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宮城縣。
今年的梅雨時節來的格外早,才五月初,就淅淅瀝瀝的濕潤了了大地。
細細密密的雨絲繾綣地落下,打濕枝頭葉片,一層一層地將綠色渲染開來。
在鋪天蓋地溫柔的、憂郁的新綠裡,虎杖倭助見到了一個面色蒼白的黑發少女。
黑發濃如墨染濕潤散開、膚白如紙,被淋濕的少女平躺在疏疏朗朗的綠葉之上,穿著白梔子花般的長裙,入葬似的,雙手疊在腹部。
她溫婉秀美的容顏遍布水痕,像是泣不成聲,眼角微微下垂,又似在無聲哀慟。
而正好,一滴雨水正好從她眼角滑下。從眼角,滑落至綠葉間,又浸入地底。
這位年過半百的老人的心下一揪。
自從兒媳死後,他就開始衰老,等她又「復活」在他面前,更是頭發全白了。
兒媳絕對不是兒媳,兒子也瘋了般假裝沒什麼事也沒有發生,伴侶早就溘然長逝,這位孤獨卻無法述說的老人,難以自抑地,對這個純淨的、浸滿憂愁的少女產生了同病相憐之感。
她應該也是有心事吧,有著難以接受的事實,卻又無能為力。
虎杖倭助想。
如果是以前,他肯定無法理解,這樣衣著整潔干淨、面上只有憂傷而無痛苦之色的少女為什麼要這樣,簡直跟發神經似的。
但是,現在的他奇異地能夠理解。
如果可以,虎杖倭助也想要為她開導一下,看看能不能幫忙。
所以他蹲下身來,輕輕搖了搖少女的肩膀,在觸到一手的冰涼之後,心裡一咯噔,就要伸出手感受她的呼吸,卻見少女睜開了眼。
那是一雙淺淺的、近乎透明的瞳眸,倒映著綠色的世界,倒映著他蒼老的臉龐,純淨的不可思議。
茫然的、惹人憐愛的少女輕輕眨了眨眼睛,有種與世界格格不入的空茫之感。
虎杖倭助感覺她好像脫離了這個世界。
他鬼使神差地問:「你有家嗎?」
少女的眼睫展翅欲飛地扇動了幾下,似乎混亂又迷茫,最後又只是垂下,搖了搖頭。
虎杖倭助伸出枯木般的手,眼神憐惜:「如果沒有地方去,要不要先到我家住幾天?」
少女的瞳眸裡亮起來,像是夜幕的星飾,小小的、微弱的光,螢火一樣。
虎杖倭助感受到了被托付的期待。
*
雖然迷路了又餓了還累了,但小屍的心情意外的很好,好到馬上就要發生什麼大好事一樣。
她的直覺一向准,所以她更開心啦。
開開心心的小屍收斂了所有的黑泥與殘忍,以單純無害的姿態四處游蕩。
因為沒有錢也沒有認識的人,她隨便找了個鋪滿綠葉的地上躺著休息。結果一睜開眼,人類老爺爺就問她有沒有家。
她要是有家能在這裡睡嗎!
小屍迷路了,沒有家啦。
小屍委屈。
她覺得這個老爺爺很有問題。
眼神有問題,眨來眨去的;腦子怕不是也有問題,邀請一個屍怪到家裡做客,不怕腦花被吃掉嗎……雖然她不會吃人腦啦!
有點類似於僵屍、也有點像喪屍,也像無血之鬼屍鬼,但其實又都不是的屍怪
撿到她的怪物——狸貓妖怪隱神——翻了半天典籍也沒弄清她是什麼玩意,她自己也不知道。
小屍就是小屍嘛,什麼僵屍喪屍屍鬼的,小屍就是小屍啦!
但是看狸貓妖怪那麼苦惱的樣子,小屍靈機一動,告訴狸貓妖怪她是屍怪。
至於什麼是屍怪?
不知道嘛,反正是瞎編的。
小屍只知道小屍喜歡吃腦花,狸貓妖怪隱神就帶著小屍去了火鍋店。
涮腦花真好吃。
辣的好吃,不辣的也好吃。
小屍還想吃別的腦花。
蒸煮炒燜烤、加點蔥更好∼
自從學會了用網絡衝浪之後,小屍看到了好多種腦花的烹飪方式,隱神不喜歡吃腦花懶得做,小屍就自己做,自力更生,還挺有天賦的呢!
只可惜忽然迷路了,小屍找不到隱神,沒有家了,再也吃不了腦花了嗚嗚嗚。
說、說不定這個老爺爺會請她吃腦花?!
小屍眼睛一亮。
她乖乖跟著老爺爺回了家。
家裡沒有人。
空蕩蕩的,很冷清。
和隱神在的地方一點都不一樣。
小屍眼巴巴地望著老爺爺,等他主動詢問她是什麼物種、吃什麼東西,結果老爺爺沒有問她,也沒有給她吃腦花,只是給了她一個袋子,裡面是剛剛去超市,讓售貨員幫忙選購的衣物。
小屍的腦門上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是要洗澡澡然後吃飯飯?
那不問她吃什麼嗎?
她要吃腦花的!
但是老爺爺笨笨的,居然完全不問,只是繃著臉表情僵硬:「淋了雨,就先去洗個澡,別感冒了。」
感冒?屍怪也會感冒嗎?
小屍不知道。但她見過感冒的人類,不僅會很難過的樣子,還會食欲不振,嘗不出食物的味道……
太可怕了。
小屍才不要感冒!
小屍乖乖地去洗了澡,隱神告訴過她該怎麼用人類的東西、以及人類的生活方式。
小屍是個小天才,被教一次之後,就都會了呢∼
不過,小屍雖然很開心自己很聰明,但是不可以驕傲,隱神說,驕傲會讓腦花白白溜走。所以小屍要謙虛、謙虛∼
洗了澡,小屍按照老爺爺說的吹了頭發,然後喝了難喝的姜湯,又開始盯著老爺爺,指望他開始討論晚餐。
但是老爺爺只是端來還可以的仙貝,還有甜甜的小蛋糕。
雖然也能吃,但是沒有腦花萬分之一、不,千萬分之一萬萬分之一好吃啦。
不過小屍正好餓了,老爺爺這裡好像沒有腦花,人類的腦花又不能吃,沒辦法了,小屍只好吃完端過來的東西。
略略略,難吃。
她忍著反胃,眼淚花都冒出來了。
小屍還在艱難地等待食物被消化,老爺爺卻開始了談話。
「你叫什麼名字?」
「……小屍。」小屍甕聲甕氣回答。
「你還有家人嗎?」
家人?隱神算嗎?但是她找不到隱神了。隱神不見了,就沒有家了,也沒有家人了。於是小屍委屈地搖了搖頭。
「……那你現在有什麼計劃嗎?」
小屍想了想,問:「留在這裡,吃——」
對了!隱神說過只能在別人提出吃什麼的時候說吃腦花,其余時候不可以說的。小屍臨時改了口:「吃飯,可以嗎?」
……被拍頭了。
老爺爺不想給她吃飯嗎?小屍有點慌。
網上說,一般這個時候,就要討好對方了,那、老爺爺喜歡什麼呢?
不過,禮物的話,她買不起,其他的,也不會,唯一會的……就是做飯做家務誒。
無所事事的小屍認認真真地想要討好老爺爺,哪怕想上網也不搶老爺爺的手機玩,就算知道老爺爺家裡馬上有熊孩子也忍耐著,終於——
她她她她她見到了——
*
這個自稱叫小屍的孩子,實在是太讓人擔心了。虎杖倭助忍不住想。
雖然看起來是端莊聰穎的類型,實際上又乖又天真,懵懵懂懂對人半點不設防,還有點傻乎乎的木訥。
不和她說清楚就只會自顧自的發呆。
吃個小零食而已,居然都能感動哭,不知道以前過得是什麼日子,瞧那瘦的,臉小成這個樣子。
偏偏又很乖,一身純淨的氣質,笑也是干干淨淨的很舒服。叫她做什麼都會去做,還會主動幫忙家務,給他做飯之類的。
好像給一口飯吃就隨便干什麼,要是撿到這丫頭的不是他而是其他什麼人……
——這是哪家養出來的缺心丫頭哦!
虎杖倭助無話可說。
那個女人昨天忽然羊水破了,去醫院生產,現在也不知道什麼情況,總之,虎杖倭助是完全不想知道的。
哪有人可以死了之後又活、還按照他兒子的願望懷了孕?!
這都是什麼糟心的東西喲!
虎杖倭助嗤之以鼻、干脆眼不見心不煩,雖然他的孫子不能不管,但那個不管怎麼勸都不停的傻兒子,他無話可說。
比起他們,不如管管這丫頭。
真是的。
雖然這麼說,但是一向不喜歡電子設備的虎杖倭助還是時不時盯著手機,頗有些焦急的等待著什麼。
見他這樣,小丫頭也呆呆地盯著手機,一副陪他等待的樣子。
虎杖倭助的心稍微被安撫了一點。
他略過占著他兒媳的身體的神魔鬼怪的事,給小丫頭講了他兒子不聽話,他要有個孫子的事。
小丫頭溫婉秀氣的臉上盡是擔憂,讓他想起第一次見她時,她周身浸染的翠色的憂郁。
……欺詐的很。
明明就是個單純幼稚的小孩子。
虎杖倭助慈祥地無聲笑了笑。
雖然見面不過一會兒,但初見已經恍如隔世,雖然面上刻意嚴肅了點,但這丫頭完全沒有怕過,自然的態度讓他有種已經相熟多年的感覺。
也許就是緣分吧。
虎杖倭助以前不信命運,但現在有點信了。
他決定收養這孩子。
他兒子現在也就二十多,這丫頭看起來也有十六七了,不好弄。等之後他孫子或者孫女入籍,就一起安排上吧。
虎杖倭助暗自安排好後,他的兒子帶著那個女人回來了。
還有一個嬰兒。是個男孩子。
皺巴巴的一團,一點都不可愛。
「悠仁,」他的兒子面上掛著奇異的微笑,連父親家裡突然多出一個十六七的少女都無心問,平靜又能窺得絲絲興奮的對著他父親說,「我們的孩子,叫虎杖悠仁!」
剛剛生產沒多久,就能平靜地站在他面前的女人笑容也詭異極了,額頭上的縫合線愈發明顯,像是快要崩斷的扭曲面具,溢滿了興奮之色,又平靜對他說:「公公,這位是?」
她看向了小屍。
這個水墨裡飛出的秾艷少女,有著雨中的詩一般的憂愁,又似被洗綠的枝頭新葉。
少女在見到她的第一眼,就對著她懵懂又毫不掩飾喜愛地笑了笑。
虎杖倭助下意識擋在少女面前。
他全然不見,氣質純淨的少女瞳眸中,倒映的全是女人那張臉、臉上突兀的縫合線,那初見時溫婉秀美的五官裡,承載著純粹至極的欲望——
像是出生的嬰兒看見了食物般,單純至極的欲望。
女人心中一悚,情不自禁後退一步。
少女甜甜的笑著,繞開虎杖倭助,眼神單純而惹人憐愛地伸出了纖纖素手:「姐姐,你看起來真好——」真好吃啊!
反正是已死亡的身體,就避開了不能觸碰的區域呢。
這簡直如命運般的邂逅!實在是太令人感動啦!她都要喜極而泣了呢!
小屍的心髒炸開了煙花。
這簡直就是——
夢中情腦啊!
第2章
不可以吃人類的腦花。
不可以吃活著的腦花。
不可以在人類面前吃生腦花。
想要天天吃火鍋涮腦花或者其他的話,就必須遵守這幾條約定。
狸貓妖怪隱神嚴厲地告訴她。
不遵守的話,會被狐狸吃掉!
狸貓妖怪對她很好,所以她會好好遵守。現在非人類滿足了,屍體滿足了,接下來就是如何躲過笨笨的老爺爺和那個奇怪的男人了。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小屍決定一步一步來。
首先,展現出自己的無害與弱小,不能讓它跑了。
嗯……這個該怎麼展現來著?
小屍思考無能,上網衝浪。
一會兒後。
——哦哦哦,原來如此,我懂啦!
小屍心滿意足地關掉手機。
不就是偽裝成沒有力氣、愛哭、愛生病、語氣軟一點之類的就好啦!
簡單噠。
偽裝成這個樣子,不就跟她一直在做的差不多嘛∼稍微變一丟丟就好啦!
*
「別再靠近那個女人了!」虎杖倭助憤憤朝著他兒子虎杖仁要求,「她會害了我們所有人!小屍已經被她害得徹夜不眠了!」
戴著眼鏡的男人抱著孩子,無奈地瞥了眼蜷在沙發上睡著的少女:「爸爸,你在說什麼呢,是她要賴在我家,你如果擔心她睡不好,就帶她回你家吧。」
「小屍這是擔心悠仁——!」虎杖倭助氣的被話嗆到,咳嗽了幾聲。
躺在沙發上的少女立刻驚醒,揉著惺忪的眼睛歪歪倒倒小跑過來,干淨的眸子裡還蒙著些水霧:「沒事吧?」
似乎覺得自己光說也沒用,她手忙腳亂倒了杯水,卻又全都撒在自己身上,看著自己的笨拙,眼球裡立刻滾出些淚珠,卻又強忍著不落下,眼淚汪汪垂著腦袋。
虎杖倭助心疼極了。
原本她做家務做的多麻利啊,自從到了這個女人待著的地方,覺也睡不好事也做不好,還天天心驚膽戰著悠仁會不會被壞人虐待。
他就不該和小屍說這個女人的事!
那天看見小屍乖巧的朝著第一次見的女人問好,他生怕她被騙,狠下心來暗地告訴她那個女人的事,結果——
「那您的孩子和悠仁不就有危險了嗎?!」溫柔的少女擔憂又急切地回答,「悠仁還那麼小,就算有危險也躲不過去的!讓我去照看悠仁吧!雖然我也很弱,但至少碰見危險我可以求助!」
虎杖倭助拗不過她,也確實擔心自己的孩子,就以這是他剛剛撿到的孩子、虎杖仁的妹妹、他年紀大了照顧不好為由,把她送到了自家兒子的家裡。
虎杖仁對這個莫名其妙出現的少女一點好感都沒有,他的「妻子」香織也是。但是父親難得提出請求,他也不想拒絕。
結果少女一來,就成天幫倒忙,什麼事都做不成,還天天失眠生病,隨便說一句都會哭……
「您把她帶走吧!」男人煩躁地回答。
少女眼淚一顆顆往下落、渾身顫抖著,額頭都沁出了汗,慌忙地請求:「請不要趕我走,我會乖乖的,努力地照顧悠仁……」
虎杖仁一下子又沒脾氣了。
他苦惱的看著少女:「悠仁有我照顧,不需要你來,你照顧好自己就好。」
少女愣愣的看著他,左眼的淚水還沒止住,望向他的瞳眸裡清澈見底,明明白白地寫著忐忑不安和感激之情。
「我,真的可以留在這裡嗎?」
一瞬間讓他想到了宮城梅雨時節大片大片鋪天蓋地的新綠,青翠欲滴,純淨嬌嫩。
虎杖仁心稍微有點軟下來了,口吻也軟了下來:「等過兩天去登記一下,你就是悠仁的姑姑,當然可以了。」
「太好了。」少女彎彎脆弱的眼瞳,她看向虎杖仁背後默默走近、面色僵硬的女人,露出一抹惹人憐愛的笑容,「我可以留在這裡了呢。」
那雙通透的瞳,撞進香織的眼睛裡,化作裹了蜜糖的毒,光明正大地靠近她。
快逃快逃快逃快逃——
她,啊不,它僵硬地笑著:「爸爸,你一個人不會寂寞嗎?要不讓小屍陪陪你吧,她很喜歡爸爸吧。」
少女身體瑟縮了下,咬了咬下唇,剛剛止住的眼淚又嗖嗖下落:「可是、可是,我也喜歡您呀,您就一點都不喜歡我嗎……」
媽的好煩。
明明那麼危險,裝成小白花算什麼!
它忍住作嘔的欲望,朝著虎杖仁微微一笑:「我去買個菜,你在家等我。」
它說完就匆匆出了門。
逃跑、立刻逃跑!直覺告訴它,再讓這個女的待下去,它都不知道有沒有命了。
既然她不走,那它走不就是了!
虎杖仁看著女人急匆匆的背影,皺了皺眉,把孩子交給自己的父親,拿了件外套就匆匆追上去。
看著莫名其妙的兩個人,虎杖倭助也皺了皺眉,側著頭嘟囔了一句,再回頭時,小屍也不見了。
他有一點慌。
而無人的馬路旁。
拼命朝著無人的方向逃跑的女人氣喘吁吁靠在了牆上,它提心吊膽地四處觀望了一會兒,發現沒人才松了一口氣,剛從口袋裡拿出手機,忽一抬頭,就見少女從天而降。
「啊啦∼你跑什麼呀?」捂著裙子跳下的少女歪著腦袋,單純又無辜地笑了笑,「這麼心急,是發現什麼了嗎?」
她像是枝繁葉茂的大樹裡蹦出來的一只百靈鳥,又純潔又可愛,讓人為之一笑。
但香織——不,附身香織身上的腦花危機感卻直接加滿,額頭上沁出了大顆大顆的汗,勉強的笑著:「小屍你怎麼也來啦,我一個人就好了,仁呢?仁現在在……」
它一邊說,一邊靠近,語氣自然,卻猛的從懷裡抽出一把刀,劃向小屍的脖子。
「……在哪呢?」它微笑著看著面露茫然的少女,眼底狂喜溢滿而出。
「香織!」
追上來的虎杖仁在她身後一臉震驚,神情復雜至極,頭痛欲裂,似乎在回憶起什麼,「你在干什麼啊!」
「不,你不是——」
虎杖仁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笑容溫柔的女人抹了脖子。
它居高臨下地看著男人逐漸冷去的身體,沒有一絲憐憫:「你已經沒用了。」
那麼,接下來,就是……
誒?為什麼,視線忽然轉向了牆角?
女人不可置信地瞪著眼睛,有限的視線裡出現一雙干淨的圓頭小皮鞋。
噠、噠、噠,鞋子停了下來。
然後鞋子的主人笑容彎彎蹲了下來,憐愛地伸出手把它抱起來,親昵地撫摸著它額頭上的線,眼睛裡依舊是一塵不染的清澈——
清澈地倒映著女人滴著血的人頭。
少女的表情憐愛又迷茫:「你為什麼會覺得,一把刀能殺死我呢?」
「因為我看起來不夠強?還是這把刀可以破開一切防御?」
「可是,我是不會死的啊。」
小屍把刀收起來,輕松地說著,細致地拉開了縫合線,字面意義上的打開了它的腦殼,露出它的本體。
被她捧著的腦花想逃,但是她的手掌有一種奇異的力量,把它牢牢吸住。
媽的這是怎麼回事啊啊啊!
……等等!
「你在干什麼?!」腦花破音喊道,「我的記憶、力量——」
為什麼都在消失啊!
哼著清脆的小調的空靈少女一身的血,白玉一般的手指捧著五官無一不透漏著驚恐腦花物,笑容彎彎,溫婉愉悅。
被強烈的視覺衝擊嚇到的老人:「…小、小屍……」
被叫到名字的少女疑惑的回頭,見到熟悉的老人,眨了眨眼睛,歡快地打了個招呼:「您好呀,謝謝您收留我,讓我遇見香織,啊,不,是這團腦花呀∼」
老人顫抖的詢問:「……這是香織?」
那你又是什麼啊——他咽下了這句。
「嗯,」小屍乖乖點頭,「香織不是死了嘛,這團腦花附身到香織身上,然後自己復活啦。」
「那個,」她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臉頰,抹開了臉上的紅色痕跡,「您能不能把廚房借我一下,然後離開呀?」
她單純而羞澀的笑著。
「如果不願意的話。」只能殺了你哦。
畢竟,這可是近千年都沒有遇見的夢中情腦吖!雖然這樣也許會被懲罰,但是,為了這團腦花,也不是不行啦!
老人突然倒下。
他身後,狸貓妖怪的人形接住了他,眼神復雜地看向少女:「小屍,你記得你向我承諾過什麼嗎?」
小屍:嗯?
小屍:啊!!!
「隱、隱神你怎麼來啦?!我,我沒有違反約定哦,謔啦,你看,這不是人類的腦花啦,我也還沒有開吃哦,更不會在老爺爺面前吃的呢!」
小屍手忙腳亂地解釋,力量不小心失控,腦花感覺到束縛被解開的一瞬——
「啊啊啊,」少女驚叫,眼淚汪汪看著空空的手裡,「它跑了!」
小屍哇哇地痛哭出聲。
隱神頭痛的看著這一出鬧劇,還沒發話,就見少女忽然停住哭泣,捂著腦袋狠狠地蹙著眉。
怎麼回事?
她和隱神同時困惑起來。
小屍的眼神逐漸變得茫然,忽然注入的大量能力和信息灌輸進改造著她的身體。
不屬於她都意識一點點侵占她的大腦,又被她獨立的意識趕了出去,剩下的薄弱的地方,被奇妙地占領。
小屍、香織、以及……加茂憲倫……羂索?
灌輸、剔除、灌輸、剔除……
我是……■■
我是小屍。
我是……■■
我是詛咒師。
我是……■■
我是虎杖悠仁的母親。
許久之後,黑發少女的臉上露出了奇異的慈愛之色。
她看向滿臉警惕和擔憂的隱神,笑容燦爛,語氣卻是冷靜地說道:「吶,隱神,你知道嗎,我有個孩子了。」
隱神蹙著眉:「你被蠱惑了?」——不,她明明是免疫一切幻術的體質。
小屍伸出一只白嫩的、溫熱的手臂,笑吟吟地回答:「可以讓狐狸小姐過來取一滴血,去對比一下DNA。」
「以及,狐狸、不,飯生小姐,」她看向一直都躲匿在角落裡的紅發女人,語氣溫和而強勢地不容拒絕,「麻煩你幫我登記一下吧,我的身份和悠仁的身份,要登記到一個戶口哦。」
飯生妖子,隱神一開始口中會吃了她的狐狸妖怪,憑借強大的幻術,魅惑了眾多人,在人類的警局中當局長,是怪物在人類秩序中的管理者。
也是個好用的工具人。
她愉悅地想著。
飯生妖子眼神復雜:「悠仁是誰?」
「不要明知故問啦,」小屍有點好笑地看著她說,「你們不是一直都在監控著我嗎?」
「啊,以前我無所謂啦,不過現在不行了哦,悠仁可不能在你們監控中長大,」她喋喋不休地開口,「雖然我對這個孩子沒什麼感情,但畢竟是他的母親了,基本的責任還是會盡到的。說起來這種感覺也很新鮮呢,忽然就有了個孩子……」
「到底發生了什麼?」隱神見她這種似乎下一秒就要爆發的狀態,忍不住問。
小屍眨了眨眼睛,溫和而簡短地回答:「我吸收腦花的咒力的同時,誤打誤撞吸取了腦花附身的身體的血脈,以及那具身體的意識習慣,基本上等同於悠仁的母親。」
「現在好想見見他啊。」
她的表情全是新奇和興奮,也可以瞥見些許慈愛。
但是。
「你只是把那個孩子當成了玩具吧?」
隱神一針見血。
「繼承來的情感、血脈,以及關系,這對你來說很新奇?然後你覺得很好玩?」
「別開玩笑了,你根本不會養孩子!」
小屍歪了歪頭:「那又怎麼樣?本來就只是玩玩而已,玩熟練了不就好啦……啊,不對,被帶偏了!我怎麼不會養孩子了?我明明就有好好養過的,而且養的超好噠!」
「他可是已經成為詛咒之王……是這個叭?總之,好厲害的哦!」
第3章
隱神對她毫無辦法,她願意聽他一句話就是萬幸,至於命令威脅?
他又不是真的想死。
至於什麼詛咒之王,聽著怪怪的,總之和他們應該無關,他也懶得追究。
飯生妖子也差不多,只不過她身為管理者,想的自然要更多一點。如果那個孩子能夠約束這個怪物,她不說飯生也會主動去做。
至於那之後的遺留問題——
服裝店裡,飯生妖子催眠所有人後。
「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她看向已經換了一身干干淨淨的裙子的少女,「那個孩子的爺爺已經看到了一切,我就算用幻術干涉他的記憶,也不能保證他不會起疑。」
小屍輕快地回答:「那就完全消掉他的記憶,我帶著悠仁離開這裡好了。」
「……」飯生妖子壓下果不其然的情緒,爽快地回答:「好。那你接下來要去哪裡?在人類社會生活,還要帶著個孩子,可不能像你之前那樣隨便。」
她本以為這樣小屍就會自然而然向她或者隱神求助,然後她就可以想辦法控制她的行為,結果少女只是柔柔弱弱一笑:「我要去東京。」
在東京開了一家事務所的隱神:「你要來投奔我?」
「不是哦,」小屍溫和又毫不留情地回答,「悠仁是人類,不適合參與怪物的世界,所以我要帶他去人類世界。東京不是很多詛咒嗎?我可以去當個詛咒師哦。」
她絲毫沒把自己也放在怪物的身份上。
後來隱神回憶起來時覺得,並不只是如此而已,她不僅沒有把自己放在怪物的身份上,也沒有把自己放在人類的身份上。
對那時的她而言,承認的身份可能只有一個——
虎杖悠仁的母親。
話說回來。
「正好,剛剛突然多了常識和很多有關咒術的專業知識,嗯……至少可以評個特級吧,應該能掙不少錢。而且,東京的生活條件和教資都比這裡要好很多不是嗎,悠仁長大了還是要上學的,正好可以幫他一口氣解決學校問題……」
見到小屍滔滔不絕的說著,一副認真的模樣,這讓原本還很不放心的隱神稍微松了口氣,順口糾正道:「那也行,不過東京祓除詛咒的不是詛咒師,而是咒術師,你別搞錯——」
「我知道。」小屍卻平靜回答,瞳眸一片坦蕩,「比起咒術師,還是詛咒師更自由、來錢更快吧。而且,我可能還需要借詛咒師的身份做點事。」
「你要借詛咒師身份干什麼?」隱神皺了皺眉。
詛咒,一種源自人類負面情緒的產物,會危及人類生命安全。咒術師,專門為了人類祓除詛咒的,在官方可以稱之為正方的存在。而詛咒師就是會利用詛咒辦事、偶爾也會祓除詛咒的反方的存在。
小屍唇角微揚:「這您就不用在乎了哦,反正我也不一定去做啦,現在還不會亂來的。」
現在。隱神敏銳地察覺到她語句中的關鍵。
小屍絲毫掩飾的想法都沒有,當然也沒有絲毫告知的想法,轉身看向飯生妖子:「DNA和戶籍的事就拜托你了,請幫我准備好身份證明和錢,這不算麻煩吧,還請盡快哦。」
覺得差不多交代完了,她補充一句「請明天派人送到我手裡」,就快快樂樂地哼著歌走回虎杖仁家。
按照剛剛隱神的說法,悠仁正在虎杖仁的家裡被一個狐狸小妖怪照看,她不太放心,自己的孩子,還是自己照看比較好吧。
想到悠仁,那個連發音都發不出來的小嬰兒,她心裡總忍不住泛起一陣期待與柔軟的感情,還有一點點忐忑不安。
最開始她是不喜歡這個可能成長為「熊孩子」的小孩的,所以一直不怎麼關心,也沒逗過他,他會不會對她完全陌生,不想理她啊?
完全沒有任何照顧嬰兒相關經驗的小屍稍微有點慌了。她手忙腳亂上網尋找資料,不知何時到了住宅門口也沒發現。
門口有一只等待許久的小狐妖。
黑發的狐妖似乎已經了解了情況,見到她後禮貌地朝她打了個招呼,冷靜地彙報情況:「那孩子睡著了,我已經備好溫水,等他醒了您只需衝泡奶粉就好。」
小屍瞬間有一種想要把他也一起帶去東京的想法,嘆了口氣:「你要是不是怪物就好了。」
狐妖小哥又行了個禮,一言不發離開了,臨走前還取了她一點血。
小屍才不管他們把這血拿去干什麼,她只是要一紙證明,應對可能會到來的麻煩而已。
她小心翼翼推開門,躡手躡腳走到嬰兒床變,看著臉頰粉撲撲的正酣睡的小孩子,心要化了,剛想戳一戳他的臉頰,又想起自己的體溫似乎還沒完全調整過來。
她是可以調整自己的身體狀態的,但是調整會消耗體力,所以她不怎麼喜歡。像老爺爺第一次見她時,她並沒有模擬人的體溫,全身上下基本都是冰的,後來為了掩飾才稍微調整了下。
等小屍不熟練的調整成人體正常溫度後,再想碰碰小孩的臉頰時,又擔心會不會吵醒他,最後還是垂下手,沒有動作。
結果,就在小屍的手虛虛搭在床邊時剛要收回時,小孩子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幼嫩到不可思議的小手抓住了她一根手指。
他的神情很安靜,純潔而溫暖,比起她總被誤以為的純淨空靈要溫暖一百倍一千倍,就像是小小的暖陽,溫柔地能夠融化人心。
那些總被小屍的外表欺騙的笨蛋們,就應該好好來看看小悠仁,絕對會覺得這就是天使的!
小屍認真地想。
心髒砰砰砰地跳,頭一次暖和又輕飄飄的,感覺很奇妙。被小悠仁握住的地方溫度莫名其妙持續上升,被她緊急控制下去,以免燙到小孩子。
那肌膚相觸的地方,像是心與心的交流,哪怕兩人都一言不發,也能感受到對方的心理溫度。
小悠仁朝她軟軟的、甜甜的笑了笑,像是白雲上的棉花糖,淺色的、稀稀朗朗的頭發自然微卷,可愛的像是動物絨毛。
小悠仁真的太可愛啦!
想聽他叫媽媽嗚嗚嗚!
小屍要好好賺錢,給小悠仁一個超級好的生活環境,讓小悠仁無憂無慮長大,然後選擇自己想要的生活嗚嗚嗚!
小屍內心激動的一批,表面也已經軟化成了粉紅色的棉花糖,她彎下腰,耐心地看著捏著她的手指不放的小悠仁,對視向那雙澄澈的瞳眸。
「悠仁,現在我是你的母親哦。」
「抱歉,你可能不太理解,但是現在你確實是我的孩子哦,我最喜歡的孩子啦!」
「媽媽我會好好照顧你的。如果你一直都這麼可愛,我會一直一直陪在你身邊,讓你快快樂樂健健康康長大的!」
「所以,你要一直都可愛下去哦。」
小孩子懵懵懂懂眨了眨眼睛,仿佛在回應一般,小屍越發喜愛啦。
不愧是她的孩子,就是聰明!
既然要上戶口,當然不能繼續叫小屍了,小屍非常偷懶地用了悠仁的姓氏——虎杖骸。
雖然有些像男生,但是小屍才不管,小屍覺得太麻煩啦。
拿著小狐妖過來送DNA報告時留下的育兒手冊和錢,小屍推著嬰兒車去了附近最大的母嬰店,決定去采購一番。
然後她愣在了原地。
為、為什麼有這麼多種類啊!
那、那些是什麼來著?記憶裡沒有啊!
小屍一臉悲傷地蹲在嬰兒車旁,眼淚汪汪看著小悠仁:「怎麼辦,悠仁,我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啊?要不,我讓飯生再給我點錢,把這家店全都買了,你想要哪個拿哪個?」
她小聲地碎碎念著。
小悠仁呆呆地望著她,忽然吐出一個口水泡泡。小屍也呆呆地望著他,情不自禁浮現出傻乎乎的笑容。
這一對顏值本來就高,而且還都站在店入口,吸引了不少母愛泛濫的女性。
吉野凪就是其中之一。
她抱著一個黑發的小孩子,笑容彎彎湊了過來:「是帶著弟弟過來買東西嗎?」
小屍從嬰兒車探頭,歪了歪腦袋:「您是?」
吉野凪被秀美少女呆萌的動作可愛到了,親昵地揉了揉她的頭發:「我叫吉野凪,這是我的孩子順平。順平的尿不濕用完啦,我帶他過來買,你要買什麼?」
小屍喪氣地垂下了頭:「我不知道。」
「是什麼都沒買好嗎?」黑色短發的女性溫和地問,「那你要買的東西可多了,錢帶夠了嗎?」
小屍想了想,把剛剛小狐妖給的錢從包裡抓了出來一張一張數,然後蹙起了眉:「我只有一百萬円,夠嗎?······不過。」
她翻了翻育兒手冊,一樣一樣對比:「好像也沒什麼要買了誒?」
吉野凪嚇了一跳,趕緊把錢塞回小屍的包裡,讓她小心一點,然後才好笑道:「那你為什麼來呢?」
「因為小悠仁實在是太可愛了!」小屍理直氣壯地回答,「我就想給他買點東西。」
吉野凪撲哧一笑,換了只手抱小孩,不無贊同地回答:「嘛,這確實是一個理由。既然都不缺,就買點小玩具吧,這東西反正也不嫌多,就是費錢。」
小屍呆呆地看著她熟練地換姿勢,絲毫沒有弄醒小孩,有點心動:「我還沒有抱過小孩呢——可以抱抱他嗎?」
吉野凪:「可以哦。」
然後就手把手教她怎麼抱。
但是小屍的經驗實在太少,生疏的動作還是吵醒了小順平,他睜著大大的眼睛,盯了幾秒陌生的小屍,忽然嘴巴一憋,哭出聲來。
誒誒誒——!
小屍手忙腳亂地一通安慰,好聲好氣地哄著求著,不知不覺眼睛也紅了,只是手依舊很穩,小心翼翼地半點也沒用力。
小順平一向都很乖,就算哭也不會吵到別人,小屍更是不會臉皮厚到可以當著人類幼崽大哭,只是看一下小順平,又看一下吉野凪,茫然無措極了。
吉野凪確認小屍不會摔到孩子後,看著兩個黑發的小孩對著眼淚花直冒的樣子,沒忍住銀鈴般地笑出聲來。
也許是聽到熟悉的聲音,小順平轉過頭一看,立刻就不哭了,伸出小手就要媽媽抱抱。
小屍不知為何稍微有點不開心。
她像模像樣嘆了口氣:「果然,我是不討小孩子喜歡吧。」口吻委屈極了。
吉野凪又忍不住想笑,握了握小順平的手,輕輕舉起來跟小屍打了個招呼,咳了一聲然後道:「我是順平,姐姐最好啦。」
她抱著小順平,湊近了小屍的臉。
被媽媽抱著的小順平福至心靈,小手抓著小屍的頭發,然後笨拙地在她側臉親了一口。
小屍:……
小屍瘋狂心動!
她眼睛亮亮的:「小順平真可愛!」
她想養一只小順平了!
看著笑容燦爛、渾身都在撒花花的女性對著另外一個小孩親親抱抱,小悠仁:……
小悠仁哇得一聲哭出來!
他哭得好慘。
小屍的心一下子揪起來,無邊的咒力瞬間迸發,一下子籠罩了整個這一片地區。在此區間內,所有人都感受到一種窒息的壓迫感。
東京。
不少人下意識抬頭望了一眼遙遠的天空。
蔚藍無雲,一片平靜。
而有人只是恭敬地望著一雙比天空更遙遠的蒼藍之瞳:「少爺,要去調查嗎?」
「嗯……不用了。」白發童顏的漂亮少年微微一笑,「我有預感,很快,我就會親眼見到了。」
能爆發出這樣力量的,該是怎樣的強者呢?若能與之交手……
第4章
「悠悠悠仁——別、別哭啊,那個、我、你、那個,怎麼啦,不是,別、別哭了啦,是餓了嗎?還是渴了?還是要上廁所——」
聽到小悠仁哭聲加大的一瞬間,小屍頃刻便收回力量,回到嬰兒車旁邊,手忙腳亂地胡言亂語一大堆,腦子暈乎乎的,作勢就要扒開悠仁的紙尿褲看。
小悠仁嚇得打了個哭嗝,吉野凪笑得打了個笑嗝。
小屍左望望右望望,終於想到可以求助,眼睛一亮,巴巴望著吉野凪:「凪小姐……」
吉野凪樂得不行,咳了兩聲才正經回答:「你抱抱他,然後親親他。」
「?」
雖然不太理解,但小屍還是乖乖照做——要是沒有效就丟給凪小姐!她不管啦!
抱著這麼不負責任的想法,小屍忐忑又僵硬地抱起了幼崽。
……好好好好小好軟好可愛!
近距離湊近幼崽的小屍慌了。她抱的姿勢對不對呀?力氣怎麼樣?會不會讓小悠仁不舒服?她要是親小悠仁會不會被推開嗚嗚嗚——
吧唧。
沒等磨磨蹭蹭的少女做好決心親上來,巴拉著她的脖子往她臉上湊的小嬰兒快樂地糊了她一臉口水。
軟、軟乎乎,又濕乎乎的,還有奶香!
已經被萌傻了的少女,傻乎乎地盯著抓著她長發把玩的小孩,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在沸騰,大腦仿佛燒起來一樣失靈,直接快要冒煙。
「凪小姐、不,凪先生,」她忽然一臉鄭重其事地扭頭對著一直都在看好戲地女性,認真詢問,「請問您可以做我的老師嗎?」
「拜托了,這是我一生的請求——我想學習怎麼哄悠仁啊!」
小屍會保證自己的決心不會比那什麼「教練,我想學籃球網球跑步游泳balabala」的決心差的!
這小姑娘真的太可愛了啊!吉野凪笑得花枝亂顫,由衷地想。
她忍不住問:「你叫什麼名字?」
小屍舉起一只手:「小屍!——啊不是,名字叫虎杖骸來著,也可以叫我小屍啦。這是悠仁,虎杖悠仁哦!」
「家住在這附近嗎?」
「現在還是,不過馬上要搬去東京啦。」小屍一臉認真,「我要東京那邊賺錢,給小悠仁最好的生活!」
吉野凪頓了頓,覺得有點奇怪,問:「你去東京賺錢,那悠仁呢?你們的父母呢?」
「小悠仁當然和我一起去啊。父母?我沒有父母,小悠仁的父母之前死了。」小屍一臉平靜地回答。
吉野凪擰起了眉:「……你們不是姐弟嗎?」
「姐弟?不是哦,我是小悠仁的母親哦。」小屍補充道,「不過本來應該是小悠仁的姑姑啦。」
吉野凪瞬間就能腦補出中間省略的橋段。
本就無父無母,只能依靠哥哥的少女。在哥哥嫂子意外雙亡後,毅然決然把剛出生的侄子當成自己的孩子養,並決定為了孩子去大城市打拼……
她呼吸一滯,剛剛的輕松喜愛瞬間變成了沉重同情和擔憂。
她委婉地說:「你是打算帶著悠仁孤身去大城市闖嗎?一個單身女性這樣,會不會太危險了?而且你現在才十幾歲吧,不打算上學嗎?」
小屍豆豆眼:「十幾?上學?——」我都■■啦還十幾上學!
突然想起面前的只是個普通人類,後面的話被小屍緊急咽下去,臨時改口:「那些事無所謂啦!為了小悠仁我怎麼樣都可以哦!」
少女的容貌秀美的不可思議,眼瞳純淨明亮,像是被細雨打濕後仍然昂首的枝頭新芽,干淨又空靈,讓人油然而生一種保護欲,不忍她受一絲半點的社會大染缸的污染。
吉野凪差點一衝動就要帶回家養。
性格溫柔的女性看出了少女的堅定信念,也明白自己貿然提出援助肯定不好,於是道:「如果要找工作,要不要來川崎市呢,雖然小但是經濟也很發達呢。而且我家就在川崎市,小屍可以搬過來和我一起住,我家的房間還挺大的。」
小屍一口拒絕:「我在東京已經找到(想好)工作啦!」
「什麼工作?靠譜嗎?是已經簽好合同還是熟人介紹?薪資多少?工作時間呢……」吉野凪下意識問出一連串問題。
小屍歪了歪腦袋:「替人解除詛咒一類的工作?靠譜的吧,畢竟有(腦花)熟悉的人,工資還挺高的,就是工作時間不固定。」
吉野凪:「……巫女?」
小屍面露茫然:「啊……差不多吧?」都是消災除厄之類的。「不過我還要做其他事啦。」
聽著就很不靠譜。吉野凪勉勉強強地笑著:「說起來,順平很喜歡小屍呢,小屍不喜歡順平嗎?真的不考慮和順平一起住嗎?」
「順平喜歡我嗎?!」小屍眼睛一亮,她湊近小順平,大聲道:「我也喜歡順平的——」
啪。
小悠仁的小手打在了小屍臉上。
小嬰兒氣鼓鼓地憋著嘴,扭過頭不看她,手裡卻緊緊抓著她的頭發。
小屍困惑地望向吉野凪。
話題跳轉太快,吉野凪有些無奈,也不逗她了,直接道:「笨蛋,悠仁在吃醋啊!」
「吃醋……是我理解的那個吃醋嗎?就是那個那個啦——悠仁他、很喜歡我嗎?!」小屍不可思議地開口。
[小屍也會被人喜歡嗎?]
「都那麼明顯了還看不出來嗎?」吉野凪又好氣又好笑,隨即皺了下眉,「不過,小悠仁看起來才三四個月,就這麼聰明了嗎?」
小屍已經顧不上吉野凪的疑惑了,她不敢置信地舉著悠仁,迫切地問:「你真的喜歡我嗎?真的比我喜歡你還要喜歡我所以才吃醋嗎?!」
氣鼓鼓的小嬰兒又糊了她一臉口水。
[小屍真的被人喜歡了啊……]
嗚嗚嗚小屍被攻略完成啦!
小屍:「不行哦,我才是最喜歡小悠仁的!小悠仁才不會比我喜歡小悠仁更喜歡我!」
啪。
又被打了一下的小屍低下頭,鄭重其事地親吻了下小嬰兒的額頭。
吉野凪只以為是兩小只的親昵互動,但在小小的順平眼裡,小悠仁的額頭上忽然浮現出了一個奇妙的、瑰麗的金色圖案。
——■■與虎杖悠仁■■契約達成。
——■■世界■■認可——
小順平看呆了。
*
東京比起仙台來說確實很不一樣,雖然對小屍而言都沒差啦。
拿著剛到手的十八歲身份證明,運氣很好的小屍並不熟練地租了間還不錯的房子。
早早在詛咒師專用暗網注冊了賬號,小屍瞄准一個距離最近的的祓除咒靈的任務,帶著小悠仁出發了。
為什麼要帶小悠仁?
——因為不放心呀!小屍理直氣壯地想。
小悠仁那麼小那麼弱那麼可愛,不放在身邊被人傷害了偷了怎麼辦!
等小悠仁睡著之後,她無師自通構建出一個簡易領域——[異度次元]。
只是個可以藏住小悠仁,讓除了所有人類都無法看見、碰見他,而且小悠仁也看不見聽不見其他人的小領域啦。
說起來,這次的任務雖然報酬好像還挺高,但只是個普通任務,誰都可以接的那種。所以她要快一點,不然會被搶走的。
坐電車?太慢。
騎摩托?不會而且沒有。
跑過去?麻煩。
都不行那就……瞬移吧。
這個六眼的血脈技能還挺方便的。
翻了一遍地圖後,確定路徑,小屍稍微計算了下,然後就愉快地出發啦!
一、二、三、四——
到啦……誒?怎麼這裡有三個人?
小屍一邊整理頭發,一邊好奇地看著對面的三人組,柔弱的眉眼彎著,嗓音柔和:「請問,你們是來和我搶生意的嗎?」
是的話,殺了你們哦。
「你是誰?!」兩個家臣打扮的男人一前一後擋住後面的小孩,警惕地大聲質問。
「六眼。」他們身後的小孩忽然輕輕念了一句,然後徑直走上前來。
他周圍仿佛有一層別人看不見的氣場,將兩個男人緩緩擠開,被迫讓路:「少爺!」
那是個很漂亮的小孩。
看起來很軟但是確實很短的白毛,睫毛很長很軟,眼睛很大,像是無限延伸的白霧蒼天,寥遠的不可思議,看著就覺得孤寂。
好難受的感覺啊。小屍瑟縮了下脖子。
像是看不出她的情緒,他穿著亞麻豎紋的紋付羽織袴在她面前站定,雙手藏袖,神色不經意間流露出些高傲:「原來你不是人類啊……那,你是什麼東西?那個孩子又是什麼?」
孩子……黑發少女笑意漸深。
漂亮小孩身後的兩個男性在頃刻間無聲無息倒下。漂亮小孩額頭滲出汗水,無下限術式瘋狂運轉,勉勉強強讓脖子上的手松了些——
在剛剛的一瞬間,少女擊倒了兩個男性,鉗制住他的脖子,笑眯眯地舉起收縮。
「你、到底是什麼?!」小孩艱難地回答,脖頸盡力伸直,昂著頭不服輸地質問。
「一部分人類血脈一部分咒力還有一部分非人血脈——咳咳咳!」小孩漂亮的眼睛裡沁出水光,倒真的霧蒙蒙一片了,「怪、物!」
看起來脆弱地不堪一擊的少女柔柔一笑,松開了纖纖素手,把他放下來,溫和地贊許:「你的實力,很不錯哦。」手都斷了一遍呢。
她彎下腰,和惡狠狠盯著她、卻又不自覺露出些好奇和興奮的小孩平視:「你叫什麼名字?也是六眼?」不然怎麼看穿她的領域的。
「咳咳……你不也是六眼嗎!」小孩聲音沙啞,嘲諷地直視她,「看不出來嗎?」
「有道理,」小屍點點頭,使用了六眼那部分血脈,原本干淨透明的淺月白瞳眸順便變成和漂亮小孩如出一轍的蒼藍,「果然啊,是五條家的小孩?」
「悟——我的名字。」被她輕描淡寫冠以五條家前綴的小孩大聲反駁,卻不小心扯到了喉嚨,又是一陣咳嗽。
讓漂亮又高傲的小孩子啞著嗓子說話還哭不是小屍的癖好啦,小屍苦惱地又伸出手。
小孩又使用了術式抗拒,不防被她虛晃一槍捏住臉頰的軟肉:「破壞無下限術式很麻煩的,不要鬧啦。」
「唔唔唔唔——」
趁著他加強臉頰處的無下限,小屍的手輕柔地撫上他細嫩的脖子,用了反轉術式。
漂亮小孩看出她手裡的能量是正的治療屬性,驚訝地忘了抵抗:「你連這個也會?」
聲音重新變得好聽啦。
小屍滿意了,順從心意揉了揉他腦袋,「好啦,我幫你治療了,你就當沒看見我家的小孩好不好?」
「本來就是你弄的!」漂亮小孩捂著腦袋,氣笑了,又忽然湊近一步抵著額頭看她的眼睛,「要我當做沒看見,也不是不行,但是,你要滿足我的要求。」
「別太麻煩呀。」小屍笑容無辜,真誠地告訴他,「我呢,還蠻喜歡漂亮又強大的人類的。但是太麻煩的話,就是很喜歡也會解決掉的。」
「漂亮是多余的,」漂亮小孩昂著頭驕傲地回答,壓下心底的駭然之色,又興致勃勃開口,「不會很麻煩的,回答我幾個問題就好。」
「快點哦,我還要去祓除咒靈呢。」小屍補充道,「被別人搶了獎勵我會生氣的。」
「你是說那個四宮家發在暗網上的一千萬獎勵?」小孩不屑地開口,「像你這樣的存在也會垂涎這麼點錢嗎?」
小屍歪了歪頭:「一千萬很少嗎?」
漂亮小孩從懷裡丟給她一把匕首:「前兩天別人送來玩的咒具。」
「價值三億。」
「像這樣的東西我家有一倉庫。」
漂亮小孩矜持地揚了揚下巴:「成為我的人,你想要多少都可以。」
小屍苦了臉,長長嘆了口氣:「不行的啦,五條家不都是正統的咒術師嗎,但我想成為詛咒師啦。」
「不過……五條家的小少爺……」小屍打開手機登上暗網,眼睛一亮,「哇,小悟,你好值錢啊!」
「要不我殺了你算了。」
小屍誠懇地請求道。
五條·漂亮小孩·超值錢·危·悟:……
第5章
五條·漂亮小孩·超值錢·危·悟:……
漂亮小悟要炸毛了!
「那你來啊!老子就是拼了這條命也要殺了你!」他氣呼呼地開口,大大的蒼藍瞳眸中燃燒著不知是氣還是笑的火焰,「來啊!」
黑發少女把額發往後梳了梳,露出光潔的額頭,以及額頭上的咒紋,溫柔至極地笑了笑:「如你所願——」
黑色的力量化作絲線,化作黑色的凶獸,層層疊疊圍繞住純潔的少女,像是垂涎著巫女的邪神,黏黏糊糊纏繞了她幾圈,才在磨磨蹭蹭離開的下一瞬,驟然出擊。
五條悟直視著那一道道蠶食空間而來的貪婪的攻擊,睜得大大的眼裡湧動著毫不掩飾的強烈戰意和興奮之色。
無下限運轉到最強程度,他不停地灌輸著咒力,一邊抵抗一邊忍著被無形的力量割開皮肉的疼痛向前走,術式瘋狂運轉。
年僅十三、容顏稚嫩青澀的小孩,從頭到腳的一身雪白被染上了血色和瘋狂。而那戰意卻依舊昂揚得驚心。
小屍的眼裡出現了贊賞之色。
這麼符合她口味的小孩如今可不多了。所以,是殺得干淨利落一點讓他少受點痛苦,還是慢慢磨著看他皮開肉綻?
……什麼?太殘忍太暴力啦?
是這個小孩自己說要她來的,怎麼可以怪小屍嘛!小屍才不是喜歡隨隨便便殺人的壞怪物呢!
再說小屍會委屈的哦。
小屍忿忿不平地想。
少女的身上自始至終沒有流露出半分殺意和惡意,純潔空靈的不可思議,甚至讓人遠遠見到都覺得溫柔。
她甚至在柔軟地笑著,像在看到了美麗的煙花後自然流露出喜愛。
但是——
「嗚……哇哇哇!」尚在襁褓之中、睡得沉沉的小嬰兒大聲哭了起來。
絲線軟了,惡獸萎了,小屍慌了。
她解開領域,散出的龐大力量在一瞬間消彌干淨,仿佛泥牛入海,原本從容的神色也無影無蹤。
「悠悠悠仁、怎麼啦怎麼啦,餓了渴了做噩夢了?沒事噠,媽媽在的,要什麼都可以,什麼都不用怕的哦!!」小屍一邊哄道一邊散去領域抱著自家嬰兒轉,時不時還親一口,手忙腳亂的樣子實在讓人忍俊不禁。
但是五條悟絲毫沒有笑的心思。
他不可置信地大聲質問:「你就為了這麼個破小孩,停下和我的決鬥?!」雖然是必敗之局,可是以這種發生贏他也很不甘心啊!
「小悠仁才不是破小孩!你個討厭的小孩!」小屍不甘下風地回敬。
「你才是小孩,我都十三歲了!」
兩只小學雞開始小學生拌嘴。
「哼,總之小悠仁就是世界上最可愛的小孩!」
「連我當初的十分之一可愛都不如略略略!」
「不,你是個醜鬼,醜死啦!」
「呵,等我找到以前的照片給你看看你就知道了,眼瞎心盲的白痴!」
「說謊,小悠仁才最可愛……」
沒吵兩句,小屍就不耐煩了,「你走開,我要走啦,我要去川崎市找凪先生讓她教我怎麼哄小悠仁啦。」
「你是笨蛋嗎?」五條悟青筋暴起,「哄個小孩你要從東京跑到川崎?這不是你的孩子嗎,怎麼連哄他都不會?!」
小屍癟癟嘴,試圖為自己辯解:「小悠仁平時很乖的,根本不需要哄……啊,」
她靈機一動,看向懷裡的小孩詢問:「難不成,小悠仁是不想看見我殺人嗎?」
小悠仁色澤淺淺的、紅了一圈的眼睛望著她,眼淚汪汪,嘴巴癟著,但是哭聲小了一點。
小屍試探性詢問:「那我以後不殺人啦?」
小悠仁眨了眨眼睛,哭聲又。:變小了點。這極大鼓勵了小屍,她冥思苦想,看看天看看地看看小悠仁看看五條悟……
她期許地問:「那我不殺漂亮小悟了,把漂亮小悟治好,你笑一個好不好?」
「誰是漂亮小悟!還有這種小嬰兒是聽不懂話的你是缺乏嘗試的蠢、貨…???你為什麼不哭了啊?!」五條悟滿臉崩潰地看著忽然露出笑容的小嬰兒,感覺自己的常識被挑戰了。
「他真的只有兩個月嗎?!」
「差一天就三個月,」小屍驕傲地開口,「馬上就可以吃手手啦!」
五條悟不想理會這對不按常理出牌的母子了,自暴自棄地問:「真的不來五條家也不打算殺了我嗎?等我再成長下去,我可是會殺了你的。」
小屍癟癟嘴:「你殺不了我啦。」
五條悟懶洋洋道:「那我就殺了你家破小孩。」
小屍微笑:「那我會先復活小悠仁,再把你挫骨揚灰、不得輪回。」
她一邊說,一邊使用反轉術式,五條悟身上的傷頃刻間就痊愈。除了身體的疼痛疲憊,連精神似乎都被治愈了一樣,暖哄哄的。
可惡,可惡可惡可惡——
真想從她身上咬下一口肉讓她不復從容!
真是個惡劣至極的女人!
五條悟氣呼呼地拍掉她揉著自己頭發的手:「你還不去祓除咒靈?任務要被人搶了。」
「是哦。」小屍感激地看他一眼,再度開啟領域,旁若無人呈著在他人眼裡抱著一團空氣的姿態,走進四宮家設的帳。
她閑庭信步地走著,眼神溫柔而通透地看著懷裡的孩子:「你很喜歡漂亮小悟嗎?」
小嬰兒肉嘟嘟的臉上一呆,顯示出些滑稽的震驚之色,似乎沒想到會被發現破綻。
「啊啊……」他心虛地開口,吐了一嘴的口水泡泡,像極了在萌混過關。
真可愛啊∼小屍笑起來。
「別擔心,應該是我的錯。第一次構築這樣的領域,不太熟練,讓你和這個世界的小悠仁的靈魂有點混亂。不過放心,我塞進去的咒力不多,頂多半個時辰就可以恢復啦!」小屍若無其事地說出了了不起的事實。
虎杖悠仁吐槽欲都要爆棚了!
先是一個幼小的(甚至看起來又弱又傲嬌)的五條老師就已經很碎三觀了,才剛剛穿越還沒兩分鐘就被揭穿,這算什麼穿越啊?!
話說,這是他媽媽?……他媽媽這麼強這麼年輕的嗎?!而且五條老師原來這麼早就認識他了嗎?……不,不對。
十五歲的虎杖悠仁敏感地察覺到,這個自稱他母親的少女明明白白說了「這個世界的小悠仁」這幾個字。
五條老師如果這麼早就認識他了,不應該一直避而不談。而且,他從未聽說過能用反轉術式、能抵抗六眼還能使出那般招數的一號人!……雖說他知道的其實也不多?
看著陌生而熟悉的靈魂臉上可愛的掙扎表情,小屍的母愛快要爆棚啦!
不愧是她的好孩子,不管多大了都超可愛的呢!
「就是你想的那樣哦,」小屍輕松愜意地揮手間祓除掉特級咒靈後,朝著一臉駭然的暗中監督的人伸出白白嫩嫩的手,「錢。」
監督者:「……」
監督者恭恭敬敬道:「請報上您的編號,我們會把錢如約轉過去。」
是哦,還有轉賬這種方式。
小屍一邊驚嘆如今的科技水平,一邊神情自若光明正大離開,利用瞬移甩掉追蹤者後,溫柔細語:「悠仁應該和小悠仁不是同一個世界的啦。你那個世界應該沒有我哦。」
虎杖悠仁震驚豆豆眼:沒有媽媽……那他是怎麼來的啊?!
小屍一般是無法全然理解普通人類的情緒的,更無法明白小悠仁的想法……雖說這是因為太過在意反而失去理智!但此刻她竟然能福至心靈明白自家孩子的想法。
真是太乖啦。她一邊暗自贊嘆,一邊毫不顧忌地親了親小悠仁的臉頰,驚奇地看見小悠仁粉粉嫩嫩的臉頰瞬間紅的滴血,一副難為情的樣子。
她笑眯眯地開口:「只是在治療啦,順便用了點小技巧讓悠仁的心聲傳遞到我心裡。畢竟,當母親的不能知道孩子要說什麼可不好順便,告訴我吧,為什麼——你的靈魂受損這麼嚴重呢?」
她笑容溫柔關切。
虎杖悠仁卻忽覺一陣悚然。
他下意識開口岔開話題:「說起來,媽媽您把我的靈魂移至這裡,那原來的小悠仁呢?」……他的聲音!說出來了?!
被、被叫媽媽啦!雖然是悠仁聲音但是也超棒的!
小屍捧著臉,一臉幸福地暈乎乎道:「自然在你那個身體裡啦。」
虎杖悠仁瞪大眼睛:「可是,我剛剛被乙骨殺死……」
「不不不我覺得乙骨前輩一定是有原因的他眼裡沒有殺意您別殺……」
他話沒說完,小屍的笑容凝固,旋即又綻放出更大的弧度——
「乙、骨,是嗎。」她耐心地一個字一個字咀嚼著,輕輕把悠仁放在嬰兒車裡,「我去去就來,悠仁等我一下哦。」
「媽——媽——!!」虎杖悠仁痛苦地挽留著,卻只見下一秒空間破碎,少女消失,又恢復如常。
對抗世界意識的阻止,小屍通過和小悠仁的靈魂簽訂的契約,順利地找到了悠仁……
奄奄一息昏迷過去眼淚縱橫的身體。
小屍:「……」
小屍一腳踩在和她一樣黑發憂郁掛的少年腰上,對方的血濺在她褲腳,她卻只是小心翼翼地抱起悠仁,咒力神力全開治療。
她故意沒有弄醒悠仁,免得他會痛等悠仁的傷勢全部愈合後,才緩緩蹲下身。
黑發的清純少女,一身雨巷丁香花般神秘憂郁又純淨空靈的氣質,眉眼楚楚動人,散發著令人折服的美麗。
她彎著眉眼,白皙的手指撫上少年清瘦的臉頰,聲音婉轉悠揚:「你就是殺了悠仁的乙骨?」
乙骨憂太:「!」
他被瘋狂預警的直覺吵地大腦發昏,想也沒想握住那只漸漸下移向他脖頸的手,顫栗地忍著極強的殺意和疼痛蠕動著嘴唇脫口而出。
乙骨憂太:「你聽我解釋!我是為了救悠仁才這麼做的!!!」
「麻煩你先死個半死再解釋……阿勒勒?原來我還有一個孩子啊。不過,怎麼又感覺,我家孩子被人欺負了呢——」
小屍笑容燦爛,如煙花綻放。
第6章
小屍被造出來時的天賦能力,是奪取存在之物的信息——記憶、思想、血脈、身體……
但凡她所觸及之處,都可以被她吸收。
造出她的存在,當初的目的是■■■。誰料,她被造出後,陷入了昏迷狀態,並且一睡就是■■■結束之期。
小屍成了廢棋,被毫不猶豫拋棄。但賜予小屍的天賦技能並沒有被收走,那個存在只收回了小屍的理性,認為這樣小屍必然會自己結束自我的存在。
但小屍憑借奇異的方式活了下來。
——她蠶食了一個死去的女人的大腦後,繼承她的部分記憶和血脈,擁有了一個孩子。
她不曾對那個孩子產生過母愛,卻與那個孩子相互依存著、以缺乏人性的詭異姿態「活著」。
通過那短短的一段歲月,小屍擁有了人類的形態和脆弱的理性。以及,她擁有了名字。
從此,她就算活下來了。
小屍並不知道她活了多少年,奪取了多少信息。單要論吸收了的血脈的話,可能這個國家絕大部分人類都和她有血緣關系。
但她並不認為那些並不是她的孩子。
對她而言,那種脆弱的不值一提的血脈,她隨手就能湮滅掉,在她體內層層累積的龐大的血脈之間,不值一提。
就像人類不會因為和猴子基因類似,就把猴子當成血緣親人。小屍對那些血脈後代的注意力,不會超過人類觀賞稍微少見點的猴子的程度。
所以,從她醒來至今,唯一認可是她的孩子的,只有兩個。就是最初的那個和悠仁。
至於讓她有母愛這種情緒的,只有悠仁。但是如今,後者好像又多了一個。
雖然一下子翻不出來記憶,但那種與悠仁相關由悠仁帶起的血脈共振……
管他呢。
小屍懶得去想啦!
只要知道是自己的孩子就好了吧。
她抱起悠仁,腳尖碾了碾烏發少年的腰,漫不經心地盯著遠方道:「起來,抓住我。」
乙骨憂太:「???」
見他笨的要死的樣子,小屍氣鼓鼓地又踩了一腳:「那到的姿勢怎麼樣就不怪我咯。」
說著,保持這幅姿態,眼眸的顏色微變。
乙骨憂太直覺不妙,一個激靈瞬間抓住了女性光滑的小腿,在女性隨意一瞥的目光裡,剛要張口解釋,下一秒就在頭暈目眩中狠狠撞上了人體上。
「咳啊——是誰這麼冒犯……白色?」
一臉傲慢細皮嫩肉養尊處優的金發小少爺在莫名其妙當了別人的人體墊子後當即憤怒無比,還沒睜開眼睛就開口斥責,結果一開口反而頓住了。
他看著踩在他身體上的人體上的女性,不可置信地喊叫起來:「現在這個時代了,居然還有你這種穿毫無花紋毫無蕾絲裝飾的純白下著的女人?!」
「……」小屍拎走了乙骨憂太,慢條斯理踩著金發小少爺金貴的半邊臉,然後壓著他轉了一邊臉蹭在地上,語氣溫柔:「可惜,來的時候太匆忙,忘了穿鞋子,不然這臉應該可以蹭掉一層皮了。」
「你這種粗俗的女人絕對會後悔的!我是禪院家嫡子禪院直哉,不想得罪死禪院家就趕緊松開我跪下來……啊——!!」
小屍笑眯眯地又踹了一腳後,又穩穩踩在他小腹下幾釐米:「一口一個女人,太失禮了吧,小屍畢竟是個女性,會生氣的哦。就算踩下去會髒了腳,大不了換雙襪子洗個澡啦。」
在一旁旁觀的乙骨憂太瑟瑟發抖。
禪院直哉直冒冷汗,瞥到了傷痕累累的乙骨憂太後大驚:「乙骨你也是被這個女人搞成這樣的嗎?!」
「不我沒有別想太多,」乙骨憂太憐憫地看了眼他,「我只是被踩了兩下腰,沒有被致命打擊。」
金發的小少爺面露死灰之色,眼底卻還有那麼一絲絲倔強:「是我冒昧了,不該談那種粗鄙的話題,這位小姐,請問你是?」
小屍眨了眨純淨的眼瞳,「粗鄙嗎……你確實很粗鄙呀。」
「!你說什——啊啊啊啊!」
驕傲的小少爺痛哭了誒……哭起來倒是挺好看的,被血染紅遍體鱗傷的樣子也不錯,弓起來的脊骨也很漂亮——
「是個漂亮的小少爺。」小屍贊許地收回惡獸摻雜著絲線的術式,甩了甩一手的血色,平靜地從已經半癱瘓成壞掉的玩偶般的小少爺身上踏過去。
乙骨憂太眼睜睜看著她手上的血漬漸漸融入她的皮膚,最後除了衣服,又變成了干淨溫婉的少女,黑發如瀑,眼瞳明亮。
她把悠仁小心翼翼放在乙骨憂太身邊,笑眯眯地讓他好好照顧悠仁。然後走到那只特級咒靈面前,伸出柔若無骨的玉手,在對方不乏警惕的眼神裡,熟稔地使用了反轉術式。
她刻意放軟了語氣:「你叫什麼名字?」
「……脹相。」皮膚灰白、紫紅色眼圈、凌亂的黑發被扎成兩個小揪揪,鼻子上還有個OK繃似的黑色長條,眼神又喪又凶又帥的青年回答之後,立刻問,「悠仁他沒事吧?你是什麼人?」
哇!這就是兄友弟恭嗎?!
小屍的眼睛一亮,握著脹相的手親昵地開口:「我是悠仁的母親哦,也是阿相的母親!」
脹相:「???」
他沉默地從頭到腳觀察了她一遍,斟酌著發言:「你……有十六歲嗎?」
礙於對方實力好像很強看起來又很關心他兄弟的面上,他沒有直接懟,只是說:「悠仁已經十五六了,我是特級咒靈受肉體,一百五十年前就存在了。」
「?」對年齡完全沒有概念的小屍歪了歪頭,她著急地摁著他的手,一下一下地踮著腳望著他:「可是,我就是你們的母親啊!真噠,小屍不會隨便騙人的!」
她急得頭發上都蹦出一根呆毛搖啊搖,眼淚都要急出來了:「真的真的,悠仁都喊我媽媽了!」
被認子了的脹相:「……」
瑟瑟發抖的乙骨:「……」
奄奄一息的直哉:「……」
「——他不願意叫你媽的話,不如我來叫?死女人。」
趁著乙骨不注意,猛的衝到少女背後的虎杖悠仁……不,這身體上布滿了黑色紋路的並不是虎杖悠仁,而是寄宿在他身體的兩面宿儺黑色的指甲尖銳而輕松地破開了少女的背後,手放在她模擬出來的心髒上,靠在她肩上低低地笑。
兩面宿儺得意洋洋地握住她的心髒:「你果然還活著啊哈哈哈!」
少女櫻色的唇邊流出兩行猩紅的血,面色卻依舊柔軟,眼中對面前的青年的喜愛之情淡去,轉成淡淡的無奈之情。
「阿——」
她話沒說完,唇就被捂住,身後占用著她親親小孩的討厭鬼湊了近來,輕聲呢喃。
「我是兩面宿儺,別記錯了啊死女人。」屬於兩面宿儺的聲音懶洋洋地說著。
他物理意義上的,實打實地觸摸著她的心髒,感受著那與人類健康心髒無二的跳動和觸感,眼中出現了些懷念。
他蔑視又勝券在握地說松開手:「喂,我再叫你一聲母親,你把這顆心髒給我吃了,怎麼樣?」
少女松開握著特級咒靈的手,反手不容反抗地一點一點拔出兩面宿儺的手,然後轉身,一邊除淨他手裡的血,一邊頭也不抬問:「你能讓阿相叫我母親嗎?」
小屍補充一句:「不可以逼迫阿相哦。」
「嗤,你現在倒有那麼幾分人類母親的模樣了,」兩面宿儺倒也任著她動,「光是我還不能滿足你嗎?」
小屍終於把那血跡清理干淨,松了一口氣,這才笑靨如花抬起頭來:「既然不能的話,麻煩兩面宿儺你趕緊滾出我家悠仁的身體吖!」
她頭一次笑容這麼真情實意。
兩面宿儺被那笑花了一下心神,然後才注意到她說的話,皺了皺眉,不確定地問了一遍:「你說什麼?」
「我說,」看在這曾經是她兒子的份上,小屍好脾氣地重復了,「你滾。」
兩面宿儺臉驟然黑了一片,他沉著聲道:「你真的是這麼想的?母、親。」
小屍空山新雨般的眉眼染上霧氣般的憂愁,如展翅的蝶翼般的眼睫難受地顫動著,兩面宿儺得意的笑容剛剛展現一半,就僵化了——
少女忽然虛虛捂住眼睛,難過地開口:「別用悠仁的身體做出這幅表情,我會心疼的。」
兩面宿儺:「……?」
小屍真誠地詢問著:「請問,殺了你的靈魂,對悠仁會有傷害嗎?」
兩面宿儺:「……?!」
小屍發出最後一擊:「總之,你能先滾開嗎?別打擾我們母子相聚好不好?兩面宿儺?兩挪素面?兩壇素面?老壇素面?」
兩面宿儺:「!!!」
兩面宿儺怒不可遏,當即就要掏出自己這個身體的心髒,卻在觸碰到胸膛的那一刻僵住。
「啊!你居然又想這麼作弊!……啊嘞?你真的在這個世界啊?!」
面容清爽陽光的少年笑容燦爛地對著小屍打了個招呼,摸著頭略帶羞澀又坦率道:「是你治好了我的傷嗎?謝謝啦!不愧是你啊!……媽媽。」
小屍:「……」
「啊啊啊啊悠仁!!!」
少女十分之沒有形像地、歡快又陶醉地捂著臉一蹦一跳,可愛的像個普通女初中生。
乙骨/直哉/宿儺/脹相:「……」
見鬼了!居然真的覺得她好可愛!!!
第7章
「時間到了誒……」
小屍蹦了一會兒,總算察覺到正事。
她咳了一聲,仰著頭,一雙單純的眼瞳雀躍地看正值青春年華的少年:「悠仁,未來發生什麼事啦?……算了沒時間了誒,你就說,誰欺負過你?」
虎杖悠仁眼神飄忽,無意瞥見在一旁蹲牆角的乙骨憂太。乙骨憂太一驚,慌忙搖頭,拼了命地做口型:是五條老師安排的!!!
虎杖悠仁眼睛一亮,又瞥見趴在地上奄奄一息還盯著這邊的禪院直哉,神情瞬間焉了下來。
小屍配合地笑著一腳踢暈了禪院直哉:「你們說吧。」
虎杖悠仁連忙激動地問:「五條老師是早有計劃嗎?那他現在被封印也是計劃好的嗎?他馬上就會出來對不對?!」
乙骨憂太訕訕笑了下,沒回答。虎杖悠仁興奮的臉色垮了下來。
小屍若有所思問:「那你為什麼要欺負悠仁?」
乙骨憂太苦笑著:「是高層的命令,要我殺了虎杖,不然他們就會對我的同伴不利。」
「高層……知道啦。」小屍揮了揮手,一副沒放在心上的表情,然後噌噌噌跑到脹相面前蹦了幾下,眼瞳濕漉漉的,「阿相,你現在不願意叫我媽媽也沒辦法啦,但是,可不可以給我你的一點血液?」
脹相沉默地看著她逐漸消失的下半身,又見虎杖悠仁雙手合十一副拜托的神情,嘆了口氣:「你,沒事吧?」
被關心了!
小屍的身邊出現一朵朵櫻吹雪般的小花,白皙的臉蛋染上紅暈,元氣十足地回答:「沒事噠,只是正常現像而已。因為小屍不能在這個世界待很久啦。」
「不過,因為不知道能不能再來,我以後可能不能見到阿相了,小屍會很難過的!」她強調了一遍,然後懇求:「所以,阿相把血給我,我回小悠仁的世界找阿相好不好?」
搞不明白。
脹相想。
她的來歷、身份、實力、情緒,通通都搞不明白。但是,看見她的眼神時,心髒會變得雀躍,仿佛真的浸泡在被人愛著、關心著的情緒中,血液都變得熱切。
她的眼瞳明亮柔軟,她的手溫熱細嫩,她的眼神親昵關愛,她的術式治愈舒適,她的神情滿是期待……
他這樣的存在也會被期待嗎?
他不是在母親的恨中誕生、依靠兄弟間的情誼存活的嗎?除了他的兄弟,還有存在會在意關心他嗎?還有存在,會期待他嗎?
「真人……」他劃破自己的手腕,卻被人小心翼翼地捧了起來治療
小屍心疼地抗議:「只要一滴血就好啦,別這麼傷害自己的身體啦!阿相不乖哦。」
脹相愣了片刻,無言地笑了笑,那笑容轉瞬即逝,化作沉著與嚴肅:「真人——小心那個藍發雙馬尾縫合臉人形特級咒靈,他做過很多對悠仁不利的事。」
小屍的腰部以下已經化為須有了,脹相頓了頓後,加快了語速:「然後是夏油傑,一個能操控咒靈的詛咒師,他很強,心思很多,一直都想利用悠仁。」
「兩面宿儺和咒術界高層也都是威脅。」
脹相簡潔地一口氣說完,卻猝不及防被少女用咒力彎下腰。虎杖悠仁也是如此,被一瞬間拉了過來。
少女眉眼溫柔地一手牽著一只手,合攏在胸前後,在兩人的手背上輕輕吻了一下。她親吻的地方出現了兩個金色的神秘圖案。
「你們都要好好的,」她認真地說,「如果遇見了生命危險,契約會保護你們一次。在那之後,就算會毀掉世界,我也會來救你們。」
虎杖悠仁欲哭不得地回答:「不,毀掉世界還是算了吧!……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脹相:「……」
脹相:「我會照顧好悠仁……也會照顧好自己的……悠仁、母——」
小屍瞪大眼睛,下一秒天旋地轉,回到了熟悉的房間。
小屍:「……嗚哇嗚嗚我虧啦!居然沒有聽完阿相的第一聲母親啊啊啊!!」
嬰兒車裡睡的正香的小悠仁被她突然的聲音嚇到,嗚嗚哇哇地哭了兩嗓子。
小屍連忙去哄他,一邊用術式給他表演小黑獸走鋼絲跳舞,一邊熟練地給他泡奶粉。
小悠仁非常快樂地吐了個口水泡泡,然後不等小屍拿手巾擦,就自己用小手手蹭了蹭,又蹭了蹭……
小悠仁對自己肉嘟嘟的手手開始感興趣了,盯了好一會兒,忽然嗷——嗚地塞進了嘴裡。
粉雕玉琢的小嬰兒一邊唔姆唔姆地吃手手,一邊睜著大大的、濕漉漉的棕紅色甜蜂蜜般的瞳眸,可可愛愛地對著小屍彎起眉眼。
小屍、小屍要昏古七啦嗚嗚嗚!
又可愛又甜又好康的小悠仁,為什麼有人會舍得傷害啊?!
真人垃圾!夏油傑垃圾!兩面宿儺垃圾!咒術界高層垃圾!乙骨狠心!五條悟沒用(讓小悠仁難過了)!
可愛就是正義!她要替□□道!提前解決掉那些屑——
「飯生小姐,」小屍沒有一絲猶豫地撥打了電話,「麻煩你找兩個人,近幾年出生的乙骨和未成年的夏油傑。」
「就算你這麼說……」
小屍淡淡地打斷她的話,語氣無意中展現了一角不耐煩:「我可以多給你幾天時間。」
「……知道了。」
她掛斷了電話。
那麼,接下來就是兩面宿儺,縫合臉咒靈真人,和——咒術界高層啊。
真人只能慢慢找了,咒術界高層也要摸一下情況看看能不能直接解決掉,只有兩面宿儺……
她避開小悠仁,在衛生間裡伸手穿進自己的小腹裡獨立的次元,從裡面拿出了一個木盒。小屍打開木盒,裡面的手指咒物一如當初的形狀,不曾變過。
小屍陷入了沉思。
說起來她都快忘了,當初吸收的腦花的一部分記憶有一點是,小悠仁的出生是為了制造出兩面宿儺的容器。
也就是說,現在兩面宿儺並沒有復蘇、等同於不存在啊……
不存在她要怎麼搞哦,可惡。
難不成要她回一千年前殺了他?!
好麻煩的!超麻煩的!
小屍憤憤把手指丟地上,踩了幾腳上去,還是覺得不痛不癢的很不爽。
說起來……兩面宿儺喜歡吃人哦?
不知道……他自己他吃不吃!
這倒是蠻有趣的。小屍眼睛一亮,把手指剪了指甲高溫殺了菌後,哼著歌用術式勉勉強強把手指砍成了小小塊後,才正式開始想該做成什麼。
臊子……難度略高誒,切下去的話,灶台會壞掉吧,這玩意太硬啦,可惡,案板已經壞掉了嗚嗚嗚。
同理的話,因為肉質太硬,是不能做成需要嚼的東西的,就算是兩面宿儺吃這種手指也會崩牙的!
那看來只能做成直接吞的……但是直接吞的還有什麼可料理的嘛!小屍癟著嘴想。
該死的兩面宿儺,真是麻煩死啦。
話說……兩面宿儺、兩挪素面、藍莓酸奶……對哦,干脆澆點酸奶然後,直接掐著他的脖子把這東西灌進去,讓他就算哽死也一點都不能漏這樣子啦!
他會嗆到哭嗎?那也挺好噠!叫他欺負小悠仁哼哼∼
小屍非常愉快地確定了兩面宿儺的歸宿,並立刻買了藍莓酸奶後,才猛的想起來最初問題——
兩面宿儺他不在啊!
她白做啦嗚嗚嗚。
小屍氣憤地攪拌著酸奶塊,決定把這東西打包賣給咒靈,順便換點真人的情報。
至於到底該怎麼處理兩面宿儺……她終於想起來自己那個夢中情腦了!
那家伙應該知道的吧?畢竟都打算把小悠仁做成容器了——說起來,容器這筆賬,該算了呢。
胡思亂想了好久的小屍小心眼地想。
今天有得忙了——
確實有得忙……
雖然但是……
小屍顫抖著撥打出電話:「隱神先生嗚嗚嗚嗚嗚,拜托了!請立刻告訴我哪家兒童醫院最好!!距離不是問題!!!」
雖然莫名其妙,靠譜的成年人還是立刻告訴了她,順便告知了地址和最短路線。
小屍抄起小嬰兒就全力使用了瞬移。
十秒後。
「醫生拜托了我家孩子誤食了不干淨的肉塊!您幫我檢查檢查他有沒有吃進什麼病菌!!」
柔弱的少女一邊眼淚汪汪地看著醫生,一邊開無下限阻止撲著要咬她的小嬰兒碰到自己的手,神情慌亂。
醫生嘆了口氣:「先觀察一下他有沒有發燒腹瀉的狀況吧。你也別太緊張,這都是正常的狀況……」
「我知道了!謝謝您!」小屍十分感激又乖巧地抱著小嬰兒去了觀察室。
等她好好把小孩安置在床上後。
「兩、面、宿、儺,你還真的不怕死啊——」
少女踏著一片血海而來,卻不染半分髒污,笑容燦爛卻冷淡至極,難得的動了真火。
她強硬地闖進兩面宿儺的精神領域,將踩在屍骨堆上到男性壓在猩紅的液體裡,緩慢而有力地摩挲著他的脖子,一點點加重力氣。
雖然已經不是人體,依舊保留有人類體征的兩面宿儺感受到了死亡性窒息。
反抗不了。
還是反抗不了。
穿著女式和服的男性斷斷續續大笑起來。
他在這血海骨池裡用生命擁抱住眼前人。
「這麼多年,我還挺想你的,」他懷念的神情中流露出一絲絲脆弱,顧不上嘶啞的喉嚨,微弱地用氣音輕輕念著他曾念了數十年的稱呼,「幸好你的實力沒有變弱,死女人。」
隨即兩面宿儺又嘆了口氣,別扭地喊了一聲:「……母親。」
小屍不吃他這套,又不能真的掐死他——說不定小悠仁也會受影響呢。
她冷笑一聲:「很喜歡喝藍莓酸奶是吧,喜歡到用咒力喂了小悠仁一塊髒東西之後附身把剩下的都吃了,既然如此,我讓你喝個夠呀。」
她手一翻,大量與這個環境格格不入的藍莓味白色酸奶傾泄而下,淋在男性頭上、臉上、脖子、鎖骨、胸膛、手臂、腿、腳……
「好吃嗎?」少女踩在他身上,居高臨下地開口。
男性不怒反笑,笑得胸膛都悶悶顫動著。他伸出舌尖舔舐了下嘴邊的酸奶,然後愉悅地開口:「喂,你沒發現嗎?你現在這些惡劣的折磨人的方法,可是和我當年一模一樣啊——」
「都過去千年了,身體記憶還改不過來,是被調的太好了嗎?」他戲謔地望著她。
少女臉色大變,瞬間發白,閃電般收回了腿後退一步。
兩面宿儺大笑起來。
「悠悠悠悠仁、你,你什麼都沒有看見哦,這、這裡除了我們都是些垃圾,千萬別被垃圾污染了。」
小屍哽咽著誠懇地勸說著,眼瞳全神貫注只有眼前被她的契約保護著、浮空在角落裡一眨不眨望著他們的小嬰兒,再次強調。
「千萬別被污染了哦!」
被以細菌和垃圾先後稱呼,兩面宿儺的笑聲戛然而止,兩腮止不住的抖動著,氣急敗壞地對著懵懵懂懂的小嬰兒大吼。
「你以為她真的是認真的嗎?!不過是玩玩而已!等你被厭棄了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第8章
不過是個脆弱的小崽子而已,他要捏死還不是分分鐘的事情。
兩面宿儺陰沉著臉,絲毫沒有感覺到和一個嬰兒置氣有多麼不可思議和幼稚。
他從地上爬起來,一步步逼近,問,「是什麼讓你產生了母愛這種可笑的想法?」
似乎是想到了什麼極其可笑的事情,他嘲諷地笑起來:「說到底,你這種怪物,也懂得愛嗎?」
被他稱之為怪物的女性並沒有如千年般平靜反駁,只是小心翼翼擁抱住嬰兒:「我愛小悠仁哦。」
兩面宿儺怒氣衝衝地脫口而出:「別自欺欺人了!」
——「別自欺欺人了。」
記憶中,他想對她說過無數遍。
「你壓根就不是那個白痴女人。」雖只是個少年,卻已經極為強大的小詛咒師露出一個帶著腥氣的笑容,挑了挑眉,「她已經死了。」
他的語氣並沒有忿忿不平,反而有些悠閑的自得:「你知道嗎,我回村莊殺她的時候,她可是直接尿褲子了哈哈哈。」
而站在他對面的那個女人,眉眼空洞無物,笑容卻始終保持著喜愛的弧度,更不似活人了:「人在害怕的時候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本能,這沒什麼可笑的吧?」
她居然認真地提出了疑惑。
「問出這樣的話,你是人嗎?」少年納悶地戳了戳自己已經斷了的的手臂,「話說你真的不是人吧,居然能把我打成這樣,還口口聲聲是我媽。」
「人類當中,不是有家長要好好管教自己不聽話的孩子的傳統嗎?」女人輕輕地點了點他的手臂,「誰讓你不聽我的話還非要對長輩不敬呢。」
少年驚奇地發現自己的手臂恢復了!
「還不錯嘛,」一向傲氣的少年興衝衝地望了她兩眼,「你到底是什麼人啊?」
女人不厭其煩地重復回答著:「我是你的母親啊。」
「你到底是誰?雖然跟那個女人的臉一模一樣,但除此之外可是沒有半點相同……算了算了,不想說就別說了。喂,你的目的是什麼?」
女人:「你是我的孩子,我應該要跟著你,好好照顧你才對。」
少年哼笑一聲:「隨你,反正我也打不過你。」他說著就將手背在腦後,漫無目的地散步著。
「你要去哪?」女人跟著他走,問。
少年臉上露出一個不懷好意的笑:「我要去抓個人吃吃。」
女人果然愣住了:「……」
少年哈哈大笑:「說起來雖然小孩也不錯,但我更喜歡吃女人的肉——像你這種的,皮肉最嫩了!」
女人遲疑地問:「你,吃過?」
「怎麼沒吃過?這亂世什麼都缺,就是不缺人。沒有糧食,就吃人咯。」少年得意洋洋地回頭望她,故意做了個鬼臉,「不過確實沒想到,人還挺好吃的。」
他以為女人會怕,或者露出厭惡的表情,但是結果是,他只聽見一聲咽口水的聲音。
少年:「……」
女人難得露出點羞澀:「抱歉,為人母的不應該給孩子做不好的示範的。吃人是不好的,我不會饞的,也不會吃的。」
她說不吃,倒還真的不吃了。雖然每次見他吃都會忍不住咽口水,倒也只是碰一碰就算了。
在許多次重復這個過程後,少年忍不住問了:「你不用吃飯嗎?」
女人反倒奇怪地問他:「不是沒有飯嗎?」
少年拍板:「那就吃人。」
女人:「我不吃人。」
少年氣的牙癢癢,直接殺了支路過的旅隊,搶了車馬裡的干糧和米肉,丟給她:「吃!」
他倒要看看,這個女人到底能不能吃人吃的!
女人看看東西又看看他,一臉無辜:「我不會煮。」
「你是廢物嗎?!」少年氣急敗壞地擼起袖子,拿起鍋碗瓢盆,一邊動手一邊罵罵咧咧,「說來照顧我,結果自己什麼也不會,只知道成天跟著人發呆,白痴一樣!」
「四只手真方便啊,」看著他麻利的動作,女人忍不住感慨,「你居然做的有模有樣的。」
少年把完成的大餐摔到她面前:「吃!」
女人一口一口全都吃完,只挑出幾塊肉來,平靜道:「我說了我不吃人的。」
「切,居然真的是人麼。」少年嘟囔了一句,不耐煩道,「吃了又不會少一塊肉!」
只吃人吃的東西就是人,身為人類的詛咒師絲毫不覺得這樣的邏輯有什麼問題。
他也絲毫沒有自己還是個人類的自覺。
女人對此也沒什麼感覺,只是問:「你很好奇嗎?」
「對你的實力倒是挺好奇的,怎麼打都打不過。」少年不爽地埋怨著。
女人想了想,揉了揉他的頭:「叫我一聲母親,我就告訴你怎麼打敗我。」
「母親!」少年沒有半分猶豫,血色殘陽般的瞳仁中出現些亮光。
女人眨了眨眼睛,摸著胸口的跳動,神色出現了片刻的困惑。
少年打斷了她的思緒:「你快點說啊!」
女人回過神來,剛剛那點心悸全沒了,於是皺了皺眉,如實道:「你再等個三年就可以了。」
「這算什麼回答?!……」
雖然感覺被敷衍了,但是少年暗自期待起來。
三年後。
他使用出自己新掌握的領域,「伏魔御廚子」,把一臉平靜的女人分成了三塊。
……真的死了。
性格已經內斂了不少的少年神情恍惚不已。他的眉眼間盡是不可思議,又逐漸變得倦怠。
這三年裡他的實力幾乎是成倍增長,無論是咒靈還是咒術師詛咒師,殺起來都是不費吹灰之力,只有這個女人,不管怎麼都打不過。
她雖然不是同伴,但好歹跟了他這麼多年,算個沒用的寵物也不是不行,時不時還能打一架玩玩。
現在卻什麼都沒……等等?!
少年臉上出現一抹紅暈,興奮不已:「你怎麼又活了?!」
女人依舊之前那副平靜虛偽的表情,微笑著回答:「因為我不會死啊。」
「你不是人?」
「不是。」
少年開始興奮地不斷嘗試著殺死她。
雖然沒用,但終於讓她產生了點別的情緒:「我聽說,一個人殺另外一個人,是表示不喜歡和恨的意思,你不喜歡我嗎?」
少年隨口回答了一句:「你是白痴嗎?我怎麼可能喜歡你這種怪物——!你干嘛?!」
他狼狽地躲開她突然的一擊,憤怒地展開術式:「你想死嗎?!」
女人躲過一道斬擊,坦誠道:「我死不了,也不想死,但我想殺了你。」
「你是瘋了吧?!」
「我沒有。是你不喜歡我的。」女人語氣理所當然,「哪有孩子不喜歡母親的,如果有……那你肯定不是我的孩子。」
少年不可置信地問:「你不會真把自己當成我媽了吧?!」
女人歪了歪頭,毫無感情地念:「不,可能是我認錯了。我是美惠子,有一個孩子,他的手有四只,腹部上有張嘴,身體上有很多咒紋,腿側有兩顆痣……你認識嗎?」
少年下意識摁在腿上,眯了眯眼睛:「你怎麼知道?你真的是……不,不可能。那女人在我出生的時候就想殺了我,我後來特意親手殺的她的。但還不至於有人偷窺我都不知道……」
「喂,你可以奪取別人的記憶和意識嗎?」少年想到了什麼,猩色的瞳咄咄逼人,語氣是野蠻的不容拒絕。
女人神情茫然一瞬,「你為什麼知道?」
「白痴。」少年毫不客氣嘲諷了一句,隨即又匆忙躲開對方的攻擊,臉色薄怒。
女人平靜解釋:「雖然不知道你是怎麼知道的,但是沒有關系,我會殺掉你,這樣別人就不知道了。雖然你很強,但是我不會死,而且攻擊也很強。我可以殺死你的。」
「還請乖一點被我殺死。」
少年不慌不忙地撕開褲子:「那我可能搞錯了,你就是我的母親,我就是你的孩子。」
他篤定地、不容拒絕地開口:「我不討厭你,所以你不僅不能殺我,還要聽我的話。作為一個母親,你必須要滿足孩子的好奇心,不是嗎?」
「讓我見識下吧(讓我迷上你吧),母——親——」
女人收回了術式,溫柔嬌弱地笑著伸出了手,「原來如此,我會聽話的,因為我愛你哦,母親自然是愛自己的孩子的……」
自欺欺人。
少年眼瞳張揚又殘忍,興趣十足地想著。
自欺欺人。
青年性格肆意又冷漠,厭倦怠慢地想著。
「你可以應付他們的吧?」女人笑容溫柔地細語著,「不過是一些咒術師而已,不需要我幫忙呢,那我就在一旁看著吧。」
不過一些?
讓外人聽到必然覺得可笑,所有強大的咒術師全糾集於此了還這麼說。
不過。
「是的,你不需要幫忙。」青年傲慢又隨意地拿起武器,「反正我是不會死在這些垃圾手裡的。」
「不過,你倒是可以親手試試。身為不死不老的怪物,你可以殺了我吧?」他戲謔又野獸般的眼神盯著女性。
女性只是笑:「我怎麼可能舍得殺你呢,我是你的母親啊。」
撒謊,又在自欺欺人。
青年已經摸透了她的言不由衷還不自知了。
這個本質惡劣冷漠的怪物,明明就想他死,偏偏要表現出十足的好母親的形像給自己看,即使她連好母親是什麼都無法理解。
很難受吧?很惡心吧?很痛苦吧?
但是我只要一句「母親」你依舊要表現出幸福的模樣。
真是……
太令人愉快了啊哈哈哈哈哈!
嗜好殺戮的青年帶著手下在這場無止境的殺戮狂歡和快意裡差點迷失自我……不,應該說,完全恢復自我!
而女人只是靜靜旁觀著,笑容柔軟又虛偽。
青年在這個咒術的全盛時代,創造了一個載入史冊的奇跡傳說,一口氣殺掉了所有前來挑戰的強大術師,被冠以「兩面宿儺」之名。
後來卻在死前發現,他自己最滿意最快樂的還是名為「屍體」的作品。
那個自以為是他母親的怪物,被他研究出大部分秘密後,被他培養的乖順又強大後,被他命名後,被他馴服之後的模樣,多美味啊——
為什麼,你變了呢?
母親啊。
為什麼要擁有人性呢?
小屍啊。
如果只是被那幼稚的外表蒙蔽的話……
現實世界。
在少女身邊的床上,軟糯點心般可愛漂亮的小嬰兒臉上無端出現了些黑色的紋路,他的眼瞳睜開,陰戾又傲慢,臉部突然出現一張嘴,輕輕地喊了一句。
「母親,這樣,你喜歡嗎?」
他歪著腦袋,眼睛睜得大大的,顯得無辜至極,小包子般的手抓著少女的食指,從未有過的溫和又自信地笑了起來。
比起小悠仁的可愛,這個……
又可愛又帥啊!
不是藍莓……兩面宿儺你怎麼回事?!當年的小少年那麼帥氣的長相都能被你顏藝成一坨那玩意,為什麼小悠仁的可愛臉你可以搞得這麼帥啊?!
小屍懷疑你在作弊!!!
小屍氣鼓鼓地親了他的臉並想道。
第9章
剛剛換了身體,高傲不屑又故作溫和的兩面宿儺眼底暗含嘲諷地看著小屍。
兩面宿儺:又蠢又好控制,可笑!
被小屍以「你皮厚耐玩」的理由擺了幾個小時的pose和陪著玩了幾個小時的換裝游戲拍照後,兩面宿儺惱羞成怒地看著小屍。
兩面宿儺:「你玩夠了嗎?!「
「夠了夠了!最後一套衣服!」小屍興奮不已,臉上的潮紅始終不退。
兩面宿儺屈辱地換上了最後一套任對方拍照,直直地盯著小屍。
小屍又親了他軟乎乎的臉蛋一口,然後很守承諾地沒有再玩:「你該走啦。」
兩面宿儺:「???」
小屍懶得再理會他,手指輕輕一點,小嬰兒額頭上浮現出的紋路金光大盛。
兩面宿儺只感覺自己的靈魂忽然一重,眨眼睛就回到了自己的精神領域。
——他對身體的掌控權被奪走了。
即使無法被人聽見,兩面宿儺還是怒不可遏:「你是故意的?!你早就知道!」
縱使沒聽見他的話,小屍也是輕松笑著回答:「早猜到你不會安分啦!不然我才不給你殺菌哦。話說,你真的把自己的手指吃掉了誒,好吃嗎?放了千年啦不臭嗎?」
兩面宿儺氣急敗壞地咒罵著。
小屍聽不見,卻嘆了口氣,對上小悠仁無辜茫然的眼神,神情立刻變得柔出水來:「抱歉哦,讓你吃了髒東西。但是,不這麼做的話,我會擔心小悠仁的哦。雖然我可以保護小悠仁一輩子,但是就算是我,也治不好人類的生老病死——但是,脫離普通人類的範疇就可以啦。」
「以後你要成為什麼,都是你的自由,我能做的,只有把你的一切阻礙都通通消滅掉啦,人也好事也好,命運也好……通通都不可以阻止我們哦。」
她哄著小悠仁睡著了。
小屍這才慢悠悠地走出病房,和藹可親地蹲下來望著面容精致的金發少年:「小朋友,剛剛你都看見啦?你叫什麼名字啊?」
捂著嘴大氣都不敢喘的少年眼神驚駭地望著她,因為恐懼被染上水光的瞳眸濕漉漉的,一不注意就有一滴劃過眼角,落在了女性的臉上。
她笑容更甚:「咒力看起來比普通人多了不少,是在被培養的咒術師嗎?」
少年咬緊牙關,讓自己抖得沒那麼厲害,他竭力保持冷靜:「……人類……生老病死……是必須的循環……這是自然的規律……」
少女食指壓在他的唇上,氣質柔弱純淨如雨後新葉,語氣誠摯:「沒關系的,我就是從自然中誕生的,自然會原諒我的。」
「來,好孩子,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不可以騙人哦。」
少年身不由己顫顫巍巍開了口:「七海……七海建人……」
「是個很可愛的名字呢。」小屍眼睛一亮,「那我叫你娜娜明吧∼來,娜娜明,和我做個契闊吧。」
她伸出小指:「今天發生的事,不許以任何方式告訴任何人,今後永遠不許傷害我家小孩。作為交換,我可以救你一命,任何時間地點,只要你呼喚我,我就會出現——來,拉勾勾!」
七海建人抿著嘴唇沒動作。
少女彎彎眉眼,放出了極強的咒力:「不約定的話,我就把這座醫院的人,全部都殺了哦。」
小屍剛說完就要收回手起身,卻被情急之下撲過來的少年一下子撲倒。
他眉眼焦急如焚,慌忙勾著她的手指,連和這個可怕的女人近距離接觸都不怕了:「我願意!」
等他反應過來自己正在女性懷裡時,情不自禁睜大眼睛就要後退,卻被女性溫柔地摸了摸頭:「真是個好孩子啊。」
小屍真誠感慨了一句,並沒有生氣,反而解釋道:「放心吧,我答應過我家小孩的,不會殺人啦。娜娜明是個好孩子哦,我家小孩說不定很喜歡你的。所以,好好睡一覺吧,醒來什麼都不會記得的啦!」
金發小孩倒在了她懷裡。
小屍把他放在一個病床上,撤下簡易的帳,隨意地拍了張照片後就離開了。
等七海建人醒來的時候,大腦一片空白,他下意識地蜷曲著身體,望向觀察室的方向。等意識完全恢復過來後,才蹙著眉悄悄去看了看。
空無一人。
據路過的護士小姐說,剛剛有一個很年輕的母親,帶著自己剛出生的小孩離開了。而七海建人望著空蕩蕩的房間,久久不能回神。
*
小悠仁發育很快、幾乎是飛快。
三個月的時候就能哭能笑,還會吃手手。辦了百日禮後,就可以站立一段時間、蹬腳腳了,爬的也很熟練。
四個月的時候醫生判斷已經可以吃輔食,不過他自己偶爾也會吃腳腳,趴在床上轉圈找自己的小腳丫吃,而且體重有十公斤啦,臉上肉嘟嘟的,超可愛。
等到五個月,小悠仁已經可以發出聲音啦。
小屍樂此不疲地教他喊媽媽,結果教了好幾個月小悠仁還沒教會,隔壁家的小孩倒是率先對著她喊了媽媽。
小悠仁雖然似乎有點茫然,但是很快接受了自己的「兄弟」,還轉著嬰兒車把玩具丟給他玩……雖然力氣大了點把對方打自閉了。
小屍樂不成聲,笑得咯咯作響,趁著鄰居家長不在,偷偷跳陽台把小孩抱了回來,陪著小悠仁一起玩。
一開始小孩還抱著她脖子不放,不敢睜開眼睛,也不敢靠近小悠仁。小屍干脆一手抱一個,讓兩個小家伙湊在一起。小孩還是怯怯的,小悠仁已經伸手要抱抱了,熱情得不得了,兩人很快玩到一起啦。
說起來,因為周圍的小孩不多,也還沒到上幼稚園的時候,小悠仁幾乎沒有玩伴,只是偶然小屍會帶著他去看看小順平。
兩個人的關系起初是不太好的,因為小順平不知為何喜歡安安靜靜地黏著小屍,小悠仁比較鬧騰,見小順平不理他,就霸占著小屍不給他。
小順平比他大一歲多,也早熟的多,小人精很快就知道要陪弟弟玩才能黏著自己喜歡的阿姨,於是每次都會敷衍地陪著小悠仁玩一會兒。一開始只是敷衍,最後也小悠仁的笑臉打動,不知不覺減少了黏著陪小屍的時間,真的和小悠仁玩得有模有樣。
小屍只是和吉野凪看著他們,一起笑得花枝招展,一起找各種角度拍照片。
小屍為此特意買了兩台價格不低的拍立得隨身帶,還送了一台給吉野凪。兩個人一起拍,一起分享照片,玩得不亦樂乎。
但畢竟聚少離多。多數情況下,小屍都很擔心小悠仁只有她陪著會不會寂寞。雖然這個時候,小悠仁總是過來親親抱抱蹭蹭,笑不見眼,可愛的冒泡哦!但是小屍還是很擔心啦!
這下,等隔壁的小孩來了之後,小悠仁更活潑快樂啦!
作為答謝,小屍好好揍了一頓隔壁的家長,作為他天天不著家、不是把孩子丟在家裡就是隨隨便便帶著去做任務賭馬的懲罰。見她這麼「熱心」,隔壁家長嘖了一聲,干脆把孩子丟給她養。
養就養!小屍又不是養不起!
而且,小屍氣憤地決定,不教小孩怎麼叫爸爸啦!略略略∼
不過,說起發音,小悠仁似乎並不擅長誒……不,倒也不止是發音,雖然小悠仁的身體發育的特別快、學習動作也很利落,但是無論是一加一這樣的算數、還是拿著筆畫畫,小悠仁都比隔壁小孩反應慢好多……
好、好歹,小悠仁雖然比他小三個多月,但是他們是一起學會走路跑步的!
這一點小悠仁更厲害!
……嗚嗚嗚她是不是要准備好給小悠仁報補課班了?要是小悠仁不喜歡學習,要不,就,開家公司??要是他也不喜歡開公司,那、那就多攢點錢叭???
總之,要為小悠仁的未來努力了!
小屍憂心忡忡後,干勁十足啦!
她完全順從心意地給小悠仁辦了六一節、百日禮、周年禮……小屍找了各種由頭給小悠仁辦宴會,等隔壁小孩來了之後理由更多了,但是宴請的人不多,無非是那幾個。
隱神先生、鄰居家不稱職家長、漂亮小悟、凪小姐和小順平、蜘蛛夫人……都是有空就來,很少一起來。
小屍每次都會把宴會的照片發給虎杖老爺爺,讓飯生隨便編了個幻術,假裝是有人托老爺爺保存的。老爺爺也信以為真,保存的好好的,據說每次見到都很高興。
沒有小悠仁要養,也沒有兒子兒媳操心,老爺爺一個人靠著退休金,過得還挺自在。小屍帶著小悠仁看過幾次,老人家面色紅潤、精神抖擻,看起來絕對是要壽終正寢的。
這就算小屍僅有的良心啦,雖然這良心也是為了避免以後小悠仁後悔。
至於工作這邊,小屍的代號在詛咒師內網的名氣很大,辦事收的酬金很高,除此之外還干了點副業,比如當漂亮小悟的老師啦、比如稍微奪取了點記憶投機取巧啦……小屍也是個富婆啦!
一切都很好哦,所以——
「被甩了?又沒錢啦?鄰居君,」少女蹲在陽台欄杆上,托著腮笑眯眯看著白魚般赤著上半身躺床上的男人,「我給你介紹一單生意要不要?」
「你要包我嗎?」男人懶洋洋問。
少女眼睛一亮:「多少錢?」
男人從床上起來,彎鉤般銳利的眼神掃了她全身一遍,忽然曖昧地笑起來:「你的話,看在救過我一次的份上,可以打個折,五千萬怎麼樣?」
小屍睜大眼睛:「不用客氣的!……嗯,這樣吧,我給你五億,受再重的傷我都包治好,明天一天,怎麼樣?」
「謔,玩得還挺大。」男人舔舐了下嘴唇,唇邊的一條疤被舔的濡濕,慵懶又色氣,「行啊,怎麼不行。」
「好耶!」小屍歡呼一聲,「那麼,明天你負責找到高專並吸引高專火力,我趁機溜進去找阿相!」
「……」
「?」
「你不是一直都垂涎我身體??」就差跟著我進浴室了。
「是啊,你五感那麼強,可以找到高專內部結界叭?天元那家伙的結界對我特攻,我找不到的吖。」
「……」
「?」
「你要反悔嗎?反悔的話我就強迫了哦!」
「……我知道了。」男人眼神死。
「好耶!」小屍歡呼起來,「那麼,去找阿相啦!——拍手拍手呀!」
男人一邊機械地舉起手,一邊棒讀:「嗨、嗨、拍手……」
小屍回去的時候快樂地哼著歌,她看著笑容天真無邪的小悠仁,眼神滿是愛意。
「稍等一下下,馬上、馬上就接大哥回家了哦。順便,也該教訓教訓那些爛橘子臭高層了呢∼」
敢欺負悠仁?
小屍要和身為天與暴君和術師殺手的伏黑甚爾一起打回去啦!
第10章
「你這是做什麼?」伏黑甚爾疑惑地看著少女忽然丟到他穿上的女高學生,「她是誰?」
小屍面不改色,毫無自己綁了人的自覺,「天內理子,天元那家伙的星漿體。」
「所以,你綁她來干什麼?」
「借她的身份,跑去天元那裡好好鬧一鬧啊。」小屍反而疑惑地看著他,「難不成你打算什麼偽裝都沒有直接跑去高專?你不怕你家小孩以後被通緝?」
「我已經把他賣給了禪院家,禪院家不會不管的。」伏黑甚爾輕描淡寫回答。
小屍第一反應居然是:「……那我是不是也可以從禪院家那裡買回來?!」
「你買他干什麼?當成童養夫?」
「買給小悠仁玩啊,」小屍理所當然地回答,「小悠仁不是很喜歡他嘛。」
伏黑甚爾居然認真思考了下:「……也行?順便,你再教教那小鬼吧。」
「行。」小屍爽快地答應下來。
伏黑惠的前途就這麼在他一無所知的情況下被兩個垃圾大人確定下來了。
這個插曲就暫且告一段落,接下來就是正事了。
伏黑甚爾摸著下巴看了看床上的小姑娘,又看了看少女外表的小屍,隨口問道:「你打算怎麼搞?難不成你還會變身術之類的?或者你要做□□嗎?」
「都說了暫時借她的身份啦……」
小屍一邊說,一邊劃開兩人的手腕處,然後相觸,兩人的血液瘋狂倒流進對方身體。與此同時,她的手輕而易舉戳進宛如死屍任她為所欲為的天內理子的大腦裡,像是插進一塊豆腐裡。
伏黑甚爾看著兩個女生外貌和氣息對換,轉眼間變了身份,倒吸一口涼氣:「你別弄髒我床單啊!」
「髒了的話就丟了,我重新買給你。」長著天內理子的臉的少女溫溫柔柔笑著,唇抿著,帶了點羞澀與明媚,與當下的花季少女氣質無二。
而床上頂著原本溫婉憂愁的小屍臉的女生面無表情,眉宇間隱隱顯示出些痛苦,卻始終沒哼一聲。
伏黑甚爾面上不動神色,內心對小屍的警惕拉到最滿,之前無意升起的些旖旎之思消失得一干二淨。
「你要我幫你偽裝一下嗎?」「天內理子」羞澀地抱著手,「我有點擔心你被發現後,小悠仁會被連累。」
伏黑甚爾雞皮疙瘩差點起來,一口拒絕:「這種偽裝就算了,你不放心我就戴個面具!」
小屍無所謂地點了點頭。
她要去的是存放在高專內部的天元專守的寶庫,這東西伏黑甚爾以前也聽說過,卻不知道具體位置:「你知道在哪嗎?」
「我故意賣了個特級咒具給他們,被他們塞進寶庫了。」就是之前腦花殺她的那個啦,還挺好用的,小屍隨口答,「那個咒具裡面混了我的咒力,我能感應到。」
「你怎麼什麼都會?」伏黑甚爾撇了撇嘴,「那你為什麼又非要這個星漿體的身份。」
「因為我收了錢啊。」小屍說到這裡,燦爛一笑,「我(威逼)接了幾個跟天元不對付或者不喜歡星漿體的存在的組織的(活命)請求,幫他們處理掉天內理子。」
伏黑甚爾眼睛一亮:「那部分你七我三!」
「啊,說漏嘴了……好叭,佣金到手就給你,當然,包括原來許諾給你的!不准多要!」
伏黑甚爾很爽快:「那我現在殺了她?」
小屍出乎意料的稍微有點糾結。
「你會對人心軟?」伏黑甚爾只覺得荒謬。
小屍果不其然否定:「小悠仁只說過我不能殺人啦,沒說你不行,只要瞞著他應該就好啦。但是,我現在就是她啦,感覺看著自己被殺有點奇怪誒。」
她剛說完這話,身體就被肆無忌憚地掃視一遍。
伏黑甚爾蠢蠢欲動:「連實力也是?」
小屍笑了笑:「要打一架嗎?我保證你四肢健全。」
伏黑甚爾「嘖」了一聲:「那是怎麼回事?什麼叫你就是她?」
「為了模擬她討伐天元,我吸收了一點她的意識。」小屍並沒打算多說,隨口答了一句後就揮了揮手,「我要換衣服了,你出去。」
「這是我的房間誒,大小姐。」伏黑甚爾懶洋洋地說,「還有,我可不覺得你是會在乎性別的人。」
小屍神情認真:「出去。」
伏黑甚爾感受到一股極強的逼迫感襲來,意外的發現她是認真的,倒也乖乖出去。
小屍這才將床上女性的衣服扒掉,蓋上被子時,她無意識摩挲了下「自己」胸口的暗紋,眼神沉了下來。
……
伏黑甚爾很快就憑借過於變態的五感找到了藏得很深的結界。
小屍從容地坐在他臂彎裡,一副正義凜然的模樣,大聲道:「天元,你個混蛋!妾身竟被你這種人洗腦了數十年,乖乖作為你的容器、失去自我的活著,等待著為你這種垃圾死亡的命運!要不是阿天好心告訴我要反抗自我,妾身、不,我至死都是被蒙蔽的!死的不明不白!」
好心地、被金屬面具擋著大半張臉的「阿天」伏黑甚爾:「……你怎麼扯那麼多亂七八糟的?」
小屍抿著唇淺笑:「電視裡不都是這麼演的嗎?」
「……什麼電視,我回去看看。」
兩個人小聲地插科打諢,完全不把對面大量一二級咒術師們放在眼裡。
不過也確實不用放在眼裡。
伏黑甚爾一邊隨意地護著懷裡的少女,一邊輕而易舉突破對面的包圍,憑借強健的肉身直接進攻過去。
等到咒術師們不再小瞧他,認認真真配合打過來時,他才把少女往遠處一丟,假模假樣丟了個沒用的咒具過去。
「咒具」立刻展開小型領域,滴水不漏地包圍住少女,一時間他們居然感應不出來裡面的氣息。就算上前攻擊,也只會如泥牛入海,完全被「咒具」吸收。
咒術師原本的偷襲星漿體的計劃被打破,只能專心攻擊伏黑甚爾。
小屍則是趁機溜進天元的寶庫,並未多拿,只拿了包含脹相在內的九相圖所在的那個寶庫的全部寶物。
等她把其他東西一股腦塞進自己的腹中,然後小心翼翼地捧著脹相的咒胎溜走的時候,她意外地撞見了一個身材姣好的女人……
不、不是意外。
「你察覺到了,所以特意在這裡等我?」「天內理子」警惕地眯起眼睛,腰弓了起來。
女人——當代僅存的特級咒術師,九十九由基觀察著面前與她見過的那個星漿體完全一致的少女,臉上露出了驚奇的神色:「居然真的是你麼?」
她摸了摸下巴,臉上露出些好奇之色:「看來,天與咒縛喜歡的女人是這種類型啊……」
小屍:「?」
女人朝她招了招手:「雖然不知道你要干什麼,但是看在我心情好的份上,今天讓你走吧。」
「天內理子」睜大了眼睛,嘴唇蠕動,顯出些猶豫:「你不會被懲罰嗎?」
女人大笑起來:「除了我之外誰能發現你?況且,我可不是屬於他們的特級,他們還懲罰不了我。」
「天內理子」懵懵懂懂點了點頭。
九十九由基眼睛裡滿是喜愛之色,揉了揉她的頭發:「快走吧,有人會發現的。」
「天內理子」朝她鞠了個躬,小跑著離開了。
伏黑甚爾也按照他們原先約好的時間,花了點代價找機會撤退了。
「天內理子」獻寶似的把早就准備好的手中的匕首遞給他,一副懷春少女模樣,笑容燦爛地剛要開口,就被一把槍抵住額頭。
砰!
「天內理子」應聲倒下,額頭上破開的洞流著汩汩的血液,面上還帶著驚愕之色。
而男人只是瞥都不瞥,拍了張照就徑直離開。
星漿體天內理子被騙、偷偷進高專竊取特級咒具卻翻被情人殺死的消息很快傳遍了整個咒術界。
而兩個「當事人」卻在「死者」面前分贓。
真正的天內理子謹慎地用被子抱著自己:「你、你們是誰?不,不管怎樣,那位男性請先離開好嗎?不然,妾身可就報警了!」
小屍隨意問了一句:「你還記得自己叫什麼,長什麼樣,從哪裡來嗎?」
對她不知為何很有好感的天內理子老實回答:「我叫天內理子,長、長得不就是這個樣嗎?從……阿勒,從哪裡來的來著?」
小屍干脆利落地敲暈她:「飯生小姐,交給你了,隨便催眠一戶人家丟過去吧。」
再次淪為工具人的飯生妖子:「……這個人,是你讓我調查的天內理子?怎麼連臉都變了?」
「要你管啦,按我說的做不就好啦!」說到這裡小屍就生氣。天內理子的血脈太奇怪,直接被她徹底融合,換不回去,導致她不得不再從血脈裡找一個一般的交換過去,才換回了她自己的血脈。
飯生妖子:「……我、知、道、了。」
她做了好幾個深呼吸才恢復平靜:「你要找的夏油傑我找到了兩個,乙骨找到了三十九個,資料馬上送到你家裡。」
小屍這才心情好了一點,軟軟地笑了笑:「謝謝飯生小姐啦!」
飯生妖子眼不見為淨,飛快把人帶走後,她才給伏黑甚爾轉了一筆賬。
「那個咒具也送給你啦。」拿了一寶庫的東西的小屍大方地說。
她捧著咒胎,連爬陽台都不爬了,開開心心地走出房間。結果一出門,就見鄰居小孩神色復雜,蜷著身子,委委屈屈看過來,糾結半天才小小聲喊了一句:「……媽媽。」
喊完就把臉埋在膝蓋間,耳朵都紅了。
小屍:「???」
第11章
女人?躺在混蛋老爸床上?光著身子?
小小惠的腦子一片空白。
是媽媽嗎?
女人轉了個身子。散亂的如墨黑發下,是一張熟悉的親切臉龐。
——姨姨?!
……如、如果是姨姨是媽媽的話,也不是不可以。
小小惠蹲在牆角,胡思亂想了好久,思緒十分混亂,腿都蹲麻了。
他還小,不太明白,但又明白。
所以。
「……媽媽。」他委屈地看著面色訝異的女性,臉頰瞬間滾燙,只好埋在膝蓋間默默等待降溫。
腿麻麻,疼。
*
想媽媽了嗎?
小屍對小小惠的稱呼並未多想。她看著他不由自主顫抖的腿,猜測他至少蹲了半小時。
小孩子這麼蹲可不利於身體發育。她把小孩抱起來,放在沙發上,替他按摩了下:「怎麼樣?還疼嗎?」
一開始更疼了。但是,很快就不疼了。
小小惠搖了搖頭,眼神濡慕,小手情不自禁拉住了她的衣服。
「那家伙,」小屍揉了揉他軟乎乎的頭發,恐嚇道,「下次別這麼蹲著,以後腿會變得很短的,跟柯基一樣短!」
「柯……基?」
「下次送你一只。」小屍彎著眉眼笑,又挼了一把對方柔軟的短發,這才心滿意足地起身,准備離開。
她沒發現小孩揪住了她的衣服,突然起身時把小孩一帶,差點摔下去。
「……」
她揪著對方的後領抱了起來,速度很快,小小惠還沒感到疼痛,就落入對方的懷抱。
「很危險的啦,」女性柔柔地開口,習慣性拍了拍小孩的背安慰,「你抓那麼緊干什麼?」
「對不起……」
好像真的想媽媽了。
小屍眨著眼睛,抱著小孩的手稍微托舉了一下,方便他摟著自己的脖子。
不同於小悠仁身上的奶香奶香的味道,惠身上的味道,滿滿的都是被太陽曬過的蓬松暖和的香氣呢。
小屍忽然想起之前伏黑甚爾抱怨的話:「那小鬼麻煩死了,洗完衣服還非要拿去太陽公公那裡曬一曬,不曬就不穿了……不就是微生物被殺死的味道嗎,有什麼好聞的。」
不、還是挺好聞的。小屍決定下次去糾正一下不懂欣賞的臭男人。
因為現在不忙,她就干脆抱著惠回了家。
小悠仁小狗狗一樣撞了過來,扒著她的腿一下一下踮腳,眼睛亮晶晶的:「抱抱!」
小屍放下咒胎,毫不費勁一手一個,香了一口小悠仁:「小悠仁有沒有想媽媽呀?」
小悠仁巴巴望了她一眼,剛想開口就被人打斷。
白發的少年冷冷瞥了咒胎一眼:「不,沒有,他很喜歡我,樂不思蜀了……所以,今天咒術高專那件事,是你干的?嗯,還有那個術師殺手吧。」
「那五條家未來家主會揭發我嗎?」小屍看著不過一年就瘋狂竄個子讓少年,笑眯眯地問。
五條悟定定地看著她,忽然笑起來:「你應該用詛咒師的身份去鬧的,最好鬧大,多鬧幾次,讓他們知道你有多強。」
「人精。」小屍癟癟嘴,「好,我記住啦,下次搞個固定馬甲,算是你幫我帶小悠仁的報酬。」
五條悟滿意地點了點頭,慢條斯理丟出一沓資料:「夏油傑,乙骨……你找這些人干什麼?」
「已經送到家了啊,」小屍輕輕放下兩個孩子,哄道,「媽媽現在有事,你們去玩一會好不好?」
小悠仁癟著嘴:「抱抱!」
小屍立場十分不堅定地就要去抱,企想著干脆下次再和五條悟聊,被五條悟漂亮的藍寶石瞳瞪了一眼後,悻悻摸了下鼻子。
五條悟長手長腳輕輕松松單手抱起小悠仁,放在旁邊特級准備的玩具角,懶洋洋道:「我和你媽有事聊,你去玩,別來打擾。」
小悠仁委委屈屈「哦」了聲,蜷成團子自閉了半秒,就開開心心拉著走過來的小小惠的手玩起了玩具。
小屍也想和他們一起玩嗚嗚……眼巴巴望著笑不見眼的小孩子的小屍被敲了腦袋。罪魁禍首滿臉不耐煩,一屁股坐在床上,翹著二郎腿問:「所以呢,發生什麼了?」
「還是說,要我幫什麼忙?」
小屍眼睛一亮,附在他耳邊歡快地開口:「你幫我殺一個人好不好?」
「夏油傑?乙骨?」
「是夏油傑啦!」小屍不情願地撅起嘴,「悠仁不想讓我反擊乙骨,我就先解決掉夏油傑算啦。」
五條悟相當敏銳地注意到她的措辭:「小悠仁、悠仁?」
小屍愁眉苦臉:「誒,這個解釋起來好麻煩的,總之,就是這樣那樣再這樣……ok啦,明白了嗎?」
五條悟若有所思地看著桌子上兩張夏油傑的資料:「那麼,是哪一個夏油傑呢?——你知道的吧,不然怎麼知道他是未成年。」
「人、精!」小屍氣鼓鼓地回答,「我見過那個孩子啦!」
其實應該說是腦花見過那個孩子叭,它好像有什麼陰謀來著……不過,好像和她無關?她就沒管啦。
她指著左邊這張:「這個、並盛的小朋友,就是他!」
五條悟摸了摸下巴,不知為何感覺有點奇妙:「我倒覺得不是,這個人一看就和我合得來,不像窮凶極惡之人。」
小屍嫌棄:「你又不是什麼好人。」
「我也不是什麼壞人嘛,」五條悟哼笑一聲,起身拍了拍袖子,「有人要來了,我該回去了。你先去看看情況,地址發我,我隨後到。」
「辛苦你啦,」小屍討好地笑了笑,「下次我教你怎麼用反轉術式治療自己。」
「一言為定。」五條悟和她碰了碰拳,這才用了瞬移回家。
小屍眨了眨眼睛,暗自贊嘆了一聲。
明明是臨時教他跑路過來帶孩子的招,這才兩次就能用得這麼好,應該是她見過最有天賦的六眼了吧。
不知道他嘗起來是什麼味……
*
並盛是個小地方。
也是個好地方。
「居然完全感覺不到咒靈的氣息誒,」小屍一手抱著孩子,一手拿著地圖,「嗯,到了並盛中學的話,右轉左轉直走……話說這學校怎麼破破爛爛的?真的有人在上學嗎?」
她按照地圖左拐右拐,最後拐到一個巨大的和風宅子旁邊。
「雲雀宅……對啦,從這裡直走五百米就到了誒!」小屍開開心心地看著前方,突然蹙了蹙眉。
她身體猛的後傾,躲過來自宅子裡猛烈的一擊,眼睛眯了起來。
攻擊過來的,是一個嵌入地面深處的浮萍拐,速度極快,直直破開牆壁一個洞,揚起一陣灰塵。
「……誰?」小屍沉著氣,加大對領域空間的咒力輸出保護,以免給小悠仁造成影響。
從灰塵裡緩緩走出一個身姿修長的黑發和服鳳眼冷淡美人,衣衫有些凌亂,似乎剛剛睡醒,眼中卻一片清醒,盡是戰意。
見到她後,冷美人忽然笑了起來:「你,擅自擾人清眠——咬殺。」
說著,他就一個俯身衝過來,手中的浮萍拐閃著銀光,如彎月狠狠打了過來。
……神經病啊!
小屍咬牙切齒地捂著即使自己斷了也在顫抖的手,瞳孔裡藍光一閃,鋒利的絲線頃刻間鋪天蓋地射向少年。
那人絲毫不懼,反而興致盎然,手腕一動,浮萍拐裡就蹦出一個流星錘,將絲線全部弄斷後,瞬身衝了過來。
他高高舉起浮萍拐,對著少女砸下,卻並未砸到少女身上,只是停留在她頭上三釐米,接下來半毫米都進不了。
小屍把斷臂接上,用反轉術式治療後,難得地沒有了笑意,表情冷淡地盯著他突然冒著紫色火焰的浮萍拐,瞳孔驟然擴大。
那個火焰,在不斷增殖,擠占她的領域的空間!
小屍空中轉身一圈,以浮萍拐為支撐點,跳到了牆上,沒有再手下留情,絲線化刃、惡獸露出了猩紅的垂涎,直逼少年。
殺了他吧。
這種人,不該存在。
少女的瞳孔裡幽光晃動,殺意沉沉浮浮,猶豫不決地看著已經被擊中了好幾下的少年。
她再次蹙起眉,但沒有動身。
無下限阻擋了子彈的逼近,強硬地使突如其來的子彈滯空,她以指夾起,灌入咒力後丟回原來的方向,同時不耐煩地踢回炸彈,捏斷緊接著襲過來的刀——
「你們,有、完、沒、完。」
她看著一群少年如臨大敵的模樣,差點沒氣笑,手下的力量沒輕沒重了一下,直接貫穿了最早那個少年的肩胛骨。
再偏一點點就是心髒了。
被折斷刀的少年不動聲色擋在他身前,臉色微沉,他失去了武器後下意識開啟了匣子,結果第一擊居然並非對抗敵人,而是抵抗來自己方的攻擊。
「雲雀!」
「這是我的獵物,讓開!」
「趁十代目還沒過來,我要先把這個女人解決掉!十代目一定會誇獎我的哈哈哈!」
「獄寺,這個人很強,別輕舉妄動!」
「你在說什麼棒球笨蛋?!怕了的話就滾,我一定要先十代目之前解決她……」
「讓開!「
「……」
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
小屍的耐心耐心告罄了!
小屍答應了悠仁不殺人,又沒說不傷人!
通通給我去醫院躺個幾年!!
小屍憤怒地盯著那群吵吵鬧鬧的少年,食指拇指伸出比槍,咒力積攢湧動在指尖,垂著眼睛漫不經心想。
是順轉術式呢,還是反轉?
柔弱的美少女一個人孤孤零零地站在牆上,晚風微揚起白色的梔子花裙角,指尖像是凋零的花朵微垂,柔美的五官寂寥而悲傷。
而與此同時,三個凶神惡煞的男生虎視眈眈望著她,手裡拿著危險的武器……
「住手!」
「住手!」
兩道少年的聲音同時重疊。
他們訝異地對視一眼,又各自朝向自己想要守護的人的方向。
「沒事吧?雲雀前輩!」棕發的少年焦急地湊過來,卻差點一拐子打飛,他朝著銀發少年擺擺手,露出了松了一口氣的表情。
他盯著少女,眉皺的很高,語氣肅穆沉穩:「要小心,直覺告訴我,她手上的這一招可能會毀了半個並盛!」
「另外,」他補充道,「不要對她上半身出手,尤其是懷裡!」
「……」小屍手指微動,猶豫半瞬,最終還是收回了。
她轉而驚訝地看著朝著她一往無前奔赴而來的少年,纖長卷翹的睫毛蜻蜓點水地顫動了一下,「你……」
趕著來送死?
黑發丸子頭的少年安撫性彎起狹長的紫瞳,神情溫柔地擋在她神情:「別怕,小姐,我會保護好你的。」
沒注意到她眼中看傻子似的驚愕之情,黑發少年轉身召喚出所有的咒靈,轉身擋在她身前道:「當初邀請我加入時,你們不是說你們只是想保護家族成員嗎?怎麼,現在又來欺負弱小?黑手黨就可以言而無信嗎?!」
「就算這位小姐傷害了雲雀前輩,也是雲雀前輩先出的手,你們幾個大男生欺負這麼一個弱者,可真要臉啊!」
通過監視型咒靈得知大概的咒靈操術使夏油傑虎著臉大聲斥責:卑鄙、言而無信、欺負弱小!
棕發少年沢田綱吉:……你倒是先感受下對方那快要凝成墨的殺意啊啊啊!
看著他們迥異的神色,小屍奇妙地被逗樂了。雖然沒有笑出來,但是她氣也差不多消了。所以,她拍了拍夏油傑的肩膀,臉上露出柔和的笑容。
「夏油君嗎?」
她的距離太近,夏油傑稍微有點拘謹:「是,我是夏油傑。請問,是您在找我嗎?啊,是咒……有人告訴我您一直在往我這邊走……」
這孩子,完全把她當成需要保護的弱者了呢。小屍掩唇一笑:「我知道哦,既然是你那就好辦。」
這麼眼瞎,會欺負悠仁也正常。
「我有件事想拜托你啦。」
「請你乖乖等著,」被人殺死吧。
她的話沒說完,一個小孩子的哭叫聲突然響起:「阿綱!你們別死啊!藍波大人來救你們了啊!」
說著,一個粉色火箭炮飛了過來。
因為開了無下限,火箭炮在空中滯停了幾秒才爆炸,衝擊也被無下限緩衝,所以小屍並未在意,誰料到,她所處的空間驟然扭曲,像是要把她排斥出去似的。
小屍瞥向原本站著夏油傑的位置,感覺到氣息逐漸的交換時,皺了皺眉。
是時空轉換的武器嗎?
對她沒用。
她是不可能被迫離開這個時空的,但是夏油傑就不一定了……
不、不對,還有一個人!!
小屍慌忙去掉簡易領域,抓住小悠仁的衣服,感受到他氣息的紊亂後,咬咬牙:「領域展開——[世界]!」
她身周一公裡全部化作一片沒有重力的灰白色地區,而她只是緊緊盯著小悠仁,把他鎖在了自己的領域內。
時空錯亂了。
她能感受到,屬於上位意識和平行時空意識的不滿——
那又如何?
誰也別想把小悠仁從她身邊奪走!
是沒有聲音沒有圖像沒有味道的領域裡,她清晰地感受著時空破碎修復重來紊亂破碎一系列的過程,固執地不肯妥協。
……
火箭炮失效了。
小屍解開領域,松了一口氣,已經管不了那麼多了,什麼夏油傑什麼亂七八糟的火焰少年,她都不想管了,她只想趕緊離開,抱著小悠仁好好睡一覺!
……但是。
煙塵散去,熟悉的人出現在眼前。
「媽、媽……」沾了一身血灰的少年,在看見熟悉的容顏後,情緒放松了一點,「又出了什麼狀況?啊,這次不用擔心,伏黑在旁邊很安全的……啊嘞,這是我自己的身體,難不成小悠仁連身體也一起去了那邊?伏黑一定會嚇一跳吧哈哈哈哈、哈……」
十五歲的虎杖悠仁面色突然僵硬,他頓了片刻,眼睛死死盯著女性、他母親懷裡的孩子,喉嚨干澀,艱難地問:「這個,是我?」
又見到自己長大了的孩子的小屍預感不太好:「是、是啊,怎麼了?」
「……他臉上的紋路,是兩面宿儺?」少年聲音顫抖著問,「『我』,也吃了兩面宿儺的手指?」
小屍忽然有點畏懼:「是、是的……」
「……」
「為什麼啊?!」少年終於崩潰,對著自己雖然只相處過一次卻仍親近無比的女性失聲痛哭,「為什麼又是這樣的結果啊!我又要成為殺人犯嗎?我又要害死那麼多人嗎?!我為什麼不去死啊——!!」
小悠仁悠悠轉醒,卻被「自己」嚇得嚎啕大哭。
小屍呆呆站在原地,茫然無措,不知何時,已經滿臉淚痕,眼圈紅透,胡亂地喃喃自語:「抱歉,悠仁,對不起,我不知道,真的很抱歉,我,我好像做錯了事……」
[她讓悠仁難過到哭]
[這個世界被她搞得一團亂麻了]
[抱歉,悠仁,如果這個世界讓你如此崩潰,那我就毀了它吧]
[對不起……]
「有時間在那裡一心中二的想著怎麼毀滅世界的話,不如想辦法把我放出來,我會把悠仁哄好的。」
漂亮小悟的聲音?……不、成熟了許多……是悠仁時空的悟?
小屍已經難以思考了,不假思索地破壞了發出聲音的那個結界,然後把說話的白毛眼罩扯了出來,幾次想要張口都被眼淚淹沒。
淚眼朦朧時,高的可怕的白毛揉了揉她的頭發,「謝謝,別難過啦∼」
他閑庭信步地走到已經崩潰的少年面前,彈了下他腦袋:「別哭了,安心,我在,不會再出現之前的狀況了。」
虎杖悠仁睜大眼睛:「五條老師?!!」
第12章
「別哭了,安心,我在,不會再出現之前的狀況了。」
僅僅是這麼一句而已。
悠仁就安心下來,眼神裡重新恢復光芒。
小屍咬著下唇,忽然生起莫大的委屈和恐慌。
悠仁是她的悠仁才對!她才應該是悠仁最親近的人才對!
這個大悟到底多了什麼,讓悠仁可以如此信賴?
論實力的話,明明認真起來他才不是她的對手啊!論對悠仁的喜歡和關心,她也有信心不輸於這個廢物老師。那、那難不成是因為經歷?……對,在悠仁的世界裡,他和悠仁相處的時間比和她相處得多得多!對,肯定是這樣!只要悠仁在這個世界和她相處久了,一定會信賴她的!
在那之前……小屍深吸一口氣,勉強擠出笑容,快步走到悠仁和五條悟中間,一手強制握住五條悟的手,誠懇又委屈地請求:「能不能麻煩你,把你和悠仁相處的記憶送給我呢?」
——先解決掉這個大悟!!!
一米九的白發俊美青年看著嬌小的少女氣憤地踮著腳,刻意把他的手從虎杖悠仁移開,明明很生氣卻又不得不笑著請求、眼睛還有剛剛哭過的水光的樣子,撲哧笑出聲來。
「比起拿走我的記憶自己一個人瞎琢磨,你要不要聽我好好講講,為什麼悠仁會哭泣,以及怎樣讓悠仁不再哭泣?」五條悟靠在她耳邊低語,語氣誘惑至極。
小屍可恥地心動了。
那、那確實不是拿走記憶就可以解決的哦,還是不要了叭,要是變成傻子怎麼辦?!
「不准騙人,」小屍認真地伸出小指,「拉鉤鉤,定契闊!」
五條悟毫不心虛地伸出了小指。
已經差不多從崩潰的情緒中緩過來的虎杖悠仁,十分狐疑地看著五條老師,感覺自家母親好像被騙了。
他剛想開口勸兩句,但是看著因為他的失控哭得眼睛都紅了的自家母親,心中五味雜陳,說不出是羞澀愧疚多一點,還是無奈多一點。
但他一向不是喜歡逃避責任的人,於是鼓足了勇氣給了自家母親一個擁抱:「抱歉,剛剛是我沒控制住情緒,一時間胡言亂語了。」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櫻粉短發的少年把頭埋在少女頸窩,悶聲道,「但是我剛剛情緒不好也不是因為媽媽啦。讓你擔心了,對不起。總之,我知道,媽媽你一定沒有錯的!」
小屍眨了眨眼睛,一時間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悠仁……」她猶猶豫豫輕聲叫了一聲,聲音裡又忍不住冒出哭腔,「以後,不要那麼難過了好不好?無論發生什麼,就算你想要毀滅世界,小屍都可以幫你做到的!所以、所以,可以不要難過了嗎?」
她毫無邏輯又固執地追問著。
虎杖悠仁苦笑了下,哪有這麼不講理的說法,難過又不是他可以控制的。
不過——
「好。」少年肯定地回答,「我會永遠記住,我難過的話,媽媽也會難過。所以,為了讓媽媽不難過,我會拼命不難過的!」
嗚、嗚嗚嗚哇哇哇!
悠仁為什麼可以這麼好啊!?
小屍再次痛哭出聲,不過這次是太激動了,一邊哭一邊還斷斷續續說:「欺負的,全部欺負回去……算計、嗝、算計悠仁的,全部通通殺掉!……爛高層!搶了他們的忌庫!乙骨,打屁股!夏、夏油傑、殺掉!」
爛高層和憂太就算了,五條悟原本一邊津津有味地聽著,一邊坐在試圖逃跑的假夏油身上。聽到小屍說要殺掉夏油傑後,當即抗議起來。
「你要殺也是殺那個惡心巴拉的腦花,關傑什麼事?!」
知道對小屍說沒用,他干脆拎起假夏油,這個占據他摯友屍體的不明生物,丟在虎杖悠仁面前:「一直算計你的,不是我的摯友夏油傑,而是這玩意啊,管管你媽,別讓她隨便咬人。」
「五條老師!」虎杖悠仁難得皺著眉認真抗議,「請對我的母親尊重一點啦。」
五條悟不爽地嘖了一聲,小聲嘟囔:「也就是』你』太小,沒給你這個世界的記憶……」
「你說什麼?」虎杖悠仁沒聽清,問了一句。
「沒什麼,」五條悟有氣沒力敷衍,「我對你媽哪敢不尊重,別說不尊重,我可是相當尊敬的。尊敬的恨不得把她請到家裡供起來掏空她的大腦……阿勒,是不是說了什麼不得了的,你就當沒聽到吧。」
「怎麼可能當成沒聽見啊,」虎杖悠仁吐槽,「五條老師你好歹是個老師啊,別說這麼可怕的話啦!」
「好好好……」
師徒倆開始拌嘴,小屍的注意力卻稍微偏移了億丟丟。她看著腦袋上有一道縫合線的黑發青年,咽了口唾沫:「你的縫合線看起來真好吃……啊不是,真帥啊!讓、讓我摸一下好不好?」
突然就轉換了世界、還被灌輸了一大堆好像是這個世界的他的記憶的腦花:「……」
他冷汗直冒、也咽了口唾沫:「你要當著你兒子的面吃了我——這個人類嗎?」
小屍慌忙搖頭:「不不不你在想什麼啊!我怎麼可能吃人呢?!我可是被派來拯救人類的救世主,怎麼可能吃人!我只是想摸一下你的縫合線而已,不給就算了!小氣的男人!」
沢田·拯救了無數個平行世界的救世主·綱吉實在忍不住吐槽了一句:「您說這話的時候如果能不咽口水就更好了啊!」
小屍這才想起來這裡還有幾個少年。她環視了一圈,看到這麼多人後,苦惱地劈暈了假夏油後,思考了一會兒,蹦到發射火箭炮的小奶牛面前,蹲了下來,笑容溫軟地托著腮問:「你剛剛發射的那個是什麼東西?具體有什麼用?」
小奶牛——藍波在見識到她剛剛一系列舉動後,哇的一聲哭出來:「你別吃藍波,藍波不好吃!藍波會電!會電到人的!」
他一邊說,一邊一溜煙跑到沢田綱吉身後,扒著他的腿不放:「阿綱快救我嗚嗚嗚!」
沢田綱吉心裡慌得一批,表面上還是得從容面對……雖然他裝得僵硬地要死,完全不算從容啊!
「小、小姐,雖然貿然攻擊你不對,但是藍波和我們都是出於對同伴的關心,而且都沒有下死手。您也是出於對,呃,孩子的關心才對雲雀前輩下殺手?所以、扯平了不是嗎?還請不要為難小孩子了,您不是也有小孩子嗎?……」
沢田綱吉越說越慌,聲音也越來越小。
他說的都是什麼啊!這不是道德綁架嗎?!利用人家的母性算什麼鬼啊可惡!
沢田綱吉也快哭了,但始終沒有後退一步,鄭重其事地鞠了個躬道歉:「抱歉!是我太自以為是了,以為您動了殺意又擔心同伴,就貿然動手!這是我的不對,您怎麼懲罰都可以,但是請不要對我的同伴出手!拜托了!」
啊可惡!他在說什麼啊?會死的吧一定會死的吧!
小屍饒有興致地看著他神速變臉、一臉糾結,覺得還挺有趣的:「啊,沒事,我已經不生氣了。但是這件事也不能貿然算了吧?總得給點補償吧?」
其實小屍也沒那麼好脾氣啦。
但她剛剛發現,他居然是好多個平行世界的救世主誒!又不能隨便殺了……再說,他其實也沒說錯。要不是知道這些人對她沒有殺意,她早一招全部解決了……
當然,最重要的——悠仁還在看著呢!她要大度!做好榜樣!
所以,她笑眯眯的伸出手:「錢,火箭炮,我都要,你看著給咯。」
合理賠償,這可是天經地義噠!
沢田綱吉:「???誒——」
第13章
「錢,火箭炮,我都要,你看著給咯。」
小屍說完之後,一個戴著帽子的小嬰兒從天而降,站在了沢田綱吉的頭上,彬彬有禮朝著小屍行了一禮:「Ciao su(你好)~我是裡包恩。」
「好可愛的孩子,」小屍笑眯眯地托著臉,「你打算代替這孩子和我商討嗎?」
小嬰兒出乎意料地否定了:「不,這是阿綱身為首領必須擔起的責任,我不會干涉。」
小屍歪了歪腦袋:「那你來是干什麼呢?」
「只是想認識一下小姐而已,」裡包恩客客氣氣地回答,「順便還想道個歉。」
小屍擺了擺手:「那就不用啦,我對小嬰兒生不起來氣,別多添麻煩了。」
「同理,」她看著沢田綱吉,「我不想弄得很麻煩,你准備好東西後送到我家就好。」
沢田綱吉慌忙回答:「誒?可是我不知道……」
「對你們來說很簡單吧。」小屍隨口丟下一句,走到了剛剛被她反丟回炸彈的銀發少年和已經昏迷過去的名為雲雀的存在旁邊,面對對方警惕的眼神,漫不經心伸出了手——
「治好了,醫療費記得加上。」她看著剛剛醒來就滿眼的戰意的雲雀,撇了撇嘴,點在對方額頭上,然後避開了再次昏迷的少年,對沢田綱吉解釋,「他太麻煩了,就這樣讓他睡個一天吧。」
沢田綱吉眼睛一亮,又強壓著雀躍:「哈、啊,這也是應該的啊……」
太好了雲雀前輩求你了別再醒來要打架了!真的會被她干掉啊!
擁有超直感的少年實在是不想和眼前這個不去觸碰逆鱗就不會有危險的存在對上了啊!
話說為什麼她什麼都會啊?!
嗯,這些小孩的問題解決了。小屍心滿意足點點頭,轉身望向一臉驚嘆的虎杖悠仁和笑的肆無忌憚的五條悟,走到悠仁身邊:「悠仁,從身後抱住我。」
「誒?哦……」虎杖悠仁不明所以照辦,「怎麼了嘛?」
「我們回家。」小屍笑容滿滿地回答,然後又看向五條悟,漫不經心開口,「你也會瞬移吧,帶上那家伙跟上來。」
語音未落她就消失在原地,五條悟抱怨了聲:「你可還沒告訴我地址啊!」
但也只是抱怨了聲,就拿出手機,發了一條信息。
倒也發地出去。他哼笑一聲,收回手機,對著少年們招了招手:「謝謝你們的道具啦,後會有期~」
「這差別也太大了吧,」直覺驚人的少年無力地吐槽,瞬間睜大了眼睛,「誒誒誒——怎麼就消失了?為什麼咒術師可以這麼作弊啊?!能打能奶還能空間的嗎?!那我們對上咒術師不都要全軍覆沒??」
裡包恩踹了他一腳:「笨蛋,只有那兩個頂級的存在而已,除此之外,你應該都能應=對付。」
沢田綱吉松了口氣。
裡包恩拉了拉帽檐,黑色豆豆眼若有所思地盯著除了他們已經空無一人的街道,神情難得地有些肅穆。不過片刻,他又輕輕哼了一聲,道:「但是,你也不是完全應付不了他們。」
沢田綱吉睜大眼睛:「真的?不,裡包恩你沒有必要特意安慰我來著……」
「我沒有安慰你,你確實有這個潛力。」裡包恩唇角勾起,「所以——」
小嬰兒燦爛地笑道:「開始魔鬼特訓吧,蠢綱。目標是不會死在小屍小姐手裡哦!」
沢田綱吉痛苦地抱著腦袋:「誒誒誒?別說這麼可怕的話啊!——」
「哦!聽起來挺有趣的嘛,那我也加入吧!」
「可惡,棒球笨蛋這是我先說的才對!十代目!我一定會努力訓練……」
「你們不要這樣啊!!……」
*
到了家後,小屍輕柔地把早就哭著哭著就睡著了的小悠仁放到嬰兒床裡,給虎杖悠仁衝了杯溫牛奶,摸了摸他瘦削的臉頰和隱隱帶著烏黑的眼圈,心疼地哄道:「很晚了,要不要先睡一覺?」
虎杖悠仁隱隱感覺到她應該是有事想讓他回避,但是也明白他要是想留下來,她絕對不會阻止,於是燦爛地露齒一笑:「正好,我也累了呢,謝謝媽媽。」
「對我不用說謝謝的,」小屍溫柔地回答,「先去浴室,用小悠仁的毛巾可以嗎?雖然小了點,但是很干淨的。衣服我找人借可以嗎?我記得他那裡還有兩件新衣服。哦,對了,洗完可以泡個澡,薰衣草味的浴鹽可以嗎……」
虎杖悠仁比了個大拇指:「沒問題!」
他進浴室後,小屍看著一臉戲謔的五條悟,表情冷了下來:「說吧,悠仁到底經歷了什麼。」
五條悟也收了表情。
「……」
「……」
「這樣啊……」小屍嘆了口氣,輕輕道,「那我還真是做的不太好,保護小悠仁的方法還有很多,我卻偏偏用了這種……不過,只要讓兩面宿儺無法殺人就好了吧。」
五條感慨一句:「你還真的像是哆啦某夢,什麼都可以辦到啊。」
「多啦某夢?」小屍不解地問了一嘴,又很快失去興趣,「算了,別管這個了。你剛剛說,夏油傑是你的摯友,原特級咒術師,後特級詛咒師,最後被腦花利用是吧?」
五條悟垂下眉眼:「嗯。」
小屍:「你想要你的摯友回來?」
五條悟握住她的肩膀,力氣大到差點捏碎骨頭:「你能復活傑?!」
「怎麼可能?人死不能復生是常識吧。」小屍奇怪地看他一眼,「我說的是這邊的小夏油。如你所說的話,小夏油在你的世界很危險吧,你再不讓他回來他就要死在那邊了。」
五條悟垂下手:「……拜托你了。」
小屍揉了揉肩膀:「作為交換,我會吃掉這個腦花,你不准告訴悠仁。他要是問起來就說你殺了。」
「你真吃得下去?」五條悟咂舌,「那玩意那麼惡心。」
「從某種角度上來說,你對我而言也很惡心。」小屍直言不諱,「要不是殺了你不好,我甚至想直接吃了你算了。」
五條悟笑容自信:「你殺不了我。」
「是、是,我殺不了你,」小屍敷衍地回答,拿出一張紙唰唰寫下清單,「那就拜托你先去買這些東西啦,我要煮火鍋。」
五條悟眼睛一亮:「我要甜的!」
「那就再加點東西,搞個鴛鴦鍋。」
「OK」
五條悟走後,小屍干脆地爬了陽台。看也不看被小小惠的腳丫子糊了一臉的伏黑甚爾,她干脆利落從他衣櫃裡翻出他特意為未來富婆准備的約會衣服,找出了比較休閑的款式後,丟了幾張紙幣他身上,這才離開。
是五條家那小子的氣息,不過感覺強大了不少,還有個小子是誰啊……
躺在床上的伏黑甚爾額露青筋,一手把錢塞進胸前的口袋,一手打掉懟著他嘴亂動的腳丫子,然後無奈地把小孩提起來,把一頭蒙進被子裡的小孩轉了個邊,一臉嫌棄地重新蓋好被子。
等小屍把腦花和屍體什麼的都處理好後,五條悟才回來,他左瞧右瞧:「悠仁呢?傑的身體呢?」
「悠仁泡澡泡得睡著了,你幫我把他抱出來。」小屍接過食材,熟練地處理起來,頭也不回指示,「要是我抱他說不定會害羞。」
「誒,你居然還有點常識。」五條悟摸了摸下巴,他看了一眼被洗干淨的腦花,提示道,「你沒說傑的屍體在哪。」
「被我化屍為寶啦,」小屍雀躍地說,「你等一下下,我馬上接他來看你!」
五條悟困惑地進了浴室。
虎杖悠仁迷迷糊糊醒了一丟丟:「好香啊老師,我明天也想吃火鍋。」
「讓你媽給你做。」
虎杖悠仁心滿意足睡了過去。
五條悟隨便給他找了兩條床單裹了裹,就算擦干淨了,然後敷衍地把他丟進特意為母子兩人定制的嬰兒床裡,迫切地去了廚房:「傑他……」
最強六眼看著混著他摯友的氣息和少女的氣息的九相圖咒胎,沉默了很久。
一直到小屍提醒:「可以開吃了。阿相你也來。」
他才緩過神來,似笑非笑捂住了臉:「也不算最糟的結果了吧,至少你還會好好對他……」
「你說什麼?」小屍歪著頭問。
「不,沒什麼。」五條悟平靜地微笑,「只是在感慨為什麼不能是我早點遇見你。」
「悠仁可真幸運啊,幸運的讓我都有點嫉妒了呢。」
第14章
「你……」小屍可疑地沉默了一會兒,「也想叫我媽?」
五條悟咬牙切齒地回答:「你這個母愛泛濫的女人除了母子關系就想不出別的東西了嗎?!」
小屍不滿地反駁:「母愛可是這個世界上最偉大的感情!」
她懶得理會這個思想奇奇怪怪的白色大貓貓,轉而看向一臉拘謹的脹相,語調中泛著一種奇妙的柔軟與疼惜:「阿相,你感受的到,對吧?」
「如果你是指你是我的母親這點。」脹相沉著聲回答,「但是這不是我接受你的理由。」
他直言不諱暗示:「對我而言,兄弟才是最重要的。尤其是當我的兄弟就在這附近的時候。」
小屍捧著微微泛紅的臉頰,眉眼滿是愉悅,聲音甜蜜:「真好,無論在哪個世界,你都可以第一眼感應出悠仁呢~」
「悠仁?我說的是……」脹相的話沒說完,小屍食指滲出兩滴血,抹在了他的眉間。
那兩滴血先後融入他的皮膚,不容拒絕地將記憶和情感滲入他的思想。
來自平行時空的自己的意識一股腦占據了他的大腦,他心中原本與兄弟的羈絆悄然無聲換了對像。
「媽媽、悠仁……」已經完全轉化成自己未來的長相的脹相雙眼無神地呢喃一句,眼神無意思追隨著熟悉的氣息,看向了笑容甜蜜的女性,「媽媽……」
「吃飯吧,」女性笑意更深,給他夾了一筷子菜,「很晚啦,吃完了要睡覺哦。」
脹相乖乖點頭,眼神恢復神采,同樣夾了一筷子菜回去:「您也吃。」
母慈子孝。五條悟卻只覺得驚悚。之前偶然升起的一點點遐思被掐滅,老老實實吃起了火鍋。
不過,還挺好吃的……
虎杖悠仁第二天一醒來,發現自己的姿勢格外別扭,懷裡也怪怪的。
他睜開眼睛一看,粉雕玉琢的小嬰兒肉乎乎的小手攥著他身上的床單,鑽進他的懷裡,呼呼地睡得正香,一身的奶味。
……還挺可愛的。虎杖悠仁眨了眨眼,忍不住戳了下他小包子似的臉頰。被寵壞的小嬰兒閉著眼睛啪地打了回去,奶凶奶凶的,說實話力氣還不小。
不過,對他來說肯定不算什麼。虎杖悠仁樂了,又戳了幾下。
剛剛長出幾顆小奶牙的嬰兒啊嗚咬住他的手指,睜開蜂蜜似的眼睛,笑不見眼。
哦豁,還挺得意。虎杖悠仁奇異地理解了他的想法,慢條斯理地伸回手指,還放在小嬰兒面前晃悠了兩下,一副「你能奈我何」的小表情。
小嬰兒鼓著腮幫子,連手帶腳打向他,氣呼呼的。就算虎杖悠仁絲毫沒露出痛苦的表情,他也不氣餒,堅持地打著。
直到感覺到什麼,才眼珠子咕嚕一轉,嘴巴一癟哭出聲來:「麻、麻麻!壞!嗚嗚嗚……」
原本好整以暇的虎杖悠仁看著突然出現的少女:……
他平地一聲雷般跳起,手忙腳亂用床單包住自己,不忘解釋:「我沒欺負他!」
小嬰兒哭得更大聲啦!
待在角落裡見證了始末的脹相輕聲咳了一聲:……弟弟真可愛。
不僅見證了一切,還悄悄錄像了的小屍咳了一聲,抱起小嬰兒貼貼,然後轉了個邊舉向虎杖悠仁,哄道:「這是悠仁哦,小悠仁不要生自己的氣啦!」
虎杖悠仁瞪大眼睛:「小悠仁?我?!」
小悠仁歪了歪頭,懵懵懂懂地借著小屍的動作,一腳踹了過去,正中虎杖悠仁的臉中心。
「噗哈哈哈哈哈哈……抱歉抱歉,」突然出現的五條悟不走心地道了聲歉,然後興致勃勃地詢問起當事人,「被自己下絆子還被自己打的感受怎麼樣?」
「五條老師!」虎杖悠仁眼巴巴望著他,「到底怎麼回事啊?」
自認為被忽視的小屍左移一步,擋住虎杖悠仁的視線,不動聲色笑道:「這是十四年前的悠仁哦,怎麼樣,很可愛吧?」
「可愛是可愛……」就是不僅凶還鬼精鬼精的。虎杖悠仁表示十分不解:我以前有這麼……嗎?
小屍驕傲地舉高高:「是吧~」
小悠仁開開心心地張開雙臂,得意地朝虎杖悠仁吐了吐舌頭。等虎杖悠仁瞪著眼望過來,又忽然一癟嘴:「麻麻……」
小屍配合地哄人去了,笑意溫軟,沒有絲毫不耐煩。
小悠仁被她哄了好一會兒,才軟軟一笑,貼貼她香了一口,抱著她耀武揚威般瞧了眼虎杖悠仁。
虎杖悠仁捂臉,不忍直視自己。
五條悟快要笑死,捂著肚子花枝亂顫了好一會兒,才假裝無事發生地道:「小悠仁看來很喜歡悠仁呢。」
面對虎杖不可置信的眼神,小屍居然還點點頭解釋:「他活潑了好多呢。」
看不過去眼神死虎杖悠仁,脹相站了出來,推著小屍離開:「讓悠仁先把衣服穿好再說。」
等小屍離開了,虎杖悠仁才忍不住吐槽:「我媽也太寵這個我了吧?!這絕對會寵壞的吧!」
五條悟贊同地點點頭,忽悠道:「所以,你要好好糾正你媽胡亂寵養孩子的壞習慣——這可是個重大使命,萬一你以後長大了變得中二想要毀滅世界,你媽那種性格,真的會幫你一起!那世界可就危險了!」
雖然但是,居然很有道理……
虎杖悠仁想起之前小屍說的「你要是受傷了就算毀掉世界也要來救你」,一個激靈,深以為然點了點頭,大聲道:「我會努力的!」
五條悟贊許地豎起大拇指:「那麼,接下來好好努力,爭取在我們回原來的世界前保護好這個世界。」
「對了,五條老師,」說到這裡虎杖悠仁就納悶,「我們怎麼會來這裡?還能不能回去啊?伏黑釘崎……對了!釘崎!你說我媽能不能治好釘崎?!」
「有可能哦。」五條悟攤攤手,「總之肯定是你媽搞的啦。應該不久就會回去了,你趁著還能待在這裡,趕緊糾正、哄好你媽讓她想辦法治好野薔薇。」
虎杖悠仁眼睛一亮,迅速穿好衣服,跑出去找小屍。
五條悟手插口袋,靜靜微笑著看著不知不覺已經恢復了往日精神的少年。
就在這裡休息一段時間吧,悠仁,你也該放松放松了。至於其他的,讓大人們來解決就好了。
他收斂了笑容,自言自語道:「哎呀哎呀,還是得先把傑拉回來,不然不就浪費了我昨晚辛辛苦苦找了一晚上的努力嘛。」
說著,他長腿一邁,懶洋洋拖長了音撒嬌般叫喊:「屍醬,幫我把傑拉回來嘛……」
「——你給我閉嘴!」一身白色浴衣、整個人像是雪中的精靈的白發藍眼少年惡狠狠瞪了他一眼,「惡心死了!」
……啊,這就沒意思了。五條悟收回笑意,同樣滿臉不爽地瞪了回去。
憑什麼你就可以擁有摯友、提前學會瞬移啊?還這麼囂張,算什麼東西!
五條·狠起來連自己都罵的男人·悟趁其不備狠狠揉了把白發少年的頭:「想命令老子,再等你長個十釐米吧,臭小子。」
被晾了一晚上終於忍不住過來找人、卻被平行時空的未來自己欺負的少年悟摸著後槽牙,慢吞吞咬牙切齒道:「給我等著,因為自大失去摯友還被關起來的廢、物、大、人!」
大小悟同時在心裡爆了句粗口,臉色都臭的要死。
而一旁,看著自家狗狗般眼神濕漉漉滿是祈求的孩子,小屍完全抵抗不了:「只要沒死。我都給你救回來!」
虎杖悠仁激動地撲向了自己的媽媽,雖然被護的好好的、卻被夾在中間的小悠仁:「……哇啊啊啊!」
一時間,仿佛群魔亂舞。
脹相靜靜看著他們,沒忍住學著自己的母親下意識拍下了視頻。
等小悠仁長大了就給他看看吧。絲毫沒意識到這有多麼社死的脹相如此想到。
第15章
吱哇——吱哇——
蟬鳴聲聲,枝繁葉茂,一片蔭綠。
日光明亮灼人,空氣熱的扭曲。
好悶啊。
夏天,到了啊。
六歲?七歲?總之,一個少年,藏進樹裡的少年,怯怯地、激動地窺視著男人流暢而強大的體術。
怪物被打倒了,男人的目光投了過來,混不吝地把他從樹上抓了下來,笑嘻嘻地開口:「小鬼,能看見吧?咒靈。」
「咒……靈?」
少年茫然地望著男人,眼睛不知不覺亮了起來,信念宛如熾陽般灼灼燃燒。
吱哇——吱哇——
蟬聲非常響亮。
男人的聲音也很響亮。
「喔!你有很出色的才能,將來一定會成為一名了不起的咒術師的!」
少年興奮地如小鳥,跌跌撞撞飛進了家。
「媽媽、爸爸,我啊,我是咒術師哦!我一定會成為超——強大的咒術師,然後保護所有的弱者!」
過來看望的咒術師前輩驚嘆。
「那個孩子,是不是成長的太快了?未來的潛力無法估量啊。」
被他救下的女孩子面露羞澀地感謝。
「誒,謝禮?不不不,不用了,只是舉手之勞而已,強者生來就要保護弱者的嘛……」
那是他的記憶。
屬於十四歲的夏油傑的記憶。
——那,這是誰的記憶呢?
抹布味充斥胃和口腔裡,蟬聲躁動不安,烈陽如洶浪般層層席卷,攜裹著不曬死人不甘心的殘忍的惡意襲來。
作嘔、作嘔、作嘔……
咒靈、人類、猴子……
什麼啊?誰啊?斷斷續續的,以為在放PV嗎?少年想笑、笑不出來。
眼前是猩色的黑夜,荒涼、哀慟,生命的氣息少之又少,哪怕是在涉谷街頭,這個一向熱鬧的讓人嘆氣的地方。
沒有五顏六色的彩燈,沒有喧雜的人聲。殘破的建築間,似乎是一棵聖誕樹般的枯枝殘骸死寂地立著。微風吹過,也消失了。
明明沒有聲音的,少年行屍走肉游蕩在街頭,為什麼耳朵裡仿佛傳來一陣陣哭聲?
有人攔住了他。
「你是那個特級詛咒師夏油傑的孩子?不、他應該沒有這麼大的孩子。所以是親戚嗎?」
他的同伴嘲諷地開口。
「怎麼可能,那個人不是殺了他的父母嗎?怎麼可能會放過這小鬼!別忘了,他可是殺了一個村子的人啊!」
誰?夏油傑?我?
我殺了父母?殺了一個村子的人?
「喂,小鬼,你有沒有見過一個和你長得很像、術式是咒靈操術的罪人?你小子身上有咒力,看得見吧?」
「看到了要小心啊,你和他長得這麼像,那個瘋子說不定就把你也隨手殺了呢哈哈哈。」
咒靈操術?目前不是只有他才有的、獨一無二的天賦嗎?
罪人?瘋子?
「……我好像見過誒,」明明是自己在說話,為什麼那麼不真實呢?「叔叔,能告訴我他做了什麼嗎?」
他們隨口說了幾句,離開了。
留下丸子頭少年神情恍惚地看著自己發顫的手。不知何時,淚水模糊了視線,世界變成一團扭曲的虛幻。
不敢置信、不可思議、無法理解。
……那些事,真的是他做的?!
少年無數次想要否認,腦海中隱隱約約的記憶卻又毫不留情嘲笑著他。
真的。你個背叛自己的正義、殺害自己的血親的——罪人。
開什麼玩笑?
開什麼玩笑啊!
少年蜷縮身子,躲在陰暗的角落裡,無聲地嗚咽著,想只被淋濕的流浪犬。
他的正義,被玷污了……被他自己。
他該,何去何從啊……
不知過去多久,少年恍惚間看到有人伸出了一只手。
「該回家啦。」溫柔的聲音如春風拂過,他仿佛能想出女性彎起的眉眼和上揚的唇角,還有夏日裡柔軟的梔子花和大片的蔭涼。
回家?……是的,該回家了,這裡不是他的家,不是他的世界才對!
是的!不然怎麼解釋呢?所以現在,他要回到他的世界!再也不來這裡,絕對!
少年死死握住了那只手,仿佛沉入海底的溺水者抓住最後的稻草。
「……帶我,回去。」他聲音沙啞如磨砂,眼角發紅。
*
木質的獨立小宅子裡,女性坐在陽台的搖椅上,光滑小腿有一搭沒一搭晃悠,抱著貓順毛似的玩著懷裡的少年的頭發。
悠仁和脹相一起出去買菜了,小悠仁昨天受了驚嚇,加上早上玩累了,今天一直都在睡。
本來她是想陪著的,結果五條悟硬要讓她先把夏油傑帶回來,小悟也是。小屍沒辦法,就廢了點力氣感應拉人。
「呀嘞呀嘞,這孩子似乎遭遇了不小的打擊呢,真是小孩子啊。」她戳著抱著她的手不放、還是昏迷中的少年的臉,托著腮埋怨,「這麼重,我好累啊。」
五條悟難得的沉默,突然拿出一個瓶子遞給她:「等他醒了,把這個給他吃吧。」
小屍好奇地問:「咒靈?」
「你要找的那個縫合臉,」二十八歲的成年人揉了揉疲憊的眉眼,「我花了點手段找到了,打散之後把剩下的那部分裝了進去。」
「他是通過吃咒靈操控咒靈啊……」小屍若有所思摸了摸下巴,「這東西我也吃過,難吃的要死,吃多了精神不正常也正常哦。」
五條悟唇抿成一條直線,沒說話。
小悟踹了他一腳……雖然因為無下限,沒踹到,然後冷哼一聲:「下次我會記得帶他去吃甜點的。」
「傑不喜歡甜度高的。」五條悟淹頭搭腦回答,越想越糟心,狗狗丟丟蹭到女性身邊,不甘心問,「真的沒辦法了嗎?」
小屍一邊想著午飯做什麼,一邊漫不經心開口:「我倒也可以把你那個朋友的意識搞出來,做成高自主性的傀儡,你要嗎?」
「如果是以前,我可能會同意啊……」五條悟苦笑,「但這個傑還活著,還是算了吧。」
「那你去找並盛的那群小孩,多弄點火箭炮,我幫你改造一下,讓你經常過來看他也行。」小屍嘆了口氣,癟了癟嘴嘟囔,「這可是超麻煩的啊……」
五條悟眼睛一亮,但他也知道這個女人無利不起早,於是耐著心問:「你要什麼?」
小屍別了他一眼:「你能給我什麼?」
「悠仁需要變強去應對接下來的危機,腦花死了,但是他留下的術式沒有消失,還有悠仁身上的死刑,」五條悟沉聲道,「而你已經被我們的世界排斥了,不能再次到我的世界去幫悠仁——除非你想和悠仁反目成仇,毀滅世界。」
死刑……小屍忍著戾氣,不吭聲。
「況且,你說過,悠仁只能在這個世界待兩個月,再久你也維持不了時空的秩序。」五條悟繼續道,「你需要我保護悠仁,無論是大悠仁還是小悠仁。」
目的達到了。
小屍伸出了手:「成交!」
「還真是一點都不信任我啊。」五條悟一邊苦笑一邊無奈地伸出手,「看來對悠仁真的要負起責任來了啦。」
小屍撇撇嘴:「無良老師。」
「我睡一覺,好累的,」她閉上眼睛,鴉色的睫羽垂在雪白的皮膚之上,像是石山落了雪,眉間卻盡是疲憊,「真的好累,等阿相和悠仁回來了叫我起來做飯。」
這一天事可真多……
*
十四歲的夏油傑醒過來的時候,是在夕陽如焰的下午。被暖紅色的光籠罩的女性溫溫柔柔地朝著他笑,眉眼像是鍍了層燦金:「醒啦。」
抱著她的手發麻,疼痛難忍,疼的夏油傑很想哭:「小姐,你沒事吧?」
他聲音沙啞,帶著哭腔的語調裡像是拖在沙地的樹枝。
小屍頓了頓,笑意真實幾分,細膩的手指輕輕劃過他眼角,狀似苦惱地說:「還是很難受嗎?」
剛剛是在哪裡?這又是哪裡?你到底是誰?……這些疑問,夏油傑不知為何通通咽下去。
他只是忽然很委屈,非常委屈:「我……真的會變成那樣嗎?」
小屍好笑道:「有我在,不會哦。」
會的話打死你哦。
夏油傑被奇妙的安撫住了,揪著她的衣襟:「好疼……我想回家。」回家看看父母。
小屍:「……」
因為他一直抱著不放、干脆折了他的手之後又接上的小屍心虛地幫他重新扎好了丸子頭,帶著他回了並盛。
夏油傑走到家附近時,她就沒繼續前進了。少年一步三回頭,戀戀不舍地問:「我還可以再見到你嗎?」
少年人孺慕的眼神看的小屍心裡發慌,她把電話號碼給他:「咳,隨時都可以啦,想見我的話打個電話就好。」
夏油傑用力點了點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後匆忙跑回家裡。
夏油媽媽正在燒菜,聽見開門聲連忙出來看看,發現他除了眼睛紅了以外完好無損時,松了一口氣,也沒有問什麼,只是說:「歡迎回家。」
夏油爸爸放下手裡的報紙,擦了擦發花的眼睛:「回來了。」
少年真心實意地笑了起來:「嗯,我回來了。」
回來了。
就再也不會走了。
站在高處默默看著他們一家的小屍捂著臉蹲了下來:「完全把咒靈的事忘了……但是唯獨家人相聚不可打擾啊可惡!」
她不想看白色大貓貓黏糊糊的埋怨啊!
一米九的臭男人煩死啦!
要不……
小屍想起自己吸收的腦花繼承的咒靈操術的能力,靈機一動。
她把縫合臉咒靈團巴團巴壓縮成餅狀,趁夏油媽媽不注意,迅速裹上面粉、烏賊末和蔬菜等,丟進了炸烏賊餅的鍋裡面。
然後派了一只會說話的小咒靈,跑到夏油傑面前讓他把那塊捏成愛心狀的餅吃掉。
夏油傑瞥了眼懸空在窗戶外的女性小心翼翼朝他打招呼的女性:「……」
「啊嘞?我有做這種樣子的餅嗎?」夏油媽媽不解地問。
「可能是變形了吧哈哈……」夏油傑慌忙夾到碗裡迅速吃掉,然後差點沒吐出來,艱難地咽下後才發現是咒靈球。
感受著那只潛力極強的咒靈的信息,夏油傑感激地朝小屍點點頭,無聲比了個口型:謝謝。
小屍:???
她覺得她的的廚藝受到了挑戰!
藍莓酸奶說過,真正的廚師是不管什麼食材(人)都可以讓人吃出美味的!區區咒靈!她也行!
實在不行就把小傑的味覺給轉化了!
第16章
夏油傑很喜歡從某種意義上救了他的那位楚楚動人的女性。
——原本。
「姐姐,您要不然直接把咒靈給我吃了吧?」因為覺得叫小屍太奇怪、干脆叫姐姐的黑發丸子頭少年可憐兮兮地瞧著女性,紫色瞳眸水汪汪的,「做成菜真的很奇怪啊!」
從各種意義上來說都更惡心了啊!
簡直就像是一鍋鮮美的湯裡出現一只死老鼠,這比直接吃老鼠更讓人接受不能啊!
更何況已經連續一周了!
「還是失敗了嗎?」小屍眼淚汪汪同樣看過去,一副大受打擊的樣子,「我的廚藝明明還不錯的……」
「不,這不關廚藝的問題,是食材啊,」少年無奈地抗議,「您的廚藝再好也沒用啊!」
小屍沒耐心了。
她已經浪費了一周的時間啦!
她嘟嘟囔囔了幾句,忽然牽住他的手,遞給他一個咒靈球:「你直接吞試試叭。」
被她牽住了手的少年帶著點羞澀地張開口,做出了忍耐著吞咽的准備,卻在下一秒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甜的……」少年喃喃道,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為什麼,會是甜的?」
小屍眼睛亮亮的,開開心心給他拿了包辣條,喂給他吃。夏油傑不明所以地吃下,面色瞬間扭曲:「好甜……」
「我改造了你的味覺,你現在吃什麼都是甜的啦!」小屍得意洋洋地叉腰,「以後你想改成什麼味都可以哦,巧克力味的小蛋糕也可以,一勞永逸啦∼」
夏油傑小心翼翼問:「那,可以調整回正常的嗎?」
甜辣條什麼的……噫——
小屍戳了戳他的腮幫子,拍拍手:「好了。」
夏油傑又吃了根辣條,果然恢復正常。
「其實你自己應該也可以轉變,畢竟你也有一只真人?」小屍托著臉隨口道,「不過這東西有點難搞,你要是怕操作失誤,可以存著隨時來找我。」
「以後別一個人吃到吐還要吃啦,」她摸了摸他的腦袋,想起她得到的記憶信息,唏噓不已,難得生出些真心實意的憐憫,「你想做什麼,只要不涉及悠仁,我都無所謂啦。所以,難過的話,可以講出來的。惡心的話,可以休息的。」
夏油傑愣愣看著他,腦海裡若隱若現的記憶和胃裡翻江倒海的又浮現,讓他惡心的生理眼淚都出來了。
但是很快,又被口腔裡淡淡的甜味壓下。
他笑了笑,少年未發育的聲帶還有點軟,帶著輕顫的鼻音抱怨了句:「之前真的好難受啊。」
小屍揉著他的腦袋,肯定地開口:「那以後不會啦。」
他看向窗外,潔淨明亮的天空下,世界靜謐如鄉間小曲,一片生機盎然。
「我想吃炸烏賊餅,」他突然說,「不加咒靈的那種。」
*
小屍回來的時候,虎杖悠仁正好做好午餐,端著盤子出來。脹相抱著小悠仁喂米布丁,小悠仁吃一口,他就冒出一個幸福泡泡。
可愛到不行。
就是看起來有點大了。
小屍鼓起臉嘆氣:「阿相看起來比媽媽都要大,有點微妙的不開心呢。」
她突然的出現吸引了小悠仁的注意力,棕紅色的大眼睛亮了起來,「麻麻∼」
脹相失笑,把小嬰兒遞給她:「那我也沒辦法啊,這個身體都二十多歲了,媽媽你看起來只有十六十七啊。」
小屍想到這裡就氣:「我這個狀態是永恆啦,完全不能改變,那家伙超可惡的!」
她親了一口小悠仁,這才甜甜笑起來。
「那家伙?」悠仁插了一嘴,盛好飯端出來,「話說,夏油君的事怎麼樣了?」
他聽了五條老師的話後,對夏油傑觀感不差,甚至還不錯。
「沒問題沒問題,你媽媽我可是無所不能的!」小屍撥弄了下小悠仁亂動的腳丫子,親昵地靠著他的鼻子蹭。
虎杖悠仁捧場地點頭:「媽媽是真的很厲害!」
「麻麻、麻麻,」一聽見他的聲音,小悠仁癟癟嘴,腳丫子亂蹬,「厚……」
嗯……明明是一個人,但是小悠仁似乎真的不喜歡悠仁啊?
明明他是人來熟的類型,見到人都會笑呢。唯獨見到悠仁,一臉不高興。
小屍捏了捏他的臉,眨了眨眼睛,忽然試探性說:「我最喜歡小悠仁啦?」
小悠仁懵懵的,半天才咿咿呀呀手舞足蹈,拼命看向虎杖悠仁。小屍一放下,他就搖搖晃晃走到虎杖悠仁身邊,扒拉著他的小腿,仰著水汪汪的大眼睛望。
虎杖悠仁好脾氣地蹲下來:「怎麼了?」
「噗噗噗!」小悠仁認認真真朝他吐了好幾下口水後,耀武揚威跑到小屍身後躲著。
虎杖悠仁:「……」
他抹了把側頰,虎著臉走近,揪起小悠仁的後領,按住他的嘴巴,認真道:「不能隨便對人吐口水,都這麼大了還不懂事嗎?」
「咳,」小屍拿了柔濕巾,輕輕擦著虎杖悠仁的臉頰和脖子,軟著聲音解釋,「小悠仁對人一向很禮貌的……」除了你。
「媽媽你對他有濾鏡,這小子干什麼你都會覺得好的,」她一開口,虎杖悠仁便把火向轉向她,認認真真地要求,「你會把他寵壞的。」
小屍嘟囔:「寵壞了也很可愛啊……」
虎杖懷疑地看過去:「你說什麼?」
「沒有!不,我是說,是的!我以後會注意的!」小屍舉起手回答。
虎杖嘆了口氣:「我不信。」
脹相津津有味看著母子兩互動,心想,能讓小屍這樣的,恐怕也只能是悠仁了吧;而能讓悠仁這麼操心的,也恐怕只有小屍了吧。
「……接下來,我來帶孩子。」虎杖悠仁鄭重其事要求。
小屍看了眼依舊在鍥而不舍踢著「自己」的小悠仁,果斷對著脹相說:「其實把你變小也不是問題哦!」
「媽媽你不要轉移話題……」虎杖悠仁抗議了一句,隨即眼睛一亮,「這樣吧,你把我也變小,我可以言傳身教!」
兩個小小的悠仁……
小屍眼冒金光,脫口而出:「成交!」
*
肉.體和靈魂是有匹配性的,擅自改變肉.體,可能會影響靈魂。
脹相一直在她身邊,她還能把握分寸,但是虎杖過兩個月就要走。
小屍不敢輕舉妄動。
「……所以,這就是你把我變成這樣的原因?」目測只有三四歲的白發小孩興致勃勃轉了一圈,「力量沒有變化,你可以放心——」
「你不會是想著不把我變回去了吧?」小孩——真實年齡28歲的五條悟,懷疑地看著小屍,「雖然我知道我很好看,你把持不住也很正常。」
被戳破了心思的小屍心虛地摸了摸鼻子,「怎麼會呢!我只是想再觀察觀察!」
……可惡,這個小白毛為什麼這麼可愛這麼好看啊!
藍眼睛這麼大這麼漂亮真的可以嗎?睫毛也太軟太長太濃密了叭!頭發看起來真的好好摸啊!
五條悟見她拼命忍耐著的模樣,眼睛咕嚕轉了一圈,摸著下巴突然笑:「其實就這樣也可以——屍醬喜歡的話,怎麼樣都好哦,畢竟屍醬幫我解決了傑的問題,對我的要求都不會拒絕呢∼」
小屍猶猶豫豫按捺著心動:「也沒有吧……」她還挺有自知之明的。
五條悟的誘惑不要錢的來:「為了報答屍醬,就算被要求各種姿勢拍照、甚至小裙子,或者帶著悠仁穿小裙子都可以呢,畢竟屍醬對我那麼好嘛∼」
「成交!」小屍一個激動就喊了出來,「說吧,要什麼!我都行!」
白發藍眸的小孩貓兒似的狡黠一笑:「你有全部的傑的記憶和腦花的記憶吧,我想知道一點事,麻煩你啦!」
「……」
「……」
「原來傑是這樣想的嗎……」五條悟呢喃著,眼睫輕輕顫動,語氣冷了下來,「那麼,那個腦花又是什麼來頭,可以把握人心把握到這個程度,我很好奇呢。」
「那家伙……」小屍猶豫了下,「就是羂索,怎麼說呢,畢竟算計了數千年?你沒防備也很正常?畢竟天元那個笨蛋都栽他手裡好幾回了。」
「嗯,簡而言之,他的目的是進化全人類,讓咒術時代全盛……這個樣子。為此、要消滅掉六眼和星漿體,然後同化天元……夏油是他抽到的SSR?差不多這個樣子吧。」
五條悟皺起眉,只覺得荒謬。哪怕是他聽說摯友要消滅非術師的全人類時,也沒有這麼嚴重:「你沒開玩笑?」
「——沒有。」一個意料之外的聲音的憑空響起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兩人面面相覷,同時運轉六眼,最後同時望向小屍的頭部。
小屍沒有絲毫猶豫扯下其中一撮,用咒力碾碎後,出現一顆黑色的咒力凝結粒子般的東西,她眼裡閃過一絲冷光。
「我說你怎麼輕而易舉讓我進了忌庫,原來早有准備——」
「天元。」
「天元?!」
兩人的聲音重合。
那顆黑色的粒子閃了一下,像是嘆息般,沉聲道:「很抱歉,只能以這種方式和您對話。但是,我不得不提醒……」
「您已經被監督了……姐姐。」
第17章
姐姐……
小屍面無表情地拋著黑色粒子,語氣變得危險起來:「天元,我說過,別這麼叫我,太惡心了。」
「姐……大人,世界並沒有拋棄您,甚至給了您眾多權限,」天元嘆了口氣,「您又何苦與之對抗呢?這個世界有多痛苦,您就有多痛苦,不是嗎?」
「——畢竟您可是由世界造出來的、被世界欽定的救世主啊。」
粒子被捏碎了。
以女性為中心,爆發出駭人的狂肆之力,方圓十裡內頃刻間所有咒靈化為烏有。
這可是東京。
五條悟的眼神閃了閃,完全不怕死一樣,可可愛愛地拉了拉眼神陰戾的女性的裙擺,仰著頭甜甜一笑:「原來屍醬是救世主,好厲害啊~」
堪比核武力量的攻擊頃刻間逼向他,在被無下限擋住短短一瞬後,縱是五條悟也覺得有點吃力了。
但即使如此,他也只是頂著巨大的壓力,面色自若地拉著她的手撒嬌:「悠仁知道了也一定很驕傲呢~」
密碼正確。
小屍收回力量,表情淡淡:「……是麼。」
悠仁。
「悠仁是我最重要的人。」她語氣不明地嘆氣般說道,甚至重復了一遍,「最重要的存在。」
「他比我重要多啦。」
女性忽然笑靨如花,手背在身後,一副嬌俏爛漫的少女模樣:「但是就算悠仁喜歡,我也不可能成為救世主啊——你知道為什麼嗎?悟君。」
五條悟咽了口唾沫,藍盈盈的眼眸裡一片認真,心跳如擂鼓:「……為什麼?」
「那就要從很久很久之前說起啦。具體多久呢……就千年以前吧。」
「千年以前,發生過一場怪物事變,你聽說過嗎?」
那是一場發生在人類和怪物之間的戰爭。
擁有咒術的人類,和擁有特殊能力的怪物,不分日夜地廝殺著,死傷慘重,幾近滅族。
「你說人類差點被滅絕?」白發少年質疑,「不可能吧。只是千年以前的話,應該是有記錄的,我可沒聽說過。」
「別急。」小屍笑吟吟地開口,「那是世界原本的預言。」
五條悟皺著眉:「世界?這個世界?它怎麼預言?」
「類似於人死之前的本能?世界發生大動亂的話,它也會有本能啊,」小屍不確定地猜測著,然後揮了揮手,「這種事怎麼都好啦。總之,世界預言到人類和怪物之間總有一方會滅絕,無論是哪一方,對它來說都是災難。為了自保,它打算弄出個救世主,拯救弱勢的那一方。」
這個世界是極其多災多難的。
人類、鬼、咒靈、怪物、特殊能力……都不是什麼安分的因素,一個不留神,就會威脅世界的安全。而世界卻是不能直接干涉生命的自然循環的。
不能直接,那就間接吧。
如同眾神創造潘多拉,世界創造了一個救世主般的存在。
「它」強大、聽話、無知、沒有理智。與其被稱作生物,不如說是一種能力——能夠吞噬生物信息的能力。這個信息,可以是能力、血脈、記憶……甚至是情感。
世界需要它站在哪一方,它就會被灌輸相應的信息,然後按照那些信息心甘情願地成為世界的工具、保衛者、救世主……
「……然後呢?」五條悟只覺得自己的大腦都有些發麻。
「然後……」小屍像是想起什麼高興的事一樣,開開心心地轉了個圈,「我趁機不備,吞噬了世界不要的意識啦。」
「煩躁、蔑視、厭惡……掌控欲、自私,大概就是這些,」女性舉起十指一遍又一遍的數著,臉上是絲毫不掩飾的歡快,「因此,我就不想按照它的安排干啦。」
「確實沒必要,」莫名能身臨其境的少年嫌惡地連鼻子都皺了起來,「那種命運被安排的感覺,好惡心啊。」
小屍滿意地眨了眨眼睛,繼續說道:「我假裝沉睡,過了不知道多久,終於被它當成垃圾?總之是沒用的東西。它收走了我的理智……總之是阻止我無止境吞噬的那一類意識,把我當垃圾丟啦。」
「它以為我會因為貪婪最後自我了斷——畢竟毀滅我也很麻煩啦,結果我可是忍耐住了欲望,有好好的做一名母親,守護自己的孩子哦。」
女性捂著臉痴痴笑起來:「畢竟,母愛可是這個世界最偉大的感情啦!」
「所以,悠仁真的超重要的哦,與我而言。」
「他是這個世界上,唯一願意愛我、可以做我的理智的人類。所以,我可以把所有的信任和愛都交付與他,以及我自己啦。」
她比誰都清楚,自己到底有多麼的肮髒醜陋。哪怕不斷吞噬別人的情感記憶,模仿別人的存在,她也是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的。
煩躁、陰晴不定、缺乏耐心、懶惰……整個世界的負面意識,讓人們就算會被她的外表和氣質迷惑一時,也終究會忍不住排斥作嘔。
是的,都是這樣的。
從兩面宿儺,到屍鬼他們,再到鬼舞辻無慘和鬼殺隊的那群孩子……直到遇見悠仁之前,從屬善的一方總會排斥她心底的惡、從屬惡的一方對她來說只是些麻煩。
她終究是世界造出來的,與世界息息相關,雖然口口聲聲要毀滅世界,但真的毀滅了,對她來說確實等同於自毀。
她唯獨不想給那個垃圾陪葬,所以只能被迫接受世界的束縛。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毫無可取之處地活著,令人厭煩地活著!
煩躁煩躁煩躁……
不可以哦。她想,這麼煩躁下去是不可以的。
她微微笑著,看著水面上的自己,有著如枝頭白花般嬌嫩純潔的少女外表,令人憐愛,令人心生保護欲。
多可愛啊。
她煩躁什麼呢?
她怎麼會被討厭呢?
討厭的人,殺掉就好了啊。
「人類都是笨蛋,」少女嬌俏地嗔怪一聲,「以貌取人,隨便偽裝一下就被信啦。」
在被厭煩之前走掉或者殺掉就好啦。她抱著這樣的想法,走遍時間空間,走遍人間。在真實和虛假混淆之間,最後走到悠仁身邊。
「雖然很不可思議,但我能感受到他是愛我的。」
純潔的、任性的、固執的愛,銬住了她的腳步,讓她終於發自內心微笑。
「你說,像我這樣的人,第一次體會到愛——我是指,我對悠仁的愛的時候,該是怎樣的無措呢?」
「我和他簽訂了契約,那本該是和世界簽訂的。但是,於我而言,悠仁確實是我的『世界』啊。」
「悟君。常言道,衝動是魔鬼。而我擅自把自己的一切在一念之間交給悠仁,你覺得算是什麼呢?」
五條悟看著她淺色的瞳孔裡倒映著他的藍眸,一副懇切又可愛的模樣,忽然笑了。
「是煙花。」
他回答。
背後汗濕一片。
第18章
「永恆的煙花。」
小屍補充道。
「那我去看小悠仁啦!」
「等等等等!」被她說一出是一出的行為驚到,五條悟連忙阻止,「那什麼羂索,哎,就腦花吧,不是還在監督你嗎?」
小屍疑惑地望著他:「剛剛清除了啊,不然你以為我沒事浪費力量啊?」
嗯,是的。
雖然這麼想,但肯定不能說出來啊,五條悟暗自吐槽了幾句,隨後道:「那你就這麼放過他了?」
那玩意可是占據了我的摯友的身體過的!五條悟憤憤不平的想,雖然只是平行時空成功,但是還是很過分!
剛剛說了一通,現在極度想念悠仁的小屍不耐煩道:「我又找不到他,能怎麼辦?」
「你怎麼知道找不到他?」五條悟捧著她的手開始撒嬌,「告訴我嘛∼」
小屍嘆氣,戳了戳他的額頭:「他太狡猾啦,知道我的存在後,就肯定躲起來了。那家伙的結界術很厲害,我雖然也能做到,但肯定不如他。就像之前我的無下限拼不過小悟的,你的無下限對我有效一樣。」
其實說白了就是沒有那個腦子。
小屍心虛地想。
那樣太費腦力啦,她才不要。
五條悟震驚:「那你不擔心他又搞什麼么蛾子嗎?要是他又去針對傑呢?!」
小屍揮揮手:「他聰明一點,別搞到我身上,隨他去啦。」
五條悟感到一陣窒息:「你居然這麼屑的嗎?!」
「我本來就不是好人。」小屍漫不經心道,「記得你的承諾,不好好執行我會生氣的。」
「悠仁∼悠仁∼小悠仁∼最∼最可愛的小悠仁……」她哼著不成調的歌回去了,留下五條悟一個人咬牙切齒。
他要去找傑!不能再讓傑被趁虛而入占據身體了!不能再指望她了!!
小屍今天心情很好,好的過分了。她甚至沒有用瞬移,而是蹦蹦跳跳地走回家,見到伏黑甚爾摟著一個女人還友好地打了個招呼。
伏黑甚爾驚得松下了抱著女人的手,眯著眼睛掃了她一眼:「怎麼這麼高興?」
女人皺著眉,嬌滴滴靠在他懷裡,敵視地瞧了瞧小屍:「你妹妹?」
小屍好心解釋:「硬要說血緣的話,我是甚爾的祖宗哦。」
畢竟禪院家的血脈她也不是沒有。
「給錢的小祖宗?」伏黑甚爾挑了挑眉,大大方方伸出手,「也行,現金還是卡,我最近手頭有點緊。」
「甚爾要錢可以找我嘛。」女人先人一步掏出一張卡,放在他手上,挑釁地乜了一眼小屍。
原本就沒打算給錢的小屍:「……」
「惠惠呢?他最近好像沒怎麼來找我了,你干了什麼?」
「不知道,我這個月沒回過家,反正他已經是你的人了,拜托你負起責任啊。」伏黑甚爾漫不經心道,復摟起女人的腰,揮著卡揚長而去。
「……」
伏、黑、甚、爾、你、個、渣、渣!
下意識忽略掉自己自從悠仁來之後就沒關注過別人的屑行為,小屍慌得一批,剛要用瞬移下一秒又注意到對面的百貨商店……
*
媽……姨姨家,最近好熱鬧。
亂糟糟的黑發小孩抱著女性送給他的狗狗玩偶,紅著眼圈縮在了沙發裡。
原來那個黑發的、扎著兩個小揪揪的男人,才是姨姨的愛人嗎?姨姨都親親抱抱了,應該是很喜歡吧。
……混蛋老爸果然被嫌棄了。
沒用,廢物,可惡。
悠仁也不來找他了,他找到了新的朋友嗎?是不是不要他了?那個笨蛋。
肚子餓了。
姨姨買的零食快吃完了。
想吃熱騰騰的東西。
小小惠的眼眶濕潤,淚珠子一顆一顆無聲地掉。他生的好看,眼睫尤其長,如濃墨般動人,哭起來被浸濕後,配上眼尾的嫣紅,竟有幾分艷麗。偏生臉頰白白嫩嫩,軟的一塌糊塗。
小屍:「……」
她看著自己特意買的各種動物玩偶,仍然覺得有億點點心虛。
她蹲下來,舉起一只白軟的小羊,放在自己的面前,然後掐著嗓子說:「你好呀,惠惠,我是小羊,能和你交個朋友嗎?」
小小惠猛地抬頭看著她,濕漉漉的眼睛一眨不眨,不自覺咬著下唇,也不說話,就這麼看著。
「……惠惠是不高興嗎?惠惠不高興,小羊也不高興啦!嗚嗚嗚,」小屍還真的有點想哭,「惠惠不要不高興好不好?」
小小惠磨磨蹭蹭走了過去,接過她手裡的小羊,有模有樣學著她舉起來放在面前:「姨姨,是不是,不要小羊了?」
他已經能完整的表達出自己的意思了,只不過斷斷續續,奶聲奶氣的,又因為不好意思,臉頰紅彤彤的,可愛度暴增。
真可愛啊。
小屍想,耐心地詢問:
「為什麼會這麼覺得呢?」
「雖然不知道惠在想什麼。」小屍看著一垃圾桶的零食袋子,揉了他癟癟的小肚子,想起伏黑甚爾的話,十分懷疑他有沒有好好吃過飯。干脆把他抱起來往自家裡走,困惑地開口,「我可是花了二十億買下了你,怎麼可能不要你啊。」
二十億?
小小惠懵懵懂懂的,不太理解,只是又感受到熟悉的溫度,忍不住蹭了蹭。
正好聽到的虎杖悠仁卻大吃一驚,丟下鍋鏟噌噌噌過來,搖著她的肩膀:「媽你在說什麼?二十億?!買誰?沒有干什麼犯法的事吧?!」
嘴一快,他就說出了自己的心聲。
小屍鼓著腮,氣呼呼地看著他:「悠仁不喜歡的事,我才不會隨便做啦!」
「抱歉抱歉,」虎杖悠仁打著哈哈望向她懷裡的孩子,「這孩子總感覺有點眼熟啊。」
小小惠揪著小屍的衣服,不安地看了眼虎杖悠仁,小小聲說了句:「你好。」
虎杖悠仁健氣十足地回了個招呼:「你好你好……話說真的很眼熟啊,你叫什麼名字?」
小屍獻寶一樣,興奮地把小小惠舉高高:「是惠哦!伏黑惠!我花了二十億從禪院家買回來的寶貝!」
虎杖悠仁:「是伏黑啊,那挺好的……不等等!伏黑?!二十億?!禪院家又是怎麼回事啊!」
可惡,槽多無口!
小屍抽了抽鼻子,皺起眉,把伏黑惠放在虎杖悠仁懷裡,「菜糊啦,我先去做午餐,你照顧一下惠惠。」
她擼起袖子,點了下小伏黑的額頭,笑容彎彎:「我去給惠做午餐啦,惠乖乖待在哥哥這裡好不好?」
「嗯。」小伏黑認真點點頭,不太適應地摟了下虎杖悠仁的脖子,乖乖地開口,「謝謝姨姨。」
小孩子仰慕的目光刺的虎杖悠仁心疼。
伏黑他,小時候好像過的很苦啊……
結果等小屍一離開,小孩子立刻變了張臉,墨藍色的瞳眸懶懶垂下,手也松開:「我要下去,你的手,髒。」
虎杖悠仁豆豆眼:???
伏黑惠皺著眉,扒拉著他的衣服下來,扯起自己的白色短袖給他看:「髒。」
虎杖悠仁這才反應過來,他剛剛炒菜的時候,手上沾了些油污,訕訕笑了下:「我等下給你洗好吧。」
小豆丁冷淡地瞥了他一眼,熟輕熟路地走到小悠仁的房間,坐在了玩具角的毯子上,盯著正玩得開心的小悠仁。
小伏黑:盯——
小悠仁:?
小伏黑:盯——氣鼓鼓.jpg
小悠仁豆豆眼:??
小伏黑:盯——
小悠仁噠噠跑到小伏黑身邊:「灰灰~」
他一雙大大的棕紅糖漿似的眸子微微彎著,亮晶晶的,自然洋溢著歡快與活力,又滿是親昵,正常人都招架不住。
偏偏小伏黑就是不心軟,別過臉不理他。
「灰灰灰灰∼」小悠仁甜甜地叫著,像是歡脫的小狗狗搖著尾巴。
小伏黑鼓著腮,忽然對著小悠仁的臉一頓揉捏。小悠仁咿咿嗚嗚地亂叫,臉紅紅的,卻沒有阻止,只是用水汪汪的眼睛委屈巴巴瞧著小伏黑。
小伏黑解氣了,原諒他這麼久都不來找他的事。他遞給他一個積木,兩個小孩一起坐在地毯上,腳丫子靠在一起,一起快快樂樂地搭起積木。
虎杖悠仁看著生機勃勃幸福的冒泡泡的小伏黑,一邊想笑一邊又有點想哭。靠在門板上的手無意識用力,眼看就要捏碎了門框:「伏黑、釘崎……」
小屍握住他的手:「你認識惠?」
虎杖悠仁將頭埋在她懷裡,悶聲道:「我們是同學,也是同伴。還有一個釘崎,就是我跟你說的那個受傷嚴重的女生。一年級就我們三個。」
「那小順平呢?你認識他嗎?」小屍順口問了下。
「順平?……順平?!」虎杖悠仁抬起頭,睜大眼睛,「你知道他?」
小屍摸摸他的腦袋:「小悠仁很喜歡小順平呢,每年的話都會一起出去玩。」
虎杖悠仁渾然不覺地死死抓住她的肩膀,眼睛泛紅,聲音微啞:「媽媽,保護好順平好不好?不要讓他死了好不好!」
小屍一邊拍著他的後背,一邊輕聲承諾:「悠仁重視的大家,全部——都可以好好活著,小悠仁的身邊不會有悲劇,他會永遠平安地、快樂地、幸福地活著。」
「七海海也可以活著嗎?」
「可以。」
「釘崎不會昏迷不醒嗎?」
「不會。」
「五條老師不會被封印嗎?」
「已經不會了。」
「我以後可以不殺人嗎?」
「只要你想。」
虎杖悠仁還想說什麼,又什麼也說不出來,他哽咽著,似笑似哭。
小屍微微笑著,向他提出意見:「悠仁,我帶你去看他們吧,去看看你的朋友們,然後我們一起去拿金絲——就是救你朋友的東西。」
「這一切,由你親自見證,如何?」
第19章
眼前的世界一片模糊,女性柔美的面容氤氳在他眼底。
虎杖悠仁忽然發現,他老是在小屍面前哭。攏共也就穿來這個世界了兩次,每次來都在哭,現在又沒忍住眼淚。
「我平時沒這麼軟弱的。」他抽著鼻子悶聲解釋,眼瞼哭紅了,臉是羞紅的。
小屍的眼睛亮盈盈的,像是照著日光的湖水:「那只能說明待在我身邊,悠仁很放心吧。我很高興哦。」
虎杖悠仁別過臉,小聲說話:「但是這麼大了,果然還是很羞恥啊……」
「那就變小吧!」小屍興奮地回答。
虎杖悠仁豆豆眼,還沒來得及開口,就發現自己的視線範圍不斷降低,衣服也越來越重,像是層層堆積在肩膀上了。
「誒?真的,真的變小了!」他一開口,原本就偏軟的聲線直接變成軟綿綿的了,「這也太神奇了吧?!媽媽你到底會多少東西啊!」
「除了死而復生,你想做什麼都可以哦。」小屍蹭著小小一只虎杖悠仁,又瞥了眼屋子內玩得開開心心的小悠仁,深覺自己可以掉進悠仁的海洋。
如果再能弄幾只、不,幾個小小的悠仁過來的話。
小屍忍不住幻想著,一只抱著,一只背著,兩只躺在她的腿上,還有一只在睡覺,全部都是軟乎乎的、Q彈Q彈的……
啊,幸福的光是想想心都撲通撲通亂跳了呢!
「媽媽,我總覺得你在想什麼奇奇怪怪的事!」虎杖悠仁抗議,「還有啊,像無所不能、你想做什麼都可以這種話,絕對不可以在小悠仁面前說哦。」
小屍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可憐巴巴地問:「為什麼啊?」
「真是的,雖然在孩子面前塑造一個強大的好形像很重要,可你這也太過啦,萬一讓小孩子驕傲起來、或者以後啃老怎麼辦?」
虎杖悠仁嘆氣,「我不是說過嗎,不要太寵小悠仁,會寵壞的。」
說到底,他也只有十五歲啊,為什麼已經要開始操心另一個世界的自己的教育問題?這種事情不應該教給父親或者爺爺嗎?呃,說到這裡……
虎杖悠仁逐漸意識到什麼:「媽,我爸呢?爺爺呢?為什麼一直都只有你一個人?而且,媽媽你這麼強的話,另外一個世界的你為什麼沒有陪在我身邊?」
換成常人,這樣的話肯定是懷疑或者埋怨吧。小屍怔愣地注視著那雙滿是關切與擔憂的眼眸,不知道該怎麼說。
要告訴他事實嗎?
就算告訴了,他也不會生氣吧,也會繼續把她當成母親吧,她也不用刻意想方設法隱瞞了吧——悠仁就是這樣的好孩子啊!
她完全不用擔心啊!
但是——她放下了虎杖悠仁,蹲了下來,鬼使神差開口。
「你的父親被羂索、也就是占據夏油傑身體的人殺了,你的爺爺……被我用了些手段清掉了關於你的記憶,現在是一個人過著自己的生活。」她垂著月白色的眸子,月光下的蝶翼般的睫毛打下一片陰影,掩住了眸中的情緒,「至於我,只存在於這個世界存在。所以你的世界裡沒有我,你的母親也另有他人。」
「……」虎杖悠仁沉默了下。
氛圍有些凝滯,小伏黑和小悠仁的歡聲笑語因此愈發明顯。
小屍背在身後的手輕輕顫抖,胸口原本應該始終保持平穩的心髒忽然抽緊、懸空,響得讓人生煩。
她頭一次知道,原來自己也真的會緊張心慌,像個普通人一樣,擔心被討厭。
想要時空流轉,想將說出去的話收回來——隨著虎杖悠仁不斷的沉默,這種心情愈發迫切。
為什麼要告訴他呢?小屍其實也不明白,脫口而出時伴隨的情感到底是什麼,她也不知道。
悠仁是個好孩子,他不會因此就和她產生隔閡,這就是事實。她幫助了悠仁那麼多次,悠仁不會討厭她的。就算真的討厭了,也不會離開的,畢竟他需要救助他朋友的道具嘛。
即使如此,即使知道——透明的液體圓滾滾地落在地下,然後滲入地板消失不見,一顆接一顆。直到一只軟軟的小手輕柔接住,捧起主人的臉,才停止湧出。
「啊,怎麼哭了?」櫻粉短發的小孩輕輕用指節擦去她眼角的淚水,表情無奈又溫柔,「抱歉,剛剛在想事情,讓您感到不安了嗎?」
女性柔美溫婉的五官無一不再透露著不安與悲傷,偏偏還不自知地做出了忍耐的表情,拼命地壓著哽咽,假裝正常地笑著問:「那,悠仁在想什麼呢?」
這個笨蛋。
虎杖悠仁嘆了口氣。「我在想,遇見您,到底是說明我的幸運呢,還是在嘲笑我的不幸。」
女性咬著手指,眼神移向地面,又忍不住要掉金豆豆了。
小屍好難過啊,小屍委屈地想,真的好難過啊。
「您不要反應這麼快啊,」虎杖悠仁干脆頒正她的臉,一字一句誠懇地說,「我只是在嫉妒這個世界的我啦!」
小屍眼淚掉到一半,掉不下去了,顯得呆呆的:「誒?」
虎杖悠仁眼神有點躲閃,但還是小聲地好好解釋了:「遇見您肯定是幸運的啊。但是你看,只有這個世界的我才能擁有你,這不是赤.裸裸的炫耀嗎,嘲笑我是個倒霉鬼,我能不嫉妒嗎……」
他瞧瞧瞥了眼一臉幸福無憂的小悠仁,氣呼呼地開口:「就這樣,那個臭小子還嫉妒我吸引了你的注意力,故意跟我過不過去——超討嫌的啊!」
他現在看起來也就兩三歲,臉頰上的嬰兒肥還很明顯,這麼說的時候倒也不顯幼稚,反而有著恰到好處的萌感。
眼睛裡還帶著淚水的女性撲哧笑出聲,表情有些糾結,似乎在猶豫是該哭還是笑。
虎杖悠仁表情平靜下來,溫柔地注視著她:「爺爺生前一直在為我操心,臨死前還要囑托我擔憂我的未來。沒有我的話,他早就可以做自己想做的各種事情,沒有懊悔地度過這一生吧。沒有關於我的記憶,對他來說也許是件好事呢。」
「媽媽,」他握住她的手,輕聲道,「我知道的,您是真的愛我、為我著想。」
幫我解決那麼多困境、答應我那麼多無理取鬧的請求、為我不惜對抗世界命運與本能,在血脈的鏈接下跳動的感情——
「我又怎麼可能不愛您呢?」
撲通、撲通、撲通……
小屍深吸一口氣,先把他變回原樣:「惠惠的那份我准備好了,你帶著惠,阿相應該馬上就回來了,讓他帶著小悠仁。我先出去一會兒。」
虎杖悠仁豆豆眼:「嗯?午飯時間,你要去干什麼?」
小屍揉了把臉,松了松筋骨,一雙藍的發亮的瞳眸彎起,微微吐出一口濁氣:「去發泄一下。」
發泄?發泄什麼?
虎杖悠仁還來不及問,小屍的身影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等她再回來時,已經是晚上了。
她左手提著一個行李箱,右手一串咒靈,一副發泄過後神清氣爽的模樣:「今天運氣不錯,碰見了幾個質量很不錯的家伙。順便還發現了橫濱那裡有幾家超棒的洋裝店哦。」
說著,還一副嫌棄箱子太小的表情。
虎杖悠仁咽了口唾沫,打開箱子看了看——
好家伙,絕對比五條老師那件25w的襯衫還要貴好多倍的小裙子,裝滿了一個行李箱。
他又想了想之前小屍說的20億,這才真切意識到他媽到底是多有錢。
然後他隨意瞥了眼咒靈……
「火山頭?會開花的?怎麼是你們?!」虎杖悠仁大驚失色。
小屍眨了眨眼睛:「你的朋友?」
「不是啊,」虎杖悠仁無辜至極地也眨了眨眼睛,「我的陪練對手?五條老師的教導材料?可以這麼說吧……」
小屍敲了敲手心,恍然大悟:「就是玩具啊!」
毫無反抗之力的特級咒靈漏壺、花御:……
火山頭漏壺大怒:「玩你個頭!我可是特級……」
它不說小屍差點還忘了:「哦,對了,這家伙的頭可以弄下來當球踢哦。還有另外一個,搞出來的花海很適合春游睡覺,是很不錯的玩具呢。」
虎杖悠仁眼睛一亮:「對,會開花的開出來的花會讓人變得很輕松誒。」
球……漏壺不知為何,竟然感到一絲絲熟悉,瞬間噤若寒蟬。
小屍嫌棄地看了他們一眼:「這玩意吃起來真的難吃,想想也接受不了。嗯,送給夏油好了,免得五條悟那家伙天天念叨……」
「我念叨什麼了念叨。」
說曹操曹操到,外表幼化的五條悟大搖大擺地推開了門,站在門口埋怨:「屍醬不能這樣啊,老是背後說我壞話!」
「五條老師?!」虎杖悠仁瞪大眼睛,「你怎麼變成這樣了?」
「你媽做的。」五條悟轉了個圈,雙手比V,笑嘻嘻地問,「不可愛嗎?」
虎杖悠仁有些摸不著頭腦:「可愛是可愛……你來干嗎?怎麼不進來?」
五條悟哼哼笑道:「我是來求助的。」
「這幅架勢可不像求助,倒像是炫耀,」小屍歪了歪頭,給小悠仁擦了擦嘴,「你身後是誰」
「哼哼哼~」五條悟唇角止不住上揚,「是絕對會給你驚喜的存在!」
小屍:?
她走了過去,彎下腰,抱起他身後就這他衣服不放的小孩,然後愣住。
白發藍眸的小孩笑容得意極了,仿佛自己也長出了耳朵尾巴一樣,嘴角翹得老高。
而她抱著的小孩,漂亮的小臉紅的滴血,紫羅蘭般的干淨漂亮瞳眸都染上羞意,身後毛絨絨的黑色蓬松尾巴不自覺纏住小屍的手,軟乎乎的狐狸耳朵一抖一抖,怯怯地說著:「……姐、姐姐,抱歉,我的實力不夠,真人他不聽話,把我亂轉化……」
——赫然是縮小化的夏油傑。
小屍咽了口唾沫,僵硬的回頭看了眼一臉懵懂的小悠仁,又瞧了瞧笑得不懷好意的縮水的五條悟,眼睛亮的逼人。
她放下夏油傑,順便薅了把狐狸耳朵。然後蹲下來,舉起手,鄭重其事地和五條悟心有靈犀地來了個擊掌,小小聲誇獎道:「干得漂亮!」
聽得一清二楚的夏油傑:「……」
從看到她買裙子時,直覺不太好的虎杖悠仁:「……」
第20章
直覺不妙的虎杖悠仁看見自己不靠譜的五條老師瞅了瞅花御、又興致勃勃翻起了小裙子之後,警惕拉到最高。
他舉起手,謹慎地詢問:「那個,五條老師,你想穿小裙子嗎?」
五條悟笑眯眯拿出一條明麗的黃色系童話洛麗塔,在他身上比了比,發出魔鬼的低語:「悠仁也要穿哦。」
虎杖悠仁,石化,再起不能!
小屍戳了戳小夏油的耳朵,試探性問了問:「有什麼感覺嗎?」
狐狸耳朵動了動,但是小夏油卻搖了搖頭:「沒……大概就是那種膝跳反應?動它它會動,但是我本人倒沒有什麼特殊感覺。」
「尾巴也是?」小屍揉了揉軟軟的尾巴,手感很不錯誒。
小夏油紅了臉,發現尾巴無意識纏上小屍的手後,臉更紅了:「尾巴好像……有點奇怪。」
「嗯……」小屍檢查了下,苦惱起來。
已知,真人的能力是無為轉變,可以通過改變人的靈魂影響肉身。
先不管為什麼真人會失控——無非就是真人是被她打敗的,而她也是咒靈使,所以真人沒有完全臣服於夏油巴拉巴拉——也不去管為什麼夏油傑會需要真人改造身體,關鍵是,靈魂這東西不是能隨便改造的。
她對這方面有些涉及,倒也不擔心自己水平問題。但是真人……那個咒靈可就說不定了。雖然在術式的影響下它不可能傷害夏油傑,但是動些無傷大礙的手腳倒是可以的。
——比如說,把夏油傑的靈魂折騰到再改造下去就會傷到靈魂的地步。
這大概也是尾巴狐化了,耳朵卻只是空有形狀的原因吧。
這家伙,還挺聰明的。小屍稍微有點驚訝,把結論告訴了他們:「夏油,你把真人召喚出來。」
夏油傑臉黑成鍋底,把已經打得奄奄一息的真人叫出來,感覺腳已經蠢蠢欲動了。
小屍阻止了他,平心靜氣地將手放在藍發咒靈頭上:「你的潛力很大,但是抱歉。」
沒等對方說話,她柔柔弱弱笑了笑。
【但是,狗就要有狗的樣子,要對主人忠心耿耿哦。】
咒言術?
五條悟暗暗揣測。
不,感覺更像是——
「好了,詛咒完成了。」小屍拍拍眼睛失去高光的咒靈的腦袋,輕松地對著夏油傑道,「被詛咒的咒靈,很有趣吧?以後它就沒有理智啦,只會乖乖聽話哦。」
她的口吻有一點可惜:「本來我是想著,這麼有潛力不妨培養下,但是你太不乖啦。」
夏油傑眨了眨眼睛,不知為何覺得背後一涼,耳朵不自知地焉了下去。但他只以為是錯覺,只是憂心忡忡問:「那該怎麼辦啊?」
小屍捏著耳朵揉來揉去,心情很好地解釋:「也沒事,你好吃好喝養幾天,身體強度回來靈魂也可以被滋養,到時候再給你改造回去就好啦。」
「那這幾天該怎麼辦?」小夏油還是擔心,「我爸媽都不知道我變成這樣了。」
小屍擼耳朵擼的上癮,無所謂地擺了擺手:「就說出去和朋友玩幾天嘛。」
夏油傑垂著眸子,嘆了口氣,多少能感覺出來她的敷衍,也多少信了點莫名其妙出現的五條悟的話。
他忍著羞恥,努力控制著尾巴蹭了蹭小屍的腰,閉著眼睛撒嬌:「要是他們不放心怎麼辦?」
夏油傑催眠自己:這只是為了保護自己未來的安全!只是提防腦花的暗算!只是一種手段!才不是來自犬科和本性的影響!!!
——在絕望中出現的光和援手什麼的,太犯規了啊。
戳了下他的丸子頭,小屍眨了眨眼睛,看著依偎在自己懷裡的小孩,硬是想不通他怎麼這麼黏自己。
但是她心情蠻好的,也不介意多幾個腰部掛飾啦,於是道:「那就讓真人代替你幾天不就行了嗎?你平時要麼總是待在房間裡,要麼不知去向,你爸媽都習慣了吧,應該不會露出破綻。」
繼承了腦花記憶的她自然也有夏油傑過去的記憶啦!
夏油傑睜大了那雙紫羅蘭般瑰麗懵懂的眼睛——這孩子小時候眼睛其實還挺大的——小聲地詢問:「那我這段時間……」
「待在我家唄。」
小屍漫不經心道,又想起之前和虎杖悠仁的對話,補充了一句:「不過我們這兩天應該要出去玩,你要跟著一起嗎?」
小夏油眼睛亮了,臉頰微紅,偏偏又不好意思直接表達出來,磨磨蹭蹭才點了點頭。
小屍還沒什麼反應,五條悟倒是覺得有點煩躁,看著虎杖悠仁的石化,不知為何生起了些不滿,恐嚇道:「不就是女裝嗎,你怕什麼?穿起來很舒服的,就是下面涼嗖嗖的。」
虎杖悠仁震驚臉,大受打擊:「你拿釘崎裙子穿的時候,我還以為你只是喜歡穿女學生的裙子惡作劇,原來真的是女裝大佬嗎?!」
五條悟咳了聲:「什麼女裝大佬——你不知道嗎?女裝只有零次和無數次的區別啦。」
「這才不是正常狀態啊!」虎杖悠仁大大比了個叉,他轉過頭,朝著小屍撒嬌,「媽媽,我們不是要去看釘崎看七海海嗎?穿著裙子我怎麼好意思去見他們嘛,要不還是算了吧!」
他眼巴巴看著小屍,小屍思考了下,腦回路漸漸跑偏。
釘崎釘崎的,悠仁他……該不會是喜歡那個名叫「釘崎」的女生吧?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讓悠仁在釘崎醬面前穿裙子確實不好哦。她若有所思點點頭:「那裙子的事就先放一邊,我們去見小釘崎吧——那麼,小釘崎家在哪裡?」
小屍看向虎杖悠仁和五條悟,兩人對視一眼,同時指向對方。
「——問五條老師!」
「——問悠仁!」
師生倆異口同聲道。
五條悟先聲奪人,痛心疾首道:「悠仁不是野薔薇的朋友嗎?你怎麼這麼不關心她呢,這可不是一個合格的朋友所為!」
虎杖悠仁毫不示弱:「誒?我怎麼可能知道釘崎她家在哪。五條老師你不是老師嗎?不至於這麼不負責吧!」
兩人面面相覷,最後齊齊看向小屍。
小屍嘆了口氣:「大致的地點總知道吧,我找人問問吧。」
誰?當然是飯生小姐啦,她可是超好用的!
至於會不會太麻煩人家這個問題……她應該不會介意的,畢竟,她還需要靠這個來牽制住小屍呢——又想找到牽制住小屍的辦法,又想什麼都不付出,那可不行哦。
警察局,被三番五次吩咐奇奇怪怪的要求的飯生妖子頭痛欲裂地聽著熟悉的鈴聲,很想直接關機,又怕人找過來,只能摁著太陽穴問:「有事?」
她的聲音裡滿是疲憊,不過聽起來反倒意外的帥氣。小屍暗暗點了個贊,歡快地請求:「我要找個女孩子,釘崎野薔薇,一兩歲,盛岡附近……」
「那裡我管不著。」飯生妖子果斷說,「這我真的幫不了忙。」
小屍癟嘴:「為什麼啊?」
「那附近很多傳統村莊,大多古老又陳舊,根本不接受現代文明,我的勢力侵入不了。」
飯生妖子的聲音重新恢復嫵媚,粉發的女人舒展著懶腰,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樣:「這回是真的無能為力啦~」
小屍眨了眨月白色的眸子,語氣不掩喪氣:「誒,真可惜,那就算了。」
飯生妖子施施然掛斷電話,笑意溢於言表,開心的直接催眠人買了瓶酒回來。
小屍:「……」
她似乎、好像、真的把人壓榨狠了?
耳力過人的五條悟和虎杖悠仁自然也聽到了電話那頭的回答,面面相覷:「那怎麼辦?」
小屍沉思片刻:「有沒有野薔薇的衣服啊手鏈啊用過的東西之類的?」
「我又不是變態怎麼可能有!」五條悟和虎杖悠仁異口同聲道。
小屍撇了撇嘴:「那只能用那個了……」
「那個?「五條悟好奇地問。
小屍擺了擺手:「你們等我一下。」
說完,她就狗狗丟丟輕手輕腳路過玩具房,跑去去雜物間。她翻了一會兒,最終拿出一個粉色火箭筒,調整了一下,對准自己發射。
嗯……是十三年後吧。
野薔薇~小屍要來看看你啦!
*
「好弱啊,好∼弱∼啊,好——弱——啊——」反復重復著這三個字,事實上也只會這三個字的特級人形咒靈肆無忌憚地叫囂著。
「釘崎!小心!」櫻粉色短發的少年一把推開短發妹妹頭少女,險而又險躲過來自身後的陰招。
「可惡!」少女咬咬牙,彈掉臉上擦破的皮膚裡的石子,惡狠狠地罵起來,「居然敢傷害女孩子珍貴的臉,罪無可恕!」
「好弱啊……」咒靈卻只是大聲邊嘲笑邊做鬼臉,陷入了自我陶醉。
一旁的海膽頭少年比了個手勢,警惕地移回兩個同伴身邊,咬牙切齒地念著:「不是說只是個一級嗎?五條老師那家伙——」
櫻粉色短發少年眯起眼,嘶了一口氣,一摸著背後的傷口和破碎的衣物就欲哭無淚:「痛痛痛——還有這可是新買的衣服,完蛋了,就不該大意穿過來的!」
「哈?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注意衣服?!」少女不爽地掐了他一把。
「是要注意,」粉色短發少年認真地點了點頭,神色凝重,「還差半個小時就是午飯了。」
「是今天嗎?」海膽頭少年摸著自己流血的額頭,忽然問。
「是。」粉發少年苦笑著點點頭。
「那可真是不妙……」
少女聽著他們這絲毫不符合氛圍的話,氣的牙癢癢:「哈——?!都什麼時候了……」
「——這可真是不妙啊。」
柔美的女性聲音突然的響起,讓所有人一驚。
少女皺著眉不明所以。兩個少年僵硬地對視一眼,一個轉過身抬頭大笑「天氣真好啊」一個側著身低頭「是啊是啊」。
只有那個咒靈,還在傻得讓人心疼地轉圈圈:「好∼弱∼啊!」
嗯,確實好弱。
小屍漫不經心地松了松關節。
第21章
天台之上,陰沉的烏雲低低垂著。
咒靈的呻.吟斷斷續續。
「好弱啊——」
被一腳踢進最底層了。
「……好弱……」
被術式頃刻前撕咬成碎塊了。
「好弱……」
被順轉術式轟成渣了。
「嗯,確實好弱。」
低低垂下俯首的天空裡,外表嬌小柔弱的女性慢條斯理擦著手,語氣平靜。
釘崎野薔薇聽見自己不由自主咽唾沫的聲音,看見世界在顫動……不,是她在顫抖。
全身都在。
明明這個女性看起來那麼無害,她卻不由自主地做出了防御姿態。
女性款款向她走來,干淨柔軟的米白色雪紡襯衣裙被風拂動,順著她的方向飄來。與此並隨的,還有清甜的草莓牛奶味沐浴露香氣……
嗯?
草莓牛奶味?
釘崎野薔薇的警惕心不知為何忽然散去,鼻尖輕嗅,忍不住多聞了幾下。
嗯,果然,好可愛的味道。
又甜又香軟。
她忽的有點想笑,輕咳了一聲後,女性已然走到她面前,憐惜地伸出素白花蕊般的指尖,微風拂過般輕撫她的傷口:「野薔薇?」
「嗯,」釘崎野薔薇別扭地閉上一只眼睛任她動,別過視線問,「……你是誰?」
女性輕笑一聲,指尖暖洋洋的。
釘崎野薔薇總覺得那是溫熱的草莓牛奶貼在了臉上。即使她清楚地聞到,女性的手上浸染的是一種純淨的幽香,讓人相當舒服的那種。舒服的讓人簡直要忘記疼痛……
等等!
釘崎野薔薇驚詫地將手觸碰向臉頰,連不小心觸碰著女性的手也顧不上了,重重的插入女性的指尖按了按:傷好了?!
女孩子眼睛睜大的樣子真是可愛啊。
小屍大度地任她牽制住自己的手,笑容彎彎,淺色的眸子像是住了一片溫柔的月色,清風拂過時,明亮又溫和,讓人忍不住沉醉其中。
悠仁的眼光不錯嘛。
「媽、媽——」少年熟悉的拖長了的尾音中,是顯而易見的哀怨。
小屍歪歪腦袋,抽回手。
她熟練地一手抱著自己的小孩治療,一手揉著他的腦袋安撫:「好啦好啦,痛痛飛走啦。欺負小悠仁的壞人也被趕走啦!」
虎杖悠仁的臉蹭的紅起來,結結巴巴開口:「不、不是早就說了,不要在大家面前這樣子嗎?很讓人害羞的!」
臉紅的小悠仁也好可愛!
「抱歉,忍不住嘛。」笑起來的女性的眼睛亮晶晶的,認真地打量著已經高出她一頭的少年,滿眼都是歡喜。
太好了,比悠仁看起來要健康很多呢~
被她久違地這麼看著,虎杖悠仁眼神躲閃,臉上熱度不斷升溫。
雖然口裡說著「只有這次哦」,卻不由自主昂首挺胸幾分。
海膽頭少年嘖了一聲,不管已經石化了的少女,刻意加重腳步聲,走到女性身邊。
他一如多年前的習慣,輕輕扯了扯女性的袖子,低低喊了聲:「姨姨。」
說完,那冷白色的皮膚悄悄飛上一抹紅暈,俊秀的少年垂著纖長濃密的睫毛,像是天使低垂著羽翼。
小屍這才注意到,頓了半秒才回憶起來這是惠。
剛剛光顧著聽「釘崎」兩個字,都沒注意到這裡還有個小孩。
「……惠,」她心虛地眨了眨眼睛,指尖點在他額頭上,軟下聲來,「怎麼都不注意一下,這麼帥氣的臉,流血了多不好啊。」
海膽頭……伏黑惠眼睛一眨不眨看著她,墨藍色的瞳裡無端透了些委屈。
小屍的手一抖。
這孩子,怎麼這麼喜歡盯著人!
雖然這麼想著,小屍還是舉起柔軟的袖子,細心地為他擦了擦血跡:「不疼不疼,惠最乖啦~」
伏黑惠乖乖垂著頭,瞳仁卻緊緊盯著她。
小屍莫名心虛,眼神都有點躲閃。她不經意間瞥了眼少女,友好地笑了笑,又開始苦惱起來。
釘崎野薔薇咬咬牙,把她小心地拽到身邊,毫不客氣斥責:「你們兩個怎麼回事?巨嬰嗎?還非要在媽媽面前爭寵的小屁孩嗎?」
說著,她又轉回頭看小屍,擰著眉一副怒其不爭的樣子。
「雖然看你這樣實在不像個母親,但是他們倆都這麼說了,還有看你的態度,我就默認了吧。就算這樣,也不能這樣慣著他們啊!男生就應該放養!要讓他們獨立!」
好、好帥!
小屍快要星星眼了。
悠仁的眼光真的很不錯啊!
女性澄澈眼神裡盛滿清晰可見的喜愛,語調溫柔:「那麼,女孩子是該被愛護的,對嗎?」
釘崎野薔薇:「……是、是啊!」
「那麼——」她不動聲色地吞下一顆咒靈球,素白的手輕輕握住,又張開,一束色彩鮮艷熱烈的花朵盛開在她的手心,被送到少女的面前。
柔美的宛如新綠裡唯一的梔子花的女性笑著說:「請讓我用這束花來討好你,好嗎?」
被迷得七葷八素的釘崎野薔薇:「……」她她她在說什麼?!
虎杖悠仁:「……」媽你在干什麼?!
伏黑惠:「……」釘崎。
「啊呀,時間快到了呢。」絲毫沒有自己到底做了什麼的自覺的小屍苦惱地嘆了口氣,「我先回去啦,小悠仁、惠,我在家等你們哦。」
她揮了揮手,剛想跳下去溜走,手腕就被兩人同時拽住。
小屍納悶地回頭,兩個少年對視一眼,一先一後緊接著開口。
虎杖悠仁:「純愛是永遠的神!我不喜歡比我大的女生!」
伏黑惠:「伏黑甚爾是個混蛋,讓我老是餓肚子。」
然後同時松開手。
小屍:「?」
釘崎野薔薇看著他們打啞謎般的默契,也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但是不知為何,她也忍不住說些什麼。
「你的名字是什麼?」
「虎杖骸。」小屍歪了歪腦袋,靈機一動。她舉起裙角,微微俯身行了個禮,宛如中世紀走出來的公主般,又似灰黑色的畫裡,蹦出來的唯一一支動人的白玫瑰。
「你也可以叫我小屍,我完全不介意。」
她笑,後退一步,輕輕一跳。
看著藍灰色調的地面,釘崎野薔薇只以為白玫瑰消失在了無窮無盡的深海裡。
轉眼間無影無蹤。
伏黑惠和虎杖悠仁一同攔住差點也要跳下去的釘崎野薔薇:「她沒事。」
然後同時扶額。
這個笨蛋——
絕對會讓人誤會的啊!
*
野薔薇應該對她印像還不錯吧?
小屍不確定地想。
她已經很努力地展現出令人喜愛的一面了!要是還不行那她也沒辦法了!
她攤開手,手心出現一滴殷紅的血珠,宛如紅色薔薇般緩緩轉動。
小屍吞下了那顆血滴。
微末的信息和氣息瞬間被刻印在腦海裡。
她微微吐出一口濁氣,龐大如海洋般的咒力絲絲潛入四分之一個國家。
野薔薇、野薔薇、野薔薇……
啊,找到了。
小屍揉了揉漲疼的太陽穴,推開雜物間的門,正好看見拍手手的兩個小孩齊齊望過來。
他們倆一前一後噠噠噠跑過來,仰著小臉親昵地看著她。
小屍看著比起肉嘟嘟的小悠仁,臉頰明顯清瘦很多的小伏黑,忽然想起大伏黑說過的話,皺了皺眉:「伏黑甚爾對你不好?」
小伏黑:「?」
他其實連伏黑甚爾是誰都沒概念。
小屍輕輕捏了捏他沒幾兩肉的臉頰,嘆了口氣:「既然他對你不好,那就來我這裡。總歸我花了那麼多錢,他也無權質問……」
「對哦,」小屍忽然想起一個嚴肅的問題,「你不是被我買回來了嗎?伏黑甚爾對你那麼差,這不是欺負我嗎?!」
小伏黑沒聽懂很多話,但是「欺負小屍」這個詞他聽懂了。
小家伙舉起手手,做了個敲人的姿勢,奶凶奶凶地開口:「不准欺負姨姨!」
似乎覺得自己這樣沒有說服力,他還小小聲補充了一句:「讓爸爸打!」
小屍暗暗發愁。
這孩子好像還是很依賴他爸啊。這樣的話,直接打伏黑甚爾一餐就不太好哦。
要不把他綁起來讓他和惠待一起?這樣惠就不會餓肚子了叭。
……不不不,那家伙肯定會掙脫。天與咒縛的肉.體太強了,暫時還找不到什麼咒具可以束縛他。
有什麼辦法能讓他掙脫不了呢?
小屍忽然想起之前,占據了小悠仁身體、雙手雙腳舉高高讓她抱的兩面宿儺。
她眼睛一亮。
*
深夜。
伏黑甚爾玩夠了准備回家的時候,忽然覺得很不妙。他遵循自己的直覺,當即想要後退,卻被一只柔若無骨的手攔住。
手的主人對他甜甜一笑:「惠是我的吧?」
伏黑甚爾頓了頓:「那小鬼不是被你買下來了嗎,你還問我干什麼。」
「但是你讓惠餓肚子了。」女性癟癟嘴,在月光下柔美的五官更顯純淨,「我有點生氣。」
她直言,伏黑甚爾反倒懶懶哼笑一聲:「那你想干什麼呢?」
女性將手插進他指尖,眼眸笑意漸深。
月光下、單親父母、肌膚接觸……
伏黑甚爾暗自提高警惕:絕對有詐!
然後下一秒。
女性揪起努力扒著黑色T恤不放的黑發小孩,快快樂樂拋高高:「不愧是天與咒縛,肉.體超強,完全不怕捏壞了呢!」
軟趴趴的黑色短發、葡萄般的圓眼睛的小孩瞬間死魚眼,他摸著自己嘴角因為某人惡趣味保留下來的疤,試探著發聲:「就這?」
雖然音色軟軟的,但是好歹口齒清晰。
小甚爾打了個哈欠,扒住女性的脖子,腳丫子蹬了下女性的手臂,懶洋洋道:「那我睡了啊,明天早上我想吃米布丁和麻婆豆腐,謝了∼順便,別扒我衣服,會著涼感冒的。」
說著,就真的睡了過去。
小屍:「???」
小屍覺得伏黑甚爾有病病。
他以為她會按照他說的做嗎?開什麼國際玩笑!
「想、想吃……」掛在脖子上的幼崽發出了奶聲奶氣的夢囈。
小屍:……我不會屈服的!
幼崽崽嗚咽起來:「想吃。「
小屍:不會屈服……
幼崽崽掉金豆豆了:「想、想……」
小屍:不。
「不。」
「沒關系,不就是做個早餐嗎?完全沒問題!」小屍熟練用舒服的姿勢地抱起脖子上的小孩,好生哄道,「乖,好好睡啊……」
小甚爾悠然自得收回眼淚睡覺覺。
徒留下小屍認真思考。
她剛剛想要干嘛來著?
把軟趴趴的小甚爾丟在屋子裡,不給他吃飯?不讓他出去?讓惠在他面前吃滿漢全席?
嗯。
要不、算了?
小屍看著小小一只幼崽,可恥的動搖了。
第22章
穿著一身毛絨絨的動物睡衣的小夏油看著露出肚皮呼呼大睡的小甚爾,皺起眉,不死心地再次問,語氣中滿是毫不掩飾的討厭和排斥,耳朵一抖一抖。
「姐姐,這到底是誰啊?」
「伏黑甚爾?」五條悟看著小孩嘴邊那道疤,很快說出猜測。
小屍眼神專注地盯著天空,就差沒吹個口哨了:「……嗯。」
五條悟咂了咂舌,多少能明白小夏油的心情從何而來。但他其實對伏黑甚爾並沒有多少惡感,也就沒有多說什麼。
他看了一圈,忍不住問:「你是打算開幼稚園嗎?」
他和傑、惠和伏黑甚爾,悠仁和小悠仁,整整六個幼崽。她還打算把脹相也變小……
「你什麼時候這麼喜歡小孩了?」
小屍支支吾吾半天:「這不是,那什麼愛屋及烏嘛。誰讓小悠仁這麼可愛呢!」
愛屋及烏……
五條悟嘆了口氣:「你說帶我和悠仁去看野薔薇和七海,那其他人怎麼辦?全都丟給脹相嗎?他可阻止不了傑和伏黑打起來,說不定還會幫著傑一起。那小悠仁呢?」
小屍身體一抖,心虛地吹起了口哨:「一、一起唄。小傑不是有咒靈嗎,讓咒靈也來幫忙……」
五條悟笑了笑:「你試試?不鬧起來我和你姓。」
小屍也不是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比如說——如果被小悠仁看到這麼多小孩,他絕對會生氣的!絕對!
可是,幼崽真的太可愛了嘛!她忍不住啊!
這麼想著,她眼尖地注意到悠悠轉醒的小甚爾。
身體先大腦一步,她主動過去抱住,脫口而出:「睡得怎麼樣?肚子餓了嗎?你想吃的准備好了,先刷牙牙好不好?」
小甚爾眨了眨圓溜溜的眼睛,看著一臉不爽的小夏油和幼悟,比起其他幼崽都要偏清瘦的下頜微微抬起,笑得純良又無辜,脆生生喊了一句:「好呀。」
「中午去銀座吃法式吧。順便,我想喝嘯鷹。下午我們可以去逛街,夏油的睡衣還挺可愛的,我也想要一套。嗯,然後,我的香水用完了,去挑一瓶吧,CHANEL家新出了一款男士用的……」
他側躺在床上,黑發凌亂,有幾縷貼在白嫩的額頭上。帶著些朦朦朧朧水霧的眼睛微亮起來,面色紅潤,一副滿是期待的樣子。
小屍差點就要點頭,被五條悟及時拉住。
五條悟暗罵了聲不愧是專門賺女人錢的小白臉,面上卻同樣滿是期待:「悠仁看見野薔薇一定會很高興的吧。」
小屍眨了眨眼睛,敲了敲手心:「是哦,先要帶悠仁去找野薔薇!」
「這樣吧,我帶著小悠仁和悠仁、悟帶著小傑一起去,讓阿相照顧好惠,」她傾下身,對小甚爾耐心地詢問,「你是就在家裡待著,還是我把你變回去,你自己出去玩?」
變回去她可就沒這麼好說話了。
伏黑甚爾心知肚明,卻還是甜甜一笑:「怎麼說小鬼也是我的孩子吧,我來照顧小鬼、在家裡等你哦。順便,如果可以我想去買點吃的……」
小屍把卡遞給他,囑托道:「不可以讓惠餓肚子吃冷的哦,我今天晚上就會回來。」
伏黑甚爾兩只小手握住她的手指,真誠道:「你可以晚點回來,我會照顧好惠的。」
小屍拍了拍他的頭,微笑道:「這要是能信你,我就是真的蠢。」
她收回手,哄醒了小悠仁,然後帶著他去刷牙洗臉。
小悠仁還有點困,小雞啄米一樣頭一點一點,睡眼惺忪地要抱抱。
這才是真的讓小屍心都要化了,親了一口小悠仁的側頰,然後喂小悠仁吃了早餐。她這才去虎杖悠仁的房間找他。
自從虎杖悠仁來了,她就把房子稍微擴建了一下,給脹相和虎杖悠仁准備了專門的房間。
悠仁的房間是特意選的朝南的那一間,拉開窗簾,陽光就會灑滿整個房間,一室明亮。
屋子裡,脹相正在聽虎杖悠仁講自己和同伴的故事,見她進來,點了點頭,起身離開了。
小屍走過去,只見虎杖悠仁罩著床單緘默不言,唇緊緊抿著,心情很低落的樣子。她抱了下他:「去吃早餐,然後一起走吧。」
虎杖悠仁沉悶地應了聲,再抬頭時,已經恢復了以往的元氣:「走吧!」
他雖然笑著,小屍卻很難過。
她想了想,變出一朵小小的米白色花朵:「去看女孩子的話,果然是要帶花的啦。這個怎麼樣?」
虎杖悠仁揉了揉脹疼的太陽穴,忍不住打了個哈欠,嘟囔著:「你送她包包衣服她會更高興的吧……」
小屍若有所思。
第23章
因為沒有地圖,加上對具體地形不熟。小屍沒有用瞬移,而是和成年形態的五條悟一起坐車去的。
為了掩飾小夏油的耳朵和尾巴,小屍特意給他買了套灰灰的小狐狸裝。小夏油穿上之後,行動就很不方便,只能被一臉怪蜀黍模樣的五條悟抱著。
而小悠仁則是穿著明黃色的恐龍裝,待在小屍懷裡。水靈靈的眼睛睜的大大的,滿是新奇,手就沒有停止亂揮。
小屍這才想起,她好像很少帶著小悠仁出去玩。當下就把旅游增添在未來計劃裡了。
穿過繁榮的都市,路過新舊交融的新城市,沿途的風景越來越古樸老舊。一兩畝農田,一間間低矮的平房,修繕不當的神社……
等到了目的地時,小屍忍不住感慨:「這麼看來,野薔薇的家鄉還挺先進的。」
她施施然走在前面帶路,絲毫不關心周圍村民們奇怪的視線。
虎杖悠仁一開始確實很局促——他們這一行人,男帥女美、小孩子軟萌可愛,打扮的也都很獨特,自然顯眼——後來也漸漸習慣了,但是現在又覺得有點異樣。
不過,看著小屍輕輕擺動的裙擺,他還是忍不住咋舌。
小屍今天穿的是剪裁合宜的襯衣裙,布料很舒服,層次分明,綻放出顯而易見高級感和昂貴感——
事實上也確實很貴。這一件衣服,可以買下這一個村莊的房子!
在路上的時候,虎杖悠仁知道價格後,下巴都要掉下來。等他詢問了下自己平時穿的衣服價格,當即恍恍惚惚,覺得自己的身體格外沉重。
五條悟嗤笑一聲:「你不知道嗎?小悠仁的奶粉、衣服、玩具……一個月的開銷,就是中產家庭一年的收入。」
虎杖悠仁:「!!」
他震驚了一路於「他原來是個富二代」的消息,等到了村子後又忘得一干二淨,直覺不太好。
「你不覺得,他們的視線有點敵意嗎?」他小聲地嘀咕著。
小悠仁也不太開心地吃手手。小屍一邊耐心地撥著他的手,一邊安撫:「沒事的,我們只是來看看野薔薇,和其他人無關……啊,到了。」
他們走到了一個干淨的小庭院前,門前有一棵枝繁葉茂的柳杉。柳杉下一只小狗懶懶地趴著,見人來也只是隨意的叫了一聲,又睡了過去。
門口處,一位白發老婆婆正掃著地,頭也不抬地招呼:「我已經退出咒術界了,請回吧。」
「我們不是來找您的,」小屍打了個招呼然後道,「我們是來找野薔薇的!」
老婆婆停下動作,警惕地盯著她:「野薔薇只是個普通人,你們想干嗎?」
呀嘞,被懷疑了,這下可不妙啊。
小屍戳著腮幫子,歪了歪腦袋,苦惱地開口:「我們只是來看看她呀,您是不同意嗎?」
危險。
老婆婆本能捏緊了掃把。
眼看氣氛越來越焦灼,似乎馬上就能打起來,虎杖悠仁慌忙站了出來。
「那個、婆婆!我們沒有惡意的!就是因為一些原因,單純想看看釘崎!啊,那個……」他手忙腳亂解釋著,欲哭無淚。
老婆婆忽然打斷:「要看就進來吧。」
說著,就轉身帶路。
虎杖悠仁豆豆眼:「誒?哦!好,謝謝婆婆!婆婆真是個好人!」
釘崎婆婆:「……」
能不約而同避開他,用咒力威勢恐嚇她——這兩個人,可能比她想的還要強。
也還要狗。
虎杖悠仁滿心期待地跟著釘崎婆婆先行一步,五條悟和小屍在後面對視一眼,默契地給對方了個贊揚的眼神。
把一切收入眼底的小夏油:……
他默默拉上衣領,遮住臉。
姐姐都被這個討厭的白毛帶壞了!
帶他們進去後,釘崎婆婆停在房間前,慢慢推開門。
虎杖悠仁的眼睛一眨不眨,五條悟也饒有興致地摸著下巴——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空氣頓了半秒,隨即爆發出一陣狂笑。
虎杖悠仁捂著肚子笑出眼淚,五條悟手速超快地拿出手機一頓狂拍。
小屍:「?」
她看著傻fufu吃著香蕉、結果沾了半臉,頭發淺到近乎透明、像個小光頭,穿著傻乎乎的章○哥的粉色蓬蓬裙,還留著哈喇子的小孩子,沉思了一會兒。
「……嗯,眼睛挺好看的。」小屍憋了好半天,最後道。
就是怎麼感覺傻乎乎的?
沒有半點正常小孩正常發育過程知識、家裡的小孩子一個比一個變態早熟的小屍不思其解。
第24章
「哇啊——」
小孩子尖銳的哭聲響起,威力簡直比京都校校長的吉他聲還要強。
五條悟吐槽了一句,捂著耳朵無辜地望向臉黑成鍋蓋的釘崎婆婆,若無其事地眨了眨眼睛。
釘崎婆婆頭疼的要死,看著二臉茫然的虎杖悠仁和小屍,沒忍住翻了個白眼。
她氣得顫顫巍巍走過去安撫小釘崎,拿下一邊掛在牆上的毛巾,細致地幫她擦了干淨:「乖哦,乖哦,乖囡笑起來最好看了,哭羞羞臉哦……」
說著,就輕輕哼起了小曲。老人的聲音沙啞如蒼木,語調卻悠揚溫柔,像是樹葉婆娑作響。
其他人都安靜下來。
小釘崎的哭聲漸停,眨巴著水潤潤的眼睛,如雲銷雨霽,一片澄明。
釘崎婆婆還沒來得及松一口氣,就又聽見一陣響亮的哭聲,差點岔過氣:「又怎麼了?!」
這下是小悠仁。
仿佛被剛剛的哭聲嚇到,要補上後知後覺慢了許多拍的眼淚,他哭的超級大聲,洪亮如鐘。
不過比起小釘崎哭的撕心裂肺,這孩子仿佛像征性地嚎著。嚎的還挺有意思,帶了點真情實感又帶了點期待。
小鬼精。
釘崎婆婆啞然失笑,見小屍一臉茫然,催促道:「你唱啊。」
小屍結結巴巴問:「啊?唱、唱什麼?」
「隨便啊,柔和一點的調子,搖籃曲什麼的都可以……」釘崎婆婆突然觀察了下她的臉,神色怪異,「你是他媽媽還是他姐姐?」
「媽媽……」
釘崎婆婆皺起眉,質問:「唱過搖籃曲沒有?講過睡前故事沒有?和他多久玩一次游戲?……」
小屍:quq。
小屍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擊!
她看著哭的慘兮兮的又時不時瞄著她的小悠仁,大腦瘋狂搜索記憶。
要論柔和的話,人魚的歌聲應該是最柔和最動聽的?
人魚人魚人魚……
找到了!
小屍緊張地舔了舔長長了的尖尖下虎牙,清了清嗓子,深吸一口氣——
*
岩木山雪裡白那。
高山之巔,常年飄雪,終年不化。
一眼望去,永遠是無邊無際壓抑動人的雪白之色,凄冷哀慟,如吟葬曲。
真的不會讓人待自閉嗎?
狸貓妖隱神站在高處俯視,忍不住想。
冷風嗖嗖吹過,隱神一個激靈,哆哆嗦嗦縮起脖子:「真冷啊……」
他拍了拍帽子的雪,順便甩了幾下頭,把毛茸茸的黃色頭發上的雪也甩下去後,居高臨下望著村莊裡。
他的視線定在這個到處都是女孩子和女人的小村莊裡,唯有的兩個男性——結和晶。
因為用了點小技巧,和這個雪村領頭的女人冰雨做了個交易,讓他得以暫時靠近。
至於進去……冰雨拿著槍,滿臉冷淡。
隱神嘆了口氣。
這個村子給他的感觀很差,雖然是純白無垢的雪,卻像是爛臭的腐木。
仿佛早該死去,卻又靠著什麼勉強生存了下來。
到底是什麼呢?
隱神不敢多想。
他只是路過這邊,想起了雪村的傳說,便興致來了偶然過來。現在,是時候回去了。
這個村莊容不下他,容不下外人。
他重新戴上帽子,無意掉落一本雜志,就低著頭准備匆匆離去。
但是,就在他剛走出沒多少步時,忽然傳來一陣悠遠縹緲的空靈歌聲。
這種語調和言語波動……
已經滅亡了的人魚一族?
隱神深深蹙起眉。
……
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桃樹開花了?!
岩木山雪裡白那之五十六子晶瞪大眼睛,一不注意就摔了一跤。幸好在厚厚的雪地上,倒也不覺得疼。
晶摸了摸鼻子,踮著腳摘下一支花枝,獻寶似的捧著跑回村子裡,遞給雙胞胎哥哥結。
「是桃花哦!桃花!」淺藍色短發、有著比女孩還要秀氣可愛的面容的晶歡喜地說道,「我從書上見過,這種花叫桃花,是春天才會開的花哦!」
結驚訝地接過,仔細觀察了下,發現確實是真實的花朵。
深藍色短發的少年忽地蹙起眉。他將食指豎在唇上,讓自己嘰嘰喳喳說個不停的弟弟安靜了一會兒,仔細聽了起來。
他情不自禁地呢喃:「歌聲……」
「歌聲?」晶眼睛一亮,「哥哥也聽見了嗎?我剛剛和白說有歌聲,她非要說沒有,說我幻聽了!我果然沒有……」
結沉默著聽他講,暗忖著這歌聲。他總覺得有點怪異。
過了一會兒,他們的房間突然被推開。
結下意識護在了晶的面前,蹙起眉問闖進來的女人:「你干什麼?」
「族長儀式暫時推遲!」女人慌忙地關上門,一邊大口大口喘氣,一邊露出了想到什麼極其可怕的事般的表情,「結,你趕緊躲到族地去,千萬別被這歌聲蠱惑了!」
「發什麼了什麼?」結對女人驚駭中卻又有些邀功的神色感到反胃,他任她一步步靠近,依偎在他的懷裡,冷靜地詢問,「真的有事,我不可能放著你們不管。」
晶還什麼都不會,不能讓他一個人待著危險當中。
女人眼神中流露出依戀,下意識解釋:「能讓雪村的雪頃刻間化開、結石附近綻放出春景……這是人魚的歌聲——但是,人魚幾百年前已經滅亡了!」
結十分困惑:「所以呢?」
女人的牙關打顫:「你不知道。千年前,出了個怪物殺神,那個人極其凶殘,一旦出手必定是血流成河,舉族殲滅!」
「一定是它,除了它之外,沒有怪物能擁有那麼變態的能力——傳說中,能奪取怪物血脈的能力!」
她既垂涎又忌憚地說著,隨即開始胡言亂語,一把抱住結:「它一定是想滅掉我們一族!你要去躲著,那個殺神性情不定,只有零結石、只有零結石才能讓它留情!結,你要好好的,我愛你比愛自己還要愛你……」
結咬咬牙,打昏了女人。
他攬住茫然的晶的肩膀:「晶,你先去族地!」
如果只有只允許族長或者未來族長去的族地是安全的,那他就要帶晶去族地!
晶猶豫地將手放在胸口:「可是,我不能去……而且,村子好像有危險,我就這麼逃去族地,真的好嗎?」
結低低斥責道:「我是未來族長,說你可以去就可以去!而且,你很弱,根本沒有幫助村子的能力,只會拖村子的後腿!」
晶反駁不了,只是帶著哭腔說:「那哥哥,你一定要好好的啊!」
結推了他一把:「快走!」
晶走後,他猶豫了一瞬,最後還是推開門,朝著村子口跑去。
「……」
風聲颯颯、吹得庭院的床單嘩嘩作響。
明明是有著四個小孩子的屋子裡,卻安靜到只能聽見微弱的呼吸聲。
小屍歪了下頭,掩飾住內心的緊張:「小悠仁不哭了,就是說他覺得還行吧?」
她環視一圈,看著表情都有些呆滯的眾人,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不對啊,她用的是怪物的力量,普通人類和咒術師應該不受影響的啊?他們這副表情……是她唱的太糟糕了?!
「……」五條悟掐了把懷裡的小狐狸的臉,「痛嗎?」
小夏油擰著他手腕的肉:「痛嗎?」
這兩下兩人都沒手軟,痛地彼此都咧起嘴角嘶氣。
「這麼痛我為什麼會覺得剛剛被治愈了啊?!」五條悟忿忿不平地指著小屍,「這可是小屍誒!小屍!」
小夏油打掉他的手,搖搖晃晃地走到小屍面前。他看著一臉困惑的女性,尾巴碰了碰她,真誠道:「姐姐唱的超棒!」
這一聲打破了寂靜的空氣氛圍。虎杖悠仁最先反應過來,啪啪啪海豹鼓掌:「媽媽你超厲害的啊!」
他太過激動,以至於都沒注意到自己的稱呼暴露了。
幸好釘崎婆婆也沉浸在歌聲裡面,倒也沒注意。她剛從歌聲裡清醒,就瞥見不遠處常年不化的雪山,隱隱約約展露出一些綠意。
她下意識向前走了幾步,又回頭盯著小屍:「你的術式是歌聲?」
小屍搖搖頭。
「所以那裡是怎麼回事?」她指向原本的雪山問。
小屍隨著她的手指看了一眼,興致缺缺收回視線:「一群早該死去的怪物罷了。」
她對這個話題十分抗拒,釘崎婆婆只能不了了之。
小悠仁這個時候也反應過來了,喜滋滋地鼓起掌。因為力氣太小,看起來就像是在手舞足蹈。小釘崎看著看著,自己也歡快地亂揮著手,一邊流口水一邊傻笑。
小屍坐在床邊,學著釘崎婆婆給她擦了擦嘴。她的動作很溫柔,氣質又是天生的純淨,讓小孩子情不自禁地親近。
小釘崎突然親了她一口,這一下猝不及防,讓小屍愣了幾秒。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小悠仁也不甘示弱地親了一口。
兩個小孩子莫名其妙開始爭起來,一人抱住她的一只手,互相對著做鬼臉。
小屍被奶味的小孩子包圍,有種喝了酒的暈乎乎的感覺。五條悟卻趁機把小夏油丟給虎杖悠仁,自己悄悄跑去雪山瞧了兩眼。
小夏油看看遠處的雪山,又看看小屍,一臉糾結。
「好奇心害死貓。」背對著他們的小屍卻好似看見了一樣,淡淡道了一句,「他會後悔的。」
虎杖悠仁實在是沒忍住:「那裡到底是什麼啊?」
小屍不太想和小孩說這種話題,那種令她發笑的東西,只會讓他們家悠仁惡心。
「一群自取滅亡的怪物而已,放著不管要不了幾年就要滅亡了。」
——悠仁一向懂事,應該知道她的態度,不會再管的。
小屍對這點揣度的沒錯。虎杖悠仁確實覺得,既然他媽媽都這麼說了,他就不要多管閑事了。
但小屍絲毫沒意識到,五條悟有多能來事。
轟——
雪山一角塌了。
感到某種熟悉的波動的小屍暗罵一聲,丟下一句「我去去就來」就匆忙離去。
等她趕到的時候,整個雪村已經全部崩塌了,大大小小數百名女性被埋在建築裡哀嚎。大雪復而狂降,轉眼間覆蓋住大地。小屍卻看也不看一眼,徑直朝著高處移動。
在這山巔之處,高大的白發男人浮起,黑色的墨鏡被丟在地上,白色的額發輕輕垂下。只一雙裝了些許白霧的蒼藍之瞳,冷冷注視著這一切。
在他身邊,兩個少年相互攙扶。他們交握的手心裡,一顆蘊含著巨大力量的石頭正發著光,已經黏進了兩個少年的皮膚裡。
「……」小屍嘆了口氣,「都說了好奇心害死貓了。」
她撿起墨鏡,給他戴上,敷衍地哄道:「好啦好啦,回去睡一覺,把今天的事給忘了吧。」
五條悟不可置信地捏住她的手腕:「這樣肮髒的事,你可以視若無睹嗎?你跟他們一樣是怪物嗎?!」
他剛說完就愣住了。
他是身體幼化,又不是腦子幼化。跟小孩子待久了自己也會變得幼稚嗎?居然這麼衝動,說出這樣的話……
「我是。」他還在懊惱和驚奇,小屍已經平靜地回答了,「我遠比你見到的更加屬於怪物,這一點我以為你是知道的。」
「——你不是!」五條悟大聲反駁。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語氣突然就很委屈,委屈得讓小屍困惑極了。
「小悟他都知道我是怪物,你應該也知道吧?」小屍摸了摸他的額頭,「也沒有發燒啊,說什麼胡話呢?」
五條悟只是盯著她,眼神是說不出道不明的復雜。
小屍心裡毛毛的,揉了把他的頭發,干脆如實告知:「我說過,我是世界造物,無疑是連接著世界的意識的。雪女是被放棄了的物種,很早之前世界就想讓我解決掉他們了。我不想照它的想法來做,就一直沒有管啊。」
「你也不認可他們的生存方式對吧?」五條悟按著她的肩膀,急切地詢問。
簡直就像是在尋求一個認可什麼的理由一樣。小屍稍微有點頭疼。
她也不隱瞞:「這種為了生存而生存的生存方式,與野獸何異?我自然是不喜歡的。」
正因此,她才要緊緊抓住現在的生活,不再變回當初野獸般活著的狀態。
五條悟松了一口氣。
他這才和平時一樣不正經起來,看著被毀掉的小村莊,吐了吐舌頭:「哎呀,一不小心用了點力氣呢——誰讓我這麼強呢,我也沒有辦法嘛!」
小屍見他恢復了正常,這才走到兩個少年身邊。
他們都是面色慘白,緊閉著眼。從那塊石頭流出來的力量源源不斷地傳遞到他們身上,又不斷向外延伸——這就是雪的來源。
小屍靜靜地看了會兩個孩子,本想等他們裝不下這龐大的力量後自取滅亡。最後卻又敗下陣來,嘆了口氣。輕輕松松取下那塊石頭,也就是零結石後,兩個孩子同時力竭而倒。
她把玩了一會兒零結石,思考了一下,就釋放出零結石的力量。
狂暴的冰雪之力頃刻間包圍住整座村莊。
那些雪女連哀嚎都做不到,就被冰凍然後破壞。短短幾分鐘,大雪覆蓋了一切地面,到處都是白茫茫一片,完全讓人看不出曾經有人生活在這裡的痕跡。
五條悟眨了眨眼睛:「……你不是不想做嗎?」
小屍無奈:「你不是不想留著她們嗎?」
白色大貓的心思太難猜,但是生氣了又很麻煩。雖然滿足了世界的想法她很不爽,可是那家伙哪裡比得上家裡的貓貓重要?小屍又不是蠢的。世界能奈她世界能奈她何?但是貓貓可以啊!
不管是惡作劇撒嬌,還是攛掇家裡其他人鬧起來,五條牌的大白貓貓可都是一級擅長。
還是要哄一下的啦!
「……誒,原來我對屍醬這麼重要的啊?」五條悟歪起腦袋故作可愛,臉頰上出現兩坨可愛的紅暈,撒著小花花,笑聲魔性,「哈哈哈……」
小屍卻是注意到了他耳朵上的燒紅,只以為他被凍到了,便用溫熱的指腹給他捂了兩下:「走吧,這裡太冷了,小心感冒。」傳給小悠仁或者惠就不好了。
五條悟別過頭,冷風一吹,他哆嗦了一下,耳朵更紅了:「那兩個孩子呢?」
「嗯?就這麼放著不管也沒事吧?他們是雪男,不會被凍到的。」
「這倒也是……」五條悟眼尖地瞥見遠遠一抹熟悉黃色,啞然失笑,「我們走吧,悠仁和傑還在等我們呢。」
兩人先後離開沒多久,隱神就趕到了現場。他蹲在稍微高大的少年身邊,懶懶道:「他們走了,你可以睜開眼睛了。」
「你是誰?」結警惕地擋在晶身前。
「隱神,正在東京經營一家怪物事務所……」
屬於怪物的新篇章正徐徐展開。
小屍卻還在苦惱該怎麼和虎杖悠仁解釋。
「嗯……是大人之間的秘密啦!」她試圖敷衍。
為了繁衍種族,不斷榨干百年僅會一個誕生的雪男。雪男從有生育能力開始,哪怕只有十三四歲,都要被迫當成種馬……這種愚蠢又惡心的做法,還是不要讓悠仁長見識了。
沒看見就算是五條悟也被氣的差點大開殺戒嗎?
說起來,雪女一族,確實蠢得可怕。男性百年才能誕生一個,這還不足以說明問題嗎?
他們一族的命運,早就注定了。
偏生那蘊含極其霸道的力量的零結石,居然被他們當成寶物一樣供起來……
無可救藥、自取滅亡。
她微不可見嗤了一聲。
「不,五條老師這樣子怎麼看都不像個正常的大人吧!」虎杖悠仁沒注意,只是大聲反駁,「媽媽你到底是怎麼忍受他這個樣子的啊?!」
說到五條悟,其實小屍也有點困擾。
自從上次雪村的事件之後,五條悟整個人仿佛真的幼化了一樣。以前還是不是會在學生面前端著一副老師的樣子,現在就是放飛自我了。一米九的大男人,成天黏糊糊地靠過來,抱著小狐狸撒嬌賣萌,一副要親親抱抱舉高高的樣子……
幸好,等小屍按照之前定下的契約,找到了年僅十三歲的七海健人之後,五條悟就基本上恢復了正常。
小屍看著一臉若無其事地對著七海健人進行騷擾的白毛,深深地感到了貓貓心,海底針。
七海健人覺得莫名其妙。
非常的莫名其妙!
他好端端走在街上,突然就被一個怪叔叔一樣的人纏上。
「七海原來也可以這麼幼齒啊」「哇你那都是被工作摧殘成什麼鬼了」「哦豁七海原來也不是出生就塗發膠」……
媽的,這是哪個神經病院出來的啊!
七海健人難得在心裡爆了句粗口。
虎杖悠仁還是很尊敬這個前輩的,雖然對方現在滿臉都是青澀,但他仍然記得對方在十幾年後帶給他的教誨和幫助。
虎杖悠仁急忙把五條悟拉了回來,對著七海健人賠禮道歉:「抱歉,七海海,五條老師沒有惡意的!」
七海健人冷淡地看了一眼,大有「你居然認這個神經病當老師」的無語。
虎杖悠仁急得欲哭無淚,深深地鞠了個躬,把七海健人嚇了一跳。
「你先起來!」他避開虎杖悠仁的方向,向左走了兩步,不小心撞到一個人。
「抱歉……」他余音未落,就看見女性背著光模糊不清的面容,一時間有些恍惚。
我見過你嗎——
這句話他沒問出口,女性就將食指豎在唇上,笑眯眯地輕語:「走路要小心哦。」
小屍才不會告訴他他們見過!
也不會告訴他她還保存著他那個時候哭凄凄的照片!
七海健人頓了下,直覺不要靠近她。
他瞥了眼已經站起來、一臉狗狗委屈的虎杖悠仁,輕咳了聲:「你認識我?」
虎杖悠仁乖乖點了點頭:「我是!……我、我是……」
他剛想說出來,又看見一臉困倦的小悠仁。他咽下了原來的話,變得支支吾吾。
五條悟看不過眼,直接說道:「我們都是咒術師。」
七海健人的警惕不減反增:「那你們來找我干什麼?」
「想認識一下未來的伙伴啊。」五條悟懶洋洋解釋,沒個正形地靠在小屍身邊。
七海健人一臉怪異。
虎杖悠仁怕他繼續誤會下去,以後的自己會受到牽連,連忙拖著五條悟和他揮手:「就、就是這樣啦!那我們先走了,七海海——再會呀!」
莫名其妙。
雖然這麼想著。猶豫了一瞬後,七海健人招了招手:「……再會。」
他垂著眸子,不去看對方亮起來的眼睛。反而回憶起少年剛剛眼中不自覺流露出來的依賴和期待,沒吭聲。但不知為何,他也莫名開始期待起來。
咒術師啊……
見了釘崎野薔薇和七海健人,小屍很明顯地感受到了。
悠仁雖然傷感了一瞬,很快又真正振作起來,笑起來時自然又明媚,眼睛裡全是樂觀與活潑。等她去把治療用的金絲拿回來之後,更是開心到蹦起,看她的目光裡歡喜都要溢滿而出。
被一波又一波的彩虹屁吹得大腦發麻,小屍一衝動,就給脹相和吉野凪分別打了個電話,讓脹相帶著惠,和她一起去找吉野凪。
等吉野凪到了約好的目的地時,整個人都嚇了一跳:「你、你這是……在准備開幼稚園?
她真心實意地詢問。
小屍眨了眨眼睛,思考了片刻,居然點了點頭:「是啊,我打算開一家東京私立不鬧起來不舒服幼稚園!」
「這是大班班長小傑和小悟。」她指著指著狐狸裝夏油傑和貓貓裝五條悟說。
「這是中班班長小相和副班長小惠∼」她指著兩個亂糟糟黑發穿著小短褲的兩人。
「這是小班班長阿悠和小悠仁∼」她指著水手服悠仁和恐龍裝小悠仁說。
最後,她抱起一早就湊過來的小順平,放在悠仁身邊,開開心心地說:「這是小班副班長小順平哦∼」
小順平配合地舉起手:「我會照顧好小悠仁的!」
小屍歡快抱著他轉了一圈。
吉野凪環視一圈,發現小孩子們多數一臉無奈,看起來成熟的不像話,又是古怪又令人發笑。她搖了搖頭,忽然注意到湊到小順平旁邊的阿悠,忍不住驚奇道:「這是悠仁的哥哥嗎?」
「是的哦,」小屍自然地回答,「和小悠仁一模一樣,超可愛!對吧?」
「還真的是一模一樣呢……」吉野凪驚嘆,不過也沒過多在意,只是問,「把這麼多孩子聚集在一起,要干嘛呢?」
「拍全家福!」
小屍認真地說。
說拍全家福還真的只是拍全家福。
小屍抱著小悠仁、吉野凪抱著小順平,其他的孩子手拉手圍在他們身邊,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要拍,全都乖的不得了。不哭不鬧,還會主動擺pose笑,讓攝影師都覺得驚奇。
那一天小屍平靜地過了頭,情緒穩定,沒有絲毫高漲,像是暴風雨的前夜。
但她的眼神始終很溫柔。
隔著鏡頭也能感受出來的溫柔。
接下來的一個月左右,小屍一直帶著兩只悠仁和脹相到處玩。沒有什麼目的,就是單純到處亂走。
虎杖悠仁始終耿耿於懷她完全沒有的教育方法,從吃飯走路、到表達想法、尊重別人,他都一一糾正小悠仁不對的地方。
當然,為了讓在小屍面前乖的一批的小悠仁表現出不好的地方,他也是煞費心機。
專門讓脹相挑著自己不喜歡的菜買,讓小悠仁挑食;故意在小悠仁面前黏著小屍,讓小悠仁不厭其煩地和他較量……
為了「教育」小悠仁,虎杖悠仁甚至能忍住害羞,主動對小屍請求親親、或者長出狗狗耳朵賣萌之類的,讓小屍情不自禁偏向他。
唯一令小屍遺憾的,就是他堅決不穿小裙子。不僅不穿,還嚴格要求她不准給小悠仁穿:「萬一讓他養成了錯誤的性別意識,讓他以為自己是個女孩子怎麼辦?」
完全沒想過的小屍十分心虛,狗狗丟丟躲在脹相身後,心疼又心動地看著變小了的悠仁一本正經教訓小悠仁,小悠仁氣鼓鼓卻最後又別扭地聽話的樣子。
拍了超級多照片呢!
不過,看著小悠仁漸漸演變成一看見虎杖悠仁就會癟起嘴的樣子,小屍若有所思:「悠仁、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果然是小悠仁呢。」
直覺系、堅持不懈、和自己過不去……還有都很喜歡她!
比如某天,小屍正坐在地毯上給脹相扎小辮子。小悠仁受不了虎杖悠仁的念叨,狗狗丟丟跑到她懷裡,醞釀了好久的情緒,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哥哥、壞人!」
虎杖悠仁在他面前一直自稱哥哥,脹相則是大哥,安排的明明白白。不照辦就要被念叨。
小屍總懷疑虎杖悠仁在小悠仁心裡是不是已經成了念經的佛祖,整天叨叨叨那種。
不管怎樣,不能再讓小悠仁哭下去啦……雖然他哭起來也很可愛咳咳。
結果小屍還沒說話,虎杖悠仁已經一副了然的神情走了進來。小悠仁嚇得打了個哭嗝,拼命縮在小屍的懷裡,捂著耳朵一副抗拒的樣子。
虎杖悠仁輕輕笑了笑,忽然盯著小屍的眼睛,奶聲奶氣地撒嬌:「媽媽不喜歡隨便亂哭的小孩子了對不對?比如我,媽媽喜歡我,就是因為我從來不亂哭,對吧?」
小屍:「咳,我……」
「媽媽∼」虎杖悠仁扯著她的衣袖擺來擺去,棕紅色糖漿般的瞳眸裡布滿閃閃發光的星空,偏偏臉頰還微微泛紅,一副羞澀的模樣。
小屍:awsl
小屍安詳地躺下:「是的。」
虎杖悠仁矜持地朝著小悠仁笑了笑。那笑容落在小悠仁眼裡,怎麼看怎麼不得勁,當下勝負欲就起來了。
他一邊擦著眼淚,一邊倔強地說:「窩才沒有哭,哥哥壞!」
小悠仁也抱起小屍的衣服,滿眼期待、奶聲奶氣地請求:「媽媽最喜歡我了,好不好?」
小屍:安詳.jpg
總之,小屍對此超開心也超得意啦。
除了她還有誰能讓悠仁這麼撒嬌呢?
肯定沒有啦!
由於太過得意,她差點忘記正事。
一直到悠仁不得不回到自己的世界,而早就被封印、其實不怎麼受世界限制——倒不如說平行世界的意識更希望他留在這裡的五條悟為了安慰她,決定陪她一起逛街,她才回憶起那個早就被她忘到腦後的人。
想起剛剛決定的一起去橫濱逛街的約定。
「悟,」她認真地囑托,「男孩子在外要好好保護自己哦。如果碰見變態,實在不行就把裙子撩起來!」
五條悟:「?」
他不覺得她會隨口一說,於是稍微認真思考了會兒,最後還是放棄,懶散道:「沒事,除了你,沒人打得過我。」
「好像也是哦。」小屍想了想,覺得也沒問題,就高高興興抱起香香軟軟的女孩子版五條悟子,「我們先去逛裙子,應該會人來找我。你試衣服就好,不用管啦,別影響心情。」
雖然小屍這麼說,可是在精疲力盡地逛完三家店,買了一皮箱的小裙子後,五條悟仍然沒見到誰來找她。
他驚恐地看著這條街剩下的七八家店,不知為何想起了在雪村見過的上一個誕生的雪男,狠狠打了個激靈。
一開始他還很新奇,配合得不得了,各種各樣的小裙子都願意試,甚至會主動挑。但是逛完一家店後,他開始慌了。
「如果我沒記錯,這個款式和剛剛的那件一模一樣只是多了個蝴蝶結換了個色吧?!」
小屍理所當然地回答:「不同的顏色和一點點小改動都會帶來不同的感覺嘛,你看這個蝴蝶結多可愛∼」
五條悟:你不要過來啊!!!
吐魂。
因為是自己說出口的,所以他就算腸子都悔青了,也沒辦法反悔。
最後,他干脆自暴自棄,連換衣服都交給了小屍來,自己就做個沒得感情只會假笑的衣服架子。
就在他渾渾噩噩走入下一家店的時候,他一直翹首以待的那個人才姍姍來遲——
「啊呀,虎杖小姐還真是有興致呢。」穿著白大褂、黑色中長發的男人,笑眯眯牽著一個金發蘿莉施施然走來。
他隱含羨慕嫉妒地看了眼小屍手裡的袋子,然後視線才轉到眼睛驟然亮起的五條悟身上,整個人都愣了一瞬。
他緩緩睜大眼睛,不敢置信地伸出食指,哆哆嗦嗦指著五條悟,對著小屍質問:「你不是不同意我的觀點嗎?!」
五條悟:「??」
小屍絲毫不慌:「這個不是小悠仁,是悟子——我帶著女孩子出來逛街買裙子難道不對嗎?」
「你難道不是喜歡她才會買這麼多裙子嗎?!」男人一步步逼問,「小蘿莉穿著小裙子不可愛嗎?」
「不可愛,」小屍睜眼說瞎話,「我給她買裙子,只是朋友的請求罷了,我才不喜歡小蘿莉!至於為什麼買這麼多……」
「我、有錢、任性。」小屍精辟地總結道。
五條悟:「???」
男性深吸一口氣,卻發現連呼吸都在痛。他捂著胸口,眼淚汪汪地看著他牽著的小蘿莉:「對不起愛麗絲,是我沒用,不能給你買這麼多裙子嗚嗚嗚……」
「林太郎笨蛋!」小蘿莉氣呼呼地叉著腰,「成為港口黑手黨的首領你不就有錢了嗎!我也要穿小裙子,你快點啦!」
「好好好,」男人、也就是森鷗外苦笑著看向小屍,紫紅色的眼睛微微眯起,「抱歉啊虎杖小姐,家裡的孩子都這麼說了,那就不得不干事了呢——」
「我再確認一遍吧,只要我告訴您腦花的消息,您就願意祓除整個橫濱的詛咒,是嗎?」
惺惺作態、處心積慮、沒一句真話……
森鷗外無疑是小屍覺得最無聊的人類類型了。
「這只是你次要的目的吧,」她頭疼地按了按太陽穴,威脅道,「我不是喜歡思考的類型,比起智慧更崇尚暴力——反正,暴力也是一種有效的手段,對吧?」
「您這就是妄自菲薄了,」森鷗外搖搖頭,「我可從來沒有騙過您。」
「廢話少說!」小屍皺起眉。
明明很聰明,卻很沒有耐心呢。森鷗外果斷地拿出一張照片:「就是這個人。」
小屍接了過去看了看,發現是一個垂垂老矣的白發老人。
五條悟好奇地湊了過來,因為小屍沒有阻止,他自然也看到了。
純淨璀璨的蒼藍色瞳孔染上暗色,他怒不可遏地握緊了拳頭。
「終於,找到那個老鼠了嗎?!」
——老人的額頭上,赫然有一道縫合線。
摯友之仇、被封印之仇、學生之仇……種種仇恨並數,他非要這個灰溜溜的老鼠生不如死!
並沒有五條悟那麼激動,小屍反而稍微有點不解:「他居然沒躲起來?而且我還沒發現?這個人類是誰?術式很特殊嗎?」
森鷗外定定看了她一眼,忽然笑起來:「他只是個擁有異能力、生命即將衰竭的普通老人而已,沒有術式。」
小屍的困惑更深:「那為什麼?——你知道答案的吧?」
森鷗外沒有直接回答,反而是問:「虎杖小姐有姐妹嗎?」
「沒有。」小屍回答地很肯定。
森鷗外唇角微微上揚,眼角流露出一絲絲詭異的愉悅之情,喟嘆道:「原來真的有您也掌控不了的事情啊……」
小屍的手點在他身邊的小蘿莉愛麗絲的額頭之上,愛麗絲驚恐地看著他,剛想說話就消失不見。
小屍笑吟吟收回手,以實際行動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森鷗外也不敢賣關子,稍微平復了下突然劇烈跳動的心髒,盯著她的眼睛,誠懇道:「這個人是港口黑手黨的首領。半年前,他還只能躺在床上。可是,自從某天,他撿回來一個十一二歲的孩子後不久,他就精神奕奕站了起來。並且額頭上出現了一道縫合線。」
「我偶然有幸見到了那孩子一面——那是一個相當純淨柔弱的孩子。」森鷗外停頓了半秒,視線細細描摹著眼前的女性的五官,似乎在回憶。
「她有著柔順黑亮的黑發,雨中丁香般溫婉動人而略帶憂愁的五官,身姿瘦弱、惹人憐愛——是不是很熟悉?是的,除了一雙眼睛是猩紅色的,其余的,她簡直就是您的縮小版啊,虎杖小姐!」
「……」小屍沉默了一瞬,忽然將手覆蓋住雙眸。
等她再挪開的時候,展露出的,赫然是一雙猩紅色如血的紅瞳。
她問:「是這樣的嗎?」
森鷗外恰到好處地顯示出幾分驚訝:「是的,您怎麼……」
小屍沒吭聲。
這個世界上,知道她最開始的眸色,早就都死了才對。
除了……
她自己。
第25章
「我只存在於這個世界。」
小屍曾經這麼告訴悠仁。
那麼,這個疑似是「自己」的存在,又是什麼呢?
小屍想她應該是知道答案的。
半個月前,她感受到在橫濱出現了一種奇怪的波動。那種波動太熟悉,熟悉的令她發笑、令她作嘔,又令她憐憫不已。
她自認為大發慈悲地去看了看。但是那個存在似乎意識到了什麼,主動藏了起來,導致她並沒有找到。
然後又突然看見一家童裝小裙子的專賣店,小屍的注意力被自然而然轉移。瘋狂掃購一番後,小屍差不多忘記目的了,准備離開時,森鷗外突然出現在她面前。
黑發白大褂的男性的眼底藏了一絲驚喜,刻意讓自己的人形異能力攔住了她,然後彬彬有禮地行了個禮:「虎杖小姐,久仰大名了。」
小屍:「你誰?」
「鄙人森鷗外——一個籍籍無名的地下醫生而已,您不用在意。」男人老狐狸般狡黠地彎起眸子,「您是來橫濱找人的吧。」
小屍討厭他身上撲面而來的狡猾感。
她當即搖了搖頭:「不是,拜拜!」
森鷗外的腦門緩緩打出一個問號,臉上的笑差點支撐不住:「不愧是令怪物聞風喪膽的修羅呢,真是語出驚人啊。」
「哦。」小屍冷漠臉,「所以呢?」
森鷗外臉垮了。
老師,這和您說的不一樣啊!!
他暗自命令自己的異能力,人形異能力體愛麗絲——一個金發藍眸的小蘿莉踩著圓頭紅皮鞋歡快地蹦到她面前,脆生生地開口:「姐姐,你原來這麼厲害呀!」
「抱歉,我家孩子不懂事……」森鷗外一唱一和道,見小屍沒有絲毫反應,話鋒一轉,「不過小孩子確實很可愛,對吧?您也有個孩子吧……」
一只手抵在了他太陽穴處。
女性笑容滿面:「別拿這東西和我家孩子比較,我會吐。」
令人悚然的殺意從她的指尖傳遍他的大腦,森鷗外瞬間出了一身冷汗。
但他並沒有慌,反而用冷靜壓制住自己隱隱的顫抖,微微一笑:「也許您覺得我將異能力與您的孩子比較是侮辱您的孩子,但是於我而言,愛麗絲就是我最愛的孩子。」
小屍沒有信他的鬼話。
但是她答應過悠仁不殺人。
於是她順勢放下手,無所謂道:「是麼——你試探了這麼久,到底要干嘛?說完趕緊走啦,我還有事。」
森鷗外這才真切地體會到他的老師最後告誡的那句「不可以常人揣度她的心思」的意思,一時間陷入了兩難、進退維谷。
他咬咬牙,深吸一口氣,誠懇道:「事實上,我馬上就能找到那個能占用別人的屍體的術式的術師了。」
不等小屍反應過來,他就趕緊道:「我本來只是想和您打個招呼並透露一些消息,以做誘餌。但是我沒想到您是這樣率真的性格——作為賠償,我可以告訴您橫濱最棒的定制洛麗塔裙子的店!」
只能賭一把了!
小屍歪了歪頭:「你說真的?」
「是的,」森鷗外終於松一口氣,心神松懈的一瞬間,嘴一快禿嚕道,「我對幼女的服飾裝扮還是相當了解的。畢竟蘿莉可是世界的寶物啊!」
「悠仁才是世界的寶物!」小屍癟嘴,「小蘿莉有什麼好的!」
她氣鼓鼓地擺擺手:「我不看你的店了,等你找到了腦花再和我聯系吧。」
森鷗外簡直一言難盡。
講實話他已經做好了放棄交易的准備了,誰能想到天賜良機,他居然在目標對像身邊見到了幾乎是縮小版的小屍!
不管是為了自己的目的還是為了見見她那個時候的表情,就算明知和她做交易不可取,森鷗外還是毅然決然聯系了她。
這個表情……果然很令人心情愉快啊。
森鷗外真心實意地笑眯眯地開口:「看來您是知道具體情況的。」
小屍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從思考中脫離出來。
雖然不知道具體的理由,總之,應該是世界的錯,就先怪到世界身上啦!
小屍很不負責任地想著。
不過。
「事情變得有點麻煩了呢,」她咬著指甲,看向五條悟,露出苦惱之色,「你是一定要殺了腦花嗎?」
五條悟沒說話。不過這也說明了他的態度了。小屍咬斷指甲,深深嘆了口氣。
斷掉的指甲迅速長了出來,她的咒力也源源不斷放出……
不、那不叫放出。
那是侵蝕。
一塊土地一塊土地撕咬般急速侵蝕,霸道地將每一處都變成自己的領土。
橫濱四百多公裡的土地,在短短十分鐘內被潮水上湧般侵蝕地一干二淨。
詛咒也自然被吞噬得一干二淨。
這麼浩蕩的聲勢,只要是擁有一定咒力的人都能感受到那鋪天蓋地的龐大壓力。
喘不過氣……老人掐著自己的胸口,斷斷續續地喘息,神情不安中夾雜了絲扭曲的得意,沉聲道:「阿雪。」
躺在地上的黑發紅瞳的女孩慢半拍地起身,腥紅的眸子一閃,白嫩的手攤開,結界就展開了。
在這個被宛如神明般強大的咒力包圍住時,只有這一個小小的結界內,安然無損,不受侵擾。
……好強、好熟悉。女孩遲鈍地想著,宛如自己啊。
但是,怎麼可能呢?這麼溫和的氣息。
女孩果斷地否定,卻偷偷藏下一絲絲咒力,將其壓縮成符文,最後纏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好溫暖。
她仿佛絲毫感受不到這咒力的霸道和攻擊性,也感受不到橫濱大大小小的咒靈發出的哀嚎般感慨著。
老人忽然開口:「阿雪,這個咒力的主人,你能對付得了嗎?」
「五五開。」女孩思考了下回答,隨即平靜地解釋,「她的咒力強度比我大,也比我多。但是太溫和了,感覺不到什麼攻擊性。應該是混多了垃圾。」
老人交握著的手微微顫抖,壓抑不住的興奮和理智互相衝突。
最後冷靜壓下了仇恨和怒火,他小聲地自言自語著:「不行、還不行……利用價值還有更多,不能浪費了……」
過了半晌,他才啞著嗓子問:「阿雪,你會永遠聽從於我的靈魂,對嗎?」
女孩乖順地垂下頭:「是的,您是世界,是我的主人,我會永遠效忠於您。」
老人蒼老的聲線狂笑,藏著陰森森的戾氣和暢快,似乎要把這麼久的憋屈一泄而出。他背著手,走到巨大的透明的落地窗前,悠哉悠哉地欣賞著這干淨如空的地區。
「我想要的世界,很快就會實現的——阿雪,只要有了你,只要有了你啊……」他長長喟嘆一聲。
女孩並沒有應聲,只是乖順麻木地待在他身邊,紅色的瞳仁中流著暗色的光。
老人、也就是羂索,笑夠了之後,一不小心沒緩過氣,咳嗽了一下。
緊接著,咳嗽接二連三從他的喉嚨溢出。他皺了皺眉,擦去嘴角的血。
這具身體可真是老了——該換具身體了。羂索招了招手,把守在暗處的守衛召過來。
他吩咐道:「把那個人帶上來。」
守衛雖然不明白他要一具屍體干什麼,卻還是遵從了命令。
羂索平靜地吩咐下去:「把監控和人手全都調下去,等下不管發生了什麼事,都不要讓人進來。如果有人要出去,也不用管。」
守衛困惑地領命了。
等他一走,羂索便使用術式,將自己的大腦替換到那個屍體的大腦裡面。
重新感受到青年人活力充沛的肉.體後,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對著一臉茫然的少女揮了揮手,示意她走近。
少女雖然一臉茫然,但還是乖順地走近。
羂索滿意地摸了摸她的頭:「很好。我們走吧……」
*
「沒有找到呢。」小屍略帶遺憾地說。
森鷗外有點不相信:「我想他們應該就在港口黑手黨大樓……」
小屍無辜地攤了攤手:「就是沒有找到啊,她應該是使用了什麼結界——很不巧,我最不擅長結界了。」畢竟她一出手就容易引起空間動亂嘛。
「那您絲毫不擔心嗎?」聽說過他們之間的恩怨情仇的森鷗外忍不住問,「不是說那個術師很狡猾嘛,萬一他利用了那個女孩呢?那個女孩看起來那麼惹人憐愛,又單純又可憐……」
「她不會吃虧的啦。」小屍無所謂地擺擺手,余光瞥見了眼神晦澀的白發小孩,話鋒一轉,「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我們去港口黑手黨的大樓看看吧。」
她牽起五條悟的手:「你帶路啊。」
森鷗外苦笑:「我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醫生。」
五條悟不耐煩地布置了個帳,「現在沒人能看到你,快點走。」
森鷗外微笑著感謝了他,然後一臉驚嘆地帶頭。等他們意外地一路暢通無阻到了港口黑手黨大樓頂樓後,森鷗外敏銳地嗅到了一股腥味。
他壓下不安,略一轉身,似笑非笑看著五條悟:「應該就在裡面了。」
五條悟踹開了房門——
明媚的陽光從巨大透明的玻璃牆射入,照亮偌大的首領室。讓地上躺著的兩具屍體明晃晃展露在眾人眼簾。
兩具屍體,一具蒼老——赫然就是之前森鷗外給出的照片裡的老人。另一具年輕陌生,沒人知道是誰。但他們都是呈著腦殼大開、裡面空空如也的姿勢,怪異又惡心。
森鷗外和五條悟俱是深深蹙起了眉。
唯有小屍,唇角難以自抑地揚起,怎麼壓都壓不下。仔細一看,還能從她眼裡看出些許驕傲。
她輕輕道,語氣是溢滿的輕快:「哎呀,我們來晚一步了呢,看來羂索已經死了。」
五條悟猛地回頭看向她。
第26章
睜開眼睛的那一刻,它就知道了,自己已經脫離了原本的世界——
畢竟,那個世界已經被毀掉了不是嗎?
但是,為什麼身為世界造物、身為世界的工具刀、與世界密切聯系的它還活著呢?
它想不明白,只隱約覺得,有幕後黑手在拿它當槍使,暗暗策劃了這一切。
……但知道又如何呢?它本來就是為了被使用而存在的不是嗎?
只是,這個幕後黑手一直不出面。沒有人命令,那接下來要干什麼呢?
它也想不明白。
從來都沒過自我意識、完全是世界附庸的它迷茫了。
擁有著清純柔弱的美麗女孩外表的世界造物……不,現在只能說是怪物了。它呆呆地坐在在港口黑手黨大樓前的馬路上,一動不動,連呼吸都近乎於無。
因為蒼老生病,被迫待在首領室的現任港口黑手黨首領自然也注意到了。
他興致突發,派人前去把那個女孩帶來。女孩似有所感地抬頭、透過大大的玻璃牆,看向了他渾濁的眸子。
明亮的陽光撒在她身上,她利落地拿出匕首、最後看見了他又收回的動作,自然被老首領一覽無余。他眯著眼睛,一時間把握不定對方的想法。
女孩乖順地任人把她帶到了首領室,不等他出聲詢問,就膽大妄為地淡淡發問:「他們都聽命於你,你是世界嗎?」
老首領怔愣片刻,看著她那雙寫滿了單純好奇的鮮紅的瞳眸,忽然拉風箱般大笑。
他愉快又大聲地說著:「我就是世界啊!」
嗯,貪婪、狂妄、愚蠢……是她的「世界」沒錯了!
女孩信徒遇見神明虔誠般地單膝下跪:「那麼,請盡管命令我吧。」
「你有什麼用呢?」老首領不屑一顧地嘲笑。
下一秒,所有首領室的護衛全部失去心跳,卻沒有一處傷口地倒下了。
老首領駭然失色,滿臉的不可置信——
為了提防這個女孩,他可是召來了港口黑手黨最強的異能力者之一啊!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專門為他抗傷害准備的防御系異能力者。那可是擁有可以抵抗住炸彈正中心一擊的防御力的啊,居然、居然就這麼……
老首領下意識是想求救的。
但是他很快意識到求救也沒用,便沉下心來問:「你的目的是什麼?」
女孩不解地看著他:「你不是我的『世界』嗎?」
老首領感到一陣荒謬和熟悉。他的確不止一次見過這樣的情景,但那是在什麼情況下的呢?
精神疾病……或者實驗、洗腦。
這個聯想讓他的心止不住地狂跳,仿佛觀摩什麼絕世珍寶一樣,再三地觀察著她。在從她眼裡確定沒有威脅後,他撿到寶一樣狂喜地連聲道:「好、好、好——你叫什麼名字?」
女孩的臉上出現了迷茫:「我需要名字嗎?」
「那就阿雪吧!」深知對這種人而言,一個小小的名字能帶來多大的影響的老首領果斷定了下來,「從此以後,你就是效忠我一個人的阿雪,知道了嗎?」
事實上也確實感覺到了一種微妙的情感,女孩觸摸著自己的心髒,遲鈍半晌才點頭:「我知道了。」
老首領讓人去領著她做了能力測試,得到的結果差點讓他笑背過氣。
「去帶醫生過來!去帶異能力醫生過來!」老首領極度渴望又強硬地命令,「我要活的,為我治病!」
病?
阿雪平靜地照辦。一直等她看著老首領憤怒地咒罵著「廢物」之類的詞,而她帶過來的異能力醫生卻只是一臉恐慌無奈地表情時,她才後知後覺明白過來,那是指衰老。
衰老啊……衰老?
「世界」也會衰老嗎?
阿雪感到了迷茫。
她的反應一向遲鈍的要命,即使是這麼簡單的疑惑,也足足讓她思考了近大半個月。
等她思考結束後,老首領體內的靈魂已經換了一個。
這個人,看起來不會衰老誒。女孩又開始陷入了困惑,同時無所謂地繼續效忠於「老首領」。
新的老首領看起來要厲害很多,整天喜歡說些大道理一樣的蠱惑,並且十分渴望得到她的認可。女孩倒是無所謂啦,就乖乖地表現出認可。老首領感到很滿意,開始問她「如果他換了一具身體她會繼續聽從他嗎」之類的問題。
阿雪不明白為什麼不會,也不知道要怎麼回答。
老首領只是摸著她的頭輕笑,一副心滿意足的表情。
阿雪並不明白,也無所謂明白。一直到她眼睜睜看著老首領「死了」,她才終於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世界」死掉了。
她要尋找下一個「世界」了。
所以,當新首領的靈魂俯身的身體滿意地摸著她的頭說出「我們走吧」的時候,她輕而易舉地殺死了這個靈魂。
至於理由?
不需要啊。
阿雪如此想著,茫然地隨便找了個方向離開。
等她解決掉一批又一批跟蹤的人後,她終於煩了,隱藏了蹤跡,消失在人群裡。
「世界」在哪裡呢?阿雪不自覺摸了摸手裡的符文,隨便感應了一下,居然感覺到含有世界之力的契約。阿雪不再猶豫,朝著契約所在的地方前行。
*
五條悟覺得小屍肯定知道。
但是小屍就是一口咬定她不清楚。
幼崽崽氣得牙癢癢,圓溜溜的眼睛咕嚕一轉,就定格在光滑的牆面上倒映出來的嬌小身影。
那是個一看就讓人覺得昂貴到不可思議的孩子。亂糟糟的純白如雪般長發下,是一張白淨稚氣的小臉上,嬰兒肥都未曾褪去。「她」卷翹濃密的雪色長睫蝴蝶般扇動,映襯著水汪汪的藍寶石般的大眼睛,配上一身繁復精致的粉白色泡泡裙,更是可愛的要人心都要化了。
五條悟又看了眼圍著不知何時又出現、打扮精致的異能力體賠禮道歉的男人,靈機一動,衝著小屍甜甜一笑道:「屍醬,我們不是還沒逛完呢嗎?現在繼續去嘛~我想扎小辮子啦~」
他還就不信,論可愛,現在的他還會比不過一個能量體?!
小屍雖然惦記著那個可能是她自己的存在,但是也抵抗不了漂亮貓貓的撒嬌,體嫌口正直地脫口而出:「我幫你!」
然後成功跌入貓貓陷阱。
雙馬尾、蠍子辮、花瓣辮!
緞帶、蝴蝶結、蕾絲邊!
氣鼓鼓傲嬌、期待滿滿撒嬌、笑容彎彎告白,還有各種各樣的pose!
「為什麼她這麼會啊?!!!」森鷗外羨慕嫉妒恨地代替她問出了心聲。
雖然厚著臉皮跟在了她身邊,但是森鷗外萬萬沒想到。等待他的不是各種交鋒試探,而是各種看得到摸不到還要看別人摸到的恰檸檬!
如果愛麗絲也能這樣……男性捧著臉,期待地看著自己的異能力,最後卻只是被狠狠踩了一腳。
「林太郎你個大變態!我最討厭你了!」金發小蘿莉氣呼呼地指責,「廢物、沒用、還厚臉皮!」
「誒,怎麼這樣嘛……」
不管那個戲精自導自演什麼,小屍心滿意足地又吸了口香香軟軟的小公主,傻乎乎地笑:「悟子真的太可愛啦!」
「所以告訴我啦,」白發藍眸的小公主可憐兮兮地蹭著她的手,「我好想知道發生了什麼啦。」
嗯,貓貓都這麼可愛了,她還能怎麼辦呢?
——小屍選擇了說謊敷衍過去。
是的!她選擇撒謊!要是告訴了他不就不好玩了嘛∼
她抱著超級吸人眼球的小公主,甩掉身後跟蹤的人,優哉游哉地邊走邊道:」應該是和我一樣的存在,接近於沒有遇見悠仁之前的我吧。」
「那個老狐狸說你們長得很像,你們是姐妹嗎?」五條悟好奇地問。
小屍自然地應下:「應該可以算是吧。」
她從來沒有在五條悟面前說謊過——因為她的實力決定了她沒必要說謊。所以即使不特意做出什麼表情,五條悟也很輕易就信了。
他腦洞大開地胡思亂想:「既然這樣,那她可以離開這個世界嗎?如果可以,是不是能讓她去悠仁的世界,解決那個世界發生的事情……」
小屍靜靜地聽著他的各種猜測,心中漸漸升起一種遺憾。
——要是真的那樣就好了。
可是不行。
之所以她會說出所有的世界只有一個她這種話,不僅因為只有她,除了性格外一切都符合世界預想中的完美外,而其他的全都是失敗作;也因為只有她,成為了與世界同等的「世界」,而非被世界掌控使用的那一個。
突然蹦出的這個「她」,毫無疑問也是被世界支配的平行時空失敗作之一。
當個無聊時的玩具還好說,真要讓她保護悠仁?
怎麼可能。小屍撇撇嘴,覺得不太行。
鑒於對方的危險性和不可控性,又勉為其難地思索了下對方會來到這個世界的原因,小屍真的是想的十分煩躁。
深深吸了口懷裡的小公主,小屍自認還是要警惕一點,等她好好觀賞一下那個失敗作的笑話,就殺了她吧。
小屍輕率地作出了決定。
沒過多久,手機上突然出現一條信息,是來自阿相的——
「媽媽,小姨說她想吃天婦羅,但是家裡食材不夠了。我現在空不出手,你幫我買一下可以嗎?還有,小姨的衣服好像不怎麼不合身,家裡沒有合適的衣服,你順便買幾件回來。」
脹相的語氣很親近。與此並隨的,還有大量圖片。
最近的一張,是黑發紅瞳的女孩子茫然注視著小悠仁,輕輕摸著他的額頭的照片。
小屍握住手機的手一抖,手機掉了下去。
第27章
被她抱在懷裡的五條悟及時接住了手機。
長發貓貓好奇地看了一眼屏幕,又看了看如遭雷劈的小屍的臉,很不厚道地笑出聲來,調侃道:「你這是被偷家了?」
小屍瞥了他一眼,沒吭聲。
平息了下呼吸後,她板著臉撥打脹相的電話,開門見山問道:「什麼情況?」
脹相的聲音有點茫然:「什麼情況……大概是,我見到了小姨,就把她叫到家裡來做客……」
「難道我做錯了什麼嗎?」脹相後知後覺地詢問。
小屍當然不會怪他,只是耐心地詢問:「家裡還有幾個人?」
脹相的聲音漸漸嚴肅:「小悠仁,惠君,還有夏油君和伏黑甚爾——難不成?這個女孩子……」
「沒事,那確實是我的'妹妹',」小屍寬慰道,「你先讓伏黑甚爾接一下電話好嗎?」
脹相偷偷瞥了眼正在生疏地逗弄著小悠仁的女孩子,避開她的視線,去隔壁房間找一早就離開的伏黑甚爾:「媽媽說讓你接電話。」
小甚爾難得對他很配合,接過電話後,毫不客氣讓他先出去:「看著那個女孩,別露出馬腳。」
脹相默不作聲出去,隱藏住心底所有心思,面色如常開口:「小姨,媽媽說去幫你買衣服了,可能還要過一會兒才回來。」
黑發紅瞳的女孩靜靜盯了他半晌,把他盯得心慌意亂——他剛剛怎麼就沒發現,她的眼神這麼冷淡又深沉,沒有高光如無機質般呢?
自稱阿雪的女孩只是略帶茫然地詢問:「我真的可以吃她做的天婦羅嗎?」
「當然可以,您不是媽媽的家人嘛,」脹相扯出笑容,「媽媽她最重視家人了。」
家人?
阿雪看向自己的手,脈搏處正有規律地做著微弱的搏動。
見到了那個和世界簽訂了契約、被世界保護著的孩子後,她就知道了,透過薄薄的皮膚,青色的血管裡,靜靜流淌著的,是和那個人本質一樣的血液。還有手裡的符文,就是她的氣息和力量。
這是她從未體驗到的,溫暖的、柔和的……世界的力量。
其實她不是她的親人。阿雪知道。
但是,它可以成為她唯一的眷屬,唯一的家人。阿雪也知道。
少女想像了下以後和她的世界一起的日子,難得的、幾乎是第一次的,真心地道。
「那可真是太好了。」黑發紅瞳的少女雀躍地捧住了烙有符文的手心。
她彎著眸子,掃了一眼脹相和隔壁的三人。明明是在注視著他們,然而她的眼中,空無一物。
本能傳來的密密麻麻的驚悚感爬上脹相的脊背,讓他不知不覺地出了一身冷汗。卻在看到她清淺的笑容的下一刻,情不自禁放松了警惕——
說不定真的是誤會呢?畢竟媽媽剛剛也說過了沒事。被世界賦予的無害氣息欺騙的咒靈這麼想道。
他都如此,更別提十四歲的夏油傑和小小惠了。被外表蒙蔽後,兩人都興奮地去了書房,企圖在相冊中找到年幼時的小屍的蛛絲馬跡。
只有小悠仁,懵懵懂懂地待在她的身邊,既沒表現出善意、也沒展現出惡意。
他棕紅色的眼睛清澈如水,仿佛在倒映著一無所有的天空般注視著她,一言不發。
阿雪不知為何,下意識回避了他,想要從他身邊離開,卻被他握住了手。
軟綿綿的小手握住符文所在處的皮膚,小孩子特有的偏高的體溫毫不嫌棄地貼在了她冰涼的手心,仿佛是熾熱的太陽,直白地照耀著寒冬。
阿雪抿著唇,有種無所適從的感覺。
她的思緒完全集中在了這裡,以至於忘了剛剛打算聽那個人和伏黑甚爾的對話的打算。
另一個房間。
「——小悠仁沒事,她傷害不了小悠仁。」深知對方的脾性,伏黑甚爾果斷說出了最重要的結論。
小屍松了一口氣,語氣輕松下來:「然後呢?其他人怎麼樣了?」
這下小甚爾也覺得驚奇:「好像都挺喜歡她的。」
他沒忍住,嘲弄地調侃道:「說不定你很快就會被代替了呢。」
「不可能!」小屍斬釘截鐵道。
下一秒她就捏爆了電話,氣鼓鼓地對五條悟說道:「我們去買東西,買完就回去!」
五條悟好笑地想,她居然還記得這碼事。
然後就被她夾在懷裡,飛速使用瞬移,隨便買了東西後轉移到家門口。
小屍把他變回原來的體型,在對方不可思議的目光裡給他一個袋子,嫌棄地說:「衣服都在裡面,趕緊換。」
近乎於光著身子、只是被衣服碎片遮住一星半點的五條悟捂著要害,倒吸一口涼氣。體型變回原來的第一時間他就破壞了監控,現在想來真的是太機智了!
他顧不上斥責這個面對他半點不動心,還似乎很嫌棄他拖累速度的女性,拿出自己最快的速度勉強穿好衣服。等他穿上褲子的那一刻,小屍就不耐煩地打開了門,視線緊緊黏在了握著少女的小悠仁的手上。
可惡!小屍暗自咬牙,幾乎是瞬間就意識到,小悠仁握著的地方正是由她的咒力制作成的符文所在之處。
雖然一定沒有認錯,但是小悠仁應該是已經默認了那個女孩和她有關,這才主動親近的。
猜了個七七八八的小屍笑容燦爛不已:「啊呀,你居然過來了呢。找我有什麼事嗎?」
少女的紅瞳亮了一瞬,抽回手瞬間移動到她面前。她剛想說什麼,就看見衣冠不整提著褲子一臉哀怨的高大白發青年,稍微愣住了。
很強。各種意義上。
阿雪當然能夠感受到。
論生死戰的話,不老不死的她肯定可以磨死他;但如果只是平常對抗,應該也只有五五開,互相無法奈何。
這樣的人,作為食物確實很美味。
阿雪眨了眨眼睛,看著他滿身的屬於女性的氣息、卻安然無恙的樣子,稍微陷入了思考。
是要慢慢養肥、消磨警惕嗎……不愧是她的世界!
女孩崇拜的眼神望向了小屍,小屍卻絲毫不吃這一套,皮笑肉不笑地問:「你找我有什麼事嗎?不方便的話可以出去說。」
出去就別回來了。小屍壞心眼地想。
而少女卻只是捂著胸口,虔誠地注視著她:「我當然是來回家的——啊,忘了介紹,我現在的名字是阿雪,能否告知我您的稱呼嗎?」
回家?
這個詞怪異的令小屍發笑。
可是看見她泄露出來的氣息,她又笑不出來了。
——可惡,這是哪個傻逼世界造出來的,這力量怕不是直接吞了一整個衰敗的世界!
雖然因為完全是武鬥派的刀刃、要折彎也不難,可是真的超級超級超級麻煩!
況且,能把這家伙帶到這個世界來,背後的人肯定有所算計。這家伙也許不會在意,可她不行。她還有小悠仁和阿相,還有其他人需要照看,自然無法拼盡全力。
……可惡。
小屍已經很久沒有吃到這樣的癟了。
這種無奈的感覺……她難得地泄露出了幾絲殺意。
距離她最近的五條悟感受的清清楚楚,一時間竟不知道是該警惕,還是該先好好嘲笑一把這個仗著實力無法無天自我任性的女人。
「你叫我姐姐就好。」小屍強忍住怒氣,盡量保持微笑著回答。
她打量了一眼穿著完全不合身的風衣的少女,把隨手在商店買的袋子給她:「你先去洗個澡換個衣服吧。我去煮飯。」
阿雪乖乖走了。
五條悟表情扭曲,還在糾結該說什麼,小屍已經果斷做出了決定。
「我先把你送回去保護悠仁,然後把夏油傑變回去讓他回家。惠就交給伏黑甚爾。」她三言兩語敲定結果,「我沒精力同時兼顧你們。」
五條悟的臉上露出了不可置信,頗有一種看渣男的態度:「你滿足了就打算把我送走?!」
小屍敲了敲他:「笨蛋,你不知道維持兩個世界的流速和時空穩定很麻煩嗎?這裡面就屬你給我帶來的負擔最大。其他人都不夠強,一不小心波及了怎麼辦?」
「好像也是……」五條悟嘀嘀咕咕,不情不願地應下了。
他們說的時候,小屍特意開了屏障,其他人——尤其是阿雪是聽不見他們的對話的。
見她一身低氣壓,脹相終究是清醒過來:「……媽媽?」
「你不用擔心,就把她當小姨就好,但是不要太認真。」小屍無奈極了,「其實倒也不算大事,就是她背後可能有點麻煩。」
就像五條悟輕而易舉信了她一樣,脹相也自然而然相信了她。
雖然保持了對阿雪的警惕,可是一想到她與小屍頗為肖似的容貌,還有眼神裡不自覺的空茫,脹相又有點心軟。本來打算隨便做做的午餐也用如往常一樣,色香味俱全。
阿雪穿著一身白色裙子出來的時候,輕嗅了下:「好香。」
小屍反復捏著小悠仁的小手手,漫不經心道:「很普通啊——那就去吃吧。」
阿雪看著她的態度,又看了看脹相一副認同的表情。一邊笨拙地拿起餐具,一邊暗自思忖了下。
當天晚上。
小屍把小悠仁放在隔壁的伏黑甚爾身邊,布下結界後,悄無聲息地跟上了偷偷摸摸出門的少女。
她冷眼旁觀她的一舉一動,只覺得荒謬又可笑。但也暫時確定了一點她的安全性,心滿意足地回了家。
第二天。
東京一夜之間,出現多起無頭屍體的案子被緊急報道向全國。
由於太過駭人聽聞,警方立刻出動精銳,在深夜連續加班了幾個小時後,終於在廢棄的垃圾場裡找到了那些蹤跡不明腦袋。
而令人更加驚悚的是——
那些腦袋,全都空空如也。
第28章
「你要來點嗎?」阿雪友好地眯起眼睛,貓兒似的舔了舔猩紅的指尖,一副饜足的模樣。
圓月高照,撒下一片明亮的清輝。
女性烏黑如綢的長發被照得發亮,在月光中緩緩流動,像是烏黑的海藻。
而女性就像海妖,月光裡的海妖,高高在上、睥睨著失敗的造物:「擦擦你的嘴角,如果被悠仁發現了……」
「為什麼?」阿雪抿了抿嘴唇,露出不解的神情,「如果您擔心麻煩,我可以殺了——」
她的語音未落,腹部就被重重一擊差點貫穿。阿雪像是煮熟的蝦子一樣,弓起了腰,茫然委屈地看著她親愛的世界。
世界握住了她的脖子,眼裡露出了森然:「你敢?!」
許是她無聲流下的眼淚戳中了女性的笑點,她嘲弄地勾起一滴眼淚攆弄,淺色的眸子裡晦明不定:「怎麼這麼可憐的樣子?你該不會,覺得你在我心中能比得上悠仁千萬分之一吧?」
「——垃圾。」
!
女孩從夢中驚醒,大口大口地抱著膝蓋喘氣,沁出一身冷汗。
她呆愣地觸摸著自己眼角,一時竟然分不清現實和夢境——不,說到底,她居然會做夢嗎?
像她這樣的存在也會做夢嗎?那,姐姐大人也會嗎?阿雪有一點點好奇。
想起夢中魔魅般的女性,她的眼眸微動。她干脆赤著腳走出房間,正好看見女性窈窕的身影,影影綽綽的出現在廚房的窗口。
一絲鴉色的細長額發滑落在她瓷白如玉的側頰,她那纖纖玉手宛如藝術品般、卻放在了沾著泥的蘿蔔上,簡直破壞美感。
有著正常的審美、以及滿級濾鏡的阿雪看不過眼了。她恭恭敬敬把女性請到沙發上,泡了杯蜂蜜紅茶,然後擼起袖子氣勢洶洶進了廚房。
小屍緊鎖眉頭,看她一夜之間突然變得極其熟練的手法和姿態,多少能猜測到昨天死的那幾個是什麼人了。
她忽然覺得有點口干舌燥,抿了口茶,被那綿長醇甜的口感稍微驚到,眉蹙的更高了。
小屍看著她嫻熟地忙活著,不一會兒就端出了色香味俱全,營養價值還很高、很適合小孩子的早餐,終於確信了——
這家伙真的是想偷家啊(摔)!
小屍感到十足的氣憤,卻不肯就此認輸。她當下挪到小悠仁的房間,給呼呼恬睡的小悠仁細致地換好衣服、刷好牙,然後才捏了捏他的嬰兒肥,寵溺地道:「起床啦,太陽公公要曬屁股了哦~」
「麻麻……」小悠仁含糊不清地念著,習慣性給她香了一口。然後他才逐漸清醒過來,兩只手手一張一合,表示著喜悅和活力。
忽然,他本能地摟住了她的脖子,像是意識到什麼危險一樣。但等他睜大眼睛看去,卻只有垂著眸子靜靜站在門口的阿雪。
小悠仁歪了歪頭。
「姐姐,這孩子都這麼大了,應該學著自己刷牙洗臉了吧?」她忽然開口,意有所指道,「畢竟是男孩子,早點學會獨立才比較好吧。」
小屍背對著她,皺著臉吐了吐舌頭,卻假裝猶豫:「小悠仁還是太小了,等他再大一點吧。」
阿雪不置可否,但是看著小悠仁攬住她脖子的手,紅瞳微深。
最初出現的那一點點悸動,在早上那個夢開始就消失了大半,現在更是直接轉化為無。
這個孩子……
要盡快解決才好呢。
*
家裡不是沒多過人,相反,老是各種各樣的人。但是,從來沒有一個像阿雪這樣讓脹相苦惱。就連伏黑甚爾也沒有。
她表現得並不是不好,相反,好過頭了。就算有什麼紕漏的地方,轉眼間就能解決。簡直就像是媽媽一樣無所不能。
就是太完美了,反而讓人意識到問題。
脹相想起之前看的相關替身的恐怖電影,總覺得毛骨悚然。
長相、能力,不得不說,她簡直就像是小屍的縮小版。除此之外,一些小動作和表情,她也和小屍逐漸趨同,簡直像是她在有意模仿般。
多可怕。
但不知道是演技不行,還是理解不了,就算她再怎麼模仿,也只會顯得僵硬。
加上她好像一直安安分分,沒有動作,這讓脹相的警惕心漸漸放松下來。
小屍卻不這麼想。
雖然可能是想將她取而代之,成為這個世界的「小屍」。但失敗品就是失敗品,再怎麼模仿也不行。
但即使如此,多了個隨時都可能爆炸的不定.時炸彈,怎麼看都令人很不愉快吧?
到底該怎麼解決呢……她陷入了苦惱。
就在這時,一個身著白色衛衣的少年敲響了小屍家的門。
——是這個世界的五條悟。
他身量修長,一身雪白。包括濃密的睫毛,都白的發光。見到了小屍,他略微眨了眨眼睛,拿出兩張票:「要去看電影嗎?」
小屍歪了歪腦袋:「?」
「總要放松一下吧。」五條悟將手攏在略顯寬大的袖子裡,「天氣變冷了啊。」
「——不要帶虎杖悠仁。」他提醒一句。
小屍思考了下,最後還是同意了。
她換了身衣服,少見的把頭發扎了起來,額頭上有幾率碎發,顯得原本就年輕的臉愈發稚氣未脫。又帶了條圍巾裝飾。
兩個人走在街頭上,無疑是最吸引人視線的一對。但是這兩個對此都完全不在乎,自顧自的聊著天。
小屍問:「你最近怎麼樣?」
「努力訓練,爭取早點趕上你。」少年略帶倦意地打了個哈欠,「總不能被那家伙比下去。」
他說的是平行時空的五條悟。
小屍感慨了一句:「那應該也不遠了啊。」
五條悟別過臉:「那你呢,你看起來很困擾的樣子。」
「被發現了」
「嗯。」
「啊,那可真是更困擾了呢——其實我在考慮,小悠仁馬上就要上幼稚園了,我是該送他去最好的一家呢,還是自己造一座?」
「……」五條悟站住腳步,揪住她的圍巾,蒼藍色瞳孔像是含了雪,「說謊。」
小屍是沒想到會被看出來的,各個方面上。她從來不必要撒謊,以前也都是基本上有問必答,沒人會想到她也會撒謊。
畢竟她總是那麼輕輕松松地笑著。
小屍頓了頓,含糊道:「嗯。」
五條悟又拉著她的圍巾往前走,頭也不回,忽然道:「平行時空的我是個傻瓜,又沒用又自大,對吧?」
摯友死於手中、又被別人奪走身體。想要保護的學生先後遭遇不幸,自己也被困在了一個小小的咒具裡,動彈不了……如果不是六眼不會騙他,五條悟完全沒想到自己的未來會是這麼一副挫敗的樣子。
真的是可笑極了,他嗤了一聲。
小屍又頓了頓:「五條君還是挺強的,各種意義上。」
比如女裝。
天下第一巨無敵強!
「那又有什麼用呢——像你這樣,也會有真切的煩惱不是嗎?」五條悟沒get她腹誹,只是垂著頭邊往前走邊道。
小屍眨了眨眼睛:「今天怎麼想著叫我出來玩了?」
「死的人太多了,被懷疑成特級咒靈所為。我正好在,就去看了下,發現了你的咒力殘穢。」五條悟輕描淡寫說完,刻意停頓了下看她表情。
小屍卻只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然後呢,你發現了什麼。」
表情真的是沒有半點擔心。
五條悟無奈地揉了揉頭發:「你還真是……我知道那個叫阿雪的存在了。」
「雖然脹相和伏黑甚爾都說你她是你的妹妹,但是六眼告訴我,她就是你。」
小屍垂下眼睫:「是嗎。」
五條悟:「平行時空?」
小屍:「大概。」
五條悟:「為什麼可以出現在這個世界?你說過不行的。」
「被打臉了啦,」小屍將臉埋在圍巾裡,氣鼓鼓道,「我也沒想到,她的世界毀滅了,她卻沒有消失……」
五條悟咂舌:「世界毀滅?你怎麼知道?」
「待久了自然而然就知道了。」小屍戳了戳臉頰,漫不經心道。
這話倒也沒法接,五條悟也需要思考一下,就干脆閉嘴了。兩個人靜靜地走著,一直到電影院門口,五條悟才率先停下腳步。
他仿佛剛剛才想起來,問:「家庭倫理片,看嗎?」
「隨便吧,這種事。」
小屍散漫地說著。結果進了包廂、看了開頭後,瞬間被吸引了注意力。
這是一部有關單親母親和叛逆兒子的片子。兒子從小被校園暴力,轉學之後不僅沒有變好,反而成為了施暴者。在一次又一次欺負同學後,他被予以開學的處分。
故事就是從這裡開始的。
單親母親為了挽回孩子,拼命打工,做出各種各樣的努力。最後卻只是一次又一次被兒子嫌棄,但母親始終不離不棄。這份令人動容的母愛最終感化了兒子,兒子終於願意重新做個好人。
HE。
「垃圾。」X2。
兩個人異口同聲說出了這樣的評價。
五條悟忍不住笑:「你不是最感動這樣的母愛嗎?」
「他都那樣被欺負了,還讓他去原諒欺負他的人,太過分了吧!」小屍鼓起腮。
五條悟愕然:「那可是他欺負別人!」
小屍沒吭聲。
五條悟沒去糾結她的態度,只是又揉了揉頭發,表情變的堅決。
「我要殺了那個女的,」
他忽然說,「但我需要你的幫助。」
第29章
「我要殺了她。」白發的少年將手放在衛衣的兜裡,落了雪的眉眼盡是凜然。
小屍從他微微緊繃的臉上看到的,不是緊張或者責任感,而盡是戰意。
這孩子,真的相當狂妄啊。她情不自禁地想。許久不見,她還以為他的性格能意外的沉穩下來,結果還是一如既往呢。
小屍強調:「『我』是不老不死的。」
「我聽天元說過了,他說你可能有辦法。」五條悟下頜微低,蒼藍色的瞳孔俯視著她——他已經比她高出很多了。
小屍沉默。
她蠕動著嘴唇,半天不知道如何開口。
「我確實有方法。」她遲疑了很久也只是這麼說了一句,就再也不肯開口。
五條悟帶著她掃蕩了甜品屋,又去買了日式點心。喝了溫熱的奶茶後,他第一次嘗試瞬移帶人,把小屍悄悄帶去了東京塔尖。
因為技藝不熟練,險險落在欄杆上,差點摔下去。幸好小屍及時制造出一道藤蔓,拉了回去。
這個膽大妄為的少年不僅不害羞,甚至得意洋洋地拉著她上了塔尖看天空。
蔚藍的、似乎觸手可及的天空,帶了些厚重的雲朵,飛機劃過的白痕,還有偶爾的飛鳥——一切都令人感到無比靜謐又渺小。
五條悟靜靜地欣賞著天空,小屍卻只是看著他。
少年這種愜意的表情很少見,也很動人。仿佛剛剛板著一張臉、固執的仿佛就算她不說也會莽上去的人不是他一樣。這讓她覺得很神奇。
「你放棄了嗎?」
「沒有啊。」
「那你在這裡看什麼?」
「風景。」
「為什麼?……為什麼要帶我來?」
「想讓你也看看。」
「我看不懂。」
小屍直白的話語讓五條悟悶悶笑起來。
明明還只有十四歲,之前和平行時空的自己較勁的樣子、冷著臉一副驕傲的樣子、板著臉眼神固執堅定的樣子……全都那麼青澀,而現在隨意地笑出來時卻又無端讓人覺得很成熟。
小屍搞不懂了。
人類一向是復雜的要死的生物,從來不能以固有印像論人——這她姑且還是知道的,但是,即使知道也不代表她能理解。
明明剛剛還在討論那麼關鍵的話題,他卻這麼優哉游哉帶她到處蕩,還要看什麼風景……
小屍蹲著身子戳了戳他眼睫:「你真的很難理解。笑什麼?」
「你看得懂的。」五條悟抓住她作亂的手,篤定道,「你能看得懂的。」
「我問過天元,問你是什麼類型的怪物,你猜天元說什麼?」
小屍托著腮:「世界造物。」
「不是哦,」少年出乎意料地否定了。
他看向那雙迎著他的眼眸、因而顯現出些蒼藍色的瞳眸,毫不意外地看到了驚訝之色,心滿意足地彎起眼睛。
小屍另一只手掐住他臉頰,凶巴巴道:「不准笑,快點告訴我那個笨蛋說什麼了!」
五條悟給了她一個彈指:「看在你是對抗世界惡意的勇士的份上,我就不追究你動我的臉了。」
「什麼啊,你這不是追究了嘛……對抗世界惡意的勇士?!」
小屍的臉皺起來,差點跳腳:「誰啊?!別亂扯!小孩子不可以隨便輕信於人!」
五條悟暢快的笑出聲來。
——「你說那位大人?」
——「嘛,要說她是怪物也沒錯。」
——「拼命忍耐著負面的情緒,對抗著被侵染成黑色的本性。保持理智,與世界對峙,堅持活下去……很怪物吧?」
嘛,得到了這樣出乎意料的答案。
可是,無論是偷偷摸摸告訴他許多情報的平行時空的他,還是小屍自己,似乎都不知道呢。
所以——
「告訴我嘛~」少年親昵地湊近,「不然我說不定會死的哦。」
他好像絲毫沒意識到,最初嫌棄某人膩乎的是誰般,拖長了黏膩的尾音。
小屍才不是會被漂亮貓貓的撒嬌改變想法的人!
但是如果漂亮貓貓會死掉就不一樣了。
她長長地嘆息一聲,有氣無力道:「她吞噬掉了一個被毀的七七八八的世界,本質上等同於世界,現在就算世界毀掉了也是不會死掉的——但是,之前的她就不一定啦。在沒有世界輔助的情況下,她的生命應該不是無限的。」
五條悟眼睛一亮:「那你——」
「我有辦法讓她回到過去的狀態,但同樣的,我也會回到過去。」小屍難得的有點緊張,「這個期間,我們的狀態,是過去的自己。她比現在弱的多,而那個我,任性自我又惡劣。要是沒處理好,你要對付的不是一個世界造物,而是兩個世界造物知道嗎?」
五條悟有點懵:「……再任性,能有你任性?」
「我不是在開玩笑啦!」小屍有幾分焦急,「以前的我真的很陰晴不定的!萬一、萬一我……」對這些孩子,甚至是小悠仁出手了——
她會壞掉的。
五條悟沉默了幾秒,緩緩伸出手起誓:「拼上我的性命,我會保護好悠仁他們。」
「殺了你也不行!」小屍想也不想脫口而出,說完才捂著嘴一副震驚的樣子。
小屍喃喃道:「不,你而已,死了就死了,我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
「喂喂!我可都聽見了!什麼叫死了就死了——真是的,笨蛋,」五條悟苦惱地抓了抓頭發,「拋開你用之不竭的咒力和不死的恢復力,我可是最強的啊!」
在被她教以及平行時空的自己一對一教學後,他姑且還是有這個自信的。
似乎為了逃避之前自己說出的蠢話,小屍匆匆應了下來,沒有再糾結下去。
她先回了趟家,絞盡腦汁想出了所有保護防御類的契約術式,一股腦丟在小悠仁身上。小悠仁還以為她在和他玩什麼游戲,繞著她轉圈圈撒歡,讓小屍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哭。
之後的流程她重復了一邊在脹相的身上。原本她還打算去給小惠重復一遍,但是問了房東她才發現,伏黑甚爾已經搬家了。
難怪之前都沒見到人影。
小屍也不覺得沮喪,做好這些准備後,她看著靜靜背著手站在門邊的女孩,朝她招了招手。
阿雪乖乖地走近,仰著頭問她:「您在擔心我殺了他們嗎?」
「我不會的,」沒等小屍開口她就自顧自回答,「他們對你很重要,我不想被您討厭,所以不會殺掉他們的。」
那雙紅瞳裡是難得的誠懇與可憐。
小屍把她帶到了東京塔上,問她:「你看天空,看到了什麼?」
小屍露出了剛剛五條悟看天空的表情。
阿雪眨了眨眼睛,甜甜一笑:「很漂亮,讓人心情舒暢呢。」
小屍卻瞬間變臉:「不,雲很厚,看起來很壓抑,天空也不夠明亮……」
她本來只是隨便說說,但是說著說著,她忽然明白了什麼一樣。眼睛緩緩睜圓,呆滯地看著蒼藍色無垠的天空——這不是她喜歡的天空。
她喜歡的,是溫暖的、明亮的天空,就像悠仁給人的感覺一樣那種。
而阿雪見到的天空,是她眼裡的天空。
她們是不同的。
小屍忽然彎下上身,撫摸著女孩的臉頰,眼睫顫抖:「撒謊的孩子是要被懲罰的。」
阿雪的紅瞳裡閃過一絲不解。
下一秒,常人看不見的東京塔上方的時空產生劇烈異動。
等時空恢復穩定時,原本待在那裡的兩個女性同時睜開了眼睛。
兩雙如出一轍的紅瞳對視的瞬間,少女欣喜地張開口,女性也微微笑著伸出手。
少女的笑容定格在了張口的那一瞬間,屍首瞬間分離。
女性收回沾上血色的指尖,垂著頭癟嘴:「怎麼可以有垃圾妄圖對我笑呢。」
她感應到什麼,興致勃勃地看向不遠處的天空——那裡,不知何時,靜靜浮空了一個少年的人影。
「六眼嗎?看起來好好吃的樣子……」女性咬了咬下唇,「不行,我現在是誰來著?啊,禪院家的主母。是了,我該回禪院家了……」
幾乎是眨眼間,她就變成了另外一個人的模樣。換上一身不知何時找來的和服,挽好發髻,她施施然地走向記憶中禪院家的地點。
雖然一路上都感覺很奇怪,但是她可是禪院家的主母,可不能隨意地大呼小叫、露出驚訝之情呢,會被笑話的。女性喃喃道。
女性就這麼絲毫不在意別人的視線和周圍的變化,自顧自優雅地走著。
五條悟竟然覺得可笑中又有點悲哀。
他完全懂天元老頭的感受了。
為了不使自己被本性控制,以這種姿態騙過自己的……勇士嗎?
雖然放著她不管不好,但是反正她已經變成了別人的樣子——那誰誰的事,與小屍有什麼關系?
接下來。他將視線轉到原本已經屍首分離、現在卻又安了回去的少女的身上,松了松關節,露出一個略顯興奮癲狂的笑容。
不知道要殺多少次,她才能徹底死亡呢?
少年捏了捏某人非要纏在他身上的金絲,難得的記得開了帳——
他以一個巨大的衝擊波作為開場,睥睨著殺意漸起的女孩,大聲笑起來。
「來吧,一起玩耍吧!」
距離小屍一開始和他約好的可以控制在一天之內的轉換,還有23小時51分鐘。
兩人約好的游戲,開始了。
第30章
穿著一身精致莊重的和服、袖口繡有禪院家族特有的暗紋的女性出現在禪院家門口時,家僕都沒敢攔,只是問了句:「夫人是?」
女性瞥了他一眼,微微蹙起秀氣的眉:「你不知妾身?」
家僕擦了擦汗,訕笑道:「我是近幾年才來本家服侍的……」
那也不應當。
女性從袖子裡拿出一把紙扇,徐徐展開掩住半張臉神色,眼眸中的光深深淺淺,明滅不定:「家主呢,他去哪了?」
「家主大人在內室招待客人!」在她的氣勢下無端顯得氣短的家僕急切地回答,仿佛在慶幸自己可以回答的出來。
女性滿意地點點頭。指尖輕動,收回了扇子徑直去了內室,家僕竟也不敢攔,任她不疾不徐揚長而去。
等她走了遠些,家僕才趕緊詢問管事的,卻只得到對方的斥責:「不知道對方的身份就這麼讓她進去,可真是有你的!」
他本來想懲罰一下家僕,倒是另外一個暗中的護衛也報告了上去,讓他正色起來:「你真的沒感受錯?對方剛剛差點泄露出來的咒力不次於家主?!」
護衛嚴肅地應了聲。
管事的倒吸一口涼氣,感覺報告給上層的長老們,同時暗中吩咐加大安保力度。
這人,到底什麼來頭?!
女性走了半程差不多就意識到不對了。別的她無所謂,但是禪院家可不行。
整個布局都變了很多,池塘被重新修繕過,白牆換了新漆,磚瓦變成了不認識的材質。
剛剛到家僕一身不合時宜的服飾就算了,一路走來,竟都是些奇物異風,有些如從鄰居大國流傳過來的寶物,另一些倒是像西洋那邊來的東西——
女性稍微脫離了下「身份」,開始沉思她這一覺睡了多久。
禪院家好像變了很多的樣子,她的家主應該也死翹翹了,她要不干脆走掉吧?
小屍剛起了這個念頭,就見一個還沒她腰高的小不點興衝衝跑過來,趾高氣昂地指著她問:「你是誰?」
這孩子身上繡的是嫡支子弟特有的暗紋,皮膚嬌嫩,衣著不菲,應該是主支的孩子。看他身上的咒力,似乎還挺有天賦的,說不定還是未來家主人選。
女性思忖了半秒,端正姿態,輕輕頜首:「你又是誰?」
「你不知道我?」男孩露出了你怕不是個傻子一樣的表情,驕傲地指了指自己,「我可是禪院家嫡子!也是這代最有天賦的咒術師!」
啪!
一紙扇重重打在他的額頭上,在金貴的小少爺嬌嫩的白皮上留下一道紅印子。
小少爺腦子暈乎乎的、怎麼也不敢相信自己被一個女人敲了腦袋,當即忍不住破口斥責:「你這個沒教養的鄙——」
啪!
又是一下。
動手快如雷電的女性輕輕蹙著眉,以扇掩住半臉:「你叫什麼?」
即使是剛剛打了人,她也一副從容自若的神色,滿是風雅氣度,宛如平安京的貴女。
小少爺終於意識到這個女人很可能是他不好惹的一類,本能後退一步,強撐臉面:「我是禪院直哉,你真的不知道?!」
「直哉……」女性按照族譜計算了下,大吃一驚,「竟然都千年之後了嗎?!」
小少爺哼了一聲:「你都在胡言亂語什麼——」他忽然打量了下她的打扮,優秀的眼力讓他立刻認出這是禪院家的東西,也分辨出這是平安京時代特有的風格,半點不摻水。
小少爺也有點驚訝了。
雖然咒術師也只是凡人、也會有生老病死,但也不乏一些特殊的術師可以活的很長,並且駐顏有術……
「喂,老太婆,你活了多久?」他大喇喇脫口而出問道。
女性捏著扇柄的手收緊,昂貴的紙扇眨眼間驟然破滅成灰。她的眼睛眯得細長,充滿危險的意味,咒力漸漸上湧,發絲無風自動。
「雖然你的事並非妾身本分所在,但要是讓禪院家出了個這樣的敗類,妾身也羞愧難當。」女性捏了個結界,勾起唇角,「為了防止無知宵小之徒阻止,還是保險點較好。」
她不疾不徐一步步走近,禪院直哉本能地一步步倒退,直到撞到結界無路可退,才驚恐道:「你、你要干什麼!」
「教訓敗類。」女性斬釘截鐵道。
禪院直哉想罵人,但他硬生生忍住了,第一時間悄悄用手機通知了長輩,同時大喊:「你們快點攔住這個瘋子!」
瘋子?
先被鄙視,又被嫌老,還被辱罵……好,好,好,真的是在踩著她逆鱗呢!
女性不氣反笑。
她這時也不顧什麼優雅了——畢竟是和禪院家主一起參與過討伐兩面宿儺的強大又稀少的女性咒術師——一巴掌打了過去。
清脆響亮的聲音在結界內回蕩,震得禪院直哉的腦子嗡嗡響。
他人都傻了。
因為過於細皮嫩肉,才打下去沒幾秒鐘,還沒來得及腫高的皮膚就燃上一片紅色,生理性眼淚迅速充盈眼眶,漂亮的眼睛裡滿是委屈和憤怒。
「你干什麼?!」小孩子軟軟的聲音變得尖銳不已,憤怒燒昏了理智,讓他不顧一切大喊大叫,「你居然敢打我!」
女性瞥了一眼被困在結界外,不敢輕舉妄動又努力地思考著破解之法的護衛們,神色有些不耐煩:「你還真是受寵。」
「呵,我當然受寵!我可是嫡子、嫡子!我告訴你,等家主來了你就完蛋了!」
自大、愚蠢、弱小。
女性又打了他一巴掌。
當年的禪院家主給予了她太多偏愛和權利,她的實力也給了她足夠的任性權利——這也是當年小屍選擇她的原因之一。
往事暫且不提,無論如何,她現在都算得上是他祖宗了。祖宗教訓小輩,這可是天經地義的事吧?
所以。
女性冷笑著,一邊把他按在地上,一邊優雅地扒掉他的外襯、裡衣,脫下他的袴,隨手用咒力從一旁的竹林拉下一根細竹子的小段。
她動作慢悠悠的,一直等到主事的人基本來了,才稍微提了眼皮:「你們這一輩不行,就讓妾身來教教你們該如何教孩子吧。」
說著,就不輕不重打了下去。
禪院直哉感到了莫大的恥辱,臉上痛了起來,臀部倒是不怎麼痛,但被打的地方卻受到了矚目,火辣辣的令他頭皮發麻。
「你個——」
「首先,稱呼問題。」女性豎起一根食指,稍微加大了一點點力度打下去,邊打邊道,「對女性和長輩應該有起碼的禮貌,不要動不動就用粗鄙的言論對待。」
禪院直哉逐漸感受到了臀部的痛感。
「其次,態度問題。」女性依舊是不緊不慢地加重著力度,動作始終從容不迫,優雅的緊,「身為嫡子,基本上代表了禪院家的門面,你必須展現出一個世家的風度,而不是表現得像什麼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破落家族。」
禪院直哉已經無法忽視來自臀部的疼痛了,他下意識想用手擋,卻也只是讓手上也留下一道不輕的紅痕。
他已經是氣哭了,想要吼叫,卻被女性的冷眼嚇得憋了回去。
「最後,實力問題。」女性的笑容淡去,手下突然停了下來,轉而扼住了他的咽喉慢慢提起,徐徐走到結界外人群最強的那一個面前,「他剛剛說,他是最有天賦的?」
對面的人捋了捋胡子,遲疑了一兩秒才道:「這麼說倒也不錯,有資格的確實是直哉最強。」
女性將完全沒有一絲反抗力量——或者說是放棄了反抗、而是一味看著對面的人乞求的小孩丟給男人,在眾目睽睽之下,揪出了躲在陰影裡的兩個女孩子。
那是一對雙胞胎姐妹。
清秀、稚氣未脫,嬰兒肥都未褪去。
左邊那個一臉驚恐地依偎著右邊的那個,右邊的卻興致勃勃看向她,甚至帶了點幸災樂禍地看著摟著男人哭的小孩。
嗯,有前途,像她。
女性滿意地笑了笑,指向右邊的女孩:「妾身看她就挺有天賦的,不若讓她來做下一任家主如何?」
一聲激起千層浪。
家僕護衛還有長老們議論紛紛。
禪院直哉的臉黑如鍋底。
他不屑地指著那對雙胞胎姐妹:「你說真依我頂多覺得你眼瞎,但你居然說沒有咒力的真希——你是腦子進了水嗎?」
「白痴。」真依低低罵了聲,「這種時候還看不清氛圍。沒見到家主對她都那麼縱容嗎,肯定是有實力的啊!」
真希只是笑,摸摸妹妹的小腦袋,眼底隱隱帶了點興奮。
女性笑了。
各種意義上都覺得很可笑。
她緩緩走向被小女孩稱為家主的、抱著禪院直哉的那個男人,眼底涼薄又霸道:「和妾身定個契闊吧,如果將來這個廢物打不過妾身看著的這個孩子,禪院家家主就得讓步。」
「當然,如果你不同意,我現在就替禪院家清理門戶。」女性提著不知何時從禪院家主手中搶來的小孩,輕笑著開口。
「……」禪院家主嘆了口氣,「可否告知您的身份?」
「總之,和禪院家第四代家主夫人有關就是了。」女性漫不經心回答。
禪院家主暗暗記下,又捋了捋胡子,試探道:「雖然我也想同意,但這種事我可不能輕易答應,真希畢竟是旁支的人,又沒有咒力,當家主必須拿出功績來才行。再說,您也不能完全否定直哉的可塑性啊,身為一個政治性家族的嫡子,無論是天賦還是能力,他確實不遜於人。」
女性思考了一會兒。
她揉了揉眉心:「倒也在理。」
畢竟是麻煩的要死的禪院家。
她轉身,朝著興奮之色漸漸褪去的女孩,好脾氣地彎下了腰:「你叫真希?是姐姐嗎?」
小真希點了點頭。
她一點也不膽怯。
女性淺淺笑了笑,矜持地為她理了下發絲和衣裝:「如果以後想做家主了,就去和他爭吧,沒人敢阻止你公平競爭的。有的話,就離家出走來找我。」
真希眨眨眼:「你要走嗎?」
大鬧一場後。
女性點點頭:「畢竟剛剛一直有兩只小老鼠追著妾身呢。」
她冷淡地瞥了眼禪院直哉,素白的手硬是讓禪院直哉嚇得哆嗦了一下,眼淚兮兮的,還要強裝鎮定。
「你只要做到公平公正就好。」她對禪院家主這麼說,「妾身還有事要處理,可能會回來也可能不會。」
然後便施施然離去。
一大幫子人,不是沒有想要阻止的,卻在下一秒就無聲無息暈了過去。
不管禪院家一群心慌意亂的人,她垂著眼瞼開口:「閣下為何還不露面,是想要動手麼?妾身到是不在意呢,就是先走遠些吧。」
從一旁的陰影裡,默默走出一個高大的青年。他抱著一個看起來只有兩歲的小孩,懷疑地看了他一眼:「你說真的?這是媽媽?」
小孩的臉上長著令女性熟悉至極的黑色紋路,容貌也讓她熟悉的發慌,暗紅色的瞳孔盯著她,緩緩露出一個充滿猩氣的笑容。
「是啊,這就是我們的母親呢——」
「對吧?」
第31章
聽了小嬰兒的話後,女性矢口否認:「不是。」
兩面宿儺附身狀態的嬰兒眼皮抽了抽,眼神陰戾:「你該不會覺得我死了你就可以擺脫我?」
他在試探。
女性卻渾然不覺地回答:「你本來就與妾身無干。」
「果然,」兩面宿儺從青年懷裡蹦下來,微微一笑,「既然你不是他的母親,那我怎麼對他你也不會管了吧。」
女性困惑地歪了歪頭:「妾身為什麼要管?」她無意間瞥見表情變得糾結的青年,眼尾微挑,「你就這麼相信一個惡名昭著的詛咒的話?」
青年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擺出了一副攻擊的架勢朝著嬰兒狀態的兩面宿儺:「騙子,把悠仁還給我!還有我的母親,她到底去哪裡了?!」
兩面宿儺哈哈大笑起來:「她就是你的母親小屍啊!」
顧忌著那是他弟弟的身體,脹相猶豫了幾次,最終還是收回了手。
而女性卻突然動手了——
「我允許你喊了麼?」
她掐著他脖頸的手驟然收緊,眉頭也收緊,眼神懷疑不定。她還未開口,就被脹相忽如其來一招擊退。
「不許動我弟弟的身體。」脹相警告道。
女性冷冷瞥他一眼,隨手揮出一記咒刃。那咒刃蘊含著極強的力道,速度極快,本以為至少要削掉他半條命,卻在觸碰到青年身體的一刻被什麼抵抗住,瞬間煙消雲散。
脹相感受到熟悉的咒力波動,蹙起了眉:「你到底是誰?」
女性同樣如此,眯了眯眼睛問道:「你又是誰?」
「——為何身上有我母親/我的咒力?」
這就巧了。
巧的令人發慌。
女性放出了咒力徹徹底底檢查了一遍,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毫無疑問,對方身上的契約和保護的咒力都出自於她手,旁邊那個小孩也是,剛剛准備殺了他時他身上的波動,果然是世界契約。
見鬼。
「現在是什麼年號?」她問。
脹相思考了下:「平成吧。」
「……」女性換了問法,「距離大同多久了?」
脹相:「大同?平安時代那個?一千多年了啊。」
一千多年……見鬼。
她睡了一千多年?
不可能。
小屍很清楚自己要是超過百年不去補充能量,就會強制性醒來。至於一千多年不醒……要麼是這個男人在說謊,要麼,就是她失去了一段時間的記憶。
有個大概的猜測後,小屍懶得再理會那麼多。禪院家主母這個身份不好用了,在尋找下一個就是,她不能再耽誤了。雖然他們身上都被布下了她的咒力,那又怎麼樣?終究與她無關。
小屍垂著眸子,褪去偽裝,露出了原本的模樣,准備去「狩獵」。
下一秒,她的手就被拉住。
青年又是驚愕又是警告:「你是阿雪?!媽媽呢?你把她怎麼了!」
他好煩。
小屍輕微地磨了磨牙,終於忍不住瞪他:「誰是阿雪了,別以為你身上有我下的保護我就不會對你怎麼樣了,再吵一句我殺了你哦!」
她身上湧現出強烈的咒力,張牙舞爪地彰顯著主人的煩躁。
脹相還想說些什麼,忽然瞥了眼後方,臉色大變。他也顧不上她了,一個箭步衝到小孩子身邊看著對方干嘔著、一副難受的樣子,心疼的不行:「悠仁,沒事吧?」
回應他的是小孩子斷斷續續又稚嫩的哭聲。他不管了,小屍正好可以離開避免麻煩——
本來是這樣的。
但是聽著幼崽小聲的嗚咽,她忽然升起一種莫大的煩躁。
「不准哭,」停頓了半晌,她終於忍不住蹲在小孩子面前命令,兩只手扯著他粉嘟嘟的臉蛋,一臉認真,「你很吵,不准哭!」
雖然掐臉的時候沒輕沒重,真的掐上的那一刻她反而情不自禁收了力道。
這個孩子……有一丟丟可愛?
櫻粉色的軟乎乎短發,水潤潤圓溜溜的淺紅色眼睛,小巧的鼻子,軟軟的唇瓣……手好小啊,腳丫子也是,看起來站都站不穩誒。真可憐。
她憋著滿腔的莫名其妙的憐愛,板著臉戳他臉頰:「干嘛哭啊。」
完全沒察覺自己語氣有多軟。
小悠仁眨了眨濕漉漉的眼睛,左歪了一下腦袋、又右歪了一下,似乎在打量著她。短短幾秒確定下來後,他嘴巴一癟,忽然哭得更大聲了:「媽媽,疼嗚嗚嗚!」說著,直接撲到她懷裡,摟著她的脖子蹭來蹭去。
按理說那裡是致命部位,被碰到應該要回擊。但是小屍感受著懷裡香香軟軟的幼崽,心情復雜,身體僵直,不知何所適從。
「哪、哪裡疼?」她緊張地詢問。
小悠仁指了指自己的咽喉,委屈地看著她:「這裡。」
小屍立刻想起了她剛剛的動作,不知為何有億丟丟心虛,指腹輕輕揉著他的喉嚨,小心地使用反轉術式治療:「……還疼嗎?」
「疼。」小孩子脆生生應道,指責她,「媽媽沒有吹吹,疼!」
吹、吹吹?
然後一口咬斷他的脖子嗎?
小屍瞪圓眼睛,不明白該怎麼搞,只能試探著朝他幼嫩的脖頸輕輕吹了一口氣。
「接下來,要說痛痛飛走啦!」小悠仁奶聲奶氣地教導著,耐心極了。
小屍磕磕絆絆說完,他才彎起眼睛:「好啦,這樣就不疼了,知道嗎?」
「……嗯。」總感覺怪怪的。小屍苦惱地想,下一秒又被他捧住臉頰。
嗯?要干嘛?
她看著小孩子眼裡溢滿的喜愛之色,別扭地想要轉頭,又怕扭到他的手,只能呆呆地蹲在原地,任他慢慢湊近,慢慢湊近……親吻她的眼睛。
「藍色,好看哦。」小悠仁笑容燦爛地說著。
可是她的眼睛是紅色。小屍剛升起些的奇怪的感情被疑問打散,又生起另外一種奇怪的感覺。
卻聽小悠仁又一本正經道:「紅色的,我也喜歡!」
「——只要是媽媽,我都喜歡。」
小家伙滿是真心地笑著開口,讓猝不及防被善意淹沒的小屍愣住了半晌。
她翻遍了身上的血脈記憶,最終無果,挫敗地回答:「可我不是你媽媽。」
小悠仁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又突兀地爭先恐後上湧:「媽媽不要悠仁了嗎?」
「不不不我怎麼可能不要你!」完全不過腦的脫口而出後,小屍心裡一咯噔,就明白要糟了。
她根本就不是這孩子的母親,怎麼可能演好母親的角色啊!說到底,她為什麼就是不忍心看他哭啊?!
小屍揉著眉間,不死心地盯著他蜜糖一樣的眼睛。
不過片刻,本應該是平穩的心跳幻覺般砰砰砰跳動,情緒也漸漸軟化,就像是從另外一個世界傳來般遙遠又虛幻,卻又真實地讓她呼吸困難。
這什麼什麼奇怪的感情?
她形容不清楚,只覺得不是一般的沉重,沉重得讓她想要拔腿就逃。
……妖術。
雖然本質上是怪物,但是小屍現在無法不這麼想。幻術對她無效,咒術生於詛咒,那這種情感能是什麼?
對手很棘手,非常棘手。
小屍本性並非好戰,也沒有多少勝負欲,這讓她在意識自己深陷「妖術」的那一刻,便開始了暗暗謀劃要怎麼逃跑。
這個孩子已經偽裝的這麼好了,旁邊那個男的說不定也是偽裝過的,不可以小看!
堅信這是敵人的小屍很快就接到了敵人的第一條試探——
「我想吃可麗餅。」小悠仁捂著空空的肚子,捏著她的衣袖擺來擺去。
可麗餅?那是什麼?
小屍不自覺露出了茫然之色,求助似的觀察了下四周,卻什麼人都沒看到。
「嗯,我對這個時代的食物,不太了解……」她委婉地解釋。
小悠仁眨了眨眼睛,垂下頭喪氣道:「不可以吃嗎?」
脹相一眼看出來這孩子又是故作伎倆,條件得不到滿足也不會真的喪氣,只會狡猾地吐著舌頭,爭取下次裝得像一點。
結果小屍一看他又要哭了,慌忙應允道:「好!」
小悠仁大方地給她一個抱抱貼貼。
小屍剛想收回的話:「……」
脹相不忍直視:「……」
因為沒有人可以求助了,小屍只有硬著頭皮詢問脹相:「你看,這是你的弟弟吧,總不能讓他餓著吧,現在也只有你可以幫他了吧……」
她紅色的瞳孔此刻澄明一片,不自覺透著些祈求,仿佛之前的陰霾從未存在過一樣。
脹相別過視線,收回情緒,徑直走在前面帶路,無奈道:「別隨便許諾啊。」
他算是放下了戒心。
雖然不明白發生了什麼情況,但是看她依舊和以前一樣抵抗不了悠仁,這就足夠了。
「嗯嗯!」小屍點點頭應下,抱著小悠仁跟上。
一路上的場景都讓小屍嘆為觀止,真切地感受到了世道的發展是如此的可怕。她必須要亦步亦趨跟在脹相身後,才能保證自己的異樣不太過顯眼。
但她不找麻煩、不想惹麻煩上身,並不代表麻煩不會來找她。
無論在哪個年代,都有那麼一類人,永遠不怕死也不長眼地隨便挑釁人。比如以前的某些浪人、比如現在的醉鬼。
「喂、你不長眼睛嗎?不知道我這件衣服有多貴嗎?!」邋裡邋遢、臉色紅的油膩的男人拍著肩膀光明正大碰瓷,「這可是牌子,至少三十萬才能買到,看你年輕我只……」
脹相幾乎是瞬間就扭斷了男人的手,卻還是沒來得及恢復女性的心情,眼睜睜看著她風輕雲淡地笑著、卻在頃刻間爆發出了一座小山那樣強大的力量,正要無差別攻擊這條街街道上的人時,世界暫停了。
這是一個十字路口,算不上多繁華,卻也絕對算不上人跡稀少。
而此刻,近百號人、十幾輛車同時被迫停止行動,從下至上,迅速被冰封住。車輛、人流、紅綠燈、建築……世界沉默下來。
女性懶懶地抬眸,一眼就見到始作俑者胸口被削弱了大半的零結石,稍微來了點興致:「雪男?」
始作俑者——一個藍色短發的少年,強作鎮定,禮貌地走過來鞠了一躬:「是的,感謝您之前的救助。」
啪嗒。
他身後那個淺藍色短發、秀氣的比女生還女性化的少年怯怯露出一個笑容,顫抖的手裡緊緊握著將眼淚汗水變成的冰塊,聲音發抖:「您、您好!」
這、這就是滅了他們一族,絕對不可以招惹的那位大人嗎?!
不、不要慌,晶,她是救過你和哥哥的!而且她喜歡小孩子!你長這麼可愛,一定會被喜歡的!所以——
他抖著腿,輕輕越過哥哥的保護區,來到女性面前,雙手合十請求:「不要……不要殺人,好嗎?」
「您不是救世主嗎?」
女性紅眸暗了暗,輕輕動了動手指。
疾如雷電的黑色巨獸和聲勢壯大的冰山對上,頃刻間將冰山咬碎出一個口子,然後勢如破竹朝著秀氣的少年穿梭。
但那巨獸在少年面前還有幾釐米的時候,突然停下。
晶的腿徹底軟了,癱倒在地,大口大口喘息,流的汗都來不及化成冰,就浸濕了衣服。等他終於緩過神來看對面時,震驚的眼珠子都要蹦出來了。
她她她——
她居然被一個人類小孩咬住了手指!!
第32章
被小悠仁咬住手指,小屍的第一反應是道歉:「那個,餓了嗎?抱歉,我們先去吃可、可麗餅——是叫這個吧。」
小悠仁卻只含著她的手指,不滿地磨著牙,蜜糖色的棕紅瞳控訴地看著她。
「啊,那個……」怕他脖子伸的累了,小屍蹲下身來,小心翼翼問,「要是餓了,不介意的話吃手指也沒有關系啦,不過你是人類小孩,吃生肉的話說不定會生病的。」
小悠仁沒懂她什麼意思——也幸好他沒懂!脹相一陣心梗,匆忙握住小屍的手腕,將手指收了回來。
「悠仁不是餓了,也不吃你!」脹相小聲地在小屍耳邊提醒,「他是不想你攻擊人!」
小屍愣住了,她看向街道。
那個雪男的實力很不錯,估算好了她的力度後,制造出來的冰之世界恰到好處護住了裡面的人和物,剩下的薄薄一層又不至於溫度過低凍傷人——
他們都在保護著人類。
明明是會妖術的小孩,命中注定被覆滅的怪物雪男,以及特級咒靈的受肉.體。
世界也是。
說著萬物平等,卻最偏愛人類,給予她人類喜愛的外表,讓她成為人類的救世主。
多惡心。
她卻不得不靠著這惡心的東西活著。
誰更惡心呢?
……總之,她和他們確實不是一類的,不是嗎?小屍的眸色微微暗沉。
她收回了所有的攻擊和咒力,懨懨垂下眼睫,那個雪男試探性地解除所有的冰封,她也沒管,甚至出了把力恢復了所有人的狀態,然後靜靜佇立了半晌。
世界又開始運轉。
他們的速度太快,快到所有人都只是因為煙花、身體忽然一冷又恢復了。
只有被損壞的紅綠燈、大屏幕的存在讓他們困擾、好奇、或者報警。
街道恢復吵鬧。
「我幫助過你們對吧。」小屍根據剛剛得到的信息揉了揉開始漲疼的太陽穴道,「你們帶這個小孩去吃可麗餅,就算一筆勾銷了。」
「我還有點事,先走了。」
女性的聲音溫和卻倦怠。
她這時反而願意承認自己確實是生起了些憐愛之心的,那孩子只是普通孩子。
——是的,只是普通人類孩子,所以她不該靠近的。
人類啊,被她所厭惡、被世界偏愛。
而當她吞噬了世界、又不得不靠著人類活著時,人類於她而言又是什麼呢?
……
她果然不喜歡、也不會被喜歡。
小屍徑直穿過馬路,打算隨便找個方向一直走,走到找到適合的地方睡一覺了。
她好累了。
「你要去哪裡?」身後的青年大聲喊道。
小屍不知道。
「你不要悠仁了嗎?」他又道。
小屍虎著臉回過頭,一字一句道:「是他不要我!」
脹相看到她眼瞳紅艷一片,逐漸蔓延、連眼尾處都是星星點點。
雖然這麼說很不靠譜,但如果是他的母親的話,一定不會忍耐、而是應該已經不管不顧地哭起來了。
她好像、可能、也許,真的不是他的母親。脹相沉思片刻,轉身對小悠仁說:「那我們去找母親吧。」
小屍輕咬了咬牙,欲言又止,最後還是頭也不回的走開了。
小悠仁看到這個場景有點懵:「媽媽,走了?買東西嗎?」
原本只是想試探一下的脹相:「……」
小悠仁意識到了不妙,小手不安地扯著自己的衣服,茫然無措地左看看右看看。
他其實不是愛哭的孩子,平時哭的話基本都是在朝著媽媽撒嬌。如果媽媽不在,就算很痛他也不會吭一聲的。
但他現在是真的想哭了。
脹相還在思考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剛剛認識的兩個雙胞胎雪男,一個悄悄跟了上去,一個回去通風報信,都離開了。偌大的街頭,只有脹相是他熟悉的人。
他咬咬下唇,小孩子天生的直覺讓他邁出了腳步。
在人流車流密集的街頭,不足成人腰高的小孩子走在馬路上會有什麼後果?
小悠仁眼睜睜看著貨車毫無減速地朝他行使過來,身體卻無法動彈。貨車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等司機終於發現好像有個孩子時,急忙轉方向盤踩剎車時,已經來不及了——
砰!
車子撞在了欄杆上。
司機慌忙地下車檢查,卻只見到旁邊的店門口前,一個穿著歐式風格的男人緊緊抱著小孩子,柔聲安撫:「沒事了,沒事了……」
錯覺嗎?
司機捂著劇烈跳動的心髒,背後出了一身冷汗,長長舒一口氣。
等他一回頭,卻驟然對上一雙腥紅的眸子。
司機心髒差點驟停,等看清是個年輕的女孩子後,怒從心來,差點就要破口大罵,還沒開口就聽身後男人幽幽道:「你還想做讓這孩子討厭的事情嗎?」
伴隨著他的話,停住的還有女性伸向他的臉的手。
不知為何,司機從脊骨到天靈感一陣發涼。他顧不上其他了,連走帶跑跌跌撞撞回了駕駛座,開著部分損壞的車子倉皇而逃。
小屍靜靜地看著他離開,猶豫了幾次最後還是沒能動手。她轉過身,垂著眸子假裝鎮定:「您是?」
「你現在的心態很成問題。」男人視線深沉探究,捋了捋下巴處一小撮胡子,「你真的可以放著這孩子不管嗎?」
小悠仁似乎還在處於險中求生的恍惚,下意思想要往依賴的人身邊靠近,卻被男人攔住。
他有點委屈,卻又明白了一點點現在的狀況有多麼特殊——
媽媽怎麼可能會在他遇見危險的時候不出現呢?又怎麼可能在他難過的時候不會來安慰他呢?
這真的是媽媽嗎?他本來應該懷疑的。
但他看著女性,又只有委屈了:「媽媽,我害怕。」
小屍看見了一雙滿是依戀、含著百分之百的信任與委屈的澄澈瞳眸,靜靜地、靜靜地注視著她,那裡是她從未想過的善意,甚至是愛意。
她覺得自己被催眠了,眼中視線模糊又清晰,小孩的身影越來越近,越來越高,最後與她咫尺之遙。她看見自己的手伸了出來,顫抖地、小心翼翼地撫摸上他的臉頰。她聽見她問:「你不討厭我嗎?我會做你不喜歡的事情。」
小悠仁的小腦袋運轉了半天,才反應過來她的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他問:「不可以不做壞事嗎?」
小屍沉默了。
小悠仁握住她的手指,認真地說:「那我會生氣的。」
小屍垂下了視線,眼神微微黯淡下來。
然後她就聽見他說——
「但我不可能會討厭媽媽呀,我最喜歡媽媽了嘛。」
小孩子揚起純真無邪的笑臉,鄭重其事地承諾著。
如果、如果是這樣的孩子的存在,就算是未來的她,也無法不動容,對吧?
小屍忽然間明白了什麼。
她輕輕握住小悠仁的手,懇求道:「等我一會兒好嗎?……不,在這裡等我。」
她忽然改口。
「悠仁、在這裡等媽媽,媽媽馬上就回來!」
小悠仁的眼睛微亮,露出了大大的笑容,用力點了點頭。
小屍平復了下呼吸,站起來看向旁邊的青年:「我馬上回來。」
脹相拉住了她的手,在她疑惑又急促的目光裡,拿出了一張柔軟的紙帕,輕輕擦了擦她的眼睛,溫和道:「我們等你。」
小屍頓住半秒,最後毅然決然朝著最初的方向奔去。等到她最後到達的時候,白發的少年正好結束屬於他的戰鬥。
他一身衣服都變得破破爛爛了,身上卻沒什麼傷,笑容肆意明亮,似乎還有些興奮和驚喜地,呼吸紊亂。見了她,少年貓兒似的歪了歪頭:「你要殺我嗎?」
「……不了。」
「為什麼?」少年不解,揮了揮沾滿血的手,「她說你最任性了,我殺了『你』,你不生氣嗎?」
小屍沉默了下:「……我答應了一個孩子,不做他不喜歡的事情。」
「悠仁?他還真是你的特攻寶具啊。」少年不在意地笑笑,「你來的比較早,還有十五個小時哦。」
十五個小時?……啊,她明白了。是交換時間嗎?
小屍微不可見地輕嘆:「就沒想過他會不安嗎?真是不合格的笨蛋。」
五條悟沒聽清:「嗯?」
然而下一秒他就瞪圓眼睛,見她毫不猶豫地抹掉了自己的脖子,半點也不在乎自己的身體正在一點點消失般輕輕道:「手。」
五條悟木木地伸出了手。
女性的脖子正汩汩流著血液,看著就很疼的樣子,她卻還是微笑著將手和少年的手指十指相扣:「我把記憶暫時存在你這裡,等她來了給她,順便幫我說一句。」
五條悟:「什麼?」
「如果對悠仁沒了興致的話,就給我以死謝罪吧……就是這樣。」
女性用最溫柔的語氣說著最黑的話語。
五條悟木然:「哦。」
然後女性就徹底消失了,轉而代之的,是他熟悉的黑發藍眸的那個人。
她看著他停滯在半空的手,沒等他解釋就自然而然交握,閉著眼睛吸收了記憶後,笑容頓了一瞬,卻面色自若道:「原來如此——她有什麼話想對我說的嗎?」
還真是熟悉呢……不過也正常吧,畢竟是一個人。
五條悟邊想邊棒讀著重復了一遍。
小屍露出了不出意外的表情,淡淡道:「嗯,我知道了。其實原本我也想讓你幫忙帶一句話的,但是想想還是算了,因為不用我說也是這樣嘛。」
「……怎樣?」貓貓好奇了。
「如果讓小悠仁哭了的話,就給我以死謝罪吧——看,她不是死了麼。」
女性輕松地說道。
五條悟差點炸毛,脫口而出:「為什麼她死了你沒事啊?」
「怎麼沒事?」小屍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沒發現我實力下降了很多嗎?以前多年前的積攢的血脈力量和世界賦予全都沒了啊。」
「這我怎麼看得出來啊?!六眼不是萬能的啊!」五條悟咬牙切齒道。
「哦。」小屍不在意地應了一聲,張開了雙臂。
五條悟瞪著她:「干嘛?」
「把我帶到小悠仁那裡去啊。」小屍嘆氣,「我都說了我實力下降了,咒力還沒補回來,暫時動用不了無下限瞬移——你不會不行吧?」
剛剛和平行時空的某人打了一架的傲氣貓貓炸毛:「你才不行!」
……雖然這麼說了,但咒力耗空了就是耗空了,即使再怎麼逞強也沒辦法。
小屍不帶惡意地輕輕掃了他一眼,放出了之前保存下來的一只可以快速飛翔的一級咒靈:「帶我走。」
「喂、那我呢?!」五條悟氣鼓鼓道。
小屍奇怪地看著他:「你不是行嗎?」
五條悟眼睜睜看著她就這麼乘著咒靈離開,而他卻只能無力地待在原地等待咒力恢復:「……」
給我等著呀混蛋!
第33章
小屍趕回去的時候,小悠仁正百無聊賴地踢著小石頭,時不時朝著應該是她離開的方向張望。而脹相則是正和一位先生交換聯系方式。
她站在視線盲區的角落裡,忐忑又懊惱。
仔細想想,剛剛的她都做了什麼呢
闖進御三家的禪院家後,否認阿相和小悠仁是她的孩子;攻擊小悠仁和阿相,還把小悠仁弄哭了;凶小悠仁、擅自離開小悠仁、沒有保護好小悠仁——
啊啊啊她都做了什麼啊!她蹲下身無聲吶喊著。
小屍要自閉啦!
女性抱著膝蓋掉著金豆豆,大腦一片混亂。
沉浸在自己悲傷又糾結的心緒裡,小屍碎碎念著自己都不知道在說什麼的東西,忽然被一聲貓叫吸引了注意力。她抬眼,搜索了一下記憶才發現是少有的三花貓。
好像、是公的?據說是好運的像征誒……
貓貓被她打量的毛毛的,但還是好好地完成了來這裡的目的。它連續喵喵叫了好幾聲,等吸引了其他人的視線後,功成身退。
——也成功避免了被抓起來討好小孩子的下場。
被聲音吸引過來,脹相看著蹲在角落裡的女性,在見到那熟悉的幼稚又可笑的哭戚戚的表情後,一秒確定,輕咳了聲,擋住周圍路人被吸引過來的奇怪的視線後。
他無奈地抱起小悠仁,俯身握著她的手和她打了個招呼:「歡迎回來。」
小屍呆呆地看著家裡大崽崽抱著小崽崽,忽然哇的一聲抱著他就哭了出來。
「我、我回來了……」女性抽抽搭搭地說,聲音低落極了,「對不起,沒有保護好你們,是媽媽太失職了。我就應該走得遠遠的,去北極那麼遠,這樣就不會傷害到你們——」
「不要媽媽走。」櫻粉短發的幼崽忽然扯了扯她的衣服,認真地要求。
小屍愣了一下,結果被自家大崽崽揉了揉頭。脹相的表情溫柔極了,「留在我們身邊就好,我相信你的。」
小屍哭的更厲害了。
她其實知道的,脹相對她的感情不深。尤其是對比起悠仁而言,脹相他……對母親的感情並不重視。
可能是由於生母拋棄了他們兄弟吧,母親對他來說完全是可有可無的存在。要不是因為悠仁在她這裡,以及她的實力,他完全不會在乎她吧。
但是今天阿相對她這麼說了——
這是說明,他認可她了嗎?
「……嗚,我知道了,」她深呼吸了兩下,眼圈紅紅的,鼻子也紅紅的,鄭重其事握住兩個人的手起誓,「以後,我再也不會離開你們身邊!」
「那麼,」脹相忽然開口,「從今往後,您為悠仁而活,悠仁為您而活,我為你們而活吧,我們三個三位一體,誰也不能離開誰。」
「——這是屬於我們家人之間的秘密約定,好嗎?」
小屍有一丟丟心動。
但她還是拉住了想要點頭的衝動,認真地反駁:「阿相為小悠仁而活,我為阿相和小悠仁而活,小悠仁……他為自己而活——為自己長命百歲而活就好啦!」
脹相啞然失笑。
「您對小悠仁太偏心了。」
沒等小屍露出心虛的神態,他又道。
「但好巧,我也是。」
他將小悠仁舉高高,和小屍平視,鄭重其事道:「悠仁,我和媽媽都會一直陪著你,你會在我們的簇擁下成為自己喜歡的樣子,長命百歲,健康無憂——對吧,媽媽?」
你要在眾人的簇擁下活著啊,悠仁。
隱約擁有另外一個世界的記憶的脹相真心實意地祈求著。
小屍眨了眨眼睛,忽然一合掌。
「小悠仁長命百歲,阿相萬事勝意,我家庭和睦!以後的目標,就這麼定啦!」
母子兩人相視而笑,被夾在中間的小悠仁左看看右看看,眨巴著大眼睛,干脆一個親了一口,笑彎了眼:「好、都好,媽媽,哥哥,我,都超——級好!」
三個人快快樂樂地貼在了一起。
得到來自雙胞胎弟弟的信息後,連外套都來不及穿,就匆匆出了門的隱神識趣地沒有過去打擾。
終於趕來、躲在暗處的結看他過來,悄悄走近說明了下現況。
隱神沉思了片刻,不確定地開口:「所以她現在的狀態還算穩定是嗎?」
靠譜的雪男哥哥點了點頭:「那個孩子,應該是她的鎖。」
這隱神早就知道了,倒不如說正因如此,當他聽聞她在悠仁面前對普通人動手時才那麼驚訝。
但他觀察著這一家子完全衣服要黏在一起的架勢,忽然有點微妙的預感。
總感覺,這個鎖快變成了磁石了。
不過,比起這個。
隱神欲言又止地看著面色白皙、白皙到似乎沒有半點血色,從頭到腳都要白了一個度的女性,有點傷腦筋。
她好像、變弱了?
他瞥了眼無處不在的攝像頭,皺起了眉。
*
隱神撿到小屍是在一個冬天。
白雪皚皚的冬夜,她穿著白色裙子,皮膚雪白,赤腳走在堆滿雪的路上,整個人都被融入了雪天黑夜裡。
隱神第一反應是嚇了一跳。
不僅僅源於她的詭異,更源於她不怒自威的壓力。身為怪物的本能讓他下意識想要逃離,但直覺又讓他留了下來。
「你也是怪物嗎?」他問了句廢話。
然後他就見到一雙藍盈盈的淺色瞳孔,平靜地讓人毛骨悚然。
她仿佛對他沒有半點興趣,簡單掃了他一眼,就興致缺缺地收回視線,漫無目的地隨便走著。
隱神頭疼又無奈地跟了上去。
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於停了下來,歪著腦袋看他:「你要干嘛?」
說實話隱神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必須要跟著,不然的話很可能會放任大禍的產生。
被那雙眼睛注視著,他心一慌就脫口而出:「你想要做什麼?」
「人類……人類的大腦吧。」她思考了一會兒後,如實回答。
隱神心驚膽戰地發問:「你吃人?」
「嚴格來說我不能吃活人,」她解釋了一句,意外的好脾氣,「但人類的大腦是儲存記憶信息最多的地方,看起來很美味,我一直都想吃吃看。」
「……」
「那,要不要試試吃腦花?」
隱神硬著頭皮發問。
「腦花?」她的眼裡露出了些茫然。
隱神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開口:「是的,腦花,能接受動物內髒的話,應該可以對這個感興趣——要跟我來試試嗎?」
「好。」她沒怎麼猶豫就答應下來了。
因為附近的火鍋店都關門了,隱神干脆去24h超市買了原料,把她帶回了事務所。
「吸血鬼?」她一眼看出最裡面的房間的怪物種類,饒有興致地開口,「還挺強的樣子。」
隱神那個時候還不知道她的特殊天賦,只擔心她是個武痴,會把他的房子搞壞了,趕緊拉著她吃夜宵。
從冰天雪地到暖和柔軟的房間,她顯然是感受到了一種奇異的反差舒適,樂此不疲地從沙發上蹦到地毯上,又蹦了回去。
火鍋湯底咕嘟咕嘟冒泡,很快,辛辣的香氣四溢,與此同時還有甜膩的番茄香味。
她狗狗般嗅了幾下,抱著沙發的靠墊噌噌噌挪過來,眼睛被暖色的燈光注入柔軟:「這是什麼?」
「火鍋,沒吃過嗎?」
她搖搖頭,扳著手指數了幾下:「我大概有近百年沒有接受過現在的世道的發展了,可能有點脫節。」
近百年……
這是活了多久啊。
隱神暗暗咂舌,手腳麻利地將食材下鍋,順便做了點小菜。
她全程都很安靜,沉默地看著他忙來忙去,眼裡有點新奇,除此之外的,都被無形地融化在淺色的眸子裡,叫人看不清。
隱神發現她好像真的很喜歡吃豬腦花,雖然據說是第一次吃,但是眼裡的喜愛之意簡直溢於言表。
這讓他在她停住動作後,忍不住問:「還要嗎?我可以再做。」
「不用了。」她意外地拒絕了,「謝謝招待,我要走了。」
「不留下來住一晚上嗎?你有家嗎?你要去……」隱神接連的發問最後全部消失在她平靜的可怕的視線裡。
「你是怪物,」她心平氣和地開口,「我有多麼危險,你應該感覺得到的。」
他當然感覺得到。
無時無刻不在拉響的警報、本能的畏懼、身體控制不了的瑟瑟發抖。
後來,他才知道那是世界因為偏愛人類、不允許世界造物隨便殺人後,對怪物的補償。
——遠離這個「怪物」。
它賜予了所有怪物這樣的本能。
以至於雖然習慣性會做出各種各樣偽裝,但她從來都只針對人類,在怪物面前反倒穩定很多。
——至少在遇見他以前一直是這樣的。
但那個時候,一無所知的他長舒一口氣後,聳聳肩掩飾不安:「總不能放著你一個女生不管。」
「……」
「笨蛋老好人。」她忽然笑了一聲。
那個笑簡直就像是對他的肯定,讓他一個衝動就說出來了:「我看你也沒有地方可以去,那就留在這裡吧!」
她又笑了一下。
有點像是在嘲笑,又像是不帶任何含義。
「好啊。」她簡單地應了下來。
「你叫什麼?」
隱神:「叫我隱神就好。」
她有模有樣行了個禮:「那麼,隱神先生,接下來請多多指教了。」
她笑的像個小淑女。
第二天就成了個熊孩子。
沒有任何常識、連洗漱都要他教,半點不通人情世故,口無遮攔,自由散漫隨便破壞怪物在人類之間的規矩,成天都是:
「隱神先生,我想吃這個!」
「隱神先生,我不喜歡那個老頭子!」
「隱神先生,她看起來好好吃哦!」
「隱神先生……」
隱神頭要大了,感覺撿了個麻煩主子。
「你怎麼突然變成這樣了?」
隨隨便便地告訴他她叫小屍的女性甜甜一笑:「因為我壓下了所有記憶啊,打算重新開始。等你不要我了,我就恢復。」
「……我不會不要你的。」隱神頭疼地回應,「養個你不算困難。」
「會有那麼一天的。」小屍輕輕松松地陳述著,語氣平靜的如死水。
隱神原本想發誓他絕對不會這樣,最後卻在她清澈的眼神裡鬼使神差閉上了嘴。
他覺得自己不會那樣。
然後,某一天,飯生妖子告訴他,這個女孩子就是怪物事變中,滅掉不少怪物種族的罪魁禍首。
……
他努力讓自己不會那樣。
然後她跑掉了。
再見面時,她捧著一團腦花,不諳世事又心虛地朝著他笑。
卻沒有半分親昵。
——他被拋棄了。
隱神理智地想。
她逃走了,就再也不會回來了。
但那不代表他對她許下的要保護她、對她會負起部分責任的話也消失了。
他打了個電話給自己精通電子信息技術、勉強算室友的吸血鬼朋友,請求他黑掉這一帶的攝像頭,再三叮囑:「不要讓飯生發現。」
絕對,不能讓飯生妖子發現她變弱了。
尤其是她變弱的原因。
第34章
也許是因為他的出手,也許是因為小屍天然的震懾和過去赫赫有名的歷史,也許是她的偽裝太好……總之,想像中的來自敵對方的麻煩並沒有出現。至少自那以後到現在,都是沒有出現的。
比起別人,小屍自己的麻煩才是最嚴重的。隱神頭疼地看著哭得可憐兮兮的女性,嘆了口氣。
半個月前,小悠仁三歲的生日。
為了給這個出生在春分的孩子慶祝,小屍特意買了一座山頭。然後人造了一片櫻花林,長達數十米,樹枝上小小的花團錦簇,彙成一片片粉色海洋。
因為平時不允許放煙花,她就拜托了夏油傑,讓他把火山頭特級咒靈漏瑚的頭帶了過來,放在一旁的湖邊,命令漏瑚炸開頭頂,達到煙花的效果。
雖然夏油傑還不能很好地控制漏瑚,但是有她在一旁,漏瑚也只能乖乖聽命。
要是再像之前真人那樣搗亂的話……它很清楚它會迎來的結局。
背景布置好後,小屍邀請了所有可以邀請的人。像吉野凪和小順平,還有七海海都不太方便,她就沒有強求。
至於許久未見的伏黑甚爾和小惠……
小屍想起來了,去找了找後才發現,原來伏黑甚爾已經再婚了。再婚對像是一個普通女人,還帶著一個比小惠大一歲的女兒。
雖然不明白他是怎麼和一個普通女人扯上關系的,但是伏黑甚爾畢竟與她無關,她就沒有管。倒是小惠,見到她之後,一下子就痛快地撒開了牽著那個名叫津美紀的女孩子的手,撲進她懷裡。
「我一直都很想見您。」頭發越長越自由、已經亂的像一顆小海膽一樣的小孩先是悶悶地抓著她的衣服,聲音裡隱隱有些哭腔,「但是混蛋老爸不帶我去,也不讓我去,我找不到您了。」
小屍先是感慨了一下他的頭發,然後才注意到他的話。
這個屑得一批的女性自然地告訴他:「因為之前我身邊很危險呀,所以甚爾才不讓你來找我的。」
小海膽急切地仰起頭:「那您現在沒事吧?!」
小屍笑著搖搖頭。
他抿緊唇,糾結了一會兒,認真道:「雖然現在我還很沒用,但我一定會成長成有用的男子漢的,然後會保護好姨姨的!」
就算是小屍這時也難免感到心虛。
她揉了揉小海膽,親昵地抵著他的額頭:「那麼,在此之前,有任何的困難都要和姨姨說哦,姨姨要等惠好好長大保護我呢。」
「嗯嗯!」小海膽眼睛亮晶晶的,用力點了點頭。
小屍順勢說:「小悠仁下周有個生日會,我帶你去玩好不好?他很想惠呢。」
確實很想。
要不是他主動提出,小屍早就把這個不知道去哪了的孩子忘得一干二淨。
伏黑惠其實也有點想小伙伴了,但是又有點猶豫:」他真的還記得我嗎?」
語氣中儼然是小悠仁是個小沒良心的埋怨。
小屍輕咳了一聲,篤定道:「才不會不記得惠呢,惠可是'恩惠』的惠呀!」
小海膽白白的側頰上飛起一朵紅暈,揪著她衣服的手不自覺纏在一起。
一直在旁邊茫然無措的小女孩終於可以插句話進來:「惠,你把阿姨的衣服弄皺了。」
小海膽這才注意到,連忙松了手。
小屍親切地笑著:「沒事的,惠想怎麼樣都可以——你是叫津美紀吧?」
津美紀怯怯地點了點頭:「您是?」
「……」這可難倒小屍了。
她苦苦思索了一會兒,看見小海膽的眼神稍微有些黯淡時,脫口而出:「你可以把我當成惠的媽媽啦!以後惠有什麼事都可以來找我哦。」
小海膽眼睛又亮了起來。
明明滅滅像個蠟燭似的,小屍有點想笑,原本想要收回的話也就算了。
嘛,就這樣吧,管他呢。
伏黑惠都來了,野薔薇怎麼可以不來呢?
小屍強硬地請求了釘崎婆婆後,假借自己和野薔薇的母親是朋友之由,把野薔薇也帶了過來。
因為釘崎婆婆還不想那麼早給野薔薇展露咒術的世界,小屍是一路帶著野薔薇坐電車的。小姑娘發育的很快,頭發都已經快到肩膀了,眼睛大大的,睫毛很長,可愛的緊。
雖然一開始見到生人似乎很緊張的樣子,但是過了一會兒就很放開了,左看看又望望,新奇的很。
小屍見她眼睛裡全是好奇,就一路給她介紹,順便帶著她去逛了逛市中心。雖然第一次見她時她穿的那麼……咳,但是小姑娘的審美意外的不錯,看中的衣服和飾品都是恰到好處的可愛。
小屍第一次給真正的小女孩子挑東西打扮,倒也很有興致,一時間有點上頭,差點忘了宴會。
居然還是野薔薇自己提醒的:「不是說去生日宴嗎?會不會遲了?」
小屍這才慌忙地打了的士去目的地,幸虧買的是在郊外的小山頭,距離市中心並不遠。
給小悠仁辦了一個熱熱鬧鬧生日會後,小屍又耐心地一個一個送回去。
野薔薇似乎很喜歡這場生日宴,眼睛一直都在發光,小屍想了想,「野薔薇的生日是什麼時候?」
野薔薇呆呆地眨了眨眼睛:「……阿姨要給我辦嗎?」
這小姑娘還知道試探。小屍樂了,捏了捏她的臉頰,對她的直率表現出了相當的喜愛:「是啊。」
「但是我不記得我生日。」小姑娘癟嘴懊惱地回答。
「那我們去問婆婆吧,」小屍干脆地抱起她,來了個舉高高,「下次也給野薔薇辦一個!」
小姑娘臉頰紅彤彤的,摟著她的脖子笑不見眼:「太好啦!」
小屍今天也很開心,於是跟著她說:「太好了。」
兩個人對視一眼,噗噗噗地一起笑起來。
等到回家了,野薔薇才背著手,小聲地別過頭說:「我可以叫你媽媽嗎?」
???
「不行!」小屍瞪圓眼睛,比了個大大的叉,「現在不可以!」
她想要的不是這樣的上戶口啊!
小姑娘紅著眼睛,卻還是禮貌地道了謝:「我知道了,抱歉,我今天玩得很開心,謝謝您。」
然後蹬蹬蹬地跑開了。
小屍這才後知後覺她可能誤會了什麼。
要保持距離,她嚴肅地想。絕對不能讓野薔薇現在進了他們家戶口!
至於之前答應的生日宴……等以後再說吧,正好可以好好籌備一下。
小屍非常任性地想著。
距離生日宴沒幾天,就是幼稚園開園了。
想到惠應該是和小悠仁同時入園的,小屍就順便聞了一下。這個時候她才知道,原來伏黑惠還沒有報名,那邊的伏黑甚爾非常隨意地在電話裡開口:「這種事隨便了,和津美子一個幼兒園就行了吧?」
「是津美紀!」小屍糾正,「你要是無所謂的話,我就帶著惠去小悠仁的幼稚園一起了,正好可以給小悠仁做個伴。」
「隨便你。」伏黑甚爾丟下這麼一句就掛斷了電話。
小屍就開開心心去安排了。
等到幼稚園開學的時候,她給兩個小朋友穿戴好藍白色水手服和帽子,捧著臉激動不已。
「啊啊啊,不管是小悠仁還是惠都好可愛啊!」
脹相十分上道地給三人拍了好幾張照,小屍這才肯動身。隱神這天因為正好有空,也陪著她去了。
而春之聲幼稚園。
一般的幼稚園小朋友都會很舍不得家長,所以每個幼師都會提前做好心理准備,防止小朋友不願意上學。當然,如果真的發生了,他們也有辦法。
但是,他們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不是小朋友哭著鬧著不要上學,而是家長——
「嗚嗚嗚哇哇哇!」小屍蹲下身一手抱一個,眼淚汪汪地看著兩個小朋友,「你們要不別去了吧?」
小悠仁眨了眨眼睛,把手放在她頭上,哄道:「乖哦,媽媽,我們很快就可以再見啦。」
伏黑惠看著他這熟練的態度,頓時無言,開始產生了一點點對女性形像的破滅感。
原本還好好的,但是突然有個小朋友哭了起來。緊接著,又是幾個哭著說不想離開爸爸媽媽。
伏黑惠倒還好,但他擔心小悠仁會不會不習慣。結果等他憂心忡忡地看向小悠仁,卻被小屍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到。
似乎被那幾個孩子影響了情緒,她眼眶紅了,眼淚說流就流,一下子從眼眶裡滾出好幾顆:「我也舍不得了。」
可能是沒想到大人也會哭,原本就哭的厲害的幾個孩子哭得更厲害了,原本不哭的也想哭了。
小屍聽他們都哭起來,原本快平息的情緒又醞釀出來,徹底哭出聲。
幼稚園徹底被哭聲淹沒。
伏黑惠吵得頭疼,猶豫了幾下,還是跟著小悠仁摸了摸小屍的腦袋。
「姨姨,我們下午兩點就回去,你可以在家裡准備好下午茶嗎?」
他冷靜地詢問。
小屍條件反射地點了點頭:「你想吃什麼?」
「就和上周五一樣的就好。」伏黑惠隨口說道。
小屍思考了一下,「那我得去超市買好原料,然後還要提前……」
說著說著她就忘了要哭了,乖乖地走了。
小悠仁驚嘆地看著她的背影,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伏黑惠,給他豎了個大拇指。
「超棒!」小悠仁自然地贊揚。
伏黑惠:「……」
第35章
旁觀了一整個過程的隱神暗自咋舌,一邊幫小屍挑著草莓,一邊詢問:「還有一個……是叫脹相吧,那個人呢?」
「不知道誒,」小屍拖長了音,稍微有一丟丟不開心,「那孩子好久之前就總是莫名其妙不知道去哪裡了呢。」
「你不問?」以你這種控制欲來說,怎麼看都不太可能吧。
小屍這時倒是出乎意料的通情達理:「孩子總要有點自己的隱私嘛。我也沒必要全權過問。」
隱神好奇地問:「悠仁呢?」
小屍搖搖頭:「他不一樣。阿相有足夠的能力和心智保護自己,但是小悠仁不同,那孩子還是太幼小了,本性又那麼天真……嘛。不過,他這種天真我也很喜歡就是了。」
她說這話的時候,絲毫看不出來剛剛那個在幼稚園撒潑大哭的影子,隱神有點好笑地想。
隱神:「那你是打算一輩子保護他的這份天真嗎?」
「看他自己。如果他願意就這麼下去,我自然會保護他一輩子,如果他想成為保護別人的那一方,我也會盡全力幫他。」
小屍說完,正好挑好了食材,接過他手裡的草莓,徑直走向收銀台。
收銀台的小姐姐是個很青澀的姑娘,見到她還害羞地打了個招呼:「你又來給弟弟買東西啦?」
隱神以為小屍會反駁,但令人意外的是,她卻自然地應下了。
他想起當初她那副宣誓主權的模樣,有點不解:「你這是到底發生什麼了,改變這麼大?」
小屍朝他眨巴著眼睛,淺淺一笑:「秘密。」
她這樣還真的挺稱職的。隱神笑了聲。
但這種狀態依舊沒有堅持多久——
「你居然偷偷背著我去考幼師證!!!」
原本只是來接兩個孩子,卻意外地見到了自家大崽崽穿著統一的教師打扮的出來,小屍感到了十分的不解。
問清楚情況,她才知道,原來這段時間脹相不在就是為了去考幼師證,然後成功的在這家幼稚園面試成功,成為一名幼師。
「你居然不叫我?!還不告訴我!」小屍感覺到被背叛的心痛,捂著胸口眼淚汪汪,手指顫抖指著高大的青年。
不知道的還以為青年出軌了她呢。
脹相額頭出汗,雖然預計到她可能會不開心,但也沒想到她反應會那麼大。
他看著再度彙集到他身上的視線,咽了口唾沫,主動牽起兩個孩子的手,小聲道:「我們先回家吧,回家再說。」
伏黑惠撇撇嘴,小聲嘟囔:「早說了姨姨一定會生氣的。」
「但是哥哥也沒說錯啊,媽媽來了的話,確實會很麻煩的。」小悠仁小小聲在他耳邊說,「早上她還哭了呢。」
聽得一清二楚的小屍看著自家幼崽天真無邪的臉:「……」
小屍好心痛!
超級心痛!!
已經變成了一片灰白的女性垂著腦袋悶悶走開。
她含著眼淚走回家後,默默把自己關在了房間裡,開始反思——
前兩天還說"最喜歡媽媽」的小悠仁,怎麼才過沒多久就變成這樣子?!
她做錯了什麼嗎?
女性抱著膝蓋認真地反思起來。
伏黑惠看了緊閉的房門一樣,秀氣的眉擰了起來:「悠仁,你不該對姨姨這麼說的。」
小悠仁拽著自己的書包帶子,抿著嘴看向地面沒說話。
說起來,這個書包還是小屍親手縫的,雖然脹相說可以直接買一個,但是她嫌棄市場上賣的材質都不怎麼樣,背著不舒服,好一點的做工又不夠可愛,就干脆自己做了一個。
過了半晌,他才小小聲地說了句:「可是媽媽本來就不適合去當老師。大哥可以陪著我們大家玩、給我們大家唱兒歌、照顧每一個孩子。」
伏黑惠不解:「姨姨不行嗎?」
這下小悠仁怎麼也不肯開口了。
脹相左看看右看看,先哄著伏黑惠帶他回他現在住的家。
到門口時還碰見了一個黑發的女人,意外地和惠很像,簡直像是惠的親生母親。
「……惠?」女人思考了一瞬才開口,仿佛在思考他的名字,一臉驚訝,「你不是去你姨家裡了嗎?」
脹相頓了頓,毫不客氣問:「你是惠繼母?」
女人嗤笑了一聲:「不然還是親生母親嗎?」
伏黑惠拉了拉脹相的手,禮貌地回答她:「姨姨家裡有事。」
「哦,我只准備了一份晚餐,我床頭櫃裡有點零錢,餓了自己去買點吃的。」女人無所謂道。
伏黑惠接受的很自然:「謝謝。」
脹相只覺得微妙,這兩個人好像都不把對方當家人一樣,明明看起來就像真正的母子。
他握了握伏黑惠的手:「這樣,你先陪那個津、津美紀?晚上我過來接你吃飯?」
女人看他那神情中的隱忍,嗤笑了一聲,點了支煙:「你要是不嫌麻煩,干脆把這倆孩子都帶回去養算了。撫養費我可以出一點。」
這麼比起來,他媽媽小屍倒是很負責任了。
脹相吐槽了一句,想了想家裡的特殊情況,還是沒有同意:「三餐倒沒問題,住就算了,我家裡住不下那麼多孩子。」
他感覺到伏黑惠握著他的手有點緊了,頓了下,但沒解釋。
暫時還不知道這個孩子有沒有咒術師的天賦,貿然給他展示咒術的世界,無疑只是平添負擔。
「隨便你。」女人抽完一支煙,無所謂地離開了。
屋子裡剩下的女孩子聽到動靜,怯怯地從陽台往下望,見到是熟悉的弟弟,才歡快地從樓梯上下來:「怎麼樣,還適應嗎?會不會想父親……」
嘰嘰喳喳的,像只小百靈。
是個很善良很柔軟的女孩子。脹相想。
等他回到家,小屍已經從房間裡出來了,見他回來面色如常地開口:「惠回家了?」
「嗯……我看見他繼母了,跟他長得很像,但是好像不怎麼負責。那個叫津美紀的孩子倒是挺開朗的,看起來是個會負責任的女孩。」脹相隨口說道,存了點私心地開口,「他們好像沒有飯吃,只能吃零食,我說會帶他們到家裡吃飯,可以嗎?」
「是嗎?你決定就好。」小屍無所謂地回答,「那等會兒還要麻煩你把他們倆帶過來了,正好我准備了很多下午茶的點心。」
「嗯。」脹相應了聲,隨即半天才假裝平靜地問,「你不生氣了?」
「你說什麼?」
「……幼師證,還有悠仁的話。」
小屍沉默了下,半天才笑了笑:「我不會生你們的氣啊,而且生氣也沒有用。」
她聳了聳肩:「生氣了小悠仁就會願意我去幼稚園給他丟臉嗎?」
明明就是生氣了。
脹相撓了撓臉:「我覺得悠仁應該不是這個意思……」
「——本來就不是!媽媽大笨蛋!!!」
躲在一旁的角落裡的小悠仁忍不住了,大聲喊道。
小屍也委屈上了:「那你是什麼意思嘛,我都願意承認自己很丟臉了!」
「笨蛋笨蛋笨蛋!媽媽才不丟臉!別的家長都沒哭,就我的媽媽哭了舍不得我,大家都很羨慕,我為什麼要覺得丟臉?」小悠仁氣呼呼地扯著她的裙子,很不滿地說道。
「那、那是為什麼嘛……」小屍的氣勢一下沒了大半,弱弱地蹲下來問。
小悠仁有模有樣嘆了口氣:「媽媽,你真的可以照顧好其他小朋友嗎?真的不會只看著我一個人嗎?」
「……」無法反駁。
「看吧,你連惠都照顧不好,怎麼可能會照顧好其他人嘛。」小悠仁捧著她的臉頰,澄澈干淨的瞳仁裡倒映著她略帶迷茫的眼睛,「媽媽,雖然我也很想讓媽媽只喜歡我一個人,但是惠是很好的人,也很喜歡媽媽,媽媽不可以忽視他哦。」
啊,天使嗎?
脹相認真地想,差點幻視了一雙翅膀和聖光。
不過,話說悠仁原來這麼大方?
脹相想忽然起之前的平行時空的悠仁,嘴一快就問:「那也不能忽視悠仁嗎?」
小悠仁歪著腦袋回答:「肯定不可以忽視我自己啊!」
小屍聽出了脹相的意有所指,也想起來了,眼睛一亮:「對吧?無論是哪個悠仁,都不可以忽視對吧?!」
長時間沒有見到「自己」後,已經完全把之前的事情忘得一干二淨,小悠仁困惑的點了點頭。但不知為何,總感覺有一丟丟不爽。
得到了小悠仁的許可後,小屍非常快樂地應允了小悠仁的話:「好的!我絕對不會再忽視惠惠啦~哦,對了,還有小順平,我也會記得的。啊,野薔薇肯定不會忘記的!悟和傑是不是……」
伴隨著她每說一個名字,小悠仁的眼睛就瞪大一分,最後睜的圓溜溜的,可愛又滑稽。
他有種搬了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感覺……雖然他還不懂這個詞。
明明一開始只是看到惠抱著媽媽哭了,覺得很難受、又有點心虛,想補償一下惠的。結果、結果……
「——最、最重要的是我哦!」他趕緊強調,努力地板著臉說,「因為悠仁最喜歡媽媽,所以媽媽也要最喜歡悠仁哦!」
「當然啦。」小屍自然地回答。
「從始至終,最重要的都是小悠仁哦!」
小悠仁信了。
真的信了!
所以,當接下來的某天,他回家,看見個有著和他一樣特殊的櫻粉色短發、長得也和他超級像的大哥哥時,他第一反應就是踮著腳拽著書包帶子大聲地說道:「媽媽最喜歡的是我哦!」
「……」
「我今天去幼稚園看了看你,」少年以一副熟稔的口吻,慢慢摘下了圍裙,「原本我還想表揚你一下,對同學都很友好,而且很禮貌。」
他慢吞吞地朝著他走過來。
「但是果然還是教訓一下比較好哦。」陌生的大哥哥燦爛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雖然記不清這人誰,但小悠仁本能地回憶起了被支配的恐懼,情不自禁後退一步。
「你、你要干什麼,」他溜到小屍的腿後,虛張聲勢,「這可是我家,不准亂來!」
在他眼裡已經幻化成惡魔般的少年從容地繞過小屍,相當之熟練地托著他的腋下,把他舉了起來,輕輕松松一笑:「好巧哦,這也是我家呢。」
小悠仁:「?!」
作者有話要說:
小屍當幼師,怕不是會偏心死(小屍:略略略)
小悠仁是個大度的好孩子,嗯,除了他自己,他對人其實都很大度。
除了他自己。
第36章
小屍卡時間卡的很好,虎杖悠仁回去的時候,在他自己的世界裡,剛剛過十分鐘。
而這段時間因為乙骨學長想要讓他冷靜一下,所以正好只有他一個人。
他緊握著手裡的金絲,有些恍惚。但不過片刻,他環視了一圈周圍的廢墟殘骸,意識到現在真的回來之後,匆匆忙忙出去,對著乙骨憂太說:「釘崎有救了!狗卷學長應該也有救了!我們趕緊回去!」
靜靜守在一旁的脹相看他激動的樣子,忍不住問:「發生什麼了?」
「是媽媽!」虎杖悠仁來不及過多解釋,拉著乙骨憂太的手臂就急切地跑起來。
不明所以的乙骨憂太任他動作,脹相卻是稍微愣了一下。
虎杖悠仁看他不動,脫口而出:「哥你快點!」
脹相:「?……!」
他一下子熱血上頭,什麼也沒想就跟著終於承認自己的弟弟進了高專。
完全顧不上自己是特級咒靈的受肉.體了。
釘崎野薔薇在家入硝子的醫務室,但狗卷棘卻在高層的監控之中。
想起虎杖悠仁那個實力逆天的「母親」,乙骨憂太也稍微抱了點期望:「我去把棘帶過來。」
絲毫不在乎高專上層是怎麼想的。
原本他是還要顧及一下的,但是只從那個女性出現……不,准確來說,自從剛剛虎杖悠仁忽然精神抖擻一副完全沒有危機感和緊張感地出現時,他就隱約覺得,這局勢要變了。
那之前的委曲求全自然也該作廢了。
黑發的少年眼中出現一絲冷意。
家入硝子聽說釘崎野薔薇有救之後,並沒有表現出和虎杖悠仁一樣的激動。
她警惕地瞥了眼陌生的脹相:「怎麼救?你哪來的辦法?」
櫻粉色短發的少年相當不設防地拿出了極其珍貴的金絲:「我媽媽說,金絲繭裡面不可再生的金絲,擁有著恢復靈魂力量的治愈能力!」
聽了他這被洗腦般的中二發言,家入硝子沉默了瞬。
「……你媽媽?」她看著少年眼裡的光彩,不忍打擊,只是蹙著眉問,「你的情況我還是聽說過的,不是說已經去世了嗎?」
虎杖悠仁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恰好臉上布滿傷痕的禪院真希從內室出來,見到他還有點驚訝:「你看起來狀態還不錯,發生什麼好事了嗎?」
頭發被剪短了、臉色發白還滿臉疲憊……
虎杖悠仁先是有些不是滋味,而後眼睛一亮:「對了!媽媽跟我說過,真希學姐這樣的也可以救!」
禪院真希有點不解:「你在說什麼?」
虎杖悠仁激動地手舞足蹈:「總之,我找到了可以救人的寶物,但是又不好解釋,學姐願意實驗一下嗎?——啊,我不是不願意自己上手試,但是這個太珍貴了,而且我怕我媽注意到……」
雖然覺得很莫名其妙,但是看著滿臉期待的後輩,出於信任,她還是點了點頭:「好,怎麼試?」
虎杖悠仁小心翼翼截下一小段金絲,輕輕地放在了禪院真希的臉上。
就這?
禪院真希先是有些困惑,但是還是靜靜站在原地等待。
幾秒後,她就感覺到臉上原本有些癢的絲線忽然化作一股溫暖的光,讓她情不自禁閉上了眼睛。
模模糊糊中她聽見了兩聲驚呼,全身上下的疲憊也都消失。
再睜開眼,是少年明媚燦爛的笑臉:「太好了!學姐你的臉恢復了!」
她下意識摸了摸臉,只摸到一片光滑,又握了握拳感受身體的力量,不可思議地輕聲道:「臉倒是無所謂,但是感覺身體的傷勢完全都恢復了啊……」
家入硝子心中一動,二話不說拉她去檢查:「你們先等等。」
只是很簡單的檢查,所以結果很快就出來了。
看著和幾個小時前完全不同的報告,家入硝子倒吸一口涼氣:「這確實是個奇跡,完全不是反轉術式能做到的地步……」
「誒,是嗎?媽媽可以哦。」虎杖悠仁小聲地自言自語著。
意外地耳尖的家入硝子:「……你媽媽到底是什麼人?」
虎杖悠仁有點苦惱:「啊,這個嘛,我不知道該怎麼說誒……總之,是無所不能的吧。」
家入硝子:「……」
家入硝子決定轉移話題:「我們先去看看釘崎吧。」
「嗯嗯!」虎杖悠仁情不自禁握著拳,有點激動,「話說她怎麼樣了?」
「昏迷中,內髒受損嚴重就算了,還很大程度上發生了變形,那個什麼金絲真的可以治療嗎?「
「應該可以的吧,我媽說這是最珍貴的原生的一部分,除了不能起死回生應該是什麼都可以……」
「……到了。」
家入硝子站在地下醫務室門前,側身看著虎杖悠仁:「做好心理准備,場面有點慘。」
「啊,怎麼慘也不會比我之前看到的因為產生的一地屍體令我難受吧……」虎杖悠仁並不輕松地笑了聲,打算開玩笑卻失敗。
家入硝子望著他微微顫抖的指尖,沒說什麼,只是靜靜推開了門。
裡面躺了很多人,但虎杖悠仁一眼就注意到,釘崎野薔薇在最裡面那一床。
他沉默了下才邁開腿,先是小步走了兩步,而後速度越來越快、幾乎是半跑著到了沉睡的女生的床前,無意識半跪了下來:「沒關系的、沒關系的,真希學姐那樣的傷都可以恢復如初,你的臉也一定可以恢復的,醒來之後,你依舊是我們一年級之間的一點紅……」
他雖然攥緊了拳,但沒有哭。沉默地將金絲一點一點纏在少女露出來的傷勢上後,虎杖悠仁死死地盯著傷口。
金絲在不斷修復,傷勢肉眼可見的變好,原本有些扭曲的軀體,變回了少女自傲的身材。
但是人沒醒。
虎杖悠仁不安地回頭,想要詢問誰,卻沒有見到熟悉的人。
他喃喃道,仿佛天塌了一樣:「不對啊,媽媽不是說過嗎,應該可以的……」
「她的問題不僅僅在於傷,還有被那個特級咒靈的術式影響的原因……至少,傷勢恢復了,不會有生命危險了。」家入硝子不忍地安慰。
「但是媽媽她——」
少年的話沒有說完,就被人重重錘了下頭。
「媽媽媽媽——你是媽寶嗎笨蛋!還有你的眼睛都在看哪裡啊?!少女嬌嫩的皮膚是你個笨蛋能看的嗎混蛋!」熟悉的不耐煩的聲音在他頭頂響了起來。
虎杖悠仁愣了一下,隨即急切地抬起頭:「釘崎你沒事了?!」
「你還想我有事是嗎?」釘崎野薔薇揉著發酸的脖子道,「不就昏迷了一下嗎,至於你這麼大驚小怪一副脆弱的跟個小屁孩一樣嗎?還媽媽媽媽的……喂,干嘛?!男女授受不親你個兩百斤的笨蛋趕緊給我下去!」
她擺脫了一下,沒擺脫開,干脆直接踹了下去。
「我才沒有兩百斤啊!一百四是正常男高中生水平好嗎?」虎杖悠仁坐在地上,捂著肚子埋怨道。
釘崎野薔薇狐疑地看了眼他:「怎麼感覺你這個人忽然就變得……嗯,惡心了那麼多呢?黏糊糊的,奇怪的要死——算了,那個混蛋縫合臉呢?」
她氣勢洶洶地擼起袖子,一副還要跟人干上一架的架勢:「這次老娘非得把他打成豬頭!」
虎杖悠仁想了想,稍微有點遺憾:「不行誒,他們全都死了哦。」
所有人同時愣住了,釘崎野薔薇茫然地詢問:「什麼叫——全都死了?」
「縫合臉咒靈,還有那個占據了夏油前輩身體的縫合線術——也是發動這場變動的罪魁禍首,全都死了,」虎杖悠仁心情稍微有一點復雜,「這場變故,結束了。」
「不不不,你在說什麼啊笨蛋?!」
「你怎麼知道傑的?那個假夏油死了,悟呢,悟他……」
「你說夏油傑死了?怎麼可能,那家伙那麼狡猾……」
「你是怎麼知道的……」
空氣安靜了一瞬,隨即又炸了開來,一時間場面極度混亂,被圍著的虎杖悠仁被搖的暈乎乎的:「別急啊別急!一個個來……啊不,這東西我也解釋不清啊,你們去找五條老師問啊!」
「……」
「——那個笨蛋/悟/五條悟/五條老師被放出來了?!」全員異口同聲道。
仿佛就像是這足以抵消一切危機一樣。
虎杖悠仁看著他們的表情,忽然就理解了自己當初對五條悟的信賴感有多麼誇張。然後他才發現,他潛意識裡最信賴的已經變了一個人。
媽媽啊……
少年笑容陽光,露出了小虎牙:「是啊,我媽媽救了五條老師哦。她超厲害的!」
*
「媽媽果然超厲害啊,」虎杖悠仁感慨了一句,「泡的茶也超好喝!」
被誇的有些飄的小屍捏了捏耳垂:「總感覺,悠仁這次來變了好多誒……」
「因為媽媽就是很棒嘛,」陽光健朗的少年自然地贊揚道,「在我心裡已經是最厲害的人了哦!」
「咳……在那邊過的怎麼樣?」刻意忽視掉自己變弱的事情,小屍連忙轉移話題。
「我們在玩一場游戲,稍微有點復雜,但是問題不大。」虎杖悠仁簡單地說,「釘崎恢復了,狗卷前輩也恢復了,五條老師在那之後也很快回來了。他的威懾力還挺大的,雖然高層想懲罰我們,結果被他打了個人仰馬翻,最後都不了了之。」
他刻意沒告訴她那場死滅回游有多麻煩,不僅僅不想讓她擔心,也有這方面她確實不怎麼好幫忙的原因——絕對不是因為五條老師說她沒有這個智商破解甚至是理解游戲!
「高層……不愧是爛橘子,」小屍沒聽出危機感,也就沒放在心上,撇了撇嘴,「下次還要去洗……咳,去陪他們玩玩啊。」
虎杖悠仁假裝自己沒聽見,「啊,說起來我沒想到伏黑和我居然是一所幼稚園呢。」
小屍捧著臉望向一旁沙發上抱著枕頭可憐巴巴看著電視的小悠仁,還有滿臉無奈地安慰他卻不知道對方的心思早飄到動畫裡去了的伏黑惠,笑了笑。
「甚爾太過分啦,都不管惠,我就出了點力。他們兩個穿著制服很可愛,對吧。」
「還好吧,」虎杖悠仁不是很能get的小屍興趣,摸了摸腦袋,「所以媽媽你把我召喚過來是為什麼啊?」
「悟和傑要開學了。」
虎杖悠仁豆豆眼:「誒?五條老師還想我送他上學嗎?」
小屍摸了摸他的頭發:「悠仁是被送到高專緩刑監控的吧?」
虎杖悠仁一驚,小心翼翼看了眼她神情,發現她好像沒有很激動,才松一口氣:「啊,確實是這樣呢,媽媽你不說我都忘了。」
「也就是沒有正常入學呢。」小屍看著他的眼睛,「不會很遺憾嗎?」
虎杖悠仁愣了下。
小屍笑起來:「這次,我送你和他們一起去上學吧。」
第37章
被人寵愛的孩子總是要多幾分底氣的,也總是會比常人嬌氣一點的。
而被全心全意地放在心尖上寵的孩子,又怎麼能不軟化下來呢?
釘崎說他變得黏糊糊了。虎杖悠仁一開始還不理解,可是看著母親眼裡溢滿的關切,他忽然就能夠明白了。
——被這樣寵著,他還怎麼保持原來的堅強啊?
少年的蠕動著嘴唇,半天沒說出話來,只是緊緊地抱著嬌小的女性,似乎要把她固定在懷裡。
從原本的普通高中轉學的時候,說不失落,肯定是假的;以戴罪之身入學高專,面對著種種考驗懷疑和詰責的時候,說不委屈,肯定是假的。
說到底,他也只有十五歲啊。
但那個時候沒有選擇。他想活著,想完成爺爺的囑托,也想幫助弱小。
失落是不必要的,委屈是沒有用的,他能做的,只有坦然地面對。
可如果能從一開始就不用面對的話,從一開始他就沒有必要成為所謂的容器的話……
「我也想很大家一樣正常入學。」
少年說出了自己一直以來隱秘的心聲。
女性撫摸著他的脊背,靜靜笑著,笑意卻不達眼底。
她聲音柔軟而有著令人安心的可靠感:「我會安排的,校服也定制好了,下午應該就會到。因為小悠仁以後應該也會去高專,所以我給你登記了化名……」
一周後。
因為要送虎杖悠仁入學,還要順便「敘個舊」,這一天小悠仁的接送全都安排給了脹相。但是脹相的幼師工作並不能立刻結束,小屍就讓他們先在幼稚園托兒所玩一會兒。
當天早上,小屍特意穿了一身西裝裙,脖子上系了個絲巾,還稍微化了點妝。
「怎麼樣?」她並不熟練地踩著高跟鞋轉了一圈,「是不是看起來很成熟了?」
說著,還不自在地抿了抿口紅。
要說好看倒是挺好看的,但是說成熟吧……
「非常棒!」虎杖悠仁避開不談,只是誇贊道。
小屍吐了吐舌頭,有一丟丟小驕傲。
她走到虎杖悠仁面前,再次打量了一番,怎麼看怎麼滿意:「悠仁果然超級帥氣!」
虎杖悠仁靦腆的笑了笑,沒好意思說他們兩個特別像在商業互捧。
因為要追求儀式感,小屍特地打了輛車,一路上都牽著虎杖悠仁的手絮絮叨叨著各種入學事宜,還有以後上學了該怎麼和老師同學相處。
雖然都是些網上照搬的老生常談,但是女性說起來很篤定,給人一種可信的感覺。虎杖悠仁也就下意識聽從了。
的士司機是個健談的中年大叔,有個在讀大學的兒子。聽見母子倆的對話,有幾分好笑,他忍不住插嘴:「貴子看起來獨立能力不差,夫人也無需太過擔心。」
這還是小屍頭一次和虎杖悠仁出門被叫做夫人,稍微有點小激動。
「咳,雖然悠仁很棒,但是不代表我就可以隨便放心嘛!」
她一對著司機開口,就沒剛剛絮絮叨叨那種母親的氣場了。司機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最後還是當成沒有任何違和感,和她慢慢聊了起來。
原本虎杖悠仁只是當成一種儀式,但被小屍的緊張激動影響,摸了摸腦袋,竟然也有點緊張。
司機只負責送到山腳,上山還要經過朱紅色的鳥居和長長的台階。小屍原本想要踏步,但是感覺到什麼,拉著虎杖悠仁等了一會兒。
虎杖悠仁摸不著頭腦,然後就見一輛加長林肯停在面前。眼睛上綁著白色繃帶的少年冷著臉從車裡出來,讓司機回去後,才臉一垮,收了那不近人情的氣勢。
他看著小屍的打扮,摸了摸下巴,懶懶道:「你簡直就像是偷穿了大人的衣服的小孩誒。」
小屍的臉也有點繃不住,眉毛一皺剛想說什麼,就被來人打斷。
「五條君,不要這樣對人不敬。」從咒靈身上施施然躍下的黑發丸子頭少年低低勸了一句,然後略帶拘謹地看了眼小屍,淺淺的微笑著,「姐姐,好久不見了。」
他近距離靠過來的時候小屍才切身體會到他的變化:「傑長高了好多誒。」
她的手比了比,驚嘆一聲:「比悠仁高好多!」
「媽媽,我還會再長的。」虎杖悠仁無奈地將手按在她的肩膀上,略微仰起頭看這兩個高的過分的家伙,不知道該說什麼。
五條悟漏在繃帶外的睫毛一閃一閃,忽然勾搭上他的肩膀:「喲,今日的同學虎杖悠仁是吧,你好你好,我是五條悟,原來你還要家長送啊!」
「五條君。」夏油傑無奈地說了句,然後面向虎杖悠仁,伸出了手,「悠仁,你好,我是夏油傑,今天還請多多指教。」
這兩個人都是被通知過情況的,倒也配合。
倒是虎杖悠仁,暈乎乎地伸出手:「你好你好你好,多多指教啊!」
和這兩個超厲害的人同級……感覺自己忽然就出息了呢媽媽。
啊,不,他媽媽才不會這麼認為吧。
打完招呼五條悟一馬當先走在了前面,一邊利落地走上去一邊回頭。
「誒——傑為什麼喊他悠仁不喊我悟!」
「五條君,請你適可而止一點啊。」
「悠仁你快點,別和你媽媽一樣婆婆媽媽的!」
「五條老……五條君,是你走太快了啊!不要一步邁四個台階啊!」
幾個人就這麼笑笑鬧鬧地到了門口。
虎杖悠仁終於見到了入學式的標志和牌子,也終於見到了日本開學時,按例的櫻花飛舞,他恍惚了一瞬,被一只手撫了撫頭發。
女性踮著腳,從他頭上摘下一瓣櫻花,微微歪起臉頰,溫柔一笑:「先拍張照,怎麼樣?」
「誒,我也要拍!」五條悟湊過來鼓著臉頰,硬生生插進母子中間。
小屍輕輕碰了碰他與白色繃帶合二為一的雪色睫羽,若有所思道:「總不能讓悠仁合照的同學都是瞎子吧……」
「喂喂喂,什麼叫瞎子?還有都!你剛剛說了都吧!」
「嗨嗨,說了說了。」小屍敷衍地幾句,忽然從包裡拿出一個小盒子。
五條悟好奇地望了一眼:「這是什麼?」
小屍卻不言,只是拆下了他右側隨意綁著的繃帶,少年如雪的睫毛下出現一顆極透的蒼藍色寶石,晶瑩剔透,純淨清冽。直直望過來時,盈盈的藍色浮動。
「果然很漂亮呢。」小屍贊美了一句,隨即打開盒子,從裡面拿出一個帶著細細的暗金色長鏈的單片眼鏡,小心地戴在了他的鼻子上。
一側繃帶,一側單片眼鏡,少年慌亂地眨了眨眼睛,想要別過頭。
「這是什麼?」他難得的有些忐忑,「我好像出現了點幻覺……」
「沒有哦,」小屍點了點他的眉心,眼中含笑,「是我特意搜羅來的古物呢,就算是六眼也可以阻絕……所以,你看到的,就是正常人看到的世界哦。」
「悟,入學快樂。這是給你的禮物哦。」
——給越長大、六眼的能力越強,眼中的世界越來越變成一堆被六眼解析成的數據或者咒力成像的六眼神子的專屬禮物。
白發的少年呼吸有點紊亂。他藍色的眸子不自覺到處轉,去看看在他眼裡煥然一新的世界。
粉色的櫻花,藍色的天空,黑色的制服,還有黑著臉的同學……
嗯?
「是特意為五條君准備的嗎?姐姐還真是個好人呢。」丸子頭少年垂著眸子低低地笑,額頭前的一綹劉海輕輕晃動,似乎在大搖大擺彰顯著主人的不悅。
小屍戳了戳臉頰:「也不是特意啦,就是正好想起來我這裡還有一片,就順手送他咯。」
夏油傑眨了眨眼睛:「是這樣嗎?」
「是這樣啊。」
這個篤定的回答稍微讓夏油傑平靜了一點,但是心情總歸還是不太好。他淡淡瞥了眼五條悟,五條悟便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迅速地別過頭。夏油傑無聲哼了下,卻忽然聽女性復開口。
「倒是傑的禮物,我想了很久呢。來,張嘴,啊——」
白嫩的手指猝不及防觸碰到薄薄的唇瓣,帶了一陣涼意。少年不由自主張開了口,手指伸了進去,舌尖上激起一陣鹹澀的機靈感,讓他下意識吞咽了下。
隨即,從喉間傳起的熱意,一直蔓延到身體各處。夏油傑忍不住咳嗽了好幾聲。
小屍平靜地收回指尖,拿出紙巾擦了擦手:「既然你的術式是咒靈操術,那就送給你最強的幫手吧——怎麼樣?」
夏油傑攥起手,細長的眼睛裡滿是震驚:「這、這……姐姐你把你送給了我?!」
「一次的使用權而已,別多想!」小屍有點炸毛,「怎麼可能一輩子聽你使喚!」
感受著身體裡不斷延伸的契約,夏油傑咽了口唾沫。
這還真是……超級不得了的禮物啊。
這下他的不滿徹底沒了,神情裡不自覺透了些親昵地站在她身邊:「我也想和姐姐拍照。」
膽子大了一點啊,看來是挺滿意的。
所以,小屍眨了眨眼睛,賄賂悠仁同學大作戰大成功?
她自然地接受了一手牽著悠仁、一手牽著夏油傑,肩膀上還粘了個白色大貓的姿勢,讓咒靈拍下了這難得的一張照片。
「要好好關照悠仁哦。」她一邊笑一邊道。
「誒,知道啦~」
「別擔心,姐姐……」
*
小悠仁今天罕見的沒有見到媽媽來接自己。
他噠噠噠跑到脹相的身邊,拉著他的圍裙,仰著臉問:「媽媽呢?」
在高專陪著虎杖悠仁適應學校——這肯定是不能直接說的。
脹相摸了摸他的腦袋:「悠仁還沒有見過托兒所吧?這裡有很多大班的學生哦。」
小悠仁歪了歪腦袋,「我和大班的同學玩,會變成大班的同學嗎?」
「嗯,可以快點接觸大班哦。」脹相故意思考了下。
對大班的小朋友才有的小櫻花徽章十分感興趣,小悠仁拉著小伏黑蹦蹦跳跳去了一旁的托兒所。因為速度太快,在拐角處啪地和人撞上。
小悠仁啪地摔到地上,伏黑惠卻被慣性帶的從走廊上跌下去,對面的小朋友瞪大眼睛,想也沒想伸出手大喊一聲:【伸出手!】
半強制性地被動伸出手,伏黑惠看著面對的小朋友險而又險地抓住他的手臂,把他拉了回來。
小朋友松了一口氣,卻忽然見到對方瞪大眼睛。
伏黑惠驚到了:「你、你的臉?」
小悠仁眼睛一亮:「和我一樣沾上墨團了!」
「……才不是啊笨蛋!這裡哪來的墨水!更何況這是突然出現的好嗎?!」
「誒,是嗎?啊,不對,我才不是笨蛋……」
看著兩個吵吵鬧鬧的小班同學,大班的小朋友十分自覺地想要制止他們的爭吵。
【不可以吵架哦。】
兩個小孩瞬間閉嘴,同時瞪大眼睛看向他。
大班生:?
大班生:現在的小班都這麼乖嘛?
第38章
在對視一眼後,小悠仁和伏黑惠瞬間就明白了情況。
比起第一反應是擋在小悠仁面前、暗自警惕起來的伏黑惠,小悠仁十分心大且自然地在伏黑惠的手臂後探出頭來,眼睛一閃一閃:「你有超能力嗎?」
大班生:「?」
伏黑惠看著他表情的迷茫,忽然道:「謝謝你剛剛幫了我,要吃泡芙嗎?脹相老師那裡還有一點。」
雖然他努力裝成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但是眼中的警惕和擋在小悠仁面前的手臂卻暴露了一切。
大班生沉默了一會兒,點了點頭。
小悠仁看看他又繞過去看看伏黑惠,對小伙伴的行為不太理解,但還是好好配合:「你是大班生吧,叫什麼呀?」
「狗卷。」名為狗卷棘的小孩回答。
小悠仁自來熟地叫起了自己取的昵稱:「卷卷~你能告訴我怎麼拿到小櫻花嗎?」
伏黑惠只覺得心累,「不是說了上了大班自然就有了嗎!」
「但是我現在就想戴嘛,」小悠仁為自己的行為辯解,在他的耳邊大聲密謀,「你看,我和卷卷多聊幾句成為朋友,我就可以找他借了啊!」
伏黑惠嘆氣:「……你真的想要的話,可以讓姨姨給你做,她什麼都會的。」
「不一樣的啦,媽媽做的和大班的哥哥姐姐戴的不一樣!」
「啊,無法理解笨蛋的思維呢。」
「我才不是笨蛋!」
「昨天是誰算數全錯的?」
「嗚,誰讓算數那麼難!我只有十個手指啊!」
「這個之前姨姨不是教過嗎……」
兩人不自覺忽視了身後的狗卷,等到了脹相在的辦公室後,小悠仁快步抱住脹相,滿臉委屈:「哥哥,惠惠說我笨,我不高興了,要用三個奶油泡芙哄我才可以好起來哦!」
不動聲色地看著緊隨其後的伏黑惠和剩下那個小孩,脹相傾下上身抱起小悠仁到腿上,給他順了順頭發,慢條斯理道:「我這裡有四個泡芙,但是有一半是要給惠的,現在你又多帶了一個小朋友,怎麼辦呢?」
小悠仁傻眼了。
他下意思看向狗卷胸前的徽章,咬了咬指甲,一臉肉疼:「不可以把惠惠的分給卷卷嗎?」
「你想也別想!」伏黑惠沒好氣道。
他偷偷瞥了眼狗卷,悄悄走到脹相身邊小聲道:「脹相哥,這個人剛剛救了我,但是很奇怪,我和悠仁會不由自主聽他的話。」
脹相露出了驚訝之色,微微眯起眼,回憶了一遍之前看到過的資料。
狗卷棘,出自沒落的咒言家族狗卷家,四歲。
咒言師作為咒術師中極其特殊的一類血脈,隨著時代的交替,愈發稀少。百年內已知僅存的咒言師,便是處於狗卷家。但這也大概要追溯幾十年以前了,狗卷棘上一代便是全軍覆沒,沒有出一個。
咒術界都默認咒言師的血脈已經滅亡了,對狗卷家的支持也都撤回了。導致這個年紀原本應該已經開始被家族培養的狗卷棘不僅沒有接受培養,甚至是被隨便丟了個普通的幼稚園進去。
脹相早就有要時刻保護在悠仁身邊的想法,因此早早考了幼師證,並面試進了這所幼稚園。
在他進來之後,就確認過所有學生的名單。發現狗卷這個姓後,脹相第一時間就展開了秘密調查。調查了一段時間,確認沒有問題之後,他才放下心來讓悠仁入學的。
但誰也沒想到,這個不被抱有希望的孩子,似乎悄無聲息覺醒了術式……
脹相讓兩個小孩去外面玩一會,留下了狗卷棘一人。
他看著這個被其他老師頭疼不已、以調皮出了名的孩子,直言問道:「你知道什麼是詛咒嗎?」
狗卷棘是認識這個老師的。
長相帥氣、脾氣極好、多才多藝,就是總是一副沒睡醒無精打采的樣子——在其他班小朋友面前。但據小班的小朋友說,他從來沒有在小班面前打過瞌睡。
是因為那個「悠仁」嗎?
至少上次見到他的時候,他還一副倦怠的樣子,見到了那個孩子後,立刻綻放出了笑容呢。
狗卷棘驚奇地想。
聽到了老師的疑問,他思考了一瞬,露出了茫然之色。
脹相腳尖輕點地面,有點不知從何講起。
「……總之,你是咒言師,說出來的言語帶有詛咒,為了周圍老師同學的安全著想,你最好不要開口。回家告訴父母後,就別來這裡了。」
青年秀氣的眉裡帶了些漫不經心地涼薄,直接對他下了判斷。
言語帶有詛咒,別再來這裡……
狗卷棘的大腦有些反應不過來,紫瞳裡霧蒙蒙一片:「我……不理解您的意思……不,這太奇怪了吧?您在開玩笑嗎?我覺得這不……」
脹相直接指著窗台邊的盆栽道:「命令那朵花枯萎。」
狗卷棘張了張口,說不出話來。
脹相咋舌。
「我不想為難一個孩子,你如果不想照做也沒事。只要你遠離我家的兩個孩子,隨便你怎麼搞。到時候出了問題別怪我沒有提醒你就好。」
脹相這麼說完,眼裡的寒色一收,微笑著給了他一個泡芙。
「這是我母親特意准備的,味道很不錯哦,嘗嘗吧。」
狗卷棘愣愣接過,脹相便不再管他。從椅子上起身,換上柔和的笑容,他站在窗邊看著窗外的兩個孩子:「悠仁,小心一點,別摔了。」
狗卷棘看了看他的背影,又看了看手裡捧著的泡芙,咬咬牙就跑開了。
開什麼玩笑?
他怎麼可能會被詛咒?
給身邊的人帶來危險什麼的……
【摔在地上】
他忽然站住,鬼使神差地對手裡的泡芙命令。
……沒有變化。
狗卷棘剛要松一口氣,就見到手裡的泡芙像是被什麼推了一下,自動掉了下去。
他瞪大眼睛,渾身顫抖,頭也不回的逃開了。
……
狗卷棘不見了。
脹相聽說這個消息的時候,正准備送小悠仁他們回去。
他稍微皺了皺眉:「不是他的家長接回去的?」
負責照顧大班的老師擔憂地搖搖頭:「打過電話了,他的父母還在上班。脹相老師,您也來找找吧,我們現在人手不夠。」
「……可是我母親應該已經在家裡等我了。」脹相委婉道,「不然,我先把我家兩個孩子送回去,再過來找?」
大班老師的目光裡帶了些不可置信,但還是勉強保持禮貌:「好的,麻煩您了。」
脹相有點頭疼。
他倒還沒那麼不近人情,但是,對於他而言,最重要的還是保證家裡兩個孩子的安全。
咒言術這東西,誰知道會不會被莫名其妙詛咒了呢?
他不想賭。
但是等他一回頭,准備招呼兩個孩子回家的時候,走廊裡空無一人。
「……」頭疼。
「好吧,我也跟你們一起找吧。」他瞬間改口,「有消息了第一時間通知我。」
*
「比一比誰先找到卷卷,輸的人明天的小點心沒有了!」
扒拉著窗戶,聽見兩個人的對話後,果斷對著伏黑惠小聲說。
伏黑惠還來不及拒絕,就見他一溜煙跑了,動作急切又興奮。
「……」頭疼。
雖然想和脹相哥先說一聲,但是萬一連悠仁也失蹤了呢?
伏黑惠無可奈何地追了上去。
本來他是不抱有任何希望的,畢竟那麼多老師都去找還是找不到,就憑他們兩個,怎麼可能。
但他眼睜睜看著小悠仁左拐右拐,到處亂竄,最後蹭蹭蹭爬上了一棵樹,然後就興奮地喊了聲:「我贏了!」
???
伏黑惠愣住,看著被小悠仁一把抓住的小朋友,感到了迷茫。
「你知道他在這裡?」他忍不住問。
小悠仁晃著腳丫子,得意地說:「有媽媽做的泡芙的味道!」
「?」伏黑惠使勁聞了聞,怎麼也沒聞到,「你是狗鼻子嗎?!」
小悠仁哼了一聲,不管他了。湊到狗卷棘身旁,睜著一雙閃亮亮的大眼睛:「吶吶,你是在玩躲貓貓嗎?」
而狗卷棘從見到他就身體一僵,想跑但是又被小悠仁擋住出路,只能驚恐地看著他。聽到他詢問,他連忙道:「不是。」
剛說出口他就反應過來,懊惱地捂住嘴巴。
小悠仁歪了歪頭:「你長蛀牙了?」
狗卷棘還是搖搖頭。
「哦哦哦!是在玩誰先說話誰就輸嗎?」小悠仁忽然眼睛一亮,有模有樣捂住了嘴巴,「我剛贏了一局,這次也不會輸的!」
他一邊捂著還一邊鼓起了腮幫子,一副干勁十足的模樣。
狗卷棘有苦說不出,又不能下去,只能苦著臉陪他一起玩。
空氣中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伏黑惠擔心他們會摔下來,連忙哄道,「悠仁,我們下來再玩好不好?狗卷你也先下來吧,上面很危險的。」
——話說為什麼這兩個都會爬樹,就他不會啊?!
小悠仁看著他著急的樣子,小雞啄米般點點頭,站起來就要下去。
這個時候,樹枝忽然哢的響了一聲。
小悠仁眼前一花,世界迅速倒退,表情茫然,大腦空空。
完蛋了……誒?這個味道——
「媽媽!」
小悠仁活潑地開口道。
完全沒被剛剛影響呢。
小屍臉色稍微不太好,把他從懷裡放下來,又看向另外一個小孩:「你就是狗卷棘?」
紫瞳灰發的小孩子還有些心驚膽戰,下意識縮在了她懷裡,乖乖點點頭。
這幅依賴的樣子讓小屍火氣全無。
算了,只是個小孩子。
「時間很晚了,回家吧。」
她無奈道。
「下次別在樹上玩,很危險。」
懷裡的孩子怯怯望了她一眼,想起脹相說的話,抓著她的衣服的力度更緊了。
幾次欲言又止,唇瓣張開又閉上。
「想說什麼可以直接說,我不會被詛咒的。」看出了他的心理,小屍直言道。
「……我不是被詛咒的孩子,」他試探性地開口,「對嗎?」
小屍皺了皺眉:「亂扯。誰說你是的?」
無意中誤解了脹相意思的狗卷棘乖乖道:「脹相老師。」
「……」那你就是——
算了。
看著滿眼期待的小孩子,小屍原本打算收回的話語又放棄。
「他口誤,」小屍果斷道,「你沒有被詛咒。」
「你只是擁有別人羨而不得的天賦。」
第39章
「你只是擁有別人羨而不得的天賦。」
——他們瘋狂地向往著、祈求著、嫉恨著的天賦。
「所以,沒必要害怕會給身邊的人帶來厄運。」
——用實力解決就好了不是嗎?
「想要什麼、不想什麼,自己去爭取,才是最可靠的。」
——哪怕代價是賭上這個世界。
女性纖細柔美的面容中,無端透出些狂氣。所有人都以為她在對懷裡那個少年勸慰,只有她自己知道,這是對她自己的宣誓。
狗卷棘紫水晶般清透的眼睛閃爍起來。他躊躇了一會兒,看向她的眼睛:「那麼,我留下來和大家一起上學,也可以嗎?」
小屍點了點他的咽喉:「你的情況有些特殊,上學當然可以,但是最好是在掌控了自己的天賦的情況下,不然就只能學會閉嘴。」
她說得輕而易舉,仿佛做到也很容易——雖然對她而言確實。
狗卷棘的信心莫名就起來了:「我會控制好的!」
小屍將食指在尖尖的虎牙上一劃,然後在小少年的臉頰上畫了個咒紋。自唇角一路蔓延到咽喉,最後一筆落成的時候,鮮紅的圖案金光一閃,又漸漸變成了黑色。
「我想辦法遏制了你的咒言術,讓你的咒言暫時只對咒靈生效。而且,普通人是發現不了你的特殊的。這個咒紋大概可以保持一年,一年內你要學會怎麼控制。可以做到嗎?」
狗卷棘下意識摸了摸臉頰,認認真真點了點頭:「我可以!」
小屍笑意浮現:「那好,以後每天我來接小悠仁放學的時候,會留出半個小時,到時候我就教你該怎麼控制。也會布置作業,要好好完成哦。」
狗卷棘用力點點頭。
小屍把他放了下來:「那麼,快點回去吧,阿相……還有其他老師,都在找你呢。」
「不用擔心,有什麼問題我都會解決的。」
看在悠仁的面子上——
說實話,小屍原本的想法和脹相是一模一樣的,對脹相的行為也是很支持的。
危險,哪怕是還未長開的、潛在的危險,只要在他們家孩子身邊,怎麼看都是不能被允許的吧?
但是,誰讓脹相給她打電話的時候,被悠仁聽見了呢?
「狗卷?誒?咒言師——是在說狗卷前輩嗎?」
「……悠仁認識嗎?」不會吧……
「當然啊,他大我一屆,是個很有趣的前輩呢。」
懂了。
是悠仁在意的人。
不能放著不管。
小屍嘆了口氣,掛斷電話後直接瞬移到幼稚園——她的咒力在緩慢恢復後,段距離的瞬移還是可以做到的——結果一來就看見兩個孩子從樹上掉下來。
她心髒都快掉到喉嚨眼的,連忙上前接住,一貫的笑容和溫和全都消失得一干二淨,臉黑的不可思議——
結果最後還是好好安慰了人家呢。
小屍其實也覺得很驚奇。
她好像真的對小孩子沒什麼抵抗力誒。被人一撒嬌,就忍不住隨著他們來了。
明明以前她不是這樣的,幼崽對她而言只是弱小的代名詞。但是自從有了小悠仁之後,就愈發能體會到小孩子的可愛了呢……難道這就是愛屋及烏?
小屍若有所思。
在解決了狗卷的事後,還有一個很嚴肅的問題——
「吶吶,媽媽,什麼是卷卷的天賦啊?」
「姨姨,什麼叫咒靈,什麼叫咒言?」
啊,是了,一直以來她都有小心地避開在孩子面前暴露和咒術相關的事情,就是為了讓他們先普普通通的過上正常孩子的童年。但是依現在的情況看來……
她完全拒絕不了兩個孩子圍著她撒嬌請求啊!
再說,惠和小悠仁其實都是可以看見詛咒的,在未來也都會成為咒術師,所、所以,就算一股腦把這些東西都說了,也沒有問題吧?!
小屍看著兩雙亮閃閃的眼睛,快要哭了。
「你們真的要學嗎?會很累的哦,真的很累的!」到時候心疼的還是她,可惡!
小悠仁和伏黑惠對視一眼,互相點了點頭,異口同聲道:「要學!」
你們要學她也不知道該怎麼教啊!
她平時教人全都是靠百分之一的理論和百分之九十九的實戰啊!
小屍快要自閉了。
脹相看著她悶悶不樂的表情,難得的有點想笑:「為什麼不去找別人呢?」
小屍歪了歪頭。
「有錢能使鬼推磨嘛。」脹相提醒了一句。
小屍眼睛一亮。
因為是教兩個完全沒有基礎的小孩子,甚至一個沒有術式,一個術式還沒覺醒,所以對老師的要求並不高。
在重薪之下,她成功地為兩個孩子找來了個……咒術師。
並且還是高出五條悟兩屆的東京都高專的學生,一個漂亮的白發少女。
「沒有耐心?經驗不足?時間不夠?不不不,老板,只要錢夠,一切都不是問題!」
——by冥冥。
為了更好地幫她教導兩個孩子,這個白發少女甚至專門去考了幼師證,保證自己百分之百會好好負責、有足夠的能力引導教導他們。
對此嘆為觀止的小屍再次確認了——
有錢就是可以為所欲為!
不過,因為最近實力下降,她已經有很久沒有接任務了。之前投資的產業估計還要好幾年才能有回報,如果再這樣下去,遲早會坐山吃空的。
嗯,是時候該搞掉那個盤星教了。他們還挺有錢的呢。
小屍愉快地決定後,十分自然地去找了森鷗外——這個誤打誤撞實現了自己的願望、已經成了港口黑手黨新任首領的蘿莉控。
「我來給你送人脈啦!」
森鷗外不動聲色笑了笑:「難道不是您有求於我嗎?」
「沒有哦,」小屍一口否決,「你要是不願意的話,我找別人了。」
「來自如此美麗的女性的邀請,我又怎麼會拒絕呢?」森鷗外從容道,雙手交叉,「那麼我們來談談合作吧。」
小屍雖然不喜歡他一肚子壞水,累得要死的生活方式,可他確實很識時務嘛。
「Q和盤星教,我可以提供武力,你只要給錢,想對他們怎麼樣都可以哦。」
小屍丟下一沓兩個組織的資料。
森鷗外簡單掃了兩眼,似笑非笑:「可是,他們的大本營都在東京,而我只想守護橫濱呢。這好像給我的利益,不夠啊……」
小屍從裡面抽出兩份資料,在他面前晃了晃:「這個,異能特務科的,我想你會需要啊;還有這個,可是橫濱市市長的父親呢……」
她的表情同樣帶上了些似笑非笑。
森鷗外露出了恰到好處的驚訝,「這樣麼,這倒是讓我很心動呢——話說回來,虎杖小姐,為什麼找我呢?依照您的人脈,應該是有更好的人選吧。」
還能是為什麼?
她實力下降了啊!找某些人幫忙,如果被他們發現了,肯定會很麻煩的啊。
——可惡的森鷗外,盡戳著她的痛點,果然真的超級討厭!
小屍哼了一聲:「不想接受就算了。」
說著,就要收回資料,打算直接去找伏黑甚爾那家伙,然後她的手腕就被拉住。
男人紫紅色的瞳孔湧動著暗色,輕輕地摩挲著她的手腕,意有所指道:「別生氣,虎杖小姐,我現在可是對您最無害的那個。」
「那請你保持這種無害,千萬不要動歪心思哦,不然……」小屍笑了笑,空出來的手輕輕觸摸著他的咽喉,「會死的哦。」
居然是純然的殺意麼……
森鷗外收回手,不無遺憾地嘆了口氣:「我知道了。」
「小姐真是不解風情呢。」
小屍:「?」
「沒什麼,這件事交給我來辦就好。需要您的時候,我會聯系您的。到時候財產我們五五分,如何?」
一下子就被分走了一半?!
「你是以為小屍是蠢的嗎?」小屍叉著腰,氣呼呼的指著他,「資料我出,力我出,就後續的管理交給你,你要一半?」
「小姐,」森鷗外露出了個無奈的笑容,「後續的資金進賬不會少於最初的五五分的,組織要建立並不算困難,怎麼長久的保存才是問題。況且,我的勢力主要在橫濱,向東京伸出手可是一件不小的事啊。如果您實在不滿意,□□分如何。」
「這倒是有點道理哦……」小屍沉思了片刻,神色有些松動,「那好吧,這件事我還是交給別人來辦比較好。」
森鷗外志在必得的笑容崩掉:「不,您就不擔心您會被發現……」
「沒事,找知道的不就好啦!」小屍笑了起來,「我差點都忘了一個人呢。啊,謝謝提醒了。我去找他啦!」
森鷗外:「???」
森鷗外試圖伸出手挽留:「等等,虎杖小……」
啊,人沒了。
森鷗外感到了莫大的憋屈,並深以為這是來自小屍的惡意!
而知道小屍實力變弱的,只有寥寥幾人,可以信任的、能幫助她的——
「綜上所述,拜托你啦!」
女性端著溫熱的茶,輕啜了一口,露出了柔美的笑容。
「……所以,這就是夜襲我家的原因?」
白發少年露出了無奈的神情。
他剛剛從溫泉裡出來,整個人身上都是濕漉漉的,軟軟的白毛黏答答在額頭上,一滴一滴往下落水珠。有的順著鼻梁滑下,有的落在纖細的睫毛上,將落未落,像是枝芽上的露珠。
「一下子忘了時間嘛,」小屍吐了吐舌頭,從置物架裡拿了一條干淨的毛巾,「來,我幫你擦干淨。」
少年揉了揉額頭,「沒事,我沒生氣,你的事我記住了。你缺錢嗎?」
……他怎麼一副好成熟的樣子?
小屍猶豫了一下,將手輕輕放在他頭發上,散發出一陣陣熱量,耐心地烘干白色頭發:「還行吧?但是過段時間可能就缺錢了。」
「花錢大手大腳。」少年想起她的習慣,輕輕哼笑了聲,「不過我也沒差。」
小屍揉了揉他頭發:「你呢,最近怎麼一副精疲力盡的模樣?你的實力明明還在變強,應該沒有什麼困擾的吧?」
五條悟握住她的手腕,沉默了許久,才松手。
「我想趕緊掌握五條家。」
第40章
小屍收回手:「為什麼會這麼想?你本來是不在乎這些東西的吧?」
五條悟沒有直接回答,反倒問了她一個問題:「屍,我以後是悠仁的老師對吧?」
「是啊,那又怎麼了?」小屍不解。
「你看,我明明是悠仁的老師,卻連讓悠仁正常入學的能力也沒有啊。」五條悟嗤笑了聲,「又算得上什麼老師呢?」
那天,虎杖悠仁對他的態度和對學校的態度,說實話確實讓他忍不住沉思。
雖然接觸不多,但無論是從小屍的態度還是虎杖悠仁本身來看,他都是一個很好的人——是他五條悟會喜歡的類型。
既然喜歡,卻還是眼睜睜看著對方被打上死期緩刑的罪名,為了全人類的狗屁大義不斷犧牲……
這算什麼?
年輕時沒能阻止天內理子的死亡,成熟後保護不了自己喜愛的學生。
這算什麼?
「『原來我是這麼弱的嗎\'……那個時候,我忍不住想,到底該怎麼樣,才能避免這樣的情況發生。」
「變得更強嗎?可是那個世界的五條悟不已經是『最強』了嗎?我還能怎麼變強呢?」
「遠遠不夠——我的修行還遠遠不夠。屍,我想變得更強,在各個方面上,都要變得更強。不僅僅是實力,還有跟這同樣的東西——我要擁有足夠的能力,我要找到我的追隨者,我要掀翻這腐朽肮髒的咒術界,將他們全部——拉下來!」
白發少年眼中露出了難以掩飾的殺意,「以此,來懺悔『我』的傲慢。」
小屍簡簡單單說了一句:「……是嗎。」
——現在的你,可不比平行世界的自己謙虛啊。
她再次將手輕輕覆蓋在他的太陽穴上,輕柔地輸出力量安撫他的疲憊:「你有自己的主意、想要上進當然很好,但是也要注意分寸,別太累了。下個月我要帶悠仁去雪山玩,你要不要來?」
「雪山?」五條悟納悶,「你不怕他冷到?」
「小孩子總是要多呼吸呼吸新鮮空氣的嘛,」小屍說道,「而且到時候我會一直在他身邊注意的。」
五條悟不置可否:「難怪。」
疲憊消失後,困意一陣陣上湧。他隨意地將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沉沉倒下,語氣惺忪:「到時候看吧,如果我有空,去玩玩也不錯。」
小屍輕輕笑了下:「你會有空的——或者說,你會來的。」
「是嗎,那就行了……」少年的聲音越來越小,已經抽條的相當高的身材籠罩住嬌小的女性。
長大了呢。
小屍輕輕將他抱到床上,為他蓋上被子,忽然覺得有些傷感。
小悠仁也會這麼長大的吧。總有一天。變得成熟起來啊……
果然還是不希望呢。
女性長長嘆了口氣。
*
這次的雪山之旅很私人,小屍只帶上了小悠仁和脹相,其余的一個也沒帶。
他們到了一座鮮有人來的滑雪場,一眼望去,白茫茫的雪地寥寥無人。雪屑胡亂地在這個沒被人打擾的聖潔的土地上亂蹦跶,打在臉上還有點疼。
「不會很危險嗎?」脹相也有點擔心了,同時也很不解,「為什麼要來這裡?」
小屍神秘地笑笑:「我會看好小悠仁的啦,不會有危險的!而且我准備了驚喜哦~」
「驚喜?」在小屍特意展開的無下限下,沒有絲毫被冷風侵襲的小悠仁眼睛忽閃忽閃,「是什麼是什麼?我想看!」
「到了晚上就會有的啦,」小屍揉了揉他微微發紅的臉頰,「我們先學滑雪吧,很酷的哦。」
脹相四處望了望:「沒有私教嗎?」
他還真沒覺得小屍會這種普通人喜歡的玩意。
小屍甜甜一笑:「我就是呀。」
「真的要說起來的話,我確實可以什麼都會哦。」她一邊給小悠仁戴上護具一邊解釋,「只是有些東西實在讓人喜歡不起來,所以我寧願交給別人來做。」
「但是,小悠仁的事,我果然不喜歡交給別人呢。」
她憐愛地捏了捏小悠仁的臉頰,「那麼,我們去玩好不好?」
小悠仁用力點了點頭。
初學者肯定是很難上手的,就算運動天賦出奇如小悠仁,對此也難免失手。在摔了兩三次後,就有點不耐煩起來了。
他用力地踩了踩剛剛絆倒他的一個小雪堆,撒嬌道:「媽媽,這個好難哦。」
「很難嗎?」小屍敲了敲手心,「那我來幫你一下吧。」
小悠仁壓根不懷疑她的能力,只是興衝衝地跑到她身邊:「誒?可以嗎?」
「當然可以了。」小屍微微一笑。
大量極其精密的咒力縈繞著幼兒身邊,一絲一縷都溫柔而牢固地推動著稚子前行。
起先是一兩步,小悠仁按照剛剛小屍耐心地講解下,向前緩慢地滑了幾步。然後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霍呀!我飛起來啦!」戴著厚厚的紅色帽子,只有一兩縷櫻粉色短發從邊緣中翹起來,臉頰和鼻尖都被凍得通紅,眼瞳卻閃亮亮的,小悠仁快樂地笑出聲來。
在發現怎麼動都不會摔倒、速度還可以隨著心意變化後,他的膽子就大了起來。
學著電視裡的滑雪比賽的視頻,他有模有樣地擺著各種各樣的姿勢,玩得不亦樂乎。就連不知何時早已脫離了原來的滑雪場範圍都沒發現。
等他玩累了,發現周圍一個人都沒有時,眨了眨眼,也不害怕,隨意地往眼中唯一的建築物——一棟小木屋走去。
風聲雪聲交織,呼呼作響,木屋的玻璃窗戶被蒙上厚厚一層霧氣,什麼也看不清、聽不清。
但是不知為何,小悠仁忽然聽見一個細微的求救聲。
有人嗎?
有一顆赤誠純淨的心的孩子大無畏而急切地靠近。
他剛要推開門,身後熟悉的氣息就把他抱了起來。
「玩累了嗎,悠仁?」
「大哥,」小悠仁仰著小臉認認真真地說,「我好像聽見有人求救。」
脹相困擾地歪了歪頭:「是嗎?可是我沒有聽見呢。」
「我們去看看吧!」小悠仁不死心。
脹相思考了一下:「嗯……可這說不定是別人的屋子,我們擅自闖入,會不會不太好啊?」
「但是遇到有人求救,不管發生什麼都要第一時間去幫忙的!」小悠仁急了,「萬一別人出現了危險怎麼辦?!」
脹相有點進退維谷。
女性的聲音就是這個時候響起來的:「你說的不對哦。」
門吱呀一聲被打開,小屍從屋子裡出來,認認真真糾錯:「小悠仁說錯了。」
雖然不知道媽媽為什麼會在這裡,但是既然媽媽在,肯定是沒事的。
小悠仁放心下來,開始不解提問:「我哪裡說錯了嗎?惠和那個人都是這麼教我的。」
「那惠也是錯的。」小屍毫不猶豫地否定。
她輕輕捧起他的臉頰,對上他的眼睛,「小悠仁,不管什麼情況下,就算是遇見別人求救,你也是最重要的。所以,要把自己的安全放在首位哦!不然媽媽不知道會做出什麼錯誤的事來呢。」
小悠仁無端感覺到一陣慌亂。
媽媽的眼睛,好像變紅了一點?
他眨眨眼,再次看過去的時候,又只見到一雙迎著他的眸子的淺色眼瞳。
清澈、純淨、溫柔,是他喜歡的媽媽的感覺。
所以,剛剛那個果然是錯覺吧?小悠仁不確定地想。
但即使如此,看著自家母親難得認真得有些嚴肅的表情,小悠仁想了想,啪的一聲拍在她的臉頰上——
「媽媽也是,要把自己的安全放在首位哦,不然悠仁會哭給你看的!」
小孩子認認真真地這麼說道。
「……嗯!「小屍雖然很想激動地表現出自己的心情,但是畢竟屋子裡的情況還沒有解決,她只能退而求其次,輕輕親了一下他的臉頰,「玩累的話,回去吃小蛋糕吧,還有熱乎乎的蜂蜜牛奶哦。」
「媽媽也一起吧!」看著恢復正常的女性,小悠仁重新綻放出笑容。
「媽媽還有一點事要處理,你先回去,我馬上來。」
總算把小悠仁安撫走後,小屍長舒一口氣。
她轉身,關上門。屋子裡的火爐劈裡啪啦響著,旺盛的過分。
小屍走到火爐的另一邊,居高臨下地俯視著蜷縮著身體的黑發女孩,對她白裙子上大片大片的猩紅沒有絲毫的異樣,只是平靜道:「這裡該燒掉了。」
「……雪太大了。」女孩沉默了很久,才啞著嗓子開口。
小屍篤定地說道:「沒關系,我可以燒掉。」
「……那麼,你也要燒掉我嗎?」女孩的眼裡看似一片死寂,實則隱忍至極,將畏懼與期待全部藏起,像是一口無波的井,死死地看著她。
小屍歪了歪頭,沒有開口,反而仔細打量了下她。
細軟的烏發,白皙如雪的肌膚,眼睫濃密緊翹,右唇邊一顆小小的痣,更是平添特色。
「嗯,果然是個很漂亮的女孩子呢。」小屍贊賞道。
女孩子不僅沒有感到開心,反而有少許的作嘔感,眼神也漸漸黯淡下來:「你也是嗎……」
「我是啊。」小屍誠懇道,「你長的這麼好看,還不讓人誇嗎?」
「可是就是因為這個!因為這個!」女孩子伸出了柔弱無骨的手,那雙手沾滿了血腥,指縫間甚至能看的見一些固體。她眼角流出眼淚,眼中恨意和委屈翻滾,「我就不得不遭受這些嗎?」
小屍在對方訝異的眼神裡,習慣性揉了揉她的頭發:「那倒沒有。」
「你做的很好。」女性語氣溫柔,隨即補充了一句,「但是小悠仁應該不會喜歡這樣的方式——雖然我還挺喜歡的。」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女孩子沉默了很久。
就在小屍快要放棄時,她才緩慢地開口:「我叫裡香。」
「我只叫裡香。」
第41章
「裡香啊……是個好名字呢。」小屍沉思了片刻後道,「要我幫你嗎?」
裡香垂下眼,把下巴縮在膝蓋裡:「你要幫我什麼?」
這麼冷的天,即使爐火旺盛,只穿著一件裙子自然是不夠的。
但她既不想穿屋子裡的衣服,也不想向面前的人求救。女孩牙關輕顫,原本就青紫一片的肌膚,此刻添了幾分冰冷的蒼白。
女性卻視若未睹:「隨便你啊。」
她伸出手,輕輕挨著女孩的臉頰,在對方抗拒的眼神裡,輕輕笑了下。
「這樣可以。」反轉術式發動,裡香一身的傷七七八八都好了起來,僵硬的身體被灌入暖流,四肢都軟下來。看著女孩不可思議又強忍著的表情,小屍笑意更深。
「這樣也可以。」暖黃色的火焰從自身邊浮現,靜靜地、絲毫不受外物影響的慢慢蔓延。地板、家具、牆壁……整座屋子無聲無息被吞噬殆盡,寒冷與風雪卻始終不能觸及她們半分。
黑色長發的女性靜靜佇立在這天地間,神色溫柔而安靜。
在被保護的範圍內,裡香只能聽見漫天細絨般的雪簌簌作響,風聲微弱,一切都那麼溫和而靜謐。被血液運輸到全身上下的心跳聲自然遮掩不住。
裡香漂亮的睫毛不安地顫動著,盈滿未知情感的眸子控制不住地看向女性:「你到底是什麼人?……或者說,你是人嗎?還是說——」神呢?
聽從她的召喚而來的神明……亦或者是惡魔?
小屍對她眨了眨右眼,比了個「噓」的手勢,「無論是什麼,都不用擔心哦。我會幫你解決問題的,你想要什麼都可以。非要問原因的話,大概就是我很喜歡你啊。無論是外貌性格,還是年齡,我都很滿意呢!」
小屍自然的語氣讓裡香的態度情不自禁就軟了下來。
她的耳根微微發紅,臉頰也不自然地泛紅,支支吾吾了一會兒,只是無意義應了一聲。
小屍後知後覺摸了摸她的額頭,發現溫度燙的驚人。
「你生病了?」她苦惱地以手抵唇,「感冒發燒的話我可沒辦法治。本來還想讓你親眼看看今晚的驚喜,看起來你只能在醫院裡看直播了呢。」
裡香不解:「驚喜?」
「是我為小悠仁他們准備的,不過多你一個也可以。」小屍坦誠道,「你喜歡這裡嗎?」
裡香毫不猶豫搖了搖頭。
這個地方,除了寒冷和卑劣,還能有什麼呢?
「那今晚你可能會對這裡改觀哦。」小屍神秘地笑笑。
她把小小的女孩子抱起來,順手將身上穿著的羽絨外套披在她身上:「那麼,先去醫院看看吧,小孩子生病了可是很麻煩的——雖然我們家兩個小孩都很健康,我壓根沒有這個煩惱呢。」
小悠仁、我們家小孩……這個女人,十句裡有八句都是關於她的小孩!
裡香忽然覺得有些氣惱。她將身體蜷起來,臉不自覺靠向女性溫暖的胸膛,指尖無意識揪著薄薄的外套,含糊道:「我也不想生病啊。」
「那以後就多多鍛煉,好好照顧自己嘛。」小屍揉了揉她從外套裡露出來的發絲,淺淺笑道。
一邊說,她一邊輕輕松松騰躍而起,以一種快到驚人的速度,迅速往山下跑——
倒不是她不想用瞬移,但是瞬移消耗的咒力實在太多了。她本來就被削弱了,再隨隨便便地浪費咒力的話,說不定會翻車的!
真是的,她還想保持帥氣從容的姿態,直接biu的一下瞬移到醫院讓小裡香大吃一驚呢!
小屍暗自埋怨著,完全沒注意到隨著她的動作,從一開始小心地揪著外套,轉而一點點抱住她,最後直接把整個人靠在了她懷裡的女孩子細小的變化。
等到給她問了診交了費,讓她在病床上好好躺著,耐心地等待輸液後,小屍就打算離開了。
但是女孩子幼嫩的手卻抓住了她的衣服,一雙黑眸不自覺帶了些祈求:「你要走嗎?」
「會回來的啦。」小屍摸摸她的劉海,又揉了揉她的臉頰,把小姑娘病態的紅暈揉成正常的紅色後才滿意,「如果害怕的話,就給我打電話吧。」
「……我才沒有害怕。」裡香將臉埋在被窩裡,眼神閃爍。
小屍笑了笑,朝她揮揮手:「那我走了——別把自己悶壞了,山下還是很熱的。」
「啰裡啰嗦……」女孩子小聲嘟囔了句,才難為情地也揮了揮手,「一路順風。」
真是可愛。
這種帶著些警惕又不自覺依賴的模樣,超棒的!
小屍快快樂樂地穿上外套回了雪山上。
在早就預定好的酒店裡,小悠仁趴在地毯上,一邊托著腮吃淋了楓糖的松餅,然後還時不時喝一口小豆湯,一邊翻看著漫畫書。而脹相就盤起腿,坐在他身邊,托著腮默默注視著他。
感覺到她來了之後,小孩子當即蹦了起來,噠噠噠衝過來,氣鼓鼓地埋怨:「媽媽你好慢啊!」
小屍彎下腰,擦了擦他唇邊的糖漬,好聲好氣道歉:「是媽媽錯了,下次一定會注意的。」
小悠仁想了想,大度地揮揮手:「如果是有事的話,去處理就好了,我不會生氣的……就是,悠仁會想媽媽、也會擔心媽媽哦……」
嗚嗚嗚這是什麼頂級小天使的撒嬌!
小屍實在沒忍住,一把抱起小悠仁轉了兩圈:「你放心吧!媽媽一定會為你的未來做好完全的准備的!無論是錢還是健康,亦或者朋友和幼馴染,我們家小悠仁全部——都會有的!」
小悠仁歪了歪頭,不太懂。
但沒關系,他知道媽媽一定是在為他好,所以完全不用擔心!
雖然長大以後他就會為現在的魯莽輕率後悔,但那都是以後了。
在陪著小悠仁看了一會兒漫畫書,順便給脹相換了個小揪揪後,小屍看了看表。覺得時間也差不多了,她便又去端了一碗小豆湯,特意加了億點點糖。
「五條悟要來?」一看見那致死的糖量,脹相打了個寒戰,順便明白來人是誰,「他不是要上學嗎?又翹課了?」
小屍得意地笑笑:「才不是,這可是正當理由哦!」
「——所謂正當理由,就是以一只特級咒靈為代價讓我來到這裡出任務?」
不費吹灰之力就解決掉完全沒打算抵抗的特級咒靈後,五條悟一下子就知道了這是誰的手筆。雖然有些啼笑皆非,但這卻是是她會做出來的事。五條悟搖了搖頭,果斷朝著最近的、也是唯一一家的酒店轉移。
一進門,他就注意到他所熟悉的存在們——畢竟一整座酒店也只有他們了。
順手接過女性手裡暖洋洋的小豆湯,一飲而盡後,白發少年睨著她調侃:「你倒是大方。」
「誰讓我們的五條少爺是大忙人呢。」小屍真心實意嘆了口氣,「請你出場起步價都要特級了——那可是我為數不多的幾只啦!」
「……」五條悟收回視線,若無其事道,「下次碰見了特級我會留手的。」
「所以,今天叫我來,到底打算玩什麼?如果你說什麼滑雪還是算了吧,那種東西對我可沒有吸引力。」
小屍露出了遺憾的表情:「真的嗎?那我就只能給你扎小揪揪了。」
「啥?」五條悟眯了眯眼睛,「你到底想干嘛?」
「晚上晚上晚上!等晚上就可以看啦!」
小屍強調道,「在那之前,隨便玩玩嘛,累了的話睡覺也行。」
「我也要玩~」小悠仁在一旁添話。
五條悟看了看一臉單純的小孩子,忽然起了興致:「你想玩什麼?」
小悠仁看了看他的身高,當即歡呼一聲:「要騎大馬!哥哥你這麼高,一定很有意思的!」
「誒?可是,」五條悟假模假樣嘆了口氣,「我也想騎大馬啊。」
小悠仁板著臉思考了一小會,忽然眼睛一亮:「你等一下。」
說完,就興衝衝跑到後台的雜物間翻來翻去了。
脹相看他忙碌半天,拖出一個搖搖晃晃、堆滿灰的木馬,好笑道:「他還不至於玩這個……」
「哇哦!」出乎意料的,五條悟興致勃勃地繞著木馬轉了好幾圈,長手一拽,就將東西丟在小屍面前,「快點快點,把這個搞干淨,我和悠仁一起玩。」
小悠仁也湊熱鬧般地看著她的眼睛撒嬌。
脹相:「……」
他沒好氣地拿了抹布,三下五除二擦干淨後,丟在兩個人中間:「不要什麼都去找媽媽啊。」
小悠仁和五條悟對視一眼,乖乖地點了頭,然後當即就玩了起來。
因為只有一個,原本的約定是兩人一人玩一會兒。但是五條悟也不嫌腿塞得憋屈,硬是仗著臉皮厚耍賴,非要多玩一會兒。
今天的目的本來就有讓他放松放松,所以就算看到這樣的情景,小屍也沒有出手。只是任著五條悟跟小孩子較勁,時不時說一下,讓他不要太過分。
小悠仁看著小屍沒動作,倒也沒覺得委屈,反而有點新奇。他看著五條悟的眼神都是亮的,軟乎乎的笑容裡有點傻氣。
由於小屍的偏愛,除了某個討厭的哥哥,他所在的環境的人對他全都是百依百順。難得有一個和他對著來的人,小悠仁也覺得很有趣。
就這樣和小孩子明目張膽較勁,兩個人一起玩了一天。最後鬧得都有點累,干脆直接躺在地毯上睡覺了。睡之前小悠仁還道:「誰先睡著誰就贏了!」
五條悟哼了一聲,迅速閉上眼睛:「那我睡著了。」
「我也睡著了,平局!」小悠仁不服輸地閉上眼睛,「誰先張開眼睛誰就輸了!」
他是乖乖地閉上了眼睛,五條悟卻偷腥的貓般忽然睜開眼睛,朝著他們「噓——」了一聲,然後仗著小悠仁不會睜開眼睛,光明正大在他面前做鬼臉。
卑劣的大人!脹相簡直無語。
小屍卻靜靜笑著,朝五條悟招了招手。
等五條悟過來後,她跪坐在地毯上,把他的頭放在膝蓋上,輕聲哄道:「你也睡吧。」
「不准作弊哦……」五條悟遲疑了一下,嘟囔一句,就順著她的力道閉上了眼睛。
他其實是真的有點累了。
把兩個人都哄睡後,小屍讓脹相照看一下他們。自己則是到了外面布置。
夜晚。
小悠仁和五條悟同時被輕柔的音樂叫醒,兩人對視一眼,都嘲笑起對方臉上的紅印子。
脹相無奈地看著他們:「媽媽說你們醒了就可以出去看了。」
五條悟打了個哈欠:「看什麼?她彈鋼琴嗎?」
小悠仁倒是沒有猶豫,邁開腿就小跑著推了門。
這個時候還下著雪,但雪很小。脹相跟在他身後,本來打算給他加件衣服免得凍著了,結果一出門就發現完全沒必要——
小屍早就默不作聲給他們開了防護了。
她一身淺藍色裙子,垂下眼眸,神情溫柔地彈著不知從哪裡來弄來的鋼琴。
感應到他們出來了,女性抿著嘴輕柔一笑:「開始了哦,surprise∼」
第42章
雪,是最純白無暇的。溫溫柔柔給大地披上素紗,讓一切都顯得那麼純淨動人。
雪,是最惺惺作態的。隨隨便便掩蓋住一切肮髒,讓人看不穿那底下一地污黑。
雪,可以輕柔的涼如月色,也可以銳利的猶如刀鋒,從來都是肆意得不受控制。
——但當它不得不任人擺布之時,就顯現出了無以復加的神奇魅力。
「你說浪漫?那無非是台風下的櫻花雨、煙花在天邊炸裂、月亮低垂心上人頭頂、濃墨厚塗的火燒雲大片大片堆積……還有一場徹底的、紛紛揚揚的雪吧?啊,就我自己的話,最浪漫的果然還是單獨屬於我的十萬円雨!」雪膚紅唇的白發少女瘋狂暗示,眼睛閃閃發光,「不用很大的,一個屋子就能讓我以身相許的!!」
冥冥的話,小屍只聽了一半。自動當後面的話是空氣後,靜靜思考起了前面的種種可能性。
櫻花雨交給花御、台風可以自己造一個、煙花偷偷的買應該沒問題……嗯,除了火燒雲不知道該怎麼辦、月亮要等時機外,全部都沒有問題的!
就是力量有點虧……找那個雪男借一下零結石好了!
小屍在網上調查了很多相關資料和視頻,也偷偷試驗了幾次。在確認無誤後,才開始密謀她的超級浪漫計劃——
確定一定會讓小悟小悠仁一輩子都難以忘懷的那種~
為什麼不帶其他人?人數太多的話,很容易暴露的,畢竟她現在的情況稍微有一丟丟特殊嘛。
小屍很沒心沒肺的想。況且,他們也不一定會欣賞的啊,就像阿相,估計就沒什麼感覺——那家伙,滿腦子的心思的都放在小悠仁身上啦!嗚。
在夜晚到臨之時,明月低低懸空。這讓原本還以為要人為吹掉雲層的小屍超級開心的,連歌聲都要溫柔上了幾分呢。
五條悟跟著小悠仁出來的時候,烏發雪膚的女性低眉順目地望過來。可能角度問題,神情中透著一絲絲虔誠。不知何時,她鬢發插了一支不知從哪弄來的百合。
在宛如陽光下的細小光塵般懸浮在偌大的山谷,整個雪域海一樣緩慢地流淌著,圍繞著唯有的三個人,像是一尾尾魚,親昵地蹭著他們肌膚,然後戀戀不舍的融化。
整個世界都靜謐溫和地不像話。
月光在稀稀朗朗的雲層下,明亮干淨,聖潔不已。
傳說中的人魚歌聲混著優雅的鋼琴聲,古老悠遠。
在夜色沉澱的遠方,一朵朵櫻花從花枝上輕盈而越下,在緩緩流淌的乳白色月光裡,展開了浮世繪裡的傳說夢境,如風中少女的寬大的和服衣擺。大膽的、喜悅地拂過僅有的人的肌膚、發絲、衣物,然後戀戀不舍離去。
「……好溫柔的煙花啊。」從小身體素質過人、並不喜歡花火大會上的震耳欲聾的煙花綻放聲,每每回憶起來,都反而是母親柔軟溫熱的皮膚下,汩汩流動的、如火山爆發前的生物特有的血液流動的聲音,小悠仁的眼睛盈滿了清亮的月光,輕輕感慨。
脹相也注意到了那占據半個天邊,卻因被提前設下的帳,隔絕了絕大部分音量。又盛大、又安靜、又隨著溫柔的琴聲和歌聲,像是秋葉般安寧。
……也虧得她居然能記得啊,悠仁雖然很抗拒煙花炸開的聲音,卻超級喜歡那盛大。
難為她這麼費心盡力了。脹相忍不住揚起嘴角。雖然他對這些並不感興趣,可是無論是作為偶爾的觀賞,還是很令人舒心的。
不知何時,憑空而起了一座冰之城堡,從高高的頂閣之上,三座冰階瞬間形成,伸到三個人面前。小悠仁試探性踏了一步,隨後冰階便自動托著他往城堡裡前進。
童話裡的文字變成了現實。
小悠仁快樂的像只百靈鳥,笑聲不絕如縷。他在城堡裡探險、滑滑梯、和每一座冰雕打招呼聊天,實現了以前對童話和電影的裡的向往。
五條悟卻被托到了城堡的尖頂的王座之上。他饒有興致地看著月光,想看看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雪屑堆成雪人,啪——地一下拍在他臉上,雖然不重,卻打了他個猝不及防。白色的少年被撲了滿臉的雪,連白色的睫毛上都掛了雪,模糊了茫然的視線。
在隱隱的笑聲裡,五條悟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身後櫻花和雪花織就的羽翼推著上了天。
?
五條悟滿臉都是懵的,完全沒想到,明明應該是邀請他來放松心情,甚至為此搭上了一只特級咒靈,怎麼突然就帶著他來一場空中過山車了呢?
「不用感謝啦,」不知何時漂浮在月色之下的女性手背在身後,一副拼命壓著自得的樣子,鼻尖微微揚起,「小悟平時沒時間逛游樂園吧,現在正好讓你體會一下——這可是全世界僅有一次的冰雪游樂場哦!」
??
五條悟覺得不行:「不,我並沒有逛游樂場這種愛好,雖然聽起來好像還挺有意思的,但是體驗的不是我就更好了,所以我還是——」
「放心啦!我特意找了個無效化的術式印刻在這裡,你不用擔心六眼自動開消耗精力哦!」小屍好心解釋,「今天完全放松下來,好好玩玩吧~」
???
五條悟還想反駁什麼,卻在下一秒被直接甩上高空,又迅速墜落——
艸。
誰提議的游樂園?!他想用無下限好好感謝一下對方呢!!
五條悟一臉木然,一旁坐在冰桌上喝茶的脹相暗暗點了個贊。
他們都不知道,在不遠之處的醫院裡,一個五歲的女孩子眼睛睜得大大的,呼吸急促,心髒都快要盛開煙花——
這是,什麼啊?!
好神奇!
簡直就像是夢一樣!
如果、如果以後她也能親身經歷一次……就算是讓她獻出自己的全部,她也願意的啊。
女孩突如其來的憧憬,就此扎在了心裡,並悄無聲息地發芽成長。
暗暗蓄力著,准備在未來的某一天,教人無法控制的盛開來。
*
那天之後,小屍僅有的力量全用來掩飾自己的疲態了。
她推掉了一切任務,打算好好修養。因為不缺錢、暫時也沒有什麼立刻就要准備的大事,她干脆做了一個全職主婦——或者說寡婦?總之,把一切的重心都放在了陪孩子成長上。家裡兩個,外面還偷偷養了只小裡香。
偶爾,她也會去參加一下居委會組織的活動,比如主婦聯誼,一起探討怎麼教孩子。
在某個聯誼會上,她還認識了一個滿臉凶惡、但意外的主婦力爆棚的男性。在和對方友好地交流了幾次後,對方十分開心地送了她很多番茄秋葵之類的盆栽,並送上了一大堆超可愛的家用小道具。
小屍對那些東西超級感興趣!
就是對對方宛如上供的姿態十分不解,最後以這是別人的個人愛好的理由,非常心大地不再追究。
一切都過得相當和平,除了某天她突然發現自己以前定下的契約被發動。
明明上一秒還在廚房裡拿著菜刀切番茄,下一秒就出現在了一個小山村。
小屍迷茫地左看看右看看,最後見到了一張隱約有些熟悉的臉龐。憑借著不存在的記憶和關鍵性的契約,小屍終於回憶起了這是悠仁的那個前輩、曾經親眼見到小悠仁被兩面宿儺占據身體的七海健人。
「哇,已經長這麼帥氣了嗎?」小屍由衷地感慨一聲,在對方緊張茫然的視線裡,隨手劈開了身後的由信仰彙成、差點撲上來的咒靈。
她搖搖頭,把被弄髒了的刀隨手丟下:「噗,以為我變弱了,你們這種貨色就可以傷到我嗎?」
七海健人目瞪口呆。
一旁被忽視了個徹底的黑發蘑菇頭少年也瞠目結舌:「你你你——您是?!」
小屍踮起腳,擦去長得高大帥氣的金發少年臉上的傷痕,彎彎眉眼:「不欠你的啦,下次要好好照顧我家小孩哦!」
七海健人這才想起她是誰,眼神復雜:「他會來高專嗎?」
「會啊。」
「那我明白了。」
這段談話就此為止——因為小屍再不回去鍋就要炸了。
她並不知道,在那之後,七海健人呈上的報告裡增添了一個神秘強大的女性咒術師,保守估計在一級以上。而在被五條悟巧妙地到手之後,報告裡的女性又變成了夏油傑。
夏油傑突然打了個噴嚏。
在那之後,一切都相安無事,就這麼非常自然地過了一年。
然後發生了一件大事。
第43章
狗卷棘畢業了。
當然,本來這種事小屍是完全不會關心的。但是這所幼稚園有個傳統,就是小朋友們畢業典禮上,會合作一個畢業節目。而且畢業表演結束之後,還會有主動的小朋友自願展示節目。
似乎是為了表示對小屍的感謝,狗卷棘特意專門請求脹相參謀,並且在脹相的啟發下,邀請了伏黑惠和虎杖悠仁兩位小朋友——
是的!
小悠仁和惠惠要給她表演節目了!!
據說小悠仁還會跳舞!!!
在狗卷棘撓著側臉、羞澀地說出這個消息的時候,小屍整個人都是懵掉的。
狗卷棘一開始看她表現,還喪氣地垂下頭:「我以為這樣您可以開心的,要不還是算……」
他還沒說完,就被一臉驚喜的女性抱了起來:「沒有沒有沒有!我超級開心的!卷卷你是天使!是卡密啊!」
銀灰色小團子被崇拜的老師抱在懷裡,忍不住羞紅了臉,清亮的紫瞳閃耀著細小的光:「我會努力給您展示出最好的表演的!」
在確認自己的咒言師身份後,狗卷棘偷偷嘗試過很多次咒言,但結果無疑是糟糕的。他完全駕馭不了咒言的力量,如果不控制,只會給人帶來不幸。
如果不是小屍的教導,他一定不會再開口了!
而且,在發現只有在小屍面前可以暢所欲言不用擔心後果後,原本活潑到鬧心的狗卷棘逐漸變得沉靜,比一般的小孩子都要安靜許多。然後那些沒有訴諸於口、告訴別人的,通通在他一次又一次的試探下,全部告訴了小屍。
原本說好的半小時訓練,在小孩子閃閃發亮的期盼目光下,變成了一個小時——其中有四十分鐘都在陪小孩嘮嗑的那種。
狗卷棘一開始還擔心小屍會不會厭煩,但完全是多想了。
小屍對此不僅沒有絲毫厭煩,反而還覺得小孩子能這樣活潑很可愛。因此,小屍還給了他自己的電話號碼,告訴他以後要是有什麼想說的可以給他打電話。
狗卷棘對此總是很感激,感激到拼命地想要做點什麼回報。
畢業節目這個項目給了他啟示。看到小屍這麼激動的時候,他真的很開心,然後更加努力地彩排了。
終於到了畢業典禮這一天。
小屍認認真真地給特意邀請來的五條悟和夏油傑一人兩根熒光棒,叮囑他們種種事宜。
「誒?不就是小孩子表演個節目嗎,有必要這麼興奮嗎?」一大早被人直接從被窩裡抓出來的五條悟打了個大大的哈欠,「能有什麼看——痛痛痛!好啦,我不說了!」
小屍眯著眼睛盯著他:「為什麼沒有戴上我之前送你的鏡片?」
「只有一個,戴著很麻煩啊。」五條悟理直氣壯地說,隱瞞了自己把那個眼鏡藏在珍寶盒裡、不到重要時刻——比如上次的雪中奇跡時,是不會拿出來的事實。
小屍對他的理由感到了十分的不滿意:「可是這樣你不就看不清小悠仁的精彩表演了嗎?咒力成像有什麼好看的!」
五條悟無賴的攤攤手:「總之會看的啦。」
小屍氣憤地把手捂在了五條悟的白色繃帶之上。
五條悟只感覺眼睛癢癢的,說不出來的熱意,再回過神來的時候,眼睛已經一片漆黑了。
五條悟感覺心裡空落落的,情不自禁道:「你——」
小屍嘟囔了句:「你對我還真是沒有絲毫戒備誒。」
說真的,一次就順順利利地把眼睛換了她也沒想到。這不就是明晃晃地告訴她,五條悟對她的百分百信任了嗎?
「我可不是好人啊……」女性嘀咕的聲音小的出口就隨風而消。
她舉起手,拆下了五條悟的繃帶,與他眼眶裡那只猩紅的瞳對視,揮了揮手:「怎麼樣,看得清楚嗎?」
清澈的、鮮紅的,如水面的瞳倒映著一雙紅藍異色眸。而那雙異色眸裡,又倒映出如出一轍只是左右不對的異色瞳。
五條悟:「……」
五條悟捂臉:「你能不能不要老是突然這麼操作?!」
小屍歪起頭,不解地看向夏油傑:「我怎麼了嗎?」
黑發丸子頭少年不爽地瞥了眼同伴眼裡的紅色,然後面色如常道:「不,沒什麼,就是這樣子看起來會不會太惹眼了?」
「那倒沒事,」小屍揮揮手,「普通人看不出來的啦。」
夏油傑好奇道:「哦,為什麼呢?」
小屍輕笑了聲:「我本來就不是會被普通人觀測到的存在。」
她隨口丟下這麼爆炸性的一句,看了眼時間,就迫不及待地拉著兩人跑到小禮堂了。
雖然是幼稚園,但是也是有完備的禮堂的,就是規模比較小。幼稚園園長站在低矮的台前,笑容親切地致辭,並沒有說很多,就把主場交給了小朋友們。
耐心地看完別的小朋友准備的合唱後,小屍終於等到了他們家小孩的場合。
「接下來是櫻花班的狗卷棘小朋友,和向日葵班的虎杖悠仁、伏黑惠小朋友給家長帶來的童話節目《圈圈和影子》,歡迎他們——」
燈光忽然一暗,紅色的帷幕被徐徐拉起。
然後是脹相友情客串的旁白響起。
「誒——在遙遠的大森林裡,住了一對無憂無慮的兄弟,還有一個超級厲害的影子神明……具體是什麼我們也搞不清楚,總之,接下來影子神明要出場了。」脹相懶洋洋地念著。
隨著他的解釋。一個小海膽,啊,不,黑漆漆的影子從帷幕後緩緩出現,趴到了最右邊——
是的!沒說錯!趴,影子是趴在軟墊一樣的東西上面的!
在特意調整的光線的照射下,一只鳥的影子忽然出現,在小孩隨意的「撲棱撲棱」配音中飛走之後,又唰地冒出一只兔子。兔子左望右望,跳了兩下,然後突然變成一只狼朝著天空長長的、奶聲奶氣地嗷了一聲,惹得全場忍不住哄笑開來。為了掩飾,不少家長帶頭鼓起掌來,人傳人的效應下,不一會兒就掌聲雷動。
狼的動作停住,耳朵動了動,似乎愣了一下,似乎沒反應過來。
超——可——愛——
小屍眼瞳亮閃閃的,臉頰浮現出一層薄薄的紅暈,正看的帶勁,身後忽然傳來某人熟悉的聲音。
「……該說不愧是禪院家的血脈嗎?我覺得這小鬼一定繼承了禪院家的十影法。」男人聳了聳肩,拍了拍小屍身後家長的肩膀,「麻煩讓讓,我想坐這裡。」
那個孩子家長看著身材高大健壯到遠超常人的男人,縮了縮脖子:「我、我們也要看孩子表演的……」
嘖。
伏黑甚爾和小屍同時發出了一聲。
不想在孩子表演的時候鬧出麻煩。小屍側過身,扶著椅子背,紅瞳盯上了那個男人的眼睛,宛如野獸盯上獵物,聲音低啞地仿佛帶有魔力:「麻煩您在旁邊找個位置好嗎?啊,走的時候彎著腰,別影響大家的觀感。」
男人提線木偶般乖乖彎著腰離開。
小屍轉而看向伏黑甚爾,警告般眯了眯眼睛:「別鬧,認真看表演就好。」
「真冷漠,」伏黑甚爾嗤了一聲,舉著手歪了歪頭,順從地坐下,清瘦的下頜微微抬起,「啊,變成蛇了。」
小小的手,變成了蛇也是瘦小的,一點也不可怕。倒是挺可愛的。
小屍的注意力一下就被轉移,專心致志繼續看了起來。
面上又重新掛起純良可愛的笑容了。
不過,她是不是……越來越像個人了?伏黑甚爾摸摸下巴,饒有興致地想。
伏黑惠的個人表演暫時告一段落,帷幕拉開,披了一件茶灰色小披風、皮膚白的不像話的少年故作神秘地看向後台:「誰?」
兩個穿著水手服的小朋友手牽著手蹦跶出來。
櫻粉色短發的少年舉起手詢問:「你就是影子神明嗎?」
一旁發型差不多、只是顏色是淺灰色的少年附和道:「梅干鰹魚干。」
「你們不是看到了我的、我的、神跡……」小神明說這話時臉紅了一片,差點說不下去,卻在同伴的鼓勵下無奈地繼續念著台詞,「你的同伴受到了詛咒?」
「是的,」櫻粉短發的小少年托著腮長長嘆了一口氣,「我是悠仁,這是我的哥哥卷卷,他被討厭的紅辣椒妖精詛咒了,我們聽說森林裡有個影子神明,可以幫我們解決問題——你可以幫幫我們嗎?」
被詛咒的少年拉了拉弟弟的衣服,努力地做著口型:是棘!
弟弟一心一意看著小神明,「神明大人怎麼樣才能幫助我們呢?」
小神明故作深沉地思考了一會兒,敲了敲手心:「你們要讓我開心才行。」
「那我們給你跳舞吧!」弟弟快速地回答道。
跳——舞——
從小悠仁出場就激動的不行,一直碎碎念著「怎麼不早點說我還可以幫忙做衣服和道具……」的小屍眼睛亮的像是裝載了聖光,猛地射向了五條悟:「快點攝像!我手抖!」
至於為什麼找五條悟……
夏油傑的面色還有她一個衝動狠狠捏了把人家的肩膀後的痛苦呢,就不麻煩人家了。
伏黑甚爾緩緩勾起一個深藏不露的笑容。
第44章
因為是小孩子,所以壓根就沒有人會覺得他們會跳什麼有技術性的舞蹈。頂多就是《獻給媽媽的花》這樣的沒什麼動作組成的表演。
一成不變的、一本正經的無趣表演,就算因為孩童的可愛加上了些歡脫的稚氣,也不見得能有什麼精彩的。也許其他的家長還會期待這兩個孩子是不是從小學習舞蹈街舞之類的,熟知他們從來沒有上過興趣班的小屍對動作是半點期待都沒有的。
她期待的,不過是幾個孩子本身。哪怕笨拙、哪怕老套,只要他們動了,哪怕只是轉幾個圈圈,她都會很開心的。
所以,當期許值不高、卻得到了意料之外的表現時。
小屍內心瘋狂吶喊:救——護——車——
隨著歡快可愛的偏宅風歌曲出現時,兩個水手服小男生歪著頭對視一眼,然後同時比了個笑容的動作,踩著節拍繞著對方交錯轉了一圈後,默契地一擊手。在雙手相接後的一聲後,他們挽起胳膊,揚著元氣十足的笑容,壓根就不同步的隨意地開始轉圈圈,像是玩耍比較一樣,追逐著影子。
可愛歡快的女聲,清新的水手服,還有可可愛愛的短褲小正太……本來就是能直戳人心的無敵搭配,配上元氣十足、玩耍般——其實可能就是在互踩影子玩——的舞蹈,還有小正太掛著紅暈的太陽般笑臉……
小屍人沒了!
狗卷棘你為什麼可以這麼會?!
這個節目到底是誰想出來的,出來挨獎!!
看小屍激動的額頭都出了一層薄薄的細汗、為了控制自己還不自覺咬住了鄰座男生的袖子,還有周圍的女性家長一陣又一陣的驚呼、臉頰紅紅的仿佛快要被可愛倒了的沒出息的模樣,原本覺得勉勉強強可以入眼的伏黑甚爾:……
現在的女性都喜歡這種路線嗎?
明明就是隨便在玩吧,連動作都不合節拍,兩個人差點撞到,中間不止一次亂了動作啊。
夏油傑似乎也有此想,斟酌了下說辭:「……他們是沒有好好排練嗎?悠仁好幾次要倒了,幸虧另外一個孩子抓住了他的衣服。」
小屍咬著他的衣服含糊道:「嗚嗚嗚嗚嗚——」但是就是這樣才更加可愛啊!元氣十足的笨蛋小正太多可愛啊!還是一次性兩個!
她面頰泛紅,眼瞳蒙了一層晶亮的水澤,是肉眼可見的、溢滿而出的喜愛之情。
五條悟才不會承認他原本也覺得可愛,不輕不重哼了一聲:「不就是這樣嘛,誰不會啊,沒有半點技術含量,菜死了!」
小屍稍微冷靜了一點點,松開嘴,轉頭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眼神不自覺就有些嫌棄。
五條悟要炸毛了。
他生氣道:「你那什麼眼神?!」
「嫌棄啊,」小屍直言不諱,「你個一米九的大男生跳這樣的舞怎麼可能跳的好看,就算勉勉強強還入得了眼,也不可能比悠仁可愛。況且你以為這樣就很簡單嗎?不要瞧不起悠仁的努力啊,他可是在短短一周就學會了這麼多表演才藝的哦!」
五條悟撇嘴,不服輸道:「我只需要一天,就可以學會比這更棒的表演!」
「不可能。」小屍輕描淡寫道,「小悟原來也會這麼天真啊。」
她看的是表演嗎——好吧當然也是,但是更重要的是人啊!
——你會覺得我可以比喜歡悠仁更喜歡你?
她幾乎是明晃晃地擺出了嘲諷的姿態。
雖然……雖然個鬼哦!
「我們打賭,我和傑一天內就會完成比這還要棒的演出!絕對讓你心跳臉紅!」
因為是在公眾場合,舞台上還有別人的表演,深知要是打擾了絕對不會有好下場的五條悟下意識壓低了聲音,湊近毛絨絨的白色腦袋在女性身前,眼睛瞪大,一副貓貓伸爪子要咬人的模樣。
小屍:「哦。」
小屍抬頭繼續專心致志看起了表演,為了不發出奇怪的聲音還特意捂著嘴巴。半點注意力都沒分給旁邊的人。
五條悟氣極反笑:「我們贏了的話,你要答應我們兩件事,就這麼說定了——」
小屍:「哦。」
氣得不行的五條悟拉著被迫定下約定、一頭霧水的夏油一溜煙傑跑出了小禮堂。
夏油傑感到很迷惑,並對五條悟臉上那只紅色眼睛感到很不愉快:「不是,你在干什麼?」
「贏了的話,想讓她做什麼都可以哦。無論是讓她來高專當老師,還是讓她給你唱搖籃曲,都可以的吧,」離開了女性的視野範圍,白色貓貓已經不復之前的憤怒,而是露出了奸詐的笑容,蠱惑道,「但是,就算失敗了,也沒什麼後果需要擔心的吧?」
「——你不覺得,她最近沉迷於養孩子,已經快一年多沒問過我們了嗎?」
「……我們,要怎麼做?」
*
小悠仁他們的表演還在繼續。
跳出了一層汗,呼吸都有些亂的兩個小正太眼睛亮晶晶地一左一右坐在地上,抓住了小神明的影子的兩只手。
弟弟:「抓到你的影子了!」
哥哥:「金槍魚鰹魚干!」
小神明臉上還有點沒反應過來的茫然,過於逼真以至於小屍差點忍不住感慨這孩子可以進娛樂圈,但是身後好戲看了一籮筐的伏黑甚爾撇撇嘴:「小鬼肯定不知道有這一出。」
小屍覺得很有道理。
「那你覺得接下來會怎麼發展?」她小聲地詢問後座的男人。
臉龐線條棱角分明的有些刻薄的男人不屑的笑了笑:「變回原樣,然後匆匆忙忙結局唄。」
小屍戳了戳臉頰:「我忽然覺得有種奇怪的預感。」
奇怪?
這個詞也用的很奇怪。
伏黑甚爾皺了皺眉:能發生什麼事?
「繼續看下去吧。」他平靜道。
小屍想了想也是,繼續看了下去。
「你、你們做的很不錯,我會派出犬神解決紅辣椒妖精,詛咒會被解除的。」茶灰色披風的小正太輕咳一聲,努力表現出了滿意的表情,然後披風下的小手唰地伸出來,比了個狗狗的樣子。
就在這時,燈光下延伸的狗狗影子裡,忽然出現泥沼般的圈圈紋路。
下一秒,巨大的黑色狗狗從影子裡出現,仰天長嘯一聲——
頓時鴉雀無聲。
場面上的三個小孩全都愣住了。
而沒有咒力,看不見狗狗式神的觀眾們只是納悶:
「怎麼不動了?」
「發生什麼了嗎?」
「忘詞了?」
「……」
在一陣理論中,紅色帷幕忽然落下。
旁白冷靜地繼續道:「勇敢機智的孩子們通過努力,贏得了神明的歡心,詛咒被解除了,兄弟們又繼續無憂無慮地生活了。」
小屍帶頭鼓起了掌。
雖然覺得似乎有點不對勁,但是家長們還是配合地鼓起了掌。
小屍則趁機偷偷溜走,身後還跟著一個伏黑甚爾。他們來到後台,一眼就注意到抱著脹相脖子不放的小海膽。
「對不起,我搞砸了。」孩童悶悶的聲音響起,「你們准備了很久吧,本來是給姨姨的驚喜的。」
小屍提步上前,二話不說抱起了小孩子舉高高:「沒事的,你們已經做的很棒了。我真的超級超級超級開心,而且相當榮幸,能看到這樣的表演,能遇見你們我真的非常幸福!」
女性發自肺腑地說。
伏黑惠將臉蛋貼在她的手臂上,眼睫不安地顫動:「我,我也不知道術式怎麼突然就覺醒了,我原本以為不會覺醒的,禪院家的血脈,我本來不想要的,明明和悠仁一樣沒有術式就好。」
被冥冥和小屍教導了一段時間,他們也是懂得一些基本的咒術知識的。眼前的情況很明顯,伏黑惠體內的禪院家特有的血脈術式覺醒了——而且應該是最高級的十種影法術。
比起什麼血脈什麼背後的情仇故事,目前還是孩子的伏黑惠更擔心的無疑是,自家小伙伴沒有術式,而自己卻覺醒了術式這種旁人看起來微不足道的小事。
姨姨和脹相哥哥都有術式,狗卷棘天生的言靈術式已經覺醒,他的術式也覺醒了,只有悠仁沒有……怎麼辦,他會不會難過啊?
「——可是這個很酷啊!為什麼不要?」被擔心的小孩露出了大大咧咧又可惜的神情,「狗狗真的好帥啊!我也想養一只的。」
笨蛋悠仁!
明明以前有幻想過覺醒了術式以後是怎麼樣的!
伏黑惠的眼睛稍微有一點濕潤了,卻固執地不肯再說什麼,一副和自己置氣的模樣。狗卷棘似乎也想到了這一點,原本興奮的神情淡去。
伏黑甚爾算是明白了一點伏黑惠的想法,摸了摸下巴露出了好笑的神情。
如果禪院家的那群人知道了小鬼的想法,指不定要氣成什麼樣呢。
他冷眼瞥了眼一無所知的小悠仁,本來覺得沒有術式、又不是天與咒縛的這孩子確實有點麻煩,但是一想想他身邊站了個怎樣的女人,又覺得自己多想了。
——有小屍在,不管虎杖悠仁弱成什麼樣都不影響吧。
小屍雖然不太明白小孩子之間的彎彎繞繞,但是對著伏黑惠的話,她認真地提出了錯誤:「惠說出了一點哦,小悠仁是有術式的。」
四臉懵逼:「誒?!」
小悠仁一頭霧水地指著自己:「我嗎?!可是冥冥姐和五條哥哥都說了沒有啊!」
「我沒告訴過你嗎?」小屍苦惱地戳了戳臉頰,「原來你們都不知道,小悠仁會繼承兩面宿儺的全部術式啊。」
「誒?!——」
第45章
伏黑甚爾第一個反應過來。
「你說的兩面宿儺,是那個詛咒之王?」
小屍點點頭,剛想說什麼,又忽然止住話頭。她放下伏黑惠,將他小悠仁一起抱進懷裡:「今天做得很好呢。」
兩個小孩瞬間興奮起來,忘記了剛剛好奇的事情。
小悠仁性格比較外向,抱著她的手臂晃:「有沒有獎勵啊?」
伏黑惠雖然沒有說,顯然也是這麼想的。
「想要什麼都可以。」小屍點了點小悠仁的鼻頭,眼眸含笑,又看向伏黑惠,「惠也是一樣的。」
遲遲沒有被提到的狗卷棘稍微有點急了,腳尖一點一點,一副躊躇不前的小模樣。
小屍松開兩人,蹲到狗卷棘面前,捧著腦袋笑:「因為是阿棘提出的,所以阿棘可以許兩個願望。」
「第一個,您可以抱我一下嗎?」小少年脫口而出。
這算什麼願望?
小屍揉了揉臉頰,薅了把他短短的刺蝟頭,然後重重摁在懷裡。
「另外一個想要什麼呢?」小屍輕輕問道。
狗卷棘臉頰紅紅的,「我不知道……」
小屍以不容拒絕的口吻如是說道:「那就許願讓我給你一份禮物吧,我已經想好了。」
小孩子並沒有介意她的語氣,反而眼睛亮的像星星:「那請您給我一份禮物!」
小屍自然地應了下來。
在戀戀不舍地小屍他們合影之後,狗卷棘很快就被家長牽走了。
小屍看了看伏黑甚爾,又看了看伏黑惠,敲了敲手心:「要不要一起去逛一下學校,你畢竟還算得上是他的父親。」
伏黑甚爾還沒說什麼,伏黑惠倒是大吃一驚:「他就是我那混蛋爸?!」
雖然這話確實夾雜了些許賭氣的成分,但是驚訝也是真的驚訝。
伏黑甚爾離開家太久了,年齡尚幼的伏黑惠早將他的容貌忘了大半。只隱約記得,自己有個不著調的生父。不過,被這麼一說倒也想起來了——伏黑甚爾哪裡是不著調?是完完全全不靠譜的混蛋!
看著自己小朋友這麼一副氣鼓鼓地模樣,伏黑甚爾嘴角抽了抽,提起小海膽,皮笑肉不笑:「哦,原來你就是我家混蛋小鬼。叫什麼?恩惠恩惠……伏黑恩?」
「叔叔,是惠哦。」小悠仁遮著嘴大聲提醒。
伏黑惠伏黑甚爾同時望向他:「你不用說話。」
小悠仁撇撇嘴,跑到小屍身邊:「媽媽媽媽,我想好願望了!」
小屍樂得看戲,被突然這麼一說,有點驚訝:「這麼快嗎?」
櫻粉色短發的少年點點頭,滿臉天真地笑起來:「我想要爸爸一起去游樂園玩一天。」
「當然可……嗯?什麼爸爸?」小屍有點反應無能。
「我的爸爸啊。」小悠仁指著自己,眼睛變成星星般,滿是期待。
小屍:「……」
小屍開始流冷汗。
伏黑惠趁著伏黑甚爾看戲的時候踹了他一腳,雖然沒踹到,但是成功從對方手中逃脫。
他噌地走到小屍身邊,小悠仁並排提出了願望:「我想要媽媽一起去游樂園玩一天。」
伏黑甚爾的臉黑了,陰沉中不自覺帶了些許的忐忑,看向小屍。
小屍眼前一黑:「……你、你要什麼媽媽?」
小海膽臉紅了,低著頭蹭了蹭小屍的腰:「親生母親,或者,悠仁一樣也可以。」
「啊,如果只是陪你玩,我的話或者你親生母親的話都可以的!只要有她的——咳咳咳,總之,應該是沒問題哦!」小屍松了一口氣,「不過小悠仁的願望我還要想想怎麼做。」
真的把他爸復活?或者吞掉他爸的一切變成他爸爸?——做夢!這不是給自己找競爭對手添麻煩嘛。
小屍還沒有那麼蠢!
那要給小悠仁找一個爸爸嗎?必須是短暫的,不會讓小悠仁產生依賴。但也不能太無聊,小悠仁會玩的不盡興……
「我怎麼樣?」
男人忽然蹲下身,他鷹一般銳利的眼神盯著小悠仁,語氣懶洋洋卻又勢在必得。
「你不是把小鬼當成兄弟嗎,他爸不就是你爸?好,我不介意你把我當爸爸——僅限一天,過期不候。」
伏黑惠:???
小屍:?!
小悠仁:!
小悠仁以手抵唇,有模有樣地思考了一會兒,然後眼睛一亮:「是哦!」
他天真無邪道:「那你要陪我玩騎大馬、坐飛機、拉火車嗎?對了,我還有蕩秋千、拋高高、枕頭大戰、咬手手!」
「……他在說什麼?」對大部分名詞都覺得怪怪的伏黑甚爾困惑地望向小屍,小屍也是一頭霧水,搖了搖頭。
伏黑甚爾思考了半秒,決定放棄。
他大言不慚道:「當然可以,我還可以玩更多花樣。男人不能說自己不行。」
「嗯嗯嗯!」小悠仁連忙點頭,眼睛亮晶晶的,「那約定好了嗎,我會記得的!」
小屍看著莫名其妙就達成一致的兩個男性,認真地思考起來。
已知,伏黑甚爾,一個錢包永遠保持不了多久就會空無一物的浪人,剛剛還凶了小悠仁所以肯定不會留下什麼好印像。而且這個人只要有錢就好說話,讓他干什麼都不會拒絕,哄人又很有一套,讓小悠仁玩得開心也很簡單,要打發也很容易……
完美!
她一下子興奮起來,按耐著心情陪兩個小孩還有一個男人好好逛了一會兒。
等到兩個孩子告別時,她才一把抓住伏黑甚爾免得他跑得無影無蹤。
「你要什麼?錢?一個億夠嗎?」用纖纖素手牢牢抓著他粗壯的手腕,女性露出了耳濡目染的小孩子一般亮晶晶的神情。
伏黑甚爾的眼神有些微妙:「你覺得什麼都可以用錢打發……算了我確實是這樣。只不過,這次我更想要其他的作為獎勵。」
他垂下了眼眸,眼底的暗色一湧而出。
「讓我見見她——見見惠的母親。為期一天,只要一天就夠了。」
小屍難得見他露出這種帶了點脆弱的表情,覺得新奇的同時,本性也不住的往外冒:「我可以完全讓她出現,但代價是——她僅剩在世上的的屍骨,你願意嗎?」
她笑得純潔又燦爛。
握住他的手灼燙如火焰,要順著皮膚一路蔓延灼燒,燒盡他的荒原。
伏黑甚爾下意識甩了開來,一直到見到她面上愈發燦爛的笑顏,才扶著額涼涼一笑:「……我有什麼不樂意的?死人而已。別忘了,我本來就是個爛人。」
「不過,你對我可真的是狠心啊。」他反手扶住她的肩膀,曖昧低語,「因為我不再是讓你心動的幼兒姿態嗎?」
小屍沉默許久,才神情復雜:「……伏黑甚爾,你個爛人。」
「不要把我想的你一樣齷齪!」她痛心疾首道。
伏黑甚爾掩飾性大笑,差點笑出眼淚。
「你還很是越來越像個人了啊……」
小屍不要他了。
*
第二天是周六,幼稚園放假一整天。
小屍讓脹相濫用職權(其實是五條悟早就偷偷買下了幼稚園),把小禮堂的上午十一點的使用權到手了。
因為總覺得這兩個人搞不出什麼經名堂,小屍特意沒有帶小孩過來看。她脹相坐在一起,就是原本觀賞時坐的位置,靜靜等著他們,看他們能搞出什麼名堂。
但是稍微令她驚訝的是,原本約定好的人數稍微多了一個。
「……你來干什麼?」
嘴邊有一道疤的男人摸著後頸:「給你增添點難度啊。不然勝算太可憐了吧?那兩個小少爺可是不眠不休排練了一整天呢。好歹那也是被你養了這麼久,不像我,我怕你後悔嘛。」
小屍只覺得莫名其妙:「我有什麼後悔的……你能怎麼增添難度?」
伏黑甚爾笑笑:「等下你就知道了,提前說明一下,我也會加入,那有獎勵嗎?——哦,對了,做前菜勉勉強強,劇可不能在這裡開場,要是毀了這裡小鬼又會鬧了。」
不知道他想干什麼。小屍的興趣倒是完全被調動起來了,端坐的姿勢都變得經了些。
「你的獎勵肯定沒有。但是弄壞了這裡的話,不用惠鬧起來,我會先鬧起來的。」免得小悠仁不高興了。
「是麼。」伏黑甚爾無所謂攤攤手,似乎早有預料,本來就是隨口一提不抱希望。
在觀察得到了滿意的觀眾反應後,他心滿意足地走向後台。
小屍眨眨眼問脹相:「你說他想干什麼?」
脹相摸著下巴:「試探吧?或者五條悟夏油傑達成了什麼交易。」
他是毫不掩飾對這個男人的排斥。
小屍也覺得他是在試探,畢竟剛剛也是一直在悄悄觀察著她的表情。
不過,看著那視線沒有惡意的份上,就讓她好好期待著吧。
在另一世界裡,完全是最強的組合的三人啊。
富有節奏感的音樂響起。
紅色帷幕唰地被打開。
一身黑色街舞服打扮的墨鏡少年懶洋洋地插著口袋走上台。
他勾了勾圓片墨鏡,露出湛藍色瞳孔,朝著小屍wink了一下,然後就開始自己的表演。
他跳的是時下火的HIPPOP,仗著自己身材比例好個子夠高長得又好,雖然跳的很隨性,甚至有點散漫,但是已經看得出來那種帥氣的感覺了。配上自信又帶著些少年氣的笑容,確實讓人賞心悅目。
但是小屍是什麼人?
她會因為這個就心動嗎?!
是,不得不說五條悟干什麼都能干得很好,只要他有心的情況下。
在短短的一天內,他就可以達成這樣她確實……不,就這?她也行啊!還能比他做得更好好不好!
忽然反應過來的小屍剛想露出不屑的姿態,就看見五條悟扭動的腰,又慵懶、又柔軟,簡直像一條美人蛇,無處不釋放著魅力。
……這,這她好像不行哦。
雖然可以通過奪取獲得肌肉記憶,但是講真找到比他更會扭、還能這麼帥氣的,好像有點難哦。小屍挫敗地想。她居然輸在了這一點上嗎?!
說到底,他為什麼在這方面這麼會哦!
小屍不服,小屍困惑,小屍痛哭。
第46章
好吧,就算小屍承認,自己確實沒有五條悟會扭,那又怎樣?
這難道就代表她認可了他們嗎?
才——不——會——
這是挑釁!挑釁!僅僅就此,想讓她滿意是絕對不可以的!
小屍氣鼓鼓地想。
隨著節奏的變化,第一段音樂結束,五條悟凹出了一個伸懶腰的pose,燈光就自然地從他身上挪開,移到不知何時出現在暗處的另一個人身上——
是伏黑甚爾。
他並沒有絲毫打扮,緊身上衣和寬松長褲,讓本以為他會出賣身……不是,出賣色相的小屍稍微眯起眼睛,覺得有點新奇。原本快移開了的視線也重新回到舞台上。
如果說五條悟是少年隨意的帥氣感,那麼伏黑甚爾確實會讓人感覺到男人成熟的魅力,這是任誰都無法否認的。
他的舞步是什麼小屍也說不上來,只覺得張力很強,明明是激烈又大開大合簡直像是打架似的步伐,卻在他時不時往台下瞥來一眼的眼神中透露出些隱忍的感覺……怎麼想怎麼怪怪的,但是看起來確實還行。
小屍看了幾眼,有些納悶,又看了幾眼。伏黑甚爾的眼神頻頻看下來,而且越來越露骨——
「媽媽,你覺得剛剛五條悟表演的怎麼樣?」
脹相的聲音唰地打斷小屍的想法。她轉向脹相,只見他一臉認真,似乎很在意這個回答。
小屍的眼睛轉了轉,扒著把手探過身:「我說好你會因為不服氣然後也跳給我看嗎?」
「……?」被小屍的腦回路打敗,脹相無奈地摸了摸她的頭,「你要是想看,我和悠仁以後可以一起學舞蹈,然後跳給你看。」
小屍的眼睛亮了片刻又黯淡下來:「還是要尊重小悠仁自己的想法才是,但他好像對這個不太感興趣誒。」
脹相笑:「那我為媽媽學也可以啊,正好我沒什麼事,而且對媽媽感興趣的也可以感興趣。」
他樣貌本就俊秀,但生的偏頹,又天生青黑眼圈,看起來確實有點不近人情。但是笑起來卻完全不一樣,尤其是配上剛剛寵溺的語氣,簡直蘇的不像話。
講實話,小屍第一次覺得自己大兒子原來有這——麼帥氣!
她簡直想抱著他親一口!
就在小屍的視線幾乎完全被脹相吸引時,舞台上的音樂忽然停住。
小屍下意識抬眸望去,只見舞台一片漆黑。
設備壞掉了嗎?還是停電了?
她幾乎要站起身去看看,音樂又忽然響起。
好了?
小屍坐下,納悶地側耳傾聽。
比起剛剛或激烈或很有節奏感的音樂,這部分的節奏意外的舒緩,像是來到了夜晚的高級咖啡館,或者是高級的……
牛郎店。
脹相原本好不容易恢復正色的臉又黑下來。
這絕對是伏黑甚爾想的損招!
他早就知道自己誘惑不了媽媽,貿然脫衣服只會讓媽媽小瞧,就故意讓學習天賦很高的五條悟熱場,自己作鋪墊,然後安排一切都很生澀的夏油傑脫衣服上!
這都什麼玩意?!
夏油傑和脹相同時臉黑如鍋底,比起脹相赤.裸裸透過來的不滿地眼神,夏油傑雖然也很不爽,但是他只能無可奈何地忍耐並跳下去。
誰讓他沒有五條悟那樣可以速成的天賦,也沒有伏黑甚爾的經驗,唱歌跳舞都不是短時間能夠訓練成的。做不到那些,只能乖乖按照伏黑甚爾的安排,把衣服脫了——
畢竟他也是想贏的。
雖然年齡上還屬於少年人的範疇,但是身體已經爆發出了大多數成年人都不及的魅力,少年咬著被要求咬住的紅絲帶,一向規規矩矩的丸子頭披散,面色滿是因為羞澀與難為情憋出的紅暈,眼神也躲躲閃閃不敢直視人。
青澀又富有成熟的魅力,宛如含著刀尖而不知危險的純白少年,滿目羞澀。但痛覺被割斷,舌尖被鋒利的刀鋒割開一個小口子,紅線就從中慢慢流出,浸滿咬著的帶子。
小屍微妙的感受到自己心中升起了些躁意。說不清道不明,微妙的像是被貓爪子玩鬧似的撓癢癢。
音樂再次戛然而止,小屍以為結束了,站起身剛剛想告訴他們失敗了,就見周圍出現不少飛行類咒靈。仔細一看好多只還是她抓起來送給夏油傑的。
「又要搞什麼鬼?」脹相皺著眉斥責。
小屍也不明白,但是其中一只外表還算漂亮的鳥形咒靈親昵地蹭著她的手,一個勁示意她站到它背上去。小屍不明所以站了上去,然後咒靈壓根看也不看脹相,把他丟下直接飛走了。
它拖著小屍,避開人們的視線範圍,平穩地飛走,一直到附近郊外才把她放下。
她的落地之所是在一處高地,然後剛剛那三個男性則是在不遠處的低地,她想跳下去問問,就聽一旁等候已久的某只咒靈打開錄音器,裡面傳來的是伏黑甚爾戲謔的聲音:「接下來,是武鬥派為我們親愛的觀眾獻上的特殊舞蹈,名字……名字就叫《無一死亡》?」
話音未落,遠處白發的少年一擊順轉術式就擊向了自己的摯友。
小屍:……???
他們這是跳舞?五條悟為什麼要打傑?
在這簡直堪稱人間迷惑的情況下,夏油傑動了,他稍微後退一步,被召喚出來的特級咒靈猛地前衝。與此同時,伏黑甚爾也直直從天而降到五條悟頭頂,手持昂貴的咒具驟然劈下。
五條悟硬生生抗過前者,然後瞬移到伏黑甚爾身後,預備出擊,卻見伏黑甚爾早有預計般的動作不停,直直借著剛剛的動作,硬生生轉換了防線,砍向夏油傑。
小屍:???
小屍完全搞不明白這是什麼鬼,刀與血之舞嗎?他們到底有沒有商量好誰打誰?還是說三個人都是對手,從一開始就約好的?……
她憋著一口氣,恨不得自己也衝進去打,但是又想起這是賭約,只能目不轉睛盯著,拳頭一下一下敲著手心,節奏越來越快,好像十分焦灼的樣子。
場面一度膠著的不像話,三個人的招式混亂地飛來飛去,有人倒下,又馬上起來加入,剩下兩個人也絲毫不停歇的繼續打下去。這場亂鬥整整持續了將近兩個小時,三個人都有控制下手的力度,沒有弄出死亡,但也在越打越瘋的狀況下快了。
在估摸著差不多的情況下,伏黑甚爾從喉嚨裡擠出一點笑:「差不多了。」
五條悟踹過去的腳不停,大口大口地喘著氣,額頭上血汗交織,說不清楚是什麼遮住了眼睛:「這樣就夠了嗎?」他語氣中還有些戀戀不舍。
本來,他會同意伏黑甚爾荒唐的企劃,就是為了在這個「舞蹈」上,光明正大和他打一場。至於小屍那邊的賭約?隨便了。本來就是小孩子為了博取注意力般隨意定下的,只要她答應了就是成功了。
夏油傑顯然也是這麼想的,所以相當可惜地看著落空了的咒靈攻擊,不情不願召喚出一直沒叫出來的真人。
已經完全被馴服的咒靈乖順的按照他的要求,將三個戰損的男性都變成了小孩子。然後他們三個人就不管不顧地直接躺地上痛痛快快地睡了起來,睡前還在自己的臉上分別貼了一張紙條。
小屍實在是按捺不住好奇,從高地一躍而下,蹲下身看三個小孩臉上的紙條。
夏油傑臉上的:抱歉,有點胡來了
五條悟臉上的:不滿意的話不要為我們治療
伏黑甚爾臉上的:想打架就把我們治好一起來嗨
「……」伏黑甚爾這個狗,真的有毒!
他絕對是故意的!
捏著拳頭,手背上青筋畢露,小屍努力做著深呼吸,但身體裡說不出到底是什麼總之就是很讓人焦躁的情緒始終揮之不去。
想要發泄。
想要胡來。
想要打架。
她的視線無法自控地轉移到了三個孩子上。他們好像都打累了,沉沉睡去,但呼吸還有些亂。戰損狀態下,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有的流血有的愈合,像在軟綿綿的白雲上肆意塗鴉,用血和灰塵,抒發滿腔的亂來。
……她也想。
小屍有點委屈——她從來沒受到過這樣的委屈,簡直像是被人脅迫了,又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樣。
太過分了!雖然打定了主意絕對不承認,但是仔細想想,承認了也沒什麼吧?反正他們也不會提出什麼亂來的要求——真的亂來的話,不認不就行了?她又不是那種守承諾的乖孩子。
撒謊毀約什麼的,小屍干的可熟練啦!
所以——
「別睡了給我起來打!!!」
小屍強硬地一邊治療一邊掐著小孩的臉命令。
伏黑甚爾摸出一個表,癟癟嘴:「難怪感覺沒睡夠,你才堅持了八分鐘,太短了吧。」
「……」小屍微笑地把他提起來,恢復他正常的狀態好方便揍人,「揍你的時候我會很持久的。」
……
呼,爽了。
三個人輪流打了一番,甚至最後還來了一場亂鬥後,小屍終於神清氣爽。之前憋在胸口的悶氣被狠狠發泄出來,她也不在乎地上髒不髒,一屁股坐下去,托著腮很有閑心地問:「打賭算我輸了,你們倆想要什麼?」
兩個少年對視一眼,一先一後開口,顯然是提前都想好了。
夏油傑:「來高專做我們的老師吧。」
五條悟:「啊,吞噬掉結界……大概是這樣吧。」
小屍的笑容漸漸消失了:「……你們確定?」
第47章
五條悟的請求想也不用想就是天元那個家伙提出來的。
但夏油傑的就可能是自己的想法了,畢竟她曾經教過他幾次,也教過小悟,經驗和實力應該是可以讓人信服的,夏油傑會提出這樣的請求也不足為奇——但是微妙地和五條悟的請求有殊途同歸的效果。
也許這兩個孩子不知道這意味這什麼,也許他們知道一星半點,但不管怎麼說,都很麻煩。
「……讓我思考一下。」小屍神色晦明不定,許久才這麼說。
之後便暫時把這兩人晾在一旁了——畢竟她還有和自家兩個小孩的約定,這怎麼說都要比這令人懨懨的請求來的令人愉快。
在伏黑甚爾「友情」支持下,小屍用了點手段,吞噬掉屬於伏黑惠親生母親的所有信息。在接受到和伏黑甚爾的那一段信息時,小屍稍微能理解為什麼伏黑甚爾會露出那種表情。
雖然惡趣味差點起來讓她想戲弄一下某人,但是對上伏黑惠純潔忐忑的眼神時,小屍嘆了口氣,揉了揉臉後許下承諾:「會給惠看看惠的生母是一個多麼優秀、多麼喜愛惠的女人哦。」
小海膽臉紅了,小手忸怩地團成一團:「我的母親……她真的喜歡我嗎?」
小屍捏了捏小海膽的臉:「甚爾那家伙,是不會忘記惠的名字的,你知道為什麼嗎?」
「他明明已經忘了。」小海膽語氣平平地抗議。
「他在逗你玩呢。」小屍的臉上不自覺露出了寵溺的溫柔笑容,「生在冬至的『惠』可是『恩惠』的惠啊,甚爾怎麼可能不記得。」
甚爾(toji),可是與冬至的發音相同的啊。
小海膽的手一下握緊:「……姨姨,記得我的生日的嗎?」
小屍笑眯眯的,絲毫沒懷疑他是不是偏移了重點:「我一直都記得呢。」
畢竟,這孩子可是在害羞,他一向執拗,還是不要揭穿他了。
周末的游樂園人是最多的,伏黑甚爾很有經驗地選擇了一家收費昂貴的游樂園,雖然也是人流擁擠,但是比起別家已經好很多了。
兩個成年人早就在昨晚說好,一人帶一個孩子,第二天來游樂場碰面。至於為什麼不干脆一起出門?
因為小屍還要費勁地以「新身份」和小悠仁磨合。
她好不容易和小悠仁說明為什麼她不會出席,又不得不控制自己身為虎杖媽媽的本能,避免自己到時候無法好好扮演惠媽讓人失望。原本一切都進行的還算順利,但是當惠的媽媽「奈彌」微笑著告訴小悠仁該出門了,小悠仁沒有絲毫猶豫就蹭過來,仰著一張活潑期待的可愛臉蛋喊著「媽媽」的時候,小屍還是一瞬間破防了。
小屍說不出口「我現在不是你的母親哦」這種話,尤其是在小孩「就算變了個樣子也還是媽媽」的篤信態度下,但是她又不能真的繼續以小屍的身份過這一天。
她還在糾結,但看著以往總是最是主動的那個媽媽,今天破天荒的沒有伸出手時,反應很機靈的小孩一下子就想起了他們之前的對話。小悠仁露出了恍然大悟和一瞬間的失落,但在下一秒就恢復了元氣:「那媽、姨姨我們去找惠惠吧,他一定超級超級期待了!」
——嗚嗚嗚這是什麼絕世大寶貝!
小屍第不知道多少次再次感慨。
小悠仁希望能讓朋友也一起開心的態度她明白了,扮演起來的負擔也自然沒有。等她牽著帶了頂小黃帽的小孩到達游樂園門口時,她已經可以完全成為「奈彌」了。
而另一邊,早早等在游樂園門口的父子見了她,皆是一副無措的樣子。
——伏黑惠和媽媽長得太像了。
相似的眉眼清秀柔和,睫毛又長又濃密,就連唇形也是一致的。可以說,兩個人要是走在一起,絕對沒有人不會覺得他們是母子身份。
對這張臉俱是熟悉又陌生的父子都表現得很不知所措。比起伏黑甚爾心中的復雜難平,小孩子的心思就很簡單了。他沒有過多的猶豫,就走向這個應該是自己早逝的母親,張張口又欲言又止。
奈彌彎下腰,親昵地抵著額頭笑道:「惠真的和我想像中的一模一樣呢,就是有點偏瘦,甚爾沒有好好照顧你嗎?真是,不是說好了要做個好父親的嗎?」
伏黑惠忽然就很委屈:「他才……」
「悠仁,不叫我嗎?」雖然喊著小孩的名字,眼神卻緊緊盯著某對母子的男人打斷了他們的對話,「今天有什麼要求都可以提出來的。」
小悠仁眨眨眼睛,拉了拉伏黑甚爾的褲腳。高大的男人這才想起來兩人的身高差,勉為其難地蹲了下來,下頜微揚:「想說什麼,說吧。」
小悠仁兩只小手啪地打在他臉上,清澈的眼神裡滿是認真:「要好好執行男子漢之間的約定,好好陪我玩哦——爸爸。」
伏黑甚爾愣了愣,忽地笑出聲來,大手按在小悠仁櫻粉色的短發裡,毫不客氣地用力揉了幾下:「臭小子,等毛長齊了再稱自己男子漢吧。我說了會陪你好好玩就會好好玩,別瞎操心。」
小悠仁又是新奇又是不舒服地半推開他的手半抱住頭,明明在瞪著男人,眼睛卻亮晶晶的。
這就是……爸爸嗎?
如果伏黑惠看到他的表情,一定會努力搖著他的肩膀,看看能不能晃出些水來——這才不是正常父親的樣子啊!你頭發都被揉掉了好幾根啊!
但是現在,他正努力克制著被母親喜愛地抱住的歡喜不要溢得太滿,完全沒空注意另一邊。
在很快得適應了身份後,奈彌終於想起來旁邊某個男人,眨眨眼看了過去。
一下子就感應到來自對方的注視的伏黑甚爾動作僵硬了一下,小悠仁能很明顯得看到他眼裡的忐忑之色,歪著頭覺得有點好奇:「怎麼了嗎?」
幾乎同時的,奈彌無奈的聲音落下:「本來還想指責你沒好好照顧惠,結果你連自己都沒有好好照顧啊。真是的,我好不容易養出來的肉又沒了。」
伏黑甚爾也很無奈,脫口而出:「你的審美真是一言難盡的老樣子,明明就這樣的身材是最受歡迎的吧。」
奈彌雙手比叉,有點氣鼓鼓的:「你不是說只要受我歡迎就夠了嗎?」
「當然。」伏黑甚爾不假思索地回答了,才反應過來什麼。
他看著伏黑惠抗拒又好奇的視線,低低地笑了聲,「今天的主角可不是我們。走吧,進去玩了。」
男人左手牽著櫻粉色短發小孩,右手強勢地拉住女性的手,徑直進了場。
因為和奈彌牽著手,被男人的動作弄得一個趔趄,又看著他左右一個的樣子,忽然覺得很不爽——這到底是是他的願望還是這個混蛋的願望啊?為什麼他一副小人得意的樣子啊?!
這股子怨氣毫不遮擋地傳到了伏黑甚爾的感官裡。
他偏過頭咧嘴笑了笑,似乎看出了自家小孩的情緒,明目張膽地做了個「謝謝」的口型,然後對著小悠仁懶洋洋開口:「想吃冰淇淋可以直接說,不用憋著。要什麼口味的?」
小悠仁下意識往奈彌那裡看了看,發現不對才放開膽子:「我要吃巧克力香草雙球!」
「你還是老樣子的草莓吧。」伏黑甚爾點點頭,對著奈彌丟下這麼一句就大步走了。
其實也想吃的小海膽氣炸了。
趁著男人離開,他毫不猶豫轉了個邊,牽著奈彌另一只手,委委屈屈地叫了一聲:「媽媽!」
「這個笨蛋。」奈彌低罵了一聲,然後問,「惠想吃什麼口味的?我去買,你和悠仁在這裡等一會兒,一定要守在這裡注意安全哦,我會一直往這邊望的,千萬別亂走,還有,不要被曬到了……」
絮叨了一會兒,奈彌才摸摸伏黑惠的頭,走向買冰淇淋大軍。
早在守株待兔的伏黑甚爾直接丟了瓶水給她:「那小……惠,惠想吃什麼口味的?」
「不要對小孩子一肚子壞水啊,過了。」奈彌抓抓頭發,「巧克力的。」
男人笑而不語,只是以近乎貪婪的視線光明正大打量著她。
奈彌嘆了口氣,先回頭觀察了一下,發現兩個小孩都有好好待著才回頭,「……你過得還好嗎?」
伏黑甚爾語氣隨意地秒回:「不好。」
奈彌哽了一下,「……那就努力過得開心一點吧。對惠也好一點啊,他可是冬至的恩惠!」
他還想說什麼,奈彌直截了當地開口:「我沒有後悔,這樣也挺好的,別煩惱過去了,好好活在當下就好,我不介意。今天是惠的請求我才能『復活』的,不許故意捉弄他,好好陪悠仁,那孩子看起來挺喜歡你的。」
一長串下來,伏黑甚爾也只好無奈地舉著手應了:「你還是老樣子……我知道了。」
這下輪到奈彌笑而不語了。
他們回來時,兩個小孩都乖乖坐在原地,不約而同盯著他們。
奈彌把冰淇淋遞給惠,對著小悠仁笑笑。
「今天要玩得開心啊。」她感慨般念叨著,把惠抱進懷裡,看了眼悠遠的蒼藍天空,「天可真藍。」
「今天是個好日子啊。」
第48章
姨姨很好。
但是媽媽居然也很好。
雖然只相處了短短一天,但是伏黑惠真的很喜歡媽媽。
她看自己的感覺,和姨姨看悠仁的感覺是一模一樣的。那種像是棉花糖一樣甜甜軟軟的眼神,讓人好像泡在了蜜裡。
這就是被愛嗎?
伏黑惠覺得很奇妙。
原來他真的是被愛著的孩子。
……嗯,果然都是混蛋老爸的錯。
躺在媽媽懷裡懶懶看晚霞的小海膽連罵人的語氣都懶下來,整個人舒服的都快要睡著了。
女人一邊無所事事理著他的發絲,一邊看向旁邊小公園裡玩的正歡的孩子和男人,忍不住笑:「惠不想和甚爾一起這樣玩嗎?」
「不了,」伏黑惠掀起眼皮看了眼被伏黑甚爾高高拋到天空上、笑容快要溢滿的好友,嘆了口氣,「我怕他懶得接,我就沒了。」
一天下來,對自家孩子有多不信任他父親總算有了個具體的印像,奈彌搖搖頭,也沒說什麼。
甚爾變成如今這樣……或者說,恢復原來的樣子,甚至愈發的不靠譜,很難說她有沒有出力。她沒資格說甚爾什麼,畢竟她自己也不靠譜,隨隨便便把丈夫和孩子拋下。
「不過,悠仁的膽子真的是很大啊。」奈彌感慨,「身體素質也好的不像話,總感覺以後和甚爾會有的一拼——這麼說來,他們兩個還挺像親父子的。」
托虎杖悠仁的福,她總算見識到坐飛機、拉火車、蕩秋千、咬手手……等游戲,是有多麼凶殘。
坐飛機,甚爾單手把悠仁平舉過頭頂,然後從崎嶇不平的道路上一路飛奔,左蹦右跳;拉火車,用一根繩子綁在甚爾腰上,悠仁則在後面躺在U型繩子中間,被他帶著跑。
玩這些的時候,奈彌一只都怕悠仁被磕磕碰碰一身傷,心都要跳出胸膛,虎杖悠仁卻笑不見眼,開心地張開雙臂要惠一起。當然,最後被拒絕了。
咬手手,聽起來挺可愛的。孩子追著父親的手咬,咬到了糊父親一首口水,咬不到就啊嗚吞下空氣——看著悠仁軟乎乎的臉,奈彌本來覺得這應該是個非常有愛的游戲。結果呢?
虎杖悠仁第一口咬到空氣,氣鼓鼓的,甚爾戳了下他的臉,好笑放了水。下一秒,他的手就開花了。
看著一向皮糙肉厚到完全不像一般人的甚爾被咬出血,奈彌第一秒的反應就是去檢查悠仁的牙齒。小孩子一顆顆白白的小米牙,看起來像是棉花糖,卻硬是在咬傷甚爾後還完好無損……
難不成之前是她牙齒太脆了?
奈彌懷疑人生中。
而最後的蕩秋千,甚爾一個用力,悠仁就飛上天與鳥兒肩並肩……就這樣,一個個友愛的小游戲,被他們玩出了差點要打上十五禁的標簽。
奈彌其實感覺的出來,甚爾也被折騰的不輕,好幾次看起來面色自若,實際上也有點慌。這幅樣子發生在甚爾身上,實在是讓人不可思議。奈彌覺得有趣,又莫名覺得悠仁不會有事,就陪著惠看,時不時看兩眼。
比起同齡人,惠實在是安靜過頭,只是依偎在她懷裡,便會露出不自知的滿足笑容。奈彌好幾次都忍不住心疼,但是又知道不能多想——她只有一天時間啊。
想到這裡,奈彌便忍不住抱緊了些懷裡的孩子。
滴答。
「……」伏黑惠抬頭,輕聲提醒:「媽媽,好像下雨了,我們回去吧。」
「嗯,」奈彌眨了眨眼,招呼起一旁開始踩影子的兩人,「甚爾,悠仁,要下雨了,回家了哦!」
悠仁抬頭,晚霞溫柔而絢爛,怎麼看也不像要下雨的樣子。他微微撅起嘴,剛想說話就被男人用力揉了揉頭發:「走吧,小子,回去玩枕頭大戰。」
「好耶!」悠仁興奮地蹦起來,眼珠子咕嚕轉了一圈,忽然握住伏黑甚爾的手,見對方沒什麼反應,得寸進尺地麻利爬上對方的肩膀上,「騎大馬回去咯!」
伏黑甚爾嗤了聲:「慣的你。」然後一只手握住他小腿,以免小孩掉下去。
他背後可沒長眼睛。
伏黑惠從椅子上晃悠著小腿蹦下去,拉拉黏住的布料,乖乖伸出手等著被牽。奈彌看了看甚爾,又看看自家孩子,忽然伸手將他抱起來,然後對著甚爾說:「伸手。」
甚爾一臉嫌棄,卻乖乖伸出手。奈彌滿意地將惠放在他手臂上,然後牽著惠的手,再度開口:「走吧。」
高處的視角很神奇。
混蛋的手臂很粗壯,很穩。他能感受到,那人在努力保持整體不抖動,保持平衡。像是小心翼翼對待的珍寶。而另一邊,女性溫柔細膩的手輕輕捧著他的指尖,像是在供奉。
伏黑惠為自己微妙的聯想感到惡心。
惡心到耳尖發燙。
伏黑甚爾和悠仁總算沒把枕頭大戰這種柔軟無害的游戲玩成炮彈大戰——因為這是晚上睡覺要用的。小悠仁怕媽媽生氣,伏黑甚爾被奈彌丟了一枕頭也沒繼續。
在洗完澡後,四個人一起躺下了。兩個大人之間夾著兩個孩子,各自趴在大人胸前睡。奈彌一邊有節奏地輕拍惠的背部,一邊輕輕哼著搖籃曲。
惠是在媽媽的歌聲中入睡的。悠仁早在睡著了就敞開了手腳,不規矩的睡姿露出了白白軟軟的小肚子,他還咋了咋舌,一副睡熟的樣子。
伏黑甚爾沒舍得閉上眼睛,卻被奈彌溫柔但不容拒絕掩住了眼睛。在一片黑暗中,男人抓著唯一的光,沉沉入睡。
奈彌看著鐘表一點點流逝,一直到快要重合時,才低低開口:
「惠,要好好長大啊。坦率一點,主動一點,想要什麼都可以,你是好孩子,所以你值得的。私情也好、認定的道理也罷,只要是發自內心想的,統統表達出來。愛與正義,親人友人與愛人,統統都要自己爭取哦。媽媽沒辦法一直陪在你身邊,你要連著媽媽的份一起愛自己。」
伏黑惠細長烏黑的睫毛動了動,他迷迷糊糊睜開眼睛,嘟囔著「媽媽」。
女性眨了眨眼,「快睡吧。」
是媽媽。
伏黑惠閉上了眼睛。
再醒來時,卻只見一個臭梆梆的男人。
「我果然最討厭你這個混蛋了。」小少年字正腔圓地說出這句宣言,翻了個身又閉上眼睛。
被浸濕的黑色羽毛展翅欲飛,被期待的夢已經遠去。
*
母愛真可怕。
小屍哄完小惠後唏噓了幾天。
她都被那個女人留下的隱隱約約的哀求和祈願影響了,差點脫離不出來。
這讓她有段時間沒有單獨和伏黑惠待在一起,而是努力把視線轉移到小悠仁身上。
不過伏黑惠好像並沒有意識到她就是「母親」,對她的態度和平時一模一樣。
五條悟和夏油傑的請求小屍還在想,夏油傑的倒是可以答應,畢竟如果以後小悠仁要去高專上學,她說不定還可以親自帶呢!
而且教師子女總該有些福利吧!
完全沒有一點師德的女性這麼想著。
等她拖了幾個月,幾乎把事情忘記後,虎杖家的宅邸被警察敲開了門。
看著一臉驚訝和為難的普通警察們,小屍的臉上出現了大寫的問號:「……你們,走錯路了?」
「其實……」領頭的一個小警察指尖緊貼褲縫,挺起胸膛卻低下頭,大聲說道,「有一個叫裡香的女孩子因為被長輩虐待,報了警,我們去調查後發現她一身傷!剛剛去了醫院檢查,她說什麼也不肯去警察局,只想去媽媽家……我們知道她母親已經死了,但是這孩子似乎把您當成了她母親的寄托,目前只願待在您的身邊!還請您暫且收養她一段時間!」
裡香?
哦——那個漂亮的女孩子啊!
小屍露出了恍然之色。
不過,她明明記得她是很聰明的,居然會被長輩虐待麼……啊,該不會是想找她吧?
從某種意義上真相了的女性戳了戳臉頰,柔軟的面部凹下去一塊,展現出主人的煩惱。
但是,她為什麼要收養一個無親無故的女孩子呢?小屍苦惱又冷淡地想。把她當成廢品回收站了麼?
家裡已經有兩個孩子了,並不需要……說起來,這兩孩子都是男孩子呢。
惠又帥氣又聰明就不用擔心算了,小悠仁那樣大大咧咧又不太聰明的性格,萬一野薔薇不喜歡他性格怎麼辦?又萬一他要是一直單身……
——這是個大問題!
「我覺得很可以!」小屍秒變態度。
第49章
送走一群因為她登記的年齡感到震驚的普通警察,小屍輕輕關上門。她以審視的目光毫不掩飾地打量站在角落裡的女孩子,並沒有開口。
「對不起,」黑發的女孩子忍耐不住先開了口,她低著頭,緊緊拽著裙角,露出一角遍布因為被用衣架打出來的淤青肌膚,「我真的沒有辦法了……我想見您,想待在您的身邊,讓我做什麼都可以的……不要再拋下我了,好不好?」
她漂亮的眼睛裡盈滿了晶瑩的淚水,嘴唇抿出的弧度顫抖著,似乎十分委屈。
小屍摸了摸她一頭烏黑發亮的頭發,語氣淡淡:「為什麼這麼說?我沒有拋下過你吧。」
她直白到漫不經心的話語讓裡香反而感到安心。
裡香咬著下唇,睫羽猶豫地不住顫抖。過了一會兒,她才深吸一口氣,重新抬起頭,手指掐進肉裡,強迫自己坦誠道:「是我擔心您對我的興趣變淡,以已經被您拋棄為假設,嘗試讓您重新對我感興趣。」
「啊,你別擔心,如果是錢的話,我會一直定時打給你。看在我還挺喜歡你性格上,這個我還是可以保證的。」畢竟有專門的人員嘛。
裡香挪過視線,無聲地表示抗拒。
「所以,你還是像剛剛那麼想的嗎?」小屍好奇地托著下巴,「那為什麼呢?你對我也感興趣嗎?」
裡香重新看向她,語氣堅定:「我想待在您身邊。」
「這可不是什麼好選擇哦,你知道的,我並不是什麼善良細心的人——甚至都不是人。」小屍隨意地說著,面上一副毫不在乎的樣子,注意力卻慢慢集中到女孩子身上。
「我……」女孩子抿了下唇,臉頰發燙,「我喜歡您的強大,也很向往您的自由。我想見識不同的世界,也想看不同的可能。想待在您身邊。只要待在您身邊就好……在您身邊,我會很安心。」
她說的太熱忱又太抽像,小屍其實沒懂。但是為了自己的計劃,就算不懂她也要點頭。
女性以風輕雲淡的姿態抬起眸子,輕描淡寫道:「是麼。只要你不後悔,多養一個孩子我還是應付的來的。」
「我不會後悔的!」裡香急忙表態。
小屍露出了一個真心實意的笑容:「那就最好不過了。」
*
家裡多了個女孩子,說不方便倒也不至於,但是不習慣是真的。
脹相把兩個孩子從幼稚園接回家後,一向活潑的小悠仁都變得乖巧安靜,小聲地問大哥:「這是誰啊?」
脹相還記得這個孩子,也知道自己的母親一直都和她有來往,去年有段時間還常常去看她。但他確實沒想到小屍會收養這麼個普通的孩子。
沒有咒力,家庭也很普通,除了和小屍有幾分相似的漂亮臉蛋,什麼特殊之處都沒有——這樣的人,為什麼要帶回家裡增添麻煩呢?脹相並不喜歡這個突如其來又沒有血緣的妹妹,但是看在小屍的面上,他並不會多說什麼。
於是他懶洋洋地回答:「媽媽帶回來的,你叫裡香姐就好。」
「裡香姐?」小悠仁眨眨眼,「裡香姐以後要一直待在這裡嗎?」
裡香對他笑了笑,隨即又收回表情,微微別過頭,扯著衣服小聲道:「我無家可歸了,想待在這裡,可以嗎?」
這個女生的笑,和津美紀姐姐的笑一點也不一樣。
伏黑惠板著臉,主動開口:「阿姨把你帶回家了,你就可以留在這裡,不需要問悠仁。」
小悠仁左望望右望望,直覺好友的哥哥都不怎麼喜歡對面的女孩子,頓時有些為難。他思考了一會兒,噠噠噠走到裡香面前,輕輕搖著她的手臂,眼睛亮晶晶的:「裡香姐,你喜不喜歡我啊?」
他是握著她的手指的,避開了手腕小臂等部分。
裡香沉默了一下,輕輕將手放在他的手上,微笑著回答:「悠仁很可愛,我當然很喜歡。」
「那我也喜歡裡香姐!」小孩子歡喜地叫著,然後舉起手,「就是這樣!大家也喜歡裡香姐嘛,裡香姐也會喜歡大家的~」
沒人能抵抗小悠仁甜甜的撒嬌和期待的眼神,更別提是一直都很寵他的伏黑惠和脹相。雖然仍然對裡香的身份心有存疑,但是還是各自表達了自己的接受。伏黑惠把自己的小紅花送了一朵給裡香,脹相則是系起圍裙問她有什麼忌口和想吃的東西。
裡香愣了片刻,從善如流接受了來自他人的善意。
果然,只要被虎杖悠仁接受,一切都會順利起來啊。過分早熟和聰明的女孩冷靜的想。
然後下一秒,她的手臂就被櫻粉發色的孩子輕輕抬起,他小心翼翼地將袖子折起來,露出了滿是傷痕的手臂。小少年輕輕地、輕輕地往上面吹了一口氣:「裡香姐,不疼哦,吹了氣就不疼啦!媽媽就是這麼做的,超——有效的!」
其實並沒有。有效的不是吹氣,而是小屍會暗中使用特殊的手段恢復傷口——就像之前對她一樣。
但是,細微的氣流吹拂著肌膚的時候,心裡就像躺在一根柔順的羽毛。輕飄飄、軟綿綿。
裡香抿了下唇,忽然笑起來。
「是啊,真的不疼了呢。悠仁好厲害。」
真厲害啊,這孩子。難怪呢。
*
裡香是個很聰明又很乖的孩子。
來到虎杖家後,她的發型和穿衣風格都在逐步靠近小屍,說話和微笑的小習慣也會和小屍十分相似,很快就和周圍人打好關系。
但不知道是天性使然還是覺得有趣,小悠仁也開始模仿起小屍。
「我超喜歡大哥哦!」
「惠惠好厲害啊!不愧是我的好友!」
「裡香姐,你怎麼可以這麼可愛嘛!」
「……」
真的是讓人各種意義上的陣亡,偏偏造成這一切的主人還一臉無辜地笑著,無意中露出的小虎牙更顯得純潔可愛。
偶爾來這裡看一次的隱神只覺得微妙到極點。
他忍不住質問小屍:「你平時就是這麼對悠仁的?」
「有什麼不可以的嗎?」小屍一臉無辜地笑著反問。
「……」隱神表示不想說話,並且感到心塞。
小悠仁在學習完小屍後,很快就覺得無趣了,開始把目標對准身邊的其他人。
他第二個學習對像是脹相。學著這個溫柔的、散漫的、很會照顧人的大哥,小悠仁一度變得很喜歡照顧別人。雖然一開始老是搞砸,但是失敗了一兩次後就能做的很好了。實在做不好的地方,小屍就會偷偷在後面幫他一把。
小悠仁對媽媽暗地幫助自己的行為並沒有排斥,但是幾次之後他對這樣的行為也厭倦了。
他開始模仿小酷哥伏黑惠,表情淡淡、語氣冷靜,還總是拿一本書有模有樣地看著。就算要幫人也是一副酷酷的、沉默不語的樣子。
明明在伏黑惠身上毫無違和、很帥氣的動作,放在虎杖悠仁身上,硬生生弄得像是在裝x,一副臭屁的樣子。
伏黑惠在發現他是在模仿自己後,腦門上露出青筋,狠狠把小悠仁敲了一頓。
小悠仁眼淚汪汪地看著一臉黑氣的伏黑惠,深覺這個表情太可怕他模仿不來,就果斷放棄。
身邊最親近的幾個人都模仿了一遍,小悠仁也就暫時停歇了,不再去想模仿別人的事。
但在那不久後,發生了一件很神奇的事情——
他被幼稚園的小朋友、老師,還有這條街上的鄰居送東西了。
手作折疊動物、小紅花、小曲奇……都是諸如此類並不算貴重但是讓人很喜歡的禮物。
小悠仁不解地問為什麼要送他,得到了「因為虎杖同學幫助了我」「虎杖同學真的很溫柔」「小悠仁是個很乖的孩子」「悠仁很溫柔啊」之類的回答後,他忽然意識到一件很重要的事。
正巧這個時候五條悟來找小屍要答復,小悠仁就把他拉到自己的房間說悄悄話。
「五條哥哥,我忽然發現,大家都對我好好哦!」小少年盤腿坐在床上,一本正經道。
五條悟也隨意地盤腿坐起來,托著腮問:「就這啊?」
「唔……怎麼說呢。就是,我之前肯定知道大家都對我很好啊,」小悠仁也托著腮回答,「但是,對我好,是因為大家喜歡我嘛。但對我好好就不一樣了!」
「哦?」五條悟好笑地看著他,「有什麼不一樣呢?」
「他們對我好好,他們也好好,」小孩子的眼神干淨而清亮,溫柔的像是盛滿星河的夜空,「然後,大家都在變得好好哦。」
五條悟先是不以為意,也確實沒怎麼理解。但等他剛想開兩句玩笑,就看見他對面的小人認真到固執的表情。
「我好幸運啊。」小孩子真心實意地感慨著,「對吧,五條哥哥?」
「……」
五條悟沉默地、也認真地思考了一會兒。
他逐漸正色起來,連盤著的腿都顯得有幾分正襟危坐的感覺,拉下眼睛上的繃帶,昂貴寶石般的蒼藍色眼睛專注地注視著小少年,大手忽然蓋在對方的頭上。
「你是很幸運。」他說,然後揉亂小少年的頭發,咧開嘴又繼續道,「但是,遇見了你,也是我們的幸運。」
小悠仁圓溜溜的眼睛睜得愈發大,難得露出了吃驚又羞澀的表情。
「那、那……那我也會變得好好的!」小少年鄭重其事地舉起手說,「我會變成一個很好很好的人的!」
五條悟哈哈大笑起來,笑得連眼淚都瀲灩著,像是聽到什麼可笑的事。
小悠仁抱著抱枕嘟囔:「什麼嘛,我是認真的啊……」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
笑夠了,五條悟擦擦眼淚,捏住小悠仁兩頰的肉肉,帶著點漫不經心又其實很認真地開口。
「你已經是了。」
「——悠仁,你一直都是個很好的人。」
白發男性悠然自得的突然打開房門,面色含笑地看著偷偷躲在門後聽的幾人:「這一點,需要向他們求證明嗎?」
虎杖悠仁頭一次感到了羞恥。
他將頭埋在枕頭下面,像被煮熟的蝦子一樣縮著身體。但沒躲多久,枕頭裡就漏出一個櫻粉色的小腦袋。
「我們都好好,對吧?」眼睛濕漉漉又亮晶晶的孩子視線望了過來。
「……」
「嗯,是的啊。」小屍頓了下,然後笑著應下。
她側過身看向五條悟,臉上的表情還是一樣的輕松:「你回去吧,幫我轉告他,我同意了。」
第50章
「幫我轉告他,我同意了。」
小屍在說完這句話之後,五條悟點點頭就回去了。
小屍則是趁著這個機會去逗臉紅紅的小悠仁——難得見到他害羞的樣子,不好好珍惜這一刻可不行!
其他的,先拋之腦後吧。
逗得差不多,小悠仁都快要反應過來自家母親是在拿自己打趣的時候,小屍忽然問:「小悠仁喜歡救世主嗎?」
「救世主?就像假面超人那樣嗎?」小悠仁歪著腦袋問。
小屍點了點頭:「差不多吧,總之就是在背後默默拯救世界的人。」
「嗯……我很喜歡假面超人啦!但是,媽媽你說的這種,感覺怪怪的。」小悠仁嘀咕了兩句,見小屍仍然沉默著注視著他,似乎非要他好好回答,他才認真想了想回答,「成為救世主當然很好啊,但是我覺得就做被救世主拯救的人也挺好的。」
小孩子理所當然地說著,突然想起幼稚園裡一個老師講的「父母都希望孩子有偉大的志向」,一下子噤聲,小心翼翼看了眼母親的神情,發現她並沒有絲毫介意或者失望後,才道:「如果是我,可能更想做後者吧。」
「為什麼呢?」小屍難得耐心追問。
小悠仁的表情有點不好意思:「因為,如果要有救世主,那個人一定是媽媽啊。我的話,跟在媽媽身後,陪著媽媽就好了——這樣子,是不是有點沒出息啊?」
小屍搖了搖頭,又問了一個問題:「那,小悠仁喜歡這個世界嗎?」
「喜歡!」這下小悠仁回答地沒有絲毫猶豫,燦爛的笑容自然而然綻放,「這裡有媽媽,有大哥,還有惠和順平他們、還有很多很多對我很好的人,我真的很喜歡哦!」
「這樣啊……」小屍將小悠仁攬入懷裡,一下一下地梳理著他的頭發,順便對神情漸漸嚴肅的脹相眨眨眼,表情輕松。
等小悠仁去找伏黑惠玩、室內只有小屍和他的時候,脹相才終於忍不住問:「媽媽,你剛剛說的……」
「你是怎麼想的呢?」小屍避而不答,只是反問。
脹相回答的很快:「我既不想救世主,也不想被救世主保護,對這個世界也是無所謂好壞的,只要你和悠仁在我身邊就夠了。而悠仁還需要你來保護照顧呢,我一個人忙不過來。」
聽懂他的暗示,小屍忍俊不禁地拍拍他的頭發:「小屍可不是什麼好人,更不會無私地犧牲自己幫助別人。阿相不用擔心,我會一直陪在你們身邊的。」
雖然這麼說了,但是第二天,小屍就宣布自己要去高專進行短期教學。
知道小屍底細的脹相皺起眉:「可是媽媽你不是——」
「不是哦,」小屍將手指豎在嘴唇上,眉眼彎彎,「小屍從來都不是什麼詛咒師,而是五條家旁支的一名秘密訓練的一級咒術師。」
「媽媽!」脹相氣急,「你昨天答應過我!」
小屍踮著腳開始順毛,一拍輕松的樣子:「乖啦,阿相。我知道我答應過的,也沒想過違背。我去高專,真的只是因為答應傑的請求,單純地給高專的學生上幾堂課,順便拿點報酬而已啦。」
「報酬」這個詞從她嘴裡說出來,顯得格外意味深長,反倒讓脹相放下心來。
他忍不住叮囑:「下午記得早點回來,很難打車的話打電話給我就好。」
「好的好的,就知道阿相對我最好了。」小屍哄道。
陽光透過窗戶灑遍客廳,塵埃在光下游魚般繞著女性旋轉,脹相這才注意到,她穿的是一身簡單的白裙子——真的是相當簡單的款式,和她一貫時尚簡約的風格都不同,肩膀側還有一道淺淺的印子,似乎是洗不干淨。
「你這身?」他下意識問。
小屍笑著轉了個圈:「好看嗎?」
脹相直言:「和你平時的風格不同。」
小屍也不在意,只是笑,「我很喜歡這條裙子。」畢竟,第一次見小悠仁、第一次見悠仁,她穿的都是這身。
和脹相分開後,小屍確實去高專去辦了相關手續,檢測了實力後,正式成為一名三年級的高專老師。
她還有模有樣的給三年級的學生——其實只有三個,夏油傑、五條悟,還有一個能使用反轉術式治療的醫師後備役,家入硝子——做了個自我介紹。
「名字是虎杖骸,但基本沒人叫,你們叫我小屍或者老師都可以,我不在意稱呼的。擅長各種術式、包括反轉術式在內,擅長實戰,不擅長……嗯……我沒有不擅長的。」
她輕描淡寫說出的內容,讓唯一的女生、也是唯一不認識她的家入硝子大吃一驚。她下意識就看向身邊的兩個同學,生怕他們一個衝動就要和老師比試然後毀了學校。
但令她意外的是,平時從來不聽話又自我任性的兩個問題學生,居然都在認真地聽著新老師的話。並且,他們面上的笑也不是暗含嘲諷,似乎發自內心的開心。
「……你們認識?」除了這個答案,她想不出來其他可能。
「當然認識。」五條悟奇怪地瞥向她,「還是屍醬送我入學的呢。」
「是送我們兩個。」夏油傑忍不住補充,又向她解釋,「姐姐、啊不,老師她以前教過我們很多東西,是很厲害的人。硝子也可以去在她有空的時候請教她有關反轉術式的內容,老師大部分情況下還挺好說話的。」
居然能教五條悟和夏油傑這兩個變態,似乎還能教她反轉術式治療……這個老師,到底是什麼級別的啊?!沒聽說特級有這麼一號人啊。
家入硝子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來,問五條悟夏油傑他們也不說,最後只能放棄。然後半信半疑地專門請教小屍反轉術式。
小屍看出她的質疑,笑眯眯地在一瞬間內砍斷她的手臂,家入硝子只看見大片的紅色一灑,連痛都沒反應過來時,小屍又用反轉術式給她接好了。
整個過程完全是在眨眼間完成的,家入硝子是愣了好久,才猛地睜大眼睛:「教教我吧,虎杖老師!」
女生神情激動,眼神直白又崇拜地注視著小屍,讓小屍的薛定諤的虛榮心滿足了。小屍一滿足,自然不會吝嗇教學。因為自身的特殊性,小屍很早就掌握了反轉術式的用法,又在數百年的實踐中不斷嘗試,這個世界還沒有比她對此了解更深的,教一個學生當然不在話下。
但令小屍驚訝的是,家入硝子的天賦之高,是她從未見過的。好好培養的話,雖然不能起死回生,但只要留一口氣就能救回來的水平完全是可以達到的。
加上六眼五條悟、咒靈操使夏油傑,他們這一屆咒術師,是不是強的有些離譜了?
小屍這才後知後覺地翻了翻自己存起來的記憶,仔細地看了一遍未來,然後便忍不住挑眉。
……怎麼說呢,是該說咒術界逐漸恢復巔峰時期,還是說咒術界逐漸衰敗爛掉?
好好感慨一番後,小屍也其實差不多了解了這個世界的命運走向,也明白了天元怎麼會讓五條悟說出那個請求。本來她還在猶豫要不要准備一下再去,現在看來沒必要了。
那個「吞噬掉結界」的請求——能有資格被請求讓她吞噬的,只能是天元那個家伙設下的、抑制整個國家負面情緒擴散的那個結界。
而吞噬自然也不是僅僅吞噬結界本身,而是要包括結界作用在內的這個國家一億多人的負面情緒形成的詛咒,一起吞噬掉——簡而言之,就是讓她代替這個結界直接守護這個國家,間接影響這個世界。
這個任務原本是被賜予不死之力的天元的使命。但天元雖是不死卻並非不老,老到影響行動時,就不得不和星漿體同化、換一具身體。他在一次又一次更換身體的情況下,堅持了五百多年,也快到極限了。本來這個極限還要百年左右才到,但因為小屍上次的出手,天元已經快要完全脫離人類形態、然後漸漸變成這個世界的一部分消失。
可以說,如果不是因為這樣,在過去天元對小屍這麼請求,現在應該已經不存在了。
但是,在小屍有了那麼多軟肋、又無意中放走了星漿體後,再加上五條悟的請求與她的承諾……她不得不承認自己開始動搖了、甚至發自內心地想要去做,去守護這個小悠仁喜歡的世界……
真惡心。
已經做好了後續的安排的小屍深吸一口氣,在天元派出的術師的引領下,走向了薨星宮。
看著身體其實已經腐朽到非人類、四只眼睛彎的喜悅極了的天元,小屍忍不住諷刺:「這就是你守護這個國家所得到的,你滿足了嗎?你在開心,因為可以擺脫這個負擔丟給我嗎?」
所有其他人都被天元打發出去了,此時整個薨星宮只剩下這兩個活著的存在,連入口都被封閉起來,以防有人進入。
「這麼說我也不能否認。」天元好脾氣地接話,「但我守護了這個國家這麼多年,每次看著它一點點變化、卻始終在風雨中安好的樣子,說老實話還是很滿足的。」
嘖。小屍還想說兩句,卻被對方「你現在不也是這樣」的態度給硬生生憋了回去。
「……總之,給我記住,我不是為了守護這個國家才同意你的要求的,」小屍強調,「到現在我也不覺得這個國家有什麼好的,但是,看在小悠仁喜歡的份上,我咒力又一直補充不足,我才願意的!」
天元依舊沒脾氣地回答:「嗯,好。」
小屍拼命壓住心裡的躁意和惡心感,開始使用從羂索那裡得到的咒靈操術。在和星漿體同化失敗後,已經變成了半咒靈狀態的天元化成一顆黑色的球。小屍長長吐出一口氣,然後直接吞了下去,連味覺也來不及調,就匆匆忙忙借著天元的能力,重新構築結界。
原本借著天元「消失」、結界有了疏漏那一刻拼命亂竄的詛咒,還沒來得及奔向別的地方,就被嶄新的結界包圍住,一個區域接著一個區域地被瘋狂吞噬。
這個過程持續了八個月,比她原本估計的一年還要快一點。
小屍醒來的那一刻,眼裡不是薨星宮,而是這個國家——她已經成為這個國家的結界中心了。
天元的武力值不夠,所以一直縮在薨星宮裡躲著,但小屍完全沒有這個困擾。她天生就是被創造出來拯救並守護這個世界的工具,而用的好的工具自然要用的久一點,不能被隨意破壞。
因此,她被賦予「吞噬」的能力。
因此,她被剝奪理性、剝奪人性。
因此,她出現,她對抗,她活著。
……但最後她還是選擇守護這個世界,這不也是明晃晃的諷刺嘛。
小屍握了握手,感受著身體裡極其充足的咒力儲備,發現自己隨手的一擊就破壞掉了原來天元留下用來守護薨星宮的結界後,情緒復雜不已。
在她選擇吞噬結界的那一刻,世界就將她的「理性」還給了她。
她再也不用擔心自己會不知何時爆發、吞噬掉身邊一切人或物,也不用像一頭野獸、拼命忍耐著毀滅的欲望。
其實世界也還准備給她「人性」,卻被小屍自己拒絕——她的「人性」,由她自己決定就好。只要在小悠仁身邊,只要繼續和人類這樣相處下去,遲早有一天,她會形成屬於她的「人性」。
「……」
「這不就是與世界和解了嗎……」小屍看著自己的手,很不是滋味,但最後也只能長長嘆一口氣,「……嘛,算了。做都做了,後悔也沒用。」
如果真的要後悔,說不定還要追溯到最初成為小悠仁的母親那一刻開始。
但她怎又麼可能後悔成為小悠仁的母親呢?一想起那個孩子,她的心就無法不融化在溫柔和喜悅裡。他的喜愛、他的親昵、他的依賴……是小悠仁給了她現在擁有的「人性」,也是小悠仁讓她身邊出現這麼多人。
——通過這八個月,她終於明白自己早已經不是一個人了。
這還要多虧了籠罩在這個國家的結界。在吞噬之後,她雖然因為要重新構築,不能離開薨星宮一步,但是卻能看見與自己聯系較深的人的狀況。
每次小屍覺得厭倦的時候,她就會通過結界去看他們。
小悠仁每天都會念叨,早上醒來和晚上睡前都會問脹相一遍「媽媽回來了嗎」「媽媽什麼時候回來」,後來在小狗卷的建議下,開始寫日記來寄托情感。他才剛剛學寫漢字,好多詞都不會寫,只能用羅馬音代替。多了之後他也覺得不方便和不好意思,終於主動開始認真學起國文,還被老師表揚了,讓小屍驕傲不已。
惠和小狗卷也這是樣做。用稚嫩的字跡,寫下每天發生的讓人開心的事,還有想對她說的話。從一開始規規矩矩的寫下日常,到寫希望她平安,再到寫很想念她。比做作業還要認真,還積極的不得了。讓小屍有點想笑、又很暖心。
不過看到小狗卷,她就想起之前定制的可以消除術式效果的咒具,到現在都沒完成。希望能在她出去之前做好,她就可以履行承諾了。
阿相在小悠仁的影響下,會記錄每天發生的事情,然後寫幾句關於她的話,比如「媽媽肯定很喜歡這家的和菓子」「那條裙子好像很適合媽媽」之類的,仿佛她從未離開。
而裡香在注意到他們都開始寫東西的時候,也找了一個本子,但她沒有記錄也沒有傾訴,只是找到她以前用的相機,默默地拍下許多風景和人,然後貼在本子上。
悟似乎知道她在做的事,每天都在很努力地去各個縣紱除咒靈,好像以為自己多消滅一點詛咒,她就會快一點回來。也像是通過任務逃避什麼。
他的瘋狂讓夏油傑發現了線索,在意識到唯一能做的事情後,他也是瘋狂接任務。他們挑的難度都很高,而且數量太多,每次回去時都會帶著大大小小的傷。多虧了在他們身上不斷的嘗試,家入硝子對反轉術式的掌握還更進一層了。
小屍每次看他們都會沉默。
她完全沒想到這兩小孩這麼傻又這麼固執,看見他們受傷也會揪心,只好也努力吞噬詛咒,爭取早一點完成新的結界出去。
隱神先生那邊情況倒是很好,事務所的小孩子又多了兩個,委托也越來越多。讓小屍終於松了一口氣。然後才想起,自己還沒和他好好道謝過呢。
……出去之後要做的事可真多啊。
除了他們,吉野母子、雪男兄弟倆、還有禪院家那個小姑娘居然也時常在念叨她,讓她情不自禁開始心虛和愧疚。
頭一次直視他們赤忱的心,小屍被燙到差點想要丟掉。但是漸漸的,她也能耐得住那滾燙的溫度,認真地裝在心裡。
她的心在逐漸變得溫暖。
雖然令人羞恥,但事實就是這樣。
小屍做了幾次深呼吸,平復自己的心情,然後走出薨星宮。
早在高專結界被破壞的那一刻,擁有六眼且知道部分內情的五條悟就瞬移趕到了入口。小屍都做好見他的准備了,他卻忽然離開,再回來時就帶上了小悠仁,然後告訴了小悠仁她在這裡的理由。
「我知道哦。」
小悠仁了然的語氣讓五條悟很驚訝,還沒問就聽他說出下一句,「會讓媽媽離開我這麼久的,只有我喜歡的這個世界嘛。」
「……」
「你媽聽見一定很開心。」五條悟垂著眼睫,輕哼了一聲,淡淡道,「她滿腦子都是你,現在估計已經想你想到哭了吧。」
「才沒有哭。」
聽到這話,小屍忍不住站出來反駁。
五條悟撇撇嘴,抱臂環胸,並不意外:「你果然在偷窺我們。」
小悠仁則是直接撲到了小屍的懷裡,明明剛剛還對著五條悟一副與有榮焉的小表情,一見到她眼圈就紅了,癟著嘴委屈到不行:「媽媽,我好想你啊……」
「我也很想小悠仁。」小屍抱著他安撫了一小會兒,一向樂觀活潑的男孩子就重新元氣滿滿起來了,追著她問怎麼拯救世界的。
小屍簡單說了美化後的過程,滿足了小悠仁的好奇心,他才安靜下來。他牽著她的手不自覺攥得緊緊的,似乎怕她又一不小心消失了。小屍才明白他也在害怕。
之所以說也……
小屍的視線轉移到一直默默盯著她的男生,露出了有史以來她最溫柔的笑容:「我沒事哦,別再擔心啦。」
這個笨蛋,差點以為她被自己的請求害了,還自顧自想了一大堆後果和辦法,念個不停最後又都一一否決。讓小屍又好笑又心疼。
「……你有什麼值得我擔心的,」五條悟微微垂下頭道,「走了,我剛給傑他們打了電話,應該馬上就會來。」
說著,他把手插進褲兜,懶懶散散准備離開。小屍拉住了他,等他不解地回頭時,耳頰微紅,認真地開口道:「我很想你,也很擔心你。抱歉,沒有早點出來。」
五條悟的表情變得驚愕,甚至扯掉了繃帶用六眼看她,呢喃道:「居然沒有認錯?你怎麼變得這麼人性化了?」
小屍剛想解釋,就見他忽然背過身去:「這件事等大家聚在一起慢慢再說吧,現在的話——」
「歡迎回來。」
第51章 番外上
小屍小姐……不。應該說母親,越來越像個善良的人了。
自從她不知為何失蹤了大半年回來後,她就在一點一點發生改變。雖然還是掛著一貫的微笑,但是為人處事都真誠許多,也耐心許多。以至於她現在脾氣好的不像話——倒不如說,基本上沒脾氣了。
對她也是,從一開始當成什麼漂亮的裝飾、到後來有價值的女孩、再到如今好像真的把她女兒看,所有的改變,裡香都看得一清二楚,也深切地感受到了。
這其中發生了什麼裡香不知道,她嘗試著問過自己的弟弟虎杖悠仁,但對方也知之甚少,只是天真地認為,母親是去當救世主了——這怎麼可能啊,顯然是被用這樣敷衍的話給騙過去了。
說起來,她這個弟弟,是真的又單純又好騙,像是甜甜的蜂蜜,或者小太陽,正義的一點也不像是這個家的孩子。
明明母親也好,脹相大哥也好,她也好,就算有溫和漂亮的外表,本質上都是自私的。而虎杖悠仁,簡直就是笨蛋聖人,對誰都是真誠又坦率,由衷地希望大家都能好好的。
不過,也許正是因為他這樣的性格,才讓這個家可以熱熱鬧鬧的吧……雖然她其實並不喜歡熱鬧。
每次有人到家裡,裡香都是禮貌性地奉上一杯茶,然後就靜靜地看著書打發時間。
「來家裡的客人們,沒有一個是裡香想要結識的嗎?」轉了性後的母親這麼問過她。
在這個人面前是不用偽裝的,也偽裝不了。畢竟從一開始相遇,她們就對彼此的本質有了清楚的了解……雖然母親她似乎真的在嘗試做一個好人。
裡香合上書,放在膝蓋上,坐姿端正優雅,表情冷淡:「他們是悠仁的朋友,也只是悠仁的朋友。」
「那學校裡呢?沒有一個裡香喜歡的朋友嗎?」母親有點不甘似的追問,「上次我去接你時看到有個扎著羊角辮的女孩子追在你身邊,那是你的朋友嗎?」
裡香歪著頭回憶了一下,才平靜地回答:「你說那個人啊。不是哦,我連她的名字都不記得了。追在我身邊,也只是因為我幫她把高年級的不良打了回去吧。」
母親眨眨眼,有一點雀躍:「裡香也會主動幫助他人了嗎?」
「不,」裡香一口否決,現在的她已經不需要再偽裝好孩子了,「只是因為那些蠢貨經常欺負低年級的孩子,手伸得太長,快要到我身上,我才先下手為強的。」
雖然她這麼說了,母親還是很高興的樣子,晚上做飯的時候特意燒了一道她喜歡的菜,睡前還突然跑來講故事、唱搖籃曲,似乎為她「變好」這件事感到十分驕傲。
「……您現在覺得善人才是好的嗎?」她有一次忍不住問,「您希望我變成善人嗎?」
她緊緊盯著她的表情,專注地像是在問什麼人生大事。
母親卻只是搖搖頭,笑著將額頭貼在她額頭上:「是善人也好、是惡人也罷,只要是我的孩子,我都覺得好。但是裡香,你知道嗎,做一個善人會更快樂。」
裡香有些別扭地低聲問:「為什麼?做一個惡人不是更輕松嗎?」
「是一樣的,」她的母親平靜而傲慢地回答,「我會為你們鏟除一切障礙,會幫助你們解決一切——在這樣付出等同的前提下,惡人也好,善人也罷,都是一樣的輕松。但當個好人可以讓你收獲很多當惡人得不到的東西。我希望別人家的孩子擁有的,我們家孩子也可以擁有。就算沒有,也是因為你們不想要,而不是沒有。」
真狡猾啊。裡香摸著躍動的心髒,不知為何有點氣餒。
「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啊……」裡香輕聲呢喃著,「這不是非要我相信悠仁那家伙是對的嗎。」
母親自然而然地回答:「裡香也是對的。裡香做什麼都是對的。要說為什麼……因為裡香是個好孩子啊。」
裡香癟嘴:「這個好孩子的標准也太奇怪了吧……」
「小孩子不要想那麼多,」母親溫和但強勢地把她按進被子裡,「再不睡覺會長不高的哦!」
……就這麼被敷衍過去了。果然,她還是一樣的不可理解和任性自我。
裡香閉上眼睛,意外地很快就入睡了,還一夜無夢。但後來的幾天,她一直都在有意無意思考母親說的那些話,連做夢都會夢見被人問「你是好人還是壞人」。
裡香不知道。裡香想試著問一下別人。
在她別扭地問出來後——
悠仁依舊一臉開朗:「當然是好人啊,裡香姐超級好的!」
……不該問他的。
伏黑惠倒是思考了一會兒,然後搖搖頭:「我不知道,但我覺得裡香姐不是壞人。」
對這樣模棱兩可的答案,裡香也沒有很意外:「謝謝,我知道了。」
伏黑惠反問:「為什麼要問我這個呢?裡香姐是想跟津美紀一樣做個不折不扣的笨蛋善人嗎?」
裡香驚訝於他的敏銳,但沒有承認:「只是問問而已。」
「……哦,」伏黑惠皺起一張小臉,不太滿意又別扭地回答,「你,其實不用在意那麼多,做自己就好了。比起以前的裡香姐,我更喜歡現在的你。」
說完,就扭頭跑掉了。
裡香有些好笑,卻也隱隱約約感覺悟到了什麼。她覺得她可以嘗試一下,反正母親說了不管怎麼做都沒問題,不會變得多糟糕的。
……雖然這麼決定了,但是剛剛決定就有人需要幫助也太巧了吧。
裡香看著蹲在花店門口的角落,抱著膝蓋小聲哭的女孩,無奈地走過去:「發生什麼了嗎?」
女孩子聽見她的聲音,猛地一抬頭,眼神濕漉漉的:「裡香前輩!這麼巧啊,你也在這裡躲雨!」
裡香用傘柄輕輕敲了敲她的腦袋:「我有傘。」
她想起來了,這個女孩,就是之前那個因為逞一時口快被高年級圍起來欺負的孩子。
女孩被敲了腦袋也沒有不滿,只是委屈巴巴:「我沒有傘。」
裡香無力地嘆氣:「看得出來……你要去哪裡?」
「去找哥哥!」女孩脫口而出。
裡香忍著不耐:「……那你哥哥在哪裡?」
「藤澤私立醫院!」
「……」
裡香皺著眉頭,忍不住斥責:「你知不知道,這裡據那個醫院,至少有十公裡的路?你一個女孩子,也沒有大人陪同,就不怕被人拐了?你家大人沒教過你不能一個人私自外出嗎?」
「我知道很遠,」女孩子委委屈屈地回答,「但是我想見哥哥。自從他生病去醫院後,我已經兩周沒有見過他了。但爸爸媽媽一直不同意帶我去。」
「這種情況聽父母的就好了,」裡香脫口而出後,看著女孩子一副就要掉眼淚的樣子,頓了下,然後無奈地扶額,「如果你真的很想去,那我們就去看看——只是看看,你要聽話才行。」
「嗯嗯嗯!」女孩子連連點頭,興奮地都要蹦起來,「那我們怎麼去?坐電車嗎,那怎麼買票啊?」
裡香看看趨勢不減的雨幕,作出決定:「打車。」
「誒?可是打車好貴的,我也沒有……」
裡香言簡意賅地回答:「我有錢。」
女孩子還在擔憂:「那、會不會不安全?」
「你也知道注意安全啊……放心,我打得過。打不過會打電話給我的家長——可以了嗎?」
說完之後,裡香不動聲色勾起了小指,感覺到有什麼伸進自己口袋,拿走了一顆糖後,才安心下來。
她當然沒那麼自負,以為自己跟著冥冥小姐學了點體術就可以打遍天下無敵手。之所以說那樣的話,是因為她知道她是被保護著的——被媽媽派來的、她所看不見的咒靈保護著。
裡香是個普通人,沒有咒力、沒有術式、不是天與咒縛、不能作為容器的那種普通人。
天生體質又弱,即使跟著冥冥學了幾年也沒多少長進,僅僅是普通人的水平,就連小屍都想不出有什麼代價小的辦法可以讓她成為咒術師。
說不在意肯定是假的,畢竟身邊的人幾乎都是咒術師或者未來的咒術師,而裡香卻連咒靈都看不見。但要說有多在意,其實也沒多少,她甚至拒絕了小屍給她定制的可以看見咒靈的咒具。
「媽媽你會保護我的吧,」裡香平靜地陳述著,「既然這樣,那我就不需要看見了,反正咒靈都長得很醜吧,我也不想髒了眼睛。」
她總是這樣平靜又理智,似乎對一切都無欲無求,什麼都不在意,什麼都不喜歡。從來不會和其他的孩子爭寵或者爭吵,也從來不會惹什麼麻煩。早熟的完全不像個孩子。
不過,也正因此,小屍對她是最放心的。每個月的零花錢完全是按照正常成年人消費標准,平時也不會過多過問干涉她的生活,只是告訴她她身邊有咒靈保護,一遇見危險她就會趕來。
因為裡香看不見咒靈,所以她平時會在口袋裡放一兩顆糖。如果想要確定咒靈的存在,就勾小指,咒靈會從她口袋裡拿出一顆糖,讓她安心。
就像現在,打車的錢對她來說小菜一碟,安全什麼的也完全不需要擔心。
在簡單地把事情報告給母親後,裡香問女孩:「你知道你哥哥在哪間病房嗎?」
「我記得!哥哥住院第一天我來過!」
女孩興奮地小跑著,裡香甚至來不及告訴她醫院走廊不能跑步,就見她走進了某個病房。
進去之前,裡香看了看貼在牆上的信息。
她哥哥得的是肺炎麼……這個好像不太好治吧。
她只停頓了一下,就敲了敲門邊,然後繼續往裡走,想確定一下狀況。注意到床上病懨懨少年正摸著女孩的頭時,她剛松了一口氣,就見少年臉色大變,猛地拔出手上的針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倒她的同時關上門。
他一邊將她緊緊護在懷裡,一邊警惕拉滿地看著門外,低低地斥了句:「走開!」
裡香隨著他如臨大敵的視線望去,卻是一片正常。她腦子轉的很快,迅速就明白了情況。
——這個人擁有咒力,而且看得見咒靈。
就在她思考的過程中,那女孩已經尖叫起來:「哥哥你在干嘛?!你怎麼又這樣,會給裡香姐帶來麻煩的!裡香姐你別誤會,我哥經常會產生幻覺,看見一些怪物之類的東西……就是幻覺啦幻覺,裡香姐你別擔心!」
裡香抿了下唇,對著少年視線落下的地方,語氣淡淡:「我沒有事,離開吧。」
然後又對一臉錯愕的少年開口:「別怕,沒有危險的,那是我家人派來保護我的咒靈——你叫什麼名字?」
少年還是懵懵的:「……憂太。」
「姓呢?」不知道姓氏不好調查吧。
「和妹妹一樣……」
裡香哪裡記得他妹妹叫什麼,但是人家女孩正好在這裡她又不好說。她思考了一下,換了個方式問:「你剛剛是想保護我對吧,雖然鬧了烏龍,但你的好意我收到了。我很感謝你,想和你交個朋友——我是虎杖裡香,你叫我裡香就好。那麼接下來,可以請你親口對我說出你的全名、交換姓名嗎?」
她伸出手,雖然還是處於被他半抱在懷裡的被動狀態,語氣和姿態卻都很主動。
反倒是少年,不知為何弱氣下來,紅著臉結結巴巴回答:「我、我叫乙骨憂太……你直接叫我憂太就好!」
看著他這個樣子,裡香總覺得有點眼熟……
「——啊,是和惠一樣的發型啊。」長得也都是白皙清秀的那一掛,難怪會讓她覺得眼熟。
雖然被她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弄得有點茫然,但還是悄悄地握住裡香的手,乙骨憂太耳根發燙,低聲道:「那麼,以後請多多指教了。」
裡香大大方方回道:「請多多指教。」
咒術師人數稀少,除了她身邊聚著的,一般可能一年到頭都見不到幾個。這個人好像和他們年紀相仿,說不定以後就是悠仁的同學呢,能提前打好關系也是好的。就是看著身體好像不太好……
「疼不疼?」裡香看著他白的透明的手背上一道道青色血管和因為剛剛拔出針管帶出來的點點血跡,皺了皺眉問道。不等他回答,又攙著他上床,給他蓋好被子,「要好好照顧身體啊憂太君,最近天氣涼,在地上不好。」
「……」
「不疼,抱歉,我會注意的。」
裡香點點頭,看時間差不多了,打算退出去留給兄妹倆聊天的空間,手卻忽然被抓住。她看了眼一臉空白的少年,以為他出什麼問題了:「不舒服嗎?」
乙骨憂太看著她關切的眸子,大腦轟地炸開,腦子一抽大聲說道,「是的!我不舒服,可以請您照顧我嗎!」
「……」
完了,他在說什麼啊!!
少年眼淚都出來一半、面色紅白交加,又是羞惱又是喪氣,像極了毛毛沾水的狗狗。
又弱、又惹人憐愛。
裡香頓了頓,若無其事抽出手,在對方垂頭喪氣眼淚汪汪的時候輕輕開口:「好啊。」
「抱歉我——誒?!!!」
第52章 番外下
「我出門了。」
「不要回的太晚——」
「知道了。」
看著自家女孩的背影漸漸消失,小屍單手托臉,若有所思道:「阿相,你發現沒有,最近裡香常常跑出去呢,你說,會不會是找到朋友了呢?」
脹相:「或許吧。」
「她之前還問過我肺炎有沒有辦法治,這種東西我怎麼知道嘛,只能問彭格列的那個膽子很大的醫生。好不容易知道怎麼辦了,她卻又說暫時不用……果然,她的朋友是得了肺炎吧!她不好意思說出口才拒絕!」
脹相:「有可能。不過那個醫生怎麼回事?」
「他請我跟他去love hotel哦,膽子很大吧?」小屍像是想到什麼可笑的東西,笑得花枝亂顫,「不過,女孩子交到了朋友,零花錢是不是該多給一點啊?萬一錢不夠裡香會不會尷尬?」
雖然不知道什麼是love hotel,但是聽名字也知道不是什麼好東西。脹相看著自家母親若無其事的笑,果斷避開這個話題:「……大概?但是裡香平時都不怎麼花錢,儲蓄應該不少。」
「可那是女孩子的私房錢,不能隨便動用吧。果然,還是多給一點零花錢吧!」
「你開心就行。」脹相無奈地回答,隨口問道,「對了,媽,你不好奇她的朋友是什麼樣的嗎?」
「總之,應該是個普通人吧。」小屍一邊轉賬一邊漫不經心回答,「她看不見詛咒,不想看見詛咒,也不會想看到術師的。但凡是術師,對普通人總是要傲慢一些——哪怕只是為了保護。」
「她那麼好強執拗的孩子,怎麼可能還自討苦吃跟其他術師交朋友呢。」
*
突然被轉了一筆不小的數目,裡香想也不想就知道肯定是媽媽做的。
果不其然,下一刻媽媽的信息就發了過來:[錢不夠和我說一聲,隨便你怎麼用都可以。好好和朋友玩啊。]
至於朋友……
裡香乖乖回復:[好。]
又抬眸:「感覺怎麼樣?」
乙骨憂太乖乖回復:「多虧了裡香的御守,醫生說下周就可以出院。但其實現在就可以了,只是保險起見還要留一周觀察。」
御守是媽媽給的,自然會有用。
裡香點點頭,並不意外,然後問:「出院後你想去哪玩嗎?」
「誒,我沒想過……等等,裡香說了這種話,所、所以是要去約會嗎!」乙骨憂太一貫下垂的狗狗眼亮起來,動作幅度卻很小。
裡香望著他面上薄薄一層羞澀的紅暈,有點想戳一戳。看著少年期待的眼神,她不太自在的地點點頭:「可以這麼說吧——前提是你身體要養好!」
乙骨憂太是裡香見過最脆弱的男生,也是她最操心的人。
這個少年,有著清秀無害的容貌、干淨單純還自然下垂的狗狗眼,身體瘦弱、體質不好,性格內斂純良,雖然有咒力但完全不會使用,術式不明顯。
這樣的人,偏偏在第一次見面時就想著「救」她……他真的能在這個社會活下去嗎?
裡香不確定。
這種沒有結交價值的人,她為什麼要一而再再而三來找他、想辦法幫助他呢?
裡香思考了很久。
她以前不喜歡性格太善良的人,像是悠仁和津美紀;也不喜歡和她相性不好的人,像是伏黑惠和吉野順平。到現在也只能說是不討厭,要說喜歡還是喜歡不起來。
乙骨憂太不同。
他的善良和軟弱同時存在於外表之下,包裹住性格,讓他整個人都是可憐又可愛的。
而且也許因為他太弱小,所以身上並沒有術師普遍的傲慢——企圖將她置於保護之中、絕對不會讓她參與進來的不自知傲慢。反而多數情況下,都會握著她的手對著「空氣」瑟瑟發抖。
她看不見詛咒,她不需要看見詛咒,有咒靈和母親保護她,她連害怕這種情緒都淺淡的幾近於無。所以她可以神情自若地抱住他、安撫他的脊背,像是觸摸雛鳥溫柔的絨羽下不停顫抖的柔軟肌理。
待在他身邊,裡香有時會產生一種錯覺——她很強,她可以隨意掌握他的性命情緒。
控制欲。
裡香突然想到這個詞。
這是她以前從五條先生和母親的一段對話中得知的詞。
那時,五條先生說母親控制欲太強,非要掌握悠仁的未來的行為不可取。母親卻說她給了悠仁選擇。
五條先生:「那也是你設想過並允許的選擇,終究逃不過你的控制不是嗎?」
「只要悠仁沒有發現,我就只是個深思遠慮、無所不能的普通母親而已。」說這話時,她發現母親看了眼她。
裡香當時不明白那是為什麼,現在卻有點理解了。
她微微笑著,視線對上對方的眼睛,忽然想到似的詢問:「憂太君,你還有其他朋友嗎?有的話,到時候我們可以一起去玩的。」
乙骨憂太心裡一緊,下意識搖頭:「沒有!」
「誒,」裡香故作驚訝,「那憂太君一直都是只有妹妹陪伴嗎?不會感到很孤獨嗎?」
「……現在,有裡香。」少年低著頭,拽著被子低聲道。
「但是裡香以後會交很多朋友啊,憂太君只有我一個朋友豈不是很不公平?所以啊。憂太君,出院之後要好好結交朋友啊。」裡香語氣溫和地提醒。
乙骨憂太卻只是咬著下唇、小幅度的搖搖頭。
裡香也很有耐心,只是托著下巴靜靜看他,眼神中帶了點鼓勵。
過了許久,少年才抬起濕漉漉的眸子,斷斷續續請求道:「我只想要裡香就夠了……所以……裡香可不可以也只要我一個朋友?」
裡香眼中閃過一絲笑意,面上卻是在沉思的樣子,似乎很猶豫:「如果是憂太君的話,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老師不是說過嗎,人總不可能只有一個朋友。一輩子只有一個的存在的話……只能是那個了吧?」
面對著少年懵懂好奇的神態,裡香假裝無心道:「憂太君,好像只有結了婚的夫妻是只要也只能有對方的誒。」然而實際上,背在身後的手心都已經一片黏糊糊的了。
「那我們結婚,可以嗎?」懵裡懵懂的少年急切地詢問。
裡香沉著氣,思考了一會兒:「可以哦。」
——應該這樣就好了吧,這樣憂太就可以屬於她了吧?
乙骨憂太先是欣喜不已,然後又耷拉著腦袋:「可是,我不知道怎麼結婚誒,裡香。」
「我們的年紀好像還不夠,」裡香伸出小指,「現在就勾手指約定吧,長大了之後要結婚哦。」
少年毫不猶豫將小指勾上去,重重一點頭:「好!」
然後傻乎乎地笑了起來:「太好了,這樣子,裡香就可以一直陪著我了呢。」
「嗯,太好了呢。」裡香勉強地笑著,心跳也難以控制地波動。
她是不是……做錯了什麼?
明明達到了自己想要的目的,但懷抱著這樣不安的心情,裡香最後是失魂落魄地回了家。等她一如既往地說出「我回來了」時,一向溫柔的母親語氣變得有些怪異:「……裡香,你去見誰了?」
「——你和誰,定下了契闊?」
她的氣勢太強,裡香連背都直不起來了,驚出一身冷汗,勉強回答:「……媽媽,你在說什麼,什麼是契闊?」
「咒術師之間相互約定束縛的一種方式。一般來說,非術師是不能使用的。但也有少數特殊的情況下,非術師可以和術師簽訂契闊。」
母親笑了笑,眼中卻沒多少笑意:「比如說,術師實力過於強大,非術師又擁有一定咒力或者相關道具。不過這樣的契闊其實等同於詛咒了,只不過是雙方都願意的詛咒。裡香,我用咒力在你身上布置的保護結界源,消失了——看來你這個朋友,以後的實力至少是特級啊。」
咒術師。特級起步。
乙骨憂太。
而她呢?
裡香的臉色唰地白了,極少出現過的眼淚積蓄在眼角,手緊緊攥著。
「……所以,他注定不是我能掌控的人嗎?」
「掌控?」聽她這麼說,母親神情反倒放松下來,「這樣啊……為什麼不可以?」
「契闊可是雙向的,有我在他動不了你,你想怎麼對他都可以啊。」
沒有預料到這個發展,裡香的眼淚趁她不注意一下子流下來,顯出幾分楚楚可憐。
小屍也沒想到她真的哭了,氣勢全無,手忙腳亂找紙巾手帕:「別哭啊。不就是一個男人嗎,你想要誰我都會幫你弄來的!真的!你說,他叫什麼?在哪裡?我現在就給他定下契約讓他違背不了!」
難得見到母親這樣的表情,裡香破涕而笑,擦了擦眼角,不好意思地說:「不用了,其實現在這樣就很好了。雖然不太明白什麼契闊,但是,在這個契闊上,我和他是平等的,對嗎?」
母親連忙點點頭。
「那就夠了。」裡香松了一口氣,「憂太不會脫離我的控制的。」
「憂……太?」聽到這個名字,母親露出了意料之外的神情。
難道她認識他?
*
乙骨憂太?
……小屍想起來了!這個家伙,就是當初欺負悠仁的那個!
她嘗試著翻了翻記憶看能不能找出什麼有用的資料,忽然發現,另一個世界的乙骨憂太曾經「被」一個特級過咒怨靈詛咒,而他曾稱呼那個怨靈為——
裡香。
「……」
打我兒子,詛咒我女兒,這個人,還真是好樣的啊。
小屍怒極反笑,早忘了最開始收養裡香的目的。
她安撫好裡香,從跟著她身邊的咒靈那裡得到乙骨憂太的消息後,當即就借著出去買菜的由頭,直接趕到了乙骨所在的醫院。
毫不猶豫朝著咒力最強的地方走去,小屍走到一間資料卡上寫著肺炎的病房,然後踹開了門。
在少年錯愕的眼神中,小屍表情溫和、動作優雅地收回了腿,不疾不徐問道:「乙骨憂太?」
少年從意外中回過神來,仔細打量了她後,點點頭,表情忽然有些羞澀:「您是裡香的姐姐嗎?」
這下輪到小屍意外了。
她揚著眉,直接道:「我是她母親——你怎麼看出來我和她有關系?」
是因為跟在裡香身邊的咒靈嗎?就算是這樣,未免也有些太敏銳了?這家伙,難不成……
對她的身份大吃一驚,乙骨憂太連忙道歉:「抱歉,您看起來太年輕了,所以我一下子誤會了!」
在她依舊疑惑的眼神裡,黑發的俊秀小孩後知後覺想起她的問題,靦腆地笑了笑:「那個,因為您和裡香……不是,裡香跟您很像嘛。動作也好習慣也好,就連感覺也很相似呢,都是一樣的溫柔又美麗。」
「……溫柔?剛剛的門?」小屍對他的眼神表示懷疑。
「門嗎?好像沒有關緊,可能是我太馬虎了。」少年食指撓著臉,不好意思地回答。
惠的發型,悠仁的天然和直覺,與悟同源的咒力,還有一點順平的眼神……
這個縫合怪!害得她都不知道該怎麼下手了啊!
可惡、這不是表明了她只能同意把裡香交給他了嗎?!
「不行,你太弱了!」小屍憤憤地道,「想要和裡香在一起,至少要達到特級的水平才能保護她,你現在還太弱了!身體又差、體質又不好,不行不行不行!」
「嗯,」乙骨憂太出乎意料地應了下來,看著自己的手,表情無奈,「第一次見到裡香的時候,就被您的咒靈嚇到了,就算擋在裡香面前其實也什麼都做不到。後來也是,一直讓裡香照顧我,我確實很沒用。要是能變得和您的咒靈一樣、保護裡香就好了。」
明明看起來只有七、八歲,比裡香還矮一頭的,為什麼會表現得這麼成熟啊?這不是個只能被裡香掌控、傻乎乎的單純笨蛋嗎?!
小屍氣呼呼地拍在他頭上,「你要是只想要達到這種水平,就再也別來見裡香了!」
「從今天開始,給我訓練,往死裡練!」
「雖然不知道您在說什麼……」少年單純地笑起來,「但為了裡香,我會努力的!」
小屍不知為何,更氣了。
*
結婚時要有戒指的。
努力是要被表揚的。
裡香緊張地握著盒子,深吸了一口氣。
這是花了她全部積蓄,在店裡買的戒指。雖然不夠精美、也沒有鑽石,但是應該不算太差。
她一步步朝著目的地前進。
「是裡香嗎?」身體疾病早在之前就被治好、肌肉也在近幾年的錘煉下逐漸變得結實,少年隔著一堵牆,敏銳地感受到有人靠近,「啊,真希,我們下次——」
「嘖。趕緊走!悠仁,換你來!」
「誒?真希姐,這次下手記得輕一點啊,明明是乙骨哥惹你生氣的,怎麼每次都是我倒霉……」
「少說廢話……」
「裡香姐,你讓乙骨哥快點——啊,真希姐好狡猾!」
乙骨憂太聽著裡面的對話,腳步更快了,臉色也愈發紅了。
等他見到了心上的女孩,差點連話都說不利索:「裡、裡香,怎麼現在來了?」
「媽媽說你最近很努力,也有很大的進步,」裡香難得的臉也有點紅,「所以我有個禮物想送給你。」
乙骨憂太脫口而出:「不會是戒指吧?」
裡香也脫口而出:「你怎麼知道?」
兩個人對視一眼,皆明白了什麼。
「阿姨說我要是贏一次真希,就可以獎勵戒指……」
「媽媽問我你有沒有給我戒指……那你達到了嗎?」
「剛剛贏了。」
「……」
好像被耍了。
兩個人挫敗地垂下頭。
「總、總之,憂太先把戒指戴上——」裡香打開盒子,想拿出戒指,卻發現早就被人掉了包。
原本樸素簡陋的圈圈,變成了不知材質的精致戒指。
旁邊還有一張小紙條。
「獎勵。」
裡香又是感動,又是無奈:「嘴裡說不同意,但是行為卻總是這樣。口嫌體正直。」
她沒注意到,乙骨憂太的臉色變了一瞬。
而道場裡。
虎杖悠仁蹲在禪院真希的木槍上,歪著頭問:「你說,乙骨哥會同意嗎?」
禪院真希用力一甩,把他丟到半空:「我怎麼知道。」
虎杖悠仁努力穩住身形:「話說媽媽居然忍得下心啊——那可是生命共享,乙骨哥以後去打咒靈不就有所顧忌了嗎?」
「你覺得小屍姐會讓裡香跟著乙骨死?」禪院真希嗤了一聲,找到對方的破綻猛攻下去。
「痛痛痛——對哦!所以那個戒指有什麼用呢?」
「讓乙骨正視約定吧。」禪院真希收回手,「那家伙可能到現在都覺得和裡香是好朋友。」
「啊?乙骨哥這麼遲鈍的嗎?」
「小鬼別想那麼多——再來!」
「是!」
裡面的訓練還在繼續,外面的試煉也沒結束。
「……憂太?」看著對方遲遲不動,裡香困惑地歪著頭,「你在發呆?」
「……裡香,」乙骨憂太艱難地開口,「如果、我是說如果,我其實很自私,你還會……和我在一起嗎?」
敏銳地感覺到他的變化和戒指有關,裡香將女戒放在他手裡,然後緩緩道:「我也很自私的。」
「擅自在你一無所知的時候和你做下約定,」裡香垂著眼睛,「擅自把你帶到我的世界,接受這些痛苦和訓練……從一開始,我就是圖謀不軌,就是這麼自私——你還會喜歡我嗎?」
「……完了。」乙骨憂太忽然捂著臉,一副喪氣的模樣。
裡香:「?」
「我一開始以為我們是純愛的。」少年苦著一張臉,「結果現在發現,原來一開始我們都圖謀不軌。」
裡香:「?」
「那麼,」乙骨憂太將戒指給她戴上,「我就自私地把你綁在我身邊了。」
「以後真的就是同生共死了。裡香。」他將戒指的詛咒告訴她,然後伸出手,「你願意嗎?」
「……笨蛋。負負得正,明明就是純愛。」
*
「所以,那個戒指真的會讓兩個人生命共享嗎?」
「假的哦。」
「……果然。您在考驗憂太嗎?」
「不,我在打擊報復。」
「???」
第53章 禪院番外
禪院真希還在加練的時候,禪院真依正好完成訓練過來。
面容姣好的短發女生嘟嘟囔囔地瞥著窗外,有些不滿:「真是的,憑什麼那個人就那麼輕松還可以忙裡偷閑談戀愛,我們就只能這樣拼死訓練啊!」
一邊說,她一邊自然地將手伸到禪院真希面前。
禪院真希無奈地看著虎杖悠仁:「你再練一會,我過會再來。」
虎杖悠仁張大嘴巴吐魂:「真希姐,我不能停一會兒嗎?」
禪院真希一邊幫嬌氣妹妹按摩,一邊輕笑道:「如果你想落下那個人更多的話。」
「喲西!繼續訓練!」虎杖悠仁士氣大作,眼裡燃起火焰,「我就不信,從小訓練的我還打不過那個半途出家的門外漢!」
禪院真希和真依對視一眼,都忍不住笑。
真依撇撇嘴,靠在真希肩膀上輕聲道:「真想不出,這家伙居然是小屍大人的孩子。」
「不過,聽白毛說,如果不是他,老師也不會像現在這麼溫柔。當初更不可能插手我們的事。」
「五條悟那個笨蛋的話怎麼能信嘛!」
禪院真希笑而不語。
時間回歸幾年前的禪院家。
「啊,那個,抱歉,之前忘了說了,我現在還有一個身份,名叫虎杖骸,叫我小屍就好。」
許久未見的、被確認是近千年前的禪院家主母的女性微微一笑,紙扇一開,便變作另一人模樣。
「以及,你和你的雙生妹妹是一體的。也就是說,如果有一個放棄的話,不管另一個怎麼努力,都只能是半吊子。相反,如果你們一起努力,你才有可能真正變強……大概就是達到禪院甚爾的水平吧。」
年輕的女性口吻篤定地說著,以審視的目光看過來。
「你有這份決心,讓你的妹妹一起嗎?——如果有的話,我會給你想要的機會。」
話語輕飄飄地落下,女性也隨之消失不見,余下的,只有一副眼鏡擺在青石之上,證明著那個女人曾經來過。
「……」
已經成長了不少、每天都在努力訓練的女孩子慢慢撿起來戴上,眼前的世界忽然變得不一樣了。
這就是咒靈嗎?這就是真依眼中的世界嗎?真是為難她了,明明那麼害怕看異形,這東西比異形還要異形啊。
……所以,還要繼續為難她嗎?
女孩子抬眸望著天空,蔚藍高遠、向著看不見的遠方無限延伸,偶有鷹鳥盤旋,自由來往。
她不自覺地輕輕呢喃:「如果連著真依的份一起努力,是不是就能讓她輕松一點呢?」
而一牆之隔的距離,與她面容相似的女孩靠牆望著天花板。
……如果我和真希一樣努力的話,她有可能實現自己的願望嗎?
「——話說,禪院甚爾,誰啊?」
當她偶然在某人面前說出這個疑問時。
「甚爾君?!你從哪裡聽說他的?」
一貫傲慢的嫡子眯起眼睛,顯然十分激動。看著女孩怯怯後退的樣子,他才漸漸冷靜下來,嗤之以鼻道:「不管你從誰那裡聽說的,最好都別動非分之想,那個人可不是你們這種弱小的垃圾可以提出來的。」
等他走了。
女孩子才慢慢抬起頭:「……真過分。」
她聲音漸漸加大:「真過分,不是嗎真希。」
「……」路過於此、停在拐彎處的女孩頓了頓,「我遲早會揍趴他的。」
「這是我要說的才對吧。」她輕哼一聲,「別拖我後腿啊。」
禪院真希愣了一下,等回過神來,對方已經不知去哪裡了。
「真依……」
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真的確有其事,禪院真希在那之後,逐漸感覺到自己對肉.體的錘煉愈發順利,身體素質也在顯而易見地增長。
「哦呀,你居然真的說動了你妹妹?」
許久不見的女性再次突然出現,輕松地像是整個禪院家都是她的後花園。
「……您到底是什麼人?」看著她年輕純淨的面容,禪院真希忍不住問出了口。
「嗯……無所事事享受生命的閑人吧。」女性笑了笑,「不過目前還是東京咒術高專的老師。」
每次來的感覺都不一樣啊。
禪院真希敏銳地發現。
察覺對方心情似乎很好,她趁機詢問:「那您要做我的老師嗎?」
「倒也不是不行……」女性孩子氣地戳了戳臉頰,歪著頭道,「可據我觀察來看,你跟著甚爾可能比跟著我更好哦。」
禪院真希覺得很不可思議:「您能說動禪院甚爾幫我?」
「我跟他說他兒子的堂姐也差不多是天與咒縛,還想做禪院家家主,他正好閑的沒事,一口就同意了呢。」先斬後奏的女性可愛地笑了笑,「沒辦法,禪院家太討嫌了,能踹一腳是一腳。甚爾又不願意做什麼家主,正好給個和他類似的小姑娘,不也挺好?」
御三家之一的禪院家,被嫌棄了。
她一直想要的家主之位,被嫌棄了。
明明應該感到尷尬或者屈辱的,但是禪院真希卻忍不住笑。
「真是、真是……真是太有意思了。」少女眼眸明亮、臉頰微紅,「如果不是想證明和改變,禪院家主確實沒什麼意思。」
「那這樣吧,等我當上禪院家主,就讓它消失吧。」
禪院真希隨意地說著。
「——看,她這麼說了哦。」小屍忽然道。
隨著她的話語,曲腿坐在屋檐上的男人輕笑一聲:「挺不錯的想法。走吧。」
「嗯,甚爾這麼說了哦。」小屍對著她伸出手,「從今天起,你們姐妹就在我手下訓練,等到能夠打敗禪院直哉後再回來報仇——我那裡不會比禪院家差的,怎麼樣?」
禪院真希伸手伸到一半,忽然頓住:「我要問問真……」
「——好。」一只手握住她的手,然後直直搭在小屍手上。
禪院真依對著真希抱怨:「那你要好好努力啊,我等不及想看那個自大狂被打成豬頭的樣子了。還說什麼要娶我做妾,想得美噢!」
「……嗯。」
*
在伏黑甚爾、小屍,還有他們兩個的努力之下,禪院真希在十五歲入學之前,挑戰了禪院直哉。毫不客氣地把對方打了個落花流水之後,禪院直哉的臉都要變形了:「不可能!你這個——」
「我這個學生,怎麼了?」
伏黑甚爾適時摸著脖子站了出來,語氣戲謔:「哎呀,沒想到我有生之年還能看見禪院家誕生一位女家主,這可真是有趣。」
「禪院甚爾你!」禪院姐妹的父親禪院扇蹦出來了。
伏黑甚爾懶散地回答:「啊,我早入贅了,改叫伏黑甚爾了。」
「你你你——」
小屍單純地問了一句:「你們不願意履行諾言嗎?」
「這怎麼可——啊啊啊——」
小屍無辜地將手背在身後,對禪院姐妹絲毫沒有歉意地說:「抱歉哦,不小心用了點力,記得不要告訴小悠仁他們哦。」
禪院真依咽了口唾沫,勉強扯出一個笑容:「我、我們會的。」
小屍燦爛地笑了笑:「太好了,謝謝你們配合,作為感謝——還有誰不服嗎?」
看著那個伏黑甚爾對她隱隱的尊讓、還有剛剛一瞬間死亡的禪院扇,所有知曉他實力的禪院家成員都無比真切地感受到了——
禪院家,要變天了。
所有人都在沉默,只有一個人表現出強烈的不滿。
臉被揍腫了的禪院家大少爺痛苦而憤恨地質問:「憑什麼是她?甚爾君!憑什麼是她?!她除了那張臉以外哪裡入得了眼!」
「……這誰?」伏黑甚爾擠出一點注意放在吵個不停的人身上,思考了半秒就放棄。
禪院直哉瞬間石化。
小屍還有一點印像:「細皮嫩肉的大少爺,一打就哭。」
伏黑甚爾挑了挑眉:「你喜歡這種?」
「不喜歡。」小屍簡單直白回答後,露出了一個可愛的笑容,「他看起來對你很崇拜呢。毒唯嗎毒唯吧這就是毒唯啊。對了,我這個人啊,很討厭毒唯呢。喂,大少爺,你是崇拜這個人的實力呢?還是喜歡對方的臉?」
「臉的話,我不覺得我比他差哦,除非你眼瞎。」
「實力的話,大少爺,讓我來教教你一課吧——」
……
這一天,禪院直哉懂了一個簡單的人生至理。
——漂亮的女人不好惹。
第54章 春日宴
吉野順平從小就能看到些普通人看不見的東西,那些被稱之為詛咒的醜陋、扭曲、怪異的東西,充斥在他生活的這個世界的每個角落裡。雖然不至於說密密麻麻遍布,但無論做什麼、去哪裡,終究都無法擺脫。
這些詛咒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他是被詛咒的。
畏懼也好哭泣也罷,一切都是沒有用的。他能做的,僅僅是忽視、忽視、不斷忽視。假裝一切相安無事,假裝他什麼也看不見,久而久之,一切仿佛真的都相安無事了。
而在不斷的忽視和隱忍中,唯一的清淨之所,是小屍阿姨的身邊。
媽媽說他不知道為什麼,從小就很粘著小屍阿姨。他自己也不知道,只是一看見她,心裡就會泛起一種奇異的依賴和安心感。仿佛從嬰兒時期就刻在了靈魂裡的安全感,緊緊地纏繞著他,吸引著他到小屍阿姨身邊。
想要待在她身邊、想要她的喜愛,吉野順平也不知道為什麼,總是忍不住去想獲得對方的關注。
但是,她的眼裡只有自己的孩子,只有虎杖悠仁。
說嫉妒倒不至於,但吉野順平看虎杖悠仁確實有一種微妙的不愉快。但是,為了讓阿姨的眼裡留有更多的位置,吉野順平也只能耐下心來陪這個過於活潑天真的弟弟玩,扮演一個乖巧惹人憐愛的角色。
幸好無論是悠仁還是阿姨都很單純,從來都不懷疑他的心思,悠仁把他當親近的朋友和哥哥,阿姨則是把他當成熟悉的親戚小孩般的存在。沒有人懷疑他、大家都對他很好。只有他自己知道,心底裡暗湧著的、難以言述無法紓解的情緒。
想要親近那個人、想要距離那個人更近一點。
——終於,有一天,來源人心的詛咒真正纏上了他。
少年痛苦地看著自己被詛咒一點點侵略吞噬的身體,陷入絕望的邊緣時,一直渴望的、想念的聲音在耳邊輕輕響起。
「哦呀,是當初簽訂契約的時候被波及的嗎?順平的體質很容易招惹詛咒啊。」
阿姨溫柔的嗓音輕輕響起,像是動畫裡人魚的歌聲一樣悠遠動聽。她的手溫暖又柔軟,像是被陽光曬過的雲朵般,輕輕地點在他的額頭上。
「既然都這樣了,還是給順平安一個保護的結界吧,一直看到那些東西很難受吧?小孩子自然可以什麼髒東西都不管,等長大了要是感興趣的話,我教你怎麼對付呀。」
被救贖了,被保護了,被給予了一直以來想要的東西。
少年差點要落淚,卻險險忍住,將腦袋埋在對方的懷裡。所有未曾表達出來的、隱忍的情緒,在那一刻全部被釋放出來了。
……太好了,可以堂堂正正面對阿姨和悠仁了。
但是,為什麼呢?
這個盤旋在他腦海裡揮之不去的問題,一直持續到他完全接觸了「詛咒」的世界,才有了答案。
「誒?親近感嗎?」阿姨、其實各方面都更是像姐姐一樣的小屍沒有絲毫隱瞞,「你可以理解為我的體質比較特殊啦、加上之前你應該是無意吸收了我的咒力?所以會有奇怪的親近感、或者奇怪的負面情緒都很正常吧。」
她恍然大悟般摸了摸吉野順平的頭,略帶歉意地回復,「抱歉,看來那個時候我給了你不小的麻煩和影響啊,順平。」
「請不要這麼說,即使是現在我也發自內心地從您身上感受到了安定感,」少年羞澀地撓了撓臉,鼓起勇氣坦誠道,「看來我從孩童時期就把您的強大銘記於心,並一直軟弱地想要依靠呢。」
意外於他的回答,小屍有些局促地換了話題:「那麼,你想學習咒術嗎?」
「我可以嗎?」吉野順平握了握手,「我和狗卷君還有伏黑君他們不同,似乎並沒有術式啊。」
「不,你有術式哦,」小屍解釋道,「雖然隱藏在大腦裡,但確實存在,激發出來到也不難——要試試嗎?」
「我……我想變得和您一樣,讓人擁有安定感,保護身邊的人。」
吉野順平握緊拳,目光漸漸變得堅定,「請教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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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順平也在十歲前接受了媽媽安排的訓練教導啊。」戴著衛衣帽子的櫻粉短發少年摸摸下巴,情不自禁感慨道,「這樣一來,這個世界的大家的水平都普遍要比另外一個世界的要高啊。棘手的反派也基本上都解決了,媽媽還成為了守護者……真好啊,這個世界。」
「我的世界自然很好。」在他身邊和他幾乎是一模一樣、只是服裝更加時尚一些的少年懨懨地回懟,「所以,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回你的世界啊。」
「我哪裡知道。」虎杖悠仁無賴式攤攤手,「可能至少要等大家一起入學吧。」
「這已經不是可能是確定了!果然是你在背後搞鬼對吧?!」小悠仁一下子精神起來,氣得臉頰鼓鼓的,「媽媽說因為時空錯亂、導致你被傳到這個世界不得不留一段時間什麼的,完全就是一個借口吧!」
虎杖悠仁自然地笑了幾聲,然後揉亂他一頭短發:「有什麼關系嘛,我就是來看一看,不會影響你正常生活的。再說,不知道平行世界的事的人壓根不會發現我們是一個人。這不是挺好的嗎?」
小悠仁捂著頭,撇撇嘴:「你來我就不好了。」
「你怕什麼,現在又不是小孩子,我不會隨隨便便教訓你的。男生不大度一點可是不受歡迎的。」虎杖悠仁隨意地敷衍過去。
小屍正好把烤好的曲奇送過來,看見兩人相處,忍不住嘴角上揚。
虎杖悠仁不用想都知道她在激動些什麼,無奈又懷念地久違的抱了抱自家母親:「您現在成熟了很多啊。我是說外表。」
「因為不受世界束縛,我現在可以調整自己的外表啦。」小屍臉上出現微微的紅暈,「老是以那幅不成熟的外表待在小悠仁身邊,會導致他被誤會,吸引不了女生的!」
「才不會!我明明很受歡迎!」小悠仁忍不住大聲抱怨,「而且真是的,我才十五歲,你們都在討論什麼啊,不覺得還太早了嗎?」
小屍一臉認真:「可是,馬上就要見到野薔薇了,你要給她留下好印像才能……」
「等等等等等等!」這下激動的變成了虎杖悠仁,「媽媽你在說什麼?!我和釘崎只是朋友啊!」
小屍驚訝不已:「你不是喜歡她嗎?」
「才沒有啊!!」
「行吧,幸好我有先見之明收養了裡香……不對啊裡香不是早被乙骨騙走了嗎?!」小屍一下子慌了,「什麼啊,怎麼辦,小悠仁你要單身一輩子了!要不我拆散——」
「不要啊!!」×2
不小心暴露了以前的想法,小屍隨便找了個借口溜走。留下兩個虎杖悠仁面面相覷。
「……你有喜歡的女生嗎?」小悠仁忍不住問。
「沒有。」虎杖悠仁坦率地回答,「我們那邊可是忙到腳都不沾地了,哪來的時間想這個。再說我其實也沒打算戀愛結婚什麼的。」
「那媽媽不會說你嗎?」小悠仁下意識問。
虎杖悠仁苦笑:「她還不至於專門去平行世界說這個。」
……雖然是一樣的人,但是世界真的完全不一樣啊。
小悠仁忍不住想。
在用了特殊的術式之後,虎杖悠仁消失在眾人視線裡,只有身為自己的小悠仁和施術者小屍能看見。
在這樣的情況下,小屍以高專老師的名義,夾帶私心地給這一屆一年級辦了個春日歡迎會。
小悠仁、野薔薇、惠,還有順平,都順利參與進來。
之前給野薔薇的承諾,小屍終於辦到了。
以整個高專覆蓋的地區為地盤,特級起步的「工作人員」咒靈,完成了一次盛大的歡迎典禮。
也把早就忘的一干二淨的釘崎野薔薇嚇得夠嗆,不過也是喜出望外。
一整天的歡迎宴會,足以讓新來的釘崎野薔薇和大家混熟。到了下午,她已經可以非常自然地開始和小悠仁吐槽起東京的餐廳。
小屍默默坐在樹上,陪著虎杖悠仁一起看四人熱熱鬧鬧打成一片,沒有說話。
虎杖悠仁反倒先開口了:「……雖然知道正常流程也不是這樣,但是,看著我們都能正常入學、正常交朋友、正常地活著,我還是很高興啊。」
小屍看到他眼下又是些青黑又是些紅腫,按耐住自己沒必要的心疼,盡量冷靜地開口:「小悠仁的人生是你本來的可能性,也是在彌補你的過去。從今往後,你要好好過好自己的人生。有什麼解決不了的困難和磨難,我會負責擺平,你只要負責隨心所欲就好。」
「心也變得很成熟了啊。」虎杖悠仁摸著鼻子笑,「媽媽你真的越來越有讓我感到可以依靠的安心感了。」
被誇獎後差點壓不下翹起的尾巴的女性忍不住道:「因為小屍也在努力做一個稱職的、成熟的好媽媽嘛!」
「對我而言,媽媽已經是最好的媽媽了。」虎杖悠仁認真地、發自內心地認可道。
「……對我來說,悠仁也是最好的悠仁!」小屍也同樣地回復。
母子倆相視而笑,又一致看向草地上熱熱鬧鬧的幾人。
——他們的故事還在繼續,並且將一直美好而燦爛地直到結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