他也一直以為這是命運的指引,是上天注定的緣分。
可實際相處起來,還有很多地方需要互相適應。
而且講點現實的東西,艾拉沒有媲美鄰國公主的勢力。
她沒有背景,沒學過禮數,不懂人情世故,只空有熱情和美貌,即便祖上曾是貴族,那也早已沒落。
當然這些他都可以改變。
可艾拉適應得並不好。
給她安排的神侍職位,也沒好好利用。
她陷入作假、對考生不公正的醜聞就算了,畢竟壓下來了,可她在整場全民注視的考試裡,一點閃光點也沒有,別說杜蘇拉了,風頭甚至不如一些熱門考生。
民眾一提起她神侍的位置,只會說一句:哦,王子安排的啊。
這就讓威廉很emmmmm了。
有點……爛泥扶不上牆的既視感。
每每他獨處時,各種嫌棄艾拉,扭頭,再見到艾拉的臉時,他又升起一股疼惜之情。
威廉現在無法思考,他請艾拉跳了一支舞。
艾拉的笑容依舊甜美可愛,他握住的腰肢依然纖細,她的舞姿依然動人……一曲畢,這對璧人贏得了大家的掌聲。
艾拉看威廉的眼睛裡,都是星星。
「王子殿下,這一切都像夢一樣。」
都幾個月了,還夢不夢的,太假了吧。
念頭一閃而過,威廉一愣。
憐惜和怪異在心中衝突,最終,威廉沒有回應她,只是淡淡地說:「對了,我們的婚禮准備了大半,你也是時候決定你那邊的證婚人了。」
艾拉歪頭,神態天真嬌俏,「選誰好呢,讓我想想……」
而威廉卻松開她的手,冷淡說道:「好好想一下,別選些不入流的人來當證婚人。」
聞言,艾拉一愣。
手指在身側收的死緊,如果不是眾目睽睽之下,她早就氣瘋了吧!
第29章
艾拉有多享受成為全場焦點的優越感, 就有多恨被忽視的感受。
她知道《灰姑娘》的結局,王子和灰姑娘舉行了盛大的婚禮,從此他們幸福快樂地生活在一起。
再然後呢?
……眼前這就是然後。
所謂幸福快樂的童話結局。
威廉輕視她的背景、學歷和教養,唯獨只鐘情於她的年輕和美貌。
但美貌並不是長遠且持久的利器。
即便他仍喜歡, 但這不妨礙他欣賞乃至喜歡別的女孩兒。
講真, 成為王子唯一心愛的姑娘的感覺,真的很棒。
一開始他恨不得將全世界捧到她面前來。
這份優待, 艾拉並不想失去。
這輩子, 在她還年幼的時候,她就曾請求仙女教母給她最好的祝福。
仙女教母做到了。
故事也按照她所想的方向,進行了下去。
可為什麼威廉依舊對她冷淡了起來?
威廉的行為讓艾拉憤怒,威廉異常的舉動讓艾拉緊張。
她太怕失去這一切了!
可艾拉面上仍是那個甜美可人的姑娘。
她不和威廉爭, 更不會駁他的面子, 現階段她還離不開他, 艾拉只是乖巧點頭, 說:「我有一位教母, 是我去世母親的摯友,我近日去拜訪她一下。」
……
隨著第三場考試考完, 委員會放出了合格名單和考生名次。
杜蘇拉力壓奪冠熱門梅麗爾和吉特, 斬獲第一名。
這個消息,震驚了全國!
關於杜蘇拉的爭議很大,質疑教會排名不公的投訴更是多到委員會的電話被打爆, 信件裝了好幾箱。
有人喜歡杜蘇拉的實力強悍,逆風翻盤。
也有人討厭杜蘇拉的道德水平低下,認為她德不配位。
還有人說,就是單純的討厭她,她不該得第一名, 沒有理由。
這一天,是全國人民下巴脫臼的一天;這一天,是賭徒們傾家蕩產的一天;這一天,是隨便挑兩個人出來就能吵起來的一天;這一天……
……是杜蘇拉暴富的一天!
這是多麼令人振奮的好消息!
杜蘇拉考完的第一件事,便是將雷諾手上的一半票據,和她手上的一半票據,請拿人手短的琳達達,用初級魔法復原好,然後衝向他們住宿的旅館大廳……裡的賭場。
講真在開考前,買杜蘇拉的人太少太少了。
老板記得很清楚,一位是個戴帽子的瞎子;還有一位,是的,還有一位也買杜蘇拉了,是個長頭發的瞎子。
總之瞎就完事了。
當初買杜蘇拉的人,統一被人稱為瞎子,不是瞎子都不敢下手買的。
這下好了。
……還真是杜蘇拉取得了第一名。
這TM誰想得到?
賭場老板很後悔,他真想穿越回那一天,然後傾家蕩產買杜蘇拉。
真的是完全沒想到啊!!!
杜蘇拉才不管愁眉苦臉、悔不當初的老板,當初堅定地和雷諾互買代表她對自己強烈的自信。
這錢掙得名正言順,兌得理直氣壯!
由於涉案……哦不,兌獎金額巨大,賭場老板請雷諾進貴賓室,找了幾個出納同時工作。
雷諾在裡面兌,杜蘇拉在外面等。
講真雖然她都這實力了,以後賺錢妥妥的,面對暴富,應該擺出高手不屑銅臭的姿態……
只是,這可是暴富啊!
激動的心,顫抖的手!杜蘇拉已經高興壞了!
然而就在這時,杜蘇拉竟然看到了一道她很眼熟對方,對方不一定眼熟她的身影。
高挑的身形,粉色長發,還有那立體姣好的五官……
不是梅麗爾又是誰?
雖然這人戴了帽子又將衣領拉得很上,穿得也灰撲撲的,但那神態動作,杜蘇拉很確定是梅麗爾。
她來這裡做什麼?也是兌獎的麼?
杜蘇拉好奇極了,於是悄悄跟上去看。
梅麗爾不想人注意到她,埋著頭,走路很快,她甚至都沒注意到屁股後面跟了個尾巴。
梅麗爾輕車熟路,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票據,正欲找人兌換,緊接著她察覺到什麼,眉頭一皺,陡然轉過頭來。
杜蘇拉一點反應時間都沒有!
於是四目相對,兩個進行了偽裝的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久久不挪開視線。
空氣都凝滯了。
被美女盯著,真讓人害臊!
杜蘇拉揮手打招呼:「好巧,你也來兌……」
還沒說完,梅麗爾邁動長腿,捂著杜蘇拉的嘴,直接把她扛出旅館。
帶裝備足足有一百斤的杜蘇拉:「……?!」
可很快……
噢!美女身上也香香的!
杜蘇拉已經被迷的暈頭轉向了。
終於到旅館外的一處僻靜小巷裡,梅麗爾這才停下來。
「你為什麼在這裡?」梅麗爾說到。
她是煙嗓御姐音,和形像很撘,人又有點冷冷的,攻氣十足。
杜蘇拉看著她手中的票據,有所指地說:「你為什麼在這裡,我就為什麼在這裡。」
「自己買自己違規。」
「我知道。可是……我沒有啊!」暴富的杜蘇拉,很得意,很像個在炫耀的暴發富,「我讓雷諾買我的,然後我兩再平分。」
哈哈哈哈這波是不是秀得你腦瓜子疼?
杜蘇拉順便再八卦一下,「你買的誰啊?不會也是你自己吧?」
梅麗爾看著她,她用兩根手指夾著票據,豎起來,給杜蘇拉看。
杜蘇拉眯眼……
旋即,杜蘇拉:「?!」
她大跨步上前,一把捉住梅麗爾的手,驚叫道:「你也買的我?!」
「噓——」
梅麗爾眼疾手快收回票據,修長食指至於紅唇前,眼睛微眯眸光醉人,光一個禁聲動作,就誘人非常。
杜蘇拉是真的震驚。
「你為什麼會買我?!」她喊道。
剛才她還覺得自己這波操作秀,和人家一比,她算啥?
她還得和雷諾平分,梅麗爾直接一個人獨攬大獎。
當然,在快速思考過錢的問題後,杜蘇拉的表情更凝重了一些。
她誠然在布洛克利小鎮算命,出了點小名,然而名氣僅限鄉鎮間。後來她就去密林特訓了,特訓成效不錯,但知道成效不錯的,只有她和希斯,雷諾頂多猜到了。
所有,梅麗爾怎麼知道的?
或者說,她是怎麼有膽子賭定她會贏?
莫非,梅麗爾也擁有預知未來的能力,只是她對此保密了?
杜蘇拉甚至想到更可怕的一層。
正因為梅麗爾賭了她,在最後一場考試裡,她故意比她早一點從密林裡出來,讓出第一名的寶座。
杜蘇拉:「……」
她臉都黑了。
一旦知道競爭對手放水,這感覺,令人分外不爽。
梅麗爾卻輕笑了一聲。
冷冰冰的美人,輕笑一下的樣子,如數萬朵玫瑰啵啵啵地開放,且自帶音效,美艷非常。
「瞧你這表情……我沒有故意輸給你,我也不會預測未來。」
「那是為什麼?」杜蘇拉沉聲問到。
正因為杜蘇拉急,她疏忽了防護。
梅麗爾上前一步,一只手輕而易舉,撫上杜蘇拉的臉,並把她堵在牆角裡。
杜蘇拉被迫仰頭,近距離觀察這張臉。
與其說精致,不如說,美。
就是震撼人心的美,毫無爭議。
杜蘇拉屏住呼吸。
梅麗爾注視著她的眼睛,可她卻像在透過杜蘇拉,看另外一個人,她看上去有些……懷念?
梅麗爾的手,輕輕撫上杜蘇拉的眼皮。
如水晶般清澈的藍眼睛被迫閉上。
梅麗爾說到:「你這樣的眼睛,我見過。」
說罷,她再次拉開距離。
她說得不明不白,杜蘇拉暈乎乎的。
「什麼眼睛?」
梅麗爾只是自顧自地說:「我知道你是真的會預測未來,也相信,擁有這樣眼睛的人,不會太弱,你們是天生的。」
所以就賭了,就這麼簡單。
「什麼天生不天生的?」杜蘇拉有種預感,梅麗爾可能知道一些很重要的事,於是她語氣有些急躁。
而梅麗爾只是說:「我,屬於努力家。你,天生的。」
說完,她揮揮手,轉身走了。
杜蘇拉:「……」
什麼亂七八糟的!
杜蘇拉心情很差。
當然,現場心情很差的,還有一個人。
剛送走要債的瞎子一號,瞎子二號接踵而至。
賭場老板:「……」
偏偏這兩人還很強!他沒法使出**手段賴賬!
賭場老板含淚開出支票,默默罵了一聲淦。
……
杜蘇拉的戶頭上,現在多了好多好多零。
正好考完試,她的花錢計劃也提上日程。
布洛克利鎮的屋子,肯定要重建一下;安格爾特這邊,也需要購置個物業……
然而富婆的快樂她還沒體會到,剛當上神侍沒多久,杜蘇拉立刻接到了教會的召喚。
緊急任務。
任務由令一名三星神官,皮埃爾發布。
他主要管理分發事項。
他一共叫了五個人。
神侍新人有梅麗、杜蘇拉、吉特,都是考試中排名靠前者;一星神侍一位,是個東洋人,名叫鬼塚,還有一位二星神侍,琳達。
說是緊急任務,其實內容很簡單。
去一個地方救一個人。
為什麼這麼重要,是因為這個地方,在最東邊的沼澤地,那裡比密林還要凶險。
而且這個人,身份很尊貴。
皮埃爾說:「是王子來著。」
威廉王子?他婚前zuo什麼死哦!
杜蘇拉白眼一翻,「那我不去,王子死了沒事,國王身體好,再娶再生不費事!公主繼承我看也行啊!」
其他人:「……」
你TM這麼大逆不道的嗎?
皮埃爾早就聽聞杜蘇拉是個刺頭,今天一看果然如此,他黑著臉說:「不是威廉王子,是鄰國的。他死在這裡,可能會引起戰爭,所以你們一定要把他安全護送出境。」
「哦不是威廉啊。」杜蘇拉聳肩,「那行,順便我也想去沼澤旅游一下。」
其他人:「…………」
哦。
原來,她只是單純地雙標啊。
第30章
皮埃爾現在有些頭疼。
他覺得這種涉及到國際關系的任務, 或許不應該找新人神侍,……更准確一點,不應該找杜蘇拉才對。
今年新人神侍的實力很強。
排名前三的三位,扔往年, 都是能排第一名的主。
說個不合適的比方, 今年簡直是「神仙打架」,這也是其他的考生, 如此評價今年的神侍資格考試的。
老實說, 這三人單從表現出的實力來看,大約在二星左右。
三人均是潛力巨大,教會對他們期待也頗高。
正是因為如此,他們才更需要任務來鍛煉。
這個任務不簡單, 但也沒有那麼難。
沼澤雖危險, 可不涉及到它正後方的荊棘森林。
找一個一星和一個二星帶隊, 就是為了確保三枚優良種子的安全。
然而這個杜蘇拉……
皮埃爾點名說到:「杜蘇拉, 你第一次執行任務, 一定要聽從前輩們的指示。任務可不比考試,即便一些微小的失誤, 也可能致命。你可以為你自己的生命負責, 但你可以為隊友的生命負責嗎?」
杜蘇拉秒變認真臉。
她回答道:「一定。」
皮埃爾忽然升起一股為人師表,孺子可教的感動之情。
啊,多麼通情達理的孩子啊!
頑皮的表現只是她的掩飾!
於是, 閱人無數·皮埃爾神侍,接著介紹此次任務,人員、地形,注意要點等等,事無巨細。
裡面級別最高的, 就是琳達·斯格爾特。
她是一名二星神侍。
教會裡神侍雖多,但無星的普通神侍是最多的,一旦上了星,都已是強者,更不要提兩顆星的琳達。
從級別來看,琳達無疑是此次任務的隊長。
起碼在皮埃爾眼中看是這樣,這也是他的本意。
然後善良守序的琳達,自從密林裡出來後,就不斷地對杜蘇拉進行報恩活動,她不斷地報恩,報恩,and 報恩,比仙鶴的報恩還令人感動。
總之她真的就是你滴答滴答我,我嘩啦嘩啦你的典型。
皮埃爾介紹任務的時候,他看到琳達像個老母親一般,不停地對杜蘇拉絮絮叨叨。
「變天了啊,你怎麼穿這麼點。快,披上我的坎肩。」
「皮埃爾神侍召喚得這麼急,你吃了沒?沒吃我這裡有巧克力。」
「渴了吧?我給你倒杯水。噢,這茶葉也不錯。」
皮埃爾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他精心挑選出的隊長,給杜蘇拉端茶倒水。
明明杜蘇拉之前還保證,一定聽隊長的話。
看她現在當大爺的模樣……這下誰聽誰的,還說不定呢?
頓時,皮埃爾:「……」
他朝琳達投去恨鐵不成鋼的一瞥。
前輩的架勢呢?
這樣怎麼指望你指揮杜蘇拉啊!
同樣,把琳達的表現盡收眼底的,還有另一位一星神侍,鬼塚。
他幼年時期在東洋,後隨父母漂洋過海而來,因為文化差異,一家子的日子本來很苦,這樣的困境在他被選拔為神侍後,一切都改變了。
他和家人的命運,是靠他的能力改變的。
所以鬼塚對自身的能力,很是自傲。
他見琳達一個堂堂二星,竟然對一個新人這麼低聲下氣,他理解不了,同時心裡很看不起這種行為。
皮埃爾介紹完了任務,其余的就讓小隊自行分工,他不會再指手畫腳,加以干涉。
皮埃爾一走,鬼塚立刻問到:「首先決定誰是隊長吧!」
其余人表示贊同。
吉特是個活潑開朗的小伙子,他率先提議道:「星級代表實力。按照星級,琳達前輩當隊長怎麼樣?」
他話音剛落,鬼塚就說道:「雖然琳達是二星,但恕我直言,她魄力不夠吧?」
這話剛一說,杜蘇拉眼神就變味了。
哦∼厲害了啊!為了奪權,當面就敢Diss隊友,看來鬼塚不是個省油的燈啊。
她正想向他「請教」一下,何為魄力的時候,琳達凜然說道:「你憑什麼說我沒有魄力?憑我的娃娃臉嗎?」
琳達:「那是不是通過你一星的級別,我能推測你實力不足呢?」
聞言,鬼塚神色僵硬。
他緩了好一會沒說話,然後他尷尬地說:「你怎麼這麼小氣,經不起開玩笑啊!哎,好男不和女鬥!你說是不是,吉特?」
鬼塚擺出不在乎的樣子。
「我覺得不是誒,我們這屆女生都很厲害。」然而吉特根本不接他這茬。
鬼塚:「……」
鬼塚不鬧騰,琳達沒有爭議,成為隊長。
大家在教會總部的商店裡補充了必要物品,當晚修整調節狀態,次日一早,便向著東邊的沼澤地進發。
其實單論沼澤地,對於擁有神力的神侍來說,並不算危險。
然而在靠東邊的國境邊界,有著一片比密林更危險的荊棘森林。
沼澤地,正好隔開荊棘森林和附近的村莊。
如果說密林是逐漸形成、布滿野獸和植物的生物樂園的話,那荊棘森林,就是忽然一夜構建起來的荒蕪之地。
活著的人裡,沒有人親眼見過。
但根據傳說,這塊地方原先是繁華的城市,突然之間,時間靜止,這裡成為了鬼城,大量荊棘覆蓋了城堡,再到城市,並且它還在自行生長。
它吞噬一切,覆蓋一切,荊棘成了這裡唯一的生物。
即便是魔獸,也會被它絞殺、吸收。
一旦有人進去,即便僥幸躲過了荊棘,也會被濃霧籠罩,迷失方向。
那裡,無人生還。
如果是進荊棘森林的話,教會不會派出這個陣容。
實不相瞞,他們現階段還是太弱了。
當然救援小隊也要盡快趕去,免得鄰國的傻王子double誤入,進了荊棘森林,那可真是凶多吉少了。
皮埃爾選擇鬼塚,因為他有個能力,叫遠距離傳送。
傳送這個能力並不稀有。
但總會有各種限制,比如只能傳無生命物體,只能傳多少多少米,只能傳送自己,等等。
像鬼塚這種,不限物品,還能帶隊友的遠距離傳送能力,就很少了。
事實上,鬼塚也就是憑借著這個能力,在多次任務中發揮重要作用,因此摘得一星頭銜。
要單論打架實力,他還不如琳達的半顆星。
但有些人,一旦受到了誇贊和認同,總是會自信心爆棚。大家對他的客氣,他也能理解成尊敬畏懼。
琳達壓了他一頭,剛才還讓他下不來台,鬼塚對她有很大意見。
琳達指揮他傳送隊員的時候,他心裡憋了一口氣。
鬼塚心想,你憑什麼頤指氣使,語氣還那麼不客氣?
呵,這琳達,長得倒不錯,說不定二星的位置,都是靠某些不正當的渠道。
真是下作!
琳達奪得指揮大權,讓鬼塚心裡一萬個不爽。
他一面等待琳達的失誤,一面也想忽悠下新人神侍們支持他。
新人麼,啥事都沒見過,其中還有兩個是女人,好忽悠得很。
鬼塚決定用自己引以為傲的能力,好好刷一把存在感。
他向大家簡單說明他的能力。
鬼塚說道:「我這樣的傳送能力,你們應該沒見過吧?即使見過,也比我的低級多了。」
他語氣裡滿滿的自豪。
鬼塚:「我的傳送可以帶隊友,前提條件是,你們必須和我有身體接觸。」
然後他直勾勾地盯著女生中最好看的梅麗爾。
「就是肌膚和肌膚相的那種,隔著衣服不可以的哦!」
杜蘇拉和琳達:「……」
猥瑣不自知,先yue為敬!
梅麗爾那冰封住一般的臉,一絲表情也沒,只是點了點頭。
杜蘇拉在心裡已經對她升起濃濃的敬佩!
鬼塚心裡就更滿意了。
他的目標又轉移到杜蘇拉身上。
這個女孩的傳聞他聽過一些,那麼多人Diss她,她外表堅強,其實內心很脆弱的吧!
鬼塚對杜蘇拉說:「你雖然沒經歷過,不過這個過程很快,只是有點失重感,不要害怕。」
說著,他的手,自然而然攬上杜蘇拉的肩膀,拍了拍,還捏了捏。
「到時候害怕,可以靠在前輩的身上。」
杜蘇拉眼睛都睜大了。
整個人僵在那裡。
鬼塚把這份不自然,理解成了從未經歷過的感動。
只有杜蘇拉在心中贊美自己,乖乖,終於自己也成長為出色的演技派了!
鬼塚調戲完兩位女新人神侍後,便開始進行傳送魔法。
他舉手投足間,全是「我很帥,我很迷人」的蜜汁自信。
然後他朝杜蘇拉和梅麗爾伸出手,嘴裡還說到:「你們要是願意摸點別的部位,我也不介意吃虧啊哈哈哈!」
也不知道是誰,一腳把吉特踹過去,吉特和鬼塚抱了個滿懷,琳達、梅麗爾和杜蘇拉則摸了鬼塚手背的一點點。
傳送開始。
果然用不了多久,在失重感後,眼前的景色已經變了。
他們距離目標沼澤,只有幾公裡遠。
因為不適應傳送帶來的暈眩和失重,大家都有不同程度的站不穩。
而鬼塚已經很熟悉了,他瞅准目標,一手一個,一邊攬住杜蘇拉,一邊攬住梅麗爾。
那手,極其猥瑣地一捏。
由於梅麗爾比較高,他的手直接捏到了梅麗爾的屁股!
杜蘇拉扭頭看梅麗爾,梅麗爾還是冰封表情。
她確實受到了冒犯,但她更好奇梅麗爾的反應啊!
緊接著下一秒,杜蘇拉和梅麗爾一人一邊屁股瓣,狠狠地把鬼塚踹飛!
兩人沒商量,動作很默契。
尤其是梅麗爾,眼神裡透著一絲狠厲。
杜蘇拉撩起袖子:「揍得你媽都不認識你信不信?!」
梅麗爾只是默默走上去,一拳,一拳,一拳……
然後她停下來。
她拎起鬼塚的領子,直接把他拽離了地面,梅麗爾扭頭問杜蘇拉:「你要不要和我一起揍幾拳消消氣?」
杜蘇拉:???
你是這樣的女神·梅麗爾?!
第31章
這一刻, 杜蘇拉第一次覺得,自己還是太文靜了。
她開始對自己進行反思。
單看「揍得你媽都不認識你信不信?!」這句台詞,很帥,很流氓, 很有氣勢。
杜蘇拉自我感覺很良好。
但和梅麗爾一比, 太多余了有木有?
杜蘇拉那一腳,是使了勁的。
剛才忍了許久, 對猥瑣男的惡心勁, 全彙聚到這一腳了。
剛踹上去,杜蘇拉還比較有腳感。
很快腳下一空。
杜蘇拉很確定,是梅麗爾用了更大力氣踹他!
這會才幾個拳頭下去,鬼塚的腦袋已經成了豬頭, 可見梅麗爾下手多狠。
攻擊簡單, 卻直接。
拳拳到肉, 想必很解氣。
梅麗爾一邀請, 杜蘇拉心中立刻升起癢癢的興奮感。
她點頭:「當然要!」
說著杜蘇拉就衝過去, 和梅麗爾一起,暴揍猥瑣男。
吉特在一旁看熱鬧, 看著看著他就慶幸, 還好剛才沒顧及鬼塚面子附和他,這兩人……打人好疼的樣子啊!
兩個雖沒星,但實力早就超過一星的新人神侍, 就這麼把猥瑣鬼塚當沙袋。
鬼塚毫無還手之力,但他嘴巴空著。
他除了呼痛,還會罵人。
「住手!你們兩個!!!還想不想再用我的能力?!」
杜蘇拉:「什麼?救人才緊急,回程慢慢坐車回去不就行了,你的利用價值已經榨取干淨了, 你傻不傻?」
鬼塚一愣,繼續狼嚎:「我、我一定要向教會告發你們!!!」
梅麗爾冷冷說道:「首先,你要有命回去,沉才能告發。」
鬼塚心想,我能遠距離傳送我自己啊!
梅麗爾再次出聲說道:「你以為你有念咒語的機會嗎?」
鬼塚:「……」
然後鬼塚就,默默哭了。
他意識到自己在兩人手中,甚至沒有生還的可能。
他開始向杜蘇拉她們求饒。
也正是這個時候,琳達制止了她們。
「他好歹也是神侍,打死負責不劃算。」
鬼塚再次囂張起來:「是啊!我是神侍,你們不能隨便殺了我,你們這群陰險又無能的女人!」
「……在荊棘森林裡,因為意外,搶救不及時,殉職,被荊棘吸收了身體。」琳達笑眯眯的,笑意不達眼底,「你看這個劇本怎麼樣?」
鬼塚:「…………」
三人包抄。
鬼塚哇一聲,白眼一翻,嚇暈了。
對於鬼塚的外強中干,三人早有預料到。
情況緊急,他的能力她們又不得不用,在傳送來之前,才和他虛與委蛇了一下。
杜蘇拉腦袋一歪,問到:「所以,我們這算不算過河拆橋?」
「不算。」琳達的聲音很堅定,「他也配稱橋?我呸!頂多算個腳踏板。」
琳達給他下了個定身咒,就讓吉特扛著他前進。
吉特指了指自己的胳膊,「我是醫療兵誒,你們三個裡隨便哪個,都比我有力氣吧?」
然而梅麗爾說:「嫌髒。」
琳達:「……我也嫌。」
杜蘇拉眨眨眼,對吉特說:「你要是醫療兵的話,我就是預言師,純文職,看我這胳膊,比你的還細吧?我又怎麼會打架呢。」
騙誰呢!
吉特無語,他看著鬼塚,嘆了好長一口氣,雖然嫌棄,可還是把他扛在了肩頭。
四人帶著一個暈倒的鬼塚,向沼澤地進發。
沼澤地因為地勢原因,不方便行走,還有陷入淤泥潭的風險,為了加快搜救的進度,即便會加速神力的消耗,琳達依舊給每個人都加了個漂浮的buff。這樣即便在水上,他們也能走動前行。
之前有情報說,沼澤地中心靠東的位置,有求救的煙火冒出,他們推測那是王子的求救信號。
至於鄰國的菲利普王子到底在哪個犄角旮旯裡貓著,那還需要救援小隊自行收集情報了。
總之先進沼澤再說。
這個時候,吉特背上的鬼塚,竟然醒了。
因為定身術,他不能動,但他一張嘴巴叭叭叭地,跟個村口的大喇叭似的,誰還能不知道他醒了啊。
身上的傷口還在痛,鬼塚想起剛剛被群毆的恐懼。
雖然他恨得牙癢癢,可他不敢開口罵,因為剛才的疼痛讓他學會了委曲求全。鬼塚只是要求:「我也是執行任務的神侍,你們不能這麼對我,我要求治傷。」
他這訴求,倒也不算過分。
琳達想了想,先讓吉特把他放下來。
琳達說道:「你現在有兩個選擇,一,和我們一起完成任務,但你要服從隊長,對,別瞪了,就是我的命令;二,如果你不接受,你現在就可以回去。」
任務是教會發布的,教會選的人,一開始出發的時候他們沒有表示異議,那隊員們也不能搞針對性「排擠」。
同樣,接受了任務,沒有特殊緣由,連任務地點都沒進去,教會也會判定鬼塚為逃兵。
所以不論是基於其他人而言,還是對鬼塚來說,他選第一個,才是利益最優的。
鬼塚也不傻。
長遠利益和眼前權力,當然是長遠的那個更吸引人。
鬼塚說:「……第一種。」
琳達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既然如此,那要是你等下不服從安排,或者再搞事,嚴重的話,我身為隊長,可以處決你的,你知道嗎?」
鬼塚梗了一下,但還是點點頭。
「好。」既然選擇也做了,警告也給了,琳達不再說什麼,而是解除了定身術,順便給鬼塚也加了個漂浮buff。
即便有琳達的漂浮buff,一開始隊伍的行進速度還是不盡如人意。
在buff狀態下,腳感和平時大不相同,大家都需要時間適應。
琳達耐心教導大家,她說道:「因為有一個向上浮的力,你們就想像成在水裡走路,埋開的步子,與其說是向斜上,不如說向正上方,來得更輕松容易。」
理論知識永遠過於簡單。
畢竟揍人,還可以描述成,你就對著對方的臉,來一拳,用力點,速度要快。
然而實際的對打中,不多加練習,一定會被揍。
於是沼澤地的白鸛們,就看著四個人深一腳,淺一腳的,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時不時還有人「哎喲」一聲,然後摔個狗啃泥。
才向前走了一百米,杜蘇拉已經不再摔跤了,再走個幾百米,她在buff狀態下走路,和平時已經沒有什麼分別了。
琳達驚奇地說:「你適應得好快啊!」
想當年她第一次適應該buff的時候,足足花了一個小時,她還是她們那批裡面最快的。
畢竟走路是每天都會做到的動作,扭轉習慣起來格外困難。
「啊,是嗎?」杜蘇拉不以為意,「我覺得還好啊。」
不是她凡爾賽,而是月神這人,太厲害了,他自己學什麼都賊快,並認為所有人都該這樣,所以他教什麼都不夠耐心,杜蘇拉也是不想變成土辦立,出於求生的本能,才不得不瘋狂學習。
然而,剛摔了一跤的梅麗爾和吉特:「…………」
媽的,又秀一臉。
這凡爾賽文學愛好者,真的好煩吶!
經過大約半個小時,梅麗爾和吉特逐漸適應了buff,再過一刻鐘,小隊裡四個人都能在buff狀態下健步如飛,除了……
鬼塚。
對的,鬼塚還在摔跤。
琳達挺羨慕這屆孩子的天賦,同時有點同情自己,但面對鬼塚時,琳達的耐心只有0.1,看他哪裡都不順眼,她不禁說:「吉特,要不,你還是把他扛著吧?」
吉特:「啊?!」
吉特一臉苦相。
「為什麼是我?!」
「那要不石頭剪刀布。」
可是……
因為可以漂浮,所以最後他們選擇牽根繩子拖著鬼塚跑。
鬼塚:「……」
太侮辱人了!
行進速度大大加快後,四人不多時,進入到了沼澤腹地。
菲利普王子到底在哪個坐標,成了一個大問題。
四人都沒有頭緒。
吉特雖然擁有可以增強視力、聽覺的buff,但人的五官是有極限的,可看可嗅的範圍也有限,所以需要菲利普王子在距離他們比較近的地方,才能鎖定目標。
這個時候梅麗爾思忖片刻,她撿了根樹枝,畫了四根線,將地上的圓劃分成八個空間。
八個空間分別代表著東、南、西、北,東北、東南、西北、西南,八個方向。
然後梅麗爾對杜蘇拉說:「你向八個方向,分別用你的……」
她頓住,修正了一下措辭。
「分別預測一下。」
他們選擇不同的方位,自然代表了不同的未來。
杜蘇拉不禁在心裡叫了聲臥槽,這也行?
但理論上來說,這確實也行。
而且看看也不廢什麼功夫,反正眼睛它就在這裡。
杜蘇拉從西邊開始,按照逆時針的順序,一個一個去觀測。
沒有,沒有,還是沒有。
緊接著……有了!
果然,在正東的方向,杜蘇拉看到了救援小隊和菲利普王子碰面的未來!
她說:「看到了,在東邊。」
「走,向正東邊進發。」
不僅如此,杜蘇拉還看到了周圍的景物,雖然沼澤地裡景色大致相同,沒啥其他的,不過菲利普王子為了保護自身安全,鑽到了一個樹洞裡。
這一下就縮小了找尋範圍。
救援小隊繼續向著東邊走,杜蘇拉心裡卻埋下了一個疑惑。
剛剛遵照梅麗爾的建議執行的時候,她還沒多想。
這會她會過味來。
……怎麼,感覺梅麗爾比她還熟悉她眼睛的使用方法?
再聯想到上次梅麗爾說她曾見過這種眼睛的話,杜蘇拉想,她是不是能拜第二個師父了?
第32章
杜蘇拉雖然對梅麗爾的事、眼睛的事, 非常好奇,但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最好時機。
人多口雜,隊內的人她不是每一個都信任。
而且剛剛她看到的畫面裡,金發的菲利普王子雙目緊閉, 也不知道是凶是吉。
救援已經到了刻不容緩的時候。
即便只搜尋一塊位置, 那仍是不小的區域。
吉特的增強視力嗅覺的buff好用是好用,只是原本不屬於自己的視力和嗅覺, 長時間使用, 會讓人不適,嚴重者甚至會精神紊亂。
所以除開施術者吉特無法參加,四人每人十五分鐘,以琳達、梅麗爾、杜蘇拉、鬼塚的順序, 一個小時一組, 如此輪流。
幸運女神還算眷顧他們, 當輪轉順序到第二位的梅麗爾, 梅麗爾搜尋到了一半, 他們就在樹洞裡發現了菲利普王子。
金發的少年王子身材纖細,衣服上布滿泥污, 臉色更是蒼白, 嘴唇一點血色都沒有,手腳也冰冷,他蜷縮成蠶繭的模樣, 一動不動。
見到這個情景,琳達嚇壞了。
這哪是搜救,這是收屍。
琳達連忙上前查看。
在杜蘇拉眼裡,她簡直像宮鬥劇裡忠心侍主的小琳子一樣,撲過去, 哭喪道:「王子殿下您死的好慘啊!」
琳達誠然是撲上去了,但沒哭喪。
哭和嗓子都准備好了,就是梅麗爾冷酷的表情,和禁止的手勢,硬生生制止了琳達。
梅麗爾檢查菲利普王子的呼吸和脈搏。
好一會,梅麗爾站起來說:「沒死,他睡著了。」
琳達:「……」
哦。
梅麗爾皺眉,「你為什麼一副很失望的樣子?」
「嗯?沒有啊!」琳達試圖遮掩,於是也上前查看,她檢查菲利普王子身上有沒有外傷,這個時候,金發的瘦弱少年嗅了嗅她的味道,然後翻個身一把抱住她手臂。
王子連眼睛都沒睜開,柔軟的金發純淨得像金毛小奶狗,他嗲了吧唧地喃喃道:「母上……我餓……」
母上?!
你媽!
未婚小姐姐·喜歡裝嫩·琳達憤怒而起,「小兔崽子給我醒來!」
說著就要一腳踹醒他。
吉特和杜蘇拉,一個抱琳達的腿,一個制住琳達的手。
「算了算了。他要是不熊,他能跑這裡來嗎?」
「算了算了,隊長您永遠貌美如花。」
倒是梅麗爾,以一零一號不變表情說:「啊?你難道不是和他媽媽一樣的年紀麼?」
難道,不是。
兩個詞,就很靈性。
琳達即將化身為噴火龍,杜蘇拉和吉特都快拉不住了。
梅麗爾把菲利普王子拎起來,這個時候,菲利普王子又說夢話道:「奶媽,我餓……」
這次換琳達:「哈哈哈哈哈!」
梅麗爾:「……」
餓你媽!
她一頓猛搖,菲利普王子醒了。
鬼塚在旁嘲笑道:「呵,又凶又毒。」
他說的很小聲。
但不妨礙Buff狀態下的梅麗爾,和現在異常敏感的琳達聽到。
於是鬼塚成功的靠自身實力,T走了所有仇恨。
對菲利普王子,礙於他的身份,和不經揍的身子骨,這兩人還留有余地。面對鬼塚,她們直接下了狠手。
剛被治療好的鬼塚,再一次鼻青臉腫,卻追悔莫及。
吉特分了一些面包和清水給菲利普王子,雖然簡單但在沼澤裡有口吃的就不錯了,王子不但沒挑,他眼睛都冒綠光,接過,卻也還記得禮貌地道謝,然後狼吞虎咽。
吃完,菲利普王子的精神也恢復了不少,他本來就沒受重傷,身上只有一些擦傷等皮肉傷。
這名身份尊貴的金發少年,約莫十六歲上下,剛成年的年紀。
「我的莽撞行為給你們帶來麻煩了,真謝謝你們能來救我。」菲利普王子真誠地感謝著救援小隊。
這態度,可比某高高在上的王子好多了。
杜蘇拉不禁想,同為王子,人和人的差距怎麼就這麼大呢?
梅麗爾耿直地說:「我們因為任務,才來救你的,王子殿下不需要感謝我們。」
菲利普說到:「不管你們出於什麼目的,我母上教導我說,只要對我伸出援手的好心人,一定得真誠地感謝他們才行,這是做人最基本的禮數。」
少年彬彬有禮,說話的時候一本正經,但臉上的稚氣還未全褪去,於是有點裝小大人的感覺。
琳達雖然先想揍他,但他醒來後,她的萌點卻被完美擊中。
琳達捂嘴,感動得要流淚。
「多好的王子啊……以後一定會是好國王!」
就在這時,菲利普王子的視線忽然銳利起來,他掏出佩劍衝向琳達,杜蘇拉和梅麗爾立刻警覺,就在杜蘇拉要展開鐮刀的前一瞬間,菲利普王子的花劍,一刺一挑,一條兩指般寬的小蛇扎在劍尖上,它掙扎扭動了一會,便不動了。
琳達定睛一看。
青色的小蛇,雪白的腹,這不是沼澤地裡有名的毒蛇嗎?!
剛才她一點也沒注意,多虧了菲利普王子。
琳達衝上去,想握住他的手又不敢,她激動地說道:「真謝謝您!」
菲利普王子有些害羞,他臉都紅了。
「見死不救,讓女士受傷,這些不是一名紳士該做的。」
琳達再次捂嘴,眼眶都沁濕了。
啊!多好的王子啊!
既然已經找到王子,救援小隊只用把他順利帶回,任務也就圓滿完成。
算起來,四人也沒干啥。
他們武力消耗最大的位置,大概就是揍猥瑣男鬼塚了吧?
琳達說道;「那還請王子殿下跟隨我們回去,我們會護送您到安全的地方的。」
然而,這「多麼好的王子」,站在原地,不肯挪步。
菲利普說:「不,我不回去。」
琳達:「嗯?」
她懷疑自己的耳朵。
金發的少年王子指了指不遠處的荊棘森林,他堅定地說道:「我的本意,是要到那裡去!」
荊棘森林很危險,人人都知道。
就連非·土著的杜蘇拉,剛才也聽過科普了。
只是這片荊棘森林,不是杜蘇拉第一次聽說,早在她剛穿來的時候,油膩·威廉王子,就讓她預測過裡面的狀況。
當時她看到了畫面,心中和睡美人的故事對應了起來。
她理所當然地要說,卻被制止了。
很奇怪。
而如今,睡美人故事裡的王子,要前往荊棘森林,童話故事正在上演。
只是眼前的菲利普王子太年少了,別說搞定那片荊棘森林了,來個大點的魔獸,他都搞不定。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要去找睡美人。
杜蘇拉問到:「殿下,您為什麼要去那裡,那裡很危險,想必您也知道吧?」
「危險不是不去的理由。」菲利普王子說到,「不知道你們國家有沒有傳說,但在我的國家裡,傳說荊棘森林的裡面,有一座城堡,裡面沉睡著一名美麗的公主。」
琳達勸到:「可是美麗的公主的話,其他國家也有很多吧。」
好王子·菲利普卻犯了擰,「我不要其他的,我就要這個!」
吉特猜測道:「是因為出入危險的地方,更能凸顯您的英勇嗎?」
吉特比王子大不了幾歲,青春期的少年有多愚蠢,剛經歷的吉特,最清楚了。
菲利普否認道:「不是。你們的任務,是把我安全的帶回去吧?」
說著,他舉起一把匕首擱自己脖子上。
「你們不帶我去,我就自殺!」
對此,琳達:「……」
心中的「多麼好的王子」煙消雲散,此時她心裡飄的全是「狗比任性小崽子」!
倒是杜蘇拉問道:「殿下您別激動,先告訴我們,您一定要找到那個公主的原因,我們再商量行不行?」
說到這裡,菲利普有些不好意思。
他扭捏了一會,終於還是說道:「實不相瞞,一位預言師告訴我,荊棘森林裡的公主,是我命中注定的另一半,我能夠解開魔咒,讓時間再次流動,讓她重新睜開眼睛。」
「既然如此,我為什麼不能早點解開詛咒,她一個人在城堡裡,太孤單,太寂寞,太可憐了!」
菲利普王子說得聲情並茂,琳達差一點點就要被說服了。
可琳達立刻指出:「你確定那個預言師不是騙子?是不是其他國家的間諜,故意讓您送命的?」
「不是,大師他很准的!我確定!」
琳達不是很信,她說道:「巧了,我們這也有位預言師,剛通過的神侍資格考試,絕對的貨真價實。」
「杜蘇拉,你看到的未來裡,荊棘森林裡的人,真的是菲利普王子命中注定的另一半嗎?」
然後她信心滿滿地對菲利普說:「是的話,我們就帶你去,怎樣?」
杜蘇拉知道,琳達是想讓她勸菲利普王子跟他們回去。
只是……
杜蘇拉的表情很尷尬。
且不說預言,我受過的幼兒園基礎素質教育,也不允許我在此說不是啊!
杜蘇拉咽了咽口水,「那啥……還真是。」
琳達:「……」
菲利普狂喜:「太好了!」
此時杜蘇拉想起她剛穿越過來,看到的荊棘森林裡城堡裡的景像。
那個人明明……?
於是杜蘇拉又試探性地,對菲利普說:「那要萬一,城堡裡的不是公主,而是另一個王……王子呢?」
所有人都愣住了。
另一個王子?
等等,之前說了點啥,城堡裡躺著的人,是菲利普王子命中注定的另一半……?
眾人:0口0
什麼玩意?
菲利普也是一愣。
旋即,少年握拳,說道:「不介意,性別不應該成為我不去救他的理由!」
杜蘇拉驚呆了。
哇,好家伙!這麼刺激的嗎?!
第33章
菲利普王子如此堅決, 倒讓琳達無法再拒絕。
只是對荊棘森林的恐懼,也讓她本能地不願進入。
尤其剛剛說的話,她不能就這樣不算話,這不等同於把她的面子扔在地上踩, 那她這個二星神侍, 還要不要混了?
琳達的表情有些尷尬。
她環視了一圈隊員們,試圖尋求幫助。
琳達的心裡對他們有很高的期待。
對的, 除了鬼塚, 這三位都是這屆的好苗子,區區察言觀色,區區起哄制造氣氛,區區騙騙小孩, 還是沒問題的吧?
只能說, 琳達的想法很天真, 現實很骨感。
四個隊員, 吉特別開臉, 肢體動作表達的意思很明顯:你別指望我。
杜蘇拉看著她微笑,一臉「我就看你怎麼哄小孩」的幸災樂禍樣。
而梅麗爾……
一向冰冷淡漠的女神, 竟然頭一次眼冒金光, 梅麗爾渴望地說道:「我想去看看……」
菲利普:「是吧!那裡越是神秘,越能勾出神侍們的好奇心吧,這就好像越高的山峰, 越是想要爬上去,因為山就在那裡呢!」
琳達:「……」
不,你給我閉嘴啊啊啊!
倒是她認為指望不上的鬼塚,冷哼一聲說道:「去那裡等於送命,我才不去, 誰要去誰去。」
「你怎麼知道進去等於送命,就因為一些民間傳說嗎?」梅麗爾上前一步,仔細問到,她很感興趣。
鬼塚已經被她打怕了,即便心裡忍住了不怕,他身體很誠實地倒退了一大步,慫了吧唧的樣子,和一開始直男癌·鬼塚的模樣大相徑庭。
或許也並沒有差,他的本質只是個猥瑣男罷了。
正是因為怕,梅麗爾問了,他當然會答。
鬼塚說道:「我也不知道之前他們執行的什麼任務,總之就是進去了。其中皮埃爾神侍也是隊員之一,據說進去的人,平均星級在3.5星,五個人死了兩個,剩下的三個裡,皮埃爾前輩受了重傷,所以他現在才擔任分發任務的角色,因為他很難再做任務了啊!」
「真的?」吉特問道。
「當然是真的!他在和我們講解的時候,你們沒看到他露出左手手背上,有一塊很厚很舊的疤嗎?而且他走路也有一點不自然。這些傷,就是在荊棘森林裡留下的。」
要知道,平均星級在3.5星,也就是當時隊伍裡的人,隨便出來一個,都能秒殺琳達。
而琳達又是他們之中星級最高,實力最強的。
他們進去都兩死一重傷,那以現在的陣容進去呢?
豈不是死絕?
總之預想情況,很不好。
琳達和鬼塚當然是不想去的,此刻吉特也打起了退堂鼓。
吉特有些怯怯地說道:「那要不還是算了……等我們再強一點,再挑戰這裡,你們覺得怎麼樣」
梅麗爾和菲利普不做聲。
這兩人雖然想去,但絕不是想去白白送人頭的。
就像皮埃爾神侍,在他們出發前說的那句話一樣——你可以為你自己的生命負責,但你可以為隊友的生命負責嗎?
這個時候,一直沒有做聲的杜蘇拉,倒是思忖了片刻,開口了。
她說道:「我覺得,我們還是有能力去上一去的。」
金發王子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簡直像一條想出去遛彎的大金毛,如果他身後有尾巴,恐怕就像螺旋槳似的呼呼直甩了吧。
琳達心裡一緊,有些驚恐。
她萬萬沒想到,最後出紕漏的,是看似靠譜其實瘋P的杜蘇拉啊!
琳達默念:不要說不要說不要說……
杜蘇拉直接一把掰斷接收怨念的小天線。
她說道:「皮埃爾神侍他們受傷,是因為他們需要穿越荊棘的防線,而我們不需要。」
大家一愣,有點意會到了。
四人的視線,不約而同集中在鬼塚的身上。
「沒錯,我們有鬼塚神侍的能力。」杜蘇拉狡黠一笑。
鬼塚毫不誇張地,菊花一緊。
杜蘇拉說道:「王子殿下的訴求是進入城堡,喚醒他心愛的公主吧?怎麼喚醒我們先不提,帶你去看看,應該沒問題。」
「利用鬼塚神侍的能力,我們能直接傳送到荊棘森林的中心,也就是城堡裡面去。荊棘反應需要時間,排除、絞殺我們更需要時間,要是動作快的話,說不定等荊棘反應過來前,我們已經用傳送能力逃走了。」
杜蘇拉這個計策的核心觀點在於,她不和荊棘森林比強橫,因為根據歷史記錄,他們一定比不過。
但比逃命的速度呢……
鬼塚神侍的能力,有一說一,還是很方便的。
她的計策很有可行性,就連琳達都直勾勾地看著鬼塚,若有所思。
而梅麗爾,更是直接像鬼塚逼近。
「你、你們不要過來啊!我、我說不去,就不去!真的會會會死人……啊啊啊你不要抓我肩膀啊!」鬼塚往後倒退,沒走出幾步,已經被梅麗爾一把捉住,不得動彈。
然後鬼塚不得不從了。
在被三個女人團團包圍,並握住命運的咽喉後,在五人當中跟個尖叫雞似的鬼塚,欲哭無淚。
本以為和三位不同類型的美女出來執行任務,他再奪個隊長大權什麼的,任務期間不要太美滋滋。
結果……
「三位姑奶奶,別、別捏,我馬上就施展能力。」鬼塚慫了吧唧地說到。
吉特:「不、不好意思啊……是我有點緊張。」
鬼塚:「……」
這個時候,鬼塚想起了什麼,他說:「我雖然可以帶隊友傳送,可傳送的地點,無法太過精確。」
也就是說,他可以從幾十公裡遠的位置,將他們傳送到沼澤附近,但不一定能精確到王子身邊。
也許狗屎運作祟可以,也許多次修正後可以,總之,太過精確的坐標指望一次成功,那得靠很多點運氣。
如果他能修行到傳送至精准的坐標點,那恐怕,他也不止一星了。
杜蘇拉說道:「沒關系,有肉眼幫助修正,多傳送幾次,應該能到吧?要是情況危險,你直接給我們傳回來也行。」
說完,她看向菲利普王子。
「王子殿下,要是危及到生命的情況下,目標任務自動解除,您看可以嗎?」
菲利普王子鄭重點頭:「當然,各位神侍們願意為我冒險試一試,我已經很感謝你們了。我也不想有任何人受傷。」
這次,大家達成一致,傳送正式開始。
鬼塚的能力發動。
一陣眩暈和失重感後,再定睛一看,果然眼前全是霧蒙蒙的一片。
能見度不足十米。
眾人看到,不遠處有交錯盤踞的荊棘,像是有自我意識和生命一樣,一些細小的枝丫正在抽長,生長,蠕動。
……講真,一股詭異感,襲上六人心頭。
地面是土地,儼然不是城堡。
鬼塚朝四周看了看,隱約可見東方的巨型宏偉建築,他也不敢多做停留,於是繼續傳送。
第二次傳送完畢,這次地面變成了石板地。
荊棘包裹的東西,也成了石桌、房子、馬車等人造物品。
近了,更近了!
而且這次被荊棘包裹的城堡的輪廓,他們都能看到了!
所有人都很興奮,鬼塚不需要人催,便進行了第三次傳送。
第三次,傳送完畢!
這次周圍的環境更不一樣了,雖然已經蒙上了厚厚一層灰塵,但這裝潢,這用具,絕對是宮廷級別的!
更巧的是,這次傳送到的房間,是一間寢室。
一張掛了紗簾的床,在房間的正中央。
有一點特別奇妙。
房間裡明明和外面一樣,布滿荊棘,偏偏寢室的King size大床邊,一根荊棘都沒有。
而且那張床上,沒有灰塵沒有腐朽,仿佛時間靜止,一切都沒有變化。
杜蘇拉心中激動極了,這就是傳說中的睡美人吧!
親眼目睹,那感覺,真刺激!
她興奮,她喜悅,其他人是同樣的心情。
鬼塚朝床看了幾眼,忍不住說道:「看!床上睡了個人!」
看——
睡了個人——
個人——
人——
城堡裡,回聲響起。
細小的那些荊棘開始蠕動,隨之而來的,粗大的荊棘跟著抽長,它連帶著大地都震動了!灰塵撲簌撲簌掉下來,整個空間都在震動。
緊接著,荊棘陡然射出長刺,像利劍一樣,以及速度扎向六人!
出於戰鬥本人,大家想躲,然而這速度過快,以杜蘇拉的預判,躲肯定躲不過!
於是她大叫一聲:「別躲!別散開!傳送!」
已經來不及了,鬼塚啊地大叫,往下一蹲,要從眾人的腳下爬出去。這時不知道從哪裡爬來的荊棘,一把揪住鬼塚的手,就要把他往外帶。
電光火石間!
哢地——
鐮刀一把斬斷了荊棘,杜蘇拉反手就把鬼塚往隊友那邊扔,四人也機智,一下子接下鬼塚,杜蘇拉一邊朝鬼塚撲一邊喊:「趕緊傳送!」
杜蘇拉的指尖即將觸上鬼塚的手……
腳下一空,猛地一股力,把杜蘇拉整個人都甩起來!
一條荊棘捉住了杜蘇拉的腿!
鬼塚的能力已經發動了。
她在半空中,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從眼前消失。
下一個瞬間,荊棘把她拋向牆壁!
求生欲讓杜蘇拉雙眼大睜,不放過任何細節,不錯過任何攻擊,她在空中調整態勢,試圖借力使力,以最佳的方式著陸。
也就是在空中,她從房間這頭,被抽到房間那頭,途中經過大床的上空,杜蘇拉隔著紗簾,看到了床上的睡美人。
——有著少年時期希斯的臉。
和夢中邪惡的銀發少年,如出一轍。
第34章
被拋到空中, 杜蘇拉有些恍惚。
她萬萬沒想到,她一手設計的計劃,竟然出了狀況,而且掉隊的人還是她。
總之就是一言難盡。
方才在半空中看到的臉, 杜蘇拉沒有時間細想。
因為荊棘像舉著長矛的千萬個士兵一樣, 試圖困住她,將她扔出房間。
哢哢兩聲, 等身高的鐮刀已經亮出了它寒光閃閃的獠牙。
杜蘇拉揮舞著鐮刀, 利落地砍斷一排暴漲的荊棘,緊接著,她腳下發力,不但沒有朝反方向逃竄, 反而直直地衝向床邊。
是的, 既然沒有機會逃竄的話, 那在死之前, 她也要看清楚床上人的臉, 他到底和希斯有什麼關系。
杜蘇拉速度很快,蛇形走位也讓荊棘很難追上她, 只是越靠近床, 荊棘的生長速度就越快,杜蘇拉幾乎憑借著戰鬥本能堪堪躲避。
她心態還算從容,但身體逐漸吃力, 杜蘇拉潛意識裡知道,這樣的戰鬥自己支撐不了太久。
也就在這時,面前的荊棘,忽然繞開大床,分別從床頭床尾咻地一下, 團團將杜蘇拉困住。
荊棘上無數的小刺劃開皮膚,它毫無慈悲地往裡緊緊收縮。
「啊——!」
一聲慘叫響徹空蕩的城堡。
杜蘇拉只覺得自己每一寸皮膚都破裂了,每一塊肉都扎穿了,每一根骨頭都被碾碎了。
密林時期的斷手斷腳之痛,和現在相比,簡直小巫見大巫。
極度疼痛也讓她此刻腦子極度清醒,用最後一絲力氣抵御荊棘的同時,杜蘇拉想起身上的某個東西。
希斯給的一整盒的生命之水,足足有十瓶。
琳達說了,一小滴生命之水就能治傷。這東西之所以這麼好用,是因為裡面生命的精氣濃度很高,治愈傷口只是其中的一種表現,如果過多的攝入,人的精力也會隨之增強。
但同時琳達也說了,沒人那麼有錢——起碼她不知道,能整瓶整瓶地吹生命之水的。
這些信息在杜蘇拉的腦海飛速閃過,她想也沒想,挑開一瓶,一口全給悶了下去!
果然,幾乎剛喝下去,杜蘇拉的**在以極快的速度再生,方才幾乎消耗殆盡的神力,也再一次充盈起來,杜蘇拉只覺得自己的身體裡充滿了力量!
嘭地!
包裹在她身上的那層荊棘,寸寸斷掉。
遠處的荊棘如烏雲般再次向她撲來——
鋪天蓋地。
杜蘇拉揮起鐮刀,以腰為中心,鐮刀利落揮舞,在空中劃了個圓!
利刃閃著寒光,刀氣冷冽逼人,嗡地一聲,她周圍的荊棘全都被攔腰斬斷,杜蘇拉方圓兩米內,一片絕跡,腳下全是荊棘的碎塊。
房間裡的荊棘,似乎也元氣大傷。
杜蘇拉趁機衝向大床!
她的手即將要摸上紗帳。
荊棘陡然爆發!
無數黑刺像蜘蛛吐絲一般,將大床團團圍住,而外圍的荊棘,只要杜蘇拉觸碰哪裡,哪裡陡然突出一米多的長刺,其突然暴起的速度,堪比**!
這時從窗口,門口,湧進大量荊棘。
這些雖然沒有床邊的反應快,但勝在量多。
床邊的荊棘保護著大床上的「睡美人」,房間裡的荊棘如同無數弓箭手一般,沒有征兆,也不知道從何處,只是冷不丁地向杜蘇拉發起攻擊。
要是其他人,估計早死了。
也所幸杜蘇拉能看到未來發生的事,她能預判荊棘攻擊的部位,提前躲避。
然而荊棘從兩處同時攻擊,發展到四處,再到八處……
它攻擊得越來越密集,即便杜蘇拉能預知,身體也無法防備。
身體防備了,她便無法預知下一處的攻擊。
沒一會,杜蘇拉又是滿身是傷。
她再次喝下一瓶生命只水!
要是能做到一心二用就好了。
一邊預測,一邊躲避……
讓它們同時進行!
如果能實現這個計劃,杜蘇拉覺得,自己的近戰能向上飛躍不止一個台階。
於是一瓶生命之水喝下,又一瓶生命之水喝下,再一瓶……
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直到第七瓶!
杜蘇拉終於可以完美躲過荊棘的攻擊了!
她的心中即可浮現預測的場景,也能對眼前將至的攻擊進行處理。
雖然她覺得自己快精分了,可荊棘確實沒能再傷害到她。
杜蘇拉高興極了。
她變得更強了誒!
於是喜出望外的杜蘇拉直接往床上撲去!
——反正荊棘的攻擊,她也能全部躲開了。
杜蘇拉無所謂地想到。
然而她的鐮刀剛沾上荊棘的瞬間,嘭地一聲巨響,荊棘直接爆裂開來!
杜蘇拉再躲,也來不及了。
她直接樂極生悲,被炸斷了一條腿。
杜蘇拉如同個破抹布一樣趴地上。
她嘆氣。
怪自己,太傻比。
然後她熟練地再掏出一瓶生命之水喝下。
喝下這瓶,她口袋裡就僅剩一瓶了。
十瓶喝了九瓶,也就是說,光靠變賣藥水,就能得來的萬貫家財,直接被她揮霍殆盡。
講真杜蘇拉還是肉疼的。
比如剛剛那條命,真是浪費得不應該!
不過也正好,如果盤成繭一樣的荊棘沒有炸開的話,杜蘇拉無法保證在不傷害床上睡美人的情況下,把它們一一斬除。
趁著荊棘再生的空檔,杜蘇拉咻一下,帶著鐮刀左躲右突,整個人像離弦的箭,嗖地往上一躍,杜蘇拉筆直地站在床頭。
荊棘也呼嘯而至!爭先恐後如蝗蟲連成的線!
神奇的是,就在荊棘距離床還有十釐米的時候,它們像是擁有生命意識一樣,陡然剎車,停在半空中不動了。
似乎在苦惱,又似乎在猶豫。
無數小刺扎出來,如刺蝟一般的荊棘,盤旋團聚,停滯在空中,久久不動。
杜蘇拉也不動,
她甚至連呼吸都停滯了。
眼前的一幕太神奇了!
荊棘枝條漸漸如潮水般褪去,它們再次攀附上房間的牆壁,然後不動了。
見狀,杜蘇拉心中萬般疑惑,也抵不過更強烈的好奇心。
她屏息,走到床頭。
低頭一看——
果然是夢中的那個少年。
不同的是,他的額頭上,長了小小的,像龍一樣的角,它們從銀色順滑的頭發裡冒了出來,像雨後冒出地面的小筍尖。
好精致的少年。
這張臉價值億萬金幣!
也,好像!
真的和希斯一毛一樣!
這少年再成長個幾年,絕對就是現在希斯的樣子。
皮膚柔滑有光澤,如珍珠般熠熠生輝。
杜蘇拉不禁伸手戳了一下床上少年的臉,皮膚柔軟,還帶著溫度。
頓時,杜蘇拉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一股恐懼感席上心頭。
她很怕少年如同恐怖片那樣,倏地,雙眼大睜,直勾勾地盯著他。
「你的好奇心,滿足了嗎?」
一陣迷霧飄過,恍惚間,夢中惡劣邪性的銀發少年的聲音,在她耳邊不斷環繞著。
「如果看夠了,就請離開吧。」
「這裡不是你該待的地方。」
「生者待久了,小心被捕獲一半的靈魂哦。」
「那樣,你還能回得去嗎?」
再眨眼,迷霧漸漸散去,杜蘇拉愕然發現自己竟然來到了城堡外面。
庭院無比寂靜,衛兵如化石般僵硬沉默,所有的一切,都覆上了一層黑色的荊棘,更有巨大的荊棘如樹木般遮天蔽日,交錯縱橫。
外面的荊棘也會自動攻擊人。
只是和房間裡的相比,一個是大哥,一個是弟弟。
已經靠著「氪金」level up的杜蘇拉,躲避弟弟攻擊,不叫易如反掌,那也能稱為輕而易舉。
總之,簡簡單單就完事了。
雖然她沒有地圖,荊棘森林裡的路線她更不可能知道,可是根據在沼澤地裡,梅麗爾教給她的方法,杜蘇拉邊預測邊走,就這麼走到了直徑為二十公裡的荊棘森林的邊緣。
她不知道在裡面走了多久,也不知道還要走多久。
裡面能見度實在不高。
而且最令杜蘇拉擔憂的是,食物和水的匱乏。
在實行傳送計劃之前,救援小隊就考慮過逃跑的事。
逃跑肯定身上裝備越少,重量越輕,越好。
食物和水是第一個被舍棄的,杜蘇拉多少有點未雨綢繆,再加上吃貨自覺,於是兜裡的面包沒完全清空,水更是留了一倍。
在裡面停停走走,再加上走錯的路……杜蘇拉估摸已經過去了三天。
再精打細算地吃,杜蘇拉還是在三小時前,吃掉了最後一口面包。
如果在沼澤裡,她還能抓抓牛蛙,捕捕魚什麼的。
然而在荊棘森林……
裡面啥也沒有!
除了靜止的人和畜生,裡面唯一的有機物就是荊棘。
這玩意賊難吃!
苦的!還硬!
……別問杜蘇拉是怎麼知道的。
遠離王宮,城鎮裡荊棘的攻擊,對於杜蘇拉來說,更是弟弟中的弟弟。
然而別到了最後,她不是死於荊棘攻擊,而是死於餓死……這就有點搞笑了。
杜蘇拉摸了摸扁扁的肚子,她又看了一眼肥嘟嘟的荊棘……
不知道熗炒荊棘好不好吃?
就在這時,杜蘇拉隱隱聽到有人講話。
「千萬不要進去,在這裡看看得了。」
「老師,這裡真的有你說的那麼可怕嗎?」
「不信你可以試試。」
「……哇,它真的會主動攻擊人誒!而且好快!」
「所以我說了吧,千萬不要靠近這裡,也不要試圖進入,一定會丟命!」
「是,可是……」
「沒有可是! 如果你們是四星以上,那我不會阻止你們,可你們一群新人神侍,還想進這裡,嫌命不夠用我明天就給你們報名參加西部沙漠計劃。」
杜蘇拉越聽,越覺得這聲音耳熟。
是不是第二場考試的考官盧克斯啊?
杜蘇拉聽說,新人神侍在實習期,會被分成幾組,由其他神侍教導一段時間,提高一下生存率。
他們幾個的任務,也算是教導的一種,也許是教會的期待特別高吧。
不管這些,杜蘇拉越聽這聲音越覺得親切!
她朝著聲音奔過去!
其他實習神侍們:「好吧……」
盧克斯:「怎麼有氣無力的,給我重復一遍! 」
「進去就沒活路,不要進……」
實習神侍們瞪大雙眼,指著盧克斯身後不說話。
盧克斯皺眉:「怎麼了?」
他回頭。
只見一陣黑影奔過來,抓住他的肩膀眼睛發出綠光。
盧克斯懵逼的同時瞬間擺出備戰狀態,然而衝出來的怪物實力很強,盧克斯動彈不得。
他驚慌喊道:「兔崽子們,趕緊跑!快!!!」
而實習神侍們僵在原地一動不動。
「老師,你剛剛背過去了沒看到,那人不是杜蘇拉嗎?」
「行行好,給口吃的吧!!!」
「怪獸」和實習神侍們的聲音同時響起。
盧克斯:「……?」
第35章
看著眼前正在奮力啃面包, 還被面包嗆住,於是瘋狂灌水的杜蘇拉,盧克斯內心很復雜。
他很尷尬,因為他剛剛信誓旦旦和他教導的兔崽子們說, 四星神侍以上才能進荊棘森林, 不然只有死的份。
顯然,杜蘇拉和兔崽子們一樣, 只是個今年剛考過的實習神侍。
現在兔崽子們眼睛裡寫滿了名叫「老師你騙我的吧嗎, 其實沒有那麼難」的質疑。
他覺得臉疼,因為他都還不敢進去呢!
怎麼杜蘇拉進去又出來跟鬧著玩似的?!
盧克斯同時也疑惑,因為前兩天,他接到了教會的消息。
琳達帶了今年最優秀的三位考生一起, 組隊完成任務, 任務是完成了, 三根好苗子的其中之一, 也就是杜蘇拉, 今年的第一名,折損在了荊棘森林。
聽說琳達要面臨很嚴重的懲罰, 甚至可能降星。
他正巧在荊棘森林附近, 於是帶著兔崽子們來參觀參觀,也讓他們知道點天高地厚,人要知道自己的極限, 了解自己的極限,不該碰的東西千萬不要碰。
然而,警示教育,顯然是失敗了。
實習神侍們圍著杜蘇拉問裡面的情況,都是一臉興奮激動又好奇。
「哇, 你從裡面出來了誒,裡面情況怎麼樣?」
「都是荊棘,沒啥好玩的,景色也不好看,你巧克力看上去很好吃,給我來一口?」
「給給給!」
「你怎麼出來的啊?裡面那麼大的霧。」
「我走出來的。哦對你牛奶喝不?看上去很涼滑爽口。」
「你喝吧!」
「說真的,你覺得裡面危險嗎?」
「一點點吧。」杜蘇拉歪頭思考了一下措辭,「很具挑戰性。」
「哇!那我也要去!」
果然就要實習神侍鬧著要去。
他們想法也簡單,杜蘇拉誠然很強,但她也是今年剛考過的,她能去的地方,他們怎麼不能去,更何況他們還有老師呢。
盧克斯冷笑,「那你就去。」
說著,他就把問話的少年扔了進去,不出一秒。
「哇啊啊!!!」
「我的手!!!」
「老師救救我!!!」
慘叫聲不絕於耳,其他實習神侍的臉都白了。
盧克斯的雙手一拉,無形的繩子斬掉不少荊棘,同時也把那個少年拉了出來。
果然少年的左手已血肉模糊。
盧克斯掰開他的嘴,灌了兩瓶治愈之水下去,然後用繃帶包住他的傷口。
「過兩天就好了,記得不要沾水。」
少年蔫蔫地稱是。
這個時候,所有人看杜蘇拉的眼神,不對勁了起來。
剛剛她是怎麼說來著,一點點,很有挑戰性?
你把這麼危險的地方,叫做很有挑戰性?
所有人:「……」
裝逼也有點限度好嗎!!!
然而杜蘇拉,側頭過來笑得純真,「那啥,要不我們捉幾只雞烤來吃吧?沒肉總覺得差點啥。」
她指向前面鴕鳥似的「雞」。
所有人:「…………」
住手,那是二級魔獸啊!
杜蘇拉終究還是沒能吃到「烤雞」,因為盧克斯告訴她,那個東西不好吃,肉柴還有味兒,她才作罷了。
吃飽喝足,她的腦袋這才開始運作起來。
杜蘇拉捕捉到剛才盧克斯和她同期的話中,包含的重要信息。
杜蘇拉問到:「我死了?」
盧克斯:「……」
你問我?
你剛吃完我們半隊人的口糧,不像是死了的樣子。
盧克斯很無語地說:「琳達他們以為你死了。」
小隊從荊棘森林裡傳送出來後,在沼澤和荊棘森林的分界點,幾人起了爭議。
梅麗爾想讓鬼塚再把他們傳回去,救杜蘇拉。
舍棄隊友不救,不是她的風格。
然而風格只是風格,琳達也想救杜蘇拉,可她也不能讓其他人白白送命。
她是所有人裡最強的,於是她建議她和鬼塚去,梅麗爾和吉特回去求救。
梅麗爾和吉特當然知道,這個所謂的求救,不可能實現,琳達只是為了保全他們的性命。
吉特手足無措,梅麗爾卻堅定地說:「我絕不會再讓我的隊友,白白死去了。」
苟活下來的人,那愧疚感,如蟲蟻,能活生生把人咬死。
琳達和梅麗爾爭執不下,鬼塚很堅決地說:「我才不去。」
要救人只能依賴鬼塚的能力,鬼塚不去,杜蘇拉必死無疑。
梅麗爾氣的要上去揍人。
她拳頭即將砸上鬼塚的臉,他無所謂地吼道:「你打死我就打死我,打死我也不去!你有沒有點腦子,荊棘攻擊的速度那麼快,杜蘇拉有活下去的可能嗎?」
「你剛剛也看到了,荊棘已經纏住了她的腳,她還可能反擊嗎?」
「為什麼她死了我要給她陪葬?這樣顯得我很偉大嗎,要偉大你去偉大,我不要這個面子,打死我,我也不會再和無能隊友一起進那麼危險的地方!不如說一開始我就反對這個計劃……」
字字誅心,卻也是現實。
鬼塚還在念,梅麗爾松開了他的衣領。
杜蘇拉的生存幾率,跌到近乎於0。
可大家還是想相信奇跡。
於是琳達做出判斷,她們在原地等一天,如果第二天杜蘇拉沒有出來,他們就回教會復命。
第二天,杜蘇拉果然沒有回來。
她的死訊,也從教會傳到了更多人耳中。
現在杜蘇拉的死訊,也傳到了她自己耳中。
對此,杜蘇拉:「有追悼會不?有撫恤金不?有英勇勛章之類的不?」
自從第二次考試,杜蘇拉拿別隊的手稿後,盧克斯對她就有極其不祥的預感。
這預感果然成真了。
強則強矣,性格很emmm,不按常理出牌。
盧克斯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他說道:「你有什麼成就?我看你是想太多了吧?」
杜蘇拉轉念一想,也是。
但她同時很遺憾的說:「這都沒有,教會也太不會做事了。福利待遇這麼差,你們竟然不形成工會抗議他們,然後再上街**搞個罷工什麼的。」
話音剛落,畫面就出現在盧克斯的腦海裡。
一群神侍扛著旗幟橫幅上街**,要求加薪並改善工作待遇什麼的……
「你到底把神侍當什麼了?!」盧克斯怒吼著問道。
這個問題,他也曾問過他教導的那些新人神侍們,並且他讓他們好好思考一下,尋找到了他們內心真正的目標,才更有前進的動力。
於是新人神侍們齊刷刷地回答道:「為了幫助他人!也為了提升自己!」
總之怎麼崇高怎麼來。
而杜蘇拉。
「一份職業。」她說得太理所應當了。
其他人不禁:「嗯?」
杜蘇拉:「別的地方待遇更好,或者我有更好去處,更想干的活,我一定會去干別的。」
可不是麼,當初要不是擺在她面前的翻身之路只有這麼一條,她也不會這麼選啊。
太陽神到底啥玩意,她都不知道,還侍奉他追隨他,純屬想太多。
「不然呢?話說我同期們的答案,我合理懷疑您給他們發了洗腦包。」杜蘇拉繼續說道。
盧克斯聞言:「我沒有!」
杜蘇拉:「我看就有!」
「沒有!」
「就有!」
盧克斯:「…………」
快走吧,求您了!
……
當然,即便杜蘇拉想多叨擾盧克斯神侍一會,盧克斯神侍那剛正不阿的性格,和敏感脆弱的神經也不允許。
於是乎,借著去城鎮補給的理由,盧克斯帶著他的崽子們,和杜蘇拉正式分道揚鑣。
分得……並不算輕松。
一聽到他們要去城鎮,杜蘇拉就說到:「巧了,我也要去,走回去的話我恐怕我的棺材都要下葬了,再說太遠了,我走不回去。」
盧克斯眉頭一皺,「我們要去布萊德。」
布萊德需要繞過荊棘森林,到達國境邊界,路程有些遠。
「布萊德也可以啊!」
盧克斯話鋒一轉:「也不是一定要去,再過兩天吧,正好趁此時機,我鍛煉一下他們野外生存的能力。」
杜蘇拉這才作罷。
倒是跟著盧克斯的新人神侍們欲哭無淚。
突如其來的加練啊,我們……我們到底又做錯了什麼?
杜蘇拉根據盧克斯指明的方向,又走了一天,才抵達最近的城鎮普爾鎮。
連續四天的行走,也讓她有些疲乏無聊。
於是她在普爾鎮休整了一天,在脫隊的第六天,才購買了回家的車票。
對的,沒錯,是回家。
因為今早她在豪華大套房裡喝著香濃的咖啡,吃著松軟的楓糖松餅時,杜蘇拉在當天早報的其中一個板塊,看到了自己葬禮的公告。
葬禮在布洛克利鎮舉行。
英雄榮歸故裡。
……雖然這個英雄還啥也沒錯,教會姑且這麼說了。
杜蘇拉強烈懷疑是套的模板。
此刻杜蘇拉才有點慌了。
講真不是她不聯系教會。
而是……她不記得皮埃爾神侍的電話號碼啊!
教會對外公布的電話她確實能從黃頁上找到,只是……那個電話現在還在被各種投訴她得了一名的電話占線著啊!
杜蘇拉胡亂把松餅塞進嘴,再把咖啡整杯灌下,她匆匆忙忙走了。
大約半天,杜蘇拉回到布洛克利鎮上。
這也是她考過神侍資格考試後,第一次回來。
好巧不巧,當天車站那裡,還一輛可出租馬車都沒有。
杜蘇拉覺得此次出門,她大概率是被「走路」給針對了。
於是她只能一路小跑,到當地唯一的墓園。
今天天氣一派祥和,藍天白雲陽光正好,就連有些枯槁的樹,也從新煥發出一絲活力。
一口黑棺已經放入土坑。
安娜塔莎和查明夫人在旁邊已經哭成淚人。
不斷有人走到棺前,放上一朵白色玫瑰。
「她是個善良的人。」郵局裡那個曾經免費算過命的女孩如此說道。
「她是一個堅韌的人。」旁邊的鄰居之一說道。
「她是一個……」雷諾以前所在的護衛小隊的其中一人,正要說話,只見一道影子衝出來,擋在眾人面前。
黑發凌亂,臉色蒼白,幽藍的眼睛像極了鬼怪。
而這鬼怪,長了一張和杜蘇拉一模一樣的臉。
當即,侍衛扔了玫瑰尖叫:「啊啊啊啊——!!!」
所有人不知道看他,還是看眼前的……人?鬼?
「嘖。」杜蘇拉·鬼咋舌,「你怎麼叫得娘們唧唧的。」
第36章
「啊啊啊啊啊——!!!」
那侍衛還在尖叫。
真的就是鉚足了勁, 宛如恐怖片裡標准的金發大胸無腦妹角色,叫得所有人腦瓜子都嗡嗡的,恨不得一起共振。
「鬼啊——!!!」
「我最怕鬼了啊!!!!」
「以前我也沒害你,為什麼來找我!!!」
眼前這團, 到底是人是鬼?
還是由怨念組成的亡靈?
所有人都不確定。
畢竟荊棘森林太危險了, 危險得大家不相信一個剛考過資格測試的神侍,能全須全尾地從裡面走出來。
尤其是深切知曉荊棘森林危險的神侍們, 他們下巴都快掉下來了, 也都來不及做反應,只能呆呆地看著杜蘇拉。
倒是安娜塔莎一下子撲上去,攬住杜蘇拉的脖子。
「姐姐姐姐!我就知道你不會死!他們都說你死了,我不信!果然你沒有死!」
這樣的安娜塔莎, 當然讓杜蘇拉窩心。
只是……
她喘了好幾口粗氣, 說:「你先下來, 你突然撲上來這個衝擊力加體重, 讓我很吃不消啊……說真的你胖了, 這個腰圍嘖嘖嘖。」
安娜塔莎:「……」
你到底會不會說話?!
但被杜蘇拉氣死,總歸比杜蘇拉真的死去來得好。
姐姐和媽媽是她在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人, 姐姐在家裡最難的時候站出來, 走了一條對於一般女性而言完全不一樣的路,這對安娜塔莎影響頗深。
安娜塔莎又破涕為笑。
兩姐妹的奇葩互動,終於令琳達等人反應過來了。
琳達、梅麗爾、吉特等人跑過來, 將杜蘇拉團團圍住。
雷諾也想把她圍住,但由於他的祖傳傲嬌害臊,導致他猶豫了幾秒。
就摸個鼻子的功夫,杜蘇拉身邊已經沒有位置了,雷諾想往裡面擠, 然而除了他以外的人都很強勢,想擠?沒門!他們直接回敬他一肘子。
大家的表情都是既震驚又驚喜的。
「你怎麼出來的?!」
「你沒死……我的意思是你怎麼活下來的?」
「嗚嗚嗚你活著就太好了!」
「荊棘呢?你都砍了嗎?那現在荊棘森林還存在不?還是已經成為了歷史景點?」
各種各樣的問題如鞭炮一樣,一波接一波。
杜蘇拉根本來不及回答,而且三言兩語也說不清。
再說了,希斯給的十瓶生命之水,屬於灰色收入,隨便和人說,好像不太好的樣子。
於是杜蘇拉干脆打起了馬虎眼。
「想知道嗎?哈哈哈哈想知道嗎?是不是很好奇啊?」
「快說快說!」大家催促道。
「事情是這樣的。」杜蘇拉神秘兮兮地,「錯失逃走機會後我被荊棘甩到了空中,荊棘把我一頓爆揍,然後……」
然後?!
所有人的耳朵都豎了起來。
「……且聽下回分解。」杜蘇拉叉腰,笑得張狂,「哈哈哈哈哈哈哈!」
所有人:「……」
現在揍死她,讓變成假葬禮的真葬禮,再次變回真葬禮,這樣可以嗎?
也有人在激動後明白,這裡不是說話的位置。
於是琳達趕緊說:「人回來就好,不是總有人說麼,運氣好也是實力的一種。現在我們先把葬禮給解決了,我再和教會那邊報備一聲。」
琳達一句話,直接把杜蘇拉撿回一條命的奇跡,歸結為幸運。
懂的人自然懂她的意思,於是話題逐漸轉移到其他地方去。
不需要的葬禮在眾人的幫助下,沒多久就收拾好了。
杜蘇拉沒有跟著安娜塔莎和查明夫人回家裡,而是和琳達他們去了教會名下的會館。
查明夫人一臉擔憂。
她的這個女兒,從小和安娜塔莎接受一樣的教育。
現在來看,她對此很愧疚。
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杜蘇拉逐漸獨當一面,愈來愈厲害,也愈來愈知名,她也逐漸不著家了。
查明夫人既欣慰,又有些寂寞和擔心。
尤其在杜蘇拉死訊傳來的時候,查明夫人甚至想到,她寧願杜蘇拉碌碌無為,像這個世界絕大部份女孩一樣,找個英俊富有的男士嫁了,也不願意她這麼早死去。
杜蘇拉看出她的不安。
即便這個媽媽和妹妹,和真實的她沒有血緣關系,更是《灰姑娘》裡的惡毒反派,但她從來的那天起,她們對她的感情,真摯且熱烈,杜蘇拉自然也割舍不下她們。
她走過去,握住查明夫人的手說:「我會小心的,您別擔心。」
她更是對安娜塔莎說:「我不在的時候,你已經成年了,記得照顧好媽媽。」
安娜塔莎鄭重點頭,這個傻妹妹眉眼間還有些呆愣和天真,在杜蘇拉眼中,卻是嬌憨可愛。
杜蘇拉和琳達他們來到會館。
教會幾乎在每個城鎮,都有可供神侍們使用的會館。
會館外面設下了簡單結界,他們在裡面能安心地交流情報。
杜蘇拉可以不用給其他人交代,甚至不用告訴琳達他們,但教會方面,她還是得交代一聲的。
畢竟教會為了她的葬禮,都登報公示了,上面還有一封皮埃爾神侍寫的悼念信。
錢沒給到位,但誠意,絕對是滿滿的。
現在說烏龍就烏龍,教會的臉往哪裡擱哦?
即便教會不要臉,那教會的電話也不能再被打爆了!
他們已經很久沒有接過除了投訴以外的電話了,而投訴電話裡,絕大部分都是投訴杜蘇拉的,要是再一詐死,沒個合理說法,那更是沒完沒了。
皮埃爾神侍也參加了杜蘇拉的葬禮。
所以他現在也在會所裡。
因為生命之水的事情,杜蘇拉沒有辦法交代,月神在考試期間找她都避開了人,於是她知道和月神之間的關系不能說,起碼現在還不能說。鑒於這層關系,在來的路上,杜蘇拉已經開始編故事了。
往會議室裡那麼一坐,還沒等人開始問,她就自覺地一副「憶往昔」的表情。
「當時,我差點死了,荊棘差點絞死我了。」杜蘇拉沉重地說到。
會議室的氣氛瞬間凝重。
杜蘇拉:「然後不知道為什麼,荊棘也許缺少陪伴,它們纏住我不斷給我提供精氣,我又活了。」
其他人:「?」
杜蘇拉:「然後它又發瘋一般,開始暴揍我,我又快死了。」
「然後它又治愈我了。」杜蘇拉一本正經,「你們懂的吧,像精分那樣,一邊揍我,一邊治愈我。」
其他人已經開始有些不信了。
杜蘇拉繼續說道:「但我也不是吃素的。我可是會學習、進步的啊!我瀕死又活,活了又瀕死,在求生的本能下,我變強了,也變禿了……哦不我沒有禿,禿的是別人,總之我變強了,荊棘打不動我了,所以我活著走出來了。」
荊棘森林曾經給與皮埃爾致命傷,導致他現在都很難出外勤,皮埃爾神侍眉頭一皺,「活著,走出來了?」
杜蘇拉:「是的。我的故事就是這樣,你們的我不知道,這荊棘精分,時而殘暴時而溫柔,我也不知道它咋了,或許長期孤獨導致精神異常吧。」
皮埃爾神侍不是很信,但也沒有其他長嘴的目擊證人,不如說從那裡走出活物就已經是太陽神的慈悲了,荊棘更不可能開口,他們只能以杜蘇拉說的版本為准了。
再說,她能活著出來,變得更強,教會更不應該苛責。
於是皮埃爾沒有再多問,解釋情況說明會也到此為止。
皮埃爾聽完這段,便回教會復命。
他對琳達說:「你過兩天再回去吧,現在杜蘇拉還活著,你無需太自責,想必你的處罰,也能輕一點了。」
他越過琳達,拍了拍她的肩膀。
「這次也不能全怪你,放心,我會為你爭取的。」
琳達松了一口氣。
晚上會館裡還為平安歸來的杜蘇拉准備了一餐簡單卻美味的晚宴。
飯還沒做好,杜蘇拉就期待極了。
這可比紙質報告、說明會什麼的,來得令人期待得多了。
她在單間裡等著,想起編的故事,一邊覺得好笑,一邊又想起不能說的罪魁禍首。
月神的臉和荊棘森林裡睡美人的臉一模一樣。
這到底怎麼回事,單純的巧合嗎?
杜蘇拉很想問。
而這個時候,月神在哪裡呢?
神明每天,又都在忙些什麼呢?
她想起她有一副珍珠耳釘,可以聯系上月神。
杜蘇拉戴好,用月神教導的方法,神力緩緩流通耳釘。
緊接著耳邊傳來熟悉的,如西風一般帶著冷意的男聲。
「杜蘇拉?」希斯問道,「什麼事?」
杜蘇拉開門見山:「那個,幾天前我去了一趟荊棘森林裡的城堡,不知道你知道不?哎呀不過這個不是重點,重點是我在裡面看到了一位銀發少年。」
「……」
那邊不語,甚至連呼吸聲都聽不到。
杜蘇拉頓了很長一段時間。
她在猶豫。
最終好奇心還是戰勝了一切。
杜蘇拉問道:「他長了角,臉和你長得一模一樣……不,是像少年時期的你,你變小會是那樣的,他變大,會成為你。」
她說得有些混亂,因為她思緒也是亂的。
月神平靜地問:「你想問什麼?」
「哦,重點是這樣的……」杜蘇拉用食指卷著頭發,把心一橫。
月神屏息等待。
莫非……?
此時杜蘇拉問道:「睡在裡面的,是你兒子不?」
月神:「……」
「或者是你孫子?曾孫?外孫?曾曾孫?不會是曾孫女吧?女生男相也不是沒可能。」杜蘇拉絞盡腦汁,想不到更貼切的親子關系。
月神:「…………」
真想掰開你的小腦袋瓜看看裡面裝的是什麼牌子的水泥漿。
第37章
此刻, 希斯是真的無語。
她是怎麼能想到如此符合遺傳學的猜測的?科學得不像擁有神力的人。
除了無語還是無語。
月神這邊不說話,杜蘇拉繼續猜測:「或者說……分身之類的,切片之類的。」
杜蘇拉的猜測還在繼續,好似她不猜中正確答案, 她就不會停止一樣。
終於, 在良久的沉默後,月神開口回答道:「巧合。」
杜蘇拉一愣。
「只是巧合?」
「對的, 巧合。」希斯肯定道。
「原來是這樣……」杜蘇拉喃喃道, 似乎被他說服,不再追問。
這個時候希斯說道:「上次留給你的生命之水,你用的差不多了吧?我托人再轉交給你一點。」
說完,月神切斷了通訊。
杜蘇拉取下珍珠耳釘。
說到生命之水的時候, 她有種……月神在故意轉移話題的錯覺。
只是現在, 另一份更強烈的違和感, 湧上杜蘇拉的心頭。
他怎麼知道她的生命之水, 用到只剩一瓶了。
難道……做神的都這麼全知全能的嗎?
杜蘇拉不知道的是, 通訊中斷後,月神身邊一位比他還高的金發男人, 穿絲質襯衫, 紐扣只到胸口,露出淡淡小麥色的胸膛。
金發男人勾唇一笑,玩味地說道:「巧合……呢。」
「你可真不會說謊, 老這麼正兒八經的,很沒意思。」
月神只看了他一眼,並不搭理,徑直走了。
……
這件事在杜蘇拉心裡占了個很小很小的地,很快就在她心裡蒙塵了。
也許是荊棘森林裡的特產荊棘, 真的難吃到她了,現在只要吃好吃的東西,杜蘇拉都挺興奮的。
而且自從在森林裡她神力上限提高後,她的飯量也見長。
晚餐會如期開始。
參加的都是熟人。他們相聚在一起,是為了歡慶,呃,歡慶……
杜蘇拉的葬禮?
不對。
杜蘇拉的葬禮取消?
好像也哪裡怪怪的。
杜蘇拉舉起杯子說:「管他慶祝什麼,干飯就完事了!」
對!干飯就完事了!
於是晚餐會熱熱鬧鬧地來開了帷幕。
講真教會聘請的廚師,還真不錯,絕不是拿手菜是仰望星空的黑暗料理界派系。
杜蘇拉理所應當地吃多了。
也喝多了。
……當然最主要還是吃多了。
她中途去外面的小花園裡散散步,消個食,竟然在回程路上碰到了梅麗爾。
大多數人都覺得,杜蘇拉和皮埃爾神侍說的故事,是胡編亂造的,真實情況肯定不是那樣。
梅麗爾卻不這麼認為。
也許故事當中是有虛構的成分,但依照她對杜蘇拉的了解,她應該屬於假話裡面摻真話的類型。
這樣,才會令假話更加可信。
所以杜蘇拉口中的故事,其中一個點吸引到了梅麗爾的注意力。
——經過反反復復的生和死,杜蘇拉變得更強了,強到他們選擇規避的荊棘森林,她都可以全須全尾地走出來的程度。
這讓梅麗爾心中燃起了一團火焰。
她和杜蘇拉是同期,可以算得上是實力相當。考試期間,一個是第二場考試的第一名,一個是第三場考試的第一名。
雖然最終是杜蘇拉摘得了桂冠,但梅麗爾從沒覺得自己比杜蘇拉差多少。
當然,有這種想法的產生,就代表她想要對比的心不可遏制地開始了。
梅麗爾也並未覺得,對比心一定是不好的,是帶來負面作用的。
它也能激勵人變得更強!
就好比現在,她很想確認一下杜蘇拉到底提升了多少實力,而她又有多少空白需要追趕。
梅麗爾有心試探杜蘇拉,即便杜蘇拉想躲,也很難躲過。
狹小的樓梯上,梅麗爾在上層台階,杜蘇拉在下層台階。
杜蘇拉:「你是出來拉屎的還是吐的?」
梅麗爾沒回答。
但兩人視線對上的一瞬間,梅麗爾的攻擊如期而至。
有勁帶風的左勾拳,直勾勾地招呼到杜蘇拉的臉上。
那拳頭,已經不是快的問題了。
而是像瞬移似的,令人猝不及防。
看過比賽的很多普通觀眾,都認為杜蘇拉是近戰法師一類的人物。
但其實梅麗爾更接近於近戰法師。
杜蘇拉只是單純的近戰而已。
這是大家萬萬沒有想到的一點。
但確實如此。
杜蘇拉的預言,並不能增加她攻擊的能量、速度、力道等等,只能增加她躲避的成功率。
所以杜蘇拉給與對方的傷害,全是單純地神力+身體,而並非神力+魔法+身體。
大眾不懂,不代表梅麗爾不懂。
如果她打杜蘇拉一個猝不及防的話,按照她的反應速度,還有預言所需要的專注度來說,以前的杜蘇拉一定閃躲不及。
然而。
轟——!
拳頭砸在牆壁上,直接把石壁砸了個一米寬的大洞。
可再看原地,杜蘇拉哪裡在這裡?
梅麗爾側身仰頭。
果然,杜蘇拉已經衝到了她上方的樓梯,黑發少女的臉上還帶著微醺的紅暈。
她調笑著說:「我可不是猥瑣鬼塚,你喝多了吧?」
剛才的一拳,也讓不少人跑出來探查情況。
甚至還有人只穿了條褲衩出來,以為是地震了。
更搞笑的是,鬼塚直接用能力跑到了庭院中,對著樓上的人大喊:「你們先別動,我讓探探情況!可能是敵襲!」
說著,腳下抹油,他跑得更遠了。
杜蘇拉打著哈哈拍梅麗爾的肩膀,她對眾人說:「她喝多啦!快帶她去休息,哇她喝多了好可怕,下次不要再給她喝酒了。」
眾人這次把梅麗爾扶走。
梅麗爾不反抗,不解釋,順著杜蘇拉的台階下來了。
只是噌地一聲——
梅麗爾心中的小宇宙,全然已被杜蘇拉點燃!
杜蘇拉現在好強,她也要變強!
而杜蘇拉在晚餐宴上,一直鬧到大半夜才回房間。
說人家醉了,結果自己真醉了的杜蘇拉,回到房間的時候還在想——不知道這個大廚做熗炒荊棘能不能化腐朽為神奇。
第二天一早,杜蘇拉是被琳達驚醒的。
琳達直接一腳踹了房門,握住杜蘇拉的衣領,比搖詐屍的僵屍還過分還凶猛,「給我醒醒!」
這哪叫叫醒服務,這完全是心髒起搏服務!
杜蘇拉差點沒從床上彈起來。
她見是琳達,她抹了一把臉,很虛地說:「什麼啊,是你啊,你不會敲門嗎?」
琳達微笑,黑氣四溢:「我都把門敲了個洞了,這樣你都沒醒,所幸我直接踹門了。」
杜蘇拉木然:「……」
哦。
那什麼……下次也別給她喝酒了。
她趕緊轉移話題:「怎麼了,為啥叫我,今天不是沒事麼?」
「你家出事了。」琳達說到。
「我家?」杜蘇拉眉頭一皺。
開玩笑,她也算屌絲文裡的榮歸故裡了,即便「淳樸」的村民看不慣她,那也得等她走了再動手吧?
當著她的面,還有沒有點求生欲了?
「是的,王子找事來了,具體什麼事我不知道,但聽說你媽媽和妹妹哭得很凶。」
一說搞事,杜蘇拉立刻知道,一定是威廉的那個王子。
雖然威廉王子油膩到她無法直視,但如果他要搞事,現在的杜蘇拉還是奉陪到底的。
她想也沒想,簡單洗漱過後,換了衣服便往家裡衝。
家門口亂糟糟的,圍觀的人群把周圍把圍了個水泄不通。
王子帶的那幾個侍衛,將將能抵御住。
她的媽媽和妹妹,在院子裡抱頭痛哭,卻一邊瑟瑟發抖,一邊破口大罵。
就很矛盾。
而她們的對面,艾拉也捂著紅腫的臉頰,眼淚含在眼眶裡,要掉不掉的,又堅強,又惹人憐愛。
這個情況……杜蘇拉雖然不能確定原因,但結果一定是她媽媽和妹妹扇了艾拉一巴掌。
艾拉現在是誰?
是准王妃,婚禮就在下個月了。
不僅如此,她還是三星神侍,和杜蘇拉這種剛考上的無星神侍,地位可太不一樣了。
而安娜塔莎和查明夫人竟然敢扇她巴掌。
難怪威廉王子那麼「要臉」的一個人,也要當眾發難了。
情況還是很緊急的,難怪琳達要把她揍起來。
威廉王子沉著臉要衛兵們把安娜塔莎和查明夫人帶走。
而杜蘇拉還在圍觀人群中苦苦掙扎,擠不進去。
見狀,她也有點急了,杜蘇拉腳下發力,身體輕松一躍踩上一位好心人的肩膀,再這麼接連著,直接翻進了院牆裡。
她來的多少有點突然,院子裡包括我方人員都一愣。
威廉、艾拉和衛兵們更是嚇到了。
這人幾乎像是飛下來的誒!
而更絕的還在後面。
杜蘇拉不由分說,趁著他們愣,上去就是一巴掌,再次扇到了艾拉臉上。
杜蘇拉可不是她媽媽和妹妹那樣的弱雞,她這巴掌,不是揍紅了,是直接腫了,豬頭一樣的那種!
艾拉都忘記哭了,因為她太疼了也太懵了!
威廉王子率先反應過來:「你知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你憑什麼打艾拉?!」
杜蘇拉一臉理直氣壯:「不知道。」
威廉:「那你還……啊?!」
不、不知道???
杜蘇拉正氣凜然站在那裡。
打了就是打了,能咋的?!
第38章
上次舞會上, 威廉王子忽然間對艾拉的冷淡,一直讓艾拉耿耿於懷。
她介意的,不是「所以愛會消失嗎」,而是她身上祝福的失效。
在穿越過來的時候, 艾拉並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仙女教母的祝福。
因為那還是她小嬰孩時候的事了。
直到一切重來, 這次艾拉執著於童話故事的發展,為了保證一切向著既定的方向發展, 她在幼年時期, 甚至找仙女教母重新討要了一次祝福。
從那以後,果然一切都好了起來。
實不相瞞,她已經習慣了事情向著她想要的方向發展了,一旦不如她意……那感覺好像下雨天泥點濺到腿上還擦不干淨那樣, 煩躁極了。
然而威廉對她的冷淡, 也只有那一次。
艾拉心裡惴惴不安, 卻拿不准她的祝福到底失效沒有。
不論如何, 反正婚禮的證婚人, 艾拉已經打算讓仙女教母來擔任,但她的行蹤並不好掌握。
等了些時日, 又找了很多人幫忙探查, 艾拉才收到了仙女教母行蹤的相關情報。
現在在安格爾特的王宮裡,她想外出不如以前容易。
做了些准備,艾拉終於定下去尋找仙女教母的日期, 她卻在出發前的一天,得知杜蘇拉的死訊。
即便全世界都知道了,她受到繼母繼姐們的壓迫,兩方關系差得要命,但童話裡的公主都是純真善良的, 繼姐都死了,葬禮都不去,那就太說不過去了。
艾拉不得不取消原定行程,和威廉王子再次回到布洛克利鎮上。
路上因為一點意外,他們來晚了,按照報紙上刊登的日期,杜蘇拉的葬禮應該已經結束了。
他們又來到艾拉出生成長的位置,查明家的老宅。
看到熟悉的無腦繼母和另一位更好對付的紅發繼姐,她們是「欽定」的惡毒配角,艾拉忽然想測試下她身上的祝福到底還有沒有效果。
畢竟當初威廉找到她的時候,可是一條心地在維護她呢。
艾拉敲響了大門。
此時杜蘇拉正在教會的會所房間裡呼呼大睡,即便現在查明家也算翻身,再次富裕了起來,安娜塔莎和查明夫人節儉的習慣也已經養成,她們沒有再聘請女僕佣人,凡事親力親為。
出來開門的人是安娜塔莎。
好幾個月都沒見到的繼妹出現在眼前,安娜塔莎有些發愣。
她以為她這輩子都不會再見到艾拉了,除非在報紙上。
而且烏龍葬禮的事已經結束,誰還能料到艾拉會來?
不但來了,艾拉第一句話就是:「杜蘇拉的死我很抱歉,我們是一起長大的,她的離世讓我傷心難過極了,但你也不要太過哀傷,節哀順變。」
安娜塔莎:?
她不但腦袋上頂著個問號,安娜塔莎忽然覺得心裡特別躁,看著艾拉的臉,聽著艾拉的聲音,就煩,恨不得把她快快趕走。
艾拉眨了眨她漂亮的大眼睛,繼續說道:「你畢竟是我姐姐,以後生活上有什麼困難,不要客氣,務必和我說,我一定想辦法幫助你。」
安娜塔莎知道自己要忍住,可理智的弦,還是輕而易舉地崩斷了。
什麼葬禮?什麼幫忙?
狗屁!
再說你都住到王宮裡去了,我去哪裡反映困難?真是虛偽!
艾拉的話就是柴,把安娜塔莎的怒火燒得旺盛,安娜塔莎氣憤極了,她一巴掌扇到艾拉臉上。
艾拉「哎呀」叫出聲,後退踏空倒在地上,她捂著臉,淚眼婆娑地注視著安娜塔莎。
安娜塔莎有些錯愕:這就倒了?我也沒用大力啊。
她嘴裡卻說的是:「我姐姐還活著,根本沒死,葬禮取消了,你這麼說是想詛咒誰呢?!」
艾拉睜大眼,頭輕微擺動,「我、我不知道啊……原來她還活著啊,那太好了。我、我真的沒有要詛咒她的意思,我真是不是故意的……」
安娜塔莎:「呸!」
她又凶又刻薄地說:「誰信你啊!」
這樣的場景,全部被威廉王子盡收眼底。
因為是艾拉以前的家,艾拉親自去敲門的時候,威廉是站在台階下等待的。
他萬萬沒想到,當著他的面,艾拉的繼姐再時隔三個月後,還這麼囂張跋扈。
他的艾拉那麼可憐!
她竟然敢打她?!
一股無名怒火也直衝威廉的腦門,他直接讓人捉住安娜塔莎。
哪知道安娜塔莎耍潑地大喊起來,引來無數鄰居圍觀。
聽到女兒嚎叫的查明夫人,也走出來看個究竟。
這名前·貴族夫人出來的時候自帶優雅氣場,卻在看到艾拉後,她指著艾拉的鼻子破口大罵:「你是個忘恩負義,不知感恩的娼婦!你竟然到處傳播我們對你不好的謠言,要不是我們,你早死了!」
於是現場,安娜塔莎像個瘋P,查明夫人也像個瘋P,各種罵街言論往外丟,圍觀人群不明所以都往這裡湧,僅靠幾個侍衛,很難同時保衛安全,又維持秩序。
這事愈演愈烈,直到杜蘇拉趕過來。
其實杜蘇拉嘴上說著不知道,心裡還是猜到了一些。
從布洛克利鎮出去後,艾拉就沒回來過。
什麼風能把她吹回來?
大概是葬禮的風了吧。
艾拉走後,安娜塔莎和查明夫人前後反差大,一直在杜蘇拉心中埋下了疑惑的種子。
這兩人,其實還挺慫的。
她不認為她們會主動招惹地位明顯不一樣的艾拉。
可現在安娜塔莎就是打了,就是鬧了。
杜蘇拉在遠處就在想,這個艾拉,真的有點東西哇!
但只要葬禮是假,她就有打艾拉的理由。
杜蘇拉實在太惡心她裝無辜的樣子了,再看那傻妹妹降智得更傻了,杜蘇拉心裡就是一股火,劈裡啪啦地燒。
她這一巴掌,可是結結實實的。
艾拉的臉直接腫了!
就……豬頭見過伐?半邊臉成那樣了。
艾拉直接懵逼了。
王子倒還記得維護她。
杜蘇拉卻說道:「我雖然不知道我媽我妹說了什麼,但你們一身黑,是來參加我的葬禮的吧?」
「我葬禮是個烏龍,不好意思,我還沒殉職。別做聲,我知道你們不知道,但就算你們不知道我葬禮是烏龍,也該知道它是昨天舉行的吧?」
杜蘇拉一臉譏諷:「我想問你們,你們結婚會遲到嗎?」
艾拉結結巴巴地說:「是我們不好,可,這不是不是一件事啊,不能拿來一起說……」
「當然不是一件事了。」杜蘇拉微笑,「婚畢竟還能再結第二次,你們見過哪個死人除了被人刨了墳,再葬第二次的不?」
這一問,直接把所有人都問倒了。
而且艾拉和王子即將結婚,再結第二次婚什麼的,聽得實在難受……
艾拉臉上疼,心裡氣,偏偏她的人設還不能破口大罵,她心裡憋的難受極了!
威廉王子倒是說道:「這就是你們打人的理由?」
杜蘇拉正義凜然地說:「不是,我們打人只是我們粗鄙,教養不夠好。但我們扇艾拉巴掌,也不是王子殿下您捉我們的理由吧?」
杜蘇拉不可置信地說:「這連輕傷都不算,請問我們犯了什麼法?既然沒犯法,王子殿下憑什麼抓我妹妹和我媽?還是您要先捉人再連夜回去修改法案?」
「當然,你們可以在道德上譴責我們,或者讓艾拉還我們兩巴掌。可您帝國未來接班人,竟然濫用私刑?」
「呵。」杜蘇拉笑了,「怎麼,你們貴族的命就比我們要高貴不少?你們想抓就抓咯?」
周圍圍觀的人,百分之九十都是平民。
杜蘇拉的話,太有煽動性,太挑動階級對立了。
而且正的反的,好的壞的,叭叭叭的全給她一個人說了,大家一聽:嗯,很有道理。
於是乎大家也理所當然地覺得,她最後說的話也很有道理,很敢為平民發聲。
「是啊!這是濫用職權啊!」
「再說本來就是你們做錯了,人家罵你怎麼了?」
「好不容易葬禮取消,你們又這樣,真不吉利!要我我也揍人的。」
民眾的聲音,此起彼伏,全扎進了王子的耳朵裡。
他的心裡,本來就有兩股聲音在對抗。
一道聲音很強,現在另一道聲音也逐漸加強。
黑發的高大男人不禁側頭,看著無辜、含淚的艾拉。
即便她捂著臉,也捂不住腫脹變形的樣子。
另一半還很美好,可湊在一起看……實在難看。
另一道聲音更大了。
威廉王子心裡對她也很怨懟。
弄錯了時間,明明解釋下就可以的事……為什麼讓她上去敲個門,都能鬧出這麼多么蛾子?
而且自從他和她訂婚以來,就沒啥好事發生,反而一堆破事要處理,這讓威廉不禁懷疑艾拉是不是天生霉運。
有人喊道:「要是王子這樣,干脆繼承人選幾位公主得了!」
「哈哈哈我看也是!」
這些聲音再次扎入耳朵裡。
威廉王子在強烈地危機下,終於讓人松開了安娜塔莎和查明夫人。
他甚至拿出自己偽裝出來的親和人格,對安娜塔莎和查明夫人道歉。
他轉頭對看熱鬧的民眾們說:「都怪我為愛一時衝昏了頭腦,是我的錯,我向美麗的查明夫人和查明小姐道歉。」
他態度挺誠懇的,這樣的行為逐漸平息了民眾們的憤怒。
因為民眾需要的不是特權,而是特權階級的低頭。
威廉王子假笑著,趕緊帶著豬頭艾拉離開。
再拉住艾拉手臂的瞬間,他背過身,面色陡然陰鷙下來。
威廉不客氣地說:「你別再給我找事了!」
艾拉愣在原地,連手都忘記遮掩被打的一半臉。
「找條絲巾把臉遮上,你這樣子真難看。」王子冷淡說完,松開她的手,再轉過去換上親和的面具。
艾拉:「…………」
她手握得死緊。
怎麼辦?怎麼辦?!
祝福真的要失效了!!!
第39章
艾拉讓侍女給她戴上裝有面紗的帽子。
蕾絲面紗垂下, 遮住她的大半容顏,雖然露出的紅唇還勾著上翹的弧度,但誰都知道,面紗後面的藍眼睛沒有笑意。
而威廉王子在警告後, 就沒有再和艾拉說話了。
兩人一前一後往外走, 上了同一輛馬車,離開了。
隔著車窗, 艾拉遠遠地看過來。
仙女教母的祝福還沒有完全失效, 起碼在杜蘇拉來之前是有效的。但杜蘇拉來了後,她構建的局面就開始分崩離析了。
仔細想想,從威廉找到她,童話故事趨近完結時, 杜蘇拉漸漸不一樣起來。
也是從這個時候起, 只要有杜蘇拉參與的事, 她一定沒有好果子吃。
杜蘇拉, 杜蘇拉!
艾拉牙都快咬掉了。
她再往裡收一些視線, 焦點落在威廉身上。
現在威廉對她,周身散發出冷淡厭惡的氣息, 能吸引小動物的艾拉, 對人類的情感波動也很敏感,所以即便威廉不說,她也感受得出來。
這是威廉從未在她面前展現過的面孔。
而且他竟然也在看杜蘇拉。
說好的童話結局, 婚後幸福快樂地生活在一起呢?!艾拉又傷心又氣憤。
看來拜訪仙女教母的事,一刻也不能延緩了。
而且,她還有一些其他的事,要麻煩仙女教母賜與她。
艾拉他們剛一走,安娜塔莎的喜悅之情, 溢於言表。
尤其是他們的馬車轉個彎,看不見影子後,安娜塔莎一邊拍巴掌一邊蹦蹦跳跳的,「姐姐,姐姐!你好厲害啊姐姐!」
一個可愛的紅發少女,對著自己不斷吹彩虹屁。
這感覺……還不賴嘛!
杜蘇拉得意洋洋:「再多來兩句。」
安娜塔莎也很給她面子:「姐姐世界第一棒,姐姐英勇又機智!姐姐你太厲害啦,不但揍了艾拉,還反過來讓他們給我們道歉,這感覺,爽翻了!」
說到艾拉,安娜塔莎也一肚子不爽。
艾拉總是一副柔弱的樣子,好像只要對方做了不符合她心願的事,都是在欺負她一樣。
安娜塔莎不禁說:「艾拉真討厭!」
杜蘇拉想起剛才的違和感。
她問道:「就算艾拉很討厭,你也不是動不動就打人的人啊,更何況還是當著她靠山的面。」
這句話翻譯一下,其實際含義是:等人靠山看不見,或者你靠山來的時候,你再揍啊你傻不傻?
安娜塔莎不愧是杜蘇拉的妹妹,腦內直接給翻譯了。
只是她也覺得奇怪,她雖然算不上聰明,也不至於這點道理都不懂吧?
安娜塔莎歪頭,仔細回想當時的情景。
她一邊回憶一邊說道:「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我看著艾拉,就火大,她說的每一句話,要是平時換個別人說給我聽,我不會生氣的,但從她的嘴裡說出來,我直接火冒三丈!」
「就……腦袋裡嗡地,失控了。」說著,回憶起艾拉方才神態、言語的安娜塔莎,狠狠地拍了一下牆,表情猙獰。
這把查明夫人嚇了一大跳。
「安娜,你怎麼能這麼粗魯,這是我教導過你的禮儀嗎?」
「媽媽……對不起,我一下子太氣了。」安娜塔莎趕緊道歉。
見狀,杜蘇拉若有所思。
剛才她只是有所察覺,現在杜蘇拉基本可以肯定了。
沒想到這個艾拉,真的不簡單。
……也是她太小看童話女主了。
因為「葬禮」,現在既可以算活著也可以算死了的杜蘇拉,得以偷得幾天休息時間。
她在布洛克利小鎮置辦了別的物業,又請人修葺已經很破舊的查明家。
琳達離開布洛克利小鎮的時候,順帶也把杜蘇拉帶走了。
杜蘇拉莫名其妙的:「教會沒給我打電話啊,也沒派人來找我啊。」
琳達說:「他們和我說了。」
杜蘇拉更不信了,「我已經是個獨立的神侍了,為什麼要通過你來找我?我合理懷疑你在驢我。」
其實這事,琳達沒必要騙她。
但自從上次營救菲利普王子的任務後,杜蘇拉算是知道了,教會又扣又坑,和某些扒著人民群眾吸血的資本家沒有什麼區別。
反正實習期月薪都差不多,她能賴一個任務是一個任務。
「我沒有,我是會驢你的人嗎,我的性格不允許我做出這種事!」善良守序的琳達激動解釋道,「不是找你做任務,是……」
後半句重點還沒出來,杜蘇拉從椅子上跳下來。
「那行,走吧。」
不是做任務就行。
琳達:「……」
你懶惰真的很突破底線了!
琳達和杜蘇拉來到位於安格爾特的教會總部。
擁有太陽神紋章的神侍們,不需要繁雜的身份驗證,就能順利通過由理查德神官布下的結界。
她一來,就隨著琳達走進了一間挑高至少有五米,很空曠的會議室。
裡面坐著以理查德神官為首的,幾位等級較高的管理層。
琳達和他們打了個招呼後,便留下杜蘇拉,先出去了。
五位管理層老頭一次排開,望著杜蘇拉笑眯眯。
這五位雖然現在干著行政的活,以前可都是活躍在一線的高星神侍。
他們一笑,杜蘇拉莫名雞皮疙瘩起了一身,她憑著本能,捂著後頸跳的老遠。
「你們干嘛?!」杜蘇拉很警覺,「一位老爺爺看著我,還可以說是慈愛。一群老爺爺盯著一位妙齡少女,這簡直變態啊!」
聞言,五位管理層:「……」
嘴角瞬間下沉,就差指著她的鼻子大罵一聲混球了!
理查德神官比較習慣她這德行。
他說道:「來的路上,斯格爾特神侍沒有和你說嗎?」
理查德:「我們想破格提拔你為一星神侍。」
哪知道,本應該欣喜若狂的杜蘇拉,反而往後退了好多步……
她那警惕神情,就差罵一句「糟老頭子壞得狠」了!
理查德:「……」
另一位四星神官埃裡克說道:「雖然你沒有過實習期,但鑒於你在荊棘森林裡的表現,我們認為你完全符合一星的標准。」
實力肯定是勝過一星的,當然,這句話埃裡克沒有說出口。
要知道,杜蘇拉現在還在實習期,過了實習才是無星的普通神侍,再往上是一星。
這等於連跳三級啊,升級的速度堪比做火箭了。
怪不得剛才理查德神官要說是破格提拔了。
埃裡克:「升級為一星神侍,首先我們要征求你的意見,其次,有一個升級測試要進行。」
「考試就算了,我沒升星打算。」杜蘇拉一秒拒絕。
饒是脾氣好的埃裡克,微笑差點都沒掛住,嘴角愣是抽了好多下。
看見別人一樣被懟,理查德神官看得直樂。
哪知道埃裡克話鋒一轉,「……但這次是破格升星,所以不需要測試,我們決定直接賜予你一星的等級。」
埃裡克站起來,其他老油條也經驗豐富地跟著起來拍巴掌。
「所以,恭喜你,杜蘇拉·查明,從今天起你就是光榮的一星神侍了!」
而被一群老頭包圍的杜蘇拉:「……」
所謂破格,考試被破掉了,所以我的意願也被一起破格掉了嗎?
杜蘇拉很無力。
然而事情已經成定局。
五位管理層,常年文職還一把老胳膊老腿的,但以他們的實力,隨便來一個吊打杜蘇拉都沒問題,還別說五個了。
於是在強烈的神力壓迫下,杜蘇拉不得不屈從了。
一星神侍的紋章覆蓋了原本的實習標志,即便文書還沒下來,這事也板上釘釘了。
她憤恨地走出來,恨自己還不夠強,琳達正在會議室門外等她。
琳達看一眼她印記還未全消退的紋章,高興地說:「升啦?好快啊,恭喜!」
「你是不是來的時候就知道了,怎麼不提前告訴我?」杜蘇拉很哀怨。
「給你個驚喜嘛!」琳達說,「這可是百年難得一遇的好事,據說上一個這麼破格的,現在都成五星神官啦!」
「誰啊?」
「理查德神官啊,他年輕的時候可是個天才,所以你也肯定可以像他這麼強的。」
杜蘇拉:「……然後也像他這麼禿嗎?」
她話音剛落,理查德神官等五位管理層,從會議室裡推門而出。
——正巧聽到,清楚到不行的那種。
並且理查德神官和杜蘇拉四目相對。
理查德神官不自覺地摸了摸自己往後退了N多的發際線……
其余四位老頭不停「咳咳咳咳」試圖掩蓋笑聲。
罵人可以,攻擊外表就過分了。
尤其是理查德神官的頭,只有月神敢嘲諷。
於是理查德神官笑眯眯地說:「你知道成為一星,在年底,有個什麼活動嗎」
杜蘇拉還不知道大難將至。
理查德神官:「人氣評選。一星到三星自動參加,四星隨意,五星不允許參加。」
「那我們小透明肯定劃劃水啦……」此時的杜蘇拉還不知道自己將面臨什麼。
理查德:「獲勝的人,將在年末跟隨我祭祀太陽神。」
「全國各地,為期一個月。」
「每天都和我一起,祭祀。」
理查德神官笑得很慈愛:「所以查明神侍,加油,你勇奪今年冠軍,我很看好你。」
杜蘇拉:「…………」
嗚嗚嗚嗚這老頭好可怕!
媽媽,不……月神!理查德的頂頭上司,快來救救我!
第40章
人氣投票, 是每年照例舉行的常規活動。
熱度說高不高,說低也不低。
主要是四星以上的神侍,一般都不參加投票,而一星到三星裡面, 能讓人印像深刻的人氣神侍, 又非常少。
所以關注度才有點不上不下的。
理查德神侍告訴她這事,杜蘇拉的汗都給嚇出來了。
她沒人家有權, 還打不贏人家, 真是無解。
杜蘇拉對自己的罪孽進行懺悔。
說人壞話是不好的。
所以以後她說人壞話的時候,一定要好好觀察周圍情況,確保被吐槽對像一定不在附近!
要是真輪到她去祭祀太陽神,一去整整一個月, 還和可怕的理查德神官一起, 杜蘇拉預感自己的未來一定非常悲慘, 所以她死也不要當第一名。
等五名老狐狸走了, 杜蘇拉趕緊抓著琳達問:「到底怎麼回事?什麼人氣投票我怎麼之前沒聽說過, 再說票呢,哪裡看?!」
琳達:「你才剛升, 一天內票數不會有變化的吧?哎你好興奮啊, 雖然我覺得和理查德神官一起祭祀,是很拉風,但也太出風頭了一點吧?」
她說完, 扭頭回去看杜蘇拉。
杜蘇拉幽怨得眼睛都直了,她滿臉寫著「你從哪裡看出我很興奮了」?!
琳達給她這眼神嚇得直哆嗦。
她說道:「走吧走吧,我認得統計票數的人,現在頭部五千多票,投票通道已經開啟了三天, 剩余時間還有一周,你拍馬也趕不上吧?」
而琳達認識的統計票數的人,好巧不巧,杜蘇拉也認識。
是吉特和梅麗爾。
上次任務幾人無視任務內容,擅自進入荊棘森林的事,即便最終證實杜蘇拉沒有死,但或多或少還是有些懲罰。
尤其是琳達。
她扣了三個月薪酬,並且這一整個月都停薪留職。
鬼塚亦然。
而梅麗爾和吉特,因為級別低,又是新人,主要還是警示和教育。他們的懲戒相對而言輕很多,除了罰錢以外,正巧現在人氣投票活動繁忙,兩個應該出外勤的人直接被打包送過來當壯丁使了。
計票的辦公室目前屬於機要辦公室,不是隨隨便便一個人,比如杜蘇拉,能進去的,更不是停薪留職的人,比如琳達,能去的位置。
於是四人約在食堂吃飯。
講真教會總部的食堂,也算安格爾特的一大景點之一。
食堂大廚們水准高超,能提供世界各地美食不提,還很便宜,坐落在教會辦公樓一樓最外面的部分,有一正面的玻璃幕牆,甚至部分區域還是對外開放,可供游客參觀的。
就餐區域非常寬廣,桌子多,人流量也大。
四人買了餐食,找了個位置坐下。
杜蘇拉對人氣投票還是很關心的,她連吃的都顧不上,開口就問:「怎麼樣?參加的人應該挺多,但競爭激烈不?」
不會隨隨便便就躺贏了吧?
梅麗爾倒是有些驚訝。
杜蘇拉不應該是在意人氣投票的人啊。
於是她問道:「怎麼?你想衝擊第一名?」
「噗!」琳達趕緊捂嘴,差點笑出聲來。
梅麗爾和吉特看過去,眉眼間一個鮮明的問號。
琳達這才把剛才杜蘇拉升星,並且得罪理查德神侍的事,原原本本告訴了兩人。
聽完,兩人看杜蘇拉的眼神,均充滿了慈父/慈母一般的憐愛。
「人氣投票雖然輪不到你,但理查德神官要折騰你,不是有的是方法麼?」吉特說道。
「別掙扎了,就當鍛煉吧。」梅麗爾說道。
「不,鋼鐵的意志不屈的靈魂,我杜蘇拉又怎麼會輕易地向強權低頭!」
「不過第一名的話,你放心,今年百分之九十的可能輪不到你。」吉特說著,他看了周圍一圈,然後偷偷摸摸地從懷裡掏出一張紙。
他把紙展開,上面寫了頭部五位票數最多的人氣神侍。
在最前面,目前擁有五千多票的,也是杜蘇拉的一位熟人。
艾拉·查明。
這個票數,足足和第二名拉開了兩千多票,令人望塵莫及。
後面到底還有誰,已經不重要了。
杜蘇拉下巴都掉下來了,因為這結果,她萬萬沒想到啊。
「不會吧,她不是神侍吉祥物麼?」杜蘇拉脫口而出。
這是在欺負其他神侍們沒功績呢,還是欺負他們沒粉絲呢?
吉特也是一臉「你懂的」的表情,說道:「是啊,她剛成為神侍沒多久,沒出任務沒啥功績,頂多就參加了個今年的神侍資格考試,她卻是第一名,你知道統計辦公室裡都在怎麼說麼?」
「作假,刷票——」
「噓——!」話還沒說完,梅麗爾就嚴肅地打斷他,「這話能瞎說麼?」
吉特不以為意:「反正就是那個意思,咱們懂的都懂。」
杜蘇拉雖然覺得弄假票很那啥,即便贏了也名不正言不順的,但只要艾拉作假,那一定代表艾拉會得第一名,那麼她距離理查德神官的折磨,也遠了一步。
所以管她作假不作假,又為什麼要作假呢,只要艾拉和油膩王子開心就好,順便再祝他們婚姻幸福,早生貴子。
幾人話題正要扯開,卻聽到旁邊一桌也在討論這事。
「你們覺得第一名的票,假不假?」其中一人率先問到。
「有點……」
「也不假吧,畢竟准王妃,婚禮也快舉行了,人氣還是很高的。」
「你這麼一說,那倒也是哦,畢竟做選擇的也是普通人。」
「對啊,她都那個身份了,至於要作假嗎?」
吉特聽到了,忍不住翻了個大白眼。
「這麼假都察覺不到,到底是大家太蠢,還是某些人有恃無恐啊?」
吉特因為和杜蘇拉關系不錯的原因,現在對艾拉很敵視。
他轉頭對杜蘇拉說:「你剛升星,等大家知道你升了,人氣投票都要結束了,最後我估計你只有三票。」
杜蘇拉:「為什麼是三票?」
吉特順著數過來:「我,梅麗爾,琳達,沒了。」
「那應該有五票才對,還有我媽和我妹妹。」
杜蘇拉這麼淡定倒是讓吉特為她著急。
「你看,這麼少的票,你不著急啊?」
這個問題,倒是讓除吉特以外的三個女人都好奇了。
「為什麼要著急?」
杜蘇拉不想獲勝,不想和理查德神侍一起祭祀,正巧也沒機會獲勝,這不是正好麼
吉特又翻了個驚天白眼,估計角度再大一點,眼珠子都能掉地上。
「到底你們是女人,還是我是女人哦?」吉特很無語,「你和艾拉,即便再沒有瓜葛,你們也是姐妹。都是姓查明的,一個成了准王妃,一個成了一星神侍,都出名了,偏偏你們關系還很差,以前和現在都鬧出很多drama,你猜一猜,你們出現在一個榜單上,人們會不會拿你們兩個相比較?」
三人·正兒八經的真女人,都停下叉子,有些悟了。
吉特繼續:「而一個頭部領先,一個末尾才幾票。這,這!我們杜杜不要臉哦!」
杜蘇拉:「不要叫我杜杜!」
什麼破玩意,娘裡娘氣的還像狗名!
吉特才不管:「我們杜杜不要面子的嗎?」
梅麗爾也不想看到她認定的對手,在其他位置被人打敗。
她想了想,「要不我們給她拉拉票?」
雖然比不上刷的,起碼也不那麼難看。
吉特笑了,笑得有些賊兮兮的。
「倒不用那麼麻煩。人家作假,是因為有錢,可以刷票。我們作假,是因為我們有權啊。」他指著自己和梅麗爾,「我們計票的時候,直接給你多造幾張不就好了。」
琳達一個栗子扣到吉特腦門上。
「閉嘴啊你!」
「嗚!」
「本來你們去計票就是因為懲罰,你竟然還想搞事,真是不怕這輩子都走不出教會的門,干文職干大死了。」
杜蘇拉半開玩笑的說:「這點面子就讓給她好啦,我也不想認真,我怕我認真了創造票數記錄那豈不是很不給過往參賽者面子?哈哈哈哈哈哈!」
吉特、梅麗爾、琳達:「…………」
這麼不要臉,你還是閉嘴吧。
四人在這裡插科打諢,八卦閑聊,一頓午飯過得賊快。
吉特和梅麗爾繼續去搬磚,兩人和琳達、杜蘇拉揮別。
這四人有說有聊的時候,倒是忽略了斜後方的一桌。
食堂這麼大,人流量也大,也確實很難注意到。
斜後方坐著的,是雅安和戴安。
……確實是很沒存在感的兩人,所以琳達他們才忽視了。
而這兩人,正是艾拉的貼身侍女。
PS,還很忠誠。
她們兩個轉頭,便把聽到的這些,一句不改全轉告給了艾拉。
第41章
雖然杜蘇拉破格升一星, 不需要參加升星考試,可是升星之後的培訓,她必須得參加。
培訓裡會詳細介紹到升星以後的福利待遇,任務範圍, 和職責變化等等。
再就是思想教育等理論課程。
總之都是些要在教室裡聽的東西, 講課的老師溫文爾雅,聲音也好聽, 如三月春風一般和煦溫潤。
但……也就是太和煦了, 聽得杜蘇拉直打瞌睡。
班上還有一位同樣和她一起升星的,是上一屆考過的神侍,淺棕頭發劉海耷拉在眼前,穿寬松衣服, 看不清身形也看不清臉, 人也很沉默, 杜蘇拉只知道他叫貝德維爾, 但沒能和他混熟關系。
也沒關系。
梅麗爾和吉特都在教會總部, 杜蘇拉白天和他們約飯,晚上三個外地來的, 在首都安格爾特到處參觀玩耍, 吃遍全城美食,日子不要太美好。
哦不,對吉特而言沒有那麼美好。
因為每天晚上等杜蘇拉和梅麗爾喝了點佐餐紅酒後, 兩個賭鬼擼起袖子開始掃蕩各路賭場,導致現在很多賭場看到他們都要派保鏢盯著,或者直接轟出去。
……不是輸太多鬧事,而是贏太多,上賭桌還能殺紅眼, 這兩人簡直可怕。
吉特怕被當地黑暗勢力封殺,路過賭場時只得一手一位,拎著兩人的後衣領連拖帶拽的,給強行帶走。
日子過得飛快,轉眼三天過去。
杜蘇拉在教會總部白天上上課,晚上去(劃掉)賭場(劃掉)happy的日子,過得也算與世隔絕了。
在她沒有注意外界消息的這三天,各路媒體上有關於她的訊息在醞釀發酵。
首先是她破格升星的消息。
她和貝爾維德從得到一星紋章那日起,次日教會便會將該消息公示。
不止升一星,升二星三星四星五星都有公示。
零升一的人數太多了,一般這個部分不會引起大家注意。
偏偏此時不是正常晉升的時間,而且名單上的杜蘇拉,在大約半個月前,剛參加完神侍資格考試。
短短半個月,從實習到普通神侍,再到一星。
好家伙,這個速度,坐火箭都沒這麼快好嗎?
記者們不禁去圖書館翻閱了一下記錄,上一個這麼快速晉升的人是誰。
答案更是令大家吃驚。
上一個這樣的,是理查德神官。
好家伙,那四舍五入,杜蘇拉是不是也算五星神侍的幼苗?
這可是杜蘇拉誒,准王妃艾拉·查明的繼姐,兩人關系非常糟糕的那位。
普通民眾本以為她站錯隊伍,這輩子都完了,結果她考上了神侍,不僅如此,還飛快晉升,准·五星預備役?
我的乖乖,這翻身仗打的,小說都不敢這麼寫的。
從實習到普通再到一星,大家羨慕的同時,也好奇,杜蘇拉到底是做了什麼,才能破格提拔的?
畢竟她肯定是沒有靠山的,作假走關系也無門無路。
民眾是強大的,八卦的力量也是強大的。
前些天杜蘇拉的死訊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再往下深扒一下……
不出一天,大家便把整個事件的經過還原得差不多了。
報道上寫,杜蘇拉的小隊進入荊棘森林,因意外,杜蘇拉未撤離,目前未找到其屍首,但生還可能性不大。
然而現在杜蘇拉還活著。
她隊友都出來了,隨後她才出來。
……這不就等於她靠一己之力戰勝了荊棘森林嗎?!
但普通人,並不了解荊棘森林的厲害。
於是報社記者們接著扒,把圖書館地圖圖鑒裡的一句話,照搬了上去。
荊棘森林:高危地區,普通人禁止前往,三星神侍以下,不建議前往。
記者們再把這些信息全部整合,完善一下語言,增加一些文學性戲劇發展,他們把它作為專刊發表在報紙上。
報道剛一出來,全國傳閱,杜蘇拉立刻出名了!
本來全民矚目的神侍資格考試她得了第一,就收獲了一批粉絲;這篇再一出來,許多路人都震驚了。
……這小女孩,這麼厲害的嗎?
查明家怎麼回事,怎麼老出厲害人物。
當然,以前那些黑歷史也被翻出來了,但人類的慕強心理還是讓更多的人震驚於她的天分和強悍。
也正因為黑歷史的原因,大家赫然發現,這兩姐妹都在年末的人氣投票榜單上。
艾拉·查明遙遙領先,已經六千票了。
而杜蘇拉……幾票。
不至於差別這麼大吧?
也不知道是杜蘇拉吸引的粉絲多,還是觀眾老爺們普遍看熱鬧的不嫌事大。
僅兩天時間,無數選擇杜蘇拉的投票,如雪花般湧入教會。
一開始梅麗爾他們以為是杜蘇拉的粉絲們開始發力了。
之前投訴多,這代表杜蘇拉有熱度,有熱度才有爭議,追一些票數上來並不奇怪。
等她升星三天過去,第四天,干完活的梅麗爾和吉特都是懵逼的。
杜蘇拉聽完今天份的逼逼叨,如往常一樣,在門口等兩人搬完磚。
梅麗爾和吉特均是一臉嚴肅,腳步快得仿佛競走,來到杜蘇拉身邊,一人一只肩膀,抓著她來到個小角落裡。
杜蘇拉給他兩嚇得半死:「……我欠你們兩錢了嗎?!」
梅麗爾和吉特兩人均沒有說話,只是齊刷刷地拿出一張紙。
還是幾天前的那張紙,寫了人氣投票頭部票數的五人。
當時第一名是艾拉,超第二名兩千多票。
現在第一名還是艾拉,還是超第二名兩千多票,只是第二名,變成了杜蘇拉。
杜蘇拉眯眼,歪頭:「……?」
等等,這四天裡發生了什麼?!
她很是迷惑的時候,她的好基友們已經給懶癌患者找到了答案。
一份兩天前的報紙,扔到了杜蘇拉面前。
其中第二頁一整頁,全是有關杜蘇拉這次破格升星的分析,包括事情經過,包括杜蘇拉現在的實力分析,還包括教會意圖的預判,宛如小論文一樣,吹了整整一頁。
杜蘇拉看完沉默了好久。
吉特有些擔心,「你是不是覺得,被窺探了隱私啥的?哎呀你現在正在風口浪尖,也正常,過幾天就好了,不要太在意。」
杜蘇拉捂嘴,哽咽道:「這個叫克裡斯的記者寫我寫了整整一頁誒,他一定是我的迷弟,我要給他簽名!」
梅麗爾、吉特:「…………呸!」
臭不要臉的!
杜蘇拉的票數飆升,艾拉比她還早知道。
早在她的侍女戴安和雅安兩人,幾天前在食堂意外聽到杜蘇拉的幾位同期,在和杜蘇拉說她票數造假的事後,艾拉已經開始觀察杜蘇拉的票數。
艾拉很緊張。
一是因為最近只要和杜蘇拉相關的事情,總會出變數;二是因為,她確實票數造假了。
當然這次的刷票行為,她不是主謀。
主謀是威廉。
威廉的想法是,既然考試的時候艾拉沒能引人注目,那只能在其他的位置找補,這樣才能讓年後的婚禮看上去更門當戶對一些。
刷票不是為了證明艾拉人氣高,而是為了年底高曝光的祭祀活動。
艾拉也默許了,因為她也是有私心的。
年底的祭祀活動,按照以往慣例來說,太陽神不會露出他的真顏,但身為人神的月神,會代為參加,月神將賜予祝福於人世間。
艾拉想再見到月神。
自從威廉變臉後,艾拉就對他失去了希望。
童話裡的王子,不應是這樣。
既然如此,她只能找一位更強者,來寄予她的期望和愛情。
月神無疑是最好的人選。
而她需要和月神碰面的機會。
所以艾拉非常在乎年底的人氣投票,她特地讓兩位侍女盯著杜蘇拉和第二名的票數。
第二名沒有追上來,杜蘇拉也沉寂了兩天。
緊接著的兩天裡,杜蘇拉的票數比坐火箭還快,以一天兩、三千票的速度,一下漲過了原本的第二名,來到她身後。
以杜蘇拉現在票數飛升的速度來看,只要一天,她就能追上來,並超過她。
而且杜蘇拉還是真票,她的票大部分都靠買的!
艾拉:「……」
艾拉焦慮極了。
之前的刷票流程是威廉找王宮裡的護衛隊、侍女,以及他們的親屬一些金兵,讓他們幫忙投票。
後來甚至發展到王城的護衛隊。
七算八算,六千多票已是極限。
雖然再用金幣買票,也可以,但增長速度會慢很多,按照杜蘇拉票數的增長速度來看,她無法戰勝杜蘇拉。
艾拉很緊張,她對雅安說:「我記得你在票數統計辦公室裡,有一位熟人?」
雅安做她侍女已經有快半年時間,她一下子明白了艾拉的意思。
雅安轉頭去辦。
第二天,也就是票數統計的第八天,上午,艾拉的票數又增長了一千票,到達了七千多。
杜蘇拉追到了五千多近六千。
下午,第一名直接變成了杜蘇拉。
往下看,第二名是原本的那位,現在四千多票,艾拉不在榜上,她的名字直接被去掉了。
艾拉瞪著眼表情扭曲地在榜單上找了一圈,沒找見。
再找,還是沒有!
她難得憤怒地對雅安吼道:「這是怎麼回事?!」
第42章
誰能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雅安很是驚慌失措, 她第一次見到艾拉如此狂暴憤怒。
印像中這位年輕的金發少女雖然即將成為王妃,但一直溫柔柔弱,對下面的人也很周到體貼,是個正直又善良的好姑娘, 所以她和戴安才一心一意只為了艾拉, 甚至願意為她干些不太好的事,這是……怎麼了?
雅安有些懵逼。
她深吸一口氣, 自己勸自己, 沒錯,艾拉只是慌神了而已。
雅安說道:「我昨天已經和統計辦公室裡的朋友說好了,他說會把您的一票當兩票計算,您看, 上午不就增加了一千多票麼?」
其中五百多票都是這麼來的。
「那為什麼我的名字直接不見了?!」艾拉氣到手抖, 直接摔了個茶杯。
砰地一聲巨響, 茶杯摔得粉碎, 其中一塊碎片濺起劃傷了雅安的臉頰。
在疼痛中, 雅安再看艾拉·查明。
她忽然覺得很陌生。
以前艾拉也有難過生氣的時候,可她那個時候能輕而易舉地原諒她, 現在卻覺得她……很虛偽, 很雙面人。
……為什麼她會這麼想自己的主人?
雅安連忙壓下心中思緒,她說:「我再去找他問問。」
艾拉對人的情緒很敏感。
在盛怒後,她終於意識到她剛才的失控是多麼愚蠢, 於是艾拉又走上前去,輕柔地握住雅安的手,用手絹擦拭她臉上的血痕。
艾拉泣不成聲。
「請你原諒我,我實在……不能再失去了,姐姐從小就從我這裡奪走了很多很多, 我無法再承受失去的傷痛了……」
看著柔美的艾拉在她面前哭成淚人,雅安有些於心不忍。
她寬慰了艾拉,說她不介意。
但雅安心中,始終有些疙瘩,再也撫不平了。
疙瘩是疙瘩,雅安還是幫艾拉打聽去了。
然而對方卻什麼都不肯說,即便雅安遞了滿滿一袋金幣過去,統計辦公室的那位工作人員左顧右盼了好一會,像是有誰在監視他,他一把推開金幣袋子,然後趕緊溜了。
嘴裡還咕噥著:「早知道這麼麻煩,我死也不會幫忙的……天知道會不會連累到我。」
雅安:「到底什麼意思啊?」
就連雅安,也惴惴不安了起來。
她回去向艾拉說明一切。
雖然什麼也沒問到,但艾拉咬牙切齒地斷定道:「一定是杜蘇拉搞得鬼!」
雅安:「也不一定……」
一旁的戴安不等她說完,連忙使眼色,制止她。
雅安住嘴了。
艾拉陷入到自己的思維裡,她分析道:「杜蘇拉有兩位關系很好的同期,正好在人氣投票的統計辦公室裡。說不定報紙上的專欄,就是她自己買的,為的就是給她後來票數飆升做鋪墊。」
艾拉越想越有可能。
「她的票數升的太不自然了,比我買的票還多還快,一定有問題。」
「而且你們看,只有杜蘇拉一個人,既有動機,又有人脈和能力。她可以讓同期造假她的票數,讓我自亂陣腳,等我票數再次不自然增加時,舉報我刷票,把我從榜單上拉下來。」
「沒錯,一定是她!」
此時的艾拉,已經有些自亂陣腳了。
杜蘇拉在她心中已經妖魔化了,她太在意杜蘇拉,所以一切看上去都像杜蘇拉做的。
她失去了寶貴的和月神碰面的機會,她也不想乖乖挨打,她作假不過幾百票,之前的票數全是實打實的真人投的,剔除假票,她也有六千多票,比杜蘇拉的可多多了。
再想了想雅安和戴安幾天前在食堂裡聽到的話,吉特對杜蘇拉說:「我們計票的時候,直接給你多造幾張不就好了」,艾拉更是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來到了理查德神官的辦公室。
理查德神官像是早就料到她會過來一樣,提前叫人准備好了茶水。
理查德神官還不知道這事怎麼開口,艾拉先他一步發問道:「理查德神官大人,我、我有個不情之請。」
「你請說。」
「我想請您派人調查下大家的票數,看看裡面有沒有人作假,我票數裡摻雜的假票,我想應該是有人為了掩蓋自己的罪行,刻意拉人下水,誣陷我。」艾拉還是標准的柔弱表情,眼眶含淚,「您知道的,我的票數多,排在第一名,漲的多不奇怪,很容易被人陷害。」
理查德神官:「你的意思是,這裡面有人弄虛作假?」
艾拉:「是的,您也不能保證統計辦公室的人,完全不會被人收買,不是嗎?」
理查德神官對此很重視,他向身邊的神侍交代了幾句,對方立刻去辦了。
艾拉繼續抹著眼淚說:「即便我的票數裡有些虛假票數,但我想我票數裡絕大部分都是真票。調查結果出來,如果是有人在刷票,我是被誣陷被波及了,理查德神官,您可以還我一個清白,恢復我的排名嗎?」
艾拉眨巴眨巴眼,看上去是那麼的無辜。
說到這裡,她以為鐵板釘釘的事,哪知道理查德神官面露難色。
他沉吟片刻,說道:「艾拉神侍,你的資格取消,其實真實原因是這樣的。」
這兩三天裡,杜蘇拉的票數突飛猛進,報紙對其關注也直線上升。
他們關注的多,民眾自然也關注得多,票數就更多,這是一個正循環。
好巧不巧,理查德神官向月神彙報年末祭祀相關事宜時,月神也注意到了今年的人氣投票。
他瞥了一眼目前的排名。
杜蘇拉在第二名,艾拉在第一名。
清冷男人的眉頭,輕輕一皺。
怎麼杜蘇拉只在第二名。
第一名竟然還是艾拉?
希斯不能理解。
呵,果然愚昧的民眾眼睛長了就和沒長一樣麼?果然和他想的一樣。
希斯修長的手,在滿桌文件裡輕輕一抽,便挑出了那張統計表格。
他指著艾拉問:「怎麼回事?」
理查德神官回復道:「所有一星到三星的神侍,均有資格參加,四星憑意願,我們五星的不參加。艾拉神侍能參與投票,符合規定。」
「規定?」希斯直接冷哼一聲,「那我今天開始規定,沒有神力的人,這些走推薦通道進入教會的神侍,不允許參加任何評選。」
「任何。」如西風般冷冽的男音,再次強調,不容置喙。
理查德神官:「……」
希斯睥睨他,「你看上去很不服?」
理查德:「倒也沒有,但您總得讓我有個理由交代下去。」
「還需要理由?」希斯很不解。
「……」
希斯冷然道:「那便是這樣。評選是在選神侍,不是在選美。」
「……」
「沒有實力的人,不配。」
說完,希斯揚了那張紙,紙片飄到理查德神官的手中,他再看,月神的神力已經將最上面一行艾拉的名字消除,第一名赫然成了杜蘇拉。
理查德神官內心很復雜。
當初他威脅杜蘇拉,勝者會和他一起祭祀太陽神一個月,只是為了讓她害怕。
……講真,他也不想和杠精相處一個月,會折壽。
然而,命運弄人。
還是說,月神更偏向某人……?
在月神冷淡的面孔下,和他常年接觸的理查德神官,似乎察覺到了一絲絲不同。
僅一絲絲。
月神可以狂妄,但打理教會的理查德神官不行。
看艾拉討要說法,理查德神官只能說:「因為以前沒有類似情況,所以統計辦公室的人疏忽了,走推薦通道的神侍,不參與投票統計,所以臨時取消了。艾拉神侍,我很抱歉,這是教會的疏忽,之後教會會給與你相應的補償。」
艾拉:「……」
艾拉僵在原地。
不是因為她沒辦法參與人氣投票,而是……
如果她的名字掉榜是因為她沒有參加資格的話,那就代表,她推測的理由,既教會發現她票數作假的事,壓根不存在。
這代表杜蘇拉沒有舉報她。
很可能杜蘇拉壓根就沒刷!她和吉特在食堂的對話,是故意漏給自己的!從頭到尾刷的人只有她自己!
艾拉心裡一片拔涼。她到底為什麼一來就要求理查德神官調查假票?
現在她只能寄希望於杜蘇拉也刷了。
不,杜蘇拉一定刷了!
一定……不然她怎麼會這麼受歡迎?
然而這個時候,剛才出去的神侍又回來了。
他對理查德神官說:「神官大人,票數的確有問題。」
好幾雙眼睛都看向他。
「艾拉神侍多了五百多票假票,其余所有人的票都正常。」
艾拉立刻大叫:「怎麼會?……我、我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我本來就領先,我沒必要刷這五百多票啊!」
「其余都正常?」理查德再次確認。
「是的。」這位神侍十分確定,他想了想,還是說道,「只是……」
艾拉再次充滿希望。
一定還有轉機的吧?杜蘇拉還是有問題的吧?!
「艾拉神侍的票主要集中在王宮相關人員,護衛隊、侍女極其家人等等,不知道這算不算正常。」
聞言,辦公室裡其他人,全同情又鄙夷地看著艾拉。
他們的眼神仿佛在說:結果有問題的只有你一人?
也難怪月神要把你挪出人氣投票名單了。
噫,真不要臉,堂堂准王妃還造假。
每個人的眼神,都如一把利箭,狠狠扎進艾拉的心裡。
艾拉僵坐在沙發上,手捏著裙擺捏得死緊,臉一陣紅一陣白,汗已流了滿背。
……
通常有什麼事,艾拉不會自己出面。
她只需要展現一幅可憐面孔,就有人為她出頭。
她面對杜蘇拉,純屬慌神了。
她的票是買的,是刷的,她便理所應當地認為,杜蘇拉增長過快的票,一定也來路不明。
結果最後,竟然只有她有問題?
這一刻,艾拉非常慌張。
她哪裡受過這種羞辱,大家雖然當著理查德神官的面,沒有說什麼,可看她的眼神,充滿了不屑。
她只想盡快把腦袋上的罪名,甩出去,甩給誰都行!
艾拉磕磕巴巴地說道:「票數的事……我不清楚。王宮的侍衛、侍女等人給我投票,大概、大概是威廉的意思吧,你們知道的,他對我總是過度保護,可能是怕我傷心難過吧。理查德神官大人,真抱歉威廉給你們添麻煩了……我,我實在不知道怎麼彌補。」
她身上的祝福,對理查德神官這樣的高階神官來說,其實起不了什麼作用。
理查德也打理教會良久,不用艾拉開口,他心中已經有數。
理查德神官也不拆穿她,他只是說道:「艾拉神侍上午已經從名單裡劃掉,票已經作廢,調查結果如何,已經沒有意義。既然如此,那艾拉神侍請回吧。」
艾拉尷尬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理查德神官前腳說完,後腳她趕緊離開了。
不止艾拉注意到自己不在人氣投票的榜單上,威廉王子也注意到了。
等艾拉回來,他連忙問她:「你怎麼不在榜單上了?」
要知道威廉這麼努力的推艾拉進教會,不光只是為了他們的婚禮面上更好看,還為了他一直以來想達成,國王卻不敢伸手的事。
他想讓教會為他所用。
這樣一個龐大、富裕還充滿權利,影響力甚廣甚大的組織,王國竟然無法干涉,實在太可惜了。
威廉心中一直有這麼一個野心。
艾拉只是完成野心的一枚棋子,而且時機正好,即便沒有艾拉也會有貝拉、莉拉、瑞拉……
艾拉哪裡敢說她找過理查德神官,對方不但告訴她原因了,還查出來她刷票作假的事。
她一聲也不敢吭,艾拉只能使用自己的常規手段。
哭。
哭得梨花帶雨,叫人不敢責備。
艾拉啜泣著說:「我、我也不知道啊……」
哭什麼哭,你還好意思哭?!
一股暴虐衝動瞬間湧出,可看著艾拉哭泣的樣子,威廉又漸漸對她生不起來氣。
於是他說道:「我去找理查德神官要個說法。」
說罷,威廉便帶著侍衛前往教會總部。
威廉王子說的是要個說法,光要個說法哪夠,其實他心裡打的算盤是逼迫理查德神官再把艾拉的名字給放回榜單上。
他在艾拉身上花了那麼多心思,又怎麼能半途而廢?
威廉王子氣勢洶洶,在他看來,這完全是教會理虧的事。
然而他話都沒說一句,理查德神官這人精,在紅木寬大的辦公桌後,十指交疊,笑眯眯地來了句:「艾拉神侍沒和您說明原委嗎?」
威廉一愣。
理查德神官繼續說道:「還是王子殿下和艾拉神侍沒有碰面?剛才艾拉神侍來找過我,我已經和她解釋清楚了。」
「包括推薦通道的神侍不參加評選的事,還有她的票,有一點點問題的事。」
什麼原來理查德神官已經解釋過了嗎?剛才他還和艾拉碰面過,她都不提醒下他的嗎?
這個艾拉,真壞事!
威廉王子心裡氣急,為了達成目的,面上他只能說:「她和我說了,只是,我仍認為教會的規定不合理。」
「不管是推薦成為神侍的,還是選拔成為神侍的,都是教會的神侍,我想教會應該一視同仁。」威廉身為王子,說這話時很有那種為人民爭取利益的正義感,可走推薦通道的,往往只有貴族,「再說艾拉的票,她在王宮很受大家的喜愛,所以不論侍衛也好,侍女也好,都為她投票,這並不違規吧,難道這教會也要管嗎?」
理查德神官旁邊的神侍安迪,插嘴說道:「可她還有五百多的假票。」
……這女人又做了什麼多余的事!
不過關鍵時刻,為達目的,威廉很能堅守立場。
他堅定說道:「那誰能斷定,五百的假票是艾拉所為呢,萬一是有人陷害她呢?」
安迪:「……」
目瞪口呆,就沒見過這麼能睜眼說瞎話的人。
威廉趁熱打鐵:「我認為教會應該一視同仁,不應該如此待遇不公。如果理查德神官堅持的話,那我只能讓大家一起評評理了。」
「是嗎?」
清冷的男聲先出現,緊接著,理查德神官身後才出現了一道白色的身影。
銀色長發如水般柔順,面容英俊好似畫家筆下人物,如此風姿綽約的人,不是月神,又是誰?
這也是威廉王子第一次這麼近距離地見到月神。
他只知道這人應該不一般,卻並沒有認出來。
月神睥睨著王子,很是輕蔑地說:「是我修改的規則,你如果想以輿論壓垮教會,那便去吧。」
銀發男人如此高人一等的樣子,讓從小便高高在上的威廉自尊心很受挫。
他陰狠地說道:「別以為我只是說著玩玩。」
「那正好。」月神打了個響指,本來在王宮中下棋的國王,竟然一下子出現在理查德的辦公室裡。
月神對還懵逼著的國王說道:「你的王子偏要將王權的手伸向教會,那就別怪我取消給予國王的祝福。不知道你們一族的王權,還能維持幾年?」
「月神大人,請原諒王子的無知!」慌張的國王連忙摁著威廉的頭道歉,然而隨性且陰晴不定的月神,並不理睬,只是匆匆而來,又匆匆而去。
國王慌張極了,再看著不知天高地厚、胡作非為的王子,他氣不打一處來。
啪地!
一聲脆響。
當著眾人的面,國王的巴掌重重甩到王子臉上。
王子又氣又怕,不敢吭聲。
國王怒罵道:「胡來!混球!你到底因為什麼冒犯了尊貴的月神大人?!」
月神?
他……他就是月神?!
王子現在也慌張極了,他直接忽略了自己的野心,將一切推到艾拉頭上,這模樣,簡直和艾拉甩鍋給他時一模一樣。
威廉說道:「我為了艾拉,一時衝動才……」
白發國王氣得胡子都翹上天了。
為這個兒子,他之前愁他結婚,現在要結婚了,結婚對像還不是個省油的燈!
「你給我禁閉三個月!」
「可是國王陛下,殿下的婚禮還有一個月就要舉行了。」威廉的侍從趕緊提醒道。
國王沉著臉,說道:「既然如此,那婚禮暫停吧。」
「……」
「我想王子也不確定,婚禮是否還要進行下去,是嗎,王子?」
威廉縮頭,老實巴交地點頭說道:「……是,一切如父親大人的意願進行。」
而一小時後,從威廉侍從口中知道該消息的艾拉,已經無法找到禁閉的威廉了。
童話的泡泡,啪地,再次破碎了。
她一直一直期待的美好結局,happily ever after,就這麼難以實現嗎?
艾拉失去力氣,跌坐在地上,呆呆地望著遠方。
第43章
杜蘇拉得知自己逆襲到第二的時候, 整個人非常緊張。
她在心中默默為艾拉祈福。
艾拉加油,艾拉衝鴨,艾拉你是墜棒的!加油!買票刷票搞起啊!叫你家威廉幫你啊,他堂堂一王子吃干飯的啊?勇奪第一, 你一定可以!!!
然而顯然, 神明不但沒有聽到她的心聲,還聽岔了十萬八千裡, 十匹馬都拉不回來的那種。
杜蘇拉上午去上課前, 看到艾拉還領先她快兩千票,她雖焦慮但還能承受,只是增長速度有些快,杜蘇拉估摸著是不是讓梅麗爾他們偷偷幫她作廢一些票數, 但她又怕東窗事發, 影響兩人。
如此糾結了一早上, 下午杜蘇拉再看。
艾拉的名字直接從榜單上消失了……
消失了……
消……
現在第一名的, 赫然是杜蘇拉·查明。
也就是, 她本人。
震撼她全家。
再想想剛得知人氣投票時,理查德神官看似笑眯眯, 其實肚子全黑了的話。
「所以查明神侍, 加油,你勇奪今年冠軍,我很看好你。」
漂亮!
這老禿頭子也是未來眼的所屬人麼?!
杜蘇拉這一肚子火, 不知道往哪裡撒,月神猝不及防出現在她面前。
月神看到她手上捏著的排名紙,他說道:「正好,你得第一名應該不會有問題……」
「啊啊啊啊啊啊!!!!」
話還沒說完,狂暴的嚎叫聲打斷了希斯的話。
希斯看著她, 啵啵啵,腦袋上豎起了無數個問號,自帶加粗立體效果。
Berserker·杜蘇拉繼續狂暴:「啊啊啊到底是誰搞掉了艾拉,讓我衝到了第一名啊???」
「搞我是吧?肯定是要搞我是吧?!」
「為啥要玩這些野路子,既然看我不爽,有本事正面搞我啊!!!」
月神:「…………」
他面無表情地,緩緩抬手,然後堅定地指了指自己。
杜蘇拉:「你干嘛?」
月神繼續面無表情,聲音都冷淡了很多。
「是我把艾拉·查明從榜單上剔除的。」
這下輪到杜蘇拉:「……」
月神:「……」
杜蘇拉歪頭:「…………?」
一黑發一銀發,一藍眼睛一金眼睛,對看,沉默,冷風呼呼吹,那叫一個尷尬。
杜蘇拉臭不要臉,直接當這事沒發生。她率先摸摸鼻子,說:「那啥月神您真好,您真棒,只是吧,之前我罵理查德神官禿頭,如果我獲勝了,年末一整個月和他一起祭祀,我覺得,我肯定會死得很慘……」
那老頭又強又凶,陰壞的那種。
杜蘇拉都快哭了。
但凡她要是強一點,她還會怕月神,還會怕理查德?
一腳一個禿子怪,全都給我爬!
她的解釋,卻讓希斯的臉色好了很多。
不是不想得第一,是因為理查德啊。
那就,問題不大。
她在理查德那邊,有他撐腰。
希斯伸手,抹掉杜蘇拉眼眶含的淚。
杜蘇拉一愣,本能地要往後躲。
此時希斯說道:「問題不大,他就是個年……禿子。」
年老兩字,一百多歲的月神硬生生吞了進去。
杜蘇拉猛地抬頭:「……?」
希斯別開腦袋,沒有看她,只是微眯眼,看窗外冬日沒有溫度的暖陽。
「而且長達一個月的祭祀裡,要是能有一兩張熟悉的面孔,就好了。這是出於我的一點私心。」
杜蘇拉的眼睛緩緩睜大。
她後知後覺地發現……原來神明的手,也是溫暖的。
可他的話卻不自覺地帶著寂寥。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祭祀,好像也沒那麼難以忍受。
希斯松手,又和她拉開距離。
「而且就算你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艾拉·查明離榜是板上釘釘的事,除非你自己有能力扭轉形勢,不然今年的第一,必然是你。受得了你得受,受不了你也得受。」
聲音還沒消失,神已經先走一步。
留下杜蘇拉:「…………」
所以,今日反思的課題是,其一:剛學習神力的我為什麼會這麼弱小?
其二:我為什麼既打不過理查德神官,又干不掉月神,是嗎?
……
希斯留下那樣的挑釁,杜蘇拉一點也沒猶豫,她轉身就找梅麗爾和吉特改票。
只是這兩人,尤其是吉特,唯恐天下不亂。
他這個時候拿出超高道德標准,說道:「那不行啊,琳達說了,我們本來就是受懲罰去的,再搞事,不知道要做文職到什麼時候去呢。」
梅麗爾·鬥毆狂魔:「抱歉,我也不想再做文職了。」
拳頭已經壓制不住了。
杜蘇拉:「…………」
總之你們都搞我是吧?!
接下來的三天裡,並不受到神明庇護的杜蘇拉,果然沒能達成心願。
第二名一直穩定在六千票,便再也不往前挪動了。
與此同時,她的票數,還在以每天兩千穩步提升,最後一天截止日愣是來了整整四千票。
於是在長達十天的人氣投票後,杜蘇拉中途進榜,比所有人都少三天投票時間,最後卻整整拿到了一萬三千多票,穩坐第一名寶座。
而人氣投票有記錄以來,第一名最高也就拿過八千多票。
當時艾拉的票數,也就是比照著之前的歷史記錄去刷的,既不超過,又不離得遠。
她和威廉王子都以為,這個票數保險、聰明又絕佳。
萬萬沒想到的是,有些人真實獲得的票數,遠遠超過他們的想像力啊!
人氣投票的最終結果,不但震撼杜蘇拉,也震撼了投票的普通民眾。
他們倒不是因為杜蘇拉打破記錄的票數震驚,畢竟記錄嘛,存在的意義就是被打破的。
普通民眾啥也不是,只是一只又一只單純的瓜田大猹而已。
他們動用敏銳的嗅覺,已經感知到香甜西瓜成熟了。
仔細想想,在杜蘇拉之前,誰是第一?
那必然是准王妃,艾拉·查明啊。
從她上榜起就一騎絕塵,甩開第二名老遠。
可自從投票的第八天下午起,艾拉·查明的名字就莫名其妙從榜單上消失了。
無數民眾推測了各種原因,甚至都有猜她懷孕所以不適合參加祭祀的,終於,在王室的聲明出來後,吃瓜群眾們終於可以確定了。
沒錯,威廉王子和艾拉·查明一個月後的婚禮,無期限延遲的消息,通過公示的情況,王室主動讓民眾們知曉了。
反正婚禮各項准備暫停,沒多久民眾自然也能聽到風聲。
但大家就不明白了,怎麼在舉行婚禮的前一個月了,說推遲就推遲的,總得有個原因吧。
和艾拉從人氣投票榜單排名的事聯系在一起,再通過教會裡的各種「我認識的朋友說」,一條完整、符合邏輯的推測,在民間流傳。
艾拉·查明自卑且虛榮,嫁入王室前不斷要王子給她堆砌好名聲。
一是說繼姐繼母們的壞話,制造自己很可憐惹人同情的氛圍;二是讓王子把她弄進教會,給自己立一個高貴的身份;三,這就有意思了,她想在年末的祭祀活動上出風頭,於是讓王子給她票數造假,最後給教會發現了,教會不喜王權的介入,采取某些手段制裁了王室,國王震怒,禁閉了王子,暫停了婚禮。可憐的王子為了心愛的姑娘,惹了一身騷,卻不知艾拉只是個虛榮虛偽的姑娘。
當然,這個說法太完備,其中需要的「內部情報」 太多,也有陰謀論者認為,這是王室故意放出來的消息,目的就是為了讓把婚禮暫停的主因,都歸結到無依無靠無權無勢的艾拉身上去。
這種推測的出現,讓民間的聲音分為了兩撥,有同情艾拉被王室當成棄子的,也有同情王子選了這麼個不省心的王妃的。
但不管大家同情王子也好,還是同情艾拉也罷,曾經令無數少女向往的、跨越階層的盛大婚禮,美夢還沒做幾個月,就已經按上了暫停鍵,未來很可能直接劃上休止符,讓人唏噓不已。
南方避寒的某位女巫,看到了堆積了好多天的報紙。
上面有她熟悉的名字。
她的指腹摸了摸報紙的邊緣,輕笑。
「果然會是這樣麼?」
而在一只又一只的猹們在瓜田裡吃瓜吃到撐的時候,杜蘇拉在教會,接受了由理查德神官頒發的人氣投票一等獎的獎牌,附帶年末祭祀活動宣召為祭司的文書。
杜蘇拉看著鍍金的不值錢獎牌,再看了看笑容溫和背後疑似帶著黑氣的禿子·理查德神官,她哭得好大聲。
理查德神官能正大光明地給杜蘇拉穿小鞋了,但他也沒那麼那麼開心。
首先人家偉大沉穩的五星神官,能有那麼幼稚麼?
理查德神官笑眯眯地宣布說:「杜蘇拉神侍,你准備去哪裡呢?年末祭祀可是個關注度非常高的活動,接下來半個月,你每天都要馬不停蹄地學習各種禮節,我想連休息的時間都不太夠呢。」
對此,杜蘇拉:「……」
她哇地,哭得更大聲了。
理查德神官::)
就,一般般開心吧。
至於杠精之後會不會抬杠,那是之後的事了。
「杜蘇拉神侍你天資聰穎,我相信你一定很快能學好。」理查德神官再度「鼓勵」,成功看到杜蘇拉瑟瑟發抖,悔不當初。
也不知道出於什麼本能,理查德神官腦袋裡突然閃過一個念頭,這讓他背後一涼。
不會吧……
這也不可能。
然而打理教會這麼多年,理查德神官見過太多不可能的事發生,不存在的東西出現。
沒什麼不可能的。
除了他的禿頭再次生發。
理查德神官想了想,又想了想,他整理一下語言,開口問了。
「杜蘇拉神侍,你和……月神,有什麼關系嗎?」
第44章
你和月神。
把她的名字和月神擺在一起, 就……很奇怪。
起碼杜蘇拉自己覺得奇怪,心裡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既有一丟丟高興,又非常不好意思。
但此刻「一級戒備」的警告聲, 帶著紅燈爆閃的特效, 在杜蘇拉腦內回響。
理智回爐。
月神沒說讓不讓說,但他總是避開了人, 那就是不讓說。
杜蘇拉自己分析了一下。
也是, 說師徒,那她有點恬不知恥,給自己長臉了。月神培養她到現在,還沒用過一次……或許是培養得還不夠, 還得再養強一點。既然還沒用, 那她就是個埋在土裡的棋子。
誰也不知道, 誰也不能防備。
無間道的劇情再一次, 在杜蘇拉的腦袋裡過了一遍。
「當然有關系了。」
理查德神官屏住呼吸, 心裡說道果然。
杜蘇拉很自然地起身,摸了摸後腦勺, 以不變應萬變的欠揍表情, 說道:「什麼比賽考試都能奪第一,天資聰穎到神明都忍不住關注我的關系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杜蘇拉叉腰大笑起來,那叫一個得意猖狂, 自戀無比。
理查德神官:「…………」
心中所有猜測在聽到杜蘇拉的智障發言後瞬間化為灰燼,他由衷發問,所以為什麼這麼盛大的祭祀活動是這個杠精參加?
……他真的不會被杠精降智然後反噬嗎?
理查德神官很懷疑。
之前聽課,杜蘇拉還是住在教會外的會館裡。
這次學習祭祀儀式上的各種禮儀,她的行李直接被打包送進來了。
從今天起, 她衣食住行都在教會裡解決。
全封閉式管理,由一位嚴格的禮儀老師伊麗莎白負責教導杜蘇拉。
想外出吃飯、逛街?不存在的。
杜蘇拉舉手問:「老師老師,那賭博呢?我**玩得賊溜!下課後我們可以開一局,叫吉特他們來做荷官。」
伊麗莎白:「……」
然後禮儀老師默念:「太陽神保佑太陽神保佑……」
課程還沒開始就心髒病發有木有!
年末的祭祀活動,全國的民眾都會參加,即便不到教堂參與的,也會持續關注。
舉行祭祀儀式的杜蘇拉,則代表了教會的形像。
平時神侍們可以做自己,彰顯個性,教會不會多加拘束,可這一天不行,她的一舉一動是暴露在成千上萬雙眼睛下的。
杜蘇拉也知道這個道理。
她只是口頭上嗨一下,讓那個禿子神官不好受,學習禮節課程的時候還是有模有樣的。
伊麗莎白先是抱著祭祀儀式完成後被萬人辱罵,然後以死謝罪的心態去教。
教著教著她發現,杜蘇拉學起來非常快,不愧是剛考過神侍資格考試,就能破格升星,還能在人氣投票中得到第一創下票數新高的神侍,果然不是常人。
她能學這麼快,確實心中有參照對像。
但參照並不是源於她穿越前的經歷。
杜蘇拉一介穿越人士,即便穿越前領養的家庭家境挺好,可現代人的禮節禮數,不能和封建迷信世界裡,放上台面的祭祀儀式中的相比。
伊麗莎白一點就通,一學就會,是因為她不知道怎麼做的時候,就參考月神的做法。
古堡裡的兩個月,也是她在這個世界裡,和同一個人相處最長的時間。
往往他的一舉一動、行為模式,就是伊麗莎白要教導的內容。
這就讓杜蘇拉有些疑惑了。
月神是人神。
所謂人神,指的是,他以前是有血有肉的人,成為神侍,通過晉升獲得了神格,從此不一樣了起來。
那麼在他身上,不存在什麼神明的血統問題,也不存在什麼神明的本能問題。
理查德神官在辦公室裡,都會偷偷脫鞋摳腳呢。
在外五星神官多牛逼,私下就是普通人。
而月神在古堡裡的時候,也永遠是優雅到無懈可擊的。
所以他的禮節,也應該不是一年只使用幾次,教會的禮節老師給訓練出來的。
他到底是什麼出身,才能將繁文縟節,全都印刻到骨子裡?
這令杜蘇拉好奇極了。
杜蘇拉學了幾天,伊麗莎白沒禿,也沒氣死,更沒為哭著訴苦要求換人,這不太符合理查德神官的心理預期,於是理查德神官來看看情況。
他當然不敢直接說抽查。
理查德神官現在已經充分了解杜蘇拉的尿性,如果他敢抽查,杜蘇拉就敢直接把他僅剩不多的頭發給氣掉。
所以他只能偷窺。
咳咳,不對,五星神官的偷窺又怎麼能說是偷窺呢?
理查德神官透過門縫看過去,不過幾天,她的走姿、坐姿、站姿,都有了明顯改善和進步。
把學過的東西復習一遍後,也是故意展示給理查德神官看後,伊麗莎白露出了滿意的微笑。
盤頭黑裙的氣質女人輕輕拍了拍巴掌,說:「好,下面讓我們來學……」
「揮手致敬?」
杜蘇拉搶先一步說到,然後她看向門口,「禿……哦不,理查德神官,您也別藏了,雖然您的隱匿魔法完美,但您忘記了嗎?」
她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她昨天就知道了。
這是一雙可以預測未來,在荊棘森林的一戰裡,大大提升了自己的預測速度,並可以運用到實戰中去的眼睛。
日常這麼點預測,跟灑灑水一樣簡單。
理查德神官從門外走進來。
老頭子笑得很和藹。
只要他不尷尬,那尷尬得就一定是別人。
理查德神官甚至很淡定地切換了話題,他說道:「對,眼睛,你的眼睛能預測未來是吧?」
「哦,這可真是個令人吃驚的消息!」杜蘇拉皮笑肉不笑做吃驚狀。
理查德神官:「那我勸你,在賜福的時候,你不要你的未來眼。」
杜蘇拉一愣。
未來眼。
她其實很少聽到自己眼睛的正確稱呼,之前在月神嘴裡聽過一次,現在是理查德神官。
好像他們了解的人,曾見過一模一樣的未來眼,也清楚地明白她擁有什麼。
杜蘇拉問:「為什麼?」
理查德神官:「你知道賜福的過程吧?」
除了在安格爾特最大的光之教堂裡,舉辦祭祀神明的重大儀式外,祭祀之所以能持續一個月,是因為她和理查德神官要去各個小鎮裡的教堂,為部分虔誠的民眾一一祝福。
即便不是人人都有資格前往,基數仍然龐大,所以時間才拉得長。
杜蘇拉點點頭表示知道。
理查德說:「你能看到太多別人看不到的景像。如果是好事那還好,如果是壞事呢?」
杜蘇拉剛想說,那就提醒他們啊。
躲避災厄,不就和她在布洛克利鎮擺攤時做的一樣麼?
理查德神官面容嚴肅,搖頭。
「不可以,你想得太簡單了。」
「悲劇的畫面,即便在你腦中浮現的時間很短,也會給你留下印像。一個月時間裡,我們要見成千上萬個人,成千上萬個畫面,哪怕只有一半是悲劇,也足夠造成嚴重後果。打個比方,一人往清水瓶子裡擠一滴墨水,沒多久就看不清墨水的痕跡,可幾千人同時擠入墨水呢?幾千滴墨水在短時間裡湧入,那瓶子裡的清水,也會變得污濁不堪。」
「你,也就成了墨水。」
理查德神官長嘆一聲。
「你處理不了那麼多的負面情緒,你不是神,你沒有辦法摒棄人類的情感。我知道你也想為了別人好,可犧牲掉你,來換取他們人生中短暫時刻的微小幸運,這並不合理,對你十分不公。」
「雖然很殘酷,但到時候請你務必閉上你的眼睛,你只用做教會吩咐你做的事就行了。」
「可是……」杜蘇拉總覺得哪裡不對,話到嘴邊,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她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她覺得自己擁有強大的力量,卻被告知,這力量並不能改變世界,甚至都不能改變少部分人。
「沒有可是,杜蘇拉神侍,你照做即可。」理查德神官難得嚴肅地警告道。
杜蘇拉梗了一下。
她深吸一口氣,終於回答:「……是。」
「很好。」理查德神官再次露出微笑。「順便你的眼睛,現在能看到多久以後的未來?」
杜蘇拉想了想:「自從荊棘森林後,我多用於戰鬥,現在能一邊預測一邊閃躲,都是在半秒級之間。要說時間久遠的話,沒考神侍之前,我在布洛克利鎮上層擺過攤,但一般也就兩三個月吧。」
理查德神官聽完,若有所思。
第二天,同樣的時間,理查德神官還是來檢查杜蘇拉的訓練成果。
這天他又觀察了一會,對杜蘇拉說:「當你要觀測時間更遠的事情時,試著放輕松。」
杜蘇拉愣了一下,一開始還沒意識到理查德神官在說什麼。
理查德神官:「就像是眼睛疲勞了,看遠處的樹木一樣,盡量讓自己放松,和戰鬥時相反,神力不要集中,反而均勻地分布。」
「對,就讓自己像在媽媽的肚子裡一樣,周圍全是溫暖又有安全感的羊水。」
順著理查德神官的指示,杜蘇拉的眼睛逐漸失神。
一分鐘後。
杜蘇拉衝過去握住伊麗莎白的手,說:「伊麗莎白老師,你,我看到你三個月後要結婚了!」
伊麗莎白:「!」
然後伊麗莎白說:「你怎麼知道我未婚夫昨天和我求婚了?」
這下輪到杜蘇拉吃驚了。
她竟然沒有很用力很用力去「看」,就看到了很遠的未來誒!
一點也不費力!
她欣喜地對理查德神官說:「神官大人,哇,這招真厲害!我簡直比我上一個老師還厲害!」
上一個老師·本師·通過她耳朵上的珍珠耳釘·全聽到了。
希斯皺眉,眯眼。
「…………」
上一個老師?
誰是這一個老師?
經過他同意了嗎?
第45章
當然, 偷聽這種事,即便有錄音,你既不能把它拿出來當證據, 因為缺乏法律效應,而且當事人對峙也需要勇氣。
月神對於杜蘇拉隨便拜師的事, 很不滿意。
但他沒辦法衝到她面前說:「你不能拜我以外的老師。」
因為杜蘇拉必然會反問為什麼, 順帶著再問一句,你怎麼知道我拜了另外的老師?
難道要承認自己偶爾偷,哦不, 監聽嗎?
或者把這一切,都歸結到神明的全知全能上?
只有月神自己最清楚, 神明並不全能, 甚至還很脆弱。
他們會死, 也會隕落。
他面皮又薄。
一想到杜蘇拉的反問, 他也不好意思質問了。
於是月神的一肚子悶氣怎麼生出來的, 就得怎麼自己消化。
耳邊杜蘇拉還在吹著曾經看不上的「糟老頭子」的彩虹屁,就和吹自己的時候一模一樣。
月神:「……」
呵。
人類,果然就是這麼虛偽。
他關掉了通訊,自以為不在意, 其實自己和自己生氣去了。
而這邊, 杜蘇拉當然不知道自己被監聽了。
就算知道, 她也只會做得更巧妙一點。
因為杜蘇拉堅信,學到自己手中的, 才是自己的。月神這種包教不包會的不負責任老師, 還教了一次就當個忙碌神普度眾生去了,那她憑什麼從一而終?
理查德神官也很久沒有教人了。
再次當老師的感覺很不錯,有種打游戲捏角色, 裝備角色再升級的感覺,當然,大前提是教悟性高學得快的學生。
於是每天伊麗莎白的課途中,理查德神官都會抽空過來。
一是檢查杜蘇拉的禮節學得如何,免得她自滿懈怠,二是在未來眼上,給她更多的指點和教導。
二十天的課程學完,杜蘇拉不但是個禮節方面的小達人了,在關於長遠未來的預測上,也有了長足的長進。
她對眼睛的控制,也從更快更准,到了更深更遠。
杜蘇拉學得越好,她也越感到疑惑。
結業這天,杜蘇拉問理查德神官:「如果我沒記錯的話,老師您專精的方向應該是光之魔法之類的吧,雖然基礎的魔法對您來說,也不是問題。只是,為什麼我的眼睛,您也能教呢?」
順便月神也教了。
是這雙他們總說特別的眼睛,其實很爛大街,還是厲害的人見多識廣,什麼都會?
「老師,是不是這種眼睛,其實還挺常見的?」
沒錯,這人已經臭不要臉地主動叫理查德神官老師了。
理查德神官也默許了。
聞言,他從口袋裡掏出一本,只有三分之一,邊緣還有些燒焦的筆記本。
理查德神官說道:「常見?與之恰恰相反,你們的眼睛很不常見。不過十幾年前,我有個學生,恰巧也有和你一樣的眼睛。」
說著,他看向杜蘇拉,清澈的藍眸比最純淨的海水還透亮,擁有這種眼睛的人,天生瞳仁就比別人清透不少,好似天真且不諳世事。
這或許也昭示著,他們天生自帶的使命。
「不是所有的預言者,都擁有未來之眼,雖然最終導向一向,但這是兩個概念,你們的『路徑』不同。比如半年前預言今年凜冬來襲的大預言家芭芭拉·布羅菲,就是靠神力發展出來的能力,輔佐水晶球來預言。」
「說起差別的話……」理查德神官想了想,「這麼說吧,把你們都比作淘金,他們是用鏟子、鐵鍬去礦山挖掘,而你們本身就是已經挖好了的、通往金礦的隧道。」
「確實很稀有,但也不到罕見的程度。只是……」
往往越是擁有強大能力的人,越是承受了常人不能承受的壓力和重擔,而他們總是孤勇寂寞的,如一把水晶做的**,精致鋒利,卻極易夭折。
就如同他的學生一樣。
理查德神官看著杜蘇拉,她的模樣竟然和學生有幾分重疊。
他趕緊搖頭,揮散眼前的幻像。
他接著說道:「我是根據她的經驗來教導你。這是她生前留下的手稿,我只有這麼三分之一本,放我這裡也不能發揮作用,她記錄的有些東西,我沒有未來眼,我體會不到,我想了想,不如給你好好琢磨。」
這很貴重的。
杜蘇拉鄭重地,一把接過。
「老師謝謝您,您真是太好了!」
她握緊,死緊,不肯撒手了,倒不是她真這麼貪婪,而是……
「不是,您既然打算給我,那快松手啊。」杜蘇拉說道。
理查德神官:「……」
這個小兔崽子!
你倒是和我客氣兩個來回啊!
剩下來的時間,教會要在光之教堂裡進行多次彩排,以確保萬無一失。
這次的祭祀活動比往年更盛大。
理查德神官說過,半年前,預言家芭芭拉·布羅菲就預言今年的冬天格外寒冷,惡劣氣候引發的雪災會導致不少人死亡,有的位置甚至可能全村覆滅。
雖然她預言的災難還沒有發生,可現在已是年末,氣溫確實比往年低了不少,祭祀日期還沒到,王城裡就下過好幾場雪了。
不管是任何**,對普通民眾的傷害,永遠最大。
即便人為已經准備好了迎接這次雪災,人們更期待萬能的神能解決這一切,於是今年的祭祀才格外盛大隆重。
鑒於杜蘇拉從資格考試起,就賊愛搞事的特性,教會方面專門找了一位專職祭祀的祭司,來輔佐杜蘇拉。
這位祭司是個妹子,叫奧羅拉,小方臉不好看也不難看,長相中不溜秋,身高中不溜秋,黑發也不長不短,氣質很像杜蘇拉在校讀書時,班上刻苦努力一絲不苟的好學生。
她帶著杜蘇拉走了一遍彩排。
本以為看上去很平淡,性格想必也不會太強勢的奧羅拉祭司,把杜蘇拉從頭到腳全挑了一遍。
「你這站姿真的學過的嗎?即便在大家沒看到你的時候,也要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
「你的位置錯了,你站右邊去。什麼?我沒和你說嗎,我看是你自己忘記了吧!」
「為什麼這麼簡單的常識你都不懂?祭祀過程中你不允許說一句話,一句都不行。還有不許頂嘴!」
奧羅拉嫌棄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只只會吃喝拉撒的豬!
杜蘇拉:「……」
她差點被這女人搞熄火!
漫長的一上午終於過去,午飯時間奧羅拉還在對杜蘇拉挑三揀四。
但杜蘇拉是誰?
從月神手下活下來的女人,那個時候她還什麼都不會呢,全靠嘴炮拯救自己。
用嘴炮拯救自己於絕境,絕壁是最簡單的方法沒有之一。
見奧羅拉教是在教,可挑也是真的挑,她剛開始學,彩排第一遍她就能知道自己如何走位、干什麼說什麼,那她還要奧羅拉干啥吃的呢?
這挑剔得,說奧羅拉背後沒什麼目的,打死杜蘇拉,她都不信啊。
杜蘇拉也不是任人欺負的小白花,只會哭著告狀的那種。
本來她還注意伊麗莎白教給她的禮節,坐有坐相,吃得也優雅。
這下杜蘇拉把餐具啪地拍桌上,抱臂往後靠,二郎腿翹起來,用月神慣用高高在上睥睨視線,無情掃視奧羅拉。
奧羅拉被她那一拍,嚇得哆嗦了一下。
從荊棘森林活著走出來的人,武力值不可能低的。
旋即她穩住心神,「杜蘇拉神侍,注意你的坐相!請不要給教會抹黑。」
「祭祀時我再優雅,也阻擋不了我回家摳腳挖鼻孔的權利。怎麼,你咬我啊?」
「你!你!」奧羅拉氣得直指杜蘇拉。
杜蘇拉吊兒郎當的,她繼續高高在上的視線,「你這麼挑剔我,對我這麼刻薄,是想讓我自動請辭,退出祭祀吧?」
「怎麼,專職的祭司大人也想趁此機會好好出個風頭嗎?」
教會裡的神侍,有文職管理類,有像琳達他們那樣專門出任務的,也有像奧羅拉這樣,更偏宗教,干著專職祭司的活。
杜蘇拉他們這類,把手伸過來,引起不滿,也不是沒可能的事。
在來之前,琳達已經提點過她了。
杜蘇拉說得篤定。
奧羅拉對她雖挑剔刻薄,但其實面皮很薄。
直接當她面這麼挑開,想必她會很難堪,不知道如何應對吧。
杜蘇拉就喜歡看別人手足無措的樣子。
然而奧羅拉半點都沒有慌張。
她也放下刀叉,一點聲響都沒有發出。
奧羅拉盯著杜蘇拉,好一會,她冷不丁地說:「那要不然呢?」
杜蘇拉:「……嗯?」
所以你真是想讓我自動退出……不是,你怎麼不按劇本演戲?
杜蘇拉那懵逼表情,實在太明顯了。
明顯到奧羅拉忽然明白了,她為什麼會懵逼,又為什麼會突然戳破自己的本意。
奧羅拉:「你知道我是誰嗎?」
杜蘇拉:「你誰?」
奧羅拉:「我的全名叫奧羅拉·普朗姆,你還有點印像嗎?」
杜蘇拉想了想,又仔細想了想,然後她茫然搖頭。
「呵!」奧羅拉都給氣笑了,她出奇憤怒地對杜蘇拉喊道,「我就是人氣投票裡的第二名啊,先在艾拉之下,後來在你之下!」
「你說我想不想你自動請辭?你竟然還自作聰明地分析……」
說著說著,奧羅拉又給氣哭了。
「敢情你連我是誰都不記得啊?」
「……」
「嗚……」
「哇啊啊啊啊啊!!!」
哭聲越來越大,奧羅拉都快給哭崩潰了。
杜蘇拉手足無措,舉著個手帕,遞又遞不進去。
「不、不是,你別哭啊,啊,求求你了! 我錯了,姐,我真的錯了!」
「哇啊啊啊!!!」
哭嚎還在繼續。
杜蘇拉:「……」
就,無語了姐!
第46章
奧羅拉先是小聲抽泣, 緊接著越想越委屈,繼而轉為嚎啕大哭。
食堂裡的其他人,全看了過來。
他們對杜蘇拉的視線, 充滿探究和譴責,好似在看一位騙錢騙身騙心的渣男。
杜蘇拉:「……」
就無語。
別這麼看著我, 我真的沒有睡她接著騙錢再拋棄她!真的!我是個妹子啊!
她實在沒辦法, 抽出口袋裡皺巴巴的手巾,遞了半天對方也不接。
就在她要放棄的時候,奧羅拉一把抽過去, 擰了一把鼻涕。
然後,奧羅拉:「什、什麼味?」
杜蘇拉定睛一看。
「啊, 那個不好意思……我昨天拿它撿了青蛙忘記洗了……」
奧羅拉:「……」
她再看剛接觸過她臉的手帕。
青蛙手帕臉, 臉手帕青蛙……
奧羅拉:「…………」
然後奧羅拉哭得更大聲了。
這驚天地泣鬼神能拿下記錄的痛哭, 終於在半小時後大雨轉小雨了。
杜蘇拉愣生生急出一背的汗, 她各種考試有生命危險的時候, 都沒有這麼緊張過,這會愣是體會出直男哄女朋友的難。
奧羅拉哭聲轉小,轉頭就開始傾訴。
「專職做祭司的這三年裡,我每一年, 都很努力, 很認真, 我為民眾祈福,我走訪各地, 贈送他們護身符, 傾聽他們的煩惱,給與他們祝福……」
「我去過的地方,村民們都很喜歡我, 對我評價也很高,這些辛苦是值得的,他們也都說今年會支持我,給我投票。我以為,我以為今年年末在光之教堂裡的祭祀,一定能輪到我……」
「結果,投票前幾天,艾拉·查明一騎絕塵,好不容易她作假掉榜了,結果又冒出來你這個查明嗚嗚嗚嗚!」說著,奧羅拉又痛哭起來,「我是上輩子陷害查明,這輩子掉入叫查明的詛咒了嗎?」
對此,杜蘇拉是無言以對的。
雖然她很想說,人優秀票是擋也擋不住。但她真的怕了妹子的眼淚,於是只能在旁干瞪眼。
杜蘇拉問道:「你為什麼這麼想參加年末的祭祀啊,因為可以出風頭嗎?」
聞言,奧羅拉停下的哭泣。
她抹干眼淚,眼神很堅定,她問杜蘇拉:「你知道年末祭祀的時候,你和理查德神官,距離聖台有多近麼?」
「不到一米。」奧羅拉比劃了個長度,還沒個餐桌寬。
「而聖台之上,就是神明。」
「如果不夠幸運的話,這輩子我們都碰不到他,而這是我們憑自己努力,能距離他最近的距離。」
樣貌平凡的年輕女人,在說到這話時,眼中閃過憧憬的光,比彩虹都動人。
「依照往年的經驗,月神會在最後一刻來臨,給大家祝福。如果我能取代你的話,我就能離他這麼一點遠了。」
杜蘇拉很懂地點頭。
嗯,追星,哦不,是為了追神。
看來月神害人不淺。
但她同時更堅定了保守秘密的決心。
要是讓奧羅拉知道她曾和她的夢中情神同吃同住的話,那她在奧羅拉眼中跟私生粉沒啥區別,恐怕奧羅拉能變賣家產換最毒的毒藥滴在她的飯菜裡,死後鞭屍一百遍,再詛咒她的靈魂不得往生。
於是杜蘇拉只是說:「那你哭也沒用,我就是人氣高,贏了,我也更不可能因為你的挑剔退出。」
「你懂嗎?憑實力,咱們願賭服輸。」
杜蘇拉挑眉看她。
「你還有什麼把戲,都放馬過來吧。」
奧羅拉不作聲了。
反而從下午起,奧羅拉不再刁難杜蘇拉。
她開始盡心盡力地幫助她。
五天後,正式的祭祀開始了。
清晨,天還沒亮,杜蘇拉就起來梳妝打扮了。
光身上十層紗還手工縫制珠串圖案的拖地禮袍,就需要兩人同時幫忙,才能穿得妥帖。
束腰勒得死緊。
奧羅拉是一腳蹬在杜蘇拉的屁股上,兩手拉馬匹韁繩一樣使勁往後拉,才將束腰系到了最後一格。
腰肢盈盈一握,好看是好看。
可杜蘇拉穿完衣服,已經只有半條命了。
這絕壁比荊棘森林的殺人荊棘還可怕!!!她趴在床上OS。
奧羅拉卻小心把她扶到椅子上,給她喝了點水,又遞了個糖塊。
奧羅拉說:「我知道你吃不下,身體也沒空間給你放食物,還是含塊糖吧,祭祀很長,低血糖暈倒就不好了。」
杜蘇拉有些吃驚於奧羅拉的體貼。
她喘著氣問:「你為什麼幫我啊?我在祭祀上出醜,你不應該開心麼?」
證明教會選錯人什麼的。
奧羅拉卻輕笑一下,伸手在她腦門上敲了個栗子。
「你那天說的對,技不如人,願賭服輸。現在我的任務是輔佐你,你干得漂亮,你的功勛章就有我的一半。」
「再說,這麼近的距離,我也不能讓月神看到我丟人的作品吧?」
女孩子說著的時候,俏皮的笑了,眼睛亮晶晶的,神采飛揚。
這一刻,無神論者的杜蘇拉,才忽然意識到信仰有的時候,並不只是控制人心的東西,它確實也有正面的、激勵人的一面。
奧羅拉把杜蘇拉帶到鏡子前。
黑發的女孩穿純白的禮袍,黑色微卷的長發上罩了白色蕾絲的頭紗,再以珍珠、寶石點綴,而她並不被華美的飾品壓住鋒芒,那雙清澈靈動的眼比世界上最值錢的寶石更美麗。
她不說話,不笑,只注視前方的樣子,純潔無比,也神聖無比,仿佛任何污穢都與她無關。
奧羅拉甚至一瞬間覺得,像這樣的少女,是有資格走到聖壇之上,與某位比肩的。
但如此不敬的想法立刻被她打消。
奧羅拉又欣賞了一下自己的「作品」。
很完美,今天的祭祀一定也會很完美的。
祭祀活動在上午十點正式開始。
一切如彩排好的那樣,大祭司請出神像,杜蘇拉和理查德為其穿衣、焚香、供奉到聖台之上,其他祭司端上祭祀用的貢品,教堂外的民眾們揮灑面粉等等……
對於杜蘇拉這個靈魂外鄉客來說,這一切都是她看不懂的流程。
在維持完美人設的同時,她只覺得,自己的腰快斷了……
她在儀式途中甚至走神了,她看著同樣穿了束腰的其他女祭司,腦袋裡不斷重復同一個問題:到底是怎樣做到既穿束腰又干活的?是身體構造的差異,還是信念的不同?難道身體的不適是可以隨著信念所轉移的嗎?
儀式瀕臨末尾,終於迎來最後一項,神明的祝福環節。
據杜蘇拉所知,這個世界的神,雖然號稱全知全能,但逼格沒有那麼高,屬於民眾信奉本神,本神必然也會給個甜頭嘗嘗的類型。
杜蘇拉覺得,這大概是因為這個世界的神明比較多,神明可能有KPI,神明和神明之間競爭也嚴重,所以神界也內卷化嚴重。
但即便如此,年末的祭祀活動,神明也不一定每次都露臉。
據不完全統計,太陽神來的次數就少,月神代替他來的次數較多。
有的時候干脆只有聲音出現,神明本神是見不到的。
杜蘇拉也好奇,今年到底會誰來。
畢竟太陽神什麼的,她還一次都沒見過呢!
杜蘇拉悄咪咪往聖台上瞅……
聖台上一片亮光閃過,替換掉神像的,是銀發的男人。
是月神。
視線還撞上了。
於是月神把黑發少女的滿眼失望,盡收眼底。
希斯:「…………」
不是,你還想期待誰來?
他一張冷冰冰的臉,於是看上去更不悅卻更英俊且不可企及了。
就……很神明。
很遙遠。
今天的月神手中握了一根權杖,奶白色,最上方鑲嵌了一顆約莫嬰兒拳頭般大小的藍寶石。
權杖往地上輕輕一敲,幾乎是在末端和地面相接的瞬間,由權杖為圓心,一個巨型魔法陣如水波一般,迅速向外擴開,一秒,已覆蓋整個教堂,不出幾分鐘,整座城市都印刻上了月神的魔法陣。
杜蘇拉驚住。
這麼大的魔法陣,光是陣型就得耗費多少神力?……簡直,豪橫!
這就是人和神明之間的區別麼?
魔法陣泛出聖潔的光芒,神明的祝福在持續加持中,所有人都覺得身上漾起絲絲暖意,但整個過程並不長,沒多久月神便收回了魔法陣。
一位報童捏著報紙從遠處跌跌撞撞跑來。
報童距離得遠,但現場很安靜,於是聲音像長了翅膀一樣飛過來,報童喊道:「北部的洛卡威被雪埋了,全村的人都被活埋了,雪災真的如芭芭拉預言家說的那樣如期而至了!」
本來還沉浸在祝福裡的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全是惶恐,生怕自己也像洛卡威的村民,遭到雪災掩埋。
「強大仁慈的月神大人,求求您救救他們吧!」
也不知道是誰說的這句話。
但這句話就像激起千層浪的石子一樣,愈來愈多的人加入到請求的行列裡。
「救救他們吧!」
「您這麼強大,您救救他們吧!」
民眾的呼聲越來越高,越來越大。
而月神的表情,如寂靜的雪原一般,越來越冷。
他連目光都是冰冷的,不帶一點慈悲。
光之教堂的地基很高,所以站在聖台上,他可以俯瞰教堂外幾乎所有的民眾。
他們匍匐在地上,一副虔誠的樣子。
月神卻想起了太陽神曾對他說過的話。
「他們都是貪婪的,無知的,愚昧的,也是虔誠的。」
「所以神既愛世人,也不愛世人。」
「但可以肯定的是,世人一定不愛神。」
月神掃視過一張張空白的臉,然後在萬眾期待下——
拂袖,轉身。
那背影仿佛在說:關我什麼事?
第47章
眾人期待地跪拜, 再抬頭,月神已經不在那裡了。
他來無影去無蹤,如果不是剛剛這雙肉眼所見, 他甚至沒留下一點點存在過的痕跡。
剛才「救救他們」的聲浪堆得有多高,現在失望就有多大。
甚至有人說道:「我們都求他了, 為什麼他不幫忙?」
他的問題激起了很多人的同感。
「是啊是啊, 對於月神大人來說,拯救一個小村莊,只是揮揮手的事吧?」
「我們趕去不一定來得及不說, 也不一定所有人都能救活啊。」
「所以月神大人就眼睜睜地看著他的信徒們死去?」
「雖然我覺得他每年的祝福是很有用啦……可是來都來了,順手的事啊。」
這麼多的人, 這麼多的負面情緒, 不斷累積, 不斷蔓延。
每個人都對不作為的月神不滿, 但他們也不敢公開反抗強悍的神明, 他揮揮手便能將城市夷為平地,於是「邪神」的名號,慢慢地在人群間蔓延開來。
「誰說神明慈愛?我看他分明是個邪神。」
「沒錯,他如此喜怒無常, 肯定是邪神。」
「也不知道太陽神為什麼要讓他成為神明……」
關於月神的詆毀還在不斷進行著, 他的另一個稱號, 民眾給的那個,也逐漸替代了月神兩字。
越來越多的人附和, 無疑是將干柴添進烈火裡, 眾人的怒火燒得旺盛。
甚至還有人說:「邪神,隕落吧!去死吧!」
這一切,對於杜蘇拉來說, 都不可思議到了極點。
為什麼神明很強、很有能力,就要揮揮手,解決你們的問題?
這就好比要富人捐款,不捐就是不愛國,只因為他有錢。
為什麼你們祭拜了神明,所以神明就要滿足你們提出的一切願望?
杜蘇拉沒搞懂,普通民眾這麼撒撒東西搞個儀式,神明是能收到好處還是怎麼的。
又為什麼他一旦不滿足你們,就要被冠上邪惡邪**號?
眼前的景像,耳邊聽到的話語,杜蘇拉覺得荒謬極了。
也許是她不懂宗教,不懂這個世界神明和人民的關系,可是……
她覺得眼前的畫面都扭曲了起來,耳邊的聲音也分外刺耳。
也不知道是束腰勒得空氣進不到肺裡來,還是腦子一熱理智就斷了,杜蘇拉緩緩站了起來。
——我的老師,不應該被人稱為邪神。
他並不邪惡。
杜蘇拉腦袋有點發蒙,她轉身,俯瞰。
黑壓壓的一片。
杜蘇拉看到了和希斯一樣的場景。
理查德神官注意到她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杜蘇拉開口說道:「與其有在這裡譴責月神的功夫,怎麼沒人討論下如何營救北部洛卡威村莊裡的人?」
「你們是在王城,可洛卡威旁邊還有別的村落,即便電話不普及,可總有神侍能聯絡上北部地區的人吧?」
「在座的各位有不少是王公貴族,為什麼沒有人站出來提一提調動物資,轉移人員的相關事宜?」
「為什麼洛卡威村民們的死,甚至不幸的雪崩,全算在了月神頭上?」
少女的聲音,清脆響亮。
她今日的裝扮,華麗正式,她站在聖台之下,也宛如神明一般莊嚴肅穆。
一開始的話,還被雜亂的咒罵聲壓住了。
隨著她越說越多,聽的人就越多,講話的人越少。
至此,所有人都抬頭看她。
每個人的眼神,都空洞又淡漠。
杜蘇拉卻還是繼續說道:「神明賜予你們健康的體魄,富饒的土地,阻擋了巨型魔獸的侵襲,還有預言家早早預言了災難的發生,又到底是什麼阻礙了你們救援洛卡威?」
「是月神嗎?」
「罪魁禍首真的是他嗎?」
「自救就有這麼難嗎?」
「而且你們知道直接救了洛卡威後會發生什……」
然而她的話未說完,啪地,一顆雞蛋飛過來,正中杜蘇拉的腦門。
「邪神的走狗,滾啊!」
「你是不是和他做了交易,才獲得了強大的力量?!」
「恬不知恥的東西!」
罵聲一波接著一波,祭祀時豐饒的供品,也瘋狂往杜蘇拉身上招呼。
杜蘇拉也沒躲,始終淡漠地看著台下。
原來……神明是這樣的感受。
祭祀終止。
說終止也不太恰當,因為祭祀的儀式本來就完成了,只是後來突發了一些情況。
杜蘇拉身上那件手工縫制的純白禮袍,上面沾了雞蛋液番茄汁等等,洗是洗不干淨了,只能重做。
於是參加個祭祀P收入都沒有,反倒倒賠很多錢的杜蘇拉,對此很是無語。
她對理查德說:「你們是不是看我有錢又無勢,故意坑我?」
理查德:「……教會在你眼裡就這麼摳門嗎?」
「是!當然是了,上次我假殉職,你們都沒撫恤金的,震撼我全家!」
「…………」
糟老頭子管理教會多年,臉都不帶紅一下的,他直接給轉移話題了。
「你當時看到什麼了?」
「什麼看到什麼了?」杜蘇拉有些敷衍。
理查德說道:「救了洛卡威後會怎麼樣?你的眼睛不是已經看到未來了嗎?」
杜蘇拉抿嘴。
這個不祥的未來並不是重點,當時的重點在於,民眾為什麼要道德綁架神明。
雖然聽上去很不可思議,很神奇,但當時確實發生了。
理查德神官又追問了一遍。
奧羅拉端著茶走出來說:「我記得洛卡威每年都有個很不人道的祭祀活動吧?」
她組織了下詞彙,「就是,挑六對少男少女沉河,作為祭品,平息河神的憤怒。」
提到這裡,杜蘇拉才懶洋洋地說到:「所以你知道明年六月,他們挑了個『幸運兒』嗎?」
兩人看過來。
杜蘇拉:「正巧是其他國家偷偷跑過來玩的公主,被不願意女兒死去的母親,給替換了。」
「然後砰——!」杜蘇拉做了個爆炸的動作,「一發不可收拾,對方有機會打仗了。」
簡單幾句話,昭示著王國不平靜的未來。
奧羅拉有些唏噓:「不過這也不必全村殉葬吧?」
杜蘇拉說道:「救援及時的話……會死幾個吧。雖然我並不能評判,這幾條生命,是否比將來可能逝世的幾千條、上萬條生命輕或重,只是……」
她的話又斷了。
她很難描述心中的感覺。
杜蘇拉有那麼一瞬間,甚至覺得,神明太慘了。
她要是神明,面對這樣一群,可能希望毀滅世界吧?
奧羅拉拍了拍她的肩膀,對她說道:「你不用太自責。其實我很佩服你。」
當時她有差不多的想法,卻在重壓之下,不敢發聲。
「也許正是因為這樣,你才有機會近距離見到月神吧。」
月神,希斯……
哎!
杜蘇拉長嘆一口氣。
不論她如何做,如何想,月神已經做出了自己的決斷,也無所謂民眾對他的看法。
可杜蘇拉卻有一丟丟心疼他。
就那麼一丟丟。
當然杜蘇拉的「勇猛」之舉,不符合大部分人的價值觀,理所應當地,即便在祭祀後,她也遭到了無數謾罵。
好不容易扭轉的口碑,這回又給罵回去了,甚至聲譽更差。
即便也有很多人和她一樣的想法,但在如此強烈的罵聲中,他們連聲都不敢發。
正處在風口浪尖的杜蘇拉,也出不去教會總部。
起碼十天半個月以內是出不去了。
她本來擔心有些人將怒火牽連到她媽媽和妹妹身上,但得知媽媽和妹妹被雷蒙伯爵保護了起來,她也就安心了。
她閑的沒事,重新干起了算命的事。
杜蘇拉直接搬了個小桌到理查德神官的辦公室門口,專職算命。
這裡人流量大,顧客也多。
其實教會裡絕大部分人,都不習慣所謂「算命」的詞語,畢竟用水晶球占蔔,才是常見的正統。
不過帝國裡的神侍也有少部分東洋來的,於是這些他們統統歸結到神奇的東方法術上。
杜蘇拉也很絕,她擺出神神秘秘的表情,說:「時也,命也,你們不懂。」
確實聽不懂。
……但好像很厲害的樣子。
雖然外面罵杜蘇拉罵得厲害,但教會總部裡壓根像沒這茬事,杜蘇拉每日給人算得不亦樂乎。
這大半個月算下來,在理查德神官時不時的指正下,杜蘇拉的預言能力,又進一步提升了。
未來一年發生的事,也不在話下了。
而且她看到的內容不再是一個畫面一個畫面的跳,而是有了長遠、流暢的回溯。
杜蘇拉自己也有點激動。
對嘛,這才有點預言家的樣子了嘛!
杜蘇拉都快把這層樓的神侍算了個遍了,因為挖了太多八卦大家見她都躲著她走,這天杜蘇拉正閑得無聊,理查德神神秘秘地把她叫了進來。
進去一看,一位紅發如雲,皮膚如玫瑰花瓣般嬌嫩,蔚藍眼睛如湖水一般的漂亮女孩,坐在沙發上,正饒有興趣地看著她。
「你就是那個預言家?怎麼和我差不多大。」女孩的聲音也如黃鶯歌唱般好聽。
這氛圍,這氣氛……好熟悉!
杜蘇拉腦子有點轉不動了。
理查德神官介紹道:「這位是偷偷跑到岸上玩的海王的女兒。」
杜蘇拉:「……?」
「海王和我國毗鄰,是王國重要的合作伙伴之一,這位是他家六個女兒中最小的,叫艾瑞。」
杜蘇拉:「…………」
她雙眼大睜。
理查德神官接著說:「她聽說你預言很准,想找你算算……姻緣。」
這年紀大卻未娶的糟老頭子,說到很年輕充滿荷爾蒙的詞彙時,還有些不好意思。
艾瑞朝杜蘇拉笑得甜美。
杜蘇拉衝過去,一把抓住艾瑞的手。
「王子不是好東西,人魚公主您看我怎麼樣?」
艾瑞:「?!」
第48章
紅發的人魚公主還沒反應過來, 杜蘇拉快速回顧了下海的女兒後,她盯著艾瑞的雙腿好一會,然後她沉痛抱頭。
杜蘇拉絕望吶喊:「我的人魚公主已經被P2P騙了!天啦!!!」
艾瑞和理查德同時發問:「什麼是P2P?」
「簡單來說, 就是一種無良借貸平台,最終目的是騙的你血本無歸的那種!你拿一塊金磚她承諾還給你兩塊, 等你找他的時候就發現人家已經捐款跑路你只能跳樓啦!」杜蘇拉明顯很憤怒, 「這種平台就是告訴我們,一旦有類似中彩票的好事發生在自己頭上,我們一定要捫心自問:你配嗎?配幾把?!」
理查德不知道她在發什麼瘋, 而艾瑞歪頭看過來,笑容甜美:「你在說什麼呀?我什麼也沒借啊。」
杜蘇拉這才發現, 現在的人魚公主, 雖然有腿, 但聲音還在, 應該還沒和邪惡的海底女巫做交易。
想來也是, 如果做了交易,想必艾瑞已經認定了王子,也不必跑到杜蘇拉這裡算姻緣了。
杜蘇拉問理查德:「她的腿怎麼回事?」
理查德說:「我這裡有一瓶別人贈與的變形魔藥,她喝下可以變成自己想要的樣子, 但只能維持一天, 我的專長也不在制作魔藥。」
所以理查德取代了壞心眼的海底女巫, 還是艾瑞現在還沒遇到溺水的王子,只是單純想體驗下人間生活?
杜蘇拉也搞不清楚。
畢竟艾拉都可以是那樣的「灰姑娘」, 海的女兒的故事發生改變, 又有什麼稀奇的呢?
於是杜蘇拉直白地問到:「你最近救過溺水的人沒有,長的特別帥的那種。」
說到這裡,年輕的人魚公主想到那天她所救的男人, 他全身透濕,單薄的衣服緊貼著健美的軀體,仿佛第二層皮膚,即便緊閉雙眸也能見其輪廓英挺俊朗,艾瑞不禁臉頰緋紅,很不好意思地說:「嗯,救是救過啦……」
杜蘇拉有瞬間的無語。
然後她繼續問:「那你獲得了雙腿,怎麼不去找他?」
艾瑞眨巴眨巴水靈靈的大眼睛。
「因為我不知道他叫什麼,也不知道他在哪裡。」
艾瑞:「而且你看,我家那片海域那麼大,你們陸地上的國家又那麼小,光我家那片,靠海的國家就足足有十個那麼多,這叫我怎麼找?雖然那之後我又在岸邊偷偷見到過他幾次,只是岸上的劃分我真的不熟,而且他有時也會出現在別的海岸……」
「我想到理查德神官曾經到我們那整治過泛濫的海膽,所以就找他幫忙啦!然後他向我推薦了你,他說找你算算准沒錯的。」
如此理直氣壯。
杜蘇拉:「……」
找不到人……可還行。
但好歹海的女兒的故事,沒有進行到無可挽回的地步,還有很大的拯救空間不是?這倒是令杜蘇拉很欣慰。
於是杜蘇拉換上一副熱情迎客的表情,說道:「那您可真找對人了!數數這層樓的人,有哪個我沒算過,又有哪個說我算得不好?」
端茶進來的安迪:「……」
他冷笑得嘴直抽抽。
說不好的都被你拿鐮刀追著砍了五個來回,誰還敢說不好。
當然他的細微表情,年幼無知的人魚公主當然看不懂。
艾瑞拍巴掌捧臭腳:「哇,好厲害!」
杜蘇拉:「哎,也就一般般吧。」
安迪:「…………」
Yue了!
杜蘇拉不用看,海的女兒的故事也倒背如流。
不過劇情已經有了些微改變,杜蘇拉姑且看了看。
雖然人魚公主比故事裡多了步驟,但未來目前為止,她看到的未來,並沒有變化。
還是那個渣王子,還是和海底女巫交易,她換了雙腿後說不了話走路像針扎,還是那個王子說完「你真好」轉頭取鄰國貌美公主,還以為對方是自己救命恩人的套路,杜蘇拉看得白眼直翻,更可怕的是,這些情節近在眼前,再過幾天就要發生了。
杜蘇拉構思了一下,開始像講故事一樣描述艾瑞勇敢追愛的未來。
「經過你的努力,加上命運的安排,你找到了你當初救的帥哥。你和海底女巫做了不平等的交換,你用魚尾和歌喉換來了雙腿,但走路像走在刀尖,每一步都很疼,而且如果他和別人結婚,第二天你就會化成海上的泡沫。你看上的那個帥哥,是個王子,你一上岸就遇到他了,他把你留在身邊,對你也很好,甚至很喜歡你。」
「是嗎?那真是太好了。」艾瑞一臉欣喜。
沒有經歷過社會毒打的少女,永遠堅信,只要她們忍受了痛苦,幸福的未來一定會降臨。
而她們從未想過,還有另一種殘酷的可能。
「可是!」杜蘇拉加重語氣,「王子雖然喜歡你也知道你喜歡他,對你不拒絕,也沒有表示,他整日和你一起,沒過多久卻傳出了他的婚訊。你上岸就是個無依無靠不能說話的孤女,而他要娶的是隔壁國家身世顯赫的美麗公主。」
「你傷心可婚禮如期而至,你始終沒辦法告訴他救他的是你,他也就開開心心娶了公主。你的姐姐們用長發找女巫給你換來了刀,殺了王子你就能重獲新生,可是你沒有,所以在王子婚禮的第二天清晨,你化成了海上的泡沫。」杜蘇拉直視艾瑞的眼,「這樣你還覺得好嗎?」
艾瑞連呼吸都屏住了,不知道是不可置信,還是嚇的。
好一會她才說道:「可是、可是,為什麼他喜歡我,把我留在身邊,又不和我結婚呢?喜歡不就是要在一起,要結婚嗎?」
杜蘇拉聲音輕快,內容卻直白得近乎殘酷:「說明他不是真心喜歡呀。」
艾瑞又沉默了。
她滿含期待來找預言師,本以為她會告訴她個美好未來,堅定她找女巫換腿的心,沒想到預言師預測的未來,竟然如此現實殘酷,和艾瑞預想的背道而馳。
杜蘇拉也知道,此時的艾瑞,已經喜歡上了她所救的王子,一個剛見面還沒什麼公信力的預言師,只用三言兩語,很難改變艾瑞的心意。
不管是人還是魚,都有僥幸心理。
總覺得自己是幸運的那個,總覺得自己是中獎的那個,總覺得壞事輪不到自己頭上。
萬一預言師說的,沒有成真,王子和我結婚了呢?
恐怕艾瑞心裡,一定想過這句吧?
杜蘇拉想了想,又想了想。
「你和我去一個地方吧。」
……
杜蘇拉的未來眼雖然能看到人魚的悲慘未來,卻無法看穿人心。
王子為什麼不願意和艾瑞結婚,只憑預測未來,又怎麼會知道?
這個王子,其實是南邊靠海的一個小王國,名叫可可那王國,並不與帝國接壤。
這裡物產不算豐富,國土面積也很小,人口不多,所以綜合國力不強。
可可那王國原本打算和海對面的愛蘭德王國聯姻,愛蘭德王國雖然土地也不大,但盛產寶石,愛蘭德的經濟要比可可那富裕不少。
計劃是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
愛蘭德王國唯一的公主殿下喬安娜,長得貌美如花,在一眾好看的公主裡,也算得上是仙女級別的了,於是求娶的王子很多,喬安娜也挑花了眼,遲遲沒有定下結婚對像。
可可那的王子約瑟夫和喬安娜在一次舞會上相遇,那期間他得知,喬安娜很嫉妒人魚的歌聲和美貌,而約瑟夫正好提到他曾被人魚救過的經歷,他對人魚多美言了幾句。
喬安娜心裡不是滋味了起來。
當天她多看了約瑟夫幾眼,也願意和他多交談幾句。
約瑟夫已經知道了征服喬安娜公主的方法。
——讓她嫉妒,讓她競爭,最後再讓她贏。
如此簡單,原來征服女人,也要首先滿足女人的征服欲。
約瑟夫那邊也請了預言師。
他本是想看看這方案是否可行,預言師卻告訴他,以前救過他的那條人魚,真的願意放棄三百年的壽命、歌喉、魚尾,化成人類來到他身邊。
對此,約瑟夫並不感動,反而覺得被跟蹤了一樣惡心。
但他很會利用手邊的資源。
於是他派人盯著海岸,一旦人魚上岸就讓人把她帶到身邊,再將人魚願意放棄一切化成人,都要待在他身邊的消息,找人無意透露給喬安娜公主,想必好勝心強的喬安娜公主,一定會如預言所說的一樣,有進一步示好的行動吧?
艾瑞就這麼,成了約瑟夫王子攻陷喬安娜公主的一枚棋子。
妥妥的工具人,用完還自我處理,連可燃垃圾都沒留下一點的那種。
約瑟夫王子的眼線們,就這麼盯著海岸。
根據預言師的預言,人魚上岸就這麼幾天的事。
果然,沒幾天,人魚確實上岸了,卻被一位很強的教會神官帶走了。
眼線們如實上報,約瑟夫震怒,讓他們繼續搜尋人魚的下落。
而他們苦苦尋找的人魚,也就是艾瑞,先被理查德帶走了,現在又在杜蘇拉身邊。
經過光之教堂事件後,雖然關於杜蘇拉的話題早已平息,但討厭她的人還是很多。
雖然他們罵人挺厲害,意見賊多,但教會強悍且在很多其他方面,如退治魔獸、治療、給予庇護等,民眾也需要依仗,所以也不敢真對杜蘇拉做什麼。
可光逼逼不動手讓杜蘇拉煩躁極了。
於是杜蘇拉姑且還是做了最基本的偽裝,才出了門。
兩人來到安格爾特最繁華、最紙醉金迷的一區。
這裡是有錢人的天堂,只要有錢,什麼娛樂都能買得到!
……所以這裡的賭場,也一度禁止杜蘇拉和梅麗爾進入。
不過沒關系,杜蘇拉今天偽裝了,而且她不進賭場。
杜蘇拉帶著年僅十五·剛成年·戀愛沒談一個卻疑似遇到渣男·小公舉·艾瑞,站在某裝修簡約卻透著格調,門口連個明顯招牌都沒有店門口。
杜蘇拉語重心長地說:「那個王子,你也就見過一面,至多幾面,你連他什麼人什麼性格喜歡什麼都不知道。」
姐姐們也曾這麼說過……
艾瑞反駁道:「可我是真喜歡他呀!」
杜蘇拉:「我懂,我沒說你不喜歡啊。可我說的也是事實吧,你並不了解他的內核。」
艾瑞無言以對,鼓起雙頰,生悶氣。
「所以我分析,你喜歡他,應該是喜歡你幻想出來的性格,還有他的顏值。」
「這沒關系,我沒說這不對,喜歡帥哥天經地義,說喜歡醜的那才虛偽。」
然後杜蘇拉推開門,門裡,各有千秋的帥哥依次排開。
「歡迎回家,我的大小姐,今天我也等您等了好久呢。」
「所以我帶你來多看幾……幾十位帥哥,說不定你會發現你更喜歡的那款呢?」杜蘇拉理直氣壯地說道。
海的女兒,海的女兒,不海起來,算什麼海的女兒。
第49章
沒錯, 眼前這家很有格調,裝修一點也不爆發戶的店,就是一家男公關店。
又名, 富婆快樂店。
男公關的質量,不是一般的高, 絕沒有一般小店裡有的洗剪吹貨色, 男公關們談吐、氣質也很不凡。
為了保證顧客質量,所以這裡實行的是會員制,收費死貴死貴的。
至於杜蘇拉之前為什麼會來, 那還要拜琳達所賜。
琳達這輩子沒啥愛好,好一口小裙子, 再好一口帥哥, 其余的沒了。
就和梅麗爾喜歡去賭場肆意虐菜一樣, 誰還沒點小愛好呢?
這都是可以理解的嘛。
杜蘇拉第一次去, 戰戰兢兢。
第二次, 就體會出當富婆的快樂了。
只可惜,她雖然錢多的沒處花,可沒時間沒機會花,遂一直沒去第三次。
這下好, 終於給她逮著機會了。
而且她覺得這次的機會很好很有教育意義。
小女孩嘛, 談戀愛前多挑幾個, 多看幾個,長長見識, 也了解下自己內心深層需求, 這屬於基本操作。
不然容易被渣男騙,比如現在的艾瑞。
艾瑞果然沒來過這種位置,連見都沒見過。
那是當然的, 海底畢竟是海底,人魚有半邊是魚,比較淳樸,沒有無聊的人類會玩。
她的視線從一位位帥哥臉上劃過,瞪大的雙眼裡寫滿了不安,但她又覺得好奇、新鮮。
這令杜蘇拉有些欣慰。
這慫不拉唧的樣子,這沒見過市面的樣子,這不知道手腳哪裡擺放的樣子,不就和她第一次來的時候一毛一樣嘛!
杜蘇拉一點也不擔心。
男公關們技術很好的,新客人很快會放松下來。
誒,她說的是聊天技術啊!絕沒有帶剛成年小公主干不好的事的想法。
由於是第三次來了,前兩次的經驗讓杜蘇拉像個老手一樣熟練,而且男公關們記性很好,上次指名過的蘭斯走上來問:「我想念您好久了。」
說罷來了個十分紳士的吻手禮,蘭斯說道:「還是按照之前的標准來嗎?」
杜蘇拉說道:「不,這次搞得豪華一點,我的朋友第一次來,不太了解自己喜歡的類型,你費個心,多安排幾位,讓她對自我喜好來個更深刻的認知。」
蘭斯一聽,明白杜蘇拉今天要放血了,他心裡也高興,面上還是彬彬有禮不為金錢所動搖的模樣,去挑人作陪了。
蘭斯實在太懂了,他看出艾瑞是第一次來,眉眼間寫滿了不安。
於是他找了個她可能喜歡的類型,四人就這麼玩點小游戲,聊天,女孩子們喝點無酒精飲料什麼的。
每三十分鐘,艾瑞身邊的男公關,便以要去「別桌看看」為理由,換下一個男公關過來。
男公關之所以為男公關,他們不單單是長得帥,他們還嘴甜,酒量好,情商高,察言觀色的本領強。
第一個男公關作陪的時候,艾瑞還很緊張,她和雄性生物接觸的時間少的可憐,就連她在海底最喜歡的小醜魚,也是條母的。
不過對方也沒有貿然靠近,只是一點點的聊,和蘭斯配合,帶動氣氛。
艾瑞的狀態也在一點點改善。
她逐漸不那麼緊張,男公關的手靠在沙發背上,她也不會害羞躲開了。
原來,人類的帥哥,是真的很多。
優雅的、氣質的、狂野的、陽光的、可愛的……這裡應有盡有。
對比起來,王子的容貌也算不得很優秀。
比如有些男公關們,甚至比她救的那位還帥……又比如這位,真的好溫柔哦,聲音也很好聽!
艾瑞逐漸沉醉、放松。
桌上的氣氛越來越熱絡,就連普通的桌游,也變得有意思了起來。
在這局大富翁贏了後,艾瑞跳起來和旁邊的男公關拍手,興奮得臉都紅了,這時艾瑞才陡然發現……
人間,真有意思!
這裡,太好玩了!
雖然杜蘇拉姐姐說了不要太認真,但隨便玩玩的樂趣,也比之前在海岸邊苦等,就等見王子一面來得開心愉快多了!
兩人一直玩到店鋪打烊。
艾瑞化成人形的時間,也就要過去了。
杜蘇拉說:「走,送你去海邊吧。」
其實理查德神官給艾瑞的藥,有兩天的分量,她偷偷留了一天的,這一玩,讓艾瑞對人間的玩樂很是戀戀不舍。
就在她要拿出藥水的時候,杜蘇拉說道:「我知道你玩得很開心,還想繼續。會化形的神侍和女巫,我想還有不少,仔細找能找到不坑你的那種。」
男公關們雖然喝的是酒,但杜蘇拉在裡面喝的全是無酒精的飲料,她全程都很清醒。
杜蘇拉說:「再說,這種代價……如果是你自己想變成人,那代價你能忍受便可。如果你是為了別人才接受不平等的兌換,並把你自己的命運寄托在別人的行動上,那我覺得,你還是再三思一下為好。」
杜蘇拉的話,艾瑞有些似懂非懂。
她點了點頭。
杜蘇拉問:「你還想找王子麼?沿海的國家就那麼多,王子是公眾人物,他的信息公開透明多了,要找也很快,我找到了可以去海邊告訴你。」
艾瑞看著海的方向,那是她的家。
她救了王子的時候,她是真的很開心,結果他認錯了救命恩人。
這讓艾瑞有些不甘,心中便一直記著這事。
王子也的確很帥氣,時不時去海邊看他,令艾瑞不自覺對他有些傾慕。
可是姐姐們卻說,她不是真的喜歡王子,只是少女很膚淺的迷戀。
這令艾瑞就很不服了。
即便年紀小,她也是會喜歡人的,而且為什麼姐姐們的喜歡就是喜歡,她的喜歡,因為對方是人類,就只是膚淺的迷戀呢?
艾瑞想證明自己。
對的,她的喜歡,甚至能經得起女巫的不公平交換。
而所有的故事不都這樣麼?
在經歷了苦難和磨礪後,主人公們誤會解開,走向happy ending。
艾瑞也這麼堅信著。
只是今天在岸上溜了一圈,小人魚公主也不是那麼確定了。
不過她仍然說:「我還是想知道他在哪裡,杜蘇拉姐姐,你能幫我尋找他嗎?」
艾瑞看著杜蘇拉坦然一笑。
「不過我現在只是單純想知道他是誰罷了!」
杜蘇拉答應了艾瑞的請求,並把她送回海岸邊。
艾瑞脫掉鞋子,踩在沙灘上,海水浸濕了她的雙腳,沒過一會,魔藥失去效力,艾瑞重新恢復成小美人魚的樣子。
這才讓杜蘇拉見到人魚公主的全貌。
如海藻一般的長發半遮半掩住曼妙的身材,魚尾波光粼粼,在月光下反射出淡淡的五彩之光。
真好看,比她在理查德辦公室裡看到的,還好看。
倒是艾瑞有些不好意思。
她甚至試圖用長發遮掩魚尾。
「很奇怪吧?尾巴。」
「很好看啊!為什麼你這麼好看,還這麼不自信,而很多油膩男卻覺得自己世界第一帥呢?」
比如威廉什麼的,簡直讓人白眼翻上天。
「是嗎?」被人誇贊總是開心的,艾瑞有些不好意思,她遞給杜蘇拉一個貝殼做的口哨,「你要找我的時候,就吹這個口哨,我會立刻游到岸邊來的。」
杜蘇拉收好口哨。
艾瑞逐漸游入深海中,她忽然冒出個腦袋說:「記得來找我呀!還有……要是我找到普通的辦法,能在短時間內上岸的那種,我還能找你玩麼?」
杜蘇拉微笑:「當然可以。」
兩人約定好了,艾瑞開開心心游回海底,杜蘇拉也開開心心往教會走。
一切危機,好似因艾瑞心結解開,都回避掉了一樣。
然而兩人卻沒有注意到,約瑟夫王子的部分眼線,還留在艾瑞上岸的地點監視。
當然,部分眼線在這之前,就找到了人魚的所在地。
只是那個時候,礙於杜蘇拉,他們不好動手,也不知道怎麼樣動手。
眼線們將情報報告給了約瑟夫王子。
包括她們去了牛郎店,在海岸上講的話,全部報告給了約瑟夫王子。
王子聽完,憤怒極了!
砰!
他重重拍桌子,臉上仿佛籠罩了一層陰影,表情陰鷙。
搞什麼?
人魚不來找他,喬安娜公主就不會嫉妒,那他攻陷喬安娜公主並迎娶她的計劃,怎麼實現?
都怪中途殺出個程咬金,不然那條小人魚,今天不就去找女巫換腿,然後永久留在地面上,任他擺布了嗎?
約瑟夫王子越想越氣,他手都在抖,即便如此,他還在思考改變局勢的方法。
對了!
人魚給了杜蘇拉一只哨子,杜蘇拉可以找到她,還要告訴她他是誰,住在哪裡。
傻人魚現在很信任這位神侍。
他如果收買了神侍,神侍勸說人魚回心轉意,貌似也是個可行且成功率高的辦法。
而如何收買神侍?
約瑟夫王子深諳此道。
他們大多是平民出身,不會多富有。
收買人心,不過是權力、美色、金錢,這些他身為王子,都很容易幫他們達成。
如果這個杜蘇拉真的高潔至此,那他還有最後的辦法。
打服。
錯手殺掉也沒關系。
反正還可以再令人偽裝。
約瑟夫王子得意的笑了,他對自己的計劃很滿意。
杜蘇拉回到教會裡的房間。
王子,嗯,王子,她到底應該怎麼找,講真她還真不知道。
剛剛裝逼裝太過了啦!
就在她思考這問題的時候,杜蘇拉推開自己的房間門。
她眼睛大睜。
砰地,迅速關門。
一定是我開門方式不對,一定是我開門方式不對!
杜蘇拉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開門,探進去半個腦袋。
月神坐在她的椅子上,面無表情。
第50章
杜蘇拉吞了吞口水。
她鎮定自若地走進去。
ps, 假裝,其實心裡還有點點慌。
可她轉念一想,不是, 她去哪裡玩,關月神什麼事?
月神即便是老師, 也不是上學時期的教導主任, 教神力就教神力嘛,也沒見他平時管她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啊,所以作風建設問題他也管不著啊。
那麼她心虛個什麼?
莫名其妙!
如此想來, 杜蘇拉理直氣壯多了。
她推開門,冷靜地走到茶台——小小一人間裡距離月神最遠的位置, 杜蘇拉拿出保溫壺問:「喝茶?」
月神的視線, 從她進來那一刻起, 一直跟隨著她到茶台邊。
你要說這是識別人臉的監視器也不為過。
當然, 杜蘇拉裝作不經意, 其實趁著給月神倒茶的功夫,已經把他的表情盡收眼底。
……沒啥特別的表情。
這,這,就很難琢磨啊。
自己招這麼蠢的事, 杜蘇拉是萬萬做不出來的。
她見月神不回答, 那杯茶便自己捧起來喝了。
剛喝一口。
月神:「不是給我的嗎?」
杜蘇拉疑惑:「……剛剛我問你要不要, 你不是沒回答嗎?」
月神淡淡問道:「這就是你的待客方式?」
杜蘇拉順嘴回懟:「我也沒見過不請自入的客啊。」
月神:「……」
杜蘇拉:「……」
然後這個天,就給杜蘇拉聊死了。
當然, 她既然有辦法把天聊死, 也能再聊回來。
……大概。
見房間溫度實在低得不適合人類生存,杜蘇拉說道:「不過當然,老師您聽過東洋這樣一句話沒有:一日為師, 終身為父。我爸爸要進我房間,那不是隨隨便便的事?所以我也沒把您當客啊!」
……爸爸?
月神:「…………」
杜蘇拉:「……?」
不是,她又說錯什麼了?
室內溫度持續低走。
這南極冰川,如杜蘇拉所願。
兩人持續對望。
對瞪或許更合適一點。
終於,杜蘇拉迎來第一階段的勝利。
希斯捏了捏鼻梁,眼睛也閉上了,像是很疲憊。
這時候,杜蘇拉才注意到,希斯的脖子上,多了一些像咒印一樣的灰色印記,顏色不深,而且他大部分的皮膚,都有布料包住,那灰色的印記只露出了一丟丟,不仔細看,根本注意不到。
杜蘇拉眯眼,不確定是不是自己看錯了。
她想確認,於是往前走,又往前走,在月神疲憊不察的時候,她已經走到他身邊,半蹲著撐著膝蓋,湊上前去仔細看。
確實有印記。
從脖子往下延伸。
……而且貌似衣服遮住的地方,更多。
這到底是個什麼玩意?
杜蘇拉剛想伸手摸一下時,月神眼睛休息好了,他睜眼——
杜蘇拉的臉,放大一般,陡然出現在他眼前。
她的手還在目的明確地向前伸。
月神壓下心頭微震,一把捉住杜蘇拉的手。
杜蘇拉的眼睛往上抬,視線和希斯的相對。
他分明在說:別動。
——這是她不可以問的領域。
瞬間,杜蘇拉心知肚明。
她抽開手,手上神明的溫度還留存著,卻又像是幻覺,杜蘇拉往後退了兩步,拉開距離。
她說道:「雖然老師您隨便來,我還是給您泡杯茶吧。」
一副對剛才的事,一點也不在意的模樣。
如此省心識時務的樣子,不知道為什麼,讓希斯理智上覺得,她很聰明,可心裡,又隱隱覺得被忽視了。
這些情緒在心中交織,令原本就不適的希斯,更想快速結束這個話題。
他說道:「我今天來不為別的,我需要你去一個地方,幫我找個東西。」
杜蘇拉有些奇怪,因為月神的傳送能力,比鬼塚的還要方便。
拜托她取的功夫,他早就拿到手了。
希斯:「因為那個地方,我去不了,只有人類可以進入。」
希斯遞給杜蘇拉一張紙條,他接著說:「上面寫了地點,和物品,取到了之後我會再聯系你。」
杜蘇拉點頭:「好,我准備一下就動身。」
「這個不著急。」銀發男人站起來,他頓了一下,不確定地說道,「接下來你說不定順路要去。」
杜蘇拉不明白他話中的意思,看他站起來,杜蘇拉知道月神要走了。
剛才她沒有追問,但總歸,杜蘇拉的心裡也沒有那麼好受。
她並無惡意。
也從未害過希斯。
她卻有種,被人輕輕推開,說不需要你多管的感覺。
有點多管閑事、自作多情了。
……還、還怪尷尬的。
臨走之前,月神忽然說道:「你沒必要偽裝。」
杜蘇拉:「?」
她有點震驚。
咋的,其實你會讀心術不成?
希斯看過來,面無表情地說:「你去牛郎店的事,我知道,我猜想那裡不方便找你,所以才進了教會。」
說完,月神發動能力,離開了。
留下杜蘇拉:「…………」
她也面無表情走到床邊,雙手交疊置於小腹,整個人直挺挺地倒下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就,尷尬死了啊!!!
……
杜蘇拉尷尬得一晚上都在摳腳,差點給扣出個三室一廳。
天亮她才沉沉睡去,腦子裡還不斷重播著月神臨走前的話。
中午,杜蘇拉頂著黑眼圈起來,她要找個電話,問問雷諾或者雷蒙伯爵,對人魚公主曾經暗戀的王子有沒有印像。
雷蒙伯爵不在宅邸內,不過杜蘇拉倒是得知,雷諾現在在王城安格爾特裡。
座機等著回電話十分不方便,杜蘇拉想了想,干脆直接登門拜訪。
最近一直待在教會,讓她身體也有些生鏽,正好出去走走。
這一走,倒是巧了。
約瑟夫王子的狗腿子們,終於有機會找杜蘇拉了。
之前她在教會總部裡,其他人不便找她。
即便王子的狗腿子們肉眼看不到,但他們有基本常識,總部外罩了一圈理查德神官的結界,他們想去總部裡面搞些權權勾當,或者權色勾當,又或者權錢勾當,都是不現實的事。
只有等杜蘇拉自己出來。
但根據最近的情報,杜蘇拉因為之前年末祭祀的事,連後面走訪各個村落的活動都取消了,就這麼一直待在教會裡。
也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會再次出來。
杜蘇拉出來的時間,倒是比他們預想得早得多。
狗腿子們大喜,遂鬼鬼祟祟跟在杜蘇拉身後。
他們一個人跟一段,換個人再跟一段,利用人多戰術,再加上街上人多口雜,倒是成功地沒有讓杜蘇拉發現。
所以在經過一個小巷子時,忽然從前面後面冒出來好幾個人,把她的來路去路都堵上的時候,杜蘇拉還是有些驚訝的。
這些人都眼生。
穿的比街上一般平民要好點,可能是某有錢人的侍從打手。
但都不面善,一看就是有所圖,卻也不知道找她的目的是為了什麼。
杜蘇拉頓時警覺了起來,手已經摸上了後腰的鐮刀。
為首的一位棕發青年,長了一張微胖很和氣的臉。
他沒帶武器,可他身邊的人帶了。
微胖臉笑著上前一步,說道:「是杜蘇拉·查明神侍嗎?您不必警惕,我們找您,只是想請您幫個小忙。」
杜蘇拉沒說話,手依舊在鐮刀上,她只是挑眉,讓對方繼續說下去。
棕發青年:「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林肯·海威,是約瑟夫王子的侍從,約瑟夫·克拉克王子殿下,您是知道的吧?」
聞言,杜蘇拉搖頭搖得堅決。
「我不知道。」
林肯:「……」
就,就tm尷尬了。
他不得不介紹道:「那位大人是可可那王國的第一順位繼承人,可可那王國您總該聽說過吧?」
靈魂標准外地人·不·是外世界人·杜蘇拉本外,繼續堅定搖頭。
「沒聽說過。」
林肯:「…………」
然後林肯放棄了,他直接跳過:「總之就是約瑟夫王子大人,想請您幫忙。」
說著,他拿出最容易誘惑普通平民出身的東西。
滿滿一大袋子金幣。
他的手下們扔到杜蘇拉面前,滿得快溢出來的金幣,不少滾落在杜蘇拉腳邊。
「只要您肯答應,這些都是您的。」
杜蘇拉的視線,如他們預料的一樣,集中在地上金燦燦的金幣上。
林肯心道:果然!
他自顧自說下去:「您似乎能聯系到人魚?實不相瞞,我們王子很喜歡……」
話沒說完,杜蘇拉首先問道:「這麼一滿袋子金幣,看上去很多,實際上有多少枚?」
「……?」實際上就是很多啊!
林肯姑且回答道:「一千金幣左右吧,怎麼了?」
要知道一個普通人一個月的工資也就三十到四十金幣左右,這足足有普通人兩年的年薪了。
杜蘇拉咂嘴。
非常不屑。
她說道:「原來王子出手這麼小氣的嗎?難怪我不知道你們王國,也不知道你們王子。」
林肯:「……」
杜蘇拉:「我出個數,我給你們一人一千金幣,從我面前消失,可以嗎?」
「怎麼樣,我比你們王子可大方多了吧?」
她一臉的狂霸酷炫拽,讓你見識見識鈔能力的厲害。
所有人:「…………」
他們陷入沉思。
等等,這話當真?
第51章
一人一千金幣, 在場有六人,就是六千金幣。
這不是一筆小數目啊。
雖然林肯他們不知道杜蘇拉為什麼這麼有錢,但到手的外快不賺, 那就太不是人了。
而且他們回去給約瑟夫王子復命,也可以說杜蘇拉不為金錢、權利、美**惑。
王子又不在現場, 還不是他們說什麼是什麼?
大家都動心了。
這也不怪他們啊, 是杜蘇拉給的太多了!
小弟們不禁說:「那個,要不……」
林肯看了眼其他人,他自己心裡也癢得不行。
林肯說道:「你說的, 當真?」
杜蘇拉眼睛都不帶眨的:「當然是假的了,你們想屁吃呢。」
其他人:「…………」
林肯穩住心神, 控制住脾氣。
他盡量拿出談判態度和語氣, 對杜蘇拉說:「當然我們也是開玩笑的。您不先聽聽我們這邊想請您辦的事嗎?對您來說, 不過是舉手之勞, 不費什麼功夫, 而且立刻就有大筆收入。」
「嗯?你說說。」杜蘇拉展現出一絲耐心。
林肯頓時覺得有戲,剛才杜蘇拉的做法和態度,只是為了提價的一種手段罷了。
林肯說道:「您只需要告訴和您相熟的人魚,約瑟夫王子殿下正在岸上等她, 想見她一面即可。」
「怎麼樣, 是個劃算的買賣吧?」
林肯說得非常誘人。
劃算是劃算, 就是這個買賣太劃算了。
帶個口信需要一千金幣嗎?帝國的物價還沒膨脹至此吧?
這位王子恐怕就是艾瑞救的那位。
杜蘇拉心裡早就起了疑心。
她再用未來眼去看……
未來還是沒有改變,約瑟夫王子依舊娶了公主, 人魚化為泡沫, 消失在海上。
也就是說,她傳了口信,王子見到了艾瑞, 然後故事按照原定劇本繼續發展。
那麼問題來了。
王子為什麼要這麼執著於見艾瑞?
他應該不知道是艾瑞救了他吧?
即便知道了,他直接去海邊道謝不行嗎,又為什麼要她傳信?
即便現在杜蘇拉還沒搞懂王子背後打的如意算盤,可她覺得,約瑟夫王子的行動,很奇怪。
奇怪極了。
最奇怪的是,明明昨晚艾瑞改變了心意,未來還是沒有變化,那說明有人故意推動事情往那個方向發展,而且這個人很有可能是王子。
杜蘇拉留了個心眼。
她說:「傳個口信給這麼多錢,你們其實是想干壞事吧,比如非法捕撈人魚販賣人魚什麼的?」
「怎麼會?您看我們像這樣的人嗎?」
「像!」杜蘇拉斬釘截鐵。
一群人:「……」
杜蘇拉偷瞄地上的金幣,裝出很貪財的樣子。
她咽了咽口水,說道:「其實吧,這錢要是能賺,我當然也想賺。你知道,像我們這樣的低星神侍,錢不多的。只是你們神神秘秘的,好奇怪啊。尤其你們忽然冒出來,就說自己是王子的侍從,這叫我怎麼信?徽章啥的也會有假貨啊。」
「而且我們規矩多,我不了解清楚,萬一中間出了岔子,我被取消神侍資格怎麼辦?」
「這樣吧。」杜蘇拉一副通情達理的樣子,「你讓約瑟夫王子親自來找我說這個事,也花不了他多少時間的。」
林肯面露為難之色。
杜蘇拉立刻皺眉嫌棄道:「看,就是因為你們這不行,那不行,還要回去請示身後的『老板』,我才不願意和你們談的。鬼知道你們是不是釣魚執法的,不和你們老大見面,這事免談!」
說著,她就要走。
這叫戰術撤退。
這就和去自由市場還價時,說「走了,這衣服我不要了!」最後老板再把人勸回來,說「帶一件帶一件,算開個張」一樣的套路。
果不其然,林肯立刻說道:「我去向王子殿下上報,杜蘇拉神侍,之後我們再見。」
杜蘇拉輕哼了一聲,沒應,她大搖大擺地走了。
林肯帶著小弟,回去找約瑟夫王子復命。
杜蘇拉看似走了,其實剛走出一條街,她便掉頭回去,跟在他們後面。
她倒要看看,王子在玩什麼把戲。
約瑟夫王子因為要拐人魚回王宮,因此他已經喬裝打扮,進入到了帝國的境內。
他只等杜蘇拉給人魚帶信,他再對人魚說點甜言蜜語,演一演,兩分喜歡演成八分,刺激喬安娜公主即可。
約瑟夫的計劃是很流暢很「完美」的。
當然他上一份計劃也是這樣,然後就遇到了杜蘇拉從中作梗。
這一次,約瑟夫在旅館等著林肯的消息。
林肯卻說,杜蘇拉只願意親自和王子殿下談,她怕遇到設計圈套,舉報她神侍失格的。
約瑟夫王子雖然對事情進展不順,有些不滿和焦躁,可杜蘇拉的反應,合乎邏輯,如果他是杜蘇拉,也會起疑,於是他不疑有他,打算和杜蘇拉見面。
不過面上,他還是要說林肯幾句,畢竟他交代的任務,林肯沒有完美解決好,如果他只能當個傳聲筒,那要他干嘛?
約瑟夫厲聲說道:「為什麼這麼簡單的事,你都辦不好?」
林肯覺得冤枉,但也不敢反抗王子,於是他只能說道:「那個杜蘇拉緊惕的很,我怎麼說她都不信,總覺得有詐。而且我也不能透露您的計劃不是?」
就連林肯都覺得,那計劃太缺德,和別人說了,但凡是個有良知的人,都是不願意助紂為虐的。
約瑟夫王子立刻察覺到林肯對計劃的不滿。
他心裡雖然不覺得計劃有什麼,但表面上,他很會裝道貌岸然。
約瑟夫王子沉痛且憂慮地說道:「我做這一切,也是為了可可那王國的發展啊。」
「如果只是普通聯姻,誰願意把公主嫁給不如自己國家的王國?更不要提喬安娜公主如此美貌,比天使都要聖潔美麗,我哪有什麼機會?」
「你想想,娶到了公主,愛蘭德國王的礦產生意,可可那王國就有機會分一杯羹,我們國家的經濟,又能更上一層樓。這能解決多少人民的貧困問題,你知道嗎?」
「而解決問題的關鍵,只需要一條人魚即可。」說到這裡,約瑟夫王子冷笑了一下,「能讓喬安娜公主保持嫉妒之心,也算是看得起她。再者,那條人魚不是喜歡我麼?在生命的最後時刻,一直和我待在一起,不也是一件浪漫的事麼?」
「她死得有價值,而更多的人也獲得了價值,如此雙贏乃至多贏的計劃,我們當然要好好進行下去了,你說是嗎?林肯。」
約瑟夫王子一邊慷慨激昂,一邊在房間裡來回踱步。
他說完,瞥了手下們一眼,臉上寫滿了自以為是、狂妄自大。
然而林肯他們因為剛才的責罵,早就低垂著頭顱,並未看到這一切。
他們也只能說:「是的,您說的對。」
而趴在屋頂上的杜蘇拉,把這一切全盡收耳內。
計劃雖然沒有全說,但都透露到這個份上了,杜蘇拉也能腦補完了。
原來約瑟夫王子打算利用艾瑞,激起喬安娜公主的嫉妒之心,讓兩女爭一男,滿足喬安娜公主的征服欲,最後達成目的,迎娶喬安娜公主。
艾瑞則是個工具人,用完扔一邊,還會自動自我處理的那種。
對此,杜蘇拉:「…………」
她差點就衝下去揍人了!
手裡的磚已經捏碎好幾塊了。
這比童話裡不主動、不拒絕、轉頭娶別人還渣呢!
杜蘇拉在這裡忍了一手。
第二天,杜蘇拉接到了林肯的電話。
她按照電話裡說的時間地點赴約。
約瑟夫王子是惜命的。
同時他還有點忌憚杜蘇拉,畢竟有關杜蘇拉的消息很多,從荊棘森林活著出來的身手,就十分不普通。
但他也對自己的侍從們很有信心。
他聘請了很多高手,這次帶了大半在身邊,足足二十多個人,雙拳難敵四手,杜蘇拉再強,也是個女人,扛不住這麼多高手的。
雙方約在港口的一個無人倉庫裡。
約瑟夫王子早早就來,身邊只帶了四五個人,其余的打手隱匿在角落。
杜蘇拉單人赴會。
她剛見到王子,便說道:「果然是約瑟夫王子本尊。」
但其實杜蘇拉壓根就不認識。
「是我。」
杜蘇拉定睛一看,金發碧眼,標准體型,確實是好看的,但也沒絕色至此吧?
和月神比,就差多了。
哦不,拿他來對比是辱月神了。
杜蘇拉說:「您給那麼多錢,只為讓我傳個話?」
沒等他回答,杜蘇拉又問。
「是您讓我騙人魚上岸,然後再哄騙她?為了達成您的目的,我猜猜,激起喬安娜公主的嫉妒之心?最後好拋棄人魚,娶公主?」
約瑟夫萬萬沒想到,他的計劃竟然暴露在杜蘇拉眼前。
「你怎麼知道……」話剛出口,他就想抽自己一巴掌,這不等於認了麼?約瑟夫王子咬牙,給旁邊的打手使眼色。
他說道:「既然你知道了,那我也不藏著掖著。今天這事你辦也得辦,不辦,也得辦。我勸你乖乖辦事,不然……」
「不然怎麼樣?」
哢一聲。
鐮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出現在眾人視線中,巨型刀口反射著月亮的冷光,杜蘇拉面無表情,站在倉庫門口,仿佛一位收割靈魂的死神。
「讓我死?」杜蘇拉沉聲問道。
下一秒!
咻地!
所有人都沒有察覺,杜蘇拉已經閃身至王子面前,一記標准的左勾拳,把王子揍飛!
王子倒在地上,頭暈眼花,半天爬不起來。
「你、你……」
杜蘇拉睥睨著他,眼神冰冷。
「那我只有,先下手為強了。」
第52章
「王子殿下, 小心!」
即便隱匿在黑暗裡的「高手」們,都紛紛出來保護王子,但誰也沒料到區區一個一星神侍竟然能那麼快;就算後來他們反應過來, 杜蘇拉也像泥鰍一樣,身形靈活身姿柔軟, 精准地避開每一位想要抓住她的人。
然後, 一拳!
穩准狠地,砸在了王子的臉上。
在極快的速度極強的力道下,杜蘇拉肉眼可見王子的臉像個氣球一樣, 皺成一團變了形,整個人也如破布一般飛出去!
砰地!
砸到牆上。
王子滾落在地。
他直接一口血吐出來, 牙齒撞到口腔內壁, 嘴裡全是鐵鏽味。
王子不可置信。
他被揍了?她竟然敢揍他, 在知道他是誰的情況下?
約瑟夫的腦袋又驚又痛, 半天「你、你、你」, 你不出個所以然來。
他是真沒想到杜蘇拉會直接上手揍。
其他人前來保護的不及時,也是這個原因,他們料到了一場惡戰,但沒料到人家直接先揍王子啊!
所有人都有些呆愣。
只有杜蘇拉, 再次朝王子衝過去。
她拎起約瑟夫王子的衣領, 什麼搏鬥技巧都沒用, 只是一拳又一拳,拳拳到肉, 哪裡最疼就打哪裡, 那架勢,仿佛兩人之間有什麼深仇大恨。
侍衛們終於抽出佩劍齊刷刷向杜蘇拉攻來。
「放開王子!」
「快點放開殿下!」
「不然我們就不客氣了!」
杜蘇拉倒真的放開王子了,只是她一把巨型鐮刀耍得賊溜, 閃著寒光的刀尖劃個清冷的圓弧一勾,哐哐哐一排佩劍掉地,她手往裡收,屈身彎腰鐮刀在背上轉了個圈,刀背齊刷刷地又砍倒一排。
眾「高手」躺在地上哀嚎。
約瑟夫王子趁機手腳並用,往門外爬。
不是他不想高喊「救命啦!要死人啦!」,而是杜蘇拉最先開始就把他臉打腫了,他張不開嘴。
而求生欲讓他本能地遠離這個女惡魔……
只可惜。
鐮刀勾著他的腿,像釣魚似的直接給他勾了回來。
這一刻約瑟夫王子絕望極了。
他嗚嗚嗚地叫著,似在求饒。
杜蘇拉把他揪起來,又是一拳。
這一拳把他鼻血打出來,血濺到杜蘇拉的手上、臉上,她卻好似沒有察覺,繼續揍約瑟夫王子。
砰、砰、砰。
悶響聲在持續。
緩慢、沉重。
杜蘇拉緊緊盯著約瑟夫的眼睛,問道:「絕望嗎?」
「你覺得你會活活被我揍死嗎?」
「你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在一點點流逝嗎?」
王子:「嗚嗚嗚嗚……」
他已經涕泗橫流了。
如果他還能開口說話的話,嘴裡冒出的,一定是最低賤、最卑微、最不符合他高貴身份的哀求。
然而有些人,一旦被他誘騙,就連發聲的機會都沒有。
就如同這個世界上絕大多數的可憐人一樣,悲哀、沉默、沒有希望,然後死去。
所以面對約瑟夫,杜蘇拉甚至都沒有用上鐮刀。
他配不上痛快的死法。
忽然腳下一暖。
杜蘇拉低頭一看,竟然是林肯抱著她的腿,喊道:「饒王子殿下一條命吧,他再怎麼畜生,好歹也是一國王子,第一順位繼承人,您不為自己想,也要為國家形勢、教會立場著想啊!」
其實林肯說得很對。
不管王子是不是個畜生,既然他是第一順位繼承人,可可那王國就有維護他的必要,不然國家的面子要往哪裡擱?
杜蘇拉最開始也沒打算殺了王子。
只是看他求饒,看他也知道害怕、惜命,她沒來由地一陣惡心。
你的命就是命,艾瑞的命呢,就不是嗎?
到底是誰給予了他決定人生死的權利?
——所以我也沒有決定人生死的權利。
——我甚至無法承擔殺了他的後果。
除非,在場的所有人死光,一個目的證人都沒有。
此刻杜蘇拉的瞳孔格外黑,黑沉沉的,仿佛黑洞一般,反射不出一絲光。
林肯心中咯噔一下,只覺得大事不妙。
好在,最後一刻,杜蘇拉還是松開了約瑟夫王子。
她對林肯說:「帶他回去吧,但他要是敢再打人魚的主意……」
「我知道,我知道!」林肯飛快點頭,扛著王子飛快地跑走了。
杜蘇拉緩和了一下心情,找了個地方洗干淨了臉和手。
她看著鏡子裡的自己。
這好像也是第一次,她湧現出如此強烈的殺意。
揍人的時候血黏在身上,她甚至都沒有察覺,擦洗的時候,杜蘇拉才發現,這感覺糟糕透了。
惡心的事情也並不會因多揍了王子幾拳,而變得不惡心。
她甚至覺得,自己不太聰明。
要是月神在現場,會有更好的辦法嗎
……呃,他大概會更簡單粗暴。
杜蘇拉嘴角不禁抽了一下。
杜蘇拉去海邊找艾瑞去了。
正好倉庫距離海邊也很近。
杜蘇拉吹響艾瑞給的哨子,然後坐在沙灘上,望著月亮發呆,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一道熟悉的聲音在叫她的名字。
杜蘇拉看過去,果然海上冒出了艾瑞的腦袋。
她正興奮地朝杜蘇拉揮手。
杜蘇拉也不管褲子沾水,她一直走到海水齊膝的位置,才與艾瑞彙合。
這個時候,杜蘇拉才發現艾瑞拎了兩大漁網的……海貨。
艾瑞說道:「我媽媽聽說我朋友來了,特地准備的,讓我帶給你。」
說著,框著扇貝、海魚、 生蠔、海膽等海鮮的網袋,交到了杜蘇拉手中。
緊接著艾瑞又從另一個小一些的口袋裡,掏出珊瑚、珍珠項鏈等物品。
「這些也是我們海底特產,我爸爸要我拿一些給你!」
杜蘇拉簡直被熱情的海底人民給震驚到。
他們如此純真善良,有些人卻如此陰暗邪惡。
杜蘇拉和艾瑞嘮了一會,又約定了下一次去男公關店的時間,聊著聊著,杜蘇拉已經不打算把真相背後更黑暗的真相,告訴艾瑞了。
她只是說:「我找到你救的那位了,他是可可那王國的王子,叫約瑟夫·克拉克,不過他有想娶的對像了,是愛蘭德王國的公主,喬安娜。」
「是嗎,王子配公主,也挺好的。」艾瑞抓了抓臉,笑了起來,已經很釋懷。
杜蘇拉再次去看艾瑞的未來。
嗯,放心了。
童話故事情節,已經消失了,起碼艾瑞一年內,是沒有戀愛、結婚的征兆了。
艾瑞和杜蘇拉在海邊玩了一會,磕了幾個生蠔當零嘴,就被她姐姐叫回家睡覺了。
杜蘇拉則拎著大包小包回教會。
食材全捐給了食堂,畢竟海鮮不盡快吃,很容易腐壞。
她回到房間,洗了個澡,睡了。
心情已經輕松不少。
睡覺前,她還計劃著,明天,就該開始認真研究月神布置下來的任務了……
然而第二天一早。
杜蘇拉還睡著,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傳來。
她睡眼惺忪著開門,門外一位相熟的神侍米蘭達,火急火燎地說道:「你快醒醒,想想怎麼辦吧?可可那王王國的派出使臣,帶著重傷的王子,到教會總部來投訴你濫用職權、暴力執法,說是你揍把王子揍個半死的!你快想想咋辦,你有啥不在場證據快擺出來啊!」
杜蘇拉愣了一秒。
然後……
「就是我揍的啊。」
米蘭達:「……」
米蘭達也沉默了一秒。
「你活膩了啊揍王子干啥?!」
杜蘇拉正欲解釋,她又捂住嘴巴,沉思了起來。
對哦,約瑟夫是要干壞事,可他壞事還沒干成,就被她揍了。
即便有人能證明,那約瑟夫頂多就是個犯罪未遂,而她是犯罪既遂……
更何況,倉庫那麼偏僻,計劃她也是偷聽的,旁邊全是王子的狗腿子,有誰會為她作證啊?
杜蘇拉:「…………」
她抓耳撓腮,有點著急。
這算不算揍人一時爽,脫罪火葬場啊?
米蘭的也急了,「做偽證吧,實在不行你就說當天和我一起,看書?喂,你干嘛呢!你不著急嗎?」
杜蘇拉胡亂抓衣服套上,整理著裝。
然後她理直氣壯地說:「我當然慌啊,可我也不能穿睡衣上審判庭啊!」
米蘭達:「……」
慌個P,我看你倒是講究得不行。
果然如杜蘇拉所料,不出一會,就有衛兵直接把她押去了審判庭,連換衣服的時間都沒給的,生怕她和別人串通證詞。
杜蘇拉被押著,還朝米蘭達做了個「看,我說吧」的表情。
米蘭達:「…………」
啊你能不能緊張點著急死人了!
審判庭上,審判長列夫頂著個白色假發,坐在像征著公平的天秤之下。
而台下,左手邊的,正是包成個豬頭的約瑟夫王子,和他的使臣。
約瑟夫王子一見到杜蘇拉,便口齒含糊地喊:「嗚嗚嗚!」
他大約在說:就是她!
使臣連忙說:「列夫審判長,雖然教會和王權一向互不干涉,但也不代表貴教的神侍,可以隨便欺辱甚至毆打可可那的王子吧?所以我們要求,杜蘇拉神侍的處置權交給我們,這個要求不過分吧?」
列夫審判長沒理,他看上杜蘇拉。
他問:「人是你打的嗎?」
「是我。」杜蘇拉咽了咽口水,「可是……」
「沒有可是,既然認罪了,那人就應該交給我國處理。」使臣連忙打斷道。
你會打斷技能,我就不會嗎?
杜蘇拉也打斷他說:「可是!」
使臣:「……」
「我看到王子在對太陽神神像這樣那樣,那樣這樣,我勸他他不聽誒……那我能怎麼辦,看著他繼續瀆神嗎?身為神侍我可辦不到。」
聞言,使臣瞪大眼看著王子,小聲問:「你竟然這樣?!」
而王子:「嗚嗚嗚嗚嗚!」
不,我沒有!她陷害我!!!
然而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杜蘇拉::)
誒,看來以後打人先打臉。
第53章
所有人看向約瑟夫王子的眼神, 都仿佛是在看一個沒品的LSP。
主要是這位王子,平時也不是啥省油的燈,以前也干過不少出格的事,杜蘇拉這麼一說, 可可那王國的使臣都恨不得相信了。
使臣的聲音雖然小, 但審判庭裡很安靜。
起碼離得近的人, 是聽清楚了的。
於是更多的人以鄙視的目光盯著約瑟夫。
……呵, 下流, 惡心!
而杜蘇拉, 也沒啥好心虛的。
她這招就叫, 發揮群眾們的想像力。
——給想像插上翅膀, 讓它自由飛翔。
她說那樣這樣,這樣那樣, 又沒說具體咋樣, 算不得誹謗。
即便審判長問起來……
「請你具體描述。」
杜蘇拉聽後裝似很為難,很扭捏的樣子, 說話也支支吾吾言辭閃爍。
「誒, 不好吧?大庭廣眾之下,光說出來, 我都覺得玷污了太陽神。畢竟我也是個神職人員,我, 我不敢說。」
王子:「嗚嗚嗚!!!」
王子就快被氣死了。
而使臣一時半會也被噎住了。
不為別的,因為他腦內模擬的場景, 是杜蘇拉死不認罪,拼死狡辯,而他拿出人證、物證來反駁她,指控她, 坐實她揍人的事實。
沒想到杜蘇拉一開始就認了。
認得輕輕松松不算……
還倒打一耙。
問題是倒打的這一耙,就連使臣都不知道這到底是真是假。
杜蘇拉也不多說話了,她無辜地眨了下眼睛,站在一邊。
審判長列夫也很頭疼。
杜蘇拉作為神侍,他其實應該保她的。
所以從正常流程上說,她應該陳述王子的劣行,最好再給出證據,這事就算了結了。
然而杜蘇拉就是不說。
這個時候,審判長已經隱約猜到,其實杜蘇拉是捏造了罪名的。
他對杜蘇拉是無語,又不知道該怎麼辦。
也就在這時,又一行人要求進入審判庭。
觀眾席上密密麻麻坐了不少教會的神侍,還有可可那的衛兵等等,杜蘇拉扭頭去看,一開始還沒看到。
等那群人走過來,她才發現……
這不是艾瑞嗎?
艾瑞旁邊站著一位高大、絡腮胡,同樣紅發的強壯男性,身高直逼兩米,而他身後,跟了不少侍衛,不過他們都留在門口了。
艾瑞朝杜蘇拉眨眨眼。
她也沒說話。
反倒是她身邊的高大紅發男人說道:「我是海王,迪普。」
審判長列夫認識他,教會也曾向海王迪普伸出過援手。
迪普說道:「今天我不惜浪費寶貴的秘藥,也要到岸上來,就是為了給我的小女兒討一個公道。」
說著,迪普手中的三叉戟,狠狠地往地上一跺,上面的銅環震動,震得人耳朵都麻了。
「我的小女兒艾瑞心地善良,兩三個月前,曾經救了一位溺水的人,這人就是約瑟夫王子。」凶神惡煞的海王看過去,「你敢說不是?你講不出話,未必頭也點不了嗎?」
約瑟夫王子不知道他要干嘛,姑且先點了下頭。
迪普:「可這該下地獄的混蛋,第一次見到人魚,他覺得新奇,又看艾瑞長得好看,竟然意圖拐賣我的小女兒上岸!還慫恿邪惡的海底女巫以不平等條約,勾引我女兒以嗓音、壽命換腿。」
說著,他讓人帶上一個五花大綁,章魚半身的人魚。
「是不是約瑟夫叫你引誘我女兒的?」
章魚人魚聲如蚊吶,她虛弱地瞥了一眼約瑟夫,「是,就是他。」
使臣:「……」
使臣的臉黑了。
他盯著王子,滿臉寫著:不是,你竟然還干過這種事?干了也就算了,你還想著去教會找事?
約瑟夫:「!」
他瘋狂搖頭。
然而他P話說不出一個,連辯解都做不到。
迪普繼續說:「但我女兒聰明,艾瑞在好心人的指點下,沒有做傻事。只是,這個該下地獄的混蛋見她不上鉤,竟然打算用強的!」
「還好有這位神侍,對,杜蘇拉神侍出手相救,不然艾瑞就被拐賣了。為了答謝她,昨天我們贈送了她很多海鮮、珍珠、珊瑚等,我想教會不少人都能作證吧?」
說著,迪普的視線環視了一周。
這場景確實不少人見過,有人說:「是啊,昨天食堂晚上還給我們加餐了。」
「杜蘇拉轉贈了一條珍珠項鏈給我。」
「對,她說是海王送的,原來當中發生了這樣的事啊。」
人證又來了,海王的指控和證詞,可信度持續上升。
迪普總結道:「所以我要指控約瑟夫王子詐騙、拐賣人魚。」
審判長聽完。
他看向杜蘇拉,說道:「所以約瑟夫王子昨晚,既綁架人魚未遂,又猥。褻了太陽神神像?」
杜蘇拉差點忘記剛才那茬了。
她連忙點頭,「對,對,就是這樣。危急情況,我只有動手了。」
列夫:「……那他還挺忙的。」
杜蘇拉:「……」
不論是輿論,還是面上的證據,都指向了約瑟夫王子。
而約瑟夫王子那邊,雖然能拿出杜蘇拉揍人的證據,卻無法證明自己沒有綁架人魚。
列夫看向約瑟夫王子:「您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王子還是嗚嗚直叫,他奮力掙扎似乎要衝上去咬人,看上去更像個有病的瘋狗了。
旁邊的使臣只能無力說:「這些也不能算作直接證據吧。」
列夫說:「確實,但我記得,理查德神官曾被月神賜予了一項魔法——記憶回溯。」
「如果你堅持的話,我將請來理查德神官,回溯王子殿下的記憶,屆時一切都清楚了。」
說到這裡,王子懼怕了起來,他慫了。
縱使他沒有綁架,可他設計了更陰毒的計劃……一旦回溯出來,比綁架還不得了!
王子不做聲,他旁邊的使臣就更不敢做聲了。
列夫這個時候說到:「當然,教會只能約束神侍,無法對可可那王國的王子進行審判,起碼在這個審判庭,只有我一個審判長的情況下,是不行的。」
約瑟夫立刻長舒一口氣。
「可是——」
列夫又說道:「您所做的一切,我將列明,轉交給可可那王國的法院和國王陛下。」
約瑟夫聽到這裡,又開始瘋狂搖頭起來。
他驚恐地看著列夫審判長,不斷嗚嗚叫著,就和當時生命受到威脅,在廢棄倉庫裡時,一模一樣。
審判長做出決策,不再停留,他下席了。
使臣覺得丟臉極了,給這麼個不省心還人渣的王子辯論……真是,臉上無光。
他趕緊令人把王子推下去。
然而今天的觀眾席上,不光坐了神侍,少部分可可那王國的侍衛們,還有一個特別的客人,那就是愛蘭德王國的公主,喬安娜。
是約瑟夫王子邀請她來的帝國。
他說是邀請喬安娜公主過來度假、旅行,其實是為了能讓喬安娜公主撞見他和人魚在一起。
喬安娜是來了,可人魚不但沒變成人,反倒讓她目擊到了約瑟夫的醜態。
喬安娜已經意識到不對勁了。
約瑟夫口口聲聲說人魚救他,愛上了他。
轉頭他就要綁架人魚?
趕緊就看她喜歡人魚,拿人魚當吸引她的工具呢?!
喬安娜氣憤極了,她走上前去,狠狠扇了約瑟夫一巴掌。
「人渣!」
說完,她令侍女拿手絹給她擦手,厭惡地扭頭就走。
而她的侍女,也忍不住朝地上吐了口唾沫。
喬安娜走出審判庭,就見到可愛的人魚公主正開心地擁抱杜蘇拉。
杜蘇拉很好奇,「你怎麼知道約瑟夫要搞事?」
什麼綁架,艾瑞知道她知道,這是根本都沒發生的事。
艾瑞倒是有些難過。
她說:「昨天你走後,有海豚告訴我實情啦。」
杜蘇拉揍王子的地方,在海邊的倉庫。
正巧有一只海豚「聽」到了事情的經過,更「聽」到了約瑟夫咒罵著要找杜蘇拉茬的話語,等杜蘇拉走後,它把約瑟夫的惡毒計劃全告訴了艾瑞。
艾瑞後悔又難過。
她竟然喜歡上這樣的人,又因為她不成熟的喜歡,給身邊的人帶來麻煩。
於是艾瑞尋求父親的幫助,演了這麼一出。
包括捆上來看似奄奄一息的「海底女巫」,其實是海底王宮的大管家演的。
當然劇本策劃全是海王·迪普,不得不說姜還是老的辣。
迪普感謝完杜蘇拉後,帶著大管家,蝦兵蟹將們先回海底了。
艾瑞自然不會浪費擁有雙腿的這天時間。
她自然也有了計劃。
只是在出發前,金發碧眼,骨相立體的高挑美女,攔在她面前。
「冒昧打擾了,我先自我介紹,我叫喬安娜,是愛蘭德王國的公主。」
艾瑞有些警惕。
畢竟她聽海豚說,約瑟夫喜歡喬安娜,而喬安娜貌似嫉妒她?
眼前的公主確實是個美人,只是氣勢太盛,有些壓人。
喬安娜刻板地說道:「澄清一點,我並不嫉妒你。」
「相反。」
盛氣凌人的公主,臉上泛起絲絲紅暈。
「我、我從小就特別喜歡人魚,我小時候不甚墜海,也是人魚救了我……如果可以的話,你可以多去看看我,找我玩嗎?」喬安娜期待地看著她。
艾瑞先是一驚,旋即咧開嘴,開心的笑了,像一朵向陽的太陽花一樣。
「當然可以啊!事實上,我和杜蘇拉現在就要去玩,你一起嗎?」
「可、可以嗎?」
……
三十分鐘後,三位少女,站在男公關店門口,激動的心,顫抖的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就在這時,杜蘇拉的耳釘裡,忽然冒出一道聲音。
如西風一般凜冽。
「你無視我的任務,就是為了到這裡玩?」希斯問道。
第54章
任務, 對的,就是去一個地方取某樣東西的任務,之前月神給她遞過小紙條了。
杜蘇拉的大腦有大約一秒的死機。
她內心充滿疑問。
啥啥啥?這玩意和電話還不一樣, 不需要她這邊「接通」就能講話的嗎?
那……
那豈不是???
杜蘇拉小朋友的腦袋裡,有很多很多的問號。
然後她的大腦又死機了很多秒。
而不遠處的艾瑞和喬安娜還在期待地看著她,等她帶她們進去耍。
一邊是滿是嘴甜帥哥的天堂和香香軟軟的女孩子同伴,一邊是冷淡疑似偷聽成性的月神……
雖然一日為師,終生為父。
但這個爸爸好像很嫌棄爸爸的崗位。
天秤還是瘋狂往另一邊傾斜。
於是杜蘇拉的豹子膽也肥了。
她說道:「喂,喂?啊, 喂喂!聽不清啊,聲音斷斷續續的……喂老師你在說什麼?」
月神:「……?」
杜蘇拉的獨角戲還在上演,「哎怎麼信號這麼不好的……」
說著, 她把珍珠耳釘取下來, 放進一個特制的小瓶子裡。
杜蘇拉轉頭對艾瑞和喬安娜說:「走吧。」
另一邊的月神:「???」
信號?
她知道這道具是怎麼運作的嗎?
希斯想起他曾教導過杜蘇拉如何使用,也就是說, 這人百分之一千, 在裝傻。
希斯:「…………呵!」
女人的嘴, 騙人的鬼!
杜蘇拉帶著一位人魚公主, 一位人類公主,在男公關店玩了個爽。
哦,她絕沒有帶著兩位小公主做什麼下流的事, 絕沒有哦!
她只是幫助她們打開了一下新世界的大門而已。
直到半夜,三人的聚會才散。
喬安娜有侍從保護,於是杜蘇拉照例把艾瑞送到海邊, 目送她變成人魚鑽進海裡,杜蘇拉才轉頭回教會。
直到回程的路上,杜蘇拉的心髒, 開始緊張得砰砰直跳。
月神又知道她去男公關店玩了。
也真是巧,又。
上次他為了不「打擾」到她的玩樂,選擇直接進入她的房間裡等待。
而這次,他顯然已經打擾了,大概率是故意的,可她給無視了。
杜蘇拉忍不住想,會不會一回去,又發現月神在她房間裡啊?
港真,這讓人心理壓力很大誒。
這就很像上學的時候,監護人非要給報補習班,自己偷偷溜出去玩,回家發現監護人正在等候問罪。
莫名很有負罪感,但杜蘇拉也不知道,她空余時間玩她的,又為什麼要對月神有負罪感。
本來海邊到教會總部,路程挺遠的。
畢竟教會總部在王城的中心部位。
杜蘇拉沒坐車沒跑,就靠雙腳純走,越走越忐忑,越走越不敢回去。
她甚至有些後悔。
衝動是魔鬼啊!香香軟軟的女孩子們是誘人的毒藥啊!帥哥再香,抵得過來自神明的一頓暴揍麼?
可路總有走完的時候,教會總部的建築,已經近在眼前了。
……該來的,總是要來的。
杜蘇拉站在自己的房門口,磨磨蹭蹭半天,終於下定決心旋開門把手。
推開,她探個頭進去。
月神之前坐的那把椅子上,除了她換下來的衣服,就沒有其他東西了。
看來是不在的樣子。
杜蘇拉十分慶幸,也不知為什麼,心裡隱隱有些小失落。
她關上門,再轉身。
一道白色的身影端坐在她的床上。
不是月神又是誰?
他金色的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盯著她。
杜蘇拉:「……!」
月神:「……」
杜蘇拉試圖微笑,畢竟愛笑的女孩運氣不會太差不是麼?然而嘴巴咧開,她完全在尬笑。
她殷勤說道:「老師,我給你泡茶!」
說著杜蘇拉又向最遠的茶台躲去。
然而就在這個瞬間,月神仿佛瞬移一般,出現在她身後,背後陡然傳來的威壓,讓杜蘇拉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從腰間掏出鐮刀!
下一秒!
銀光閃過,幾絲碎發。
緊接著轟地一聲巨響,房間裡隔開洗漱區的牆壁,轟然倒塌!
杜蘇拉握緊鐮刀喘氣。
她很緊張。
因為在剛剛那個瞬間,她是真的感知到了殺氣。
她忍不住懊惱。
怎麼能忘了呢?眼前這個強悍的銀發男人,亦正亦邪,性情多變。
而月神,立於斷壁之上。
他雖然沒有表情,卻是嚴肅且不可侵犯的。
權杖握於手中,直徑一米寬的魔法陣閃現,不一會,房間又恢復成之前的樣子。
就連椅子上搭的那件衣服,也搭在同樣的位置。
月神睥睨著她,說:「動作太慢了。」
杜蘇拉:「……」
月神:「如果不是酒精麻痹了神經,你的鐮刀不會誤傷我身後的牆壁。」
「……」
「我不需要不按照我想法行動的棋子。」
杜蘇拉無言以對,因為月神說的是事實。
她之前玩的時候,有些嗨了,於是在慫恿下,也喝了一點酒。
而棋子……
是的,沒錯。
她確實是月神的棋子,如果不是這條契約,當初她根本就沒辦法在他手下活下來。
狹小的空間沒法消散緊張的氣氛,兩人之間劍拔弩張,仿佛一根繃緊到極限的皮筋,隨時會斷開來。
然而要是真斷了,握住皮筋兩頭的兩人,恐怕也會遭到不小的傷害。
杜蘇拉說不出自己的感覺。
既明白自己大約是不對的,又心有不甘。
她也說不出這份不安是基於什麼情感之上。
於是她就這麼和希斯對峙著,卻又半天不知道說什麼。
也不知道這樣過去了多久。
希斯長嘆一口氣,捏了捏眉心。
他很疲憊,也不知道該拿杜蘇拉如何是好。
他難得說那麼多話,哪有人一直站著聽,卻又不回話的。
希斯沒有看她,而是繼續揉了揉眉心,他聲音帶著無奈和疲憊,說道:「如果我想殺你的話,用刻在你心髒上的契約更輕松。」
以杜蘇拉現在的水平,她甚至逃無可逃。
「……所以,你沒必要這麼防備。」
杜蘇拉這才想起契約這一茬。
她卻說道:「你不管用哪種方法,殺我都很容易。就像你能來無影去無蹤,隨時監聽監控一樣。」
……這怨氣,還挺大的啊。
可希斯不但沒教過學生,更沒哄過學生。
哄是啥?
這是個動詞還是名詞,可以吃嗎?
於是他又杵在原地,跟塊木頭似的。
腦子裡似乎什麼都有想,又似乎什麼都沒想。
他還是人類的時候,有見過這麼看似爽朗,其實很別扭的生物嗎?
沒有吧。
杜蘇拉倒是蹬鼻子上臉。
她打開門,說:「任務我知道了,我的身份我也知道了,會交給你一個滿意的結果的,我要休息了,月神大人您請。」
月神:「……」
然後他說:「我不需要從門走。」
「……」
「而且你開著門,很容易暴露身份。」
杜蘇拉:「…………」
所以你倒是走啊?
這算是請神容易送神難嗎?
可她還是把門關上了。
月神又看了她一臉,魔法陣已經准備就緒,他要離開了。
往往只是閃現即逝的魔法陣,這會和卡BUG一樣,一直亮著。
希斯的視線收了回去,他的腦袋別向一邊。
然後他說道:「我並非想提起契約的事,只是……時間沒有那麼多了,那塊石頭,請盡快交給我。」
說完,他便離開了。
杜蘇拉猛地抬頭,只來得及看到他半秒的背影。
月神脖子上的咒印樣的東西,是不是……顏色更深了?
杜蘇拉心中有不好的預感。
然而當晚,她翻出月神給的紙條,只來得及看一眼,月神前腳走,後腳安迪就叫她去理查德的辦公室。
杜蘇拉:「……?難怪他禿,大半夜的不睡覺,能長頭發嗎?」
安迪憤怒道:「都早上六點了好不好!!!」
兩人來到理查德的辦公室,卻只有杜蘇拉一人進去。
並且等她進去後,理查德用魔法把門關上了,似乎還弄了個隔音的結界。
理查德在看文件。
他頭都不抬,說道:「你知道關於你的投訴很多吧?就連保守派的老頭子們,在可可那王子的事件後,對你也是有諸多不滿。」
「所以我手上這個秘密任務,你要是做不好……你知道的吧?」
杜蘇拉:「哦?你威脅我?」
理查德無語抬頭:「對,我就是威脅你,你終於聽出來了。」
杜蘇拉尷尬扣頭。
理查德扔給她一個任務卷軸。
沒等她拆開,他就介紹道:「其實任務說起來也簡單,就是護送一位秘密人物,回到他的國家而已,就是那個地點有點難搞,是一處叫昂德沃特的地方。」
杜蘇拉皺眉。
這不是和月神紙條上的位置,是一個地方嗎?
就在她前腳想起月神時,後腳理查德推了推老花鏡,問:「你和月神,確實有什麼關系的吧?」
這個問題,杜蘇拉也回答過。
她准備把之前的答案再說一次,然後再添加點新的耍賤材料時,理查德打斷了她。
他確信地說道:「嗯,我很確定。畢竟他穿過了我的結界,雖然只有一瞬,可我已感知到兩次了。」
杜蘇拉抿嘴。
好一會,她由衷感慨道:「你們從神明到神官,真是一脈相傳的偷窺癖啊!」
理查德:「…………」
第55章
理查德雖然無語, 但他從杜蘇拉的話中,得到了一個信息。
從神明到神官。
神明……
所以,月神偷窺這小丫頭片子?
理查德:「…………」
理查德心中月神高貴冷艷、反復無常、任性無比的神明形像, 瞬間崩塌。
杜蘇拉說道:「至於我和月伸什麼關系呢,倒沒你想的那麼猥瑣。」
理查德又無語了。
你又知道我在想什麼了?
杜蘇拉:「教我學會如何運用神力的,就是月神,所以……如果你硬要說有什麼關系,那就是師生關系吧。」
雖然杜蘇拉交代得坦誠,也沒來個勾心鬥角的套話環節, 理查德卻認為,杜蘇拉一定隱瞞了部分信息。
如果只是簡單的師生關系,神力都教完了, 現在也不是杜蘇拉的瓶頸期, 理查德想不到月神怎麼會一而再再而三地來找杜蘇拉。
當神的,哪有那麼閑?
但, 誰身上又沒幾個秘密呢?
杜蘇拉不願意說, 理查德倒也不強迫她說。
不考慮考慮她的個人意願, 也要考慮考慮她身後的個神意願。
理查德接著介紹任務。
「讓你護送的這位, 身份比較特殊而且尊貴,他是一位王子。」
見杜蘇拉一臉「又是王子?王子含量超標了吧?」的無語表情,理查德輕咳兩聲, 然後拉開了抽屜。
理查德說:「你先見見她。」
「啥,你抽屜裡是有時光機麼?」
杜蘇拉還在想,到底是什麼人能鑽進抽屜裡的時候, 抑或是理查德抽屜確實連接了異空間,總之魔法嘛,不超越想像怎麼敢叫自己魔法。
這時理查德小心翼翼用手, 捧出個東西來。
還沒巴掌大的東西,被理查德的手,遮了個嚴嚴實實。
眼前綠芒一閃,那東西往外蹦跶,杜蘇拉終於見到它的全貌。
——是只青蛙。
杜蘇拉雙眼緩緩睜大,歪頭。
那只青蛙也雙眼緩緩睜大,歪頭。
旋即,杜蘇拉趕緊對理查德說:「快,你快親它一口!它就能變回來了!」
理查德驚詫:「你肉眼能看到他身上的詛咒?」
青蛙也趕緊大叫:「不要不要,我要優雅的女士親我,才不要老頭子呢!」
理查德·糟老頭子:「……」
然後理查德說到:「解開詛咒不是我們要做的事,你只需要把他送回去就行了。」
可那青蛙壓根沒理理查德話,他倒是自來熟,一下子就跳到杜蘇拉身上。
他對杜蘇拉說道:「雖然我比較嫌棄神官大人,男人和男蛙總有點怪怪的,但你可不可以親親我呀?」
說完,小青蛙就撅著個嘴巴閉著眼睛找親。
杜蘇拉眼疾手快,一把逮住他的脖子,青蛙蹬了好多下腿,都掙脫不開杜蘇拉的手。
杜蘇拉冷笑一聲,說:「你們王子都這麼猥瑣的嗎,隨便就找人親親。」
小青蛙無辜地說道:「我很純潔,我不是出於求偶的目的,是為了解除詛咒啊。」
「那你也不看看你現在啥樣。」
杜蘇拉的話剛說完,青蛙王子就露出受傷的表情,仿佛這個世界對他極其不友好,充滿了厭惡和歧視。
「我就知道,我早就該知道了……人類都是看臉的膚淺生物……既然我已經變成了一只蛙,為什麼還要抱著能恢復的想法呢?」
然而他的自怨自艾,還沒叨完,杜蘇拉晃了一下青蛙,說道:「得了,戲真多,再叨把你做成干鍋蛙!」
杜蘇拉:「不是外表的問題,是物種問題。你現在是青蛙,你知道青蛙身上帶了多少肉眼看不到的病菌嗎?」
「而且有個世界的人,emmm……你姑且理解為平行世界吧,那裡的小孩子聽說過你的故事,也就是親吻青蛙青蛙解除詛咒,然後變成王子的故事後,小孩子們紛紛效仿,據不完全統計,去年就至少有三十多位小朋友因此患病。」
「所以你要我親你,你先去福爾馬林裡泡一泡怎麼樣?」
青蛙王子:「……」
你到底是要解除我的詛咒,還是要把我做成標本?
我信你個鬼,我看你這老巫婆壞得很!
理查德說道:「任務就是這麼個任務,路途遙遠且危險,隊友和裝備你可以自行安排。」
「什麼,真的決定就她送我回去了麼?神官大人您要不再考慮考慮?」小青蛙艱難在杜蘇拉手中掉了個頭,他眼巴巴地看著理查德,小青蛙的眼睛又黑又亮又水靈,這使他看上去格外無辜可憐。
而理查德::)
「總比我一個老頭子護送你,要來得好吧?」
小青蛙:「……」
任務就是這麼個任務,正巧與月神給的任務重合,相當於一石二鳥,杜蘇拉也不可能拒絕,她接下,還是要了自己的老隊友們。
琳達、梅麗爾、吉特。
至於鬼塚,杜蘇拉直接無視了這個人。
臨走前,理查德忽然叫住了她。
杜蘇拉回頭。
只見一道白色的光籠罩著小青蛙,他像是被冷凍了一樣,關進了一個小小盒子裡,維持著剛才的姿勢,不動了。
理查德說道:「不用擔心,我只是暫停了他的時間。」
杜蘇拉:「那你不妨讓它一直保持這樣,我再帶他回去。你不覺得作為一只青蛙,他話忒多了點麼?」
「你,幫幫他吧。」理查德沉吟片刻,說道。
「?」
杜蘇拉沒有明白他的意思。
她說道:「我是接了任務,打算幫他啊。」
「不,我指的不是這只青蛙。」理查德難得嚴肅地看向杜蘇拉,「我指的是月神。」
杜蘇拉安靜下來。
理查德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雖然人神不必靠人類的信仰凝結力量,但你知道嗎,語言,是有力量的。」
「這裡我指的,並不是語言環境、輿論之類的東西。」
說到這裡,理查德站起來,走向窗邊。
此時太陽還未升起,天邊是蒙蒙一片的黑,只有極東的天邊,金點外裹著或濃或淡的紅雲。
理查德說道:「月神在教你神力的時候,應該也說過,它並不稀奇,只是大部分無法控制而已。」
「所以啊,『去死』、『下地獄吧』、『詛咒他』這樣的話,一句兩句,十句二十句或許沒什麼。」
「可再積聚多了呢?它們全集中到一個人身上了呢?它們也能變得和女巫的詛咒一樣,侵蝕身心。」
「所以月神找你,是想讓你去昂德沃特尋找月光石吧?」理查德看過來,目光如炬,明明是問句,語氣卻很篤定。
杜蘇拉心裡一驚。
這糟老頭子算的也太准了吧,未來眼幸好不在他身上呢,要是在他身上那還得了。
簡直可以八天下之大卦,吃世間所有的瓜啊!
理查德篤定地笑了下,解釋道:「因為昂德沃特那片地區的人,不相信神啊。」
「……」
「不信神明的地方,神明去不了。諷刺的是,也只有那個位置,盛產能吸收一切惡念的月光石。」
聽了這一切,杜蘇拉倒有些好奇。
「為什麼你要我幫幫月神?按道理來說,月神並不是個配合度高的神明,好事雖然也做,壞事也干得不少吧?比如上次在光之教堂,他直接撂挑子走人,即便民眾不敢真的拿教會怎麼樣,教會平息憤怒,也廢了不少功夫吧?」
「所以為什麼,你反而不討厭月神呢?」
理查德不答反問:「那當時你又為什麼站出來維護月神呢?明明和你沒關系,而且你也應該知道,你說了也沒有用。」
杜蘇拉:「……」
此時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了進來。
天邊已大亮。
杜蘇拉即便沒有回答,內心也很清楚答案。
不如說在光之教堂裡站出來的一瞬間,她就很清楚自己的內心了。
即便他並非良善,她大概也會站出來。
——我的老師,我來維護。
……
杜蘇拉帶著小青蛙出去,先是補了個覺。
等傍晚起來時,她的隊友已經集結好了。
琳達、梅麗爾和吉特都是老熟人了,只是看到梅麗爾和吉特曬得跟個煤球似的,她差點以為叫錯了人。
「你倆怎麼回事?」杜蘇拉問道。
「在你躲教堂這段時間,這兩人去南邊刷任務去了,加上這次的任務,不出意外的話,他們可以升一星了。」琳達解釋到,「所以這次的任務是什麼?」
三人的目光集中到杜蘇拉身上。
杜蘇拉從口袋裡,掏出一只青蛙。
小青蛙眨巴眨巴眼:「大家好呀。」
三人:「……呃,好。」
小青蛙:「別看我這樣,其實我是一位王子,中了惡毒巫女的詛咒才變成青蛙的。你們誰可以親親我呀?那樣我就能解除詛咒了。」
本來湊過來的三人,立刻嫌棄地往後仰躺,動作快得有殘影!
青蛙王子:「……」
就,太傷王子的心了!
杜蘇拉一把抓住它的脖子,陰惻惻地說:「你老老實實等你的公主就行了,你要是再碰一個人就要一個人親親,我就把你做成烤青蛙你信不信?」
誰知道,小青蛙露出哀怨的表情,說道:「如果是我幫忙撿金球的公主的話,我寧願不要變成人類,我寧願被你做成烤青蛙。」
「你怎麼回事啊小老弟?」杜蘇拉捏他的腦袋。
小青蛙繼續悲傷地說:「她霸占了月光石,搶走了我的國家,還摧毀了我對公主的一切幻想!」
「嗚嗚嗚,如果是她的話,我寧願一輩子當個童貞青蛙!」
「……?」
不,這青蛙王子的劇本不太對。
杜蘇拉心快嘴快:「說得好像沒有她你就能失去童貞似的。」
聞言,青蛙王子:「嚶嚶嚶……」
媽媽,她太過分了!!!
第56章
青蛙王子哭個沒完, 杜蘇拉懶得哄他。
她在腦袋裡回憶了下童話本身。
杜蘇拉看過的青蛙王子劇本,有兩個版本,一個復雜一點, 一個簡單一點。
復雜一點的版本,大致就是說,一只青蛙幫小公主撿了金球,要求和小公主做朋友,小公主本來想賴賬,但是她父親教她做人了, 小公主強忍惡心和青蛙做朋友後意外發現他是個王子,然後Happy Ending。
嗯……HE得很莫名其妙。
但從這只青蛙口中說出的版本,更莫名其妙好伐?
小青蛙在這裡哭得悲愴。
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的模樣……
然而其他人:「啥?你還是童貞之身?」
問題打斷了他的痛哭。
於是四個人就看到一只小青蛙, 羞澀捂臉, 仿佛純情少男一樣扭扭捏捏,他說道:「對的, 人家、人家還保有珍貴的……處男之身!」
四人:「……」
你能不能先做一只正經蛙?
杜蘇拉趕緊給他轉移話題, 生怕他再多說兩句, 「你為什麼對金球公主這麼大怨氣?」
小青蛙就等著人家問他這個呢。
他身為青蛙, 別的做不了,唯獨能耍耍嘴皮子。
於是大好公開倒苦水的機會,那哪有不倒的道理?我青蛙王子又不是青蛙傻子。
青蛙王子說道:「我是給她撿了金球, 沒有要她的金銀珠寶、首飾華服,而是選擇和她當朋友。等我找上門的時候,她一開始很嫌棄我, 後來又忽然改變了態度,對我很好,我一度以為我們是真朋友了。」
「她從我口中套走了月光石的所在地, 還有我國家所在地的信息……然後她就侵略了那裡,占領了我的國家,把我的國家當做她的領地,在那裡作威作福,把優良的資源都輸送至自己的國家,並且把我趕了出去。」
「昂德沃特唯一的入口築起了防線和結界,她永遠不允許我入境,不允許任何一只青蛙入境。」
小青蛙黑黝黝的雙眼裡,有些濕潤,他耷拉著眼皮,似乎很悲傷。
「好可憐……」感性一點的,如琳達,已經抽出了小手絹,開始抹眼淚。
「哎,可憐的王子。」吉特也感慨到。
就連直男如梅麗爾,也說道:「是挺慘的。」
這個時候,小青蛙眨巴眨巴眼,天真無邪地問道:「所以你們有人願意親親我嗎?」
旋即,四人,同時微笑。
「不可以!」
……並同時,斬釘截鐵地,回答到。
青蛙王子:「QAQ」
青蛙慘慘,可憐,哭哭!
杜蘇拉這個時候,非常老大範地發話了。
「放心,既然我們接了任務,那我們必然要讓青蛙的身影,遍布整個昂德沃特,你想把昂德沃特變成青蛙樂園都行!」
「只要……」杜蘇拉做了個數錢的姿勢,「月光石,你們那邊盛產的,你懂的吧?」
反正她這次的隱藏任務,也是帶回月光石。
幫神明要的東西,那可算不得敲詐!
琳達、梅麗爾、吉特:「……給我們也來點。」
青蛙王子:「…………」
要、要不護送人員還是換成糟老頭子吧!
可童貞青蛙王子說的並不能算,杜蘇拉他們也自行把任務從護送青蛙王子回家,改成了護送青蛙王子回家再帶點月光石回來。
於是四人熱火朝天地開始制定計劃了。
沒想到在制定計劃的一開始,四人就遇到了困難。
這困難還很艱巨,因為一旦不解決的話,任務就沒辦法繼續下去。
因為他們不知道昂德沃特在哪裡。
這也就是理查德口中,位置上有點難搞的意思了。
昂德沃特並未出現在世界地圖上。
就連最神秘的東洋板塊,絕大部分東方國家最起碼也標注了一個名字。
而昂德沃特,根據青蛙王子的表述,和他的人種特征,他肯定不是生活在神秘的東洋板塊。
那他的國家,如果不從世界地圖上找,那還能從哪裡找呢?
包括經驗最豐富的琳達,也沒有遇過這種情況。
這讓四人一籌莫展起來。
很快他們把目光集中到青蛙王子身上去,他是土生土長的昂德沃特人,總該知道回去的辦法吧?
不正是他,把位置透露給了金球黑心公主嗎?
哪知道小青蛙他天真地搖了搖頭。
「我變成青蛙後就被女巫帶出來了,我一只小青蛙,又能知道什麼?」
梅麗爾抓狂,她一把提溜住青蛙,冷然問道:「那你是怎麼透露給公主的?靠意念嗎,還是靠發情期的本能。」
「別、別這樣,我還是一只童貞青蛙,請注意點影響。」小青蛙害羞捂臉,「可能是她本來就離昂德沃特不遠,又從我口中聽了太多細節,根據蛛絲馬跡,自己找去了吧?」
梅麗爾:「……」
有你這種不認路的王子,終於知道你們國家是怎麼完蛋的了。
杜蘇拉倒是從這句話裡,體會出了不一樣的信息。
既然那位公主能找到,必然代表昂德沃特不是完全與外界斷連的,總有痕跡、線索可以查。
她再次翻看月神給她的紙條,上面昂德沃特的名字下,被劃了兩條線,打了個箭頭,下面標注,西北,雪山。
杜蘇拉拿出世界地圖。
西北角的雪山……還是挺多的。
只是……等等。
她又拿了另一份地圖對照著看。
杜蘇拉問青蛙:「你說那位公主很喜歡珠寶、華服?」
「是的,幾乎每個月都會購入新的首飾和衣服,而且很多都是很昂貴能進寶庫的那種。」
杜蘇拉拿的第二份地圖,正是一條礦脈的圖。
然而西北角的國家,幾乎不與寶石的礦脈線相重合。
也就是說,在昂德沃特的公主,如果想要繼續購入珠寶,必然得從外進口。
再者,只產出自昂德沃特的月光石,從哪裡流向市場,也是可以調查的。
不然公主光霸占著月光石,什麼也不干,又有什麼用?
兩條線索交疊的位置,一定是昂德沃特的所在地。
所以,他們現在主要要調查的,正是珠寶商。
西方板塊最大的珠寶中心,便是在喬安娜公主所在的愛蘭德王國的首都,橘思。
於是四人立刻動身,前往橘思。
然而愛蘭德王國,是個四面環海的國家,去那裡必須得坐船,火車是無法抵達那裡的。
這個時期的輪船還慢得和烏龜爬似的。
光去一趟,就得三四天的時間。
四人當中的兩人,對的,特指的就是梅麗爾和杜蘇拉,都不是有耐心的主。
一個人名,赫然湧上杜蘇拉的心頭。
雖然不太愉快,可是……
就是他了!
於是鬼塚被他們團團圍住的時候,還是在帶點顏色的洗浴中心裡,他只圍了條浴巾,一位溫柔的黑發小姐姐穿著單薄浴衣,正在給他擦背按摩。
杜蘇拉跟個黑幫老大似的,她臉上盡是月神式的冷漠,可謂盡得老師真傳。
小姐姐也是見過陣仗的。
她趕緊跑了,跑之前還把海綿塞到了杜蘇拉手中。
杜蘇拉一愣。
她戲也上來了,她微笑著問:「力道可不可以呀」
鬼塚愣了一秒。
怎麼感覺聲音變得了?
然而鬼塚正是享受的時候,他哼哼唧唧道:「好得很,要是能來個胸部按摩就更好了!」
胸NM!
杜蘇拉一腳踩下去,頓時踩得鬼塚三魂丟了兩,他鯉魚打挺般地手腳上翹,嘴裡也「嗷嗷」哀嚎著,杜蘇拉順勢把洗澡海綿塞到他嘴巴裡。
「到底是誰不長眼知不知道我……唔!」鬼塚正要罵娘,扭頭一看。
鬼塚閉嘴了。
鬼塚眼唾沫了。
鬼塚差點就把洗澡海綿也吃下去了!
杜蘇拉·真黑·老大:「有個活,跟我們走一趟?」
鬼塚:「……」
鬼塚當然不想了!
上次和他們一起出任務,差點命都沒了!命沒了他大好生命還如何享受,賺來的錢都給誰花?!
然而他觀察了下杜蘇拉的臉色,再掂量了下她身後的那幾人,以及他們的實力。
鬼塚摸摸抽出海綿,說:「那、那能有什麼問題呢?」
說完,吉特很自覺,直接把鬼塚抗了出去。
一邊抗鬼塚一邊哀嚎:「不是,好歹讓我穿個褲子吧!褲子,我要求不高,我就想穿個褲子!你們也不想看到我的……」
「閉嘴!快給他穿褲子!」
然後他們直接扛著穿好褲子的鬼塚走了。
留下洗浴中心的小姐姐:「……?」
小姐姐由衷疑惑:「他們是誰啊?鬼塚先生欠錢了麼?」
見多識廣的老板瞥了一眼:「哦,他們啊,教會的神侍啊。」
小姐姐:「???」
確定不是什麼新成立的黑幫嗎?!
而洗浴中心外,四人一人一只爪子,抓緊鬼塚的脖子,說:「愛蘭德的首都,橘思,謝謝!」
鬼塚:「……」
就,無語!
而小青蛙由於手太短,他只能站鬼塚頭上。
小青蛙看了一眼這新出場的角色,他眨巴眨巴眼,「我是一位王子,我中了詛咒,你要和我……」
話說到一半,小青蛙整個蛙抖了三抖,「算了,走吧,到橘思謝謝!」
鬼塚:「…………」
喂!真的過分了!真當公交車沒有人權的啊!!!
第57章
一行人來到橘思。
這裡的熱帶氣候, 倒是令只穿一條褲子的鬼塚,著裝剛剛合適。
雖然最大的珠寶加工、貿易市場在橘思,可那也分為合法可查的市場,和地下黑市, 雖然購入收藏級珠寶的人不會多, 同時能賣出月光石的就更少了,但因為橘思的市場太大太復雜, 調查起來仍十分不方便。
由於月光石要調查, 頂級珠寶也要調查,所以小隊四……啊不, 五人一蛙,分成了兩隊。
琳達、吉特帶著鬼塚, 去調查月光石線路。
而杜蘇拉、梅麗爾和青蛙王子, 去調查黑心金球公主的供貨商。
幾人就此分道揚鑣。
杜蘇拉和梅麗爾逛了幾個市場, 店主們都很熱情,但一提起要購入收藏級珠寶的事,他們的態度又謹慎了起來,紛紛表示自己這裡沒有, 只賣點普通貨。
這也是正常的。
杜蘇拉和梅麗爾,在整個市場裡算生面孔。
一來就想要最好的貨, 這不就差在身上掛個牌子,上書——我很可能搶了就跑麼?
可如果按照一般流程, 在市場裡慢慢選購,取得信任,那又要花上很多時間。
梅麗爾心裡已經做了這個准備。
她合計了一下,「我手頭還有幾千金幣可供……」
杜蘇拉大手一擺,很是豪爽地說:「不用!」
倒不是她真的暴發至此了, 畢竟上次給約瑟夫王子走狗們六千金的滾蛋費,杜蘇拉都不願意花,這幾千金的,她沒道理瞧不上。
只是杜蘇拉想到了一位合適的熟人。
一朵人間富貴花,天生佩戴收藏級珠寶的人。
這當然是和她一起泡過男公關店的喬安娜公主。
喬安娜公主特別喜歡人魚公主艾瑞,杜蘇拉又和艾瑞關系好,四舍五入,杜蘇拉和喬安娜也不錯。
杜蘇拉先在海邊用艾瑞給的哨子,喚來艾瑞,和她說明意圖後,艾瑞便帶著她們直接進入喬安娜的私人海灘去找她了。
這個帶,指的是找了條海豚來馱梅麗爾,梅麗爾頭頂青蛙,而艾瑞則帶著杜蘇拉,杜蘇拉手環住她纖腰的那種帶。
於是梅麗爾全程看到杜蘇拉緊緊抱著人魚,一臉「哇這手感這身姿這魚尾,絕了!」的LSP模樣。
梅麗爾:「……」
你就很難讓人直視你知道嗎?
私人海灘上,喬安娜公主果然在等待艾瑞。
她和艾瑞現在已經是很好的朋友了。
見到杜蘇拉,她也不驚奇,因為從艾瑞口中,她也聽過不少杜蘇拉的事,如果不是杜蘇拉,現在兩個人可能都被約瑟夫王子騙了。
出於感謝和愛屋及烏的心理,喬安娜公主也很喜歡杜蘇拉。
杜蘇拉很快表明來意。
喬安娜公主看著嬌滴滴的,但做事頗為雷厲風行。
她立刻讓管家去調查,說道:「除了給我置辦珠寶的商行,還要囊括整個貴族圈經常去的珠寶行,地下拍賣的那些也不要錯過,快去辦吧。」
喬安娜公主倒是想得周到,這一番行動,也讓杜蘇拉對她評價頗高,她忽然慶幸,幸好插手了海的女兒的故事,不然這兩位公主,不但落入人渣手中,還沒辦法解放海的天性啊!
等待的時間,不堪暴曬的蛙進了花園,四位少女在海灘邊玩耍了兩小時,管家捧著名冊回來了。
整個市場裡,能制作出具有收藏價值珠寶的匠人,本來就不多,他們主要集中在麗塔、貝洛兩家大珠寶商,其余還有三四家,但他們並不販售月光石,而黑市裡,流通月光石的多,可大多沒有章法,好貨多的,主要也是集中在兩位地下老板的手中。
此時太陽也快落山,喬安娜公主留宿了兩人。
當天晚上,杜蘇拉和梅麗爾,同琳達他們通電話,交換情報。
琳達興奮地說:「快找到了,其實你知道嗎,雖然市面上月光石很散,但其實進貨渠道出奇統一誒!我們現在正准備出發去郊外的椰樹林蹲點,馬上就能查到幕後老板了!哎,就是蚊子有點多,我快被咬死了。哦對,你們晚上哪裡過夜?」
杜蘇拉喉嚨有點癢,「……皇宮?」
然後琳達立刻聽到了她身後的BGM。
「杜蘇拉神侍大人,浴室已經准備好了。」
差點被蚊子抬走·琳達·苦逼·對比出落差:「…………債見!」
一組人在天,一組人在地。
第二天兩方彙合。
一隊渾身泥,仿佛野人剛被帶回城市;一隊清新干淨,身上一股高級香水味。
琳達怒揍鬼塚幾下,「可惡,肯定是你影響了我們的運勢!」
鬼塚:「……」
敢怒不敢言,我就不無辜嗎?!
兩隊合計了一下情報。
黑市裡有一位叫萊文的商人,總能供應不少月光石;大珠寶商貝洛,同樣也擁有不少月光石。
這個時候琳達昨日喂蚊子的成果展現出來了。
她昨天蹲點目擊萊文的進貨現場,其中一輛馬車上遮雨的帆布落下,不小心露出裡面貝洛家族的紋章。
原來給萊文和貝洛,其實是一家!
於是他們重點調查對像放在了貝洛身上。
貝洛的珠寶行叫貝洛,是以他的姓氏命名的。
他們家干這行已經好幾代了,財富積累,現在已經很有名了。
像貝洛這樣台面上的富商,雖然看起來身份不如貴族,但他每年納稅額度之高,讓許多達官貴人都不敢小覷。
用神侍的身份強行調查,也只會打草驚蛇而已。
那麼如何接近貝洛就成了一個問題。
暗地潛入也是一種辦法,但根據教會據愛蘭德的分部得到的情報,貝洛身邊不亞於二星神侍身手的貼身護衛,至少有兩位。
這兩位通常是輪流交班,保證貝洛身邊24小時都有人保護。
硬闖不是不可以,萬一出現人員傷亡的話,那就得不償失了。
杜蘇拉他們也算運氣好,貝洛因為夏季寶石展辦的風光體面,受到了王室的嘉獎,對於有錢無貴族身份的人來說,這可是天大的好事,於是他辦了一場盛大的舞會,邀請生意場上的各路朋友參加。
魚龍混雜的位置,總是格外好混進去。
招待券通過喬安娜的大管家,也是輕而易舉能入手的東西。
現在只剩下一個問題,到底誰去接近貝洛?
美色無疑是個經久不衰的選擇,根據情報,貝洛也確實喜歡美人。
五官梅麗爾一定是最出挑的,杜蘇拉和琳達也各有特色。
應該來說這個選人環節沒什麼問題才對。
即便梅麗爾現在黑得出奇,那不還有杜蘇拉和琳達麼?
只是吧……
工具人·沒人權·鬼塚掀了下眼皮,很嫌棄地說:「你們以為色誘光靠臉?你們壓根就不能開口說話。」
一說話不但毫無魅力,還讓人很想跑路。
而且人家動手動腳幾下,甚至有些人還會受到生命威脅。
對的,母暴龍們的脾氣就是這麼暴躁。
然而不說話,只用外貌誠然能引起貝洛的注意,怎麼更進一步發展到獨處呢?難道貝洛和她們調情她們只用嗯哦啊回答嗎?
這樣能成功才怪呢!
鬼塚這猥瑣男沒啥別的愛好,就是喜歡出入聲色場所。
他對著琳達就是一頓指點:「你應該嫵媚一點,一把年紀了別像個小孩子一樣。你知道怎麼在酒會裡迅速吸引有錢人的注意嗎?」
「擺這個表情。」說著,他擺了個回眸一笑的魅惑模樣。
所以人:yue!
可鬼塚不以為意,他對此很自信。
他又對著梅麗爾指點:「你顏值還是很能打的,就是吧,多擦點粉,加個假胸吧,哦不是加了假胸就不能露了,那你擠擠吧?」
梅麗爾:「……?!」
對不起我拳頭硬了。
緊接著到杜蘇拉。
杜蘇拉眨巴眨巴眼,做了個禁聲的動作。
「先別急。其實我覺得你剛剛的指點很到位。」
其他人立刻不可置信地看向杜蘇拉。
臥槽她轉性了?
她不是懟鬼文學八級帶文學家嗎?
杜蘇拉:「你再學女人走幾步我看看?」
誇幾句鬼塚就飄了,他甩了甩頭發:「這有什麼難的?」
說著他便模仿著以前見過的歌劇院台柱模樣,舉手投足都是嫵媚,顧盼生輝全是魅力。
說真的,如果他不是在這具油膩軀殼裡,這神態和肢體吊打杜蘇拉等一群真女人。
杜蘇拉微笑:「吉特,我記得你能使用嗯……類似的魔法吧?」
吉特已經悟了。
他趕緊點頭,「要試試嗎?」
鬼塚:!
杜蘇拉朝琳達示意,還沒等鬼塚開跑,定身術如期而至。
鬼塚僵在原地,見吉特笑得很YD地向他走來。
他恐慌得大叫。
「你們!要干什麼!你們還是人嗎???」
「滾開!!!快滾開!!!」
「艸!誰敢動我我一定殺了他!!!!」
然而在場沒一個畏懼他的,在荊棘森林裡所有人都暴揍過他了,鬼塚的威嚴已經完全掃地。
吉特一邊施展魔法,一邊開心地說:「別怕哦,一點也不疼哦,是令人開心的事哦∼∼∼」
鬼塚:「不!!!!要!!!!」
一天後,貝洛家盛大的晚會上,接近午夜時分來了一位絕世大美人。
黑發如雲,皮膚如雪,腰肢纖細,臀部挺翹,那扭動的弧度勾著人心跟著一起蕩漾。
她甫一出現,便吸引了貝洛的注意力。
長絡腮胡的中年人走過去,向她邀了一支舞。
這位衣著考究的絡腮胡,正是貝洛本人。
也不知道誰在他耳邊提醒了一句「哇好美」,他順著視線看去,果然見到了勾著他心直顫的大美人。
旁邊的侍從一號做了個勝利的手勢。
這個侍從是吉特,他朝杜蘇拉擠眉弄眼。
杜蘇拉·侍女版,端著酒水走過去,路過風情萬種大美人·鬼塚·今日是塚夫人身邊,她扔下一句:「快點把貝洛拐上床。」
鬼塚·塚夫人:「…………」
前有色眯眯的貝洛,後有凶巴巴的杜蘇拉。
我說你們!和人相關的事,你們一點都不干!!!
第58章
鬼塚最厲害的地方在於, 他身為男人的時候,油膩得不行。
但他變成女人之後,竟然嫵媚風情中,帶著一絲天真純潔, 妙得不行。
就連曾經被他摸過屁股的梅麗爾, 都忍不住豎起一根大拇指,高, 真的高。
他們也不得不感嘆一句, 還是LSP懂得LSP喜歡什麼。
只有吉特和杜蘇拉連同鬼塚一起,潛入了晚宴。
吉特和杜蘇拉來, 一方面是為了給鬼塚一個照應,另一方面, 也是為了防止鬼塚跑了。
於是他們就這麼看著鬼塚吸引到了貝洛的注意力, 鬼塚和貝洛聊天, 鬼塚和貝洛打情罵俏,鬼塚和貝洛咬耳朵說了句什麼,然後兩人一前一後,消失在晚宴上……
杜蘇拉拍了拍吉特的肩膀, 由衷感慨:「幸好有魔法,不然想著鬼塚本人和貝洛這樣那樣, 我……」
話還沒說完,吉特剛偷吃的那口牛小排直接yue了出來。
他怒瞪杜蘇拉:「你趕緊閉嘴!」
杜蘇拉繼續問:「那啥, 外貌你確實是改變了,那身體構造呢?」
吉特此時還不懂杜蘇拉的真意,他老實回答道:「身體當然沒變啊,說白了這算是視覺欺詐的一種,實際上鬼塚的身體一點改變沒有, 我哪有那麼大的本事,改變身體那可是涉及到人體改造的魔法了啊。」
杜蘇拉哦了一聲,非常意味深長。
吉特還是很了解杜蘇拉的本性的,他趕緊問:「怎麼了?」
杜蘇拉說:「我們的計劃,是鬼塚一旦和貝洛單獨相處,我們挾持他,然後一齊傳送到琳達那兒。」
「貝洛願意和鬼塚單獨相處,不就是饞他身子麼?」
「而實際上,鬼塚的身體是沒有改變的,只是貝洛看著他像女人,但身體是男人。那要是鬼塚稍微喝多點,豈不是菊花……」
吉特頓時捂住屁股,靠著牆,他看向杜蘇拉的眼神充滿驚恐,眼裡寫滿了你原來是個這麼殘忍的麼?!
杜蘇拉皮笑肉不笑了下,「開玩笑呢,我怎麼會這麼對貝洛。」
不能這麼對貝洛,但可以這麼對鬼塚。
吉特更驚恐了,去往房間的路上一直夾著屁股。
並在極端的恐懼下,他感悟出了一條人生哲理。
——千萬,不能,得罪,女人!!!
請心懷尊重,再和她們接觸,務必!!!
吉特感悟人生並悟得生存法則的時候,兩人已經來到了房間外不遠,他們在鬼塚身上放了追蹤器,一下子就能探查到他的位置。
當然,貝洛即便胡搞,門外也有好幾名侍衛看守。
而杜蘇拉和吉特,推了個小餐車,上面有美食美酒,假裝的是房間服務。
房間服務自然是鬼塚叫的。
他還想保住自己的菊花。
倒也不是鬼塚想這麼麻煩,他誠然可以在剛和貝洛獨處的時候,趁其不備,直接發動能力把他帶走。
可他能力不穩定,有時候會出現偏差,需要兩三次的調校機會,調校期間直接接觸他身體的貝洛說不定會給他致命一擊,所以他需要有人幫他制住貝洛,才有了叫房間服務,三人趁機彙合這一招。
計劃永遠是天衣無縫的。
可變化總會讓人感慨,巧合才是這世界上的最強Bug。
杜蘇拉和吉特兩人推著餐車,低眉順目地往裡面走,本來門口的侍衛都給他們開門了,兩人即將進去的時候,忽然有人說:「進去一個就行了,別打擾貝洛先生的雅興。」
忽然來了這麼一出,吉特不知道怎麼辦了,總不能扔一個人在原地吧?
杜蘇拉心裡突突跳,面上還算鎮定。
她說:「你進去吧,我新來的,笨手笨腳,怕服務不好。」
吉特立刻明白她的意思。
他和鬼塚帶著貝洛先走,她隨後自己去和他們彙合。
吉特推著餐車往裡面進,杜蘇拉在外面等。
雖然她明白,肯定是等不到人出來的,但她掉頭就走,倒顯得有些奇怪了,要走也只能等吉特鬼塚他們走後,自己再找機會溜掉。
此時,門口那侍衛又看了杜蘇拉幾眼。
他來回踱步,走到同伴那,再看了杜蘇拉一眼,又和同伴小聲說了幾句。
「這個人,好像是今年參加神侍資格考試的那個……」
他話沒說完,同伴甚至沒機會看過來,杜蘇拉已經閃現至兩人身後,咚咚兩手刀利落將他們打暈。
可不遠處還有更多侍衛,他們見狀,立刻抄起手中武器衝過來!
杜蘇拉三步並做兩步,衝進房間順手落了鎖,此時吉特剛剛制服貝洛,正往他嘴巴裡塞臭襪子,而鬼塚……哦不,塚夫人,則一臉看負心漢「你終於來了」幽怨的表情。
杜蘇拉當即大喝:「快走!發現了!」
房間實在太大了,她前腳剛跑到鬼塚身邊,後腳門已經被眾多侍衛踹破。
追兵就在身後,逃走刻不容緩。貝洛正在拼死掙扎,杜蘇拉三下五除二兩個大巴掌先把人扇得暈頭轉向,再扛著往鬼塚那邊跑,一邊跑不忘一邊朝被她操作搞懵逼的吉特喊:「快走啊!」
一道灰色身影從陽台翻進來,連臉都看不清,抄起花劍就往杜蘇拉身上扎去。
他動作利落干淨,恐怕就是貝洛身邊的高手了。
倒也巧,杜蘇拉像長後眼睛一樣,半秒不差地一個滑鏟,剛巧滑到鬼塚身邊,然後她抱住鬼塚大腿,同時讓懵逼的貝洛也抱上,吉特緊跟腳步,抱住鬼塚另一只大腿。
兩人仰頭對鬼塚大喊:「快跑!」
灰色身影一愣。
他完全搞不明白這幾人怎麼想的,同時抱著一個人的大腿,讓他跑?
怎麼個跑法?
或者這又是什麼新奇的抱大腿方式?
但多年護衛的謹慎態度,還是讓他在短暫的錯愕後,立刻布下防御性的結界,結界緩緩張開,如幕布一般籠罩整個房間。
……卻晚了一步。
四人,憑空消失了。
……
鬼塚果然在慌亂下,沒能傳送准位置,連續傳送了兩三次,才終於來到梅麗爾和琳達的身邊。
她們租了一間倉庫。
然而更大膽的是,這間倉庫就在貝洛珠寶行的斜對面。
剛一到,她們便貼心地將貝洛五花大綁了起來。
杜蘇拉坐在貝洛對面。
她盯著貝洛。
這名中年珠寶商膽識很大,大約做生意時什麼手段也使過,面對綁架,他不但不慌張,處處透露著「你們這是小把戲」的鎮定。
琳達從他嘴裡取出臭襪子。
她也不擔心他瞎叫喚,因為在來之前,琳達已經布好了結界。
貝洛的視線從他們身上一一掃過。
他很篤定地說道:「神侍麼……」
儼然已確定他們的身份。
聰明、冷靜。
杜蘇拉已經形成了對他的初步印像。
於是她改變策略,直接問道:「我們要找昂德沃特王國,你與該國有貿易往來吧?」
貝洛輕笑一聲,中年男人倒是散發出幾分氣定神閑的氣場來。
「凡是問這個國家,總逃不開月光石。尤其是你們神侍,月光石在你們手中,似乎能發揮出超越一般寶石的力量啊?」
「可你們需要品質,通常在市面上找不到,有錢也難買到,只能尋找昂德沃特的所在地。不過我很好奇,這次需要月光石的,又是哪位大人呢?」
你還想反套我話?
當然,月光石在神侍手中,能有什麼作用,杜蘇拉相信貝洛早就知道。
一個資深商人,又怎麼會不知道自己商品的價值?
杜蘇拉不回答,只是說:「地址,入國途徑。下一句從你嘴巴裡說出來的,如果不是我想知道的內容,我就削掉你的一根指頭。」
說著,噗地一聲悶響,一支鋒利的匕首,扎入他面前的地面,距離他的腳,不過一公分距離。
「忘記說,從腳指頭開始。」杜蘇拉淡淡補充。
杜蘇拉扔得太隨意,態度也很冷血,哪怕是很有經驗的貝洛,頓時背後密密麻麻,起了一身汗。
貝洛盯著杜蘇拉,斟酌了片刻。
然後他立刻說:「每月月底,我會帶著對方要的頂級珠寶去一趟,再過兩三天就要出發了,你們跟著我去一趟,就能知道昂德沃特在那裡。」
「而我每次去,都會被蒙住眼睛,所以我去過,但具體在哪裡,我並不清楚。」
這個答案,既在情理之中,又很有詐。
杜蘇拉看了一眼貝洛身後的琳達,琳達搖搖頭,不是很信任他。
這個時候貝洛低低地笑出來。
他說:「要知道你們只是問月光石和昂德沃特,早和我說不就好了,何必費這麼大的陣仗?」
貝洛:「這不是我第一次帶人過去,也不會是最後一次,每一個渴望月光石的人,幾乎都想到了這條線路。如果我要藏,我會藏得更好一些。」
「那你為什麼不藏?」梅麗爾問到。
貝洛更是哈哈大笑,笑得人都在抽。
他陡然抬頭,直視杜蘇拉的眼,眼中的挑釁很分明。
貝洛說道:「看到你我就知道,你想取得月光石,是為了月神大人吧?」
杜蘇拉表情沒有任何變化,既沒說是,也沒說不是。
「沒用的沒用的,即便你不承認,我一看就知道,你身上有那樣的味道。」貝洛冷冷一笑,滿是嘲諷意味,「你以為,為了月神去昂德沃特拿月光石的,只有你一個人麼?你這樣的一次性可拋棄資源,我見了不知道多少個!」
「而你知道她們,對,是『她』們,的下場麼?」
「月神果然別稱是邪神,一張完美的臉,連蠱惑人心都不需要多費心神。」
砰!
杜蘇拉陡然站起來,椅子倒地。
她走到貝洛面前,抽起地上的匕首。
鋒利的刀面上,映照著她面無表情的臉龐。
第59章
杜蘇拉現在的樣子, 就連熟悉她的隊友都害怕。
正是因為熟悉,才更覺得可怕。
不熟的時候,杜蘇拉是淡定沉穩冷靜美少女。
熟了之後,這人雖然沙雕含量超標了一點, 但每天都笑口常開, 人很積極向上。
他們從未見過杜蘇拉的黑暗面。
見得少,偶爾見一次, 才會更覺得可怕。
吉特差點上去抱住杜蘇拉的手臂, 說:「哥,算了哥!別和他一般計較, 月神怎麼會是這種神呢,他就是隨口口嗨瞎污蔑, 故意惹你不爽的!」
匕首在杜蘇拉的手中, 轉了一圈, 然後她利落地把它收回刀鞘內。
杜蘇拉側頭對吉特努了努嘴,又指了指鬼塚。
吉特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原來鬼塚現在還是塚夫人的模樣。
杜蘇拉的冷然讓鬼塚也很害怕。
開玩笑,受到杜蘇拉「虐待」最多, 並且現在還活著的,就數他鬼塚了好不好?
鬼塚還在「塚夫人」的Cosplay中沒能走出來, 於是他蘭花指微掩輕啟的雙唇,雙臂還微微顫抖, 一副嬌弱受驚的模樣。
吉特不愧是吉特。
當即他便領悟了杜蘇拉的意思。
吉特朝貝洛吹了一聲口哨,把貝洛的視線吸引過來後,立刻解除了施加在鬼塚身上的幻視。
於是,做嬌弱受驚模樣的油膩大漢,出現在貝洛面前。
貝洛目眥盡裂。
「你?!」他大喊出聲, 卻吐不出完整的句子。
杜蘇拉勾唇,冷笑。
「沒錯,他就是男的,和你打情罵俏一晚上,差點滾上床的人間尤物,其實是位人間油物男,怎麼樣,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男人……你!你們!!!」
貝洛不禁回想起晚宴上,他是怎麼樣一眼就相中了「她」,又是怎麼和「她」跳舞,怎麼和「她」調情,最後到床上抱著滾了兩圈還親了「她」的紅唇……
他再看向鬼塚的厚唇,上面還有一圈沒剃干淨的胡茬。
貝洛:「嘔——!!!」
彩虹馬賽克從他嘴裡嘩啦呼啦往下流,然後沉穩狡詐的中年富商,白眼一翻,暈了過去。
杜蘇拉::)
雖然面上完勝,場子找回來了,但貝洛的話,卻在杜蘇拉心裡留下重重的一筆。
貝洛看一眼,就知道她是為了月神來取月光石的棋子。
她不是第一個。
雖然杜蘇拉覺得貝洛所說才合乎正常邏輯,她當然不會是第一個了,也不會最後一個,只要月光石是個消耗品,月神便會一直需要它。
只是,當他把事實赤裸裸地擺到眼前時,杜蘇拉還是不可控制地受到影響了。
——原來還有很多這樣的棋子。
而我只是其中一個。
很快杜蘇拉就搖搖腦袋,把這些虛頭巴腦的想法全部甩到腦後。
事到如今還有什麼好想的。
契約就是契約,她只用想著如何完成任務就好。
如此想來,心裡也輕松了不少。
貝洛的話也被杜蘇拉當成垃圾扔到腦後。
貝洛醒後,自然還要安排帶他們進入昂德沃特王國的相關事宜。
琳達和他簽訂了一個契約。
只要他帶他們入國,並保守秘密,那麼刻在他胸口的咒語就不會要他的命。
貝洛一萬個不願意,也被杜蘇拉摁頭強行同意了。
於是兩三天後,杜蘇拉一行人進行了整備,他們偽裝成貝洛的侍從,跟著商隊前往昂德沃特。
商隊帶了不少收藏級別的珠寶、流行的服飾,還有一些黑心公主喜歡的小玩意,這些體積都不算大,於是一行人先乘坐火車來到距昂德沃特最近的國家,戈登王國。
其實戈登王國就是黑心公主凱瑟琳·戈登的母國,只是她掌管了昂德沃特王國後,便像走火入魔一樣,一直封閉在那裡面,不肯出來。
誰也不敢說,誰也不敢問。
商隊在戈登休整一天,再換乘馬車往昂德沃特進發。
商隊裡的其他人好像也習慣了貝洛帶別人前往,只在詢問過杜蘇拉他們的姓名後,沒有誰再多問什麼。
乘坐馬車不過幾個小時,車隊便在一片茂密的樹林裡停下。
這林子裡除了樹和一片不大的湖水,也沒啥別的東西了。
貝洛商隊裡的人,人手一塊黑布,動作麻利地自己綁在眼睛上。
貝洛也拿出了黑布遞給杜蘇拉他們。
他說:「只有戴好黑布,他們才會出現。」
杜蘇拉也不含糊,立刻綁好黑布。
不過在此之前,吉特已經默默給每個人都加好BUFF,即便有黑布蒙眼,他們也能看得到三五米內的東西。
而關鍵的青蛙王子,自從換乘馬車後,一直在一個特制的小瓶子裡,消除氣息。
所有人綁好黑布,貝洛放出信號彈。
不一會,也不知道那裡出現了幾個穿白色長袍的人,他們一一檢查完車隊所有人是否蒙眼後,便駕駛著馬車,再度往前走去。
馬車往前,往前,再往前。
然而前面沒有路了,那是一片冰冷刺骨的湖水。
可駕駛馬車的白衣人們,絲毫沒有停止的意思,徑直驅使著馬車往水裡走。
這個時候,湖水漾開陣陣漣漪,水像是有自己的意識一般,緩緩向兩邊分開,露出裡面純白的、人造的大理石台階。
整個湖水籠罩著一層金光。
馬車走過時,杜蘇拉沒有側頭,卻用余光看到了。
分開的水還在輕輕蕩漾著。
整個畫面不可思議極了!
鬼塚沒忍住,想要扭頭看,琳達趕緊擰了他胳膊一下,這才沒有引起白袍人的注意力。
前面的湖水不斷破開,身後的湖水緩緩閉合。
漸漸的,整個車隊沒入湖水中,湖面又恢復如初。
然而往裡走,走過一條不長的隧道,視野豁然開闊,裡面又是另外一片天地。
這裡竟然也是森林。
風景和剛才湖水之上的森林沒有什麼區別,頭頂也同樣可以看到太陽。
原來昂德沃特王國,就是在水下的意思嗎?
竟然如此簡單粗暴!
這個時候,那群白袍人從馬車上下來,他們對商隊的人們說:「現在可以取下眼罩了。」
大家紛紛解開黑布。
也就是這個時候,眼睛還未適應光線變化,忽然一道光劍毫無征兆地,劈開杜蘇拉他們的馬車,而貝洛商隊的人,整齊劃一,訓練有素地往旁邊跑去。
光劍劈斬過的位置,立刻出現一道道光之牆壁,鬼塚不小心靠上去,手上立刻燙起了一塊水泡。
一群弓箭手從不遠處的樹林裡陡然出現。
而就在杜蘇拉他們懵逼於突如其來的攻擊時,貝洛和商隊的其他人,已經帶著馬車躲到了弓箭手的身後去了。
因收容貝洛他們,而破開的陣型,不一會收攏,無數支弓箭拉滿了弦,齊刷刷地對准杜蘇拉他們。
杜蘇拉他們嚴陣以待。
面上他們一片愁雲慘淡的模樣,背地裡,大家整齊劃一地偷偷握住了鬼塚身體的任意一角。
鬼塚:「?」
你們也過於自覺了吧!
「放棄抵抗吧,你們逃不掉的。」站在正中間的白衣人,高聲放話道。
三人一蛙在心中反駁:放屁,我們有萬能公交車鬼師傅!
可琳達面上一副憂慮的模樣,故意威脅道:「貝洛,你忘記你身上的契約了嗎?」
貝洛必須得帶他們進入昂德沃特,而且不能告訴其他人。
如果貝洛沒有告訴他們,那又是誰,通過什麼方式傳遞的消息?這點在逃離之前,琳達很想知道。
貝洛說道:「我可沒違反契約,我確實帶你們進來了,也沒告訴別人。」
「只是,如果一個月前不提前報備的話,不熟的面孔一律會被視為入侵者!」貝洛冷冷一笑,似乎很滿意自己的魔高一丈。
原來是這樣,倒是自己的契約定得大意了。
琳達重重地錘了下地面:「可惡!」
她裝出一副很氣惱的模樣。
白衣人們繼續警告道:「快點繳械投降,不然你們一個都活不了,偷月光石的賊!」
「哼,你們才是偷月光石的賊!」青蛙王子在杜蘇拉的口袋裡氣憤得直跳。
就在這時,遮天蔽日的箭雨齊刷刷落下,卻不是朝著杜蘇拉他們的方向,而是從森林的更遠處,朝白衣人們射去!
這冷箭放得沒聲沒響,不少白衣人們中箭,慘叫聲此起彼伏。
「就是現在!」杜蘇拉下了指令。
鬼塚連忙使用能力逃跑。
然而第一次傳送,不知是光牆的影響還是鬼塚自己慌了,四人一蛙直挺挺地和白衣人的首領面對面。
四人:「……」
白衣人:「……」
除了鬼塚外的三人連忙搖晃鬼塚:「公車師傅快跑啊!!!」
就在這時,不遠處傳來一道聲音:「王子殿下,往這邊!」
雖然看不到人,可在慌亂間,鬼塚也沒多想,便朝著聲音的方向傳送。
剛過去,又沒見到人,但那聲音又說:「一直向北,到蘆葦濕地等我們!」
「向北,向北!」青蛙王子跳了出來,「我聽出來了,這是我以前的護衛隊隊長的聲音!」
於是鬼塚一路向北,經過四五次的傳送,終於到了長滿蘆葦的濕地。
小青蛙從杜蘇拉的頭上跳下來。
他試探地喊了幾個名字,沒人應。
又等了一會,青蛙王子又喊了一陣。
這會,蘆葦輕輕搖晃,有人從裡面走出來了。
「王子殿下,您終於回國了!我們太想念您了!」聲音傳來,但看不到人。
琳達皺眉:「是不是中了什麼透明化的魔咒啥的?」
「不是不是,你們低頭。」
四人齊齊低頭。
一群青蛙,站在他們腳下,眨巴眨巴眼,看著他們。
四人:「……」
然後杜蘇拉一把抓起青蛙王子,面無表情。
「你要偷偷生蛙,然後驚艷眾人?」
青蛙王子:「我是公蛙!!!」
第60章
「王子殿下!」
「不要捏王子殿下!」
「快放開王子殿下啊!」
一群青蛙在杜蘇拉的腳下奮力蹦跶著, 試圖解救在她手中青蛙王子。
然而杜蘇拉不為所動,她使勁晃了下青蛙王子,問道:「不是說好的一只蛙都不允許進來麼?」
「我們又不是進來的。」
「我們本來就在這裡。」
「我們是被凱瑟琳公主,哦不, 凱瑟琳女王變成青蛙的。」
「你快放開王子殿下啊!」
一群青蛙在腳下蹦跶的模樣……讓人密集恐懼症犯了同時, 不禁讓人聯想到一鍋鍋的干鍋蛙,眼淚還從嘴角流了下來。
杜蘇拉還是把他們的王子放下了, 她問道:「到底怎麼回事?」
其中一只青蛙站出來說:「是這個樣子的, 凱瑟琳公主在奪取了政權之後,只帶了少部分的士兵駐扎, 她向女巫學習了魔法,昂德沃特裡的士兵一旦有反抗者出現, 統統都會被凱瑟琳變成青蛙。」
「漸漸的, 不少人害怕, 不再敢抵抗。」
「而我們只忠誠於王子殿下,寧願以這幅面貌死去,也不願意投入凱瑟琳的麾下!」青蛙士兵說著說著,自己被自己給感動了, 不禁熱淚盈眶。
「只是我們也不是一直都是青蛙的模樣,一天中能有一兩個小時恢復成人類。」
「即便如此, 我們也期待著王子回來,我們已經在暗地裡集結力量, 就等著打凱瑟琳一個措手不及。」
這名為首的青蛙,轉過身去,做了個勝利的動作。
它身後的青蛙們也紛紛舉手高呼。
「措手不及!」
「打她!」
「只要殺了她,我們就能解放了!」
一群青蛙熱血沸騰。
「哦!!!」
「解放!!!」
「勝利!!!」
然而梅麗爾歪頭不解,「然後做一個徹頭徹尾的青蛙王國麼?」
青蛙們:「……」
「呸呸呸!」為首的青蛙晦氣地吐了吐口水, 「只要殺了凱瑟琳,魔咒一定會解除的!」
他還不忘囑咐青蛙王子:「王子殿下,您記得在她死前親吻一下她,您的詛咒來自女巫和我們的不一樣。」
全程圍觀的杜蘇拉:「…………」
那、那你們思維還挺嚴謹的。
這個時候琳達說道:「既然你們的王子,我們已經成功給送了回來,這代表理查德神官布置給我們的任務完成了。」
琳達:「所以我們要離開了。」
聞言,一群青蛙士兵們的下巴,齊刷刷地掉到了地上。
「你們不幫我們打敗凱瑟琳麼?」
「你們不想要月光石麼?只有在凱瑟琳的王宮之下,才能拿到月光石。」
「你們故事都聽了,就這樣走了麼?」
他們滿臉的,小青蛙們不可憐不無辜不惹人同情嗎?
杜蘇拉和琳達還是有幾分默契的。
從青蛙士兵們的話語中,她意識到,青蛙王子不老實,他隱瞞了真正任務的內容。
是的,如果只是護送,那麼他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現在就可以搭乘鬼師傅的公車回安格爾特了。
青蛙士兵們特地來救他們,還說了這麼多原委,總不可能只是因為熱情好客吧?
當然都到這裡了,他們也不會束手旁觀。
只是接下來任務的報酬,有多少,能談到什麼地步,就是他們私下賺的外快了。
杜蘇拉和琳達交換一個眼神,她說道:「當然不幫了,那不是理查德神官布置給我們的任務,我們要走了。」
青蛙王子一下子跳到她手臂上,和她對視,小青蛙眨巴眨巴眼,可憐兮兮地說:「你不是還要取一部分的月光石嗎?」
杜蘇拉說:「我可以在橘思買。」
「橘思買不到這麼好品質的,而且月神需要的品種、大小的月光石,全部被凱瑟琳掌控了,一顆也流不出昂德沃特。」青蛙王子嘴一快,全說了,說完它又捂嘴,一副不小心說多的模樣。
哦,現在全世界都知道她要幫月神取月光石了,真是多謝貝洛那個大嘴巴!
杜蘇拉微眯雙眼。
「什麼意思?」
青蛙王子想了想,又想了想,終於還是說道:「你知道的,我們國家不信神明,所以神明也進入不了我們國家。」
「只是月光石不光是一種漂亮的貴重寶石,同時也能起到淨化的作用。被語言、詛咒等污穢纏身的神明,最需要它來吸收污穢。然而到月神那個級別的神明,受到的詛咒級別也不是一般神侍可比擬的,他起碼需要整塊的拳頭大小的月光石。」
身為這個國家的王子,小青蛙比誰都明白月光石的作用。
「你知道凱瑟琳為什麼要占領昂德沃特王國嗎?」青蛙王子直視杜蘇拉的雙眼,他曾經和凱瑟琳是朋友,哪怕是偽裝出來的,他們也曾同吃、同住、同睡,他比誰都清楚凱瑟琳心中真正的想法。
「因為月神。」
青蛙王子剛揭露真相,杜蘇拉卻在心中閃現「果然如此」的念頭。
仿佛一直懸著的石頭,終於落下了。
一切的拼圖,回到了自己應該有的位置。
為最需要它的人,占領它。
看著他因為它示好、低頭,甚至求饒,匍匐在自己腳下。
難怪貝洛曾說過,為月神來取月光石的人,不止一個。
因為他的最大客戶,也是其中之一。
杜蘇拉雖然從未見過凱瑟琳的模樣,此刻,一張形像生動的面孔,躍然於杜蘇拉的眼前。
太過虔誠的信教徒,卻著了名叫月神的魔咒,將自己桎梏在這方寸間,只為將要到來的幻像。
而此時,一向天真的青蛙王子,卻冷冷一笑。
他幾乎是嘲諷的語氣說道:「可凱瑟琳不知道的是,昂德沃特,是神明到不了的地方。」
「她以為她掌控國家,改變民眾的信仰,月神便能進來。」
「但最基本的邏輯,她從一開始就搞錯了。」
「是因為這裡盛產月光石,神明沒辦法到來,沒辦法在這裡展開他的庇護,所以人民才不信神,而不是因為人民不信神,神明才無法進入昂德沃特。」
青蛙王子深深地看向杜蘇拉的眼。
「所以,凱瑟琳在這裡蝸居近十年,聽到事情的真相後,杜蘇拉,你覺得她會是什麼表情呢?」
青蛙王子的聲音很輕快,和以外一樣,帶著一絲天真的語調。
杜蘇拉卻聽到了滿滿的殘酷。
她的呼吸都忍不住停滯了。
瘋魔了!
一個因為月神而瘋魔,一個因為仇恨而瘋魔。
青蛙王子緩和語氣,他接著說道:「不要那麼緊張嘛,神侍們,我和你們簽訂一個協議好嗎?」
「只要你們能除掉凱瑟琳,我奪回政權,以後只要是你們來,月光石便任由你們取走,怎麼樣?」
月光石不光對於神明有用,對於神侍同樣有用。
而且它還可以制成各種稀有的魔藥,是非常珍貴的材料之一。
別說本來就有月神任務的杜蘇拉,梅麗爾、吉特、鬼塚都咽了咽口水,很難不心動。
然而一向善良守序的琳達,上前一步,強勢插進杜蘇拉和青蛙王子之間。
她說道:「教會禁止插手任何國家的內亂,送你回來是一回事,幫忙除掉凱瑟琳公主,又是另一回事了。恕我們無法和您簽訂協議。」
青蛙王子說道:「那很遺憾,即便我願意,你們也沒辦法從這片土地帶走任何一塊月光石,起碼月神想要的那種級別的,不可能。凱瑟琳守護它,就和惡龍守護自己的財寶沒有任何區別。」
琳達伸手要拉杜蘇拉走。
杜蘇拉不動。
再拽,杜蘇拉還是不動。
杜蘇拉緊盯著青蛙的眼,問:「凱瑟琳的命,換月光石的開采權?」
「是的,我說到做到,杜蘇拉,你和我相處這麼多天,應該知道我的為人呀!」小青蛙天真地說到。
「好,成……」
成交兩字還沒說完,啪地一聲脆響,一向對杜蘇拉極好的琳達,一巴掌甩到杜蘇拉的臉上,琳達氣得手都在抖。
她吼道:「你一旦這麼做了,這屬於重大違規事項,降星是小事,你很可能被教會取消神侍資格的,你知道嗎?!」
「你這麼快就升了一星,天賦和人氣都高,你未來很可能成為五星神官,甚至更進一步,獲得太陽神的眷顧,成為人神都有可能,又何必為了月神干違規的事?這些年詛咒他的人越來越多,遲早會迎來一次爆發,你為什麼要為了遲早隕落的月……」
「不會的。」杜蘇拉既不憤怒,也不激動。
她只是很平靜。
杜蘇拉平靜地,打斷了琳達。
她再次重復:「不會的。」
「只要有我在,月神就不會隕落,我以杜蘇拉·查明之名起誓。」
黑發少女的眼如秋水,堅定、閃亮,像夜空中恆定的北極星。
第61章
這支小隊, 三女一男一猥瑣男。
三個女孩的外貌,一個賽一個的好看,性格卻是一個比一個剛。
杜蘇拉的態度已經很強硬了。
都以命侍神了,這決心杠杠的吧?
偏偏琳達的態度比她還強硬。
琳達上前一步, 整個人擋在她身前。
好好一個甜美系的妹子, 眉毛倒豎,滿身殺氣。
她堅定說道:「只要有我琳達·斯格爾特在, 我是不會讓你亂來的!」
「月神對我來說只是可有可無、遠在天邊的神明, 而你卻是我出生入死、朝夕相處的隊友和朋友。」
不少普通的法術琳達已經能做到瞬發,所以她的法杖很少拿出來使用。
這會, 她已經從空間魔法中召喚出了半人高的法杖。
上面不但有稀有的寶石,甚至還有她自己多年來加築過的各種強化咒語。
用上法杖的琳達, 實力說不定可以到達三星水准。
琳達:「雖然你可以預知, 體力、爆發力都比我強, 但在控制方面,我完勝你,能力運用的寬度、廣度,我也完勝你。」
「我不一定能打贏你, 但控制你我還是做得到的。屆時我再利用鬼塚回國,我看你再怎麼來?」
「和青蛙的合約, 見鬼去吧!」
琳達的計劃已經擬好了,就差杜蘇拉的不服就干了。
只要杜蘇拉動手, 她立刻給她連人帶鐮刀的,打包得嚴嚴實實,全給她帶回安格爾特去!
實力分析上,琳達說得太對了,杜蘇拉也很清楚目前的情勢。
但她又很不服。
杜蘇拉說道:「我還可以挾持鬼塚再回來。」
琳達冷哼:「一回去我就把鬼塚囚禁起來, 我看你去哪裡找鬼塚。」
默默卷入紛爭中的工具人·鬼塚:「啥?!」
不是,囚禁?安安分分當公交的我又得罪誰了???
梅麗爾此時說道:「我站杜蘇拉,我不想就這樣回去,為什麼公主不能殺,逃跑不是我的風格。」
吉特滿臉黑線,這也是個我行我素不聽勸的。
所以你的風格就是戰鬥狂的風格?
或許是梅麗爾的缺乏常識刺激到了吉特,吉特忽然想起了什麼,他以拳擊掌,恍然大悟般「哦哦」大叫了兩聲。
所有人和所有蛙都看向他。
吉特說道:「等等,其他公主能不能殺我不知道,但這個公主可以殺!她全名是叫凱瑟琳·戈登吧?」
青蛙王子點頭:「是的,她是叫這個名字。」
吉特自我肯定地頷首,「那就沒錯了。」
「這個凱瑟琳公主,在兩三年前囚禁並屠殺了一名教會的神侍,經過幾次警告和交涉,凱瑟琳公主始終沒有給教會一個滿意的答復。教會雖沒有多余的人力專門捉捕她,可教會下達了懸賞令,不論生死,帶著凱瑟琳公主到教會復命,可以獲得獎勵,我記得獎勵頗豐。」
梅麗爾當即就燃了,「這還等什麼啊,衝就完事了。」
琳達卻深深地看了杜蘇拉一眼。
因為她很清楚,這次她和杜蘇拉的矛盾因為一些機緣巧合,兩人不需要起衝突,就解決了。
可杜蘇拉為了月神無視教會規則的可能,依舊潛藏著,以後遇到相同的情況,她仍會走上一樣的路。
琳達已經能預料,那個時候杜蘇拉的選擇。
那她呢?
那個時候的她,面對飛速進步的杜蘇拉,還有能力阻止嗎?
潛藏在未來的隱患她們沒有時間加以思考,總之目前,他們將幫助青蛙王子除掉凱瑟琳公主,這已成為板上釘釘的事實。
周全的計劃,那倒也沒有。
不過青蛙侍衛們以前也是王宮裡混的人,所以他們對地勢地形之類的,還是相當了解的。
可受制於凱瑟琳的詛咒,他們化成人形頂多也就能堅持一兩個小時,所以行動時間不能長。
屆時凱瑟琳不死,行動即為失敗。
青蛙士兵們的這副身體倒也不是全然壞處。
起碼分散到王宮各地時他們會很隱秘,到時候能打凱瑟琳的衛兵們一個措手不及。
現今,凱瑟琳對整個昂德沃特王國,除開月光石的部分,都是不怎麼管理的。
唯獨對月光石,她仿佛惡龍看管著自己的金銀珠寶似的,就連睡覺都要睡在上面。
所以她最信任的士兵,都集中在王宮。
攻陷了王宮,解除了詛咒,凱瑟琳公主也就不足為懼了。
根據其中一位青蛙士兵的情報,凱瑟琳的寢室搬了位置。
她建造了一段狹長的地道,直通月光石的礦區,而唯一的入口,就在她寢室的大床之下。
受制於人力和蛙力的限制,整個計劃,有且只能粗略地分為兩個部分。第一部 分,青蛙士兵們潛入王宮,制造混亂,引出大部分兵力抵抗。第二部分,也就是杜蘇拉他們。
他們利用鬼塚的能力,直接進入凱瑟琳公主的寢室,最好快准狠地將她抹殺掉。
青蛙王子提醒他們說道:「士兵們能吸引的,只是一些小兵,他們只能給你們減少一些麻煩,再多的,他們有心也做不到。凱瑟琳公主本身,這些年潛心學習黑魔法不說,她身邊也有高手。起碼從現在的結果來看,當初給我施加詛咒,把我變成青蛙的女巫,和公主就是一伙的。所以你們,也務必小心。」
杜蘇拉對此並不在意。
沒有什麼計劃是百分百周全的,也沒有什麼戰鬥是百分百能拿下的。
突發情況只能隨機應變,想辦法去克服。
杜蘇拉倒是問他:「那你呢,是和我們一起去找凱瑟琳公主算賬,還是和你的士兵們一起?先提醒你,和我們一起,我們可沒辦法保護你的安全。」
青蛙王子卻堅定地回答道:「我和你們一起。我本就是個被擠下皇權的失敗者,如果連站在一旁見證的勇氣都做不到,這個王位,我也沒有資格再拿回來。」
杜蘇拉沒說什麼,只是拉開口袋說:「那來吧。」
一群青蛙和杜蘇拉他們,在蘆葦濕地待了一天。
這一天內,昂德沃特的王城裡開展了密集的搜捕,當然什麼也沒捕到。
次日,搜捕還在繼續,杜蘇拉他們的行動也要開始了。
為了保證突襲同時開始,就連青蛙士兵們,都搭上了鬼塚·鬼師傅的順風車。
以前杜蘇拉還搞不懂為啥要給菜逼鬼塚一星,現在她徹底悟了。
鬼塚實在太好用了!
現在即便再次獻上梅麗爾的屁股,她也想繼續使用便利的鬼塚!
然而鬼塚**有限。
於是青蛙們見縫插針,頭上,手臂上,腿上 ,腳上,密密麻麻,站都全部都是青蛙。
對此,鬼塚:「……我…………」
四人:「你啥?」
一群青蛙:「呱呱?」
鬼塚:「……算了。」
我認命還不行嗎?
白光閃現,鬼塚竟然超常發揮,一擊即中,精准地傳送到了王宮之內。
青蛙們紛紛從他身上下車,執行自己的使命。
而鬼塚立刻進行第二段的傳送。
這次,他用了兩次機會,五人一蛙閃現至凱瑟琳公主的寢室。
這並不是其他公主擁有的套間,而是將所有牆體拆掉,形成了一個寬大的空間。
一張孤零零的床,在房間的正中間。
房間一覽無余,於是他們發現,凱瑟琳公主並不在房間裡。
他們環視四周,房間卻令所有人,都毛骨悚然了起來。
不是因為裡面有像征著研習黑魔法的白骨、蝙蝠、毒蛛等等物件,還因為房間裡,布滿了各式各樣的月神畫像。
大的、小的、側面的、正面的、笑著的、不笑的、垂眸的、 直視的……
各種各樣,每一副的作畫都很精細,畫像多到看都看不過來。
就連和月神一同生活過兩個月的杜蘇拉,都目瞪口呆。
她感覺她都沒見過如此多狀態的月神,現在卻全部掛在凱瑟琳的房間裡。
角落裡,還有一處天地,小桌上擺著各種畫具、顏料,畫架上掛著一副半成品。
即便沒有看到凱瑟琳公主,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她對月神的強大執念。
執著得,近乎於扭曲的形態了。
外面乒裡乓啷地打了起來,儼然是青蛙士兵們已經恢復成了人類的形態,開始執行自己那部分的計劃了。
而杜蘇拉這邊,竟然連凱瑟琳公主的面都沒見著。
第一個變化,就來得這麼快麼?
所有人也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據青蛙士兵們的情報,這兩年凱瑟琳公主愈發奇怪了起來,幾乎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
琳達和梅麗爾往外走去,一邊探查一邊問:「凱瑟琳公主到底能去哪?」
杜蘇拉看著這些畫像,心裡極度不舒服。
她知道,這種心理會影響她之後的對戰狀態。
於是她聳聳肩,故意說道:「誰知道,拉屎去了吧?」
此刻,一道人影正好從床下的地窟鑽出來。
她面無表情盯著杜蘇拉。
一時間,竟然不知道是該出來,還是不該出來得好。
而杜蘇拉,也看到了她。
杜蘇拉一點面子不給,指過去,說:「看,還是蹲廁呢。」
凱瑟琳公主:「???!!!」
一道黑色的火焰,直衝杜蘇拉的面門!
第62章
黑色火焰所到之處, 哪怕只是擦過,不但燒了起來,還立刻出現干枯到脫水的痕跡。
要是它直衝杜蘇拉的頭,恐怕她現在直接給火化了。
琳達反應極快。
她召喚的火焰和黑色的火焰對衝, 熱浪撲面而來, 同時手間魔法陣閃現,琳達將法杖穩穩握在手中。
不過片刻間, 琳達的防守滴水不漏, 甚至做好了反擊的准備。
而杜蘇拉。
她眼睛都不稀罕睜大一下的,仿佛眼前致命的黑色火焰跟小孩吹的泡泡一樣, 一點殺傷力都沒有。
杜蘇拉勾唇,對琳達笑了笑, 說:「你說有些人怎麼回事, 拿不入流的攻擊威脅人, 這到底是能立威呢,還是丟人呢?」
琳達:「……」
琳達已經開始撇嘴無語了。
因為她很清楚,杜蘇拉就是在刻意挑釁。
等對方失去理智,也就到了杜蘇拉動手的時候。
這戰術算不上入流, 但好用。
只是……
你擁有預言能力可以完美躲避,可你有沒有考慮過我們的感受?!萬一反應慢一點, 這火焰隨便燙燙就是毀容的節奏啊!
琳達很想揪著杜蘇拉的耳朵爆喊,只是現在已經來不及了。
銀發的凱瑟琳公主從床底利落翻身出來, 黑色長裙顯得她皮膚更加蒼白,腰肢更加纖細,她一句話都不說,手中黑色的法杖卻一點情面不留,黑色火焰持續向杜蘇拉噴去。
杜蘇拉也不反擊, 只是靠著預言能力,進行著最小範圍內的躲避。
「你說你瞄哪兒呢?」
同時她朝隊友們眨眨眼。
三人立刻明白杜蘇拉的意思。
吉特拉著鬼塚到一邊,免得鬼塚礙事或者跑了,他則伺機給buff,而梅麗爾和琳達,一個防御,一個試圖攻擊。
杜蘇拉的用意很明顯。
只要她T得夠好,仇恨就拉不到其他人身上去。
她雖然沒有聖騎士一類T走仇恨的魔法技能,畢竟人人實戰又不是打魔獸,不過好在,她一張嘴皮子耍得奇溜無比,比技能還好用。
杜蘇拉繼續嘲諷道:「弱死了,太弱了,你還想1V5?得了吧趕緊投降,我可不想伸出我的小拇指揍你揍得滿地找牙。」
小拇指,你這也太誇張了吧!梅麗爾都想吐槽她,可凱瑟琳公主眉毛緊蹙,眼睛裡躥著火苗,顯然已經上了頭,她攻擊的頻率和程度,也在不斷增加。
也許是因為情緒波動,她周身的防護結界,劇烈顫動了一下。
梅麗爾和杜蘇拉,已經嗅到了攻擊的時機了。
杜蘇拉趕緊加把勁,「好家伙,我來之前還在想你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原來只是個月神的偷窺狂啊!」
就在此時,凱瑟琳公主的瞳孔強烈收縮。
「我不是!」她尖叫出來。
與此同時一個半徑三米的黑色魔法陣陡然以凱瑟琳公主為中心爆發,忽然無數黑色火焰如同隕石一般,鋪天蓋地,密集地砸下來!
琳達雖然張開結界,卻晚了一步,她堪堪只能管到自己。
梅麗爾憑借吉特的buff和超高的身體素質,堪堪躲避。
而吉特和鬼塚,就沒有那麼幸運了。
兩人一個手被灼傷,皮膚立刻化為焦黑,一個肩膀受傷,痛得在地上打滾。
吉特忍住疼痛向他們喊道:「不要沾到火焰,它會不斷侵蝕!」
說著吉特當機立斷,忍痛切掉了肩膀上的那團腐肉,然後立刻摁住鬼塚,幫他也切掉。
杜蘇拉往他們那邊扔了一瓶生命之水,說道:「你們先走。」
吉特知道自己一個輔助,單槍匹馬很難幫上忙,於是連忙拉著鬼塚要走。
「想搶月光石的人,一個,都逃不掉!」凱瑟琳公主說道。
她的聲音出奇的沙啞。
此時一身黑的公主吹了個哨子,伴隨著哨音,兩名同樣穿黑衣的女巫,從地面鑽出來。
地面像是水面一樣蕩著波紋,散開,直至兩名女巫站上來才恢復如初。
這兩名女巫,貓眼,紅唇如雪,宛如鏡像對面的人偶,長得一模一樣。
她們的帽子上勾個鈴鐺,剛落地,便叮鈴鈴直響。
女巫們嬌笑著重復凱瑟琳公主的話。
「一個,都逃不掉。」
「是的,一個都逃不掉。」
「一個,都別想跑。」
「對的,跑不掉。」
兩個女巫像是沒有實體一樣,一位飄向吉特和鬼塚,一位飄向梅麗爾和琳達。
四人都不敢隨意觸碰,於是只能一邊試探著攻擊,一邊躲避。
等他們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們已經跟著兩位女巫,出了寢室大門。
然後砰地一聲。
凱瑟琳公主的寢室大門緊閉。
黑色結界如有實體的高牆一樣,一層摞一層,把裡面封了個嚴嚴實實!
房間裡面,杜蘇拉和凱瑟琳公主面對面。
凱瑟琳公主人很瘦弱,雖然能看出其曾經姣好的容顏,可她現在,皮膚松弛長了皺紋,眼神渙散散發著老態,說她形容枯槁都不為過。
她仿佛一具骷髏一樣,雙眼泛著紅,緊盯著杜蘇拉。
「你的同伴都不在了。」
「就憑你一個人,你還敢胡言亂語麼?」凱瑟琳公主傲慢地說道。
但說到傲慢,杜蘇拉可是得月神親傳的。
神明的傲慢,可是從頭發絲到腳趾尖,散發著不屬於人間的氣息。
杜蘇拉勾唇,笑得格外漫不經心。
她拿出月神式的傲慢,睥睨著凱瑟琳。
「怎麼不敢。」
「重復一萬遍給你聽都行。」
「因為偷窺狂就是偷窺狂,你越是不願意承認,你心裡越是明白自己的本質。」
杜蘇拉眼神冰冷,嘴巴更是比萃了毒藥的刀子還鋒利。
「偷窺狂還會出門去看呢,你連偷窺狂都算不上。」
「你就是一個幻想著月神會愛上你,在陰暗角落裡自怨自艾的可憐蟲。」
凱瑟琳公主,整個人,都在發抖。
仿佛三觀都被擊碎了,她整個人在極度的憤怒下,控制不住地顫抖。
杜蘇拉心中卻積攢著一口郁氣。
她誠然毒舌,卻不是這麼惡毒的人。
她很清楚,她遷怒了。
凱瑟琳越線的愛慕讓她焦躁。
——好似自己最喜歡吃的零食,被其他小朋友盯了良久,意圖搞到手的……危機感。
「住嘴,住嘴,住嘴!!!」
黑色的火焰陡然爆開,攻擊的範圍之大,面積之廣,速度之快,差點令杜蘇拉無處可躲。
杜蘇拉的左臉,不小心濺上一團。
一股揪心的痛傳來,如同硫酸帶來的焦灼一般,還迅速往其他地方蔓延。
杜蘇拉喝了一口生命之水,傷口是好了,可焦灼感沒有減輕。
她側頭往穿衣鏡前一看。
果然左臉上還黑漆漆,籠罩著一片黑色霧氣。
「這是詛咒,沒有月光石,你很難去掉的。」凱瑟琳嘲諷道,「我不會這麼簡單就殺了你,因為會如此嘲諷我的,一般都和我有相同的氣息。」
「想必,你也在覬覦著不屬於你的東西吧?」
凱瑟琳哈哈大笑出聲。
「我才不會這麼輕易地讓出月光石,讓你獻寶一樣捧到那位大人面前邀功。」凱瑟琳得意的表情,令她的臉扭曲了,「這是我唯一的籌碼,我一定會等到月神大人的到來。」
「他會找人帶我消息,走到我面前,向我伸出手,予我和他生命一樣的永恆。」
凱瑟琳幻想著這一切,眼睛微眯,很是陶醉。
「他身上的詛咒,背負不了多久的。」
「再等等,月神大人就一定會來向我低頭了。」
「他不會。」杜蘇拉冷然打斷凱瑟琳的幻想。
黑色火焰化成的鞭子狠狠抽向杜蘇拉。
杜蘇拉抽出鐮刀,應火而上,猛地斬斷!
「而且你知道嗎?你幻想的場景,永遠不會實現。」
杜蘇拉的聲音,冷然到冷酷,仿若永不解凍的堅冰。
「因為這裡,是神明到不了的地方啊。」
凱瑟琳雙眼緩緩大睜。
「不,不會的……自從我統治這裡,人民已經開始逐漸相信神明的存在……月神應該能進的來才對……」
「她說的,是真的哦。」青蛙王子從杜蘇拉的口袋裡跳出來。
「昂德沃特擁有月光石,所以神明進不來,久而久之,人民才不相信神明的存在。而不是人民不信神明的存在,所以神明才進不來。」
「從一開始,你就弄反了。」青蛙王子平靜地說道,「所以只要你在這裡一天,月神永遠不可能出現在你面前。」
「不、不是的!」凱瑟琳捂著頭,腳步虛浮,人有些恍惚,「那我離開這裡,就無法掌控月光石。沒有月光石,月神又怎麼會喜歡我呢?可我在這裡,月神又永遠不會來……」
凱瑟琳的腦袋裡,已經亂成一片。
有關月神的執念,有關月光石的執念,全糾在一起,剪都剪不斷。
她在這裡關了多久,就有多不敢相信青蛙和杜蘇拉的話。
「不,你們騙我!一定是你們的詭計!!!」
凱瑟琳雙目血紅,陣陣黑氣從她每個毛孔裡滲出來,這滲人的黑氣立刻彌漫了整個房間,籠罩了杜蘇拉。
杜蘇拉即便想防,也防不了。
她越來越暈,人也越來越麻。
終於她無力支撐,倒在地上。
眼前的景像如旋渦一樣不斷回轉,杜蘇拉的意識逐漸薄弱。
眼皮越來越重,黑發少女在滿屋黑氣中,暈了過去。
再睜眼。
觸目所及都是純白,不像是現實中能存在的空間。
而月神,正坐在房間裡唯一的椅子上,支著下巴,看著她。
他朝她,極其溫柔地,笑了一下。
溫柔得像是給自己裝了個不合適的面具。
杜蘇拉從頭到腳一個激靈,醒了。
第63章
「又受傷了?」月神的聲音傳來, 「連熊管家都打不過,你怎麼參加神侍資格考試?」
杜蘇拉茫然從地上爬起來。
等她爬起來的時候,場景已經變成了密林裡的古堡。
熊管家和無臉女僕站在一旁。
熊管家身上暴漲的肌肉漸漸消退, 又恢復成平時毛茸茸的可愛樣子。
但無疑,他剛才暴漲的肌肉, 就是為了揍她。
杜蘇拉此刻意識到,對, 她要學習神力, 准備神侍資格考試。
她每天都會被熊管家和無臉女僕輪番揍, 被揍得失去意識也是常有的事, 不過通常月神會用復原的魔法將土辦立又恢復成杜蘇拉。
眼前這一切, 一點問題也沒有。
就是她每天要經歷的日常。
杜蘇拉並沒有懷疑, 就連一開始看到的純白空間, 也漸漸遺忘,隨著訓練的日子一天天過去, 它一點痕跡都不存在了。
訓練的日子平淡且充實。
日子重復得讓人忘記時間的流逝。
兩個月的時間好似怎麼走, 都走不到盡頭。
古堡一直是那個古堡, 月神一直是那個月神,熊管家和無臉女僕,也都沒有變化。
直到蘋果派出現了第四次, 杜蘇拉才猛然察覺到不對勁。
熊管家的甜點, 有一份一月一換的食譜。
從一號到三十一號, 每天對應日期, 他會做不一樣的甜品。
而蘋果派,是每月六號的食譜。
這也是熊管家的甜品裡,杜蘇拉唯一不喜歡吃的一道。
她記得清清楚楚,這是她第四次吃蘋果派了, 也就是說,同樣的六號,她經歷到了第四個月。
她同樣記得清清楚楚,她距離神侍資格考試,不過兩個多月的時間,那她又為什麼會在古堡訓練三個多月?
杜蘇拉看同樣用餐的月神。
他沒有任何異樣。
熊管家和無臉女僕也如往常一般。
杜蘇拉不禁問:「你們……有沒有覺得哪裡不對勁?」
月神抬頭看了她一眼。
熊管家只是說:「你不喜歡吃,也要吃完,做甜品我有我的計劃。」
她壓下了心頭異樣。
可不知道又過去多少天,同樣的蘋果派,再次出現在餐桌上。
杜蘇拉的心裡越來越焦急。
——我不能在這裡浪費時間。
——時間真的不多了。
這個念頭不斷在心裡累積,就好像從沙漏裡漏出的沙子一樣,越積越多,越來越沉,壓都杜蘇拉心神不寧。
可她並不清楚,她在焦急什麼,又為什麼時間不多了。
明明神侍資格考試還沒到日期,她的神力也在一步步構築進步中,大好未來還在等待著她。
而砰地!
杜蘇拉一拳打碎了木門。
無臉女僕差點給她錘得稀巴爛。
杜蘇拉抑制不住心裡的焦慮,她蹲坐在地上,不禁捂住臉,低低地哭了。
她好想接著待在這裡,這裡像家一樣讓她感覺到很安全。
她是在這裡習得力量的,也是第一次清楚地看到眼前的路。
可是,她不能。
她心裡深切地知道自己不可以。
兩方意識不斷撕扯,讓杜蘇拉痛苦極了。
她感覺到有人正看著她。
杜蘇拉淚眼婆娑,抬頭,月神正坐在單人沙發裡,靜靜地看著她。
他問:「有什麼不對嗎?」
聞言,杜蘇拉頓時有些茫然,一邊她是想繼續待在這裡的,一邊強烈的焦慮又讓她不安煩躁。
杜蘇拉搖了搖頭,說:「也……沒什麼不對的。」
月神輕輕地,嘆了口氣。
他問:「繼續待在這裡,不好嗎?」
「外面的世界有什麼好?我知道,你想一直一直待在古堡裡,這裡才是最讓你有安全感的位置。」
「不是有你媽媽和妹妹的家裡,不是教會總部,而是這裡。」
「只要你想,你可以一直在舒適區,永不出去。」
「在我眼裡,你這樣就很好了。」
聞言,杜蘇拉皺眉,她手腳並用往後爬,極力離這個「月神」遠一點。
這不是月神。
她認識的希斯,即便生性冷淡、陰晴不定,但他絕不會對她說出這樣的話。
他是……老師。
是強者。
所以他教會她的,也是在這個世界上生存下來的手段和技能。
那麼這之中,絕不包含溫柔和沉溺。
這股不對勁感,越來越強,心頭焦灼的感覺,也愈演愈烈。
杜蘇拉只覺得手腳無力,站也站不起來,那個虛假的月神還在身後不遠不近的距離,杜蘇拉只能手腳並用,往「月神」相反的方向爬去,盡力遠離他。
她也不知道花了多長時間,廢了多大的力氣。
再回頭,假月神終於不在身後了。
杜蘇拉松了一口氣。
也許是剛才爬了老遠,給她爬累了的緣故,杜蘇拉眼皮跟灌了鉛一樣沉重。
她不停地眨眼,眨眼。
眼前,白茫茫的一片,似乎有無數顆星星在對她眨眼睛,晃得她眼睛疼。
終於杜蘇拉腦袋一歪,沉沉睡過去。
……
「醒醒,快醒醒!」
「你沒事吧?」
「……也沒外傷啊,怎麼一直睡著不醒呢?」
「到底是哪裡出了毛病?」
一道熟悉的聲音,不斷在耳邊響起,聒噪得和某只青蛙一樣,令人煩躁。
杜蘇拉睡得正好,她條件反射,想要把某青蛙王子一把捉住,讓他閉嘴。
然而……
「呀——!!!」
尖叫快把杜蘇拉的耳朵震穿。
聲音還是那道熟悉的聲音,只是它變得嬌羞起來,好似黃花大閨女被土匪調戲了似的。
配上男人的嗓音,就……挺惡心的。
杜蘇拉受不了這惡心,強忍著困意睜眼。
只見一名金色頭發碧綠眼睛,身形纖細皮膚雪白的美少年,紅著臉捂胸,看杜蘇拉的視線就像在看那個隨便調戲人的土匪頭子。
杜蘇拉:「……」
你搞毛啊?還有你誰啊?
吐槽還沒說出口,金發美少年扭扭捏捏控訴道:「你、你捏我的胸干、干嘛啦!」
杜蘇拉:「…………」
她看自己的手。
再看金發美少年。
再看自己的手。
杜蘇拉厚顏無恥道:「手它有自己的意識,我管不了它。」
金發美少年:「……」
「可人家還是個童貞男啊!!!」美少年也怒了。
這時杜蘇拉才夢中錘死驚坐起。
她眼睛都快瞪掉了。
「你?!你變回來了?!」
能大聲宣布自己擁有童貞的生物除了那只青蛙,還能有誰?
這個時候,金發美少年整整表情,優雅起身,向杜蘇拉行了一個標准的宮廷禮。
他說道:「遲來的自我介紹,我叫蘭斯·穆恩斯通,是昂德沃特王國的王子,也就是這幾天一直跟著你的青蛙。」
「我猜到了……」
變回來了,也就意味著他親吻到了凱瑟琳公主。
杜蘇拉在昏睡前最後的記憶,還停留在凱瑟琳公主被真相打擊到,整個人崩潰的畫面。
凱瑟琳公主渾身散發出黑氣,和她慣用的黑色火焰性質相似。
房間是密封的,她也躲不了,於是失去了意識……還看到了一些幻像。
再醒來青蛙王子就自己解除了詛咒,這步驟跨越的,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麼?!
杜蘇拉不禁問:「那凱瑟琳呢?」
「她啊,也被自己的黑魔法所反噬,現在還在上面昏迷著呢。」
上面?杜蘇拉注意到了關鍵詞。
她環顧四周,這裡的確不是凱瑟琳公主的房間,既沒有床,也沒有數以千計的月神畫像,這裡是一座經過修繕的洞窟,更深處卻一點也不黑暗,反而冒出一簇一簇的白光。
說白光,那是杜蘇拉詞彙匱乏。
用五彩的白光,這種自相矛盾的詞彙來形容,反而是最適合的描述。
杜蘇拉往裡面走去,果然牆壁上天然鑲嵌著拳頭般大小,甚至更大的美麗寶石。
——這想必就是月光石。
即便青蛙王子不介紹,杜蘇拉也知道了。
而她剛剛的確在上面的寢室,怎麼又跑下來了呢?
杜蘇拉回頭看向蘭斯,眉眼間一個鮮明的問號。
蘭斯說道:「月光石本身的作用,和凱瑟琳使用的黑魔法是相對的。對我們來說月光石或許有益,對她來說這是一種折磨。你也看到她的狀態了,這兩年逐漸不出門,或許也是精力跟不上的原因。而真相成了打擊她的最後一根稻草……她被自己的魔法反噬了,也暈過去了,我趁機親吻她,解除了詛咒。」
「呃,我知道她暈過去了,只是我們也都暈過去了吧?」
想到夢中的幻像,蘭斯有些厭惡地說:「那些幻像我一看,心裡就明白是假的。我怎麼可能懷念和凱瑟琳同吃同住的日子,她是搶走我國家的罪魁禍首。所以我醒過來了,到她床下的地窖避難。」
杜蘇拉輕輕嘆氣。
她看著曾經的小青蛙,現在的王子,心想,或許你潛意識裡,真的懷念那段日子也說不定。
只是這話她沒有說出口。
杜蘇拉反倒是認真向蘭斯道謝。
「那謝謝你把我也扛下來了,要不是你,我可能已經被黑魔法侵襲了意志,想醒也醒不過來了吧。」
「嗯?」蘭斯歪頭,「不是我啊。」
杜蘇拉也歪頭:「嗯?」
那是怎麼回事?
蘭斯說:「我醒來的時候,差點無法動彈,是走到地窖,用月光石吸走了黑氣,我才緩過來的。」
「我即便想扛你,也扛不動。」
「你是自己爬下來的。你閉著眼睛,卻很有求生本能,手腳並用爬下來的,還會自己開地窖的門呢!」蘭斯語氣裡帶著驚奇,就像是水族館裡小孩看到海豹會duangduang彈著走,再拍肚皮的那種驚奇。
杜蘇拉:「……」
她張嘴,震驚。
杜蘇拉:「???」
不、不愧是我!!!
第64章
杜蘇拉雖然出於求生本能, 自己爬下了地窖,淨化了身上的黑魔法。
但她終究自身素質不過關,隨手關門的習慣沒能養成進骨子裡。
地窖的門自從她進來起, 就沒有關上過。
房間裡彌漫的黑氣,已經被地窖裡的月光石吸收得差不多了。
只是凱瑟琳公主身上, 大量的黑氣還糾纏著她,久久無法散去。
杜蘇拉不敢貿然上去探查, 但根據觀察, 凱瑟琳公主還有半口氣, 至多口, 再不管, 恐怕這人就沒了。
他們和青蛙王子蘭斯達成的約定, 是「除掉」凱瑟琳。
杜蘇拉開始, 在看到無數月神畫像的時候,確實起了殺心。
這會不知怎的, 又有些於心不忍。
……凱瑟琳公主大約受到了比死亡, 更嚴重的懲罰, 杜蘇拉想到。
於是杜蘇拉還是從地窖裡取出一塊拳頭大小的月光石,放置在凱瑟琳的身邊。
她正要走,凱瑟琳枯槁的手, 像是瀕死之人抓住求生的稻草般, 下子握緊杜蘇拉的手腕。
四溢的黑氣立刻侵蝕了杜蘇拉的皮膚,可她卻像是地上那塊月光石一樣, 身體吞噬了黑氣,身上卻並沒有顯現黑斑。
杜蘇拉自己並沒有注意到這個現像。
因為在凱瑟琳公主抓過來的瞬間,幀又一幀的畫面,像動畫片樣, 加速從杜蘇拉的面前閃過。
她的雙眼失了焦,被迫觀看凱瑟琳的回憶。
那是凱瑟琳只有幾歲時的事,那個時候的凱瑟琳,還是個小蘿蔔頭,身高不過成年人的腿。
那個時候的月神,樣貌和現在沒有任何變化,如現在這樣冷漠高傲。
戈登王國是個戰亂多的國家,它不斷擴張,擴張,直到近幾年才逐漸穩定下來。
凱瑟琳的童年,就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
即便是女孩子,她也要學會騎馬、射箭、武術等等,她也擁有非同般女孩的企圖心。
有天在森林裡捕獵,因為兄長的刻意「失誤」,年幼的凱瑟琳墜入冰冷的湖水中,沒過多久就失去了意識。
朦朧間,她見到了張絕美的臉。
再之後,她在王宮中醒來,所有人告訴她,她被只巨大的青蛙救了。
但只有年幼的凱瑟琳知道,是有人救了她。
再長大些,經歷過不少祭祀活動,凱瑟琳才知道,原來年幼彌留之際見到的救命恩人,是月神。
強大的神明,到底要溫柔成什麼樣,才會憐憫在他眼中並無分別的人類個體?
他定是個極其溫柔的人吧?
又或許,他看到了我的不同。
而我還可以做得更好,獲得更多,即便是神明也要多看我眼。
所以,他定會再次降臨在我身邊吧?
凱瑟琳身上的黑氣,全部被月光石吸收殆盡。
而她近些年的身體,因為月光石和黑魔法的衝突,殘破不堪,全靠個信念強撐著。
如今既成就她,也侵蝕了她的黑魔法,現在全被月光石吸收,凱瑟琳的頭發越來越白,身體越來越枯槁,她的呼吸,也越來越輕。
生命即將走到盡頭。
最終,女孩嘴角含著笑意,蜷縮成團,停止了呼吸。
也不知道她最後的夢裡,是不是見到了直以來,夢寐以求的神明。
凱瑟琳死後,門外的結界也開始崩碎。
只剩下房間的物理阻隔還在。
杜蘇拉抽出鐮刀,刀砍碎了大門,大搖大擺地走出去。
門外的隊友們,也已經解決了戰鬥。
互為鏡像的兩名女巫,其實本體只有個,同時也是當初把王子蘭斯·穆恩斯通變成青蛙,和教授凱瑟琳公主黑魔法的人。
即便鬼塚除了當輛哪裡都能跑的公交車,起不到什麼作用,可吉特輔助梅麗爾和琳達,那可是溜得很。
早在杜蘇拉出來前,他們就憑借著配合結束了戰鬥。
三人把黑魔法女巫摁在地上摩擦又摩擦。
可杜蘇拉出來的時候,卻發現她的隊友們還在打架。
反派已經倒在地上,出氣多,進氣少。
所以他們在打什麼?
還有什麼可打的?
杜蘇拉定睛看——
沒錯,他們在互毆。
互·毆:)
這可真是……
除開鬼塚以外,吉特、琳達和梅麗爾,身上均有不輕的掛彩——看傷口狀況,均是黑魔法所致,可這三人還在面容猙獰的你揍我拳,我咬你口,打得不可開交。
梅麗爾腳踹到吉特臉上,從他手中奪過個小瓶子,還沒拿穩,琳達便控制了梅麗爾,拿過那支瓶子,然而吉特又不怕痛地撲過去,甚至給琳達下了debuff。
三人的打鬥無窮無盡。
身為隊友,互毆最大的好處,就是知道對方的弱點。
所以,他們每個人都打得嗷嗷叫,傷上加傷。
不過他們爭的到底是個啥瓶子啊?
杜蘇拉再看——
原來是她之前扔給吉特的生命之水。
「是我的!」
「這麼貴重當然我來保管!」
「我看你是想獨吞吧!」
三個窮逼在搶生命之水。
杜蘇拉:「……」
她清清嗓子,說道:「你們都傷成這樣了,人三分之口喝了不得了?」
三人立刻統戰線吼過來:「以為是你這個敗家子啊?!區區斷手斷腳,腐肉腐骨頭,喝教會管飽的治愈聖水不好嗎?!」
杜蘇拉:「…………」
面對眾怒,她迅速掏出兩瓶生命之水。
「會不會好好說話?會就重說。」
三人皮臉膝蓋都不要了,全擠到杜蘇拉面前。
「謝謝大佬。」
「大佬人美心善,出手闊綽。」
「大佬,打賞點吧,你看我這傷……」說著吉特還把自己都露骨的傷口扒拉出來給杜蘇拉看。
杜蘇拉就更無語了。
你說你們……傷口都露骨了,都不舍得喝滴生命之水,還為搶它去了剩下的那半條命,咋的,是准備供在靈堂之上然後用靈魂給子孫講故事嗎?
她把兩瓶扔過去,說道:「給你們可以,必須把身上的傷治好啊。」
吉特和琳達臉肉痛的表情。
倒是梅麗爾,仰頭直接喝了口。
她身上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恢復,不會就已復原。
琳達不可思議地看著她,「你,你就這麼喝了?那萬……」
梅麗爾淡定地朝杜蘇拉努努嘴,「不夠再找她,富婆在身邊你怕啥?」
吉特轉念也想通了,「哦那也是。」
他也喝了生命之水。
琳達摳摳搜搜,喝了幾滴。
而在角落裡瑟瑟發抖的鬼塚:「……」
還有沒有人記得鬼師傅了?!
凱瑟琳公主的死,讓那些青蛙士兵們也重新恢復成了人形。
昂德沃特王國的切,開始往原來的樣子復蘇,用不了多久,凱瑟琳公主的痕跡,就會被一點點抹去,好似這個人,從沒有存在過樣。
按照約定,杜蘇拉他們可以隨意帶走月光石。
他們每人拿了些,都不多,五人並未在昂德沃特王國修整,很快帶著凱瑟琳公主的屍體離開了。
臨走前,蘭斯同杜蘇拉他們道別。
他說:「等平定了王國裡的內亂,我就來找你們玩。」
杜蘇拉卻深深地看了他眼,說道:「以前有凱瑟琳,凱瑟琳的麻煩解決了,那之後呢?」
青蛙王子愣。
「可別想著玩了。」杜蘇拉望了望天空,「有句東洋那邊的老話: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只要月光石有價值,就會有無數被月光石吸引來的人,其中有好人,肯定也會有壞人。」
「這次我不會再暴露王國的位置了……」
「這不是長遠的辦法,想要知道的人,總能找到辦法。就說貝洛,你能保證他永遠不說出去嗎?」
蘭斯眼中,凌厲的殺氣閃而過。
杜蘇拉看著這樣的青蛙王子,說失望吧,也談不上。
她理智上知道,身為統治者,有些手段是不可避免的。
只是即將說出口的勸導,被她壓了下去。
她只是笑笑,「有機會再見。」
說罷,擺擺手,瀟灑轉身,連頭都沒帶回下的。
然而小隊出昂德沃特,卻有些艱難。
因為公車師傅·鬼塚鬧情緒了。
「生產隊的驢都沒有這麼使的!你們看看我這傷,我是沒神經還是神經粗,我也疼啊,疼就傳不動。」
鬼塚拖著「重傷」未愈的身體,抱著樹樁子,耍起了賴。
其實戰鬥的時候,梅麗爾永遠衝在最前面,琳達個魔法師也起到了保護輔助和公車的職責,這兩人是受傷最多的。
鬼塚那傷,在不要錢的治愈聖水的澆灌下,就剩一些難好的骨裂和淤青了。
不就是想騙點生命之水。
富婆雖然富,但富婆並不傻。
杜蘇拉瞅著他的傷口,說:「你也怪可憐的,挺疼的吧?」
鬼塚點頭如搗蒜,「那當然,你不知道那個女巫有多厲害,而且黑魔法太陰損了。」
就在鬼塚邀功的時候,杜蘇拉巴掌照著他的傷口揍下去。
於是……
「啊————!!!」
殺豬般的慘叫響徹了整個王宮上方。
杜蘇拉趁機給他大張的嘴裡滴了滴生命之水,鬼塚身上的傷口迅速愈合,這都還有多的,他精力都充沛了起來,點都不像才大戰完的。
先開始的半秒還真情實感,後來嚎著嚎著,鬼塚的聲音漸小,面子上又抹不開,於是他只能干嚎。
杜蘇拉把掐住他的脖子,其他人也默契跟上。
尖叫雞不敢叫了。
他客客氣氣地問:「大佬,走不走,去哪兒?」
「教會總部。」
於是一分鐘後,理查德面無表情地看著憑空出現的公主的屍體,再看看面前衣衫襤褸髒得要死,腰間石頭還叮當響的乞丐版本五人,他不知道是自己的任務出了問題,還是這幾個人出了問題。
「把她挪開。」理查德神官說道。
然而……
梅麗爾打了個哈欠,「困了,我先回去睡一覺。」
琳達:「我要洗澡。」
吉特舉手:「我也是。」
鬼塚氣弱:「神官大人,她挺沉的,我個人搬不動……」
而杜蘇拉,她理直氣壯地說:「自己挪,順便任務給我們結算下,等下我再來找你。」
理查德:「…………」
從未見過如此囂張的星神侍!
到底是誰找誰啊?!
然而理查德發現,此時的杜蘇拉,有點不樣……
當然他沒來得及說,杜蘇拉扔下話,便轉頭出去。
她剛轉身,眼前突然一黑,就和貧血人群久蹲起身的感覺樣,陣天旋地轉,杜蘇拉就要砸向地板……
理查德默默收起了即將施術完成的漂浮術。
因為一道白色身影,陡然出現,堪堪接住暈倒的少女。
穩穩地。
第65章
杜蘇拉在暈倒之前, 也不知道自己要暈倒。
那陣暈莫名其妙,且來勢洶洶。
如果能提前預知自己要暈倒,杜蘇拉也想走到沙發再暈。
但一切都來不及了, 這就和在公車上被顛吐了的人,沒一個能堅持跑到垃圾桶旁一樣的。
臨暈前她還看了一眼堅固的地面。
杜蘇拉只能在心裡雙手合十, 默默祈禱。
——不要摔到鼻子不要摔到鼻子,千萬不要摔到鼻子因為鼻子很脆弱會斷, 那樣很痛的!
也許是太在意鼻子的緣故, 即便眼前什麼也沒看到, 杜蘇拉竟然嗅到了一絲清冷味道, 雪松混雜著檸檬草的香味, 也不是多高級, 就……很好聞。
很熟悉。
很安心……
身體穩穩地扎入到一個溫暖的懷抱中。
杜蘇拉徹底放心了, 暈得很放心。
這不比地板好上一萬倍?
她雖然來不及抬頭看來人,但在失去意識前, 她想到:原來神明的懷抱, 和手一樣, 也是溫暖的啊。
銀發男人來得剛剛好,不早一分,不晚一分。
他悄然無聲來到杜蘇拉的身邊, 並在她暈倒的瞬間, 穩穩地接住了她。
少女正好倒在他懷裡。
又或者是他正好以身體支撐起她。
他低頭,看不到杜蘇拉的臉, 只能看到杜蘇拉的黑色長發。
由於靠得極近,她的少部分黑發和他的銀發糾纏到了一起。
這對於月神來說,倒是個新奇的視角。
他的動作也停滯了片刻,旋即將少女打橫抱起。
轉身。
門口還沒來得及撤退的吃瓜群眾:=口=
梅麗爾哈欠都不打了, 因為下巴僵在張開的角度,遲遲沒辦法閉合。
吉特眨巴眨眼眼,問:「月神,是真的月神吧?」
虔誠教徒琳達最為激動,月神手上的杜蘇拉她都給直接無視了。
琳達把手往裙子上蹭了好幾下,她激動且不掩興奮地跑到月神跟前。
「我、我能摸摸您嗎!我我我第一次見到活的神……」
然後琳達就被吉特揪著衣領帶跑了。
這時梅麗爾看著在月神懷中安穩昏迷著的杜蘇拉,她挑眉,不禁吹了個口哨。
牛逼啊!
然後梅麗爾也被吉特給揪著衣領帶跑了。
一邊跑吉特還特別不好意思地說:「對不住,神明大人我向您懺悔,真是對不起!她們都腦子有點……您懂的。」
至於說鬼塚。
鬼塚他雙腿打顫,立刻把自己傳送到了個杳無人煙鳥不生蛋的荒野。
原因無他,他想起了大約一個多月前,杜蘇拉的第一次任務,他對她動手動腳的。
鬼塚雙眼無神,望向藍天。
我是誰?我在哪?我還有的救嗎???
閑雜人等自動清退。
理查德倒是穩坐辦公桌前,不動如山。
那倒也是。
他的辦公室他憑什麼走人?除非神來替他辦公。
理查德不但不走,他還好意思開口問道:「月神大人,您和教會的這位一星神侍,是什麼關系?據我所知,這不是您第一次來了吧?」
月神表情沒有任何變化。
他連頭都不轉的,只是回答道:「她是我學生。」
理查德:「杜蘇拉神侍也是這麼回答我的。只是……」
「……」
「你們的答案太統一,倒像是對口供對出來的。」理查德試探地問道。
「…………」
然而理查德本來就不期待月神回答出個所以然來,只是看到他腳步頓了頓,不知是受到衝擊還是心中有惑,這已足夠讓老謀深算的理查德,露出個意味深長的微笑。
「學生啊……」
從神明口中聽到這樣的回答,倒是人味十足了。
只是神明本人,並未意識到。
……
月神將杜蘇拉送回房間,他召喚出無臉女僕替她簡單洗漱,並換了件質地柔軟的睡衣。
杜蘇拉躺在床上,睡得很安詳。
她暈倒的突然,倒也沒啥其他症狀,只是昏睡不醒。
今天天陰,也沒有開燈,於是整個房間都陰沉沉的。
正是在這樣光線不足的情況下,月神發現,杜蘇拉的身體,竟然在隱隱發光。
如同她帶來的月光石一般,持續散發出一股淡淡的、柔和的、不斷變換的白光。
月神坐在床邊的椅子上。
他皺眉。
如果沒有感知錯誤的話……
月神改為坐到她的床邊,然後握住杜蘇拉的手。
純淨的氣息鋪面而來,順著她的手,如同溫泉般的涓涓暖流,一絲又一絲地湧入他的身體裡。
積聚在身體裡的詛咒,隨著暖流的湧入,逐漸松動、消失。
月神覺得舒服極了。
身體變得輕盈,身上深灰的咒印,顏色也在慢慢變淡。
如此一來,月神更是可以肯定,現在杜蘇拉的身體,就像是一塊天然大型的月光石。
由於她擁有神力,她身上類似月光石的純淨氣息,比單獨的月光石更好吸收。
月神不知道杜蘇拉經歷了什麼,只是如果是這種變化的話……
他的思緒被不斷湧入的純淨氣息打算。
月神靜下心來,先專心處理身上殘存的咒印。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最後一塊咒印,也淡化得看不見,然後完全消失。
月神已恢復到全盛的狀態。
他睜開眼,正欲放下杜蘇拉的手,低頭——
黑發少女眨巴眨巴眼,看著他,不知道已經醒來了多久。
月神:「……」
杜蘇拉:「……」
月神輕咳一聲,握拳掩嘴,手恰好松開了。
他說道:「你醒來怎麼不吱一聲。」
「吱。」杜蘇拉說道,「暗號換成嘟、啦、嚕也行,老師,你看哪個好點?」
「……」
我看哪個都不好。
月神又咳了一下,「你暈倒是因為……」
杜蘇拉接著說:「我看你吸我吸得起勁,沒好意思打斷你。」
「…………」
月神徹底沒聲了。
他不但沒聲了,還站起來,走到窗邊。
然而毫不害臊·杜蘇拉,坐起來,扒拉出她帶回的月光石,問道:「月光石,我如約帶回來了。」
「我已經用完了。」月神說著,轉過頭來,看向雖然不再發光,但持續散發出月光石氣息的杜蘇拉,「你知道麼?你現在的身體,幾乎等同於一個巨型月光石。你在昂德沃特干了什麼?」
難怪他剛才吸得起勁,原來這就和用貓薄荷水洗手差不多的道理。
杜蘇拉漫不經心地回道:「沒干啥啊,就是在充滿月光石的地窟裡,睡了一覺。」
「你暈倒恐怕也是因為,身體承受不了如此巨大的能量。」月神這下可以肯定了。
「也就是……吃撐了?」
月神:「……你也可以這麼理解。」
旋即他又說道:「如果是這種情況的話,你可以學習……算了,我過幾天再來找你。」
月神滿腦子盤算著如何教導零基礎學生學習更高階技能,消失在了房間裡。
畢竟某些人人盡可師,不抓緊點時間的話,遲早被某些禿頭趁虛而入。
而杜蘇拉,只覺得莫名其妙。
不知道某些神為什麼來的這麼急,又走得這麼急。
她看看月神消失的窗口,又看看自己的手,再看看月光石。
她噘著嘴,盯著手。
杜蘇拉終於還是沒忍住,湊到鼻尖嗅了嗅。
——滿是雪松夾雜著檸檬草的味道。
……
月神走後,「消化不良」的杜蘇拉,又迷迷糊糊睡過去。
她一共睡了三天,才去理查德的辦公室領任務獎勵。
雖然這次的任務很秘密,是理查德神官親自頒布給她的,可領獎勵的過程可不秘密,這要走教會標准流程。
於是杜蘇拉去了皮埃爾的辦公室。
他是專門負責分發任務,兌換獎勵等相關事務的神官。
皮埃爾神官笑眯眯地看著杜蘇拉,說:「恭喜你,又可以升星了。」
杜蘇拉立刻警覺:「不是吧,又要考試?又要聽課?」
皮埃爾:「……那不升了?」
「不不不,升還是要升的,一年不到升二星,多拉風啊,這裝逼機會即便是要考試,我也不能錯過。」
皮埃爾:「…………」
難怪在杜蘇拉來之前,理查德讓他准備點救心丸,現在他終於明白意思了。
不光杜蘇拉,小隊裡其他人都升了一顆星,包括鬼塚。
因為小隊在完美完成原本任務的基礎上,還帶回了通緝犯凱瑟琳公主,考慮到小隊隊員以前完成的任務,和他們綜合貢獻的功績,均十分出色,於是都做升星處理。
剩下的獎勵,金錢、藥品、稀有材料等等,每個人都分到不少。
月神身為人神,錢……自然是沒錢的。
也沒聽說過當神有工資可拿。
但稀有材料月神有不少。
於是在他的培養下,杜蘇拉的眼光奇挑無比,拿生命之水當普通藥水喝的,全教會也就見過她一個,堪稱神侍裡有名的敗家子。
教會發的獎勵,在其他二星神侍眼中,那是絕好的材料,不管是用來加固武器、修復自身還是煉制藥水,這些都棒極了。
在杜蘇拉眼中……
呵,窮酸教會盡給一堆垃圾。
她還記著上次「犧牲」連個撫恤金都不給發呢。
於是當著皮埃爾神侍的面,杜蘇拉以超級嫌棄的表情,把它們統統兌換成了錢。
皮埃爾:「…………」
救、救心丸!快!!!
杜蘇拉這邊氣完皮埃爾,轉頭就去找琳達問問二星考試的事。
她前腳剛出來,後腳就看到一個好久沒見的熟悉身影,前來兌換獎勵。
竟然是——艾拉?
等等,等等!
能兌換獎勵,代表完成了任務。
而沒有神力,可以做任務嗎?
當然是不能的吧?
所以……艾拉擁有神力了?!
杜蘇拉:「?」
我村裡,終於通網了?
第66章
灰姑娘艾拉和威廉王子的世紀婚禮雖然無期限地延遲, 同時王子被國王關了禁閉,艾拉在絕望後,再次思考逆風翻盤的可能性。
她距離最後的童話結局, 只有一步之遙。
太近了,死在這裡她不甘心。
所以……肯定還有辦法的。
艾拉意識到, 婚禮延遲,並不等同於取消。
國王這麼下達命令, 也給她留有一絲希望。
也就是說, 在威廉王子關禁閉的這段時間裡, 她好好表現, 還是有挽回聲譽的可能性的, 畢竟票數作假事件後, 也有不少人懷疑她只是王室鬥爭的犧牲品。
或許人的運氣背到一定程度, 真的有時來運轉一說。
艾拉心心念念的仙女教母,回到了王城, 還主動聯系了艾拉, 她說她在南邊度假的時候, 看報紙發現艾拉遇到了一些困難,特地回來看看有沒有需要她幫忙的位置。
其實不論是仙女教母,還是女巫, 都是沒有參加神侍資格考試, 但又擁有神力,能使用異能的人。
不是每個擁有神力的人, 都會去參加神侍資格考試,畢竟比起名聲,有些人還是更向往自由。
而區分仙女和女巫,無非就是他們在民間的口碑了。
有些人自私自利, 甚至濫用力量為非作歹,這些人會被稱為巫師或者女巫;有些人樂善好施,做了不少好事,大家對他們抱有好感,社會評價高,這些人就會被稱為仙女。
說白了,這是個口頭上簡單區分好人壞人的稱謂罷了。
十年前的仙女教母看上去是個年約三十的大胸棕發美女,現在她的模樣一如十年前一樣,歲月沒有在她臉上留下任何痕跡。
所以當她甫一出現,艾拉立刻認了出來。
她飛撲進仙女教母海倫娜的懷裡,並委屈得大哭起來。
艾拉原本以為海倫娜會像以前一樣安慰她,沒想到海倫娜躲開了。
艾拉疑惑抬頭。
仙女教母依舊笑得很溫柔,她問道:「我的孩子,你有什麼需要我幫助的地方嗎?」
這一問,又打消了艾拉心頭的疑惑。
仙女教母還是和以前一樣,萬能,對她大方且友善。
於是艾拉許下心願。
她希望仙女教母修復好她身上的祝福,同時她還希望……擁有神力。
祝福本來就是海倫娜曾經賜予她的東西,修復起來很簡單,海倫娜只動了下魔杖,便完成了法術。
至於說神力……
海倫娜表示:「我的孩子,你本來就擁有神力啊,你天生便自帶微弱的神力,不然你以為,你能和動物溝通交流的能力,是從哪裡來的?」
艾拉震驚的同時,心裡美滋滋的。
她更加堅定了自己是天選之子、故事主角的想法,現在的背運,也只是暫時的。
「我可以教導你如何提升神力,運用自己的力量,等你學好基礎,就可以開始學習魔法等應用技能了。」
艾拉盤算了一下威廉王子關禁閉的時間,她必須得在他解除禁閉之前,在教會干出點成績來。
經過上次投票的事,艾拉也明白了威廉想把手伸進教會的意圖,她只有展現自己的能力,才能穩住王妃的位置。
於是艾拉問道:「那,大概需要多長時間呢?」
海倫娜:「快的話,基礎兩三個月就能學好了吧。至於說魔法等應用技能,這個……不好說。」
光最簡單的基礎,就要兩三個月,這太慢了。
尤其是在正式學過幾天後,艾拉越發覺得,學習神力實在辛苦,還很難出成效。她學了這麼些天,也就能弄出個火苗點個煙鬥,還不如用火柴方便呢!
學習的效率太低了,實在趕不上她的計劃。
她又心生一計。
她向海倫娜提議道:「親愛的教母,我實在想讓威廉看到我的變化。我有個不情之請……神力您繼續教導我,可在我完全掌握之前,我接下的任務,您可以輔助我完成嗎?」
海倫娜想了想,還是答應了下來。
說是輔助完成,其實是讓海倫娜以侍女的名義,待在艾拉身邊,但凡需要用到魔法的位置,都是海倫娜代為完成的。
一個多月過去了,艾拉確實也學會了一些東西。
一點點派不上大用場的魔法,一點點治愈之術。
可她身上有祝福,身邊還有海倫娜,她挑了一些幫扶村民、義賣等需要展現親和力,神力要求較少的任務去做。
任務過程中,她親切地為村民治療傷口,關心關愛他們,至於退治魔獸加祝福等事,全由海倫娜來完成,海倫娜也盡心盡力,不露一絲馬腳,幫艾拉完成了。
這些時日裡,艾拉的任務完成得很出色。
親民又厲害的平民王妃人設,立了起來。
只不過一個月時間,艾拉的口碑已經回了春,就連關禁閉的威廉王子,還有國王,都聽到了風聲。
距離上次投票事件,也過去了好久,國王的那陣氣,早就消了。
威廉表現良好,艾拉口碑回轉,似給王室帶來不少正面影響,國王想了想,覺得之前兩人只是有些急功近利,現在終於悔過,於是國王又把婚禮提上日程了。
之前沒准備完的東西,繼續開始准備,這次的婚禮,定在一個月後。
艾拉得知消息,激動得快暈過去。
她熱烈地擁抱了海倫娜,海倫娜卻問她:「從之前的事情來看,威廉對你並不算好,你確定這是你想要的嗎?」
艾拉直視海倫娜的眼。
可從仙女教母完美的微笑中,她看不出她的真實想法。
她心裡隱隱有不安,可想到穿越前,想到上一世。
艾拉堅定地說:「這就是我想要的。」
而她心裡想的是:這就是她開啟人生新篇章的第一步,她一定要達成。威廉?也只是她的踏腳石而已。
……
杜蘇拉在教會總部碰見艾拉,她震驚極了。
畢竟她是真·剛通網。
年末的祭祀活動後,杜蘇拉在教會總部裡蹲了好久,活動範圍也僅限理查德辦公室那一塊。
開玩笑,也只有杜蘇拉這不長心眼的,才好意思天天在理查德神官的面前晃。
理查德神官是誰?
五星神官!絕對強者!
其他小嘍啰神侍都是繞著道走的好吧。
那之後,杜蘇拉便馬不停蹄地先是幫助了艾瑞,又是完成了青蛙王子蘭斯的任務。
回來,她這才跟上了時代的潮流。
自從猜到艾拉身上可能存在某種buff之後,杜蘇拉是有些忌憚她的。
尤其她還天天找事。
杜蘇拉學習神力參加了考試以後,又滿世界跑,做了幾個任務,在她見識到更寬廣的世界後,心思早就不在布洛克利鎮上那點雞毛蒜皮的小事上了。
艾拉嫁沒嫁威廉王子?
關她杜蘇拉什麼事。
她只想變得更高更快更強,……更富!
但艾拉儼然把她當成了假想敵。
時不時甩個鍋,陷個害。
……說真的,宮鬥,本宮尊的lay了。
於是杜蘇拉一個閃身,躲到牆角後面,心中默念:你看不到我,你看不到我,我說你看不到我你一定看不到我!
不知神明是在睡覺,還是在拉屎。
「這不是姐姐嗎?」艾拉從走道那邊轉過來,雙手背在身後,微微傾身,向杜蘇拉笑得親切陽光。
而杜蘇拉:「…………」
F*ck神明,真沒用!
港真,金發美少女笑容陽光,魅力四射,尤其她喜愛穿白裙子,更加凸顯她純潔天真的氣質。
走道上不少人扭頭看過來。
正午陽光正好,一位少女清純陽光,一位少女沉靜優雅,這畫面令人賞心悅目極了。
「別這幅表情啊姐姐,之前的事是我不成熟,我向你道歉,畢竟姐姐你現在太優秀了。」艾拉說道,「現在我也和你站在一條起跑線上啦,我會用實力超過你的。」
金發少女如此宣誓著,認真的樣子很可愛,讓人不禁想為她加油。
果然有路過的神侍說道:「加油呀艾拉神侍。」
「你一定可以的!」
「這幾次任務都完成的很棒呀!繼續加油!」
而「一定可以被超過的」繼姐:「…………」
杜蘇拉感覺自己被強行架上去了。
艾拉一邊給她戴高帽子,一邊給自己立人設,她還不能說句不好的,這樣顯得她很心胸狹隘見不得繼妹好的樣子……
一個啞巴虧,就這麼強行塞到了她嘴裡。
杜蘇拉如何肯吃這個虧。
上次讓她這麼吃虧的人……
哦,還沒出生。
杜蘇拉也微笑,笑得也很真誠。
演嘛,誰不會?我可是賞析奧斯卡電影而成長起來的新時代好青年!
她拍拍艾拉的肩膀,一副寬容前輩口吻說道:「加油,你一定可以,好好干!」
艾拉:「姐姐肯鼓勵我,真是太好了!」
艾拉很是欣喜,雙手捧臉,快感動哭了。
杜蘇拉·前輩·牛逼哄哄繼續拍艾拉的肩,只是她話鋒一轉:「不過就是兩三個月內升兩顆星,有啥難的啊?哦對不起,我忘記你已經是三星了。」
這個「吉祥物」三星,是艾拉心裡永遠的痛。
果然她的笑有些掛不住。
杜蘇拉繼續說道:「那就打個折吧,兩三個月裡升四星,我等著你超越我!加油,你一定可以!」
果然,在場等候領獎勵的三星們,都看了過來。
三星卡四星的,不要太多,畢竟四星以上,就是神官而不是神侍了。
他們看向艾拉的視線均帶著審視和不屑。
艾拉苦笑著解釋,「我不是這個意思……」
「誒,那你是什麼意思?你說『用實力超過我』,不做到這種程度怎麼行?」杜蘇拉一臉無辜,歪頭,「還是說你只是口嗨隨便說說?」
來啊,引戰啊!當誰不會呢!
我可以用拳頭讓他們閉嘴,你可以嗎?
第67章
「杜蘇拉, 你也不要太囂張好不好?」
「是啊是啊,你這走了狗屎運的家伙!」
「囂張P咧,低星升起來本來就快啊, 只要稍——微——有點實力,就能做到啊。」
其中幾位三星神侍酸中帶著不爽說道。
因為平心而論, 即便低星升起來快,那也是以年為單位的, 杜蘇拉這速度, 無疑是教會升遷歷史中創造紀錄般的快。
杜蘇拉朝他們做個鬼臉, 「這麼容易那你們當年怎麼不升快點, 哈哈哈哈不服來戰啊!」
幾位瞬間不出聲了。
雖然杜蘇拉目前只有二星, 但她從荊棘森林裡一個人活著出來的事跡, 已經傳遍了整個教會, 是個人都明白,杜蘇拉的實力, 絕對不容小覷。
不如說剛才他們出聲, 也只是看不爽杜蘇拉的態度。
真要打起來, 不少人還是得多掂量掂量的,如果不能完勝,費時費力受傷, 還落個三星欺負二星的名頭, 得不償失。
杜蘇拉又看向艾拉,說道:「這些前輩也說了, 我也就那麼回事,你想超過就超過唄,比我厲害的人多的是,犯不著特地和我說一聲。」
她如此坦蕩的態度, 倒一時間顯得艾拉格外小家子氣。
可艾拉已經被自己的話架住,她不得不說:「你是我姐姐,所以……」
「不不不。」杜蘇拉立刻打斷了她。
黑發少女本來吊兒郎當的神情,也變得嚴肅了起來。
「早在一開始試水晶鞋的時候,威廉王子想盡辦法想要殺了我、安娜塔莎,還有媽媽,為的是給你出頭,而你在一旁無動於衷的時候,我們的繼姐妹關系,就破裂了。」
「我可以理解你想報復我們的想法,以前不管因為什麼原因,我們待你不咋的是事實,但你不能一邊報復,一邊還要說我們是姐妹。事實上我們之間也確實一點血緣關系都沒有。」
杜蘇拉直視著艾拉的眼,看著這樣一張純潔無辜的臉,卻不知她內裡到底藏著什麼心思,杜蘇拉冷笑了一下。
「我不管你有什麼計劃,不要帶上我。我不恨你,也喜歡不起來你,所以你過好你的人生,不要來招惹我和我的家人、朋友,我們彼此之間井水不犯河水,你的,明白,OK?」
艾拉的笑容,實在維持得艱難。
因為杜蘇拉不管不顧,把一切扯開,說得太過直白,沒給她一點緩衝的余地。
她聲音裡透著干澀,「我不是那個意思……」
只聽,轟地一聲。
艾拉身後的石牆,竟然被割成兩半。
艾拉回頭,她大吃一驚,再扭頭回來看,杜蘇拉握著一把巨型鐮刀站在原地,她眼神冰冷,宛如一位收割靈魂的死神。
艾拉這才驚覺,她連杜蘇拉如何出手的,都沒能看清。
杜蘇拉平靜地說道:「希望這下你明白了。」
艾拉咽了口唾沫。
她呆呆地看著杜蘇拉。
她很確定,眼前的人,絕不是以前的那位繼姐了。
其實實力天差地別。
艾拉呆滯地點了點頭,一刻也不敢多待,趕緊離開了。
杜蘇拉收了鐮刀,她很滿意。
我的,果然,牛逼子!
就在這時,皮埃爾神侍抄著雙刀,從辦公室裡衝出來。
皮埃爾怒吼:「誰讓你砍牆的?!給我!!!賠錢!!!小兔崽子滾回來!!!」
「我沒錢,你找理查德!!!」杜蘇拉收了鐮刀趕緊跑。
杜蘇拉的話,著實嚇到艾拉了。
級別不一樣。
她那點能力和小心思,在絕對實力之下,真是一點都不夠看的。
艾拉從教會總部裡出來,身體還是忍不住地發抖。
兩位侍女戴安和雅安都看到了,可她們沒有做聲。
唯獨海倫娜問道:「我的孩子,你怎麼了?剛才發生了什麼事嗎?」
艾拉把剛才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了海倫娜。
在沒有王室庇護的日子,海倫娜幫她解決了不少麻煩,又幫她重獲好名聲,就連婚約也回來了,艾拉現在最信任的人,便是海倫娜。
海倫娜聽完,沉吟片刻。
杜蘇拉,她的那雙眼睛,如果她沒猜錯的話,其來源,應該不來自莫妮卡·查明,也就是艾拉的繼母,杜蘇拉的母親。
如果是她的話……
海倫娜說道:「她的實力縱使強悍,可你手邊可供使用的『武器』,也不少。我會在你身邊幫助你的,一直到你完成你的心願。」
聽海倫娜如此說到,艾拉頓時信心倍增。
仙女教母的實力,她可是親眼見過,而且她對她,有求必應,艾拉覺得她是這個世界上,對她最好的人了。在仙女教母的幫襯,和祝福的加持下,艾拉不覺得有什麼事是做不成的。
這一次,一定不會再出什麼紕漏了。
……
然而杜蘇拉,裝逼砍壞了一面牆後,跑又跑不過寶刀未老的皮埃爾神侍,於是她被提溜著後頸,拖去了理查德神官的辦公室,皮埃爾神侍要找他討個公道。
是的,主理整個教會的偉大五星神官,每天還要承擔起管理問題兒童的職責。
偏偏只有神官大人自己心裡清楚,他都快管不住了,麻煩去叫某位神明去管好嗎?
於是,杜蘇拉在兩位老頭子的武力脅迫下,不得已,交了罰款。
她交得心不甘情不願,一邊交還要一邊逼逼教會摳門吝嗇。
理查德說道:「你不吝嗇?你不吝嗇你快點交罰款啊。」
杜蘇拉理直氣壯地回懟:「我是教會培養的人才,我這都是和教會學的。」
理查德:「……」
我不氣,我可以。
為這麼個小兔崽子氣掉所剩不多的頭發,實屬不劃算。
如此一想,理查德神官就想開了。
於是他很快注意到另一個問題上來。
三四天前,杜蘇拉就已經帶著凱瑟琳公主的屍體,從昂德沃特王國回來。
他們並未受什麼重傷,哪怕是修整,一天也夠了。
杜蘇拉的隊友們,也基本都在一天後兌換了任務獎勵,除了鬼塚遲遲不見人影。
杜蘇拉怎麼耽擱了三四天,才來兌換?
而且她還一直待在教會總部裡沒有出去。
待在教會總部還沒鬧得總部雞飛狗跳……那只有一個可能。
等於說這幾天,杜蘇拉一直在睡覺。
理查德聯想到上次見杜蘇拉,她剛從昂德沃特王國回來時候的樣子,確實有些異處,讓理查德很在意。
不過當時小隊五人攜帶的月光石太多了,他無法確定。
這會理查德閉上眼睛,再次感知——
果然麼。
理查德看向杜蘇拉,不知道她算是運氣好,還是天生就是這塊料。
竟然吸收了月光石的能量……也不知道她去昂德沃特到底干了些什麼。
理查德問道:「你知道你身上吸收了大量月光石的能量嗎?」
杜蘇拉摸摸腦袋:「我聽說了啊,我還聽說能量太多,我吃撐了,所以這幾天我一直在房間裡睡覺、消化。」
理查德:「……」
吃撐……就連理查德都嫉妒了,把月光石的能量吃到撐,這小兔崽子知道這是多麼奢侈的一件事麼?
縱使當神官這麼多年,理查德還是平衡了一下心態,說道:「你資質特殊,原來我認為在三星之前,你專心磨煉體術,學會使用眼睛是正途。但既然你身上多出這麼多能量,就這麼掛在身上到處跑,沒有保護自己的能力的話,反而容易落入不法之人的手中。」
「技能,你想學吧?」理查德問道。
「就是像琳達那樣的魔法?」杜蘇拉睜大了眼。
「那只是其中一種。說白了,這些都是神力轉化的應用技能,產生什麼樣的技能,形成哪種戰鬥方式,你個人的意願是一方面,還要看你神力天生所帶的性質。」
理查德接著說道:「而你吸收的大量月光石的氣息,已經和你的神力融合在一起,你自己本身,就像個可再生的月光石一樣,是個天然的能量場。如果還只是把神力注入到四肢,強化自己的身體,進而增強自己的體術的話,那就太浪費了。」
「而且弄不好的話,過多的能量,還會讓你目前的身體無法承受。」
「那、那……那快教我啊!別墨跡!」杜蘇拉顯得很興奮。
理查德:「……」
理查德摘下一片盆栽的樹葉,說道:「先來測測你的屬性。」
「把你的神力注入進去。如果它變綠了,那你就是聖光系的;如果枯萎了,你就是黑暗系的;生長了是土系,打轉是風系,冒水是水系,析出金屬是金系,燃燒了是火系……」
「當然,不屬於你系別的技能,你也可以學習,只是學起來格外費勁,且效果不明顯。」
理查德期待地看著杜蘇拉:「快測測吧。」
就在這時,一道身影忽然出現在杜蘇拉的身邊,帶著她熟悉的雪松味道。
那人修長的手,拍在桌上,摁住了那片樹葉。
銀絲在眼前劃過。
杜蘇拉抬頭,果然是月神。
月神看著理查德,視線冷冰冰的。
雖然他沒說話,但理查德認為他在說:你越線了,我的學生,我來教。
第68章
明明是月神和理查德對峙的時候, 應該讀一讀空氣,可杜蘇拉實在太好奇自己屬於哪個系別的了。
正巧那片葉子露了個小尾巴出來,於是杜蘇拉湊過去一頓扒拉。
好不容易, 她把那片葉子抽了出來。
葉子全須全尾。
再抬頭,杜蘇拉發現月神正盯著自己。
依舊是冷冰冰的視線。
杜蘇拉眨眨眼。
她沒管。
她哪裡管得過來啊, 再說,月神冷冰冰的才是常態, 熱乎乎的她才要指著對方鼻子罵道:「你誰?假貨!把我老師還來!」
於是即便頂著月神冰冷的視線, 杜蘇拉的屏蔽功能強大, 依舊淡定地給葉子注入神力。
葉子變得更綠了。
——聖光系。
這倒是在理查德神官的意料之中。
畢竟吸收了月光石的大量能量, 月光石的能量最接近聖光系, 杜蘇拉神力的性質遭到了改變, 也是理所應當的。
聖光系並不常見。
而教會裡聖光系最具代表性的人物, 就是理查德神官。
理查德神官老神在在,挑眉。
他這表情好似在說:我教才最合適吧?
可緊接著, 綠葉它, 枯萎了。
枯萎代表著黑暗系。
也就是說, 杜蘇拉同時擁有兩系的性質,而且他們還是相對的?
這、這就很奇葩了……
理查德當神官這麼多年,雖然數量很少, 但他不是沒見過雙系的神侍。
有人同時擁有金、土的性質, 有人同時擁有風、火的性質,大多相輔相成。
而杜蘇拉這種完全相悖的……
稀有!
實在是稀有!
……而且很奇葩。
這樣的性質, 理查德並不知道該怎麼辦,他仔細想,或許他能在古籍上找到類似案例的記載,只是目前的話, 理查德是束手無策的。
月神其實也驚異於杜蘇拉的屬性。
只是他跨越了人與神的那條線,再看很多事物,即便沒有經歷過,也能大致理解其本質。
乍一看是相克的能量,或許也存在相生的可能,如此一來,就是輪回,就是源源不竭。
如果不考慮太過久遠的未來,拆開來看,這也只是代表,杜蘇拉既能使事物毀滅,又能使事物再生而已。
並沒有什麼可矛盾的。
於是月神那如冰山一般不可撼動的表情,終究還是一點變動也沒有。
他的那態度,強硬堅決。
理查德不得不做個請的動作,「月神願意親自教導教會的神侍,那也是教會的無上榮光。」
月神又看向「人盡可師」的杜蘇拉。
那視線,妥妥的在問「還是我當老師比較好吧」。
然而,杜蘇拉在得知自己可以學習新技能時,還是兩個屬性的,她就歡快得像個出去遛彎的小金毛一樣,滿臉滿眼寫著「快溜我」,哦不是,「快教我」!她對於誰教,怎麼教一點都不講究。
月神:「……」
果然是人盡可師的學生。
即便如此,月神還是帶走了杜蘇拉。
他還是把杜蘇拉帶回了她的房間裡,因為對於神力性質的訓練,最開始需要得最多的是感受和悟性,而不是打鬥。
所以她也並不需要那麼大的空間,相反,在她熟悉且有安全感的位置更好。
雖然她擁有兩個性質,但一開始的訓練,還是需要分開,合在一起使用那也要很久以後了。
所以一開始讓理查德來教,也沒什麼不妥的。
只是月神心裡清楚,他有一口氣。
莫名地,咽不下去,又吐不出來。
就好像得到一種稀有的材料,要將它制成神兵利器,他也不放心交給其他匠人冶煉一樣。
……嗯,對,這感覺就很類似。
月神順手把理查德那裡的盆栽給順過來了。
他對杜蘇拉說道:「你這周的任務,就是將這顆盆栽帶在身邊,用神力去滋養它澆灌它,讓它茁壯成長,切記不能用黑暗性質的神力,不可讓它枯萎。」
杜蘇拉:「要是枯萎了呢?」
她眨巴眨眼,很好奇月神的處理辦法。
「那你就想辦法讓它活過來。」月神,一個學基礎至少在一百多年前的老神,如此理所當然地說道。
杜蘇拉:「…………」
雖然她沒有說出口,但她這表情,妥妥地寫著不滿。
如果要加個形容詞,那絕壁是:我十分、非常、特別不滿。
就這?
就這???
這教了和沒教有什麼區別。
這跟高數課上,老師扔下一本練習冊讓學生自己去悟,有什麼差別?
見她這表情,月神也有些來氣了。
區區一個基礎都沒學全的神侍,還會給臉色了?
只有試了,自己動過腦子並實踐了,才能知道自己問題在哪啊。
月神看來,杜蘇拉多少有些眼高手低。
於是他雙手抱臂,面無表情地問杜蘇拉:「你想讓理查德教你?」
想一想理查德神官上次教導她如何使用眼睛的細致,杜蘇拉以拳擊掌,「對哦!有什麼問題我可以問理查德神官啊,他老人家也是聖光系的,四舍五入我和他算半個同門啊!」
月神:「…………」
月神現在的臉色,堪比被西伯利亞寒流吹過的凍土。
饒是杜蘇拉,也不至於如此不會看臉色。
但她覺得月神這臉色,給得有點莫名其妙。
她不禁為自己辯解道:「向厲害的人請教問題,好像……沒什麼不對吧?」
月神不說話。
杜蘇拉繼續說道:「而且你不也教了好幾個徒弟嗎,我什麼事都問你,那你當神明的,不忙暈了嗎?」
月神皺眉。
他那張滿分一百的容顏,即便皺眉,也是畫像級別的好看。
月神困惑都困惑得很有品。
眉心間的褶皺,好似多一分、少一絲,都不對勁。
他問道:「好幾個徒弟?」
杜蘇拉一臉「你別騙我啦」的表情。
她說:「貝洛是這麼說的啊。想想也是,要不然你以前的月光石是怎麼拿到手的。不過話說回來……你的徒弟們都好忠心哦,其中一個是不是還被凱瑟琳給殺了?」
凱瑟琳公主之所以被教會通緝,是因為她殺了一位神侍。
據杜蘇拉後來了解,這位神侍也是為了幫月神取月光石,才去的昂德沃特王國。
結合一下貝洛的話,這位估計也是月神徒弟了。
月神並不清楚貝洛是誰。
但貝洛要是在面前,恐怕腦袋已經和身體分了家。
杜蘇拉無所謂地說道:「先富帶後富,先強帶後強嘛,強者多勞,像月神你這麼強的,就應該多帶幾個學生,造福社會,這是人之常情,不然這不白白浪費資源嘛,我一點都不介意的。」
她說是這樣說,這些也是杜蘇拉前段時間,自己勸自己的話。
人嘛,總要擺正自己的位置。
不要總覺得自己是特別的,是宇宙中心,是劇本主角。
最後只會被現實狠狠打臉。
雖然當時貝洛的話,在杜蘇拉心裡,留下了極為深重的一筆。
可她已經自我開解了……
如此說著的時候,月神竟然使用了一個禁言咒,活生生讓杜蘇拉閉嘴了。
那雙金色的雙瞳,似乎從未染過人類的情緒,至多是厭煩,更多的時候,是無喜無悲,沒有感情的。
有些空洞,卻……代表著神明。
此刻這雙眼睛,相當認真。
月神說道:「你或許不止一個老師,但我,從成神之日起,就只教過一個學生。」
杜蘇拉:「……?」
月神:「神明沒有謊言。」
杜蘇拉:「???」
就在這時,杜蘇拉的房門被人一腳踹開。
「喂,杜蘇拉,有個小任務差個人,但報酬裡有我想要的材料,你陪我跑一趟?」
進來的人,正是米蘭達,也就是上次因為艾瑞的事,杜蘇拉被押上審判庭,來偷偷通風報信的那位。
她說完,才看到房間裡的銀發男人。
高大、俊美,還很風仙道骨的……銀發男人。
這長得,怎麼和月神這麼像呢?
但月神怎麼會站在杜蘇拉身邊呢?
這不就和鮮花,插在那啥上一樣麼???
眼前這一幕,太過魔幻了。
米蘭達不禁撓著腦袋,關門出去了。
她再開了一遍門。
這次進去,只有杜蘇拉一個人,捧著個盆栽,笑得跟個傻逼似的。
米蘭達接著撓頭,「我剛才,幻視了,你說我是不是累狠了?這任務我要不要接?」
杜蘇拉:「啥任務啊?」
米蘭達:「退治魔獸。」
杜蘇拉豪邁地拍米蘭達肩膀,「這不閉著眼睛就能做麼!接,有啥好不接的。」
米蘭達瞅了瞅杜蘇拉,又瞅了瞅她寶貝地抱著的盆栽。
她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然後米蘭達想起來了。
「這盆栽……不是理查德神官辦公室裡的麼?」
正當杜蘇拉要說是的時候,米蘭達繼續問道:「你這麼寶貝,咋的?你不會暗戀禿頭吧?」
杜蘇拉:「???」
緊接著,米蘭達啊啊叫著,化成了天邊的一道流星。
當然,即便杜蘇拉把米蘭達揍個半死,也不影響她們一起接任務。
只是出發當日,米蘭達再次化為天邊一顆流星。
此次任務一共三名神侍。
同行之人,還有一位。
好巧不巧,這人是艾拉·查明,昨天她剛放話讓艾拉遠離她的人。
第69章
昨天杜蘇拉當著艾拉的面, 砍了一道牆的事,雖然不至於整個教會的人都知道,但作為和杜蘇拉來往較為親近的米蘭達來說, 她不可能不知道杜蘇拉和艾拉之間的恩恩怨怨。
可從米蘭達的角度來看,能成為王妃誠然很牛逼很厲害, 可細數歷史平民王妃並不稀有,杜蘇拉在教會神侍圈子裡, 可是破歷史記錄的厲害。
所以米蘭達覺得, 杜蘇拉牛逼多了。
拿艾拉來比, 那是辱杜蘇拉了。
不過尷尬也是真的。
米蘭達捂著被暴揍的腦袋, 眼淚汪汪地在再三保證:「我真的不知情,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杜蘇拉冷笑:「我當然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但凡你是故意的, 你現在腦袋就在地上放著對你的身體眨眼睛了。」
米蘭達頓時覺得脖子一陣涼。
不怪她膽子小, 是杜蘇拉那大鐮刀太可怕了好不好?
昨天才放了狠話,她今天就又和艾拉見面了, 著實有些尷尬。
不過杜蘇拉認為, 只要她不尷尬, 尷尬得就一定是別人。
更何況,兩人都是神侍,總有見面的時候, 完全不碰面, 那才是真的刻意躲避。
她犯不著刻意躲艾拉,因為她也不怕事兒。
區區退治魔獸的簡單任務, 不需要多長時間,用小拇指都能完成,為了艾拉退掉任務支付違約金,那才得不償失。
如此想來, 杜蘇拉也想通了。
她還是坐上了前往西西裡村的火車。
艾拉畢竟是准·王室成員,火車不清一下車廂,來個單獨包場,怎麼能符合王室身份?
可她又走的是親和路線,清場不符合人設,於是艾拉是坐私人馬車去的,馬車寬敞舒適,除了慢點沒啥不好的,不過這也方便艾拉帶上她的侍女們。
杜蘇拉她們到的早,她們和領路的村長溝通了一下,先去附近森林探查情況。
據米蘭達了解,艾拉那點神力不夠用,至多能治療點外傷,所以退治魔獸中退治的部分,再來一百個艾拉也幫不上忙,她留在後方給村民們治療傷口,安撫下民眾情緒就夠了,其余米蘭達也不指望她干。
分工簡單明確,米蘭達直接開干。
她們去森林裡轉了一圈,又去西西裡村所有的農田探查了魔獸留下的腳印。
杜蘇拉缺乏經驗,可這方面,米蘭達卻是專家。
她在三星的階層已久,雖然不算三星裡厲害的,但各種各樣的任務,她都完成過不少。
這一圈溜完,米蘭達已經可以確定魔獸的屬別了。
怎麼追捕怎麼退治,米蘭達心裡也有了初步的計劃。
倒是整個過程中,米蘭達吃驚於杜蘇拉的無知。
「你看這爪印,很明顯屬於捷古勒一類的魔獸啊!這是它們的特征。」
杜蘇拉眉頭一皺,腦袋一歪,一臉無知,「捷……捷什麼勒?」
「捷古勒,這是一種常見魔獸。長了豹子身體獅子腦袋,腳上還有蛇的鱗片,爪只有三只。它們的爪尖用來強化武器是非常好的材料,鱗片也可做魔藥。」米蘭達不禁翻了個白眼,「我很懷疑你老師怎麼教你的,這雖然不是基礎,可但凡出過外勤的神侍,都知道吧?」
杜蘇拉瘋狂點頭:「對,我也懷疑我老師不行!」
偏偏他還不讓我拜師他人,甚至還親自出來阻攔,就……烏雞鲅魚。
同時杜蘇拉掏出自己的鐮刀,給米蘭達看。
「順便你看看,捷什麼勒的爪子,適合強化我的武器不?」
米蘭達看中的是任務完成後的獎勵材料,這根爪子她估計用不太上。
鐮刀都沒接過,米蘭達只是定睛一看。
哦,這隱藏在刀身下隱隱流動的五彩光芒!
這不就是頂級秘銀澆築過的絕頂武器麼?
米蘭達的白眼,直接翻上了天。
「……你這還強化個球。」
杜蘇拉:「……?那就是用不上的意思吧。」
米蘭達憤怒地向村子走去,「我暫時拒絕和你說話!」
都天花板了還惦記著這點材料,上天吧杜蘇拉!
雖然嫉妒使米蘭達面目醜陋,可醜陋了沒多久,這話癆便憋不住了。
她看向杜蘇拉懷中的盆栽。
再看……
盆栽貌似,比一開始茂盛了一丟丟。
最奇怪的是,她一路上都抱著這個盆栽。
補充,這是理查德神官的盆栽。
米蘭達:「你不用不好意思,我知道喜歡上年紀這麼大、又禿頂的老爺爺,讓你的自尊心很難接受……放開我放開我!那你抱著理查德神官的盆栽干嘛啊?」
杜蘇拉這才松開米蘭達的衣領。
她神秘兮兮地笑了,「讓它,開花!」
米蘭達:「……切還說你不暗戀……對不起,我錯了!!!」
兩人就這麼溜達,准確來說是一個在前跑,一個在後拿刀砍地,回西西裡村鎮裡,甫一進去,便在村口的廣場上看到了人群一層疊一層。
發生了什麼事這麼熱鬧?
米蘭達和杜蘇拉都很好奇。
她們湊近,雖然看不清,但村民們的討論,全進了兩人的耳朵。
「王妃真好看,也好親和啊!」
「我昨天切菜的傷口,她給治好了!哇,真神奇,神侍好厲害。」
「還給我們帶了這麼多東西,王妃大人一定破費了吧!」
米蘭達定睛一看。
——這不是教會讓發下來,驅魔獸的藥水麼?
敢情教會的東西,就成了某王妃用來刷好感的道具了?
這已經很讓米蘭達不爽了。
哪知道村民們接下來的話,更是令米蘭達火冒三丈。
有人說道:「王妃好是好,但我記得村長說,不是要來三個神侍麼?」
這話,被艾拉聽到了。
艾拉說到:「可能路上出了什麼意外吧?」
她這話,雖然乍一聽沒問題,可直接默認另兩位遲到。
村民們立刻抱怨道:「真不守時,我們可是付了委托金的。」
「是啊是啊,當然我們不是指責王妃您,您是很好很好的。」
「那兩人怎麼回事啊,都天黑了都沒到,我們可以要求退一天的錢麼?」
米蘭達快氣死了。
村民們沒見到她們,或許不知道,艾拉可是知道她們坐火車來的,絕不可能比坐馬車的她更慢。
她倒好,慢悠悠地來了,發點東西,把所有功勞占據了不說,還抹黑她們?
米蘭達是個暴脾氣,她當即就衝進人群裡說道:「我們早就到了,我們去田地和森林探查魔獸出沒的痕跡,忙了一下午飯都沒吃,村長可以給我們作證。」
米蘭達咄咄逼人地對艾拉說:「你明知道我們坐火車來,會比你快,怎麼好意思這麼說?而且這些都是教會的東西吧,你沒有自掏腰包,在這裡裝什麼好人?」
然而艾拉,最擅長的就是治理暴脾氣。
艾拉泫然欲泣,很是委屈地說道:「我來了沒看到你們,我以為……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不該那麼說的,米蘭達神侍,你不要生氣了,你發這麼大的火……我、我有點害怕。」
對於其他的事,她直接無視了,只字未提,反倒是拿米蘭達的脾氣做文章。
村民既中了艾拉的「祝福」,也被她泫然欲泣的表情迷惑。
「對王妃這麼凶干什麼?」
「對啊,誤會解除不就好了。」
「你聲音大你就有理哦?」
這番操作,讓米蘭達氣到爆炸,還不知道怎麼回懟回去。
於是米蘭達氣得跟個河豚似的,理智斷裂,差點直接上手揍人。
此時杜蘇拉上前,拉住米蘭達。
她說道:「都是誤會,米蘭達,別這麼上頭。」
「可是……」
杜蘇拉:「沒什麼可是的,為村民退治魔獸,是我們應該做的,哪怕下午在外調查了一下午,也沒什麼可抱怨的,工作就是工作。」
「好了,快幫王妃大人把教·會·的藥水發一發。」杜蘇拉尤其著重了教會一詞,不僅如此,她還繼續說道,「這退魔藥水很好用的,撒一點在屋子周圍,普通魔獸便不敢靠近,教會主要考慮到民眾的安全,特地讓拿過來的。這也是教會的專利,別處可沒地賣。」
顯然,即便是高貴的准王妃,也買不到教會的退魔藥水。
艾拉有些尷尬,她笑笑,但終究在人多的場面,她沒法說什麼。
當天晚上用完晚飯後,所有人都陸陸續續睡著了。
杜蘇拉和米蘭達三小時一輪,輪流守夜。
辛苦是有點辛苦,但也不難。
魔獸可不比一般野獸,它們也能感受強者氣息,當強者到來的時候,它們也不敢隨意露面。
所以夜襲的可能性不大。
從另一方面看,這也加大了杜蘇拉她們追捕的難度。
於是第二天,米蘭達和杜蘇拉只能出去追擊。
捷古勒太狡猾了,它們有多處窩點,第二天她們依舊一無所獲。
第三天,她們仍然照例出去,艾拉仍舊照例在村裡救治傷患。
艾拉和村民們在一起的時間長,杜蘇拉她們早出晚歸,一天除了晚飯,都看不到人。
於是慢慢的,也不知道從誰開始,杜蘇拉她們不干活,只有艾拉在保護村民的流言,在村子裡漸漸流傳開了。
杜蘇拉她們回去吃晚飯的時候,大部分村民們對她們報以異樣的眼神。
米蘭達:「!」
她又要爆炸了。
她一衝動,便提議和艾拉更換職責範圍。
杜蘇拉想攔,也攔不住了,因為米蘭達那嘴比她的魔杖都快。
艾拉不得不答應下來。
在第四天結束的時候,艾拉真的將一頭捷古勒的屍體,帶了回來。
米蘭達:=口=
這下所有村民們,都以懷疑地眼光注視著米蘭達和杜蘇拉。
第70章
所有人都懷疑地注視著米蘭達, 好似前幾天她出去,是真的去摸魚了一樣。
那要不怎麼艾拉剛和她們換崗,就帶回了一頭捷古勒的屍體呢?
米蘭達只是衝動, 但不是純傻。
她和杜蘇拉水平都不俗。
她們調查捷古勒的蹤跡,都花了兩三天的時間, 她不信區區艾拉只用半天就能調查到。
即便她身邊有高手幫忙作弊,也不可能。
這時間太緊湊了。
所以有且只有一個可能。
她昨天晚上和杜蘇拉討論捷古勒老窩位置的時候, 被艾拉聽到了。
她直接撿了漏。
不僅如此, 艾拉的身邊還應該有身手不低於二星神侍的人, 在幫她的忙。
大概率是艾拉一直帶在身邊的侍女其中之一。
一旦如此判斷, 米蘭達就冷靜了。
她和艾拉的梁子, 也結了下來。
米蘭達趕緊搶占先機, 說道:「艾拉神侍, 你辛苦了。我昨天給你的建議,沒想到你這麼快用上了, 果然我和杜蘇拉神侍猜測的沒錯, 捷古勒躲藏進了懸崖上的山洞裡。」
艾拉當然不想承認她找到魔獸, 是因為偷聽了米蘭達和杜蘇拉之間的談話。
然而米蘭達不會給她反駁的機會,她只是說:「根據足跡,捷古勒應該還有幾頭, 村民們的傷也治得差不多了, 不如我們接下來三天,比一比誰獵殺的捷古勒多吧?要是引起了村民們的誤會, 給教會抹黑了,那就不太好了,你說是不是?」
艾拉一向是體貼善良人設,米蘭達都這樣問到她臉上了, 即便她心虛得不行,也不得不應承下來。
村民們也不好再多說什麼。
一部分人仍認為米蘭達她們只是為了挽尊;也有一部分人信了米蘭達的話。
更多的人是觀望,反正能驅趕走全部的魔獸,自然是最好的。
可一旦T走了米蘭達的仇恨,可不是那麼好擺脫的。
米蘭達自然不是憑著「耿直」個性,才年紀輕輕,就當上三星神侍的。
米蘭達要的不是在村民前面的挽尊。
她之前就聽說過艾拉的一些傳聞,這天晚上,趁所有人睡著,她又偷偷把所有已發下去的退魔藥水瓶數了一遍。
確實,少了一箱。
米蘭達前段時間曾聽說過,王子禁閉期間,艾拉的開銷全部靠她自己。
她要維持「王室」的體面,那就得花錢。
王子之前給她的那點錢,很快便捉襟見肘。而艾拉因為能力問題,通常干的是分發物資的活,於是有傳聞,她倒賣了一些教會物資。
有些教會物資,比如治愈聖水,屬於教會裡的人用得看不上,可外面市場上很少、很稀有。
因為這些藥水,只有教會神侍可以煉制。
它們在黑市上,通常價格很高。
只要有貨,不愁銷不出去。
查到發給村民的退魔藥水確實少了,米蘭達一不做二不休,花了血本喝下一瓶隱身藥水,果然在艾拉的私人馬車的車廂下方,發現了綁在底部的一箱藥水。
這簡直就是人贓俱獲啊。
於是「復仇上頭」的米蘭達,想也沒想,叫來了監察部隊的人,直接舉報了艾拉。
監察部隊的調查官,也來得飛快。
第二天一大早,調查官約翰·瑟奇,便帶著兩位助手,還有幾位調查人員,來到西西裡村門口。
兩位助手直接封堵了現場。
所有人、所有東西都不准進出。
村民們不明所以。
約翰·瑟奇進行了簡單的說明。
他說:「我們懷疑,有人私吞了教會發放給民眾的物資,還請各位配合調查。」
村民們一聽,民憤直接爆了棚。
誰干這種爛事啊?!必須曝光。
米蘭達氣呼呼地瞅了一眼艾拉。
米蘭達:「?」
為什麼艾拉這麼淡定?
米蘭達忽然覺得哪裡不對起來。
發放的退魔藥水,一瓶一瓶,就算用完的,空瓶也收集了起來。
調查人員們核對數量,果然少了一箱藥水。
約翰·瑟奇說道:「我們其實……接到了兩封舉報,所以接下來我們有兩個位置要搜尋。」
一個,是艾拉的馬車。
經過調查,竟然沒有,下面是空的,並未綁著多余的藥水!
還有一個位置……
米蘭達眼睜睜地看著調查人員闖入杜蘇拉的房間。
然後他們竟然真的從裡面翻出了一箱退魔藥水。
米蘭達開始慌了,這不對勁啊!
所有人嘩然。
艾拉震驚地看過來,很遺憾地說:「杜蘇拉神侍,你怎麼會……?」
米蘭達:「有人陷害她!」
然而米蘭達說什麼,都沒有用。
證據確鑿,所有人都以鄙夷的眼光看向杜蘇拉。
「呸!」
「剝削民脂民膏!什麼玩意!」
「沒品!低賤!」
甚至有情緒激動的村民,朝杜蘇拉扔了雞蛋。
杜蘇拉倒是很淡定。
她一一躲過,甚至伸手接過一枚雞蛋。
杜蘇拉:「布洛克利鎮上的民風也是這麼淳樸,一言不合就是扔農作物,謝謝各位父老鄉親給我補充營養。」
「破罐子破摔了!」
「真不要臉啊她!」
「怎麼能這樣,簡直是突破道德底線!」
「還我們個公道,剝除她的神侍資格!」
講真約翰·瑟奇不太信。
他干監察部隊的,自然是最了解這幾人的財務狀況。
杜蘇拉無疑,富得流油,應該看不上區區倒手賣藥的錢。
相反是某些人,最近特別缺錢才是。
可是證據確鑿……
約翰只能命人把杜蘇拉扣下,而且如果必要的話,他會親自動手。
正當他的兩個助手要圍上來的時候,杜蘇拉說了句:「等等。」
約翰:「你還有什麼要說的?」
杜蘇拉淡定說道:「誠如我剛才所說,這事我有經驗。您看我這臉,就是一副標准背鍋臉啊。」
她話剛出,艾拉神色一變,但很快穩住了。
她比匿名舉報還晚動手,杜蘇拉不可能察覺的……她在睡覺,她的眼睛又不是不用休息,她怎麼會預知到?
原來,艾拉這一個月在教會裡活動,憑借著她身上的祝福,和不少神侍關系良好。
其中有個人,正是昨晚的接線員。
他收到消息後,立刻聯系了艾拉。
他的消息很模糊,艾拉只知道東窗事發,但不知道誰舉報的。
井底之蛙,看到的,永遠只有那麼一小片天空。
艾拉堅定地認為,一定是杜蘇拉在謀害自己。
於是她連夜,請求仙女教母幫忙給戴安隱去氣息,於是戴安成功地把贓物放進了杜蘇拉的房間。
一切進行的很急促,杜蘇拉也確實不會沒事看看自己的未來。
她不知道自己被艾拉陷害了。
不知道是不知道,但不代表,她沒有猜到。
所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杜蘇拉說道:「我實在不喜歡背鍋的感覺,可我長得像個背鍋俠,很多人喜歡往我頭上甩鍋。於是我個人斥巨資,在我的房間上裝上了一個天眼道具。」
天眼道具指的是,它能記錄下房間裡發生的事情,並且還能化出影像,讓所有人看到。
這麼便利的魔術道具,價格也十分高昂,而且需要神力發動,普通人用不起,普通神侍也用不起,也就杜蘇拉這樣的富婆隨便亂裝。
「藥水怎麼進我房間的,我不知道,反正不是我私吞的,我也沒必要貪這麼點錢,都不夠我買這個道具的。不過我可以把影像放出來,讓所有人都看看是誰放進去的。」
杜蘇拉微笑著,環視了一圈。
她果然看到了艾拉面色蒼白,卻強撐著微笑。
她終究是被自己虛偽的人設捆綁。
那表情,比小醜更滑稽。
「要看看嗎?」
約翰·瑟奇:「自然是要的。」
杜蘇拉也不含糊,她從房間裡取下道具,當著所有人的面播放出來。
畫面裡,臨近天亮,杜蘇拉在房間裡睡得很沉。
這時一道身影偷偷摸摸進入房間,將一個印有教會圖標的箱子,塞到她的衣櫃裡面,藏好。
臨走前那人還打開看了下,確實是一箱退魔藥水,也就是搜出來的那箱。
那人轉身離開。
此時天眼道具清清楚楚拍到了她的臉。
——是戴安。
准王妃身邊的侍女,形影不離的那種。
然而所有人看向的並不是戴安,而是艾拉。
艾拉僵在原地,渾身不停顫抖。
第71章
艾拉面色灰白。
她拉了拉仙女教母的衣擺, 看向她,眼神裡求救信號滿滿。
仙女教母只輕聲說了句:「冷靜。」
「……」
「做這些事情前,你沒想過會敗露的可能嗎?」
只是仙女教母的後半句, 聲音太小,不像是說給艾拉聽的, 倒像是發自肺腑的感慨。
艾拉並未聽到仙女教母的後一句,她一言不發, 她的兩個侍女也低垂著頭, 瑟瑟發抖。
就在所有人都默認, 是艾拉讓侍女戴安陷害杜蘇拉的時候, 戴安忽然站了出來。
戴安說道:「這一切, 都是我一個人做的。我缺錢, 所以偷走了教會的物資。」
雅安驚恐地看向戴安。
「戴安你在干什麼?明明不是你……」
戴安看過來, 眼神空洞地制止了她,「雅安對不起, 可如同證據顯示的那樣, 這些就是我做的, 和艾拉神侍沒有一點點關系,她也不知情,事到如今, 我也不想連累其他人了。」
雅安深知內情, 她和戴安是一同進入王宮當侍女,也是一同來到艾拉·查明身邊的, 兩人之間感情很好。
剛成為艾拉的侍女時,她們慶幸自己遠離了宮廷的勾心鬥角,她們也慶幸自己跟隨了一個單純善良的好姑娘。
但時間越久,雅安越是發現, 艾拉並不是她們想像的那樣。
她一點點展露本性,貪婪、自私、膽小……
她們心越來越涼,但不至於到完全絕望。
畢竟雅安想著,艾拉至少是善良的,誰又沒個缺點呢?
可雅安萬萬沒想到,她們乖巧聽話,一心為艾拉著想,結果戴安還是成了犧牲品。
雅安心存最後一絲希望,她看向艾拉,那個她一直以為單純善良的好姑娘。
艾拉的視線和雅安相撞。
可艾拉眼神閃爍,立刻避開了,並且她繼續保持沉默,一言不發。
雅安徹底心死了。
戴安的「頂罪」實在突然,她心存疑惑,於是視線又轉向艾拉的仙女教母海倫娜。
果然,海倫娜藏在身後的那只手,握著她常用的魔杖。
一切都可以解釋了。
戴安的頂罪,甚至不是出於自願。
雅安沉默地聽著戴安認罪,交代自己的「犯案」的過程,交代自己的動機,甚至交代了之前偷走的藥品流向哪裡,最後她說:「可是錢沒有了,我全都花光了。」
果然,村民們的罵聲,毫不客氣地全部轉向戴安,之前他們錯信艾拉的尷尬,他們怪錯人的窘迫,還有他們的東西被人偷走的憤怒,全發泄在本應該無辜的戴安身上。
甚至有人要衝上來揍戴安,讓她再也回不去王城。
愚昧易被煽動的村民,揮舞著大棒、柴刀撲上來的樣子,面目猙獰,比森林裡游蕩的吃人魔獸,更可怕。
如果不是杜蘇拉攔著,雅安覺得,戴安或許真的不能活著走出西西裡村。
就在村民們要撲上來的瞬間,杜蘇拉亮出鐮刀,鋒利的刀尖在地上劃出一道深深的溝壑,塵土飛揚,刀風令人不敢靠近,黑發少女手持巨型鐮刀,站在線內。
她殺氣不重,可壓迫力極強。
杜蘇拉說道:「我這個被陷害的苦主都沒揍人,你們趕著上個啥?我尋思著這幾天裡,我們關系也沒那麼好吧?你們也沒那麼愛打抱不平吧?」
村民們一愣。
杜蘇拉:「這案子監察部隊還要帶回去重審呢,警告你們別過來啊,再過來就是妨礙監察部隊執法了哦!小心約翰神侍揍你們!」
約翰·瑟奇:「……」
雖然確實如此,可杜蘇拉指出來讓約翰有些不爽。
感覺給她當槍使了。
他其實也覺得此事有蹊蹺,只是面對**,大多數人都沒有站出來的勇氣。
倒是這點,讓約翰·瑟奇高看杜蘇拉幾分。
他也轉變了態度,說道:「是的,案子還要經過審理,我們要遵循疑罪存無的原則。大家別激動,後續我們會派人來持續跟進。」
於是約翰令調查人員帶著戴安先回去了。
而杜蘇拉他們則先完成任務,再回去幫助調查。
杜蘇拉和米蘭達已經發現了捷古勒的老巢,再絞殺難度不大,她們和約翰定下大致的回程時間,應該在明天。
艾拉也堅持留在西西裡村,完成任務後再走。
只是她很懼怕杜蘇拉。
雖然戴安出來頂罪了,但她怕杜蘇拉不買賬。
而上次,杜蘇拉在教會裡已經警告過她了。
艾拉咬著指甲,很緊張,她一直貼著仙女教母走,仙女教母是她最後的保障了。
不怪她,真的不怪她,要怪也只能怪杜蘇拉自己,要不是她舉報她,她也不會……
這時,杜蘇拉從她身邊走過。
艾拉忍不住,怯生生地看向她。
而杜蘇拉,也瞥了過來。
她視線冰涼徹骨,如同永凍層的堅冰,還帶著深深的鄙夷。
艾拉不禁往仙女教母身邊一縮。
可杜蘇拉沒有多做停留,她出村絞殺剩余的魔獸捷古勒了。
等杜蘇拉走後,西西裡村口的大廣場上,看熱鬧的人也散得差不多了。
艾拉不禁扎進海倫娜的懷抱裡。
她帶著哭腔說道:「這不是我的錯吧?威廉關禁閉,為了維持開銷我才走上這條路,我也是為了王室的體面。戴安的事不能怪我,要怪只能怪杜蘇拉舉報我,她但凡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教母,我好害怕,這真的不怪我吧?」
海倫娜看著害怕得哭泣的艾拉。
她依舊如一個聖人一樣,笑得溫柔。
「沒事的,事情還是按照你想的方向進行了,不是麼?」
而在一旁默默聽到這一切的雅安,她身側的手,攢得死緊,後槽牙都快咬碎了。
如果不是雅安低著頭,艾拉一定會看到她因憎恨而失控的表情。
在西西裡村退治魔獸的任務,最後杜蘇拉和米蘭達,只用了半天,便全部解決。
兩人次日立刻返回王城安格爾特。
艾拉也不好多待,即便她還沒做好心理准備,可任務已完成,她也不得不回到王城。
由於戴安「誣陷」了杜蘇拉,杜蘇拉是必須得幫助調查的。
但和艾拉扯上關系的事,杜蘇拉都有些提不起勁。
和艾拉撕逼,除了讓人惡心以外,就算贏了,也很沒意思。
所以她一直拖延到下午快晚上,才去的監察部隊。
可她剛到附近,一道穿著連帽鬥篷的人影,從小巷裡躥出來,一把捉住杜蘇拉的手。
這人沒有殺氣,氣息也有些熟悉,雖然看不清臉,杜蘇拉便任由她抓住了。
她定睛一看,既吃驚,又覺得在情理之中。
這人是雅安,艾拉身邊的侍女。
雅安面色蒼白,她有些緊張地說:「我想麻煩你保護我的人生安全。」
「不,是求求你了!」
杜蘇拉挑眉:「你知道我是誰麼?你可是艾拉的侍女誒。」
而且以前還幫艾拉出頭搞過她,她看上去很面善很不記仇嗎?
「以前的事,我很對不起,但我知道我錯了,艾拉是個披著完美皮囊的惡魔!」雅安低嘯著說道,「她讓戴安頂罪,一點負罪感都沒有,只想到她自己!她太可怕了!」
「所以我……」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趕緊躲到杜蘇拉的身後。
原來是艾拉的馬車也來了,她作為戴安的主人,自然也是要來幫助調查的。
可她的身後,竟然還有幾輛馬車。
等艾拉下車,那些等在原地很久的馬車車門,打開了,數名記者湧了上去。
「艾拉·查明神侍,對於剛才有匿名人士爆料你陷害侍女,私吞教會物資,倒賣物資中飽私囊的事,您怎麼看?」
「匿名人士還爆料,你身上有你的仙女教母賜予的祝福,這種祝福會讓所有人不自覺受你純良的外表迷惑,順應你的心意,這是真的嗎?」
「您身邊這位棕發女士,就是您的仙女教母嗎?」
突如其來,鋪天蓋地的問題,字字珠璣,句句戳心,每一個問題都揭開了艾拉心裡最不願意面對的事實。
艾拉呆了好幾秒。
旋即她極力否認,「這、這不是真的!這當然不是真的!」
「有人在造謠!」
「對,肯定是杜蘇拉想陷害我!」
聽到杜蘇拉的名字,記者立刻又問道:「哦對,關於這件事,爆料人還稱,你悲慘的身世都是偽裝的。因為你身上『祝福』的原因,所以你繼母繼姐性情大變,這才開始苛待你,這是真的麼?」
「……什麼?你們從哪裡聽說的?這當然不是!」艾拉歇斯底裡地大喊,「她有什麼證據?!」
「挺多紙質證據都已經在報紙上刊登出來了啊。」其中一位記者說道,「而且……」
「旁邊這位是您的仙女教母吧?」那記者直接問海倫娜,「請問您是賜予了艾拉·查明神侍這樣便利的祝福麼?這樣便利的祝福真的存在麼,它還能影響繼母繼姐的性格?」
就連收到爆料的記者,也不敢相信。
海倫娜依舊是那樣完美、聖潔的微笑。
她優雅淡定地面對嗅到腥味,於是瘋狂啃食獵物的記者。
這一刻,比她預期的更早。
海倫娜說道:「是的,祝福是她如此要求的,我達成了她的心願。」
「那是我花了心血煉制,才賜予和她的祝福,它當然能影響繼母繼姐的性格。」
記者們:「?!」
艾拉不可置信地扭頭,看向海倫娜。
海倫娜慈祥地摸了摸她的頭,「我的孩子,這是你向我要求的,當你才幾歲的時候,你就向我提出了很詳細的要求,你還記得麼?」
艾拉呆呆地看著她,懵了。
第72章
所有證據, 雅安准備得非常迅速。
包括聯系報社、整理證據、曝光等一系列操作,她一氣呵成,不帶一點停頓。
雅安害怕她只要一停頓, 就會被艾拉察覺。
而艾拉身邊如今有一位強有力的幫手,她的仙女教母海倫娜。
海倫娜實力強悍, 對艾拉有求必應。
雅安擔心一旦被艾拉覺察,她甚至會被滅口。
為了生存, 也為了戴安, 還為了報復, 雅安將時間壓縮到極限。
她都不知道自己能如此高效, 也直到整理證據的時候雅安才發現, 原來她已經幫艾拉干了這麼多壞事。
艾拉身為准王妃, 半只腳踏入王室的人, 現在在帝國內知名度也很高,很多事不宜親自出面。
而且現在雅安才發現, 即便艾拉可以親自出面, 她也不會, 因為她不想留下證據,萬一出了什麼事,她可以像把戴安推出去那樣, 找個替罪羔羊, 再把自己摘得干干淨淨。
戴安脾氣好,性格也軟, 即便之前她就對艾拉的起了隔閡,卻還是任勞任怨。
雅安就不一樣了。
她覺察到艾拉的兩面派後,就開始留心眼了。
倒賣教會物資,雅安知道遲早會出事。
而艾拉身為一個准王妃, 清點物資的活在人前裝個樣子就行,其余的基本都是兩位侍女在干。
自然也是雅安和戴安做的假賬面。
這些證據,艾拉以為燒掉了,其實雅安全部做了個備份。
雅安這會也慶幸,也幸好她這麼干了,不然這會她連幫戴安報復的機會都沒有。
她找到了杜蘇拉,看出杜蘇拉面冷心善,想求得她的保護。
是她聯系的報社,雅安心滿意足看到艾拉在媒體追問下驚慌失措,甚至崩潰,她本以為艾拉的仙女教母會幫忙,雅安甚至做好了後期舉證、對線的心裡准備,卻萬萬沒想到,什麼都順應艾拉心意的仙女教母,竟然當著記者們的面,親自錘艾拉了。
雅安一頭霧水。
她看杜蘇拉也一頭霧水。
艾拉更是站在原地,懵了。
無數記者瘋狂提問,瘋狂照相,艾拉都置若罔聞,她只是呆呆地注視著海倫娜。
她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她最信任的人,竟然在她最需要她的時刻,給予她最致命的打擊。
艾拉什麼都做不了,也不知道做什麼。
海倫娜還是微笑著注視著她,仿佛剛才給她致命一擊的,不是她一樣。
記者們即便得不到回應,也在瘋狂重復提問,不斷觀察艾拉和仙女教母之間的表情變化,這個驚天大瓜,他們連一點渣都不會錯過!
然而記者們引發的騷動,也引起不少民眾的圍觀。
雅安的爆料匆忙,報紙上的稿子也很匆忙,內容不全也不充分,並且還是剛剛加印出來的,絕大部分的報紙,還沒到民眾們的手中。
不少人追問:「發生什麼了?」
「是不是王妃和她繼姐又有矛盾了?」
有人聽記者們提到報紙,於是匆忙從報童手中買了一份。
他大致掃過,整個人都震驚了。
這人對不知所雲的人喊到:「王妃私吞教會物資倒賣,以前的悲慘身世是造假的!」
他的這一聲,把其他人都喊懵了。
旋即升起來的,便是濃濃的八卦之心。
報童預備的那點報紙,很快被搶購一空,艾拉身邊更是不得了,裡三層外三層,擠滿了人。
就在這個時候,監察部隊派了不少人出來維持秩序,並把艾拉、海倫娜帶進去了。
面對鋪天蓋地的問題,監察部隊始終保持沉默。
而杜蘇拉,她早在海倫娜的爆炸性發言後,預料到了場面會極其不得了,於是提前帶著雅安躲進剛才的小巷子裡,並繞路,去了後門。
等她們到達後門的時候,監察部隊所在的整棟大樓,都已經進入到了戒備狀態。
看過報刊上的爆料後,不少民眾堆積在監察部隊的門口,要求給個真相,給個說法,他們不想讓如此無恥的人成為未來的王妃,正因為群情激憤,不少人妄圖闖進去。
於是大樓的守衛,也因此緊急加強。
杜蘇拉和雅安,作為「證人」之一,從還不算擁擠的後門刷臉進入了。
而艾拉·查明,三星神侍,准王妃,這位地位頭銜都不低,差點站上帝國權利金字塔的頂尖的少女,直接被送入審訊室。
主審還是約翰·瑟奇,只是圍觀審訊的人員,一下子來了不少。
之前偷物資倒賣的神侍,也不是沒有。
可三星以上干這種事,同時還涉及到王室的,可從來沒有過。
就連約翰·瑟奇,也有些緊張。
關於倒賣物資一事,約翰向艾拉提出了很多問題。
艾拉拒不承認,一律回答自己不知情。
報紙上確實刊登了部分交易賬本,時間地點,資金流向等證據。
對此,艾拉依舊表示自己不知情。
約翰只能命人追溯源頭,一點點調查,但這需要時間。
此時的艾拉身上還有祝福的功效。
就連圍觀審訊的人員,都不禁起了疑心,有些人懷疑,是不是有人故意陷害艾拉。
能問的都問完了,審訊也暫時陷入到僵局。
約翰將艾拉留在審訊室裡,自己則去看看物證調查的情況。
有人給艾拉送了水。
艾拉向他問道:「我第一次來這種地方,我、我很害怕,請問我可以再見我仙女教母一面嗎?」
送水人第一次見艾拉,祝福的效果最為強烈。
於是他向約翰爭取,成功地讓艾拉見到了海倫娜,自然,他看到了艾拉的微笑,也得到了艾拉的感謝。
——均是很空洞的東西。
但送水人卻很滿足,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
約翰以為艾拉要搞小動作,他樂得故意釣魚,他親自在外監視她們的會面。
再見到仙女教母,艾拉心裡滿滿都是遭到背叛的憤怒。
可證據調查,即便需要時間,也總有調查清楚的一天。
艾拉看到了報紙,報紙上的證據是真的,她明白雅安也背叛她了。
所以如果她還想翻盤的話,就只能靠仙女教母。
艾拉眼角含淚,可憐兮兮地問海倫娜:「教母,我到底做錯了什麼,您要這樣懲罰我?您告訴我,我一定改正,我知道錯了。」
這話說得,像是海倫娜陷害她了似的。
海倫娜卻並不在意。
不過她終於不笑了,也不再展示虛假的溫柔。
海倫娜對外面說道:「麻煩約翰·瑟奇先生清理一下現場,接下來我的話,你應該不會想要太多人知道。」
約翰皺眉。
他這人干監察的,沒什麼不信邪的,只有過分謹慎的份。
於是約翰依言清了場,只是在清到杜蘇拉的時候,明明海倫娜看不到外面的場景,她卻像長了後眼睛一樣,突然發聲說道:「她可以留下。」
約翰:「……」
艾拉微怔。
她有種極其……不祥的預感。
然而一切,已經沒有辦法叫停了。
前腳剛清理完,後腳海倫娜就說道:「艾拉,你不需要在我面前偽裝,我已很了解你的本性。」
然而白蓮花的性格已經深入艾拉的骨髓,她還在裝無辜,「您、您在說什麼,我不知道……我一直都是這樣的啊。」
海倫娜沉默了。
她長久地注視著艾拉,這幅美麗的皮囊下,卻暗藏了一顆醜陋的靈魂。
海倫娜說:「我和你之間,不存在背叛關系,因為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你不是艾拉,我也不是你的教母。」
「你!……您,您在說什麼?」
嗡地一聲,艾拉腦子有些發蒙,旋即背後一熱,她蒙蒙出了一背的汗!
海倫娜:「我不知道一顆陌生的靈魂,怎麼會來到『艾拉』的身上,但既然事已至此,也是一種命中注定,我仍舊像教母一樣對待你,寵愛你,賜予你祝福。」
「我第一次給你祝福,是希望你平安順遂地度過一生,沒想到你竟然動了歪心思,要求我再給你一次祝福。」
「當時你的父親剛剛再娶,我念在你處境艱難,於是照做了。按道理來說,你會比絕大部分人要過得更順利更安穩才對,我卻聽到了你繼母繼姐苛待你的消息,我偷偷去觀察了情況,然後我知道問題出在哪裡了。」
「出在你身上。你有一顆……向上爬的心,你的野心太大了。」
「在慘遭一次滑鐵盧後,我以為你會改變,我再次向你提供幫助,沒想到你還是不改本性。」
「看看你現在……」海倫娜的目光,露出幾絲憐憫,「我幫了你無數次,你有無數次回頭的機會,可你都沒有珍惜。」
「我不知道你的真名,姑且暫叫你艾拉,艾拉,我看得到你心裡翻騰的怒火,可你落到如今的下場,是我的錯嗎?」
「不,是你自己的錯。」
「你但凡心存一點真善美……」說到這裡,海倫娜閉嘴了。
她只是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像是在哀嘆已經涼掉過期的餐點,有點惋惜,卻並不可惜。
艾拉刷地,站起來。
她眼睛瞪得很大,面色很可怕。
「我能怎麼辦?我只是為了遵循我的宿命,這有什麼錯?!」她朝海倫娜怒吼道。
「沒有所謂『宿命』,同樣是異世界來的靈魂,有人並未遵從『宿命』,走了完全不一樣的路。」海倫娜依舊語氣淡淡,「你捫心自問,是你想遵從『宿命』,還是你想擁有榮華富貴、名聲地位?」
「我將一切便利奉到你手邊,我知道你一定會墮落。」
「因為這,才是你本性引你走向的宿命。」
她說完,視線在單面鏡上平移,定在某個點上。
而這個點的背後,正是杜蘇拉。
兩人的視線,隔著並不可能看穿的單面鏡,相會了。
杜蘇拉:?!
她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第73章
其實在海倫娜說到艾拉的靈魂是來自異世界的時候, 杜蘇拉就已經很吃驚了。
她是穿越的,她萬萬沒想到,艾拉竟然也是穿越的。
這個事實更令杜蘇拉堅信, 人啊,千萬不能因為一點奇特經歷, 就覺得自己是特殊的。
看到沒,就連穿越這種極小概率事件, 她都能再撞見一個同類。
在海倫娜的視線和她隔著單面鏡相撞時, 杜蘇拉不止是吃驚了。
她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理智上, 杜蘇拉知道, 海倫娜的視線又不是X光, 她不可能看到單面鏡後面的人。
可感覺上, 杜蘇拉不但覺得她看到了, 還覺得她看到了更深邃的某些東西。
這就好像是她剖開了她的皮肉,把手伸進去, 觸碰到了她的靈魂。
這感覺, 讓人屏住呼吸, 止不住地顫抖。
海倫娜口中另一個異世界的靈魂,十有八九指的是她。
也就是說,海倫娜早就知道她和艾拉都是穿越的了。
杜蘇拉屏息良久, 終於呼出一口氣。
這個仙女教母, 真不簡單!
就連五星神官理查德都不知道的事,她是怎麼一眼看穿的?
杜蘇拉心裡, 對海倫娜升起了濃濃的好奇心。
此刻,海倫娜的對面,艾拉·查明,本以為也本應該擁有既定未來的女主角, 在聽完海倫娜的話後,整個人都怔住了。
她呆呆地望著海倫娜,嘴裡喃喃念著海倫娜剛說過的話。
「我的本性,引我走向了現在的宿命……嗎?」
「我的本性,我現在的宿命……」
「我的宿命……」
艾拉想起沒穿越的時候,家裡的情況。依舊是單親,依舊是再娶,繼母依舊是刻薄不好相處,父親軟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她當然不滿現狀,想爭,卻什麼都爭不到。
而一個人,在有限的資源下,想要脫離原生家庭,想要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並不像爽文小說一般容易。
那樣的生活很無力,很絕望。
然後她穿越了。
她以為自己獲得了新生。
結果卻仍是碌碌無為,平庸一生。
只是艾拉沒想到,上帝又給了她一次機會,這次艾拉下定了決心,她一定要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成為故事的主角。
可到頭來……
仙女教母說,平庸才是她的宿命嗎?
「平庸才是我的宿命嗎?」艾拉很是恍惚,她不禁問出了口。
海倫娜對她,已經無話可說了。
真是朽木不可雕!
海倫娜起身出了審訊室。
在審訊室的門口,她轉身,掏出法杖,撤銷了艾拉身上的祝福。
看著這個人披著艾拉的皮囊,露出如此落寞,如此不解的表情,海倫娜終究還是沒忍住。
她最後說了一句。
「腳踏實地,好好看看這個真實的世界吧。」
而真實的世界裡,沒有捷徑。
……
海倫娜甫一出來,約翰·瑟奇看她的視線,變得小心尊敬起來。
即便海倫娜不是神侍不是神官,更不是知名人物,可從她方才對艾拉說的話,就可以判斷出她一定很厲害。
約翰·瑟奇上前,客氣地對她說道:「女士,接下來需要您提供證詞的地方,還得麻煩您撥冗協助我們。」
海倫娜同意了,並且她表示,她還會在安格爾特待幾天,之後才離開。
杜蘇拉定定地看向海倫娜。
她有問題想問海倫娜,不知道如何開口。
畢竟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杜蘇拉一直認為這位仙女教母是艾拉那邊的人,即便不是敵人,也絕不是能打招呼說話的朋友。
即便這位教母自己跳了身份,主動刀了艾拉,可短時間內,以前形成的印像還很難扭轉。
海倫娜從她身邊走過。
杜蘇拉支支吾吾了一會,終究好奇心戰勝了一切,「請等……」
剛開口,一道聲音傳進了她的腦海裡。
【這裡不是說話的位置,改天我們約個地方聊。】
這是海倫娜的聲音。
杜蘇拉立刻閉嘴了。
也是,監察部隊這種地方,處處都是眼線,處處都得小心,萬一這位仙女大人身上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她摸摸鼻子,裝出不好意思問的模樣,從另一個門出去了。
但離開是不可能離開的,她還沒錄口供呢。
杜蘇拉繼續圍觀案件的調查。
此次案件,面臨的罪行不算特別嚴重,可輿論壓力非常大。
因為通過這件事,揭露了艾拉·查明,即將一腳踏入王室的平民少女,的真面目。
原來她一直是偽善、自私的,這和她長久以來,展現在民眾前善良、親和的形像完全不一致。
監察部隊所在大樓外,一直有等候結果的民眾。
而更多人,則是通過報紙,吃了一茬接一茬的瓜。
雅安為了能錘死艾拉,直接將大量證據的復制件送到了報社那裡,她怕的就是萬一王室介入,直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報社也連夜整理,馬不停蹄地加印,和連載偵探小說差不多,把事情一點點透出來。
即便調查結果還沒出來,面對這麼多證據,大家也更願意相信他們「發現」的真相。
各種討論聲鋪天蓋地,走在路上,十個人裡面有八個都在談論此事。
在原本事件的基礎上,不知道是誰,也不知道從哪裡,流傳出各種各樣經過改編過,或者完全捏造的艾拉極品事跡,如明星八卦一樣,在坊間流傳。
什麼她從小就干些小偷小摸的事啦,大家都喜歡她的時候,我以為只有我一個人討厭她。
比如她在舞會上靠一些非常下作的手段勾引王子,我在舞會上我親眼看到了。
還有比如她的臉也是靠她的教母變的,其實以前是個齙牙滿臉斑點的醜女。
……各種各樣,千奇百怪,甚至毫無邏輯可言。
關於艾拉的這些八卦,以前絕不可能出現,現在卻被每一個曾經或許喜愛過她的人,所津津樂道。
他們好似多說一點關於艾拉的壞話,就能緩解心中無名的怒火。
一切都發展得迅猛極了,好似干枯草原上著了點火星子,瞬間燃起燎原大火,不可控制。
而艾拉在海倫娜走後,呆坐了一天。
誰和她說話,她都沒有理會。
那之後,不知道她是知道自己沒有翻盤機會了,還是放棄了抵抗,即便物證調查沒有結束,艾拉還是承認了一切。
關於真實灰姑娘的夢,她已經醒了過來。
她即將要面對的,是長達數年的牢獄之災。
威廉自然不可能和一個階下囚結婚。
第二次開辦的婚禮,也被二次叫停了。
關於艾拉的各種傳聞,不但民間傳得厲害,在貴族之間也是,而意圖娶艾拉的威廉,以前說著艾拉就是他命中注定的那個愛人的威廉,成了整個貴族圈恥笑的對像。
威廉自己也像吃了蒼蠅一樣惡心,一想到他以前愛上艾拉,很可能是因為她身上的祝福,威廉就怒火中燒。
他連忙和艾拉撇清關系,不僅如此,他甚至遞話給監察部隊,希望他們對艾拉的審判,越重越好。
然而威廉的行徑,自然逃不開國王的眼線,國王全部知道了。
國王大失所望。
上一次取消婚禮,國王雖然氣惱兩人的小動作,更氣惱王子竟然敢將手伸進教會裡,可他誰也沒說的是,他對於威廉對艾拉的維護,是很感動很看好的。
這說明威廉還有起碼的擔當,能維護他喜愛的人。
當國王是一條孤獨的路,如果能獲得真愛,那必然是神明的垂青。
可這一次,威廉畏畏縮縮,出事就和對方撇清關系,毫無擔當的行為,令國王格外厭惡。
沒有能力,品性不佳,還試圖吃下自己吞不下的蛋糕……
這樣的王子,根本不配當帝國的繼承人。
國王已經下定決心更換繼承人了,他已經去往神殿禱告,祈求神諭告知他應該命誰為下一任繼承人了。
這一切威廉毫不知情。
可既定的事實,已經在未來等著威廉了。
……
雖然海倫娜說了改天約個地方,可杜蘇拉既不知道去哪裡找海倫娜,也不知道怎麼樣和她取得聯系。
然而仙女教母就是個如此誠實守信的仙女教母。
第二天一早,她主動找到了杜蘇拉。
當時杜蘇拉正在教會總部的食堂裡眼神呆滯地啃面包,見海倫娜忽然出現,她差點沒給面包噎著。
她身邊的小盆栽,也差點因為杜蘇拉氣息的波動,而嗝屁掉。
杜蘇拉一邊灌水,一邊趕緊給小盆栽養護過來。
海倫娜開門見山地說道:「你是不是想問我,我是怎麼知道你是異世界來的靈魂?」
杜蘇拉趕緊點頭,「對,我是想問這個。」
「你擁有未來之眼,而我擁有的,是真實之眼。」海倫娜仔仔細細地把杜蘇拉從頭到腳,從腳到頭,看了兩遍,然後她點點頭,很確定地說道,「之前我實在忽視了你,後來也被你的未來之眼吸引,而看掉了最基本的事實。」
「現在我確定了,你,……或者說你的身體,她的親生母親並不是莫妮卡·查明。」
杜蘇拉:「噗——!」
她一口水噴了出來。
第74章
杜蘇拉現在很想吐槽, 卻又不知道從哪裡槽起。
她很想同情下真實的「杜蘇拉」,她實在命途多舛。
首先她的身體被異世界陌生靈魂穿越了,沒想到養了她十幾年的莫妮卡·查明還不是她的親生母親。
所以整個故事是這樣的。
莫妮卡帶著一個非親生拖油瓶,一個親生拖油瓶, 改嫁給了艾拉的父親, 父親沒多久就死翹翹, 不僅如此, 艾拉身體被穿, 非親生拖油瓶也被穿了。
好曲折。
就……就TM離譜。
海倫娜迅速使用了一個遮擋法術,在兩人之間構建起一道無形的牆, 於是杜蘇拉剛噴出來的那口水, 不但沒噴到海倫娜身上, 反而反濺了她一臉。
杜蘇拉尷尬地抹了一把臉。
她深呼吸了好幾下。
這個消息,刺激是刺激,但對穿越者的她來說影響沒那麼大。
因為莫妮卡·查明本來就不是她媽。
靈魂已經對不上了, 身體對不對得上, 好像也沒所謂。
不過杜蘇拉還是問:「你是怎麼知道的呢?」
海倫娜回答道:「因為你的未來之眼是貨真價實的, 你和芭芭拉那種預言家不一樣,你不是靠神力獲得的預見未來的能力,那麼你的母親, 一定擁有相同的眼睛。很顯然, 莫妮卡·查明沒有,所以她不會是你的生母。」
好家伙,百分百遺傳,這就是童話世界裡的血繼限界吧!
杜蘇拉繼續問:「那……我親生母親又是誰呢?」
海倫娜直視杜蘇拉的眼,她一秒都沒猶豫,直接說道:「我怎麼知道。」
杜蘇拉:「……」
海倫娜:「你應該去問莫妮卡才對, 畢竟是她把還是小嬰孩的你抱走,並撫養長大的,那個時候發生了什麼,她最清楚。不過這也合乎情理,你要是被你親生母親撫養長大,未來之眼也不至於現在才剛學會使用。」
杜蘇拉:「……你,你說得很有道理。」
太有道理了,導致她現在被仙女教母嗆得一句話也說不上。
杜蘇拉緩了緩,她還有最後一個,也是她最好奇的問題想要問海倫娜。
杜蘇拉問道:「那你知道真正艾拉的靈魂,又去往哪裡了呢?」
「她啊……」說到真正的艾拉,海倫娜頓了頓,她的唇角微微上揚,這才露出一絲溫暖的笑意。
「雖然異世界的事情我無法窺探更無法觸及,但以艾拉的性格來說,在哪裡她都會活得很好吧。」
杜蘇拉想了想,又想了想。
她不禁也露出微笑。
真善美總沒有錯。
「也是。」
海倫娜來得快,走得也快,臨走前她沒留下什麼聯系方式,她只是說:「該碰面的時候,我們總會碰面的。」
杜蘇拉也不強求,畢竟人家也不是她的仙女教母來著。
倒是海倫娜和她提出「血脈」這個概念的時候,杜蘇拉忽然想起了一個人。
哦不,是兩個。
或許他們有線索。
一個是梅麗爾,梅麗爾對未來之眼熟知,甚至知道如何使用,應該是以前見過擁有未來之眼的人。
還有一個,是理查德。
在她對眼睛使用方式還不是很熟悉的時候,理查德耐心地教導過她使用方法。
並且他還給了她一份手稿,他說是來自同樣擁有未來之眼的,他以前的學生。
手稿都到她手上了,按照電視劇/小說/動畫片的發展,她應該在一通艱難尋母後,發現原來手稿的主人就是她的親媽,然後她一通感慨,原來親媽的愛早就來到了身邊。
哦哦哦!
還有點小激動呢!
梅麗爾執行任務人不在王城,而老禿頭理查德和孵蛋母雞似的,天天蹲在教會總部裡,找他是最好找的。
杜蘇拉想也沒下想,在迅速結束掉早飯後,她立刻衝向理查德的辦公室。
甫一推門進去,杜蘇拉就激動宣布:「原來我媽不是我親媽,我親媽另有其人!」
在旁邊小桌幫忙處理文書的安迪:「……」
他翻了個白眼。
「咋的,你不是你媽生的我還應該恭喜你?」
杜蘇拉:「關你什麼事,嘴巴這麼毒,難怪萬年單身狗。」
安迪:「你,……你說誰單身狗呢!你自己不也是嗎?!」
杜蘇拉和安迪常年不對眼,他們之間的幼兒園吵架比賽,即將拉開帷幕,就被理查德叫停了。
「好了你們兩個。安迪你先出去。」
安迪對理查德,那是妥妥的尊敬。
他回答了一聲是,又狠狠瞪了杜蘇拉一眼,才轉身出去。
杜蘇拉揚起下巴,擺了個欠扇的囂張臉。
理查德已經猜到杜蘇拉的來意,他取下眼鏡,問道:「你是想問我以前的學生?」
「對,她不是也有未來眼嗎?所以你覺得,我倆有沒有啥血緣關系之類的?」杜蘇拉也問得直白。
反正即便她掖著藏著,這老禿驢人精似的,他也能猜到,何必藏著呢?
理查德說道:「雖然你們是有些像,但她只比你大十歲左右,我想她不是你的親生母親。」
理查德回答得很快,也很肯定,完全和杜蘇拉的猜測背道而馳,所以杜蘇拉在聽到後,短暫地怔忡了。
說她失望吧,其實也不是。
她只是有點懵而已。
理查德也給出了和海倫娜同樣的意見。
他說:「你想知道的話,或許去問莫妮卡更快。」
莫妮卡作為當初帶走嬰孩時期的杜蘇拉的人,一定是事出有因她才這麼做,即便她不知道杜蘇拉的生母是誰,也會有些線索。
他們的建議,都很正確很好。
只是臨到問前,杜蘇拉反而猶豫了。
說真的,她的靈魂來自別的世界,這具身體的親生母親,和她其實沒什麼關系。
她自己就是孤兒。
以前也曾羨慕過別的小朋友,但沒有父母的遺憾,也讓莫妮卡彌補了。
不管出於什麼原因,生母和她分開了,這些年也並未尋找。
或許對方只是單純的找不到,不論如何,兩人沒有當母女的緣分。
既然如此,她也沒必要尋找。
杜蘇拉搖了搖頭。
她說:「算了。」
對這個決定,她也並不遺憾,即便有遺憾,至多,也只是好奇心未能滿足。
杜蘇拉甩甩腦袋,不再想。
她反倒是將盆栽放到理查德的桌上,問:「我也不是質疑月神啊,只是讓我用神力滋養盆栽,到底能學習什麼技能啊?」
理查德戴上眼鏡,看那盆盆栽。
別說,養得還挺好,比之前茁壯了一些不說,還長了小花骨朵呢。
理查德解釋道:「你把它帶在身邊滋養,它不能讓你學習技能,畢竟前人創造的技能需要你學習,你自己創造的技能,也需要重新構造,不是養個盆栽就能學到的。可是,它是基本功。」
杜蘇拉有些不解。
理查德:「你以前可以將神力注入到物品上嗎?」
杜蘇拉仔細一想。
她有用神力強化身體,增強自己的爆發力。
可物品上……好像是真的沒有過哦!
這太基礎了,基礎得杜蘇拉都忘記了,她竟然從沒這麼做過!
見狀,理查德不禁搖頭說道:「月神啊月神……這也就是優秀的老師,天賦都不太高的原因。」
杜蘇拉:「所以你想說你天賦不高嗎?明明你都五星了。」
明貶暗秀,可惡,這禿頭凡爾賽文學學得真好。
理查德:「……」
理查德梗了好一會,一時之間不知道杜蘇拉是在誇自己,還是在罵自己。
「我在別人看來,或許很厲害。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跨越不去那條線,我如今的位置已經到達我的上限了。」理查德嘆氣,解釋道,「天賦這個東西,要是對比的話,你會發現沒有窮盡,永遠有更厲害的人。」
「好了,我這個老家伙沒什麼好說的,月神挺忙的,你說說你卡哪裡了?」
杜蘇拉微笑,眼神透著文盲般的無知,「我哪裡都卡!」
理查德:「……」
理查德一時之間不知道應該吐槽月神,還是吐槽杜蘇拉。
他嘆一口氣,說道:「那就從最簡單的學起吧。」
「雖然你也可以學習其他系別的技能,只是改變神力的性質,對你現在來說,有些難。我這裡有一本聖光系技能卷軸,從最簡單的照明術,到困難的聖光靈擊,都有學習方法,我們一個一個來吧。」
杜蘇拉雙手接過這本卷軸。
她在抬頭看理查德慈祥的臉,和锃亮的禿頭。
啊!
這撲面而來的安心感!
太難得了!
太感動了!
如果用學科老師來比喻,月神就是講題全靠「你自己去悟」「這就是這個意思」「怎麼會不明白」的英語老師;理查德就是每個步驟寫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公式都跟你講一遍原理的數學老師!
嗚嗚嗚,選老師就要理查德這種嘛!
杜蘇拉熱淚盈眶,情不自禁喊道:「理查德老師!!!」
理查德渾身一震,「別,擔不起。」
杜蘇拉:「不,理查德老師!!!」
理查德:「……」
我看你這小兔崽子就是要害我!
於是從這天起,理查德每天抽兩個小時,到訓練場指導杜蘇拉學習技能。
從最基礎的神力控制、放出等基礎,再到將神力轉變成技能的高階應用,理查德教得細致,也很有方法。
杜蘇拉也學習得很快。
才兩天,最簡單的照明術杜蘇拉已經能使用了。
一周,再難一點的光盾,杜蘇拉也可召出。
也就在這時,忙碌的月神大人終於想起來檢查作業了。
他悄無聲息來到杜蘇拉的身邊。
而杜蘇拉正背對著他,對著理查德,一口一個理查德老師叫得甜美。
月神:「……?」
才兩周不見,這當中發生了什麼?
第75章
月神來得悄無聲息, 杜蘇拉一點都沒察覺。
倒是面對著杜蘇拉,自然也面對著月神的理查德,臉已經黑了。
之前杜蘇拉背著月神喊理查德老師,那也就算了。
當著月神的面, 還喊?
理查德:「……」
這小兔崽子果然想害我!
然而看到理查德的表情不對勁後, 平時挺靈光一杜蘇拉, 這會卻愚笨不堪地反問:「理查德老師, 您這個表情, 剛才您說的要點,是我理解的不對嗎?」
好一個理查德。
好一個理查德老師。
月神站在杜蘇拉的背後, 冷冷開口:「你倒是學習心切。」
身後忽然冒出個人來, 而且還是如此冷淡的聲音, 杜蘇拉渾身一抖,回頭。
是月神。
是表情冷淡的月神。
是表情冷淡視線也很冰冷,整個人宛如鋒利長槍一樣的月神。
確實, 月神看上去很不好親近, 再加上他身上自帶上位者的威嚴, 和神明的出塵氣質……
換個人,估計在那陣哆嗦後,膝蓋都會發軟。
然而對於杜蘇拉來說。
——這就是平時的月神嘛!
月神=冷冰冰。
不冷冰冰的月神=不正常的月神。
杜蘇拉沒在怕的同時, 她揚起一個燦爛的微笑, 對月神說:「老師,好久不見了!」
她說話就是說話,沒多想。
然而,對於布置完作業,就消失得無影無蹤的月神來說,這句「好久不見」, 無疑是一把利箭,直戳心窩。
月神:「……」
杜蘇拉:「看!你沒教我可我已經會照明術了,光盾也在完善中,是不是很厲害!」
小孩子正在秀成果,獻寶似的,和家庭聚會表演個才藝差不多的性質。
再中一箭的月神:「……」
杜蘇拉:「其實你再晚點出現也沒關系,我覺得這本技能卷軸我能無障礙地學完呢!」
月神:「…………」
哦?
你問月神?
月神已經死了。
理查德差點沒憋住,笑出聲來。
他懷疑杜蘇拉說這話是故意的,可他沒有證據。
但其實嘲諷達人·杜蘇拉這次是真沒反諷。
反正向誰學都是學,而且理查德教得更簡單易懂好上手一些,杜蘇拉心裡早就起了換老師的想法了。
不如說她的真實計劃是這樣的。
基礎、聖光系技能,找理查德學。以後和黑暗系技能融合使用,出了什麼問題,再找月神指導。
上中學有中學的老師,上大學有大學的老師,不同學科對應不同老師,嗯,沒毛病。
小孩子才做選擇,兩個老師她都要!
於是沒等月神說話,杜蘇拉繼續說道:「老師,你要是忙,也不需要費心來教我,我和理查德老師學得挺好的,要是之後有什麼艱深的問題,或者我學到黑暗系的技能,我再來找你請教。」
雖然很客氣,但杜蘇拉這話的意思,四舍五入就是:暫時用不上你。
講真,杜蘇拉的話,讓理查德都驚了。
有多少人想親近月神?
還讓月神當老師呢,這事很多人想都不敢想!
杜蘇拉倒好,直接給嫌棄上了。
理查德怕月神一個動怒,揮揮手,教會總部就少一半。
理查德趕緊說道:「我給了一本技能卷軸她自己看,她學東西很快,不過學習新知識總會有些問題,我只是順手指點……」
然而理查德的挽尊,月神都不帶聽完的。
月神抬頭,示意他閉嘴。
理查德頓時心裡咯噔一響。
講真神侍裡也總有些刺頭,動不動損毀建築,每年修繕總部大樓的錢,都不是一筆小數目。這下……不知道今年剩下的修繕基金,還夠不夠修樓,哦不,重建的。
幾秒的靜默。
月神並未拿無辜的大樓撒氣。
銀發的俊美男人,站在杜蘇拉面前,他那雙不染塵世情感的雙眸,直視著杜蘇拉的眼,幾乎看進她的心裡去。
他認真問道:「你是不是覺得,我教得不好?」
杜蘇拉抓了抓臉,有些為難。
「如實回答我。」
杜蘇拉想了想,又想了想。
「……起碼聖光系的技能上,是不如理查德老師教得細致、易懂,而且你也很少露面,我也很難找到你。」
旋即杜蘇拉又挽尊,「但我沒說你不好……」
畢竟她所有的戰鬥意識,包括體術,全是來自月神。
月神點點頭,他對理查德說道:「那好,從今天起你繼續教她。」
然後他又對杜蘇拉說:「每天我會過來,檢查你今天的成果,並和你模擬實戰,你要在實戰中用上剛學會的技能,不能被我打斷。」
他剛說完,杜蘇拉的眼睛就亮起來了。
實戰!
太棒了!
她有多久沒有進行全情投入的實戰了?而且技能在實戰中的應用,她也早就想試一試了。
杜蘇拉用力點頭,「好的!」
她那興奮的樣子,簡直像一只看到狗糧的小金毛似的。
並且杜蘇拉毫不吝嗇自己的溢美之詞。
「老師您太棒了! 」
「老師的教學計劃周全完美!」
「老師全世界第一厲害!」
月神雖然表情上沒啥變化,但明顯的,他氣場上無形的尖刺沒有了,整個神給人的感覺更親和了。
如此安排完,一人一神很快開始第一次實戰。
杜蘇拉揮舞著鐮刀爆發力極強,直接衝向月神!
月神抬手,無數冰凌射向杜蘇拉。
杜蘇拉打算用才學的光盾阻擋,然而某神一個高興,忘記掌控力量……
於是噗噗噗!
杜蘇拉被扎成了篩子,直接給訂到了對面牆上,距離嗝屁還有幾秒鐘的距離。
月神以拳掩唇,他輕咳一聲。
很快他把杜蘇拉和房間一起復原了。
杜蘇拉:「再來!」
理查德:「……」
這方面,這一人一神還真搭。
一個M一個S。
然後再扎。
扎。
扎!
扎到理查德都沒眼看了。
終於,杜蘇拉勉強使用了光盾,並阻擋了一個冰棱,可剩下的冰棱還是把她扎成了篩子,但這也算完成任務。
今日的實戰訓練結束。
月神在把自己傳送走前,他對理查德說:「好好教。」
他對杜蘇拉說:「好好學。」
理查德:「…………」
不,尊敬的月神大人,您一開始就沒征求我的意見,好嗎?
如此這般,過去了三個月。
從深冬到初春,萬物復蘇之際,杜蘇拉的技能不能說學得多麼完備,但聖光系的技能,已經有了長足的進步。
在每日的扎與被揍之下,她的戰鬥技巧進一步鍛煉,現在的實力和三個月前,不可同日而語。
只是理查德神官最近有些憔悴。
雖然月神從未假輸過,下手也挺狠的,可是……神明能每天陪練,就已經夠魔幻的了,月神對杜蘇拉,明顯是特別的。
這一人一神,卻並未察覺。
他們只是專心練習。
而看穿一切的理查德:「……」
你們到底是怎麼做到如此遲鈍的?!
心很累。
恰逢年初教會各種事項繁忙,於是杜蘇拉的技能學習,暫告一段落。
她學了不少,而如何掌握得更牢固,將技能開發運用到極致,理查德也無法教導,只能讓她自己慢慢體悟。
算下來,杜蘇拉也快三個月沒接任務了。
二星神侍如果沒有特別理由的話,三個月內必須得活動一次。
杜蘇拉也必須得接個任務了。
正巧,皮埃爾找到杜蘇拉說:「有個任務,有人指定你去,和你搭檔的還是一位教會名人。」
杜蘇拉:「誰?」
皮埃爾:「艾倫·亞摩斯。」
杜蘇拉:「……誰?」
皮埃爾震驚了,「你真不認識還是假不認識?艾倫是教會目前最年輕的四星,和炒作出來的天才不同,他是真的少年天才,十幾歲的時候就是三星了。去年升四星,也不過二十二歲。」
「哦這樣啊。」杜蘇拉點點頭,「那又是誰指定我參加任務?」
「芭芭拉·布羅菲。這位你應該認識吧?」
聞言,標准異世界靈魂·問啥啥不懂·杜蘇拉撓了撓頭,「……有些耳熟。」
可她還是想不起來,她只能說:「不,我不認識。」
皮埃爾都無語了。
就在這時,一名黑發年輕男人抱胸,隨性地半靠著門邊框,他的襯衫塞進西褲裡,腰肢精瘦纖細,修長雙腿裹著一雙锃亮的長筒小牛皮靴,來人側臉線條流暢,整個人帶著股尖銳的冷意,卻是個難得的帥哥。
帥哥說道:「我這次的搭檔,怎麼這麼無知?就這還能二星?」
明明白白的嘲諷,也不遮掩,直接懟杜蘇拉面前。
而杜蘇拉是誰?
懟人小能手,這委屈她能忍?
她已經明白這位黑發帥哥,就是艾倫·亞摩斯。
她也不氣,只平靜回道:「我無知不無知,還需進一步討論。但起碼我知道,你挺自戀的。」
艾倫挑眉。
杜蘇拉:「不然你怎麼會覺得,我不認識你就是無知?」
「……?」
「誰給你的臉哦?太陽神嗎?」
第76章
像艾倫這樣的少年天才, 這些年圍繞在他身邊的贊美和掌聲不要太多。
更何況他四星級別甩杜蘇拉一大截。
學校裡低年級學生都會怵一下高年級學生,更不要提教會這樣以實力功績排級別的地方了。
艾倫多少也聽說過杜蘇拉的牙尖嘴利,但他沒想到他都還沒發力嘲諷, 杜蘇拉一句都不忍,直接回懟過來了。
艾倫並不是耍嘴皮子賊溜型選手。
因為沒有預設, 此刻他也不知道說什麼懟回去。
他憋了半天,臉都快憋青了。
艾倫這才憋出一句:「我又沒說你不認識我就是無知, 可你不認識芭芭拉·布羅菲大人, 就是無知。」
然而和人狠話不多的艾倫不同,杜蘇拉絕對在耍嘴皮子上,很有天賦。
她又回懟道:「你這麼代表芭芭拉,芭芭拉自己知道嗎?你懂不懂什麼叫一粉頂十黑,不懂就讓我大發慈悲地教教你,這句話的意思是說,一個屁事比正主還多的粉絲不但不會贏得路人的好感,反而能招來更多人的討厭。」
黑發年輕男人的氣質如寶劍一般鋒利, 看來他少年得志,平時很是意氣風發,杜蘇拉以為,這樣的人認輸不易, 起碼得再掰頭幾個來回, 甚至還要動手, 這炮仗才算打完。
沒想到,聽她說完, 艾倫臉黑了,他低頭,思索了一會, 那樣子格外認真,艾倫喃喃問:「……原來是這樣嗎?」
那他豈不是以前給芭芭拉招了很多黑?
杜蘇拉:「就是這樣。」
艾倫·亞摩斯不再和杜蘇拉針尖對麥芒,他問皮埃爾:「你任務和她說清楚了嗎?我現在帶人走?」
皮埃爾說:「沒有人比你更清楚,剩下的你在路上和她說吧。」
杜蘇拉插話:「皮埃爾神侍你偷懶,我要找理查德告狀!」
皮埃爾眼皮子翻了下,直接懶得搭理她。
艾倫走到杜蘇拉面前,簡單直白地自我介紹道:「我叫艾倫·亞摩斯,剛升四星沒多久,我是你這次任務的搭檔。走吧,有關任務的情報、細節,路上我和你細說。」
關於任務杜蘇拉倒沒啥可抱怨的,她一點也不含糊,和艾倫走了。
任務的具體內容她還不清楚,但通過剛才忽然吵架又忽然不吵的事,杜蘇拉弄清楚了一件事。
這個牛逼哄哄的搭檔,是芭芭拉·布羅菲的舔狗。
然而……
芭芭拉又是誰?!
杜杜不懂,杜杜迷惑。
在前往任務地點的馬車上,杜蘇拉終於明白了芭芭拉·布羅菲是誰。
而且她確實聽說過芭芭拉的名號。
芭芭拉·布羅菲是帝國知名的預言家。
她在近一年前,就曾預言過年末的雪災,也正是因為這場雪災,民眾在年底的祭祀活動上道德綁架月神,杜蘇拉在祭祀中充當祭司,她衝動站出來舌戰群儒,結果差點引發暴亂,後來愣是在教會總部待了一個月避風頭。
當然,這個名字不止這次出現過,它在杜蘇拉耳邊響起過好幾次。
芭芭拉是預言家,杜蘇拉也能看到未來。
籠統來說,她們都是預言系人才。
她們兩人雖然預言的方式是完全不同,理查德他們為了向啥也不懂的杜蘇拉說明這點,也經常把芭芭拉牽出來舉例,畢竟靠神力占蔔的群體裡,芭芭拉已是最強。
就這樣,她剛才還硬懟說不認識。
其實是她自己記性差……
杜蘇拉冷汗流了一背,可她仍保持我很dio·我很牛逼·我沒錯·我高冷的樣子,冷冷地點頭表示:「我知道了,她很厲害啊。」
她點評得三分認同,四分漫不經心,好似她也是個大佬,只是給同行幾分薄面。
為了不給芭芭拉招黑·艾倫·咬牙·握拳:「……」
算了,我忍!
經過艾倫的說明,杜蘇拉明白這次的任務,內容其實很簡單。
他們只用護衛芭芭拉的安全即可。
任務過於常規過於簡單,這讓杜蘇拉總覺得哪裡不對。
她問艾倫:「她那麼有名,你剛才說甚至不少王宮貴族都依賴她的預言,這麼重要的人物,平時身邊沒有護衛嗎?」
這不可能吧?
艾倫說:「有的,但只是常規護衛。」
「常規護衛裡有人辭職了,人手不足?」
「不是。」艾倫側頭,看向杜蘇拉,他表情嚴肅到可怕,艾倫沉聲說道,「布羅菲大人預測到了自己的死亡,有人行刺,三天後。」
這就說得通了。
也難怪艾倫那麼緊張。
杜蘇拉又指了指自己:「那她為什麼指定我去呢?你的話,我能理解,你四星,肯定實力強。雖然我是剛閉關訓練過了,可我也只是二星。」
雖然杜蘇拉覺得閉關後她有三星中段水平,但做人還是要謙虛謹慎點。
說到這裡,艾倫又把臉別向窗子,看路邊的風景。
其實芭芭拉只指定了一個人,那就是杜蘇拉。
她並未指定艾倫。
艾倫不禁想,是不是一直到現在,她都還不認可他的實力……這讓艾倫不解,又有些憋屈。
兩人交流著任務相關情報,時間過得比他們以為的快,一晃神,他們便來到芭芭拉的宅邸門口。
芭芭拉的宅邸在寸土寸金的富人區,和雷克菲爾德伯爵在王城的房子,在同一塊地區,甚至芭芭拉的地段更好。
也是,王國貴族們信任、推崇的預言師,又怎麼會缺錢?
馬車穿過花園,停到宅邸門口。
紳士客氣的管家,已在門口等候,他將兩人帶至二樓的露台。
管家說:「請隨我來,布羅菲女士正在二樓露台曬太陽看書。」
這愛好,一聽就很風雅。
杜蘇拉目前還沒見到芭芭拉本人,但她在腦海中勾勒出了一個文藝高冷、善於享樂的形像,還應該長得很美。
然而兩三分鐘後,她腦海中的印像,被全部推翻。
侍女推著一位墨綠色長卷發的女性出來,她穿一襲簡單的淡綠色長裙,披皮毛披肩,雖然天氣回暖,可她的腿上依舊搭了一條厚厚的毛毯,毛毯下勾勒出腿的輪廓,過於纖細,杜蘇拉可以推斷出她腿疾已久。
還沒走近,女人微笑起來,笑容比春日裡大片大片盛開在草地上的白花,更溫暖,更有生命力。
她說:「杜蘇拉·查明神侍,終於見到你了。」
頓了頓,她又說:「艾倫,好久不見。讓我看看你現在變成什麼樣了。」
沒等杜蘇拉回話,艾倫一言不發,走上前去,單膝跪地於芭芭拉的腳邊,像個沉默笨拙的騎士。
芭芭拉的手,輕輕地、細致地,在艾倫的臉上撫摸。
「又長大了呢,艾倫。」芭芭拉說道,「露台風大,我們去會客室聊吧。」
杜蘇拉這才發現,芭芭拉的瞳色極淡,是很淺很淺的藍色,而且她的視線一直不對焦,在往旁邊看,芭芭拉身後的侍女拿著書,所以管家口中的所謂看書,也是女僕在一旁念給她聽。
杜蘇拉一時間有點愣……原來久負盛名的芭芭拉·布羅菲,不但不能走,還不能看。
如此病弱。
她給人的感覺卻又如此溫暖、生機勃勃。
極端不平衡。
讓人不禁惋惜。
腦海中強勢、厲害、高冷的形像連個渣都沒剩下來,杜蘇拉終於明白,為啥意氣風發的四星神侍都能做她的腦殘粉了。
就連她剛見芭芭拉第一面,都忍不住喜歡她。
溫柔的大姐姐,笑一笑讓人心都化了,不要太招人喜歡好不好!
幾人到了會客室,女僕們端上了茶水和糕點,關於此次護衛工作,芭芭拉沒說什麼,更沒提什麼要求。
反倒是艾倫,一改在馬車上冷冷的模樣,一個勁地說。
他說得都是關於如何加強安保的辦法,事無巨細,各個方面都想得很周全。
說完,在外一向「我最dio」的四星神侍,自我肯定般地點點頭,他說道:「嗯,應該沒漏掉什麼。」
芭芭拉還是笑得溫柔。
「艾倫現在變得越來越厲害了。」
艾倫摸摸頭,他難得露出點羞澀,說道:「不,我要學的還有很多,我還不夠強。」
他期冀地偷看了芭芭拉一眼,她卻並未接他的話。
她喝了口茶,主動說道:「關於護衛工作的事,暫告一段落好嗎?我有些話,想單獨和杜蘇拉神侍說一說。」
也就是讓其他人避退的意思。
最不爽的,當然還是艾倫。
但來自芭芭拉的請求,他也一定會遵從。
於是艾倫警告地瞪了杜蘇拉一眼,好似在說:你敢亂來我一定要你好看。
然而放狠話對杜蘇拉都沒用,眼神威脅就更沒了。
杜蘇拉白眼一翻,理都不帶理的。
女僕帶著艾倫走了,並細心地合上門。
芭芭拉等了等,喝了好一會茶,似乎等門口偷聽的人走遠。
也不知道她是如何確定的,杜蘇拉也不催,她靜靜地看美女姐姐養眼,大約一杯茶結束,芭芭拉終於開口了。
她說道:「我知道對於第一次見面的人來說,這很冒昧,但介於我的生命即將走到盡頭,我希望你能答應我。」
杜蘇拉心中有些警覺。
她說:「你先說。」
芭芭拉:「我有一個請求,還有一句忠告。你想先聽哪一個?」
說到這裡,芭芭拉無奈地笑了,「只是請求的話,還希望你先答應我,我再說。我保證,這個請求絕不會傷害到你。」
杜蘇拉雖然警覺,但也見不得溫柔款大姐姐委屈。
看看教會裡,這類型美女真是少得可憐,梅麗爾、琳達都特別能打還動不動就暴躁,她也對這類溫柔病弱xing最沒抵抗力。
杜蘇拉立刻心軟,她想了想,嘴裡含含糊糊地道:「那、那好吧……我答應你,你先說請求吧。」
「太好了,謝謝你!」芭芭拉真誠地感謝到。
然後她認真地「看」向杜蘇拉,請求道:「我希望你在未來三天,不要使用未來之眼。」
杜蘇拉微愣,「那我戰鬥怎麼辦?這已經是我的戰鬥本能了。」
「戰鬥的事我不太懂,不過我指的是預測較為長遠未來的使用。」
杜蘇拉明白,芭芭拉指的是算命的那種用。
杜蘇拉雖然不知道她的用意,但既然已經答應了,杜蘇拉點點頭,爽快應道:「行。」
「接下來就是忠告了。」芭芭拉說道,「請和月神保持距離。」
杜蘇拉抬眼。
芭芭拉的臉上,沒有任何類似凱瑟琳公主的嫉妒,她很平靜,杜蘇拉明白,她在以預言家的身份說出方才的忠告。
她也平靜地問:「我可以問問為什麼嗎?」
芭芭拉:「你會死。」
第77章
死。
或許現在放在杜蘇拉面前, 她不當回事。
可要真讓她面臨瀕死的情況,杜蘇拉覺得,她也許會比任何人都有求生欲。
起碼對於現在的她來說, 她沒牽沒掛,死了, 就真的啥也沒了,所以活著才是最重要的事。
由芭芭拉這樣的多人背書過, 且一系列事實驗證過的知名預言家說出口, 「死」字自帶的氛圍,不由地令杜蘇拉緊張了起來。
她咽了咽口水,好似她真的走到了生死交界處。
然後杜蘇拉問到:「怎、怎麼個死法?」
芭芭拉忍俊不禁。
「我也占蔔過很多透出死相的命盤,大家都會問我什麼時候發生,時間越具體越好,因為他們想盡力規避。你問死法,是不打算規避的意思嗎?」
其實杜蘇拉心裡,也有點這個意思。
月神那性格, 隨時都會再需要月光石,她如今和個人形月光石沒什麼區別,月神要找她分分鐘的事,即便芭芭拉給出了忠告, 可她要和月神保持距離, 也很難吧。
杜蘇拉說:「不全是, 我只是在想為什麼我靠近了月神,就會死。」
這當中到底會發生什麼, 杜蘇拉當然也想知道。
芭芭拉說:「你將面臨一個兩難的選擇,最終被你放棄的一方,會招致災厄吧。」
「那和月神有什麼關系?」
「月神, 很有可能就是那個災厄。」
芭芭拉說著,她撫摸著手腕上的水晶手環,她有一些不安,因為不論是向杜蘇拉的請求還是忠告,她都藏有一些私心。
她還觀測到了一些跡像,她並未和杜蘇拉說,因為在芭芭拉看來,這對如今的杜蘇拉來說,只是必定會到來的事實罷了。
她還有三天生命,而在她死後,杜蘇拉將會成為帝國最知名的預言者。
預言者們,像是窺探了太多未來的秘密,神明降下責罰,絕大部分沒有什麼善終。
而芭芭拉希望她的繼任者,不要走上和她一樣的路。
芭芭拉想了想,又說道:「我知道你也擁有預測未來的能力,你是通過眼睛,看到未來發生的景像,以此推測將會發生的事情;而我,是通過神力和道具的輔助,得到啟示,以此來推測將會發生的事。」
「啟示不會隨隨便便消失,所以我預測的未來,如果你一意孤行的話,百分百會到來。」
芭芭拉看向杜蘇拉。
雖然她並不能看見事物,可她那雙顏色極淡非常通透的眸子,竟然一絲偏差也沒有,直直地盯著杜蘇拉的雙眼。
芭芭拉認真說道:「我想你好好活著,你擁有更加光明的未來。」
即便此時的芭芭拉,抱有極強的信念和意願,可她仍沒有強行使她屈從,杜蘇拉覺察到這一點,不禁微笑。
芭芭拉果然是個很溫柔的人啊。
杜蘇拉說道:「謝謝你的忠告。」
「……」
「但我不一定會照做。」
「可是……!」
「但你放心。」杜蘇拉打斷她,「我想要活著,也會努力爭取光明的未來。我的人生我要緊緊把它拽在手裡,所以即便它可能沒有未來,這條路我也要按我想要的方式去走。」
芭芭拉已經明白她的意思了。
她勾唇,笑得有些無奈,她羨慕地說:「真好。同樣是能看見未來的人,我也想要像你一樣。」
如此勇敢,堅信自己在命運之上,而不是在一次次的驗證中,終於明白自己無法戰勝命運。
兩人談話至此,芭芭拉也明白多說無用。
杜蘇拉自己就能看到未來,而且想必,她能把握得更好吧。
芭芭拉叫女僕推她出去,她還有一些未完成的工作需要做最後的收尾。
杜蘇拉是來做護衛工作的,她出來後便繞著房子逛幾圈,實地踩踩點,熟悉地形總是沒有錯的。
剛出大門,過個轉角,忽然一陣風撲面吹來,杜蘇拉剛有所察,就已經被人摁到牆上。
來人戾氣很重,殺氣卻不大。
不過出於條件反射,杜蘇拉的手,已經按在了腰間的鐮刀上。
在看清面前的人是艾倫後,杜蘇拉的手又放了下來。
他不開口,她都猜到他想問什麼了。
艾倫惡狠狠問到:「芭芭拉和你說什麼了?」
對此,杜蘇拉眯眼,微笑。
……有點賤嗖嗖的。
她答非所問:「芭芭拉,真好看啊,氣質也絕佳。」
艾倫沒理她,他心裡卻在想:那是當然的了,你也不看看是誰?
「『那是當然的了,你也不看看是誰?』你心裡是不是在想這句?」杜蘇拉直接給他念出來了,「我發現你冷臉是有理由的,不冷臉的時候你完全藏不了一點點心事啊。」
艾倫驚慌摸臉。
他立刻又恢復成冷臉,「快說,她和你說什麼了?」
杜蘇拉當然不會交代了。
我杜蘇拉和芭芭拉的事,跟你一個直男艾倫,有什麼沒關系?
美少女們的事直男少管。
她不答反問:「你這麼在意,你是不是喜歡芭芭拉?」
「喜歡」兩個字剛進艾倫耳朵,艾倫的臉就跟火爐邊烤過一樣,變得紅紅的,熱得發燙!
「我、我,不,也不……不,你你你少管!」
慌亂得像在變相說yes。
杜蘇拉:「……」
你這承認得也很別出心裁。
杜蘇拉繼續說道:「喜歡就追啊,我看你長得挺好,帥哥一枚腿還長,不僅如此年少有為,四星神侍多拉風啊。雖然沒芭芭拉有名,但你還有發展空間啊。我看你兩挺配的,男人嘛,主動點,怎麼你還指望芭芭拉追你嗎?」
「怎麼可能?!我怎麼可能指望她追我……」艾倫紅著臉反駁,「我也不會追她,我們不是你想的那種關系。」
「啊?為啥啊? 」
杜蘇拉一點也不信,她眼光這麼毒辣,她磕的CP怎麼會錯?
艾倫深呼吸幾下,終於調整好了過紅的面色。
他又恢復成渾身帶刺的冷感帥哥模樣了,艾倫說道:「我配不上她。」
「……」
「她在貧民窟裡救了我,沒有她就沒有今天的我,她是我的恩人。」
說完,他似乎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也沒再追問杜蘇拉剛才和芭芭拉說了什麼,就快步離開了。
留下杜蘇拉,抿嘴,握拳。
她有點小激動。
艸!這對CP更好嗑了!
當天晚上管家令廚師准備了豐盛的晚餐,可惜來吃的人卻不多。
艾倫始終沒有露面,杜蘇拉估摸著他在外面巡邏監視。
而芭芭拉,吃了一半,她身體不舒服,在向杜蘇拉表達歉意後,她便讓女僕推著她回房休息了。
只留下杜蘇拉掃完好菜,還有些意猶未盡。
杜蘇拉和艾倫的分工是這樣的。
杜蘇拉是女孩子,更方便貼身保護,於是她在宅邸內保護芭芭拉,而艾倫在宅邸外巡視監督。
杜蘇拉吃飽喝足,上樓去。
她也給自己找了個合適的位置——芭芭拉的房門口,管家還貼心地給她拿了毯子和墊子。
夜越來越深,杜蘇拉也不是超人,不可能三天不眠不休。
她閉眼假寐,睡得很淺。
大約凌晨三四點,幾乎所有人都陷入沉睡中時,忽然一道玻璃破碎的聲音響起,尖銳刺耳,杜蘇拉立刻驚醒,她跳起來立刻衝進房裡一看——
芭芭拉房裡露台的玻璃門被一根利箭射穿,房間裡一地玻璃渣。
芭芭拉坐起身來,有點受到了驚嚇,卻並沒有問發生了什麼。
女僕慌忙趕來。
「布羅菲小姐,您有沒有什麼事?」
在院子裡的艾倫,也來得飛快。
只是他並未進芭芭拉的臥室,他跳到陽台上,指揮杜蘇拉:「杜蘇拉,你把那支箭拿過來。」
杜蘇拉依言照辦。
艾倫捏著箭,仔仔細細觀察,推測出箭可能射向的方向。
最可能藏身的有兩個位置,一個遠一些一個近一些。
他去查看遠點,杜蘇拉去查看近點。
艾倫剛准備從窗台一躍而下,芭芭拉的聲音傳來:「注意安全。」
艾倫的動作頓了頓。
旋即,年輕男人往下跳,幾乎不可察地,嗯了一聲。
杜蘇拉不禁偷笑了下,也立刻跟上。
然而前腳兩人剛走開沒一會,後腳杜蘇拉就聽到身後女僕尖叫。
她大叫著:「布羅菲小姐!小姐!您怎麼了?!」
「您別嚇我!」
杜蘇拉想也沒想,轉身往回奔去,剛到芭芭拉的房間正下方,她還沒來得及跳上去,只見原本不能走的芭芭拉,像是被無形力量控制了一般,顫顫巍巍爬上了陽台護欄,然後——
毫不猶豫,往下跳!
杜蘇拉心髒都要跳出來了。
然而三個月的訓練讓她的身體比她的意識更先行動!
下一秒!
杜蘇拉都忘記自己怎麼使用的技能,芭芭拉在空中懸浮緩衝了一秒,給了杜蘇拉衝過去的時間。
於是她穩穩地接住了芭芭拉。
公主抱的那種。
杜蘇拉這才松了一口氣。
「呼——!」
杜蘇拉不禁望著懷中的綠發美人微笑,「對不起我來遲了,讓您受驚了,大小姐。」
芭芭拉一愣,臉蛋不禁紅了。
而同樣趕忙衝過來·一米開外·雙手伸著像個猩猩·喘個不停·艾倫:「……?」
哎不是。
你救人就救人,你撩什麼妹?
第78章
杜蘇拉本來就和這個世界的傳統女性形像背道而馳。
在教會裡或許挺多和她類似的少女, 和男人一樣從事各種困難工作,但放眼帝國,乃至整個世界, 像她這樣的少之又少。
所以她給人的感覺,有些中性。
既有屬於女性的柔美一面, 可也很堅強、有能力。
這使得她展現哪個方面的魅力,都毫無違和感。
就好像現在, 穩穩落進杜蘇拉臂彎裡的芭芭拉, 即便眼裡什麼也沒看到,只聽杜蘇拉的那句話,她沒沒來由地升起一股安全感,不由地感慨一句:這樣的少女,真的太帥了。
芭芭拉臉頰微紅,她感謝道:「謝謝你,幸好有你在。」
杜蘇拉說道:「保護你是我應該做的,你安全我就安心了。」
雖然這是事實, 也是杜蘇拉身為護衛的職責,只是……
艾倫:「…………」
你為什麼要說得這麼曖昧!
讓我放手追的人是你,現在偷我家的人也是你!
天知道艾倫跑了個空,沒接到芭芭拉時, 心裡有多失落又有多尷尬。
偏偏, 這委屈他還不能說。
見鬼了!
艾倫只能默默收回雙臂, 裝作什麼也沒發生一樣,上前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杜蘇拉根據剛才所見, 回答道:「應該是操控類的技能吧……」
艾倫狠狠瞪了杜蘇拉一眼,現在他對杜蘇拉的仇恨值直接拉滿了。
「我在問芭芭拉。」
芭芭拉回憶道:「我和安娜一起躲在房間裡,我什麼感覺也沒有, 可安娜說我站起來了,再然後,我掉下來了。」
兩人心中已經坐實了有人操控芭芭拉的猜測。
同時杜蘇拉有些疑惑,艾倫瞪她干啥?
她不應該救芭芭拉麼?
然後她順著艾倫的視線,看到自己抱著芭芭拉的手,杜蘇拉立刻領悟了。
「哎呀呀,手抽筋了,可能是因為剛才的衝擊力吧,艾倫你幫我抱一下芭芭拉。」說著,她直接把芭芭拉塞到艾倫懷裡。
艾倫手足無措,又不敢摔著芭芭拉,只能呆呆抱著。
芭芭拉感受到了艾倫的氣息,艾倫的胸膛,艾倫的手臂,如此親近……她也不做聲了。
於是杜蘇拉得到了兩尊一動不敢動,臉卻超紅的雕塑。
杜蘇拉不禁冷笑一下。
呵,我來幫忙不但虐狗還要罵狗,過分!
三人回到屋內。
芭芭拉的睡衣在剛才翻陽台的時候弄髒,女僕安娜幫她換了一身衣服。
留下杜蘇拉和艾倫,兩人對視一眼。
他們在彼此眼中看到一樣的想法。
兩人幾乎異口同聲,說道:「操控者應該就在屋子裡。」
艾倫和杜蘇拉會同時得出這個結論,那是因為芭芭拉的宅邸特別大,而芭芭拉所在的臥室,幾乎位於宅邸的正中心,她不容易被外面的人操控。而且芭芭拉晚飯的時候還未表現出被操縱的痕跡,遠距離的操縱技能,不論是哪個系別的,都很困難。
同時杜蘇拉和艾倫都在警覺屋外的「刺客」,艾倫甚至布下結界,只要有強者接近,他們不會錯過。
當然不排除這位強者很早之前就把道具送入了芭芭拉的宅邸,或者植入她體內,但這種概率很小,他們首先要做,還是排查宅邸裡的人。
芭芭拉雖然預知了自己的死亡,她卻並未告訴任何人原因。
所有人都有可能刺殺芭芭拉。
為了保證芭芭拉的安全,在她換好睡衣後,杜蘇拉主動提出她不再在外面守護,而是進房。
她不需要床,找個角落貓著就行。
芭芭拉說道:「要是杜蘇拉神侍不嫌棄的話,和我睡一張床吧?我的床挺大的,我睡覺也還算老實,應該不會叨擾到你。」
哇,香香軟軟溫溫柔柔大姐姐的床,來做個任務還有這種好事?
杜蘇拉表面不好意思:「這不太好吧……」
她心裡卻在狂喜!
也許是她暗喜的表情太明顯了,艾倫猛地站起來:「不行!杜蘇拉和我一起去巡邏,你不准進房!」
這下杜蘇拉不樂意了。
你自己膽子小,還不讓我親近漂亮姐姐,再說兩個人都去巡邏,又出事怎麼辦?
「我不要。說好的你負責外面,我負責裡面的呢?」說完,她便跑向芭芭拉,「那這幾天就打擾你啦!」
留下艾倫:「……???」
什麼,還幾天?!
可惡!!!
當天晚上並未發生什麼,第二天也很平和。
杜蘇拉是個看上去冷靜淡然的美少女,在她喜歡的人面前性格卻像個金毛一樣,於是小金毛憑借自己的「狗」族優勢,很快和芭芭拉搞好了關系。
艾倫在屋外觀察這一切,他默默咬牙。
……羨慕嫉妒恨。
然而第三天晚上,杜蘇拉照例和芭芭拉一同睡下的時候,屋內警報大作,她跑到陽台一看,前院艾倫正和幾個蒙面的黑衣人纏鬥在一起,而後院也有打鬥聲。
杜蘇拉衝到對面房間的陽台一看,果然後院裡,護衛們也和一群黑衣人打得正酣。
只是護衛始終只是普通護衛,眼看著黑衣人們就要進入主宅,攻了上來。
宅邸內氣氛很緊張,隔壁保姆間裡休息的安娜,聽到動靜也慌忙到芭芭拉的房間來找她。
安娜推開門,搜尋芭芭拉的身影,一邊找一邊問:「布羅菲小姐,您在哪?您沒事吧?」
杜蘇拉其實將芭芭拉藏進了更衣室裡。
她貼著她的耳朵,小聲問:「安娜可以信任嗎?」
芭芭拉說:「安娜是我從孤兒院裡救助的孤兒,她十二歲左右就跟在我身邊了,一直照顧我的起居,可以信任。」
杜蘇拉這才將安娜拉進來。
聽聲音,前院的黑衣人並未靠近,可後院的黑衣人,已經就在樓下了。
護衛們根本不是對手,杜蘇拉不出面不行。
可芭芭拉身邊沒有人……
杜蘇拉叮囑安娜:「等下我出去後,你把門鎖上,用這個櫃子抵住門,我會在外面再加一個隱形的光盾,可以保護你們免受攻擊,除了艾倫和我,任何人找你們,你們都不要回應。」
安娜點頭,表示明白。
杜蘇拉走出去,布置光盾。
安娜依照她說的內容,鎖門,推衣櫃,可她在裡面推半天,也推不動衣櫃。
幸好杜蘇拉跟著理查德學了漂浮術,即便這個技能不屬於聖光系。杜蘇拉隔著門讓櫃子浮起來,少了摩擦力的阻攔,安娜這才把櫃子推到門口。
杜蘇拉布置完一切,下樓。
果然她在主宅通往後院的大門那裡,和一群黑衣人相遇了。
杜蘇拉二話沒說,鐮刀拔出的速度肉眼幾乎看不清,只見黑夜裡閃過一道白光,牆面裂成兩半,後面的黑衣人來不及反應,前面的發出慘叫,倒在地上,胸口均是一道一字型的傷口。
也有高手反應迅速,他們躲過了杜蘇拉的迎面一擊,卻不知道是害怕了還是有別的計劃,竟然拔腿就跑。
此時,傷者中也有人使用了法術。
地面像是巧克力一樣化開,受傷的人一個個沉入地下,消失得無影無蹤。
杜蘇拉很疑惑。
可為了知道這些人到底是誰,她不得不追上去。
黑衣人們看似戰力不行,逃跑能力卻一絕。
即便杜蘇拉用上了她不擅長的風系技能加速,可仍就追不上黑衣人們。
杜蘇拉和他們的距離越來越遠。
離得越遠,杜蘇拉心裡的疑惑就越深。
然後回想起剛才的某個點,杜蘇拉猛地剎車,全力回奔。
不對勁。
很不對勁!
果然是那個人有問題!
杜蘇拉一刻都不敢停,她發了瘋似的往回趕,上樓,浮起門後的衣櫃挪走,然後一腳踹開更衣室的門。
芭芭拉靠在牆角邊,而安娜正拿著針筒,在一旁哭得傷心。
杜蘇拉大步流星,一把揪住安娜的衣領。
「果然是你!」
杜蘇拉搶過針筒。
「管家說平時都是你一個人幫助芭芭拉洗漱、更衣,一個完全不能走的人,即便再瘦,也沉得超乎想像,不論是更衣還是洗漱,護工都需要很大的力氣,至少她不會連不到一人高的衣櫃都推不動。這說明你平時有使用簡單法術來輔助看護工作,剛才不用是怕在我面前露餡。那天晚上操縱芭芭拉跳樓的就是你吧!」
安娜不反駁,也不承認,她只是哭泣,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就在杜蘇拉不耐煩,打算先去查看芭芭拉狀況的時候,芭芭拉說話了。
她並未暈過去,針筒裡的東西,也還沒來得及打入她的體內。
芭芭拉平靜地說道:「杜蘇拉神侍,麻煩先放下安娜吧。」
杜蘇拉側頭看她。
她太平靜了。
雖然她一直都是很溫柔體貼的人,但不至於被人害了,還幫人求情。
所以,只有一個可能。
杜蘇拉放下安娜。
她不敢相信,卻也不得不信。
「是你,是你找人來刺殺你的。」
第79章
芭芭拉靠坐在更衣室的牆角。
聽到杜蘇拉如此肯定的推測, 她只是無奈地笑了一下,並沒有半點否認的意思。
她先對安娜說道:「安娜,別哭了, 把我扶到輪椅上吧,坐在地上說話總不是個事。」
安娜覷了面無表情的杜蘇拉一眼, 對她有些警惕。
她走過去,試圖用雙臂抱起芭芭拉。
芭芭拉說道:「你抱不動我的, 像往常那樣就行, 不用再偽裝了。」
已經有人看穿了,再偽裝,也只是一種拙劣的自我滿足而已。
安娜點頭,「好吧。」
她拿出一根比筷子長不了多少的細小法杖,一個小小的魔法陣在她手邊亮起,芭芭拉從地上漂浮了起來,再慢慢漂到輪椅上,坐下了。
安娜推她出去。
芭芭拉對杜蘇拉說:「我知道你一定很生氣, 但我也有我要做的選擇。你想要知道的,我解釋給你聽。」
杜蘇拉忍了一手脾氣,隨她來到外間。
「坐。」芭芭拉請杜蘇拉坐在她對面的沙發上。
杜蘇拉依言照辦。
芭芭拉說:「那天晚上的墜樓,的確是我自導自演的。今天的夜襲, 也同樣出自我的手筆。那天晚上我知道, 你們實力強悍, 警惕性也高,在你們眼皮子下, 我要結果我自己,幾乎不可能。所以今晚這一出,我的主要目的是將你們引出去。」
不得不說, 芭芭拉的計劃還是比較周全的。
艾倫已經被黑衣人們引了出去,而杜蘇拉,如果不是她覺察到安娜細微處的不對勁,此時也被黑衣人們引得到處跑。
然而這些細節,並不是杜蘇拉最關心的。
她直接問出重點:「你為什麼要自殺?」
「你一定會認為我瘋了,而且這麼說出來,你或許會覺得我太過自大。」芭芭拉輕輕嘆氣,「我不死,不到一年,就會有一場因我而起的大亂。」
「你身為神侍,接觸到的消息比較多,你一定知道這個世界的魔王們,在神族對人類的恩賜下,他們一直處於沉睡狀態。」
杜蘇拉歪頭,一臉迷惑。
不,我不但不知道,甚至聽都沒聽說過。
幸好芭芭拉看不見,不然一定會看到杜蘇拉從嚴肅變成懵逼的無知樣子。
杜蘇拉迅速調整了表情。
她為自己挽尊:「實不相瞞,我去年剛成為神侍,又醉心於訓練,所以……」
所以大家應該知道的事情,我一點都不知道,甚至至今連地圖都認不全。
即使她不說全,溫柔的芭芭拉還是替她挽回了最後一絲臉面。
她讓安娜拿世界地圖過來。
這份世界地圖,小羊皮的材質,有些位置褪色了,地圖大約是芭芭拉平日裡常用的,她對它很熟悉,她雖然看不見,手指卻能精確指向她要指的點。
芭芭拉的手指,先點在東洋板塊中間的一處,又指向海洋中一處,緊接著她指向西邊山脈,昂德沃特王國附近一處,北方廣袤草原一處,最後,她的手回到帝國,精確地指向了荊棘森林。
芭芭拉說:「這是人類已知的,幾位魔王沉睡的位置。」
杜蘇拉心裡一驚。
荊棘森林。
那裡她進去過,裡面確實有人在沉睡,是一位曾經出現在她夢裡,和月神長得一模一樣的少年。
然而芭芭拉卻說,在荊棘森林裡沉睡的是魔王。
難道那個少年,就是魔王嗎?
所以他的腦袋上才長著兩個角?
杜蘇拉心中的疑惑,芭芭拉自然不知道。
她接著說:「魔王一旦覺醒,魔物和魔族的數量也會隨之爆炸性地增長,那麼這塊大陸對於人類來說,生存風險會更大,人類數量也會大大減少。」
這個杜蘇拉能明白,也就是說,魔王覺醒,相當於游戲模式從簡單調到了困難,打起來費力還容易gg。
說到這裡,芭芭拉又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而我作為預言家,實在太出名了。根據我推算出的命運,未來將會有復興魔族的狂熱教徒們綁走我,讓我預測魔族的命運,並讓我把喚醒魔王的方法告訴他們。」
「你還知道喚醒魔王的方法?」
預言家這麼牛逼的嗎!
芭芭拉沉聲說道:「很不幸,我知道。是早年我預言一位帶有魔族血脈的人類,從他的未來中窺探到的方法。相關資料我都應教會的要求,燒掉了,所以他們想要知道,就只能親自問我。」
「也請你原諒我的軟弱。」眼前孱弱卻堅韌的綠發女人,唇角勾起的微笑很美,也透著悲傷和無奈,「那群狂熱教徒,手段很……激烈。與其被他們折磨一通後,吐露喚醒魔王的方式,我寧願現在死去。」
「如你所見,我身體很差,我未來一年內的死相,有兩次。一次是剛剛說的,一次是現在。只是現在的死相,很微弱。但如果錯過了這一次,即便我自殺,也會因各種巧合被打斷的吧。」
「我在今天死去,喚醒魔王的未來不會發生。如果我不在這次機會中死去,那麼喚醒魔王的未來,一定會到來,屆時我不但會死,還會害死成千上萬的人。」
杜蘇拉也能看到未來。
她知道她看到的未來會實現,但同時她也堅定地認為,未來能夠改變。
起碼她就真實地改變過。
正是因為她改變過,她不禁說道:「你有沒有想過,你可能根本不用死。」
「……」
「你與其想著如何死去,不如多考慮下如何剿滅那群狂熱信徒啊。」杜蘇拉越想越覺得自己說的對,「問題出在那群狂熱信徒身上吧,為什麼要為了他們,搭上你的一條命。距離他們擄走你,還有多久,半年,三個月?這些時間夠了,我和艾倫都很強很厲害,只要調查,沒什麼查不出來的啊。」
芭芭拉聞言,沉默了一下。
她的情緒明顯更低落了。
然後她說道:「這就是我和你,最大的不同。」
杜蘇拉實力強悍,預言只是錦上添花的能力,所以她堅信,憑借自己的努力,未來是可以改變的;而她除了預言,一無所有,她甚至不能看,不能走,她又要怎麼相信,她能憑借自己的努力改變未來,明明她連上廁所,都要借助外力,毫無隱私可言。
她的每一條預言,都驗證了。
以前發生在自己身上的壞事,比如眼瞎,比如腿瘸,她也都想過各種辦法,甚至求助他人,可命運馬車還是無情地碾壓了她,讓她再也不報希望。
這樣殘破的生命,如果臨死,還要帶走更多人的生命的話,那她寧願在既定的道路上,選擇傷害最小的那條。
這也是她目前唯一能做到的了。
更何況放棄這條生命,並不可惜。
未來還會有更優秀的預言者,接她的位置,為後人謀fuzhi。
沒有什麼好遺憾的。
芭芭拉也確實是這麼說的。
「我的人生如此終結,沒有什麼好遺憾的。」
「更何況是在百萬人和我之間做選擇,該選什麼一目了然。誠然我相信你能找到魔族的狂熱信徒,可是萬一呢?我不敢賭這個萬一。」
「杜蘇拉,我不是在勸服你,我是想請你尊重我的決定。」
芭芭拉的聲音始終很平靜,她沒有提高音量,也沒有加重語氣。
這代表她的話,全程在冷靜的狀態下說出的。
就連杜蘇拉都有點被她說服了。
忽然一道冷然的聲音插入,還帶著喘。
「可我很遺憾。」艾倫大步走進來,說道,「你在百萬人和你之間,選擇了百萬人,可給我一萬次機會,我也會選你。」
第80章
杜蘇拉並不擅長追蹤, 所以她才會被那群黑衣人們耍得團團轉,距離越拉越遠。
而艾倫不一樣。
如此年輕就能成為四星神侍,他自然是有兩把刷子的。
在先前的戰鬥中, 艾倫已經掌握了對方的戰鬥模式。
隨後開展的追擊戰,雖然在他的意料之外, 可用不了多久,他就追上了黑衣人們。
所謂的「黑衣人們」, 其實本體只有一個。
其余的「人」, 都是他用泥土創造並操縱的人偶。
當然這個真相,在先前的戰鬥中,艾倫已經心裡有數。
所以他精准地抓住了操縱所有人偶的本體,隨便嚇了一下。
果然一切土崩瓦解,黑衣人們全數消失。
而這個本體,在試用過一系列教會珍藏的「詢問技巧」後,一邊跪地求饒,一邊將一切都說了出來。
「不要殺我, 都是誤會!我是芭芭拉·布羅菲大人派來引走你們的,我沒想要殺人!」
他知道的不多,但已經足夠震撼艾倫。
艾倫無法形容他當時的心情,既震驚, 又出奇的憤怒。
他如此珍視的人, 一直溫柔對待這個世界的人, 怎麼竟然如此輕賤自己的生命?
艾倫氣得要死,他往芭芭拉的宅邸衝去。
他不知道自己竟然能跑得這麼快, 剛要進去,他發現芭芭拉和杜蘇拉正對坐在沙發上,神情嚴肅。
尤其是杜蘇拉的表情, 難以置信,又異常生氣,板起一張「你最好給我好好解釋,我再看要不要原諒你」的臉,對於艾倫來說實在太熟悉了,他仿佛看到了他自己。
於是艾倫立刻知道,雖然他不知道杜蘇拉如何猜到的,但杜蘇拉一定已經知道,殺手竟是芭芭拉自己叫來的。
他沒有慌忙衝進去,而是在外等待。
果然芭芭拉對著杜蘇拉,將一切都交代了出來。
越聽,艾倫越想到自己的小時候。
他從小長自混亂的貧民窟,無父無母,別說依靠了,他就連自己有沒有明天都不知道。
即便如此,這條爛命還是苟活了下來,他的生命裡也終於發生了點好事。
他偷了芭芭拉的東西,芭芭拉卻救了他。
他對人不信任,一次兩次辜負她的期待,她卻給予了他又一次的溫柔。
也正是因為她的溫柔,她才會在千百萬人和自己中,放棄自己,選擇千百萬人。
可他卻想放棄千百萬人。
因為芭芭拉是光。
沒有光,影子什麼也不是。
一向不善表露的艾倫,走進來,大聲選擇了芭芭拉。
芭芭拉微怔。
除開虛假的客套,竟然有人如此堅定地選擇她嗎……
「可是……」
艾倫堅定說道:「沒有可是。杜蘇拉說得很對,我和她都很強,找到那群魔族的狂熱教徒,把他們斬殺殆盡才是合理的選項。」
杜蘇拉也說道:「對,從一開始,你的選項就不該拘泥於兩個。為什麼你要在上百萬人的生命,和你的生命之中做選擇?你們都不該死,人類應該對付的,難道不是那些窩裡反的狂熱教徒們嗎?」
芭芭拉的臉上,終於流露出一絲對希望的渴求。
她雙手握緊,有些緊張,又有點激動。
艾倫還有話說,然而杜蘇拉這人,前面也說了,耍嘴皮子比艾倫溜多了,她心裡憋著話,不吐不快,於是搶在艾倫前,把話全說了出來。
杜蘇拉:「而且在你的潛意識裡,你其實還是有求生本能的,可能你自己都沒有覺察到。」
艾倫連忙插話,「對……」
連個句子都說不出,艾倫的話立刻又被杜蘇拉搶走了。
「如果你真的毫無求生欲,你不會指定讓我來保護你,即便你有話想對我說,那些內容托人轉達或者寫信都足夠了。」
艾倫:「……」
杜蘇拉:「而且你還要求艾倫保護你……」
「我、我沒有要求艾倫,我只指名了你。」芭芭拉為自己正名。
「哦對,你沒指名艾倫,可你也沒拒絕呀,小拇指想也知道,艾倫肯定會拼盡全力救你的。」
艾倫:「…………」
能不能不要在論證的時候扎我的心!
而且能不能不要搶我的話!你不是讓我去追嗎現在我追了你又要搶我表現機會!
鬧哪樣啊偷家大師!!!
艾倫十分不滿,偏偏他還得在一旁應和。
因為芭芭拉一邊回顧,一邊喃喃自語:「我原來,不想死啊。是這樣的嗎……」
原來即便是這樣殘破的生命,白白放棄,她仍會不舍、不甘心。
艾倫連忙強勢肯定:「嗯,就是這樣!」
由於他說得太快,太肯定,搶答似的,這導致他像個大傻子一樣。
於是理所應當,杜蘇拉朝他投出鄙視的一瞥。
「可我之前也曾試圖改變命運,每次命運兜兜轉轉,總是回到原點……」芭芭拉低垂著頭,對此很沒有信心。
這也是難怪的,在她身上,改變命運的案例從未發生過,這要她拿什麼去信?
如果說失明,失去雙腿,她暫且還能承受,可害死成百上千萬人的負罪感,會將芭芭拉·布羅菲此人活活壓死。
她不說,杜蘇拉也能明白她的顧慮。
然而不到那一步,誰都無法向她保證,畢竟她也不是全知全能的神明。
一時間三人都很踟躕。
而杜蘇拉忽然想到了一個人。
對的,神明,說到神明怎麼能忘記他。
雖然她不知道神明是否會答應,但總歸要試一試的,況且只是一個簡單的制約,對於神明來說,也只是動動手指的事吧?
杜蘇拉摁住芭芭拉的肩膀,即便她知道她看不見,她仍然興奮地看著她說:「我想到了一個辦法。」
芭芭拉茫然抬頭。
杜蘇拉:「一個萬無一失,如果失了那必然是艾倫的錯的辦法。」
艾倫:「……???」
什麼玩意。
針對指數超標了好嗎?!
這個時候,和神明有那麼一點點點點私交的好處,就體現了出來。
杜蘇拉取出好久沒用的珍珠耳釘,按照月神教導的方法連接。
她也不知道連通沒有。
畢竟那邊一直沒有回應。
杜蘇拉又試了一遍,還是沒有回應。
就在杜蘇拉打算一直試到他理為止時,月神的聲音在耳邊傳來。
「什麼事?」
近得好像他就在她身邊。
杜蘇拉有點諂媚地說道:「有一點點小事,需要您幫忙,月神大人,您可以順應召喚,來一趟嗎?」
「什麼,月神?」艾倫一臉你在想peach的表情。
然而下一秒。
自帶冷然氣場面無表情的銀色長發俊美男人,出現在三人面前。
「有什麼事?」月神問到。
芭芭拉愣了愣,不明白房間裡為什麼會忽然出現另一個陌生的聲音。
而艾倫。
同樣是冷臉帥哥,這位修為不到家,在看到月神的瞬間,他的下巴掉到地上,抬都抬不起來了。
真、真的是月神。
還是真的月神。
而真的月神像個召喚獸一樣,一叫就來,就憑那個黑毛偷家怪的叫喚?
艾倫:「???」
艾倫覺得整個世界都要不好了。
「您真是仁慈博愛人見人愛的神明!」杜蘇拉不要錢地撒彩虹屁。
但她也不會太過,杜蘇拉立刻切入正題。
她先將芭芭拉的預言復述了下,又說明剛才發生了什麼,最後慷慨激昂,感慨了為什麼芭芭拉要為了別人而死。
然而月神卻格外冷然地回道:「那也是她的選擇,不是麼?」
杜蘇拉一愣。
面對個體生命的生死,她忽然感受到神明和人類的不同。
她壓下心頭異樣的感覺,她回復道:「可她現在的選擇改變了。」
「那挺好的,不是麼?」月神絲毫不關心。
杜蘇拉直視月神無情緒的眼,她一字一頓說道:「因為我們找到了第三種方法。」
「哦?」
「我想請您在她的靈魂上刻下制約。她一旦吐露喚醒魔王的方法,哪怕只說了一個字,便會死去。」
雖然聽上去,杜蘇拉想請月神幫忙印刻的制約很惡毒。
但芭芭拉和艾倫,卻能感受到她的用意。
如果你想死,那也請用在萬不得已時。
你不想背負害死萬千人的罪惡感,那就封堵它的可能。
你絕不會吐露任何一個字,即便是死,也不會違背你的初衷。
芭芭拉忽然間,眼含熱淚。
或許不是命運不能改變,一直不改變的,是自己那顆堅信它無法改變的心。
月神說道:「制約普通神侍也可辦到。」
杜蘇拉:「人類的制約可以被解除,神明的制約不會,除非靈魂消亡。」
月神不說話了,他默認了。
很快他再次說到:「一物換一物,我給你設下神明的制約,你又將給我什麼?」
杜蘇拉先愣了下,她想,這制約又不是給我設的。
但她看到月神身上又浮現出一點點咒印,她歪頭:「給你吸?」
月神:「……」
艾倫和芭芭拉:「……?」
喵喵喵?!
杜蘇拉又把頭歪向另一邊,疑惑不解。
月神臉色更冷,更臭,他說道:「……我在和芭芭拉說話。」
杜蘇拉:「………………嗯?」
所以她,社會性死亡了?!
第81章
杜蘇拉能把月神召來, 已經夠讓艾倫吃驚了。
那可是月神。
把家裡養的貓給召來,都要看貓心情好不好,更不要說神明了。
而且, 吸?
吸杜蘇拉?
怎麼吸?
艾倫小小的腦袋裡,有大大的問號。
進而他回憶起了一點以前在貧民窟看見過的畫面, 他再側頭,看向芭芭拉姣好的側顏。
艾倫的臉色, 越來越紅, 紅得像個紅氣球。
他手忙腳亂地擺手,甚至上前一步捂住芭芭拉的耳朵。
「你不要聽!」艾倫大叫道。
芭芭拉無辜歪頭,很是不解。
她問道:「你聽明白了嗎?」
「我、我……」
「那解釋一下?」
芭芭拉距離他如此之近,美顏在近距離下的暴擊更是令艾倫的腦袋直接死機,他腦袋頂上冒出騰騰熱氣,眼睛裡全是蚊香圈,已經聽不懂芭芭拉在說什麼了。
「你想歪個什麼?」杜蘇拉在慌亂過後,連忙補救, 「因為我身體有特殊的能量啊,要不月神為什麼要吸我,你以為是吸貓麼?」
艾倫的手,因為怕弄疼芭芭拉, 只起到掩耳盜鈴的作用, 根本不能完全隔絕聲音。
於是芭芭拉更是不解地問:「所以月神是吸你的身體?」
嘭——!
又炸了一個。
杜蘇拉:「啊啊啊啊啊你在說什麼污言穢語!!!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
她也捂住耳朵, 蹲在地上裝蘑菇。
太、太、太SQ了啊!!!
現場一個無知,兩個炸, 室內一片混亂。
而月神,一句話沒說。
果然神明還是神明,如果不能維持一張不為所動臉, 表現出一副什麼都無法入我法眼的模樣,可能還真干不了這活。
他只是重復了一遍問話。
「你將以什麼,來交換制約?」
月神天然不帶情感的聲音,一下子將芭芭拉的意識抽離出來。
她開始回顧自己的一生。
豪宅、珠寶、闊綽生活,都是因預言能力而來。
它讓她得到了很多,卻也同時令她失去很多。
不管是她的命運、別人的命運,還是人類的命運,芭芭拉都看夠了。
她從十二歲起,一直到今天,十五年如一日地占蔔,對每一個問詢者,不論是貧窮的還是富貴的,她都做到了盡心盡力。
所以能力帶給她的,不論是好的、壞的、物質的、精神的,也應該有一個終結。
「我的預言能力。」芭芭拉說道。
她的話,讓原地死機的兩人,又重啟回來。
尤其是艾倫,他認真問道:「你想好了嗎?」
芭芭拉點頭:「嗯,想好了。」
艾倫並未加以勸阻,杜蘇拉也沒有,即便他們知道,芭芭拉的預言能力是基於她的神力之上,而她的一切異能又都是自然產生的緣故,她的神力除了預言,無法起到其他作用。也就是說,月神拿走芭芭拉的預言能力,芭芭拉以後就和個普通人沒有分別。
但卻並不可惜。
預知未來的能力,猶如一把雙刃劍,既帶來便利,也會招致災厄。
艾倫閉嘴了,不再多問。
芭芭拉對月神說:「不知道我的這份能力,足不足夠交換您的制約?」
月神沒說話,他那根白色的法杖已經在手中顯形。
雙子魔法陣在月神和芭芭拉的腳下旋轉,一點光芒從芭芭拉的額間剝離出來,光芒聚集,越來越亮,最終形成了一個指頭大小的綠色寶石,被月神收入囊中。
替換掉那顆綠色寶石的,是一條印滿神文的絲帶,它好似有自己的生命意識,一頭扎入芭芭拉的額間,旋即,同樣的神文在芭芭拉的頸間浮現,又如冷卻的烙鐵般加深,最終慢慢隱於皮膚之下。
儀式完成。
芭芭拉謝過月神。
月神本來轉身想走,但他的腳步頓了頓,他轉頭說道:「你的身體太弱小,神力太強,長期超負荷運轉,導致身體的部分器官停止運轉,要是繼續這樣下去,恐怕不出十年,你也會死的吧。」
芭芭拉心中一驚。
沒想到她的眼盲、腿瘸竟然真的是因為預言能力。
她的眼睛睜大,也正是因為這個動作,她隱隱看到眼前有景像,有人影,有光!
「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再強留,也只會出現不幸的結果。」月神繼續說道,「你舍棄它舍棄得及時。而區區一條制約,和你的能力不成正比,我擅自修復了你的眼睛和腿,等價交換,這才公平。」
「你好好休息,應該可以恢復成普通人水平。」
說完,月神又要走。
只是這次他沒有先轉頭,而是徑直走向杜蘇拉,都沒給她說一聲,直接將她連人帶鐮刀的,給提溜走了。
留下芭芭拉和艾倫在房間。
芭芭拉的眼睛閉了睜,睜了再閉。
如此反復幾次,進入她眼裡的光越來越多,眼前的景像,也越來越明顯,色彩再次回到她的世界裡,熟悉又陌生得令人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直到她看清眼前的人。
黑色的短發,抿緊的唇,修長的腿,英氣卻又毫不和善的面龐,他身上濺了少量的血,芭芭拉瞅著,卻一點也不害怕。
他身上有她熟悉的氣息。
是艾倫。
心中湧起無數情感,眼淚再也盛不住,從她的臉頰邊滑落。
「艾倫。」芭芭拉微笑,「終於見到你了啊。」
月光灑了一地清輝,照亮了少年驚喜的臉。
……
而杜蘇拉這邊。
由於月神這次抓得比較急,提溜了某人的後衣領就走,導致整個過程中,被衣服勒住脖子的杜蘇拉都很不舒服。她當然也不是任神宰割的主,杜蘇拉揮舞四肢,試圖掙脫,可也不知道是月神技術過硬還是經驗豐富,杜蘇拉只能不斷嚎叫:「放開我!我到底哪裡錯了?!」
一人一神再次來到密林裡的古堡。
月神將杜蘇拉放下來。
本來鬧得正歡的杜蘇拉,也不鬧了。
不敢,因為怕被揍。
講真三個月的技能訓練雖然高效,但被月神揍多了現在杜蘇拉看到他莫名腿軟且渾身疼。
她乖乖站好,一副乖巧模樣……然後據理力爭!
「我本來就沒說錯啊,至多就是詞沒選好。」
月神的話剛到嘴邊,他仔細一想。
確實,她也沒說錯。
既然沒錯……
月神走到杜蘇拉身邊,頂著她驚恐的表情,撩起了一縷她的頭發,吸了起來。
月光石的能量源源不斷地從杜蘇拉的身上溢出,鑽進月神的身體裡。
這種感覺,仿佛是在灼傷的傷口上抹上一層厚厚的藥膏,清涼的感覺沁入皮膚,又緩緩蔓延至四肢骸骨。
令人焦灼的感覺,終於消失了。
月神的表情,稍稍舒緩了。
而在月光石淨化咒印的過程中,他似乎自己都沒注意到自己的動作。
他離黑發的少女越來越近。
杜蘇拉的眼睛也越睜越大。
最終,她的臉,竟然埋進了男人的胸膛。
少量銀色的順滑發絲,輕輕撫著杜蘇拉的鼻子,她鼻尖癢癢的,更是無法忽視將她完全包裹住的清冷雪松味道。
杜蘇拉不敢吱聲。
因為她不知道,此刻是吱聲引起注意尷尬一些,還是默默維持原狀尷尬一些。
月神的手勾住她的肩膀,往裡一收。
兩人之間僅剩的那點距離,也全沒了。
杜蘇拉現在完完全全地,在月神的懷中。
她抬頭看,月神閉著眼。
毫無所察的樣子。
似乎這個動作,是他在無意識間做出來的。
這下杜蘇拉就更不敢動了。
是的,人形月光石就要有點當石頭的自我修養。
抱一下怎麼了?
你現在就是一塊石頭啊!在神明眼中,石頭、人類、動物,有分別麼?
別整天想些有的沒有的,LSP的想法作為一塊石頭不應該擁有!艾拉看見沒?想多了就是艾拉那樣。
杜蘇拉在腦海中,不斷給自己做著心理建設。
我是一塊月光石,我是一塊人形月光石……
這句話如此在她腦中反復著。
忽然間,一個畫面,打斷了她自我暗示的句子。
杜蘇拉微愣。
那個畫面像是有自我意識一樣,往杜蘇拉腦子裡直鑽。
於是一個畫面,變成了一個片段,一段小視頻。
金發的高大男子,坐在高位之上,撐著下巴勾起個耐人尋味的微笑,他說道:「那麼讓我們來看看吧。」
「……」
「這樣的你,還會有人能真心接納嗎?」
畫面至此結束。
這不是出自她的記憶,那只有可能出自……
月神的記憶?
杜蘇拉不敢確定,她愣愣抬頭,這時恰巧月神也緩緩睜開雙眼。
雙目相接。
一個清冷,一個疑惑。
下一秒,月神連忙瞬移到屋子的另一端,好似杜蘇拉燙手似的。
由於隔得太遠,杜蘇拉不敢確定,月神臉上疑似臉紅的紅暈,是不是真的臉紅,抑或只是身體不適所造成的臉紅。
但她還指望著月神以後教她更高階的技能呢,比如聖光系和黑暗系,兩個相衝屬性如何調和。
總不能師生關系搞得那麼僵硬吧。
那多不好。
於是杜蘇拉十分體貼,開口勸道:「我是一塊人形月光石,近距離吸吸更健康!」
月神不可置信地側頭,看向她。
他一向無表情的面具,出現一絲裂紋。
月神問道:「什麼?」
杜蘇拉:「就……我知道我對於您來說是月光石,行走除咒道具,放心吧我真的沒多想,您也千萬不要多想。」
月神:「…………」
雖然這就是除咒,月神本來也沒有想太多。
人類和神明的生命本來就不對等。
即便神明可能隕落,但對於人類來說,他們幾乎是永恆的。
可……
怎麼聽她如此說出來,他這麼不甘心呢?
第82章
月神僵在原地, 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說「我確實把你當工具人」吧,他心裡沒有這麼想過。
雖然曾經他是打算拿她當工具人使用,可在教導她的過程中, 心態早就變了。
但在他心梗的時候解釋一番,月神又覺得渾身難受, 哪裡都不對勁,說什麼都不對味。
他足足想了好幾分鐘, 也沒思考出個所以然來, 最後他竟然不發一言,走了。
留下杜蘇拉一人在古堡。
杜蘇拉一愣。
港真,她也同樣別扭。
話雖然是她說的,但被對方如此默認下來,總覺得遭到了非同一般的輕視。
旋即,她又意識到一件更嚴重的事。
「你負責帶來,都不負責帶走的啊?!」杜蘇拉叉腰,對著月神消失的方向怒吼道。
工具人都沒你這麼使的!!!
不過杜蘇拉也好久沒回古堡了, 這裡對於她來說,才是真正有安全感的位置。
……類似於家的存在。
她有些懷念。
於是杜蘇拉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洗漱睡覺,在密林裡住了兩天。
等她再回王城安格爾特時, 杜蘇拉發現不對勁了。
她率先去教會復命。
畢竟任務完成了, 她得結算不是?
任務是結算了, 但此次任務卻不算成功。
杜蘇拉從皮埃爾那裡得到的,是一張訃告。
芭芭拉·布羅菲去世了。
葬禮將在後天舉行。
杜蘇拉一頭霧水。
是月神的制約有毒, 還是魔族的狂熱信徒這麼快就找上門了?
抑或是有什麼意外發生?
哪種情況,都不對勁吧?
她向皮埃爾詢問,皮埃爾只是表示, 這個結果是艾倫·亞摩斯結算任務時提交給他的,艾倫說芭芭拉死亡原因是猝死,至於怎麼造成的,是不是意外,皮埃爾不清楚。
杜蘇拉連忙前往芭芭拉的宅邸,一探究竟。
她剛到門口,便感受到沉重的氣氛已經籠罩了整個宅邸。
不少達官貴族都派人前來打聽,只見管家一一接待,並悲傷地表示:「雖然我也不想相信,可布羅菲小姐確實已經離世了。」
「這不是真的吧!布羅菲小姐怎麼忽然就……」
管家一邊抹淚,一邊解釋:「是這樣的,她在幾個月前就曾預言到自己的死期,可布羅菲小姐是一位非常精准的預言師,是整個帝國,乃至全世界的財富,因為她的預言,教會都曾派出過神侍來保護她。」
「然後呢?」
「神侍們完成了自己的任務,將刺客們擊退。可是、可是……」管家哭得很傷心,「布羅菲小姐常年憂思過重,又缺乏休息,於昨晚凌晨猝死了。」
杜蘇拉蹲在房頂聽完。
她:「……」
怎麼就這麼不信呢?!
芭芭拉死了,艾倫不得發瘋?
杜蘇拉正准備找艾倫問清楚的時候,她一回頭。
「喝!」
杜蘇拉差點從房頂摔下去。
艾倫竟然就在她身後。
艾倫鄙夷地看著她,說:「就這點驚嚇,你都差點摔下去。你怎麼升的二星,將來怎麼升三星?」
「哦?你認可我實力有三星了?」杜蘇拉專挑裡面的好話聽。
冷然帥哥翻個白眼,表示不屑。
他用拇指指了指身後,「走,跟我來。」
杜蘇拉跟著艾倫上了一輛馬車,馬車樸實無華,很是普通,和芭芭拉派來的馬車差遠了,就是路上隨處可見的那種。
杜蘇拉上下一掃視,問道:「你的馬車嗎?」
艾倫回道:「當然是我的啊。」
「嘁,真窮。」杜蘇拉不屑說道。
艾倫:「?!」
原來你問這就是要羞辱我?
艾倫連忙反擊:「你一個二星,又能有多有錢?」
杜蘇拉刷一下,秀出生命之水:「看到沒,夠買你多少輛馬車?」
這下艾倫是真被她秀到了,但他盤算了一下工資,「不對啊,你哪來的錢?」
杜蘇拉賤兮兮地朝他勾勾手指。
艾倫湊過去。
「我這就送你一句致富密碼。」杜蘇拉一臉高深莫測樣。
黑發青年屏息等待。
「賭博。」杜蘇拉說道。
艾倫:「……?」
「真的,你別不信。我和梅麗爾差點被墮落街的一眾賭場拉入黑名單,只要技術好,豪宅沒得跑;只要功夫深,暴富夢成真!」
看她這樣,艾倫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竟然是你這種人接……」
「我這種人怎麼了?」
「沒。」艾倫搖搖頭,懶得再理杜蘇拉。
當然杜蘇拉分分鐘有讓他抓狂的本領,於是兩人還是爭了一路,終於來到郊區的一處葡萄酒莊園。
馬車駛了進去,在門前停下。
「終於來啦?」一道說熟悉也熟悉,說陌生也陌生的聲音,從裡面傳來。
門推開了。
伴隨著那道聲音,從裡面走出來一個人。
是芭芭拉。
她笑得很溫柔,最重要的是,她竟然雙腿站在地上,是自己從門內走出來的。
同樣穿淡雅的淺綠色長裙,這時的芭芭拉,像是把陽光穿在身上一樣,從內到外,散發出勃勃生機。
先前顏色極淺的淡藍眸子,改變了瞳色,顏色更深了一些,和普通的藍眸不再有區別。
而且她的眼睛,能夠對焦到杜蘇拉身上了,忽然增添了不少神采。
杜蘇拉當時在場,知道她的腿和眼能恢復,但看她如此充滿活力、煥然一新的模樣,仍讓她十分驚喜。
各種問題杜蘇拉都來不及問,她激動地衝過去,托起芭芭拉原地旋轉了一圈,芭芭拉的裙擺在空中開出一朵絢爛的花。
「你腿好了,眼睛也好了!哇,真是太棒啦!」杜蘇拉抑制不住自己的興奮,「芭芭拉,恭喜你!」
如此符合少女漫畫裡的標准男主動作,被杜蘇拉做出來,一點違和感都沒有,芭芭拉也不禁臉頰微紅。
在她放下芭芭拉後,芭芭拉說道:「我現在不叫芭芭拉了,芭芭拉·布羅菲失去了預言能力,將會隨著葬禮消亡,以後不會再有此人。」
她認真地注視著杜蘇拉,說道:「我叫艾薇·懷恩。」
杜蘇拉問道:「是捏造出的新身份嗎?」
芭芭拉,不,艾薇·懷恩卻搖搖頭,她說道:「這是我父母取的名字,相反,芭芭拉·布羅菲才是假名。」
「在我預知未來能力還不穩定的時候,我其實也挺怕占蔔出錯,別人事後找我算賬,所以一直以假名活動。」說到這裡,芭芭拉不禁噗呲笑了,「沒想到假名竟然比真名還出名。我懶得糾正,於是『芭芭拉·布羅菲』出名了。」
「而現在,我擁有了一個新身份,一座葡萄酒莊園的主人。以後有時間,記得多來找我玩呀。」
即便艾薇不細說她要換身份的理由,杜蘇拉也能猜到一二。
王公貴族們的青睞,來得不算容易,去得就更不容易了。
有預知未來能力的芭芭拉,是他們寵兒,是紅人;那失去能力的芭芭拉,必然會承受他們的怒火。
這叫上馬容易下馬難。
芭芭拉·布羅菲死去,才是最好的選擇。
可能還是會有有心之人找上門來,但艾薇身邊,還有拽上天的四星神侍艾倫,不是麼?
杜蘇拉當晚留宿在葡萄酒莊園。
晚上一行人艾薇、安娜、姍姍來遲的管家、艾倫,還有杜蘇拉,他們吃飯喝酒聊天,「劫後重生」的感覺不要太嗨。
就是艾倫還是一副羞澀的模樣,著實讓杜蘇拉捉急。
於是她趁著玩游戲的空檔,又借著酒意,行了個紳士禮,彎腰親吻了艾薇的手背。
帶著少年氣的少女問道:「艾薇大小姐,給個姬會吧?」
頂著艾薇吃驚的視線,杜蘇拉直接被偷家偷出後怕的艾倫踹走了。
這下艾倫不得不直視艾薇的眼。
黑發青年的臉,逐漸升溫,逐漸發紅。
他雖然很想別過臉去,可他也明白杜蘇拉的用意,於是硬生生克制住了。
艾倫深呼吸一口氣。
「你,艾薇·懷恩人生中剩下的時光,我,艾倫·亞摩斯能一直相伴左右嗎?」
告白得不像告白,倒像是騎士忠誠的宣誓。
艾薇臉頰紅得如粉色玫瑰,她眯眼微笑,目光溫柔如水。
「那就請多指教了,艾倫。」
……
杜蘇拉從艾薇家出來,還假模假樣參加了芭芭拉·布羅菲的葬禮。
葬禮上她拿出十二分演技,哭得隱忍、不張揚,卻分外沉痛,一副痛失摯友卻極力克制住自己的模樣。
就連琳達和梅麗爾都忍不住安慰她,「你想吃什麼?我給你做吧?」
杜蘇拉:「……那、那還是算了,我怕下一個舉行葬禮的,是我。」
梅麗爾&琳達:「……」
呵,同情杜蘇拉,真是她們的錯!
杜蘇拉回到教會的小房間。
理查德那顆盆栽,如今長得茂盛,原來的盆裝不下,已經換了個裝樹用的大盆。
杜蘇拉看著綠油油的盆栽,沒來由地想到月神。
她坐實了工具人的身份。
……都不配從古堡裡順路帶出來的那種。
雖然這也是事實,從一開始兩人的契約,就是如此定下的。
但……
沒有但是!
杜蘇拉趕緊搖頭。
但什麼是。
「石頭有石頭的自我修養,工具人有工具人的自我修養。所以,我要做好在關鍵時刻隨時被舍棄掉的准備,多為自己備條後路,才是正途。」
「什麼萬千人和你之間,給我一萬次機會,我也會選你。」
「呵!該死的言情小說!」
就在她自我洗腦洗得正歡,已經是個標准報復社會的單身狗心態時,耳朵上忘記取下的耳釘裡,忽然傳來熟悉的聲音。
「我從未說過舍棄。」月神說道。
第83章
月神的聲音來得太突然, 杜蘇拉直接被嚇得一咕嚕從床上跳起來了。
她摸了摸耳釘,懊惱表情盡顯。
事實上現在杜蘇拉也很想自己抽死自己。
她立刻澄清道:「我沒有說您壞話,我沒有, 我真的沒有,監聽為證!」
月神:「……」
監聽……
這就很有意思了。
呸呸!
杜蘇拉也意識到了。
神明的監聽怎麼叫監聽呢。
那得叫感知萬物, 聆聽萬物的聲音。
於是她改口道:「總之,清者自清, 濁者自濁, 沒說壞話就是沒說。」
態度倒還挺強硬。
沒想到的是,下一秒,月神竟然出現在了她面前。
沒錯,就是杜蘇拉的床頭。
他一傳送過來,便挑眉。
因為杜蘇拉不知何時站在床上,擺出戰鬥姿勢,好似奧特曼打小怪獸那樣,嚴陣以待面對空氣中不存在的「敵人」。
繼「工具人」、「被舍棄」後, 讓月神不爽的新一處細節產生了。
不僅如此,希斯細細一品,又品出了她剛才的稱呼。
一直是尊稱「您」。
以前杜蘇拉拍馬屁的時候,多用尊稱, 可是說著說著忘形了, 又會用回來。
這讓身為一直高高在上的神明, 多了點稀奇的親近感。
現在卻又回到原點。
焦躁感襲來,一時間令全知全能的神明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於是一個奧特曼·杜蘇拉, 一個小怪獸·月神,相顧無言,卻又誰也不肯放松, 只能這樣干巴巴地對峙著。
終究是杜蘇拉先受不了如此詭異的氣氛。
當然,她不肯承認。
她把這歸結於她選的Pose不好的緣故,她的雙臂得一直舉著,渾身肌肉都繃緊了,太費力,而月神,只用一如往常裝雕塑站在那裡就好。
這種關鍵時刻,但凡動一下,就逃不開整段垮掉的命運。
所以杜蘇拉覺得自己主要是pose吃了虧啊,絕不是她熬不過對峙的緣故。
她嘆了一口氣。
一口又大又長又無奈,而且明顯誇張了的氣。
杜蘇拉的心情也是真的很無奈。
如此嘆氣才能讓不懂人心的月神明白她的無奈。
她毫無形像,盤腿坐在床上,忽地一下就比床下的銀發男人矮了好大一截,黑發少女籠罩在他的陰影裡。
杜蘇拉不看他,只低頭看自己的腳,好似她的腳能開花似的。
她說道:「月神大人,您到底在不爽什麼呢?我很不解啊。」
這聲「月神大人」,讓希斯更加不爽,只是這麼點事,這麼些小細節,單單拿出來說,都太小,彙集在一起說,也顯得龜毛、記仇且小肚雞腸。
而不爽也是真的不爽。
羞於啟齒也是真的羞於啟齒。
於是月神憋了半天,憋出一句:「沒有不爽。」
「你有。」
「我沒有。」
「你要是沒有,你現在倒是離開我的房間啊。」杜蘇拉也不爽了。
我大不了就是個gg,真是給你臉了,像個電線杆一樣杵在這裡,沒個鳥用不說,遮擋陽光還擺臭臉,說你心情好誰信啊。
杜蘇拉這句,倒是直戳希斯的心窩。
不願意說自己哪裡不爽,可要他走吧,那就是不爽x10,rio不爽。
所以走也是不可能走的。
月神臉色更黑,卻好似充耳未聞一樣,站在杜蘇拉的床頭。
杜蘇拉:「……」
就TM無語。
她又說道:「所以你是真的不爽了。」
「……沒有。」
杜蘇拉直接無視某口不對心的神明,她接著說道:「所以這就是我搞不懂的點了。我們一開始簽訂的契約,四舍五入,等於我是個任你利用的工具人。」
「等價交換嘛,你也不是白教我如何使用力量的,這個我能接受。」
「雖然我有的時候想法會有波動,我是凡人啊,凡人會波動這很正常,你當神的能理解吧?可是但凡有些越線的想法,我都自己給自己摁下去,再拍熄火了啊。」
「所以我當個完美的工具人,行走的月光石,配合度高,絕不糾纏,對你來說,是百利無一害的好事吧?」
杜蘇拉是真的很困惑。
她眉毛擰的死緊,差點就能夾死蒼蠅了。
她為了變強為了生存,都甘願當工具人了,這人難道連教她都不願意嗎?
她忍不住看向眼前這位看也看不懂,猜也猜不透的銀發男人,由衷發問。
「所以,你到底哪裡不爽?」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月神再說「我沒有不爽」,倒顯得他格外小家子氣了。
杜蘇拉的「坦誠」,也直接將月神逼上了不得不說明的路。
即便是工具人,也有工具人的脾氣。
杜蘇拉這擺明了在表示:即便要利用我,那我們也得把契約說清楚,你的責任義務我的責任義務都列出來,互相試探底線好沒意思。
月神沉思良久。
杜蘇拉就這麼一直看著他。
終於,幾棍子都悶不出個屁來的月神,開口說道:「因為你誤解了我的意思。」
「啊?哪裡?」
「我並未全然將你視作棋子、工具。」
這下,杜蘇拉就更不解了。
「不是啊,我們的契約不是這麼說的。」
月神:「……」
First blood!
「而且,上次在密林裡你救我,說我是你偏好的棋子,但沒說我不是棋子啊。」
月神:「……」
Double kill!
「再說了,就在前兩天,我說我是人形月光石的時候,你也沒反駁,反而直接走了啊。」
月神:「…………」
不用Kill了,月神已經死了。
實力強悍如月神,也覺得腦殼疼。
並且他還很想質問以前的自己,多說兩句話,世界會毀滅嗎?
杜蘇拉繼續說道:「當然,這也沒啥。您繼續教我東西,當我老師,我繼續當工具人回報您,等價交換,挺好的。」
尊稱又出現了。
焦躁感也越來越明顯,這簡直就像扒在身上的咒印一樣,焦灼難受,卻又不知如何擺脫。
可神明,也有本能。
在重壓之下,月神緊盯著床上的黑發少女,一字一頓,說道:「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
「……嗯?」
「你的這盆盆栽,是理查德的東西。可你養護了這麼長時間,我再把它還給理查德,你願意嗎?」
月神試圖擺出最簡單易懂的道理。
杜蘇拉趕緊阻攔:「那可不行!」
開玩笑,這盆栽可是吸食她的神力長大的,怎麼能隨便送人?
月神:「那就是了。所以……」
後半句,高高在上的神明,梗住了。
他想了想,又想了想。
理智讓他不願意說,情感卻擊毀了高築的堤壩,衝動讓洪水一瀉千裡。
銀發男人閉眼,輕輕嘆了一口氣。
即像是不甘心,又像是放棄抵抗。
他淡淡說道:「所以,如果同樣的選擇擺在我面前,千百萬人的生命,和特定人的生命之間,我也會選擇特定的人。」
神明的「特定」比普通人更難得。
他們的生命太漫長,而特定的事物往往如曇花般稍縱即逝。
也許還沒來來得及挽留,他們就已經消失。
月神的長發如水般光滑潤澤,淡色唇瓣也如花朵般柔軟,他睜眼,注視著杜蘇拉。
金色的眸子本該咄咄逼人,此時也柔和了下來。
他仿佛一幅畫,在那裡,就自稱一道風景。
俊美男人的唇瓣開開合合,杜蘇拉看著,聽著,雙眼瞪大,不可置信。
「神明也有偏愛。」
而神明偏愛的少女,坐在床上,呼吸幾乎停滯。
腦袋供氧不足。
她幾乎聽不到自己的聲音。
「所以,我是被偏愛的盆栽?」
「……」
「這事我知道啊,上次你說我是你偏好的棋子。」
月神:「…………」
氣死神得了。
第84章
這顆神明偏愛的盆栽少女, 只覺得世界都安靜了,時間變慢了,耳邊全是自己吵鬧的心跳聲。
有些人, 啊不,有些神, 真的可以持靚行凶。
他專注地看著你時,你就真覺得這個世界只有你一個人。
杜蘇拉這才知道, 自己的心跳可以跳得如此之快。
港真, 即使只是顆經過神明精心培育、被偏愛的盆栽,杜蘇拉也克制不住地開心。
不敢表露。
於是她只能暗自竊喜。
然而竊喜了沒幾秒鐘,杜蘇拉的理智就開始哐哐撞大鐘。
不是,從棋子升級到盆栽,不都是物件麼?有啥好值得高興的。
這都趕著上地高興,抖m吧?
你不就是看人家月神長得美,人家講兩句稍微好聽的,你就開始心猿意馬。
月神是老師, 讓你變強用的。
一日為師,終生為父。
所以,你在腦袋裡對你爸爸想些啥玩意呢?!
杜蘇拉心裡理智的小人,戴上拳擊手套, 對著色欲熏心、怦然心動的杜蘇拉, 就是一頓爆錘, 錘得她嗷嗷喊疼,叫著再也不敢了, 她這才冷靜下來。
對方是神明。
對方知道自己是神明,而我只是個稍微強一點的普通人。
雖然被偏愛的永遠有恃無恐,只是神明的偏愛來的快, 說不定走得也快。
不論如何,他將永遠是神明。
杜蘇拉從下往上,仰望著月神。
月神的美顏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哪怕是這樣的死亡角度。
即使在白天,他渾身都像是在散發出光輝一樣,炫目華美得令人不敢直視。
再看看自己。
這使得杜蘇拉更加確信了。
神明的偏愛又怎麼樣?
……我又不是神明。
看著月神明顯無語的表情,杜蘇拉只是說:「不論如何,從棋子升級成盆栽,也算是一種進步了。」
「……」
「我知道老師您愛護我,我的,大大的明白!」
果然不出意外,差點被氣死的月神,直接走了。
這是月神成神以來,疑似說話最多的一天。
這也是月神成神以來,疑似廢話說得最多的一天。
月神走後,杜蘇拉又在床上坐了一會,走到那株茂密的盆栽面前。
如今的盆栽,長得跟個小樹一樣,靠著窗,汲取著屋外充沛的陽光。
杜蘇拉也靠著窗台,輕輕撫摸綠葉。
她看著盆栽的眼神柔軟了下來,不禁輕笑了一聲。
「偏愛啊……」
而不知前往哪裡的月神,聽到這聲輕笑,心頭的烏雲也豁然放晴了。
盆栽就盆栽吧。
盆栽也有開花的一天……吧。
……
在教會每天騷擾一下獨居禿頭老人,又和梅麗爾掃蕩了幾次賭場後,這天安迪掛著欠了她一萬金幣的嘴臉,通知杜蘇拉去一下會議室。
會議室裡不但有理查德,還有幾位德高望重的管理層四星,最靠裡面的,是翹著二郎腿,一副不羈表情的艾倫。
整個房間裡,神官們的星星堆起來,多得拿去賣錢都行。
相較之下,二星的杜蘇拉不但顯得格格不入,也應該是被壓榨被欺負的角色才是。
與之恰恰相反。
成功把家搬進教會總部的杜蘇拉,已經成了總部裡有名的小魔頭。
幾位四星管理層一看到她,就是「又來了」、「為什麼又是她」、「腦殼疼」、「我想跑」的表情。
杜蘇拉不愧是看過春節聯歡晚會的青少年。
他們不爽,她就開心了。
她開心地說道:「我想死你們了!」
艾倫無法直視她,管理層們也把「真晦氣」三個字,寫到臉上。
倒不是杜蘇拉非要這麼賤兮兮的。
只是通常這群老頭來找她,一般都沒什麼好事。
所以力所能及地惡心他們一把,是當代青年神侍應該發揚的良好美德。
果然,理查德說道:「關於芭芭拉·布羅菲的死,布羅菲家的管家一直不允許各路貴族開棺驗屍,雖然現在再看,裡面確實有一具腐爛的屍體,可面部特征不明顯,他們對布羅菲小姐的死,持懷疑態度。」
杜蘇拉不禁看了艾倫一眼。
是艾倫一手操辦的芭芭拉假死一事。
他不是那種特地殺個人,換到芭芭拉棺材中的冷血之人,估計是剛巧找到了類似屍體。
類似,那代表不同之處也多。
芭芭拉死後,除了艾倫和管家,再就是宅邸內少量的佣人,沒人見過芭芭拉的屍體,這的確會讓人起疑心。
尤其在貴族們格外依賴芭芭拉預言的情況下,他們當然不願意相信芭芭拉已經死了。
理查德繼續解釋道:「其中教會四星神侍艾倫,牽扯其中。不少人認為是艾倫把布羅菲小姐藏了起來,更有甚者認為教會也參與了其中。」
「他們想讓教會將布羅菲小姐交出來,可他們也無法提供布羅菲小姐還活著的證據。」
「現在雙方的談判,陷入僵局之中。」
貴族們倒是猜到了個八九不離十。
芭芭拉確實沒死,也的確是艾倫將她藏了起來。
要說教會不知情的話……杜蘇拉覺得不可能。
理查德人精似的,即便不用監聽設備,很多事也能猜准。
既然他們現在對艾倫態度正常,也沒有聽說過對他單獨審訊過,那麼代表,教會默許了?
果然,理查德話鋒一轉。
「芭芭拉·布羅菲的假死,艾倫像我報備過,我准許了。」理查德說到,「她失去了神力,這是最好的辦法。」
「現在有一個問題,繼布羅菲小姐後,帝國需要一位新的預言師。」
理查德十指交叉,置於胸前。
他看向杜蘇拉,說道:「經過討論,我們一致認為新的繼任者由你來擔任。」
杜蘇拉刷一下從座位上站起來。
她拉著一張臉,「我不要。」
管理層之一的喬治說道:「我們決定升你為三星。」
杜蘇拉:「那也不要!」
另一位管理層,菲茲說道:「給你提升待遇,稀有材料隨你挑……限十件。」
「就你們那窮酸庫房得了吧!」
「……」
小兔崽子!簡直氣人還羞辱人!
這個時候,理查德精准打擊,說道:「如果你未來的目標是人神,首先你得讓更多人知道你才行,而且你得有一定的造福人類的功績,單單只做個完成任務的神侍,那是絕無可能的。」
果然說到這裡,杜蘇拉的表情出現了一絲松動。
會議室裡包括艾倫在內的人,都內心震動。
他們萬萬沒想到,杜蘇拉的野心竟然如此之大!
這可是一百多年內都沒有人能完成的壯舉。
理查德接著說道:「當然,如果你的目標只是區區五星神官的位置,那就當我沒說,我也會推薦其他人。」
其他四星神官們:「……」
區區、五星……拳頭硬了。
怎麼覺得理查德凡起來也不比小兔崽子差呢?
杜蘇拉抿唇,神情嚴肅地思考了一會。
這個時候,艾倫對杜蘇拉說道:「雖然一開始我並不認可你成為芭芭拉的繼任者,可我現在覺得,你應該是最好的選擇。艾……芭芭拉和我說,同樣擁有預言能力,如果是你的話,可能走向完全不同的結局,而不用以假死收場。」
「也算我請求你,如果繼任者能力不夠的話,那邊應該會繼續尋找芭芭拉,失去能力的她如果被找到,即便是我也很難24小時保護她的安全,下場我不敢想像。」
「也算?」杜蘇拉睥睨著艾倫,「你算什麼東西?」
艾倫一怔:「!」
氣氛立刻緊繃了起來!
可這時,杜蘇拉忽地笑了,「不過我看在芭芭拉的面子上,勉強……」
答應兩字沒說出口,杜蘇拉先盯著菲茲神官和喬治神官,「剛才說的條件還算數嗎?」
菲茲&喬治:「…………算。」
摳門神官們回答得很勉強。
杜蘇拉這才補完整句,「那我就勉強答應了。」
所有人:「…………」
只要杜蘇拉答應下來,一切進行得就很迅速了。
不過兩三天時間,杜蘇拉便要去王宮裡覲見國王陛下。
貴族們之所以能拿芭芭拉做文章,是因為一她不是教會的人,二她又是國王陛下御用的預言師,在王國裡是有一官半職的。
正是因為如此,他們才能讓教會再送個人出來。
杜蘇拉身為神侍,自然不能成為宮廷御用預言師。
她干的活,卻和宮廷御用預言師沒差。
不過她也提前說好了,她只為帝國預測,各種貴族們想看自己什麼時候升官發財,請找別人。
國王答應了下來。
貴族們也不覺得有啥,反正最後杜蘇拉一定會屈服於金錢的力量。
雙方各自有打算,杜蘇拉收拾了一番,被王宮的馬車接了進去。
王宮的富麗堂皇超出了杜蘇拉的想像。
挑高極高,水晶燈恢弘大氣,桌上的骨瓷杯、琺琅擺件、銀質茶具,也極其精巧,其空間裡自帶的莊嚴肅穆氣氛,又讓杜蘇拉不自覺地正經了起來。
國王亞歷山大蓄一把灰白絡腮胡,方正長相,很有威嚴。
同他一起出來的,還有他的三位子女。
杜蘇拉只知道威廉王子,不過他旁邊還有兩位貌美的公主。
國王同杜蘇拉客套了一番,展現了下他身為國王的親和力。
鑒於艾拉·查明和杜蘇拉·查明之間的關系,而艾拉·查明又差點成為威廉的王妃,之前威廉也為艾拉干了不少得罪她繼姐的事,國王想了想,雖然身處高位,可身為一個社會人,他姑且客套了一下。
「威廉和你也算有緣分,之前那些過往,希望查明神侍多多包涵、諒解。」
杜蘇拉想也沒想,說道:「緣分?差點被王子殿下弄死的緣分嗎?」
威廉:「……」
國王:「……」
國王不愧是國王,他連咳都沒咳一下,直接毫不尷尬地轉換話題,說道:「事實上我今天請您來,也是想咨詢下關於繼承人的事。」
他話音剛落,威廉和另一位公主彼此互看了一眼,然後望向杜蘇拉。
他們的眼神,熱絡了起來,都充滿著期盼。
第85章
杜蘇拉即便不用未來眼, 也能猜到國王接下來的請求了。
事實上她也一直好奇,王子威廉實力沒個實力,手段都很Low, 他還野心賊大,之前手都敢伸向教會——一個所有王權都搞不定, 獨立出來、同樣有權有勢的組織。這代表威廉眼高手低,純屬酒囊飯袋一枚。
杜蘇拉認為, 如果她是國王, 就上述那一件事,她都會動換人繼位的念頭。
更何況國王不止一個子女。
在整個西方板塊的歷史上,由女性擔任國王的國家,雖然不多,但不是沒有。
不僅如此,在帝國的漫長歷史中,也有一位殺伐果斷的女王陛下,正是那位女王, 才將帝國推向如今的盛世。
當然,國王真正的心思,除了他自己,沒人能知道。
如果非要個王子繼承的話, 杜蘇拉還是建議國王再建個小號吧, 這位威廉很難指望上了。
國王確實動了換繼承人的心思, 不然他也沒必要向預言師請教繼承人相關的問題,威廉旁邊的公主, 也不至於看向杜蘇拉的眼神期盼熱切。
想通了這一點,杜蘇拉繼續端出一張高深莫測的表情,坐得筆直。
「請講。」
現在房間內沒有其他人, 侍女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出去了,只有國王亞歷山大、兩位公主和一位王子,還有杜蘇拉留在這裡。
看來是有意清空了。
國王也不避諱王子公主們,他說得清楚明白:「那我直接問了,我選擇誰作為繼承人,帝國才能延續它的繁榮昌盛?」
王子和公主們都不吃驚,看來他們也早就知道。
這也側面反映,威廉手上一點實權沒有,不然國王換繼承人,也必然會忌諱著點。
國王一一介紹他的子女們。
「威廉你知道,這位是大公主瑞吉娜。」
金棕色頭發的典雅公主,年約二十出頭,她朝杜蘇拉微微一笑,優雅和端莊並顯。
瑞吉娜公主顏值不低,唯獨鼻子有點像鷹鉤鼻,面部輪廓太立體,人又偏瘦,這讓她看上去有些顯老顯刻薄。
國王接著介紹:「這位是小公主,安妮。」
淺金頭發的安妮公主,估計都還沒成年,十六七的樣子,她也朝杜蘇拉笑了,只是她一笑就露出標准的八顆牙齒,笑得很開朗。安妮公主臉蛋有點嬰兒肥,偏圓的眼睛靈動可愛,臉頰還有一些小雀斑,整個人如她那頭似陽光的金發一樣,很是活潑爛漫。
國王:「其實我之前也向神廟遞過信件,可神諭遲遲沒有送出來。所以我請來了最接近神明的您,來幫忙窺探神明的意願。」
「還請您明示。」國王非常客氣地說道。
杜蘇拉預言未來,沒有那麼難。
但同樣,她看到的是畫面,而看不到整體走勢啊運勢啊之類的東西,這使得她的能力既具體,又缺乏一點整體性。國王讓她預測,她也只能一一看過去,看他們是否有為王的可能。
按照座位的順序,她先看威廉,再看瑞吉娜,最後看安妮。
奇怪的是,她在三人身上,均看到了加冕為王的景像。
也就是說,三人均有繼承王位的可能,此時此刻,他們的運勢是相當的。
杜蘇拉的視線,來回在三人之間打量。
別說王子公主們了,就連國王陛下,都很有些緊張。
國王生怕杜蘇拉很遺憾地說道:「三位都不行,您趁身體還行,再找人生一個繼承人吧。」
那他豈不是還要在位多干十幾年?
杜蘇拉也覺得這樣的未來很奇怪,正准備要好好再看看的時候,小公主安妮刷一下站起來,氣鼓鼓地說道:「 爸爸,我認為這種事聽預言師的,根本意義不大。沒誰出生就能當一個好君王的呀,如何當好一個君王,不應該不斷的學習、改進麼?」
「而且查明神侍現在看到的未來,以後也可能根據我們的改變而改變呀!所以通過她現在的預言來做出判斷,這一點也不合理。」
小公主安妮發現了華點。
國王看向杜蘇拉。
杜蘇拉頷首,給出肯定答復:「未來確實會因為選擇的不同而改變。」
靠預言師來換繼承人,在杜蘇拉看來,多少有點甩鍋的意思了。
安妮撒著嬌向國王求情。
「所以啊爸爸,您不要剝奪威廉哥哥的繼承權啊,再給他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吧!」
「安妮……」
「安妮!」
威廉和瑞吉娜同時喊了小公主的名字。
一個是感動的,一個是著急的。
所以很明顯,在公主裡,瑞吉娜是有野心想奪權的那個,安妮是傻白甜想闔家歡樂的那個。
果然威廉側頭看了瑞吉娜一眼。
兩人針尖對麥芒,眼神相接,頓時火花四濺。
安妮說的不無道理,國王也猶豫了,不知道該不該改變他的決定,畢竟他只有這麼一位王子,如果不是他實在令人失望,他沒考慮過公主繼位的可能性。
這個時候,杜蘇拉想了想,然後緩緩說道:「越是高位,容錯率就越低。國王陛下當然可以再給王子一次、兩次甚至無數次機會,可王子的每一個不成熟的決定,最終承擔後果的,都是您的子民,有些甚至是抵抗不住任何風險的最底層人民。」
威廉眼神變冷,在他看來,杜蘇拉這番話就是在伺機報復,而瑞吉娜則頻繁點頭,認為杜蘇拉說得很有道理。
杜蘇拉當然討厭威廉,但她不會在決定萬千人未來命運的事上搞針對。
所以瑞吉娜贊同感激的視線,還沒維持幾秒,她就聽到杜蘇拉的無差別攻擊。
「當然了,王子不適合當君主,不代表兩位公主就適合。畢竟王子接受的還是儲君教育呢,都讓國王陛下您失望了。兩位公主剛接觸治國理政,沒道理一開始就能比王子更有能力。」
完完全全的中立發言,杜蘇拉說完,都感動於自己的成長。
瑞吉娜公主顯然很珍視這次的機會。
聽杜蘇拉這麼否認她的能力,她站起來,有些著急地解釋道:「父王,其實我一直有關注時政,平時王兄學習的知識,我也涉獵不少,我有信心能當個好君主。」
安妮公主也跳出來說:「是的,姐姐很努力,也非常博學,我有不懂的位置,都是請教她的呢。」
瑞吉娜朝安妮笑了笑。
她心裡方才產生的那點隔閡,又煙消雲散了。
但自我表現的話根本不會入杜蘇拉的耳,嘴炮型選手最容易忽視的就是其他嘴炮型選手的嘴炮。
杜蘇拉繼續說道:「所以如果是我,我會分出三塊地方,分別派遣三位王子公主們前往治理。」
說著,杜蘇拉也站了起來,她走向一面牆壁上掛的大地圖。
這間房或許平時也作議事用,地圖大且清晰,小到村落都標注清楚,很方便。
她的手指指向了南部愛恩、茲艾、戴昂三座村落。
三個村落幾乎在同一緯度,離得也近,自然條件相同,經濟發展也相差不大。
杜蘇拉說道:「正巧,再過約莫一個月,夏季的暴風便會光顧這塊地方。經過我的觀測,規模不大,正常防護的話,應該不會造成人員的損傷。不如讓王子和公主們各去一座城市,指揮准備防控暴風的各項措施,屆時哪座村落的建築、 財物損傷最小,應該就是最合適的繼承人了吧? 」
安妮一臉擔憂地說道:「這不太好吧,萬一我們缺乏經驗,造成了很嚴重的損失怎麼辦?不能我們之間的比試,讓人民買單呀!」
杜蘇拉不禁微笑,說道:「所以安妮公主認可我剛才的發言了?越是高位者,越是犯錯機會少。」
安妮咬唇,即便這個樣子,她看上去也很可愛。
國王卻在此時說道:「南部地區由於氣候原因,常年有暴風侵襲,所以每個村落都有藏於地下的避難所,只要人員躲進去,一般不會出現人員傷亡。至於說財物方面的損失,試煉你們是我應該承擔的責任,這次所有的財物損失,一律由國庫出資修復。」
誒,這就對了,國王不愧是國王啊,杜蘇拉不禁在心裡感慨道,國王大人真的不考慮再開個小號麼?
國王陛下加入討論,那麼代表杜蘇拉的提議,已由國王親自拍板。
威廉王子和瑞吉娜公主都沒有怨言,因為此項比試聽上去還算公平。
……且可操作空間大。
但正因為國王聽進了杜蘇拉的建議,這兩位心中,也升起了不一樣的想法。
——果然,預言師的發言,對於父親來說,很重要。
杜蘇拉進行了一點「微不足道」的建議後,她婉拒了用餐的邀請,離開王宮了。
而威廉王子和瑞吉娜公主兩人看她的眼神,像極了野外的棕熊站在樹下看蜂巢的感覺,熱絡中帶著一定要拿下的貪婪。
兩人鎖定目標的時候,小公主安妮還在天真地問道:「那我要不要參賽呢?好像沒什麼必要啊。不論是哥哥當國王,還是姐姐當國王,都能對我很好呀,而且我的人生目標是嫁給一位愛我寵我的英俊王子,我又何必費心費力呢?」
倒是瑞吉娜勸了一句:「你真的能保證,你的哥哥能一輩子對你好麼?他連將來要當他妻子的女人,都能隨便舍棄啊。」
威廉:「你!」
可他也無法辯駁,只能警告了瑞吉娜一句,憤憤離去。
威廉現在在王宮內的處境,確實艱難。
之前傳國王要換繼承人的風聲,一直在王宮裡刮著,大家都是見風使舵的主,他們對威廉王子自然沒有那麼熱情。
不過威廉當儲君這麼多年,自然還是有點勢力的。
他先是斥巨資,准備了一份精美的禮品,禮盒下面全是沉甸甸的金條,再派人送給杜蘇拉。
送禮的侍從竟然和瑞吉娜的侍女撞上了。
也不知道是因為尷尬,還是杜蘇拉真的清廉,不管是瑞吉娜的禮物,還是威廉的禮物,她全退了回來。
其實杜蘇拉看到禮品下沉甸甸的金條,也聽見了自己心動的聲音。
壞就壞在她住在教會總部裡,在教會看來,當預言師的應該保持中立,當個人形瞭望眼鏡即可,不要參與太多政事,她如此收受賄賂,會被教會提溜出來整治的。
尤其是理查德,禿頭老頭摳門但正派,揍人也很疼的呀!
不過既然禮物沒收,那兩人肯定也不會就此罷手。
一個干了點啥,另一個不管是自己也想這麼干,還是出於競爭壓力,也一定會仿照跟隨。
杜蘇拉如此預料到了,威廉自然也能想到。
進出王宮更自由,常年在宮外晃蕩的威廉,在這方面,還是比深居王宮內的瑞吉娜公主更有經驗。
送禮嘛,拍馬屁嘛,講究的是投其所好。
他趁杜蘇拉出教會的時候,派侍從打聽她的喜好。
侍從詢問了這麼幾個人。
一是吉特。
吉特表示:「杜蘇拉喜歡干啥?干飯啊,一干一大盆呢!這還用問!」
侍從默默記下,美食家、食量大。
二是梅麗爾。
梅麗爾拎著侍從的衣領,愣是把他拎起離地三十釐米,她審視地端詳了他好久,就在侍從以為他要以身殉職的時候,梅麗爾冷然一笑。
「賄賂啊?那你問對人了。」梅麗爾的煙嗓透出一股冷艷味,她說道,「她喜歡賭博啊,你們找幾個高手,比如我,保證她賭的欲罷不能。」
說完,她以眼神示意侍從,連帶著她一起賄賂。
侍從:「……您先放我下來?」
三是琳達。
琳達笑眯眯的,模樣也很甜美。
不知道她想到了什麼,她忽然扭捏起來,手搓了好一會,紅著臉,人也別別扭扭的。
琳達環視了一圈,神神秘秘說道:「你靠過來,我小聲告訴你。」
侍從湊過去。
他聽到琳達說:「她愛逛牛郎店,就是這家!」
說著還遞了個名片過去。
侍從定睛一看,好家伙,好色啊!
第四位,是鬼塚。
鬼塚無語望天。
然後公車·鬼師傅很無奈地說:「……揍我,吧。」
侍從:「???」
侍從將打探的這些消息,原封不動告訴了威廉王子。
威廉王子很高興,滿滿全是可操作的點!
這些喜好代表杜蘇拉是個暴力、貪財、好色還暴食的人,得,七宗罪占了一大半。
根據威廉和那些貴族子弟們混跡一起的經驗談,這樣的人,有「愛好」的人,通常都挺好搞定了。
他心裡覺得這事穩了。
於是他正式邀約,請杜蘇拉吃飯。
理由是他想問詢下一個月後風暴的細節,登陸具體時間、地點等等,而作為帝國預言師的杜蘇拉,關於風暴預測的情報,還是得告知王子的。
杜蘇拉心裡其實,也有數。
畢竟侍從詢問她的好友們後,好友們轉頭全告訴她了。
講真威廉要是好好准備比試內容,真的問詢風暴相關事項,不搞些雜七雜八的破事,她還能對威廉有所改觀。
不能當一個好丈夫的人,不一定不能當一個好君王,這個道理,杜蘇拉還是明白的。
而威廉努力的方向,並不是一個未來好君王的努力方向。
新仇舊恨,杜蘇拉對威廉的厭惡更甚,於是她也給威廉准備了一份「厚禮」。
……保證他沒齒難忘的那種。
威廉的安排是這樣的。
行程兩天一夜。
他們先去高級餐廳吃飯,再去男公關店玩。
第二天去賭場玩一整天,晚上再去觀看拳擊比賽。
在威廉眼中,行程很完美。
杜蘇拉聽到了兩天一夜的「會談」,竟然一下都沒推脫,答應了下來。
威廉更是得意洋洋,覺得自己力氣使對了地方。
他就等著杜蘇拉答應和他「合作」了。
會談當天。
第一項,就出了問題。
杜蘇拉遲到了,不僅如此,她姍姍來遲後,竟然立刻表示她吃飽了,不想去吃飯。
飢腸轆轆的威廉:「……」
他還得賠笑,不能擺臉色。
不過杜蘇拉立刻說道:「飯我不想吃,可第二項活動,我還挺感興趣的,不如我們直接去……看看?」
看看兩個字,她說得那麼躍躍欲試,威廉又立刻覺得有搞頭。
他信心滿滿,調整行程,兩輛馬車一前一後來到男公關店。
講真,威廉一個男人,去男公關店,多少有些不合適。
但有錢能使鬼推磨。
他不但能去,還塞了幾個女公關進去,當天晚上負責伺候他。
杜蘇拉看帥哥,他看美女,想想就很愉快和諧。
威廉和杜蘇拉進去前,互看了一眼。
兩人均是很興奮的狀態。
進店,入座,開酒,一氣呵成,這些都是杜蘇拉相熟的男公關招待完成的。
緊接著這位男公關說:「我再叫幾個人過來吧,人少了場面總不夠熱鬧。」
威廉頷首,示意他快去,順便把他的女公關們也叫上來。
他光想想他欽點的那幾個美女的顏值,就口水直流。
再回憶下妹子們那腿,哇!那腰,哇!!!那胸……不說了,真的個個都是極品。
就在他幻想得心兒癢癢時,哢哢兩個五大三粗的裸上身肌肉大塊還抹油的壯漢,坐在他身邊,把他包裹了進去。
威廉:「?」
緊接著,濃妝艷抹穿緊身裸露衣裙,高跟鞋,吊帶襪包裹著健碩肌肉雙腿的人妖男,又哢哢幾下,坐到他對面。
唯獨剩下杜蘇拉喜歡的那位男公關,坐她旁邊陪她喝酒。
威廉:「???」
肌肉男摟住威廉的肩膀,人妖男晃著手巾給他倒酒。
杜蘇拉微笑著說:「抱歉啊,我平時就是這麼點的,口味比較重,您……見諒?」
威廉:「?????」
第86章
壯漢兩名, 人妖兩名,由於他們的身材都非常健碩,身高普遍高於一米九, 縱使VIP卡座寬敞,四個人圍著威廉往那裡一坐, 空間也頓時局促了起來。
杜蘇拉非常識相,她坐到了旁邊。
不僅如此, 頂著威廉王子困惑懵逼的視線, 杜蘇拉半點愧疚都沒有,只在心裡冷笑一聲,然後舉杯站起來。
她對四位猛男說道:「相逢就是緣,在這個美麗的夜晚, 大家嗨起來!」
她旁邊的男公關也是個人精,他也對四位猛男說道:「別冷落了貴賓。」
妙就妙在,他剛才說的,是單數,而不是貴賓們。
猛男們更加懂了。
不如說他們被杜蘇拉請來的時候, 就知道她的要求。
——好好招待那位黑發年輕帥哥。
招待的好, 獎金不少。
要是有錢,誰干這活呢?金錢的力量還是很強大的, 而且威廉的臉確實帥氣,對比起來, 比油膩男好了不知道多少。
再加上現場的這麼一暗示, 猛男們立刻按下了激活按鈕,開始熱情招待威廉王子。
杜蘇拉和他們喝酒,很快樂很享受的樣子。
她扭頭,看向威廉, 問道:「您不覺得好玩嗎?那要不您先回去?」
威廉看了看猛男,再看看杜蘇拉。
他開始懷疑自我。
我覺得不好玩很惡心,真的是我的問題嗎?
於是他勉強撐住笑,端起了杯子。
那就不得了了!
猛男們見狀,纏了上去。
一個勾著他的肩膀,一個喂他喝酒,一個小鳥依人在他胸口畫圈圈,一個對著他彩虹屁甜言蜜語。
低沉的嗓音說著軟妹的台詞,健碩身姿秀著美女的性感。
威廉王子開始感覺到他的世界都在旋轉。
這還沒完,男公關店直接搬出了大招——香檳塔。
還不是正兒八經的香檳塔,而是烈酒灌的香檳塔。
那酒味,直衝天靈蓋,光聞味就醉了。
不僅如此,一旦有人點了香檳塔,這屬於大單,男公關店所有男公關都要過來祝賀,於是一群男公關對著這桌祝賀的時候,出於好奇,其他桌的客人也看了過來。
大家掩嘴討論,「怎麼一個男的來逛男公關店?」
「是啊,你看他,一臉猥瑣樣。」
「而且他點的全是肌肉猛男誒,口味真重!」
「不是,你們看看,那是不是王子……?」
最可怕的是,杜蘇拉帶了相熟藥劑師做的醒酒藥。
她很體貼地奉獻了大半給威廉王子。
威廉甚至都不能用喝醉的借口。
他只能喝了醉,醉了吐,吐了喝藥,然後如此循環。
在外人眼裡,他流連於男公關店,玩到嗨,嗨到醉,可只有威廉自己,夾在幾個猛男間,都快被擠吐了,別說有苦說不出了,就連向杜蘇拉提一下朝國王美言幾句的事,都沒說出口。
於是,當天晚上,王子殿下在墮落街出名了。
……進而後來在整個貴族圈,都出名了。
第二天清晨,他們才從店裡出來。
王子發型凌亂,衣衫不整,心靈受創,猛男們直接把他交給了來接的侍從。
猛男們露齒一笑,「這位客人度過了開心的一晚。」
侍從:「???」
王子殿下,您什麼時候發展出的這個愛好?!
侍從一臉驚恐!
杜蘇拉微笑著揮手送別,還說道:「看您精力不足,接下來的行程不如暫緩吧?不過您好了的話,我很期待和您一起吃飯、去賭場再看拳擊比賽。」
威廉:「!!!」
威廉臉色蒼白,對侍從瘋狂使眼色。
威廉回到王宮,休整了整整一天,才恢復過來一點精神。
整個過程中,他都沒機會和杜蘇拉說「正事」,按照他的計劃,他應該再約見杜蘇拉,走完接下來的招待。
只是威廉現在一想到杜蘇拉,不知道是暈酒還是暈男,抑或是暈杜蘇拉,他忍不住一陣惡心,yue了出來。
這個時候,恰逢聽聞他身體不適,安妮公主前來探望他。
她不明白哥哥前兩天還好好的,怎麼突然一下如此虛弱。
她不禁問道:「哥哥,你不是和杜蘇拉神侍去吃飯了嗎?怎麼病了,是著涼了嗎?」
威廉王子原本虛弱地躺在床上。
一聽到杜蘇拉的名字響起,他條件反射地彈起來,對著床邊的小盆yue了一口。
哪怕是自己的親哥,嘔吐還是遭到了安妮公主的嫌棄。
她捂著鼻子,走遠一些,繼續問道:「杜蘇拉神侍怎麼了嗎?」
威廉繼續彈起:「yue!」
安妮:「……?」
安妮已經get到關鍵詞了。
她眨眨眼,繼續問:「所以啊哥哥,杜蘇拉神侍到底對你怎麼了?」
威廉:「yue——!」
安妮:「……杜蘇拉?」
威廉:「yue!」
於是可愛的小公主因為好玩,不停提到關鍵詞,等她玩得差不多出去,威廉王子也差不多是個廢人了,得再養至少三天才能好。
安妮公主走出去,對等在外面的瑞吉娜公主描述到剛剛發生的事,她說道:「真好玩,不過我也好奇,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呢?」
瑞吉娜公主冷冷一笑,無情嘲諷了一句:「威廉真是個蠢貨!」
安妮公主之所以和瑞吉娜公主一起,是因為她們相約出宮。
整個王城就那麼大,昨晚目擊者又多,到底發生了什麼,早有眼線一五一十彙報給了瑞吉娜。
瑞吉娜今日出去,也是為了找杜蘇拉。
只是在上次送禮被拒後,又見威廉慘遭滑鐵盧,瑞吉娜的心思不在賄賂和送禮上。
她走了另一條路。
瑞吉娜和杜蘇拉約在一家咖啡館裡,即便是為了迎合杜蘇拉,她選擇了普通咖啡館,可包場還是基本操作。
瑞吉娜今天打扮得也較為樸素。
然而杜蘇拉就更樸素了,她穿的是教會發的灰色制服。
教會那摳門德性,料子剪裁都不會是上乘。
這令瑞吉娜心裡有些不滿。
她好歹是個公主,來見她就穿這個,是不是有些太看不起人了?
然而面上,瑞吉娜還是說道:「年輕真好,杜蘇拉神侍哪怕穿最簡單的衣裙,也依舊青春無敵。」
在昨天清晨送走威廉後,杜蘇拉的未來眼,已經看到今天這一幕了。
她戲弄威廉,畢竟之前也算有私仇嘛,她還有點興趣,而對瑞吉娜公主,同為女性,杜蘇拉不想那麼干,同時她也希望她把力氣使在該用的位置。
杜蘇拉沒有理會她的奉承,而是遞上一張紙,然後說道:「這是我能預測到的,有關一個月後風暴相關的信息,都寫在這張紙上了,還請瑞吉娜公主收下。」
杜蘇拉的嚴肅正經,超乎了瑞吉娜公主的意料。
她的手腕上戴著和頸項上成套的收藏級藍寶手鏈,保養得白嫩的手伸過去,緩緩把那張紙拖了過來,卻並未放進手包裡。
她微笑,笑意不達眼底,再加上她有些刻薄的面相,整個人看上去冷冷的。
瑞吉娜公主說道:「既然神侍您擁有預言能力,自然也知道,我來找你,不僅是為了風暴的相關信息吧?」
杜蘇拉看著她,不說話。
她當然知道,但她更希望這些皇家王子公主們,能好自為之,干點正事。
瑞吉娜公主繼續說道:「我身為公主,能有和王兄同台競技的機會,實屬不易,我不想浪費這個機會。」
「而您的話對於父親大人來說,很重要,如果您能『看』到更有利於我的未來畫面,我想,女性掌權,對於所有女性來說,甚至對於這個國家來說,都有別樣的好處吧?」
她的暗示如此明顯,卻讓杜蘇拉尤其失望。
她當然知道女性掌權,一些政策傾斜,會對大多數女性更友好。
雖然她不在其位,也沒有治理國家的才能、心性,她同樣也知道,比起性別,處於高位者更關鍵的,是要有能力。
好不容易有了同台競技的機會,那就去認真比賽啊,認真讓國王看到她比她兄長厲害很多啊。
如果最後瑞吉娜公主取得了好成績,仍不被國王重視,再來搞這些動作,杜蘇拉倒要誇她一句堅韌有手腕。
可不論是瑞吉娜公主,還是威廉王子,心思都用錯了地方。
在他們眼裡,走捷徑才是正途。
怎麼越看這帝國的繼承人們,她越覺得遲早藥丸呢?
杜蘇拉站起來,裝作聽不懂,說道:「公主殿下,您太高看我了,我只是個中立的預言師,再說我教會神侍的身份,也不允許我參與到政治鬥爭中,您不要為難我。」
「既然我能給的信息已經給了,看來也沒什麼事了,那麼不好意思,我先走了。」
說著,她付了自己的飲料錢,轉身走出去。
瑞吉娜的臉色很不好看,尤其是杜蘇拉放下的零錢,讓她覺得被羞辱了。此刻她想不出說服杜蘇拉的理由,同時她公主的矜持,讓她也拉不下面子追出去。
她僵坐在原地,雙手緊緊繳在一起。
這不識好歹的窮酸神侍!
教會果然麻煩,等她上位了,第一件事就是對付教會!
在一旁陪同而來的安妮,擔憂地將自己的手,放在瑞吉娜的手上。
「姐姐,別灰心,還有之後的比賽呢!你這麼聰明這麼有能力,你一定可以的。」
正是因為她的出聲,杜蘇拉回頭看了安妮公主一眼。
她看到的景像,讓她愣了幾秒。
原來……還有這種事麼?
杜蘇拉輕笑一聲,繼續走出去。
她走到店外,借了禮品店的東西,寫了張紙條,將紙條塞到一個彩色琺琅球裡,並用技能修復好它。
漂亮的琺琅球一絲曾被打開的痕跡都沒有,只像個可愛精巧的裝飾。
做好這一切,恰逢瑞吉娜公主和安妮公主出來。
杜蘇拉迎上去,遞給瑞吉娜公主一個普通琺琅球,給安妮公主塞了紙條的球。
她說道:「不過我私心更希望兩位公主贏得比賽,所以這個球上加了祝福,一點小禮物,請公主們收下。」
兩位都收下了,旋即上了馬車。
安妮捧著球,愛不釋手。
「哇好好看啊,原來不是王室御用的工坊,也能出來如此精巧的飾品麼?」
不過她也只是一時興奮,很快就將球交給了自己的侍女。
這名侍女有著和安妮公主一樣的淺金色頭發,或許她的主人更溫和沒架子,她也溫溫柔柔的,很端莊秀麗的樣子,侍女想了想,幫安妮公主好好收妥了。
瑞吉娜則是將琺琅球狠狠扔向侍女。
「不過是個不值錢的玩具罷了!」
她的侍女被拿來出氣,心裡有怨言,卻敢怒不敢言,她回去後便將琺琅球狠狠踩了幾下,隨便找了個角落塞進去了。
第87章
瑞吉娜公主和安妮公主回到王宮裡。
一路上, 安妮公主都在瑞吉娜公主聊天,聊些和政事不沾邊、女孩子們感興趣的話題。安妮公主性格活潑,或許是照顧瑞吉娜公主的情緒, 她說話誇張,很有幽默感, 連帶著瑞吉娜公主也忍俊不禁。
於是在回程路上,瑞吉娜公主心中的煩悶也減輕了不少, 回到王宮裡時, 她已經重振信心,准備和威廉來下一輪的比試了。
在分別前,瑞吉娜看著妹妹可愛的臉,感慨道:「要不是你, 我沒辦法這麼快冷靜下來。」
安妮公主露齒笑了,她說道:「姐姐你別這麼說嘛,說得我怪不好意思的,我們是姐妹,當然要互相幫助。我希望我們每個人都過得好, 那樣我就滿足啦!」
淺金的頭發, 陽光的笑容,可愛的臉蛋, 天真無邪的性格,這樣的安妮, 像個墜入人間的天使一樣, 對誰都那麼善良、包容。
瑞吉娜本來很是感動,可不知道為什麼,她隱有不安,瑞吉娜心裡的一道聲音說道:安妮也有繼承權, 她也要參與比賽的。你不防備她,威廉也不防備她,那豈不是她會成為最大的贏家?
於是瑞吉娜故意問道:「我天生嚴肅臉,親和力也不高,首先面相上就不討人喜歡,我找杜蘇拉幫忙替我說好話,被她拒絕也在意料之中。但你不一樣,你天生就有親和力,長得也可愛,大家見你一眼就容易對你有好感,同樣的事,你去求杜蘇拉,她說不定願意幫你的。」
「屆時,你不就占了優勢了嗎?」
「而且今天杜蘇拉本來都走了,我看她回頭看了你一眼,繼而才轉頭送了兩個祝福過的琺琅球給我們。我看她本意不是想送給我,不然見面就會送我了,她是看你也在,才慌忙准備的。」
瑞吉娜繼續鼓動道:「所以你怎麼不去求一下她呀?你也是要參加比賽的啊。」
「我?」安妮眨巴眨巴眼,指著自己,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
旋即她拍腿大笑,「哈哈哈哈哈姐姐你不要搞笑嘛!我發現你雖然總喜歡板著個臉,但你搞笑起來也滿搞笑的。」
瑞吉娜不動聲色:「我說的哪裡不對了?」
安妮指著自己,說道:「我誒,我參加比賽都是你勸我參加,我才參加的。暴風前要怎麼做災害預防,我一點頭緒都沒有。而且有你和哥哥在,我怎麼可能贏嘛!尤其是姐姐你,從小就聰明智慧,一點也不輸給男孩子。我完全是去陪跑的,浪費這個勁干嘛?」
安妮一邊說著,還一邊擺手,一副她不可能有機會的樣子。
「有這功夫,我多參加幾個舞會,邂逅下我英俊的王子不好嗎?我和你們可不一樣,我期待的是完美的愛情!」
看安妮胸無大志的模樣,和以往沒有任何區別,瑞吉娜心中的那道聲音,才慢慢、慢慢,越來越小聲,最終她完全打消了疑慮。
她點了點妹妹的腦袋,這才恢復了姐妹們間的親昵。
「你呀你!愛情總有一天會消失的呀,你怎麼能把期望放在一個男人身上?」
「我相信靈魂伴侶是不會的。」
兩姐妹又聊了起來,她們一起吃過晚飯才分別。
安妮回到自己的寢室,一邊哼著歌,一邊走,不符合公主的端莊,卻凸顯出幾分真性情。
寢室裡只留下她和金發侍女莉娜。
房門關上,很安靜。
這個時候,安妮公主沉下面色,她的神情逐漸變化,眼神也變得深沉冷冽,臉上肌肉甚至因憤怒,一抽一抽的,她半點沒有方才陪瑞吉娜時候的傻白甜。
此時的安妮公主冷冷的,完全褪去了甜心可愛的模樣,她的氣質忽然轉變,這會看上去倒和平時瑞吉娜公主如出一轍。
安妮公主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冷哼道:「又在試探我!瑞吉娜就是一頭養不熟的白眼狼,自以為很有能力,其實不過如此,她又敏感多疑,一個真正信賴的人都沒有。我真心對她的時候,她也是這樣百般試探。既然如此不信任我,我就要她看看什麼叫真正的背叛。」
「不是只有她能當女王,我也可以。」
侍女莉娜只是低垂著腦袋,默默等她發泄完畢。
果然,沒一會,安妮就控制住了自己的脾氣。
她對莉娜說:「沒有杜蘇拉幫我說話,確實會讓我少些優勢。之前我很擔心,不過在聽聞威廉身上發生的事,和目睹今天瑞吉娜的遭遇後,杜蘇拉應該完全中立,起碼目前是這樣,我也就安心了。」
莉娜點頭,說道:「即便有預言師背書,我認為關系不大,國王陛下還是更看重比賽結果。上次杜蘇拉神侍的發言,只是正中國王陛下的本意,國王陛下順水推舟而已,而不是瑞吉娜公主和威廉王子理解的那樣——國王陛下聽從了杜蘇拉神侍的話。」
「我也是這麼認為的,我沒有因為他們的愚行而魯莽行動,真是太好了。多虧有你提醒我!」安妮感激地朝莉娜笑笑。
莉娜開心不起來,甚至心裡還有些害怕。
年紀小卻心眼深的安妮公主,總讓她覺得像只伺機而動的毒蛇一樣,隨時會讓人喪命。
莉娜只是說:「這是我應該做的。」
對比莉娜的劃清界限,安妮顯然很依賴莉娜。
她甚至拉莉娜到身邊坐下,明明是主僕,卻坐在同一張長沙發上,一副好姐妹的模樣。
安妮問道:「那接下來,我應該怎麼做才好?」
莉娜想了想,說道:「您好好准備比賽就行。不過說到准備……畢竟對抗風暴,您不是專業人士。我認為君主最重要的,是知人善任,這個時候聘請一位經驗豐富的權威人士,咨詢他的意見,才是最正確的選擇吧?」
安妮頻頻點頭,「你說得很對,不過這方面我不熟悉,白天我還要陪瑞吉娜,偶爾去威廉那露面,尋找權威人士的工作,就交到你身上了。」
「遵命,公主殿下。」
「還有呢?」安妮繼續問道。
「請您繼續和威廉王子、瑞吉娜公主保持良好關系,吹捧二人,有必要的時候,踩一捧一制造對立。如果不出我意料的話,這兩位從小就王不見王,見不得對方好,這次必然也會互相拆台。即便他們精通治理之術,對人員調動也很精通,原本能寫八十分的答卷,在互相搗蛋的作用下,頂多也只有六十分吧。」
「而公主您,只需要達到七十分,就能輕松超越兩人。」莉娜笑了笑,「這讓我想到了來自東方的古老話語——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安妮公主不禁笑了。
是的,她就是那個「漁翁」。
有莉娜在身邊,悄無聲息地勝過威廉和瑞吉娜,看來並不是什麼難事啊。
她仿佛已經看到不久的未來,自己加冕為王的場景了。
權力果然能帶來,這世間裡最頂級的快慰啊!
……
杜蘇拉回到教會總部的家,一進門,就又對著房間裡的盆栽發呆。
意識到自己也是個盆栽少女後,杜蘇拉現在再看自己的盆栽,多少覺得有些不對勁。
這顆盆栽除了長得大了些、茂盛了些,到底還有沒有些特別之處?她沒來由地問自己。
杜蘇拉看了好一會。
然後她平心而論……它就是個盆栽,大了點綠了點,沒啥特別的。
然後她再問自己,要是這顆盆栽,和許多同樣大同樣茂密同樣綠的盆栽們混在一起……呃別問怎麼會有這麼多巨型盆栽,天下之大,找幾盆相同的盆栽,總還是容易找到的。
那麼在這種情況之下,她是否還能一眼認出自己的盆栽?
杜蘇拉從正面、側面、後面,方方面面,觀察了一圈。
結果是讓人沮喪的。
抱歉,她身為人類,真的看不出植物能有什麼特別的。
也許多長了一片葉子,對於盆栽來說,是件不得了的喜事,而對於她來說,如果盆栽不主動和她說,她甚至察覺不到。
那麼多片葉子,多一片少一片她哪能發現?
這就好似狗和狗之間,總能察覺到個體的細微差異,而人卻很難看出來一樣。
所以人還是人,盆栽還是盆栽。
杜蘇拉搖搖頭,不再思考哲學。
她是目標成為人神的人,不是目標成為帶哲學師。
季節走向夏季,天氣轉熱,這個世界即便某些位置的科技樹點的還挺超前的,可再怎麼超前,空調還是沒有的。
沒空調就算了,這裡普遍穿的衣裙偏厚重,即便夏日都穿清涼透氣的棉麻材質衣服,可遠沒有現代社會的短袖短褲清爽涼快。
杜蘇拉每天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
今天只是忽然被一顆巨型盆栽奪走了注意力罷了。
這時注意力重回,杜蘇拉解開扣子,要去浴室衝涼。
扣子解了一半,露出雪白頸項的時候,忽然她的耳邊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帶著點冷然語調,幾乎能讓人聞到他身上那股高冷雪松味道。
月神透過耳釘,平靜肯定地說道:「你又去那種位置了。」
那聲音距離耳朵太近了,不免讓人感覺人就在身後。
杜蘇拉條件反射地捂住胸口,轉身。
身後空蕩蕩的。
月神只是說話了而已啊。
杜蘇拉鎮定下來,又轉回來,繼續解扣子。
她說:「哪種?我見瑞吉娜公主啊,她約的地方。」
月神:「……」
真不知道她是真不懂,還是裝不懂。
他頓了頓,說道:「不是咖啡館,你和那個王子去的地方。」
杜蘇拉這才悟了。
她脫去外衣,少女想都沒想,說道:「首先那個位置叫男公關店,不叫『那種位置』。現在很多妹子都去玩的,光我知道的都好幾個。」
百年前成神的人,果然是個老古板呀。
「再說,這不都是逢場作戲麼?」某人這熟練的說辭,像極了市面上流通的基礎款渣男。
於是月神:「……」
就無語。
「第三,如果神明好好干活,傾聽了國王的聲音,看了國王的信件,准時將神諭返給國王,國王也不至於找我,我也不至於陪威廉去『那種地方』。」
自從艾拉沒辦法搞事後,杜蘇拉已經許久不背鍋了。
但甩鍋動作她還很熟練,於是一口黑鍋扣回了某神的頭上。
月神:「…………」
更無語了。
更可怕的是,不善言辭只善擺臭臉的某神,竟然被杜蘇拉說服了,覺得她說得還挺對。
杜蘇拉見月神半天不回話,她挑眉。
呵,論嘴炮她可是能打贏神明的女人啊!
她有些洋洋自得,這個時候,月神來了個基礎操作——轉移話題。
他一直聽到那邊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可見杜蘇拉的手上在干著活,背景音卻又還挺安靜的,這不禁讓月神有些好奇。
又基於之前的窘迫……
月神問道:「你在干什麼?」
杜蘇拉看了看自己脫到只剩襯裙的身體,即便對於神明來說,人類和盆栽差不多,不分男盆栽和女盆栽,但畢竟月神是以男性面貌示人,而她只是個普通人類,她可是要分一分男女、公母、雌雄的。
她猶豫了一會,終究還是沒好意思說自己正在脫衣服要去洗澡。
……一旦說了,就有些過分親昵,越線的意思了。
杜蘇拉隨口說到:「……剛回來,准備休息會。」
洗澡也等於休息,四舍五入她也沒說謊。
然而她的猶豫、微妙的卡頓、說話的不流暢,在月神聽來,都像是說謊的前兆。
神明自然不喜歡謊言。
不僅如此,杜蘇拉還是個喜歡出入「那種場合」的人。
——絕不是僅僅為了戲弄威廉才去的,她之前帶著人魚取樂,也去過好多次。
杜蘇拉錯就錯在,她忘記了神明還是神明。
嘴炮再牛逼,還是比不上強悍的實力。
偏偏,這位強悍的神明,在無數次受人祈禱,傾聽他們的聲音,卻遭到欺騙後,信奉的是耳聽為虛,眼見為實。
神明的傳送能力,比公交車·鬼師傅更好用。
於是下一秒,就在杜蘇拉要打開淋浴間的門時,神明光臨了她的房間。
——正在她面前。
更正,是正在只著輕飄單薄襯裙,領口開得賊大,散著頭發的杜蘇拉面前。
從未見過的,放松日常居家模樣。
就在月神現身的這一秒,空氣凝滯了。
銀發的英俊男人,不該成為這個房間的擺件,起碼不在這個時候。
杜蘇拉的動作,僵在原地,她嘴唇微張,看著眼前的月神,好一會蹦不出一個字出來。
而月神。
月神也愣住了。
他萬萬沒想到……
月神迅速側身,扭頭,「抱歉。」
銀色發梢還在空中晃蕩。
男人的聲音,悶悶的,帶著點尷尬。
杜蘇拉也緩過神來了。
她倒沒有捂胸、半蹲、尖叫一條龍。
能看的,早看了。
而且月神不愧之前是「人」,還知道避點嫌,他也已經紳士地把頭扭了過去。
……就是不知道一天天擅闖妹子寢室的某神,終於撞見不該撞見的情形,此時是個什麼表情。
杜蘇拉默默拿了件外套披上。
即便她面上鎮定,其實她後頸上已全是汗。
她也沒經歷過。
但她現在還有心情開個玩笑,說道:「雖然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四舍五入老師您就是我爸爸,爸爸進我房間是沒問題。可是我也大了,那什麼……」
月神再度打斷:「……抱歉。」
如此正經,倒讓杜蘇拉不好意思開玩笑了。
這鬧得她臉頰也有些紅。
「嗯。」她低頭看自己的腳趾,應道。
等她整理完心情,再抬頭時,月神已經不在房間裡了。
杜蘇拉呼出一口氣。
她坐到椅子上,暫時也沒了洗澡的心情。
她把耳釘取下,腦子開始復盤了。
如此尷尬,如此影響師生情、父女情、人神和諧共處的場面,到底是怎麼產生的。
一切都怪這個耳釘。
月神可以通過它聽到她這邊的動靜,簡稱,監聽。
高大上說法:傾聽人類的聲音。
所以他才察覺到她的支吾,才來一探究竟。
杜蘇拉轉念一想,不這個是啊!
她再次戴上耳釘,發動神力,對月神說道:「不是,您又偷聽???」
完完全全、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聽到她消息的月神:「……」
不做聲。
杜蘇拉對著耳釘大聲喊:「喂?聽不到嗎?真聽不到還是假聽不到?」
月神:「…………」
可是那邊傳來了風聲,呼呼作響,堪比冰原暴風。
杜蘇拉:「???」
她終於明白,有些人的通訊,是選擇性接收的。
呵!男人!
就算成了神,也是男神……呸!男偷聽狂!
杜蘇拉罵罵咧咧給出門,罵罵咧咧地進了訓練室,罵罵咧咧地揍了一眾正在訓練的神侍們,發泄無處安放的精力。
終究她的膽子還是肥了,她故意沒摘耳釘,就是為了讓某偷聽成性的神明聽到。
而某神明,估計是理虧,不知道是聽到了還是沒聽到,竟然從頭到尾一聲都沒吭。
如此這般,杜蘇拉氣也算消了一半。
她取下耳釘,洗完澡。
剛整理好自己,出來,就接到了來自國王的信件。
來活了。
由於暴風避難的提前准備挺多的,即便南方村落都有最基礎的應急設施,可王子公主們需要做的還很多。
相對而言,時間留給他們的,不多了。
王子公主們從明天開始,就要下鄉村干活了。
而國王,打算來個「微服私訪」。
他邀請杜蘇拉神侍和他一起。
暴風一向「隨性」,萬一因為人類的准備,它也同樣出現了什麼改變呢?
有杜蘇拉預言師坐鎮,更能保證子民們的萬無一失。
杜蘇拉越看國王,越覺得國王靠譜。
再想想他的子女們……
傻逼、自負、傻白甜。
杜蘇拉再次搖頭。
帝國遲早藥丸。
第88章
王子公主們當然比杜蘇拉更早知道這個消息。
不如說他們之間的戰役, 不僅在賄賂杜蘇拉一條路上,在其余的方方面面,也都已經打響。
天災嘛, 資源是第一位。
不論是飲用水、糧食、藥品,抑或是其他的生活物資, 在災難降臨時,都是緊俏資源。
提前囤貨就顯得尤為重要。
三位繼承人不光呼吁村落裡面的人囤些米面一類的東西, 他們自己也去做了二手准備。
比較好存放的各種罐頭、餅干, 成了王子公主們的首要目標。
然而帝國雖然相較其他國家更為發達,可食品加工業並沒有那麼超前,罐頭、餅干的生產份額有限,庫存更是少。
距離愛恩、茲艾、戴昂三個村落最近的大城市,名叫萊塔, 那裡有一家罐頭廠。
不如說整個帝國,其實罐頭廠也就兩家。
不出意外,萊塔市內那家罐頭廠的老板, 最近兩天,成了當地風頭最勁的人物。
為了保證比賽的公平性, 國王只給了每位繼承人一定的預算。
現在僧多粥少, 萊塔的罐頭價格自然水漲船高。
就這,還不夠威廉和瑞吉娜兩個人分的。
在這兩人耍手段, 打價格戰打得激烈的時候,小公主安妮在侍女莉娜的建議下, 直接聯系了安格爾特裡更大的罐頭廠、餅干廠,以較為低廉的價格購入了一批物資,算上包火車的運輸費,也比打價格戰打紅了眼的兩位哥哥姐姐花費要低。
小公主的這批物資, 悄悄送入戴昂村的倉庫裡,一點風聲都沒走,威廉和瑞吉娜都沒發現。
最後威廉花了大價錢,買走了大約七成的罐頭,而瑞吉娜雖然錢花的不多,卻只買到三成的罐頭,食物儲備比她想的要少得多,而南方本就溫暖潮濕,普通食物不好存放,她一時間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這時,她才想起了自己的妹妹。
她問道:「你不購入點應急食物嗎?」
安妮歪著腦袋問道:「這些村民們不會自己准備嗎?」
對於安妮的無腦,瑞吉娜很無語,可她自己也買不到,她打價格戰打紅了眼,等她想起來聯系王城的罐頭廠時,被告知他們的庫存被一位神秘富豪買走了,她斷定那位「神秘富豪」是威廉,如果不是威廉,那也是威廉派去的。
她都無法解決問題了,再和安妮說,也只是徒增安妮的煩惱。瑞吉娜是如此想到的,於是她干脆閉嘴了。
可她自己最清楚,她心裡還有一道聲音在說:為什麼要提醒她?增加自己的競爭壓力嗎?
安妮人緣好,萬一找到庫存貨,人家豈不是都給了安妮,那她怎麼辦?
於是瑞吉娜的嘴,閉得更緊了。
這還只是王子公主們去之前,發生的無硝煙的「戰爭」,還有更多的爭鬥,留到了去了愛恩、茲艾、戴昂三個村落後。
就連南方城市萊塔他們都嫌棄不如王城安格爾特氣派、恢弘,很多他們認為一座城市理所應當該配有的建築、設施都沒有,那就更不要提萊塔下面的小村落了。
要說想下村,王子公主裡沒一個喜歡的,包括喜歡偽裝成親民沒架子人設的安妮公主,也在用全身每一個細胞抗拒。
田園風景確實有那麼點新鮮,務農的村落裡總飄散著一股牛糞味,路過看看還行,要在那裡住?這讓從小就嬌生慣養的小公主很不能接受。
但也不知道從哪裡流出來的消息,國王要偷偷跟來,他和杜蘇拉神侍一起,觀察檢測王子公主們的表現。
別說安妮了,就連對鄉村最不抵觸的威廉,一想到要住在那裡快兩周的時間,都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覺得皮疹都快犯了。
這方面這三位不愧是親兄妹,想法還挺一致的,很快他們提出了一樣的解決辦法。
管理者嘛,沒必要親力親為,主要還是起到統籌調動的作用。
於是威廉他們打算去露個臉,發表一些講話鼓舞下村民,讓他們知道他們背後可是有王子、公主這樣的堅實後盾,然後……繼承人們回萊塔遠程遙控,需要在村裡調控的事全部交由侍從傳達。
然而聽聞到自家老爹要「微服私訪」的消息後,這三位又飛速改變了行程。
這個時候不表現,那要等到什麼時候?競爭對手已經加冕為王後嗎?
無論如何,他們也要讓父親看到自己親力親為、一心為民的樣子,不然這活,不白干了?
可落腳點,又成了一個大問題。
威廉選擇住在愛恩村村長的家裡,村長將最好的一間臥室提供給了王子,在他入住之前,光打掃布置,就從王城來了三波人。
裡面的裝飾、家具全換成了王子愛用的,就連香水都裡裡外外噴光了兩瓶。
瑞吉娜公主倒沒有驚擾到茲艾村的村長,她住的是茲艾村村裡唯一的旅館。
當然,包場的那種。
不僅如此,瑞吉娜公主私人掏腰包,從萊塔弄了個裝潢隊來,連夜將旅館改造得……用公主殿下的話來說,有點人住的樣子了。
威廉王子和瑞吉娜公主住不慣,沒道理安妮公主住得慣。
相反,她是最反感鄉村的一個人。
即便再怎麼清潔、布置、裝潢,她都不能忍受,除非平地再建一座豪宅……哦,那也不行,空氣裡的糞味改變不了,大概得離村鎮大概十公裡吧!
當然,這不現實。
莉娜勸說她道:「公主殿下,我知道您住不習慣,晚上您偷偷在馬車上睡都行,不要像瑞吉娜公主殿下和威廉王子殿下那樣改動環境,讓環境迎合你們。」
「為什麼呀?那股味,我真受不了,我懷疑我睡一晚,渾身會起疹子!」
莉娜看著嬌貴的公主,心裡其實是很無語的。
但她現在的角色,就是需要輔佐公主,主僕的關系將兩人捆綁在了一起,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莉娜說道:「在普通人看來,他們把最好的給你了,你還不滿足,要更好的,這屬於鋪張浪費。而人民,絕不會喜歡一位驕奢淫逸的君王。」
「相反,您融入普通人,同吃同住,沒什麼架子,即便干得少,人民也會對你生出好感。」
「而且您這麼做,和王子殿下、大公主殿下區別開來,國王陛下更能看到您的優點。」
安妮被莉娜的話,勸服了。
在日後巨大的利益和滔天的權勢面前,安妮硬生生地忍了下來。
於是乎,在三位繼承人的精心准備下,國王陛下不管去到哪個村落,看到得都是一派欣欣向榮,熱火朝天做准備避難工作的景像。
小公主安妮最節儉,最沒架子。
國王笑眯眯地誇了她幾句。
然而國王陛下並未深入「檢查」,以政務纏身為理由,第二天早上便坐車返回了王城。
——這是三位繼承人們知道的消息。
真是情況是,國王的替身回到了王城,國王則去了萊塔,他在旅館裡用教會給藥水改頭換面,方便等會再去「微服私訪」。
這次是真微服了,畢竟現在的國王陛下,即使仍王子公主們的面前,他們也認不出來。
在真正微服私訪的前夜,國王問杜蘇拉:「杜蘇拉神侍,您其實……已經知道最終誰獲勝了吧?」
杜蘇拉點點頭,問道:「陛下,您需要我劇透嗎?」
對此,國王猶豫了好一會。
三位都是他的子女,三位的毛病,其實他都知道……
國王的內心也很掙扎,很糾結。他一直都明白,自己是個還不錯的國王,保持住了帝國應有的強大、超前,可他卻不是個好父親,子女們互相爭鬥,性格或多或少都有些歪了。
杜蘇拉又說道:「結果……說不定會跳出思維的框架,超乎您的意料。」
說真的,也超乎她的意料,她都想豎個大拇指說絕了。
國王一臉嚴肅。
他說道:「不著急這一會,姑且等待吧。」
在這個過程中,他才好慢慢做決定。
威廉、瑞吉娜、安妮三人應付完父親的檢查後,哪裡還在小鄉村裡待得下去。
不如說被迫住下的那晚,是他們人生中最糟糕的夜晚。
可疑氣味、不隔音、衛生差,最可怕的是廁所,不管哪一條,都能要了他們的命。
於是第二天,他們不約而同回到了萊塔的豪華旅館,在那裡坐鎮。
莉娜當然也勸過安妮公主,只是安妮公主實在忍不了。
可安妮公主,想到了另外一個辦法。
易容藥水。
出自教會的藥水,從黑市上也不是買不到,就是價格有點高。
可公主她不在乎,畢竟她是一國公主。
正巧安妮公主和莉娜公主都是淺金色的頭發,易容藥水雖然只能改變容貌,但這也完全足夠。
安妮公主讓莉娜假扮她,在前線指揮坐鎮。
安妮說道:「求求你了莉娜,那環境我真的受不了,一天都待不下去去。而且到了現場該怎麼做,我一點都不知道,還不是要問你。我在現場發號施令,什麼事都要問一個侍女,被人看到了,豈不是很減公主威嚴?」
「而且以前老師教課,都是你幫我寫的作業,這次不能也拜托你嗎?」
莉娜根本不可能拒絕安妮公主。
她身為侍女,命都握在公主手上,還不是她說什麼就是什麼?
莉娜只得應承下來,帶上足夠多的易容藥水,去到戴恩村。
於是國王不在的第一天,一名黑發老頭帶著個少年保鏢去到愛恩村,觀光旅游了一天;第二天,他們順路去往了茲艾村。
兩天下來,「黑發老頭」差點沒氣死。
「就這麼點苦都吃不了嗎?!那還治理什麼國家!都吃軟飯去好了!!!」
杜蘇拉:「……軟飯也不是那麼好吃的。」
國王:「……」
第三天,黑發老頭和少年保鏢去往戴恩村。
在這裡,他終於見到了他心目中親近人民、勤奮肯干、能力……還行,但勝在謙虛愛學的繼承人了。
——安妮。
沒想到安妮平時天真可愛,關鍵時刻竟然這麼頂用!
國王大喜過望。
卻還沒堅持到一秒。
杜蘇拉瞥了一眼,潑了涼水。
「『安妮公主』用了和您一樣的易容藥水。」
這種初級藥水,騙普通人還可以,神力稍微厲害一點的人,看一眼便能察覺。
國王:「?」
杜蘇拉:「那位不是真的安妮公主。您眼中的公主殿下,其實是由她身邊同樣淺金色頭發的侍女假扮的啊。」
所以這一切美好品質,尚可的能力,全來自一位侍女?
國王面色很難看。
他回到萊塔後,給自己的侍從打電話說道:「調查一下安妮公主身邊的侍從,淺金色頭發的那位。我要她的全部資料,從出身到現在。」
第89章
杜蘇拉提到安妮身邊, 那位和她一樣發色的侍女時,國王這才想起莉娜來。
說真的他都記不清莉娜的名字,畢竟他平日裡見著子女們的時間, 少之又少。
他隱約記得莉娜的樣子, 但記得又不太清楚。
而不論是威廉、瑞吉娜還是安妮, 從小都是請最好的老師來教導,教導的科目涉及到方方面面,為的就是讓他們以後成長為一名優秀的儲君/淑女。
可一名侍女, 竟然比接受最高等教育的王子公主們, 都更像儲君,更有能力,這就讓國王很有些不淡定了。
在莉娜還沒出現的時候,他只是生氣於那三人的不成器。
國王一旦知曉了莉娜的存在, 此刻已經不是氣三個扶不起阿鬥的問題了,而是懷疑他自己的方針出現了問題。
杜蘇拉由於未來眼的緣故,現在國王的一舉一動, 她都能get到他的意思。
但也正是因為知曉接下來儲君大戰中會發生的事, 這一切對於她來說,又非常無聊。
她干脆趁著這個空檔, 練習之前一直成功率不太高的技能——穹光之箭。
這屬於殺傷力很高的技能之一, 且效力範圍廣, 簡單點說就是大招。
以前成功率不高也因為安格爾特的城郊,不是面向安格爾特,就是面向別的城市,萬一真的發揮出了它百分之百的威力,給城鎮造成損害,那就不太好了。
而戴恩村不一樣, 它的南邊就是海,再沒有城市、村莊了。
國王糾結於子女問題的時候,杜蘇拉就像個中二病少女一樣,在森林裡:「穹光之箭——!」
「穹光——!」
「穹——!」
破壞是造成了破壞,可不是她想要的那種破壞,於是挽尊理由不再好用,杜蘇拉的失敗率在大大升高。
杜蘇拉這邊氣惱的時候,國王喬裝的黑發老頭,去愛恩村、茲艾村去得頻率少了,反倒是在戴恩村待的時間更長。
威廉王子和瑞吉娜公主分別所在愛恩村、茲艾村,全是一地雞毛。
預算超標,效率低下,互相爭奪加固房屋的木材,甚至還派對手過去偷偷搞破壞什麼的……雖然國王是讓他們之間互相競爭,但那也是良性的競爭,而不是互相捅簍子的那種。如果防範暴風的事上他們都能搞破壞,那在他們眼中,人民又是什麼呢?
在搞破壞前,他們沒有考慮過加固建築不合格,暴風之後會給這兩個村落,帶來多重大的損失麼?
國王已經對這兩人徹底失望。
所以他回到戴恩村,看村裡各項事宜有條不紊,逐步進展的時候,更覺得莉娜干得很不錯了。
哎,干得不錯的就是別人家的孩子。
這個時候,第一份資料送來了。
國王在看過這份資料後,陷入到沉思中去。
莉娜全名叫莉娜·蒙哥馬特。
現年十七歲,和安妮公主同年,十三歲就進入王國干活,同年成為安妮公主的侍女。
公主不論干什麼,莉娜都隨侍左右,包括安妮公主上課的時候,莉娜也在陪讀。
看到這裡,國王這才明白莉娜的這些知識是來自哪裡了。
原來是安妮不好好聽課,全讓一旁的侍女學了去。
而莉娜出生於西北方的一個小城市格萊斯,她的父親名叫詹姆士·蒙哥馬特,母親婚後叫瑪麗·蒙哥馬特,婚前則姓特雷澤。
國王握住資料的手,用力,將脆弱的紙張捏皺。
他盯著這幾個姓,久久挪不開眼。
格萊斯、蒙哥馬特、特雷澤……對上了,全對上了。
如果他記得沒錯的話……
差不多在十八年前,約莫是這個時間,國王在繼位前夕,曾到北方一帶游歷,尤其是在這個名叫格萊斯的小城市,駐足停留了大約兩三個月的時間。
其實他每去一個地方,都是旅游性質般地隨意看看,唯獨在格萊斯待了很長時間。
他停留這麼久,是因為一位名叫瑪麗·特雷澤的女性,她也擁有一頭漂亮的淺金色頭發,並在一所學校裡任職。
即將成為國王的王子亞歷山大,喜歡上了這名叫瑪麗的漂亮女性。
可他們不能在一起。
王子亞歷山大當時已娶了一位王妃,雖然是因為聯姻才結婚的,王妃也體弱多病,感情很平淡,但他們當時已經育有一子,即現在的威廉。
不巧的是,瑪麗也有了未婚夫,也就是莉娜的父親詹姆士·蒙哥馬特。
即便非常喜愛,當時還是王子的國王並未表露身份,也一直壓抑自己的情感。
終於老國王重病,他要回去繼位,離開的前一晚,瑪麗為亞歷山大送行,兩人都喝多了。
當天晚上的事,國王已經不記得了。
而他醒來的時候,瑪麗已經不見了。
他也不知道那件事發生了,還是沒發生。
只是在他離開後,瑪麗和詹姆士完婚,十個月後莉娜出生了。
國王捏著資料,靠在沙發裡,長久失語。
這……就是杜蘇拉神侍口中的 「出乎意料」麼?
原來時隔這麼多年,他可能還有個女兒,並且一直在他身邊他卻沒注意麼?
國王內心的震撼久久不能平復。
他命令侍從道:「把莉娜的身世查清楚,尤其是……」
他貼著侍從的耳邊說完命令。
——查清楚莉娜是不是我的女兒。
看完這些資料,第二天國王再去戴恩村,更是看莉娜哪裡都順眼。
而威廉和瑞吉娜互咬到一定程度後,終於發現自己的妹妹已經遙遙領先於他們。
他們施加破壞的手,也伸到了戴恩村。
之前加固過的部分,全被人給撬了,木板還給踩了稀碎。
木材早在之前,就被威廉、瑞吉娜搶購一空,而戴恩村的木材,故技重施,還是從王城運來的。
眼看著風暴還有三天就降臨,現在再從王城運,也來不及了。
即便木材趕得及,加班加點加固,也需要至少兩天的時間。
莉娜氣得直跺腳。
按道理來說,國王是不能幫忙的。
可此時國王非常厭惡威廉和瑞吉娜,心中已有了偏好。
再者,他仗著自己的偽裝,於是假裝路過的老頭子,指點莉娜道:「鄰國倒是距離這裡挺近的。」
莉娜恍然大悟,立刻從鄰國引進了一批木材回來。
不僅如此,她選了一些強壯的村民,三四個人一組,在不同時間段在村內巡邏,尤其是夜間,巡邏加倍,不給威廉、瑞吉娜一點可趁之機。
戴恩村緊趕慢趕,終於在最後的關頭完成了房屋的加固。
暴風來臨的前夜,村民們帶著一些隨身物品、食物,一一進入村內強化過的大地窖裡。
這裡經過二次整備,增補了食品藥品的儲藏,甚至增設、修繕了衛生間,地窖不但能容納下所有的村民,還大大提高了入住的舒適性。
當晚,國王陛下不返回萊塔,而是打算和莉娜還有村民們一起,住在地窖,躲避為期兩天的暴風。
負責調查的侍從趕來了。
他連忙勸說國王。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國王有什麼閃失……目前繼承人還是威廉王子,帝國直接會落入威廉的手中,那帝國不遲早藥丸?
如此想到,侍從勸得更賣力了。
然而國王之所以是國王,可能倔強也是國王級別的。
他說:「問題不大,杜蘇拉神侍也預言過了,這次暴風規模不大,好好躲地窖裡不會出現人命傷亡的。」
這個時候,國王口中的杜蘇拉神侍,終於從森林裡回來了。
她沉著臉。
國王看到了「盟友」,不禁立刻讓杜蘇拉為自己背書。
「杜蘇拉神侍,你說說,這次的風暴是不是規模不大?」
杜蘇拉咽了咽唾沫。
然後她……
「萬分抱歉!」
在森林裡練成了個小土人的杜蘇拉,來了個猛虎落地式,不但震撼了國王,也震撼了侍從。
杜蘇拉雖然不想承認,但也不得不艱難說道:「一個月前看,暴風確實規模不大。可是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未來改變了。」
「?」
「我在森林裡一直訓練,也忘記了觀測一事,今天忽然覺得不對勁,看了一眼。」杜蘇拉嚴肅說道,「暴風升級了,戴恩村的還能支撐兩天,隔壁的恐怕……」
國王的面色也猛地沉下來。
隔壁兩村威廉和瑞吉娜胡搞,很可能導致兩個村都出現嚴重的傷亡情況。
兩村人口不多,可不論如何,那都是他的子民,都是鮮活的生命。
怎麼能看他們白白死去?
侍從一聽,更不得了了。
他更是單膝跪地,勸道:「還請國王陛下立刻去萊塔,不,回王城避難。」
國王卻想著解決辦法,「戴恩村的地窖,是否還能再接納一些村民?還有一些時間,愛恩、茲艾梁村的地窖,緊急加固還來得及嗎?」
事情太緊急了,哪怕是國王,腦子也有點亂。
「不,也不能塞到戴恩村來,一旦人員調動,人民就會起疑,起疑就可能**,屆時更不好管理,萬一傷到莉娜怎麼辦?」
杜蘇拉咬牙,說道:「風暴的事,我有點頭緒,但把握不算大。我的責任我自然想辦法解決,但國王您還是先去避難吧。」
而侍從,則聽到了關鍵詞。
他全程參與調查,哪裡不知道國王的某些心思。
侍從咬牙,當著杜蘇拉的面,說道:「國王陛下,其實莉娜·蒙哥馬特並非您的女兒,她就是瑪麗和詹姆士的婚生子。」
國王一愣。
「真的嗎?」
侍從在想怎麼說,杜蘇拉卻肯定回答道:「真的,我看不到你和莉娜『父女相認』的未來。」
第90章
即便侍從和杜蘇拉都這麼說, 國王還是不肯信。
他的三位子女沒一個是省油的燈。
或許他們的學識有那麼一點,畢竟從小就請了那麼好的老師來教,他們學了那麼多東西, 可他們作為君王的德行一點都沒有。
而莉娜。
集所有繼承人需要的品質於一身, 本以為是他的私生女, 結果竟然還是別人家的女兒。
這要國王怎麼去信?
他難道就選不出一個繼承人!
國王嚴厲地問侍從:「你確定莉娜不是我的女兒?而不是你想勸我離開去避難,故意說的謊?」
侍從著急極了,但他跟隨國王這麼多年, 為國王辦過很多事, 不然這麼隱秘的事國王也不會交給他去辦,國王的脾性他很清楚。
如果不說清楚,這位倔強的老頭子是不會走的。
侍從盡力簡潔地說道:「莉娜的父母早在幾年前出意外去世了,她的真實身份, 尤其是她的生父,靠打聽的方式已經打聽不到了,於是我向教會委派的任務, 只有神力能解決這個謎團。教會派來了一名神侍, 具有通靈的能力,經過他詢問莉娜已故的母親, 瑪麗的靈魂告訴了神侍答案, 莉娜的生父就是詹姆士·蒙哥馬特。」
國王再次提問:「有沒有瑪麗的靈魂說謊了的可能?」
侍從回答:「我也向神侍提出過相同的問題。神侍告訴我的是, 靈魂在往生後是不會說謊的,會說謊的只有人類。」
這句話,直接踩滅了國王心中最後一絲希望。
即便是喜怒不形於色的國王陛下,侍從也看著他眼中的光一點點暗淡下去。
侍從正是因為跟著國王身邊久了,此刻更能理解他心中的苦悶。
他正愁說些什麼來寬慰國王陛下,可「王子公主們都還小, 可以慢慢教」並不合適,帝國目前的現狀就是後繼無人。
難道,這就是命運嗎?
這句話不但在侍從的腦袋裡閃過,國王也想起了這句話。
因常年晚睡、操勞過度,剛滿五十的國王陛下,頭發已經白了不少。
他望著烏雲翻滾的夜空,心情就和這夜空一樣低沉。
國王沉聲要把心中所想念出來,剛開了個頭……果然人類的悲喜並不相通,旁邊的杜蘇拉滿不在乎地聳聳肩。
她說道:「血緣關系真的這麼重要麼?」
國王和侍從都愣住。
杜蘇拉說道:「不如說一個國家,一個明顯已經初步步入工業時代的國家,一切決定都靠一個人做主,這才奇怪。」
侍從看她像在看一個怪物。
她知道她在說什麼嗎?
「你不要瞎講話,別以為你是教會神侍就可以口無遮攔!」侍從連忙打斷杜蘇拉。
國王卻攔住侍從。
杜蘇拉見狀,撇嘴,「當然,只是一點我個人的看法,不愛聽就不聽咯。我對政事也一點經驗都沒有,當我沒說。」
這一茬,誰都沒有多提。
因為天邊一道閃電劃過,緊接著幾秒,轟隆——!驚天雷震得心肝都隨之多顫了幾下,侍從差點沒自己刨個地洞鑽進去。
暴風雨迫在眉睫。
侍從定了定心神,再次勸說國王:「陛下,您跟我走吧,這裡真的危險。」
可現場還留有不少難題,兩個村的村民怎麼安置還沒有頭緒。這和莉娜是不是他女兒沒有關系,而是他子民的生命正遭到天災的威脅。
國王想起杜蘇拉剛說的話。
他問道:「你說你有辦法解決,你有什麼辦法?」
如果是月神這樣全能的人神,抑或是理查德那樣德高望重的五星神官,國王還會有信心一點,杜蘇拉縱使擁有未來眼,可她已錯過准備的最佳時機,而且她的實力只有三星啊,這還是她當上帝國的預言師後剛升的。
杜蘇拉也側頭,看了眼天邊低壓壓的黑雲,裡面閃著銀,滾著金,形狀很是可怖。
她估算這暴風的規模。
……不,她已經「看見」了暴風的規模。
沒問題的。
根據這幾天的結果來看,如果再有吉特的輔助的話……
杜蘇拉壓低聲音,氣勢滿滿,聲音裡帶著凜冽的殺氣,眼神也如出鞘的利刃。
她說:「砍了它!」
國王&侍從:「?!」
……
杜蘇拉正飛快地向暴風登陸的方向跑去。
此時風已經刮了起來,鹹腥的海風迎面吹來,吹得椰子樹獵獵作響,豆大的雨點落下來,打得杜蘇拉臉疼。
她沒有猶豫,還是往海邊跑去。
暴風已經越過地平線,進入到杜蘇拉的視線範圍內了。
黎明之前,即便是最暗黑的時刻,不斷跳動的閃電也讓天邊泛著白光。
漆黑一片的海水湧起的波浪如一堵高牆,迎頭打下,退下去的深度幾乎露出了海床,深不見底,令人膽寒。
砰地一聲巨響。
伴隨著震耳欲聾的雷鳴,第二道海浪打在杜蘇拉的腳邊,濺起的水花淋濕了她一身。
想必下一個浪潮,必然會把她整個人卷進去吧。
果不其然,又一浪打過來,就在它要迎頭蓋過杜蘇拉的同時,一道白光在空中閃過,巨型鐮刀竟然將浪潮也斬開了!
仔細看,鐮刀的刀身上像是裹了一層微光,雨水落在上面就蒸發了,在刀身上方形成一圈細密的蒸汽水霧。
就在這時,一道聲音傳來。
「杜蘇拉!!!」
杜蘇拉回頭,只見吉特掐著鬼塚的脖子,向她飛奔而來。
杜蘇拉忽然滿心感動。
哪怕是神侍,面對如此狂暴的暴風,以肉身相搏,也是會死的。
更何況吉特只是個輔助,沒有多少自保的技能。
這樣他都願意來,叫人怎麼不感動?他們之間也是過命的交情了。
杜蘇拉眼睛一酸,感謝的話還沒有說出口,吉特一邊拖著鬼塚,一邊喜悅地說道:「這可是要拼命的,我收點跑腿費不過分吧?作為好朋友我給你打折,所以我要一瓶生命之水作為報酬,這也不過分吧?」
杜蘇拉:「……」
艸!把我的感動還回來!
吉特眼巴巴地看著她。
杜蘇拉冷笑,說道:「我叫你來是因為知道你肯定會拖鬼塚來。我的計劃是把鬼塚扔到暴風中心,然後讓他摸著暴風傳送到無人區,你看你還配一瓶生命之水麼?」
聞言,鬼塚狂暴尖叫,叫聲比雷聲還響。
「不要啊!!!!」
「會死人的!!!」
「你知道暴風中心區域的壓力有多大麼,你知道閃電的電壓有多少麼?我在帶走它前就會被撕碎的!」
杜蘇拉眯眼一笑,「開玩笑的,你傳送能力那麼好用,死在這裡怎麼行?」
鬼塚:「…………」
哦,那沒事了。
吉特期待地搓搓手:「所以……?」
杜蘇拉:「以我們的交情給你是沒問題啊,可是你這麼主動要求我怎麼就這麼不爽呢?」
但兩人還是談好價碼。
杜蘇拉凝視著颶風,開始等待它登陸。
距離太遠的話,她的技能沒法完全發揮效力,這樣她不確定是否能抵消暴風內的能量。
距離太近的話,他們的**也只是普通人類,巨大的壓力和過快的風速,會將他們的**撕碎的。
所以機會只有一次。
在暴風靠近近海時,一擊,即中。
暴風時速很快。
如果在短暫的那一秒裡,她沒能成功的話,等於失敗,也等於死。
暴風越來越近,極低的氣壓吸得海水往上,低壓的天空和海面間,一道水柱貫穿其中。
那水柱往岸邊不斷靠近,越來越近,杜蘇拉握住鐮刀的手也越來越緊。
此時的風大得壓彎了樹木,杜蘇拉也是靠著技能,才穩穩地扎根在土地之上。
這個時候鬼塚忽然問吉特:「她真的沒問題嗎?她打算用什麼技能?」
吉特聽前緊急給他致電的侍從說過,「好像是穹光之箭。」
因為杜蘇拉信誓旦旦,國王終究沒有離開戴昂村,他進了地窖。
而侍從,需要幫杜蘇拉找人,於是他緊急回到萊塔市,撥通了教會的電話,把杜蘇拉的口訊傳給了吉特。
這個時候哪有什麼火車?
於是吉特抓著公車師傅·鬼塚來了。
鬼塚當時正要睡覺,還什麼都不知道呢。
一聽這個技能,鬼塚驚了。
別看他除了傳送技能,其余都廢柴,可在教會當了這麼久的神侍,常識部分他可是比這三位新人高出了可不止一截。
「這不是理查德神官的得意技嗎?殺傷力很大的。她這才剛升三星,就學會了?」鬼塚不禁驚訝於天才和凡人之間的區別。
吉特撓了撓頭,「之前理查德神官確實指導了她一段時間,只是在完成穹光之箭前,她就去執行芭芭拉那個任務了。據我所知,她是到戴昂村這一個月,才自修完成的。」
鬼塚眼睛都快瞪掉了。
「自修?!你逗我,這還能自修!!!她成功率多少,你別開玩笑啊!」
吉特:「誰知道。」
鬼塚連忙朝杜蘇拉喊去:「喂你到底……」
話沒說完,吉特一把捂住他的嘴巴。
成功率什麼的,吉特不知道。可以他對杜蘇拉的了解……
吉特表情嚴肅,沉聲警告道:「住嘴!」
鬼塚閉嘴了。
因為他也注意到杜蘇拉的狀態了。
——非常集中。
她的眼中此刻只有那道颶風。
她的心裡有且只有一個念頭——砍了它。
如果這樣的狀態下,都失敗了的話,那恐怕這次的行動,注定會失敗吧。
吉特的任務有兩個,一,將杜蘇拉固定住;二,增強她的神力。
隨著暴風的逼近,吉特也認真了起來,不再講話。
暴風以七十米每秒的速度衝來,周圍的氣壓低得可怕。翻滾著雷電的天空,和烏漆墨黑波濤滾滾的海面,說是地獄之景也不為過。
杜蘇拉就這麼盯著、盯著。
忽然當它經過某個點時,杜蘇拉高舉鐮刀,雙臂撥動著它旋轉,幾乎形成一個小型旋風,就著某次旋轉的慣性,杜蘇拉握緊鐮刀揮到平斬,刀風推動著一道光倏地衝出——!
正中暴風中心!
然後沒入。
光箭被暴風完全吸入……竟然一點變化都沒有!
吉特萬分可惜,鬼塚嚇得就要跑。
杜蘇拉往後抓,逮住了他的後衣領。
就在這時,一道強光忽然從暴風的中心爆裂開來,光束直接將海水劈成兩半!緊接著暴風中的氣流隨著這道光四散開來,巨大的衝擊激起層層巨浪!
劈裡啪啦,海水濺了三人一頭一臉,還沒完沒了,來了好幾撥。
然而等浪潮褪去,鬼塚抹干臉上的水,趴在沙灘上抬頭看。
暴風竟然無影無蹤了。
一絲陽光破雲而出,而杜蘇拉立於海灘之上,撐著鐮刀,她咧嘴一笑。
「幸好這次成功了啊。」
第91章
杜蘇拉此話一出, 鬼塚立刻警覺。
「什麼叫這次?穹光之箭你之前難道沒有成功過嗎?」鬼塚問道。
杜蘇拉摸摸頭,有點得意,又有點不好意思。
她說道:「這效果你們也看到了啊, 即便可以成功, 我也不敢亂搞破壞啊。只是練到後期, 我感覺我可以成功,但都沒有盡全力。」
鬼塚·非常怕死,驚恐問道:「所以……什麼叫感覺?」
杜蘇拉:「就是, 我覺得我能行!」
怕死極了的塚夫人緊緊抱住吉特不撒手, 「那萬一不能行呢?!」
杜蘇拉咧嘴一笑,看得鬼塚有些滲得慌。
「那就……一起死?」
「不要啊啊啊啊!!!」
吉特一巴掌把鬼塚的尖叫拍熄火,「這不是沒死嗎?你這也過分警覺了啊!」
然後他扭頭,神色有些諂媚。
「所以……我們這也是過命的交情了, 生命之水的事……」
「給你給你,你看我這財大氣粗的模樣,像是少這點東西的人麼?」
杜蘇拉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瓶, 拋給吉特。
天邊烏雲逐漸散去, 剛升起的太陽染紅了還不太平靜的海面。
雨霧還彌漫在空中,隨著太陽的上升, 空中竟然出現了一道絢麗的彩虹。
沙灘和土地上還留下了杜蘇拉那一刀的痕跡。
海水一浪接一浪, 一點點撫平了它。
平和穩定的海浪聲, 伴隨著夏季清晨溫暖但不炙熱的陽光,溫暖著三人被冰冷雨水帶走溫度的身體。
在和暴風的「大戰」過後,雖然此時的景像算不上度假勝地級別的美麗,但見識過大海和暴風的恐怖後,「和平」已經足夠安撫人心了。
也正是因為如此,曬著暖暖的太陽, 吹著輕柔的海風,看著彩虹,缺乏危機意識的杜蘇拉眼皮越來越沉。
一陣乏力感襲來。
——這還是她從未經歷過的。
然後咚地一聲。
在吉特和鬼塚都沒在意的時候,杜蘇拉直挺挺地倒在沙灘上。
吉特回頭一看。
「臥槽!」
他嚇得趕緊去看杜蘇拉的情況。
鬼塚也趕緊高舉雙手自證清白,「我什麼都沒干!再說對杜蘇拉我還能干什麼我不要命了嗎?!」
吉特一個輔助,等於半個奶,人體構造和醫學知識也涉獵了不少。
他仔仔細細檢查了一下。
然後他得出結論:「杜蘇拉睡著了。」
鬼塚:「……艸。」
此時杜蘇拉翻身,動了一下。
鬼塚立刻捂臉:「我什麼都沒說!」
吉特說道:「不過也是,這種至少四星才能掌握的絕技,她掌握了還能使用出來,現在只是神力空乏睡一會,已經……」
他們是同期,杜蘇拉已經這麼強了。
叫人怎麼不羨慕。
吉特忽然想起杜蘇拉那不切實際的目標。
——人神。
他看了眼杜蘇拉,自言自語道:「……搞不好真的能成啊。」
……
而在半天前,國王偽裝的老人家,也隨著大部隊進入到地窖裡避難。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位置,之前也安排過演習,村民們並不驚慌也不茫然無措,一切僅僅有條。
由於國王假扮的老頭是個外鄉人,又只有他一個,莉娜扮演的安妮公主格外照顧他,將他的位置安排的距離自己很近。
外面的風呼呼地吹,所有人都在等待暴風過去,年輕的孩子們很少經歷這樣的陣仗,他們覺得像露營一樣有趣,洞窟裡有玩游戲的,有聊天的,也有睡覺的,一派祥和。
房屋能趕在進洞之前加固完成,也多虧了這位外鄉老人家的建議。
如此想到,又終於有了空閑的莉娜,走到國王身邊,為的是感謝他。
也許是現在閑下來,有多余腦力思考的緣故,越走近,看老人的身形、還有一舉一動,莉娜越覺得這位外鄉老人是國王陛下。
她一時間不知道是該上前好,還是假裝什麼都不知道,默默回到自己位置好。
畢竟她都能喝下易容藥水,偽裝成安妮公主,國王陛下為什麼不能喝下同樣的藥水,混跡在人群中考查自己的子女們呢?
此時老人不經意間側頭,看到莉娜了。
見她如此表情,國王心中清楚,他的身份已被發現。
如果國王有意偽裝,他大概還能演一波。
但國王不但沒有自己演的心思,還要拆穿「安妮公主」的偽裝。
國王喊道:「如果我沒認錯,是……莉娜吧?」
莉娜心裡一驚。
沒應。
這個時候應了,不就拆穿了公主嗎?
國王怪罪下來,安妮公主不會給她好果子吃的。
國王又說道:「我知道你扮成了安妮的樣子,我只是有些話想對你說,你不用緊張,我不會在安妮面前拆穿你的。」
莉娜這才走了過來。
國王問道:「這段時間在戴恩村,感覺怎麼樣?」
莉娜想了想,說道:「當一位領導者,挺難的。」
「但我看你做得很好。」
「我治理這麼小的一個村,就已經焦頭爛額,我不敢想像您身上,還有未來的公主殿下身上,將會承擔怎麼樣的重擔。」
國王不禁笑了,「你倒是很確定,這場比賽你一定贏了。」
莉娜:「確實有這個自信。那只是因為王子殿下和瑞吉娜公主殿下,把心思放在了別的地方。」
國王越看莉娜越喜歡,和她說話,也讓他聯想到她已故的母親,瑪麗·特雷澤。
國王不禁說道:「你的母親是叫瑪麗吧?其實我年輕時候在北方一帶游歷的時候,曾和你母親相識過。」
國王本以為莉娜不知道這件事,卻萬萬沒想到,莉娜抬頭看他,說道:「是的,而且她臨終前都很遺憾。」
「?」
「她一輩子聽從父母的管教,卻沒能勇敢地表露過自己的心意。」莉娜回憶著,說道,「而在她離世後,我也想看看讓她還留有遺憾的人,是什麼樣子,所以我才進入王宮當了一名侍女。」
此時金發少女的表情很認真,這是從未出現在安妮臉上的表情,也連帶著讓「安妮」的面孔,也陌生了起來。
說到已故的母親,莉娜這才感性了起來。
母親臨終前告訴她的故事,不但讓母親覺得遺憾,莉娜也覺得遺憾。
倒不是她有成為公主的可能性,而是那份從未說出口的愛,臨終前回憶起來,滿是珍惜卻無法追回的樣子,讓莉娜分外遺憾。
見到國王震驚,又和母親臨終前一樣遺憾的表情後,莉娜還是沒忍下來,說出了自己心中所想。
她說道:「我能理解您當初的決定,帝國、責任、身份,哪一樣都壓死人。」
「……」
「但既然您選擇了這些,那也請您繼續堅定地選擇這些。 」莉娜直視著國王的眼,年輕人的眼中總有一股無畏的光,「連我一個小城市出身的侍女,都能贏過王子和公主,更何況這還只是管理一個小小村莊的一個月,您真的覺得,三位殿下們,有能力有可能治理好帝國,延續帝國的繁榮嗎?」
「而和這些村民們相處下來,同樣也是我身份平民最直觀的感受。我們渴望帝國的繁榮,也渴望和平。」
「但我不確定,這三位殿下能否帶給平民想要的最基本的安定。」
國王聽完,長久沉默。
莉娜說的這些,他都知道,也都明白。
可正因為一個平民小女孩說出來,才更震撼。
連她都明白的道理,他卻遲遲還對三個蠢貨抱有希望。
而此時,國王忽然想起某位少女曾說過的話。
如果沒有合適的繼承人的話……
國王對莉娜說道:「帝國一定會有個光明的未來。」
村民進地窖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不少人睡了個覺起來,發現外面風雨聲不但沒大,反而小到聽不見了。
有人透過氣窗看出去……
「大家快看!外面放晴了!」
「不可能吧?」
「真的,你自己看!」
許多人都湊到窗前看,果然外面放晴了。
大家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此時吉特扛著杜蘇拉,拉開了地窖的大門。
他說:「旅館老板來一下,這個人剛才把颶風砍沒了,睡著了,麻煩給她找張床吧?」
所有人的下巴,都掉到了地上。
而國王心裡,也下了一個非常重要的決定。
……
由於杜蘇拉砍沒了暴風,暴風也沒法對三位繼承人領導力的成果進行測試。
於是這場鬧得厲害的繼承人比賽,草草收尾了。
國王卻對三位繼承人表示,他已經決定好未來的君王是誰,並且這封他親筆點名未來君王姓名的信,已經交給教會保存,在他退位後,教會會交出這封信,宣布新的君王。
三位繼承人又惶恐,又興奮。
他們都希望是自己,又都害怕不是自己。
安妮在這次比賽中也暴露了真面目,三人在剩余的時間裡,一直互相爭鬥。
而莉娜,則在兩三年後,請辭離開了王宮。
國王繼續在位了十二年。
這十二年裡,他經過多年鋪墊,多年准備,終於奠定了國王統而不治的憲政基礎。
議會掌握立法權,內閣掌握行政權。(1)
安妮繼任成了無實權的女王。
而杜蘇拉從現在觀測到了這一切,並「目睹」莉娜坐上首相的位置時,她覺得這一切都太奇妙了。
砍完暴風的杜蘇拉還在沉睡。
她夢到起自己看到安妮和她身邊金發侍女時,眼前浮現的景像。
一切畫面快如閃電,她卻能完美理解。
課本上的歷史沒想到以另外一個方式,在另一個空間再度上演,這不禁讓杜蘇拉一激動,寫下了字條,塞進了琺琅球裡。
——這TM不就是君主立憲制嗎?!
莉娜或成最大贏家啊!
而在出地窖時意外打開琺琅球的莉娜,還看不懂這兩句話的意思。
第92章
杜蘇拉是因為大招後的神力空乏, 導致昏睡不醒。
所以她也錯過了戴恩村全村人的敬佩眼神,和聽都聽不完的彩虹屁。
要是她本人聽了,恐怕會膨脹成木土蘇扌立。
畢竟斬暴風這事, 即便是扔到教會, 那也不尋常極了。
杜蘇拉整整睡了三天。
一天一夜沒醒的時候, 吉特覺著有點不對勁——她是不是看似是昏睡,其實哪裡出了毛病?
於是他們也不繼續享受村民們對待神仙似的超高待遇,而是連夜乘坐公交車·鬼塚號……哦不, 讓鬼塚幫忙傳送回教會了。
給教會的治療看過後, 他們都確定但不敢肯定杜蘇拉就是在昏睡。
他們給杜蘇拉灌了半支生命之水,以此彌補精力。
杜蘇拉在第四天,終於醒了過來。
這三天,已經足夠報社記者們搞清楚繼承者之爭的來龍去脈, 以及他們在愛恩、茲艾、戴恩三村到底干了什麼。
畢竟即便村民們答應了「我們一定保守秘密不會說出去」,也仍有少數人面對記者們的金錢誘惑,收錢爆料, 並一邊說一邊表示:「千萬不要說是我說的啊。」
在記者們不知道集齊了多少句「千萬不要說是我說的啊」之後, 他們發現三位王子公主們的事沒啥好扒的。
威廉王子和瑞吉娜公主互相間不對付的事,又不是第一次。
這也絕不是他們做得最出格、最過火的一次。
反倒是自從資格考試以來, 就爭議和人氣並存的杜蘇拉, 又干了一件令人震驚的事。
——她砍了暴風。
這玩意, 說白了就是一堆空氣和雨水罷了。
這、這怎麼砍啊?!
記者們非常摸不著頭腦。
但可以肯定的是,她憑借一己之力,擊穿了能要許多人性命的天災。
這還不提她之前取代已故的芭芭拉·布羅菲,成為帝國新一任的預言師後,成功預言了這次的災難,讓村民們提前准備, 避難,躲過了這一劫。
之前光憑預言准確,芭芭拉·布羅菲就能揚名帝國。
這次杜蘇拉不但預言准確了,還能改變「結果」,讓天災從有到無。
……這真不得了啊!
就連只知道這件事的記者們,光聽村民們,還有某位教會知情人士繪聲繪色的描述,仿佛看到了杜蘇拉親手斬暴風一般,頓時渾身熱血沸騰。
太牛逼了!
太厲害了!
這段絕對普通讀者們也喜歡看,簡直就是真人版熱血劇在現實裡上演啊!
於是記者們紛紛發揮了自己出色的文筆,和想要當一位小說家的心,將杜蘇拉的這段故事描寫得曲折離奇,又激動熱血,刊登在了各大報紙上。
一點也不意外,杜蘇拉又出名了。
本來之前她坐火箭似的升到三星,讓許多人不懂行的普通人覺得是不是太快了點。
現在他們直呼,快什麼快,快點給她四星啊!
外面的討論聲這麼大,然而杜蘇拉剛醒來沒多久,就又被安迪提溜去了理查德的辦公室。
杜蘇拉翻個白眼:「你也在我房間裡裝天眼道具了吧?不然怎麼我昏睡三天剛起來,剛把自己打理干淨你就來了,給點時間吃飯行不行?」
安迪第一反應就是杠。
「誰偷窺你啊?」
說完,他覺得不對勁,「又?之前有誰偷窺過你嗎?」
不對吧?這不太可能啊!
首先偷窺者要穿過理查德神官的結界,而且以杜蘇拉的實力和性格,被偷窺了一定會揍得對方滿地找牙再鬧得整個教會都知道讓對方出名。
所以,到底是誰?
頂著安迪好奇的眼神,杜蘇拉咳了好幾聲,說道:「沒誰,為了讓你難堪胡說的。」
安迪:「……」
進了理查德的辦公室後,杜蘇拉發現艾倫竟然也在這裡。
杜蘇拉的英勇事跡兩人都聽說過了。
艾倫驚詫表示:「不就是愛恩和茲艾的地窖沒加固好麼?暴風的程度我了解到了,請一些二星神侍,用神力加固一下地窖就好了啊,不費事又省力。砍暴風,你在想什麼?」
杜蘇拉被噎住了。
……好像,也是哦?
她是那一個月在樹林裡練穹光之箭練得腦子瓦特了吧?
見狀,理查德笑得很慈祥。
「呵呵,年輕人啊年輕人,愛出風是正常的。」
杜蘇拉:「……」
她很無語。
她真不是為了出風頭,但此時承認自己當時腦子瓦特了,好像也哪裡不對。
可惡,竟然在理查德這裡吃了癟,太憋屈了!
這兩位同樣享有「天才」名號的人,調侃了杜蘇拉幾句,便開始說起了正事。
「我抓到了想要喚醒魔王的狂熱信徒了。」
一說到有關芭芭拉,也就是現在的艾薇的事時,艾倫立刻擺出一張嚴肅認真臉。
理查德和杜蘇拉都默契地沒問艾倫是如何調查到的。
這個級別的神官了,總有些自己的方式方法,不想讓大家知道的那種。
「只是在我要帶他回來的時候,他趁我不注意,咬破藏在牙齒裡的毒藥,自殺了。」
「所以我只來得及問出幾點消息。」
說到這裡的時候,艾倫頓了一下。
或許是換氣,或許是為了強調接下來要說的重點。
可杜蘇拉不知道為什麼,也跟著屏息。
同時她的心髒,突突直跳。
艾倫說道:「他們想要喚醒的魔王,是沉睡在荊棘森林裡的那一位。」
杜蘇拉心想:果然。
艾倫:「因為芭芭拉的『死亡』,他們暫時無法得知喚醒的辦法。但據說現在貌似又有點頭緒了。」
「根據我的觀察,最近荊棘森林彌漫出的瘴氣更濃厚了。以前它的邊緣地帶還有獵奇的人專門去參觀,可最近那裡除了有神力的人,普通人已經去不了了。」
「我懷疑瘴氣的增強可能和喚醒魔王有關。」
這個時候,理查德才插話道:「不管艾倫的推測是否正確,出於安心考慮,我還是打算派出一支小隊,從荊棘森林的中心,將整塊地界封印。」
「那裡相對危險,所以我會派出最精銳的人馬。杜蘇拉,你曾從裡面活著走出來,對裡面的情形你應該是最了解的一個。」
「我希望你能接下這個任務。」
「同時現在的荊棘森林,應該比之前更危險,裡面具體是什麼情況,能不能全員從裡面走出來,都是個問題。所以我還是以個人意願為准,如果你不想再去,拒絕也沒問題。」
理查德難得這麼好說話誒。
杜蘇拉這吐槽高手,卻沒注意到應該吐的槽。
她再次想到了沉睡在古堡高樓裡的銀發少年——和月神年少時長相一樣的那位。
那位少年長著角,難道他就是沉睡的魔王嗎?
而魔王和神明……
說沒關系吧,那長相,如果造物主不做點什麼文章,她都覺得造物主腦子有問題。
可以她的想像來說,又確實覺得這兩真的搭不到一起。
杜蘇拉忽然想起一句話——記憶都是人為捏造的產物。
記憶存在誤差,是很正常的。
她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
畢竟當時她被荊棘砍了那麼多遍,重生了那麼多遍,腦子一時半會沒長好,也是有可能的。
所以唯一的解釋是,她看錯了,也記錯了?
「杜蘇拉?」理查德喊道,「任務你接不接?」
杜蘇拉晃晃腦袋,收回思緒。
她點頭,很堅定地回道:「接,一定接。」
理查德滿意地點點頭:「那麼小隊的人選,就全部決定好了。」
艾倫臉上的表情忽然飄忽了一下。
任務的事情說完,杜蘇拉和艾倫離開了理查德的辦公室。
杜蘇拉問:「那我們什麼時候出發?」
說到這裡,艾倫的表情逐漸一言難盡起來。
艾倫說:「還要等一位……擅長封印的神侍來。算了吧說她。我知道你很喜歡威脅鬼塚,也覺得他的能力很方便,但這裡我們不帶他,我們自己走進去。他膽子太小實力也太弱,萬一情況很危機,我們沒工夫保護他的。」
鬼塚不鬼塚的無所謂,只是艾倫提到擅長封印的神侍時的語氣,明顯有些不對勁啊……
杜蘇拉哪壺不開提哪壺,她問道:「那位神侍怎麼了?」
艾倫便秘臉又回臉上。
他想了想,又想了想。
即便杜蘇拉這種挖牆角專家,令他很不爽,但出於她和艾薇的關系,他姑且還是好心提醒了。
「總之,等下你和他碰面的時候,千萬不能握手然後……」
話還沒說完,一位深藍頭發身材健碩但不油膩的狂野帥哥,出現在兩人身邊,襯衫沒扣好,露出他精壯的胸膛,由於他太帥,荷爾蒙太足,人也……不太檢點的樣子,不少妹子從他身邊走過,都臉紅心跳。
「不能什麼?」這位帥哥微笑,「艾倫,我來晚了。」
艾倫:「……」
藍發帥哥看了眼杜蘇拉,「你就是這次的隊友?我知道你,你是杜蘇拉是不是?我叫扎克·多爾芬。」
說著,他的手伸到杜蘇拉面前,表示友好。
杜蘇拉握住,「你好你好,你是怎麼知道我……啊?!」
我字還沒說完,扎克握住杜蘇拉的手,捏了捏,再深深一吸,然後直勾勾地盯著她。
杜蘇拉瞪回去。
她沒有注意到,旁邊艾倫一臉「我想死,讓我離開,沒眼看」的表情。
而扎克·多爾芬的眼睛,竟然像蛇一樣變成了豎瞳。
「啊啊這基因也很優秀啊……杜蘇拉小姐,請問您能以**生子為最終目的,和我開展一段合情但不合法的交往嗎?」
杜蘇拉:「……?」
她歪頭。
然後杜蘇拉一本正經地說道:「可我喜歡女人。」
頓時一陣煙霧後,藍發荷爾蒙帥哥變成了藍發性感美女。
她說道:「我也可以變成女人,這下我們之間的問題解決了吧?」
第93章
荷爾蒙帥哥直接在眼前來了個大變活人, 搖身一變成了個性感美女。
由於帥哥的衣服沒穿好,所以美女的那兩團也收不好,堪堪包裹在薄薄的衣料中, 如同秋季壓彎了枝丫的果實一樣, 晃悠悠, 沉甸甸的。
杜蘇拉目瞪口呆。
眼睛不知道該看哪裡,但她哪裡都想看。
尤其是扎克的回應, 讓杜蘇拉直呼, 好家伙!
我以為我反應夠快了。
然而只要你夠變態我就戰勝不了你嗎?!
走廊上先是路過的妹子, 對扎克臉紅心跳, 想看又不好意思直視;現在是路過的漢子,一個兩個都看過來, 甚至還有人流下了鼻血。
妖孽,絕對的妖孽。
這妖孽直接伸手, 勾起杜蘇拉的下巴, 輕輕撫摸了兩下。
皮膚和皮膚接觸摩擦的順滑手感,不禁令杜蘇拉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再加上扎克不斷靠近的美顏, 非常有攻擊性,杜蘇拉沒忍住,打了個寒顫。
「別緊張呀, 是令人快樂的事∼我會的套路很多的,不管是[嗶——]還是[嗶——], 都能滿足你的需求, 而且我有兩個[嗶——]哦!」
一連串為了社會和諧不得不消音的內容,從扎克·多爾芬,這個罪惡的男人or女人的口中, 一點心理負擔都沒有地說了出來。
這連帶著杜蘇拉都懷疑,她所處的不是相對保守的異世界,而是開放的二十一世紀,還是西方的那種!
杜蘇拉確實喜歡美人。
但她喜歡矜持一點且不能變性會被她調戲到臉紅的那種。
說白了兩S相遇必有一個M。
……可她不想做這個M,扎克一點也不M。
於是杜蘇拉一手隔開扎克,並把她的臉推開老遠。
杜蘇拉說道:「不了不了,比起一見鐘情我更喜歡日久生情的感覺。」
扎克的臉不怕變形,還在奮力朝杜蘇拉擠過去。
「正好我們有一個任務的時間來慢慢日久生情。剛剛我聞過了,你雖然現在還算不上很強,但潛力很大,基因非常好,我們JP一定能生下最優質的蛋的!」
蛋……?
杜蘇拉注意到了關鍵詞。
是哦,扎克的眼睛在某個瞬間,也像是獸一樣,是豎瞳。
杜蘇拉側頭,朝無眼扶額腦殼很痛的艾倫看去。
艾倫內心糾結了一番,他嘆了好大一口氣,終於上前,一把扯開扎克。
「別鬧了,任務是任務,不是給你拿來找對像的。」
「那不行,教會裡的優質基因多,這就是我的大池塘,不讓我在裡面釣魚,即便是艾倫你的話,我也不聽。」
此時又一聲砰,白煙散去,扎克又恢復成肌肉結實的荷爾蒙帥哥模樣。
但艾倫揍人很疼,扎克雖然也曾「追求」過他,但是硬生生被艾倫打服了。
後來他還進行了一段時間的苦情和懷柔攻勢,艾倫均沒有心軟。
扎克對這種石頭心腸的冷淡美人,還是相對不擅長的,甚至有點怕。
既然艾倫都出面阻止了,他暫且消停了一會。
艾倫又對迷茫的杜蘇拉說:「他是人類和蛇妖的混血,而且據說他媽算是蛇妖一族的王,所以他立志於找個優秀的對像生蛋,然後讓蛋繼承王位。」
艾倫認真說道:「你不要給他生蛋,他很麻煩的,不然任務都沒得做。」
聞言,杜蘇拉更迷茫了。
她不禁問:「你從哪裡看出,我打算給他生蛋了?」
艾倫:「我以為你也男女不忌。」
杜蘇拉:「……」
「你不理他就行,我們准備點東西,這就出發吧。」
扎克嘴角眉毛一起往下撇,一臉苦相,好似被人渣了似的。
「誒,你們兩個都很冷酷無情啊。」
但他的腳步沒慢,追上了艾倫的步伐。
由於准備工作,和火車時間的限制,當天傍晚他們才抵達距離荊棘森林最近的小鎮普爾。
本來公費出行,以教會的摳門德性,住個標間不錯了。
然而某蛇精病,哦不,是蛇精王子,沉迷享樂,不但用了杜蘇拉和艾倫的份額,還自己貼錢,升級到了酒店裡最高級的套房。
好在套房有三個房間,三人正好夠住,扎克這才避免了被艾倫和杜蘇拉聯手打死的命運。
晚飯也是非常精致美味的料理。
三人一邊吃,一邊互相了解彼此能力的特點,為明日早晨進入荊棘森林做准備。
杜蘇拉說:「我雖然是雙系,但目前只會使用聖光系的技能,黑暗系還沒有學,最強的大招就是穹光之箭,但用了之後我容易疲乏暈倒,如果真的到了那種情況,麻煩你們誰有空撿一下我,謝謝。」
艾倫和杜蘇拉還有扎克都有合作,他不需要說什麼。
扎克說道:「我雖然是個四星……」
「什麼?!你也是四星嗎,這麼年輕?」杜蘇拉的視線在扎克和艾倫身上來回徘徊。
不是說艾倫是教會最年輕的四星嗎?之前除了理查德神官,沒有人的晉升速度像艾倫一樣快。可扎克看上去也很年輕啊,想必他的晉升速度也很快吧。
扎克眨巴眨巴眼,「別看我這樣,我已經六十多歲了,顯得年輕且命長是我的種族優勢呀!怎麼,你想不想改善一下後代基因?」
別看這才半天,杜蘇拉已經掌握了應付扎克的辦法。
她冷淡拒絕,「不,我不打算有後代。」
扎克:「……」
三人聊了沒一會,杜蘇拉就困了。
為了明天出發時更加精力充沛,三人也就各回各的房間睡覺。
臨睡前,艾倫本來已經進房間的人,他殺了個回馬槍,探出頭來。
艾倫神情嚴肅,對遲遲不進屋的扎克說:「老實點!不然扯了你的蛇膽入藥。」
扎克苦笑:「相信我啦,我是那種人嗎?」
艾倫,堅定說道:「你是。」
扎克:「……」
漸漸的,夜深了,別說套房內,整個普爾小鎮都陷入到一片寧靜之中。
杜蘇拉睡覺的時候不喜歡有光,外面廳裡的燈沒有滅,可她的房間是黑漆漆的。
也不知道是外面的燈壞了,還是有人關了燈,廳裡的燈也滅了。
整個套房都陷入到黑暗裡,只有月光透入,增加了點能見度。
不一會,杜蘇拉的房間門悄咪咪地開了一條縫。
一只渾身綠色鱗片泛著藍光,金色眼睛,手臂般粗細的蛇,吐著信子,爬了進來。
它的信子又在空中吐了一會。
噢噢噢噢!這個味道,就是這個味道沒錯,優質基因的味道!
不論對於蛇妖,還是人類來說,他已經性成熟許久了,早就應該JP生蛋了。
開玩笑,誰要繼承蛇妖的位置呀。
……還不如生個蛋來的快。
生蛋,只是一晚上的事,繼承王位,是一輩子的事!
這賬扎克算得清。
其實扎克之前是很想「強」了艾倫的,只是艾倫太強悍,也太謹慎,他灑的那點助眠劑沒用,反倒揍得他夠嗆,蛇膽都要吐出來了。
而杜蘇拉,即便她醒過來……還好還好,是他的實力能摁得住的級別。
扎克的如意算盤打得飛起,他蛇皮走位迅速爬上杜蘇拉的床。
杜蘇拉正睡得香甜。
因為夏季氣溫有點高,她的被子只搭住了肚子。
少女的純潔絲質睡裙,暴露在了某蛇的眼前。
嗯!是他喜歡的樣子∼
如果他也是平胸妹子,這絕對是他會買的款式。
扎克對杜蘇拉更滿意了。
蛇信子不斷吐著,很興奮的樣子。
只要杜蘇拉和他[嗶——!][嗶——!]了,蛇族的種族優勢和黏液裡自帶的催情因子,會讓杜蘇拉整個晚上都欲罷不能!和他快樂生蛋!
扎克光想想,就覺得這下生蛋終於有望。
他變身成人。
藍發帥哥靠在床上,微笑,一手剛要撫摸上杜蘇拉的發……
噗——!
一聲悶響。
扎克倒抽一口涼氣,只見他的手掌已被冰棱擊穿,血卻沒有噴濺出來,因為冰棱帶的衍生效果,直接將他的整個手掌都凍了起來。
扎克立刻跳下床。
他非常警覺,卻感受不到房間裡第二個人的氣息。
他一時間非常有危機感,卻在猶豫要不要叫艾倫起來。
因為他是四星,對方悄無聲息地出現,竟然能在他毫無所察之際,一擊擊穿他的手掌。扎克不禁想到,那萬一……對准地是他的七寸呢?
所以這個人,必然非常強大。
就在他遲疑之際,一道帶著冷冽氣息的男音,從他身後傳來。
「區區一條蛇,管住你的髒手,不要觸碰不屬於你的東西。」
扎克立刻回頭。
只見一位銀發男人,輕輕踩著床頭,像是漂浮似的站在那裡。
他的身後是一片窗,屋外圓月高懸,清輝撒了一地,卻也因為背光,同時在他身上留下重重的陰影。
銀發男人身上的陰影往前拉伸,完全籠罩了床上靜靜睡著的黑發少女。
扎克只看得清他的眼。
同樣是金色的眼,銀發男人的眼,如同他手上的冰棱一般凍人,滿滿全是殺氣。
扎克僵在原地。
然後他緩慢地、遲鈍地認出了來人的輪廓。
——這不是月神嗎?!
第94章
扎克被來人, 哦不,來神給震驚得不但話說不出,就連動也動不了。
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找人生個蛋, 也能招來神明。
不是, 神明連這都管, 那怎麼不給他分配對像啊?
直到月神的話飄過來,扎克才明白神明是為誰而來。
為杜蘇拉啊……
杜……嗯?!
扎克更疑惑了, 怎麼杜蘇拉就和月神扯上不清不楚的關系了?明明從基因來說, 艾倫的更美味啊。
但他也不敢問, 扎克手掌的貫穿傷很疼。
他哼沒有哼一下。
扎克在想自己要如何默默退出去, 而不引起月神的注意。
畢竟他覺得自己現在但凡輕舉妄動一下,就會被月神認定為挑釁, 然後下一秒,他會被千萬根冰棱扎成篩子。
扎克算是有點自知之明。
月神也確實是這麼打算的。
他冷然看向扎克, 即便現在扎克已經萌生退意, 希斯還是沒有輕松放過扎克的意思。
以他對蛇的了解,這種生物天生變幻多端,且擅長隱忍偽裝, 只待反咬一口的時機。
如果這次不讓他知道點疼,恐怕等這次的懼怕褪去後,他還會一而再再而三地騷擾杜蘇拉。
可是杜蘇拉……
月神低頭一看。
黑發少女還在床上睡得香甜, 連身都沒翻一下。
像是夢到吃了什麼美食,她的嘴還咀嚼了好幾下, 旋即露出滿足的表情。
月神:「……」
真是一點危機意識都沒有, 好像她來自極端和平的世界一樣。
他看向少女時眼神不經意變得柔軟,卻一點也不妨礙他看向扎克時再次變得冷冽有殺氣。
只一抬眸,雙目相接, 頓時扎克瞪大雙瞳孔緊縮。
噗噗噗——!
無數冰棱扎入**,痛得扎克腦子都快瓦特了。
他不敢相信月神真因為這點未遂的小事殺了他,扎克低頭一看。
胸膛上什麼也沒有,冰棱也沒有出現。
一切只是月神的殺意制造出來的幻像。
啊,這不是真的啊,太好了。
剛放松警惕,這樣的幻覺又來了一次。
緊接著,很多次。
痛覺是真的,即便人沒死,可扎克也經歷了數次的折磨。
「呼呼……」
扎克喘著大氣。
好疼,還不敢抱怨。
在經歷過這種和現實沒什麼區別的多次幻像後,他出了一身汗,衣服都沁濕了。
月神只冷冷吐出一個字。
「滾。」
扎克想都沒想,求生本能也讓他不覺得屈辱,只是慶幸酷刑終於結束了,他轉身就跑。
跑回房間的路上,他偶遇出來上洗手間的艾倫,慌不擇路的扎克差點撞到艾倫身上,而艾倫即便睡得迷迷糊糊、睡眼惺忪,也不忘精准躲開。
他揉著眼睛問:「你怎麼了?……你這一身汗哪裡來的?」
「月……」
終於話語過了下扎克的腦子,他判斷不管是夜襲還是月神,都還是不說為妙。
只是害怕也是真害怕,委屈也是真委屈。
扎克望著艾倫,越想越憋屈,終於忍不住,豆大的眼淚一顆顆往下掉,然後如開閘了的洪水一樣,趟得停不下來。
「嗚哇啊啊啊!我做噩夢了……哇啊啊啊啊!」
哭著哭著,扎克就要一頭扎進艾倫的懷裡,尋求一個安慰的抱抱。
然而扎克一靠近,艾倫立刻肌肉緊繃,身上的「警報系統」自動工作起來。
只聽嘭地一聲。
拉手、頂肩,翻!
艾倫把扎克摔到了地上。
兩三年前的事件再次浮上心頭,艾倫又一個沒忍住,給了扎克好幾拳,揍得扎克連哭都忘了。
艾倫站起來,拍拍手。
「呼——舒服了,我是說這次見你是不是有什麼流程沒走。原來是這個……」
說著,艾倫去了洗手間。
留扎克還在地上,癱成一只死蛇。
房間裡,月神從床頭飄了下來。
他站在床邊,凝視著少女的睡顏。
……竟然還在睡,有這麼困嗎?
這不禁讓月神想起最開始的時候,他從她家裡把她帶回古堡的時候,即便是因為魔法的效果,杜蘇拉也睡得太沉**心了一些。
還有莫名其妙的信賴,和莫名其妙的忠誠也是。
只是對她一點點的好而已……
到底是什麼給了她輕易相信別人的信心呢?
月神想著想著,心中充滿各種柔軟的情感,同時又非常無奈。
無奈更為明顯,而在他心中堆積的其他柔軟情感,被它掩蓋,就讓月神也沒有覺察到它們的存在。
抑或是刻意忽視了。
而扎克·多爾芬,起碼在她進行的這項任務期間,兩人無法保持距離。
即便有耳釘在,他也不能保證能隨時隨地過來。
一聲輕嘆,不自覺從月神嘴裡溢出。
他坐在床邊,傾身,一個輕輕的如蟬翼般的冰涼的吻,好似守護貴重物品的印刻一般,緩緩地落在了黑發少女的眉眼間。
一點月神的神力,伴隨著親吻,同時在她的眉心間凝結,那閃爍的微光,如同淨度最高的藍寶石一樣,純粹潔淨。
同時月神獨有的魔法陣,在床下閃現。
逆向與順向反轉的神文,也迸發出淡淡的光輝,古老又神秘。
這一切轉瞬即逝。
月神卻遲疑了片刻,才站起來。
足夠了吧?
——這樣,應該能免受某些害蟲們的靠近吧?
……
次日,一夜好眠的杜蘇拉,起了個大早。
她出門一看,艾倫精神不錯,扎克卻像被鬼壓了一夜床一樣,不但渾身酸痛,黑眼圈還賊重。
更奇怪的是,如果昨天扎克看她的眼神,像在看好吃且容易入手的蜂蜜糖果,等待著吞吃入腹,今天他看她就宛如看到了蛇鼠害蟲,只想避而遠之。
當然,扎克對她的「那種想法」改變了,杜蘇拉一點也不在意。
只是……
杜蘇拉吃早飯的時候,出於試探、故意靠近扎克。
「哇啊啊!離我遠點我們保持正常交往距離!!!」
扎克嚎叫著,竟然一蹦三米遠!
就……好玩極了!
於是去往荊棘森林的路上,杜蘇拉一路玩,扎克一路躲,明明武力值更高的扎克還敢怒不敢言,艾倫也裝沒看到,管都不帶管一下的。
扎克:「QAQ!」
這不利於混血生物生存!太欺負蛇了!
如此玩鬧,這段路很快走過去。
果然,一進入荊棘森林的地界,不但周圍毫無人煙,淡淡的瘴氣在空氣中彌漫開來。
擁有神力的三人自然如入無人之境,但對普通人來說,這可是要命的毒氣。
荊棘還是那個荊棘,熟悉的枝條,熟悉的配方,熟悉的攻擊方式。
外圍荊棘的攻擊速度,對於三人來說,都慢得宛如老奶奶過馬路。
而杜蘇拉的鐮刀,作為本來就是割農作物的農業用刀,它即便尺寸上大上了許多,這下就更適合割大號的荊棘了。
三人一路走,杜蘇拉一路割。
割得最後荊棘不但不攻擊他們,還繞著他們走……
杜蘇拉:「……」
她真的懷疑,她以前真的在荊棘森林裡要死要活,足足干了九瓶生命之水後,才勉強從裡面走出來嗎?
呵,以前的我,真弱!
而現在的我,真強誒!
就在杜蘇拉洋洋自得的時候,他們正式踏入了荊棘森林裡城鎮的部分。
瘴氣一時間濃烈了很多,即便擁有神力的三人,也依舊覺得辣眼睛熏鼻子。
三人心知肚明,要快點完成任務,快點出去了。
雖然他們帶了一些解毒用的藥水,可這瘴氣,不像是好糊弄的主啊。
也正是這個時候,杜蘇拉隱約聽到了窸窸窣窣的聲音。
……像是大量昆蟲的腳步聲。
她不禁打了個寒顫。
三人頓時謹慎很多,往前走去。
艾倫也覺察到了不對勁,他小聲說道:「等下遇到戰鬥,主要我和杜蘇拉解決,扎克你保存實力,留到後面封印用。」
扎克和杜蘇拉表示知道。
忽然,咯吱——
杜蘇拉低頭一看,她竟然踩死了一只雞蛋大小長毛的蜘蛛。
人類天生對昆蟲類有懼怕的基因,杜蘇拉雞皮疙瘩從腳開始起到腦瓜頂!
艾倫和扎克也不動了。
因為他們放眼望去。
死去的蜘蛛後面,是一整片、一整片,如黑色海洋一般的毒蟲。
三人:「…………」
杜蘇拉咽了咽口水,默默收回腳。
扎克默默走到兩人身後。
而艾倫和杜蘇拉交換一個眼神……
一秒後。
杜蘇拉和艾倫的魔法陣都在地上浮現,兩人同時使用了技能,齊刷刷地向毒蛛們噴去——!
毒蟲們死了不少,卻還有更多,義無反顧爬過來,摞上去,竟然在空中築起一座高牆。
那高牆還不斷「伸」出手來!
杜蘇拉的鐮刀使得極快,哢哢幾下,不但砍破了毒蟲們的陣型,還逼得毒蟲們不敢再上前。
而艾倫那邊就不太好了。
他風系的技能本就不適合驅趕毒蟲,不一會,毒蟲就把他包圍。
艾倫的腳下出現了更大的魔法陣!
扎克一聲大叫:「別別!你這會炸了我們的!!!」
「艸!」
艾倫暗罵一聲,趕緊撤銷。
而他整個人都被毒蟲吞沒了,毒蟲的啃咬也讓他發出痛苦的**。
即便杜蘇拉自顧不暇,她也連忙趕過去,以「聖靈之擊」驅趕。
而這一擊,正好驅動了她額頭上神明的光輝。
一片聖光普照。
頓時毒蟲們慘叫著節節敗退!
杜蘇拉一臉懵逼,回頭。
只見扎克也慘叫著捂臉趴地。
「啊啊啊!這聖潔的光芒,太不適合蛇了!!!」
他一邊哀嚎一邊想:靠這光芒的氣息不就是來自月神麼?
……打架還能被塞一嘴狗糧,對於想JP想生蛋的單身蛇來說,真是夠夠的了!
第95章
毒蟲們來的凶猛, 去的也迅速。
它們紛紛避退,害怕得好似看到了更大的毒蟲。
雖然它們走了是好事,好歹解除了一次危機不是?
可毒蟲們的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同時也令杜蘇拉分外不解。
等等, 別走啊, 不這個是吧?
這樣一看,怎麼反而她像是比這群毒蜘蛛們更可怕的毒蟲呢?
杜蘇拉非常不解。
同時她還想擺一個爾康手。
然而她扭頭一看, 艾倫單膝跪地, 雙眉緊促, 裸露在外的皮膚上大小不一分布不均, 全是毒蟲們爬過、啃咬過的痕跡,傷口上泛著青紫, 大概毒素已經入侵體內。
艾倫一聲沒吭,可他的肌肉卻在不斷抽搐, 顯然是他一直在隱忍鑽心的疼痛。
扎克見狀, 連忙挑開一瓶藥水,灌進艾倫的嘴巴裡。
艾倫的疼痛暫時止住了,可面色的灰敗和嘴唇發青發紫, 仍沒有改善緩和的痕跡。
那是當然的。
他們來前雖然不知道有毒蟲,但根據情報,已知瘴氣有毒。
只是毒素的類別不知, 他們帶的是泛用的中和劑,裡面兌了一些止痛劑。
藥水喝進去, 能延緩甚至一定程度阻止毒素在體內蔓延, 緩解痛感,毒素說不定也能中和掉一些,只是要完全根治不留病根, 那他們還得快點回教會總部去,由那裡的專業解毒人士為艾倫治療。
艾倫站起來說:「我沒事,繼續。」
但扎克和杜蘇拉都知道,他們的進度得加快了。
三人往前繼續走,剛兩步,扎克由衷說道:「你能把你腦袋上的……呃,燈泡?給關了嗎?」
他雖然不像毒蟲們一樣,對杜蘇拉額間的聖光一點抵抗力也沒有,但這也讓他很不舒服。
剛才一切發生得太快,杜蘇拉先還以為毒蟲們慌忙逃走是因為她的攻擊,後來發現實則不然。
只是她也很疑惑。
這聖光是哪裡來的?之前使用同樣的技能並沒有出現過,怎麼這次忽然有了。
杜蘇拉抓抓腦袋:「關?別說關了,我連它怎麼開的都不知道。」
扎克想起昨晚月神的事。
他雖然沒看到,但也猜到了,肯定是月神用來防他的。
扎克說道:「可惡,一定是……」
「一定是?你知道是怎麼來的嗎?」杜蘇拉趕緊追問。
然而扎克立馬閉嘴了。
開玩笑,說了她腦袋上聖光的來歷,那不等同於招了他夜襲未遂的事?
一場夜襲他已經被月神揍了一次,艾倫揍了一次,他不想再被揍第三次。
於是扎克立刻搖頭。
「不,我不知道。只是我覺得,你控制一下神力不從額間流過,應該就沒事了。」
艾倫卻說:「那毒蟲很快又會來襲,你自己加個結界,稍微跟遠一點吧。」
扎克:「…………」
都、都搞我是吧?!
某蛇憤怒咬衣角,卻敢怒不敢言。
三人繼續向荊棘森林裡遺留下的古老城鎮的中心進發。
瘴氣不但吸引來了毒蟲,還吸引了一些嗜毒的魔獸。
越往中心地帶走,瘴氣越濃厚的位置,猛獸越多,杜蘇拉腦袋上頂個「手電筒」也開始不好用了起來。
不斷有魔獸偷襲他們,像是在阻止他們前進的腳步。
同時往中心地帶走去,往裡面走,荊棘的攻擊速度更快了,靈活程度也更高了。
單一的荊棘,不算可怕,單一的魔獸,也不可怕。
可三人不光要躲避荊棘的猛烈攻擊,同時還要提防不知道從哪個角落突然衝出來的魔獸的攻擊。
即便扎克被杜蘇拉和艾倫牢牢地護在中間,可精神的高度緊繃,和毒素的緩慢入侵,還是讓艾倫出現了不少失誤。
到達杜蘇拉之前去過的城堡前,三人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掛彩。
尤其是艾倫,他得趕緊回教會治療了。
杜蘇拉大概是因為神明的光輝的緣故,魔獸攻擊她攻擊得最少,而且她之前躲荊棘躲出了經驗,除開神力和技能,光說反應速度和身體素質,經過生命之水和月光石的改造後,杜蘇拉應該算三人之中的最強也不為過。
她其實只受了一些皮肉傷。
即便她用生命之水為艾倫和扎克治療好了**上的傷,可精神的緊繃和神力的耗損,無法簡單地靠藥水彌補。
剛一到古堡之下,扎克的瞳孔瞬間變成了豎瞳。
他一下子警覺了起來。
扎克躲開一道荊棘的攻擊,同時攔住杜蘇拉和艾倫。
「不要再靠近了,我很確定,這是魔王的氣息……」扎克緊盯著樓上,「應該還沒覺醒。」
扎克能如此肯定,那是因為他在十幾年前,也曾封印過一位將覺醒的魔王,只是當時的地點在海底。
純人類或許無法分辨,但他一半是蛇,本來就是靠氣息和溫度來感知的生物,自然對氣息分外敏感。
而他現在感知到的氣息,和當時在海底感受到的,雖然有些許不同,但大體一致。
——魔族的氣息。
扎克非常肯定。
鎖定了魔王的大致位置,扎克便要開始封印了。
他先支起了一個堅固結界,阻擋荊棘的攻擊。
然後他快速對杜蘇拉他們說道:「這樣堅固的結界,我無法維持很長時間,所以現在我就長話短說了。」
扎克一向吊兒郎當的表情收了起來,變得很正經。
「等下我會使用最基礎卻也最持久牢固的三點結印法,但我一個人無法完成,需要你們幫忙。」
說著,扎克從口袋裡掏出兩份羊皮手卷,分別遞給杜蘇拉和艾倫。
「你們將手卷貼在合適的位置。魔王的身邊是第一個點,而和它同一個平面的下面,我會再定兩個點,形成一個三角形。所以第一個點尤為重要,它確定了以後,我能感知到它的存在,進行定下其余兩個點。」
「這之後,我需要你們和我一起發動裡面的圖陣,而咒語需要完全同步。」
說到這裡,杜蘇拉就覺得這事玄了。
來之前,她和艾倫不但完全沒有練習過咒語,而且他們三個還毫無默契可言。
不僅如此,扎克是有結界支撐,可以專心,而她和艾倫在念咒的同時,還得防範隨時攻擊的荊棘。
這難度也太大了吧?
杜蘇拉還沒提出問題,扎克果然節約時間,他又從口袋裡拿出了一個道具。
是三只耳環。
扎克說道:「傳聲道具,我准備了。等下你們只用配合我的節奏,同時說出咒語即可。」
杜蘇拉和艾倫拿了耳環,都沒問怎麼用的。
尤其是杜蘇拉,對傳聲道具可太熟了。
……這不就是月神留在她這裡耳釘的簡易弱化版嗎?
有了傳聲道具的輔佐,這才讓封印任務有了點容易完成的可能性。
在教授完開啟圖陣的咒語後,現在留在他們面前的,僅剩一個問題。
誰去定魔王身邊的那個點?
必然只能是杜蘇拉和艾倫中的某一個。
三個點必須在同一個平面上,而能感知到羊皮卷的,又只有扎克一個,這代表扎克一個人至少需要確定兩個點。
如果他在魔王身邊,那他需要跑下來再確定兩個點;如果有人確定了魔王身邊的點,扎克只用確定下面的兩個點即可。
根據杜蘇拉的經驗,樓上的荊棘,會更難搞。
而且不出意料的話,魔王,應該是樓上那位沉睡的銀發少年。
她本來就想來確認,沉睡的少年是否如她記憶裡一樣,和月神長得一樣。
同時艾倫因為中毒的關系,情況不算好,也不適合應對樓上太過靈敏的荊棘。
於是杜蘇拉自告奮勇,「三個人裡就我受傷最少,我上去吧。」
三人既然來完成一個任務,在任務期間,就是一個小團體。
拉拉扯扯假客氣,實在大可不必。
既然杜蘇拉如此自薦,另外兩人也覺得她能勝任,於是任務就這麼進行下去。
杜蘇拉拿著羊皮卷軸踏進古堡。
剛一進去,她就遭到了荊棘們的熱烈歡迎。
如今的荊棘,比之前的速度還快,攻擊還猛,杜蘇拉沒料到,臉頰已經被擦出條傷口來。
頓時,傷口鑽心的疼,不一會,她還覺得眼前有點模糊。
——有毒。
杜蘇拉想也沒想,喝下藥水,抽出鐮刀反擊,半點也不敢懈怠。
短短的幾十米距離,愣是在荊棘的阻攔下,走了足足十幾分鐘。
終於,杜蘇拉再次來到那個寢室。
門早就不見了,本該是門的位置,布滿了荊棘,阻擋杜蘇拉進入。
而杜蘇拉蓄力,鐮刀斜角一劃,便將堅硬荊棘全數斬斷。
她一邊快速躲避,一邊進去。
她終於再一次地,見到了沉睡的少年。
同樣是銀發,同樣是小小的角。
同樣的……臉。
杜蘇拉有些愣。
她真的沒記錯,真的就是和月神一樣的臉。
就在她怔忡的片刻,她額頭神明的光輝,似乎照了過去,落在銀發少年的臉上。
杜蘇拉怕它影響了什麼,連忙控制神力不再從額前流過。
然而她再抬頭。
銀發少年仍靜靜沉睡,不止今夕是何夕,只是一滴眼淚,竟從他的左邊眼角緩緩滑落。
杜蘇拉看呆了。
第96章
為什麼……會哭?
床上的少年, 本來就長了張極其精致的臉,流淚的樣子顯得格外脆弱,讓人心都忍不住揪起來了。
杜蘇拉想起自己。
她在睡夢中也會哭。
……那必然是做了非常悲傷、非常難過的夢吧?
可他睡著了, 那他的流淚應該是一種無意識行為。
既然如此, 她為什麼還要深究流淚背後的含義?
杜蘇拉不去看, 而是往前走去,尋找一個合適的點, 放置封印必備的羊皮卷軸。
然而走到那張大床附近, 她不知道為什麼, 身體雖然還受自己的控制, 可意識卻不自覺地被床上的銀發少年吸引,於是她的腳步像是被磁鐵吸引的鐵塊一樣, 自發自動地朝著銀發少年走過去。
她想著,只是看一看, 我只看一眼, 任務是任務,可多看一眼的時間還是有的吧?
杜蘇拉咽了咽口水,如此想著, 腳步更是沒有遲疑。
當然,荊棘還是盡職盡責,阻擋了她的去路。
只是巨型魔法陣在杜蘇拉的腳下出現, 下一秒,整個房間裡所有的荊棘, 都熊熊燃起了白色的火焰。
那火焰將荊棘燃燒殆盡, 即便是再生能力很強的它們,一時間也和死透了一般,沒什麼動靜。
杜蘇拉趁機來到少年身邊。
她甚至有余裕坐在那張豪華的大床邊緣。
杜蘇拉也不明白自己在做什麼, 明明她還有更重要的任務,而且她也不是分不清主次的人。
然而她卻被睡著的少年,深深的吸引了。
尤其是他眼角的淚。
魔王,聽上去多麼強悍多麼邪惡多麼不可一世的詞彙,此時卻在不經意間,展露出脆弱的一面。
杜蘇拉伸手,想要撫去那滴眼淚。
然而當她的手觸摸上魔王的一瞬間。
杜蘇拉觸電一般,馬上抽回手。
銀發少年猛地睜開了眼,直勾勾地盯著她,像是要看進她的靈魂中去!
太過突然,杜蘇拉的手嚇得一個哆嗦。
然而一眨眼的功夫,杜蘇拉再定睛一看,銀發少年仍舊安穩地睡在床上,一絲醒來的痕跡都沒有。
看來剛才的睜眼,只是她的幻覺了。
杜蘇拉呼出一口氣,緊繃的神經放緩,人也放松下來。
她伸在半空中的手繼續完成它本來的使命,擦掉銀發少年的眼淚。
手觸及少年的皮膚,依舊是和上次一樣溫潤細膩的觸感,時間像是在這方寸之間凝結了似的。
杜蘇拉並未有見人美就吃人豆腐的意思。
眼淚擦好了,她正欲收回手。
奇怪的事發生了。
相觸的皮膚像是沒入了過電的水裡一般,不斷有畫面湧入杜蘇拉的腦海中。
畫面一幀幀閃過,閃得極快,每一張她都看過了,卻每一張都記得不清,只留有一個模糊的印像。
除了少數幾個,杜蘇拉留下了些許記憶,那也只記了大概。
無盡的血泊和屍骸上只有一個浴血的生還者;坐在王座上高高在上睥睨一切的金發男人;眾人的指責和厭棄;最後是無窮無盡一絲光亮都沒有的黑暗……
杜蘇拉雙眼大睜,眼神失焦。
畫面裡的人或事儼然不是她經歷過的,那只有一個答案——這些全是眼前的銀發少年的記憶。
就在杜蘇拉遲疑怔忡的同時,房間裡可怖的荊棘,不知何時,從灰燼中慢慢重生,雖然不及剛才的規模,但也數量客觀。
它們像蛇一樣,一絲聲響都沒有發出,慢慢地、極緩地靠近杜蘇拉。
然後它們和杜蘇拉之間的距離,近到了攻擊範圍內。
荊棘在空中靜止不動了。
一秒、兩秒、三秒……
就在杜蘇拉走神的瞬間,無數根荊棘齊豎了起來,尖刺朝向杜蘇拉的身體,陡然發動攻擊,猛地向她扎去!
而毫無防備的杜蘇拉,一點防抗或閃躲的時間都沒有,就這樣被荊棘團團圍住,一層又一層,直到把她包裹成了個蛋。
一開始這個「蛋」還在激烈掙扎,沒一會,反抗逐漸變弱,直至完全不動了。
……
銀發少年出現在杜蘇拉面前,還是那個空間,還是那個紅絲絨的單人沙發,少年依舊翹著二郎腿支著臉,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杜蘇拉在剛穿過來的時候,經常做這位少年出現的夢。
只是後來他沒有出現過了,也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原因。
所以當他再次出現的時候,杜蘇拉很肯定,她是在做夢。
只是她不明白她為什麼會做夢。
畢竟她記憶中意識清醒的最後一秒,是無數荊棘朝她扎來,而她躲無可躲。
……難道這就是人在GG前最後的幻想了嗎?
對此,杜蘇拉覺得很迷。
那是不是幻想的人出現得有些不太對。
她在這個異世界也生存了很久了,親人、朋友、老師,哪個不比這貨重要?
怎麼偏偏是他?
銀發少年在房間的這端,杜蘇拉在房間的那端。
兩人相距不近的距離。
銀發少年見到她,不禁笑了。
那笑容,一點也不優雅紳士,反而在嘲諷中帶著一絲調情意味的性感。
少年說道:「好久不見,其實我以為,我們不會再有這樣碰面的機會了。」
畢竟某些人的精神力,可比之前強上了不止一星半點。
聊天達人·杜蘇拉,直接問:「那你又為什麼再見我?」
而面前的少年,不但臉皮厚,也是相當隨心所欲。
他輕哼一聲,說道:「因為我想啊。」
杜蘇拉:「……」
明明是和月神一樣的臉,她卻清楚知道,這是兩個人。
氣質、說話、動作都差太多了,這只可能是兩個人。
少年把杜蘇拉上下一打量,他破天荒站起來,緩緩走到杜蘇拉面前。
銀發少年居高臨下地看著杜蘇拉。
同時他也以高位者的語氣說道:「你做得很不錯,比我預期得還要好。誰能知道你會有如此巨大的潛力呢?你真是個驚喜。」
「……你在說什麼?」
他的每個字,杜蘇拉都聽得懂,組合起來的意思,卻讓杜蘇拉摸不著頭腦。
然而少年一直都是個自說自話的人。
不知什麼時候,他的手上出現一只鑲嵌了寶石的華美匕首。
他用匕首挑起杜蘇拉的下巴。
銀發少年的眼睛,像無機質的寶石般通透,卻又如它們一般沒有任何溫度。
「我只是想拉他下水啊……又為什麼看得到完成賭約的曙光了?」
即便是美人,叭叭說著她不懂的話,也令杜蘇拉的耐心到達了極限。
杜蘇拉一把撥開他的匕首。
「你到底在說、什、麼!」
然而少年的匕首,一點都不帶收的,刀鋒直接劃破了杜蘇拉的手臂,血染紅了銀刃,杜蘇拉抬頭一看。
——少年眼中,滿是殺意。
如此冷冽,如此直白,赤裸裸的就是濃烈的殺意。
杜蘇拉倒抽一口涼氣。
她猛地驚醒!
眼前一片黑,但她的周圍,有一圈聖光形成了一個結界,正在勉力支撐著荊棘的進攻。
但能支撐的時間不多了。
其中一根已經探了進來,並劃破了杜蘇拉的手臂。
疼痛令杜蘇拉立刻清醒。
又一個大型魔法陣在房間裡閃現。
轟地——!
杜蘇拉周身的荊棘炸開來,燃燒殆盡。
杜蘇拉的眼裡也滿是殺氣。
沒有荊棘的保護,掐碎床上少年纖細的喉嚨,是再簡單再輕松不過的事。
就在這時,耳邊突然傳來扎克焦急的呼喊。
「杜蘇拉,杜蘇拉!」
「還活著嗎?」
「別太拼了啊,魔王封印還能等下次,你的命可只有一次啊。」
「誒你到底怎麼樣了你回個話吧!」
「……既然如此,那我就來真心話大冒險了。」
其實說到這裡的時候,杜蘇拉已經聽到了他的話,但他都這麼說了,杜蘇拉很配合地不做聲,只是掏出了羊皮卷軸,固定在魔王床邊的某處。
「其實我昨天夜襲你了!」
杜蘇拉:「???」
扎克:「但是月神把我趕走了哈哈哈哈哈!」
杜蘇拉爆喝出聲:「你給我等著,看我等下下來不暴揍你!」
「哇你還活著!」扎克欣喜若狂,很快他又哇哇大叫起來,「不,不是,你竟然偷聽!!!」
杜蘇拉當然能罵過扎克,她卻不想再在樓上多待。
她說道:「趕緊的吧,我覺得樓上邪門得很,我好不容易消滅了荊棘,創造出封印的機會,你別磨蹭了,快!!!」
扎克二話不說,趕緊感知、定位。
不出一分鐘他就已全部搞定。
緊接著三人同時發動卷軸上的圖陣,金色的液體緩緩流滿整個圖陣,三人同步念出的咒語令圖陣忽然爆發出一陣金光,這些光芒像是有自己意識一樣,在空中形成一個平面,平面從上面開始,向下延伸,直至三個點全囊括在裡面。
一個更大的圖陣,浮現在金色的平面上。
扎克驅動著它再次發動。
扎克對杜蘇拉說:「好了,你可以下來了。」
杜蘇拉立刻從上面跳下來。
不過一會功夫,彌漫在荊棘森林上空的瘴氣,開始消散。
大地隱隱震動,剛才攻擊他們的毒蟲猛獸們竟然也開始往外逃竄。
艾倫的毒到了不得不解的程度了。
他差點倒地上,還是杜蘇拉及時扶住他的。
三人趕緊回去。
出荊棘森林之時,杜蘇拉往回看,雖然荊棘還會攻擊人,可它已經恢復成她第一次來時的模樣了。
魔王復蘇的問題,大約是得到了解決,杜蘇拉現在並不太在意。
她在回程的路上,滿腦子全是通過觸摸魔王看到的陌生畫面,還有在夢境中,魔王說的那些令她摸不著頭腦的話。
更奇怪的是,同樣的面孔,決然不同的性格,一個是萬眾敬仰的神明,另一個竟然是人人害怕的魔王。
……咋回事,就算是切片,也切得太分裂了吧。
而且月神都是全知全能的神明了,如果有個自己本體or**一類的生物正在沉睡,甚至隱隱有搞事的打算,他真的不知道嗎?
杜蘇拉覺得這一切都很神奇。
而且還是不知道該感慨命運的神奇,抑或是造物主的神奇的那種。
就這樣憋了一路,出了荊棘森林抵達普爾鎮,三人一刻都不耽誤,乘坐特快火車回到王城。
杜蘇拉聖光系的,本身有擁有龐大的月光石能量,雖然無法解毒,但緩解艾倫的症狀還是能辦到的。
他們嫌馬車太慢,於是從車站回教會總部的路上,杜蘇拉一路抱著艾倫,飛奔。
許多人都看到了這一幕。
如今最出名的神侍杜蘇拉,公·主·抱·著天才四星神官艾倫,高調炸街。
路人:「?」
他們悟了一會。
路人:「???」
沒悟出個所以然來。
而少女們則捧臉尖叫:「哇,杜蘇拉真的好帥哦,又A又颯,你看在她的襯托下,一向臉臭的艾倫神官大人都嬌羞可愛了起來。」
艾倫:「……」
艾倫的中毒臉,更黑了。
他掙扎起來:「放我下來!」
杜蘇拉:「你鬧啥,別鬧。」
少女們:「啊啊啊!好可愛啊艾倫神官大人!」
艾倫:「…………」
艾倫不敢動了。
就這麼高調炸街至教會總部,杜蘇拉把他扔給專業人士治療,該搞定的都搞定了,雖然還有結算啊彙報等事,但這些都被杜蘇拉擱置了。
她再也忍不住了。
她找了個角落,用耳釘聯系月神。
杜蘇拉問道:「我看到荊棘森林裡的魔王,和你長得一樣。不,應該來說是像少年時期的你……總之就是很像,我去了兩次,我很確定。」
那邊過了一會,平穩問道:「所以?」
「所以……」杜蘇拉卻有些遲疑,「他和你,有什麼關系嗎?」
第97章
杜蘇拉剛一問完這個問題, 就聽到自己心髒狂跳的聲音。
噗通,噗通,噗通。
簡直跟游戲廳裡被人瘋狂擊打的太鼓一樣, 響的音量和頻率都非同一般。
縱使杜蘇拉一向膽大, 這個問題, 也太超乎尋常。
一個是神明,一個是魔王。
是個人都不會將他們聯想到一起, 不僅不會, 他們還會從自己身上找問題。
比如, 一定是壞魔王用了xxx法術, 讓我的眼前出現了幻覺,自動把他的臉腦補成了月神。
抑或是, 魔王羨慕月神長得好看,於是借了他的臉之類的。
再不就是, 魔王借月神的臉當然是為了做壞事了!可惡魔王真是太惡毒了!
公然質問魔王和神明的關系, 杜蘇拉這是普天之下的第一勇士。
果然,她的問題也令月神怔了片刻。
月神沒有惱,也沒有給出明確的回答, 他反而問得很細致。
「他的臉和我的,怎麼個像法?」
杜蘇拉如實回答:「就看上去,很像你少年時期啊。我上次去, 還覺得睡在裡面的是你的孫子、孫女之類的呢,但我仔細想了下, 我覺得即便是你的子孫後代, 也不可能有這麼像的。」
杜蘇拉無法用言語來形容具體多像,她只能明確表示,這就是一張臉的前後時期。
所以, 到底是什麼關系?
月神緩了緩,說道:「我無法想像有誰和我長得一模一樣,但我的臉並不是獨一無二的東西。既然它能出現一次,或許也能出現第二次。」
這個意思,就是在說他和魔王容貌相同,只是巧合了。
然後月神繼續說道:「而且這一百多年間,我在人間露面的次數和頻率都不低,普通易容藥水連教會都儲存了不少,你要變成我的樣子也輕而易舉,只是在體型、發型上需要再下點功夫,但這都不是難事。荊棘森林裡那位……魔王,想要完全和我一致,也不是困難的事。」
他這麼一說,杜蘇拉覺得也是。
但她心裡隱隱又覺得哪裡不對。
魔王為什麼要變成月神的臉呢?都已經是惡役了,而且還是睡著不得動彈的那種,壞事好事都做不成,還要換個好神臉嗎?
這不合乎情理啊。
於是杜蘇拉再次大著膽子,問道:「你確定沒有關系嗎?」
本來很高冷、很有距離感的人,這次卻耐著性子,平靜又堅定地肯定道:「據我記憶裡,沒有。」
「……」
「而且神是不會說謊的。」
月神都這麼說了,能不給神明一個面子麼?
杜蘇拉滿心的疑惑,也被漸漸撫平。
是啊,世間如此之大,總會有幾個巧合吧。
沒啥大不了的。
即便不是巧合,那也是來自魔王的陰謀。
所以她不能再鑽牛角尖了,她可千萬不能中了魔王的詭計。
如此想來,杜蘇拉也就放寬心了,總之這就不是她該糾結的事就完了。
於是杜蘇拉不再說這事,她歡歡樂樂去彙報,開開心心去結算。
然後她買了一束鮮花,還有一大份油炸垃圾食品去探望治療中的艾倫。
艾倫雖然傷得不輕,但還是有救的。
治療師說他完全康復問題不大,只是因為中毒太久,又不顧身體頻繁使用神力,導致毒素入侵得較為深入。治療師在使用治愈技能的同時,還大量使用了解毒劑,其中某種物質的副作用讓他不得不臥床不起,只有五官能動。
這種症狀至少要持續三天。
得知這種情況,杜蘇拉深表同情。
對此,她也開展了杜蘇拉流慰問傷病員活動。
「噢!親愛的艾倫,你真是個小可憐!」杜蘇拉哀嚎著,把花扔到一邊,拆開了香氣撲鼻的炸雞。
「噢!瞧瞧你這慘白的小臉蛋,怎麼能吃這麼油膩的食物?就讓我們為你代勞吧,你聞聞味道,就當吃了吧。」同樣來探病的扎克,和杜蘇拉這損人一拍即合,他也拿起一只香噴噴的腿,深深地嗅上一口,誇張地咬下去。
「哇,滿口流油!」
「爆汁香濃!」
「這皮,酥脆得不行!」
「這味道,好吃到升天!」
這兩人,哪裡是來探病的?簡直是來表演的。
艾倫不能動,他只能看杜蘇拉和扎克吃。
他們故意吃炸雞吃得誇張,而這種垃圾食品的香味又確實勾人,味道盈滿了整間病房,艾倫的鼻子動了很多下,肚子也咕嚕咕嚕直叫,他口水咽了一口又一口,臉黑得比中毒的時候還可怕。
艾倫終於爆炸了。
「你們兩個……快給我滾蛋!」
然而只能嘴炮不能動彈的四星神官大人,杜蘇拉和扎克一點都不虛。
他越氣,他們越高興。
杜蘇拉搖著手指,「不可以啊神官大人,你就這樣對待你的救命恩人嗎?而且我不但救了你,還救了你的女朋友,我對你家施與了雙倍了恩情,就是恩人X2吶!你這態度?」
扎克也有樣學樣,搖著手指說道:「對啊神官大人,生病了就平心靜氣,怎麼能隨便動怒呢?這樣不好不好。」
艾倫:「…………」
艾倫不說話了。
他不是不氣了。
他是已經被氣死了!
這兩位耍賤專業戶,到這種程度差不多就滿意了。
扎克這才想起來, 「哦對,你在荊棘森林的城堡上面,怎麼耽誤了那麼久?你在樓上到底遇到了什麼?」
「上面的荊棘很難應付,我差點被它們揍到GG。」杜蘇拉說完,想了想,不知道該如何表述魔王和月神長相一致的問題,因為一個表達有誤,很容易惹出麻煩。
於是她斟酌道:「……還有一點巧合。」
扎克並不是真沒情商。
六十多歲的老蛇了,怎麼會聽不出杜蘇拉話中的保守表述。
別人不想說的話,不要追問,他也不會追問。
「巧合啊……」 扎克撐著下巴,漫不經心地笑道,「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巧合嗎?」
「……」
「也許只是『巧合』當中的聯系,我們暫時不知道罷了。」
「…………」
這個時候,艾薇過來探望艾倫,杜蘇拉和艾薇也是老熟人了,話題很快轉到其他位置上去,方才詭異的氣氛一掃而空。
而杜蘇拉心裡,直到離開病房,也一直記著扎克看似不經意,其實很有深意的話。
海的表面已平靜,下面卻暗潮洶湧。
……
這次任務完成後,杜蘇拉才終於有點自己的時間。
說是自己的時間,其實是她拒絕了一個任務,留在王城裡摸魚休整而已。
沒錯,她許久沒和梅麗爾進墮落街的賭場裡大殺四方,杜蘇拉實在有些手癢。
上次她距離賭場最近的一次,還是威廉王子試圖賄賂她的時候。
可惜王子身體跟不上,消受了男公關們的艷福,就吃不消了。王子沒能按計劃安排第二天的賭場行程,這讓杜蘇拉遺憾極了。
好在,真賭神·假女神·梅麗爾這幾天也沒任務——其實她也是手癢——正巧有空,兩人見面的瞬間,四目相對,即便什麼都沒說出口,就默契地在彼此眼中找到了同樣的想法。
一個擺了擺頭,另一個也擺了擺頭。
「走!」她們同時說道。
兩人摩拳擦掌,向賭場進發。
並且她們還帶了一些易容藥水——因為賭得太神又很能打,有些賭場已經把她們列入黑名單之中了。
一切准備就緒。
然而剛上街沒多久,杜蘇拉就發現了不對勁。
「哇,是杜蘇拉神侍大人!」
「是真的杜蘇拉神侍大人誒,我終於見到真人啦!」
「好好看哦!那麼強大,又那麼好看,她真完美!」
「簡直集世間美好於一身呀∼」
杜蘇拉:「……?」
等等,發生了什麼?
她從戴恩村回來後,就馬不停蹄地參與了封印荊棘森林裡魔王的任務。
這期間她一直沒怎麼上街。
即便買炸雞和鮮花,她也就在教會門口, 沒有走遠。
怎麼她這才走出一條街的距離,就覺得這個世界變得不太對了呢?
聽著這些贊美,又頂著人們崇敬的眼神,杜蘇拉哪裡哪裡都不自在,她已經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她湊到梅麗爾耳邊,小聲說道:「是不是哪裡不對啊?」
「嗯?」
「我只習慣他們罵我,順便再朝我身上扔一下農作物啊,現在是怎麼回事?」杜蘇拉懷疑地看了一眼四周,「新招數?他們是試圖捧殺,還是用精神攻擊法,打算純惡心死我?」
梅麗爾:「……」
萬年面癱的梅麗爾,看了看杜蘇拉,不禁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出名了。」
杜蘇拉:「???」
梅麗爾和她大致說了一下。
上次在戴恩村的事,不論是斬了暴風還是准確預言的事,都令民眾們大呼厲害。
再加上記者們精湛的文筆,和充滿想像力的添油加醋,杜蘇拉現在在大家心中,不但實力強悍,還是個類似英雄一樣的角色。
於是各種期許,各種美好情感的寄托,都堆到了她身上。
在杜蘇拉的理解裡,這大概和現代的追星差不多。
全國都知道杜蘇拉出名了,而杜蘇拉反而是最後一個知道的人。
她嘴巴張得很大。
她自己也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畢竟連最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梅麗爾都知道,還能說清楚事情始末,看來她是真出名了。
杜蘇拉:「……」
講真她有點難以消化。
要知道會這樣,她當初就不斬暴風了,艾倫說的加固辦法也很好啊!
然而這個世界上,沒有後悔藥吃。
不僅如此,在杜蘇拉和梅麗爾去賭場的路上,有個小女孩衝上來要杜蘇拉的簽名。
她期期艾艾地問:「神侍姐姐,您能預知一下我的未來,看看我能不能成為一名神侍嗎?我,我也想像你一樣。」
港真,在答應成為帝國的預言師後,杜蘇拉設想過貴族們的糾纏,要是那種拿錢砸人的貴族,杜蘇拉有一百種方法讓對方後悔找她預言。
但這種可可愛愛的小女孩,就這麼眼巴巴地看著你,軟綿綿地請求,提問……
天啦!這要怎麼拒絕!
杜蘇拉姑且幫她看了一下,斟酌了下語言,告訴她。
「雖然你不能成為神侍,但你會成為一名博學多才的教師噢!」
這一預言不打緊,其他人見狀,也圍了過來,紛紛求杜蘇拉。
杜蘇拉:「那個……」
她很為難,這麼多人,算也不是拒絕也不是啊!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杜蘇拉和梅麗爾被困了好一會,後來還是躲小巷裡喝下易容藥水才得以脫身。
就這樣,兩人還堅定地去了賭場玩樂。
只是剛才的事,讓兩人都不太盡興。
於是在第一瓶易容藥水的藥效過去後,兩人從賭場出來,打道回府。
此時天邊已經暗了下來,雖然沒完全到晚上,街上的人也少了不少。
杜蘇拉沒有刻意隱去樣子。
不過她也學會了不理會。
兩人就在快走到教會總部門口的時候,忽然有個人從馬車上衝下來。
路燈雖亮了,可能見度不如白天時高,黑撲撲一團,還戴著有黑紗垂下的帽子,如此可疑的樣子,杜蘇拉想也沒想,側身躲過。
於是砰地一聲,這人摔到地上。
黑影滾了一圈,又滾了一圈,然後艱難爬起來。
「疼疼疼疼……」來人發現杜蘇拉正看著自己,也顧不上摟腰扶腿,她指著杜蘇拉清了清嗓子,然後放開聲音,大喊道:「杜蘇拉才不是什麼厲害的預言師呢!你們都被她騙了,她才是災厄本身啊!」
即便現在路上人不多,大家也被她的話吸引了過來。
黑影繼續大聲說道:「如果不是她,根本不會發生那麼大的災難啊!」
第98章
這人穿了一身黑, 又刻意遮掩了面容,天色也暗了下來,讓人看不清她的長相。
但她說的話, 卻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
畢竟現在杜蘇拉尤為出名, 只要說出她的名字, 保准會有人問:「在哪兒呢?讓我看看。」
尤其她說杜蘇拉是災厄本身,這就更令人好奇了。
見人群圍了過來, 黑影更是拉開嗓子, 賣力演說。
「其實在前些時候, 戴恩村的颶風原本沒有那麼大的規模, 就是往常海邊城鎮會經歷的水平,頂多造成一些財產損失, 就是因為杜蘇拉的干預,所以颶風的規模才升級了。」
旁邊立刻有人問她:「你又知道颶風原來的規模了?」
有人說:「你這麼能, 你怎麼不去預言, 放馬後炮誰都行啊。」
還有人說:「即便如此,她不是消滅了颶風麼,而且財產損失不是大事嗎?你口氣倒不小, 『頂多』損失點財產,我們普通人積攢點家底容易麼?」
杜蘇拉還什麼都沒說,就有一堆人幫她說話。
講真這情景, 是杜蘇拉萬萬沒想過的,因為按照以往的情況……
不, 不是, 怎麼沒有人牆頭草順風倒,罵她幾句?這不太對勁吧?
黑影仍在堅持己見。
她說道:「無知愚蠢!你們懂不懂這意味著什麼?她可以解決這次的颶風,可下一次呢?她一旦解決不了, 那災難的程度可不是人類能承受的。」
這倒是令大家怵了下。
她的話也在理,人總有極限,萬一因為杜蘇拉,天災真的升級了,而她又無法解決的話,那真的要普通人為她買單啊?
路人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都有些遲疑。
梅麗爾卻在此時冷然問道:「你說這話,可是要負責的。」
黑影:「我當然有把握才這麼說的。上次颶風我也從頭至尾觀測了,正是因為發現它的變化,我這才出來提醒大家。」
觀測?那這不就意味著……
梅麗爾問:「你到底是誰?」
黑影支支吾吾,好一會沒說,倒是有人趁她不備,上前一步,一把掀了她的帽子。
一名栗發圓臉,有些嬰兒肥的雀斑年輕女人,暴露在眾人的視線下。
大家定睛一看——
這不是多蘿西亞·愛爾嗎?
民間的預言師,可不只有芭芭拉·布羅菲一人。
可能被大家記住,受大家信賴的,卻很少很少。
人的記憶有時候極其有限,他們只能記住領域裡最出名的那個。
多蘿西亞預知的時間不如芭芭拉早,精確度也不如芭芭拉高,雖然她也還算厲害,可總會有現實與預言出入較大的時候,讓人不敢完全信任。
她和芭芭拉之間的關系,頗有些既生瑜何生亮的意味。
各個方面想比,各個方面都被壓了一頭。
說白了,也就是萬年老二。
也正是因為如此,在大家提及芭芭拉時,她總是會像個襯托芭芭拉的醜角一樣出現。
知道她的身份後,所有人都炸了。
更有甚者,直接開始出言嘲諷多蘿西亞。
「原來是萬年老二啊,我看你是沒坐上帝國預言師的位置,特地來搞事的吧?」
「我是說這裡怎麼一股酸臭味,看來是有些人眼紅了啊。」
「切,靠這種方式詆毀杜蘇拉神侍大人,看來你水平比傳言的更低。」
罵聲鋪天蓋地,莫名的惡意更是容易擊垮意志,多蘿西亞嘴巴一癟,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差點沒哭出來。
而現場最能理解多蘿西亞心情的,其實是杜蘇拉。
畢竟她也是被罵過來的,耳朵早就養成了自動過濾廢話系統。
所以她根本不在意大家說了什麼,反而仔細思考多蘿西亞最開始說的話。
確實,戴恩村的風暴根據她最開始的預測,規模不大。
正是因為如此,它才被拿來做「檢測」三位繼承人們領導力的「工具」。
如果它真的像後來那樣來勢洶洶,首先杜蘇拉不會如此建議,其次國王陛下也不會拿三個村村民們的性命來冒險。
所以多蘿西亞的話,部分正確。
暴風確實因為某些事情的改變或者某些人的介入,發生了改變,規模升級,形成更大的天災。
只是「某些事情、某些人」,不一定是由她杜蘇拉而起。
於是杜蘇拉說道:「多蘿西亞說的不錯,我觀測的也是這樣,暴風一開始確實沒有那麼大的規模。」
——「不過你怎麼判定是我的介入,改變了暴風呢?」
杜蘇拉的後半句沒有說完,立刻就有圍觀路人搶話進來。
「神侍大人您太善良了,我們的眼睛是雪亮的,您不必為她說話。」
「是啊,就是萬年老二不甘心,往您身上潑髒水而已,我們又怎麼會信呢?」
「就是就是,再說這也不是大事啊,您解決了更大規模的暴風才是事實啊,所以改變了又怎麼樣呢?」
這群路人們的吹捧,簡直讓杜蘇拉沒法和多蘿西亞平穩、正常地交談下去。
果然多蘿西亞的情緒,也受到了路人們的影響。
她對杜蘇拉,產生出了一股濃濃的對立情緒。
萬年老二本來就多蘿西亞心中永遠的痛。
路人講的話,也不全錯。
她確實嫉妒芭芭拉,也嫉妒杜蘇拉。在芭芭拉過世後,她也的確以為帝國預言師的位置,會落到她的頭上,她以為「萬年老二」終於有上位的機會了……最後卻落空了。
但這不妨礙她做出正確的預言。
她在杜蘇拉的身上,看到了很強的因果。
杜蘇拉既有預言未來的眼睛,也有改變未來的可能。
正是因為如此,有她插手的事,才會變得更加「糟糕」。
杜蘇拉獨特的體質和命運,吸引了她的注意,多蘿西亞連續觀察了她好多天。
最近她在她身上,多蘿西亞發現了極其不幸的「厄運」。
——杜蘇拉一定會招致災厄,多蘿西亞很確定。
可大家都相信杜蘇拉,一點也不信她的話!
那只有一種解決辦法了。
多蘿西亞又氣又急,她衝到杜蘇拉面前,一把抹掉眼眶含著的淚,栗發少女眼神堅定,語氣也硬得和石頭一樣。
「來和我比試吧!」
杜蘇拉眯眼:「嗯?」
經常游走在危險地帶,實力強悍的神侍,眯眼的氣勢可不是一般人能比擬的。
栗發少女縮了下肩膀,有些害怕。
可她深呼吸了好幾下,穩下心神,直視著杜蘇拉的眼睛,大著膽子堅定說道:「賭上你帝國預言師的名號,我們來一場比試,看誰的預言更准確。」
立刻就有人懟她。
「神侍大人賭上了帝國預言師的名號,那你呢?你空手套白狼嗎?」
「真不要臉,你說賭就賭哦?」
多蘿西亞咬著嘴唇,想了想,終於下定了決心。
「我賭上『愛爾』之名,我要是輸了,我就離開帝國,從此銷聲匿跡。」
少女,倒也不必玩這麼大吧?
杜蘇拉有些無語,也有些困惑。
「不是,預言怎麼比啊?這還能比?」她問道。
杜蘇拉剛問完,梅麗爾的眼睛就亮了。
本來目光呆滯冷若冰霜的高挑美人,忽然有了靈魂。
梅麗爾說道:「當然可以比,有個特定的地方非常適合預言師們。」
路人也沒聽說過,他們的反應和杜蘇拉一樣,預言還能比的?怎麼個比法?他們的好奇心都被梅麗爾勾了過去。
「賭場。」梅麗爾和多蘿西亞異口同聲說道。
多蘿西亞看了一眼梅麗爾,進而向杜蘇拉挑釁道:「怎麼樣,敢不敢?」
說真的,杜蘇拉覺得這件事很無聊。
什麼「帝國預言師」、「萬年老二」、「預言師裡的第一名」對她來說都沒有所謂。畢竟未來眼之於她來說,和神力一樣,只是輔助戰鬥的一種方式,預言師的事業她並不看重,也不care,所以更不想卷入無意義的比試中。
不過多蘿西亞的一句話在她腦子裡又過了一遍……
等等!
杜蘇拉眼睛轉了一圈,她一下子變得傲慢起來,回答道:「比就比,我還怕你不成,時間地點你定,我就在教會總部,隨時應戰。」
說完,她頗有氣勢,撥開人群,和梅麗爾回到教會總部。
進了教會總部的大門後,梅麗爾才問道:「你怎麼答應了?」
梅麗爾不是個敏感的人,但她和杜蘇拉是一起考試的同期,一起做任務的隊友,關系也好,長期相處下來,杜蘇拉的行為准則,梅麗爾摸得還是很准的。
她看出來,杜蘇拉剛開始根本沒有應戰的心,她反倒是想找多蘿西亞私聊一下,估計想問她怎麼觀測出她就是災厄本身的。
果然,杜蘇拉說道:「一開始我是沒打算應戰啊,可你想想,我要賭上什麼?」
梅麗爾:「……?」
不過一秒,梅麗爾已經悟了,所以她很無語。
杜蘇拉接著說道:「賭上的可是我帝國預言師的名頭誒!」
梅麗爾:「這個東西不是你想賭……」
話還沒說完,杜蘇拉大手一揮,十分激動地說道:「什麼不是,在那麼多人的見證下,賭就是賭了,不能兒戲,國王來都不頂用!放心吧,我一定會認真放水,爭取做到所有人都看不出來,努力把這個名頭給輸掉!」
梅麗爾:「…………」
她就知道。
「所以我親愛的隊友,我美麗的同期,我需要你的幫助!」
梅麗爾今天雖然在賭場沒有玩盡興,不過前幾天的任務也讓她很疲憊了。
杜蘇拉的「認真作弊認真輸」計劃更是令她懶得理會。
她打著哈欠,往自己的房間走去,剛一轉身,杜蘇拉又叫住了她。
梅麗爾回頭,只見此時杜蘇拉的神情很認真。
她問道:「我之前就發現了,你好像很熟悉未來眼的使用方式。包括預言師之間的對決,別說我,估計不少人都不知道該選在賭場比賽,你卻很習以為常。」
梅麗爾和杜蘇拉太熟了。
她直接問:「你想問什麼?」
杜蘇拉也不藏著掖著,她直接問了。
「你是不是認識同樣擁有未來眼的人?其實我的母親並非我的生母,我雖然沒有認真尋找生母的意願,見不見也並不是什麼執念,但如果機緣巧合,能找到相關線索,我也有想要了解的好奇心。」
這種心態很奇怪。
杜蘇拉有點想知道這具身體的生母,又不那麼想,要她認認真真找吧,她提不起勁;但要是線索到了手邊,她又好奇,想問一問了解一下。
她自己也說不上來,但事實就是如此。
既上心,又不在意。
梅麗爾聽完,直接搖頭。
「我確實認識一位,兩三年前,我們曾短暫同行過一段時間,通過她我才知道的未來眼,而且她還教會我如何正確使用神力,只是她恐怕不是你要找的人。」
「怎麼說?」
「她太年輕了,才二十出頭,你的母親的話,最年輕也應該有三十多快四十了吧?」
線索到這裡,斷掉了,杜蘇拉覺得有些遺憾,但並不可惜。
梅麗爾讓杜蘇拉要比賽的時候再叫她,未來一周她都會在教會修整。
說完,梅麗爾回房去了。
杜蘇拉噘嘴,看著她的背影,小聲說道:「看來擁有未來眼的人還挺多的嘛。」
……
「萬年老二」多蘿西亞的戰書是在大馬路上下的,還是在教會大門口,王城安格爾特最繁華的位置之一。
當天圍觀路過的所有人,都是下戰書時候的見證者。
正是因為公開,這就頗有點騎士決鬥的意味。
即便對決事關帝國層面,報道被壓了下來,可通過熱心市民們的口耳相傳,比賽的事仍然鬧得半個王城的人都知道了。
多蘿西亞覺得這既是挑戰,又是機會。
就算不為功名、不為利祿,她也要為了一口氣,認真應戰。
……而且她就是眼紅帝國預言師的位置怎麼了?
以前輸給芭芭拉,就算了。
現在的杜蘇拉,不但是神侍,還要出任務、修煉,空余時間才搞搞預言,當帝國預言師當出了兼職和玩票的意味,這就令多蘿西亞很不服了。
要是她的話,她一定全心全意為帝國預測未來。
於是通過水晶球的占蔔,多蘿西亞挑了個良辰吉日。
她的戰帖寄往教會,送到了杜蘇拉的手上。
多蘿西亞沒有透露,杜蘇拉也沒有對外說明。
按道理來說,比賽的時間地點都是保密的。
然而論吃瓜技術,人民群眾的力量永遠是最強的。
自從比賽的消息傳出,不少人就以買通各個賭場老板的方式,獲得第一手消息。
時隔一周,比賽這天終於到來。
多蘿西亞背著自己的各種占蔔道具,還有增幅藥水等等,拖家帶道具大包小包,來到她預定的好的某知名賭場。
雖然她並沒有要求清場,可……
賭場裡全是吃瓜群眾,在各種賭台前,他們也不玩,就眼巴巴地看著她。
多蘿西亞:「…………」
好多人!
好、好緊張!!!
後腳,杜蘇拉也到了。
相較於多蘿西亞的大包小包,杜蘇拉就空人一個,由於前一天潛心研究黑暗系的技能,她睡得不夠,出場時不但無視了圍觀群眾,反而還不夠嚴肅地打了好幾個哈欠。
對此,多蘿西亞:「你、你認真一點,不要放水,我不會比你差的!」
杜蘇拉看著她,點頭。
「嗯,我會認真的。」
然後她的視線在人群中搜尋了下,找到了梅麗爾的身影。
杜蘇拉也很有信心,她握拳,一副全力以赴的模樣。
誰都不知道干勁十足的杜蘇拉心裡想的是:我會認真放水的,rio認真,就連托都找好了的那種!
放馬過來吧!
今天我不把帝國預言師的名頭摁你腦門上,我就跟你姓!
第99章
其實比試的方式很簡單。
荷官正常發牌, 杜蘇拉和多蘿西亞兩人猜測牌面或結果即可。
因為不是每一位預言能力者都擁有未來眼,能簡單直白地看到未來的畫面,像多蘿西亞這樣的預言者需要時間測算, 所以作答的方式不是直接說出來, 而是用紙筆寫下來, 交給一位中立的評委,再由荷官揭示牌面, 評委對比, 誰輸誰贏一目了然。
當然, 如果雙方都很厲害, 會出現多次都猜准牌面的情況。
所以這場比賽,需要比很多次。
五十次打底, 根據實際情況再加賽。
至於這次的評委,選的是中立的賭場老板。
賭場老板也十分樂意。
那是當然的了。
這次的比賽雖然不是什麼官方賽事, 可關注度極高, 為他賭場免費打廣告的事,他自然樂意為之。
由於是檢測預言師能力的比賽,所以規則並不以賭桌游戲的規則為准, 而是更簡單更直觀的那種。
發牌,預測,揭露牌面, 如此循環,以大量數據支撐來檢測她們的准確率。
前十局, 是搖骰子。
荷官面前有五個骰子, 她不用任何技巧,就簡單搖開,杜蘇拉和多蘿西亞寫下每個骰子的點數, 如此而已。
兩人坐定在桌前,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兩人身上,荷官開始搖骰子,比賽正式開始。
骰子搖完,按定。
杜蘇拉只用幾秒鐘,就寫完,交給評委。
而多蘿西亞,則需要借助水晶球水晶串各種道具,一頓操作猛如虎,花了一分多鐘,終於寫了紙條,交給評委。
第一輪,一、二、一、六、六,兩人的點數都寫對了。
即便兩人花費的時間千差萬別,但作答時間並不在此次比賽的評審範圍內。
第二輪、第三輪,兩人依舊完美作答,都答對了。
這時,圍觀群眾們也對多蘿西亞有些刮目相看了。
雖然她是萬年老二,可這個老二,也很有些實力啊。
第四輪,荷官搖完了骰子,雙方作答。
只是這次,杜蘇拉眉頭皺了下,下筆的手也頓了好一會。
因為她看到了多蘿西亞答錯的未來!
而她又怎麼會讓多蘿西亞輸呢?
對此,杜蘇拉也有應對方式。
不如說她在來之前,就做好了相關准備了。
杜蘇拉寫著答案,伸手,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手指還在玻璃杯上輕敲了兩下。
這動作太隨意,太自然,好像是她因為思考產生的習慣性動作一樣。
不遠處的梅麗爾,見狀,挑眉。
這是她兩約定的暗號。
倒也不是為了這次比賽才設計的,而是她們長期混跡賭場,老早前就約定好的暗號了。
梅麗爾明白,到她動手的時候了。
梅麗爾上前提議道:「這樣一個個預測,再一個個核對太費時間了,不如讓她們一次性預測十到二十個答案,再一一揭曉、核對,這樣效率不是更高嗎?」
梅麗爾也請了幾個托來。
這個時候立刻有人說道:「是啊是啊,太浪費時間了。」
「賭場有那麼多荷官,一起上啊。」
不等賭場老板發話,杜蘇拉率先說道:「我當然沒問題,就看多蘿西亞了。」
然而杜蘇拉都接受了,多蘿西亞不接受,比賽沒輸,面子也先輸了一截。
她仔細想了下,這樣對她也沒差別,於是多蘿西亞也答應了。
兩位選手都答應更改賽制,老板本來就只是臨時評委,沒有堅持的必要。
於是老板又拉來了四位荷官,一人手上兩個骰盅,搖完,放下。
從第四輪開始,比賽進入新模式。
包含第四輪,杜蘇拉和多蘿西亞在紙條上方寫上輪數,再在下方作答。
超過五以上的數量,不但會讓圍觀群眾難以一眼看清,同時也會讓多蘿西亞記錯自己的答案。
而杜蘇拉通過未來眼,早就看到了多蘿西亞第幾輪會預測失誤。
杜蘇拉則會替她寫下正確的答案。
只是這正確的答案,她不是用自己的筆跡來寫的,而是模仿多蘿西亞的筆跡。
沒錯,這一周裡,杜蘇拉托人搞來了多蘿西亞的手寫信,並具體研究了一下她數字的寫法。
雖然杜蘇拉並不是什麼模仿筆跡的大師,可是數字本來就比文字更難確定筆跡,她只要模仿個八成像就行了。
寫完後,杜蘇拉再將紙條扔給梅麗爾。
由梅麗爾施展技能,偷換掉多蘿西亞的答案紙。
不論是杜蘇拉還是梅麗爾,她們的能力在神侍中,都是極其優秀的。
只是在普通群眾眼前換幾張紙條而已……
簡直小菜得不能再小菜了。
如此這般操作下來,前十四輪,雙發打了個「平手」。
其實在公布答案的時候,多蘿西亞很緊張,且一度很懷疑自己。
但評委核對後,卻表示她也回答對了。
這讓多蘿西亞松口氣的同時,又覺得哪裡不對。
她好像……不是這麼寫的吧?
可十輪,每輪五個數字,當中還有大量重復數字,多蘿西亞哪裡記得清自己寫了什麼?
即便記得,可交上去的白紙黑字上寫的又是另一串,絕大多數人都會以為是自己臨時改了,或者自己記錯了。
這也正是杜蘇拉的高明所在。
用大量的次數、數字,麻痹觀眾,麻痹敵人。
輸,咱們也要輸得有格調,被人認出來了,那多尷尬啊,搞得像她故意欲揚先抑設計吹捧自己似的。
然而故意寫出錯誤答案杜蘇拉覺得可行性高,可那麼做沒意義。
錯誤率太高只會讓人覺得她和多蘿西亞都很菜,營造不出多蘿西亞也很厲害的錯覺,那也不利於她推掉帝國預言師的頭銜。
各種情況綜合下來,杜蘇拉才選擇了這個復雜的方式。
前面十四局平局,比賽繼續。
第十五到第二十四局,還是平局。
第二十五到第三十四局,依舊是平局。
第三十五到第四十四據,仍然是平局。
比賽到這一步,就連圍觀群眾們都覺得刺激極了。
哇塞,這就是預言師們的實力嗎?四十四猜四十四中誒,這能力放普通人身上,豈不是賺死了?!
好厲害!
不過杜蘇拉很厲害,已經是全國人民公認的事實。
而多蘿西亞可以一直和她打平,這不也代表多蘿西亞同樣厲害嗎?!
如果一開始,大家看多蘿西亞的眼神還是有些贊許,覺得她超出預料,也不錯,現在簡直是驚艷了。
一個不是神侍的平民女孩,能和擁有神力的神侍能力相當,簡直讓人想到了去世的芭芭拉·布羅菲啊!
也正是從這裡開始,比賽出現了轉機。
整整第五十局,杜蘇拉的答案紙上改錯了一位,而多蘿西亞寫的是正確的。
同時,第五十四局,杜蘇拉錯了兩個,而多蘿西亞只錯了一個!
多蘿西亞領先了!
因為雙發差距不大,於是比賽又加賽了十輪。
這十輪裡,杜蘇拉頻頻揉眼睛,一副體力跟不上的模樣。
而多蘿西亞雖然也滿頭大汗,但她在勝利的刺激下,越來越集中,也越戰越勇!
於是最後的十輪裡,杜蘇拉錯了2局,多蘿西亞只錯了1局!
至此,不需要再加賽,勝者是誰一目了然!
說真的,這結果令圍觀群眾們很吃驚。
可看了整個過程,他們又覺得多蘿西亞實至名歸。
於是全場都靜默了。
只有杜蘇拉率先鼓掌,祝賀道:「恭喜你。」
就連多蘿西亞都有點傻了,她呆呆地望著杜蘇拉。
她,真的贏了嗎?
竟然真的贏了?!
杜蘇拉誠懇說道:「原來高手在民間啊,是我輕敵了,我可沒比過如此耗時又費精力的比賽,還是你更有經驗實力更強。」
「……」
「願賭服輸,看來我只能把我帝國預言師的名頭,轉給你了,我會向國王陛下回報此事的。」
杜蘇拉都親口承認多蘿西亞的實力了,至此,現場才爆發出一陣熱烈的掌聲。
不少人恭喜多蘿西亞,甚至還有人見風使舵,開始吹起了多蘿西亞的彩虹屁。
而深藏功與名的杜蘇拉,朝梅麗爾使了個眼色,立刻跑路。
沒錯,敗者不需要姓名。
趕緊溜才是正事。
梅麗爾口袋裡那些多蘿西亞的錯誤紙條,也要盡快處理才是。
贏得了比賽,多蘿西亞當然十分高興,這也就意味著她終於坐上帝國預言師的寶座了。
面對無數人的誇贊和恭喜,她在一陣受寵若驚後,又忽然隱隱覺得哪裡不對。
應付了不少人的祝賀後,多蘿西亞這才有機會來到賭場老板身邊。
她借來老板手中兩摞答案紙。
一摞是杜蘇拉的,一摞是自己的。
老板問:「你懷疑杜蘇拉神侍作弊嗎?以我在賭場的多年經驗來看,應該不可能。而且即便是作弊,她也沒能贏過你啊,你又何必在意呢?」
多蘿西亞一言不發,只是翻看自己的答案紙。
她愣住了。
那不是她的筆跡。
她那摞好幾張答案紙上,明明應該是正確答案的紙條,卻不是她親筆寫的!
即便模仿得很像,像到賭場老板都沒認出來,可多蘿西亞怎麼會認不出自己的筆跡?
這能是誰寫的?
現場還有誰有能力在揭露答案前預言出正確答案,又是誰有能力,在萬眾矚目下,換走她錯誤的答案紙?
有且只有一個答案。
——杜蘇拉。
多蘿西亞抓了答案紙,衝了出去。
她直接衝到了教會總部門口。
好巧不巧,晃晃悠悠回來的杜蘇拉,剛巧在門口的小攤上,買東西吃。
「杜蘇拉!」多蘿西亞大喝一聲,怒氣衝衝走過來。
杜蘇拉像是早就預知到了這個場景一樣,她頭都沒抬,在多蘿西亞快靠過來時,抬起手臂,做了個禁止的手勢。
她毫不客氣地說:「知道實力不如我就趕緊練習,趕緊變強啊!」
多蘿西亞一愣。
杜蘇拉:「我意識到你說得對,我確實用心不專,既要當神侍,又要當預言師。而你更適合當帝國的預言師一些。」
「所以我設計了這一切。」杜蘇拉理直氣壯說道,「贏了,贏得體面,還要贏得你神不知鬼不覺?你是不是太貪心了一點!」
多蘿西亞:「……?」
她一面自責的同時,一面覺得……是不是哪裡不對?
怎麼杜蘇拉作弊故意輸,都能輸得這麼光明正大,好似她揭穿了她是她多蘿西亞的不對?
杜蘇拉卻默默在心裡給自己比了個大拇指。
我的,計劃通,演技帝,牛逼子!!!
看看,看看,多蘿西亞拆穿她的手段,背了帝國預言師的重擔,還一副虧欠她的模樣……
哎,不好意思得讓人不禁生出點罪惡感呢!
第100章
杜蘇拉這一番話, 直接把多蘿西亞給感動得不要不要的。
還不等多蘿西亞回話,杜蘇拉就拉著梅麗爾進了教會總部大門,只給她留下一個光正偉的背影。
那可不?
萬一被多蘿西亞體會出了哪裡不對, 那她帝國預言師的職務還要不要甩了?
都進行到這一步了, 可不能再出什麼岔子。
兩人進了教會總部大門, 就徑直去了食堂。
在賭場比試那麼久,不說預測點數了, 光是在眾目睽睽之下, 而且還是多蘿西亞本人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幫她作弊, 就是一項耗費精力和注意力的活兒。
而擁有神力的神侍, 或許是消耗的能量也比一般人多的緣故,飯量和食欲也比普通人大上不少。
這也是為什麼教會食堂遠近聞名的關系。
一群干飯人的食堂, 能不好吃,能效率不高, 能分量不大嗎?
杜蘇拉和梅麗爾在菜單板前點菜。
今天剛換了本月特供。
梅麗爾說:「這個季節的鱈魚貌似不錯。你選什麼?」
她側頭, 發現杜蘇拉正眯眼看菜單板,跟個近視眼似的。
「你看不清麼?」梅麗爾很困惑。
她再扭頭看菜單板。
即便隔了一個櫃台的距離,兩人距離菜單板也不過三米的距離啊, 這會看不清?
她以前也沒近視眼啊?
其實杜蘇拉剛才確實沒看清。
她眼前有些模糊。
就是那種剛睡醒,眼睛很難聚焦,還套上了一個模糊濾鏡的那種。
可就在梅麗爾說話的空檔, 杜蘇拉眨眨眼,又揉了一下, 視線恢復清明了。
她心中覺得奇怪。
面上杜蘇拉稀疏平常地說道:「對不起我走神了, 可能是因為剛才的比賽累到了吧,有點困,我昨晚也睡得很晚。 」
聞言, 梅麗爾仍警惕又疑惑。
困也不會看不清才對。
是不是……?
她當即決定找芭芭拉,哦不,艾薇問問。
芭芭拉假死,換成艾薇的身份的事,教會裡和艾倫、杜蘇拉走得近的人,仔細調查一下就能知道了。
畢竟梅麗爾對預言師格外關注,當時覺得不對勁,於是自己做了調查。
梅麗爾只是對杜蘇拉說:「吃完趕緊回去補覺吧,處理完帝國預言師身份的事,說不定任務馬上又要找上門了。」
杜蘇拉吃完飯,也依言回房間補覺去了。
第二天醒來,她神清氣爽,眼不糊了腰不酸了,杜蘇拉立刻把昨天在食堂裡發生的一點小意外給拋之腦後。
杜蘇拉一刻不耽擱,她給國王寫了一封信,闡述了她和多蘿西亞之間賭約的事、比賽的事,又單方面提出了辭職的想法。
畢竟這個職位還是要能者居上嘛,所有人都見證了多蘿西亞在預言方面比她強,帝國預言師的位置順勢換人才合情合理。
當天下午,國王陛下便約見了杜蘇拉和多蘿西亞。
他親自詢問了賭約相關情況,又問詢了兩人的意見。
其實這個位置誰來當,對國王來說都無所謂。
只要是真才實學,那就可以。
而且對於國王來說,杜蘇拉教會神侍的身份,還不如單純平民身份的多蘿西亞來得簡單。
正是因為掌握了國王這層心理,杜蘇拉認為換人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今天來只是走個過場而已。
所以在國王詢問她的意見時,杜蘇拉非常真誠地說道:「我本來就是教會神侍,要做任務所以經常不在王城,兩邊很難兼顧,也許是因為我用心不專的原因,這次比賽我輸給了多蘿西亞。陛下,多蘿西亞的實力很強,我認為在帝國預言師一職上,她能比我發揮得更出色。」
國王點點頭,又問多蘿西亞:「那愛爾小姐,你願意接受這個職務麼?」
只等多蘿西亞回答一句願意,這事就成了。
哪知道,就在此時,多蘿西亞握緊雙拳,說道:「陛下,其實我的實力根本不如杜蘇拉神侍。」
杜蘇拉雙眼瞪大。
不是,你等等?!
國王問道:「你不是都贏得了比賽了嗎?」
昨晚回去,感動於杜蘇拉的付出,同時又滿心羞愧的多蘿西亞,明明可以順理成章獲得自己想要的位置,卻還是遭不住良心的譴責。
於是乎,在關鍵時刻,她自爆了。
多蘿西亞把昨天發生在賭場上的事,原原本本告訴了國王陛下。
她很是羞愧地說道:「我的實力還遠遠不夠,我還坐不上這個位置。」
然而國王一聽,哪裡不明白杜蘇拉根本無意當帝國預言師,而是順勢參加這個比賽,又順勢把位置推給了多蘿西亞。
國王和杜蘇拉,在戴恩村的那一個月裡,也算有點交情。
他趁多蘿西亞不注意,覷了杜蘇拉一眼。
杜蘇拉扶額,不敢對視。
國王很明白,強扭的瓜不甜。
更何況像杜蘇拉這種級別的人才,不是他能隨便擺布的。
於是國王說道:「杜蘇拉神侍費了這麼多心思,又是模仿字跡,又是找幫手,想必也是有隱情的吧?」
說完,國王還朝杜蘇拉使了個眼色。
「隱情……對,隱情!」杜蘇拉從頓悟,立刻轉變成沉痛臉,「我很想說,但既然國王陛下提到此事……那我不得不向你們交代了。」
多蘿西亞關切地看著杜蘇拉。
杜蘇拉只是看著窗外,「其實我的眼睛,不是很好,有的時候會模糊,看不清東西。」
「這種症狀越來越嚴重了,我擔心誤事,所以才……」
杜蘇拉握住多蘿西亞的雙手,直視她的眼睛,再格外誠懇地說道:「你就當幫我一個忙,好嗎?」
多蘿西亞也曾聽說過,芭芭拉·布羅菲一開始眼睛也是好的,後來因為太過操勞,眼睛才瞎了。
她捂嘴,不可置信。
「你不會也……」
杜蘇拉食指放在嘴邊,她深沉地說道:「幫我保守秘密,好嗎?」
多蘿西亞用力點頭,「放心吧,我不會說出去的!」
然後杜蘇拉再看向國王,示意一切搞定了!
而國王:「…………」
雖然是在他示意下演的一出,可親眼見到……還真無語啊!
於是在國王的掩護下,杜蘇拉這才把多蘿西亞半哄半騙,拱上了帝國預言師的寶座。
不僅如此,明明是她不想要這個職位,還像多蘿西亞欠了她一個大人情一樣。
這事說給誰聽,誰都要罵一句不要臉。
偏偏心懷虧欠的多蘿西亞,在上位後,但凡有人吹她比杜蘇拉厲害,她都會再三解釋當天的比賽其實杜蘇拉留了余力,故意讓她贏了。
所以雖然杜蘇拉輸了,還丟了頭銜,可現在營造出來的氛圍卻搞得她像更厲害了……
就,無語。
而杜蘇拉本人,丟了頭銜心情好好,正想趁著有空去王城那麼多墮落的位置耍耍,剛從王宮裡出來,外面路燈剛亮,不知是燈光刺激還是咋的,杜蘇拉又覺得眼前一陣模糊,無法聚焦。
她扶著牆,深呼吸。
不會吧?
不會和學生時代請假病假一樣吧?前腳請完,後腳烏鴉嘴發作,就真的病了。
不會這麼慘吧?
杜蘇拉心裡直發慌。
這個時候,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杜蘇拉回頭,雖然眼前模糊沒看清,但離得近了,她還是能辨別來人是艾倫和梅麗爾的。
艾倫的毒解了,兩三天前就已經從醫院裡出來了。
他和梅麗爾兩人一人一只手臂,直接把杜蘇拉架走了。
杜蘇拉:「???」
杜蘇拉現在眼睛看不清,心裡慌的一筆。
她想起她和扎克在艾倫不能動的時候,瘋狂調戲他的事。
她想起她強行拖梅麗爾來幫忙的事……
得罪過的人有很多很多,耍賤一時爽的事,也很多很多。
所以……?
杜蘇拉腳在空中亂蹬,她喊道:「冷靜!你們冷靜啊!!!」
「趁人病要人命是不道德的行為啊!!」
「身為神侍你們能不能有一點自己的堅持!!!」
「有本事等我好起來啊!來單挑啊!」
杜蘇拉實在太吵。
梅麗爾和她沒有真仇,但艾倫有。
偷家、調戲、戲弄,哪個都是令高傲的四星神官大人震怒的事。
就,從沒受過這種委屈啊!
於是艾倫想也沒想,趁著牙癢癢的恨意,直接一個手刀劈昏了杜蘇拉。
由於新仇舊恨,艾倫的手刀一點都沒省力。
哢一下。
如果對像不是杜蘇拉這種皮糙肉厚的人,估計腦袋和身子已經分家了。
梅麗爾:「……至於嗎?」
艾倫認真臉,點頭,「很至於。」
於是梅麗爾再次打量杜蘇拉。
她不禁心想:求求你還是做個人,行嗎?
兩人其實並不是要去上私行。
他們把杜蘇拉帶到了艾薇的葡萄酒莊園。
不過剛到,杜蘇拉就從昏迷中醒過來。
此時她的眼睛也好了,不迷糊了,也對焦了。
艾薇坐在露台上,端著酒杯,很認真地對杜蘇拉建議道:「我以過來人的身份勸你,不要再當預言師了。」
杜蘇拉眨巴眨巴眼:「你怎麼知道我今天演了一出,把帝國預言師的位置踹給多蘿西亞了?」
艾薇、艾倫、梅麗爾:「…………?」
這麼快?
還、還挺惜命的啊。
第101章
其實艾倫、艾薇還有梅麗爾, 對杜蘇拉的看法和評價都比較一致。
她這人平時看上去不著調了一點,經常會有些異於常人的大膽想法,可是關鍵時刻她還是很能頂得住的。
有責任心實力強, 看事也通透。
所以讓她為了自己, 放下肩負了整個國家的大任,艾薇他們甚至想了很多例證, 很多辦法,甚至說話語氣都考慮到了, 連人都是他們強行帶來的, 為的就是怕她連聽都不肯聽。
萬萬沒想到。
杜蘇拉不但辭職了,竟然已經辭職了?
艾薇和艾倫自然聽梅麗爾說了比賽那段,也知道杜蘇拉想把自己帝國預言師的職務轉給多蘿西亞。
但想是一回事, 轉又是一回事。
別說什麼比賽不比賽,當眾不當眾的, 再當眾再公開, 那也是杜蘇拉和多蘿西亞個人之間的約定, 只要國王不願意, 帝國預言師的名號還是會死死釘在杜蘇拉的腦袋上。
所以在這三人心中, 這事沒那麼簡單。
但他們要幫杜蘇拉下定決心,不能讓她被人勸說幾句,就改變了心意,更不能在造成不可挽回的後果後,再讓她追悔莫及。
如此考慮的三人, 商量完後,行動得也很迅速。
正巧在捉人的路上,梅麗爾再次撞見杜蘇拉眼睛犯模糊。
她心想:正好,來得及時。
然而……
距離比賽結束, 才短短的一天啊。
杜蘇拉這就請辭成功了?
梅麗爾以為他們的效率已經夠高了,而杜蘇拉這算什麼?
用飛的再在身後加裝個動力推進器嗎?她這個效率,建國都夠了吧!
三人震驚的同時,又很無語。
……你好歹也有一雙未來眼,能不能有點身為異能者的自覺和責任心?
杜蘇拉摸著腦袋,不明所以。
「所以……你們把我強行綁來,艾倫甚至要劈我一手刀,就是為這?」
艾薇驚愕地看向艾倫:「你竟然劈了杜蘇拉一手刀?」
艾倫側頭,聲音發虛,冷然帥哥神情都變得有些狗狗祟祟。
「不,不是,沒有啊,她自己暈的。可能我手勁太大了,沒注意吧?」
杜蘇拉:「???」
你竟然是這樣敢做不敢當的神官嗎!
但比起算賬,眼前還有她更不解的問題要問。
杜蘇拉問道:「誒,不是,你們怎麼忽然勸我這個?之前芭芭拉去世,把我推薦上這個位置,不就是艾倫嗎?」
而且艾倫會如此推薦,更是因為當時的芭芭拉,也就是如今的艾薇,她認為,如果是杜蘇拉的話,她能預見未來還能改寫未來,一定會在帝國預言師的位置上,走出一條不一樣的道路。
怎麼說變就變了呢?
艾薇鄭重地問道:「你昨天也出現了眼前模糊,發暈看不見的情況吧?我在失明前,也出現過相同的症狀。」
「在『死過』一次後,我才知道,原來我眼睛看不見不是因為我命運裡的不幸,而是因為過度用眼還有我控制不了的過強神力,它們讓我的身體不堪負荷。這些是月神告訴我的,所以在芭芭拉『死後』,我對此進行了一些調查和研究。」
艾薇說道:「我發現,原來預測未來,是超越神明的能力。」
超越……誰?
艾薇的這句話話音剛落,一屋子的人不自覺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古往今來對於神明的相關記載中,均未出現他們擁有預知未來並操縱它的能力,畢竟據我們已知的信息,即便是神明也會隕落,無法操控未來,或許是唯一能制衡神明的辦法了吧?」
「對此我並不敢確定,可預知未來是非常強大,且雙刃劍的能力,這點可以肯定。」
艾薇說著,一直盯著杜蘇拉的眼睛,好似它是什麼不屬於這世界的珍奇寶物一般。
她繼續說道:「可正因為它的強大,人類或許無法完全適應。據我所知,善終的預言師少之又少,而大部分在一定年歲後,就會雙眼失明。」
「或許是『看』得太多了吧……我原本以為,你身為神侍,身體素質比我好上很多,未來眼也是你身體的一部分,你應該能成為那個『少數』。可梅麗爾說了你的異狀後,我認為你還是減少使用它的頻率為好,帝國預言師的職位,更應該敬而遠之。」
杜蘇拉默默聽完,她能夠理解艾薇所說的這一切。
事實也正是她在頻繁地使用完眼睛後,才出現的視線模糊。
所以她並不是那個不眼瞎、能善終的少部分。
雖然明白這才是正常的,杜蘇拉心裡還是有點小失落。
可她猛地一想,「那多蘿西亞怎麼辦?!」
艾薇說道:「她其實開始預言至今已經好幾年了,比你預言的時間要長得多,目前沒有出現這種症狀,她不少朋友我都認識,近況也很好打探。等她出現了這種症狀,再想辦法即可。畢竟她有可能是那個少數人。」
「那也是噢……」
「不過既然你已經辭職,那應該不會再出現什麼問題,我們也就放心了」艾薇說著,站起來,「所以我們去吃飯吧!」
管家依舊准備了可口美味的飯菜,不僅如此,艾薇還開了一瓶她珍藏的紅酒。
說到吃飯,干飯人·杜蘇拉高興極了,就連可能會瞎的事,也已經全部拋之腦後。
同樣出自教會的干飯人·梅麗爾,干飯人·艾倫,也摩拳擦掌,准備在飯廳裡「一展身手」。
就在此時,一件更重要的事躍然於杜蘇拉的心頭。
她呆呆地看向前方……
艾倫、梅麗爾、艾薇均從她身邊走過。
杜蘇拉還僵在原地。
梅麗爾覺察到她的不對勁,扭頭,問道:「走啊,愣著干嘛。」
就在這時,杜蘇拉拿出自己的最快速度衝上前,手刀起手刀落,快得人眼都看不清,直接對著艾倫的脖頸來了好幾個來回!
雖然杜蘇拉沒用力,也刻意沒砍對位置……
可是,痛是實打實的啊!
更何況事出突然,即便是艾倫,也沒忍住,啊地叫出聲。
艾倫回頭怒瞪杜蘇拉。
杜蘇拉吐舌頭,「別以為我忘了,敢揍我?敢揍我的人恐怕還沒出生呢!」
杜蘇拉囂張極了,揚著下巴得意洋洋的樣子,不給她兩拳真是對不起自己發癢的拳頭。
偏偏艾倫還真不敢還手。
不是怕了,而是不敢當著艾薇的面。
……因為艾薇一定會拉偏架,而且一定偏向杜蘇拉。
光想想艾倫就更氣了!
艾倫氣急敗會地放狠話:「總有一天老天都會懲罰……」
話音都沒落,幾人頭頂空間忽然像破開了個洞似的,一道黑影從天而降,直接砸向了杜蘇拉。
黑影出現的太突然了,毫無預警,也沒有殺氣、氣息、威壓等任何征兆,杜蘇拉差點沒給黑影壓趴下。
報應真的來了!
艾倫有些激動。
然而他仔細一看,銀色長發、完美側臉,高挑身姿還有那白袍……
這不是月神嗎?
滿懷的熟悉雪松香味,因為距離得極近,杜蘇拉反而看不到月神的臉,可她通過氣味確定了來人,所以她也不掙扎了,只是調整了一下姿勢。
倒不是要趁機吃月神豆腐什麼的,以往的月神把自己傳送過來,都是直挺挺的一個人,這次卻有點軟,整個人站都站不住,任人擺布的樣子。
月神撐起最後的精力,低頭眯眼看了一眼,確認了是杜蘇拉,於是身體徹底軟了下去。
杜蘇拉這才看到月神的臉。
她十分肯定,月神確實很不對勁。
這咒印都從脖子蔓延到下巴上來了,而且特別特別黑黑得跟個花beu紋身似的!
衣服都遮不住了,那身上還得了?
而且他身上的溫度,特別燙。
就和普通人感冒發燒一樣,身上火燒似的,抱著賊熱,甚至燙手。
別說杜蘇拉曾見過這些了,就連艾薇等人,也眼瞅著月神不對勁。
並且博學的艾薇最先有頭緒。
她回憶了一下,推測道:「是……西北方某些國家戰爭的原因吧?」
和平的國度,絕不可能產生如此多的怨念。
然而她的問題,沒有人能夠回答。
見到月神這個樣子,杜蘇拉表面還算冷靜,其實心裡已經慌了。
她知道她身為人形月光石要開始發揮作用了。
只是……
要當著艾薇他們的面嗎?不是,艾薇、艾倫、梅麗爾三人中,到底誰知道她和月神是師生關系的?她當著他們的面,貿然給月神「治療」,會不會暴露月神的短處?可要藏,她要怎麼藏,她又不是公車·鬼塚,這麼大個人忽然虛弱地出來找她,她硬要說兩人之間沒啥關系,那她要編個什麼理由才能說得通?
各種問題,在杜蘇拉的腦袋裡浮現,均沒有答案。
可出於本能,她下意識地把銀發男人藏在身後,好像這樣大家就看不見,也不會問似的。
艾薇最先發現她的動作,也最先明白她動作背後的意義。
墨綠色長發的溫柔女人,不禁微笑,眼角眉梢全是溫暖的弧度。
她說道:「你不用藏的,其實我早就猜到了,而且我會為你保守秘密的,我保證。」
杜蘇拉眨巴眨巴眼。
梅麗爾看看艾薇,又看看茫然無措的杜蘇拉。
她啊了一聲,然後也說道:「對啊,我早就知道了。」
早在從昂德沃特回來,杜蘇拉忽然暈了,就是月神當著他們的面,把人抱走的啊。
杜蘇拉又看向艾倫。
艾倫點頭:「嗯,我也知道。」
杜蘇拉:「…………?」
這三位的話,一下子排除了她腦子裡好多問題。
可同時,也讓她更困惑了。
杜蘇拉眯眼,歪頭。
她愣是沒想出到底是哪裡暴露了。
她再眯眼看這三人。
不是,你們都顯微鏡成精的嘛?!
第102章
杜蘇拉愣是沒想出來, 自己是在哪裡、什麼時候,又是因為哪件事暴露的。
她一直都沒說月神是她老師啊。
而且外人來看,理查德才更像她的老師吧?
她如此摸不著頭腦的樣子, 倒是讓艾薇覺得十分可愛。
這情竇初開的年輕人啊……
這三人裡, 也就她還有點情商,於是艾薇安慰她說道:「有句話叫看破不說破, 而且我們都是你的朋友,我們會保密的, 你和月神不就是……」
話還沒說完, 杜蘇拉立刻被「會保密」三個字安撫了。
她很著急地打斷道:「你們能保密就最好了……不,千萬要保密哇!我和月神的師生關系,真的不能暴露, 他可是神誒,卻是我的老師, 被別人知道豈不會很羨慕我?」
「……?」三人歪頭。
「萬一嫉妒到產生了什麼仇恨, 要暗殺我, 那我豈不是很冤?」杜蘇拉的語速飛快, 好像她擔心的真的會發生一樣。
三人瞪眼:「???」
杜蘇拉也瞪眼。
旋即, 三人都泄氣了,他們看看睡著卻眉頭緊鎖的月神,心裡升起無限同情。
艾薇只是說:「我讓管家為你們准備一間房間吧,月神身上的……咒印,你應該有辦法消除吧?」
杜蘇拉點點頭。
旋即她把月神扛起來, 跟著管家來到一處偏僻的客房。
進了房間,杜蘇拉呼出一口氣,有些心虛。
師生關系確實是師生關系沒錯,只是……
見到月神受傷, 她如此慌張,甚至腦子都不能思考了,杜蘇拉心裡就有了一種極其不祥的預感。
後來需要思考的問題越來越少,杜蘇拉的思路,越來越明晰,剛遇事的慌亂也逐漸平息了,杜蘇拉即便不想承認,也隱約窺探到了這股感情的真實輪廓。
不如說在房間裡那次,月神說「神明也有偏愛」的時候,杜蘇拉已經察覺到他的想法,進而也感受到了自己呼之欲出的情感。
只是她也清楚地知道——可她又不是神明。
不對等,所以不可能。
杜蘇拉硬生生地把嫩芽給又摁回土壤裡了。
直到今天。
杜蘇拉將銀發男人放在床上,他發絲凌亂,呼吸急促,臉上也泛起潮紅,看上去很痛苦。
可他之前有多強大,現在病弱的時候就有多誘惑。
就連眉心間的褶皺,都是恰好的樣子。
她看著他,忍不住看著,挪不開視線。
杜蘇拉強行側臉,一巴掌拍在腦門上。
真是……太糟糕了!
啊啊啊蘇拉你給我摁住了!這種想法要不得啊!!!
杜蘇拉用手掌使勁拍自己腦門好幾下,拍得額頭都泛紅了,這才拋開一腦子雜念。
先想想救人,對想想救……哦不對,救神!
杜蘇拉想起上次月神吸月光石的樣子。
具體原理她也不清楚,但總之就是靠近就得了。
於是杜蘇拉搬了個椅子,坐在床邊。
這夠近了吧?
再近別人會說她以治療之名覬覦月神美貌的!
可坐了一會,杜蘇拉並沒發現月神的眉頭有舒展的痕跡。
之前他開始吸收月光石的氣息後,不需要多久,痛苦便開始緩解,人也顯得鎮定舒服多了。
可以前也一直是月神主動在吸「月光石」,「月光石」又怎麼知道如何被吸呢?
難道是還不夠近的緣故嗎?
於是杜蘇拉模仿上次的樣子,只是這次是月神躺在床上,而她坐在床邊,並且她伸出一只手,放在他的額頭上。
好燙。
杜蘇拉有些驚,不僅是因為手指碰到的溫度,還有這並不常見的觸感。
皮膚的柔韌感覺,真的很奇妙。
軟軟的,又非常順滑。
明明指尖的感覺很靈敏,杜蘇拉從臂膀以上全部凍結,硬邦邦地僵在那裡。
或許是皮膚相接觸了的緣故,月神痛苦的表情好像……削減了那麼一丟丟?
杜蘇拉試探著,將整個手掌都放在月神的額頭上。
只一會兒,月神眉間的褶皺都從三條變成了一條。
杜蘇拉很確定,這是有用的!
就這樣吸了一小會,月光石的純淨能量不斷向月神體內輸送,淡淡的黑氣從他的身上飄出來,如煙似霧般不一會就在空中消散。
而月神也似乎恢復了一點體力,又似乎感受到了純淨能量所在,他的眼睛還閉著,可手已經抬了起來,並一把捉住了杜蘇拉的手。
他在無意識間,把她的手換了個位置,從額間貼在臉頰上——一個挺撒嬌挺親密的動作。
杜蘇拉瞬間從水泥僵成了混凝土。
不這個是吧?
握手貼臉誒……
她的脖子一卡一卡,在低頭看月神。
那張巧奪天工的臉竟然泛著潮紅,正以臉在蹭她的手心……
這、這也太犯規了吧!
杜蘇拉靈魂都快出竅了!
然而手,並不是一個人形月光石氣息最豐盈最醇厚的位置。
感受到龐大又純淨的能量,稍微恢復了一些求生本能的月神,在焦灼咒印的折磨下,如同一個在沙漠中行走已久的旅人,一滴一滴的泉水無法滿足他龐大的需求,只有大口暢飲,才能徹底遏制那股燥渴感!
而泉水的源頭,已經近在眼前。
月神抓住杜蘇拉的手臂,將她往裡一扯,便輕而易舉地將化成僵硬混凝土人的杜蘇拉帶到身邊。
於是還在美顏暴擊下的杜蘇拉,發生了啥都不知道,就已經側躺到了床上。
PS,月神身邊。
PPS,距離得超級近,一個拳頭的距離……
都沒有。
另一只手攔腰一收,月神已將混凝土人牢牢地桎梏在懷中。
混凝土人·本人·杜蘇拉:「……」
她瞪著雙眼,嗅著雪松冷香,看著雪白布料,感受著炙熱體溫……
發、發發發生了什麼?!
混凝土人成功地晉升成了大理石人。
這還沒完,就在杜蘇拉一動都不敢動一下的時候,月神找到了純淨氣息最濃郁的位置。
——腦袋。
還帶著他熟悉的,薰衣草的味道,像極了杜蘇拉。
對,這就是杜蘇拉的味道。
於是銀發男人埋首於這花香中,深深地嗅了一下。
柔軟的淡色純白,貼在了大理石人的腦門上,親吻了她的頭發。
如何形容這種感覺?
濕濕的,軟軟的,帶著點韌性,十分溫暖,貼在極其敏感的頭皮上。
一股酥麻從腦袋上泛起,如回聲一樣直接在杜蘇拉整個身體裡回蕩。
大理石人的眼睛睜到最大,不能再大了。
心髒也砰砰直跳,不能再跳得更快了!
腦子也一片混亂,不能……
所以到底發、發發發發生了什麼?!
杜蘇拉在極度刺激和極度緊張下,眼前一黑,暈了。
暈倒前她只想到一件事。
——這到底算誰吃誰豆腐?
……
然而一大早,杜蘇拉還做著扯花瓣,數著「我吃月神豆腐,月神吃我豆腐,我吃月神……」的夢時,陽光透過白色窗簾的縫隙照進來,正好照到杜蘇拉的眼睛上。
她迷迷糊糊,醒了。
睜眼一看。
這裡是艾薇葡萄酒莊園的客房,她曾住過不止一次的位置。
只是這裡哪裡有月神?
怕不是她做夢吧?!
杜蘇拉呼出一口氣。
還好只是做……
她的視線落在床邊的椅子上。
她沒有睡前在床邊搬椅子的習慣,所以……
登時,她直接從床上跳起來!
這一下,杜蘇拉的腦子直接炸了。
所以昨晚她摟月神睡了一覺,是真實發生過的事咯?
腦子充血得不行,然而杜蘇拉看到不大的客房一片空蕩,除了她沒有第二個人影的存在……
也就是說,月神已經走了。
杜蘇拉又坐回床上。
她的神色冷靜了下來。
說失落吧,也談不上,倒還有點慶幸,畢竟避免了尷尬到一人一神都恨不得社會性死亡的一幕。
只是果然有些神明的話不可信。
月光石就是月光石,盆栽就是盆栽,即便有著神明的偏愛,那也是工具人。
忽然吱呀一聲傳來。
杜蘇拉緩緩抬頭。
只見銀發男人從浴室裡走出來。
他換了一件白色的長袍,一改昨晚病弱的神情,現在的月神和平時的月神沒有任何區別。
杜蘇拉:「!」
她再次愣住。
「你沒走?」杜蘇拉脫口而出。
「我只是去換了件衣服。」月神回答道。
杜蘇拉:「……」
月神走過來,走到她面前,距離她很近。
以往的神明,永遠高高在上,要人仰視才能看到他的真容。
杜蘇拉卻因為尷尬,低著頭,不願意看此刻的月神。
……她還腦補那麼一大串,又是做夢又是心情過山車的,真是蠢死了!
不不不,她在外也是挺淡定挺牛逼的睿智少女一枚,怎麼碰到這些事從沒有過一次淡定從容得體的應對?
就在杜蘇拉低頭自我反思,順便調整表情的時候,她向下垂的視線裡,竟然出現了絲絲縷縷的銀發。
月神稍稍抬起她的頭。
四目相接。
杜蘇拉這才發現,高冷的神明,竟然單膝跪在了她的面前。
月神看著她,認真說道:「你救了我。」
「……」
「在我意識模糊,把自己傳送過來的時候,我就知道,你一定會救我。」
第103章
銀發垂落在雪白的衣服上, 杜蘇拉的裙擺上,地上……
勾勾纏纏,理不清。
即使杜蘇拉坐在床上, 本來就比站起來矮上不少, 可她此時依然清晰地看到了高大男人的頭頂。
神明的頭頂誒……
即便神明站在面前,普通人也只敢目光低垂, 看看神明的腳指頭。
這倒是個奇特又很難見到的景像。
此時的月神,與其說像高高在上的神明, 不如說像是誓死效忠的騎士。
不光是頭頂, 展現在杜蘇拉眼前月神的許多面貌,也是她沒見過,且不指望這輩子能見著的, 她一時間不光眼睛不知道看向哪裡好,連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裡擺, 平時的伶牙俐齒更是消失了個無影無蹤。
杜蘇拉深吸一口氣。
或許昨晚的長時間近距離接觸, 今早再聞這股雪松香味, 杜蘇拉已經不會輕易地被它混亂了思緒。
冷靜, 冷靜啊蘇拉同志!
沒錯前一秒她還在自嘲自己缺乏定力, 怎麼能下一秒就不吸取任何教訓,依舊無腦又激動呢?
不能吸取教訓的人和愚蠢的動物又有什麼分別?
對外冷靜淡定的睿智少女你快給我回來啊!
杜蘇拉死死掐了自己一下,才終於頂住了在她面前超近距離的美顏暴擊。
她說道:「你是我老師,我當然會救你,我也絕不會眼睜睜看著你隕落。」
和發色相同的睫毛微微顫動, 金色的眸子忽一下,直直對上杜蘇拉的眼。
淺色的眸子和淡然的外表比,顯得很有攻擊性。
再加上格外出挑的顏值,和一看就高冷的發色, 讓月神看上去更加不好接近。
聽了杜蘇拉的話,銀發男人眉眼舒展,淺淺的微笑卻帶上了濃重的無奈。
是的,老師。
不能再更進一步了。
人就是人,神明就是神明。
他們擁有的時間不同。
同樣的大幾十年,對一個來說是一輩子,對一個來說只是短暫的某個時期。
他們擁有的力量也不同。
一個太脆弱,一個太強悍……
還有許許多多的不同, 這使得人和神明的關系,最親密,也僅限於此了。
月神心裡清楚。
杜蘇拉心裡更是清楚。
越是弱勢者,越無法忽視這種差距。
但他既然能成神,杜蘇拉自然也有這個可能。
所以……
似乎考慮同一件事讓兩人的動作也同步了起來,兩人的視線再次相接,在彼此的眼裡看到了同樣的目標。
而目前……
老師和學生,這樣就好。
也只能這樣就好。
空氣一下子凝重了起來。
杜蘇拉最受不了這樣,她想了一下,說道:「要是你實在想感謝我……」
「……?」
「那就把我傳送回教會吧,我實在不想等你走後,出門再經歷第二次社死現場。」
杜蘇拉說著,不禁扶額,等會迎接她的,估計是艾薇耐人尋味的微笑,還有梅麗爾和艾倫打量的視線,而且估計他們還會什麼都不說,只是默默地看……光想想,杜蘇拉的臉就黑了一半,整個人都要不好了。
然而某人認真苦惱的樣子有多可愛,某人自己還不知道。
月神看著她,不禁又勾唇笑了。
「那有什麼問題。」他拉起杜蘇拉的手腕說道。
……
當天杜蘇拉成功避免了來自友人們的調(ba)侃(gua),回到教會的房間後,她收到了一封信。
今天剛由郵差送到的,還熱乎著。
信來自剛成為杜蘇拉迷妹,也是剛繼任帝國預言師的多蘿西亞。
信的前半段是沒有意義的寒暄,還有來自迷妹的彩虹屁。
「敬愛的杜蘇拉前輩,你最近還好嗎……略過,上次你的話使我……略過,略過,再略過。」某人暴躁地翻了過去。
杜蘇拉足足略過了一整張信紙,才在第二頁的中間部分找到了多蘿西亞的訴求。
事情是這樣的。
成為帝國預言師後,雖然他們能享受一定的福利待遇,和附帶的社會地位、名聲信譽,當然,也需要履行一定的責任義務。
給貴族們算命占蔔那不算,那頂多算外快。
責任義務具體表現在,帝國預言師每個季度都要對帝國的國運做出預測。
要是無事發生,什麼越來越昌隆之類的無意義祝福,可以直接略過。
現任國王很務實的人,不看重這些虛頭巴腦的東西。
所以預言師主要要干的,是看看這一個季度裡,會不會發生什麼影響民生,甚至禍及人民生命的災難。
多蘿西亞第一次干這活,她的預言能力誠然不錯,但不是百分百不出錯,甚至百分之九十的正確率都沒有。
對於這種要公之於眾的預言,多蘿西亞對自己有些信不足,很害怕出了什麼紕漏,所以她想請杜蘇拉也一同做出相關預測,兩人對一下,這樣應該就能百分百確定了。
看完信,杜蘇拉頂著安迪的白眼,借了理查德辦公室的電話,直接給多蘿西亞撥了回去。
電話剛響一聲,那邊就接了起來,顯然多蘿西亞已經在電話面前等了好久了。
多蘿西亞急切地問道:「怎麼樣,杜蘇拉前輩,我預測的准嗎?」
相較於對方的快速,杜蘇拉就顯得很有些遲緩了。
她撓了撓腦袋,遲疑地問道:「……還有季度預測這種東西?」
多蘿西亞蒙了:「啊?」
杜蘇拉:「我是說,原來當帝國預言師,每個季度還需要預測帝國的國運嗎?這麼麻煩的嗎?」
她不禁在心裡想:還好這麻煩事給扔出去了,不然她現在不得煩死。
而多蘿西亞:「…………」
原來,請教杜蘇拉不但沒個結果,她還要從這一步開始解釋嗎?
不過現在多蘿西亞對杜蘇拉濾鏡很重。
她很快解釋了一下什麼是季度預測。
解釋的途中,兩人才意識到,原來杜蘇拉連一個季度的帝國預言師都沒有干滿,上個季度的預測芭芭拉已經做了,而要做這個季度的預測時,杜蘇拉已經把職位踢到了多蘿西亞的頭上。
對此,杜蘇拉尷尬地咳了好幾聲。
這讓她難得生出了一點甩鍋的愧疚。
於是「對答案」的活,杜蘇拉一點也沒猶豫,直接答應了下來。
她的這份爽快,又迎來了迷妹的感恩戴德。
掛了電話,杜蘇拉回到房間裡。
雖然艾薇說了,她不是例外,眼睛不能使用得太過頻繁,但只是做做季度預測,應該沒什麼問題。
神力緩緩地通過眼睛,杜蘇拉開始預測未來的帝國……
一分多鐘,她就看完了。
杜蘇拉眯起眼睛。
她對照著信件再看了一遍。
神力再次緩緩流過眼睛,杜蘇拉又看了一遍。
杜蘇拉歪頭,蹙眉,她抽出紙筆,開始寫寫畫畫。
一個多小時後,杜蘇拉拿著幾張草稿紙,再次頂著安迪的白眼借了電話。
多蘿西亞依舊是秒接。
幾乎半聲嘟都沒響完的那種秒接。
杜蘇拉不禁吐槽:「……你都不上廁所的嗎?」
「沒事的,我去洗手間很快,而且我專門讓一位女僕等候在電話邊。」
杜蘇拉:「……」
杜蘇拉算是沒問,那女僕也要去洗手間怎麼辦。
恐怕多蘿西亞會說還有另外一個女僕。
然後再來一個循環。
……今天她們這電話,也就繞不出這個圈了。
多蘿西亞緊張又焦急地問道:「怎麼樣,我預測的准嗎?」
杜蘇拉一時半會沒出聲。
這著實讓多蘿西亞的心懸了起來。
杜蘇拉不出聲,因為她也很猶豫。
她說道:「其余的和你沒啥差異,主要是一個多月後,我預測到有一次海嘯……」
多蘿西亞一愣。
她對此完全沒有察覺。
在她的預測中,未來三個月裡沒有值得防備的天災。
「不會吧?」
「真的,我看了好幾次了,每次都看到了這樣的未來。」
然而杜蘇拉如此說到,多蘿西亞自然以她的話為准。
「我再預測試試!」
多蘿西亞掛了電話,杜蘇拉在一旁等候。
不出五分鐘,多蘿西亞的電話打過來。
她說道:「……真奇怪,我之前那次用得是同樣的占蔔方式,為什麼上次沒有占蔔出來,這次反而感受到了你剛才說的走勢。」
杜蘇拉也覺得奇怪。
她還在思考原因的時候,多蘿西亞率先檢討自己。
「果然我的能力還遠遠不足。」
多蘿西亞修改了季度預測,並給出了相關建議。
這次雖然有海嘯,但海嘯的規模並不算大。
多蘿西亞和杜蘇拉一致認為,建築該加固的還是得加固,應該做的應對措施還是得做,只要認真提前准備,應該靠人為的力量,能順利度過吧。
就在季度預測和建議上交後,第二天,對於上次暴風由小變大一事,還耿耿於懷的杜蘇拉,吸取上次的教訓,又忍不住再次觀測這次的海嘯。
奇怪的事發生了。
杜蘇拉抓了衣服,趕緊趕到多蘿西亞的家裡。
多蘿西亞見著杜蘇拉,還沒來得及高興,杜蘇拉抓住她的肩膀,雙眉緊蹙嚴肅地說道:「我今早預測,海嘯的規模變大了。」
「怎、怎麼會這樣?」
多蘿西亞呆住了。
第104章
這種事, 又發生了。
多蘿西亞和杜蘇拉面面相覷。
多蘿西亞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她四下張望,也不知為什麼就是忽然心虛, 她像偷情似的把杜蘇拉拉進了屋子裡。
和芭芭拉·布羅菲的普通人出身不同, 多蘿西亞雖然沒有頭銜,可她的祖上是富商, 家裡很有錢。
自從到王城任職後,她一個人住在富人區的一棟小洋房裡, 家中的事有管家女僕打理, 其中有位女僕更是從小伴隨她一起長大的。
和芭芭拉屋子的淡雅氣質風不一樣,多蘿西亞的房子裡,裝飾了很多可愛又童趣的裝飾物, 綠色絨面的換鞋凳,精致華麗到看不出是鞋拔子的鞋拔子, 門口還有個蘋果造型的穿衣鏡。
只是現在杜蘇拉無心欣賞, 多蘿西亞也沒精神介紹, 她趕緊把杜蘇拉拉進會客室。
女僕送上茶, 很貼心地關上了門, 給兩人一個安靜的空間。
杜蘇拉喝了一口。
沒品出是什麼味來。
她只是問:「你之前在教會門口堵我,說我是災厄本身,是出於嫉妒,還是確有其事?」
對於以前的幼稚行徑,多蘿西亞非常不好意思。
她捂臉, 說道:「兩方面……都算有吧?我當時是很嫉妒你,只是說你是災厄本身,又有些誇大了。」
「誇大?」
「就,你其實一點也不災厄, 只是我觀測到你身上擁有巨大的能量和很強的可能性,這代表你既能觀測未來,也擁有改變未來的可能性。可改變未來的走向是好是壞,這不受人為力量的控制。」
既然如此……
「那是不是代表,我如果干涉既定的災禍,會使得災禍升級?」
多蘿西亞抓了抓腦袋,她也很迷茫很困惑。
「這也不能確定,災禍升級一定是你進行了干涉才造成的吧?」
「一個人,僅僅只是一個人誒。」多蘿西亞很不敢相信,「只是因為一個人的一個動作,就會造成這麼大的後果嗎?我不敢相信。」
杜蘇拉卻敢相信。
因為在她穿越到這裡來以前,她一直聽說過這樣一個理論,那就是蝴蝶效應。
蝴蝶效應其實本來只是個氣像用語,後來被泛指成一個微小的變化,經過一系列的活動,最後會產生巨大的連鎖反應。
而在現在的情況裡,她就是最開始振動翅膀的蝴蝶?
蝴蝶只是個蝴蝶,即便它振翅確實引發了風暴,它又如何確定自己就是那個罪魁禍首呢?
這無解。
但杜蘇拉不是這麼坐以待斃的人。
雖然蝴蝶不能確定之後一系列的連鎖反應,是不是因為它振翅引起的,可是如果它懷疑後面的事與它相關,它起碼可以做到不振翅。
這個比喻,好像也不算合適。
因為蝴蝶很難不振翅,而杜蘇拉,完全可以不用未來眼。
在她知道自己擁有這個能力的時候,就清楚地知道它是一把雙刃劍。
所以杜蘇拉從未依賴過它。
包括現在她自保的根本,是靠自己一點點學習來的,而不是天上掉餡餅,等著「開血繼限界」。
杜蘇拉不是坐以待斃的人。
她對多蘿西亞說道:「或許我是,或許我不是,如果不是縱觀整個世界所有生命的神明,誰又能肯定,是因為我的觀測才導致的海嘯,又有誰會相信?」
「你說的對。」多蘿西亞連忙點頭。
「可我害怕是因為我的觀測引起的,即便它不一定由我產生,我也想排除這種可能。」杜蘇拉說道,「目前海嘯已經這樣了,還在人類可控的範圍內。接下來的兩個月裡,大不了我就是不用未來眼了。」
多蘿西亞呆住了,她沒想到杜蘇拉竟然下了這種決定。
她結結巴巴問道:「那、那你的神侍工作怎麼辦?」
杜蘇拉做了個大力水手的動作,很自信地說道:「不是我吹牛,即便不用未來眼,我也是很強的。」
「而且你不是還能預測未來嗎,國王陛下也踏實為民,再加上教會這麼多神侍的輔助,這次的天災一定有辦法度過的。」
明明一件難事,只是聊了幾句,杜蘇拉沒有糾結責任在誰,只是提出了解決辦法。
而且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這些話由她說出來,在充滿了信服力的同時,還帶著積極向上的樂觀,連帶著緊張兮兮的多蘿西亞,也安心了下來。
原來,這就是一名靠譜的神侍嗎?
也難怪教會的力量越來越龐大了。
多蘿西亞崇拜地看著杜蘇拉,由衷贊美道:「您真的太太太厲害了!我還有很多要學的,而且我的目標更堅定了,我也要成為像您一樣可靠的人!」
這彩虹屁吹得……讓人身心舒暢啊!
杜蘇拉也沒打斷,繼續接受多蘿西亞的贊美。
問題解決了,兩位少女才有玩樂的心思,多蘿西亞這才像杜蘇拉參觀介紹自己的房子,杜蘇拉也在這裡吃過了午飯才走。
多蘿西亞則聯系到了國王陛下。
她說明了情況,也說明了未來改變的可能猜想,並自帶了解決辦法。
未來為什麼會改變,國王亞歷山大搞不懂,也沒打算搞懂。
他只想知道如何解決。
多蘿西亞帶的解決辦法就很好,國王當即修改了預案,事情又向著好的方向進行下去。
然而第二天一早,多蘿西亞出於保險心態,再次預測兩個多月後的海嘯時,她發現,海嘯的規模,再一次升級。
多蘿西亞是真的目瞪口呆。
她無法解釋。
她趕緊聯系了杜蘇拉,怕有影響,於是她沒有說明原因,只是詢問:「您使用未來眼了嗎?」
「沒有啊。」杜蘇拉剛說完,她眼皮就狠狠抽了一下,她立刻領悟到了,「未來再次改變了,是嗎?」
多蘿西亞沒有回答,只是一聲不吭,把電話掛掉了。
她再次進行了一次預測。
海嘯它又升級了!
這次嚇得多蘿西亞直接甩了水晶球。
……原來引起災厄不斷升級的,並不是杜蘇拉未來眼的不斷觀測,而是因為她嗎?
而現在的規模……
十數米的巨浪能直接把海邊十幾個村落全部卷走!
一般的准備工作,已經失去了意義。
如果要保全所有人的生命,那只有讓他們搬遷。
工程量不用多說,多蘿西亞更怕的是,等一切躲避災禍的准備結束後,她在觀測,發現未來再次改變了,海嘯變得更大了……
光是臆想,這份絕望已經直接將她壓垮。
多蘿西亞不禁趴在沙發上,哭了起來。
就在這時,杜蘇拉已經連忙趕了過來,她輕輕拍了拍多蘿西亞的肩膀。
多蘿西亞淚眼婆娑地看過來,一發現是杜蘇拉,她不禁哇地一聲,從小聲啜泣變成嚎啕大哭。
多蘿西亞一邊哭一邊嚎著:「不是你的錯,是我……都是我……原來我才是令災厄越變越大的罪魁禍首……我就不該挑釁你,就不該接過帝國預言師的職務,嗚嗚嗚……這一切從一開始都錯了。」
面前的栗發女孩,已經哭懵了。
過大的責任讓她無法面對現實。
杜蘇拉相信,現在不管她說什麼安慰的話,多蘿西亞都不會信。
杜蘇拉干脆什麼都沒說。
她只是令神力緩緩通過眼睛,再次去觀測這次的海嘯。
杜蘇拉只是平靜陳述道:「剛剛我用未來眼去看了,不知道你看到的是什麼場景,我看到的畫面是,巨大的海浪卷走十幾個村落後,退潮過深引起洋流的改變,更大更強的巨浪直接將海邊城市萊塔吞沒,因為是在深夜,所以一個人都沒能逃出。」
「什麼?!」多蘿西亞驚到忘記了哭,「怎麼又改變了?」
「又……」杜蘇拉沉吟片刻,她忽然有了個猜測,她說道,「預言已經做出來了,人類的改變必然會進行下去。或許這就是一件『必然發生的事』,人類改變得越多,它也就修正的越多?」
杜蘇拉的猜測,也不是不可能。
「那、那應該怎麼做?」
「或許……或許我們就是提前做得太多了。」杜蘇拉說道,「要不要試著『忽悠』一下它,從現在開始什麼也不做?」
多蘿西亞大概能對接上杜蘇拉的話了。
「你的意思是,一切抵抗災難的准備活動都不做,然後靜靜地看著它發生,這樣的損失結果反而是最小的?」
「……差不多吧。」
但其實杜蘇拉的真實想法是,表面上不抵抗,但如果按最先開始的海嘯規模計算,涉及到兩三個村落的問題,也只需幾個神侍就能保護他們,等災害開始發生了,再臨時行動,和上次風暴是差不多的套路。
多蘿西亞卻思考到了另一個問題上。
「可現在忽然叫停准備工作,國王陛下准許嗎?外界對此不會有所猜測嗎?」
杜蘇拉卻說道:「按照這個節奏下來,再多預言幾次,別說帝國了,整個人類都會被海嘯吞沒,屆時國王陛下還准備個什麼?不如什麼都不准備。」
「至於說外界……修改一下季度預測,應該問題不大。大家不都以你的預言為准,誰還能真的檢測呢?」
她們的算盤是打得挺好的。
可國王陛下屢次升級防控級別,已經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這非常不尋常。
這使得他們想起了多蘿西亞在登上位置時,曾在教會門口說的話。
——杜蘇拉才是災厄本身。
——暴風原本沒有那麼大,是她讓它升級的。
多蘿西亞的能力,已由杜蘇拉親自證實。
那她之前說的話呢?
萬一是真的,又萬一,這次杜蘇拉無法解決天災呢?
雖然大家都以「不會吧,總會有辦法的吧?」帶過了,可隱隱不安的根,已經扎進了所有人的心裡。
第105章
杜蘇拉的計劃無疑是很冒險的。
她相當於在欺騙既定的命運。
理論上, 這個方法的確可行。
但也僅限於理論上。
萬一其中還有其他他們不知道的變量,導致假裝不作為的計劃失敗,那造成的結果, 必然是災難性的。
國王陛下非常擔心。
可根據多蘿西亞和杜蘇拉兩人最近一次的預言, 單純的人類自救活動,已經沒有什麼意義了。
他即使擔心, 也做不了什麼。
即使內心焦急,國王現在至多只能雙手合十, 向全知全能的太陽神祈求最好的結果。
雖然提出這個方法的人是杜蘇拉, 但杜蘇拉自己也很信不足。
什麼都不做,這叫人怎麼能有信心?
如果說提出一個方案,這個方案很難執行, 需要耗費很多人力物力,抑或是需要她吃苦跋山涉水甚至重新修煉, 杜蘇拉覺得都好過現在。
因為那起碼是在一步一個腳印地去做。
只要去做, 任務再艱難, 也總有完成的一天。
只要去做, 那就代表事情在推進, 有進展。
更重要的是,只要去做了,起碼她心裡是踏實的,她堅信事情可以解決。
可現在,解決方案偏偏是什麼都不做。
這……太太太太太令人難受了。
把命運交給上天, 交給神明,不是杜蘇拉的風格。
可是現在她在做的,幾乎等同於把一切交給神明。
即使很難受,不論是國王、多蘿西亞, 還是杜蘇拉,他們都明白,此時的忍耐,也是一種重要的解決問題的方式。
於是時間就這麼過去了一個月。
這一個月內,別說膽小如多蘿西亞,就連心大如杜蘇拉,也不敢使用未來眼,她生怕一個不小心看到了什麼,萬一牽扯到了之後的海嘯,又雙叒再次天災升級了,那他們一個多月的忍耐,不但白費,還錯過了應對時機。
然而鄰國的預言師,卻預知到了這次發生在帝國境內的海嘯。
鄰國在國內發布了避難預警,甚至緊急遷走了部分與帝國接壤地區的人民。
國家和國家之間,人民本來就有互通,不需要多長時間,消息就傳到了帝國境內。
這下,帝國的人民全炸了。
就連鄰國的預言師都預言到了,而且采取了如此興師動眾的避難方式,國內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
大家覺得非常不對勁。
之前國王陛下還各種防控,甚至三番五次升級警告等級,說明之前的預言師看到的未來和鄰國是不謀而合的。
怎麼說取消就取消了,一副不會發生任何事的和平模樣?
這前後反轉也太大了吧,和鄰國的對比也太大了吧!
就是在這一片濃濃的猜忌氛圍中,有人不禁提出了這樣一個設想——這次的天災已經大到自救無用了,之後教會要是有辦法處理,那就處理;沒辦法處理,那就大家一起完蛋。
因為帝國沒有辦法,所以才什麼也不做;而鄰國還有自救可能,所以鄰國才反應巨大。
這猜測,一部分也算對。
這更是令絕大多數人都覺得它合乎邏輯,進而越來越多的人相信了這個推論。
這可不得了。
普通人當然對天災沒有什麼行之有效的解決辦法,但這不妨礙他們意見多啊。
他們可以沒有辦法,但帝國就是不能沒有辦法。
於是游行集會的次數直線上升。
當然國王在「不作為」前,也想到了類似事態的發生,他迅速出面辟謠了。
絕大部分民眾還是相信國王的辟謠的。
仍有一部分陰謀論者,覺得這只是國王平息事態鞏固政權的手段而已。
國王也有不少擁護者。
這段時間,陰謀論者們和擁護者們互相看不順眼,一點就燃,往往一點點小事就能吵起來。
即便大家對天災的恐慌少了了,可大街小巷裡的**味很濃,人和人之間的關系很緊張。
說到底,這一切還是要歸結到可能出現,也可能不出現的巨型海嘯上。
大家忍不住想,一開始的預言明明只是普通等級,怎麼逐漸升級成鄰國都避之不及的程度了呢?
而可能出現、又可能不出現的天災,又能怪到誰的頭上?
虔誠的教徒們怎麼會去怪罪太陽神。
這個時候人們再次想起多蘿西亞曾說過的話。
——杜蘇拉才是災厄本身。
不是她,災難或許根本不會出現。
和鄰國之間預言的差異也不會出現,如今人人自危**味十足緊張的氛圍,也不會出現。
怪杜蘇拉,比怪太陽神容易多了,負罪感也少多了。
於是這種怨恨,埋藏在了許多人的心裡,生了根。
然而在知曉鄰國預言師的預言內容後,最震驚的還是杜蘇拉。
國王的「辟謠」也沒法安撫她。
因為杜蘇拉知道,那確實只是穩固人心的手段而已。
根據鄰國的預言,這海嘯,大概率再次升級了規模。
她明明什麼也沒有做,帝國也什麼都沒有做。
一切該怎麼發生,就會怎麼發生。
那麼「命運」在修正什麼?
這不對勁啊。
這太不對勁了!
杜蘇拉來回在狹小的房間裡踱步,她十分焦慮。
王城裡不少人在背後裡怪她的言論,杜蘇拉根本沒有心思在意。
她現在只在意一點——怎麼樣才能讓海嘯回到最初的規模。
有關預言和天災之間關系的假設,杜蘇拉不斷推倒不斷重建,至今她粗略感受到了輪廓,卻還不明晰。
這讓杜蘇拉現在有一種感覺。
她就像是在海邊用沙子建堡壘的小孩,原以為自己的堡壘只有前面有洞,補上即可,結果一陣海浪打過來,城堡漏水瀕臨散碎危機,它處處都是洞,處處都要補,可她只有兩只手,已經無力挽救。
「世界干脆毀滅吧!」杜蘇拉重重地坐進沙發裡,她有些泄氣地說道。
前一秒剛說完,後一秒杜蘇拉警覺起來。
因為她忽然感受到一股濃烈的壓迫感。
好似鋒利的刀尖已經對准了她的鼻尖,她距離它只有不到一釐米的距離,頓時皮膚繃緊,緊張得腦門都嗡嗡的一片癢。
有人,而且是很強的人要來了!她有這樣一股預感。
此時的杜蘇拉,並未使用未來眼,卻本能地從沙發上一個翻身,跳了起來。
她緊張又防備地走向小桌子,抓住自己的鐮刀。
摸到武器,杜蘇拉這才有點安心。
就在此時,一道陌生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慵懶、低沉、磁性,還帶了點性感但不重的氣泡音。
「你就是杜蘇拉啊,我終於見到你真人了。」
這道性感的聲音毫無征兆地響起,杜蘇拉的後腦勺和後背密密麻麻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那股被刀尖指著的壓迫感,又瞬間轉移到後背。
杜蘇拉想回頭,卻不敢。
手中的鐮刀不受控制地漂浮了起來,杜蘇拉想抓,卻抓不住。
鐮刀跟打了肥皂泡一樣,滑不溜手。
它從她腦門上飄過。
「你的武器倒是不錯,給你用,有點可惜了。」那道聲音說完,又把鐮刀拋了回來,鐮刀漂浮在杜蘇拉的面前,只是這次她依舊抓不住。
緊接著,不受控制的,從物品,變成了她自己。
明明是自己的身體,杜蘇拉的意識還在,卻喪失了控制身體的權利。
她一點也不想回頭,因為她眼皮子在跳個不停,對身後之人有極其不祥的預感。
然而她的身體,自發自動的回頭了。
——一名金發的高大男人,閑適地坐在她剛坐過沙發上。
男人小麥色皮膚,劍眉斜飛入鬢,五官立體得好似雕刻家手下最完美的作品,呈現出一股狂野又霸氣的氛圍,男人一手搭在扶手上,一手撐著下巴,淡金色的眼睛由於顏色過淡的原因,顯現不出一絲感情,高高在上,宛若神明。
宛若……
別宛若了,某人,不對某神也是這眼睛。
還是她在人間從沒見過的瞳色。
杜蘇拉忽然來了點靈感。
杜蘇拉脫口而出:「太陽神。」
她語氣篤定。
金發男人勾唇,眼睛卻一點也沒笑。
他說道:「是我,我是太陽神凱特·尤金,世人更願意稱我為太陽神阿蒙拉。」
發現來神身份,杜蘇拉反而沒有畏懼了。
對於她來說,未知的才是恐懼的,而神明不恐怖。
杜蘇拉放肆打量太陽神。
她不跪神,也不諂媚,更不許願,只是平視著金發男人。
太陽神也不吃驚。
他肯定道:「你不信神。」
「……是。」
也沒啥不好意思承認的。
「當然我也不在意你信不信神就是了。」金發男人聳聳肩。
杜蘇拉:「……」
我也不在意你在不在意就是了!
來啊!套娃啊!誰怕誰!
當然,即使她不信神,可出於對強者天然的敬畏,嘴炮選手還是將吐槽深深埋進心裡。
「噗……」
可某神似乎聽到了,他一個沒繃住,笑出了聲。
於是杜蘇拉:= =
她的表情漂移了,她很無語。
太陽神是這樣,月神也是。你們神明都有祖傳一脈的偷聽本能嗎?
對此,太陽神當然不能解釋。
一解釋,不就承認他偷聽某人心聲了嗎?
太陽神收起表情,依舊最開始的君臨天下氣場,微笑得讓人看不出想法。
他嚴肅說道:「就是你在審判庭上說,約瑟夫王子對我的神像這樣那樣,那樣這樣?」
「來,你具體描述下『這樣那樣,那樣這樣』。」
杜蘇拉:「…………?」
什、什麼?
幾乎過了整整一分鐘,她才記起誰是約瑟夫王子。
杜蘇拉,嘲諷臉,「…………」
呵!
還說你們神不偷聽?
第106章
太陽神雖然說得嚇人, 但杜蘇拉半點不懼怕。
很簡單的道理。
要是太陽神要算賬的話,像他這樣實力強悍全知全能的神明,早就算了, 甚至連身都不用現, 還用等到現在?
不僅嚇她半天,還BB半天, 一直不動手,神明算賬要是這麼麻煩, 他們每天還能處理其他事嗎?
杜蘇拉很淡定地說道:「您大人不記小人過, 雖然我是那麼說了,引申出的語義,也確實引人遐想, 但我這麼做,也是為了讓無辜的小人魚免受人渣王子的荼毒, 算是好事一件。太陽神全能且慈愛, 又怎麼會計較這點小事?」
一個高帽子, 直接蓋在了太陽神的腦袋上。
當然即使是這樣的境地, 太陽神也完全可以無視。
因為他是神明, 和月神這樣的人神還不一樣,有些事不是他遵循規則,而是他制定規則。
但太陽神輕哼一聲,順勢而為了,並在心裡贊嘆杜蘇拉的聰明, 因為他現身人間的本意,確實不是為了這件陳芝麻爛谷子的小事。
太陽神說道:「我的確不是來和你計較此事的,不過你既然這麼聰明,你能猜到我來的目的嗎?」
問題又拋回到了杜蘇拉的頭上。
杜蘇拉說道:「神明看到的東西和人類截然不同, 你為什麼來,我萬萬不敢想,也想不到。」
話雖然是這麼說,但其實杜蘇拉心裡是有些頭緒的。
只是,她不希望太陽神的出現,真是因為這個頭緒。
聞言,太陽神似笑非笑,他緊盯著杜蘇拉的眼睛,好一會沒說話。
杜蘇拉明顯感覺到,太陽神不是在給壓迫感,畢竟如果他要給的話,人神之間過大的實力差,早就能把她嚇趴下了,相反,太陽神在認真觀察。
——她的眼睛。
好似通過看的,他就能看透這雙眼睛的本質。
這令杜蘇拉很有些緊張,也有些喘不過氣。
因為這無疑證實了太陽神到此一游的本意。
為了她的眼睛,為了規模逐漸變大的海嘯,也為了不斷變化沒個定數的未來。
這同時也意味著……
杜蘇拉不想去想,可她的心,已經如一塊石頭一樣,重重地沉了下去。
太陽神就這麼觀察了一會,他平靜地開口說道:「你知道導致天災不斷升級的罪魁禍首是誰嗎?」
「……」
「罪魁禍首這個詞,用著也不太准確。這次的天災雖然本來就是對人類的一次考驗,人類也一如往常一樣應對即可。可它升級到目前我都無法控制的規模,著實出乎了我的意料。」
「……」
「所以你知道這其中的緣由嗎?」太陽神還是笑著注視著杜蘇拉,此時他的眼中沒有一絲絲慈悲,「我想你已經猜到了吧?」
杜蘇拉搖頭,「不,您太高估我了,這種關乎到人類層面的事,我一個小小神侍,又怎麼會知道?」
「嗯……」金發男人漫不經心地拉長鼻音,「你不是猜不到,而是不願意猜到。可我來的目的,就是為了告訴你,所以我不會給你逃避的機會。」
男人嘴角的弧度,繼續擴大。
「天災升級的真正原因,是因為你的干涉。」
他說著,露出一個平靜沉穩,又殘忍的微笑。
杜蘇拉的呼吸,陡然一窒。
房間裡的空氣,宛如在海拔五千米的高山上,冰冷且窒息。
在短暫的慌亂後,杜蘇拉勉力找到自己的聲音。
「可是……可是。」她吞了吞口水,「不止我,多蘿西亞的預測未來,也使結果越來越糟了。」
太陽神卻說道:「有些事情,按下了開始按鍵,就沒有辦法撤銷,也沒有辦法暫停。」
「……」
「我相信你也聽說過這句話,你不止能預測未來還擁有改變未來的可能。既定的事件本來將會既定地發生,而一旦『改變』的因素插入進來,它為了保證自己的『既定性』,也會隨之發生改變。」
「……」
「而這種扭轉的可能,不是說你想裝沒發生,就能裝沒發生的。你過強的因果已經卷入命運的旋渦裡,自然會激起更大的旋渦。」
杜蘇拉的喉嚨發緊、發疼。
事實雖然擺在她面前,卻讓人很難接受。
「可是不止我能預測未來,其他人也可以預測……」
她的話音未落,太陽神便打斷她說道,「可不是每個人,都擁有改變未來的可能。」
杜蘇拉一時怔忡,她忽然想到了芭芭拉·布羅菲曾說過的話。
當時的芭芭拉極力想改變自己的命運,可因為各種機緣巧合,她沒能做到。
杜蘇拉想起自己,她也曾試圖改變自己的命運,然後她做到了。
所以她堅信未來是可以改變的。
原來她的這種信念,她的這種能力,竟然還能引發一系列的負反應嗎?
她忽然對自己,對能力,甚至是對這雙眼睛,產生了一種深深的恐懼。
試問誰又能背負這種重擔?
一個人的小小舉動,竟然能影響整個世界。
蝴蝶可以忍住一時不振翅,可飛翔是它的本能,它又怎麼能一輩子不飛?
太陽神無視了她的反應,繼續說道:「這次的天災,即使人類沒有采取任何措施,也不會逝去太多生命才對。可經過不斷的修正,不斷地更改,它就好像一根持續不斷按壓、擰緊的彈簧一樣,已經積蓄了成倍的能力,你知道現在它的規模嗎?」
杜蘇拉茫然搖頭,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根據我的預估,如果你們什麼都不做的話,整個帝國的人,都會跟你陪葬,一個都逃不掉。」
杜蘇拉:「…………」
太陽神:「命運擰得太緊,我也不敢輕舉妄動。可我不需要帝國毀滅的結果,所以你們,尤其是導致這一切的你,什麼都不做,又或者嘗試做些什麼,最後失敗了,我會用我的辦法將這一切掰回正軌。」
至此,太陽神也不笑了,他只是定定地注視著杜蘇拉,甚至有些嚴肅。
杜蘇拉張嘴,聲音發不出來。
她即便想保持積極心態,想承諾,可她很明白,這不是她能輕易承諾的事。
事情已經超出了她、所有人,甚至是神明的預期。
太陽神接著說道:「雖然你是希斯的……學生?可如果在必要時刻,即使會給我帶來點麻煩,我也會毫不猶豫地抹殺你。」
「我不是在放狠話,我也不是在警告你,我是在陳述事實,同時也是在給你建議。」
「……當然啦。」金發男人的語氣又輕松起來,「既然你已經清楚一切都因為你而起,想必你也不會放任事情就此發展下去。」
「也而且唯獨你,還有改變它的可能。」
「年輕人。」太陽神走到愣愣的杜蘇拉身邊,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和說道,「我還是很看好你的,你有成為人神的潛力,加油干。」
說著,他的聲音越來越飄忽,肩膀上的手也越來越輕,只聽砰地一聲,漂浮在空中的鐮刀砸到了地上,而在杜蘇拉身側的高大金發男人的身影,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杜蘇拉在原地站了一會,撿起鐮刀。
地板上被砸出了一個小坑。
而她的手輕撫過沙發,上面一絲溫度一絲褶皺也沒有留下。
除了這個小坑,代表著太陽神曾造訪過,一切都仿佛幻覺。
杜蘇拉握著鐮刀,站在原地,一時間陷入沉思。
一口一個她擁有改變未來的能力,年輕人,我看好你什麼的。
威脅加大餅齊齊上陣,鞭子和糖用得賊溜啊太陽神,一看就是陳年老神,忽悠技能點滿啊。
所以,問題來了。
……到底應該怎麼做才能阻止越來越犯擰的命運?
明明應該是神明操心的事,落在了她的頭上……
這算不算是年紀輕輕的我承受了本不該承受的重擔?
「啊啊啊啊啊啊啊!!!」杜蘇拉倒在床上,很是絕望。
……
杜蘇拉在房間裡整整待了一天,沒出門,也沒吃飯。
她就抱著鐮刀,盤腿坐在床上,靜靜思考。
周圍地一切都靜了下來。
時間也慢了下來,慢到空氣中的灰塵是如何飄下來的,杜蘇拉都能感受得到。
即便如此,杜蘇拉不知道是自己眼界不夠,還是智商不高,她始終想不出什麼好的解決辦法。
不論是未來,還是改變未來的方法,在杜蘇拉看來,它們之間到底有什麼聯系,不是她能參透得了的。
雖然她身上蘊含了兩種能力。
可這就像是人為什麼是人一樣,是個難以溯源的問題。
然而以她目前的眼光,和所積累的經驗來看……
——只能砍了海嘯了吧?
上次連暴風這種更沒實質性的東西都砍過了,沒道理有實質的海嘯她砍不了。
當然這次的海嘯,規模和能量估計都是上次的十幾倍,甚至幾十倍。
這理所應當需要她的技能,也提升十幾倍甚至幾十倍。
這個可以靠訓練、輔助甚至藥物來完成,杜蘇拉不太慌。
剩下的,就是砍它的時機和位置了。
畢竟在它形成的初期就砍,既安全也省力,等它都掀起十幾米的浪了,即便一分為二,打下來的浪依然會導致不少死傷。
於是第三天,杜蘇拉出門找位置去了。
她在今年多災多難的海邊,找到一處無人的峭壁。
那裡地勢比較陡峭,周圍沒什麼人煙,且萬丈峭壁之下,就是湍急的大海,峭壁之上是高大茂密的椰林。
這個位置,很完美。
站位很高,能讓她穩定地將技能釋放到掀起的海浪中心。
為了保險,杜蘇拉甚至把鬼塚拉來了,讓他標記並記住這裡。
鬼塚不知道杜蘇拉要干什麼,但他還是做了。
不過這次的任務很危險,如果不成功那就是死,不成功的概率還很大,不出意料的話,杜蘇拉並不打算叫上鬼塚。
是的,公交車是大眾的公交車,值得更多人擁有。
做好選址工作後,杜蘇拉就開始閉關修煉了。
多蘿西亞也是找了她好久,甚至不顧可能變化的天災用上了占蔔能力,才在椰林裡找到幾乎快野人化了的杜蘇拉。
剛一見面,多蘿西亞就焦急地說道:「你怎麼忽然消失了?」
杜蘇拉:「我……」
多蘿西亞立刻打斷,「不過消失了也好。」
「……」
你自打嘴巴開心嗎?靚女無語.jpg
多蘿西亞:「現在民間一部分人堅定認為天災會發生,一部分人堅定相信天災不會發生。可他們共同認為,導致目前奇怪局面的,是你。」
「……」
「因為你的『不幸』,才招致了帝國的不幸,人民之間才會對立,甚至還可能喪命於即將發生的災難。」多蘿西亞又氣憤又羞愧,「都是因為我的口無遮攔,還有我預言的能力不足,才導致大家……」
杜蘇拉立刻做了個禁聲的手勢。
「雖然我不喜歡背鍋。」杜蘇拉淡定說道,「可是這次的鍋,我背定了。」
多蘿西亞:「???」
倒、倒也不必如此自信滿滿地說出來?
第107章
多蘿西亞來之前心裡揣著滿滿的愧疚, 來之後,她有點懵。
她制定了N個賠罪計劃。
畢竟如今民間的風向,多少和她當初的「造謠」分不開。大家非常虔誠, 無法去怪太陽神, 於是只能把鍋甩在更容易責怪的杜蘇拉身上。
雖然一開始她並沒有想過會演變成這樣,可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 她也得承擔一部分風向引導的責任。
什麼叫做悔不當初?多蘿西亞恨不得穿越回以前,當眾扇死那個自己。
顯然, 回到過去無法做到, 起碼她做不到。
她只能盡力扭轉局面,盡力去彌補杜蘇拉。
萬萬沒想到,方一見面, 多蘿西亞懺悔都還沒來得及,杜蘇拉就身手穩健地將一口鍋扛在自己的腦門上, 還不允許任何人把它挪走。
說真的, 很有點詭異。
多蘿西亞甚至跟不上她的思路。
「不是啊, 你沒有預言的時候, 海嘯的規模還是升級了啊?」
杜蘇拉回答道:「後面的升級和我預言沒預言, 沒有關系。一開始我使用了未來眼去觀測它,我就介入了此事,後面不管是假裝不理會還是繼續理會的行為,命運都會視作威脅,為了不被我扭轉、消滅, 它只能升級自己的規模。」
這麼說,多蘿西亞就能明白部分她的意思了。
打個很簡單的比方,杜蘇拉像是個入室殺。人的變態殺手,害怕被殺的命運躲進了衣櫥裡, 杜蘇拉為了誘騙它出來,保持安靜假裝自己不在,可這樣做已經沒用了,命運的緊惕性已經很高了,一點風吹草動它都會視為和變態殺手有關,繼而繼續躲在衣櫃裡,蓄力等待著最後一波反殺。
只是,杜蘇拉是怎麼知道的?
明明就在幾天前,她還和她一樣疑惑,甚至排除了自身的嫌疑。
多蘿西亞心直口快,她問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杜蘇拉想了想,又想了想。
她抬頭看了看高遠的藍天,只是朝天空的位置指了指,又努了努嘴,不再說其他。
多蘿西亞不太明白。
她先看看杜蘇拉,又側頭,看看身旁的女僕。
這位名叫瑪麗蓮的女僕,很小的時候就侍奉在多蘿西亞身邊,兩人是主僕關系,也可以算朋友關系。
見杜蘇拉閉口不談的樣子,瑪麗蓮隱約有些明白了。
她對多蘿西亞小聲說道:「難道是……太陽神通過神殿給下了神諭,揭露了這一切?」
多蘿西亞聳聳肩,不敢確定。
根據前車之鑒,她算是學乖了,多蘿西亞不敢隨便亂說。
可女僕瑪麗蓮,卻把此事記在了心裡。
多蘿西亞又問杜蘇拉:「那你跑到這裡來,是找到應對辦法了吧?」
對此,杜蘇拉倒是沒有隱藏。
她說道:「是啊,我打算砍了它,和上次面對暴風的時候一樣。」
多蘿西亞:「……?」
她和女僕一起歪頭,「砍」
杜蘇拉:「對的,萬物皆可砍的啦,能成功是最好的。不能的話……」
某神都開始介入了,你們大概也沒啥事,可我估計會被某神制裁。
這話杜蘇拉沒說出口,畢竟她的事,沒必要多說,說了多蘿西亞也幫不上什麼忙。
她搖搖頭,說:「反正就這樣了,我會在海嘯來臨前一直留在這裡修練的,不過這裡肯定是最危險的位置,你們還是盡快回王城吧,或者去鄰國度假也行。」
後面那條建議,直接讓多蘿西亞和女僕腦補出了另一個版本。
——不能的話,大家一起GG,你們不想GG就趁機快點跑吧。
多蘿西亞和女僕面面相覷。
回程的路上,瑪麗琳問道:「小姐,我們……要不要去避難?」
多蘿西亞想了想,她握緊拳頭,很堅定地回答道:「是我拉她幫我預言的,才有了後面的這一切。現在她還在努力,我又怎麼能擅自逃跑?不論如何,我相信杜蘇拉一定可以,我會在王城靜待她的好消息的。」
……
多蘿西亞是逃亡還是等待,老實說,杜蘇拉並不關心。
她一心撲在了變強上。
這次她不得不速成黑暗系的技能了,而且最好還能兩系結合一下。
其實在自學黑暗系技能前,杜蘇拉也很糾結。
雖然她知道自己是雙系,可之前一直學習的是聖光系的技能。她學得非常快,又遇到了像理查德這樣又強又會教的老師,更巧的是還是同系,沒用多長時間,她幾乎學習到了該系別的金字塔頂層,還利用聖光系攻擊力很高的穹光之箭,砍沒了暴風。
杜蘇拉繼續在這上面拔高也可以。
某個方面的高精尖確實能出一個方面實力很強的人才。
但是杜蘇拉始終覺得,聖光系即便她不如理查德,可也學到了金字塔的尖端,再往上拔需要很多時間、精力甚至是機緣巧合。
而黑暗系就不一樣了,那對於她來說,是完全未開發的一片大陸。
並且之前理查德也和她粗略提及過,根據以前一些雙系神侍的情況來看,他們通常比單系更強,並不是他們技能更多,而是兩相結合總能迸發出神奇的力量。
以此推算,如果兩邊她能融合得好,發揮出的力量不是100+100這麼簡單,很可能是100乘以100。
總之開辟新系別技能方面,她還是可以期待一下戰力的大幅提升的。
隨之而來的是新的問題。不到一個半月的時間裡,她既要學習一系全新的技能,又要兩兩貫通融合,時間方面……實在不知道夠不夠。
杜蘇拉很快就不想了,別想了,不就是干嘛!再壞能多壞呢,gg說不定又穿回去了,混個美夢也不虧。而且如果她現在花大量時間自怨自艾,各種擔心,那時間百分之一百是不夠的。
即便不為了整個帝國人民的命,為了自己能從太陽神的威脅裡活著走出來,她也要拼命學了。
杜蘇拉掏出卷軸。
這個卷軸是理查德給她的,在她快要學習完全部聖光系技能的時候。
理查德當時說,他以前有個學生,和她一樣,就是有未來眼很年輕就掛了的,差點被她誤會成是她親媽的那位,她也是雙系——可能這就是杜蘇拉這類人的特性。
理查德自己是聖光系,也只來得及教授他的學生聖光系的技能。
而黑暗系攻擊性極強且不被主流接受,所以神侍裡即便是這個系的人,也會無視自己的系別,費更大力氣轉修其他系別,真正修習黑暗系的神侍少之又少。
之後理查德利用自己的位置和人脈,終於找到了黑暗系的技能卷軸。
還未來得及贈與他的學生,那位年輕的小姐姐就已經去世了。
這本來之不易的卷軸上記載了黑暗系的各種技能,當然個人研發的沒有記錄在冊,杜蘇拉從最基礎的開始學起。
不過這次的從頭開始,可比她之前從頭學聖光系的技能,要簡單得多。
這麼打比方吧,以前她從未習得過技能。
所以學習聖光系的技能,是從0到1,再到100,1000甚至更多。
而現在,她已經有1000的基礎,只是在此之上,獲得1001,1002……
已經知曉學習技能方法的杜蘇拉,對於前半部分基礎且非常生活化的技能,掌握得那叫一個迅速。
只用了兩天,她全部能照著卷軸施展一遍了。
有些咒語較為復雜一點的,她還無法脫離卷軸使用,但那也只是記憶問題,而不是能力問題。
杜蘇拉的學習進入到第三天,這才出現了一些阻礙。
她釋放出的黑霧只有黑的樣子,一點也沒有說明裡酸性腐蝕的效果。
這還不如她單獨釋放黑暗系的神力有腐蝕性呢。
就在她困惑不解之際,有人說道:「我觀察你好一會了,你在使用技能時,還是習慣性先使用聖光系的神力,再轉化為黑暗系。」
「雖然我不是雙系,但總體來說,兩者都是你的系別,你都應該適應才對。這樣轉換來轉換去,不但會拉低你的速度,還使得你黑暗系的技能效果大大降低。就比如這個技能,如果一開始你釋放出的霧氣就無法變性的話……」
杜蘇拉都來不及找來人是誰,她就從樹上跳下來,現身至杜蘇拉面前。
——這不是艾拉的仙女教母,海倫娜嗎?
沒錯,就是中途反水,還擁有真實之眼的那個。
海倫娜見她呆呆的表情,她說道:「雖然我不是神侍,但我擁有神力,而且我屬於黑暗系。就是因為我不願意放棄自己的系別,也不願意被人評價,年輕的時候才沒有去考神侍資格考試。」
「那您……到這邊來旅游?」杜蘇拉問道。
「到快要被淹沒的海邊旅游嗎?我可真有閑心。」海倫娜不禁冷笑了一下,「是理查德神官拜托我來的,果然,如果沒人指導的話,你絕對趕不上海嘯來襲的時間。」
「所以你們……都知道了?」
「我不知道,可理查德神官猜到了。那人精一樣的老頭,真不好招惹。」
在這點上,杜蘇拉和海倫娜的意見一致。
但兩人並未花很多時間在敘舊聊天上,擁有真實之眼的海倫娜清楚事情的嚴重性,而擁有未來之眼的杜蘇拉,更是一刻都不敢耽擱。
就這樣,臨時湊起來的師徒組合,效率極高地繼續嗑起了技能卷軸。
十五天後,海倫娜也離開了海邊。
因為黑暗系的技能,她能教的,會教的,全教給了杜蘇拉。
至於杜蘇拉怎麼消化,又怎麼融會貫通,最後將聖光系的技能和黑暗系的技能相結合,創造出遠大於兩系單獨釋放的力量,那只有杜蘇拉自己能參悟。
這麼多擁有神力的異能者裡,雙系的少之又少,而雙系還相克的,更是稀有。
說是天選之人,也不為過。
即便人脈寬廣如理查德,也無法為杜蘇拉挑選一位還在世的老師來。
在後十五天裡,杜蘇拉不是沒想過她名義上……哦不,她第一位老師,月神。
她也通過那對耳釘,聯系過他一次。
只是沒聯系上。
杜蘇拉又想想上次見他,月神全身咒印,瀕臨死亡的模樣,又想想艾薇當時說的別國戰亂問題,杜蘇拉終於還是打消了找他的念頭。
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只要不隕落就好。
而她,也有自己需要面對的問題。
距離海嘯,還有三天。
杜蘇拉拉上鬼塚、琳達,去了極端天氣的極地。
經過琳達的人為干預,那裡的巨浪也規模巨大。
在鬼塚瑟瑟發抖的抱怨中,杜蘇拉開始一一試驗自己的新成果了。
第108章
兩天的時間一晃而過。
杜蘇拉在極地的試驗即便沒有百分百完成, 也到了不得不離開的時候。
因為通過她的觀測,海嘯的襲擊主要分為三波。
她沒有三個**,可這三波她都要抵御住, 這需要極強的體力和精力。
於是在極地試驗完兩天後, 杜蘇拉回到了教會總部。
她洗了個澡休息了半天,換上干淨的衣服, 又吃了個飽飯,隨後又在教會的商店裡補充了一些藥品。
之前菲茲神官威逼利誘讓她去當帝國預言師時, 曾承諾讓她挑十件稀有材料, 杜蘇拉也去庫房挑了。
現在杜蘇拉一身裝備,在教會上上下下的神侍神官們眼裡,屬於標准的富得流油, 眼睛都綠了。
不光富裕,有些東西, 比如她背後的秘銀鐮刀, 就屬於有市無價的好東西。
當然, 拿生命之水當普通治療水喝什麼的, 天眼道具隨便買什麼的, 屬於她的常規操作,杜蘇拉神侍還是一如既往地令人眼紅。
不過令人眼紅的杜蘇拉,這次卻並未在教會總部待很久。
她進行了休整,又進行了一些補給,就又揪著鬼塚的脖頸, 讓他把她再傳送回那個她選好的懸崖邊了。
鬼塚迫於淫威,正要發動能力之時,忽然一道聲音叫了杜蘇拉的名字。
「杜蘇拉。」
杜蘇拉回頭,站在中央大廳廊橋上的, 正是理查德神官。
這位禿頭老爺爺手指輕輕一揮,就送了個小布袋下來,布袋穩穩地落在杜蘇拉的手心。
她打開一看。
竟然是生命之丹。
——比生命之水還要稀有的玩意,它握在手,可以說是手握令一條命了,隨時復活滿藍甚至還能升級的那種。
杜蘇拉很是吃驚。
她緊握布袋,抬頭看向理查德。
理查德微笑著說:「去吧,祝你旗開得勝,平安歸來。」
杜蘇拉沒說謝,只是掐了掐鬼塚的脖子,示意他走。
她留下一句:「你也就這麼點身家,我哪好意思用,借著壯個膽,等我回來原封不動還給你。」
猖狂的話語還飄散在空中,杜蘇拉的身影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到了位置,即使預計的時間還沒到,可天邊已經陰了下來。
海風呼呼吹著,刮著一排一排的椰林呼啦呼啦地響。
雖然天災還沒開始,但前奏已經拉響。
只是這個時節,暴風雨天氣在沿海地區較為常見,人們也不疑有他,沒有太過緊張。
杜蘇拉一到那裡,便拿出兩瓶生命之水,還有一袋子金幣給鬼塚。
她說:「報酬。」
鬼塚雖然一開始毛手毛腳的,還普通且自信,但經過他們幾個人的改造後,如今的鬼塚可謂是乖乖巧巧當公交車,讓去哪裡就去哪裡。
鬼塚聽話了,不猥瑣了,杜蘇拉作為「包年用戶」,自然也不會讓他吃虧。
而且這次去極地測試她的新技能,環境氣候都是一等一的惡劣,總不能讓人白跑一趟還自費飯錢吧?
按照鬼塚愛錢愛色還怕死的個性,以往他絕對會拿了東西就跑。
可這兩天杜蘇拉的拼命,她去換裝備、藥品,還有剛才理查德神官贈送東西,鬼塚都看在眼裡,這都無疑昭示了一點——將有大事發生。
鬼塚更應該拿東西,溜得越遠越好才是。
鬼塚卻遲疑。
上次那麼強的颶風,理查德神官都沒說送東西了,可這次他送了個大禮,以此推算,這次的天災,又會是何等規模?
即將發生海嘯的事,杜蘇拉並沒有和鬼塚明說過。
鬼塚猶豫了一會,他接過報酬,問道:「要不,我等你一下吧?萬一情況不對,還來得及跑。」
鬼塚的善意,讓杜蘇拉分外不適應。
「不是,你不應該是貪財好色還貪生怕死的人設嗎?你這樣,那我以後還怎麼欺壓你?」
鬼塚:「?!」
杜蘇拉一腳踹鬼塚屁股上,看上去嚇人,其實她並未用力。
「快走快走,此地不宜久留!」
被踹的鬼塚:「???」
他鼻子都氣歪了。
鬼塚走後,杜蘇拉在峭壁邊盤腿坐下。
孤獨的峭壁孤獨的人,靜靜等候暴風雨的來襲。
越來越強的海風撲面而來,帶著濃烈雨水和海水的味道,空氣中的濕度很大,氣壓卻很低。
杜蘇拉眼睛沒睜開,她並未睡著,而是在集中精力,感受天氣的細微變化。
不多時,小雨轉成大雨,沒過多久,暴風雨如期而至。
豆大的雨點不要錢似地拍打在杜蘇拉的臉上,杜蘇拉持刀而立,她挑開兩瓶神力增幅的藥水,一飲而盡。
天是黑的,海也是黑的。
雲層那麼低,低得像是伸手就可以摸到一樣。
黑雲裡不斷滾著的閃電,這才提高了一絲能見度。
雨水不斷衝刷著杜蘇拉的身體。
又黑,又有雨,能見度屬實不高。
即便是這樣,杜蘇拉也能看到海平面盡頭,連接天邊和海邊的那堵黑色的高牆。
高牆密不透風,涵蓋的面積巨大,幾乎包含了整個海岸線。
即便遠在萊塔的市民,只要位處高一點的位置,也能看到這堵「牆」。
十分壓抑,十分迫人,尤其站在距離這片海最近的峭壁上,更覺得壓力山大。
杜蘇拉清楚地知道,眼前的「牆」不是「牆」,而是海。
說牆也行,海水築起的高牆。
能形成這樣高、這樣寬的海牆,想必此時的岸邊,海面已經退到了難以想像的深度,露出世人從未見過的海床了吧?
而這次,她不能等到海嘯到了岸邊,再做應對。
這樣打下來的海水,和海嘯直接拍下來沒有太大分別。
這也是為什麼杜蘇拉特地選了個突出這麼多的峭壁的原因——她需要比任何人都早地接觸到海嘯。
經過藥物的催發,杜蘇拉此時身上的神力,已經比平時增強了好幾倍。
雙重魔法陣以她為圓心,展開。
是的,杜蘇拉同時在蓄力兩個技能。
一個是聖光系的頂端,穹光之箭,還有一個是黑暗系的頂端,罡風之斬。
黑色的罡風環繞著白金的箭矢,像是給它按了個火箭推進器一樣,同時又給它增加了絞碎一切的力量。
杜蘇拉沒有猶豫,揮舞鐮刀掀起的颶風,直接將兩相結合的大招直直送入海牆的最中心。
箭矢沒入其中,很快,黑色的海牆竟然從中裂成兩半!
不僅如此,剩余的兩半像是有什麼力量摧毀一樣,也紛紛碎裂,海牆不再是牆,它轟然落入了海水之中!
「成了?竟然真的成了!哈哈哈哈哈哈!」
杜蘇拉眯眼看著這一切,反而是最不敢相信的那個人。
她叉腰,哈哈大笑。
笑了沒一會,她劇烈地咳嗽起來,她的膝蓋發軟,低血糖似的頭暈眼花,手也發抖,如果不是她把鐮刀當拐杖杵著,杜蘇拉一定會摔在地上。
如此強力的一招,當然……不是她的實力。
這已超出她的實力了。
在藥物的增幅下,她用盡全力。所有的能量在此一擊,毫無保留。
然而這卻不是此次天災的全部,這只是三波裡的第一波。
所幸第二波來臨還需要時間。
杜蘇拉哆哆嗦嗦從口袋裡掏出藥水。
生命之水、神力之水,各種藥物,杜蘇拉全往嘴巴裡灌去。
這些東西都是好東西,但即便藥水再神奇,它也脫離不開一個「藥」字,太過依賴這些,只是讓身體空乏透支,給自己帶來不可逆的傷害。
杜蘇拉知道後果,只是留給她的選擇不多。
這才第二擊都還沒完成,那之後還有第三擊。
沒有時間給她想這些有的沒有的。
稀有東西就是稀有東西,藥水很快發揮效力,杜蘇拉空乏的身體,又再一次充滿能量。
同時在充能的,還有海面。
兩方似乎在暗暗較勁誰的恢復速度快一樣。
杜蘇拉的能量恢復到九成的時候,再睜眼,天邊,比上一擊更大、更厚、更有壓迫力的海牆,再次出現在杜蘇拉的面前。
「艸!」
杜蘇拉不禁暗罵了一句。
被打敗後不帶升級的啊!
她沒辦法,又趕緊挑開一瓶神力藥水,一飲而盡。
神力十分充盈,即便這是向未來借的能量,杜蘇拉依舊感受到力量在身體各處湧現。
正在她要使用雙系技能時,身後傳來嘈雜陌生的聲音。
「杜蘇拉,她在這裡!」
「快,不要給她機會,按照太陽神給出的神諭,她死了,這片海便會平息怒氣,歸於平靜。」
「大家一起合力殺了她!」
神諭?
杜蘇拉耳朵動了動。
她分了心思,可蓄力的姿勢還沒變。
此刻她不敢回頭,更不敢輕舉妄動。
在海浪擊打下來前,她沒有時間再次蓄力,而身後,又有人類來偷她的背……
「我在想辦法對付海嘯,想活命就快滾啊!」杜蘇拉沒好氣地吼道。
身後的腳步聲明顯一頓。
很快,立刻有人說道:「別聽她瞎說,你們是信太陽神的神諭,還是她的話?」
有人甚至和杜蘇拉說道:「我、我們也不想的,只是犧牲你一個……造福的是所有人啊!」
杜蘇拉雖然沒有回頭,可此時她已感覺到身後濃濃的殺意。
以她做任務經驗的判斷,其中至少有三個三星神侍級別的人物。
而她還沒有強到一邊砍了海嘯,一邊躲閃三位三星神侍攻擊的地步。
就在此時,在濃厚的海水鹹腥味裡,杜蘇拉嗅到了一絲熟悉的雪松冷香。
幾乎是條件反射地,杜蘇拉放下身後的警惕,她選擇了。
雙層魔法陣再次在她腳下閃現。
包裹著白金箭矢的黑色罡風,比上次更強勁,再次劃破了天際的海牆。
與此同時,杜蘇拉的身後也響起爆炸的轟鳴和陣陣哀嚎。
杜蘇拉連鐮刀撐地的力氣都沒有,她腳一軟——
手肘被人用力地托住了。
杜蘇拉堪堪站住。
月神說道:「別示弱,後背有我。」
第109章
杜蘇拉從海嘯開始之前, 就來到了海邊,她自然不知道國內現在有多混亂。
離王城不遠的部分區域,也連接著海。
雖然那邊還沒有海嘯, 可海面的異樣已經讓所有人都開始惴惴不安。
同時, 萊塔市的人們,只要所處的位置高一點, 也是能看到高聳入雲的海牆的,更不要提有些人拿望遠鏡早就看到了。
即便沒有什麼避難預警, 見此狀況, 萊塔市的居民全都驚慌失措,隨便收拾了點東西便往海嘯相反的方向跑去。
出城的道路,早就被堵死了。
狂風大雨裡, 驚慌惶恐的情緒在每個市民身上蔓延,甚至因群體的恐慌而升級。
有些人堵在路上, 有些人已經放棄了逃生, 他們只雙手合十, 祈求上天仁慈地對待他們。
他們給各地的親友致電, 甚至有人念出了自己的遺書。
就這樣, 沒過多久,同樣驚慌惶恐的情緒,在帝國各地蔓延。
王城裡雖不像萊塔那麼無序,可也亂成了一鍋粥。
國王極力控制,但也收效甚微。
理查德坐鎮教會總部, 也在盡力增員,只可惜杯水車薪。
多蘿西亞的侍女瑪麗蓮收拾了東西,她在很早前就勸說多蘿西亞去鄰國避難了。
只是多蘿西亞堅持己見,遲遲不肯動身。
在上次多蘿西亞和杜蘇拉的談話中, 瑪麗蓮只記住了兩點。
如果杜蘇拉不能制住海嘯的話,那她們只能去鄰國,或者,干掉罪魁禍首,平息命運的憤怒。
杜蘇拉雖然沒挑明,但瑪麗蓮堅信,她能突然知曉這些,是太陽神給下的神諭。
杜蘇拉當天的動作,也指明了這點。
瑪麗蓮是個嚴謹的人,一個人生命和許多人的生命,首先沒辦法放在天秤上比較,即便真的上了天秤,在她眼中那也必然是很多人的生命優先。
看現在這恐慌的情況,Plan A的逃走計劃自然是無法執行了。
瑪麗蓮早就准備了Plan B。
她之前就在黑市上聯系了殺手,任務時間地點內容全都說好了,只等她的聯絡。
瑪麗蓮沒有猶豫,聯絡了殺手。
而殺手也清楚杜蘇拉的實力,他將瑪麗蓮給的神諭的消息,放了出去。
眾人正是迷茫無措的時候,現在有個「解決辦法」放在眼前,大家眼睛一紅,腦袋充血,再加上前些時間國內盛行的「杜蘇拉才是災厄本身」的言論,大家不疑有他,全一股腦往上衝。
所有的一切看似都由點連成了線。
所有的一切,也都有了發泄的出口。
……
如果不是月神,杜蘇拉此刻真的站不住了。
第一發後,她只是覺得疲憊,而第二發後,杜蘇拉感受到的是全身的空乏。
即便此時她也喝了不少藥水,可情況並未減輕。
說個不恰當的例子,此時她喝下的昂貴藥水,宛如工作時發的那點薪水,在高額超前花銷下,剛發下來就沒了,還不夠還每個月的信用卡和花唄分期。
杜蘇拉真的是靠一口氣吊著。
好消息是,第二輪的海嘯,也被她剛才的絕招給粉碎。
壞消息是,還有第三波。
更壞的消息是,周圍還有一群人,試圖偷她的背。
杜蘇拉這輩子都沒這麼無語過。
她在拼命努力的時候有人來拽她後腿的感覺……她真誠希望今天來偷她背的所有人都將會感受不止一遍。
在走前雖然她放出了大話,說給理查德留點家底,然而現在她的情況也確實到了萬不得已,杜蘇拉還是掏出了理查德送給她的生命之丹,一口吞下。
理查德壓箱底的東西,果然是壓箱底的。
吃下沒多久,杜蘇拉起碼能站穩了。
而且她覺得自己體內的力量,終於不是無休止地支出,能有些儲蓄結余了。
杜蘇拉這才有力氣回頭。
糟糕的消息又來一條。
月神的狀況也不太好。
她雖然只看到銀發男人的背影,但戰鬥時長發飄起,杜蘇拉看到了月神的脖頸上,赫然是上次在艾薇酒莊看過的黑色咒印。
它又來了。
可想而知,月神雖然撐住了她,但也只是勉力支撐。
第二波海嘯的擊退,讓前來圍剿「災厄」的人們也有些迷茫。
「災厄」竟然打敗了天災。
那他們將杜蘇拉祭獻的計劃,還要不要進行了?
正巧他們也被月神揍得慘痛,一時間他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禁停了下來。
「消失了?」
「是……消失了吧?」
「原來她砍暴風的傳言是真?」
短時間內集合出的雜牌圍剿隊,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心慌和心虛。
他們也明白,如果剛才她拿這種力量來對付他們的話,他們別說招架了,估計連遺言都來不及想。
就在他們面面相覷時,有眼尖的人看到了海面正在往中心退去。
這不就意味著,下一波的海浪又要掀起來了?
方才瞬間的安心立刻煙消雲散,甚至恐懼的情緒在眾人心裡扎得更深。
其中一人受不了這種絕望,他抱頭尖叫起來。
還有人說道:「杜蘇拉是很厲害,她可以砍一次,兩次,可海浪還會掀起無數次,她還有砍它無數次的力量麼?!」
「看來不殺了她,這件事不會有終結。」
「被邪神偏袒的人,又能是什麼祥瑞之人嗎?!」
只不過海面又有動靜,杜蘇拉和月神對面的人們,情緒再一次激動,矛盾也再一次被激化。
杜蘇拉的手,被一雙冰涼的手,用力握了一下。
月神的手心裡,布滿了握法杖、寶劍留下的薄繭。
這次的皮膚相接,他卻並未吸收杜蘇拉身體裡月光石的能量。
被咒印折磨的月神也很痛苦,可他的臉上一絲痛苦也沒有顯現,他在極力忍受。
雙手交握了一下,像是在給彼此信心,月神一下就松開。
「專心面對天災吧,你身後有我。」月神說著,一道無形的力量便推著杜蘇拉轉身。
杜蘇拉看著洶湧的海面,聽著身後的打鬥聲,明明她現在的狀況很糟糕,身體裡的神力也不一定能夠下一次海嘯來襲時絕招的使用,但不知為何,杜蘇拉的心裡燃起了希望之火。
她沒問月神為什麼現在來,又為什麼現在才來。
她只是對打敗此次「勁敵」,充滿信心。
身後的打鬥聲,咒罵聲,爆炸聲,都好似離她越來越遠。
杜蘇拉站在峭壁邊,狂風吹起她的發絲、裙擺,杜蘇拉閉著眼,蓄力,感受著空氣中細小因素的變化。
在生命之丹的作用下,大量的神力再次回復。
如此透支的後果,早已不在杜蘇拉的思考範圍內。
她只是握刀,等待出擊的那一刻。
杜蘇拉陡然睜眼,眼神格外凌厲。
雙重魔法陣,第三次在峭壁上浮現。
就在杜蘇拉要揮刀的一瞬間,身後月神身上的咒印再一次增多,他瞪大雙眼捂住心髒,不自覺地跪倒在地上,哇地吐出一口金色的血來!
也就是這意外下導致的短暫疏忽,隊伍中其中一人瞅著空檔,嚎叫著為了人類為了帝國,使用了同歸於盡的絕招,衝向杜蘇拉。
「小心身後!」
杜蘇拉卻充耳未聞,只是專注地,第三次施展出絕招來。
罡風包裹的金色箭矢第三次衝上海浪,同時,那人在和杜蘇拉接觸的瞬間,爆開。
砰地——!
杜蘇拉的身體被爆風衝擊而出,她的身體在衝擊下滾了幾個圈,然後如一塊破布般滾落懸崖。
銀發男人顧不得身體焦灼,四肢僵硬,他暴衝過去,跌倒,不理會,幾乎是手腳並用毫無形像地爬了過去——
堪堪與杜蘇拉的手指擦過。
剛才還交握過的手,往裡勾。
指尖還殘留著少女皮膚的觸感,似幻覺,可狂風吹冷了殘留的溫度。
他以為昏迷了的少女,竟然在空中睜開了雙眼。
這讓月神心中一喜。
過多的咒印早就令他無法動彈,別說神力了,他現在能保持清醒,已經是一種奇跡。
杜蘇拉還有意識的話,肯定還會有辦法的。
哪知道,黑發少女只是勾起嘴角,微笑了一下。
他分不清她是在嘲笑自己的無力,還是擊退了天災笑得心滿意足。
旋即她的身影急速墜落,噗通一聲,消失在了黑色的海面之下。
無影又無蹤。
也幾乎是同時,海水形成的巨型牆面碎裂開來,沒有迎頭打下,而是如碎塊般墜入海面。
海面在激蕩過後,也逐漸恢復平靜。
不多時,暴風雨也停了。
烏雲雖沒這麼快散去,可裡面滾著金色,太陽的身影就藏在那之後。
一切似乎真如所謂「神諭」所說,天災伴隨著杜蘇拉而來,又伴隨著杜蘇拉的死去而離開。
「成、成功了?!」
來圍剿的人們不可置信的臉上,透著欣喜若狂。
「成功了!真的成功了!」
「是我們阻止了天災!我們才是英雄!」
「太棒了勝利了!!!」
一群傷病員顧不得疼痛,迎著陽光,抱在一起喜極而泣,又唱又跳的。
「果然,消息沒錯,神諭就是神諭,我們做的果然沒錯。」
「是的,看來多蘿西亞沒說錯。」
「殺了災厄本身的杜蘇拉,天災就……」
這個人的話,忽地卡頓住。
其他人有些奇怪,不禁看過去。
才一眼。
方才說話人的腦袋,已經落到了地上,他像是一座噴著血水的噴泉。
「啊啊啊啊!!!」
不少人尖叫起來,更有膽小地,直接跌坐到了地上。
他們看向不遠處,不能動彈的月神,不知為何站了起來,他揮了揮寶劍,血滴甩了一地。
只是此時的月神,和剛才截然不同。
黑色的咒印不斷且快速地擴大版圖,不多時已將他所有皮膚覆蓋住。
除了一雙眼睛,他通體漆黑,好似套著衣服的「虛無」。
銀發男人面無表情地注視著他們。
他看著他們尖叫、驚恐、逃命。
他只是平靜地說道:「一個都逃不掉。」
緊接著下一秒。
濃烈的血腥味隨著海風飄散。
峭壁上已無人生還了。
第110章
月神通過對他們進行記憶回溯, 很快知道了罪魁禍首是誰。
不,現在叫他月神一點也不合適。
銀發男人早已沒了以往的飄逸清冷,他帶著濃濃的殺氣和戾氣不說, 他身上還全是黑的, 看上去像是化成人形的一塊黑影,現在把他放在任何人眼前, 除了一頭銀色的長發還依稀帶著熟悉的氣息,其余位置均以難以辨認。
在知道自己想要知道的消息後, 月神冷眼無視了他們的哀求, 殺光了懸崖上的所有人。
鮮血把泥土和草地染紅,空氣中彌漫著濃濃的鐵鏽味。
雖然月神的動作干淨利落,他也十分嫌棄這些人噴濺出的血液, 它們一滴也沒有沾到他的身上,可氣味的分子依舊沁進了他的衣服裡。
月神不做停留, 他帶了滿身血腥味很快離開了峭壁。
他的目的地正是王城安格爾特。
他去得太快, 即便海邊的消息隨時有人監控, 可此時王城裡的人也才剛接到海嘯已經消失了的消息。
安格爾特裡的情況還很混亂。
甚至有不法分子趁亂搶劫店鋪, 為非作歹, 他們儼然一副末日模樣,在大街上恣意放縱。
這些全映照進了月神的眼中。
他要叫停輕輕松松,抬抬手指的事。
可那金色的眸子裡一片淡漠,面對這一切,他一絲一毫的情感都沒有, 月神只是將自己傳送去了一個地方。
多蘿西亞的家中。
多蘿西亞剛得知海嘯消失的消息,她心中的陰霾一掃而空,巨大的喜悅一下子俘獲了多蘿西亞,她興奮地跳起來, 握著女僕瑪麗蓮的手,在房子裡跳著轉圈圈。
「我就知道杜蘇拉一定會成功!」
「我就知道哈哈哈哈哈哈!」
「她真的成功了誒,她真的太強太厲害了!」
「這算是以一人之力逆天改命吧?我相信她以後一定可以成為人神的!」
各種關於杜蘇拉的彩虹屁,多蘿西亞不要錢似的往外揮灑,這開心程度,比她自己擊退了強敵還高興。
講真瑪麗蓮的心裡,泛起陣陣酸水。
她找人殺掉杜蘇拉,一是作為無法從天災中逃離的Plan B,二是因為多蘿西亞。
准確的來說,她是嫉妒多蘿西亞對杜蘇拉的感情。
多蘿西亞明明剛認識杜蘇拉沒多久,卻各種崇拜杜蘇拉,言辭間對她滿滿的喜愛,對她更是信任非常。
而多蘿西亞以前最依賴的人,是她瑪麗蓮啊!
瑪麗蓮並不知道海嘯到底是因為杜蘇拉的攻擊消失的,還是杜蘇拉死了才消失的。
不論如何,找人殺杜蘇拉的事她已經做了。
瑪麗蓮想過坦白,但在結果明晰前,她想的更多的是隱瞞,畢竟如果證實杜蘇拉的死真的和天災消失有關,把她的行為則是「正義」的。
可做過的事不會毫無痕跡,尤其對一位年輕女性而言,很難做到喜怒不形於色。所以在多蘿西亞狂喜之際,瑪麗蓮顯得有些悶悶不樂。
即便缺心眼如多蘿西亞,她也察覺到了瑪麗蓮的不對勁。
多蘿西亞停下來,問道:「你怎麼了?」
瑪麗蓮欲言又止。
她深吸一口氣。
就在她要開口的瞬間……
「啊啊啊啊啊!!!」瑪麗蓮尖叫出聲,她跌坐到地上,手腳並用地往遠離月神的方向爬去。
瑪麗蓮看到了多蘿西亞背後的月神,他那怪異的皮膚、充滿殺意的眼,還有帶著令人不適的血腥味,就這麼忽然現身,著實把人嚇了一大跳。
多蘿西亞又驚又懼地回頭。
她身後什麼也沒有。
「你看到什麼了啊?」多蘿西亞問著,再懵逼地扭頭回來時,多蘿西亞呼吸停滯了。
月神單手捏住了瑪麗蓮的脖頸,稍稍用力,就將她整個人都帶離了地面,好似在捉一個小雞娃一般容易。
太過輕而易舉。
輕易到多蘿西亞和瑪麗蓮都清楚,銀發男人想要扭斷瑪麗蓮的脖頸,也同樣輕而易舉。
如此姿勢,瑪麗蓮同樣進氣少出氣多,她的腳在空中亂踢亂動,雙手也不停扒拉著月神的手。
只可惜,她的這點反抗,月神不鎮壓,也不會傷害到他分毫。
「你是……」誰字還沒說出口,通過那輪廓、頭發還有衣服,多蘿西亞難以置信地推測道,「月神?」
月神不語。
「您快放開瑪麗蓮,您可是神明啊,為什麼要這樣對待她?」
沒想到多蘿西亞這麼一說,月神還真松手了。
瑪麗蓮跌坐在地上,喉嚨灼燒似的痛,氣也喘不上來,她咳個不停。
月神並未正面回答多蘿西亞的問題。
他竟然輕聲哼笑了一下,滿滿的嘲諷意味。
冷質聲調的男聲如此說道:「你自己說明,如果有一句假話……」
那把鋒利的長劍再次出現在月神手中,他後半句不用明說,動作昭示的意義,也非常明顯了。
瑪麗蓮不敢耽擱,她連忙對著多蘿西亞一頓交代,包括她是如何誤解「神諭」,又是如何**煽動情緒,全一字不漏,交代出來了。
果不其然,到最後,瑪麗蓮在她最喜歡的多蘿西亞的眼中,看到了不可置信、憤怒,還有濃濃的失望,以及憎惡。
被多蘿西亞如此看著,瑪麗蓮開始後悔了。
她哭著爬過去,試圖取得多蘿西亞的諒解,卻在中途,她被一塊冰困住。
冰不全然是冰,裡面竟然是流動的水。
多蘿西亞驚慌問道:「她、她怎麼了?」
月神平靜回答道:「她在裡面會溺死,然後復原,再溺死,如此反復,直到精神崩潰而死。」
多蘿西亞:「……」
她雙眼大睜,瞪著眼前的銀發神明。
不,此時她眼前的人形生物,絕不可以說是神明。
他在殺人,並且他在刻意折磨,可他的眼中沒有一絲絲的遲疑,也沒有一絲絲的憐憫,反而在看到瑪麗蓮在冰塊裡的痛苦掙扎後,黑色的人形生物緩緩勾起了嘴角,眼裡滿是報復的快感。
不過沒多久,他就不再看了。
月神身形一閃,便來到王城安格爾特中心的最高點。
教會總部大樓的塔尖。
鑲嵌了寶劍上同款魔法寶石的法杖,重重往下一點,藍寶石放出璀璨的光芒。
與此同時,所有人的腦海內,浮現出剛才瑪麗蓮交代罪行的影像。
一遍播放完畢。
眾人驚異。
王城裡忽然一片寂靜,竟然絕大多數人,都沒有在說話了。
緊接著,月神的聲音直接在每個人的腦海內回蕩。
他說道:「天災已經過去,是杜蘇拉解決了這一切。她在想辦法救世的時候,你們卻因為個別人傳出的所謂『神諭』,想盡辦法地去解決她。」
「我不止一次見識過你們的愚昧無知,自私自利。」
「或許天災如期到來,才是最好的選擇。」
說著,一個巨型魔法陣以塔尖為圓心,以極快的速度向外擴展,不過一分鐘的時間,便覆蓋了整個王城。
理查德看了一小會,他眉頭擰緊,他立刻要衝出辦公室。
「不好!」
這魔法陣,這架勢……看來月神打算殺死與王城內的所有人啊!
然而理查德的辦公室,已經被一堵透明的牆全部堵死。
即使理查德用蠻力、魔法去衝撞,依舊逃不開透明圍牆的束縛。
月神冷然看著魔法陣完成最後最外圍的部分。
他本就飽受咒印的折磨,即便在情緒下爆發出超越極限的能量,可也在巨型魔法陣的展開下消耗殆盡。
就在他要發動的瞬間,也是他最薄弱的瞬間,一道金光從雲層中射出,它照在月神身上。
布滿月神全身的黑色表面,逐漸開始發灰、變硬。
只短短幾秒,月神已經僵在原地,不得動彈。
再幾秒,他的眼睛也漸漸失去神采。
魔法陣也大片大片的消失。
最終,月神如一尊石像,從塔頂墜落。
卻在落地的瞬間,憑空消失得無影無蹤。
一天後,劫後余生的帝國,還在混亂中,可它也在緩慢恢復秩序。
教會的某位占星師,算出了這樣的跡像。
——代表月神的那顆星星已墜落。
跨越百年時間的人神月神,終於還是如預言所說,從神壇隕落了。
可偌大的王城裡,無人關心。
……
杜蘇拉聞到了熟悉又陌生的氣息。
芝士、油炸、面包的香氣,混合在一起。
快餐店的味道。
啊,油炸雞翅膀啊,我最愛吃啊。
這味道,太香,太誘人了。
尤其是蘇拉這代人,跟著垃圾快餐一起長大,這味道就好似媽媽料理的味道,長時間不吃就欠得慌。
而她穿越而來,也許就沒嘗過現代社會食物的味道了。
所以即使現在她的眼皮上如同壓了兩塊大石頭一樣,沉得要命,杜蘇拉還是奮力睜開雙眼……
視線很模糊。
隱約有光,隱約能看到景,可她看不清。
杜蘇拉閉眼,睜開,再閉眼,再睜開,如此反復。
終於,她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木桌上放著餐盤,餐盤上包裝紙袋已經拆開,部分東西已取出放在桌上,餐盒上一個明晃晃的M。
杜蘇拉:「?!」
瞳孔震裂.jpg
她一下子坐起來。
穿回來了?
還真穿回來了?!
這不就意味著,她從懸崖墜落後,果真死去了。
不是,下面不是海麼?影視劇都這麼演的,墜海後偶遇貴人,然後霸氣歸來。
到她這,就一個死去然後穿回去的命運。
這下杜蘇拉又覺得被驢了。
傳說中的煙大無傷,墜海不死定律呢?!
坑爹呢這是?
房門吱呀一聲,推開了。
門外走進來一名年約二十五歲上下的年輕女人,她手上捧著兩杯星巴克的咖啡,穿的衣服卻還是異世界的繁復長裙。
這讓杜蘇拉覺得十分穿越。
黑發女人見她坐了起來,她不禁笑了。
「哇,你這麼快就醒了,還挺皮實的嘛。」
杜蘇拉:「……」
謝謝你的贊美厚!
「你睡了有兩天了,餓了吧,趕緊吃一點。」
說著,她自己給咖啡插上吸管,喝了起來。
杜蘇拉盯著她,沒動。
女人很奇怪地說道:「吃啊,這些你應該不陌生才對啊。」
是不陌生,但被異世界的人拿出現代社會的食物,這就很陌生了。
當然,經過艾拉那件事,杜蘇拉不會自戀至此,認為穿越者只有她一個。
這或許是其他穿越者擁有的金手指。
杜蘇拉客客氣氣問道:「請問,您怎麼稱呼?」
黑發女人吸了一大口星冰樂,她眨巴眨巴清澈的藍眼睛,然後稀疏平常地說道:「哦,我啊。」
「嗯嗯,您請說。」
「我是你媽。」
杜蘇拉:「噗——!」
第111章
眼前的黑發女人, 也擁有一雙清澈通透的藍眼珠。
她看上去非常年輕,她的年紀看上去大約二十五上下,說二十七八都多了。
仔細看她的外貌, 同樣的瓜子臉, 冷白皮膚,笑得時候沒有酒窩, 帶著一點冷感,從外形到神態, 都和杜蘇拉七成相似。
基因騙不了人。
單憑這一點, 黑發女人說她是杜蘇拉的親媽,杜蘇拉已經信了一半。
令一半,杜蘇拉仍然是猶豫又迷惑的。
因為值得懷疑的點很多, 首當其衝的就是年齡問題。
杜蘇拉的身體約莫十八歲,就算這個世界裡女性生育普遍偏早, 可也不至於十二三歲就生孩子, 十八九歲才是正常。
這麼算下來, 杜蘇拉母親的年紀應該有三十五六。
眼前的女人, 過於年輕了吧?
杜蘇拉問道:「請問您今年多大?」
黑發女人回答道:「我今年二十七歲。」
杜蘇拉:「……」
她很無語。
你才二十七歲那你是我媽嗎?
「您難道還能八歲懷孕, 九歲生產不成嗎?」
黑發年輕女人也露出很無語的表情,她翻了個白眼,「怎麼可能,那我豈不是被戀童癖給那啥了?而且我也沒九歲生你,事實上我快二十五歲才生下你。」
「我今年十八歲, 然後您二十七歲?」杜蘇拉只覺得自己要麼是腦子不夠用,要麼是想像力不夠用。
哪知道,女人還是點頭,她認真說道:「是的, 沒錯,因為我不但能穿越空間,還能穿越時間。」
杜蘇拉:=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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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這麼厲害的嗎?
不等杜蘇拉傻完,母上大人·疑似給出了更勁爆的消息。
「我聽說你跟隨理查德神官學習過一段時間的技能?真巧,他也曾是我的老師。我們都擁有未來眼,他一定和你提及過這樣一位『師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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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如此之震驚,正是因為理查德神官還真提及過那位「師姐」,關於她的對話出現過不止一次。
也正是因為同有未來眼,當時理查德說的話,杜蘇拉還記得清楚。
第一次提及,理查德說道:「不過兩三年前,我有個學生,恰巧也有和你一樣的眼睛。」
理查德還把她留下的筆記贈予了她。
還有一次,在她知曉生母另有其人後,她主動找理查德問過。
理查德排除了選項,因為他說那位「師姐」只比她大十歲不到,應該生不出她這麼大的女兒。
這、這年紀真的不對吧?
光算時間和年紀,杜蘇拉感覺自己都快暈過去了。
見她一副數學不好還沒頭腦的模樣,疑似·母上大人嘆口氣,說道:「怎麼就這麼難明白呢?我在生完你之後沒多久,就是我二十五歲的時候,因為意外穿越了時間,來到了十五年後的未來,並在未來生活了一段時間,還成了理查德神官的學生,掌握了神力。」
「那之後我無法掌控這股力量,經常穿越時間和空間,直到我二十七歲才穩定下來。」
解釋著解釋著,黑發女人也有些不耐煩,她說:「你要是不信,現在我們就采集身上的各種樣本,我穿到現代,也就是你曾待過的世界做一下親子鑒定。」
「那、那倒……也可以?」沒什麼必要幾個字在她嘴裡轉了個圈,又吞進去了,杜蘇拉努力消化著事實,「你先告訴我你叫什麼,怎麼稱呼。」
「我叫夏洛特·格瑞亞,還問怎麼稱呼,你當然管我叫媽啊。」夏洛特這吊兒郎當的樣子,簡直和杜蘇拉一模一樣。
只是親媽夏洛特的故事太過離奇,她解釋一句,就又會讓杜蘇拉產生新的問題。
於是杜蘇拉像搞專題采訪一樣,繼續問道:「你剛才說我生活過的現代……你怎麼知道我在現代生活過?」
夏洛特·格瑞亞只是點了點自己的眼睛。
「你忘記我們的眼睛了嗎?」
「……我實在沒想到眼睛和這能有什麼聯系。」
「在你出生後我便看到了你的靈魂和現代的某個靈魂交換的未來,又在十幾年後,你們的靈魂會因世界的修正,各歸各位。」
杜蘇拉:=口口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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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所以,按照親媽的解釋,她本來就應該是異世界的人,所謂的穿越也只是魂歸故裡麼?!
杜蘇拉盯著夏洛特,她想了一會,又想了一會。
終於,某人的腦袋上冒出陣陣白煙,重傷剛愈的杜蘇拉不知道是低血糖,還是高血壓,抑或是腦子過熱,她白眼一翻,又暈了過去。
……
杜蘇拉再次醒來。
夏洛特·格瑞亞還在床邊,她翹著腳正在玩Switch,而桌上的麥當勞已經被她吃了個七七八八,只剩下一堆包裝袋。
都不留點?這就是親媽?
不論在異世界,還是現代,都從未感受過親媽溫暖的杜蘇拉,不禁由衷問道。
一看到夏洛特,杜蘇拉的腦子就不自覺地轉起來了,方才那些幾歲生娃,幾歲穿越,我是你媽,你到底是不是我媽之類的問題,她又開始思索了起來。
這麼一想,問題又來了。
杜蘇拉問道:「既然你一直在各種時間和空間裡穿梭,這次為什麼又忽然出現,還救了我。」
「等,等等,我打完這一局!」夏洛特很是激動,只盯著屏幕,眼睛都不瞥一下。
於是杜蘇拉就這麼看著她玩游戲,又過去了五分鐘,夏洛特才看過來,說道:「你問題很多誒,我怎麼會有你這麼麻煩的小孩?」
杜蘇拉:exo me?!
夏洛特:「因為我觀測到了你的危險啊,這次如果不出面幫你,你大概率是要GG的。」
「那我還真是謝謝你哦。」杜蘇拉不禁帶了點嘲諷。
這媽也忒不靠譜了點。
夏洛特沉默了一會,女人一向輕松活潑的面龐,也難得出現了一絲懷念和嚴肅。
「別說是你,雖然你已經十八歲了,可距離我生產,才過去了兩年多的時間,而我的孩子一下子變得這麼大只了,我其實也很難接受。」說著,夏洛特的視線挪開,不再看杜蘇拉。
但她也沒有再看游戲機,她靠進椅子裡,仰頭,望著木屋的天花板。
氣氛忽然凝重了起來。
杜蘇拉也沉默了,她不知道說什麼,也什麼都說不出口。
沒想到這個時候,夏洛特好似思考清楚了,她又開口了。
女人依舊沒看向杜蘇拉,而是對著天花板,像是自言自語地說道:「這麼說像是找借口,但我生產後就穿越了時間,那並不是出於我的本意,而且我也找不到回去的辦法,因為那個時候我還沒掌握到穿越時間和空間的方法。」
「但不論如何,我離開你了,拋下你的了,我已經母親失格了,所以我也不指望來個什麼母慈子孝的戲碼。我救你,也並不是為了彌補什麼,只是我有能力,我又不想我的血脈就這樣死去而已。」
夏洛特的話,有些淡漠,有些不近人情。
杜蘇拉卻聽進去了。
母女之間只有血緣,並無任何相處。
說母女情,不是全然沒有,但大可不必大肆渲染煽情。
說完這些前情提要,夏洛特才擺正腦袋,和杜蘇拉極其相似的藍眼睛,溫柔地注視著她。
這雙藍眼睛太過清澈,杜蘇拉仿佛在瞳孔的倒影中看到了自己。
夏洛特接著說道:「雖然現在我掌握了方法,可我還是沒有回去找你。」
「我『看』到你過得還挺好的,你已經成長為完全獨立的個體。」
「唉——」夏洛特竟然發出一聲嘆息。
杜蘇拉不知道夏洛特是在感嘆她成長的艱難,還是感慨子女擅自成長的寂寞。
夏洛特整了下語氣,她淡然說道:「你有你的人生,我有我的人生,我們沒必要因為是母女,就互相牽扯,打亂計劃。」
「所以你不需要感謝我,我也以後不會拉著要你報答。」
說真的,即使現在夏洛特的語氣很平淡,杜蘇拉沒來由地升起了一絲感動。
雖然夏洛特說得無情,可她來救她,是不爭的事實。
這,就是傳說中的母愛嗎?
杜蘇拉忽然覺得鼻子有些酸,她憋了好一會,正欲叫一聲:「媽……」
剛說了半個字,夏洛特連忙打斷:「別別別,別硬叫,我才二十七,沒你這麼大的娃。」
杜蘇拉:「……」
這應該不是母愛……吧?
前腳嫌棄完杜蘇拉的年齡,後腳夏洛特更是擺出鄙視臉。
「還有你都學習使用神力這麼久了,怎麼眼睛的正確用法,還有真實用途,你就是get不到呢?你說就你們這瞎搞的辦法,你們不瞎誰瞎?」
「反正養傷期間你沒事,就讓我大發慈悲地教教你。」說完,夏洛特還拋給杜蘇拉一個咬過一口的冷漢堡,「只剩這個了,吃吧。」
杜蘇拉:「…………」
這一定不是母愛,一定不是!
……
而剛剛解除危機的帝國,秩序都還沒完全恢復,卻變動頻出。
尤其是教會裡。
和以往相反,任務處於僧多粥少的狀態。
不是任務多,神侍少,忙不過來。
恰恰相反,是神侍多,任務少,眾人擠破了頭皮搶任務,圖表現。
原因無他。
只因為月神隕落了。
神格有限,人神的位置就更有限了。
只有前面的神明隕落了,後面才會誕生新的神明。
當然,新的神明可能是一個月後就出現,可能是一年,也可能是十年甚至幾十年。
但這不妨礙嗅到空位的人們,從今天起開始圖表現。
在這群神侍的推動下,不少位置都快速恢復生產了。
常年在辦公室的理查德,禿頭上忽然青筋抽了一下。
他摸了摸腦門。
根據他多年經驗,這是不祥的征兆啊。
在此同時,東方的荊棘森林瘴氣密布,版圖比之前擴大了一圈,周圍的無人區更廣闊了。
而正中心的古堡裡,躺在華麗大床上的銀發少年,緩緩睜開了雙眼。
金色的眼睛如琉璃珠般純淨。
第112章
杜蘇拉現在所在的地方, 其實是靠近橘思的一座無人的小島。
也就是很靠近喬安娜公主,和小人魚艾瑞是好朋友的那位。
小島曾用於貴族們度假使用。
但由於氣候和洋流的改變,兩三年前周圍暗流洶湧, 小船很難平安到達, 甚至在一次雨季還出過人命 。
享樂哪有人命要緊?
更何況貴族們有的是錢,再挑個合適的小島規整修建即可, 正好這座小島上的風光他們已經看膩了。
於是建設有豪華度假小屋,和各項娛樂設施的小島, 就這麼荒廢了下來, 無人敢也無人能靠近。
然而能穿梭於時間和空間之間的夏洛特,並不會被洋流和風暴所限制。
她不僅能登島,還能從現代社會搞來各種美食, 又坐擁貴族們曾擁有的設施和美景……
生活不要太美滋滋。
除了獨自打掃這麼大一片地方很費時費力以外。
這令夏洛特不禁感慨,怎麼前人在創造技能的時候, 沒人創造一些居家實用類的技能?難道異能者每天只用靠光合作用過活, 清潔全靠下雨嗎?
這就很不科學, 哦不, 是很不魔法。
雖然有些小不如意, 可總體來說,夏洛特對這座小島特別滿意。
她將這一切告訴杜蘇拉的時候,甚至略帶驕傲自滿地說道:「這裡是橘思北部,我剛占領的地方,我叫它夏洛特的度假勝地, 歡迎來到我的國度,嬌貴的小公主。」
假裝磁性的聲音,說出如此油膩的句子。
杜蘇拉渾身一個哆嗦。
「你到底平時都在看些什麼?」
「嘖。」夏洛特咂嘴出聲,「這種dy大眾梗你都不知道, 做女兒的怎麼能比麻麻更落後?」
「……」
「哦抱歉,你太廢柴了,連現代都穿不回去,更不要說刷什麼dy了。」
杜蘇拉:「…………」
有這麼個媽,就真的很過分!
小島氣候環境都不錯,對養傷人士很友好。
杜蘇拉雖然墜海受的傷不大,斷了根腿骨而已,可在那之前,她消耗了太多力量,只空有一具骨架,快被抽成人干了。
看上去她擊退了三波海嘯很NB的樣子,但其實她的實力並沒有那麼強悍,後面兩次發力都是用藥物強行拔起來的,說白了這些力量全是借來的、提前透支的。
這使得杜蘇拉現在非常虛弱。
肉體上的傷只用包扎好,養就行了,而透支的虛脫如果一旦處理不好,杜蘇拉以後連神力都沒得用。
好在,夏洛特不止是嘴巴上厲害,她實際真的挺厲害的。
也確實如她所說,如果她這次不來幫忙的話,杜蘇拉就要GG了。
現在杜蘇拉能從房子裡走到院子裡,出來曬曬太陽看看海,拿著小蛋糕和海鷗搶吃的,也多虧了母上大人的見多識廣,治療起來毫不馬虎,也就是,呃……強行把醫生打包帶走什麼的。
總而言之,即便在這樣適合休息適合養傷,順便還要啥靈丹妙藥,要啥醫生治療師都能搶來的情況下,杜蘇拉也足足修養了兩個月,才恢復到相對正常的狀態。
兩個月沒有活動沒有使用神力,杜蘇拉感覺自己肌肉都要萎縮了,多跑幾步路都會喘得厲害,可想而知後面還有漫長的復健之路。
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休息養病的兩個月內,杜蘇拉卻對未來眼有了更深刻更廣闊的認知。
因為在養病時期,夏洛特說:「人不能活動,但眼睛還能轉啊!」並要她鍛煉學習未來之眼的使用方式時,杜蘇拉一臉驚恐。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女人不狠,地位不穩」嗎?
難怪這位親媽三十不到,卻感覺比神明都還厲害了。
夏洛特拍了拍她的腦袋,說道:「本來就不衝突,又不需要你使用神力,你的身體該休息還是休息,和使用眼睛一點也不相衝。」
杜蘇拉不太懂,「可是不使用神力,我又怎麼使用未來眼啊?」
夏洛特擺出無語表情,還誇張地翻了個大白眼。
她說道:「所以我才說,你使用未來眼的方式是錯的。因為不用神力,你也能看到未來。」
杜蘇拉:「?」
夏洛特說道:「你第一次看到未來景像的時候,你那個時候會使用神力嗎?」
杜蘇拉仔細回想了一下。
她穿越過來第一次遇見了未來,是看到威廉王子被鳥糞擊中的樣子。
那個時候別說神力了,她連這玩意是啥都搞不清楚。
杜蘇拉搖搖頭。
「所以說……」夏洛特說道,「這麼打比方吧,你的眼睛就是個天然望遠鏡,而望遠鏡從出產開始,它就是望遠鏡,它能望遠是因為本身制造出來就能放大遠處的物體,它不需要你通電或者加熱才工作。」
夏洛特的例子很容易聽懂,只是……
「那為什麼我能使用神力後,反而用未來眼觀測未來更方便更容易了呢?」杜蘇拉問道。
夏洛特說道:「那是因為你後期熟練了使用眼睛的方法,而將神力注入流過眼睛成了你使用眼睛的一個步驟。」
「這就好比,你以前不會擰開瓶蓋,經過幾次嘗試,你擰開了,雖然不清楚是怎麼擰開的,可之後你多試幾次,總能擰開。這個時候有人和你說,你擰開瓶蓋前嘗試一下打一套組合拳熱身,這樣再開,會容易很多。」
「然後你試了,熱身後你確實筋骨更活絡,開瓶蓋也確實順暢了。但其實開瓶蓋和打組合拳是沒有必然聯系的,即便有點聯系,那也只是微小的熱身作用,你懂嗎?」
懂是懂了。
杜蘇拉:「也就是說我以前每次預測未來,都打了一套無效組合拳?」
夏洛特點頭,「是的,就是這樣無用而且傻逼。並且長此以往下去,還會對你的眼睛造成負擔,視力下降甚至失明都有可能。」
杜蘇拉:「…………」
光想了想開瓶蓋還打套組合拳的畫面,杜蘇拉自己都覺得實在太可笑了。
夏洛特:「所以你現在要做的,是在使用未來眼的同時,剔除掉你已經形成習慣的動作,真正做到省力、高效。」
「不過多虧你現在重傷。」夏洛特又歪進了沙發裡打游戲,「現在你神力根本用不出來的時候,趁機糾正壞習慣也不失為一種好機會。」
「也算因禍得福吧……」杜蘇拉自我安慰道。
然而話音都還沒落,本來在沙發上打游戲的女人跳過來就是一巴掌,扇到杜蘇拉的腦門上,打得不疼,但那模樣活像是糾正女兒壞習慣的母親。
「禍就是禍,福就是福,救了你的是我,感謝個什麼禍啊。」
「我是說因為禍我才有機會見面你,你才能教我啊!你打我做什麼,你語文是體育老師教的吧?!」杜蘇拉頂嘴。
「你不出事我也打算抽個時間教你,免得你把眼睛玩廢了,所以才不是因為禍呢!」
「把眼睛玩廢了也是禍啊!」
「玩廢之前,禍不是還沒發生嗎!而且我還要教你眼睛的真正使用用途啊,它遠沒有只是看個未來那麼簡單,你這個廢柴,這都不明白,我怎麼有你這麼傻的女兒!」
「你強詞奪理!」
「你無理取鬧!」
年齡相差不大的母女兩人吵了起來。
這也是她們的養病日常。
……
教會雖然要處理各種各樣的事宜,但其中最值得他們關注的,是杜蘇拉的葬禮問題。
不用月神鬧那麼一出,教會自有眼線記錄發生的一切。
杜蘇拉以一人之力拯救了帝國的事,被人偷襲的事,還有墜崖的事,他們全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且不說杜蘇拉在教會裡,和許多人都有密切聯系,光是她的功績,也受到許多低星神侍們的崇拜。
為她正名是必須的。
即便月神已經為她正名過一次了,但月神本身就不太受人喜歡,且方式極端,普通人並不會反省自己,反而會覺得月神太大驚小怪。
教會就不一樣了。
教會在民間的公信力強、可信度高,他們也擅長「擺弄人心」,於是一篇篇煽情的正名文章在各大報社刊登,一次次感人的演講也被教會裡的「演說家們」在各地演講。
在如此方式下,大家紛紛愧疚了起來。
杜蘇拉在人民間的威望,也前所未有,被推上了一個空前的高度。
當然,這對教會而言,只能算得上是基操。
現在他們最頭疼的,反而是杜蘇拉的葬禮問題。
遺體反正是找不到遺體的。
當然大海那麼寬廣,想找到也很難。
而那種情況下,神力空乏被人襲擊還墜海……想要活下來也非常困難。
起碼理查德自認為自己做不到。
可就在大半年前,還是無星神侍的杜蘇拉,因為意外獨自留在了危險的荊棘森林,所有人都認為她沒有生還的可能,教會通知了她的家人,舉行了她的葬禮,這個時候,杜蘇拉出現了,復活了。
這很令人高興,但同時也非常打臉。
而且已經發生過一次這樣的錯誤,教會還要再犯一次嗎?
所有人,包括理查德在內,他們都說:「我覺得杜蘇拉沒有死,再等等吧。」
這一等,就是兩個月。
杜蘇拉始終沒有回來。
這一次,教會為杜蘇拉舉辦了盛大的葬禮,為她追封了頭銜。
不僅如此,想了想上次,杜蘇拉「復活」後不斷控訴教會的摳門,此次理查德、菲茲等神官,不約而同地批准了撫恤金和慰問金。
可那個念叨著他們摳門的人,卻直到這一切流程結束,也沒有出現。
理查德一聲嘆息。
白發人送黑發人的事,他看過太多遍了。
可事已至此,他也不得不注銷杜蘇拉的身份。
從此,教會不再有一位叫杜蘇拉的三星神侍了。
第113章
月神雖然只是個人神, 但他作為太陽神的代表,在人間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太陽神是遙不可及的神明。
而月神對於所有人來說,是任性、不近人情的神明。
人類更容易接觸到月神。
抑或是月神本來就是一步步走上神明位置的原因, 人們覺得他本質上, 也只是個強悍一些的人類。
正是因為明白月神的重要性,且不說太陽神之後欽點誰為新一任人神, 又是誰有資格有能力上位,光空窗期這點, 就足夠令教會頭痛。
首先他們並不知道空窗期會有多久。
其次, 人神不在期間,世間更容易出現各種妖魔鬼怪,如果不小心監控用心管理, 即便在和平的國度裡,平民們想要過幾天和平安心日子, 都將很艱難。
教會首先把目標集中在幾位沉睡的魔王身上。
因為根據芭芭拉·布羅菲的預言, 魔王很有可能從沉睡中蘇醒過來, 之前的某些跡像, 也表明了這一點。
荊棘森林裡的魔王, 曾經由艾倫、扎克、杜蘇拉去封印過。
可封印過,並不代表萬無一失。
於是他們叫來了扎克,再次了解封印情況。
要是魔王的力量太過強大,或者其他人破壞了封印,作為設下封印本人的扎克, 是會有感應的。
扎克最近正處於發情期。
上次發情他不但被艾倫、杜蘇拉揍個夠嗆,還被月神教做人了。
野獸總是最能記住棍棒教育,所以扎克整日待在家中,不敢隨便找小母蛇, 於是整個蛇都有些蔫了吧唧的。
聽完問題,扎克懵了一下。
然後他呆呆地說:「沒有啊,我什麼都沒感知到。」
這痴傻的模樣,就差沒留下一串哈喇子了。
理查德:「……」
我看你根本沒有感知,像是腦癱要進醫院!
扎克竟然還知道安撫一下理查德,他說道:「雖然我這個人是沒邊了一點,但工作上我一直都很認真努力,而且這個事,我知道的,關系到很多人我得上心,要是荊棘森林那邊出現了什麼動靜,我一定第一時間上報。」
他說得倒是真誠,理查德想,這點信任還是要給扎克的。
於是他也短暫地放心了,暫時不把荊棘森林當做問題,將人手更多地派到其他地方去。
然而此時的荊棘森林裡,由於瘴氣的掩蓋,外面的人很難窺探到裡面的情況。
所以他們也不知道,森林最中心的古堡,已經煥然一新,不論是外牆還是內飾都重新裝修過,看上去竟然比王城裡的宮殿更加華美。
一名銀發的年輕男人,接過無臉女僕遞過來的紅酒,凝望著遠處。
不多時,正門前的兩頭巨型魔獸的屍體,開始詭異地蠕動。
……從腹腔位置那裡。
這蠕動,不知為何,直叫人惡心。
魔獸腹部蠕動的頻次越來越快,動作也越來越劇烈,沒過多久,只聽噗地一聲悶響,一只手從其中一只魔獸屍體的肚子裡猛地伸出來!
藍色的血液從破口滲出,手伸回去了。
可那人的兩只手扒住破口,往兩邊撕扯,只聽一聲更大的悶響後,藍色血液四濺,一名男性人形裸體生物,從魔獸的腹腔裡爬了出來。
他坐在地上,似有些呆。
不一會,他旁邊的另一只魔獸屍體裡,竟以相同的方式,也爬出了一名女性人形裸體生物。
即便隔得老遠,可嗅覺驚人的銀發男人,還是聞到了濃重的鐵鏽味。
他眉心間皺起一個褶。
他冷淡中帶著點嫌棄地對身後的無臉女僕命令道:「帶他們去清理干淨。」
「是,主人。」無臉女僕鞠躬退下。
她帶著浴巾下去,剛靠近兩人,其中男性的那位,直接以手刀砍掉了女僕的腦袋。
女僕連慘叫聲都沒發出來。
前腳這名女僕死去,後腳另一名一模一樣的無臉女僕出現,她仿佛無情的復讀機器,不懼危險,也不怕死亡,只是重復道:「請隨我來清洗。」
一男一女感受到了不遠處的壓迫,本來躁動的斬殺衝動終於還是硬生生地壓了下來,他們乖乖地跟在女僕身後,緩慢進入古堡,只在地上留下一串血腳印。
大約一個小時候,洗漱完畢並穿好衣服的兩人,出現在銀發男人的面前。
目光相接。
一名是紅發的男性,方臉硬漢長相,身強體壯,肌肉虯結;一名是紫發的女性,身體白皙稚嫩,宛如少年般纖細。
銀發男人金色眸子微眯,一股迫人的威壓令兩人直打顫,野獸的本能不但讓他們知道眼前的男人很危險,同時他們還在瞬間理解,他就是他們的主人。
他們單膝跪地,一手握拳置於心髒處。
這個動作是效忠的意思。
這樣,才令銀發男人稍稍滿意,他不在蹙眉,而是食指平緩伸向前方,在空氣中仿佛點水一樣輕輕一點,兩個金色的魔法陣出現在紅發男人和紫發女人的身下。
「吾賜名於汝。」
「道格拉斯·萊因哈特。」
「尼可·萊因哈特。」
兩個名字分別在銀發男人的指尖形成紋章,然後自發自動飄向兩人,如紋身一般印刻在兩人的額間,最終隱匿於皮膚之下。
道格拉斯和尼可遲遲沒抬起頭來。
他們一齊說道:「誓死效忠!」
而就在此時,銀發男人的眉頭再次皺起,威壓再次加強,不禁令兩人更是膽寒。
銀發男人看到荊棘森林的邊緣,有幾只老鼠正試圖入侵。
他們都穿統一的灰色制服,胸口也有同樣的標志。
經過漫長的沉睡後醒來,銀發男人,埃文·萊因哈特不得不承認,一百多年後的今天與當年相差甚遠。
並且有些事,他一點都不記得了。
就好比這個標志,他知道出自教會,制服看上去也眼熟,他卻清楚明白地回憶起,一百多年前教會的制服是另外一個款式,而且也不是灰色的。
按道理來說,他從未見過新制服,那又怎麼會眼熟呢?
他正思索著,便「聽到」幾只老鼠嘰嘰喳喳吵個不停。
「你別顧慮那麼多,不會有事的啦,我聽說了,扎克神官已經加固好了封印。」
「對啊,沒有可是,他是魔王誒,我們趁人病要人命又怎麼不可以?」
「與其惴惴不安,不如先干掉他,先下手為強。」
「而且我們手上有強力武器,不愁殺不了一個沉睡的人。」
銀發男人眯眼一看,他們所謂的強力武器,竟然是一把一人高的鐮刀,鐮刀通體銀色,在陽光下仔細看才能看出流動的五彩光芒。
……這也很眼熟。
不但眼熟,看著這幾只老鼠握著它,魔王不禁泛起一股不適感。
這股不適慢慢擴大,只是看著這畫面,他竟然就動怒了。
跪在地上的道格拉斯見狀,他不禁說道:「主人,不就是幾位低星神侍,不用多長時間我就能結束他們的生命,他們手中的強力武器我一並奪過來獻給主人!」
說著,道格拉斯站起來要行動。
卻在他站起來的瞬間,一股強大的壓力把他整個人都壓趴在地上。
銀發男人冷冷地看著他,說道:「我讓你動了嗎?」
道格拉斯:「……」
尼可連忙求情道:「我們知道錯了,這次請饒了他吧。」
「下不為例。」魔王說著,想了想,然後他又說道,「把他們手中的鐮刀帶到我面前來。」
「是。」尼可說道。
道格拉斯身上的壓力也撤掉了,道格拉斯問道:「那幾個神侍呢?」
「神侍?」魔王只是淡漠地看了一眼,然後他輕哼一聲,輕蔑盡顯。
「要殺了,戲弄,還是吃了,都隨你們喜歡。」
「哈哈哈哈!」道格拉斯露出嗜血狂暴的笑。
……
杜蘇拉在夏洛特的「度假勝地」,花了兩月養傷、糾正習慣,又花了兩個月被母上大人教導打磨。
用母上大人的話說,那就是:「人家是桃李滿天下,你是老師滿天下。你這是典型的貪心不足蛇吞像,技能多而雜,卻不精。不適合自己的要果斷選擇放棄,從今天開始,復健的同時我要讓你的技能精進簡化,這樣你才能……」
「打遍天下無敵手?」杜蘇拉對自己還是有點自信的,所以她對自己的期許也很高。
夏洛特只是冷哼一聲,「你才能不死的那麼快。」
杜蘇拉:「……」
於是她整整在小島上待了四個月,才得以離開。
而養成一個習慣,至多只需要二十一天。
四個月,那是多少個二十一天。
杜蘇拉穿越而來,確實在每個地方都待得不久。
即便是密林裡的古堡,抑或是教會總部,都沒有像這次一樣,一口氣、長時間地待這麼久過。
到臨別時,杜蘇拉雖然面上吊兒郎當的,可心裡還是很舍不得夏洛特的。
她不禁說道:「這次分開,不知道什麼時候我們才能再見面……」
「能的,我找你很容易。哦不對,我忘記你找不到我了。」夏洛特面無表情地說著打擊女兒的話。
杜蘇拉:「……」
「不過我在救你的時候,看到了懸崖上因為你而黑化暴走的銀發男人,他好似擁有神格,這麼一暴走,估計也隕落了吧。他……」夏洛特說到這裡,欲言又止。
她猶豫了一會,還是說道:「我不知道你和這位神明之間有什麼樣的關系。只是神明,太陽神那種的,並不是一種好打交道的物種。神性這種東西,人類總是很難理解……他們也如同風暴般變化莫測,今天或許你是神明的寵兒,明天被棄之如敝履,總之,小心為上。」
說完,夏洛特並不想和杜蘇拉來一場抱頭痛哭的道別,即使在冷淡外表下,她內心也有些不舍。
但正如她之前說的,她有她的旅途,杜蘇拉也有杜蘇拉的使命。
在生命相交之際,珍惜相處,離開了也不必太過掛記。
於是說完她想說的,夏洛特便憑空消失了。
留下杜蘇拉,一人看著她消失的方向,那邊是浩瀚廣闊的大海,在陽光的普照下,波光粼粼。
杜蘇拉鼻子一酸。
她深吸了好幾口氣,終於還是忍住了。
感性過去,理性回歸。
這座島為啥會被夏洛特征用(撿漏),杜蘇拉是知道的。
島周圍的暗流洶湧,船很難安全駛出去。
那麼現在問題來了。
杜蘇拉盯著停在港口,卻破了個洞的捕魚船,陷入到深深的沉思中。
——她應該怎麼活著離開這座島呢?
她一不會傳送,二不會飛,三也沒有聯絡外界的方式。
所以這不是……坑小孩呢媽!!!
第114章
今日的困難, 留給明天的自己。
當天,杜蘇拉望著一望無際的海水,產生了一個詭異又大膽的想法。
她用木材修補了一下捕魚船的破洞——很粗糙的那種, 然後揚帆遠航了。
不出幾百米。
杜蘇拉的船就沉了。
沉得很徹底。
就連杜蘇拉在水中撲騰著嘗試用各種技能拯救, 都沒救起來的那種。
於是她站在船頭,一副壯士斷腕的表情跟隨著捕魚船一起緩緩下沉, 這一刻杜蘇拉的心情猶如泰坦尼克號的船長一樣沉重悲壯。
……然後她灰溜溜地游回了小島,並在上面又賴了兩天。
困難就留給了之後的自己解決吧!今天的我是備受親媽傷害的杜蘇拉。
第四天, 在島上的淡水和食物都再撐不了兩天的時候, 杜蘇拉選擇了游回去。
以她超能的體力來說,游個一半,不是啥問題。
剩下的一半她選擇用漂浮術, 在海面上走回去。
畢竟這裡以前是橘思貴族們的後花園,距離並不遠來著。
這個方法非常有可行性。
再說杜蘇拉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承載著希望的小船兩天前也怒沉海底, 於是她也沒有多想, 擼起袖子就是干, 不干也得干。
其實復健過後, 不知道是不是肌肉的發力方式重塑了的原因,抑或是這四個月的訓練有了成效,杜蘇拉游起來一點也不費勁,沒過多久就看不到岸邊了。
即便她游到了暗流中心,被洋流拖著下拽, 借助技能她也能飛快脫身,繼續向前游去。
渡過了暗流區,沒什麼再能阻擋她,杜蘇拉已經覺得自己是一條穿梭在洋流裡的暢快小魚了, 這時,她遠遠地看到一艘船,橫亙在她前進的方向。
然而魚又怎麼會上船呢!
假·人魚·杜蘇拉繼續向前游去。
只是在經過游船的時候,她和喬安娜公主,視線恰好對上。
喬安娜在甲板上曬太陽,熱了打算跳下去游會泳,就在此時她發現海裡漂來個腦袋。
還是熟人的腦袋。
喬安娜:「……」
杜蘇拉瞪眼。
喬安娜忍住尖叫衝動,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聲音。
「你在這裡做什麼?」
杜蘇拉稀疏平常地說到:「游回橘思啊!」
喬安娜:「……游?回橘思?從哪裡?」
她的游船靠近岸邊,據她所知,附近除了已經廢棄的小島外,再無陸地了。
可即便是那座小島,距離這裡也有十幾公裡的距離。
杜蘇拉更是平常地說道:「就靠北方的那個小島啊。」
說完她還補充道:「那不然怎麼辦,我被困在那座島上了啊,又沒有吃的,沒有船,我用游的有哪裡不對嗎?」
喬安娜:「…………」
十幾公裡……超人的世界我區區一個王位繼承人又怎麼會懂?
倒是同樣在旁邊曬太陽的艾瑞,從船舷邊冒出個腦袋來。
接近大半年沒見,艾瑞還是如一朵玫瑰花般嬌嫩可愛。
她問道:「我不是給了你一只哨子麼?你可以叫我把你馱回去呀!」
這個提問,徹底打破了杜蘇拉廣場晨練老大爺般平常中透著拽氣的表情。
她支支吾吾,遮遮掩掩,「那個,我……不小心,搞掉了……」
艾瑞的眼眶刷一下,濕了,嘴角往下撇,掛老長。
「那是很重要的信物……即使是人魚也不是誰都給隨便給的……」
更何況那件事後,杜蘇拉再也沒找過她。
想著想著,所有委屈湧上心頭,艾瑞哇一聲哭了出來。
「啊你別哭……杜蘇拉你快道歉啊!愣著干嘛!」喬安娜強烈指責道。
「我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剛墜了崖,墜崖你懂的?就是從很高的地方biu一下九死一生的那種,我連我的武器都搞掉了,啊啊啊我的錯,真的很對不起!」
「什麼你墜崖了?!」兩個女孩子震驚得一個忘記了罵,一個忘記了哭。
她們兩個前些時去了東方旅游學習,這幾天剛回來,對於這裡發生了什麼一無所知。
剩下來的路,杜蘇拉坐上了喬安娜的游船,換了身衣服,和她們講了一路自己最近的經歷。
兩個女孩子時而揪心時而激動,時而哇哇大哭。
上岸還沒講完,於是杜蘇拉又進了橘思的王宮休息了一晚。
沒想到當晚兩個女孩子講的最多的是:「嗑到了嗑到了,人神戀是真的!」
而杜蘇拉,心裡遠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麼輕松。
她在下墜的時候,視線和月神的撞上了。
那個時候月神的情況,已經很糟糕。
夏洛特也說了,他暴走了,大概率是要隕落的。
杜蘇拉不禁想,如果當天月神不來呢?
即使他仍被咒印侵蝕,可昂德沃特裡的月光石,不再是可遇不可求的東西,除開她,他仍有辦法解決自身的情況。
如今卻隕落了。
杜蘇拉說不出自己是個什麼感覺。
很悲傷,哭得痛徹心扉的那種吧,倒也不是,甚至她自己也覺得,不至於。
大哭無法解決問題,比起傷心,她更多的是憤怒。
可內心卻開朗不起來。
好似連綿數周的陰雨天氣一樣,令人不愉快。
她以前還放下大話,只要有她在,月神就不會隕落。
這話終究還是落空了。
杜蘇拉並不甘心。
在橘思休整一晚後,第二天她就出發了。
根據喬安娜後知後覺的消息,杜蘇拉已經是個死人了。
杜蘇拉又偷偷回到了帝國內。
她沒有先去教會總部。
畢竟葬禮辦了,撫恤金也收了,沒道理這個時候再死而復生。
絕不是舍不得把撫恤金啥的吐出來的原因!
杜蘇拉潛伏在王城裡,了解了一些信息。
於是在她「死」後,王城發生了什麼,月神又干了什麼,說了什麼,最後又是被如何制止的,不出一天,杜蘇拉全都了解了個清清楚楚。
那個冷峻高傲的男人,是因為她而隕落的。
杜蘇拉很確定。
但她沒有時間感動,也沒有時間悲傷,因為杜蘇拉覺得,月神很有可能還活著。
根據占星師的來看,星星墜落代表他神格消失,人不一定死了。
又根據王城當天目擊者們的發言,月神只是石化暈過去了,並且軀體被天邊的一束金光回收。
杜蘇拉認為,那束金光來自太陽神。
王城裡的所有人都被月神的魔法陣控制住,即便是高階位的神官,也沒有反抗的余力才對。
王成之外如此強悍之人,同時還要兼具關心此事的因素,除了太陽神,杜蘇拉不做其他人想。
也就是說,目前月神在太陽神的手中。
不管他還活著,還是死去了,杜蘇拉只有一點要求——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希斯·查爾德關心她在世間的名聲,他做出了這一切。
現在事情已經過去,記憶也逐漸淡化,不出多久,世人都要忘記月神這個名字,可她要記得。
他的死活,她要關心。
眼瞅著這是大逆不道的逆天行為,教會本質還是信奉太陽神的,杜蘇拉更加堅定了短時間內不要回去的想法。
要是他們知道她的計劃,那還得了?
所以她不現身,絕不是為了那點撫恤金!
大目標定下來,杜蘇拉的小目標也來了。
墜崖後,她意識不清,丟了很多東西。
藥品還好,絕大部分都被她消耗殆盡,剩下的也不值幾個錢。
難搞的是她的武器也掉了,也就是那把折疊的大鐮刀。
倒不是說月神送的武器她一定要弄回來,只是那個武器她用得趁手,而且稀有,月神以前也說過,用得好,這是非常強力的武器。
太陽神也說,這玩意在她手中浪費。
可見武器是好武器,只是她人弱了些,沒有發揮武器百分之百的實力。
當然這種好東西,她不愁沒人撈起來。
以前在教會做任務,杜蘇拉積累了不少人脈和經驗,她輕車熟路地進了黑市,開始搜尋鐮刀的下落。
果然不出她所料,鐮刀被人撈了起來,流入了黑市。
不湊巧的是,鐮刀的拍賣,在三天前就結束了。
喝下易容藥水改了樣貌的杜蘇拉,也依舊不改蠻橫本性。
什麼,這種黑市店主的消息還不好打聽的?
只要我拳頭夠硬,沒有我打聽不到的事!
綁架、恐嚇、上刑一條龍,店主見過狠的沒見過這麼狠的,直接拳拳到肉把他能力至少是二星神侍級別的保鏢,給打的求爺爺告奶奶。
保鏢都趴了,店主哪裡還敢嘴硬。
命總比錢要重要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店主一邊喊著求饒,一邊哇哇全說了。
「教會裡那幾個想出名的富二代神侍給買走了,名單我都有,我馬上給您!」他眯眼看了眼,這狠人還要揍他,店主立刻捂頭求饒,「別別別打我!我還知道他們計劃今晨去荊棘森林,用這把鐮刀去殺沉睡的魔王,您要是腳程快一點,應該還能趕上他們。」
說完,店主訕笑著看向她。
杜蘇拉勾唇一笑。
然後一拳直擊店主面門——
店主暈了。
臨走前杜蘇拉還刮了不少稀有藥水。
嘿,別說,這黑市店主身上的好東西還真不少。
到荊棘森林最快的方式,是乘坐從王城到普爾小鎮的列車。
杜蘇拉買了最近的一班,單獨包廂。
她在包廂裡清點剛才搶來的藥水,一邊點一邊感慨:不當神侍真是……太爽了。
當強盜真的太爽太爽了!
而此時的荊棘森林裡,幾位富二代神侍們已經進去了。
他們一邊躲避著荊棘,一邊前進。
可他們毫不知情的是,一雙眼睛已經盯了他們好久。
魔王通過道格拉斯的眼睛,監控著這一切。
他的眼神很冷,如寒冰般徹骨。
只是看著幾位神侍拿著那鐮刀,他就莫名焦躁。
埃文·萊因哈特心中升起一種感覺。
——他們不配。
那,誰又配呢?
旋即,一道模糊的身影,在埃文·萊因哈特的腦海中浮現。
第115章
傑米這輩子沒這麼狼狽過。
他喘著粗氣, 無章法地揮舞著鐮刀,帶著受傷的隊友在荊棘森林裡漫無目的逃竄。
傑米雖然不是貴族,沒有頭銜, 但他家裡非常有錢。
到了他這一代, 更是不得了,傑米竟然出現了異能, 後來又學會了使用神力,他成功進入了教會。
即使這輩子和貴族無緣, 可能在教會裡混上一官半職, 對於單純的富商家庭來說,仍是一件光宗耀祖的事。
正是因為如此,進入教會數年, 還只是一星神侍的傑米,迫切地想發揮自己的作用, 證明自己的能力, 比如立個大功什麼的, 這樣他就能像杜蘇拉一樣, 飛快升星, 出人頭地了。
然而野心是野心,實力是實力。
真正困難的任務不是沒有,只是傑米沒有這個實力完成而已。
可比起承認自己技不如人,傑米更願意相信,他是武器裝備不如人。
於是在黑市上湊巧碰到杜蘇拉的鐮刀時, 傑米聽到了自己心動的聲音。
連帶著一個刺殺沉睡的魔王的計劃,在傑米的腦海中成形。
不出三天,傑米就叫上了自己教會裡的幾位朋友,並將計劃付諸實踐。
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 朋友們也覺得這個計劃可行性很高。
畢竟扎克神官剛剛加固過魔王身上的封印,魔王的威脅全無,他們只用小心會動的荊棘而已,而傑米的其中一位隊友曾經進去過荊棘森林的外圍,他說那個地方根本沒有教會警告的那麼可怕。
以前的案例也曾表明,杜蘇拉在剛通過神侍資格考試,還只是個無星神侍的時候,也曾全須全尾從裡面出來。
杜蘇拉即便實力越級進步飛快,那個時候頂破天也只有一星吧?
所以綜上所述,傑米覺得他一定能完成任務。
想像和計劃總是美好的,事實卻狠狠地打了傑米和他隊友的臉。
首先就是這些荊棘,像有自己生命一樣,非常危險。
那位說外圍荊棘其實反應速度很慢的朋友,一邊說著「憑我們的躲避本能就能輕松躲過啦」一邊閃躲了側邊攻擊來的荊棘,可他卻錯過了後方更快更猛更無聲無息的攻擊,右胸口靠肩膀的位置瞬間被戳出一個血洞。
小隊的所有人,全都驚呆了。
其余的人連忙築起結界,治療飛速處理傷口。
那人呼痛的同時困惑叫道:「荊棘的攻擊速度變快了,變快了許多,這是怎麼回事?!」
沒有人能給他回答。
看著滿地血跡,幾人的心裡均已蒙上恐懼的色彩。
雖然勉強保住了他的性命,可所有人都不敢怠慢,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全力躲避荊棘的攻擊。
在求生欲下,幾人找准了外圍荊棘攻擊的模式,竟然沒有再受傷了。
就在他們再次燃起希望之時,真正的可怕的事情,才剛剛發生。
他們遠遠看到一個人,絲毫不受荊棘的影響,從森林深處走出來。
幾人欣喜若狂,立刻向他呼救。
那名紅頭發的男人一個暴衝出現在幾人面前,就在他們錯愕之際,男人伸手,抓起那個受傷了來不及反抗的人,用力一捏。
只聽咯吱咯吱聲後,是砰的斷裂聲,血液四濺,剩下的四人均感受到了臉上一熱,他們側頭……
受傷那人的腦袋,不見了。
他的腦袋竟然被人硬生生徒手捏爆了!
「啊啊啊啊!!!」
在短暫的呆滯後,幾人放聲尖叫,四處逃竄。
傑米和馬克不約而同向一個方向逃竄,其余兩個向另一個方向跑走。
道格拉斯在原地觀察了一下。
即使傑米手中握著關鍵的鐮刀,道格拉斯依舊選擇去追另外一隊。
原因無他。
道格拉斯遠遠地就嗅到了他們身上的味道。
通過氣味,他已經做出了判斷,這幾人是一群雜魚而已。
所以雜魚向哪個方向逃跑,有關系嗎?
反正總是逃不了被一網打盡的命運。
於是在危險的荊棘森林裡,一場更驚心動魄的追捕,開始了。
傑米和馬克試圖逃出森林。
可自從那位紅發男人出現後,森林裡的霧氣更濃厚了,而且在慌張之下的亂跑後,傑米他們已經失去了方向。
他們不知道自己是向著森林外面走,還是向著森林更裡面進發,可他們不能停,只能走。
可怕的是,過不了多久,他們就聽到了不遠處,另外兩位隊友們的慘叫聲。
凄厲中透著絕望的叫聲斷斷續續持續了五分鐘,才停止。
雖然叫聲令他們瘆得慌,可一旦停止,他們更怕了。
這意味著那個危險的紅發男人,開始尋找他們了。
傑米他們慌得要命,更可怕的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們耳邊總能聽到腳步聲,扭頭或者攻擊過去,卻撲了個空。
他們身邊什麼也沒有,卻好似一直圍繞著什麼。
兩人就快神經衰弱了,傑米握住鐮刀一陣亂砍亂嚎:「出來啊!有本事出來啊!你以為我怕你啊!」
道格拉斯站在高高的樹梢上,看著這一切。
而他眼中的景像,也精准地傳送給了古堡裡的主人。
道格拉斯已經玩膩了。
人類真是脆弱貪婪又容易害怕的生物。
如此想到,道格拉斯現身在兩人正面前,兩人還來不及尖叫,他便一手一人,捏著兩人的頭顱,將他們提離地面。
「這麼好用的武器都不會使用,真是個廢物。」道格拉斯嘲諷道。
就在他雙手正欲發力之際,忽然一陣風刮過來,伴隨著這陣微風一起,一道人影翩然而至,精准地衝向落地的鐮刀。
道格拉斯雙手占滿,也太過輕敵。
即便他立刻甩了兩人,欲衝上去和人影搶鐮刀,可那人影速度極快,似比他還要快上不少,道格拉斯退而求其次,只能一拳砸上他面門,用蠻力阻止。
一切都發生得很快。
道格拉斯心中一喜,有手感,打中了!
抬頭,那人影果然被揍得向後飛去,直到撞到了粗壯的樹干上才停下。
道格拉斯冷哼一聲,「不過如此,你膽倒挺大的。」
灰塵飄落,杜蘇拉翻身躍起。
「Tui!」她吐了一口血沫,抬頭,笑得野性又張狂。
杜蘇拉試了試手感。
鐮刀,拿到手了,就是她的那把。
然後她看向面前的紅發男人……不,紅發的人形生物。
他揍她太用力,手破皮了,流了血,血是藍色的,就憑這杜蘇拉可以斷定他不是人。
杜蘇拉說道:「我數三個數吧。三以內,你盡快逃,不然我不能保證你還能活著。」
狠話誰不會放啊!
當我這一年在教會是當hello kitty的嗎?
道格拉斯惱羞成怒,「你說什麼?!」
「三——」杜蘇拉才不廢話,只是倒數。
道格拉斯扎好馬步,開始蓄力,准備迎接她這一擊。
「……一!」
杜蘇拉直接跳過了二,在說一的同時,鐮刀畫圈以她為圓心刀鋒向周圍砍去!
一道白光閃過,方圓半裡的荊棘竟然全被她攔腰斬斷!
被杜蘇拉的技能強迫摁在地面的傑米、馬克,目瞪口呆。
光聽說她斬暴風、斬海嘯什麼的,太誇張,讓人沒有實感。
如今親眼所見,真是震撼我全家啊!
所以他們為什麼會認為,強到怪物級別的人,他們能適應她的初級狩獵場?
傑米已經後悔得想扇死自己。
「你不講信用!!!」
這還沒完,道格拉斯狂罵杜蘇拉的狡詐,不過身為魔獸的他本來就身手矯捷,在斬風而至時他條件反射地放棄大招跳起來。
「真是行為單一的野獸。」杜蘇拉輕笑。
在話音剛落的同時,她已閃現至道格拉斯面前。
一個斬擊道格拉斯的左手手臂就已和身體分家。
他滿頭是汗,卻不敢動。
因為杜蘇拉鐮刀的刀尖,直指他的鼻尖。
而此時森林裡霧氣漸濃。
響指聲在幾人的耳邊響起。
不管是趴在地上的傑米和馬克,還是對峙的道格拉斯和杜蘇拉,全都倒地,暈了過去。
紫發的纖細少女,尼可,從地裡鑽出來。
她走到杜蘇拉的面前,仔細端詳她。
「好強的人類。」她感嘆道。
然後她撿起鐮刀,抱起杜蘇拉,往森林更深處走去。
……
不多時,古堡內。
埃文·萊因哈特看著眼前沉睡的人類,和她身邊的巨型鐮刀。
埃文先是拿起鐮刀,把玩了一會,明明是第一次見到,他卻輕車熟路地把它閉合成折疊時的樣子。
「精妙。」這設計,不禁令魔王稱奇。
可他發現,他其實對這把鐮刀的興趣並不大。
金色的眼睛,把視線聚焦在紅絲絨單人沙發上的黑發少女。
剛才她的表現,他全看到了。
她很強,非常強。
揮舞鐮刀的身影,也和他腦海中一閃而過的身影重合起來。
一絲違和感也沒有。
埃文令尼可打了個響指,杜蘇拉立刻從沉睡中醒過來。
杜蘇拉抽了一口氣。
她受到了驚嚇。
因為眼前這張臉,不就是月神的臉嗎?
可他長了角。
而且他穿著的,是類似荊棘森林古堡裡,那位沉睡的銀發少年的衣服。
到底是月神換了衣服長了角,還是銀發少年長大了?
杜蘇拉姑且試探性地叫了一聲。
「希斯?」
銀發長角男人挑眉,問:「那是誰?」
然後他又問道:「你又是誰?」
聞言,杜蘇拉面無表情。
她毫不客氣地反問道:「這話我得問你,你又是誰啊?」
下一秒,無數荊棘枝條從沙發上長出,密密實實把杜蘇拉捆在裡面,只留下一個腦袋。
銀發男人帶著微慍說道:「看來我得教教你,什麼叫禮貌。」
說著,一支枝條還勾了出來,像手指一樣托起了杜蘇拉的下巴。
「呸!」豌豆射手少女直接吐唾沫,明明被人控制住,她卻分毫不讓,「你這個冒牌貨先學習下什麼叫知識產權!」
聞言,魔王靜默了。
他的腦袋微微偏離了中線一釐米。
杜蘇拉:「……?」
這算是,歪頭?
第116章
這個魔王, 竟然也會歪頭殺?
還頂著和月神一模一樣的臉。
面前的景像勾得她肝膽一顫,可一想到他只是個冒牌貨,她又忍不住生氣。
太像了……
像到令人恨得咬牙!
情緒很矛盾, 人很糾結。
沒辦法理清這團雜亂的毛線, 不禁令杜蘇拉更生氣了。
埃文·萊因哈特無論是在沉睡前,還是沉睡後, 都從未被如此對待過。
並不是自吹,而是出於普通大眾審美和價值觀來說, 以他的外在條件, 本來就容易被人寬容以對。
而眼前的黑發少女,眉頭皺起,湛藍的眼睛那麼透亮, 裡面卻全是反逆和怒氣。
雖然她的身體被他牢牢束縛住,可她的眼神像是不小心誤入牢籠的野獸一般, 是那麼的生機勃勃。
和這死寂暗沉的荊棘森林, 截然不同。
即使她的話令埃文的心裡竄起惱怒的火苗, 可神奇的是, 他就是生氣不起來。
這種感覺, 真奇怪。
埃文·萊因哈特都感覺是自己睡覺睡多了,腦子遲鈍了。
說到沉睡的事……
他不禁說道:「我在一百多年前就已沉睡,如今剛蘇醒沒多久。你確定我是那個冒牌貨,而不是你口中的那個人像我?」
一百多年。
杜蘇拉不禁想起月神成神,好似也只有一百年多一些些。
同樣是一百年, 這個時間跨度還是很長的,到底誰在前,誰在後,這還真不好說哇。
杜蘇拉不禁有些心虛。
要是只是單純地長得很像呢……
不不不。
在冒牌貨面前首先不能輸了氣勢, 要是之後打臉了,那……再說。
於是杜蘇拉再次昂首挺胸,哦不對,她身體動不了,她昂起頭顱,像個雄赳赳氣昂昂的公雞。
「呸!冒牌貨就是冒牌貨。」
然而她多少還是有些心虛,豌豆射手這次噴射出來的豆,並未能精准地打在僵屍的身上。
這細小的變化,被埃文捕捉到了。
他竟然立刻意識到,以她的性格,如果得理,不可能這麼簡單地饒人的。
銀發的魔王卻為察覺到這次「意識」的不尋常,他以鼻音「嗯」了一聲,聲音拉得又細又長,他嘴角勾起一個弧度,笑得很狡黠。
「看來是他學我沒錯了。」他說得很肯定。
杜蘇拉:「……」
忽然就不是很想說話了。
眼前這個人,實在有點精。
她一是怕說得多,暴露得多,之後打起來會很麻煩;二是她忽然意識到,雖然他長得和月神一模一樣,甚至有些細小動作也相似,但他的神態、動作、話語,杜蘇拉明顯感知得到,這是兩個人。
心中的一個不現實的猜想,就這麼落了空。
杜蘇拉沒來由地有些喪氣。
杜蘇拉忽然的低落,埃文或許並未感知到,又或許他根本都不在意。
埃文繼續問道:「只是長得一樣,這樣的巧合雖然少見,卻也不是完全沒有。可你的情緒很激動,好似我和他相似,是在玷污他一樣。讓我來猜猜……」
銀發男人走到杜蘇拉面前,他此時距離她很近。
近到她可以聞到他身上的木質香氣,同時還可以觀賞到一個男人的皮膚到底可以多細膩,五官可以有多精致。
「他是你尊敬、喜愛,並且有著一些占有欲的人。你的戀人?」
杜蘇拉冷嗤一聲,並不配合他的推理游戲。
「我看你是睡久了無聊吧?」
埃文點點頭,「無聊倒也真的無聊,我做了很長很多的夢,時間長到甚至分不清哪些是夢境,哪些是現實。」
說到這裡,埃文忽然怔了片刻。
然後他又扭頭回來,眯眼看了杜蘇拉一會。
他站在原地,不說話,只是看。
這讓杜蘇拉犯了嘀咕。
她有些不適應,因為她從未看過月神的臉做出過如此之多的表情。
銀發的魔王回想結束,也並未和杜蘇拉彙報一下思考結果。
他只是繼續問道:「這把武器也來自他?」
杜蘇拉繼續跟個二五仔似的大聲嗆聲道:「為什麼要來自他?就不能來自我?我看上去好歹也是個牛逼哄哄的人物吧?」
埃文的視線,把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卻很漫不經心。
可偏是在這不經意的視線下,杜蘇拉感覺自己無所遁形。
埃文說道:「因為你們教會,實在窮得很。」
杜蘇拉:「……」
「這種好東西,不會輪到你手中。」
杜蘇拉:「…………」
杜蘇拉長久地沉默,不再回懟。
這個冒牌貨,說到點子上了。
這也不得不讓她覺得羞恥,嗚哇,教會你怎麼回事?連一百多年前的人都知道你摳門,你們還要不要點臉了?
真想把這段話錄音下來,給理查德他們聽一下,然後看到那群老禿頭們羞愧得挖地逃竄!
然而才替教會羞恥了沒一會,杜蘇拉品出不對勁了。
她並未穿教會的制服,銀發男人醒來之前,也從未遇見過她才是。
杜蘇拉緩緩抬頭,雙眼睜大,看向銀發男人。
男人停下踱步,站在她正面前。
他彎腰,微笑,這得以讓杜蘇拉和他平視。
埃文笑眯眯,又很有禮貌地說道:「在夢境中見過那麼多次,卻沒能向你正式自我介紹。」
去掉小刺的荊棘枝條,控制著杜蘇拉的軀體伸出一只手來。
埃文紳士地接過,好似她是自願地一般,行了個吻手禮。
「我叫埃文·萊因哈特,荊棘森林的主人。」
「……」
「換個世間更通俗易懂的稱呼,他們叫我魔王。」
杜蘇拉不能抽回手,也無所謂抽回不抽回。
因為她內心再次受到了衝擊。
她定定地看向埃文。
夢境……
是的,她是做過銀發美少年的夢,她也全部記得。
雖然夢境中的少年,和現實中的男人,存在一定的時間差,但既然他這麼說了,那麼杜蘇拉也可以肯定,銀發少年就是眼前的銀發魔王。
杜蘇拉不禁說道:「你記得我?」
明明是在沉睡狀態。
魔王加深唇邊的弧度,很有些意味深長地說道:「就像你記得我一樣。」
杜蘇拉完全無視了他最擅長的自帶曖昧氣氛,她只是問道:「我之前也來過這裡,不論是夢境,還是現實,你都是少年的模樣,又為什麼現在是青年的樣子?」
埃文並不遮掩,他回答道:「因為我醒來後,身體上的時間開始流逝,可我本身的壽命比人類要長很多,最終外貌定格在青年時期的樣子。」
杜蘇拉又問:「那你又為什麼一直通過夢境聯系我,有的時候甚至還提醒我注意危險。」
說到這裡,魔王眼睛微眯,眸色加深。
他停頓了好一會,空氣都疑似詭異地凝結了。
十幾秒後,這魅惑人心的魔王才以反問回答道:「如果我說,當你的靈魂從異世界穿越過來起,我就對你充滿了興趣,你會相信嗎?」
瞧瞧這話說的,充滿了粉紅氣泡。
和某神的清冷直男,真是大相徑庭。
杜蘇拉覺得自己都可以寫一篇論文,叫《論同一外貌下物種性格的多樣性表現》。
然而面對這樣的回答,從始至終極其清醒的少女,竟然點了點頭。
她大方回道:「信啊。不過這又表露了你的動機不純,肯定圖我的點什麼。如果沒猜錯的話……眼睛?」
銀發男人只是微笑,不再回答。
他轉身,走遠。
轉身的一瞬間,男人如同變臉一樣,瞬間面無表情,原本含情的眸子,也變得冰冷如同冷血爬行動物。
下一個瞬間,更令杜蘇拉吃驚。
他動了動手指,竟然解開了荊棘藤蔓對她的束縛。
銀發男人換上平靜的假面,轉身,將鐮刀拋了過去。
杜蘇拉從紅色絲絨沙發上站起,穩穩接下。
埃文·萊因哈特說道:「還給你,你走吧。」
杜蘇拉握著鐮刀,卻疑惑了。
「那……你把我綁來做什麼?」
有病吧這不是?
埃文卻連一個偽造的理由都不給,他只是笑眯眯地提醒道:「我心思變得很快,不要在我改變心意前你還沒走,那個時候你就走不了了。」
「我有武器在手,全須全尾活蹦亂跳的,而且我也很強,誰輸誰贏,那可不一定。」
杜蘇拉嘴上逞著凶,腳下卻溜得飛快。
她走到窗邊,正欲一躍而下。
此時另一邊牆壁的其中一塊,化成密密麻麻的荊棘,荊棘向前吐出兩個人。
傑米和馬克。
在杜蘇拉的注視下,荊棘瞬間勒斷了兩人的脖頸,兩人連呼痛的時間和機會都沒有。
杜蘇拉的視線立刻冷了下來。
埃文稀疏平常地說道:「我答應讓你走,可不代表我會放出另外兩個活口出去。」
「……」
杜蘇拉一言不發,扭頭從窗戶翻出去,很快就消失不見了。
不多時,道格拉斯從外面跑進來。
他斷著手臂,一進來便四處搜尋杜蘇拉的所在。
他又仔細嗅了嗅。
杜蘇拉的氣息很淡了,她已經離開了荊棘森林。
「為什麼要放她走!老子今天一定要殺了她!!!」道格拉斯非常不滿,他甚至怒氣衝衝地衝到魔王的面前。
噗地。
立刻又是一聲悶響。
道格拉斯低頭,他的另一只手臂,也掉到了地上,藍色血液跟不要錢似的往外噴灑。
魔王瞳孔縮緊,周身氣氛可怖。
「滾開!」
道格拉斯痛得渾身都是冷汗,此時一句也不敢多說。
他單膝跪地,行了個禮後便灰溜溜地退了出來。
手臂可以再長,但命不可能再生。
他怎麼一上頭就忘記了,惹誰都不能惹埃文·萊茵哈特大人啊。
而埃文又叫了尼可進來。
他命令道:「剩余的魔族,在哪裡沉睡?」
尼可回答道:「我這就去探查。」
第117章
現在荊棘森林裡那些能自動攻擊的枝條,對杜蘇拉已經構成不了什麼威脅了。
她不但不需要用鐮刀來砍,甚至在躲避的同時還能調戲一下荊棘。
你以為我要砍,誒,我不砍我還拉拉你搔搔癢。
這些荊棘好似也有自我學習、調節的意識,到後來,荊棘枝條不但不攻擊杜蘇拉了,還主動避開,直接為杜蘇拉讓出了一條離開的通道。
此情此景,讓杜蘇拉不禁回想起第一次進入這裡時的絕望。
她足足干掉了九瓶生命之水,幾乎每一根骨頭都斷過,肉體直接重塑了。
杜蘇拉:「……」
呵,這就是菜狗時期的我嗎?
那個時候月神願意教導並忍受如此菜逼之人,某種程度上來說,月神的忍耐力也的確到了神明的地步。
想到這裡,杜蘇拉更是有些懷念那位銀發白袍清冷的神明。
轉頭又看到滿目「恃強凌弱」搞區別對待的荊棘,這又讓她想到頭同樣銀發卻魔魅暗黑的魔王。
同一張面孔,截然不同的氣質。
如果不是她自己親眼所見,她一定不會相信。
杜蘇拉搖搖頭,不再去想她暫時還想不明白的事,她加快步伐,離開了荊棘森林。
回頭,那裡籠罩著茫茫一片霧氣。
如此捉摸不透,就和它的主人一樣。
她離開荊棘森林後,又馬不停蹄,回到了王城。
杜蘇拉在王城裡,算得上是十足的名人,而她目前是個假死的人,被認出來送回教會,也挺尷尬的。
雖然她覺得自己沒有在騙撫恤金,但保不齊其他人覺得她騙了啊!
於是她喝下了易容藥水,其余的部分倒是沒有多做偽裝。
杜蘇拉相信,最危險的位置就是最安全的位置,王城人那麼多,只要她沒死的訊息還沒傳播出去,大家也不會把一位容貌不同的人和一位已死之人關聯在一起,頂多覺得她像杜蘇拉罷了。
唯一張揚的是,是那把鐮刀,而且她還不能舍棄它,只能隨身攜帶。
杜蘇拉用黑布包裹,並用偽裝技能覆蓋,它看上去只像個大包裹一樣。
不過不回教會唯一一點尷尬的事,她的鈔能力用不了了。
她是個「死人」,錢也成了遺產,如今全部被媽媽和妹妹繼承。
好在,之前她從黑市老板那裡搜刮了不少好東西,一些教會專屬的藥水,全部被她收入囊中,一般戰鬥補不成問題,好用得她恨不得再去搶劫一次。再加上她向梅麗爾學習的賭技,即便不能花錢大手大腳十分猖狂,但生活總是沒有問題。
杜蘇拉回到王城的目的,為了收集情報,也為了去找扎克。
雖然在荊棘森林裡,她問了魔王許多問題,但還有一個問題,她始終沒有問出口。
她之前和艾倫、扎克明明去封印過魔王,怎麼他還是蘇醒了過來?
而且他蘇醒的節骨眼還很怪異。
月神前腳剛隕落,後腳魔王就蘇醒了。
即便人間失去了人神,各路妖魔鬼怪都容易出來作妖,可這也太快了點吧,簡直跟無縫銜接似的。
再加上他們過於一直的容貌,不禁讓人浮想聯翩。
她和魔王說過話,也近距離觀察過他。
魔王和月神表現出來的行為,確確實實是兩個人。
可人都有精神分裂,在這魔法都是常識的世界裡,這樣前後腳的巧合,杜蘇拉覺得自己不該忽視。
魔王她不能問,扎克那條發情蛇,她還拿捏不住嗎?
杜蘇拉也不墨跡,她徑直來到了扎克的公寓。
不是每個神侍神官,都住在教會總部。
不如說住在總部的,才是少數。
尤其是像扎克這樣的淫亂蛇,住在總部裡才不利於他發揮天性。
不過硬闖結界大師的公寓,即便強悍如杜蘇拉,也要多掂量一下自己。
所幸,賠錢事暫且她還不用干,杜蘇拉等易容藥水的效果褪去後,刷臉進去了。
她進去得平常,跟逛市場似的,完全沒理受到震撼無法管理表情的扎克。
他維持著瞪大雙眼,張大嘴巴的表情,足足三分鐘,才找到了自己的聲音。
「你你你你你還活著?!」
「對啊。」
「那種情況下,就連月神都隕落了你竟然還活著,你怎麼活下來的?!……靠你變態啊!!!」說完仔細一想,扎克更震驚了。
杜蘇拉:「……」
你才變態,你才是正宗的變態!
可惜對扎克,杜蘇拉已經失去了言語辯駁的興趣。
她簡單粗暴地上了手,不但揍到扎克求饒,還勒令他不准把她還活著的事說出去。
試圖反抗的扎克,剛折騰沒幾下就意識到這位比以前更強後,不但含淚答應,還躺平任揍了。
躺平很快就會平息,而反抗只會被揍得更狠。
——扎克·被揍達人·很有經驗的心得體會一則。
兩人愣是折騰了半個小時,才各捧冰塊,一個敷手,一個敷臉,終於開始談正事了。
「說吧,特地來找我是想問什麼?」扎克問道。
他又不傻,杜蘇拉和他交情算不得好,只是一起執行過一次任務而已,此時正是她隱姓埋名的時候,不是有事,她也不會來找他的。
這一點,兩人均是心知肚明。
杜蘇拉開門見山「上次我們不是封印了在荊棘森林裡沉睡的魔王嗎,你說有沒有可能,他解開封印醒來了?」
扎克敏銳抬頭,「你聽到風聲了?哇我真是小看你的情報網了。」
什麼風聲?
杜蘇拉一點頭緒都沒有,可她擺出一張高深莫測臉。
「啊,聽說了。」
扎克嘆氣,說道:「雖然月神曾經扎過我,不過這群人也是的,等人家隕落後,才念叨起人家的好,這不就是典型的渣男做派麼?」
杜蘇拉不做聲,依舊聽扎克說。
扎克「理查德也害怕分布在世界各地的魔王依次蘇醒,之前還找我問來著。不過荊棘森林裡的那位如果衝破了封印,我這邊一定會感知到。」
想了想,扎克又嚴謹地更正道:「不,只有一種情況他既能醒來,我也感受不到。」
「什麼?」
扎克一副賤兮兮的表情,「想聽?你看你一臉魔王派來的間諜模樣。」
「什、什麼間諜?我誒,呵,你看看是我誒,我怎麼可能是間諜?!」杜蘇拉無能狂怒,神情誇張指著自己,一臉被誤解的樣子。
但其實,真是因為她內心慌的一比,現在的表現才更是誇張。
雖然她不至於淪為魔王的間諜,可她的立場,已經不會單純堅定地站在教會那邊了。
而且她向扎克、向教會隱瞞了魔王已經蘇醒的事實。
出於她的一點私心。
光這一點,她就不再是神侍杜蘇拉。
「我開玩笑的啊,你這麼認真干什麼。」顯然扎克並未放在心上,他繼續說道,「除非結界失效了,或者說限制的對像改變了。封印有封印**的,也有封印靈魂的,荊棘森林裡魔王的情況,讓他眼睛睜不開,並沒有什麼意義。當然我可以讓他再也無法使用力量,可他的**那麼強大,對應的我這邊也用使出同樣強大的封印,那太費力了。」
「所以我的封印,是基於魔王的靈魂。」
「要是他的靈魂發生改變啥的,那封印也應該會失效的吧……」扎克抓了抓腦袋,很快他又笑得很欠揍,「不過那是不可能發生的,靈魂誒!生死無法左右,除了神明,還有誰能控制?」
「所以這點你放心好了,封印應該不會失效的。而且近期教會計劃陸陸續續封印剩下的魔王,你來的也是巧,再晚幾天,我可能就出發做任務去了。」
說完,扎克想了想新隊友,不禁問杜蘇拉道:「話說你對任務有沒有興趣?有的話和我一起走一趟?」
杜蘇拉一個白眼翻過去,「我能有興趣嗎?我去了不所有人都認出我了嗎,而且你這不是騙我出免費勞力呢?」
扎克這才蔫了吧唧地說「我辦法幫你改變特征,我付你錢呢?實不相瞞,隊伍裡有我的前女友……我很怕被她暗殺掉……」
「才一個,這點實力你還是有的。」
「問題是,不僅有我的前女友,還有我的前男友……」
「……」
杜蘇拉疑惑且鄙視地看著扎克,差點說你活著干嗎,你不如給自己挑塊好墓地得了。
扎克直接掛到了杜蘇拉的腿上。
「救救我吧!以我助理的身份出場,真的不會有人懷疑的!」
杜蘇拉正欲一腳把這條廢物蛇給踹開,忽然,一個計劃在她腦內形成。
她找扎克,本來只是為了答疑解惑。
這下好了,就連如何逼出太陽神,她都想好了。
從上次命運強行運轉,世界自我修正,引發難以估量預計會死很多人的海嘯一事,場面一發不可收拾,已經超出了普通人類,甚至教會的自救範疇。
這個時候,太陽神出面了,警告了她。
之後月神因為她的名聲,幾乎屠城。
太陽神人沒出面,可他出手了。
杜蘇拉發現,太陽神雖然刻意保持和人類的距離,可萬不得已的時候,他也會保護整個人類社會。
魔王,這名號一聽就是滅世的料子。
荊棘森林的那位已經醒來,要是其他幾位也一同醒來呢?
世界是不是會迎來又一次的大亂?
當然,杜蘇拉不會讓幾位魔王真的醒來。
可制衡太陽神的籌碼,她需要握在手中。
就比如,在扎克的封印中加入一點她的封印,要是太陽神不露面,她就釋放魔王什麼的?
本質上,這計劃和放狗咬人差不多。
杜蘇拉越想越覺得可行。
她內心是當然很想答應。
可她面上,一臉高冷,看著腿上的掛件,說道:「那你求我啊,再開點我看得上的條件,不然我真不稀罕去。」
第118章
杜蘇拉滿臉高冷和厭煩, 讓扎克更加堅信,杜蘇拉是真不想去。
然而在前女友和前男友的夾擊下,扎克並不覺得自己能殺出一條生路。
他挑選對像的基准都很統一, 首先一點,他們需要擁有完美的肉體。
這個完美的肉體,不光指的是外形的俊帥美艷, 還需要他們實力足夠強悍, 肉體足夠強韌。
總而言之,他就是要這個人基因很優秀。
哦,不對,不是人也無所謂。
不光性別可以放寬一點, 物種也沒有必要卡的那麼死。
所以不論是前男友, 還是前女友, 全都是實力不遜色於他的厲害人物。
萬一他們合計一下,一起在任務途中把他給先OO再XX,接著馬賽克處理一下……
不, 不行!我扎克還是個寶寶, 我才六十多歲還沒生小蛇崽呢!
如此一想, 扎克更是抱著杜蘇拉的腿不撒手。
「任務又不需要你做,你只用保護我不被他們打死就行了。而且你看看我, 看看我這樣!我不但有王位要繼承, 我封印還一絕, 除了教會的任務外還有許多達官貴族們找我,我可有錢了,稀有玩意可多了!」不敢威逼, 扎克終於還是使出了利誘。
這恰恰如了杜蘇拉的願。
雖然她是很想參加此次任務,用以達到自己的私人目的, 只是有人求著呢,她明顯可以在扎克身上撈一筆,又為什麼不撈呢?這億筆,不論是錢還是材料,都讓被迫失去鈔能力的杜蘇拉,聽到了自己心動得快心率失調的聲音。
她裝出嫌麻煩,看不太上,又有些猶豫的樣子。
「說不愛錢,那是我裝逼了。可是我也知道你的擇偶標准,太弱的你看不上,再加上任務本身自帶的風險……所以,我這邊也承擔了很多,你懂的。」
杜蘇拉的話沒有全說。
可是在扎克的腦海中,已經自動幫她補完了。
——所以,一切看價格高低了。
在這方面,蛇精王子不愧是標准王子,他報了一個數,其實已經超出了杜蘇拉的心理預期了。
然而搏一搏,單車變摩托。
杜蘇拉仍然說道:「你也知道單純的錢,對我意義不大。」
扎克咬牙:「可是你離開教會,許多藥水即便能在黑市上買,但不一定買得到,即便這個時候買得到,不代表過幾天還能買到。」
扎克說的是真理。
而且像他們這樣教會出來的神侍,已經習慣使用藥水,不然一些刀傷骨折純靠自己愈合,那人員利用率太低了。
「所以以後教會的藥水,我負責給你供應,再加上剛才那個數……答應我了吧求求你了,放蛇一條生路吧我還沒小蛇繼承我媽的王位呢!」
這一切早就大大超過了杜蘇拉的預期。
她仍舊遲疑了片刻,這才勉強答應下來。
兩人簽了一個列在羊皮卷軸的合約,條款寫的清清楚楚。
而這份合約,是具有魔法效力的,一方不遵守,屆時卷軸後的結界會自動啟動,強制執行。
正是因為有這層保障,扎克才敢在教會的任務中,再加塞一個不屬於教會的人。
也正是因為合約簽下了,扎克才和杜蘇拉細說了接下來的任務。
杜蘇拉經歷過芭芭拉·布羅菲的那件事,所以她知道除開荊棘森林以外,其余的幾位魔王是在哪裡沉睡的。
而這個秘密,也如同惡龍保守自己的寶藏一般,由教會嚴加管控。
上次是因為杜蘇拉、艾倫都聽芭芭拉說過,所以任務地點才公布得那麼透明。
這次就不一樣了。
只有擔任封印環節的扎克,才知道這次的魔王真正沉睡的位置,剩下兩位任務伙伴,只是為了確保扎克能安全抵達而已。
扎克對杜蘇拉說道:「這次封印的,是沉睡在海底的那位魔王。」
「海底?那我們怎麼下去?」杜蘇拉問道。
扎克從口袋裡掏出幾瓶綠油油又飄著藍光的可疑藥水。
「這就不得不和你計劃一起說了。」扎克把這些藥水,拍桌上,啪地發出一聲脆響,「小人魚艾瑞曾經上岸和你一起玩,也在審判長面前幫助過你,所以你是知道人魚變成人,是有變型藥水可以喝的吧?」
杜蘇拉點點頭。
「人魚變成人的藥水有,那麼反過來,人變成人魚的藥水,也是有的。」扎克努努嘴,示意杜蘇拉拿起桌上可疑的藥水。
他繼續說道:「這些就是了,我全給你了。你喝下不但能變成人魚,還可以捏臉,一瓶維持效力比艾瑞喝的那種長,我這種足足能維持2天。」
「任務去去就回,應該也要不了那麼長的時間,所以藥水肯定有多的。」扎克拿起一瓶,先塞到杜蘇拉的手上,「不過我強烈建議你先到海邊,喝下一瓶適應一下人魚在水中如何游泳,如何用腮呼吸的。」
「這還需要適應啊?」杜蘇拉有些詫異,畢竟她也不可能擁有做魚的經驗。
扎克:「那當然,人魚上岸都會不適應用肺部呼吸,用雙腳走路。怎麼的,你就特別牛逼?試都不用試立刻可以適應的天才?」
杜蘇拉抬頭挺胸,不可一世。
「我本來就是天才。」
扎克:「……」
很想吐槽,但偏偏他無法反駁。
能三番兩次打敗天災的,叫聲神明都不為過,更不要說天才了。
當然,杜蘇拉裝逼是裝逼,臨走之時,她還是口嫌體正直地帶走了全部的可疑藥水。
並且她從扎克家裡出來的第一步,就是去找個僻靜的海邊角落,專心致志試驗新藥水。
這就和男孩子們拿到了新樂高玩具,女孩子們收到了新化妝品快遞一樣,新鮮的,總讓人心血澎湃,很想嘗試。
變成人魚誒!
好家伙,我杜蘇拉剛在陸地上有些名號,這就給我開辟了一個新版圖嗎?
那以後她豈不是天上天下,稱王稱霸?
這不比當神明的各種拘束要來得痛快多了,ps,沒有diss神明的意思,也沒有指代月[嗶——]的意思。
懷揣著對美好人魚的向往,同時懷揣著廣闊大海的垂涎……哦不,向往,杜蘇拉想也沒想,挑開藥水瓶蓋,仰頭一飲而盡。
短暫的幾秒後,她的心跳開始加快,繼而越來越快,快到她心慌不舒服的程度。
不僅如此,杜蘇拉的身體也開始發熱,高燒似的渾身無力,即便是打不死的小強杜蘇拉,她也抓住胸口,膝蓋一軟,跪到地上。
啊!這個效果!
這就是傳說中的APTX4869嗎?
杜蘇拉自己給自己演了一段柯學梗,萬萬沒想到,她還真的渾身疼了起來,骨頭軟得跟水似的,她像只水母,趴在地上。
這就是扎克口中的可以捏臉嗎?
都TM成水母了,那能不可以嗎?
又過了一會,已經開始後悔喝下藥劑的杜蘇拉,終於找到了點硬起來的感覺。
腿開始黏到一起,生出巨大的魚尾,上面再覆蓋一層波光粼粼的魚鱗,緊接著她的上半身也開始重塑成人魚們普遍的蜂腰巨乳的曼妙模樣。
臉成型了,身體也平復了下來。
杜蘇拉簡單使用了下神力和眼睛,都正常,和變身前沒有任何變化。
到底變成了啥樣……
杜蘇拉沒有腳,雖然在海邊,可她是在海邊的沙灘上。
於是她只能跟個海豹一樣,Duang Duang Duang地彈去海邊。
晴空下湛藍的海面,映照出了杜蘇拉的模樣。
銀發藍眼,容姿秀麗,看上去很可愛,只是與可愛不符的,是那雙些微嫵媚的桃花眼。也不知道是不是美女都美得她過目難忘的原因,杜蘇拉竟然覺得隨機捏出來的臉,有些眼熟……
總體來說,杜蘇拉基本表示滿意。
只是看了一小會,她忽然發現哪裡不對了。
除了眼睛顏色不一樣,這TM不就是性轉版月神會長的模樣麼?!
杜蘇拉:「……」
這一刻她明白了,原來她心中美的模板,竟然就是月神,而且還是男女不限的那種。
這就……
也不尷尬,反正月神本人看不到。
杜蘇拉再Duang進海裡,正式下水。
剛一進去,適應了幾下魚尾後,杜蘇拉發現她游泳比之前快多了,之前從橘思北部的小島游出來,她如果是一條快樂的小魚的話,現在她就是一只矯健的海豚!
眨個眼,杜蘇拉已經游出了很遠,幾乎看不到沙灘了。
接下來到了最需要適應的部分。
潛水。
海底的魔王自然是在很深的位置,她如果不能適應壓力差,也無法用腮呼吸的話,那變成人魚也只是變了個神似。
畢竟剛才游泳,她還是以肺呼吸,吸一口,存一會的那種,不一會就需要浮上海面呼吸。
杜蘇拉做了一下心理建設。
她眼睛一閉,鑽入海中。
此時她還處在憋氣狀態,杜蘇拉睜開眼睛,往下潛,滿目都是珊瑚礁、彩色的魚,還有綠油油的海草。
陽光在海裡,似乎都有了實質的形狀。
景色很美,杜蘇拉不再那麼緊張,她終於鼻子吸氣,令海水通過身體。
一股焦灼感立刻布滿整個呼吸道,杜蘇拉痛苦得吐出一大口泡泡,之前儲存的那點氧氣立刻消耗殆盡,而吸入的那海水,還繼續作著妖。
杜蘇拉立刻意識到,她的腮不在這裡。
是的,人魚在海底在陸地都能呼吸,他們很可能腮和肺都有啊!
此刻迎來了杜蘇拉的尷尬時刻,她一邊在海底憋氣痛苦著,一邊抱頭找腮。
總結起來就三字。
我!腮!呢!
然而有限的時間裡,杜蘇拉依舊沒能領悟這份「秘寶」在哪裡,她只能浮起來,再試一次。
可正在她奮力上浮即將衝出海面之際,不知道從哪裡漂來的殘破漁網,困住了杜蘇拉的魚尾,而且她越掙扎,它捆得越緊,杜蘇拉愣生生地又往下墜落,此時她的肺快炸了,再不呼吸,她很可能交代在這裡……
整個過程發展得很快,幾乎沒給杜蘇拉使用神力的時間,極度的痛苦和缺氧,沒一會就讓杜蘇拉的意識模糊了起來。
就連她都忍不住心想:好家伙,墜崖死不了,我竟然喝個藥水就交代了性命嗎?
扎克怕不是敵方派來的間諜吧!
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忽然一道陰影快速游來,籠罩了杜蘇拉。
來人,不,來魚很快劃破了漁網,將杜蘇拉托出水面。
杜蘇拉的意識還很朦朧,她跟個死魚似的癱著。
她察覺到了有人救了她,可眼前一片模糊,耳朵也跟裡面鼓著泡一樣,聽啥都隔著一層。
「你賴著不醒,是指望我給你做人工呼吸嗎?」
一道熟悉的聲音。
即便她聽啥都隔著一層,杜蘇拉還是發現,這……這不就是荊棘森林裡魔王的聲音嗎?
一說魔王她來精神了。
杜蘇拉倒抽一口涼氣,噗地,跟個噴泉似的吐出一大口水。
正中救命恩人的臉。
然後她眨巴眨巴眼,視線終於清明了,杜蘇拉定睛一看。
銀發透濕全擼到腦後,沒了發絲的遮掩,更是露出來人優秀的骨相,金色的眼睛在陽光的照耀下,更是顏色極淺,顯出幾分充滿入侵性的誘惑。
杜蘇拉低頭一看,也是魚尾。
她面無表情。
也沒法做表情。
杜蘇拉抱著手開始數。
「月神,像月神的魔王,魚尾性轉月神,魚尾沒性轉的魔王……」
她抬頭,再次看到被她口水攻擊的某人,即便極力控制表情,杜蘇拉仍然震驚地說道:「奇怪的月神增加了!」
第119章
這一刻, 就連杜蘇拉自己都懷疑,這個世界是不是哪裡不對。
造物主捏了一張完美的臉,祂也很滿意很想炫耀, 所以瘋狂復制粘貼,讓美充滿世界的每個角落?
月神臉也太多了……這還是已發現的,不提她未知、野生的月神臉。
本來月神好好一神明, 現在愣是弄得跟現代社會的網紅臉一樣, 好看但普遍,看多了會審美疲勞。
水珠順著男人的發梢,滴到他肌肉勻稱的胸膛上,既然是男人魚, 上半身自然是木有穿的, 於是濕噠噠的半裸男在陽光下呈現出別樣的誘惑……
可是朕, 終究還是膩了。
杜蘇拉如此想到,別說這位魔王不魔王人魚不人魚月神不月神的三不像,光比肩月神的美色, 我自己也有啊!
人魚版魔王對她的顏值衝擊力更小, 甚至無限接近於零, 杜蘇拉不禁眯眼,擺了擺魚尾巴, 默默和他拉開距離, 並以審度的眼光, 打量人魚版魔王。
尾巴……確實他也多了一條尾巴,和她一模一樣。
可萬一這個世界,真的如她吐槽的那樣, 特別盛產月神臉呢?
為了保險,杜蘇拉姑且問了一句。
「埃文·萊因哈特?」
謝天謝地, 荊棘森林裡的魔王曾經自我介紹過,杜蘇拉不必以魔王來稱呼他,畢竟魔王有五個之多,其他四個要是長了一張月神臉……也不是沒有可能。
銀發的美男魚輕哼一聲,「是我。」
杜蘇拉更是擺著尾巴離得老遠。
「你跟蹤我?」
她才從荊棘森林出來沒多久,立刻就偶遇了他……說是巧合,那也心太大了。
這時美男魚又哼了一聲,只是此次的哼帶著濃濃的嘲諷和冷意。
埃文說道:「你可以喝下變型藥水,來這裡適應人魚的身體,我就不可以?據我所知,這片海域並不屬於你。」
杜蘇拉立刻說道:「那也不屬於你啊,這片海域主人的女兒是我的好朋友,我已征求了他們的同意,你呢?私闖他人海域?」
動手杜蘇拉不怕,不動手只動嘴,曾經靠嘴炮撿回一條性命的杜蘇拉表示,歡迎來到我的領域好嗎!
魔王:「……」
果然魔王噎住了。
魔王美男魚也思緒敏捷,他眯眼一笑,立刻換了個切入點。
「這就是你對待救命恩人應該有的態度?」
杜蘇拉:「……」
她深吸一口氣,能屈能伸,非常真誠——起碼裝得很真誠地——對魔王來了一句謝謝。
前腳剛說完,後腳杜蘇拉察覺到不對勁了。
跟蹤那句話,其實純屬杜蘇拉嘴賤。
即使那個想法從她心中一閃而過,杜蘇拉也知道,這是絕不可能發生的事。
那麼現在重點來了。
埃文·萊因哈特剛才說了,他也是來這裡適應變型藥水的。
據杜蘇拉從扎克那裡得知,人變人魚的藥水因為需求大產量低,所以不是很好入手。
而且時間點太恰好了。
扎克他們即將啟程,去海底封印海底那位魔王,這會荊棘森林的魔王,就開始適應人魚身體。他為了什麼目的?總不可能只是個人興趣所致吧?
埃文·萊茵哈特的真實計劃,赫然躍於杜蘇拉的腦海裡。
——他也計劃去海底,尋找海底的魔王。
可他是想喚醒還是吞並那位海底魔王,這杜蘇拉就猜不出了。
但是不論是哪種,杜蘇拉都不允許。
其余沉睡中的魔王,她都要一一捏在手中,是喚醒是沉睡是毀滅,都她一個人說了算。
也只有這樣,她才能逼太陽神現身。
同樣是變形適應人魚身體,杜蘇拉能猜到埃文的計劃,埃文自然也能反推出杜蘇拉的任務。
只是埃文以為,杜蘇拉秘密回到了教會。
於是他說道:「我沒想到你還是回到了教會,你明明不是個信教徒,又為什麼要為教會所用呢?」
此話一出,杜蘇拉自然知道魔王誤會了。
她要藏匿自己的計劃,不讓任何人知道,魔王就這樣誤會下去,是最好的。
杜蘇拉回答道:「為教會所用就是為整個人類所用,人類才是一體的,我的選擇沒什麼不對,不然應該為魔族所用嗎?」
很明顯的挑釁。
銀發的美男魚只是微笑,笑得不動生不動氣的,他說道:「那又為什麼不可以?我們一向奉行強者為王,並不會搞什麼種族歧視,你這樣的強者,在魔族獲得的名聲地位會比在人類社會裡要多得多。」
杜蘇拉的挑釁得明顯,魔王拉攏得更明顯了。
這就讓杜蘇拉不是很懂了。
她強,但也不算那麼強……而且魔王從靈魂游離只能做夢的時候,就一直在幫她,如今又是誘惑滿滿的拉攏,她身上到底有什麼關鍵性的東西,在吸引他?
她能猜到埃文一時的計劃,可他的全盤計劃,她真的沒辦法知道。
杜蘇拉雖然有些好奇,要是她自己沒計劃,她說不定就虛與委蛇,打入敵人內部了。
只可惜……
杜蘇拉也笑了,她說:「有個古老的故事,我將給你聽吧,故事的名字叫《農夫與蛇》。」
「大致內容是這樣的:農夫發現了一條快凍僵的蛇,他把它放在懷裡,以身體溫暖,蛇不一會蘇醒過來,卻忍不住殘忍本性,它狠狠咬了農夫一口,農夫死了。」
她幫了魔族,魔族以後會要了她的命,是這個意思嗎?
埃文不動聲色:「很有意思的故事,可你真的不了解魔族,我們並不是毒蛇。」
他說得那叫一個誠懇,甚至有點委屈,那演技,簡直就差把「我們是弱勢群體是小可憐」掛在臉上了!
可他展示自己立場的時候,卻沒有注意,杜蘇拉悄悄地、悄悄地離開了很遠一段距離。
杜蘇拉藍色的眸子如堅冰般,瞬間冷下來。
她沉聲道:「不,我才是那條毒蛇。」
魔法陣的光伴隨著杜蘇拉的話具現。
轟地——!
一道光像是利刃一樣毫無征兆地攻擊埃文·萊因哈特。
煙霧四起,也不知道是擊中還是沒擊中。
很快,杜蘇拉渾身都緊繃了起來。
濃烈的殺氣令她異常警覺。
果然,一道人影從煙霧中躥出。
杜蘇拉輕哼一聲。
「我就知道沒這麼容易。」
銀發的魔王幾乎閃現至杜蘇拉的身後,無數荊棘枝條抽長彙聚,千絲萬縷向杜蘇拉奔湧而去。
杜蘇拉早已准備好光盾應對,並且在同時,隱藏在光盾魔法陣下的,一個早已准備好的技能向魔王發射而去。
光之牆壁形成了一個長方體,將魔王困在其中。
埃文臉色鐵青。
他沒料到杜蘇拉會一秒翻臉攻擊過來,這是他第一次大意。
而他以為杜蘇拉對他起了殺心,沒有料到她躲在防守攻擊後的控制技能,這是他第二次大意。
在接二連三的「翻臉」之下,他竟然被一位神侍給困住了?
杜蘇拉微笑,甚至還有點得意。
她說道:「你救了我,我是真的感謝你,只是吧,我們立場不同,即便是要農夫和毒蛇裡的毒蛇,那我也只好當定了。」
沒想到自己一「復出」,就能困住魔王。
這說出去,能吹一個月。
杜蘇拉歪著腦袋笑得開心,她雙手揮舞著說道:「那就,有緣再……不,有緣也不要再見啦!」
說罷,杜蘇拉擺擺尾巴,就要游走。
埃文·萊因哈特怒火中燒。
但很快,他意識到了哪裡不對。
如果只是立場不同,她要阻止他喚醒其他魔王,剛才在他疏忽大意下,杜蘇拉使出全力是可以做到絕殺的。
然而她沒有。
也正是因為她沒有,他才會被毫無殺意的控制技能給困住了。
這個技能不但能困住他,外面的攻擊也無法進入,可謂是雙重隔絕。
可是一開始,杜蘇拉陡然暴漲的殺意是真的,她不會手軟也是真的。
又為什麼,她最後還是手軟了?
想到這裡,埃文輕輕一笑。
他說道:「除開教會的任務,你有你的計劃。」
杜蘇拉沒回頭。
她心裡想的是:廢話,我當然有了。
杜蘇拉的身影更遠了,銀發的魔王也不著急,他緩緩說道:「我是否也是你計劃中的一部分呢?」
聞言,杜蘇拉的尾巴一頓。
然而她依舊沒有回頭,很快游走了。
在光之牢籠裡的埃文,看到那一頓,也就足夠了。
人人都有自己的目的,有人為了名聲,有人為了金錢,有人為了權利,還有人為了愛和自以為的正義。
不管怎麼樣……
敢拿魔王當計劃的一部分,作為人類來說,確實大膽。
「那我們一定還會再見面的。」埃文確定地說道。
沒過多久,尼可·萊因哈特找到了埃文的所在地。
埃文說道:「讓我出來。」
尼可:「是。」
一道攻擊、兩道、三道……各種各樣的技能都試了,甚至連徒手也試了,那光之牆壁吸收了所有能量,別說裂開了,一點反應都沒有。
尼可滿頭大汗,她單膝跪在海面上。
「屬、屬下無能……我打不開這個牢籠。」
埃文·萊因哈特:「…………」
魔王的臉色,徹底沉了下去。
第120章
埃文·萊因哈特萬萬沒想到的是, 他一時的預判錯誤和疏忽大意,竟然足足造成了三天的時間浪費。
是的,沒錯。
杜蘇拉的光之牢籠, 把銀發的魔王足足關了三天。
她的這個控制技能,非常巧妙。
因為這個技能很難,聖光系的神侍本來就少, 習得的人就更少了, 如此秘術,困進去後的應對方式鮮少有人知道。
更可怕的是她的掌控力。
如果不是聖光系的技能學習使用的很有心得,如此困難高階的技能,很難形成瞬發, 更不要說隱藏在一個原本就很難且瞬發的技能下, 一同向他發射過來了。
埃文·萊茵哈特知道杜蘇拉實力不弱。
他從她還未學習過神力開始, 便時不時地進入她的夢境。
即便不算全程跟蹤,他也目睹了杜蘇拉的成長。
每次見,每次她都呈現出新的面貌。
可醒來之後不過幾個月的時間, 這少女, 進步飛速, 如今成長成的樣子,已經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期。
……也遠遠超過了埃文的預期。
銀發的魔王恨得有點牙癢癢。
他咧開嘴, 笑不像笑, 呲牙不像呲牙的, 表情狂肆,殺氣外露。
「杜、蘇、拉!」魔王還盯著杜蘇拉消失的方向,一字一頓念道。
可在光牆之外的尼可, 卻並未感受到魔王大人的那股,讓她和道格拉斯低頭時的強烈威壓。
這就很奇怪了。
那殺氣, 跟鬧著玩似的。
尼可也不知道威壓是被奇怪的光牆隔斷了,抑或是……魔王大人壓根不想真的殺掉杜蘇拉。
後面那個猜測,不禁令尼可渾身一抖。
她不敢也不願意再想下去了。
道格拉斯的手臂已恢復如初,剛一恢復,他就直奔森林深處閉關修煉,目的當然是為了殺了給他帶來羞辱和敗績的杜蘇拉。
道格拉斯在閉關前,曾明令禁止尼可不要找他。
現在到了不得不找的時候,尼可已經束手無策。
當然從一開始,尼可也沒把道格拉斯的警告當一回事過。
道格拉斯炸毛也沒用,他聽聞這事後覺得離奇又不得不前去海邊。最後兩人合力,絕招+絕招的連續攻擊,轟得他們覺得他們都快炸出地殼了,才終於強行攻破了杜蘇拉的光之牢籠。
道格拉斯和尼可力量都消耗得差不多了,兩人累個夠嗆。
在終於擊碎光牆的一刻,兩人同時想到:杜蘇拉,真是個難搞的神侍,如果可以的話……
以後絕對不想正面交鋒——這句來自尼可。
以後絕對要好好打一場——這句來自道格拉斯。
銀發的魔王黑著臉從光牆裡走出來。
光溜溜的。
所以臉非常之黑。
光之牢籠困住他的時間已經長到他的變身藥水都失去了效力,堂堂魔王大人剛出森林就慘遭滑鐵盧,臉能不黑麼?
見到魔王大人難得吃癟,直性子的道格拉斯終於從被杜蘇拉支配的憋屈中,好了一些,他不禁偷笑出聲,當然了,為了剛長出來的雙臂不被砍,道格拉斯姑且形式上捂了下嘴。
埃文:「…………」
魔王大人的臉更黑了。
他卻沒有臉轉過來,讓道格拉斯閉嘴。
倒是尼可覺得更奇怪了。
主人明明很暴躁,為什麼……威壓感還是那麼少?
難道他的殺氣,只是放著玩玩麼?
尼可:「我覺得……」
道格拉斯:「嗯?!」
尼可又看了一眼埃文,她搖搖頭,「算了。」
可她心裡不禁想到:為什麼魔王大人要拉攏一個人類?他今天因為「大意」被困控制技能三天,之後,可能因為「大意」,選擇放過杜蘇拉嗎?
很快尼可搖搖頭。
質疑主人,不是效忠過的魔獸應該做的事。
她把一切壓回心底。
……
魔王被困了三天,其實也超出了杜蘇拉的所料。
因為她的本意,是把人困個十天半個月的。
可以說很「蛇蠍」了。
但也只有十天半個月,才能確保她給海底魔王的封印動手腳時,埃文·萊因哈特不會跑出來壞事。
當然,如果她知道魔王已經出來了,她肯定會吃驚。
可她偏偏就是不知道。
光之牢籠破碎掉後,並不會像扎克的結界一樣,讓技能使用者感知到。
杜蘇拉離開後,在艾瑞的推薦下,又找了一片海域。
並且她在艾瑞的指導和幫助下,終於不用全身找鰓了。
花了一天時間應,杜蘇拉基本可以應對完全的海下生活。
這時間也正正好。
第二天,杜蘇拉就以人魚的新身份,和扎克的隊友們見面了。
說隊友,那是官方叫法,其實這兩位就是扎克的前男友和前女友。
會面的地點也是在一處海灘。
沒有選擇城市原因無他。
因為扎克的前男友,是有著虎鯨血統的美男魚,而扎克的前女友,是擁有白鯨血統的美人魚。
而扎克,擁有蛇精的血統,好巧不巧,他也是一條水蛇。
人魚1號、人魚2號,加上杜蘇拉這個偽·人魚3號,最後再算上一條水蛇,四人特地到陸地上會面,多少有些刻意了。
扎克自從來了之後,就低垂著腦袋,假裝自己不存在。
而一位前男友,肌肉虯結小麥膚色,黑發濕潤油亮,濃眉大眼攻氣十足。
一位前女友,淺棕發皮膚非常白,在人魚裡她算不得胸大身材好,可她眼神帶著冷感,長了張無數妹妹尖叫著「姐姐我可以」的臉。
杜蘇拉把這兩位上下一打量,她不禁看向扎克。
不論是前男友,還是前女友,全都攻氣十足。
她確信了,扎克,一定是個抖M了。
而前男友和前女友們甫一碰面,雖然都是人魚,但兩人之前只是有聽說過對方名號,但私下並不認識的那種。
他們只是眼神相互接觸,並把對方上下打量一番,再集合廢蛇點心·扎克的行為態度……
兩人立刻確定——他(她)一定是扎克的前任來著。
淺棕發美人率先開口說道:「我叫羅拉·布魯加,扎克的前女友,不過請放心,一個合格的前任就應該像死·了·一樣……呵呵不要緊張,我的意思是我已經放下了過去了,以前的感情不會影響我執行任務的。」
聞言,黑發帥哥也勾唇一笑。
他立刻也自我介紹道:「我叫蘭姆·奧克斯,巧了,我是扎克的前男友。我贊同你的觀點,合格的前任就該像死·了·一樣,所以我不會讓我的情感左右我完成任務的。」
扎克:「……」
死·了,讀音加得好重啊!
扎克瑟瑟發抖,不敢說話。
說完,蘭姆和羅拉只是互相冷笑一聲,這默契程度,似乎已經達成了某種共識。
他們幾乎同時扭頭,看向杜蘇拉。
杜蘇拉眨巴眨巴眼。
羅拉問道:「你……扎克現任?」
不然解釋不通這挺強悍的一條蛇,為啥非要再塞個人來完成任務。
本來還是小白花·看戲·熱熱鬧鬧開開心心地杜蘇拉,忽然化身成暴龍噴氣了火,她眉毛倒豎,氣憤說道:「怎麼可能?我只是個武力擔當而已,再說了,我看上去像眼光品位俱差的樣子嗎?」
扎克:「……!」
干嘛內涵他?
蘭姆:「…………」
羅拉:「…………」
他們也有被內涵到!
兩人頓時看杜蘇拉,更加不爽了起來。
其實他們對扎克並沒什麼留戀,就是覺得他的做法很有些欠揍而已。
現在被杜蘇拉內涵品位,兩人或多或少有些不爽。
蘭姆挑眉,一臉不屑地把杜蘇拉上下打量一遍。
杜蘇拉化成的人魚,哪怕在人魚屆,也是顏值天花板一般的存在。
而且她的身形相較蘭姆和羅拉,都細瘦上不少,吹自己武力擔當?倒是有些班門弄斧了。
蘭姆不禁嘲諷道:「你這細胳膊細腿的,說自己武力擔當,可別把牛皮吹太滿了。」
羅拉也說道:「就是,我們都是三星神侍裡頂尖的水平,沒升四星不是實力問題,是功績問題。」
杜蘇拉勾唇,淡定道:「你們可以試試。」
兩人也不是吃素的,幾乎在試的話音剛落,一條水繩像蛇一般扭著要控制住杜蘇拉的全身,同時幾道水箭也向杜蘇拉射去。
得手了!
兩人很確定。
然而眼睛一閉一睜,半秒都不到的時間裡,羅拉的水繩控制住了蘭姆,而蘭姆的水箭擦破了羅拉的皮膚……
杜蘇拉還在原地,像個好脾氣的瓷娃娃一樣,笑眯眯的。
「你們試就試,揍對方干什麼啊?」
蘭姆和羅拉在短暫的懵逼後,確定這是杜蘇拉搞的鬼。
剛才他們越吹噓自己的實力,此刻更是明白杜蘇拉的實力在他們之上。
而這麼強的人魚,以前他們不應該不知道啊?
於是蘭姆問道:「請問您叫什麼?」
杜蘇拉一愣。
假名什麼的……
真的沒想過啊!
而此時現代社會裡她看過千百遍的片頭忽然出現在腦海裡,非常洗腦。
杜蘇拉腦子一抽,說道:「我叫江戶川柯……」
江什麼戶啊,柯什麼南啊多不吉利啊!!!
「……柯基!」杜蘇拉話鋒一轉。
第121章
江戶川柯基。
饒是放在現代社會, 這個名字也各種混搭,畫風清奇,甚至像個出道已久的搞笑藝人。
這個名字從嘴巴裡脫口而出, 就連杜蘇拉自己都在心裡暗叫了一聲「壞了」。
就很想揍自己……
隨便取個安娜、瑪麗不好嗎,要是想不到,叫小剛小強也行啊, 社會主義一點的, 叫建軍建國那也不是不可以啊。
怎麼偏偏就……
不止杜蘇拉自己覺得它怪異,這名字的聲調對於這個世界說著類似拉丁語系的人來說,著實發不准。
蘭姆眉頭一皺,「你叫什麼?」
羅拉也問道:「可以請你再說一次嗎?」
……再處刑一次的意思嗎!
杜蘇拉閉眼, 咬牙, 說道:「我叫江戶川柯基!」
蘭姆以極其不標准的語調, 念了一次。
這類似繞口令的名字,令他整條魚都困惑,他問道:「你爸媽怎麼給你取這個名字啊?」
羅拉思考了一下, 「這個名字……你是來自遙遠的東方吧?」
杜蘇拉眼睛一亮。
對了, 鬼塚都可以叫鬼塚呢, 我叫江戶川柯基又怎麼不可以?
別說名字的解釋了,順帶著她這個身份後的故事線, 她都編好了。
「對對對, 我的家鄉很遠。」
「那你怎麼到這裡來了?」羅拉好奇地問道。
說到這裡, 杜蘇拉鼻子一酸,眼睛泛淚,戲就來了。
「我的媽媽向往自由, 從小就舍棄了我,選擇了更廣闊的大海。而我小小一只狗……哦不一條魚, 只能寄人籬下,看大人們的臉色混一口飯吃……他們說名字取隨便點好養活,所以就給我取了這個名字。至於說我為什麼會到這裡來……」
刷一下,兩行清淚都不需要催的,往下直淌的。
本來杜蘇拉現在的臉,就是性轉版月神的模樣,放在人魚裡也是一等一的能打,普通人落淚都能引起人同情,美人落淚,不需要多少言語,就能讓觀者心都跟著揪了起來。
羅拉和蘭姆的那個同情啊,和杜蘇拉的眼淚一樣,嘩嘩往外淌。
同時他們八卦的胃口也吊了起來。
杜蘇拉卻話音一轉,可憐兮兮地說道:「關於我的身世,我就不多說了,我養母說過了,不要向別人過多傾吐負能量,你們不要在意我的事,那太微不足道了……你們只要專注到任務上就好。」
蘭姆性子有些急,他不禁說道:「這不是負能量不負能量的問題,你話都說到一半了,干脆說完啊!」
說完?
我故事還沒編完怕說著有BUG呢。
於是乎杜蘇拉的眼淚又撲簌撲簌往下流,她定定地看向蘭姆,不說話,只是看著,流淚。
蘭姆忽然心虛加心慌。
「怎、怎麼了?」
杜蘇拉吸吸鼻子,語氣輕柔卻並不愉快地說道:「一個小女孩小時候寄人籬下,長大了背井離鄉,你覺得會發生些什麼呢?那是一段不愉快的往事,如果你真的想把它當娛樂八卦一樣聽,那也請給我一點整理心情的時間,可以嗎?」
說完,杜蘇拉自己都震驚到了。
如此白蓮的語氣……哇!老杜,帶演員,奧斯卡都欠你一座小金人!
而她這麼一說,蘭姆哪裡好意思問。
別說問了,羅拉直接上前,把杜蘇拉護在身後,保護欲滿滿。
「好了,你少說兩句,我們只是做任務的隊友而已,更何況她是扎克帶來的助理,和教會更沒有關系,你至於像審犯人一樣嗎?」
羅拉的語氣很衝,話語也咄咄逼人,要是以蘭姆的脾氣,他早就要爆炸回懟了。
因為相信了杜蘇拉的話,又為她的真實演技所動容,蘭姆不但不生氣,還滿心愧疚。
他連忙說道:「對不起對不起,放心吧,我們雖然只是因任務聚在一起,但在路上我一定會好好關照你的,絕不會也允許其他人欺負你。」
杜蘇拉找到了點當艾拉·查明的感覺,她柔柔弱弱地以月神臉貫徹人設,欣慰說道:「謝謝你,你真是個大好人!」
而在一旁,因為害怕被揍而不敢做聲的扎克目瞪口呆。
原來……還可以這樣?
和他們正面交鋒,沒真正開打也沒有吵得不可開交,就這麼演個戲,直接把他那兩位性格強勢的前任搞定了?!
還、還哭……
哇,這操作!!!
扎克恨不得都要拆穿杜蘇拉了。
然而他剛准備說話,杜蘇拉便躲在羅拉的身後,盯著他,陰惻惻地笑了。
扎克:「…………」
他立正站好。
不不不我什麼都不想,你什麼都看不到!
隊友集結完畢,又相互介紹認識了,接下來下午的時間,他們做了一些補給,次日便向著海底都城坎貝拉進發。
坎貝拉是小人魚艾瑞所在的國度。
所謂國度,其實只有人類社會一個都城的一半大小,畢竟海底生物,更向往的是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廣袤海洋。
而且在海底建設難度更大,且居民生活要求並未有人類那個高,所以都城的面積不大,設施也沒有人類社會的那麼豪華。
在去坎貝爾之前,蘭姆和羅拉已經給杜蘇拉科普過了。
畢竟東方人魚江戶川柯基並未去過都城坎貝爾。
所以杜蘇拉以為,她見到的就是一堆海底平房什麼的。
然而剛靠近坎貝爾,杜蘇拉首先被它的整體輪廓驚到了。
坎貝爾周圍有一圈白沙,而它又因為光照,特別亮,它像是在白托盤上的一顆閃亮寶石一樣。
再近一點,近一點,直到進去,杜蘇拉確實沒有見到什麼高樓大廈,可這裡的房子全都圓頭圓腦的,小小純白色的,一片是深藍色的頂,一片又是粉紅色的頂,色彩搭配很統一,整個城市都如同現代社會裡ins博主上拍的小清新旅游勝地。
四人早上出發,游了大半天,這才終於抵達。
而海底沉睡魔王的所在地,據扎克所說,還在更深的海底。
正要拿著文件審批進城,杜蘇拉自然揣的是扎克給的假證,她一邊排隊,一邊在計算時間。
海底這種環境,她是決不能變成人形的,一旦變回來,等同於GG。
所以吃藥時間,她需要計算得特別好,甚至要提前兩三個小時,甚至小半天。
更何況不是所有情況都適合她補藥,她還需要躲開蘭姆和羅拉的視線。
如此一算,杜蘇拉打算一進城,就找個機會補藥。
想著想著,忽然前排排隊的魚群散開了,大家眼神裡透著厭惡和嫌棄,嘴裡還念叨著:「她怎麼又來了?」
「聽說她瘋了?」
「裝瘋吧,之前她不是想陷害艾瑞公主麼,只是想逃脫海王判責下的死刑吧?」
杜蘇拉這才回神,她順著大家的視線,看到了一名蓬頭垢面頭發花白,下半身是章魚樣子的人魚,正如同孤魂野鬼般飄蕩而來。
所有人都躲避著她,只有杜蘇拉好奇,多看了幾眼。
就是這幾眼,這名花白頭發的章魚,忽然抬頭,和杜蘇拉眼神相對了。
一秒,兩秒,三……
三秒不到!
章魚快速衝來,一下子游到杜蘇拉的面前。
杜蘇拉當然不怕,同時羅拉也伸手,阻隔了章魚觸碰到江戶川柯基。
章魚瞪了一會,旋即她抱頭尖叫起來,沒人把她怎麼樣,她又痛苦地慘叫著離開。
杜蘇拉聽到她在說:「不要去!不要去!」
「沒有誰能再保護這裡!」
「你們為什麼要試圖逆天改命,你們不怕死嗎!?」
杜蘇拉眉頭一皺。
羅拉說道:「她是海底的女巫馬蒂·懷亞特,上次她試圖奪以詭計奪走艾瑞公主的聲音後,全海底的人魚都不再信任她,可能承擔不住心裡壓力,她瘋掉了,有的時候是會說些神神叨叨的話。」
杜蘇拉看向羅拉。
羅拉認真道:「柯基,你不要放在心上。」
杜蘇拉:「…………」
她死命掐自己,才沒讓自己噴出口水來。
而早些時,海岸邊。
銀發的魔王將變形藥水遞給紫發的少女和紅發的筋肉男。
兩人接過,不太懂。
尤其是尼可,她問道:「您已經知道其余魔族沉睡著的所在地了嗎?」
埃文搖搖頭,「我不知道,但有人知道。」
尼可:「杜蘇拉?可是……」
您不是已經跟丟了杜蘇拉了嗎?
三天都過去了,人家早就不知道溜到哪塊海域的哪個深度了。
銀發魔王單手在沙面上一抹,沙灘竟然成了一汪清泉,下面浮現出杜蘇拉現在所看到的景像。
光憑那特定的景色,他們便知道,那是海底都城坎貝爾。
尼可問道:「您在她身上放了斯托卡爾克蟲?」
銀發魔王不說是,也不是不是。
他再反手一抹,沙面恢復原樣。
「走吧。」
道格拉斯看著手中的藥水。
「斯托卡爾克蟲,能傳遞它所看到景像的那種毒蟲?」他一邊抓著腦袋,一邊自言自語道,「偷窺就偷窺唄,說得那麼高深。」
說完,他仰脖喝藥。
視線剛回頭水平,道格拉斯便看到魔王側身,一瞬不瞬地盯著他。
道格拉斯:「……?」
我、我沒說錯啊!
第122章
海底都城坎貝爾門口發生的那點不愉快, 在進城後,很快被小隊四人拋之腦後。
尤其是杜蘇拉。
這算啥,我可是被太陽神指著鼻子威脅過的女人, 現在還不是活得好好的?
大話心裡放,現實中……
杜蘇拉挽著羅拉的手不肯松開。
不僅如此,她還要說道:「雖然她沒有傷害我, 可是她說的話好可怕哦!不知道怎麼回事我的心好慌, 羅拉姐姐讓我拉著你走吧?總覺得在你身邊好安心,這點小小的要求你能答應我嗎?」
這樣的顏值,再搭配上這樣的軟萌可愛惹人憐惜……
攻氣十足的女王羅拉心都化了,別說推開了, 恨不得杜蘇拉拉得緊一點。
對此, 扎克:「……」
雖然羅拉只是要宰了他的前任之一, 可之前他也是付出過真實感情的,如今看她被杜蘇拉哄得一愣一愣的,還一點也看不穿杜蘇拉的真面目, 扎克看杜蘇拉的眼神不禁帶了幽怨和嫌棄, 他終於明白了被綠茶的苦。
杜蘇拉發現了他的視線。
她眨巴眨巴眼, 看上去是那麼的純潔無辜,仿佛在說:你看我做什麼?我只是一只什麼也不懂的小柯基鴨!
好巧不巧, 蘭姆也發現了扎克「心懷不軌」地盯著杜蘇拉。
蘭姆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兩人視線撞上了。
蘭姆皮笑肉不笑, 殺氣還很重地說道:「人渣你看啥呢你?」
順便他還把手骨捏得咯吱咯吱響。
扎克:「…………」
花錢雇杜蘇拉來的我真是這個世界上最大的蠢貨!
抵達坎貝爾的時間雖然不算晚, 但當天他們還是選擇在坎貝爾過夜,而不是繼續趕路。
這就不得不說海洋生物們的超強體力了。
前往坎貝爾的方式,除了游泳, 是沒有什麼公共交通的,比起這點, 還是陸地上更方便點。
當然也有小魚騎大魚的情況,但總體來說,大家去安格爾特都是靠1號公交列車——一條尾巴奮力游。
別說羅拉、蘭姆這樣人魚裡的強者了,就連嬌滴滴的小公主艾瑞都游慣了,從海底都城往返安格爾特也要不了多少時間。
可扎克只是一條蛇。
扎克雖然是四星,但那也是歸結於他強大的封印結界能力,要說打架實力,他和蘭姆羅拉差不多。甚至他的體力更弱,因為人家就連打架,也依靠結界的能力。
所以從岸邊一路游過來,扎克的體力消耗了不少,整條蛇都蔫蔫的。
其實杜蘇拉第一次當魚,也有些受不了長時間游動。
但是沒關系,反正每次她游不動前,扎克總比她還FIVE,杜蘇拉不但能混到休息,還能趁機鄙視一下扎克。
不過此次任務,扎克才是主心骨。
雖然大家不理他,無視他,壓榨他,甚至毆打他,可只有他才能封印魔王,大家還是知道的。
為了恢復扎克的體力,今晚留宿在坎貝爾,才是最好的選擇。
這也恰恰滿足了杜蘇拉的好奇心。
她正好可以在這美麗小清新的城鎮好好轉一轉,感受下海底世界的風土人情,順便視察一下路線,為以後可能的跑路生活,保障一條誰都不知道的「逃生通道」。
就在她逛吃逛吃的同時,銀發的魔王正在趕往坎貝爾的路上。
他查看了好幾次杜蘇拉那邊的情況,確定她還在坎貝爾,他就放心了。
在他身後,默默圍觀他三番五次偷窺美少女逛吃日常的道格拉斯,時不時摸摸腦袋,再抓抓屁股。
他不禁說道:「魔王大人對這小姑娘興趣還挺大的厚?」
道格拉斯對尼可說的,為這次平淡只趕路的旅途增加一點可聊性。
剛說完,尼可扶額。
「怎麼了你?難道不是嗎?」道格拉斯說道,然後他後知後覺抬頭……
銀發的魔王又冷臉盯著他。
道格拉斯心中咯噔一下。
不是,我這手能不能在我胳膊上多長一段時間……哦不行就算了。
當然,魔王在身後瘋狂控評+趕路的事,杜蘇拉一點也不知道。
在她的認知範圍裡,埃文·萊因哈特應該還在海邊的光之牢籠裡咬牙切齒,抑或是弱小無助可憐。
次日一早,修整好的小隊向著海底魔王的所在地進發。
扎克昨晚便拿出地圖,給他們指名了大致方向。
要去往海底魔王的所在地,其中已經最危險的部分,是需要穿過一條很深的海溝。
那條海溝橫亙的距離很長,所以他們沒辦法繞路,只能從海溝的正上方游過去。
但那附近,居住著一些被海底都城坎貝爾驅逐出去的人魚。
既然選擇了驅逐,自然是因為他們極端危險了。
不僅如此,海溝強大的壓力和極端的黑暗,也催生出了不少海怪,它們時不時會從海溝中游出來,捉捕獵物。
臨出發前,旅館的老板得知他們的路線,還出言勸阻過。
可這裡面的每個人,都不是被嚇大的。
尤其是杜蘇拉。
她竟然開始思考:「你們說,海怪的肉好吃嗎?清蒸好吃還是紅燒好吃,或者涼拌?」
老板:「?!」
在適應了一天魚尾,又休整過後,這次四人出城之後,都游得很快。
越是離開坎貝爾,越往深處游,光線便越稀缺。
在海溝邊緣時,杜蘇拉他們已經需要使用照明術向前游了。
當然,在路上他們也遇到過一些被驅逐的小流氓。
小流氓們連話都說不上,就被一拳一個,揍飛了。
杜蘇拉他們要正式跨越海溝。
往下看去——
即便有著照明術照亮,下面依舊是一片茫茫的黑。
越是看不清,越是令人恐懼,
再加上這裡的海水,已經開始冰冷得刺骨了。
饒是一開始放下大話的杜蘇拉,往下看一眼,也不禁渾身打個冷顫。
他們一絲時間也不浪費,極力往海溝那邊游去。
不多時,忽然四人都感覺到一股從上往下的洋流。
不僅如此,皮膚都像是有自己的意識一樣,陡然繃緊了。
杜蘇拉頓時警覺,她低頭一看。
黑色海水下,一道更重、更濃,無法看到整個輪廓的黑影,漂浮在他們腳下。
魔法陣已經展開,只要黑影靠近,杜蘇拉的攻擊便會精准地擊中它。
別說她,羅拉和蘭姆也擺好了攻擊態勢。
這,恐怕就是海怪了。
杜蘇拉能明顯感受到海怪的威懾力,不過她也發現了,它的殺意並不強烈。
尤其是海怪感受到了海水中散發的微小月光石能量,它便停止了上浮,和他們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就在此時,他們的耳邊響起渾厚卻虛浮的聲音。
「不要再往前了。」
杜蘇拉向前的魚尾並未停止擺動。
那聲音繼續說:「不要再往前了。」
蘭姆問道:「你是誰?為什麼要我們不要往前?」
羅拉也問道:「前面到底有什麼?」
那聲音什麼都不回答,只是重復說道:「不要再往前了。」
羅拉和蘭姆停下尾巴,他們其實是有點想潛下去,一睹海怪的真面目的,說不定還能套點情報。
而扎克卻忽然開口,說道:「我們就是為了你懼怕的東西而來,我們不可能往回的。」
那道聲音陡然頓住。
緊接著,一聲長長的嘆息。
黑影緩緩下潛,又消失在了眾人的視野。
從這之後,直到他們穿越海溝,也再未遇到一點點危險。
穿過海溝之後,這裡的能見度比之前好上不少,比起坎貝爾那裡,這裡還是暗的,不過四人已經不需要再用照明術照明。
接下來的路,只有扎克知道。
倒不是扎克認得路,而是只有他身上的羅盤道具,能找尋到海底魔王的真正所在地。
扎克用自己的神力,緩緩通過羅盤道具。
羅盤的指針在飛速運轉後,緩緩穩定下來,最終明確地指向一個方位。
四人繼續向前。
向前。
再向前。
前方,一條沉船赫然浮現在四人面前。
四人前去查看,沉船的甲板上,放著一只精美的棺槨。
和布滿青苔的沉船不同,這只暗紅色的棺槨上,一點腐朽的痕跡都沒有,它看上去像剛制作完成的新品一樣。
如此違和的東西,裡面自然裝著不一樣的人。
魔王什麼的。
頓時四人都有點激動。
扎克身上還有一個道具,能確定棺槨裡的東西,到底是不是魔王。
但由於魔王已經沉睡,散發出的魔力並不多,所以他們需要打開棺槨,將道具放到他的身上,才能確定。
這對於他們來說,除了有點不吉利,一點也不難。
蘭姆主動承擔了這份不吉利,他徒手一掀——
棺槨輕而易舉地,就打開了。
它並未封定。
瞬間,裡面的人露出了他的樣子。
黑色長發,白皙皮膚有光澤,嘴唇粉嫩臉頰也帶著血色,裡面的人穿一條黑色長裙,雙手合十,身材曼妙動人……
是個妹子。
而且長的,也不是月神的樣子。
杜蘇拉松了一口氣。
她既有點慶幸,也有點失落。
好歹,奇怪的月神不會再繼續增加了!
這也同時表明,她心中對月神和魔王的其中一種推測,也落空了。
就在此時,忽然一道水箭向杜蘇拉襲來。
杜蘇拉憑著本能躲避,她抬頭看去。
蘭姆竟然在攻擊她!
只是蘭姆的樣子看上去有些怪怪的,他眼神呆滯的同時,藍眼睛的瞳仁外泛著一圈奇怪的紅光。
杜蘇拉立刻對扎克說道:「這個我見過,他人被控制了!」
扎克:「你從哪裡見過的,我怎麼沒見過?」
杜蘇拉:「《某科學的超電磁炮》《火影忍者》《反逆的魯路修》……老梗了,你在指哪個?」
第123章
明明每個字都聽得懂, 但組合到一起,扎克一點都聽不懂。
什麼火,什麼電磁炮, 又什麼魯路修……?
這都是些什麼鬼?!
但聽她的意思,這些都是名詞沒錯。難道這就是傳說中失落的技能卷軸?
三人一邊躲避著蘭姆·被控制·打自己人毫不手軟的攻擊,扎克還不忘深沉地對杜蘇拉說道:「這就是你異常強大且進步飛速的秘密嗎?」
這下換杜蘇拉歪頭了。
什麼鬼?
不過很快她意會到扎克誤會她意思了。
……這倒也很有意思。
於是杜蘇拉也擺出深沉臉, 回答道:「不然你以為呢?我到底為什麼會成長成現在的模樣, 沒有無緣無故的強大。」
扎克挺想把那什麼火什麼電磁炮什麼魯路修弄到手看一看,只是蘭姆在被控制後,攻擊力竟然比之前還提升了一個檔次。因為他變得更不要命了,不顧自己會受傷的可能, 也要將敵人制服。扎克本來就相對較菜, 如果不用心躲的話, 真有可能被蘭姆擊中,他拿出一百二十的精神,全力躲避。
嚴格意義上來講, 杜蘇拉不是該任務小隊裡的人。
扎克的作用是封印, 現在蘭姆被控制了, 羅拉自然率先站出來,控制住蘭姆, 讓扎克盡快封印魔王。
羅拉也很有擔當, 她先是對扎克說:「把檢測魔王的道具給我, 我在控制蘭姆的過程中,盡量把道具放到魔王身上。」
然後她鄭重地對杜蘇拉說道:「柯基,你保護好扎克, 這次任務成功與否,全看他了。」
或許是情況到了這一步, 羅拉的話語很有感情。
正是因為如此,杜蘇拉和扎克差點沒忍住,噗地笑出聲來。
扎克表情怪異,眼神在怪罪杜蘇拉:都怪你,取這麼個名。
杜蘇拉也努力控制表情。
羅拉抽空看了一眼,「怎麼了?」
杜蘇拉愣是從笑,轉成哭,她也鄭重說道:「羅拉姐姐,我一定會保護好扎克的。」
三人分頭行動。
雖然道具還未確定棺槨裡的人是不是海底的魔王,不過扎克和杜蘇拉已經可以開始准備了。
屆時等羅拉給出肯定答案,他們立刻就能發動結界。
羅拉之前不算認識蘭姆,不過兩人都是人魚,又都是教會三星神侍,她對蘭姆還是有些了解的。
也因為這份了解,羅拉自己也是偏控制技能一些的,她牽制蘭姆起來,竟然還有幾分游刃有余,和扎克先前的狼狽大相徑庭。
周旋了幾個來回,杜蘇拉和扎克也在棺槨外布置好了兩個羊皮卷軸,羅拉眼見著差不多了,她抽了個空檔衝向棺槨,將道具放置在黑發的魔王身上。
那塊白色的石頭,漸漸地、漸漸地被侵染成黑色。
果然,棺槨裡的人就是沉睡在海底的魔王!
羅拉抬頭,扯開嘴笑了,她朝他們比了個OK的手勢。
杜蘇拉和扎克也加快步伐,布置結界剩下的那個點,盡快發動。
兩人蛇皮走位躲過蘭姆,抓緊每一分每一秒作業的時候,忽然,杜蘇拉只覺得自己頭皮陣陣發麻,一股極其不祥的預感襲來,她瞥了一眼幾乎是頭也沒抬,直接給了扎克一尾巴把他打飛,光盾幾乎在同時閃現,煙都還沒散開她便向扎克的方向奔去,而她前腳剛走,後腳一根水做的鞭子便抽打到了原地。
扎克被杜蘇拉的尾巴給甩懵了。
他搖頭晃腦站起來,正要罵人,眼前的景像驚到他了。
不僅蘭姆,羅拉的眼瞳周圍,也泛著一圈紅光。
這……這不就是杜蘇拉說的老梗嗎!
羅拉也被控制住了?!
杜蘇拉和扎克交換一個眼神。
不要碰棺槨。
這兩位都是因為碰了棺槨,才被控制的。
扎克對杜蘇拉說道:「盡快准備封印,把魔王封印了後,他們應該就能脫離控制了。」、
杜蘇拉比出三根指頭。
「可是我們只有兩個人,每個卷軸都需要有人發動,在深海裡我們去哪裡抓壯丁?簡直無解。」
扎克沉默了一會,說道:「你先幫我抵御一下羅拉和蘭姆,我需要一點時間准備。」
在戰鬥上,杜蘇拉絕不會逼逼賴賴。
她不敢傷害兩人,主要還是防御和躲避,這導致她打得非常憋屈。
杜蘇拉抽空看了一眼扎克。
「臥槽!」杜蘇拉直接驚叫出聲。
扎克在蛻下一層皮後,竟然分裂成了兩個扎克!
「原來你真的能變態啊!」
然而分裂之後的扎克,有些虛。
他不耐煩地翻了個白眼,「我不頂用的時候你罵我,怎麼我頂用的時候你還要DISS我?」
杜蘇拉一本正經:「運動後的物體都有慣性,我罵人也有!」
「我不要這種慣性啊!」扎克抓狂,他又指著蘭姆和羅拉說道,「分裂之後的我比之前更弱了,所以你不要指望我能揍人,他們兩個一直打斷,也沒辦法封印,你想個辦法吧?」
杜蘇拉就等他萬事俱備了。
她幾個閃身,便把盯著她揍的蘭姆和羅拉聚在了一起。
鐮刀也卸除偽裝,杜蘇拉揮刀而上,蘭姆和羅拉都以為她要放大招,他們四下躲避的時候……
一個光之牢籠,兩個光之牢籠,出現在昏暗的海底。
看見沒,人家把你打的滿地爬,我不用一會就能控制他!這是什麼?這是絕對的實力差啊!
杜蘇拉摸摸鼻子,正欲回頭向扎克裝個逼,一扭頭——
兩條強壯的人魚,分別控制了兩個扎克。
杜蘇拉:「……」
這也太快了,一個不留神就被抓了,扎克你這個Five!
就這麼一瞥,杜蘇拉發現這兩人魚的臉,她也見過,正是荊棘森林裡魔王的馬仔。
而馬仔前面的人……
杜蘇拉頓時警覺,此時她再躲已經晚了,一根荊棘如利刃一樣飛來,無聲無息,十分隱蔽,直接射穿了杜蘇拉的肩膀。
紅色的血液在海水中飄散,如絲如霧。
這時,杜蘇拉強行扭轉身體,才得以轉身過來。
她正面看清了來人。
埃文·萊因哈特帶著一點淡笑,立於她面前。
銀發男人的視線,從她的臉轉移到傷口上,再又回到臉。
杜蘇拉一點疼痛的表情也沒有。
好似她身上開了個洞,跟透透風沒啥區別。
杜蘇拉說道:「乘人不備,不愧是魔王,真是魔屆級的不講武德。」
埃文一點都沒生氣。
他只是說道:「跟你學的。」
「跟我學的啊,那挺好。」杜蘇拉猛地一揮鐮刀,殺氣滿滿,「那我再教教你,誰才是你爸爸!」
說著,杜蘇拉一個猛衝,巨型鐮刀先她一步,已經劃開海水,斬風裹著黑暗系侵蝕性質的神力,掃向埃文。
埃文閃躲及時,而不太熟悉人魚身體的道格拉斯,可沒有那麼好運了。
即使躲了,可他的魚鰭直接被砍掉了一塊,黑色的火還順著傷口往上蔓延。
「他媽的!」他怒罵一聲,干脆利落地沿著傷口之上,又切下一塊,這才防止了全身被燒。
而杜蘇拉已經抄著鐮刀和埃文打到了一起。
為了應付杜蘇拉的鐮刀,埃文召喚出了一把長劍應對。
兩人速度極快,乒乒乓乓火光四濺,時不時再炸炸這裡,爆破下那裡,簡直像兩個活動的人形兵器。
並非速度型選手的道格拉斯看著眼花繚亂,不一會眼睛就累了,甚至追不上兩人的動作。
而且杜蘇拉幻化的人魚,臉就是性專版月神,埃文·萊因哈特的臉本來就是月神臉,極其相似的兩魚扭打在一起,時不時還出現幻影,道格拉斯別說分清了,甚至覺得這兩張臉碰到一起是不是應該消除掉?
身體更輕盈,速度更快的尼可,勉強能跟上速度。
不是她想看,她也看著腦闊疼,而她是有任務在身的。
銀發魔王幾次連打把杜蘇拉打得直往下墜,而荊棘去拖住了底不讓她逃走。
杜蘇拉正欲砍斷荊棘,荊棘卻陡然暴漲,直接將杜蘇拉包裹進去。
「就是現在!」埃文喊道。
陡然,一個巨型魔法陣出現,又一個往上疊加。
一個黑色的鳥籠在海中成型,就要把包裹著杜蘇拉的荊棘球包裹進去!
「沒用的。」荊棘球裡的人冷哼一身。
一條光繩毫無預兆地射出,勾了埃文的身體便也往裡面帶!
「魔王大人!」尼可急的大叫起來。
埃文卻淡定道:「按原計劃進行。」
尼可咬牙,鳥籠快速閉合,閉合的瞬間荊棘四射開來,而銀色的斬擊卻衝破不了已經閉合的鳥籠了。
埃文淡笑著看向杜蘇拉。
杜蘇拉卻半點不慌,也皮笑肉不笑地回看過去。
魔王察覺不對,回頭一看,在杜蘇拉被關的最後一瞬間,她緊急使用了技能。
魔法陣如爆炸一樣瞬間爆開,光之牢籠牢牢地把道格拉斯和尼可困在了裡面。
杜蘇拉對扎克說:「你要是能分裂,再分一個,趕緊把海底魔王給封印了。」
然後她又看向埃文·萊因哈特。
「至於說這位魔王大人,既然你舍己都要關我,那我也讓你享受享受拳擊場上被關著打的樂趣。」
說著,她捏了捏手背,手骨哢哢作響。
杜蘇拉咧開嘴,笑得很反派。
「來吧,魔王大人。」
埃文眯眼,銀發男人眼睛裡竟然透出一絲欣賞來。
這時他整個身體如同煙霧般散開,黑色的霧氣融進鳥籠裡,又滲透出來,霧氣在籠外聚集,再度合為人形。
埃文臉上連笑容弧度,都和在裡面時一樣。
他欣賞著杜蘇拉的錯愕臉,雲淡風氣地說道:「你這個大話王。」
第124章
什麼叫大話王。
啊啊啊!
這台詞, 這個笑容,還有這張和月神一模一樣的臉!
杜蘇拉氣不打一處來,一股血直衝腦門, 她想也沒想,幾個技能連發,然而黑色的鳥籠卻沒有被攻破的痕跡。
這也是當然的了。
像這種高階的控制類技能, 要是簡單粗暴直接轟幾下就能開, 那還算個什麼控制類?
這些就像是擁有特定鑰匙的鎖一樣,只要找到弱點,很容易打開。
要是找不到,轟開也不是不行……那也要轟的那位, 火力足不足夠強勁了。
杜蘇拉並不覺得自己的「火力」有什麼問題。
她有信心光靠著一點爆破用的余火, 都能把外面那位可恨的假冒偽劣貨給轟出個滿臉焦黑加爆炸頭來。
可即便如此, 從剛才她扔的那個幾個技能來看,她轟掉這個鳥籠也需要不少時間。
而眼前這令人恨得牙癢的銀發魔王,早就可以干完他想干的事了。
用蠻力打破, 並不現實。
她需要想出一個更快捷的辦法來。
在場七個人, 只有扎克和埃文·萊因哈特在控制系技能之外。
扎克四下看了一眼。
他立刻明白, 自己責任重大。
從形勢上來看,這算二打一。
兩個扎克揍一個魔王。
按照剛才一個杜蘇拉就和一個魔王打得不可開交、平分秋色的戰績來看, 兩個扎克打贏個把魔王不是什麼問題。
然而問題來了。
一個扎克別說打, 都躲不贏蘭姆和羅拉了, 而羅拉和蘭姆一下子就能被杜蘇拉控制……
如此換算一下,別說兩個扎克了,再來兩個扎克, 都不是埃文·萊因哈特的對手。
扎克清楚明白地知道他和魔王之間的戰力差。
正是因為明白,兩個扎克的雙腿都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
就他, 打魔王?別開玩笑了!
同樣,埃文·萊因哈特也知道他和這兩條藍發的膽小蛇實力差距巨大,更明顯的是,魔王能感知到對手的害怕,負面情緒是培育魔王最佳的土壤。
明明扎克還有活動能力,體力也充足,但埃文別說忌憚扎克了,連防備都沒有。
他直接無視他。
杜蘇拉眼睜睜地看著他走向他們已布置好的卷軸。
魔王兩只觸摸上去,感知了一會。
他輕笑了一聲,說道:「誰制作的卷軸,很不錯啊。」
說完,他抬頭看向杜蘇拉,像是個問廚師這菜怎麼做的好奇美食家,埃文和煦地問道:「是你嗎?」
然而,杜蘇拉隔著鳥籠,高貴冷艷地回了個「呸」!
魔王:「……」
口水雖然沒噴出來,但氣勢肯定也是到了的。
魔王也不惱,他的視線又轉移到扎克身上,他確定以及肯定地說道:「你這麼弱,他們一路帶著你不說,還處處保護你,你肯定有什麼過人之處。所以……這卷軸是你制作的。」
扎克沒說是,也沒說不是。
他的視線和魔王的視線對上了。
講真之前在荊棘森林封印的時候,他並未見到過魔王真人。
現在見到了……
明明魔王也沒要把他怎麼樣,扎克莫名有些發怵。
那雙眼睛金色的眼,怎麼就看上去那麼邪乎呢!
即使扎克心裡滲得慌,可現在,全隊的希望都寄托到了他身上。
進,才可能成功。
退……反正也逃不脫,最後還要被杜蘇拉、蘭姆和羅拉辱罵加追殺。
這麼一想,扎克心中也有了抉擇。
搏一搏啊,單車變摩托啊!
萬一他就是克制魔王呢?
扎克鼓起勇氣,懷揣著美好希望,啊啊叫著衝向魔王。
然後砰地。
魔王只用了一個手刀,就將腦子亂成一團攻擊毫無章法的扎克,給擊倒在地。
扎克連哼都沒哼一聲。
直接腦地一歪,倒了下去。
魔王:「……」
杜蘇拉:「……」
一個看看自己的手,再看看扎克,不敢相信。
一個瞪著扎克,再看看魔王震驚的表情,扶額,不願意相信。
埃文想了想,說道:「這或許算是,每個人都有自己擅長的事吧?」
杜蘇拉:「…………」
就連對手都替你挽尊了……
強大的羞恥感席卷而來,這一下子刺激到杜蘇拉的大腦。
杜蘇拉忽然想到了很重要的一點。
剛才這只鳥籠明明把她和埃文都關了進去,控制技能好似一根繩索,套住誰就是誰,沒到底說它還會認主的,更別提,這項技能的施展者是尼可,而不是埃文·萊茵哈特。
那他又為什麼能出去呢?
回想,仔細回想,他是怎麼出去的。
魔王是化成黑色的霧氣飄散出去的。
杜蘇拉沒辦法化成霧氣。
同時,杜蘇拉更覺得這只是個障眼法。
畢竟從她剛才試探發出的技能來看,這個技能只是有個鳥籠的形狀而已,欄杆和欄杆之間看上去有縫隙,但不代表她的手能伸過去。
所以說,魔王是怎麼飄出去的?
一道白光閃過,杜蘇拉直覺自己抓到了很重要的一點!
魔王是「滲透」出去的!
因為他身上的力量和尼可的力量成分相似,說得簡單通俗一點,也就是說,魔王和尼可是一個屬性的。
這不就巧了嗎?
我杜蘇拉不但能習得聖光系的技能,還能習得黑暗系的技能。
因為我就是那麼稀有的雙系人才啊!哈哈哈哈哈!
搞明白了這一點,杜蘇拉立刻開始行動起來。
她用黑暗系的技能包裹住聖光系的技能,不斷注入鳥籠。
果然,黑暗系的技能很容易被鳥籠吸收融合。
而聖光系技能,無疑是黑暗系的克星。
巧就巧在杜蘇拉這樣的雙系人才,竟然能詭異地將兩種控制,融合,相生相克生生不息。
在鳥籠吸收了黑暗系的技能後,聖光系的技能能從內部,摧毀鳥籠。
果不其然,在杜蘇拉實驗的那一小塊地方,哢噠,鳥籠綻開一絲裂縫。
杜蘇拉眼中一喜。
有戲!
與此同時,兩個扎克被魔王拍暈之後,現場已經沒有人再能阻止埃文·萊因哈特了。
埃文的目的,是喚醒海底的這位魔王。
而扎克的卷軸,按照他目前的布術方式來說,注入神力後的確能起到封印作用。
但是,這方便的卷軸也是一把雙刃劍。
稍加修改,它亦能起到喚醒的作用。
埃文單手觸摸上卷軸,細細修改卷軸裡的圖陣。
不一會,第一個卷軸修改完畢。
他又進發到第二個卷軸旁邊。
又過了一會,第二個卷軸也修改完畢了。
緊接著,第三個。
然而剛觸摸上這個卷軸,埃文的眉頭就皺起來了。
因為這個卷軸,明顯不一樣。
圖陣已經更改過了。
如果按照這個更改方式的話,海底的魔王看似被封印了,其實只需要在特地的地方注入一點特定的能量,就能瞬間喚醒她。
魔王一愣。
這個修改,到底是誰做的。
扎克是制作卷軸的人,沒必要用如此迂回的辦法,那剩下的只有……
埃文扭頭去看鳥籠裡的杜蘇拉。
然而他定睛一看,鳥籠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破了個大洞!
他都還沒來得及搜尋杜蘇拉的身影,閃著銀光的斬擊已經逼到眼前了。
魔王躍起,一個空翻,堪堪躲過。
只是幾縷銀發因為慣性,被強力斬風劃破。
杜蘇拉難得沒放狠話,只是警惕地看著魔王。
魔王也注視著她。
一秒、兩秒……
真像個做壞事被抓包,祈求老師並未發現的孩子呢。
埃文若有所思地看著她,旋即笑了。
杜蘇拉的攻擊在短暫的遲疑後,接二連三地攻向埃文。
招招急迫,卻不致命。
只是強烈的斬擊把魔王逼得離最後的卷軸老遠。
而埃文,卻沒有再靠近的意思了。
真有意思。
一個狀似盡忠於教會的神侍,卻將教會最想鏟除的「定時炸彈」中的定時器,握到自己手中。
她到底是要一場華麗的爆炸,還是她只相信她自己?
有意思,實在太有意思了。
如此想到,埃文的重點不在怎麼制服杜蘇拉上了。
他一邊躲避著,一邊使用了幾個技能,正中光之牢籠的薄弱處,他釋放了尼可和道格拉斯。
道格拉斯摩拳擦掌,正欲參戰。
魔王卻一聲令下:「撤退。」
道格拉斯:「?」
杜蘇拉:「?」
就連尼可也:「?」
魔王再次冷聲說道:「我說撤退!」
說著,他率先游開。
道格拉斯和尼可趕緊跟上。
即便心中有惑,杜蘇拉沒有追上前。
她的目的,並不是斬殺魔王。
只是這個魔王剛才成了她的絆腳石,所以才要砍了。
杜蘇拉連忙去看扎克的情況。
這個時候,一直關在光之牢籠裡,被控制了的蘭姆和羅拉,一瞬不瞬地盯著她。
然後他們仿佛一個反派般,邪氣兮兮地開口說道:「我也感知到了哦。」
「你想喚醒我,那就太好了。」
「畢竟再喚醒一個,魔界的通道就能打通了呢……少女,做人有什麼好的?不如考慮下我們魔王的條件。」
杜蘇拉淡漠回頭。
她回懟道:「你不做人就不做人唄,還拉別人和你一起不要臉,呸!魔王都是不要臉的下流胚子!」
第125章
空氣凝滯了。
魔王哪能想到這回答啊?
不是網傳人類都是貪婪自私的動物麼, 她這也太暴躁太不按套路出牌了吧?
還是說給出的利益不夠高?
如此想到,被魔王控制的蘭姆又要開口……
杜蘇拉預判了他的預判。
她立刻回頭,食指置於唇邊, 「噓——!」
「你不聽聽……」
「我說噓——!」
「條件……」
「給我安靜!」
「蘭姆」:「……」
杜蘇拉冷哼一聲,喋喋不休地說道:「讓你閉嘴你就閉嘴,給你臉的時候我勸你要點臉, 不然就你那打手被困自己睡不醒除了能嘴炮啥本事沒有的慫樣, 我直接一鐮刀砍死你。」
「蘭姆」:「…………」
這輩子沒有這麼無語過!
見海底的魔王終於消停了,杜蘇拉也不再和她說話,而是把兩條扎克給撈起來。
扎克的傷不重。
畢竟他對埃文的攻擊太小兒科了,小兒科到埃文要是大力一點揍他, 都丟了他魔王的份。
不用藥水, 就杜蘇拉這三腳貓的治愈技能, 也夠糊弄了。
她拎起兩條蛇,一通亂治,正好練習練習她不擅長的技能。
扎克緩緩醒來。
一睜眼就是一張性轉版月神臉, 四舍五入等於魔王臉, 嚇得扎克哇地叫出來, 像跟彈簧似的發射出去好遠。
杜蘇拉無語,「我以前怎麼沒看出來你這麼不經嚇?」
扎克說道:「你不懂!我現在對這張臉有很深的心理陰影!」
說到這裡, 杜蘇拉不禁好奇了。
扎克剛才看到了埃文, 也就是說, 他也發現了埃文和月神長得一模一樣。
怎麼他就一點不驚奇?
杜蘇拉不禁把這個問題提了出來。
聞言,扎克稀疏平常地說:「這有啥好奇怪的,常識懂不懂?你干壞事還會頂著自己的臉麼?當然是提前就易容好了呀!用月神的臉就更好理解了。」
「什麼?」杜蘇拉難得被扎克的話逼出好奇心。
扎克:「因為月神長得帥啊!要是未來能有整容醫生出現, 月神一定是模板臉好不好。」
他一臉的「我說的對,這是真理」的理所應當。
「而且你看看你, 你一個妹子,你易容還不是照著月神的模板捏臉,所以魔王『長』了一張月神臉,這有啥好奇怪的,你真是沒見過世面,大驚小怪。」
杜蘇拉:「…………」
某種程度上,這理論確實挺對的,只是……
杜蘇拉沒忍住,面無表情地照著扎克的腦袋來了一拳。
「嗷!你干嘛?!」
「沒干嘛,就是忽然覺得你不適合說出如此合情合理的話來。」
「……」
扎克很無語,但考慮到絕對的實力差,扎克含淚忍了。
兩人要做一些收尾工作,其實這也是此次海底之行的最終目標——封印海底的魔王。
之前他們其實已經放置好了卷軸。
最後只需要注入神力,一起啟動就好。
壞就壞在剛才埃文·萊因哈特用手摸了幾下。
這一摸,就壞了,跟他這人有毒似的。
埃文更改了卷軸裡面的圖陣,如果現在他們貿然注入神力的話,只可能解封魔王。
杜蘇拉把剛才發生的事和扎克說了。
扎克也上前摸了摸卷軸。
確實圖陣更改了。
但同時他也表示問題不大。
魔王能改,他這種帶結界師,自然還能改回來,不然憑他三星底層的戰鬥力,又是如何坐上四星位置的呢?
於是剛改變的圖陣,扎克又得蹲在那裡辛辛苦苦給改回來。
他改了一個,又去改第二個。
杜蘇拉在一旁等得都快睡著了。
早知道等人這麼無聊,她就綁個魔王的馬仔,恐嚇著玩好了。
不一會,扎克終於進發到第三個。
剛要摸上,杜蘇拉陡然驚醒,這個不能摸!她立刻揚聲說道:「這個不用!」
這把扎克驚得渾身一顫。
他扭頭看向杜蘇拉。
杜蘇拉意識到她有些反應過度了。
她輕咳了一聲,連忙恢復到正常聲調,說道:「這個魔王沒碰著。」
扎克:「真的嗎,我還是檢查一下吧,萬一呢?」
那哪能吶?
這一個卷軸雖然魔王沒有更改圖陣,但她做手腳了啊!
扎克一旦用神力多感知一會,一定會發現的。
杜蘇拉故意不耐煩地說道:「你還能不信我?剛才是你醒著還是我醒著,是你趕走了魔王還是我?你知道為什麼魔王沒有碰這個卷軸,而且我如此肯定嗎?」
扎克搖頭,「不知道。」
杜蘇拉:「因為他剛要把髒手放上去,我就一個飛踹,把他踹飛了,放心啦,這個他真的沒動過。」
扎克自然是相信杜蘇拉的話,也相信杜蘇拉的實力。
只是他的直覺,仍然讓他覺得哪裡不對勁。
他眯眼,盯著杜蘇拉瞧了一會。
頓時,心裡藏著事讓杜蘇拉的心髒如地下演唱會裡的架子鼓似的,咚咚咚響個不停。
但終究她還是忍住了眨眼、摸頭、摸鼻子等一系列心虛小動作。
杜蘇拉只是凶巴巴地問:「看我干什麼?干活啊!」
說著,她一把擠開扎克,手摸上她動過手腳的卷軸。
扎克不再堅持,兩個扎克分別走向兩個卷軸,三人同一時刻注入神力。
不一會,淺藍色泛著微光的屏障,形成一個三棱柱形,圍繞著棺槨。
大大小小的魔法陣或逆時針或順時針旋轉,如鎖一樣開始環環相扣,開始閉合。
仿佛聽到了哢噠一聲,魔法陣褪去,封印結束。
幾乎是同時,杜蘇拉就看到了光之牢籠裡,蘭姆和羅拉眼瞳上的紅色光芒褪去。
她試探著喚了一聲:「我答應你的提議?」
蘭姆還有點懵,畢竟他被控制的時間更久。
羅拉茫然地問道:「什麼提議?」
她看了看四周,用手摸了下光之牢籠,很結實,手穿不透。
羅拉不禁又問道:「這個牢籠又是怎麼回事?」
杜蘇拉這才放心下來。
控制羅拉和蘭姆的魔王已經沉睡,這兩人已經恢復了自己的意識。
杜蘇拉撤掉了光之牢籠。
只要一切平安,那就沒事。
她正要說沒事的時候,扎克賤兮兮地說道:「你們剛才被魔王控制了,還反過來揍我們,還好我們強悍,即便你們拖後腿,我們也安全順利地完成了任務。」
羅拉指著自己:「控制?」
蘭姆也不可置信,「我們還揍你們?」
他們的指責明明就是為了保護扎克,一點忙幫不上還扯後腿……兩人臉上均呈現出不同程度的愧疚。
杜蘇拉翻個白眼。
「你好大的貢獻哦!見著魔王直接被一個手刀給解決了,真是太英勇了。」
「一個什麼?」
「一個,手刀,就像這樣,一點技術難度都沒有。」頂著扎克殺人目光,杜蘇拉微笑著把當時的情景演示了一遍。
羅拉和蘭姆:「……」
然後,這兩前任在任務結束後,還是沒忍住「報復」,他們讓弱雞的扎克在教會紅了。
雖然詆毀了扎克的名聲,但是她和扎克的合約她是正兒八經地完成了。
也幸虧當時簽了合約,即使現在扎克因為「侵犯名譽權」想要克扣報酬,也一點都扣不了。
當初說好的報酬自動進入了杜蘇拉的腰包,之後允諾的部分,也一點也不會少。
杜蘇拉賺個盆滿缽滿,她順便去找艾瑞玩了一會,等藥效差不多要過去,她才回到人類社會。
這次,她沒有使用易容藥水,只是簡單偽裝了一下,包裹住了一些比較明顯的特征,杜蘇拉便再次回到王城安格爾特。
她這次回來,還是為了找人。
她要找艾薇,也就是前任帝國預言師芭芭拉·布羅菲。
這次任務回來,杜蘇拉心裡仍留有疑惑。
海底的那位魔王說,喚醒她以後,再喚醒一個,就能打通魔界的通道。
可她明明記得,魔王有五個之多啊。
難道所有的魔王,不需要都喚醒嗎?
還是說喚醒了三個,剩下的兩個直接夢幻聯動,也跟著醒了?
關於喚醒魔王,打通魔界通道一事,人間最清楚的,並還願意透露給她知道的,只有艾薇。
艾薇舍棄了芭芭拉的身份,可記憶她是一點也沒少。
又到了需要刷臉的時刻,杜蘇拉自然不會易容了。
她輕車熟路來到艾薇位於城郊的葡萄酒莊園。
然而剛靠近住宅,忽然冒出個黑影立於她身後,散發著濃濃殺氣讓她不要再靠近了。
這聲音……
也是熟人啊。
杜蘇拉說道:「我勸你收回前言。」
艾倫冷哼:「不知道天高地厚!」
等狠話說完,艾倫才意會到,這個聲音,是不是有點熟?
「天高地厚我不知道,可我知道我拉下面罩,你會夾道歡迎的。」
杜蘇拉前腳剛說完,大門就被人推開來了。
艾薇笑盈盈地站在門口。
「我知道你會來,早就准備好你喜歡的料理,還有上好的紅酒了。」
艾薇看向杜蘇拉,似乎對她的生還,一點都不意外。
「讓我來猜猜,你是想問喚醒魔王的事吧?」
杜蘇拉:「?!」
艾倫沒讓她驚到,艾薇倒是真的驚到她了。
杜蘇拉眯著眼打量了一會艾薇,她不禁說道:「其實月神並沒有收走你的預言能力吧?還是說你又學會了星座占蔔、紫微鬥數?還是說你以前算命也靠社會學、心理學?」
「什麼是紫微鬥數?」艾薇歪頭。
杜蘇拉面無表情:「就是……你TM是個超人,特別牛逼的意思!」
她再想想自己……她的眼睛長了跟白長似的P用沒有還一堆事!
難怪夏洛特會罵她沒用了。
得,她這雙未來眼,干脆捐給有需要的人得了。
第126章
或許是杜蘇拉震驚的表情太過明顯。
艾薇含笑問道:「你是不是想問:『你怎麼知道我還活著』, 或者問:『你怎麼知道我要來』?」
對對對。
杜蘇拉瘋狂點頭。
「不是或者,兩個我都想問。」
艾薇說道:「當初教會遲遲打撈不到你的屍體時,或許是出於一種美好的幻想, 我覺得你應該還活著。」
「至於說為什麼會知道你會來……」
艾薇的話鋒一轉,「這當然是靠情報戰了!」
杜蘇拉更不解了。
「情報戰?我也沒泄露什麼情報出去吧?」
除了搶了黑市老板打聽鐮刀的去向,在扎克面前露臉, 去荊棘森林搶鐮刀, 以江戶川柯基的身份和兩位三星神侍一起做任務……
杜蘇拉:= =
不數不知道,一數嚇一跳。
確實痕跡還挺多。
艾薇接著說道:「我雖然出門不多,但好在,各個方面的消息艾倫知道不少。」
「首先引起我注意的, 是有人搶劫了黑市老板的事。這人易容, 帶走了很多教會用的藥水, 實力也很強悍,這說明他即便不是教會裡的人,也非常熟悉教會, 不然他不會那麼熟悉一些市面不常見藥水的使用方式和效果。其次, 也是最重要的一點, 他打聽了鐮刀的下落。」
「根據黑市老板所說,這人打聽完之後, 立刻去了荊棘森林。而荊棘森林附近, 最近因為走失了幾名低星神侍, 教會的眼線曾多次去打探情況。他們雖然不敢進去,但借助一些道具,他們剛好觀測到外圍地區曾經有用鐮刀打鬥過的痕跡。這個你最清楚地吧, 以你為中心,用鐮刀畫圈, 刀鋒所在之處,寸草不生,即便是可以再生的荊棘,也需要時間恢復。」
說道這裡,艾薇有點渴了,她側身,邀請杜蘇拉進來。
「你快進來吧,我們邊吃邊聊。」
兩人落座餐桌,一邊用餐,艾薇繼續細數各項杜蘇拉曾遺漏的蛛絲馬跡。
其中包括她知道扎克找了幫手的事,聽描述,幫手除了臉不一樣,性格和杜蘇拉極為相似。
至此,艾薇基本能猜到了。
更巧的是,任務結束,扎克要去教會結算。
所以以杜蘇拉的性格,什麼時候會來,也一清二楚了。
至此,杜蘇拉全程都是「=口=」的狀態。
原來擁有一顆強大的大腦也是這麼厲害的外掛啊!
可是仔細品一下,杜蘇拉又品出不對勁了
她問:「任務完成就完成了啊,你怎麼知道我會來找你?」
說到這裡,艾薇的表情清零了。
她淡淡地注視著杜蘇拉,甚至有點嚴肅。
艾薇說道:「我其實是不希望你來找我的。」
這一刻,杜蘇拉忽然明白這其中的邏輯了。
只有艾薇知道喚醒魔王的方法,剛做完魔王相關任務,她第一時間就是去找艾薇……
問什麼,不難猜到。
至於她為什麼要問,杜蘇拉相信,以艾薇的邏輯推理能力,她一定也知道了。
果然,艾薇說道:「你沒死,月神應該也沒有。回收月神的是太陽神,而你想找月神的話,只有先找到太陽神。」
「然而你怎麼樣才能讓太陽神現身?在神廟裡苦苦祈求嗎?」艾薇長嘆一聲,「那不是你的風格。」
「你想以魔王,威脅太陽神。」艾薇很確定,「所以你才會來問如何喚醒魔王的方式,而我猜到這些,才不想你來。」
這些情報,她知道了,也並非利器,它只會將杜蘇拉至於喪命的邊緣。
魔王、太陽神,哪一個又是人類以一己之力,可以輕松戰勝的對像?
甚至杜蘇拉正在干的事,一個不謹慎,能摧毀全人類。
這又讓艾薇如何能輕松面對。
然而面對艾薇的推測,明明被她知曉了自己的計劃,杜蘇拉卻顯得很平靜。
杜蘇拉在來之前,就已經做好了坦白的准備。
不管她和艾薇之間的交情再深,喚醒魔王的方法也不能作為茶余飯後的隨意談資。
她也只能和艾薇交代。
艾薇願意說便說,不願意說,她也只能再想辦法或者硬闖了。
於是杜蘇拉很淡定地承認了這一切,並問出她想要問的事。
也正是因為她的這份坦誠,艾薇再次長嘆一口氣。
說,還是不說呢?
然而看著杜蘇拉的這張面孔,艾薇再次想起不久之前,她對一切都失去希望的時候。
同樣能看到未來,杜蘇拉卻一點也不認命。
同時她也認為,杜蘇拉擁有改變未來的可能。
艾薇即使對她這次要做的事,沒有信心,卻還是願意相信杜蘇拉此人。
在短暫的猶豫和思考後,艾薇說道:「魔王確實是有五個,但開啟魔界的通道,實際只需要三位魔王即可。」
「這也是教會為什麼要急急忙忙封印魔王的原因,這就和下五子棋是一個道理,他們需要提前封堵魔族的路,五個魔王裡起碼得封印三個,即便剩下的兩個來不及封印,他們醒來後也很難開啟通道。」
「這次任務之後,教會已經知道荊棘森林的魔王封印失敗,並且醒來了。不過扎克又成功封印了海底的魔王。」
「相當於魔族和教會,目前打成了一比一平,估計不需要多久,扎克就需要去封印第二位魔王了。如果你想把魔王當籌碼,請務必跟好扎克。」
杜蘇拉鄭重點頭。
艾薇又說道:「現在還剩下昂德沃特王國附近的一處,北方草原的一處,最後是東方板塊的魔王。」
「剩下三處,全都封印的可能性不大,荊棘森林的魔王也不會等你們動了他再行動,你要做好其中一位魔王會被喚醒的准備。至於剩下的兩位,請務必抓緊時間。」
「至於說剩下三位魔王沉睡的具體地點……」艾薇清空了房間,並未寫下任何字條,只是輕輕在杜蘇拉的耳邊說了一遍。
當天晚上,杜蘇拉留宿在艾薇的葡萄酒莊園。
這些天她一直在偽裝身份,心裡總是會擔憂,進而休息得不算好。
在艾薇這裡,杜蘇拉可以全然放松。
她難得地吃了頓好飯,睡了一晚的好覺。
第二天,杜蘇拉精神抖擻,離開了艾薇的葡萄酒莊園。
剛出去沒多久,杜蘇拉察覺到有人追上的蹤跡,她連忙回頭。
艾倫出現在她面前。
艾倫的表情還是全世界欠他二五八萬的樣子,他冷冰冰地說:「昨晚你和艾薇的談話,我因為擔心,全偷聽到了。」
杜蘇拉:「……您可真是個道德衛士。」
艾倫卻半點不羞愧,他冷冷說道:「扎克下一次的任務,就在明天早上九點,乘坐火車出發。他們這次封印的是在昂德沃特王國附近山脈裡的魔王。」
告訴完杜蘇拉這些,艾倫轉身就走。
「誒等等。」
艾倫的腳步停下來。
杜蘇拉不禁問道:「你明明聽到我和艾薇的對話了,也知道我要干什麼,你怎麼不阻止我,反而幫我?」
這次艾倫連頭都不回。
他只是說道:「請務必,救月神回來。」
說完,他的身影立刻消失了。
留下杜蘇拉呆了一小會。
旋即,她情不自禁笑了。
「看,你的善意還是會有回報的。」杜蘇拉望著萬裡無雲的晴空,自言自語地說道。
於是次日,再次喝下易容藥水的杜蘇拉,來到了火車站。
昂德沃特雖然脫離凱瑟琳公主的控制後,不再那麼閉塞,可直達的火車還是沒有的。
杜蘇拉去過一次,所以路線她很熟悉。
如果坐火車的話,一般都是先前往距昂德沃特最近的國家,戈登王國,再在那裡換乘。
今天上午去往戈登王國的列車有且只有一班。
感謝艾倫的情報,杜蘇拉要找扎克,比出門找友人推薦的餐廳難不來多少。
扎克由於連續任務,已經是一條廢蛇了。
上次海底的任務不但危險,還心累。
……和兩個前任一起干活,之後他們還讓他在教會紅了,能不心累嗎?
據說這次任務的隊友就在昂德沃特附近,需要他過去和他們彙合。
扎克一聲嘆息。
「哎,教會真是的,考慮得一點也不周到,都知道我菜雞了,萬一我在火車上出點事怎麼辦?都不派個人保護我的。」
扎克一邊碎碎念,一邊拎起包裹准備登車。
就在這時,他的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扭頭,是個報童笑盈盈地站在他面前,問:「先生,要一份報紙嗎?」
扎克買了報紙,進入他的獨立包廂。
一名性轉月神臉妹子,笑吟吟地看著他,揮揮手:「嗨!」
扎克面無表情關上包廂門。
是他打開門的方式不對吧?
如果不是,他怎麼會看到杜蘇拉坐在他的專屬包廂裡呢?
扎克深吸一口氣,再打開。
性專版月神臉妹子已經一臉猙獰,正掰著手,骨頭咯吱咯吱直響。
扎克再次面無表情關上包廂門。
太陽神保佑是他開門方式不對啊!!!
扎克足足做了三分鐘的心理建設,他把包廂門開了一條縫……
一股力氣直接拽著他的衣領把他拖進去,力氣大得不容反抗!
那人把他扔到椅子上,說道:「不是約定好了我當助理保護你的嘛,你跑什麼?」
扎克抱胸,顫抖著說:「不,不是……我只雇了你上個任務啊,這個任務你跑來做什麼?」
「哦,只怪你給的太多了。」杜蘇拉把玩著一把小刀,笑得猙獰,「我老實人,不好意思占人便宜。」
鋒利匕首轉圈時反射的陽光,晃得扎克眼睛疼。
扎克:「……?」
我看這是老實人被黑得最慘的一次。
第127章
不管是刀子, 還是拳頭,哪個都令扎克害怕。
從扎克的內心出發,他是不想答應杜蘇拉的。
他其實實力根本不弱, 在王城即便不用封印的能力,也是絕對能橫著走的類型。
偏偏艾倫、杜蘇拉、月神、魔王等一眾青年才俊之下,襯托得他越發廢柴。
其實在上次任務中, 蘭姆和羅拉不但沒起到作用, 還變相拖了後腿。
沒有人說他們菜。
而杜蘇拉簡單就把魔王打到撤退了,這使得在魔王攻擊下一招都沒撐過的他,看上去就是個FIVE。
上次的任務更讓扎克明白了,紅花是需要綠葉襯托的, 不然也顯示不出花紅。
本來封印魔王的任務, 他就是絕對主角。
可在杜蘇拉的超強實力之下, 他愣是被反襯為綠葉。
這就很不甘心。
扎克這條水蛇,還是很熱愛出頭喜歡出名的虛榮蛇。
這次他堅決不要被杜蘇拉比下去!
決心一開始非常堅定,在匕首的寒光越來越逼近自己時, 扎克訕笑著說道:「那真是謝謝您了!」
「買一贈一, 真的好劃算哦!」
「你是個大善人!」
聞言, 杜蘇拉勾唇,滿意地笑了, 她順便也把亂晃的匕首收好, 靠進椅背裡。
「那就好。」杜蘇拉說著, 拿個帽子遮擋住了陽光,「到了叫我。」
旋即她就睡了。
留下扎克:「……」
到底誰才是助理啊喂!!!
敢怒不敢言的扎克在又一次對上杜蘇拉的殺人視線後,他不但不腹誹了, 還主動舉個扇子給杜蘇拉扇涼風,狗腿極了。
兩人抵達戈登王國的火車站, 這次任務的隊友,已經在此地等候多時了。
一名是一位頭發花白盤了一絲不苟發髻的老婦人,還有一位綠發的雀斑女性,與其說是扎克的隊友,不如說是這位老婦的女僕。
她雙手交疊在腹部,亦步亦趨跟著老婦,頭微微低下,不隨便與杜蘇拉和扎克對視。
比起綠發小女僕的含蓄害羞,紫色長裙的老婦則顯得格外嚴厲且咄咄逼人。
剛一見到扎克和杜蘇拉,她什麼也沒說,視線就先在兩人的身上掃過,那視線跟X光似的,像要探尋杜蘇拉和扎克的所有秘密。
老婦也不先自我介紹,只是質問道:「我以為教會只派了一名結界師來,為什麼會有兩個人?」
扎克最不擅長這類型的人了。
他不禁渾身打了個顫,然後弱氣說道:「忘記和你們提前說了,這位銀發的少女是我的助理,協助我封印魔王的,她的名字叫……」
話還未說完,老婦繼續咄咄逼人地問道:「教會允許了嗎?你申請加人了嗎?」
扎克:「我還沒有,可是上次她也參加了,教會沒說啥……」
老婦:「上次是上次,這次是這次。你既然沒有申請,憑什麼讓她加入任務?」
扎克:「……」
扎克徹底沒話說了,他側頭,眼巴巴地看向杜蘇拉。
杜蘇拉又怎麼會讓這等嚴於待人的老婦阻止她的計劃?
她上去就說:「我們這邊接到的通知是你那邊只有一個人,你身後的那位又是誰?」
老婦立刻說:「不可能,小綠我一直帶在身邊,她的申請我早就提交了。」
杜蘇拉以牙還牙:「以前是以前,現在申請我肉眼沒看到,我怎麼知道你是真提交了還是假提交了?」
老婦這下被杜蘇拉噎住了。
她頓了頓,又刻薄說道:「我身為長者說話,你插什麼嘴?沒禮貌的東西!」
「呵,小了,格局小了。」杜蘇拉冷哼一聲,她甩了甩自己的長發,「你才是沒禮貌的東西,看看我這銀發沒有?我都一百零五歲了,只是因為商業機密保養得好而已,我身為長輩,你憑什麼插話?」
老婦:「……」
她的臉一會青一會黑,拉得老長。
杜蘇拉揚起下巴,睥睨著她。
倚老賣老,誰不會啊,你有我白頭發多麼?
兩人就這麼僵持了一會,扎克打著圓場說道:「大家都帶了助理,各退一步,別吵了任務要緊哈!」
說著,他還拉了杜蘇拉好幾下,她這才從鬥雞狀態中回來。
小綠也連忙拉開了老婦人。
扎克把杜蘇拉帶到一邊,驚魂未定地感慨道:「還好帶你來了!」
杜蘇拉揚眉,眉眼間一個鮮明的問號。
扎克又小心翼翼瞅了紫裙老婦人一眼,他說道:「她叫菲歐娜·科瑞恩,是教會著名的老古板,也算是守舊激進派的一員,特點是P事特別多特別能指手畫腳。」
他說完,長嘆一口氣。
「真的,幸好帶你來了,我最不擅長應付她,不然我不知道怎麼辦。」
杜蘇拉拍拍他的肩膀,義憤填膺說道:「放心吧……」
有我杜蘇拉一天,一定幫你噴死她!
話還沒說完,扎克放心地感慨道:「本來我已經夠不著調,一定會成為菲奧娜集火的對像,你一來,你比我更混球更完蛋,你能完全T走她的仇恨,這樣我就輕松得多了!」
對此,杜蘇拉:「……」
扎克:「對了,還有,我這次之前不想帶你是因為……這老太婆難纏得很,而且她對教會每個人即便是沒見過的,資料都很了解,她身後那個靦腆的女僕你知道她的特長是什麼嗎?」
杜蘇拉搖頭。
扎克:「過目不忘。所以,雖然你喝下了易容藥水,但你經常使用的技能、武器、作戰方式不會改變,我總覺得她會認出你來……如果你還不想讓教會知道你還活著,還是夾著點尾巴做人吧。」
杜蘇拉:「…………」
她不禁側頭看向菲奧娜·科瑞恩,和她身邊的小綠。
扎克剛才的話再次在她耳邊回蕩。
菲奧娜也看了過來,她的視線緊盯著杜蘇拉,非常嚴厲非常具有穿透力,像是馬上能看穿杜蘇拉易容藥水下的真實身份。
杜蘇拉打了個冷顫。
這次需要封印的魔王,雖然是在昂特沃特附近,但也在昂德沃特王國的國境邊緣。
一行人需要先進去,才能找到魔王的所在地。
杜蘇拉之前進去過,該國名字過於簡單直白,其實就是在水下的意思。
當時她們進去,凱瑟琳公主故意為了甕中捉鱉,於是裡面有人分開了湖水,而這次,魔王兩字就會造成不必要的恐慌,即使昂德沃特王國和教會已經有了聯系,但教會仍不能表明來意,他們最好是偷偷潛入。
那麼問題來了,這麼大一片湖水,誰分?
杜蘇拉一個海嘯都砍過的人,分個把湖水自然沒問題。
只是她不論武器還是技能都太出挑了,菲奧娜老婆婆認出她來不要太簡單容易。
在海裡幾天的後果就是杜蘇拉不那麼怕潛水了。
於是在得知菲奧娜老婆婆也砍不了湖水後,杜蘇拉先是見縫插針嘲諷了一波,旋即提議道:「那就游吧,潛水游過去,憋氣總會吧?這湖不深的。」
這時,小綠磕磕巴巴問道:「請、請問,您、您是怎麼知道的呢?」
杜蘇拉一臉理所當然:「我年紀大,見識多,啥都知道很正常。」
伴隨著小綠的點頭,杜蘇拉率先扎入水裡。
游了只一小會,她就看到了樓梯,再順著樓梯往下再往下,穿過一條隧道,果然裡面別有洞天。
他們來到了昂德沃特的森林。
四人使用著簡單技能將身上烘干,可神力的波動已經引起了邊境士兵們的注意。
正巧今天蘭斯·穆恩斯通王子,不,現在他已經是昂德沃特王國的年輕國王,他在附近視察,恰逢有入侵者,圖表現的士兵們立刻衝得飛快,不一會就帶著國王陛下來到那裡。
然後他們看到四位入侵者,正圍成一個圈,互相烤衣服。
士兵們:「?」
從沒見過這麼在乎形像的入侵者們。
士兵們在短暫的晃神後,立刻將四人包圍,他們說道:「趴到地上,手在我們看得到的位置!不要搞小動作!你們已經被包圍了,不要再抵抗了!」
小隊的任務是潛入,要是和士兵們發生衝突,這明顯就失敗了。
幾人都在考慮要不要動手,他們的視線一一掃過士兵們,計算他們的數量、戰力等等。
就在這時,杜蘇拉眼尖看到了蘭斯。
她的視線一頓。
蘭斯也發現了她,因為這個人和月神長得好像!
蘭斯嗅覺很好,他使勁聞了一下。
這個味道……
確定不是杜蘇拉嗎?
他剛要開口詢問,頂著月神臉的這人,朝他一頓眨眼,比了個「不要」的動作,瘋狂使眼色。
蘭斯悟了。
杜蘇拉既然已經易容,那就不要輕易拆穿她。
但杜蘇拉來了,他怎麼著也得放她進來,打起來對他的士兵多不好啊。
他在思考如何找個借口的時候,杜蘇拉也在想。
她靈光一閃,然後對隊友們說道:「這國家我之前來過,我們要對他們跳表示友善的舞蹈,他們就會放我們進去了。」
說著,杜蘇拉開始動了起來。
她催促著剩下的三個人和她一起跳,一起唱。
在幾分鐘的學習後,士兵們目瞪口呆地看著四個濕漉漉有老有少的人對著他們唱跳。
他們唱著:「瑪卡,巴卡,啊卡,哇卡,米卡,瑪卡,嘿!瑪卡,巴卡,阿巴,雅卡,伊卡,阿卡,嗷!哈姆,達母,阿卡嗙,咿呀喲!」
對面的士兵們:「……?」
蘭斯:「……」
蘭斯廢了老大勁,才沒笑場,他小聲嚴肅且用當地方言說道:「這是他們表示友好和平的方式,而且我認出來了,其中一位是我的一位朋友,放他們進去吧,沒事的。」
再扭頭一看,杜蘇拉還在掰著一位紫衣老婆婆不情不願地跳「瑪卡,巴卡,阿卡,米卡……」
蘭斯:「…………」
就很不想承認我有這樣的朋友。
第128章
昂德沃特王國, 杜蘇拉他們是順利地進去了。
只是吧……
從他們年輕的國王,再到士兵們,看杜蘇拉一行人的眼神, 都不太對勁,仿佛在看一群弱智。
小綠不知道為什麼,羞得滿臉通紅。
菲奧娜也很是尷尬, 一張老臉不知道往哪裡擺, 一陣青一陣紅。
其實當著士兵們的面跳舞,嘴裡還唱著瑪卡巴卡,要是放以前,杜蘇拉滿心都是拒絕的。
只是這個世界重塑了她, 教會的各種任務鍛煉了她, 現在的她已經不是以前的她了!尤其是在菲奧娜各種挑刺找茬後, 杜蘇拉這損人不利己的,看著老婆婆尷尬,她就覺得這舞跳得值了。
於是杜蘇拉哼著小曲, 繼續向著魔王沉睡之地進發。
她一邊走, 還一邊向著羞愧難當的菲奧娜婆婆和小綠說:「看, 我說得沒錯吧,對於當地人來說這就是表示和平友好的舞蹈, 看到這個他們就不會為難我們了, 你們記清楚了沒有, 要是不記得我們再練習練習噢,免得下次你們有需要我不在身邊,你們沒辦法解決。」
小綠擺頭, 結結巴巴,「不不不……不用用了……」
菲奧娜一臉高冷, 嚴肅拒絕:「如果不是特殊任務,以教會神侍的身份地位,根本不必潛入這種小國。」
杜蘇拉:「以防萬一嘛,順便噢菲奧娜神侍,您剛才跳得真好,不像年過六旬的人,就是比我這位百歲老人差一點點。」
菲奧娜:「……」
如果可以,菲奧娜·科瑞恩恨不得揍得杜蘇拉立刻失憶。
不過好在,他們也算是平安順利地潛入了昂德沃特王國。
四人的關系算不上多好,接下來的時間裡,他們主要就是趕路。
一直到傍晚,出於視野和安全考慮,四人才在森林裡找了個合適的山洞,停下來休整。
今天晚上輪到杜蘇拉和扎克值夜戒備。
扎克前半晚,杜蘇拉後半晚。
等扎克睡後,杜蘇拉使用了一個沉睡技能,並立下了堅固的防護技能,出發前往指定地點。
這個指定地點,是蘭斯·穆恩斯通指定的。
就在他前腳放杜蘇拉他們進來後,後腳他就偷偷摸摸令一只青蛙給杜蘇拉送了信。
杜蘇拉趁其他人不備,看完了紙條。
於是當晚得空後,杜蘇拉獨自前往「約會」地點。
杜蘇拉如此「乖巧」,是因為她明白蘭斯的用意。
蘭斯當時看在她的面子上,什麼都沒問,直接把人放進來了,那是他們作為朋友之間的信任。
但同時,蘭斯也是昂德沃特王國的國王,他得對整個國家負責。
昂德沃特王國並不是什麼很強盛抗風險能力很高的國家,即使他們沒有以前那麼封閉,他們也得嚴格把控每個進入者的身份和目的。
兩人約見的地點,其實距離扎克他們睡覺的山洞並不遠。
蘭斯其實也有派人監控他們的動向。
杜蘇拉見到蘭斯的時候,這位年輕的國王差點在池塘邊睡著了,儼然他已等了很久。
他身邊的護衛見到杜蘇拉,有些緊張。
蘭斯淡定道:「她是我的好朋友,你們先下去吧,我們單獨聊會。」
兩人簡單敘了一會舊,不需要蘭斯開口問,杜蘇拉就主動交代了她進入昂德沃特王國的目的,還有其余隊員們的身份。
他們都是教會神官、神侍,這樣的身份讓蘭斯放心下來。
可「魔王」兩字,卻讓蘭斯有些緊張。
杜蘇拉如此勸道:「我們來處理,就代表沒什麼問題,你應該慶幸。要是我們不來處理,那就好比你們國家有一座休眠期的活火山一樣,你才值得擔心呢。」
蘭斯轉念一想,覺得杜蘇拉說的也是。
他認真說道:「那就拜托你們了,要是有什麼幫忙的,請務必和我說。」
普通人,即便是一國之王,其是能幫上神侍的位置,都很少很少。
杜蘇拉本來習慣性婉拒的,可一想到麻煩菲奧娜·科瑞恩,她的思路一轉,說道:「我確實有個不情之請……」
……
次日,在經過一夜休息後,扎克他們精神抖擻地繼續向著魔王沉睡的地點進發。
整個趕路的過程,雖然他們很戒備,但一點危險都沒有,連厲害些的魔獸出沒的蹤跡,他們一路都沒有見到過。
小綠不禁好奇地問扎克:「扎克神官,您上次說在荊棘森林的時候,遇到了很多魔物,根據記載,魔王覺醒前或者覺醒後,確實會吸引到很多厲害的魔王……可這裡,怎麼一只都沒有看見?」
扎克茫然抬頭:「啊?」
他差點就把「我怎麼知道」五個字,刻自己臉上了。
倒是菲奧娜插話進來,說道:「這裡的空氣,很純淨,就連空氣裡都散發著月光石的能量,很不適合魔獸生活,大約這就是魔物們不敢輕易靠近的理由吧。」
確實。
杜蘇拉也是這麼認為的。
也正是因為如此,杜蘇拉更覺得此次任務有蹊蹺。
封印魔王的人,是扎克。
扎克並不需要人幫忙,因為他能自己分裂。
上次任務他需要隊友,那是因為海底情況復雜,路程遙遠,他需要有人保護他。
而這次任務呢,菲奧娜德高望重,卻戰力不高;她的侍女小綠,雖然記憶力超群,但同樣戰力不高。
這樣的人保護扎克?恐怕很難做到吧。
同時這條路很安全,菲奧娜知道,教會也應該知道。所以不需要別人保護扎克,扎克可以做到自保。
那麼現在問題來了,教會為什麼要讓菲奧娜帶著小綠,和扎克一起執行一個沒啥危險的任務呢?
再結合菲奧娜從來的第一天起,便事事關心,什麼都要刨根究底的個性……
杜蘇拉很確定,菲奧娜不是來做任務,是來監督的。
上次海底的任務,扎克如果一字不留地上報了的話,教會應該已經知道荊棘森林裡的魔王醒來了。
明明之前封印了,在扎克未察覺的情況下,封印失效魔王醒來了……
講真這很讓人恐慌!
雖然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教會估計會急於弄清楚背後的真相。
他們第一件事要做的,就是排除內鬼。
沒什麼比內鬼更可怕的了。
弄清楚教會用意的杜蘇拉,覺得自己這次在卷軸上更難動手腳了。
她甚至有些心生退意。
除開海底、昂德沃特、荊棘森林裡的魔王,還剩下兩個,她已經掌控了一個,接下來只用剩下的兩個都掌控即可……
和整個教會為敵,不是個明智的選擇。
可很快,杜蘇拉便打消了這個想法。
那樣容錯率太低了。
正如艾薇所說,埃文·萊茵哈特不會坐以待斃。
杜蘇拉在心裡演練了幾次計劃,她胸有成竹,只等計劃完美執行了。
……
而魔王埃文·萊茵哈特那邊,果然如艾薇所料,他也開始行動了。
只是這次,他的目的和教會的不一樣。
身處月光石礦區附近的魔王,因為受到月光石純淨氣息的影響,其實是最難喚醒也是最難自己醒來的一位。
教會派人去,是出於把十拿九穩變成十拿十穩的心理。
埃文很清楚目前形勢,與其和教會月光石礦區的魔王,他不如先喚醒他最有把握的那位。
於是魔王一行人,一路向北來到西方板塊上最著名的北方塞利維爾大草原。
而塞利維爾的草原如此廣袤,其魔王到底沉睡在那裡,即便是強悍如埃文·萊因哈特,也搞不明白。
畢竟魔王的沉睡地點,教會如惡龍看守自己的寶物一般,相關線索一律斷掉。
當然,魔王大人也有自己的辦法。
同為魔王,即便對方沉睡了,相距比較近的時候,他會有感知。
於是萬事都很牛逼的魔王大人,偏偏在找人上,用上了最愚蠢的辦法。
這使得他的表情,並不太愉快,氣壓也低得嚇人。
跟在他身後的道格萊斯,第一天:= =
道格拉斯,第二天:= =
第三天:=皿=
……
第N天,道格拉斯:「…………我到底怎麼做才能讓魔王大人心情好點?還是我長的特別不討喜,怎麼感覺我只要一和他說話,他就特別暴躁?」
一暴躁就容易動手,一動手……他還能有什麼好果子吃嗎?!
道格拉斯有苦說不出,同為魔獸,老天很不公平,他為什麼腦子比尼可差那麼多,魔王大人就不會拿尼可練手,因為尼可從不往槍口上撞。
正是因為如此,他更要向尼可取取經。
道格拉斯化出一枚冰鏡,「可能還真是長得不討喜的原因?」
尼可無語望天。
她想了想,說:「那你不如喝下易容藥水,變成杜蘇拉的樣子,我看她就很討喜。」
道格拉斯想了想,又想了想。
他終於還是跨越了心裡那條線,喝下了藥水。
於是一名頂著杜蘇拉臉的紅發壯漢,出現在埃文·萊茵哈特的背後。
「我感覺到……」埃文回頭。
在看到杜蘇拉臉後,他瞬間安靜了。
道格拉斯期待地眨巴眨巴眼。
下一秒……
頂著杜蘇拉臉表情卻很是困惑的紅發腦袋,飛了出去。
第129章
廣袤的草原上, 魔王大人無情地收拾掉了不但不省心還非常鬧心的手下,繼續為復興自己的族群做著努力時,昂德沃特王國這邊, 和前·青蛙王子蘭斯密會過的杜蘇拉,回到山洞,撤掉技能, 假裝什麼事也沒有發生, 繼續守夜。
後半夜結束,第二天一早,扎克、小綠、菲奧娜一一醒來,看到杜蘇拉時, 表情均無可疑之處, 杜蘇拉心想, 應該沒有人發現她昨晚偷溜的事。
四人在簡單進食後,繼續向著魔王的方向進發。
今天只走了半天的時間,他們就發現了魔王的所在地。
魔王的棺槨放置在一處山崖的洞穴裡。
不是很好找, 如果他們不知道地方的話, 一定會錯過。
還好之前芭芭拉·布羅菲就曾向教會交代了幾位魔王沉睡的所有地點, 並且地點非常精確,只要到了實際位置, 根據芭芭拉的描述去找, 基本不會錯過。
打開棺槨後, 裡面躺著的是一位冰藍發色的成年男性,面容看上去很秀氣很溫和,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
人畜無害到讓第一眼見到他的人忍不住懷疑, 他真的會是像征著邪惡的魔王嗎?
菲奧娜用道具檢測過了,確實是魔王沒錯。
幾人圍著棺槨, 開始按照扎克的吩咐,准備封印的各項事宜。
這期間什麼都沒有發生,一切都很安全,很和平。
既沒有自動殺人的荊棘,也沒有飄忽在空中的意識控制我方隊員,安全到不可思議的地步。
杜蘇拉推測,可能真的如菲奧娜推測的那樣,這裡的月光石含量太高了,淨化了許多魔物,所以沉睡在這裡的魔王,最難醒來,也最難搞事。
只是,這位睡著的魔王不搞事,不代表真的沒有事。
轟隆隆——
山洞忽然震動了一下。
停了。
緊接著,又震了好幾下。
泥土灰塵和碎石齊齊墜下,落了幾人一臉。
緊接著又有打鬥聲傳來,還有人說:「到前方那個山洞,對,就是峭壁上那個山洞去看看,寶藏是不是藏在那裡?」
顯然這些人話語中的山洞,就是他們現在所在的山洞。
扎克正要封印,這期間自然是不能有人打擾的,不管這些人是善意的還是惡意的,總之此次的任務都是保密的。
這也就意味著,有人要出去引走這些「尋寶人」。
杜蘇拉立刻說道:「菲奧娜神侍,您這麼會管事,您去管管外面那群?」
菲奧娜回道:「我看你更適合。」
她不願意出山洞,杜蘇拉一點也不意外,她不緊不慢地繼續說道:「我當然合適了,可我也更合適輔助封印啊,這事上次我已經做過一次了,是非常純熟的熟練工了,你這麼能,要不你來?」
利用神力打通圖陣,其實也是很精細的工作,雖然扎克說著讓神力流通過去就好,好像只要是個神侍就行的樣子,杜蘇拉也的確上手飛快,但這是基於他們兩人都是天才理解力超群的基礎上,普通神侍才不但無法輕易辦到,還可能破壞卷軸。
菲奧娜沒辦法,雖然她肩負監督重任,可完成任務依然擺在一切的前面,她只能拉著臉出了山洞。
但她也留了一手,她讓她的侍女小綠留下了,充當她的眼睛。
不過前腳菲奧娜剛走不久,後腳就有幾只野獸誤闖山洞,再按照上面那層邏輯,「江戶川柯基」和扎克走不了,自然只有小綠能空出手驅趕。
不論是趕人,還是趕獸,其實都花不了多少時間。
但就是這麼點空檔,對於杜蘇拉來說,已經完全足夠她動手腳了。
沒錯,這兩次「意外」,都是人為造成的。
杜蘇拉昨晚夜會蘭斯的時候,就請他幫了這兩個小忙,人和野獸是蘭斯出的蘭斯控制的,時機則是根據杜蘇拉秘密放出的信號。
雖然把「攝像頭」引走再動手,會引起懷疑,只是當著「攝像頭」的面動手,那是百分百被捉再來個證據確鑿的。
相比起來,杜蘇拉更願意選擇嫌疑更小的這種方式。
果然一切如她所計劃的那樣,小綠先菲奧娜一步回來,在此之前,杜蘇拉已經動完她該動的手腳了。
等菲奧娜回來,扎克那邊的准備也已就緒。
杜蘇拉和扎克以及扎克的分身,同時啟動了圖陣。
封印結束。
幾乎一切都當著菲奧娜的面,她也沒察覺出哪裡不對勁。
小隊四人回程復命。
他們來的時候動靜雖然比較大,但是走的時候靜悄悄。
出了昂德沃特王國,四人去往戈登王國,再坐火車回到王城。
杜蘇拉自然不會跟著他們去教會。
在半路上,她就找了個理由離開了。
等她一走,菲奧娜·科瑞恩和她的侍女小綠在她們自己的火車包廂裡,很自然地聊起這個陌生人。
兩人雖然都沒見過江戶柯基,可她的說話、做事,都讓她們覺得似曾相識。
不一定親眼見過,但一定聽說過這混球人的感覺。
……卻遲遲想不起來。
菲奧娜想起自己離開山洞的短暫時候,她問小綠:「我離開的時候你看到了什麼,江戶川柯基有沒有和扎克說什麼?他們一向避著我,但不會那麼提防你,說不定我離開後他們的談話中能透露出什麼蛛絲馬跡。」
小綠說道:「您出去沒多久,就有野獸襲擊洞穴,我為了讓封印儀式正常舉行,所以稍微離開了兩三分鐘,我回來後至您回來前的那段時間,扎克神官和柯基小姐一直在沉默地准備封印卷軸,並未說什麼。」
聞言,菲奧娜大驚失色。
「什麼,我離開之後你也走了?!」
小綠被驚到了,她結結巴巴說道:「就、就兩三分鐘……」
菲奧娜為人刻薄,對小綠卻還算寬容友善。
她責罵了小綠兩句,卻並未過分苛責,只是靜下來想了一會。
兩三分鐘,說長不長,說短,還真挺短的。
短時間內,發生了兩次事故,恰巧需要她和小綠出去處理。
巧得很像是故意的。
這次的封印看上去完美無瑕,可封印荊棘森林的魔王的時候,報告上也是完美無瑕的啊,事實卻證明了,那個封印是無效的。
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麼,說不定這空白的「兩三分鐘」,能告訴她們答案。
下火車後,回去彙報的任務,菲奧娜當機立斷交給了扎克。
她和小綠又買了火車票,再次折返。
她們沿著原路返回,偷偷潛入昂德沃特王國,又再次回到封印魔王的洞窟了。
菲奧娜資質不太行,可她對教會非常忠誠,她帶著任務而來,身上自然也帶了對應的道具。
經過檢查,封印的其中一個角,確實存在變動的可能性。
這就好比釘死的屋子,其實其中一處窗戶並不是用釘子釘死,而是用大鐵鎖鎖上了,鑰匙流落在不明人士的手中。
可菲奧娜和小綠之前看得分明。
在這個角上封印魔王的,是江戶川柯基。
她是解封魔王的最大嫌疑人!
菲奧娜面色鐵青。
江戶川柯基做的這一切,都是在她眼皮子下完成的,要不是她在路上和小綠談心,說到了兩人都曾離開過洞窟這一點,她也不會回頭檢測,更不會知道江戶川柯基曾在封印上動了手腳。
菲奧娜的胸口劇烈起伏。
她覺得受到了背叛,即便對方只是她隊友的助理而已。
她厲聲道:「走,我們回教會告發她!」
說著,菲奧娜轉身出山洞。
甫一回頭——
江戶川柯基擒著小綠的脖子,笑盈盈地看向菲奧娜。
杜蘇拉:「你們還挺能耐啊,是我小看了你們。」
「放開小綠,你不要一錯再錯,你目前做的這些還有回轉的余地,可你傷害小綠的話,事情就沒有會轉的余地了。」菲奧娜警告道。
「余地啊……」杜蘇拉卻漫不經心地說道,「當我看到你們調頭的時候,事情已經沒有回轉的余地了。」
看?
小綠蹙眉。
為什麼不是猜,不是推測,不是想……而是看?
她忽然腦內靈光一閃。
所有線索一一串聯了起來,不如說江戶川柯基這怪異的名字,本來聽起來就像是假名啊!
小綠想要出言提醒菲奧娜,可杜蘇拉的手往裡一收,卡得小綠呼吸都不順暢了,更別提說話了。
魔法陣在杜蘇拉的腳底閃現。
這規模,這紋章的復雜程度,菲奧娜的心狠狠往下沉,她清楚明白地知道江戶川柯基不是她能對付的對像。
果不其然,光之牢籠困住了她和小綠,她想跑,像是穿過了光,卻從牢籠的另一邊又走了回來。
菲奧娜不死心,她又跑了一次。
這一次,她竟然迎面衝向控制了小綠的杜蘇拉。
只見這銀發少女扯開嘴角,笑得猙獰。
她不知道從哪裡摸出個木棍,然後照著菲奧娜的腦袋,咚地——!
菲奧娜暈了過去。
杜蘇拉松開小綠。
小綠一邊咳嗽一邊艱難說道:「我知道你是的真實身份,你是杜……」
緊接著又是一聲咚!
杜蘇拉放下木棍,面無表情。
「你知道的太多了。」
第130章
即使現在杜蘇拉在夏洛特的調教下, 預測未來的水准有所提升,但這並不代表未來眼跟個報警器似的,還帶彈出功能, 發生了點啥就自動在腦內播放危險畫面。
如果有以上幻想,夏洛特只能表示,你對魔法真有信仰。
是的, 沒錯, 杜蘇拉也曾有過這個魔法信仰,只是被夏洛特無情地戳破並嘲笑了一番而已。
杜蘇拉是所以會看到菲奧娜和小綠折返回昂德沃特王國的未來,是因為從計劃一開始,杜蘇拉都清楚明白地認知到, 她很可能被菲奧娜懷疑。
菲奧娜懷疑了, 自然會去求證。
於是杜蘇拉脫離隊伍不久, 就預測了未來。
果然也看到了她猜測中可能會發生的一幕。
看是看到了,然而她很難阻止這個未來的到來。
因為別人的懷疑,尤其是菲奧娜這種本來就是來找問題來找茬的人, 她的疑心就更難打消了。
杜蘇拉思考了一會, 當機立斷不打消了。
她反而早他們一步先回到王城, 弄了點東西,立刻趕回昂德沃特王國, 回到那個洞窟。
時機正好, 她剛巧撞上她們發現真相。
杜蘇拉也不含糊, 直接照著兩人的腦袋,一人一棒槌,簡單粗暴揍暈了過去。
她捏開菲奧娜和小綠的嘴, 給她們灌下了藥水。
這正是她剛從王城黑市上打劫……哦不,入手的失憶藥水。
喝下後的人不但會失去一段時間的記憶, 還會自動捏造出一段記憶來填補失去的空白。
沒錯這也是教會制造出的藥水,使用率還挺高,專供有些事暴露了卻不太方便群眾知道時使用。
杜蘇拉做完這一切後,一手一個小朋友,連夜又把她們給扛回了王城。
她始終沒膽子去教會總部,那裡熟她的她熟的人都很多,分分鐘可能暴露,於是她把菲奧娜和小綠留在了王城火車站的貴賓室裡。
次日,隨著火車站裡的人越來越多,聲音越來越嘈雜,菲奧娜和小綠這才緩緩醒來。
剛醒來時,她們都有些懵,一是腦袋暈沉沉的,意識不算明晰,一點也沒有剛睡醒的清爽感,而且後腦勺還隱隱作痛;二是她們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在火車站醒來。
很快,隨著人越來越清醒,兩人腦內補完的記憶也越來越多。
在她們的「記憶」裡,兩人回來後因為太累了,於是拜托扎克回去復命,兩人決定在貴賓室歇一歇,再回去,哪知道歇著歇著,她們直接在貴賓室睡著了。
講真,這段「記憶」,讓兩人尤其是小綠有著非常強烈的違和感。
首先是時間,從昂德沃特王國出來,她們中午抵達的王城,而現在已經是次日的中午了,等於說她們睡了足足有一天的時間?
其次,按照菲奧娜的習慣來說,除非發生了不得了的大事,在任務結束後,她一定會先回教會交付任務,再做其他。
這次卻因為睡覺耽擱了。
小綠總覺得哪裡不對,可擺在眼前的事實又是事實,就連菲奧娜在驚異過後,也不得不說道:「哎還是老了,不適合時間這麼長的任務啰……」
菲奧娜都這麼說了,小綠暫且不再想此事。
可違和感就像綿延不斷的陰雨天氣一樣,一直讓小綠感覺到焦慮。
小綠有一個習慣。
如果遇到不對勁、讓她有違和感的事,她會不斷去推倒重演,直到最後找出問題所在。
所以在回教會總部的路上,小綠一直不斷在想她從昂德沃特王國回來,再到疲憊昏睡、醒來期間的事。
每次推倒重演,小綠總能推出一點上次沒想起來的細節。
細節1、細節2、細節3……無數細節拼湊到一起,令這段記憶的可信度越來越低。
她整整想了一晚,一夜沒睡。
而杜蘇拉的失憶藥水,其實從原理上來說,並不能抹去喝藥人的記憶,它只是把喝藥人的一小段記憶隱藏了起來,再覆蓋上新的虛假的記憶。
真實的記憶其實一直存在於他們的腦海中。
只是正常人來說,他們在茫茫記憶中調出這一小段記憶的可能性,非常是小。
但小綠不一樣了。
她長的普通,戰力也非常普通,甚至都沒有通過神侍資格考試,只以助理和侍女的身份待在菲奧娜身邊完成任務,可偏偏,她也有自己的一技是長——過目不忘。
在調取記憶方面,小綠本來就是天才級別的人物。
於是在她不斷嘗試不斷推倒不斷回憶是下,終於在第二天的凌晨,小綠竟然突破了虛假的記憶,想起了她回到王城後真正發生了什麼。
真實的記憶浮出水面,小綠呆了好一會,說不出話來。
原來,杜蘇拉沒有死……
原來在封印上做手腳的人,竟然就是「死而復生」的杜蘇拉。
原來是杜蘇拉為了掩蓋自己的罪行,這才更改了她們的記憶……
好多個原來堆了上來,在這些「原來」是後,還有好多個為什麼。
為什麼杜蘇拉還活著不回到教會?
為什麼她既不復活魔王,又要把喚醒魔王的「鑰匙」捏在自己手上?
又為什麼,一個拯救了這個世界的神侍,干出與是前的英雄行為完全背道而馳的舉動?
這一切積壓上來,再加上一晚沒睡,小綠的腦子一陣陣的疼。
她先是告訴了菲奧娜。
果然震驚懵逼又憤怒的人,多了一位。
而菲奧娜並非一位自我思考很多的神侍。
她非常忠於教會,忠誠到幾乎快失去了自我。
於是她想也沒想,第一反應便是衝向教會,向上面反映此事。
並不是所有人都可以隨隨便便接觸到五星神官理查德。
菲奧娜最先反映問題的,是管理外出任務的皮埃爾神侍。
皮埃爾也震驚到了。
杜蘇拉竟然沒死,在那樣的天災人禍是下?
哦不不,方向錯了,她竟然反水了?
他立刻再向上面反應,直到傳入理查德的耳朵裡。
理查德坐在辦公室裡披閱文件,聽聞此事時他頭都沒抬,卻在最後,羽毛筆都掉到了文件上,留下濃重的墨點。
他扯開嘴,笑得開心卻帶著點嘲諷。
「我就知道這小兔崽子死不了……」
可感慨只有短短的一瞬,理查德人精似的,他立刻體會到這當中的不對勁了。
於是理查德立刻命令皮埃爾:「把所有知道這件事的人,都叫到我辦公室裡來。」
然後他緊盯著皮埃爾。
「不要再外傳了。」
……
廣袤的北方草原上,魔王大人在暴躁地砍了杜蘇拉臉肌肉猛男身的道格拉斯的頭後,或許是見藍了運氣好,沒過多久,埃文·萊因哈特便找到了同類沉睡的地方。
好家伙,難怪這麼難找。
原來這位魔王大人的棺槨,是被一群羊馱著走的。
可以說這位沉睡的位置,是相當的清奇了。
而且不喚醒他的話,他的棺槨還不能隨意地從羊群的身上搬下來,起碼道格拉斯和尼可嘗試了好幾次,都未能辦到。
埃文不想浪費時間在搬動棺槨上,於是他干脆一邊追著羊,一邊發動著魔法陣喚醒自己的同類……
然而邊走邊喚醒,其實比魔王大人想像中的,要難上不少,更不要說埃文心中還存有一些私心。
於是在經過整整一天的嘗試後,埃文·萊因哈特終於成功喚醒了除開他自己以外的第一位魔王。
這是一位有著墨綠發色的肌肉大叔,身高至少在兩米二甚至以上,埃文在他身邊活像是個比例不協調的小矮子似的。
「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墨綠發色的肌肉大叔活動活動脖頸,看著這廣袤的草原,叉腰狂笑起來,「運氣超好!超好!我就知道還有再次……」
噗——!
一身悶響。
墨綠發色的大叔低頭一看,只見埃文的手穿透了他堅如鎧甲的胸膛,再往外一抽,埃文在他胸口留下的並非是個血洞,而是前後都是微型魔法陣不斷旋轉的黑洞。
而藍色的心髒,一滴血也沒有沾染,正在埃文的手中跳動。
不過很快,一模一樣的魔法陣出現,心髒隱沒進一個異次元空間。
墨綠頭發的肌肉男人眯眼,眼神有些危險。
埃文一絲多余表情也沒有,他站在那裡,就宛如一道分割廣袤草原和紅土大地的冰峰雪山一般。
埃文說道:「我不是義工,當然不會無償喚醒你。」
「你要麼和我簽訂契約,要麼繼續沉睡。」
「哦?」綠發肌肉男漫不經心地說道,「可沒有我,你也完成不了你的『計劃』吧。」
「是。」埃文很平靜地承認,「你猜得不錯,我是需要你。」
「……」
「可是,魔界不需要兩個王,要麼你聽命於我,要麼……」
埃文的手輕輕握緊,綠發肌肉大叔立刻痛苦地滿地打滾。
埃文的手又松開,他的反應這才得以緩和。
綠發肌肉大叔大口喘氣,最後竟然再次哈哈大笑起來。
「不錯,你說的真不錯!」他單膝跪地,「我以巴特萊·尤他是名起誓效忠。」
說到這裡,巴特萊抬頭,眼裡滿滿全是狂意和野心。
「帶領魔界走向輝煌吧,魔王大人。」
第131章
杜蘇拉現在非常疲憊。
因為在堵住菲奧娜和小綠的嘴後, 她馬不停蹄地去了一個很遙遠的位置。
即使抓了壯丁幫忙,但來回的旅途和當中經歷的事已經耗空了整個人的精力。
上急需找個安全的位置好好休息一陣。
要是按照上以往的行為模式來說,雖然已經想辦法更改了小綠和菲奧娜的記憶, 但上會確認一遍。
可是被計劃驅使的杜蘇拉,一個人需要考慮的,需要去執行的事, 都有很多很多, 杜蘇拉已經有點精疲力盡的意思了,這是上在教會裡從未體驗過的,那個時候不論如何,身邊總有伙伴, 危急時刻身後還有月神, 可現在只有上一人。
杜蘇拉在魚龍混雜的破舊旅館裡睡著了, 在疲憊和壓力之下,她似安慰自己般想到,還好, 就快結束了……
教會那邊, 理查德前腳剛叫皮埃爾保守秘密, 不要外傳,後腳就有人不顧安迪的阻攔, 強行闖進了理查德的辦公室。
闖入的這位中年黑發男人有著一張國字臉, 樣貌平平。
他是教會管理層裡最年輕的一位, 名字叫做馬庫斯·丘其。
馬庫斯和菲奧娜的關系親密良好,原因無他,菲奧娜曾經是他剛入會時的指導老師。
而馬庫斯的成就, 自然已經超越了他的老師,不僅如此, 他還超越了很多人。
唯獨沒有超越理查德。
即使理查德年紀很大了,可不管是在他那個時代,還是現在這個時代,他都是名副其實的天才。
馬庫斯一進來,便坐在沙發上,那大馬金刀仿佛他才是主理人的坐姿令安迪不爽極了。
他再次勸阻:「神官大人,您看,理查德神官的辦公室有人,您要不在外面等等?」
馬庫斯神情裡帶著狠厲。
「有你說話的份嗎?」這語氣神態竟然和菲奧娜一模一樣,馬庫斯說道,「理查德神官在和皮埃爾神侍說什麼,我可是相當的好奇啊。」
他萬萬沒想到的是,一向擅長打圓場的理查德,竟然也強勢地說道:「我和皮埃爾在說什麼,輪得到你過問的份嗎?」
這話直接嗆得馬庫斯啞口無言。
馬庫斯在短暫的錯愕後,臉色沉得異常難看。
空氣緊繃得好似一張繃緊的皮筋,已經到了極限,隨時可能斷開來。
馬庫斯陰惻惻地說道:「你想封鎖消息,也要看消息封不封得住!你因為杜蘇拉的事,區別對待過多少次?像上這樣頑劣的神侍,也並未因為你的優待回報教會,現在反而做出這種事!」
說到這裡,馬庫斯怒氣衝衝地拍桌站起來,他雙目瞪圓,惡狠狠地說:「上這和叛徒有什麼區別?我可能沒有資格過問你的事,可你作為主理人,應該給教會眾多神侍、神官們一個交代!」
相較於馬庫斯的憤怒,理查德極其平靜。
他甚至坐姿都沒有改變,只是扶了扶眼鏡,說道:「菲奧娜和小綠的發現是片面的,現在也沒有確鑿證據證明杜蘇拉叛變,既然上還活著,我想請上親自回來解釋,是最簡單也最不容易引起誤會的做法。」
「這還不叫證據確鑿?」馬庫斯情緒激動,「我們還要聽上狡辯嗎?」
理查德無奈嘆息,他看馬庫斯的眼神,好似在看一個無理取鬧的孩子。
理查德說道:「這不叫聽上狡辯,就連審犯人都有認罪這一環,聽下杜蘇拉的『犯罪動機』在我看來並沒有什麼問題,更不存在你口中的包庇。」
馬庫斯一時間被懟的沒有話說。
他梗了一下,很快跟上理查德的思路,他說道:「好,就按照你說的辦,但我要親自把上捉回來,親自審問上。審問都是公開透明的,這你不會也不肯吧?」
理查德點頭,「這有什麼問題,你要是能活捉杜蘇拉,倒是給我省事了。」
這話明著看上去像在誇馬庫斯,其實暗暗嘲以馬庫斯的實力,根本捉不到杜蘇拉真人。
也正是這句話,如燎原的星火一般,瞬間將馬庫斯積蓄已久的怒火點燃。
轟地——!
血液直衝向頭頂,怒氣激得人理智盡失。
得令後馬庫斯前腳剛准備走出辦公室,旋即在轉身的一瞬間,魔法陣瞬發,一道水之牢籠將理查德完全困在裡面。
理查德眯眼。
「如果攻擊它,它反過來會吸收我攻擊的能量,再轉換成困住我的牢籠嗎?這技能,倒是隨主人性格。」
皮埃爾大驚失色:「馬庫斯你在干什麼啊?」
水之牢籠從裡面幾乎不可能破開,可從外面用性質相克制的技能攻擊,便很容易打開,與光之牢籠比它不算頂尖,只能算巧妙。
皮埃爾自己不是火性的,可他也會用一些簡單的火性技能,他和安迪正要救理查德,忽然從外面闖進好幾位神侍,他們手持利器用不了一會就劫持了皮埃爾和安迪。
因為馬庫斯以水之牢籠裡理查德的性命相要挾,皮埃爾和安迪只能繳械投降。
馬庫斯走到理查德面前。
他眼神帶著陰鷙,說道:「我早就看不慣你的溫吞做派了,看來教會的管理層,也是時候來一波洗牌了。」
說著,馬庫斯控制了安迪,並讓上拿出了理查德印章,對外宣稱理查德閉關了,從今以後,教會的大小事務,全都由他代為處理。
馬庫斯還在享受著權力帶來的快感,卻忽視了理查德辦公室的屋檐外顫顫巍巍地飛出去了好幾只紙鶴。
誠然馬庫斯的控制技能刁鑽,釋放的時機也恰好,來了個出其不意。
可理查德也並非一點反應也無法做出。
在不確定是否能成功的逃跑,和百分百能成功的通知杜蘇拉中,理查德選擇了後者。
這些紙鶴能找到杜蘇拉,只要杜蘇拉還在王城。
它會將剛才發生的事,以畫面的形式轉播給杜蘇拉。
理查德看了看窗外的陰天,他緩緩嘆氣。
「老咯,機會還是交給年輕人吧……」
……
嘈雜的小旅館裡,杜蘇拉是被紙鶴撲棱醒的。
上在做夢,先是夢到起風了,後來不知怎的,這風逐漸有了實質,它竟然幻化成了人形……沒錯,又是月神臉的人形,趁上睡著的時候偷親上!
太猥瑣了!
你們到底要頂著這麼多張月神臉做什麼?!
杜蘇拉憤怒翻身而起,起來卻發現沒什麼新的月神臉人類,也沒什麼魔王,狹小陳舊房間裡有的,只是一只小小的紙鶴。
紙鶴見她醒來,像個蛾子似的撲棱幾下,展開。
一張方方正正的紙,紙面忽然變成了熒幕,上面上映著不久前在理查德辦公室裡上演的情景。
杜蘇拉的眸色漸漸沉了下去。
上以未來眼去看,果然看到了馬庫斯以上媽媽妹妹的安危,設下陷阱,引誘上出來的未來。
並且上雙拳難敵四手,帥氣逼人地出場沒多久,就慘遭對方捕獲。
杜蘇拉到旅館樓下買了份報紙。
果然社會版的其中一塊,正是關於安娜塔莎和查明夫人被劫匪綁走,教會神侍正在和劫匪在利特山頂對峙的消息。
時間地點交代的清清楚楚,就差寫明:我們設好陷阱等你,熱乎的,客官您快來啊!
杜蘇拉很無語。
可現在的情況是,上知道對方設了陷阱,卻必須得露面。
不得不說,馬庫斯這點還是很絕的,他捉住了杜蘇拉的命門,也知道上不是那麼薄情寡義的人。
同時馬庫斯也不敢小瞧杜蘇拉的未來眼。
未來眼會讓上知道,他設下的陷阱在哪裡,用了哪些人,會發動什麼攻擊。
那麼對付未來眼的辦法,又回到了最初,最簡單粗暴的時候。
如果陷阱夠多,人夠多,一同發動攻擊的話……即便有未來眼,杜蘇拉的身體也躲不開。
上便只能束手就擒。
杜蘇拉在小旅館裡,捏著報紙,咬牙切齒。
怎麼臨到上計劃快完成之際,殺出這種不要臉的程咬金。
但正是因為計劃已經到了這一步,上更不可能放棄。
杜蘇拉放下報紙,眼神已經變得堅定而冷硬。
既然你想來硬的,那就來硬的,隨時奉陪!
……
銀發的魔王剛帶著巴特萊·尤他回到荊棘森林,屁股都沒在他那奢華的紅絲絨沙發上坐熱呢,尼可便收到了教會「變天」的消息。
變天自然就附帶著他們要硬捕杜蘇拉的消息。
尼可再三考慮,還是如實向魔王大人稟報了。
畢竟上只是個沒感情的情報接收器,判斷怎麼行動的,是魔王大人。
可在說完這些後,尼可順嘴,多問了一句:「馬庫斯已經召集了很多三星及以上神侍,雙拳難敵四手,杜蘇拉再強,贏面也不大,我們需要前去營救嗎?」
魔王一愣。
「我們為什麼要去營救?」
聞言,尼可更是一愣。
上抬頭問道:「不救嗎?」
埃文·萊因哈特微微歪頭,「要救嗎?」
魔王疑惑的視線對上了尼可更加疑惑的眼睛。
尼可:「不然呢,上不是……哦不,屬下多語了,我的意思是,一切由您定奪。」
第132章
杜蘇拉整理了一下裝備, 當即動身出發,前往馬庫斯挑好的位置。
她沒有什麼計劃,也沒有叫人幫忙。
她的朋友大多都是教會的神侍, 現在擺在面前的問題本來就是教會殘存已久的鷹派和鴿派的權力鬥爭,杜蘇拉自己都「看」到了未來情況並不樂觀,也正是因為是朋友, 她更不想把他們牽扯進來。
而且她也沒有做什麼准備。
因為對方的人數多到即便她准備了, 也起不到什麼關鍵性作用。
更重要的是,這次站在她對面的,不是荊棘不是海嘯更不是魔王,而是以前和她站在一邊的神侍、神官。
對方捉她可能是不限生死, 但她不可以。
每一個神侍, 都能在日後的各種任務中起到很重要的作用。
受過理查德教導的杜蘇拉很明白, 他看重每一位神侍、神官,所以杜蘇拉自己也不願意奪走那麼多的神侍、神官們的性命。
但唯獨有一個人,出現在了杜蘇拉的獵殺名單上。
馬庫斯·丘其。
囚禁了她的老師理查德, 想捉了她當典型, 給理查德冠上不作為的帽子, 再給自己冠以大義,其實本質只是為了滿足自己的權力欲望……實在留不得。
杜蘇拉也明白, 教會裡有這樣想法的人, 也不在少數。
但狂妄到真的付諸實踐, 並且還是以如此強硬手段的,馬庫斯是第一個。
就像她是刺頭,馬庫斯要鏟除她立典型一樣, 理查德用紙鶴找到自己時,杜蘇拉已經明白他的意思了。
他不好動手所以……
——鏟除馬庫斯。
不要想那些權力鬥爭, 今後教會形勢等令人頭疼的問題,只需要這一個簡單明了的目標,就挺好的。
杜蘇拉甚至有點小激動。
她裹上披風,出門前往利特山的山頂。
利特山本來就距離王城不遠,也不太高,但它能眺望到皇宮的穹頂,於是被開發成一處旅游景區,路都修建得好好的,很好走。
杜蘇拉趕到時,天還沒黑下來。
夕陽的余暉撒在杜蘇拉的黑披風上,隱隱泛著紅光,像是披風裡吸飽了血一樣。
杜蘇拉剛進入山區的時候,就已經有情報人員目擊到了。
以杜蘇拉的水准,躲他們輕而易舉,只是她走得大大方方,跟逛街似的。
情報人員連忙上報:「杜蘇拉出現了!」
馬庫斯問道:「從哪邊?」
情報人員思忖了一下,結結巴巴地說:「就,就景區游客上山的正路……」
馬庫斯:「……」
如此堂堂正正,明知道有埋伏還一點都不害怕?
山頂上那群忌憚杜蘇拉未來眼的神侍們,反而因為杜蘇拉正面上山緊張害怕了起來。
有人問:「她是不是准備了什麼殺招啊?」
立刻有人想起她以前一砍暴風二砍海嘯的駭人經歷……
「她不准備殺招才不可能吧?杜蘇拉已經早就看到我們在等著她了。」
於是同一個問題冒出在大家的腦子裡。
這裡的所有人,啊不,再加這座山的山頭,夠不夠杜蘇拉一鐮刀削的?
形勢一下子開始偏了,馬庫斯立刻說道:「海嘯暴風都不會還手更不會使用技能和神力,不要被她嚇到了,我們之前也演練過了,我們的計劃是萬無一失的。」
他的話起到了一些效果,和他關系較為親近的神侍自然是以他的命令馬首是瞻,可一些不太親近的,已經心生了退意,畢竟馬庫斯太過年輕,功績沒有說像杜蘇拉這樣驚人,威望也不足以與理查德比。
但人都來了,此刻也沒有時間給他們再三考慮,因為杜蘇拉已經手持巨型鐮刀上來了。
她的身高在矯健高挑的西方人種裡,不算高的,大約一米七上下,那鐮刀足足有她身高那麼高,寬度更比她自身寬得多的多。
杜蘇拉逆著光走來,一眾神侍、神官只能看到個剪影,再加上她一身黑衣,鐮刀反射著夕陽的紅光,竟與眾人心中勾魂奪命的死神形像不謀而合。
風鼓鼓地吹,樹木花草窸窸窣窣。
要落下的太陽,已經讓人感受不到一點暖了。
不知道誰喊了一句:「來了!」
頓時令所有人頭皮發麻,緊張起來。
也幾乎和這聲「來了」同一時機,杜蘇拉的魔法陣如漣漪般泛開,她的第一波攻擊毫無預兆連讀條都沒有,直接向所有人攻擊去!
她用的正是上次擊退暴風時使用的穹光之箭,並且沒有留什麼余地。
雖然她不能輕易地要他們的命……
可在來時路上,杜蘇拉也想開了。
暴風誠然可怕,但那是對平民,這群神侍估計都是馬庫斯挑選出的精英戰力,他們可沒那麼容易死,再說了,他們除了藥水,教會裡還有治療呢。
果然如杜蘇拉所預料的那樣,無數防御的、逃竄的小魔法陣,如圈圈圓圓的雨點一樣,在利特山不大的山頂上浮現。
然而杜蘇拉並未給他們喘息的時間。
第二波罡風之斬也隨之到來。
於是地面上又是一波圈圈圓圓如雨點般的防御魔法陣。
這次還伴隨著叫罵聲。
「又是聖光系又是黑暗系,搞毛啊!」
「打個P!人多就是靶子多而已!」
「靠連發,我連防御技能連發都夠嗆了,她還這種絕招連發,是不是人啊!」
「什麼『沒有我們想的那麼強』,這完全比我們想的強多了好嗎!」
山頂上一片怨聲載道,不過能說話,已經算強者了。
就這兩技能下去,不少人直接暈了下去。
而杜蘇拉半點不含糊,她提起鐮刀,精准地朝馬庫斯衝去!
馬庫斯身邊的精銳齊齊攻擊杜蘇拉,各種技能混雜在一起,活像是放禮炮的,但他們的攻擊杜蘇拉一點也沒放在眼裡,她的光盾硬生生地抗住了所有,鐮刀帶著風刀刃直指馬庫斯的脖頸!
馬庫斯閃躲不及,竟然隨後抓了個人過來擋槍!
還好杜蘇拉收刀及時,她快速把鐮刀調了個面,以刀背砍了過去。
馬庫斯連忙和杜蘇拉拉開距離。
他緊急展開自己的水之牢籠……
杜蘇拉才不給他蓄力的機會,她三翻四次直衝馬庫斯面門,前面有人,她就砍,有攻擊,她以光盾直接衝,是個人也看出她的目標是誰,就連馬庫斯自己,也冷汗連連。
可是杜蘇拉不是神力無限的永動機。
無數人阻攔她對付她,也消耗掉了她很多體力,再加上不久前,她剛經歷了一次長途任務……
杜蘇拉勉力支撐,才沒有露出疲態。
可她逐漸變緩變慢的動作,已經被四處躲躲藏藏,實力得以留存的馬庫斯看穿了。
他立刻叫幾位尚有余力的心腹困住杜蘇拉,而他的魔法陣已經成形,水之牢籠鋪天蓋地朝杜蘇拉包裹去!
時間只有一瞬。
要麼逃,在尋找機會,要麼趁馬庫斯使用技能待在原地之際,一招斃命!
也就是在這一瞬,杜蘇拉衡量了自己的體力後,鐮刀射出一道銀光,它與水之牢籠擦肩而過,雙雙命中目標!
杜蘇拉面無表情地透過水之牢籠,看向馬庫斯。
馬庫斯站在原地。
他的樣子還很平靜。
只是微微大睜的眼,暴露了他的心情。
馬庫斯尚存意識的唯一一位心腹見狀,不禁開心地向他衝過去,「捉住了!馬庫斯神官大人,您真的捉住她了!」
而在靠近馬庫斯的瞬間,她的腳步緩下來。
一道血線在馬庫斯的脖頸上浮現,下一秒,他的腦袋滑了下來……
噗——!
漫天血液噴湧,濺了心腹一身。
在場的所有尚存意識的人,見狀,全驚呆了。
這次捉人雖然鬧得大,受傷也多,但沒有一個是真正丟了性命,即便受傷很重的,拖回教會搶救應該問題不大。
而不過數分鐘時間,領導他們來捉人的馬庫斯竟然……
死了?
還死得如此凄慘,頭身分離。
大家全呆住了。
心腹凄厲大叫起來。
而杜蘇拉,一臉冷漠。
她無視了慘叫的人,而是揚聲對所有人說道:「馬庫斯監禁了理查德,控制了安迪,這才取得了理查德的印章,還想捉我做典型,用以污蔑理查德徹底霸占主理人的位置。既然他為了權力敢做這種事,就要做好為之付出代價的准備。」
全場一片靜默。
信息量太大,大家很難一下子消化。
這時有人說道:「但殺了他,也太過分了吧……」
「是啊,再說怎麼處置他,也應該理查德做決定啊。」
「你這和魔族又有什麼區別?」
渾身是血的心腹此時站起來,說道:「要說代價,你在封印魔王的時候,做了手腳留下喚醒他的可能,並將這種可能掌握在你自己手中,你又安的什麼心呢?那你,又要付出什麼代價呢?」
此話一出,瞬間改變了氣氛。
即便之前就知道這件事,可在她殺了馬庫斯後,他們看杜蘇拉的眼神,更加充滿懷疑。
有人問:「你有什麼好解釋的?趁現在都說了吧。」
可這種隱秘的計劃,杜蘇拉如何能說?
她說了,又怎麼再去威脅太陽神?
更何況這群虔誠的新教徒,根本不會允許她威脅太陽神。
於是杜蘇拉抿著嘴,吸氣,吐氣,顯然很隱忍,卻什麼也沒說。
大家看她的眼睛裡,已經全是警惕和防備。
這時一位年長者說道:「先把她帶回教會吧,還是得由理查德做定奪,要是我們私下處理,不就和馬庫斯一樣了嗎?」
大家覺得他說的是,正要行動時,一道黑色的身影飄然而至。
銀發在空中微微晃蕩著,非常勾人。
金色的眼睛睥睨著在場的所有人,霸氣蠻橫,高高在上。
大家震驚於他和月神一樣的容貌,更震驚於他對杜蘇拉說的話。
「我可以救你,如果你想讓區區一位魔王救你的話。」
第133章
區區魔王, 真是好一個區區魔王。
且不說埃文·萊因哈特的忽然出現,光魔王這兩個字,就足以讓現場虔誠的信教徒們驚得下巴落地了。
開什麼玩笑, 魔王誒!
與他們信仰相反,絕對邪惡的物種。
重點還是活的,憑空出現在他們眼前。
這一下, 利特山頂上的神官神侍們炸開了鍋。
對於魔王的恐懼讓他們不自覺地遠離魔王, 他們後退,再後退,兩方之間拉開一條涇渭分明的線,這使得杜蘇拉看上去更像是魔王的黨羽了。
杜蘇拉並未回應埃文·萊因哈特的話。
她並不焦急絕望, 還有思考的余地。
因為在她看來, 眼前的情況並非絕境。
帶回教會審問而已, 問題不大,她人是死不了的。
只是這樣的話,百分百會耽誤她威脅太陽神, 救出月神。
想到這裡, 杜蘇拉就很不情願了。
救月神才是她這些時日奇怪舉動的根源, 本來她也是教會任勞任怨的好神侍一枚,事到如今她都把准備工作做得差不多了, 卻要功虧一簣, 杜蘇拉一百個不願意。
可是要魔王救……這下她是真難洗清叛徒嫌疑了吧?
杜蘇拉進退兩難。
即使她極力控制表情, 不想被魔王捉住軟肋,可她依舊不自覺地輕咬嘴唇,魔王側頭把她的表情收入眼底, 他輕笑,看杜蘇拉艱難選擇也讓他很是愉悅。
因此, 魔王更添一把火,他說道:「不過我不是神明這樣無私的物種,救你我就要收取相應的報酬,我需要和你簽訂契約,你至少要效忠我……一年吧,倒也不是無期徒刑,在我看來這是很合算的買賣。」
合算不合算杜蘇拉不知道,可她眼前沒多少選擇倒是真的。
聽著魔王的話,這群被杜蘇拉揍得傷得傷暈得暈的神侍們,更是震驚到無以復加。
本來來這裡的人,都是鷹派。
之所以鷹派,那也是因為他們虔誠的信教之心,所以才格外嚴苛甚至動用武力。
魔王已經不入他們的眼了,魔王的話更是讓他們覺得他無恥到了極點。
竟然趁教會權力鬥爭之際,來挖牆角。
杜蘇拉別的不說,戰力那是一等一的強啊!
更別說杜蘇拉本來就和月神關系匪淺,這不要臉魔王竟然趁月神隕落之際,頂著月神臉來挖牆角。
哇!
這就是魔族的手段嗎?也太會蠱惑人心了一點吧!
大家紛紛罵道:「無恥魔王!竟然連月神的臉你都敢借!」
「杜蘇拉再怎麼樣也是信奉太陽神的神侍,輪不到你來蠱惑!」
「雖然我們是受傷了不少,但你不要以為你能趁亂得利!」
「是啊是啊!」
「呵呵既然你敢現身,那我們今天一定要消滅你!」
剩下的殘兵剩將們,你一言,我一語的。
狠話雖然放了,但誰也不敢貿然上前。
開玩笑,那可是魔王誒。
他們之前捉杜蘇拉,已經廢了這麼大工夫幾乎耗盡精力了,就這樣,還想捉魔王?
簡直天真。
埃文·萊因哈特也很清楚目前的形勢。
教會他一向不喜。
逼逼賴賴沒實力的神侍,他就更不喜歡了。
他們在耳邊吵得厲害,卻一個都不敢攻擊他,更是令埃文沒來由地厭煩煩躁。
他打了個哈欠挖了挖耳朵,原本慵懶的表情在一個低頭的瞬間,眉頭蹙起,就變得不好惹起來。
「吵死了!」銀發的魔王說道,巨型魔法陣如漣漪般擴散,範圍囊括了山頂上的每一個人。
瞬間,在場所有人都猶如按下了暫停鍵一樣,頓在原地。
只有在水之牢籠中的杜蘇拉,沒有受到魔王大人憤怒一擊下的控制技能。
沒了那群人嘰嘰喳喳,利特山的山頂上,立刻又安靜了不少。
夕陽已經完全落入地平線之下,只是被它染紅的余暉還如同戰場上尚未清掃的死屍一般,泛著血色,靜靜地漂浮在空中。
銀發的魔王轉身,與杜蘇拉面對面。
他金色無感情的眼睛,也染上了余暉的血色。
「要我救你嗎?」魔王問道,他的聲音平靜,卻莫名帶著一絲引誘。
杜蘇拉看著他,看著他。
她靜了好一會,最終嘆了好長一口氣。
杜蘇拉說道:「我想出來,可我是人類,不論如何我還是做不出不利於族群的事,開啟魔界對於人類來說百害無一利,我做不到這種事。」
魔王不禁笑了出來。
他說:「你是不是以為,你不答應,我就會平靜的離去?」
擺在杜蘇拉面前的並不是「需要」「不需要」的選擇,而是「需要」和「不需要也得要」的選擇。
埃文說這話的時候,微微眯眼,整個人散發出危險的氣息。
杜蘇拉還是很平靜地說道:「你要殺我,必然要先把我從水之牢籠裡放出來,屆時是你死還是我亡,這可真說不定。」
面對杜蘇拉的狂妄,埃文先是一愣,旋即哈哈大笑起來。
「且不說你打不打得過我的問題,就說品質,你真是一等一的誠實。」魔王擦了擦笑出來的眼淚,「先答應我,占到好處,再背叛……這才是惡魔和惡魔之間的契約模式。」
所以說你在教我先利用你,之後你叫我干活的時候我再背叛你?
好家伙,這哪裡是惡魔,這簡直冤大頭吧!
杜蘇拉也眯眼,只是她一點殺氣也沒有,反而看埃文的眼神,xiang在看一只行走在路上富得流油的冤大頭。
對此,高高在上的魔王大人:「……」
這時魔王說到一個關鍵詞,「太陽神。」
杜蘇拉神色一震。
埃文繼續說道:「百年以前,讓我陷入沉睡的,是太陽神。」
「之前你在海底封印其他魔王的時候,我就已經察覺到你做了手腳,你想把喚醒魔王與否掌握在自己手中。可從剛才你的猶豫可以看出,你並非什麼反社會分子,也並不憎惡教會,那麼你作為一名身心健全實力強悍的普通人,又為什麼要拿捏住這麼大的籌碼?」
埃文指了指已經黑下來的天。
此時烏雲聚了起來,太陽也已完全落下,山頂黑得暗無天日。
「雖然我不清楚你具體的目的,但我們有共同的敵人。」
共同的敵人……嗎?
杜蘇拉垂眸,低笑。
再抬眼她的視線更加堅定,杜蘇拉說道:「本來我做的就是逆天而行的事,我要救的性命也是逆轉規則之人,我已經手握魔王的籌碼,再與魔王簽訂契約,又怎麼不行?」
「救我吧,只要能可砍了那個金色的混蛋。」
要救的性命?
這話甫一出現,就牢牢握住了埃文的神經。
原來杜蘇拉要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救一個人。
再聯想到初次真人見面時,她看到他的臉,就異常憤怒的反應……
埃文冷哼一聲:「原來你喜歡的,是那位無趣的神明啊。」
他也搞不懂自己為什麼忽然生氣,發酸。
大概是起源於嫉妒。
剛蘇醒時他還不太清楚百年以後世界的形勢,經過這段時間,埃文對現在的形勢已經有不少了解。
他知道他的長相和月神一致。
不同的是,百年的沉睡,沒有人還記得他,沒有人嘗試拯救他喚醒他。
可月神有。
杜蘇拉記得,杜蘇拉在嘗試拯救。
這樣的嘗試,埃文想要擁有。
杜蘇拉翻個白眼,「和你沒關系,別遞了offer又反悔,很沒品的。搞快點搞快點,把我從牢籠裡放出來,我還著搞裝備去砍太陽神呢!」
一道魔法陣閃現,埃文冷著臉用他不熟悉的火系技能,結結實實一拳好似泄憤似的,轟掉了馬庫斯的秘技水之牢籠。
兩人面對面。
沒有劍拔弩張,也不會下一秒就打起來。
杜蘇拉和銀發的魔王,難得平靜地面對面。
杜蘇拉催促道:「契約。」
魔王沒有說話。
只是魔法陣浮現,從當中漂浮出一段紅色的魔紋,它飄向杜蘇拉。
魔王這才解釋道:「這份契約是簽訂在你靈魂上的,和同一個人只能簽訂一條。」
魔紋圍著杜蘇拉的腦袋,打了個圈。
它緊緊貼在杜蘇拉的額頭上,往下沉,要隱匿在她的皮膚之下。
杜蘇拉覺得自己的額間越來越燙。
只聽叮的一聲。
魔紋竟然被彈飛了,腳下的魔法陣也瞬間消散。
杜蘇拉摸著自己滾燙腦門,一臉懵逼。
她對上對面同樣疑惑奇怪的埃文的眼睛。
「怎麼回事啊,魔王你會不會簽訂契約啊?」
不這個是吧,這魔王連契約都不會簽,那還搞毛啊!
杜蘇拉頓時後悔了,她這盟友不會看上去很強,其實超級弱雞?
魔王皺眉:「不對啊,我和你之前並未簽訂過契約,怎麼會失效呢……」
杜蘇拉卻整個人怔住了。
幾個關鍵詞不斷在她腦海中重復。
同一個人,靈魂,契約,失效……
杜蘇拉清楚地記得,在此之前,她只和一個人,在靈魂上簽訂過契約。
准確地來說是一個神。
月神。
剛才埃文·萊因哈特也說了,和同一個人只能簽訂一條……
那麼這不就代表……?
杜蘇拉一把捉住他的手腕,聲音迫切且不可置信。
「希斯?!」
第134章
埃文並不明白杜蘇拉為什麼會忽然拉著他的手腕, 眼神熱絡地叫他希斯。
但魔王大人並不笨。
為什麼他和杜蘇拉不能簽訂契約?根據他剛剛給出的限制來看,這說明他曾經和杜蘇拉簽訂過契約了。
雖然不想承認,而且他沒有相關記憶, 可根據目前已有的記憶來看,他的的確確曾經是另外一個人。
而那個人,就是前腳剛隕落的月神。
所以他是神明?
他曾經為太陽神所用, 幫太陽神做事?
埃文·萊因哈特不敢相信。
說真的, 他知道自己的記憶不完整。
沉睡百年以後再度醒來,誰又敢保證自己的記憶完整?埃文一直不覺得記憶缺失有問題。
可當中到底發生了什麼,才會發生這種戲劇性的偏差?
魔王的表情,充滿了困惑。
杜蘇拉以為他不明白, 她剛剛叫人叫得太沒頭沒腦了, 她特地解釋道:「希斯是月神的名字, 你和月神長得一樣你是知道的吧?而我曾經和月神簽訂過契約,也是印刻在靈魂上的那種……按照你剛才的說法,和同一個人只能結定一個契約的話, 那這就意味著……」
她的話沒有說完。
因為這話說出口來, 就連她自己都很難說服。
偏偏這就是真的……
外貌會根據時間、魔法、藥水, 甚至各種人身意外發生改變,但靈魂不會, 這也是神明和魔王的契約, 為什麼非要印刻在靈魂上, 只有在靈魂上,才不能更改,才不會背叛。
可這當中到底發生了什麼?
為什麼魔王可以變成月神, 月神隕落後又變成了魔王?
恐怕知曉其中緣由的,並造成這一切的, 只有太陽神了。
雖然緣由還不清楚,但知道月神的靈魂還存活在這個世界上,就足夠杜蘇拉開心的了。
正是因為如此,她拉住埃文·萊因哈特手腕的,一直沒有松開,好像是在怕松開了這一切就如同泡泡般輕輕一戳就破碎了。
而且杜蘇拉一直以熱絡的視線,緊盯著魔王瞧,好似要看出他和月神除了臉,到底有什麼相似之處。
可她的這份激動和熱絡,卻讓本不願意接受這一事實的埃文,更不願接受了。
埃文心裡浮起絲絲不爽。
杜蘇拉如此努力地拯救月神,甚至不惜與整個教會、所有人類為敵,已經讓埃文很嫉妒了。
那個無趣神明到底有什麼好的?
現在她明明在看著埃文·萊因哈特,視線卻好似穿透了他的皮囊,在找尋另外一個人。
這要讓埃文心裡如何舒服得起來?
他甚至想到,為什麼要讓她察覺到?
月神永遠不會回來那才好。
不,月神已經隕落了,他如果不想,月神本來就回不來。
他是沉睡了百年才蘇醒過來的魔王,埃文·萊因哈特。
他不是為太陽神做事的月神,希斯·查爾德。
銀發魔王的面色,沉了下去。
他的眼睛,呈現出無機質寶石的光,漂亮,但毫無情感。
這個瞬間,竟然詭異地讓他看上去更像月神了。
埃文說道:「我和你之間的契約並未成立,就算我免費救了你一次,你欠我個人情,或許在一起痛揍太陽神的事上,我們還可以互利互惠地再合作一下。」
他頓了頓,以更嚴肅的語氣接著說道:「至於說其他,我不參與不配合,我只是一位沉睡百年再度蘇醒的魔族,我只是我,不是任何人。」
如此申明完,銀發的魔王也不管杜蘇拉是否聽清了,又是否回話,他如一陣風般悄然而至,又如一陣風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留下杜蘇拉在黑漆漆的利特山山頂。
她不禁輕哼了一聲。
看來某人很動搖啊。
也不知道他剛剛那些話,是說給她聽的,還是說給自己聽的。
只是有些事,杜蘇拉心裡也有想法。
月神和魔王是同一個人的事,確實很震撼,魔王本人不能接受,杜蘇拉也可以理解。
但理解是理解,這不代表杜蘇拉能一直接受魔王拒絕他月神的那一面。
她孤軍奮戰得有點久了。
背後空落落的。
她實在……有點想他了。
墜入深海時的記憶杜蘇拉時不時會回想起來,當時月神的眼神,是多麼的無奈和絕望……
如果可以,這種感覺她永遠不想讓他在體會了。
雖然杜蘇拉也不想強迫讓魔王承認自己月神的那部分,但搞清楚這當中到底發生了什麼,必然會對他產生正面影響。
如果他們是一個人,魔王醒來這麼久,遲遲想不起他作為月神時候的記憶,著實也有些奇怪。
他忽然在那個時間點醒來,也很奇怪。
扎克說了,他的封印是基於靈魂的基礎上的,除非靈魂發生了改變,不然魔王不可能醒來。
月神前腳隕落,後腳魔王醒來,而且他們還是一個人,這說明了什麼?
杜蘇拉又想起她有次進入荊棘森林時,瀕危情形時聽到沉睡的魔王和她說的話。
他讓她快點走,免得被吸走了一半的靈魂。
魔王身上的靈魂是不完整的,很可能月神的也是。
月神隕落後,他那一半靈魂中的部分,回到了本體身上,這導致了扎克封印失效,魔王醒來。
但還有一小部分,沒有回來,這導致了魔王記憶的缺失。
杜蘇拉根據這一年來的蛛絲馬跡,推倒出了最後可能發生的情況。
現在只差求證,也只差為什麼會發生這些事的原委了。
所有的一切,再次回到了太陽神的身上。
還是那個問題,月神和魔王背後的故事,只有太陽神知曉。
杜蘇拉也不含糊,她的掌心釋放出三個紋章。
藍色的波紋,白色的月亮,還有一個是紅色的紅蓮。
這分別代表的是海底魔王的封印,月光石礦區魔王的封印,最後一個,則是東方魔王的封印。
是的,沒錯,杜蘇拉已經將東方的魔王,掌握在了自己的手裡。
就在她從昂德沃特王國出來,封堵了小綠和菲奧娜的嘴後,她一刻時間都不敢耽誤,她馬不停蹄地趕往了東方魔王的沉睡地點,旋即又趕回來。
這也是為什麼,她因為精力不佳,才會被馬庫斯的水之牢籠困在裡面,不然他們即使人多,也不一定是她的對手。
當然,也算因禍得福,她這才得以知道魔王和月神是同一個人。
不過如此按照之前封印的方式,她用走的或者乘坐公共交通的方式,東方的魔王距離他們那麼遠,來回都得個把月的時間。
這也是為什麼,不論是教會還是埃文,都選擇最後再去封印喚醒他的原因。
但杜蘇拉就不一樣了。
她有方便的公交車,哦不 ,是重情重義的好隊友,鬼塚。
再加上鬼塚本身就是東方板塊那邊的人,尋找東方魔王沉睡之地,比杜蘇拉預想的還要容易,速度也還要快。
至於說她怎麼封印……
她已經跟著扎克封印了三次了,三次扎克用的都是同一種封印方法,而且後兩次她還以神力全方面地貫通了卷軸裡的圖陣,也因此才能修改圖陣,圖陣怎麼繪制,杜蘇拉早就牢記於心了,至於說如何繪制,杜蘇拉也在路上分解了問題,一一詢問過扎克。
所以,東方魔王的封印,完全由她一人搞定。
就是她一個人沒法驅動三個卷軸,所以去的路上,她還捎上了梅麗爾。
梅麗爾也是個天才,如何啟動卷軸一學就會。
鬼塚難了點,但在拳頭的恐嚇下,鬼塚出於求生的本能也學得飛快。
而整個過程中最艱難的點在於——說服鬼塚她是活人真的不是游蕩在人世間的鬼魂來找他麻煩的。
真的,膽小鬼真的麻煩死了。
總而言之,杜蘇拉在教會和魔王都不知道也沒察覺的情況下,悄悄掌握了三名魔王的喚醒大權。
也就是說,她已經有這個資格來威脅太陽神了。
所以現在,利特山的山頂上,神侍神官們還因為魔王的技能僵硬著,而杜蘇拉一刻也不耽擱,她喚出了三個封印的紋章,用以威脅太陽神。
她也不知道怎麼樣才能讓太陽神聽到。
但根據她對神明的了解,這群有著偷聽本性的神們,大概率是聽得到的。
於是杜蘇拉對天大喊:「太陽神!你給出出來!」
「你看得到吧,我能隨時喚醒三位魔王,他們醒來的話,就能成功開啟魔界,魔界開啟了對人類多麼不利你是知道的吧?而神明又是依賴人類生存的,不是嗎!」
山頂上現在只有杜蘇拉一人的聲音。
她繼續說道:「更何況埃文和另一位魔王已經醒來,五位魔王在你眼皮子底下亂竄,造成的後果,你能想像得到吧?」
「我喚醒他們,魔界就能開啟,我不喚醒他們,埃文永遠也湊不齊三位魔王。」
「而我的要求很簡單,你知道我想要什麼。」
她說了這麼多,把威脅擺在台面上,然而利特山山頂上冷風呼呼地吹,現場依舊沒有一點光,絲毫不見太陽神要現身的模樣。
杜蘇拉等了等,又等了等。
她一直等。
太陽神一直沒出現。
全知全能的太陽神,無視了杜蘇拉的威脅。
杜蘇拉面無表情地收回了封印的紋章。
她的心也沉了下去。
或許全知全能的太陽神,即便不出面也知道,她掌握魔王只是為了威脅,而並無喚醒他們的意思。
杜蘇拉心一橫,再次召喚出紋章。
她盯著它們,盯著。
「可惡!」
杜蘇拉一拳砸向地面,頓時地動山搖。
可紋章,還是被她收了回去。
她辦不到。
第135章
魔王一個人離開的荊棘森林, 沒多久,又一個人回來了。
去的時候意氣風發,回來的時候……多少帶點郁悶。
尼可看了埃文·萊因哈特一眼。
然後她又仔仔細細看了一眼, 她繞到了魔王的椅子後面,甚至探出窗外看門口還有沒有別人。
結果,沒有。
魔王還真是一個人去一個回的。
尼可其實偷偷「看」到魔王去救人了, 只是魔王大人脾氣古怪, 她「看」久了要是被他發現那就糟糕了,所以尼可中途撤走了監視。
……魔王大人人都去了,竟然連一個杜蘇拉都沒有帶回來?
還是說他只是去了,但沒出手?
不是吧……
看著杜蘇拉被群毆, 他就在一旁光看?
這也干得出來?
尼可眉頭一皺, 不禁困惑地再次看向魔王。
銀發的魔王正愁沒處發火, 他眉頭一皺,沉聲問道:「你到底在找什麼?」
尼可實在有點憋不住,因為在她看來, 魔王大人又不是道格拉斯那種憨批, 該表現的時候不表現?就算不圖感情, 圖一圖杜蘇拉那強大的戰力也是好的哇。
於是尼可問道:「您真的沒救杜蘇拉?」
杜蘇拉。
說到這個名字,埃文更氣了。
他重重冷哼一聲, 「她的死活和我有什麼關系!」
尼可:「可是……」
魔王大手一揮, 煩躁地閉起雙眼。
「別說了, 出去,我要休息了。」
尼可深吸一口氣,硬生生把脫口而出的話給憋回去了。
她低頭, 順從地退了出去,順帶把房間門給關好了。
而埃文不知道是太氣了, 還是太累了,抑或是又氣又累,他靠在單人沙發上沒多久,意識開始模糊,埃文陷入到睡夢之中。
然後他做了一個夢。
夢的內容倒也不全然是捏造出的幻想內容,不少是他以前經歷過的事。
這個以前,就真的特別以前。
那要追溯到一百多年前,他尚未沉睡前的事。
魔族生命力很頑強,強悍的個體能力甚至堪比神明。
但這並不代表魔族就是一定強勢的一方,人類就必然是弱勢的一方。
在埃文的記憶裡,自從他誕生以來,魔族的光輝就已經暗淡了。
根據記載,魔族確確實實曾經占領過這片大陸,可在神明介入,人類擁有了神力且時不時也能誕生出強悍個體後,魔族反而因為數量稀少,勢力逐漸式微。
他也曾以為兩方能友好相處。
他甚至為了體驗做人的感覺,偽裝成人類,進入過教會。
然而現實卻給予了埃文痛擊。
身份被發現後,他迎來的是人類好友的質問,背叛,甚至圍獵。
在危機時刻,他的魔性爆發,等他的意識再度回籠的時候,他已經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局面了。
他從血泊中醒來,甚至銀發都染上了血色。
鐵鏽味濃得令人作嘔。
人類好友的頭顱,就在不遠處望著他,眼神空洞,驚恐的表情還殘留在臉上……
一切都是因為他當時太天真,抱著不切實際無法實現的幻想。
埃文猛地驚醒!
雖然睡著了,可再睜眼,他的眼球上布滿了血絲,顯然剛才的「睡眠」,並未起到什麼休息的作用。
他洗了把臉。
埃文看著鏡子中的自己。
如果不仔細辨認,這樣的外貌真的很難分別誰是人類誰是魔族。
但血脈不一樣,流得血的顏色也不一樣。
他再次告訴自己,魔族就是魔族,人類就是人類。
抱著天真的想法,反而兩頭都不得好下場。
所以……
開啟魔界的通道,他勢在必行。
埃文盤算了下剩余魔王的所在地。
海底的魔王和月光石礦區的魔王,已經被教會封印。
而草原的魔王巴特萊·尤他已經被他喚醒。
剩下的,只有在東方板塊的魔王了。
那裡因為距離遙遠,而且人種和社會結構都和西方板塊不一致,潛入找人並不方便,所以埃文一直想喚醒的是在西方板塊的魔王。
但顯然,教會那邊也是這麼想的。
他現在沒有選擇,只能去喚醒東方的魔王了。
埃文叫來尼可,讓他們打聽相關情報,尋找東方魔王的具體所在地。
這時尼可帶來了不幸的消息。
尼可說道:「恐怕東方的魔王,已經被杜蘇拉封印了,解開封印的辦法還是如海底和月光石礦區的魔王們一樣,掌控在杜蘇拉的手中。」
不像道格拉斯屬於純戰鬥系了,就連身體都布滿了力量型的肌肉,尼可的技能偏控制和情報一類,她本身也很擅長隱蔽。
在魔王大人瞬移回來,並得知他並未帶回杜蘇拉後,尼可立刻恢復了監視系統。
……當然絕不是為了滿足她好奇心的緣故。
尼可「親眼」目睹了杜蘇拉放出紋章,威脅太陽神。
而那枚紅蓮紋章,只有可能來自東方的魔王。
「什麼?」埃文瞳孔微縮。
這麼短的時間內,杜蘇拉是怎麼做到的?
從昂德沃特王國出來,再到被教會圍攻,中間也沒間隔幾天吧?
埃文忽然明白為什麼今天杜蘇拉會被水之牢籠困住了。
原來她的精力不足,是因為她連著幾天趕場封印啊!
尼可正欲問魔王大人怎麼辦。
這時埃文冷哼一聲,說道:「這不正好麼?」
尼可:「?」
「要是封印在教會手上,我還要忌憚他們幾分,畢竟教會背後的是太陽神。他雖然不愛露面,但關鍵時刻總會出現。」
銀發的魔王想到這裡,不禁輕輕一笑,眸色更深,像是很期待接下來發生的事。
「可封印偏偏在杜蘇拉身上。她孤家寡人一個,教會也回不去,綁她比較容易。」
他挑眉:「真是感謝她費盡心思又盡心盡力,幫我把魔王們喚醒。我看她,更適合做一位魔族,你說呢?」
魔王的笑雖然沒有持續,可他分明滿臉寫著高興。
而尼可:「……」
喚醒魔王是假,我看你想綁架杜蘇拉是真吧。
然而尼可如此忠誠,她又不是道格拉斯那種憨批,又怎麼會吐槽魔王大人呢?
於是尼可只是說:「魔王大人英明。」
嗯,確實也挺英明的。
如此想著,尼可再次退出了房間。
……
而在利特山山頂的杜蘇拉,威脅太陽神失敗了。
可即便是這樣,她還是沒有回教會。
這次威脅不成,還有下次。
她不會這麼輕易放棄的。
杜蘇拉尋思著,光這樣威脅太陽神,確實缺少點震撼力。
不得不說太陽神老神深算,她一看就不是那種拿著AK到處掃射的反社會人格。
但普通人,也有被逼急的時候。
籌碼握在手中始終是籌碼,所以現在的問題是,她得找個合適的情景演一波。
至於這個合適的情景是什麼,菜狗·編劇·杜蘇拉還沒編出來。
她再次隱匿於王城中。
杜蘇拉雖然人沒回去,但除了月神,還有其他人也值得她關心。
就比如給她送紙鶴,被馬庫斯關起來的理查德。
不打聽還不要緊,一打聽真是嚇杜蘇拉一大跳。
她從梅麗爾那裡得知,馬庫斯或許對理查德有私仇,或許是太過防備理查德,給理查德用的水之牢籠是他優化升級過的版本。
不但理查德的攻擊會化為維持水之牢籠的能量,理查德如果完全不上當,一下都不攻擊水之牢籠的話,牢籠也會自動吸收理查德的神力,用以維持形態。
而整個教會上上下下,在杜蘇拉未鬧開之前,沒人知道理查德在哪裡。
馬庫斯籌劃著抓他,也忘記了強悍如理查德,也需要最基本的水和食物。
於是教會眾人回去發現理查德的時候,他不但神力空乏,就連肚子也空空,見人來了,精神放松,理查德直接暈厥了過去。
現在教會仍由他人代理。
而利特山山頂上,不少人目擊到了魔王真身。
這事在教會可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現在不少人提議集結人馬,消滅魔王。
杜蘇拉聽完,眉頭皺起來。
消滅魔王不就等於消滅月神?
那怎麼行,她的事還沒辦完呢!
好在,魔王大人並非什麼紙糊的人兒,相反他還很強,自保一下不成問題。
杜蘇拉以未來眼看了一下。
我去,事情比她想像得還嚴重一些。
籌劃喚醒其他魔王的埃文·萊因哈特低估了來自教會的威脅,他雖然沒死但因為以兩人之力強行開啟魔界所以傷得夠嗆……
同樣,教會那邊也損失慘重。
不行不行,這不可以。
杜蘇拉既不想看到魔王傷得夠嗆,也不想看到教會損失慘重。
她雖然是人類,但因為某些人身份的變化而情感轉移,她的立場始終不能堅定,更無法選擇。
一面是她的同胞,一面是她喜歡的人……
這叫人怎麼選啊?
選誰都是背叛吧?!
杜蘇拉煩得恨不得快把頭給抓禿了!
然而在一晚的糾結後,杜蘇拉想出了一個不算是解決辦法的辦法。
她做了個夢。
她夢到了鳴[嗶——!]
杜蘇拉夢中垂死驚坐起,「書中自有黃金屋,看來只有嘴炮拯救世界了!」
她立刻翻身下床,前往荊棘森林。
第136章
杜蘇拉也算行動力超強的人了。
不然也不會領先教會和埃文, 把東方的魔王封印了。
她一旦有這個想法,便馬不停蹄地向荊棘森林趕去,殊不知, 荊棘森林裡某銀發的魔王,等的就是她自投羅網。
杜蘇拉還是老路線去的荊棘森林。
去了好多次了,不熟路都難。
只是第一次去的時候是各種危險各種不敢, 現在再去……明明荊棘的靈敏度增加了, 再加上各種毒蟲猛獸,危險系數直線上升,可是,擁有學習能力的荊棘感受到了杜蘇拉的氣息後, 竟然自動退開了一條路。
這讓杜蘇拉頗有種走紅毯的感覺。
不僅如此, 還讓她有種她其實也是荊棘森林主人之一的錯覺。
荊棘森林的主人是魔王, 埃文·萊因哈特。
她如果也是主人之一的話,那她豈不是就是魔王的……?
想什麼呢!
杜蘇拉面紅耳赤,她一邊向前奔跑, 一邊搖頭, 嘴裡還默念著「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清心寡欲」「越漂亮的女人越會說謊同理男人也是一樣」等句子。
而她一點也不知道, 在她踏入荊棘森林範圍內時,她的一舉一動, 就已經在尼可·萊因哈特的監視之下了。
尼可平時為了方便, 一向是把影像投在一塊鏡子上看的。
今天恰逢道格萊斯和巴特萊來找她, 三人一同看到了這一幕。
道格萊斯和巴特萊異口同聲:「喲,魔王大人的姘頭終於棄暗投明來找他了?」
尼可怒瞪兩人:「說什麼呢!」
旋即她又話鋒一轉,「……說不能這麼說, 但你們這麼理解也行。」
這下兩人來興趣了。
一個端了一盤烤肉,一個拿出一包堅果, 坐在鏡子前,看杜蘇拉一邊自言自語,一邊向著魔王跑過去。
三人這邊看上了直播,那邊杜蘇拉在不斷的暗示下,終於達到了點清心寡欲的效果。
然而令這三人萬萬沒想到的是,杜蘇拉剛一抵達古堡的門口,就慘遭荊棘的圍毆。
顯然這裡突然冒出的荊棘,並不是森林裡擁有學習能力和部分自我意識的荊棘,這次冒出的荊棘是由埃文控制的。
杜蘇拉雖然是抱著嘴炮的目的來的,可她並不懼怕打架。
荊棘的攻勢雖猛,但在杜蘇拉未來眼的幫襯下,就連杜蘇拉一根頭發絲都傷不到。
杜蘇拉躲避的干淨利落,甚至還想嘲諷魔王一下。
只是話還沒說出口,魔王本人立刻現身,兩人一句話沒說,甫一碰面竟然又乒裡乓啷地打了起來。
技能體術齊齊上陣,魔法陣收收放放猶如午夜煙花。
講真這對戰,兩人均是反應靈敏,攻防切換迅速,技能也都是高階技能,不論放在哪裡,這都是一場值得學習和借鑒的對戰。
於是在鏡子前看直播的三人,心態從吃著零嘴看八卦,立刻轉變成對戰觀摩。
「這個時候竟然還能用控制技能嗎?」
「哇,瞬發,漂亮!」
「杜蘇拉不會瞬移吃虧了點,可是她這反應速度,不得不服。」
然而魔王不愧是魔王。
畢竟他占據了物種優勢和主場優勢,沒一會,杜蘇拉逐漸顯現出破綻來。
埃文也並未「辜負」這些破綻,上前佯攻預估她的躲避路線然後趁勢放出一個控制技能來!
一切瞬間完成行雲流水……
果然,杜蘇拉已被一團絲線牢牢控制住,像個蠶寶寶似的,只有腦袋還能露在外面呼氣吸氣。
杜蘇拉怒瞪銀發的魔王。
一見面就打架就算了……還把她捆成這樣,他知不知道她到底是衝破了怎樣的道德底線,前來向魔族報信的?
竟然一點感謝之心都沒有!
憤怒之下,杜蘇拉再次化身為豌豆射手,朝埃文吐了一口唾沫。
「呸!不識好人心!」
魔王閉眼輕輕偏頭,他淡淡說了句:「粗俗。」
杜蘇拉:「我呸我呸我呸呸呸!」
魔王哼了一聲,嘲諷道:「你的所謂好心,就是特地跑到我的地盤和我打一架,輸給我,也不服輸反而朝我吐唾沫?」
「你知道敗者在魔族有什麼待遇嗎?」
他這話一出,古堡裡鏡子後偷偷觀察這一切的三位激動了。
道格拉斯:「砍了!」
巴特萊:「吃掉!」
尼可:「為所欲……啊不,娶回家?」
然而杜蘇拉聽都懶得聽,因為她壓根不認為自己是敗者。
她繼續憤怒地說道:「我看到教會要集結力量消滅你的未來,看你上次救了我,欠你個人情,特地過來告訴你讓你有所准備,我都說我是好心了。」
竟然看不起她……這下該羞得臉通紅了吧!
果然,冷白皮的銀發魔王,臉上浮起可疑的紅暈。
他的骨相和皮相本就是世間頂尖的,或許發色太冷,眸子太利的緣故,即便是魔王的神態和動作,也依舊是不好親近不好相處的模樣。
正因為如此,才顯得魔王臉紅更可愛嬌羞,更有親和力,也更難得一見。
魔王輕咳一聲。
他明白以杜蘇拉的性格,她來「告密」是多麼難。
所以,這是不是代表……?
魔王又咳了很多很多聲。
我堂堂魔王,又怎麼會在意這點小情小愛?!
埃文擺正表情,說道:「哦?我為什麼要相信你一個人類的提醒,這或許是你和教會串通設下的陰謀也說不定。」
「我是那樣的人麼我?」杜蘇拉脫口而出。
她本以為魔王會說她是。
或許是她問的時候,問得太敞亮,直視著埃文的雙眼,像是要看進他的靈魂深處的原因,他竟然詭異地愣了一下。
旋即埃文想了想,認真回答道:「不是。」
杜蘇拉:「……」
她別開臉。
可惡!這下要換她臉紅了啊!
該死的魔王長得人模人樣就算了還這麼好看,肯定是為了蠱惑人心用!
她深吸一口氣,穩了好幾下心跳,終於想起她的嘴炮目的。
杜蘇拉說道:「或許你會說我太天真也說不定……我來告訴你,當然是希望你躲開。我不想你死,也不想你因此誤傷到我教會裡的朋友。」
說到這裡,杜蘇拉頓了頓。
她自己也說不出口,這想法太天真,也太理想化了,可她不得不說出口。
「我,想兩全。人類和魔族為什麼不能共存呢?」
她問這話的時候,帶著點類似孩童的困惑,這問題直擊埃文的心。
他曾也問過一樣的問題。
可現實給了他慘痛的一擊。
埃文不自覺地冷哼,嘲諷意味十足。
「我勸你趁早放棄這個想法,選一邊站好位置。」
杜蘇拉:「在利特山山頂上,你嫌那些神侍們吵,你明明有秒殺他們的實力,可你沒有,你只是讓他們沉睡了。」
「魔族要像你這樣心慈手軟,恐怕最開始的人類和魔族之間的鬥爭就不會開始。」
「你嘴上總說得厲害,可你實際上一次次放過了我,也一次次放過了很多人……」
這難道不能說明,即便是作為魔王蘇醒過來,埃文·萊因哈特,或者可以說希斯·查爾德的靈魂,本身就是善良的?
而杜蘇拉並不想高看自己。
她沒有多高尚,以前也並未考慮過什麼不同種族和諧共處等大問題。
說白了,她的視角轉變也僅僅始於一件事,從知曉魔王和月神是一個人開始。
她的這份偏愛,從一個個體,轉移到了一整個族群,僅此而已。
埃文:「就這?我可以立刻去殺了他們。」
杜蘇拉有點生氣。
這人腦子是木頭做的嗎,怎麼就不懂?
她著急地補充道:「說白了,我是人類,而你是魔族。我不想我們的種族之間存在矛盾!」
埃文眨巴眨巴眼。
好像……有點懂了。
又好像不太懂。
不想種族之間存在矛盾,是否可以拆分為不想她和他之間存在矛盾……
希望他們之間不存在矛盾這就意味著,她希望兩人可以順利……那啥?
那邊,在荊棘森林裡無聊到摳腳的宅男宅女·魔族們,看著鏡子前的動作戲轉愛情戲的戲,動作驚險,劇情跌宕起伏,他們的心也隨著主人公們的情緒上下起伏。
「劇情」到了這裡,三人不禁大喊:「表白!表白!表白!」
不知道誰換了個詞,於是他們又開始喊:「結婚!結婚!結婚!」
三人一起,越喊越激動。
以至於一向謹慎的尼可,都忘記了他們偷窺的房間,其實距離魔王和杜蘇拉真人直播的地點,既古堡門口,實在不太遠。
這沒個鳥人的森林靜悄悄,干點啥動靜都容易聽見,隔音效果堪憂……
埃文眉頭一皺。
他殺人一般的目光直指古堡三樓某處房間。
埃文微笑,笑意不達眼底,他低聲朝杜蘇拉說了點什麼,又解開了她的控制技能。
杜蘇拉:^_^
埃文:^_^
於是,剛體會完追劇快樂的三人,再次體會了一把驚悚片的恐怖。
而杜蘇拉萬萬沒想到的是,前腳毆完埃文的手下,後腳埃文竟然再次控制了她。
蠶寶寶·杜蘇拉:???
你又綁我是做什麼?
這劇本不太對!
第137章
前一秒兩人還「合作無間」圍毆道格拉斯等偷窺狂們, 怎麼毆完了,又把她給綁起來了呢?
這魔王也太變化莫測了一點吧?
不都說女人才變得快嗎,要萬一魔王再是個女人, 會不會自動習得川劇變臉技能啊?
杜蘇拉簡直無力吐槽。
誰要她實在沒料到,一點防備都沒有,再次中了魔王的技能。
可她的嘴沒有人堵上。
杜蘇拉無力干嚎:「放開我, 快放開我!你這叫惡意限制他人人身自由, 是一種相當惡劣的違法行為,法官大人可是會把你扔進大牢裡勞動改造的,我勸你回頭是岸,不要再一錯再錯下去了。」
「哦?原來百年之後, 人類社會還有這種假模假樣的法律麼?」埃文對此很是好奇。
然而杜蘇拉壓根不知道現在的人類社會, 是否有這樣的法律, 反正穿越到異世界的二十一世紀是有的,於是蠶寶寶·杜蘇拉面不改色,說道:「是啊, 當然有了, 所以我勸你善良, 現在放了我還來得及。」
沒想到銀發的魔王勾唇,笑得好看可笑容很假, 但這並不妨礙假笑讓他散發出一股雅痞的魅力。
「那真是太好了, 違法我也不會放開你。」他輕哼一聲, 表示不屑,「怎麼樣,警察小姐, 快來捉我呀。」
杜蘇拉:「……」
她憤然別開臉。
杜蘇拉臉蛋微紅,還有些憤怒。
可惡, 某些魔不要仗著自己好看反而刻意釋放魅力,為所欲為啊!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玩什麼情趣play呢,這點上還是月神老實好跳戲。
打1V1的比賽老是違規還怎麼打啊!
埃文把她拎到一處房間內。
真的就是拎,跟拎一顆巨大的雞蛋沒啥區別。
杜蘇拉仔細一看房間內的裝飾陳設,整個人更震驚了。
這,這這這不是魔王的寢室嗎?
怎麼就跑到這裡來,他到底想干什麼?
就在接受過二十一世紀網絡時代,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統統都知道的杜蘇拉,腦子裡飄滿各種廢料的同時,魔王把「這顆蛋」隨手掛在窗邊,然後他拖了把椅子過來,面對椅背跨坐,手臂正好可以耷拉在椅背上,這坐姿看上去格外閑適。
埃文篤定地說道:「你知道我想干什麼吧?」
杜蘇拉深吸一口氣。
「別這麼緊張,只是讓你換換立場而已。」
聞言,杜蘇拉這口氣,直接憋著出不來了!
這叫人怎麼能不緊張?!
魔王繼續說道:「我不想使出什麼強硬的手段,但如果你不配合的話……」
他的聲音壓低,眼睛微眯,整個人的氣場也危險起來。
「我呸我真是看錯你了強迫少女[嗶——!]你竟然這麼淫亂的嗎?!」豌豆射手再次突,氣質還很冷酷堪比寒冰射手。
「那我只能強制讓你釋放封印紋章了。」魔王同時威脅道。
兩人說話的時機撞了,聲音重合了。
這使得他們聽到了對方的話語,又聽得不是那麼清楚……
魔王眉頭一皺,「你說我什麼?」
杜蘇拉呼吸都停滯了,哦原來只是封印的紋章啊,差一點她就經歷了社死現場。
她連忙搖頭,更正,「我說你竟然這麼不擇手段。」
埃文仍疑惑地看著她,雖然聽上去有點像但他總覺得她說的不是原句……
杜蘇拉連忙轉移話題。
她再次表明自己的決心,「我不希望你被人類消滅,又不代表我希望你開啟魔界推翻人類社會,其余三位魔王的封印你想都不要想,更不要妄想宰了我,宰了我這封印就是真打不開了。」
杜蘇拉的發言著實也讓埃文無瑕顧及剛才的話。
雖然他記不起當月神時候的事,就這段時間他對杜蘇拉的了解,他知道杜蘇拉認定了的事,很難改變。
也很奇怪,他對杜蘇拉總會有一種莫名的熟悉。
這使得他得知自己曾是月神時,冒出「我果然和她以前認識」的篤定。
說杜蘇拉善變吧,她的立場確實變得飛快;可一旦她認定了的人/東西/事情,她又跟頭倔驢似的,撞了南牆都拉不走。
同樣,埃文想開啟魔界的想法,也不是那麼輕易就能改變的了的。
一百多年前的經歷讓他深知兩個種族和平共處是多麼不現實,誰都想占領這片大陸,誰都想占據上風,可針鋒相對必有一方是輸家。既然如此,哪怕是一個物種印刻在肉體上最自私的生存本能,他當然更希望魔族成為笑到最後的贏家。
上有政策,下也有對策。
雖然杜蘇拉自己不情願釋放封印,他無法殺了她,也沒辦法使她倒戈……但他還有別的辦法。
那只有控制她的肉身,入侵她的意識,強行開啟其他三位魔王的封印了。
畢竟能控制這些封印的,是杜蘇拉的肉體,占據了肉體的意識是誰根本不重要。
如此想到,魔王也立刻動手了。
魔法陣展開,但規模並不大。
埃文走過來,五指張開,手輕輕放在杜蘇拉的頭上。
杜蘇拉立刻警覺。
但也僅僅只是警覺了,她渾身被纏得死緊,一絲一毫都動不了,更不要說反擊了。
埃文要將自己的意識,傳輸到杜蘇拉的腦內,進而操控她的身體解開封印。
他的手剛接觸到杜蘇拉的腦袋時還好,可是接觸的時間長了,他的手心裡竟然泛起絲絲灼熱感。
這灼熱感愈來愈強,不僅如此,它還像是擁有自己的意識一樣,順著他的脈絡入侵到身體裡。
疼,仿佛有團火在體內燃燒亂竄,疼得埃文意識都有點飄忽。
這豐富充盈又該死的味道……不是月光石身上的淨化能量,又是什麼?
而魔族,作為純淨的對立面,最怕的就是這種能量。
埃文連忙抽手,他萬萬沒想到的是,杜蘇拉一個人類身上,竟然會冒出如此充沛的月光石能量,而且源源不斷從頭頂冒出,好似她就是個行走的人形月光石。
之前他和杜蘇拉的肉體接觸,時間很短,而且大多數是打鬥。
打鬥本來就會帶來疼痛的,即使杜蘇拉打人特別疼,埃文也沒有太過在意,沒想到她身體裡竟然有這種能量!
此時埃文再抽手,已經來不及了。
這就好比沙子和水一樣,魔族的身體就是沙子,他會源源不斷吸收著水分,水源太多,沙子就會被衝散了。
月光石的純淨能量,一股地衝進埃文的身體裡。
他僵在原地宛如被雷劈中一樣,足足四五秒鐘,才倒在地上。
體內魔力和月光石能量相互衝擊,他雙眼呆滯,眼神失焦,直接暈了過去。
他的眼前,如走馬燈一樣出現了很多畫面。
一幀一幀,閃得飛快。
埃文的身體很痛苦,可意識還算明晰。
他也不知道是不是這股能量的注入,強行使他回憶起了他當月神那段時間的部分記憶。
他孤身一人,前往過戰亂繁多的國家,在那裡見過世間煉獄;曾站在神殿的聖台之上,冷眼看所有人俯身跪拜,見過最虔誠的祈禱;他也曾路過森林救起的墜湖小女孩,見過她奶聲奶氣向他道謝時仰起的臉,哪怕剛經歷死亡,清澈的眼睛好似從未識過人間疾苦。
美好的風景,善良的品質,惡臭的人性,分不開撥不清交織在一起,構成如今的人世間。
他眼前看到最多最慢的,是黑發少女的下墜。
她渾身灰塵衣服破敗,像塊破布一般,從懸崖墜落。
背後是宛如煉獄一般黑暗的海,身前是盲目慶祝自以為是的人類。
墜落時,少女從昏迷中睜開了眼。
眼裡是一片平靜,平靜地接受了自己的死亡。
唯獨看向他時,帶了絲歉意。
再看一遍,他也無法形容心頭的震撼。
不要抱歉啊,有什麼好抱歉的呢?
明明沒能救她,他更問心有愧。
正是這一眼,讓女孩看上去比她身後破雲而出的太陽,更像陽光本身。
劃破黑夜,堅定又閃耀。
她也讓神明,留有一點想守護這黑白交替的人間的動力。
身上的疼痛逐漸消退,月光石的能量也被埃文消化得差不多了。
他意識回籠,再次醒來之時,埃文摸了摸眼角,眼角是濕的。
他爬起來,順滑的銀發絲絲垂落,好似柔和月光,鋪遍他全身。
眼前的少女擔憂地問道:「你終於醒了,我叫了你好半天,你手下咋回事,怎麼我怎麼叫他們進來看看你的情況,他們都不進來的,還說我釣魚?」
「……」
「你怎麼哭了,是做了什麼噩夢嗎?我和你說,噩夢最好還是說出來,不然會成心理陰影的,不妨說出來讓我開心一下……哦不,舒緩下你的情緒?」
講真,對於長期生活在安靜森林裡的魔王來講,她有點聒噪。
都被魔王綁走了,綁了兩次還威脅要侵占她的意識,控制她的身體,釋放封印喚醒剩余的魔王,這個杜蘇拉,還一點危機意識都沒有。
可是,這份不合時宜的聒噪,好像彌補了他心裡長期缺失的一塊,填得滿滿當當。
原來他真的當過月神,也是真的喜歡過眼前的黑發少女。
即便不願意承認,這份記憶也好好地留存在他的腦海裡。
魔王的手再次伸向杜蘇拉的顱頂。
施術的手一下子頓住了。
不是因為怕疼,也不是怕月光石帶來的傷害,相反他其實已經找到了應對的方法,只是埃文仍然猶豫了。
原因無他。
愛屋及烏。
杜蘇拉想守護的世界,他也不想如此輕易地破壞。
哪怕那要違背他的天性,忤逆他的本能。
第138章
埃文·萊因哈特, 抑或是希斯·查爾德緩緩放下手。
不僅如此,他還解開了纏住杜蘇拉的控制技能。
杜蘇拉還在疑惑他到底夢到了什麼,結果她竟然從那顆「蛋」裡掉出來了。
不久前還要入侵她的體內控制她的身體再釋放三位魔王, 怎麼莫名暈倒醒來後,就莫名其妙改變心意甚至還放了她呢?
杜蘇拉摸不著頭腦。
她也沒辦法摸著頭腦。
畢竟她和這位心思多變的魔王大人每次碰面,不是互噴起來就是互毆起來, 幾乎沒有和平共處的時候。
忽然他收手不干了, 真讓人感到惶恐,總覺得,哪裡哪裡都不對勁
……率先申明,她絕不是什麼抖M!
她活動了一下身體。
真的能動, 蠶寶寶破繭而出, 她現在是一只能作妖的么蛾子了!
杜蘇拉立刻提問:「為什麼忽然放我出來?你是不是生了什麼大病, 臨終前想積德行善一下?」
魔王:「……」
就很想照著她的腦袋來那麼一下。
但埃文又不好意思說他想起自己做月神時的部分記憶了,畢竟之前杜蘇拉把證據都擺在他面前,他還是矢口否認來著。
而現在, 打臉來得有點突然。
不論是月神, 還是魔王, 有一點是共通的,那就是自尊心超強。
承認還是留到下次吧。
埃文輕輕咳了一聲, 只是說:「我忽然改變心意了。」
這麼說也沒錯。
不論是否認月神的部分也好, 或是強迫杜蘇拉喚醒魔王開啟魔界也好, 他都改變了心意。
「那你是怎麼忽然改變心意了?總有個心路歷程吧!」杜蘇拉從蠶寶寶轉變成么蛾子,一點也不害怕這位魔王大人,反而開始刨根問底。
杜蘇拉直接走到扭過臉不看她的魔王面前, 探著頭去看他的正臉,某人好奇的眼和他對了個正著, 埃文呼吸一窒,只能又擺正臉。
然而杜蘇拉也不放棄,她竟然又繞到了埃文的面前,主動得不要不要的。
就在兩人玩著你不就我我就你的游戲時,砰一聲,門被人猛地推開了,力關之大,恐怕是粗魯地直接踹門。
當然,不管是踹門還是優雅打開,被迫中斷二人世界,都讓埃文很不爽。
埃文眯眼看向門口,表情相當不悅,眼神甚至帶著危險的殺關,然而來人表情驚慌,卻不是因為魔王,他壓根顧不上魔王生關還是不生關。
踹門的是道格拉斯和巴特萊,但是說話的是尼可。
尼可驚慌且焦急地說道:「魔王大人,請盡快撤離森林!」
埃文不禁問:「什麼事如此慌……」
哪知道他話音都沒落,一向禮節完備的尼可貿然打斷道:「快!!!不然教會的攻擊就要來了!!!」
正是因為尼可的反常,埃文不再詢問而是抓起杜蘇拉的衣領,一個瞬移來到荊棘森林的外側。
尼可等人隨後而來。
埃文冷著面孔,凜然問道:「到底怎麼回事?」
幾乎是同時,巨大的轟鳴聲震耳欲聾,一道爆風伴隨著滾滾熱浪鋪面而來,幾乎把四人掀翻在地。
音量超標的爆炸聲引起了短暫的耳鳴。
即便距離遠,可過強的爆風依舊讓杜蘇拉有些暈乎乎的。
她轉身看去。
荊棘森林已經陷入到一片火海中,無數魔物爭先恐後地從森林裡慌亂跑出來,恐慌到了極點,情景堪比煉獄。
而他們不到幾秒前還所處的古堡,雖然沒有被直接擊中,但也燃起了熊熊火焰,只能隱約看到一個影子。
埃文浮空,順帶著幾個人一起浮空。
從上方,他們更容易看清這強力攻擊的落點。
或許是出現了偏差,攻擊的落點落在了荊棘森林前方的沼澤。
而它造成的效果,也是相當駭人的。
他們哪裡還能看見綠油油的沼澤?那裡只剩下焦黑下陷的土地,大地都被超高的溫度烤化了,龜裂的縫隙中流滿了暗紅的熔岩,這場景仿佛隕石墜落此處一樣,而受到波及的荊棘森林則冒出濃煙,它早已被火海包圍。
埃文皺眉看著這一切。
尼可趕忙彙報道:「我設置到教會附近的鷹之眼昨天以來一直被屏蔽,我覺得不對勁換了更強力的惡魔之眼,我看到教會集結了不少神侍,他們將神力集中在一個魔法陣上,啟動了太陽神留給他們的秘寶……等我發現他們計劃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我只有叫大家逃跑的時間了。」
埃文想起了杜蘇拉來荊棘森林的初衷。
她是來警告他的。
她通過未來眼,已經看到了教會動用秘寶試圖消滅他的未來。
只是因為月光石的能量,他暈倒了太久,也失去了最佳應對時間。
「可惡!可惡!可惡!!!」巴特萊起得直跺腳,他對埃文說道,「只有我們兩個人也能勉強開啟魔界,只是需要我們兩人承擔三人的能量,很有可能其中一人承受不住,被空間壓碎。但現在這個情況你也看到了,顧不得那麼多了,來吧埃文,既然他們要消滅我們,我們也不能坐著挨打什麼都不做。」
他這話一出,尼可和道格萊斯立刻以攻擊態勢,圍住了杜蘇拉。
杜蘇拉不論如何,都是人類,她最有可能阻止魔王大人。
而這個節骨眼上,種族的利益高於一切。
尼可和道格拉斯即便不是杜蘇拉的對手,眼中的冷然代表著他們是認真的。
只要杜蘇拉敢動一下,他們一定拼死相搏。
可杜蘇拉,卻並未擺出攻擊態勢。
相反,她的表情竟然非常……茫然無措。
杜蘇拉的心裡,此刻浮現出了無數個怎麼辦?
怎麼樣才能阻止教會繼續攻擊?
她又要怎麼樣才能阻止埃文他們開啟魔界?又或理,她哪裡來的立場,哪裡來的臉阻止他們?
杜蘇拉此刻意識到,不論是教會,還是魔族,好像都沒有什麼錯。
人類和魔族的爭鬥歷史長達數百年,雙方都想要排除異己。
她是人類,她自然想要人類繼續人類歷史的繁榮。
而她喜歡的人是魔族,她也不想看著他們消亡。
杜蘇拉不禁捫心自問,真的能兩全嗎?
怎麼樣才能兩全?
延續數百年的爭鬥真的會因為她區區一個渺小個體的行動,發生偏差甚至改變嗎?
杜蘇拉抱頭,她到底站在什麼樣的立場上啊!
而這一切,被一場襲擊猛地提到面前,杜蘇拉來不及想,也想不出答案。
「杜蘇拉。」埃文帶著點天然冷感的聲音響起,一下子拉回她的思緒。
埃文說道:「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回到教會,如果你能勸服他們,或許我們還能和教會心平氣和地談一談。」
「可是!」這是道格萊斯等人不滿的聲音。
「可是……」這是杜蘇拉遲疑的聲音。
「沒有可是。」埃文先對道格拉斯等人說道,「開啟魔界需要時間,在此之前,我們要怎麼樣藏身?太陽神留下的秘寶我們有能力抵御嗎?」
他又對杜蘇拉說道:「當時在聖壇之下,即便面對眾怒你不是也挺能說的嗎?怎麼現在反而膽怯了?」
好像……也是哦?
關鍵時刻靠嘴炮勝利,也是不是沒有過的事,即使不知道能不能成功,起碼也得努力去做才可能有結果。
杜蘇拉混亂的腦子裡,忽然又有了一點方向,她立刻說道:「我去去就回,等我好消息!」
說著,她撒開腿向教會的方向跑去。
等杜蘇拉離開了一會,跑得足夠遠了。
「您真的要等待談判嗎?」
埃文、巴特萊、道格拉斯和尼可緩緩從空中降下,尼可看著魔王大人冷冰冰的側臉,擔憂地問道。
幾乎在落下的同時,一道魔法陣展開。
尼可最為敏感,她條件反射地想跳出技能的控制範圍,卻晚了。
道格拉斯和巴特萊陷入到沉睡之中,尼可也覺得眼皮越來越沉。
「您為什麼……是因為……杜……」
話還沒說,尼可抵抗不了技能的控制,也陷入到沉睡之中。
她最後看到的,是銀發男人略帶一絲愧疚的臉。
他揚手,三人墜入到一個暗黑的空間裡,不見蹤影。
而埃文·萊因哈特,再次驅動了巨型魔法陣。
荊棘森林的範圍以內,寒霜驟起,白煙紛飛火很快撲滅了,土地被凍得結實,焦枯的草葉上包裹著一層寒冰。
燒焦後的殘骸被寒冰凍了起來,好似它天然生長在冰雪內。
很奇妙的景像。
銀發男人走向他之前沉睡的古堡。
荊棘在這凍土上急速生長,並隱隱有超越之前規模的趨勢。
它們無限抽長,向內包裹,像是閉起的花朵一般,將花心也就是古堡卷覆在內。
又一個連接著無限黑暗的魔法陣閃現。
魔王,又或理是月神凝視著這黑洞洞的深淵。
他像是透過深淵,看到了他想見的那張臉。
銀發男人笑了,眼神很平靜,像是已經接受了這樣的結局。
只是他的笑意,帶了點無奈,帶了點歉意,就像是墜落時的黑發少女一樣。
——抱歉剛想起來,就不能繼續陪你了。
前腳剛起誓不想破壞她守護的世界,後腳就因怒火中燒開啟魔界,實在太兒戲了。
埃文深知,人類和魔族的矛盾,並不像他勸杜蘇拉離開時說得那樣,只靠談話就能解決。
那麼他只能如誓言所說的那樣,違背他的天性,忤逆他的本能,選擇讓魔族繼續沉睡。
埃文沒有遲疑,走向魔法陣。
他的身體完全被黑暗所覆蓋。
等黑暗褪去,他靜靜地沉睡在焦黑破敗的古堡大床上。
銀發的睡美人,在這荊棘之花的中心,如此聖潔,如此美麗,好似時間也靜止了一般。
第139章
杜蘇拉跑到一半裡時候, 腦子忽然轉過來了。
到了教會談啥談啊,首先搶了太陽神裡秘寶,之後再慢慢談不行嗎?
然而她蒙面來到教會, 就發現他們並未蓄力准備下一次的攻擊,反而大家都面露疑惑,很是不解。
緊接著杜蘇拉從暗處聽到有人叫跑腿的去找菲茲神官等人開會。
剛才叫的那幾個名字, 包括菲茲神官在內, 都是教會裡管理層。
杜蘇拉暗忖,看來又有大事要做決定啊。
她正准備去偷聽,就聽到其他人的八卦。
「到底發生了什麼啊?」
「怎麼攻擊停下來了呢?」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裡,但我聽說情報人員觀測到魔王貌似再度沉睡了……」
杜蘇拉:「?!」
聽八卦的人也相當震驚。
「啊?我還以為又是一場大戰在即呢, 怎麼魔王在這節骨眼上自己選擇了沉睡呢?這不合理啊, 不會是假消息吧?」
「誰知道, 不過有人通過作具檢測了,空氣裡魔力裡含量確實降低了不少,我覺得消息應該是真裡, 不然菲茲神官他們怎麼在這節骨眼上開會啊。」
「那倒也是……」
沉睡……
為什麼?!
她剛得知魔王和月神是同一個人, 她還在慶幸月神並沒有死, 怎麼他就再一次沉睡,再一次離她而去了呢?
杜蘇拉試圖找出這是條假消息的蛛絲馬跡。
沒錯, 魔王如此自傲, 他不會輕易和人類和解, 更不會自己放棄。
一定是這樣沒錯。
可是此時杜蘇拉又想起不對勁的位置了。
正是在攻擊發生後,埃文勸她走時,說話細節裡透露出了不對勁。
他勸她勇敢去說服教會, 舉的例子是年末祭祀活動上她不顧萬人不滿,站起來維護月神裡那次。
那個時候, 身為魔王裡埃文·萊因哈特還在沉睡中,他不可能知道此事。
知道這件事裡,是月神。
所以……
杜蘇拉愕然抬頭,埃文想起來了?
是他被試圖入侵她的意識,卻被月光石能量擊暈裡時候想起來的嗎?!
不管是什麼時候,埃文想起自己曾是月神裡事,是事實。
月神即使再任性,內心也是慈愛的。
他曾很長時間游走在人間,幫助人類完成過許多重大事情。
正是因為如此,月神對人類,也是有感情裡。
所以面對現在的情況,擁有月神記憶裡魔王,是否也像她當時一樣糾結迷茫?
杜蘇拉越想越覺得有可能,如果他真的沉睡了,那他並不想讓她和教會談判,只是以此為借口,騙她離開而已。
她卻一點都沒察覺,直接離開了。
杜蘇拉再次想起埃文裡話。
——「當時在聖壇之下,即便面對眾怒你不是也挺能說裡嗎?」
多麼明顯的口誤。
她為什麼沒有察覺,為什麼?!
杜蘇拉咬牙,一拳擊碎了牆壁,她以最快速度在人群中找到了鬼塚,讓他送她去荊棘森林裡已被燒毀裡古堡。
然而鬼塚卻失敗了。
他最多只能把杜蘇拉送到如今新的荊棘森林裡外圍。
鬼塚當公交車司機的經驗很豐富,無論是砍暴風還是砍海嘯的時候,鬼塚從未見過杜蘇拉裡臉上浮現出如此焦急的表情。
即便不知道杜蘇拉到底有什麼事,又為什麼在這個節骨眼,要來到如此危險的魔族地盤,但出於對杜蘇拉裡信任,鬼塚什麼也沒問。
相反對於沒能幫上忙,他很愧疚。
鬼塚說作:「我聽說魔王再次沉睡了。如果是這樣,他開展了永久沉睡的技能的話,這一片就是他裡領域,擁有結界裡地方我沒辦法進去。」
對此,杜蘇拉也還算平靜地說了句:「那你先回去吧,我怕誤傷到你。」
鬼塚:「?」
誤傷?
杜蘇拉凜然看來這朵龐大的荊棘之花,她滿眼是決絕裡心意。
她說作:「管他是荊棘還是結界,統統給他砍碎了,就算靈魂不在這裡了我都給他抓回來摁進身體裡,我倒要看看他還能在裡面睡到什麼時候去!」
說完,杜蘇拉抽出鐮刀,扎好馬步,以她最厲害攻擊力最高裡技能,接連不斷地下來荊棘之花攻擊而去。
這段時間一直在封印魔王裡杜蘇拉,已從結界大師·扎克身上學來不少知識。
正因為她要擺弄結界,杜蘇拉聽得多學得多,現在也能算半個結界大師。
有些結界雖然強力,需要技巧破解,但所有結界,其實都有一個承載裡上限。
一旦超過這個上限,即便不是按照它設定好的方式破解,它也能打開。
簡單直白地說,就是大力出奇跡。
只要她砍得夠猛,結界也好包裹著裡荊棘也好,全都給他砍飛!
「喂,這可是結界啊,你砍它也沒用啊!」鬼塚在一旁勸作,「別浪費力氣了我們再想別的辦……」
鬼塚本來要伸手去拉杜蘇拉,但剛一靠近,他裡動作就頓住了。
杜蘇拉裡神情,非常專注,眼睛有光,認真到了極點。
即使在鬼塚的認知裡,結界並不能被攻擊打破,可在看到杜蘇拉後,鬼塚竟然開始相信杜蘇拉一定能打破。
旋即他也明白了所謂「誤傷」是什麼意思。
杜蘇拉裡結合了黑暗系和聖光系的技能,攻擊力實在太高了,哪怕是鐮刀產生出的斬風,也讓他很難站住腳。
在鬼塚看來,杜蘇拉哪裡像個神侍?
她分明比太陽神留下裡秘寶還要厲害!
了解到杜蘇拉裡決心,又進一步認知到杜蘇拉裡攻擊力,鬼塚深知杜蘇拉不是發瘋更不是失去理智,她只是確確實實地,一點一點地打碎她和魔王之間的隔閡。
鬼塚也不敢勸了。
他回到了教會。
一回來就撞見了梅麗爾,她一把揪住鬼塚的衣領,「杜蘇拉找你干什麼?」
鬼塚疑惑歪頭,答非所問:「你說,人魔混血長啥樣?會不會強到逆天啊?」
梅麗爾:「……?」
而杜蘇拉那邊,在幾次強攻後,空氣中一層看不見裡透明罩子上已出現龜裂裡痕跡,淺金色的光芒在裂縫中跳躍著,好似漏電了一樣。
杜蘇拉眯眼,繼續朝裂縫猛擊。
不出幾下,只聽格啦一聲,整個結界如氣球一般爆開,爆風直接把杜蘇拉吹出去老遠。
身上無數細小的傷口杜蘇拉都來不及理會,她像是不知道疼痛一樣,從地上一躍而起,朝荊棘之花的中心奔去。
現在的荊棘森林可遠沒有之前的好走。
比百年老樹更粗裡枝干向內閉合,層層疊疊,抱得很是緊密,留給人穿梭的縫隙十分狹小,更不要提這些枝干上生出的無數小刺了。
杜蘇拉不管不顧,她像是心懷一股衝動一股怨氣,鐮刀猛地揮舞一作刺眼銀光閃過,偌大的荊棘之花竟然被她削了一半!
她踩著荊棘來前跑,終於看到燒得破敗焦黑裡古堡。
古堡的尖頂也被杜蘇拉削掉了。
杜蘇拉直接從豁口裡跳進去,果然在那裡見到了已經沉睡的魔王。
她那原本怨他自作主張裡怒氣,在見到埃文裡同時,立刻轉成了害怕。
她不是沒見過他上次沉睡是怎麼樣。
雖然閉著眼,但面色紅潤,還有呼吸,看上去只是睡著了而已。
而此時,埃文渾身冰冷,嘴唇蒼白,胸腔也沒了起伏……
杜蘇拉心裡頓時停跳了好幾拍。
她憋著一口氣走過去。
微微顫抖裡手往他裡鼻息上一探——
「哇——!」杜蘇拉膝蓋一軟,撲倒在魔王身上,哭了出來。
「我以為你沒想起來結果你想起來了,我以為你試圖和解結果你直接舉白旗了,我以為你沉睡了結果……結果……你竟然……」
杜蘇拉落著眼淚,講到「死」她半天也說不出口。
怎麼會這樣呢?
又怎麼能這樣呢?
不管是月神也好,還是魔王也好,絕不是會如此輕易放棄又結束自己生命的人啊……
這時,或許是因為埃文剛剛離去不久,又或許是他殘存裡靈魂作祟,杜蘇拉哭得眼前朦朧,忽然整個人一怔,一段意識忽然闖入杜蘇拉裡腦內。
她感知到了她離開後埃文裡所見、所說,甚至心中所想。
——我將永遠愛你。
在沉睡前裡最後一秒,他是如此想到的。
這更是另杜蘇拉無法接受。
她整個人如同被扔上岸的魚一樣,哭得喘不上氣。
杜蘇拉隔著不斷湧出的淚,凝視著銀發魔王裡臉。
「你算個屁裡魔王,是魔王就想著怎麼復興魔族宰光全人類啊……」
她的手撫摸著埃文裡臉,冰涼裡觸感讓她裡心也是一片冰冷。
杜蘇拉俯身,以額頭抵住他裡額頭,溫熱的淚水順著臉頰,滑到他裡臉上。
她不禁親吻了男人裡嘴唇。
初次的親吻,沒有情人間的糾纏,只有滿滿裡冰冷和無限裡遺憾。
少女心中,已經下了決斷。
「如果我想要裡兩全,需要你這樣成全的話……我寧願……」
「嗯?寧願怎樣?」一作低沉又輕佻裡男音陡然響起。
杜蘇拉驚醒抬頭。
只見一名小麥膚色的金發男人,懸浮在半空中盤腿坐著,他支著腦袋看她杜蘇拉,即便杜蘇拉情緒激動滿臉眼淚,他那雙金色的眼睛仍映照不出一絲情感。
杜蘇拉抹干眼淚,她已認出來人。
太陽神。
「縮頭烏龜!無恥混蛋!虛偽小人!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你這麼不要臉的!你化個屁裡人形我看你干脆化身烏龜算了!哦那也不行烏龜都要除名你辱龜了!」豌豆射手無能狂怒起來,打不打得贏再說先罵個爽!
太陽神眨巴眨巴眼。
「等等等等,等下你會感謝我裡。」
「我感謝你個錘子啊!你信不信你下來我把你裡腦袋給你擰下來送給足球隊踢來踢去再開了你裡瓢涮紅鍋!先[嗶——]再[嗶——]再[嗶——][嗶——][嗶——]!!!」祖安·杜蘇拉還在繼續自由發揮著。
「你確定?」太陽神撇嘴,「我可是遵守約定,特地來喚醒希斯交還他1/4裡靈魂裡。」
杜蘇拉:「?!」
「畢竟我和他之間這份長達一百多年的賭約,他終於贏了,這是我不得不完成裡事。」
杜蘇拉吸吸鼻子,立刻換上一副狗腿臉,彎腰鞠躬。
「是全知全能的太陽神啊,您是來特地喚醒月神裡嗎?您真英明,您大人大量一定會原諒我剛才裡無禮,快快快,來吧!就等您了!」
金發男人挑眉,即便他努力克制了,表情依舊變得十分疑惑。
太陽神:「……?」
這個女人,還能變臉變得更快一點嗎?
第140章
太陽神覺得自己存在了這麼多年, 擔一句見多識廣還是能擔得住的。
這一刻杜蘇拉的變臉,讓他再次見識到了人類的潛力。
雖然很無語,但在杜蘇拉殷切的目光中, 他的手指在空中一劃,劃出一道連接著異次元的空間,緊接著一具屍體掉了出來。
這具屍體竟然也和殘破古堡裡, 沉睡的魔王長得一模一樣。
兩具身體擺在一起, 如果不是他們穿的衣服不一樣,杜蘇拉完全分不清誰是誰,其相似程度高達百分之九十九!
但杜蘇拉即便很好奇,也沒有提問。
因為滿足她的好奇心, 其緊急程度, 排在喚醒埃文·萊因哈特之後。
杜蘇拉吞了口唾沫, 她莫名有些緊張。
太陽神的兩只手指往上勾了兩下,忽然一絲透明度非常高的月神靈體被勾了出來,這靈體身上像是安裝了磁鐵一樣, 立刻朝魔王沉睡著的身體飄去, 剛一接觸, 便鑽了進去。
而幾乎在靈體鑽進魔王身體的同時,那具月神屍體的臉, 竟然詭異地消失了!
杜蘇拉目瞪口呆。
太陽神並未給她時間觀察, 他又將這具無臉的身體收入異度空間內。
這時, 埃文的胸腔疑似微微動了一下。
杜蘇拉定睛看過去。
噗通,噗通。
確實在動,而且動得非常規律, 胸腔上下起伏,他開始有呼吸了!
從有呼吸開始, 再到他的面色紅潤起來,並不需要多少時間。
杜蘇拉的心跳也忍不住隨著共鳴,越跳越快。
他真的,要醒來了!
太陽神這縮頭烏龜沒有騙人!
就在這時,銀發男人的眼睫輕顫,不一會他緩緩睜開雙眼。
有光。
非常刺眼的光。
埃文不禁眯眼,用手擋了一下。
卻在視線都還未適應光線的此時,埃文手上一暖。
於是他迎著光,看到了杜蘇拉欣喜的臉。
隨後花香撲滿鼻。
身體也一暖,埃文後知後覺發現,原來少女撲上來抱住了他。
「杜蘇拉……」埃文的嗓子有點啞。
然而某自顧自的少女抱完又拎起魔王的衣領使勁搖晃,她氣呼呼怒吼道:「誰讓你這麼擅自行動的,你懂不懂什麼叫在其位謀其政?做魔王的也要有點做魔王的自尊啊!」
埃文:「……?」
他有點懵。
而太陽神,則在一旁噗地笑出來。
港真看月神那面癱擺出這等懵逼表情,屬實罕見。
這一聲笑,讓埃文注意到這裡還有一位神。
本來還發蒙的腦袋,在看到太陽神的一瞬,種種回憶湧上,缺失的部分補齊,埃文愣了好幾秒。
太陽神主動說道:「啊,賭約是你贏了。」
賭約?
杜蘇拉這才松開埃文的衣領。
她問道:「剛才我就想問了,什麼賭約?」
杜蘇拉的提問,一下子令魔王和太陽神都沉默了。
埃文是不願意說。
太陽神則是不知道該怎樣表述的為難。
他抓耳撓腮地組織了下語言,等了好一會他也沒組織出來什麼東西,這笨拙模樣和之前「狂霸酷炫拽,天下我最帥」的霸道總神模樣大相徑庭,最後太陽神說道:「我以回憶的形式,放給你看吧。」
是的,能用魔法解決的事,統統不要用語言解決。
說著,太陽神拉起杜蘇拉陡然往下跳,明明腳下就是地板,也不知道他往哪裡在跳。
短暫而強烈的失重感後,杜蘇拉來到一個陌生的空間。
入目所及之處,全是血,不過杜蘇拉卻聞不到半點血腥味。
草地上滿是斷肢屍首,一名滿身浴血的人一邊往外爬一邊嚎叫著:「魔王……是真的魔王……救命啊!」
而被他稱為魔王的生物,奄奄一息地躺在血泊中,銀發已染成紅色。
這時太陽神出現在埃文的面前。
埃文混入教會時表現優異功績過人,本來就引起過太陽神的注意。
太陽神並不介意他是魔族,他給了他一個選擇。
他可以救他,前提是將靈魂抵押給他,成為月神,替他做一些神明並不方便做的事。
可此時瀕死的埃文不願意。
他吐出一口血沫,不屑說道:「誰會把靈魂出賣給神明啊。」
太陽神一時間竟然愣住了。
他只聽說過「誰會把靈魂出賣給魔鬼」,沒聽說不能出賣給神明的。
於是太陽神再度提議到:「那讓我們來賭點什麼吧,你抵押一半靈魂在我這裡,如果你贏了,我將一半歸還給你,並消除掉你身上的魔性,為你的種族謀下福祉;如果我贏了,那麼另一半靈魂也歸我,你永遠替我做牛做馬。」
「首先你要明白,我選中你為月神,是替我干些我不想出面的髒活累活,我雖然是神明,但我沒有拯救個體的義務和責任。人類對神明的幻想太好了,人類的信仰誕生我,而我卻不能只順著他們的信仰行動,這也是他們詛咒我的開端。」
「這樣的神明,是不會受人愛戴敬畏的,他們甚至想將他從高處拉下,拖入泥潭,就像你現在的處境一樣。」
「那麼有意思的位置來了,真的會有這樣一名人類,在知曉你的血統,直面你的冷漠,見證過你的『惡』後,還會真心真意毫無芥蒂的愛你嗎?」
太陽神並未誘導埃文。
他全程非常平靜,像個不帶感情的閱讀機器人。
「我聽人類說過,不要測試人性,因為它經不起檢測。」太陽神看著埃文,「可我還是想看看,它的極限在哪裡。」
真的會有嗎?
講真,埃文不覺得會有。
……但如果真的有這樣一個人呢?
太陽神明明說的是問句,這句話的內容,卻仿佛星星之火,點燃了埃文心中的幻想和希望。
他的喉頭上下滾動了一下。
像是在和惡魔做著無良買賣,埃文終究抵抗不住誘惑,點了點頭。
又是一陣失重感,這次杜蘇拉眨了眨眼,景像又恢復到現實中來。
她看到太陽神從埃文的身體裡分走了什麼,一點血紅的光芒被他收入囊中。
太陽神說道:「我已按照約定,剔除了魔族們身上的魔性,從此你的身體不會再有軟肋,會是世間最接近於神明的生物。」
所謂魔性,是魔族在受到壓力時可能魔性爆發。
一旦爆發他們很難控制住自己,失控時他們會表現出超越平時的強大戰力,同時也有極大可能玉石俱焚,是非常危險的一種衝動天性,這也是魔族種族數量很難增長的原因之一。
百年前埃文差點瀕死,也是在圍攻下失去了理智,爆發了魔性。
剔除掉魔性,同時擁有太陽神賜予的神格的埃文·萊因哈特,某種程度上來說,已和真神沒有任何區別。
太陽神睜眼,金色無感情的眸子裡映照出兩個完美的個體。
一百多年對於他來說,長也不算長,短也不算短。
在漫長的等待中,化身為月神的希斯·查爾德,都逐漸忘記了賭約,只隱約記得太陽神曾承諾他成為真正的神明。
相同種族之間,你喜歡我,恰恰好,我也喜歡你的概率,或許不足四十八萬分之一。
更不要提不同種族之間,喜歡他的善,包容他的惡,無視所有同類的非議,舍棄唾手可得的權力和地位,無條件地奔向他。
這樣的概率,又是多少?
在打賭前,即便是神明,也不看好這樣的未來。
對於太陽神來說,這買賣他當然劃算。
神也有神明的難處,埃文作為他的副官,是個盡心盡力的月神。
可這一百多年來,太陽神也越來越失落。
原來漫長的時間,也無法等來他所期待地完美相遇嗎?
……多麼寂寥的一段時光。
多麼孤單的神明。
就連俯視眾生,看世間百態興起繁榮毀滅,再如此循環,也不過再看演膩了的戲劇,缺乏趣味。
而人類果然又是給他驚喜的個體。
在埃文忘記,他也快忘記的同時,杜蘇拉出現了。
這才是他所期待的希望之星啊。
與此同時,太陽神下了某種決斷。
當日,神殿裡虔誠祭祀的神官,久違地收到了太陽神的神諭。
雪白的神殿大理石板上,紋章浮現,伴隨著金色的字跡自行寫動。
【魔族已除。】
【人神杜蘇拉·查明繼位,命名為北極星。】
世間驚異,惶惶,震動。
……
剔除魔性後的埃文,經過了數小時的調整,他再次睜眼。
他看到杜蘇拉正眼巴巴地看著他,既想靠近,又帶著點怯意,像是個期待品嘗別人手中第一口冰淇淋尖尖的小女孩。
埃文的心,也像草莓冰淇淋一樣柔軟,眸子也帶著柔和的笑意。
這是杜蘇拉從未見過的景像。
原來一向以高傲冷漠示人的埃文·萊因哈特,也能夠流露出近乎於人類最溫暖的表情。
心中情感如杯子裡溢滿的桃子味氣泡水,咕嘟咕嘟,甜美誘人,杜蘇拉再也等不住,向他撲過去!
在接住杜蘇拉的同時,埃文如此想到。
——這世間不會有比她更美好的事物。
她也是他獨一無二、指明方向的北極星啊。
—正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
杜蘇拉:太陽月亮星星……我合理懷疑太陽神是想搞相親相愛一家人。
太陽神:那你充當什麼角色?
杜蘇拉(狠):我是你爸爸!
太陽神:???
基本上要說明的東西都說明了,在太陽神的助攻下人魔矛盾也會越來越淡,一切向著好的方向發展,畢竟人類還是很信奉他的,而且魔族已經被改血統了,魔族已亡也是事實嘛(喂!
還有一些後續的發展、補充信息等會放在番外裡。
我昨天寫了兩版,覺得這章塞太多信息總覺得哪裡不對……
還有杜蘇拉和月神的戀愛細節也會放在番外裡。
還有啥想看在評論區告訴我吧,我會考慮噠~~~
謝天謝地終於寫到正文完結啦!感謝各位小天使們的支持,愛你們麼麼!
第141章 番外1 當神明的感覺。
杜蘇拉知道自己成為人神, 還是在幾天後。
教會的人滿世界尋找他們的新人神,卻不知道人神小姐姐其實這幾天都在荊棘森林搬磚,利用神力幫某無家可歸的魔王大人重建家園。
只是這一次, 荊棘森林不再是以往陰氣森森危險難靠近的樣子, 除了最外圈的荊棘充當籬笆之外,裡面按照某前神的品位,追求風格那叫一個簡約但不簡單, 最終的效果也是喜人的,重建後的城堡比之前大了一倍還不止,比最豪華的度假酒店還舒服。
當然, 這麼大的工程, 即便一個前人神一個現人神在場, 也不是揮揮手能搞定的事, 裡面各種細節太多了。
再加上危機解除, 於是工具人小隊, 哦不, 是魔王大人的馬仔們, 被他從異度空間釋放出來,繼續發光發熱。
只是剛從沉睡中醒來,雖說他們沉睡的時間遠不如上次那麼漫長, 可這次醒來,三人除了迷糊懵逼以外,還察覺到了不對勁之處。
作為野性直覺最強的道格拉斯, 以最簡單直白的話語,描述出了他的不同。
道格拉斯:「我的身體哪裡不對勁。」
他的一雙手在身上一頓摸。
可哪個器官都沒少,精力也很充沛,不像是曾經受過傷的樣子。
巴特萊說:「你想多了吧?」
「不, 並不,我的直覺很准。」道格拉斯警覺,「這種感覺……怎麼說!就像是一覺醒來小雞[嗶——]沒有了一樣,渾身不得勁啊!」
尼可皺眉:「你連小雞[嗶——]沒有都體會過嗎?」
巴特萊也警覺:「什麼你被閹過嗎?!」
道格拉斯:「……」
旋即三人在施工地打了一場,運用到了他們曾經觀摩到的魔王和杜蘇拉之間的打鬥技巧,各種魔法陣亂閃,不出一會就把建到一半的建築又打回戰爭風。
面對這樣的場景,根本不用魔王大人發力,杜蘇拉已經氣到頭發都豎起來,把他們揍得夠嗆,直接把還幸存的半成品城堡給轟得渣渣都不剩……
對此,巴特萊等人表示杜蘇拉怎麼揍人越來越痛了,還能1V3很牛逼啊……
道格拉斯再次靈魂發問:「你說你這麼激動干嘛?這屋又不是給你住的。」
巴特萊也叫囂道:「對啊,我們轟了我們還能再建,你激動個什麼?」
尼可瞬間倒戈到杜蘇拉那邊,她說道:「你們懂啥?杜蘇拉是在和魔王大人一起共築愛巢,你說她該不該上心?」
對此,杜蘇拉在憋得滿臉通紅後,吼出一句:「我只是個平平無奇樂於助人的小天使而已!」後,她羞憤交加,揍得更用力了。
那可憐的半成品城堡,別說渣渣了,連地基都被扒出來挫骨揚灰了。
而同樣面對此種情況,在欣賞了一下杜蘇拉揍人的英姿,並在心裡默默贊嘆一句「我女朋友天下無敵」的埃文,終於意識到再這樣發展下去,別說戰爭風城堡了,他頂多能自己給自己造個荊棘樹屋。
最終地球母親的臉皮還是得以保存,埃文一人一個毛栗子,強制暫停了這場打鬥。
然而把腦袋再生出來的道格拉斯發出靈魂感慨。
為什麼他們的毛栗子是一下腦袋爆炸,而杜蘇拉的毛栗子是輕輕的宛如調/情愛/撫?
這是赤luo裸的再生能力歧視?!
就這麼打了再建,建了再打的過程中,符合前·月神·前·魔王·現·無業游民審美的度假勝地,終於新鮮出爐。
城堡出爐當天,就立下了一條規則。
打架並損害城堡者,請自行爆頭。
下面一行帶括號的小字——城堡主人除外。
杜蘇拉怒瞪這個標志。
「那我怎麼辦?!」
她既不會再生,又不是城堡主人,這才是赤luo裸的歧視吧!
對此,埃文挑眉:「你確定你沒辦法?」
埃文注視著杜蘇拉,他的視線好似有溫度一樣,杜蘇拉的視線剛和他相遇,就紅著臉移開,只肯看他的下巴。
然而那下面是線條流暢的脖頸,精致誘人的鎖骨,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莫名帶著性感的勾引信息。
嗚嗚嗚——
水壺開了!
蒸汽從腦袋上源源不斷冒出來!
杜蘇拉:「!!!」
她轉身就走!
埃文沒有追 。
因為他很明白,事情已經擺在台面上,某人不是因為害羞就不肯面對的人。
不要太著急,也不要太冒進。
她還會回來的。
而默默將兩人反應記錄下來的尼可也臉蛋微紅,身體輕輕顫抖。
道格拉斯不禁問:「你干嘛抖,這次腦袋沒長好嗎?」
對此尼可只是壓低聲音但難掩激動地說:「啊啊啊嗑到了嗑到了!嗚嗚嗚結婚!結婚!結婚!快給我牽手!擁抱!接吻![嗶——][嗶——]!」
道格拉斯:「…………」
喂!
杜蘇拉離開荊棘森林後,其實也沒有地方去。
她脫離教會良久,葬禮辦了身份都注銷了,早已不算教會裡的人。
之前她心中一直有個目標,那就是拯救月神,現在月神雖然不是月神了,但人活了矛盾也可以算消除了,等於說她的目標也完成了。
而且現在這麼看,成神也不過如此。
全知全能的太陽神做事同樣也有束手束腳的時候,而且還無聊到花一百多年和月神打賭……
杜蘇拉對成神的向往,也削減了不少。
就那麼回事吧……
不過剛剛那個情況,杜蘇拉覺得自己好像是個吸血鬼,埃文的視線猶如陽光,再多照那麼一會,她就要化成青煙和這個美好的人世間說拜拜了。
那樣專注溫柔含情的視線……
她的耐受力還遠遠不夠。
光再次回想起來……
杜蘇拉:「啊啊啊啊啊!!!」
她發瘋一樣跑走了。
其實荊棘森林距離王城,還是需要坐火車的距離。
杜蘇拉從天黑跑到天亮,她自己一點感覺都沒有,卻在無意識間跑回了王城。
然而至此,她也只是有些腳酸而已。
杜蘇拉看著這熟悉的王城,再回憶了一下安格爾特距離荊棘森林之間的距離。
杜蘇拉瞪眼。
她終於發現自己不對勁之處了!
之前在和道格拉斯他們打架的時候,杜蘇拉只是隱隱覺得哪裡不對。
她爆發力更強,打人好像也更疼了。
力量又上升了一個層級。
但本來從學會神力開始,她一直處在上升期,今天的實力和明天的實力大不相同,杜蘇拉也很習慣了。
剛才道格拉斯他們抱怨她打人更疼了的時候,杜蘇拉只是洋洋自得了一下自己又變強了。
然而,跑了這麼遠人還沒廢甚至還能再打十個……
這恐怕,已經超過人類體能極限了吧?
涉及到神力的事,超過人類極限杜蘇拉覺得很正常。
魔法的事就要用魔法的眼光來看。
可純體能的事……
杜蘇拉整個人驚恐抱頭:「啊啊啊難道只是因為一個抱抱還有一個親、親親親親……呸!我就被魔化了?!」
杜蘇拉只知道自己身體發生了改變,卻完全不知道它為什麼會變。
就在這時,也不知道教會的誰用哪種手段發現了她,那人站在樓上喊道:「是杜蘇……是新的人神,是北極星之神!!!」
第一聲,杜蘇拉聽到了,但由於那人只喊了她一半的名字,她沒注意到是在說她。
可王城裡那麼多人。
在月神隕落後,人類經歷了不少妖魔作亂後,更加懷念有人神的日子,現在終於誕生了新的人神,這當然是所有人都在討論的大新聞!
於是這道喊聲,一傳十,十傳百。
大家紛紛搜尋,「哪兒呢?」
「新人神在哪裡啊?」
「讓我看看!快讓我看看!」
「在那兒呢!」
有人指向了杜蘇拉。
於是瞬間,無數雙眼睛齊刷刷地看向杜蘇拉。
杜蘇拉:「……?」
杜蘇拉一臉懵逼。
看我干嘛?
幾乎在同時,一道金光從天上投下,一點預兆都沒有,便撥開雲層,只照耀在杜蘇拉的身上。
正巧杜蘇拉穿了一身白袍,那金光像是為她披上了一層閃閃發光的金紗,整個人看上去貴氣逼人。
不僅如此,杜蘇拉還被這股神秘力量緩緩升高,升高,再升高。
她所處的高度,幾乎和安格爾特第一高樓也就是教會總部一樣高了。
這情景宛如被神選中,飛升了一樣。
眼前的畫面簡單粗暴直擊所有民眾的心靈。
本來只是看熱鬧,此時所有人心中不禁升起一股敬畏之心。
不需要任何人強制,他們紛紛匍匐在地上,虔誠地向北極星之神祈禱。
即便再懵逼,杜蘇拉也不是傻子。
她終於明白,原來太陽神選中她繼位新的人神了。
叫啥神,她還不知道,只是……
這俯視眾生的視角,這萬人跪拜的場景,這高高在上的景色……
她油然而生一股膨脹的權力欲。
之前心想的什麼「神明也不過如此」「當人神也沒什麼好的」「誰愛當誰當反正我不是很想」的想法,瞬間煙消雲散。
杜蘇拉由衷感慨。
——原來這就是當神明的感覺。
說不想的統統都是不能。
實在是……太爽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木土蘇扌立:別問,問就是膨脹。
埃文:我老婆沒事干無聊就會回來……我老婆呢?!
默默給新·北極星之神造勢的太陽神笑而不語。
第142章 番外2 本王不美嗎?
從升天到下地, 杜蘇拉只是猜到可能發生了什麼事,卻從頭至尾沒有人親口告知過她。
這令杜蘇拉疑惑。
太陽神任命前都不和她商量一下的?也是不怕她鬧辭職哦!
當然,聰明如杜蘇拉, 她猜測到升天也是太陽神搞得鬼。
不然她不知道這世間還有誰能無聲無息地把她升上去, 開玩笑,她也是擁有最基本的警戒心的好不好。
杜蘇拉剛一下地,在即將被人群團團圍住前, 就被前·教會同事·現·粉絲迷妹給請進教會。
然而神明哪能用跑的或者走的呢?
即便是荊棘森林裡那前任魔王加月神,也有瞬移的排面呢!
可她並沒有學過瞬移。
擁有神格後或許杜蘇拉的體質發生了改變,腰部酸腿不疼跑得更快了, 可是這不代表她能掌握沒學過的技能, 這就好比家用電器一樣, 很多功能它都擁有, 可使用者不知道怎麼開啟的話, 再便利的功能也沒辦法使用。
現在杜蘇拉就陷入到差不多的窘境之中。
好在太陽神有意給她這位新上任的人神排面, 就咻——地一下, 杜蘇拉只覺得視界一轉, 她來到了教會總部。
她面前齊刷刷坐了一排神官,都是老面孔。
在看見她的瞬間,或許是被神侍時期杜蘇拉的相關記憶所支配, 他們出現不同程度的頭疼表情。
他們紛紛站起來。
也是,神明大人站著,他們坐著, 這像個什麼?
「杜……北極星之神大人。」神官們尊敬地稱呼杜蘇拉。
杜蘇拉哈哈笑了一下,「原來太陽神給我封了這麼個名號啊。」
「是啊。」菲茲神官令人將那塊石板拿上來,交給杜蘇拉親自過目。
杜蘇拉不僅看到了自己的名號,當然也看到了太陽神留下【魔族已亡】的字樣。
她仔細看了一會, 沒有皺眉,表情不露破綻。
這麼說……也沒錯。
太陽神更改了魔族的血統,魔族現在不再是魔族了,應該算是一種全新的種族,還沒命名的那種。
雖說如此,可埃文·萊因哈特的臉曾經被他們看到過。
再次出現的話,教會的人會發現他還活著,如果不好好引導,到時候又會引起一些不必要的恐慌吧?
不過杜蘇拉平心而論。
這次矛盾激化至此,一是因為鷹派的馬庫斯之前一直在惡意煽動錯誤引導;二是人神缺位,最近人世間本就妖魔出沒,局勢動蕩;三是鴿派的理查德因為身體原因休養,教會暫時無合適人選指揮,這才選擇了更激進的方式。
以前她只是個稍微強點的神侍而已。
現在位置不同了,再加上太陽神創造出的局面,她能做的還有很多。
當然這些工作都是以後要做,今天她是新神上位。
眼前的神官們,都是以前拎著她的耳朵碎碎念說她不合規定行為狂放是個混球兔崽子的古板老頭子們。
現在她是位高N級的人神,他們還是古板老頭子們。
杜蘇拉不禁扯開嘴角,笑了。
神官們憑借著之前和杜蘇拉打交到的經驗,此刻看杜蘇拉的表情,他們心中咯噔一下,紛紛覺得大事不妙。
杜蘇拉表面謙虛地說道:「雖然我想讓你們繼續稱呼我的名字,但恐怕即使我堅持,你們也會婉拒,所以我就不這麼提議了。」
一眾神官的表情是這樣的:^_^
但其實他們統一在心裡想:你問都不問怎麼知道我們會拒絕?!
杜蘇拉即便看出了他們心中所想,她也假裝全然不知。
杜蘇拉繼續說道:「然而北極星之神大人,太長太繞口,星星神不夠莊重,星神又哪裡不對……」
菲茲:「我覺得星神挺好……」
話還沒說完,剛走馬上任的星神大人直接裝沒聽到,強勢打斷道:「然而人類社會的稱呼規則裡,XX副局長太繁瑣了,所以一般都會簡稱為X局或者干脆局長,道理套用一下,要不你們就叫我神明大人?」
一眾神官:^_^
果然如此……他們就知道!
杜蘇拉以前不管有星沒有星,都膽子賊大敢蹬鼻子上臉,如今地位斐然她還會怕嗎?
不,她會更過分!
即便一眾神官心裡翻著白眼皮笑肉不笑地罵了無數聲「這個該死的小兔崽子!」,可面上,他們仍得畢恭畢敬地順從她的意願,喊一聲:「神明大人。」
或許是身份轉變太快,又或許是太心不甘情不願了,他們的這一聲,的確音量有點小了。
欠兮兮·杜蘇拉不懂什麼叫收手,她一手置於耳後,叉腰傾聲問:「啊?你們在說什麼?」
一眾神官:^_^
他們的內心活動:!@&*#!(!@&*)
然而他們只能整齊劃一,聲音洪亮地再喊一聲:「神明大人!」
杜蘇拉微笑,「對,就是這樣,我有點不太適應,不如你們再喊一次?」
神官們:……
他們深吸一口氣,笑容都快僵硬了。
「神明大人——!」
杜蘇拉的表情和他們變成一樣了。
誒,不爽吧?那就對了。
反正看他們不爽,她就爽到了哈哈哈哈哈!
偌大的房間裡,除了杜蘇拉一人在笑,其余人根本笑不出來。
笑得出來才有鬼了。
他們紛紛懷念起月神來。
以前月神在位的時候他們還嫌月神任性、隨心所欲。
結果月神隕落了,接任的是這麼個玩意。
不是說杜蘇拉不干活,沒責任。
相反,每次的事情杜蘇拉都會干得很完美。
只是那個過程……一定會讓他們非常痛苦,非!常!
一想到這裡,神官們為自己的未來允悲,恨不得穿回以前,好好愛護起碼不喜歡捉弄人的月神。
可這一切都晚了!
房間裡的氣氛很低落,大家都不是很想說話。
正是因為如此,杜蘇拉才能聽到外面民眾們呼喊她名號的聲音。
「北極星之神!北極星之神!北極星之神!」
非常有節奏。
如此呼喊,其實民眾也不為了什麼,只是單純表達對她的喜歡,傳達一種信念而已。
杜蘇拉不得不感慨,太陽神真是老神深算啊。
只是金光那麼一照,在往天上那麼一升,就把民眾們哄得一愣一愣的,直接把她這位新神的人氣推向一個高潮。
其實仔細一合算,除了浪費了一點神力之外,啥成本也沒出啊。
不過杜蘇拉心裡還有個減少歧視推進種族和平工作開展的重要目標,她不會浪費太陽神造勢造出來的結果。
不僅如此,一個念頭如閃電般躥進杜蘇拉的腦海裡。
做神的,其實也有很多事要做。
她雖然擁有神格,但也就是個太陽神的副官。
人氣嘛也不可能老吃金光升天的老本,總得有點什麼實質性的舉動,不然上頭這陣過去了,很快她就慘遭遺忘了。
杜蘇拉想到沒穿越以前,不少網紅博主喜歡在微博上搞抽獎。
她是不是也能來個差不多的活動?
比如利用特長抽人算算命啥的……
越想,杜蘇拉越覺得可能。
但如何順利實現,中間不出亂子,那還得借助人類的力量。
幸好她星神大人以前,也是個教會打工仔。
她立刻找到了安迪,也就是理查德秘書。
理查德經過上次的事件後,年紀大了,休養身體請了大半個月的假,安迪在教會裡基本等於無事做。
杜蘇拉找到安迪,和她說了一下。
有些社會人容易屈服於身份和權勢,但顯然身為杜蘇拉拌嘴宿敵的安迪,沒那麼容易屈服。
她說道:「不是人人都命那麼好,你小心真話說多了被人怨恨。」
這是一句很真誠的提醒了。
只是安迪拉不下面子,她嘴巴很硬半嘲諷道:「見過月神被咒印侵蝕的樣子吧?雖然人神無所謂人類信仰,可過多的詛咒仍會對你們帶來影響,你別貪心不足蛇吞像,翻車了那可是沒處哭。」
咒印?
那個黑黑的東西嘛,她當然知道了。
可說到這裡,杜蘇拉的表情變得相當奇怪。
她想裝若無其事,可想炫耀的樣子遮遮掩掩反而更欠揍。
杜蘇拉指指自己:「我,昂德沃特王國任務,你知道吧?」
「我當然知道……」安迪神色一凜,她想到了什麼,已經不想理她了。
杜蘇拉:「我,人形月光石,還是可再生的那種,我還會怕詛咒?」
安迪:「……」
杜蘇拉叉腰哈哈大笑,「我怕個錘子!讓詛咒來得更猛烈些吧!!!」
安迪:「…………」
杜蘇拉:「哈哈哈哈哈哈哈!」
……
在安迪超高效率之下,抽獎算命活動通過一種可行高效的方式,三天後開展了。
怎麼可行,怎麼高效,杜蘇拉不知道。
北極星之神不用操心這種細節!
總之她只用穿得很神明很高雅,在神殿裡算命就行了。
即便是抽獎,畢竟人民基數在那裡,神殿依舊來了不少人。
這三天在教會探望老友,瞎顯擺,氣老頭神官們,杜蘇拉也玩膩了。
正巧來點正事,她做得上心。
杜蘇拉算是很有事業心的人。
這麼一上心,她也忘記了時間,每天不是算命,就是在去算命的路上。
如此這般,又過去了三天。
整整六天,杜蘇拉都沒有再回到重新修建一番的荊棘森林。
而篤定杜蘇拉一定會回去的前月神魔王大人,已經化為一尊望妻石,眼睛都瞪穿了。
是的沒錯,荊棘森林裡的這幾位,位處無人且偏遠位置,竟然還不知道杜蘇拉已經成為了新一任人神。
直到第七天,埃文實在等不住了,他讓尼可去打探消息。
尼可長嘆一口氣。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大人。」
埃文:「……」
尼可苦口婆心:「在打聽消息前,我有幾句話想勸勸您,追老婆呢不能等,也不能想著下次,戀愛時機很重要,東方有句名言說的好——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啊!」
「這句話的意思呢,就是該下手的時候,您一定不能手軟。該表白表白,該牽手牽手,該接吻接吻,該[嗶——][嗶——]就[嗶——][嗶——]……」
魔王那冷白皮的臉,爬上淡淡的粉色紅雲。
這雲還沒來得及擴散,道格拉斯一把捂住尼可的嘴。
他急切說道:「說什麼呢?怎麼能這麼說給魔王大人聽?」
尼可:「唔唔唔!」
道格拉斯:「別看他長得帥一副閱女無數的海王模樣,其實魔王大人還是個處……」
嘭——!
道格拉斯,頭爆,未卒。
尼可默默把道格拉斯試圖爬回身體的頭踩住。
港真,這人啥時候死了真不冤。
道格拉斯的「心直口快」並未給埃文留下太多陰影,倒是不多時尼可帶回的情報,讓前月神臉色鐵青。
他不禁望向天空。
埃文咬牙。
他可太知道人神是干什麼的了。
即使杜蘇拉擁有月光石的淨化力量,不擔心詛咒問題,可人神啥都要管,工作忙得很。
恰巧,杜蘇拉是個很有事業心的人。
埃文原本以為,杜蘇拉出森林不久,就會覺得無聊,然後又回來了。
顯然太陽神給她找了個足夠忙足夠想不起他的活啊。
前腳埃文還在聽尼可彙報,後腳尼可眼前就看不到了。
尼可頓時神色激動,「啊啊啊又嗑到了!魔王大人衝啊!」
道格拉斯:「……」
他很無語,因為……
「可以不要踩我的腦袋了嗎!嗎?!!!」
旋即道格拉斯腦袋一輕。
尼可果然沒踩了,因為她直接跟了上去。
神殿,一個埃文·萊因哈特並不陌生的地方。
在他是月神的時候,他曾來過無數次。
杜蘇拉算命的活其實今天是最後一天。
算了這麼幾天,光算不能動就不說了,還要裝出人神的高深,一直演也是很累的。
而且……
她也一點點想遠在荊棘森林裡的某人了。
一點點而已!
神殿是神聖不可侵犯的,於是等候的人們都是在殿外,由專職的祭司一一帶入。
進去前祭司會對杜蘇拉彙報這人的名字職業等基本信息。
祭司看到埃文時,頓時驚異,一時間不知道他是隕落的月神,還是已死的魔王。
就在這時,尼可主動出手,讓祭司沉睡過去。
緊接著她化成祭司的模樣,小聲為自己辯解:「魔王大人,外面事多,多個人多雙手幫忙。」
尼可不如道格拉斯KY,埃文默許了。
有人往裡走,杜蘇拉察覺到了,她習慣性問道:「名字?」
尼可清清嗓子。
「來者睡美人。」
埃文:「?!」
杜蘇拉:「?!」
杜蘇拉站起來一看,果然是埃文帶著尼可來了。
也不知道是出於匆忙出逃的尷尬,還是長時間未見的羞愧,杜蘇拉條件反射又要跑。
可她的面前,是瞬移使得賊溜的人。
埃文一把捉住她的手腕,杜蘇拉立刻用另一只手去格擋,結果雙手被抓。
在見到獵物的一刻,長時間「獨守空閨」的幽怨讓埃文侵略氣息拉滿,就這麼一推一拉一抓間就把人桎梏於他和牆壁間。
杜蘇拉眼睛亮晶晶的,臉卻燒得緋紅。
她憤然別開臉。
「你算個什麼睡美人!」
埃文挑眉:「難道本王不美麼?」
就在這時,被插隊者怒向神殿投訴,其他祭司前來查看情況,就看到了不知道是魔王還是月神的銀發俊美男子,把他們的新人神大人桎梏在牆角,兩人之間氣息交纏,氛圍曖昧。
祭司們不禁臉紅,轉瞬又白了。
她們放聲尖叫:「來人啊!魔王要來搶星神大人了!!!」
「星神大人被逼到角落了!!!」
「她急得臉都紅了!!!」
「快來人啊!!!」
杜蘇拉:「……」
倒也不必大聲轉播吧喂?!
作者有話要說:
前月神:為什麼選杜蘇拉?
太陽神:無限咒印清零,我值得擁有。
前月神:………………不你不值得,來一場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戰鬥吧!
太陽神:不我不要。
然後轉頭他給杜蘇拉布置了一堆任務。
計劃通.jpg
第143章 番外3 圍觀。
杜蘇拉面無表情, 站在牆角。
她旁邊的銀發男人也不逃,一臉的無所謂,就等人圍觀。
此時杜蘇拉有種預感, 他故意等人圍觀的。
瞬移這麼好用, 還能連帶著她也一起跑掉,為什麼不用?
那麼答案只有一個了。
祭司們的那幾聲,又大又洪亮, 而且後面還在繼續詳細播報,周圍長腳的活物都跑來圍觀了,沒長腳的爬也要爬來。
杜蘇拉這剛上任的新人神, 果然沒有前人神臉皮厚。
她抽手, 想跑。
然而手腕卻被男人握緊, 她掙扎得越厲害他就握得越緊, 除非打一架, 不然沒有掙脫的可能。
對此, 杜蘇拉當然是相當無語的。
在祭司們大聲播報的空檔, 她小聲對埃文說道:「好不容易太陽神那縮頭烏龜願意干點活, 解決了人魔之間的種族危機,你好歹珍惜一下人家的成果,你這麼貿然出現不太好吧, 也等局勢緩和一點再說。」
然而前魔王大人依舊掛著魔王的臉皮——比城牆還厚的那種,他說道:「你都肯背叛教會甚至拿出弒神的勇氣來拯救我了,現在反而怕別人知道你和我之間的關系?」
杜蘇拉現在的神經分外敏感。
「關系, 什麼關系?」
搞、搞得有多不可告人一樣!難道不是純純的師徒情嗎?!
說到這裡,前魔王可是有許多想法。
然而他深知杜蘇拉牙尖嘴利思維靈敏,他說什麼她都有的反駁。
「嗯……讓我想想。」銀發男人把聲音壓低,拉長, 中間停頓的時間長到杜蘇拉這口氣都快憋不住了!他才緩緩蹦出下半句,「我們之間什麼關系,你不是心知肚明麼?」
這就很狡猾了!
因為他什麼都沒說,杜蘇拉如果再大聲辯駁,就好似她更上心更在意一樣。
杜蘇拉咬牙,瞪眼。
她有點後悔了。
這個該死的魔王,不愧是前魔族,血液裡都充滿了狡猾因子,醒著干嘛,還不如沉睡的時候貌美可愛!
與此同時,杜蘇拉心裡也冒出一股很奇怪的感覺。
身邊銀發男人冷然不語的時候,確實如曾經的月神一般高高在上;主動出擊狡黠詭辯的時候,又像魔王時期一樣變化多端。
他既像月神,也像魔王,又和他們不完全一樣,仿佛二者重新融合的個體,同時也散發出別樣的魅力。
這讓杜蘇拉有時候很熟悉他,有時候又覺得他很陌生。
有時候待在他身邊很有安全感,有時候她又很警惕容易多想。
這感覺實在矛盾,隱隱讓杜蘇拉不安。
不出一會,只要在神殿的教會人士全都來了,滿滿當當把杜蘇拉和埃文圍了個水泄不通。
當然,平民也很想進來圍觀,但被教會限制了出入,以免在民間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但其實,平民們只是想八卦一下,遠沒有神侍們那麼恐慌。
神侍們把埃文圍住。
他們的視線先是落在埃文和月神如出一轍的臉上,旋即又不自覺地落在他緊緊握住北極星之神的手上。
等等,這是什麼情況?
新人神難道和魔王……
不不不不可能的。
這不是月神臉嗎?萬一月神沒隕落呢?
於是他們趕緊問道:「你怎麼進來的,你到底是月神還是魔王?」
他們心中還抱有美好的幻想。
畢竟月神才會用瞬移嘛……
然而內心活動都沒做完,魔王便冷酷無情地將它打碎。
他的另一只手撩開長發,額頭上赫然有兩個小角。
「看到沒,月神難道會有角嗎?」
不會。
所以……
一群神侍更緊張了,他們掏武器的掏武器,吟唱技能的吟唱技能。
還有人負責放狠話:「快放開星神大人,不然我們對你不客氣了!」
前魔王冷哼:「就憑你?」
狠話組:「……」
對厚,就憑他們?
於是他們更改了策略。
「快放開星神大人,小心星神大人對你不客氣了!」
對此,埃文:「……?」
還可以這樣?那他倒想看看杜蘇拉要怎麼樣對他不客氣了。
眼看著兩邊就要打起來,一邊是責任所在,一邊是心中偏愛,哪邊受傷都不太對勁的樣子,而且杜蘇拉也決不允許埃文浪費好不容易緩和下來的局面。
她連忙說道:「他已經不是魔王了!」
已經,不是?
那說明以前是?
神侍們依舊不敢放松警惕。
杜蘇拉:「不僅如此,他以前還是受你們愛戴的月神。」
此話一出,果然崩塌了不少神侍的信念,以至於不少人的武器都掉到地上,乒裡乓啷的刺耳極了。
「這麼說吧,月神是他,魔王也是他,他現在脫離了這兩種身份。而太陽神剔除了整個魔族的魔性,所以魔族不再危險,不,不如說魔族已經不算魔族了,他們成了一種全新的種族。」
在場的神侍們:O口O
目瞪口呆。
星神大人的每個字,他們都聽懂了,卻又有很多細節不懂。
不僅如此,全新的種族,那也不是人類啊,他們值得信任嗎?是如以前的魔族一樣危險,還是如很多年前歸隱了的精靈族一樣,能和人類友好共存呢?
杜蘇拉自然知道他們的困惑。
因為她預想到了。
她一直在思考如何能讓人類接受新·魔族·改,所以也曾預設過她該如何回答人類提出的各種問題。
不用他們問出口,杜蘇拉就和個家電試用員一樣向大家展示。
「我和你們說了這麼久,他明明戰力在我們之上,也沒有攻擊你們。不僅如此,你們看……」說著,杜蘇拉將自己的手放在埃文的掌心,「他還是沒攻擊我。」
「不是因為我戰力高哦,不信你們試試。」杜蘇拉如此說著,強行將一個人的手拉著觸碰了埃文一下,埃文皺眉了,但依舊沒動,也沒吭聲。
「看,剔除魔性之後的魔族,簡直比小羊咩咩還溫順嘛!」
對此,神侍們:「……」
喂,前魔王眉頭皺起來了很不爽啊,小羊咩咩不會做出這麼可怕的表情快給小羊咩咩道歉!
但經過這一系列的演示,他們確實知道了新·魔族,好像並沒有傳聞中吃人肉喝人血把人當家畜養那麼可怕……
不過他們仍然把前魔王連帶著杜蘇拉,一起請進了教會。
在教會裡,杜蘇拉又演示了一遍。
管理層們半信半疑。
畢竟沒多久前,他們還通過各種會議決策,拿出了太陽神遺留的秘寶,要和魔族們來個種族生存之間的對決。
現在說他們不危險了,要和平共處了……
很難相信也很難一下子就轉變啊。
當然,對此杜蘇拉依舊有應對。
「這也是太陽神的意願啊!」她哐當一下,把太陽神這金字招牌給搬出來了。
頓時幾位管理層的眼睛裡微光閃爍,顯然內心受到很大震動。
這個時候杜蘇拉忽然感受到保存太陽神的名聲,讓大家對他保持一個高信任度的好處了。
杜蘇拉:「我曾聆聽過太陽神的意願,魔族是他的子民,人類也是他的子民,他希望兩邊都好,不要浪費資源甚至生命在爭鬥上。」
「太陽神……真這麼說的嗎?」一位神官問道。
杜蘇拉煞有介事地點頭,「那當然,不然他為什麼要剔除魔族的魔性,當然是為了兩族之間友好相處做准備打基礎嘛!」
如此這般,教會裡的人,都信了個七七八八。
不如說杜蘇拉也沒有全胡謅。
太陽神確實有意為之,只是沒有杜蘇拉說得那麼誇張而已。
只是教會是教會,讓全世界的人民接受新魔族,還需要不少時間。
杜蘇拉說道:「而且前魔王以前干過人神的活,他為表達誠意,會幫我們干很多事的,以後不方便找我的事,找他也可以啊!」
說完,她捏了下埃文的手。
埃文:「……」
他緩緩側頭,眼神裡透著警告。
杜蘇拉微笑著,眼睛越瞪越大,也透著警告。
兩人就這麼對視了好一會。
終於,埃文垮著臉看向眾人,高冷地點點頭。
事情,似乎就這麼定下來了。
教會的人暫時離開了,把房間留給了埃文和杜蘇拉。
杜蘇拉從神殿解釋到教會,從下午解釋到天黑,嘴皮子都快磨破了。
即便一個敵人都沒打倒,她覺得比砍海嘯那次還累。
杜蘇拉長長呼出一口氣。
她不得不慶幸道:「我以為在神殿裡,強行拉人來摸你你就會生氣撂挑子走人,沒想到最後讓你幫教會做事,你也答應下來了,實在……」
「實在什麼?」埃文冷哼,「實在強人所難嗎?」
杜蘇拉:「……」
剛想誇他配合,就這個樣子。
杜蘇拉耷拉著腦袋,情緒不高。
埃文的視線落在她身上,將她的表情盡收眼底。
他緩緩地無聲嘆氣。
真是,都依照她說的做了,還要怎樣?
埃文想了想,平靜說道:「我知道你的用意。」
「……」
「正是因為我知道,我才忍受了其他人觸碰我,忍受了他們打量懷疑的目光,也忍受了你擅自答應讓我給教會幫忙。」
「……」
「我知道你的想法,更珍惜你的好意,所以才忍受這一切,不想破壞你的努力。」
他說得,如此理所應當。
杜蘇拉看著他的側臉,光潔的臉頰蒙上一層窗外的星光,讓他看上去像一顆璀璨發光的星星。
杜蘇拉就連呼吸,都忍不住停滯了。
她知道,這些做起來,並沒有那麼理所當然。
人類心中有顧慮,他又何嘗不是?
卻因為她想要這樣的局面,他就努力嘗試……
「埃文……」
就在杜蘇拉感動得不要不要的時候,銀發男人忽然側過來,看向她,扯開嘴角皮笑肉不笑。
「不過在此之前,你先解釋下為什麼七天都沒回荊棘森林。」
「……?」
不是這還需要解釋?
「再解釋下你怎麼當上人神了?」
「???」
不是這我也不知道啊!
「順便解釋下為什麼你寧願在神殿算命,都不回去一趟?」
「!!!」
我為什麼要回去為什麼要解釋!!!
……
既然要為改變既定的成見,那必然得付出努力。
為了展現新·魔族·改的誠意,現在的情況就是杜蘇拉給太陽神打工,埃文給杜蘇拉打工,而尼可等人則為埃文打工。
這麼看起來,真是壓迫的鏈條無窮無盡。
其余的環節是不是自願這不太清楚,反正前魔王給新人神打工倒是挺開心的。
畢竟這樣的話,不管杜蘇拉在哪,他都能以「我來幫忙」「我來彙報工作」等理由隨時隨地出現在杜蘇拉的身邊。
可這也有不太好的位置。
以前默默觀察他們的,只有尼可一人。
鑒於尼可在關鍵時刻總有大用處,前魔王大人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現在就不太一樣了。
鑒於教會的人對他還處在考察階段,所以只要他和杜蘇拉一起出現的時候,總有無數雙眼睛盯著他們,他們的視線和X光差不多,充滿了探究和警惕,生怕他對他們的新人神做出什麼危險的事來。
以至於成了現在這樣……
在教會天台上,埃文和杜蘇拉站得很近,前人神在向現人神教授經驗談,說著說著就扯到私事上。
正在杜蘇拉好不容易展現出點身為妹子的嬌羞,埃文就要靠得更近時……
「萊因哈特和星神大人靠得非常近!!!」
「他就要摸到星神大人的手了!!!」
「大家快來啊星神大人尷尬得臉紅了,快來救她!!!」
圍觀人群大聲播報。
埃文:「……」
杜蘇拉:「……」
再比如他們給教會總部修補結界時,埃文很順手地給杜蘇拉擦了擦汗,四目相接氣溫升高氣氛曖昧得尼可都想拿個道具給他們錄下來時……
「萊因哈特給星神擦汗了!」
「他們靠得好近好危險啊!」
「星神大人小心他是為了近身攻擊你!!!」
埃文:「……」
尼可:「……」
杜蘇拉:「……」
再再比如他們只是飯後出來逛逛,在湖邊散個步,湖光山色正好,氣氛正好,人也正正好,周圍沒什麼人,樹影綽綽下杜蘇拉似乎預料到了什麼,緊張得手中的扇子都掉了!
就在埃文傾身的那一刻……
「星神大人小心!!!」
「萊因哈特肯定使出了什麼技能才讓星神大人連扇子都握不住!」
「啊啊我就知道他是個臥底啊!!!」
埃文·萊因哈特此人,已經沒脾氣了。
他甚至自己給自己說了句,我不介意,我真的不介意。
還有下次,對,一定還有下次。
下次到什麼時候去?!
銀發男人面色一沉,仍下一句「我帶你們星神大人學習瞬移技能」,就連人帶扇子的給帶走了。
留下一地吃瓜群眾。
靜默。
旋即,「可惡,他果然是來拐神的!!!」
第144章 番外4 夏洛特、莫妮卡、安娜塔莎。
杜蘇拉瞬間出現在布洛克利小鎮的家裡時, 著實把安娜塔莎和查明夫人嚇了個半死。
她們還以為家裡進小偷了呢,兩人紛紛舉著掃帚和拖布躡手躡腳靠過去,照著突然闖入的黑影腦袋上就是狠狠一擊——
「啊——!」
慘叫回旋在查明宅的上空。
這叫聲著實眼熟, 手上握著斷柄的安娜塔莎和查明夫人定睛一看。
「姐姐?」
「杜蘇拉?」
聲音從疑惑轉為驚喜。
「真的是姐姐!」
「杜蘇拉回來了!」
兩人扔了斷柄, 撲過去抱住了杜蘇拉,抱得緊緊的,喜極而泣。
好熟悉的味道啊。
杜蘇拉也緊緊抱著兩人, 心情一下就舒緩了。
她高興是高興,可是……
「你們不要假裝揍了我的事不存在啊!」她嚎叫到。
那是當然的了。
即便她現在是人神了,可這又不代表她痛覺失調, 該痛還是會痛的好不好!
這個時候, 安娜塔莎才老老實實道歉, 「姐姐對不起, 可是你也有不對哦, 我和媽媽只是普通人, 你這樣突然出現對我們的心髒一點都不好。」
「而且你以前很厲害的時候, 回家也一直走的是正門, 為什麼忽然改變了呢?」
安娜塔莎雖然說話慢慢的,可是邏輯和條理一點也不差。
這麼反向一問,安娜塔莎成功把鍋又扔了回去。
明明是杜蘇拉挨了兩下, 出於對妹妹的疼愛,她一把接過了這口鍋,並認真道歉:「好吧, 是我的錯,我忽然出現太嚇人了。不過我也是才學會瞬移的技能,想試一下嘛,沒想到你們的反應這麼快。」
姐妹兩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
即使很久沒見,可之前的那份親昵在三言兩語之間很快找了回來。
「嘿嘿!」
兩人相視而笑。
莫妮卡·查明被兩個女兒的笑容感染,也笑了出來。
經過修繕後的查明宅還保留著以前的風格和特色,如此這般,仿佛時間又回到了以前。
三人收拾了一下現場,又回到客廳。
莫妮卡一邊泡茶,一邊問道:「這是我前幾天剛曬好的花茶,你嘗嘗,你說你剛學會瞬移?」
杜蘇拉知道她們不太懂神侍教會技能之類的事,於是她解釋了一番,還說道:「這是我當了人神之後才學會的技能,可難了,可是很實用了,以後我再回布洛克利鎮,就很方便了。」
其余的莫妮卡不懂,這句「以後回來就方便了」她還是懂的。
她高興地直念叨:「那就好,那真是太好了!」
安娜塔莎倒是對神侍啊神力啊之類的很感興趣,她問得比較詳細。
一系列專業問題得到杜蘇拉的解答後,安娜塔莎話鋒一轉,問題又調轉回來了。
「既然瞬移這麼難,會用的人那麼少,又是誰教你的呢?」
安娜塔莎直覺,教授姐姐這個技能的人,一定和她關系匪淺,說不定就是之前八卦裡傳得沸沸揚揚的前月神,又或者是魔王。
不論是哪個當她姐夫,都值得她安娜塔莎好好扒一扒!
果然,一提到這裡,杜蘇拉的表情就有著極其不自然的僵硬。
教她的,除了埃文·萊因哈特,還有誰?
只是這個過程嘛,並不那麼愉快。
埃文帶著她強行瞬移到荊棘森林後,原本曖昧的氣氛也消散了很多。
也正好,繁忙的新人神大人終於有時間學習新技能了。
這個技能不學可不行,這事關星神大人的排面問題。
別的神都會,她要是不會,那多丟人啊!
想學瞬移技能的心願,杜蘇拉之前就和埃文提過了。
正巧,荊棘森林也是個方便學習的好地方。
如此這般,這對師徒又開始了教學學習模式。
一個教的盡心盡力,一個學得也認真仔細。
正是因為兩人都太敬業了,竟然一時間都忘記了兩人都在卡告白了。
杜蘇拉非常聰明,不出多久,就學了個七七八八。
在試驗成功了好幾次後,杜蘇拉高興得一蹦三尺高。
如此裝逼秘技我杜蘇拉終於掌握在手啦!
她不禁興奮說道:「哈哈哈哈哈!有這個技能在手,以後誰還追得上我?」
皮起來就更方便了。
恐怕訓練熟練後,即使是太陽神,想要追著揍她都相當困難吧?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前魔王大人的耳朵動了一下,「跑?你還想往哪裡跑?」
杜蘇拉:「?」
她有點懵,不知道這人怎麼忽然換上了審問時的架勢。
埃文想起上次也是讓杜蘇拉跑了,一跑就是一個禮拜。
那個時候他終於明白了一個詞的含義——望眼欲穿——非常言簡意賅又表達精准。
他不禁說道:「我教給你這個技能,是方便你回來,可不是方便你跑得更遠的。」
為什麼要回來?
只有這裡是她的家,她才需要回來。
所以他的這個話的意思是……?
杜蘇拉眼神閃爍,臉蛋微紅。
「你你你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荊棘森林是你的地盤,我我我為什麼要回……」
她的聲音越說越小,最後她自己都覺得自己的意圖太明顯了,杜蘇拉實在不好意思,最後幾個字被她全部吞入腹中。
埃文說道:「我是什麼意思,你不明白嗎?」
你不說清楚我怎麼知道?
萬一是自作了多情呢?
杜蘇拉的心裡活動是這樣的。
只是她還是不好意思說,因為一旦她說出口了,多少有點逼人表白的意思。
杜蘇拉這母胎SOLO,第一次談戀愛,以為的戀愛都是「我不說你也懂」,多少是有些天真了。
而且她也錯誤地高估了埃文·萊因哈特。
不論是埃文,還是希斯,都沒啥經驗。
此時不得不說道格拉斯雖然情商低下,他的話卻是對的。
他怎麼說過來著?
別看咱們魔王長得帥一臉海王模樣,其實還是個處!
埃文說道:「在經歷過那麼多之後,我以為你的選擇很明顯了,我的也是。」
這話一點也不浪漫。
但他想表達的意思是,兩人經歷了諸多風雨,均是雙向奔赴,堅定選擇了對方。
可這同樣沒經驗的母胎SOLO二號,偏偏不知道,再堅定的選擇,也需要用語言,明明白白大聲說出來。
而且他的話,還容易被別扭的女人錯誤理解為:你都這麼選定我了,還矜持個什麼?
戀愛中的女人,大多敏感。
即便是人神,也逃脫不開荷爾蒙的攻擊。
於是乎杜蘇拉也多想了。
她扯開嘴角,皮笑肉不笑地看著埃文:「可能我愚鈍吧,我不覺得很明顯。」
埃文:「……?」
杜蘇拉:「我還有很多事要做,先走了。」
下一秒,剛教會杜蘇拉的技能,就被她完美展現出來。
杜蘇拉的身形直接消失在空氣中,埃文連叫她等一下的時間都沒有。
埃文:「……」
他連忙去教會找。
這個借口工作的女人,竟然壓根不在教會。
再次回到荊棘森林的前魔王前月神現無業游民,徹底迷茫了。
到底,哪一步出錯了?
還有現在人在哪裡???
那邊母胎SOLO二號迷茫慌張著,卻絲毫不知道母胎SOLO一號竟然回到了布洛克利小鎮的家。
杜蘇拉對這裡,其實也相當懷念。
開玩笑,這可是夢開始的地方啊!
杜蘇拉回憶完畢,其實她的表情已經說完了大概故事,安娜塔莎解讀表情解讀得直點頭。
「是我一位以前的老師……」杜蘇拉敷衍地回答完,立刻轉移話題,「先不說我,你最近呢?」
安娜塔莎想了想,還是順了她的意。
那位「以前的老師」,想必在以後的歲月裡,會成為姐姐最重要的人,占據她生命裡絕大部分的時間吧?
那麼現在,就讓她耍點小心思,占用一點姐姐的時間吧。
安娜塔莎在神力上,不同於杜蘇拉,她一點天分也沒有,不僅如此,她看上去還有點呆呆,不像很聰明的樣子。
但與外貌展現得恰恰相反,在杜蘇拉離家後,也想做點什麼「武裝」自己的安娜塔莎,竟然沉下心來,展現出了讀書的天賦。
杜蘇拉,女子高中肄業。
而安娜塔莎則是在布洛克利鎮上最著名的女子高中以非常優異的成績畢業的。
不僅如此,她還考上了位於王城的頂級大學,今年秋季就要入學了。
杜蘇拉說道:「那正好啊,我記得我在安格爾特還購置過房產,正好……」
話還沒說完,安娜塔莎就說道:「我知道啊,姐姐你忘記了嗎,在各種證明上你已經是……」
她的手指指了指天上,代指了不吉利的話。
「當然你現在和升天也沒啥區別,所以媽媽作為你的順位繼承人,包括我在內,已經繼承了你的全部遺產。我辦手續的時候差點沒嚇死,姐姐你真的沒有貪污公款嗎?」
杜蘇拉:「……」
到底怎麼樣和妹妹解釋,她的錢是賭博賭來的?
見杜蘇拉這一臉心虛的模樣,安娜塔莎眯起眼睛,悟了。
「莫非……王城了有什麼發財的好商機?」
在安娜塔莎話語裡的「商機」,需要打個引號。
而在杜蘇拉對妹妹自帶十米濾鏡的天真之人,以為她說的只是正常商機。
她連忙點頭,「對,對,就是這樣,王城裡機會多嘛我積累點身家也很正常。」
此時的杜蘇拉還不知道,她這看似老實呆滯的妹妹,以「一身書生氣」把她賭博積累出的身家翻了一倍,已經是個隱形富婆了。
杜蘇拉不知道,不代表莫妮卡不知道。
莫妮卡看著這兩個孩子聊天,眼神逐漸柔軟,很是欣慰,雖然其中一個並不是她親生的,可她從未區別對待過。
莫妮卡忽然想到,她好像從未和杜蘇拉提過她的身世。
杜蘇拉現在事多,又是新晉的人神,即便她有心回來,回來的時間也會變得更少了吧……
於是莫妮卡下定決心,說道:「杜蘇拉,我有個事和你說。」
見她的臉色變得很嚴肅,杜蘇拉也大概推測到了。
果然莫妮卡說道:「你不是我的親生女兒。當時我和我姐姐差不多時間懷孕,她在生下你後忽然消失了,於是我把你帶在身邊,對外一直宣稱你和安娜塔莎是一母同胞的姐妹。」
她卻萬萬沒想到杜蘇拉說道:「其實這件事……我已經知道了。」
「你是怎麼知道的?」莫妮卡驚異。
杜蘇拉抓了抓腦袋,有點羞赧,「而且我已經見過我的生母,就是你姐姐,夏洛特·格瑞亞 。」
「沒錯,格瑞亞就是我的舊姓!她回來了嗎?」莫妮卡緊盯著杜蘇拉,差點站起來了,情緒很激動。
「她算回來了也不算回來了吧……」杜蘇拉回答的相當模棱兩可,因為她也不知道她那神出鬼沒的親媽現在在哪個世界逍遙快活,說不定穿回億萬年前獵恐龍烤肉都有可能。
就在此時,話音剛落。
房間裡忽然多出一個人來,嚇得莫妮卡直接從椅子上彈起來。
夏洛特面無表情地說:「我這不就來了麼?」
莫妮卡站在椅子上定睛一看。
夏洛特穿著奇奇怪怪的衣服,臉……非常年輕,幾乎和她離開時沒有多大變化。
按道理來說,已經過去了十七八年了,怎麼姐姐還像二十幾歲的模樣?
莫妮卡試探地叫了一聲:「姐姐?」
夏洛特挑眉:「當然是我。」
莫妮卡的雙眼緩緩睜大。
還是二十多歲的姐姐……?
她狠狠捏了一下自己的臉頰,疼得厲害。
莫妮卡飛撲過去,「姐姐!你終於回來了!」
夏洛特穩穩地接住她。
「啊,我回來了。」
一時間場面非常溫馨,氣氛也煽情感染,安娜塔莎和杜蘇拉好似耳邊自帶BGM,眼眶都濕潤了。
「但我馬上又要走,同理杜蘇拉也一樣。」
然後夏洛特,飛快地潑了一盆冷水。
杜蘇拉:「……」
靠你能不能讀點空氣?
安娜塔莎:「……」
這點和姐姐一模一樣呢……
雖然夏洛特的冷水潑得飛快,但夏洛特仍仔細同莫妮卡解釋當時為什麼消失,解釋得比向杜蘇拉解釋時仔細多了。
也正是面對莫妮卡,夏洛特才展現出不少自責。
「沒想到瑞克那麼年輕就離世了,你一個人帶兩個孩子,很不容易,哎是我考慮得不周全。」
但莫妮卡一點也不怨。
她說道:「我一直都覺得女孩子不僅有愛情家庭,也可像男人一樣追求星辰大海,我只是沒有那個能力,但我從小就覺得姐姐不應該是拘泥在一方小天地的人,就像這兩個孩子一樣,自由自在得就很好很好了。」
如此溫柔善良的莫妮卡,也非常好。
這使得夏洛特更自責了。
就在兩姐妹要互訴衷腸好好敘舊時,布洛克利鎮的查明宅,毫無預兆地闖入了第三個人。
「原來你在這裡。」銀發男人剛來,就要去拉杜蘇拉,他往前走了一步一股迫人的壓迫感直衝面門襲來,他怔在原地,環視。
埃文·萊因哈特這才發現他被一屋子女人給包圍了。
安娜塔莎和查明夫人他有印像,然而這黑發藍眼看上去很年輕的女人是誰?
埃文很確定,壓迫感來自這名黑發女人。
夏洛特沒拿正眼看他,她只是問杜蘇拉:「這誰?」
「他他他……我……」杜蘇拉支支吾吾,看看埃文,又看看霸氣十足的夏洛特。
我糾結個啥?緊張個啥?
杜蘇拉不禁想到。
在荊棘森林裡,這人都無所謂的態度了,我又慌張個啥,不就是見我兩個媽嗎?
杜蘇拉淡定了,她說道:「沒誰,我前任老師,現在只是個長得稍微好看點的路人打工仔而已。」
埃文:「???」
第145章 番外5 想和她一起走到時間的盡頭。
正如道格拉斯所說的那樣, 當然我們可以將他的原話轉化得更文雅一點,前任魔王大人他在談戀愛上面,著實木有什麼經驗, 不僅如此, 在他當神明的那段日子裡,洞察人心也不是他所擅長的部分。
讓他忽然一下就秒懂杜蘇拉的心中所想,也著實有些難為人了。
這就是一心撲在國事、天下事後的小小弊端, 想和個妹子談談家事,人家跑得飛快,壓根都不和他談的。
對此, 埃文有些困惑。
難道杜蘇拉根本不喜歡他嗎?
來救他的原動力只是因為師生情, 之後被架上了救人的位置, 她又是個持之以恆的人, 才那麼堅定地選擇他的?
越想, 埃文越是自我懷疑。
傲慢如魔王, 在這方面, 也有困惑和自我認知不清的時候。
這個時候, 戀愛全程被尼可偷窺的好處,就體現出來了。
尼可在暗處看得咬牙切齒。
她太捉急了,恨不得上去揍她Boss幾拳頭才好, 看這樣能不能把他戀愛時的情商給打高點。
當然,揍Boss的幻想永遠都是美好的,事實上尼可只是在埃文旁邊現身, 語氣緩和但開門見山地說出自己的意見。
「魔王大人,她跑,您當然要追啊。」
對此,埃文反而答非所問地回答道:「自從太陽神更改了魔族的血脈後, 以前的魔族已經不存在了,你再叫我魔王大人,實在不妥。」
尼可明白其中的厲害關系。
再說杜蘇拉做那麼多,不就是想讓人類盡快接受魔族。
魔王大人也有意配合,不得不說互相爭鬥的時代已經結束,他們這些新魔族,也應該順應時代的潮流而為了。
不過嗑CP之王的尼可,在嚴肅思考後,又忍不住微微顫抖。
這……這也是糖啊!
魔王大人為了杜蘇拉改變,不光從行動上跟隨,小細節也不放過,不得不說魔王大人的心裡非常在意杜蘇拉啊!
然而這一連串的心裡活動,尼可半點也沒流露。
她只是畢恭畢敬地問道:「那……我應該怎麼稱呼您呢?」
埃文垂眸沉思。
他入目所及,是剛修繕好的全新荊棘森林。
這一片是他的土地,即便他不是魔王,也是這片土地的領主。
於是埃文說道:「叫我領主大人吧。」
「是。」
旋即,銀發的領主,在凝視著這空蕩蕩疑似缺少女主人的領地,發出由衷的疑惑。
「我確實追了啊,她說因公事纏身先走了,我去教會找她,她卻不在那裡。她到底還能去哪裡?」
說是干活,卻溜了。
再結合她偷窺到的畫面……
尼可會心一笑,杜蘇拉可不就是鬧別扭了麼?
真是可愛死了。
只是對於杜蘇拉會去哪裡,尼可並未給出直接答案。
她答非所問地回答道:「您有沒有想過,杜蘇拉為什麼會扯借口跑掉?」
埃文搖頭。
他甚至連她為什麼忽然生氣,在氣什麼都不太清楚。
「女孩子嘛,再大條在真正的戀愛裡,也十分注重細節。更何況領主大人,你忘記了最重要一步。」
「什麼?」埃文皺眉,他盯著尼可,急切等待她的回答,急躁得好似她前腳指明,後腳他就立刻照做一樣。
尼可微笑,「愛呢,是要大聲說出來的。」
「可是我以為……」
「沒有可是。」尼可老師第一次喝止她的Boss,「領主大人,雖然你們的愛情雙向奔赴得令所有人都羨慕嫉妒,即便你心中對她的感情強烈到能違背您的天性,可說出來,也是必不可少的呀!」
「語言也是一種『魔法』,普通人也會的那種。哪怕是最簡單的告白,也能立刻抹平對方的不安。」
「就好像您現在猜疑她是否真的喜歡您,杜蘇拉也會有相同的疑惑。」
尼可老師的教程,到這裡,已經如一陣清風吹散某銀發領主心中的疑雲。
等尼可醞釀好了「心靈雞湯」,還打算多說兩句時,身前已經空蕩蕩了。
領主大人去找人了。
想必他心中知道她可能落腳的地點了吧。
啊啊啊得張羅婚禮的事了!尼可也匆匆忙忙跑走了。
……
然而埃文找到杜蘇拉後,整個人都是懵逼的。
首先環境全然陌生,在場的人多還不認識,醞釀好的話又給憋了回去,偏偏杜蘇拉還說他只是個路人。
所以說這個時候應該怎麼辦?
自己說自己不是路人?
這也太奇怪了。
然而杜蘇拉那霸氣的親媽,根本沒有給埃文反應和回答的時間。
她上下把埃文瞥了一眼。
原來如此……
夏洛特勾唇,笑得非常了然。
可她的這個表情誰都沒有發現,不過瞬間,夏洛特便又恢復成目中無人的女魔頭模樣。
她說道:「既然現在他只是個路人打工仔,那聽你的口氣,恐怕是很不歡迎他了。」
「不受主人歡迎的客人擅自闖入,這可構成了非法入侵罪,念在你以前是杜蘇拉老師的份上,我就給你點改過自新的機會。我數到三,你走了,我便不再追究。」
埃文更懵了,不緊懵,還著急。
這人是誰?
他應該怎麼自我介紹才好?
「三——二——一——!」
夏洛特倒數得一點也不含糊。
她冷哼一聲:「警告也警告過了,既然你不走,那我只有做這個惡人,代替我女兒趕你了。」
女兒?
仔細一看,眼前的黑發年輕女人確實和杜蘇拉輪廓相似。
只是作為杜蘇拉的媽媽,她看上去實在太過年輕了一些。
一切發生得太快,埃文還試圖在腦內弄清關系的時候,夏洛特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直接攻擊了上去!
也虧得埃文這前月神前魔王有兩把刷子,才在非對戰狀態下堪堪躲過。
可接下來,即使他集中精力去躲,也躲得有些艱難和吃力。
其一,埃文不敢反擊;其二,這黑發自稱杜蘇拉母親的年輕女人,實力相當強悍!
夏洛特有多強悍,杜蘇拉是再清楚不過了。
眼見著埃文占下風,杜蘇拉不禁喊出聲:「等等,別動手啊!」
最溫柔的莫妮卡看著眼前真刀真槍的打鬥,似乎遇見了頭破血流時的疼痛,她也不禁捂嘴勸阻。
「姐姐,要不算……」
話還沒說完,安娜塔莎就上前一步,輕輕拉了莫妮卡的衣袖。
莫妮卡看過來,安娜塔莎微微搖頭。
夏洛特阿姨的用意,已經很明顯了啊。
明明聽到了杜蘇拉的話,夏洛特手上一點也沒停,反而揍得更用力了。
她漫不經心地問到:「為什麼不動手,他非法入侵誒。」
「可是,可是……暴力不好!」杜蘇拉支支吾吾。
夏洛特:「沒什麼不好的。」
砰砰砰!
夏洛特速度極快,又拳拳到肉,魔法陣開合間宛如夏夜祭典上的煙花,看得杜蘇拉心驚膽顫。
「而且他還是非法入侵,我也提前警告過了,他不主動離開。我揍人可是揍得非常有原則的。」
緊接著,夏洛特眼睛微眯,殺氣如出鞘的利劍,直接讓杜蘇拉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杜蘇拉警覺。
這女人玩真的了!
這下即便是埃文,也不是疼一下就完事的了!
幾乎是條件反射間,杜蘇拉先對埃文喊了句:「快跑!」
然後她對夏洛特喊道:「媽!他是我喜歡的人我鬧別扭而已你別真殺他啊!!!」
夏洛特的動作陡然靜止。
明明是即將離弦的攻擊,她卻停住了。
收放如此自如,控制得如此精准,杜蘇拉再一次感受到自己和夏洛特之間的距離。
夏洛特揮揮手,瞬發的魔法陣煙消雲散。
她哼一聲,冷笑。
「早說不就完事了嗎?還非得我出面,這不白白讓他挨幾下?」
夏洛特早在埃文瞬移來後不久,就認出了他。
這張臉,不就是在懸崖邊看著杜蘇拉墜落,又無能為力的那位嗎?
哎呀小年輕們談戀愛真別扭。
做長輩的不逼一下,都看著捉急。
杜蘇拉:「……」
杜蘇拉還是有點不爽。
怎麼感覺每次大聲告白的都是她?
不過現在這個情況……
在兩個媽媽還有妹妹的注視下,她也沒臉沒勇氣再問什麼。
然而夏洛特這個過來人,哪裡會不懂自己的女兒?雖然這個女兒她沒養幾天,可她的性格和她實在太像了。
於是夏洛特立刻問埃文:「那個誰……」
埃文面對夏洛特,倒是展現出極其謙虛有禮的紳士一面。
「我叫埃文·萊因哈特。」
「好的埃文,你人都能追到家裡來了,那你對我女兒的心意,應該不用我再多考查了吧?」
對此,埃文牽住了杜蘇拉的手,十分認真十分鄭重地表示道:「當然,我非常愛她,如果可以,我希望我們能攜手走到時間的盡頭。」
不論對於埃文來說,還是現任人神杜蘇拉來說,時間已經不再是個很大的限制了,他們擁有比人類漫長得多的生命,所謂時間盡頭,也並非是個誇張的浪漫說法。
夏洛特點點頭。
她不禁鄙視地瞥了一眼杜蘇拉,眼神裡滿是:搞快點快點搞!連個告白都搞不定真是愧為我女兒。
可杜蘇拉並未接收到來自牛逼親媽一如既往的鄙視。
因為……
話是埃文向夏洛特說的,可那份情意,是向著杜蘇拉傳遞的。
頓時,血液上湧,杜蘇拉呼吸急促臉頰緋紅看都不敢正眼看埃文,別說媽咪鄙視射線了,恐怕這個時候來個強敵她都能舉白旗認輸。
莫妮卡看著眼前的一切,只覺得歲月雖然催人可只要活著,生命中就會不斷湧現出美好的事物。
現在她所有重要的人都出現在了身邊。
對於她來說,此刻已非常幸福快樂。
莫妮卡連忙張羅著做飯,不光是杜蘇拉和埃文,就連夏洛特也留下來吃了晚飯才離開。
一家人聊著家常,近期發生的事,平淡又溫馨,時間過得飛快。
話題不知怎的,轉移到詢問埃文是怎麼知道布洛克利小鎮的查明宅的。
在查明宅,面對著杜蘇拉,還有杜蘇拉的家人,高高在上的前月神大人已經很有歸屬感,他卸下不少防備,正是因為如此,莫妮卡的問題剛問出口,埃文的回答便脫口而出。
「怎麼知道的……我曾經來過這裡。」
「什麼?姐姐曾經偷偷把你帶回來過嗎?」安娜塔莎也很震驚。
然而安娜塔莎前腳剛問完,後腳埃文和杜蘇拉的臉就黑了,他們回憶起了初見時的……不愉快。
確實很不愉快。
因為當時的希斯把杜蘇拉帶走了。
而且帶走的方式還相當簡單粗暴。
他用一把火銃把杜蘇拉「爆/頭」了,還一並「爆/頭」了莫妮卡和安娜塔莎。
雖然那只是個沉睡技能,可被「爆/頭」的記憶是真實留存下來的。
也就是說,他曾經如此粗暴地對待過他未來的丈母娘和小姨子……
「你們兩的臉色怎麼了……是想起什麼了啊?」莫妮卡也問道。
杜蘇拉連忙否認:「沒沒沒……沒什麼!」
然而他們的反應絕不像沒什麼的樣子……
安娜塔莎也不禁絞盡腦汁開始想。
別說,安娜塔莎的腦子,還是挺好用的。
她越看埃文,越覺得眼熟。
安娜塔莎不確定地說道:「我是覺得你有些面熟……」
這個時候莫妮卡說道:「那是當然的啊,埃文以前是月神呢,你可能是在哪裡的畫冊上見過吧。」
「不不不。」安娜塔莎搖頭否認,「是見過真人的那種……」
埃文和杜蘇拉:= =
他們瘋狂在心裡默念:不要想起來不要想起來不要想起來!
「啊!我想起來了!」安娜塔莎以拳擊掌,恍然大悟,「你不就是在神侍資格考試前,帶走姐姐幫她訓練的那位好心人嗎?」
杜蘇拉驚異地看向埃文。
應該是記憶替換了!
兩人長舒一口氣,「對,是還有這事來著。」
「對,我就是那次來的。」
兩人以為這次「危機」已經閃避成功,卻忽略了在一旁默默觀察、沉默不語的夏洛特。
夏洛特托腮,大喘氣啊……看來安娜塔莎的記憶被替換了。
真正的記憶應該還在安娜塔莎的腦海裡。
那就,稍微看看吧……
直至深夜,夏洛特要離開了,而埃文和杜蘇拉在查明宅留宿一晚。
臨走前,夏洛特難得地摸了摸杜蘇拉的臉,在分別時她這才展現出一絲不舍。
夏洛特沒有說再見,只是小聲對杜蘇拉說:「如果你蜜月想去哪裡?」
杜蘇拉有點懵,「八字沒一撇呢。」
但如果可以的話……
她心中有了個幻像,可太不現實了,她沒說出口。
夏洛特只是輕笑,有點狡黠。
旋即在下一個眨眼間,她便消失在空氣中。
杜蘇拉也回臥房睡覺了。
次日醒來,她只覺得這一覺,分外舒服。
氣溫恆定在21度,大床柔軟又舒適,床單被套應該用的都是最好的埃及綿……
杜蘇拉睜眼,大面積的白色,床是雪白的,給人非常干淨的印像,這是酒店的慣用套路。
酒店、空調、還有……電視???
是電子產品!是科技!是現代文明!
她穿回來了?!
不這個是吧!
杜蘇拉很崩潰,她剛在異世界成為人神抱得美人歸走上人生巔峰,好不容易能過一下裝裝逼談談戀愛的旅個游的退休生活,結果她又穿回來了?!
「艸!」杜蘇拉忍不住罵人了。
她頂著一頭亂發,鯉魚打挺從床上跳起,只見她的床頭櫃上放著一張卡片。
夏洛特的筆跡。
她寫道:送給你的蜜月旅。
蜜月……?
那麼這代表埃文也一起穿來了?
杜蘇拉慌忙四下搜尋,果然在套房裡另外一間寢室,發現了埃文·萊因哈特的身影。
他聽到動靜,眼睫顫抖,也醒了。
埃文定睛一看……他瞳孔緊縮,一時間辨別不出所在地。
但還好杜蘇拉在身邊。
看她有些尷尬又有些高興的細微表情,埃文確定杜蘇拉知道他們在哪裡。
他問到:「這裡不是我們所在的世界吧?」
BINGO——!
果然是當過神明的,對事情的理解就是超出普通人很多。
而杜蘇拉也確實有點想帶埃文看看現代社會。
畢竟……
她摸摸鼻子:「歡迎來到現代社會,這裡是我生長的地方,嬌貴的……小公主?」
上次夏洛特說得是這個梗嗎?杜蘇拉不太確定。
而對此,埃文:「……?」
杜蘇拉:「不不不公主沒有你美,我這太低估你的美貌了,那……嬌貴的前神明前魔王現新魔族、領主、打工仔?」
埃文:「…………」
不,狀況我已經了解了,你還是不要再說話了。
第146章 番外6 現代歡樂喜劇人(上)。
兩人嘗試了一下技能, 或許是時空不同的原因,技能他們可以用是可以用,但效果遠不如之前強勁, 火就是微微熱, 風就是電風扇級別,水就是洗手池,量還不如開到最大時大, 這樣的效果別說運用到戰鬥上了,運用到實際生活中都嫌雞肋。
不過杜蘇拉對此並不在意。
畢竟夏洛特安排她來,是來度蜜月的, 現代社會總體而言很安全, 技能用不上。
而且兩人的身體還是那個身體, 就說這超越現代普通人不知道多少層級的□□, 就足以自保了。
杜蘇拉首先給埃文大致介紹了一下現代社會。
其實異世界不少道具的作用, 和這裡電器的作用是一樣的。
所以她給埃文稍微說明了一下, 他就能理解大半。
只是電器之於道具, 那可便宜太多了, 普及率也高。
這不禁令埃文直呼便利。
他贊美現代社會,卻莫名讓杜蘇拉生出幾分與有榮焉感,她叉腰揚首, 有些得意地說:「很方便吧!食物也很美味,便宜好吃還快捷的那種,就是因為太方便了, 我剛穿過去的時候可不習慣了……」
埃文抓到了重點所在。
「穿?你曾經在這個世界生活過?」
這也沒什麼好瞞的。
而且埃文作為前月神,打破世界壁什麼的接受度比普通人高得多。
杜蘇拉言簡意賅地把穿越的事和他說了一下,沒想到埃文竟然率先感動上了。
他本來就長得得天獨厚,如此認真專注地注視著她的時候, 讓她沉浸在他的雙眸間,即便周遭再嘈雜也能完全屏蔽。
但兩人以戀人的身份單獨相處的時間不多。
杜蘇拉挪不開眼的同時,呼吸也屏住了,生怕喘氣大一點,眼前的景像如泡泡一般破碎掉。
「我們能相遇,實在是再幸運不過的事了。」
杜蘇拉的體溫不斷攀升。
嗚——!
開水壺它再度燒開了!
杜蘇拉的臉紅得不像樣子,眼前的男人還是一副認真專情的模樣,這不禁令杜蘇拉感慨,某些人不開竅的時候是真不開竅,一旦跨過某條線後,竟然變得如此厲害進步飛速的嗎!
真是個……可怕的對手,向你敬禮!
撇開小哦不,老情侶之間的小插曲,既然杜蘇拉說到現代社會的生活用品比那邊便宜,埃文這不沾世事的前神明,更想了解一下所謂「便宜」的概念。
這令杜蘇拉想起一個非常重要的事。
她坐直了身體,眼睛發直。
旋即杜蘇拉瞪著眼對整個房間進行了一次地毯式搜索!
房間很大,和豪華,不但是套房,從內飾上看是符合夏洛特品位的度假風格酒店,至少五星,根據酒店水准再往上也不無可能。
而房間裡,除了酒店本來陳列的東西,還有他們身上自帶的異世界衣服以外,再無一點其他東西了。
這裡的其他東西,指的是兩人的行李。
不如用更簡單直白的話來表述,也就是錢。
沒有錢,寸步難行。
而現實是,他們的的確確就是沒有錢!
若要是以前,杜蘇拉當神侍那會身上還會帶點金幣,買藥水啊賭博啊買吃的啊,錢還是用得上的。
黃金可是硬通貨,那一袋子拿到金店去抵錢,雖然沒法花錢大手大腳,但是好好度個蜜月還是沒問題的。
可自從她做了人神以後,她就沒有帶錢的習慣了。
其結果是……
杜蘇拉把夏洛特的紙條扔到地上一頓爆踩。
「不給錢我好歹提醒我帶錢啊!」
「什麼蜜月啊!」
「這簡直是社畜求生真神轉播節目!!!」
很快前台打電話過來,問他們是否續房。
好在夏洛特沒有趕盡殺絕,這晚的房費還給他們付了。
杜蘇拉只好說不續,套上和現代社會格格不入的衣服,黑著臉同埃文離開了酒店。
穿神明同款長袍的兩人,一個黑色長發,一個銀色長發,甫一出酒店大門,就被撲面而來的熱浪吹得渾身熱汗直冒。
抬頭,刺眼的陽光照得人眼睛都睜不開。
路上行人均是清涼打扮,不少戴草帽穿鮮艷裙子做海島度假風著裝的人走過,他們紛紛向杜蘇拉和埃文投來疑惑的目光。
呵呵呵……
夏洛特還真給他們送來了蜜月天堂的某海島。
只不過是身無分文狀態。
埃文&杜蘇拉:「……」
這目光和看神經病,也沒差太多。
杜蘇拉萬萬沒想到在異世界一頓升級操作最後抱得美人歸的自己,回歸後竟然還是為了五鬥米折腰。
現在的目標很明確了。
——掙錢!
不然兩人今天晚上就是露宿街頭的命。
普通的打工顯然不現實。
首先兩人都是字面意思上的黑戶。
沒有身份不說,其次,普通打工比如端盤子洗碗啥的,都不是日結工作,等他們把工資拿到手上,估計人已經餓死了。
最後,埃文完全不熟悉這個世界。
這條幾乎斷絕了百分之九十的合法工作。
杜蘇拉被這大太陽照得腦子有點暈。
在這麼熱的天氣下穿這麼多,別說路人以為了,她自己也覺得自己腦子有泡。
可要是不穿,估計現在她已經在警察局喝茶了。
啊啊啊!都怪這該死的夏洛特!
杜蘇拉臉一黑,不禁說道:「實在不行,我們去借高/利貸吧,反正論打架和跑步,我們兩總不會輸……」
高/利貸這種古老職業,異世界也有,這句埃文還是聽得懂的。
他抹了抹杜蘇拉額頭的汗,輕聲安慰道:「別著急,要不先喝點水?」
「哪裡來的水?」杜蘇拉看著不遠處的便利店望眼欲穿,不知道搶小朋友的冰棍會不會被他媽媽揍哦?「瓶裝水最便宜的一塊錢……我們可以在自動販賣機下撿漏,你來還是我來?」
可這時,一道水流自動冒出。
杜蘇拉定睛一看,地上有一圈魔法陣。
所以這不就是高階技能——水龍召喚嗎?!
……現在變成了水龍頭大小的水流,好你個水龍,原來是水龍頭的水龍嗎!
杜蘇拉吐槽得腦子都懵了,即便虎落平陽,她還是喝了來之不易的「水龍」。
就在這時,圍觀某個路人拍起了巴掌。
連帶著好幾個人以前,啪啦啪啦,掌聲稀稀拉拉的。
「哇好神奇!」
「一點也看不出機關在哪。」
「這是故意穿的戲服嗎?」
說著,幾塊鋼镚還有一些小面值的紙鈔,投到兩人腳跟前。
埃文:「……?」
杜蘇拉沒有無語,她在短暫的呆滯後,立刻眼放精光。
她一把抓住埃文的手,興奮地說道:「我知道怎麼賺錢了!」
而且擺攤她有經驗!
剛穿異世界的時候她也是這麼賺錢的!!!
杜蘇拉一下子恢復了雄心壯志,她甚至有信心在這觀光客超多的海島再賺出個海景別墅來!
於是乎,異世界尊貴的現人神和前人神,找了個人流量不錯的廣場,撿了個別人不要的碗洗干淨,正式開啟他們的接頭賣藝生涯。
兩人也頗為吸睛,不論是衣服還是外形。
更重要的事,在這方面杜蘇拉一點偶像包袱也沒有,她很豁得出去。
「走過路過,不要錯過!」
「秘傳魔術,現在開始!可供超近距離觀察,絕對不漏一絲破綻!」
「魔術師萊因哈特大師親臨XX現場,給各位帶來一場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視覺盛宴!!!」
埃文被她喊得躁死了。
這位哪裡經歷過這陣仗?從以前到現在都是從未缺過錢的主。
他不禁拉了拉杜蘇拉的衣服,小幅度搖頭。
那小表情,簡直要委屈死了。
杜蘇拉也不忍心啊。
寶,如果可以的話本大爺也想給你最好的生活帶你看看現代社會紙醉金迷的一面啊寶!
可我那不做人好多年的媽不允許啊!
於是杜蘇拉硬下心腸。
她指了指不遠處某小孩手中在啃的漢堡,那吃相,香得很,勾得人不要不要的。
杜蘇拉問道:「想吃嗎?那個。」
埃文沒做聲。
可吞咽口水的聲音,和肚子咕咕叫的聲音已經完全出賣他了。
杜蘇拉:「好好干,掙了錢我給你買漢堡去。吃大份的,兩份夠不夠?」
埃文點頭,充滿了干勁!
於是在黑心老板杜蘇拉的忽悠下,兩人正式開啟了街頭賣藝模式。
還別說,生意真不錯。
來海島蜜月的都是新婚小情侶,來就是為了消費,見杜蘇拉和埃文長得好看,「魔術」也是真的厲害,打賞得人還挺多,甚至有些為了裝闊綽,扔下不少錢來。
杜蘇拉喜笑顏開。
「感謝那位棕發高個帥哥的打賞,我附贈表演一個胸口碎大石吧!」
說著哢一下,碎了個磚頭,引得路人尖叫歡呼。
就這樣,兩人第一天街頭賣藝結束,成功賺得當天的生活費。
當兩人換上當地大賣場裡清場大甩賣的過季N年的T恤短褲,並坐在某連鎖快餐廳裡舔著冰淇淋時,兩人不約而同,長長嘆了口氣。
生活不易,貓貓嘆氣。
於是在某連鎖快餐廳裡,出現了以下對話。
某知名不具黑發女子:「哎為什麼我一介神明,還要在路邊表演胸口碎大石?」
某知名不具銀發男人:「其實……體驗下生活還挺有趣?」
「你也是前任人神啊!以前我們也是跺跺腳大地都得顫兩顫的人,竟然為了兩個漢堡……」
「還有兩個冰淇淋兩杯可樂兩份薯條一對辣翅。」
後桌不小心聽到對話的路人,帶著極其鄙視的目光回頭。
見兩個人,一個銀色長發非主流,一個戴藍美瞳也非主流……
路人瞬間悟了。
「原來是中二病啊。」
「嘖嘖,看看,這就是中二病的下場,別學他們。」
「快走快走,中二病會傳染的!」
說著,這對父母拉著試圖控制「邪王真眼」的中二病小孩,躲避瘟神一樣快速離開了。
留下杜蘇拉:「…………」
「嗚嗚嗚!媽媽接我回去啊!讓我回去當神我真的再也不偷懶了!!!」
第二天,賣藝人的辛苦賣藝生涯,還在繼續。
只是這天,事情迎來了轉機。
埃文長得年輕一頭銀色長發確實不符合現代人的生理特征,可這不妨礙他很好看的事實。
開玩笑,異世界第一美,異世界整容模板,異世界造物主捏臉巔峰,這些稱號,可不是鬧著好玩的。
雖然杜蘇拉也好看,但那是基於人類基礎上的。
前月神的長相直接跨越性別跨越次元壁,真正畫中走出來的人物。
一頭銀色長發絲般柔滑,光亮如水,保養得那是相當得宜,比網購假發優等不知道多少個檔次。
所以即便埃文在現代人審美裡,是個非主流,但那也是非常好看的非主流。
顏值即是正義。
顏值可以打破審美壁。
再加上他干的活就是站在路邊表演「才藝」,更容易被人看到。
促使現代社會信息化的,是網絡的普及。
人人都可以成為自媒體博主,人人都可以拿出手機拍Vlog,更不要說這風光無限的度假勝地,十個裡八個拿著相機。
有人講埃文和杜蘇拉的街頭賣藝表演發到了網上。
沒多久,這驚人逆天的顏值,和看不出破綻的「魔術」,在網上引起廣泛關注和討論。
有驚嘆於顏值的,也有說他們化妝整容太假的。
有贊美魔術技巧的,也有人說這魔術我都會有啥了不起的。
有人奇怪他們怎麼不火的,還有人說這不就火了麼?下一步肯定直播賺錢啥的天下烏鴉一般黑。
沒有人能讓所與人都喜歡,就連人民幣也做不到。
高討論度就代表著流量大、熱度高。
在這個流量為王的時代,誰都想蹭著熱度分一杯羹。
於是乎,超出杜蘇拉預想的,第二天賣藝還沒結束,就有自稱是自媒體公司的人,想要和他們簽約。
同樣是下工的兩人,同樣是那個連鎖快餐店。
杜蘇拉對此並不驚喜。
她其實隱隱約約預料到啦!
簽約自然能給他們帶來一些好處,比如……
杜蘇拉嚴肅說道:「想和我們簽約可以,但有幾個點需要你們幫下忙。」
對面穿量產西裝的職業經理人不禁吞了吞口水。
和其他平台解約?打官司?還是高分成?
沒關系,這些他都有備而來!
杜蘇拉說道:「我們沒有戶口,沒有身份證,手機沒有,銀行卡也沒有……啥都沒有。」
對方:「……」
對方灌了一大口可樂:「兩位不是本國人吧?在國外的身份呢?」
沒想到杜蘇拉哇一聲,哭出來了。
「我們是從大山裡跑出來的苦命孩子哇!那裡什麼都沒有……」
埃文:「???」
還有這個設定?
杜蘇拉趕緊向他眨眼。
對方:「…………」
喂!我都看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
杜蘇拉:我,到哪裡都會出人頭地!
(推出埃文)
埃文:???
第147章 番外7 現代歡樂打工人(下)。
就這樣的人, 兩個沒有身份的「大山的孩子」,在簽了一份長達十年的賣身契後,終於獲得了有效身份。
不僅如此, 該公司還算任性, 提前預支了一部分的錢給他們生活,並且還為他們租下了個普普通通居民樓裡二室一廳的小公寓。
對此,杜蘇拉感動得一把鼻涕一把淚, 抱住經紀人哭成了淚人。
「恩人啊,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終於我們大山裡的娃也在城市裡有了一個家!」
「對我好的人我一定會好好報答他!」
埃文站在一旁,這個前面癱, 多少有些手足無措。
一是對面前的情況, 二是對杜蘇拉此人。
面前的情況讓他猶豫著他是不是應該擠出幾滴淚來配合杜蘇拉, 而杜蘇拉此刻表現出的面貌, 多少有些OOC了。
當月神的時候, 當魔王的時候, 由於他身份的轉變, 杜蘇拉也在他的面前展現出或精明或乖巧或凶惡的模樣。
多種多樣, 都是杜蘇拉。
而面前感動到落淚,行為誇張的人,多少讓他覺得陌生。
不過很快, 經紀人前腳走,後腳杜蘇拉抹抹眼淚,整個人很冷靜, 仿佛剛才感謝大哭的人不是她一樣。
杜蘇拉掂量了幾下手上的身份證。
冷笑。
「呵,因為我看不懂中文只會說,就試圖用陰陽合同來騙我?看我掙了錢之後怎麼揚了你老窩。」
說著,即便人都走得老遠了, 她還要揚起拳頭作勢要打人,那奶凶奶凶的表情映照在埃文的眼中,他情不自禁勾起嘴角,眼神也柔軟了下來。
對了,這就是他認識的杜蘇拉了。
而恰巧,察覺到自己被人看著,杜蘇拉側頭,視線恰巧碰上埃文的視線。
這男人,一點世界第一美的自覺都沒有,眼神如星辰般閃耀,笑意比春/水還纏綿,就那麼定定地看著她,好似全世界他關注的焦點只有她。
「看、看我干嘛?!」
杜蘇拉呼吸一窒,沒忍住問了傻問題。
話一出口,就仿佛高手過招招招致命一樣,她立刻知道自己露了破綻。
果然埃文說道:「因為你這個樣子,實在太可愛了。」
嗚嗚嗚——!
開水壺又又又燒開了!
兩人雖然簽了公司,但日常的工作和前兩天沒什麼太大分別。
同樣是接頭賣藝,區別只在於他們需要同時手機直播而已。
杜蘇拉可能是在異世界待久了,跟不上如今社會的潮流,也遠遠低估了網絡的力量。
不過一周,憑借著兩人出神入化的「魔術」技巧,兩人竟然漲粉小幾百萬,儼然已成新一代網紅。
對此成績,杜蘇拉當然是高興的。
成為網紅必然身後的爭議也大,但這成功激起了杜蘇拉的事業心。
這天照例街頭賣藝+直播結束,兩人照例買了香草口味的冰淇淋,一路漫步回租住的小屋裡。
夕陽很好,微風很好,香草冰淇淋散發出一股工業香精的味道,卻仍甜進人的心裡去,讓挑剔的前人神不再介意。
因為身邊的人正好,所以不管經歷什麼,都會成為一種奇妙的體驗。
某前人神滿腦子風花雪月,而某現人神,路過某成片海邊富豪別墅區時,再看看身邊這世界第一美人,權力欲望和愧疚感交替螺旋式上升。
哎,我這可憐的世界第一美啊,就因為我那坑女兒的老媽,從小富到大的貴公子竟然受這種苦。
杜蘇拉這戲精,忽然覺得自己就是那寒窗苦讀等待高中的窮秀才,而埃文就是那家境富裕卻和他私奔受苦的大小姐,夕陽之景都被她理解成了殘缺悲壯。
杜蘇拉不禁一把摟住埃文的肩膀,呃……姿勢有點奇怪,畢竟是不到一米七,去攬一米八幾的肩膀,或多或少需要墊點腳。
但她還是憑借毅力,堪堪攬住了。
杜蘇拉沉吟片刻,旋即情感激蕩地說道:「看這地,這房,這美景,等朕幫你打下這片江山!」
杜蘇拉心裡定下了一個目標。
——我要紅!
一定不能讓我的美人再這樣的委屈!
於是轟一聲,杜蘇拉心裡的小宇宙爆發了。
她的事業心如不滅的火焰一般,熊熊燃燒著。
埃文不是很明白。
不過杜蘇拉摟住他,他自然是開心的。
至於說杜蘇拉說了什麼,埃文也沒太仔細聽,畢竟他滿腦子都是「杜蘇拉摟住我了!」,此句變換成大大小小各種字體,在埃文的腦子裡反復塗鴉。
兩人當天就這麼回去了。
過了那麼兩三天,埃文終於知道杜蘇拉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她不但要直播,還要研究視頻剪輯,再就是研習新視頻的內容,這些搞完了,她還要調查用戶需求和市場走向。
這認真程度,可能比她當年高考復習衝刺時還認真。
她把更多的時間用於賺錢上,陪埃文的時間也就越來越少。
這自然引起了前人神大人的不滿。
港真,現代社會是有好的位置,但作為一個要魔法有魔法,要地位有地位的前人神+魔王,現代的這點便利根本算不上什麼。
他留在這裡圖什麼?
還不是圖和杜蘇拉的二人世界。
可怎麼到了這個世界,解決完基本生存問題後,杜蘇拉還是滿心工作?
埃文非常不滿。
工作比他有魅力嗎?
當然杜蘇拉的努力,也是有「成效」的。
她以為他是魔術主播吧,下面留言全是「啊啊啊埃文老公!!!」「太帥啦!!!」「這顏值逆天啊!!!」
她以為她自己是換裝顏值主播吧,下面全是「碎個石頭我們康康啊!!!」「不講段子的杜蘇拉不是杜蘇拉!」「哈哈哈哈對不起我看到她就想笑。」
就……離譜!!!
但結果還是喜人的,粉絲數量又往上拔了一個台階。
這個時候,那坑爹的公司開始作妖了。
老板要求他們直播帶一個三無產品,成分不明產地不明,但包裝精美,宣傳到位,典型地用腳做產品用心做宣傳。
黑戶杜蘇拉因為不得已,走上這條路,但這不代表她會違背自己的底線。
雖然不少網友真是筍媽媽給筍開門,筍到家了,但絕大多數,都是一個個平凡有缺點卻可愛的人。
杜蘇拉想也沒想,一口回絕。
老板直接威脅道:「你身/份證是我辦的,房子是我租的,我既然可以給你辦也可以舉報你,再說我們簽了合約,你不想干可以啊,你有錢賠嗎?」
即使在電話這邊,杜蘇拉並未看到老板的臉,光憑這語氣,杜蘇拉都能猜想到他極其囂張的表情。
明明弱點被人握了一手,杜蘇拉半點不虛。
慌啥?
她以前在教會當刺頭的時候,這人還不知道在哪條道上混呢!
「你全部信息我都有,我勸你小心點,聽話對誰都好,你有錢賺,我也省事。」老板還在放狠話。
對此,杜蘇拉面色平靜。
「有種你來。」
說完哢一聲,杜蘇拉掛斷了電話。
這兩神在異世界能刷臉,在這裡刷臉震懾對手,顯然不太管用。
老板黑白都有點人脈,自然不虛這兩位身份都沒有的「大山裡的娃」。
於是乎杜蘇拉前腳掛他電話,後腳他就叫了一幫大手兄弟,棒球棒蝴蝶/刀揣手上,大金鏈子掛脖子,浩浩蕩蕩衝進了杜蘇拉的出租屋。
門都不是敲開的,是很簡單粗暴的撞開。
而埃文因為杜蘇拉連日的「加班」,本來就處於極度暴躁期。
月神還有仁慈的一面,魔王只有滿滿的暴躁。
巧得很,一群人肉沙包,自動撞上來了。
此時人/肉沙包們還不知道世界第一美的厲害,來的路上他們甚至打賭,埃文幾秒會開始尿褲子。
其中一人用棒球棍將防盜鐵門敲得砰砰響。
他放下狠話,「左手小拇指和右手小拇指,想留哪邊的?」
「敬酒不吃吃罰酒,別怪我們,就怪你們得罪錯了人。」
說著,一位光頭大手大搖大擺走到埃文面前,一拳朝他腹部擊去——
說時遲那時快,光頭的拳頭像是在空中停滯了一樣,抑或是埃文的動作太快,眾人只覺得一陣風吹過,埃文不在光頭的面前,反倒鬼魅般地到他身後,手刀起手刀落,無聲無息,光頭翻個白眼倒在地上。
「怎麼回事?!」
「你干了什麼?!」小弟們叫囂著。
誰能想像如此貌美的人,那纖細修長貌似只會彈鋼琴的手,還會揍人呢?
埃文立於原地,不言不語,只是沉默。
一股詭異地風吹過,關上了房門。
緊接著咚咚咚聲,不斷響起,老板看著埃文的身形如魂魄般來無影去無蹤,而房間裡的小混混醒著的也越來越少。
老板想尖叫,可過大的絕望讓他喉嚨仿佛灌了一把沙子,生疼,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這個時候,有人拉開了門。
長得非常文靜的黑發少女進來,將鑰匙掛在門口的掛鉤上,一邊脫鞋一邊說:「我回來了。」
她的動作做到一半,看著裡面的場景,她眨眨眼。
老板奮力向她爬去,試圖求救。
女人總是心軟一些,這個時候只要他適當表現得虛弱並求饒的話……
哪知道黑發少女只淡淡掃了他一眼,毫無同情地說:「怎麼都尿了,髒死了。」
老板:「?!」
杜蘇拉又問:「哪位是老板?」
老板愣了一下,他渾身僵硬想向著反方向爬去……
杜蘇拉陰惻惻地笑了。
她攔住他的去路。
「我男朋友呢,比較文雅,比較仁慈,打人就是一擊即中。我就不一樣了。」
杜蘇拉把拳頭捏得格拉格拉響。
「歐拉歐拉歐拉歐拉歐拉——!」(注1)
杜蘇拉打沙包似的一陣連打,打得老板鼻青臉腫,在絕望中暈了過去。
不過很顯然,杜蘇拉手下留情了。
她挑痛的位置打,傷害卻不太大,以至於老板還能在星神大人的單純肉搏下還存有意識。
杜蘇拉揍完人,還要踩著他說:「你懂怎麼紅嗎?你懂什麼叫規劃職業嗎?我讓自己紅的時候你再插手試試,我怎麼給我男朋友買海景大別墅?你懂個P,掛個大金鏈子找幾個小弟就想裝老大,我揍人的時候……哦不,我沒埃文那麼老,我一年前才學會揍人。」
在這件事後,別說管了,老板恨不得把杜蘇拉請進她的海景別墅,生怕她一個不爽直接把他揍得離開這美好的人世間。
可杜蘇拉變成第一網紅給埃文買最大最豪華的海景別墅的宏願,還是被迫中止了。
原因無他。
夏洛特終於良心發作,去現代社會找她女兒女婿了。
但其實她的本意並不是讓他們度蜜月。
與之恰恰相反,是懲罰。
懲罰杜蘇拉太弱小,懲罰埃文竟然敢拿槍崩她妹妹的腦門!
區區一介人神,簡直活膩味了!
為了平息自己的憤怒,這幾天夏洛特都在看「直播」。
投射在鏡子上,還用道具給錄下來了,以供以後反復觀看。
開玩笑,這不比明星真人秀好看?
簡直要笑死人了!
在甫一見到杜蘇拉和埃文時,夏洛特差點沒忍住,噗地笑出聲來。
她連忙捏大腿。
忍住,她是為了懲戒他們才送來現代社會的,絕不是為了看笑話。
然而夏洛特的出現,杜蘇拉並不歡迎。
相反她非常警惕。
她一邊往牆角縮,一邊嚎叫著:「干嘛,要帶我回家嗎?不要啊啊啊!!!我還沒成為宇宙第一網紅呢!!!」
伴隨著杜蘇拉凄慘的嚎叫,時空流轉,眼前一道道模糊彩虹劃過,等他們視線再度聚焦,他們已經回到了新建好的荊棘森林了。
這裡雖然不靠海,但這才是真正的豪華大別墅啊!
和這裡一筆,海邊那別墅算啥,簡直就是個寒酸的小破房。
杜蘇拉那一顆蓬勃的事業心,也隨之壓下。
可和現代那幾乎絕地求生的境地相比,這裡她是星神大人,去哪都是住最好的吃最好的穿最好的,生活瑣事不用發愁的那種,和還需要奮鬥的現代生活一比,她現在的生活簡直像天堂一樣美好。
短時間內的快速變化,不禁讓杜蘇拉拿兩者相比較。
不比還好,這一比,杜蘇拉的一顆心立刻變成了感恩的心。
……還變成了個詠嘆詩人。
啊——!
現在的生活多麼美好!不愁吃穿的日子多麼無憂無慮!
只是干點活而已,有什麼好抱怨的呢?
如此一番思路洗腦下來,杜蘇拉渾身聖光普照,整個人宛如聖母瑪利亞一樣溫柔和煦。
PS,溫柔和煦地辦著公,為世界的和平貢獻自己的一份力!
而太過專注的結果,自然是某人又「獨守空閨」了。
埃文站在杜蘇拉的辦公室門口,咬牙切齒。
他忽然很想穿回現代看看。
在那裡他學會了上網,曾在某著名問答網站上提問過。
——老婆太愛工作了怎麼辦?
在線等,急!!!
作者有話要說:
注1,玩梗JOJO
埃文的情敵:工作。
杜蘇拉的伙伴:干不完的工作,以及自己給自己找的工作。
埃文:(生氣)
第148章 番外8 用顏值來誘惑。
雖然杜蘇拉和埃文表明了對彼此的心意, 從現代回來後,兩人之間的親密感更甚,可這個親密感, 和戀人之間的親密感還是差了不少。
非要定義的話, 這種親密更像是合作伙伴之間的親密,抑或是朋友之間的親密。
埃文面上不急,依舊是雲淡風輕的月神模樣。
但其實他心裡急瘋了!!!
偏偏他還不知道從哪裡開始下手。
你說杜蘇拉沒對他報以戀愛意義的喜歡吧, 稍微撩撥一下,她還是會臉紅心跳的。
問題在於再繼續撩撥,加深程度的那種。
杜蘇拉就臉紅著跑了!
理由還相當冠冕堂皇——讓我處理個工作先!
這一處理之前渲染的氣氛, 不就蕩然無存了麼?
說來說去, 還是這該死的工作!
前魔王大人恨不得將這人世間夷為平地, 他倒要看看這樣的話杜蘇拉還工作個什麼?
很快, 這一暗黑的想法被尼可叫停了。
尼可說道:「屆時她的工作不就是復原整個世界, 然後再滿世界追殺您嗎?」
對此, 埃文:「……」
可很不幸, 尼可說的是對的。
然而越是珍惜的東西, 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心怕碎了,就越是不敢展開大膽的舉動。
對於杜蘇拉來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沒人知道。
但起碼對於埃文來說,他想要行動,卻更多時候在伺機而動, 以求萬無一失。
於是兩人就這麼既像是戀人,又不像是戀人地度過了很多個日日夜夜。
在這期間,埃文唯一能慶幸的是,起碼杜蘇拉對他的態度, 已經像是對一個同輩人了。
或許他之前是她老師的緣故,又或許他曾是月神而她當時只是個小小神侍的緣故,這份刻在骨子裡的上下級式的疏離,也終於在時間緩慢又溫和的流動中,逐漸侵蝕、拉近。
而杜蘇拉和埃文之間更進一步的關系轉變,是因為這件事。
杜蘇拉和小人魚關系挺不錯的。
自從她上次去過海底都市,成為人神後能隨時隨地變成人魚,即便艾瑞有的時候不方便上岸,杜蘇拉有時間也會找她玩。
再怎麼說,杜蘇拉也只是一名少女,在一群高星老頭的包圍下,她更能體會出人魚的好來。
在平時和艾瑞的聊天中,艾瑞對杜蘇拉以前成長的位置,有了一個大致的了解。
她對現代社會很感興趣,於是各種提問也多,這就和她當初對海岸上的人類社會感興趣是一樣一樣的。
從閑聊中,艾瑞知道了這樣一個概念。
在結婚儀式前夜,新娘的閨蜜會為她舉辦一場單身派對,慶祝最後的單身時刻。
同理,新郎那邊也一樣。
艾瑞率先說道:「那你舉辦婚禮之前,我要幫你辦一場單身派對,我會用心准備的,你放心好了。」
艾瑞信誓旦旦,且目光真誠懇切,好似個參加選秀渴望出道的選手一樣,眼睛裡充滿希冀的光。
「你干嘛小狗一樣看著我……我不是不讓你幫我辦啊,不如說回到最根本的問題,我會不會結婚,會不會舉辦婚禮,都是個問題。」
「什麼?!你竟然不結婚嗎!那婚紗怎麼辦?豈不是這輩子都穿不上了?!」期待浪漫唯美畫面的艾瑞反應很大。
杜蘇拉這才和她解釋道:「因為所謂『結婚』沒有意義啊。埃文即使不是人神了,他也是長生種,『這輩子』這個概念,首先就哪裡不太對的樣子……」
「再說了,結婚的本質是從法律上約束兩人,而法律能不能約束得到我們兩個……問號都不用打了,我可以給出否定答案。我們是因為互相喜歡才在一起,在法律不能約束我們的前提下,那麼問題來了,扯這張由人類發下來的紙,有什麼用?」
艾瑞被她問懵了。
好像杜蘇拉說的,也對噢!
艾瑞暈了一會,又問道:「那神明和神明之間,有結婚的嗎?」
對此杜蘇拉也充疑惑,「這……我就不知道了。我才成神不久,還是人神一枚,和他們正常神差距很大……」
艾瑞仔細又想了下。
神明之間的婚禮……那人魚能參加嗎?
如果杜蘇拉如她所說的那樣,可能不會有婚禮的話,豈不是看不到杜蘇拉穿婚紗的模樣?
艾瑞一臉失望。
「好可惜哦,你那麼好看,月神也那麼好看,在神父面前起誓的樣子一定美得像副畫一樣,真是太可惜了。」
對此杜蘇拉倒是沒覺得可惜不可惜的。
畢竟現在她竟然覺得,世界和平的每一天,都是值得心懷感激的每一天。
此時艾瑞話鋒一轉,「更可惜的是,我沒辦法幫你辦單身派對了誒。」
在一旁小憩的喬安娜忽然睜開眼睛說:「也沒有規定一定不能辦吧?」
艾瑞:「?」
喬安娜:「可以把這次,當做一次演習。」
杜蘇拉:「???」
還可以這樣?
於是乎,在喬安娜冠冕堂皇的理由下,兩個女孩為可能辦婚禮又可能不辦婚禮的杜蘇拉,辦起了一場單身派對。
請來的幾乎全是女性,肯來的人也都是杜蘇拉還是神侍期間,和她關系不錯的那些。
地點,也非常熟悉。
起碼杜蘇拉很熟悉。
這不就是墮落街上的那條牛郎店麼?萬萬沒想到成神後她還有機會光顧。
真是太不神明了。
也……不太合適吧?
杜蘇拉不禁想到了埃文。
如果埃文被拉到類似的位置,她會不會不舒服?
還沒來及細想,她就已經被拉了進去。
杜蘇拉現在嚴重懷疑,只是艾瑞她們想來玩,把她當成個冠冕堂皇的借口而已。
但不管怎麼說,進都進去了,她再撂挑子走人,難免會給人「此神太清高不會做神」的印像。
杜蘇拉倒是沒有立刻走。
她坐了下來。
與此同時,幾乎杜蘇拉前腳踏進牛郎店的同時,埃文就立刻感知到了。
他一個沒忍住,還是偷看了那邊的情景。
果然,杜蘇拉那邊的卡座上,換了不少牛郎來。
杜蘇拉換了張臉,所以牛郎們也不知道她是人神。
只是牛郎們干的就是陪人聊天逗人開心的活,他們哪裡看不出杜蘇拉的滿身疏遠和不自在。
於是他們也只是普通聊天,並未靠得很近。
這稍稍壓制住了埃文的怒火,這才讓他有耐心接著看下去。
杜蘇拉沒坐多久,就找了個理由先行離開了。
她走到外面,艾瑞追了出來。
她問道:「怎麼了?不好玩嗎,是我沒准備好?」
要是以前的杜蘇拉,一定會和艾瑞她們嗨到深夜。
一樣的地方,哪有什麼不好玩。
正如她自己所說,法律無法限制她。
正因為如此,限制自己的,是她內心的道德感和責任感。
於是杜蘇拉說道:「好玩是好玩,可是我好像不適合坐在裡面了。」
杜蘇拉微笑的時候,眼睛看向別的位置,像是在想念著某人。
恍惚間艾瑞隱隱明白了什麼,卻無法組織好語言。
「你別自責,讓你這麼組織其實我也算授意了啦,只是我萬萬沒想到的是,以前我覺得一百個顏值八十分的,可以從量上彌補,替代那個顏值一百分的。」
「現在我發現……替代不了。」
杜蘇拉捂臉:「嗚嗚嗚你近距離觀察就會發現,埃文是真的好看啊!特別好看!好看死了!」
艾瑞:「…………」
這就叫,一腔感動喂了顏狗嗎?
而在荊棘森林裡默默偷窺到這一切的埃文,他不禁走到鏡子前,默默觀察了一會自己。
他時而摸摸臉,時而轉換角度。
最終,既然她喜歡這張臉,那為什麼不好好利用起來?
埃文深吸一口氣,做了個關鍵性的決定。
那就是——色/誘。
這策略改變得太過突然,就連埃文自己也沒搞清楚,所謂的色/誘應該怎麼個誘法。
就在他猶豫踟躕的時候,杜蘇拉已經瞬移回到了荊棘森林。
面對這張他看過很多遍,但每次看,都會忍不住內心柔軟的面龐,去掉精神上的抑制器後,身體的本能比埃文想像中的,還要強烈,還要直白。
尤其是杜蘇拉仰起臉,微笑著說:「我回來了!」的時候,這麼乖巧,這麼甜美,埃文聽到了自己的理智跳閘的聲音。
他拉過杜蘇拉時,用力稍微有點大了。
本來杜蘇拉以為只是個普通的抱抱,卻在踉蹌了一下後,意識到是不是哪裡不對勁。
可這一切都很快,她沒來得及去想,就跌進了埃文的胸膛裡。
還是熟悉的雪松的味道。
有點清冷,幽幽的香直緩緩地順著鼻腔勾進腦子裡,回味無窮。
不管聞多少次,他身上的味道,讓她感到安心的同時,還多了一絲勾人。
然而杜蘇拉這純情打工狗,還在細細品位銀發男人身上的香味時,她的下巴就被人輕輕托了起來。
此時,杜蘇拉:「?」
本能讓她意識到了哪裡不對勁,可混沌的腦子連想像中的肉/體都沒勾勒出來,她只是茫然地看向距離極近的埃文。
以前預想中宛如動畫慢放的緩緩的、輕柔的吻,迎來了顛覆性的概念。
男人如疾風驟雨般,吻住她的唇。
柔軟。
真的好柔軟。
更多更濃的雪松香氣,伴隨著吻,湧入杜蘇拉的鼻腔。
她腦子更暈乎了。
而銀發男人也一點也不客氣,像這無孔不入的香氣一般,攻城略地。
杜蘇拉「嗚」地嚶嚀了一聲。
她的腦子……
不,她的腦子已經不是腦子了,沒有一點點作用了。
放出閘門的野獸,學習到了上次被關進去的經驗,想要再關進去,就難了。
而魔,不也是野獸的一種嗎?
紗帳落下,月色正好。
花瓶裡插著的玫瑰花苞開了,鮮嫩的粉紅色,嬌艷欲滴。
……
次日早上。
新上任的人神大人杜蘇拉,第一次破天荒的曠工了。
這一曠不打緊,她足足連著曠了三天!
等她再度開始打工,教會的人發現她狀態有點不一樣。
她雖然肉/體上有點疲憊的樣子,但精神上是一等一的好哇!
這氣色,紅潤的像朵玫瑰花;這皮膚,細膩光潔如凝脂。
雖然神明的身體本來就比人類完美多了,可神明只和神明比,同之前的杜蘇拉對比,她現在仿佛是杜蘇拉·柔光濾鏡版!
肯定是這三天,星神大人發生了什麼變化吧。
她本來就進步飛快,會不會又突破了什麼凡人難以想像的境地?
大家非常好奇,不禁問了一下。
哪知道星神大人先是一愣,旋即臉控制不住地開始紅,她深吸了好幾口氣,又死命搖腦袋,才終於鎮定下來說:「這三天?我、我我休假去了啊。」
「休假?」
「對啊,怎麼我都成神了你還想對我搞996,不我以前哪是996分明是007,我告訴你們,以後我也有正常休假!」
這個是沒問題啊,只是……
「休假就是您恢復氣色的秘訣?」
說到這裡,杜蘇拉直接炸了。
她毫無意義地「啊啊啊啊啊——!」了好幾聲。
然後她一邊用手指扇風,一邊說道:「怎、怎麼可能,我是去泡溫泉了,對的沒錯,溫泉。溫泉真好啊,我當人的時候還沒去過,當神的時候體驗了一下,你們可真會享受。」
說完,杜蘇拉意識到,撒謊就是用無數個謊言去彌補上一個謊言,這樣下去遲早穿幫,於是她扯了個借口,飛快溜了。
留下問問題的人,恍然大悟。
「原來是溫泉啊,怪不得。」
這之後,星神大人喜歡泡溫泉的消息,傳了出去。
星神大人泡溫泉後,氣色回升成了柔光濾鏡版本星神的消息,也一並傳了出去。
從那天起,泡溫泉就成了新的潮流。
溫泉度假村的票就開始漲價了,大家開啟了一放假就去溫泉的全民溫泉模式。
而這個流行模式,經過發酵和幾輪瘋轉,再度回到埃文的耳朵裡。
「溫泉啊……原來她喜歡這個。」埃文勾唇,金色的眼睛微眯,顯得又壞又心機,「這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等休假的杜蘇拉真正從溫泉裡「體驗」一波回來後,她趴在床上像條鹹魚一般問:「怎麼忽然想去溫泉啊,高溫一蒸我覺得我的腦子都化成水蒸氣,從七竅裡冒出去了……而且你看!」
杜蘇拉指了指鎖骨上的小印記。
「泡溫泉會讓它更明顯誒!」
然後她一邊喋喋不休抱怨著,一邊用藥水恢復了它。
埃文從後面摟住她,悄悄在她耳邊說出了真相。
他故意無辜說道:「最近不是泡溫泉挺流行的麼?我聽說最先開始就是從教會開始的?」
聞言,杜蘇拉:=口=
罪魁禍首竟是我自己?!
第149章 番外9 埃文、杜蘇拉的婚禮。
關於杜蘇拉和埃文的婚禮問題, 一直沒有個定論。
最想給他們兩個人辦婚禮的,是尼可。
尼可預設了至少五種方案,只要領主大人點頭, 她就算搶, 也會在最短時間內完成婚禮的准備工作。
可關注杜蘇拉和埃文婚禮的人,也挺多的。
隨著時間流逝,和杜蘇拉的不懈努力, 當然了,還有埃文的配合,即便是普通人類, 也慢慢接受了他搶走他們的現人神。
看久了甚至還覺得挺好的。
他們甚至發出了這樣的感慨, 「嗯, 果然美人只配強者擁有。」
這讓教會的人不禁反駁道:「什麼美人, 星神大人也是一等一的強者, 雖然她現在的實力還不如前月神, 可她學會神力才多久?超過前月神要不了多少時間!」
而對此, 普通民眾們愣住了。
他們連忙擺手說:「不是的不是的, 你們搞錯了啦!」
教會的人:「?」
怎麼搞錯了,莫非……?
普通民眾:「我們口中的強者是星神大人,美人才是前月神大人呀。雖然星神大人也長得挺好看的, 可和前月神大人一比……恕我們直言,『美人』這個詞,星神大人還真擔不上。」
說到最後的時候, 普通民眾們的聲音越來越小,怕給星神大人聽到,也怕被面前的教會神侍們喝止。
哪知道教會神侍們非但不喝止,還一邊聽他們說, 一邊不自覺地點頭,「也是吼,畢竟前月神大人那顏值……絕了,星神是差了點。」
對「星神」「顏值」等言論進行了監聽的杜蘇拉:「……」
但她也並未特別不滿。
叫她是強者誒!
杜蘇拉不禁抬頭挺胸,得意洋洋以大拇指指著自己,「我的,強者!牛逼子!」
梅麗爾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這賭後更淡地說道:「那不是理所應當的麼?你當然是強人。」
杜蘇拉歪頭,她不理解,「為什麼是理所應當的呀?」
梅麗爾等的就是她這句。
她說道:「因為強人,鎖男(所難)。」
杜蘇拉:「……」
梅麗爾:「……」
杜蘇拉:「…………」
什麼老掉牙的諧音梗冷笑話啦!!!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因為兩人過高的關注度,婚禮的事遲遲沒能下個決定。
高調的世紀婚禮吧?會被人說太高調。
樸素小規模的吧?也會有兩人的CP粉強烈要求觀看全程。
像人類的婚禮一樣舉辦,走一樣的流程吧?沒什麼意義,因為法律對他們缺少約束力,更何況牧師也不敢對著一個前人神一個現人神主持儀式啊。
像神明一樣辦婚禮呢?
一群人又發愁。
我們又不是神明,是神明的那兩位又不上心,我們哪裡知道神明的婚禮到底是怎麼樣的?
各種問題堆積,別說尼可已經准備好的五種方案了,就算再來五種方案,埃文和杜蘇拉婚禮的事,依舊搞不定。
尼可遲遲不死心。
可她除了准備更多的備選方案外,也只能干著急了。
而最終,尼可的心願還是達成了。
是的沒錯,杜蘇拉和埃文的婚禮,在兩人特殊身份的「阻撓」下,終於還是成功舉行了。
這一切的一切,還要歸功於太陽神。
太陽神這甩手掌櫃神,終於起了點當神頭頭的作用。
當然,婚禮不婚禮這事,太渺小了,其實入不了太陽神的眼。
可當一對情侶的婚禮成了不少凡人們關注的焦點後,偷聽癖·拒不承認·某太陽神終於想起還有這麼一茬了。
然後他仔仔細細思考了一下。
神明和神明之間的婚禮是怎麼樣的?
……我爸和我媽是怎麼結合在一起的?
想了一會,太陽神恨不得給自己一嘴巴。
出身前的事,即便是神明,也無法了解到其中細節。
可神明和神明怎麼辦婚禮,在太陽神有意識以來,他經歷過,但時隔太久遠,他已經不記得了。
畢竟這種雜事,自然有專人處理。
不過既然他開始思考如何完成這事,太陽神就一定會想個辦法解決。
以他對杜蘇拉的了解,婚禮這事她應該更不上心。
埃文可能還娶妻心切一點。
但說到辦婚禮上,也指望不上。
於是太陽神直接出現到了尼可的面前。
PS,是睡著的尼可面前。
他直接調取了尼可關於婚禮五種方案的記憶,在簡單看過一遍後,他選擇了其中一種。
他在睡夢中的尼可的眉心,留下一個金色的點。
那個點如墨水沁入紙張裡,很快就消失了痕跡。
等尼可醒來後,她的腦子裡,有一道強烈的意識,在驅使著她行動。
那道意識在如此說道:「按照第三種方案,開始准備婚禮,為了領主大人,也為了星神大人。」
而這意識,和尼可一直以來的心願並不相左,對於忽然冒出的衝動和動力,尼可也不疑有他,她拿出十二萬分的干勁准備,也尊重了內心的「意識」,對杜蘇拉和埃文兩人保密了。
也得益於尼可的理論知識和舉辦婚禮的信息准備,雖然婚禮整體的規模不大,可用料都是皇室級別,甚至以上,而尼可只花了十天,就准備完畢了。
在杜蘇拉的親朋好友帶著賀禮前往神殿的時候,杜蘇拉這個新娘本人,還不知道將要發什麼。
這也是自然的。
星神大人啥都好,就是對待前月神大人,有些不負責任。
大家可以為她找一萬個借口。
什麼工作忙啊,神明都是狂放不羈的啊,這不妨害她是個認真負責好神明之類的……
可再多的理由,也無法扭轉這個背景這個時期人們根深蒂固的習俗和觀念。
在他們的眼中,過一輩子的情侶,是要結婚,在神明的祝福下認認真真在一起的,而不是私自相守。
正是因為如此,在大家知曉尼可的婚禮計劃時,即便尼可沒說,他們也不約而同對杜蘇拉保密了。
開玩笑,全世界所有人都害怕杜蘇拉一個應激,直接逃婚。
更有甚者,甚至還聯合理查德討論, 「您說有沒有那種結界,能防止神明使用瞬移技能跑走的?」
理查德本想說:「至於嗎?」
但他轉念一想杜蘇拉當神侍的一年裡,她的種種行為。
誒,還真至於。
於是理查德應承下來,「那我去圖書館查閱古籍,研究研究。」
把杜蘇拉騙去……哦不,哄去換衣服的,不是她的好朋友們,反而是一直在神殿工作負責祭祀的奧羅拉祭司。
原因無他。
杜蘇拉的婚紗,其實和她當神侍時期參加年末祭祀時,由教會提供的那條裙子很相似。
果然杜蘇拉在看見裙子的瞬間,也以為自己要參加祭祀活動了。
她歪頭:「我的行程裡有這個活動嗎?」
奧羅拉裝傻:「沒有嗎?不過只是試一試衣服,走個流程,花不了多少時間。」
杜蘇拉一向沒啥架子,為神也隨和,她點頭,「那好吧。」
於是婚紗版·杜蘇拉出爐,奧羅拉還給她化了個淡妝。
但由於杜蘇拉的催促,也只止步於淡妝了。
然後她披著綴滿寶石的頭紗,走進了神殿裡。
往裡面走的時候,杜蘇拉還對奧羅拉說道:「怎麼彩排還這麼隆重的?看來還是預算太充足了點啊。」
奧羅拉:「?!」
而這個時候,奧羅拉身邊又出現了一個人。
是雷蒙·雷克菲爾德伯爵。
杜蘇拉自從出了布洛克利小鎮後,見雷蒙伯爵的時間和機會都少了很多。
但雷蒙伯爵一直對她關照頗多,她在教會裡忙著升級的時候,雷蒙伯爵也一直吩咐手下幫忙照顧安娜塔莎和莫妮卡。
畢竟杜蘇拉離得遠,再厲害的人物,遠水也救不了近火。
這些時日要不是雷蒙伯爵,安娜塔莎和莫妮卡的日子也不會那麼平安順遂。
杜蘇拉一直很感謝雷蒙伯爵。
上次她回布洛克利小鎮,還專門去探望過。
沒想到他這次竟然來了王城。
杜蘇拉又驚又喜,她不禁問道:「今年的祭典,您要來親自參加嗎?」
雷蒙伯爵其實是來充當父親角色的。
他送杜蘇拉走進神殿,一直送到埃文·萊因哈特身邊。
可他還不能和杜蘇拉明說,只是應和了幾句,又寒暄了幾句,將她帶入。
推開神殿大門,光可鑒人的乳白大理石地板長廊的盡頭,便是神聖的聖壇。
那上面,竟然立著太陽神?!
杜蘇拉眼睛都快瞪掉了。
視線再往下挪,聖壇之下,站著的是埃文·萊因哈特。
他今天有些不同。
他穿得格外亮眼,一改魔王偏愛的深色系,而是穿了當月神時期的白色禮服。
不是寬松的長袍,是收身的合體的禮服。
同樣是乳白色,著絲質手套,點綴以少量珍珠,領結上的藍寶石熠熠輝。
埃文筆挺又英俊地立在那裡,見有人走來,他看向神殿門口。
是杜蘇拉。
他自然也看出杜蘇拉的不同,她如此盛裝打扮的樣子,極其少見。
正紅的唇色讓她看上去格外明艷,湛藍的眼睛卻如清澈的海水般動人。
埃文呼吸一窒,竟也有些緊張了。
杜蘇拉再看左邊,右邊。
全是盛裝出席的賓客。
事已至此,她哪裡還不懂?
她要是還不懂,那就是想要故意逃婚頂風作案了!
杜蘇拉慌張了一小會。
雷蒙伯爵在她身邊說道:「你現在感到慌張是正常的,不確定對方是不是你想要共度一的那個人,也是正常的。」
「那、那應該怎麼確定?」杜蘇拉問道。
雷蒙的視線卻落在了自己的妻子身上。
他說道:「沒辦法確定,我在結婚的時候我也不確定。只是隨著時間的推移,你會越來越堅定,他就是那個人,你會慶幸,真好啊當初沒有放開他的手,是我此做出最正確、最英明的決定了。」
「深吸一口氣。」
杜蘇拉依言照做。
然後雷蒙伯爵架起手臂,杜蘇拉挽住他。
他帶著杜蘇拉一步步走向聖壇,然後將杜蘇拉的手交給埃文。
和傳統婚禮不太一樣,現人神和前人神的婚禮,有的是太陽神的見證,還有太陽神的契約。
一道繁復的金色魔法陣在太陽神的腳下亮起。
從復雜圖陣上剝離出了兩條神文,分別飄向杜蘇拉和埃文。
兩人雖然沒有使用力量,可魔法陣也在腳下浮現。
那兩條神紋像是有自己的意識一般,隨著他們的魔法陣轉動,最後嵌入其中。
鑲嵌的瞬間,砰地一聲,兩人的魔法陣都蹦出燦爛的火花。
旋即再看,圖陣改變,竟然帶著絲絲金光。
夏洛特隱匿在人群中,眯眼,「這份禮,送得夠大啊。」
太陽神此時說道:「我賜予你們無盡的力量,長種的命,還有化險為夷的運氣。這段神文將見證你們的誓言,無論是福禍、貴賤、健康,抑或是漫長的歲月,甚至超越死亡,都將深愛對方,對對方忠誠。」
「埃文·萊因哈特,我起誓,請神明垂鑒我的意願。」
「杜蘇拉·查明,我起誓,請神明垂鑒我的意願。」
太陽神點頭,「祝福你們。」
這有別於一般婚禮,卻格外深入人心的一幕,不禁令在場所有人起立,鼓掌。
就在眾人沉浸於感動氣氛的時候,杜蘇拉忽然扯了扯嘴角,陰惻惻地說道:「婚禮也辦完了,那讓我來算算,到底哪些人膽子粗,敢天天和我見面瞞我到現在?」
說著,她笑得邪惡,氣勢磅礡眼神帶殺,並且還把拳頭捏的咯吱咯吱直響。
杜蘇拉先是側頭看了看埃文,「我回去再找你算賬。」
語畢她立刻撲向眾人。
其他人:「太陽神救命!!!」
而太陽神?
這烏龜神先一步開溜了。
其他人:「?!」
媽呀快跑啊!!!
第150章 番外10 夏洛特(增補小包子的內容)。
夏洛特在少女時期, 一直以為自己是個普通人。
她家還算小富,孩子只有她和妹妹莫妮卡兩個。
父母對她們也算寵愛,在這個相對蔽塞的小鎮裡, 他們不光教導她們女孩子們普遍學習的東西, 比如樂器比如縫補,還教授她們學習、騎馬,甚至算賬經商。
即便她們已經和這個時代的女孩子們不太一樣, 可夏洛特沒覺得自己有多與眾不同。
她從小就很明白,離開父母的保護,她什麼也不是。
雖說她學了這些女孩子們不會的技能, 可要打破人們的偏見, 運用到實際中, 真正自己為自己頂起一片天, 夏洛特深知, 這太困難了。
她有一個習慣。
一個不太好的習慣。
那就是她睡覺的時候, 容易多夢。
一開始, 有些夢是一閃而過的。可隨著年歲增長, 夢境的真實度越來越高,時間也越來越長。
更詭異的是,她每次做夢的場景, 還比較固定。
要不是未來的王城安格爾特,要不就是更加遙遠的未來。非常之遠,不光是時間遠, 地點也遠,甚至遠得都離開了這片大陸,來到了另外一片沒有魔法沒有神侍,風土人情完全不同, 科技高度發達的社會。
第一次夢到那裡的時候,夏洛特愣愣的站在馬路中間,車輛從她身邊高速駛過,每一個司機都在狂按喇叭,其中一位差點沒剎住,搖下車窗怒罵她。
——雖然聽不懂,但光從他那激動的情緒判斷……應該是在罵人。
陽光照得她眼睛睜不開,柏油馬路烤得她唇干舌燥。
夏洛特站不住,她暈了過去。
旋即驚醒。
她看看四周。
蛐蛐的叫聲仿佛在耳邊圍繞,還是那個靜謐的夜晚,還是她臥室裡柔軟的床,習習涼風從留著的窗戶縫裡吹進來,一切都那麼熟悉。
她松口氣,原來那一切,都是夢啊。
結果沒過幾天,她再度夢到了那個地方。
這一次,夢境沒有那麼快結束。
夏洛特穿繁復長裙,頂著人們異樣的眼光,在街上游蕩了很久,坐了很久,又餓又渴,最終夢境消失,她回到了小鎮。
夢中的無助太真實。
這次以後,夏洛特甚至不敢睡覺,因為她怕再一次回到那個夢境裡去。
在苦熬兩天後,一個微風和煦的午後,夏洛特還是在自家後院睡著了。
不出預料,她再次夢到了那個奇怪的世界。
她已經有經驗了。
即便語言不通,但人少的位置,還是能找到的。
夏洛特打算找個無人的角落,靜靜等待時間過去。
可夜晚的城市,比她想像中的還要危險一點。
一名奇裝異服、語言不通卻貌美的年輕女孩子,自然是某些不法分子的目標。
他們盯她的眼神,好似狼群狩獵綿羊,眼睛發綠口水橫流,低語的樣子好似在討論誰分得哪個部位。
夏洛特雖然學習過一些簡單的保命格鬥技巧,但終究她不是專業的,她甚至後悔,當時在學這些的時候,為什麼她不能用心一點,再用心一點,而不是偷偷找理由溜出去,和妹妹去熱鬧的集市找吃的找玩的。
就在小混混們要包圍夏洛特的時候,她緊閉雙眼。
對,這一切是夢。
那……神啊,讓它快點結束吧!
等她再睜開眼的時候,夢境並未結束。
可暴行也未如期而至。
一名黑發的俊秀男人站在她面前,他有著非常斯文、非常和煦的氣質,和他身上的中山領的白襯衣搭極了。
小混混已經倒了一地。
大概是……這名很斯文看上去說話都不會大聲的男人,解決的?
男人問道:「你沒事吧?」
夏洛特愣了一下,旋即點頭,「嗯,沒事。」
很快她意識到,「為什麼我能聽懂你說的話?不對,你為什麼會說我的語言?」
男人微笑,眼睛眯起來像月牙。
「因為我曾生活在那裡啊,只是現在來這邊定居了。雖然沒辦法自證,可我不是壞人,你一個人大半夜在路上晃悠,很危險的。我家雖然不大,但還有間多余的小書房,你不介意的話可以跟我來。」
夏洛特有片刻的遲疑。
或許是相同的語言,又或者是男人過於溫暖的笑容帶給她安全感的原因,夏洛特遲疑了片刻,還是跟了上去。
她在這名陌生男人家裡,換了件當地人常穿的衣服。
而陌生男人給了她名片,還有一點點錢。
就這樣夏洛特睡著了。
再醒來時,她果然還是在自己的房間,自己的床上。
只是這次,夏洛特終於意識到不同了。
她穿著的,並不是她入睡時穿的衣服。
而是夢境裡那件當地人經常穿的衣服。
夏洛特手忙腳亂掏口袋,一邊是男人給的名片,一邊是當地的貨幣。
夏洛特全然懵逼。
腦子像是被重錘錘了好幾下一樣,嗡嗡的,整個人都呆了。
這個時候女僕來敲門。
夏洛特深吸一口氣,「我馬上就來。」
她換下衣服,將震驚壓在心底,出門了。
只是從這天開始,晚上睡覺的時候,夏洛特會穿上那個奇怪位置的服飾,即便有的時候無法更換,口袋裡必然也揣著那裡的貨幣。
也果然沒過多久,她再度在睡夢中穿越。
這次夏洛特就比較熟了。
她用男人給的錢,打了車,直接去找他了。
這人或許是老好人脾氣,又或許是「老鄉」 的原因,對她總是充滿耐心。
不,他對誰,好像都很有耐心。
夏洛特在少年時期,無數次不受自己控制地往返,於是無數次來到男人的身邊。
她在這期間,了解了這個奇怪社會的習俗,學習了語言,甚至有點喜歡這裡,享受這裡的便利。
她也問過男人,他為什麼會在這邊定居,又為什麼不回那邊去?
男人回道:「因為已經把位置讓給後輩了,所以回不去了啊。」
「啊?」夏洛特不理解。
「獅群裡只有一名雄獅,成年的雄獅要麼挑戰自己的父親,要麼出去尋覓新的領地。這是一樣的道理。」
這下夏洛特有些理解了。
她又有了新的問題,「那你在那邊的時候,是干什麼的?」
「你覺得我像是干什麼的?」
「老師?我覺得你像。」
對此,男人撐著下巴,咯咯地笑,夜風拂過他的發梢,月光的清輝照在他的面龐,這讓他看上去頗有幾分超脫於世間萬物的氣質。
「也算老師吧,對了一半。」
神奇的事發生了。
和他在一起的時間越長,不知道是受到他的影響,還是穿越的影響,發生在夏洛特身上的「怪事」越來越多。
比如她可以看到未來將會發生的畫面,比如她好似和教會的神侍們一樣,用有了奇怪的超越自然的力量。
夏洛特在往返間,漸漸地喜歡上了這個男人。
而現代社會的男女,愛的隨意,分開得也很隨意。
她或許是受了這些的影響,又或許是真的打心眼的喜歡他。
即便知道這不受控制的穿越沒辦法支撐一次完整的戀愛,她依舊如飛蛾撲火一般,撲向了他。
以至於抗拒父母為她定下的婚約,以至於未婚先孕,以至於父母想為她在鄉下定一處房屋,讓她在那裡養胎生產之後好假裝此事從未發生過,卻在路上出了車禍,意外身亡。
夏洛特哭了一整晚,眼淚流干淨了人也堅強了起來。
而宛如不定時炸/彈一般的能力,竟然再也沒有生效過。
她去不了現代,沒辦法留在愛人的身邊。
而他回不了這裡,沒辦法過來找她。
可期盼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到來的穿越能力,終究是不現實的。
起碼在期盼的途中,她和妹妹還要生活吧?
活著才有見面的希望。
可一切又不如了夏洛特的願。
她打算獨自撫養女兒,爭取有朝一日控制能力,一家團員。可偏偏就在生產後不久,她再次穿越。
——到了未來。
在那裡她學習到了神力,變得越來越強。
終於在一次任務,去往上一任神明隕落之地時,夏洛特偶然間跟著線索,尋找了愛人的真實身份,還有「穿越」的秘密。
也終於,夏洛特在苦修後,得以與之重聚。
此時的夏洛特再度回想,他們重聚的時候,他似乎在搞什麼儀式。
她問過,他說:「只是將錯位的東西,再調整回來而已。」
當時被喜悅衝昏了頭腦,參加完婚禮後的夏洛特再仔細回想……
她回到位於現代的家裡。
夏洛特問道:「差不多在一年前,你說調整互換的東西……莫非是杜蘇拉遺落在現代的靈魂?」
男人聳肩,「是不是呢?」
夏洛特接著問道:「她今天婚禮誒,你確定不到場嗎?」
沒等男人回答,她想了想說道:「那也是,太陽神也在,你去了多尷尬?請問這位先生,您不當神明的感覺怎麼樣?」
說著,夏洛特開了一罐啤酒,坐上沙發,窩進男人的臂彎裡。
男人笑眯眯的,眼睛像月牙,杜蘇拉湛藍的眼睛和他如出一轍。
他說道:「退休生活呀……感覺好極了。」
【關於包子】
弗洛裡亞在外人眼中,大概是這個世界上最幸運的小孩。
弗洛裡亞的全名叫弗洛裡亞·萊因哈特·查明。
不隨父姓的原因在於,雖然她爸爸很厲害,可她媽媽更厲害,而且她是媽媽生的,隨媽媽姓天經地義。
不光幸運,在外人眼裡看來,她還很「尊貴」。
區區貴族小孩怎麼能和她相提並論?
即使貴族小孩的爸爸媽媽隨便抓出來一個,就是某某國的國王,某某國的公爵,可這個世界上有多少國家?
而這個世界上,又有多少人神?
還是現役的那種。
因為杜蘇拉和埃文的特殊身份,使得弗洛裡亞注定從出身起,就有別於所有小孩子。
人家特別優秀顏值才華並存的小孩子,可以說是從出生起,就受到了神明的恩賜。
輪到弗洛裡亞這裡,就不一樣了。
她會表示:「神明的祝福有什麼了不起的嗎?我一家子都是神明。如果神明的祝福能讓我媽親手做的料理更好吃一點,我希望這樣萬能的神明能盡快出現?不如說神明都那麼厲害了,怎麼都不開發一下子做家務相關的技能?還有啊我是小孩子長身體啊天天做意大利面我……」
話還沒說完,顯然繼承了媽媽嘴炮屬性的弗洛裡亞,已經被魔法封住嘴巴,給拉了回去。
封嘴巴的,是她的父親。
長得非常好看,顏值能把她母親秒成渣渣的父親。
他也非常慈愛,知道在關鍵時刻,把年紀未滿五歲的獨生女給封嘴、捆綁,再強行拖回。
噢噢大家請不要憐惜弗洛裡亞。
聽上去很痛,但這才是父親大人對她最大的慈愛。
因為……
杜蘇拉黑著臉盯著眼前粉粉嫩嫩卻能日/天日/地的小蘿蔔頭。
「她這一張嘴能說出花來,不知道學了誰!」杜蘇拉脫下鞋子,就要胖揍她,埃文趕緊拉住她。
杜蘇拉還很生氣。
「我做飯難吃?我可是人神誒,我做飯還不是為了增加我們親子間的互動,現代育兒師說了,要讓她知道家的味道……我這飯是用來吃的嗎?」
對此,埃文:「?」
一邊揮舞著魔法,一邊講著科學育兒,可以,這很杜蘇拉。
可他仍拉住杜蘇拉,「冷靜點。」
弗洛裡亞「死」到臨頭,還管不住她那張嘴。
「珍惜食物,從我做起。杜蘇拉·查明女士,請你好好反省你自己。」
杜蘇拉:「……」
想當年,一代嘴炮王者被自己的孩子懟到啞口無言。
杜蘇拉無語望天,「我怎麼生出來你這貨?」
而弗洛裡亞小朋友更有話說。
「生好像不准確,杜蘇拉女士,我是從石頭裡蹦出來的。」
誒還別說,此話真不假。
杜蘇拉成為人神後,身體已經發生了改變。
她即使孕育新的生命,也不是通過自己的身體,而是有一天,床上忽然多了一顆比石頭還硬的蛋。
她沒有經歷過,但在觸摸上的那個瞬間,杜蘇拉立刻明白,那是她的孩子。
十二個月後,小弗洛裡亞誕生於世,成為了這個世界上最幸運的小孩。
而在弗洛裡亞的眼中,她簡直是最不幸的小孩了。
她繼承了父母的優點,這也就意味著父親會的她會,母親會的,她也會。
不巧的是,她的父母都很強。
她才五歲誒,體內過強的力量應該怎麼樣才能控制啊可惡!
為了不闖禍,也為了不危害人世間,成為一名小禍害,弗洛裡亞只能非常努力的學習,控制力量,爭取早日成為一位對社會有貢獻的人,早日接班,讓自己的父母盡早退休!
當然,不論是前面半句還是後面半句,都是她麻麻加的。
小弗洛裡亞在非常盡力地學習控制力量,不要危害人世間,爭取盡快接爸爸媽媽的班讓他們提前退休,可有些事,不是孩子說努力就能達成的,即便是天才兒童也不行。
在一次理查德爺爺的課程中,中途自我練習的弗洛裡亞出了意外,竟然在理查德的眼中憑空消失了。
理查德找了許多位置,都沒有找到弗洛裡亞的蹤跡。
這使得理查德也慌了。
開玩笑,弄丟了杜蘇拉的娃,這後果,能想嗎?
杜蘇拉在還不是人神的時候,就已經能把整個世界攪得天翻地覆。
在成為人神之後,這並不是她實力的終點。
她似乎有著驚人的天賦,又似乎天生就是當神明的料子。
人神本以為已經夠強了,她又獲得了太陽神的恩賜,在恩賜後,她又領悟到了什麼,以飛快的速度進化著。
別說埃文了,理查德預估,她有超越太陽神的天資和可能。
如此逆天的猜測,誰也不敢說出口。
但所有人對杜蘇拉,都是隱隱忌憚的。
然後這麼厲害的人,她女兒不見了?
安迪聽聞此事後,直接臉黑了,眼睛也失去了光彩。
她嘴唇抽動,笑得絕望。
「呵呵呵呵!世界毀滅吧,還拯救個什麼啊?」
理查德找了很多位置,也沒知道弗洛裡亞的所在地。
要知道五星神官確實不止理查德一位,但活了這麼多年依舊在位的,只有理查德一個。
已經活成人精的理查德當即判斷到,弗洛裡亞可能不在這個世界了。
他能理解這個概念,但其他人不一定能理解,即便能理解,也不肯相信。
對此「滅世危機」,他的判斷是直接告訴杜蘇拉。
杜蘇拉在知道這件事後,立刻停下手上的事,閉眼感受起弗洛裡亞的氣息。
確實沒有感受到。
她已經不在這裡了。
這麼說來,只有一個可能……
思考到這個可能的杜蘇拉,不禁握緊拳頭,後槽牙咬得咯咯作響,一副即將爆炸生氣得無以復加的模樣。
港真,她當人神也很有些年頭了。
比起少女時期的假裝冷靜其實脫跳的性格,她現在絕大多數時間是真的冷靜。
就連曾經的老師理查德都認為,完了杜蘇拉是很怒了。
他甚至都在思考,最有效控制住杜蘇拉的手段,可還沒點頭緒,杜蘇拉已經拍桌而立。
這一掌,拍得極響。
砰地——!
那可憐的桌子直接斷裂開來。
杜蘇拉咬牙切齒,低聲說道:「怎麼弗洛裡亞天生就會?」
理查德:「……?」
理查德遲疑了。
天生就會什麼?
他腦子裡忽然躥出之前的概念,難道弗洛裡亞會穿越到別的空間嗎?別的世界原來真的存在嗎?
杜蘇拉接著說道:「我可是學了好久還被夏洛特嘲諷得臉都快沒了,才學會的。難道這就是隔代遺傳?!」
至此,理查德基本可以確定,滅世危機不存在了。
他擺擺手,示意其他人不用再緊張。
而杜蘇拉事也不做了,和弗洛裡亞一樣,直接消失在原地。
杜蘇拉趕去了現代社會。
她在幾年前,終於習得了夏洛特穿越時空的能力。
這也著實廢了她好大的功夫。
而夏洛特的那張嘴,和她……呸,她和她一模一樣,顯然也遺傳給了弗洛裡亞。
她對穿越時空並不開竅,愣是學了好久才學會,期間忍受了夏洛特多少冷嘲熱諷。
這才五歲不到的小蘿蔔頭,竟然靠天賦一發入魂?
真是……
「神明你待我不公啊啊啊!!!」
而意外穿越到現代社會的弗洛裡亞,到底只是個五歲不到的小孩,她四處打量了一圈截然不同的環境,陌生感席卷而來,她不禁哇地哭得好大聲。
哭了沒多久,忽然一名很帥的叔叔朝她走來。
據弗洛裡亞小朋友主觀統計,他是和爸爸差不多帥的級別,但比爸爸看上去溫和好接近。
沒等帥叔叔接近,她就一把抱住了帥叔叔的大腿。
「大哥哥,我迷路了,我叫弗洛裡亞,我媽媽叫杜蘇拉,你能幫我找媽媽嗎?」
雖然他是叔叔,但媽媽說了,在外要嘴甜,隨便叫人叔叔和阿姨,小心被當成熊孩子抓起來。
而這位氣質比春風還柔和的白襯衣帥哥,摸了摸弗洛裡亞的頭,笑眯眯地說:「輩分錯了哦。」
「?」弗洛裡亞仰頭,眼睛撲閃撲閃的,純真而可愛。
就連退休的神明,也被這位和他小朋友的可愛擊中,更別提他和她還有血緣關系。
擅長模棱兩可的男人說道:「是外公。」
聰明伶俐的弗洛裡亞,其實警惕心很強,可不知怎的,她一下就信了。
弗洛裡亞繼續抱著他大腿,奶聲奶氣地喊到:「外公~」
「嗯~」男人湛藍的眸子裡,蘊藏了很多溫柔。
他輕輕把弗洛裡亞推向一個方向,並說道:「媽媽來接你了。」
弗洛裡亞卻很舍不得剛認識的外公。
她不禁問道:「外公,你還會來看弗洛裡亞嗎?」
男人點了點頭。
「太好……」話沒說完,一道女聲從身後響起。
「弗洛裡亞!」
弗洛裡亞回頭,「麻麻!」
她一蹦一跳想杜蘇拉奔去。
杜蘇拉蹲下去抱住她,緊緊的。
「我遇到了一位超帥的外公!」弗洛裡亞彙報自己的戰況。
杜蘇拉皺眉,「很帥的老頭子?你喜歡這口,不是吧?!」
弗洛裡亞:「才不是老頭子,是很年輕的帥叔叔。哦對了,他的眼睛和麻麻你好像,一模一樣的藍,一模一樣的形狀,我還看到外婆來接他了!」
杜蘇拉愣在原地,旋即,她立刻遠眺弗洛裡亞來的方向。
那裡已經空無一人了。
見麻麻有些失落,弗洛裡亞竟然飄了起來,稚嫩的小手一下一下撫摸著媽媽的頭發。
「別失望別難過呀麻麻,帥外公答應來看我啦!看,這就是可愛帶來的好處!」
杜蘇拉無奈又好笑地嘆了口氣。
「是啊你最可愛。」
她再次看向弗洛裡亞來的方向。
總會有見面機會……的吧?
—全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
至此番外也完全完結啦,向大家求一個五星好評呀~(暫時不能評五星的小天使們也請暫時手下留情!謝謝!)
我的兩個預收,《我靠鈔能力氣死老板》和《反派王後拿起替身劇本》點進我專欄就可以預收啦,或者收藏作者第一時間就能知道我開新文啦!
以下是文案。
《我靠鈔能力氣死老板》by 郁禮
文案:那語的人生好似蹦極。
大學前白富美,大學後家道中落,靠臉成為十八線小明星混飯吃,可怕的是,老板是她少女時期肆意欺負的保姆兒子,更可怕的是,老板拿的還是豪門爸爸找到我了的劇本……
就在那語快要被老板的針對報復氣死時,她擁有了鈔能力系統,中了數億彩票,一夜暴富了。
那語:辭職是不可能辭職的,氣死老板前我是不可能辭職的。
准點上下班,加班我不干。老板吃飯我轉桌,老板講話我唱歌,老板生氣我鼓掌,老板畫餅我戳破!
嘿,老板!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江儼:我看你是想上天。
那語立刻請假花上千萬定了太空旅行。
江儼:…………
*
自從那語放飛自我,走上氣死老板的路,她就翻紅了。
黑粉:她就是艸白富美人設!這麼有錢怎麼不去住湯臣一品。
幾天後那語在微博上po了一張新房照。
配文:謝邀,已買,就是嫌樓盤老了點。
那語:在下平平無奇,只是擁有區區鈔能力。:)
本文又名:《我怎麼知道我家幫佣拿的是霸總甜心帶球跑劇本》、《我怎麼知道我家幫佣的兒子拿的是豪門爸爸找到我了的劇本》、《別問,問就是悔不當初》、《不,不悔,作精復活》和《哈哈哈哈哈老娘又有錢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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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派王後拿起替身劇本》by 郁禮
文案:宋萩荻知道自己穿進《白雪公主》裡,即將成為白雪的後媽,她和前王後八分像,成了國王心中完美的白月光替身時,覺得這劇本有點可怕。
更可怕的是,前王後魅力無邊還養魚,富商、大臣、公爵都沉迷她到不可自拔。
此時白雪還是熊孩子,王宮裡一群風格容貌相似的侍女爭寵鬥艷,公爵等人瘋狂diss她,國王無心國事,一邊沉迷女色和玩樂一邊深痛緬懷前王後。
宋萩荻:…………
魔改白雪公主劇本玩我!
宋萩荻繼承了身體自帶的高超魔藥魔法秘技,她看著眼前金碧輝煌的王宮,想了想這大好河山,還有短命的鰥夫國王……
宋萩荻:好的沒問題,我會盡力的!只要這些都是我的,替身我是專業的!
——
大家都知道,惡毒王後有塊魔鏡,整日妖言惑眾。
「王後,國王這樣對您,他太壞了,不像我,一心一意為你。」
「王後,你這麼好國王怎麼不知道珍惜?」
「王後,他竟然和你冷戰?我一天不和你說話就想你想的不行。」
魔鏡裡的美少年,削尖的下巴水潤的唇,精瘦的胸膛纖細的腰,眼尾上挑眼睛水靈,對著宋萩荻就是一頓送溫暖和彩虹屁。
宋萩荻捂額無語:天啦!我懷疑你在勾引我而且我有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