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貓與雀
四月的東京,氣溫回升,滿街滿巷的櫻花,催促行人脫下冬裝走上街頭感受春風拂面的溫度。升入高中的孤爪研磨久違的與黑尾鐵朗一起結伴上學。他背著書包打了個呵欠,昨天他買了新發布的擴展包,偷偷摸摸熬了個通宵將游戲通關了。
身旁好友見他滿臉困倦的模樣,了然挑眉,「喂喂,這才開學第一天,你就這麼沒干勁,下午還有力氣來排球部嗎?」
「小黑,好吵。」他咕噥了一句,伸手拈走落在衣領上的粉色花瓣,金色眼瞳微微掀起,又道,「現在是招新期。」言下之意,這個禮拜就別指望他這個新人會去排球部天天報道。
「嘛!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再說了,我們都一年沒有同場打球了!」黑尾鐵朗對他的拒絕視若無睹,長臂一伸,勒住他的脖子,笑得沒心沒肺,「今天入部測試結束後打一場吧!」
「……周末我是在陪幽靈練球嗎?」
「就我們兩個互相墊球,這能算數嗎?」
明明國語成績也不差,但孤爪研磨從小就很難爭贏黑尾鐵朗,語噎半晌,只能干巴巴道,「我不想去。」
關於新人該不該在招新期參加部活訓練,兩個黑發少年一路爭論到了校門口。音駒高中的銀質招牌靜默地屹立在他們身側。
「研磨。」
倏地,黑尾鐵朗站住腳。陽光下,少年桀驁支楞的黑色短發暈出一層淡金色光圈。他定定看著孤爪研磨,眉梢一挑,笑容湧現。
悠揚的風聲裡。
「歡迎來到音駒。」
*
開學第一天的公告欄周圍無疑是喧騰的。高高矮矮的人頭錦簇地擠在一起,各自尋找自己名字所在的班級。孤爪研磨就沒那麼煩惱了,畢竟他有一個身材高大、視力清晰且熱心腸的好朋友。
「啊看見了,研磨你在一組,走廊右邊第一間教室,從這邊穿過去就是了。」仗著身高優勢,黑尾鐵朗站在人群外圍,沒幾秒就找到了好友的名字。
「知道了。」孤爪研磨應了一聲,剛想道別,就聽見,「喲,三川妹妹!」
三川多摩麗拎著一盒蒟蒻,站在櫻花樹下與許久不見的朋友們聊天。聽見有人叫她,扭頭看過去,是黑尾鐵朗,旁邊還站著一個陌生面孔。陌生面孔也在看她,但就一眼,發現她看向他後立馬撤開了視線。
她咬著吸嘴,在記憶盒子裡翻出一個名字。
「早上好呀,同桌。」揮別朋友,她走到同桌了兩個學期的黑發少年身邊,朝那道瘦長身影努努嘴,「他就是研磨君?」
「沒錯。」黑尾鐵朗單手叉腰,和三川多摩麗一起注視孤爪研磨離去的背影,臉上的表情……三川多摩麗眨眨眼,「哇可怕,一副奸計得逞的樣子。」
高她一個頭的黑發少年揚起一枚懶洋洋的笑,「什麼叫奸計得逞,請換成計劃通謝謝。」
「……」察覺身後視線,孤爪研磨嘴角一撇,步伐加快閃進了教學樓裡。
高中與國中的入學式並沒有什麼不同,或許該說新學期的第一天都大同小異,無非就是分班、迎新、自我介紹、立下新學期目標這幾步。熬到最後一節課的下課鈴響起,孤爪研磨收拾東西的動作稍微慢了一點點,就被黑尾鐵朗堵在門口,強行抓去排球部報道。
系好鞋帶,黑發少年蹲在原地忍不住嘆了口氣,原本他計劃拖到周四周五再交入屆申請的。而現在……略微偏頭,少年的目光半掩在滑落的短發後,安靜無聲地打量整座場館,從眼前晃動的身影上一一劃過,最後撞上老人穩重犀利的視線。
是貓又教練。
孤爪研磨垂下眼,避開對視。
看起來身體還很健朗的樣子,他漫不經心地想,挺好的。
一年級新生和部分二年生的部活大多都是基礎練習以及負責每日結束後清掃場館——這是部長安排的,也是音駒排球部一直以來的規矩(聽到這裡,站在列隊裡的孤爪研磨微微闔眼)。但除此之外,每天部活結束後黑尾鐵朗都會拉著孤爪研磨,還有兩個二年生,做額外的二對二練習。
這就意味著他們需要將場館打掃兩次(因為是背著三年級前輩偷偷做練習),對此矮個子少年的嘴巴撅得都可以掛油瓶了,卻又無可奈何。
這樣練習了三周後,回家路上黑尾鐵朗突然說想打一場正式比賽,三局兩勝的那種。
「這段時間你和夜久他們也熟悉了吧,是時候了。」
電車在城市裡穿梭,夕陽夾在樓幢的縫隙間時隱時現,在車廂內投下一抹濃郁的橙色。孤爪研磨沒什麼興趣,倚著車門像只沒骨頭的貓。他垂眼刷著游戲論壇,冷靜指出這個提議沒有實踐性。畢竟他們自己是約不到外校排球部來打比賽,而部裡安排的練習賽,教練與監督也不會立馬就讓他這個新人上場。
頓了一下,他明白了好友想要邀戰的對像。
「三年生不會答應的。」
贏了不會有獎勵,輸了還很丟臉,這種事,那些人是不會干的。
沒有平仄的進站提示音響起,兩位少年隨著人潮擠出電車。站在月台上,黑尾鐵朗抻直胳膊做了個拉伸,勻勻吐出一口氣,他望向夜空,笑了。
「放心,他們會答應的。」
翌日傍晚,三川多摩麗拿著填寫完畢的申請書,推開了體育館大門。
「打擾了,我是二年四組的三川多摩麗。想申請成為排球部經理,請大家多多指教。」
場館安靜一瞬,又爆炸似地喧鬧開了。少年們你一句我一句,吵鬧間,三年生感覺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扭頭,一張笑容無害的臉撞進視野。
「美女經理,按照約定我找來了。」身高突破一米八五的黑尾鐵朗沒有低頭,只是略微垂眼,以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禮帽地用敬語提醒,「現在該你們履行約定了,前、輩。」
*
周五教練與監督都在場(貓又教練只在周一和周五到校指導部活),很爽快地同意了低年級向三年生挑戰的練習賽申請,不過——
「只打兩局。」
銀發教練笑眯眯地坐在折疊椅上,從容又慈祥地望著眼前站得像一棵棵小白楊的年輕男孩們(喔,除了一個例外),「點到即止就好,撒,開始熱身吧。」
「是!」
「三川同學是吧。」轉頭,貓又教練看向規規矩矩站在一旁的女孩,「之前有擔任過運動類社團經理的經驗嗎?」
三川多摩麗搖搖頭,「完全沒有,我之前參加的都是美術攝影之類的文藝部。」大概是對方說話的語氣太過平易近人讓她覺得親切,她很放松,「沒有經驗不可以嗎老師?」
「嘛,經驗都是積累出來的,排球部很歡迎新人加入喔。」貓又教練依舊哦呵呵地笑著,只是一睜開眼氣質就變了,整個人陡然犀利起來,「我只是擔心三川同學能不能堅持,畢竟是一屋子又臭又髒的高中男生啊。」
「而且經理還要參加早練,周末加訓也得到場。要了解所有成員的打球習慣,時刻注意每一位選手的體能狀態。幫助他們,替他們應援,成為這群孩子在賽場上的堅實後盾——這些,你能做到嗎?」
原以為會輕輕松松入部(因為黑尾鐵朗告訴她排球部已經四年沒有經理了),沒想到等來了這麼一席鄭重又激勵的話。平靜的心突然飛揚起來,像潮汐的浪——倍受鼓舞的三川少女握緊雙拳,發頂呆毛精神奕奕地晃了晃。
「是!雖然現在我還不能勝任,但我會努力成為一名合格的經理,為大家做好後勤!」
「這就足夠了。」貓又教練又像一尊招財貓和和氣氣地笑起來。他起身拍了拍三川多摩麗的肩膀,像家裡和藹的長輩那樣,「那麼,歡迎加入音駒排球部,多摩麗。」
「是,以後還請多多指教!」
三川多摩麗是個行動派。
盡管最初會答應黑尾鐵朗加入排球部是因為對方幫她買了一學期的紅豆饅頭(音駒名產,每周三限量供應,非常好吃)。但在其位就要盡其責,她用課余時間找夜久衛輔(現在兩人是同班同學)惡補了許多排球知識,還買了新筆記本和運動鞋,每天認認真真地跟在直井監督身邊學習。雖然還做不到給予專業性的幫助,但收拾更衣室、整理隊服、分發毛巾這些工作完成得非常熟練利落。
聽見教練和監督的誇獎,正蹲在地板上記錄剛剛摸高成績的三川少女抬起頭,頭上呆毛晃了晃,「我從小就在家裡烤肉店幫忙,所以這些小事沒問題的。」將記錄結果交給兩位老師,她擼起袖子做了個加油動作,「那麼我去收拾毛巾啦。」
聲音脆得就像才采摘下來的蘋果。
望著女孩輕快離去的背影,直井監督忍不住感慨了一句真好,「記得讀高中的時候,我的夢想也是想要一位美女經理。」
貓又教練拿著記錄表頭也沒抬,「那時候的夢想不該是全國第一嗎?」
「啊哈哈……」
不只是直井監督回憶起了高中時代對美女經理的向往,排球部的各位也清楚地感受到了場館裡多出來的,屬於女孩子的香氣。
大概沒有人會討厭在發了好球或是成功攔網後,有女孩子在旁邊鼓掌打氣吧……不,還是有的。
孤爪研磨覺得他大概和新經理相處不來。
「研磨君為什麼不叫我學姐呢?」
加入排球部的第一天,對方就抱著膝蓋蹲在他身邊,歪著腦袋發問。
「我是前輩沒錯吧。」
「……」
一時間,他都不知道該先提醒對方他們還沒有熟悉到可以直呼名字,還是吐槽那句「我是前輩沒錯吧」。
三川多摩麗。
這個名字並不陌生,時常在黑尾鐵朗嘴裡聽見。
會幫忙記錄上課筆記,考試也願意給鄰座抄寫答案,期末還會整理考點和復習資料拿給全班分享。接水、交換值日、去福利社幫帶東西之類的小忙也從不拒絕。性格又開朗,是完全沒有架子的學霸。已經連續三個學期蟬聯校刊上「最想和TA當同桌」第一名,不管是在男生還是女生圈子都很受歡迎。
但對孤爪研磨來說,以上所有總結下來就是——
很麻煩。
女孩有一雙藍眼睛,瞳孔很淺,像夏日海灘翻卷的浪。此刻離他不過半米,他不適地側過腦袋,借著監督讓全員集合的時機,掌心撐地站了起來。
離開前,低低扔下一句。
「我比你大。」
……
「但我是二年生,所以研磨君叫我學姐也沒錯吧。」
結束部活,因為是同一個回家方向,三川多摩麗與孤爪研磨、黑尾鐵朗兩人一起走到車站乘車。
不足六點的東京,月亮早早現身,天穹從斑斕的紫漸漸過度為沉靜的藍。女孩背對電車軌道,往來的風續起她的校服裙邊。她鼓起臉頰,向面前兩個男孩抱怨著什麼。
「但你比研磨還小一個多月也是事實。」黑尾鐵朗雙手插兜,調侃道,「所以還是等成為三年生以後,讓新生叫你學姐吧。」
「但是啊…但是啊……」
「你就放棄吧。」
已經拿出掌機開始打游戲的孤爪研磨並不想加入對話,手指輕快地摁著按鍵連續暴擊BOSS。他不理解對方為什麼想讓他叫學姐,不過。
「為什麼叫我研磨君。」
那稱不上是一句問,因為疑惑的語氣稀薄地可以忽略不計。三川多摩麗眨眨眼,不太確定地看了看黑尾鐵朗,對方只衝她聳聳肩,而提問者動作不變,依舊低頭玩著游戲。
「啊…因為同桌在我面前一直「研磨」、「研磨」的叫,所以我也就跟著這麼稱呼了。如果讓你覺得困擾……」
「就叫研磨沒關系。」
少年從鼻腔裡哼出一聲ゆビ(沒事),低低得很輕,貓舔鼻子似的。金色眼瞳飛快抬起瞧了她一眼,復又安靜垂下,盯著屏幕上的讀條。
「尊稱什麼的就不用了,聽起來好奇怪。」
都已經直呼他的名字了,還要客套的加個尊稱。少年不自覺地微微撇嘴,一如既往的對復雜的人際交往產生抵觸情緒。
三川多摩麗愣了愣,隨即彎眉笑了起來。
「啊,我知道了,研磨。」
作者有話要說:
為什麼小排球還沒有大火qaq我好餓啊研總嗚嗚嗚他太好了我可以的研總x總之只要你喜歡小排球,那麼我們就是異父異母的集美了!
第2章 一隻貓
與三川多摩麗分開後,黑尾鐵朗望著窗外的高樓幢幢,解釋道,「三川妹妹讓你叫學姐這件事,別介意。她就是單純喜歡被叫前輩而已。」
「這種事一眼就看得出來吧。」孤爪研磨慢吞吞地回了一句,視線依舊黏在游戲機屏幕上,臉上沒什麼情緒。纖長的脖頸微微彎曲,黑色發尾柔軟地貼在兩側,「不過稱呼什麼的怎樣都無所謂吧。就…只是一個稱呼而已。」
黑尾鐵朗摸摸下巴,「大概是因為周圍人都比她年紀大的原因?」
因為好人緣再加上實際年齡比同班同學都要小的緣故,三川多摩麗入學沒多久就有了「三川妹妹」的外號(第一個叫這名字的就是黑尾),本人雖然不太開心卻也接受了。
孤爪研磨聽了沒感到意外。畢竟自己同桌是個天才跳級生這件事,黑尾鐵朗知道當天就回家分享給了他。
「「我的確比大家小一歲,被叫妹妹也沒錯」——我記得她當時是這麼說的。」黑尾鐵朗雙手抱在腦後,回憶著,「總之是個很有趣的孩子,你會喜歡她的。」
「……」孤爪研磨沒忍住露出一個無語的表情,收起游戲機准備下車。起身時看著晃動的車環扶手,他倏然想起女孩的藍眼睛,還有那頭惹眼的軟金長發,預見某種麻煩事似地皺了皺鼻子,小聲斷定——
「我跟她合不來。」
一語成讖。
沒過幾天,他就成了對方的重點盯梢對像。
起因是貓又教練找到三川多摩麗,拜托她在他不在校的那幾天裡稍微多留意一點孤爪研磨。至於留意什麼,那當然是——
「研磨不要偷懶,你還有兩圈魚躍。」
「……」
「不要裝作沒聽見!」
女孩甩著馬尾追在少年身後,孜孜不倦地提醒對方企圖賴掉的體能訓練。這場景,就像一隻小山雀站在枝頭上跳來跳去,唧唧喳喳地衝著盤踞在另一根樹杆上假寐的黑貓叫喚。
早一步結束的其他成員拿著水壺站在一旁看著,看著看著就忍不住感嘆,「怎麼說呢,他們兩個的意志都相當堅定啊……」
「是啊……」
一個堅持貫徹能躲懶就躲懶,另一個則鐵了心守在旁邊監督。每天排球部都要上演幾場偷懶與反偷懶的拉鋸戰。
起初三川多摩麗還會被孤爪研磨借各種理由忽悠走,什麼「我腳抽筋了幫我叫一下小黑」、「剛剛夜久桑接球似乎擦傷了胳膊」、「隊長讓你過去幫忙」等等等等。但沒兩天,他就發現自己的小把戲不好用了(畢竟年級前十也有一顆聰明的腦袋)。
午間休息,他甩開山本猛虎(兩人同組)獨自躲到體育館左側的小草坡上吃三明治。剛咽下最後一口,准備抓緊時間把游戲更新的隱藏任務刷出來,就發現身後覆上一片陰影。
抬頭,直直對上一雙藍眼睛。
是和身後天空一樣的明媚色澤。
「被我找到了吧。」
女孩的長發柔柔垂下,飄在他的耳側。後知後覺的,孤爪研磨瞳孔陡然一縮,驚成豎起的圓。他警惕地用余光盯著新經理壓著裙邊在他身旁坐下。
中間隔了半米有余。
這個距離稍微給了他一點安全感,微微松了口氣的同時,又有點不高興——對於對方總是踩著他的忍耐臨界點轉來轉去。
「生氣了?」
就像現在,偏著腦袋理直氣壯地瞧他。
「明明是研磨的錯吧。」
還倒打一耙。
「提醒你好幾次了,午休時間要把新暗號定下來。你居然缺席,還躲到體育館這邊來,也太狡猾了。」說著從校服口袋裡摸出一顆水果硬糖,放在兩人中間,「喏,再有下次我就拉著同桌一起來抓你。」
篤篤篤跟機關槍一樣掃射完就立馬示好,這讓他說些什麼好呢。孤爪研磨認命嘆了口氣,原想著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因為時長不夠練習或是打一局的緣故,幾乎沒有成員會在午休時間來場館周圍轉悠),誰知道還是被抓住了。
「反正決定權都在隊長他們幾人手裡,我去不去也無所謂。」重新打開游戲,他不鹹不淡地開口。
三川多摩麗眨眨眼,「同桌也不喜歡三年生,但他不也參加了嗎。」
「那是因為小黑喜歡排球。」太喜歡了,所以可以忍耐原本無法忍耐的事。
「那研磨呢,喜歡嗎,排球。」
「不討厭。」他輕輕唔了一聲,思考似地望了一眼天空,開口時的語氣很隨意,就像此刻穿梭的風,絲毫不覺得身為一名排球部成員說出這句話有什麼不妥。
在他身旁的新經理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妥,只是誒了一聲,捧著臉故意問他,「新的接球訓練也不討厭?」
孤爪研磨的表情立馬變得一言難盡,惹得女孩哈哈大笑。他無語地看了對方一眼,撇嘴將剛剛操作失誤導致GAME OVER的關卡重新讀檔(沒辦法,新定的每人每日一百顆接球計劃太魔鬼了,聽一次他抖一次)。等待加載的間隙,他盯著旋轉的LOADING字樣,漫不經心地開口,「那三川呢。」
將注意力從屏幕上撤開,他歪頭直直迎向新經理的視線。金色眼瞳在陽光映射下變得格外透明,近乎玻璃般的冷硬質感,將這道目光削成一把尖刀。
「你並不喜歡排球吧——」
「那為什麼還要留下?」
包括黑尾鐵郎都向他說過很意外三川多摩麗會堅持下來,畢竟當時女孩很明顯是隨口應下他的邀請(而他的初衷也只是想借美女經理的賭約和三年生打一場練習賽而已,沒想過三川多摩麗真能勝任)。但現在,他們的新經理不僅沒有因為苛刻的部活時長和繁重的工作量萌生退意,反而還越來越能干、越干越投入。
可是,孤爪研磨觀察得很清楚。
她的眼睛裡,沒什麼熱情。
「現在不喜歡,不代表以後也不喜歡吧。」
說這話時,三川多摩麗眉眼彎彎揚著笑,左邊臉頰掛著一枚小小酒窩。她沒有看他,而是支著下巴望著遠處靜靜佇立的運動館。
「我很好奇呀,排球。能讓研磨那——麼討厭運動的人,每天任勞任怨(研磨:並沒有任勞任怨)地在球場揮灑汗水,一定有它的魅力。」
「所以我才不會退部。」
女孩突然轉頭衝他吐舌,做了個略略略的表情。
「你也別想躲懶,我會看牢你的。」
原本沉下四肢安靜觀察的貓科動物,被緊盯著的獵物一個突然回頭打得有些措手不及——孤爪研磨微微睜大眼,下意識向後仰了仰身子。
「麗醬~這邊這邊!」
「來啦。」
啊果然。
他盯著女孩離開的背影,收回視線撿起那顆糖,剝開糖紙喂進嘴裡。
他跟她合不來。
作者有話要說:
研總透過老黑知道了三川少女很多事,同樣的三川少女也通過老黑聽說了很多研總的事。在彼此不認識的時候他倆就挺互相了解了,老黑功不可沒(啪啪鼓掌)
第3章 一隻雀
嘀嘀、嘀嘀。
床頭櫃上的手機嗡嗡震動,黑暗一片的房間裡亮起一簇光。鬧鐘響起,一條胳膊慢吞吞地從被子裡鑽出來,緊接著是一顆毛茸茸的腦袋。
七點了……才七點啊……
作為能不早起就絕不早起的百分百懶覺愛好者,三川多摩麗摁掉鬧鈴將手機丟到一邊,在床上掙扎了十多分鐘後,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金毛下樓了。
「啊啦,醒了嗎多摩麗。」
「哇你這是什麼造型,傻透了。」
「早上好,媽媽。」多摩麗打了個呵欠,揉著眼睛抽開椅子在餐桌邊坐下,拿面包籃時順手給了旁邊弟弟一下,「早上好啊,凖人。」
三川凖人嘶了一聲,揉著被打的後背嘀咕這麼凶小心以後找不到男朋友。說是這麼說,手上卻將多摩麗夠不著的酸奶與麥片罐擺到她面前。斜眼睨著自家姐姐,他問,「又是排球部訓練?」
多摩麗嗯一聲,在籃子裡挑了一隻藍莓貝果。貝果才從烤箱裡拿出來沒多久,圓嘟嘟軟彈軟彈的,用餐刀刨開,小麥香氣一下撲散起來,再抹上一層山羊奶酪,撒上厚厚的無花果干,就是她心中排名NO.2的早餐三明治了。
姐姐在這邊滿足地吃著,另一邊的弟弟不開心了。
「你居然為了排球部起那麼早?以前我讓你起來看我比賽你都不答應。」
「我雖然沒去,但每次都幫你買了《JUMP》做補償啊。」
「那能一樣嗎!」
多摩麗嚼著麥片瞅了他一眼,左頰鼓鼓的,發頂毛絨絨的,像只才出爐的小面包,「本來就不一樣呀。」弟弟當然是親弟弟,但棒球部又不她的社團。況且除了早上的比賽,下午場的賽程她就從沒缺席過。
「好了好了,凖人你不是還有棒球訓練嗎,還不抓緊時間。」三川夫人看不過倆姐弟大清早就開始吵,出來當和事佬,「多摩麗也是,別磨蹭了,你的應援飯團都還沒有裝呢。」
在凖人難以置信的「你居然還幫他們做飯團你都沒有幫我的棒球隊做過飯團」的背景音中,多摩麗三兩下刮干淨碗裡的酸奶,起身直奔廚房。
今天音駒要去校外打練習賽,恰好三川夫人收到一箱學生寄來的金槍魚罐頭,多摩麗就想著自己捏一些飯團給少年們加油打氣。
她取出亞克力食盒將飯團挨個挨個裝好,再將漬了三天的蜂蜜檸檬片拿出來。三川夫人站在一旁,托著臉有些擔憂,「這麼多你一個人怎麼拿去學校?」
「不用擔心,有排球部的朋友來幫我。」
正巧,話音剛落,母女倆就聽見門鈴響起。
凖人去開的門。
「笨蛋多摩麗,有人找。」
「來了!」她將食盒用手提袋裝好跑出去(路過餐桌時又給了自己弟弟一下)。站在門外的黑發少年聽見腳步聲,抬眼直直向她望來。好像被什麼爪子尖利的動物撓了一下,多摩麗眨眨眼,「早上好啊研磨……同桌呢?」
她昨天是拜托的黑尾鐵朗來幫她拎飯團,兩人是鄰居所以孤爪研磨會一起來她不奇怪,但她沒想到只有他一個人來。
少年低低回了句早安,視線習慣性游離開,轉向鞋櫃上的那瓶跳舞蘭,「剛剛在車站有個婆婆把腳崴了,小黑幫忙背去醫院了。」
「這樣呀,那來得及趕回來集合嗎?」多摩麗發覺對方瞧了她一眼,頭上亮起問號,「怎麼了嗎?」
孤爪研磨搖搖頭,零碎的短發輕輕曳動,「只是覺得,三川越來越像經理了。」沒頭沒腦地來了這麼一句,說完就切過了話題,「小黑的話,不用擔心他。」
多摩麗努努嘴,「什麼叫像,我本來就是。」
少年嗯一聲,接過手提袋,「所以我是在誇獎三川。」
她挑起眼角,心想我怎麼沒聽出來你在誇我。但看著對方單手拎起袋子,有些遲疑,「沒問題嗎?」那可是十人份的飯團啊。
少年又嗯了一聲,依舊是輕飄飄的語氣,只是間隙用那雙金色眼瞳看了她一眼,「雖然沒什麼力氣,但我好歹也是男人。」
多摩麗愣了一下,隨即歪頭笑起來,「那,就拜托你了。」
今天是和戶美高校打練習賽,出發前貓又教練公布了首發陣容。意外的,孤爪研磨的名字在其中。三川多摩麗在心裡嗚哇一聲,頭上呆毛晃了晃。
兩邊是老相識了,到了對方體育館,她就看見二年生和三年生彼此熟稔地打起招呼(但怎麼說呢,總覺得氛圍有些微妙)。
貓又教練與戶美的排球部教練也是老熟人,站在一起沒多一會兒就樂呵呵地笑起來,一副聊得很開心的樣子。等她湊近一聽,才發現兩位長輩跟老小孩似的,你陰陽怪氣一句我笑裡藏刀一句。
「謔謔,新制服居然是綠色的嗎,更符合你喜歡的爬行動物風格了啊。」
「你也還是老樣子啊,想用最基礎的東西灌溉出漂亮的花。看來新的一年,音駒也是沒有ACE的一年啊。」
三川多摩麗聽了一耳朵,憋著笑轉身去拿記錄本和筆,還有一刻鐘就要開始比賽了。路過戶美那邊的熱身場地,她倏地聽見——
「那個五號是二傳吧?」
「是吧?」
「誒……好瘦小,感覺風格也很乖巧的樣子。」
「噗噗,那你一會兒要小心不要把對方手臂轟折了。」
乖巧?
她還算面色平靜地走過那兩人,拎起背包翻找本子與馬克筆,思緒卻不由想起上周剛結束的關東大會預選賽——在對手贏下第一局又率先拿到第二局賽點的節骨眼,站在熱身區的孤爪研磨突然被叫到名字。
「看得很清楚吧。」
「嗯。」
「那便去吧。」
「是。」
依舊是沒什麼干勁與起伏的調子。
然後,在失掉一分就得收拾東西回家的局點。新上場也是初登場的孤爪研磨,第一顆球沒有托給本場拿分最多的主將,也沒有給目前球路最好攻破的右翼——而是留給了他自己。
一個干脆利落又分外大膽的二次進攻。
對面的雙人攔網完全來不及反應,球砸落在自由人的一拳之外。空氣戛然靜止,直到裁判哨響,二樓看台才掀起議論。連場外的貓又教練與直井監督都被自家新人突然展開的SOLO SHOW弄地愣了愣。
貓又教練摸摸下巴,「呀咧呀咧,這孩子原來是這種風格嗎。」
坐在一旁的三川多摩麗順著對方目光望去。與激動的隊友相比,被圍在中心的黑發少年臉上沒什麼特別情緒,只是偏著腦袋若有所思地盯著記分牌。微微抬起的下頜沒有一絲贅肉,線條平滑地連接脖頸埋入衣領。
乖巧?
只是懶得露出爪子而已。
想了想還是有些氣不過,三川多摩麗將手攏在嘴邊,衝正在熱身的孤爪研磨,「研磨——」
少年偏頭看向她,過了幾秒走過來。
「怎麼了。」
「一會兒比賽,要加油。」
嗯?
孤爪研磨扇動眼睫沒有說話,目光輕輕從女孩認真的臉龐上劃過,瞥向一旁窺向他們的視線……是戶美那邊的人。
而他們的新經理不知道被什麼刺激到了的模樣,一雙藍眼睛瞪得滾圓,一字一頓地對他說,「贏了今天的比賽,我請你吃烤肉。」
戶美體育館的自然采光很好,明艷的陽光落在女孩軟金色發頂,燦爛的像秋收的麥浪。孤爪研磨盯著,有些手癢。
他歪歪頭,突然說,「我不太喜歡烤肉。」
但是吶。
看著自家經理氣呼呼的小臉因為他的話頓時呆住,唇角勾起一個淺淡的弧度,孤爪研磨轉身走向球場。
「我會稍微試著,加油看看。」
作者有話要說:
重溫OVA的時候很殘念啊……果然還是喜歡前三季的畫風……好喜歡以前研總頭發的那種細碎感啊很靈很貓貓,第四季看起來像個妹妹x
第4章 一群貓
最後練習賽還是輸了,三場比賽音駒只贏了一局。但烤肉之行並沒有取消(只是將聚餐的TITLE從慶功改成了慰問)。
在山本猛虎與黑尾鐵朗的左右夾擊下,孤爪研磨被迫坐在了烤肉店裡。炭烤的火氣混著肉類油脂的香氣,嘈雜的談話聲與碰撞的啤酒杯,這就是夜幕下普通又市井的東京一隅。
孤爪研磨沒有邊吃飯邊玩游戲的習慣(既不禮貌也不健康),此時坐在位置上有些無聊地捏手指。身旁隊友正七嘴八舌地點單,被問到想吃什麼,他想了想,要了一份蘿蔔沙拉。
烤肉店是經理家開的,生意很好。他們經理領著他們才坐下沒多久就跑進後廚系上圍裙出來幫忙,又是拿起子開酒,又是收盤遞碗,身影靈活地在桌與桌之間穿梭。孤爪研磨撐著下巴,目光散漫地追隨女孩腦後那束搖晃的金色馬尾,像鳥類漂亮的尾羽,在燈光下一曳一動。直到他們點的肉一份接一份上桌,對方才偷閑坐過來,他也順其垂眼收回視線。
原本還在復盤今日比賽的男孩們立馬被油花紋理漂亮的牛肉吸引了視線。三川多摩麗見狀偷偷笑了一下,拿起夾子挨著挨著將肉放上烤架。
「今天大家辛苦了,多吃點。」
「喔!謝謝經理!」這是被「肉」與「經理親手烤的肉」雙重夾擊下幸福地快要升天的山本猛虎。
「沒上場的人應該沒資格吃第一盤肉吧?」這是打了全場的黑尾鐵朗。
「沒上場的人不該主動負責烤肉嗎?」這是打了兩場的夜久衛輔。
根本沒上場的山本猛虎,卒。
「干嘛啊你們兩個,欺負新人嗎?」三川多摩麗瞪了兩人一眼。同桌愛損人她是知道的,但夜久是怎麼回事(黑尾:不,夜久的嘴巴一直都這麼毒)。
給香菇翻了個面,孤爪研磨涼涼開口,「新人不該是你嗎,三川。」畢竟最晚入部。
一記眼刀飛了過來。
就像在戶美體育館那會兒,新經理鼓著臉頰瞪他,白生生的皮子皺成一隻帶褶包子。
「所以你現在就是在欺負新人!」
孤爪研磨張張嘴,目光在對方臉上停留一秒,又閉上了。他想,大概女孩子任性起來是有種族天賦的吧,讓人無法反駁之類的。
「喔,麗醬!這就是你們排球部成員嗎!」
一座小山突然籠罩在女孩身後。
是多摩麗的父親,三川治也。
男孩們見狀齊刷刷放下筷子,起身問好。
「給您添麻煩了!」
「快坐下。」男人身高應該有一百九十公分,體格結實,頗具壓迫感。但開口時,語氣意外得隨和又風趣,「我家麗醬呀,從小就沒什麼運動細胞,體育考試就沒及格過(多摩麗:爸爸你為什麼要跟他們說這些!),現在竟然加入了排球部。」他哈哈笑著,大手擱在自家女兒頭頂揉了揉,「你們一定都是好孩子,就拜托大家多照顧照顧她了。」
緊跟著,話音一轉。
「所以,少年們,麗醬有喜歡的人嗎,在學校有沒有交往對像?」
「爸爸——」
「哦呀,麗醬害羞了。」
「啰嗦,快回去工作啦!」
被多摩麗推走時,三川治也還偷偷轉身衝男孩們擠眉弄眼。
「那我就先回去了,多吃點呀少年們,不用客氣!」
「……總覺得有些微妙啊。」夜久衛輔訕訕開口,「剛剛我差點誤會三川妹妹的爸爸是社會人。」畢竟長得又高又壯,短袖下的兩條胳膊還滿是紋身,一副別惹我我超凶的模樣,沒想到竟然很好相處。
「去年家長參觀日,叔叔還被門衛攔著不讓進校呢。」黑尾鐵朗不是第一次見到三川治也。拿起夾子,他提醒,「好了別說了,肉都快糊了。」
等三川多摩麗回來時,桌上盤子已經空了一摞,烤網上是才放上去的牛舌與橫膈膜,正噗呲噗呲地冒著油泡。夜久衛輔見她坐下,將堆滿肉的食碗遞過來,「也不知道你喜歡吃哪個部位,就都各留了一點。」
哇。
因為凖人經常領著隊友來店裡聚餐,所以三川多摩麗很清楚這個年紀的男孩子吃肉的架勢——餐桌既戰場(變熟秒沒絕不是誇張說法),尤其還是一群運動少年。她有些意外地眨眨眼,「都喜歡我不挑食,謝謝你夜久。」
夜久衛輔呲牙一笑,「是大家一起給你留的。」
忘了是誰起的頭,說記得先給經理留點。一群小伙兒便忍著餓意你一筷子我一筷子,一片肉疊一片肉,累出了一座小山。十五六歲的少年,心思簡單熱忱,就像朝日下粼粼翻湧的浪花,是干淨的藍與純色的白。
三川多摩麗便被這清爽明澈的海浪洗禮了。看著眼前沉甸甸的食碗,她壓了壓唇角,卻還是沒忍住揚起一枚大大笑容。
拿起飲料,她堅定道,「我以後也會繼續努力,成為大家可靠的後盾的!」
少年們倒沒想到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自家經理怎麼就感動地又是握拳又是立誓。但明麗的笑容最能感染人,正值青春的男孩們也跟著舉起果汁——
「喔!」「一起加油!」「音駒,FIGHT!」
今天參加聚餐的成員並不算多,二年級三個,一年級三個,算上多摩麗,一共才七人。彼此都熟悉,也不介意學齡差距(多摩麗:不我介意我是前輩),氛圍輕松,聊的話題嘛自然是圍著排球兜兜轉轉。
「今天夜久前輩太帥氣了!好幾顆球我以為肯定救不起來了!」
「夜久今天狀態確實很好。」
「嘿嘿我也覺得今天看得很清楚。嘛,難得能上場,當然想好好表現一下。」
在場除了黑尾鐵朗是首發外,其余人全是替補,不過——坐在教練席的三川多摩麗咬著筷子想了想,「今天聽老師在那說,接下來應該會讓夜久和研磨多上場。」
「誒!」「誒……」
同一個音,但調子完全不同。
一個激動,一個推卻。
「干嘛啊研磨!」山本猛虎第一個看不過眼,直接鎖喉伺候,「能上場打比賽你還有什麼不滿嗎!」
今天打了全場的孤爪研磨已經累得放棄掙扎,懨懨道,「不想,讓給你。」
「為什麼啊?上場不好嗎?我可是超——級想上場啊。」
「累。」
「累嗎?今天前輩們的一傳都做得很好啊。」通過黑尾鐵朗,海信行也算是了解孤爪研磨的風格。他想,一傳做得好,對研磨這種喜歡原地二傳的類型來說不是輕松許多嗎。
「一傳當然很重要。但,也不能只是一傳做得好吧。」
孤爪研磨拿筷子戳著碗裡剩下的半個甜椒,雙眼半闔模樣有點困倦,連語調也拖著尾音,像填飽肚皮想找個地方打盹的貓科動物,「每次扣球都被對面接起來……雖然大多都是機會球,但是,會很累。」
現在的音駒有相當扎實的接球能力,明明是強有力的武器,三年級的前輩卻覺得這就足夠了——讓球不落在自己賽場,這就夠了。
雖然這也沒錯,但排球這種運動,不該是想盡辦法讓球落進對方賽場嗎。
就像游戲裡收集裝備的目的是為了干掉BOSS,而不是防止自己被BOSS干掉(雖然保護自己不被.干掉也是目的的一部分啦)。
扣球時沒有毫不退讓的必殺決心,總想著進攻失敗也沒關系,把球接起來從頭再來。一次不行就再接一次,總有某次能行。
「怎麼說呢……比起把希望寄托在對方失誤上,我啊更喜歡去挖掘對方的失誤。」再借此繼續制造失誤。
黑發少年抬起金色的眼,瞳孔中央豎成一根線,目光安靜的,平鋪直敘地開口。
「我不喜歡做無用功,也不想給無聊的扣球手傳球。」
所以,懂了嗎?
……
喧雜的烤肉店,鄰桌的劃拳聲清晰地仿佛貼在耳邊。
「意思是,讓我們把爪牙都磨鋒利點,對吧?」短暫緘默後,黑尾鐵朗向後一靠,貼著椅背,眉角一挑,「嘛,既然「大腦」都這麼說了,也只有照辦的份了,對吧各位——」
孤爪研磨無奈,「「大腦」又是什麼,小黑你又在想什麼奇怪的事。」
但聲音太低立馬被山本猛虎蓋了過去——
「這不理所當然的嗎!我可是要成為音駒ACE的男人啊!」
「先把你的守備練好再說吧。」
「……是,夜久前輩。」
「那發球也該練起來了,短打和高球都要掌握啊。」
「喔!這個提議不錯!」
熱血起來了呢。
三川多摩麗眨眨眼,看著一桌男孩跟打了雞血似得莫名興奮起來(連總是安靜內斂的福永招平都主動加入了對話)。
她瞅了一眼坐對面的孤爪研磨,自從聽見放學練習要加入發球訓練後,黑發少年就滿臉復雜。一定要形容的話,大概就是以為找到了新玩具的NEKO醬,結果一口咬下去才發現原來是自己的尾巴。
不過,想起剛剛那番毫無矯飾直白得過分的話,她小聲嘀咕,「……原來,研磨是S嗎?」
只聽見一個尾音的孤爪研磨疑惑地歪歪腦袋。
作者有話要說:
對啊,又A又S。
胡編亂造私設滿滿的一章,大家康康就好。以及少年們原本打算集資去三川家吃烤肉(不好意思吃白食),但被三川少女以「我那個弟弟領著他們棒球部都來家裡吃了兩年了,你們有什麼不好意思的」給義正言辭地拒絕了。之後三川家的烤肉店也成了音駒排球部的食堂,兩千円連肉帶飲料無限續盤的那種w
第5章 一隻雀
「三川妹妹,數學作業寫完了嘛借我抄一下。」
「多摩麗醬,晚點一起去逛商業街吧。」
老師才離開教室沒多久,三川多摩麗的課桌前就圍了一圈人。她邊啊啊啊叫著,邊慌慌張張地往包裡塞東西。今天最後一節課拖堂了很久,部活要遲到了。
「抱歉抱歉最近排球部訓練得都很晚,下次吧。」她拎起通勤包,系在拉鏈上的掛飾撞出叮鈴叮鈴的響,「我先走了!寫完的作業都在這,自己找一下!」
夜久衛輔在門外等她,兩人一路小跑衝下樓,然後各自鑽進更衣室換運動服。
今天禮拜二,監督和教練都不在,三年生正帶頭跑步熱身。見他倆遲到,倒沒難為三川多摩麗(還讓她去一旁坐著歇息),但對夜久衛輔就沒那麼客氣了。
「三年級前輩,真討厭吶——」
部活結束後,黑尾鐵朗幾人一如既往地留下來加練,只不過隊伍更壯大了。烤肉之行後,山本猛虎和福永招平也加入了進來。但這件事也被教練和監督知道了(因為練得太晚被隔壁籃球部教練發現捅給了貓又教練)。
見兩位老師並不贊同幾人獨自練習,怕少年們一打起球來就沒完沒了,三川多摩麗便自告奮勇接管了體育館鑰匙,並保證會在規定的最晚時間內將人趕走——
於是,每天跟著留下來一起加訓的三川少女一邊寫著校巴使用申請書(接下來的周末有一場校外練習賽),一邊想著放學那會兒的場景,忍不住感嘆了一句。
癱在她旁邊的是耗空電量的孤爪研磨(沒錯,是癱)。不管是接球、扣球還是練攔網,都離不開二傳。總是情緒平淡的黑發少年此時此刻全身上下連頭發絲都寫滿了生無可戀,踩到汗水趔趄滑倒後就躺在地板上怎麼都不願意起來。
「十分鐘到了喔,該起來了研磨。」
身旁人像一灘水,紋絲不動。
「快點啦這位同學,起來把外套穿上,別著涼了。」
雖說已經步入六月,但即將登陸的台風讓東京攀升的氣溫又陡然回落下來。三川多摩麗推著少年肩膀,隔著一層衣料依舊能感受到男孩隱在纖細外表下的薄實肌肉。
對方不太樂意地轉頭瞧了她一眼。汗津津的臉上布著一層運動後的健康紅暈,眼角高高挑起,模樣難得有些孩子氣。
她想,真的好像貓。
「……好吵啊,三川。」
這麼說著,孤爪研磨依舊無動於衷地躺在地板上。三川多摩麗無奈地望著天花板,正在思考怎樣才能將這只賴皮貓拖起來,就見對方眼神倏然一凜,翻身而起伸出雙臂墊在她面前——砰的一聲!飛馳而來的排球高高彈起,穩穩落回球場攔網前。
重球裹挾而來的風揚起她的額前劉海,直至耳邊傳來排球落地的節奏聲,她才恍恍反應過來……剛剛差一點,她就被排球砸進醫務室了。
「喔,NICE RECEIVE!」
擋下流彈,少年垂下胳膊,變回往日那副意興闌珊的模樣。
「動作那麼靈活,看來體力恢復得差不多了。」黑尾鐵朗單手叉腰站在球網另一邊高聲道,「快過來傳球。」
對方聽了,抿著三角嘴滿臉抗拒,「……不要。」
「快點過來。」
「不要。」
「快點。」
「不。」
燈光下,少年拉長的影子像棵筆挺的雪松。三川多摩麗坐在陰影裡眨眨眼,後知後覺地啊了一聲。
……剛剛,研磨好像有點帥氣?
晚七點,雲幕盤旋成圈,排球部的少年少女終於熄燈鎖門離開校園。從便利店出來,三川多摩麗才像緩過勁兒似的滿臉興奮地誇獎孤爪研磨擋下那一球時帥死了酷斃了,黑尾鐵朗站在旁邊一臉壞笑地附和是呀是呀研磨NICE,山本猛虎則一個勁兒的羨慕嫉妒,嘟囔著真好運啊研磨臭小子可惡我也想英雄救美。
而被贊美包圍的黑發少年眉頭皺得都可以夾死蚊子了,嫌棄地說著你們好煩夠了別說了吵死了。
在便利店門口吃完泡面與飯團,一行人各自結伴分頭回家。雲朵一片堆積一片溫柔地填滿視線,沉靜的夜空沒有星月,風聲漸漸喧囂起來。三川多摩麗用通勤包壓住亂飛的裙擺,被兩個男孩護在通道裡側向電車閘口走。
她和黑尾鐵朗聊著即將到來的台風天,爭論某家快餐店裡的人氣TOP 1是牛肉漢堡還是滑蛋堡。孤爪研磨和往常一樣安靜地跟在一旁玩掌機,偶爾才慢吞吞地回上兩句。
三人走下月台時,列車正巧過站。車門關閉的警示音與廣播裡的機械女音交疊在一起,最後全淹沒在列車駛過帶起的勁風裡。
可能因為是台風欲來的前夕,今晚站台上的風尤其強烈,一陣接一陣,在耳邊獵獵作響。三川多摩麗不得不雙手並用一前一後壓住裙角,卻還是無法全部顧及。
「系上吧。」
她側頭。
不知何時,孤爪研磨脫下了運動服外套,安靜遞到她面前。
少年身著一件單薄的黑色短袖,寬大圓領露出一對鎖骨,雙肩包掛在臂彎。目光相接時,見她沒有反應,不解地偏偏頭。金色眼瞳在夜色裡像一對閃著光的琥珀石。
「三川。」他再次開口,「系上。」
「……謝謝。」她接過,但是,捏著指縫間的衣料,「你穿得也太少了吧,冷不冷?萬一感冒了怎麼辦?」
「三川果然越來越像經理了。」孤爪研磨提肩將包背好,重新拿出游戲機,隨意道,「感冒了就吃藥。」
「然後翹部活對吧。」作為從小一同長大的玩伴,黑尾鐵朗懶洋洋補充。
「啰嗦。」
……
回到家,三川多摩麗發現晚餐有她喜歡的白燒鰻魚和山藥泥,鄉下的祖父祖母也打來電話說過幾日要來家裡短住,還會帶上他們養的大白狗永志君。都是令人開心的好消息,今天似乎是個好日子。
這麼想著,她脫制服的動作倏然一頓。
視線余光裡,一件紅色運動服靜靜掛在椅背上。
幾秒後。
她望著鏡子裡的自己,身上的運動服完全不合身。
真奇怪,明明平日裡看著覺得衣服主人和她身量應該差不了多少(畢竟她個子也蠻高的)。但穿在身上才發現,肩寬臂長都大了一截。
這就是男生和女生的區別嗎……
拉上拉鏈,她忍不住將臉縮進立領裡聞了聞。
有汗水的味道,還有洗衣液的香,還有……
還有,研磨身上的氣味……
「笨蛋多摩麗,吃飯了!」
這突然一嗓子,把三川多摩麗嚇得呆毛都繃直了,她哆哆嗦嗦地脫下運動服換上家居裙。走出房間,剛好撞見上樓叫她的三川凖人。
對方狐疑地盯著她,「你在房間裡干嘛?臉怎麼那麼紅?」
她虛張聲勢地瞪回去,「……要你管!走啦下樓吃飯。」
凖人滿臉莫名其妙地站在樓梯口,「干嘛啊那麼凶……以後肯定沒有男朋友。」
「哈啾——」
「是著涼了嗎,研磨?」
遠在另一個街區,黑發少年窩在沙發裡揉了揉鼻子。
「沒事媽媽。」
作者有話要說:
捋了捋時間線,還是把五月改為六月,更合理一點。設定上貓貓和老黑三人組磨合了小一個月→老黑去找三年級打賭→五月黃金周後三川少女加入排球部。目前是六月進行時。
雖然不能寫黃金周有點可惜,但馬上就是暑假了也不錯(我愛合宿愛大梟谷。
第6章 一隻貓
「麗醬,真的沒有時間嗎?」
「周末你們不是部休嗎?」
午休時間,食物的香氣飄散在空氣裡。餐廳人來人往,三川多摩麗和朋友們一左一右在唐揚定食與蛋包飯套餐的窗口前排隊。
周末好友過生,大家計劃周六下午出發去河口湖,第二天爬富士山,晚上再回東京。計劃倒是很完美,但現實是——三川多摩麗苦惱地扶著額頭,「排球部的確是周末休息啦,但這周剛好有練習賽……」打完比賽還要返校開檢討會,沒個四五點肯定無法結束。
「抱歉吶。」她雙手合十賠罪道,「明年一定陪你過生日!(事實上來年也缺席了呢,多摩麗)」
「真是拿你沒辦法啊——」
台風過境後,東京上空萬裡無雲,晴朗的只剩下一片廣袤無際的藍。溫度坐上過山車,一路攀高,女孩們重新換上夏季制服,改短的百褶裙配上黑色短絲襪,結伴而行的畫面組成夏日的清涼限定。
「說起來,你們不覺得嗎?
「什麼?」
「就是啊,自從加入了排球部,多摩麗就變得好忙。」
「啊沒錯。」
「尤其是最近,經常找不到人呢。」
雖然多摩麗決定加入排球部讓一眾好友很意外,但她們大多也是運動社團的成員,部活結束的時間都差不多,每天依舊約著一起回家。但從上個禮拜開始,對方突然說要參加排球部的加訓,以後就不用等她了。之後不僅一放學就見不到人影,晚上連聊天室也不怎麼登陸,周末更是沒空出來約會逛街。
「畢竟我以前沒有當過經理,很多事都不懂。」找到一張空桌坐下,三川多摩麗給酸奶插上吸管,「現在就只能勤能補拙了。」
「還真是辛苦吶,不過排球部的訓練量原來這麼重的嗎?」
「感覺都可以和足球部比比了。」
「但排球部這幾年都沒進過決賽圈吧。」
相反,音駒的男子足球與她們所在的女子網球倒是全國大賽上的常客。
「正因為沒有進過決賽圈所以才要努力打進去呀。」三川多摩麗坦然一笑,「我們會加油追上來的。」
女孩們對視一眼。
「……看來麗醬是真的很喜歡排球部啊。」
一口一個我們,不過——
「以前不是說不喜歡運動系嗎?還覺得運動系的追求者最棘手。」
「那是因為之前遇見的基本都是肌肉笨蛋嘛……」一群熟悉身影闖入視線,三川多摩麗不自覺放慢聲音,一眼就注意到了夾在中間駝著背的孤爪研磨。她看著對方撈起拉面吹了又吹,入口時卻還是被燙地皺了皺眉。
這家伙,是貓舌嗎?
正這麼想著,對方就敏感地抬起頭,穿過疊疊人影向她望來。
啊被發現了。
她衝少年吐吐舌,別過臉後卻忍不住彎眉笑了起來。
「但現在,我覺得運動系男生還挺可愛的。」
……
「啊!剛剛經理衝我笑了!」
已經相處了兩個多月,孤爪研磨卻依舊沒能習慣山本猛虎咋咋呼呼的性格。他盯著面前濺開的湯汁(剛剛被嚇得調羹掉面碗裡了),不太高興地抿了抿唇,咕噥一句吵死了。
夜久衛輔坐在他另一側,夾著雞排,眯著眼滿臉嫌棄地瞧著還在捧心的山本猛虎,「山——本——你一個大男人不要那麼嬌羞好不好,很影響食欲誒。」
黑尾鐵朗的補刀緊隨而來,「再說了,三川妹妹不是在衝你笑吧。」
山本猛虎頭頂一陣晴天霹靂,「……不、不是嗎?」
兩位前輩根本不懂得呵護學弟脆弱的少男心,繼續重拳出擊,「當然了。不然你說說看,她為什麼要對你笑?」
「……大概是最近我接球的成功率…高…了?」
「清醒一點吧,山本。」
孤爪研磨端起晾涼的食碗吸溜吸溜地嗦面,半斂眼皮一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模樣,腦子卻忍不住跟著思考。
剛剛,三川為什麼要衝他笑?
*
下午第一節課是體育課。因為音駒一年一度的馬拉松跑快到了,老師一來就輕飄飄丟下一句——
「今天我們先跑個一千米吧。」
在日頭最曬的時候。
操場上頓時哀聲四起。
孤爪研磨站在隊伍裡沒什麼反應,只是盯著老師身後——那裡有另一個班級正在集合。一抹熟悉身影站在女生隊伍尾端,金色長發高高束起,運動褲將將遮到膝蓋,露出來的兩條小腿在陽光下白得晃眼。
他漫不經心地想,以前怎麼沒有注意到他們居然在同一時段上體育課。
熱身運動做完已經是滿背的汗,孤爪研磨擦擦脖子,望著頭頂太陽,再一次思考為什麼上任校長會選擇在大夏天跑馬拉松(還必須全員參加)。
隊伍開跑,他回頭瞧了瞧老師,接著就坦然自若地脫隊鑽進隔壁自行車棚。車棚不算涼快,但至少有一層遮擋物能躲躲毒辣太陽。他倚著欄杆站在陰影裡,散漫地望著藍藍的天。
望著望著就想到了一雙藍眼睛。
啊……
男孩發出一聲意義不明的嘆音。
除了風,沒有人知道。
算著時間,孤爪研磨打算在最後一圈混進隊伍,但等啊等,半天都沒等來腳步聲。不會那麼倒霉吧,這麼想著,他跑出去偷偷一瞧——三個老師站在樹蔭下,面前是零零散散的三個隊伍,旁邊縮頭縮腦站著小十個人。
還真那麼倒霉。
他為自己的不走運無語兩秒,低頭跑了過去。過了一會兒,他們經理和幾個女生從另一個方向匆匆趕來。等躲懶的人全到齊後,三位老師捏著花名冊開始訓斥(也不怪老師們會氣憤,小四十人的班級,跑一圈少十個跑一圈少十個,隊伍最後縮水了一半,任誰看了都生氣),讓他們全部重跑。跑完一圈過來在花名冊上打個勾,打滿勾才能去上選修課。
孤爪研磨嘆了口氣,耷拉著眼皮跟著大部隊站上跑道。雖然他不想跑,但並非跑不下來(畢竟排球部的跑步量是這個的幾倍),只是跑著跑著,突然身後一重。
回頭一看。
女孩拽著他的衣擺,一雙藍眼睛望著他。
「研磨,我跑不動了。」
他沉默兩秒,心想撒嬌大概也是女生的天賦技能,說發動就發動。
「我也跑不動。」
對方腦袋轉得飛快,「那你先拉拉我,等你真跑不動了,換我來拉你。」
我都跑不動了,你還跑得動?他這麼想著,卻也沒說出口,只是丟下一句,隨你。
第一圈小尾巴還跟得上,第二圈前半也勉強還行,後半圈開始,孤爪研磨就感覺身後負重一再變沉。再然後,就消失了。
他回頭。
三川多摩麗一張臉曬得通紅,氣喘吁吁的只能用氣音對他講,「你往前跑吧。」
他盯著她沒說話,幾秒後才平常道,「不是要我帶你嗎?」
三川多摩麗搖搖頭。雖然累極了,卻還是堅持道,「那不就成了你的負擔了嗎?」
說完她就聽見對方平靜反問,「難道你之前不是?」
她努努嘴想要狡辯,卻見少年放慢腳步與她並行。一隻手忽然撐在她背後,沉默卻有力,溫柔地推著她一路向前。
……
推著小尾巴跑完一千米,緊跟著老師又安排雙人羽毛球練習(他的搭檔還是一板一眼、愛較真的學習委員)。下了體育課,偷懶失敗的孤爪研磨坐在操場上思考人生。
是什麼讓他頭腦發熱要去助人為樂,是太陽嗎?
山本猛虎在旁邊幸災樂禍,「所以說啊,乖乖跟我一起跑不就什麼事都沒有了嗎?」他對自家二傳明明是個運動員(研磨:我不是)卻老愛逃體育課的行為已經習慣了。
孤爪研磨嫌山本猛虎太吵了(原本就很熱,耳邊還一直嗡嗡嗡,那就更熱了),剛想讓他安靜一點,就發現對方聲音突然停了下來。他覺得奇怪,正想抬頭——衣領倏地被人往後一拉,兩塊冷冰冰的東西貼著後背一路下滑。
他嘶了一聲,縮著脖子倒吸一口氣。
惡作劇成功,三川多摩麗掉頭就跑,邊跑邊忍不住得意地笑,還回頭喊了一句,「其中一個是給山本的喔!」
是冰棍。
孤爪研磨拿出來丟給身旁人一根。拆掉包裝咬了一口,他舔了舔牙,心想,又衝他笑。
作者有話要說:
第四季延遲了……順推下去就等於垃圾場之戰也延遲了……我的快樂沒有了(鹹魚躺
謝謝帽子醬的地雷,還有樅爻醬和花咲醬的營養液【開心轉圈【轉完鞠躬,但大家可以留著給其他太太打CALL。在我這,跟我一起吹貓貓就賽高啦!
第7章 一隻雀
六月底,東京還沒有脫離雨季。蟬鳴銷聲匿跡,只剩下沒完沒了的雨籠在頭頂。給鄰桌抄完選擇與填空題後,三川多摩麗蓋上筆帽,提前交了卷。
她給夜久衛輔比了個手勢,收拾東西先去了部活室。
上周末的校外練習賽,貓又教練將以三年級為中心的正選以及二年生打頭的新一輩分成兩個陣容,各自上場打滿了兩局。回校後,又將兩個陣容分為A、B兩隊,來了一場加時訓練賽。
黑尾鐵朗率領的B隊最終以二十七比二十五、二十五比十九拿走了勝利。
「這樣,大家就可以放心交過身上的球衣了。」
銀發老人從折疊椅上站起來,平和地看著三年生們。
新的血液已經維系起來了。
當天夜久衛輔幾人興奮地打掃衛生時步伐都是飛的,三川多摩麗在旁邊看著也忍不住跟著開心。每晚陪著一起加訓,她比誰都清楚,這些大男孩在這個場館裡付出的時間與汗水。
呆毛一晃,她握拳捶在手心,覺得今天一定要好好慶祝——於是,剛剛榮升為音駒排球部首發正選的幾位就被拉到了三川家自營的烤肉店。
之後三年生陸續引退(不過前主將與二傳答應會時常來幫忙陪練),三川多摩麗便每天抽出一點時間整理部活室。
走進社團活動樓,她收起傘抖抖水珠,正打算摸鑰匙卻發現門沒鎖。奇怪,她嘀咕著拉開門,剛把腦袋伸進去,就對上一雙金色眼瞳。
「下午好。」
她眨眨眼,從門後走出來,「……下午好。但是,研磨為什麼會在這?」還沒下課吧現在。
「嗯,最後一節課是體育。」
蜷在窗子下面的黑發少年抱著掌機,手指飛快摁鍵,音量一如既往的低如絮語。
所以是又翹課了嗎,但想想她好像也沒資格說什麼——作為除了體育以外的全優生,三川少女沉默幾秒,決定跨過這個話題。
「我說你啊,是笨蛋嗎?」將傘立在牆角,她拉開通勤包拉鏈,向對方走去,「為什麼要坐在窗子下面呀?飄雨都不知道躲一下。」
因為在這裡屏幕不會反光……
孤爪研磨剛想開口,頭頂就覆下一片雲。他愣了愣,抬起眼。視線裡,女孩抽出幾張面巾紙,動作溫溫柔柔地幫他擦拭被雨沾濕的發頂,嘴上卻不客氣地數落他是個游戲笨蛋。
游戲裡的人物失去操控,站在原地被小怪K.O倒地。
游戲笨蛋盯著GAME OVER的界面。許久,才不滿地小聲反駁,「……啰嗦。」
黑色腦袋卻乖乖的,任對方主宰。
將懶貓趕到一邊,三川多摩麗戴上手套開始清理置物架和前輩們的衣櫃。成為經理也快兩個月了,她也習慣了男孩子的活動室可以那——麼髒(這個髒是各種意義上的髒,她想起第一次整理部活室翻到的一堆工口雜志和清涼畫冊)。
她踮起腳尖從最頂層的收納盒開始清理,居然在裡面發現了幾張變脆的不及格卷子(名字不認識,估計是往屆前輩的遺留物)。不過,這剛好也提醒她,期末快到了。
假期排球部會有合宿,要參加合宿就必須期末考全科及格。
「研磨,你成績怎麼樣?」
正在默默觀察自家經理的黑發少年突然被點名,瞳仁縮了縮又放大,隔了一秒才慢吞吞開口,「看和誰比,和你的話,算差吧。」
「請與上學期的你對比謝謝。」聽這語氣,他猜對方正在翻白眼(但三川好像不會翻白眼),「年段多少?」
「一百左右。」
一百啊,不算差。三川多摩麗估算了一下,不過。
「我還以為研磨會是在學習上也很聰明的類型呢……」她將不要的雜物扔進垃圾袋,小聲咕噥。畢竟在球場上,對方是思維冷靜清晰,總能一針見血抓住對方紕漏的「大腦」(抱歉,她也被黑尾鐵朗這個叫法洗腦了)。
成績總是穩定在年段一百,不前進也不後退的音駒大腦——實際害怕名次考太高會引起家長與老師注意的孤爪研磨君,表情不變的嗯了一聲,「很可惜我不是,我只是個游戲笨蛋。」
小心眼的家伙。
三川多摩麗對著牆壁做了個鬼臉,心裡計劃著一會兒在部活休息時間去統計一下所有成員的成績。如果有需要補習的,她就得開始做准備了(應該沒有吧)。
原本逃課是為了打游戲的孤爪少年似乎發現了更有趣的目標,便將掌機放在一邊。目光圍著女孩繞了幾圈,最後落在對方拉開的通勤包上。
幾本彩色書脊露了出來。
「三川在研究營養學?」
「啊?」三川多摩麗回頭,發現對方在說她才從圖書館借來的書,「對呀,這不是馬上就要合宿了嗎,我借來參考參考。」
她脫下手套將垃圾袋栓了個結放在門口,「我也不知道能為你們做些什麼,就只能先從力所能及的方面努力了。」
捋了捋汗濕的額發,她轉身衝少年笑了起來。
「譬如,想辦法喂飽挑食君研磨同學的肚子。」
四目相對。
夏天的風湧了進來,帶著雨水的氣息。孤爪研磨感受它們從他指縫間溫柔溜走,奔去揚起對面女孩的耳邊短發。
啊……
在藍眼睛的注視下,他張張嘴,卻突兀撇開了頭。
盯著斑駁的牆角,他說,才沒有,挑食什麼的。
……
部活休息時間,三川多摩麗趕緊拿出剛剛才畫好的調查表,上面要求羅列本學期大小考的各科成績、以及喜歡的食物和過敏史。
休息時間結束,她將調查表收回。准備裝進文件夾的間隙,她抽出某人的表格看了一眼。
「……研磨你這家伙,不要把討厭的食物全寫進過敏那一欄啊!」
作者有話要說:
打開文檔的時候剛好聽到《夏天的風》這首歌,火羊瞌睡了的翻唱版本,嗯推薦一起食用(其實與全文都可以搭配食用。
皮埃斯——這裡三年級提前引退是私設,漫畫來看三年生應該還是春高之後退部的,貓貓和小虎關系好起來也是在IH初戰,這裡都提前了(原諒我吧(捏原創人物好麻煩(反正這只是無腦甜文(一切都為了談戀愛服務x
第8章 一隻貓
入部至今,三川多摩麗第一次缺席了部活(雖然是周末練習)。對此,教練只解釋了一句對方有事已經向他請假,就趕著男孩們去做熱身訓練。
大約是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吧。短短一上午時間,少年們就呼喚了好幾次「我們的經理大人去哪兒了」。沒有甜甜的HIGH FIVE,也沒有元氣滿滿的場外助威,還得自己計分統計失誤——最關鍵的,他們並不想從臭烘烘的隊友手上接過毛巾和水壺啊!
傍晚結束部活,男孩們擠在活動室裡換衣服。山本猛虎正哼著歌,忽然聽見身旁低低傳來一句,真安靜。
一個問號爬上後腦勺,「研磨?剛剛你說什麼?」
黑尾鐵朗與夜久衛輔又為了一會兒是去便利店買冰淇淋還是冷飲拌起了嘴,兩人吵吵鬧鬧,旁邊是勸架的海信行。孤爪研磨兩手交疊抓住下擺將運動衫脫了下來,被靜電帶起的幾縷發絲像隨風飄起的柔軟飛絮。他拿起衣櫃裡的制服,抬起胳膊鑽進袖管,視線微垂,自言自語似的。
「不,沒什麼。」
周一早訓,他跟在黑尾鐵朗身後走進體育館,金色眼瞳掃視一圈,沒有發現那抹金發。
直到中午,排球部的各位才從夜久衛輔那知道,他們的經理今天根本沒來學校。
「小野老師說三川妹妹請的是病假。」
「前天我就給她發了消息,到現在都沒回復。」黑尾鐵朗揚了揚手機,亮起的屏幕上是兩人的聊天界面。最後一條消息,末尾並未綴上已讀兩字。
「該不會是、該不會是……」
「安靜點吧山本。」
「……是,夜久前輩。」
「喂,筱原桑——」黑尾鐵朗叫住一位平日和三川多摩麗關系很要好的女生(以前同班過,勉強算是認識),「你知道三川妹妹怎麼了嗎?」
被不熟悉的同級生叫住,對方的表情也並未意外,顯然這種事今天已經發生很多次了,「麗醬去拔牙了,但術後發高燒,現在在醫院打點滴。」她也是聯系不上好友,擔憂地直接撥通了三川宅的電話,這才知道發生了什麼。而對方之所以沒回消息也是因為身體狀態不好(傷口疼加上發燒引起的高眼壓),讓她無暇顧及手機上的慰問郵件。
簡單解釋了一番,女孩便和同伴端著餐盤走了。
「原來是拔牙啊……」
確認自家經理不是生了什麼大病,少年們松了口氣。
「說起來以前也聽三川妹妹提起過。」
准確的說,在座的排球部成員都聽見過。
畢竟他們經理嗜甜,兜裡隨時都有一把五顏六色的糖果(後來換成了蛋白棒)。但聊起什麼時候去拔掉蛀牙,對方總是把腦袋搖成撥浪鼓,說著「太可怕了我做不到」,沒想到居然真躺上了手術椅(事實上是被長輩逼的)。
回教室的路上,山本猛虎拖著下巴沉思(實質上全都碎碎念了出來),「我是不是也該發條消息過去關心關心一下啊……也不算莫名其妙吧……可是會不會打擾經理休息……但都住院了還不慰問一下說不過去吧……可惡我還沒給經理發過消息呢!」
孤爪研磨捏著游戲機,眉頭越皺越緊,忍不住邁開兩步與這個聒噪的少男心笨蛋拉開距離。
但是。
摁著按鍵的手指微微頓了頓,他抬頭看了一眼還在糾結的好友,復又收回盯著屏幕裡正在對話的NPC,沉靜一秒。
「你有三川的聯系方式?」
山本猛虎奇怪地回答,「經理一入部不就在部活室貼了她的電話號碼嗎?」
「是嗎?」他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腦袋裡飛快回想,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但當時他似乎就路過掃了一眼。
下午放學,重新站在灰牆前——孤爪研磨捏著手機,頭一次仔細看了看鵝黃便簽紙上,用藍色記號筆寫下的幾排小字。
除了電話號碼與社交軟件的賬號ID,女孩還在末尾寫著——「這是新上任經理的聯系方式,有任何需要忙幫忙或是希望我改進的地方,都請不要大意地聯系我吧~ぶ( 'υ')в」
就如同那枚活潑的顏文字,女孩的LINE賬號昵稱雖然很簡單,就是TAMAREI(多摩麗)。頭像卻是一隻網絡上很有名的柴犬,簽名也調皮地寫著「盯著我干嘛|●'-'●) 」。
「啊咧?你沒有加三川妹妹嗎?」旁邊探出一顆腦袋,是黑尾鐵朗。
「忘了。」指尖在「添加好友」上輕輕一點,孤爪研磨收回手機,目不斜視地站到自己的衣櫃前開始換衣服。
「喔,是嗎——」
解扣子的動作略微一滯,他抬眼,「……干嘛。」
黑尾鐵朗挑眉,「我可什麼都沒說。」
「……」
這種時候,像青梅竹馬這類彼此熟悉又知根知底的存在,就很煩了。
到了晚上,消失了快三天的三川多摩麗出現了,排球部的群聊也因此熱鬧起來(因為某些帶顏色的原因,男孩們暫時沒有把經理拉入這個群)。孤爪研磨躺在床上仰頭拿著手機,看著接連刷屏的信息,話題從「三川妹妹終於回消息了」、「經理也回我消息了」一路跳轉到「已經退燒了」、「但還要住院兩天」、「我們什麼時候去醫院看她」。
金色眼瞳盯著在對話裡反復出現的名字。
半晌,他翻了個身,退出群聊界面,點開一個柴犬頭像。
聊天記錄一片空白。
指腹輕輕摩挲,少年靠著蓬松的枕頭,半斂著眼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仲夏的熱氣即使到了夜晚也不會消彌,窗戶緊閉的房間,只有空調扇葉上下轉動的機械聲響與窗外悠遠的蟬鳴。
就在思緒茫茫發散的這一罅隙,空白的聊天背景突然蹦出一條消息。
「研磨?」
緊接著是第二條。
「是研磨吧。」
孤爪研磨定定盯著對話框,然後在床上翻了個身,又翻了個身,停下來,戳鍵盤——
「嗯是我,身體怎麼樣了」
發送成功的瞬間,已讀兩字就掛在了尾端。
……
「早上好呀」
「我才睡醒,今天天氣很好啊,很適合你們室外跑」
「……」
「早上好」
「喂喂研磨同學,現在是上課時間吧,你居然玩手機!」
在上課時間給我發消息的三川同學問題更大吧。
「雖然你沒回我消息,但已讀已經暴露了你還在玩的事實」
所以是還在給我發消息的三川同學的錯啊。
「研磨同學快點乖乖聽課!」
孤爪研磨抬眼看了看背對他們在黑板上板書的老師,低頭手指輕快地敲打鍵盤,然後將手機放回抽屜。撐著下巴,他望著窗外在枝頭上唧唧喳喳蹦來蹦去的小飛雀,彎了彎眉。
「三川同學,你好吵啊」
作者有話要說:
為什麼顏文字顯示不出來是我不配嗎(躺
順便一提,這篇文的東京竹馬都是倆老司機,而且貓貓比老黑還更懂(畢竟老二次元了,不管是在聊天室還是面對面都可以臉不紅心不跳地聊起各種十八禁x只是貓貓可能比較偏「要聊這些也不是不行但並沒有游戲好玩所以我們還是來聊游戲吧」。
第9章 一隻虎
周四,三川多摩麗回到校園(因禍得福躲過了馬拉松跑,超開心)。整個上午,她被各班朋友堵在教室無法抽身,到下午才尋到時間去一年級找山本猛虎。
「……三、三川經、經理!找、找我有什麼事、事嗎!」
明明社團活動的時候少年對她的反應都趨近於正常了(雖然還是會臉紅,但至少說話不會磕巴),怎麼一單獨相處就害羞成蘋果了。三川多摩麗無奈一笑,「嗯稍微有點事,耽誤你一會兒。」
「山本的國語和英語有些吃力吧,這是我去年記的筆記和復習題綱。」她將手裡的復習資料遞過去。前兩天在醫院,她將一年級第一學期的筆記和考點全都重新整理了一遍,「你先看看,如果有不懂的,下午部活結束我再幫你梳理。」
想起自己不及格的國語與英語成績,山本少年頓時害羞不起來了(因為他根本不是有些吃力,而是相當吃力啊!)。見對方瞬間石化,仿佛靈魂都出竅了的灰白表情,三川多摩麗沒忍住撲哧笑了出來,隨即連忙收聲寬慰道,「沒關系,還有半個月,來得及的。雖然有點自賣自誇,但在押題這方面我還蠻厲害的。所以不用擔心,山本的話,一定沒問題的。」
山本少年感動地猛虎落淚,鄭重而虔誠地雙手接過復習資料,「嗚嗚經理——」
「我一定不會辜負你的!」
宏亮的一聲吼在耳邊炸響。
窩在座位上刷游戲論壇的黑發少年終於忍不住發出一聲輕嘖。「不會辜負你」這是哪門子笨蛋發言,不要隨便省詞略句好好學習國語啊。
原本二年生來一年級樓層就很稀奇,再加上來的還是個風雲人物,引人矚目的指數更是直線飆升。不用抬頭孤爪研磨都猜得到,現在待在教室裡的、走廊上路過的,甚至是二樓,大半視線都聚焦在那兩人身上。
「三、川、妹、妹——」
高處突然傳來一記更宏亮的聲音。
滑動屏幕的手指一頓,孤爪研磨側頭瞥去一眼。對面的二樓天橋,幾個男生站在那裡,其中一人撐著欄杆衝這邊笑。
是籃球部的。
纏了三川多摩麗很長一段時間,希望對方能去籃球部當經理,每次見面都要和小黑互嗆半天。最後被當事人一句——「既然那麼想讓我當經理,那你加入排球部吧」給堵了回去。
收回視線,他聽見女孩無語又不解的聲音。
「干什麼?」
那邊卻沒有回答。
干什麼?什麼都不干,只是看見你,想叫你而已。
孤爪研磨闔著眼,一目十行地刷著帖子,猜想對面肯定只是在笑。
蟬鳴在不遠處響起,嘶啞的、聒噪的,一聲長一聲短。
高中校園從來不缺青春戲碼,沒有了下文,視線便一雙雙收回。日光鑽著空隙從樹冠下投落。一陣風來,斑駁的光影灑進走廊,在學生腳下輕緩搖曳。
幾分鐘後,預備鈴敲響,周遭談話與過往的腳步變得急促,一切都像是扭上發條,摁下快進。孤爪研磨將手機扔回抽屜,托著臉,盯著黑板上的課表與值日,表情尋常又安靜。
「研磨——」
蟬鳴倏然消失了。
他側頭。
虎那個笨蛋已經回到座位,他們經理卻還站在教室後門沒有走。見他望過來,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做,只是叫了一聲他的名字,便笑著跑開了。
*
下午放學,少年們換好運動服往體育館走。山本猛虎咬著酸奶吸管突然想到什麼,「啊,說起來,我昨天夢見經理了。」
他只是隨口一提,誰知道剛說完,隊友們就衝他發出「誒你好下流」的噓聲。他愣了愣立馬反應過來,面紅耳赤地解釋,「喂喂你們在想什麼啊!是很純潔很純潔的夢!」
黑尾鐵朗長長地喔了一聲,「那你臉紅什麼?」
「那是因為…因為……」他撓撓後腦勺,臉更紅了,「夢裡,經理叫我——TORA QIANG(虎醬)。」
黑尾鐵朗幾人立馬繼續噓,嚷著夠了別說了好惡心好肉麻。山本猛虎的臉又更紅了一點(氣的),據理力爭道,「經理的聲音叫我虎醬一點都不惡心!」
「虎醬?」
「沒錯,就這種,可愛吧……誒?」
山本少年身形一僵,緩緩轉身,就看見自家經理穿著運動服站在他們身後。
「經、經、經理?!」
見幾人一副背地裡議論別人被發現了的心虛模樣,三川多摩麗歪歪腦袋,照常打招呼,「下午好呀各位。」想了想,她拍了拍似乎羞愧地想要表演當場去世的山本少年,「如果期末能全科及格,以後我就叫你虎醬啦。所以,加油吧。」
「喔喔!真的嗎!」立馬當場復活的山本猛虎鬥志滿滿,「我會加油的!」
「誒——才及格,太便宜他小子了吧,怎麼說也得上五十吧。」
「我覺得得上六十才行。」
「算了夜久,六十的話,太難為山本了。」
「阿黑前輩!」
綴在隊伍最後的孤爪研磨一直沒有出聲。
三川多摩麗放慢腳步,脫離大部隊落到他身邊。
「說起來,我也做過類似的夢。」雙手背在身後,她望著遠處被落日粉刷成赤金色的跑道與操場,轉頭衝身旁人眨眨眼,「夢裡研磨有叫我前輩喲。」
安靜一瞬,她聽見對方喔了一聲。尾音微微上翹,像甩動的貓尾。黑發少年驀地抬起金色眼瞳,看著她,薄唇輕啟,一字一頓的。
「是這樣嗎——」
「多、摩、麗、前、輩。」
……
「喂喂,三川妹妹怎麼了?」
「不會是又發燒了吧?」
准備開始室外跑的男孩們站在門口,一邊換鞋一邊又奇怪又擔憂地看著自家經理頂著一張蘋果臉在場館裡跑來跑去,為他們准備接下來的練習賽球衣與記分牌。
「怎麼回事?」
正在系鞋帶的孤爪研磨仰起臉,看見好友一臉篤定「我知道是你干的」的表情。
「沒怎麼。」
站起身,望著場館內女孩還紅紅的耳尖,他輕輕笑了起來,「只是,幫她圓夢了而已。」
作者有話要說:
作為田中前輩的摯友,小虎怎麼能不加入補習套餐呢(你x以及他對三川妹妹的感情就是對「經理」的感情,換做任何一個女孩他都會這樣(畢竟對小虎來說只有潔子學姐是特別的(拇指
第10章 兩只梟
升入二年級的第一個期末遠比三川多摩麗想像中得還要忙碌。
音駒排球部有與其他學校聯合假期特訓的慣例,今年暑假也不例外。雖然校方已經批准了申請,但借用場地(像是食堂、體育館之類的),還有外校人員的到訪名單,這些全都要走書面遞交生徒會。再加上一學期結束,各個社團的活動場地要進行維檢,器具也要盤點,損耗遺失全得在放假前統計上報——三川多摩麗因此忙得腳不沾地。生徒會室也超過福利社,成為除了教室與廁所外她每天造訪次數最多的地方。
不過因為去年她所在的美術社太過清閑,一到期末就被關系相熟的學姐(如今的生徒會副會長)抓去生徒會當免費苦力,現在她去遞交排球部的相關申請(像是調用校巴之類的),不用費太多功夫就可以順利批准。
但待做的事是沒有盡頭的。往往男孩們都結束訓練了,她還坐在教室裡奮筆疾書。
快閉校了,保安大叔提著電筒上樓趕人。
「幾點了!一個女孩子還不快點回家!」
「知道啦池田大叔。」
她吐吐舌,收下來自長輩別扭的關心。
「不過不用擔心,我不是一個人啦。」
音駒建在遠離摩登與繁華的東京郊區,一入夜,校園便靜默沉穩下來。晚霞滿天,粉色天空夾著夜幕的紫慢慢在視野內暈開,月亮從雲層深處探出了頭。
三川多摩麗挎著包,兩步並作一步,輕盈跳下最後兩階樓梯。教學樓外,少年們背著運動包站在皎皎月光下。
「不好意思久等了。」她笑著跑過去,酒窩像朵梨花點在嘴角,「我們走吧。」
……
「經理!下午英語隨堂小測我考了五十六分!」
「哇,那不是離虎醬又進了一步。」
「嘿嘿。」
「山本,NICE RECEIVE怎麼拼寫。」
「N…N-I-C-E R-E-C-E-V-E?」
「恭喜你,離虎醬又遠了一步。」
「……阿黑前輩!」
「安啦安啦,一會兒前輩請你吃冰棒。」
「我要巨峰葡萄味的謝謝。」
「兩根香草。」
「喂喂有你們什麼事?」
「見者有份,身為CAPTAIN,這點覺悟都沒有嗎?」
「這個時候倒記得我是CAPTAIN了啊……」
「怎麼了?」
留意女孩的腳步逐漸慢了下來,孤爪研磨抬起眼。
三川多摩麗搖搖頭,望著頭頂翻卷的雲和稀疏的幾顆星,耳邊是男孩們吵鬧的笑聲與蟲鳴。她笑道。
「夏天呀——」
真好啊。
*
午夜十二點,三川治也中途回家拿東西,發現寶貝女兒居然還沒睡。敲門得到應許後,他走進女孩房間。
「麗醬?」看著桌上攤開的輔導資料與卷子,「還在復習?」
「唔——」多摩麗扭著僵硬的脖子伸了個懶腰,舒服地嘆了一聲,「對呀,這不馬上就期末了嗎。」
白天在學校裡忙著跑生徒會,午休和大課間被好友占滿(讓她幫忙輔導功課),下午部活陪山本猛虎惡補國語與英語。校園生活從未如此充實的三川少女只能每晚熬夜復習,鞏固自己的文化成績。
「對了!爸爸你現在有空嗎?能不能看看這個——」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多摩麗扇飛腦子裡的困蟲,彎腰將通勤包拎在膝上翻翻找找。抽出一個筆記本,她將其中一頁展開,遞給三川治也。
「這是……你們排球部的經費?」
「是這次參加合宿的四所學校加在一起的餐費。」
她乖巧道,一雙藍眼睛眨啊眨。
三川治也還有什麼不懂的(每次有求於人,麗醬都是這個模樣),垂眼看著紙頁上密密麻麻的計算公式,每個數字旁都仔細標注了名稱與來源。
是在計算合宿期間每日需要的各類食材與預算。
「想讓我幫忙采購?」
經營烤肉店的三川治也自然有可靠又低廉的進貨渠道。
多摩麗沒有急著回答,而是站到父親身旁踮腳指著一個數字,仰起小臉問,「這個價格,能買到肉嗎?」
這件事她已經猶猶豫豫好幾天了。不想給家裡平添麻煩,卻又想盡可能地給那群少年提供更好的三餐(對這個年紀的體育生來說,還有什麼能比得過牛肉呢)。
三川治也看著手中筆記本。半枚硬幣厚度的本子,如今已經用到只剩最後幾頁。粗略一翻,全是各種數據與訓練記錄,扉頁還寫著「音駒排球部」,下方用水彩畫了一排貓咪。
「麗醬,喜歡排球部?」
多摩麗愣了愣,不知道對方為什麼突然問起這個,卻還是順著心意毫不猶豫道,「嗯,喜歡。」
「為什麼是排球部呢?」三川治也是真得好奇,「籃球部、足球部不可以嗎?還有凖人最喜歡的棒球。」
多摩麗依舊不假思索,「因為很有趣。」
「爸爸,你想想看——」
腦海裡浮出一道身影。
不太高,有些懶散,還有些拖沓,瞳仁深處卻嵌著一束光,明亮、冷靜且毫不動搖。想著那個人,她忍不住揚起笑。淺色瞳孔在柔柔織光下,像永不消逝的夏日海浪。
「能讓一個討厭出汗討厭累的人追著球滿場跑——這不就是最棒的運動嗎?」
看來是真的很喜歡排球部呀。
三川治也在心中無聲感慨。
既然這樣。
身材魁梧得像座山一樣的男人神情溫柔地刮了一下女孩鼻尖。
「不僅能買到肉,還能挑到不錯的部位喔。」
「真的嗎!哇!爸爸賽高!謝謝你!」多摩麗尖叫一聲,蹦起來掛到自家父親身上,又確認了一遍,「真的可以嗎?沒有給你添麻煩吧?」
「噓!噓!都幾點了快小聲點——」三川治也連忙制止。至於麻煩,肯定還是有點麻煩(這個單價,還需要貼點錢才行呀),但與女兒的快樂相比。
他笑起來。
那都不算什麼。
拍拍多摩麗毛絨絨的小腦袋,他說,「行了,具體的明天再說,現在快去洗漱睡覺。還有,媽媽不是說過晚上不能吃糖嗎?」
抬抬下巴,指向藏在台燈旁邊已經拆開的軟糖。
偷吃被發現,多摩麗啊了一聲裝傻充愣,挽住父親的手就將人往門外推,「噯,我准備睡了,爸爸晚安,一會兒路上請注意安全。」
被關在門外,三川治也哭笑不得。聽著門扉那面隱隱傳來的哼歌聲,他笑著搖頭。
「小姑娘——」
年輕啊,真好。
*
半個月一晃而過,高二生活轉眼劃掉三分之一。
音駒排球部全員成績達標(雖然山本猛虎是低空飛過),順利參與假期合宿。但在那之前,先迎接他們的是IH東京都預選賽。
這不是三川多摩麗第一次以參與者的身份走進體育館,但卻是頭一次那麼期待——期待那群男孩穿上球衣站上競技場。
不過,還有另外一件很重要的事。
走進場館她便開始東張西望。但排球是一項很看重身高的運動。放眼望去,全是大高個——女生裡算高個子但丟進男子運動員裡實打實是個矮子的三川少女不禁鼓起臉頰。
注意到她的小動作,孤爪研磨歪頭,「在找誰?」
聞言黑尾鐵朗挑了挑眉,「三川妹妹有認識的人也在打排球?」
「除了你們我還能認識誰?」她努努嘴,拍拍隊裡最高個的肩膀,「快幫我看看梟谷在哪?」
「梟谷?」
「梟谷的經理,白福醬與雀田醬,我在找她們。」
這次合宿是音駒先當東道主,很多事情都需要三川多摩麗與另外三所學校的經理銜接。本來她就是新人一枚,再加上音駒之前也沒有經理前輩可供她請教,只能懵懵懂懂地自己摸索。其他幾位經理知道她的情況後,非常熱情地向她分享了很多經驗(女孩們還拉了個聊天群)。
今天東京預選賽,梟谷與音駒恰好在同一場館比賽,三人便約著有時間的話就見一面。
「那群貓頭鷹啊,我看看……」
「多摩麗。」
最先注意這道聲音的不是三川多摩麗(她正和黑尾鐵朗四處張望),而且站在一旁的孤爪研磨。
黑發少年拿著手機姿勢不變,只是目光微微動了動。
而本人則是慢了半拍才發覺有人在叫自己,轉身就見到一位熟人。
少年身形高挑,穿著一套雪白運動服,氣質溫雋,唯獨一頭黑色短發不太乖順地卷曲翹起。她驚喜地睜大眼,脫口而出,「同桌!」
「哈?」身旁黑尾鐵朗立馬低頭看她。
啊,重名了。
她反應過來,擺擺手,玩笑道,「沒叫你。我來介紹,這位是你的『前輩』,國中與我同桌兩年的赤葦京治君。」
「是梟谷的人啊。」黑尾鐵朗意味深長地嘆了一句,揚揚下巴,他問,「那只聒噪貓頭鷹呢?」
雖然只有一個形容詞,但赤葦京治立馬猜到對方說的是誰。眼梢抬起,少年略微點頭算是向眼前這群貓打過招呼,「木兔前輩的話……」
還不待他說完。
「HEY、HEY、HEY!這不是阿黑嗎——」
他咽下原本的話,眉頭都不動一下,沉穩地繼續,「來了。」
與赤葦京治穿著同款運動服的立發少年大步走向貓群,「喔喔大換血啊音駒!」隨即發現新大陸似地盯著三川多摩麗,衝黑尾鐵朗直招手,「啊!阿黑!你們有經理了!」
黑尾鐵朗額頭青筋跳了跳,「……多謝啊,讓我知道我們有經理了。」
「哈哈不用客氣!」立發少年雙手叉腰開朗大笑,那模樣,非常有感染力。
「噗。」三川多摩麗別過頭掩嘴笑出來,猜想她的同桌心裡一定很不爽,一拳打到了棉花上。想到這裡,她看向另一位同桌。
對方察覺她的目光,走過來,淺淺笑起,「許久不見。」
「真是許久不見吶。」她也跟著笑起來,語調輕快,「有一年多了吧。」自從她初二直接跳級報考音駒。
「不過同桌看起來沒什麼變化。」除了長高了。她摸著下巴,禮貌地打量了一圈,最後握拳敲在手心,「但我完全沒想到,你居然在打排球!」
「我一直都在打排球。」不過他這位曾經的同桌對體育完全不感興趣,他也不是主動坦訴自己愛好的類型,所以對方現在覺得意外也很正常。但要說起意外,赤葦京治目光抬起,「多摩麗怎麼加入了排球部?」
「嘛,一時興起,但現在的話……」
三川多摩麗轉了轉系在手腕上的發繩,目光不自覺地飄向某個方向——卻直接撞進一雙金色眼瞳。
黑發少年靠牆而站,沒有玩手機,而是安靜地注視她。
「……很喜歡。」
作者有話要說:
多摩麗的筆記本扉頁寫的是【哈特】音駒排球部【哈特】 倆愛心 非常少女心了 但她的少女心被吞了 大概是我不配吧(麻木x
她對排球部多多少少有點因為貓貓而愛屋及烏 最初會對排球產生興趣也是聽老黑說起有研總這麼一號人物明明是個懶鬼卻還在堅持打球(老黑原意是吐槽貓貓懶 卻被多摩麗自行理解了x但她自己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就是了w後來也是因為音駒的大家 真真正正的喜歡上了經理的工作w
以及AKS會直呼多摩麗是因為國中同班也有一位女生姓三川 就這麼簡單 然而貓貓不知道(攤手
謝謝懿珞醬的三個雷 還有裡子醬、琇縈醬(我怎麼都沒見過這個ID快出來挨親)、樅爻醬(樅爻醬我最近都隔日更了快誇我x)、erer醬的營養液w全都一口喝掉!都過來讓我耍流氓啵一口x
看見眼熟的ID超幸福w但大家看得開心就好 不用破費w我就隨便寫寫 大家隨意看看 如果食用愉快就一起來吹!貓!貓!
第11章 一群貓
雖說托前輩們的福,黑尾鐵朗他們不用參加第一輪比賽(直接從第二回目開始),但今年音駒的IH之行走得也並不長遠,遺憾止步於八強。
隊友之間的磨合還不夠、中線存在漏洞、守備也不夠縝密,對面又是三年級帶隊的關東大賽種子選手,經驗也好團隊默契也好,都在他們這只新生隊伍之上——客觀事實鮮琳琳地擺在面前,每一條都可以拿來佐證他們應該輸得心服口服。
但人的意志,是無法隨意控制的。
不甘心,好不甘心。
不想就這麼離開,還想繼續站在球場上。
酸澀苦悶的情緒灌注成鉛球,鎖在雙腿沉重地拉著他們下墜。可這些意難平在觸及自家經理時,全都消散了。
女孩垂著頭,攥緊毛巾遞給他們,臉頰埋在陰影裡,只留下毛絨絨的發頂以及一顆又一顆順著下巴滑落的淚。
啊,哭了。
大腦接收到這個信息,少年們齊刷刷肢體僵硬了。
「三川妹妹……抱歉啊比賽輸——」
「道什麼歉!」三川多摩麗猛地抬頭,兩只眼睛已經哭紅了,「比賽很精彩!大家都很棒!我只是…只是……」替你們感到難過而已。
說著說著就哽咽了。
見狀,男孩們也顧不上傷心遺憾,手忙腳亂地圍在女孩身邊又是遞紙巾又是磕磕巴巴地安慰,但越安慰對方的眼淚就掉得越快。他們無助地看向教練與監督。
銀發老人樂呵呵地站在一旁,不管也不催促,「把女孩子惹哭了,就得自己想辦法哄好。」
三川多摩麗也不想哭(還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好丟臉),但她的淚腺完全不聽她的話!胡亂地抹了兩把臉,她深吸一口氣,一抬頭,就對上黑發少年謹慎又好奇的視線。
四目相對,一秒、兩秒——
「撲哧。」
多摩麗,你頭上是否有許多問號。
她怔住了,難以置信地睜大眼,「……你笑什麼?」
她哭地都打嗝了,這人居然在笑?
「沒什麼。」
在女孩的瞪視中(還有山本猛虎的指責聲:研磨你這家伙笑什麼笑!),孤爪研磨偏開視線,無言彎了彎唇角。
就是覺得,他們經理紅著鼻子眼淚汪汪的模樣,有些可愛。
這一打岔,三川少女的眼淚終於止住了(包括她自己在內,大家都松了口氣),男孩們輸掉比賽的郁結也被這場淚稀釋大半。平復好心情,一行人坐上大巴跟著教練去往餐館。
澄黃的溫泉蛋窩在蓋飯上,冰塊在果汁裡上下浮動,熱氣騰騰的各式小炒依次擺開,屬於食物的香氣很快擠滿這一隅空間。貓又教練坐在上位,語氣平和,「就像多摩麗說的,今天的比賽很精彩,比起上一場大家又進步了許多。嘛,不足的地方也很明顯,具體的賽後檢討就等回校後再說吧,現在——」
視線從眼前的年輕面龐上一一劃過,老人握住酒杯,神態藹然。
「好好吃飯,好好休息,大家都辛苦了。」
「隊長,來說兩句吧。」
陷入沉默的黑尾鐵朗驀然抬頭,銀發老人眯起雙眼笑而不語地看著他。一號球衣還未脫下,音駒的新主將抿著唇,緩緩舒了口長氣,站起來,愈發厚實的脊背挺得筆直,坦然道,「今天的比賽我們技不如人,輸了就是輸了。」
張揚的笑重新回到嘴角,他舉起杯子,擲地有聲的,「但下次一定要贏回來!」
其他成員紛紛跟著起身(孤爪研磨本來想賴在位置上不動,但被自家經理瞪著,無奈只好站了起來)。
「為了春高!」
「為了全國第一!」
「為了勝利!」
三川多摩麗跟著舉杯,「為了音駒。」
站在對面的孤爪研磨安靜注視。
女孩眼眶還是紅的,聲音也卷著鼻音。暖色燈光傾瀉而下,將她的發頂又渡上一層金色,像蜂蜜一樣的色澤。輪到他時,他垂下眼,盯著杯子裡慢慢消融的冰塊。
「為了經理。」
三川多摩麗倏地抬起目光。
「對!為了經理!」
「沒錯,不能再讓我們的經理哭了呀。」
「那麼就——」黑尾鐵朗帶頭,笑嘻嘻地將杯子撞了上去,「為了經理!」
「喔!為了經理!」
玻璃杯清脆碰撞,蕩起的果汁濺在桌上,又像落進了心裡。那些輕盈的飛揚的情緒呀,止都止不住地在胸腔裡環繞,發出快樂的回響。三川多摩麗吸吸鼻子,將眼底翻湧的酸氣逼回去,揚起一個漂亮的笑,將手中杯子與男孩們的撞在一起。
「為了排球部的所有人!」
繋ァ。
「謔謔。」貓又教練看著這群年輕孩子,想起十幾年來音駒排球部從未改變的橫幅,感慨一聲真好。接著轉頭去找直井監督,「阿學,來,喝酒。」
「老師……當著孩子們的面喝酒,不太好吧?」
「有什麼不好的!別啰嗦了,快把酒杯拿起來。」
「是……」
*
眨眼間,IH預選賽已然落幕。井闥山摘得冠軍,梟谷位列第二,兩校以東京代表隊的身份,征戰八月全國大賽——但這些與音駒已然無關,放在少年們眼前的,是翌日即將開始的四校合宿。
三川多摩麗第一次參加合宿,有些興奮,就像個盼望春游的小學生。在家裡挑挑揀揀,最後東塞一個西拿一件,竟然裝了整件行李箱外加一個運動包。頭天晚上孤爪研磨和黑尾鐵朗收到對方郵件說東西有點多的時候還沒當一回事,直到第二天在電車站遠遠瞧見兩個身影提著大包小包向他們走來。
「……她這是准備去長途旅行嗎?」黑尾鐵朗嘴角抽了抽。
「誰知道。」
三川家離附近最近的車站有一段步行距離,再加上進站要下一段階梯,去月台又得爬一段樓梯。三川少女便毫不猶豫地將自己弟弟抓來當免費勞動力了。她衝已經在閘機口內等她的兩位少年揮揮手,「早上好啊兩位。」
「早。」
「喔,三川妹妹早上好!」
從一開始就不贊同多摩麗參加合宿的三川凖人在路上還不放棄地念叨——「干嘛要參加合宿去鄉下玩不好嗎祖父都說想你了所以說你為什麼要去排球部當經理回答我啊笨蛋多摩麗」。
多摩麗無語盯著自己的漂亮弟弟,語重心長,「凖人,男孩子這麼啰嗦是找不到女朋友的。」
男孩立馬炸毛了,「誰啰嗦了!給我寫情書的女生都可以排到東京灣了!」
她敷衍地回了一句啊是嗎,走下樓梯目光便被一道身影攥住了。凖人注意到自己姐姐亮起來的眼神,眉頭一皺,順著對方看過去——
「哦呀這不是凖人弟弟嗎,長這麼高了啊,真的不考慮來打排球嗎?」黑尾鐵朗挑起左眉,吹了聲口哨。去年音駒校慶,他和多摩麗所在的班級弄的女僕執事咖啡廳,也是在那天,他見到了來玩的三川凖人。
「……前輩好。」男孩站在閘口外面,不情不願地打了聲招呼,隨即拉長臉,「請不要隨便給別人姐姐取一些奇奇怪怪的稱呼啊。」
黑尾鐵朗雙手插兜,意味深長地喔了一聲,總算明白為什麼對方看他的眼神不怎麼友善了,「難道說,凖人弟弟其實是姐控?」
「誰是姐控呀!」毫不意外,男孩又炸毛了。只是飄紅的耳根,讓他說的話聽起來沒什麼說服力,「我才不喜歡多摩麗那個笨蛋!」
事實上在接觸棒球以前,凖人小朋友的夢想TOP 1一直是娶姐姐當老婆(後來被「打進甲子園」替代,位居第二)。直到知道他和多摩麗並不能結婚,才勉為其難地改為「陪笨蛋多摩麗一起單身」。畢竟像多摩麗這樣的笨蛋肯定沒人要,最後也只能由他這個弟弟來養了——凖人如是想到。
可是,你找錯假想敵了啊凖人弟弟。黑尾鐵朗在心裡嘆氣,眼神掃向一旁。真正的敵人——
「給我吧。」
孤爪研磨接過女孩的行李箱。手感有點沉,便好奇道,「你帶了些什麼?」
「也沒什麼,就是衣服和洗漱用品之類的。」收起車卡,三川多摩麗掰著指頭數了數,「還有吹風機、筋膜槍(研磨:為什麼會出現筋膜槍這種東西)、電腦、幾本書。」因為月底她有一場英語競賽。
還有一些零零散散的小東西,藥品啊電筒啊充電線什麼的。對了,她拉開隨身小包,找出一隻小盒子。
「這是什麼。」
「驅蚊貼呀,昨天你不是說蚊子老圍著你轉嗎?」她拆開包裝,撕下兩張貼紙,一左一右拍在孤爪研磨的肩膀兩端,想了想又撕了一張貼在男孩後背,這才滿意地點點頭,「這樣應該就不會有蚊子再追著你飛了。」
貼紙有一股陌生濃郁的精油味,說不上好聞也談不上難聞。
「我逛了好久才找到的貓咪圖案,可愛吧。」
女孩還在耳邊呶呶不休,孤爪研磨聞言,轉頭看著對方的笑臉,輕輕嗯一聲。
「可愛。」
作者有話要說:
凖人弟弟是個口嫌體直的姐控沒錯了,可惜倆姐弟一個把智力全拿了,另一個把運動細胞全拿了,換言之凖人就是多摩麗口中的肌肉笨蛋x所以這個小舅子對貓貓來說不足為懼(更何況前面還有個老黑幫他頂缸x
第12章 一隻貓
到校後,三川多摩麗先去女生住的教室放行李,順便將准備的小禮物拿出來——前幾日三川夫人去山梨縣出差。眼下正是桃子成熟的季節,她便拜托母親幫她帶了一些本地特產白桃果凍做見面禮,感謝白福雪繪幾人這段時間給予她的幫助。
上午十點,低垂的雲霾被風吹散,天際漸漸放晴,其他三校的大巴也陸陸續續抵達音駒。雖然之前從未見面(大概是運氣不好,IH比了兩天,多摩麗與白福兩人都沒能見上一面),但三川多摩麗與四個女孩很快就熟絡起來。
她領著大家逛了一下學校,熟悉熟悉餐廳與洗衣房,又回到體育館提前將寶礦力水特衝調好,毛巾也堆在板凳上。向各自隊長打了招呼後,女孩們便說說笑笑地准備午餐去了。
「音駒的話,三年生也都退部了吧。」森然經理是一位說話很溫柔,散發著知性美的漂亮女生。這次集訓還特地帶了琦玉本地的特色味增與咖喱。
三川多摩麗拿起剪刀將大米的包裝袋拆開,「在IH之前就陸續引退了,但平時有空的話,前輩們也會來部裡幫忙訓練。」
「梟谷也是,三年生全都引退了,說是要將排球部早點交給新一屆。」雀田熏拿出兩板雞蛋,想起新任隊長,有些頭痛地扶住額頭,「但沒了前輩管束,那群問題兒童都快把體育館給掀了。」
問題兒童啊……
三川多摩麗扭開水龍頭,澄清水流直瀉而下,將米粒衝刷地上下浮騰,她不禁想起自家那只雙眼寫滿「我喜歡A PASS」、「請務必給我A PASS」、「不是A PASS我可能會死」的黑發懶貓。
每次隊內分組練習,山本猛虎一傳如果不到位,同隊的孤爪研磨雖然表面不說什麼,只是吊著個三角嘴,但等兩人從隊友變對手,就淨打一些角度刁鑽的吊球,為此兩個幼稚鬼沒少吵架(最終都以福永招平潑水收場)。幾個二年生覺得有趣,也從來不管(而且為了救球,山本猛虎的魚躍姿勢磨練得愈來愈標准,便隨一年級鬧了)。
「我們隊裡也有一個天才級別的問題兒童。」
「不僅只是問題兒童,還有對面一挑釁就上當的熱血笨蛋。」
「以及一上場就愛去挑釁別人的副攻手。」
「還有不監督就一定會過度練習的球蟲。」
你接一句我接一句。說完,偌大後廚突然陷入沉默。
「……突然有點想寫退部申請呢。」
「我也是。」
每條都正中靶心的三川少女默默捂住胸口,呆毛都無精打采地垂了下來。但望著水池邊緣濺起的幼小浪花,眼前驀然浮現少年們身著鮮色球衣站在場館的聚光燈下,那模樣——
她喃喃自語,「但是啊,那群家伙,一站上球場就變得好耀眼。」
明明都是幼稚鬼笨蛋,可一踏進賽場,就變成一顆顆不需要向太陽汲取光與熱,靠自己就能冉冉閃爍的小行星。每一個人,都好耀眼。
女孩們的表情都溫柔下來。
「是呀,不然我們也不會在假期裡聚在這裡做飯了。」
「不過。」負責清洗蔬菜的白福雪繪從水池裡撈起一枚番茄,咬了一口,脆生生道,「這些話可不能讓他們聽見。」
不然一個個尾巴肯定要翹到天上去。
五位經理對視一眼,心照不宣地笑了起來。
臨近下午一點,男孩們結束比賽,三三兩兩勾肩搭背地走向餐廳。考慮到今日是合宿第一天,准備午餐的時間可能會比較緊湊(畢竟其他三校十點才抵達音駒),菜單就定得比較簡單——蛋包飯作主食,配土豆沙拉與蛤蜊豆腐湯,以及照燒茄子與炒海鮮。
換言之,全是孤爪研磨不太喜歡的菜。
「茄子請少一點,炒海鮮也是……蛋包飯能只要一半嗎?」
黑發少年安安靜靜地站在窗口前,開口時音量放得很低,像是怕被誰聽見。然而,一隻手突然出現,毫不客氣地將一整份蛋包飯放進他的托盤,緊接著是湯、沙拉、茄子。
托盤裡的食物每多一樣,孤爪研磨的嘴角就抿緊一分,可對方比他還理直氣壯——
「吃這麼點,真當自己是貓?」
三川多摩麗系著圍裙出現在廚台後面,捏著飯勺的指節透著粉,一雙藍眼睛瞪得滾圓,一副不予商量的獨.裁者模樣。
「不准挑食,都得吃完。」
說著,將最後一道菜放進托盤。
卻不是紅艷艷的炒海鮮。
肥嫩的魷魚在水裡滾熟後撈起切成細條,與黃瓜洋蔥拌在一起,清清爽爽的色澤,配上食醋與芥末,聞起來終於讓人有了幾分食欲。
孤爪研磨盯著菜單之外的涼拌魷魚,眨眨眼。
「呵。」
這是真打算要喂飽他啊。
*
四校聯合特訓的核心就是實戰對練,畢竟沒有比實戰更能促使進步的方法了。下午比賽開始,音駒首戰對上森然,男孩們坐在地板上細致地拉伸身體。
「……可惡,那家伙還打算拉著我們經理聊多久啊!」
聞言,原本閉眼壓腿的孤爪研磨掀起眼皮,順著山本猛虎瞪視的方向望去。他家經理正和梟谷的二傳手站在一起聊天。
「山、本,不要這樣沒禮貌地瞪別人。」正在弓步下蹲拉伸腿筋的夜久衛輔白了後輩一眼,「再說了,赤葦君與三川妹妹是初中同學吧,還是同桌,聊聊天怎麼了。」
「……是。」山本少年只好不太情願地收回死亡瞪視。
「按照緣分來說,同桌兩年已經是青梅竹馬的級別了吧。」海信行隨口道。
黑尾鐵朗點頭附和,「畢竟每學期都要重新分組,而且三川妹妹還只念了兩年國中。」原本他覺得他與三川多摩麗同桌兩個學期已經算是夠有緣分的了。沒想到山外有山,緣分外還有更有緣分。
孤爪研磨在一旁安靜聽著,不言語,金色眼瞳像一對冰冷剔透的玻璃珠。突然,他向後一倒,砰得一聲躺在地上。
黑尾鐵朗幾人驚訝地看著他,頭上飛過一串問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還不等他們出聲詢問——
「研磨!」
就見他們經理向梟谷二傳手擺擺手,怒氣衝衝地跑過來守在自家二傳身邊。
「給我起來好好熱身啊你個懶貓!」
……
「是錯覺嗎?總覺得今天研磨進攻很積極啊。」
最後一場比賽結束,球員們開始自主訓練。
夜久衛輔將毛巾搭在肩上,看著自家二傳躺在不遠處化成一灘水,回憶起下午的幾場比賽,「尤其是和梟谷。」
黑尾鐵朗聽了,露出一個壞笑,「要來打賭嗎?」
「賭什麼?」
其他貓都感興趣地圍了過來。
「賭研磨會加入一會兒的扣球練習。」
剛剛教練宣布今日訓練結束後,木兔光太郎就跑來邀約一起練習。梟谷想練扣球,音駒想練接球,正巧各取所需。
「誒——」
其他貓聽了都直皺眉,滿臉寫著「怎麼可能」。
「你說研磨會加入練習?」
拜托,那可是孤爪研磨誒。一個將自主訓練寫作自由活動的男人。
黑尾鐵朗拋著手中水壺,下巴一抬,「一個星期的中華包子,怎麼?不敢賭嗎?」
出現了,來自音駒主將不分敵我的挑釁攻擊。
「有什麼不敢的!我就賭研磨不會加入!」
「我和夜久前輩一樣,賭研磨不會參加。」
「唔,那我賭參加吧。」
「海?!」
海信行笑了笑,「嘛,我是不大相信研磨會加入,但阿黑那麼言之鑿鑿——」
福永招平點頭表示贊同,他也賭研磨會參加。
夜久衛輔高挑起眉,半信半疑地走向自家二傳。
「研磨。」
「嗯。」還躺在地上的黑發少年回了他一個簡短鼻音。
「一會兒與梟谷的扣球練習,你要參加嗎?」
扣球練習?
孤爪研磨慢吞吞地從地上坐起來,抿嘴看向站在不遠處一臉幸災樂禍的黑尾鐵朗,立馬明白自己肯定被好友算計了,但是。
梟谷啊……
少年垂下金色的眼,細碎的劉海黏在額角,露出凌削的眉骨。沉默幾秒,他輕輕點頭。
「……我參加。」
……
「真的假的!」山本猛虎瞪大眼,崇拜又敬佩地望著黑尾鐵朗,「阿黑前輩太厲害了!」賭輸了算什麼,有生之年居然能看見孤爪研磨參加自主訓練。一個星期的中華包子,值了!
「嘛。」黑尾鐵朗伸了個懶腰,「厲害的可不是我。」
厲害的,是他們經理才對。
他只是,稍微利用了一下,雄性生物的好勝心罷了。
作者有話要說:
於是老黑與貓貓扯平了x
A PASS就是一傳到位,球完美回到二傳手上方,需要挪幾步的是B PASS,更遠的就是C PASS啦。以及按照官方公式書,貓貓是已知球員裡飯量最小的了【真吃貓食x,緊跟著是月島和甜筒。
每次重溫漫畫看到貓貓和小虎吵架就想笑,所以漫畫快完結了,我的快樂源泉也快沒了【生無可戀躺【趕緊喝下葛黛瓦醬的營養液續命 【喝完繼續躺。
第13章 貓與雀
「咦?」
飯後經理們開始挨著給每個場館送西瓜。三川多摩麗有些意外地望著站在網前的細瘦身影。
少年雙手高舉,從頸彎到肩胛再到胳膊與手腕,拉伸的肌肉,線條起起伏伏,削薄又舒展。黃藍相間的小球落進他的掌心,一條漂亮又精准的拋物線飛速劃過半空,正中扣球手的打點。
一計配合默契又利落的速攻。
等排球落地一輪攻守結束,她才端著西瓜用肩膀抵開網簾走了進去,「吃西瓜了各位。」
「喔西瓜!」
「我來拿吧經理!」
「謝啦虎醬。」她道了聲謝,扭頭看向身側,「研磨怎麼在這?」
這句話問得有些失禮,但對方並不生氣,只是挑起漂亮的眼梢,頗為怨念地瞧了她一眼。
「你說呢。」
三川少女滿頭問號,她有做了什麼嗎?
不過,見對方撇著個三角嘴,像只被強行帶出門的貓,一臉的不開心。
可愛。
她彎了彎眉,踮腳湊到男孩耳邊,悄聲道。
「別拿最右邊的西瓜。」
明明是仲夏夜,明明才運動完,綿軟的呼吸浮在耳廓,竟像一顆火星,燙得他呼吸一顫。孤爪研磨不自然地垂下目光,復又抬起。視線裡,女孩笑著衝他眨眼,隱隱約約的情緒在那雙藍眼睛裡飄晃。
「我就不打擾你們了,吃完記得把果皮丟到第一體育館門口的垃圾袋裡,晚安各位。」
衝其他人打完招呼,三川多摩麗便腳步輕快地離開了。
孤爪研磨拿起那塊看上去並沒什麼與眾不同的西瓜,轉身遞給黑尾鐵朗。對方順手結過,還說了聲謝,跟著——
「好鹹!」
「誒?鹹嗎?我這塊很正常啊。」
「大概是哪位經理不小心鹽撒多了吧。」
「哈哈!阿黑你是LUCKY BOY啊!」
「笑什麼笑!你這只臭貓頭鷹!」
孤爪研磨神情不變,在一眾吵鬧聲中目不斜視地拿起另一塊西瓜,小口吃完將果皮放進托盤一角,轉身朝門口走。
余光注意到好友動向,正與木兔光太郎進行小學生級別吵架(旁觀了一次兩位隊長的爭吵,赤葦京治如此總結道)的黑尾鐵朗分神問了一句,「不吃了嗎?」
黑發少年嗯一聲,踏入月光,「我回去了。」
已經沒有繼續的理由了。
再練下去,他就要物理意義上的腦子發熱了。
半夜被滾燙體溫驚醒的孤爪研磨也沒想到,自己在烏鴉嘴上居然有幾分天賦。
他吸了吸堵塞的鼻子,翻出手機看了眼時間。凌晨三點,正是夜深人靜,鼾聲四起的時候。喝了半瓶水,他裹緊薄被倒回床鋪,沒有叫醒隊友的想法。
盯著天花板,他昏昏沉沉地想,今天是打了九局吧,還有輸了的四圈魚躍懲罰,這些運動量還沒算上頭腦一熱答應加入與梟谷的自主訓練。
果然,衝動是魔鬼。
發現自家二傳發高燒,已經是第二天音駒眾人早起時的事了。
身為青梅竹馬,黑尾鐵朗是知道好友有訓練量大或是打完比賽後發燒的習慣(不過只要好好吃藥休息就會退燒)。與孤爪研磨的父母聯系後,貓又教練與直井監督暫時決定讓他留在宿舍休整,如果病情加重就立馬送醫院。
而照顧病患的責任,自然落在了身為經理的三川多摩麗身上。
……
孤爪研磨醒來時,教室裡很安靜,空無一人。
風帶著白日的燥意從窗邊拂過,拖地的淺色簾幔輕輕搖曳,像一波又一波溫柔的浪。
「醒了?」
一雙室內鞋踩著廊道上的光影,出現在教室門口。
視線上抬,便看見了他家經理的臉。
「感覺怎麼樣?」
他慢吞吞地支起身子坐起來,接過對方遞來的插著吸管的礦泉水,低低說了聲謝謝,「……好多了。」
一隻手倏然貼上臉頰。
沒有繭,沒有挫傷,像雲朵一樣柔軟,這是……
他有些遲鈍地眨眨眼。
三川多摩麗的手。
「溫度好像是低了一點……」對方沒意識到自己的舉動,只是松了口長氣,幫他正了正歪斜的退熱貼就收了回去。
「要不要吃點東西,這樣再過一會兒就可以喝第二袋衝劑了。」這麼說著,三川多摩麗起身將剛剛放在講台上的餐盤拿過來,「我給你熬了點粥,還煎了玉子燒,想吃嗎?」
孤爪研磨並不想吃東西,卻也沒有說出拒絕的話。
粥是香菇粥,加了剁碎的雞胸肉,被細心地放涼到溫熱,入口剛好是他喜歡的溫度。
「怎麼樣?我第一次熬粥,難吃嗎?」
驀的,他就輕聲笑了起來。
「應該問,好吃嗎。」
女孩也跟著笑起來。
風撩起窗簾,陽光像流淌的金子潑灑進來。
「那,好吃嗎?」
其實現在他什麼味道都嘗不出來,但是啊。
調羹攪著細融粘稠的粥粒,他嗯了一聲。
「好吃。」
*
九月悄然而至,東京迎來了第一場秋雨。不平的地勢在凹陷處續起水窪,被風吹零的落葉飄在上面,像一艘艘綠色小船。
隨著幾聲硬幣碰撞的叮鈴脆響,兩罐可可從自動販賣機的貨架上掉落。
「早上好呀。」
孤爪研磨直起身,抬眼望向站在雨中的人。對方轉了轉手中的小花傘,笑著問他,「要一起走嗎?」
進入新一學期對三川多摩麗的生活來說並沒有什麼改變(不過她又與黑尾鐵朗做回同桌了)。清晨與好友一起結伴上學,到校各自參加早訓,課間聚在走廊聊天,午休在三角梅下吃便當,下午放學陪男孩們泡在體育館,晚上再披著星星一路回家。
高中三年就這麼結束好像也不錯。
三川少女單手托臉撐在課桌上,視線斜斜掠過手中的筆與老師身後的講桌,投向窗外樹影疊疊的遠方。
但又覺得……
覺得什麼呢,她自己也說不上來。
午間休息,她與朋友手挽手說說笑笑地去福利社買零食。路過通向體育館的走廊,余光突然抓到一角背影。
「那不是孤爪君嗎?」同行好友注意到她停下的步伐,順著看過去,有些驚訝,「這是……告白現場?」
當然是告白了,三川多摩麗想。
對方的交際圈窄的兩只手就可以數得過來,站在他對面的女生顯然不是其中之一(再說了,除了告白,誰會把人約在僻靜的體育館附近)。
「繪梨的小表妹不是也喜歡他嗎?」
又一個名字。
三川多摩麗垂下眼,心底並不覺得意外。雖然性格算得上孤僻,但孤爪研磨並不是難以接觸的類型,只要耐心了解,就會發現男孩藏在碎冰外殼下的柔軟內芯。
他值得被喜愛。
但是啊……但是啊……
垂在裙擺旁的手指驀地攥緊。
她深呼吸一口氣,「我們走吧。」
「誒?慢點麗醬!你走太快啦!」
耳朵捕捉到一個模糊音節,孤爪研磨側頭,但什麼都沒發現。眼睫扇動,他收回視線輕聲道歉,內容卻直白得毫不拐彎抹角。
「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
下午部活,男孩們發現自家經理情緒好像不太對,雖然一如既往得細心體貼,但是吧——加油的聲音也好,擊掌的表情也好,明顯比以往消沉許多。
尤其是孤爪研磨,他發覺對方有點避開他的意思。
回家路上,他不動聲色地向女孩搭話,對方也沒有不理他,但會迅速的兩三句結束對話。三人分開後,黑尾鐵朗斜眼看他,「啊啦啦,生氣了。」
孤爪研磨蹙起眉,拿出掌機,「……把臉上的幸災樂禍給我收起來。」
啊,煩死了。
同一時間,身處兩地的男孩女孩抬頭望向同一片天空,不約而同地嘆了口氣。
第二天部活,又找借口從少年身邊躲開的三川多摩麗有些自我討厭。她反復提醒自己,研磨討人喜歡又不是他的錯,她不能生他的氣,況且她也沒理由生氣,但她就是很生氣(這是什麼無聊繞口令)。
「好煩啊——」
越想越苦惱,她站在水池邊沮喪地自言自語。
身側突然伸出一隻胳膊,接過她手中水壺。
孤爪研磨看了她一眼,又將視線放在流動的水花上,說,「我幫你。」
三川多摩麗盯著煩惱源頭,咬了咬嘴唇,故意道,「才不用你幫忙,我自己可以。」
對方喔了一聲,卻沒走。
安靜一會兒。
「那是怎麼了。」
初秋的傍晚,天色暗得很快。落日的光斑鑽過教學樓間的罅隙覆在兩人腳下。
「是我做錯了什麼嗎……雖然不知道哪錯了,我先道歉。」
三川多摩麗重新拿了個水壺,小聲咕噥,「哪錯了都不知道,道歉也沒有誠意。」
男孩在旁邊感嘆一聲,「原來真是我的錯啊。」
接著話音一轉,單刀直入地問。
「因為那個表白?」
她被嚇了一跳,唰地抬頭,對方眼神沒有躲閃。
「昨天中午,你在吧。」是篤定的語氣。
她張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發現自己沒有猜錯,孤爪研磨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氣,輕聲問,「在意我是接受了還是拒絕了?」
又說中了。
已經自暴自棄的三川多摩麗氣鼓鼓地朝他甩了甩水,「都知道了還問什麼問……」
孤爪研磨沒有躲,只是嘆氣。
「你該自信一點。」
「除了喜歡的人,我不會接受其他女生的告白。」
這……
毫無預警的一番話令三川多摩麗睜大雙眼,大腦難得出現一秒空白。
而輕飄飄地說出不得了的發言後,孤爪研磨仿佛無事發生般自顧自開口,語氣回到往日的漫不經心,「不過三川是不是太小氣了,只是一個告白而已,明明你的追求者才多吧。」
「雖然知道三川很優秀,理所應當會有許多人喜歡,但是我呀……」說著他突然笑起來,金色瞳孔沉澱出墨塊般的深色,「果然還是,很在意。」
「那你也可以自信一點。」
三川多摩麗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更冷靜矜傲一些,但那些飛揚的情緒像散開的滿天星,落進胸口通通化作怦然心動——於是她放棄掩飾,高高揚起唇角,一雙眼睛眯成彎彎月牙,長長的睫毛也遮不住她眼底的快樂。
「除了喜歡的人,我也不會接受其他人的表白。」
孤爪研磨怔怔地看著她,側過頭笑著嗯了一聲。
這便是,最好的回答了。
「那,我回去練習了。」
沒走兩步就被人拉住。
女孩拽著他的衣角,臉頰飄著兩團紅,像只熟透的蜜桃,明明軟得不得了,卻裝腔作勢地瞪他一眼。
似曾相識的場景,但幾個月前的體育課上,他沒猜到會有一天想把這條小尾巴永久綁定在身後。
「就這樣?」
「嗯?」
「沒有其他的嗎?」
他紋絲不動,「還該有什麼。」
「你說呢?」
快生氣了。
孤爪研磨勾起嘴角,轉身站定。
「那——」
風湧來,吹散在枝頭,揚起簌簌的響。
「請和我交往吧,麗前輩。」
作者有話要說:
校園戀的話,果然還是最喜歡朦朧曖昧的心動階段,所以故事就停止在兩個小朋友確認交往的這一天啦w應該還會有一篇番外,感謝閱讀到這裡的每一位,希望大家的三次元生活都能順遂開心w
最後拿著erer醬贊助的營養液與大家碰杯!
小~排~球~賽~高!
第14章 貓與雀
【親吻】
交往後,三川多摩麗的生活也沒有發生太大變化,每天依舊忙碌於提升學業與排球部經理的後勤工作中。晚上結束部活,三人照舊一起回家,路上還是她與黑尾鐵朗聊得更多,孤爪研磨就像一隻安靜的貓,搖搖晃晃地跟在他們身旁。
不過還是有所不同的。
周五結束練習,少年會提前下車送她回家。
兩人站在三川宅門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好一會兒。
孤爪研磨問,「還不進去?」
三川多摩麗盯著他笑,反問,「那你怎麼還不走?」
少年嗯了一聲,說見她進去再走。
她壓了壓唇角的笑意,雙手背在身後,故意道。
「那我回去了?」
「嗯。」
「真回去了?」
「嗯。」
初戀的滋味,就像頭頂緩緩降落的夜色,是溫柔拂過耳廓的風,是喜歡的人隨口的一句話。三川多摩麗心裡甜蜜,乖乖喔了一聲,轉身朝門口走。
孤爪研磨站在原地,看著女孩走出沒幾步,又突然轉身小跑過來在他臉上親了一下。一雙藍眼睛亮晶晶的,得意又羞澀,說這是GOODBYEKISS。
他後知後覺地眨眼,看著對方隱在金色軟發下的粉色耳尖,抬起手指輕輕碰了碰。
「那,再親一下。」
再怎麼強裝鎮定,三川多摩麗此刻也控制不住臉上燒起的溫度。她踮起腳,聽話地在男孩臉上又親了一下。
和夢裡的觸感不一樣,還要更軟。孤爪研磨垂下眼,開口時嗓音有些低,又說了一次,「再親一下。」
這般重復了不知幾遍,三川多摩麗干脆捧住少年的臉,直接親在對方嘴唇,得逞了就想跑,卻被拽住。
雖然這兩個字總是組成詞語一同出現,但親與吻,全然不同。
少年的左臂從後頸攬住她,鼻尖輕觸,兩人的呼吸交疊在一起。貼上來的嘴唇峭薄柔軟,含住她的下唇試探摩挲,像貓科動物的某種親昵,下一秒就毫不客氣撬開她的唇瓣搜刮獵取,就算聽見她求饒的嗚咽也不收手。
直到被結束部活回家的三川凖人撞見——
「你們在干什麼!」
此時,凖人弟弟才幡然醒悟自己居然提防錯了人。
*
【噓】
三川多摩麗與孤爪研磨並不是喜歡在公共場合黏糊的類型。於是,一年級新人灰羽列夫,入部許久也沒發現兩人正在交往。
下午部活中途休息,已經褪成一顆布丁頭的孤爪少年不放過任何一秒,就地躺下化做一灘液體。
高個子混血少年坐在旁邊回憶剛剛扣球成功時的手感,敏銳的五感與寬闊的視野讓他注意到,原本向門口走去的經理忽然朝他這邊瞧了一眼,隨即步伐一轉,輕手輕腳地走了過來。
他剛想打招呼,這位三年級前輩就豎起手指抵在嘴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從外套口袋拿出手機,對著似乎睡著了的研磨前輩哢擦哢擦拍了幾張,又笑臉盈盈地走了。
被要求保持安靜的灰羽列夫有些困擾,他不知道經理為什麼要偷拍研磨前輩,也不確定自己該不該告訴前輩,畢竟偷拍是違法的。
時間沒有給他太多思考的余地——集合哨響,休息結束。孤爪研磨慢吞吞地從地上爬起來,灰羽列夫站在一旁,突破一米九的大個子卻像個不知所措的小孩,猶猶豫豫地撓撓臉頰,「那個…研磨前輩……」
「嗯不用在意。」
銀發少年呆住的模樣就像只傻掉的大貓,他驚訝地瞪大雙眼,「難道前輩知道剛剛經——」理偷拍你?
話還沒說完就看見對方伸出手指輕抵嘴唇,動作與之前經理如出一轍。
望了一眼正忙著回收毛巾與水壺的金發女孩,孤爪研磨轉頭看向笨蛋後輩,輕聲道,「不用告訴她。」
偷拍當然是違法的,但偷拍自己的是自家女友,那就另當別論了。
*
【烏鴉】
高三的暑假合宿,加入了來自宮城的烏野。
第一晚訓練結束後,三川多摩麗來到男生宿舍找孤爪研磨(大多數人還在場館裡訓練,研磨又不能去女生宿舍,兩人也不想去室外喂蚊子,便只能選擇男生宿舍了),兩人靠在一起玩游戲,沒注意時間——等日向翔陽跟著犬岡走來到音駒臨時宿舍,一拉開門便看見音駒新加入的經理(研磨嘆氣:不是新加入,只是上次練習賽剛好和麗的競賽撞在一起所以她沒來,這一點我不是已經解釋過了嗎翔陽)倚在好友肩頭。
他紅著臉(研磨:為什麼你要臉紅?),顫顫巍巍、結結巴巴,用響徹樓棟的聲音,「研研磨…和和…音音駒的經理!」
近十場比賽打下來犬岡走依舊元氣滿滿,向兩位前輩打過招呼後他恍然大悟,「翔陽不知道嗎,研磨前輩和多摩麗前輩正在交往這件事。」
「交、交往?!」
小太陽你頭上是否有許多小問號。
三川多摩麗眨眨眼,莫名想起灰羽列夫知道這件事時的表情,忍不住撲哧一笑。她招呼兩位少年坐下,「翔陽君對嗎(日向:叫我翔陽就好!)?我是三川多摩麗,想認識你很久了。」
日向翔陽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後腦勺,笑容靦腆,聲線卻干淨爽朗,「想認識我?為什麼想認識我?」
她笑著解釋,「因為研磨很喜歡你嘛。」
被扯進話題的孤爪研磨蹙著眉戳游戲機,「……又開始亂說了。」
但對面的橘發少年全然不介意,並且非常開心地揮舞雙臂,笑容燦爛毫無陰霾,「我也很喜歡研磨!所以下次比賽我一定要贏!」
要讓你說出除了「隨便」、「沒什麼特別」以外,「很高興」、「不甘心」這樣的話!
唔嘎——!
三川多摩麗仿佛聽見了窗外枝頭,鳥類振翅飛起的聲響。那是遍布東京街頭巷尾的雜食生物,有尖利的喙、有力的翅膀,聰慧、貪婪、野蠻生長。這一瞬,她似乎明白了為什麼對方會被孤爪研磨時常記起。
不過,彎起雙眼,她笑盈盈道。
「加油呀翔陽,但是比賽的話,贏的一定是我們音駒。」
犬岡走附和,「沒錯!我也會繼續努力的!」
日向翔陽朗聲回應,「喔!放馬過來吧!」
見狀,三川多摩麗拿起床鋪上的掌機(交往後研磨送她的禮物之一),拍拍膝蓋准備起身,「那你們慢慢聊,我先走了。」
「誒!」橘發少年立馬變成豆豆眼,小心翼翼地瞅了瞅好友,「不會是我打擾到你們了吧……」
「怎麼會。」她擺擺手,衝少年笑了笑(啊臉紅了呢),「你們難得見面,肯定有很多話想聊,我也累了,就先回去休息了。」說著她眨了下眼,面露驚訝地指著窗外,「那是什麼!」
「什麼什麼!」
兩個小朋友信以為真,扭頭看向身後。
三川少女借此機會在自家男友臉上偷親一口。
背後傳來幾聲咳嗽,是恰好回來撞見她的小把戲的夜久衛輔三人。她吐吐舌,道了句晚安便跑開了。
作者有話要說:
寫著寫著就寫多了,應該還有一篇,都是零散的片段,爭取和古館勞司一起完結【握拳。
第15章 貓與雀
【貓,是肉食動物】
春高結束,包括孤爪研磨在內的三年生從排球部引退,全心投入備考。而順利畢業考入心儀大學的三川多摩麗則開始了全新的校園生活。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名字與校名多摩美(TAMABI)只有一字之差的緣故,她的新學期開端很順利。卸下了社團經理的工作,也沒了升學壓力,生活節奏一度悠閑得令孤爪研磨咬牙嫉妒。
周末與新朋友逛完展再一起吃了個午飯,三川多摩麗特意繞了一段遠路,去最近社交平台上口碑很高的法式甜品店打包了兩塊蘋果派,又到超市買了一些水果零食,提著兩大袋東西,敲響了孤爪宅的大門。
孤爪夫婦去參加同事婚禮了,知道自家男友周末獨自在家磕卷子(雖然她覺得對方應該在打游戲),她決定過來慰問慰問。
將布丁放進冰箱,她隨口道,「午飯吃了嗎?」
「唔。」回答她的只有一個模棱兩可的鼻音。
那就是還沒吃的意思了。她嘆氣,「你呀——」
一點都不讓人省心。
孤爪研磨跟在三川多摩麗身後,看著對方熟門熟路地走進廚房,挑挑揀揀拿了雞蛋、培根與芝士片,還有一個番茄和小洋蔥。邊扎頭發邊挑起漂亮的藍眼睛問他,「三明治可以嗎?」
「嗯。」他走近,伸手將女孩沒注意到的一縷落發撫上去,問需要幫忙嗎,但對方嫌他礙事將他趕了出去。
吃完三明治與蘋果派,三川少女開始幫自己的高三男友圈重點選題(她押題還蠻准的)。原本復習得好好的,不知道是一個眼神的交彙,還是某個不經意的接觸,回過神來她已經被孤爪研磨抱在懷裡軟成一團棉花了。
滾燙的吻從下巴一路滑落到脖頸,帶著一點牙尖舔咬,少年帶繭的手挑開她的裙邊,捏著她的腿根緩緩摩挲。三川多摩麗喘了口氣,將孤爪研磨推開。此時她坐在對方身上,難得視線高出許多,便揚起小臉趾高氣昂地命令,「別動,我要吻你了。」
少年明亮的眼瞳彎了彎,湊過來親了親她的鼻尖,「嗯,來吻我吧。」
最後潰不成軍的還是她。
她伏在孤爪研磨肩頭,裙子已經被撩到腰間,男孩的手順著陰影埋在她的腿心,一根、兩根,忽快忽慢地攪動。她通紅著一張臉,嗚咽地叫著壞蛋的名字。
壞蛋輕嗯一聲,手上動作不停,貼著女孩的面頰細細親吻,用氣音詢問,「…怎麼了,麗前輩。」
直到把對方欺負地眼角掛淚,他才抽手將人緊緊抱進懷裡。埋在女孩發間深呼吸一口氣,心想,真難忍耐吶——
*
【去旅行吧】
高考結束,孤爪研磨幾人終於解放了。已經畢業的三年生回來幫他們慶祝,一行人坐在三川家的烤肉店裡。望著許久不見的四位前輩,灰羽列夫半是疑惑半是吐槽,「前輩們怎麼都在東京念大學呢?」
說完就被四位學霸一臉「既然家附近就有好大學那我干嘛要考那麼遠」的微笑給無聲鄙視了。
難得齊聚在一起,男孩們商量著吃完烤肉去租個場地打球(黑尾鐵朗拿出手機還打算叫上梟谷)。熱鬧間隙,三川多摩麗突然聽見身旁人問她。
「過幾天要不要去泡溫泉。」
一月氣溫還未回暖,雖然很冷,但正是泡溫泉的好時候,只是——她咬著筷子,「就……我們兩?」
孤爪研磨嗯一聲,幫她夾了兩塊玉米晾在碗裡,語調輕聲迂緩,「河口湖、伊豆、群馬,都離東京不遠,玩兩天就回來。」說完,抬眼看她,「去嗎?」
她盯著碗裡玉米,沒有立即回答,但嘴角愈來愈明顯的酒窩泄露了她的心情。
她小聲說,「……我想去滑雪。」
少年無異議,「那就去滑雪。」
於是她開始得寸進尺,「但我也想泡溫泉。」
「都去。」
面對難伺候的二選一難題,音駒大腦回答得不假思索。畢竟,他們的假期才剛剛開始。
*
【薛定諤的老婆】
三川多摩麗大三作為交換生去往美國。孤爪研磨留在國內,閑來無事開始籌劃公司,碎片時間還做起了YOUTUBER(但從不露臉),偶爾也開直播。
碰到黑尾鐵朗來家裡找他,兩人便會翻出多人游戲,邊玩邊聊天。如果黑尾鐵朗打得很爛,孤爪研磨便會毫不留情吐槽,一點面子都不給好友留。
每到這時,直播間左下角就會被各種評論刷屏,大致總結下來就是指責他居然不珍惜黑尾鐵朗那麼好的朋友,國定假日都來找他打游戲,小心以後老了沒人陪。
孤爪研磨抬了抬眼,摘下發繩咬在嘴裡,捋過滑落的長發重新綁了個發鬏,淡然道,「我老了自然有我老婆陪。」
粉絲繼續刷屏:你有老婆嗎女朋友都沒有吧就算你是大神中的大神也不代表你就能找到老婆(中間還夾雜各種或含蓄或露骨的示愛)。
「KODZUKEN有穩定交往對像喔。」黑尾鐵朗分神瞅了眼評論,「從高一就開始交往了,只是現在對方在海外念書,所以這小子才會和我一起打游戲,不過——」
眉梢一挑,他瞧向好友。
「據我所知,三咳…妹妹還不是你老婆吧。」
「遲早會是。」
黑發青年靈活地操控游戲手柄,目不斜視地回道。
*
【想見你】
十月十四日。
還在圖書館與小組成員找工具書的三川多摩麗突然收到孤爪研磨發來的消息。
「下課了嗎」
她有些奇怪,這個時間點,東京不是凌晨深夜嗎,這人怎麼熬那麼晚。
「你怎麼還沒睡」
下一條才回答對方。
「我在圖書館」
對面回復得很快。
「接下來還有課嗎」
當然沒有,再過兩小時她就要趕往機場飛回東京給這只夜貓子過生——不過這是驚喜,得暫時保密。所以她戳戳鍵盤打字反問。
「怎麼了」
聊天界面安靜了一會兒,像是在猶豫思考。
半晌。
「嗯也沒什麼」
「我在你公寓樓下」
公寓?
三川多摩麗盯著那排小字消化了好幾秒,突然跳起來抱住身旁同學!對方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卻也跟著笑起來。
「是發生了什麼好事嗎甜心?」
「我的男孩來紐約找我了!他現在就在我住的公寓樓下!」
「從日本?哇喔!那你還在等什麼,快回去!」
「但是資料……」
「交給我吧!即使是史蒂芬斯先生(他們的魔鬼導師)也不能阻止你這只小鳥奔向愛情!」
三川多摩麗又抱著她的同學感謝了好一會兒才收拾東西匆匆離開圖書館。等她開車回去,就看見自家男友戴著耳機,安安靜靜地坐在公寓入口處的會客沙發上。膝蓋上還放了一束藍色小花,毛絨絨的,是荷蘭藍星。
若有所覺,對方倏地抬頭,向她望來。
就只是一眼而已。
三川多摩麗發現時隔幾年,為這個人怦然亂跳的心情竟然一點都沒有改變。她依舊喜歡孤爪研磨,好喜歡好喜歡。
她衝進戀人的懷抱,有些語無倫次,「等多久了?什麼時候到的?吃飯沒有?」問完又氣惱地捶對方後背,「為什麼不告訴我!我都訂了晚上回東京的機票了!」
如果再晚兩個小時,他們不就錯過了嗎!
「因為,你也沒告訴我啊。」孤爪研磨失笑,他的帽衫上還沾著風塵僕僕的氣息,是來自與紐約有著十三小時時差的東九區。想起之前等了半個多月都沒等來一條歸國的航班信息,他輕聲道,「以為你沒時間回來。」
「所以,我就自己來拿禮物了。」
*
【六年後】
從巴西回來後,日向翔陽在宮城休整了幾天,挑了個晴日帶上紀念品前往東京——去見金主爸爸。
還是那棟古樸靜謐的別墅,走進玄關卻驚喜看見——「喔許久不見!三川前輩!」
「是孤爪。」
在他身後的孤爪研磨平聲糾正。
「誒?」
小問號,你是否有許多小翔陽?
多摩麗抿起笑容,伸手挽了一下耳發,無名指上的婚戒熠熠發亮。
「嗯,畢竟我現在姓孤爪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