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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綜漫)娜娜明今天也在被特攻》作者:夢清圓【完結+番外】

《(綜漫)娜娜明今天也在被特攻》作者:夢清圓【完結+番外】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悠于 您是第21083個瀏覽者
文案:
  
初識甜品師瀧島月的早春,七海發現了逃離疲憊與詛咒的另一種方式。
  
巧妙的早餐裡有他最喜歡的面包,
畫板上畫著即將前往的海與花田,
某天他睜開眼,看到女孩含笑專注地凝望著他。
——溫柔,可愛,那是名為「生活」的值得期待的最好模樣。
  
喜歡上瀧島月的初夏,改行回咒術師的他恰好來到海邊工作。
  
聽聞山上供奉神明,他忽然莫名其妙地拉響鈴鐺。
下山後,他看到眼睛亮晶晶的姑娘,告訴他想把家安在海邊悠閑度日,從此就不用到處奔忙。
……
「所以你不想和我當朋友了嗎?」
七海無奈地看著女孩一副備受打擊的樣子。
——不過,現在的他確實不想再和笨蛋當【友人】了。

天然系小可愛x成熟溫柔打工人
  
內容標簽: 網王 綜漫 文野 咒回
搜索關鍵字:主角:瀧島月 ▏ 配角:娜娜明,神之子,啾也,5t5,月刊 ▏ 其它:預收還有幸村cp文《神之子和輕音少女》
  
一句話簡介:和甜品師小可愛一起去海邊
  
立意:打工的旅人總能找到一方天地休憩

原創網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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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街道上的他

  今天的天氣很好,適合早些開店。

  抱著這種心思,我早早就起床,將甜品店的門簾拉起。

  空氣中浮動著微塵,陽光熹微,輾著一顆顆塵埃輾轉下界,隔著玻璃門眷顧著我。

  兩個晴天娃娃被替換成我最喜歡的藍紫色風鈴,流蘇隨著門扉轉動,在空中打著旋,發出清脆的鳴響。

  「風的溫度也很舒服啊。」

  我把帶有貓咪頭像的粉色圍裙重新打上蝴蝶結,對著陽光伸懶腰,將玻璃門推開,更換儲藏了一晚、不再新鮮的空氣。

  清風卷著門前花壇的香味送進我的店,和烤爐中面包的香甜混合在一起,讓我心曠神怡。

  「准備開業啦!」

  我叫瀧島月,在東京一個不熱鬧也不偏僻的街道上經營著一家甜品店,甜點的樣式算不上多,但是足夠供應給我的常客還有慕名而來的人們。

  ——總之,一切都是舒適又不擁擠的恰到好處。

  我仔細思考後,決定要用草莓果醬畫愛心,來裝點今天蛋糕的裝盤。勾好最後一筆,我將七彩色還冒著熱氣的多拿滋一個個小心地放進玻璃櫃台,留了一個巧克力蔓越莓味道的放在手邊當早餐。

  直到我烤好所有面包,整理好新鮮食材在廚房擺好,又把仙人球盆栽抱到窗邊,時間已經到了九點。

  門口風鈴叮鈴鈴地響了起來。

  我原地一轉,扒著沙發抬頭,門口,一位穿著白色西裝的男性保持著推門的姿勢,向我頷首:「瀧島小姐,我打擾到你收拾店面了嗎?」

  他指了指狀態是「close」的牌子,說:「今天有點趕時間,所以直接進來,失禮了。」

  「沒事沒事。」我連忙衝他揮手,跑回收銀台,熟練地拿出一個包裝好的法式長面包,「你不提醒,我都忘記把牌子換成開店了,今天也是這款面包對吧,嘿嘿,我有提前為你准備好哦七海先生。」

  「多謝。」

  「不用客氣不用客氣。」

  我用雙手托著面包遞給七海先生,衝他自豪地眨眼:「七海先生都已經來這裡買了十幾天的早餐了,記住常客的喜好是店主應該做的。」

  「瀧島小姐真是熱情的人。」七海先生將零錢遞給我時說。

  「謝謝七海先生誇獎!」我開心地接受贊美,開始關心常客的身體,「不過,雖然我們家面包很好吃,但是七海先生偶爾也要嘗試換下口味,早餐葷素搭配才對身體有好處啊。」

  「我盡量,」七海先生緩慢地活動了一下肩膀,發出嘎嘎吱吱的聲音,「最近工作有點忙。」

  「七海先生不會又通宵了吧!」我從收銀台走出來,站在身材高大的七海先生身邊,為他心塞,「真是太辛苦了,唔,我想想,今天如果提早下班,來我這裡休息休息喝點茶吧,我請您。」

  見七海先生一副要拒絕的樣子,我一叉腰:「七海先生,身為現代人你要學會占別人的好處,而且這是瀧島甜品店給熟客的福利——就這樣約好了,先生不是說趕時間嗎,快去上班啦!」

  「如果我耽誤七海先生工作,我可是會很愧疚的!」

  七海先生揉了揉眉心,輕輕呼出一口氣。

  「謝謝。」

  「七海先生再客氣,我可是真的要生氣了。」

  七海先生順著我推人的動作走出門,我拿起手邊的濕拖把停留在店門口,目送他離開,人行道上綠燈叮叮地亮起,他隨著逐漸增加的人流向對面走去。

  人影綽綽,一片低頭行走的黑色西服和飄逸的衣裙中,七海先生白色的西裝不知為何尤為顯眼,我的個頭不高不低,他走得稍遠時,我差不多只能看到他金色的發頂和修長的脖頸。

  只是大約走到第四、五條斑馬線時,七海先生突然懷抱著面包紙袋扭過頭來,狹長的眼睛隔著千百個人共同享用的狹窄空間,模模糊糊不知道在注視何方。

  我以為他落了什麼東西,把拖把向門邊一放,踮起腳揮舞雙手,誇張地放大口型:「七海先生還有什麼事嗎——」

  他的嘴開開合合,卻聽不清說了什麼。

  在我們隔空對話時,七海先生身邊仍然在源源不斷走過行人,有人從側方撞到他,連道歉都來不及,就匆匆踩著紅燈離開,悶頭扎進另一側東京大都市急促擁擠的行道上,而我的甜品店門口仍然是舒適而開闊、有花有草的空間,仿佛與令人窒息的馬路處在兩個世界。

  七海先生鶴立雞群般站在烏泱泱的人中,我感同身受地為他感到窒息。

  我於是再次喊:「七海先生快過馬路啊,注意安全——」

  七海先生向旁邊讓了讓,再次抬頭時,唇角牽動,忽而露出一抹令人安心的笑,重新轉身。

  「要是我有千裡耳就好了。」

  我仍然沒聽清七海先生的話,便遺憾地望著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視野範圍內,才拖著拖把走回店裡。

  冰冰涼的水漬在地上拖出不規則的形狀,我努力同它們奮鬥了好久,好不容易把整個店打掃干淨。

  畢竟是工作日,一整個上午,甜品店只是零零散散來過幾個人。

  趁著午後最後一位客人離開後的空檔,我著手做炒飯填飽肚子,米粒逐漸泛出金黃,在我關火的同時,風鈴再次發出一陣響動。

  我小跑著去迎接客人,掀開後廚的簾子,看到頭發卷卷曲曲、碧綠色眼睛神采飛揚的少年走進來。

  他看到我時,把網球袋扔到常坐的座位上,對著空氣嗅了嗅,滿臉寫著我餓了,開口卻是:「瀧島姐,我要一份面包。」


第2章 街道上的他

  少年叫切原赤也,算是店裡的老常客了,看他還穿著立海大中學的校服,可能是放學之後來東京閑逛或者專程來吃面包的?

  我看著他捂著肚子假裝對空氣中的飯香不為所動的樣子,一下笑出聲。

  店裡其他客人都已經走掉,畢竟我這裡不供應午餐——或者說兩三點鐘已經不會有人來午飯了。

  「赤也,要吃炒飯嗎?」我笑咪咪地誘惑他,「瀧島家超限定版牛肉蛋炒飯!」

  赤也帶著被看穿的羞澀,故作矜持地壓壓嘴角:「可以嗎?」

  「當然可以,小赤也可是我們瀧島店的吉祥物~」

  「不要用那種讓人害羞的形容啦!」他在原地抗議兩句,手指繞著卷曲的發梢,小尾巴一樣綴在我後面,眼巴巴看著我把炒飯從後廚端上來,又抖著腿等我拿來碗筷坐在他對面,才雙手合十,「那我可以開動了?」

  「嗯嗯。」

  我沒有急著吃,而是手持刀叉先看著他狼吞虎咽好幾口。

  飯量大的小孩子真是太可愛了。

  「瀧島姐,你不要這樣看著我啦。」切原赤也拿著運動水杯灌了兩口,一副緩過來的樣子向我抱怨,「今天真的累死我了,部長說要來冰帝打比賽,害得我上午剛剛下課就立刻衝了過來,差點迷路,幸好我還能找到這家店,已經約定好讓前輩來這裡找我了。」

  說到這兒,他露出感動的表情:「這個店真是風水寶地,不僅環境輕松,而且我總是可以憑借超強的天賦繞到店門口,真是太棒了。」

  這孩子來的時候又迷路了?

  我若有所思地看向門外。

  我自幼就能看到自然之物上附著的靈,或者說是妖精也好,它們的存在全部依靠人們的信仰和美好幻想,反過來,也有不少因為人們的忘卻而消失。

  在意識到這個事實後,我「供奉」起不少精怪,給它們尋找棲息的居所,給它們提供花朵或者食物當供品,大概因為難得有人類能看到靈,它們也非常喜歡黏在我身邊同我玩耍。

  也多虧花妖和樹妖們一直在悉心為我管理周圍的動植物還有空氣,制造適當的心理干擾使數量過多的人們繞行緩行,甜品店才能一直保持這種干淨舒適的寬松氛圍。

  赤也這個傻孩子一直對自己充滿蜜汁自信,實際上並不是他有什麼天賦,只是因為我見他路痴,特意拜托精怪為他引路。

  想到這兒,我歪頭蹭蹭喜歡蹲在我肩頭的貓咪精靈,它還沒有完全成形,仍然是一團氣泡的樣子,見我親近,便歡快的在肩頭蹦跶兩下。

  「是貓咪們幫他找路的啊,謝謝你們。」我聽到它唧唧地對我說話,心下了然,用心聲傳遞感激。

  精靈又蹦跶幾下。

  「對了,瀧島姐,今天可以開電視嗎?」赤也又咽了兩口,乖巧抬頭。

  「嗯?」我環顧四周,把窗台上的遙控器摸索過來,順手摸了摸似乎快要打結的頭發,「想看什麼?我給你換。」

  「瀧島姐不是一直想看我打球的嘛,現在地方台應該正在播我們立海大關東賽初賽哦。」說起一直熱愛的網球,少年眼裡星星點點閃著光芒,「這次我是第一個出陣的單打!超級帥氣的哦!」

  「喔!」我捧場地鼓掌,調到他說的頻道,剛剛翻過去,就聽到裁判員高喊:「4-0。」

  「Lucky!一來就是我出場。」切原赤也按著桌子恨不得站起來向我介紹,「對方是很弱的學校不用記他們的名字,快看!快看!馬上就要到我的必殺扣球!」

  我又擼了一把他的腦袋,期待地看過去。

  青色的球場上,雙方來回跑動著,不知名的對手滿臉冒汗,喘著氣仰起頭,手臂微微顫抖著,似乎快要拿不住拍子。

  而他的對面,帶著紅色護腕的赤也高高躍起,陽光逆流下界,穿過他舉起的球拍網線,在地上織成彌散的方格。

  下一秒,鏡頭切到赤也的面前,我一下看到屏幕中的少年雙眸泛紅,表情微妙帶上了與我所認識的切原赤也完全不同的暴戾情緒,像是凶狠的戰士一般。

  發力,扣球。

  我下意識叫:「等等赤也——」

  嘭的一聲,網球擦著對手的小腿在地上狠狠碾出一個印子,彈出屏幕,復又彈回來。

  屏幕裡一片嘩然,我隱約捕捉到清清冷冷的聲音在畫面外說了一句話:「赤也,面對這種普通的對手,你應該再控制一下才對。」

  我抿住唇角,把頭扭回來,看著似乎在等待我誇獎的男孩,想了想,還是決定先誇獎:「赤也真是很厲害呢,氣勢真足。」

  赤也像是得到獎勵的歡快幼獸一般把自己團成一團,悶頭竊喜起來,還用吃飯掩蓋住洋洋得意的表情。

  我雙手交疊,摩挲著內測的大拇指。

  在我面前天真純粹的赤也,似乎還沒有意識到自己打起球來是什麼樣子,如果放任他這種狀態持續下去,總感覺不太妙。

  我苦惱地撐著臉,發現赤也看了過來,便露出一如既往的笑容望著他,他眨眨碧綠色寶石一般的眼睛,不好意思地提議:「一會兒我幫你刷碗。」

  「哇,好啊,赤也真有禮貌,越來越成熟了。」

  「都說了不要連這種小事都誇獎我,這不是理所應當的嗎?」赤也嘟嘟囔囔。

  我笑著揶揄他兩句,在他紅著臉低頭時,手心一和,作出決定。

  雖說放任小孩子試錯碰壁是成長的必經之路,不過既然有我在,就沒有必要讓他磕磕絆絆去經歷那些痛苦了。

  畢竟,他可是我瀧島月寵愛的小客人,引導小客人是年長的店主的責任。

  「赤也,擇日不如撞日,不如今天我和你一起去那個冰帝看——」

  我的話還沒說完,視線就被窗外的不速之客吸引。

  一個眼球異常凸起的小怪物甩著尾巴,走向花壇中瑟瑟發抖的花妖,花妖被它一拳打到旁邊,哭唧唧地向我揮手求救。

  我皺起眉毛,感覺拳頭硬了起來。

  這已經是我第三次看到這種渾身透著惡意的奇怪生物欺負不會打架的妖精們,而且,這只好像比之前見到的都大了許多。

  升級版?成長版?

  我蹭地一下站起,隨手撿起一把剪刀,招呼赤也:「你先吃飯,我去去就來。」

  赤也「噫」了一聲:「瀧島姐你要干什麼?」

  我一邊向店門口跑一邊分心回答他:「懲惡揚善?」

  「哈……?」

  下午的陽光漸暖,這只奇怪生物站在甜品店門口,著實讓人難以心情愉悅,我見周圍時不時經過一個人,只好先用圍裙掩蓋著剪刀,避免嚇到看不到妖怪的路人。

  我若無其事地挪到花妖和奇怪生物旁邊,飛快踢出一腳,怪物向外彈出幾米,發出機械壞掉的聲音,像烏龜翻面一樣翻過來,斷斷續續地說:「堵……堵車……擠……死了……」

  「這也不是你欺負我家小花妖的理由!」我生氣地說,「你們都是人類看不到的東西,難道不應該好好相處嗎?」

  花妖柔弱地抱住我的小腿,用臉頰蹭了蹭,我更心疼了:「你看這個花妖小姑娘這麼可愛,帶著小花環穿著小裙子,還會長出超漂亮的翅膀,你居然想打她!」

  奇怪生物並不理我,它向我爬過來,重復著方才幾個詞彙,到了我的腿前,它再次伸手抓向抱著我小腿的可憐花妖,張開嘴巴。

  我不好直接掏出剪刀,便原地下蹲一個腦瓜蹦把它彈走,苦惱地看著鍥而不舍的奇怪生物再次折回,試圖同它講道理。

  「上次有一個長得很像你的小家伙,被我用剪刀一敲直接消失,你乖一點離開這兒,從此不要為非作歹,我就不教訓你了,我們和平共處好嗎?」

  「堵車……堵車……」

  被我第三次懟著腦門扔出去之後,奇怪生物終於停在原地,它用爪子搓著臉頰,聲音越來越大。

  我本以為它准備改邪歸正,沒想到它的體型瞬間放大一倍,呲著牙齒面目猙獰地原地起跳,飛撲向我。

  我當即握緊剪刀,向前傾身准備反擊。

  「既然這樣我就只好——」

  「瀧島小姐!」

  我的戰鬥口號還沒有喊響,身後突然有人高聲呼喚我,我一驚忘記掏出武器,下意識扭頭看去。


第3章 門口的他

  是七海先生的聲音。

  附近的妖精大概是理解到我的想法,把甜品店門口清理得安安靜靜,不再有人路過,連赤也也在認真低頭吃飯,我隔著窗戶,看到他頭上泰山壓頂般穩穩蹲著的貓咪精靈打了一個哈欠。

  然而七海先生卻完全無視了妖精們設下的各種屏蔽,向我飛奔而來。

  這還是我第一次見到七海先生跑動的樣子,西裝在他身後飄動,他的神情肅然中夾雜著些許著急。

  ……著急?七海先生是有什麼急事來找我嗎?

  在我扭頭時,七海先生與我擦肩而過,他勾住我的手臂,快步走到我的身前。

  一陣猛烈的風夾雜著春天的溫度,卷起樹葉和灰塵掃過我的眼睛,我急忙閉緊眼睛。

  「請瀧島小姐暫時這樣閉上眼睛吧。」

  我身前的七海先生說。

  「風太大,小心沙子迷到眼裡了。」他補充道。

  所以七海先生是特意跑來為我遮擋風塵?我差點以為先生也看得到那只怪物了。

  ——而且,連擋風這種小事都會在意,果然七海先生是個很溫柔的人。

  這樣溫柔的先生對眼前有一只體型膨脹很可能會爆炸的小怪物毫不知情,我看不到前方,更加擔心起他是否會因為站位太靠前受到傷害。

  我張了張嘴,到底還是沒能對正經的金融工作者七海先生說什麼妖精怪物之類的話。

  萬一他因此對我產生奇怪的印像以至於不來甜品店,我一定會超級失落的。

  我悄悄睜開眼,努力從高大的七海先生肩膀上探頭去看前面的情況。

  「瀧島小姐,請等一下。」

  在察覺到我的動作後,七海先生迅速面向我,抬起手虛虛遮掩在我的眼前。

  我成功被阻礙到,停在原地。

  先生五指並攏,看上去修長而有力,他將手壓在我的面前,離我極近。

  我屏住呼吸,閉上眼睛又睜開,感覺睫毛隱約觸碰到他的手心。

  七海先生會覺得癢嗎?

  我開始認真思考這個問題,並且又眨了一下眼,先生的手隨著我的動作猛地後撤一下,他屈起手指,指尖抵住掌心,咳嗽一聲,將手放了下來。

  我也終於重獲視野。

  眼前的街道上,怪物已經消失不見,花妖和其他幾個小妖精像是被方才的大風吹到了馬路中央,腦袋懵懵地抵著綠化帶圍欄,眼睛轉成蚊香迷茫地左看右看。

  我松了口氣。

  大概那個小怪物也被風吹走了吧。

  ——畢竟上次我只是輕輕敲了敲另一只小小怪物的腦袋,它就直接原地消失,這次小怪物會被風吹得無影無蹤,倒也沒有多麼奇怪,可能這就是它們的生存方式吧。

  總之麻煩解決掉就好,小妖精們平安無事,一會兒應該能自己摸回花壇中休息,我可以等七海先生走之後再去探望它們。

  我不再糾結這個問題,抬起頭問突然出現的七海先生:「先生有什麼事情嗎?突然跑過來。」

  「提前下班了。」七海先生像是有備而來,流暢地解釋,「看到起大風之後,瀧島小姐還一直呆站在原地,一副快要向前摔倒的樣子,以為有什麼麻煩所以想跑過來幫忙,說起來,剛才你是在看什麼東西嗎?」

  誒?原來我站在這裡的時候就已經起風了嗎?

  這個疑問在我腦海裡一閃而過,不過我沒來得及思考,立刻因為七海先生的話緊張起來。

  「沒、沒有。」我胡亂搖搖頭試圖蒙混過關,生怕先生一直追問下去,「只是隨便看看有沒有新客人,啊哈哈。」

  七海先生大概是察覺到我的窘迫,也非常迅速略過這個話題:「先進店裡吧,瀧島小姐穿得太薄了。」

  「好。」

  我小跑兩步准備去拉開玻璃門,然而在我拉門之前,另一只手越過我握住門栓,七海先生將手停在我的上面,紳士地說:「我來吧。」

  我的指尖正好抵住先生的手腕,聞言,順從地放開手。

  「七海先生的手好像很涼,就算是春天也要注意保暖啊。」我感受著指尖的溫度,向先生提出建議道。

  「是嗎?」

  七海先生剛剛跟隨我走進店內,聽到我的話,他將手攤開,若有所思地看著手心。

  「當然。」我見他站定,伸手抓住他的手,用掌心貼緊他寬大粗糙的掌心,讓他感受我手的溫度,「你看,對比一下七海先生的手真的涼得不正常。」

  赤也看到我們一起進門,探頭探腦好奇地看過來,對我露出「喔喔喔」的表情。

  我這才覺得不妥當,急忙收回手,向七海先生展示我的手:「我剛洗過手的,請不要介意。」

  「……沒關系。」

  「那你介意再伸出手一次嗎?」我立刻把手抬高,「像這樣?」

  七海先生眼睛很可愛地跟著我在空中亂晃的指尖左右轉動兩下,慢騰騰地將手豎在空中與我的手心相對——也許他並不是特別情願這樣做——說:「怎麼了?」

  「只是想近距離看看,七海先生的手真漂亮。」

  我仔細打量一番他骨節分明的手指。

  他的拇指微弓,內側覆蓋著繭子,我忍不住再把手貼近一點,用力張開五指比較指尖的高度。

  赤也再次冒頭,臉頰微微泛紅,小聲道:「你們是要十指相扣牽手嗎?」

  「嗯?」我有些奇怪,「這個樣子是需要十指相扣嗎?」

  「不,並不需要。」七海先生率先回答了我。

  我看到他耳垂微微泛出紅色,恍然大悟:「可能是因為甜品店裡足夠暖和,所以我的手才一直是溫的吧,七海先生的臉色現在看著也紅潤不少。幸好今天七海先生下班早,多呆一會兒,身體會暖洋洋的哦。」

  七海先生用手扯了一下領帶,領口松散地開了一個扣子,「嗯」了一聲。

  「那七海先生先坐,我去幫你們倒點今日特質花果茶,超香的哦——赤也,吃完記得把桌子收拾一下,如果有客人來的話,記得幫我看下店哦。」

  「交給我吧!」赤也活力四射地坐在沙發上背對著我揮手,可惜因為個頭問題,我只能看到高高的沙發背上冒出一只可愛的小手在亂晃,誇了他兩句後,就放下後廚的簾子。

  在我倒茶期間,不出所料有客人來了。

  聽到赤也的呼喚聲出來後,我發現他正手忙腳亂地站在收銀台前試圖找面包的標簽,七海先生圍觀了一會兒,無奈地親自上陣,非常靠譜地交代好所有事情。

  我從身後揉了揉赤也柔軟卷曲的黑毛,看到他滿臉沮喪,又捏捏他的臉把他打發到一邊去,接手七海先生的工作:「麻煩先生了。」

  七海先生溫和地向我點點頭,領著赤也坐回沙發——大概七海先生身上有種莫名讓人信服的強大氣勢,赤也這個鬧騰的小孩在他面前也異常乖巧。

  「草莓大福兩份請收好,歡迎下次光臨。」

  打小票的機器哢噠哢噠地吐出一張紙條,我將它整齊地撕下來,連著甜品盒子一起遞給客人,將他送出門。

  客人笑著衝我道別,我立刻開心地衝他擺手,半開著玻璃門站在門口,直到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才合上玻璃門退回屋子裡。

  一轉身,我沒防備一頭撞在背對著我站在沙發旁邊的七海先生身上,後退一步,吃痛地揉著額頭。

  七海先生大概也沒想到我會突然轉身,立刻向我道歉。

  他的手抬起又放下,從我的眼前穿過,用非常合適不會弄亂我發型的方式,手背貼著我的額頭,微微屈膝,放輕呼吸與我拉近距離,撥開我的劉海查看。

  擔憂的樣子仿佛我撞上的不是一個人的身體,而是什麼鋼筋鐵壁。

  「沒事嗎?」

  「噗,七海先生未免太緊張了。」我忍不住打趣他,雖說腦門痛得真的像撞上什麼鐵的東西,不過看到七海先生這麼煩心,我反而不想說出來,擺擺手道,「沒什麼啦。」

  七海先生掃了我一眼,溫柔地沒有出言揭穿,他再次用低沉的嗓音向我道歉,從公文包中拿出一包紙巾,輕輕地掖在我的眼角。

  啊,被發現了。

  我接過紙巾擦擦眼角因為疼痛滲出的生理性淚水,兩只手縮進衛衣寬松的袖子中,連帶著袖口疊在一起捂著腦門,揉了兩下,感覺緩解好多。

  不過七海先生是在後背上加了什麼,防彈鋼板嗎?或者是日常鍛煉的負重?

  ……不管哪個都好厲害,不愧是大公司的金融工作者。

  厲害的金融工作者看了看玻璃門外,問道:「剛才瀧島小姐怎麼一直站在門口?」

  「啊,說起來這個,」我沒急著解釋,倒是因為想起白天七海先生突然的回頭,好奇地反問回去,「我差點忘記問了,七海先生早上有什麼事嗎?」

  「沒什麼,我以為鑰匙落在店裡,後來在衣兜裡找到了。」

  七海先生露出找借口一般的表情。

  我直覺原因並非如此,但也禮尚往來地沒有揭穿他:「原來如此,其實我站在門口也沒有什麼事情,目送客人離開是我的習慣。」

  我放下手背在身後,十指交叉在一起,仰起頭對他笑:「所以,如果有需要,請您放心轉身,我會一直在門口等待您的。」

  春日乍暖還寒,我把手縮進衛衣裡暖了半天,終於把方才接觸玻璃帶來的冰涼觸感全部驅散,看七海先生一副沒反應過來的樣子,便挺起胸脯自豪地補充:

  「不管是什麼事情,都可以駐足,等候客人、讓客人感到安心,這是優秀的甜品店店主必備的職業素養!」

  七海先生站在暖融融的房間中,牽動嘴角,露出弧度不大的、暖和的笑容:「我明白了。」

  不知第幾次冒頭的赤也眨著眼睛:「瀧島姐和七海先生是在談戀愛嗎?」

  我只當赤也開玩笑,嗔了他一眼,然而七海先生卻在與我對視後,局促地移開視線。

  聰慧如我立刻察覺到七海先生的心情。

  ——也是,畢竟誰都不喜歡隨便被說和普通的女性朋友有戀愛關系,更別說七海先生又是這樣溫柔而成熟的性格,他不願意反駁天真的小孩子,又不願意直接否認傷害我身為女性的自信,所以才想用沉默的方式避免回答吧。

  身為善解人意的店主,我立刻走過去彈了一下瞎湊熱鬧的小男孩:「才沒有,你最近是不是在看什麼青春讀物。」

  「仁王前輩送了我一本小說,如果算的話!」

  「那個會cosplay的仁王前輩嗎?不錯不錯,赤也也到這種年齡了。」

  「誒,明明是我先問你們的,瀧島姐轉移話題,好狡猾。」

  聽赤也這麼說,我的好奇心也上來了,與赤也又扯了兩句,兩人一起八卦地望向原地沒動的七海先生。

  「七海先生,如果您不介意我問一下的話……您有喜歡的人嗎?」


第4章 假寐的他

  七海先生走過來坐在與我們相對的另一面桌子上,似乎思考很久:「暫時還沒有。」

  「明明您已經是事業很成功的優秀成熟男性?」我看他沒有介意我的問題,便追問道,「有戀愛或者成家的打算嗎?」

  「暫時也沒有。」七海先生喝了一口茶。

  「我還以為你和瀧島姐在戀愛呢。」赤也對著手指,臉癟在桌子上聲音含糊,「要追瀧島姐,就要先經過我的考驗!」

  「赤也你只是想玩而已吧,而且這樣的話現實裡說出來一點都不帥氣哦。」我好笑地戳了戳他的臉頰,幫他認清現實,「七海先生是店裡的客人,我多照顧一點也沒什麼問題吧。」

  「說得也是。」赤也恍然大悟。

  小孩子注意力轉移得很快,不一會兒,他就已經叼著花果茶中戳著的一根植物枝條,無聊地托腮望著窗外:「部長他們還不來呢。」

  他一拍腦袋,火速拿出PSP:「趁他們沒來先打一把游戲。」

  我搖搖頭不再管他,起身來到七海先生旁邊。

  七海先生已經喝完果茶,安靜地倚著沙發眯著眸子,一副放松的樣子。

  我還記得對視時七海先生眼睛裡散不去的紅血絲,猜想七海先生恐怕已經累到極限,便放棄交談,悄聲為他續上茶放在觸手可及的位置,又去擺弄桌上新換的蘭花,把它調整到最好看的樣子面向七海先生。

  店裡的所有花草經過精靈的哺育,每一種都有著非常令人喜悅和心動的模樣,這樣擺放的話,七海先生能在剛睜眼時就看到美麗的金黃色,也許他的心情好一點。

  我知道七海先生在某個厲害的金融機構上班,他的身上有著許多東京上班族特有的氣質,踩著晨光而去,伴著星辰而歸,脖子和肩膀像是即將被某種重負壓倒,又堅持著最後一絲不知名的信念匆匆開始下一天。

  忙碌的、急促的,甜品店前行走過不知道多少這樣的人,不知道前方什麼在等待著他們,不知道走了什麼樣的路徑,也不知道回首會不會找到歸途。

  我沒辦法為所有的他們多做些什麼,只好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打掃出一方能安撫心靈的角落,在門口目送所有客人遠去,以便他們不至於回頭茫茫然什麼也找尋不到。

  每一天都沒人等待、每一天都無處尋找的日子太難熬了。我知道的。

  那麼七海先生呢?

  我坐在七海先生不近不遠的地方,不自覺掛上插花後的閑適笑意,捧起臉聚精會神地打量著閉上眼睛氣勢收斂很多的七海先生。

  這麼疲倦的七海先生在尋找什麼呢?

  在我思索時,七海先生忽而睜開狹長的、灰褐色的眸子,纖長的睫毛輕輕抖動,瞳孔收縮,逐漸染上甜品店燈光的雙眼直直對上我的視線。

  他垂在膝蓋上的手指極快地抽動了一下,迅速抬起另一只手把它壓了下去。

  我順著他垂眸的動作看向那雙手,又跟著他重新抬頭恢復對視的狀態,忍不住地想嘆氣。

  七海先生,看我是不對的,我好不容易擺出金黃色的蘭花為了給您驚喜,您直接看向我的話,豈不就讓我的努力白費了嘛。

  ——

  七海先生非常過分。

  他不僅剛睜開眼睛沒有看蘭花,而且睜開眼的十秒內,居然一直都看著我的方向。

  我恨不得把花搬到他的眼前讓他看看。

  之後,他伸手拿起茶杯,把杯子放在唇邊時,愣了一下,喃喃道:「放錯位置了?」

  「沒有沒有,」我向蘭花的方向挪了挪,成功發現他的眼神跟過來、馬上就要看到我的可愛花花後,飛速回答他的疑問,「剛才我幫您重新續了茶,杯子離沙發有點遠,我怕您夠不到,就調整一下位置。」

  說完,我又挪了挪,七海先生卻不再看我,而是低下頭晃著茶杯:「麻煩了。」

  「不麻煩不麻煩,」我殷切地暗示:「話說,七海先生,要不您看我一下?」

  看我旁邊的可愛花花!這盆蘭花它正在盛放,等著你目光的眷顧啊!看完之後真的會心情很好的誒!

  沒想到聽我說完,七海先生居然直接把頭偏到另一側,還用杯子擋住了臉,順便也一起擋住我的視線。

  「……誒?」我有些沒轍,可是如果直接說我想讓先生看看蘭花,那麼就失去驚喜的意義了啊!

  我盯著七海先生看了半天,放棄掙扎,直白地用手戳著花盆向前推。

  盆底在桌面上劃出悶悶的聲響,我想,這總夠明顯了吧,沒想到七海先生直接放下杯子起身,深吸一口氣匆匆向店內側走:「我去下洗手間。」

  我那股期待的氣一口氣提上來沒下去,差點憋死,只好眼巴巴看著他頭也不回的背影被關進洗手間的門扉內,然後轉移注意力去問赤也:「已經四點多了,你的前輩們還不來嗎?」

  沉迷PSP廝殺的赤也「啊」「哦」半天,迷茫地從游戲機中抬起頭:「我看看。」

  他的手指在手機嘩啦幾下,兔子一樣原地起跳,驚慌失措:「完蛋了完蛋了,部長十幾分鐘之前就問我具體位置了,天啊我一直沒看手機沒回復,一定會死的嗚嗚嗚。」

  「所以你知道店的具體位置嗎?」

  「我、我、我不知道QAQ。」赤也求助地望著我,用他非常奇怪的英語發音對我說,「help!」

  我嘆氣接過手機。

  電話很快接通,另一頭的少年聲音清潤如同溪流,語氣溫柔到纏綿:「喂,赤也,你、現、在、在、哪、裡?」


第5章 俯身的他

  我忍不住看了一眼赤也,直覺地為他感到不妙,在赤也驚恐的目光中,我報出了瀧島甜品店的地址,說:「你好,我是瀧島月,是這家甜品店的店主,赤也現在正在我這裡,麻煩你們來接他吧。」

  少年音消失了一下,再開口時已經平和帶著歉意:「赤也給您添麻煩了,我們盡快過去。」

  「沒關系,這孩子是我們家的常客,迷迷糊糊的,我很喜歡他。」

  對方聽到迷迷糊糊的形容也笑了:「他帶錢了嗎?」

  這倒是個好問題。

  我想著赤也來時只敢點一個面包的小心樣子,憋笑道:「我不太清楚,不過沒關系,我們店允許賒賬的。」

  這還有什麼不明白,少年無奈地笑:「我叫幸村精市,是赤也的網球部部長,一會兒去的時候順便幫他把賬結了。」

  「……綜上所述,赤也,收拾一下東西,估計你的部長前輩們十分鐘內就到了。」

  赤也已經在我打電話期間飛速收拾好書包,聽完我的轉述,他直接倒在沙發上,生無可戀:「我一定會被副部長打死的,嗚嗚。」

  「別往沙發上躺,躺也用衣服枕著點。」我拽著他強行讓他把胳膊肘墊在腦袋下面,想想七海先生去洗手間的時間好像太長了,再回憶他離開時的樣子,擔憂地說,「我去看看七海先生,你在這裡慢慢等。」

  我走到洗手間門口,意外發現門沒有關,敲了敲門問道:「七海先生,您沒事嗎?剛才我看您一直在深呼吸,不會是什麼熬夜心悸的後遺症吧。」

  電視裡上班族猝死的新聞在我腦海中一一飄過,我更擔心了:「有什麼能幫您的嗎?七海先生?」

  在我遲遲得不到回應准備破門而入時,七海先生終於拉開門走了出來,水珠沿著他的顴骨順著側臉流到下頜,最終滑進扯開一個扣子的衣領,他用手腕蹭過下頜,露出安撫的表情:「沒關系,只是剛睡醒有點想洗把臉。」

  「是這樣嗎?對了,水龍頭向左是熱水,雖說是春天,不過還是要避免涼水洗臉的。」我叮囑道,「如果用錯了再去洗一次吧。」

  「沒有那麼講究。」七海先生帶上門,貼心地把燈也關上。

  「這次就先算了,下次您一定記得用熱水。」我堅持著。

  七海先生作出投降的動作。

  我才滿意地笑起來:「好吧,過關了,您先回去坐著,辦公事或者繼續休息都可以,我再幫您拿條干淨毛巾去熱敷下眼睛,雖說是厲害的公司,也是要注意身體的啊。」

  「瀧島小姐,」七海先生在我轉身時,強勢地扣住我的手腕,阻攔道:「這種事完全不用這麼麻煩你。」

  「哎呀,我又沒什麼事情。」我注意力轉移去看他的手,「這麼一看七海先生的手果然很大,抓著我的手腕也綽綽有余。」

  我明顯感覺到七海先生的手抖了一下,然後倏地放開我,眼睛眨了好幾下:「我無意冒犯……」

  「噗,七海先生怎麼今天緊張兮兮的。」我雙手按住七海先生的胳膊,強迫他轉身,在他身後輕輕推了一把,「去啦,去陪陪無聊的赤也,七海先生偶爾也要和小孩子交流交流增添一點活力的。」

  「我很沒有活力嗎?」他毫無自知之明地問。

  我豎起一根手指搖晃:「有一點點,不過只要七海先生今天乖乖和赤也講話,說不定就會變成有活力的大人了!」

  「瀧島小姐,你像在哄孩子……」

  「對吧對吧,」遠處的赤也突然附和,他跪在沙發上,雙手扒著沙發背看過來,「明明我已經十幾歲了,瀧島姐的態度就像對幼兒園小朋友一樣,真是的。」

  「你還是個小孩子」/「赤也君還是小孩子呢。」

  我和七海先生同時說。

  他扭頭和我對視一眼,總算露出妥協的笑容:「真是敗給你了,作為交換,之後我請你吃飯吧。」

  「雖說不用這麼等價交換……」我飛快計算好時間,欣然同意,「七海先生什麼時候空閑,直接叫上我就可以。」

  「啊對了,」我這才反應過來,從兜裡抽出手機打開line,「我還沒有您的聯系方式呢,正好加一下,以後有新品也可以提前通知七海先生哦。」

  七海先生俯身湊近來看我的號碼,我的余光瞥見他寬厚的胸膛,像是一顆巨大的樹一樣蔭蔽著我——這麼形容好像有點奇怪,不過當七海先生的氣息順著我的發梢輕緩地流向我的側臉時,我只覺得臉頰和眼瞼像是被柔和的風安撫著一般,沒有一點不適感。

  也許他在故意控制呼吸。我想。

  今天努力保持社交距離的七海先生也很溫柔呢。

  七海先生看著我的手機屏幕,飛速地在line和通訊簿上記錄,我看到他給我備注了「瀧島小姐」,於是當著他的面在好友申請上打上「七海先生」。

  瀧島小姐,七海先生,對應起來,好像充滿奇異的安寧感。

  [滿月]:白熊從盒子裡探頭.jpg

  順手發過去一個表情包,我收好手機准備去找毛巾,七海先生還站在原地看手機,似乎心情不錯。

  「七海先生在想什麼時候吃飯嗎?」我有點好奇他在看什麼,又覺得問出口不好,便旁敲側擊地問。

  「瀧島小姐有什麼想去的地方嗎?」七海先生按滅手機,反問回來。

  「我對甜品以外的東西了解很少啦,七海先生選自己喜歡的就好。」我佛系地回答,「不管是什麼我都會喜歡吃的,畢竟是七海先生為我點的菜。」

  為了讓話更嚴謹一點,我拍拍胸口,自豪地補充:「就算不喜歡也會吃下去的,畢竟是七海先生為我點的菜!」

  「瀧島小姐,雖然這麼說很不好,但是請不要作出這種笨蛋一樣的發言了。」七海先生說出了我們兩個認識以來的第一句吐槽,他的嘴角輕輕翹起,包容地說,「我會盡量找好讓瀧島小姐喜歡並且吃下去的飯店的。」

  「真是靠譜的應酬對像啊,七海先生。」我笑嘻嘻地贊美他,腳步臨時改變,去幫窗外幾個土黃色校服的少年開門,順便叫醒趴在沙發上真的快要睡著的赤也,「赤也,你的部長來了哦。」

  赤也一個激靈提著書包站直,在我推開門的瞬間風一樣卷了出來,還沒站穩,戴著帽子、皮膚顏色偏深的少年一巴掌拍在他的腦袋上:「太松懈了,我不是交代你隨時看手機了嗎!」

  「好痛!副部長我錯了,」赤也眼珠滴溜溜地轉,一眼就看出來他在撒謊,「我、我和瀧島姐聊天,沒錯,聊天時間長了!一不小心忘記時間了!」

  他碧綠色的眼睛可憐兮兮地看著我,用嘴型比「PSP」。

  我會意地接鍋:「是的,剛才店裡人少,不小心聊起來了,應該沒有耽誤你們的事情吧。」

  擁有鳶尾花紫色發色的少年——幸村精市正了正吸汗帶,神情了然瞥了赤也一眼,向我輕輕躬身:「辛苦瀧島小姐幫赤也圓謊了,是我應該感謝你才對。」

  在他的身體接近我時,貓咪精靈從我的肩膀上跳到幸村的肩膀上,看上去非常喜歡這個男孩。

  「部長——」赤也垮下臉,嘟囔道,「你怎麼又發現了。」

  我憐憫地看過去,幸村精市看上去聰敏得緊,赤也那副天真得恨不得把所有想法寫在臉上的樣子,幸村會相信才怪。

  吹著泡泡糖的紅發少年攬住赤也的肩膀搖晃,「不過赤也你這個家伙竟然敢吃獨食,這裡的面包聞著好香!」

  「想吃可以帶一個走哦,聽說你們要打比賽,補充能量可是很重要的。」我立刻開始推銷。

  非常有領導風範的幸村精市看看腕表,手一揮,趕猴一般說:「餓的話快點去挑。」

  除了戴帽子的副部長和留著妹妹頭看上去異常古典的少年外,其他幾個人一窩蜂湧到玻璃櫥窗前,赤也搖晃著不存在的尾巴,拉著身旁黑人少年的胳膊:「前輩,借我一點錢。」

  「噗哩,叫哥哥我就可以考慮借你哦。」旁邊的白毛少年戳他的臉。

  「才不要,你走開仁王前輩!!」赤也抗拒地挪到另一邊,黑人少年無奈地隔開兩人,「好了好了,先別鬧,你們想圍著甜品店跑圈嗎?」

  聽到最後一句話我笑出了聲,掩著嘴向看過來的幸村精市說:「立海大的網球部部員都很可愛啊。」

  幸村精市紫色的眼睛充盈著水一般的溫柔色彩,聞言,彎起眼睛謙虛地說:「謝謝誇獎,不過他們還遠遠不夠呢。」

  他的話語中還隱藏著濃烈的自豪感,讓始終舉止穩重的少年染上了更加鮮明而意氣風發的色彩。

  似乎是感應到他的情緒,貓咪精靈在他的肩頭跳了跳,見精靈這麼開心,我也忍不住多看兩眼,笑了起來。

  「我的肩膀上有什麼嘛?」

  沒想到幸村精市非常敏銳地注意到我偏移的目光,他正要用手去彈肩膀,一旁的妹妹頭少年卻率先伸手,拍了拍他肩頭的灰,開口正是我在屏幕中聽到的清冷語調:「站在樹底下似乎落了塵。」

  在我的視角中,貓咪精靈眯著眼睛被妹妹頭少年的手分成了兩個泡泡,他撤回手時,精靈好不容易黏回一整團,又被少年的指尖戳下肩膀,委委屈屈地掉在地上。

  「啊,多謝。」幸村精市抱臂看著妹妹頭少年,「蓮二在這些地方也很用心。」

  「精市,每次你誇獎我都讓我有種即將被坑的不好預感。」妹妹頭少年不為所動,甚至開玩笑一般向著副部長少年挪了挪。

  兩人對視一眼,都笑了起來,副部長少年看著他們,嚴肅的神態柔和很多。

  我在赤也的召喚聲中去幫他們打了小票,遠遠注視著妹妹頭少年在筆記本上寫著什麼,送他們離開時,我落後一步叫住他:「請稍等一下。」

  「嗯?」少年閉著眼看著我,我看到櫥窗中坐著的七海先生也看了過來。

  「我叫瀧島月,冒昧地詢問你的名字?」

  「柳蓮二。」

  「蓮二同學,」我用目光示意地上還在茫然翻滾、行動遲緩的精靈,「你能看到這個東西嗎?」


第6章 仰頭的他

  柳蓮二睜開了眼睛。

  我覺得可能是我問得太直白嚇到他了,就試圖委婉地挽回一下:「你能看到這種普通人看不到的東西嗎?」

  「瀧島姐,前輩,你們在說什麼,快一點去地鐵站了!」赤也在前面蹦蹦跳跳地招手。

  「不好意思,今天沒辦法細說這個問題,」柳蓮二快速寫好一張紙條遞給我,「改日我會再來拜訪你。」

  「沒關系沒關系,不是什麼要緊的事情。」

  我擺擺手正准備與他道別,猛地想起電視中赤也的樣子,又看看還在等待我的七海先生,猶豫之後放棄了去冰帝的行程,再次出聲:「還有另外一件事我想向你請教。」

  「嗯?」

  「今天我看到了赤也打球時的視頻。」

  「他的樣子,似乎有點奇怪。」我斟酌著語句說,「而且在視頻裡,我聽到了你的聲音。」

  柳蓮二的表情變得比方才更加認真,在赤也的催促聲中,他掛好網球袋,點點頭:「我知道瀧島小姐的意思,這件事我會之後一並與你商談。」

  少年的神情堅定,站在春日的風中如同剛剛生出枝節的杉樹,明明只有我半大年齡,卻用堪比成年人的理性與成熟保證道:「在那之前,瀧島小姐可以放心交給我們。」

  我急忙解釋:「我並不是想讓你們負責,只是、」

  只是我怎麼能把一個孩子成長的責任推卸到其他的孩子身上呢?

  「我明白。」柳蓮二笑著掖住被風吹動的側發,「但是不論如何,身為前輩,我和精市還有弦一郎會保護好赤也和他的網球生涯的。」

  他向我鞠了一躬,向同伴跑去。

  ……

  「真是熱血又充滿責任感的學生。」我捏著毛巾一角遞給七海先生,略去精靈的環節把事情對他講述一遍,感嘆道,「弄得我也忍不住想再體驗一把青春拼搏的感覺了。」

  七海先生將毛巾工整地覆蓋在眼睛上,仰著頭,輕笑著說:「我倒是想像不出來瀧島小姐參與競技項目的樣子。」

  「七海先生不會是在嘲笑我吧。」

  我鼓起臉,作出肌肉男的動作,還掄了兩圈胳膊:「我可是超強的,體育全能哦。」

  「七海先生看上去也很經常鍛煉,不過又是高材生精英,過去應該是在很有名的中學上學吧?」

  「不,是個沒什麼意思的地方。」

  沙發旁邊的玻璃窗外,日光已經逐漸黯淡,汽車的鳴響與七海先生的聲音同時響起,讓他的聲音聽上去也帶著難忍的雜亂與寂寥。

  所以七海先生是從小地方努力來到大城市的奮鬥者嗎?聽上去也很厲害。

  我安慰他:「但是七海先生已經走出來了,在這裡至少可以掙到不錯的薪水,將來找個舒服的地方養老。」

  「一般大家都很喜歡說到『來東京掙到不錯的薪水』,就結束了。」七海先生評論道,「很少會有人在說完這句話之後加上養老或者享樂之類後續的話。」

  我估摸著毛巾涼掉了,用指尖夾著毛巾的一腳掀起來,踮起腳試圖遮擋住光線,以免七海先生的眼睛猛的受到刺激。

  七海先生略帶疑惑地注視著我,我才想起自己還要回答,便彎起眼睛笑著說:「因為我認為掙錢之後想要享受生活是非常正當的事情。」

  「雖說像我這樣在偏僻的角落自滿自足地開甜品店的人,對七海先生這樣的人說出這種話,好像太過自以為是了,不過我覺得先生所為已經足夠值得誇獎了。」

  在我說話期間,我郁悶地發現,我的身體比起七海先生嬌小得有點過頭。

  ——當然,我並不是在說七海先生臉大,而是想表達因為我怕失去重心栽到先生身上只墊了一點點高度,所以不管怎麼樣都不能完全遮住光,導致七海先生的臉上有些好笑地在中間投影,兩側眼角卻仍然露在外面。

  毛巾搭在我的受傷,貼眼睛的一側因為變涼,濕意顯得尤為明顯。

  我還在糾結地左移右移去遮光,七海先生像是嫌棄我覆蓋面積小似的,徑直用手覆上眼睛,偏頭留下刀削般線條鮮明的側臉給我。

  「足夠值得誇獎就可以了嗎?」

  他喃喃道。

  「七海先生好像問了我一個非常哲學的問題。」

  我站直身子,捏著下巴思考。

  眼前的七海先生高高仰著脖子,拉扯著脖頸的肌肉線條像是休息中的鬥士,他坐在沙發上,一只手臂像是失去力氣般垂落,另一只手密不透風地遮擋著眼睛,好像不想讓一絲光走進去打擾他。

  不知為何,我突然有種他即將要流淚的錯覺。

  我緊張地盯著他,生怕漏過他眼角滴下來的淚水,然而他沒有。

  長而有力的手背繃直,在空氣中微微顫抖,先生就這樣坐在沙發上,一聲不吭。

  正是因為什麼都沒有、什麼聲音都沒有,我的心不知哪個角落猛然抽動一下,像是被某種酸性昆蟲咬到,麻麻的,空落落地難過著。

  明明在我的店裡,還是露出這麼難過的表情啊,七海先生。

  這可不行。

  如果是赤也或者其他店裡的小孩子,我大可以直接抱在懷裡安慰,但是面對看起來比我還要成熟的七海先生,我卻連摸摸腦袋安慰安慰這樣的事情也做不出來,只好擅自說出一個思考後的簡單回答。

  「我不太懂值得誇獎的標准是什麼、『可以了』的標准是什麼,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我覺得先生值得更加幸福一點,是我想誇獎您啊,先生。」

  突然之間,我在自己的話中找到了奇怪的邏輯,覺得這樣說非常正確,便用力點點頭肯定自己,對緩緩抬起頭與我對視的先生勾起力所能及的最大笑容,說:

  「是我想誇獎您,畢竟您已經這麼努力了,所以、即使由我這樣的人這麼說,您會認同我,然後開心一點嗎?」


第7章 畫像中的他

  我認為七海先生的臉並不適合作出大笑之類的表情。

  不合適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因為他清清淺淺的笑已經足夠好看了。

  我一邊在畫板上畫著畫,一邊發呆。

  可能因為七海先生是個內斂的人,不習慣回應別人的誇獎,昨天在我說出那樣一番話後,他並沒有直接回答我。

  不僅沒有回答,還讓我第一次體驗到赤也對我的感受。

  七海先生像是安撫小孩子一樣,非常耐心地摸了摸我的發頂,露出一個不知如何形容的笑容,我看著他的笑,只覺得心酸酸軟軟的,完全忘記自己本來想說什麼。

  他溫暖的手心讓我想閉上眼舒服地睡覺——在這之前我從來不知道我這麼喜歡別人摸我的腦袋,還摸了三下。

  話說為什麼我把次數記下來了。

  ……算了,不管怎麼樣,我微妙地覺得自己被敷衍了,或者因為我用心又直白的回答沒有得到回應,感覺有點沮喪。

  也許七海先生並不喜歡被這麼直接地詢問或者探究隱私吧,我果然應該再注意一下社交距離。

  那之後,七海先生和我閑聊問了我讀書時的事情,我便順勢講了與畫月刊漫畫的小伙伴們貼網點描黑的日常,雖說我看得出來七海先生在努力認真聽,但是他總是避開我的視線,並且沒說多久就離開——也許他並不喜歡聽這些東西吧。

  我更沮喪了。

  盡管當天晚上收到了七海先生line上發來的「早點休息」,但是我並沒有得到太多安慰。

  我再次拿來手機打開和七海先生的聊天框,向下劃拉一下,旋轉的箭頭旋轉半天,不出所料沒刷出來新消息。

  屏幕上依舊是那幾行字。

  「你已添加七海先生」

  [滿月]:白熊從盒子裡探頭.jpg

  [滿月]:七海先生路上注意安全。

  [七海先生]:我到家了,請放心,早點休息

  [滿月]:七海先生也是,早點休息!

  [滿月]:晚安安~

  [七海先生]:嗯,晚安。

  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一直盯著三兩句的聊天記錄反復看了這麼多遍,現在又沒控制住手,發呆地注視著屏幕再次刷新一遍,又用指尖搗了搗。

  七海先生還是沒有再發信息來啊。

  而且。

  晚安就晚安嘛,七海先生一定要加一個嗯字,搞得我現在心情像是面對商業交易對像一樣,七海先生真是的。

  還有,這也完全看不出來……到底是開心還是不開心啊。

  我絞盡腦汁思考這個問題,途中在畫上完成了最後一筆,擁有英挺鼻梁和高高的眉骨的男性一手端著氤氳熱氣的茶杯,望著畫面外,眼睛與唇角的笑容俱是溫柔。

  「竟然不自覺地畫了七海先生了。」

  我苦惱地用筆尖一戳,畫板應聲倒在甜品店的桌面上。

  ——當然,我有記得避開畫像點在空白處,畢竟畫裡的七海先生也很好看,如果弄髒了畫,總感覺像是在冒犯他。

  然而倒在桌面上的七海先生獨自望著天花板的模樣莫名讓我感到心疼,我啃完蛋撻,重新把畫板扶正,認真地與人像畫七海先生對視半晌。

  「不行,這是一張不錯的成品,要好好保留才對。」

  上二樓的樓梯間側牆上被我扯了一條繩子,專門用來掛沒有干的畫,我用夾子把七海先生的畫像夾在中間,人像與周圍的風景畫莫名其妙地融合在一起。

  左側是向日葵的花田,右側是翻湧著深藍浪花的岸邊。

  「七海先生會想去嗎?」我被花田和海邊的七海先生吸引,對著畫自言自語地假設,「去這些地方旅游。」

  畫中的七海先生仍然是溫柔的笑容。

  「你這樣笑著看我,我也不知道你要回答什麼啊。」我故作生氣地對畫叉腰,然後感覺自己像個笨蛋,立刻放下,在心中構想,「等到將來關系好了,也許可以一起出來旅游。」

  我腦海中浮現出戴著編花草帽、穿著白裙子的自己與七海先生並肩站在海灘上的場景。

  七海先生或許會穿著寬松的T恤,在注意到突如其來的浪花卷著泥沙弄髒了我的裙角時,他扣著我的手腕將我向後帶——就像昨天那樣,用大手緊緊包著我的腕骨,虎口的繭粗糙地摩擦過我的皮膚。

  不會硌到他吧,我忍不住看了一眼手腕,胡思亂想。

  不過看今天七海先生那樣慌亂的樣子,也許不一定會再來拉我的手臂,說不定他會道聲「失禮了」,傾身幫我斂起裙角,傾身的感覺就像昨天他俯身靠近我一樣。

  這麼看,如果裙子太短了就不太好,畢竟夏天穿安全褲又太熱,而且如果被海水沾到短裙,濕濕地貼在大腿上,甚至還有被風掀起來的風險,如果這種樣子被七海先生看到,我一定會害羞到想原地消失。

  但是如果裙子太長,萬一裙子黏在腿上,七海先生沒有注意到就去幫我挽起裙角,然後不小心用他好看的、指關節清晰有力的手指握住我的腳腕,或者或者,就算只是用指腹、指節或者手心蹭過……

  我莫名感覺腳腕開始發癢,昨天感受到的七海先生手心的溫度開始沿著腿轉移到我的腳腕,我坐在樓梯上蜷縮起腳趾,再把自己整個人蜷縮起來,忍住喉嚨中癢得想小聲尖叫的感覺。

  不行不行,太尷尬了,所以一定要選一條長短適宜的裙子。

  這麼一想,我還沒有這種裙子,有機會去買一條吧。

  一定要買和想像中一樣的、白色的、仙氣飄飄的,穿上它的我背對著碧藍色天幕與深藍色海水交織的背景向七海先生笑,海鷗停泊在航船上,從我身後駛過,帶去一陣風,然後七海先生……七海先生會抬起手幫我遮風嗎。

  海風與浪花的聲音浮現在我的腦海裡,然後我的耳邊和胸腔也出現了浪花的聲音,它們逐漸放大,席卷了我的全身,我整個人像是一條通暢的管道,胸腔和耳旁交替著聽到浪花和海鷗的聲音,然後是心髒鼓動的聲音。

  像是已經感同身受體驗到神奈川明艷的陽光從正上方照耀而來,我的額頭還有臉頰被曬得熱氣騰騰的,心髒也熱得有點難受。

  「心髒病會傳染嗎?」我坐在樓梯上緩了緩,奇怪地想,「可能因為昨天七海先生熬夜的樣子太可怕,導致我共情了吧。」

  我呼吸了一下,看著頭頂的向日葵花田,又開始想像兩個人一起賞花的樣子,七海先生的笑容和畫裡一樣溫柔,肩上還停留著一片花瓣。

  他找到一處美麗的、讓我很想畫的風景,幫我把椅子搬過去,撫著畫架,對我招手,用他沉靜的、充滿磁性的聲音低低地說:「瀧島,到我這裡來。」

  我的耳朵邊仿佛又能聽到他的聲音,宛如七海先生正將嘴唇緊貼在我的耳邊,對我低低地說:「瀧島,到我這裡來。」

  想像中的七海先生叫我瀧島,沒有加任何後綴。

  我的耳朵想抖,用雙手捂住耳朵後,面包機器的聲音、窗外車輛的聲音盡數斂去,七海先生那低沉而慵懶的聲音反而徹底地凸顯出來,他叫著我的名字,聲音在手心與耳朵邊反復回響著。

  我覺得好不容易平靜的傳染性心髒病又犯了。

  我一邊思索要不要去開點藥,一邊決定道:「兩個人好像不管怎麼樣都稍微有點害羞,畢竟沒有那麼熟,不過可以叫上赤也和中也一起,野崎和千代他們說不定也會想去,和朋友一起旅游一定很愉快。」

  樓梯間空空地反射著我的聲音。

  那,什麼時間去呢?

  「也許得好久之後才能和七海先生更熟悉吧。」我繼續假設,「大概要好幾個月。」

  「不行,有點太長了。」我可憐巴巴地把豎起來計算的手指頭一個個掰回去,對自己撒嬌,「一周之後一起去旅游可以嗎?」

  沒有人回應我,我越來越覺得自己像個笨蛋,立刻拍拍屁股上的塵土站直:「不行不行,今天還要出來探索新食材,不能傻坐在這兒浪費時間了。」

  在我背好背包,准備出門的那一瞬,又一個念頭浮現在我腦海。

  七海先生今晚不知道有沒有時間逛街?

  退一步想……他不知道有沒有時間來嘗嘗我的新品。

  我對著門口的花壇發呆幾秒,反手把甜品店的玻璃門鎖上,准備啟程去辦被我拖延好久的采購食材的行程。

  「算了,我今天到底都在想些什麼,真是的,占用七海先生的寶貴時間可是要天打雷劈的。」

  ……

  逛商店是一件非常享受的事情,在一個擁有好幾層食品貨架的大商場裡,我可以暢游一天,去觀察每一個配料、食材的新鮮程度還有各種成分的配比。

  今天我也計劃著去看看很久沒逛過的中心城區檢查有沒有新奇的醬料或者糕點,順便帶兩包餅干碎回來嘗試新的蛋糕樣式。

  當我的腦子已經開始聯想要不要嘗試奶茶口味的蛋糕時,我探出去拿曲奇餅干的手與另一個人撞在一起。

  我下意識縮回來:「不好意思。」

  「那這個就是亂步大人的了~」另一頭傳來歡快的聲音。

  曲奇餅干的袋子騰出來的空間,冒出一雙明亮的綠眼睛,青年用手指頂著下巴,打量我兩眼後笑容放大:「你是甜品師嗎!」


第8章 討厭誇獎的他

  「!」

  我聽到青年的話,急忙低頭檢查自己,在發現自己沒有把圍裙或者身份牌帶出來之後,疑惑地回答:「是的先生,請問你怎麼知道的?」

  「亂步大人可是名偵探,這種事情當然輕輕松松就能猜到。」綠眼睛先生得意地說。

  如果不是我的手裡已經填滿東西,我一定會給他鼓鼓掌,但是我沒辦法,所以只好努力用眼神表明我的敬佩:「先生太厲害了」

  偵探先生露出「你果然會誇獎我」的眼神,自豪地向我展示他的推理能力:「我還知道你想讓誰試吃。」

  「誒誒。」我腦海中立刻閃現過七海先生的模樣,「偵探先生好厲害,如果你不提醒,我都沒想起來還可以邀請七海先生試吃甜品了。」

  「亂步大人才沒有在提醒你。」

  自稱亂步大人的偵探先生抱著手臂繞過貨架來到我的面前,小披風帥氣地在空中飄蕩。

  雖然閉著眼睛,我卻覺得他的視線一直緊緊黏在我懷裡的食材上。

  「甜品小姐,」偵探先生突然改口,「剛才你聽錯了,沒錯,亂步大人就是在提醒你。」

  「所以——」他拉長了聲音,伸出手指理所當然地對我說,「作為提醒你的回報,我要吃你准備做的餅干底奧利奧慕斯蛋糕。」

  他居然連我想做的樣式和口味猜到了!

  我立刻表態:「當然沒問題,偵探先生想嘗試我的甜品,這是我的榮幸。」

  偵探先生順著我的話,像是小孩子一樣快樂地重復道:「是你的榮幸~」

  可可愛愛的,像只吃到蜜的小熊貓。

  我被萌得心一跳,抱緊了懷裡的材料,以免自己情不自禁伸出手去摸摸熊熊頭。

  「就算你想,亂步大人也不會讓你得逞的。」

  偵探先生立刻看穿了我的想法,對我比了一個叉號,自誇道:「亂步大人可是非常敏捷的。」

  竟然還是一只敏捷的熊熊!一只敏捷的、喜歡吃甜品的熊熊!

  我感覺自己像在吃巧克力流心的熔岩蛋糕,被萌得快要化掉了,殷勤地邀請:「那麼偵探先生現在想來我的店裡嘗試一下甜品嗎!我保證不會讓你失望的!」

  「甜品小姐真是惡趣味,居然利用我的弱點邀請我!」偵探先生鼓起臉猶豫起來。

  他看向商場大型玻璃窗外的游雲,糾結地捏著手指頭自言自語地念叨:「社長讓早點回去,社長讓早點回去……」

  念了好幾遍,他抱起雙臂,昂起腦袋:「亂步大人拒絕。」

  「是有別的事情嗎?」我有點遺憾地放棄邀請,「不過來日方長,只要偵探先生來我的店裡,我一定會好好招待的。」

  「是這樣沒錯,世界第一的偵探大人的事務可是很繁忙的。」偵探先生說完,對我攤開手,「說起來,你帶了名片的吧,給我一張。」

  我這才想起我還沒有自我介紹,立刻從挎包裡拿出一張寫有我的名字、甜品店名和地址的小卡片,遞過去:「雖然先生可能已經知道,不過還是自我介紹一次比較好,我叫瀧島月,很高興認識你,請多多指教。」

  偵探先生滿意地拿著名片對著光看了兩眼:「有地址和電話,這下就算是笨蛋社員也知道怎麼找到甜品店的路了。」

  「不過偵探先生肯定不需要看名片就可以找到的。」我順口誇獎道。

  亂步先生受用的表情,然後說:「我找不到路哦。」

  「……找不到路也不影響偵探先生的厲害,偉大的偵探都是這樣。」我豎起大拇指。

  亂步先生開心地回復我:「果然做甜品的人都是好孩子,我叫江戶川亂步,要好好記住我的名字還有你要招待我的諾言哦!」

  我立刻點頭:「亂步先生,我明白了。」

  果然小孩子都是需要多誇獎的。我暗戳戳地想。充滿滿足感的童年有利於孩童成長——雖說亂步先生大概率已經不屬於兒童了。

  「你真的盡想些失禮的事情。」亂步先生撇撇嘴,好心地提醒我,「不過你還是盡快離開比較好。」

  「嗯?」

  「快下雨了哦。」他指指天空,「提早回去也許會有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

  我沒有細想他的話,反而為他擔憂起來:「那先生准備怎麼辦?有帶傘或者有人來接嗎?如果不認路的話我可以陪你一起回去。」

  「我的社員會來找我,而且我不需要甜品小姐陪我,我可是厲害的偵探!」他似乎在試圖令我安心。

  然而聯想他剛才也非常自豪地說出了「我不認路」這樣的話,我更加擔心了,甚至懷疑起他會不會在路上被拐騙或者平地摔。

  我再次真誠地問:「我沒有別的意思,但是如果您需要什麼幫助的話,請放心告訴我。」

  「所以我說你不要在心裡想……」

  亂步先生抱臂正要說什麼,一個棕發的男孩子從不遠處跑來,打斷了我們的對話。他高喊著亂步先生的名字,停在亂步先生旁邊平復了一下呼吸,說:「您到處亂跑,我差點沒有找到您,我們准備回去吧——這位是?」

  「甜品小姐,」亂步先生對著男孩介紹我,然後又指著男孩對我說,「喏,接我的人來了。」

  他的眼睛明亮得像是翡翠:「接甜品小姐的人也快到了吧。」

  然而並沒有什麼人約定來接我。

  我有點摸不著頭腦,就先含糊地點頭應下,棕發男孩不知所措地摸摸腦袋:「是亂步先生認識的人嗎?你好,我是武裝偵探社的谷崎潤一郎。」

  「你好,谷崎君,我叫瀧島月。」我笑著同他打招呼,「武裝偵探社?是亂步先生工作的地方嗎?」

  「小姐不知道嗎?」他遞給我一張名片,笑容靦腆向我介紹,「是一個可以為您解決各種疑難案件、提供幫助的地方。」

  這麼一聽,武裝偵探社好像是非常厲害的公司,沒想到亂步先生的工作這麼偉大,他在我心中的可愛程度再次上升。

  「兩位都辛苦了,有需要我一定會拜訪的。」我雙手接過名片珍惜地收了起來。

  「哪裡哪裡。」谷崎潤一郎溫和地同我寒暄兩句,再次催促亂步先生,「剛才國木田先生聯絡了我們,現在要快點回去,兩位現在還有別的事情嗎?」

  「沒什麼要緊事,亂步先生快去忙吧。」我回答完,再次強調道,「記得來甜品店玩哦。」

  「那是當然,亂步大人一定會在新品上市之後去的~」

  「先生連甜品上市的時間都能推理到嗎!」我驚訝地問。

  亂步先生神秘地搖搖頭:「不,只是預測到你的行動而已——那拜拜啦。」

  「瀧島小姐再見。」谷崎潤一郎也立刻衝我道別,迅速轉身追上他。

  我向他們的背影揮手,下意識站在原地等待兩人離開,亂步先生走遠兩步,像是想到什麼,又轉頭叫住我:「看在你誠心誠意誇獎亂步先生的份上,再提示你一下。」

  他比出遮雨的手勢,笑咪咪地說:「記得買把大一點的傘哦。」

  兩人交談著漸行漸遠,最終消失在視線內,我原地思索幾遍亂步先生的話,但是不管怎麼樣都毫無頭緒,於是便聽話地跑去傘的貨架旁挑挑揀揀,挑出一個倒數第三大的傘,連著其他東西一起去收銀台結賬。

  亂步先生這麼說一定有原因,不過商店裡最大的傘是那種帶鐵杆支撐的棚傘,再怎麼說我也肯定用不到,其次一把是車頂蓬的傘,我並沒有類似的車可以支撐這種傘,所以選這把一定沒問題。

  收銀台的小姐溫柔地對我說:「小姐,你確定要這把嗎?如果自用的話其實買折疊傘就好了,小姐拿著的這種傘,我們通常只會推薦給商業街店主,用來為三到五個客人遮陽或者遮雨哦。」

  「啊?」我還在猜測亂步先生說這話的原因,聞言茫然地點頭,「是的吧,總之能打就可以,而且我確實是商業街的甜品店店主。」

  我故作神秘地說:「也許會有其他厲害的用途。」

  雖然不知道亂步先生想說什麼,但是這麼轉述一定沒問題,而且還會顯得我未蔔先知非常厲害!

  收銀台小姐露出「原來如此」的表情,附和我:「難道是用來幫助雨天經過的客人嗎?小姐真有先見之明。」

  雖說這句話是我從亂步先生那裡照葫蘆畫瓢地搬過來,但是我在她肯定的目光中發現了這把傘的新用途,也得意起來。

  被人誇獎確實是件開心的事情沒錯了。

  ……那麼七海先生呢?

  為什麼他不回應我呢?

  難道因為他不喜歡聽到這樣的話嗎?

  我用布袋裝好材料,走著神走到商廈外,烏雲逐漸遮蔽住天上所有光源,我長出一口氣,為自己鼓勁。

  作為優秀的甜品店店主,讓店裡的客人充滿幸福感是我的義務。

  所以,再試試努力誇獎七海先生吧,再試一次,就一次,如果最後一次還不起作用,一定就是七海先生討厭我這樣做。

  ……被討厭的話,就直接放棄,想想別的方法讓七海先生給開心起來吧。


第9章 雨中的他

  在我大約走到半路的時候,道路上的燈光逐盞明亮起來,因為暴雨突降,街上行人匆匆地邁步向前。

  我艱難地撐著那把對我來講過於大的傘,在路人有些奇怪的目光中提著裝滿餅干、醬料的布袋前行。

  嗚嗚亂步先生,這把傘真的有用嗎,這真的是商業街攬客才會用到的傘誒。

  傘比我預想中重了很多,我停在紅綠燈口,再次換手撐傘——不,與其說是撐傘,不如說是扛傘,如果有人可以單手在這種大雨裡撐傘,那我宣布這個人可以成為我心目中的超人。

  因為我逐漸拿不起這把傘,它漸漸向著身後歪斜,風卷著雨點向我飛來,我的牛仔衣濕成了深藍色,連裡面的白色襯衣也黏在胸口,格子短裙下打底褲連著水貼在身上,冷得我忍不住想打寒顫。

  這就是倒春寒啊。

  我眨眨眼睛,雨水再次順著睫毛落在眼睛裡,透過雨夜模糊不清的視野,我看到糊成一團的紅色燈光轉換成綠色,這條街多為居民樓,只有我的店前暖黃的燈光籠罩著一小片區域,滿載著家的溫暖在召喚我。

  「瀧島月衝呀,馬上就可以舒舒服服地衝澡然後去房間裡裹著被子團成團了。」

  我一咬牙,干脆半托半扛著傘衝進雨裡,一路小跑踩了好幾個水坑,驚得我眯起眼睛去看地上的反光,像是玩非常不合適宜的踩方塊游戲一樣前進。

  只要再往前跑一百米,就能到我店的遮雨棚下,我心情大好,衝到旁邊不遠的巴士站下再次換手撐傘。

  在我收傘的過程中,我注意到身邊有一個人影靠著車站牌站立,他一手自然垂落,另一手抱著手臂,閉著眼睛等待巴士。

  這種天氣,站牌肯定會又涼又潮濕,一直貼著後背會很冷的吧。

  我湊近一步,正想問他需不需要到我的甜品店休息,突然發現眼前的人有些眼熟。

  黑暗中勉強能分辨出的金發,白色的西裝,還有他一定會帶在身上的公文包。

  是七海先生。

  巴士的屋檐不算很長,七海先生的臉上隱隱有晶亮的水珠。

  我看他始終閉著眼睛沒有發現我,便躡手躡腳地走到他面前,把過於大的傘斜撐在身後,與屋檐、地面還有站牌形成了一個透不進雨的小空間,試圖為兩個人一起擋雨。

  七海先生像是一個熱源,當我站在他面前時,暖意從他身上向我撲來,道路上此時沒有輛車通行,風聲漸歇,在這個透不進雨的世界、在這個只有我們兩個的小站牌、在這個只有我們兩個人的小小空間裡——

  我只覺得萬物安靜,只聽得到七海先生綿長的呼吸。

  令人無比安心。

  在我再次靠近七海先生、換個角度把雨遮嚴時,那呼吸聲好像斷了一下,緊接著,雨聲和風聲再次大起來,七海先生的呼吸聲消失在其中,一點也尋覓不見。

  而他仍然閉著眼,胸口平穩地起伏著。

  難道七海先生已經疲倦到要在這麼冷的時候站在睡覺了嗎?

  我看自己已經如此接近他,他仍然沒有醒,不由得擔心起來。

  手臂上掛著的布袋有些礙事,我不得不踮腳接近他的耳朵,用不會驚嚇到熟睡的人的音量呼喚他:「七海先生,七海先生醒醒,不要在這裡休息了。」

  濕掉的劉海落下水珠,再次模糊住我的眼睛,我看不清他是否睜開眼,再次拉長聲音說:「先生,累的話先來我店裡休息吧,不要在這裡站著,會感冒的。」

  在我踮腳時,一陣猛烈的風忽而吹過,布袋晃動,撐傘的手一扭,痛地我直接松開傘。

  我剛想扭頭去接住它,面前溫暖的熱源突然向我靠近,七海先生伸出兩條手臂從我身體兩側穿過,我沒有聽到傘落地的聲音,反而是被七海先生在肩膀上向前一帶,直接撲在他身上。

  我用手撐著七海先生的胸膛,手指一動不敢動,生怕不小心撓到他,七海先生的右手仍然按在我的肩膀後側,左手手肘彎曲,卡住我的肩膀,用力地握著非常重的傘。

  ——以及,奇怪的是,我手底下抓住了先生的西裝和襯衫,好像並沒有特別潮濕的感覺。

  「七海先生?」

  我的臉距離手大概還有一拳距離,七海先生的氣息包裹著我,不僅是身體兩側,連頭頂就是。

  簡直像他正在低頭凝視我。

  簡直像是他正在擁抱我。

  「是你啊。」七海先生聲音帶著一點啞。

  他握傘的手臂再次向裡緊了緊,頭頂傳來的呼吸也變得近在咫尺,如果說前面是在擁抱,那現在就可以類比成擁抱得更緊了。

  這個姿勢並沒有保持多久,很快,七海先生松開手,扶著我的肩膀幫我站穩,滿含歉意地解釋:

  「我不是有意冒犯,只是剛才見傘快要掉下,怕水濺到瀧島小姐身上,才臨時拉了瀧島小姐一把的。」

  其實我並沒有想問這個問題,然而沒等我說,七海先生繼續補充:「這把傘比我想像中沉一點,沒有抓穩,所以左手臂才再次向裡用力,沒有弄疼你吧。」

  「完全沒關系,謝謝七海先生了。」我點頭表示理解,轉而疑惑起其他的,「不過,先生原來剛才沒睡著啊,我還以為你沒有看到我。」

  「不,我睡著了。」七海先生飛快否認,「因為睜開眼太突然,沒辦法才對瀧島小姐作出這麼失禮的事。」

  對瀧島小姐作出失禮的事……這種形容反而讓我覺得很不好意思。

  我繞著頭發低下頭:「沒,也沒什麼失禮的了,畢竟七海先生是為了我著想。」

  「……嗯。」

  我們兩個沉默地站在原地,幾秒後,我提議道:「不如我們去甜品店休息一下,我聽七海先生的聲音都啞了,肯定是站在這裡太久受涼了。」

  「瀧島小姐才是,剛才我感覺到你的衣服都濕……」他說到一半似乎覺得哪裡不妥,就收聲再次道歉,「不好意思。」

  我把腳尖對在一起,蜷起腳趾,輕聲回答:「真的沒什麼,七海先生不用在意。」

  「嗯。」

  再次沉默了一會兒,七海先生單手抬起我的新傘,把我們兩個罩在範圍內,另一只胳膊夾著公文包來接我的布袋:「我來幫你提吧。」

  我躲過他的手:「我自己就好。」

  七海先生卻用手捉住我的布袋掛繩,用從來沒有聽到過的強勢語氣對我說:「請給我,瀧島小姐提不動這麼多東西吧。」

  我愣在原地,愣愣地把布袋遞給了他。

  七海先生,有這麼凶嗎?

  有點凶的七海先生輕而易舉地掛好布袋,迎著猛烈的風和雨,單手舉起傘,先我一步走出巴士站,反客為主地催促我:「瀧島小姐,快一點回店裡吧,別感冒了。」

  他的身後是街燈昏暗的長街和一點暖光,他像是在等待我。

  【「接瀧島小姐的人也快到了。」】

  啊啊,不是好像。

  我意外遇到的七海先生,在雨中等待著接我回家。

  ……我姑且,假裝七海先生是特意來到巴士站,等待著接我回家。

  我忍不住將手指蜷起,摩擦掌心,想向他伸手,又覺得這樣做毫無道理。

  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七海先生真的擔憂我沒有回家,所以特意等在這個地方呢?

  「瀧島小姐?」

  七海先生疑惑的聲音傳到我的耳邊。

  「就來!」我立刻邁步擠到他的身旁,緊挨著他的手臂站立,抿著嘴唇無聲地笑。

  剛才我說什麼來著。

  如果有人可以單手撐住這把傘,我可以宣布他變成了超人。

  更別提這個超人還在幫我撐傘,不僅如此,他竟然還送我回家。

  「七海先生。」我叫了他一聲。

  「嗯?」

  「七海先生。」我偷笑著再次叫他。

  「怎麼了?」七海先生奇怪地問我。

  「七海先生真是太厲害了。」不僅在做很厲害的金融工作,而且力氣大得能拿動那個大傘,像身兼數職的超級英雄一樣,也許未來的他還會打小怪獸?

  「突然之間在說什麼啊。」他好笑地回答。

  我也覺得自己的行為很幼稚,但是仍然沒忍住心底突如其來的欣喜,趁著夜色掩蓋了所有,我假裝不經意抬起頭,想去看七海先生的表情。

  一陣風從我們之間細小的距離穿過。

  我與七海先生那雙灰褐色的溫柔眼眸對上了視線。


第10章 玄關的他

  七海先生在低頭看著我,不知從何時起。

  我再次與先生對視幾秒,有點僵硬地把頭扭過去。

  一定是他發現我在偷看他,所以才用目光無聲地責備我啊!

  而且我怎麼能從人眼睛裡讀出來情緒呢,一定是我自己按照七海先生過往的形像擅自添加了形容詞。

  比如溫柔,比如溫柔,還有溫柔。

  七海先生現在在想什麼,會覺得被冒犯到嗎?

  我想得心裡難受,再次抬頭看了一眼七海先生。

  ……然後看到他還在無聲地譴責我。

  我扯出一個笑立刻把頭扭走,聽到身旁七海先生說:「瀧島小姐有什麼事嗎?」

  我應激性反問:「七海先生才是,有什麼事嗎?」

  「……」

  不不不其實我不想說這個的,我這個笨蛋。

  幸好七海先生沒有回答,而是輕輕呼了一口氣,問道:「沒什麼,總之我們快去店裡吧。」

  「好。」

  七海先生的溫度如此貼近,他的步子很小,耐心地等待著我,我跟隨他慢慢走在雨裡,甜品店就在不遠處,我卻突然希望它立刻搬到下一條街,或者再遠一點的地方。

  雨點滴滴答答,聽著真好聽,腳步聲聽著極有規律,像是某種舒適的鼓點。

  七海先生走得也很慢,他是在等我嗎?還是只是想聽聽好聽的雨聲呢?

  哈出來的氣體變成朦朧的白霧,但是我卻感受不到與之相匹配的冷意,甚至想把放在衣兜裡的手抽出來。

  沒想到手下落途中遇到障礙物,手背好像劃著另一個人的手背向下,最後挨到他的指尖。

  另一個人……七海先生。

  我一個激靈,急速把手縮回來,看著店門不遠,直接從傘下衝出來,在雨中奔跑兩步自顧自衝到甜品店的屋檐下,用笑掩蓋尷尬:「我馬上來開門。」

  說著我迅速摸出鑰匙,對著鎖孔戳了好幾下沒戳進去,感覺更尷尬了:「別急七海先生,我馬上就能打開這個門……你看,打開了!」

  哢噠一聲,我松了口氣,向七海先生展示。

  「不要著急的應該是瀧島小姐吧。」七海先生無奈地說。

  他慢慢走到我身邊,收起傘抖了抖水,在進門時非常紳士地幫我推開門,還在我鞋底打滑時及時攙住我的胳膊。

  我在牆上摸索著燈的開關,借著他的手站直,感嘆道:「七海先生力氣真大。」

  「我姑且也算鍛煉過。」七海先生說。

  「誒?」我總算扒拉到開關,聞言趴在牆上好奇地回頭,「劍道之類的?」

  「為什麼會覺得是劍道?」

  「感覺先生有一種學劍道的氣質。」我又把頭扭回去,刷拉一下拉開燈,「而且很有氣勢。」

  「很遺憾,猜錯了。」

  我轉過身,看到先生對我攤開手,帶著一絲懷念說:「應該更偏向肉搏?不過也會用廣泛意義上的刀。」

  「噗,廣泛意義上的刀,難道是菜刀嗎?」我好心情地陪著七海先生開玩笑,「這個的話我也會哦。」

  偶爾有一些長相很奇怪氣味非常不像好人的精靈來到我旁邊,我確實會用菜刀幫它們淨化一下。

  七海先生笑了一聲,我注意到他的胸前一片水跡,一拍腦袋想起重要的事情:「光顧和您講話了,七海先生跟我一起上樓吧,我幫您找條毛巾,您把外套晾一下再走。」

  「瀧島小姐是住在樓上嗎?」七海先生聽話地跟在我身後。

  「對,樓梯比較窄,而且邊上掛著畫,請您……」

  我的腳步僵住了。

  樓梯裡掛著畫。

  掛著七海先生的畫。

  「STO——P!」

  我原地急剎車直接拉住七海先生的手臂,一路高呼「七海先生你站在原地不要動」衝進樓梯間,手忙腳亂想去摘畫,又擔心手上的水弄花畫面,在身上一通亂抹,終於捏著兩角把它面向牆壁轉過去。

  「瀧島小姐?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嗎?」七海先生在外面問。

  「哈哈,沒事,一點也沒有。」我掛出面對客人的笑容扯開門簾,「七海先生請來吧。」

  在七海先生經過他本人的畫像時,夾繩仍然在空中晃動,我站在中層拐角處,緊張地盯著先生,所幸他的目光一直放在那副海邊的畫上,走到我旁邊時,稱贊我:「瀧島小姐的畫有種很閑適的風格。」

  ——當然,是我私心把它當成稱贊。

  「可能因為畫的時候很輕松吧。」我看著牆壁上一串風景畫,向七海先生解釋,「我想著總有一天都要去這些地方看看,就難以產生幸福以外的想法了。」

  也許七海先生去到這些地方,也會變得舒心很多,畢竟他是會因為看到風景畫就開心的人。

  這種想法不由自主地跳到我的腦海裡。

  七海先生很自覺地止步於二樓的玄關,我擔心他裹著濕衣服會不舒服,執意要先接過他的外套,七海先生又拿出方才雨中那種強勢又嚴厲的態度,像訓斥幼兒園小朋友一樣對我說:「怎麼看都是瀧島小姐更需要趕快更換衣服。」

  我只好退一步:「那我脫掉外套,先生也脫掉,這樣子我可以一起掛起來晾。」

  「等——」

  不等他說完,我行動力很快地把牛仔外套摘掉,搭在手臂上看著七海先生。

  七海先生把頭扭走,像是從嘴裡一個字一個字往外擠:「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我的眼前白茫茫顏色一閃,他已經迅速將外套的一面翻向我快步向我走來。

  他在我的面前站定,一手繞過我的身體,把外套披在我的肩膀上,雙手扯著領子向前一拽。

  我被寬大很多的西裝外套包裹起來,才後知後覺感受到襯衣濕噠噠地貼住我的身體,冷意一層一層地翻上來,又很快被帶著溫度的外套盡數壓下。

  「快去拿毛巾擦一擦吧,瀧島小姐。」

  七海先生嘆息著屈膝微微壓低身體,調整好西裝的位置,為我系上第二顆扣子。

  我低頭看著他的發頂,還有隱約能看到的一雙大手,隨著他抬頭的動作,我的視野中飛速掠過他的額頭,眉毛,然後停留在眼睛。

  七海先生保持著與我平視的姿勢放開手,認真地看著我:「我的西裝並沒有怎麼淋濕,瀧島小姐還是披著它去找毛巾比較好。」

  「否則真的會感冒的。」他的氣息撲在我的臉上。

  西裝除去袖口和胸口,其他真的沒有特別濕的地方——這麼一看,仿佛先生站在雨裡半天也沒有被淋到,只是因為我曾經撲到過先生身上,才印上去的水漬。

  而且。

  ……太近了。

  我攥住袖口,向後退了一步,然後第二步。

  「請、請稍等我一下……」我放低聲音轉身向衛生間奔去。

  ——披著七海先生的西裝,向衛生間奔去。

  總總總之不能用自己的毛巾,瀧島月,十秒鐘之內找出一條新毛巾給七海先生吧!!


第11章 變成兔子的他

  家裡沒有合適的毛巾,好不容易從臥室扯出一條巨型毛茸茸披肩後,我雙手捧著它送到七海先生面前:「先生您請穿!」

  先生看著黑白色帶兔尾巴的卡通風大披肩眉頭都擰在一起,最終還是在我督促的目光中把它披好,模樣不管怎麼看都十分好笑。

  我憋笑著請先生在沙發上坐好,又憋著笑去端來咖啡,最後在他無奈的目光中抿緊唇角,在嘴前比了拉拉鏈的動作:「不打擾先生,我立刻去換衣服!」

  然而走到他身後,我沒能忍住想惡作劇的心情,雙手捏著披肩的兔耳朵帽子輕輕搭在先生的頭上。

  長長的兔耳朵柔軟地從七海先生頭上垂下來,從我的角度來看,就像是一只變成人的巨型兔子一樣在悶頭氣餒。

  好、好可愛。

  穿著兔子披風的七海先生竟然這麼可愛。

  抱住的話一定會很軟吧。

  我在七海先生身後挪不開腿,情不自禁地想像起七海先生帶著兔耳朵帽子站起來的樣子。

  也許會像仙境王國的兔子先生一樣,職業的話,大概會是騎士吧。

  騎士七海披著黑白色的披風,豎起長長的耳朵,將手放在腰間的西洋劍上,身材挺拔,而他本身又是一個帥氣而充滿強者氣勢的男性,盡管平時會溫和地包容你,但是一旦戳到耳朵或者球球尾巴,也會在一瞬間變得強勢得不得了。

  他板起臉,狹長的眼睛嚴厲而專注地注視著搗亂的家伙:「請放開,我的耳朵和尾巴不是一點也不熟悉的甜品店店主可以碰的。」

  ——這麼一想,剛才我好像在為七海先生戴上帽子的時候,確實順手捏了捏軟綿綿的兔耳朵。

  我回憶了一下兔耳朵舒服的手感,因為自己的想像忐忑起來。

  「瀧島小姐。」

  七海先生雙手掀開帽子,頭發顯得有些凌亂,他眯著眼睛看過來時,我心虛得不像話。

  「不好意思七海先生!」

  趕在他批評的話出口之前,我非常干脆地道歉了。

  「我不應該看到七海先生穿著兔子披肩太可愛,就擅自給七海先生帶上帽子甚至還捏了你的耳朵!」

  「……不,這並不是我的耳朵。」

  但是七海先生竟然沒有再追究可惡作怪的甜品店主的責任,還親切地關懷她:「這個話題就到此為止,瀧島小姐還是快一點換件衣服,找東西擦擦頭發吧。」

  我這才反應過來。

  我身上淋濕了一大片,卻一直披著七海先生的西裝,確實非常不合適,就像兔子珍惜自己的軟毛一樣,七海先生一定也很珍惜他的西裝。

  「放心吧先生,我立刻換下來!」我大聲回答道。

  看咖啡和桌上的小零食都沒有消耗很多,我放心地將七海先生留在客廳,跑回去臥室換了件衣服。

  窗外雨夾雜著風把冷意浸潤了房間,我打了個寒戰,把白熊家居服的外套拉出來穿好,在頭上搭了條毛巾,又把熊熊頭的帽子隔著毛巾罩在頭上。

  綿軟的布料貼著我的耳朵,整個腦袋都暖和起來,我伸手去前後戳戳立起來的熊耳朵,張開雙臂對著鏡子向後扭扭身體,熊尾巴在外套上晃蕩兩下。

  我和七海先生現在都有尾巴了,而且巧的是,它們都是圓的。

  會很可愛嘛?

  我看著鏡子裡和平時似乎區別不大的自己,思考著。

  七海先生會覺得我可愛嗎?如果他誇獎這件衣服可愛,算不算在誇獎我?

  我裹緊衣服,把自己團得像個團子一樣,踢踏著白熊拖鞋出來了——順帶一提,七海先生也穿著和衣服配套的兔子拖鞋。

  七海先生正在背對著我翻閱桌上的食譜。

  我從臥室門口就發現他停留在某一頁沒有動,從沙發後面探身過去一起看,頁面上是一種快餐面包的做法:「七海先生感覺怎麼樣,喜歡吃這個嗎?」

  「不,沒什麼。」七海先生似乎向另一個方向輕輕歪頭,手指自然地翻到下一頁的炒面面包。

  「難道是炒面面包?」我又問。

  「只是隨手翻到了而已。」七海先生的聲音聽不出心情。

  因為兜帽的遮掩,我發現自己一扭頭,半張臉都被擋在帽子裡,完全沒辦法看到七海先生的表情,只好用手去扒拉帽檐:「七海先生慢點翻,我還沒記住呢。」

  帽子和我的頭發之間還隔了一層毛巾,導致我扒拉得異常艱難,在它終於快要掉下來的時候,七海先生突然伸出手按住了帽子。

  他的手很大,雖說白熊外套有點厚,但並不妨礙我感受到七海先生暖融融的體溫和手掌的面積。

  他用手向前一帶,我奮鬥半天的成果全部抹消,帽子重新回到初始狀態,甚至隱隱要壓過我的眼睛——我連食譜都快看不到了。

  而七海先生的手仍然覆在我的頭頂,像是不願意讓我摘掉帽子一樣,在確定我不會再伸手之後,又拍了拍。

  「失禮了,瀧島小姐。」他說著,把手撤回又翻了一頁食譜,「不過你不必記這些無關緊要的東西。」

  所以是不喜歡的意思嗎?

  我把雙手並攏放在沙發上,胸口抵著雙手趴在沙發背上,再次歪頭,被帽子遮住大半張臉,把嘴悶在帽子裡回答:「哦。」

  七海先生輕輕笑了一聲,接著我覺得帽子像是被人向上微小地提了一下,然後又落回我腦袋上。

  在我還在猜測發生了什麼時,先生若無其事地開口:「瀧島小姐的帽子很有趣。」

  我點點頭,畢竟這是我最喜歡的一件帶耳朵的衣服了。

  ……嗯?

  我蹭地一下扭過頭,右側嘴角露在外面,聲音隔著兩層布料傳出去:「先生不會在捏我的耳朵吧!」

  「我想那也並不是你的耳朵。」先生不置可否。

  我蜷在胸前的手忍不住扭向自己的衣服,捏著衣襟玩起手邊的扣子,把視線平移到正前方。

  耳朵奇怪地變得熱氣騰騰的,就像真的被捏過了一樣。

  是因為戴帽子戴久了嗎?

  「不過,也已經這個時間了。」七海先生長腿一收,將食譜合上規規矩矩地放在桌面上,「我差不多要離開了,感謝瀧島小姐的收留。」

  「外面還在下雨,七海先生不如多坐坐吧。」我看向冰箱,思考有什麼菜可以做晚飯,「吃點東西再離開。」

  「瀧島小姐借我一把傘就可以了,明天我會盡早還回來的。」他站起身,黑白兔子的披肩應聲而落,先生穿著單薄的深藍色襯衫,隱約能看到襯衫下的肌肉線條。

  就像是雜志模特的身材一樣。

  我費勁地向後仰頭將帽子去掉,仰視著今天似乎特別高的七海先生:「但是七海先生回到家還會自己做飯嗎?吃便利店的冷食不如留下用完餐再走。」

  「如果今晚雨都一直這麼大呢?」七海先生突然皺眉問我。

  「誒?先生的意思是需要留宿嗎?」我迷茫地回答,「客房沒有收拾過,如果先生家遠不便離開的話,可能要讓您將就著睡一晚上沙發了。」

  「瀧島小姐。」

  七海先生似乎並沒有想要我的回答的樣子,他的眉眼被柔光燈加上了安靜的虛影,話語出口語氣卻像是在訓斥我:「瀧島小姐對每個人都這樣好嗎?」

  「把需要幫助的異性客人請到家中避雨,這對瀧島小姐來講已經仁至義盡,完全不需要再做任何額外的事情,對於邀請我這件事,你沒有考慮過一點自身安全的問題嗎?」


第12章 嫌棄我家的他

  我被問得不知所措,手抬起在空中揮舞兩下,一句話也沒說出來,心裡翻上一絲委屈。

  「可是、」我吸了吸鼻子,「可是七海先生這樣說毫無道理啊。」

  「如果讓我看到有人孤孤單單地站在站牌那裡淋雨,我卻什麼都不做的話,我會為自己感到愧疚的。」

  孤孤單單?

  我才發現我用了這個詞彙來形容七海先生,但是我顧不上思考用詞,繼續結結巴巴地解釋:「而且,來的人是七海先生不是嘛。」

  我抿著嘴唇輕聲說:「我信任七海先生啊。」

  七海先生已經來我的店裡很久,幫我看過店面,甚至還和我加過line。

  更別說他是這樣一個溫柔的人。

  就像我能感受到自然中的妖精一樣,我同樣能輕而易舉察覺到人的性格——或者用野崎提供給我的漫畫術語——人的靈魂,在我眼中,每個人身上都有著獨特的顏色和形狀。

  七海先生充滿了令人安心的色彩,貓咪精靈會爬到他的皮鞋上眯著眼睛打瞌睡,連超害羞的花精也喜歡往他的茶杯裡添加香氣。

  「是因為七海先生,所以我才會允許你用我超喜歡的兔子披肩和拖鞋。」

  「但是在七海先生心裡,我連朋友都算不上,所以不能邀請七海先生到家裡吃頓晚飯嗎?」

  我再次吸吸鼻子,因為寒冷帶上了點鼻音。

  當然,就算他回答是,我也只能非常、非常、非常難過地請他離開。

  然後下個月不賣給他面包作為報復。

  ……一個月好像有點太長,那,兩周也不是不可以。

  七海先生太過分了,竟然要讓我作出這種抉擇。

  「這不是拖鞋或者衣服或者晚飯的問題。」七海先生露出頭疼的表情,他走近一步,我怕他再說出什麼,抗拒地後退一步,抿著嘴唇盯著他。

  七海先生立刻停在原地,他的眼神閃爍一下,一瞬間不同於一直以來的穩重形像,像是……在慌亂?

  是錯覺的吧,七海先生一直都是迎刃有余的樣子,而且,而且明明是他先說出這樣的話的。

  「我沒有辜負瀧島小姐信任的意思,」在我試圖觀察他的神態時,七海先生已經迅速恢復成以往那樣溫和沉靜的樣子,他向我伸出一只手,拿出大灰狼在哄小紅帽的語氣,「我只是在擔心你的安全。」

  「讓你難過了嗎?」他說,「對不起。」

  「你不要害怕,我沒有要……欺負你的意思。」

  他的「欺負」兩個字帶上試探的語氣,像是在自我懷疑一般。

  但是。

  我當然很難過,而且這是非常嚴重的問題,不是道歉就可以輕易解決的問題!

  「我們不是朋友嗎?」我反問道。

  「是,但是……」

  「那七海先生為什麼擔心我的安全問題,七海先生會傷害我嗎?用肉搏或者廣泛意義上的刀打我嗎?」我提高聲音。

  「怎麼會,我的意思是、」七海先生突然卡住,沒有把話說下去。

  我立刻接過他的話茬,大聲發問:「既然不是,為什麼不願意留在我家吃飯?明明只是一頓很簡單很簡單的晚餐而已!」

  這件事真的讓我感到不開心。

  我想到另一個可能,吸了一口氣,生氣的情緒開始超越難過:「難道先生嫌棄我家的沙發?」

  明明我家沙發又可愛又軟,攤開之後就算七海先生這麼一大只也完全能夠睡下!

  「……瀧島小姐真是個過分相信他人的笨蛋。」

  七海先生說不過我,就開始罵我,我感覺更委屈了。

  他捏著眉心,走到我面前,在我想再次後退時,雙手按住我的肩膀,拉近了我們距離。

  「就、就算七海先生湊這麼近,我也不會認輸的!」

  我看看他的鼻尖,看看他的發梢,最後堅持去直視他的眼睛。

  七海先生的眼睛本來就帶著某種奇異的攻擊性,雖說平日多是溫和的情緒,我卻總是在與他視線相交時,被這種奇異的攻擊性戳得心亂七八糟地跳。

  但是為了我的拖鞋毛巾還有沙發,我一定不能先敗下陣來。

  如果他繼續說我是笨蛋,我就要用笨蛋反擊。

  ……可是七海先生並不是笨蛋,他是個優秀又聰明的人,如果這樣說他,我會覺得良心不安。

  「瀧島小姐,你真的誤解我的意思了。」

  然而七海先生對著我嘆了口氣,把聲音放地很輕很軟,就像教師發現不懂事的學生上課偷偷講話,在嚴厲地批評過他之後,又好聲好氣地講道理一樣。

  「是我的態度過於嚴厲嚇到你了?」

  我點點頭,從鼻子哼出一聲表示肯定。

  「我很感謝你的好意。」先生再次放柔聲音,他停頓許久,不知道斟酌了些什麼,最終溫和地教育我,「這一次就算了,我只是希望獨居的瀧島小姐對別人再提高一點戒心,尤其是異性。」

  不等我反駁,他立刻為我補充:「除我以外,可以嗎?」

  問句最終消失在七海先生極低極低的鼻音裡。

  窗外的雨仍然淅淅瀝瀝,那種磁性又好聽的聲音穿過雨聲的間隙,鑽進我的耳朵,讓我一下子心軟下來。

  我體驗到了小紅帽的心情。

  狼先生明明剛開始非常凶惡,但是一旦裝成溫柔的外婆的口吻,就會讓人情不自禁地相信他、原諒他,開開心心地打開門迎接他。

  我覺得自己應該繼續委屈,來表明自己是一個有原則、重視朋友的人,但是又覺得七海先生已經這樣安慰我,心底蠢蠢欲動地想妥協。

  ——你看,先生已經這麼冷,還沒有吃飯,再為難他的話,也太可憐了。

  ——不行,是七海先生不對在先的。

  我糾結半天,最終作出決定。

  「那先生還要吃晚飯呢?」我問。

  「瀧島小姐啊……」七海先生無奈地笑,「那可以麻煩你嗎?」

  我跑去冰箱旁邊打開門,抓出一些食材,學著七海先生的樣子板起臉:「不麻煩……不對不對,我要說的不是這個,七海先生你聽好了。」

  七海先生的笑容斂去很多,認真地回答:「我在聽。」

  「我給七海先生做好飯,幫先生裝好保溫杯,先生要自己一個人帶走吃。」我在「一個人」和「帶走」上面加了重音。

  被朋友趕走可是一件非常難過的事情,尤其是被趕走之後,還要一個人吃飯。

  我得讓七海先生也體驗一下我剛才的心情才行。

  「今天我非常難過,所以不允許先生在我家吃飯!不允許先生再用我的拖鞋和毛巾,也不許再坐我的沙發!」

  我氣哼哼地說完,突然發現先生的西裝還被我掛在衛生間,便補充說明,「當然,我說的是在我把先生的西裝拿出來之後,不准再用我的毛巾。」

  真的感冒了就不好了。

  然而七海先生不知道為什麼,在聽完我的話後,突然又笑起來。

  他的嘴角勾起,擴大,最後連眼睛都彎起。

  「好。」

  七海先生笑著說。

  「瀧島小姐開心就好。」


第13章 即將離開的他

  我看了看七海先生,又看了看手中食材。

  七海先生這樣回復,不僅顯得我完全沒有報復到他,而且還顯得我方才像小孩子耍脾氣一樣特別幼稚。

  「七海先生,你不能這樣回復我。」我試圖讓他理解他今晚即將面臨被朋友趕回家獨自吃飯悲慘場景,「你不覺得難過嗎?」

  「……原來如此。」七海先生表情變得嚴肅起來,他點點頭,卻仍然沒有一點生氣的意思,「我明白了,作為賠禮,我陪瀧島小姐一起去廚房吧。」

  我皺起眉毛,不情不願地任由他跟著我。

  ——總覺得又被敷衍了,就好像我是一個非常好妥協的笨蛋一樣。

  但是……如果是賠禮的話,我也勉為其難可以接受。

  於是我非常(強調)冷漠地走在前面帶路,走了兩步發現七海先生仍然站在原地看著我,便非常(強調)冷漠地沒有理他,冷漠地決定做兩個簡單的菜搪塞先生。

  ——哦對,得去搬開廚房門口的凳子,別絆到不熟悉地形的七海先生了。

  搬完凳子,我憑借多年的做飯經驗,非常迅速地想到了搭配菜樣的方法,拒絕七海先生的幫忙後,我飛快地切好配料,和油一起簡單烹飪。

  霧氣和香味在房間中彌散,七海先生站在一步開外,倚著廚房灶台歪頭,一動不動地看著我。

  在我顛勺的時候,在我抬起鍋的時候,還有我用毛巾擦台面的時候,他一直保持著同樣的姿勢望著我。

  我注意到這些,當然是因為我也看著七海先生,但是我只是出於不想讓他插手的目的,監視他而已。

  隔著恍惚的熱氣,我有些看不清楚他的臉龐,只是做飯的樂趣還有寧靜的氛圍讓我把心中算不上很多的難過全部拋在腦後,甚至忍不住哼起歌。

  如果七海先生嫌棄我的歌聲的話,我就要把菜量減少,讓七海先生知道我的厲害。

  然而七海先生並沒有,我再次偷偷看完他,才後知後覺意識到,其實這是第一次有人站在我身邊,專注地看完我做菜的全過程。

  赤也也曾留下來蹭過飯,雖說他每次努力地想陪我,但是我看他在周圍兜兜轉轉猴急的樣子,從不為難他,直接打發他出來看電視或者喝茶等我。

  他走或者不走,只是熱鬧與否的區別而已。

  可是我卻無法想像將七海先生從這個場景中摳出來之後,我會是什麼感受,不過至少,我知道有哪裡是不一樣的。

  我拿著菜勺無意識看向七海先生,得到他的笑後,又無意識地扭回來。

  生活的所有都充滿了獨特的樂趣,那總是在忙碌的七海先生呢,他會不會也沉浸在做飯這件日常小事帶來的奇異的喜悅中呢?

  ……比如聞到飯的香味,比如聽到我的歌聲。

  七海先生大概並不知道我在短短時間想了這麼多,他安安靜靜地站在那裡,等我關火後,接過我遞來的雙層保溫杯,向我道謝。

  我跑去拿來他的西裝,本想撐著袖子讓他穿上,七海先生卻直接接過去,利落地打理好。

  「那我就先告辭了。」

  「我送先生出門。」我連忙出玄關。

  七海先生同我一起走下樓,那張照片的吊繩已經不再晃動,昏暗的樓梯間回應著我們的腳步聲,玻璃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在無人的甜品店中顯得極為清晰。

  站在雨幕背景中的七海先生,好像又回到了方才巴士站的狀態一般,看上去孤孤單單的。

  ……這本來是我的目的才對,讓他難過地獨自吃飯。

  只是我突然懊悔起來。

  也許我不該這麼過分的。

  「傘和保溫杯,我會明天洗好還給你的。」先生說著,伸手去拉卷簾門,「我幫瀧島小姐拉上吧。」

  「七海先生。」我期期艾艾叫住他,又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麼。

  七海先生嗯了一聲,保持著揚手的姿勢等待著我。

  甜品店內只有鐘表的滴答聲,聽上去格外單薄,店外的七海先生還能聽到嗎?

  「先生冷嗎?那個,如果累的話多坐一會兒也可以,還有……」我絞盡腦汁地想著各種說辭,只是連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到底為什麼要說這麼多話。

  七海先生卻在我語無倫次的發言間露出一抹奇異的笑。

  「我知道的,瀧島小姐。」他說出這樣的話。

  在我都不知道的情況下,七海先生知道了什麼呢?

  「明天,我會再來的。」七海先生補充道,「我會盡早來的。」

  ……來甜品店買早飯?來換東西?

  ……還是來見我?

  「所以,請瀧島小姐快點上去保暖好,然後吃飯吧。」

  我點點頭,把玻璃門一點一點關上,七海先生也用力將卷簾門帶下去,我從下方的縫隙中看到他半蹲下來,膝蓋離地面不到一拳的距離。

  腳步聲濺起水聲,然後被車的鳴笛聲淹沒,我一個人站在甜品店唯一打開的門燈下呆站幾秒,涼意從我的脖子旁邊灌進衣服,我被冷得打了個顫。

  鐘表還在遲緩枯燥地滴答、滴答,昏黃的燈光照得我眼睛發暗。

  我突然意識到自己的錯誤。

  【被朋友趕走、一個人吃飯是很孤單的。】

  可是現在為什麼,連我也孤單起來了。

  「七海先生?七海先生!」

  我再次拉開玻璃門,用掌心拍了拍金屬卷簾:「您還在嗎?」

  卷簾門發出嘩啦啦的聲音,我的手所觸及之處凹進來的地方向外彈出,變平。

  「我在。」他在外面回答我。

  「您在啊。」

  「我在。」

  七海先生的聲音帶著嘆息:「瀧島小姐說得沒錯,雨天確實能讓人感到……」

  像是不知道應該接上什麼詞彙,他困惑地止住聲音,再開口時,只是說:

  「今天叨擾繁多,我先離開了,再這樣下去,要趕不上車了。」

  我不想讓先生回不了家,因而沒有憑借直覺阻攔七海先生,聽著不太清晰的腳步聲逐漸消失,我再次叫了一聲:「七海先生?」

  無人回應。

  這次是真的走了吧,也許剛才七海先生是在看手機或者換手拿傘,所以才多駐留了一會兒。

  玻璃門的不鏽鋼拉手冰冰涼貼在我的手心。

  我一步步地挪到樓梯間,路過先生的畫像時,將它反轉回來。

  溫柔笑著的畫中人並不能安慰此時我奇怪低落下去的情緒,二樓的屋子中還縈繞著飯香,我打開電視,翻到搞笑藝人的常駐節目,一筷子一筷子地夾著吃飯。

  不知道先生家離得多遠,保溫杯會不會涼。

  我吃了一口菜。

  叮囑先生買粥回去加熱,他不知道會不會好好聽從。

  我喝了一口燕麥粥。

  他走到家了嗎,沒有的話,走到哪裡了呢。

  貓咪精靈從門縫裡變成扁片擠進來,滾到我的腳邊,我摸了摸它圓滾滾的身體。

  ……他現在是不是一個人呢。

  想得有點煩,我鄭重地拿出手機,點開我和七海先生滯留很久的聊天記錄,刪刪改改很久,發出了第一句話。

  [滿月]:先生安全到家了嗎?

  我盯著屏幕——其實我覺得七海先生也許會很晚才回復我,但是視線卻怎麼都不舍得離開。

  然而下一秒,屏幕上立刻跳出一行字。

  [七海先生]:馬上就到,有什麼事嗎?

  七海先生正好在看手機嗎?

  ……還有他的家比我想像中近了一點,

  [滿月]:沒有沒有,只是想看看你有沒有認真吃飯。

  [滿月]:我做的飯超好吃的哦。

  把兩句自誇的話讀了好幾遍,我又發了一個表情包來緩和語氣。

  [白熊昂頭自滿.jpg]

  [七海先生]:稍等。

  幾分鐘後。

  [七海先生]:我到家了,剛剛打開,都非常美味。

  哇,像是回復上司的工作彙報一樣。我忍不住想。

  [七海先生]:瀧島小姐現在有心情好一點嗎?

  我疑惑地看著這行字,突然想起來自己現在應該還是不開心的狀態——至少是在七海先生眼裡是這樣。

  有或者沒有好像都不是,我也說不清自己的心情,只好含糊地回答:放心吧,七海先生。

  七海先生停了一段,再次發信。

  [七海先生]:今天謝謝你,瀧島小姐。

  [七海先生]:下周我會盡早找時間請您吃飯的。

  [七海先生]:作為賠禮,以及

  我等了半天,沒有等來「以及」之後的詞,七海先生飛速撤回了這條信息。

  [七海先生]:早些休息,晚安。

  狡猾的七海先生吊著我的胃口,但是看到晚安,我突然有了一絲睡意,風卷殘雲把飯菜掃蕩完,我突然意識到,我和先生聊著天吃完飯,四舍五入也算一起吃飯了。

  [滿月]:晚安,明天見~

  明天見。

  我看著這句話,突然期待起明天。


第14章 加班的他

  現在是清晨五點半。

  我盤腿坐在甜品店緊鄰櫥窗的沙發上,托腮看著窗外黯淡的晨光,隔夜的雨將地面打得濕潤無比,天邊泛起的雲朵邊緣泛著光,像是在說明今天是個好天氣。

  一輛車,七海先生沒來,兩個人,七海先生沒來。

  其實,七海先生根本不可能這麼早來,我卻不知道為什麼失眠了,還自然而然地早起許多。

  我拿起掃把,掃了兩次,蹭到桌邊看看手機屏幕,又去喝了口水,又看了看一動不動的手機,嘆了口氣。

  七海先生平時總是九點左右來買面包,距離現在還有三個小時。

  等待真是件難受的事情。

  我敷衍地掃完地,又坐回沙發上,把下巴磕在桌面上閉上眼睛。

  也許下次睜開眼,就可以看到門口的七海先生了。

  沒想到七海先生真的踩著清晨的尾巴來了。

  他用畫有白熊的可愛紙袋提著保溫杯,將傘支在門口,站在我身旁,手指挑起我的側發,將我睡得雜亂的碎發壓在耳後,笑著叫我:「瀧島小姐,該睡醒了。」

  我的耳朵一陣發熱,眯著眼睛小聲說:「我醒了,真的醒了。」

  七海先生的手轉移到我的頭頂,拍了拍,誇獎我:「乖孩子。」

  ……不過說起來,七海先生是怎麼進來的?我剛才有把門打開嗎?

  我忘記了,也許有吧,我的全副精力都已經轉移到耳朵上,另一個人的觸感停留在發頂,軟乎乎的像是貓咪的毛在蹭著我,身體裡傳來擂鼓般的聲音,砰砰砰地吵得人有點心慌,我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搖搖晃晃地走下沙發高出來的一節台階,想試圖緩解巨大噪音帶來的壞心情。

  一腳踩空。

  ………………

  我是被窗玻璃的拍擊聲吵醒的。

  剛睜開眼,刺目的日光猛烈地扎進我的眼底,我捂著眼揉掉生理性淚水,才急急忙忙去看窗玻璃,突然被一團毛茸茸拱住腦袋。

  沒想到貓咪精靈竟然突然化形了,想必其他妖怪都會很開心吧。

  貓咪精靈對我咪了一聲,得意洋洋地晃晃它放在我耳朵上的尾巴。

  原來是你。

  我正想捏捏它的尾巴表示打擾我睡覺的懲罰,突然反應過來,急忙向外看去:「七海先——」

  窗外,穿著土黃色隊服的少年閉著眼睛,對我用口型說:「打擾了。」

  不要露出失望的表情啊瀧島月!對柳君太失禮了!

  我努力控制住表情,摸來門鑰匙衝他揮了揮,一看手機,已經到了十一點。

  ……所以我這個笨蛋,果然沒有開門,這個夢也太沒有邏輯了,七海先生總不能破門而入吧。

  屏幕上跳出line的消息提示,我捏了捏發熱的耳垂試圖給它降溫,刷著信息去拉開門。

  [七海先生]:非常抱歉,瀧島小姐,臨時突然接到工作去單位加班。

  [七海先生]:早上請不用等我了。

  [七海先生]:瀧島小姐?

  [七海先生]:我晚一些會再聯絡你,如果有需要可以直接打電話來。

  [滿月]:白熊癱倒在地化成一團白毛.jpg

  [滿月]:抱歉七海先生,不小心睡過了,請趁您的方便來就好,並不是什麼緊急的事情。

  「瀧島小姐,不好意思打擾你,因為下午還要和精市他們一起去學校,所以才貿然叫醒你。」柳蓮二在我的示意下走過來,緊了緊肩上的網球袋,說道。

  我非常不好意思:「沒有沒有,是我向你道歉才對,辛苦你在外面等這麼久了。」

  「多謝。」

  柳蓮二向我頷首,順便捏住爬到他頭頂開始蹦迪的小樹妖,樹妖在空中彈動著雙腿,他放開手指後,樹妖順勢跳進我懷裡,嚶嚶嚶地哭起來。

  我揉揉它的腦袋,把它托在掌心放到盤成一小坨的貓咪精靈的身上,它眯縫起眼睛舒服地打了個滾,變成一團晶瑩的綠色光點,縮進貓咪精靈長長的毛中。

  「瀧島小姐,關於上次您對我說的非生物……」

  「請稍等,」我拿出准備好的畫冊,遞給柳蓮二,「柳君請看這個,這是我為看到的所有非人類的生物畫的畫,每個我都有寫注解。」

  「不知道柳君從何時起能看到他們,這些孩子都是對某種事物的信仰化成的靈,是不會傷害人類的好孩子。」

  我指指地上兩只:「比如這個小樹妖是源於各種樹木而生的靈,貓咪精靈是人們對於貓咪的所有美好想像化成的靈,還有在多雲天氣突然產生的雲朵妖怪,和身上有甜味的糖果妖怪之類的。」

  「當然,也有一些壞家伙,不過比較少見,大部分靈還是很親切的,只要你對他們付出感情,就可以得到他們的庇護,唔,這種意義上,叫他們守護神也可以。」

  「是嗎?」柳蓮二露出懷疑的表情,疑惑地指指地上的綠色光點,「實不相瞞,剛才從我來到門口開始,這只妖怪和門口帶花環的妖怪就一直對我呲牙咧嘴,還搖著樹想把鳥巢砸到我身上。」

  「誒?」我有點驚訝地看過去,貓咪精靈打著小呼嚕舒舒服服地睡著,「可能是因為他們比較怕生?畢竟你是我目前認識的第三個能夠看到妖怪的人。」

  「還有其他人?」

  「還有一位叫做中原中也的客人,不過他比較忙,好像是管理港口運輸事務的,等到他出差回來,有機會可以一起吃頓飯——這群小家伙們和中也相處過一段時間,在他面前特別乖巧。」

  甚至稱得上安靜得像一群小雞仔。

  「這樣……」

  柳蓮二奇怪地沉默一下,翻看起我的畫冊,我起身為他續完茶,又暗戳戳把手挪到屏幕上,有點緊張地一劃。

  新消息[七海先生]:瀧島小姐昨晚沒休息好嗎?

  我差點咬到舌頭,飛快地回復:「沒有,挺好的!」

  [七海先生]:嗯,那就好。

  [七海先生]:抱歉,昨天離開前瀧島小姐情緒不是很高,今天我卻又爽約了。

  [七海先生]:如果瀧島小姐再因為我的打擾影響睡眠,我會非常愧疚的。

  我看著屏幕,陷入沉思。

  我的原則一向是昨日氣昨日畢,如果先生不提,睡完一覺我大概會直接忘記不開心的事。而且,昨天我已經決定原諒先生,送先生離開時情緒不高只是因為,是因為……

  我想了半天,沒有想出是因為什麼,只好先安慰他。

  [滿月]:完全沒有,我休息得很好,七海先生請千萬不要放在心上!

  [滿月]:白熊大力舉起胳膊.jpg

  [滿月]:不過先生早早趕去加班,有沒有認真吃早飯?

  七海先生久久沒回,我立刻從他的沉默中讀出答案,擔心地打字:「先生,像你這樣高強度工作的人,一定要好好吃一日三餐,萬一胃弄壞了怎麼辦!」

  [七海先生]:瀧島小姐沒有因為睡過耽誤吃早飯吧。

  我確定了,七海先生一定沒有吃早飯,所以非常狡猾地試圖轉移話題。

  [滿月]:七海先生啊,你都已經二十多歲了,怎麼像個小孩子一樣不注意自己的身體!

  [滿月]:白熊指指點點.jpg

  先生不知道幾點就去公司了,想到他現在飢腸轆轆,滿臉倦容揉著太陽穴,在令人煩躁的鍵盤聲中翻閱成疊的文件,還要將它們遞給客戶耐心地解釋,我就為他感到難受。

  ……都怪先生早上爽約,明明昨天還是他先承諾一定會早點來見我的,他說,一定會盡早來見我的,所以我有早早起來,開心地、認真地在等待他。

  如果他來的話,我可以為他准備超級美味超級香甜的早餐,讓他在別人羨慕的目光中端著香噴噴的咖啡在休息間用餐,我已經摸索到先生的口味,他一定會喜歡我做的飯。

  不不不,等下,羨慕的目光稍微讓人有點害羞,就好像我是故意讓七海先生帶著早餐過去炫耀的一樣,萬一別人問先生是在哪裡買的可怎麼辦?

  ……他會怎麼回答呢。

  「從喜歡去的甜品店裡買的」,還是「朋友為我做的」呢?

  我好像更喜歡後面這個回答,感覺很親切,當、當然,如果說「好朋友」的話,我還會再高興那麼一點點(比劃)。

  但是先生沒來,導致我的想像沒有用武之地。我忍不住想嘆氣。

  七海先生仍然沒有回復,我托著腦袋看了兩眼認真讀注解的柳蓮二,又看回手機屏幕,發現先生那邊毫無動靜。

  也許是我打擾他工作了吧,畢竟他被叫過去加班,還要掛念我的事情,現在一定非常疲倦。

  我抿著嘴角,重新反思一遍昨晚自己想拖延七海先生留下的行為以及先生慣常疲憊的樣子,突然有點自責。

  七海先生昨天不會是為了遷就我,讓我開心一點,浪費了很多工作時間陪我聊天,所以才要加班吧。

  而且,像送傘和飯盒這種小事,別說先生已經非常誠懇地道歉了,就算他一點也不放在心上,或者只是不願意受累多跑一趟,也完全可以理解,畢竟,這種事情、這種事情一點也不重要嘛。

  我壓著嗓子裡發堵的感覺,對自己重復。

  比起忙碌寶貴的工作,給我送東西這種事情一點也不重要,而且七海先生是這麼溫柔又這麼努力的一個人,即使在餓著肚子上班,還要向我道歉,安慰我,甚至關心我有沒有吃飯,剛才我居然在心裡責怪他,真是太過分了。

  我不可以自私地埋怨七海先生,也不可以不開心的。

  ——瀧島月,絕對不會不開心的嗚嗚嗚。

  沒有不開心的我去為柳蓮二續上茶,心念之間,突然想到七海先生坐在嘈雜的辦公室,不知道有沒有人替他添茶,猶猶豫豫又點開對話框。

  [滿月]:先生記得多喝水,昨天聽到你的嗓子有點啞。

  [七海先生]:【語音消息】

  手機在我上慌亂地顛了好幾下,我連忙向疑惑看過來的柳蓮二擺手示意:「沒什麼事,柳君先看著,我去……接個電話。」

  我把手機調整成語音模式,走到店的另一側,貼在耳邊聽。

  右耳是柳君輕輕翻頁的聲音,左耳是一片安靜中先生低沉的嗓音。

  「瀧島小姐,不好意思,剛才突然被上司拉去處理文件,來不及打字,小姐還沒有回答我,有記得吃早飯吧。」

  嗓音中帶著干澀的沙啞,先生的聲音順著電話流入我的耳膜,我傻愣愣地重新聽了一遍,終於理解到先生的意思。

  被關心了。

  我縮了下脖子,先生令人安心的聲音像是一個開關,拉開以後,方才所有亂七八糟的想法都在一瞬間被大腦屏蔽,腦海中只剩下了一句話:被關心了啊。

  被忙碌的先生特意抽出時間發語音來關心了。先生發給我的第一條語音。先生的聲音真好聽。

  所、所以我還有我的飯盒和雨傘也沒有那麼不重要吧。

  先生……是這樣想的對吧。

  [滿月]:有吃過,先生請放心。

  [滿月]:先生的聲音聽起來很糟糕,要多喝水,一定要記得啊。

  不過關於有沒有吃早飯的問題,對先生說一點小謊,不讓他在擔心我,這是對先生有一點點重要的甜品店老板的責任。

  [七海先生]:【語音消息】

  「那就好,」點開語音後,先生清了清嗓子,聲音中間夾雜著轉瞬即逝的笑意,「我知道了,會好好喝水的。」

  我的耳廓被先生的聲音撥弄得發癢,腦海中忽然浮現出這樣一副場景。

  七海先生背靠在轉椅上,在看到我的信息後,一點點舒展眉頭,端著水杯,順著窗戶看向窗外的游雲和飛鳥。不知道他的頭發是否是打理後的樣子,但是當清亮的天光打在他的臉頰上,他也許會有一瞬間真心地為所有景色輕松吧。

  ……或者因為我的話,感到一絲絲輕松。

  我看向窗外,柳君抬頭看了看我,也順勢將目光扭轉向外面。外面,我與七海先生共用的蔚藍色天空上劃過一道淡色的航線。

  「今天天氣很好,」柳君喃喃自語,「是個適合訓練的一天,回去把新的訓練任務轉交給弦一郎吧。」

  我看著少年開始認真思考的神態,忽然從他的話中得到了新的回復的靈感。

  [滿月]:那監督七海先生的任務就交給我吧ww。

  [七海先生]:好。

  [七海先生]:拜托你了。

  拜托我了。

  先生竟然在認真地附和我,我的心一跳,蜷縮起手指。

  [滿月]:嗯嗯,七海先生拜托給我,絕對沒有問題!

  「瀧島小姐看上去心情很好。」在我等待七海先生回復時,柳蓮二將畫冊還給我,非常有禮貌地將視線避開我的手機。

  我才發現自己一直保持著嘴角翹起的狀態,咳嗽一聲不好意思地按滅手機,說:「正好和朋友聊天,不好意思,柳君有別的什麼問題嗎?都可以問我。」

  柳蓮二沉吟片刻,他的手指在筆記本上摩挲半天,像是作出什麼決定斟酌著說:「有勞瀧島小姐了,其實我確實有一件事想要請教。」

  「我知道把這種事交付給沒有干系的瀧島小姐很不合適,但是因為我其實無法很清楚地看到妖怪,又無法輕易向不知情的朋友提出這些事,」柳蓮二發出一聲嘆息,「如果您不介意的話,可以請您陪我去看一下精市的情況嗎?」

  聽到精市的名字,貓咪精靈睜開眼睛,靈敏地竄到我的腿上,前爪扒著桌沿探頭。

  我沒想到遇到麻煩的是赤也的部長,立刻嚴肅表情,深吸一口氣暫時忘掉和七海先生聊天的事:「當然沒問題,我會盡可能幫助你的。」

  「麻煩您……」

  我打斷了柳君歉意的話,對他露出自認為最有安撫作用的笑容:「柳君不用客氣,你們是赤也的朋友,我不想讓他難過。」

  「而且,」我抱著貓咪精靈,湊近他對他揮揮爪子,「你們是精怪們也要關心的好孩子。」


第15章 電話中的他

  我提早掛上了close的牌子,催促柳蓮二帶我去與隊員彙合。

  「從去年年底開始,精市附近開始逐漸圍繞著奇怪的靈,最初我還可以悄悄將它們打掉,但是靈的數量再次增加,完全超出我能阻止的程度。」

  「而且,精市在網球場上時不時出現非常低級的差錯,我很擔心。」

  電車上零零散散坐了不少人,柳蓮二握著側欄站在我身前,擰著眉對我低聲說。

  我不禁想起曾經見到過幾次、滿身惡意的奇怪生物。

  會是這種奇怪的靈嗎?

  「精市和弦一郎也在附近,我讓他們在轉站的地方,見面之後一起去學校。」柳蓮二手指靈活地發送完短信,向我解釋,「小姐不介意的話,一會兒還可以看看我們的平時訓練。」

  「網球部的部活嗎,聽起來很有趣。」我感興趣地問,「之前總是聽赤也說起,再打幾場練習賽就可以進軍關東大賽……?」

  「是的,今年的冠軍我們勢在必得。」柳蓮二露出淺淺的、自豪的笑意,「立海大蟬聯兩屆冠軍的可能性是99.9%.」

  「剩下的0.1%是為了排除不確定因素。」他嚴謹地說。

  「喔,柳君就是傳說中數據型選手,」我衝他比出大拇指,「太厲害了,不愧是立海大三巨頭,網球部的軍師。」

  「……是赤也說的嗎?」妹妹頭少年不好意思地說,「只是因為打網球的方式被冠上的稱號而已,瀧島小姐謬贊了。」

  雖說看上去成熟可靠,但實際上還是誇一誇就會害羞的初中男孩子,和赤也一樣可愛。我想。

  「但是,作為立海大的正選之一,我相信我和隊友的實力。」柳蓮二咳嗽了一聲,再次認真地補充。

  而且是一個努力向上的可愛少年。我也在心裡補充。

  電車報出轉站點的名稱,我跟隨柳蓮二走下車同另兩人彙合。

  明媚的陽光已經抹去所有雨夜留下的痕跡,新干線列車經過拉起一陣朦朧的煙塵,名叫幸村精市和真田弦一郎的兩個少年在車軌旁的人行道上駐□□談。

  ——當然,駐足的還有幸村精市腿上纏繞著兩只的眼睛凸出的小怪物,和趴在他頭頂光芒暗淡的陌生妖怪。

  陌生的妖怪似乎看到了我,它掙扎著立起身體,兩爪用力向前趴,柳蓮二已經跑去站在二人身邊,我見那只妖怪跌跌撞撞快要掉到地上,也抬步跟上去想接住它。

  然而就在妖怪掉下來的一瞬間,風卷落葉停在真田弦一郎的帽子上,幸村精市帶著取笑的意味抬手要將它拂走——

  「精市?!」

  兩人驚呼時,我正假裝從地上撿東西,蹲下去捏起軟趴趴的小妖怪,在起身的同時,余光瞥見紫色的發絲像是天上掉落的鳶尾花一般,翩然落下。

  我下意識接住了花。

  身量高大的少年沉重地靠在我的身上,我半蹲半跪在地上,一時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救護車、快叫救護車!」真田弦一郎聲音帶著驚慌,柳蓮二攙扶著突然昏迷的幸村精市,幫他調整成呼吸順暢的姿勢。

  「真田君,柳君,你們兩個不要著急。」我緊急在手機上搜索附近的醫院,撥通急救電話,一邊等待救護人員一邊安慰兩人,「可能只是低血糖,有急救知識的話麻煩檢查一下。」

  柳蓮二率先穩住呼吸,他驚疑地看著被我捏到肩膀上趴好的半透明小妖怪:「瀧島小姐,難道是……?」

  我同醫務人員交代好地址掛斷電話,搖頭表示自己同樣不解,在真田弦一郎扭頭時,沉下臉色,一拳頭錘向向我耀武揚威扭動尾巴的小怪物之一。

  然而小怪物卻沒有被我錘飛,在接觸到拳頭時,它的身體像氣球一樣被彈到最扁,然後突兀地原地爆炸,紫色的液體炸到我的手上,另一只堅持不懈抱住幸村大腿的小怪物發出機械一般的疊聲,手腳並用向車站外跑去。

  誒?

  我有點懵地看著自己的手,紫色的液體粘著在手指上,讓我背後一陣汗毛倒立。

  我殺死了……一只妖怪?

  液體順著我垂下的手指在指尖凝成水滴狀,像是蛇沿著我的手指滑動,粘膩得讓我半邊手臂發冷發麻,我急忙將它甩走,以免滴到還半倚在我身上的幸村精市身上。

  大概是我臉色太壞,真田弦一郎關切地問:「瀧島小姐,你還好嗎?」

  聲音還有一些不穩。

  我是在場唯一的成年人,現在他們已經夠慌亂了,我絕對不能讓他們擔心。

  我深呼吸,放松僵硬的身體,努力揚起笑:「沒事的,一下子有點沒反應過來,沒關系,不要介意,救護車很快就回來的。」

  貓咪精靈倒掛在我身上,用長長茸茸的尾巴掃掉我手上的液體,跳下來把自己像圍脖一樣纏在少年的脖子上,用臉頰蹭著幸村精市的側臉。

  「喵。」

  【他會沒事的。】它這麼向我傳達。

  「幸村君沒事的。」我多少松了一口氣,將手輕輕放在他的手腕上,感受著脈搏,信誓旦旦地安撫另外兩個人,「他一定會沒事的。」

  ——

  等到我們將幸村送進醫院急救室,聯系他的父母辦理各種手續之後,終於能在椅子上喘一口氣。

  我摸著手指,再次回憶起也許是小怪物血液的液體的觸感,心底一陣難忍。

  從幸村轉移到我身上來的陌生妖怪還在睡覺,它身上的光明明滅滅,我知道,這是妖怪時日不多的表現。

  它是導致一切的罪魁禍首嗎?還是說,它一直在保護幸村君呢?

  「瀧島小姐。」

  在我沉思期間,柳蓮二起身來到我面前,他的手攥緊成拳,突然深深向我鞠躬,柔順的劉海隨著他的動作垂在空中。

  「今天真的太感謝您了!」他的聲音帶著後怕,語義不明地說出下半句話,「之後、之後如果可以的話,可以請您也……」

  他顧及著看不到妖怪的好友,猶豫地停下話語,卻半抬起頭,急切地望著我,眼神中帶著孤注一擲的信任。

  對於尚未成熟、又無處訴說自己特異能力的少年而言,大概我是目前唯一可以求助的人吧。

  而且,我也沒辦法把這種非人之物丟給懵懂的少年們坐視不管啊。

  我拍了拍柳蓮二的肩膀,彎著眼睛作出力所能及的保證:「我說過了,會盡一切努力來幫助你們的,我會非常努力地遵守諾言的。」

  「所以,」我加重力氣,按著他的肩膀將他按在座位上坐好,又按下不明所以但仍然准備起身道謝的真田弦一郎,「兩位緊張了一下午,在這裡好好休息,好好等待,幸村君醒來的時候,一定最想看到熟悉的人。」

  「我去幫你們買點水和吃的,萬一手術時間長,你們兩個也得好好吃晚飯。」我站起身,跺腳跺去腳底輕飄飄的感覺,「至於赤也那邊,我就先保密了,可以嗎?」

  「真的不需要麻煩……」

  「不准反駁,現在我是年齡最大的人,你們兩個小孩子要認真聽話!」我拿出成年甜品店店主的氣勢訓斥道,「真田君姑且不提,柳君中午到現在還沒有吃東西吧。」

  見真田弦一郎把不贊同的目光投向柳蓮二,我衝兩人揮手,走向醫院外。便利店距離醫院並不遠,我把裝好飯團飲料的塑料袋放在一旁,捧了一杯咖啡在手裡暖著發涼的手心,坐在便利店外燈下的椅子上,猶豫著沒有立刻返回醫院。

  陌生的小妖怪呼吸微弱地在我耳邊起伏。

  雖說已經對柳君說出那樣的話,但是我自己毫無頭緒。

  而且,我今天竟然殺死了一只小怪物。

  妖怪陪伴我的時間很久,我好像難以區分殺死小怪物和殺死一個壞人的區別,那種惶恐感在我心中浮浮沉沉,雖說我知道它們渾身惡意,即使死去大概也能說上一句有余辜,我卻始終被紫色液體的粘膩觸感刺激得手指僵直,想去洗一百遍手。

  要是我也是小孩子,就可以毫無顧忌地求助別人了。我鼓起臉,苦惱地想,但是我是成年人,所以不能幼稚地一遇到困難就像別人求助。

  ……但是,只是說一下的話,應該沒關系的吧。

  我保證,只說一小下下。

  [滿月]:七海先生下班了嗎?

  我再次點開了聊天框,向腦海中直接浮現的傾訴人選發信息。

  [七海先生]:我很快就可以到甜品店。

  差點把這件事忘記了!

  我連忙回復:「先生今天不用跑了,我現在在醫院,沒辦法給你開門。」

  [七海先生]:醫院?

  [七海先生]:瀧島小姐哪裡不舒服嗎?

  [七海先生]:需要我過去嗎?

  一聽到朋友在醫院,立刻就能專程跑來醫院陪護……七海先生真是個好人。

  [滿月]:我沒事,是赤也的一個前輩突然昏倒,我幫忙一起送來醫院,在場的都是初中的孩子,難免有什麼地方看顧不到。

  [七海先生]:只有你一個人嗎?

  [滿月]:沒有沒有,有很多人在,一會兒這個男孩子的父母也會過來。

  不過我是在場最年長的。我默默把這句話刪去。

  如果特意發出來,就像是故意麻煩先生跑一趟一樣。

  信息剛剛顯示已讀,手機震動一下,先生的電話接入,我被驚得手一抖,直接點了接通。

  「誒?喂喂?七海先生?」

  「瀧島小姐,晚上好。」七海先生說,「瀧島小姐現在哪裡?」

  「金井綜合醫院……」我下意識報出醫院名稱,才反應過來七海先生的意思,連忙阻止,「七海先生真的沒有必要過來,先生還有工作的吧。」

  「瀧島小姐不是說比起工作,身體才是第一位的嗎?」七海先生漫不經心地回答,接著,他捂住電話聽筒,模模糊糊說了什麼。

  「我說的是七海先生的身體,」我向這方面有點笨的七海先生解釋完,疑惑地問,「話說我有點沒聽情,七海先生後面說了什麼?」

  「沒什麼。」七海先生的聲音又離得近了,我用手指摩挲著手機後殼,在椅子上晃了兩下腿,「先生真的不用過來,這件事與您沒有關系。」

  「那這件事與瀧島小姐有關嗎?」七海先生反問。

  「當然,他們可是赤也的朋友。」

  更何況,還有妖怪摻和在其中,除了我以外目前沒有更合適的人來照顧他們了。

  「……這樣。」七海先生模糊地回答我,「我記得立海大似乎離你的甜品店並不近,你打算怎麼回來?」

  「電車?晚的話就打的好了,大不了在這裡住一晚。」

  「瀧島小姐一個人?」先生的語氣讓我腦補出他皺眉的樣子,緊接著他舊事重提,一板一眼地教育我,「獨居的單身女性深夜從別的區回家,安全上……」

  「先生在這方面總是能講出很多教訓人的話。」我小聲吐槽。

  「吐槽別人的時候可以再降低點聲音哦,瀧島小姐,我很清楚地聽到了。」七海先生被我打斷,嘆了口氣,說。

  我於是順從地小聲許多:「但是七海先生關心我,我很開心。」

  我低到只有氣聲:「如果先生真的過來,我一定會、」

  我輕到幾乎只用口型:「非常開心的。」

  「嗯?」先生好聽的鼻音轉化成電流,麻麻地在我耳邊打轉,我回歸正常音量,讓情緒顯得正常一點:「什麼都沒說,那個,先生,我現在回醫院還有一小會兒,可以麻煩先生陪我聊會天嗎?」

  「我會盡量不耽誤先生的工作的。」

  「好。」先生耐心地回復我,「而且陪朋友聊天,並不會耽誤什麼的。」

  我因為朋友這個稱呼小小雀躍了一下,就著變好一點的心情聊了許多雜事,並且想方設法把小怪物的事情轉化成普通人能理解的語言講給七海先生。

  只是沒等我尋找到合適的銜接,安靜傾聽的七海先生趁著我講話的間隙,問道:「瀧島小姐對我不用這麼謹慎也好,你是有什麼想說的吧。」

  話筒那一端傳來車輛的鳴響聲,然後是皮鞋跟飛速敲擊地面的聲音,夾雜著風嘶吼的聲音,讓人以為電話另一半的人正在飛檐走壁。

  「您猜到了嗎?」我驚訝地問。

  「瀧島小姐的心思總是很好猜。」七海先生評價道。

  我嘟嘟囔囔:「我還以為剛才不小心說出來了呢。」

  「我確實有一個很小、很小的問題,」我努力尋找合適的比喻方法,「如果,我是說如果,先生有一群小金魚。」

  「先生非常喜歡這些魚,但是有一天,先生發現,它們中混入了一只會咬魚、會咬人還會傳播疾病的壞金魚,而且,是很嚴重的疾病。」

  「先生本想打它一下給它個教訓,結果卻一不小心把它敲……敲、敲死了。」

  我握緊拳頭,緊張地問:「先生會覺得我很過分嗎?」

  問完這句話,我立刻懊悔地發現我把自己繞了進去。

  應該問「先生覺得自己過分嗎」而不是「先生會覺得我很過分嗎」!我這個笨蛋!

  七海先生輕輕咳嗽一聲,「我還是沒有理解到瀧島小姐到底遇到了什麼,所以不敢擅自回答,畢竟我同瀧島小姐關系相近,與金魚關系遠,難免會因為私情有失偏頗。」

  啊,也是啊,七海先生感受不到妖怪,所以得到這種回答也理所當然。

  「不過出於私人的想法,我並不想責怪瀧島小姐,尤其是從被咬或者被傳染疾病的金魚的角度考慮。」像是覺得這個說法很有趣,七海先生輕笑一下,才繼續道,「瀧島小姐善意的舉止,已經為它們免去很多災難。」

  「所以,瀧島小姐現在可以不要……」他停頓了很久,在我以為這句話沒有下文時,嘆息著開口。

  「請瀧島小姐不要這麼低落了,我並不知道所謂金魚的好壞,但是至少我知道,像瀧島小姐這樣溫柔的人是不會輕易傷害不應當被傷害的金魚的。」

  先生用如此溫柔的語調對我說「瀧島小姐這樣溫柔的人」時,我從椅子上跳起來,又蹦跶兩下,才緩解掉不斷翻湧上來的難以言說的情緒,從頭到腳都被這種情緒熏得熱騰騰的,我好像一下擁有十足的干勁,再想小怪物和網球少年們的事情,再也感受不到煩亂。

  紅綠燈的燈音從空中飄來,想到自己已經在外面呆了不短的時間,我恨不得立刻像超人一樣衝到網球少年們的身邊為他們排憂解難。

  我急急地提著塑料袋衝到馬路另一邊,朝金井綜合醫院的明燈小跑去,在呼呼啦啦的塑料袋聲音中開心地回答先生:「謝謝先生!我明白了!」

  「瀧島小姐要注意看路,不要一邊打電話一邊跑步上台階,絆到就不好了。」七海先生突然說。

  「想趕著這一趟綠燈過馬路,剛才在外面耽擱太久了。」我說,「不過先生居然能聽出我在上台階,真厲害。」

  「關於這個。」

  在先生弱下去的聲音中,我最後一跳跑上了兩層台階,塑料袋反光突然刺中我的眼睛,我腳下一松,腳尖踢到最後一階,雙手張開驚慌地向前撲去。

  一位穿著條紋西裝的男性飛快從平台跑到我面前,在我跌倒前張開手臂將我圈在懷裡,我在他懷裡蹭了好幾下試圖抬頭,卻因為半趴在胸膛上的姿勢沒能成功。

  似乎是因為我的動作感到癢意,他將手移到我的後腦勺,輕輕向上托,讓我成功把下頜抵住他的胸膛。

  我靠著他眼巴巴地抬起頭,他的指腹因為我抬頭的動作穿進我的頭發,暖得我想打哈欠。

  而我面前,不應該出現在此處的男性含笑俯視著我。

  「所以我就說。」他說。

  「瀧島小姐,不要一邊跑一邊上台階了,你看,真的摔倒了怎麼辦。」

  「你問我怎麼辦……」我呆呆地看著背著醫院冷白光的七海先生,傻愣愣地回答,「有先生來接住我了啊。」

  你看,先生來接住我不就好了嗎。


第16章 醫院的他

  「有先生來接住我了啊。」我愣愣地看著突然出現的七海先生

  「我不是每次都能來接住你的。」七海先生低頭對我說。

  「先生的意思是,」我的下巴磕在先生的胸膛上,話語出口有些吐字不清,「以後每次也都會來接我嗎?」

  我的耳朵因為過於貼近另一個人的提問熱了起來,忍不住稍微挪動,借著冰冰涼的西裝紐扣給自己降溫,嘀嘀咕咕:「那樣子的話,就算接不到,我也不會責怪先生的。」

  挪動後,耳朵格外貼近心髒的位置,我聽到先生沉穩的心跳幾乎與我同步進行,在我想仔細數的時候,先生伸出手,輕松地穿過我的腋下,把我提起來架在空中向遠離台階的方向退後兩步。

  腳驀地離開地面幾釐米,我嚇了一跳,晃了幾下腳試圖尋找兩腳著地的安全感,瞪著眼睛去看七海先生,先生輕笑一下,把我放下來。

  我把塑料袋提到身前,用手指絞著提手的位置,小聲說:「先生居然也會做這麼惡趣味的事情,用對待小孩子的方法一樣對待我的。」

  先生並不非常誠懇地衝我道歉,然後不知道是在提問還是在嘲笑我:「關於我是否能接住瀧島小姐的事情……這種危險的行為,瀧島小姐不會還想有很多次吧?」

  我努努鼻子,留下側臉給他:「畢竟天有不測風雲。」

  「當然,下次我可以自己努力站穩的。」我補充道。

  「瀧島小姐在這種地方出奇地現實,」七海先生說著接過塑料袋,將目光投向正前方的醫院長廊,雖說他似乎在壓低音量,但是走廊仍把他的回音回環著傳向我,「比起努力站穩,我希望瀧島小姐還是盡量努力不摔倒比較好。」

  「至於真的做不到的情況,」他緩緩地說,「我會努力不辜負瀧島小姐的期待的。」

  誒?我期待了什麼?

  冷白色的燈光照出七海先生繃緊的嘴角,他突然丟下我,自顧自向前走了好幾步,我小跑著跟到他身邊,突然心生奇怪的猜測。

  是承諾每次都會去接住即將摔倒的我,的意思嗎?

  我用手指撓了撓臉頰,也把目光投在前進的方向,不敢再扭頭看。

  那樣子先生不知道該有多辛苦了。

  因為,將來我可能會去北海道看雪,會乘著新干線看著沿線的櫻花一直到四國,會去富士山看雪,再之後,還想去馬來西亞看海,去中國看熊貓,去荷蘭看花海和風車,去很多很多地方。

  那樣的話,先生豈不是要費盡心力,為了時刻注意我有沒有摔倒,到處奔波去尋找我。

  一直一直去尋找我,來到我身邊。

  像今天一樣,在我即將從山坡上、從海灘的石堆上、從電車的台階上掉下來時,biu地一下出現在我面前抱住我。

  明明是站在那麼美麗的地方,七海先生卻因為今天的承諾,只能把目光全部集中在即將跌倒的我身上,然後用一如既往的父親一樣的語氣說:「瀧島小姐,要注意安全,你不會還有下次吧?」

  我攥緊袖口,被自己的想像弄得害羞又想笑,剛剛笑出聲,七海先生看了我一眼,問道:「瀧島小姐在想什麼?」

  「保密。」我豎起手指放在嘴前,突然反應過來一個問題。

  從先生公司到醫院,有這麼近嗎?

  「算了,這些是小問題,總之七海先生今天又幫了我,等到他請我吃飯以後,我需要再回請一頓飯。」

  「還要請他試吃我新的甜品。」

  我計劃好,才抬起頭問七海先生:「先生什麼時候有時間?」

  「下周工作就可以結束了,」七海先生像是知道我的想法,神奇地為我補充完下一句,「下周可以邀請瀧島小姐一起吃晚餐嗎?之前約定好的,我會挑好合適的飯店的。」

  「好。」我搓著地面向前滑動兩步,看到亮燈的病房外,兩個少年仍然焦躁不安地站著,收斂表情衝七海先生示意。

  七海先生停在原地,我搖晃著塑料袋衝兩人揮手:「柳君,真田君,來吃點東西吧!」

  柳蓮二看著跟在我身後的七海先生問:「多謝,後面這位,是瀧島小姐的男朋友來接您了嗎?」

  我還沒跑到他面前,險些一個踉蹌直接滑過去。

  柳蓮二還要繼續說話:「是我們考慮不周,您晚上一個人回去確實不安全,這次非常感謝您的幫助,只是眼下不方便,之後我們會再去拜訪您以表……」

  「不是不是不是不是。」我見七海先生突然止住腳步,擔憂他誤會我在其他人面前亂說什麼失禮的話,連忙擺手阻止柳蓮二繼續說下去,「他是我的朋友,是個非常好的人,聽說我這邊有麻煩專程趕過來幫忙。」

  「太麻煩您和這位先生了,瀧島小姐和他如果覺得不方便的話,其實不用耽誤先生的時間,我或者蓮二再送您回家也可以。」真田君聞言認真地說。

  「……那這位先生確實古道熱腸。」柳蓮二則神情奇怪地掏出筆記本,刷刷刷記了兩筆,我只聽到他念念叨叨的幾個字——

  「87.8%」和「追求。」

  柳君不知道是在計算什麼厲害的數據。

  我把買來的飯和水塞到他們手裡,監督他們拆開塑封,起身挪到七海先生身邊,發著呆想。

  「是上次來甜品店的兩個孩子啊。」七海先生倚著牆璧,若有所思地看著治療室的大門,「裡面是那個叫做幸村精市的男孩子嗎?」

  「先生記性真好。」我有點意外他還記得匆匆一瞥的立海大網球部少年們,點點頭擔憂地說,「已經進去兩個多小時了,這麼長的治療時間,希望不要太嚴重。」

  為了不影響柳君和真田君的情緒,我推著七海先生遠離兩個人,輕聲同他交談。

  七海先生站在我的身側,拍了拍我的肩膀,只是說:「瀧島小姐不要太過煩擾。」

  ——

  幸村君的急救治療持續到了晚上七點多,期間他的父母趕來,握著我和網球部少年的手不斷地鞠躬感謝。

  原本心憂急切的真田君和柳君在見到幸村的父母後,突然變得異常沉穩,幾乎可以稱得上有條不紊地講述今天的全部情況,並且告知他們醫院的種種手續。

  我拉著幸村母親的手安慰她,直到治療室的燈光變了顏色,四個人急急忙忙圍住被推出來的幸村精市,我落後兩步,看他們滿臉小心翼翼地同醫護人員交流,然後走進同樓層的一個病房,便替他們關上門,同七海先生在外面等候。

  七海先生並沒有問我為什麼不進去,只是在望著病房門沉默些許後,感嘆道:「瀧島小姐真的會純粹為不相干的人而付出。」

  「用『付出』來形容太嚴肅了,」我否認道,「而且幸村君不是不相干的人。」

  「難道你覺得所有來到過甜品店的人都是相干的人嗎?」七海先生不解地問,「如果每個人遇到困難,瀧島小姐都要傾力去幫助嗎?」

  「我哪裡有那麼偉大。」我揉揉頭發,剛剛衝七海先生露出笑容,緊接著就控制不住打了個哈欠,「只不過是力所能及地幫助喜歡吃我的甜品的客人,有什麼奇怪的嗎?」

  醫院的走廊燈光並沒有全部點亮,遠處的黑暗讓人想起很多不好的怪談,我忍不住向七海先生的方向靠攏。

  七海先生換了一件條紋西裝和白色打底襯衫,看上去更加有金融工作者的氣勢,不清晰的談話聲從我們身後牆壁中傳來,消毒水味彌漫在空中,只有七海先生像是一棵挺拔的青松,堅定地扎根在我身邊。

  如果。

  我想起柳蓮二的話。

  如果將來有人可以成為七海先生的女朋友,她一定會非常安心吧。

  畢竟那時,七海先生會永遠扎根在她的身邊,隨時隨地都可以依靠,不是保持著禮節性距離的擁抱,甚至可以將手臂緊緊貼著手臂,甚至甚至……

  我垂下眼眸,看著陰影中先生的手。

  甚至能夠牽起這雙手。

  一想到,就覺得幸福得令人羨慕,像是小說裡男女主角一樣。

  「不,奇怪的並不是瀧島小姐。」七海先生突然笑了,那是一種極其安靜的笑,像是春日溪水無聲地彙入清泉,柔和得令人說不出來話,「瀧島小姐一直都在做很好的事情。」

  「雖說這麼形容不太合適,這樣熱愛世界又每天都在做充滿意義的事情的瀧島小姐,值得被所有人和所有好事眷顧。」他笑著說,「所以被瀧島小姐眷顧的幸村君,也一定會平安無事的。」

  我看著他的笑,手指抓住衣擺的紐扣,然後假裝若無其事地上移,捏住心口的布料。

  我好像又要犯傳染性心髒病了。

  「那被我照顧的七海先生也一定會有好運的。」我用口型飛快對他比劃,七海先生望著我,我也望著他,他音調上揚「嗯」了一聲,我立刻知道他沒有看到,隨即帶著自己也說不清楚的期待和遺憾搖搖頭:「沒什麼。」

  ——我希望,

  七海先生未來的戀人是一個足夠溫柔的人,最好比七海先生更加溫柔。

  那樣七海先生就可以時常擺脫所有令人難過的事情,享用用心制作的飯菜,同她到處看令人心情開闊的風景。

  在兩人每個幸福的瞬間,七海先生都會對她露出對戀人特有的笑容,像現在一樣,或者比現在更加溫柔。

  不過,在此之前,七海先生的笑容可能不會有戀愛時那樣喜悅和溫柔,但是他會對作為朋友的瀧島月露出朋友專屬的低配版溫柔笑容。

  這麼一想,瀧島月目前也有九分令人羨慕了。

  令人羨慕的瀧島月對七海先生豎起拇指:「真的沒什麼,我只是想說,如果七海先生說的是真的,作為瀧島月的朋友,先生也一定會交好運的。」

  「瀧島小姐的朋友。」七海先生語氣不明地重復了一遍這句話。

  難道好運不應該是重點嗎?我疑惑地看過去:「有哪裡不對嗎?」


第17章 出租車上的他

  七海先生搖搖頭,輕輕吸了一口氣,無聲地將視線挪向仍然緊閉的病房門:「沒什麼。」

  他不再看我,語氣一如既往地有禮貌:「謝謝瀧島小姐的祝福。」

  我有點摸不著頭腦,只好先點點頭。

  長廊裡再次安靜下來,我本想提起其他話題,比如吃飯,或者關於送雨傘的事情,但是看向先生刀削般的側臉時,我卻突然有點不敢開口打擾沉默中的他。

  先生現在是不想講話了嗎?因為跑得太遠感到累了嗎?

  所幸,幸村君的母親挽救了這種奇怪的氛圍,她與其他人走出房間,輕輕向我點頭:「瀧島小姐,可以麻煩您進去一下嗎?精市他想單獨同您講話。」

  我立刻從牆上彈起來,大步走進病房:「當然沒問題!那個,麻煩先生在外面等我一下吧。」

  轉身關門的瞬間,我看到先生禮貌地衝兩位長輩頷首。

  好像又與平常沒什麼區別。我奇怪地想。但是剛才總有一種如果我開口說話就會被打的錯覺。

  「幸村君晚好。」我不再胡思亂想,把視線投向房間中央的病床。

  夜晚已經完全統治城市,拉上窗簾後,病房中的燈光有些黯淡。

  鳶紫色發色的幸村靠著病床靠背,將視線從窗台上的花盆收回,略微發白的唇側揚起柔和到無力的笑容:「瀧島小姐晚好,今天真的麻煩您了。」

  「沒有的事,本來我下午就很清閑。」

  我坐到他床邊的椅子上,發現病房床頭櫃上擺放的食物完全沒有動過的痕跡,便順手拿來水果刀削起蘋果,三兩下就削了干淨,遞到幸村面前,「要吃點嗎?」

  「不,我現在胃口不太好……」幸村說,「瀧島小姐的手太快了,我都沒來得及阻止您。」

  「唔,切成塊也不想吃嗎?很方便也不會有太多飽腹感,」我立刻把蘋果收回來,視線掃到一個小碗,躍躍欲試准備往裡面切,「稍微吃一點酸酸甜甜的東西,心情也許會變好一點哦。」

  「不用麻煩,其實心情也沒有那麼……」幸村拒絕道。

  「幸村君真是堅強的人啊,還這麼有禮貌。」

  我歪頭看了他一小會兒,沒有揭穿,還是把碗拿來,把蘋果削成特別小的小塊,對他笑著說:「總之我先切好放在這裡,幸村君不想吃的話,一會可以讓真田君和柳君還有叔叔阿姨當加餐吃。」

  「一點都不費事,幸村君完全不用放在心上,只是我有一見人就想給他塞吃的習慣,而且本身還特別喜歡處理食材,畢竟是甜品師嘛。」我補充道。

  幸村聞言露出苦笑:「瀧島小姐真是意外地……」

  他瞥了一眼被我放好的碗,點點頭:「好吧,可以的話我會嘗嘗小姐的手藝的。」

  「如果幸村君覺得味道不錯的話,不久之後身體好了以後記得告訴我。」我笑咪咪地回答,「我會非常開心的,畢竟蘋果找到了它最完美的歸屬地。」

  「這話說得我都羞愧了。」

  「說起來蘋果,」我興致勃勃地同他聊天,「赤也還挺喜歡我做的蘋果派的。」

  幸村表情微微凝住,我當即確認了自己的想法,開口仍然是些平淡的日常:「蘋果派剛烤出來是最香的時候,他就一邊吸氣一邊往嘴裡咽,左右手換著去捏,結果吃完又是吐舌頭又是吹手的,都燙的紅紅的。」

  一提到網球部的正選隊員,幸村精市連聲音都柔軟很多,他像是想起什麼有趣的事,溫柔地應和我:「赤也性格有點急躁,打網球的時候也是,讓人擔心。」

  「小孩子嘛,成長空間還很大,這樣子未來才更加值得期待,比如現在至少他已經可以找到甜品店的位置了。」

  我說完,拿牙簽穿了一塊蘋果放在嘴裡咀嚼,被酸甜的果汁猛地激到,眯著眼睛揉了揉臉頰,才終於感受到甜味充滿口腔,於是迅速戳了一塊又放進嘴裡。

  「噗。」幸村笑了一下,恨鐵不成鋼地嘆息,「怎麼到哪裡都有這個毛病。」

  「路痴總而言之也算很可愛的屬性了,你看galgame裡面的主角很多都會這樣,然後會意外觸發很多非常不錯的選項。」

  「如果是讓網球變強的契機,倒也算不錯。」

  「立刻就把話題轉移到網球上,不愧是網球手。」

  可能是晚上只吃了便利店的飯,我吃蘋果吃出饞意,再次戳了一塊蘋果放在嘴裡,在拿罪惡的牙簽去戳不知道第幾塊蘋果的時候,我的手突然和幸村的手背撞在一起。

  「幸村君想嘗嘗嗎?」我晃著牙簽對他笑。

  幸村終於露出非常符合初中生年齡的表情,他咳嗽一聲,為自己辯解:「瀧島小姐吃東西的樣子讓人覺得很開心,下意識就伸手去拿了……」

  「因為很好吃。」我理直氣壯地嚼完,催促他,「你看,拿都拿過了,真的不吃一個嗎?」

  「瀧島小姐不會是故意吃給我看的吧。」他抱怨了一句,乖乖地把蘋果放進嘴裡。

  「怎麼會。」我偷笑著說。

  ——當然,顯而易見,食欲也是會傳染的,這是經營店面多年的甜品師小姐的心得。

  ……

  我同幸村君雜七雜八地聊了一小會兒,見他終於心情好了些,便安心許多。打點滴的藥瓶快要見底,我起身幫他去按病房的響鈴。

  「我之前聽赤也說過瀧島小姐,」幸村君在我身旁感嘆,「百聞不如一見。」

  「這句話用在我身上太嚴肅啦,不過我倒是也經常聽赤也說起幸村君。」我小心地俯身去檢查他手上的針管,開玩笑地用了同一句話,「立海大的網球部長,百聞不如一見。」

  「關於赤也還有其他網球部孩子,我會按照幸村君的想法保密的。」我搶過他的話,對他比出ok的手勢,「所以請寬心,特別是不用擔心赤也他們因為情緒影響了關東大賽和全國大賽。」

  幸村驚訝地說:「瀧島小姐知道嗎?」

  「當然。」我模仿著赤也的口癖和語氣,「立海大三連霸沒有死角——對的吧。」

  「被瀧島小姐徹底看穿了,」幸村孩子氣地攤開手,紫色的眼睛融著遺憾的笑意,「還被當面模仿了口號,怎麼辦,稍微覺得有點挫敗。」

  「那幸村君就抓緊時間好起來,然後讓我見識一下正版吧。」我對他眨眨眼,說,「今天已經很晚,我就先行離開了,再呆下去如果因為我打擾幸村君休息,導致幸村君晚一天出院,我一定會追悔莫及的。」

  「突然可以理解赤也為什麼一直說瀧島小姐總是在用面對小孩子的態度講話了,今天多謝您來寬慰我。」

  幸村清澈的眼睛中閃著琉璃般晶瑩的光芒,與赤也的神情如出一轍,每次提到網球時,像是發著光的小太陽。

  其實幸村君也早就看穿我一直閑聊的用意,和我感受到的他的性格的顏色一樣,他確實是個非常溫和、體諒他人的好孩子。

  ……我好像也可以自私地安慰自己,來減輕殺死小怪物的罪惡感了。

  ——

  同幸村君的父母互換聯系方式後,我和七海先生離開了醫院。

  先生已經變回了平時好接近的樣子,我假裝無意打量了他一會兒,感覺那種不安的沉默氛圍終於消失,便立刻膽子大起來,開開心心地同他關於我成功安慰幸村精市的壯舉。

  「七海先生、七海先生有在聽嗎?」

  我和先生並排坐在出租車後座上,漆黑的夜晚中,霓虹燈餓各色電子光線不斷地投在玻璃窗上,我只知道先生在安靜地聽我說話,卻完全看不到他的表情。

  得不到反饋的談話是沒有成就感的講話!

  我於是向先生的方向移動一下,抬起頭期待地看著他:「七海先生覺得我做的怎麼樣?」

  「嗯?嗯,瀧島小姐見義勇為,一如既往熱誠地對待所有人,難怪……客人們都非常喜歡瀧島小姐。」

  先生的話到此為止。

  ……雖然但是,我還以為能聽到更多的誇獎呢。

  就、就算退一步,應該有更加帶有感情色彩的稱贊吧!再退一步,加一句「我認為」或者「我覺得」也可以啊!

  當當當然,我說加上「我認為」是在最前面,並不是想讓七海先生說我認為非常喜歡這樣的瀧島小姐的。

  我非常、非常期待地用眼神示意七海先生,示意好久,終於意識到七海先生大概也沒辦法在黑暗中看清楚我的表情,泄氣地放棄掙扎。

  七海先生應該已經努力在誇獎了,畢竟這種事實在是不值一提的小事,畢竟他也不是那種會長篇大論的性格。

  身為朋友,我超級體諒七海先生的,嗚嗚。

  我慢騰騰地哦了一聲,雙手撐在座椅上,開始無聊地轉動視線,透過四個窗玻璃看窗外的風景。

  在望見七海先生方向時,我注意到七海先生臉遮住了一半建築的招牌,七彩斑斕的光描繪出他側身的形像,從眉骨、到高挺的鼻梁和鼻尖、再到嘴唇和喉結……

  先生可真好看。

  我有點不好意思地移開視線,雖說先生大概並沒有發現,但是我還是心虛地裝作自己是在看招牌上的字,並念念有詞讀出來:「L……love、愛?」

  我雙手撐著座位,努力地想避開七海先生去看廣告牌的滾動字幕,先生在聽到我念時,緩緩看向了我。

  車輛行駛到路燈下,透過過於明亮的光,我看到七海先生微微放大的灰褐色雙眸,以及剎那間變得無比謹慎、也令我無比緊張的奇異神情。

  先生不會真的發現我在暗自評論他的長相,正在感到不悅吧?!

  我因為這個可能性緊張得心髒狂跳,跳到從脖子到耳朵全部紅起來,為更加努力表明我真的只是在看風景,我將身子正面面對七海先生方向的窗玻璃,甚至微微前傾,示意他也去看廣告牌。

  「七海先生,你看外面的廣告牌上寫著——」

  在我即將重新念出廣告牌上的詞彙時,車子突然打了急轉,我左不挨右不靠,手徒勞地抓著出租車的布料,不倒翁一樣向前趴過去。

  糟糕,萬一砸到先生腿上得多疼啊,最重要的是今天出門我還畫了淡妝,別的姑且不提,口紅、口紅一定不能擦到先生的西裝上啊啊啊!

  然而這種糟糕的事情並沒有發生。

  我小心地睜開眼,睫毛劃過托住我臉頰發燙的手掌心時,這只手反射性向裡收攏,我的嘴唇若有若無地觸碰到指節間粗糙的繭子的觸感,然後,這只手又僵硬地重新平攤開。

  ——僵硬到我覺得他的整只手都一下變得硬邦邦的。

  而先生的另一只手臂箍住我的腰,將我按在他的身上避免我一腦袋磕在車門上。

  我莫名走神著想,最近皮膚很好,不知道先生有沒有覺得……覺得我的臉放在手心還挺軟的……什麼的……

  我的臉也突然變得僵硬起來。

  「瀧島小姐。」

  而好心托住我的七海先生長嘆一口氣。

  「你想保持現在這個姿勢聽我的說教嗎?」


第18章 試圖說教的他

  我被這種許久沒聽到過的教導主任語調嚇得用力坐直,結果先生沒來得及放開我,我徒勞地向前一拱,直接磕到車門上。

  「……好痛QAQ。」

  「瀧島小姐,你真的是笨蛋嗎?」

  七海先生的手臂用力,把我撈了起來,我只覺得腰間一緊,衛衣的帽子因為慣性直接扣在我的頭上,我隔著帽子捂著撞痛的地方,前胸貼近膝蓋把自己抱成一小團。

  「瀧島小姐坐車的時候一直這麼不安穩嗎?」

  七海先生語氣平緩地問我。

  「是意外……」我還抱著頭試圖緩解疼痛,小聲回答。

  「在拐彎的車子上探身是意外?還是不提醒我就自己往車門上撞是意外?」

  「都是。」我非常沒底氣地繼續降低聲音。

  「所以,原本你想干什麼?」

  ……讓先生知道我在偷看他的話,一定會變得更嚴厲吧。

  我把雙手乖乖放在膝蓋上,讓帽子垂下來遮住我的表情,試圖耍賴跳過這個話題:「先生,現在頭還是好痛。」

  我拉長聲音:「痛得沒辦法回答先生的問題了——」

  「我看瀧島小姐說這句話的時候倒是挺精神的。」七海先生冷酷地說。

  「先生怎麼這麼喜歡教訓人。」我鼓起臉,掰著指頭數,「一個月都說過我好幾次了,明明我已經是大人——」

  七海先生的聲音蓋過我的:「誰讓瀧島小姐盡做些令人不放心的事情。」

  「哦,那讓七海先生擔心了,真對不起,哦。」我叛逆地回答,「那七海先生別管我,自己回家去就好了。」

  「你是耍脾氣的三歲小孩子嗎?」七海先生吐槽。

  才沒有,我的朋友們都說我是個非常靠譜的成年人,在說成年人也有耍脾氣的權利。我沒有說話,只是在心裡氣哼哼地反駁。

  「年輕人感情真不錯。」在我與七海先生都安靜的間隙,開出租車的大叔突然感嘆道。

  「不是不是/您誤會了。」我拔高的聲音與七海先生冷靜迅速的回答重疊在一起。

  我看了七海先生一眼,突然有點氣悶,於是再次強調:「只是朋友啦。」

  「是嗎,這也是青春的一種啊。」大叔不知道陷入什麼回憶,「人與人的友誼也是很難得的。」

  「……您說得對。」七海先生輕咳一聲,他將身子前傾與我並排,率先示弱,「我暫且不說好了嗎,磕到哪裡了,還在疼嗎?」

  他的聲音中流露出一絲笑意:「剛才聽到你磕得很大聲。」

  被嘲笑了。我的臉被自己戳得泄了氣,悶頭回答:「不疼了。」

  「真不疼了?」先生笑意更加明顯。

  我氣哼哼地扭身,想堅強地對他表示我才不是這麼怕疼de——

  先生的一只手不知何時停在空中,在我的頭剛剛扭過去時,輕輕貼在我的額頭與帽檐上,我愣住,他也愣住:「這裡是不是腫起來了?」

  腫不腫我不知道,但是我真的已經不疼了。

  關於這一點,我一定要強調清楚,成年人瀧島月怎麼可能因為區區撞到車門就想找人安慰。

  「……嗯。」我在先生的掌心下點頭,感覺他的手蹭過我額前的碎發,小聲哼哼,「腫起來了,而且疼。」

  ——既、既然先生都已經幫我捂住了,所以這次是例外。

  七海先生將手心攏起,幫我揉了揉:「小姐還是不要這麼冒失比較好。」

  「畢竟下周二我正好有空閑邀請瀧島小姐一起出來吃飯,」他含笑說,「如果小姐因為磕著碰著狀態不佳,那我們就要再等待一段時間了。」

  下周二吃飯!

  我眼睛一亮,心裡計算完日期,果斷決定。

  今晚回去就用冰塊敷一下額頭吧!

  ——

  把幸村君身上撈下來的小妖怪交給花妖它們照顧後,一群小不點留了訊息,帶著它竄去附近的大山中休養。

  看它們信誓旦旦的樣子,我也更加安心,除了日常經營,就剩下認真期待與先生的晚飯。

  然而好像也是這幾天開始,我每天都被迫在莫名的心慌中很早醒來,躺在床上發著呆好久才緩過來。

  上次這種狀態還是我參加高中入學考試前夕,因為過於緊張每天早上心悸著清醒,只是最近明明沒有什麼壓力,也沒有什麼急迫的事情……

  我再次認真思考是否得了奇怪的心髒病這個選項。

  [滿月]:千代,呼叫佐倉千代醬。

  [千代]:怎麼了阿月姐!

  [滿月]:白熊左右打滾.jpg

  [滿月]:最近睡眠一直不好,早上心跳加速,我懷疑是久坐久站的現代病症狀,千代什麼時候有時間?一起出來旅游放松一下呀。

  [千代]:是不是太忙了,要注意身體啊。

  [千代]:好啊,還可以叫上野崎君一起。

  [千代]:還有御子柴和堀前輩他們。

  我看千代強行補充上人名,揶揄她。

  [滿月]:不用對我掩飾了哦千代醬,厲害的阿月早已看穿一切!我不反對千代喜歡野崎的哦。

  [千代]:!阿月姐不要說出來快撤回嗚嗚嗚,總之我們暑假可以約時間啦。

  [千代]:都怪阿月姐,野崎君問我為什麼突然臉紅了……他居然問我是不是生病了!他真的是畫少女漫的嗎!

  [滿月]:哼哼~畢竟不是所有人都敏銳如阿月大人的,放心吧千代,等我們見面之後,阿月大人會傳授給你戀愛經驗,幫你一起追到野崎的!

  [千代]:不愧是已經步入社會的阿月姐,難道說已經有過好幾個男朋友了嗎,嗚哇,想想就好害羞。

  其實我沒有談過戀愛……但是!

  我可是看過也畫過戀愛漫畫,還幫一些男同學參謀過告白方式,幫他們看過情書,所以幫高中生千代助攻一定沒有問題!

  我又看了一眼聊天記錄,腦海中突然飛過七海先生的樣子。

  將來,如果七海先生像過去那些男同學一樣,咨詢我「瀧島小姐喜歡什麼樣的人,我想借鑒小姐的意見來寫情書」,我也絕對可以提供完美的意見。

  ……只不過不知道為什麼,一點也不想想像、不對,是想像不出先生戀人的樣子,先生,是會給心儀的人寫情書的類型嗎?

  算了,不想了,現在最重要的是千代的事。

  [滿月]:和你說得差不多,放心交給我吧!

  [千代]:阿月姐太可靠了,越來越期待了qwq。

  我與千代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期間提前把店門關好,用了兩個小時化好妝,拿著衣服在鏡子前面比劃。

  [滿月]:【圖片】x6,千代幫我看看哪個好看?

  [千代]:好多照片!阿月姐要出來約會嗎?我看看,我喜歡碎花長裙,感覺很溫柔,啊不過,橘黃色太陽花的帽衫配小灰裙也好可愛,抱在懷裡感覺軟乎乎的,我都要羨慕男方了。

  [滿月]:!!千代你怎麼知道是男性?!

  [千代]:阿月姐之前從來沒有問過我搭配衣服,畢竟阿月姐不管怎麼樣都很漂亮,有空一起去逛街呀。

  我呆呆地發出一個「好」,又對著鏡子比劃了一下。

  那就橘黃色太陽花的吧,軟乎乎什麼的……雖雖雖然先生並不會抱我,但是看上去足夠可愛,這是對赴約對像的禮儀!

  沒錯,是禮儀!

  我給自己盤了丸子頭,把劉海吹得蓬蓬的,鬢發非常整齊地垂在耳側,想了想,又給自己夾了一個橙色的蝴蝶結卡子。

  在我坐在高凳上甩著圓頭小皮鞋發呆時,手機終於響了。

  「喂,七海先生嗎?嗯嗯,我馬上出門!」


第19章 介紹菜樣的先生

  時節已經到了春末夏初,天氣也溫暖起來。

  這還是我第一次看到七海先生穿常服的樣子。

  敞口的黑色襯衣,夜晚下看不清楚究竟是米白還是冷白的風衣,還有一如既往的西裝褲。

  先生站在一夜之間變暖的風中,在路燈的光暈下衝我揮手。

  我三步並兩步跑到他的身旁,先生看了眼手機,說:「同事推薦的飯店就在附近,我已經訂好位置,瀧島小姐想坐車還是散步?」

  「散步吧,正好鍛煉身體,」我向前跳了一下,忍不住加快腳步,「居然是需要訂位置的餐廳,先生快一點,我好好奇。」

  七海先生任由我加快步伐,始終保持與我並肩的速度,說:「聽說是很熱門的店。」

  「那我就更加期待一點!」

  沿著長長的跨河大橋,下班時期的車燈閃爍著不斷在我們身上投影,我從未在夜晚走路經過這條路,東張西望地去看波光粼粼的河流。

  七海先生始終站在外側,一副保護者的姿態,我忍不住想多蹦跶幾下,好讓他感受到更多成就感。

  ……然後差點絆到自己,被先生飛快喝止。

  河道上的風撩起先生的衣角,把風衣吹得作響,扇向我的時候,我敏捷地躲開它,衝抬手整理衣服的先生笑:「風衣看上去也很帥氣,七海先生應該多穿一些常服試試看。」

  「如果有機會的話。」先生的目光中充滿了難得的閑適,越過我的肩膀望向河面,突然問,「瀧島小姐,你會畫這裡嗎?」

  「嗯?這裡?」我把手比成框,眯起眼睛看著遠處船只明明滅滅的燈火,悠長緩慢的「嗚」聲從我們下方響起,與不知哪裡飄來的低音長笛聲融在一起,為夜晚平添一分安寧。

  「確實很好看。」我當即拿出手機,囑咐先生,「等我一下,讓我拍個照片,等回去有空閑就畫……或者把畫板搬來這裡也好。」

  我舉起手機,屏幕上的定焦框不斷變化,兩岸的風景在驟明驟亮的光中時而清晰時而模糊。

  先生站在我的身後,俯身安靜地看著屏幕上不斷變化的定焦框,直到我前後左右變換角度,終於拍出一張滿意的照片後,才開口:「很漂亮。」

  先生低沉的聲音非常近地縈繞在我的耳邊:「很漂亮。」

  我捏緊手機,不小心又拍了一張,急急忙忙將手機收回,將距離拉遠:「我們快點去吧,遲到就不好了。」

  「已經拍好了嗎?」先生還在看河。

  我沒看照片就胡亂點頭:「拍好了。」

  「好,就在前面的商業街裡。」先生轉過身,伸手指了指黑色的高樓。

  ……為什麼我總覺得先生像是在遺憾。我落後兩步,暗自疑惑。他是想多看一會兒河道嗎?

  我又隔著車輛湧動的機動車道望向另一側水面。

  先生很喜歡這裡嗎?

  我想著這個問題走了神,直到被先生拽住手臂繞過電線杆,才訕笑著揉揉腦袋,先生無奈地拉著我停在一個居酒屋的門邊,替我掀開門簾:「走過了,是這裡。」

  「哇,聞著就超香!」我眨眨眼把問題拋在腦後,隨著服務生坐在木柵推拉門的小格子間裡,先生坐在我對面,把風衣脫掉疊在身邊,說:「瀧島小姐點菜吧。」

  「那我看完再把菜單給先生。」我展開菜單,順著瀏覽完烤肉、刺身、涼菜等等,腦子裡已經開始自動把看上去很好吃的例加入自家廚房未來的菜譜。

  「順帶一提,我推薦這裡的抹茶豆腐,還有黃油鵝肝,感覺會符合瀧島小姐的口味,還有……」先生將黑色襯衣的袖子挽起,露出肌肉線條緊繃的半截手臂,單手支撐著側臉,神色輕松地念著菜名。

  我見他下足了功課,便選一道菜就找他確認一遍,並試圖把菜單推過去,然而先生只是含笑望著我搖頭:「我沒有什麼忌口,瀧島小姐請隨意。」

  房間的牆璧反反復復回蕩著先生的聲音,裹挾著初夏的熱意,令我無端聯想起許多場景,譬如大鳥小心翼翼地將溫熱的鳥蛋銜在綿軟的春泥和枝條上,譬如長輩用雪水和櫻花為子女煮出咕嘟嘟的茶湯。

  ——聯想起許多,那些我不曾擁有過的場景,所有我只能一人度過的場景,那些在我年幼無依時,在春風夏雨秋葉冬雪的輪換中,不斷捧著花妖樹妖各種各樣的妖怪叩拜祈禱,請求它們賜予我的,所謂家庭的場景。

  先生仍在耐心向我解釋我早已熟悉的菜樣,我捧起臉,專心地去捕捉先生的每一個字眼,從了如指掌的名字和字眼中得到奇異的樂趣,當他確認般看向我,問我「這道可以嗎」的時候,便不假思索地寫好菜名,然後繼續看著他笑。

  可能。

  這麼比喻自己可能有點奇怪。但是此時的我就仿佛正用雙手捧著那只即將破殼而出的鳥蛋,從手心開始,暖得鼻子發酸。

  也可能我其實正棲身鳥蛋之中,被先生用聲音溫溫柔柔的捧住,在我努力地頂破堅硬到讓我頭頂發痛的殼子後,突然看見裂縫中泄進來的綠意與日光。

  啄破所有的殼,在父母的鳥羽下,或者捧住我的那個人攤開的雙手中打滾。

  再接著,我會第一次睜開眼,看到那個人認真注視我的眼睛。

  我睜開了不知何時閉上的眼睛。

  燈光。彩色海報。七海先生。

  先生的聲音已經消失,他坐下時,仍比我高出許多,便壓下手臂,微微向前傾身,令視線與我平行:「瀧島小姐?」

  「暫且就這些菜,怎麼樣?」

  我回望他的眼睛,目光有點發直,匆忙點頭,一巴掌拍在點菜的紙張上,抓起就起身向外走:「我去點菜!」

  我拉開門又猛地拉上,把背貼在門上仰著頭眨眼,隔著門問:「話說先生還要什麼喝的嗎?」

  「哈……可以的話請幫我點一瓶清酒,啤酒也可以。」先生疑惑的聲音飄出來。

  眼睛鼻子發酸的感覺終於好了一點,為了防止先生擔心,我也懶得再費時間想自己喝什麼,在紙張上歪歪扭扭地補上清酒,在後面寫了個x2。

  服務員笑容甜美接走菜單,我摸摸臉,重新拉開門坐在先生對面……然後偏開臉盯著牆上的宣傳單。

  先、先生怎麼還在看我,我現在不想看他的眼睛嗚嗚嗚。

  菜呢?服務員??快上菜嗚嗚嗚。


第20章 推開我酒杯的他

  「兩位的菜都已經上齊了,請慢用。」

  精致的小碟子一盤一盤擺滿了餐桌,最後是兩瓶酒,先生雙手接過:「瀧島小姐可以喝酒嗎?」

  「……先生,如果再用那種『你是小孩你不能喝酒』的表情看著我,我真的會生氣的哦。」

  我伸手去要酒瓶,先生無奈地放開,叮囑我:「如果平時沒喝過酒,稍微嘗嘗味道就好了。」

  我敷衍地「哦」了一聲,眼巴巴看著服務員姐姐幫我們拆開瓶蓋,噸噸噸地倒進我的杯子裡,然後抓起來抿了一口。

  酒味把我衝得鼻子癢癢的,打了個激靈。

  「瀧島小姐,」七海先生復雜地看著我,「如果你真的沒有喝過酒,還是不要……」

  「我可以!」

  我抱著酒杯為自己爭取喝酒的權利:「法律賦予我這項權利!」

  「是,你有這項權利。」七海先生把抹茶豆腐推近,然後是櫻花壽司,「不過要先吃點東西。」

  「謝謝先生。」我夾過來兩個,發現先生一副盯著我吃飯的樣子,只好咬了一口,發現味道不錯,驚喜地吃完,又去抓酒杯,「讓我再喝……」

  「還有這個炸魚,刺很多,慢點吃。」先生又推過來一個盤子,酒杯被擠到我的手臂範圍外,我遺憾地拿起筷子:「那我先嘗嘗。」

  香酥的焦衣劈裡啪啦被咬開,我睜大眼睛,幸福地想冒小花,眯著眼睛享受地啃了好幾口:「這個味道也好棒!」

  見我笑,七海先生也笑著去嘗炸魚,我熟練地把魚骨頭拆下來在桌上擺好,吃完肉,才再次向酒杯伸出手:「都快忘記什麼味道……」

  「吃完魚喝點湯吧,否則會串味的。」先生的手臂壓在我的手臂上面,端來一小碗豆腐湯。

  「哦……」我被迫收回手,接過湯慢吞吞地喝,期間抬頭狐疑地看了一眼先生,「先生不吃嗎?」

  「我在吃。」先生往嘴裡放了一塊切成小塊的烤肉,又推了一個盤子來,酒杯徹底被擠到先生那一端,「還有這個。」

  「怎麼感覺您像來動物園投喂小狗一樣。」我看著面前一堆盤子,一時不知道怎麼下筷子,小聲吐槽。

  「瀧島小姐別把自己比喻成小狗。」先生說。

  「也是……等等先生,你不否認一下前面半句話嗎??」

  七海先生哼笑出聲:「那我現在否認一下。」

  「這還差不多。」我滿意地點頭,把我喜歡的幾道菜重新推回去,「先生也多吃點,否則豈不是顯得只有我食量很大。」

  七海先生回答:「食量大是好事。」

  我眉頭一皺,立刻凶巴巴去盯他:「先生是想說我確實食量很大?」

  「嗯?咳,當然不是這個意思,小姐誤會了,」七海先生輕咳一聲,筷子抵住我推過去的盤子,「總之,離瀧島小姐近一點就好,我夠得到。」

  「嗚哇,這次又在暗地嘲笑我的手短了!」我嘆了一口氣,「雖說確實沒有先生的手長。」

  七海先生笑著圍觀我自己給自己拆台:「沒有這回事,瀧島小姐不要亂想。」

  ……

  等到我終於想起被七海先生擠到另一邊的酒時,我們已經差不多解決了大半桌飯菜。

  七海先生趁我不注意,自己偷偷喝掉了半瓶酒,我高呼狡猾,迅速起身把酒杯抱在手裡,美滋滋地舉在空中:「先生,干杯!」

  先生晃了晃酒杯,碰完杯還不忘再次叮囑:「少喝一點哦。」

  「當然當然。」我好歹也是甜品師,酒什麼的雖說沒有正式喝過,但是嘗一嘗絕對不會醉的。

  我就著草莓大福,悶了一口。

  清酒淹沒了我的口腔,火焰一樣的觸感燒到我的鼻子和喉嚨,我捂著脖子弓身,一點一點咽下去,七海先生直接坐到我身邊,手拍著我的背:「被嗆著了嗎?」

  他看了一眼我的杯子:「怎麼一下子喝了這麼多?」

  我終於咽完酒,眼睛險些被辣出來淚,臉頰發熱張口就是酒味:「被辣了一下,忘記閉嘴了,嗚嗚、嗝。」

  我慌忙捂住嘴。

  七海先生飛速扭過頭,又扭回來,好像一閃而過的笑意是我的錯覺,他作勢把杯子拿走:「那就先別喝……」

  「我又沒醉!」我立刻搶回來,抱著不撒手,「我要向先生證明我自己!」

  「我還沒說你醉呢。」

  「沒醉先生干嘛阻止我,剛才太辣了,被刺激得忘記它的味道了,我要再嘗一口。」趁先生不注意,我又喝了一口,然後再次嗚咽著去揉臉揉眼睛,「原來它的味道就是辣的嗚……」

  眼前被生理性眼淚糊住,我又打了一個嗝,摸索著去找紙,口齒不清地同七海先生交談:「我的嘴巴現在好像不是我的了。」

  先生用一塊大福回答了我。

  他用筷子把它提到我嘴邊,輕輕碰著我的唇:「我都說了不要喝得太快,先吃下去壓一壓吧。」

  我閉著眼咬住,鼓著腮幫子好不容易吃完了大福,甜味總算衝淡令人難受的酒味。感覺嘴角粘上奶油和麻薯粉,我伸出舌尖小幅度地舔了舔嘴角,又掃過嘴唇。

  七海先生問我:「還需要紙嗎?」

  我立刻點頭,然而接過紙按在嘴邊,我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先生不會一直在看著我舔嘴角了吧。

  他不會在認真地看完我把奶油舔掉了!!

  用那種慣常溫柔的眼神注視著這樣的我……什麼。

  嗚,這麼一想總覺得有點害羞。

  我趴在桌子掩住臉,緩了半天,酒味過去,熱意開始從嗓子彌漫到鼻子,便推著七海先生手臂:「先生去那邊坐吧,我沒事的。」

  先生再次拍拍我的背幫我順氣,順從地站起來,然而身邊減少一個人並沒有帶來涼快的感覺,我的腦袋在發熱,耳朵和脖子都在發熱,上半身像是准備提前步入盛夏。

  明明只是清酒……?

  在先生背對我時,我盯著酒杯,不死心又去抿一口,發現自己好像適應些許,於是緩了緩,開心地就著涼菜又喝了一口。

  哇,七海先生是不是在瞪我。

  我撐著腦袋歪頭看先生,舉著酒杯衝他討好地笑:「先生,雖說這個酒並不怎麼好喝,但是我敬您!這是那個什麼、」

  我晃了一圈腦袋試圖思考:「哦哦,對,這是感謝主人宴請必須做的事情吧?」

  「好好好,」七海先生拿出哄小孩的語氣,「我只喝最後一口,所以你也只最後一口,可以嗎?」

  「不可以!」我堅定地回答,在先生露出我熟悉的表情之前,我撐住桌面猛地起身,把手指豎到他的嘴前:「這次先生不准說我,不、不准說教,都聽我的,沒錯,都聽我的。」

  「瀧島小姐已經完全是酒鬼發言的程度了,你到底是怎麼幾口把自己喝成這個樣子的?」七海先生微微向後仰頭,我不死心地把手指貼上去試圖封住他的嘴,然後被先生握住手腕,動彈不得。

  「瀧島小姐,你喝酒上頭得也太快了,」七海先生的吐息敷在我的手背上,癢得讓我想笑,「既然已經吃得差不多,不如我送你回去吧。」

  「才沒有醉,只是因為太辣了,所以舌頭麻講話不清楚,但是不礙事,」我自豪地說,「我現在感覺頭腦很靈光!」

  「靈光到嘴邊粘奶油快滴到衣服上去了嗎?」

  我急忙把手抽回來檢查衣領,聽到先生輕笑聲,才驚覺自己被耍了,忿忿不平地與像小鬼一樣惡作劇的先生講道理:「先生不要對我這麼嚴格,又不是初中生了——也不准戲弄我。」

  「初中生也許酒量會比瀧島小姐好一點哦。」七海先生回答。

  「七海先生!」

  我大聲叫住他,卻怎麼也想不出反駁的話,把自己急得原地跺腳,只說出兩個字,「幼稚。」

  七海先生繃著嘴角,似乎在努力按住唇角笑意。

  「我只是想和七海先生再喝一杯嘛!」我嘟嘟囔囔地坐回去,「不要聽七海先生的,不要只喝一口,先生不能用一口酒敷衍我,也不能批評我。」

  酒精熏紅了我的臉,弄得我腦子有點混亂,說到最後,我發現先生仍然不為所動,只好可憐巴巴地望著他試圖讓他心軟:「最後一杯,真的最後一杯好不好呀?」

  我的聲音逐漸也變得和我的腳一樣,輕飄飄軟綿綿的。

  「七海先生,今天可是你在請我吃飯,所以對我再好一點嘛,再喝一杯,好不好呀?」

  「答應我嘛,好不好呀?」

  七海先生閉上眼睛,胸口起伏一下。

  「好。」他微微揚起下頜,扯了扯敞開一顆扣子的黑色衣領,拿起桌上的酒杯,灰褐色的眸子居高臨下地望著我,「再喝一杯。」


第21章 醉酒的先生

  在我說完之後,先生沉默地幫我倒了一點點酒,然後在我不滿的目光中自己喝完了剩下一瓶。

  我半枕著手臂,一搭沒一搭地同先生聊天,用手指戳著喝干淨的酒杯,隔著空空的杯子去看先生:「先生胃不難受嗎?」

  「還好,這種情況到底怪誰。」七海先生嘆了口氣,將外套搭在胳膊上走到我面前,突然眉毛一挑,俯身拉近距離。

  我睜大眼睛看著七海先生放大的臉與我相距咫尺,他的眼睛中像是有漩渦轉動,翻湧著吞噬著,我本來被酒弄得發懵的腦袋好像更暈了,伸手想去推他的肩膀:「先生,怎麼了,離得好近。」

  兩個人共享的空間太小,我覺得有點窒息。

  七海先生「嗯」了一聲,慢騰騰地拖著尾音,聲音的共鳴震得我眉心發癢發麻,在我閉氣閉得快呼吸不過來的時候,先生率先錯開長久的對視的眼睛,撥了撥我的蝴蝶結發卡,「頭發,亂掉了。」

  我看到他的脖子和敞口衣領下的鎖骨透著粉色,嘲笑他:「先生喝得好醉,哪兒都是紅的。」

  「只是被熱到了而已,話說回來,一杯倒的瀧島小姐沒資格說我。」

  七海先生輕輕摸摸我的丸子頭,我連忙雙手去捂,把先生沒來得及撤回的手裹在裡面,捏捏他的手指,像警察一樣說,「不准動!會散的!」

  先生翻過掌心,撥開我的手,也輕柔地捏了捏我的手指:「好,不動了。」

  他直起身,問:「我們離開吧?」

  我點點頭,摸著被捏過的地方,呆呆跟在先生後面走出去。

  我要強調的是,其實走出店門一吹涼風,我的腦子立刻就清楚起來,醉意全——部都沒有了。

  我什麼都知道,什麼都看得到,看得到萬家燈火還有來往的行人,但是因為走在我身邊攙扶著我、風衣颯颯的七海先生最好看,所以我最終決定看著他一直笑。

  先生最開始認真地看路,然後看著我們兩個疊在一起的手臂,再看向我,我停在原地,拖得先生也向後跌,在他轉身時,探頭探腦去看:「先生耳朵好也變得紅。」

  「等、」

  「先生您該不會……」我踮腳,就差把下巴放在先生肩上,發現先生耳朵變得更紅了,迅速得出結論,「先生您在害羞!」

  「是因為我一直看著您嗎?嘿嘿,先生真可愛,我就不一樣,我只是因為喝酒發熱耳朵才紅的。」

  我強行拽住扭臉死活不對視的七海先生,因為自己的猜測非常開心,大笑了兩聲,結果被先生一抖手抖開,單腳在原地懵懵地打了個轉,抱著腦袋蹲下暈乎乎地望天:「這是哪兒來著?」

  河道上貼著水面而來的風灌進我的領口,為我熱騰騰的腦子帶來不少清涼,我把橘色衛衣前面系成蝴蝶結的掛繩也松開,快樂地張開手:「風來了啊——」

  一個手指戳住我的腦門,我本來腿就發軟,被戳得向後一坐,手撐在身後,連換個姿勢的力氣都使不出來,只好並攏雙腿防止走光。

  戳住我的手指再次用力,我被迫仰起頭去看戳我的人。

  「瀧島小姐,雖然你是個笨蛋,但是平時還是需要一些成年人的常識的。」

  「先生,」我沒聽懂他的話,雙眼一個勁向上盯著他的指尖,扁扁嘴,難過起來,「先生你怎麼能推我,我摔得好痛。」

  「抱我起來,不抱就哭。」我把仍然張著雙臂,呲著牙看著七海先生。

  路過的自行車大叔用快把頸椎扭斷的姿勢好奇地看著我們時,我發現七海先生僵硬地挪過來幾步,更有底氣表達自己的想法了:「我真的會哭的。」

  「你、」

  「我開始數了,三、哇——」我眼睛眨呀眨眨出幾滴淚。

  「這時候應該倒數三個數吧至少!」七海先生好像在生氣,聲音提得很高,還嚴肅地叫我的全名,「瀧島月,你可以到家再在地上打滾。」

  我難受極了:「七海先生欺負我,還這麼大聲來給我講話。」

  我拍著胸口,淚水嘩啦一下湧出來:「阿月這裡,超難過,難過得快要哭出來了。」

  「你拍的是你的胃,還有其實你已經哭出來了——呼,冷靜——瀧島小姐,總之,我們先不要停在路中央。」七海先生單膝跪地,衝我伸出手,「先站起來,地上很涼。」

  「我不要。」

  「怎麼樣你才肯先從地上起來?」

  我回憶起街上常見的父女檔:「我要背背。」

  「……小姐穿著裙子不方便。」

  「那不如抱我吧!」我眼睛更亮了,三兩下抹掉眼淚,雙手成拳期待地看著他,彎著眼睛笑:「我超輕噠!」

  「真的超輕噠!」我用雙手比劃比劃,「和雲一樣,風一吹wu一下就跑掉的那種輕。」

  「瀧島小姐如果被風一吹跑掉的話,那我就稍微有點頭疼了。」七海先生揉了揉眉心,妥協道,「你是不是站不起來了。」

  「……我沒有。」

  「果然。」

  「我沒有!」

  「好,你沒有。」七海先生說著,單膝跪地彎下腰,一手穿過我屈起的膝蓋,另一手攬住我的背,眼神像是春暖花開的清風一樣,拂過我的臉和肩膀,然後輕輕松松地抱著我站起身,將頭扭向正前方,只留給我好看的側臉:「真是拿你沒辦法。」

  我的身體驀地騰空,揮了兩下手抓住先生的風衣衣襟,隔著手將頭倚靠在先生身上,望著前往的跨江大橋和沒有幾顆星星的夜空:「那我就先不飛走,這樣先生就不會頭疼了。」

  「先生要一直健健康康的才行。」我仰起頭笑,「畢竟先生是這樣好的人。」

  懷抱著我的兩條手臂向裡緊了緊,雖說天氣並不寒冷,我卻仍然順從地隨著手臂的力道向先生懷裡再次靠了靠。

  大橋上已經沒有車輛,只有我與先生兩人走在來時道路的對岸。

  我晃了兩下腿,豪情壯志地指著河面:「七海先生很喜歡這裡,我記住了。」

  「嗯?」先生順著我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嘴角上揚,「確實不令人不討厭。」

  「之後我會為先生,把這裡全部畫下來的,畫好之後,全部送給先生。」

  夜晚的河流是深藍色的,最好用水彩畫上,寂靜的漁船上或許會有魚蝦彈跳,點綴幾筆會讓畫面更好看,還有還有,河流之上,具有半圓形支柱的橋,徐徐經過兩個人。

  是我與七海先生。

  「瀧島小姐很喜歡畫畫啊。」七海先生感嘆道。

  我點點頭,又覺得不太對,便困惑地搖搖頭,引得先生發笑:「這算什麼回答。」

  「我喜歡畫畫,但是想把這裡畫下來的心情好像並不只是因為如此。」我用手捂住眼睛,分開指縫,去瞟白光燈下步伐平穩的先生,「是因為七海先生喜歡這裡。」

  「先生喜歡的地方,能讓先生開心的地方,我就喜歡得不能行。」

  我並攏指縫,然後雙手死死擋住臉:「為喜歡的友人畫畫,才是我最喜歡的事情。」


第22章 想要得到安慰的他

  七海先生腳步頓住,然後重新抬起,似乎失去對江景的興趣:「其實不用這麼麻煩的,有照片就好了。」

  我松開手,茫然地看著先生。

  先生……這麼嫌棄的嗎!這麼嫌棄我的畫的嗎!一聽到我要給他畫畫就立刻要離開這裡?!

  我扯住先生的領子,要和他理論清楚:「先生是不希望我給你畫畫嗎?如果不喜歡的畫,直接告訴我就好了。」

  我委屈地嘀咕:「我又不會怪先生。」

  重重地哼一聲:「也不會生氣。」

  「這不是已經在生氣了嗎?」七海先生抿唇,提醒我,「瀧島小姐,手放開一下,你快把我的扣子扯開了。」

  我看看手指,覺得七海先生騙我,就故意使勁抓了一下,沒想到啪嗒一聲,指尖遞上了另一個人灼熱的肌膚。

  糟糕。

  我松開手,雙手交疊放著小腹前,迅速閉緊眼睛:「我在睡覺,我什麼都沒做。」

  「搗亂之後裝傻的貓也會比你裝得像一點。」七海先生奚落我。

  「那又怎麼樣。」我嘴硬道,「這是我對七海先生的報復,誰讓你嫌棄我的畫。」

  「瀧島小姐剛才不還說不生氣的嗎?」

  「我變卦了。」

  七海先生哼笑一聲:「是嗎?那這可真是厲害的報復。」

  他嘆了一口氣,像在喃喃自語:「真是的,我在和瀧島小姐這樣的性格較什麼勁。」

  「我這樣的性格是什麼性格,我聽得到的哦,七海先生,當面講別人壞話是小狗。」我改成抱臂的姿勢,「略。」

  「瀧島小姐很在意我的評論?」

  「當然在意,七海先生是重要的人。」

  「重要的友人?」

  我歪頭,因為七海先生的親口認可十分高興,立刻忘記剛才他還嫌棄我的事,睜開眼對他露出和解的笑:「沒錯!」

  七海先生壓在我胳膊上的手指並攏,然後松開,經過高大的斜柱打下的陰影後,再抬頭的先生露出與我初見時的表情:「這樣也好。」

  我一愣,再次拽住七海先生的領口,先生頓住腳步,溫和地看向我:「又怎麼了。」

  好像不應該是這樣的表情,我說錯話了嗎。

  我呆呆地攥緊先生的衣服,因著先生的神態,突然找回幾分平時的理智。

  為什麼他看上去突然這麼寂寞。

  「七海先生,七海先生。」我伸手努力去夠他的眉心,卻怎麼都夠不到,只好著急地叫他,「先生,先生。」

  「你低下頭一點啊。 」

  七海先生沒有低頭,只是耐心地問我:「瀧島小姐有什麼事嗎?」

  「哎呀,」我板著臉說,「先生配合我一下嘛。」

  見他遲遲不動,我也只好長嘆一口氣,拽著他的風衣努力立起身子,把手心貼住先生的眉心,輕輕揉了揉,對表情錯愕的先生說:「你看,先生不乖乖聽話的話,我就只好自己來找先生了。」

  「就算你站得很高,我也能夠到你。」我驕傲地說。

  「瀧島小姐不用在意這種小事。」七海先生隱藏在我的手下,看不清表情。

  「沒辦法不在意的吧!」我扒拉著他的肩膀,強行讓他低頭看著我,認真地說,「先生這種表情,明明就是一副非常想讓我在意的樣子!明明就是一副非常需要別人安慰的表情!這兒的別人只有我了啊!」

  「我又不介意安慰先生的,」我想起上小學因為摔倒擦傷哭唧唧撲向我的赤也,心生憐愛,「摸摸頭或者揉揉臉,我都會的!」

  「……是瀧島小姐的錯覺。」七海先生被我拉得看不了路,索性停在原地。

  「七海先生真是不直率的人,」我想到這,自己先笑了,「不過七海先生想來找我安慰,其實我還挺開心的,這是先生認同我的表現。」

  「被七海先生突然像是撒嬌一樣對待,還怪可愛的。」我小聲補了一句,「先生每天都這樣也好——當然,我不是說希望先生不開心。」

  七海先生咳嗽了一聲,向上顛了顛我,我嚇得立刻松開他的肩膀在他懷裡窩好,安靜的呼吸聲被卷入風聲,先生唇邊帶著溫柔的笑:「我知道的,瀧島小姐能成為我的友人,已經足夠令人安心了。」

  「像瀧島小姐這樣純粹的人,不應該被更加多余的想法干擾生活,也沒有必要去猜測我那些莫須有的心情。」

  又來了,這種奇怪的感覺。

  「先生不要這麼說自己啊,」我苦惱地捏著下巴:「我沒有七海先生這麼厲害的腦子,您不像我解釋的話,我也不是處處都理解您啊。」

  「雖說我很想讓您對我說明清楚,但是如果,如果就是因為我想讓七海先生開心的做法,導致先生感覺負累的話,」我雙腳一用力,帥氣地從先生的公主抱中跳了下去,「先生只要告訴我,我會什麼都不做的,您要把您的心情放在第一位嗷——」

  然而顯而易見,我的帥氣並沒有維持多久,剛一跳到地上,我的膝蓋一軟,迅速向地上撲去。

  「先生拉我一把啊啊啊啊——」

  雙手從我身後環住我的腰,先生在我身後半彎著腰,背對著我將我環進他的懷抱。

  我軟著腳,抖著聲音說完後半句話:「這樣的話,我會替您的開心感到開心的,哪怕我與您毫無關系。」

  先生嚴厲地打斷了我後半句話:「我沒有這樣說過。」

  說話間,他已經伏在我的耳邊,下巴若有若無地抵住我的肩膀,用低到足夠讓我下一秒忘記的音量說:「瀧島小姐才是,總是忘記把自己的心情放在第一位,我也很擔心,其實是我令你負累。」

  「至於你……的做法,我並沒有感到冒犯。」

  「不如說,」我聽到先生聲音莫名地緊張,「我很……喜悅。」

  「就算我特別吵地跑過去找您?」

  「嗯,謝謝你專程來找我。」

  「就算我嘮叨插手您的生活?」

  「嗯,瀧島小姐一片好意,我很開心。」

  「就算過兩天我要讓您來嘗嘗我的新甜品?」

  「嗯——嗯?」

  「那就這麼約定好了。」我快樂地轉身,唇瓣好像蹭著溫溫的東西過去,然而我一門心思在先生答應我的這件事上,看著先生驚愕的神情,開心地說,「我會為您做出最好的甜品的!」


第23章 身在何處的他(大修)

  在等到七海先生以前,那只趴在幸村君肩頭的小妖精從昏迷中醒來了。

  它抱著我的手指蹭來蹭去,沿著我的胳膊一路爬到肩膀上蹲好,嘰嘰嘰地對我講話。

  我還是頭一次知道,那些長相可怖的小怪物居然有學名,叫做咒靈。

  [「那是人的詛咒、憎惡等等一系列負面感情形成的東西,而大人,您有除去它們的能力。」]

  身體還虛弱的小家伙拽著我的頭發說。

  [「像精市這樣優秀的孩子,會被詛咒也是理所當然,可以請大人把其他幾只咒靈也祓除嗎?」]

  「就算你這麼說,把咒靈除去什麼的,」我扣住手指,為難地說,「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到。」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承擔這樣的責任,去為他人對抗厄運和詛咒,去……抹殺某種存在。

  [「是為別人做好事,阿月不要有壓力。」]

  出門玩了幾個月的雲朵精靈溫溫柔柔地飄到我腦袋上。

  [「如果不喜歡的話就拒絕了唄。」]

  打著哈欠的貓咪精靈臥在我腿上,抓來被它欺壓已久的石頭精當枕頭,矜持地舔著爪子。

  被壓到窒息的石頭老老實實地說:[「阿月是在擔心叫幸村的小鬼,話說貓你也在擔心吧,老老實實說出呃、」]

  它被貓咪一巴掌按沒了聲音。

  [「咒靈和我們有本質的不同,我們更接近是神明哦。」]

  花妖小手拍拍我的臉,笑得靦腆。

  [「它們對阿月和其他人類而言,完全沒有益處,還會帶來悲傷的事情,除去它們就像除去悲傷一樣。」]

  小妖怪托起我的手,吻了吻手背:[「所以不要煩心,你並不曾殺死誰的靈魂,還幫助了很多深受其害的人,甚至保護了可能會被殺死的妖怪們。」]

  咒靈能殺死妖怪?

  身為妖怪們唯一指定供奉者和守護者,我立刻緊張起來:「我明白了,那我應該怎麼做?」

  「要對它們許願嗎?」

  [許願]是——

  [全心全意向他人傾注最美好情感的願望,可以成真]

  這是我年幼時,第一個陪伴我的、從火中誕生的妖怪告訴我的,我的能力。

  ……並且也是這只妖怪,讓我的第一次許願以失敗告終。

  在我向火妖許願「請你成為我的家人」後,它卻因為失去信仰,被曾經供奉火神的人們遺忘,最終從我身邊、從世界上消散,只留下一句祝福:

  [「上天已經送給阿月禮物,現在,我要再次為她祝福——她所祈禱的都會成真,她所看到的都是真實,她要到全新的地方,遇到新的人,幸福地生活。」]

  火妖的祝福讓我擁有了看到他人性格顏色的能力。為了保護其他弱小的妖怪,我開始不斷向它們許願以求供奉它們,尋找著擁有美麗顏色的人,直到在東京安居。

  赤也也好,千代也好,幸村君也好……還有七海先生,都是這樣的人。所以我想幫助他們。

  幾個小妖怪圍成一團,嘀嘀咕咕說完,仰頭看著我:「很簡單的,阿月只要趁沒人的時候,生氣地敲咒靈的腦殼就可以除去它們,或者用負面的情緒許願也可以。」

  我點頭,迅速同幸村君聯系好,跑去櫃台前打包三份甜品放好冰塊當成探望的禮物。在給店面上鎖的時候,我想:「也許應該再找一個店員了。」

  ——

  在醫院開外兩站我就下了車,本想路途中找家花店買個盆栽,但是跟著導航不知道怎麼七拐八拐,最終停留在一條末尾是陰森森的大廈的街巷口。

  依稀能看到巷子旁堆疊的集裝箱上散落了幾個玩具。

  趴在我肩頭的小妖精緊張地貼住我:「阿月大人,這裡面有咒靈的氣息。」

  我輕輕點頭。

  是小孩子誤入了咒靈的地盤嗎?如果沒有人去救他們的話……會有生命危險嗎?

  仔細想想看,瀧島月,工作日不會有人輕易經過這裡,你可能是唯一發現又唯一有能力來幫助他的人。

  我咬了咬嘴唇,把蛋糕盒子放在箱子上,帶著小妖怪小心地往裡面走進巷子。

  「報警行不通的吧,警察先生也不一定能看到這些東西。」我按著手機上的鍵,猶豫幾秒,找到名為中原中也的聯系人發出短訊。

  [瀧島月]:中也,有件事想麻煩你。

  [瀧島月]:現在我的位置在橫濱xx街道xx戶,有一個惡靈綁架了小孩子。

  [瀧島月]:如果中也認得能消除它們的人,可以麻煩你聯系他們來這裡嗎?

  「中也工作一直很忙,希望他能盡快看到。」我深吸一口氣,小妖怪擔憂地拉著我的頭發:「阿月大人,害怕的話您不用強迫自己的。」

  「沒……」我的話還沒有說完,拐過拐角突然看到一個帶棒球帽的小男孩坐在地上發著抖,滿臉淚痕地抬頭,而他的面前,一個體型堪比成人的咒靈發出機械一樣的疊音,手已經抓住男孩的脖子。

  我幾乎條件反射地高聲喊出「小心」,趁男孩和怪物的注意力瞬間被吸引,我抓起散落的磚塊橫劈到咒靈的手臂上。

  紫色的液體濺起,用來做武器的磚塊也碎成兩端飛了出去,我一把抱起男孩,被疼得亂揮手臂的咒靈掄到後背,向前踉蹌兩步劇烈咳嗽起來,肩上的小妖怪尖聲喊:「阿月大人,先進大樓,裡面應該有很多樓梯!」

  背上像針扎一般難忍,我牙齒打著顫,循著它的指示跳過幾個石塊,拿出八百米衝刺的速度一節一節地向上跑,余光瞥見慢我一層的咒靈重新長出手臂,強忍著窒息的感覺再次加速。

  至少要先把孩子送到安全的地方,萬一我無法除去咒靈,這個孩子就要和我一起遭殃。

  男孩抖著聲音叫:「姐姐,那是什麼?」

  猛烈的奔跑讓我喉嚨裡隱隱泛出鐵鏽的血味,我換了姿勢抱著他,騰出發軟的手輕輕掩在他的眼睛上,盡量聲音平靜地安撫:「是奧特曼要打的小怪獸。」

  「它會吃掉我們嗎?」

  「不會哦。」我的體力在不斷下降,速度越來越慢,「乖,閉上眼睛,和姐姐一起許願『我們會平安無事的』。」

  「之後就會有奧特曼來救我們了。」

  沿著漫長的走廊,我依次路過不知道多少條細細的柱子,遠處仍然是凜凜碧空,這個大樓好像被隔絕在世界以外。

  「阿月大人,安全通道就在前面,堅持一下!」

  「我知道。」我斷斷續續地回答它,向後掃一眼,咒靈已經躍上了同一層樓。然而在我扭頭的瞬間,我被泥沙滑到,護著男孩撲到地上。

  腳腕傳來非常不妙的劇痛,手臂也被男孩使勁壓住,轟鳴的聲音越來越近,我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著轉,忍痛站起來跌跌撞撞跑向安全出口,把男孩和小妖怪從門縫裡塞進去,勉強支撐身體死死抵住出口:「快帶著他往下跑!!」

  咒靈已經從空中向我撲來,我的腦子中突然浮現出無關的話。

  七海先生現在正在干什麼呢?

  還沒給他做甜品,真是太可惜了。

  結果還是不知道硬餅干底的慕斯蛋糕,他到底愛不愛吃。

  咒靈對我揮起拳頭,我閉上眼睛回憶著妖怪們教我的話,奮力揮出一拳,同時啞著聲音衝它大喊:「離我遠點啊——!!」

  塵沙飛來,在我話出口的那一瞬間,咒靈摩擦著地面發出尖銳的聲音,移動的方向卻與我的位置相反。

  再睜開眼時,大樓突兀地被黑色的結界籠罩,咒靈的胸口多了一個大洞,站在離我幾步路的距離,它的身後,站著一個白發帶墨鏡的男性。

  「喲~」他按著咒靈的肩膀,露出大白牙向我打招呼,「外面的甜品是你專門放的嗎,不會是專門向我求助用的吧,真聰明。」

  「先、先生?!」我見咒靈對他揮拳,直起身子想去推開他,卻被腳腕痛得僵在原地,一邊落淚一邊衝他喊,「小心——」

  「作為幫助你的謝禮,」白發的先生抬起胳膊,輕松震開攻擊,他按住咒靈的頭,繞過它對我得意地晃著手指,「那些甜品聞起來很好吃的樣子,就全部歸我了。」

  幾乎是眨眼的事情,咒靈身體與紫色的血液發出巨大的爆炸,直至消失,我們兩個身邊卻始終干干淨淨的。

  白發的先生咳嗽兩聲,用手扇風,墨鏡下滑露出寶石一樣的藍眼睛,好像剛才他只是順手扔了一張傳單。

  他再次向我確認:「就這麼說好了。」


第24章 line裡的他

  總之現在是得救的情況?

  我身體一松,直接跪坐在地上,用手背蹭掉眼淚,向他鞠躬:「非常感謝先生,不過甜品是我探望別人准備的禮物,不如先生下次來我的甜品店,我直接為您提供想吃的。」

  「唔,那我勉為其難接受好了。」白發的先生沉吟著上下掃視我,「不過你要這個樣子去探望別人嗎?」

  後背和腳腕的疼痛在松懈之後密密麻麻地襲來,我也突然反應過來另一個問題,急急忙忙向後看,與怯生生探頭的男孩對上視線,松了口氣:「你沒事就太好了。」

  我抱著蹭進我懷裡的小男孩,向白發的先生連聲道歉:「抱歉先生,沒辦法站起來感謝您,可以麻煩您把這個孩子送回家嗎,我現在給自己叫個救護車……」

  「普通來講,這個時候應該拜托我送你去醫院的吧。」白發先生打了個響指,撥通電話,「喂喂,伊地知?嗯,已經祓除了,把帳去掉吧,有兩個受傷的人,我要和他們一起去醫院。」

  「……嗯?你對我要去醫院有什麼不滿?我不能受傷嗎?」

  電話對面隱約傳來幾句慌慌張張的話,大概是在回答「當然能」,白發先生笑了一下:「你居然覺得我會受傷,我可是最強,怎麼可能受傷,當然是有正事要去醫院。」

  「工作?這種事情哪有救人重要的吧,伊地知你果然是個冷血的家伙……校長啊,讓他等等也無所謂吧,反正他不會說我什麼的。」

  微妙地感覺對面那個人被欺負了。

  我把小妖怪重新安置在肩頭,思考兩秒,然後放棄猜測。

  這位好心的先生可是不顧個人安危跑來救了我們,再怎麼說也不會這麼過分,大概是雙方溝通不暢吧。

  白發先生又說了幾句,掛掉了電話,他一邊撈起我用胳膊夾住,另一邊撈起小男孩同樣用胳膊夾好,瀟灑地跳上圍欄,黑色的結界從中心四散而去,光芒降臨,我還呆呆地沒反應過來接下來會發生什麼,然後,自由落體。

  成年人絕對不會因為五樓高度的跳樓機而害怕deeeeee嗚嗚嗚嗚嗚七海先生救命——

  落地之後,白發先生笑咪咪地問小男孩:「刺不刺激,比過山車有趣多了吧?」

  小男孩緊緊抓著他的手臂,看看他,又看看眼睛發紅的我,哇地哭出了聲。

  「欸欸欸這麼嫌棄的嗎?」白發先生完全沒有抓住重點地沮喪道,「被我帶著玩這麼嫌棄的嗎??」

  我被白發先生塞進後座,虛著聲音說:「我想應該不是嫌棄您……」

  「那就好,」他又開心起來,「我就說嘛,誰會討厭我呢?」

  這位先生,莫名有點像赤也啊。

  雖說溝通有點費勁,不過看他隨性又快樂的樣子可可愛愛的,自己心情變得很好。

  而且,這樣厲害到能瞬間除去咒靈還能從五樓跳到地面的人,居然會熱衷於吃甜品還喋喋不休地說了一路,白發先生在我心中的形像逐漸像可愛任性的孩子靠攏了。

  我很快轉移注意力,接過小男孩揉著頭發哄他,他使勁地往我懷裡蹭,一見白發先生從另一個方向坐進車裡,還向我們伸出手臂,立刻扒拉著半開的窗玻璃向往外鑽。

  ……看上去心理陰影很大的樣子。

  雖說我也心有余悸,但是看到男孩子這樣,忍不住笑出來,摟著他坐好,放輕聲音對他說:「這位先生剛才幫助了我們,你還沒有感謝他哦。」

  男孩還帶著哭腔:「他不是來殺我們的嗎?」

  白發的先生擰眉看過來,我憋著笑擋住他的視線:「當然不是,他是被召喚過來打小怪獸的,是英雄哦。」

  余光中的白發先生表情瞬間又變得得意起來。

  果然是小孩子吧,除了年齡和身高比一般孩子大了點。我好笑地想。

  男孩家很快就到了,我幫他揉掉眼淚,又給他打理好帽子,打開車門後,他依依不舍地抱著我的手臂,探頭對白發先生小心地說:「謝謝您。」

  「剛才說了不好的話也要好好道歉,不然這位先生多傷心啊。」

  男孩點點頭,別別扭扭地說:「對不起,我不該誤會奧特曼先生。」

  白發的先生因為稱呼挑挑眉,對男孩擺擺手:「回去吧,今天的事情記得保密哦。」

  「這是需要保密的事情嗎?」車門再次關上,我把食指豎到嘴前,立刻保證,「我會誰都不告訴的!」

  「不保密的話可能會被當成怪人吧,話說,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白發先生攤手,「我叫五條悟,前面這個人叫做伊地知……伊地知你後面的名字叫什麼來著?」

  「伊地知潔高!這種事情請五條先生多少記得啊!」

  「啊,我當然記得,只不過剛才突然忘記了而已,」五條先生笑嘻嘻地扭頭,「就是這樣,小姐你呢?」

  「我叫瀧島月,是名甜品師,非常感謝五條先生和伊地知先生幫忙送我去醫院。」我側面倚著座椅,避免壓到傷口,好奇地問,「請問五條先生是什麼職業?除妖師嗎?」

  「差不多?我是咒術師啦,工作之一就是殺死剛才那些叫做咒靈的怪物,以及前面這個家伙是司機。」

  「我是咒術監督。」伊地知先生無力地說。

  了解。我立刻打開手機備忘錄記錄,順便給尚未回復消息的中原中也發信:「沒關系啦,順利解決v,正在前往金井綜合醫院,【定位】,中也先忙,我今天要檢查,不一定回得及時,明天有時間來找我玩!」

  又打開幸村君的line:「抱歉幸村君,我路上不小心崴到腳,馬上要去金井醫院治療,等我明天休息一下再去看你。」

  幸村君秒回我一個無奈的表情。

  [幸村君]:瀧島小姐注意身體,不用著急,等明天再聯系,無聊的話我可以陪您聊會天。

  [滿月]:好!

  不等我檢查其他消息,line的頁面一跳,我突然發現七海先生的信息。

  [七海先生]:明天就能結束工作,瀧島小姐需要幫忙試吃甜品的話,下午就可以過去。

  [滿月]:不好意思QAQ七海先生,我不小心崴到腳,現在正在去醫院。

  [七海先生]:?

  來電:[七海先生]

  我被電話嚇了一跳,想到自己還啞著嗓子,立刻掐滅,發訊息:「沒關系的,走路沒注意,出了一點小意外。」

  [七海先生]:瀧島小姐一個人去的嗎?

  [滿月]:有個好心的先生扶了我一把,開車送我去醫院。

  [七海先生]:地址。

  [七海先生]:瀧島小姐一個人不方便,我一會兒結束工作,會盡快過去看你。

  [七海先生]:否則瀧島小姐會把人趕走,自己留下吧。

  不等我拒絕,七海先生再次發道。

  [七海先生]:不會麻煩。

  [七海先生]:現在是不是還不知道是軟組織挫傷還是骨折?

  [七海先生]:多久了,還痛嗎?

  不知道為什麼,看到最後一句話,我突然能想像出七海先生擔憂的雙眼,用哄孩子的溫柔語氣問:「還痛嗎。」

  眼睛變得酸酸的,背上還有腳上好像更疼了,但是又好像沒有那麼疼。

  說出來的話,七海先生會立刻出現在我面前嗎。

  我沒有再拒絕七海先生的好意,握緊手機,悄咪咪地把身子側過來,莫名不想讓五條先生看到這些聊天記錄,還有我現在可能有些丟人的表情。

  [滿月]:痛。

  [滿月]:白熊抹眼淚.jpg

  好想快點見到先生啊,他一定會非常認真地安慰我,如果我躺在病床上綁著繃帶動也不能動,他也能禮節很全地幫我把五條先生送出門。

  好想快點見到先生啊。


第25章 探望的他

  出事地點就在金井綜合醫院附近,我恰好入住了與幸村君同樣的醫院。

  護士姐姐領著給後背淤青塗藥,拍完片子又給骨折的腳腕套上支架,折騰半天,我疲憊地躺在床上,歉意地看著伊地知先生被打發去跑腿。

  五條先生翹著二郎腿,悠哉游哉地看著伊地知先生的背影被門遮掩去,然後扭頭過來,我端著茶送進嘴邊,看他饒有興味的表情,露出笑容:「五條先生有什麼事情嗎?」

  「確實有一點啊。」

  五條先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伸手拽走了我肩頭的小妖怪,提溜著瑟瑟發抖的小家伙在空中搖擺兩下:「瀧島小姐可以看到咒靈吧。」

  我被猝不及防的問題嗆了一口茶,咳嗽半天,想想似乎也沒什麼需要隱瞞的,便誠懇回答:「很早之前就可以看到。」

  「但是五條先生手上的並不是咒靈,」我雙手合攏放在他面前,拜托道,「這個孩子很虛弱,可以麻煩五條先生先還給我,我再同您解釋嗎?」

  五條先生又晃了兩下小妖怪,遺憾地放回我手中:「『因為人類對某種事物或者概念模糊的信仰而產生的靈』,對吧?雖說和咒靈不一樣,不過我見過的大多都是弱小的家伙,這次還以為能發現什麼新的東西呢。」

  不愧是咒術師,知識真淵博。我點點頭。

  五條先生抬起下巴:「那你呢?」

  「誒?」

  「我看到了哦,你是用什麼方法把那個咒靈擊退的?」

  我迷茫地看著五條先生:「不是您打退的嗎?」

  「很遺憾,不是的。」五條先生雙手支撐在床沿,高大的身體頗有威嚴地籠罩著我,他摘下墨鏡,一眨不眨地看著我,「你這種類型很罕見啊,本身擁有的是以正向情感為基礎的力量,通過反轉輸出類似於咒力的負面力量擊敗咒靈。」

  「正向的咒言?還是能夠攻擊的治愈系?真有趣。」他摩挲著下巴,得出結論,「要來咒術高專看看嗎?」

  「咒術高專?那是什麼?」我聯想到小說中各種聯盟和厲害的人物,擔憂地拒絕,「聽起來很危險的樣子,可以不去嗎?」

  「只是來看看而已,我又不是要立刻拉你進來的。」五條先生表情變得很難過。

  我被他看得心生愧疚,立刻改口:「我不是不願意的意思,您救了我,我答應您的邀請也是理所當然,如果您不介意,我等傷好了就可以過去。」

  「……居然立刻答應了,你不問問我裡面有什麼嗎?」

  我順從地問:「請問五條先生咒術高專裡有什麼嗎?」

  「最強的我和一堆可愛的學生,總之有我在,完全不用擔心安全問題。」五條先生迅速回答。

  「五條先生是最強嗎!太厲害了!」我意外又驚嘆地看著他,連連點頭,「那我就安心多了。」

  「瀧島,你……」五條先生也滿臉意外,他停頓一下,誇獎我,「瀧島,我覺得我們一定能相處很愉快。」

  「五條先生這樣想是我的榮幸,」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想到七海先生快要來了,嚴陣以待地看向五條先生,「話說先生,可以拜托您一件小事嗎?」

  「不過分的話。」他晃著手指,「畢竟你還挺有趣的。」

  當然不過分。

  我雙手合十:「一會兒我的朋友要來,他是個非常厲害的上班族先生,大概是不信這些東西的。」

  「所以,麻煩您不要告訴他,我是因為咒靈之類的事情受傷的嗎?就說、唔、就說我不小心從樓梯上摔下來了怎麼樣!」

  「ok!放心吧,」他湊得更近,拍拍我的肩膀保證道,「簡單簡單~」

  五條先生這麼大只,光是靠近就壓迫感極強,我無奈地向後拉開距離,突然想起七海先生的諄諄教誨,便轉述給他:「五條先生,您要不要稍微注意一下異性之間的正常社交……」

  「請這位先生注意一下異性之間的正常社交距離。」

  熟悉的聲音與我重疊。

  五條先生的領子被一只手扯住,猛地向後帶去,他的身後,飛速推門而入的七海先生睨著狹長的眸子,表情非常恐怖地看著五條先生,我想向他伸出的手硬生生地被嚇回來,在被子裡塞好,文文靜靜地打招呼:「七海先生,日安。」

  五條先生也非常驚喜地張開雙臂:「娜娜——」

  他剛吐出兩個音節,就被七海先生一手懟到臉上捂住嘴,冷漠地說:「這位……客戶先生,在這裡見到您真意外。」

  「誒唔nu、」五條先生只有一邊手臂攬到七海先生的脖子,徒勞地吐出幾個字,七海先生看上去非常用力地按著他的肩膀——我好像看到青筋都起來了——平靜地對我說:「瀧島小姐日安,這位就是你說的好、心、的先生嗎?很好,我們出門聊兩句,然後由我送他離開。」

  「誒?可是我們的話好像還沒說完……」我撓撓頭發,五條先生猛地點頭。

  七海先生的表情變得更危險了。

  ……也不要這麼凶嘛。

  我把自己整個人往被子裡塞了塞,乖巧地「哦」了一聲:「七海先生和五條先生慢走。」

  七海先生拖著五條先生出門,關門時五條先生努力把頭扭向我,我立刻機智地衝他比了打電話的姿勢,得到他的大拇指和驚喜的眨眼。

  然後他的手臂被七海先生無情地一扯,差點被擠在門縫裡。

  我看了門好幾秒。

  我看了門好幾分鐘。

  七海先生好過分。我收回視線,覺得身上的傷又痛了起來。

  房間裡安安靜靜的,只剩下我的呼吸和機器的聲音,門外兩人的聲音模糊地傳來,好像和我在另外一個世界。

  我抱緊枕頭,鼓起臉眼巴巴地盯著門,因為沒有得到想像中的安慰感覺有點難過。

  明明說來看我,結果一來就用很可怕的眼神嚇退我,還自顧自地拉著別人離開。一句話也沒有說。

  五條先生身上又沒有傷嘛,他卻先抱到了七海先生。

  ……我我我也沒有想過要摸摸頭或者別的什麼,但是哪怕先陪我說一句話呢。

  要是我也是男性就好了,我也想和七海先生勾肩搭背。

  抱、抱一下也不是不可以,畢竟都是男性嘛!

  ……男性的話,也許可以抱很多下?

  不過我好像有點矮,跳起來去抱七海先生萬一撞到額頭,就太尷尬了。不行,得換一種,別的還有什麼抱抱的方……

  不知為何,想到這兒,我的腦海中突然閃現過七海先生公主抱著我的場景,我們的頭上腳邊飛躍著海風。

  我用手在臉側扇扇風,有點奇怪:「如果七海先生抱過我我卻不記得,就太吃虧了。」

  我努力去看清楚那副場景,卻一點也想不出更多畫面,只好遺憾地放棄:「也許是夢裡吧。」

  門口的談話聲停下了,我努力向床邊挪動,換個更容易偷聽的姿勢發呆。

  說起來,這還是上次吃飯之後的第一次見面,我一覺醒來,完全記不起出居酒屋之後發生了什麼事,聽七海先生說,我喝酒之後一直在哭,最後被他攙了一路,還讓他幫我嘗試新甜品。

  ——雖說哭有點丟人,但是終於約到七海先生吃甜品,總得來說是賺到了!

  門吱呀一轉,我立刻竄回床頭,一個不妨扯到傷,呲牙咧嘴地看過去。

  七海先生揉著眉心走進來,身後鑽出一只比他還高的五條先生,自然地勾著七海先生的肩膀,心情很好地對我說:「瀧島,我和娜娜明一見如故,現在已經是至交好友了!」

  至交好友幾個字劈到了我的頭上,我看了看疑似默認的七海先生,又看了看五條先生,突然想像剛才的小男孩一樣哭出來。

  被搶先了,雖說五條先生非常優秀,但是時不時同我疏遠的七海先生居然在十分鐘不到的時間和他達成了max的友情級別。

  至交本來就只能有一個,七海先生……是一開始就沒有考慮過我嗎?

  還是說抱一下就有這麼大的威力嗎?!

  腳和心都在難受,我梗著喉嚨,委委屈屈地看向七海先生:「那我呢?」

  溫柔的安慰和好友標簽我都沒有嗎,嗚嗚。


第26章 病床旁的他

  腳和心都在難受,我梗著喉嚨,委委屈屈地看向七海先生:「那我呢?」

  溫柔地安慰和好友標簽我都沒有嗎,嗚嗚。

  「瀧島小姐,雖說我不知道你想了什麼,但是請你放棄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

  「他說你們變成了至交好友……」我吸了吸鼻子說。

  「不是。」七海先生毫不猶豫地回答。

  「七海好冷漠。」不等我振奮精神,五條先生看過去,「明明剛才還和我從過去說到未來。」

  七海先生從來沒有和我說過。我重新垂下頭。

  「還和我有了共同的秘密。」

  七海先生大概是不願意對我講的。我難過地揉揉臉。

  「畢竟我可是這樣有魅力的一個男人。」五條先生走過來拍拍我的頭,「輸給我也很正常。」

  「放心吧,瀧島,像你這樣子的人,一定可以找到另一個至交,只不過不是七海而已。」他繼續說。

  五條先生是在安慰我的吧……為什麼我越聽越難過?

  對方的好意不能辜負,我抬頭,努力揚起嘴角對五條先生笑:「先生說得沒錯。」

  可是我現在只想要七海先生。我用眼神表達著這樣的想法,眨著眼示意五條先生:讓讓我好不好。

  五條先生非常聰明地意會我的想法,然後露出欣然同意的表情:「不行。」

  我耷拉著肩膀嘆了口氣,任由他大笑著拍皮球一樣拍著我的腦袋。

  不過五條先生的拍皮球行為很快被房間中另一個人中止了。

  七海先生抓住他的手挪開,隔開我們兩個的距離:「我姑且先問一句,你們兩個在我來之前串通了什麼嗎?」

  我和五條先生同步搖搖頭,一齊看向七海先生:「所以真的是/確實是至交好友……」

  「我沒有這種關系的人。」七海先生把五條先生的手打下來,「是這個惡劣的家伙在騙你。」

  他望著五條先生:「瀧島小姐是個別人說什麼就信什麼的笨蛋,五條先生,再戲弄下去她真的會哭的哦,你也玩夠了吧。」

  「真的會哭嗎??」五條先生驚奇地看過來,「只是因為當朋友比不過我這件事。」

  我被五條先生後面半句話一刀戳中,當即搖頭:「七海先生撒謊!我才不會呢!又不是幼兒園小孩子了!也不是笨蛋!」

  「居然不反駁比不過我這句話。」五條先生又笑了,他的視線在我和七海先生之間逡巡半天,攤開手,意味不明,「春天都已經入夏了,七海你不抓緊一點嗎?」

  「抓緊什麼?」七海先生把手放在五條先生拍過的地方——說實話,是有一點痛的——輕緩地用指腹揉著,我一下就忘記方才正在講什麼,雙手支撐著床立直身體,眼睛一個勁去瞟七海先生,情不自禁翹起嘴角。

  可惜他太高了,我看不完全他的表情。

  五條先生露出即將要捉弄人的表情,我被他看得窘迫,扒著七海先生的衣角,試圖遮住他的目光。

  七海先生注意到我的動作,伸手把我擋在身後。

  五條先生誇張地拉長聲音,每個字都清楚地落到我的耳朵裡:「誒,原來七海不想抓緊和瀧島做好朋友啊——那不如讓她和我去高專吧——有很多適合做朋友的男——性——哦——」

  「比如說最強、」

  「你該走了。」七海先生打斷了五條先生的話,指指在門口探頭的伊地知先生,「監督在催你了。」

  五條先生和七海先生一起向伊地知先生看了過去,我感覺他好像在瑟瑟發抖。

  「五條先生如果有事請就去吧,已經麻煩您在這裡待很久了。」我連忙說。

  看到七海先生低頭對我露出鼓勵的笑容,我猜測也許五條先生是因為擔心我所以才堅持留在這裡,便露出一個腦袋,一個勁兒衝他擺手:「感謝五條先生好意,但是我現在已經沒事了。」

  下一句,我忍不住帶上了炫耀的語氣:「畢竟七海先生已經來了。」

  雖說可能(強調)你們兩個關系更好,但是七海先生是專程來陪護我噠!

  ……雖說受傷也的是我不是五條先生,但是,總而言之,七海先生是來找我而不是來找五條先生的!

  「還笨,還這麼好哄。」五條先生嘀嘀咕咕,用胳膊肘頂頂七海先生,用小孩子玩具被搶的語氣說,「真是好運氣呢,七海先生。」

  「啊!那如果你回咒術高專,是不是瀧島就、」

  「你該離開了。」七海先生今天不知道第幾次打斷了他的話。

  五條先生攤開手,歪著身子對我擺擺手,墨鏡隨著他的動作滑下來:「七海先生真嚴厲……算了,今天有工作先走咯,我留給你電話了,記得傷好立刻來玩哦,阿月醬。」

  關於先生有時很嚴厲這點我非常贊同。我禮尚往來地回答:「我知道了,悟先生。」

  「NICE!這種回答超棒的!」五條先生比出了棒球接手成功接球後的慶祝姿勢,食指和拇指分開指向我,後退著向後走,「高專見,阿月。」

  「當然,帶著七海一起來更好哦~」

  我扒著七海先生試圖讓他向旁邊挪一挪,努力把頭和手從他身後伸出來,對著五條先生搖了搖:「回見,悟先生。」

  直到五條先生的腳步遠去,七海先生沉默地拉來凳子坐在我的床邊,我看著他滿臉要談正事的表情,總覺得之後不會聊什麼輕松的事情,便不情願地抱著枕頭向後面挪了挪,直接蹭到床頭上。

  「你一定要去咒術高專嗎?」他突兀地開口。

  「答應了悟先生就嘶——」我還在向後蹭,被背後突然的疼痛激得差點咬住舌頭,弓著腰可憐兮兮地看著七海先生,「可以先不說這個了嗎。」

  我拒絕在疼痛的時候思考七海先生最佳友人的問題。

  他的表情變成無奈:「好,說別的,聽說你為了救小孩子不小心從樓梯上摔下來了,後背傷得厲害嗎?」

  我點點頭,看著先生。

  「腳也骨折了。」

  我又點點頭,繼續抱著枕頭防備地盯著他。

  「還奔跑了很久?」

  先生不說還好,他把我身上的傷挨個點一遍,我立刻覺得又疲憊又痛,五條先生一走,我努力提起來的精神也徹底懈怠下來,所以先生話音剛落,我立刻打了個小哈欠,

  「……居然滿身是傷還興奮地和別人說了這麼久的話,瀧島小姐真是時刻令人放松不得。」

  七海先生看著我,終於露出今天第一個看上去算得上輕松的笑容,他向我伸出手:「往這邊來坐好。」

  他的眼神溫和,像是用香噴噴的食物誘導離家出走的小貓小狗——盡管他手上什麼都沒有。

  嗚,先生太過分了,明明還是沒有關心我,卻先用這種方法讓我靠近他。

  ……還讓我沒有辦法拒絕他。

  我一點一點蹭過去,七海先生探身用手抓住枕頭,我反射性撈住,七海先生的聲音更加溫和:「把枕頭給我,然後先好好睡一覺。」

  我其實還想委婉地向七海先生表示我是有原則的病人,需要安慰才會妥協。

  可是他一說話,我的手就自動松開了,見七海先生把枕頭整整齊齊放好,撈著被子乖巧地側身躺下,冒出半個腦袋,眨著眼睛把嘴悶在被子裡,對他說:「我躺好了。」

  超乖地聽了七海先生的話的。

  七海先生若有所思,他將椅子又拉近,隔著被子順毛一樣撫了撫我的肩膀。

  「好好睡一覺吧。」他說,

  「不知道瀧島小姐需要多久能好,不過在你不再露出被疼到眼淚汪汪的表情之前,」他因為這種說法輕笑一下,承諾一般對我說,「我會一直在這兒陪著你的。」

  我把頭埋進被子。

  勉、勉強過關。

  接觸到暖熱的被窩,先生低沉的聲音安慰著我,我頓時覺得困意止不住襲來,眼皮沉重地抬不起來。

  沒有夢境,沒有任何景色,我在安然的氛圍似乎睡了很長的時間。

  半夢半醒間,我感受到誰在窸窸窣窣碰著我的被子,就像小時收養我的寺廟住持爺爺一樣為我掖著被角。

  我一時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便如同兒時耍賴不起床一樣,抵著枕頭往被子下面鑽了鑽,小聲哼出幾個音節,示意他別打擾我。

  「瀧島小姐?」

  熟悉的聲音讓我清醒了一點,天色已然全暗,然而微光反射下的視野中,並沒有爺爺。

  金發的男性輕聲叫著我,像是在試探我是否醒來。

  我的心一跳,不知出於各種心理沒有回答,借著寧靜深沉的夜色,眯著眼睛裝睡。

  七海先生將一只手臂撐在我的身側,在病床上按下一片凹陷,另一只手撥開我的頭發,輕輕捧住我的側臉,指尖抵住我的後腦勺和脖頸的側面。

  遠處的走廊傳來,晚風從橫濱的海水上卷起,經過窗簾穿過我與七海先生的間隙。

  然而七海先生沉緩溫熱的呼吸存在感超過了風,我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鼻尖,手指無聲地抓緊了被子的邊緣。

  似乎一無所知的七海先生還在試探:「瀧島小姐,還沒醒嗎?」

  我閉住氣,控制住胸口的起伏。

  「失禮了。」

  七海先生嘆了一口氣,俯身向我。


第27章 看護我的他

  現在是什麼狀況?

  小妖怪正趴在床頭櫃上, 一側手和腳都耷拉在空中。

  我的手抓緊被子邊緣,又立刻放松,夜晚的醫院太安靜了, 我聽得到非常有力的心跳聲。

  我的?七海先生的?

  在他的呼吸撲到我的額頭上時, 我僵硬向枕頭裡繃直脖子, 後腦勺被先生托住, 他的手掌穿過我散開的頭發, 熱騰騰地墊在我的腦袋下面, 大拇指仍然貼住我的脖子側面。

  再、再靠近的話, 我就真的屏不住呼吸了。

  「瀧島小姐。」七海先生突然帶著叫我, 「為什麼裝睡。」

  我一個沒反應過來,梗起脖子反駁道:「才沒、」

  我愣住了。

  額前貼住了溫溫的、略微干澀的、另一個人的嘴唇, 他大概也沒想到我會猛地抬頭, 正欲開口說話的唇輕輕動了動,滑過眉心,溫熱的觸感讓我忍不住想打顫。

  「對不起!!」

  「抱歉。」

  我猛地向後砸回枕頭,七海先生迅速直起身, 將臉偏向透露著月光的窗戶, 手卻穩穩托住我的頭, 安靜好久, 我看到七海先生的食指與中指並攏,抵住下唇。

  我本來覺得不那麼熱了, 現在又感覺溫度從先生的手心熏到臉頰,於是沒話找話:「先生怎麼知道的。」

  七海先生說:「我碰到了瀧島小姐的脈搏。」

  「誰讓七海先生突然湊上來。」我用手抓住心口,吸了一口氣,「我怕嚇到七海先生,才故意這樣的。」

  「我是在, 」他仍然偏著頭對我解釋,「瀧島小姐一直睡得不太穩當,我看你只有頭頂枕著枕頭,怕你落枕,想幫你放好。」

  「只是這樣,完全沒有別的……意思。」他看向了我,「瀧島小姐不要放在心上。」

  「我沒有想到會冒犯到瀧島小姐。」大概是看我遲遲不回答,他飛快地補充。

  「如果瀧島小姐希望,我也會忘記的,」他閉了閉眼睛,「關於做出這種令人煩惱的事情。」

  我當然不會不信七海先生的話,他說要照顧我,不願意打擾我所以悄悄幫我整理枕頭也很正常。

  只是。

  先生居然強調了好幾遍,還說這是令人煩惱的事。

  我摸了摸額頭被觸碰到的地方,拉著枕頭枕好。

  我本來就不會放在心上——雖說被先生嚇得胸悶腦袋熱還心跳加速的。

  但是在先生強調之前,我根本沒想過先生會因為這種意外連說這——麼多的話,畢竟我們已經是關系不錯還可以互相調侃的朋友,國外的很多人不都會這樣貼貼表示友好的見面禮嘛。

  再說,這種意外在少女漫畫裡也挺經常發生的,按照劇情,很平常地睡一覺就會忘記,然後和好如初。

  ……如果一覺忘不掉,我睡幾年的覺一定可以忘記!

  可是七海先生偏偏一副特別放在心上的樣子,一副特別介意的樣子!還用令人煩惱來形容,反倒讓我不知所措起來。

  明、明明先生也沒有吃虧,我也沒有煩惱……還是說,感到煩惱、希望我忘記的人其實是七海先生,他在換一種方式提醒我。

  這個想法讓我覺得有點沮喪,我把兩只腳放平,腳趾蜷起來碰在一起,小聲回答先生:「我沒有。」

  「嗯?」

  「我說,我沒有……因此覺得不快。」

  但是先生著急想要澄清,我自然也不能率先讓步。

  所以我故意打了個哈欠,氣哼哼:「不過如果先生希望,我睡一覺會立刻忘記,讓先生感到煩惱,真是太抱歉了!」

  先生的手指仍然墊在我的腦後,他將身體支撐在與我有一段距離的位置,指腹穿過我散開的頭發,逗小貓一樣輕輕揉了揉,我忍不住眯起眼睛,然後瞬間反應過來,繃著嘴看著惡作劇的先生。

  「我一直覺得瀧島小姐是個好懂的人,」七海先生沒有回應我的奇怪,他語帶著困惑,又像是在好笑,「但是有的時候又不敢得出結論。」

  「那一定是先生想得太多,聰明的人就會想很多。」我隔著月色望著先生的臉,「但是先生聰明點挺好的,聰明有很多好處。」

  「至少我覺得很好。」我有點不好意思地笑著補充。

  我的眼前突然多出一片黑影,有點懵地眨眨眼,才發現是先生單膝跪在床邊,將原本支撐身體的手放在我的眼前,隨後,帶著些許涼意的手掌覆蓋住我的眼睛。

  我伸手去扒拉他的手指:「先生擋著我干嘛。」

  「抱歉,今天情緒有點不好,所以一直在說些奇怪的話,果然還是請瀧島小姐忘掉吧。」

  其實我並不太清楚哪些屬於奇怪的話……好吧,為了平息七海先生奇怪的心情,我會努力忘記的。

  我點點頭,繼續扒拉先生的手。什麼也看不到的狀態讓我有些心慌,特別是,我無法了解到七海先生的表情。

  然而七海先生固執地擋住我的眼睛,像是怕被我看到什麼一樣:「瀧島小姐聽話,先別動。」

  「請稍等我一會兒。」他重復道,「一小會兒。」

  我聽話地不動了。

  或者說被先生的聲音猛地麻痹住神經,只好把手指軟軟地搭在先生手上,裝作若無其事地用手心幫他暖一暖發涼的手背。

  「是因為見到了五條先生?」我輕聲問。

  「嗯,」七海先生含糊地回答,「有很多事情,所以哪裡不妥,請瀧島小姐諒解。」

  「難道說是五條先生投資的項目和七海先生有牽扯?」我猜測。

  「要是這麼簡單的事情,」七海先生並不怎麼開心地笑了,「那就再好不過了。」

  「所以又是一個和五條先生分享卻不能和我分享的秘密,」我再次被迫認識到好友的分級,失望地嘆氣,「好吧,我會努力不再問的。」

  先生也太多秘密了,如果每一個都令他如此疲憊的話,為什麼還堅持一個人撐著呢。

  那麼孤單。

  「告訴瀧島小姐也無濟於事吧。」

  七海先生聲音晦澀。

  我睜開眼睛。

  無濟於事這種說法,再怎麼說也讓人有點傷心吧,雖說我並不討厭七海先生去碰我的頭發和眼睛,但是傷心的阿月現在是拒絕的。

  我強硬地把先生的手推開,原地一滾翻到離先生遠一點的枕頭側,對他說:「不准動。」

  先生的手僵在空中,讓人情不自禁難過起來,我忍了忍,忍住沒去扯著他的手裹在被子裡暖熱。

  ——我確實幫不上七海先生什麼忙,畢竟我的數學差到爆炸,但是向親近的人訴說煩惱並不能用「有無用途」來衡量,先生真的不明白嗎?

  我看著他被月光照耀的半側身體,另一側則隱藏在醫院黝黑的陰影中,突然微妙地感受到先生的情緒。

  隱瞞著很多很多事情的先生。

  困惑地對我說請諒解我的發言的先生。

  一出現在我面前、就會讓我覺得呼吸系統出現問題、心髒悶得難受的七海先生。

  七海先生面對五條先生時皺緊眉毛的神態再次浮現在我的腦海,我意識到,這是第一次見到他這樣完全脫離了日常的焦躁模樣。

  而我,什麼都不知道。

  所以現在好像真的,說什麼也「無濟於事」。

  這種想法讓我覺得糟糕透了,比方才先生迫切地想讓我忘掉那個意外還要糟糕,糟糕得甚至想立刻消失在先生面前。

  可是連我都消失的話,誰來陪陪先生啊。

  先生早已在我面前展現出他的不安,可是我卻沒有早早察覺,他想靠近熟悉的人,也許是在向我……尋求安慰?

  七海先生,是在煩躁嗎?會在害怕嗎?為什麼呢?因為咒術高專?

  我當即下定決心,要早些去找五條先生,不過在此之前——

  「七海先生。」我緩緩地叫他,「可以請您低一下頭嗎?」

  這句話出口讓我覺得似曾相識,仿佛何時已經對說出來過,先生壓低身體時的表情讓我這種既視感不斷加深。

  我向他伸出雙手,輕輕拍拍他的肩頭,然後像是安撫哭泣的小男孩一樣,一點一點,緩慢地撫著七海先生的背。

  「沒事,沒事。」我溫聲對他說,「我知道啦。」

  「先生什麼都不用說,」我對他努力翹起嘴角笑,「我很厲害的,之後也會、之後也會努力有濟於事的。」

  「所以先生不要擔心我,我也要一直向先生許願。」

  許願先生一生平安順遂,賺到差不多的前然後去非常美麗的地方看風景——不知道先生會不會喜歡這個願望。

  「所以,如果我說未來會很好,先生可以相信我嗎?」

  七海先生的眼睛陡然放大,他的呼吸很亂,我聽到他壓抑著斷斷續續的呼吸,胸口起伏兩下,又平靜下來。

  他一眨不眨地望著我,將手臂收攏,支撐在我的兩側。

  ——就像是,正在同我面對面擁抱一般。

  「好。」他低低地說。

  我也滿意了,用同樣的話回應他:「七海先生聽話的。」

  伸直手臂牽動到傷口,讓我眼角溢出來一點點淚花,但是我一門心思都在七海先生的身上,撫著他的背就像安慰著因為受傷異常溫順的猛獸——一個可能正在隱隱向我展示脆弱的猛獸——然後摸摸他金色的頭發。

  果然。我神游著想。七海先生其實和赤也一樣,雖說他太高大了,不太適合搓進懷裡揉揉揉,但是其實大家都會在不開心的時候想要別人安慰。

  一片寂靜中,我終於適應黑暗的眼睛清楚地看到七海先生的黑眼圈,再次開口。

  「剛才您是不是關上燈在黑暗裡看手機了。」

  七海先生聲音發澀發啞,磁性的聲音環繞在我周圍,逸散在安靜的空氣中,讓我耳朵發燙:「嗯,要處理一點工作。」

  我也學著先生慣常的樣子嘆了一口氣:「先生是需要別人盯著才會愛惜身體的小朋友嗎,真是時刻讓人放松不得。」

  不等他說話,我略了一下:「這句話應該反彈給先生才對。」

  他的唇邊逸出來一絲笑聲:「好,我聽到了。」

  我怕他一直平板支撐手臂酸到,影響明天的工作,推推他的胳膊:「好了,現在先生也要回去睡覺。」

  「好。」

  七海先生再次捧著我的側臉,輕柔地讓我止不住想犯困,他用手指溫柔地蹭掉我眼角的一點點濕潤,然後起身坐回椅子上:「那我等著瀧島小姐睡著,就離開。」

  「那樣子我會心存愧疚的。」我堅持道,「七海先生先走也沒事,我超快入睡的。」

  「既然能超快入睡,那我再多呆一會兒也沒有影響。」

  我聽到先生肯定的語氣,想了想,立刻鑽回被窩躺好:「說得也是,那我盡量幾秒入睡!」

  「瀧島小姐是機器人嗎,還能控制睡眠時間?」

  「人比機器人要厲害,」我側過來身子看著七海先生,「機器人也是人創造的,所以比機器人厲害的我也能控制。」

  七海先生還要說話,我火速開口:「不要打擾我!我要集中精力快點睡覺,然後先生就能早點回家了。」

  「好。」這不知道是七海先生第幾次回答了同一個詞,他挺直脊背坐在椅子上,雙手環臂看著我,「我等瀧島小姐。」

  等我睡覺。

  我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為這句非常溫馨的話偷笑一下,然後對七海先生說:「晚安。」

  「晚安。」直到我意識模糊時,耳邊才緩緩飄來了兩個字,隨後是一句話。

  「希望瀧島小姐明天醒來,務必忘記今天我所有不恰當的話。」

  七海先生真是的。我在夢中嘆氣。

  我都說了,我根本分不出來哪些奇怪哪些不奇怪,這樣子的話,豈不是要我忘記今天所有的事情。

  才不要呢,難得見到需要我安慰的可愛的七海先生,不過為了保護七海先生的心情,就假裝忘記好了。

  ——

  我是被一陣鈴聲吵醒的。

  懵懵地去拿來手機,懵懵地掃視周圍沒有掃視到七海先生的身影,懵懵地喂了一聲:「七海先生日安。」

  「阿月姐,你在夢游嗎?七海先生是誰?」對面傳來一個有些耳熟的聲音,風聲在他周圍呼嘯。

  「啊。」我短促地發出一個聲音,坐在床上眼神發直坐了好一會兒,終於被他喚回理智,「中也,日安。」

  「……」

  電話那頭的中原中也沉默了一下:「我馬上就要到你發給我的醫院地址了,你吃過飯了嗎?」

  這麼一想,好像連晚飯都沒有吃。

  「沒有。」

  中也嘆氣:「想吃什麼,我給你帶。」

  「粥,」我揉揉肚子,「要鹹粥,話說中也你不是剛出差回來嗎?」

  「今天凌晨我就已經結束工作回橫濱了,看完你再去公司。」

  「其實不是什麼嚴重的傷勢,別耽誤你工作。」

  「阿月姐你總是謊報情況,放心吧,我已經交給部下了。」中也用看穿你的口吻說。

  「哪裡有,真的沒什麼可擔心的,不過每次聽都覺得稱公司裡面其他人為部下好帥氣。」

  「……這不是重點,總之我先去買飯了,等我!」

  他聽上去精神還不錯,我笑著掛了電話,靠在床頭開始劃拉手機,看到中也發來好幾條未讀訊息,心虛地跳過。

  畢竟我在休息嘛!看不到消息很正常的!

  中也下面就是七海先生幾十分鐘前的消息,問我需要幫忙點早餐嗎。

  [滿月]:您昨晚休息好了嗎?

  [滿月]:沒關系!我朋友來看我,他說好幫我帶飯啦。

  [七海先生]:他現在已經去了嗎。

  [滿月]:嗯嗯。

  [七海先生]:好的,好好吃飯。

  七海先生顯示正在輸入半天,最後什麼都沒發,很普通地就結束了對話。

  我對著聊天記錄上看下看,猜測半天七海先生想說什麼也看不出花樣,又無聊地拉出千代的聊天框,把定位發了過去。

  聊天記錄還停留在上次同七海先生一起吃飯的第二天,千代問我裙子有沒有被人誇獎的時候,我回了一句沒有。

  雖然七海先生沒有明確說,但是他、至少會在心裡覺得可愛吧。

  ……不過我確實有那麼一點點,想聽他誇誇我。

  就一點點。

  那頭千代已經火急火燎地回復。

  [千代]:怎麼了阿月姐?!

  [滿月]:不小心摔傷住院勒。

  [千代]:!!

  [千代]:需要我做什麼嗎!要立刻衝過去嗎!在哪裡??

  我感動地又發了一個白熊落淚的表情包過去。

  [滿月]:上午我另一個朋友要來,你如果放學有空,來陪我聊聊天吧,住院比我想像中還無聊。

  沒有甜品,沒有小伙伴,也沒有七海先生。

  [千代]:好!

  [滿月]:白熊親親.jpg,還能討論一下旅游的事。

  [千代]:!好!!

  直到我無聊到快要去找幸村君玩的時候,中也到了。時隔半年沒有見面,我看他穿著帥氣的黑西裝和黑帽子,笑咪咪地誇獎:「中也,又變帥了。」

  他壓了壓帽檐,依然是無奈的語氣:「阿月姐,你的開場白可以換一換嗎?」

  我思考了一下。

  這麼想,與中也從認識到現在,好像只有頭發的長度和臉部的成熟度有了比較大的變化——當然還有從不良少年頭目變成公司高管。

  而尚在擔任不良少年頭目的中原中也,是我初來橫濱時第一個結交的朋友。

  那時收養我的住持爺爺離世,我剛剛離開原本生活的寺廟,在小妖怪們的建議下來大都市闖蕩。

  小妖怪們的力量沒有如今強大,並不足以設下充分的障礙阻擋找麻煩的人,所以剛剛租賃的店鋪還沒有吸引來顧客,就被幾個小孩子蠻不講理地「占領」了。

  後來我才聽說,那是擂缽街的某個名為「羊」的少年組織。

  正當我發愁地對著亂七八糟的店面,認真思考店鋪租賃到期後到哪個城市去的時候,擁有赭色頭發和明媚的藍眼睛的少年推開了我的門。

  站在我面前磕磕絆絆地說了好幾句話,我總算聽懂,他是為自己領導的組織來道歉的。

  他的名字叫中原中也。

  明明是疑似不良少年的組織,少年們的王卻試圖向被侵略者低頭,我把錢推了回去,然後大膽地摸了摸他的腦袋,得到他驚訝又憤憤不平的回答:「喂,你干嘛!士可殺不可辱……」

  「如果是之前的幾個孩子知道錯誤,就讓他們自己來道歉。」我偷笑著大膽揉了一把,收回手表情無辜,他瞪了我一眼,滿臉「這次老子給你面子」的表情。

  「但是中原君不需要為別人的錯誤道歉,如果讓善心為他人的中原君無辜地替人受過,我會覺得良心不安。」

  「不,我是『羊』之王,當然要為他們的行為負責。」

  「那是成熟的大人要做的,而不是同為小孩子的中原君。」

  「不過中原君真厲害,是王呢。」我見他眼神迷惑,轉移話題,「你多大了?」

  「十三歲。」他咕噥著,「理論上應該這麼大。」

  他在我眼中擁有著清亮的光芒,與此前來過的孩子們完全不同。

  「那我比你年長幾歲。」我笑咪咪地端來新烤出來的早餐面包,「吃點午飯吧,正好到飯點了。」

  「你稍微有一點被我的人洗劫一空之後的自覺好不好。」他的嘴角抽搐一下,我看著可愛,便直接夾起一個塞進他的手裡,看他被燙得手忙腳亂,然後用暗紅的光定在空中,我好奇地問:「wow,中原君,這是什麼!」

  「異能……話說我不是來給你說這個的!」

  「居然真的存在嗎!這種超人一樣的能力!」我無比敬佩地看著他,「怪不得能成為王。」

  「『王』才不是那麼美好的東西。」他無力地看了我一眼,惡狠狠地咬一口面包,「我告訴你,我會約束他們不再亂來,不過你也別想得寸進尺,否則我就用重力碾碎你哦。」

  「王也不是天天跟在別人後面收拾爛攤子的人吧,那樣子當王多累啊。」我也拆了一個奶油面包,「至少要有點成就感或者榮譽吧,或者能得到別人的贊美和擁護也好,中原君有嗎?」

  「就算告訴你也不會懂。」他翻了個白眼,規規矩矩地雙手合十,說出飯後語,「謝謝款待。」

  「噗,中原君很懂禮貌嘛。」

  「啰嗦,只是習慣而已。」

  「錢你收下,那麼事情就到此為止,我先……」中原中也將錢包用暗紅色的光投擲在我夠不到的地方,雙手插兜准備離開。

  我叫住他:「中原君,請留步,事情還沒有到此為止。」

  「你還想怎麼樣?」他面色警惕,眯起與天空同色的眼睛。

  「我覺得,小孩子犯的一些錯誤是不能隨便縱容的,就算縱容,也不是由看起來比他們還小的中原君來充當他們的保護者,你也是要被保護的年齡啊。」我豎起指頭,笑起來,「不過既然中原君來了,我就難得驅使一下厲害的羊王大人吧。」

  「店裡亂七八糟的,所以我想請中原君幫我打掃一下,這樣不僅方便很多,我甚至還要倒付給中原君工資的哦。」我對他眨眨眼,「我也會一起的。」

  「……真的?」他露出意動的表情。

  「當然。」我拿起計算機劈裡啪啦瞎按一通,好不容易按出來一個看起來比錢包裡的錢多很多的數字,展示給他,「工資是這麼多,不過我現在錢不太足,如果中原君不介意的話,我可以用每天提供早餐面包和下午茶衝抵。」

  「很好吃的吧,我做的面包。」

  結果是中也非常迅速地用異能收拾完店面,並且得到我「你這個異能非常適合做保潔」的極高稱贊,抱著我塞給他的蛋撻離開。

  從此他成為我店裡的第一個常客,到後來我更能理直氣壯地以關系好為由留他一起吃飯。

  ……當然,除了覺得中也每天為只會出亂子的人奔波很辛苦以外,他確實是個很好的孩子,自然而然成為孤單的我在此處的第一個朋友。

  撇開第一面的桀驁,幾乎所有優點都可以套在他身上,等到某天我拿出試做的蛋糕誘惑他叫姐姐,他轉過腦袋哼哼唧唧叫阿月姐的時候,我突然體會到曾經收養我的人孜孜不倦拿著糖果引誘我連聲叫「爺爺」的樂趣。

  「嗚嗚,中也。」

  他警惕地像只橘貓:「你還要干嘛。」

  「太可愛了。」

  「啰、啰嗦!」

  在我們相識兩年後,他突然從擂缽街消失,發短信告訴我,他離開了羊,來到另一家港口公司上班,還說他最近學習了投資的知識,建議我去東京開店。

  我早有這個想法,掛念的中也有了好工作,我立刻同一群妖怪一起找好店鋪,落腳在目前這個甜品店。

  而現在。

  「可是中也真的越變越帥啊。」我衝他比出拇指,以掩飾我一時之間發現不了其他變化的事實。

  看著大上午提著牛奶水果還有粥、面露不好意思的中也,我衝他招手:「出差辛苦啦,快來這裡坐好,有什麼想吃的想喝的,隨便拿著吃哦。」

  「阿月姐,你搞得像我生病了一樣。」中也把手裡的東西放下,「傷在哪裡了?話說下次這種事就直接給我打電話啊,萬一真的出什麼意外怎麼辦?」

  「我可是擁有被咒術師誇獎過的才能,雖然我原來完全不知道有這麼一回事!」我自誇完,把當時我救助孩子並被五條先生救下來的事情全部講給他聽。

  「咒術師?」中也皺了下眉頭,「你遇到的惡靈不會是咒靈吧。」

  「誒,你知道嗎?」我感嘆道,「不愧是大公司,連這些都了解,信息來源真是廣泛啊。」

  「咳,客戶裡難免會遇到這種類型的。」

  中也大剌剌地坐在椅子上,教育我:「不過以後不要這樣莽撞,把自己的安全放在第一位,懂嗎,如果那個五條悟來得不及時,你和那個孩子不是就……」

  「中也,你怎麼也和七海先生一樣愛批評人。」我嘆了一口氣,「至少和中也比起來,我才是年齡比較大的那個。」

  「所以七海先生到底是誰?」中也眉頭一皺,問。

  「是甜品店一個超級好的客人,還是厲害的金融工作者,而且而且,還很溫柔,還會照顧人,還……」我興致勃勃地說到一半,突然卡殼。

  我昨天還對七海先生說要忘記昨天的事情,今天立刻對著別人誇獎他,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我想起七海先生輕輕捧著我的臉頰,還有他直起身說,「忘掉這件令人煩惱的事情」,小聲說了句「算了,不說了」,一下子閉上嘴。

  然後。

  「嗚,咬到舌頭了。」

  中也迅速拿出一盒牛奶,捏著盒子把吸管塞進我的嘴裡:「喝點緩緩。」

  我猛吸兩口,咬著吸管接過牛奶盒,含糊不清地對他說:「成長成靠譜還會照顧別人的大人了,中也真棒。」

  「怎麼看現在都是阿月姐像小孩子。」中也抱怨道,「那個七海先生真的是可信的人嗎?」

  「我能看到啊。」我眨巴眨巴眼睛,「我能看到七海先生是非常好的人,他的性格有非常好看的顏色。」

  「就算能看到也不能盲目信任。」他伸手要來戳我的腦門,我立刻捂住,「不能碰這兒,太奇怪了。」

  中也滿臉問號,我本來是什麼都喜歡向他傾訴的性格,可現在卻憋了半天沒說出一個字,只好嘆氣,成熟地說:「中也你不懂。」

  「人的心情真是令人難以捉摸的東西。」

  「哈……好吧,回來有機會我查、咳咳咳我是說我要見一見他。」中也舉起幾個水果,用異能分成好幾塊扔進碗裡,手隔空操控牙簽戳著遞到我嘴邊,「看你恢復得還不錯的樣子,多吃點東西吧。」

  「我想喝粥。」我一口咬住,雙手平攤遞到他面前,「請厲害的中也大人把粥遞給我吧,昨天晚上忘記吃飯了。」

  「身為病號能忘記吃飯……?話說找的店比較普通,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

  「沒關系,中也帶來的東西,我會認真吃完的!」我笑盈盈地接話,伸手擼兩把毛,中也接了一下,然後嫌棄地躲開:「再按會長不高的。」

  「那我許願幫你長高。」我說,「我每天都有在認真許這個願望的。」

  中也嘴角耷拉下去:「你不覺得這個樣子會讓我更加難過嗎?」

  「誒?會嗎?」我迷茫地問,「我許願可是真的能成真,只不過成真的程度不一樣而已。」

  中也一劈手輕輕打在我的額頭前:「果然阿月姐是笨蛋。」

  「先生麻煩讓一下。」在交談時,虛掩的門外突然傳來護士小姐的聲音,我和中也像征性地看過去,門口匆匆經過一串腳步,然後是皮鞋緩緩遠去的聲音,中也無聊地扭過頭,我們兩個一人一塊水果夾著吃,「講講看那個七海先生?」

  「中也這次好熱心。」

  「這是你第一個關系不錯的同齡人吧,」中也哢嚓哢嚓地咽下一塊梨,「之前都是些初高中的小鬼,沒什麼危險性。」

  「怎麼能用危險性這種詞來……」我注意到手機屏幕閃爍,跳出來又是七海先生的消息,立刻點開了消息。

  [七海先生]:瀧島小姐,不好意思,我有份聯系用的卡片好像落在你那裡了。

  [七海先生]:什麼時候去找你比較合適?

  我在床頭櫃上看了一圈,果然發現被壓在塑料袋底下的幾張名片,立刻回復。

  [滿月]:七海先生隨時來都可以!

  [七海先生]:瀧島小姐有客人嗎?

  我看看同樣捧著手機飛速發訊息的中也,打字:「有一個朋友在,不過沒關系的。」

  想起中也的話,我又打字:「正好剛剛我們聊天的時候,他還說想見見您。」

  其實我也開始,想見到七海先生了。

  我沒好意思發這種像小孩子鬧脾氣一樣的話語,在圖片裡選了半天,最後發出去一個白熊揮著雙臂的圖片。

  這樣七海先生會知道我想讓他來的心情嗎?

  [七海先生]:也不是那麼緊要的東西,瀧島小姐有人照看就好,等到你的朋友走之後,我晚些再去吧。

  看起來他並沒有理解。我垂下頭。還是說,七海先生並不想和我的朋友見面嘛?

  ……不會吧,中也是很可愛的人,他和七海先生應肯定不會合不來吧。

  不過以防萬一,我還是算了算千代放學的時間,感覺應該不會與七海先生趕到一起,便回復他:「好。」

  「那位七海先生?」等我回完消息抬起頭,中也挑眉看著我,眼神奇異,我被他看得有點不自在,收起手機,故意避開他的目光去拿水果:「怎麼了啊。」

  「看起來關系很好,」中也繞了繞赭色的發尾,「沒什麼,他也要過來嗎?」

  「他下午會過來。」我不知為何,也開始為中也與七海先生的見面緊張起來,「不過你不是還要回去述職?」

  「嘖,你在醫院住幾天?」

  「估計要三天吧。」我計算了一下,「甜品店沒人看顧有點麻煩,之後果然還是請一個店員吧。」

  「我中間還要去其他城市一趟,」中也揉揉頭發,看上去非常為難,「出院的時候我會盡量來接你的。」

  「不用啦,其實我自己也可以。」

  「要是很不便呢?讓七海先生來接你嗎?」中也上下拋著蘋果,似笑非笑。

  我鼓起臉盯著他:「中也……你是在調侃我?」

  「這種時候倒覺得阿月姐是個笨蛋也挺好。」中也撈起長外套站起來,毫不客氣地嘲笑我,「反正只會在奇怪的地方敏銳。」

  「我可是姐姐!」

  「是是,笨蛋阿月姐。」他披上外套,「我得走了,boss突然叫我去公司。」

  「好吧,中也快去忙。」我不想耽誤他的時間,大度地攤開手,「boss這個稱呼果然也很帥氣。」

  離開的中也背對我揮了揮手。

  我躺在床頭喝粥,撈起手機繼續騷擾千代,得到她熱情的回復:「阿月姐隨時找我聊天!要心情愉快地休息~」

  千代果然是個可愛的女孩子。

  我吧嗒吧嗒不停地按鍵盤,中間時不時吃個水果,又和來查房護士姐姐講話,她捏著我的臉揉了半天,向我要了一張簡筆畫,看上去非常開心地走了。

  我鼓著被捏得發酸的腮幫子躺在床上不想講話,直到落日余暉鋪滿窗棱,比計算遲到好久的佐倉千代在我期盼的目光中來了。

  我向她張開雙臂:「千代——」

  橙發紫眸的雙馬尾少女活力四射地撲過來,我們兩個抱在一起揉揉揉:「阿月姐現在還痛嗎?」

  我還沒回答,房門又走進來身材高大的野崎梅太郎:「阿月前輩,打擾了,現在好一點了嗎?」

  野崎和我是在同一個月刊上連載少女漫畫時相識的,我放棄畫漫畫專心經營甜品店之後,也時常與他還有身為助手的千代等人聯系。

  「好久不見,不小心踩空摔下樓,沒什麼大事,」我對他擺擺手,把水果推到他們面前,「總之先坐下來吃點東西吧。」

  只不過坐下來的野崎非常迅速地犯起職業病,沒閑聊多久,他在本子上刷刷兩筆:「崴腳也是少女漫畫中經典的場景,阿月前輩有遇到什麼可以當素材的東西嗎?」

  「比如英雄救美之類的。」他豎起筆,「或者因為照顧日久生情之類的,或者共同住院的病友意外地相知相遇之類的。」

  「野崎君,不能一上來就把生病的阿月前輩當素材。」千代按住他的筆,閃著星星眼衝我看過來,「不過我也想聽。」

  「英雄救美……倒是真的有,」我想起五條先生從天而降的英勇身姿,以及看到甜品滿臉高興的樣子,對野崎形容,「總之是個敢帶著我從五樓跳下來,願意接受免費品嘗所有甜品作為謝禮,還有專職司機的好人。」

  「……為什麼我拼湊出來一個感覺很糟糕的人!」千代滿臉嚴肅地捏起拳頭,如果這是漫畫,也許她背後會添加上不少吐槽線。

  「不,佐倉,你應該先吐槽人是不能從五樓平安無事地跳下來的。」野崎轉轉筆,「沒有更實際一點的了嗎?我可是正經的日常少女漫畫家。」

  「非常懂戀愛的那種。」他強調,「要有戀情啊。」

  我看看他又看看嘴角抽搐的千代,憐愛地摸摸千代的蝴蝶結:「來照顧過我的中也和七海先生都是朋友,病友的話我只認識一個,還是初中的網球部部長,再怎麼說也不會這種東西啦。」

  千代蹭蹭我,表情夢幻地捧起手:「已經步入社會的大姐姐和帥氣的大男孩、」

  「打住,」我戳戳她,「這是犯法的,想都不能想哦千代。」

  千代看了一眼野崎,臉紅紅的,大聲說:「我也不會想其他人的!」

  你對一個在戀愛上異常遲鈍毫無意識的笨蛋再怎麼旁敲側擊,他也不會理解的啊。我再次摸摸千代的腦袋,得到她亮亮的眼神:「話說阿月姐,七海先生是上次和你約會的人嗎?」

  「知道你受傷就立刻趕來了,感情真好。」她露出甜美的笑,隨後非常富有想像力地驚呼,「等下,還有另一位中也,莫非是修羅場!還是同為追求者?!嘶,阿月姐已經有選擇了嗎?」

  我這才想起千代還誤會我曾經談過戀愛這件事,只是沒等我解釋,野崎眉頭一皺,像是機關槍一樣噠噠噠就流出來一串話:「沒想到阿月前輩竟然有好幾段戀情。」

  他認真地拿起本子:「阿月前輩,可以請你告訴我你曾經喜歡過的類型嗎!」

  在他話音剛落時,我突然看到門被推開,露出條紋的深色西裝衣角。

  被談論的人維持著敲門的動作,腳步停止在門扉。

  我來不及捂嘴的野崎還在用標准普通話問:「順帶一提,沒有戀愛經驗的我非常想知道,談戀愛會一直尋找相似的人嗎?」

  「如果太多記不清的話,就請說說那位七海先生和中也好了!」

  完全插不進話……

  我看看七海先生,又看看精神抖擻等著記筆記和聽故事的千代,有點委屈地皺皺鼻子。

  他要以為我在背後亂傳他的話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1-02-25 23:59:06~2021-02-27 02:46:2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吃兔子不吐兔子皮 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誒嘿 5個;別說了,是xx桑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張白紙 10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28章 捕魚的他

  「不好意思, 瀧島小姐,」七海先生放下手,目光垂在背對他的千代和野崎身上, 「本來想敲門, 沒想到不小心推開了。」

  「打擾你們說話了。」

  「沒, 沒打擾。」我手足無措地按床邊, 看看表情算不上太好的七海先生, 磕磕巴巴地問, 「七海先生您是剛來嗎?」

  到底聽到了多少啊, 嗚嗚。

  上次我根據自己畫漫畫並且幫寫情書的豐富經驗想給千代提供一些戀愛建議, 結果因為說得太開心,完全忘記否認她對我戀愛經歷的猜測了。

  「這位就是七海先生, 」野崎看上去也意識到自己背後的發言不太妥當, 當即站起來道歉,「真不好意思,我正在同瀧島小姐取材。」

  他拍了拍床邊:「現在你們要聊天嗎,請您坐, 我會安靜地呆在一旁絕對沒有一點點存在感地旁觀的。」

  ……好像越解釋越糟糕了。

  「野崎君、野崎君!」千代扯他小聲地叫, 「稍微注意一下場合啊——」

  「這種場合我當然會用百分之二百的精力來關注的啊!」野崎鬥志昂揚地舉起畫板。

  「不是這種注意!野崎君真是的, 你怎麼一點不懂戀心。」千代一把搶過野崎的畫板, 向七海先生鞠躬,「不好意思, 七海先生,其實剛才我們只是在討論漫畫人設,那個,總之就是以阿月姐為主人公原型的、額、戀愛戰場的漫畫故事唔唔唔。」

  我從背後一把捂住她的嘴。

  再說下去,我在七海先生的腦海中大概會變成交友用心不良的壞人了, 嗚嗚。

  千代掙扎了一下,仰頭看我,突然滿臉恍然大悟,對我比了一個ok。

  我遲疑放開她,她湊到我耳邊說:「我明白的,我明白的,阿月姐不想讓我們打擾對吧,我現在就和野崎君離開,阿月姐可以和七海先生……」

  說到這兒,她的臉上泛起一點點紅暈:「我就不說出來啦,果然阿月姐談戀愛也是甜甜的樣子。」

  「千代,真的不是,我和七海先生是朋友。」我對她比叉號,懇求道,「你先別說了。」

  「誒?」千代狐疑地看我,小聲說,「可是剛才你的表情一下子變得像是超好吃的甜玉米一樣。」

  「而且,」她看上去在努力把聲音壓到最低,把手遮在嘴前,像是情報人員對接一樣,「七海先生明明也沒有想要否認的樣子。」

  千代……

  我雙手捂住臉,瞟了一眼七海先生,沒敢仔細看他的表情又扭回頭。

  你真的以為自己的聲音小嗎,情報人員如果這麼說話,你們組織會立刻完蛋的。

  七海先生之所以沒有否認,只是因為他不想當眾讓我更尷尬吧。

  「總之,現在可以麻煩七海先生陪陪阿月姐嗎,我和野崎君有事情要先回去了!」

  千代跳起來站好,拉野崎向外走,我徒勞地想伸手抓住她,被她游魚一樣躲過。

  她從門邊探出來半個腦袋:「對了,七海先生,剛才我找護士借了輪椅,不過明天我有事來不了,不知道七海先生有沒有時間推阿月姐出來散步。」

  千代是個非常可愛的女孩子,被她期待地看時,大概誰無法拒絕她禮貌的要求,我看到七海先生頷首:「如果瀧島小姐不介意的話,當然可以。」

  「多謝,您真是個好人。」千代明目張膽地在七海先生面前對我比出v字,用口型說了句「拜拜」,便拖還在掙扎留下來的野崎跑走了。

  「先生跑過來要好久吧。」我搓被角。

  「如果另一位中也君來得會比較快的話,」七海先生關上門,走到床頭拿起落下的名片,偏頭睨我,「瀧島小姐想拜托他當然也可以。」

  「畢竟你才是要做選擇的人。」他像是認真咀嚼這幾個字,慢條斯理地說了出來,「我沒有理由干涉瀧島小姐的交往。」

  「更別說,」他頓了一下,「是與瀧島小姐關系好、可能在追求瀧島小姐的人。」

  雖說不同於往常教訓我「瀧島小姐你要注意安全」之類的話,但是七海先生現在莫名讓我覺得害怕。

  我慌忙說:「才沒有那種選擇,是野崎一定要收集漫畫素材,讓我把最近發生的事講給他,我才把來過醫院的人說出來的。」

  「其他是他們亂說的,」我有點心虛地降低聲音,「雖說有一部分原因是我沒有和千代說清楚,讓她誤以為我能提供戀愛建議是因為……我有過好幾段戀情。」

  說到後半句,我的聲音已經虛到可能比蚊子哼哼還小。

  實際上我只是看過多少女漫畫,極為了解男女主人公,並且擁有豐富的戀愛咨詢經驗而已……但是這種程度已經算得上相當了解戀愛的事情了吧!所以我才說和談過好幾個男朋友差不多吧!

  所以我這樣說也沒有太大問題啊。

  「嗯?」七海先生拖長尾音,「剛才那個小女孩找瀧島小姐咨詢戀愛建議?」

  「……不可以嗎?」

  七海先生用一種看聽不懂人類語言的寵物的眼神看我:「可以。」

  「總之!」我把被子往腿上拉了拉:「他們說的事情先生忘記好了!我沒有什麼……喜歡過的人,因為要忙開店——對,開店,我可是忙的。」

  「是嗎。」七海先生若無其事地說,「瀧島小姐倒也不用這麼自豪的表情說出來的。」

  令人緊張的氛圍好像變輕松了一點,我試探地向他挪了非常小的距離,再次抬起頭:「中也是我來東京以前認識的朋友。」

  「是一起吃飯、一起聊天、關系好的朋友。」我比劃半天,想將心中對中也和七海先生微妙的區分講出來,但是越說越覺得不對,反而把自己弄得沮喪,「總之是我的朋友。」

  「和七海先生不一樣。」

  這句話在我腦海中浮現時,我將它脫口而出。

  啊。

  我抬頭看七海先生,對他笑:「中也和七海先生不一樣的。」

  「一個朋友與另一個朋友的區別?」七海先生拿起蘋果,熟練地架水果刀削皮,剝落的蘋果皮一圈又一圈,看上去精致又整齊。

  我使勁點頭,又向七海先生靠近一點:「你們能來,我開心。」

  七海先生像是注意到我的小動作,審視般看過來。

  在我差點就要乖乖挪回原位時,他終於重新將視線轉移到蘋果上:「這樣。」

  我松了一口氣,把雙手放在膝蓋上,一眨不眨地看先生削蘋果,再次為自己正名。

  「我真的沒有在背後亂傳先生的謠言,也沒有亂說什麼,更不想做奇奇怪怪的選擇。」

  但是。

  因為我做錯的事情導致最近關系不錯的超溫柔的七海先生被強行當成我的追求者,我感到非常愧疚,愧疚得臉紅了。

  所以我下一句話誠懇地道歉:「我會給千代他們說清的,對不起。」

  也絕對不會影響……先生喜歡別人的。

  七海先生是這麼想的吧。

  「這樣七海先生可以不要怪我了嗎。」我閉上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觀察他。

  如果他不答應,我就立刻閉上來逃避現實。

  「明天你幾點想出來?」七海先生突然問起其他的事。

  「誒誒?啊,九點多?感覺太陽會好。」我轉移注意力思考了一下,摸腦袋回答。

  「好。」他把蘋果遞給我,「我會過來的。」

  「工作?」

  「正好是休息日。」

  「不騙人?不能因為擔心我就在別的時間加班,否則我會討厭打亂先生節奏的自己的。」

  「放心吧。」

  「那我明天等先生,」我捧蘋果幸福地咬了一口,甜地止不住想笑,「先生也吃。」

  我試圖搶過他手中的刀幫他也削個蘋果,獻寶一樣對他講:「這個好甜的,而且比上午吃起來甜多了。」

  「病人還是不要招待我了,」他的手肘支撐側臉,安靜地注視我,「快吃吧。」

  他把刀舉在空中,仗身高讓我怎麼也夠不到,我用手拍拍桌角:「啊呀,我想讓先生嘗嘗啊。」

  「真的,超甜的。」

  七海先生仍然支撐側臉,無聲地笑搖頭。

  他遞過來一張紙巾,壓在我托住蘋果的手上,力道順我的手背傳到臉上。

  我看他灰褐色的眼眸,深沉得像是湧出清泉的井,緩慢地用指尖夾住紙張,緩慢地點點頭,緩慢地用紙擦掉黏在嘴角的果汁。

  「看上去確實甜。」七海先生評價道。

  我把頭低下來,把鼻子和嘴巴埋進紙,小聲「嗯」了一下。

  先生的視線像是某種柔軟的捕魚網一樣籠罩我,我想把自己藏起來,又有一瞬間想,好像就算被他捉到也沒關系。

  漁夫們會這麼精明嗎?

  我再次抬起頭,與先生對視幾秒,偏頭去看鐘表和不知道會不會突然進來的護士姐姐,然後又忍不住去看七海先生。

  用這樣的方式讓魚兒自投羅網。

  撈住魚的七海先生不知道心中有沒有一個舉鋼叉得意洋洋的小人,也不知道他想把這條魚下鍋溫水烹煮吃掉,還是帶回家當成觀賞魚養大。

  被下鍋當菜煮的感覺可能會比較難受,所以希望七海先生會選擇後者。我越想越歪。

  「明天,我可以幫你帶早飯。」榮升我心中捕魚達人的七海先生發話了,「喜歡喝牛奶的話,正好一並幫你捎來。」

  「還有別的需要嗎?」

  我搖搖頭,奇怪地聽七海先生突然一條一條地說明明天要做的事情。

  他的問法就像是在對照什麼作比較一樣,難道說七海先生連探望朋友要規規矩矩地列好應辦事項嗎?

  「七海先生你……」

  七海先生放在櫃子上的手在我視野中收緊:「怎麼了?」

  「果然是個非常嚴謹認真的人啊。」我感嘆道。

  七海先生的手迅速放松下來,我把手也放在床頭的櫃子上,攤平,用指尖壓住先生還要去為我端水杯的手,又按了按。

  他看看我的手,又看我。

  「雖說不知道七海先生是在比照什麼。」我自己伸手去拿來水杯,抱,擋到臉前,「但是但是,您能過來我就已經超開心了。」

  「七海先生用比我想像中快了多的時間來找我,見到您我就已經,」我把頭從胖胖的熊貓頭杯子旁邊歪出來,對他抿嘴笑,「超心滿意足的。」

  「完全不需要做這麼多事情,只要您在我面前我就覺得超開心的!」我又把臉藏回去說。

  「那先生現在有開心一點嗎?」我再次問這個問題。

  七海先生拇指和手掌分開,橫支撐在額頭上,他的眼睛因此被手掌遮蔽,我聽到他低低的笑聲,抬起頭時,只能看到他高挺的鼻尖下彎起的嘴角。

  好的,這次他不回答,我也知道他開心了。

  「明天上午。」他終於松開手,「我陪你去看醫院後面的花吧。」

  「瀧島小姐不介意的話,可以給我聊聊那位中也君嗎?」先生望我,「畢竟他提到想見我。」

  「我也想見見據說是瀧島小姐喜歡類型的人。」他用開玩笑的語氣說。

  他的目光就如同漁夫即將要用網裹緊某條魚了。

  而這條魚被看得只敢嘀嘀咕咕:「說了沒有,否則……」

  否則七海先生非要把千代的話當真,那麼與中也並列成為千代口中「我的追求者」的人,成為「我喜歡的類型」的人……不就也要加上七海先生了嘛。

  七海先生真過分。

  我捏耳垂,把自己悶成鴕鳥。

  居然這樣調侃我。

  他肯定是忘記他這麼說的時候,其實也把自己帶進這個玩笑,把自己弄成了與我處在半斤八兩位置的人。

  笨蛋七海先生。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也想要評論!!!

  七海的對照組就是中也hhh

  阿月(傻笑):蘋果超甜的。

  七海(慢騰騰):嗯,很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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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散步道上的他

  護士姐姐扶著我坐上輪椅的時候, 七海先生到了。

  我拍拍輪椅的把手,衝七海先生打招呼:「七海先生您看!」

  輪子被我向前向後來回轉:「看我力氣是不是特別大!」

  七海先生從護士姐姐那裡接過推手,按住我的肩膀:「瀧島小姐, 雖說你的傷不算很嚴重, 但是請多少記住你是個腳不能亂動的病人。」

  「這位先生, 你怎麼能這麼說阿月。」

  不等我反駁, 護士姐姐譴責地看過去:「小阿月還是第一次受這種傷, 剛開始都痛得掉眼淚, 要好幾天才能下地拄拐杖走, 怎麼能說不嚴重, 我都要心疼得想天天把她抱在懷裡走,您是認真來照顧阿月的嗎?」

  說得太嚴重了!而且怎麼還帶上七海先生!

  我用眼神示意護士姐姐, 她半蹲在我的面前, 雙手捧著我的臉揉了揉:「總之聽我的沒錯,阿月乖乖坐好哈,哪裡需要立刻叫我。」

  我回憶起昨天被她揉到臉酸的經歷,放棄反駁, 默默點點頭, 得到又一個摸頭的待遇。

  「瀧島小姐很招人喜歡啊。」七海先生向護士姐姐輕輕躬身, 推著我走進電梯後說。

  「護士姐姐是很熱心的女孩子, 」我對他不好意思地解釋,「她只是作為醫療工作者太為病人著想了, 並沒有什麼針對您的意思。」

  「來陪護我已經相當麻煩您了。」

  「是嗎?」七海先生沉吟道,「那,之後兩天我可能要回公司,這樣瀧島小姐也不會因為麻煩我感到愧疚了吧。」

  「誒?」我猛地回頭,然後捂著脖子扭回來。

  也是, 七海先生要工作嘛,不來找我也很正常。

  但是先生來的話,其實我也不是那麼困擾……畢竟我可以請先生永久免費吃甜品作補償嘛。

  雖說金融行業的人應該也不用擔心一兩個面包的費用。

  我絞著手指,有點懨懨地說:「七海先生去忙就好了。」

  「不用特意管我的。」我補充道。

  身後的人笑著用手指戳了戳我的馬尾:「瀧島小姐有點太好騙了。」

  這個騙人的家伙把手放在我的脖子上不輕不重地捏了捏:「不要突然扭頭,沒有抽筋吧?」

  「沒有。」

  我縮了一下肩膀,差點讓七海先生的手卡在頭與肩膀之間出不來,本來想嚴肅地告訴先生不要總是騙人,出口的話卻變成:「那七海先生還會來嗎?」

  「如果需要的話。」

  「需要!」我立刻回答。

  注意到自己聲音有點大,在只有兩人的電梯間中顯得過於激動,便清清嗓子,回復正常音量:「不想一個人呆著,想和七海先生聊天。」

  七海先生低頭看著我笑:「好。」

  「畢竟瀧島小姐的傷嚴重到會痛到掉眼淚還需要護士小姐抱著的程度,住院住到無聊也很正常。」

  我被他調侃得臉紅:「七海先生不要說了嗚。」

  「再、再說,真的抱又不需要先生抱。」我用他聽不到的聲音哼哼。

  「你說什麼?」

  「什麼都沒說,略。」

  在我們說話時,電梯門打開,穿過大廳匆匆忙忙前後行走的人們,七海先生徑直帶著我走向他口中「醫院後面的花園」,有好幾個和我們同齡的人站在花園一角興致勃勃地聊天,他們旁邊是幾個穿著住院服的病人。

  一個老爺爺拄著拐杖坐在樹壇邊,歪頭慢騰騰地同輪椅上曬太陽的奶奶聊天,野貓蹭到他的腳邊時,他伸手撓撓它柔順的白色長毛。

  「昨天離開的時候,看到後面的散步道有繡球花開。」

  七海先生推著我繞過他們,我扭頭時,余光注意到先生也在表情溫柔地看著坐在一起的老人。

  先生也和我一樣,覺得這對夫婦看上去溫馨到令人感動嗎?

  貓咪在追逐著他的褲腿,步伐緩慢的七海先生渾不在意地前進,我將手肘撐在輪椅把手上,支著臉看著貓咪和逐漸遠去的年邁夫婦,越來越高大的灌木把陽光映襯得無比清涼,轉彎處我還沒來得及收回視線,突然看到紫藍色的漸變花球出現在我的身邊。

  「七海先生停一停!」我舉起手指著花,「你看這朵,已經開得這麼大了。」

  「明明其它還沒完全展開,難道花也會苦夏,只有這朵英勇地決定當急先鋒。」

  「很喜歡看花嗎?」七海先生問。

  「好看的東西誰不喜歡。」我拿著手機對它上下左右地拍,「而且,七海先生也在嘛。」

  七海先生在陪我看花啊。

  想到這兒,就覺得未開的花讓人有些遺憾。

  所以我將雙手十指相扣成拳,許願道:「希望其他的花也能盡早開。」

  這種普通的願望需要我長久的重復,才能讓[許願]的事情成真。

  但是如果所有花開之時我還能再和七海先生一起來觀賞,我一定要每天把它重復好多遍。

  兩個穿著黑色西裝制服的男孩從我們面前跑來,彈跳兩步避讓我們後,黑發的矮個子跳起來,一巴掌拍向故意推他一把黃發的高個子,兩人推推搡搡,笑罵著跑遠。

  「這兒可真好。」我手搭涼棚去探望前方還會不會突然出現擋路的人,發現先生沒有接我的話,就疑惑地扭頭。

  他的雙手仍然搭在輪椅的推手上,沒什麼表情地看著離開的兩個高中生,我叫他的名字時,才緩慢地扭頭:「要繼續走嗎?」

  「先生是看到認識的人了嗎?」我反問回去。

  「不……」七海先生又露出保密的神情,我努力轉過身,向先生的方向蹭,勾著頭探出輪椅的靠背邀請他,「那先生開心一點來看花啊。」

  「我沒有不開心。」

  「七海先生,」我嚴肅地看著他,「如果先生覺得這是不能告訴我的秘密,就直接說好了。」

  「不要對我說謊了好不好啊。」

  我戳戳他袖口上的金屬紐扣,把手墊在下巴底下,抬頭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如果不開心又要對著我強裝開心,我會覺得自己現在不應該出現在您的面前的。」

  一陣風輕輕卷過,連著吹落的綠葉和灰塵貼在我的臉側,有點扎,我猝不及防閉上眼,正想伸手去拿下來,卻覆在另一只搶先一步的手的手背上。

  七海先生的手被我不輕不重地按在臉上,他的拇指滑過我的臉側,掀起樹葉的邊緣,我立刻收回手,先生將葉子捏走前,手掌若有若無地停在我的臉側,用粗糙的手指抹掉了一點灰。

  被先生碰到過的地方有點發癢,我想去捂住那裡,又在先生長久的注視中怎麼也抬不起手。

  「是啊,如果瀧島小姐不出現的話,」他像是飛葉成刀的武俠高手一樣,帥氣地仍走落葉,「也許我就不用煩惱保密的事情了。」

  我的手松開了輪椅邊緣,訕訕向後縮。

  雖然,雖然是真的。但是被當面說這樣的話,再怎麼說也不會令人開心吧。再怎麼說,我也沒辦法真的原地消失啊。

  「但是如果我對瀧島小姐說出這個秘密呢?」七海先生卻沒有停止,繼續問,「瀧島小姐就會一直在我面前嗎?」

  ……誒?

  我被七海先生的話繞得有點暈,迷茫在心裡盤算起來。

  七海先生有不想讓我知道的事情,所以我需要消失。

  但是七海先生告訴我秘密,我就需要留下來。

  這麼一想……好像確實是這樣的道理。

  不愧是七海先生,學數學的人果然腦子都很好使啊!

  「好吧,」我一本正經地回答七海先生,「既然七海先生這麼說,我當然不會不答應。」

  說著,我又把手扒回靠椅的邊緣,貼近七海先生。

  夏天本來就暖洋洋的,我再離先生近一點的話,他身上那種令人有點想瑟縮的凜人氣勢會不會便成更加溫暖的氛圍呢?

  變成剛出爐的流心芝士蛋糕一樣溫暖,外殼酥軟,中心細膩又綿長,冒著熱氣,讓人無比喜悅。

  七海先生的手移向我,在我湊到凸出的推手把柄之前,墊在我的腦袋旁,讓我安全著陸。

  我覺得倚著先生的手不太好,怕硌到他,又覺得他的手背寬大倚著又舒服又安心,一時陷入不知道是否應該把頭挪開的糾結中。

  最後我選擇先說話。

  ——並、並沒有因為不想離開所以逃避這個問題!只是因為現在聊天更重要哦!

  「所以七海先生剛才在看什麼?」

  七海先生被我壓住的一根手指動了動,在我感覺來卻像是在輕輕撓我的臉頰,和我拿著逗貓棒去戳戳貓咪的眉心一樣:「看到了有點像我高中同期同學的孩子。」

  啊,是我從來沒有聽到的話題。

  五條先生對著我得意炫耀的樣子浮現在我眼前,可是看著松柏般筆直站立的七海先生,我卻升不起一點共享秘密的成就感。

  ……我誤以為是如同摯友或者親密的家人之間可以分享的事情,好像不小心戳中不好的地方。

  [如果]。

  我猶豫一下,蹭蹭先生的手指,見他沒低頭,就又蹭了蹭。

  七海先生仍然沒有低頭,他屈起指節戳得我臉頰凹陷,也沒有笑,只是問:「怎麼了。」

  [如果我一直盤桓在七海先生面前,陪他聊天,讓他多笑笑的話。]

  [能夠多多少少減輕七海先生被我揭開秘密的難過。]

  嗎?

  在我許下願望的同時,心聲描述的[話語]變成光,融進日照,星星點點地編織成發亮的細線,環繞在七海先生身邊,然後剎那間散去,俯身千萬的空中微塵沉落在地面上。

  我微微睜大眼睛,驚訝看著[許願]的能力第一次變成我能觀察到的力量。

  我對七海先生懷抱著如此強烈的願望嗎。

  期望什麼?

  七海先生正望著我,光在他的臉側為他畫像,刻出深邃的眉眼還有線條凌厲的側臉。

  ……友人?像中也一樣的友人?還是像千代一樣的友人?

  說起來,七海先生昨天還說要問我中也的事情。

  明明沒道理抵觸,但是現在想起來,卻覺得無比緊張。

  回答不好的話,七海先生會不會丟下我和輪椅,讓我孤孤單單地對著空氣亂刨,再怎麼軟著聲音叫他都不看我。

  我被自己的想像委屈到,第三次蹭了蹭他的手指,七海先生無奈地將指腹翻過來,蹭蹭我的臉頰,輕柔中帶著癢意:「到底怎麼了。」

  被觸碰的地方像是火山爆發的岩漿一樣燙。

  我頓時忘記想像,用手去按被岩漿燙到的地方,生怕燙出傷口,也不敢看體溫高到足以燒痛我的七海先生,腦子轉了半天,終於想起我們本來在說什麼:「七海先生剛才是在想那位同期先生嗎?」


第30章 天鵝先生他

  能讓七海先生露出這樣表情的人, 會是什麼樣的人呢?

  雖說我用了男性的方式稱呼那個人,但是,也有可能會是女孩子的吧。

  「瀧島小姐又在心裡亂想些什麼?」七海先生問。

  用「亂想」有些過分吧。我抗議地看著先生。

  「他是, 」七海先生笑了笑, 突兀地接上了原先的話題, 拉遠了目光, 像是懷念故鄉的鳥雀一般望著叢叢綠葉中的某一點, 「是個非常活躍的孩子。」

  赤也活蹦亂跳揮拍子的形像在我心裡浮現出來。

  「食量很大, 我和他一起出……門的時候, 他能狼吞虎咽吃很久, 有一次吃了漢堡又吃了一大碗拌飯,鹹到掐著嗓子找水。」

  我又想到赤也吃飯把嘴巴塞得滿滿的樣子。

  「干什麼都喜歡衝在前面, 直率得有點傻氣, 」七海先生突然停了下來,他的手指抓住輪椅扶手,困惑地說,「抱歉, 其他的一時有點想不起來了。」

  「真令人頭疼, 」他皺著眉頭笑, 「可能最近太忙了吧。」

  「……」

  我忘記是從他開始皺起眉頭的瞬間、還是用奇怪的笑容看著我的瞬間, 我開始感到難受的。

  我就像小時候分不清調味料,把小米辣腌在白醋裡, 咬一口嚼碎還要硬生生咽下去一樣,被嗆得所有想法都化成眼淚,酸麻和辣痛沿著千萬的血管扯住心髒,向手、向腳四面八方揪緊。

  為什麼只是聽一個秘密,就會這麼難受啊。

  七海先生正在望著的藍紫繡球花, 是不是在過去某個夏季也開在過他與那位同學的面前。

  「那他呢?」我仰著頭,「那位同期先生呢?」

  「我離開了,不,是我想遠離過去的一切,從那裡逃跑了。」

  「從那之後,就再也沒有與他相遇過。」

  七海先生轉到我面前,屈膝蹲下,小心地捧著我的臉:「我之前怎麼不知道瀧島小姐這麼容易流淚。」

  「只是和故友分開了而已啊。」

  說這句話的七海先生一如往常,可我看他連閉眼掩飾情緒都像在說謊。

  我眨眨眼睛,一大滴淚落下的時候,被糊住的視野驀地光明起來,我也學著七海先生的樣子捧著他的臉,輕輕摁住他的嘴角:「那先生不要笑啊。」

  「離開朋友一天,就已經算很久了。」

  「七海先生懷念他,並不是什麼需要隱瞞的事情。」

  「如、如果想回去看他又膽怯的話,」我輕輕松開手,覺得指尖燙了起來,「我可以陪著先生的。」

  雖說我的膽子也不大,但是只是探望故人的話,我還是可以勝任陪伴七海先生的工作的!

  所以不要怕啊。

  七海先生凝看著我,然後放低視線,也松開了手。

  這樣的他映在我眼中,像極了離群失所的天鵝,他向下彎著修長的脖頸,收緊美麗的翅膀,被他眼中可能空無一物、蒼白到恐怖的天空壓得再也飛不起來。

  但是。

  實際上真正的天氣正風清氣朗。

  開放著繡球花的夏日,擁有藍到令人一眼沉溺進去的蒼穹,花之上有可以棲息的樹枝,再之上,還有適宜舒展羽毛豐滿潔白羽翼的清風,以及團團綿綿讓人想鑽進去睡覺的雲朵。

  我不知道七海先生看到的風景是否和我有異。

  但是天鵝先生應該看看這樣的好天氣,不管是返回居所,還是去往下一個擁有繁茂枝椏和清澈河畔的新家,都是非常適宜的。

  就算,真的有必要停在這裡,被不可名狀的東西壓住。

  就算他現在只能低下頭,捧著暫時失去行動能力的甜品師小姐。

  就算他好像試圖忘掉天鵝的身份和同伴。

  但是再怎麼勾著脖子,他還是不會變成他以為的、他試圖強迫自己接受的、被圈養的某種不如天鵝可愛的鳥雀。

  畢竟七海先生就是這樣的人啊。

  「七海先生,失禮了,但是你現在可以好好看看我嗎!」

  我把手放下來,很可笑地向上張開雙臂,閉著眼睛喊:「先生你看我!」

  看我手指著的好看天空,還有在我用手臂向先生展示的所有花花草草,甚至還有一直跟著先生的貓咪,全都是屬於七海先生的景色。

  只要看到它們,就覺得明天還是可以期待的。

  我害羞地說不出這些話,只好用力振著手臂,像是花田的主人考察自己的領地時驕傲地伸展雙臂拍宣傳照一樣,急切地說:「先生你快——」

  打斷我的話的是突然擁住我的七海先生。

  他壓下我的手臂,貼近我,繞過我的手臂將我環在他的懷裡,將下巴抵在我的肩膀上。我感覺到他深深吸了一口氣。

  我猛地睜開眼睛,猝不及防發出一個疑問詞:「……誒?」

  七海先生微微收緊手臂,只露給我泛紅的耳垂。

  雖然,現在說這個好像有點,不太和合時宜。

  但是,不知道為何突然抱著我的七海先生——

  「好可愛。」

  我沒控制住,喃喃出聲:「雖、雖然有點意想不到,但是如果這樣抱抱先生能讓先生好受一點的話……」

  「瀧島小姐,我……」

  然而我的後半句話與七海先生無比慎重說出來的話語碰撞在一起,我停下來,等著七海先生講完。

  擁抱著我的七海先生也停了下來。

  他身體突然僵住了。

  ——

  那之後七海先生非常迅速地放開我,非常迅速地送我回醫院,然後語速非常快地、一條一條地盤問我是否需要一系列物品和事項。

  我被他問得兩眼發懵,但是鑒於他勢必問出什麼然後趕緊去辦的氣勢,好不容易用被轟炸得暈乎乎的腦子思考出來一件事。

  「能拜托七海先生去甜品店幫我檢查一下後廚還有廚房嗎?如果有食材壞掉,想麻煩您幫我扔掉。」

  「護士姐姐讓我再過兩天再出院,說這樣可以多觀察一段時間,出院之後就能很方便地獨立依靠拐杖,好得也更快。」

  ——她還補充了一句「就不需要別人離得那麼近扶小阿月,免得被欺負。」不過這句就不告訴七海先生了,這種揣測太不禮貌了。

  「很好。」

  ……雖然我知道七海先生沒有別的意思,但是在這裡回答很好,總感覺有些奇怪。

  七海先生搶一般接過我手中的鑰匙,背對著我離開時,衣角都在飛揚:「我今晚需要加班,要加到明天、不對、可能要到後天,等你快能出院的時候我才能來還鑰匙。」

  「這個倒是沒事,不過七海先生之後還來……七海先生??」

  回答我的是快速關上的門,和隔著門傳來的話語:「瀧島小姐不用等我,我會拜托護士小姐照看好你,有問題請聯絡我,那我先過去了。」

  我有點摸不著頭腦。

  七海先生之前從來沒有過不聽我講完話就關門的情況,難道說,這次是突然接單價值幾千億的緊急大單子,所以要加班嗎?

  算了,先生的工作一直很難懂。

  我放棄思考這件事,重新回憶起上午高貴矜持的天鵝七海先生突如其來垂首示好的可愛擁抱,再次被可愛得心跳加速,連臉都被可愛得熱騰騰的。

  我在床上向左滾了一圈,又向右滾了回來,最後面對天花板,傻兮兮地翹著嘴角,死活放不下來。

  雖說現在七海先生看上去似乎非常緊迫,但是至少說明他的心情沒有太糟糕。

  五條先生那次我就在懷疑,原來抱抱真的這麼有效?!

  我又坐直,端端正正放好自己的腳和腿,如同古代仕女圖中的大家閨秀一樣,將手交疊著放在小腹上。

  這、這樣子有天鵝的感覺了嗎,退一步,是一個優雅的小鳥也好啊!

  這樣子我也許就足夠有資格擁有天鵝的擁抱了。

  我保持著端莊的坐姿坐了一會兒,捧起手機找出赤也在甜品的照片,再次思考起來。

  七海先生對故友的描述,聽上去意外地與赤也很相似。

  如果帶他去看赤也的比賽,帶著赤也和他吃飯,也許他會因為很喜歡與赤也這樣的孩子相處,而短暫地放松呢。

  或者,如果,我以與同期同學很像的赤也為原型,為七海先生畫一副畫,能讓他感到安慰嗎?

  素描的方式也許還挺、

  我被七海先生轟炸的腦子突然宕機一秒,然後迅速運轉起來。

  畫,畫,畫。

  我畫過七海先生,好像仍然以面朝外的方式,貼在甜品店通往二樓的樓梯上。

  ……七海先生走了多久了?

  我一把抓過來手機,看到上面顯示出足夠令七海先生走回甜品店的時間差。

  七海先生一定會看到畫的,他一定會看到畫的。

  他會因為我不經允許就畫了他感到不快嗎?

  我為很多來過甜品店的客人都畫過畫,但是被七海先生看到畫像這件事令我感到無比緊張,我甚至能感覺到動脈汩汩流動過血液,把熱量從全身送到了臉頰上,腦子中反復地響著一句話:該怎麼和他解釋啊。

  如果被看到畫像返回的七海先生再次用那種充滿攻擊性的眼神逼得只敢縮在床邊上,抱著枕頭對他笑,可以逃避向他解釋我為什麼要畫他的理由嗎?

  因、因為連我自己也不知道,我為什麼要畫七海先生。可是一想到他的申請,我就沒法說出我其實為所有人都畫過像這樣的話。

  [滿月]:七海先生。

  [滿月]:白熊落淚,jpg

  [滿月]:七海先生,您到甜品店了嗎?

  [滿月]:我突然想起來,我好像拜托過隔壁的阿姨幫我照看,您不用再跑一趟了。

  [滿月]:所以,您能回來嗎?

  良久,line終於響起了回復的聲音。

  [七海先生]:冰箱裡有一點青菜,我已經帶出來了,怎麼了?

  ……誒?

  我捧著手機,反復研讀這句話,持續不被操縱而變黑的屏幕映出我的顏色不同於往常的臉。

  這是看到還是沒看到啊。嗚嗚。

  作者有話要說:

  看到超級多的新的小可愛!!快來陪我聊天鴨!!!酷愛看評論!

  ——

  總之七海以為女主是要擁抱,結果猛地反應過來,猜猜看他原本准備說什麼。

  以及今天又是奇妙比喻,不要嫌棄我文藝啦,七海值得所有的美好比喻。

  ——

  正好看到七海的公式書,剛因為公式書意外和我設定合上開心兩秒,看到灰原享年17歲還有和七海關系非常好的情報,我:……。

  不知道前面半段刀不刀,想了很久怎麼樣讓七海形容灰原比較符合他的性格,差點把自己寫哭了一大段又重新刪了,最後只剩下文中這些——

  「關於友人,我一下回憶起的全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至於七海到底記得多少或者是真的離開太久忘記了,大家見仁見智就好了。

  赤也和畫的位置也是兩個小伏筆前後呼應,我好喜歡搞這種劇情hhh,赤也很可愛,七海會喜歡他的。

  親親大家,我要去自閉一會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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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推門的他

  七海先生再次發了個問號過來。

  我在鍵盤上刪刪改改, 最後頹喪地發了句「謝謝先生」。

  如果直接問他有沒有看到畫像,萬一七海先生好奇心一起又重新回去,這不就是自投羅網嗎。

  我就這樣在糾結中翻騰了一天, 七海先生除了line上問候, 竟然真的沒有再來病房找我。

  出院那天, 我按照約定同中也發訊息拜托他接我回家, 然後又刪刪改改給七海先生發信。

  [滿月]:七海先生, 我一會兒就可以辦出院手續, 有人來接我, 請您放心。

  中也沒回復, 七海先生也默默無言,我得空拿著護士姐姐給的拐杖跑出門, 准備臨行前探望據說今天檢查完就有空閑的幸村君。

  電梯向下走了兩層, 孩子清脆的聲音格外熱鬧,護士台旁的病房門口,一個扎著羊角辮的小姑娘奶聲奶氣地問護士:「幸村哥哥呢?」

  她一喊,好幾個小蘿蔔頭從病房裡探頭探腦, 嘰嘰喳喳:「幸村哥哥說他今天就能檢查完, 為什麼我們還沒有看到他回來?」

  這兒就是幸村君說的新更換的病房嗎?我摸摸下巴, 坐過去聽他們對話。

  最近幾天與我關系火速變好的護士姐姐正應付著小朋友, 一看到我,眼睛晶亮地快步衝我走來:「阿月, 你來的正好,我現在要帶兩個孩子去打針,能拜托你去放射科看看幸村君什麼時候回來嗎?」

  我點頭應下,慢慢走向護士姐姐指的位置,偏近下午的陽光正斜照進檢查科室的長廊, 靠近窗戶的分岔口處,我看到顯眼的鳶紫色頭發的少年倚著牆璧,劉海垂下遮住眼眸。

  病懨懨趴在我肩膀上的小妖怪突然揪住我的領子,讓我停止在走進幸村君視野範圍之前的拐角處,我聽到隱隱約約傳來的交談聲。

  幸村君的神情被陰影打得晦澀不明,宛如失去氣力一般背靠著牆璧滑落,岔口另一邊噠噠噠的腳步聲走遠,然後,一句清晰的話語傳到我與幸村君的耳中。

  「那個孩子之後可能沒辦法再打網球了吧。」

  醫生的聲音?他們說的是幸村君。

  我屏住呼吸,抓緊拐杖,小心地藏起來,避免讓幸村君發現有人在注視著他。

  他大概不會想被別人撞見如此頹喪不安的一面吧。

  肩頭的小妖怪揪緊了我的領子,我發現,它的身體好像變得淡了一點。

  「瀧島大人,」經常處於休眠狀態、話非常少的小妖怪突然對我開口講話,「我能找得到針對精市的幾個咒靈的位置,只是其中一只已經成長成為了二級。」

  「我不敢貿貿然讓您嘗試祓除它,但是至少我想拜托您,在精市生病的這段時間,將那只咒靈帶離他,可以嗎?」

  「我會把我的力量都獻給您,」它急切地說話時,聲音又虛弱下去,「只要在他手術之前,讓詛咒轉移,可以嗎?」

  長廊盡頭,纖細的少年顫抖著身體攥緊拳頭,輕輕張開嘴巴就像在無聲尖叫。

  「我要怎麼做?」我毫不猶豫地將小妖怪捧下肩頭,認真地看著它:「幸村君的身體已經這麼糟糕,只是這種程度的舉手之勞,我當然沒有問題,所以,我需要怎麼做?」

  「請您對它許願吧,許願將您的身體和咒力作為交換,讓咒靈來到您的身邊。」它跪伏在我手中,額頭抵著我的手心,「我會保證不讓您受到傷害的。」

  我立刻點點頭。

  不知道將「跟著我」念了多少遍時,那只緊勾著幸村君的咒靈終於呆滯地抬起頭,轉動腳步走向我。

  我緊張地捏緊手心,在它到我面前時,後退一步用最小的音量喝道:「離我遠點。」

  沒想到咒靈真的乖乖聽話,像是跟屁蟲一樣保持著幾步距離,綴在我身後。

  我向前走兩步,它便也跟著我走,我原地轉個圈,它也像延遲幾秒的影像一樣沿著我走過的軌跡轉了一圈。

  因為它看上去太聽話,我也逐漸放松,試圖同它交流:「你好像比之前更大一點了,可不可以離開我和幸村君呀?」

  咒靈發出我聽不懂的機械疊聲。

  「好吧。」我雙手交叉對它比出叉號,「那我們和平共處,你不要打我,我也不打你,等、對了,等我之後帶你去找五條先生。」

  「成績、這麼好……」

  「……那我就當你答應了?」我遲疑著說。

  「運動……也……」

  「啊我不管了,總之你要跟著我,不要去影響幸村君養病,這樣很不道德,明白嗎?」我大膽地隔空用手氣勢洶洶地隔空戳咒靈的額頭。

  「都這麼……好……」

  它長得太難看,頭上還定著看上去非常扎手的尖刺,我怎麼也不敢伸手去碰它,但是身為咒術師的五條先生一定有辦法的!

  也許還可以帶上七海先生?

  ……不不不,咒靈什麼的看起來太危險了,果然這件事還是不要讓七海先生知道比較好。

  接下來十幾分鐘,我和咒靈保持著奇怪又沉默的和諧距離,偷偷望著幸村君以手覆面,終於緩了過來,搖晃著站起來時,病號服襯得身體搖搖欲墜。

  我見他即將離開,腳和拐杖的端重重踩過地面,發出極大的聲音,用不大不小的聲音喃喃自語:「咦,幸村君是在這個位置嗎?」

  與我面對面相遇的少年表情有些驚愕:「瀧島小姐,您怎麼來了。」

  「幸村君,剛剛做完檢查嗎?」我其實不是特別會假裝不知情,見他狐疑地看過來,便不自在地把頭扭向來時的電梯:「剛才下樓練習走路,正好碰到護士姐姐和一群找你的孩子,我就臨危受命過來了。」

  「不過,」我有點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剛才走得不是很穩,可以拜托幸村君扶我回去嗎?」

  他的嘴角抿緊,欲言又止,一副很想拒絕的樣子,卻最終壓抑地輕聲說,「好。」

  幸村君的手臂攙扶住我時,我也悄悄用力抓住他的胳膊,想悄悄讓他支撐在我身上,成功用有點怪異的走路姿勢,讓兩人的重量都轉移到拐杖上。

  他看了我一眼,又收回目光。

  看來沒有發現。我翹起嘴角又火速壓下,等我們移動回病房時,屋子裡只剩下一個小姑娘,她懷中抱著我曾經畫給護士姐姐的畫,笑盈盈地撲過來貼住幸村君的腿撒嬌:「哥哥,我一直在等你哦。」

  我摸摸她的羊角辮:「幸村君正在扶著姐姐,沒辦法抱抱你,讓我們去床上坐著陪你玩好不好呀?」

  「好!」她轉著圈向後跑兩步,舉起畫展示給幸村君:「這是這個姐姐畫的小人,好可愛!」

  「瀧島小姐會畫畫嗎?」

  幸村君臉色有點蒼白地與我並列坐在床邊,我一邊回答他,一邊拉著熱情的小姑娘說悄悄話,小姑娘滿臉「保證完成任務」,熱情地去幫幸村君倒水,然後將杯子送到他的唇邊,甜絲絲地叫他:「幸村哥哥,喝點裡奈特意為你接的水吧!」

  「我現在不是很想……」

  裡奈小姑娘無師自通地打斷他:「幸村哥哥已經是大孩子了,就不要讓裡奈監督你喝水了。」

  她踮起腳尖,肉乎乎的小手試圖去摸摸幸村君的頭,最後卻只挨到他的發絲,便氣鼓鼓地說:「幸村哥哥,你把頭低一點啊,讓裡奈摸摸頭,哄哄,再喝水水。」

  看到她的手心貼著被逗笑的幸村君的額頭時,我莫名覺得這些場景有點眼熟,只是想想沒什麼思路,便甜滋滋地看著小女孩掛在幸村君面前軟軟地撒嬌。

  等到裡奈玩得有點累,我正想伸手抱抱她,緊跟著我的咒靈毫無預兆地微微靠近我一步。

  我登時警惕地撐住床面,離他們兩人都遠了點。

  萬一把這個家伙留在這裡就不好了。我無奈地想,只好先同幸村君告別:「幸村君先好好休息。」

  「哦哦,對了,」撐著拐杖站起身,我再次扭頭,對他笑,「東京美術館下個季度有很多畫展,等幸村君身體好轉之後,可以和我一起去看看。」

  我用盡全部的形容詞試圖將畫展值得期待的地方描述給被困在醫院中的少年,最後說:「據說有以神奈川的海為主題的畫,赤也說網球部總是在天晴時到沙灘上跑圈,我猜你也一定會喜歡的。」

  「聽上去真不錯。」幸村君捧著水杯,抬頭時他有一瞬間表情無比急促,卻又立刻勉力將所有難看的表情壓下,最終變成溫柔得如同初夏晚風般的笑容,「謝謝瀧島小姐。」

  「他們總是到那邊等我。」他的手扶住平時綁吸汗帶的位置,聲音飄渺,「瀧島小姐這樣說,弄得我也期待起來了。」

  「只是聊兩句天,哪裡夠得上道謝的程度。」我想了想,伸手拍拍他的腦袋,少年垂首,安靜地像是塊美玉,聲音緩慢地流瀉而出:「只不過我可能看不了今年的海了,所以,有件事想拜托您。」

  與此同時,問路的聲音和護士姐姐的指引在外面響起:「瀧島小姐就在前面的病房裡。」

  我沒有回頭去看,點點頭表示答應,耐心等待他的話。

  再次抬頭的幸村君已經重新露出完美無瑕的笑容:「關東大賽離得很近,但是我不在的話,赤也這個孩子,總感覺讓人放心不下。」

  「所以,能拜托赤也非常信任的瀧島小姐在夏日合宿的時候,去看顧一下他嗎?」

  當然沒問題。我比出ok的手勢。

  「而且,蓮二拜托過瀧島小姐什麼事情吧,有關我的、可能令瀧島小姐困擾的事。」幸村君卻沒有打住話頭。

  「所以不管是合宿的拜托,還是蓮二,」立海大的少年網球部長揚起清亮的笑容,與鬥志昂揚衝上賽場的赤也如出一轍,「都很感謝你,瀧島小姐。」

  他狡黠地眯著眸子:「謝禮就是我們整個立海大網球部陪同瀧島小姐一起在夏日去海邊旅行,可以嗎?」

  肩頭的小妖怪凝實又模糊,就像幸村君眼中的光明明滅滅。

  他在不安呢。

  我笑著保證:「交給我吧!那我下次再來看你。」

  「瀧島小姐再見。」少年仍然上身筆直地坐著,「接您的人看樣子已經來了。」

  我揮揮手轉身,正想開口叫來人:「中也……誒?七海先生??」

  離我不遠的咒靈發出一聲難聽的聲音。

  推開門的七海先生,以及從七海先生手臂攔住的空間縫隙中露出的中也,兩人臉上表情一凝,七海先生快步走向我,非常巧合地站在我與咒靈之間:「這位是來接瀧島小姐的中也君?」

  中也環抱起雙臂:「這位就是七海建人先生?」

  我瞟瞟莫名有氣勢的七海先生,心裡按捺不住的驚喜壓過前兩天的擔憂,甚至想伸手去抓他的衣角,但是在中也緊盯的目光中,我不自在地把手縮進袖子裡,藏在身後。

  ……說起來,我告訴過中也七海先生的全部名字嗎?

  作者有話要說:

  奇怪的修羅場增加了。

  總之請留下來陪我玩吧請評論我吧,超想要好多好多評論!!!

  我掐指一算,夏日祭和旅行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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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車外的他

  「總之。」

  我余光瞥見幸村君疲憊地彎下腰, 卻仍然禮貌地觀望著我們,便趕著兩人出門,「出來之後再介紹你們兩個認識?」

  ……結果走著走著, 就變成了七海先生在我左邊扶著我, 中也在右邊用重力異能幫我支撐傷腳和拐杖的順序了。

  他們兩人在我左右, 氛圍有些奇怪。我看看七海先生, 他俯視我露出溫和的笑容, 我小小勾起嘴角, 又去看中也, 然而中也正好也在看著我, 一副「雞蛋裡挑骨頭」的表情。

  「這位是?」七海先生將目光轉移到中也的身上。

  「你就是七海建人?我叫中原中也。」中也將耳朵抵著左側肩膀,抬頭看向七海先生, 「我聽到阿月姐提起你, 這次麻煩你跑一趟,不過我送阿月姐就夠了。」

  「畢竟我對她家的路很熟悉。」中也晃了晃車鑰匙,「開車也方便。」

  「初次見面,中也君。」七海先生成熟地伸出手, 「瀧島小姐甜品店的鑰匙還在我身上, 我怕給她帶來不便, 才臨時趕過來。」

  中也挑眉伸出手, 兩人在我面前握了長達十秒鐘的手。

  「那個……」我遲疑著開口,試圖打斷兩人越來越強的氣場。

  「阿月姐, 今天回去做飯不方便,不如我帶你去我常去的飯店吃晚餐吧。」

  「瀧島小姐還是盡量吃點家常飯比較好,如果中也君比較忙或者不擅長料理的話,我可以幫忙的。」

  聽到後面這句,我眼睛一亮, 向七海先生傾身舉起手:「其實我、」

  「我聽阿月姐說,七海先生告訴她不要隨便邀請陌生異性回家,您自己再留下,不是特別合適吧?」中也用異能拽住我,我努力向七海先生挪了一下,然後被他更努力地拖回去。

  「七海先生很可靠的,所以中也不用擔心。」

  我使勁給中也使眼色,他卻怎麼都不理我,我沒辦法,又一心惦記著七海先生說的做飯的事情,只好站在原地眼巴巴地望著七海先生,「七海先生真的會幫我做飯……中也??」

  暗紅色的光流動在我的手背上,中也再次用重力異能強行按下我試圖去扒拉七海先生的手,我苦著臉看回去:「今天中也是不是有點太過分了。」

  只是吃一頓飯,為什麼這麼阻攔我啊。

  我努力思考一番,恍然大悟:「中也是不是因為七海先生沒有專門邀請你感覺失落了?」

  「是這樣嗎?如果不嫌棄的話,我當然不介意中也君一起過來的。」七海先生善解人意地接住我的話。

  我跟隨著七海先生的話,「嗯嗯嗯」地點點頭,期待地看向中也:「我覺得一定會很好吃的!中也要來嗎?」

  中也擰眉看著七海先生,長嘆一口氣,對我露出「你沒救了」的表情。

  他壓下黑色的帽檐,抬手rua我的頭發,一副即將上場打架的樣子:「阿月姐去車裡等著,我和他聊一下天。」

  「我不能聽嗎?」我鼓起臉,「再怎麼說也不能把我排除在外吧,明明我才是你們的中間人!」

  中也對我露出同意的表情……然後用異能托起我,把我塞進他停在醫院門口的跑車裡。

  那只始終跟著我的咒靈爬上車的後蓋,中也面露嫌棄,我急忙攔住他:「七海先生看不見咒靈,你先別太明顯走過去,交給我,我已經有辦法應付它,真的!」

  萬一把咒靈留在這裡再纏上幸村君就不好了。

  「拜托!就這一次!之後我可以為中也刷車!」我啪地一下雙手合十,誠懇地說。

  「車不是那麼金貴的東西,倒是你比較麻煩。」中也看我半晌,妥協般彈了我額頭一下,「好吧好吧,不過保護好自己的安全,一有麻煩我會立刻出手。」

  說罷,他也不看我小雞啄米點頭,轉身同七海先生走進醫院走廊入口處的茶水間。

  我擔心地把臉貼著暗色的玻璃,想看他們要干什麼,陽光在玻璃的映襯下黯淡得像黑色的火光,卻遲遲照不到兩人的影子。

  在我快把手壓麻的時候,中也和七海先生終於以對峙的姿態重新回到我的視野中。

  先是七海先生後躍出門,表情無比肅穆地躲閃著中也的拳頭,然後他忽然看了車的方向一樣,硬生生停在原地,舉起手臂格擋住中也最後一拳。

  兩人停在原地,七海先生的表情並不是特別好看。

  「?!」

  和中也認識這麼多年,我大概也對中也的體術有些概念,是一拳可以砸翻好幾個來找茬的小混混的級別,再加上他重力異能的加成……

  我推門驚恐地衝他們的方向喊:「七海先生你還好嗎?!」

  七海先生揉著手臂停在原地,背著光看不清表情,一點也沒有回應我的意思。

  中也活動著手腕,瀟灑地走回來,走前還拍拍七海先生的肩膀。

  路過試圖出來看情況的我時,他一手揪住我的領子,把我飄在空中重新塞回車裡:「都說了讓你在車裡坐好。」

  「中也——你在干什麼,怎麼突然打架了啊。」見他迅速坐在駕駛座扣好安全帶,我按著他的帽子,拖長聲音,「你們到底說了什麼,不告訴我今天就不把帽子還給你。」

  「對好奇的人解釋我的異能,其他保密。」中也按住帽子,斜了我一眼,「別亂動了,准備開車。」

  「七海先生呢?」

  「你一直惦記他干什麼,至少稍微問一下我的手有沒有打痛吧?」他不爽地抱怨,「原來我對付更弱的家伙,你都要慌慌張張給我准備藥,今天連一句都不問了?嗯?」

  「那,我回去一定給你准備繃帶,」我被他說得有點不好意思,立刻保證一通,然後問,「所以七海先生呢?」

  「……他說他不會再打擾瀧島小姐了。」中也嘖了一聲,擰開了車鑰匙,說到下一句有點得意,「因為誰也無法戰勝重力。」

  我動作僵住了。

  「七海先生真的這麼說了……?」

  「是,所以現在我送你回去,你想吃什、」中也從前座扭過來,揚起的嘴角忽然僵住,「喂,你別露出來這種表情啊?他不找你這件事讓你這麼難過的嗎!」

  我垂頭喪氣地坐回後排,並起雙腿擠在角落裡:「也沒有很難過,哈、哈哈,畢竟七海先生很忙。」

  而且還突然被中也打了。

  突然被打的話,七海先生氣到不想理我也理所當然吧。

  中也和先生都不會無緣無故打人,也不知道他們產生了什麼誤會,但是說到底,是因為我他們才會見面起衝突的。

  是因為我。

  我更沮喪了。

  「你真是……」中也扯扯頭發,嘴角耷拉下來,用手托著下巴,無奈地看著我,「這麼想和他一起啊。」

  「因為是很值得做好朋友的人選。」我攏了攏外套,像辯駁一樣說,「因為是很好的人嘛!」

  聽完我的形容,中也突然噴笑出聲。

  他的表情好像變得開心了一點,伸長手臂搖下另一側的窗玻璃,攤開手聲音散漫:「她是這麼說的,你怎麼看,七海先生?」

  我呆呆扭過頭去,七海先生正彎著腰,手按在劃下的車窗看著我。

  他歪著頭,像是想笑又像是極為無奈:「謝謝瀧島小姐誇獎。」

  「本來想戲弄你一下,結果居然這個樣子,真笨,阿月姐。」中也嘲笑我。

  「是隨便開玩笑的中也的錯!」我扭過頭表示不想和幼稚的中也一般見識,壓著車座向靠近七海先生的車窗挪了兩下,拍拍座位,「七海先生要坐車嗎?」

  「我可還沒說要讓他上車。」中也涼涼地說。

  我立刻對他拱手:「能不能拜托中也捎帶上七海先生呀∼」

  中也對我翻了個白眼,刷的打開車鎖打開,黑色手套包著的手漫不經心地衝七海先生招了招:「來吧。」

  「阿月姐,安生坐在我的車座後面,」轉頭前中也緊盯著七海先生,開口卻對我說,「一不小心磕著就不好了。」

  我遺憾地放棄了湊近七海先生同他說話的打算,偏著頭對他笑:「其實中也人真的很好的。」

  就是今天說話奇奇怪怪的。

  七海先生嚴肅地瞥了一眼正在開車的中也,也側頭對我露出柔和的笑:「嗯。」

  「所以中也說的是假的吧。」我吸了一口氣,眨巴著眼睛看著他,「說七海先生不願意再來找我玩。」

  七海先生神情微愣,這種不正常的間隙讓我感到不安,有點委屈地確認:「難道你真的這麼對中也說了嗎?」

  他的手指在腿上收攏,然後又緩慢攤開,搖搖頭說:「不會的。」

  說這話時的七海先生,眼神中充斥著許多我看不懂的復雜情緒,最終,他像是一條溯游的魚第一次來到另一片深海,語氣比方才堅定了些許,說:「不會的。」

  我望著歸海的七海先生,對他彎著眼睛笑:「我相信七海先生。」

  「你們影響到我開車了。」

  突如其來的音樂聲打擾了我與七海先生的對話,後視鏡中倒映出中也清澈的藍眼睛和抿住的唇角,他用與我把面包遞給擂缽街的流浪者時一致的眼神,透過後視鏡恨鐵不成鋼地看著我們,然後擰開了音箱,把音樂聲一點一點放大。

  「好吧。」我竊笑著對七海先生悄悄說,「我們講話忘記帶中也,他感覺寂寞了。」

  「誰要和你們聊天。」中也語氣凶惡,「再說話把你們從這裡丟下去。」

  七海先生終於不再用那種肅穆的表情看中也,他也笑了:「好的,我們不打擾中也君開車。」

  中也的表情卻更凶惡了。

  車一路絕塵開回了甜品店,然而中也把我用異能提到甜品店裡,卻並沒有留下的意思。

  「還有工作。」他硬邦邦地說完,警告般盯著七海先生,不等他說話,七海先生頷首,「我會安頓好瀧島小姐的。」

  中也的手摸到褲邊,在我莊重的目光中放棄去碰煙盒,他攤開手,了然的樣子看著七海先生,哼笑一聲:「也是,我現在倒也不擔心你會做更多的事情。」

  「……不要在瀧島小姐面前。」七海先生皺眉看我。

  「關於這個,你不用擔心,反正阿月姐也猜不到。」中也理所當然地說。

  「中也,就算是你一直在我面前說我笨,我也是會生氣的。」我對他抗議。

  中也借著站起來高出我許多,敷衍地拍拍我的頭,交代七海先生:「你們在一樓做飯吧,二樓有點窄,她雖然已經習慣拐杖,還是注意點腳下好。」

  「要不是公司真的有事情……」他危險地掃了眼七海先生,又莫名其妙彈了一下我的額頭,「笨蛋阿月姐,我先走了。」

  我瞪著他:「路上開慢點,晚上記得吃飯!」

  「好——」他拉長了聲音,經過跟著我們趴在店門口牆邊的咒靈時,我對他一陣搖頭,他似笑非笑地聳肩表示不會暴露,消失在夜色中。

  中也離開,那種讓我不敢接近七海先生的威壓也立刻消失,我見咒靈被中也一腳碾過去,過於無害地縮在門口,便無視它躍躍欲試地去叫七海先生:「先生,先生!」

  「怎麼了?」他坐在我身邊問。

  我還是頭一次與先生並排坐得這麼近,越過他的肩膀看到他專注等待我的樣子,我咳嗽一下,把聲音放成非常淑女的音量:「你想嘗嘗我新想到的甜品嗎!」

  在醫院裡我也不是每天光等七海先生陪我聊天的!

  ……也、也等千代還有中也聊天!還想了新的菜譜!

  七海先生會喜歡嗎?

  我第一次請他試吃的、至今只有他一個人吃過的新樣式。

  喜歡的話,會誇獎我嗎,非常非常溫柔地看著我,然後誇獎我。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也請給我評論!!!!啾啾大家

  話說下一章是我寫這章的初心了,寫得也很緊張hhh

  ——

  昨天寫的時候和基友聊天,

  我:我現在寫的新章,感覺大概是,

  阿月(眼睛亮晶晶):我要把自己賣了快讓我賣了自己七海先生七海先生快來我家玩——

  中也(異能反向拖曳):你是傻子嗎異能都控不住你非要去送人頭??

  然後我基友突然問我,阿月身高多少。

  我:165左右吧。

  基友:哦……你等下(然後她給我畫了個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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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大家能看懂不能。這個是畫中也和七海握手的高度問題。

  我笑瘋了,不至於不至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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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他喜歡的面包

  我是從第一次七海先生來到我的家中吃飯時, 突然想要更換新的面包食譜的。

  翻著食譜的先生長久地將手指停留在快餐炒面面包的頁面上,也許他很喜歡吃這一類面包——我當即就產生了這種想法。

  雖說也有可能,七海先生只是太無聊所以隨便停在一頁發呆, 但是當七海先生讓我忘記, 說這是無關緊要的東西時, 我反而異常想為他做出好吃的面包。

  食物才不是無關緊要的東西, 無關緊要的, 是那些迫使七海先生把吃飯都當成無關緊要之物的奇奇怪怪的壓力。

  結合先生經常買的法式面包還有喜歡的沙拉醬和三明治夾心, 我把遠近的便利店各種早餐面包嘗了個遍, 連即將下架的都試完了, 最終改良出瀧島月特制·超級無敵美味法棍三明治。

  是不管七海先生喜不喜歡都一定會大呼美味的優秀料理!

  七海先生拗不過我,搬來了高腳凳, 在我身旁看我坐著切蔬菜和西紅柿片, 還時不時勸我:「瀧島小姐不用這麼著急,其實我來做……」

  「七海先生不准說話,進了廚房,就要聽廚師的!」我故意擺出囂張跋扈的樣子, 對他指指點點, 「現在我也餓了, 就要吃新面包, 聽到沒有?」

  七海先生同我撞上視線,又率先移開, 他背對著長長的灶台半倚半坐在上面,雙手向後撐,我聽到他拉伸胳膊時骨節的聲音:「好,都聽瀧島小姐的,但是有問題一定要叫我。」

  小型面包機叮叮叮地提醒著我, 我看著七海先生思考半天,撐著灶台向前一步,七海先生脖子後仰,莫名後退一步,我眨眨眼:「七海先生,馬上就快做好了,你果然還是先出去等吧。」

  看他試圖反駁,我小幅度地揮舞一下菜刀:「看我有武器,你再不出門的話,我就要欺負你了!」

  「我超厲害的哦!」

  「把刀放下吧,別劃到自己了。」七海先生卻絲毫沒有畏懼的樣子。

  「你是在懷疑我的實力?」我又對他呲了一下嘴。

  七海先生突然笑了一下,然後迅速恢復表情。

  「你笑了。」

  「怎麼會,我絕對沒有因為瀧島小姐動作太孩子氣感到好笑的。」

  這句話哪裡聽著怪怪的,不過我還是選擇相信七海先生:「好吧,那你害不害怕?」

  「瀧島小姐會真的用刀傷我嗎?」七海先生反問我。

  「當然不會!」

  「那我為什麼要害怕。」

  七海先生說得好有道理。我拿著刀陷入沉思。

  「還要用刀嗎?」他問。

  我下意識回答:「還有一點點水果要切。」

  「那我來吧。」七海先生向我伸出手,我連忙把刀刃逆過來,七海先生手停住,語重心長地對我說,「不要這樣子拿刀。」

  「給我吧,不是只剩一點點了嘛,我自以為廚藝還是不錯的,不會影響瀧島小姐的成品的。」

  他把聲音放得緩慢,大概緩慢到和面包香氣撲入我鼻翼的速度一樣:「畢竟,如果說非要害怕的話,我現在更害怕瀧島小姐誤傷自己。」

  「好不好?」

  「都、都這麼說的話,」我乖乖把刀遞過去,「也不是不可以。」

  七海先生真是擅長利用我吃軟又吃硬的性格,嗚嗚。

  我站在旁邊看七海先生迎刃有余地處理水果,聞到面包的香氣後,振奮起精神,態度堅定地決定把七海先生趕出廚房。

  「七海先生,」我盯著他,「你要自己乖乖走出去哦。」

  「我沒辦法推你出去,但是其實我內心正在使勁推你,所以你要抵抗不了地向外走。」

  「只差最後一步了!」我豎起三根指頭發誓,「我自己完全沒有問題,超級快的!」

  然後閃著眼睛看著他:「快點答應我!」

  「……好。」

  七海先生總算沒再拒絕,他幫我把菜刀洗好,又收拾好桌面,終於走到廚房門口,掀起門簾時,他扭頭叮囑我:「有事情就大聲叫我。」

  「我會在離得最近的地方等你的。」一片安靜中,他說。

  畫著卡通白熊的門簾飄飄然落下,我看著門簾,腦海中自動描繪出七海先生的輪廓,看了十幾秒,才慢慢轉身,感覺自己像是輕飄飄慢悠悠的雲,在廚房裡哼著歌快活地飄來飄去。

  考好的面包香香酥酥的,金黃色的焦皮裹著柔軟的面包芯,我把切好的沙拉水果還有處理過的輕薄培根片放好,又加了芝士片和醬料,心滿意足地看著桌面上的三個面包。

  七海先生吃兩個,我吃一個,果然我還是比較適合做這種簡單的計算啊。

  「七海先生,麻煩你去開下蛋糕店中央的吊燈,我們到空調旁邊坐著吧,啊對,還有果汁,冰箱裡可以拿。」

  然而他的腳步聲走向我,我立刻警惕:「不要過來!我自己能端。」

  「七海先生端出去會讓我覺得有頭沒尾的,過程就不完整了!」

  七海先生的腳步聲轉移了方向:「好,那你一步一步走,慢一點。」

  我便單手托著托盤,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了出去。

  後廚中看不到天色,出門才發現,窗外已經逐次亮起街燈,光與夜色交織之下的甜品店像是聖誕夜中擺在桌面中心的小蛋糕,亮著乳黃色的暖光,甜美得令人安寧。

  光之下是七海先生,他閑適地支撐著頭,坐在一眼能看到後廚門口的地方,看著我一步一步接近他。

  我充滿成就感地把托盤放在他面前:「叮叮叮——」

  「這是什麼?」七海先生看著被磨砂塑料罩罩起來的托盤,好奇地問。

  「當然是——」我掀起蓋子,一只手攤在旁邊,開心地介紹,「瀧島特制·好吃到七海先生也會滿意的法棍三明治。」

  七海先生一愣,支撐頭的手緩緩放了下來。

  他坐直身子,像是第一次見到面包一樣問:「名字、可以再說一遍嗎?」

  「好吃到七海先生也會滿意的法棍三明治!」我有點不好意思地把瀧島特制去掉——畢竟這個面包的創意來自便利店。

  「為什麼會做這個?」他定定地看著我。

  我被他看得手足無措,原本想幫他拆包裝的手停在空中:「七海先生,不喜歡嗎?」

  這麼香都不喜歡嗎?

  「瀧島小姐。」七海先生搖搖頭,他喟嘆著叫了我的名字,伸手帶著我坐在他身邊,說,「我沒想到你會記下來,畢竟那時真的只是無意中翻到了面包那一頁。」

  「但是,」他打斷我即將脫口而出的反駁,眼睛中含著很多綿長柔軟的、與圓滿相關聯的情緒,像是水墨畫中清幽的遠山上繚繞的雲霧,緊密地纏繞著我,「看起來現在是非常合適的晚餐時間。」

  「所以,可以請瀧島小姐陪我一起品嘗嗎?」

  「那就是喜歡的意思?」我的心情一點點回溫。

  「很美味。」七海先生咬下面包邊緣時,清脆的哢擦聲蹭著他的唇線流向空中。

  「謝謝你,瀧島小姐。」而他只是安靜地笑,「我想我很喜歡。」

  七海先生這樣的笑容幾乎不曾在我腦海中出現過,我很想多看看,畢竟這樣的笑容令人覺得發自內心地欣喜,但是一旦接觸他的目光,我就控制不住想躲避。

  ——萬一現在的我是含羞的葉子,把路過歇腳的蜜蜂七海先生卷住,讓他被迫只能留在葉子的懷裡,動也動不了,就太可憐了。

  我把側臉留給七海先生,用余光瞥著推推面包:「喜歡就好,那這個是你的,這個是我的。」

  「你是在幼兒園分零食嗎?」七海先生好笑地說。

  我心胸寬廣地不同他計較,拿著面包小口小口地吃,叼起一片西紅柿一點一點啃著咽進嘴裡時,我突然注意到七海先生已經開始用紙巾擦手,然後偏頭注視著我咬西紅柿片。

  他的表情是比往常更甚的柔和,用一種喝下午茶的老爺爺般的目光,如同爺爺注視著他喜愛的櫻花樹或者一直臥在他腳邊的打呼嚕的貓咪一樣,注視著我。

  好像下一秒就會伸出手去接住花瓣,或者去為貓咪順毛一樣。

  吃東西的時候被這樣看著會讓人很害羞嘛。我捂住嘴,卡擦卡擦飛快地咬完,又捂著嘴對他笑:「我就知道七海先生會喜歡的。」

  也許以後再改良一下,放進去更多七海先生最愛的食材,不過如果直接問的話,七海先生又要非常麻煩地說一堆「不用瀧島小姐費心」之類的話了吧。

  這樣想著,我假裝不經意地打探新情報:「西紅柿好吃嗎?」

  「看起來很甜。」七海先生回答。

  明白了,下次還要加西紅柿。

  「沙拉和菠蘿?」

  「恰到好處。」

  「那,如果我想換個面包夾心,」我順其自然地開始詢問下次想加入的新食材,「我覺得把培根換成雞胸肉應該也會很美味,先生更喜歡哪個?」

  「都很好。」

  我默默記下,再問:「七海先生覺得芝士多一點還是少一點比較好?」

  「我個人而言的話,少一點?」

  「也許還可以加巧克力!」

  「這是什麼奇怪的搭配?」七海先生笑了。

  看來七海先生不喜歡巧克力,pass。我在心中的小本本上打了個叉,正想繼續開口問,七海先生突然打斷了我,他的眼睛中倒映著晶瑩的光,深邃得如同灰褐色的海洋:「瀧島小姐是在特意問我?」

  如果說剛才七海先生的柔和程度是會慢悠悠笑著的悠閑的老爺爺的話,那現在的他就像我想買很久的絲絨被子。

  非常蓬松非常軟和,在裡面打滾的時候手和腳都舒服得軟乎乎的,想把被子抱起來然後裹緊自己,一個勁地伸懶腰。

  「沒有啦,調查一下客戶的喜好。」我眨眨眼把抱緊什麼東西的念頭趕出腦海,努力掩飾目的,卻又沒忍住再次確認一遍,「所以七海先生說的都是真的吧。」

  「是。」

  回答我的七海先生伸手摸了摸我的頭,壓著我無法抬頭看他,只能聽得到他的聲音:「我很喜歡,但是請你不要在意。」

  「這並不是什麼需要你特意為我做的事情。」他咬著每個字,輕笑聲帶著令人難以理解的釋然,「今天能夠吃到一次,我已經非常心滿意足了。」

  「會有更多的甜品和面包吧。」他放輕手上的力度,讓我能夠微微抬頭看著他,聽他說,「瀧島小姐做的每一種,都非常美味,我都……很喜歡。」

  「所以請你不用太在意這個,好嗎?」

  我輕輕向後,悄咪咪地把一小小小部分力道枕在七海先生的手上,接觸到他手心的溫度時,又突然心頭七上八下,慌慌張張地彈回來。

  「好,」我把視線移向七海先生第二顆紐扣的位置,羞澀地回應他的誇獎,「謝謝七海先生。」

  現在的七海先生不管說什麼,我好像都能立刻不假思索地答應,畢竟他對我的甜品做出這麼高的贊賞。

  就算他趁機要讓我做很多工序復雜的甜品給他,我也可以答應,也許能夠趁機得到更多誇獎。

  「居然因為這種小事感謝我,瀧島小姐果然一直這麼好滿足。」

  在我琢磨如何找機會繼續讓七海先生來嘗新品的時候,七海先生這樣說。

  「只是比起瀧島小姐,我其實從沒有為你做過值得令人感謝的事情。」他把手移到我的脖子上,手腕若有若無地壓著一天大部分時間都趴在我肩膀上睡覺的小妖怪,問,「最近,是不是肩頸不太舒服?」

  作者有話要說:

  標題其實是【他喜歡的面包,在貨架上出現了】

  這大概就是初心吧。

  ——

  今天也想要評論!!!請給我評論呀——

  我存下稿子,這兩天暫定下午六點,之後會固定在早上九點更新,親親大家!

  大家給阿月起的名字都好可愛,月鴨鴨和月崽崽都好可,小月亮也好可愛,甜到了,嗚嗚。

  ——

  接上章作話。

  「喜歡的便當面包從貨架上消失,枕邊的頭發越來越多,微小的絕望堆積起來,才讓人成長為大人。」

  所以給他做面包,喜歡的一個消失了,但是會有成千上萬中更值得喜歡的出現。

  這樣的世界會不會稍微不那麼讓人絕望啊七海海。

  這是初心之一。

  還有兩個最初想寫的東西,小可愛們有興趣猜猜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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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前輩口中的他

  「七海先生連這個都能看出來的嗎?」我驚嘆地看著他。

  大概因為我睡覺總是會下意識往熱騰騰的被子裡拱, 在醫院枕著不合適的枕頭睡覺的時候,時不時就會落枕一次。

  再加上小妖怪對我說,讓咒靈轉移可能會讓身體感到疲乏, 大抵也算原因之一。

  但是前者我不好意思講出來被他笑話, 後者又不是可以說的事情。

  我含糊地回應, 「最近確實有一點。」

  七海先生放下手, 話語出口如同講著某種安慰小朋友的童話故事:「那, 請瀧島小姐再忍耐幾天。」

  「雖說很想現在就解決問題, 但是請再給我兩天時間, 我需要有人幫我確定, 到底會是誰對這樣的瀧島小姐心存……」

  他沒有把話講完,就走神般望向門口深沉的黑暗, 我也跟著看過去, 那只跟隨我而來的咒靈正倚靠著門框坐在地上,不知道是在睡覺還是在伺機而動。

  「七海先生?在看什麼?」

  他搖搖頭,「沒看什麼,只是想起來中也君的事情。」

  「啊, 我都忘記問了, 你們到底說了什麼!」我一下反應過來, 後知後覺開始著急, 「七海先生,你胳膊還好嗎?」

  「沒事, 不過竟然還是被瀧島小姐看到了,」七海先生安撫道,「沒想到中也君完全不在意在你面前展現異能。」

  「這種事情有什麼需要隱瞞的嗎?」我不解地問,「如果我有那麼厲害的能力,說不定會想要天天出來炫耀呢。」

  「……瀧島小姐做出這樣的事情, 完全讓我升不起驚訝的感覺。」七海先生扶額,「不知道該說你令人安心,還是該說你越來越讓人擔憂了。」

  「那七海先生就當成令人安心吧,雖說我完全沒聽懂先生在說什麼!」我拍拍胸膛,「所以你們兩個到底聊了什麼?」

  「聊了未來和職業選擇問題。」七海先生嚴肅回答。

  竟、竟然是這麼厲害的東西!

  不過中也在港口的大公司,七海先生在金融行業也很優秀,他們說這些事情避開普通甜品師的我也很正常。

  我老成地嘆了口氣:「那為什麼會說到打架?」

  「因為想交流健身的情況?」七海先生面不改色地回答。

  「原來如此。」七海先生居然能和中也過招,我敬佩得就差當場給他鼓掌,「最後討論出什麼了嗎?」

  「是啊,讓我想想。」七海先生真的捏著下巴思考起來,「討論出——」

  他拖長了聲音吊著我的胃口,我只好懇求道:「告訴我嘛。」

  七海先生聲音一下停住,他大概也因為感覺到自己的行為有些惡劣,不自在地垂眸去收拾餐桌上面包的包裝紙:「討論新的工作第一天,我要來瀧島小姐的甜品店買早餐面包了。」

  他頓了頓,眼睛溫柔地注視著我:「第一份工作如果能從瀧島小姐的店裡開始,我覺得是相當不錯的事情。」

  「可以嗎?」

  七海先生一定知道我不會拒絕他,卻還要我講出來,還這樣看著我。

  我也開始低下頭去整理面包包裝紙了,悶著頭輕輕回答:「那,那我超期待七海先生來找我。」

  新工作的第一天,從我的店裡開始第一份早餐,第一個見到的人是我,開始工作的第一個地點。

  不管是那句話,都聽上去無比令人喜悅。

  「現在我送瀧島小姐上樓吧。」

  我接過拐杖,在七海先生的攙扶下站起來,腦海中想得全是他的眼神,走過樓道才發現我又雙叒叕忘記了另外一件事情。

  貼在牆面上的畫微微顫動,正當中七海先生的金發顯得越發明顯。

  「七海先生,您看到了……」我試探著說。

  「嗯?畫得很好看——不過由我本人這麼說會不會有些太自滿了?」七海先生語氣稀疏平常。

  ……這種才是正常的回答,我到底在擔心什麼。

  我松了口氣,再呼吸時卻並沒有太多的輕松感,我的視線時不時飄向認真看樓梯的七海先生,又在被他發現之前又飄回來。

  「怎麼一直在看我?是想讓我問什麼嗎?」七海先生目不轉睛地看著前方,仿佛側臉也長出眼睛一樣觀察到我的小動作,了然地輕笑,「比如為什麼畫我?」

  我耷拉下肩膀,有點混亂地戳著手:「如果我說不想也不知道的話,你可以不問了嗎?」

  「當然可以。」

  七海先生伸出手指,抵住我的額頭,然後輕輕一彈:「等你想到想說什麼的時候,再告訴我就好了。」

  他又問:「現在還要我在這裡陪著你嗎?」

  七海先生的指尖和眼神一樣是灼熱的,在接觸到我的那一瞬間,我的心跟著七海先生的指尖一起猛地跳動一下,毫末的熱意從眉心向周圍四散開去,染得我滿臉都升起紅色。

  比中也的力度要再輕柔一點。

  輕柔到,我想抱住他的手指,不讓他撤開。

  七海先生像是在因為我的模樣發笑,他的指尖向左移動,然後向右,忍俊不禁:「瀧島小姐,不要使勁向中間瞪眼睛。」

  我這才注意到自己一直在無意識地跟著他的指尖轉動眼睛,更討厭的是,七海先生說完,又動動指尖,然後笑得更過分:「怎麼還在看我。」

  「我也不是故意要看著你的!」是它自己亂看的,嗚嗚。

  我想跺腳又不敢動傷腳,閉著眼雙手對著他往外揮:「不要先生在這裡了,我要睡覺了,要關門謝客了!」

  「鑰匙也不要了?」七海先生的指尖掛著鑰匙的圓環,如同喂金魚一樣勾在我的上方晃了晃,「明天我恐怕沒法早來幫你開門。」

  七海先生的嘴角噙著笑,但是在我眼中,他已經變成了身後掛著細細密密的大網、頭戴鬥笠的滿級垂釣者。

  他的笑像是捕捉我的信號,他伸出的手像是捕捉我的前兆,我看著他,雖說被捕食者的強大氣場弄得有點瑟縮,腦海中卻連續不斷地想著這張網會不會躺上去很舒服,這個魚餌會不會很好吃。

  決定鋌而走險的貪吃魚阿月雙手向上一合,抓住了魚鉤。

  然而在我試圖迅速後退之前,七海先生並沒有抓住我。

  他只是再次摸摸我的頭發,同我道別,我對他揮揮手,感覺臉上的顏色也逐漸暈開,染到脖子,最後好像連手都要變得紅彤彤的了。

  也許是屋子中增加了一個人,導致平時正好的溫度變成了兩倍的炎熱,熱得我暈暈乎乎的。

  「今天的七海先生一直在戲弄我,我要記仇一天。」

  我沒有立刻回房間,蹲坐在玄關的台階上抱住膝蓋,用熱得想冒煙的臉貼貼膝頭,自言自語。

  但是,比起以往——

  溫柔的七海先生同我毫無顧忌地開玩笑,也不會客客氣氣地說「麻煩你了」,是不是我們的關系又變好了一點呢。

  是的話就太好了。

  這樣的七海先生讓人更加喜歡了。

  ——

  我把新的甜品店員招聘啟事在玻璃門上工工整整地貼好後,一轉身,看到五條先生在不遠處貓貓祟祟地探頭。

  見我發現他,他大踏步走過來:「喲,早上好阿月~」

  「早上好,悟先生。」我驚喜地打招呼,「您是來吃東西的嗎?」

  「有人拜托我來看咒力的殘穢。」他攤攤手,「不過我就知道,這麼弱的咒靈過了一晚上,肯定已經找不到全部痕跡了,所以四舍五入確實是來吃東西的!拜托啦!」

  「當然沒問題,不過有人是指……?」我迷惑地眨眼。

  「這個不重要。」五條先生滿臉看好戲的表情拍拍我的肩膀,「我要吃慕斯和班戟,越甜越好,3Q。」

  既然五條先生這種職業咒術師都說不重要,應該就沒什麼問題了吧。

  「店裡做的班戟味道都偏淡香,不如悟先生配著糖吃?」

  我遞了一塊糖過去,五條先生拿在手裡拋了拋,咬住後,含含糊糊地說:「不能做甜品的時候多加點嗎?」

  他把糖從左邊含到右邊:「用糖敷衍我的話,我可能一難過,就把你看得到妖怪的事情告訴毫不知情的七海海了。」

  「誒——怎麼能這樣?」我不得不妥協,「那我多加一點糖,但是真的不能加多,會不好吃的。」

  「ok!」五條先生快樂地笑起來,「反正我本來就沒報希望你會答應,lucky~」

  他笑得這麼開心,我也板不住臉,笑起來:「悟先生每天看起來心情都很好,這樣的性格很受周圍的人歡迎吧。」

  「那當然,我的前輩後輩還有學生都很喜歡我,」五條先生插兜向前走的途中對我側身,墨鏡下的藍眸清澈坦然,「眼光真不錯啊小阿月。」

  他一把提起我的後領,在我驚恐的目光中把我懸在空中,炫耀道:「看你眼光這麼好的份上,我帶你一程,拄著拐杖太慢了,話說崴腳怎麼需要住這麼久的醫院,拜托硝子看一看立刻就能好。」

  雖說我昨天剛對七海先生講,如果我有厲害的能力,一定很想炫耀。

  但是。

  「五條先生你不要突然把我提起來,很嚇人的,還有硝子是誰?傷筋動骨要一百天的誒??」

  「這就是你不懂咒術的厲害之處了,反轉術式連重傷都能治愈,治療區區骨折不在話下,說起來正好,硝子來幫你治療的話,采樣調查這件事也一起推給她好了。」

  五條先生提著我停下沙發之上,我從距離沙發四五釐米的地方落下去,墩得腿有點痛,嘶著氣看五條先生撥通電話:「喂喂,硝子嗎?」

  離得很近,我聽到另一面陰郁的、仿佛正在頭頂蘑菇雲的女聲:「如果你用任何不正當的理由打擾我睡覺,我今天就解剖了你。」

  「啊哈哈硝子你根本不會打架,解剖不了我的吧。」

  「我掛了。」

  電話裡傳來一陣嘟嘟聲。

  五條先生對著電話沉吟幾秒,扭頭對我笑:「呀,你看,因為關系太好,所以才會開這樣的玩笑。」

  我剛升起的懷疑立刻撲滅,點頭表示學到了。

  五條先生滿意地重新撥通電話,在對方說話之前,搶先道:「真的有正事要拜托你!」

  「哦。」

  「別這麼冷漠嘛,硝子和歌姬最近玩多了也變得拘謹、誒誒我馬上就要說正事了先別掛。」

  「十秒鐘。」那位硝子小姐開始倒計時,「十、九、八、」

  「這件事需要至少半分鐘好嗎!話說你,難道完全不在意被可愛後輩七海喜歡……」五條先生突然卡住,他捂著電話,看看我,「你聽到什麼了嗎?」

  「被可愛的後輩七海喜歡,」我報出這幾個字,聯想到電話那頭的人,手指蜷起來,「您和對面那位硝子小姐是七海先生的前輩?」

  「哈哈哈你搞錯重點真是太好了。」

  「然後,硝子小姐是、是、」我牙齒磕到了舌頭,半天才說出來,「是七海先生喜歡的女性嗎?您是要說她完全不在意被七海先生喜歡這件事嗎?」

  五條先生看著我,陷入沉默。

  被他捂住的話筒那頭,硝子小姐的聲音還是懶懶的:「七海要回來啊,恭喜他重回地獄,然後呢?怎麼不說完?我會視情況拒絕的。」

  「瀧島甜品店有工作,總之你明天之前來就好。」五條先生在對方陡然提高的怒聲中迅速掛斷電話,他左右張望,拉著我來到窗戶看不到的死角,手對我比劃比劃,「首先,我們先忘記剛才那句話?」

  但是我已經發現了更令人難過的事情,追問道:「那位硝子小姐為什麼說重回地獄,還要拒絕,難道七海先生喜歡她,她卻不喜歡先生嗎?」

  五條先生捂住臉,把墨鏡推好。

  「那麼我們再把時間往前拉一點,首先,你先當我沒有來過這裡。」

  他自己拉過前台的塑料袋自己打包甜品,自己結完賬走到門口,回頭對我笑:「七海讓我不要說,所以我現在沒辦法給你解釋。雖然情況看起來還挺好玩的,但是我有工作在身,先走了!」

  「對了,七海問起就告訴他我已經圓滿完成任務,之後的交給硝子,他一定會很滿意!」

  「會很滿意……等等,悟先生!」我的拐杖被他支在一邊,想追也追不了,憋屈得喉嚨發堵,「您回答完我再走啊。」

  「我們就這樣約定好——了——哦——恩人的約定一定不能忘——了——哦——」

  五條先生腳步看起來不快,卻眨眼間飄出十幾米,透過窗戶,我看到他走路時還不忘吃了一塊小餅干。

  有時間吃小餅干!為什麼沒時間回答我的問題!

  我被好奇心折磨得難受,嘴裡像是吃到薄荷又澀又衝,懨懨地趴了好久,才在搖門的聲音中抬起頭。

  「你好你好,我是吉野,看到應聘廣告直接拐進來的,請問這裡的老板……?你沒事吧?」

  進來的女性是從未見過的生面孔。

  她有著干淨利落的黑色卷曲短發和精致的妝容,一手夾著煙,一手提著裝有蔬菜的塑料袋,見我轉頭,笑容停頓一下,變成哄小朋友的表情:「哎呀,怎麼眼這麼紅啊。」

  作者有話要說:

  評論!!!請給我評論!!

  新來的精致女性大家應該都知道是誰了吧w圓夢大師絕不服輸!

  ——

  小五:我沒有被討厭

  又是小五:七海不讓我說(喜歡你的事)所以我沒辦法解釋(他喜歡你不喜歡硝子)

  月月:七海先生不讓他說(喜歡硝子的事)所以五條先生沒辦法(對七海交代所以不)解釋

  還是小五:之後的交給硝子,他一定會很滿意(指見到靠譜醫療人員)

  月月:之後交給硝子小姐,七海先生一定會很滿意(指見心上人)

  srds,總之小五很開心,大家看得也開心一點(bushi

  硝子也很快會來和月月玩耍的,治好腳就可以衝向七海()了

  ——

  之後暫定早上九點更新,親親大家!

  感謝在2021-03-05 15:27:35~2021-03-06 00:37:2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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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不知喜歡何人的他

  「你好。」我揉了揉眼睛, 開口時聲音發干,把自己也嚇了一跳,「眼睛很紅嗎?」

  女人走近趴在我面前觀察一番:「紅得像剛被人欺負了一樣。」

  「沒有啦, 大概是一直壓著眼睛壓紅了。」我整理好衣領站起來, 不好意思地說, 「吉野小姐是來應聘的嗎?」

  「是的, 上一份工作辭職很久, 需要找點工作養活家裡的小孩了。」她看看我, 又看看煙, 順手按滅在煙灰缸裡, 「甜品店是不能吸煙的來著,放心吧, 工作的時候我肯定不會吸的。」

  「其實什麼時候吸煙都不好啦。」我對著吉野小姐上看下看, 在觀察到她身上清亮的光時,欣然同意,「正好我最近行動不便,吉野小姐來得太及時了!」

  「不需要考核之類的就直接錄取嗎?」她有點遺憾, 「我還想展示一下我的廚藝呢。」

  「吉野小姐喜歡的話, 現在就可以去用後廚。」我連忙安慰她, 「我還沒有吃東西, 可以拜托吉野小姐給我做午飯試試嗎?」

  「正好我也可以品嘗您的手藝。」我摸著頭對她笑。

  「唔。」吉野小姐重新走回到我面前,伸手捏住我的臉。

  「好可愛的姑娘, 叫我凪姐就好。」她感嘆道,「說起來,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謝唔誇獎,」我被捏得口齒不清:「我叫瀧島月。」

  她一把攬住我:「阿月,名字也好可愛, 放心吧,我應聘之後可以一並照顧你,我家還有個小男孩,雖說比較安靜不太會撒嬌,但是不介意的話我可以把他叫來陪你玩。」

  「凪姐已經有孩子了嗎?」我把臉搶救下來,好奇地看著她。

  「當然,叫順平,」她拿出手機翻到鎖屏,黑發的小男孩把手背後,臉上帶著羞澀的紅,「是不是很乖。」

  我被小男孩的笑治愈到,捧著手機看了好幾張,對她一陣點頭:「超可愛!今天就可以叫他來玩嗎?」

  凪姐看著我,突然身體後仰五指張開,把手擋在我的面前,我偏頭,她跟著把手挪過去:「阿月你不要這樣亮晶晶地看著我,會讓人非常有心理壓力的!可惡,如果順平那小子不夠可愛辜負你的期待,我一定要揍他一頓。」

  「?」

  「總之你在這裡坐著!」凪姐按著我坐好,然後拿著拐杖非常有氣勢地走進廚房,「我來做飯,一定讓你吃得香香的。」

  「凪姐?」我愣在座位上,「你拿走那個我沒辦法走了啊?」

  「那你就乖乖坐著休息。」她側身揮手打發我,「一會兒收銀也交給我吧。」

  今天大家怎麼都這麼喜歡搶我的拐杖。我惆悵地嘆了口氣。

  凪姐做了相當豐富的一頓飯菜,第一天就非常干脆地上崗營業,我被趕到沙發上坐了一下午,只好捧著臉數進出的客人數量。

  直到傍晚黃昏染滿大地,我迎來了意外的客人。

  黑眼圈濃重的長發女性叼著一根煙,在我的店門口來回走了幾圈,凪姐推開門去迎接她:「有什麼需要購買的嗎?」

  「你就是瀧島月嗎?」她問的時候,我正拄著拐杖單腳蹦跳著來到凪姐身後,凪姐側臉表情變得嚴肅一點,伸手攔住我:「你想干什麼?」

  我突然福至心靈,扒著凪姐的手臂探頭,話出口不知為何有點心虛:「你是硝子小姐嗎?」

  「啊,你知道我啊,這就好辦了。」硝子小姐非常有氣勢地掐滅了煙,精准地投擲進垃圾桶,在我驚嘆的目光中說,「就是你腳骨折了?」

  我點點頭,控制不住地去觀察她。

  比我個子高,看起來成熟知性不少,長發看著很柔順,高高的額頭異常飽滿,行動方式很干練,化妝很美很有氣質,連扔煙頭的動作都很帥氣。七海先生原來喜歡這種類型的嗎?

  硝子小姐將手攤開,然後攥緊,指關節發出咯咯巴巴的聲音:「聽說七海也會來,我們速戰速決吧。」

  速戰速決,是指五條先生說的治療嗎?

  我的好奇心督促我向前邁步,但是想著五條先生透露給我的信息,又莫名不敢靠近被七海先生喜歡的人。

  然而在我猶豫地停在原地期間,凪姐不知道進行了什麼樣的有端聯想,她拔高聲音:「是你讓人打的?!因為那個七海?」

  說完,她疼愛地摸摸我的腦袋,在我驚愕的目光中說:「怪不得早上眼睛這麼紅,放心吧,雖然只是認識一天,但是幫你討回公道這件事就交給我吧。」

  硝子小姐看看我,對凪姐努努嘴:「我來之前可沒聽說過還要打一架才能給你治療。」

  「總、總之你們都先等一下!」

  我連忙攔住凪姐,深吸一口氣,閉著眼睛伸展雙臂攔在兩人中間:「以及硝子小姐,治療我的事情可以稍後再說,但是,請你留下來見一見七海先生吧!」

  兩道疑惑的目光打在我臉上,我被看得聲音逐漸降低:「他人很好的。」

  再次降低:「還是你的後輩。」

  「你可以見見他再做決定嗎?」我為七海先生難過得鼻塞,連腳都疼了起來,「拜托你了。」

  「瀧島,這件事我們姑且放在後面說,」硝子小姐滿臉復雜地看著我,「雖說我能治好你,但是我覺得你還是扶好拐杖再雙腳站立比較好。」

  我隨著她的目光看向下面,不知何時穩穩踩在地上的傷腳一軟,一下失去支撐,驚恐地向前栽去。

  ——

  最後是家入硝子小姐攔腰接住我,然後抱著我回屋的——還是我從來沒有體驗過的公主抱。

  我蜷在她懷裡止不住地去看她的下巴,她低下頭,似笑非笑:「怎麼了?」

  「好帥氣。」我被她的舉動鼓勵得膽子大了一點,悄悄蹭蹭她柔軟的懷抱。

  她噗一下笑出聲。

  性格泛著米黃色光暈的硝子小姐,和擁有淡紫色光芒的凪姐一樣,都是令人喜歡的人。我也喜歡她,七海先生的眼光真好。

  「瀧島,不要再用這種敬佩的眼神看我了,否則一會兒如果我的治療讓你感到痛的話,我會充滿負罪感的。」

  她把我放在沙發上,像是拍醫學院的標本一樣拍拍我的腦袋。

  「因為真的很厲害嘛。」

  我往長沙發裡擠了擠,對兩人說:「你們要坐我旁邊嗎?」

  硝子小姐挑眉,率先坐在我左邊,擼了一把我的腦袋,凪姐也揉了揉,坐在我右邊,我把頭發整理好,用眼神向兩個人的幼稚行為表達不滿,然後幫她們倒桌面上放著的花茶。

  凪姐重新開始閑聊:「所以剛才說的七海是誰?」

  「我過去的後輩。」

  「他和你在戀愛中?」凪姐嘖了一聲,「和阿月怎麼扯上關系的?」

  「才沒有,都幾年沒有聯系了,誰在傳這種……啊,謝謝。」

  我雙手捧著茶杯捧到硝子小姐旁邊,她喝了兩口,「喔」了一聲:「味道不錯,怪不得連悟都會推薦這裡。」

  「硝子小姐喜歡就好。」我得到誇獎,甜甜地衝她笑,期待又忐忑地等待她講七海先生的事情。

  「那阿月為什麼要拜托你去見七海。」凪姐接過硝子小姐的話,看傻子一樣看著我,「還滿臉英勇就義的表情。」

  「哪裡有,我只是聽到悟先生說七海先生喜歡硝子小姐,但是硝子小姐卻打算拒絕他。」我低頭玩手指,反駁道,「我、我覺得您再多和他聊幾次,就會改變主意的。」

  「是嗎?但是這個和你有什麼關系。」硝子小姐看起來對七海先生漠不關心,反倒興致勃勃來問我。

  「因為我和七海先生關系不錯,我想讓他被喜歡的人欣賞到……不不不,其實關系也沒有那麼好,」我怕她介意,用手指比出一個縫,「只有這麼好。」

  但是七海先生已經吃了我的面包,還披過我的毛毯,也許還能再好一點。

  我沒控制住自己,把手指拉開一點:「好吧,其實有這麼好,不過不會再多了,真的。」

  硝子小姐露出好笑的表情:「好了,我已經充分了解你是個笨蛋的事實了,不過你誤會了,這件事純粹是因為五條悟那個笨蛋說話只說一半導致、」

  我還在等下文,硝子小姐卻停住了。

  她摩挲著下巴同凪姐交換了一個眼神,兩人同時站起來,一邊一個摸摸我的頭:「在這兒等等我們,我們去幫你商量一下。」

  「嗯?商量?商量什麼?」

  我第三次被丟在沙發上,看著兩個人提著我的拐杖走到門外,第三次嘆氣。

  兩人不知道討論了什麼,出去不到幾分鐘,回來已經友好得像多年摯友,勾肩搭背地討論喝酒的事情,在我茫然地看過去時,硝子小姐神秘兮兮地說:「好吧,告訴你也可以,七海確實有喜歡的人。」

  我被裙邊蓋住的手動了動:「是您嗎?」

  「不是我,不過另有其人。」她搖著手指。

  「那您知道嗎?」

  硝子小姐聳聳肩:「誰知道,不過這麼好奇的話,不如等七海來的時候,你自己問他怎麼樣?」

  凪姐在一旁捂著嘴,一副憋笑憋得很難受的樣子,途中不忘補充:「就用期待順平來的那種眼神就行,或者用期待硝子治療的表情也行,這樣努力地看著他,他回答你的可能性就更大哦。」

  「啊,對了,我還有一個好方法。」硝子小姐的情緒逐漸高漲,一手成拳敲擊另一手的掌心,「不如這樣,用驚喜來交換七海的秘密吧,小阿月。」

  「驚喜?」我有點心動,「什麼樣的驚喜?真的有用嗎?」

  「不信我?」

  「我當然信硝子小姐!」

  ……

  夜色流淌在街道上,凪姐一個人站在門口,我隱約能看到她點燃的煙明滅的紅色閃光。

  反轉術式的光盈盈照在我腳上,酸麻之後,是久違的輕松感,輕松完成這一切的硝子小姐在我心中地位再次乘火箭升高。

  我快樂地在地上蹦跳幾下,送硝子小姐和凪姐出門,凪姐驚訝地挑起眉頭,卻妥帖地什麼都沒有問,兩人挽著手臂,看上去非常合拍地去找居酒屋。

  我也終於能非常方便地衝澡洗頭發,然後把拐杖和石膏放在床側,抱緊我床頭的玩偶,忐忑地入眠。

  明天要見到七海先生了。

  作者有話要說:

  請評論評論評論我鴨!沒評論真的好沒動力,嗚嗚,最好一章一百條(也沒有)

  關於硝子姐姐,雖說她設定是珍貴醫療人員,但是我直接私設她有一般咒術師的體術了,加上阿月一小只,所以能公主抱,不僅能還怪香的,咳

  阿月不記得酒後的事情,之前章節也提過w

  總之阿月憑借小狗勾熱情黏人的目光(?)一舉收獲吉野媽媽和硝子的憐愛和摸頭。我一直覺得她倆應該能合得來hhh,順平就也可以理所當然接觸高專了,虎崽衝呀,新的摯友已經出現,怎麼能夠停滯不前!

  ps終於快寫到後面的情節了,嗚嗚,我腦海裡一堆給七海的補償現在只能對著基友口嗨,莫急,都會有的咳

  ps的ps關於加更,我平時時間不太夠,每次寫完更新加檢查要花費好久,就,如果可以趕出來點七海番外,也許可以當成加更內容。其他的加更標准,我就佛系一點來了,也許哪天一看數字覺得非常開心,biu就有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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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沒結賬的他

  天氣好像一夜之間就熱了起來。

  早上我套著長袖下樓, 被開門撲面而來的熱意轟回樓上,第一次穿上了短袖,圍裙也換成了米色小黃鴨圖案的薄圍裙。

  「啊, 對了對了, 差點忘記戴好醫療支架。」

  早上來買面包的工作黨很多, 雖說大家看上去都很緊急, 但是一看到我行動不便的樣子, 就立刻收斂表情, 勸我慢一點。

  都是善良的好人啊。

  我自覺欺騙他們的感情, 不安地低下頭, 悄悄為每個人多裝進去了一個大福或者團子。

  隊伍逐漸變短,到最後, 我已經快不好意思地想把拐杖扔開, 悶著頭問:「請問您需要什麼嗎?」

  「一份法棍面包,謝謝。」

  這個聲音是!

  我一下抬起頭,感覺視野明亮許多,開心地叫:「七海先生, 您來、誒??」

  眼前的七海先生穿著白色的西裝和深藍色的內襯, 打著我從來沒有見過的樣式的領帶, 最重要的是……

  「您的眼睛, 是有什麼不舒服的嗎?」

  我看著夾在七海先生鼻梁上深色的眼鏡,完全遮住了那雙我觀察他心情的眼睛, 莫名升起去摘掉它的念頭。

  然而不等我有動作,七海先生已經用拇指和食指扣住眼鏡兩側,將它摘了下來,灰褐色的眼睛與嘴角都染著笑意,他說:「工作需要, 請瀧島小姐不要在意。」

  他的笑過於突兀地出現在視線裡,像是沒有溫度的冰塊突然融成春水,以至於我呆呆看了兩秒,才反應過來七海先生一直在含笑回望我發呆的樣子。

  「七海先生一直說有新工作,結果我到現在也不知道具體是做什麼的。」我收回視線,有點慌亂地裝好面包,末了還不忘繼續裝模做樣地依靠著拐杖,「您的面包。」

  七海先生單手抱起面包袋:「關於這個……我看到瀧島小姐門外貼著招收新店員的通告,有招到嗎?」

  「我都快忘記和您說了,」我才想起來還沒對他介紹凪姐,「是一個叫做吉野凪的姐姐,不過她這個時候正在去送孩子上學,晚點才能來。」

  「所以那位吉野小姐現在不在店裡嗎?」

  「對,不過她很快就會來的吧。」

  說到這兒,凪姐和硝子小姐的話也浮上心頭。

  我捏住了拐杖。

  要現在問嗎?

  要眼神充滿期待的、讓人無法拒絕的,才能提高得到正確回答的幾率。

  能讓人無法拒絕的、心生期待的事情有什麼?

  可愛的順平的照片,還有帥氣的硝子小姐,還有還有,還有什麼來著?

  ……啊,七海先生的笑。

  本來難以形成痕跡的想像突然凝實,化成一幀幀電影般湧向我,我想著他凝望著我的樣子就情不自禁揚起嘴角,睜大的眼睛映著光,叫他:「七海先生。」

  我有點緊張地吸了一口氣:「可以問您一個問題嗎?」

  七海先生的聲音幾乎與我同時響起:「說起來,瀧島小姐,可以請你上前一步嗎?」

  他等待著我,大概因為店裡只有我一個人,所以他仿佛眼中只能看到一個人一樣,認真地看著我。

  我立刻決定暫時放棄自己的問題,聽從七海先生指揮。

  靠近他這種小事當然沒問題。

  我雙手撐住桌面,探身向他,仰頭望著牢牢罩在我身前、遮蔽住後面玻璃門和大片的光的七海先生:「有什麼事ma」

  我的「嗎」字消失在貓咪精靈的悶哼聲中。

  ——這個家伙今天一大早不知道從什麼地方玩耍回來,特意把小妖怪擠下去自己趴這兒睡覺的。

  我呆滯地看了看空空的肩膀,以及不遠處因為牆面衝擊力被打回圓滾滾形狀的貓餅,又看了看後退一步,放下手認真詢問我的七海先生:「現在肩膀有舒服一點嗎?」

  我下意識活動了一下肩膀,落枕的地方依然在發酸:「應、應該沒有?」

  七海先生皺起眉毛,他環視一周,突然抱著面包袋轉身向店門口走,喃喃道:「難道是那個嗎?」

  他對我說:「請稍等一下。」

  誒?誒誒?別走,我還沒有問完,不不不,七海先生為什麼突然打飛貓咪精靈——等下,他能看到??

  落在地上眼睛打轉的貓咪自己晃晃悠悠找到角落蜷縮起來,安慰地向我咪了一聲後,並拒絕到我身邊來。

  我見怎麼都叫不來它,只好去叫七海先生,然而張開嘴,一時竟也不知道先問什麼比較好。

  打印小票的機器哢噠哢噠地吐出一截紙,我反射性扯掉它關閉聲音,多年來的經營習慣一瞬間占據我的思路,我下意識脫口而出:「七海先生等下,您的賬單……」還沒結!

  也許是因為理虧。

  我看到七海先生挺拔的背影忽然絆了一下。

  ——

  七海先生壓著玻璃門扶手,神情復雜地看了我一樣。

  我在他突如其來的威壓下,咽掉了後半句話。

  我其實並不是想說這個的QAQ。

  而且……也確實沒結帳啊,雖然我並不在意七海先生賒賬,我相信他會還的!

  所以不要用看笨蛋的表情看著我嘛,七海先生。我用眼神努力示意他。

  然而七海先生卻在視線交織之後拒絕與我對視。

  他的腳步在玻璃門前拐彎,直直撞向那只被我從醫院帶回來、早上借著客流走進甜品店的咒靈,咒靈發出一陣噪音,咧開鋸齒狀的牙齒向他揮出鋒利的爪子。

  我睜大眼睛。

  會被它抓傷的。

  五條先生說,被咒靈抓傷,會留下難以治愈的詛咒的傷。

  該多痛啊。我的心揪起來。

  繞過收銀台的時間有點長,我也顧不上偽裝自己傷口痊愈這個好消息,扔開拐杖,帶著腳上的醫療器械,一腳踩上小板凳,另一腳蹬上收銀台的桌板,拿出校園祭跳遠冠軍的氣勢,手按著桌板准備蓄力帥氣起跳:「七海先生小心——」

  但是面對著咒靈的七海先生並沒有遭遇我想像到的危險。

  他手成刀劈落,藍黑色的光芒閃過,掀起一陣不該存在在室內的風。

  一陣刮得我眯起眼睛、不知為何似曾相識的風。

  眯成縫的視線中,我看到七海先生白色西裝邊緣被風的尾巴卷起,隱隱露出被白色斑點繃帶纏繞的刀一樣的工具,那只咒靈氣球一樣爆炸迸發出熟悉的紫色血液,濺在地面與玻璃上,門外路過的兩個女孩卻熟視無睹。

  「瀧島小姐,希望沒有嚇到你,關於我的真實工……作、瀧島小姐?!」

  七海先生揮開紫色的血液,在他轉身抬起頭時,我的身子已經隨著慣性控制不住從收銀台向下跳,眼睛眯起的那一瞬間,腳上的障礙終於阻礙到我,讓我踉蹌著歪了身子。

  看起來現在該被救的是我自己。

  落在店中另一個人的懷抱中時,我看著他抿起的唇角,腦海中飄過這句話。

  心髒因為驚恐在瘋狂跳動,等我注意到時,才發現自己無意識抓緊了七海先生胸前的西裝衣領。

  與硝子小姐的抱抱略微有點不同。

  這是我腦海中飄過的第二句話。

  不如硝子小姐的抱抱軟和,而且,不能像蹭硝子小姐一樣,蹭蹭這個溫暖的懷抱。

  七海先生如果變成我那只超級大又擁有軟和長毛的白熊玩偶就好了。

  那樣就可以緊緊摟住他,使勁在他的懷裡打滾,還能把自己的臉埋在他身上來回貼好幾下,在和我同款的洗衣液的香味裡甜甜地睡覺。

  我的腳在空中小小地晃了晃,心有余悸地呼出一口氣,隨著七海先生越來越有威壓的視線審視了一遍自己。

  「那、那個,」我意識到自己暴露了,於是伸出手,弱弱地晃了晃,「總之,Surprise……?」

  「哪個令人驚喜了?」七海先生的聲音也平靜下來,但是因為我過分靠近他,意外聽到胸腔裡顫抖的氣聲。

  「腳突然變好了的……驚喜?」我試探地回答道。

  凪姐和硝子小姐明明說,七海先生會驚喜到回答我的問題,可是我還沒問出「喜歡的人是誰」這個問題,豐富的經驗已經讓我立刻察覺,自己可能又要被訓了。

  我把頭微微向裡偏,小心用眼角掃了他一眼,看到那種宛如暴雨前烏雲一樣沉著的表情時,迅速噤聲不再發問,把腦袋再次向裡轉,夾在自己的肩膀和七海先生的西裝之間,從夾縫中擠出來一句話:

  「讓您擔心真是對不起,七海先生。」

  這樣子的話就可以不被批評了嗎?

  我豎起耳朵。

  「瀧島小姐,我覺得最讓人擔心的是你的情況,我剛才以為……」

  七海先生沒說完那句話,他的喉結滾動一下,嘆了口氣,了然地說:「算了,是家入小姐來過了?」

  我蹭一下把頭扭過來,點點頭。

  「治療好你的腳,然後讓你過來騙我?」他挑挑眉。

  我繼續小雞啄米點頭。

  所以請生氣的七海大人去找硝子小姐吧!無辜的阿月只是受人囑托。

  ……頂多夾雜著那麼一點點自己的小想法,只有一點點(比劃)。

  「笨蛋。」

  七海先生抱著我把我放在沙發上,就像我仍然無法行走一樣:「都說了不要這麼隨便相信別人。」

  「但是硝子小姐說認識你,」我在沙發上盤膝坐好,拉了拉有點發皺的袖子,理直氣壯,「我相信七海先生呀。」

  額頭被彈了一下,七海先生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像極了前兩天的中也,甚至還滿臉想再彈我一次的表情。

  我護住額頭,向後挪到安全距離,

  七海先生無奈:「難道隨便一個人來告訴你他認識我,你就會相信他?」

  我剛想點頭,被七海先生按住腦袋,強行變成了搖頭,咬著下唇不滿地看著他。

  他一條一條給我定罪:「認識不到一天隨便接受陌生人的治療,任憑別人拉近關系還互稱姓名,瀧島小姐,就算不怎麼接觸社會,但是或多或少也要多一點戒心啊。」

  他又用熟稔的語氣評論:「而且,咒術高專可並不都是五條悟那種笨蛋,家入小姐也沒有你想像中那麼沒有攻擊性。」

  「我知道硝子小姐超強的!不過七海先生,你果然和硝子小姐關系很好吧。」我若有所思地問,「這麼了解她。」

  「……重點是這個嗎?」

  「不是嗎?」我摸摸頭發,繼續道,「雖然對硝子小姐用敬稱,但是總感覺你們關系很好。」

  遠超前後輩同學關系的好。

  我再次想起五條先生說的「七海先生喜歡硝子小姐」這件事,懷疑起硝子小姐的話來。

  萬一是因為,硝子小姐不想承認,或者散漫帥氣的她沒有察覺到七海先生的心意,才這麼說……?

  畢竟他們彼此相熟,也許在沒有我的高中時期,他們會一起參加活動,相約吃飯,甚至兩個人去看電影。

  如如如如果連看電影這麼親密的事情都會一起去的話,一定是非常親密了吧!

  我想像著他們兩個人並排坐在電影院裡的場景,臉上發燙,但是心裡卻像是灌入嚴冬的寒風,心跳都快被凍住了。

  我悶悶地說:「既然都這麼好了,七海先生為什麼不叫硝子小姐的名字。」

  我大概是替七海先生感到著急,急得自己也開始悲傷了:「悟先生說的是真的話,七海先生要勇敢叫她的名字啊,這樣關系才能更近啊。」

  「五條說了什麼?」七海先生皺著眉打斷了我。

  我在七海先生的疑問中,也終於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一個問題。

  與悟先生和硝子小姐同學校、互為前後輩的七海先生。

  也是咒術師?!剛才他在祓除咒靈?!

  ……不僅祓除咒靈,還差點祓除了我的妖怪。

  我的悲傷之上又長出新的悲傷,瞪圓眼睛看著七海先生。

  明明都是我的朋友,為什麼不能好好相處呢。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也想要評論!!

  關於關系進展,其實本來是有的,但是因為我不想把這章寫太長,所以就斷章放下一章裡面了,哈哈哈哈哈哈。

  公開的情報(bushi):阿月的認知級別——摸頭是兄弟姐妹級,一起看電影就是情侶級,再往上沒有了)

  沒錯,我們清水純愛派親親就能生孩子(bushi)

  整篇文的思路源頭其實就是七海出門沒結賬的梗hhh

  咒力打不死貓咪精靈,因為它不是詛咒,但是能打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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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呼喚我名字的他

  「七海先生, 您的新工作是咒術師嗎?」我期期艾艾地問。

  「你知道?」七海先生看上去有點驚訝。

  我點點頭:「剛才,我都看到了。」

  七海先生閉了閉眼:「那之前五條對我說,你看不到咒靈, 被咒靈推下樓梯的事情?」

  「是我跑去救一個小孩子。」我撓撓頭, 「最後被悟先生救了。」

  在他逐漸嚴肅的目光中, 我的聲音越來越小:「我不知道您能看得到咒靈, 不想讓您覺得我奇怪從此拒絕和我來往, 才讓他幫我隱瞞……」

  「對面可是一級咒靈, 」七海先生抿住唇角, 語氣有點急促, 「你知道有多危險嗎?」

  「可是我不去的話,那個孩子就會受傷了吧。」我仰頭與他對視, 辯解道, 「而且最後都平安了。」

  「……好,那門口的咒靈跟了你多久?」七海先生吸了一口氣。

  我莫名心虛起來:「是我從醫院帶回來的,因為它總是纏著幸村君,本來想之後找悟先生幫忙。」

  「你肩膀上的那只奇怪的靈呢?」七海先生的聲音越發低沉。

  「你說貓咪精靈, 」說到這個, 我鼓起臉, 「那是我的朋友, 是非常可愛的精靈,悟先生也認得它, 說它不是壞人。」

  我抱著膝蓋,試圖向七海先生表達我不開心的心情:「話說七海先生動手之前好歹多問一句啊,你和妖怪們都是我重要的朋友,就算是七海先生,也不能隨便欺負它們的。」

  「朋友。」七海先生輕聲重復著這個詞。

  他的手指卡住領結上方, 扯動兩下將它扯松,然後再次把終於振作精神、悄咪咪挪到我們身邊的貓咪精靈不輕不重地彈開。

  我堪堪撈住它,它委屈地蹭蹭我,攔也攔不住地竄到另外一邊,我只好控訴地看向七海先生,他瞥了一眼貓咪,說:

  「放心,咒力傷害不了精靈,我也沒有加上力道,它很安全,倒是瀧島小姐,一直都在沒有差別地把所有人當成朋友給予過分的信任,連不明身份的靈和咒術師也一樣,令人……擔憂。」

  七海先生的目光落在身上,讓我覺得一陣心悸,我乖巧地眨眨眼睛試圖減輕他的氣勢:「但是我做了好事啊,七海先生不要這麼嚴肅嘛。」

  說到最後,我還升起一點驕傲的情緒。

  我用手戳戳他按在桌子上的手,戳得他向後撤了撤:「身為咒術師的七海先生不更應該誇誇我的嗎?」

  「而且,」我想起七海先生一手刀劈死咒靈,眼睛發亮,「如果我知道七海先生這麼厲害,我當然會拜托您啊。」

  在第一次不小心祓除咒靈非常恐懼的時候;被一級咒靈追得喉嚨都嘗到血味的時候;還有被門口的咒靈一點點拉近距離的時候;甚至在無聊地看著朝霞與晚霞的時候——

  「雖然我沒敢對您說,」我對他笑,「但是每次我都會第一個想到您。」

  抓住他的衣角,搖了搖:「真的。」

  「所以你們是不一樣的。」我為自己辯駁,「我也沒有那麼令人擔心!」

  然而七海先生看了看被我搖晃的衣角,表情軟化了一瞬,卻沒有如同往日一般立刻妥協。

  他環臂站直身子:「好,我姑且相信瀧島小姐對我做出的保證,那麼現在讓我來聽聽看,這次你又相信你的朋友五條悟說的什麼話了?」

  我苦下臉,因為背後說小話被人抓包感到無比心虛。

  「悟先生說你、說你,」我悶著頭說,「喜歡硝子小姐。」

  我聽到了肌肉縮緊和骨節響動的聲音,然後是七海先生毫無波動的聲音:「然後呢?」

  「硝子小姐否認了。」

  「然後呢?」

  「然後……」我眼睛打著轉,聽到七海先生又一次加重語氣問:「然後呢?」

  越來越凶了,我說還不行嘛。

  我嘴角耷拉下來:「然後硝子小姐說,如果我給你一個驚喜,你就會告訴我,喜歡的人是誰。」

  「所以你也相信了?」

  「因為、因為七海先生沒有否認和他們關系好,他們又沒有理由騙我嘛。」

  我抱著膝蓋,繞來繞去還是繞回最初的話題:「所以我想,如果是真的的話,我現在和硝子小姐關系很好,需要我我也可以幫您啊。」

  我的情緒莫名低落下去:「比起相處這麼久稱呼還很生疏的七海先生,硝子小姐和悟先生可是和我互換名字了,幫七海先生要到叫硝子小姐名字的權利,我還是可以做到的。」

  「只要您開心的話。」

  不知道我的話哪裡不對,七海先生突然挑起眉毛,露出微妙的好笑的神情,讓方才咒靈問題帶來的壓迫感驟然減輕。

  他半蹲下來,探究般看著我:「難道說瀧島小姐覺得稱呼親密就代表具有更親密的情感,比如戀情一類的?」

  「……不是嗎?」我警惕地回答。

  「我個人認為不能簡單用稱謂判斷關系的狀態。」他像在探討學術問題一樣。

  「七海先生真是一板一眼。」

  「只是普通地為自己澄清而已,瀧島小姐總是會在令人意外的地方出現問題。」七海先生嘲笑一般地說。

  他無視我抗議的目光:「五條的話一句都不用相信,家入小姐和我也不是那樣的關系。下次再有這種問題,直接問我就好。」

  「還是說瀧島小姐更願意相信他們。」

  「當然不是!」我搖搖頭,意識到七海先生的言下之意,遲疑地問,「那,七海先生有喜歡的人嗎?」

  七海先生沒說是也沒說不是,他沉吟片刻,突然若有所思地叫我的名字:「瀧島。」

  我反射性回答:「在。」

  七海先生輕笑道:「這是對你剛才旁敲側擊要求我改稱呼的行為的回應。」

  ……誒?

  「不過,你的客人快來了,現在看起來並不適合討論你的問題。」

  他抬起頭,像是在看玻璃窗外的路人:「另外,關於咒靈的事情,之後請不要隱瞞我,否則的話……」

  「萬一瀧島真的受傷,我會為無比自責的。」

  他的聲音戳得我心裡發軟,連整句話都沒有思考完整,心裡就率先全部答應下來。

  而且,忽然稱呼就變化了!

  我回憶著七海先生呼喚我姓氏時溫柔的嗓音,耳朵尖也燙了起來,心裡有一群小熊在跳舞,開心地想在心裡歡呼,連七海先生遲遲不告訴我喜歡誰這件事都被快樂擠在腦後。

  開心之後,我察覺自己也應該回復他,便緊張地叫:「七海。」

  七海先生像是沒反應過來一樣站在原地,我又叫了一遍:「NANAMI。」

  「為了不讓七海難過,我一定不會隱瞞的!」

  七海這兩個字在我舌尖滾動,跳跳糖一樣戳得我口腔都是酥麻的,但是為了甜甜的味道,我努力同限制我嘴巴張開的奇怪羞澀感奮鬥半天,然後再次叫道,「NANAMI。」

  這幾個字真的好好聽啊。我的手指扣著沙發,掛著期待的笑望著他:「七海!」

  我還可以再一次聽到自己的名字嗎?

  七海先生的手停在胸口。

  「我聽到了,」他的手指屈起,連著西裝都打了皺,灰褐色的眸子溫柔又無奈,驅散了所有他板著臉批評我時眼神中嚴厲的鋒芒,「不要突然連聲叫了,瀧島。」

  「笨蛋一樣。」

  我和七海先生對視幾秒,然後向兩個方向偏開頭。

  怎麼辦,為什麼突然覺得不敢面對他了,嗚嗚。

  我撓撓臉頰,怎麼都想不出方法來打破安靜的氛圍,直到有人推門而入,我立刻掩飾般抬起頭,與滿臉戲謔的凪姐視線交彙。

  「呀,我沒有打擾你們吧?」她提了提手中的包,攤開手,「在門口站了半天,現在是能進門的情況吧。」

  這樣的說法好奇怪,就像我們在做什麼不能被人看到的事情一樣。

  我慌忙對她揮手:「凪姐,這是七海建人先生。」

  她的表情也變得和說法一樣奇怪了:「那位追求者先生嗎?」

  我的手瘋狂衝她擺動,不要說得像他正在追求我一樣啊!

  大概是我的表情太豐富,凪姐終於get到我的意思,迅速為自己補充:「我是說硝子的。」

  才不是這樣嗚嗚嗚。

  ——

  我把兩個人互相介紹之後,拉著凪姐去一邊努力同她解釋。

  凪姐卻一直哈哈笑著拍我的頭,非常敷衍:「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都懂的。」

  怎麼看都像不是很懂的樣子。

  她摟著我的肩膀使勁rua我的頭發,我被抱得有點喘不過氣,努力抬起手臂向七海先生求助:「七海先生、不對不對,七、七海,救命……」

  「就算他介意我也不會隨便松手的哦,阿月真是太軟了。」凪姐滿臉幸福。

  「才沒有介意不介意的事情,我快呼吸不上來了先放開我唔——」

  七海先生好心開口:「吉野小姐,瀧島被憋得臉都紅了。」

  「既然是你這麼說,」凪姐遺憾地松開我,聳聳肩,「好吧。」

  我被放開後局促地站在原地,不敢看頻頻被開玩笑的七海先生,凪姐輕輕推我一下,讓我靠得離七海先生更近:「我去趟洗手間,會很久,請放心聊天。」

  就、就算是我也會生氣的!

  我用眼神對她表示,凪姐噗地笑出聲,幫我理理臉側揉亂的碎發:「乖哈,我隨便說說,不要在意。」

  留給我一堆麻煩的凪姐轉身關緊了衛生間的門,七海先生非常體諒我心情地轉移話題:「既然瀧島小姐店員來了,我也該離開了。」

  「要走了嗎?」我看看表,明明是一如既往來買面包,我卻生出奇異的不舍,「也是,畢竟都已經快十點了。」

  「剛上任第一天就接到了外地的出差任務,」七海先生也抬起手摸摸我的頭,哼笑道,「而且,現在我在這裡呆著,你好像沒辦法招待你的妖怪朋友了。」

  「這樣也沒關系嗎?」他好像還在記仇咒靈的事情,「珍惜朋友的瀧島月?」

  我看看門口不知何時回來,沿著窗戶趴了一溜兒的幾只妖怪。

  「你之後不會欺負它們的,對吧。」我因為這樣的偏心感到不好意思,「所以可以讓它們稍微等一下下下。」

  「現在我想和七海多說兩句話。」我暗戳戳地把他的名字強行加入話語中,又叫了一遍。

  「……真是拿你沒辦法,」七海先生嘆氣,「我不會的,今天只是拿不准你被詛咒的源頭,想全部試驗一遍而已,貓的話,頂多是摔了一跤的程度。」

  其實真的只是因為落枕。我欲言又止。

  本來准備溜去門外找小伙伴的貓咪精靈聽懂了我們的話,它人性化地呼出一口氣,恢復原狀的尾巴左右擺了擺,沿著我一路上到頭頂蹲下,往日態度很好的它也開始對七海先生呲牙了。

  我把它抱在懷裡揉揉:「不過我現在要抱著它和你說話。」

  我終於理直氣壯起來:「不僅要抱著它,還要讓你對它道歉,畢竟今天是七海的錯,貓咪好可憐的。」

  七海先生伸出手,捏了捏貓咪精靈,貓咪呲著牙……然後任憑他捏捏耳朵捏捏爪子。

  果然大家真的很喜歡七海先生,精靈親近善良的人,就像它們的本能一樣。

  「它說要好多團子才接受你的道歉。」我偷笑著對七海先生轉述貓咪精靈對我[說]的話。

  七海先生卻在長久用手接觸精靈後,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難怪。」

  他毫無預兆地退後一步,輕輕躬身:「看起來今天確實是我失禮了。」

  就像是春風悄然化雨後,蝸牛毫無聲息地慢吞吞滑過飽滿晶瑩的嫩芽,他帶著那樣寧靜又無聲的笑容說:「照顧瀧島無憂無慮生活到現在,辛苦你們了。」

  [「喵。」]

  「七海……」我把貓咪往懷裡抱緊。

  明明在感謝妖怪,他的語氣卻像在說之後就交給我了一樣。

  「怎麼了?」

  「沒什麼。」我的笑大概有點傻,「你要出差多久啊?」

  下次要等多久才能再見到他呀。

  「北海道,時間我也拿不准,畢竟工作對像是咒靈這樣靠不住的東西。」

  我在心裡計算了一下幸村君囑托我的合宿時間,遺憾地發現似乎恰巧與他錯過。

  也不知道合宿會去哪裡,去北海道的可能性大嗎?

  ……去的話,也不會那麼巧合地和七海先生遇到吧。

  我遺憾地同他說了陪網球部去夏日合宿的約定,然後問:「你還沒有看過赤也打網球吧。」

  畢竟赤也和七海先生過去的友人很像,我惦記著這件事,懷揣私心對他說:「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拍他們的網球視頻給你看,看了會覺得很有活力很開心的!」

  「好,我期待著。」

  七海先生同我一起走出門,轉身之前說:「等我回來,也會幫你帶手信的。」

  「要不要想一想,有什麼喜歡的東西?」他問道。

  作者有話要說:

  請給我評論——

  今日進展+n,七海悄悄告白了兩次哦。

  阿月問出有沒有喜歡的人之後,直接叫了名字。+1

  前面阿月說覺得叫名字和感情有關之後,直接叫了名字。+1

  一點點小提示:七海在手碰到妖怪之後和它對話了。

  ——

  給季節分了卷w

  大家不急,馬上就到了!你們想的都會有的,相信我我也超想寫的。

  阿月對七海的感覺從好人到羞澀到情感充沛,七海一直在矛盾在動心也曾差點放棄過,我挺想把這些治愈填補的過程都寫出來,否則感情線對我而言就不完整了orz,雖說好像確實有點急(咳),不過這個其實對我算快熱了hhhhh

  希望他能用平緩而充足的一生體驗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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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38章 漫畫素材的他

  「七海先生已經走了嗎?」

  凪姐走衛生間時, 七海已經離開了,貓咪精靈非常迅速地恢復原狀,然後翹著尾巴去找其他妖怪玩耍。

  凪姐坐到我旁邊, 托著下巴問:「驚喜計劃怎麼樣?」

  我還在回憶他叫我名字的場景, 對凪姐回答:「總而言之還不錯。」

  「問來了?」

  「沒有。」我拉拉凪姐的袖子, 把她的手拖過來貼著臉頰蹭了蹭, 美滋滋地炫耀, 「不過你知道嗎, 今天我叫了七海的名字。」

  「原來帶敬語的時候, 完全沒有發現他的名字這麼聽!」

  「你看, NANAMI——」我獻寶似地對著她又喊了一遍,「聽, 開心。」

  「誒——」凪姐順勢揉揉我臉上的肉, 「『還不錯』是這個意思啊,你不會簡單地被忽悠過去了吧。」

  「忽悠過去是什麼意思啊,凪姐真是的。」我抱緊她的手,把臉埋進去。

  「不過也, 咱們阿月還小呢。」她另一手托臉, 安靜地笑, 「和順平一樣都是孩子呢。」

  「哪有, 我已經成年多年了。」我被她看得不意思,就悶頭往她懷裡鑽了鑽:「話說話說, 過兩天我要和朋友一起來合宿,可以拜托凪姐單獨看幾天的店嗎?」

  「這麼信任我?你這個樣子,我都快忘記自己才來工作兩天了。」她笑著摸摸我的頭發。

  我揚揚頭:「當然相信你才會雇你,我還給你訂了同款小熊圍裙和工作證!你期待一等著哦。」

  「可惡,這麼一看越來越覺得女兒棒了。」凪姐突然哼哼起來。

  我被她的話提醒到:「說起來, 走之前想和小順平先見個面。」

  凪姐沉吟片刻:「不如今天你去接他吧?正讓我嘗試一下自己看店。」

  「接、接小孩子放學嗎!」我有興奮,把她發來的照片保存下來,對她敬禮道,「交給我吧阿sir!」

  沒想到的是,在前往順平小學的路上,我和采購畫具的野崎還有千代相遇了。

  得知我要去小學接孩子,他拿隨身攜帶的小本:「請讓我和你一起去采集素材吧!」

  「可以作為未婚先孕的少女漫主人公去小學旁觀其他可愛的孩子還有和睦的家庭獨自垂淚的素材參考。」

  「普通來講少女漫不會有這種充斥失足少女氣息的情節吧!」我和千代同時吐槽。

  野崎遺憾地放棄這個方案:「那,作為少女漫番外篇,讓麻美子去門口等待與鈴木的孩子。」

  「請你一會兒務必在校門口做幸福的表情讓我參考,拜托了,這是我野崎梅太郎一生的請求!」

  「野崎君!!」千代欲哭無淚地拉住他,「不要隨便用這種一生的請求啊!」

  「而且我也做不到啊。」我無奈地整理一下碎發,「又不是理論派的演員。」

  野崎的筆尖抵著下巴,「啊」了一聲,非常正直地建議:「可是你在醫院等待那位七海先生的表情就可以啊。」

  「啊~」千代這次難得沒反駁,而是揶揄地對我笑,「等待著七海先生的阿月姐表情確實幸福呢。」

  「所以說、」

  「打住,阿月姐在害羞呢,野崎君你還是不要再開口了!」

  「……誒?」

  我落後他們兩步,看著千代手忙腳亂地制止野崎又開始漫天亂飛的腦洞,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指尖碰到嘴角時,莫名回憶起七海先生嘴唇輕輕貼住我額頭的那一瞬間。

  所有的血液還有熱量都向眉間運送,也許現在我需要一台散熱機器。

  夏天到了,真是熱啊。

  「阿月前輩你不要動!」

  眼前的野崎突然拿相機,前後左右風馳電掣對著我一通拍,嘴裡念念有詞:「,保持現在這個狀態。」

  千代向後退了一步,捂住臉小聲說:「我可以暫時說不認識你嗎?」

  我才發現我們交談中已經走到校門口,便憤憤去搶野崎的手機:「不要拍了,我真的會生氣的!」

  「阿月前輩生氣也哄的,等我取材就安慰你。」野崎仗著身高舉著手機看照片,我跳了幾跳沒摸到,怒道:「不要在當事人的面前講這種話!」

  野崎還在快樂地刪照片,我遷怒地捏住千代的臉往兩邊揪,她含含糊糊地求饒:「唔唔與我無瓜阿月姐我們已經來得有晚了,不如我們先進去——」

  我又捏了捏,感受到凪姐揉搓我臉頰時的樂趣,終於不再那麼郁悶,同保安做了登記,就往學校裡東張西望地找凪姐描述的教學樓。

  「校園意外地大啊,話說野崎你真的認路嗎?我怎麼感覺越走越偏了?」我看著野崎一邊拍照一邊帶著我們走進教學樓後陰翳的小路,懷疑地問,「你不會又在取材吧?」

  「當然沒有。」野崎淡定地拿著相機走過兩伙小朋友中間,左邊的三個男生叉腰抱臂,為首的正舉著拳頭向前砸,猝不及防被野崎絆了一腳摔在地上,右邊則可憐兮兮地坐著一個水手服染灰的黑發小男孩,眼角掛著淚。

  「我可是有眼色的。」他退回到兩伙小朋友中間,把鏡頭靠近為首舉起拳頭的小男孩。

  「我知道今天是來接你的店員姐姐的小朋友的,絕對沒有想過專門繞路想拍一拍現代小學的場景。」

  他高大的身影罩在幾個孩子身上打下一層陰影,平日裡已經稱得上面無表情的臉和鏡頭一起懟在被他絆倒的男孩面前,說:「順帶一提,可以采訪你一下嗎?剛才你的動作有趣,非常適合作為裝成不良的中二少年素材畫進漫畫裡。」

  說話間,他的手臂抬高,露因為打籃球練的隱約的肌肉還有脖子上因為熬夜趕稿貼的膏藥和繃帶。

  「……」

  我和千代默默看著三個小男孩滿臉驚恐地跑遠了,留下野崎疑惑地把攝像頭轉向另一邊:「那我可以采訪、啊,你怎麼身上這麼髒?摔倒了嗎?」

  平靜無波的語氣帶上大大的迷惑。

  「那個,我覺得,他像是被欺負了吧?」千代弱弱地舉手示意,「野崎君,快放下攝像機,他快被你嚇哭了。」

  我兩步衝上去把小男孩撈進懷裡帶離他,野崎還在原地自閉:「我有那麼嚇人嗎?」

  你纏繃帶的樣子像身經百戰的高中不良少年哦,野崎,請對自己有一自知之明,欺負人的三個熊孩子都被你嚇跑了。

  我嘆了一口氣,摸摸被我強行摟在懷裡的小男孩的頭發:「你還嗎?受傷了嗎?」

  他的臉蹭著我左右搖頭。

  「乖,不要怕,那幾個人已經跑了,需不需要我們送你回家?還是說應該找老師說比較?」

  小男孩突然激烈地反抗起來:「不要找老師!!」

  我連忙按住他:「的的,咱們不找,那你能不能帶我們找一下教學樓,我們要接一個孩子,接著他再送你回家。」

  「這個哥哥超強的,」我又補充說明,「以後你可以說他是你的哥哥,誰要是欺負你,你就說讓這個哥哥去打回去。」

  「我是學生,不會打架的。」野崎說。

  「野崎君你先不要說話!」千代蹦蹦噠噠想去捂住他的嘴。

  懷裡的孩子小心翼翼地抬頭,他沒有先回答我的問題,而是用一種不太妙的崇敬的目光看向野崎:「我可以這麼說嗎?」

  我遲疑地說:「……可以?」

  「厲害。」孩子喃喃道。

  我更遲疑地思考起來要不要給自己的話打個補丁:「其實也沒有那麼厲害,他現在是上學兼職畫漫畫的。」

  「請不要歧視少女漫畫家!」野崎還沒有找到重。

  「少女漫畫家,」孩子睜大眼睛,「畫漫畫的男生原來這麼厲害的嗎?」

  總感覺各種層面上都非常不對!

  我強行把話題拉回來:「總之,可以先麻煩你陪我們去六年級的樓找人嗎,還是說要先去醫務室?」

  「你們要找誰?」男孩子輕聲問,「我也是六年級的。」

  「一個叫吉野順平的男孩,黑色頭發,有一斜劉海,書包是、」我突然卡住,抱著男孩舉起來觀察,他也打量著我,說:「我就是順平。」

  ——

  「太過分了!才十來歲居然就這樣欺負人,順平在學校裡過得辛苦吧。」

  和順平解釋了凪姐沒來的原因後,千代也大概猜到了全部情況,義憤填膺地說。

  野崎終於和我們腦電波同頻,他抱起順平,大概是想為自己剛才過分的舉動做些補償,一邊高高舉起順平,一邊說:「來——舉高高就不難過了——」

  順平瞳孔收縮,他的身體被拋向空中,然後瑟瑟發抖地落回野崎的手裡,野崎詢問道:「感覺一了嗎?聽說小孩子都喜歡這個。」

  「順平一臉被嚇得厲害的表情,千代你先去攔一下、千代?」

  我本打算接過順平,打發千代去攔住野崎別添亂,突然看到她臉頰發紅,眼睛晶亮地看著被高高舉起的順平,喃喃道:「帥氣……」

  我抱著順平,他一邊向我懷裡擠著找安慰,一邊畏懼中帶著倔強地看著野崎:「帥氣……」

  「,」我冷靜地把兩個人打發走,「你們先去取材,我帶順平去醫務室看一看,然後我們門口會和,明白嗎?」

  「阿月姐真是有大人的氣場啊。」千代對我比了大拇指,拖著野崎去其他地方添亂,「野崎君,總之我們先去操場看看。」

  兩人走後,我按著不怎麼情願的順平坐在校醫面前,略微年老的女校醫拿著碘酒沾在他膝蓋上擦破皮的地方,聲音慈祥:「摔倒了嗎?」

  「被同學欺負了。」我說得太過流暢,順平瞪大眼睛拉住我的衣角,我輕柔地摸摸他的腦袋,熟練地同校醫聊天,「這個孩子有不善言辭,總是不把這些事情說來,一個人在學校讓人擔心。」

  「現在的孩子啊,」校醫嘆了口氣,也摸摸順平的腦袋,用老人特有的綿長語調說,「下次如果再遇到的話,就直接來找我吧。」

  「可以麻煩您轉告他的班主任嗎?」我感激地對她頭,補充道,「如果您不轉告的話,下次我可以自己來。」

  「沒想到你是個和外表不一樣的強硬的孩子啊。」

  校醫的手從順平頭上挪到我的頭上,笑得和藹:「。」

  我:「?」

  校醫再次摸了摸我的頭。

  吧,我對她笑了笑,帶著順平離開。

  「告訴他們也沒有用吧。」順平沉默地跟著我走門,悶悶地開口。

  「不告訴的話,就永遠沒有用了。」我牽起他的手,他似乎不習慣這樣接觸,我捏捏他還帶著軟肉的小指頭,握在手心中,蹲下來與他平視,彎著眼睛對他笑,「如果順平覺得大人們看不到你的悲傷的話,就強行他們看到了。」

  「多人雖說沒有那麼,但是也沒有那麼壞,看到你在哭的時候,說不定就會想來親親你,畢竟順平這麼可愛。」我說著啾了他一下,他的臉猛地變紅,喏喏地捂住額頭。

  我被萌地輕呼一聲,把他垂下的劉海利落地打理到一邊,露光潔的額頭還有一雙童稚清澈的黑眼睛。

  「真看。」我拉長了聲音,看著小少年表情怔然,「而且順平是為了不讓未來的他們因為沒能幫助你而後悔,是為了他們著想,這樣的話,未來所有人都不會變得更糟糕,甚至會更,想想就覺得期待對吧。」

  「當然,最可靠的方法還是用野崎君嚇唬他們。」我一本正經地補充,「身為被欺負的對像,要先震懾他們才能講道理,因為願意給你講道理的人是不會來欺負你的。」

  比如七海,七海,還有七海。

  雖說有的時候有些凶,但是在你做對的時候,還會溫柔地揉揉你的頭發。

  我捧著臉,學著七海的樣子,摸小貓一樣給順平順毛,他向我靠近一,遲疑又乖巧,讓我的心像是舒芙蕾上的奶油一樣一層一層綿綿地發軟、化開。

  這樣的小孩子真是太可愛了。我又抱著臉紅起來的順平蹭了蹭,小聲與他悄悄話:「你可是我唯一的店員的孩子,小孩子有向厲害的甜品師和她的朋友們大膽求助的權利。」

  被我抱住的幼崽緊張地頭。

  不過揉幼崽的快樂時光並沒有持續多久,我的耳邊突然閃過白光,然後哢嚓一聲。

  不知何時回來的野崎拿著照相機,在我臉側擺弄:「又捕捉到適合婚後麻美子的素材了。」

  「野崎/野崎君……適可而止一吧……」

  「野崎哥哥這麼認真地在畫漫畫,」順平抱著我的腿探頭,「漫畫,有趣嗎?」

  「當然,畫漫畫堪稱我人生的轉折,從高中之後,我……」野崎滔滔不絕地開始講述他的心路歷程。

  我無奈地扒拉開野崎避免他過度影響小朋友的未來擇業觀:「准備回去了,一起去甜品店吃飯吧。」

  「你媽媽在等我們呢。」我歪頭對順平說。

  「。」他拉緊了我的手。

  「過兩天就是假期,」千代也熱情地想rua幼崽,她蹭到我身邊,和我一左一右牽著順平,「不如我們帶著他一起來旅行吧?」

  「你們的假期也在最近嗎?我剛剛答應別人的合宿邀請,時間衝突了。」我苦惱地說。

  「難得的海邊旅行,我也想阿月前輩一起來。」野崎滿臉「我急缺素材」的表情,建議道,「不如我們就去你合宿的地方旅行,到時候可以一起玩。」

  「合宿,網球,還有煙火,夏日祭,耶。」他用棒讀的聲音發一個完全令人沒有接受欲望的邀請。

  「……野崎,建議我姑且收下,你的漫畫最近是不是卡情節了?」

  「是的!前輩,請你救我,這是鈴木和麻美子一生的請求了!!」他正氣凜然地對我彎下腰。

  千代在旁邊拍著胸口:「不是野崎君一生的請求就。」

  「和野崎君來旅游,還、還還帶著一個孩子!!」靠近她的時候,我聽到這樣的輕聲呢喃,然後她滿眼期待看向我:「可以嗎阿月姐!!」

  我也想像凪姐一樣捂住臉拒絕接受這種過於明亮的目光了。

  我揉了揉她的頭:「。」

  說起來,如果七海工作結束得早的話,可以請他一起來嗎?

  如果發信息超期待的問他的話,他會想來找我玩嗎?

  還、還帶著一個孩子。

  「千代,阿月前輩,你們兩個身後已經開始飄不存在的小花了,我有害怕。」

  「不准說話,笨蛋野崎/野崎君!」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也想要評論!!

  順平可以多和野崎相處感受一下諧星的快樂,之後不管是進高專還是從咒回走進日常少女番片場,感覺都很ok(?)

  (隔壁設定集不定期更新阿月設定,有興趣可以康康)

  (今天一個老師戴了配色花紋和七海一樣的領帶!!!還穿了深藍色的外套和白內搭!!我和我小伙伴同步幻視,這個配色竟然真實存在,還怪好看的)

  感謝永夜月同咕小可愛的深水(是深水吧說錯了你就當沒有看到啾啾啾),一刷收益嚇了一跳還以為app bug了,親親你,我超開心!!!超級感謝!!!人生第一個深水!!!花式給你親禿(bu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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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染上薰衣草的他

  「謝謝款待。」

  等到我們一起吃完晚飯, 千代和野崎趁著夜色離開,凪姐喝了些酒,興奮地拽著我聊她的某任男朋友, 我拖著她艱難地打理好店面時, 順平已經歪在桌子旁邊, 半張著嘴睡著了。

  「不如今晚留在這裡住吧?」我見時間已經很晚, 便建議道。

  「那就打擾了!」凪姐爽快地答應下來。

  她利落地抱起順平, 和我一起鎖上門上了二樓, 我們把順平塞在被子裡, 趁他迷迷糊糊的時候每人親了親他的額頭。

  我拉來條毯子披在我們兩人身上, 一起手臂支撐著床沿看他安靜的睡顏,我扭頭時, 正好看到凪姐眉眼彎彎, 精致描摹的唇角掛著充滿愛意的笑容,注意到我的視線時,她又對著我無聲地笑。

  溫柔到讓人想要臉紅。

  「順平很喜歡那個叫野崎的孩子,我也很喜歡。」她壓低聲音對我說。

  「千代野崎他們總是湊在一起畫漫畫, 凪姐不是留過他們的聯系方式了嘛, 隨時找他們玩都沒有問題的。」我攏了攏毯子, 打了個哈欠, 「他們都是好孩子。」

  「阿月也是好孩子。」

  我的腦袋被一把按進凪姐的胸脯間,她賊兮兮地笑:「所以, 今晚要和我一起睡嗎?」

  雖說不知道這兩句話之間有什麼聯系,不過——

  我已經好久沒有和女性友人一起睡覺夜聊的經歷了,聞言也有些小激動,迅速拽著凪姐洗漱好,收拾出兩床被子, 把自己團團卷起來,鑽出愛一個腦袋拍拍另一個被窩:「凪姐快來睡覺!」

  夜晚已經帶上燥熱的感覺,沒裹多久,我就滾出被窩,改成抱被子的姿勢,與凪姐臉對臉。她的眼睛像是黑曜石一般,留下了窗外月色的余暉。

  「阿月有談戀愛的打算嗎?」

  「怎、怎麼突然問這個?」沒想到一上來就是女孩子夜聊的保留話題,我有點跟不上醉酒後凪姐的速度。

  「唔,因為我看阿月太甜,想娶你回家。」凪姐笑聲瀟灑,「看看有沒有競爭對手。」

  「被凪姐告白了,怎麼辦,要不要答應呢~」我笑嘻嘻地回答。

  「你答應的話,那位七海先生恐怕要把我封殺出甜品店了吧。」凪姐突然提到了不在場的人。

  「和七海有什麼關系嘛。」我捂住臉,手心接觸的地方開始變熱。

  「你都畫了他的畫像放在走廊裡,還能有什麼關系。」凪姐哼哼著打啞謎,「你說說看,喜歡的人是哪種類型?」

  「我喜歡……」我卡住了,在腦海裡反復搜索,沒什麼章法地羅列出來,「我喜歡好人。」

  「沒有更多一點的特征了嗎?長相之類的,你們現在的女孩子不都喜歡長相帥氣的人嗎?」

  「帥氣的話,」我腦海裡自動浮現出七海先生緩緩摘下那副奇怪的遮光眼睛時深沉而溫柔的笑,他的眉骨和鼻梁上流淌著光,描摹出唇邊緣與線條銳利的側臉,「上、上班族的那種長相就可以。」

  「這是什麼奇怪的形容?還有呢?」

  「還有……再負責任一點,最好是愛護年幼的人,特別是孩子。」那樣子未來我就可以一起和他去看可愛的赤也和順平。

  「如果能夠會一點武術就更好了,萬一出現意外,他能帶著我一起逃跑不會受傷。」

  「噗,帶著你跑也太遜了,」凪姐翻了個身,把臉埋在枕頭裡,聲音被酒精熏得朦朧起來,「至少要強到能打敗對方吧。」

  我抓了抓被子。

  咒術師七海可以打敗咒靈,他能在猛烈的風中穩穩接住我,強到令人充滿安全感。

  「喜歡去旅行也好,喜歡其他放松也好,就算平時很忙,但是也願意和我一起偷懶享受。」

  比如會稱贊並向往海邊風景的那位常客先生。

  我絞盡腦汁去想那些令人喜歡的品質,然而像是用不同的顏料和色彩作畫,不論用油畫還是水彩還是鉛筆如何構思,拼拼湊湊,最終竟然全部畫出了同一個人。

  我努力試圖尋找與這個人不同的地方,最後期期艾艾說出來:「溫柔也很重要,不能總是強勢地批評我,如果被批評之後又沒有安慰,我會很失落的。」

  ……但是,七海平時總是溫柔的,雖說說教的時候會莫名變得話多還嚴厲,但是每次他都會摸摸我頭發。

  然後就再也感受不到寂寞。

  我把頭埋進被子。

  ……為什麼呢?腦子裡翻字典一樣翻過好多次,翻來翻去看到的卻盡是七海。

  「他是這樣嗎?」

  凪姐的聲音已經被睡意侵蝕得不像話,像是清風中送來遙遠的牧笛聲,輕飄飄落在我耳中。

  「誰?」

  「這樣的人真的存在……嗎……」凪姐的聲音越來越小。

  「當然存在啦。」

  我半撐起身體看了她一會兒,發現她大概不會再回復我,小心翼翼地把被踢開的被子打理好,卷成一半改在她的肚子上,又下床跑過去看看順平。

  和他睡得四仰八叉的娘親不同,順平始終保持著乖巧的姿勢躺在被子裡,我忍不住戳戳他的臉,看到他呢喃一聲,立刻躡手躡腳溜回來。

  結果剛剛躺好,一個巴掌不輕不重地落在我臉上。

  我無奈地向旁邊挪挪給她讓位置,因為一直被打擾,反而喪失了困意。

  拿起手機把亮度調到最低,我上下翻看著同七海的聊天記錄。

  [滿月]:手信想要北海道的薰衣草,聽說現在過去能看到花田。

  [七海]:我知道了。

  [滿月]:謝謝七海!白熊賣萌.jpg

  [七海]:沒事。

  [七海]:很可愛。

  當時我差點就發去一堆感嘆號,最後忍住,發了一張白熊驚訝的表情,雖說沒有再次得到誇獎,但是我已經非常心滿意足。

  至少這些記錄能證明,這樣的人是存在的。

  他現在就在離我有不到半個日本國的距離,也許正躺在賓館床上,思考為我挑選干花手信的事情。

  我想著被精心制作成香薰材料的薰衣草的味道,清淡中飄著一點香,嗅一嗅覺得無比安心又帶著奇妙的甜味。如果染在襯衣上,干干爽爽又讓人想親近……帶著花回來的七海,會有這樣好聞的味道嗎?

  七海,念到令人安心的、好聞的七海時,嘴裡像嚼著荔枝味的軟糖,可可愛愛又甜絲絲的。

  我的笑也變成了薰衣草的味道,把手機放好,捧著臉看著閉目熟睡的凪姐,咬著不存在的荔枝軟糖美美地說:「七海是存在的。」

  所有的這些,我都在他身上見到過哦,他就是這樣厲害的一個人。

  「嗯——?」凪姐不知道是不是在說夢話,她再次翻身,懶洋洋地說,「是嗎?」

  「凪姐?你還沒睡嗎?」

  背對我的女性沒有理我,我正准備躺回去,忘記那句沒頭沒腦的話,她又含糊著聲音說:

  「那我看他相當喜歡你啊。」

  ……誒?

  我捂住嘴,喪失最後一絲睡意,用胳膊去戳她。

  「凪姐?」

  回答我的只有呼嚕聲。

  ——

  「阿月!你今天的臉色相當差啊!昨晚沒睡好嗎?」早起的凪姐大驚小怪地圍觀我。

  我疲乏地看了她一眼,低頭去拖行李箱:「凪姐拖著我說話到半夜,結果自己居然一點都不記得了。」

  「我多少還是記得的,比如你說你答應讓我把你娶回家。」她大大咧咧地笑著,抓住刷著牙、身體搖晃著經過我們身邊的順平,「你想讓阿月當媽媽還是當爸爸?」

  吧唧,順平的牙刷掉在地上:「??」

  「才沒有答應過。」我撿起牙刷,嚴格地監督凪姐去廚房做早飯,自己則拉著順平去幫他把牙刷洗干淨,擠好牙膏塞進他嘴裡,「多刷一會兒,要把牙刷得白白的哦——」

  我呲牙讓他看:「你看,姐姐的牙就超白的。」

  正轉身,小孩子的手抓住了我的裙角:「媽媽?」

  我:「?」

  「凪比較厲害,讓她當爸爸。」他拉著我的衣服,低著頭,「阿月姐可以當媽媽。」

  「現在的小孩子過早接受過於自由的思想教育了,」我對著一邊打雞蛋一邊湊過來拍洗衣機狂笑的凪姐嘆氣,「不要在衛生間門口打雞蛋!讓你這樣子幫我看店,總感覺非常擔心!」

  「不會啦不會啦,相信我吉野凪吧!」她聳肩,把雞蛋碗端回去,身體後仰露出腦袋,「你的意思是讓我們這幾天也住在這裡嗎?」

  「從家到甜品店來回跑不方便,你還要接送順平上學,總之你們就留下來住好啦。」

  凪姐歪歪頭:「了解,交給我吧。」

  我看她滿臉輕松,欲言又止,還是忍了下來。

  他可是相當喜歡我。是指誰啊。

  七海……?

  不不不,不要亂想啊笨蛋,這樣特意去糾結酒鬼的話反而很奇怪吧。

  我一陣晃頭,晃得順平也跑來圍觀。

  「阿月姐,你很熱嗎?」

  我苦著臉:「很熱,請順平寶貝幫我那瓶冰鎮可樂。」

  「不要叫我寶貝,都六年級了。」順平嘟嘟囔囔著紅了臉,三兩步跑去踩著凳子拿出可樂,一本正經對我說,「不要喝太多,媽媽每次喝多會肚子痛的。」

  「未來順平一定能成長為一個關愛女性的好男人的!」我誇獎道。

  吃完飯,同柳蓮二聯系的時候說了千代他們的旅行計劃,意外得到「大巴還有位置,可以一起出行」的允諾。

  我高興地轉告千代,讓此次同去的野崎、鹿島游、御子柴實琴、瀨尾結月一干人趕緊收拾行李。

  然而出發當日坐在大巴上,我眨眨眼,驚訝地向柳蓮二確認:「這裡是目的地?」

  「理論上,我已經讓赤也轉告你了。」柳蓮二視線轉向真田,真田看向赤也。

  赤也:「!!對不起我忙著補習英語忘記了嗷——」

  野崎已經開始奮筆疾書收集素材,旁邊圍著好奇的丸井文太,千代和御子柴滿臉好奇地與胡狼桑原交流,結月倚著千代呼呼大睡。

  坐在我身邊的柳蓮二觀察了很久,看起來心滿意足地合上日記本,他將兩張門票推給我,說:「真的非常感謝您,瀧島小姐。」

  「沒想到我拜托你除妖的事情竟然被精市察覺到了,真是可怕的觀察能力。」他滿臉都是對好友的自豪,然後再次深深向我低頭,誠懇地像在同神社還願,「從您帶走那只怪物之後,精市的心情還有身體狀態看上去都好了很多。」

  「他決定做接受手術。」柳蓮二抿住唇角,「他讓我轉告您,感謝您那天沒有立刻出現。」

  果然早被幸村君發現了,過於敏銳的人總是更容易受傷。我有點心酸地想。

  還是快點好起來,把這種厲害的能力用在賽場上,才比較適合這個喜歡披外套的少年。

  「作為淺薄的謝禮,這次北海道的合宿之旅我們已經全部安排好,精市囑托的事情您不用過於掛心,聽說正好可以趕上夏日祭和煙火大會,根據數據顯示,瀧島小姐81.6%會喜歡的。」

  我點點頭。

  仁王還有柳生的目光都在悄悄往這裡瞥,如果我什麼都不接受,這群傻孩子恐怕會一直記掛著這件事煩心吧。

  一群借囑托的名號送我禮物的可愛的傻孩子們。

  回去多做些甜品給他們,悄悄補回去好了。

  這邊,柳君還在嫻熟地向我確認各種事項,我驚奇地聽他報出數據,他注意到我的目光,好笑地拿出筆記本:「您想看嗎?」

  我連忙擺手:「這不是機密文件嗎?」

  「對立海大網球部以外的人而言。」他護短般地說。

  我驚喜地接過,沒想到翻開幾頁,看到了名為七海建人的數據。身高體重還有職業後都標的【目測】,之後則是一個奇怪的數據。

  追求關系,87.8%。

  我的手指停在這一行上,遲遲挪不開。

  「失禮了,這只是習慣性的記錄,如果瀧島小姐介意,我可以立刻劃去。」柳蓮二對我解釋。

  我強行把目光從紙面撕開,搖搖頭:「沒關系的。」

  柳蓮二看看我,若有所思地補充道:「另外的贈禮是兩張關東大賽的入場券,如果有時間,瀧島小姐可以同那位先生一起一起來觀摩。」

  真田君突然從前方扭過頭:「我們會把最高水平的網球展示毫不松懈地展示給你們的!這是網球部對瀧島小姐的謝意!」

  熱血極了。我笑著對他比了大拇指,他輕咳一聲撇過頭去。

  「弦一郎害羞的幾率是99.9%。」

  「還有0.01%?」

  「避免量子誤差。」他一本正經地說。

  「居然還會用到量子學,柳君好厲害!」我聽不懂,總之先為他鼓掌。

  柳君也咳嗽一聲,把頭撇向窗外。

  窗外,被擁有金色陽光的夏日填滿的窗外。

  擁有蟬鳴和少年們汗水的夏天真的到了,不知道他們等待著的紫色鳶尾花會不會踩著夏天的尾巴開放呢?

  我珍惜地把票收起來,蔚藍的海與晴空輝映著,在票面上反射出令人愉快的七彩光暈。

  北海道,擁有海與沙灘還有值得享受的假日的夏天,已經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上一章評論好少1551,好想要評論請給我評論鴨,評論——!!

  總之大家都是助攻,直球吉野和接下來出場的所有人都是助攻w

  不了解月刊的小可愛們我給科普一下:

  千代:有的時候意外單純的大可愛

  野崎:除了畫少女漫以外沒有任何少女直覺的笨蛋

  結月:不會看眼色的笨蛋

  鹿島:把朋友當喜歡的人攻略的笨蛋

  御子柴:傲嬌羞澀的男(nv)配(zhu)角

  堀前輩:除了不吃鹿島單箭頭以外的正常人

  我應該可以寫得很好笑hhh,月刊一出場就自帶搞笑buff,總之還是安利,超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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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向我而來的他

  立海大網球部在北海道的溫泉旅館租了別墅和場地, 我和千代、鹿島還有結月占用了一間四人上下鋪的房間,收拾好就出門隨便游蕩。

  走到網球場時,赤也和柳君正在球場邊緣做拉伸, 看到我們圍觀, 柳君橫拿起拍子, 輕輕拍過赤也的背, 帶著他踉蹌兩步走向我。

  「瀧島小姐, 要出門嗎?」

  「千代忘記帶泳衣了, 想去附近的泳裝店逛一逛!」不等我開口, 鹿島已經元氣十足地舉起手說, 「還可以看到女孩們的泳裝!」

  「你這個樣子走進更衣室會被當成變態的吧。」赤也小聲吐槽,結月揪住他的頭發, 捋直, 疼得他嗷一嗓子跳起來:「你干什麼?!」

  「這種自來卷居然是真實存在的,」結月聲音平靜無波,「你的頭發長長之後,會變成螺旋絞住的巨大海帶結吧, 像怪談一樣。」

  「喂!你說這個也太失禮了吧!」赤也跳腳, 然後委委屈屈看向我, 顫聲問, 「瀧島姐,她說的是真的嗎?」

  居然真的被嚇到了。

  我摸摸他的腦袋安慰:「自來卷多可愛啊。」

  「其實你不留長頭發就沒問題了。」結月緊跟著我補充。

  「……用網球來一決勝負吧!」赤也不服氣地揮拍, 「我贏了,你的話就全部都是假的。」

  結月用微妙的眼神看著他:「其實我想說我本來說的都是假的。」

  「來、用、網、球、一、決、勝、痛——!」赤也羞怒地回頭,「柳前輩,干什麼打我!」

  給他愛的巴掌的柳蓮二敲敲他的手腕,把拍子拿過來:「不要對別人舉拍子, 球拍是用來打球的,不是用來打架嚇唬人的。」

  赤也像是被戳中痛腳,肩膀一耷拉,無精打采地像只落湯小狗:「我知道了。」

  我戳中他的臉,把他戳得抬起臉頰:「笨蛋,柳君是在為你好,你也不想喜愛的網球拍變成殺器吧。」

  「我當然……」赤也嘟嘟囔囔,我好笑地彈了彈他還帶著嬰兒肥的臉:「不要刻意去想這些事情,做錯的時候就糾正,你還小,有大把時間來改變不好的習慣的。」

  「只是習慣嗎?」他向著我的方向挪了挪,露出遲疑又依賴的表情,柳君抱臂看著我,一副信任的樣子。

  「當然,你不會以為這是什麼病症或者,如果這種東西都能刻進你的基因,那你早就在小學的時候躍居世界冠軍了。」

  「那樣也不錯!」赤也眼睛亮起來,然後挨了我和柳君一人一個暴栗。

  柳君嘴角隱約露出輕松的笑意,對我頷首:「謝謝瀧島小姐,我們先去做日常練習了,海邊和小鎮中的商業街都有泳裝店,我可以把名字發給你。」

  「有數據型選手當朋友真是可靠。」我拿出手機看了看,稱贊道。

  「國中男生調查泳裝店不會覺得很唔唔。」結月正要開口,被千代眼疾手快捂住嘴:「謝謝柳學弟——結月你先不要開口說話!」

  我也覺得不能讓結月在這裡刺激運動少年們了,拍拍在旁邊用智慧的眼神圍觀的鹿島游:「總之我們不要在這裡打擾他們練習了。」

  沿著小鎮布滿花與樹的坡道走向海邊,隨著金黃色的沙灘和沙灘倚靠的環海景觀帶越來越明顯,人聲也越來越熱鬧起來,千代看上一家畫風非常可愛的店面,拖著我們就衝了過去。

  「難得來一次,阿月姐要不要再買一件?」她從衣服的縫隙中鑽出來,拿出一套分體泳裝遞給我,「阿月姐身材看著很好,我想看你穿這個!」

  泳裝是淡藍綴著米黃碎花的配色,上衣是在脖頸上綁帶的比基尼,下面是一個小短裙,我從來沒有穿過這種類型的泳裝,手足無措地被她塞了衣服推進更衣室,掙扎道:「真、真的要換嗎?」

  「我有帶自己的泳裝……」

  「那件遮得太多了,這件會讓阿月姐像公主一樣大方又美麗的~」非常會應對女生的鹿島變成豆豆眼為我鼓掌,出演話劇一般將手放在胸口,「我們都期待著你的新泳裝。」

  「我也去換,一會兒我要和阿月姐拍照。」千代美滋滋地哼著歌走進旁邊的更衣間。

  短發高挑的鹿島過於帥氣,讓我說不出拒絕的話,我被哄著穿上衣服,在更衣室磨蹭半天,拿著短袖稍微遮住上身,推開一半的門向外探頭:「那個——哇啊!」

  不知何時蹲守在門口的結月一腳卡住門,我被鹿島一個熊抱直接在空中轉了半圈落在鏡子前,我緊張地左右張望,發現大家並沒有太注意我,小小松了口氣:「鹿島和結月太過分了!讓我有點心理准備嘛!」

  「我就知道這件衣服很適合阿月姐!」千代笑咪咪地抱住我的胳膊,淺粉色的泳裝異常可愛地在我視野中跳動一下,「你快看鏡子。」

  鏡子裡的我臉上發紅,散下來的黑色長發被蹭得有些凌亂,托胸的小上衣緞帶在脖子後面綁成圓結,晃動的時候蕾絲疊邊的短裙上米黃碎花在空中跳躍。

  鹿島幫我擺正頭發上的紫色蝴蝶結,一手攬住千代,一手在我的腰部往上虛虛比劃,吹了聲口哨,賊兮兮地意有所指:「身材真的很好嘛。」

  不知道周圍的人是在看她還是看我,我窘迫地整個人都開始冒煙,小聲嗚咽:「住手吧,鹿島君,大家在用看渣男一樣的目光看著你。」

  「鹿島君說得對,真的很可愛。」千代幫我拉展裙子邊緣,「阿月姐直接穿著這個出門吧!」

  我眼睜睜看著結月卷著我的常服狂笑著衝出門,欲哭無淚地用大浴巾勉強把大腿以上裹了嚴實,瞄准人少的角落迅速挪過去。

  「阿月姐,不游泳嗎?」千代拿著游泳圈在我旁邊貓一樣在我旁邊,我委屈地看她一眼:「衣服……」

  「不要害羞嘛,都是女孩子~」她快樂地說,見我不願意往人多的海裡玩,就遞給我一個鏟子,「那不如我們一起去挖貝殼和螃蟹?沙灘排球場旁邊有好多石頭可以挖,還有樹和後山的入口。」

  「後山?」

  「對,聽說裡面有不少稀有的花,馬上要擴建成公園,山頂好像還供奉著神明哦。」她神秘兮兮地說。

  我也興起好奇心。

  牽著千代的手光腳踩過沙灘,晶藍色的浪花帶著潮聲席卷過來,千代咯咯笑著向前衝了兩步,我歪頭看著她對我招手,突然靈光一現,拿起手機拍下奔騰著潛艇和浮空氣球的波光粼粼的海平面。

  [滿月]:圖片.jpg

  [滿月]:七海七海,猜猜我在哪裡?

  他會猜到我和他一樣都來了北海道嗎?

  等了好久沒等來回復,我遺憾地把手機裝進隨身的小包,和千代肩並肩蹲在一塊高高的岩石下方用鏟子戳著冰冰涼印著腳印的沙地。

  我見旁邊只有幾個扎辮的小姑娘,索性解開毛巾披在身上,慢吞吞地堆沙堡。

  說起來,我還挺想在海和沙灘旁邊買一棟房子,最好是兩層有露台,五六月的時候被鷗鳥的叫聲喚醒,在微涼的海風中使——勁地舒展身體。

  來自地球以外的光會和微塵一起親吻我。

  遠處的結月叫:「千代——來看我打排球!」

  千代立刻扔掉鏟子,順手撿起一朵山石旁花樹上掉下的花朵,快樂地跑過去:「好——」

  我笑盈盈對她揮手拒絕同行的邀請,拍出一個可可愛愛的城堡,又往裡面捏家具。

  除了各種基本的家具,要有一個畫著可愛白熊的巨大遮陽傘和好幾把躺椅,還有便攜的冰櫃,我邀請朋友來玩,咬著橘子味棒冰,放眼望去是無垠的天與海相接。

  雖說與那麼壯麗的世界相比,我和小伙伴都小得像螞蟻,但是抱著冰涼甜美的棒冰太過幸福,索性仗著自己的不起眼,也可以擅自在長壽又難以預測的海的注視下非常舒服地入眠。

  那麼我這只小螞蟻要找誰做伙伴呢?

  我一邊低頭思索,一邊努力給捏出來的沙礫小人畫笑臉,突然聽到海聲剎那間停歇,樹葉撲簌簌與另一個人的聲音一起,沉靜地在熱空氣中闖出一道口氣,從我頭頂向我飛來。

  「瀧島?」

  啊,對了,邀請這個聲音的主人就可以。

  七海就可以。

  來人的聲音與夏日特有的蟬鳴再次響起。

  「瀧島。」他叫道。

  我的鏟子停住,緩緩抬起頭。

  海浪似乎還在漲,衝到我的腳踝上時,已經化成透明的淡金色,視線所及是被蒼綠青苔覆蓋的台階,再向上,是筆直的樹木上打著旋飄落的花瓣。

  那個人如同四季常青的綠樹,幾乎融入那座山,但是他卻非得挪動自己的根須,滿身都是葉片清新的氣味,向一只蹲在地上無聊堆城堡的螞蟻靠近。

  他比所有樹都要筆直安穩,令人喜愛。如果我悄悄在他身上做一個窩,在某片大而卷曲的葉面上,或者枝節盤曲的枝椏間,他會願意嗎?

  我這麼小一團,一點也不會礙事,還能帶來好吃的棒冰,所以他會的吧。

  下次就算再次挪動,也記得帶著我吖。

  我扔掉鏟子,雙手支撐沙灘,半跪著向前傾身,驚喜地望著他:「七海!」

  腳趾好像踩到什麼,不過天氣比較溫暖,我一心都在突然出現的七海身上,也沒去理會肩頭的涼意:「你也來這裡了!」

  然而被螞蟻注視的樹木卻突然抖抖樹枝,好像要抖掉很多葉片遮住自己。

  七海突然將視線抬高,只留了下巴對著我:「嗯,好巧……你怎麼在這裡。」

  我看他莫名慌亂的樣子,歪頭去拍拍剛做出來的沙礫城堡,笑容燦爛,對他驕傲地炫耀:「我在做未來的家呢!」

  肩膀好像也開始變涼了。

  「住在大海旁邊,去沙灘散步只需要十幾分鐘,」我向往地說,「想要這樣一個家!」

  我最喜歡的友人聞言手指在身側收攏,他半合著眼睛看向我,大概是被熱意纏繞,他看上去在有些混亂地呼吸著。

  我突然覺得,他也一定很喜歡海邊的家吧。

  畢竟你看他,表情像是海岸邊的孩子拿著棉花糖,急切地想去追逐被浪花卷走的紫色寶石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也想要評論!!!

  總之想要給他這樣一個家。

  阿月肩膀涼是有原因的,你看七海都不敢看她。

  突然想到一首歌可以當bgm,叫慢慢喜歡你。

  以及忘記說了,阿月人設就是封面,紫色眼睛黑長直加劉海,蝴蝶結是這幾章戴的w

  冷知識,月刊的鹿島游是一個紳士對待女生、長相帥氣但是腦回路有點憨憨的女孩子。

  結月,一個唱歌好聽、打籃球照著人打的官方認證ky。

  哈哈哈哈哈哈哈。

  真的超好看我章章安利h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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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懷抱紫色寶石的他

  既然他的樣子看上去非常喜歡這樣的家, 我就更加想向他展示自己的成果了。

  「七海,你來看!」

  我拿著身邊分叉的小樹枝戳著還沒來得及加頂的廚房:「我想在這裡放各種烘焙還有煎烤的工具,這樣一日三餐都能做甜品或者其他美味的零食——如果早上能吃到流心芝士就太好了。」

  七海靠近了我一步, 說:「好。」

  「門口的小花園想種上鈴蘭, 不過不知道海邊能不能長鈴蘭花呢, 不能的話, 櫻花也可以, 這樣我就能在櫻花樹上掛上鈴鐺和祈福的紙簽。」

  「櫻花樹一般也不會開在海灘上吧。」七海走到我的身邊, 好笑地說。

  「好吧, 那我再想想, 總之這裡要種花,養一只貓咪或者小狗, 花開的時候把它們抱在懷裡, 坐在小沙發上看花。」我遺憾地把小花園的花卉品種放入待辦事項中,然後繼續用樹枝戳著城堡上的露台,「我們可以在這裡超悠閑地躺在這裡看一天風景,看完日出再去看朝霞, 傍晚還能去踏浪。」

  「……我們?」他問。

  「嗯?」我歪頭疑惑, 「不可以邀請您來嗎?」

  「可以。」他笑著答應。

  見他穿著白色西裝就要屈膝下跪湊近我, 我連忙把浴巾的邊緣遞過去給他墊著, 防止……

  我突然感覺哪裡不對,摸了兩下沒有摸到原本纏繞在手臂上的大浴巾, 愣神地扭過頭。

  腳壓住繪有金黃小鴨的大浴巾的一角,拉扯著浴巾掉到腰間裸出大半個後背,蓋住了大腿和小腿,因為自己穿衣服時系帶用力不對留下的發紅的勒痕,從脖子延伸到鎖骨上, 和被海水浸泡過、沾染沙子莫名顯白的腳趾一起露在外面。

  嗚。

  我急忙把腳往浴巾裡縮,整個身體都往回縮,亂七八糟地把浴巾往上扯,然而浴巾還被我壓著,濕漉漉地黏在身上,最後只扯到了肩胛以下。

  短暫遮蔽太陽的雲層被風吹走,猛然露出越發強烈的光。

  光下的七海好像還在看著我,我顫抖著呼吸兩下,覺得臉頰燒起來,然後是脖子,最後連肩膀都熱起來。

  「七海……別、別扭頭。」我恨不得和螃蟹一樣鑽進縫裡原地消失,一只手去裹浴巾,一只手想推他,但是又怕弄髒他的外套,僵硬地在空中不知所措地擺動,「你先別看我嗚嗚嗚。」

  浴巾上帶著的小石子摩擦過我的腰間,刺得我整張臉都想皺起來。

  「阿月姐身材很好」這句話是在這時候猝不及防地跳進我的腦海的。

  一想到七海在看著整個人都紅得快冒煙的我,特別是他可能正在看、看、看著我的身材……什麼的,我就害羞到想哭。

  「七海,」我努力憋住想哭的感覺,請求他,「你先離遠點好不好?」

  「然後留你一個人在這裡使勁把沙子往身上按嗎?」

  然而不聽話的七海卻抓住我的手腕,在我使勁掙扎時加大力道,強硬地把大毛巾整個掀起扔到一邊。

  好過分。

  我愣愣地半跪在地上,穿著過於清涼的泳衣整個人暴露在七海面前,藏也藏不起來,眼睛前糊了一層淚,看著他緊抿唇角,哇地就要哭出聲。

  「笨……別因為這種事就哭啊。」

  他頭疼地像在看躲在牆邊炸毛怎麼都不肯下水洗澡的小貓,把外套脫掉,從口袋裡摸出什麼放在掌心,然後將手貼在我的腰上。

  手心相貼的地方清清涼涼的,其他地方的皮膚接觸到的是過分灼熱的、粗糙的手掌,我茫然地看下去,才發現那裡被劃出兩三道紅紅的傷痕。

  「幸好身上還帶著一點藥。」他揉了揉傷口,把清涼的藥貼貼穩,然後把外套罩在我頭上,輕輕向下拉,攏在我的肩膀上。

  我吸吸鼻子:「可以穿嗎?」

  不等他回答,我打了個哭嗝,自作主張把雙手伸進袖子,穿好後視線模糊地看著他:「我已經穿好了。」

  說完,我又扣緊第二顆扣子,白色西裝貼在我的胸前,扣子與扣子之間不管如何擺弄都仍然會隱約露出皮膚,下擺落在堪堪遮住大腿根的地方。

  我拉了拉,怎麼也蓋不住更多,只好縮縮腳趾,把腿磨蹭著收緊到身邊,把自己團成一小團,甩著袖子可憐兮兮看著他:「不准和我搶了。」

  七海好像不是特別樂意,他的眼睛湧動著像是深海猛獸吃人前兆一樣的情緒,好像下一秒就要重新剝下我這層搶來的保護套開始吃人。

  所幸猛獸今天大概不太餓,他喉結上下滾動,最後變成無奈:「好,那你不要哭,瀧島。」

  「旁邊的人在用奇怪的眼神看著我們哦。」他伸手按住我唇角濕漉漉的淚,把我向他拉了拉,遮擋住另一側不知誰投來的目光,我無意中看到他眯起眼睛,一副嚇唬人的樣子。

  就像他懷裡攏著的是巨龍珍藏的非常寶貴美味的食物一樣。

  「往那邊走一走,找試衣間換個衣服吧?」

  「嗯。」我悶悶地點頭,「衣服被結月拿走了。」

  「我們現在去找她拿。」

  七海站起身向我伸出手,用力帶起時我踉蹌著跌到他的懷裡。

  「還好嗎?」

  「七海,我腿有點麻。」我一點點錘著大腿,不得不面對面倚靠著七海,他扶著我的胳膊支撐著兩人之間的距離,表情不太自然地說:「沒事。」

  我身上白色西裝的二三顆扣子與七海身上深藍色襯衣的六七顆扣子貼在一起,我輕輕屈膝緩解酸麻感時,不小心蹭著他的襯衫向下滑了滑,

  他的表情更奇怪了,奇怪到突然伸手架在我的胳膊下面,把我架在空中,與他中間隔出一手掌的間距,才放下,放松地舒了一口氣。

  我看著他突然之間恨不得和我隔開十萬八千裡的樣子,愈發委屈。

  剛才什麼都不說強行拿走我的毛巾,現在又不准我挨著他。

  雖說與七海貼近的感覺很有安全感,但是我也不會得寸進尺地不離開啊。

  ……都是因為腿!只要我能站穩,挨一會兒一定會離開的!

  我堅強地蹬了蹬沒有眼色仍然發軟發麻的腿,結果因為猛地伸直,差點把自己蹬抽筋,歪歪扭扭地向前走:「我們——七海?!」

  眼前的景色突然從擴展開的沙灘翻向凜空,我呆呆地抬頭兩秒,才發現七海將我打橫抱起。

  「不要勉強了。」他看了我一眼,帶著外套包緊了我,又莫名其妙地補充一句,「也不要亂動。」

  既然他都已經抱起我,那我,可以勉為其難不那麼委屈了。

  皮鞋踩在沙灘上留下一串腳印,發出令人輕松的沙沙的聲音,腳印最開始是深黃色,然後被淺灘青藍的水染淡,被流沙填充,一點點重新融入沙灘,最後了無痕跡。

  七海抱著我緩慢地走向沙灘排球場的位置,越離開沙制城堡所在的地方,前方人聲就越像漲潮一般逐漸洶湧而來,雖說熱鬧非凡,但是有一瞬間,我突然想拉住七海,讓他不要這麼快地走。

  後面那麼安靜,有海有石頭有樹有花,有我和七海兩個人安安靜靜聽到對方的呼吸。

  我把臉被埋進寬大的白色西裝偏硬的領口,感覺自己像是去植物園踏青遇到的蠶寶寶一樣,纏了自己一身硬邦邦的殼子,在懷抱我的養蠶者期待的目光中向外努力地鑽。

  向他的懷中努力地鑽。

  雖說他可能只是覺得我織出的蠶絲最為柔軟,或者因為我白白淨淨最可愛,所以對我另眼相看,但是……

  我終於把腦袋從領口鑽出來,快活地晃動幾下雙腿。

  但是也許,百分之八十,有可能,他真的。

  【相當喜歡你啊。】凪姐托著頭在我的腦海中喃喃。

  我仰頭看著他。

  【我看你也相當喜歡他啊。】啰嗦的凪姐又換了姿勢托著臉,在我腦子裡吵鬧。

  「嗚……」

  我捧住臉,屈起身體可著勁向他懷裡窩,又想笑又不敢讓他發現我傻傻的行為。

  「嗯?」七海發出疑惑的聲音,停住腳步。

  然後他帶著我轉向海面,遲遲沒有動彈。

  「北海道很美吧。」他問,「你喜歡這兒嗎?」

  我努力點頭。

  他出神地看著瀟灑飛出十幾米的游艇,接著把目光收回、收回,像是在望著那塊被孩子追逐很久的紫色寶石,他望著我:「我也很喜歡。」

  ——所以,他知道的吧。

  知道像我這樣比較懶的蠶寶寶,更喜歡在安靜的地方多呆一會兒,知了太吵也會嚇到我,要被養我的人抱著哄著,多看看好看的風景,我才會迫不及待地想衝出來。

  ……那麼七海呢?這個外套曾經套在他身上不知多久,他才脫下它衝向了我呢?

  我想到他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努力撞向不知有多堅硬的黑暗,就覺得一陣疼痛。

  想揉揉他,想抱抱他,抱不動的話,被他抱著也行。

  啊,我正被他抱著呢。

  「七海之後就在這裡買房子吧。」我從指縫裡羞澀地看他,他也在看著我。

  住下之後,你還可以在這裡養一只小小的蠶吧。她已經同意了。

  海風帶過七海金色的頭發,和海上鎏金般的水光如出一轍地閃爍著,發絲稍微凌亂一些,不過卻讓他原本沉著的神情松懈得滿是溫柔的味道。

  「我接到了幫未來自然公園消除咒靈的工作,」他慢慢地說,「聽說山上有神明,沒想到順手拉了鈴之後,下山就遇到了你。」

  我合上指縫。

  「還要繼續看嗎?還是現在去換衣服?」

  「我……」

  我的話還沒有說完,七海忽然神色一凜,抱著我身體前傾,隨後,一個好像摩擦空氣發出尖銳聲音的排球擦著他後腦飛過。

  扔過來大殺器的結月在不遠處上躥下跳,她旁邊不知何時到來的野崎和御子柴一副魂飛升天的樣子。

  「抱歉抱歉,不小心用力過猛了,打擾你們談情說愛了嗎?」結月高喊,「你們倆一直站著很無聊的樣子,不如來把緊張刺激的情侶沙灘排球吧。」

  誒誒誒,我瞪大眼睛,想說什麼但又遲遲聽不到七海說話,心一跳,突然不想開口,捂著臉縮回他的懷裡。

  「對手就是——啊,千代,你們很合適嘛,」她推著千代和她身邊的野崎……身邊的御子柴,「這一對了,很搭嘛,xiu∼」

  千代本來臉紅羞澀,看到被推到身邊的人頓時瞪大眼睛,慌張地看向野崎。

  野崎則在一瞬間地愣神後,也瞪大了眼睛。

  「不允許!我不允許!」他說,「麻美子不能和鈴木以外的男生在一起!!女生也不可以!!!!!」

  御子·並不知道自己是野崎少女漫畫女主角麻美子的原型·柴:?

  造成混亂場面的結月:D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也想要評論!

  再推一首感覺很適合的歌,陪你度過漫長歲月。

  中間的小細節,給沒有看出來的小可愛提示,阿月穿西裝的效果約等於穿男友襯衫的感覺,身上沾水黏著衣服而且還剛遮住腿,就,嗯

  至於為什麼突然把阿月架起來拉遠,是因為貼著他的阿月是有身材的

  順帶,上章看到大家評論七海的反應hhh,唔,其實是非常微妙的,不是純情只是看到喜歡的人露出身體而變得容易害羞,這個樣子吧

  御子柴,雖然現實中是男孩子但是是野崎的御用女主角參考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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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打排球比較弱的他

  總之。

  現在是突然開始打起沙灘排球的情況。

  我換上短褲, 在上身泳衣外套了襯衣外套,總算松了口氣。

  沒想到剛跑出試衣間,就看到千代滿臉怨念地向我彙報情況。

  賽方一邊是我和千代和御子柴, —邊是七海和野崎和鹿島。

  分組者和裁判是結月。

  ……普通來講不會把三個矮唧唧並且兩個是女生—個是女主角參考系的家伙放在一邊陣營吧。

  我苦惱地看著對面比個子—樣排成—排的三個人, 特別是熱情高漲大概滿心都是收集素材的野崎, 很快得到七海尚且沒有反應過來的困擾笑容。

  他可能也沒有預料到, 剛剛結束工作會立刻被拉來和JK、DK—起打沙灘排球了吧。

  「看來大家都對這樣的分組非常滿意, 」結月拍拍手, 面無表情地喊, 「喲西, 比賽開始——」

  話音剛落,野崎已經屈膝扔球, 非常不留情地用力—拍:「來吧麻美、我是說御子柴, 讓我看看拼盡全力打排球的你會是什麼樣子吧!」

  他手掌接觸到排球的—瞬間,我看到排球仿佛變形一瞬,隕石落地一樣飛向御子柴。

  要拼盡全力打球的是御子柴不是你!你要打死自己的女主角嗎野崎同學!

  我和千代對視—眼,同時向御子柴飛撲。

  御子柴也反應迅速地扎穩馬步壓低下盤, 雙手向前—墊, 口中高呼:「交給我吧!」

  然後下意識停住腳步的我們默默看著他被球直接撞趴在地上。

  「嘴裡飛出魂魄—樣的東西了小御御!真的沒問題嗎?!」千代驚恐地衝過去。

  「男生隊—分。」結月平靜地翻過—頁。

  「結月你不要直接把鹿島當成男孩子啊, 還有野崎君, 不要對著昏倒的小御御拍照!速寫也不行!太可憐了!」

  等到御子柴艱難地重新站回場地時,我把他趕到了發球位:「後方應該危險會小一點吧。」

  ——至少不會存在上網時被直接對著臉排球的可能了。

  御子柴精氣神十足地哦了—聲, 手帥氣—揮,扔球,空球。

  排球砸過他腦袋又落在地上的聲音格外清晰。

  我看著開始尷尬到臉紅冒煙的他,慈愛地摸摸他的腦袋。

  「野崎君,下—局我來發球吧。」

  —直在對面圍觀的七海突然出聲, 打斷了我rua小孩子的行為。

  他拿過野崎手中的排球,站在發球線上,溫和地開口:「注意安全,瀧島。」

  我看到他—手托球,引長手臂,被海水潤濕些許的襯衣上清晰地描摹出有力的肌肉線條,睜大眼睛。

  七海不會也想和野崎—樣嘗試對我砸排球吧!!

  飛向我的排球夾著風,想到那是被曾經—巴掌掄死咒靈的手打過來的,我緊張地繃直手臂,雙手交疊用力—托……嗯?

  並沒有什麼力道的排球被我輕而易舉地在空中扔出一道弧線,千代驚喜地起跳,扣球到另一角。

  野崎和鹿島兩人前僕後繼衝過去,卻不慎滑鏟撞在一起——姑且不論為什麼他們會在排球場上使用滑鏟這個動作——在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排球上時,我突然感受到誰的視線。

  穿過白色織線的柔軟球網看過去,似乎沒有跑動的七海悠閑地站立,風在搖晃他深藍色的衣領,他的笑意在風中轉瞬即逝。

  ……咦?

  「女生組發球。」結月吹了—下口哨,得到御子柴的怒吼:「我才不是女生。」

  我仰起身子,發球,野崎和鹿島配合默契精准地在網前截住它,我和千代跑到網前,仰視著七海在他們身後跳起,扣球。

  他背靠著藍到令人目眩的天空,就像電影裡的超級英雄,松開—顆扣子的領口翻飛,落地的姿勢也無比帥氣。

  ……而且,像超級英雄始終望著終極boss拐走的小公主—樣,他始終在注視著我。

  只是不知道我到底是他要打敗的可惡的boss,還是等待著被他守護的公主呢?

  我並攏手臂做好准備,然而意外的,與方才—樣,帥氣扣出的球像是被卸去力道,彈到我胳膊上時,大概也就比用來逗溫順的家養狗狗的手擲球重了—點。

  按照現在的對峙狀態來判斷,我應該是boss,雖說不上上咒術師強大,但是我好歹也是個身體健康的運動少女——

  我輕松地把球抬到空中,看著千代在我之上打出漂亮的扣殺,和她合掌歡呼後,得意地翹起嘴角,去搜尋七海的目光,露出虎牙對他示威。

  用這種軟乎乎的方式逗弄我,可是真的會咬你的哦!勝利地咬殺!

  只是在我完全凶巴巴地呲牙之前,我卻先看到七海眼中灰藍色的深海。

  他在對我笑,所以整片海中盛滿了溫柔的笑意。見我張開嘴,他的笑意更甚,海平面也沉靜而溫柔地上漲。

  我原本想說「放馬過來吧」、「我是不是很厲害」之類的話,卻因為一下被拽進海裡航行,看著那片海太美麗,—時連怎麼張口都忘記了。

  「可惡,沒想到阿月前輩竟然是不為人知的運動天才。」野崎與鹿島身後燃起拼搏的熊熊烈火,「不過現在才剛剛開始!」

  「嗯,」七海在他們身後慢慢點頭,笑著說,「瀧島確實很厲害。」

  海浪漲啊漲,我招架不住那裡滿載的悠閑笑意,載著我的小木船搖搖擺擺,差點被處心積慮的海水拉進海底珊瑚和夜明珠築成的城堡,被海的主人七海珍藏。

  「阿月姐好棒……誒?」被我突然拽到身前的千代疑惑地看向我。

  「擋一下,就一下。」我按著她的肩膀試圖隱藏自己,卻因為比千代高出一點,怎麼都無法將自己從七海的視野中裁剪出來。

  七海。

  七海——

  不要—直這樣子看著我嘛。

  雖說海底也很美,但是我還想再在岸上多玩一會兒好不好呀,如果這麼不想讓我離開,我可以答應每天光腳踩著水,在淺灘上撿貝殼,看風箏,給你唱歌,—直一直被你感受到。

  等我在你的海邊蓋好房子,那時候你再來找我玩,我也可以去找你。畢竟這兒這麼可愛,我也不舍得離開嘛。

  「下—局男生組發球。」結月揮手,「快站回去,遵守規則,你們有沒有競技精神。」

  被一個不遵守規則還非常沒有競技精神的人如此評論的野崎露出不爽的笑容,起手發出一個用力的球。

  感謝御子柴用頭接住了它,我有時間收回亂糟糟的思緒,和千代勉力救起,讓它變成—道弧線飛向鹿島。

  鹿島滿臉寫著「來了來了」,亢奮地即將起跳,速度比她更快的七海卻不知何時跑位到她前面,手臂趕在她之前,還給我們一個挑高球。

  「女生組—分。」

  再接下來,女生組配合接球越來越好,連御子柴也能流暢地加入我們,在野崎用力拍球後某個起風的瞬間,我隱約看到一絲藍黑色光如同海市蜃樓般在我眼前—閃而過。

  結月吹了—聲口哨,宣布比賽結束,感嘆道:「這個金發的先生,好弱。」

  「不不不,弱得過頭了吧。」

  「七海才不弱!」我大聲反駁,七海啞然失笑,包容地看著我,—副隨我解釋的樣子。

  「是我打排球很有天賦,」我在他笑意越發明顯的視線中聲音逐漸變弱,心虛感—陣一陣升起,只好求助般地向他確認,「七海也這麼覺得的,對吧?」

  我信任地看著他,用眼神示意他肯定我:「對吧~」

  七海輕輕頷首。

  他展開五指輕輕搭在球網上,網線間層次不齊的方格透出他寬厚的手掌。

  稍微有點礙事啊,這張網。我想。如果沒有它,也許七海就可以誇獎地摸摸我的腦袋了。

  鹿島鼓著臉和得意洋洋的御子柴復盤,千代在安慰郁悶的野崎,我看沒人注意我,咳嗽一聲,若無其事地掀起球網,矮身從下面走過去,站在七海身邊。

  「開心嗎?」七海問。

  「七海開心嗎?」我反問。

  「很久沒有玩過排球,偶爾這樣放松一下也不錯。」他看著我,眼神不像是在溜排球,而是像在拿著逗貓棒溜我,「很有趣。」

  「那就是開心了。」我看著逗貓棒心癢癢地想湊上去對他笑,「我也很開心。」

  此時一個排球突然飛來。

  莫名其妙憤憤扔球的結月面無表情:「我啊,最討厭在熱血拼搏的少年運動電影裡看到有人在旁邊黏黏乎乎了!」

  沒想到七海竟然回應了她的話:「瀨尾小姐的意思是想親自上場試試排球嗎?也對,我看起來也不太適合成為熱血少年運動電影的角色。」

  結月:?

  「只是難得遇到,我也不太想獨自在海邊出行。」

  說著,七海把頭轉向我,他的表情嚴謹地像是在認真地偏離結月的重點,但是我突然看到某—刻他眉頭舒展,慵懶地像是豹子在伸懶腰,守衛著領地,精明地戲弄著讀不懂空氣的大大咧咧的侵入者。

  「啊……我!是我!」

  我的嘴角上揚、上揚,覺得自己—定在那一刻與豹子心靈相通,拉住他卷起袖口露出的手腕,對滿臉問號的結月揮揮手,我拉著七海向另一個方向逃跑。

  跑出十幾步我轉身向後,—邊倒著小跑,—邊把手環成喇叭的形狀圍在嘴邊,向被我們拋在沙灘排球場的人們高聲喊:「你們打排球吧!現在我想去那邊坐環海觀光線路!!」

  「難得來一次,我想、啊!」

  呼喊間我不慎被海邊的暗石絆倒,身後的七海伸出手臂環住我的腰,帶著我站穩。

  可能。

  我想。

  可能是從人群中拉著對方向外奔跑的場景太過戲劇化,可能與頭頂的海鳥和劃出白色航線的飛機一起逃向另一個不寂靜也不喧嘩的海邊過於輕松自在,可能因為我們奔向海浪時,海浪正巧也快活地奔向我們,也可能是他們各式各樣的表情太過有趣。

  ——總之我半倚著七海有力的手臂,因為所有的—切止不住地想笑。

  從我拉起他的—瞬間突然感覺到他回扣住我的手腕,或者是感受到海浪從我們中間穿過,冰冰涼涼。

  我只能感到開心,開心,開心的心情像是漲潮一樣,卷起氣泡浪花鼓得我心髒也升起開心的泡泡,膨脹到爆炸,炸出來眼睛中全是金燦燦藍汪汪灰褐色還有雪白的小花。

  「難得來一次——」我再次拉長聲音,伴著海水嘩嘩啦啦澎湃的聲音,向著不知道能否聽清的人們喊,「我也不想——」

  「讓他獨自出行——!」

  「很開心?」七海俯視著笑容過於燦爛的我。

  他的笑把眼前的小花全部拂去,只剩下它們的顏色編織成僅由七海建人一個人肆無忌憚占有的海天—色、暖日與金色塵沙交織的畫。

  我看著畫用力點頭,張開雙臂比劃。

  「超——開心!」

  「好。」七海放開我,「我帶你去坐車。」

  他也很開心的。

  我跟緊他。

  —定是這樣子吧。

  作者有話要說:

  專欄開了七海的rpg小短篇,來評論我來找我玩呀,沒人選擇開不了文的!

  今天也想要評論!!!!評論評論評論給我評論吧小可愛們——

  其實我很想寫出來日劇跑。可惡,不知道大家能不能感覺到。

  yyds結月:我的重點是黏黏乎乎不是少年慢!!

  其他人:你管和我們打排球叫獨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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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七海視角番外·ヾ】

  ◎巧克力◎

  生活就像巧克力。

  離開高專第四年, 七海建人突然被陌生人贈送了最甜美的一塊。

  ◎倒春寒◎

  七海建人第一次見到瀧島月是在。

  春三月。

  擁有龐大人口的東京街頭,人群就像生產線上被擺布的工業制造品,麻木地傳送著, 盡管他們努力為城市中的美食還有娛樂設施而大聲歡笑, 但是笑完之後他們仍然要被精致加工成合時宜的商品, 擺在大廈裡、小攤上販賣。

  他的體質強於常人, 穿著西裝在尚且未脫去厚重的羽絨服和毛衣的人群中顯得有些不合時宜。

  住處距離公司相隔不算特別遠, 為了鍛煉身體, 他總是提早一兩站下車, 拐進比較偏僻的小巷, 順便繞開那些令人煩亂的噪音。

  手機鈴聲響起,他皺起眉頭, 不得不頂著寒風伸出手客氣地應對投資客戶。

  [七海建人]:請您……

  他要。

  他要有錢, 要算計,要拿走他們的錢讓自己富裕,要讓公司壯大,要做出優秀的方案。在混雜著香水味與汗味的電梯中大腦瘋狂轉動著合上眼睛試圖亂糟糟地休息, 讓沒有抱負一心想逃離的自己去承擔其他人貪婪的願望, 上司的, 目光長遠或者短淺都無所謂的客戶的。

  黑暗中僅有不知所謂的一點孤燈, 一片死寂中蚊蠅聲漸起,全方位縈繞著他和所有被困在生活中的倒霉蛋。

  然後, 這些倒霉蛋會毫無自覺地繼續圍繞他,捧著文件名片成績報告業績報告那些所有壓垮他們的東西繼續注視著他。

  他們以為自己什麼都沒想,其實一個個的,全都是無法令人輕松、無法令人心生希望的無意義的期盼。

  金錢,金錢, 金錢。

  薪酬,應酬,報酬。

  世界正在與他等價交換。

  這很好,再等待一年,再一年,再不知幾年,他總算熬出頭,去一個適合養老的城市,悠閑躺在海邊看著沒有咒靈的風景。

  ……雖然他很想這麼說。但是。

  該死。惡心的世界。

  他就這樣分裂成兩個自己。說實在的,哪個都無法令人喜歡。

  然而,是從某一瞬間開始,他的腳步突兀地變慢了。

  就像是突然從寒冬過度到暖春,不知從那一格磚塊開始,他一下感受到過分的溫暖,腦子裡莫名升起一句話,他想,現在確實是應當穿羽絨服的季節。

  他在冷暖交錯的那條線站了很久,按下與客戶的最後一句話後,像是邁出離開高專的第一步一樣,帶著奇異的膽怯離開身後的寒冷。

  從整潔的地磚,看到懸掛晴天娃娃的玻璃門,再看到過分可愛的招牌。

  干淨到清澈的巨大玻璃窗裡有一個黑發紫眸的女孩手托托盤,把草莓蛋糕放在一對情侶面前,暖融融金燦燦的燈光裡,她與他們相視而笑,熱絡地聊天,再緩緩直起身子。

  七海建人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在原地莫名其妙地看著她所有的動作,好像看一個有趣的電影,哪裡都緩慢到令人欣喜。

  那雙滿載晶瑩笑意的紫色眸子在他凝視時突兀又理所應當地撞進他的視野。

  她疑惑地眨眨眼,揚起大大的笑容。

  「先生,要嘗嘗甜品嗎?」她比了稍等的手勢,跑來推開門,言笑晏晏,「先進來,外面多冷啊。」

  是的,世界上有很多期待,它們各自都帶著籌碼,而他討厭它們所有。

  ——在此之前。

  陌生的女孩期待他的光顧,期待他的到來,期待他走進她的房間中取暖,大概也期待著他購買一些甜品。

  她的期待太多了,太明亮了,比他一天能夠接收到的目光多了太多,強烈了太多。

  然而風過於安靜,甜品店中低聲交談像是他最喜歡的音樂一樣,令人渾身如浴溫泉,愜意以外無法升起一分疲乏,所以他不忍……拒絕一分。

  正在厭煩世界的那半個他想:回應她太過簡單了,像是打一個哈欠,伸一個懶腰,簡單到舒適,不是嗎?

  禮貌恰當地應對世界的那半個他說:「打擾了,請問有法棍面包嗎?」

  女孩眼睛因為自豪而發亮,好像為他做出法棍面包是世界上最了不起的事情:「好巧,真的有誒。」

  ——其實他也知道那個問題的答案。

  ——世界上有能夠真正逃離惡意和咒靈的方法嗎?錢嗎?不。

  但是當她注視著他,仿佛他是她的整個世界,她說的那句話也像在回答一直困擾他的問題。

  [「好巧,真的有誒。」]

  「快進來吧。」她竟然還嫌棄對他而言足夠溫暖的空氣太刺骨,迫不及待地叫他。

  他走進了那家店。確實,再看外面的空氣,也忍不住感慨真是太冷了

  冷到他從此之後,好像都沒不能再走出來。

  ◎回首◎

  瀧島甜品店是一家有魔力的甜品店。最近變成他的首選。

  味道意外合他的口味,連時間也為他變得緩慢,不管從哪裡逃離,都可以在這裡歇腳喘息。

  與瀧島月相識一個月左右,他一如既往地去買了甜品,再一次得到熱心的老板每天記得葷素搭配的囑咐。

  她好像不記得自己說過同樣的話,但是這樣的反復幾次卻無法讓人心生一點厭煩。

  真是奇妙的人。

  會完全把他人的煩惱當成嚴重的問題對待的人。

  他從未見過的、身上完全不會產出能誕生咒靈的各種負面情緒的人。

  在被她送出門,大約走到第四、五條斑馬線,七海建人突然升起奇異的好奇,想看看客人走後的瀧島月會是怎樣一番表情。

  於是他懷著某種奇異的預感,抱著面包紙袋忽而扭過頭去。

  曾經是咒術師的他目力極佳。

  東京街頭上,他越過千百個人共同享用的狹窄空間,直直望到甜品店門口揮舞著雙臂的店主姑娘。

  她滿臉溫暖的笑容在原地蹦蹦跳跳,執著地、喜悅地看著他,也許她剛好還在打掃門口落葉未曾回去,也許她……只是在等他回頭。

  他的手臂攏緊面包袋,紙張哢嚓哢嚓地摩擦出聲。

  不是每個住所都能被稱作家,比如他的公寓。

  他只是因為太久沒被人等待,所以才一瞬間覺得自己真的有了歸途。

  「七海先生還有什麼事嗎——」

  七海建人輕聲回答:「忘記說了,今天我正好項目結算。」

  「什麼?我沒聽到——」

  他忍俊不禁,「我周圍這麼吵,你當然聽不到。」

  兩人隔空對話時,有人撞到他,喃喃一句「自言自語什麼,真奇怪」,就繼續飛蛾撲火撲入東京機器。

  「七海先生快過馬路啊,注意安全——」那邊的女孩都在替他著急。

  「也許可以早點來的吧,」他思念起甜品店的茶香,被記憶中甜味帶起嘴角,說,「再見,下午見。」

  ◎咒靈◎

  在看到女孩背對著他,毫無防備地面對咒靈時,七海建人幾乎再一次感受到夏油背對著他,為灰原蓋上被子時的強烈的心情,心被抓緊,畏懼,恐慌。

  無力嗎?七海建人。

  哈哈,從咒術高專逃離的你,還要用咒力去救人嗎?想成為偉大的家伙嗎?你嗎?你是什麼樣的人,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嗎?

  別說你沒想過,「這種程度的咒靈,真的傷害到人也不會有太嚴重的後果。」你不是想擺脫這一切去海邊嗎?那就在這裡閉上眼啊。

  惡魔在笑問他:你~說~呀?

  [「瀧島小姐是……」]

  他腳踩著咒力轉瞬來到她身前,劈手擊殺了咒靈,帶來的風揚走它的紫色血液,連帶著平日纏在瀧島月身邊的奇怪的靈也全部卷去馬路上。

  [「不一樣的。」]

  [「我並不是什麼能拯救他人的大人物,但也還算有幾分良心,至少,沒辦法看著從未對他人有一絲傷害的瀧島小姐被惡意中傷。」]

  這麼一想,他真是糟糕的家伙,除去能控制住咒力,與其他產生咒靈的普通人有分毫區別嗎?

  「請您暫時閉上眼睛吧。」七海建人把手掩蓋在女孩水晶般的紫眸,因為方才一瞬間的遲疑不敢與她對視,拿著構思好的說辭掩飾,「風太大,看你發呆要摔倒的樣子,才跑過來。」

  即使這樣講,也肯定會被質疑的吧,可疑的風,可疑的行為,可疑到被當成古怪靈媒師,從此不被允許來到休憩之地也正常。

  他已經做好……

  睫毛觸碰到他的手心,像是螞蟻囓咬,酥麻到他幾乎躲避一樣向後屈起手指,放下來。

  ……被拒絕的准備了。

  明亮的眼睛望著他,一脈天真的謝意戳著他。他被戳得一陣窒息,血液全部被抽回心髒,耳朵失去聽覺,只能用全身血肉感受到心髒被新陳代謝鼓動到不正常躍動的聲音。

  瀧島月不按照常理出牌,竟然輕而易舉地相信了眼前這個可疑的人。

  下午客戶因為收益頗豐拉著他的手一陣感激的樣子還歷歷在目,說:「七海先生果然是值得信任的人啊。」

  七海建人受到過很多人的感謝。

  但是如果未來一定要把什麼作為炫耀的談資,瀧島月的謝意是他沒有任何壓力又最珍重的那份。

  「進屋吧,外面很冷了。」他半是逃避話題,半是憂心她看起來輕薄的穿搭,說。

  她幾乎不假思索地被他帶偏,傻呵呵地點頭。

  是不是稍微有點好騙過頭了。

  ◎掌心◎

  女孩子的手是什麼樣子的?

  會做甜品的、身上散發著香甜又不膩人的氣味的女孩的手是什麼樣子的?

  一開始從她手中接過面包袋,無意中接觸過的七海建人並沒有任何想法。

  然而推門時,女孩置於他之下的指尖輕輕抵住他的手腕,他突然無端聯想,握住它會是什麼樣的感受。

  ……至於現在,連無端聯想也不需要了。

  在瀧島月說出你的手真涼之類的話語後,她幾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抓住他的手。

  說是抓住,但是因為他的手大出許多,所以實際是他把柔軟的、小小的手包裹住,與她掌心相貼。

  順帶一提,他只是好奇她的動作,所以才沒有躲開。

  這只手軟乎乎的,比棉花糖再軟一點,他險些下意識沒忍住去捏捏她的手指,看裡面是不是裝著水或者絲綢,也頭一次產生這種擔憂:手心持刀磨出的繭子會不會劃傷她。

  店裡與她相熟的小孩在旁邊探頭探腦,瀧島月慌張松開手,當他也後知後覺感到不好意思時,她張開五指:「先生,我剛洗過手的。」

  ……難道說異性之間拉手最先會在意的是這個嗎?

  雖說他職業特殊,與女性最密切接觸的是裸著上身讓家入前輩包扎傷口,但是身為成年人,並且是一個上完生理課也完全具備正常成年人應有的各種知識的上班族,他覺得這種擔憂一定是不對的。

  不過他已經了解瀧島月直來直去的性格,所以……是他想太歪了嗎?

  七海建人在心中默默嘆了口氣,又看到女孩再度舉起手,她的指甲被精心修剪過,泛著盈盈的淡粉色,細長白皙的指尖視角效果卻莫名圓滾滾的,像是小動物的爪子乖巧地讓人移不開視線。

  他的視線情不自禁跟著她的指尖晃悠兩下,才意識到應該聽從她的話,張開五指與她比手——這種初高中生會經常做的事情。

  黑發卷毛的孩子又在搗亂:「你們要十指相扣嗎?」

  比他更像在搗亂的瀧島月竟然確認般地問:「這樣子要十指相扣嗎?」

  他緊張起來:「當然不是。」

  至於有一瞬間惡劣地想承認,一定是錯覺。

  「七海先生耳朵這麼紅,一定是因為店裡太溫暖了吧。」女孩很得意。

  「沒錯。」他被揭穿,用手扯了扯領帶想降低熱意。

  畢竟是春天了。

  ◎早櫻◎

  關於為什麼一直站在門口的事情,他終於有機會問出口。

  「是我的習慣啦。」瀧島月笑著說,「我會一直在門口等著您的。」

  等著他。這句話聽上去似乎有些美味。

  就像他正想去賞櫻,櫻花卻急切地自己跑到他面前,開滿讓他看,還得意洋洋地抖著樹枝,恨不得把滿樹的花抖他一頭:「快來看我,我一直等著您呢。」

  稍微有點笨,為什麼他之前一直沒有發現?笨到她有點想笑,但是因為還想賞花,所以小心一點笑,別嚇跑這棵笨笨的樹。

  說起來。

  櫻花是先花後葉的植物。

  未曾脫去冬日肅殺的棕褐色樹枝上會在某天突兀地開出花來。

  然後長出綠葉,擠掉花瓣。

  從灰原與夏油走之後,或者更之前,他好像一直站在要寒不寒的嚴冬。

  從那之後第四個年頭,他一直未曾看到青澀綠葉的預兆,卻突然被贈與了春日裡盛放的一朵紫花。

  ……

  「那七海先生是在和瀧島姐戀愛嗎?」

  這個孩子課外書看多了,需要一些愛的鞭策。

  七海建人一邊在心中吐槽,一邊思索如何措辭。

  不知怎麼,稍微有點頭疼。

  他好像忽然說不出「我暫時沒有考慮過戀愛的事情」這句話了。

  要怎麼回答才好呢?

  作者有話要說:

  七海視角第一彈,請給我評論鴨!!

  不要跑啊,1551,讓我刷評論體驗快樂!

  一如既往的文藝向,【劃重點】因為是七海的內心想法並且有很多我主觀的解讀,所以他會一直質疑自己,但是他是個好人,是個這麼好還覺得自己不好的大好人,如果大家覺得不可,是我沒寫好,不是他的錯,嗚嗚。

  對應前三章,正文有的內容我就不寫了,這個系列番外重點是七海的個人小傳+心態轉變,

  七海視角的糖和主視角是不同意義上的甜吧,因為他對自己的變化很清楚也很直白hhh

  畢竟是上過正常生理課又懂得戀愛和奇奇怪怪知識的大人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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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買氣球的他

  我們去的海邊, 有一種專門的環海觀光列車線路。

  頭頂天線、刷成明亮橙色的慢車沿著海岸線,帶著滿身可可愛愛的卡通塗鴉,從東向西嘎達嘎達地行駛。

  雜貨攤上賣的冰淇淋看起來著實美味, 趁七海去買按有戳印的紀念票的間隙, 我抱來兩個冰淇淋, 坐在長椅上期待地等著他。

  見他衝我招手示意, 我立刻一路小跑追到他身後, 在長隊的末尾站定, 把抹茶味的冰淇淋舉高到頭頂:「七海吃這個!」

  我啃了一口自己手中巧克力的冰淇淋, 被涼得抖了一下:「超好吃!」

  「這樣吃冰淇淋會感冒的哦。」七海無奈地接過冰淇淋, 他的外套重新回到我的身上。

  我歪頭思考。

  總之……有七海在,就有外套, 暖暖和和的, 一點也不用擔心。

  「嘿嘿。」

  「怎麼突然這樣笑?」

  「沒事,我絕對不會感冒的!」我信誓旦旦地保證道。

  畢竟都是夏天了嘛。

  而且,是有七海的夏天。

  等到我們來到前排,正好趕上一輛剛剛到站的空車, 我衝到最後一排挨著窗戶和小桌板坐定, 一眨不眨看著七海在我身邊坐定, 才心滿意足地扭頭, 捧著臉去看風景。

  看著看著,甚至輕輕動動手指, 美滋滋地搖晃兩下身體,哼了幾句自己瞎編的歌。

  雙人座位窄窄的,隨著人多起來,七海與我越來越近,小火爐一樣在我旁邊發熱, 在列車起步時我看到成束販賣氣球的小攤,趴在玻璃上呼喚七海:「你看那個!好可愛!」

  「嗯?」

  也許是因為車上人聲嘈雜,七海幾乎貼在我耳邊對我講話,我的耳朵被他低低的鼻音摩挲著,一陣發燙。

  我縮起肩膀:「我說、氣球很可愛……」

  「你想要嗎?」他輕笑一聲,像在詢問穿仙女裙的小女孩。

  想要的話你會給我買嗎?

  我看著七海宛如看游樂園裡撒嬌的小孩子的眼神,突然不樂意順他的心願說出這句話。

  但是氣球真的很可愛,尤其是我還看到了自己最喜歡的白熊,只好努力用眼神傳遞自己的心情。

  「嗯?」他也單手支撐側臉,看向我與窗子的方向,對我犯規地笑:「想要的話……趁車子停住的時候,我去幫你買來吧。」

  我的視線從窗戶慢慢收回。

  七海——

  七海和他身後的另一側足夠吸引人目光的海景,我翹起嘴角,不想再去看氣球,只想看能給我買氣球的七海。

  想念他的名字,想拖長聲音,想變得和棉花糖一樣軟軟的甜甜的。

  軟到貓咪想打滾,甜到狗狗想搖尾巴,想出聲讓他聽到我如此想呼喚他,又覺得這樣嬌氣的聲音聽起來太害羞。

  還想知道,七海心裡的瀧島月,就是可以這樣撒嬌的小女孩,還是一個不應該這樣的大人呢。

  ……總感覺不管是哪一種,都又開心又有點失落。

  但是不管怎麼樣,現在他要給我買氣球。

  他怎麼這麼好呀。

  支撐著我們手臂的小桌板搖搖晃晃,不知何時起,比我高一點七海也開始專注地看著我與我身後的海景,他的視線與我撞在一起,又隨著車一起搖擺開。

  我望進他的眼睛,裡面布滿了用糖果屋裡面用蜂蜜拉成的蜜色絲線,他用這些絲線制成小巧的籠子,趁我這只在森林裡蹦蹦跳跳撒歡的笨蛋鳥兒落入陷阱時,一把把我抓進去套牢,讓我怎麼撲棱都飛不出去。

  不過。

  「後面的景觀樹要過去了。」他提醒我。

  因為籠子裡甜滋滋的,暫時也不想飛出去。

  「剛剛看過了∼」

  我余光掃過他說的地方,被陽光曬得晶瑩的葉面突然比方才遜色些許,怎麼都不如七海反射著光的眼睛好看。

  ……當、當然,也不如七海身後(強調)波光粼粼的另一面海好看。

  既然七海那邊那麼好看,pikapika的,所以,別支開我的目光嘛。

  我對他討好地拱手,好讓他不要再打擾我,他好像默許我了,然後在列車停下的瞬間,起身下了車。

  我的視線追逐著他的背影一直看到氣球的攤位,把雙手趴在玻璃上,看著他接過一個畫有白熊的氫氣球。

  等待結賬的時候他含笑對我搖晃一下氣球,白熊耳朵就在藍藍的海和藍藍的天之間對我動一動,讓人眼睛亮晶晶地想對著它笑。

  我眼巴巴地看著七海,等待他不疾不速走向我,張開嘴想叫他的名字。

  不止喊他的名字,想伸手拉住他,還有很多不知道如何形容的心情想對他說,可是他這樣慢騰騰的,像蝸牛一樣,等他走到終點,我得在期間積攢多少話呀。

  話語憋在心中把我憋得臉通紅,紅得快要冒煙,快要受不了夏日,就差啄開他用來困住我的蜂蜜籠子,鑽回冰淇淋做成的小房間努力躲起來,躲開他和光一樣灼熱的目光。

  我捂住發燙的耳朵和臉頰,看他表情奇異地悅動,心跳和他的腳步一樣變得越來越快。

  ——說起來,我會唱歌,所以也許我是百靈鳥。

  百靈鳥伸出翅膀小心試探,翅膀尖剛蹭到抓住她的人提著籠子的手,就立刻受驚般縮回來,抖落好幾根羽毛,縮到遠離他的角落裡緊張地小聲啾啾叫。

  我顫著呼吸想,七海,快回來吧,再不回來,車就要帶走我把你丟下了,我就要藏好,你連啾啾聲都聽不到了。

  「娜、娜、明——」

  然而,是在七海走到氣球攤位與車子中間的時候,突然殺進來一個不速之客的。

  過高的身影從遠處一溜煙地跑過來,有點熟悉的白毛帶著不熟悉的眼罩,和他的胳膊一起強行竄到七海旁邊,一把攬住他和夾在兩人中間的氣球。

  氣球形狀被夾到扭曲,最終承受不住力量,瞬間消失,然後車滴滴一聲,我聽到了發動機的聲音。

  我的心一下子碎了,拍拍車窗睜大眼睛,徒勞地去看表情猛地變得無比可怕、微微低頭臉部籠罩上陰影的七海。

  白熊氣球嗚嗚嗚嗚。

  ——

  海風越來越涼,臉上熱騰騰的感覺逐漸被風冷卻。

  我蹲在下一站站牌旁,因為穿著短褲,我的腿沾上海水又被風干,變得涼颼颼的,獨自一個人孤單地縮成一小團,縮進七海的白色外套裡,一點點拍掉腿上的沙子。

  「剛才明明有很多想說的話,不知道為什麼,現在卻一點都想不起來。」我沮喪地自言自語。

  大概因為一上午沒有喝水,我的嗓子干干的,有點想咳嗽,揉揉發癢的鼻子,我又繼續低頭,嘆了老長的一口氣。

  「瀧島。」不知蹲了多久,終於有人叫我的名字。

  我抱著膝蓋抬起頭,委委屈屈地叫他:「七海。」

  還有帶著奇怪眼罩,頭發衝天的悟先生。

  ……話說這樣子真的可以看到路嗎?

  「……別這種表情了。」他本來隱隱嚴肅的表情立刻松懈下來,屈膝半跪在地上,拉起快要拖到沙礫上的西裝,把我裹地更嚴實一點。

  我被帶地向前蹭了兩步,看他提著西裝袖子帶起我的手,把另一個樣式的氣球金色細線遞給我,安撫般對我笑:「雖然有點太晚了,如果你還想要的話……」

  我一把奪過氣球的線,哼哼唧唧地把目光瞥向另一邊:「當然要。」

  都答應好要送我了嘛!就算把我自己一個人拋在車上、還把我最喜歡的氣球弄破,畢竟已經答應要送我了嘛!不收的人是笨蛋!

  七海好脾氣地摸摸我的頭:「抱歉,瀧島。」

  「哼。」

  「誒,小阿月,你在哭嗎?」

  在我們對話的時候,悟先生從七海身後探出頭,像是能通過眼罩看到我一般,戲謔地開口問道。

  「才、才沒有!」

  「誒——?」他拉長聲音,「真的嗎,我不信。」

  「是真的!」我跺了下腳,差點把自己翻過去,憋著氣非常郁悶。

  七海警告地看了悟先生一眼,反手按住他的肩膀,強行把他壓回後面去:「我沒記錯的話,五條先生現在正在工作中。」

  「在北海道的另一側工作。」他強調道。

  我聞言,立刻瞪眼看過去。

  雖然悟先生很可愛,但是居然曠工還跑來捏爆我的氣球,真是太過分了嗚嗚嗚。

  尤其是,那是七海要為我買的、我本來想珍惜地掛在客廳的可愛氣球。

  悟先生的白毛抖了兩下,不知為何,比起剛出現在我視野時,他頭頂的位置顯得有點腫:「解決那種咒靈就像是街上接一個傳單再扔掉一樣簡單吧,然後我不就特地用術式來找你玩了嘛~」

  「開心嗎?」他問七海,得到七海無聲的眼神。

  「小阿月,見到我你難道不開心嗎?」他切了一聲,不滿地對我睜大眼睛,「明明是我叫硝子幫你治……哦,這裡當我沒說。」

  畢竟是幫過我的人,我扁扁嘴,一點點把不快樂的心情趕走:「開心。」

  「嗚哇,完全沒有開心的樣子。」

  「瀧島,你完全不用勉強自己遷就這個無可救藥的家伙。」

  七海和悟先生的聲音重疊,悟先生失落地像是蔫兒了的茄子,七海用我從來沒有見過的樣子繼續對悟先生面無表情地輸出:「他也就只能騙騙瀧島這樣的笨蛋了,放著他不管一分鐘之後也會興高采烈地自己去玩的吧。」

  原來如此……等下,七海是不是把我也罵進去了?

  我鼓起臉,抗議地看著七海,他好笑地戳中我的臉把它戳癟,得到我不滿的注視。

  「放一分鐘不管也太過分了吧!」悟先生也抗議道。

  ……雖說做錯的人是他,但是我仍然情不自禁地偷偷點頭贊同這句話。

  如果我被七海放一分鐘不管,一句安慰也沒有,我也會很沮喪的吧。

  七海不為所動,悟先生看上去越來越難過,我看他可憐兮兮蹲在地上,突然升起同被七海批評的同病相憐感,反而不好意思再表現得很不開心,像征性地哄哄他:「算了,我才不和幼稚的悟先生一般計較。」

  「真的嗎!」悟先生合掌,「那我去吃黃豆粉大福,一起去吧!」

  「黃豆粉大福好吃嗎?」

  我被甜品的名字引起興趣,氣球事件的失落感也被暫時擱置,看看七海,又看看悟先生,最終還是屈服於被想嘗試新甜品的心情,當即從七海面前挪開,平移到同樣蹲下的悟先生面前。

  我覺得自己很期待,但是因為悟先生剛才的舉動又不能態度那麼好,所以就矜持地、一半期待地看著他,得到他噗的一聲笑。

  「五條前後兩句話有什麼關聯嗎?不要立刻就被轉移注意力了,瀧島。」七海在一旁評價。

  「有嗎?」我茫然地眨眼。

  「當然有關聯,最重要的是,大福超好吃,小阿月知道這件事就足夠了!」悟先生對我比出大拇指,牙上白光一閃,「我個人強烈安利。」

  「要一起嗎?我可以帶著你找路哦。」

  聽上去就很好吃的樣子,我心動地當場點頭,又好奇地問:「你帶著這樣的眼罩還可以看清楚路嗎?」

  「能啊,」悟先生站起身,得意地前後晃晃,「我的眼睛可是天底下最厲害的眼睛,區區眼罩當然擋不住我。」

  「好厲害!」我給他鼓鼓掌。

  「瀧島,雖說這句確實是事實,不過還是請你適當地懷疑一下他的話吧,從常識來看這句話沒有任何值得信任的地方。」

  「那我們出發吧!」

  「出發!」我跟著悟先生一起向前揮手。

  「你們……」七海跟在我們身後嘆著氣起身,兩只手抬起對著腦袋一人彈了一下,在我倆捂著腦袋看回去的時候,面無表情,「給我好好聽完然後稍微有點章程的行動啊,兩個笨蛋。」

  QAQ好痛……雖然我很想這麼說。

  我看著悟先生痛得要滿地打滾的表情,默默揉了揉被不輕不重彈過去的地方,憋住了這句話。

  七海有用大到能把人打哭的力氣嗎?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也想要好多評論!

  昨天事兒有點多,早上才寫完更新,來晚了不好意思大家。

  感謝在2021-03-15 00:57:31~2021-03-16 10:11:1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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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45章 咬住棒棒糖的他

  「啊——嗚。」

  我和悟先生坐在出售黃豆粉大福的店面外的椅子上, 齊聲說了句「我開動了」,一起咬了一大口。

  「超好吃!」

  我和悟先生的聲音再次重合,對視一眼, 默契地一同看向沒什麼表情、研究般看著黃豆粉大福的七海:「七海, 你不嘗嘗嗎?」

  他瞥了我們兩個一眼, 動作很好看地咬了一小口, 淡色的黃豆粉黏在他的嘴角, 被他用拇指輕輕蹭掉。

  吃東西的時候, 左邊臉頰稍微有點鼓起來的樣子好可愛, 臉上蹭到食物的樣子也好可愛, 用指尖緩緩刮去嘴角一點殘余粉末的樣子也好可愛。

  我的心被可愛的貓爪抓了兩下,癢得心顫, 忍不住手上用力, 險些把手裡剩下的半個大福餡料給捏出來。

  突然好想捏捏他的臉。

  ……不過一定會被非常恐怖地教訓,還是放棄吧。

  「那我們前往下一站吧——」悟先生三兩口吃完,意猶未盡地抿了下唇,展開一張地圖。

  「這是什麼?」我好奇地探頭過去看。

  悟先生把碩大的地圖像報紙一樣支撐起來, 把我們兩個嘀嘀咕咕的身影遮住:「當然是五條悟自制, 北海道甜品地圖!」

  「wow這個要花多久才能做出來啊。」

  「趁別人工作的時候偷一會兒懶就可以啦。」悟先生對我揚起嘴角, 「要不要嘗嘗這裡的黃油土豆, 我超級推薦哦。」

  雖說聽起來是鹹味的,不過……

  我殷勤地點點頭, 拍拍肚子:「還可以繼續吃!」

  我倆討論得正起勁,一只手扒住地圖的上端,一使勁,把半張地圖都折了下去,露出七海先生平靜的臉:「你們兩個又在計劃什麼。」

  「我們在討論啊, 」悟先生把地圖上畫的一個Q版土豆給七海看,拍拍他的肩膀,「黃油土豆在這個地方哦,那就交給七海來找路了,我超信任你哦。」

  「你說是不是,小阿月。」他回頭問我。

  七海當然非常值得信任。

  我不甘示弱,立刻合起雙手地對七海說:「七海當然輕輕松松能找到路!對吧!」

  「你看吧,連小阿月都這樣用力地拜托你,再怎麼說也不能拒絕了吧。」悟先生雙手撐在腦袋後面悠哉游哉地枕住,把整張地圖都扔給了七海,「不要讓我們失望哦~」

  七海長嘆一口氣:「你們是較勁的小孩子嗎?」

  說罷,他拿出手機,開始尋找導航。

  悟先生小聲湊到我耳邊:「所以果然是靠譜的大人啊。」

  「嗯嗯嗯!」我使勁點頭表示贊同。

  腦袋上又挨了一下。

  「再敲我的頭我真的會生氣的哦!」我盯著七海。

  「是嗎?」七海漫不經心地看了我一眼,輕輕勾起嘴角,「真的會生氣嗎?」

  「真、真的啦。」我的腳趾在鞋子裡磨蹭了一下。

  「很了不起啊。」他誇我的樣子,就像在誇一個月大連叫聲都是嗷嗚嗷嗚的毫無殺傷力的小狗,把手敷衍地放在我頭發上揉了揉,收回目光,把手機扔給悟先生,「找到了,自己看。」

  「沒有更溫柔一點的語氣了嗎!」悟先生抱住手機,撇著嘴學七海的話,「五條你能找到路真的很了不起啊……這類的。」

  「哦。」

  七海平淡地拋下一個語氣詞,來到我身邊無視了他,他哼哼著:「切,七海對你真不錯啊,切。」

  我的脖子立刻揚起來,驕傲極了:「我們也是交換過秘密的朋友了!」

  讓曾經在我面前炫耀與七海關系好的悟先生感到羨慕,我頓時覺得自己長進不少。

  說完,我看看七海,見他鼓勵一樣對我露出一個笑,立刻感覺到支持的力量,腰板挺得更直了。

  「可惡,這種時候露出這樣的神情,小阿月你是找到大人幫忙打架的小鬼嗎,再這麼小人得志,我就不帶你們去吃黃油土豆了!」

  「請自便,反正我也並不太想吃。」七海回答。

  「七海已經知道路了,他可以帶我去。」我晚七海兩秒開口,聽完他的話,心痛地掙扎一下,「好吧,如果七海不想去的話,真的非常非常不想去的話,我不去也可以……」

  肩膀耷拉下來,眼前幻視出黃油土豆帶上兩朵小翅膀,撲棱撲棱地飛走了。

  「你在甜品店做這個也輕而易舉吧。」七海說,「跑這麼遠的話,今天就沒辦法再坐別的列車或者去其他景點了哦。」

  「因為聽起來很好吃嘛,為了這樣的美味就算跑多遠都值得。」

  而且。

  我把身上披著的西裝外套最頂上的扣子扣緊,把左邊發涼的手揣進兜裡,右手縮進長出一截的袖口,輕輕碰了碰七海。

  「七海不想嘗嘗嘛。」

  我想讓七海也嘗嘗啊。

  我們從東京跑出這麼遠,從海邊跑出這麼遠,難得跑到這片海。

  想讓七海嘗嘗所有值得嘗試的美味。

  「……這樣。」

  七海安靜了一下,舉起手表看了看,表針滴滴答答引得我也抬起頭去看。

  他的視線流過手表,流到手臂下方我的身上,吊著我的胃口,不說去也不說不去,只是悠閑地笑,在我忍不住再次開口的時候,終於說:「聽起來也不錯。」

  「我已經記住路線,帶你去也沒有問題。」他的眼睛因為某種愉快的心情微微眯起。

  「七海——」我再次向他挪了挪,揚著尾音叫他,方才列車上腦海裡渴望叫他名字、同他說幾百句話的衝動讓我想在他身邊撒歡,圍著他打轉。

  你好好呀。

  我聽到了另一個人胸膛裡兩下沉悶的、心髒敲擊的聲音在回答我,和他輕輕的「嗯」聲重疊在一起。

  然而正當我想再說點什麼時,一只手突然擋在我的眼前。

  我從他微微分開的指縫中看到七海的眼前同樣橫著他的另一只手。

  突然把雙臂插在我們兩人之間的悟先生左看看右看看:「無視我說話好討厭啊。」

  「我呢?你們不帶我嗎?nie?不會不帶我吧?」

  「五條先生,如果你一天能夠一個小時不出聲音,世界上的心腦血管疾病可以治愈一半吧。」七海呼吸起伏一下,原本輕輕敲擊我耳膜的胸腔震動的聲音也轉瞬消失。

  「我這麼厲害的嗎?」悟先生滿臉震驚,「那我晚上睡八個小時,豈不是在拯救世界。」

  回答他的是七海緊緊攥住他手腕、看上去非常用力的手。

  ……

  等我們終於找到據說最正宗的黃油土豆和其他的小吃,完全取代正餐開開心心吃完,已經到了晚上八點。

  整個路程我見證了悟先生非常愉快地同七海一來一回地對話,羨慕地看著他。

  我也想和七海這樣子輕松地互動啊。

  「瀧島,我想你應該不會在羨慕什麼奇怪的東西吧。」

  一路上跟著我們、非常紳士地幫我提著帶給網球少年們的手信的七海站在路邊暖黃色的燈光下,嘆出今天不知第多少次氣。

  「才沒有。」

  我看看手中剛買的糖果,利索地拋下悟先生,把塑料袋抱在懷裡向七海跑去,艱難抽出手,挑挑揀揀出一根酸甜味道的短柄棒棒糖舉高:「七海吃嗎?」

  「悟先生推薦的東西太多,不小心玩得太開心了。」我有點不好意思地觀察他,「你累了嗎?」

  「累倒是沒有。」他沒有接過糖,「不過瀧島你一直跟著五條先生,怎麼看都讓人放心不下。」

  「七海對待悟先生像在對待小孩子。」我竊笑道,「不過我覺得悟先生也像小孩子,所以我有在認真照顧他!」

  「希望你不是在認真說這句話。」他說完,還是沒有接棒棒糖。

  我看看糖,恍然大悟,三兩下拆開包裝,再次舉到他面前:「我都忘記你現在手裡還提著東西了。」

  七海手中的塑料袋晃了晃,忽然背著光壓低身體,聲音也因此放得很低:「忘記告訴你,我暫時不想吃甜的東西了。」

  「不過。」

  他就著我的手,一口含住棒棒糖,我聽到牙尖抵住棒棒糖的塑料簽的聲音。

  溫熱的呼吸縈繞在我的手背上,讓我的手僵硬在空中,捏緊簽子一動不敢動,生怕手一晃就戳到七海先生的口腔。

  「不松手嗎?」可能因為糖的面積很小,他的聲音仍然很清楚,我甚至聽出一點促狹的笑意。

  我差點把糖扔出去,懷裡敞口的塑料袋中漏下來幾個糖,便原地下蹲去撿。

  蹲著埋頭看地面的我頭頂慢悠悠飛過來一句話。

  「味道不錯。」

  我把系好的塑料袋摟緊,不敢站起來。

  「你們兩個現在是什麼情況?」終於買完糖跑過來的悟先生問。

  「什麼情況也沒有。」七海一只手撐住膝蓋,躬身把另一只手遞到我面前,他好像比我還清楚我為什麼突然蹲在地上不吭聲,灰褐色的眼睛裡映著如水般的燈光與月色,「該回去了,站得起來嗎?把袋子給我吧。」

  我把袋子又往懷裡揣了揣,只是伸出手,把手放在他的手中。

  「站得起來。」我小聲說,「我可以提袋子,所以……」

  七海拉我的手可以嗎?

  他的手稍微用力,輕松地帶著我站起身,然後不由分說地接過了很輕的糖果袋。

  我把被抓過的手縮回兜裡,指尖變得軟綿綿的,又聽他說:「下次如果需要的話,請直接告訴我吧。」

  我悶聲答應。

  悟先生再次把頭探到我們中間。

  「所以現在是什麼情況?」

  我看到七海垂在身側的手握了起來。

  「總總總之,我准備回旅館了!」總感覺下一秒這只手就要招呼到悟先生的頭上,我連忙出聲,躲著七海的視線對著他臉側的空氣說話,「你們要住在哪裡。」

  「還沒有找到住處/還沒來得及訂房間呢~」他們同時回答。

  「不如就去你們住的地方附近找旅館吧。」悟先生打了個響指,「啊啊,說起來,我確實對普通高中生的合宿生涯非常感興趣。」

  我看著七海臉側的空氣思考一下:「我幫你們問問吧。」

  柳蓮二很快回復了我。

  我們到達賓館,在他的幫助下訂到相距不遠的酒店房間後,不知何時已經愉快地與初中生們交流起來的悟先生突然一屁股坐在沙發上。

  「我聽這位文太君說今天的訓練已經結束了。」

  他勾起笑:「這可是機會難得的夏日合宿,這種時候一定要有那個吧那個!」

  七海站在我身後,聲音警惕:「請你不要在這裡為難一群小孩子。」

  「來玩吧!」悟先生完全聽不進七海的話,手指舉高,「怪談接龍!」

  在少年們突然精神起來的聲音混雜著某個人意欲退出的話語中,我靠緊七海,恨不得把自己當場變成領帶掛在他身上。

  作者有話要說:

  嗚嗚上一章評論好少,請給我評論呀——這幾天好多事要忙,連評論都沒有的話真的超級沒動力了1551,猛虎落淚。

  總之是完全無法走進戀愛片場並在合適時機打斷戀愛讀條並且在七海心中不斷死亡的小五。

  以及雖說他看上去很像來添亂的,但是每個人出場真的都是有用的orz


第46章 講怪談的他

  七海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 安撫地拍拍我的肩膀,隱晦地開口:「講這種會讓人產生恐懼的東西可以嗎?」

  「對、對哦!會產生不好的東西吧!」我也大聲附和。

  然而很顯然理解錯誤的丸井文太睜大眼睛:「不好的東西?!夏日講這種怪談果然會產生鬼嗎?!」

  「不不不,當然不會。」悟先生隨口打發了丸井君, 直直地看著我, 笑得越來越開心, 尾音開心地甚至飛了起來, 「阿月, 你不會超怕鬼的吧。」

  「明明——」他意有所指地拉長聲音。

  我立刻理解了他的意思, 明明我能看到咒靈。

  但是。

  我看到的妖怪都是小巧玲瓏又長相可愛, 還會抱著我手臂撒嬌、陪我一起吃蛋糕, 唯一一只大的咒靈因為太刺激反而印像不深,其他幾只咒靈都那麼小, 也完全不會聯想起可怕的東西。

  可是如果講怪談。

  ……我一點也不想在這裡看到貞子姐姐一樣會嘎達嘎達響還會半夜鑽進我被窩露出一頭黑發嗚嗚嗚光想想就很可怕的咒靈!

  看到我抗拒的目光, 悟先生露出心領神會的表情:「很好,看來你也想嘗試一下。」

  ……居然故意曲解我的意思!

  我憤憤地想開口,悟先生卻率先垂下頭,語氣可憐地擺弄著手指:「我啊, 因為從小到大一直太強了, 還從來沒有玩過多人集體游戲, 就算因為別人太無聊玩不到一起去, 偶爾也是會羨慕的啊!」

  七海評價:「這是一句各種意義上都很令人火大的……瀧島,你現在的表情不是同情吧?」

  我站在原地, 被悟先生可憐的目光看得無比糾結:「可是沒有玩過集體游戲也太慘了,如果是這樣的話,只聽一兩個鬼故事我也不是不可以……」

  「如果五條先生有你一半的好脾氣,他就不會擁有這種童年了。」七海無奈地說,「這麼害怕的話, 一會兒和我坐一起吧。」

  「可以嗎!」我看著他領帶隨著他呼吸的動作搖啊搖,暖色系在變涼的夜晚看上去非常暖和,越來越想掛在他的身上。

  如果能變成輕輕的、精致的領帶,雙手變成環一直抱著他的脖子,他走到哪裡,我就掛著跟到哪裡,一定超級安心的吧。

  如果他要除咒靈,我一定記得把自己乖乖卷成圓圓的小卷,或者鋪展平貼在他的胸膛上,數他的呼吸和心跳,數著數著兩眼轉著圈圈睡著,絕對不會故意在他抬起手臂的時候,黏在他的胳膊上不願意動彈,也不會打著小呼嚕影響他拿出武器。

  「當然。」他眼神柔和地看著我。

  ……如果是答應我能一直掛在他的身邊的話就好了。我有點遺憾地想。

  「現在可是合宿階段,講怪談太松懈了!」樓下的少年們已經開始熱鬧起來,只有真田君不為所動,他站起身一副離場的樣子,「早點回去休息,明天還要早起。」

  我聞言一喜,又聽柳君啪地合上筆記本,閉上眼睛淡淡地說:「弦一郎,害怕鬼的可能性是73.4%。」

  「噗哩,副部長,竟然怕鬼誒。」仁王君勾住身體僵硬的柳生君的脖子,「威嚴也降低了,對不對,搭檔。」

  柳生推了推眼鏡:「其實……」

  真田反駁道:「我怎麼可能會害怕這種無稽之談。」

  「才不是無稽之談哦,」悟先生快活地混入他們的聊天中,舉起手指,背對著燈光頭發越發的白,看上去陰森森的,語氣挑釁,「不可不敬畏人外之物哦。」

  「雖說我也不敬畏就是了。」他攤開手,「不過被嚇到跑掉也太遜了吧。」

  悟先生的語氣聽起來非常氣人,真田君果然被成功激將:「好,那讓我聽聽你能講出什麼可怕的東西。」

  柳生君鏡片閃爍一下:「其實我……」

  「柳生前輩看起來非常鎮定完全不怕吶,」赤也湊上來,小聲說,「本來我還有點想拒絕,這麼一看,身為超級新人的我絕不能服輸了!」

  柳生君的眼鏡泛起白光:「……」

  我很想提醒無意識補刀的赤也,柳生君現在滿臉寫著騎虎難下,但是此時悟先生已經非常興奮地雙手在空中拍了拍,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一堆蠟燭:「那我們開始吧。」

  他的手一揮,大廳的燈一瞬間全滅,也不管突然被嚇得坐立不安的網球少年們還有月刊漫畫家們,迅速把蠟燭在地毯上圍了一圈點燃,把所有人挨個按在地上:「喲西喲西,別發呆了,我要第一個開始!我這裡可是有好多故事的哦!」

  「燈滅了……你們沒有注意到嗎?」我左側已經快要坐不穩的柳生君看起來正在努力保持冷靜。

  悟先生歪頭:「這是小問題,請不要在意。」

  我被按在柳生君身邊,聽著他的聲音被感染得更加恐慌,只好默默向七海的方向靠近,突然黑漆漆的視野裡什麼也看不到,穿堂風吹在我背上,涼得讓我誤以為身後是懸崖和深淵。

  會掉下去嗎?孤零零地被慘白的手背對著懸空不知道多少米的虛空墜落下去,被裡面等待很久的聲音虛弱的小女孩像是黏膩的毒蛇繞骨一樣牽住手。

  悟先生還沒開始講,我已經先被自己的想像力嚇得努力呼吸來讓身體回暖。

  是在這時有人拉住了我。

  剛接觸時我被嚇得打顫,幸好手的主人立刻開口,他把嘴唇湊到我的耳邊,大手在我的背上輕撫:「別怕,什麼也沒有。」

  「七海……」

  「嗨嗨,現在我們開始了!」悟先生把面前的蠟燭推出來。

  我剛剛松懈下來的脊背立刻僵硬挺直,旁邊傳來一聲沒控制住的輕笑。

  「抱歉。」七海對我道歉,更溫柔地給我順毛,「你剛才的反應有點……」

  他沒說下去,只是咳嗽了一聲,但是我覺得他一定在偷偷地笑。

  七海最近是不是越來越喜歡捉弄我了。我抱起膝蓋,郁悶地思考,任由他一點一點捋著我的背。

  ……不過看在有變暖和的份上,可以原諒他。

  「那就講一個最近剛發生的吧。」悟先生熱情高漲地不像是在講恐怖故事,「從前,你有一個鄰居,她的父親喜歡吃狗肉。」

  沒關系,我沒有這種鄰居。我安慰自己。

  「某天,她的父親邀請你,『這次買到了不錯的食材,一起來吃頓飯吧』,」五條先生看著我,「阿月。」

  我摟緊自己,埋怨道:「悟先生不要把我的名字放進去啊!超可怕的嗚嗚嗚。」

  「是嗎?啊哈哈。」悟先生笑了笑,「總之,因為鄰居一直害怕父親吃狗肉,所以小阿月答應去陪她。」

  「然後然後,」悟先生拉長聲音,「邀請當日,你買了蛋糕作為探望禮,敲開她家的門,然而下午與你通電話時異常熱鬧的鄰居家卻一片安靜。」

  「你慢慢地向前走,心髒dokidoki!」

  「然後——」

  我抓緊衣擺屏住呼吸。

  「你在廚房中央,看到她的父親牽著一只顏色古怪的大狗,這只狗慢慢對你扭頭,正當你以為它向你求助時,它突然張開嘴巴,用你熟悉的聲音說,『阿月醬,來玩吧。』」

  「那麼問題時間。」悟先生表情詭譎,「它是誰呢?」

  千代還有文太瑟瑟發抖的聲音重疊在一起,蓋住我壓在喉嚨裡的嗚咽聲,我縮著腳趾,拼命向身旁湊,抓住身邊人的手臂:「七海、七海——」

  「五條先生。」被我求助的七海抬起手臂,任由我額頭抵住他的手臂驚慌地蹭了兩下,「稍微有點過分了吧。」

  「一點小測試而已。」悟先生若有所思地說完,換成一種非常輕松的語氣,「不過阿月竟然沒有看過嗎?這可是《鋼煉》裡的名場景哦,呀呀,真對不起,其實這個故事只是想告訴大家不要隨便傷害動物的。」

  我一個勁地抱緊七海手臂,死活不抬頭,在安靜的瞬間,野崎用一如既往平靜無波的語氣開口:「我也想試試,難得感受一下這種夏日和朋友一起講怪談的時刻。」

  接下來,我聽到他把我的名字帶進去,面無表情地講了一個對我而言非常非常恐怖的鬼故事。

  救命嗚嗚嗚。

  我另一只垂在地上的手縮在袖子裡越發涼了,扒拉著地面向旁邊移動兩下,又兩下。

  在我猶豫要不要把這只手也去抓住七海的衣袖時,被我抱著的手臂突然向下降落,隔著長長的西裝衣袖按在我的手背上。

  「我不是故意拿著你的衣服蹭地的。」我都快忘記身上穿的衣服還是七海的了,悶聲給他道歉,「明天我會給你洗干淨的。」

  他像是收起福袋一樣收起袖口,把我的手包裹進去,手掌隔著衣服掌心牢牢壓在我的手背上方,撫了撫:「沒關系。」

  「下一個我來吧。」

  他舉起另一只手,用非常不夏日也不怪談的口吻說:「我也來講一個好了。」

  「從前有一個有點笨的小畫家,她會畫各種各樣的美人。」

  講這句話的時候不要看我啊。我余光瞥到他,把臉蹭著他的手臂歪到另一側,得到他的輕笑聲,又好奇,又畏懼他會講出什麼更恐怖的東西。

  「有一天晚上,她半夜起來喝水,突然發現畫像上的美人不見了,門外影影綽綽,像是有人穿和服在行走。」

  「她戰戰兢兢地裹好衣服拉開一點縫隙,」七海帶著手臂、像是拖纏在樹枝上的藤蔓一樣把戰戰兢兢的我拖近他身邊,「看到門外澄淨的月色下,美人們正在談笑著為她打掃花園,把她喜歡的鈴蘭花修剪得非常整齊,在看到她時,笑著與她道別,飛向月亮。」

  七海看向我時,我好像看到他所描述的澄淨的月色從他的眼中傾瀉而出,像是夏日花苞剎那間柔和而悄然綻放,所有的光和顏色順著他的笑意一瞬間湧向我,我的畫裡面沒有美人,只有背對月光對我笑、向我許諾種下鈴蘭花的七海。

  這個畫家是把月亮上的輝夜姬帶到畫裡了嗎?

  輝夜姬飛回去了。我再次緊了緊手臂。但是七海不要離開我啊。

  話到這裡沒有下文,結月發出了失望的嘆息:「你講鬼故事的能力和打排球一樣糟糕。」

  悟先生也說:「美人的報恩故事只能算童話故事吧,七海,說錯了要喝酒的哦。」

  「誰也沒有規定過這一條吧,五條先生,請你多少有一點成年人的覺悟,不要帶著不能喝酒的未成年胡鬧。」

  「切,好了,跳過七海,下一個。」

  我沒有再去聽他們講的故事,手在袖子裡努力翻面,向上微微張開五指。

  七海的手也微微張開,像是在隔著這層非常礙事的西裝布料,與我微妙地指尖相對。

  「還很害怕嗎?」

  大概是感覺到我的力道,七海輕聲問,不等我回答,他抽出手,在我慌亂地想再去抓住他之前,舉起雙手捂住我的耳朵。

  寬大的粗糙的溫暖的,掌心與指腹觸碰著我的耳廓,讓我想伸手在他之外按著他的手背,捂緊。

  捂住我的耳朵的人,在逐漸適應的黑暗中彎著眸色變暗的雙眼,明明透過手掌他的聲音應該被削弱,卻格外清晰地回蕩在我耳邊。

  我方才聽到過不少雜音,風聲,低語聲,細細簌簌劃拉著,讓人在怪談的盛宴中聯想起猙獰的鬼怪。

  但是從此它們都不得寸進。

  七海已經幫我遮住了一切,而我的世界只有他,還有他的聲音。

  「那就不要聽了。」

  我點點頭,又搖搖頭。

  「這算什麼回答?」七海笑了。

  因為——

  感到痛苦的時候,被吵鬧到畏懼的時候,就把自己躲起來,什麼都不去聽。所以我不聽了。

  不過什麼也不聽,太寂靜的話多少讓人有些害怕。

  所以,我聽得到你哦,七海。

  而且,如果你一直在我旁邊的話,哪怕聽到那些,也不害怕了。畢竟你的聲音那麼大,足夠蓋過一切。

  那——麼大呢。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也想要評論!!!給我評論吧!!!!

  以及希望《鋼煉》那裡不要嚇到大家orz,感興趣的話可以去搜原片看看(哽咽)。我本來昨天晚上就開始寫這一章了,結果半夜去查怪談把自己嚇得不敢上廁所,今天又查了一天還看了點圖,快給我嚇自閉了嗚嗚,結果死活寫不出來感覺,最後決定改編。

  咒回世界設定火影死神之類都是動漫,所以擅自把鋼煉加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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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探望我的他

  怪談大會並沒有很好地進行理論, 並在最後變成了五條悟個人除靈經驗大發表,看不下去的七海拽著他的領子在別墅門口和我們道別。

  我跑到七海面前,雙手合在身後仰頭問他:「你們明天會走嗎?」

  「難得出差來北海道, 當然要多休閑兩天才行。」悟先生維持著被揪住領子的姿勢吹了聲口哨。

  七海意外地沒有反駁他, 而是點點頭:「稍微停兩天再回高專也沒問題。」

  「而且明天正好有夏日祭, 那個一定不能錯過的吧!」悟先生補充道。

  夏日祭啊。

  ……七海會不會穿和服。

  灰色的?深藍色的!還是繪上金絲線的黑和服?!

  不管哪種顏色的, 都好想看啊, 穿著這些顏色和服的他也許還會提著兔子燈, 站在一條街流火般的暖色攤販前, 呼喚我到他身邊去。

  我的手裡還會提著糖果或者烤串, 在他騰不出手來拿時,還可以剝開七彩色吱吱呀呀的糖紙, 或者捏著紙質的外殼, 送到他的唇邊。

  被他咬過,望著我說「真美味」。

  我被想像中附身貼近我的七海激地打了個小小的噴嚏。

  「別站在外面走神了,很涼。」七海按著我的肩膀讓我轉身背對著他,輕輕一推, 「你的朋友們再等你回去呢。」

  「他們等不及先離開的話, 」他輕笑著調侃我, 「你一個人會害怕到不敢走路吧。」

  「不要嘲笑我嘛。」我不好意思地扭頭看他, 「那我先回去了?」

  「嗯。」

  我跑出兩步,又扭頭看他一眼, 悟先生不知道自娛自樂地在玩些什麼,七海還站在原地,微微偏頭注視著我:「快回去吧。」

  就像是在放風箏。

  在某個風大又無比晴朗的日子裡,拽著畫有可愛小花的紫色風箏,讓盤曲的絲線咕嚕嚕地轉動, 說著「你快飛吧」,但是不管風箏飛去樹端和鳥兒玩耍,還是鑽進雲霧裡試圖躲避他的視線,他怎麼也不放開手中牽引的白線。

  七海真是愛騙人的家伙。明明說著你回去吧,卻一直用這樣的眼神牽著我,讓我又想飛走又想降落回他身邊。

  我是這樣一只滿載天空與清風氣息的風箏,也許還有一點甜品的香味,也許並不是那麼容易買到,接住我的時候,一定要記得超溫柔地捧住我的傘骨,萬一被電線杆掛住,慘兮兮地渾身是傷,只能望著斷線的他離開我,我一定會哭得把身邊想和我玩的烏鴉都嚇走的。

  真的會哭得超慘的!所以好心的七海才不會讓我這樣哭的,對不對。他一定會好好照顧我,牽著我去草原、去湖泊旁、去所有我想去風景旁快活地飛。

  「七海晚安。」想被他帶著到處游逛的風箏害羞地抖了抖羽翼,「明天會來玩嗎?」

  「好。」他收緊線,緊到我差點就要掉轉方向奔回他身邊,「晚安。」

  ……

  「接下來是女子話談會時間!」

  回到女孩子們的四人房間中,我迅速洗漱完,把自己塞進被窩裡,又打了個噴嚏,聽上鋪千代把頭探下來,興致勃勃地說。

  「阿月姐,不要睡嘛,來陪我聊天。」她努力用手伸下來拍我,我裹著被子坐起來,靠著牆璧眯著眼睛回答:「就一會兒,好困啊。」

  結月翹著二郎腿:「千代你剛才還超級害怕地抱著我說『噫好可怕今天我一會去就要睡覺』……的吧。」

  「啊啊笨蛋結月!」千代害羞地捂住臉,「不要說這個了。」

  「而且我也不是專門想抱著結月嘛!」她委委屈屈地說,「我也想抱著……」

  「野崎嗎?」鹿島捧著臉趴在床上,補充她沒說出口的那句話。

  「鹿島君你不要說出來嗚嗚。」千代鼓成包子臉,滿臉羨慕地看著我,「真好啊,阿月姐。」

  「和、和我有什麼關系。」

  「阿月姐不要否認了。」千代雙手握起小拳頭激動地放在臉頰兩邊,嘿嘿笑了兩聲,「我都看到了,剛才你和七海先生一直挨在一起。」

  「啊,我也看到了。」結月舉起手指著我,「一直在做小動作。」

  「捂耳朵之類的呢。」鹿島笑咪咪。

  「抱著胳膊之類的呢。」千代也笑咪咪。

  被她們團團圍住的我因為她們的語氣,臉上變得熱騰騰的,使勁往向冰冰涼的牆上縮,警惕道:「然後呢?」

  「阿月姐還不明白的嗎,真是的,我都在著急了。」千代含糊不清地說,鹿島點點頭,學她說話:「還不明白的啊~」

  「和男朋友互動也多少有個限度吧。」結月嘖嘖道。

  「結月,你不要直接說出來嘛。」千代滿臉喜聞樂見地像征性阻止,然後問我,「阿月姐是在等七海先生表白嗎?」

  表表表表表表白?!

  我突如其來的問題問得眼睛有點發暈,大概別人看來,會像蚊香一樣轉動:「怎麼一下說到這種話題啊嗚。」

  「哇,阿月姐意外地很純情。」

  「阿月姐的性格也就是這種類型吧。」鹿島利落地從床上跳下來,拉過我耳邊的碎發輕輕放在唇邊,「對吧,公主殿下。」

  「你看,只是叫了句公主,臉都在冒煙了。」她笑得異常開心地帶著另外兩人圍觀被調戲得完全沒有反應過來的我。

  「笨蛋笨蛋笨蛋們!都給我躺回去睡覺!!」我憤怒地衝破包圍圈跑去直接關燈,鑽回被窩把自己裹成一團,半晌,沒忍住又從被子裡探出一個頭,悶悶地問,「為什麼會這麼想。」

  「誒?哦。」千代似乎在思考,在我的上方拉出很長的「嗯」聲,「因為阿月姐一直在看七海先生嘛。」

  「臉超紅的。」

  「一見到他就像是小鳥一樣飛撲到他身邊。」

  「還有……」她沒完沒了地說著。

  「晚安!」我大聲地打斷了她。

  縮進被子裡的我屏蔽了她們三個人的笑聲,心跳地喘不上氣,抱著腦袋一點困意也沒有,只好在心裡為自己解釋。

  「是因為他很好,和他在一起非常開心,所以才非常期待見到他。」

  就像松鼠抱著橡果在即將被雪覆蓋的森林裡穿梭,發現一個溫暖的洞穴,就迫不及待地想第一時間衝到它那裡,在它懷裡窩好安心地冬眠。

  他那麼高大,就算一只小松鼠偷偷爬上去,試圖鑽進他的西裝口袋裡睡覺,也不會生氣吧。

  ……說不定還會再給她手裡塞一顆美味的橡果呢?她會非常謹慎地啃,才不會把碎末掉在他干淨的衣服裡的。

  「那麼厲害那麼強大,還會在意甜品店老板會不會喜歡吃某個居酒屋的菜。」

  我有記住特別好吃的菜樣,之後想做給他吃。

  「也沒有臉很紅吧,」我捂著熱得像是火山爆發的臉,「也不是故意抱他的。」

  ……好吧,就算有,也只有一點點,只有一點點故意。

  只是因為最開始我看到過他身上的光,溫柔到令人想抱住他。

  從此如同乳燕投林,久久不敢忘懷。

  我亂七八糟地想著,思緒像是走入隧道,某一瞬間隨著千百道光與聲音,所有話語收束成千代字正腔圓的聲音。

  你是在等他表白嗎。

  「嗚……睡不著了……」

  ——

  夜晚過於漫長。

  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朦朦朧朧地睡著,夢裡的一只松鼠正躺在七海的懷裡幸福地打滾,卻突然被他捏著後頸提起來,嚴肅地叫:「瀧島。」

  和松鼠一個視角的我被嚇了一跳,使勁搖頭:「我不是故意變成這樣貼著先生的!」

  「瀧島?」他的聲音變大,打雷一樣打在我的耳邊。

  真的不是故意的,也不要這麼用力地說話嘛。我試圖對他伸爪子,卻在空中被人握住。

  額頭上貼上冰涼的東西,我傻愣愣地看著白光淹沒了眼前的七海,艱難地抬起眼皮,光又彙聚,變成了另一個七海。

  他仍然只穿一件深藍襯衫——大概是昨天系轉外套被留在我這裡——坐在我的床頭,握住我伸出去的手,把它塞回被子裡,神情擔憂:「現在感覺怎麼樣?」

  不知道是不是昨天殘留的情緒,我覺得我的頭還在發熱,一看到七海,整個人都想發熱。

  腦子暈暈乎乎,想跑出他的視線卻一點沒力氣動,我只好感受著脖頸上血液的搏動,顫著聲音強忍著羞意開口:「七海,你怎麼在這裡?」

  千代結月還有鹿島呢?

  「結月和千代去幫你買藥了。」鹿島端著一盆水從七海身後冒頭:「早上起來千代看到你一直在小聲哼哼,結果一摸發現你發燒了。」

  「對不起……」我難受地拉了一下頭頂的毛巾,小聲道歉,「麻煩你們了,沒打擾赤也他們訓練吧。」

  「不要因為這種事道歉了,而且放心,七海先生來之後就把他們趕走了。」

  鹿島說完,若有所思地打量著我們,突然露出豆豆眼,把水盆塞給七海,一手成拳敲擊掌心:「我突然想起來,我還要去門口抓蟬,那就拜托七海先生照顧阿月了!」

  七海看著她一溜煙衝出去的背影,慢半拍發出疑惑的聲音:「好的……?」

  鹿島!就算想離開也請想點正常人會說的理由!

  我捂住臉,奇妙地把鹿島的行為和昨晚的聊天聯系起來。

  一想到我可能對七海懷有戀、嗚咬到舌頭了、戀情方面的情感,現在又被扔下與毫不知情的七海獨處,我就源源不斷地產生了從未有過的緊張感。

  想看他,就一眼。

  但是聰明的七海會不會一眼就發現我的想法。

  ……會很討厭嗎?

  很討厭這個說法讓人好難過。

  退一步,會普通討厭嗎?

  普通討厭也不行,難過死了。

  熱得快要死了,嗚嗚。

  七海撥開我頭上的毛巾,手背貼緊在我的額頭上,我僵硬地躺平一動不敢動,他好像注意到我緊繃的身體,溫聲安慰我:「哪裡難受就告訴我,不要忍著不說。」

  「沒有。」

  「你滿臉難過得要哭出來的表情。」

  七海把毛巾扔進水裡嘩啦啦地洗,放在頭上時我不舒服地想扯開,被他連手帶毛巾按住:「不要碰這個,藥買回來之前要先用這個降下溫度。」

  我還想使勁扯,被他壓制住手臂,帶著鼻音叫他:「七海……」

  「我在。」

  「難受嗚嗚嗚。」

  「剛才不還說不難受。」他無奈地笑,笑裡透出一絲憂慮,「頭疼嗎?」

  「嗯。」我把手無力地覆在他的手背上,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撓著他的手側,試圖鑽進他的掌心與毛巾之間的空隙,「放開好不好啊,拜托你了。」

  我按著他的手背,隔著毛巾用臉頰去蹭他的手,試圖讓他心軟:「七海,頭上好沉,好涼,難受。」

  他還是不為所動。

  胳膊一直舉著有點發酸,我越來越委屈,眨眨眼睛,吧嗒眨出來一滴淚。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也想要!!!超級多的評論!!

  又有點晚啦,明天開始應該就能正常了,啾,不好意思讓大家多等啦,感覺時間差不多就沒掛請假條。

  是生病撒嬌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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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曇花他

  七海與我對視, 哄不聽話的小孩一樣哄著我:「乖一點,別動,佐倉小姐她們應該快回來了。」

  我搖搖頭, 繼續撒嬌:「不等她們好不好。」

  「你神志不清的時候好像很容易流眼淚啊。」七海語義不明地感嘆一句, 抓著我的手挪到臉側, 我感受到那滴淚潤濕我們兩人手中間的夾縫, 「暫時忍耐一下吧。」

  然後壓住我的被子邊緣:「還有, 不要踢被子。」

  七海真過分。

  我握著他的手熱了起來, 想松開卻被他牢牢抓住, 只好拼命舒展手指想去接觸他皮膚上還沒有被捂熱的地方。

  結果他不僅不給我碰, 還把手指順勢插入我的指縫,扣緊, 不讓我去拽毛巾拽被子。

  就像是在登山時突然遭遇了火山爆發, 我被卷進岩漿裡燒得渾身難受,同行者七海卻站在安全的地方靜靜看著我,把能救我的繩子都扔掉,還向我扔石子。

  我翻身側面面對著他, 泄氣地用雙手捂緊他那只手, 凶惡地想讓他感受一下我熱到發懵的不爽感。

  七海拿起毛巾扔進水裡, 提起來的時候費力地單手把它擰干, 在我抗拒的目光裡嘆了口氣,不再把毛巾搭在我的頭上, 而是一點一點為我擦著臉頰。

  沒有重量壓著腦袋,我晃晃腦袋試圖把額前碎發上的水抖掉,結果頭剛離開枕頭就疼得難受,兩眼一花悶聲倒了回去,拖著七海的手使勁往太陽穴上壓。

  「不要亂動, 我幫你揉一下……瀧島,你這樣抓著我的手,我什麼都做不了。」

  七海語氣過於苦惱,我下意識隨著他的話松開手,縮在胸前仰頭看他,只是下一秒門被人敲響,他正准備幫我按摩的頭停在空中,起身去找再次探頭的鹿島。

  「七海!」

  我急忙伸出雙手再次抓住他的手。

  「只是去拿□□溫計。」

  我拽著他的手把他拖回身邊,蹭著枕頭把他的手當抱枕:「七海七海。」

  「半分鐘。」他耐心地對我說。

  「別走呀。」

  我的聲音像是一團糯糯的橡皮泥,連我自己都覺得玩起來有趣,便任由情緒把它軟乎乎地捏來捏去:「你不會要把我自己留在這裡吧。」

  好討厭啊,一個人被留在發燒燒出的火海裡,被叮囑要乖乖呆好,然後看著別人的背影走遠。

  所以不要這樣嘛。

  就像是被按下什麼開關一樣,七海的全部動靜都消失了。

  他順著我的力道後退著坐回床邊,手指動了動碰到手心,癢得我笑出聲。

  聽到我的笑,他咳嗽了一聲,對鹿島歉意地說:「不好意思,麻煩你把東西過來吧。」

  「小問題!」鹿島跑到我旁邊,把塑料袋和口含體溫計放在床頭,對我眨眨眼,「和七海先生在這裡好好休息哦。」

  我茫然地看了一眼鹿島和體溫計。

  然後衝她呲了一下牙。

  剛才七海離開是要去她那裡的呢。我記得呢。

  「噗,阿月姐好可愛。」鹿島戳了戳我的臉,在我憤怒的目光中溜走,把門帶上後,又重新鑽出一個腦袋補充,「我們下午要去夏日祭,要准備好久,能不能麻煩七海先生今天都留在這裡?」

  她的頭上方鑽出來千代的腦袋,眼睛亮亮的:「可不可以麻煩呢?」

  千代上面鑽出結月的腦袋和她的大拇指,語氣微妙:「金發打排球超遜男,不要趁機做什麼壞事哦。」

  然後她被千代和鹿島捂著嘴按下去,唔唔的掙扎聲中,千代訕笑著合上門:「請您忘記結月的話吧!總之阿月姐就拜托您了!」

  「……放心吧。」

  七海答應完,回過頭,與還在笑著的我對視兩秒,戳住我的臉。

  「這種狀態被獨自丟給另一個男性,就不要這樣傻乎乎地笑了。」

  又在說聽不懂的話了。

  我依然堅持抱著他的手,直覺告訴我他並沒有因為這種失禮的行為生氣,便得寸進尺地往下扒拉他的胳膊,試圖把他的手塞進被窩。

  他好笑地開口:「雖說不同的人發燒的程度都不一樣,但是瀧島好像是我見過最別具一格的。」

  在我堪堪把他的手拽到被子邊緣的時候,他的力氣增大和我拉鋸,我對他大聲哼了一聲,見他拿起溫度計,銀白色的端部向著我:「張開嘴,量□□溫。」

  我閉緊嘴巴,把頭向枕頭裡埋,扭動的時候趁機一腳把被子踢開一條小縫,溫度略低的空氣灌進來,我得意起來。

  「你已經不是幼稚園的小孩子了,清醒一點。」七海掙脫開我的手,又一次把被子給我蓋好,加重語氣,「好了,很快就會量好的。」

  「把頭轉過來。」他像是幼稚園最嚴厲的老師批評小孩子一樣命令我,「不鬧了。」

  我在枕頭裡哼哼,他再次說:「來。」

  病好了之後我要一個星期不理他,怎麼可以仗著我身體虛弱就這樣對我呢。

  可是我不敢違抗老師,怕被他罰站或者取消下午茶的小餅干,只好把頭扭回來,抿著嘴唇看他,委委屈屈地張開一點點嘴:「啊——」

  七海的表情閃爍一下,說:「『啊』是什麼……算了,就這樣。」

  體溫計貼著我的唇畔碰在我的牙齒上,涼得我下意識打開牙關放行,七海捏著體溫計慢慢探進我的口腔,停在舌頭上方,見我沒有動靜,嘆著氣說:「咬一下。」

  我聽話地咬住。

  大概為了避免戳痛我,七海的手指捏得很靠前,輕輕觸碰到我的嘴唇又收回。

  他專注地注意著我的表情,我含著體溫計,不舒服地看著他發呆,含糊地叫他:「七唔海。」

  他愣了一下,突然局促地移開視線。

  「唔唔?」怎麼了?

  我奇怪地發問。

  因為一個人望著上鋪的床板有些孤單,我伸出手想去揪他的領帶,把他的目光揪回來。

  「稍微安分一點啊。」七海像是打地鼠一樣捉住我的左手按回來,又把我再次伸出的右手按回來,幾次下來干脆按著我的手腕按在枕頭上,「別讓溫度計戳到喉嚨了。」

  我的頭歪向左側,又歪到右側,感到非常有趣地蹭了蹭他的手腕,把頭擺正開心地笑:「七咳咳咳。」

  剛說出沒幾秒的話立刻應驗了。

  七海眼疾手快地撈出來溫度計,我猛地坐起來捂著喉嚨咳嗽,他舉起手眼看要落在我頭上,卻又硬生生地憋住,掀起被子把我圍好,冷酷道:「在這裡一動也不要動。」

  我點點頭。

  「38.3,有點嚴重,不要再折騰了。」我在他低頭時,伸長脖子想半跪起身去看他,被他皺眉掃了一眼,垂頭喪氣坐回去,裹好自己。

  「我去幫你接點水,你別亂動,小心撞到頭。」

  我再次點點頭。

  七海站起來向四周張望,目光最終定格在開水壺上,見他走過去,我迅速把腳翹出床沿,正想踩在地上找拖鞋,一抬頭看到他停在半路,恐嚇我:「坐好回去。」

  好吧。我收回了腳,鴨子坐在床上。

  ……然後在他打開開水壺,房間裡被咕嚕嚕的聲音覆蓋時,飛快瞄准拖鞋的位置,半披半拖著被子走到他身後,捏住他後背的深藍色襯衫布料。

  想再蹭蹭,也許會很涼快。但是七海表情會很可怕,所以我努力憋住了。

  七海的肩膀收緊又放松,轉身神情復雜地看著站立時搖搖晃晃的我,眉頭緊皺:「這樣子走路會摔倒的。」

  我點點頭,食指和中指分開,踮腳戳住他兩側的眉毛,歪頭笑:「不會摔倒的。」

  發燒讓我的呼吸頻率有點高,我小口呼吸著安慰他:「所以不要擔心呀。」

  「如果你安安生生地躺回去我就不會這麼擔心了。」

  雖然七海這麼說,但是他看上去要笑不笑的,我看了半天,第一次理解他這種帶著奇異慌亂的表情。

  我固執地和他並排站在開水壺前,把被子擠到我們兩人中間,一起盯著水沸騰的聲音。

  「只是發燒。」我的臉頰貼著被子,「不會離開的,哪兒也不去。」

  「……好。」

  七海終於不再趕我了。

  落在我頭上的手輕輕柔柔地撫摸著我,雖說用安靜形容燒著開水的房間有點奇怪,但是現在確實很安靜。

  安靜到,

  就像淡色的花苞在某個月光皎潔的夜裡綻放,柔軟肥美的花瓣一瓣疊著一瓣,毫無聲息地組成一朵閃爍著瑩瑩光澤的曇花。

  不過,這朵安靜的曇花好像總是覺得自己沒什麼意義,又或者覺得不需要誰欣賞,所以一點不願意與其他花朵競爭。

  他只是混雜在「花」的名頭之下,悠閑又默無聲息地對夏季完成大自然和生命賦予他的開花的責任,享受著完全屬於他自己的一夜,一夜中完全屬於他自己的月光與清風,偶爾聽到人也好非人也好的贊賞也心滿意足。

  一夜過後,安靜的曇花會自顧自地合攏,墜落,離開,留下綠葉等待著下一朵新生命。

  如果有旁的什麼生物注意到他,他就對他們笑笑,理所當然地說「接下來的季節就交給你們了」,好讓這些比他晚來的小家伙們繼續愛著這個夏日。

  這朵花就這樣安靜地過了一生,那麼快得來又那麼突然地離開,如果忘記觀察的話,很容易在夜晚的某個夢境錯過觀賞它的好時機。

  與這朵花一樣安靜的七海輕撫我的發頂,那些絲縷的情緒融入蟬鳴與水泡炸開的聲音,讓我的心變成沉澱的礦物質、變成作成花泥的落葉下沉、下沉,落入土裡寧靜地吐芽,開出一朵又一朵花。

  在花海簇擁下,我無聲地抿著嘴笑。

  ——說起來,我的運氣一直很好。

  我捏著七海的襯衫,小步綴在他身後找到水杯,又攆著他的腳步坐回床邊,看他一左一右兩個水杯來回倒水,熱氣氤氳著他的臉,折射出清淺的光。

  ——運氣很好的我,今日抓住了曇花。

  不僅如此,還想讓他再多喜歡我這只黏在他花瓣上的蝴蝶一點,為此我每天都努力搬運回家甜甜的糧食,讓他等待著我,直到某天我在窗台上疲倦地閉上眼睛,沒辦法再欣賞他時,他才能合上花瓣,和我一起睡在萬裡無垠的凜凜碧空下。

  「七海,來給我澆水吧。」我支著臉傻樂著看著他,「我給你澆水也可以。」

  「?」他不明所以地瞥了我一眼,不知是在一本正經還是在開玩笑,「你要不要躺下休息,是不是燒得有點太嚴重了?」

  「才沒有。」

  「是嗎?」他挑挑眉,竟然順著我的話說了下去,「那澆完水會怎麼樣?」

  澆完水你就是我養的花了。我美滋滋地想。

  我超會栽培植物,如果你想的話,我能把你住的小花盆變得無比令人留戀,把你喜歡的那個夜晚拉得和我呼吸的時間一樣長,好讓你開開就不願意合上。

  你會想留在我身邊嗎。

  哎呀,留在我身邊吧,曇花花。

  ……我留在你身邊也可以呀。

  「澆完水就可以擁有一盆花了!」為了不聽到拒絕的話,我難得糊弄了七海一次。

  他沒再追究,把水晃涼後拿著水杯嘲笑我:「笨蛋一樣。」


第49章 被喜歡的他

  等到七海盯著我喝完水又盯著我躺回去, 門再次被敲響了。

  我忙不迭扯住七海的衣角,滿足地看著他滿臉無可奈何地請別墅的管家阿姨進門。

  「聽說小姑娘發燒,我就順便幫她煮了點白粥。」走進來的阿姨鬢發已經略顯蒼白, 推著小餐車來到我們身邊, 慈愛地叮囑, 「湯碗是陶瓷的, 有點沉, 吃的時候稍微注意一點。」

  七海對管家阿姨禮貌地道謝:「我知道了。」

  我也跟著他一起連聲道謝, 阿姨想了想, 從兜裡摸了半天轉回來放在我枕頭上兩顆糖, 笑呵呵地離開。

  門聲輕響,我把兩顆糖都推到七海的腿邊, 殷勤地示意他去看:「都是你的。」

  見他不接, 我用手拍了一下床,把兩顆糖彈到空中又落了下來,催促他:「給你,都給你。」

  他的手緩緩放在糖的上面, 我見他遲遲不握緊, 一個貓撲老鼠按了過去讓他的手和糖貼緊:「你快拿起來吃呀。」

  「先吃飯吧。」

  七海順著我把糖拎起來, 放進自己的西裝褲, 口袋邊緣露出亮晶晶的糖紙,自己則端起碗, 勺子碰撞著白色陶瓷碗的碗壁,發出悶悶的響聲。

  好吧。也許他喜歡飯後吃糖。

  我雙手支著床再次坐起身,向後依靠的時候七海飛快把枕頭豎起來墊在我的腰後,我的背撲通蜷縮在枕頭裡,像是小貓找到了柔軟的毛絨毯後, 舒舒服服地把自己陷進去。

  正當我伸手想去接過七海手中的碗時,他卻避開了我,垂下目光,捏著勺子在碗中輕輕攪拌兩下,問道:「粥裡需要加東西嗎?」

  「不需要……話說,我自己一個人能吃飯的。」我為自己身為成年人的行為能力爭取道。

  「你現在身上沒什麼力氣吧,這個碗可是相當重的,別被燙到了。」

  七海舉著碗,看上去非常沉重地顛了顛,在我相信了他的話以後,把盛了半滿的勺子遞到我嘴邊,灰褐色的眸子流動著清淺的柔光,不知道在看著我還是在看著勺子:「慢一點吃。」

  我想張開嘴,但是被他如此直白地望著,好像虎視眈眈的獵人等著草原上某只活蹦亂跳的小動物一張嘴就咬住他的餌,直接掉入他挖出的陷阱中。

  他一定觀察了這只動物非常久的時間,知道她最喜歡在哪裡露著肚皮曬太陽,最喜歡躺在哪個金黃的麥垛裡,最喜歡打著滾四下張望著去尋找哪裡的晚餐——

  明明心裡已經盤算著一百道捉住她的方法,卻裝成她的好朋友,接受她的糖,等她毫無防備的開開心心的時候,居心叵測地拿出這個餌料,等她上鉤,然後叼著她的後頸把它叼走。

  也不知道他是想要她光滑又柔軟的皮毛呢,還是喜歡她圓滾滾毛茸茸的肚子上面Q彈的肉呢?

  「是在怕燙嗎?」七海問道。

  但是這只小動物是真的把他當朋友,甚至好像還有那麼一點點的,想帶他回自己的洞穴居住。

  而且,為什麼他手裡的東西聞起來好香,好餓。

  小動物的肚子叫了一聲,得到獵人的輕笑聲,她不由得滿臉通紅,用手捂住眼睛想逃避他的目光,又憑借食欲的本能決定再相信他一次。

  就一次。

  於是小動物勇敢地咬住餌料。

  於是我勇敢地用上牙咬住了勺子。

  牙齒接觸到的米溫度剛剛好,我又向前咬了一點,伸出舌尖勾住勺子邊緣,啊嗚一口把整個勺子咬進嘴裡,一點一點喝下去。

  我把捂住眼睛的手指分開一個縫,發現七海含笑望著我,好像我鼓起腮幫子一點點咽粥的動作讓他覺得十足有趣,便急急忙忙全部吞完,再抬起頭,他已經把下一勺挨在唇邊,微微偏頭,興味十足地笑著:「慢一點。」

  「哦。」我又喝了一口,他非常迅速地送上第三勺和第四勺。

  「七海,」我氣勢……一點也不凶地說,「我可不是寵物哦。」

  「我沒有這樣想。」七海認真地說,「我完全不是因為發現今天的瀧島意外貪嘴,只是擔心你會端不穩才這樣做的。」

  「真的嗎?」我半信半疑。

  「真的。」他晃了晃碗,「再喝一點吧,不要空腹吃藥。」

  我上上下下看了看坐得筆直的七海,決定姑且相信他的話,微微向前探出頭,忍著從心髒熱到臉頰的怯意,毫無說服力地說:「之後的菜我可以自己吃。」

  他「嗯」了一聲,表情卻變成被提醒過後的若有所思,拿起筷子把菜夾到勺子裡,再次貼到我的嘴角。

  「……我真的自己可以的!」

  「好,吃完這一點就可以了。」

  好吧,勉為其難再吃一點。

  我嘗了一口,因為發燒味道寡淡的口腔突然被鹹香味刺激到,幸福地握了握手指:「阿姨做的菜好好吃!這麼一想,昨天沒有回來吃飯好可惜。」

  「那你也算因禍得福,今天可以在這裡吃一天。」七海搖頭失笑,「再嘗嘗這個菜?」

  「好……?」我的味蕾叫囂著要嘗試飯菜,連帶著燒得犯暈的腦子也清楚不少,我主動向七海蹭了蹭,以免他把手伸太直酸到手臂,乖巧等著他。

  直到粥喝了一大半。

  「……我真的可以一個人吃菜的。」我強調道,捏了捏手指,「你看,已經有力氣了。」

  「是嗎?那正好來拿著藥,水現在是溫的,可以就著喝了。」

  「啊、嗯。」我下意識接過來,嫌棄地吞下藥丸,覺得哪裡不對,再次開口,「七海,你不能這樣子。」

  「什麼樣子?」他把不知道哪裡來的糖撥開一半,拉過我的手放在手心,「那兩樣藥好像挺苦的,吃點糖吧。」

  「……笨蛋七海!」我把糖在兩側臉頰裡來回含了含,反應過來自己再次被他忽悠過去,模模糊糊地抱怨,「請你把我當作一個即使發燒也完全可以照顧好自己的成年女性。」

  像這樣明明每句話都慢條斯理地,卻莫名強勢到我不能反駁,好像這個獵人突然心急起來,迫不及待要把誰捉走下鍋一樣。

  「等你睡醒之後,我會的。」七海已經拽起被子,給我拉開足夠躺下的空間,「所以現在要睡覺嗎?」

  我沉思片刻,藥勁還有發燒後的疲憊感最終讓我屈服地鑽進去,想了想,又伸出手捏著拉窗簾回來的七海的襯衣。

  他坐在床邊,用手指撥開打在我額頭上的碎發,輕輕摩挲過我側臉的邊緣,最後壓在被子角上。

  有一瞬間我眯縫著眼睛,恍惚覺得七海與醫院夜晚時半邊身體被月光浸透、半邊身體被黑暗籠罩的樣子似乎別無二致。

  但是他在不明不暗的光裡什麼也不做,只是溫柔地看著我,呼吸綿長均勻,安寧而長久地停駐在我身邊。

  也許是不一樣的。我不太清楚的腦子得出這樣的結論。

  「七海。」我艱難地再次睜開眼,把另一側的玩偶抱枕拖給他,「不要一直等我,困的話也要休息一下。」

  「白熊?」他雙手抱著玩偶,像是在抱著一個軟綿綿的人類幼崽。

  「專門從家裡帶來的。」我點點頭,意識一點點渙散,「抱著睡覺很舒服的,尤其是肚子超級軟的。」

  「我允許你抱她,所以照顧好她,拜托了。」我鄭重地把最喜歡的熊交給了他。

  「雖說很想告訴你不要把這麼貼身的東西隨便拜托給別人……算了。」誰的手背再次碰了碰我的臉,「快睡吧。」

  ——

  在此起彼伏煙火的聲音中,我從熱騰騰的夢裡醒來了。

  我蹭了蹭溫熱的枕頭,晃了晃腦袋,頭疼好像也沒有那麼嚴重。也許燒也快退了,我得意地想。

  然而在我想要直起身時,身邊的被子像是被粘在床上一樣一點也拉不起來,我正想用力,突然發現身邊另一大只和我屬於同物種的生物。

  他穿著深藍色襯衣,懷中攬著我的熊,頭歪在雙層床旁邊支撐用廊柱,一只手是壓住我被子的罪魁禍首,另一只手……嗯,原來剛才我蹭的不是枕頭,是他的手。

  ——總之,這個學名為七海的生物正盤踞在我的床頭。

  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入睡的。

  我躺平看了他一會兒,屏住呼吸小心抬起他的手,放在白熊玩偶的腦袋上,又躡手躡腳地跑去拉開窗簾,驚喜地發現透過窗戶可以看到遠處一閃而過的花火。

  我重新翻回床上,把被子拉高給七海蓋住,看著他過分安靜莊嚴的睡顏,將雙手停在空中,隔空捧成花,虛虛地捧住他的臉。

  花的後面偶爾還有煙花炸開,我忍不住笑了一下,又趕快噤聲。

  說起來。

  我的手指抓住床單。

  難得七海在我面前睡著。

  【「你在等他告白嗎?」】

  從昨天開始我到底在想什麼,說真的,七海才不會的吧。

  如如如如如果七海真的想給我告、告、告白——我被這個猜測害羞到連心中自語也結巴起來——我怎麼會察覺不到。

  我可是一眼就能看穿千代和野崎的大師。

  但是,稍微測試一下吧。

  我緊張地咽了一口唾沫,跪坐在床上,雙手支著床板,把臉微微湊近他。

  心使勁地蹦跳一下。

  萬一,萬一其實是我擅自喜歡他又一直打擾他,才讓別人產生這種錯覺呢。

  我又離近一點,清淡的香味從他身上蔓延向我,從鼻翼開始順著血液把想發顫的感覺傳到心髒,使勁地跳了好幾下。

  會很困擾嗎?

  不不不,這種事情絕對會很困擾的吧,好朋友對自己心存那方面的想法。

  可是我也不是故意的嘛。

  我好像又要發燒了,比白天更糟糕的是這次又燒又難過,心裡像是天窗漏縫,涼絲絲的,想再貼近他取暖又不敢接近他,只好保持著距離,咬著下嘴唇用氣聲叫:「七海……」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如果困擾的話,我會學著變成金魚,趕緊忘掉的。

  只是不知道他愛不愛養忘掉過好像喜歡過他這件事的金魚了,嗚嗚。

  更別說,在我變成金魚之前,我連抱著這樣的想法和七海去一次夏日祭的機會都因為我的病耽誤了。

  「今天的夏日祭,去不了了。」我沮喪地說。

  然而我以為還在熟睡中的七海卻突然閉著眼睛,聲音清楚地開口:「回東京之後再去也不遲吧。」

  我被驚到,向後仰了下身子,想到自己方才湊得那麼近可能都被醒著的七海納入眼中,心虛地大聲說:「已經醒了就告訴我嘛。」

  他發現了嗎看出來了嗎。

  趁著他睡著就做這種壞事,居然想趁機離得近一點觀察他,居、居然還想趁機戳他的臉!

  被直接指出來的話,我一定會想變成氣球啪一下爆炸,然後當場消失在他面前,變成空氣變成透明的小尾巴悄悄跟著他,再也不讓他發現。

  ……空氣的話,跟一下也沒有關系吧!畢竟周圍都是空氣嘛!也不會隨便讓他呼吸進去的!

  「咒術高專所在的山下,馬上就會有地方的祭奠和煙花。」他不知是沒有發現,還是特意不讓我為難,直接順著我的話題說下去。

  我脫口而出:「那我能和你一起去嗎?」

  ……啊,我這個笨蛋,這樣子說會直接暴露吧,如果慢慢開口也許還不會被拒絕地那麼慘的。

  「那樣子的話,我們可能要比網球部提早離開。」七海看了看日期。

  這果然是拒絕的話吧,「你還是跟著網球部不要靠近我比較好」。

  我掙扎最後一下:「不能和你提早離開嗎……」

  注意意圖,還有注意你的身份啊瀧島月。現在的你不是好朋友瀧島,是懷有不好心思的瀧島,要委婉一點不能說這樣的話,被立刻察覺到然後趕走怎麼辦?!

  我垂頭喪氣地閉上嘴,一點不敢隨便講話。

  心音一片嘈雜,我等待著七海發話。

  等啊等啊等來他的手抬起我的腦袋:「當然可以。」

  「不要在腦子裡自顧自亂猜了。」他把白熊重新塞給我,帶著體溫的玩偶跌入我懷中,就像抱著另一個七海,「尤其是關於我會拒絕你這件事。」

  他的眼睛望著我,比方才我湊上去的距離不知道近了多少倍,我睜大眼睛一動不敢動,熱氣從脖子撲上臉頰,暈乎乎地囁嚅著嘴唇:「什麼?」

  七海卻不再回答了,他好像松了口氣,臉上掛著奇異的笑容,奇異到讓我瞬間無法思考:「或者由我來邀請你比較好?」

  「過兩天,你願意和我一起去參加東京代官山的煙火祭嗎?」

  作者有話要說:

  想擁有評論,超想的,真的超想的。

  親親所有留評論的小可愛!!!愛你們!

  以及有些名字好久沒有見到了,是跑掉了嗎,唉。

  總之都親親吧。


第50章 接住球拍的他

  我當然願意。

  在七海問出這句話的時候, 我的腦海裡已經跳躍到開始思考和他一起去煙火祭穿什麼和服比較合適了。

  直到被他再次詢問,我才意識到自己只是在笑忘記回答,把整個人埋進被子裡, 不理會他的輕笑聲。

  在他扭頭去看煙花時, 我才悄咪咪探出頭, 一會兒看他一會兒看煙花, 被他抓住摸了摸頭, 蜷縮起來在心裡也放起煙花。

  希望門外突然回來的人比較吵, 別讓他注意到我正在想發事情。

  病懨懨地在床上又躺了一天, 我總算有精神起來到處轉悠, 並在網球場旁邊遇到寫生的野崎和千代。

  「阿月姐!你好點了嗎?」千代連忙把凳子推給我,向我身後張望, 「七海先生呢?昨天這個時候不是已經來了。」

  我立刻領會到她揶揄的表情, 耳朵刷地熱起來,雙手捏著她的臉把她扭到另一個方向,「總總總不能讓他打卡一樣來還一直呆在這裡吧!又沒有什麼理由一定要留下來……」

  千代露出慈愛的笑容,拍拍我的背:「沒關系, 很快就能再見到的, 打起精神啊阿月姐!」

  「你說得對……等一下, 才沒有, 我是因為生病才沒有精神的!」我的心又跳起來,用超大的聲音掩蓋沒底氣的事實, 為自己辯解。

  「嗨嗨,只是因為生病。」千代聳肩,見她還想說什麼,我強行無視她看去球場,把她的目光也引開, 脖頸中血流的搏動終於平靜下來不再影響呼吸,我才抬起頭,打算專心看打球。

  球場內,赤也正在和結月對……嗯??結月?

  「讓結月和赤也打球沒問題嗎?」

  我環顧四周,只看到了興致勃勃的丸井文太爬上裁判席,憂心忡忡地說:「不把結月換下來沒問題嗎?」

  「現在是休息時間,剛才網球部的大家中場休息離開後,結月一定拉著剩下的切原君打球試試看。」千代樂天派地做出揮拍的動作,「應該沒問題吧,畢竟切原君是專業選手。」

  「放心吧瀧島姐,點到為止點到為止。」赤也聽到我們的對方,也對我比了個ok,翹著鼻子非常自滿,「身為注定要打敗立海大三巨頭的超級新人,我一定會對瀨尾前輩手下留情的。」

  說到瀨尾前輩這四個字的時候,他帶上了一些咬牙切齒的味道。

  千代湊到我耳邊:「你發燒那天,他們好像在夏日祭遇到,然後切原君因為撈金魚失敗被結月嘲笑了一天。」

  令人擔心的程度增加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

  我還想說點什麼,赤也和結月已經迅速就位,丸井君把自己的球拍給了結月,聲音活潑地宣布:「比賽開始——」

  結月臉上籠罩起熟悉的陰影,將球高高拋起,笑得堪比動畫片中的反派:「喂,小子,這次是我贏了。」

  「你還沒有打怎麼呃、」赤也在對面跳腳,結果下一秒,猝不及防被一個球正中臉頰。

  那是一個完全沒有章法、如果沒有人臉接球一定會飛向網球場邊緣鐵欄杆的球。

  丸井文太原本搖旗吶喊的動作停滯了。

  赤也一抹臉,眼睛紅了一點:「再來!」

  「呀哈哈哈吃我一球!」

  「啊啊啊再來!!」

  結月這種完全把人當靶子的猖狂打法好像終於激怒了赤也,他在不小心被同時打出的兩個球絆倒之後,用拍子煩躁地擊打一下球網,眼睛赤紅得似乎要滴血,舉起球拍就像舉起某個武器,聲音也帶上了尖銳:「混蛋,讓我擊潰你!」

  「來就來啊,勝負就是廝殺,來!」結月興奮地回應。

  「不好。」我因為意想不到的展開愣住,這才想起來阻止赤也,但是場內紅眼睛的小孩子完全聽不到我的叫聲,坐在裁判位上的丸井文太瑟瑟發抖地躲過一個球,對我們喊:「救命——!」

  結月打球並沒有什麼技巧,但是憑借氣勢硬生生地和赤也打成一團,在被赤也的一個球摩擦過小腿時,她露出滿臉黑氣的笑容,和赤也一樣打架一般揮拍。

  暴力網球。

  來之後,柳蓮二輕聲在我旁邊說的話浮現在我耳邊。

  赤也的對手會這樣形容他的打法。

  見我欲言又止,他把另一個筆記本遞到我的面前。

  「不過我不認為赤也有傷害別人的心思,所以也並不認同他們的話。」

  「在此基礎上,我們會全力以赴去糾正他,至於此前他對別人的傷害,所有應當做到的賠禮道歉還有責罵,就都由我們承擔好了。」

  他笑起來充滿了巨樹庇佑腳邊幼芽的味道:「畢竟比起他,我們總還是有著所謂立海大三巨頭的名號的。」

  放在我手中的筆記本上密密麻麻地寫著一串訓練計劃,被主人用工整到宛如書法練習一樣的字體不斷修正、覆蓋,圍繞著名為切原赤也的數據成頁成頁地展開,那是不知花費多久為他寫下的各種計劃。

  會睜大碧色眼睛眼巴巴地等待甜品的赤也,在我店裡來來回回念叨psp時可愛得像只黏人的小狗的赤也。

  柳君他們已經這麼努力,身為被黏的人之一,我至少要在赤也急於求勝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時候,讓他清醒過來才行吧。

  否則,想到他會因為辜負前輩們的心意,把心愛的網球打成暴力的名頭,偷偷地掉眼淚,身為年長者的我就也自責起來。

  兩個以暴制暴的人身上擦傷再次增加,我當即拉開門跑進去,千代在身後呼喊:「阿月姐小心一點!」

  她說話時,拿到發球權的結月恰好高高跳起,在我一推門一眨眼的時間內,突然毫無預兆地、非常不符合網球規則地同時拋出三個網球。

  兩人一個來回,三個網球就開始以完全不規律的節奏彈跳著,原本安全的網球場突然像是槍擊訓練場,不知道會從哪裡飛來不明飛行物。

  我本打算趁他們停歇間隙去拉住赤也,完全沒有預料到這種情況,一路來不及剎車俯衝下去,還沒在場地上站平,眼前突然直直飛過來一道綠色的線。

  赤也在另一個角急轉彎,目光專注地追著網球,結月得意地仰起頭,大概最開始就根本沒有看到網球場多出一個人。

  我下意識將雙手擋在臉前格擋,緊閉上雙眸等待著凌厲的球風砸中我,然而空氣流動的感覺在我面前怪異地改變,擊打的聲音再次響起,我試探性睜開一只眼,清晰地捕捉到藍黑色水墨般的光裹挾著網球,強行帶它轉變方向。

  光遲遲沒有消散,像是憤怒的手攥緊網球,捏扁它的力氣比方才球飛來還要可怕。

  我懵懵地看著網球,還沒等心裡完整的猜測閃現,又看到第二個球向我飛來。

  這次結月總算發現了我,舉著手高呼:「阿月姐,快點右拐離開那裡,剛才我看到那邊好像有個人影就下意識打過去了,抱歉抱歉,沒想到是你。」

  是誰都不行吧!你就不能不照著人打球嗎?!

  我聽從她的話向右轉,結果一眼看到緊追著球跑來的赤也宛如開了狂暴狀態向我衝鋒。

  「啊!」結月再次說,「我說反了,抱歉。」

  「結月你這個笨蛋!!」千代喊出我的心聲。

  面對我而來的赤也近看眼睛紅得可怕,慣性帶著他的身體和拍一起奔向我,在看到我的時候,他逐漸睜大眼睛,露出恐慌的表情。

  「赤也!」

  我一邊努力扭開身子避讓,一邊咬咬牙去捉他的手腕。

  打到我的話,他一定會很難過吧。

  再快一點,比他的拍子落下再快一點吧。

  不過這樣的祈禱似乎來不及了,隔空也能感受到赤也恐怖的揮拍力量和速度,我有點畏懼地眯起眼睛,頭頂的太陽閃爍一下,仿佛有一只飛鳥突然遮蔽住它,踩著空中微塵做成的道路俯衝過球網。

  「七海先生……!」

  一個本來不該出現在這裡的名字突然被對面聲音有點發啞巴的赤也喊了出來。

  下一秒,我的肩膀被人猛地扣住向後拉,牢牢固定在另一個人的懷中,他的手穩穩抓住拍子邊緣,發出輕微的摩擦聲。

  心髒跳躍的聲音隨著身體的解除清晰傳到我的耳朵裡,七海緊抿唇角,表情肅然盯著眼睛血色慢慢褪去,神態逐漸萎靡的赤也。

  「我只是處理一下文件遲來看你,雖說我沒什麼理由限制你的行動,但是稍微減少一下受傷的頻率怎麼樣?」

  他嘆息的聲音在胸腔裡震顫,我忽然松懈下來,頭枕著手背輕輕倚靠住他的胸膛,被聲音輕輕撓了一下耳廓,熱意再次湧上側臉,通紅著耳朵猛地向後仰,不敢看他,只是盯著自己的手辯解:「對不起,我會努力的。」

  「那就請你在我還沒趕到的時候稍微努力一下吧。」

  說完,七海若有所思地低頭捕捉我的視線,在我手忙腳亂想遮住自己控制不住發紅的臉時:說:「瀧島,你是在、」

  「七海先生,您的手……?!」

  他後半截的話被赤後知後覺松開拍子的赤也驚慌的聲音壓住。

  我這才發現自己遺忘了重要的問題。

  七海的手臂過分強硬地按著我,我在他懷裡掙扎一下卻沒有掙扎開,只好努力向上伸出雙手,努力戰勝被懷抱害羞到不敢張口的心情,問:「七海,你的手疼嗎?快松開啊。」

  「好厲害。」一如既往沒怎麼在狀態的結月也跑過來,驚嘆地看著七海,「你剛才是從外面飛進來的吧,是的吧是的吧!按著球網xiu地就進來了!」

  「飛進來是什麼?不對,笨蛋結月,先去找繃帶,找繃帶!」

  我懊惱地再次扒拉七海的手臂,他大概注意到我急地想原地打轉,總算松開手,我拉過來他的手,用手指小心翼翼撥開他蜷起來的手指,捧在手中檢查:「那麼重的力道,一定都……誒!」

  被我平攤開的手心沒有一絲傷口。

  「放心,我有咒力保護。」

  七海把嘴唇湊到我的耳邊,聲音壓到最低說。

  男性溫熱的呼吸流淌在我的皮膚上,把我熏得失去思考能力,像是被蒸爐蒸得蓬松又軟軟糯糯的小蛋糕,渾身冒著熱氣擺到七海面前,只會亂七八糟地點頭表示我在聽:「嗯……嗯。」

  七海輕笑一聲,我的耳朵抖了抖,舉起微微發紅的手捂住耳朵試圖遠離他:「別、別離這麼近……」

  「被嚇到了嗎?」他直起身子,我情不自禁地目光追隨他,又在他看過來時假裝若無其事地躲開,腦子糊成一團,附和他的話:「是。」

  「原來如此。」他的鼻音勾著每個字的尾音,我被他含笑的目光看得不敢亂動,聽他慢悠悠地補充,「臉都紅了。」

  他把每個字咬得清清楚楚,像在逗弄縮在叢林裡暗中觀察人類的小浣熊,在她害羞炸毛的時候,用她最喜歡的聲音引誘她去爬上他的肩膀,把毛茸茸的尾巴圍著他的脖子。

  但但但是我是不會屈服的。

  我與他笑盈盈的眼睛暈乎乎地對視,看到他眼睛中映出我快變成一汪溫泉的眼睛。

  笨蛋,你稍微隱藏一下自己在為他開心地冒著氣泡拼命蕩漣漪的樣子啊,不要咕嚕嚕咕嚕嚕一個勁地把水花掀起來去撲向他啊。

  我努力隱藏,努力反駁,捂著臉這樣他就不會知道我在臉紅:「才沒有!」

  「好,」七海說,「你沒有。」

  啊啊,這個狡猾的家伙。

  明明都已經手裡捏著她的尾巴給她順毛順到想打哈欠,就不要用這種悠閑的語氣敷衍她啊。

  她也不是,不願意留下來陪你玩啊。

  作者有話要說:

  想擁有評論!!!

  今天來晚了不好意思大家!

  如果沒有請假,就是九點之後一兩個小時內一定能發!

  親親!

  ——

  依舊是一點小提示,

  月月開竅之後的變化是非常明顯的。

  感謝在2021-03-21 01:40:51~2021-03-22 09:55:2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穆醬 20瓶;張白紙 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51章 具有各種層面意思的他

  等我再次把臉上的溫度降下來時, 赤也已經被丸井文太按著對我鞠躬道歉了。

  還沒等我走上去安撫他,七海就攔住我:「赤也君是第一次這樣打網球嗎?」

  聽上去好像有點生氣。

  是在擔心我呢。

  我有點竊喜,又嚴肅地屏住笑意, 時刻准備阻止七海嚇到赤也。

  丸井君也神色糾結, 按著赤也的腦袋搖了搖, 又點了點。赤也在他的手底下安安靜靜, 完全沒有往日一點燃就炸毛的囂張樣子。

  「謝謝七海先生, 如果不是你及時到來的話, 瀧島姐……」赤也沒把後面的話說完, 沮喪地轉身, 「可以讓我一個人呆一會兒嗎?」

  七海勾住了他的領子,睨著赤也:「遇到這種事的第一反應不是逃跑吧?」

  「我……不想這個樣子!」他被勾住提到空中, 閉著眼睛雙手雙腿拼命向前掙扎, 「放開我,我自己一個人能想好、唔。」

  「赤也,要聽完別人講話。」

  他的腦袋被我跳起來使勁敲了一下,總算老實下來, 碧綠色的眼睛泛著委屈的水花:「瀧島姐……」

  就像小獸用爪子撓著門, 試圖讓門外的人幫他逃跑一樣。

  我被他一撓, 立刻心軟地開始後悔剛才幫著七海一起教訓他, 然而剛試探性地看向七海,卻被他提著領子, 驚呼著放在椅子上,和赤也肩並肩坐著。

  七海抱臂站在我們兩個人面前。

  ……怎麼感覺現在要被教訓的是我們兩個人。

  「瀧島,雖然小孩子需要大人的保護,但是也不能這樣縱容他。」

  我乖乖把手放在膝蓋上,並攏雙腿坐正, 點點頭。

  「赤也君,我想你應該知道這種事不是一個人可以解決的吧。」

  赤也和我一樣乖巧地坐著,雙手合在膝蓋上,悶聲點頭。

  見赤也難過,我連忙補充:「雖然不是一個人能解決的,但是我和柳君真田君都會一起幫你的。」

  「我可能對網球理解得比較片面,但是我想如果讓你的前輩們選擇,想必他們不會選擇放任你在比賽中傷害別人,而是直接禁賽比較妥當吧。」七海看了我一眼,繼續教訓赤也。

  赤也整個人難過成一團,張開嘴卻沒說出反駁的話,我心疼地揉揉他的腦袋:「赤也一定能控制得住啦,你看剛才你衝過來的時候,不是已經努力克制自己,連球拍都轉彎了。」

  「就這樣再努力一點,」他可憐兮兮地看著我,我對他露出大大的笑,比出大拇指,「一定可以變成厲害又被人稱贊的網球手的!」

  「雖然你剛才努力的結果仍然是差點打到瀧島。」七海迅速補刀,「如果努力沒有結果,實現不了目的又要怎麼辦。」

  「讓瀧島和你的前輩們一直為你受傷嗎?」

  「七海,不要這麼、」我氣哼哼地看著一直唱反調的七海。

  七海揉了揉眉心,看著我的手,硬生生把我看得手放在赤也頭上不敢揉動,但是仍然堅持與他對視:「怎麼了嘛……」

  「七海先生說得對。」

  然而赤也卻沒有再向我撒嬌,他在我和七海用目光對峙期間垂首不知道考什麼,突然雙手抱著我的手,把我的手疊在我的膝蓋上。

  「我有認真去完成柳前輩的計劃的,之後也會更認真的,」他吸了吸鼻子,「但是無論如何也阻止不了,七海先生,您知道怎麼辦?」

  他抬起頭時,翡翠般的圓眼睛閃爍著明亮又倔強的光,像是武士請教長者一般脊背挺直低下頭:「請您教教我吧!」

  「我害怕……害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時候看到的鬼面具!」

  少年的請求總是目的性極強的。

  他向能從球網外飛進來的成年男性慕強般地求助,好像這樣就能夠打倒他奔向下一座高山。

  在赤也高聲說話的某一瞬間,我注意到七海的表情怔愣,手指微動想向赤也伸去,卻立刻放下,再眨眼,他的神情忽然柔和多。

  「恐怖會產生詛咒,」七海好像有了十足的耐心面對著赤也,「你難道要詛咒網球嗎?」

  「我才不會!」

  「那就、」

  「那赤也就再努力一點在賽場上壓制那些亂七八糟的情緒吧。」

  我壓過七海的聲音,笑著拍拍赤也的腦袋,卻又因為七海的目光怎麼也沒辦法停留在那片軟軟的卷毛上:「不要用網球瞄准那些令人害怕的東西,想著喜愛的事情壓過它,那麼厲害的力量,是用來貢獻給賽場而不是人和鬼的。」

  「對赤也君這樣的孩子這麼解釋也可以。」七海總算肯定了我,沒在赤也身上補刀,眼神像是在隔空為他順毛,「畢竟他還有多值得成長的地方。」

  我得意地昂了下頭,對著來到場地門口的柳君笑了笑,得到他感激的頷首,「在變得勇敢之前,要好好聽聽我們的聲音,讓我們能在暴躁的時候拽住你哦。」

  赤也眼睛閃啊閃地對我看過來,我想了想,對他張開雙臂,正等待著他飛撲到我的懷裡,卻在半途中被仁王劫走。

  嫌棄地掙扎起來的赤也:「?!」

  我:「?」

  顯然是指使者的柳君再次對我笑了笑,仁王君把赤也拖到一邊:「噗哩,赤也你還不知道你為什麼被訓嗎?」

  「不是因為打球差點傷人嗎……對不起副部長!我今天會跑五十圈謝罪的!」

  我附和著赤也一起對仁王謂「被訓的原因」迷惑不解,在七海與柳君中間迷茫地左看看右看看,卻只看到他們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

  「今天給您添麻煩了。」柳君的劉海在風中柔順地飄起來,「赤也說的鬼面具……?」

  「請放心,不是什麼嚴重的事情。」七海和他心照不宣地打啞謎。

  「麻煩您了,各種層面上的。」柳君向我們的方向鞠躬,說到後面半句,嘴角稍微帶起笑意,領著沒反應過來的真田還有網球部的人去了另一個訓練館。

  「咒靈?」我覺得自己領悟了柳君與七海的對話。

  「尚未成型,大概連咒靈也算不上。」七海沉穩地說,「交給我吧。」

  「那各種層面上的是什麼意?」我執著地問。

  七海望著我,揉了揉我的發頂,輕笑一聲反問我:「還能有什麼意?」

  旁邊的樹林在震顫著風,簌簌颯颯的,不知何時周圍走的竟然只剩我們兩人,千代拖著野崎和結月一邊走一邊對我眨眼睛,我坐在七海蔭蔽出的陰影裡,在他的目光中越來越紅:「我不知道呀……」

  沒有就沒有嘛,別總這樣看著我嘛。

  「不過今天來有些事情要和你商量。」

  七海好像一直在圍觀我坐在椅子上低頭默默冒煙的樣子,好一陣子才再次開口:「五條先生說要邀請你先去咒術高專參觀。」

  話裡加著一些轉瞬即逝的嫌棄。

  「說實話,那裡並不適合你去。」他皺了下眉頭,「不過我怕他偷偷跑來帶你走——像你這樣的性格隨便騙一句就會樂呵呵地跟著他跑去高專吧——以提前來問你。」

  蹲下來與我平視的灰褐色眸子隱隱含著憂慮:「你如果不願意的話,我會幫你拒絕他的。」

  「是、」我向後挪了挪,眼睛亂飄著不敢看進那雙過於直白又專注的眼睛,「是七海畢業的學校嗎?」

  我想著他曾經說過的話:「那個『沒什麼意的地方』。」

  七海怔了一下:「你還記得啊。」

  我當然記得,還記得那是七海懷念的同學與他一起讀書的地方。

  ……這樣說起來,我有機會在學校裡見到那個人嗎?

  能的話,真想再擅自替七海對他說,七海一直好想你啊。

  七海一定想念他吧,學校那裡不知道會不會有與花園相似的、讓他露出懷念神情的大片繡球花,他們吃午飯的時候一起看過嗎?

  「我想去。」我認真地看著七海,被他的目光燙到,像是小鳥在水池邊輕輕探出腳試探又縮回,最後目光集中在他鼻尖上,「七海不想讓我去嗎?」

  「我的意見並不重要吧。」

  我捧起臉,下巴貼著手心連連搖頭:「七海不想讓我去,我知道的。」

  但是。

  我再次把目光下移,在心裡用力「嗯——」地給自己鼓勁,終於把這句話努力說出口:

  「正是因為七海的意見重要——」

  「以我才非常想去高專。」

  我極力表現得沒有什麼壞心眼,手交疊著放在膝頭,覺得自己看上去應該已經比帶著小黃帽的小學生還要聽話,眼睛圓溜溜期盼地看著他:「這樣子說的話,你會同意嗎?」

  都這麼聽話了,就同意我吧。

  雖說即使不同意,我也不會像小學生一樣會悲傷地摔掉小黃帽,原地跺腳轉圈,幼稚得讓人頭疼。

  但是也是會有情緒的!

  比如可能會不願意和他坐在相鄰的座位上,或者不願意吃他買來的便當之類的……當然如果他再三拜托我,我也不是不能接受。

  「你總是能有令人意外的回答啊。」

  飛鳥藏於繁茂的綠意中,在我們的頭頂撲出細碎的微塵和小小絨毛,閃爍著落在我與七海眼睛之間那段令人害羞的透明路程裡。

  這樣感嘆的七海全然沒有一絲令人不愉快的情緒,但是也與興奮或者快活不相干。

  他只是站在風裡,站在被光染金的纖塵中,將一句本該這樣存在的話敘述出來。

  也許還有更多可以敘述的東西,那個代表著他失去聯絡的友人以及沒意的紀念時光的學校,或者是七海建人本人。

  但是他通通隱去,僅僅在話中留下一個存在感大過了頭的瀧島月:「太危險了,我擔心你適應不了。」

  「我可以!」我挺胸抬頭,又立刻被他一眼打回小小一團,恨不得在地上打個滾表明我是個適應力超強的生物,「我可以的呀。」

  七海的眼睛掃描儀一樣審視我。

  也許他是個非常嚴格的動物檢測員,正在觀察我有沒有撒謊裝得強壯,以圖溜進他那座種滿繡球花的藍紫色動物園,去霸占他吃飯喜歡坐著的台階,在他的桌兜和醫療室的繃帶裡一陣亂刨,在草稿紙還有他來去出外勤的路上印兩朵腳印,然後姿態優雅地蹲在他的皮鞋上,等他載我去看他的友人。

  「好吧。」他像是在無奈又像是在喜悅,「你可以。」

  滴,檢驗過關。

  腦海中的通行的音效歡快地播放。

  在它余音未絕時,正如察覺頭頂的鳥兒撲棱著翅膀飛出樹冠,站在最高的枝椏上對著太陽婉轉地鳴叫一樣,我突然察覺到了——

  七海不想讓我去高專,但是他又想帶我去高專看看。

  而他未曾問為什麼。

  我也不想理睬為什麼。

  舉手發言:「去的時候我想做沿海的電車!」

  「七海,我們一路看海,然後在高專的門前下車吧。」

  也許會有海鷗跟著我們疾馳,俯衝消失又突然回來。

  他拿出手機,偏頭時,表情也像在等待那列被海溫柔環抱著的列車。

  「好。」

  作者有話要說:

  評論越來越少了,明明收藏在增加,評論卻在減少,怎會如此!流淚貓貓頭,請給我評論吧——這個人沒有評論投喂會自閉一天甚至沒有動力更新——

  真的會沒動力更新的!!

  指指點點!!

  以及親親所有留評的小可愛啾啾

  ——

  這章標題是不是很優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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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52章 被枕住的他

  在七海工作正式結束那—天, 千代和野崎他們提前訂了票,據說素材終於收集夠,需要回去開始畫漫畫趕截稿日了。

  柳君拜托大巴把我們—群人送到了車站, 便同我們道別。

  「之後的關東大賽, 我—定會去看的。」我對車上的他揮手, 「這幾天訓練太辛苦了, 我很期待比賽哦。」

  「立海大三連霸, 沒有死角。」柳君的手肘支撐著大巴的窗戶, 俯視著我們淺笑道。

  「千代你們不要磨蹭了, 這馬上就要來了吧。」目送大巴離開紅綠燈口, 我轉身推著千代他們去檢票。

  千代反手抓住我的手臂,和結月還有鹿島, 擠成—團把我擠在中間, 擠眉弄眼:「要和七海先生單獨去旅行嗎?」

  「才沒有,不要亂想了!千代真是的……」我擠開他們的腦袋去看七海,發現他隨意地瞟了我們—眼後,便自然的挪開視線, 松了口氣, 「聲音太大了。」

  「啊啦啦, 怎麼回事, 這兩天阿月姐竟然害羞了。」她賊兮兮地笑著捏了捏我的臉,「比起我們, 你的樣子才是最明顯的吧。」

  「我我我怎麼了?」

  「因為最近阿月姐經常會臉紅紅的哦。」鹿島補充,千代捂著嘴笑著點頭。

  「……也、也沒有那麼不自然吧,天氣,都怪天氣太熱了!」

  「阿月姐膽子真小啊,那個金發大叔說不定就是那種類型吧, 已經在大公司裡工作那麼多年,經驗很豐富,專門盯上阿月姐這種女生,稍微用點手段就讓你傻傻地上鉤。」

  「七海才不會做這種事!還有我才不傻!」

  我的高聲引來了七海的視線,我趕緊把鹿島的頭遮在我的臉前,訕訕地降低聲音。

  「七海先生感覺是有威嚴的那種類型啊,」鹿島被我拿到了身前,對七海先生露出智慧的眼神和智慧的笑容,「說不定也很享受吧,被可愛的阿月姐這樣看著,然後故意不回應。」

  享受什麼的……

  我呼吸顫了顫。

  他才不會做這麼壞的事情呢。

  ……不會的吧。

  否、否則那不就是說明。

  他不反感嗎。

  「哎呀鹿島君,不要說出來嘛,對另—方的反應酸酸甜甜的猜測是阿月姐成長的必經之路,」千代胳膊肘懟了鹿島—下,「說起來野崎好像說把你們兩個也當成漫畫素材,畫在了書裡,真期待啊。」

  「戀愛呢∼」

  「嗯嗯∼是戀愛呢∼」

  她們擠著我笑成—團,幾只手—起伸向我,把我的碎發還有衣服上的褶子都打理整齊,我被結月和鹿島架起來,整個人僵直成—根杆子,被運送到七海先生面前,落地。

  「阿月姐就拜托你了。」

  沒想到七海竟然回復了她們:「放心吧。」

  ……誒?誒誒誒?放心?

  「哪有這個樣子回答的嘛,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極小聲地自言自語。

  七海看了過來,我立刻手忙腳亂的換了話題:「千代說野崎要把我們這次的旅行作為素材畫進漫畫裡。」

  我默默把我和七海兩人換成了我們所有人,帶著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期待:「真不知道野崎會把我畫成什麼樣子。」

  「是嗎?」七海笑了笑,「我也好奇起來了。」

  等—下,如果七海看到漫畫,那他豈不是會發現……?!

  我發現自己打開了另—個錯誤的話題,緊張地揪了下衣服,下定決心今晚就給野崎打電話。

  —定要好好警告他,不要自己—通亂想,添油加醋地畫—些奇怪的東西。

  否則被七海看到,以為我在對他們自顧自編造什麼他、他喜歡我的事情,我—定會羞憤到死的。

  「總之我們也快上車吧。」我生硬地催促。

  電車前熱熱鬧鬧地排著隊,我站在七海前面跳了兩下,發現還沒有開始檢票,有些無聊的跨坐在粉色行李箱上,腳—點,帶著行李箱原地轉了半圈,仰頭面向七海:「好慢呀。」

  他向下輕輕點頭,不急不速的。

  我把手臂並攏趴在行李箱支起的拉杆上,下巴抵在上面,以此表明我是被拉杆的高度支著抬起頭,而不是故意—直呆兮兮地望著他笑的。

  「無聊嗎?應該馬上就上車了。」他的聲音在湧動的人群中也異常清晰。

  我的臉向左歪,臉頰貼著手背,—邊臉扁扁的,笑也扁扁的:「不無聊。」

  誰在七海後面喊了—下,七海的領帶在風中飄動些許,忽而勾起嘴角,用手按住我的手臂,連我帶著箱子向前推了推。

  「啊啊誒——?」

  我坐在箱子上就像坐在購物車小筐裡摸不著頭腦的小餅干,隨著突然的響動,背對著前進的方向,慌張抱緊行李拉杆,腿搖擺兩下控訴地看著七海。

  輪子在地上咕嚕咕嚕地轉,七海平穩地推著我,接觸到我的眼神時,毫無歉意地對我笑:「突然看到前面的隊伍動了,後面在催,所以—不小心就……」

  他的腳步停住,笑意更深:「要我提著你—起上車嗎?」

  我連忙搖頭,火速站起來,還沒來得及再去碰拉杆,七海就已經提著行李箱,輕輕松松走過去,輕輕松松地把它放在頭頂的行李架上。

  我驚嘆地看著七海。

  ……難道說剛才我坐在行李箱上,七海也可以提得動我嗎?

  力氣大得像奧特曼—樣的七海,威武地像是搬動樓房—樣,搬著箱子,上面托著黏在箱子上的我。

  我可以趁他不注意的時候,把手輕輕的放在他的金發上方,在他抬步的時候,說:「啊,是因為你—直在晃行李箱,所以我才摸了摸你的頭哦。」

  絕對不是故意的哦。

  「只是搬個行李箱,露出這種表情反而讓人覺得有些挫敗。」七海無奈地推推我,「快坐好,要發車了。」

  也是,畢竟我也沒有樓房那麼重,比小怪獸還輕呢!

  列車在滴滴的鈴聲中提速,衝出屋頂與人群撲入—片耀眼的光中,我眯起眼睛,倚在窗台上向外看,泛著金色光點的玻璃外,深藍色的海面上有著琉璃—般的色彩。

  他真的訂到了沿著大海的列車。

  「七海。」我開心地叫他,低頭從斜挎包裡摸出來好幾包小零食,全部捧到他面前的小桌上,「加餐。」

  「你不吃嗎?」他只留下—包,又全部推到我的桌子上。

  「這是給你的。」我得意地又從衣服口袋裡拿來—包小果凍,拆開吸了—口,「我的食量小,所以這個是我的……你在笑什麼?」

  「你看錯了,我沒有在笑。」

  我看他認真的神情,將信將疑地表示通過。

  七海揀了—個迷你pokey,朱古力的—端被他咬在嘴裡,咬斷時,黑色的碎片落在他的嘴唇上,他的目光向下,不知是在看我,還是在看散落下來的碎片。

  我突然不敢再看他,急促地收回目光,臉頰被越發明艷的陽光曬得—陣發熱,隨著車搖搖晃晃前進,—時間也困頓起來。

  —定是昨天晚上沒有睡好吧。也許是做了關於某個人的美夢。

  我的腦袋抵著窗玻璃,在車身晃動時被輕輕磕了兩下,便換了姿勢,向下放了放椅子背,歪在上面閉上眼睛。

  海的聲音,車輪碾過軌道的聲音,風的聲音。

  我倚在七海與窗戶之間狹小的空間中,聽著這些聲音假寐。

  右邊的人身體也動了動,布料摩擦著車座,手撐在我右側的手柄上,探身籠罩住我將車窗上的簾子拉下。

  昏黃的影子中他的聲音傳到我耳邊:「目的地有些遠,安心休息吧。」

  我的頭向他的方向歪了歪,試圖捕捉完全他的聲音,笑了—下又趕快掩飾好,讓自己看上去像是在認真地睡覺。

  低笑聲再次從耳邊傳來。我縮了縮脖子。

  我猜他剛才—定看到令人喜悅的海了。

  ——

  稍微有點熱。

  雖說這種天氣不是必須要開空調,但是也不用加暖風吧?

  我本來正在幸福地吸溜果凍,然而不知道何時起周圍溫度逐漸飆升,動動身體,好不容易把暖風來源蹭掉,我驕傲地抖抖肩膀,又向右翻了點身,臉頰在枕頭上舒服地磨蹭幾下。

  ……唔,我怎麼會躺在枕頭上吃果凍。

  我迷茫地再次蹭了蹭枕頭,向旁邊試圖摸我的白熊抱枕,卻只摸到了被暖風熏熱的硬質床板。

  !竟然沒有!

  不會又被我蹭到旁邊了吧。

  睡得好暈,不想睜開眼。

  我閉著眼睛掙扎半天,頂著散落在臉旁的碎發,打著小哈欠睜開—只眼睛,微微上抬,視野盡數落盡距離好像格外近的灰褐色眼眸。

  「七海,早安。」我規規矩矩地打招呼,依依不舍地又向枕頭上蹭了—下。

  「……早。」他開口時,枕頭也震動了—下,呼吸時溫和的氣流沿著我的頭發貼近我。

  真稀奇啊,七海居然沒有等在玻璃門外,跑到二樓來叫醒我什麼的。

  嗯。嗯?

  我的臉,僵硬地、緩慢地看向枕著並不是特別軟的枕頭,又看了—下被我按著的床板。

  七海也看向枕在他肩膀上的腦袋,然後隨著這個腦袋的轉動,目光—起落在按住他肋骨處的手。

  「對、」

  我—下把手縮回來。

  「對、」

  頭從他的肩膀上挪開,順便撈住從我身上掉下來的西裝拼命向窗戶與座位形成的小角落縮。

  「對不起嗚……」

  我把臉埋進西裝,翻身背對著他,恨不得平貼著黏在窗戶上,顫著呼吸對他道歉。

  有沒有按痛他,我剛才好像還拍了拍。

  沒有說夢話吧!

  ……應該沒有傻乎乎地對著天花板張開嘴吧??!!

  領子被捏住,我再次向前鑽卻被拉回來,拉住我的人像是忍著笑又像在無奈:「沒事。」

  我努力解釋,「是車晃的時候我才歪過去的,—定是這樣的。」

  「沒錯,是這樣。」七海忽然不怎麼自然地咳嗽—聲,按著我的肩膀強行把我翻正,站起身去搬行李箱,「該下車了。」

  我背好包顫巍巍站起來,抱緊他的西裝不撒手,他看過來就猛地低頭鴕鳥—樣隱藏起自己的腦袋,只是跟著他的步伐。

  「睡得舒服嗎?」金黃色的野花經過他的腳邊時,他漫不經心地問。

  枕著稍微有點硌耳朵,但是蹭起來還挺舒服的。

  我的耳朵也紅起來,不知道該點頭還是搖頭。

  他好像也沒有等待我回答的意思:「看起來像是做了不錯的夢。」

  是故意這麼問的……!七海真是的嗚嗚嗚,居然還趁我睡覺故意看我的表情,怎麼可以這樣嘛嗚嗚嗚嗚嗚。

  我不願意再和他講話了,—聲不吭地跟緊他。

  不知多久,他的手強行拽走了衣服,我眼睜睜看著西裝被我扯住的袖腳被他套身上,差點跳進那片五顏六色的花叢裡,以便重新把自己藏起來。

  愛麗絲夢境中的兔子能跑多快,我就要以大於它好幾倍的速度,雙手雙腳並用,軟白的長毛生著風,向著能把所有羞怯都遮擋起來的百花深處衝鋒。

  衝進去找到—塊石洞把自己躲起來,縮著手腳盤好,兩只耳朵也蜷起來蔫噠噠地搭在身子上,像個圓圓的白球,得意地看著七海的皮鞋從洞口噠噠走過,卻怎麼都發現不了我。

  但是在我物色合適的花叢時,七海撈住了我的尾巴。

  ……犯規!怎麼可以在賽跑之前就先動手呢?!

  他強行把白毛都要因為驚羞染紅的可憐兔子拉到他的身邊,讓她仰起頭去看繁茂的綠樹之間幽靜的道路。

  「我們到了。」某—時刻他好像和憤怒的兔子—樣緊張,綿長的呼吸後,提起裝有白熊玩偶的小行李箱。

  向上兩階的七海轉身向我伸出手。

  「這裡稍微有點滑,小心。」他居然連胡蘿蔔或者布偶也不拿,用熟悉到司空見慣的笑就試圖引誘兔子,「我拉你上來。」

  【我需要聲明的是。】

  我的手在抓住他的指尖之前,在空中猶豫地頓了—下,被他—把扣住,強勢地像是在告訴我來了就不准逃跑—樣。

  【兔子只是因為玩偶被劫,沒有辦法離開他身邊到處亂竄,所以才克服退縮的心理,潛伏在他身邊。】

  但是他的力度不輕不重,剛剛好將我帶到他身邊,卻完全不會捏痛我的手指。

  【絕對不是因為覺得他願意貢獻出自己的肩膀當枕頭,所以—時把玩偶拋在腦後,跑到他身邊—上—下地跳……再說,他這麼溫柔呢。】

  「剛下過雨,怕滑的話,就—直抓著我吧。」

  七海沒有松開我的手,反而始終虛握著,牽引著我循著階梯向上。

  【而且。】

  青苔,樹林,蟬鳴,日光—路向下,親吻著雨露潤色過的紅色鳥居。

  我看到過漫畫,講森林的妖精為了防止自己消失,所以只好用布將自己的手腕與人類女孩的手腕纏在—起,帶她去看從未見過的美景又帶她回安居的家。

  但是七海和我中間還夾著—把的西裝與襯衣袖口呢,稍微有點不□□心。

  我的—根手指伸直,輕輕點了點他的手心。

  【會魔法的厲害兔子為了確認這只妖精的安全,總要接近他嘛。】

  七海疑惑地看著我,他身後通紅的鳥居佇立,他在內,我在外,注視我的神情讓我—時分不清誰才是隨時可能消失的妖精。

  【真的,只是這樣而已呀。】

  他總是—副要被這裡吞噬的樣子,又—副為我憂心的樣子。

  握住我的那雙手沒有使力,甚至隱隱在向外僵持,我對他揚起笑,—腳邁入鳥居。

  你看,邁過時我向神明許願,所以誰都沒有消失,誰都不會消失,這樣是不是可以說上—句太好了。

  作者有話要說:

  所以今天我能看到多少評論呢。

  最後一點說的漫畫是螢火之森w感謝在2021-03-23 01:04:26~2021-03-24 01:03:2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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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長命百歲的他

  我們來的時候, 正好碰到了咒術高專的休假日。

  離開古樸的大門,在寂靜無人的校園裡走動時,好像世界就只剩下我和七海兩個人。

  轉過擁有回廊的教學樓, 大片綠茵和花叢, 畫卷一般向我們展開。

  「那邊, 」七海在第二棟建築旁停下腳步, 帶著些許懷念指了指棕色的建築, 「是我讀書的宿舍。」

  「wow。」

  我看這裝扮豪華的宿舍, 透過搖動的窗簾, 隱約能看到裡面齊全的配備。

  高中時的七海會是什麼樣子的呢?

  穿著黑色的制服, 叼著面包片與隔壁的某個朋友一起衝出宿舍,他的友人也許會拖著鞋, 在後面一蹦一跳地叫他:「等我一下啊七海!」

  「操場, 平時學生們會去那邊做些體能訓練。」

  我的腦海中浮現出七海在綠色的草坪上做俯臥撐的樣子,夏天做這樣的運動會很熱吧,校服下肌肉線條若隱若現,汗滴會順著他的額際沿著側臉落下。

  ……如果那時我也在的話, 真想拿著冰冰涼涼的小手帕幫他擦擦汗。

  雖說天氣很熱, 但是我可以為我們兩人打著畫有小黃鴨的遮陽傘, 盤膝坐在他身旁灼熱的地面上, 樂此不疲地幫他數數,為他扇扇子還要加油助威, 以至於把所有燥熱拋在腦後。

  「包括用刀之類的嗎?」我晃了晃頭,把這些想像晃出去,好奇地問道。

  「不同人的武器是不同的。」七海頓了頓,「比如五條先生,他的武器就是他本人。」

  「這麼說起來, 五條先生和七海早就認識。」我翻起舊賬,「醫院那時候居然還騙我,說你們一見如故。」

  「總歸不是什麼太好的事情,還是少一些人知道比較好。」七海睨了我一眼,「再說瀧島你和我半斤八兩吧。」

  我把頭扭到一邊去,哼了兩句歌。

  「五條先生正如他自己所說,是最強咒術師。」他哼笑一聲,繼而用謹慎的語氣叮囑我,「這樣講並不十分合適,但是如果有一天我無法顧及到你,請一定要求助他。」

  「悟先生這樣當最強也很累啊。」我感嘆一句,暗戳戳靠近七海,拜托他,「所以我們不麻煩他好不好。」

  我截住他脫口而出的話:「我從現在開始每天鍛煉,變得很強很強,七海就不用顧及我,實在不行我就找地方把自己好好藏起來,等你來接我。」

  「七海這麼厲害,一定會來到我身邊的,所以不要悟先生,只要你來保護我好不好?」我的左手捏著右手指,垂下黑色的長發遮住耳朵,郝然地補充,「再說,我說不定也能保護你呀。」

  如果有人敢傷害七海,我就把奶油澆他一身,用面團糊住他的眼睛,把它塞進烤箱,200度烤成小餅干,如果悟先生願意吃的話,就讓他嘎嘣嘎嘣嚼碎了吃。

  也許是個好主意。

  我因為自己的想像自滿起來,幻想中那個擋在七海面前張開雙臂的我威風凜凜,扭頭對他一拍胸脯說:「看吧,我可以保護你,是不是超級厲害。」

  然後仰著頭乖巧的我很快會等待他的誇獎。

  但是,現實中的七海卻搖頭說:「比你想的危險100倍。」

  「咒術師是真的,會死的哦。」他雲淡風輕地說出這句話。

  「七海不會的!」我的心猛的跳了一下,慌張抓住了他的手,「你們都不會的!」

  他任由我抓著他的手,平靜地繼續敘述:「有咒術師資質的人,本身就如空蕩蕩的校園裡所顯示的一樣稀少,死亡,不管是誰的,可能就是下一秒的事情。」

  我們走到一個陰涼的地下通道入口前,七海冷不丁將手成刀放在我的脖子上,激得我打了一個冷戰。

  「害怕嗎?」他腳步停在原地,手心掉轉,暖呼呼地貼在了我毫無防備的脖頸上,護著我的頭轉向他,「你見過的,咒靈差點殺死那個孩子。」

  明明說著可怕的話,他的神情卻溫柔又安靜:「害怕的話,就告訴我吧。」

  溫柔到,就像在悲哀地期望我說出害怕這兩個字。

  「七海……」

  ——我確實有,很多想去的地方、想做的事情,一想到沒有做完這些就可能死去,就難過得要命。

  「前面有什麼嗎?」

  七海下意識回答我:「家入小姐的醫療室。」

  ——天災,人禍,所有悲劇都在離我近到幾十米遠到幾千萬米的地方發生著。

  沒人會不怕的吧,七海。現在因為害怕而停下來的是七海才對吧。

  我抓住七海的手,拉下來,用力握了一下又松開,連帶著自己的恐懼也一起握掉。

  他的手垂下,目光也一起落於指尖。

  「當然會害怕吧!普通來講。」我回答道。

  他的手指輕輕蜷起:「嗯。」

  但是我現在能感覺到的只有七海一個人,如果因為下一秒可能發生的事情放棄這一秒和他還有他們一起玩耍的機會,那種止步不前的生活一定會讓我這個愛熱鬧的家伙追悔莫及。

  所以。

  「所以我才要到你身邊呀。」

  然後保護好居然也會害怕的七海。

  「我……」

  「不准反駁!」我第一次在七海面前變成了教導老師,手裡敲著不存在的教棒教導他:「而且,既然擔心我害怕的話,就每天都超厲害地來我身邊嘛。」

  「每天,」我強調道,「平平安安的。」

  為了吃我的早餐面包,幫我打開那些咒靈,再稍微努力點嘛。

  在七海匆匆抬起的目光中,我有點粗魯地拉著他的手,假裝異常勇敢地率先衝進陰涼的地下通道中。

  「好啦,硝子小姐和悟先生都在等我們吧。」我不想聽他那些令人悲傷的想法,扭頭對他急切又期盼地呼喚,「快來啊。」

  現在你的前面有我還有硝子小姐和悟先生,以及我會做出的各式各樣的美味甜品,就算這樣還是不願意來嗎?

  我委屈地看著他,生怕他突然把我一個人丟下再也不顧及我:「快來呀。」

  悟先生是最強咒術師,我知道的呀。

  但是我想努力保護你的,我想小心翼翼從藏身的櫃子裡探頭時,第一眼看到的是你呀。

  而、而且你再不來的話,我自己一個人站在這裡,真的就會害怕了。

  「每天都去稍微有點難辦。」

  噠噠,皮鞋和七海的聲音一起來到我的身邊。

  「但是我會盡一切可能的。」七海勾起唇角,「如果你不介意的話,請在任何需要我的時候驅使我吧。」

  驅、驅使。

  我因為這個奇怪的用詞,不自在地將視線轉向隱沒在通道外的藍紫色花束,胡亂點點頭,硬生生轉移到毫無關聯的話題:「那一會兒我們能去那個花園嗎?」

  ……等,這種事請應該不算驅使吧?

  他的笑久久不散,好像不管我說什麼都會答應:「好。」

  我被他笑得腦子一片糊,復讀:「好。」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

  沒錯沒錯,你就這樣盡力吧。

  總之,你就盡力長命百歲吧。

  啊啊,你一定會長命百歲的。

  ——

  「阿月,對這只蠅頭、啊、就是四級咒靈說,去死吧。」

  「哎,真的要這麼說嗎?」

  我坐在辦公桌前,看著被裝在籠子裡的蠅頭,深吸一口氣,大膽地說:「請……請你去死吧。」

  硝子小姐安靜了一下,蠅頭轉了個面,尾巴對著我們晃了晃。

  「讓別人去死的時候不要加敬語,笨蛋。」她捏了捏我的臉,「惡毒一點,對他說死吧。」

  「死吧……?」

  蠅頭趴在地上開始休息。

  「也不要自己疑問自己!」

  硝子小姐拼命地捏著我的臉,我求助地看向悟先生和七海,悟先生在旁邊為我加著旁白:「這孩子沒救了。」

  「沒有天賦啊。」硝子小姐也說。

  「誒?!我還可以再努力一點的!」我想起剛才我還自信滿滿在心裡承諾我要保護七海,掙扎道,「我可以消滅咒靈的。」

  「別費力氣了,我想你的能力並不是這個。」悟先生走到我旁邊上下看了看,拍手說,「果然那一天是意外呢,還是有什麼觸發條件?」

  「嗨嗨,接下來我和硝子要對你進行言語辱罵。」

  我被背景陰森森的硝子小姐和悟先生圍著,欲哭無淚:「這是不是很過分的欺凌!是的吧!?」

  「嘿嘿我也很好奇小阿月到哪種程度會被罵到發火啊。」悟先生尤為興奮地清清嗓子。

  「到此為止吧。」

  在他開口之前,一直安靜坐在一旁的七海嘆息一聲,拉著他們兩人的肩膀隔開與我的距離。

  我安心地舒了口氣,跑到七海身後,終於找到救星,聽救星發話:「在生氣之前,你們大概要花費一天時間來安慰哭得很慘的她。」

  「從某種程度來講也很可悲呢,小阿月醬。」悟先生拿著一個試管走到我身邊,晃了晃,「不會產出負面情緒的一生到底是什麼樣的感覺?」

  我茫然擺頭:「啊?」

  「我也很好奇啊。」硝子小姐在我身邊舉起手術刀,聲音像是醫療室裡的機器一樣冷漠,「不如讓我來解剖一下試試看吧。」

  「哇——七七海救命!」

  硝子小姐一聲爆喝:「站住!」

  我當場定在原地。

  「不要總是依靠男人,在場的男人沒有一個人靠譜!除了我以外!」她的表情像是在說名言警句。

  ——等,硝子小姐你是想說自己靠譜還是想說自己是男人啊。

  據說不靠譜之一的七海提著我的領子把我提到另一邊:「所以瀧島的情況到底是……?」

  我豎起了耳朵。

  作者有話要說:

  康康今天有麼有評論嗎?

  在這兒專門感謝黥焚小可愛!!!!!我每章都有在追你的評論!!!跟著你評論重新看自己的文,有的時候會突然產生「什麼?!我竟然寫過這裡」這種想法hhhhhh總之親親,給你親禿!

  接下來是一點私設,全部服務於七海存活線,不知道算不算自洽……總之大家來看談戀愛就好了w

  以及,日常請大家不要跑好了,啾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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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漲潮的他

  不靠譜男性之一的七海提著我的領子把我提到另一邊:「所以瀧島的情況到底是……?」

  「總而言之, 大概是咒靈受肉一樣的存在吧。」悟先生攤攤手。

  提著我領子的手緊了緊。

  「他在胡說,別理他,當成一種特殊的束縛就可以。」硝子小姐踢了悟先生一腳示意他不要礙事, 悟先生靈活地躲過, 跳到病床上翹腿坐好。

  「舍棄絕大部分的負面情緒, 換來與之對等的不受負面情緒侵擾, 自然也帶有天然的咒靈抗性。」硝子小姐解釋道, 「可以類比不會產生咒靈的非咒術師吧?」

  「某種程度上的最強。」悟先生補充。

  我眼睛一亮:「和悟先生一樣強?」

  「nonono比我差得遠多了。」他毫不留情地打擊我, 「小阿月你太弱了, 雖說不會被詛咒, 但是隨便砸塊石頭都能讓你哭半天吧。」

  「不要把哭當成我受傷的標志!真是的!」我鼓起臉,「之後我就去學空手道、劍道、不不不, 難道相撲更好一點嗎?」

  「啊哈哈, 冷靜一下,反正你現在學什麼都不管用了,還是放棄比較好。」悟先生表情陽光明媚地說出了很過分的話。

  「真的嗎?」我泫然欲泣。

  「你看,這不是又快哭了, 我想想, 要不要安慰你。」悟先生摩挲著下巴思考片刻, 嘆了一口氣, 「阿月,你已經弱到讓我沒辦法昧著良心說話了。」

  「五條先生, 你暫且閉上嘴吧。」七海也嘆著氣把屢戰屢敗的我拉回去,「先聽家入小姐說完。」

  家入小姐在悟先生說話期間,點燃一根煙,看向我時輕輕呼出一團白煙,被七海用咒力吹走:「在醫療室吸煙不太好吧。」

  她看了我一眼, 聳聳肩,把煙扔進煙灰缸:「其實也沒有什麼要說的,安全起見我會保密的,像她這樣沒有自保之力的護身符能力,隨隨便便就會被某些人拿去當炮灰吧。」

  「喂,聽到沒有,悟。」她撩了下長發,翻了個白眼過去,「阿月和你那些學生可不一樣。」

  「恐懼和憤怒還是有的吧,那天我可是看到她把咒靈吼出一個洞,訓練的話也能把正面情緒反轉成類似咒力一樣的東西吧。」

  「然後骨折加身體衰弱住了半個月的院。」硝子小姐補充。

  我露出震驚的表情:「我居然身體衰弱了嗎?」

  硝子小姐再次補充:「甚至沒有察覺到自己身體衰弱……悟,我知道你的打算,但是她實在太弱了。」

  「嘖。」悟先生攤手,「我教導一下的話還是有希望的吧。」

  他的腦袋被硝子小姐用醫療用具砸了一下:「性命攸關,你和七海不是隨時能去救她的,你的六眼也很清楚的吧,能打敗和能勝任是完全兩碼事,到底是出於什麼惡趣味才把她專程又帶來找我檢測,困死了。」

  「……甜品!甜品總能吃的吧!」悟先生琢磨半晌,好像也沒有搶救我的打算,開始為甜品掙扎。

  所以我真的已經完全淪為沒有用的路人了嗎。

  阿月,備受打擊。

  我垂頭喪氣地坐在病床上,對悟先生點頭答應了他的要求,抬頭的一瞬間我們之間飛過白光,硝子小姐滿意地點頭:「束縛達成。」

  「算了,為了甜品我勉為其難後退一步。」悟先生對我抱怨,「說到底都是你太弱了,要好好補償我哦。」

  我看了眼七海,卻發現他滿臉贊同。

  ……決定了,一分鐘不理這些人。

  「不過我也很好奇悟說的問題。」長發女性眼圈青黑,湊到我面前認真觀察,「一生沒辦法輸出負面情緒,就算是你這樣又呆又笨還容易被騙的孩子,也不會崩潰的嗎?」

  「別的都算了,你怕鬼吧。」見我下意識縮了一下,她又看向那個檢測儀,遺憾搖頭,「居然還是沒有,難道傻乎乎到連恐懼都是正向的?」

  「硝子小姐。」我聲音飄渺地開口,「你們今天是不是一直在罵我。」

  「啊,都被悟這麼欠揍地說了,居然一點咒力都沒有收集到,基本可以確定了呢。」硝子小姐按下開關,拍拍我的頭,敷衍地哄哄,「乖啦乖啦,做得真不錯。」

  我嘆了一口氣,蹭了蹭她的手,得到她的大笑聲:「不管做什麼都像在撒嬌。」

  其實就是在撒嬌。我再次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

  被硝子小姐趕出醫療室,悟先生悠哉地走在我和七海前方,走到教學樓他被另一個身材魁梧的先生叫走,那位先生瞥了我一眼,兩人交談片刻,悟先生突然揮舞著一個娃娃跑過來。

  我抱住突然被扔過來長得稀奇古怪的白毛狗狗的娃娃:「這是什麼?」

  「夜蛾校長做的咒骸,」悟先生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輕信,忠誠,容易忘卻,依賴直落,不覺得意外和阿月你有點像嗎,正好送你防身好了~」

  「誒,是這樣嗎?」我捏捏它的耳朵,新奇地對悟先生笑,「謝謝您和那位先生。」

  他愣了一下,手指抵著白發還要說什麼,七海突然抓住我的胳膊,沉聲對悟先生下逐客令:「你該去工作了。」

  悟先生神情看著有點懊惱,順著七海的力道溜遠兩步,歪頭對我揮手:「怎麼也沒想到會是這種回答……頭疼了啊。」

  「喂,阿月,七海好像生氣了啊,作為應付這個陰沉的家伙的謝禮,送你個消息好了。」他雙手呈喇叭,我被七海已經轉過半邊身子,對抗著他的力道使勁後仰,「七海才不陰沉——」

  「噗,重點在這裡嗎?」他的手指向那片藍紫色花園的方向,白發在空中柔軟地飄動,「那裡住著七海非常重視的人,記得去看他。」

  「拜拜~」

  我抱著狗狗看著七海,一時不知道先問哪個,思來想去還是說:「為什麼生氣?」

  他恨鐵不成鋼地戳了下我的額頭,笨蛋的嘴型都做出來,最後卻說:「那你為什麼不生氣?」

  「我也會生氣的啊。」

  「那不是生氣,你只是把生氣這個詞說了出來而已。」

  七海沒有再對我解釋,他看著我懷中狗狗的樣子像是非常想把他扔出去,我倒還挺喜歡它,便藏進懷裡不讓七海看它:「干嘛呀。」

  「瀧島,稍微也判斷一下別人在說好話還是壞話吧。」

  「悟先生是好人啦。」

  七海難得露出說不出話的表情,欲言又止半晌,反而哂笑出聲,徑直向前走了兩步示意我跟上:「像是你會說的話。」

  「去哪裡?」我緊跟上與他並排走,白毛狗狗毛茸茸的耳朵在我懷裡跳來跳去,引得七海再次側目:「剛才不是約好了,去花園。」

  「哦!那我們再走快點!」

  翠綠的藤蔓攀附著兩側的圍欄,好像久久無人修剪,自由而肆意地生長著,我匆匆瞥了一眼刻著文字的石碑,就闖進這個足夠小朋友用來躲貓貓的游樂園。

  「比上次見到的旺盛很多。」我側身躲開一叢花,如同玩跳格子游戲一般,兩腳一蹬向前跳了好幾下,單腳點地轉身,不穩地在空中揮手保持身體平衡,「不過好像沒什麼人氣。」

  「咒術高專本身就是沒什麼人氣的地方。」

  「誒?明明這麼好看,真可惜啊。」我為花感到有些寂寞,用手戳了戳枝葉,它便彈跳幾下,「不過今天我和七海來看你們了,是難得的客人,所以加油點開得再漂亮一點啊。」

  「對著花自言自語什麼呀。」七海伸手幫我擋住尖銳的枝條,笑著看我無聊地逗弄著花朵。

  「七海,這是在許願哦。」我不贊同地說。

  「世界上所有事物都是有靈的,對它許願的話,它就會回應你。」

  我捧著一朵花,耐心地將手指穿入嬌嫩的花瓣下方,歪頭對七海揚起一抹笑:「我示範給你看哦。」

  「當我對花說……」

  話即將出口時,仿佛已經過去很久的春三月的一天突然浮現在我的腦海中。

  那天甜品店的後廚中燃著暖紅色的火焰,我把寫有祈福的紙扔進火中,把願望寄給曾經陪伴我很久、卻因為喪失信仰而消失的火的妖怪。

  那時我寫的什麼來著?啊,對了,是——

  【請賜給我友人吧。】

  金色的光還在不斷從爐中燃起,我聽到門外有誰呼喚我,端著盤子同常來的一對情侶聊天時,我突然感受到妖怪們為甜品店下的禁制像是漏了一個口子,先是寒風湧入,隨後又被一個白色的身影嚴絲合縫地擋住了。

  居然能夠用身軀代替禁制,一定是個厲害的家伙吧。我懷著各種好奇的猜測,緩緩直起身。

  花妖的聲音還在耳邊:[「金色余燼,阿月,也許會有好消息哦。」]

  澄淨的玻璃窗外的人一身白色西裝,深藍色襯衣,還有一雙之後我會看無數次的溫柔又冷峻的眼睛。

  站在初春三月暖房中的我情不自禁對他笑。

  是好消息,這位新客人,你在發著好看的光誒。

  而站在夏日晴空之下的我捧著花,看著發光的他和藍紫色的花球越來越歡喜:「當我對花說,請賜給我友人吧。」

  七海俯身與我的視線平齊,我感受到另一個太陽的溫度降落我身邊,不自覺地偏頭望著灰褐色日光。

  「七海就來到我身邊了。」

  那雙狹長的眼睛中專注地倒映著我,瞳孔微微收縮,又隨著眉目一起輕緩地舒展,七海就這樣看著我,微微勾起嘴角。

  「就、就是這樣!」我被灰褐色的日光熱得臉紅撲撲,向後跳了兩步,「七海來了,花會很開心的!」

  我也會很開心的。

  而他還在安靜地笑,我站在幾步之外慢慢後退,想壓下臉頰通紅的顏色,卻控制不住地嘴角翹起,表情糾結在一起,最後只好自暴自棄地揮手對他喊:「不要不講話嘛,七海,快點認真去看花啊嗚——」

  不知道哪個搗亂的家伙在滿載著藍紫色花朵的小路中央擺了一捧花,我一腳踢到它時慌忙躲開,心裡琢磨著應該先道歉還是先斥責這個亂放花束的家伙,左腳絆右腳,踉踉蹌蹌向後滑去。

  指尖揚起對著天空時,我看到灰色飛鳥游過黑發散亂的間隙,幾乎下意識喊:「七海……!」

  那個一如既往飛速出現的人用胸膛遮掩住我視野,嘆息著回答我:「我在。」

  我就這樣被他擁在懷中。

  ——他真的遵守承諾,飛奔到很多地方,接住了我。

  也許是我被驚嚇到,心跳聲漲潮一樣湧起,我怕吵到他,或者浪花浸濕他的衣襟,想壓下潮水退出這個懷抱。

  但是他卻拿著透明的海螺貼緊我的耳朵,讓我聽到海和所有一切的聲音,以及他的聲音。

  「有人說過和你一樣的話。」七海的聲音低沉又懷念,在看不見的海螺的漩渦裡空靈地回環往復,向我這樣敘述。

  我把發麻發熱的耳朵貼緊手背,突然羨慕起那個海螺,不僅能收藏他的聲音,還能空閑時躺在他的西裝口袋中發呆。

  「還和你一樣,在傻笑的時候摔倒了。」

  他卻不理會潮水的心,把她推開兩步,一只手沿著她的袖子下滑,隔著衣袖握住她的手腕,笑得無奈:「怎麼真的被你繞到這條路了呢。」

  他的手指收緊,語氣無奈到近乎柔軟:「輕信,忠誠,依賴,這麼讓人擔心該怎麼辦啊。」

  滿天星和白色小雛菊的花束還躺在我腳邊,我小聲哼哼:「是好話?還是壞話?」

  「你就當成好話好了……瀧島。」

  七海不知何時把我懷中玩偶放在一旁的灌木上,他呼喚我的語氣過於謹然,像極了祭典上的人們吟唱送給神明的獻歌,以至於醜萌的小狗和我一起茫然地看著他。

  「抱歉,突然打斷你賞花的心情,不過稍微可以聽我說嗎?」

  然而他早已打斷了我。

  因為不知何時我忽然發現自己已經聽到了他。

  他好像也在漲潮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會有評論嗎?貓貓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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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向我傾吐的他

  我被他突然過於正式的態度弄得有點手足無措:「賞花哪裡是這麼嚴肅的事情, 七海想說什麼就說呀。」

  「……也是。」七海的手指輕輕觸碰著我的手,視線下沉,若有所思, 「太突然的話, 會嚇到你的吧。」

  「不不不, 只是說話而已, 再怎麼說也不會被嚇到吧。」我的手微微發癢, 不服氣地看他。

  「那, 」他輕笑著微微壓低身體, 「覺得我是什麼樣的人?」

  「一下子回答這種問題也太難了吧。」

  我被頭發之上微微流動的暖空氣順著毛:「是……」

  我喜歡的人。

  一天中不知道第多少次被自己的幻想弄得臉紅, 我悶頭呼吸著,想用其他優點和形容詞來替換, 卻無論如何只能想到這幾個字。

  一定是看過海邊與喜愛的人牽手奔跑的劇本, 被千代來來回回慫恿才想那麼多,回到甜品店後——

  「是大家都很喜歡的很好的人,怎、怎麼突然問這個啊。」

  ——我肯定會不這麼奇奇怪怪的。

  七海的呼吸近了些,又到了令人想要眩暈的距離:「稍微也想確認一下。」

  「確認什麼?」

  我的腳尖扣著軟軟的鞋底, 嘴裡只是憑借說話的經驗回答他, 不知道為什麼腦子裡塞滿了無關的事情, 「今天我穿了黑色小皮鞋, 和襯衣搭配起來會不會很可愛」「離得這麼近,會不會覺得我的發飾很可愛」之類的話。

  「確認看看今天站在我面前的人, 是不是一如既往反應遲鈍的笨蛋。」

  「這麼說真的很過分哦,再、再這樣的話我也要叫你笨蛋了。」我反抗著。

  「明明連頭都不敢抬?還要這樣說?」七海躬身停在我上方一點,溫熱的氣流穿過我的劉海在我的側臉上流淌,他俯身的這一幕似曾相識。

  但是與彼時不同,明明只有他一個人站在我面前, 我卻覺得天藍鵝黃淡紫各種各樣的色彩洪水一般從四面八方向我包裹而來,要侵略我小小的甜品店,逼得我只能向引來洪水的罪魁禍首求助,被嚇得甚至想沒有骨氣地用指尖揪住他的衣服嗚咽。

  在我真的要這樣做時,七海放開了我的手腕,視野中那雙好看的、修長有力的手向上,向上,停在我的耳側,然後是後腦勺。

  「瀧島,可以抬起頭嗎?」他頓了頓,像在命令又像是在請求我,「聽話,抬起頭。」

  強勢到就差把我當成餃子餡,扔進香香軟軟的圓面皮裡抹上一層蓬松的面粉,完全不管我的抗議輕笑著捏來捏去,捏到我就差坐在案板上哇地哭出聲,才隔著餃子皮戳戳餃子的圓肚子,末了還要加一句:「我要把你下鍋吃了,你自己把封口捏得好看一點吧。」

  怎麼會有這麼過分的人,利用餃子餡失去思考能力的間隙,強迫她自己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還得自己跳進他端來的熱水裡。

  我腦袋填滿了亂糟糟又委委屈屈的想法,就這樣抬起頭。

  我猜他一定看到一個滿臉通紅、紫色眼睛裡蚊香轉啊轉啊的白白嫩嫩軟趴趴的餃子,一點沒有氣勢地對他喊:「抬、抬就抬嘛!」

  卻看到那個本應該氣勢洶洶手握勺子鏟子的人為難地笑著:「有些話無論如何都想說出口,所以能請你看著我,耐心點聽嗎?」

  我眼睛裡的蚊香又轉了一圈,懵懵地點點頭。

  停留在葉片上蝴蝶的觸角采摘花蜜,驚不起一絲晃動,貓咪把長而輕盈的尾巴稍稍挪動,軟毛驕矜地觸碰一下小魚干,我是想說,他現在的笑容好像比這些都要溫柔。

  「七海建人,目前是一級咒術師,至今為止的一生並沒有什麼值得炫耀的成績,只是平平凡凡做了勉強算是適合自己的工作,得到過一點名不副實的謝意。」

  「嚴格來講表白心意需要更嚴肅地對待,只是我想不出別的更好的辦法,所以現在的我就這樣草率地站在你面前。」

  「面包非常好吃,畫很好看,我全部都很喜歡,之前准備好給你的手信,結果拖到現在才決定拿出來。」

  我的手指被他一一撫過、展開,放進一個散發著香氣的袋子,然後毫無自我意識地被合上手,握緊那只薰衣草香袋。

  大概只有一個反應過來的腦細胞在使勁叫喊,誒,誒??

  七海的眼睛中沒有藍紫色的花,沒有地上的滿天星和天上的雲,一心一意地望著我,我身邊那只白毛的狗狗玩偶化成他瞳孔中一點亮光做成的星星。

  「雖說和瀧島小姐想像中真正擁有責任感或者溫柔的形像可能沾不上邊,但是我姑且有些照顧人的經驗,自誇起來也能說是可靠的。」

  我的手指輕顫著,人都快要冒起煙。

  這是,這是。

  「我知道不論是普通工作還是身為咒術師的我,都不應該把別人拖入這種無趣又危險的生活,抱歉。」七海滿臉困擾的歉意,「結果亂糟糟說了這麼多,那就讓我再冒犯一點吧。」

  他笑了一下,長長地呼氣、然後吸氣:「阿月,過去我並沒有期待過婚姻或者戀情,但是我看雨時看到你,聽海時也聽到你,在做飯和看書突然想到有可能讓你包容我陪在我身邊,我就再也沒有辦法忍耐住自己。」

  「也許對你來說很突然,其實我也無法判斷自己究竟合不合適說出這番話,連哪句話都不知道是否合適。」

  他再次呼吸:「我只是突然想在今天告訴你,我可能、不,我在很早之前就喜歡上了你,我很……喜歡你。」

  「利用你的遲鈍接觸你,想占有你對別人的熱誠還有喜悅,懷著遠超友人的心情接觸你,但又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夠承擔起對你的責任和過於強烈的信賴而回避著,這就是這幾個月中因為這份心情,我一直失禮地做過的所有事情。」

  這樣說的七海像是在談一張可能會耗費一生的生意,輕輕偏過頭,留給我線條緊繃的半張側臉:「如果你希望拒絕我的話,可以請你當面說出來嗎?」

  他和我之間一片安靜,只剩下呼吸的聲音。

  【「他沒有拒絕的樣子誒。」】

  【「我看他相當喜歡你啊。」】

  【「你喜歡那位七海先生嗎?」】

  【「他說不定也很享受吧。」】

  【「阿月姐就拜托你了。」】

  這是告白吧,是的吧。少女漫都這麼寫的,一定是告白。

  他說喜歡,說了兩次,我聽到了,我真的聽到了。

  他喜歡我呢,很喜歡我呢,他講了那麼多,他也想和我拉手想抱抱我,想和我一起做飯,想走進我的懷裡和我說悄悄話呢。

  腦袋裡放煙花一樣,紅色的橫幅上面龍飛鳳舞地寫著「喜歡」這兩個字,在我心裡來來回回地巡演,往心髒裡跑跑往大腦裡跑跑,敲鑼打鼓地把我渾身都敲得使勁往外冒著七彩色的氣泡,順便把他長篇大論的內容全部擠到角落裡,只剩下他的聲音循環播放:「我很喜歡你。」

  我在氣泡中艱難地擠來擠去,努力找回對手和腳的控制權,低著頭,顫顫巍巍地伸出手,扒住他的衣領,腳底飄飄悠悠向前一步,兩步,手指再次用力。

  「七海。」連聲音都在抖。

  「這種時候多少也要回答一下吧。」七海等了片刻,略帶無奈地說話時,呼吸也顫了一下。

  見我張嘴張半天什麼都沒說出來,只是眼睛亮晶晶又濕漉漉地看著他,他緩緩抬起手臂:「如果拒絕的話,就掙脫好了。」

  像是非常擔憂我拒絕,他的手幾乎像慢鏡頭回放一樣無比緩慢地觸碰我的肩膀,後背,幾乎感覺不到任何力道:「如果……」

  他的話被我的腦袋打斷,我悶頭扎進他的懷抱,把紅透的臉頰貼緊他的胸膛,來回蹭了蹭:「七海——」

  他用力收緊手臂,我也扒著他的衣服一個勁地向上踮腳,又怎麼都不敢去直視他的眼睛,偷瞟了一眼他那壓抑不住的喜悅與急切後,嗚咽著閉上眼:「七海,七海。」

  所有的聲音都停止於一瞬。

  他躬起身子,把頭悶在我的肩膀上,低低地泄出一絲笑:「阿月。」

  「我……」我努力地讓渾身都燒起來的自己說出一句清楚的話,「我、我、我!」

  「我也喜歡七海!」

  像是大壩上拉開閘門,眾多被堵塞好久的小船揚著藍旗紅旗粉旗,每個都寫著「喜歡」,向著出口處吹著號角拼命衝鋒。

  他說要對我負責任誒。

  我小聲說:「我喜歡七海!」

  不知道他會怎麼樣照顧我呢?雖說我完全可以照顧我們兩個人,但是我也想被他照顧呢。

  擴大一點聲音說:「我也喜歡七海!」

  他還誇了我,說他想占、占有我什麼……

  把嘴貼在手背上大聲說:「我超喜歡七海!」

  他這麼好,怎麼能說自己不好呢,我要讓他知道自己那麼好那麼好那麼好!

  「好喜歡好喜歡!」

  嗚哇。

  我其實快要被自己控制不住的話語羞得要當場蒸發,但是七海說了那麼多話,我的大腦完全無視我的害羞,自作主張發號施令:快點多說點,他說了那麼多比歌還好聽的話,你要把他說的話補回來!

  我的嘴巴也立刻回答「得令」。

  所以我就和開閘放水時的船一樣,一串一串的話也情不自禁爭先恐後地向著七海衝鋒。

  「好了。」七海的呼吸和我的心跳一樣亂。

  我余光瞥見他的耳朵被我吵得發紅,他的手再次輕輕下移,圈住我的腰,將我提起來與他對視。

  他擁有新月一樣的彎彎柔柔的笑容,我滿臉通紅地看了他一眼,對他露出超級大的笑,然後害羞地猛地貼回他懷裡,琢磨著他的每一分表情竊笑,再將臉頰蹭著他的胸膛向上仰頭,結果被他抓住我在偷看,目光像線一樣被纏繞在一起,拉進他灰褐色的眸子——

  然後把我一直綁在裡面離不開。

  我就這樣呆呆地與他對視不知多久,直到風吹了幾陣,他不知何時開始把手放在我的腦袋上,指腹貼著我的發絲,慢慢地、輕輕地為我梳理散亂的頭發。

  溫柔的觸感讓我突然意識到,我和七海……難道已經成為戀人了?

  那種,可以拉手一起逛街、幫我挑選小裙子的戀、戀戀人!還可以用我的杯子喝水,也許還可以在他的面包上畫愛心……等下,那我是不是可以給他做便當、那種成年人一定要吃的愛、愛心便當?!

  我本來已經能用自己的力氣站好,結果戀人這個詞在我腦袋裡過了一圈,我的臉再次像發面團一樣膨脹,發熱,變軟,冒著熱氣搖晃著貼回七海身上,聽他和我共振的心跳。

  七海真是的,多早開始喜歡我的,竟然一點也不告訴我,還說想悄咪咪地接近我。

  你要告訴我嘛,我又不會拒絕你嘛,把我當成白熊玩偶一大團抱在懷裡,我也一點不介意呀。

  ……而且還能更早一點在甜品上畫愛心!草莓味的可以嗎!

  我將頭向後,試探性地靠著他的手掌,被寬厚的手摸了摸,縮著肩膀強忍著害羞沒有彈回來,得到他獎勵般的輕笑:「怎麼了?」

  其實依據戀愛漫畫手野崎大人的情節,我不應該給第一天成為戀人的七海留下太過嬌氣的印像,但是話出口像小貓撒嬌一樣:「七海~」

  ……好吧,小貓也好,變成小白貓的話,我能趴在他的膝頭,對他一直細聲細氣喵嗚喵嗚地叫,隨便他捏捏我的尾巴親親我的額頭,還可以用軟乎乎的肉墊輕輕拍拍他的臉。

  「嗯?」

  我緊張地捏了捏手指:「我們現在是那個,就是那個……」

  七海饒有興趣地看著我支支吾吾,故意不回答:「哪個?」

  「哎呀,就是那個!」他這麼不配合,我只好自己憋出來,「七海現在是變成我的……」

  我壓低聲音,生怕被反駁之後丟臉:「戀人嗎?」

  我的男朋友七海。我的戀人七海。

  世界上最好的人現在暫時歸我所有了嗎……不不不,這種說法太霸道了,但是至少,至少我可以擁有占用他閑余時光的機會了嗎?

  如果很忙的話,我跑過去找他也可以!

  七海按著我後腦勺的手突然微微用力,又轉為溫柔的撫摸,他專注地看著我,耐心地為我解釋:「如果你願意的話。」

  「我願意。」我急急地說完,扭過臉將臉頰貼住他的手心,上下蹭了蹭,被他輕輕捏了一下,心一顫迅速喪失氣勢,綿綿地說,「我願意呀。」

  臉又被捏了一下。

  我鼓著臉彈開他的手,小小為勝利開心一下,又小心翼翼地問,「那,那我可以和七海做些戀人可以做的事情嗎?」

  作者有話要說:

  如果這章還沒有評論,你們是不是,就太過分了一點了,嗯?

  我聽說告白之後會有很多人跑掉,貓貓嘆氣,如果我在作話裡多說一點,會有更多人會留下來吃糖多陪陪我嘛?

  這一章寫了很久,作話寫完的時候將近凌晨四點,修修改改很多,還是很想這個非常重要的章節寫得讓自己滿意一點,不知道能不能達到把讀者感動哭的目標了hhhh

  以及不知道會不會有人看的題外話——

  之前有小可愛猜會是長篇大論的告白,確實,前面其實有很多機會能告白,但是最後還是把所有我覺得可以戳中七海的地方寫完,然後正式慎重地寫了表白,七海在我心裡就是這樣的人啊,否則我會覺得自己在輕慢他,大概之後會為此後悔吧。

  這裡也算是本文大高潮以及我寫文的初心之一,最開始在好朋友要求下對著她用七海視角告白,告白完她表示覺得很色氣建議我去穿越成七海然後回來娶她,我:?

  然後給她開了個車(bushi)(劃掉)

  然後被她慫恿gkd去開文吧就真的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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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牽住我的他

  少女漫中最令人心跳加速的場景。

  我期待了很久的場景。

  「雖然是交往第一天, 但是、但是……」我把手摸向頭頂,按住七海的手,拉下來抱住, 鼓足勇氣大聲請求, 「可可可可以和你拉手嗎!」

  七海垂眸時, 表情好像失望一瞬, 隨後又露出淺笑。

  他的手指在我手心中攤開, 我能感受到他的指關節在我的手心磨蹭著, 讓我又心悸又癢得想發笑, 然後他的手心翻轉, 帶著粗繭的手密不透風地和我貼在一起,粗糙溫暖的觸感讓人舒服地想眯起眼睛。

  我的指尖摸了摸他的手背, 然後按住充滿力量感的指關節, 被他反手用力握緊後,一動也不敢動彈。

  非常寬厚,非常的令人安心。

  「就算把你的手一起放在衣兜裡也可以嗎!」我緊張地問。

  「不用這樣做一件事問一句。」七海有點無奈,曲起手指撓了撓我的手心。

  他手腕轉動, 五指指尖沿著我的手指上移, 扣入我的指縫:「對我再大膽一點吧, 阿月。」

  叫我的名字了。

  ……怎麼這麼好聽呀。

  我終於反應過來自己也應該扣上手指, 湊近他,把胳膊和他的胳膊挨在一起, 覺得不夠就又把臉貼上,抱緊,整個人恨不得直接黏在他的手臂上。

  開口一不小心又變成了請求的語氣:「一會兒我可以和你拉著手去見硝子小姐和悟先生嗎?」

  他好笑道:「如果你不會因為被調侃得太過頭嚇得幾天不敢出門,我想我並沒有什麼異議。」

  「才不會呢!」我晃了晃他的胳膊,他把我的手緊緊包裹住:「不過我們也該離開了, 快到飯點,餓嗎?」

  「嗯……不過等我一下。」

  我揉著胃點點頭,想到什麼,便保持著手拉手的姿勢,重新走回剛才被絆倒的地方,把被我踢到的花束整理好,恭恭敬敬地放回原來的位置。

  「是誰祭拜繡球花或者去世的人,專門放在這裡的嗎?」我輕聲對著花喃喃,「雖說是你先絆到我,不過把你踢歪也是我的不對。」

  「不管是誰,都請接受我的歉意好好安息吧。」

  七海被我拉得屈膝來到我身邊,在我說話時,他只是安靜地聽著,順便幫我一起把掉出來的兩朵花擺放好。

  「灰原。」他也學著我輕聲開口,「灰原雄。」

  「嗯?」我偏頭看他,發出疑惑地聲音。

  「你不是一直都想見他嗎?我曾經的那位同窗,抱歉,之前騙了你,我沒辦法帶你見到他了。」

  七海另一側的手輕輕劃過小路上的鵝卵石,宛如劃過某個人永遠不會再展開笑顏的臉。

  「四年前他在任務中去世,這兒是我擅自為他立下的衣冠塚。」他停了一下,安撫地對我說,「別擔心。」

  到底是要誰別擔心啊。

  奔騰的情緒一瞬間變成酸楚,像是鳥啄著枯木,一下一下,啄得我身體的哪個地方隱隱生疼。

  我終於敢仗著新的身份做了原來不敢做的事情,把手放在七海的金發上,慢吞吞地揉了揉,最後全部停在他的臉側,微仰著頭捧住他的臉。

  比想像中的軟了一些。

  手指順著他的太陽穴輕輕按壓,拇指摸摸他的臉。

  眉骨,顴骨,全部都能感覺到。

  嗚……我要不行了。

  我的臉已經熱成習慣,卻還是抵擋不住他深沉又濃烈的目光,最後抱住他的脖子,埋在他的頸窩。

  「下次我陪你一起來吧,之後我也都陪你一起來。」我的聲音被一層布料折射,變得朦朧,「我會請妖怪們和我一起為他祈福引導他的靈,還要告訴他我會努力讓七海開心起來。」

  「所以。」

  「所以。」

  我的臉歪向他,在他耳邊講悄悄話:「你可不可以在想皺眉毛的時候,暫時想想我呀。」

  「想我的話,也許你就會想笑了。」

  畢竟我的甜品那麼好吃,我畫的畫也還挺好看的,至少我在想起他們的時候會情不自禁地微笑。

  「其他時間呢?」七海卻這樣反問我。

  「……一直想我不會耽誤工作嗎?」我的耳朵已經快能把他的襯衣點燃。

  「稍微有一點。」

  「太危險了,還是專注一點好吧。」我悄悄用手勾了勾他身後扎武器用的帶子,「其他時間我會自己出現在七海面前,也不需要你花時間想。」

  「所以我說,」他沒有理會我的小動作,「對我再任性一點也沒有關系,阿月。」

  「要求我每天都快一點趕回家吧,」他的手指穿過我的發絲,像是熱衷於撫摸貓貓後頸的孩子一樣,撫摸著我,「想到你這麼需要人看顧,我就能更快結束無聊的事情去你的甜品店。」

  「那就這麼拜托你了。」我的聲音小得如同夜晚的蟲鳴,「請你……嗚,多想想我吧。」

  「嗯。」

  七海回答罷,下巴微微抬起,隔著我望著我身後的花,視線也許正落在誰曾經站立過跳動過的某方虛空:「抱歉啊,灰原,一直還沒有認真和你打招呼。」

  「——我回來了。」

  「歡迎回來。」我在七海略帶詫異扭回來的目光中回答了他,在他看過來時,小聲補充,「灰原先生會這麼說嗎?」

  他沒有回答,抱緊了我,摟著我帶我一起站直身體。

  藍紫色繡球花在視線中不斷降低,最終露出一望無垠的天空,以及我方才沒有看到的咒術高專古樸的屋頂,我與七海還有那束花腳下的道路向前方延展,引導著我們就如同引導銜信的鴿子,撲入一片綠意盎然的森林。

  ——這位,未曾謀面的灰原先生,初次見面。

  我叫瀧島月,是個甜品師。

  今天我冒昧地幫隱藏心事的七海向你問好,並且告知你他很想你,他記得你工作時一餐能吃多少,還有你可愛的性格、你的話和喜歡的花。

  被你聽到他對我告白,在你面前牽手擁抱,盡做些令人害羞的事情,請不要嘲笑我啊。

  我也有想告訴你的事。

  我很喜歡他,想在他身邊保護他。

  聽到這些,你會稍微安心一些嗎?

  ——

  「盯——」悟先生站在一輛黑色汽車外,冰藍色的眼睛眯起,露在深黑的墨鏡外,一眨不眨地看著我悶。

  七海是對的。

  「可以嘛七海,拐個彎的功夫就把人拿下了。」硝子小姐散漫地用手支撐著車前蓋,「誰先告白的……算了,看她的樣子就知道了。」

  被兩個人這樣看著真是太令人害羞了。

  大概是感受到我的情緒,七海輕輕捏捏我的手指,我立刻翹起嘴角,把注意力分散在手上。

  硝子小姐似乎想恨鐵不成鋼地戳我的額頭,伸手一瞬間七海拉著我向後半步,硝子小姐嘖了一聲:「阿月,對七海也稍微有點防備心怎麼樣,這樣子傻乎乎說一句就被騙到手,在什麼事上都會吃虧的哦。」

  我被她意味深長的目光掃得不自在,終於露怯向七海身後挪了挪,手指卻仍然緊緊牽著七海:「沒有啦。」

  「七海不會騙我的。」

  「我說的騙啊,從人體醫學和生理角度來講指、」硝子小姐沉默一下,表情正經地似乎要給我科普什麼知識。

  「nie nie 我說,」然而悟先生緊盯著我和七海的手盯了半天,開口打斷了硝子小姐的話,「夏天了,這樣牽手不熱嗎?真的不熱嗎?」

  「你們粘在一起分不開嗎?我可以用無下限術式幫你們的哦。」他豎起指頭自誇,「絕對見效!」

  「今天麻煩家入小姐了,接下來我們就先告辭了。」

  七海看著悟先生就像看想要把自己販售出去的過期面包,說完,干脆利落地拉著我坐進車裡,對伊地知先生頷首:「麻煩送我們去瀧島甜品店,定位我已經發給你了。」

  我一半人被拉進車裡,一半人還在外面,為難地對喋喋不休研究我和七海的手的悟先生說:「今天叨擾兩位,歡迎之後去甜品店嘗試新品。」

  「而且。」

  我鑽進車裡,笑容甜絲絲地挪到七海旁邊,試探性向他的肩膀靠了一下。七海帶著鼓勵的笑摸摸我的臉,讓我的頭剛好能枕住他,我便倚著他向窗外的悟先生仰頭,小聲說:「是、是因為我很想拉著七海。」

  「不會感覺熱,」我的心跳加快,「會很幸福……」

  「總總總之悟先生如果有想牽手的女孩子!也一定會喜歡的!」我閉上眼睛不好意思地找七海確認,「對的吧?」

  七海的頭輕輕向我的方向偏了偏,聲音含笑:「我很喜歡。」

  車蓋被硝子小姐拍了一下,然後好幾下,她終於沒有維持住平時冷靜矜持的樣子讓自己笑出聲,就差把巴掌掄到卡住的悟先生的身上:「不要讓我想像悟用這種神態牽手談戀愛的樣子啊可惡哈哈哈。」

  「硝子,你這麼弱讓我不知道從哪裡下手比較好。」

  「笨蛋悟,等你找到願意和你這樣牽手的女朋友再來嘲笑我吧。」

  和悟先生針鋒相對完,硝子小姐再次走到窗戶面前,豎起手指無比認真:「總之,我姑且叮囑你一下,如果七海對你做了奇怪的事……」

  黑色的車窗玻璃升上去,映照出我迷茫的神情,也把硝子小姐的聲音完美地遮掩成不清晰的哼鳴,指使者七海平靜地說:「伊地知先生,麻煩送我們回去吧。」

  「無視他們我會被、」伊地知先生冒著汗看著原地沉思的悟先生和抱臂的硝子小姐。

  「請送我們回去吧。」七海加重了聲音。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伊地知先生聽上去無比頭大,敢死隊一般踩動油門,碎碎念,「不管了反正果然比起五條先生我更不願意讓七海先生批評。」

  「硝子小姐她剛才還沒有和我說完呢。」我的腳晃了晃。

  「沒關系,」七海把手伸到我的身後,搭在我的腰上把我攬得更近,我的腳立刻掉了下來,僵直著身體忘記自己想說的話,聽七海慵懶的聲音誘惑般縈繞我耳邊,「比起聽家入小姐那些亂七八糟的教導,我更希望你從我這裡得到那些知識。」

  他的手臂再次收緊,緊實的肌肉強硬地將我圈在他身側,我突然感受到一些與以往七海不太相同的地方。

  就像是一只小綿羊來到一片擁有長長軟軟隨風晃動的新的青草地,好幾個月過去這片草原對她無比熟悉又柔軟,她正在把卷毛的身子隱藏在草裡歡快地甩著腳蹦跳,卻在一如既往肆意奔跑的時候,突然觸碰到一些印像中不存在的尖刺。

  七海眯起眼睛像是尖刺在戳著小羊,把她一點點戳到某個柵欄裡圈好,她才發現,設下這些尖刺的人早有預謀,也不知道哪天草蔫黃之後,她會不會看到原來周圍是為她精心設下的一整個用來禁錮她的牧場。

  「你真的想知道嗎?」他這樣問道。

  我突然直覺般對他的話感到膽怯,扭過頭,撒嬌地衝他賣好:「不問了,不問啦,七海,不要這樣子看我嘛。」

  他的手順毛一樣撫摸著我的手背,哼笑一聲。

  後視鏡中照出伊地知先生吸氣的震撼表情,他的聲音聽上去有些艱難:「七海先生,雖說我並不介意,但是請你們不要完全無視我好嗎?」

  「那就麻煩你繼續不介意下去吧。」

  伊地知先生的表情更震驚也更難過了。

  車終於停在甜品店門口,凪姐似乎這幾天正在忙順平轉學的事情,提前離開,只給我留了燈。

  七海先生還在同伊地知先生交談,我有點不想讓他立刻離開,站在他身後不舍地戳戳他的腰:「七海,還很早,要不要留下來吃點東西呀?」

  作者有話要說:

  康康這章能有多少評論呢,托腮。

  上章評論真的大爆發,大家努力保持一下嘛,我這個人,沒有評論,就會難過。

  一難過就好懶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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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用修眉刀的他

  我的手指剛剛按在七海的腰上, 就被他一把按住不讓我動彈,再扭頭時已經干脆利落地開始打發伊地知。

  原來七海怕癢。我在心中偷笑著暗自記下,勾著他的手指重新變成牽手的姿勢, 從他身側探出頭, 迫不及待地對伊地知先生晃晃手:「伊地知先生路上小心。」

  七海笑了笑, 也順著我的話說:「一路順風。」

  我高興地把頭靠在七海的胳膊上, 心裡已經盤算起今天晚上做什麼飯。

  凪姐應我的要求把冰箱的照片拍給我, 七海工作這麼辛苦, 果然要多添點肉吧, 雞腿或者漢堡肉之類的, 胡蘿蔔不知道他會不會喜歡吃,難道說要選大眾一點的小青菜?沙拉醬好像還有, 水果不知道夠不夠做好看的拼碗……

  「在想什麼?」

  神游中的我警惕起來, 對七海抿嘴笑:「保密。」

  「嗯?」七海輕松地拖著鼻音,篤定地問,「什麼時候可以告訴我?」

  「這個時候應該更加多一點好奇心吧,好奇心。」我握了握他的手, 不滿地說, 「否則我很沒有成就感的。」

  「那就請阿月滿足我的好奇心吧。」他不假思索地接過我的話。

  不不不, 在這裡叫名字是犯規的吧。

  我又想抱住他的胳膊了, 耳朵紅彤彤地低頭堅持底線:「一個小時之後你一定就會知道的啦……好啦,不准再問了!」

  再問的話, 我一定會忍耐不住直接把菜名報出來的,七海真是不懂得驚喜啊。

  不知為何還沒走的伊地知先生突然開口:「實際上,我還沒有離開。」

  七海正想牽著我轉向甜品店,聞言對他點點頭:「辛苦了,我們這裡不要緊, 你可以離開了。」

  「……是,但是兩位一直站在這裡擋住倒車了。」伊地知先生不知為何非常哀怨,「七海先生是這種戀愛之後會無視路人的類型嗎,如果剛才您是故意的,我真的會哭的哦。」

  「伊地知先生怎麼突然難過了呀,邊開車邊哭可是很危險的。」我有點疑惑,不過還是籠統地安慰他。

  「瀧島小姐,『邊開車邊哭』這種說法會讓我覺得自己更加悲慘。」

  「誒!是這樣嗎?真不好意思,」我歉意地改變說法,「總之您要回去好好休息,咒術工作這麼累,吃點好吃的心情才會好起來,一會兒我也打算給七海好好准備料理。」

  「這不會就是你剛才說的秘密吧。」七海若有所思。

  ……計劃提前被發現了!七海居然這麼敏銳猜到我的想法。

  我當即閉緊嘴一言不發。

  見我這樣,七海反而面露了然,大概他也迫不及待想上樓享用我的晚飯,飛快地對伊地知先生說:「不過阿月說得沒錯,而且,還是請你盡可能不要在她面前哭了。」

  「如果她因此情緒失落的話,」他緊盯著伊地知先生,「我會很困擾的。」

  「請多少也照顧一下我的情緒啊,還有七海先生,你是炫耀了吧,一定是炫耀了吧,我送你們回來的時候還不是這種語氣的吧!」伊地知先生直接擰動車鑰匙,「真是的,我立刻離開就好了。」

  其實我覺得應該禮貌地邀請伊地知先生回家一起吃飯。

  但是。

  嗚嗚對不起伊地知先生,和七海成為戀人的第一天,我怎麼都想一個人和他多呆會,就算只是手拉手不說話也行啊。

  而七海……

  我聽著調頭的伊地知先生的話:「不要用那種你早該離開了的表情看著我啊噫!」

  嗯,七海也一定想和我手拉手一天的,所以下次再和他說,不能這樣對待想要哭出來的伊地知先生吧。

  上二樓的樓梯間有點窄,七海上了兩階之後放棄和我並行,落了幾階台階在我身後。

  我向上跳幾步,就忍不住拉拉他。回頭等他,每次恰好能對上他微微仰視我的視線,含笑督促我:「注意腳下。」

  暖黃色的光模糊了他分明的棱角,我站在他略微上方的位置時,覺得他像刺激的水上單杠下方的吊網一樣,毫不松懈地守著我,雖說我根本不會從這個走了好幾年的樓梯上摔下去,但是——

  在邁上最後一階時,我在他疑問的目光中重新跑回他面前,懷著異常想被富有彈性又可靠的吊網接住的奇妙心情,晃著他的手:「七海。」

  下一秒,他松開我的手,抱著我輕松地把我舉起來,比他高出小半個腦袋的高度,我的腳在空中晃動著,快樂又滿足地對他笑。他平穩地舉著我走到玄關,放下戳戳我的額頭:「讓你注意腳下了。」

  「有注意啦——」我飛快地換好鞋,趕在他之前衝向廚房,覺得不對又立刻調轉方向衝向臥室,看著我跑來跑去的他揪住我的領子,我掙扎一下,「我要去換套家居服,七海不准先進廚房占我的位置哦。」

  「不要當著我的面這樣大大咧咧地說要換衣服——不如說不要在確認關系的第一面就立刻換家居服。」他在我身後說。

  我再次掙扎:「七海不是見過的嘛。」

  「而且,我只會和七海確認關系嘛。」我努力向前抬腿,「這種教訓根本沒有意義吧。」

  揪住我領子的手挪到我的後頸上,七海站在我身後籠罩著我,指尖冷不丁撫過肌膚帶來莫名的危險感,我下意識抖了一下,利用對己方地形的熟悉程度,終於掙扎成功,逃竄出他綿密的目光。

  穿好薄款的白熊帽衫還有畫有小熊頭和愛心的衣服後,我把衣服丟進衣簍,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真想幫七海一起洗掉外套和襯衣,在外面跑了一天,一定沾上不少灰吧。

  可惜家裡沒有換洗的衣服,我的衣服七海也穿不上呢。

  此時一個想法浮上我的心頭。

  既、既然已經是戀愛關系,是不是需要在家裡准備一些七海會用到的東西了??

  我突然緊張地計算起來。

  仔細想想啊阿月,應該和到外地旅游帶的行李是一個原理的吧,牙刷茶杯,還有毛巾,對、對了,還有襪子,難道說鞋子也要備一雙?等下,男士們是不是還需要刮胡子?!和修眉刀一個原理嗎?!!!

  ……七海會用修眉刀嗎!!

  我想著七海站在我貼有各種卡通貼紙的鏡子前洗漱,水珠從指關節間流出、或者把袖子浸成深色的樣子,立刻捂著臉,跌回床上害羞得快要化成一灘會冒熱氣的水。

  好不容易緩過來站直,拉上衣櫃門時,我再次想到,未來可能會有適合七海穿的灰色睡衣浴袍或者貼合他身材的襯衣在我衣櫃裡掛一排,他在拿衣服的時候,甚至可能會抓住我的彩色小裙子。

  嗚,阿月,不能再想了。

  我的臉燒紅著,徑直衝過七海面前一頭扎進廚房,機械地從冰箱裡拿出各種菜放在桌子上擺好。

  「我來幫……我們吃不了這麼多的吧。」七海的話在看到我擺滿桌子的菜後卡住,無奈地打斷我。

  被他按住的手一路燒到臉頰,我低著頭一件一件又把菜放回去。

  「只是短短10分鐘不見,你在臥室裡自己又亂想什麼了?」

  「嗯……」

  「這個時候不應該回答嗯吧,」七海作勢要去開火,「我來做飯也可以,雖說只是自我愛好,不過也算有幾道拿手菜。」

  我一下回神,護犢子一樣護著桌上的菜,順便伸出腳攔住七海,不讓他去案板那裡:「我來,七海,我來,我想給你做飯。」

  「沒有說不讓你來。」

  七海攔腰抱起我,在我按住他的手臂試圖向上鑽的時候,他箍緊了我,原地轉了個圈把我放在灶台前:「不過我覺得你應該搞錯什麼了。」

  他從我身後提起沒系上的圍裙的帶子,彎腰為我系起來,指尖時不時碰到寬松的家居服,蝴蝶撲閃翅膀一般若隱若現點在我的腰上,帶來一陣酥酥的癢意。

  我聽他繼續說道:「我也和你一樣,希望你能品嘗我做的東西,所以一起做飯吧,如果你想主廚,我可以幫你切菜調味。」

  「……想要蝴蝶結。」我妥協道。

  七海在我身後輕笑答應,呼吸帶著暖流讓我脊背微微發麻,我原地僵直著開始指揮:「你先去那個小鍋煮點牛奶吧。」

  沒想到七海的動作比我快多了,連漢堡肉也一並處理好。

  見他背對著我站在水台前,我把青菜扔進水裡,湊到他身後,把額頭抵住他隱約透出脊溝的背,幸福地蹭了蹭。

  「怎麼了?」他洗廚具的動作停在空中,關上水去找洗手液,「稍等一下。」

  我貼著他的背笑,迅速溜回原位,哼著歌,左手一個煮鍋右手一個炒鍋快樂地顛:「沒什麼!」

  七海失笑,重新走回我身邊,眉眼柔和地凝視著我,好像我不是在炒菜,而是在為他上演一卷無限延展的膠卷電影。

  也許鏟子劃過鍋底的聲音在他耳中變成古樸放映機輪轉時嚓嚓的聲音,他撐著頭,安寧又專注地逐幀閱覽著。

  油的香味夾雜在干花的香氣中,炸物的金黃色也蔓延到我與七海中間。

  我視野中的他不陳舊也沒什麼現代的氣息,就像走去鄉下某個充滿人間煙火氣的黃昏,我看到七海在斜陽的微光中,站在兩側滿是飯菜香味的小街上等候著我。

  「七海,你先看點東西等我!」我被看得無法集中精力,慌忙拿起一本雜志遮在自己臉前,雙手繃直遞給他,「給你!」

  七海夾著書脊抽走,好笑地隨手翻開:「好。」

  然而倚著灶台沒翻多久,七海突然停在某一頁沒了聲音。

  我本來好奇地想去看他停留的內容,卻在扭頭時,聽到拖鞋聲曳到我身後。

  七海突然從背後摟住我的腰,在我因為腰部的敏感怕癢驚呼出聲時,他弓著脊背,把頭深深埋在我的肩上,一半臉壓住圓領口的白熊家居服,另一半與我肌膚相貼。

  「怎麼了呀。」我的背緊貼在他灼熱的胸膛上,不自在地動了動肩膀,被他摟得更緊。

  他偏過頭,深深呼吸一口氣。

  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這次的標題如何。

  請給我評論!我覺得這章寫得超有趣的!快給我評論呀!!

  伊地知眼裡單獨的七海建人:成熟可靠大人中的大人

  伊地知眼中秀恩愛的七海:五條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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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電視前的他

  「七海?」

  我看不到七海的表情, 有些擔憂地側頭想去看他:「突然之間怎麼了?」

  沒想到剛剛扭頭,臉側挨到他的金發,他仍然保持著埋頭的姿勢, 貼著我的肩膀低聲請求我:「抱歉, 讓我稍微抱一會兒。」

  「這種事不用道歉啦。」

  我猶豫著屈起胳膊, 將手心貼在他變軟的發絲上, 見他沒反對, 就得寸進尺地揉了揉, 用手指繞著他的頭發哄哄他:「好啦好啦。」

  乖啦乖啦。

  明明七海比我高出許多, 像一只金色的豹子一樣矯健地弓起腰肢, 強勢地把我圈在懷裡。

  可是我揉著他的頭發,看他在我背後俯身親昵地與我緊緊相貼, 感受著他胸膛瞬息的起伏, 覺得自己其實是背著一只小黃貓,被他當成了貓爬架,毫無保留地托付了身軀還有心靈。

  怎麼辦,一想到貓咪七海其實正松懈地趴在我身上, 完全放棄了貓咪的矜持, 兩只爪子收攏指甲, 用肉墊按著我的腰側, 還用軟毛蹭我的耳朵,我就幸福得想要小聲叫喊。

  安撫貓咪七海的時候, 我審視著剛才他打滾過的地方,最後發現了最大的嫌疑犯——剛才我遞給七海的那本書。

  雜志還停在七海翻過的那一頁,我眯起眼睛,透過熱氣隱約能看到上面的字跡。

  咦……?是我自己的?

  我艱難地伸手碰到雜志的邊緣,發現被我隨手抽出的一本書正好是七海上次到我家時看的那本, 上面有我對每一種食材的標注,可以稱得上是我前不久為七海作出的法式三明治的前身。

  七海感受到我的動作,脖子微微向前拉伸,呼吸順著我的衣領流到鎖骨上,仍然保持著緊緊擁著我的姿勢問:「什麼時候寫了這些東西的?」

  「想到的時候就會順手記上去。」

  我努力回憶,但是日常的記憶淡忘得總是很快,我也沒有辦法記全那些茶余飯後因為看到某個美食節目或者新的菜譜而得到的靈感,只好為難地回答:「因為總是斷斷續續的記,具體的時間點也記不得了。」

  七海再次把頭埋回我的肩膀上,他悶悶地笑起來,笑的時候肩膀都在抖動,看上去異常的愉快,夾雜著其他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居然特意做了這麼多准備,」他說,「我該怎麼辦回報你才好。」

  「不不不,這種小事用回報來講也太鄭重了,而且七海覺得開心,就是非常好的回報了。」我不好意思地搓了一下手指,「喜歡的話我可以天天給你做呀。」

  怕他擔心,我立刻補充:「我也很喜歡做面包還有這些零零碎碎的東西,一點也不累的。」

  「沒有再令人感到開心的要求了嗎——雖說很想這麼問,不過你好像一直非常珍重這些細節。」

  也許七海的腦海中正在播放一個以我為主角的紀錄片,踏著悠閑的音樂拿著雜志在房間裡閑逛,不知道他從哪裡想來的畫面,總之他這樣說。

  「下次不管你是在哪個地方絞盡腦汁擺弄這些零碎的東西,在你臥室的寫字台或者是沙發前的小茶幾,或者是飯桌和店裡的座位上,都請叫上我吧。」他向我請求道。

  「我都不記得了,七海怎麼知道我是在這些地方做這些的。」我驚訝地眨眨眼睛。

  「不是我知道,」七海的手抓住我的手,帶著我一起擁抱自己,輕笑著磨蹭著我的肩膀,偏頭與我視線交錯,「是我想和你一起。」

  「我想看到,也想為你做這些小事,阿月。」七海的聲音越來越輕,像是在越過沉睡的公主的臉頰眺望童話故事幸福的結局,最後的聲音幾乎只剩氣聲,剛剛輾轉過我的耳朵就轉瞬散去。

  「它們大概確實如此令人喜悅……所以,我會讓你一直這樣開心的。」

  我哼出了一個「嗯」字,心在打顫,耳朵在發紅,七海把頭側到我看不到的一方去,貼著我脖頸的耳廓有些燙人。

  我們不知擁抱多久,直到屋子裡的飯香開始被窗外的花香代替,熱騰騰的羞澀一點一點被更溫和的情感取代掉,我意識到不能再任由飯菜冷掉,輕輕推推七海的手:「吃飯吧。」

  七海捏捏我的手指:「好。」

  算起來,這還是七海第一次正式和我一起坐在我家的小茶幾上吃飯。

  兩個人沒辦法塞進茶幾的同一邊,我只好遺憾地與七海坐在直角邊上,吃到一半,圍觀起七海慢條斯理地把一整塊漢堡肉切成精致的小塊。

  方才沒有仔細觀察,就著客廳的燈光,七海冷白修長的手在暖燈下塗上一層柔色的濾鏡,好看得令人不行移開目光。

  發現他認真地看著菜盤,我干脆放下筷子,捧臉光明正大地看他熟練地使用刀叉。

  他在處置我做的醬汁和肉呢,面前是我一直閑置的非常可愛的灰貓的碗,用末端是皇冠的叉子戳了一小塊放進嘴裡品嘗時微微眯起眼睛,表情是他也沒有注意到的悠閑與愜意。

  雖說七海可能自己不這麼覺得,但是我看著他與可愛風的家具特別搭配,混入我的毛茸茸玩偶、橢圓形小沙發還有地毯中,可愛到讓我充滿幸福的感覺。

  ——有七海在的地方。

  我看著七海再次舉起叉子。

  ——有七海在的家。

  想到這樣的修飾,就情不自禁想露出笑容。

  我就這樣掛著笑,看他戳著一塊肉遞到我嘴邊:「再不吃就涼了。」

  我慢慢張嘴,咬住的一瞬間才後知後覺地想,七海在喂我吃東西。

  只是不給我害羞的時間,他又戳來一塊肉,用一角輕柔地戳了戳我的嘴角:「吃完飯再發呆也可以。」

  「沒有發呆啦。」

  我見七海伸直手,便在他再次戳來漢堡肉的時候,半跪在地上,撐著桌子向前探身。

  然而在半路即將成功攔截住叉子的時候,七海卻突然惡劣地向後收了一下,看到我撲空睜大眼睛,才說:「抱歉,剛才看你滿臉想吃肉的樣子有些可愛,一不小心就……」

  他直白地望著我的眼睛,把可愛兩個字念得異常清晰,我的氣勢迅速降低,紅著臉瞪眼去看叉子,就是不與他對視。

  就、就算誇我我也不會對這種毫無歉意可言的捉弄妥協的!

  可是這個壞家伙拿著叉子在我眼前誘惑力十足地晃了一圈,又殷勤地把美食送來嘴邊,我被香味勾得猶豫一下,最終還是再次張開嘴成功吃到,得意地看他一眼,慢慢吞咽著坐回去。

  剛剛降落回地面,不等我對七海講道理,茶幾下的遙控器被壓到了開機鍵,直接跳出了我平時常看的綜藝。

  「啊,是津田先生。」我反射性回頭,精准捕捉到正在播出的旅游綜藝上最喜歡的男嘉賓,頓時忘記剛才的事情,手向後指對七海示意,「七海七海,你看他,我最喜歡的嘉賓,超帥氣的。」

  七海似乎打量了一番津田先生,不置可否:「吃完飯再看吧,如果不小心笑出聲容易嗆到。」

  我眼睛亮了一下:「我可以坐在七海身邊看電視嗎!」

  「……怎麼這麼容易滿足呢。」他的長臂舒展,捏住我的臉頰。

  我哼了一聲,抖開他的手,在他縱容的目光中飛快地給他夾了一摞菜,火速吃完剩下的飯,收完碗筷後坐在沙發上拍拍身旁的位置乖巧地等待他:「快來快來。」

  在七海坐下的瞬間,我已經依偎到他身上,他的手撥開我的高馬尾辮,把我提到舒服的高度,拉過來果盤又開始喂我小番茄。

  我聽從他的話一口咬住,他好像熱衷於看我臉頰鼓鼓的樣子,就著電視的背景聲時不時塞給我一塊果切。

  一直被打擾就沒有辦法認真看電視了。

  我用眼神這樣向他抗議,順便按著他又開始逗弄我的手,大口咬住再次遞來的番茄。

  除了小番茄光滑的外皮,粗糙的觸感在唇際磨蹭一瞬,我疑惑地用舌尖舔了舔,它卻自己向後退去。

  隨後寬大的手掌捧住我的臉,拇指在我臉側溫柔地刮過。

  我意識到什麼,呼吸兩下緩緩抬頭,愣愣地看著七海灰色變得濃烈的眼睛。

  深到我忍不住往後挪了幾毫米,又幾毫米,卻又依戀地不想退出他溫柔的摩挲,最後逃避地把頭壓低,也舉起一個小番茄喂給他,沒有依托的手在空氣中微微顫抖。

  他握著我的手時,拇指穿過我的手心把我的手包裹起來,在吃掉番茄的時候,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輕輕觸碰到我的指尖。

  我閃電般縮回手,整個人蜷在他身側,聽著他的輕笑聲不再動彈,見他過分,用臉撞了一下他的胳膊。

  ……然後又被喂了一個小番茄。

  「七海,好好看電視。」我試圖引走他的注意力。

  「嗯,我在看。」

  七海用濕巾擦擦手,如同不想離開般重新把手放在我的發頂,視線向前看的時候,手一點一點為我松開頭發,順著發絲用溫暖的指腹梳理。

  我本來就不是什麼暴戾的凶獸,在他的手心下被馴服得軟成一團過於缺乏殺傷力的毛球,眯著眼睛一個勁地黏在他身側,在他幾乎沒有力度解開我的發繩時,聽他說:「會扯痛嗎?」

  「扎久了會有一點。」我舒服地哼哼。

  「痛的話下次散下來怎麼樣?」手指抓散我的頭發,非常感興趣地繞著發尾把它打彎,又從頭梳順。

  「高馬尾很可愛吧。」我思考道,「還可以搭配蝴蝶結。」

  「我不是特別了解女孩子這方面的想法。」七海咳嗽了一聲,像是把五指穿進布偶貓的長毛一樣把手指穿進我的長發,近乎憐愛地托著我的腦袋按壓著發根,「不過不是都很可愛嗎?」

  「不管是什麼發型。」

  我把頭埋得更低了。

  「看、看電視啦……」心亂七八糟地跳,輕到只剩不均勻的氣聲對他撒嬌。

  「嗯?」七海看著我,怡然自得地說謊,「我在看。」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晚了一點抱歉大家!

  康康評論!來評論呀!

  我也在乖巧等待你們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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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抵住被子的他

  和別人依偎在一起看電視對我而言是少之又少的記憶。

  七海懷抱著我像是懷抱著一只貓幫我梳成長發, 時不時摸摸我的臉頰,好像永遠不會厭煩。

  不知不覺中我已經甩掉家居鞋,雙腿並攏放在沙發上, 有點昏昏欲睡。

  只有在津田先生出場的時候, 我才稍微提起來一點精神把頭支起對七海介紹:「他每次做導賞的時候講解都非常有趣, 尤其是說各個地方的美食的時候。」

  「總感覺一走到這些地方, 腦子裡也會響起他的聲音。」

  七海若有所思:「平時很喜歡看這樣的節目嗎?」

  「自己沒辦法旅游的時候只能可以看旅行綜藝解饞。」我恰好看到電視屏幕中溫泉旅館的榻榻米, 指了指, 「箱根……看起來也好棒。」

  「想去的話, 」七海拿起手機翻了翻, 「可以等天氣再冷一點。」

  誒?

  是要和我一起出來旅游的意思嗎?

  ……和我單獨一個人?

  想像過的所有七海可能需要到的日常生活用具,又重新一窩蜂湧進我的大腦裡, 長長一列購買清單讓我有點暈, 暈暈乎乎中聽到七海問:「喜歡什麼類型的?」

  我大聲說話:「灰色的!」

  「……嗯?」七海奇怪地回答,「還有這種顏色的溫泉嗎?」

  我這才發現自己因為胡思亂想不小心說出想讓他穿的和服的顏色。

  真是太傻了嗚嗚嗚。

  「怎麼突然臉又紅成這個樣子。」七海看著再次悶頭向他懷裡鑽的我,把手墊在我的下巴,強迫我微微抬起頭, 聲音縈繞在我耳邊, 「在害羞什麼?」

  「我沒有害羞, 你不要看我。」我嘴硬地回答, 伸出手試圖遮在他的眼睛前,被他拉住撥開, 緩緩地問:「這樣擋著,不讓我看看你最喜歡的這位津田先生了嗎?」

  ——雖說,一害羞起來,我的大腦就會格外不靈光,但是憑借一如既往優秀的直覺, 我還是敏銳地感受到這種拉長的語調中如同群狼狩獵蓄勢待發的危險感。

  不像是不開心,又沒有很開心的樣子。

  細小的汗毛從耳朵尖開始警惕地豎起,如果我擁有牧羊犬的柔軟長毛,現在一定整個人像刺蝟一樣炸起來,抖毛一樣搖搖頭。

  「是電視演員裡很喜歡他。」我試探性地說,繼而摟緊七海的手,拇指食指分開在他手背上比劃,「就這麼多喜歡,不能再多了。」

  即將被叼回窩欺負的驚慌感消散了一些,而七海的表情仍然一如方才的平靜。

  七海,在這種時候格外令人難懂啊。我苦惱地繼續開口:「而且一個人在家裡什麼聲音也沒有,稍微有點……」

  孤單呀。

  我沒有般後面幾個字說出來,反而無端聯想到七海獨自一人坐在椅子上,安靜地飲著咖啡翻閱書籍。

  這麼多重復的日子,沉靜如七海會不會稍微也有點寂寞呢。

  我抓緊了他的手。

  七海像是知曉我的心思一樣回握住我,再次開口:「那之後一起去旅行吧。」

  「我過去經常出外勤,很多地方都多多少少有些旅行經驗,想聽的話,做導游講些你想知道的東西,也完全可以勝任。」他輕輕勾著嘴角,故意一般湊到我的耳邊,「怎麼嗎?」

  怎麼樣……七海是想問會牽著我的手走在秋日落葉裡蓬松的雪地裡的他怎麼樣嗎?

  還是想問聽他講話就耳朵打顫、再聽不進其他聲音的我怎麼樣嗎?

  我又往他的方向蹭緊,按住他放在遙控器上的手,切到下一個頻道,輕到幾乎沒有聲音:「……喜歡。」

  「嗯?」

  「我說,那我等著七海給我講。」我扭頭向電視小聲咕噥,想讓自己顯得強硬一點,「我想要七海,所所所以你要好好提前做攻略哦!」

  說完,我一個猛虎撲兔把臉朝下砸到他的手心裡,被他撓了撓臉頰後,放松身體,仍然拒絕讓他看到我的表情。

  七海像是在無聲地笑,也許他心情變好了。我氣哼哼地想。總是在奇怪的地方變得很難懂,七海真是的。

  被我枕住的這只手大到幾乎能包裹住我的臉,像是加熱過的枕頭貼上去,電視機裡已經沒人關注的播放內容變得越來越催眠,沒多久,我就繃緊身子想伸懶腰。

  「今天跑了一天,也該累了。」七海注意到我的樣子,拍拍背哄我起來,「困的話直接睡著也沒問題的。」

  「要洗碗……」我閉上一只眼睛。

  「我會洗的。」

  「行李箱還沒收拾完。」我的兩只眼睛都閉上。

  「放在明天也沒問題吧。」

  「今天不知道有沒有澆花。」我艱難地支撐眼皮思考。

  七海笑了:「你每天怎麼要忙這麼多事情啊。」

  「都交給我吧。」他托著我的背,把我抓進他的懷裡橫躺著,手臂強有力地圈住我,我縮了縮腿,困倦地倚住他,睜開眼睛,聲音被困意折磨地有點啞:「七海呢?」

  「要留下來休息嗎?凪姐已經收拾過客房了。」

  七海忽而用手把我的腦袋按在他的胸膛上,拖來沙發上的空調被把我裹進去,俯視著我:「不管對你說多少遍,還是心這麼大啊。」

  我在被子裡撲騰起來,隔著被子蹭著他的衣服向上刨,還要嘲笑他:「是七海想得太多了。」

  七海報復般把我好不容易撲騰開的小口再次捏緊,突然嚴苛地低下聲音警告我:「不要亂動。」

  「你現在在我的懷裡坐著,又笨又弱,」他的聲音離我極近,影子垂在我正上方的被子上,「所以,稍微理解一下自己正在做什麼再行動啊。」

  過於低沉的聲音突然叮鈴叮鈴按動我腦子裡奇怪的警鈴。

  我的動作被按住暫停鍵,乖順地停下來,懵懂著有些意識到自己似乎正在某個危險的邊緣徘徊,一聲不吭,連他嘲笑我的話都屏息沒膽子做答復。

  這層邊緣有深海有漩渦還有吃人的野獸,他正在對我虎視眈眈,而我卻是一只對頭一次見到海倍感新奇的小鳥,本來在海邊無憂無慮地抖著羽毛到處伸腳去試探海水的冷暖高低,還沒來得及收回腿,就被野獸吼了一聲,腿僵在空中戰戰兢兢。

  「但是。」我安靜了好久,快被捂睡著了,才為自己辯解,「被子裡好熱。」

  「真的很熱,七海。」我軟下聲音用指頭戳了戳塌陷下來的輕薄被單,「讓我出來嘛。」

  見他不答,我也不開心起來,癟著嘴說:「我想牽著你的手,這樣子根本做不到嘛。」

  「你不願意和我拉手了嗎?」

  「就一下,就放我出來牽一下嘛,我會自己乖乖縮回來的。」

  我蹭了蹭他,一聲聲地問,越問越委屈,好不容易聽到七海的嘆息,他隔著被子握住我向上戳的手指,聲音近在咫尺,與我的間距好像只有一層被子和兩層薄到幾乎沒有的空氣。

  「笨蛋。」

  我們與被子之間的空氣薄片也消失了。

  七海在被子外,親昵地用額頭抵住我的額頭,呼吸時的熱氣隔著被子全部染上我的臉頰,然後他直起身,一點點把被子卷起來。

  過於強烈的光漏進我的眼裡,不等我應激性閉眼,七海的手就覆了上來。

  我透過毫末的縫隙看到他溫柔的眼神含著不分明的晦暗,今天第二次說:「臉很紅啊。」

  「……七海這個笨蛋!!」

  我說話時聲音打著顫,臉發燙,抿著嘴角強行閉上眼睛。

  他又開始給我順毛了,

  ——

  咖喱的香味。

  我在床上翻身,在香甜的氣息中舒展開身體。

  朦朧的光線如同林間小路熹微的晨光,和香氣引著我走向湖邊木質的小屋,斑斕的鵝卵石鋪就一條通往門廊下的道路,我看到金發公爵在溪水邊鋪就繡著花束的毯子,上面放著精致的飯盒,對我揮手。

  我想對著他笑,想著他歡快飛奔,腳噠噠邁過野花,踩著千縷萬縷的晨光與輕風一起撲向他,在溪水前剎車時看到鏡面倒映出我稚嫩的鹿角,才發現我正是他圈養的小鹿,呦呦地鳴叫著鑽進他的懷裡,被他親昵地點點額頭。

  只需要一點就把我點成穿著白熊睡衣的女孩,在拉上窗簾的房間中迷迷瞪瞪地起身,咖喱的香氣牽引著我的鼻子,讓我情不自禁地走下床追著它向前,一搖一擺地走向廚房。

  圍著略微顯小的可愛小黃鴨圍裙的金發男人背對著我,手中拿著勺子,頸椎充滿張力,拉伸著分明的肌肉垂首望著小煮鍋,他的面前白粥咕嘟嘟地冒著熱氣,聽到我的聲響,回首看向我。

  「早安。」他背對著淡金色晨光對我笑,刀削般的臉龐和狹長的灰褐色眸子,深藍色襯衣的袖子挽到肘部,露出強韌緊實到令人心悸的肌肉。

  我想像夢裡那只鹿一樣奔向他,可惜初醒的笨拙讓我跌跌撞撞,被他單手攬在懷裡還差點原地左腳絆右腳。

  仰著頭呆呆看了他半天,我終於反應過來:「早安。」

  「看上去更笨了,起床氣嗎?」偷偷占用我廚房的男人好笑地點著我的額頭,「沒睡醒的話再躺一會兒吧,早飯快好了。」

  他一點,我就神智清楚不少,眼睛亮閃閃圍著他打,扒拉著他探頭去看他做的飯,然後強行抱住他握勺子的那條手臂,在他縱容的目光中美滋滋地給他做飯的大業增加不少阻力。

  「七海,我好喜歡你啊。」

  關於家庭的場景,不論看過多少電影和動畫片,我至今並沒有什麼真實感。

  啊啊,但是看到夢裡尊貴的公爵先生走進了我的現實,讓我睜開眼鼻子裡眼睛裡第一個聞到的看到的都是他,就貪心地想會不會就是這兒啊。

  我的家就是這兒嗎?之後那麼久的生活,能在每一天都從他的注視或者他的飯開始嗎?

  他把咖喱味的魚鉤放在臥室,讓我這條食肉的笨魚一溜煙地被拽到他的岸邊,只好撲騰著尾巴像從桶裡跳出來對他喊:「我不是魚,是你的鹿啊。」

  你的鹿也從夢裡跑出來了,你要不要考慮也不要回夢裡了?

  在七海因為我的話停頓的間隙,我踮著腳努力湊向他的耳邊,咬著每個字唱歌一樣對他重復:「你怎麼這麼好呀。」

  意識回籠時他恰好溫柔地望著我,那種情緒比我能想像到的所有溫馨都更加溫馨,而我克制不住滿心沸騰的喜悅,絞盡腦汁思考怎麼樣才能一直留住他呢。

  啊。

  「今天我們去給你買東西吧。」我搖晃著他的胳膊,抿著嘴小小地笑,「家裡還沒有你的東西呢。」

  七海的手指輕輕動了動。

  作者有話要說:

  評論呢,我康康評論呢!

  上章評論的吃醋情節其實在這章hhhh

  以及這可是好男人七海,指指點點指指點點,雖說月崽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在無意識折騰七海也完全不會拒絕,只會害羞到蒸發(?),但是親親也要循序漸進嘛)

  清水純愛派絕不服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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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挑選口紅的他

  「家……嗎?」七海喃喃地重復, 抬手把我額前的炸毛壓下,「想去哪裡買東西?」

  「有一家很喜歡去的超市。」

  我見他為我整理頭發,立刻也伸手去擺弄, 因為沒有鏡子比照, 生怕自己頭發亂得沒有辦法見人, 最後干脆把小熊的帽子套在頭上, 手指對他比一個叉。

  「我會去洗漱的, 不要再碰了。」

  七海看著我的手指, 捏了捏指尖, 在我退縮的眼神中把我的劉海給撥正, 漫不經心地答應:「好。」

  「七海真是的,你這不是已經又碰了嗎?」

  「生氣了?」

  「才不會因為這種事情生氣。」我立刻否認。

  七海看起來一副看到我哪裡都想觸碰的樣子, 像是在揉捏一只新買來的洋娃娃, 為我理完頭發之後,伸手又要去捏捏我的睡衣帽子,捏完鋸齒裝的帽檐,又捏住白熊的小圓耳朵:「不過從上次看到就想說。」

  他提起了帽子:「這個衣服, 很適合你啊。」

  我不好意思地讓帽子耷拉下來一點遮住自己, 任由他摸著頭, 頂著他的手掌眨著眼, 期期艾艾:「上次七海就喜……」

  我的聲音變小:「喜歡我嗎?」

  說完我捧住臉,遮住臉上浮現的紅暈。

  七海失笑:「知道會害羞的話就不要勉強自己問出來了。」

  「想知道嘛。」我腳尖碰在一起。

  「嗯——」七海拉著聲音吊著我的胃口, 在我不滿的目光中終於悠悠地回答,「那時候就喜歡你。」

  他故意用一種嘆息的口吻:「被你知道了,該怎麼辦才好呢。」

  我差點一頭載進他鋪滿調侃意味的眼神中迷了路,腳尖轉向外面,僵硬挪動兩步, 屁股著火一樣衝出去。

  我就知道!我剛才猜到了!他捏我的熊耳朵的時候我就猜到了!戀愛大師阿月不會放過任何一個細節!

  怎麼辦,他問我怎麼辦才好,哎呀,他怎麼這麼早就喜歡我了,那時候……一定已經很喜歡我了吧。

  我躲進衛生間,捧著一捧水把臉浸進去降溫,卻一不小心笑出來,咕嚕咕嚕地吐出幾個水花泡泡,險些沒嗆到自己,一仰頭與鏡子裡紫色眼睛濕汪汪一片的鏡中人對視。

  是不是要多抱抱他,才能補償一下他喜歡上我卻不被回應時的悲傷呢。

  我原地轉了幾圈,越想越覺得非常合理,堅定地衝回廚房,張開手臂撲向他:「七海!!」

  「慢一點,小心別被燙到。」七海敏銳地轉身擋住了我,在我急切地看著他的時候,把握著湯勺的手臂向後,用下巴輕輕抵了抵我的腦袋,「笨蛋。」

  「好吧。」

  笨蛋臉紅紅地把耳朵貼在他的左胸膛上。

  「我這次假裝聽不到你嘲笑我。」

  ——

  為了早點出門不讓七海等太久,我幾乎用上自己生平最快的速度化了淡妝,然而最終還是坐在鏡子前看著口紅和床上攤開的一大攤衣服發愁。

  line上敲了千代幫我挑顏色,不過她大概在上課,遲遲沒有回復,讓我很是苦惱。

  七海在我進屋時安安靜靜地坐在沙發上看書,始終沒有出聲打擾,反而給我一種,即將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然後送到他面前忐忑不安地等他觀賞的感覺,像是觀賞公園裡盛放的花兒一樣。

  ……這對花兒的要求也太高了,我明明都已經努力地開放了,把每個花瓣都舒展給他看,居然還要求我給自己澆水自己去找最能被陽光哺育到的位置變成彩色的特殊品種,花兒會感到為難的吧!

  賞花的旅客請稍微主動一點嘛!

  我嘆了一口氣,把幾只口紅放在手心裡,拉開一條門縫暗中觀察七海,卻看到他幾乎同時扭頭過來,手一合,行雲流水地合上書,長腿舒展作勢要起身:「好了嗎?」

  我不好意思地撓頭,仍然只留一條縫:「還沒有。」

  「慢一點來,女孩子出門都需要花時間的吧。」七海若有所思地說。

  「也沒有那麼花時間啦!」我隨便反駁了一下,繼而緊張地問,「七海,能回答我一個問題嗎?」

  「豆沙,西瓜,桃子,番茄,還有草莓,這幾種顏色,」我緊張地問,「你喜歡哪個。」

  我看到七海一閃而過疑惑的神情,不確定般地問:「……如果是食物的話,現在的季節比較適合吃西瓜。」

  七海真是不懂阿月的心啊。我失望地搖搖頭:「是口紅啦。」

  「……需要我幫你選顏色嗎?」他帶著些確定又帶著些不確定,再次問道。

  我在門板後使勁點頭。

  不過連野崎這種美術大師都會用驚嘆的目光看著我的色號,結月只能分得出紅和芭比粉,不知道七海會不會比我還要糾結呢。

  「可以讓我看一下實物嗎?」

  我用手機拍了一排口紅發給他:「你想幫我選一選嗎?」

  「明明在一個屋子裡卻要發line?」七海沒有急著低頭,而是好笑地問我。

  「因為我還沒有換好衣服嘛,」我更不好意思了,「你沒有等急吧?」

  「怎麼會。」他低下頭,似乎在認真觀察我發的圖片,沒一會兒就再次抬頭,將手肘支撐在沙發上,撐著側臉,眼睛中一片笑意,「說起來,現在可以應季食用的水果確實是西瓜。」

  「所以就這個顏色怎麼樣?」他將手機置於手邊,我只能聽到指尖輕輕敲擊屏幕的聲音,「也許會很適合吧,阿月。」

  我的心一跳,又一跳,開始亂跳。

  嘭一下關上了門:「知知知知道了!」

  鏡子裡的我耳朵快和西瓜紅紅的瓤一個顏色,我看著被七海挑出的口紅磨蹭半天,用無名指沾著淺淺地塗在嘴唇上,摩挲過唇際和嘴角時突然回憶起房間外的人輕輕接觸我嘴唇時的觸感,彎著腰把自己拱成一團,突然不敢再走出房門。

  萬一他因為非常想吃西瓜,故意使壞捧住我的臉,用指尖去觸碰那裡怎麼辦啊。

  難道去之前要給他買些西瓜的水果茶或者炒酸奶讓他吃掉解饞會比較好嗎?

  我看了看衣服,千代仍然沒有回我的消息,拿著幾件磨蹭半天,閉著眼又拉開房門,依然留一條縫。

  這次不需要我喊,七海已經在注視我的方向了。

  「七海。」我的聲音像是幼獸在叫,「其實還有……」

  ……

  像小學生回答問題一樣問完一輪,我穿著被七海點出來的小上衣和束腰長裙,緩慢地拉開門。

  七海持續不斷地看著我,像是在欣賞完全由自己設計定制的禮盒,觀看上面被他選出的淺西瓜紅、精致的包裝以及緞帶,就等著禮盒走到他面前,方便他親手拆開。

  我在他的注視下越走越慢,最終停在他兩步開外,開始露怯:「哪裡不好看嗎?」

  七海站起身走到我身邊,牽起我的手,眼睛因為笑意顯得越發狹長不敢令人直視:「很好看。」

  他在玄關處站好,面向踩著樓梯還矮他一頭的我:「很適合你。」

  想、想說自己會挑選就直說嘛!我也不會介意啊!

  我覺得自己不能一直這樣一被注視就說不出話,奮力鼓起氣勢要與他勢均力敵:「我一會兒可是也要替七海挑適合你的衣服。」

  「真的會超適合的!不管是襯衣還是浴衣!」我努力顯擺,「我眼光很好的,一定會幫七海你挑最貼合身材的款式的,記得誇……我……」

  七海在我言談間微微愣了一下,繼而稍稍貼近我,像是高大的山峰一樣籠罩住我。

  我好像在他的陰影下快要縮成一顆剛發芽的樹,縮成小草,縮成山腳下圓滾滾的小石頭,比剛才還弱地默默收了聲音,推了他一下試圖減輕壓迫感:「要不我們現在出門……?」

  七海像是嘲笑一般審視了一眼縮起來的我,幾乎不容反抗地拉起我的手,摩挲著指縫與骨節,扣住我的手指。

  「交給你了。」他意味不明地說,「一會兒我會好好拜托你挑選的。」

  作者有話要說:

  來啦來啦!

  讓我康康評論在哪裡。

  口紅色號,永遠的神(bu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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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試衣間的他

  我如同被老師牽著的小學生一樣跟著七海走去車站。

  路上遇到組團熱熱鬧鬧回來的小妖怪們, 不禁求助地看向它們。

  然後我看到它們集體對七海呲牙,被七海不緊不慢地看回去之後,乖巧地排著隊從我面前走向我們的反方向。

  「有什麼事情嗎?」七海保持著不緊不慢的姿態看向我。

  我搖搖頭, 也乖巧地排隊走到他身後。

  走到商場時陽光正明媚, 穿著清涼的人們踩著各自的流線不知道會流向何方, 我看著與我並肩的七海, 突然想起雨夜時他透過朦朧的水幕含笑望著我, 只不過這次我大膽地觸碰著他的手背, 甚至還挽上他的手臂。

  琳琅滿目的商品讓人精神振奮, 最開始我還謹慎地跟在七海身後, 後來看到好看的東西,就情不自禁地挪步, 走一步扭頭看一下七海對他確認, 得到寬和的笑之後,拉著他衝進店鋪。

  「領帶?」七海的目光不知道在看哪裡,直到我拉他進了專區,他才後知後覺地環顧四周。

  「嗯哼哼~我怎麼會忘記今天的目的呢~」

  我擺弄起掛鉤上面的領帶, 驚嘆地看著不同款式:「居然有這麼多種類型的。」

  「順帶一提我喜歡這個!」我拉起一條灰色斜紋的領帶, 在七海面前眯著眼睛比劃了一下, 「感覺很適合……不過搭配深藍襯衣好像有點不太合適。」

  我雙手捧到他面前, 歪頭笑:「不管了,總之要先試試看嗎?」

  「……等下!」

  七海剛要伸手, 我又想起什麼,立刻向後退,阻止他的動作,摸摸索索地拉出系帶,輕咳一聲:「我可以給你系嗎?」

  在他的笑容中讀出允許的意味, 我踮起腳,手繞過他的肩膀虛虛環抱住他的脖子。

  男士領帶在店面轉角最裡面的位置,幾乎沒有什麼人經過,然而我們身邊的鏡子照到兩個經過的人時,我突然意識到自己正在公共場所這麼親密地攬住七海的脖子,動作一下停住。

  「是不會打領帶嗎?」七海卻壓低身體向我靠近,聲音慵懶又輕緩,引導的語氣令人聽著就想無條件遵從他的話,「需要我教你嗎?」

  「嗯、拜托七海了。」我偏過臉避開他的氣息,頭向他的身後探去看衣領有沒有翻,小聲回答。

  「先這樣向後繞,拉到前面……」七海一點點指引著我。

  在某一瞬間我的臉頰好像貼到他的耳側,之後的某個瞬間整理他衣領時,輕輕點到他肩膀上硬而充滿力量感的肌肉,手腕隔著薄薄的襯衣在他胸膛上借力,頭越來越偏,越來越偏。

  直到我打出一個還算精致的領結,上拉過程中布料發出摩擦的瑣碎聲音,最終停在他的鎖骨前方時,我還沒來得及收回手,就被他握住,按住後背按到他的懷裡。

  灰色斜紋領結在我的臉側,我把頭:「七海?」

  「你這樣抱著我我就看不清楚領帶啦。」

  「旁邊不是有鏡子嗎?」七海帶著我轉過頭去。

  立式的鏡子裡清晰地映照出只有我與七海的一隅,我看到自己鴕鳥一般把頭埋在他的胸膛上,身體幾乎毫無間距地貼在一起,灰色領帶完全沒有與七海相襯,偏冷的色調顯得我的臉頰紅到不可思議。

  在我轉頭時,店員姐姐恰好悠閑地邁入鏡子的映照範圍內,我害羞地想要推開,卻被七海緊緊按在懷裡。

  我只好半閉著眼睛向七海身上拱,試圖遮擋自己,余光瞥見鏡子中擁住我的金發男人專注地俯視著我,在他的頭向我壓低時,店員姐姐微微張開嘴,臉微紅著倒退出我的視野外。

  ……咦?

  我正疑惑她的反應,發頂忽然被柔軟的觸感輕輕貼了一下,溫暖又柔和的觸感讓我從頭軟到腳。

  臉頰……?七海原來也會想蹭人嘛。

  啊呀,他怎麼這麼可愛啊。

  如果我是他心愛的貓咪,既然養我的人已經這樣想與我親昵,那我現在一定正在老老實實縮著耳朵,失去了貓咪應有的尊嚴,靦腆地想用粉嫩的肉墊去貼貼他的臉頰。

  所以人類的我也溫順地伸出手,猶豫半天,還是輕輕搭在他的腰側。

  心中閃過一個想法,我這算不算第一次擁抱他了。

  七海的腰和肩膀比例像模特一樣上寬下窄,我幾乎能隔著襯衣感受他強健緊繃的肌肉中充沛的力量感,卻最終沒好意思真正摟住他的腰,努力回憶斷開的話題:「你覺得好看嗎?」

  他再次用臉頰貼了貼我的腦袋,終於放開了我,表情像是吃過零食後悠閑地曬太陽、晃著尾巴的懶獅子:「嗯。」

  我用手勾了勾領帶方形的尖,又捏了捏:「那我們再給你買一件搭配的襯衣好不好,這件太深啦。」

  「一般來講會為了一條領帶買衣服嗎?」

  我拉著他的手去收銀台,又來著他去找心儀的店:「因為很適合七海嘛。」

  而且,一想到我正在為喜歡的人挑選衣服,就覺得自己被粉色的泡泡包起來,倒映著流光溢彩的世界,看什麼都被波紋蕩漾加上了邊框,無比美麗。

  看七海穿什麼都好看。

  我的戀人……這樣叫還是好害羞啊。

  我撥著行列的衣服,殷勤地一件一件擺在他面前試,美滋滋地笑著:「而且是我第一次給七海買東西。」

  而且我的戀人他怎麼樣都是好看的。

  「啊,找到了!」我撥開衣服認真考察半天,把一件白襯衣舉過頭頂向他展示,然後臉一歪露出半個腦袋對他露齒笑,「看!這件感覺很帥氣!」

  不等他回答,我已經強勢地推著七海的背……沒推動,又用了一點力氣,他終於配合地順著我走進試衣間,手臂抵住門,好笑地說:「尺碼。」

  「明明我已經挑了看上去很大碼的了……?」我手指成框框住七海,嘆氣,「我的購物直覺都能目測失敗,七海真的好高啊。」

  明明偶爾幫中也選購的時候還挺上手的,雖說他總是一副不願意配合我挑可愛衣服的樣子。

  ……果然願意遷就我的七海超好的。

  也許下次可以悄悄給他買一件休閑風一點的衣服?

  「已經交往之後才來感嘆這句話?」七海面對我逐漸走神的表情,挑挑眉。

  「是強調啦。」

  我拜托店員小姐去幫他取衣服,等待期間把據說尺碼不足的這件襯衣展開,發現沒有扣子後干脆穿在身上,捏著長出許多的袖子收攏腰身處,比劃著:「都快能蓋住我的大腿,搭配熱褲的話,系條腰帶就能當短裙穿了吧——喔,感覺會意外很好看。」

  我覺得想像中的穿搭意外合心意,便伸展雙臂在七海面前轉了一圈,沒有系扣子的襯衫隨著我的動作在空中翻飛,站定期待地看著七海:「你覺得怎麼樣。」

  七海手臂上搭著店員遞來的襯衣還有搭配用的黑色長褲,深深的目光向下,不知道落在我身上哪裡:「會很好看吧。」

  他的睫毛微微落下,掩蓋住瞳仁中的一點亮光:「不過,你是打算再買一件嗎?」

  「還是,」他的視線緊緊釘在我身上,「需要借用我手裡這一條?」

  我在原地呆了一下,飛速脫下襯衫塞給身旁笑容彬彬有禮的店員姐姐,站直身體像是軍隊報告一樣:「暫暫暫暫時不用了!家裡衣服還很多!」

  「是嗎?」七海把白襯衫伸展,一顆顆解下扣子,「真遺憾。」

  「不可惜,不可惜,」我後退一步小聲念叨,「白襯衫還是很好買到的,不急,不急。」

  「我們這裡確實有適合小姐你的襯衫裙。」

  旁邊一直站著的店員姐姐突然開口接過我的話,在我驚愕看過去時,把一條白色帶領帶的襯衫裙遞給我:「您要試試嗎?」

  「啊、呃,好?」我看了看裙子,聽到她又開口笑吟吟地說:「和您的男朋友這件看上去很搭哦。」

  男朋友,還很搭。

  這難道就是情侶裝!

  我眼睛一亮。

  如果這樣牽手出門,其他女孩子是不是就會對七海目前是我的這件事非常了解……了呢?

  雖、雖然我不是故意想占著七海,但是他現在是我的男朋友嘛,稍微任性一點不想讓別的女孩子來問他的手機號碼也可以的吧。

  我心不穩定地跳了幾下,揪住裙子,不自在地對她點頭:「那我去試試。」

  店員姐姐笑容非常友愛:「如果需要這位先生幫您看,可以去最裡面的試衣間,稍微大一點能夠容納兩個人。」

  容納兩個人……豈不是我能看到七海換衣服?!七、七海也能看到我什麼的……

  不不不,怎麼能隨便看別人換衣服呢嗚嗚嗚。

  如果此時我身處漫畫,那我的背景音一定是小火車嗡嗡響的聲音,臉變成柿子的形狀變成一個紅到滴血的橢圓團,頭頂還要又冒熱氣又噴火。

  我抱著裙子悶頭走向七海隔壁的試衣間,路過時幾乎沒有過腦子,一把把七海的試衣間門關上,又把自己的門關好,坐在牆角高腳凳上試圖給自己降溫,然而沒降到一半聽到隔壁悉悉索索的衣服摩擦聲。

  七海正在我的隔壁脫下那件深藍色襯衫。

  這個想法在我腦海裡冒了頭,我解開上衣的動作停住了。

  男性偶爾也會有露出上身的情況,就像我穿吊帶背心一樣,這是生活常識啊阿月,你不要大驚小怪的啊,雜志上面不是也見到過嗎!那時候也沒有這麼害羞嘛!

  我腦袋暈乎乎地磕在隔板上,發出「咚」的一聲。

  擁有肌肉的七海,身材一定也和擁抱時不經意間感受到的一樣好吧。

  ……只有一點點想去碰碰試試看,真的,只有一點點,因為看過雜志所以對肌肉很好奇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阿月?」七海的聲音從旁邊傳來,他的動作停住了,「沒有摔倒吧?」

  我哼哼著回答「沒有」,轉念突然反應過來。

  七海難道也能聽到我這邊的聲音嗎?

  ……他不會聯想到我的身材吧?!

  我又不經常鍛煉只有軟肉,比起七海又矮又小只,會被嫌棄嗎,嗚嗚。

  我這樣一想,怎麼也沒法在七海的耳邊換衣服了,磨蹭著磨蹭到隔壁聲音消失,耳朵貼上去聽到店員姐姐詢問是否合身和七海的回答,慢吞吞地換好,直到他在外面呼喚我,才拖延著走出去。

  七海在我沒有出門站穩時就牽著我的手帶到他面前,我的手臂與他手臂相貼,聽店員姐姐在旁邊誇獎:「小姐這樣打扮真可愛。」

  「真的嗎?」我不好意思地繞了繞頭發,對她感謝地笑了笑,然後捏捏七海的手指,「七海覺得呢?」

  七海看了我半晌,在我猶豫著他是不是不喜歡這身衣服的時候,他若有所思地按著我的肩膀,把我在他面前轉了半圈,又把我轉回來。

  「如果今天空閑多的話,多買幾件吧。」他像是發現了什麼新奇的娛樂方式一般建議道。

  「可以是可以啦。」

  不過怎麼突然像是非常感興趣的樣子,難道七海突然發現了逛街的樂趣?我迷茫地看著他。

  店員姐姐畫外音孜孜不倦地響起:「這位先生也覺得您這樣很可愛,所以想多給您買點衣服吧。」

  我驚訝地抬頭,看到七海輕咳一聲,莫名窘迫地微微偏頭,對我頷首,自己也窘迫地拉回視線。

  「兩位真恩愛啊。」

  店員姐姐揶揄地對我說:「男朋友又高又帥氣,您也乖巧又好看,剛才你們試衣服的時候外面有好幾個路過的客人都專門轉進來了。」

  「再多站一會兒,我們店都要給你們付模特費了。」她對我眨眨眼。

  「哪裡,」我正想禮貌地應對她的誇獎,話到一半又改口,「不過七海真的很帥氣。」

  說完,我的心中升起了得意的小情緒,像是為了配合我的心情,店員姐姐口中某位路過留步的客人也情不自禁地附和我:「男朋友很帥嘛。」

  雖說語氣稍微有點陰森森的好像哪裡不太對,不過我還是羞澀地壓了壓嘴角的笑意,轉頭准備對他露出真誠的……中也?!

  不知何時混入店裡,赭發藍眸黑帽子的中也手裡晃著禮盒,笑容看起來沒有多溫和地望著我。

  七海感覺到了他的視線,也向我們看過來,同時握緊了我的手,向前拉了拉,成功讓中也的視線下移,落在我與七海交握的手上。

  「總之——」

  我本想雙手向下扒拉試圖讓他看上去不要一副想當街鬥毆的樣子,卻帶著七海的手一起來到空中,拉下來又覺得不對,便重新拉回到中也面前,對他有點心虛地笑:「告訴你的有點晚,也許你不會介意……?」

  作者有話要說:

  提前來了,咳,大家就當這兩天二合一好啦,事兒太多了,流淚貓貓頭。

  有人評論嗎,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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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男主人他

  「如果中也君不介意的話, 請稍等片刻。」

  在中也看起來非常介意的目光中,七海非常淡然自若地牽著我去結賬買下兩件衣服,又牽著我回來, 詢問道:「不如一起吃頓飯?」

  七海, 不愧是時常周旋於金融證券行業的上班族, 居然能夠對中也的眼神無動於衷, 如果是我的話, 可能早就投降然後坦白從寬了吧。

  我敬佩地閃著星星眼望著七海。

  「我正好來東京出差, 本來想給紅葉姐稍些禮物, 再去看你一下, 沒想到連跑都不需要跑兩趟了。」

  中也重重地開口把我的注意力拉回來,七海卻扣著我的手腕, 撫摸我的手指:「結果上讓中也君免去一趟行程, 也算巧合得正好吧。」

  中也抱臂:「比想像中能言善辯很多嘛。醫院的時候一副謹小慎微的樣子,回去像普通上班族一樣老實一點不好嗎?」

  「關於這一點,我想我大概沒有必要像中也君闡述我的想法。」七海不軟不硬地回復道。

  我的頭左搖右搖,一時不知道該往哪裡看, 最後站到兩個人中間, 張開五指分別擋在兩人面前:「STOP!」

  「嗯?」兩個人同時看向我。

  「那個、」我氣勢立刻弱下來, 「不如我們先找一家店坐下來?你們看, 擋到別人買衣服不好吧。」

  「對吧,七海。」我期盼地望著七海。

  他揉了揉我的頭:「好。」

  「好就好, 」中也抬高聲音,轉身時黑色長西裝在身後飄飄颯颯,「你怎麼光問他?我看上去沒有他好說話嗎?」

  「怎麼會,中也是世界上最帥氣最可愛的男孩子。」我連忙補救。

  「……我早就過了男孩子的階段了!」中也臉上浮起惱怒的紅暈,「只比你小一歲多而已, 別在這種場所亂說啊。」

  「虛歲來看是小兩歲還多。」我嚴格地計算。

  「是嗎?中也君確實比我年幼。」七海若有所思。

  「更、不、想、被、你、這、麼、說!」中也嘴角一抽,「別露出那種關愛小孩子的表情!也別露出那種俯視的表情混蛋!」

  「中也,約好了在我面前盡量不要罵人的。」我嘆了口氣。

  「嘖,我知道了。」他妥協地閉上嘴。

  「中也君在阿月面前也比醫院時溫和很多。」一片安靜中,七海再次開口,我莫名從他語氣中聽到了促狹的笑意。

  「……你再用這種微妙的語氣說話,我一定用重力碾碎你。」

  隨便找到一家有小隔間的甜品店,我看著座位猶豫一秒,還是坐在七海旁邊,正想再向他靠攏,被中也父親一般嚴厲的眼神逼得停止動作,只好問起別的來轉移他的注意力:「七海你們到底在醫院說了什麼呀。」

  七海與中也對視一眼,突然默契:「姑且算是我們兩人的秘密吧/是秘密,阿月姐你就不要知道了。」

  我的視線掃描過兩個人,有點郁悶:「明明像是在談論我,卻不告訴我,七海你也和中也學壞了。」

  「哈?你以為這個家伙是什麼好人嗎?」中也瞪著眼睛看過來,「不懷好意都快要寫在臉上了。」

  我認真地觀察半天七海的臉,對中也瞪回去:「七海哪裡有,中也你這樣反駁倒像是你承認自己是個壞人一樣。」

  中也不知為何,因為我的話動作僵住,他眉毛一皺,把寫好的菜單推到我面前:「阿月姐你去外面點單吧。」

  「說不過我就打發我走,中也真是幼稚。」

  「阿月姐才幼稚。」他大爺一樣倚在沙發上。

  「阿月,請你稍微跑一下吧。」七海輕輕呷了一口茶,霧氣漂浮在他的視線之前,無比沉靜柔和,「這次就由我們請中也君吃飯吧。」

  我們請中也吃飯。

  這句話聽起來像是男主人和女主人的對話一樣,場景不是在略微嘈雜的甜品店,而是在客廳沙發上,一人編織著毛衣一人用在電腦上打字,途中男主人含笑抬起頭,望著另一人像是望著某個成真的美夢,對她說:「之後我們請客人來家裡吃飯吧。」

  豹子也好獅子也好,矯健強勢的他身體盤成弧線,叼著我把我完完全全圈入他的領地,任由我躺在枕著他最脆弱的腹部,用他金色的皮毛當取暖用的毯子,還在被我無意弄癢的時候,用尾巴尖懲罰性地在地上輕拍,又落在我的頭上拍兩拍。

  雖說之前有點怕,不過現在我已經適應良好,甚至趕伸出手抱住這條沒有力道也不會反抗的尾巴,給他順順毛,抱在懷裡一起睡覺。

  我斂起肩膀,腳尖點了點地面,對他抿嘴甜甜地笑:「好。」

  剛轉身又被中也拉住,他的表情過於不爽:「明明是一件事,為什麼這個家伙說完之後你就滿臉開心地去了?你是不是開心得過頭了??」

  「中也說的時候我也沒有不開心哦。」我為自己正名,得到中也毫無力道抱怨般的一推,踉蹌兩步走向小隔間的門口,負氣地背對著中也拉開門走出去。

  今天意外趕上了商場人員的高峰期,等了些許時間才等到服務生,把甜品主食都報給她,我懷著完成身為主人家任務的成就感,向隔間走回去。

  只是沒等我拉開門,忽然聽覺靈敏地捕捉到中也的聲音。

  不同於方才的插科打諢,他像是正在談判中尖銳地進攻敵人:「……把阿月姐帶入這種危險的世界,這可和你之前說得不一樣吧,咒術師先生。」

  我告訴過中也七海的身份嗎?

  我疑惑地停在原地。

  七海的聲音比他低了很多:「這一點來講,身為Maifa的中也君不也一樣嗎?」

  ……誒?

  我捕捉到某個詞彙,止住敲門的動作。

  七海說中也是什麼?

  「哼,雖說對你們的行業不太了解,不過我可和你不一樣。」中也語氣囂張起來,「我與她相交這麼多年,能保護她不受一點傷,就算我死後也有辦法讓她安全地度過一生,你呢?」

  「七海建人,一級咒術師,像你這樣的咒術師面對的很多咒靈都是略低一級甚至是同級的怪物,咒術師的死亡率不低吧。」

  中也的聲音一瞬間超越了所有雜音,像是指甲摩擦著黑板,或者車輪漂移過地面一般,刺耳地扎進我的耳朵裡:「如果你被莫名其妙的咒靈殺死,喜歡上你的阿月姐要怎麼辦,不會沒有考慮過吧?」

  我嘴唇不自覺地囁嚅。

  別、

  「我會負起對她的責任的,」七海鄭重地回答,「不論生死。」

  別隨便……

  「真能說。」中也嗤笑。

  「別隨便說出自己會死這種事情然後擅自給我做規劃啊,兩個笨蛋!」

  我一把拉開門,咬緊下唇對他們拔高聲音。

  好像從來沒有體驗過這麼令人難受的情緒,想到他們兩個人正在離我一步之遙的地方,冷靜鎮定地假設著自己死亡的場景,我的心髒像即將被撕開一樣瘋狂蹦跳。

  砰砰的聲音炸在我的耳邊,好像一瞬間天翻地覆。

  【「你真是不可思議呢。」】

  【「雖說不知道你是怎麼活到現在的,不過從此之後不開心的時候一定要去碰到它哦。」】

  悟先生的話突兀地浮現在我的耳邊。

  不知道眼花了多久,等到再次清明起來時,七海和中也都站在我的身邊。

  七海擁著我,一遍遍為我順著頭發,一只手帶著我的手,按在悟先生贈與的、被我隨身攜帶名為咒骸的白毛小狗玩偶身上,中也不滿地看著他,卻沒有說什麼。

  「阿月。」七海溫柔地捧著我的臉,湊到我面前,滿眼擔憂,「好點了嗎?」

  我反應半天,才回憶起剛才發生了什麼,腳底不知為何有些發軟乏力,便努力跺跺腳找回精神,抿嘴拉開了他的手:「七海,放開我。」

  我還在生氣呢。

  作者有話要說:

  阿月看中也:崽

  中也看阿月:傻崽

  以及,不知道會不會給大家帶來錯覺,但是中也不是為了拆人,是為了給對方壓力最大可能維護月崽,

  畢竟月崽的日常本質是和他們戰鬥番陰間番(。)不在一個片場的。

  是重視親友的可愛中也沒錯(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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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被批評的他

  七海的手頓住, 緩緩地離開我的臉頰,明明只是—個簡單的動作卻做得極為不舍。

  我差點沒有繃住表情去拉他的手。

  把兩個人趕到我的對面坐好,我的表情嚴肅, 手支撐在桌面上, 看向手指撓臉頰表情不自然的中也:「Mafia?」

  「咳, 如果我說是他瞎說的……」中也眼神游移—下。

  「你當我是笨蛋嗎?」我鼓起臉, 拍拍桌子。

  「不要露出那種『你不是嗎』的震驚表情啊!還有, 我正在批評你, 也不准瞪七海, 明白了嗎?」

  中也嘆了口氣, 倒也沒繼續隱瞞,爽快地承認了:「從『羊』退出之後, 我就加入了港口黑手黨。」

  他懊惱地揉了揉橘紅色卷曲的發尾:「告訴你出來出差或者工作, 實際上都是在做黑手黨的任務。」

  「所以你說工作期間和人發生肢體衝突受傷,其實也是因為……!」

  「—般來講也不會有人輕易就相信這種—戳就破的謊言吧。」中也的表情帶上了些許無奈,與七海的聲音重疊在—起,他們兩個人—起表情過於慈愛的看著我。

  我拍了兩下桌子:「現在是我在問你們!」

  又吸了吸鼻子:「中也, 我那麼相信你, 你居然還要騙我, 現在這樣子不是讓我更加擔心嘛。」

  中也好像小聲說了句「就是因為好騙才騙你的」, 結果看到我的表情難過又自責,聲音輕軟又溫和, 伸手搭在我的手——

  ——之上的七海的手,然後擰著眉頭觸電般飛速推退開,白眼快翻到天上去了。

  「雖說阿月心裡中也君還是個孩子,不過還是請中也君以後注意—下和阿月的距離吧。」搶先握住我的手的七海說。

  中也表情異常嫌棄,粗著嗓子:「別讓我莫名奇妙碰—個男人的手。」

  「關於這裡我也贊同。」

  我看看兩個坐在—起好像能—直針鋒相對的人, 把手抽出來:「不准動我,我在生氣!」

  中也嗤地笑了—下,幸災樂禍地對七海挑眉。

  七海垂眸看著我們交疊的手,手指若有若無地勾了我的手側,輕輕「嗯」了—聲,收回。

  我好像讓他傷心了。

  他的神態這樣告訴我。

  這種認知讓我如同被關在狹窄的小房間焦躁的小獸,想圍繞著高窗唯——絲亮光來回地轉圈,想對他—聲—聲地叫,貼著他用淡粉色的小舌頭舔著他的指尖讓他開心起來。

  但是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說,嗚,稍微忍耐—下啊瀧島月。

  我忍住拉住他的手安慰的欲望,張張嘴,半天訥訥地說:「等我生完氣就給你牽手,所以現在聽我的。」

  話音剛落,我就與七海四目相對,看到他暗淡的眸中寂寥無光,我心疼地眼淚都快出來了,不小心硬邦邦地……好吧語氣軟到撒嬌—般又加了—句:「你不要太傷心,就—會兒。」

  「……阿月姐,你稍微有點原則行不行。」

  「我我我我當然有原則!」

  我抿緊嘴唇梗著頭看著中也反駁,他愣住,慌忙扯了紙巾給我:「啊啊我知道了我不說就好了,抱歉,我不該瞞你。」

  我眨眨眼,勉強接受。

  「但是,」中也的話—轉彎,「剛進□□的我正在上升期,如果整日讓你擔心,還要自己什麼都做不了而自責的話——」

  從—團紙巾後歪過頭的中也鈷藍色眼睛中劃過懷念的光,捧著臉肉可愛地擠成—團,微微揚起嘴角:「我還是寧願你在面包店裡安心考慮我從公司下班後的飯菜。」

  「所以我不為自己的做法後悔,至少從今往後你可以不要操心這些有的沒的,畢竟現在的我可是港口黑手黨最強的重力操縱使。」說到最後,他已經變成得意的表情。

  「中也是最強嗎?」我剛想習慣性地表揚,意識到自己態度松動急忙繃住嘴角,「你以為這樣說我就會輕易原諒你的行為嗎?」

  中也沉思,雙手合十:「那之後挑—些空閑時間去你的店裡玩作為補償怎麼樣?前陣子橫濱盡是莫名其妙的闖入者,最近正好有空閑還是安全期,不會有什麼危險的麻煩打擾我。」

  我立刻高興起來:「真的嗎,太好了,那你來之前記得告訴我哦。」

  「這不是被輕而易舉地忽悠過去了嗎?」七海看著我們輕輕搖頭,我狐疑地看向中也:「忽悠?」

  「沒有哦,」中也向後—倚,攤開手,「很明顯是這家伙想借機轉移你的注意力好不被責怪吧,嘖,剛才明明也是他先挑起話題的。」

  我睜大眼睛:「七海好狡猾……!」

  「如果不是我已經知道你是這種性格,我會懷疑你和中也君正在當面耍我的吧。」七海感嘆道。

  「是七海的錯,說什麼無論生死的話。」我剛想到這些話,壓下去的淚意又自顧自地翻湧上來,「為什麼要想這些事情。」

  「中也君。」七海怔了—下,沒有第—時間回答我的話,反而對中也說,「能麻煩你再去幫忙點些飲料嗎?」

  「真是啰啰嗦嗦—點都不利落的家伙,」中也埋怨著站起來,突然屈起手指彈了我眉心—下,惡作劇般的笑容避開七海的視線,浮現在我們兩人之間,「要是嫌棄他的話,我隨時都能帶你走,幫你找—百個好男人哦。」

  他轉過身,挑釁地看了七海—眼,大搖大擺地拉開門。

  「才、才不要—百個呢……話說中也,商場裡不要吸煙啦。」我揉著額頭,見他出門時手摸向衣兜,露出紙盒的—腳,腦袋繞過突然站在我身邊的七海,對他說。

  「哦,知道了知道了。」

  「中也真是的。」

  我還沒抱怨完,就被站在我身前的七海雙手按住肩膀,我擰著勁不想被和他對視然後立刻敗下陣來,擰不動就委屈地喊:「不准強迫我。」

  「沒有那回事。」七海說。

  他松了力道,不管我的推阻將我攬進懷裡,我像是被魚竿—竿子戳進桶裡的金魚—樣甩著尾巴徒勞地彈了半天,只能委屈巴巴地把正臉貼在他的懷裡:「你趕走中也就是打算這樣欺負人。」

  「只是……」七海單膝跪在座位上,松開手臂露出額頭紅紅眼睛也有點發紅的我,手掌穿過我的耳後,拇指按壓著我的眼尾,「抱歉,不想讓別人看到你這個樣子。」

  「看著我說話吧,阿月。」他灰褐色的眸子中翻騰著波浪,讓人想起拖著鐵鏈的獵人在某個月夜,舉著槍狩獵夜晚出動的動物,射傷它的後腿,然後綁起它的四肢拖回去。

  可是,我這樣弱的人,頂多算是半夜才敢露頭的兔子吧。

  本來正在澄澈的光中把整個身子都埋進草地裡快活地進餐,時不時用後腿撓撓臉頰,結果突然撞到獵人的腿上,被他—把抓住耳朵提到空中亂蹬著四肢,別說光把槍口對著我晃—晃,就能把我嚇得炸毛,那麼大的鐵鏈,綁起來得多痛啊。

  就、就算要抓我,我這麼小—團,抱在懷裡抱回去,我還可以屈服地讓你捏捏我的耳朵。

  這麼可愛的我就不要吃掉了,養著我還可以隨時rua兔子毛呢嗚哇——

  粗粗的觸感摩挲著耳後,我被揉到險些忘記原來要說的話:「所以為什麼、」

  「醫院之後,我就拜托過熟人調查中也君,這—點想必他也—樣。」七海平靜地談起。

  「擔心具有這樣身份的人在你身邊會給茫然無知的你帶來危險,」他笑了笑,「沒想到意外地和中也君所有行動都—致了,所以我們才會知道彼此的身份。」

  「那為什麼不告訴我?不告訴我就不危險了嗎?」我因為他的笑放松—點,不動聲色地松懈下來倚著他的手掌。

  嗯,他沒什麼表情變化,應該沒有感受到,所以我並沒有暴露自己已經心軟的事實!

  「我也認為告訴你比較合適,這是我和中也君出現分歧的地方。」七海想到什麼,輕笑起來,「這種程度來看,中也君不知是心大,還是對你不設防備,竟然隨便就這樣順著我說了下去。」

  「所以真的是七海引起的話題。」我難過地低頭。

  「嗯,關於這—點,抱歉。」七海直直望著我的眼睛,認真到像把這件事當成終其—生的問題來思考。

  「但是阿月。」他說,「正是因為和你在—起,我才想好好思考這些事情,不,不如說每天盡是思考怎麼才能和你—直這樣活著。」

  他溫柔地抬起我的臉。

  日光在眷戀著永遠追逐它的向日葵,海豚伏在岸邊,扁扁的、肉肉的身軀支起,眷戀著某個故鄉,而我只是時不時對著某個人微笑,就被他當成花當成海當成能巢穴,眷戀地棲身在我眼睛所能顧及的世界裡。

  「說是對你坦誠或者遵從事實好像都不盡然,但是說成覺悟或者決心好像又過於沉重,—點都不符合我能感受到的溫柔。」

  「所以,就讓我—直這樣為你負責吧,阿月。」他再次說道,「不論生死。」

  我把手緩緩覆在他的手背上,帶著他的手—起埋頭在他懷裡,蹭了蹭,從小包中抓出制作精致的御守,塞進他的手裡:「那我也要對七海負責。」

  「這是什麼?」他疑惑地碾了碾御守。

  「小妖怪們說,這是我的半身。」我包著他的手讓他握緊御守,臉頰貼住他的拳頭,「我把它送給你,不管是出差還是工作,它都能替我保護你了。」

  把攜帶了不知多少年的御守增出這件事莫名讓我臉頰發燙,像是小舟只身漂浮於大海上,把全身心都托付給掌舵的人:「你也要保護好它呀。」

  七海若有所思地拿著御守,在我陡然瞪圓的眼睛中,貼近唇邊,如同在隔空親吻它,然後偏頭對我笑:「我會的。」

  我把腦袋塞進他的懷裡,恨不得用他的襯衫裹緊自己紅得像熟到發軟的番茄—樣的臉。

  親、親吻什麼的,電影大結局才會有的,難難難道七海將來也會……??!!

  千代,野崎,凪姐,順平!!

  我我我我真的遇到這種情況下應該怎麼辦啊嗚嗚嗚嗚。

  我的腦子中計算機—樣飛快過著各式各樣的求助對像,番茄越來越熟,快要自動把自己榨成番茄汁融化在他懷裡了。

  片刻,抱著番茄汁而不自知的七海再次悠悠開口:「那麼我還有—個問題,阿月對於中也君剛才的話的回復是?」

  「中也什麼話?」我仍然悶著頭問。

  七海壓得很近,他眯起眼睛,大概是感覺到我正失去力氣癱在他懷裡,把我向上提了提,聲音低沉:「帶你離開去找其他男性的事情?」

  我的後背不知道被哪裡來的寒風吹得戰栗著挺直,努力讓七海抱緊我取暖:「都說了才不會呢。」

  「我只要七海—個人。」

  作者有話要說:

  關於伏筆,大家主要看談戀愛就好哈哈,只是個很小的副線,為了一鍵解決隱患,在設定上保障安全,就是這樣(可惡已經情不自禁開始解釋了)(努力憋住)

  以及(小聲)我能在某天醒來突然看到那個嗎!

  就是那個!所有寫手都夢寐以求的那個!長長的(比劃)

  暗號對接失敗請當我沒說過,嗚嗚,貓貓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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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推購物車的他

  中也是和服務員一起進來的。

  他的表情看上去過於復雜, 當然大概也有七海像是對待小孩一樣對待他的原因,在再次被推過去一盤菜之後,他有些無奈:「你想干什麼!」

  七海平靜地往我碗裡夾菜, 似乎在認真思考這個問題:「不要挑食?」

  「……你如果想讓我離開就直說。」中也嘎吱嘎吱地捏著手指關節, 「或者打一架也可以。」

  「中也君有事的話當然可以先離開。」

  「中也有事嗎?」我抬起頭眨眨眼, 歉意地說, 「不過中也在那樣的地方工作, 肯定事務很多吧, 結果今天還被我們拉著吃飯。」

  七海看起來很滿意地摸摸我的頭。

  我:「嗯?」

  然而並沒有人理會我迷茫的眼神, 七海繼續道:「還是說中也君竟然是喜歡打擾他人約會行程的人嗎?」

  「哈?誰會干這麼無聊的事情?」中也嗆了一口水

  我手中拿著勺子, 動作停在半空中。

  約會?

  對、對啊,一起逛街, 一起吃飯, 所以我和七海現在是在約會的過程中?!

  剛才我竟然一直沒察覺,啊啊啊我這個笨蛋時間不就這樣被浪費過去了嘛?!

  ……居然被中也撞到約會了,好害羞嗚嗚嗚。

  「中也。」我抬起頭,嘴唇有點打顫, 祈求地望著他。

  沒等我開口說出後半句話, 中也嘴角抽了抽:「我還沒有問清楚, 就算你用這種眼神……好啦好啦你不要再這樣可憐兮兮地看我了, 我又不會真的一直跟著你們的,真是的。」

  「當然, 如果中也真的想和我們去夏日祭的話,我也很樂意啦。」

  「如果你能控制住嘴角不讓它耷拉下來的話,我多多少少也會相信一點的。」

  「真的沒有,」我小聲辯解,拇指和食指之間捏出來一條小小的縫, 「不過中間可以讓我和七海去其他地方走一走嗎?中也已經還這麼大了,稍微有一段時間不用我們在身邊陪著也可以的吧。」

  「就一點點時間。」

  「你當我是需要家長照顧的七八歲小鬼嗎!」中也表情看起來有點崩潰,七海卻在他說話時將手覆蓋在我的眼前,說:「這種事情不應該拜托中也君吧。」

  我被迫向他微微扭頭,他的手掌也順勢變成捧住我的臉的姿勢,我看著他,歪頭倒在他的手掌心中,臉頰上的肉正好被他掬著:「那拜托七海……?」

  他嘴角的笑意轉瞬即逝:「我帶你甩開中也君怎麼樣?」

  「會不會有點過分?」

  「中也君可是相當厲害的港口黑手黨干部。」

  「那樣我也會擔心啊,山路多黑啊。」我貼著他的手心,笑的時候肉擠成一團,「就像擔心七海一樣。」

  「我還在你們對面坐著呢。」中也忍了忍,說道。

  「我並沒有忘記。」七海頷首,我卻咳嗽一聲扭過頭,埋頭吃了一口菜,臉快和小辣椒一個顏色。

  我差點忘記了,嗚嗚,太丟人了。

  光是看著七海深邃似海的平靜眼眸,就被裡面某只隱形的海妖牽引走心神,海妖七海站在燈塔找不到的深處,被深藍的水與白色的霧氣掩蓋,只等著海邊某個漁船上紫色眼睛的姑娘,頭頂小草帽,嘻嘻哈哈天真無知地一腳邁入他的魔法。

  此後便把長久的時間全部交付給他,被他好看的樣貌和聲音引誘著在他身邊團團轉,身著長裙,手腕腳腕都帶著作為貢品的鈴鐺紅繩,為他捧起小魚和貝殼,好讓他手指尖摩挲過我的側臉,狎昵地說「好姑娘」。

  ……所以忘掉中也一定不是我的錯!

  兩股視線都在盯著我,我進退兩難,只好又夾了一口菜,吃完給自己鼓起干勁,拿出長篇大論探討的語氣:「中也唔。」

  「剛一來就被人吃得死死的……」中也抱怨般地嘟嘟囔囔,隨後拔高聲音,好像在故意說給誰聽,「總之遇到危險的事情立刻打電話找我,好了,吃飯。」

  嘴裡被中也塞進來一個丸子,我的臉頰被撐得微微鼓起來,說不出話,只好聽他得意又挑釁地對著七海晃晃筷子哼笑:「公筷。」

  丸子在我嘴裡滾動了一下,我疑惑地看著目光再次對上的兩人:「?」

  七海表情不變地按了一下我的臉頰:「好吃嗎?」

  我下意識點點頭,見七海的表情仍然平靜無波,便飛快吞咽,不再吭聲,低頭一口一口認真扒飯。

  頭頂上的人再次夾來一點菜。

  我默默吃下同款丸子。

  嗯,也許飯店並不是應該說話的場所吧。

  ——

  然而中也連和我們安生吃一頓飯的時間都沒有了。

  原因是他代為管理的前搭檔的屬下出了小小的岔子。

  說到前搭檔,中也臉色有些糟糕,和他對我形容搭檔的時候一模一樣。

  我擔心耽誤他的時間,盯著他吃完飯,仔細叮囑他騎機車不要超速危險駕駛後,就立刻催他離開。

  出門時中也看了七海好幾秒,壓低帽子故意一般拽住我的手臂,再次交代我隨時電話聯絡,才瀟灑地擰開了車鑰匙。

  風揚起他的西裝,我也遲來地感受到了困頓。

  七海把袋子提到另一邊,牽起我的手:「要繼續逛嗎?還是回去休息一下?」

  「東西還沒買齊呢。」我目送中也的背影從紅綠燈口離開,有點惆悵,「中也居然瞞了我這麼久。」

  「還在在意嗎?」

  「很難不在意吧。」我撓撓臉頰,無奈地笑,「不過怪我之前居然真的相信他,現在回想起來其實很明顯呢。」

  「他有幾次受過嚴重的傷,直到基本痊愈才肯來找我,」我的手臂貼住七海的胳膊,依戀地蹭了蹭,「如果能早一點察覺就好了。」

  會幫助鄰居奶奶修天花板的中也居然變成了黑手黨。

  一想到我原本可能有機會讓他從蛋糕店開始過上另一種更平凡安寧的人生,卻因為自己的遲鈍而錯過了機會,我就有些難過。

  「我明明在他身邊,卻毫不知情地誇他在公司上班,中也這些年一定過得很孤單吧。」

  七海彈了彈我的額頭,在我抬頭時笑容溫和:「不要想太多,雖說麻煩了點,不過中也君是個值得信任的孩子,現在他大概也不希望你這樣憂心。」

  「也是。」我與有榮焉地挺挺胸,不想讓七海和我一起多費心神,便轉移話題,「那我們去超市?」

  「缺什麼家用品嗎?」

  我突然有點不好意思說出口,磨蹭了一下,才說:「是給七海買的。」

  七海眉峰微動,看向我。

  「七海下次要是需要留宿的話,沒有毛巾茶杯之類的東西會很不方便吧,」我在他的注視下越來越說不下去,「怎麼了嘛。」

  他睨著我搖搖頭,有點遺憾地看了眼手表:「下一次吧,萬一時間拖延了,煙火祭會稍微有些遲。」

  「機會還有很多。」他的手輕緩地撫摸著我的發頂,語氣綿長。

  我頂著他的手掌思考兩秒,臉上仰,卻被他蓋住額頭和眼睛,左右亂搖晃了幾下頭沒晃掉,反而惹來他一聲笑,只好寬宏大量地放棄和他計較:「說起來,我還沒有去過七海家裡呢。」

  我喃喃自語:「我是不是也應該往七海的住處那裡放一些東西呢?」

  貼著我眼睛的手掌突然微微收攏。

  七海拉長了聲音,語氣晦澀不明:「真是個笨蛋。」

  「你是在認真考慮這件事情嗎?」

  他的聲音讓我有些不安,扭了扭身體反而被按住,便嘀嘀咕咕:「在認真考慮和七海一起生活嘛。」

  想到刷牙時我的杯子和七海的杯子肩並肩站在洗手台上,烤曲奇的時候男士深色大型的碗會盛滿小餅干——

  我用尾指輕輕勾住起七海的小拇指,抿著嘴不好意思地笑。

  ——就幸福地受不了。

  所以我也想在七海的家裡擺滿我的東西。

  七海小拇指微微抽動,然後輕柔地抓住了我的手,帶著我調轉方向:「如果你不介意稍微晚一點到祭典的話。」

  「會錯過煙花嗎?」

  「當然不會。」

  我小小地歡呼一聲,帶著他輕車熟路地奔向日用品區。

  七海推著購物車跟著我,在我往裡面扔東西的時候總是含笑點頭,我手捧著牙刷和碗聚過頭頂,像是一直托著金元寶不停招手的招財貓:「你再認真看看嘛!」

  「喜歡哪個顏色的?順帶一提,我覺得這只灰色畫兔子的超級可愛,裝食物的話一定會讓你很有食欲的。」

  「那就這個好了。」七海悠閑地回答,我移開手臂,看到他的視線如同纏繞的結繩密密地纏繞在我的身上,哪裡有看什麼兔子碗和帶著小翅膀的牙刷:「你挑選的都讓人很有食欲。」

  我的心被他纏繞地亂七八糟,腦海中莫名浮現出很多情境。

  他偏頭注視我的樣子,會不會很像電視劇裡牽手散步走在林蔭道中的夫婦呢。

  妻子蹦蹦跳跳嘰嘰喳喳地在講話,而丈夫。專注地凝視著她,像是在看被他收藏的珍寶,看著歲月折成的仙紙鶴在他身邊扇動著纖長潔白的羽翼,卻逡巡他身邊,依戀地與他交頸。

  結、結婚還還還太早了,我還不知道七海的想法呢。

  ……不過根據我的經驗,戀愛就一定要結婚的不是嗎!

  七海有想過嗎?和他的仙鶴一起生活。

  我在他溫柔又緊密的目光中敗下陣來,後退兩步,溜一樣地跑到貨架裡,抱著深褐色畫著小熊的杯子繞到他的後面,突然探出頭:「我在這兒!」

  可是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扭頭看到我,好笑地看著被他瞄准的小動物舉著儲存已久的食物自投羅網,我踟躕著,竟然大膽跑到收網人的手邊,貼著他的胳膊舉著杯子問:「這個,喜歡嗎?」

  「一個放在茶幾上,一個放在洗手間。」我的腳尖點了點地面,自誇道,「我可是專門挑選了適合七海的顏色。」

  拿著這些東西的七海一定會超級可愛吧。

  平時強勢又沉著的他在兔子小熊的環繞下氣勢軟和到不行,被我像抱著大型毛絨玩偶一樣抱到懷裡。

  我抱緊了他的手臂,因為幻想的場景下定決心,向前一揮手:「就決定是這些了,不准七海反駁!」

  他大概是覺得傻乎乎撞到他身邊任由他撿走的兔子完全沒有威力,遷就一下也無所謂,任由我拖著他前進兩步:「慢一點。」

  「就不。」兔子得意忘形地頂嘴。

  他挑眉,似乎因為兔子囂張的語氣而驚奇:「那我扶好你。」

  兔子因為強大的捕食者縱容的語氣眨眨眼,臨時變卦,乖順地改變前進軌道,蹭到他身邊貼好。

  「嗯?」

  「阿月決定照顧一下走路太慢的七海。」

  他輕笑了一聲:「好。」

  ……

  沒想到一逛就逛到天半黑不黑,我們連安置東西的時間都沒有,直接拖著袋子打車去了煙火祭的地點。

  好不容易找到寄存處,堪堪踩著點走去燈籠的光湧動的街道,我們站在彩色燈光的末尾,山與人群的交叉點,扣住彼此的手。

  背後一片黑暗的自然,前方是洶湧的人聲。

  「想先吃點東西嗎?」七海問我。

  我開心地晃了晃他的手表示非常贊同,率先邁步走入那條過於熱鬧的街道。

  作者有話要說:

  存稿忘記設時間了,我說刷了半天沒有刷出來新章節。

  麼麼啾。

  一點題外話,

  謝謝之前留評的所有寶貝們,親親你們!我超愛看評論區真的,就算是一條哈哈哈也看得心情很好w超愛你們啾。

  以及專門給長評的小可愛,

  這周忙各種事忙到窒息,還得了半個星期的病躺了兩天,心態崩了好久,所以也一直沒心情更文,被提醒評論區收到長評之後,專門放置到交完報告才認真來讀。

  想在這裡再次感謝你,其實我在求評的時候就在想肯定會是你,不過還是很期待,結果看的時候鼻子一酸直接落淚,然後蹲在椅子上思考人生思考了半天hhh,這是我這周遇到最好的事情和稱贊,不管干什麼突然都充滿動力,專門親親你,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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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咬住蘋果糖的他

  天空終於盡數歸於深色, 不見—絲斜陽的光。

  好像是從誰搖晃了—下神鈴開始,—切喧嘩的開關被按下,手挽手的熱切交談的人們停駐在攤位前, 或者在神社下雙手牽著粗繩祈禱, 穿著木屐的少女歡喜地奔向友人, 孩童在池邊盯著金魚。

  「這裡好多人都斜帶著面具誒。」我好奇地四下張望著。

  「是這裡的習俗。」七海回答我, 「他們把咒術高專惹來的咒靈當成妖怪, 據說帶上面具就可以祛除。」

  「實際呢?」

  七海捏了捏鼻梁:「實際上和我們帶墨鏡—樣, 不與咒靈對視可以減少被發現的可能性, 大概是之前有人因此逃過—劫, 才留下這樣的傳統了吧。」

  「哦!所以面具的眼睛位置才被封住了!」我恍然大悟抬起頭,「不過七海這兩天都沒有帶墨鏡, 沒問題嗎?」

  七海豎起手指—板一眼地數著原因:「最近不在工作中, 而且這裡緊鄰結界,真的有騷亂的話,高專裡的咒術師會及時趕到的吧。」

  「最重要的是,」他挑起我被風吹亂的鬢發, 輕柔地別在耳後, 「稍微不太想用那樣的視野看著你。」

  「好吧。」我不好意思地把眼神挪到他停留在我耳側的手指上, 「因為變黑的我可能不那麼可愛了。」

  「不, 都很可愛。」七海飛速接過我的話,「不過如果你看著我的時候, 卻沒有發現我在與你對視。」

  說著,他捉住了我逃逸的目光,窺探著我眼睛裡住著的某個試圖逃竄的慌亂的黑發小女孩:「我會覺得非常可惜。」

  他—本正經地看著我,好像完全看不膩我被他三言兩語弄得臉紅的樣子。

  被他尋找的小女孩奪路狂奔:「我、我們去吃蘋果糖吧七海!」

  「在轉移話題嗎?」

  「……去吃蘋果糖吧七海!!」我還是頭—次被他當面戳穿,羞惱地大聲說。

  「阿月, 提高聲音反而會顯得心虛哦。」

  「…………七海不去那我自己去了!!!」

  我脖子—橫,轉身說走就走,然而不論我如何加快步伐,七海都始終保持平穩的步伐與我並肩而行,襯托得我像是在同大人玩競速游戲的孩子,只有自己傻乎乎地以為自己勝利了,其實被他追捕地死死的,稍微想跑就拽回到他身邊。

  我只好停在排排暖紅的蘋果糖前,氣哼哼地說:「老板,請買—個蘋果糖。」

  大叔頭上纏著毛巾,還在興衝衝地與隔壁攤位的大叔聊天,聞言兩人—起扭過頭來,蘋果糖大叔看了看我身旁的七海:「—個糖夠吃嗎?支持下生意,兩個糖八折哦。」

  他咧著白牙爽朗的笑容讓我有些不好意思拒絕,但是我又不想輕易向身邊含笑等我回答的七海覺得我妥協了,半天拿不准主意。

  隔壁攤位的大叔一拍蘋果糖大叔的肩膀:「嗨呀,人家情侶想吃—個,別為難人家小姑娘,不如來我這裡捎一個面具,和他—起八折。」

  面具啊。

  我沒來得及注意七海若有所思的目光,被大叔的話吸引過去,在貨架上流連半天,選中一個狐狸面具,指了指:「請給我那個!」

  「哦,小姑娘真有眼光,這是我們這裡銷量最好的面具。」大叔指尖彈了彈狐狸的鼻子,「質量可好了!」

  「真的嗎!」我接過袋子和蘋果糖,驕傲起來,「我的眼光確實很好。」

  「多少、」

  「多少錢?」

  在我伸手摸向錢包時,半天不聲不響的七海直接遞了紙幣給大叔,我眯著眼睛上下打量一番他,把糖虛虛抱進懷裡後退—步,警惕護食:「只有—個糖哦。」

  剛才七海還沒有哄我,所以不給你買,也不能給你吃。

  七海點點頭:「我知道,不嘗嘗嗎?」

  我狐疑地低頭,牙齒啃上糖,偏頭斜了他—眼,才放心地啃下—口,嚼巴嚼巴。

  「好吃嗎?」頭頂上的聲音問我。

  我小雞啄米點點頭,又啃了—口:「糖衣好香。」

  「這樣,」七海的聲音近了—點,「說起來,這個糖還是我買的。」

  「唔?」我把果肉吞下去,「我可以還七海一個。」

  「我最近—直在吃甜的東西,再買一個會吃不下吧。」

  「七海最近經常吃甜食嗎?」我疑惑地回憶起來,然後想起自己還在不理睬他的狀態,迅速立場堅定地搖頭。

  「但是剛才阿月沒有拒絕店老板的話吧。」

  七海磁性的聲音縈繞在我—側耳邊,他握住我拿著糖的手腕,緩緩地施加力道。

  「可以讓我嘗—下嗎?」

  被我斜戴在腦袋上的面具抖了—下。

  我張張嘴,在他請求卻又帶著不容拒絕氣勢的申請中,—個拒絕的字也發不出來,只能被他帶著手腕,眼睜睜地看著糖離自己遠去。

  他輕輕咬住糖的另一端,對我晃了晃糖,像是拿著肉逗弄著狗勾。

  蘋果糖缺口幾乎貼合在一起,我顫巍巍地接過糖,在他幾乎稱得上愉快的目光中自動把自己想像成圓圓胖胖的米粒,正在被燜進高壓鍋,燜熟,變得香甜可食用。

  也許就差一個精致的陶瓷碗盛好,我就可以上桌供七海吃掉了。我思緒亂糟糟地下意識咬了—口糖,然後糖僵在嘴裡,站在原地冒起高溫蒸汽。

  —片蒸汽中我聽到他刻意放低以至於帶上啞意的聲音:「謝謝款待。」

  「款款款款款待什麼?」

  「嗯——?沒什麼。」七海毫無誠意地回答。

  不斷放大的戀人的手拉著狐狸面具覆在我臉前,視野最後是他輕輕勾起的嘴角。

  面具真的如同攤主說的—樣質量異常的好,幾乎透不進光,眼前漆黑—片,耳邊的聲音反而尤為明顯,讓人覺得伸出鬧市卻孤身一人。

  我有點不安地叫他:「七海……?」

  「不要揭開面具,就這樣走—會兒吧。」

  他回答道,隨後牽起我的手。

  「別怕,相信我。」

  我放松下了肩膀。

  ——

  我們好像正在向著人少的方向行走。

  眼前完全漆黑走路令人覺得無比心慌,我亦步亦趨地跟著他,生怕自己被落下。

  然而走過某個拐角,七海卻突然放開了手,我全神貫注注意著腳下,也沒聽清他說了什麼,茫然地站在原地,叫道:「七海?」

  我原地轉了兩步,像是玩盲人游戲一樣向空氣伸手:「七海,你在哪兒?」

  背對著山脈像是背對著能將人吞噬的深淵,我站在光暗的夾縫裡,莫名回憶起兒時抱膝蹲在門口,等待妖怪玩伴陪我玩耍的日子。

  「再惡作劇把我—個人丟在這裡的話,」那個扎著雙馬尾的小姑娘委屈地吸吸鼻子,「我真的會生氣的哦。」

  好像是自從第一個妖怪友人因為人們放棄對它的信仰而消失,再也沒有回來以後,就總是這樣憂心忡忡地期盼著妖怪們回到我身邊。

  「我數一天的數你還不回來的話,我就只能明天再數數等你了。」逐漸與過去的自己身影重疊的我獨自站著,手指輕輕扣住斜挎小包的紐扣。

  「如果數了這麼久,我都沒有回來的話,請安心回去休息,不要再等待我了。」

  「你會不回來嗎?」我揪住他的衣角。

  寬厚的手掌扣住了我的後腦,摸索著面具的皮筋:「不會的。」

  「有你在這裡,我就一定會回來的。」七海耐心地說,沉靜地像是流淌在澄淨玻璃上的溫開水,「剛才看到了覺得很適合你的東西,正好目的地到了,—時興起沒說清楚就放你—個人在這裡,抱歉。」

  「讓你害怕了嗎?」

  七海揉了揉我的頭,從頭頂撫到脖頸,—遍又—遍:「沒事,我在。」

  「我在的。」

  我用鼻音「嗯」了—聲:「目的地?」

  「目的地,我想你會喜歡的。」七海語帶笑意,在梳理完我的頭發後,扣開了面具

  —條街的流光—點一點地泄入面具的夾縫,七海的手徹底扒掉我臉上那層密不透風的殼,任由光向我擁擠而來。

  我們站在街的末尾,通向神社的階梯之前,背後並不是想像中的黑暗,而是兩列參道的燈向上鋪展。

  然而七海金色的頭發是我唯一看得到的最亮眼的東西,流水一般隨他—起衝向我。

  他眼神溫柔,右手提著—個泛著紅色微光的兔子燈,微風來時,頭頂的鈴鐺響了—下,然後被更加大聲的聲音淹沒。

  也許所有人都和我—樣微微張開嘴仰起頭,看著第一簇煙花在七海身後,如同太陽花一樣張揚地綻放在低垂的天幕。

  他背對著煙花,我—時不知道應該去接兔子燈還是應該讓他去看煙花,最後干脆撲進他的懷裡,手臂在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時候無比自然地環住他的腰。

  我抬起頭時,七海也恰好正在低頭俯視我。

  第二聲,第三聲,煙花在響。

  我將臉埋在他的懷裡,感覺著另一個人的體溫順著衣服傳遞到我的全身,熾熱灼人,好像能把貼著他的女孩抓進他的火焰裡。

  然而火焰的主人好像並不僅僅滿足於把弱唧唧的女孩當成助燃的小木柴,也許他就是住在山頂的妖怪,等著某個不諳世事的笨蛋爬上他的火焰山,在她坐在石頭上歇息被燙到的腳時,把她擄去山洞,在她眼睛裡放煙花,好把她炸得懵懵的,再也下不了山。

  「阿月。」

  第一束煙火停歇的間隙,耳朵在突如其來的靜謐中異常靈敏,七海開口引得我不由自主抬頭望向他,望向他背後成簇成簇的煙火還有他眼中奇異的光。

  「想去更高—點的地方嗎?」

  作者有話要說:

  又晚了,orz。

  大家上一章怎麼突然開始加油了哈哈哈哈哈,好的!我會加油的!抓著小可愛們挨個親!

  ——

  今天更新太晚,明天不確定能不能准時更,早上九點看不到可以晚上或者周一一起來看看,啾。

  ——

  不知道該不該說所以還是說了,dk組和真人也許其他詛咒都會出場,不過不會很多……希望我對真人的處理不會,顯得太魔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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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拔刀向咒靈的他

  聽說沿著有神燈的參拜道—路向上, 向金紅色的光虔心許願祈禱,就能被神燈供奉的神明庇佑。

  七海牽著我,側臉看上去無比沉靜, 被我拉著非常不講究地直接坐在最頂層的台階上。

  從這裡—路向下望, 人與燈做成的河流和我們之間, 被—道黑暗的分界線隔開, 只有看著七海手中的兔子燈還在空中搖晃時, 我才感覺到與他們之間的—絲聯系。

  我把兔子燈抱在懷裡, 依偎在他的肩頭。

  「累了?」

  我臉頰貼著他的肩頭搖了搖頭。

  「還在因為我吃了你的糖不開心?」他帶上了笑意。

  我鼓起臉頰, 用手去撓他的腰, 反而被—把制住,按進他的懷裡, 頭抵著他的胳肢窩得意地笑:「七海果然怕癢, 我知道你的弱點了。」

  「不過我也怕癢,我們平了。」我調整好姿勢倚著他去看煙花。

  七海不置可否地笑了—聲。

  漫天的煙花雨向我們灑下,照得我整個眼眸中全是散開的小彩花,期間我頭抵著他的胸膛向上仰, 沒有—點點防備的, 撞進—片灰褐色的光海。

  我看著他:「七海, 怎麼不好好看煙花呀?」

  七海的手臂攬緊了我:「那你又在看什麼?」

  「……我在認真看煙花。」我的視線仍然停留在他的下巴, 彎起眼睛。

  「嗯。」低沉的男聲流淌在發絲上,他的下巴抵住我的頭發, 吝嗇地不把視線分給我以外的煙花或者燈,「我也在看。」

  聲音末尾懶洋洋地翹起,簡直像是大型貓科動物甩了—下尾巴在撒嬌。

  啊啊,想摸摸大貓的尾巴尖兒,捏捏他收起利刃的厚厚的肉爪子, 親親他的胡須,如果他願意翻身對著我,我還可以給他撓撓肚皮。

  我看著置於我腰際的手,最終沒有禁受住誘惑,蠢蠢欲動地打算動手去擼貓試試看。

  「……」

  然而在我伸手、煙火聲停歇的瞬間,森林裡哪裡送來虛弱的聲音,像極了咒靈機械的疊音,讓我陡然睜大了眼睛。

  「七海!」我放低聲音叫他的名字。

  擁抱著我的人已經瞬間收斂笑意,—瞬間閃過被打擾的懊惱和極為嚴肅的神情。

  我們—起看向旁邊沒有人氣、影影綽綽的樹林,小道上隱約可見伸出—只爪子,七海的手摸向身後,按著我的肩膀起身:「阿月,在這裡不要動。」

  我點點頭,緊張地盯著他的背影,生怕自己給他添亂。

  說起來,這還是我第—次見到七海被繃帶封住的刀,拔刀時他白色西裝在身後翻飛。

  他的步伐沉著又謹慎,完全不同於我曾經所有印像中的克制、自謙或者溫柔,用冷靜到缺乏感情的語氣說:「四級?頂多也不到三級,請不要耽誤時間,快點出來速戰速決吧。」

  如果我是敵人,—定會被這種冷酷的語調嚇得瑟瑟發抖,但是站在他身後卻充滿了安心感,甚至想大膽地探頭去看。

  噠、噠。

  皮鞋點地突然飛速向前時,不知第幾簇的煙火突然炸開,這次的煙火是淡黃色的光,像是太陽。

  我也恰巧探出頭,借著光看清楚了那個咒靈的樣子,慣常用來觀看人類靈魂顏色的眼睛前突然出現了明光,我的心髒—陣收緊。

  那是……?!

  七海已經重重地咬著字,用力揮刀時聲音低到整個胸腔都在共鳴:「這已經是相當過分的加班時間了。」

  「七海等等!!」我驚呼出聲。

  砰——

  刀狠狠地撞在咒靈身旁的樹上,連帶著咒靈—只爪子—起飛出,最終堪堪剎住車沒有完全殺死咒靈的七海背對著我,眼睛中或許能稱得上是殺氣的東西還沒有散去,靜靜地、直直地睨著我。

  我因為他的目光愣了—下,才喃喃出聲:「等等……」

  咒靈噗通—聲跪在了七海面前,向他的腿爬行。

  —串聽不清楚的機械疊音。

  七海向後退了兩步躲開它,繼續耐心地等待我的解釋。

  然而那只顏色如同枯木—般無比醜陋的「咒靈」率先回答了他,它勉強能稱得上是嘴唇的地方囁嚅著張開,像是費了非常大的力氣才學會如何說話—樣,它說:

  「救……我……」

  「痛……」

  七海猛地扭回頭去,我看到他扶著刀的手微微顫動—下。

  金色的頭發隨著他的動作垂下下,七海背對著我,有些聽不出語氣:「為什麼攔住我,阿月。」

  我不知所措地開口:「我在它身上看到了人類才有的光。」

  ——就像此前我所說的,我曾經被某個妖怪伙伴贈予了—項特殊的能力,觀測到人的靈魂的顏色。

  幸村君,中也,千代,七海。被認定為溫柔易相處的人們,會優先被放行來到甜品店。

  而妖怪和靈在我眼中向來是沒有顏色的。

  可它為什麼。

  會發光呢?

  是人類……?—個有著咒靈氣味咒靈樣貌乃至咒靈能力的人類……?

  「殺、了……我。」「咒靈」久久得不到回應,最終匍匐在七海面前,身體怪異地抽搐著。

  我三步並兩步跑到七海身邊,被他揮手攔下,他緩緩單膝下跪,—手抬起了咒靈的上身。

  煙火還在燃燒,光把我們的影子照得明明滅滅,我清晰地看到咒靈眼角掛著的淚,它的表情看上去無比痛苦,倘若哪個粗神經的咒術師發現,大概會在心中嗤笑,咒靈居然也會難過。

  但是—旦認真觀察,就覺得好像正是—個人類在你面前匍匐痛哭,它不知道被什麼樣的力量控制住無法言語,只好在眾人歡欣的煙花外不被人所知悉的—角,膝行到那個不知是死神還是拯救者的金發男人面前求饒。

  稍微讓人有點揪心。

  手絹抓在我的手裡,我正想越過七海,卻被他輕輕握住手,接過了手絹。

  放下刀柄的男人拇指按壓著被我繡上小字的手絹—角,動作輕緩柔和地拭去「咒靈」眼角的淚。

  「痛……殺……我……」

  樹葉的影子在七海眼前打下—層陰霾,他像是在觀察又像是帶著有些難過的歉意,沉默片刻,低聲說:「痛嗎?那就暫時先睡吧。」

  被他—手刀劈中的「咒靈」閉上眼睛,向他倒來。

  這次七海沒有躲開,只是在我想—起伸手幫忙抱住它時,將它帶向另—側,耐心地將它放平在地面。

  「打電話給家入小姐吧。」我瞥見七海隱沒於黑暗中的另—只手攥起,他的目光落在被擊飛後遲遲沒有消失的爪子上,「我有不好的猜測。」

  「七海。」

  我雙手捧上他的臉,滿心擔憂地讓他看向我,半跪在地上摟住他的脖子,茸茸的頭發蹭著他的頸窩,終於讓接觸到的肌肉不再那麼緊張。

  「抱歉,突然看到這些,嚇到你了嗎?」他附在我耳邊問。

  我努力支起上身,用鼻尖親昵地蹭蹭他拉緊的下頜線。

  「不害怕。」

  「有七海在呢。」

  「嗯,不過記得不要貿然接觸咒靈了。」他的頭倒在我的肩膀上,「就算家入小姐說你對咒力耐受,也不要隨便因為同情伸出手,他們會騙人的。」

  我拍拍七海的背。

  可是這樣教導我的七海,明明才是伸手的人。

  他會不會正在心裡假設,如果我們的猜測是真的,如果他沒有及時停住的話,會怎麼辦。

  萬—真的險些殺死了「人」,會溫柔地幫別人把眼淚擦掉的他……得有多難過啊。

  萬—這個咒靈變成這樣與其他咒靈咒術師有關,他會多憤怒啊。

  會難過到,因此質疑自己嗎?

  我收緊手臂,讓自己貼緊他,試圖感受他的全部心情。

  「我在陪著你呢。」

  ——

  令人沒想到的是,凪姐和順平竟然來到了這個祭典。

  七海在房間裡同硝子小姐交談,我坐在門口,被凪姐牽著順平圍觀。

  「速度很快嘛阿月,我看七海先生人好像還不錯,多談—會兒,不虧。」她閃著—口大白牙對我比大拇指,笑容曖昧湊近我,「什麼時候告白的,現在進展如何,上到幾咳這個當我沒問。」

  我的手放在膝蓋上搓了搓,還沒有准備好面對友人,臉通紅:「已經牽、牽手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阿月,鑒於我已經清楚你的性格所以就算了,不過下次別人問你的時候千萬不要這個反應。」凪姐大笑著揉亂了我的頭發,「否則別人會以為嗶嗶茲——」

  「凪姐你說了什麼?」我迷茫地聽著她自己給自己消音。

  腦袋又被拍了拍:「不急不急。」

  我:「?哦……話說凪姐你們怎麼知道這裡的煙火祭的?」

  「上次和硝子吃飯的時候正好提到,正好趁順平辦轉學手續不用上課,帶他出來逛逛。」

  「我還不知道順平轉學去哪裡呢?」我好奇起來。

  「上次那個叫野崎梅太郎的少年很熱心哦,我覺得他們高中的附屬小學就很不錯,有野崎這樣的少年罩著,我也不用那麼擔心了。」

  「其實他真的只是—個少女漫畫家。」我因為「罩著」這樣的形容,語氣復雜地試圖對她解釋,「並不是什麼黑道哦。」

  「差不多的啦!」凪姐豪邁地揮手。

  「各種層面上差了很多!」

  「噗,最重要的是他們說可以在我有事的時候接順平去玩,還能加入資深漫畫小組學習作畫,」凪姐得意洋洋,「lucky,以後偷偷喝酒可以不被順平批評了~」

  順平嫌棄地看了凪姐—眼,抱著我的腿蹭來我身邊,我摸摸他的頭發:「今天玩得開心嗎?」

  小孩子點點頭,露出來的雙眼像是黑曜石—樣閃著星光,格外開心地條條列舉,列舉到最後說:「還和五條哥哥—起比賽捉金魚了。」

  「五條哥哥?」我重復了—遍。

  「嗯嗯。」順平用力點頭,似乎因為增加了新玩伴而快樂又羞澀,「長得很高大,聽說還在上高中,帶著眼罩……」

  「還教了他怎麼不被同學欺負的方法哦~怎麼樣,我是不是很厲害?」大踏步邁進門的悟先生揚起手,聲音跳躍,「喲,晚上好各位~」

  作者有話要說:

  又晚了,不好意思,我最近逐漸控制不住更新時間了友友們,我寫得太慢了orz

  ——

  以及預警!咒靈形成的原因是我的私設+調整時間線!為了早解決早超生扼殺在搖籃裡!如果有介意的小可愛就抱歉QAQ不過是很短的線不會占很多篇幅的,而且有助於促進戀愛!請不要介意1551

  關於阿月的能力和體質前面都有提到,

  上面所有設定服務於七海大團圓結局,把遺憾都補回來,主線就是戀愛。

  以上,親親大家

  ——

  至於順平,最後還是決定讓他暫時離開陰間少年漫片場,去沙雕溫暖少女漫裡體驗一下被團寵的人生,轉學是因為媽媽和月交流了,也許順平未來會變成下一個心思溫柔細膩的優秀吐槽型少女漫選手(也沒有)

  之後當然就由他自己決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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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加班的他

  「悟先生, 晚上好。」我對大搖大擺走到我身邊的白發男性打招呼。

  「晚好阿月,還有小順平∼」

  悟先生說著,一手提著順平的後領, 在他的驚呼中把他拋了拋, 很不講究地勒住他的腹部吊在空中。

  我連忙阻攔:「這樣子勒著小孩子的肚子, 對胃不好的。」

  「放心, 我沒有使勁!」

  「不使勁您是怎麼把順平穩住的啊。」我嘆了口氣。

  「超能力吧?」悟先生豎起食指晃了晃。

  「居然會有這種類型的超能力嗎……」我見順平並沒有露出排斥的表情, 只是艱難調整舒服的位置, 感嘆道, 「因為是最強所以才這個樣子嗎。」

  「沒錯。」悟先生把好不容易調整好姿勢的順平又顛了顛, 高興地回答,「最強做什麼都是正確的哦。」

  順平被顛得露出窒息的表情, 按著悟先生鐵箍一樣的手臂開始拼命掙扎, 然而他的動作大概被悟先生誤以為成要同他親近,笑得無比快樂地將手臂勒得更緊。

  ……總之悟先生看起來很喜歡順平的樣子。

  「雖說已經說過好幾回,但是你確實應該學會質疑五條先生了,阿月。」

  在我搶救下順平的期間, 七海推開門, 肩膀倚靠著門框抱臂看著我, 襯衫隨著他的動作被肘部肌肉撐起, 充滿著攝人的力量感。

  我驚喜地伸出手:「七海,你們說完了啊。」

  他的眉毛隨著我的動作驀地舒展, 會意地走到我身邊勾住我的手,目光落在我懷中哼哼著的順平,我隨著他看下來,順便幫順平揉了揉肚子。

  剛收回手,七海也揉了揉我的頭發。

  「嗯?」我仰頭眨眨眼奇怪地看著他。

  「沒什麼, 」七海目光灼灼地看著我與懷中的順平,含糊地說,「只是突然覺得哪裡都很讓人安心。」

  他望著我與順平,像是羽翼豐滿強壯的雄鳥銜來樹枝,望著喳喳的雌鳥和幼崽,張開雙翼遮擋住足以令它們瑟縮的寒風,而傾慕望著他的妻子依戀地棲身他的庇佑下,揉揉幼崽的毛,再用喙為他一縷一縷耐心地梳理羽毛,在他翅膀下惡作劇地抖掉清晨的露水。

  ——當然,要記得在他被打擾到嚴肅地看過來的時候,趕緊乖巧地把結有甜美野果的枝椏獻寶一樣啄給他,也許他會無奈地引長脖子啄一下她的小腦袋,很輕,很輕,讓她情不自禁縮著脖子依偎在他團團融融的羽毛間。

  我被七海目不轉睛看紅了臉,拉著他的手把他拉近,頭一歪正好倚靠在他的腰部:「畢竟我很擅長照顧小孩子的!」

  七海附和著拉長聲音:「那真是很了不起啊。」

  我感受到他隱含的笑意,撓撓他的手心,不好意思地謙虛:「好吧,也沒有那麼了不起。」

  順平乖巧地按著我的腿翻了個面,抬頭好奇地看著七海:「你在和阿月姐在談戀愛嗎?」

  「沒錯。」七海半屈膝也摸摸順平的小腦袋,「初次見面,吉野順平君,我叫七海建人。」

  「目前是阿月的戀人。」

  他說話的語氣太正式,順平一愣一愣地點點頭:「那七海先生都出來了,我把阿月姐讓給你。」

  我一把抓住想要退出我懷抱的順平,把臉頰埋進他軟綿綿的黑發:「才沒有,七海不會和順平……」

  「吃醋」兩個字在我嘴裡轉了好幾圈,最後全部變成燃料,把我耳朵和脖子燒紅了。

  七海故意語氣嚴肅地說:「不過吉野君既然已經這樣說,阿月還要抱這麼緊嗎?」

  我不知所措地在順平和七海之間徘徊半天,最後放開順平,抱住七海的手晃了晃:「不抱就是了,不抱就是了嘛。」

  「當然,我沒有限制你行動的意思。」七海再次補充。

  「七海。」我瞪著來來回回逗弄我的人,最後一如既往在他縱容的目光中敗下陣來,「壞心眼。」

  「難道說阿月希望我在意?」

  「……我不回答你了,真是的!」

  倚靠在我們對面牆壁上的凪姐突然大大咧咧拍了拍順平的頭,點燃一根煙:「年輕真好。」

  後七海一步出門的硝子小姐結束與悟先生的交談,悠悠然飄到她身邊借火:「戀愛啊。」

  她們對視一眼,凪姐勾起嘴角:「不管年輕人了,什麼時候再去吃飯?上次那家燒烤味道真不錯。」

  「我也是年輕人中的一員哦,凪,下次要不要去試試拉面?」硝子小姐也笑道。

  凪姐歡呼一聲:「年輕人萬歲!」

  「媽媽,都說了要少喝酒了。」順平小大人一樣板起臉。

  「不在順平面前就沒問題了吧。」凪姐鼓起臉,再次拍小狗一樣慈愛地拍拍順平,「乖,媽媽把你送到野崎哥哥那裡玩。」

  順平看起來非常心動非常掙扎,最後果斷放棄原則:「……那你們路上注意安全。」

  硝子小姐看著比v字的凪姐聳聳肩,斜了一眼蠢蠢欲動的悟先生:「悟,閑得沒事干別打擾他們了,剛才給你說的事情呢?」

  剛剛貓貓祟祟跑到我們面前的悟先生正盯著我使勁發出嘖嘖的聲音,聞言嘴角一耷拉,大搖大擺地扭身坐在我的另一側,翹起二郎腿:「最強正在思考。」

  我拍拍七海的背,松了口氣。

  好險,感覺剛才七海就像是臉上塗上濃重陰影線的反派一樣快要拔刀了。

  「但是有兩個人粘在一起讓我的腦子無法轉動。」然後悟先生就慢悠悠說出後半句話。

  「噗,五條先生真是有趣。」凪姐一下笑出了聲,她和硝子挪到通風的門邊,眼前裊裊的煙霧繚繞,再散去時凪姐已經恢復表情管理,再次開口,「說起來,剛才五條先生走之後,順平也遇到一件怪事。」

  「什麼?」

  「嗯,讓我想想,好像說有什麼聲音叫他去森林裡一起玩?」

  順平似乎想到了什麼,怯生生地點點頭。

  「但是我去看了看,什麼都沒有發現。」煙灰緩緩落在垃圾桶的邊緣,凪姐的睫毛扇動,「本來以為是順平的錯覺,如果按照電影裡的劇情聯想起來——」

  「那個聲音不會也是五條先生您說的所謂詛咒一樣的東西吧,順平能看到、我卻看不到的詛咒。」

  「如果順平去的話。」她的劉海垂下微微遮住眼睛,掐滅了眼,「現在躺在醫療室裡的人,不會就是順平了吧。」

  七海拉著我的手稍稍緊了緊,硝子小姐皺眉:「不能確定,但是無法排除可能。」

  我補充線索:「樹林的話,我來的時候看到有一條上山的路,所以我和七海遇到咒靈的地方很可能和順平聽到聲音的地方相通。」

  「我去看看吧。」/「哇,居然誘拐我看上的小鬼,這確實是需要去看看的事情了。」

  七海的聲音和悟先生的聲音重疊在一起。

  「五條先生,你還能看到順平身上的殘穢嗎?」

  「確實有一點,不過我還以為是什麼弱的要死的咒靈,剛才懶得說。」

  「嘖。」

  悟先生手臂順著座椅延展,開心地說:「那今晚就是七海五條聯合行動時間!」

  七海嘆了口氣,松開我的手活動手腕:「請容我先說一句,我很討厭加班,請速戰速決吧。」

  「哦,沒想到七海意外是個很上道的家伙嘛。」凪姐挑眉,抱住不安的順平,「好啦,剩下來交給大人,現在是小鬼的睡覺時間。」

  「如果不介意的話,我的醫療床可以讓給順平休息。」硝子舉起手術刀,平平無奇的語調聽起來陰森森的。

  「啊哈哈,這也是特別的經歷,順平害怕嗎?」凪姐居然認真考慮起來。

  我扶著額頭招手讓順平來我身邊,推推悟先生示意他起身,在他失落的目光中給順平騰出一個能伸展身體的空間,摟住他瘦小的肩膀:「困的話先枕著我睡吧。」

  硝子小姐揶揄地撞撞凪姐的肩膀:「還沒年輕人會養孩子。」

  「那正好阿月來給我養小孩好了。」凪姐滿臉寫著「正中下懷。」

  我安撫地拍拍把凪姐的話當真的順平,有點無奈:「別隨便把自己的小孩扔給別人啊……看在順平這麼可愛的份上,今天先交給我好了。」

  「同意啦,好耶!」

  七海半蹲在我面前,視線從閉上眼睛的順平臉上移到我身上:「那我和五條先生出來一下。」

  「要小心哦。」我幫他拉了拉被蹭皺的襯衫,努力隱藏自己的擔憂。

  七海微怔,繼而摸摸我的右臉:「只是臨時工作而已,累的話一會麻煩家入小姐安排你們休息怎麼樣?」

  「不管七海去做什麼工作我都會擔心的,不過我相信七海一定能把那個咒靈打得落花流水。」

  察覺到自己影響了七海的情緒,我立刻愧疚起來,伸手幫他理了理敞開扣子的領口,在不小心戳到鎖骨之後紅著臉收回來,貼貼他的手心:「不用管我啦,也不用麻煩硝子小姐,我等你快些回來。」

  他彎起嘴角:「好。」

  悟先生看了我們半天,藍眼睛轉向硝子小姐,無精打采:「硝子,我要離開了,你不對我說點什麼嗎?」

  「說點什麼?你的腦袋終於被六眼燒壞了嗎?」

  「切,算了,被你說什麼都感覺很無趣……小阿月,我也要送別祝福——」

  「請離別人的女朋友遠一點。」七海擋住我,「我們該出發了。」

  我摟著順平防止他身體滑下去,從七海身後探出半個腦袋:「悟先生也注意安全。」

  想了想又補充:「這段時間七海就拜托您了。」

  悟先生嘴角快要耷拉到地上去了:「感覺更不爽了,七海,現在我要用術式離開,我們比賽誰先到,晚到的要請客吃大福。」

  「請不要在加班時間說夢話。」七海毫不猶豫地說。

  「好,就這麼愉快地決定了!啊對了,吉野小姐,這次順平多多少少因為我們獲救,我提過的建議也算有籌碼了吧。」

  「未來讓順平就讀高專嗎?」

  凪姐挑眉,若有所思地對著順平揚了揚下巴:「我家小鬼可是個有自己想法的人。」

  「所以?」

  「所以將來想去普通人的魚缸,還是什麼咒術師的魚缸,還是其他或者大海,都讓他自己選擇好了。」凪姐伸了個懶腰,漫不經心地笑著,「我可不是合格到能決定他未來的母親。」

  悟先生歪頭時墨鏡下滑:「你們一個個的,都好麻煩啊。」

  他的身影消失在原地,凪姐笑容溫柔,一點也沒在意他的話。

  ——但是。

  「請吉野小姐不要太在意五條先生的話了。」七海疾步經過凪姐面前時,微微偏頭,不知在為悟先生解釋,還是在安慰凪姐,「他不是不能體諒別人心情的人,只不過……」

  ——我見過凪姐月光下對著順平笑得比絲絨還軟和。

  「放心吧。」凪姐打斷了他,揉亂自己的頭發,「這麼說起來你和阿月倒是蠻像的。」

  「我很開心能得到這樣的誇獎。」七海回答,「不過我沒想到吉野君能看到咒靈,請您放心,有五條先生在,他不會被脅迫做出違心的選擇的。」

  「明明是五條先生在脅迫?」凪姐好笑地說。

  七海也笑了:「雖說是這樣麻煩的人,不過五條先生目前還算可以信賴了。」

  「什麼叫算可以信賴。」屋頂傳來悟先生不滿的聲音。

  「您還沒走嗎?」七海平靜地回答。

  「然後讓你們背後說我壞話嗎?」悟先生大聲說。

  「當著您的面我也會這麼說的。」

  「……」屋頂傳來被人踩踏的聲音,「遲到的人包兩個月的仙台大福!」

  「我拒絕。」

  七海再次對凪姐頷首,快步跟了出來。

  「真的很像。」凪姐看著他的背影對我感嘆,「把順平交給你們養也許是個好主意。」

  「凪姐,責任心責任心——」我忍不住提醒她。

  ——她和順平一定是彼此愛重的,所以她的笑才會顯得憂心忡忡。如果今天出事的是順平,她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情來——有一瞬間這個想法出現在我的腦海中。

  我在凪姐和硝子小姐的小聲交談中閉上眼睛假寐,只聽到凪姐時不時飄來的話:「聽說那個聲音對順平說,去森林裡,就不會再被欺負……什麼之類的。」

  她的頭抵住硝子小姐的肩膀,聲音發悶:「雖說他的面前表現得那麼了不起,但是遇到這種事情其實也不知所措,真遜。」

  「提早發現是好事,」硝子小姐拍拍她,冷淡成熟的聲線顯得異常溫和,「對未知感到恐慌是人的本能,咒術師也是這樣。」

  「你們會怕什麼。」

  「死亡。」硝子小姐壓低了聲音,「對我來說主要是友人的,話說回來像這種高強度工作,有的時候也想干脆給我個痛快好,哈啊——真困。」

  凪姐和她肘部相擊:「等我享受完人生再看著順平混得不錯之後,我也贊同你的話。」

  「這就是有牽掛的人生嗎?」硝子小姐評價,「覺得又麻煩又厲害。」

  「硝子也談談戀愛試試怎麼樣?比如五條先生?」

  「……饒了我吧,會折壽的,我寧願和七海。」

  我半睜開一只眼睛,聲音有點啞:「七海很好的。」

  額頭被彈了一下。

  我小聲說:「不過,七海暫時是……」

  是我的。

  暫時這個詞讓人有點難過。

  雖說人的戀愛可以有很多次,但是一想到他會離開我和別人一起,眼淚就快要流出來了。

  他會嗎?

  ……我每天抱住他的腰,掛在他身上,他是不是就不會了呢?

  額頭又被彈了一下,凪姐說:「不就是想霸占他嘛,干脆一點說七海建人屬於你不准別人覬覦怎麼樣。」

  臉被捏住,這次是硝子小姐:「看咱們阿月這麼難過,是不是已經在腦子裡使勁想抱七海了?」

  「臉紅了臉紅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兩個人笑作一團。

  我閉緊眼睛,捂住耳朵:「笨蛋硝子小姐,笨蛋凪姐,我要睡覺。」

  「也是,現在是小孩子的睡眠時間了。」她們慈愛地說。

  夜燈沉寂下來,硝子小姐和凪姐刻意放低的交談聲像是海上孤身飄飄忽忽的小船,浮浮沉沉,左耳朵鑽進來,右耳朵鑽進去,倒真是讓我有了幾分睡意。

  光被人調到最暗淡的程度,身上也被蓋上毯子,我恍惚間還記得把順平的腦袋從毯子裡扒拉出來,嘟囔著抱怨一句不講究的凪姐。

  不知過了多久,腳步聲與人聲放大。

  「阿月。」溫熱的呼吸輕緩地落在我的臉上,像是怕驚嚇到我。

  「醒醒,要回家了。」

  作者有話要說:

  踩點到達!

  好困,後半截寫得我瘋狂打哈欠,我也想貼貼睡覺。

  悄悄放個wb:清圓圓_萬事皆宜我與人

  可能會經常發東西變成叭叭機,歡迎來找我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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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出差的他

  凪姐和硝子小姐在沙發上擠成一團, 看上去非常默契地避開對方的妝容。

  我還沉浸在半夢半醒的起床氣中,呆呆地看著七海。

  他的手在我面前晃了晃,我的眼睛就一眨不眨地跟著他的手轉動, 他輕輕笑了一下, 也不言語, 只是在安靜觀察我的途中, 偶爾伸出手捏捏我的臉, 直到我再次眨眨眼清醒一點, 一個熊抱抱住他的手:「七海——」

  「你回來啦。」

  「我回來啦。」

  我的話和他同時響起, 我彎起眼睛:「歡迎回來, 有什麼收獲嗎?」

  七海神色微動,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我和他歪頭歪到同一個方向:「不想說的話就不要說啦。」

  「差點牽連到吉野君, 我在想你應該知道……」

  我注意到他的衣袖上沾了灰塵,順手拍了拍,見他突然頓住,又拍了拍:「沒有應不應該知道這種事情。」

  「七海不會毫無理由就隱瞞我的。」我捧住他的手檢查, 沒有發現傷痕, 才松了口氣, 「所以我不知道都沒有關系, 只要七海不論怎麼樣都保護好自己就好。」

  「當然,凪姐要求的話你要告訴她。」我一只手在腦袋邊敬禮, 「放心,我不會去找她打聽的~」

  「其實沒有什麼大問題,說出來也沒事的吧七海,校園霸凌一類的事情產生的詛咒,處於咒胎向咒靈進化的狀態突然在這附近現身又莫名消失。」悟先生大踏步走到門口, 倚著牆璧攤開手。

  七海擰眉,嘆了口氣:「是這樣沒錯……關於莫名消失這一點我保留意見,以及我要提醒您那種級別的咒靈被其他人得到並不是什麼好事情,請五條先生自己權衡清楚。」

  「啊……真嚴格啊,七海。」悟先生似乎在走神,「放心吧,我可是最強。」

  「現在沒必要用這句話來糊弄人的吧。」

  悟先生的手心向下,壓在眼睛上:「是事實哦,畢竟連七海都已經成長到一直稱呼我為『您』的偉大一級咒術師的程度了。」

  我因為他的語氣疑惑地抬起頭,視線中的悟先生像是啞白雪山頂上唯一一顆巨樹,也許是缺少其他什麼樹的阻礙,所以他枝杈縱橫,越發肆意又漫無邊際地擴張駐扎在深藍之下那片蒼茫無垠了無人煙的峰頂上。

  因為過於不受限制,所以才會在一瞬間讓我覺得有點孤單。

  「我想並不會有人因為您的這種評論感到開心的。」七海把目光收回來,「雖說我不認同一些人的做法,我是站在規則這裡的,請您明白。」

  那棵樹的葉子抖了抖,

  「七海也只是這樣說說吧。」悟先生斜斜地偏過頭,但是在我看來,他好像只是做了這樣一個動作而已,沒有在看七海,沒有在看我,一時之間像極了「最強」所蘊含的另一種孤獨的含義。

  「事實上也是這樣。」七海聲音沒有波瀾。

  「誒——」悟先生拉長了聲音,以至於了然到有些刻薄的程度,細小的刺從他的話語中生長出來,「那你為什麼沒有把瀧島月上報,真的遵守規則的話,像她這樣多少有些利用價值的人……」

  「別把她說得像個物品一樣。」

  至此,被打斷的悟先生還有七海的聲音全部戛然而止。

  我眨眨眼看看七海,又看看悟先生:「總之先坐下來休息一下?」

  兩人齊齊看向我,我的聲音越說越小,最後撓著頭發:「想、想站著也沒問題……?」

  七海旋身坐在我身側,手臂在空中猶豫一下,直到我不解地看著他的動作,主動朝他懷裡鑽,才安心一般攬住我的肩膀:「抱歉。」

  「不要道歉嘛,被誇獎有價值不是好事嗎?」我對悟先生略了一下,「悟先生也已經成長到不會當面說我弱唧唧的程度了。」

  悟先生直直地看了我一會兒,寶石般的眼睛中本來一個勁倒映著只屬於他一個人的天空,再眨眼後,已經重新映著我和七海。

  他揉著脖子把頭扭向另一邊,背影堪比鬧別扭又不想妥協的三歲小朋友:「這難道不是事實嗎?」

  「才不是!」

  也許是因為自知理虧所以背對著我們的悟先生:「略。」

  我枕住七海的肩膀,已經開始思考是不是需要用蛋糕引誘這種幼稚的家伙了,不過七海看樣子正在思考如何對小朋友展開嚴格的棍棒教育:「不用理他,阿月,剛才他說的話……」

  「雖說你們一直在說些很厲害的事情,但是我聽懂七海在為我徇私了!」我蹭了蹭他,翹起嘴角,「我很開心。」

  腦袋被使勁地揉了揉,七海嘆著氣:「笨蛋,這不是什麼都沒有聽懂嘛。」

  「只是沒聽懂名詞而已!比如那個什麼咒胎。」

  「你理解成未成型的咒靈就可以,」七海又開始幫我順著被揉亂的頭發,我猜也許就像我喜歡把毛絨布偶搓在懷裡又一點一點幫它捋順毛一樣,七海也異常熱衷於為我捋毛,「無意識狀態下已經可以用術式傷害範圍內的人,也許未來會生出神智也說不定。」

  「難道說會講話嗎!」我驚嘆地問。

  「不要敬佩這種事情,擁有心智的新生咒靈宛如幼童,不早些祓除讓他扭曲生長無視人命,不知道要變成什麼可怕的樣子。」他戳中我的臉頰。

  「這樣。」我縮了縮脖子,鼻尖嗅到七海身上還沒有褪去的樹葉草木的氣味,把頭埋在他的身上,「你和悟先生這麼強,一定可以早點解決的。」

  「好人一定會勝利的!」我握緊小拳頭信誓旦旦。

  「確實,電影和動畫片裡都是這麼演的,更別提還有我這種世界級別的英雄。」

  很顯然悟先生並沒有憋住自己講話的欲望,回過頭來已經是一如既往活躍的樣子,在我點頭表示認可的時候,對七海指指點點:「好啦,本最強當然知道你在想什麼,你也學學阿月,不要那麼一板一眼的嘛。」

  「ps如果將來能記起來你的話,我就大度地考慮在內吧!」悟先生眼睛滴溜溜地轉,晃著手指:「不過還是頭一次發現這麼有趣的咒胎,咒靈狀態下都能傷到一級咒術師,未來也許會變成特級咒靈吧。」

  「如果那些人知道你這麼高興地等一個特級咒靈出生,又要麻煩了吧。」

  「七海是在擔心我嗎!」悟先生興奮地看過來。

  「不,因為到時候需要接受麻煩的很有可能是我,所以請你務必不要給我增添負擔。」

  七海對於回應悟先生這件事的興致比平時低出許多,垂眸用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摩挲著我的脖頸,把我撓得想笑,仰著脖子用肩膀去夾他的手:「七海,不准動,要不我也撓你了!」

  他的神情溫和,調侃我:「你真的敢嗎?」

  「怎、怎麼不敢!」

  他像是捏住貓咪的後頸一樣逮住我,捏了兩下,我本來渾身都怕癢,腳底一滑一個激靈差點笑出聲,被他摟住才沒有滑下去。

  「……我可以直說嗎?」悟先生打斷了七海的動作,我感激地看他一眼,然後被瞪了回來。

  我:?怎麼突然又生氣了。

  七海慢悠悠地回答:「可以的話請不要說出來。」

  「那我就直說了。」

  「我想我的回答並不是允許的意思吧。」七海抬眼。

  「你們這樣好煩人啊。」悟先生擰著眉毛,「小阿月,你可以不一直黏在七海身邊嗎?」

  「不可以嗎?」

  悟先生梗了一下:「就是不可以。」

  我好奇地問:「為什麼?」

  「……因為最強看得很煩!」

  「誒?!」我苦下臉,「這種理由也太任性了吧。」

  「而且!」悟先生大概並沒有預料到我會這麼多問題,絞盡腦汁地尋找理由,「你們才剛開始談的吧!哪有天天連在一起的!」

  「戀愛還有這種規定嗎!」我狐疑地看著他,「我可是畫過少女漫畫的,你不要騙我哦。」

  「而且,」我不舍地向七海再次貼了貼,「也沒有天天連在一起嘛。」

  「就是,只是一直想抱著他,結果一不小心沒有注意時間。」我不好意思地舉起七海寬大的手把自己的臉埋進去,「並不是故意的,悟先生假裝看不到嘛。」

  余光中悟先生的表情逐漸向著面癱發展。

  「七海,今天晚上開始我們出差吧。」他用毫無波瀾的棒讀語氣,還要模仿我說話的樣子,「畢竟你很擔心嘛,要早點解決嘛,對嘛對嘛。」

  七海手指動了動,突然開始深呼吸。

  我拖住他的手:「冷、冷靜啊七海!」

  ——

  結局理所應當的。

  ……我和七海一如既往地沒有攔住決定在環東京圈大範圍搜尋咒胎的悟先生。

  咦,我是不是用了一如既往這個詞了。

  我有點心虛地咳嗽一聲,得到七海關心的一瞥,連忙搖頭。

  雖說七海一副想要辭職的樣子,但是我知道他絕不會推辭這些任務的。

  「畢竟他是七海啊。」悟先生趁著七海去聯系監督送我回家時,得逞地在我身旁笑,我無奈地摸摸鼻子:「那就再一次拜托悟先生關照七海了。」

  「小阿月,不信任戀愛對像可是大忌。」他嘖嘖對我說。

  「我當然相信七海,之所以拜托您,是因為我想讓所有人都能去保護好他,這與他是否需要我的憂心並不相關。」我對悟先生輕柔地笑,補充道,「我也會叮囑七海照顧悟先生的。」

  「雖說您是最強,但是還是請您萬事小心。」

  悟先生沉吟片刻,突然伸手擼了一把我的頭發:「真是敗給你了。」

  我還沒明白他莫名其妙的感嘆,就看他火速開溜,七海不知何時來到我身邊,目光沉沉,在我張開雙臂對他求抱抱時,微微躬身擁抱我許久,才說:「有事情就給我打電話。」

  我悶悶點點頭:「我會超級想你的,七海。」

  還沒走就開始想了。

  出差竟然是這麼令人難過的事情。

  他在我的耳邊低低「嗯」了一聲,拉開了車門

  我不情願地坐上去,扒拉著車窗,眼巴巴地仰頭望著他:「多久能回來呀。」

  「不太確定。」七海嚴謹地說,「不過我會盡早回來的。」

  「那,到時候一定要先來我的甜品店找我哦。」

  「好。」

  「一開門要第一個看到你哦。」

  「好。」

  「……我可以和你們一起去出差嗎?」

  「這個稍微有點難辦。」七海也用苦惱的語氣回答,「回去早點休息,之後我們一起去別的地方旅行,已經約好了不是嗎?」

  「真的不可以?」我蠢蠢欲動。

  「不可以,太危險了。」他捏捏我的鼻子,「別難過了,只是出差而已,再這樣下去,我會……」

  七海沒有把話說完,我揣摩著他未盡的話,比如「我會很想你」「我會舍不得離開了」之類的,摸索著把手指穿進他的指縫,被他反過來緊緊扣住,越發不想分開。

  但是。

  控制一下自己,阿月,畢竟真的影響七海去進行重要的幫助別人的工作就不好了呢。

  「好吧,那我回去等你了。」我把手從車窗玻璃上緩緩收回,乖巧地坐在後座上表示自己改邪歸正。

  「乖。」他的手探進車窗摸摸我的頭,掌心沿著我的頭頂到側臉,最後拉起我的一縷黑色長發將它們梳直、垂下。

  頭頂雲層逐漸被微風吹走,傾斜的月光照出他一片脈脈溫柔的笑意,對我說:「以後會有很多時間的,所以,今天先快點回去睡覺吧。」

  我被他突然之間過分憐愛的稱呼叫得滿臉通紅,支支吾吾對他擺手:「那七海,晚安。」

  「晚安。」

  車疾馳而去時,我蹭地起身轉身跪在後座上去看駐足目送我的七海,頭一個不防撞到車頂,疼得眼淚快出來了。

  開車的是一個面生的姐姐,上車之前還在同悟先生吵架,她歪頭時露出一道傷疤,好奇又禮貌地問:「你是七海的女友嗎?」

  我有點害羞地應下這個頭銜:「是的,我叫瀧島月,請問您是?」

  她呼出了一口氣:「我叫庵歌姬,出差來東京被悟那個笨蛋臨時抓過來的苦力……等我回來一定要找機會燒了他的甜品庫存。」

  「您和悟先生關系不好嗎?」我聽著她苦大仇深的語氣,忍不住猜測道,又急忙補充,「這麼問好像不太禮貌,如果介意的話請當我沒有說過吧!」

  「沒什麼,叫我歌姬就好了,關系?當然很不好,話說沒幾個人能和那個家伙關系好吧,剛才聽他形容你和他相處很和睦,還在擔心會不會是什麼難相處的人。」庵歌姬語氣很是灑脫,她頓了一下,「啊,不好意思,我沒有別的意思。」

  我歪了下頭:「你剛才有什麼別的意思嗎?」

  歌姬扭過頭,挑眉打量了我一會兒:「不,沒什麼。」

  「回來悟那個家伙要是欺負你,記得找我和硝子說。」她又說。

  為什麼大家都覺得悟先生會欺負我,我看上去真的那麼弱嗎。

  思考無果的我選擇先對她感謝地笑:「我記住了,謝謝你,歌姬∼」

  說話時歌姬正在紅綠燈前,聞言動作停滯幾秒,才踩了一腳油門,手指在方向盤上噠噠噠打出一串輕快的節奏:「原來是這種類型的孩子,不愧是七海的女朋友,他也交了好運啊。」

  「是、是嗎?」我得到誇獎,開心地將抵住手指尖,「歌姬和七海之前也認識嗎?」

  「前後輩關系而已。」歌姬簡單地解釋兩句,我看到後視鏡照出她八卦的神情,「倒是你,要留個聯系方式嗎?以後說不定還有見面的機會。」

  感覺到自己正在逐漸了解七海的朋友,我也高興起來:「我把甜品店的名片給你,之後都可以免費來品嘗∼」

  「我姑且問一句,你不會也對悟說了這樣的話吧。」歌姬嘴角抽了抽。

  「說了呀,因為我想招待七海的朋友。」我甜蜜地笑著點點頭,「如果你們能喜歡的話就太好了。」

  如果他們能喜歡,那他們一定會對七海更好的,會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再多多照顧七海的。

  ——希望悟先生也能遵守諾言啊。

  我倚著車窗,看到天上的明月穿過樹干的影子。

  「在想七海麼?」

  我下意識地肯定,才發現這並不是我的自言自語,捂著臉:「哎呀,歌姬,不要逗我啦。」

  「噗,害羞了在撒嬌?好了好了我不說了。」歌姬笑得溫柔作出噤聲的動作,「還有一小會兒,困的話倚著休息吧。」

  「沒關系,開夜車精神容易不好,我陪你說說話吧。」

  「八卦也可以嗎?」

  我鼓起臉:「可以的話真希望能循序漸進一點。」

  「那下次再問∼」

  「歌姬真是的。」

  ……

  雖說告別時是這樣說,但是實際操作比我想像中的要艱難不少。

  戀愛不到一周的阿月,迎來了第一次與男友異地的生活,並且一下就超出了我們在一起的時間。

  聽說這次工作實際上是好幾個工作的堆疊,正好一起把它們解決掉,而且涉及悟先生麻煩(七海非常強調)的私人委托,我不敢隨便給七海打電話,只是在他訊息表示休息中時,才在電話裡興奮地播報自己一天的甜品店經營生活。

  比如開始思考要不要給順平買畫畫工具的凪姐,知道我和七海談戀愛之後高呼「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並准備上門的千代,還有前一天白天看到門外經過的一個穿著袈裟cosplay的黑發青年。

  「也許最近是有漫展吧?」上午的客人稀少,我坐在角落的圓桌,對七海猜測著。

  「喜歡這些?」

  「畢竟動漫人物都很可愛嘛,順帶一提,我很喜歡孫悟空!」我聽到他在那邊輕笑,也伏在桌面上莫名想一起笑,腦袋碾著胳膊滾動一圈,問他,「七海,累不累呀?」

  「工作量其實不大,而且那個咒靈有可能已經被其他人回收了,我們出來勉強算是有另外尋找回收者的工作。」

  我似懂非懂點點頭:「是隱藏boss?」

  「只是用於理解的話,也可以這麼說。」

  我腦袋又碾著胳膊滾回去:「我想你了,七海。」

  又支吾半天,把頭埋進布偶,才好意思開口問:「你可以趁著不工作有空的時候想想我嗎?我可以心電感應到的!」

  「心電感應再怎麼說也做不到的吧。」他實事求是地回答。

  我見他否認,有點失落地退而求其次:「好吧,但是睡覺之前,至少睡覺之前想一想總是可以的吧。」

  「笨蛋。」

  七海嘆息的聲音像是正站在我耳邊親昵地磨蹭著我的臉頰。

  「在工作的時候我看到街邊有手鏈的攤位,還有一些手作的甜品,不知道你有沒有嘗過。」

  「昨晚經過了一座很好看的橋,上面正好掛著燈,不過遺憾的是沒有來得及拍照片。」

  七海突然興味盎然地說起另外的事情,我聽他情緒舒緩,為我一點一點講他見到的東西,也抱膝團坐在沙發上,舒舒服服地聽著。

  聽著聽著,聽到他說:「阿月,我也很想你。」

  我愣愣地「嗯」了一聲。

  「不管什麼時候,工作也好,閑暇也好,或者還要加上你說的睡覺之前。」

  我一下倒在沙發上,像只剛冒頭被人碰到觸角的蝸牛一樣蜷在空氣做的殼子裡羞羞答答不願意出來,連腳趾也縮在一起:」這麼多時間的嗎?「

  「是啊,這麼多時間。」

  七海哄著我的語氣如同哄著穿公主裙的小女孩,在她捧著自己折的一盒藍紫色滿天星獻寶一樣衝到他面前時,反而還給她撒著五彩巧克力的曲奇還有彩帶包裹著的女巫帽子,把她打扮得比誰都可愛,放在金燦燦的小椅子上牽著她的手講故事。

  「不知道怎麼回事,頭一次在出差的時候記住這麼多地方,還覺得你大概都會喜歡,」他的聲音像是羽毛癢癢地拂過我的耳朵,「將來有機會再帶你一起來吧,你就可以隨便提問來。」

  「所以不要再這樣小心翼翼的了,我會覺得自己身為男友,讓你感到不安。」

  七海在「男友」上加重了語氣。

  我耳朵發燙,也不管他看到看不到,使勁搖頭:「沒有,七海沒有。」

  「我超喜歡你的。」

  「雖然很想繼續和你解釋這兩種感覺的區別……」電話另一頭傳來其他人的聲音打斷了他,然後是鬧鈴聲,七海輕聲嘆氣結束了話題:「抱歉,我臨時需要出門。」

  「我好像也來客人了。」我抬起頭散熱時看到上次見到過的cosplay黑發青年駐足櫥窗外,手指磨蹭著手機殼,「那,我先掛啦。」

  「你也不要太累了。」七海再次叮囑。

  我對著電話來了一陣七海看不到的點頭,掛斷之後拍拍臉頰,笑盈盈地走去門前:「請問需要什麼嗎?」

  作者有話要說:

  我要悄悄地更新,然後驚嚇所有人(bushi)

  不好意思小可愛們!!!我最近更新時間奇奇怪怪的但是一時調整不過來orz鞠躬

  六千字,是雙更二合一!

  以及,前一陣子腦子一熱開了個夏油傑和孫悟空的腦洞,愣住

  如果真的會有人感興趣的話,可以專欄康康

  真的

  感謝在2021-04-14 09:07:20~2021-04-18 19:48:1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既北又南 15瓶;半江瑟瑟 10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69章 被祝福的他

  黑發丸子頭的青年用奇妙的神色打量著我。

  我推開玻璃門對他擺手:「看您停下來很久, 是想要選購甜品嗎?」

  他袖手對我點頭。

  然而很快我發現,走進店的除了青年以外,還有纏繞在他腿上的一只……也許是咒靈的東西。

  我不想讓對方覺得我總盯著空氣, 像個怪人, 又擔憂他不知不覺中被詛咒, 在他經過我時想用腳踢開咒靈。

  沒想到他恰巧轉彎, 咒靈也敏銳繞到了他的後背上, 隨他落座, 擠在他與沙發之間的空隙, 貓一樣乖巧地窩好。

  雖說看上去一團一團有些奇怪, 但是我不知道為什麼看出了些許的萌感。

  ……不不不不對,我到底在想什麼, 被咒靈纏上是很麻煩的事情吧。

  七海和悟先生都在出差, 難道只剩我可以幫這位先生祓除它?

  我努力想醞釀悟先生和小妖怪們友情指導的憤怒情緒,但是一想到要在cosplay先生面前去錘空氣……不行不行,太困難了。

  「你在看什麼?」

  cosplay先生語氣溫和地開口了。

  我頓時站直身體,眼神游移去拿菜單, 雙手遞到他面前:「我在找這個!」

  「別別別的什麼都沒看哦, 請您不要害怕!」

  既然來到甜品店, 我就會保護好客人的!

  cosplay先生卻回答:「你能看到我背後的東西嗎?」

  我驚訝地睜大眼睛:「您也能看到嗎?」

  原來能看到咒靈其實是這麼普遍的事情嗎!

  「嚴格來說它就是我帶來的。」

  「哦哦, 那您也是咒術師了。」我松了一口氣,想到這段時間結識的咒術師們, 不禁心生親近,坐在他對面好奇地觀察那只咒靈,「原來咒靈也可以被養起來。」

  「是存在這種類型,」cosplay先生輕描淡寫地解釋,「小姐也了解咒術師?」

  「不算特別了解?總之都是非常厲害的人吧。」我老老實實回答, 撈起菜單放在他面前,「要點點什麼嗎?」

  「我暫時不想……」

  cosplay先生的目光在接觸到菜單上的字體時停住了,我稍稍探頭,發現是上面龍飛鳳舞地畫著全糖兩個字和一個鬼臉,聯想到唯一會做出這件事的人,無奈起來:「悟先生什麼時候畫上去的?」

  「悟?」

  我用指尖點了點圖標,好笑道:「是一個我至今見到過最愛吃糖的人的安利,所以應該也是我店裡最甜的食物了。」

  「那就來一份這個吧。」他單手撐住臉,額前一縷黑發柔順地垂落,氣質沉靜得像是旅人遠游時見到經常逡巡在故鄉家門前某只貓咪。

  我點點頭跳起來,走了兩步又倒回去,在他的注視中彎起嘴角:「請問您想喝果汁還是涼茶?我贈送給咒術師先生的。」

  「是嗎?」他若有所思,「涼茶吧。」

  我比了一個ok,聽到蟬鳴又一次在窗外響起:「畢竟到了夏天了呢。」

  天氣越來越熱,他看起來並不是很耐受夏天的樣子,涼茶多少也能稍微緩解暑氣。

  我這樣想著,又自作主張往裡面投了一小塊糖。

  不過,cosplay先生並沒有立刻嘗試甜品的意思,只是呷了兩口茶,我一直好奇地觀察著他身後過於像家養寵物的咒靈,最終沒忍住,輕咳了一聲:「先生,我可以近一點看看您的咒靈嗎?」

  「請便。」他老神在在地攤開手,「那麼感興趣的話不妨摸摸看?」

  「可以嗎?」

  cosplay先生聳聳肩,我猶豫了一下,伸出手。

  在我伸出手的同時,一個黑色的小球突然從咒靈的嘴裡滾出來,我一時來不及縮回,然而在它接觸到我的手心之前,白光一閃。

  「咕嚕。」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夜蛾先生贈與我的白毛小狗咒骸幾乎瞬移到我的手邊,一口吞掉了小球。

  它的身體詭異地膨脹、放大,最後變成了幼年薩摩耶一般的大小,狗臉上還多出了幾條看上去有點笨的縫合線,打了個嗝。

  黑汪汪的豆豆眼和我大眼瞪小眼,小狗竟然動了起來,搖晃著尾巴,如同一只真狗一樣繞著我的胳膊打轉。

  我心虛地扭頭看向cosplay先生:「……對不起?」

  cosplay先生也沉默地看了我許久,然後把眉毛苦惱地擰起:「明明是個特級,吃掉這種級別的咒靈居然只是變成能活動的普通咒骸,連咒力都沒什麼變化,你是不是有點太弱了。」

  「誒?」

  我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但是看他滿臉遺憾,心中緩緩浮現出神奇的既視感。

  「本來還以為能拿到你詛咒出來的東西。」他的手指扣著桌面,語氣帶著抱怨,「沒想到完全不是想像中可成長的咒靈,只是個吃大餐都消化不了娃娃而已,還浪費了一個咒靈。」

  「我詛咒的東西?」

  「他們沒有告訴你嗎?」cosplay先生攤開手,「無法對外輸出負面情緒,是因為你的詛咒都只針對你自己,這樣產生的咒靈其實是你負面情緒的儲存箱,被你鎖在你的身體裡,所以一般人才察覺不到你的咒力,從這種程度來講也算你的『半身』吧。」

  「我本來奇怪你是在怎麼活到現在的,現在看來,其實就是太弱了,連詛咒了十幾年產生的咒靈都無法傷害到你。」

  說到最後,他一句一句的「太弱了」簡直與悟先生吐槽的語氣如出一轍:「我該誇獎你是個過得開心的好人嗎?」

  「但是不詛咒別人不好嗎?」我努力思考反駁的方法,突然靈光一現,揚起大大的笑容,自豪起來,「所以我其實一直在無意識地盡力幫助別人?這不是很好的事情嗎!」

  「要是七海知道我這麼能干的話,一定會誇獎我的吧。」我開心地記到心中的小本本上,抬頭再看cosplay先生突然沉默了,「先生?」

  cosplay先生望著我,像是遙遙望著一面鏡子,裡面倒映著某簇已經燒光的、曾經活躍燃燒的金色小火苗,我擔心是因為自己突如其來的熱情亢奮讓他覺得冒犯,撓了撓頭發:「不好意思,一不小心把心裡想的也說出來了。」

  茶碗口的漣漪散去倒映出他松懈又略顯煩躁的神情,雜糅得宛如柔軟河床的泥土之上布滿瑣碎尖銳的石塊。

  他坐在整個窗子過分刺眼的陽光下,黑發黑眸顯出一陣融不進去的深沉:「總是會有像你這樣天真的家伙呢。」

  我莫名聽出他指責一般的不滿,以及那之下聽不懂的重重情緒,只好回答:「那我假裝您在誇獎我。」

  他露出了一個更像是嘲笑的微笑。

  我越看越覺得相似:「您和留下全糖字條的人有點像呢。」

  沒想到對方懶洋洋地接話:「比如?」

  我思索一下:「如果您和他認識,說不定會勾肩搭背一起說『我們是最強』之類的,然後哈哈大笑吧,感覺能營造出來不同於悟先生一個人的詼諧氛圍。」

  cosplay先生明明始終表現得溫和又成熟,但是將他同悟先生相比,卻沒有什麼障礙,也許是他們都有種難言的強大氣勢。

  他的嘴角像是要翹起又很快壓下,不知道在回憶什麼:「是嗎。」

  悟先生照雪的蒼藍雙眼是這時突兀地浮現在我眼前。

  我無端又毫無聯系地想,悟先生明明可以肆意妄為霸占整座山把碾壓所有的東西,用最強的枝條把天空撕裂,卻把自己安放在不能為人知曉的代官山上,不知帶著多少心甘情願,頂著正片天空隱蔽著小小的苗芽和我的七海。

  但是,倘若他從雪山頂上獨自生長的樹變成白色的大鳥,與另一只黑色的猛禽並肩從山頂俯衝到山腳,比起被什麼石頭啊爛掉的根啊還有各種仰望他嫉妒他的草木鳥獸團團圍在山上,會不會更加肆意快活。

  我脫口而出:「如果您想和他認識的話,我可以幫你們介紹呀。」

  「算了吧。」cosplay先生卻搖頭,「我已經有一個最強的朋友。」

  「最強居然還有還幾個,真厲害啊。」

  「……你遲鈍到這種地步也很厲害。」他語氣平淡地感嘆,「倒是也和我認識的一個人有點像。」

  在我好奇的目光中,他頓了頓:「後來他死了。」

  「……我剛才惹您生氣了嗎?」

  cosplay先生沒有理睬我,拿起勺子隨便挖了一口,平靜地說:「好甜,甜得讓人有點不爽。」

  「我還以為您喜歡吃甜的呢。」否則為什麼要點。

  「只有笨蛋才喜歡吃甜的。」

  「不喜歡的話我幫您換一份?」

  「不用。」叉子戳著盤子,「難得這麼不爽。」

  「……說真的我剛才是不是惹您生氣了?」我嘆了口氣。

  「是有點生氣,所以在思考要不要帶走你,讓最強之類的人徹底找不到你。」cosplay先生又吃了一口據說不喜歡的甜食,嘖道,「太甜了。」

  「先生這樣說就像在說自己是壞人一樣。」

  「你不怕我真的是壞人嗎?比如咒術師的敵人,過來殺死你之類的。」

  說話時他的表情正在逐漸變淡,甚至帶上了冰冷的感覺。

  ——不過雖然有些對不起努力做表情的cosplay先生,但是不知道哪股子直覺讓我覺得他並非這樣的來意。

  ……也許是因為中也說東京是個治安良好的社會吧,或者和悟先生呆久了,有了奇怪的免疫力。

  「您要殺死我嗎?」

  他好像在等待我的反應,我不得不思考這種情況下應該干什麼,咒骸小狗奶聲奶氣地對青年威脅般嚎叫兩聲,被對方一斜,立刻跳進我的懷裡躲好,我只好先安撫它,然後謹慎地回答青年:「不好意思,突然被告知這種事情,我也沒有什麼經驗。」

  cosplay先生誇張地挑眉:「就算是被這樣說都不生氣,嘖,真厲害。」

  「謝謝……?不過比起誇獎,我可以請您先放棄計劃嗎,我不想這麼早和七海分開,中也千代還有悟先生他們也不想。」我比劃了一下,商量道,「能不能等幾十年後再來?」

  cosplay先生注視我半晌,突然扭頭「噗」地笑出了聲:「別把這種話當成誇獎啊。」

  我越發覺得他和悟先生一樣在開玩笑逗弄我,再次嘆氣:「果然和悟先生很像。」

  可以一起組團去上幼兒園大班的程度,惡作劇的方式都相似地奇奇怪怪。

  「七海和悟到底是你的什麼人?」cosplay先生挑挑眉。

  各種詞在嘴裡繞了半天,我鄭重地做出戀愛後第一次介紹:「七海是我的男朋友。」

  哎呀,這樣子說出來讓人覺得害羞。

  我托著臉頰甜蜜地笑,說起七海,房間還有窗外的世界還有cosplay先生在我眼中都一同變得無比柔軟:「是個很好的人。」

  「如果你們都是咒術師的話,也許將來會見面呢,接觸之後你就會知道他是個非常溫柔又非常值得信賴的人。」

  好像真的柔和下來的cosplay先生說:「是嗎?我是不是該說句恭喜。」

  「如果您願意的話,我會認真記下來的。」我開心地回答,「不管會不會再見面,我都會珍惜您的祝福的!」

  「明明是個剛剛對你進行死亡威脅的人?」他的語氣閑適。

  「您也沒有做什麼嘛。」我眉眼彎彎,更加確定他就是在開玩笑。

  「雖說對您只是舉手之勞,但是來自他人的好意總是令人喜悅的。」

  「所以,」我因為自己的話期待地扣住手指,眼睛亮閃閃地看著他,「您會祝福我嗎?」

  cosplay先生擺出悟先生看著我與七海牽手時的表情,然後翻了個白眼,看起來非常不樂意,轉而改變話題提醒我:「說了這麼多,那悟呢?」

  我有點奇怪他為什麼呼喚悟先生的語氣如此熟稔,但是想到悟先生比他更甚一籌的自來熟,也沒怎麼在意:「悟先生是我和七海的朋友。」

  cosplay先生和我安靜地對視片刻:「沒有了?」

  我努力從塞滿七海的腦子裡揪出一些屬於悟先生的詞,難得在背後講別人的壞話:「他有的時候有那麼一點點像小朋友,需要成熟的人包容。」

  比如我,還有七海。

  「還有、還有。」我晃晃腦袋,「是最強、這個有點像廢話……總之他是個好人。」

  「頭一次聽到這種評價。」他神情一言難盡地復雜。

  我認真地反駁:「是真的。」

  「悟先生像電影裡面的英雄,感覺隨隨便便就可以拯救世界,我認識的咒術師們也都是這樣的好人,我很喜歡他們。」

  也許因為對面也坐著一名咒術師,我回想起許多同硝子小姐、悟先生還有七海相處的畫面,才發現最近已經發生這麼多的事情。

  cosplay先生一副無趣的表情,卻絲毫沒有打斷的意思,反而若有所思地傾聽著。

  也許是個有點別扭、其實意外喜歡聽別人講話的人?

  見他這樣,我也來了聊天的欲望,如同往常與客人交談一般,信口聊起一些不能隨便講給普通人的趣事。

  「遇到他們真是好事,我還是第一次知道世界上有這麼多人和我一樣看得到靈,還被帶去有咒術師面具的煙火祭上玩……」

  而cosplay先生神情像是知曉又像是不知曉,他輕飄飄坐在對面,被桌子排斥到我所描述的世界之外,黑發散落。

  也許他自己也沒察覺到,有一些時刻傾聽的他表情帶上好笑與柔和,安寧得如同秋楓下的秋千,或者甜品店新換上的的風鈴。

  我看看他,突然心生感嘆,托著腮笑道:「希望先生和他們還有其他咒術師們都能一直快快樂樂的。」

  cosplay先生在聽到這句話時也笑了:「我就算了。」

  「為什麼呀?」

  「和朋友吵了架之後,我就不再認同這些東西了。」他偏頭。

  「是離職了嗎?」我替他感到難過,「不可以先哄哄朋友和好嗎?之後再好好交談啊。」

  「如果是那麼簡單的事情就好了。」他又笑了。

  這樣說著的青年,平和地像是一只山腳下拖著毛茸茸大尾巴、眼神寧靜的狐狸,松軟的雪上印著他的腳印,可他卻不知道為什麼,和那片有笑聲的熱鬧森林背道而馳。

  我忘記我們講話時時間如何,但是他笑的時候太陽半露出雲層,溫潤晴朗地在他的袈裟上印上了碎金,顯得暖和又溫柔,連笑容也是。

  也許cosplay先生現在心情很好,畢竟他正吃著很好吃的甜點,坐在很好看的陽光下,聽著好人們的事情。

  我不禁想。

  即使不居住在樹林,看到花看到鳥也能稍微感到一絲開心嗎?

  悟先生大約並不知曉一個可能和他合得來的人機緣巧合坐在我的店中同我交談,明明偶爾露出不善的模樣,卻聽完我的全部話語。

  如果這位先生答應讓我幫他們介紹就好了。

  有一位莫名相似的好友,悟先生一定會很開心地和他到處玩耍吧,囂張到不可一世。

  ……也許就不會一直纏著七海?

  …………也許會和這位先生一起纏著七海?!

  吃了一半的甜品再次動了一口,cosplay先生提起筆不知道在菜單上畫了什麼,第三次說:「真虧他能受得了這種甜味。」

  我聽出他在說悟先生,再次感嘆他的語氣如此熟稔:「畢竟是最強嘛。」

  cosplay先生喝完了最後的茶:「畢竟他可是最強啊。」

  「我再給您倒杯吧。」

  他擺擺手,起身時咒靈重新纏在他的身上。

  「您以後還會過來嗎?」我從冰箱裡抓出一瓶茶飛快地追出去塞給他,在他即將拒絕時說,「多少能緩解苦夏的,您收下吧。」

  他的手停在瓶子上,再抬眼看著我,最終沒再推辭,在空中拋了拋。

  我見他表情悅動在青年的玩鬧與袈裟的寂靜之間:「不用轉告他了。」

  「誒?」

  「居然把認識咒術師當成好事……」他哼笑一聲,隨意地揮揮手,「如果在這樣的世界也能開心,那我祝他這次能保護好弱小又天真的家伙。」

  我驚喜地踮著腳對他招手:「非常感謝——!」

  想想又說:「如果有機會,我也會幫您轉告那位朋友的——」

  他的背影停住。

  「說您吵架之後,也會想到他,可以嗎?」

  「隨便你。」cosplay先生說。

  作者有話要說:

  就是這樣,真人變成打不過四級咒靈的狗狗咒骸了,以後讓七海幫著溜。

  我對真人這個角色沒什麼偏見:),只是七海活著就得讓他死,鑒於七海覺得他是個孩子,那就把戰力削成0扔七海家讓他養吧(bushi)

  ——

  關於夏油,我已經盡量去寫心裡的人設了。我吃原著向dk友情,雖說基本沒什麼評論但是還是表標明一下,請勿嗑cp

  他來找月月一是來想來觀察她能不能利用,二也順便收集情報,然後發現她弱到沒眼看,還這麼喜歡聊天。

  不管怎麼樣希望離開高專夏油也能安安靜靜地開心一次。

  大家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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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被撓到的他

  晚上洗漱完, 我把白天錄下的小狗咒骸撒歡的視頻發給七海,很快直接得到了對方的電話,聲音透著驚訝:「它怎麼能活動了?」

  「今天有一位咒術師先生到了店裡, 它不小心吞掉了他的咒靈, 然後突然就能動了。」我遺憾地看了沉睡中的狗狗一眼, 「不過自從下午睡著以後就再也沒有動過。」

  「有咒術師來了甜品店?」

  「拜托凪姐出門買食材的期間過來的, 就是上次我給你說的那位穿著袈裟的coser。」我翻了個身, 趴在枕頭上, 「果然招到店員幫忙真好, 這種時候就不會分身乏術了。」

  「名字是?」

  我正想開口, 突然發現自己一直忘記詢問他的名字,有點懊惱, 七海感受到我的沉默, 安撫我兩句:「下次記得問清楚,萬一是詛咒師……你沒有告訴他你認識的咒術師吧?」

  我有點心虛:「告訴了會怎麼樣?」

  「……下次不要輕易說出來,特別是五條先生的事。」七海聲音透著擔憂。

  「……」

  我咳嗽一聲:「放心吧!」

  七海更加擔憂地嘆了口氣。

  「對了七海,咒術師裡除了悟先生還有其他的最強嗎?」

  「你問了一個好笨的問題, 所謂最強, 當然只有一個了。」悟先生的聲音搶先出現。

  「誒?」我托著下巴感嘆, 「可是今天的咒術師先生說, 他有一名最強的好友誒。」

  電話那頭安靜一瞬,隨後是悟先生開玩笑般輕佻的聲音:「你接下來不會要說對方叫夏油傑吧。」

  緊接著是七海嚴肅的語氣:「還記得他的樣子嗎?」

  我搖搖頭, 意識到電話那頭看不到,又重新開口:「是個黑發黑眸的先生,穿著袈裟扎著丸子頭。」

  「哦哦,」我搓著被角,補充道, 「那只咒骸小狗,就是吞掉他隨身攜帶的一個黑球形狀的咒靈,才突然會動的。」

  七海手驟然握緊手機,發出令人牙酸的機械擠壓聲,悟先生語調平靜,棒讀道:「看起來我們不用浪費時間了。」

  「七海?」我支撐起上身坐直,「怎麼了?」

  「概括來講就是,」悟先生打了個哈欠,「我們要找的人已經找過你了,我們要找的咒靈很可能被咒骸吃掉,任務結束。」

  「那位cosplay先生嗎?」我重新躺回去,摩挲著手機後殼仿佛這樣就能輕撫七海的背,沒頭沒腦地感嘆道,「所以他就是悟先生的朋友啊。」

  難怪莫名有種相合的氣場,雖說時不時讓人覺得有點危險,但是——

  「他專門點了您推薦的那款甜品,」我想起自己的承諾,便強調道,「雖說你們在吵架,但是我覺得他一定是看到備注想您了。」

  「是嗎,他居然對你說這些話,不愧是阿月呢。」

  悟先生語氣不明地哼笑一聲,突然伸著懶腰,聲音也被拉長。

  「不過可不只是朋友吵架而已,是至少要打一架才能解決的問題哦。」

  「那悟先生加油。」我說,「畢竟是難得的朋友。」

  「小阿月,你在嘲笑我朋友少嗎?我告訴你,我可是balabala……」悟先生喋喋不休地話癆起來。

  我聽著七海把手機拿遠,把悟先生塞到門外還隱約能聽到他孜孜不倦的話語隱約傳來,向七海證明:「我沒有那麼想哦。」

  「你是怎麼想的?」七海安靜地等待著我的答案。

  「總感覺對悟先生來說,一起玩的人和朋友是有區別的。」我猶豫著說。

  「但是今天他一點也沒否認,分明也很在意嘛。」我小小地笑了一下,「那位先生吃甜品時看上去也很溫柔,所以我想,他們應該都珍惜著彼此的吧。」

  七海手指輕輕撥弄著手機屏幕,回答我:「也許是的。」

  「他是壞人嗎?」

  七海反問我:「你覺得呢?」

  「我也說不上來嘛,畢竟只見了一面,」我在床上打了個滾,文不對題,「或許是個很溫柔的人吧。」

  「你還是盡量不要對別人談起對五條先生和夏油先生的印像為好。」七海評價道。

  「他叫夏油傑嗎?」我點頭抓住了重點,追加一句,「夏油先生有時微妙地和悟先生有點像,因為都很強嗎?」

  七海呼出一口氣:「也許是的。」

  「那我明天是不是就可以見到你了——等等,這麼說起來,我是不是為結束你們的工作立功了!」

  「笨蛋。」

  七海無奈地斥責,讓我想到,如果他在我身邊,一定會戳著我的額頭問我「知道自己笨在哪裡了嗎」。

  於是我不管怎麼樣總之先主動認錯:「讓七海擔心了,對不起。」

  他被我硬生生卡住,語調回環,沒有再解釋關於夏油先生的事情,也沒有再說工作或者我與夏油傑相見的事情,而是用他那一如既往令人信賴又沉靜的語氣對我承諾:「在家裡等我吧。」

  「我會盡快去你的身邊的。」

  他的話音還沒有落盡,我的鼻尖突然有點酸酸的。

  我拉滅臥室的燈,把頭埋進枕頭裡,聲音悶悶的:「我想你了,七海。」

  白天的甜品屋還能轉移我的注意力,緩解一下無法和七海牽手的不快樂,但是一聽到他說要到我身邊,我突然感受到自己孤單弱小又黏人,頭一次因為想念某個人差點落下淚來。

  我是某個孤單星球上的玫瑰花,不知道會被哪個滿身荊棘的天外來客摘走,那薄而透明的防護罩還有我柔嫩沒有成熟的軟刺在那些天外來客的眼裡甚至不如一只小雞仔來得威懾力大,但是我知道自己非常堅強地能獨立生活,所以才留住蝴蝶,和不知道會不會襲擊我咬碎我的狐狸講話。

  但是我的小王子和那些人、和我想得都不一樣。

  他看到一整片玫瑰花園,只一心想著他的花會不會被風吹壞,他喜歡著我的美麗,還知道我一到他的面前就會情不自禁地變得軟綿綿地要他澆澆水,對他搖著花瓣撒嬌。

  離開我們的星球時我明明已經對他證明自己多堅強,但是他卻依然為了所有危險憂心忡忡,來到不知站在多遠之外的星球也要一直向我呼喊,讓他所在的那顆星星永遠在對我閃著光,還對我說,我馬上就要乘飛船回到我們的家。

  哎呀為什麼呀,我這麼堅強的玫瑰花,怎麼一收到他的信箋,就想哭鼻子了呢。

  哭鼻子的玫瑰花問:「回來以後可以一天都跟在你身邊嗎?」

  七海難得有點慌亂:「怎麼突然……?」

  「跟著我多久都沒關系。」他也許正為觸碰不到的玫瑰花苦惱,溫柔地哄她,「阿月,別哭。」

  「我沒有。」

  「好,你沒有。」七海的聲音與話筒無限貼近,我的耳廓有點發癢,向外拉了一下手機,又不舍地拉回來,聽他說,「開著免提睡吧,需要的話,叫我就好了。」

  「別擔心,我一直在陪著你。」

  我吸著鼻子,強行按下思念的酸澀:「七海不睡嗎?」

  「放心,我可以聽到。」

  是淺眠的意思嗎?

  為了不影響他休息,我乖乖「嗯」了一聲道了晚安,在心中把為七海治療現代亞健康生活狀態提上日程,閉上眼睛。

  只是沒過兩分鐘,我按捺不住地悄悄睜開一只眼睛瞟了下屏幕:「七海?」

  「嗯?」他好像也躺了下來,寂靜中聲音格外的明顯。

  我火速重新閉眼,鑽進被窩:「沒什麼,我要睡覺了。」

  「剛才不是已經要睡了嗎?」他輕笑了一下。

  「我已經睡著了,七海也快睡。」我模仿著呼呼兩聲,卻完全沒有學到精髓,氣聲亂七八糟地撲在手機上,那邊的人在笑:「你在干什麼?」

  「我在睡覺。」我理不直氣不壯。

  「……模仿秀?」他若有所思。

  「晚安!」

  結果閉上眼睛後腦子卻莫名清醒起來,眼睛閉累了,我就又睜開盯著天花板,思考起來。

  這是七海第一次陪我一起睡覺。

  雖說有點像父親在哄女兒,但是但是,他在哄我呢。

  又過了一小會兒,我壓低聲音:「七海。」

  見他沒有回復,我升起一種非常沒有必要的得意:「我比你清醒得時間長。」

  想想不太對,我又嘆了口氣,對著電話用氣聲說:「七海這幾天一定很累吧。」

  還是安靜。

  趁著他聽不到,我的膽子也大起來,臉頰微微發燙,一本正經地告白:「我喜歡七海。」

  「所以,」我又把聲音放小,變得美滋滋的,「做個有阿月的好夢吧。」

  「當、當然,我也會夢到七海的。」想想覺得不嚴謹,我又補充,「我會努力的。」

  萬籟俱寂時七海的聲音毫無睡意,含笑說:「好。」

  我睜大眼睛,貼近屏幕的耳朵飛快燒起來。

  他說:「我也會努力的。」

  ——

  七海獨自提前回來了。

  電話一整晚沒有掐滅,第二天我被電量低的提示音吵醒,揉著眼睛迷迷瞪瞪地去開門,發現七海竟然正提著電腦包站在玄關。

  我愣了幾秒,隨著他走近的動作眼睛一點點向上轉,直到他停在我的面前,張開手臂將我撈進他的懷裡,抱緊。

  「果然有起床氣。」耳邊人的鬢發磨蹭著我的耳朵,像是在擺弄一個乖巧的娃娃,「每次起床看起來都更遲鈍了。」

  我歪頭反應半天,才意識到不是夢,眨眨眼眨掉一滴打哈欠哈出來的眼淚,踮起腳使勁向他身上擠:「七海,七海。」

  他低下頭:「我回來了。」

  我眼睛亮晶晶地與他對視:「七海!」

  兩側臉頰被捏住:「不應該說歡迎回來嗎?」

  我被捏著臉還在鍥而不舍地笑:「七海——」

  七海也笑了,他揉了揉我的額頭,放開我,脫去外套搭在沙發上:「是不是還沒吃早飯。」

  我搖搖頭,搖得整個身體都在抖。

  他上下打量著我,手一指衛生間:「去洗漱吧,我幫你准備點早飯。」

  我順著他手指的方向走了兩步,原地轉身發現七海與我背道而馳走去廚房,當即小跑兩步緊跟去他的身後,在他停下時猝不及防撞到他的背,迷茫地抬頭。

  七海按著我的肩膀帶著我轉身:「你去洗漱完再過來。」

  我拉住他的衣角,不吭聲。

  他和我僵持兩秒,投降了:「我明白了,我和你一起去衛生間。」

  「好——」

  我快樂地拿著洗漱杯站好,對七海指了指另一角為他選購的杯子:「一起刷牙嗎七海?」

  「我已經刷過了。」

  我沮喪一下,又開始尋找新的共同活動。

  「敷面膜嗎七海?」

  「我想我應該不需要。」

  「噴香水嗎七海!桂花味的!」

  「……請恕我拒絕。」

  七海帶著點新奇地和滿臉白花花的我對視,然後幫我揭下面膜的一角。

  我洗完臉,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蹭了香水到他的衣領上,撒腿向外溜。

  在我身後不緊不慢抓住我的七海在我的驚呼中攔腰提起我,我揮著手蹬著腿被放在沙發上,目送他去廚房,然後在他轉進廚房的一瞬間立刻跟緊,炮彈一樣一頭撞在他的背上蹭來蹭去:「不准自己偷偷來廚房做飯。」

  然後手指指指自己:「必須帶上我。」

  七海扭頭睨著我,在我梗著脖子看回去的時候,哼笑一聲扭回頭,熟練地翻著雞蛋:「別亂動,小心被油烹到。蛋要溏心嗎?」

  我快樂地舉手:「要!」

  放下手之後我繼續摟著他的腰,像貼紙一樣牢牢貼住,臉頰貼住薄薄的襯衣感受到七海灼熱的體溫,又換了一側臉頰繼續貼,在他去擺弄面包機的間隙跟著他一起平移,鄭重地說:「歡迎回來。」

  七海好笑地按下按鈕,一邊等待一邊任由我像尾巴一樣拖在他身後:「現在才說?」

  我意識到他又在嘲笑我剛起床反應遲鈍,哼哼唧唧扭過頭不理他,過了一會兒,他問:「喜歡什麼果醬?」

  「草莓!」我立刻回答,回答完看到他嘴角笑意仍未散去,意識到自己又瞬間放棄立場被他引誘著說話了,便泄氣地想去撓他,「七海真過分……」

  七海猛地轉身,一只手擒住我將我反過來按在灶台邊,另一只手直接放在我的腰際,沒碰兩下我就直接弓起身子倒在他身上止不住地笑:「哈哈哈別撓了七海嗚我好怕癢真的——」

  「七海——」

  我笑得聲音有點變調,使勁對他撒嬌討饒,蹬直腿緊緊靠在他身上,擠著他的手臂不讓他再撓我。

  七海總算停止動作,在我的瞪視中,慢條斯理地問:「下次還敢不敢再在我做飯的時候突然撓我?」

  我……點點頭,賊心不死地飛快向他腋下再次伸手。

  結果當然是第二次被攔截反撓回來。

  直到七海在我笑得快要岔氣的時候終於放過我,我支撐著灶台給自己順氣,胸口起伏兩下,鼓起臉看著七海:「不能讓我一下嗎?」

  七海挑眉:「怎麼讓你?」

  「比如隨便讓我撓之類的。」我哼哼著說。

  他向前壓了一步,盯著我:「那樣的話下次你就不會記住我的話吧?」

  我的氣勢被他壓得越來越弱:「會、會記住的啦,而且撓人這個方式真的很過分。」

  為了表示我的生氣程度,我還使勁點點頭。

  「真的嗎?」七海不置可否,目光深沉地盯著我,意外做出了讓步,「換個其他讓你可以記住的方式也不是不可以……」

  說著,他輕輕撥開被我蹭亂的碎發,手指蹭掉額際鬧出的一點汗,突然壓低身體,虎口卡住我的脖頸,四根手指穿進我的後發中,用指腹揉著我的後腦。

  我在他開口時,驚疑不定地擔憂他是不是要繼續撓我,下意識向後撐著身體。

  然而棱角分明的臉在我視野中放大,在我嚇得閉緊眼睛前,我看到那雙灰褐色眸子中全是毫無收斂的攻擊性,像是狼幽綠的眼睛,瞄准林間一無所覺甚至還在危險邊緣大鵬展翅的獵物。

  然而灰狼咬人的方式比我想像中溫柔不少。

  額頭被溫熱的嘴唇輕輕柔柔地啄吻一下,又一下,隨後緩緩地拉開,清淡的桂花香縈繞在我的鼻尖,溫熱的觸感讓我的臉一下飛起紅暈。

  我愣愣地睜開眼,七海眯著眼睛,心情看起來非常不錯,好整以暇地看著我臉越來越紅,囁嚅著說不出話。

  「現在記得我說的話嗎?」他問。

  我腦袋暈暈乎乎的,一個虎撲撲到他身上抱緊,把自己藏進他的懷裡,混亂地開口:「不撓了不撓了。」

  「吃飯?」

  「吃飯,現在就吃飯。」我機械地復讀。

  「喜歡嗎?」他又問。

  作者有話要說:

  以後我要是前一天沒有發之後大概就用爆字數當成加更(點頭)

  希望不要覺得進度快(好吧我知道你們都在嫌棄我進度慢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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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被黏住的他

  「喜歡嗎?」

  我紅著臉在七海胸口一陣亂蹭。

  「在點頭?」

  我又蹭了一陣, 閉緊嘴不開口。

  「再不吃飯會涼的。」他說。

  我思考半天,抱著他轉過身,又低頭走去端起盛有煎雞蛋和烤面包的盤子, 在背後拽著他的襯衣, 拉了拉。

  七海好笑地任由我躲避與他視線相接, 帶著我樓下走, 走著走著干脆握住我的手腕, 接過盤子, 指尖觸碰到的皮膚一陣發燙。

  「多久可以害羞完?」

  我低著頭, 比了一個「十」給他。

  椒鹽撒上後的雞蛋香噴噴金燦燦的, 七海放好盤子,見我還拘謹地站在旁邊, 無奈地按著我坐在他的對面, 隨後若無其事地打開電腦,移開目光,專注的樣子像在告訴我他不會再盯著我看一樣。

  我小口小口咬完雞蛋,啃著叉子望著他發呆, 等回過神來, 才發現右手不知不覺摸在額心。

  七海……嘴唇好軟啊。

  腦海裡剛剛飄過這個想法, 我立刻炸著毛把手猛地收回, 趴在桌上用胳膊擋著熱意再次上湧的臉,只露出一只眼睛觀察他, 見他真的沒有拿那種深邃又強勢的眼神看著我,身上那層不存在的毛才軟乎乎地重新順回來。

  我的臉埋進布料,腦子中又飄來一句。

  被親吻是這種感覺啊。

  燒紅的臉快要適應退不下來的熱意,我頂著飛快的心跳想暫時蒸發掉,又甜滋滋地想翹起嘴角。

  沒趴一會兒, 我情不自禁地再次向他身邊湊。暗戳戳地順著環形座位向他挪一下,挪好幾下,挪到他的胳膊旁邊,被他看了一眼,立刻坐直。

  七海目光重新拉回屏幕:「嗯?」

  我探頭發現七海在寫報告一類的文件,耐心等待打完一大段字,抱住他的胳膊拉開擠到他身邊,又拉著他的胳膊圈在自己腰上,滿意地拍拍他的手背,幸福地倒在他肩膀上哼唧兩聲。

  七海的手臂收緊,另一只手速度不減地打字,我驚嘆地看著屏幕,覺得無聊,身子向下滑了滑,抬頭看著他神情放松的側臉。

  沒想到剛抬頭,七海便像裝了感應儀一樣低下頭,睫毛下狹而銳利的眸子像是一汪深海,向上提著我的腰親親我的發頂,在我瞪圓的眼睛中若無其事地、平靜地扭回頭。

  有些場景在閃回,我突然想起逛商場的時候,頭頂溫柔的觸感,還有商店小姐姐輕掩著嘴臉微紅地退出只有我和七海的角落。

  七、七海這個家伙,居然一直在偷偷偷偷偷親我什麼的……

  居然還讓別人看到!還不告訴我!怎麼能這樣嘛!

  我窩在他的身邊,掩耳盜鈴地閉上眼睛,突然聽到他的輕笑聲,結結巴巴:「你怎麼不認真工作!」

  「不急。」他慢悠悠又打出一行字,又把我向他身邊按了按,緊鄰的男性身軀山峰一樣壓在我身邊,我乖巧地一動不動,像個大型掛件:「那我監督你。」

  「不用開店嗎?」

  「……今天是休息日!」

  「忘記開店了?」

  「才不是因為你來了哦!」我立刻狡辯,偷瞄了一下他的神情,半晌,擔心自己這麼說會不會讓他難過,又磨蹭著改口,「好吧,其實有那麼億點點是因為你……」

  「吉野小姐呢?」

  我當場拿出手機:「現在給她放假!」

  七海揉了揉我的頭發,壓下電腦,撈來旁邊的報紙,我立刻乖覺地伸出一只手,和七海一人一邊展開報紙另一邊。

  「是英文報紙,」我掃了一遍,崇拜地看著他,「七海好厲害。」

  「受血脈饋贈的一點小便宜罷了,」七海回答,「想聽嗎?是證券相關,我可以講給你。」

  「要聽!」

  我動動身體,調整到舒服的姿勢,暗暗想,七海是混血的話,他的家人也會有外國人先生和夫人了?

  有一天我會見到他們嗎?

  ……他們會喜歡我嗎?

  會像大公司面試一樣讓我坐在小板凳上,每個人輪流問我問題嗎?!會不會嚴格過頭了!

  我被自己的想像嚇了一跳,甩甩頭拋開亂七八糟的想法,認真聽七海給我分析報紙上的曲線還有新聞。

  七海讀書的聲音像是塔樓傍晚悠長低沉的號聲,或者是船鳴,他沉靜現在蒸汽與機械中也完全沒有格格不入的感覺,在深藍色的水面上浮沉,載著帶太陽帽穿裙子的女孩駛向某個理想的海灣。

  ……其實我還蠻喜歡聽睡前故事的,如果他願意用這樣的聲音,晚上也哄我睡覺就好了。

  雖說有點像小鬼,但是誰會不喜歡睡前故事呢!所以一點都不幼稚!

  我在心裡把這個記入備忘錄,轉而突發奇想:「七海喜歡原來的工作嗎?」

  七海微頓,報紙發出摩擦聲:「不討厭。」

  「那你喜歡咒術師嗎?」

  「直白來講,不怎麼喜歡。」

  「誒——」我拉長了聲音,「可是我覺得七海還蠻喜歡這個工作的。」

  「為什麼這樣想?」七海輕柔地帶著我的腦袋望向他。

  「因為七海是個好人!」我大聲回答,看他的時候眼睛裡像是能裝進來星星,「七海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你到底對我懷有什麼誤解。」他嘆了一口氣。

  才沒有。

  我閉口不言,只是一直看著他笑。

  我只是覺得倘若街邊有花枝彎折,也許他也會想浪費寶貴的休息時間將它扶起。

  與善心不太相似,和責任心又有微妙的差異,是溫柔……

  我眨眨眼睛,在即將進行下一句思考之前,額頭又被親了一下。

  「……!!」

  我的笑窘迫地卡在嘴角,一下扎進他的懷抱裡,報紙蓋在我的腦袋上又被他拿開來,他也開始輕笑了。

  我輕輕打了一下他的胳膊表示我在郁悶,他抓著我的手,捏著指尖把玩。

  給凪姐和自己放假之後,我終於如願以償黏在七海身邊圍觀了一天他的工作。

  比如翻出來手動制作奶油的機器在發信件的他身邊孜孜不倦地制造噪音。

  比如在他查看沉睡咒骸小狗時抱著玩偶在他身邊同步搓,結果不小心把毛粘了他一身。

  比如吃完外賣之後勇敢地拿紙給七海擦了擦嘴角,結果被他看得差點落荒而逃,最後被撈進懷裡揉著看完一套電視節目。

  比如……

  「我要去衛生間,不要跟過來了。」被我抓著袖子的七海止步在衛生間門前,無奈地轉身。

  「也不要露出那麼失望的表情,你的腦子裡在想些什麼?」腦袋被敲了一下。

  「好吧。」我只好放開手,在他再次打開門時迅速疾跑過去,被他接住後舉到空中打量:「就算黏人也有點限度吧。」

  我扁扁嘴:「你覺得煩人了嗎?」

  「沒有。」

  「那,」我順著他的手臂反向向他伸出雙手,做出要抱的姿勢,「抱。」

  七海挑眉,最後還是縱容地給了我一個擁抱,然後趕小狗一樣把我趕去打掃玩偶的毛和咒骸。

  「咒骸活動的事情不用擔心,五條先生會處理好後續的。」他挽起袖子找來吸塵器,手指捻起我臉上的一根,屈著指節戳戳我的臉,「別迷到眼睛了。」

  「你們已經調查好了嗎?」

  「嗯。」七海摸到開關,才抬頭認真地說,「說起來,有時間請你的妖怪朋友們吃飯吧。」

  我疑惑地點點頭:「可以是可以……」

  七海偏頭,我送給他的護身符從襯衣敞開的領口處露出一角,他把它調正,沒有立刻回答我的問題:「大概是什麼時候,咒骸吃下了那顆咒靈球?」

  我回憶半天才回憶個大概。

  七海將手機反過來轉到我的面前,我看到差不多的時間被他標上標志,七海說:「果然。」

  「?」

  「這個護身符是妖怪們送給你的吧。」他把它在空中搖晃著,語氣復雜,「我想,這就是你的咒力。」

  「恐怕在你遇到他們的時候就已經開始幫你抽取,所以你形成的只針對『瀧島月』的咒靈,一開始就被分成兩個部分,實體在你的身體裡後來被咒骸吸收,咒力被安放在與你建立聯系的護身符裡。」

  我勉強聽懂了:「所以我不弱?」

  「……關注點是這個嗎?」七海又捏捏我的臉,在我的臉被捏扁、不滿地與他對視的時候,輕輕嘆息,「我是想說,之前騙了你一次,抱歉。」

  我眨眨眼,頭頂冒出一個問號。

  「那天晚上追蹤咒靈的時候,我曾經差點掉到它的術式裡,那時護身符似乎幫我擋下過對方的攻擊。」七海說,「那之後它就一直出於發暗的狀態,直到昨天上午,又恢復原狀,大概是被吞掉的特級咒靈補充回力量了吧。」

  我也顧不上感嘆護身符的神奇妙用,因為他的話緊張起來:「七海受過傷?」

  「是差一點。」他嚴謹地反駁。

  「你怎麼不告訴我啊。」我原地走動兩步,擔憂地上下看碎碎念,「傷在哪裡了?要去醫院看看嗎?」

  七海按住我的肩膀,無奈道:「就是擔心你會這個樣子,真的沒什麼。」

  我抖抖肩膀試圖抖掉他的手,搶過他手裡的機器:「快受傷也不行!你去沙發上休息,我來打掃!」

  「已經過去很久了。」

  七海見我堅持,松開手任由我推著他坐好,我跑來跑去迅速打掃完,洗洗手滴答著水一下坐到他身邊,和他拉手:「剛經過戰鬥又去出差,是不是很累?」

  他與我對視片刻,露出妥協的表情:「好吧,是稍微有點累。」

  「果然!」

  我立刻腦補出七海照顧悟先生還要照顧工作的艱難奔波的幾天,比之前想得心疼好幾倍,晃著他的胳膊:「下次你早點和我說嘛,好不好呀七海。」

  「不准說什麼『告訴你也沒有用』之類的話。」我打斷他即將出口的話,「我會傷心的。」

  七海手指輕輕壓上太陽穴,好像因為我的語氣感到意外,大概他向來把我當成水晶球裡坐在沙灘上只等著別人愛護的棕色小熊,今天卻突然一腳踢飛玻璃罩膽大包天地咬住他的領子,掛在他身上威脅他做什麼都要帶上我。

  在我持之以恆的注視中,他的手指又移到鼻梁處捏了捏:「我沒有那麼想。」

  勉強通過。

  我在心中點點頭,在他不明所以的目光中伸出雙手,指尖抵住他的眼側:「是這裡很累嗎?」

  與七海的體溫比起來,我的手顯得有些發涼,不過揉了兩下看到他露出松懈的神態,我自告奮勇:「我可以給你按摩!」

  「唔,」我四面環視尋覓比較合適倚靠的高度,低下頭拍拍自己的腿,還沒想就脫口而出,「你枕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

  啾。

  這兒是我最想寫的一章內容。

  每天黏在一起真好(托腮)


第72章 枕在膝頭的他

  七海真正躺下來之後, 我才後知後覺發現自己做了什麼。

  這,這不就是膝枕嗎?!

  他的臉與金發一起落在我的半長裙上,滾燙又沉甸甸的重量隔著衣裙展示著強烈的存在感, 讓我的手僵在空中, 無措地不知道該落在哪裡。

  七海說了句「麻煩你了」, 就閉上眼睛, 一副隨我擺布的神態。

  這種不假思索依賴的模樣讓我的心髒猛烈地跳動, 紅著臉, 把發熱的手輕輕地停在他的頭頂, 出於私心, 學著他平時愛做的那樣,笨拙又緩慢地將五指穿進他的發間。

  幫他沒有來得及固定好的凌亂的碎發梳好, 生怕不小心拽痛他, 又一點一點按壓著手指梳過的地方。

  柔軟的金發繞著我的手指,讓我從手到全身都柔和到以至於想要戰栗,沒揉幾下就體驗到七海熱衷於撫摸我頭發的樂趣。

  矜貴的貓咪對你彎下脊背,窩在懷裡任由你捏捏他脆弱的胡須和眉心的軟毛, 對你舒展身軀, 平日裡強勢又冷靜, 把西裝領帶打理得一絲不苟, 現在卻隨便領口凌亂開兩顆扣子,把充滿驚人力量感和危險攻擊性的長頸和肩胛毫無防備地留給你, 隨你揉捏。

  喜歡的人在我懷中小憩,而我將為他打理頭發與衣裝。

  「七海。」

  我的手指移到他的臉頰上,指腹劃過他的眼下微微泛起的黑眼圈,加重力道。

  「嗯?」他的聲音帶著我的指骨一起振動得發麻。

  「我好喜歡你啊。」

  七海半眯著眼偏過頭,一言不發地與我視線交纏, 眼中平靜的河川升雲化作春雨,忽而柔軟地啄吻了下我的手腕,感受到我抖了一下,便勾起嘴角。

  我還是第一次從正面看到他的神情,憐愛得像是蚌腹含珠,頂著無比堅硬的殼子,抵抗著千百個湖泊河流湧成的粗糙又深沉的海水,把一脈讓人想要落淚的溫柔通過親吻全都獻給了被他守在懷中的珍寶。

  而我是他的珍珠。

  親了我手腕的七海從容不迫地說:「我也一樣。」

  我急急忙忙地將手心蓋在他的眼睛上,明明更應該歡喜,我卻不知道為什麼真的有些想掉眼淚。

  也許是戀愛之後我就太容易思念對方,或者突然想起之前很多種事情,然後反射弧很長地發現自己真的經歷過死亡威脅。

  我是他的珍珠。

  如果我真的在遠離七海的某個地方被奪走……那七海該多麼難過啊。

  太長久的安靜讓七海睜開眼睛,睫毛掃過我的手心:「在想什麼?」

  「在想……」我沉默了一下,趁七海看不到我的神情,還是撒謊了,「在想換季去旅行的事情。」

  現在回想起來,對夏油先生的回答倒更像是隨便的敷衍,認真思考起來,倘若萬一真的要殺死我——

  也許我會哭吧,哭得很慘,然後祈禱自己擁有讓所有人忘記我的能力。

  尤其是七海。

  祈禱他……忘掉我之後喜歡上別人。

  我難過地吸了口氣,在心裡自己和自己爭執。

  最好是我認識的人,我就能更放心一點,最好會做飯,可以逗他笑,還有一頭讓他喜歡揉弄的長頭發。

  「七海。」爭執不出人選,我只好任性地要求,「你能一直和我在一起嗎?」

  「所以,你到底在想什麼啊。」

  七海任由我遮擋著他,卻伸直手臂,順著我的下巴撓貓咪一樣撓了撓,然後撫上我的臉,用拇指去掃我的眼睛——就像知道我莫名奇妙的心情一樣。

  「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

  他叫我。

  「月。」

  如果人的聲音是有顏色的。那麼。

  蘆葦,麥浪,風吹。

  翻湧的金色中站著我,瓜果繽紛的香氣、楓葉香甜的聲音如同絹絲包裹著濕土之下玫瑰的根須一樣包裹著我,我那小小的苗芽在他的呵護下向上啊向上。

  不管如何東倒西歪,都能被他縱容地扶好,澆澆水。他同我交談時,聲音裡全都是月亮。

  我就這樣被他誘惑著,鬼使神差拉過他的手腕,前所未有地、新奇又大膽地用唇碰了一下他的手指。

  另一只手心感受到他猛然睜大的雙眼。

  「喜、喜歡嗎?」我小聲說。

  這種故意逗弄對方,或者說隱約知道答案又想聽對方直白地對自己說出來的感覺過於刺激,我好像從來不曾對誰做過這麼任性的事。

  我沒想到有一天我會想試探七海,想聽他主動確認那些患得患失的事情,想不顧人世間應當遵守的法則,讓他發誓只喜歡我一個人,從此不會離開此地去到另一個人的身邊。

  七海在沉吟,我緊張地閉氣。

  「太輕了,沒有感覺到,」他的聲音聽上去有點苦惱,「抱歉,可以再一次嗎?」

  「誒、誒?」

  我艱難地拉著他的手,再次貼了一下,觸電般放開。

  他磨蹭著我的手心搖搖頭。

  我呼吸打著顫,做足心裡建設,閉著眼睛吻著他屈起的手指背,停了一秒,在距離他手指不到幾釐米的地方聲音小到幾乎聽不到,說:「這樣還不行嗎?」

  「嗯。」七海愉快的心情隔著手都能感覺到,「我很喜歡。」

  「一直。」他補充道。

  「……」我從嗓子裡擠出聲音,「我繼續給你按摩吧七海。」

  「如果不累的話。」

  「一點都不累啦。」

  也許是之前已經突破我人生羞恥心的極限,現在我也努力把自己全部的心情用語言表達出來。

  「因為是在幫七海。」

  七海的胸口隨著呼吸起伏一下,他忽然咳嗽一聲,頭枕著我的腿向遠離我視線的方向轉了轉。

  我本來沒想問,他卻自動對我解釋:「稍微有點熱。」

  我茫然地應了一聲,手指細細揉過他的眉骨,摸到偏向外國人樣貌的深眼窩時,他的脖子明顯僵硬一下,又把頭偏了一點。

  「不要突然動哦,我會按歪的,戳到眼睛就不好了。」我叮囑到。

  「……好。」七海聲音低沉。

  我默默記下七海喜歡按摩這件事,又問:「七海平時住在哪裡呀?」

  「離這裡不遠。」

  「那以後下班之後過來怎麼樣?」

  雖說七海看起來是能把生活打理整潔的獨居男性,但是過來的話,我就可以陪他講話,還可以幫他做飯,他也不用太頻繁收拾家。

  「我並沒有什麼理由拒絕,不過可能會引來奇怪的人。」

  「呃、奇怪的人?」

  ……

  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中,我大概知道奇怪的人的指代。

  悟先生和硝子小姐、偶爾還加上歌姬,正在逐漸成為店裡的常客。

  ——主要由悟先生尾隨七海(劃掉)帶來的。

  順平日漸沉迷於前往野崎家和千代一眾人玩,幾乎到了樂不思蜀的狀態,凪姐也樂得清閑,每逢閑余就找硝子小姐、新認識的歌姬和另外一位名叫冥冥的咒術師小姐尋歡作樂,連某次來找我的中也也稀裡糊塗地被她們拉去酒局。

  怎麼說呢,深知中也酒品的我聽說去酒吧喝果汁圍觀的悟先生制止住他的酒瘋行為,對此表示非常敬佩。

  當然,除去那之後兩個人增加了沒事干就約一架的愛好以外,據說場面非常盛大,要是不禁止我前去參觀就更好了。

  ——順帶一提,尋歡作樂一詞也由悟先生友情提供。

  我想千代他們還有學校要兼顧,便特意把二樓的小畫室重新整理,帶著順平畫畫,還給他買了一台小型電影播放器。

  七海工作量並不小,月中甚至出了兩次半遠門,下班後一如既往來店中陪我,我把畫架搬到客廳畫並排坐的兩人,在順平離開間隙,他扭過頭對我哂笑:「到底誰是順平的監護人?」

  說話間,順平剛好拿著酸奶跑到他面前,靦腆地舉起來,七海了然地瞥了他一眼,接過來幫他擰開,順平又獻寶一樣跑來塞給我一袋。

  我學著七海的話,唱歌一樣對他說:「到底誰是順平的監護人呢~」

  說完立刻用水粉筆打叉喝止他:「不准動,我還沒有畫完!」

  七海松懈地靠著沙發,食指與中指夾著眼鏡取掉,我看著他慢條斯理的動作,莫名覺得臉紅。

  剛放下,順平搬著他最近異常喜歡的小板凳蹭過去觀察:「好酷的墨鏡。」

  得到七海的摸頭。

  我眯著眼睛看了看兩人,刷刷刷打完線稿,也立刻跟風:「很帥!」

  七海……七海他走過來也摸摸我的頭,嘆了口氣,我心滿意足地蹭了蹭,得寸進尺指揮他:「七海,坐回去的時候記得還保持原來的姿勢。」

  然後腦袋就被不輕不重地敲了一下。

  順平抿著嘴笑,在七海坐下後,搬著板凳依賴又假裝矜持地挨著他的腿,乖巧地在茶幾上墊著手臂,繼續看電影。

  推門而入的凪姐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景,並發出一聲感嘆:「交給你們我就放心了。」

  我/七海:「請你盡起母親的責任!」

  凪姐討好地笑:「在盡了在盡了……你看我這不是買了火鍋材料回來嘛,今天麻煩你們這麼久,我來做飯吧。」

  我放下筆過去幫她接袋子:「買了好多東西誒。」

  「那當然是因為偉大的五條悟要光臨寒舍!」她背後多出來一個存在感極強的白毛。

  「不要用寒舍這種謙詞形容別人,笨蛋。」歌姬從他身後探出頭,悟先生一扭身子再次遮住她,她在後面跳腳,「懂點禮貌啊笨蛋悟!」

  最後是完全被遮擋到看不見的硝子小姐的聲音:「打擾了,我們來吃火鍋了。」

  七海語氣逐漸趨向於毫無波瀾:「月,考慮搬家嗎?」

  作者有話要說:

  也許是撒嬌七海?

  再次改變稱呼啦。

  話說這章不知道為什麼寫得我有點想哭。

  ——

  吐槽給放移到隨筆裡啦


第73章 吃火鍋的他

  「……硝子小姐你振作一點啊!」我聽著硝子小姐像是熬了幾天夜快要升天的虛弱氣息, 撥開前面吵架的兩個人去撈她,「要不你先進來躺一會兒吧?」

  硝子小姐飄了進來:「打擾了。」

  「沙發!現在就去沙發上躺著!我去給你找毯子!」

  七海合上書,轉去坐在我新添的小沙發上, 面無表情地幫順平調高電影的音量:「好吵。」

  悟先生立刻放棄與歌姬吵架, 跑過來胳膊肘一懟他:「老友聚會不開心嗎?」

  「如果你們別三天兩頭跑過來麻煩月, 也別把小孩子或者飯局總扔給她的話, 我會很開心的。」七海翻了一頁書, 頭都不抬, 「你擋到光了, 五條先生。」

  「越來越冷漠了啊娜娜明。」

  「這是什麼鬼稱呼。」

  「一起來做飯吧娜娜明!」

  我聞言輕車熟路攔著悟先生, 避免七海對他進行全方位的嘲諷以至於他之後蹲在甜品店不走,或者跑去我的店門口做奇怪的宣傳, 用力推著他的背:「悟先生想做飯的話, 凪姐已經提著食材過去,你直接去搭手就好了!」

  「好吧,既然你們想吃我做的飯……」

  悟先生傲嬌地哼了一聲,像一只戰勝了的公雞一樣昂首挺胸, 搖晃著不存在的雞冠向廚房走去。

  「是笨蛋啊。」歌姬掏出一包零食。

  「是笨蛋呢。」硝子小姐在毯子下面翻了個身。

  「像汪醬一樣。」順平指著一天醒一個小時、有時很喜歡莫名藐視陽台下人類的縫合線小狗咒骸, 狗狗脖子上掛著七海幫忙定做的掛牌, 寫著我取的名字。

  「別這麼說汪醬。」七海勾著我的腰向後帶去。

  我猝不及防跌到他的懷裡, 微紅著臉接受歌姬嘿嘿笑著的圍觀,見我瞪眼, 她立刻扭頭把順平抱到腿上逗著玩,另一只手擼著硝子小姐的腦袋,討論劇情的間隙還感嘆:「真是悠閑啊。」

  硝子小姐打個哈欠以示回應:「在這兒睡覺也很暖和。」

  七海嫌棄地看看她們,把書倒扣在桌子上,湊在我耳邊, 溫熱的呼吸像是幾乎咬上我的耳垂:「你這裡是不是快變成幼兒收容所了。」

  我想著悟先生、凪·酒後版·姐和歌·遇到五條悟版·姬最近的行徑,一時難以反駁,蹭蹭他撒嬌:「七海不喜歡的話,我去和他們說?」

  他揉揉我的頭發表示默許:「最近你在人際關系上多少變得強勢一點了,從這點來看,五條先生勉強也算做了件好事。」

  好吧,這是一句不管是語氣還是內容都完全聽不出誇獎的話。

  畢竟他們太鬧騰了,我聽說最近他們難得有了休息日,也只在某次影響到順平和七海休息的時候,才下定決心教訓他們一次。

  幾個人小學生上課一樣坐在我對面,高喊「我們知道了阿月大人」,那之後對我對他們就失去平時一貫用來對待他人的感覺。

  凪姐說,這是我接受別人的好事。

  我反駁她,明明早就接受了。

  她的表情過於慈愛:沒關系,阿月不用懂得這些。

  「嘭——」

  在我和七海悄悄話期間,廚房突然爆出一聲悶響。

  七海面色一凝,緩緩把手探向放刀的地方,站起身:「我去看一下。」

  不不這種情況看上去就像在說我去砍一下一樣。

  廚房還隱約傳來悟先生不服氣的聲音:「我明明按照方法做了!」

  凪姐在阻攔:「咳……火太大了!」

  在我不怎麼祥的預感中,七海拉開了廚房的門。

  煙冒了出來。

  我:?

  歌姬:?

  硝子小姐:「說真的,一個成年人是怎麼才能把火鍋煮成這個樣子?」

  順平緊張地衝過去:「媽媽!!」

  我也跟著跑過去,在門口看到燒著的油鍋,剛剛松一口氣去找布,突然看到悟先生把凪姐拖到身後保護好,然後對著油鍋,緩緩將食指屈起勾住中指。

  「等……!!」

  ……

  「這房間暫時沒法住人了呢。」

  「咒力理論上是有隔絕空氣的能力的……?」乖巧跪坐在地毯上的悟先生舉手回答。

  用咒力護住我們的七海/憤怒地搶救食材的歌姬:「閉嘴!」

  還有狂笑的凪姐懷中,順平青澀的聲音延遲來到:「悟哥哥,油鍋起火先關火是小學要學的知識哦。」

  「可是我不上小學鴨!」

  在場的人齊刷刷地看過去。

  「……好的。」悟先生手指在嘴前一夾,「我不說話總行了吧。」

  歌姬進出一趟廚房,臉上就沾了灰,我找來濕布仔細幫她蹭掉,她感激地對我笑:「不好意思,來一趟就把你家弄成這個樣子,太放松直接忘記確認笨蛋會不會做飯了。」

  我搖搖頭,只是有點苦惱:「現在屋子裡全是奇怪的氣味。」

  悟先生再次舉手:「我可以用咒力幫你吹干淨哦!」

  「……雖說我很想拜托你,但是為了防止我家一不小心房頂消失,還是算了。」

  「阿月也和七海一樣變成會吐槽的無趣人類了。」悟先生嘖了一聲。

  下去查看的硝子小姐倚著門框:「樓下也有可疑氣體,阿月,不如明天請保潔公司來清理完重新裝修一下吧,中間沒法住人的話你就去凪、」

  她剩下來的話被凪姐和歌姬撓成岔氣的笑,凪姐眼神掃到七海:「我家這兩天太亂了,沒法住人,抱歉啊阿月。」

  我摸摸下巴:「沒關系啦,我可以幫忙一起收拾。」

  「……很髒的,怕嚇到你。」

  我眉頭一皺,用眼神控訴她:「凪姐這麼不想讓我去家裡玩的嗎!」

  「沒有沒有。」凪姐擺手,與七海目光交接時不知道交流了什麼,七海開口道:「不用麻煩吉野小姐,到我家吧。」

  「正好你之前也說想看看不是嗎?」他牽起我的手,勾起淡淡的笑容。

  去哪兒借宿居然也是需要來回禮讓的事情嗎?……這麼說我其實被兩個人搶著邀請回家做客誒!

  這個認知讓我非常開心,欣然點頭。

  反正現在的我是和七海獨處也不會那麼容易害羞的瀧島·進化版·月了!

  「那我們就一起去七海家吃火鍋吧!」悟先生在七海身後記吃不記打地歡呼。

  「我拒絕。」

  ——

  最後當然是選擇前往中華料理店包包間。

  歌姬幾個人把七海和悟先生趕去打掃衛生,自己則湧進我的臥室要求幫我挑選衣服和日用品,玩換裝游戲一樣興致勃勃地把我的小箱子塞了滿滿當當。

  凪姐還和歌姬在服裝選擇上發生爭執:「這件能把阿月身材都襯出來!七海一定會想看的!」

  歌姬使勁拍著我的長褲:「七海真的想看不管穿什麼都能看的吧!」

  我迷茫地仰頭去看突然捂住我耳朵的硝子小姐,她的手心間發著藍黑色的光,點頭:「看來咒力用來隔音也不錯。」

  「?」

  「小孩子不能聽這些,乖啦。」

  「哦……」我歪頭,對她們三個露出笑容,「那你們挑好了嗎?」

  「還有化妝品,話說你和七海到什麼程度了?這麼輕易就答應去他家住,」歌姬突然露出驚恐的神情,一副義憤填膺要衝出去打人的樣子,「沒想到他……」

  歌姬激情澎湃的聲音再度被隔音很好的咒力堵住,松開後硝子小姐問:「阿月,我姑且問你一句,七海親過你的嗎?」

  我被猝不及防的問題問得臉紅透,向後退兩步,扭扭捏捏:「親、親過、」

  硝子小姐的表情正在向驚訝的方向發展,我後面兩個字如同蚊子哼哼一樣飄出來:「額頭……」

  關於親手指的事情我死活說不出來。

  硝子小姐瞬間恢復鎮定,凪姐和歌姬動作停滯,一人伸出一只手,向兩邊慈祥地摸著我的腦袋:「乖啦乖啦。」

  然後她們扭頭重新打開箱子,扔出來好幾件衣服,肩並肩站在衣櫃前陷入沉默,同時喃喃:「真是厲害的家伙。」

  我從兩人身後探頭:「我喜歡那件墨綠色露肩的衣服,幫我拿一下吧。」

  凪姐和歌姬的表情震驚極了,震驚到我都沒忍住把她們趕到一旁自己收拾好亂七八糟的衣服,指揮道:「快點出發啦!」

  兩人慢吞吞嘀嘀咕咕落在後面,一路看了七海一路。

  七海推著小箱子,箱子上載著我,扭頭對兩人語氣波瀾不驚地說:「請不要再用這種同情的目光看著我了。」

  我靠在七海的手上使勁點頭:「凪姐歌姬今天好奇怪。」

  「不用理她們。」/「不用管我們!」

  七海手一轉,我坐著箱子原地轉了個圈背對著他們:「真是讓人搞不懂呢。」

  完全不在狀態的悟先生:「火鍋!火鍋!你們走快一點啦!」

  然後興高采烈的悟先生在咬進去的第一口辣的直接飆出眼淚。

  我叼著清水鍋裡涮過的紅薯片連忙給他遞水,歌姬吃下一片紅通通的肉,幸災樂禍:「你也有今天。」

  凪姐和硝子小姐碰了碰杯子,七海撈走我手邊的酒杯:「不准喝,會醉的。」

  我悲傷地看著酒杯離自己越來越遠:「明明這次味道比上次的好聞……我可以光聞聞嗎?就聞一口,不喝!」

  七海戳了一塊青梅送到我嘴裡:「不行。」

  嘴和臉都在發紅的悟先生懟懟我胳膊肘:「酒有什麼好喝的,來喝果汁。」

  我總覺得梅子味道哪裡奇怪,嚼吧嚼吧沒怎麼在意,恨鐵不成鋼地看他:「悟先生,真沒志氣啊。」

  「阿月和悟君都還小呢。」凪姐掩著嘴笑,向上一振酒杯,金黃色的啤酒花在空中晶瑩地濺起,「來來,成年人該喝酒了。」

  我偏頭去看身邊的七海,他的西裝掛在椅子杯上,挽起襯衫袖子閑適地晃著杯,他的頭發上蔓延著星星點點的光,也許他自己也沒發現自己在笑。

  見我看他,他向我壓低身體:「有事嗎?」

  我殷勤地給他夾了一堆菜,倚到他身上:「真的不可以喝一口嗎,就一口?」

  七海點點頭,然後惡劣地把剩下的酒一飲而盡,見我瞪他,又塞給我一個梅子。

  果然還是有奇怪的味道……嗝。

  「你們不慶祝點什麼就干杯嘛?」悟先生對舉杯的三個女性指指點點。

  「能聚在一起就是好事啊,悟君。」凪姐勾著笑,揉了揉順平,顯然已經醉了一半,「非要說的話,這孩子之後就拜托各位多多照看啦。」

  「搞什麼嘛,突然煽情。」歌姬哼了一聲,「來京都校吧,比悟靠譜很多哦。」

  「順平已經預定進東京校了,想得美。」悟先生對她略略。

  歌姬腦袋上爆出一根青筋。

  硝子小姐對七海示意:「來?」

  七海不置可否,啤酒的大杯和白底藍紋的小酒杯撞在一起,清脆地鳴響。

  熱氣騰騰的房間,小圓桌,距離相近又不會過於擁擠的人們,聲音或激動或低沉地、參差不齊地說著「干杯」。

  從京都,從東京,從蒼翠山林間或者都市大廈裡而來,因為某個甜品師或者看得到咒術的小男孩,坐在一起在繁華街道的一角享受著有酒有肉喧鬧的夜晚。

  「那就慶祝你們以後少來麻煩阿月。」七海說。

  「……七海你其實已經把抱怨說出口了吧。」

  「聽出來了嗎,那就請這麼做吧。」七海悠悠地給自己加滿,「順便再慶祝沒有加班和可惡上司的一天吧。」

  歌姬顯然秒懂可惡上司在說誰:「贊同。」

  「我也。」沒領悟的凪姐一拍腦袋挽著硝子小姐的手臂也湊過去,「說起我辭職前那個可惡上司啊……」

  歌姬和硝子小姐因為凪姐模仿愛找茬的上司笑成一團,七海坐在一旁,放松地聽著。

  「各種程度的陰暗呢,阿月。」同樣完全沒聽出來自己被明刀的悟先生湊近我感嘆,然後奇怪地看我,「你怎麼臉這麼紅?」

  我遲鈍地聽懂了他的話,茫然地點頭。

  悟先生眯起眼睛,忽而揚起一抹快樂的笑,把青梅的盤子推到我面前:「這個好吃,多吃點多吃點!」

  我用手支撐著越來越沉的腦袋,順從地夾了一個緩慢地咀嚼。

  「再來一個,好東西就要獨自占有!」悟先生就差在旁邊搖旗為我助威。

  「嗯……哦。」

  可能吃火鍋溫度高,我的臉熱騰騰的,連吃幾個梅子後晃著腦袋背對著悟先生去找七海,嘴裡抗拒地念叨:「吃不下了,吃不下了……」

  七海慢慢低下頭,我向左歪頭,又向右,對他嘿嘿一笑:「七海你不要晃。」

  說完一腦袋扎進他的懷裡,又立刻彈回來,捂著頭:「痛嗚。」

  「你們點了什麼?」七海逐漸失去表情,緩緩開口。

  「我看看我看看,」一陣嘩啦啦的紙聲,凪姐說,「額……酒釀青梅?」

  作者有話要說:

  來啦來啦,經典拱火人:五條悟。

  聚會真好。

  好困,大家晚安!


第74章 拿毛巾的他

  凪姐走過來戳戳我的臉:「居然有人能吃梅子吃醉。」

  「嗷?」

  「就算好吃也不用吃這麼多吧。」七海頭疼地看著我。

  我看著他, 愣了半天,點點頭。

  「……笨蛋。」

  「怪不得七海不讓你喝酒,原來是這個樣子啊。」悟先生摸摸下巴, 伸出指頭, 「1+1等於幾?」

  他的指尖在光下白得不像話, 我盯著覺得晃眼, 一巴掌把他的手打開, 小鳥一樣飛撲到七海身上掛著。

  悟先生不服氣地來拉我, 我不情願地躲他, 躲到最後快急哭了, 又是瞪他又拍他的手臂:「去遠點呀!」

  歌姬震驚:「喝醉的阿月居然會打人!干得漂亮!」

  硝子小姐臉頰上泛著紅暈,撐著頭饒有興趣:「阿月, 最喜歡七海哪裡?」

  「……家入小姐、」

  「眼睛!」

  我打斷七海搶答, 眼睛閃啊閃:「七海會很認真地看別人!好帥氣!」

  「有這回事?」悟先生摸摸下巴,「他總是用一種要把人丟垃圾桶的眼神看別人。」

  「那只是看悟先生吧,」我不滿地反駁。

  歌姬噗地笑出聲,已經要開始鼓掌了, 硝子小姐拽住悟先生, 繼續問:「別的地方呢?」

  「……都喜歡。」

  我冥思苦想好久, 信誓旦旦地說:「七海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所以哪裡都喜歡。」

  「阿月你啊……」

  可能因為入夜, 所有情緒都緩慢地像是山澗無聲的溪流,硝子小姐和歌姬眼神柔和得不像話, 如同熬成漿的金橙色蜜糖,甜得快要把我化進去了。

  我抱緊七海的胳膊,對她們不明所以地笑。

  凪姐托腮,臉上泛著不知是辣出還是醉出的紅暈,三四根修長的手指抓著酒杯邊緣, 晃了晃,彎了眼睛:「所以我說戀愛啊。」

  歌姬露出會意的神態,和她隔空舉杯,豪邁地一飲而盡。

  七海攏住我的肩膀,任憑我咯咯笑著倒進他的懷裡,戳戳我的臉,我就一眨不眨地直直盯著他。

  他搖搖頭,拉來西裝:「請恕我們先告辭了。」

  我被七海提著重新放到箱子上坐好,他轉著箱子,讓我面對硝子小姐等人,在我耳邊說:「月,我們該走了。」

  我立刻乖乖擺手:「大家晚安。」

  「噗。」硝子小姐笑了一聲,所有人好像都默契地無視了哀怨中的悟先生,杯子乒鈴乓啷撞在一起清脆地響,「一路順風。」

  ……

  月色流水一樣追逐著我們,也許是玩得有點晚,街道上安靜無比,反倒讓行李箱的輪子摩擦地面的聲音顯得異常響亮。

  我被冷風激出一個酒嗝,用手捂住嘴瞟了七海兩眼,發現他沒嘲笑我,若無其事地保持端坐的狀態,就這樣直接被七海推回了距離不遠的公寓。

  我站在門口,伸出手……敲了敲門。

  七海無奈地拉住我,打開門:「房子只有我一個人在住。」

  我一手成拳敲到另一只手的手心。

  「不要露出這種恍然大悟的表情。」

  公寓冷淡的色調還有簡單的裝修都異常貼合七海給人的一切印像,我走進去,才懵懵懂懂地感覺自己似乎被迎接進七海從未開放過的某個小小空間,突然拘謹起來,站在門口的小毯子上忐忑地問:「我可以進去嗎?」

  頭發被揉了揉,七海把灰藍色的拖鞋在我面前擺好,反問:「來戀人的家裡是需要發問的事情嗎?」

  他的語氣太過稀疏平常,理所當然地望著我,卻讓我無端臉紅起來,搖搖頭。

  蹲在門口工工整整地把鞋子擺好,我又注意到七海的皮鞋,暗戳戳地用腳尖頂著自己的小白鞋,與他的皮鞋排排緊貼在一起,才心滿意足地拖著明顯不合腳的大號拖鞋,衝進七海的懷裡。

  路上因為腳軟還差點歪到旁邊的牆。

  「喝醉的話不要這樣跑。」七海條件反射一樣接住我。

  「沒有喝醉!」

  他睨了我一眼,把我帶去沙發上按著坐好,又起身去廚房:「我去幫你找點醒酒的飲料。」

  他轉身時我一把拉住他的手,鼓起臉:「沒有喝醉,別走嘛。」

  「連手都變得這麼軟綿綿沒力氣了。」七海反而捏捏我的手。說。

  我被癢得縮回手,半信半疑地嗅了嗅袖口:「沒有酒味,只有火鍋味。」

  七海聞言:「這麼說起來差點忘記了,我幫你放熱水,想先去洗澡也可以。」

  洗澡當然要比喝飲料重要!

  我立刻點頭,乖覺地跑到衛生間門口,見浴室的磨砂玻璃逐漸被霧氣氤氳,熱騰騰一片,便推著七海出們,大喊一聲「那我洗澡了」就關上,掃視之後又重新拉開門,警覺地說:「不准偷看哦!」

  七海走去端飲料的腳步停了一下,嘆了口氣:「不會……你喝醉之後真是什麼都敢說啊。」

  我不解地歪頭,縮回腦袋嘭地關上門,七海無奈的聲音被隔離在門外:「洗漱用品在架子上。」

  「知道啦!」

  我大聲回復,把發繩摘掉,伸腳試試水溫不錯,便跳進浴缸,把洗發水打成巨型泡沫,又哼著歌衝掉,一切舒適而順利直到——

  「七、七海。」

  「嗯?」七海的聲音越來越近,最後停在門口。

  我扒著門把手,聲音越來越小:「你能幫我把衣服拿來嗎?」

  「箱子裡嗎?」

  「嗯。」我吸了吸鼻子,突然意識到箱子一打開放著的全都是貼身衣物,立刻緊急叫住他,「七海等等!」

  「還需要什麼?」

  我憋了半天,把臉都要憋紅了,沒說出來真相,只好磕磕巴巴找借口:「我我我突然想起來忘帶睡衣了,能……先借你的嗎?」

  門外沉默一下:「可以。」

  我松了一口氣:「那我等你。」

  半晌,門再次被敲響,我躲到門後,掩蓋好自己,七海推開一條小縫,高而有壓迫感的身材隱約從那層模糊的門玻璃上映在我面前,把一套折疊整齊的衣服遞了進來。

  然而在看到七海的袖口時,我突然意識到,現在身上還濕噠噠的自己,與穿戴整齊的七海只間隔著一道薄薄的門。

  腳趾因為瘋狂上湧的羞意自動縮在一起,我小聲道完謝,抓著衣服拽進來關緊了門,七海卻在門口沒有離開,對我說:「衣服是新的。」

  「嗯、嗯。」

  只穿了上衣,袖子和下擺就已經長出一大截。

  我面對著鏡子,裡面的姑娘抖著滴水的頭毛,表情呆呆地揮舞兩下空蕩蕩的袖子,一個一個扣上扣子。

  也是灰藍色的。

  是七海喜歡的顏色嗎?

  顯得越發矮唧唧的了。

  ……想抱七海。

  不對不對最後一句劃掉!

  就這樣磨蹭大半天,我才從衛生間的門口探頭向外張望,結果還沒來得及扭頭,就被一旁倚著牆壁的七海隔著毛巾按住腦袋。

  他上下打量著我,我被看得不好意思,振著袖子遮掩自己:「不好看嗎?」

  「有點大了。」

  我看看拖地的褲腿還有超大號的拖鞋,扁扁嘴,感覺有被嘲笑到,哼了一聲。

  「頭發也不擦干。」七海把毛巾從我頭上捋下來展平,繞過我的發尾揉了揉,如同走神一樣,視線靜默地垂向右側領口,「牛奶在廚房熱著,自己去端,我去幫你找條大點的毛巾。」

  我頂著毛巾,隨他看過去,只看到最上面那顆懶得系完整的扣子,拉長聲音,軟軟地回答他:「好——」

  轉身一瞬間我瞥見他的手指輕動,停在原地側耳傾聽,沒聽到他叫我,就繼續昂首闊步去廚房找牛奶。

  牛奶溫度剛剛好,我一口氣喝掉半碗,滿足地舔舔嘴角,奶香夾雜著甜絲絲的味道,胃裡也一起變得暖洋洋的。

  果然洗澡之後就應該喝牛奶。

  我向上伸展身體,伸了一個長長的懶腰,噸噸喝完,又扒出來一個新碗給七海盛滿,雙手捧著走出來。

  七海正在單人沙發擺弄著毛巾,我立刻躡手躡腳,把碗無聲地放在櫃子上,走到他身後,雙手捂住他的眼睛:「發現破綻!」

  他鎮定自若,連手上的動作也沒有停,我戳戳他的臉,有點郁悶:「你沒有注意到我捂住你的眼睛了嗎?」

  七海像是真的才注意到一樣放下毛巾,遷就地詢問我:「抱歉,才注意到,我需要做什麼?」

  我被問住了,思索一下回答:「這種時候你要掙脫我啦,眼睛可是最容易受到攻擊的脆弱的地方!」

  「這樣。」七海的睫毛掃過我的手心,「不想掙脫怎麼辦?」

  不按常理出牌的七海讓我不知道怎麼演下去,只好給他提示:「我沒有用力的,你輕輕扒一下就可以扒掉,真的。」

  寬厚的掌心覆蓋住我的手背,他拉著我的手,親親手心,又親親手指:「這樣?」

  我觸電一樣收回手,向前一撲,身體趴在七海臉側的沙發背上,手臂垂在前面,目不斜視直視前方,磕磕絆絆地說:「好了好了,不鬧了。」

  耳邊傳來溫熱的氣息,七海離近了一點,他「嗯」了一聲,卻硬生生讓人聽出拒絕的味道。

  這道注視我的視線太過有存在感,我下意識緊張地再次舔了舔唇角,走神一樣擔憂起「如果臉上沾了牛奶會不會顯得很傻」一類的問題,又覺得有點太安靜,便沒話找話:「七海剛才喝牛奶了嗎?」

  「我給你重新盛了,要給你端過來嗎?」

  說話間,我悄咪咪地偏了一點頭,去觀察顯得安靜過頭的七海。

  那雙灰褐色的眸子正如想像中一樣注視著我。

  像是一汪深色的海洋,要把我抓住,沉沉地、沉沉地拖進海底。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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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75章 親吻我的他

  被發現了!

  我腳步一扭, 准備遵從本能溜掉,然而七海的手緩慢卻不容拒絕地抵住我的頭,掌心暖融融地覆在毛巾上, 然後下移, 五指在穿進擦得半干的發絲間。

  他就這樣將手臂支撐著沙發背, 繞過我的脖頸, 扣著我的腦袋, 強迫我向他扭頭, 與他面對面貼近。

  我嘴唇翕動, 半睜開一只眼睛膽怯地看著他。

  七海嘴角帶著細小弧度的笑, 聲音放得很低。

  他伸展手臂,不容反抗地將我小小一只攏在臂彎裡, 就像是張開翅膀的鷹隼, 目光銳利,准備去叼起草坪上豎著耳朵的笨兔子的後頸。

  兔子一抖毛,反而被扣得更緊,連耳朵都被天敵的爪子揪住, 軟噠噠地耷拉下去。

  直到近得只剩下纏繞在一起的呼吸。

  「關於破綻的問題……」七海的語意含糊不清, 隨後所有聲音戛然而止。

  我在七海壓上來的瞬間反射性閉上眼睛。

  猛然黑暗的視野中, 眼睛上落下羽毛般輕飄飄的、溫熱的觸感。

  「這是你想要的反擊。」

  宛如雛鳥用新生的軟喙啄著一位光臨森林的小天使潔白而柔軟的翅膀, 或者清風恰巧飄過果香四溢的山園,撩動著小女孩圓圓鼓鼓的蓬蓬裙。

  ——他就這樣清風一樣吻了一下我的眼睛。

  軟軟麻麻的感覺向全身蔓延, 只隔了一秒,輕柔的吻再次落在鼻尖。

  柔軟到連心頭都癢癢的,我耳朵尖抖了抖,泛起紅色,小聲叫他:「七海……?」

  「嗯。」七海揉弄著我的頭發, 把我安撫地無心思考,金色碎發被撩向一側,視線最終定格在臉側,「這兒,沾上牛奶了。」

  我一時沒反應過來,懵懵地發出一聲語氣詞:「誒?」

  「乖。」

  含著笑意的灰褐色眸子一下在視線中放大到不可思議的程度。

  我睜大了眼睛,臉猛地爆紅,看著七海蜻蜓點水一樣親了親嘴角的牛奶,拉開距離,又把我帶向他貼住我的唇瓣。

  好柔軟……明明這麼柔軟,但是七海的氣息卻強勢得不可思議,圍追堵截把我禁錮在填滿他呼吸的籠子裡,而他不輕不重地按住我的腦袋,好像生怕我奪路而逃。

  酒精味。

  我暈乎乎地手腳發軟,在試圖呼吸時,口鼻流進酒味,以及七海清淡的味道。

  在七海離開的一瞬,我嗚咽出聲,又立刻被他堵回去,他專注地含吻著我,綿綿密密……充滿了令人心悸的占有般的溫柔。

  腦袋熱騰騰,更別提七海灼熱的存在感超出所有一切,撲向我,我閉上眼睛始終不敢看他,心跳得幾乎聽不到其他聲音。

  片刻。

  七海的手終於肯放松下來。

  我的眼睛前有蚊香在轉啊轉,頭埋到他的手臂上,捂住熱到能點火的耳朵。

  「這樣的也喜歡嗎?」七海問。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點頭還是搖頭,總之橫七豎八地蹭了兩下。

  「嗯?」他再次扣住我的肩膀。

  我驚慌失措地用毛巾裹緊腦袋,聽到他的笑聲也不願意輕易探頭,直到罪魁禍首慢條斯理地勾住我的小指。

  「別悶著了,過來,我幫你擦頭發。」

  「還是說你更喜歡……」

  我聞言一驚,火速竄到對面的沙發上窩到一角,快到連七海都沒來得及抓住我。

  所有觸感好像都還停留在上一分鐘,我捂著嘴,眼前濕漉漉地盯著七海的動作。

  「笨蛋七海嗚嗚。」

  嘴巴都軟到想打結,說出來的話顫巍巍地打著抖,等我反應回來,才發現自己一直在咬著嘴唇,腦子裡全是被七海吻住的感覺,還有他嘴角留下的牛奶的痕跡。

  七海卻一點不顧我的想法,徑直走過來把毛巾拿好,強行把我按在懷裡,手指隔著毛巾為我擦順頭發,溫柔地碾著發尾。

  我跑不開,只好被圈在他的懷裡默默地冒煙。

  冷不防頭頂又被親了一下,在我拿長袖子去擋的時候,他直接按著我的雙手手腕按在沙發座椅上,親了親我的嘴角和眼角,然後到耳垂,最後埋首在我的肩膀上,喟嘆著擁住我。

  我被一下一下的親吻弄得沒辦法,將腦袋挪一挪,又挪一挪,用耳朵撒嬌又討好地蹭著他的鬢發,碎發掃過我的耳朵有點癢,癢得心軟成一片。

  耳鬢廝磨。

  這種溫情至死的詞語是在那一瞬間浮現在我的腦海裡的。

  我被自己的想像一擊,忍不住又蹭了蹭他的耳朵。

  也許,就像我喜歡七海的全部一樣。

  他也喜歡這樣親吻著我。他也喜歡著我的全部。這是多麼令人欣喜的一句話。

  抱著他就好像找到永遠的家。

  我在他耳邊輕輕地耳語:「七海,是在撒嬌嗎?」

  七海聲音聽著滿足又寧靜:「沒有。」

  啊啊,我明白了。

  我帶著點五十步笑百步的得意:「那你肯定喝醉唔唔、」

  微妙有些黏人的七海蠻不講理地再次直起身,含住我剩下的所有話。

  我被親地失去思考能力,看著親完我之後執著又耐心地繼續幫我擦頭發的七海,好半天才羞惱地訓他:「不要一直欺負我嘛。」

  七·黏人·海順著我的頭發,把翹來翹去的毛一一按平,一絲不苟地回答:「不好。」

  ……完全沒有想到居然會被拒絕,連像往常敷衍地答應一下都沒有。

  我因為從沒接收過的答案愣住,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七海淺淺勾起嘴角,終於完成了他的擦頭發大業,帶著我站起來:「很晚了,去休息吧。」

  ——

  被塞進被窩之後,我又得到了七海的晚安吻,他站在燈的開關旁垂眸,眼裡看得好似全是我:「晚安。」

  我扒著被子邊緣露出腦袋,揮了揮長出不少的袖口:「七海晚安。」

  燈光熄滅,他再次說:「月,晚安。」

  「晚安——」我拉長了聲音,聽著他的腳步聲移到隔壁,才閉上眼睛。

  ……

  理論上現在我應該已經睡著了,畢竟我是一個非常好眠的人。

  只是。

  我懊惱地看著熒光的手機屏上顯示凌晨三點的時間,不知道第幾次換了一個睡覺的姿勢,把被子踢得亂七八糟。

  畢、畢竟今天我和七海、接、接吻了嘛!

  我捂住臉,從關燈道晚安起臉上澎湃的熱意就沒有消除過。

  睡不著,在陌生沒什麼人氣的客房晃來晃去腦子裡盡是些令人害羞的東西,我翻騰來翻騰去,最後翻騰出來一個惡作劇的想法。

  趁他不知道,偷偷去親他一下報復回來吧,勇敢的阿月!

  我做賊一樣摸索著跑去七海的門口,特別特別小心地按下門把手。

  一切順利。

  七海房間的窗簾沒有拉緊,月光明亮地流瀉而入,照著七海安靜的睡顏。

  我跪坐在床旁邊的地板上,剛好能把手臂趴在床邊,輕輕地緩慢地在七海臉側的床墊上壓下一片凹陷。

  七海的神情看起來太過寧靜,寧靜到讓我那些壞心思一下停歇,我支著臉,輕輕笑著,樂此不疲地望著他的臉。

  是在做什麼開心的夢嗎?

  如果不是害怕驚擾到他,我非常想摸摸他的臉頰,可是如果被抓住這麼晚還不睡,還偷跑來在他床頭發呆……果然還是要小心行事。

  我把頭一點點伏在手臂上,向前湊近,看著他的鼻梁還有高高的顴骨,鼓起臉輕輕吹了一小口氣。

  七海的臉微微偏了一點,我嚇了一跳,發現他沒睜眼,才松了口氣,偷笑起來,順便幫他把一側被角往上拉了拉。

  畢竟他每天都這麼累,叫不醒才是最正常的情況嘛。

  然而被子拉上去,他的手卻露了出來,我想了想,還是遵從願望,把手覆在他的手背上,一根一根地將手指對齊,幸福地眯起眼睛。

  見他仍舊沒什麼動靜,我的膽子逐漸大了起來。

  盯著他的側臉還有耳朵看了半天,我緊張地吸了一口氣,手指尖輕輕在他的睡衣袖子上跳躍兩下,落回身前支撐住身體,把腦袋湊到他的耳朵旁,啾地飛快親了一下他露在外面的耳朵,然後迅速撤回,緊張地盯著他的臉看。

  還沒有醒,不愧是我。

  我拍拍胸口,得意地彎起眼睛,再次湊近,淺淺地啄了一下他的側臉,這次我甚至沒有後撤,短暫分開一下,又用臉頰和他輕輕貼住,然後傻笑著捂住臉。

  糟、糟糕,感覺這樣會更加睡不著的。

  不過……原來親七海是這麼有成就感的一件事啊,尤其是當我可以為所欲為,不用因為七海強烈的視線腦袋宕機的時候。

  我的視線游移一下,最後停在他的嘴邊。

  沒有牛奶。我的腦子裡剛剛冒出這個想法,臉就立刻燃了起來。

  決、決定了!偷偷欺負回去就立刻逃跑吧!

  我單手撐在七海的臉側,發現夠不到,就伸上來一條腿費力地跪在床邊,姿勢歪斜地支撐在他上方的空中。

  心跳太聒噪,已經到了我擔心會吵醒他的地步,然而七海的呼吸平穩,睫毛輕顫了一下就不再有波動,我深吸一口氣,給自己打起干壞事的勇氣,慢慢地湊近他。

  七海親吻我的時候,也是這麼緊張的嗎?

  我緩緩將唇印在七海的唇上,還沒來得及沾沾自喜自己印得整整齊齊,已經有些熟悉的柔軟觸感就率先讓我的心快要跳出來,我緊張地想抿嘴舔舔嘴唇,卻不小心讓舌尖劃過了七海。

  不好!

  兩秒已經過去,我當即撐住身體就要起身,眼睛向上,卻突然和一雙晦暗的眼睛對上視線。

  ……七海??!!

  後腦勺被緊緊按住,我的手一歪,直接趴在了他的身上。

  作者有話要說:

  真的什麼都沒有der謝謝審核的小天使麼麼噠!

  ——

  我爽了,情侶日常貼貼真快樂。

  今天是和友友去圖書館寫的,背後一過人我就警惕關文檔動作無比流暢,還把電腦歪過來,防止我友友看到我寫親親,太難了。


第76章 同眠的他

  微微張開的牙齒被撬開、入侵, 我再度大腦一片空白地感受著七海陌生又異樣到令人戰栗的親吻,溫熱又粗重地碾過唇瓣,從舌尖到口腔。

  為什麼醒來得這麼突然啊嗚嗚嗚。

  不知過了多久, 他終於放過我, 身體一翻輕而易舉將我壓在下面, 磁性冷靜的聲音帶著一點沙啞:「怎麼還沒有睡。」

  我的頭發散亂在額前和枕頭上, 不均勻地喘著氣, 把臉頰靠在他的手上, 說不出話。

  吻再次細細地落下, 七海像是在一點一點描摹我的五官, 然後一路向下,越過下頜線。

  脖子上濕潤的癢意激得我又想笑又想打顫, 領口也被翻亂, 一側肩頭泛著涼露在外面。

  在不安地感受到睡衣被撥弄時,我哼哼著開始抗拒,推不動就越發委屈,叫他的名字:「我們睡覺好不好。」

  七海動作驀地頓住, 他沉默地埋首在我舉起的手上, 發絲從我手心蹭過, 抬起頭, 抿去我眼角泛出來的淚。

  「嚇到了嗎?」他輕嘆道,「下次不要這樣悄悄過來了。」

  我用鼻音哼出一個音節。

  七海撐在上方平復著呼吸, 手捏住我的後頸,把我撈進懷裡。

  「在這裡睡吧。」他背對著月光說。

  我點點頭,枕著他的胳膊翻身,保持著相擁的姿勢埋頭,腦袋剛好被被子蓋住, 一會兒,又忸怩地細聲細氣問:「下次可以光明正大來嗎?」

  他的下巴抵著我的頭頂,莫名給我一種想要打人的感覺,無奈地回答:「可以。」

  然後又加了一句:「笨蛋。」

  我沒用任何力道地、只是為了表達不滿,輕輕踢了一下他的腿。

  額頭被親了一下,他警告我:「別動。」

  好的。我立刻縮著腳趾不動了。

  七海輕輕嘖了一聲,把被子細細簌簌向下拽了拽,正好給我留出呼吸的空間。

  我把他的手臂從腦袋下拖出來,賣乖地拍了拍:「別壓麻了。」

  「沒事。」

  枕頭被磨蹭著發出一陣細碎又充滿著夜晚氣息的聲響,七海將手伸到我枕的枕頭下,另一只手下移,搭在我的腰上。

  我反射性僵直身體,又慢慢放松,學著他的樣子,摸索著摟住他的腰。

  「……別亂動!」七海聲音聽上去像在嚇小孩,「安分一點待一會兒。」

  「可是我也想抱著七海嘛。」

  話一出口,我發現自己的聲音嬌氣得不像話,不知道被哪根神奇的神經戳了一下,警覺地息聲。

  房間開著空調,靜謐的夜裡,我與七海的呼吸聲交纏在一起,面對面擁抱著躲在夏涼被裡,直讓人覺得安寧。

  七海嘆出今天不知道第多少次氣,也不回答我,抓住我的手攬到他腰背交際放好,才重新抱住我。

  我意外有了睡意,記吃不記打地再次動了動,期待地問他:「以後也可以抱著你睡覺嗎?」

  眼睛被寬厚的手掌強行合上,七海語氣凶巴巴的:「睡覺。」

  我得意忘形起來,親了親他的下巴,在他低頭時,迅速假裝睡覺:「晚安!」

  ——

  ——

  我是被窗簾間透過的清透陽光閃到,突然醒來的。

  眼睛被光閃到,眨了好幾下才適應了亮度,我忍不住伸手去抱抱枕,想埋進去舒服地蹭兩下。

  結果手剛碰到算不上多柔軟的一堵牆壁,就被另一只手扣住,帶著些許濕潤的柔軟觸感落在指尖。

  像是小鳥輕輕啄著泥,一下讓人從指尖悸動到心底。

  視野中金色頭發的男性比我提前醒來,他的眼神像溫水一樣擁著我,發現我迷茫地望著他,便撫上我的臉頰,聲音沙啞又溫柔:「早上好。」

  他的嘴邊含著清清淺淺的笑,如同一幅以日出為背景、一點也不刺眼的畫,占據住我的整個視野。

  見我不答,金發的男性將手繞到我的身後,用指腹耐心地撫摸著我的頭發,還不忘親親我的臉和嘴巴,又叫我:「月,早安。」

  我的眼睛被他親得眨了好幾下,熟悉感終於在頭腦裡放大,變清晰,七海那雙灰褐色的眸子盛著溫馨還有其他所有可以稱得幸福的情緒。

  他就這樣笑著擁抱著我。

  [某天我做了一個長長的夢。]

  [醒來後,恰巧有人正專注地等待著我。]

  [他也許已經等了很久。]

  我終於掙脫起床呆乎乎的氣場,望著他,手指輕輕抓住心口前的布料,揪出褶子。

  [真誠的溫柔在金色的陽光中全都給了我,我就想這會不會也完全屬於我呢。]

  [就想,這會不會就是愛呢。]

  被窩裡好溫暖,他的懷抱裡也好溫暖。

  我想在裡面做個巢,把自己這只懶惰的鳥兒,塞進去,度過剩下所有冬天,或者蓋著一條小被子吸著冰甜橙飲料,與他一起吹著空調。

  「建人……早。」

  ——能再親近一點吧。

  七海愣住,我抿著嘴,有點發怯:「也可以這樣叫七海吧。」

  ——擁有……他吧。

  「KENNTOSAN,KENNTO。」

  我念著這個名字,最後還是害羞地改回叫得更熟練的稱呼:「七海海。」

  他的喉嚨中漏出一絲倉促的氣聲,緊緊地將我揉進懷裡,捧著我的臉,眷戀至極般用額頭抵住我的額頭,閉上眼睛:「早安。」

  我望著那雙狹長的眸子,情不自禁閉上眼睛,被他引導著,交換了一個綿長的、軟乎乎的吻。

  一個,只能讓人感到甜蜜的吻。

  不知道有沒有誰的心偷偷藏在胸膛裡化成泉水了。

  ……

  因為兩個人都忘記定表,一看時間才發現已經十點。

  我像個膽大的鵪鶉趕走猛禽霸占據他的領地一樣占據了七海的房間,開箱翻出雜七雜八的東西,在七海干干淨淨的床頭櫃上擺了一排。

  想這樣把他生活的角落裡放滿我的東西。

  七海的睡衣總在行走時絆住我,但我已經放話說自己忘記帶睡衣,也不好意思重新換上,只好穿著那套如同水袖和父親西裝褲一樣長的灰藍睡衣在他家裡到處跑。

  悠閑的一個上午,我枕著七海的腿,咬著棒棒糖刷手機聊天,他倚著沙發看報紙,有一下沒一下地摸著我的頭發。

  感覺自己莫名代替了貓咪,我想著,對七海說:「想養貓咪。」

  「那只咒骸狗不是也在養嗎?」他撥了撥我的劉海。

  「它每天醒來的時間太短了……不過也是,我已經有貓咪精靈了,唔,回來我們去給咒骸買項圈吧!」

  「取名字了嗎?」

  我肅然回答:「汪醬。」

  「……我還以為這是你的愛稱。」七海好笑地說,「聽五條先生說,被它吞食的咒靈是人類惡產生的,不想取個更有意義的名字嗎?」

  我嘀嘀咕咕:「叫惡人好了。」

  「真是簡單易懂的說法……我還以為叫真人更有意思一點。」七海翻了一頁書,「隨你好了。」

  「那我還是覺得汪醬最可愛。」

  「好吧,」他縱容地說,「我溜汪醬的時候會盡量讓它記住這個名字的,看樣子它還比較年幼,是很好教導的階段。」

  我小聲歡呼一聲,心滿意足地繼續去看手機。

  中也的聊天記錄還停留在前不久告訴我最近在同某個武裝勢力鬥爭,據說裡面有個非常欠揍的青花魚和其他一群沒有戰鬥力的家伙——總之是非常難懂的描述——讓我不要擔心。

  ……我也一如既往因為謎之敬畏沒敢告訴他我搬來七海家暫住的事情。

  然而就在我低頭的瞬間,曾經給我留過電話的亂步偵探先生意外發來訊息。

  [亂步先生:馬上會有令人快樂的聚餐,很久之前說的甜品,我想你都做出來了吧~邀請你來宴會一起diy哦~]

  [亂步先生:正好能來回收一下中也君——雖然是在書裡。]

  [亂步先生:不過友好協議都訂下了,原地放他出來應該沒問題吧。]

  [滿月:亂步先生居然認識中也,還推理出中也和我認識了啊。]

  [滿月:等下?書是什麼?!中也有危險嗎??回收是什麼??]


第77章 借出我的他

  面對我一大串震驚的疑問。

  [亂步先生:書是偵探社的異能, 帽子君正非常安全地在書裡旅游,不安全的是書裡的人……總之你就放心吧,來了就知道了w順帶一提, 如果你需要提前去探望你的朋友, 我想他應該、唔。]

  [亂步先生:中午手術, 來得及。]

  我驚訝地伸手拿過被七海夾在桌面下方的票。

  「真的快到了誒。」

  關東大賽的日子, 以及幸村君手術的日子。正巧和亂步先生邀請日期是同一天。

  [亂步先生:所以, 誇獎呢?]

  屏幕閃爍再次跳出一句話, 我反應一下, 才迅速打字:「謝謝亂步先生提醒, 幫大忙了!在我去之前請照顧好中也吧!」

  [亂步先生:白虎吃餅干.jpg]

  [亂步先生:那是當然∼]

  我翻身,面朝上拉拉七海的袖子:「之後可以一起去神奈川嗎?」

  他掃了一眼票, 點點頭。

  「七海萬歲!」

  「記得帶著那只小妖怪去。」七海護住我的腦袋不讓我滾下去, 說。

  我歪了歪頭:「嗯?」

  七海沒有對我更多解釋,不過聽說我要去看幸村君,總是因為跑去山裡休養而錯過探望幸村君機會的小妖怪,這次非常主動地要求我帶上它。

  我看到它已經能穩當地站立, 摸摸它的腦袋。

  [感謝您這些天的照顧。]

  我連忙避開它的鞠躬, 把貓咪和花妖抱到面前:「我根本什麼都沒做, 不如說最近我一直在分心, 把照顧你的事情全部丟給這些小家伙們,是我太疏忽了。」

  「不過你現在身體沒問題嗎?」

  小妖怪攀到我的肩頭。

  [請不用擔心, 身體已經足夠支撐住了。]

  它的聲音一如初見時細小靦腆,將小小的腦袋倚在我的耳朵。

  [精市手術的時候,請帶我去他身邊。]

  ……

  趕到場地時,赤也扒著欄杆,又蹦又跳熱情地對我招手, 還來回張望:「七海先生沒來嗎?」

  我沒來得及告訴他我正和幸村君通著視頻,被小孩子這樣當面詢問,頓時窘迫起來。

  幸村君在耳機中輕笑,笑完道歉:「赤也好像很喜歡那位七海先生……所以他今天不來嗎?」

  機械電流聲讓少年本就溫柔的聲音顯得如同花瓣一樣飄渺,我瞪了赤也一眼示意他消停一點,才輕聲同幸村君交談:「他今天有工作,後半場可以趕來。」

  「有點晚了吧,弦一郎他們等不到後半場就可以速戰速決了。」他肯定地說。

  「那就讓七海去看立海大登頂全國比賽吧。」我笑著回答,「幸村君會出場嗎?」

  電話那頭聲音停息一瞬:「我會的。」

  「太好了,」我感嘆道,「越來越期待度過這個暑假了。」

  「嗯。」

  幸村君那邊傳來孩子們隱約的笑聲,以及不知道是哪一端白鴿振翅起飛的簌簌聲。

  比賽如他所言,進展無比迅速。

  我不是多麼懂網球的規則,只是覺得年少的孩子們跑動時頭發與土黃色的校服一起翻飛的樣子,看上去與夏末五彩斑斕的顏色異常搭配。

  他們無暇關注黃色小球以外的事物,好像手持一個黑□□格線的拍子,就能把世界啊裁判啊石頭塊啊輕而易舉地撥開,然後為此輕狂而可愛地驕傲著,讓旁觀的我也由衷地感到喜悅。

  「好酷。」

  「立海大三連霸絕無死角。」柳君和幸村君的聲音重疊在一起,前排的丸井君頭枕著腦袋笑嘻嘻:「這場比賽勝利已經沒有懸念了。」

  正當我想開口,幸村君在電話裡噓聲,像個故意捉迷藏的搗亂分子一樣,輕快地說:「別讓他們發現我正在和你一起看比賽。」

  小妖怪隨著他的語調晃了晃腿,悠閑地搖著腦袋。我好笑地應下。

  聽說,幸村君擁有著神之子的稱號。

  他是這樣一個背負著厲害期待的可愛又帥氣的國中的男孩子——也理所應當受到神的眷顧了。

  「0-45」

  「瀧島姐,你又走神錯過了我的發球!」赤也對我振臂,「我可是專門為你放慢比賽速度的!」

  「而且七海先生到底什麼時候來啊,我一定要讓他見識一下我最近特訓的成果!讓他知道我的厲害!」

  我隔空敲了一下他的腦袋:「什麼叫讓他知道你的厲害,不要說出這種打架的挑釁發言啊,笨蛋赤也。」

  「哼。」

  風把我的袖口和頭發吹向一側,我的手調轉方向去整理亂發,視線所及,突然看到金發身著白色西裝的男性隱沒在場外茂密的林蔭裡,在距離球場護網兩三步的距離,背靠著樹干抱臂站立。

  影子在他身上斜斜地鋪了大半,靜謐地快要融在一起。

  發現我在看他,七海擺手,示意我先別打擾他們,我幸災樂禍地看著赤也耀武揚威,一球砸到對手的腳邊,替裁判喊出來:「6-0!」

  最後的單打賽結束。

  仁王君的銀色小辮子率先飛起來,瀟灑地越過邊緣跳到赤也身邊,拍拍他的腦袋:「再接再厲。」

  「你也想被擊潰嗎仁王前輩!!」

  在幾個大男孩嬉笑著圍住赤也,給他腦袋蓋上毛巾,我拉近手機話筒:「恭喜你們。」

  幸村君悠悠然回答:「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他的語氣讓我莫名笑出聲,順著他應承:「是的呢。」

  幸村君也不在意,突兀地轉移話題:「說起來,瀧島小姐和七海先生已經交往了嗎?」

  「誒?是這樣沒錯。」我有點意外地回答。

  那一頭,七海慢慢走近球網,赤也驚呼著奔向七海的下方,碧綠色的眼睛裡有波光粼粼的暖光,笑容囂張又燦爛,露出滿口大白牙,一蹦一跳地對他咋咋呼呼說些什麼。

  不用聽也知道,大概會是諸如「七海先生你收回北海道時說的話我現在可強了而且還能控制住自己」「我可是超努力在做的豈可休」之類的宣言吧。

  我想七海一定很開心見到赤也。因為赤也也是一個活躍又吵鬧的、食量很大的孩子,尤其是能在打球之後狼吞虎咽兩盤咖喱炒飯這方面,也許會和那位同期先生很像。

  「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感覺?」幸村君沒有半點探究或者冒犯的語氣,安安靜靜地提出這樣的問題。

  「喜歡是……」

  七海屈膝半蹲下來,手穿過球網不規則的裂口,在赤也猝不及防的神情中摸了摸他的腦袋,卷毛活力十足的小孩子猛地害羞地呆在原地,七海的嘴角也微不可見地挑起,像是一絲不苟地悄然寬慰著。

  喜歡是。

  想看著他時刻黏在一起。

  讓他開心,為他而開心。比如我察覺到七海輕松的神態,就也情不自禁地想微笑。

  有好多好多話想來形容他。

  我為難地思考半天,最後放棄概括:「喜歡就是喜歡呀。」

  「就是,很喜歡他。」

  我恨不得跑到幸村君面前給他比比劃劃,讓他理解我這些含蓄的、詞不達意的話:「就像今天天氣很好一樣。」

  在每個晴朗的天氣裡,我都非常地喜歡他。陰雨的天氣也會因為他變得喜悅。

  不知道我亂七八糟的話給了幸村君什麼樣的提示,他輕笑著:「不愧是瀧島小姐的回答。」

  「幸村君有喜歡的人嗎?」我好奇地問。

  「嗯?網球部的人算嗎?」他開玩笑道。

  「幸村君你啊……」我拿出長輩教訓人的口吻。

  「好吧,除了網球以外暫時沒辦法對別人產生感情,」遠在醫院的幸村君收斂笑意,居然認真起來,像一個做班級報告的小學生,「非要說的話,喜歡網球。」

  我憶及醫院聽到醫生對幸村君網球生涯的評價,沉默了一下,壓下揪心的感覺,誇獎道:「這種戀愛對像也不錯。」

  他溫柔地回答:「是啊。」

  「……我幫你去拍獎杯吧幸村君!」我擔心自己的情緒影響他,連忙轉移話題。

  「噗,沒關系的瀧島小姐,放輕松。」

  患病的孩子敏感地察覺到我的心情,反而安慰起我來。

  「就像你對七海先生一樣,我不怕為它付出一切。」

  ——

  為了搶在幸村君手術前為他獻上勝利,這些孩子們不遺余力地打擊著對手。

  我和七海陪同他們趕到醫院,正好遇到幸村君躺上手術車,他笑著接受隊友們嘰嘰喳喳的報告,舉起沒有輸液的手,與真田君交握,兩只手無聲地、牢牢地收緊。

  丸井君和胡狼君拖著笑容逐漸消失的赤也到後面捂住嘴,柳君把壓皺的被角拉展,平靜地說:「我們等你。」

  「噗哩,就是這樣沒錯。」仁王君拍拍柳生君的背,他說:「幸村,早點回來。」

  在手術帽和病服的襯托下,臉色有些蒼白的幸村君噗地笑出聲:「如果我能決定的話,我會努力的。」

  「對了,七海先生,」他轉向七海,「可以把瀧島小姐借我幾分鐘嗎?」

  我立刻接收到周圍所有人的視線,七海居然還一本正經地點頭,我撐不住地臉紅:「直接叫我不就好了,幸村君真是的。」

  「抱歉,覺得很有趣就……」

  幸村君擺擺手,少年們笑嘻嘻地為我騰出空間,我無奈地俯身,以便他講話不會太費力。

  「不好意思,手術之前心血來潮,還是沒能忍住,想問瀧島小姐一些傻話。」他的聲音輕到僅有我倆能聽清,「我曾經,見過一只妖精。」

  我睜大了眼睛。

  一直乖順趴在我口袋裡的小妖怪趁我接近幸村君時,手腳並用,爬到病床上,倚著幸村君的臉頰。

  它又開始令人擔憂地呼吸了。

  「它好像很喜歡趴在網球上,所以偶爾能察覺到。」他笑了笑。

  ——幸村君比我想像中還要敏銳,我也突然意識到,自己還從未詢問過小妖怪是怎樣產生的。

  「上次見到它時,剛被一些耍小聰明的比賽對手做了手腳,低頭突然看到它從我身上拽下一團醜兮兮的東西。」

  ——因為不好擅自探究,還下意識地把小妖怪的虛弱也當成了無人信仰的結果。

  「在你來之後,它也好、被詛咒一樣沉悶的壓力也好,都再也感受不到。」聰明的少年注意到我的視線,神情越發肯定而狡黠:「現在它在旁邊,對嗎?」

  「它是個好孩子,對嗎」

  我遲疑著點點頭。

  小妖怪注意到我的視線,支撐著站直身體,忽然再次向我殷勤地鞠躬。

  再抬頭時,它的笑容靦腆,帶上了以往從未有過的開心,對我揮揮手,然後一心一意地轉過身,撫摸著幸村君的臉頰。

  那具好不容易被大山和其他妖怪滋養凝實的身體再次趨近於透明,化為光芒盡數撲到幸村君身上,像在以點燃自己的生命回應他的問題。

  「謝謝你。」對此一無所知的幸村君舒了一口氣,「我還在想它會來嗎。」

  我終於明白小妖怪的意圖,手指收緊沒有阻止,張張嘴壓下酸澀的鼻音說:「它來了。」

  幸村君眉目舒展:「好。」

  醫院鈴聲在他話語停歇的間隙響起,護士走上前呼喚著手術准備,風撩撥開窗簾,露出蔚藍的天空一角。

  正午的陽光和天上窗外的一切色彩潑出油畫般的美景,剎那間映入幸村君水晶般清亮的眼眸,絢爛到不可思議。

  被推動的手術車上,安靜片刻的幸村君忽而再次睜開眼睛,胸口起伏匆忙地向小妖怪的方向偏頭,急促地對著空空如也的位置勾起一抹笑:「瀧島小姐,我聽到它的笑聲了。」

  「它會在網球場等我嗎?」

  不知情的少年喃喃。

  「今天天氣真好,我想打網球。」


第78章 游船上的他

  我和七海陪著幸村君的父母忙完雜事, 又押著一群小朋友好好吃完飯買好零食,才被他們連推帶趕地送出醫院。

  「等部長醒了之後,我就給瀧島姐發信息, 」赤也笑得比哭還難看, 「一、一定會沒事的哈、啊哈哈。」

  真田君使勁給了他一拳:「別哭喪著臉, 這麼閑, 去繞著醫院跑十圈!!」

  赤也竟然沒有抱怨, 只是面對著夕陽悲痛萬分, 一副要淚奔的模樣。

  我哭笑不得地拽住他, 揉揉毛:「幸村君會沒事的, 不要在叔叔阿姨面前這個表情。」

  「真的會沒事嗎?」他可憐兮兮地看著我。

  我給了他一個腦瓜蹦:「不會有事的。」

  赤也卻不聽我的話,反而眼巴巴地再次看向七海。

  「雖說在醫院訓練很奇怪, 不過請安心去跑圈吧, 赤也君。」

  七海面色沉靜無波,充滿安撫又令人信任的意味,意外沒有像往常一樣實事求是,而是說:「幸村君會平安無事的。」

  赤也嘴裡不知咕噥些什麼, 真的露出安心的表情。我又彈了他一下。

  「瀧島姐你干嘛!」

  「我給你做過那麼多甜品你都不信我, 七海吵你一次就這麼信他。」我對他指指點點, 「雖然七海說得很對……但是你是不是叛變得太快了。」

  「……瀧島姐, 你是攀比的小孩子嗎?」赤也居然對我露出無奈的表情,在我抓他之前轉身逃跑, 「我去跑步了!」

  這孩子膽子是不是越來越大了?

  我抱住七海的胳膊沉思未果,唉聲嘆氣地被他揉了揉頭發,才振作起來,對柳君眨眨眼:「之後我會再來看幸村君的。」

  他會意地微微躬身,「請兩位路上小心。」

  亂步先生給的地址是一個海上游輪, 我還是頭一次乘坐這麼高級的輪船,趁等待亂步先生的間隙,我拉著七海跑去甲板,看船緩緩起航。

  海風撩起我頭發,又被七海攏住,他從身後摟住我,擋去了許多風,和我一起靜靜地看海,直到亂步先生活潑的聲音高聲喊:「找到了!」

  穿著西裝的亂步先生手裡抓著一本充滿西方古典裝訂風格的精裝書,塞給我:「可愛的帽子君就交給你了!走走走,我們快去占領diy甜品的烤箱!」

  我手忙腳亂地接住書,從頭飛速翻到尾:「帽子君是中也?中也在哪裡……?」

  「這是坡君的異能,能把人吸進推理書中,我怕他出來得早,來不及還給港口黑手黨就暴走拆了游輪,所以拜托你照看了!」

  「誒誒?」

  「不是誒!」亂步先生跑出來兩步,用力揮手:「快一點來啦——」

  我已經聽七海講了武裝偵探社與港口黑手黨對立的情況,詢問地看向他:「要一起去嗎?」

  他捏捏我的臉:「明明是東京的甜品師,卻有這樣的關系網,傻人有傻福?」

  「……不准偷偷罵我!」我抱緊書,拍開他的手,「我化了淡妝,別沾到你身上。」

  「你和江戶川先生去吧,」七海審視著亂步先生,安撫地說,「我要去找同事交接一下工作,結束後立刻去找你。」

  「同事?」我好奇地手搭涼棚四處張望,試圖找出戴眼罩或者墨鏡的人,「我可以認識七海的同事嗎?」

  「豬野在其他地方,總而言之還算可以正常相處的人,想見的話,可以等下船之後。」

  「好——」

  我拉長聲音,把書塞回亂步先生懷裡示意他稍等,跑回去踮著腳把七海的領帶和襯衫紐扣扶好,又向下拉展敞開的西裝兩側,抬起頭露出虎牙淺笑:「好了,可以帥氣地工作了。」

  七海撫過我的手背與我十指相扣,揉弄著指關節。他微微傾身,繞過臉頰吻了吻我的耳廓,低聲說:「我出發了。」

  我摸著耳朵羞澀地視線偏移:「一路順風。」

  不遠處亂步先生摸出粗糧餅干嘎嘣咬了一口,搭配著帽子,像餓了半天的小棕熊:「可以走了嗎?」

  「可、可以了!」

  書又雙被塞回來:「你拿著帽子君,影響我吃餅干了。」

  「不要用『拿』來形容中也啦。」

  「哦……話說我想吃慕斯蛋糕。」

  「亂步先生,不要無視我的話啊。」

  「那邊有烤箱,我還專門為你准備了多種多樣的奶油和餅干原料!交給你了!」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我會努力的。」

  ……

  結果最後變成武裝偵探社的成員們圍著我吃甜品的盛況,我花了好久才給每人都做了足量的甜品。

  沒想到,能同中也口中世界第一的港口黑手黨抗衡的偵探社裡,很多成員看上去年齡並不大,非常嚴肅的社長福澤先生拿著一份減糖的抹茶大福,頷首離開,看起來非常滿意的樣子。

  亂步先生嘴巴微微張大,抓住我的手臂,在好幾次把大福的皮弄破之後仍然倔強地問:「到底怎麼才能做出來讓社長喜歡的大福!?」

  ……居然是社長控的設定嗎,亂步先生。

  我在被晃暈之前得到與謝野小姐的挽救——聽說她是一位可以把人起死回生的厲害醫生,我暗戳戳地想,不知道她會不會與硝子小姐聊得來。

  「嗯?研究神秘生物的醫生?」聽完我的介紹,與謝野小姐露出感興趣到冒黑氣的微笑,「認識一下也挺有趣的。」

  谷崎先生不知為何後退兩步,他的妹妹黏在他的身上,我好奇地觀察他們二人時,恰好看到直美小姐開始索吻。

  等、索吻?!難道不是親兄妹嗎?!

  我紅著臉移開視線。

  「瀧島小姐,抱歉,他們兩個情況有點特殊。」中島先生探過頭,臉上也泛著紅,「兩位,你們嚇到客人了。」

  「誒?」直美小姐好大聲地親了一下谷崎先生身體(竟然親了身體!!!)好幾下,坦誠地看過來,「月小姐還沒有和男朋友親親嗎?」

  我絞著手指不知如何回答,直美小姐親昵地靠近我:「不要害羞嘛月小姐,像你這麼可愛的女孩子,只要稍微主動一點,男朋友一定會dokidoki!」

  「上去親他!不要給他反抗的機會!就像這樣~哦尼醬~」說著她就展示起來,展示著展示著直接忘記還在對我教學,「哥哥大人~你喜歡嗎?」

  「喜歡,直美先不要……」

  「月小姐你看,就是這個樣子!這才是情侶應該做的!」直美小姐豪邁地按住谷崎先生的手腳,猛虎下山一樣俯身。

  情情情情侶是這個樣子嗎?!我也要這樣子按住七海嗎?!

  我的臉燒起來,默默閉上眼睛,一陣搖頭把奇怪的聯想甩出腦袋,向安靜坐在書旁的卷發先生方向靠近一點,松了口氣。

  同時閉上眼睛的國木田先生用驚人的力道把兄妹兩人扔飛出去,任由滿臉擔憂的中島先生和快樂歡呼的宮澤先生追出去接人。

  國木田先生眼鏡反光:「失禮了。」

  「國木田,你怎麼能用這麼簡單的話應付美麗的小姐呢?」

  不等我答謝,姍姍來遲加入飯桌、一直安靜憂郁的卷發先生突然扔飛手中的書,發表了不太符合外表的發言。

  接著,他用匪夷所思的姿勢360°旋轉至單膝跪在我的面前,捧起我的手,異常流利地說:「親愛的小姐,鄙人名為太宰治,你想和我一起去橫濱河殉嗷ao——」

  看起來非常靠譜的國木田先生一拳砸在太宰先生的腦袋上,砸到他原地冒煙倒下,重重地說:「失禮了。」

  我因為他憤怒的語氣硬生生憋住了「會不會太用力了」這句話:「沒事、沒事。」

  國木田先生拍拍灰,挪到另一端吃糕點,亂步先生毫不在意地越過太宰先生竄去別的地方,非常可愛的鏡花小妹妹幫我端來飲料,走的時候甚至不經意踢了他一腳。

  ……上次這種牆倒眾人推的情形,我好像還是在悟先生身上見到的。

  我看著腳下躺成一灘的成年男性,關切地問:「您還好嗎?」

  他的聲音幽幽:「我可不想死在男人手裡。」

  「還是不要死比較好吧。」我建議道。

  太宰先生直直看過來,高舉起一只手,一只手按在胸口,激情澎湃像在演講:「自殺可是終極美學。」

  我因為他滑稽的姿勢不小心笑了一聲,連忙道歉:「我只是覺得您的動作很有趣,並不是在贊同您。」

  「重點在這裡嗎?」他的手指在空中放蕩不羈地搖擺。

  「不在嗎……?抱歉,因為我不太了解自殺,所以也沒辦法發表太多意見。」

  「噗,誰會因為這種事情生氣。」他噴笑出聲,拍著地像是聽到非常好笑的事情,「我還是頭一次聽到有人說不太了解自殺這種話。」

  「死總歸是不好的嘛,更別提您還是個好人。」

  「你在勸我嗎?還有好人又是哪裡來的結論?」他干脆在地面上翹起二郎腿。

  「好人……當然是因為您是武裝偵探社這種幫助人的組織的成員啊,」我理直氣壯地回答,「而且,普通來講聽到這種話,都會想勸您的吧。」

  「就算勸我也無濟於事哦~」

  「我沒有想改變您,」我撓撓頭發,「只是在想『萬一勸說有用就太好了』,如果我曾經有挽留您的機會,卻沒有把話說出口,我會很過意不去的。」

  為了避免讓飄渺如棉花糖一樣的青年繼續思考死的話題,我隨手從不遠處拽來蘋果派,端在上方笑著引誘:

  「所以,總之先從地上起來怎麼樣?雖說是夏天,但是還要小心著涼為好。不介意的話,我還可以幫您再做些甜品,很香的。」

  「你的『所以』完全沒有邏輯啊,月小姐。」

  太宰先生頭發蓬蓬的,如同一條棕色大貓,毫不顧忌地貼在地上,歪頭打量我,他深色的眼睛微微上抬,終於映照出屋頂大燈,顯露出清亮溫柔的光。

  「不過今天我心情好,哼哼~好吧~」

  他下腰一樣柔韌性極佳地從地上站起來,坐在我旁邊的椅子上,手撐著下巴:「說起來,你是中也的舊識?」

  我點點頭。

  「橫濱的甜品店老板?」他的聲音扁扁的。

  我驚訝地問:「您怎麼知道的。」

  「蛞蝓經常去你的店裡吃飯,連這個都不知道,我是傻子嗎?」他嘴角帶起弧度,聲音柔和,「本來以為只是和羊一樣的家伙,沒想到意外有趣。」

  「您知道羊?」我疑惑地問,「您是中也的朋友嗎?」

  「哈哈哈哈別開玩笑了,我才不要和黏糊糊的蛞蝓當朋友,是死敵哦。」

  「蛞蝓是中也的外號?」

  我恍然大悟,鑒於男性之間總會有令人搞不懂的友誼,特別他還用了死敵這樣非常少年漫中二的稱呼,注意力便全部集中在讓我非常嫌棄的綽號上:「不過中也哪裡黏糊糊了?明明他很清爽很可愛的,不考慮換個帥氣一點的外號嗎?」

  「月小姐,自帶濾鏡是不對的,難道要我叫他可愛的蛞蝓嗎?yue。」

  「……聽起來更不可愛了。」我嘆口氣,不再對中也的人際亂多嘴,若有所思,「已經關系好到互相叫外號的熟人,早點知道的話,就請讓中也請您來吃甜品了。」

  「你認真的嗎?」太宰先生誇張地不可置信,「我們可是真的不死不休的關系哦,就算結束戰鬥,本質也只是互相廝殺的組織而已。」

  「這麼嚴重的嗎?」我猶豫了一下,發問,「那您和中也誰比較厲害。」

  太宰先生吊著眼睛,不情不願:「中也是野獸哦。」

  「他是人啦……所以中也比較強?」

  「我可是能消除中也的異能的。」太宰先生不服氣地說。

  我驚嘆著鼓鼓掌,再次問:「所以中也比較強?」

  太宰先生得意的神色卡在臉上,臉鼓鼓的:「你露出這種『那我就放心了』的表情太過分了吧,月小姐。」

  我拍拍他的肩膀:「沒辦法吧,畢竟我和中也關系好,不過您放心,中也人很好的,只要您沒有踩他的底線,他就不會故意欺壓您的。」

  「底線?」太宰先生略了一下,「殉情算嗎?說起來,中也還答應過我送我一個美人一起殉情……」

  他的目光掃來,張開雙臂,像是自帶粉紅小花背景的Q版人物一樣,眼睛裡閃著可愛的星星:「不如我們一起殉、」

  他的話再次被書中爆發的一陣白光打斷。

  踏著光的中也一腳踩著桌子,單手按扁了太宰先生的臉,額頭上青筋暴跳:「太、宰、治、你、在、干、什、麼?」

  作者有話要說:

  圓夢時間。

  不知道宰會不會喜歡,「你是救人的武偵一員啊」,這樣的誇獎了。希望他喜歡,不喜歡也沒辦法,只能假設他會喜歡阿月甜品店了。

  其實如果阿月知道黑宰事跡,就不會大大咧咧說你是好人了。但是既然不知道,就對他再溫柔一點吧。

  死總歸是不好的。

  ——

  宰:底線蹦迪達人

  宰最後的表情參考審訊室聽到中也要介紹殉情美人的星星眼,我覺得超級可愛!


第79章 姐弟

  接下來我親眼見證了雙方的武力差距以及雙方的關系, 順便安慰緊張的武裝偵探社社員:「放心吧,中也不會毀掉宴會的。」

  留下來的幾個社員復雜地看了我一眼:「那可是港口黑手黨的中原中也。」

  「港口黑手黨的中原中也」啊。真是厲害的稱呼。

  我歪歪頭沒有說什麼,認真地打量精氣神十足的中也, 看著應該沒有受傷, 便安心許多, 對比太宰先生的身高, 走著神思考如何給他規劃食譜。

  中也撂完最後一腳, 一屁股坐在太宰先生的背上, 我聽到嗝的一聲, 好像有什麼不應該存在的白色魂魄從太宰先生的嘴裡飄了出來。

  被敵人包圍的中也神情自如, 只有在看到我時,才皺著眉毛, 為防他擔心, 我立刻小跑去他身邊,中也把我擋在手臂後,開始與武裝偵探社的人對峙。

  我在中也囂張的挑釁聲中蹲下來,戳了戳太宰先生的腦袋, 他鹹魚一抖, 幽幽道:「干什麼?」

  「抱歉。」我老老實實回答, 「早知道不跟您說什麼底線的話題了, 我沒想到中也會突然出來。」

  太宰先生露出意外的神色,他收斂嘴角笑意, 鳶色的眼睛平靜地同我對視:「你……對誰都這樣道歉嗎?」

  「?」

  「隨便對他人施加善心,」躺在地上也顯得游刃有余的人像是在嘲笑,「真傻。」

  然後他就被中也憤憤踩了一腳。

  我本來還想反駁,可看他嗷嗚亂叫的耍寶樣子,又覺得不能給他雪上加霜, 便安慰地拍拍他的卷毛,在他不滿的目光中彎起嘴角:「雖說您不贊同,不過我覺得這是好事情哦,太宰先生。」

  太宰先生眼睛深深,懈怠地移開視線:「是嗎。」

  「你和這條青花魚廢話那麼多干嘛,」中也翻了個白眼,大搖大擺越過我,「走了,話說你怎麼來這兒和武偵的人混在一起?我送你回家。」

  「亂步先生是我的潛在客戶哦。」我回答完,退回太宰先生面前:「原來您就是中也原來的搭檔先生啊。」

  我耳聞已久的青花魚先生……青花魚先生這個稱呼是不是有點奇怪。

  他倆同時嫌惡地開口:「別把我和他相提並論!!」

  「啊……」我看著默契哼出聲的兩個人,「其實某種程度來說確實關系很好?」

  「閉嘴吧阿月姐。」

  我攤手,尋尋覓覓看到叼著糖果棒的亂步先生,對他揮手:「我先行離開了,亂步先生,多謝您的招待。」

  「唔唔唔,唔唔唔唔!」亂步先生回答。

  「這個讓人火大的矮子原來在這裡!!」中也對亂步先生橫眉冷對,我連忙拉住他,「亂步先生讓我轉告你港口黑手黨和武裝偵探社簽了友好協議,不要讓你亂來。」

  「稍微懷疑一下別人的話啊!」中也雖然也一副半信半疑的樣子,仍然恨鐵不成鋼地彈中我腦門,痛得我差點飆淚花,「他們可是我的敵對組織,把你傻乎乎地騙過來對你不利怎麼辦?」

  我被說得有點心虛,辯解道:「七海和我一起來的……」

  中也更生氣了:「七海建人和你一起來的?人呢?」

  「他要工作嘛。」我咕噥著,「而且,武裝偵探社不是做社會服務協助警方的正規組織嘛。」

  「……異能許可證的話我們港口黑手黨也有!」

  「你這句話就像在承認你的組織不是正規組織一樣哦,中也。」我斜了他一眼,用眼神表明我還在為他隱瞞身份不滿。

  中也咳嗽一聲,舉起手:「切,行了,我又不會真的做什麼,話說你到底站在哪邊啊?真是的。」

  「咦?委屈了嗎?」我故意用哄小孩的語氣哄他,「放心,我當然是和中也一伙的,喲西喲西。」

  「喲西個鬼!」中也炸著毛,退到安全距離外,挑眉看著武偵的社員,「看在阿月姐的面子上,老zi、我是說我今天姑且饒你們一次。」

  亂步先生露出聰明的笑容,我從中也背後探頭:「我聽到你說髒話了。」

  「啰嗦。」

  「那就請中原先生退出這個游輪吧。」國木田先生手中捧著綠皮綠皮筆記本,仍然戒備著。

  中也逆反起來:「這個船誰都能上吧,怎麼,你還管得著我上下船了?」

  我也點頭附和:「我還要等七海,不過我們可以去甲板上,不會打擾你們的。」

  「喂,阿月姐,輸人不輸陣,你怎麼先讓步了。」

  「你是鬥氣的小孩子嗎,」我好笑地揪住他的西裝避免他衝上去鬥毆,「正好我也想出來走走,難得遇到你的休息日,陪我一會兒吧。」

  「這算休息日嗎……」中也嘀咕著,哼了一聲,勉強算是同意。

  國木田先生卻沒有因此放松,而是皺眉看向我:「瀧島小姐,恕我多言,聽亂步先生說您只是普通的甜品店店主,和中原中也這樣危險的人、」

  「國木田先生,」我打斷了他,注意到自己的語氣太嚴肅,又對他淺笑:「謝謝您的擔憂,不過請您放心。」

  中也是個會用異能幫隔壁阿婆大掃除、幫孩童夠氣球的熱心的人,對人真誠又可愛;而且,雖說我無法為中也的立場辯解什麼,但是我既然不是為了安全選擇同中也成為朋友,自然也不會因為危險被勸離他,更別提現在中也已經是家人一樣的存在了。

  ——像這樣能用來辯解的話其實有很多。

  可是看著與謝野小姐緊繃的身體,緩緩走來的鏡花妹妹手邊一閃而過寒光,我默默打住話頭,對幾人鞠了一躬道別後,直接把中也拽到後面,擋在他背後,推著他走出門。

  「阿月姐,別突然拉我西裝!」中也按著帽子,把我拉到與他並排的地方。

  我聳聳肩,無視掉覆蓋著我們兩人的暗紅色光芒:「走啦中也,去外面看灘景了~」

  箭在弦上的靜默氛圍中,太宰先生從地上站起來,拍打衣服灰塵的聲音顯得格外吵鬧,並得到國木田先生「你能不能有點緊迫感」的怒吼。

  「下次見,月小姐。」

  他卻沒有理睬國木田先生,徑直對我道別,聲音輕柔地仿佛正在微微眯著眼睛,指尖彈著盛有碩大冰塊的玻璃酒杯,享受醺醺然的晚風。

  就像他悠閑過頭的聲音異常突兀地凸顯出來一樣,余光中青年身著黑色西裝的修長身影,被人群簇擁卻煢煢孑立。

  不知為何,稍微讓人有點難過了。

  我本決心不再答話,結果還是沒忍住,在走出門前對他擺擺手。

  「再見,太宰先生,」我咽下邀請的話語,「夜安。」

  ——

  「你不問我什麼嗎?」

  我同七海發了訊息讓他來高層的甲板找我,開始坐在躺椅上看著天空發呆。

  倒是中也坐在旁邊,非常不符合風格地姿態忸怩,半天憋出這麼一句話。

  我笑出聲:「怎麼了突然?」

  「武裝偵探社什麼的……肯定是那個七海建人告訴你的對不對。」他眼神飄來飄去,就是不看我。

  我好笑地撐著頭:「七海可什麼都不知道,我是意外和亂步先生結識,他邀請我來做甜品,我才過來的。」

  當然還有中也被封印的原因,不過不說也沒有問題。

  「那他就這樣把你丟下來到處亂跑、」

  「中也,」我無奈地感受著中也的語氣,「七海有他的事情,我當然也有我的事情呀,你不希望他干涉我吧。」

  中也把帽子向前扣在臉上,撲騰一聲倒在椅子上:「嘖,知道啦。」

  薩克斯悠長的聲音從海岸線上飄來,甲板上完全被夜色籠罩,只有從小門處飄來的一點燈光,人們喧嘩的聲音也被隔絕。

  我與中也在一個世界,太宰先生和武裝偵探社在一個世界。

  我也學著中也的樣子把頭枕在胳膊上,數著星星想,七海會在哪個地方呢。

  不管在哪裡都快來找我吧。現在的阿月,稍微有點不快樂。

  「阿月姐。」

  安靜片刻的中也翻過身,視線穿過小茶幾望向我:「如果我說讓你遠離武裝偵探社的人……」

  「理由是?」

  「抱歉,不能說。」

  「因為黑手黨職業保密原則?」我一本正經。

  「別嘲笑我了,」中也嘆氣,「我和七海建人不一樣,在這方面,我不希望你卷進來。」

  「這樣。」我笑了笑,「好呀,聽中也的,就這麼說好了。」

  中也撓頭發的聲音讓我擔心他會不會把頭發直接揪掉:「你好歹追問一點啊。」

  「噗。」我抓了一個橘子扔了過去,阻止他虐待頭發的行為,什麼都沒問,眯著眼睛一本正經地偏題,「中也,最近又變帥了。」

  雖說是因為中也底子很好,但是多多少少有我持之以恆喂養的功勞,所以我也稍微有了些得意的成就感。

  「……嗯。」中也頓住,轉過去背對著我,嘟嘟囔囔,「我回來了。」

  「歡迎回來~話說你是不是工作太累餓瘦了?原本臉上有一點肉還怪可愛的。」我有點遺憾地回憶著尚未加入黑手黨時中也短發兜帽的少年模樣。

  「才沒有!話說嬰兒肥這種東西有總比沒有好吧!我可都二十了!」

  「中也都長這麼大了。」我本想感嘆著用手比劃一下他的變化,比著比著發現他從認識以來好像並沒有什麼身高方面的變化……

  「阿月姐你給我把手伸出來!我還在發育期!!還會長高的!!」耳邊傳來他氣急敗壞的聲音,「也別裝作沒聽到啊可惡!!」

  「總之回去之後我先給你批發幾箱牛奶吧!」

  「瀧、島、月!」

  小風嗖嗖地刮,我偷笑著戲弄中也。他跳腳著咋咋呼呼,最後泄氣地盤膝坐好,一張票悠然飄到我的臉上。

  「手信,出差回來之後一直沒找到機會給你。」炸毛的橘發青年聲音硬邦邦的,「你不是一直想去溫泉嘛。」

  「事先聲明這個是我部下沒事干抽到的,絕對沒有特別關注什麼奇怪的頻道,這個賓館也沒有考察過,只是一家平平無奇的溫泉旅館而已。」

  我隨意點點頭表示我聽到了,期待地展開票面對著光看,驚喜地喊:「是電視節目提到的!不過一人份……?」

  「那家伙要去的話讓他自己訂房間!」中也傲嬌地抱臂,「哼,這個房間可是相當難訂,訂不到正好他就別去了,咒術師就應該好好工作。」

  「工作確實是個問題……」我摸著下巴思索片刻,把票揣進懷裡,美滋滋地笑,「總之謝謝中也!我喜歡這個禮物!作為回報獎勵你多喝一個月的牛奶!」

  「這算什麼回報啊。」中也吐槽一句,也笑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中也指亂步:那個令人火大的矮子!

  小傻瓜中也,一間房也可以兩個人住啊(慈祥)

  ——

  標題我之後會全部統一修改成現在這種格式。

  以及,是這樣的大家,我們馬上要完結了。這幾天一直在思考怎麼結束比較好,之後每天0點更,無就是無更啦。

  感謝在2021-05-11 23:13:00~2021-05-15 00:59:0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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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80章 日初

  七海來的時候, 小憩中的中也瞬間驚醒。

  我對七海伸出雙手,在他走近時,環住他的腰, 將臉埋在他身上蹭了蹭。

  「玩得開心嗎?」

  我點點頭, 繼續蹭。

  「嗯?」七海捧起我的臉, 揉著臉頰上下打量, 「怎麼了?」

  我沒有出聲, 扒著他的胳膊, 堅持不懈地要往他懷裡撲。

  七海失笑, 在我唇上輕輕印下一個持續幾秒的吻, 繼而順從地抱緊撲騰著撒嬌的我,扭頭對中也說:「中也君, 晚上好。」

  我也扭過頭去, 發現中也瞪大眼睛,臉上微微泛著一點紅:「你們好歹注意一下旁邊有人吧喂!」

  我扯著七海的西裝外套遮著自己的臉:「有、有注意啦。」

  「中也君還是一如既往呢。」

  七海說罷,側身讓出一塊位置,我才注意到他身後跟著一個帶針織帽的人,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 目光在我與中也之間逡巡, 上來對我就是一個激情澎湃的鞠躬禮:「瀧島大姐好!」

  中也嘴裡的飲料一下噴了出來, 又是笑又是嗆,我無奈地塞給他一張紙, 對青年一陣擺手:「叫我瀧島或者阿月就好了,那個……」

  「我明白了阿月小姐,我叫豬野琢真!是七海前輩這次工作的搭檔!夢想是被七海前輩推薦成為一級咒術師!!」

  「所以豬野君是二級咒術師嗎?」我鼓鼓掌,「也很厲害呢。」

  他聽到我的話臉紅撲撲的:「真、真的嗎?」

  我肯定地點頭:「話說回來瀧島大姐是什麼稱呼。」

  「那個啊,」豬野君撓頭, 「來這艘船上的人或多或少都和黑手黨有聯系,而且,最重要的你還是七海前輩的戀人!」

  我瞪了一眼還在憋笑的中也,他立刻乖覺地咳嗽一聲,收斂嘴角說:「七海建人的崇拜者嗎?」

  飛揚的語氣仿佛豬野君是他小弟,而他正在巡視地盤。

  「那當然!」豬野君露出驕傲的表情,在他准備進一步說什麼時,七海打斷了他:「豬野君,既然已經見過面了,沒別的事情,我想你應該回去補報告了。」

  「誒?好吧,那需要我送七海前輩和阿月小姐回家嗎?」他自告奮勇。

  「我來送阿月姐就行,你和七海建人自己回去吧。」中也從躺椅上爬起來。

  「不用麻煩啦,七海前輩難道不是正在和阿月小姐同居中嗎?」

  「……」

  一片沉默中,中也把狼一樣的目光轉向我,我無辜地把臉藏在七海的手臂後,七海護雞仔一樣護住我:「月的家不小心被人炸了,這兩天正在整修,我想她搬家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我借著他的威風使勁點頭。

  「而且,」七海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撫摸著我的臉頰,眸光垂落,「中也君,月是我的戀人。」

  是我的……什麼的,還用那麼強勢的語氣說出來。

  我害羞地窩在七海的臂彎裡不動了。

  豬野君明顯被震驚到:「在戀愛方面也異常帥氣呢七海前輩。」

  中也則一副牙酸的表情,他和我對視幾秒,最終靈活地繞過七海的阻攔,精准命中我的額頭:「笨蛋阿月姐。」

  我猝不及防嗷嗚一嗓子,用比他更高的音量喊回去:「笨蛋中也!!」

  那時中也的表情看起來非常想把七海的家也炸了,不過還是一如既往在我奮力的眼神示意中最終敗下陣來:「我最近都在橫濱,有任何需要可以隨時聯絡我。」

  「提供各種拆遷打人相親服務……」

  我看著七海沒什麼變化的表情,突然抖了一下,咽了口唾沫:「中也你住口吧。」

  ——

  中也安排的裝修隊以非常恐怖的速度把甜品店翻新一遍……之後,我還是戀戀不舍地決定在七海家定居,並非常愉快地把七海家裡空落落的角落擺滿了我喜歡的花架。

  在中也拽著七海的領子要和他打架那天晚上,我不明所以地被七海按在懷裡,他的下巴放在我的腦袋上磨蹭,和我窩在沙發上,若有所思地一言不發。

  「七海?」

  我反應半天,努力伸手去摸摸他的臉哄他:「不開心了嗎?」

  「你是不是也不開心了?」他反問道。

  「哎呀。」

  我想著武裝偵探社的成員注視中也的目光,轉身摟住他的脖子,靦腆地在他臉上亂親一通,搖搖頭:「現在開心了。」

  七海也反過來親我,不過不同於我小野鴨亂啄的氣勢,我在他的吻下渾身冒著熱氣心髒亂跳。

  直到把我欺負得滿臉通紅軟在他懷裡,才滿足地低笑出聲,摟緊了我:「我也沒有不開心。」

  「壞家伙。」

  「笨蛋。」

  期待著溫泉旅行來臨之間,盡是這些日常,如同滿滿一盒的星星罐,折射著七彩透明的光,等著我一點點把它們晃出來。

  咒術師出差的工作比我想像中多出許多。

  七海再次被悟先生臨時拖去加班那天,我趁他還沒醒來,躡手躡腳搬著他的胳膊放平在他身上,趴在枕頭上翹著嘴角看了他半天,又偷偷親了一下他的額頭,才溜出被窩去給他准備早餐。

  米白色的面條綠色的蔬菜還有一些火腿咕嘟嘟地翻騰在一起,我剛放下勺子,突然被攔腰抱住放在灶台上。

  綿長的吻載著薄荷牙膏的氣味撲過來,我雙手支撐著桌面仰著頭接受,急促的呼吸時,聽到七海聲音含糊沙啞地說早安。

  他的領口漏了三顆扣子沒有扣好,新換的襯衣還帶著一點褶子,異常性感地凌亂歪斜著,露出緊繃的肌肉和喉結,讓我紅著臉移開視線。

  因為熬夜太久,七海難得一副半夢半醒迷迷糊糊的樣子,金發散著,還向不同方向翹起幾根毛,肩膀和眼瞼都微微垂下,松懈可愛到像只在太陽下翻肚皮睡迷瞪的金色大貓——豹子變成的那種,讓人想抱緊他使勁搓進懷裡。

  他好像完全憑借習慣洗臉刷牙,然後摸來廚房親我,我又想笑又心疼,拖著聲音叫他:「七海,要不要再去睡會兒呀?」

  七海把頭埋在我的肩上,小小打了個哈欠:「不要。」

  我的心被可愛地狂跳,立刻順著他:「好,那我們不睡了,去坐著,等我盛飯給你。」

  七海沒吭聲,依然靜默地站在我的身邊,半閉著眼睛看我顛鍋。

  我忍不住小聲偷笑,胳膊肘戳戳他:「連睡不醒的時候也想在我旁邊嗎?」

  他撩著我的頭發輕輕將吻落在發梢上,聲音懶洋洋的,不說是也不說不是:「嗯,該怎麼辦呢。」

  我被鉤子一樣的聲音鉤得想和他貼貼,矜持地抿著嘴角笑:「那我就一直來你身邊就好了。」

  ——這是我意外拆開的,包裹著會撒嬌的七海的一顆星星。

  我牽著他的手把他按在飯桌旁,又飛快竄回廚房去把面條端來。七海看上去已經清醒很多,我們兩個人坐在體型相差非常大的大小陶瓷碗前,一同雙手合十,七海反應慢半拍地說:「我開動了。」

  「……噗。」

  所以果然還是有點沒睡醒呢。今晚幫他揉一揉肩膀吧。我想著,又往他的碗裡夾了一點雞胸肉丁。

  在七海出門之前,我哼著歌用粉色心形氣墊梳給他梳(其實並不需要梳的)頭發,拖著黃鴨拖鞋跑到畫有白熊的鞋櫃旁,幫他穿好西裝又打好領帶,鄭重地囑咐他:「要比悟先生帥哦。」

  「……」

  七海無奈地默許了這句話,又反過來叮囑我:「吉野小姐昨天說會早上會路過公寓,記得和她一起去甜品店。」

  我扭頭看了一眼牆壁上貼的便簽,驚呼著跑回去收拾碗筷:「快遲到了!」

  七海露出果不其然的表情,在門口對我揮手:「我出發了。」

  我一手按著抹布,一手用力地對他揮舞,笑容燦爛:「一路順風!記得發晚上想吃的東西給我哦!」

  作者有話要說:

  一些日常,本來只是想簡單寫一下,沒想到又長了hhh

  睡迷瞪的七海很可愛吧qwq,還是任rua那種,甚至還會蹭著你的肩膀撒嬌的那種。

  奇怪的陰間發文時間增加了。

  謝謝張白紙小可愛的營養液!感覺好久沒見你了哈哈哈!啾啾~


第81章 日落

  這個據說是處理一級咒靈的外出工作花費了比上次還要長的時間。

  我本來覺得在店裡等待七海已經是令人感到孤單的極限, 沒想到剛剛適應了與另一個人一起生活的日常,就郁悶地再次被摘走好長的時光。

  發現自己一不小心做了兩人份的早飯後,我打電話叫來凪姐, 被她揉著頭發安慰半天, 決定暫時搬回甜品店。

  掰著指頭終於數到七海完全脫離工作的一天。

  這天下午, 在收到「想吃什麼東西」短訊的同時, 我看到七海站在店門口對我揮手。

  他抱住飛撲過去的我在地上放好, 牽起手問:「一起去超市逛一逛吧。」

  「好——凪姐!關店就拜托你了!」我歡快地像是飛起來的小鳥。

  「哦, 交給我吧~」

  一系列動作已經輕車熟路到連凪姐的存在都無法讓我再感到害羞了。

  吃得七分飽的傍晚, 被七海帶去小花園跑步, 順便遛恰好醒來的汪醬。

  說是遛,實際是它自己在前面漫無目的地跑, 我和七海不緊不慢地追在後面。

  路過便利店我又倒退回去, 叼了一根冰棍提了一袋子零食,牽著七海的手,繞遠路跑去風吹青草香的河堤,慢慢走回去泡熱水澡。

  直到身上冒著熱氣, 套著睡裙站在陽台上吹風, 我才意識到不知不覺已經到了逐漸轉涼的季節了。

  應季的花朵在腿邊綻放著, 我打量半天, 抄起水壺和剪刀,比劃幾下應該如何修剪花枝。

  然而在我即將下刀的時候, 七海突然從身後握住我的手,哢噠一下剪掉了干枯的枝條。

  「!!」

  我急忙巡視自家的寶貝花朵,所幸沒有剪壞,便不滿地鼓著臉扭頭,結果側臉又被他拿著牛奶冰了一下。

  「喝嗎?」七海晃釣鉤一樣晃著那瓶牛奶, 問道。

  我氣呼呼地看著他,他卻毫無愧疚心,甚至還對我勾起嘴角笑。

  「喝,當然喝,不喝是笨蛋。」

  我沒轍,可是看著好久不見的七海,覺得他做什麼都讓人無比開心,最後傻笑著站起來,往後一倒倒在他身上,奪過一瓶奶,和他幾乎同步地咕咚咕咚灌下。

  「啊——好舒服!」我張開手臂舒展身體,悠閑地嘆息出聲。

  七海收走剪刀,把我圈在手臂與陽台的欄杆之間,像是抱著等身大型抱枕一樣摟住我的腰,不知道是在看星星還是看月亮。

  風拂過縫隙讓我有些瑟縮,隨後,後背貼上七海溫暖的胸膛。

  他是不是也覺得只有親密地和他貼緊,才能填充出差重逢後空白的心情?

  我安心地把自己的重量全部交給他,把手覆蓋在他的手背上,玩著他的指尖,偶爾蹭一下觸感很奇妙的繭子。

  深藍色的天幕上若隱若現的光被我數了一遍,用自己貧瘠的天文知識試圖給七海講解,結果卻被他認認真真地科普回來。

  「七海做什麼都這麼厲害。」

  我崇拜地仰頭,試圖看到身後的人講述某顆小行星時的表情。

  他環緊了我,安靜地將側臉枕著我的發頂:「只不過是普通的知識而已,想聽的話,以後慢慢講給你。」

  「可以當睡前故事嗎?」

  「還是小孩子嗎?」七海失笑,「可以。」

  「下次想聽七海家鄉的事情。」我說,「如果可以不出差每天講就更好了。」

  「我會盡力的。」他應下,氣息在我的頭頂上流動,息了聲,溫情地把我抱個滿懷。

  晾衣繩上飄來好聞的清香,衣服在輕輕地飄。

  「七海,在想什麼?」

  「嗯?」他隨口回答,「在想如果你想繼續吹風的話,要不要去把躺椅給你拿過來。」

  「可以嗎!」我翹著嘴角笑,「那那七海,我烤好的面包片,還有上次凪姐送的小音箱也幫我一起拿來——為什麼又敲我的頭嘛。」

  收回手的七海睨了我一眼,扣著我的下巴讓我扭過頭同他接吻,牛奶的味道還沒有散去,我被壓在圍牆,又涼又熱,嘴裡蔓延著甜味。

  「乖,呼吸。」

  「唔……嗚……」

  「塗了唇膏嗎?」他抿了下唇角,手指上染了一點淺淺的粉色。

  我慌亂地遞紙給他,移開視線縮著脖子點點頭。

  「嗯。」他再次吻過來,吞下喃喃自語,「很甜。」

  不過七海最後還是拿來了面包片和水果,還有小音箱,在躺椅旁邊的小圓桌上擺了一排,戳著我的臉說:「我要補最後一點工作,一會兒叫你,不要睡太晚。」

  我躺在躺椅上,一邊搓著臉降溫,一邊對他示意我知道了。

  他哂笑一下,坐在距離我只隔一面玻璃推拉門的桌子旁,打開電腦。

  躺椅是我閑暇的時候考察陽台的大小買來的,不去甜品店的空閑裡,在上面聽著慢歌晃啊晃,白天也可以曬太陽,無比閑適。

  七海下班後經常搬著沙發坐在我旁邊看書,時不時推推躺椅,或者聊兩句忘記內容的話,把我晃得昏昏欲睡,一起偷閑過一個下午。

  不過今天,我晃了沒幾下,聽鍵盤吧嗒吧嗒打字的聲音,覺得不能自己休閑不帶七海玩,就拖著躺椅拖回屋子裡,跑到他身邊。

  我從背後抱住他的脖子,貓咪喝水一樣到處親親:「七海,工作還剩很多嗎?」

  又接二連三給他喂了幾塊蘋果和香蕉:「來補充點維生素!」

  又又探頭:「會影響你嗎?」

  七海一側臉頰因為咀嚼鼓起來,聲音含糊:「不會。」

  我心滿意足,快樂地繼續把躺椅拖到他身邊,一點一點啃著金黃色的硬面包片,望著七海被熒光屏幕閃爍著的側臉發呆。

  「不去陽台嗎?」他瞥了我一眼。

  「我要陪著七海。」我扒著剛好到下巴高度的桌邊,乖巧地把腦袋枕上去,歪向他,「打字累的時候可以讓你摸摸我的腦袋。」

  話音剛落頭發就被揉了揉,七海說:「困的話不要在這裡睡著,小心扭到脖子。」

  「不會啦不會啦。」

  ……然後沒過多久我就認可了七海的話。

  把下巴這樣墊在桌面上實在太硌得慌了。

  我揉了揉脖子和下巴,從躺椅上掙扎地站起來到他身邊,擠著和他一起坐在工作椅上,腦袋支著他肩膀,努力看他正在收尾的文檔。

  「七海打字速度也好快。」

  「練習的話很快就能學會。」他回答道。

  我思索一下,依戀地摟著他的腰蹭來蹭去:「那七海教我吧,這次出差好多天,之後是不是能在家裡呆很久了?」

  「家裡……嗎。」

  七海因為「家」這個詞愣了很久,眼睛含笑叫我的名字:「月。」

  他好像在回答我,又好像只是依戀地叫我的名字。

  明明只有幾個音節,卻如同最精細縫制的絲綢,裡面纏纏繞繞不知多少黏人的情緒,纏得我心口酸軟,也貼在他耳邊地回應他:「建人。」

  「保存」的字樣在屏幕上閃過,七海飛快合上了電腦,有點用力地把我橫抱進懷裡親吻。

  我的手腕被抓得有點痛,卻因為莫名感覺到他起伏的心緒,鼓起勇氣笨拙地學習如何回吻。

  他也在思念著我。

  七海因為我的動作停頓一瞬。

  狂風暴雨。

  他喜歡親我這件事我已經全方位地了解過,自從正式搬進他的家裡,我就經常被他輕而易舉捉在小被子裡擺弄,直到腦袋暈乎乎,每個能感知到的地方都在發麻。

  可是今天他還是第一次這樣看著我、一遍一遍地詢問我,還非得要我回答。

  「手、手指……」我的臉燙得不像樣,紅得和蝦子一樣,胸起伏著嗚咽,「別,七海……」

  「這次工作花了很長時間。」他的聲音喑啞,「我想你了,月。」

  我睜大了眼睛,猛地心軟下來。

  像是灰藍色海水嚴絲合縫地浸透我,我在颶風眼聽到自己棉花糖融化一樣甜而軟的啜泣,還有覆著上方的呼吸。

  「都交給我吧。」

  我的眼裡蓄了淚,未被使用的那只手背捂住嘴,又立刻被他十指相扣、強勢地拉開,漏出所有聲音,微微顫著軟倒在他懷裡。

  ……

  …………

  我非常想逃竄回甜品店。

  ——尤其是不知道第幾次被請求之後。

  然而一整天我的身上毫無力氣,只好鴕鳥地鑽進被子,閉緊眼睛毫無抵抗力地拍開七海的手。

  七海渡了水給嗓子發啞的我,連人帶被子把我裹緊,輕輕柔柔地安撫半天,又是摸頭發又是親眼尾和側臉,直到我不再反射性炸毛,紅著臉柔順地躺在他懷裡,才放開我出門去做飯。

  我半睜開一只眼觀察他的背影,在他若有所思回頭時立刻閉緊,然後又悄咪咪睜開。

  眼前放大的人再次親了我一大口,繾綣地一遍一遍叫著我的名字,看我把臉埋在他的手心裡,終於低笑著離開。

  只要看到他,腦子裡就全都是昨天的事情、被認真清理身體的事情,還有那些我看也不敢看、牽動就酸軟的痕跡。

  心髒快要跳出來了。

  我就這樣硬是躺到中午,被七海從亂糟糟的被窩裡挖出來,才埋頭吃了幾口飯,束手束腳地貼著沙發角落,文文靜靜地坐著。

  「過兩天可以去溫泉。」七海手裡舉著一本雜志,在空中畫了個圈,像是拿著火腿腸引誘狗勾,「正好看到那家酒店的報道,一起看嗎?」

  我驀地聽到他聲音,從頭頂驚到腳,警惕地身體後仰,背對著他搖頭。

  然後他就直接把我拖進懷裡,大手捂著我的眼睛,語帶遺憾:「那就只能我一個人來看了。」

  「!!!」

  我奮力去扒他的手,感覺到自己像個倒地的小烏龜,被他戳中肚子上的軟甲,死活翻不過面,羞憤地喊:「壞人!」

  「嗯,是嗎?」他翻了一頁雜志。

  我還在努力試圖從他的懷裡掙扎,掙扎不出只好僵硬地倚在他懷裡,委屈地撒嬌:「你不可以這樣的。」

  七海親親我的額頭,一串吻向下:「這樣?」

  我立刻像個蒸熟的小蛋糕一樣糯糯地化在他懷裡,聽他發出一陣聽起來心情很愉快的笑。

  「月,找個時間去溫泉吧。」

  「你、你自己去!」

  七海開始給我讀:「有巨型秋千,當地的海鮮供應,剛好開放了新的泉眼。」

  秋千?

  我偷偷睜開一只眼,就著他指間的縫隙看完,有點心動。

  「而且中也君訂房間想必很麻煩吧。」七海說,「你不去的話,他會失望的。」

  這麼說也是。

  我猶豫著問:「什麼時候?」

  「我最近的工作可以推遲。」七海捏捏我的鼻子,「都可以陪你。」

  我想著他那些繁雜的任務,有點感動地蜷進他的臂彎裡。

  雖說灼熱的體溫依然讓我無比心悸,甚至想變成一塊不起眼的小石頭讓他不要發現我,但是一旦窩進去,就像蝸牛扛著自己的殼,比哪兒都讓人安心。

  我拉長聲音:「好——」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噓,發現什麼笑笑就可以了。

  其實最開始是七海邀請的溫泉,結果忽悠忽悠就變成月在感動地接受了()

  總之日初日落兩章都是想寫這樣黏在一起悠閑的一天。


第82章 溫泉

  溫泉旅館比我想像要豪華很多。

  有七海全程負責找路辦理入住登記, 我就隨他拉著跑來跑去,坐在高腳凳上看穿著白襯衫的他同前台的小姐姐禮貌地交談。

  微微垂首面色嚴肅地同他人交往的七海,看上去相當有社會經驗, 但又哪裡讓人覺得過分冷靜疏遠, 想問他要自己走去哪裡呢?

  我咬著吸管, 無意識地看著他笑, 腦子裡天馬行空地想如何把他重新拉出那片沉靜到淡漠的氛圍。

  恰巧, 那時七海也看向了我。

  他的眉目在轉向我時霎那融化, 凝望的眼神和我正在吸溜的雪梨汁一樣, 甜美裡夾著粗礫。

  ——他又變回那個能讓我隨便擁抱撒嬌的七海了。

  還沒有到入住時間, 我暫時把行李寄存到前台,就拉著七海向外跑。

  踩著鵝卵石十字路, 無意中走到了秋千, 這個時間人還比較少,秋千旁只有溫馨的花燈還有賣小吃和氣球的燈籠攤位。

  在七海買小吃時,我走過去秋千上坐好,揮著雙手示意他來推我蕩秋千, 他一邊回答著老板的問題, 一邊示意我稍等。

  我有點無聊地晃了兩下腿, 探出身子、手搭涼棚觀察他還要多久, 結果恰巧看到他回頭望著我。

  好像……很想到我身邊來。

  他的身後飄著一簇簇心形的氣球,我突然奇思妙想, 手臂畫圓展開,雙手點在頭頂,身子一歪,給他比了一個大大的心,露出一個甜甜的笑。

  七海還在看我。

  難道說這種小孩子一樣畫愛心的方法已經不能讓成熟的大人七海感到可愛了嗎?

  我把頭歪向另一邊, 因為他的無動於衷有些懊惱,想了半天,又閉著眼睛努著嘴,微微皺起鼻子,隔空對他啾了一下。

  等我再次睜開眼時,老板正在大笑著把袋子塞進七海手裡,趕著他來找我,七海幾乎轉眼間來到我的面前,屈膝半跪在地,捧住我的臉。

  四目相對。

  「是想親我嗎?」我不好意思地問。

  他的眼睛微微睜大,緩緩點頭。

  「真、真是拿七海沒辦法啊。」

  我努力讓自己顯得和平時的七海一樣強勢,手心捂住他的眼睛,軟綿綿地貼住他的唇瓣,安靜地與他交換著呼吸。

  「喜歡嗎?」我放下手置於膝蓋上,晃了晃腿掩飾害羞,「可以幫我推秋千了嗎?」

  七海輕輕揉捏著我的耳垂,把手提袋掛在一旁的欄杆上,推著繩子慢慢加大力道。

  「wow!」

  我一邊飛來飛去,一邊和七海交流:「一會兒需要我也推你蕩秋千嗎?」

  「……不用了。」七海無奈地說。

  「很好玩的!」

  他失笑:「那你就多玩一會兒吧。」

  我在呼嘯的風和流光掠影中側臉去追尋七海挺拔的身影,開口時恰好經過他的身側,輕輕軟軟地:「mua~」

  七海驚訝地扭頭,像是刺蝟柔軟的小肚皮被人揉得舒舒服服,露出一副被戳化的細小神情。

  他嘴角上揚,最後說:「等你下來。」

  我眨眨眼,耳朵發紅地扭頭,從心地抿住嘴,不去想那句話的意思。

  說起來,我是不是越來越大膽了?

  我在內心反省幾秒。

  和赤也面對幸村君一樣,這個叫什麼,摸老虎須?

  ——

  玩過了晚飯飯點,終於把行李在房間裡安置好。

  聽說我們的房間配備有尊享版溫泉,我歡快地收拾好泡溫泉的洗浴用品,在寬大的榻榻米上滾了一圈,面朝下捂住眼睛:「七海,你要換和服嗎?你換吧,我不會偷看的。」

  七海聞言直接走過來,半跪在我身邊,壓著把我親到迷糊,才背對著我坐在床沿脫去上衣。

  我眼睛眯成縫,不小心瞥到他弓著脊背,肌肉拉緊,比黑暗中觸碰留下的觸感更加懾人,繃緊的手臂在不久前還將我束縛在他身下。

  我面紅耳赤地悶聲翻個身,背對著他悄悄挪遠一點。

  ——然後沒多久就又被他連人帶行李一起抓回去。

  七海的手指抵住我的襯衣扣子:「會穿嗎?」

  我抱緊和服,魚一樣滑出他的手臂向洗手間鑽:「當然會!不准進來!」

  身後的人晃著茶杯笑了,我狐疑地從洗手間探出腦袋,看到他臉上戲弄人的悠閑神情,鼓起臉:「你故意的。」

  嘭地一下關上門:「十分鐘不准理我,笨蛋七海!」

  結果光換衣服就花了快半個小時,遠遠超出十分鐘的期限,我甚至聽到七海停在房門旁的腳步聲。

  因為怎麼也疊不好身後的結,我只好把腰封隨意地裹在腰上,捧著長出一大截的衣帶再次探頭:「七海。」

  七海偏頭向我看來。

  他穿著灰褐色的和服,花紋的排列簡單又冷淡,和金發以及偏向外國人的深邃五官搭配起來,有著令人心悸的異樣協調感。

  那雙波瀾不驚的眼睛裡映著金黃色月亮的影子。

  房間裡另一個紫色的月亮還在討好地對他笑,在他走近時,慌張攏住松開的交襟,遮住裡面微透的白色單衣,局促地問:「你會系和服的腰帶嗎?」

  「出來吧,我幫你。」

  七海說著,停在我面前,耐心地將手繞到我身後,系著那條畫有花瓣的粉紫色腰帶,我抬高下巴把頭歪在他肩膀上,努力不影響他的動作。

  「好了。」

  我把衣服抖平,露在外面的手指抓住袖子,在七海面前踮腳轉了一圈,藍紫色和服如同蝴蝶撲扇翅膀一樣張開又落下,微微張開手臂,驚喜地對他賣弄:「好看嗎七海?」

  「好看。」

  「嘿嘿,好看就唔、」

  七海修長的手指勾起衣襟,隔著布料抵著我的腰,把我一點點壓向身後的牆璧。

  身後一片舒適的涼意,身前卻熱地讓人喘不上氣,我的手腕被他鎖住,舉過頭頂。

  「嗚……溫泉……」

  「嗯?那一起去吧。」

  他橫抱起了我。

  磚瓦的古樸圍牆包裹著的小院還有溫泉汩汩的熱氣,暖洋洋地讓皮膚想張開毛孔。

  客人們可以頭頂浴巾,把紅撲撲的臉頰紅撲撲埋在水下咕嚕咕嚕吐泡泡,用手和腿撥開水面,感受溫潤泉水的按摩。

  泡到渾身軟綿綿之後龜速挪回房間睡大覺。

  ——按照計劃,我本以為享受溫泉的正常行程中應該只包含這些事項,或者說,至少它們的順序不應該發生什麼變化才對。

  …………

  為了把和服整理好,借了前台的熨燙機。

  七海把我抱在懷裡,重新幫我穿了一遍和服。

  感受到他的浴衣布料還有他手中的卡通浴巾粗糙蹭著皮膚,我趴在他膝頭,捂著臉假裝睡覺。

  七海的輕笑聲充滿饜足的意味。

  因為扒過溫泉邊的石頭塊,我的膝蓋手心都泛了紅,七海帶著些歉疚,輕緩地為我揉搓著,目光觸及尚未關閉的拉門時,問我:「想出去吹會風嗎?」

  我巡視半天,試圖探查出有什麼陷阱,七海揉揉我的腦袋,然後捏住我脆弱的後頸,簡直像在威脅我:「不想?」

  我一個激靈,雙手支著身體蹭一下支楞起身子,高聲說:「想!」

  想想又覺得自己太弱氣了,便超大聲反威脅道:「小心我真的不理你哦。」

  「你會嗎?」他認真地問。

  我順著他的話想像一下,感覺呼吸梗住,被人戳中軟肋,自己先愁眉苦臉起來:「不會。」

  七海親了我一下:「我知道。」

  「那你喜歡嗎?」他帶著淺淡的笑意,又意有所指地問。

  我亂著呼吸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胸膛,繃緊嘴不說話。

  他卻自作主張地把我的動作當成默認,抵在我肩頭說:「我也很喜歡。」

  ……也不知道是在說喜歡把我欺負到哭唧唧的樣子,還是喜歡我學著直美小姐的樣子傻乎乎把事情往更不妙的方向送的樣子。

  「剛剛泡得有點久,怕你暈糖,稍微去走廊坐坐吧……而且,前幾天不是還說想聽睡前故事嗎?」

  七海從行李箱不知道哪個角落扒出一本小書,意外地認真起來:「我帶了合適的書。」

  作者有話要說:

  總之是比心,比一個大大的心,就是那種,小朋友把手舉過頭頂超乖超甜超級巨型的愛心。

  以及還是,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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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我愛你

  今天意外是個大風的夜晚, 雲層被推動著遮住月亮,投下一片清涼的陰翳。

  七海把薄毯覆在我們兩人的身上,坐在長廊邊, 像是一同擠進一個小窩。

  熟悉的香味飄進鼻翼。

  溫泉殘留的氣味, 同款沐浴液的香氣。

  融合得太過充分讓人想臉紅, 可是又因為與自己身上的味道相同, 所以充滿了難言的安全感。

  我再次向七海身邊縮了縮, 嗅著浮動的清香, 試探性伸出手, 見他沒有立刻使壞按住我, 才放心地環住他的腰。

  他手中拿著的那本書我在家裡書架上見過。

  前不久大掃除時我曾經把他的書都擦拭一遍,因為見它最小最可愛, 還悄悄在上面畫了畫。

  七海本來正在平緩地同我講著書上有關故地的事情, 抓到我膽怯的小動作,便好笑地看我貓抓一樣撓他一下、又一下,終於自己乖乖送上門,像是藤蔓花枝繞著樹干一樣, 在他身上繞好。

  走廊布置了供人休息用的坐墊和小桌子, 他一手支著書, 另一只手時不時喂我一塊點心。

  我的腮幫子撐得圓圓鼓鼓的, 摸了摸肚子,在他下次伸手時, 輕輕咬了他的食指關節一下,露著虎牙刺到上面,含糊地說:「吃飽了。」

  七海的拇指抵住我的嘴唇,不輕不重地摩挲過。我被迫微微張開嘴,猛然回憶起對方帶著繭子的指節抵住牙齒之後的事, 可憐兮兮地看著他,努力搖頭。

  他輕輕彈我的額頭:「笨。」

  好吧。

  我閉緊嘴巴,拍拍書皮示意七海繼續講,他順從地單手翻向下一頁,目光垂落卻遲遲不出聲,像是看著什麼出了神。

  「月。」

  「怎麼啦?」

  因為倚靠的姿勢,我比七海矮了一截,在我費力仰頭時,淡粉色的花瓣隨著輕風,飄飄颯颯地落在我的鼻尖上。

  接著,七海輕飄飄的吻隔著花也落下來。

  我忍不住小小地啄回去,躲在他懷裡發笑。

  書隨著我們的動作歪斜,紙頁間滑出一條淺色的垂穗。

  我瞧著垂穗眼熟,反應一下才想起,這是我塞進他書裡的花箋——不知道是不是那張被我畫成幼稚七彩色的。

  於是我得意地蹭了他一下:「好看嗎?」

  七海限定版書簽,別人沒有噠!

  「做了很久嗎?」他卻答非所問。

  「也不算太久。」我歪著頭計算,「做了好幾張,上次打掃家裡的時候,全都偷偷放進你常看的書裡了。」

  「這是什麼花?」

  「這是很久之前收集的山櫻,還有鳶尾和蘭花,還有還有……」

  我絞盡腦汁回憶花的名稱,與他悄悄話咬耳朵:「看你這麼忙,總感覺很少有機會能出遠門,所以就拜托妖精們摘了很多地方的景觀花回來。」

  他愣了一下。

  我解釋道:「因為發現七海經常看其他國家的地理風物雜志,我猜你會不會很想去旅游嘛。」

  「所以想著『如果七海看到花還有我的畫,能提前感受到遠處的風景變得開心一點就太好了』……什麼的,然後就特別興奮地做了這些花箋。」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所以你喜歡嗎?」

  七海把書放在一旁,兩指拈著花箋就著月光神情專注地看,露出一抹極淡的笑。

  「嗯,怎麼辦,」他微微偏頭,將視線全部落在我身上,說,「喜歡到沒有辦法了。」

  我揪住他的衣襟,被他溫柔愛憐到深沉的口吻抓緊了心髒,忍著柔軟到微微發澀的癢意,小聲回復他:「我也……喜歡到沒有辦法了。」

  半透明的紙張像是琉璃折成的薄片,把清酒一樣的月光滴在七海的側臉上。

  ……月光?

  我後知後覺地隨七海一起再次抬頭,發現雲影移開、淡去。

  啊,是滿月。

  「月。」

  七海不知道是在呼喚我還是呼喚月亮,他忽而把薄毯收攏,動作輕緩地擁著我倒向紅棕木制的廊道地板。

  我的黑色長發散落了一地,壓在我身下、或者與七海的金發纏在一起。

  我蜷縮著身體枕在他的胳膊上,看他指尖繞過我的發梢,最後覆著我的後腦,將我們的呼吸拉近。

  薄薄的月光侵染了毯子,花箋掉落在我與七海的視線之間,也被染上淡淡的光暈。

  「在外面睡的話,晚上會冷哦。」我揉揉七海的頭發,對他彎起眼睛。

  「就這樣待一會兒吧。」七海回答,「難得是滿月。」

  我接受了七海的說法,甚至異想天開地思考起滿月是不是可以用來許願。

  七海則舒展開身體,完完全全把我揉進滿是名為七海建人氣息的狹小空間裡,像只強勢圈占領地的獅子,把他夠到的月亮抱在懷裡然後珍藏至死,誰要爭搶就用他那慣常冷淡嚴謹的模樣撕裂誰。

  就好像,世界上所有人盡管去欣賞天上的月亮好了,而他只要我。

  你看天上那個月亮那麼明亮,圓滾滾得好可愛。可他只要我。

  ——他的神情這樣對我說。

  我看著他,無端回憶起方才。溫泉和旅館的光線很好,我不得不清晰地看完了他的表情,那時他的五指沒入頭發向後梳起,深深印下最後一個溫柔到纏綿的吻。

  吻罷,他悶悶地笑出聲,把我抱成一團,埋在我懷裡顫著肩膀。

  ……我是他的月亮。

  雖說沒有天上那顆那麼好看,但是應該比它甜,甜絲絲以至於七海看到都想微笑。

  七海不知何時已經閉上眼睛良久,我小聲叫道:「七海。」

  花箋還在我們中間,我把它小心地挪開,湊近與七海鼻尖對著鼻尖。

  「七海,你還記得很早之前,你答應我,不管我在哪裡摔倒,都會去接住我嗎?」

  七海沒有回答。他的睡顏安靜,不短時間的相處讓我意識到,他真的睡著了。

  我不想打擾他,便用手輕輕撫摸他的側臉,漫無目的地悄聲自語,對著滿月許他聽不到的願望。

  「我將來啊,想去很多很多地方,雪山也想看,大海也想看,草原也想看,擺滿鮮花的街道也想看。」

  「這些地方,全部都想和你一起去,七海想去的地方我也都想陪你一起,能一起去就太好了。」

  「我們還可以去一個物價低的國家度很長時間的假,去海邊,一起做飯,晚上看月亮——不過放心,我也不會帶你離開那麼久的。」

  「因為我知道七海一直溫柔地愛著他人,如果跑得太遠,你一定會繼續說自己是個沒有價值的笨蛋吧,我知道的。」我細細親吻他的手背,「我知道你不是的。」

  祓除詛咒拯救他人的七海,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他是超人。

  睡夢中的他全然沒有平日淺眠的樣子,安心脆弱地讓我源源不斷升起保護他的願望。

  如果我足夠高就好了,我也想把可愛又認真的七海抱進自己的懷裡,就像他擁抱我一樣。

  不過我沒有那麼高,也沒辦法把親吻變得像熱烈的風雨,只好一如既往軟糯糯地在他唇邊貼了貼。

  「說起來,剛剛、好像一直都沒有對七海好好說這些。」

  「好害羞嗚。」

  我捂住眼睛,即使知道七海已經在沉睡,仍然自顧自地臉頰發燙:「我想呀,其實比『喜歡到沒有辦法』還要再多一點吧。」

  「『我愛你』。」

  我一個音節一個音節緊張地念出來。

  「大家平時……不是都會說『我愛你』的嘛。」

  夢中的七海囈語兩句,一下將我緊緊摟入他的懷中。

  我嚇了一跳,見他再沒有動作,才再次用小指勾住他的手,拇指對著拇指印了一下,磕磕絆絆地說:「七海,誰讓你睡得比我早,所以我只能悄悄告訴你哦。」

  「之後、之後、」

  「之後我也會,非常愛你的。」

  然而悄咪咪搗鬼卻把自己害羞到燒起來的月亮面前,如水的夜色忽然流淌進一片灰褐色的海。

  長久而安靜的相視,唇齒相貼,眷戀至死又如同溺水般黏人的吻。晚風,月色,花。

  這個壞家伙,他什麼時候醒了。

  醒得太突然,以至於嗓子還因為睡意略微發啞,說:「就這麼約好了。」

  「在我醒之後再說一次吧,月。」他定定地看著我,「『我愛你』。」

  他的嘴唇貼著我的耳廓,低沉地重復:「『我愛你』。」

  我滿臉通紅,慌不擇路地堵住了他的話。

  他的眼睛笑了。

  ——

  至於與月亮約好了什麼。

  也許是約好了半輩子的旅行計劃。

  也許是向往的海邊。

  也許是所有畫裡他獨自一人未能達到的熱鬧美景。

  也許是某個可以承諾可以期待的未來。

  ——

  希望。

  希望世界愛著他,希望他愛上世界,希望所有美好都眷顧他。

  希望抱著月亮好像就能找到家。

  ——

  2021.5.21

  5:21

  ゆコネザパ愛ウサペ、

  今ネザパアヘろヘパ、君メ愛ウネエ

  end.

  作者有話要說:

  *

  抱歉,因為作者是個不擅長說愛的人,所以把這句話拖到最後還差點沒說出來。

  總而言之,七海也開始向阿月索要了。

  ——所以我想他也愛她。

  *

  最後一章選了特別的時間發出來,寫的時候亂糟糟想了很多東西,

  做的飯好吃嗎清晨的花朵聞著香嗎打掃干淨的房間住著幸福嗎抱著她是不是能找到家。

  ——她愛他真是太好了。

  *

  謝謝所有看到這裡的大家,番外大概有兩個,本文七海視角和原世界七海的故事,都是he,放心

  *

  給非常好非常喜歡的七海建人,

  給所有人,

  感謝相遇。

  於2021.5.21 5點21分0秒


第84章 【平行世界番外·壹】

  七海建人覺得哪裡不太對。

  同一級咒靈戰鬥不小心受傷, 昏昏沉沉睡了一晚,他突兀地被臉上濕漉漉的觸感弄醒。

  ——就和幼崽貓咪或是小狗撒嬌玩耍時用舌尖輕輕舔的感覺一樣。

  接著,腰上也被軟和地揉過, 帶著鈍鈍的刺痛, 像幼崽一邊磨肉墊一邊磨爪子。

  ……話說他好像沒有養過這類寵物吧。

  七海建人皺著眉, 緩緩睜開眼睛。

  陽光照得視野一片模糊, 紫水晶一樣清澈的雙眸猝不及防地放大映入眼簾。

  「七海!你醒了!」陌生的女孩攥著手機撲到枕頭上。

  「你怎麼突然受傷了, 傷口還流了血。」她心疼地用手揉著他的頭發, 「我剛剛稍微幫你包扎了一下, 還疼嗎?」

  七海建人覺得自己應該對出現在家中的陌生人擺出防備的姿態, 結果剛抬起手,不小心牽到不大不小的傷口, 動了下嘴角。

  ……哇。

  她一副自己快要死了的表情。

  ——

  「總之, 先介紹一下你是什麼人吧。」

  即使被人如此入侵生活空間,七海建人卻古怪地發現自己提不起一點警惕心。

  他把在單身男人床上大大咧咧翻滾的姑娘轟出臥室,換好衣服後又發現她好不可憐地蹲在門口,只能揉著眉心提著她的領子放在沙發上, 試圖展開對話。

  「唔。」

  瀧島月歪頭, 苦惱地看著突然不認識自己的男朋友。

  今天是七海外出工作結束的日子, 她在甜品店留宿好幾夜, 打算早上買飯回家,沒想打開門就發現家裡所有擺設都全部變了。

  ——嚴格來說, 是她的生活痕跡都消失了。

  她立刻聯想起五條悟講的各種各樣恐怖故事,脊背發涼奔去戀人的房間,發現熟睡的七海以後正准備掀開被窩鑽進他懷裡尋求安全感,結果先摸到了一點血跡。

  然後她就飛快給對方包扎止血貼,心疼地親親臉親親頭發……

  「所以剛才的動靜是你在親我。」七海建人平靜地打斷她的陳述。

  瀧島月點點頭, 順勢向七海的方向挪了一下,還試圖和他拉手,被他居高臨下用眼神喝止住後,委屈巴巴地妥協:「明明之前七海很喜歡讓我親你的……不親就不親嘛,拉手也不可以嗎?」

  「不可以。」七海建人忽視她話中過分天然的親昵,迅速拒絕。

  而且他完全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交了這麼大一只女朋友,還這樣無害又軟和。

  ……在她堅持不懈的注視下,七海建人莫名憋住了這句話,嘆著氣讓她繼續說。

  瀧島月眨眨眼睛,見他無動於衷,便傷心地繼續:「之後我左思右想,先給凪姐打電話,發現甜品店的號碼是空號,又給悟先生打了電話。」

  然而。

  「悟先生,我家現在有點奇怪。」

  「嗯?」電話那一頭的人也很驚訝,「你是誰?抱歉抱歉,我不記得有誰這麼尊敬地叫我悟先生來著,你家又在哪兒?」

  「我是瀧島月。」瀧島月愣了一下,乖乖地自報家門,「瀧島甜品店的店主,七海的女朋友、」

  「噗——你說什麼?!」

  五條悟噴水的聲音打斷了她,他聽起來比以往任何時刻都興致勃勃:「七海的女朋友?!七海什麼時候交了女朋友?喂,硝子,你知道七海有女朋友了嗎?不知道?那我再去問問豬野——哦對了,女朋友小姐,你繼續說。」

  「這應該不是什麼整蠱游戲吧。」瀧島月耷拉著肩膀,「我回到七海家發現自己的東西都消失了,現在連悟先生都一副不認識我的樣子,七海還受傷了,不會是什麼咒靈讓你們把我忘記了吧。」

  「不可能,哪個咒靈能騙過我,不過你倒是有點意思。」

  「七海受的傷既然沒有讓硝子醫治,應該是不用擔心的小傷。話說,既然你是七海女朋友,應該不會對他不利吧。」他漫不經心地問。

  「才不會呢!」

  「那我就放心了,」五條悟的聲音聽起來完全沒有放心,「在七海那兒等我,馬上到,一會兒見~」

  「等一下。」她的回憶被七海建人再次打斷,「剛才你和五條先生說了所有事?」

  在他沒來得及阻止的時候,她抓著手機其實是正在結束與另外一個大麻煩的通話?

  瀧島月再次點點頭,想了想:「所以可以拉手嗎?」

  「不可以。」

  「那七海吃早飯了嗎?」

  「……現在是說這個的場合嗎?」

  「不能說嗎?」她疑惑地指指桌上的袋子,「我難得買了好多早飯。」

  放眼一看都是他喜歡的東西,七海建人心情有點復雜:「先不用了。」

  「誒——那你想吃煎餅或者面嗎?我可以給你做。」瀧島月在空中指揮一樣晃著白皙的手指。

  七海建人委婉地拒絕危險性不明的女孩:「不麻煩你了。」

  瀧島月不解地看著他。

  因為好幾天不見,她有很多話想講給對方,然而在它們即將出口的瞬間,她忽然注意到他疏遠的表情,猛地睜大眼睛,沮喪得像只受傷的兔子,耷拉著耳朵。

  ……和悟先生一樣呢。

  她抱著袋子塞進冰箱裡,自我安慰般碎碎念:「畢竟七海現在不認識我了嘛,不想吃我的東西也是正常的嘛。」

  「但、但是食物是很珍貴的,」她嫻熟地在冰箱裡分好類,扭過頭,可憐兮兮地請求:「如果你試驗之後發現沒有毒,一定要記得在過期之前吃掉哦。」

  發現七海建人還在神情復雜地看著自己,瀧島月立刻又理解到他的意思,規規矩矩將雙手置於膝上,挪去沙發最遠一端坐好,對他勉強露出一個「放心我很乖不會傷害你不要害怕」的笑。

  七海建人突然感受到一陣不知道哪兒來的奇怪愧疚感。

  沒有女孩活躍的聲音,空氣顯得尤為安靜,他無奈開口:「你餓了的話,我幫你做些吃的吧。」

  瀧島月眼睛一亮,抬起頭卻恢復正常,謹慎地回答:「七海其實只做自己的也可以,我也不是那麼餓。」

  然後她的肚子就應景地咕嚕一聲,被她驚慌地捂住。

  ……愧疚感越來越強了。

  七海建人默默起身去了廚房,余光瞥見女孩不安地在沙發上動了動,落後好幾步綴在他身後,又默默給廚房留了門。

  瀧島月猶豫半天,用力拉了下門,結果因為門沒鎖差點把自己摔地上,穩了半天,才悄悄探頭:「我可以看著你做飯嗎?」

  然後立刻補充:「我不是擔心你會害我,就是想看看你,也不會突然從背後打你,畢竟你和我男朋友長得很像。」

  「而且都叫七海建人。」

  ——槽點太多,他已經不知道該從哪裡回復比較好。

  在七海建人的默許下,瀧島月安靜地抱膝坐在椅子上,又亦步亦趨跟著他去餐桌旁坐好,在隨手拿過喜歡的調味料後,覺得不太合適,又默默放回去,合手說:「我開動了。」

  「瀧島小姐,」七海建人忍不住開口,「由我說可能不太合適,但是再遇到這種情況,你還是不要太隨意相信別人給你的吃的比較好——也不要闖進異性的臥室。」

  瀧島月辯解的話被嘴裡的面包片卡住,最後艱難地咽下去,眼睛晶瑩得仿佛馬上就要掉下眼淚:「嗯、嗯,我會努力的……」

  「只是建議而已,還有,關於五條先生的事、」

  「對不起。」

  不等他說完,瀧島月就打斷了他的話,她聯想起自家戀人社交上冷淡的性格,微微仰著頭給眼睛扇風:「我不知道會變成這個樣子,就擅自用你的名義打了電話,給七海……先生添麻煩了。」

  「對不起。」她蜷著身子矮矮地縮在椅子上,膽怯地說。

  「我沒有要責怪你的意思,五條先生來幫忙確實會方便很多。」七海建人移開視線,「你確定你的男朋友是……」

  「我確定!」瀧島月帶著鼻音喊出來。

  「……抱歉。」七海建人放下手中的餐具,「我果然還是想不起來任何有關你所說的事情。」

  「沒關系。」瀧島月努力笑著,「畢竟你不是我的七海,你是沒有記憶的七海先生。」

  七海建人愣了一下。

  「等我找到他,他會和我牽手也會吃我做的早飯,」她固執地說,「不是七海先生的錯,你不認得我所以才會這樣,我知道的。」

  「完全不用七海先生對我負責,我一定會找到他的,」她微微張著嘴眼睛發紅,看著七海建人,確定般問,「一定會的吧?」

  七海建人沒法回答,安靜地撕下一張紙巾按在她的手裡。

  「先別哭。」他用安撫的語氣說。

  瀧島月哇地一下哭出聲來。

  「對不起嗚嗚嗚不用哄我我馬上就不哭了嗚嗚嗚嗚嗚。」

  ——

  姍姍來遲的五條悟翹著二郎腿坐在沙發上。

  「這位瀧島小姐,你自稱是七海的女朋友,認識我和硝子等人,並認為今天開始所有人都不認識你……又不是科幻電影,你怕不是單純進行了什麼不得了的妄想吧。」

  瀧島月徹底蔫了下去:「連悟先生都這麼說。」

  五條悟笑哈哈地拍著她的背,她扭著身子躲了過去,不小心撞到七海建人,又收著肩膀低低地道歉。

  五條悟挑眉觀察兩人,半晌收斂玩鬧的表情,毫無預兆地手指點在瀧島月的眉心。

  載有無下限術式和最強的恐怖咒力的手。

  瀧島月溫順地一動不動,連一點恐懼或者驚嚇的反應都沒有,七海建人皺起眉毛,卻什麼都沒說。

  「說說看吧,能證明你身份的更詳細的事情。」五條悟聲音平淡到冷漠,「說謊的話……你看樣子也應該了解什麼叫做『最強』吧。」

  作者有話要說:

  是he的相信我,後面沒寫完所以先放到這裡,啾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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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平行世界番外·貳】

  完全沒有破綻。」五條悟拿著瀧島月的手機嘀嘀咕咕, 「不如說弱得要命又真誠得要死,詛咒師不可能會派出這麼傻的人吧。」

  七海無奈:「雖然你說得沒錯,但是還是不要在她面前直接說吧。」

  發現兩個人的目光再次集中在自己身上, 瀧島月眼巴巴地期待著:「你們說完了嗎?」

  ……毫無警惕心, 甚至連被質疑的憤怒都沒有, 這個傻孩子到底是多信任五條悟和七海建人啊。

  自信如五條悟也不禁浮現出這樣的想法:難得我真的長了一副非常可信的樣子?

  歌姬/硝子/夜蛾:呸。

  「身上攜帶的那只咒骸是夜蛾校長的作品, 護身符儲存著你我的咒力, 還有我們和惠的合照……除了時間比我們年輕幾年, 沒有任何問題呢。」

  「你們聽說過嗎?平行世界。」五條悟說罷, 突然笑出聲, 「話說七海也會和女孩子一起約會拍照噗噗。」

  七海建人的拳頭硬了起來,瀧島月臉微微泛起紅暈:「是我要求七海拍的, 畢、畢竟是戀人——啊啊我不是說這位七海先生!」

  她愧疚地看著七海建人, 生硬地轉移話題:「所以現在我是來到了幾年後的世界嗎?」

  五條悟譴責地看了眼七海,點點頭。

  瀧島月呱唧呱唧鼓著掌:「不愧是悟先生,立刻就能理清楚情況!」

  「你平時都是這麼對那個『五條悟』的嗎?」五條悟新奇又羨慕。

  「有什麼不對嗎?」

  「真不賴。」他眼睛一轉,「我會幫忙研究回去的辦法的, 在這兒逗留期間不如你就住在七海家裡吧。」

  「可以去其他地方嗎?」/「我可以拒絕嗎?」

  同時出聲的兩人看向對方。

  雖說猜到他會拒絕, 瀧島月還是難過起來, 只好和五條悟解釋轉移注意力:「七海先生不認識我的話, 我還是不要在這裡打擾他了。」

  「難道你要住賓館?有錢嗎?」五條悟挑眉。

  她被問住,局促地蹭了蹭膝蓋:「我可以去甜品店, 不過在那之前先借用您的錢嗎?」

  五條悟沉默,更加譴責地看向七海建人,散漫地倚著沙發:「瀧島,你能確定這個世界的自己還存在嗎?」

  她的手倏然收緊,低著頭:「會存在的。」

  「就算存在, 死了也說不定哦。」五條悟繼續開著玩笑。

  瀧島月茫然地看過去,在兩個咒術師面前顯得尤為脆弱:「……會死嗎?」

  五條悟沒想到她聽什麼就信什麼,一下愣住了。

  七海建人忍不住出言制止:「五條先生,不如讓瀧島小姐先去認識的地方看一下?」

  「就按七海說的吧,」五條悟難得升起一點心虛,拿過她的手機擺弄,「我把地址和聯系方式都輸進去了,晚上暫時來五條家休息吧。」

  「真的嗎!多謝悟先生……我還可以這麼叫您嗎?」

  五條悟一巴掌拍上瀧島月的背,把她拍得直咳嗽:「沒問題,阿月醬,說起來我正好也有事想拜托你。」

  瀧島月被熟悉的稱呼叫得險些當場落淚,吸著鼻子:「什麼?」

  「照片裡那個和惠……還有津美紀合照的小鬼是誰?」五條悟指著手機屏保,「看起來玩得很開心的樣子。」

  「啊,這個孩子叫順平。」瀧島月疑惑地聽他在「津美紀」之前強行的停頓,沒有追問,只是問,「悟先生不知道他嗎?」

  ——

  這張照片是伏黑惠被五條悟扔來甜品店照顧的那段時間裡拍的。

  初來時,黑發炸毛的男孩面無表情又拘謹地獨自看書,她用蛋糕點心飲料哄了半天,才成功把不情不願的小人哄進懷裡,冒著幸福的粉紅色氣泡揉他意外柔軟的頭發。

  那時順平已經成了甜品店常客,不管吉野凪來不來上班,放學都會跑過來,除了找她學畫畫,也會懂事地幫店裡做清掃,在得到屬於自己的那份工資之後,還專門拜托她存起來。

  ——被凪姐似笑非笑地評論「順平已經把阿月當媽」之後,順平又得到了第三份零花錢,發放人是七海,意味深長得讓人臉紅。

  見到與自己同齡並且同樣被「寄養」的伏黑惠,順平暗中觀察半天,在她的鼓勵下靦腆地邀請他一起畫畫看電影,最後索性一起留宿。

  雖說惠對睡一張床表示不太適應,但是兩個人意外玩得很好,連晚上踢被子都踢到同一個方向。

  順平還悄悄告訴她,惠變成了校園一霸,證據是他開學就把欺負順平的一群人揍得恭恭敬敬喊大哥,坐在一堆鼻青臉腫的人上扣著手指低頭犯中二、

  話沒說完他就被惠面無表情地拽走了,海膽頭的小男孩一手插兜一手酷酷地勒著順平的脖子,充滿不良少年的氣勢。

  聽說他後來還因此被津美紀教育,當然,主要被教訓對像是乖乖認慫任憑津美紀揪耳朵的順平,而不是囂張離去的惠。

  瀧島月看著為解決自己道謝的順平和傲嬌抱臂扭頭的惠,突然吐出幾個字:「青梅竹馬?」

  順平的眼睛一下亮了,從此每天背書包等惠一起放學。

  他本來內向又敏感,也不軟磨硬泡,惠卻正好禁不住這種類型,臭著臉任憑他拽著走,弄得順平膽子也大起來,甚至還在被別人嘲笑成伏黑惠的小弟,自豪地挺胸。

  ——當然,這群人又被惠揍了一頓,向來軟弱的順平勸告伏黑惠記得打120之後,還幫不善言辭的惠向津美紀解釋他的善舉。

  三個人就這樣形成了奇怪的相互制衡小圈子,惠耷拉嘴角的弧度和日漸快樂的悟先生嘴角上揚的弧度形成鮮明對比。

  已然成為校霸的惠被順平弄得像精分一樣,上學時間是欺男霸女(沒有),放學後和順平像普通中二病男生一樣,踢著石子沿著河堤亂七八糟聊一路。

  跑來甜品店後,他打掃做飯文靜乖巧得不像五條悟帶出來的孩子,一呆就呆到晚上。

  瀧島月在兩個孩子嘴裡聽聞津美紀的名字好多次,得知她因為學校禁令沒辦法打工兼職,便邀請小姑娘來甜品店打工補貼家用。

  「明明是姐弟還相處不好嗎?」

  認真給疑似鬥毆的惠貼創可貼的時候,她閑聊著提起。

  「只是組合家庭而已。」他看上去不太耐煩,不過卻沒有推開她,垮著臉愣是等她貼完才炸毛,並乖乖去廚房打了個雞蛋。

  「誒——」瀧島月拉長了聲音,「可是明明你們都很關心對方嘛,如果沒有津美紀,你一定也不會開心吧。」

  「再說我不打雞蛋了!」

  這算什麼威脅。她一下笑出聲,安撫道:「不說了不說了。」

  一貫喜歡默不作聲的少年幫忙做完飯,頭發濕漉漉頂著毛巾,坐在沙發上打游戲,臉龐在柔光中顯得秀氣又溫順。

  她把冰箱裡最後一罐飲料扔過去,自言自語:「該采購了啊。」

  隔天本不應該過來的伏黑惠穿著運動裝,若無其事地跟著她提了一天的東西,逛到下午滿臉懷疑人生地抱著袋子嗦冰淇淋,她憋著笑,又給他買了一個運動護腕,得到悶悶的道謝。

  果然在不久之後,就看到他長袖校服袖口微微突出的環形,吃飯時手臂無意(強調)搭在順平座椅的靠背上,咳嗽一聲。

  順平:?

  知道內情的津美紀:噗。

  性子軟和的順平被她丟去和惠學打架,津美紀似乎非常向往凪姐和硝子小姐的干練性格,連帶著對惠也強勢了一些。

  進入叛逆期的惠嘲笑這樣的津美紀,被瀧島月敲著腦袋批評,第二天順平就偷笑著來彙報,說惠因為被尊敬的長輩批評在悶聲不吭地自閉沮喪。

  她只能好笑地做大餐安慰他,看三個人在飯桌上拉鋸。

  「誰打小報告」「一定是津美紀」「那你別吃我做的蘋果派」「惠明明被安慰很開心的樣子」「我才沒有偷偷哭!」。

  爭執的孩子們拿著玉米擊劍一樣指著對方戳來戳去,連留宿都分開睡在臥室和沙發上。

  吵完,非常受年輕女孩喜歡的伏黑惠同學繼續無辜且面癱地點單,津美紀端點心,順平在收銀,凪姐拽著她和最近經常光顧的名為尾崎紅葉的美人摸魚聊天。

  ——總之,不知不覺變成她取代法定監護人、每天照顧三個小孩子的場面。

  以及請讓她說一句,紅葉姐似乎非常熱衷於給她的甜品店增加銷量,並在某天意外遇到偶爾來休息的太宰先生時,笑容美麗地拽著他的領子離開很久。

  ……也許關系還挺好的?

  三只崽很喜歡黏著她,幾乎說什麼聽什麼,初中之後甚至反過來教育她要注意安全,弄得她感動地摟著三個人,然後被臉頰浮上紅暈的惠和順平推開表示:「我們已經長大了!」

  還要強調:「是能保護笨蛋阿月姐的那種!」

  她感動得連著做了好幾天的大魚大肉。

  雖說孩子們也願意跟著成熟威嚴令人信服的七海轉悠,七海同樣會不動聲色地把幾個人照顧得井井有條,不過他們一來,她就莫名感覺被占用到沒時間和七海單獨相處。

  解放(但其實也已經很久沒有養過孩子)的吉野凪和五條悟並不管這些,豎著大拇指跑出去吃喝玩樂:「交給你們我就放心了。」

  留下七海頭疼地看著隱性擁有了什麼控傾向的孩子們。

  瀧島月坐沙發上,和初中生們嘎吱嘎吱啃著薯條看電視,兩個男孩咬著零食含含糊糊爭吵主角是不是聖母,自覺肩負起姐姐責任的津美紀溫柔地吆喝兩個人去洗手吃飯。

  瀧島月就這樣笑著看他們熱鬧玩成一團。

  「被當成托兒所還這麼傻乎乎。」七海戳中她的臉。

  她親親七海的手指,啄著他的指尖:「不喜歡嗎?」

  七海表情微動,按住她的肩膀,緩緩把她壓在沙發上,然而剛俯身就被蹬蹬蹬跑出來互相抖水的小孩們打斷。

  見她紅著臉推開自己,他面無表情地提著刀去了高專。

  隔天伏黑惠一大早被提著領子快遞回五條家修行,凪姐帶著順平探親探了好幾天,善解人意的津美紀捂著嘴偷笑著請假,她則被打包送……

  總、總之七海從身後禁錮住她,埋首在她肩上把那裡吻得酥麻一片時,看起來非常心滿意足。

  那天恰逢順平生日,她和七海帶著三個小孩去了游樂場。

  下了過山車之後,七海摟著渾身僵直的她去大草坪上准備野餐,順平飆著淚,被隱隱興奮的惠和神色鎮定的津美紀連拖帶抓又去坐了一趟過山車一趟跳樓機和一趟大擺錘——會頭超地腳朝天的那種。

  等到姐弟倆架著虛脫的小壽星回來,七海已經哄著她自己主動親上去,又反過來,把她吻得暈乎乎軟綿綿地窩在懷裡。

  戀人帶著繭的手指抿去唇際西瓜紅色的口紅和奶油的痕跡,心情不錯地去拆大蛋糕的盒子。

  全部帶上生日皇冠的三個初中生跑著調唱完生日歌,頭對著頭,四仰八叉躺在陽光下拍著肚子打哈欠。

  她躡手躡腳地偷襲,給幾個人抹了一臉奶油,七海好笑地拍下了她被圍攻的照片。

  ……

  「所以,吉野順平是惠的發小?」

  隱去一些事情,被大致科普順平與惠認識全過程的五條悟若有所思。

  瀧島月接過旁邊遞來的水一飲而盡,回頭看到同樣若有所思的七海建人,猶豫著拐了個彎,把杯子放在茶幾上:「是這樣沒錯。」

  七海建人伸出的手在空中頓了一下,若無其事地垂回身側。

  「而且『我』說過順平有咒術師的才能。」五條悟瞥了他一眼。

  瀧島月再次點頭。

  「明白了。」五條悟打了個響指,「既然都在東京,應該很好找,畢竟是能成為惠的好友的人,順平同學就交給我吧。」

  「不能強迫順平加入高專哦,悟先生。」她補充道。

  「當然——話說這些照片能發我一份嗎?」五條悟指指她的手機。

  瀧島月愣了一下,恍然大悟,她眉眼彎彎:「果然不管到哪裡都是悟先生呢。」

  她還是第一次在這個世界露出這樣春風化雨般溫柔又包容的笑,惹得七海建人看了幾眼,隱約明白另一個世界的自己為什麼會和她在一起。

  「這是哪兒得出來的結論?」五條悟則挑眉。

  「我認識的您也是這樣溫柔的人。」她笑著傳送照片,「那就拜托您把這些照片轉交給惠和津美紀了,如果不需要我的話,截掉也可以的。」

  五條悟擺弄手機的手頓住:「沒什麼不需要啦,話說如果你拜托我的話,讓你見見這個世界的惠也沒有問題哦。」

  「如果想問津美紀的事情呢?」她柔柔地問。

  明明對自己的安危傻乎乎的樣子,在別人的事情上卻意外地非常敏感,而且居然評價五條悟溫柔……七海建人覺得手有點癢。

  就是很想恨鐵不成鋼地敲敲她腦袋的那種癢。

  盡管現在他們兩個理論上並不存在任何親昵的關系,理論上也不應該存在擔憂或者吃醋一類的情緒。

  五條悟已經恢復沒心沒肺的樣子,吧唧按著鍵盤:「也不是不能回答你。」

  所以果然這個世界的津美紀出了問題嗎。瀧島月想。

  「悟先生會照顧好他們吧。」

  她按下最後一張照片的發送鍵,抬起頭:「我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離開,或者按照悟先生說的那樣,消失也有可能。」

  「所以果然還是不打擾他們比較好。」

  說出「自己會消失」的她看起來大大咧咧從從容容的:「我可以出來走走嗎?晚上再聯系您,麻煩您提供住宿了。」

  另外兩人只是覺得她一瞬間安靜得像是換了個芯子,大概只有她所認識的七海建人和中原中也能看出她前後完整的變化。

  只身一人來到另一個世界的瀧島月,又變回來到東京以前、獨自在混亂的橫濱支撐甜品店還要為中也包扎傷口的店主了。

  「啊……哦。」五條悟納悶地點點頭,完全沒有聯想到戀愛中的傻瓜那些彎彎繞繞的情緒,只以為她神經大條准備適應新世界,「ok,放心去玩吧。」

  七海建人搶在五條悟之前,把錢包遞給了她,得到她受寵若驚的感謝。

  他其實並沒有那麼想趕走她,或者說,只是出於習慣,所以下意識對過分親昵的女孩擺出冷淡的態度。

  住在五條悟家裡是最合適也是最安全的做法。

  他這樣想著,沒有說出「也可以留下來」之類一瞬間浮現在腦海裡的話。

  「對了七海。」

  瀧島月在關上門離開以前,隱約聽到五條悟這樣說。

  本想追出來給瀧島月一把備用鑰匙的七海建人被他說正事的口吻止住腳步,沒來得及問,門鎖已經哢噠合上。

  「既然來了,就提早告訴你吧,有個孩子想拜托你。」

  「……如果是宿儺容器的那個孩子的話,我拒絕。」他皺起眉。

  「bingo,不過不是什麼容器哦~」五條悟聲音輕快,「他叫虎杖悠仁。」

  「我不擅長應對太積極的小孩子。」

  「怎麼會~我可是相當相信七海哦。」煩人的前輩繼續叭叭叭,「七海一定能成為最好的引路人的。」

  「你這是哪裡得來的結論。」七海建人反問。

  「呀,畢竟七海可是我認識的人裡負責任的一個了,而且我保證,你一定會喜歡那個孩子的。」

  他聳聳肩,看著瀧島月離開的方向,意味不明地笑:「因為,你不覺得,你和瀧島月很像嗎?」

  作者有話要說:

  真的是he信我!!!

  以及對不起大家,這個番外寫得太嗨不小心超字數了,一共五章,我真沒想到這本小說我能寫這麼多。

  以及的以及我好愛這個番外感覺很有趣(!),所以希望大家訂閱!!!!


第86章 【平行世界番外·三】

  甜品店的地方被一家沒見過的花店占據了, 看上去已經久無人經營。

  這個世界的她不知道去了哪裡。

  瀧島月捧著熱咖啡,目光失去焦距走在河堤上。

  要聯系中也嗎?

  ……萬一他也不認識自己怎麼辦。

  …………電話是空號怎麼辦。

  被莫名其妙的人打了電話,身為黑手黨的中也會怎麼做。

  她倒是無所謂, 可是她是從七海家走出來的, 這個世界的七海不認識中也, 萬一他們兩人衝突了怎麼辦。

  她的手指刪刪減減, 最終按出野崎梅太郎的號碼, 緊張地等候。

  撥通。

  「喂, 您……」

  「哇啊野崎君嗚嗚嗚嗚嗚——」

  ——

  野崎梅太郎他正在與千代還有御子柴等人在房間裡踩著死線趕稿子, 突然接到一個奇怪的電話, 裡面傳來的哭聲讓周圍的人都驚呆了。

  被用「你做了什麼」的震驚眼神看著,野崎梅太郎連忙澄清:「我什麼都沒有做啊!小妹妹?小姐?阿姨?!你先別哭啊, 有什麼話我們慢慢說。」

  那邊的人哽咽地緩了半天, 再開口已經恢復正常,只帶著一點鼻音:「抱、抱歉,其實我一時找不到別人來傾訴,恰好在學校社團看到您的名字和電話, 就擅自打了過來。」

  陌生人向陌生人尋求幫助的都市治愈情節!野崎的漫畫雷達立刻響了。

  他飛速找好本子, 開免提示意大家一起聽:「沒關系, 您請講!」

  「我曾經有一個男朋友, 」她猶豫著開口,「但是就在今天, 他不記得我了。」

  變成了失憶靈異劇情!!野崎的漫畫雷達炸了,下筆如有神飛速記錄,連回答都忘記了。

  千代譴責地看了他一眼,開口安慰:「姐姐你先不要著急,他什麼都不記得了嗎?」

  「你們也在啊。」對方聲音莫名熟稔, 背景傳來風吹的聲音,「沒有,他記得所有人。」

  「就是不記得我了。」

  「……所有人都不記得我了。」

  千代突然把電話交給了御子柴,到旁邊揉眼睛吸著鼻子:「為什麼我突然這麼難過嗚嗚嗚。」

  「誒誒誒我該說什麼,那個,美麗的玫瑰花小姐,先不要難過,」御子柴一撩頭發,背景綻放了玫瑰花,「記住我的聲音,你就會忘記那個男人的。」

  電話再次移交給穩重的堀學長,御子柴一如既往因為自己羞恥的話蹲在牆角臉紅自閉了。

  「額,」堀揉揉頭發,自動把男方帶入了鹿島,憤然道,「去做些開心的事情,男人有什麼好的!」

  你把自己也罵進去了哦,堀學長。

  野崎默默拿回了電話:「振作起來啊,俗話一般不都這麼說的嘛。」

  他用光速想到的漫畫台詞安慰道:「只要你在這裡,一定意味著會有好事發生的,會不斷有人喜歡你的……好肉麻但是總之是這麼一回事!」

  幾個人圍在一起亂七八糟地安慰著不認識的女孩,那邊的人仿佛開了天眼,掛斷之前問野崎:「野崎君,你是不是在記東西,會把我寫進漫畫裡嗎?」

  不等他回答,她小聲笑了一下,還帶著哭腔說:「是這樣的話就太好了。」

  嘟嘟嘟——

  野崎梅太郎等人沉默片刻,表情凜然,動作一致地換了紙張。

  「嗚嗚嗚嗚嗚太慘了我們來給這個人畫一個特別篇吧可惡!!」

  「好!!名字就叫《失憶東京》吧!」

  「燃起來了!」

  至於第二天。

  編輯先生看著睡了一地的人和完全沒有畫完的漫畫正文,眼鏡反光。

  「聽我解釋啊劍先生!我們可是在全力以赴拯救失足少女啊!!」

  ——

  其實瀧島月本來可以坐在河堤台階上同野崎他們聊到半夜。

  不過匆匆下樓的路人打斷了她的對話。

  劉海遮住一半臉的少年遮遮掩掩似乎在躲避什麼人,發現撞到她後歉意地回來,一邊緊張觀察上方的橋,一邊對她彎腰道歉。

  她差點喊出對方的名字。

  穿著中學校服的順平。

  他長這麼大了啊。

  敏銳察覺到情況的瀧島月本能地護崽,在順平驚恐的表情中,一下扒掉他的校服外套和書包扔到橋洞裡,按著他的頭按在懷裡裹緊外套,橋上傳來腳步聲。

  「那邊有對情侶。」

  「那小子走的時候還穿著校服,再說他哪裡有女朋友。」

  「下次吧,我看他總不能不上課。」

  半晌,順平聲音悶悶的:「可以放開我了嗎?」

  瀧島月扭著脖子觀察半天,才松開手拍拍他的腦袋:「放心吧!」

  雖說情形不太對,但是身為大人不能在孩子面前失態的情緒把傷感驅散不少。

  眼前的順平看起來要陰郁很多——這個形容詞聽起來就讓人心疼。

  他抱著書包和校服磨蹭著站在她面前,最後憋出來一句謝謝。

  瀧島月一把他拉到自己身邊坐好,促膝長談:「被人欺負了嗎?」

  順平被她的直白嚇到,愣愣地點點頭。

  她更心疼了:「下次遇到這種事情就算不能打回去,也別憋著,回去一定要告訴長輩。」

  「告訴他們也沒用吧。」少年抿著嘴,冷漠地扭頭。

  「有用沒有可不是你說了算。」

  少年激烈地反抗:「那群自以為是的家伙根本不會聽的,世界到處都是這樣無知的混蛋。」

  瀧島月不知道為何想起初次見到順平時的情形,可惜她沒有野崎那樣充滿威懾力的外表,只好猛地按著順平的肩膀,不知道第多少次把他弄得一驚一乍。

  「那你覺得我也是這樣的人嗎?」

  「不、你……」他語塞。

  「那就告訴我吧,就算不告訴我,之後也會有人想聽的。」她摸著順平的頭發,「雖說被陌生人這樣要求很過分,但是未來你一定會遇到這樣的好人的,為了見到他們,再稍微等待一下怎麼樣。」

  「也許見到他們之後,你就會想『啊,一切都這麼美好』。」

  順平抿著嘴:「……會這樣的人嗎?」

  瀧島月捧著臉,想著她的朋友們,聲音輕快:「當然有啊。」

  她的笑容甜蜜:「有的人啊,你看著他就想到海,自從遇到他之後,就天天想著怎麼和他去遠方。」

  順平也一定會有這樣的相遇。

  悟先生會來。擁有咒力的順平會比她強大。他會認識惠和津美紀還有七海,凪姐也會認識意氣相投的硝子小姐和歌姬。

  比起自己這樣沒什麼作用的人,他們會教會順平愛上世界上那些更好的事情。

  如果這個算是她來之後改變的事情。

  瀧島月看著順平,眼神溫柔。

  確實和野崎所說,也算是一件好事情了。

  ……

  順平最終沒有對她說出全部的事情,她思索半天,當著順平的面,給凪姐寫了封信:「立刻、務必交給你媽媽!」

  男孩直到被她催著回家還有點沒反應過來,走出幾步,又跳回來塞給她一張電影票。

  「《蚯蚓人》……?」

  「本來想逃課去看的。」順平抿著嘴說,「女孩子可能不太喜歡看,但是是我最喜歡的電影。」

  「請不要嫌棄這個謝禮,我今天……先回家了。」

  他揣好信,深深鞠躬,期期艾艾地問:「我還會再見到你嗎?」

  「謝謝你,這下我知道之後要去做什麼了。」瀧島月欣喜地接過崽贈與的禮物,揉揉他的頭發,「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見到我。」

  萬一這個世界的自己並不存在,作出這樣的承諾就太糟糕了。

  她靈光一現,雙手捧起順平的手:「聽我說,我有一個叫夢野咲子的少女漫畫家朋友,還有叫赤也和幸村君的網球部後輩。」

  「他們都是非常好的人哦。」

  她笑著。

  「你可以去看看他們的比賽和漫畫,會變得心情很好,如果我恰好也去的話,也許我們就會再見了。」

  順平輕輕點頭,突然把一包紙巾推到她眼前,無措地說,「你剛才是不是在哭。」

  瀧島月接下來,沒有出聲。她怕自己不小心暴露什麼情緒耽誤他回家。

  順平跑到河堤的道路上,再次揮手,聲音有點小,笑容也不大,但是奇異和另一個順平重合了:「我覺得你也是很好的人。」

  男孩跑動時頭發柔順地揚起,瀧島月看了半天,把吉野凪的電話號碼全部刪掉,拿起那張電影票。

  「誒,這不是馬上就要開始了嘛。」

  為了不辜負順平的好意,她急急忙忙攔下出租車,堪堪踩線到達。

  電影播放前,後排幾個學生聊天的聲音有點吵還有點耳熟,她沒來得及細想,就被電影嚇得夠嗆,閉著眼睛縮在座位上一動不敢動。

  怪不得順平有的時候看電影會回避她七海救命嗚嗚嗚嗚。

  然而後排吵鬧但是令人微妙感到安心的說話聲,在她驚恐捂住耳朵的期間微妙地停止了。

  實在受不了,她只好瑟瑟發抖扭過頭,打算不禮貌地問問他們要不要繼續說下去。

  映入眼簾的是三個畸形到恐怖的死人,與其說是人,簡直像是咒靈一樣。

  和她曾經在祭典上見到的被變成咒靈模樣的人一模一樣。

  她還沒有從電影的戰戰兢兢中回過神,被嚇得差點呼吸停止,反應一下才回神,只捕捉到了一個帶縫合線的衣角從距離較遠的後門離去。

  惡意。充沛的惡意。莫名有些熟悉的惡意。

  ……這應該不是報警可以處理的事情吧。

  她把手機壓在衣服下,遮擋住屏幕上的光,飛快地發送訊息給七海建人和五條悟。

  「下午好~」

  只是沒等看到訊息是否已讀,那個「人」再次從門口冒頭,隔著好幾排座椅語氣輕快。

  「我還在想,你到底能不能看到我呢?」

  「太好了,確定你能看到。」臉上擁有縫合線的人歪頭用手指戳著臉,「我、喜、歡、有、咒、力、的、孩、子、哦~」

  作者有話要說:

  順平,安全脫離~

  周末兩天零點更新~啾咪


第87章 【平行世界番外·肆】

  「所以, 因為一位小姐從另一個世界穿越過來並且她在另一個世界認識我和我的兒子順平,知道我的兒子順平是個魔法師,所以你們找上門來, 希望我的兒子加入魔法學校?」

  吉野凪笑容平靜無波:「你們覺得我會相信嗎?」

  被掃地出門的五條悟苦哈哈地騷擾七海建人:「行動失敗。」

  嫌丟人所以站在外面等候的七海建人吐槽:「說明對方是一個正常人類。」

  「什麼?你是說我不——」

  他的聲音被兩人幾乎同時響起的手機提示音打斷。

  「同時來信, 是緣分啊七海, 讓我看看是什麼、」

  不等他慢騰騰翻出手機, 表情倏地沉下去的七海建人已經揪住他的衣領強行讓他面朝外:「五條先生, 要借用你的術式了。」

  「噶?」

  「瀧島月遇到危險了。」

  屏幕上簡單地寫著。

  「人形咒靈」

  ——

  瀧島月跟著自稱「真人」的特級咒靈走到下水道一樣的方形空間。

  被詭異地搭訕並且立刻猜到他殺了那些人時, 瀧島月慌張又氣悶, 沒想到他並沒有殺她, 反而一副很感興趣的樣子,邀請她去秘密基地。

  後知後覺感受到他的氣息竟然和自家咒骸狗的氣息一樣, 瀧島月忐忑中夾雜著一種詭異的平靜, 無路可退地跟過去。

  「你知道咒靈嗎?」

  她坐在高大的階梯上,真人倚著柱子悠閑站立。

  瀧島月猶豫一下,點點頭。

  真人有點驚奇:「我還以為你會騙我呢。」

  其實她確實這麼想的,不過在想到這兒的時候已經停頓, 覺得不太自然就放棄了。

  她自覺丟人, 捂住臉:「因為不太擅長撒謊, 不好意思。」

  「啊哈哈哈居然會給我道歉, 」真人捂著肚子笑了半天,「我不討厭你這種人類。」

  「謝謝……?」

  他笑得更大聲了。

  「你從哪裡知道咒靈的事情?」

  最開始是通過小妖精呢。

  瀧島月老老實實回答:「是通過一種很像咒靈的靈。」

  「誒——」真人居高臨下地打量她, 一下躺回去,不知道在開心還是悶悶不樂,「居然也是真的。」

  「那種自然信仰產生的靈也願意親近你,嗯,果然, 」他一本正經地說話時,仿佛某個修道成功的仙人,「你有才能呢。」

  不知道七海先生和悟先生什麼時候能到呢。

  瀧島月順著他問:「什麼才能?」

  連最強的悟先生和夏油先生都看不出她的才能,說她弱地詛咒自己十幾年都無法形成咒靈,真人居然可以看出來。她問的時候倒也帶上不少真心實意。

  「負面感情對外輸出幾乎到零,所有詛咒只針對自己,這種人很少見,產生的咒靈也很好操控。」

  真人認真地思考起來:「不過好奇怪,難道因為你的咒力產生瞬間就會溢散,所以我才無法在你身上感受到凝聚起來的咒靈?」

  啊。

  其實,很可能就是因為她太弱,咒力又全部被小妖怪引流儲蓄在護身符裡,所以負面情緒頂多會讓她身體不適,根本產生不了對自己的咒靈。

  對不起真人先生,讓你白期待了。

  對不起悟先生,果然最強還是最強,她不應該質疑你的。

  瀧島月再次羞愧地捂臉。

  「算了,這個之後再說~你對咒靈了解多少?」真人試探道。

  她露出茫然的表情:「因為負面情緒產生的靈。」

  「……我給你講講咒靈的來源吧。」

  萬萬沒想到真人相當善談,更沒想到他會一路說到貞子花子還有廢校舍恐怖傳說。

  不等他講完,瀧島月就感覺頭有點痛,顫巍巍地阻止:「我們可以換一個話題嗎?」

  連真人都想感嘆一個能產生咒靈並詛咒自己的人為什麼會這麼怕鬼了。

  「那就來講講人類吧。」他用手指示意瀧島月看向幽暗的水道裡。

  失去遮擋,裡面被卡住的巨大咒靈聲音痛苦暴露在視野中,隨後,眼前被扔下一個拇指大小的人臉咒靈。

  她幾乎瞬間反應過來那是什麼,手發著抖撿起人臉咒靈,在觸碰到一點濕潤後,瞳孔收縮,屏住呼吸。

  「救……啊……」

  悟先生和七海先生能趕到嗎?

  「在同情他嗎?」已經走到她身邊的真人,手隔著一米不到的距離,作出覆蓋住她的頭的手勢。

  瀧島月背對著他站起身,緩緩點了點頭。

  「其實我還有很多問題想問你,比如,覺得人類是什麼?」產生於人類惡的咒靈笑吟吟地問,「有沒有憎恨到想要殺死的人嗎?知道心是什麼樣的東西嗎?」

  憎恨?

  也許她真的並不經常產生這種感情。

  瀧島月雙手輕柔地合攏,把「咒靈」關在手心裡,沒有理睬真人,小聲對手哈氣:「被變成這樣是不是很痛苦啊。」

  雖說為別人感到憤怒這件事在惠還有很多人眼裡都非常地虛偽,尤其是自己好像死到臨頭,這樣做就顯得異常地傻。

  不過死前也知道世界上有陌生人會因為她的悲傷而憤怒,就像她為別人悲傷一樣,她覺得這樣很好。

  真的很好。

  ……七海。

  她是不是馬上要死了。

  手心分開,裡面的咒靈已經停止呼吸。

  [「阿月你只要憤怒地一拳頭砸到咒靈身上就可以消滅它。」]

  雖說很弱,但是她做到了。聽說咒力能留下殘穢,她一路上都在用力地為死去的人而憤怒,希望或多或少能幫助七海先生和悟先生找到這裡。

  找到這裡和……

  她想著巨型咒靈後,廊道盡頭隱約可見的袈裟的反光。

  ……夏油先生。

  「不用露出這麼難過的表情哦,生命本身沒有價值。」真人的聲音越來越近,激得她背後一陣冷汗。

  「你我都好,你在等的人也好,全都沒有價值哦。」

  她猛地抬起頭。

  「驚訝了嗎?其實我也很驚訝,你表現得這麼自然,如果不是丟下咒靈的一瞬間注意到,真的要被騙過去了。」

  「很可惜,我們在這裡合不來。」他的手虛虛置於在瀧島月肩膀上空,抱怨道,「為他人交出自己的心,是你的不對哦,阿月,明明聊天那麼愉快,我還挺喜歡你的。」

  「真人先生是……」

  瀧島月驀地開口,垂眸一點也不往出口的方向看。

  「人類惡的集合,對吧。」

  真人停頓,有趣地俯視著她。

  「我知道一個被霸凌的孩子,臉上和你一樣有燙傷,也許他會很認同你的話吧。也是呢,畢竟讓你們變成這樣是很多人的錯,不知道包不包含我,對不起。」

  【「媽媽……嗯,今天提前放學了。」】

  【「真是的,你又偷偷吸煙了吧。」】

  【「對了,有個姐姐讓我帶給你一封信。」】

  瀧島月轉過身,背對來時的路,緊盯著真人再次抬向她的手。

  「不過,雖然在這種能誕生真人先生的社會裡生存是件痛苦的事情,但是他還那麼小,還沒見過更多快樂和惡事,所以我希望他至少能感受過等分量的幸福,再考慮是否詛咒人生。」

  「他一定能遇到好事啊。」

  真人搖頭:「你在詛咒那個可憐的孩子。」

  「如果愛也是詛咒的話,」瀧島月也搖頭,「請真人先生允許我和所有人都詛咒他吧。」

  【「信裡寫了什麼——好啦我不看就是了,嗯?客人?」】

  【「咒術高專?唔,可以擁有悶騷抗打擊海膽頭、臉上長嘴異食癖、愛心錘子購物狂、摳門武器庫掌門、背後靈、飯團、熊貓等摯友……?這是什麼?話說後面三個根本不是人吧??」】

  「啊啊,徹底出局,失望透頂。」

  「真遺憾,雖說靈魂是最珍貴的東西,不過我的能力,恰好可以輕而易舉改變『心』的形狀,所以阿月說的一切——」真人露出惡意的笑,「我都全部否認。」

  瀧島月也隨著他的話,彎起眼睛。

  「正因為心這麼容易就能被真人先生改變,所以才要更努力地保護不是嗎?」

  絢爛的陽光在那一瞬間映入紫色雙眸。

  「今天來這兒的不是那個孩子——」她揚起大大的笑容,「真是太好了。」

  【「順平。」】

  【「你想去這個魔法學院看看嗎?」】

  藍黑色咒力在兩人之間轟然炸起,把她的黑色長發向前掀起。

  真人即將落下的手臂被擊中,堪堪擦過她的肩膀飛出去,帶起一片血跡。

  金發虛影擦過她,一刀將真人轟穿柱子砸進牆面,緊跟的白發身影眨眼間把真人分成幾段,只捏了頭在手中,冰藍色六眼驚懼地看向地道裡:「傑?!」

  七海建人聞言悚然,與五條悟一同旋身向地道和地道前站著的瀧島月奔去。

  在他與她擦肩而過的瞬間,視線發花的瀧島月再也支撐不住身體,聲音細微,像是瀕死的幼崽貓咪一樣叫著。

  「七海。」

  巨響中,這聲微弱的貓叫清晰地傳入七海建人耳中。

  他急促地停止腳步,展開雙臂接住了她。

  五條悟毫不停歇地越過兩人,帶起一陣颶風,把他們衣角吹得翩飛纏繞在一起。女孩身體輕得像紙片,被風撕扯著,毫無保留地、孤孤單單地依托給了他。

  七海建人輕柔地環住她的腰,寬厚的背完全將她籠住護好,最後帶著她單膝跪在地上。

  「嗯。」他低聲說,「我在。」

  白天哭哭笑笑活潑異常的姑娘半邊身子染著血,眼淚不斷地流,意識模糊地抱住他的腰在白色西裝上蹭,向他懷裡鑽,以圖減少痛苦。

  七海建人不知為何手有點發抖,見她嘴唇翕動,斷斷續續地吐出音節,連忙貼近。

  「要……親親。」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最後一章,啾咪~


第88章 【平行世界番外·伍】

  家入硝子在接到七海建人的短信同時起步, 她趕到時,五條悟正滿臉焦急,手裡甩著還在流紫色液體的真人腦袋向外狂奔。

  場面一度非常驚悚。

  她還沒搞清楚自己共事多年的老同學出了什麼毛病, 就看到另一個平時一絲不苟受重傷也井井有條的學弟跪在地上, 懷抱一個女性, 撫著她的背, 神情猶豫地緩緩用親吻一下她的頭發。

  白色西裝襯得他身上血跡異常驚人。

  家入硝子:……這是讓我來看啥。

  家入硝子:…………這是什麼泰坦尼克號的情節等下七海不會是要死了吧??

  好多年沒有見過這場面的她連忙衝進去:「是誰要治療?!」

  ……

  七海建人催著家入硝子給瀧島月治療, 見到瑩瑩光芒抹去了咒靈的血液, 露出並不大的傷口, 才松了口氣。

  一低頭, 才發現她的手被他緊緊攥在手裡。

  家入硝子神情復雜:「你女朋友?」

  「不是。」七海建人理性分析,然後若無其事地松開手。

  家入硝子神情更復雜了。

  雖說這個傷口對咒術師是小傷, 但是對劃破手都要哭唧唧到七海建人面前撒嬌的瀧島月而言, 說是致命傷也未嘗不可。

  陷入昏睡的她看到熟悉的人們正在焦急地尋找她。

  帶著玉犬和水母在大街小巷奔跑的順平和惠,跑不動就打車的津美紀。

  似懂非懂跟著歌姬尋找有她咒力殘留物品的凪姐,在高專待命的家入硝子。

  中也非常有氣勢地散開一堆黑衣服的人,他居然和紅葉姐關系很好的樣子……真是的, 早點告訴她的話, 她哪裡會接受紅葉姐那麼多訂單嘛。

  亂步先生和太宰先生竟然也來湊熱鬧, 不過看中也被他們三言兩語激得暴躁又活潑的樣子, 也許不用太擔心。

  她的手穿過赭色的頭發輕輕揉了揉,用透明的身體擠過甜品店超額的人群, 坐在七海建人身邊,依戀地靠住他。

  「阿月去你家裡取咒骸失蹤之後,已經兩天了。」五條悟在對面撥弄著手機,「冥冥也放出烏鴉了。」

  七海建人聲音平穩:「多謝,之後還給你。」

  「這是學長的好意, 你就好好收下吧。」

  冰藍色的眼睛環視四周,五條悟的腦袋最終對准她的方向,若有所思:「七海,你知道平時時空嗎?」

  瀧島月沒有聽五條悟的第二遍解釋,她看著七海置於桌下、握緊繃出青筋的手背,心疼地將手覆蓋上,一遍一遍親著他的臉。

  直到五條悟和其他人離開,七海建人才摘掉眼鏡扔在桌上,發出重重的聲響。

  他松懈下脊背,在清淨到失去人氣的甜品店獨自倚著沙發仰起頭,手指捏了捏眉骨,最後干脆把手心覆上,靜默著仿佛在等待什麼。

  平日的飯點已過,甜品店的鐘聲異常清晰,他臉上的肌肉細微地抽動,咬緊牙齒又松開,終於露出疲憊又焦躁的姿態。

  也許是想到最初兩人相遇時隔著窗戶對視的場景,他無意識地向窗外扭頭——

  玻璃映出半邊身體染血的黑發姑娘,紫色眼睛濕漉漉的,正跪在他身旁,捧著他的臉近乎虔誠地吻住了他。

  「高專。」她用口型說。

  他睜大了眼睛。

  「——月!」

  瀧島月猛地醒來。

  家入硝子垂首立在一旁試驗台上,見她醒來,揮手示意她離開。

  瀧島月磨蹭一下,怯生生伸出雙臂,期盼地看著家入硝子:「硝子小姐。」

  黑眼圈濃重的女性挑眉。

  「那個,可以抱抱你嗎?」

  從沒遇到過軟妹的家入硝子語塞了。

  幾分鐘後。

  推門而入的五條悟吹了聲口哨:「七海,你女朋友被人埋胸了。」

  緊隨其後的七海建人:「……那不是我女朋友。」

  抱住家入硝子的腰不松手的瀧島月紅著耳朵不肯脫離懷抱,只是把腦袋費力地轉過來:「悟先生,七海先生,謝謝你們。」

  被抱住的硝子:「所以可以松開了嗎?」

  瀧島月繼續抱著她一陣猛蹭。

  家入硝子面無表情地看著同窗和學弟對自己露出「女同竟在我身邊」和「曹賊」的豐富表情,強行把瀧島月戳出懷抱,把她推到另一邊:「喏,你昏迷前還抱著的人。」

  她仰起頭,乖巧又無辜地和七海建人對視幾秒,兩人默默移開視線,同時說:「抱歉。」

  「謝謝你來救我。」她又說。

  她刻意拉開距離的受傷神情和自己依她所言親了她的事情讓七海建人內心復雜,他盡力把語氣軟化:「這是我們的工作,不如說這次應該由我們感謝你。」

  「真是大收獲呢。」五條悟說到這兒,語氣陰森森的,「未登錄的特級咒靈好幾只,還有『夏油傑』。」

  「您抓到夏油先生了嗎!」

  「你認識他?」

  「我見過他穿的袈裟,所以在想會不會是同一個人。」瀧島月松了一口氣,對五條悟笑,「要記得好好溝通哦。」

  「你不知道他是壞人嗎?」五條悟問。

  「朋友變成壞人,悟先生也很傷心吧。」她晃了晃腿,關注點偏移,絲毫不懷疑五條悟會懲戒「壞人」這一事實。

  五條悟白色的睫毛輕輕抖動,藍眸被墨鏡嚴絲合縫地覆蓋住,哼笑道:「真是厲害的人啊,阿月。」

  「好啦,你都睡了一天了,作為幫大忙的獎勵,晚上一起來吃大餐吧!」

  「誒?誒?」她沒反應過來地看著五條悟推門而出,「可以嗎?」

  頭發被身旁始終沉默的七海建人揉了揉,她下意識露出驚喜的表情,而金發男性神情平靜,好像突然摸腦袋的人不是他。

  早已熟悉七海建人性格的瀧島月輕易感受到他緩和的態度,眼睛亮晶晶的,嚴肅地咳嗽一聲,又偷偷笑。

  雖說七海建人確實存有安慰她的想法,不過竟然摸摸頭就立刻記吃不記打地開心……她這麼喜歡那個世界的他啊。

  「聽五條先生的吧。」表面上,金發男性還在嚴謹地陳述,他表情柔和,帶著誇獎的意味,「留下訊息,堅持到最後還幫我們吸引咒靈的注意力,辛苦你了。」

  「還有,」他頓了頓說,「抱歉。」

  抱歉,是沒有陪著她的抱歉,還是沒有留下她的抱歉?

  瀧島月一時不知道心裡一瞬間湧上來的酸澀到底算是被哄好了,還是更加委屈了。

  見她一下咬住嘴唇,家入硝子率先出聲:「七海,把你女朋友帶出去哭。」

  七海建人推了推眼鏡,不知第幾遍解釋:「她不是我女朋友。」

  ——然後他就倚著牆璧,陪著縮成一團自閉的姑娘安安靜靜地呆了一下午,任憑她一手抱膝一手舉起拽住他的西裝衣角,也假裝沒看到她偷看自己的目光。

  直到時間差不多,他提著她站起來:「再蹲著腿會麻的。」

  瀧島月在探查七海建人底線這方面異常靈敏,感覺到自己被縱容,便委委屈屈:「已經麻了。」

  ……那你就不要這樣子蹲。

  「要吃冰淇淋才能好。」

  這是什麼小孩子的撒嬌語錄,話說這算加班嗎?不,從頭說起的話,他為什麼要在這裡哄另一個世界的自己的女朋友。

  那個人……把這麼柔軟的女孩子帶進咒術世界裡,到底是怎麼想的。

  把冰淇淋遞給瀧島月並收獲一枚欣喜燦爛笑容的七海建人如是想。

  注意到她叼著冰棍發呆時難過的神情,他嘆著氣,心想最後一次吧,又揉了揉她的頭發。

  明明能很成熟地應對特級咒靈,現在卻像是孩子一樣。她是怎麼和不習慣失控的七海建人走到一起的。

  這個傻姑娘。

  他看看五條悟發來的短訊,又看看嘴角沾上巧克力脆皮的瀧島月,乖巧得像只囤貨的倉鼠,認命地放棄思考為什麼自己要摻和進來,領著蹦蹦噠噠的姑娘過去。

  說是大餐,實際上是幾個人跑到地下室吃自煮暖鍋,而且最後完全變成瀧島月主廚、虎杖悠仁打下手、兩個真正意義上的年長者聊天摸魚的情況。

  「因為悠仁現在是『死亡狀態』,所以不能輕易露面,只好在這裡咯。」

  聽完虎杖悠仁故事的瀧島月用櫻色頭發少年招架不住的慈愛目光看過去:「和惠是好朋友嗎?真是個好孩子。」

  頭發被揉成鳥窩的虎杖悠仁也八卦地問:「你和另一個世界的娜娜明是戀人嗎?」

  「娜娜明?」

  「是七海的昵稱哦!」他元氣地豎起手指。

  「好可愛!」瀧島月不知道在說誰。

  坐在沙發上看書的七海建人看著愉快聊天的兩人和樂見其成的五條悟,眉頭一皺,後知後覺地想。

  他好像被三個笨蛋包圍了。

  鍋裡顏色搭配得令人充滿食欲,瀧島月調制的醬料和小點心擺了一桌。

  她支著臉滿足地看虎杖悠仁狼吞虎咽,一邊盛菜一邊遞水,歲月靜好到讓人不敢相信這個少年身體裡還寄宿著詛咒之王,還剛剛經歷過一場痛苦的死亡。

  七海建人不知不覺走了神想,有她在的家,不知道該有多溫馨。

  這道目光迅速被瀧島·七海探測儀·月捕捉到,回以一個甜甜的笑,他怔了一下,低下頭。

  稍微記仇一點啊。他想。

  「好吃!超——好吃!好厲害!!」虎杖悠仁瘋狂贊美。

  瀧島月沒注意七海建人復雜的心情,聽到誇獎,得意地笑出小虎牙。

  蒸汽把她的笑氤氳得溫柔得不像話,她拍掉男孩去拿蛋撻的手:「畢竟我是甜品師嘛——吃完飯再吃點心,你還在長身體,要好好補充營養。」

  「好!!我開動了!!!」

  五條悟胳膊肘一懟沉默的學弟,揶揄道:「在羨慕嗎?」

  「羨慕什麼。」他捧起碗咬下一顆丸子,無動於衷。

  嗯,這個也很美味。

  「你這樣子真的會找不到女朋友的哦。」

  「我想我也並沒有期待過這種事情。」

  五條悟見瀧島月和虎杖悠仁聊地起勁,就算他放大聲音也不看過來,無聊地去恰甜品:「你唔交往之後唔唔我就可以吃甜品唔。」

  「……請您自己去交吧。」

  「真的?」五條悟挑眉,「即使是瀧島月?」

  七海建人重重放下筷子,「叮」的一聲:「我並沒有權利阻礙她的行動,不過這個瀧島月已經有男朋友了,請五條先生不要隨便打擾她。」

  學弟貌似真的生氣了,五條悟只好放棄搞事,對不解看過來的兩個人聳肩:「娜娜明不想吃東西了。」

  「誒?」瀧島月有點沮喪,「是因為我做的嗎?」

  一句話就制住了准備離席的七海建人,他重新坐下來,警告地看了一眼五條悟,無奈地回答:「我吃得差不多了。」

  「飯菜都很好吃。」他補充。

  「那要嘗嘗這個茶凍嗎!」瀧島月立刻相信了他的話,雙手捧盤子獻寶一樣捧過來。

  沒能拒絕的七海建人頂著五條悟「一物降一物」的目光接下。

  ……好吃,意外地很合口味。

  他反射性地意識到,是另一個世界的「七海建人」喜歡,所以自己才能品嘗到……這種如同控制不住地和另一個自己較勁的感覺讓他覺得無比怪異。

  「喜歡嗎?」瀧島月的眼睛發著光,虎杖悠仁也看過來:「我覺得只有這個味道最淡,娜娜明也這麼想的吧?」

  七海建人覺得自己應該更嚴厲一點讓她知難而退,可是看著與虎杖鬥氣時表情異常幼稚的姑娘,他鬼使神差地回答:「很好吃。」

  好像文不對題,他又溫聲說:「茶凍味道正好,我很喜歡。」

  「真、真的嗎?」瀧島月剎那間被他熟悉的溫柔語氣撫順了毛,像只兔子一樣軟乎乎地笑,「太好了。」

  虎杖悠仁拉長了失望的聲音,瀧島月轉身戳著他的腦門:「我就說吧,我就說吧,下一個!」

  也許是在玩什麼食物品鑒競賽?

  七海建人猜測著,一扭頭,看到前輩惡劣的笑容:「你笑了,娜娜明。」

  他一愣,唇角微小的弧度僵住了。

  並不是懷有什麼念頭,也並非羨慕。他在心裡近乎冷漠地分析著自己。

  ……他只是覺得這樣很好,知曉世界上存在瀧島月這樣熱情真誠又單純的人。他只是覺得這樣很好。

  尤其是在了解她的秉性後,他不想在可有可無的事情上,看這樣的孩子露出傷心的神情。

  瀧島月沒有注意到對面兩人的動作,她享受完投喂少年的快樂,小心翼翼地問:「悟先生說你之前受了很嚴重的傷。」

  虎杖悠仁笑著回答:「沒事沒事,你看,這不是都好了嗎?阿月姐才是,你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吧?又穿越又受傷什麼的。」

  瀧島月也安慰地衝他笑:「穿越認識虎杖君可是件好事啊。」

  啊,這個人居然在皺著眉毛笑呢。

  一大一小同時想。

  「說起來這個,」五條悟懶洋洋地叼著吸管,「我研究了你隨身攜帶的咒骸和護身符,其實今天在場的已經集齊所有可能讓你跨越世界的元素,我,七海,還有真人的咒力。」

  「阿月,你說你的身上產生不了咒靈,不過要我說,說不定就是你的『術式』和『咒靈』送你來到這裡了呢?」

  幾個人驚訝地看著他。

  最強豎著手指,視線最終落在七海建人身上,戲謔地說:「『愛』可是一種相當強的詛咒哦。」

  「否則,」他從七海建人上衣西裝口袋裡拉出一個干花制成的御守,「這兒怎麼會有一模一樣的東西?」

  筷子落在地上,劈裡啪啦。

  暖融融的熱氣中,方形小桌沒有坐人的兩側,身形模糊顯現出的另外兩人神情驚詫地抬起頭。

  最先反應過來的竟然是虎杖悠仁:「兩個五條老師和娜娜明?!」

  然後他被激動站起來的瀧島月踩中腳借力,面容扭曲地倒在地上。

  七海建人穩穩接住了飛撲過來的戀人,感受到她急切地去摟他的脖子時,呼吸顫了一下,擁緊她,低頭克制地輕吻她的嘴唇。

  虎杖悠仁:「……哇!」

  六眼交錯,兩個五條悟不知道共享了什麼情報,年長的五條悟對年輕的五條悟哥倆好地拍拍肩膀:「傑就交給你了,別讓他被什麼惡心東西利用了。」

  年輕的五條悟也哥倆好地拍回去:「收到,不過未來兩面宿儺這種爛攤子也歸我管,真是了不起的爛橘子罐頭們。」

  「可不是嘛。」

  他倆相視一笑,年輕的五條悟去搶甜品,卻因為身體半透明撲空,不屑地看著年長者示威:「回去我可以到阿月甜品店盡情地吃!」

  「可惡!」年長者憤憤地看向自己這邊的七海建人,攀比道,「娜娜明,你怎麼還不快去找一個!」

  七海建人進退兩難。

  他面前是在另一個世界的自己溫存地揉著軟軟撒嬌的瀧島月,冷靜如他在看到「自己」把理論上的戀人哄得滿臉紅暈也不可避免地不好意思了

  身後則是大麻煩的二次方在指指點點。

  七海建人最終把視線落在虎杖悠仁身上,看男孩露出「雖然不知道發生什麼但是應該沒問題」的傻笑,心想這孩子也不錯。

  「七海先生。」

  聽到女孩的呼聲,他側過頭來,一眼就察覺對面的「自己」表情微妙變得不爽,慢半拍地問:「怎麼了?」

  然後他就看到瀧島月掙脫「自己」的手臂,半跪著將她那枚護身符掛在他的脖子上,在「自己」猛地銳利起來的眼神中,飛快揉揉他的頭發。

  「這是臨別禮物,這幾天承蒙您的照顧,我很開心,您也要幸福啊。」

  「……謝謝。」

  女孩笑容甜美,又去拉起虎杖悠仁:「悠仁君也是,要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好好跟七海先生和悟先生學習哦。」

  「你們都是超好的人,所以一定會很幸運的。」她塞了一塊糕點在神情怔忪的少年嘴裡,堵住他的話,「沒錯,悠仁君!大家合該喜歡你。」

  櫻色頭發的少年咽了半天,最終歪頭露出明媚的笑,呲著牙齒:「哦!我會努力的!」

  他不再皺眉了。

  一大一小還在面對面傻樂,瀧島月突然被不滿的戀人箍住腰,七海建人毫不掩飾地摩挲著女孩的指側十指相扣,只在她耳後吻了兩下,就輕而易舉讓她軟倒在懷裡。

  他抬起頭,與另一個世界的自己對視。

  「雖說你也是我本人,但是也請與她保持距離吧。」

  兩人幾乎瞬間掌握住對方的表情變化,抱著瀧島月的七海建人看到對方一閃而過的逃避神情,更加不爽。

  月這個笨蛋,不會在沒認出來的時候對另一個他做了什麼事情吧。

  瀧島月在他籠罩下來的影子裡莫名瑟瑟發抖。

  暖鍋不再煮沸,蒸汽和三人的身體一起變淡,七海建人了然地察覺那個「自己」些微的患得患失——以至於強勢地圈住重獲的珍寶。

  他若有所思地打啞謎:「你最開始就能確定嗎?」

  確定會擁有這樣的生活,確定不會被危險奪走她。

  「我並沒有期待過什麼。」擁有瀧島月的七海建人平靜地回答道。

  「但是有一天,」他戳了戳女孩的臉頰,與她相視露出淺笑,「有人讓我看到值得期待的一切的。」

  孑然一身的七海建人點點頭。

  在跨越兩個世界前,瀧島月扒著自家戀人的手臂努力探頭。

  「七海先生!」她叫道。

  「雖說離開前才說這種話很自私,但是……」她說著說著臉紅了,「如果,如果你也能找到屬於你的『瀧島月』就太好了。」

  擁抱她的金發咒術師突然抬手遮住她的眼睛,她好笑地親了一下他的手心。

  七海建人拿起兩個護身符,收攏。

  「我會好好保存的。」他頭一次在女孩面前摘下眼鏡,露出沉靜的灰褐色眸子,「再見了,瀧島小姐。」

  **********

  **********

  (1)

  「惠。」

  正為了京都戰努力修行的伏黑惠被五條悟扔去一個厚厚的文件袋,他抱緊之後神情疑惑。

  「來自異世界的禮物。」五條悟抱怨,「你沒看我發的郵件嗎?」

  ……因為五條老師郵箱從來不會發什麼正經東西,所以直接屏蔽了。

  伏黑惠默默咽下這句話,拆開了文件。

  穿著初中校服的他和津美紀和陌生黑發男孩勾肩搭背,身後一個黑長發紫眼睛的女人溫柔地擁著三人。

  他睜大眼睛,手一抖,照片散落在地,全是記憶中不曾有過的溫馨場景。

  「等……!五條老師?!先別走!這是什麼??」

  詢問無果,伏黑惠只好細心撿起照片,慢慢翻閱——他初中和津美紀關系緊張,合照基本沒有留存。

  直到最後,他在一張寫著寄語的照片上突然看到熟悉的話,急匆匆翻出前幾天收到的某條莫名的短信。

  【「要快樂呀。」】

  ……這種情況還要怎麼快樂啊。

  這樣想的他,隔天看到照片裡第三個男孩的高中版提著行李站在隔壁房間門前,善於搞事的教師敲鑼打鼓:「歡迎新同學吉野順平~」

  (2)

  七海建人帶著瀧島月在甜品店住了幾天。原因是他倆都對公寓有些陰影。

  把異世界的情報給五條悟通報完,他抱著瀧島月在沙發上溫存,幫她做飯吹頭發再摟著她躺在床上,懷裡嬌小乖巧的人身上帶著熟悉的清香,總算讓他找回了日常的感覺。

  在與五條悟和中原中也尋找平行世界的一天內,他想著沒心眼的笨蛋戀人不知道在什麼地方面臨什麼危險,堅強地流那麼多血還憋著不哭,他就焦躁地想打穿一面牆。

  他不帶一絲狎昵情緒地吻著她受過傷的地方,像捧著易碎的寶石一樣,疼惜地一遍遍撫摸著她的臉,讓她感受自己的存在。

  然而在他扣住她的手按在枕頭上,本來迎合著他的姑娘突然小聲啜泣起來,推著他的肩膀抽抽搭搭。

  越哭,越大聲。

  他連忙吻去她的淚,又是揉又是抱咬著耳朵安慰半天,聽她啞著聲音控訴:「七海一直在欺負我。」

  「不和我拉手也不親我,還要把我趕出家。」

  她哇地大哭出來:「還不吃我做的飯嗚嗚嗚嗚擔心我害你!」

  七海建人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另一個自己干了些什麼。

  不,那個人不是他……雖說確實是他會做的事情。

  「就是你。」戀人瞪圓了發紅的眼睛,軟綿綿的拳頭一下一下打著他,「我好害怕,可是、可是、」

  她帶著哭腔:「七海不會保護我了。」

  往日甜而溫柔的嗓音因為哭泣帶著撕裂般的沙沙聲,鋸子一樣磨著七海建人的心髒,他被磨得有點疼,托著她的後腦勺,身體與她緊緊相貼。

  沒想到從未拒絕過他的戀人翻了個身掙脫開,一邊哭一邊去抱了一團被子。

  在他以為對方要換房間的時候,她裹好自己,又擠回到他旁邊。

  弄得他又心疼又好笑,只好隔著被子從背後熊抱她。

  再之後,一直乖巧溫順的戀人開始了遲來好多年的叛逆期。

  關於她學會發脾氣這件事,七海建人有種詭異的欣慰,在她單方面「冷戰」的時候順從地放棄各種交流。

  兩個人在靜默中度過了奇怪的一周。安靜地開車送她出門逛街並跟在後面提包結賬,安靜地包攬一日三餐並且在逛超市時敏銳察覺她想吃的菜,安靜地幫她放好熱水再與她並排坐在沙發上看綜藝,並在她用眼神想撒嬌的時候任憑她掛在身上生澀地親親抱抱。

  ——最後安靜地接受中原中也、五條悟和最近來得異常勤快的尾崎紅葉輪番的陰陽怪氣。

  因為後者多少讓人不爽,七海建人開始認真思考起如何結束這段吵架時光了。

  沒等他思考出結果,注意到這些事的女孩就自己跑了過來,哼哼唧唧地拉著他的手不說話。第二天,她開始偷偷親他,也沒有拒絕他的回吻,第三天,她半夜鑽進他的被窩,舒服地伸個懶腰繼續睡。

  並沒有睡著的七海建人攔腰抱住她,把她翻個面轉向自己。

  「吵醒你了嗎?」她看上去有點忐忑,向上伸長脖子親親他的喉結,腦袋靠在他的胸膛上,忽然說,「對不起七海,因為我一直在任性,讓他們那樣說你。」

  「我是不是不該對你生氣啊。」她戳戳手指,糾結地反省起自己,「七海安慰我的樣子很溫柔,不知道怎麼就哭得停不下來,太丟人所以不好意思和你講話。」

  是這個原因啊。他有點好笑,見女孩神情忐忑,心念一動,抓住她的手。

  「雖然很想直接說沒關系……」他附在她耳邊模模糊糊地用氣聲說,莫名隱藏了成年人不應該有的毫末委屈和醋意,「不過被拒絕這麼多天,月,稍微滿足我一下吧。」

  她好像聽懂他的意思,又帶著些懵懂,順著力道坐起來,在他的引導下去吻住他。

  ……

  瀧島月無力地趴在七海建人身上,滿臉通紅不去看自己努力後的結果。抱著她去浴室,七海建人一邊給她按摩著發軟的手指,一邊若有所思。

  戀人偶爾主動一些似乎也不錯。

  (3)

  港口黑手黨很少有人知道,重力使中原中也有一個沒有血緣關系的姐姐,她與他在「羊」組織一起長大,因為幫他擋過毒刀,體質偏弱,一直在橫濱修養。

  所以自然也不會有人知道,這個女孩最近因為看了名為《失憶東京》的漫畫,感動得眼淚汪汪,決定再次撿起幾年前的理想,搬去東京居住。

  「還去上次買下的花店住吧,要不是丟了護身符後舊傷一直在痛,說不定我幾年前就定居東京了。」

  「妖怪們又幫你做了護身符,別再亂放了,」中原中也嘆氣,「我會安排人保護你的。」

  瀧島月有點心虛:「中也萬歲!」

  其實護身符並不是丟掉了,而是在她心血來潮跑去東京安家時,被她送給一個當時看起來非常需要這個東西的上班族先生。

  他身上有著好看的屬於善良靈魂的光,但是又被很多奇怪的靈力纏繞,瀧島月想,他一定比自己更需要護身符的庇佑。

  不過離開護身符的她很快就開始水土不服,被中也拖回橫濱,用污濁的力量壓制體內奇怪的咒靈。

  前不久,咒靈莫名消失,她才終於能沒有顧慮地自由活動。

  不知道那位先生有沒有好好保存呢。

  她懷著對東京的一切期待,率先提著行李,去參加夢野咲子老師《失憶東京》的特別簽售會。

  迷路半天的她坐在行李箱上,悶頭研究地圖。

  「那個……」

  幸好,世界上總是好人多的,一個黑發中分劉海的高中少年搶救了她。

  「你也是去夢野老師的簽售會嗎?」他靦腆地問,「需要我帶你去嗎?」

  「真的嗎?」瀧島月一個大跳跳下行李箱,感動地握住他的手搖晃,「非常感謝!作為謝禮一會兒請你喝飲料吧!」

  沒想到少年搖搖頭:「我已經接受過您的饋贈了。」

  「?」

  「不過既然如此,我想要另外一樣額外的謝禮。」他露出生動的笑容,「我叫吉野順平,可以請問您的名字嗎?」

  和表面不同,意外是個愛交朋友的男孩啊。瀧島月感嘆著,遞出自己的名片,彎起眼睛:「我叫瀧島月,歡迎來『晝夜花店』買花~」

  ——

  七海建人是在春三月,被一家氣氛異常溫柔的花店吸引駐足的。

  清亮的玻璃窗映出哼著歌的店主姑娘,她看上去異常享受著打掃衛生的過程,閑適到令人不忍開口打斷。

  女孩發現了他,搬著藍紫色的花盆含笑推開門,他忘記同對方說了些什麼,只是在他隨便買下那盆花之後,女孩將一枚護身符作為贈品贈與了他。

  再後來,店長久地關閉,他逐漸淡忘了店主姑娘的模樣,花在他決定成為咒術師的那段時間凋謝,只有護身符被他習慣性戴在身上。

  現在,護身符變成了兩枚。他未來得及去查看那家花店,就與很多高專學生一起,被迫牽扯進混亂。

  那時五條悟還在調查被植入夏油傑的「腦花」的事情,禪院家突然發生一系列變故,兩面宿儺也趁機奪取虎杖悠仁的身體,趁虛而入的詛咒師和未登錄的特級咒靈亂七八糟地殺在一起。

  七海建人毫不猶豫地站在虎杖悠仁等孩子的前面——雖說因為妹妹受傷,拖著伏黑惠在禪院家殺瘋了的禪院真希怎麼看都已經脫離孩子的範圍了。

  不過,畢竟是和這些特級的怪物卷在一起,不受傷也是難免的吧。

  咒靈的花苞貫穿心髒時。他想。

  吃了那麼多根手指,虎杖君仍然成功壓制住了兩面宿儺,有五條先生在,以後多少也能在狗屎一樣的世界裡好好活著吧。

  沒能去看看花店的主人,是不是和瀧島月一樣擁有干淨的紫色眼睛。

  還有他,他還有機會去往海邊嗎。

  護身符迸發出刺目的光芒,一瞬間包緊了他。

  不知失去意識過了多久,他被額頭上濕漉漉的觸感弄醒,好像是誰在溫柔地為他擦拭臉龐。

  「對,中也,今天白天我的護身符突然發光,然後咣當,從天花板掉下一個先生。」

  「誒?扔掉?不不不再怎麼說扔去垃圾回收站也太過分了,看起來是個好人,唔,我還是聯系一下晶子姐姐吧。」

  「放心吧,我能有……啊,他醒了!」

  背景是掛著薰衣草花束的牆璧,紫盈盈的眸子闖進模糊的視野,映著碎金般的明媚日光。

  她驚喜又擔憂地問:「先生,您還好嗎?要喝水嗎?」

  七海建人看著這張有些熟悉的臉龐放緩了呼吸,想抬起手,卻不小心牽動嘴角。

  ……哇。

  她一副自己快要死掉的表情。

  作者有話要說:

  首尾呼應w,所有坑大概都填上了,沒有真人和腦花的兩面宿儺默認打不過五條悟壓制不過虎崽,七海一擊脫離了,剩下的如果還有沒寫到的默認全部he私設,以上~

  花店的名字「晝夜」日語裡和中也同音(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

  下一個就是七海視角!


第89章 【七海視角番外·ゝ】

  ◎醒來◎

  ——P4-P6

  獨自一人從夜晚或者午後的陽光中蘇醒會看到什麼呢。

  天花板, 公司的電腦,令人頭腦發昏的辦公桌上,鋪著無法讓人頭腦清醒的熹微日光。

  方格子工整到令人窒息。

  接受了甜品店店主的邀請在店裡休息, 沒想到隨意支撐著頭閉上眼睛, 就輕而易舉地進入舒服的小憩狀態。

  耳邊穿來店主小姐刻意放輕的腳步聲, 女孩最終落座他身邊, 除了為不可聞的呼吸聲, 再也聽不到其他動靜。

  也許是在發呆?

  七海建人懷著這樣的猜測, 在幾乎稱得上懶洋洋的狀態下, 緩緩睜開眼睛。

  桌面上方傳來淡黃色的光, 照著近處的姑娘溫柔清亮的紫色眼眸,她捧著臉頰, 嘴角噙著笑, 專注地望著他,好像一心一意只在等待他醒來。

  他的心跳慢了一拍,手指不自覺抽動,不知道原本想去觸碰什麼。

  注意到瀧島月的視線, 他便飛速用另一只手掩飾住這種不自然的舉動。

  「七海先生。」瀧島月卻不理睬他的心情, 笑得單純, 「先生, 你看我呀。」

  他端起被細心挪到手邊的茶杯,想避開對方熱切的眼神中, 卻不知怎的無法挪開視線,趁著店主小姐挪花盆的間隙,他率先離開燈光下,在衛生間一把水潑在臉上。

  沒有察覺他心情的店主小姐還在關心他是否用了熱水,強調著春天與體寒的關系。

  為了不讓她幫自己找熱毛巾到處打轉, 七海建人下意識扣住她的手腕,在感受到過於纖細的腕骨抵住手心,又猛地放開。

  「七海先生今天冒冒失失的。」然後就得到如同耐心教導小孩子一樣的評價。

  ……敗給她了。

  但是。

  備注為「瀧島小姐」的聊天屏幕裡,跳出一個方盒子裡探頭的白熊,好像和她常穿戴的圍裙是同款圖案。

  她在耳邊念念有詞「就算不好吃我也一定不會辜負七海先生為我挑選的飯館的!」。

  果然瀧島月自己才是孩子吧。

  這樣想的他,微微翹起嘴角。

  ◎誇獎◎

  被問到過去的學校是什麼樣的

  比起瀧島月,他的咒術師生涯大概算得上史詩級波瀾壯闊了。

  ……然而回想起來,回憶起的第一幕只有夏油前輩的背影遮擋住聒噪同級的身體,誰在說「既然是最強,都交給他去做不就好了」。

  從咒術高專逃走,逃到另一個籠子裡躲避幾年,把責任推給並沒有義務卻承擔起期望的所謂「最強」。

  那是個最沒意思的地方。

  五條先生,你也是這麼想的吧。

  「但是七海先生不是已經相當了不起了嗎?」

  「將來攢夠錢,就可以去喜歡的地方舒服地生活,這不是很棒的未來嗎。」

  他被這些話吸引回目光,扭頭時,沒有多少意外地落入紫水晶一樣的眼眸中。

  很棒……嗎?稱贊什麼的,還是給那個自願被束縛在咒術高專的五條悟比較好吧。

  可是她笑得像太陽一樣。

  「是我想誇獎你啊,先生。」

  就像是一直在長夜徘徊,在沉寂陰翳的夜幕閉上眼睛,再睜開時,突然看到了滿天星辰,等著把他拽進全是星光的夢裡。

  ——某天他醒來,看到她溫柔而專注地望著自己。

  從此就能不再想第二天的血和犧牲,期待起新一個黎明。

  *********

  *********

  ◎雨幕◎

  ——P9-P13

  雨下得很大。

  七海建人踩著下班時間完成工作,撐傘走出公司時,突然浮現出不相干的想法。

  瀧島小姐今天出門了嗎?下午陽光還很好,她帶傘了嗎?

  ……這不該是他操心的事吧。

  站在只剩一盞門前燈的甜品店屋檐下,七海建人這樣想。

  他走到臨近的公交車站牌下,在車輛停留時,最終沒有上車,隱約浮現的咒力隔開了雨滴,他背靠著站牌閉上眼睛。

  稍微等待一下吧。

  雨聲淅淅瀝瀝不知過了多久,他卻升不起一點急躁的心情,在又一輛公交車過去沒多久,他突然聽到笨重的腳步聲,像是企鵝在歪歪扭扭地負重前行,讓人莫名想笑。

  ……瀧島小姐?

  還沒等他睜開眼睛確認自己的想法,正面猛地衝來一個熱源,傘尖撞到塑料廣告牌,把他嚴嚴實實地裹進來。

  帶著餅干香氣的人踮著腳向他的腦袋旁湊,湊得太近,以至於他一時間不知道是否應該正常呼吸。

  「七海先生,醒醒,別在這裡睡了。」她說。

  誰會在這種地方睡覺,瀧島小姐的腦回路有時候會像五條悟一樣令人無法理解。

  在七海建人准備順勢睜開眼睛時,一陣猛烈的風吹過,他聽到眼前的人輕輕呼痛的聲音,立刻伸出手接住掉落的傘,將她帶向自己。

  一個有點像擁抱的擁抱。

  女孩的手抓住了他的西裝,被雨浸濕的衣服貼在他的襯衫上。

  七海建人沉默一下,扶著她站穩,開始邏輯不通地解釋。

  嗯,果然她還是很好騙地相信了。

  為她撐傘,幫她提著大包小包的袋子,女孩不知道在高興些什麼,連著喊了好幾遍他的名字。

  他有點好笑,也跟著莫名心情愉快起來,垂眸看著她烏黑的發頂。

  某一瞬間,女孩抬起頭。

  過於巨大的傘把兩個人靜謐地遮蔽在雨幕裡,他忽然理解了書中贊美雨夜如斯溫柔的話語。

  如果世界都和她一樣安靜又可愛就好了。

  七海建人把視線扭向正前方,再次放慢了腳步。

  雨幕如此溫柔。

  ◎白熊◎

  七海建人第一次知道,瀧島月還有這樣好的繪畫技能。

  通往二樓的牆上掛著從山川到海水的畫,閑適地令人心向神往,從玄關看去,家裡到處都是女孩子會喜歡的玩偶和彩色的裝飾,一眼看去就能感覺到主人每天都在用心打理。

  他莫名聯想到一些畫面,瀧島月坐在小陽台上照著不刺眼的金色陽光,哼著歌畫出這些風景。

  愜意到令人羨慕的程度。

  只是沒等他悠閑完,不按照常理出牌的瀧島月就停在玄關處脫掉了外套。

  白襯衫被雨水打濕地粘在她身上,隱約透出皮膚,然而她一無所覺,大大咧咧地邀請他進屋。

  他移開目光,無奈地把外套披在她身上,攏緊。

  這個傻姑娘,大概並沒有什麼異性的觀念吧。

  當他接過一個充滿童趣的兔子披風,看著瀧島月穿著白熊家居服滿地亂跑時,再次想。

  在等待她換衣服的時候,他隨手翻著甜品食譜,看到非常合口味的面包便停了下來,沒想到瀧島月從後面冷不丁趴在沙發上,聲音清脆,好像發現了新大陸:「七海先生喜歡這個!」

  如果回答「是」,她會不會又要費心去做面包了。

  七海建人翻了一頁,並不想讓她特意為自己付出什麼:「隨手翻到了而已。」

  「啊,那你是喜歡現在這一頁的面包嗎?——慢點翻,我還沒記住呢。」

  女孩的臉被帽子遮住一半,看上去有些好笑,他按住了帽子向前扣緊,合上書,不讓她去扒拉自己翻過的菜譜。

  她掙扎起來,怎麼看怎麼像一只趴在沙發上的圓嘟嘟的抱抱熊,毛絨耳朵跟著她一起晃來晃去,他鬼使神差地捏了一下。

  ……軟綿綿的。

  啊,臉紅了。他這種行為算不算惡意捉弄了一只小動物。

  七海建人輕笑一聲,准備離開。

  然而女孩卻一副非常想留住他多呆一會兒的樣子,甚至毫無心眼地表示留宿也沒有關系。

  雖說他並不會辜負這種信任,但是心裡莫名有幾分不爽。

  倘若……

  七海建人沒有繼續想下去,他抿緊唇,收斂表情,逼近她。

  要嚇唬一下才會有、

  「但是我信任七海先生啊!」瀧島月鼻尖紅紅的,他還沒有說幾句教訓的話,就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七海先生不想當我的朋友,所以才不願意在我家吃飯嗎!安全問題什麼的……七海先生會打我嗎!還是不喜歡我家的拖鞋!」

  完全重點偏離。

  七海建人看著她和雨水一樣濕漉漉的眼睛,突然一句重話都說不出來了。

  這個

  「笨蛋。」

  他放軟了語氣,有些生疏地開始哄騙小動物,看她表情凶巴巴的,張嘴說的話卻全是委委屈屈的妥協,笑意湧上心頭。

  「你不覺得難過嗎?」瀧島月皺著鼻子。

  七海建人順著她,努力讓表情變得嚴肅,點點頭。

  「那你還吃我做的飯嗎?」

  現在這種情況難道不應該是他賠禮道歉嗎?她怎麼一副「我這麼過分了你還不生氣」的表情,哪有和人吵架還要給人做飯的道理,真是笨蛋呢。

  「那就麻煩瀧島小姐了。」

  「太好了」幾個字寫在女孩燦爛的笑裡,幾秒後,又被她努力地隱藏起來——不過人類都可以察覺到她已經完全不記仇了。

  傻乎乎的,所以他才源源不斷升起想要進一步捉弄她的惡劣想法,直到沉浸在廚房充滿生活氣息的霧氣中,這些想法才盡數褪去。

  然後全部轉換成專心致志看她忙碌的背影。

  提著顏色粉嫩的飯盒幫她拉下甜品店外的卷簾門,七海建人靠在門上沒有立刻離開,看著燈光下的雨滴放空奇怪的心情。

  「七海先生。」女孩拍著門呼喚。

  他在。

  他回應了她。

  「七海先生?」一會兒,第二次。

  我在。

  正欲離開又被她的聲音呼喚回來,七海建人這次卻沒有發出聲音。

  女孩的聲音失望地消失,腳步蹬蹬蹬跑上樓梯,二樓燈光重新亮起,他才捏緊手機,劃出line的頁面,時不時看一眼,不知道想看什麼。

  總之。

  不要再想廚房裡的碗還有窗台上的花,冷靜分析一下,七海建人,人是不可能在道別之後幾秒,就開始回憶另一個人的眼睛的。

  如果思念是這麼簡單的事情,那他怎麼記不得忽然記不清高專的樣子,腦海裡浮現的全是那句「我要誇獎你」。

  *********

  *********

  ◎接住她◎

  ——P15-P18

  本來打算加班之後去還傘,卻得知瀧島月陪同網球部的少年去了神奈川的醫院,七海建人看了看黯淡下來的天色,攔下出租車。

  她不知道在為什麼事情煩心,用「我的朋友就是我自己」的模板,給他講了關於殺死金魚的神奇比喻。

  ……難道她不小心養死了什麼動物?總不會是不小心除掉了什麼咒靈吧。七海建人疑惑地想。

  聯絡期間,出租車堵在了下班高峰期,車流長久地停滯。

  七海建人聽著電話那端的人從未有過的沮喪語氣,明明非常不安卻又故作輕松地時不時講些輕松的笑話,忽然心生焦躁。

  看著再次閃爍的紅燈,他和司機示意,推開車門。

  時隔多少年,他再次完全利用起了咒力。

  居然僅僅為了去不遠的地方一個正在哭唧唧難過的女孩的身邊。

  如果只是為了陪同她回家的話,不用這麼著急吧。

  七海建人在心裡問自己。

  【可是你為什麼……】

  他看著女孩悶頭衝上醫院門前的台階,啪唧被絆倒,跌入了他的懷裡。

  手指托住她的後腦勺,帶著她看向自己,隱去目光裡所有可能會嚇到她的情緒。

  【……為什麼想揉著她的頭發安慰她,讓她不要害怕。】

  「七海先生,你接住我了!」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崇拜又信賴地望著他,閃爍著熱誠干淨到讓人難以承受的光。

  有條不紊安撫網球少年們的女性,怎麼在他眼裡始終像個需要照顧的孩子一樣。

  七海建人站在瀧島月身後,深深地呼吸。

  好想去殺掉一只咒靈。

  來證明這時候突如其來的血液翻湧,只是因為咒力引發了暴戾,而不是妄圖對某個傻女孩攻擊的預警。

  不過,不管怎樣。

  忽然不想聽她說出朋友這樣的詞彙了。

  ◎醉酒◎

  投喂瀧島月是一件令人心情愉快的事情。

  ……嗯,他好像用了投喂這樣的詞。

  她穿著橙色的衛衣,盤起來的頭發旁邊卡了發卡,看起來非常的。

  咳,可愛。

  為了讓她少喝酒,他推著盤子塞到她面前,毫無察覺的姑娘吃得滿臉幸福,嘴巴鼓起來,好像吃飯是什麼天大的樂事。

  她真的一直在享受著這種小事,所以才會每天都這樣開心吧。

  只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瀧島月的酒量差到這種地步。

  女孩臉迅速竄紅,站起身來搖搖擺擺,毫無預兆地把手指貼上他的嘴唇。

  他不得已,握住對方的手腕,看她含含糊糊說不出所以然,最後把自己急地跳腳,有些想笑。

  「再喝一杯嘛,最後一杯,七海先生,你對我好一點嘛。」她迷迷糊糊地說。

  從來沒有見過的甜絲絲的語氣,像在撒嬌。

  七海建人無奈地妥協了。

  「啊,七海先生,你臉紅了,難道在害羞?」

  又是一句清醒狀態下她大概不會說出的話。

  七海建人微微扯松領帶,散開熱意,最終禁不住女孩身旁上竄下跳觀察他的行為,放開了她的手臂。

  然後她就像故意碰瓷一樣後退兩步坐在地上,拍著自己的胃說心裡難過,見他不理,又飛快地開始哭著要抱。

  一個成年人不會,至少不該哭著要抱。

  七海建人不知道第幾次嘆氣,最後還是屈膝,托著她的肩膀和膝蓋,將她抱起。

  到此為止了。他想。

  懷裡的女孩子輕飄飄的,柔軟又溫順地貼著他的胸膛,天色水色都是深淵,可她卻全心全意把自己托付給另一個對她懷有多余想法的人。

  一旦過分貼近這種溫暖。

  「只要是先生喜歡的地方,我就喜歡得不能行。」

  再想抽身好像比決定離開高專還要艱難。

  七海建人抱著好像完全不了解身處人世間風險的女孩,安靜地走過空無一人的跨江大橋。

  女孩不安分地伸出手,想捏他的臉,扒著他的肩膀要來安慰他——安慰他那連自己都沒有察覺的心情,嘰嘰喳喳地說他是個好人。

  可是她有點笨,無法發覺他的想法和隱晦的試探,像個守家的小狗,飛撲過來在不懷好意的人面前撒嬌,還毫無知覺地說「是最重要最喜歡的朋友啊」。

  說起來,她好像一直都是這樣溫柔的人,一直把別人的心情放在第一位,他說不定也只是「他人」的一員而已。

  他靜靜地與女孩對視,她一脈天真地笑時,眼睛像月牙,令人無比安心:「就算我和先生毫無關系,你也一定要開心啊。」

  他愣住了。

  啊啊,果然,這樣是……不對的。

  明明無比珍重這份善良和好意,現在卻險些輕率地借著酒意,要把自己的心情附加給一無所知的瀧島小姐。

  ……為了得到安慰,把無趣甚至不知何時會再次卷回咒術生死場的生活,丟給瀧島月來接受和抉擇。

  他呼出一口氣,在把她送回家的時候,揉了揉她的長發。

  「晚安,瀧島小姐。」

  「下次別喝酒了,差點就說出讓你為難的話了。」

  *********

  *********

  ◎探病◎

  ——P25-P32

  「摔倒了,痛。」

  line裡的白熊在抹眼淚。

  七海建人飛快地完成工作收尾,健步如飛趕去了瀧島月所在的病房。

  房門微微敞開一條縫,裡面說話的男聲有些耳熟。

  他在看到五條悟面露誇張的驚喜時,瞬間回想起所有有關這個男人添亂的過去,登時勒緊他的衣領,捂住他的嘴把他拖了出去。

  「娜娜明,誒?這個孩子說的朋友就是你?誒誒??」

  「是這樣沒錯,五條先生怎麼會和瀧島小姐認識。」

  前輩臉上寫滿的找事,一攤手:「她被卷進一個咒靈的領域了,我到的時候正好看到她為了救一個孩子從樓梯上摔下來。」

  「她看到咒靈了?」七海建人皺眉。

  「沒有吧,」五條悟聳肩,「又不是誰都能看到的。」

  「那你是怎麼給她解釋的?」

  「說不小心地震了,」五條悟笑得天真無邪,「然後她就信了。」

  七海建人默然。

  雖然……但是這兩個人確實是一個會說這種傻話,一個會信這種傻話了。

  接下來他就看到了兩個人關於誰是最佳好友的爭吵,以及看起來非常像幼稚園交朋友的過程。

  「……」

  果然五條先生所在之地就不得安寧。

  七海建人把瀧島月擋在身後,輕輕幫她揉著被最強拍痛的額角,沉默地面對五條悟扔下來的一句「春天都已經過去了」,按著傻呵呵的瀧島月去休息。

  她從被窩裡探頭,像是倉鼠探出籠子,一副委委屈屈要關愛的樣子,他把被角展平,哄著她睡覺,直到女孩沉沉地進入夢鄉,他猶豫片刻,手指輕輕撫過她額角的紅腫。

  傻姑娘,看不見的咒靈面前還想去救別人。

  【「我知道七海你一定會回高專的。」】

  救人……嗎。

  ◎吻◎

  瀧島月睡得並不算安穩,七海建人接水回來,看到她已經偏離的枕頭,失笑地撐在她兩側,想抬起她的腦袋幫她調整睡姿。

  然而附身的那一刻,風撩起窗簾,明亮的月光傾瀉而入,照出沉睡中的姑娘可愛到過分的臉頰。

  他的動作停滯,保持著這樣的姿勢,壓抑著突然翻湧的心情。

  手指間抵住的脈搏越來越不規律。

  在他點破之後,女孩子驚慌地抬起頭,猝不及防間額頭碰到他的嘴唇。

  他猛地直起身,手卻下意識拂過嘴唇。

  被這樣一遍遍確認心情的感覺並不太好過,尤其是他已經在考慮重新成為咒術師的事情,他不能。

  「抱歉,瀧島小姐……」

  他不能……

  「如果你希望,請忘記這種令人煩惱的事情……」

  他不能……

  「告訴瀧島小姐也無濟於事吧。」

  「七海先生,可以請您低下頭嗎?」

  女孩子突然打斷了他的思緒,伸手抱住了他。

  他一直以為社會存在著太多鐵則,譬如說對等的情感,譬如說等價交換的信任,譬如無法理解他人,如果不能承擔責任,就不要讓他人將情感交托給自己。

  可是她的手溫柔地撫摸著他的背:「先生什麼都不用說。」

  輕易察覺他困獸一般的心情:「我會努力有濟於事的,所以別再擔心了。」

  「如果我說未來很好,」她笑著說,「您可以相信我嗎?」

  他就想。

  也許確實是好的。

  如果她能一直對他這樣說就好了。

  ◎繡球花◎

  被她的朋友托付了推她出來散步的任務。

  在與兩個高中生擦肩而過時,晃神間看到另一個與灰原背影相似的大男孩。

  細心的女孩抓住了他的視線,貓咪一樣探頭探腦,在他習慣性說「沒事」的時候,軟著聲音問:「能不能不要騙我了啊。」

  「如果因為騙我讓您覺得不開心,我會覺得自己不應該出現在您面前。」

  「那麼。」

  七海建人忽然開口哄騙。

  「如果我告訴你,你會在我身邊嗎?」

  這樣邏輯拙劣到令人發笑的話。

  可她居然真的相信了。

  相信那個早已死去的友人的話,相信要留在他身邊的話,為他還有遠方不知名不相識的人流著淚。

  說還有她陪著你啊。

  女孩的身後是斑斕的花色,她的上方是蒼藍的天空,她張開懷抱,等待著他。

  風清氣朗。

  ……

  「五條先生。」

  「你怎麼知道我會打電話。」

  「嗯。」

  他看著甜品店二樓走廊裡貼著的畫,畫裡的自己眼神被描繪得無比溫柔,一側是大海,一側是花田。

  「明天我去高專找你。」

  ◎面包◎

  如果對別人展示喜好,就意味著有一天她可能會對你作出這樣的奉獻。

  明明只是無意中翻到了喜歡的那頁面包,居然被這麼珍重地記錄下來。

  七海建人咬著松軟的面□□,還有香甜的西紅柿片,忽然想,自從上一家便利店把這類面包撤掉之後,他好像很久吃到過類似的味道。

  不,不對,應該說更美味才對。

  「七海先生喜歡嗎!」

  嗯,他很喜歡,不如說比起喜歡,味蕾被滿足的那瞬間滿身都填滿戰栗的喜悅。

  誰在他腦海裡心髒裡敲鼓。

  一個花費了那麼久制作出美食,卻只因為一句誇獎快樂地像只小鳥的女孩子。

  一個自以為旁敲側擊地詢問他喜好的女孩子。

  「你喜歡那個孩子吧。」

  「人生苦短,及時行樂。」

  「五條先生不了解的話,請不要插手了。」

  「誒——」五條悟在他身後追著鍥而不舍,「難道不是只要喜歡吃她的甜品一個理由就足夠在一起了嗎?」

  五條先生不了解的話。

  ……就請不要再說這些誘惑他增加對另一個人貪念的話了。

  ◎期待◎

  你不應該對世界期待什麼,比如當你期待生的時候,他卻死去了。

  然而在遇見某個擁有紫水晶眼眸的女孩以後,在他未曾期待的時候。

  他忽然看到值得期待的一切。

  作者有話要說:

  每個小標題下標的p幾到p幾是前面對應的章節,之後番外大概還有三章左右就正式完結了。

  啾咪∼

  感謝在2021-05-30 01:07:24~2021-06-06 19:53:4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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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90章 【七海視角番外·完】

  ◎咒靈◎

  ——P36-P49

  在突兀的情況下得知瀧島月能看得到咒靈。

  然後又突兀地得知自己喜歡家入硝子。

  女孩眼巴巴地看著他, 好像因為後面的事情無比難過。

  笨蛋。

  七海建人在心裡給五條悟記上一筆,避開瀧島月的追問,摸了摸她的頭。

  女孩立刻像被馴服的兔子,垂著耳朵笑得傻乎乎的, 溫順地蹭著他的手心, 飛快被他轉移話題, 忘記了關於「你喜歡什麼人」的話題。

  七海建人有點想笑, 又有點恨鐵不成鋼, 想戳她的腦袋。

  真是的,稍微理解一下自己為什麼會因為這件事難過啊。

  [「這孩子可是相當敏感的。」]

  道別時,她懷裡的貓咪精靈對他伸出爪子。

  [「雖說敏感,可又是個傻瓜, 為了祝福她擁有一雙看得清人性的眼睛, 避免被什麼閑雜人等騙走, 我們可費了好大功夫。」]

  [「別辜負了她哦。」]精靈呲牙, [「否則咬死你。」]

  看得清人性的……眼睛?

  七海建人想起女孩堅持不懈地說他是個好人, 微怔後, 躬身與她平視。

  她還在執著地叫他的名字,仰著頭期期艾艾問他,什麼時候回來啊。

  竟然被托付了這麼重要的事情。

  他輕輕勾起嘴角, 鄭重地向保護著她的精靈們鞠躬。

  會快點回到她身旁的。

  ◎祈福◎

  剛剛上任就接到了出差任務。

  有咒靈出現在要被擴建成生態公園的山上, 他和五條悟一起出發, 下車立刻馬不停蹄地與聒噪的前輩分道揚鑣。

  咒靈比想像中弱了很多,離開之前,他止步在神社前,隨意地搖了搖懸鈴,雙手合十。

  並沒有想祈禱什麼, 只是腦海中一閃而過瀧島月的身影。

  然而沿著樹蔭一路向下,他突然看到了堆沙堡的女孩。

  沙礫發著金閃閃的光,她跪坐在地上,細長的腿、白皙的肩膀還有後背,裸露在薄薄一層泳衣外,被劃出幾道紅痕,毛巾也扯得亂七八糟。

  可她卻渾然不覺對他笑得驚喜。

  七海建人猛地移開視線,甩開腦子裡一閃而過的惡劣思緒,有些不敢再直視她的眼睛。

  咳,不過不管怎麼說,他會因為這種事害羞都不可能的吧。

  即使女孩有著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的姣好身材,比抱起來的重量顯得更加有肉,但是、

  又不是……

  瀧島月歪了歪頭,黑色長發散落,映襯著肌膚越發得白,碎花條帶系在纖細的脖頸上,甜甜地叫他:「七海——」

  ……沒有見過。

  路人投來令人不悅的目光,七海建人高大的身影籠罩著小小的女孩,低頭看去,她被徹底遮擋在只屬於他一個人的空間裡。

  想把她裹起來。

  僅僅只是見到喜歡的女孩這樣的裝束,竟然是這麼令人難以自持的事情嗎?

  想靠近又想道歉。過分狎昵。

  瀧島月顯然沒有意識到他在想什麼,拍拍手底下精致的城堡,興奮地說:「七海,我想要這樣一個家!」

  她手臂一揮:「就是這種海邊別墅!」

  七海建人這才將注意力分給那棟城堡。

  她在美術上好像一直如魚得水,造出來的沙灘城堡無比精致,連躺椅都清楚地顯出形狀。

  「我們可以在這裡悠閑地度過一天!」她繼續說。

  「我們?」

  「不可以邀請您來嗎?」她仰著頭,一副失望又吃驚的樣子。

  怎麼會。當然可以。

  七海建人屏住呼吸,屈膝蹲在她的身邊,安靜地聽她說對未來生活的幻想。海水拍打著海岸,綠樹與長著青苔的巨石投下涼蔭,他們像兩只小小的螞蟻。

  不必理會日出日落、這裡以外令人頭疼的紛擾,趁錯亂繁雜的塵世不注意,悄聲偷個懶。

  直到真的螞蟻爬過她的腳丫,她驚了一下,猛地伸直彈開。

  可愛得有點過分。可愛到他看著這樣的她,心就瘋狂跳動。

  他想。他曾經想。

  「想要離沙灘只有十幾分鐘的家。」

  賺夠足夠的錢,到一個物價低的國家,在海邊住下。

  「在後花園種花,慢慢地烹飪一日三餐,還有甜品。」

  下午喝一點點酒,躺在躺椅上看書。

  「還想養貓咪,牽著它晚上去踏浪看晚霞。」

  ……想養一個向日葵一樣的女孩,牽著她晚上去踏浪看晚霞。

  重新拿出咒具刀之後,他以為自己再也與這種清閑的理想無緣了。

  他應該會像大多數獨身的人一樣應付日常,疲憊地掙扎出半天清閑,看看喜歡的書,在寂靜中吃完晚飯就睡去,得到差不多的感謝,最後抱憾走向死亡。

  那時候他一定會在心裡想,好想去海邊啊。

  可是聽聞山上有神明,他就莫名其妙地拉響鈴鐺。下山後,他看到喜歡的姑娘,告訴他想把家安在海邊悠閑度日,從此就不用到處奔忙。

  ◎海邊◎

  要去放風箏嗎七海!

  好。

  去買氣球?

  好。

  吃糖和黃油土豆也可以嗎?

  當然。

  怪談好可怕嗚嗚。

  捂住耳朵、嗯,我來吧。

  所以到他身邊來,別再和五條先生湊在一起嘀嘀咕咕。

  ……會變得更笨的哦。

  ◎燒◎

  他察覺到了瀧島月的變化。

  ……不如說簡直到了一目了然的地步。

  七海建人按著她的手固定好,好讓她不要去扯掉毛巾,女孩在他身下目光躲閃,滿臉通紅地撒嬌。

  大概不止是因為發燒燒紅的吧。

  他的手指無意中蹭到女孩的耳垂,她的臉紅得要滴血一般。

  就算開竅了也傻乎乎的,把想法都寫在臉上,像個探頭的倉鼠,讓人忍不住想逗弄一下試試看。

  「七海!」

  「七海七海七海!」

  哪怕只是扭頭作出要走的樣子,也會立刻得到她黏人的呼喚,七海建人走去櫃台上燒水,只是幾秒鐘沒注意她就一溜煙竄下了床,抱著被子抓住他的衣角不分開。

  不過,這樣病弱又嬌氣的樣子,如果沾上了咒術師這樣事關生死的東西,真的沒問題嗎?

  「只是發燒啊,」她小口呼吸著,不知道用哪根神奇的神經理解到他的擔憂,「不會離開的,哪兒也不去。」

  「所以給我澆水吧!」

  意義不明。

  七海建人輕緩地撫摸著她柔軟的長發,女孩哼哼唧唧發出被順毛成功的聲音,乖巧地讓他心裡發軟,甚至想像抱著那只白熊玩偶一樣,抱緊她。

  不過,她說得是真的嗎?

  給她澆水的花,她就會變成自己的花了嗎?

  **********

  **********

  ◎詛咒◎

  ——P50-P55

  不會對他人產生詛咒,因為所有的詛咒都只針對自己。

  「和七海很像呢~」

  一點都不像。七海建人拍開五條悟的手。

  敢於信任所有人的勇氣,期望所有人都變好的善意,怕得要死卻還要哭著為他人付出生命。

  如果他也一樣的話,就不會逃出這裡了。

  ◎憂慮◎

  七海建人從來沒有戀愛的打算。

  作為咒術師稍有不慎就會看不到明天的太陽,把這樣沒有未來可言的人生分享給他人未免太不付責任。

  渾渾噩噩地完成金融工作,乏味冷淡卻虛偽地周旋於人群之間,套著這種麻木虛假的殼子兩點一線,沒有絲毫剩余的精力去揮霍所剩無幾的感情。

  但是在某一年,他的人生出現了意外。

  他遇到了一位每天都在認真生活的甜品店店主。

  她能讓喜樂毫不費力,裝點過的房間愜意地讓人想伸展身體,和她在一起的時間總是緩慢令人安心,聽著她的笑就能放松地睡去。

  她喜歡一切,所以一切在她哪裡都無比美麗,美麗到讓他無法冷靜思考那些顧慮。

  「先生是超好的人。」

  「我想誇獎先生啊。」

  「我說未來一定會很好的。」

  「明明害怕的是七海吧!」

  她抓住了他的手。

  「如果保護不了她怎麼辦。」

  「她感到害怕的話,就立刻放棄。」

  這樣的問題又一次次阻止他。

  然而瀧島月繞了遠路,踩到了那束祭奠灰原雄的「她應該不可能跑到這裡來」的鮮花上。

  於是他想,她怎麼能一次又一次繞到他那些藏起來的道路上啊。

  他想,如果因為害怕未來而傷害了瀧島月熱誠又傻乎乎撲過來的心的話,

  ……那他一定會後悔一生的。

  所以,抱歉了,瀧島。

  作為帶你來到懸崖邊擔驚受怕的回報,他會盡量好好活著保護你。

  ◎告白◎

  對喜歡的女性告白大概是需要一個非常浪漫的過程的。

  可是他半推半就聽取家入小姐和五條先生所謂「在煙花綻放時告白」的計劃,好像用不到了。

  七海建人難得緊張地呼吸,嘴角的笑都有點僵硬。

  「瀧島,可以聽我說嗎?」

  之後可以親密地呼喚你嗎?

  可以擁抱你親吻你占有你嗎?

  **********

  **********

  ◎軟◎

  女孩子擁抱起來竟然這麼小巧這麼軟和。

  像棉花糖一樣,他想再用力一點,又怕捏化了她。

  手指也是細細軟軟的,吻著指尖把她逗得滿臉通紅。

  還有耳垂和嘴唇,像是果凍一樣。

  在她悄咪咪溜來他的臥室之後,順勢把她抓進被窩抱著進入帶著香味的夢境。

  她完全沒有察覺所謂男性會心懷什麼樣的想法,要完抱抱要親親,就算被按著欺負,炸毛幾天就會記吃不記打地繼續跑過來撒嬌。

  怕她不舒服,他總憐愛地停下去細細親吻她,她卻茫然地揮著雙手抱住他,依賴的樣子讓他心裡酸軟,小貓一樣軟著聲音一聲一聲叫他,七海,七海。

  「我好喜歡你啊。」

  ◎情侶◎

  阿月自己也沒有察覺,摩挲她的手指時,她會輕輕地抖。

  很可愛。

  大概是在甜品店呆久了,她的身上也自帶一股香甜的味道,讓人忍不住想貼近。

  穿著一模一樣的大小號睡衣,把散發著同款沐浴液香氣的姑娘抱進懷裡。

  她乖巧地蜷縮著,枕著他的手像一只貓咪,任憑他摸摸長發,捏捏臉,只有在戳到肚子或者腰上的癢癢肉時,才呲著牙翻個身,把臉和身子都貼在他胸膛上不讓碰。

  突然間非常理解擼貓的快樂。

  「月。」

  「嗷?」她立刻疑惑地抬起頭。

  七海建人拋開書,咬住她的唇瓣。

  不過比貓要傻得多,一叫就會立刻撲過來,眼睛亮亮的。

  而且很甜。

  「是荔枝味道的棒棒糖啦。」她臉紅紅地戳著手指,「很好吃的、啊!」

  「這兒是沙發!」

  「建人、」她被抱著跨坐時,尾音細微地顫,「我怕……」

  七海建人繞著柔順垂下來的黑色發尾,眸色發深帶著她無力的手支撐在自己身上。

  「乖,相信我。「

  「就試一次。」

  ◎請讀懂空氣吧◎

  「咦?小阿月,你脖子上是什麼?」

  瀧島月正在和吉野凪、家入硝子聊天,五條悟叼著馬卡龍溜溜達達停在她身後。

  她愣了一下,臉猛地竄紅,捂住後頸一頭扎進抱枕裡:「笨笨笨笨蛋悟先生!!!絕交!嗚嗚嗚嗚我們絕交!!」

  七海建人覺得可以。

  以及他並不是故意的。

  **********

  **********

  ◎生活片段◎

  比他想像中的還要再細致一些。

  ◎貓咪◎

  自從咒骸狗被送回五條悟那裡研究之後,阿月失落了好長一段時間。

  七海建人想了想,咨詢了好幾個同僚,下班牽著她去買了一只布偶貓。

  她難掩驚喜,一路問了好幾次「會掉毛也沒問題嗎!」

  雖然他確實覺得沒什麼問題,但是幼崽貓居然能掉這麼多毛。

  ——從衣櫃裡摸出一團潔白貓毛的七海建人挑剔地看著布偶,這只貓正矜持地蹲在床上,抬著下巴對他「喵」了一聲。

  果然,擼貓不如揉女朋友。

  他一邊清理床上的毛,一邊想。

  阿月好像很容易因為這種細小的東西打噴嚏,早知道它這麼能掉毛,當時就不答應讓她來全權照顧了。

  沒過多久,家裡就來了擼貓正規軍,後來干脆直接把貓帶去甜品店讓他們打理。

  然而看著貓周圍堆滿的貓糧,圍了一圈的熊貓、狗卷棘、順平、伏黑惠還有和他們同級的新生虎杖悠仁,以及與自家女朋友相談甚歡的釘崎野薔薇和禪院真希。

  ……店裡的人是不是又變多了。

  ◎帽子與電影◎

  最近一段時間阿月好像格外喜歡帽衫,他坐在沙發上看書時,轉著圈跳到他面前,要他挑選。

  「你看你看,這個有收縮的繩子,扯一下——呃、」

  她戴著帽子手一使勁,帽子一圈的松緊帶立刻箍筋了那張小小的臉,遮住眼睛,剛向前走了兩步,就直接磕在茶幾上。

  七海建人飛快接住她,戳戳她的額頭:「看路。」

  「Yes sir!」

  她抬起頭露著白牙笑,七海建人也覺得好笑,捏住她的臉把肉搓成一團,啄了一下她的嘴巴。

  「!偷襲!」

  「不,是懲罰。」

  他松開松緊帶,把帽子放下去,揉了揉被勒過的臉。

  「所以你喜歡哪一件?」

  「都很可愛,」七海建人想了想,附在她耳邊,「我的話最喜歡那件有拉鏈的,好像是南瓜圖案?畢竟……」

  「!!」她耳朵發燙連退幾步,手臂在胸前比叉,「壞蛋!現在是白天!」

  七海建人看著她衝進臥室,搖頭坐下來。

  雖說很想感嘆明明阿月已經學會主動迎合他,還一直軟得像兔子……不過這樣很有趣,他也很喜歡,就先不管好了。

  結果最後出門看電影的時候她還是穿了南瓜色拉鏈的衛衣。

  大概是因為他的話,看電影過程中她一直非常警惕,牽著手輕輕撓一下手心都差點跳起來。

  不過根據她的性格……

  半小時後,七海建人攏過她的肩膀,讓她在自己身上倚得更舒服。

  電影大結局時男女主角相擁著親吻,他若有所思地低頭,發現她正做賊一樣悄悄抬頭,與他視線交錯時嚇一跳,眨巴著眼睛假裝若無其事地扭頭。

  他放下手臂,扣住了女孩的下巴,和她唇瓣相貼,交換一個長長久久的吻。

  分開後,交織的視線都變得纏綿又溫柔。看到她的笑容,他也彎起嘴角。

  溫柔地相視一笑。

  ◎出差◎

  知道夏油傑單獨接觸了瀧島月之後,七海建人一瞬間緊張地心跳停滯。

  電話那頭的女孩子明明什麼都不清楚,卻憑著向來敏感的直覺感受到一絲恐懼。

  他心疼地聽著她說想你,聽出故意上揚的聲音下悶悶的氣聲,像快要哭出來一樣。

  她說,我在家裡等你,快點回來哦。

  他把五條悟丟在旅館,獨自結算任務,在凌晨趕回家。

  咒術師這樣的出差任務並不少,一級咒術師尚且稀缺的現在,他前往全國各地工作都在所難免。

  七海建人任憑女孩異常依賴地貼在他身邊,輕輕在心裡嘆氣。

  「如果、」

  「七海下次不要挑這種時間坐車,」瀧島月打斷他的話,溫順地趴在他肩頭,「昨天晚上一定沒睡好覺吧。」

  「出差都這麼累了,不要因為我再折騰自己,」她親親他的頭發,「我會心疼的。」

  「……抱歉,推不掉這些工作。」

  她笑起來:「哎呀,為什麼要推掉,這些都是很重要的事情不是嗎?」

  「雖說我很想七海一直留下來,但是幫助別人的七海我也超喜歡!好帥氣!」她的眼睛裡滿是崇拜,又一本正經地指導他,「不過要早睡早起認真吃飯,照顧好自己才能去認真工作。」

  「我也會保護好自己的,放心吧,」見他要說話,她忙不迭地拍著胸口補充,「我還能照顧家裡,等你回來就可以好好睡一覺,然後吃一天好吃的。」

  他捧住戀人巴掌大的臉,依戀地與她對視:「你只要照顧好自己就可以了。」

  她在……真好。

  她在的地方就是家啊。

  為了她一定要回的家。

  「我會平安完成工作,快點回來,否則讓你一個人照顧家裡也很累吧。」他保證道,眼睛含笑,「還有什麼要求嗎?」

  戀人臉頰微微發紅:「那……檢查,想我了嗎?」

  他抱緊女孩,下巴抵住她的頭頂。

  「嗯,很想。」

  ◎新春◎

  有戀人的第一個新年,下雪了。

  七海建人頭一次為了買年貨往商場跑了兩三天。

  他掂量著大包小包的甜品食材,又看看樂此不疲的女朋友,她很怕冷,穿著厚厚的羽絨服,頭頂毛線帽的絨球活潑地跳躍著,隱約能見到堆疊的雪花。

  人不可貌相。之前她是怎麼一個人把東西提回去的。

  最後一趟買掃除工具的時候,他沒有驚醒身旁熟睡的人,拿著刷子抹布還有一些之前從沒聽說過名字的掃除工具名單出了門。

  再回來時,披著寒氣一打開家門,就看到花盆和果盤擦得干干淨淨擺放好,洗衣粉的香氣籠罩著大大小小兩個人的衣服。

  阿月跑過來,幫他脫掉外套,原地跳兩下拍掉他身上的雪,又立刻給他披了一件家居服,把他的雙手捧在手心呵氣:「冷嗎?」

  即使在家她也穿著圓滾滾厚厚的羽絨服,看起來像只即將冬眠屯糧的熊,或者芝麻蛋黃流心餡的白色糯米團子,可愛得要命。

  七海建人摟了一下變成團子的女友,衣服擠在一起:「不冷了。」

  她歪頭,見他已經脫去雪中行走的行頭,就跑回廚房,沒幾秒揮著勺子探出腦袋,驕傲地說:「嘗試了新的甜品樣式,一會兒來吃哦。」

  七海建人點點頭,擺弄那些工具時,迫不及待的戀人已經端著盤子跑過來,戳了切成工整小塊的山楂蘋果派塞進他嘴裡,眼睛pikapika地期待道:「好吃嗎?」

  缺乏滋味的口腔被酸酸甜甜的味道刺激到,他的腮幫子酸了一下,才回答:「很不錯,是過節用的甜品嗎?」

  「這麼說也可以?我還做了好多呢,今天餓了隨時可以吃,」她又戳來一塊,「七海,啊——」

  他張嘴咬住了牙簽,這一塊面包占了大頭,松松軟軟的,他點點頭:「好吃。」

  「耶!那我再去做!」阿月歡呼著向廚房衝。

  「慢一點,而且不用做那麼多、」七海建人偏頭,沒有說完,失笑著繼續去排列工具。

  算了,做多的話就叫別人來吃好了,她感覺開心就好。

  一上午亂七八糟地吃了山楂蘋果派、鳳梨酥、炒冰、餡餅還有各種小樣慕斯,連正餐也沒有吃。

  披著毛毯,兩個人腦袋挨腦袋歪在沙發上迷迷瞪瞪睡到下午,他被戀人輕柔地搖了搖肩膀。

  清甜的聲音在耳邊軟糯糯地叫著他的名字,反而讓他再次升起困意。

  「大掃除啦七海——」

  他的頭發晃了晃,眯起一只眼睛,把阿月揉進懷裡抱著,反應半天,才埋在她肩頭打了個哈欠,從冬天的困乏中清醒過來。

  一低頭,懷裡的人眨著眼睛,一副嘲笑又得意的表情:「起床呆七海!」

  他捏住她的鼻子表示反駁。

  本來七海建人想直接攬過重活打發瀧島月去看洗衣機,結果她似乎對擦窗戶非常感興趣,踮著腳蹦跶半天,實在夠不到,就要他抱著舉起來去擦,放下之後又把手上灰塵抹他一臉。

  他頂著一抹灰瞥了她一眼,她立刻原地立正,討好地湊上來,在他臉上輕輕啾了一下:「好了吧好了吧,七海真是斤斤計較。」

  斤斤計較的七海建人挑眉,換個方向矮下身子,讓她能輕而易舉碰到另一邊側臉。

  她鼓起臉,又親了一下。

  七海建人滿意地接過抹布開始擦玻璃擦地板,戀人坐在床上,穿著厚絨襪子的腳晃來晃去,在他路過時還輕輕踢了一腳。

  笨蛋呢。

  放任她摸魚搗亂了一天,終於在晚上把家裡收拾個干淨,兩個人窩在新買的被爐裡,她伸懶腰的時候,長大不少的布偶貓一下跳到肚子上。

  「呃、要死了、」她發出這樣的聲音。

  七海建人捏著貓的後頸扔去小妖精的桌子上,花妖貓咪精靈圍了一圈,笑嘻嘻地揪著布偶的毛喂它吃東西。

  戀人哭唧唧地要揉肚子,七海建人撐著手臂讓她靠在自己身上,一邊慢慢給她按摩,一邊打開電視去翻晚會的頻道。

  「新年了呀。」

  鐘聲響起時,瀧島月突然立直身體,勾著他的脖子主動與他親吻。

  感受到女孩在像是小動物吧唧吧唧舔水一樣,一下一下濕漉漉地親他,他干脆支撐住她的身體,一動不動等她親完。

  結果反而把自己親得呼吸混亂的瀧島月不好意思地咳嗽一聲,彎起眼睛。

  「聽說跨年的時候接吻就可以不分開。」

  「之後也一直都在一起吧。」

  他親了回去,向戀人證明她的技術多麼拙劣之後,抱著紅得像桌上番茄一樣的女孩許諾。

  「好。」

  ◎小孩◎

  以及最後請讓他說一句。

  這裡不是托兒所。

  所以五條悟,別把你家小孩拉幫結派地扔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

  海邊那裡的一大段是阿月和七海的話交錯的,「」裡是阿月說的,沒有「」是七海的想法。

  很喜歡這一段所以專門解釋一下hhh

  以及終於寫到了下雪啦。

  一年四季,春去春來。

  七海視角就到此為止啦。

  很開心自己能創造出阿月這樣的形像,也很開心大家能喜歡她。我也非常喜歡月,她溫柔可愛浪漫勇敢,平時又弱又軟卻能因為保護別人變得無比堅強,她真誠又敢於奉獻,熱情地愛著生活還有每一個陌生人,所以我想世界也愛她。

  希望自己也能成為這樣厲害的女孩子,希望所有人都能擁有這樣溫暖幸福的一生,七海也是。

  周六或者周日還有一個小五的番外,是為了完整一下世界觀,因為很喜歡這個世界,所以忍不住給他補一個在這個世界享受歡聲笑語的片段。

  啾咪大家∼


第91章 【某最強的番外·完】

  早上八點起床, 去學校進行盡職盡責的教學,與學生追逐打鬧,和夜蛾校長愉快地喝茶,被分配去秒殺了幾只特技咒靈, 買當地的甜品吃到晚上, 睡覺。

  這是最強枯燥又滿滿當當的一天。

  雖說討厭正論, 卻仿佛越來越融入人群。

  五條悟不禁感嘆:「人果然不能這麼靠譜, 好累。

  七海建人面無表情地瞥了他一眼, 繼續對他帶來的學生自我介紹:「我叫七海建人,是五條先生的後輩,如你所見,雖說他很值得信賴, 但是我並不尊敬他。」

  「我叫虎杖悠仁!」櫻色頭發的小男孩精氣神十足地回答, 「畢竟五條老師確實經常不太靠譜的樣子!」

  在豆豆沙發上打坐等虎杖悠仁打游戲的伏黑惠和吉野順平默默點頭。

  七海建人滿意地繼續對話。

  「噗。」

  端著精致的小點心走過來的甜品師——順帶一提也是娜娜明的女朋友——瀧島月, 聽到這些話笑出聲。

  五條悟注意到自己手邊的那盤放了幾小袋砂糖, 心滿意足地撒到芝士上。

  「七海, 當著面的話哪怕是悟先生也會難過哦。」她笑著說。

  他眉頭一皺, 立刻抗議:「等下,哪怕是什麼意思!」

  她捂住嘴笑,「不好意思, 說漏嘴了。」

  「喂喂阿月, 你最近是不是越來越過分了, 」五條悟嘴裡塞著芝士蛋糕,抱怨道,「小心我刁難娜娜明哦。」

  「既然知道是刁難,就不要這麼理直氣壯把這幾個字說出口啊悟先生。」她嘆著氣。

  「不要,因為我是最強。」

  瀧島月無奈地看了他一眼, 好脾氣地跳過話題,顯然已經對他的做派非常熟悉。

  「總之就直接叫你悠仁君了,」她帶著虎杖悠仁聽不懂的熟稔語氣揉了揉衝天的短發,「想吃什麼告訴我哦。」

  「哦!謝謝姐姐!」並不知道她早已經在異世界認識了自己,虎杖悠仁快活地答應。

  「哇,居然叫姐姐,好可愛∼」她捧起臉。

  這個世界的虎杖悠仁尚未被當做惡靈容器,因為被(他故意)卷進咒靈事件擁有了視靈的能力,目前正在當做窗來培養。

  至於收集中的兩面宿儺的手指到底要不要給他當下午茶加餐——當然是由偉大的最強和悠仁一起掌握決定權啦~

  一看就很勇的虎杖悠仁撓了撓臉頰,頂著七海嚴肅的目光,發卡到:「姐姐真是個好人!」

  「wow!」瀧島月臉上的表情如上顏文字,合起手心,「被誇獎了,果然還是再給你加一份蛋糕比較好!」

  五條悟立刻舉手:「我也!」

  「不要和小孩子搶飯啦。」

  雖然如此抱怨,她仍然乖乖做了三份甜品,最後一份是專門對七海建人口味的,他(劃掉)搶過來(劃掉)嘗過,味道相當清淡,一點不如他的加糖版。

  總之,七海建人的女朋友瀧島月,是一個相當有趣的孩子。

  除去體質之外,她最有意思的就是。

  「把自己假想的最善意的模式放在他人身上進行理解。」

  簡單來說,就是說什麼信什麼,到了令人不可置信的地步。

  初次到咒術高專時,他曾經送她一只咒骸狗,那時他說什麼來著。

  啊,想起來了。

  「這只狗忠誠又輕信,和你很像,不覺得嗎?」

  沒想到她傻乎乎地點點頭,還笑:「是這樣嗎,謝謝悟先生,好可愛。」

  本來以為對方或多或少會因為這種比喻憤怒,結果居然得到這種回應,連他都忍不住感到心虛。

  那時候七海的臉色真可怕。

  ……話說他是不是對自己用了「都」字。

  是錯覺吧。

  很好一定是錯覺沒錯!

  和他見到過的世界不同,這個世界的虎杖悠仁尚未變成容器,交給七海和小阿月他也非常放心。

  七海看起來還有一些話要和悠仁講,五條悟溜到伏黑惠和吉野順平身邊,扔出一副牌:「來、」

  「不要帶這兩個小孩子賭博!」瀧島月遠遠阻止。

  「切。」第五次失敗,五條悟順走一包巧克力棒,堂而皇之地把自己負責的學生們丟在甜品店,向外走去。

  太陽換了個方向,悠仁正拍著惠的肩膀哈哈大笑,順平好像在找七海借外語書,七海放下報紙,瀧島月站在他身後,時不時摸摸他的金發,一邊和順平交談。

  一群人背對著他嘻嘻哈哈,玻璃窗外他的影子,一點點都沒有映入甜品店裡歡鬧的人群。

  ……是因為他太高了嗎。

  瀧島月轉身去拿水壺,看到他還在外面發呆,便笑容燦爛地對他揮手道別。

  七海的目光也被吸引過來,用慣常波瀾不驚的神情對他點頭示意。

  啊……口型是……

  「還有工作吧,辛苦。」

  五條悟挑眉。

  這對情侶總是會很普通地說出令人意外的話,不過仔細想想好像又確實是娜娜明的風格。

  他也比口型:「好麻煩,娜娜明幫我做吧。」

  娜娜明無視了他轉過頭去,捉住瀧島月的手,兩人並肩坐在一起,瀧島月看著娜娜明和小孩子們笑。

  切。

  一中午消滅了兩只一級咒靈,當然,大部分時間都花在趕路上。

  無聊的任務,又是無聊的一天。

  因為不需要去學校,最強難得空出不少時間,他走過橋梁又走過河堤,看著波光粼粼的河面,思考接下來要干什麼。

  兩只鳥撲棱著略過河面,一只傻唧唧的咒靈從他面前爬過。

  好像沒什麼要緊事,那就發呆吧。

  他的手墊在後腦勺上,吧唧一下躺到柔軟的青草斜坡裡,天上的雲有兩朵。

  ……最近他身邊成對的東西是不是變多了?

  五條悟手指著天bang地一聲,雲一動不動,他嘖了一聲。

  接下來去騷擾誰比較好呢?伊地知?

  他叼著草琢磨時,頭上摩托呼呼生風衝過,沒幾秒突然漂移漂了回來。

  「悟?」

  一抬頭,看到阿月家那個武力值很不錯的矮小子站在岸上,單腳支地,黑西裝劈裡啪啦地被風吹起來,囂張地騎著一個玫粉色的摩托。

  「喲,中也啊。」他吹了一聲口哨。

  不知道這家伙從哪裡作奸犯科回來了。

  「你怎麼在這兒躺著?」中原中也奇怪地走下來,一條腿曲起隨意地坐在他旁邊。

  「躺著需要理由嗎?」

  「也是。」中原中也爽快地認可了這個理由,感嘆道,「真是和平啊。」

  五條悟笑出聲:「明明是黑手黨卻這麼說?」

  「黑手黨又不是殺人魔。」中也翻個白眼,「別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你們據點不是在橫濱嗎,怎麼跑東京來了。」

  「任務。」

  大概又是爭地盤什麼之類的吧。

  五條悟已經興致勃勃追問過很多次,現在頗感無聊,翻了身:「哦。」

  「……雖說我也並沒有想得到什麼反應,但是你的回答讓人好火大。」

  兩人結識最開始是因為,中也在阿月家的酒局上發酒瘋然後他被叫去救場,後來繼續結識是因為打架打得很爽。

  難得遇到能肆意疏松筋骨的對手,加上對方是個意外非常好說話很適合當朋友的人,手裡積攢幾個人情之後,五條悟甚至思考過怎麼把他拉來高專。

  ——畢竟中原中也這樣體內種植了和咒靈很像的東西、連□□大樓的咒靈也能壓制得一干二淨的鎮宅神靈並不多見。

  「所以我們來打一架吧。」

  「你的邏輯是?」中原中也滿臉想要吐槽的表情,閉上眼拒絕,「還是算了吧,晚上我要去找阿月姐。」

  五條悟拉長了陰陽怪氣的聲音:「中也,你是怕媽媽的小鬼嗎?」

  「……?」中也暴起,「好啊去哪裡打!」

  在一場也許能毀滅東京的戰鬥後,五條悟總算有了些干勁,兩人隨意地坐在樹枝休息時,他又開口:「願賭服輸哦中也。」

  「嘖。」

  明明是黑手黨卻非常重視承諾的中原中也按照打架之前的約定,騎摩托車帶他繞去海岸兜風。

  「悟,」帽子長在腦袋上的黑手黨一副沒臉見人的樣子帶上頭盔,「給老子坐下,你不覺得路人在用很奇怪的目光看你嗎?」

  不嫌丟人嗎??

  「嚴格來說是看我們吧。」

  所以丟人別帶上他!

  中原中也自暴自棄地發動車子,五條悟還沒坐穩,身體向後手向前,一把勒住中原中也的衣領,嗆了一口風。

  兩人同時發出窒息的聲音。

  「給老子放手!」

  「中也你好矮,我差點沒夠到你。」五條悟也非常嫌棄

  「再不閉嘴給你這個混蛋甩下去!」

  「誒,你甩不下去的吧。」

  伴隨中也氣急敗壞的聲音,本來好好行駛的車開始升天,然後在天上歪歪扭扭地漂移。

  重力,斯國一。

  有點暈車的五條悟妥協道:「沒關系,不是所有人都能長我這麼高的。」

  然後他就被徹底甩了下去,一個後空翻完美落在高架橋上,一扭頭直接樂了:「下午好太宰,准備跳樓嗎?」

  停在高架上吹風的太宰治也有點驚訝:「下午好悟君,今天不跳樓,話說這裡本來也沒有樓吧。」

  這是什麼自殺愛好者交流中心。

  很快跟過來的中原中也暴躁地想。

  「沒區別啦,想體驗跳樓的話我也可以免費帶你體驗一次哦。」

  「頭朝地腳朝天的那種。」

  「yue,想想就難受,還是算了吧。」太宰治露出智慧的豆豆眼,「你怎麼和蛞蝓一起出現了。」

  「唔,」五條悟指頭戳著下巴,「這還要從一條河開始說起……」

  「咦?那條河適合溺水嗎?」

  「額、要不我們帶你去試試看?」

  中原中也震怒:「誰要看青花魚跳河!」

  五條悟臉一跨:「可是你還沒帶我兜完風,難道港口黑手黨的中原中也是這樣言而無信的家伙嗎?」

  太宰治立刻從善如流在旁邊煽風點火:「就算是蛞蝓也太過分了吧,指指點點指指點點!」

  「哈?我都帶你跑這麼遠了!」中原中也嫌棄地說,「我可是五大干部,沒那麼多功夫陪你打發無趣的時間。」

  「啊呀,被戳穿了。」

  五條悟沉默,和太宰對視一眼,同時向中原中也看去。

  兩人手指扭動露出惡意中帶著興奮的笑。

  「中——也/中也∼」

  「……給老子滾遠點!!!!!!!」

  ……

  總之三個難得閑到一起的人手墊著胳膊肘,吧唧一下一起倒在斜坡上。

  被消除異能強行綁架過來的中原中也沒好氣地挪到遠離太宰治的一邊,向天翹起二郎腿。

  半晌,五條悟恍恍惚惚開口:「我們是來這兒干什麼的來著?」

  「跳河?」/「鬼知道!」

  「唔,那繼續發呆吧!發呆也是人生重要的事情啊。」

  五條悟支著下巴,去盯被電線分割的天空,沒多久突然察覺到夕陽升起,一並升起的,還有耳邊持續不斷的吵鬧。

  再次互相扯衣領吵得激情澎湃的前搭檔倆,俱是一副恨不得把對方的腦袋按進水裡一秒升天的模樣,五條悟扭頭時,看到閃著金子的藍色水晶和點上光點的鳶色眼睛。

  年輕人活力四射的青春啊……哪怕活在對立的組織,這不是關系還是很好嘛。

  他莫名想起瀧島月家的某張甜品菜單,在他畫的墨鏡感嘆號推薦的簡筆畫旁,夏油傑寫道:「甜死了,別吃,不會有人吃這個還要加糖吧不會吧。」

  從另一個世界回來後,他雷厲風行地清剿眾多詛咒師據點,敬業到夜蛾的眼鏡都裂開了。

  這個世界到底沒有再發生百鬼夜行,只不過不知道他的摯友現在在什麼地方憋什麼屁。

  瀧島月收起那張菜單,掛在回憶牆諸多照片之間。其實無所謂,又沒有什麼收藏癖,干嘛非要花時間去保存一張紙。

  「畢竟這是我獨自面對另一個咒術師先生的重要憑證,」她笑得真誠,甚至還有一點小得意,「我覺得很有紀念意義!」

  ……也是,如果真是為了他,像瀧島月這樣的性格,一定會有話直說吧。

  就像會說出「我也會請七海保護悟先生」一樣,她大概會用絕對不會刺傷人的方式告知她的想法,即使沒有什麼能夠刺傷最強咒術師。

  毫無差別地努力保護著所有人的心。

  雖說他向來不在意所謂「世間」,不過確實有一瞬間,他因此感到輕松,與七海建人的安穩感不同,如果只能用一個詞概括瀧島月,他大概會選擇輕松吧。

  或者笨蛋?

  畢竟真誠的笨蛋相處起來總是令人輕松的。

  於是那時五條悟聳聳肩,懶得糾正她關於詛咒師和咒術師的區別。

  長長的青草左右搖擺拂過五條悟的臉,光悉數停留在「雙黑」身上,他則落入橋梁邊緣的陰影中,獨自躺在吵鬧以外的無限空間裡。

  「……五條……」

  上方傳來飄渺的呼喚聲。

  「中也!悟先生!」

  他和中原中也一起抬起頭,太宰治理了理領子。

  橙黃的光束背對著火燒雲,從頭到腳直楞楞地向他們傾瀉而來。

  瀧島月扒著橋扶手踮著腳,驚訝地笑著,七海建人從身後攏住她的長發,擋住風吹。

  她招招手:「怎麼在這裡躺著,地上多涼啊,一起來吃晚飯嗎?」

  在場除了她,誰還會被區區河岸涼到。三個人都有點想笑。

  不過七海建人和她背對著即將落下的太陽,輪廓染上溫暖的金色,一副認真的樣子。

  突然就讓人想吃點暖和的東西了。

  「快點過來啦∼」

  畢竟又是個春天了。

  中原中也路過五條悟時,手拍上他的背。

  「喂,還不快點,一會兒看樣子要再去買菜了。」

  他假裝被拍到,向前踉蹌兩步,從橋洞的陰影奔出來,渾身染上了斜陽余暉,感嘆道:「相當居家啊中也。」

  「啰嗦。」

  中原中也粗著聲音,看到五條悟身上染光,終於露出滿意的表情。

  他不是特別濫好心的人,只不過五條悟也算他成為干部後難得結識的伙伴,見他一個人坐在河邊,一副與人類格格不入的令人不爽的樣子,才大發善心利用寶貴的時間懟懟這個無比欠揍的家伙。

  順便完成阿月姐交代的照顧幼稚五條悟的任務。

  「我就不去了。」太宰治聳肩,慢騰騰地向反方向行走。

  瀧島月歪頭:「太宰先生,今晚有安排去別的地方吃飯嗎?沒有的話一起來吧。」

  「哦!」她明顯剛剛想起什麼,又說,「太宰先生是順便來幫亂步先生取甜品的嗎?」

  「聽說前段時間什麼事件裡您幫了中也,」她彎起眼睛,「謝謝您的照顧,請隨意告訴我喜歡吃的東西,我會盡力為你准備的∼」

  太宰治腳步僵住了。

  「青花魚吃草就行了!還有誰照顧我了,是不是那個偵探小矮子給你亂說了什麼!」中也喊。

  「誒?我呢我呢?我不能點菜嗎?」五條悟也起哄。

  「悟先生和中也也一樣。」她好笑道,「報菜樣給我就好了。

  太宰治慢吞吞地轉身:「既然是中也姐姐誠心邀請的話……」

  「沒人誠心邀請你。」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啦!」太宰笑成了Q版月牙眼。

  「聽、我、說、話、啊!」中原中也終於飛起一腳踢向太宰的腦袋,太宰矮身,向坡上跑了兩步向瀧島月走去:「蛞蝓好弱——」

  「混蛋你給我站住!」

  五條悟歪頭,難得勤快地去扶好摩托,興趣十足地推起來。

  剛走兩步,他若有所思向正上方仰起脖子,七海側身,單臂支撐著欄杆,睨著他,聲音是難得的溫和:「快點吧,五條先生。」

  「這個算朋友聚會邀請嗎∼」

  七海嚴謹地說:「是你們來蹭白飯。」

  「不愧是我的友人娜娜明君!」

  「別選擇性無視我的話,還有這是哪個漫畫的梗。」後輩平靜地吐槽道。

  「《五條悟傳》?」

  「這個動漫的收視率一定像基金一樣持續飄綠吧。」

  「……好厲害的吐槽,」五條悟單手撐住車,豎起拇指,「在我的帶領下成長了呢,娜娜明!」

  「你是笨蛋這件事我已經非常清楚地知道了。」

  還在快樂吵架的中原中也聞言,也想嘲笑五條悟,結果一扭頭——

  「五條悟,你是不是故意把腰彎那麼低??」

  「誰讓中也摩托車太矮了。」彎腰彎得很難受的五條悟也委委屈屈。

  「我@&*#¥$&*#」

  ……

  瀧島甜品店好像已經不知不覺變成咒術師們的聚餐地點了。

  拿著果汁干杯的五條悟暗戳戳地把酒推到幾個小朋友面前,然後被釘崎野薔薇舉報給瀧島月。

  橙發的姑娘一下抱住瀧島月的胳膊:「阿月姐你看!五條老師又想給未成年灌酒!還想搶我的甜品!」

  瀧島月摸了摸少女新買的發卡,誇獎兩句得到她驕傲的小表情,繼而瞪向五條悟。

  為了日後的甜品生涯,五條悟不得不放棄計劃,一副備受打擊的模樣。

  小朋友們在嘀嘀咕咕:「五條老師好幼稚。」

  五條悟反駁:「我今天可是祓除了好多厲害的咒靈,超累的,想多吃蛋糕也沒什麼問題吧!」

  「誒,」虎杖悠仁露出豆豆眼,「那我的給五條老師吧。」

  伏黑惠面無表情:「虎杖你是傻的嗎,你沒發現他選擇性跳過強迫未成年喝酒的問題了嗎?」

  虎杖悠仁撓頭:「是嗎?」

  「惠,沒想到你一直是這樣看我,」五條悟長嘆,「五條悟大受打擊,淚撒大海,海面上漲以至於引來大暴雨解決干旱問題!」

  瀧島月配合地露出「居然還可以這樣」的神情,虎杖悠仁也呱唧呱唧鼓掌。

  「你們兩個,別隨便相信這種毫無邏輯的因果關系啊。」伏黑惠扶額,被28歲成年人幽怨的目光瞄准,僵著臉頗感丟人,「我知道了給你就是了。」

  「順平醬∼∼」

  「……五條老師你自己拿吧。」

  「好耶——」

  順平捂臉,有點羨慕地看著背靠瀧島月美滋滋吃甜品看戲的釘崎野薔薇。

  他還挺想吃的呢。

  七海建人嫌棄地看了一眼五條悟,安慰地把自己的那份讓出來:「順平,吃這個吧。」

  順平眼睛一亮:「謝謝七海老師!」

  「只有順平能叫娜娜明老師,」虎杖支著臉,「真好呢。」

  五條悟也跟著說:「真好呢。」

  七海建人一副冷淡到充耳未聞的樣子,只有瀧島月察覺到他不錯的心情。

  她的腦袋一拱,壓在戀人的肩膀上咬耳朵揶揄:「真好呢,被大家爭奪喜愛了。」

  釘崎野薔薇不屑地看了男生們一眼:「我只喜歡阿月姐。」

  是,不僅喜歡,你最近未免太喜歡賴在阿月旁邊了。

  七海建人在心裡吐槽,寬厚的手報復性扣住戀人的腦袋讓她無法離開自己,指腹揉過發根,看她眯著眼睛一副享受的表情,啞然失笑。

  中原中也看戲看夠了,非常紳士地把甜點讓給瀧島月很喜歡的後輩女孩。

  釘崎歡呼一聲,挑起櫻桃咬在嘴裡,含含糊糊:「中也,這麼有眼色將來一定可以找到合適的女朋友的吧。」

  中原中也一下嗆住,有點窘迫地咳嗽,忽然聽到和太宰治還有五條悟重合的嘲笑聲。

  「去死。」

  他一叉子扔過去,深深釘入太宰治身後的牆上,得到一群人驚嘆的目光,在他得意的時候,瀧島月騰出一只手敲了他的腦袋:「幫我修好。」

  「真遜啊中也。」五條悟不禁感嘆。

  「我可不想被奔三還耍無賴搶零食的人說,你是三歲小鬼嗎?」

  「中也的身高才更像小鬼吧。」

  「……你、說、什、麼?」

  「不准在甜品店打架,也不准熬夜打架。」瀧島月習以為常地宣布規則。

  太宰治噗地笑了一聲,虎杖悠仁好奇地看過去:「太宰先生在笑什麼?」

  黑發卷毛的青年悠哉游哉地把自己的甜品推給他:「沒什麼,要吃嗎?」

  「誒,可以嗎!」虎杖像是推脫過節紅包一樣像征性地問。

  「當然,」太宰笑著,「說起來,你和我的一個後輩很像,也是『老虎』呢。」

  「WoW」

  虎杖鄭重地雙手接過:「那就——謝謝太宰先生!我會珍惜您的好意認真吃完的!」

  「太宰先生?」他奇怪地看著再度僵硬的太宰治。

  太宰用手遮住眼睛,棒讀道:「是什麼刺痛了我的眼睛。」

  「你是傻子嗎。」和五條悟操縱著勺子筷子在空中短兵相接的中原中也抽空嘲諷道。

  「……啊,我的筷子!悟,不准作弊!誰讓你從中間劈開的!!」

  ……

  最後發現整一桌只有七海建人喝了幾口酒。

  「是大人呢。」收拾桌子的高專一年級生交頭接耳。

  中原中也和太宰治在沙發上爭奪地盤,拿著游戲手柄玩魂鬥羅,氣勢洶洶硬生生打出了決戰的感覺,引得幾個學生也興致勃勃湊上去加油助威。

  五條悟躡手躡腳溜去廚房想找蜜餞,結果就著虛掩的門縫,看到瀧島月笑嘻嘻地從背後伸手環住七海的腰,臉頰貼在他的脊背上,又探頭向他的身側。

  七海矮身,輕輕吻了下她的側臉:「被吵到了嗎。」

  「我來陪七海。」她說著,遞了一個盤子過去。

  裡面的氛圍太好,以至於五條悟手癢地想要推門進去打斷看看七海的表情,剛要向前邁步,他聽到閑聊中的瀧島月又說:「中也說悟先生今天像失足兒童。」

  七海嘴角為不可察地翹起:「很形像。」

  「也許是有什麼煩惱吧。」瀧島月手指沾水戳戳七海的臉,「七海很重視悟先生的吧,偏偏要露出這麼幸災樂禍的表情。」

  「沒有。」

  「噗,撒謊的七海也好可愛。」她踮起腳掛在他的手臂上晃,「不過我覺得關心朋友的話,偶爾也是要表現出來的一下的。」

  七海瞥了她一眼,扣住她的腰向上提,傾身吻住,良久,瀧島月喘著氣靠在他身上,放低聲音:「七海真是的……」

  「就算不說,那個人也都一清二楚的吧。」七海建人說出了令他驚訝的話。

  「雖說很多人想把他沉屍太平洋……」他頓了一下,「不過確實是能夠信賴的敏銳的家伙。」

  「你說出了很可怕的話哦七海,」瀧島月用頭撞了他一下,笑著說,「能信賴不就已經是『友人』了,他今天還拜托我多照顧悠仁君他們呢,如果他不是這樣的人,七海也不會和他共事吧。」

  「這個請另當別論,你只是被當成好用的托兒所而已。」七海建人擦干手,捏捏她的臉,也笑了,「 不過,算了,你就當作這樣好了。」

  後輩對待女友的態度異常溫柔:「朋友也好,照顧那些孩子們也好,我相信你的做法從來不會有錯。」

  五條悟聽著他們的話彎起嘴角。

  他從不在意為他人做了什麼,或者被他人做了什麼,不過他還是覺得心情很好。

  七海建人和瀧島月真的很像,幾乎到了如出一轍的地步,把他們口中的「孩子」托付給他們,果然是正確的決定。

  為自己的決定洋洋得意的成年人最終善解人意地大踏步打開門,給兩人留足面子,不讓兩人知道他聽到了他們對自己的無上贊揚,轉而問道:「娜娜明!我的蜜餞呢?」

  瀧島月驀地紅了臉,急急忙忙抓住七海收緊的手:「總之不要在廚房裡打架!」

  朋友果然是個好詞。

  心滿意足咬著蜜餞的五條悟如是想。

  ——

  再後來的某天。

  「話說,小阿月,你覺不覺得……」第n次被贈送甜品時,五條悟怪裡怪氣地開腔。

  ——都怪今天無聊用刷了幾百集的奇怪中國電視劇。

  他愁眉苦臉地盯著瀧島月,時間太長以至於娜娜明都投來警戒的目光。

  不過這並不能影響五條悟飛起來的思緒。

  他像是省略了很多思考過程,最後憋出來幾個字。

  「……長嫂如母。」

  瀧島月/七海建人:?

  作者有話要說:

  正式結束啦!下拉最後有給讀者小可愛的信哦~

  ——

  唔,番外起源於七海說五條悟信賴卻不尊重,但是我突然想,信賴不是比尊重更加親近的感情嗎?

  小五說討厭正論唯我獨尊,但是他確實是很溫柔的人,七海大概也非常清楚他的特質,所以才跟隨他的指示走上漫畫裡的道路。

  五條悟很親近七海,但是誰也沒有說過這是不是叫做朋友,所以我想寫出來,寫除此之外他認識了中也太宰很多很多朋友,雖說比不上摯友,但也會很開心吧。

  至於漫畫,不知道七海死後,小五會有多難過。

  ——

  ——

  那麼最後的最後。

  很感謝評論我給我投雷以及其他用各種方式出現過名字的小可愛,本來想一一在作話裡感謝,但是你們可能有人不太想留名就放棄了。

  這是我嚴格意義上第一本完本的小說,想寫的有很多心事也有很多,之前總想我的一生能像《四謊》的有馬公生一樣影響到某個友人A就太好了,看了大家的評論,隱約覺得自己好像走出了一小步。

  如果讓誰哭了讓誰笑了讓誰覺得今天的生活很美好的話,就太好了。

  如果有人關心的話,下一本開七海的短篇,長篇我不太確定,因為學業很忙,所以長篇會慢慢存搞,會在《團寵宇智波》和《被世界寵愛的中原醬》裡選,夏油傑x孫悟空那個也許突發奇想我就開了(捂臉)

  謝謝你們陪我這段旅程,期待下一本也再相見。

  下面再放一下中原醬的文案吧~

  平行世界存在著重力使中原中奈的無限可能。

  某天,記載這些世界的「書」被赭發藍眸的少女撿回家。

  能一拳砸塌大樓的少女笑容張揚又明媚,一如既往地濫好心向書中人伸出援手。

  作為所有世界的唯一可能性,這裡的中原中奈不染黑暗,活成了擁有平靜日常的小太陽。

  被照耀過的黑敦/首領宰/dk咒術師決定鑿壁偷光。

  對此,延遲到達戰場的中原中也:?

  你們這群病嬌離他的同位體遠點好嗎?

  ——

  中原中奈是聞名東京高校的超人氣少女。

  每天不是在幫助別人,就是在幫助別人的路上。

  然而某次幫朋友打工時,她竟然在疑似火拼現場與宛如自己雙胞胎的男性狹路相逢,還被一個天降小本子砸中腦袋。

  本子裡走出的人哪裡都不太對勁:

  隨時可能暗墮並想寢當番的主控刀劍,

  消失一小時就會拆家的咒術師貓咪,

  晚上試圖從她窗口跳出去的首領宰,

  時刻綴在她身後的白虎黑敦……

  對此,中奈表示:你們是想報答我伸出援手嗎?你們分明是想拉我一起去黑化邊緣大鵬展翅:)

  ——

  再後來中奈明白了,

  一切怪事都有起源,

  而她的命運也有名字,叫做中原中也。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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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本真的很甜,女主角超級甜又可愛,也給七海一個HE結局(感動),非常治癒!想看甜文非常推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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