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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綜漫)在柯學世界掃黑除惡》作者:木修竹【完結+番外】

《(綜漫)在柯學世界掃黑除惡》作者:木修竹【完結+番外】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悠于 您是第12444個瀏覽者
文案:

【全文完結啦,文案廢,求看正文,謝謝~】
奈緒是地獄裡的新人獄卒,某日意外轉生成人。

奈緒:「無論在現世還是地獄、身為鬼族抑或人類,作為獄卒都要盡忠職守,將罪孽聲討到底!罪犯們,先在現世接受法律制裁,死後再墮入地獄贖罪吧!」

奈緒身體力行,小小年紀啟動夜巡行動,將犯罪分子一一打暈,報警送入監獄。
妖怪小伙伴:「我萌,養我。」
奈緒:「天生的偵察兵!正愁沒搭檔,瞌睡送枕頭,你真是太貼心了!」
妖怪小伙伴:「挖坑自埋,自閉中……」

奈緒考上了警校。
警校五人組:「一次次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呢。」
應屆警校生們:「警校傳奇!請收下我的膝蓋!」

奈緒成為警察。
奈緒:「掃黑除惡,義不容辭。」
獄友們:「你是那個女警送進來的?好巧啊,我也是。」
某神秘跨國黑衣組織:「你不要過來啊!」

最初。
卷毛青年:「你是霸王龍麼!」
後來。
卷毛青年:「我們兩人一起……」
奈緒:「一起抓犯罪嫌疑人嗎?馬上來!」
卷毛青年:「我恨你像塊木頭!」

【高亮預警】
1.1V1,男主是帥氣的墨鏡卷毛青年;
2.女主絕對紅方,琴酒死亡結局,其粉絲慎入;
3.內含二設,盡量不ooc,若ooc了請輕拍。

內容標簽: 綜漫 女強 爽文 柯南
主角:宮本奈緒 ▏ 配角:警校組,核善地獄輔佐官,養貓夏目 ▏ 其它:
  
一句話簡介:誰在作奸犯科?我來也!
  
立意:勿以惡小而為之,犯罪行為需懲戒

原創網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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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砰、砰、砰!」一聲聲沉悶的擊打聲極富節奏地響起,間隔短暫,持續不斷,同時伴隨著凄厲的慘叫聲。

  一個頭上長著兩根小尖角、身穿紅色鑲邊的黑色和服、長相甜美可人的少女正單手拿著一把狼牙棒,毫不留情地往前面身穿麻質白衣、頭戴三角狀頭巾的男子腦袋上砸去,一下又一下:「給我好好懺悔你的罪孽!」

  「奈緒,鬼燈大人找你,他在閻魔殿。」一只腰扣棕色腰帶、鎖鏈纏身、後背鎖鏈固定住一把木質船槳的白色兔子蹦跶到少女面前,對眼前凶殘的一幕視若無睹。

  「鬼燈大人?!芥子小姐,多謝傳話。我一定要好好表現,以芥子小姐作為榜樣,讓鬼燈大人也誇獎我!」奈緒握拳,眼睛閃亮亮的。

  「哎呀,我只是一只普通兔子。」芥子羞紅了臉。

  可愛,想擼。

  奈緒克制住蠢蠢欲動的手。

  她面前是同為獄卒的前輩,不得無禮。

  接到鬼燈大人的傳喚,奈緒一刻不敢耽誤,請同僚幫忙暫代懲戒罪人後,飛奔至閻魔殿。

  她把狼牙棒放在門口,衣冠整潔地進了殿門。

  「鬼燈大人,您找我?」奈緒規規矩矩地站在鬼燈面前。

  被喚作「鬼燈大人」的是一個頭上長著一只角、尖耳、三白眼、M型嘴、身高185釐米的清俊男子,地獄之王閻魔大王的第一輔佐官。

  「轉生處有個獄卒壽退社了,目前人手不足,麻煩你去幫個忙。」鬼燈客氣說道。

  「是,鬼燈大人!」奈緒應道,卻沒馬上離開。

  她兩頰飛紅,扭捏著從懷裡掏出一張照片,雙手捧上,深鞠躬,「請問鬼燈大人能給我簽個名嗎?」

  鬼燈拿過照片,上面是他獲得金魚草選拔會奪冠時的照片。

  「你有參加選拔會嗎?」

  「有,可惜我不如鬼燈大人厲害,培育不出品種優良的金魚草,沒能進入決賽。」奈緒有些羞澀。

  「有品味,日後繼續努力。」鬼燈在照片上簽上名字作為嘉獎,雙手遞還給奈緒。

  「是,鬼燈大人!」奈緒小心翼翼地把鬼燈的簽名照放回衣襟內,朝鬼燈再次鞠躬後離開閻魔殿,不忘捎上門口的狼牙棒。

  伏案工作的閻魔大王趴在桌上哀嘆:「唉,又被無視了,本王這麼不起眼嗎?」

  鬼燈手持狼牙棒一捅,狼牙棒頭部深深陷入閻魔大王的臉頰:「您的體型那麼大,怎麼可能不起眼?是桌上文書太多擋著你了,請盡快處理工作。」

  「好痛,快把武器拿開,鬼燈君。本王剛才一直在工作,中途休息一下。」閻魔大王推開鬼燈的狼牙棒,摸著紅腫的臉頰,「鬼燈君,剛才那孩子是新入職的獄卒嗎?之前好像沒見過。」

  「奈緒入職將近一年,平日在等活地獄。」

  「咦?她不在眾合地獄嗎?本王記得漂亮的女性大多去了眾合地獄。」

  「我問過她,她說喜歡拷問罪人,讓他們反省自己的罪過。嗯,是個好孩子。」鬼燈頗為贊賞。

  「這個說法聽起來好耳熟。」閻魔大王從桌上眾多文件中翻找出一份新人獄卒名冊,「啊,找到了。」

  閻魔大王瀏覽奈緒的簡歷。

  姓名:奈緒

  種族:鬼族

  年齡:已成年

  身高:156cm

  特長:天生力大無窮

  拷問刑具:狼牙棒

  偶像:鬼燈大人

  座右銘:將罪孽聲討到底

  「剛才我就覺得這孩子打扮像你,果然是你的粉絲,連刑具都一樣!為什麼本王沒有粉絲,本王可是地獄負責人啊。」閻魔大王一臉委屈。

  「等您把身上的脂肪減下來再說,女孩子們不喜歡連身材都無法控制的人。」鬼燈用狼牙棒敲了敲桌子,「休息時間結束,快點工作,我已經替你連續加班了兩個晚上。」

  「本王也想瘦下來。」閻魔大王嘟嘟嚷嚷著把一疊文書拿到眼前,「但運動起來很累啊。」

  「空閑的時候我會監督您減肥的。現在趕緊工作!」鬼燈把狼牙棒往下一拄,地板應聲而裂。

  「越來越凶了……」閻魔大王看著鬼燈逐漸核善的眼神,聲音降低八度,不敢再說話,埋頭處理公務。

  奈緒走出閻魔殿後,連蹦帶跳地前往轉生處。

  幸好她每天都把鬼燈大人的照片貼身帶著,終於伺機拿到了他的簽名照!這是地獄裡的獨一份!限量版!

  奈緒臉上樂開了花。

  她到轉生處時,裡面的情況有些不對勁。

  轉生處亂成一鍋粥,有些亡者往裡擠,有些亡者往外衝,幾個獄卒控制不住場面,被一個亡者尋機衝破包圍圈,往門口跑去。

  他一邊跑一邊回頭高喊:「我才不要轉生,轉生後的我就不是我了,我寧願繼續在地獄裡待著,相當於長生不死!」

  「說什麼呢,你早就死了!」迎面而來的奈緒迅速弄清狀況,雙手握住狼牙棒,擺出棒球運動員全壘打時的標准姿勢,快、准、狠地揮棒擊打在出逃的亡者腹部。

  亡者瞬間雙腳離地,被狼牙棒上傳遞的巨力帶得往後飛出十幾米,重重地摔在地上,被一個獄卒逮到。

  「你是鬼燈大人派來支援的獄卒嗎?多謝!請幫忙一起盯著這些亡者。」獄卒朝奈緒道謝後,把亡者的雙臂反剪在背後,罵罵咧咧,「好不容易贖清罪孽得到轉生的機會,給我乖乖轉生去!居然帶頭慫恿其他人妨礙我們執行公務?想下焦熱地獄再待上幾百年嗎?」

  「我沒教唆人,我說的都是大實話!自我意識才是一個人存在的證明,轉生後,我們的所有記憶都會被清空,轉生後的人只能算是新生的人,根本就不是我們!肉-體死亡後,又想讓我的精神死亡嗎?我不想轉生,我要留在地獄!」亡者拼命掙扎,想要逃離此處。

  聽到這個亡者的話,好不容易被鎮壓下來的另外幾個亡者受到蠱惑,嚷嚷起來。

  「說得對!」

  「我把轉生機會讓給別人,讓我留在地獄!」

  「轉生實質上是二次死亡,我不要!」

  一心向往轉生的幾個亡者也不再往裡擠,腳步有些遲疑。

  「最煩你們這些半吊子的思想家,懂得不多,偏偏煽動力極強。喂,你們幾個聽著,轉生不轉生是十位大人下達的審判,由不得你們反抗!給我進去!」獄卒暴躁地押解亡者往裡走去。

  奈緒走在他們身後,一手握著狼牙棒架在肩膀上。

  「地獄可是弱肉強食的地方,打不過我,就別想逃跑!誰想來試試?」奈緒朝不服氣的幾個亡者齜出了尖牙,甜美的長相和小巧的身高柔化了她話語中的威脅,反倒顯得有點可愛。

  但亡者們不敢輕舉妄動。

  之前那一幕很有威懾力,奈緒能單手舉起和身高旗鼓相當的狼牙棒、並且把亡者擊飛老遠的怪力讓他們忌憚不已。

  亡者們磨磨蹭蹭地走到轉生處。

  獄卒們端出一碗碗液體遞給亡者:「喝下去。」

  「這是能讓人忘卻前塵舊事的孟婆湯?!」最先鬧事的亡者伸手打翻碗,「我不喝!我要帶著記憶轉生!」

  「孟婆湯是別的國家地獄的特產,我們有自己的特色!你嘗嘗看,這是用日本地獄特有的植物研磨調制而成的藥水,味道因人而異,每個人都能品嘗到自己最喜歡的味道!」奈緒激動地揮舞著狼牙棒,把刺頭亡者砸進地板裡,「這可是鬼燈大人研制而成的,你怎麼可以連這個都弄錯!」

  重點是這個嗎?

  一旁的獄卒和亡者們不由在內心吐槽。

  不過,帶著記憶轉生的誘惑力極強,幾個亡者蠢蠢欲動,把目光投向道路盡頭處的大門。

  不喝那碗不明物,是不是真的可以保留記憶轉生呢?

  「甭想了,除非你們打得過我們所有人。」獄卒看出他們心思,手指往旁邊一指,「你們要自己喝?還是像他一樣由我們喂著喝?」

  亡者們目光順著獄卒手指轉過去,看到奈緒正一只腿跪在刺頭亡者後背固定住他,一只手捏住他的腮幫子,另一只手拿著一碗藥水往他嘴裡灌。

  刺頭亡者來不及吞咽,被嗆得直翻白眼。

  「好多都灑在外頭了……分量不足會不會影響效果?算了,再灌一碗。」奈緒自言自語地下了決定。

  亡者們看著刺頭亡者的凄慘模樣,看奈緒真的開始給他灌第二碗藥水,喉頭不由得滾動了一下。

  喝那麼多,轉生後會不會直接變智障?

  識時務者為俊傑,亡者們爭先恐後地接過獄卒們捧著的碗,識趣地自己喝了下去。

  見亡者們一個不落地喝完藥水,凶神惡煞的獄卒們神情都放松下來,笑容可掬地朝他們道別:「過了這道門,你們就重獲新生了!轉生後一定要安分守己,別做壞事,死後還掉下地獄給我們增加工作量啊!」

  「為什麼我還有記憶?」亡者們驚愕不已。

  「哦,這是閻魔大王第一輔助官鬼燈大人給贖清罪孽之人的恩典,你們喝的藥水三天後才起效。你們重獲新生不易,他希望你們最後還能感受到轉生的喜悅。」獄卒科普道,「審判後直接轉生的亡者就沒有這個待遇,他們喝的藥水是即刻生效的。」

  「不愧是鬼燈大人!菩薩心腸!連對這等罪人都予以慈悲!」奈緒星星眼,她仰慕的大人是最棒的!

  菩薩心腸?慈悲?她說的是那個鬼畜抖S鬼燈大人嗎?

  獄卒們頭掛黑線,臉上有可疑的汗滴。

  「總之,你們是該好好感謝鬼燈大人,他讓你們有機會最後再感知一次現世。我們就送到這裡,你們自己出門吧。」

  「一路走好,重新做人!」

  獄卒們站在門內揮手作別。

  亡者們一個個跨過大門,消失不見。

  刺頭亡者沒再鬧么蛾子,仿佛接受了現實,乖乖地排在最後一個出了門。

  獄卒們看他大半個身軀跨過大門,緊繃的心松懈下來。

  突然,一只手猛地抓住奈緒的手臂,把她扯出大門:「哈哈,非要我轉生,你也一起來吧!」

  奈緒措手不及,身體失去平衡,一個倒栽蔥往前倒下。

  事發突然,獄卒們沒來得及拉住奈緒,眼睜睜看著她和刺頭亡者一起消失在門外。

  「怎麼辦?」

  「快去稟報鬼燈大人!」

  一個獄卒火速跑到閻魔殿:「不好啦,鬼燈大人,您派來的獄卒被亡者拉著一起轉生了!」


第2章

  奈緒經歷了鬼生中預料不到的第一次。

  她的種族從長生種的鬼族變成了短生種的人類,前後不足一天。

  奈緒揮舞著小短手,聲嘶力竭地喊道:「我記住你了!等你未來墮入地獄時,我再一一和你清算這筆賬!」

  她好不容易在鬼燈大人面前掛上名號。若能完美完成鬼燈大人交給她的差事,說不定會受到鬼燈大人看重,未來能和他變得親近,然而這令人憧憬的前景被那個刺頭亡者徹底毀了!

  居然還害她轉生成人類!

  在外人看來,這個小女嬰特別健康精神,剛出生就咿呀咿呀地叫著,聲音響亮,小手也特別有勁。

  譬如正在閻魔殿透過淨玻璃鏡看著她的幾位。

  「這是……之前那個獄卒?」閻魔大王有些驚奇,「鬼族轉生成人類後,死後是普通的亡者還是變回鬼族?」

  「唔,這種事史無前例,我沒研究過,等她死後就有答案了。」鬼燈摸摸下巴,「不過我偏向於前者。現世中無論哪個種族,死後依舊是原來的種族。啊,我被鬼火附生,是特例。」

  「鬼燈君的情況的確很少見。」閻魔大王贊同他的說法,看他拿著筆記本唰唰唰地寫起字來,好奇問道,「你在做什麼?」

  「轉生處的管理制度有漏洞,需要修正。」鬼燈眼冒精光,「趁這個機會,重新整頓治理一下轉生處。」

  「工作狂……啊哈哈,鬧事的那個亡者呢?」閻魔大王在鬼燈威力十足的盯視下轉移了話題。

  鬼燈啪地合上筆記本,拿出遙控器切換頻道。

  畫面裡是一個哇哇大哭、正被人換尿布的小女嬰。

  「嗯?淨玻璃鏡壞了?」閻魔大王伸出大手拍了拍鏡子邊緣,「據說現世的電視出問題時,這樣拍一拍就好了。」

  「淨玻璃鏡沒壞。」鬼燈嚴肅地指著鏡子裡映照出的女嬰,「您仔細觀察一下。」

  「哦,之前那個女嬰長得比較可愛,的確不是同一個人。這個女嬰就是那個亡者?說起來,轉生後的性別確實是隨機的。」閻魔大王突然想起一件事,「贖清罪孽的亡者轉生後能保留三天記憶吧?」

  「是的。大王說過,這是給好不容易贖清罪孽後重回現世的他們再次感受現世美好的機會。」鬼燈煞有介事地點頭。

  「本王有這麼說過嗎?」閻魔大王疑惑地摸了摸腦袋。

  「您在文件上簽字的時候說過。你看,她都感動得哭了,可見有多喜悅。」

  「哈哈,是這樣嗎?」閻魔大王憨笑。

  在一旁候著的傳話獄卒欲言又止。

  他從女嬰臉上只看到極度崩潰的表情哎!

  從男性轉生成女嬰,目不能視、口不能言,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大小便失禁、被人把屎把尿,偏偏又有自我意識,這是怎樣的一種酷刑!他設身處地一想,全身就忍不住發抖。

  他就說鬼燈大人怎麼會突發好心降下恩典,原來還有深層次原因在內。

  不愧是鬼燈大人!

  「大王,我請個假,去現世看看奈緒。」

  「去吧。」

  「所以,請你在我回來前把桌上的文書處理完,不然……」鬼燈留下令人遐想的尾音後,前往地獄之門。

  「誒?全部?」閻魔大王看著桌上堆積如山的文書,癱倒在桌上。

  轉生處的獄卒悄悄溜走了。

  現世。

  鬼燈喝下具有模擬人類功效的「魔女醫藥品」,穿著白大褂偽裝成醫生混進病房。

  小嬰兒眼睛發育不全,看不清眼前事物,奈緒沒發現鬼燈的到來,正躺在搖籃裡玩自己的手。

  「奈緒。」鬼燈彎下腰,壓低聲音叫道。

  鬼燈大人的聲音?奈緒一下子來了精神,極力睜開眼皮,想看清楚眼前的人,然而面前依舊一片模糊。

  「你已經轉生成人類,今後作為人類好好活下去吧。你是獄卒,謹記自己的身份。」鬼燈半是祝福半是提點地對奈緒說道,裝模作樣地檢查了一番奈緒的身體,起身告訴奈緒的人類父母檢查結果,「沒問題,新生兒很有活力。」

  等他出門後,奈緒父母小聲議論:「這位雖然看起來不像醫生,卻挺負責任吶。」

  不像醫生的鬼燈出了醫院後,把白大褂脫下,自言自語道:「接下來去動物園吧。」

  奈緒陷入狂喜之中。

  捅了簍子、轉生成人類後,她十分擔心自己被革職,誰料鬼燈大人居然還承認她的獄卒身份?鬼燈大人超好!

  等頭腦冷靜下來後,奈緒才思考起鬼燈話語中的內涵。

  她現在是人類,死後需要經過十王審判,鬼燈大人不希望她死後變成罪人。

  奈緒打定主意,身為獄卒,她一定不會犯下墮入地獄的罪行、給同僚審判自己的機會。

  除此之外,她要繼續打擊犯罪,盡忠職守到底!

  六年後,東京都米花市米花町。

  昏黃的路燈下,一名剛加班結束的女子拖著疲憊的步伐往家裡走去。

  只盯著人錯處的上司、蠻不講理的甲方、口蜜腹劍的同事、永遠做不完的工作……煩心事太多,沉沉地壓在她的心上,她覺得自己快神經衰弱了。

  在一片寂靜中,她隱約聽到身後響起了腳步聲。

  女子心髒緊繃。

  今早她剛聽過電視報道,最近有個無差別殺人犯逃出監獄,目前還未被警察逮捕落網。她運氣不會那麼差吧?

  她看向地面,路燈下只有一道孤零零的人影。

  女子松了口氣,仍不放心地轉頭看向身後。

  依舊沒有其他人的蹤跡。但是,未被路燈照到的地方黑黝黝的,黑暗裡似乎還隱藏著些什麼。

  女子懸著心加快步伐,幾乎小跑起來。

  若有若無的腳步聲也漸漸響了起來。

  女子不敢回頭,放開步子向前奔跑。

  縱然事事不順心,她還是不想死!

  突然,身後傳來「砰」的一聲巨響,腳步聲消失了。

  女子猶疑地停下腳步,朝身後望去,發現在她剛剛路過的十字路口中央站著個小女孩。

  小女孩大約五六歲,穿著粉色的小裙子,長得乖巧可愛,臉上帶著嬰兒肥,能把人的心都萌化了。

  女子腦海裡剛閃過「小天使」三個字,突覺不對:「小朋友,你家大人呢?晚上很危險,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

  是個好人,不過警惕心不夠。明顯覺得不對勁逃跑後,怎麼可以因為好奇心停下來?

  奈緒露出一個甜甜的笑臉:「謝謝阿姨關心,我媽媽在便利店買東西,我現在就去找她。阿姨再見。」

  她向左手邊的路口跑去。

  「誒,你一個人不安全,我和你一起去……咦,人呢?」女子追到岔道口,沒看到小女孩的身影,「好有禮貌的孩子。奇怪,前面有便利店嗎?之前怎麼沒聽說過,是新開業的嗎?」

  女子心神牽系在小女孩身上,完全忘記之前的那聲巨響。

  見過可愛的小女孩後,女子的心情明朗了不少,回家的腳步變得輕盈。

  待她離開後,奈緒回到岔道口,拐進另一側路口。

  只見一個穿著邋遢的男子倒在地上昏迷不醒,一把菜刀掉落在他身邊不遠處。在他那一側的圍牆上有一處可疑的微微凹陷的痕跡,邊緣簌簌地掉著牆粉。

  奈緒掏出街坊鄰居阿笠博士發明的變聲器,熟練地撥打報警電話:「喂,我要報警,我在XX丁目XX番地XX小路發現在逃殺人犯XXX,目前犯人處於昏迷狀態,請盡快派人押送。」

  不待對方多問,奈緒掛斷電話,准備開溜。

  她有豐富的報警經驗,已經摸清了出警時間。負責這一帶治安的警察十分盡心盡職,每次報警後十分鐘內必達現場。

  剛走出兩步,奈緒倒退回去,扯著裙子蓋在殺人犯脖頸位置,隔著裙子輕輕地在他後頸來了一手刀,延長他的昏迷時間。

  不知為何,她作為鬼族時的怪力也跟著她一起轉生了,隨著年紀增長力氣也越大,現在她的力氣已經接近轉生前四分之一左右,可以輕輕松松地把成年男子掄起來。

  為此,她花了不短的時間學習控制力道,以免打暈罪犯過程中出力過大,直接造成殺生慘案。

  身為獄卒的榮譽感不允許她犯下殺孽。

  人,是她用腳踢飛的;手刀,是她隔著裙子切的。很好,沒留下指紋。

  奈緒猙獰一笑:「我記住你的樣子了,先在現世接受法律制裁,死後再墮入地獄贖罪吧!日後我再回等活地獄聲討你的罪孽!」

  宣泄完怒氣後,奈緒迅速溜走,回到家門口。

  她抬頭,見家裡的燈已經全部熄滅,鄰居家也沒了動靜,抓著牆上凸起輕松翻上二樓臥室。

  奈緒摸黑換上睡衣躺回床上,又變回父母口中的乖孩子,美美地入睡。

  日常打擊犯罪任務完成(1/1)。

  另一邊,警察已把殺人犯逮捕歸案,經檢查,除後背撞擊到牆壁的撞傷外,在殺人犯前胸發現一處嚴重淤青,長度約17釐米。

  「果然是X!」目暮十三一拍大腿。

  近一年來,他們時常接到報警電話,報警人信息不明,疑似用了變聲器,初步斷定為男性。

  每次他們都會在匿名報警人所說的位置找到一個被打暈的犯人或嫌疑犯,每個人身上必然留有約17釐米長度的淤青,不知是用什麼武器擊打出來的痕跡。

  曾有人提出,淤青的輪廓很像鞋印,但這個猜測很快被否定了。若真是鞋印,報警人本人該有多矮小?力大無窮的侏儒或小孩?說出來都讓人笑話。

  那些犯人/嫌疑犯清醒後,對打暈自己的人的樣貌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都是一臉不做假的困惑,所有人都沒看清報警人的長相。

  久而久之,他們私底下給報警人起了個代號,叫「X」。

  「X」的事跡在私下裡廣為流傳,已經成為警視廳的傳說之一。

  「雖然很感激X,但是這麼做太危險了!萬一哪次運氣不好,可以連性命都得搭上。」目暮十三憂心忡忡。

  「危險的是犯人才對吧!」他的同僚們在內心齊齊吐槽。

  具備一擊放倒犯人武力值的人需要他們操心嗎?

  話說回來,他們很好奇X究竟是誰、他的目的又是為何?

  從不露面,不為名聲;不領取通緝賞金,不為錢財。他僅僅是在黑暗中聲張正義的義警嗎?

  X的報警頻率很高,他們暗地裡猜測下一通電話將什麼時候響起,猜測的最長時間也不超過一周。

  然而,等了將近一個月,X依然悄無聲息。


第3章

  X放暑假了,去長野縣的爺爺奶奶家度假啦。

  宮本家坐落於山腳下,是個很僻靜的地方,周圍居民不多,鄰裡關系和諧。

  甭提吵架吵得臉紅脖子粗、動手動腳以至犯罪,鄰裡間和和睦睦的,連雞毛蒜皮的小爭執都沒有過。

  奈緒過上了真正的休閑度假日。

  奈緒特別喜歡這種氛圍。

  這樣才對,大家安安分分過日子,日後審判時不是直接轉生就是到天國定居,也不給地獄添麻煩,你好我好大家好,一石二鳥,多好呀?

  但這裡有一處不好——地處偏僻,娛樂方式單一,無聊。

  在地獄時,奈緒可喜歡去游戲廳了。地獄的游戲廳裡不但游戲種類繁多,還會隨著現世的發展與時俱進,又加入地獄特色,無論是消磨時間,抑或是鍛煉反應速度、敏捷能力或專注能力等,都有極大的用處。

  奈緒在家裡乖巧賣萌兩天後,閑不住出了門,認識了鄰居家的小伙伴。

  小伙伴是個可愛的小男孩,有一對眼角微微上挑的鳳眼,因眼睛較大,看起來好似貓眼。

  「奈緒,我們去抓魚吧!」諸伏景光不認生,很快就和鄰居家小妹妹混熟了,帶著她四處玩耍。

  人類的童年和鬼族的大相徑庭,奈緒入鄉隨俗,把自己當成人類幼童,玩得很開心。

  諸伏景光待人溫和,十分照顧奈緒,挖蚯蚓時沒讓奈緒上手,只讓她在一旁准備裝蚯蚓的容器,在河邊多次提醒奈緒河邊路滑,別靠河太近。

  諸伏景光什麼事都讓著她,唯獨制止她爬樹:「你是女孩子,不能爬樹,會磨破手的,小裙子也容易壞掉。有裡以前爬過一次,手心磨破了好幾處,裙子被樹枝刮裂了,哭了好久。」

  「有裡?」奈緒歪歪腦袋,附近有叫這個名字的同齡人嗎?

  「是我以前的好朋友,我們以前經常在一起玩。」諸伏景光情緒低落下來,眼睛裡水光彌漫,「她前一陣子病逝了,我參加了她的葬禮。」

  他年紀小,對死亡沒有深刻的認識。但夢想是成為正義的伙伴的他比起同齡人更清楚死亡的含義,他知道死亡意味著有裡徹底從世界上消失了,再也沒辦法和他一起玩。

  「那她應該在三途川,等修行完畢後就會轉生,你不要傷心。」奈緒摸摸諸伏景光的黑色短發,「以後說不定能遇到轉生後的她。」

  諸伏景光豆豆眼:「三途川?修行?轉生?」

  奈緒說的全是他沒聽說過的詞彙。

  「啊,我忘了,現世沒教小孩子這類知識。嗯,你只要知道有裡現在很好,未來會更好就行。」

  現世?聽不懂的詞彙增加了。

  諸伏景光聽不懂奈緒說的話,但知道對方是在安慰他,情緒漸漸好轉:「奈緒好厲害,明明比我小一歲,卻懂得那麼多東西。」

  諸伏景光和奈緒分享了關於有裡的事,自覺關系變得更加親近,悄悄地告訴奈緒:「我有個秘密基地,你要不要去看看?不過,要先經過小操同意。」

  「好呀。」奈緒有些好奇所謂的秘密基地指的是什麼,「小操是誰?」

  「我在山裡認識的朋友。我明天帶你去找他。」

  兩個人做了約定,第二天一起進了山。

  山在群馬縣和長野縣的交界處,是座矮小的山峰。兩人翻過山到達長野縣山腳,找到了山村操。

  「小操,我能帶奈緒去我們的秘密基地嗎?」諸伏景光詢問他。

  山村操走到奈緒身前,湊近她上下打量一番:「小景,她不是大人派來的間諜吧?會不會看到我們的秘密基地後告訴大人,把它給拆了之類的?」

  「不會啦,奈緒不是這樣的人。對吧?」

  「我不會說出去的。」奈緒肯定了諸伏景光的話。

  「好,我批准了,我們一起去。」

  三人結伴前往秘密基地。

  「鏘鏘鏘!怎麼樣,我們的秘密基地厲害吧?是我和小景兩個人搭建起來的哦。」山村操拍著胸膛,得意洋洋地揚起頭,上嘴唇顯得更尖了。

  只見樹林裡的一片空地上搭建起一個破破爛爛的矮小房子,從外面只看得到從上方披散下來的擋雨布。正對著他們的一側用圓木搭了個門,中間豎著根柱子,柱子兩側上方分別釘著兩塊牌子,上面寫著「入口」及「出口」,柱子前用小石頭擺出了一條直線,似乎是分界線。

  秘密基地是指自己搭建的房子嗎?

  奈緒跟著他們從入口處掀開擋雨布爬進小房子。

  小房子以四根圓木作為支撐柱,柱子四周用大石塊壓住進行固定。柱子上方連接四根等長的圓木,木頭交接處間用麻繩以十字捆綁法固定住,綁得特別嚴實。房子的上方和四周都蓋著擋雨布,也用繩子固定在圓木上。

  約五六平方狹窄的空間裡放置著一些雜物,有水桶、鏟子、鍋、瓶子、小書架及一些卡片等等。

  這個小房子看起來有模有樣,對小孩子來說,確實是個很厲害的秘密基地。

  小房子爬進三個小孩後,空間愈發逼仄。

  奈緒縮著身體不敢亂動。以她的力氣,只要稍微磕碰到,房子得徹底散架。

  「你們好厲害。」奈緒真心實意地表示佩服。

  小房子對她來說脆了點,但對普通人類小孩來說結實得很。兩個小孩靠自己搭建起這樣的房子,真的很不容易。

  「是吧?」山村操更加得意了,腦袋抬得更高。

  諸伏景光也露出了驕傲的微笑。

  三個人在秘密基地裡待了一小會兒,一起到山裡捕捉獨角仙。

  有個共同秘密後,三個人偶爾會湊到一起玩耍。

  時至八月上旬,諸伏景光很興奮地告訴奈緒:「我哥哥明天要回來了!」

  「你有哥哥?」

  「對呀,我哥哥比我大好幾歲,是國中生。他之前去參加森林夏令營了,你還沒見過他。我和你說,我哥哥可厲害了!他學習成績在年級排名第一,運動方面也比別人強……」諸伏景光滔滔不絕地誇贊起自己的哥哥。

  是個令弟弟自豪的哥哥啊。

  奈緒沒有兄弟姐妹,沒體驗過諸伏景光現在的心情。

  不過,能讓她心生敬仰的人——刪掉——鬼神也有一個。

  如果讓她誇贊鬼燈大人,她能誇一萬個字還不帶半點重復的!

  奈緒突然理解了諸伏景光的心情。

  可惜鬼燈大人的存在需要保密,她沒辦法像諸伏景光一樣驕傲地向他提起鬼燈大人。

  奈緒很遺憾。

  「明天我去你家玩吧,我想見見你哥哥。」

  「嗯,來吧,我最近在和媽媽學習做三明治,明天做給你吃!」

  「好。」

  兩人玩到天色微暗,才分別回到家。

  奈緒回到家後,發現房間裡有一對玩具手銬,是諸伏景光上次來她家玩時不小心拉下的。

  「哎呀,今天原本要還給小景,出門時忘帶了。」

  奈緒拿起手銬,准備出門。

  她習慣今日事今日畢,已經決定好的事情一定要在當天完成。

  「奈緒,快七點了,你要去哪裡?飯都盛好了。」奈緒媽媽見奈緒打開家門,開口問道。

  「媽媽,我去小景家還個玩具,馬上就回來。」奈緒揮揮手出了門。

  諸伏景光和她家相隔不遠,奈緒沒兩分鐘就到了他家院子外面。

  他家似乎有客人。

  有個戴著帽子、穿著背心的魁梧男子正站在敞開的門前,和門裡的人說著話。

  奈緒走進院子,聽到他們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大聲。

  魁梧男子聲音情緒激動,聲音變得粗暴:「你們把我的有裡藏到了哪裡?快把她還給我!」

  「我已經和你解釋過了,郊游那天有裡闌尾炎發作,我把她送到醫院但沒來得及搶救過來,她已經病逝了。」諸伏先生聲音有些不穩,提起不幸過世的學生,他心裡也很難過。

  「不,你那天沒有把她送到醫院,而是把她拐走藏起來了,我的有裡還活著!有裡,有裡,那天是爸爸不好,不該和你吵架的,你快出來,爸爸和你道歉!」男子提高聲音喊道。

  「外守先生,有裡真的已經不在人世,我沒有騙你。請你接受現實吧,節哀順變。」

  「你胡說!她一定藏在房間裡,我去找她!別攔著我!」

  「你別激動,我有證據,醫院那裡有有裡的死亡證明……唔啊啊啊,你干什麼!」諸伏先生的聲音變了調,尾音都破了音。

  奈緒看到魁梧男子從褲兜裡抽出一把菜刀,高高舉起,雪亮的刀身在燈光下格外醒目。

  諸伏先生似乎見勢不妙往裡逃了,魁梧男子跟著往門內追了幾步。

  帶刀上門,這是蓄意殺人,給我墮入等活地獄去吧!

  奈緒緊追幾步,門內的景像映入眼簾。

  諸伏先生正背對著魁梧男子逃命,但已被男子追上,下落的菜刀正對准諸伏先生的後心處。

  危險!

  奈緒一個飛踢,正中魁梧男子側腰處。

  魁梧男子瞬間飛起,撞到牆壁後掉到地上。

  他身體抽搐兩下,不動了。

  奈緒踢飛魁梧男子後,立即跑出諸伏家。

  幸好諸伏先生背對大門,沒看到她,省去她想方設法解釋的功夫。

  六歲女孩踢飛壯年大漢,這種事情放在現世,怎麼想都很詭異。

  剛才情急之下,她似乎稍微多用了一點力氣,希望這位外守先生吉人天相,能少斷幾根肋骨。

  奈緒藏著手銬回到房間,翻出這一段時日沒能用到有點落灰的變聲器,熟練地撥打報警電話:「喂,我要報警,我在XX地方發現有人准備持刀殺人,目前犯人處於昏迷狀態,請盡快派人押送。對了,請叫上一輛救護車。」

  掛斷電話後,她往諸伏家看了一眼。不知那裡的情況現在怎麼樣了呢?


第4章

  彼時,離開廚房查看情況的諸伏夫人看到不速之客手裡的尖刀,顧不上發出驚叫聲的丈夫,下意識掉頭回到廚房,把一無所知的諸伏景光藏到衣櫃裡,囑咐他不能打開衣櫃後,毅然決然衝向玄關。

  她要盡快趕到丈夫身邊,一起攔住那個人。

  突然響起的巨大撞擊聲讓她心生恐懼。

  「阿娜塔,你沒事吧?阿娜塔……」諸伏夫人的叫喚聲戛然而止。

  在她藏起孩子的短短一段時間內,事情迎來了巨大轉折。

  只見諸伏先生正手足無措地站在離玄關不遠處的客廳裡,在他面前,一個魁梧男子一動不動地俯趴在地上,一把尖頭菜刀躺在距離他右手邊很近的地上。

  「這是?」諸伏夫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手無縛雞之力的丈夫放倒了這個看起來武力值很高的大漢?不可能吧?

  「我也不知道,剛才他一直追殺我,我就顧著逃跑了,聽到巨響也沒敢停下。後來發現外守先生沒動靜,我轉頭看時才發現他倒在地上。」諸伏先生心有余悸,臉色依舊蒼白。

  諸伏先生對眼前狀況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全程背對著外守一的他完全不知道身後發生了什麼事情。

  「他暈倒了?會不會突然醒過來?」諸伏夫人擔心外守一醒來會繼續使用菜刀傷人,繞過他走到菜刀邊上,就要俯身把刀拾起來。

  「不能動!」諸伏先生制止她的行為,「這樣做會在刀柄上留下你的指紋,到時候我們有嘴也說不清楚。我先報警。」

  被嚇得魂不守舍的諸伏先生終於找回了理智。

  經他仔細觀察,外守一的胸膛還有起伏。

  他頓時松了一口氣,人活著就好。

  諸伏先生怕破壞現場留下對他們不利的痕跡,不敢擅自行動將外守一綁縛住,又怕他突然暴起傷人,拉著妻子退回廚房,把廚房的門反鎖,然後撥打了報警電話。

  警視廳回復:已出警,救護車也已派出,請稍安勿躁。

  「已出警?」諸伏先生愕然,「我才剛剛報警啊?」

  而且,救護車……啊,外守先生似乎傷得不輕。

  他們屋子隔壁兩戶人家都去外地旅游度假了,應該沒有人看得到他們家的情況吧?

  難不成,是那個救了他的神秘人?

  諸伏先生對不知名的救命恩人懷抱十分的感激之情。

  若非他加以援手,他和冒然衝出的妻子……

  諸伏先生一設想後果就手腳發涼。如果他們出了事,兩個年幼的孩子該怎麼辦?

  一想到這,諸伏先生四顧周圍尋找之前在廚房吃飯的諸伏景光:「景光呢?」

  諸伏夫人「呀」了一聲,跑到衣櫃前把櫃門打開:「景光,出來吧。」

  諸伏景光一臉迷茫,聽從媽媽的話走出衣櫃,被媽媽一把抱住了。

  看到兒子平安無事,諸伏夫人強撐出的堅強瞬間瓦解,之前強忍的害怕、恐懼湧上心頭,忍不住哭了起來。

  險些丟了性命的諸伏先生也抱著嬌妻稚子痛哭起來。

  從始至終被蒙在鼓裡的諸伏景光一臉狀況外:「爸爸,媽媽,你們怎麼了?為什麼要哭?」

  警察和救護車幾乎同時到了諸伏家。

  警察有條不紊地封鎖了現場,經由急救醫生初步檢查得出外守一未有生命風險後,對現場的物品進行勘驗檢查,及時提取、采集相關痕跡信息,將尖頭菜刀裝入物證袋內,讓急救醫生先把外守一送到醫院治療。

  諸伏先生把事情來龍去脈一五一十地告訴警察,對於自己如何得救一事卻一問三不知。

  警察們面面相覷。

  現場介入了未知的第三方?

  警笛聲和救護車的警鳴聲引起周圍居民的關注,大家紛紛出門,圍在諸伏家外關切地看著他們。

  奈緒混在人群裡,看看完好無缺的一家三口,目送載著外守的救護車遠去,身為獄卒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這是奈緒發現的實現自己作為獄卒的價值的好辦法。

  地獄獄卒的職責何在?

  冷酷地審判罪人,讓其反省。

  但是她不在彼世,要如何發揮獄卒的作用呢?

  現世和彼世不同,現世的獄卒被稱為「刑務官」,職責是通過指導犯罪者提供改造服務以防止其犯罪,還需要善待犯罪者。

  就這?!

  奈緒感到匪夷所思。

  致力於用狼牙棒將罪人砸成血人、待其再生後繼續重復動作以讓其贖清罪孽的奈緒難以將這個職位和自己等同,迷茫了好一陣子。

  在偶然目擊一起犯罪未遂的案件後,奈緒茅塞頓開:她不用執著於現世對獄卒的定義,按自己的心意來做就行了。

  去掉自我桎梏後,奈緒發掘到獄卒的本質:懲戒罪惡。

  現世對於職責崗位的分類太多、太細,奈緒發現,她只需要做到第一步就足夠了,剩下的事情自然有人負責。

  至關重要的第一步——制止犯罪,抓住罪犯。

  制止犯罪意味著拯救了無辜的生者,減輕了罪犯在現世的罪孽,墮入地獄後能減少罪犯的刑期,同時減輕獄卒們的工作量;抓住罪犯意味著能讓罪犯在現世就接受相應制裁,以此殺雞儆猴,同樣起到抑惡揚善的作用。

  此事兩全其美。

  奈緒不擅長動腦筋,她認定一件事後,就自然而然地行動起來。

  5歲前,奈緒生理年紀小,時常被大人盯著,做不出出格的事情;待5歲後,大人們對乖巧懂事的奈緒很放心,不再小心翼翼地盯著她,恢復了部分力氣的奈緒開始了時不時的夜游生活。

  有人酗酒鬧事,打暈,報警;有人搶劫勒索,打暈,報警;有人傳銷詐騙,打暈,報警;有人想要殺人,打暈,報警……

  打暈不法分子並報警成了奈緒生活裡不可或缺的一小部分。

  她也將把這件事貫徹到底。

  第二天上午,諸伏景光來找奈緒:「奈緒,哥哥中午就會回來,你到時候可以來我家,我給你做三明治。不過,爸爸媽媽說下午全家人要一起去東京旅游,到親戚家住一陣子,接下來一段時間我沒辦法陪你一起玩了。」

  「我中午去找你。」奈緒拿出一張紙,在上面寫寫畫畫,「東京我熟,給你介紹幾家美味的甜品店,你可以去嘗嘗店裡的美食,味道一流!」

  奈緒在地獄時的愛好:向鬼燈大人學習、懲戒罪人、養金魚草、美食。

  轉生至現世後,以上三種愛好無法繼續,只能重點發展最後一項愛好,並額外培養打擊犯罪的興趣。

  因此,她已經摸清自己家附近一帶的甜品店在哪,並對比出了最美味的幾家。要不是沒有零用錢,她能把捕食範圍再擴大幾倍,並且把目標拓展到甜品以外的美食上。

  諸伏景光珍惜地把奈緒給的紙收了起來。

  他最近剛學的三明治得到家人一致好評,爸爸媽媽都認為他在這方面很有天賦,他對料理產生了興趣。

  諸伏景光很快就回家去了,他想多做一些三明治給哥哥和奈緒嘗嘗——他剛學廚藝,動作慢,耗費的時間較多,需要更充足的時間進行准備。

  奈緒待他離開後,突然想起昨晚未還上的玩具手銬。

  她把玩具手銬藏在書包裡——她無法解釋為何特意跑去歸還的東西仍在她手上。

  她父母誤以為諸伏家的那件倒霉事發生在她歸還玩具之後,不然奈緒當晚回家時為何會一臉平靜?

  但諸伏景光人都走了,奈緒也不著急還。

  反正暑假還剩下十多天,他們見面的機會還有很多。

  等諸伏景光旅游回來後,她估計還在這裡。

  中午,奈緒見到了諸伏景光掛在嘴邊極力誇贊的哥哥。

  他和諸伏景光一樣,長著一雙貓眼似的鳳眼,但氣質和諸伏景光迥異。

  諸伏景光是個陽光可愛的小男孩,諸伏高明則是沉穩帥氣的少年。

  奈緒在他身上看到和鬼燈大人相似的冷靜感,對他的好感度蹭蹭地往上漲。

  除此之外,她獲得一個意外驚喜。

  諸伏景光還不怎麼純熟的廚藝居然不錯!

  「三明治味道很好,小景,你以後學會新的料理後,能再做給我吃嗎?」奈緒請求道。

  「當然可以!等我廚藝有成,隨便你點餐!」諸伏景光露出燦爛笑臉。

  兩人定下了小小的約定。

  下午,諸伏一家早早就搭上新干線離開了長野縣。

  他們需要遠離噩夢之源,到別處散散心,等心中的驚悸感消失後再回來。

  只當這是一次短途旅游的諸伏景光並不知道,這一離去,他和宮本奈緒十幾年後才再次相見,卻讓他遇到了一生中的摯友。

  奈緒也沒料到,她花了十幾年,才把玩具手銬歸還給諸伏景光。

  諸伏景光一家離開後,奈緒的生活又陷入平靜和無聊之中。

  附近沒有同齡小孩,她和山村操全靠諸伏景光居中協調維持彼此交情,連接點不在後,兩人都沒有興趣找對方玩。

  不過,這一天不一樣。

  當奈緒起床後,她看到路邊之人熟悉的打扮,讓她誤以為自己仍身處地獄。

  她跑出門,發現不是錯覺,外面的的確確,游蕩著許多亡者。


第5章

  「又到了這一天啊。」

  奈緒返回屋裡,發現祭祀先祖用的靈壇上面整整齊齊地擺放著各色貢品。她翻看日歷,果然,今天是8月13日。

  今天是盂蘭盆節的起始,迎接火日。

  這是個特殊的節日。

  在地獄時,每逢今日,地獄之門將會向亡者們敞開,他們將短暫地脫離苦海,到現世和後人們團圓,共度難忘而祥和的四天。

  雖然他們的後人們看不到他們——這是亡者們的節日。

  這四天,同時也是地獄獄卒們的集體暑假假期。他們不用再全天候對亡者們施以酷刑,能夠盡情享受假期、歡度地獄夏日裡最盛大的慶典——盂蘭盆地獄祭。

  奈緒剛成為獄卒時,恰逢一次盂蘭盆節。

  雖然在那之前她已經參加過許多次這個慶典,但那是她感覺最愉快且激動的一回。

  在盂蘭盆節送火之日將過時的凌晨零點,鬼燈大人站在中心舞台上極有魄力地動員獄卒們行動,那一幕簡直動人心魄!那一刻的畫面在她記憶裡永不褪色。

  「好想回地獄啊。」奈緒想起此時此刻在地獄裡享受節日氛圍的同僚們,不由得發出了危險的感慨。

  奈緒站在院子長廊處看著外頭撒歡的亡者們,在裡面看到一張熟悉的面孔,右手條件發射地握緊。

  她的手掌松了又緊,緊了又松。

  唉,好想念她的狼牙棒啊。

  可惜狼牙棒不是能隨身攜帶的東西,更不適合稚齡孩童。

  亡者沒有得到生者的同意,無法進入生者房屋。

  奈緒看到有幾個亡者進了附近的鄰居家,那是受到後人們拜祭、被邀請進家門的先人。但更多的亡者則在路上四處游蕩,他們都是斷了香火、失去供奉的孤魂野鬼。

  有幾個亡者躺在路邊享受日光浴,一臉的愜意。

  有些亡者聚在一起高談闊論,吹噓自己生前的光輝歲月。

  有的亡者沿著道路一直往前走,一邊走一邊欣賞現世的風景,臉上滿是懷念之情。

  個別幾個亡者試圖嚇唬路人,然而生者看不見也觸摸不到亡者,他們的算盤落空了,悻悻然地散開。

  奈緒任由亡者們在外頭群魔亂舞,眼不見為淨地進了屋子。

  這幾天是他們的法定節日,就由得他們放縱一回。反正他們不敢、也做不出犯罪的事情。

  畢竟,地獄裡有個位高權重的革新派,偶爾會到現世視察,與時俱進地更新刑罰內容以便更好地治理地獄。

  這些年地獄全面普及電視後,地獄新出了一條刑罰,專門用在盂蘭盆節時試圖犯罪的亡者身上——將亡者手腳綁縛住,放到攝像鏡頭前,在他身邊大聲朗誦其初中時代的日記或文集,全國電視直播。

  但凡仍有一絲羞恥心,沒有一個亡者敢冒著黑歷史曝光、被公開處刑的風險頂風作案。

  這套刑罰啟用以後,獄卒們在盂蘭盆節終於能全身心投入到游樂中去,不用擔心現世出什麼亂子。

  因為這件事,奈緒更崇拜鬼燈大人出眾的智慧,為他英明神武的決策拍案叫好。

  然而,奈緒不得不和亡者們打照面。

  奈緒的爺爺奶奶、爸爸媽媽帶著她出門掃墓啦。

  墓地裡人滿為患,有些亡者跟在生者後面來到自己的墓地。

  他們不講究地坐在自己的墓碑上,看血脈後人們擦拭墓碑上的灰塵、拔去墓地邊頑強生長出來的雜草、在墓碑前雙手合十閉眼靜默,懸在墓碑前的腿時不時左挪右晃,避開抹布,嘴裡不停念叨:「小心點,別動不動就穿過我的身體,感覺很奇怪哎!想要和我交流的話開口啊!是誰說這樣做生者和死者能得到靈魂的交流的?敢撒這種彌天大謊,有在大叫喚地獄裡贖罪嗎?」

  奈緒面無表情地完成了儀式,額角十字若隱若現。

  轉生成人類後,盂蘭盆節成了奈緒最討厭的節日。

  不僅看不到鬼燈大人的英姿,還有各種各樣的麻煩等著她。

  看得見亡者、聽得見亡者聲音、甚至能觸碰到亡者的她在這種場合下實在莊嚴肅穆不起來。

  而且,為了不表現出異樣,她一路撞開了不少死者,現在他們正密密麻麻地圍著她看稀奇。

  「喂,這個活人能碰到我們耶!」

  「真的嗎?那能不能看見我們?我來試試。嘿,小女娃,看這裡!咦,我做的鬼臉那麼滑稽都逗不笑她,看樣子她的確看不見。」

  「我不信,她碰得著我們,沒道理看不見。來,看我表演肚皮舞!」

  亡者們找到樂子,紛紛湊到奈緒身邊施展爆笑才藝表演。

  奈緒在亡者們的包圍圈內繃著臉皮,青筋暴起,緊緊握拳。

  若非生者在場,她能傾情表演一個節目,叫做《六歲稚童干翻全場》。

  幸好亡者們還有一點分寸,沒直接動手動腳,在奈緒離開時還主動讓出一條道,否則奈緒不介意在夜深人靜時重拾獄卒工作,加班加點讓他們在節日時重溫地獄生活。

  接下來幾天,奈緒盡量窩在房間裡不出門,直至16日送火之日的夜晚。

  她穿上正式的和服,手拿團扇,和家人們一起參與現世的盂蘭盆慶典祭祀活動,跳起了盂蘭盆舞。

  手舞足蹈間,奈緒看到亡者們一個接一個騎著茄子飛上天空,趕往地獄之門。

  然而,還有少數幾個亡者賴在現世中,紛紛藏匿起來,打算趁此機會逃離地獄。

  奈緒默默地記下幾個亡者的藏身處,在活動結束後隨家人們一起回到家裡。

  將近凌晨時,奈緒悄悄出了門,摸到亡者藏身處,一拳一個將亡者擊暈,集中放置於空地上。

  隨後,她功成身退。

  中了亡者的招,從一介鬼族意外轉生成人類,奈緒羞於在同僚面前露臉。

  她回到房間,盯著鬧鐘看。

  當時針、分針和秒針重疊於12點位置時,奈緒望向窗外天空。

  天空中出現一個個騎著黃瓜的獄卒,手握武器,來現世抓捕不肯回地獄的亡者們。

  很快,一個個黃瓜後面綁上了一串串茄子,上面馱著鼻青臉腫的亡者們。獄卒們滿載而歸,離開了現世。

  奈緒受到刺激,心裡充滿了動力。

  地獄獄卒幾乎全年無休,她的同僚們剛剛收假就那麼努力投入工作,她也不能認輸!

  即使在現世,她也要竭盡所能,讓罪人們惡有惡報,得到應有的制裁!

  十余天後,奈緒背著書包,帶著諸伏景光的玩具手銬坐上前往東京的新干線。

  她帶著積攢十幾天的動力,干勁十足地回到東京。

  奈緒的眼睛閃著寒光:惡人們,我來啦!

  當天晚上,警視廳的報警電話三不五時地響起,警車一輛輛陸續出動,把一個個昏迷不醒的犯罪嫌疑人帶回警視廳。

  警察們調取犯罪嫌疑人檔案信息,查詢、比對犯罪記錄,忙得腳不沾地,只來得及用眼神示意:失蹤的「X」回來了。

  不知他消失的這段期間內遭遇了什麼事情,鉚足了勁打擊各類違法犯罪。

  警視廳的燈亮了一夜。

  第二天,警察們依然精神奕奕。

  加一晚上班算得了什麼?能多逮捕些犯罪分子歸案,加強社會治安,他們求之不得。

  晚上,「X」又出馬了。

  警視廳的燈又亮了一夜。

  次日,警察們精神有些萎靡,互相鼓勁打氣:「加油!熬住!別睡著!兩天不睡覺死不了人的!」

  然而,夜晚時刻,鈴聲再次響起……

  翌日,警視廳各個工位上躺屍一片。

  警察們學乖了,下班時不急著回家了,原地鋪床睡覺,先睡它幾個小時再說。

  「X」的出動規律很容易摸清楚,他一般只在深夜出現,警察們嚴重懷疑他要麼是自由職業者,要麼上夜班。

  常年上白班的人經不起這種折騰。

  很遺憾,他們設定的前提條件全錯,得出的結論也是錯誤的。

  奈緒只是一個一年級小學生,放學早,習慣早睡,深夜出門一趟後還能睡個回籠覺,睡眠時間完全足夠。

  然而,等警察們在警視廳扎根後,電話不響了。

  警察們:……

  奈緒這次開足了馬力,天天翻牆巡視地盤。奈何她人小腿短,巡視的地盤有限,犯罪分子不可能天天搞事還專門挑她在場的時候。

  前幾天奈緒能抓到那麼多人,算是趕巧了。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舉動鬧得警視廳人仰馬翻。

  奈緒每天過著極規律的生活。

  上學—放學—睡覺—巡邏—睡覺—上學……

  偶爾遇到有人犯事,她就利索將其放倒,報警送至警視廳。

  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到奈緒9歲時。

  唯一有所不同的是,她打暈犯罪嫌疑人的「武器」有了改變。

  被她打暈的人身上所留下的不再是每年微妙增長、如今約19cm長的奇怪淤青,而是一眼就能辨別出的棍棒抽打出的痕跡。

  技術處檢驗科的警察給出檢查結果:「經過對比分析,把犯罪嫌疑人打暈的力道減輕了許多。」

  「X」更換武器後,力量不增反降。

  為什麼?難道「X」受傷導致力量不濟了嗎?


第6章

  和警察們猜測的結果正好相反。

  隨著年紀增長,奈緒的力氣逐年遞增。

  在一次見義勇為時差點把犯人踢出重傷後,奈緒意識到自己需要想辦法控制力道。

  生者不比死者,不會再生,她需要更溫柔地對待他們。

  恰逢奈緒父母想培養她運動方面的興趣,她在體育專用店裡一眼相中一根成人金屬棒球棒。

  它勉強和她的拷問刑具有一點相似度,奈緒對它有天然的好感度。

  雖然它又短又輕、材質稀爛、手感差勁,但正符合奈緒現在的需求。

  她需要的不是加強攻擊力的武器,正是能封印住她力量的一個桎梏。

  宮本夫人收起奈緒手中的棒球棒:「奈緒想學棒球嗎?成人款的棒球棒不適合小孩用,奈緒要用這個哦。」

  她把一根實心木質棒球棒遞到奈緒手裡。

  奈緒握著兒童棒球棒,一副傻眼樣。

  棒球棒輕飄飄的,拿在手裡沒有半點分量,她感覺自己稍微使一點力氣就能把棒子掰斷、捏斷或揮斷。

  封印效果好過頭了。

  但是,越是這樣,奈緒越要迎難而上。

  鬼燈大人從未退縮過,她也不行!

  奈緒眼中燃起鬥志的火焰。

  自那天後,奈緒放學後總是隨身攜帶兒童棒球棒,片刻不離手。

  漸漸的,她敢揮動棒球棒了,對力量的控制越發精細。

  宮本夫婦看在眼中,相視而笑:「奈緒真心喜愛棒球呢,我們給她報個培訓班吧。」

  一臉懵的奈緒被兩人送進少兒棒球培訓機構,在短時間內便以其超乎同齡人的力氣、精准的判斷力和出色的眼力折服眾人,在少兒棒球圈內榮膺「未來之星」稱號。

  奈緒絲毫不把外人的贊譽放在心上,每天積極揮舞著棒球棒,一丁點、一丁點地增加手上的力量。

  教練指著奈緒教育懈怠偷懶的其他孩子道:「比你們更有天賦的人還在刻苦鍛煉,你們憑什麼不努力?」

  其他孩子們用又羨又妒的眼神看著沉迷修行對周圍情況一無所知的奈緒。

  個把月後,奈緒掂量著手中的兒童棒球棒,咧開嘴笑:「培訓有點效果,終於掌握到最佳力道了。」

  當天晚上,奈緒用恰到好處的力量揮舞出棒球棒,在棒球棒沒斷的狀態下把一個犯罪嫌疑人放倒了。

  成果顯著。

  這就是「X」力量減弱的始末。

  時值夏季尾巴,宮本夫婦帶著女兒去奈良縣看小鹿。

  「奈緒最近辛苦啦,我們一起出去旅游吧。」他們摸摸女兒的腦袋,內心無比自豪。

  自家女兒自小特別乖巧懂事,從不給他們惹事,還特別上進。學習成績優異不說,體能運動方面也出類拔萃,一直都是他們的驕傲。

  見奈緒極為自律,在暑假期間一直練習棒球,宮本夫婦有點心疼,想帶女兒出去玩一玩,放松放松。

  宮本·練習棒球找打人手感·每晚半夜翻窗巡街·已放倒眾多危險分子·表面格外聽話·奈緒露出驚喜的微笑:「爸爸媽媽真好!」

  奈緒喜歡現世的風景。

  看慣了地獄風光後,現世的風景在她眼裡別有一番韻味。

  而且,現世的每處景色都會隨著四季更替展現出有不同風貌,新鮮感不斷。

  在這趟旅游中,奈緒收獲良多。

  除了得到視覺和精神的雙重享受外,奈緒收到了驚喜禮盒。

  她交到了新朋友。

  宮本夫婦帶著奈緒去了奈良公園。

  奈良公園風景優美,是個賞景的好去處。

  更令人驚喜的是——

  「哇,好多小鹿!好可愛!」奈緒眼睛不夠用了,這邊看看,那邊瞅瞅,欣喜之情溢於言表。

  地獄裡雖然有許多可愛的小動物,但大多會說人話,而且有一大部分是她的同僚兼前輩,再可愛奈緒也不好上手摸。

  這裡不同,奈良公園的小鹿可以隨便摸、隨便擼,還會朝人鞠躬乞食,萌得奈緒心肝兒都在顫。

  而且,這裡的小鹿不會啃亡者的骨頭,是純善無害的存在,可愛度翻倍。它們水汪汪的大眼睛純澈天真,看著很治愈。

  奈緒抱著小鹿不放手,背後飛出一朵朵幸福的小花。

  鬼燈大人,奈良的小鹿真可愛,強烈推薦您日後來現世視察時到這裡游玩!

  沒吃到餅干又被怪力箍住逃脫不得的小鹿用頭輕輕拱了拱奈緒的臉。

  宮本夫人不懂小鹿的無助,捂嘴笑道:「阿娜塔,奈緒好受歡迎呢。」

  宮本先生看著眼前溫馨的一幕,也點了點頭:「是啊,沒給它們餅干,它們都不肯接近我們。」

  待奈緒盡情享受過毛茸茸的觸感放開手後,小鹿來不及等她喂食餅干,撒腿就跑。

  奈緒看著小鹿奔跑躍動的輕盈姿態,有些遺憾地把手裡的餅干喂給其他小鹿們:「真可惜,那是這裡面最可愛的一只……就是性子有點急,怎麼不等我喂食呢。」

  宮本一家直到斜陽將至才盡興而歸,前往暫住的民宿。

  剛到民宿門口,奈緒看到一個比自己小一兩歲的男孩從遠處踉踉蹌蹌地跑進不遠處的房屋內,不時回頭看向身後,神色驚慌。

  男孩的貓眼讓奈緒想起曾經的兒時玩伴諸伏景光,他的玩具手銬至今仍躺在奈緒家裡的抽屜裡。

  前兩年,奈緒曾再次前往長野縣,原本要和小伙伴再度聚首,卻得到對方已搬家的消息,新的落腳點未知。

  「諸伏一家心腸好,憐憫外守一因喪女之痛一時昏了頭腦,沒追究他殺人未遂的罪行。但是他們也不敢繼續在這裡住下來,全家悄悄搬走了。」奈緒的奶奶長嘆一口氣,「新的住址不敢告訴大家,就怕外守一又找上門嘍。」

  奈緒去找過山村操,他沒有諸伏景光的聯系方式。

  她跑到兩縣交界處的秘密基地,裡面也沒有留下諸伏景光的任何訊息。

  奈緒和諸伏景光徹底斷了聯系。

  奈緒在小男孩身上看到諸伏景光的影子,不由有些關注他。

  「阿姨,請問那個茶色發、棕色瞳的男孩是誰呀?」她噠噠噠跑到民宿老板娘面前,奉上一個甜笑,指向男孩進入的房屋。

  老板娘見可愛的小女孩來找她,臉上露出溫柔的笑容,身體半蹲與她視線平齊,聆聽她說話。

  聽奈緒提起男孩時,老板娘眉頭輕蹙,很快又舒展開來:「聽說是夏目家的親戚,因父母雙亡,暫時寄居在他們家。他是個奇怪的孩子,天天嚷著有妖怪,行為舉止怪異,經常在沒人的空地上手舞足蹈,天天滾得一身灰。雖然他很可憐,但你最好不要接近他。」

  奈緒若有所思。

  老板娘對小淑女形像的奈緒很有好感,起身從桌上糖果罐子裡摸出幾顆五顏六色的金平糖給奈緒:「小客人,這是給有禮貌的孩子的禮物哦。」

  奈緒回頭看向父母,待他們點頭後,收下星形糖果:「謝謝阿姨!」

  現世的禮儀她學得可好了!

  奈緒的一番舉動引得大家笑了。

  「您家孩子真懂事,是怎麼教育的?我家小子一點都不讓人省心……」老板娘艷羨地抓著宮本夫人大談子女經,一個勁地向她取經。

  奈緒坐在大廳的椅子上,出神地望著男孩所在的房屋。

  妖怪……是嗎?

  奈緒聽亡者們說過,他們中的大部分人在現世看不到妖怪,亡故後才得見妖怪真身,能在現世憑肉眼看到妖怪的生者極少。

  這個男孩是少數人之一嗎?

  看他剛才倉皇的神色、像是被追趕的狼狽樣子,十有八九真能看見妖怪。

  奈緒也看得見妖怪。

  但她從未在父母面前表現出來,這是宮本夫婦不曾知曉的秘密。

  奈緒現在是人類,不想引來過多的麻煩。現世的妖怪和她沒交情,她沒打算和它們打交道。

  奈緒奉行「井水不犯河水」的相處方針,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妖怪只要不主動招惹她,她一律當作看不見對方,哪怕在同一個屋檐下共處,也能完全漠視對方。

  現下,情況有變。

  奈緒對小男孩的情況有些好奇,決定一探究竟。

  第二天,奈緒纏著父母下午早早回到民宿。

  這次旅游行程本就是為了奈緒,宮本夫婦依著奈緒的意思,下午剛過半就結束了當天行程。

  她拿著棒球棒奔出民宿,在外面空地上揮舞起來。

  宮本夫婦哭笑不得,女兒居然痴迷棒球到這種程度,連旅游之時也不忘做訓練。

  他們見奈緒老老實實的哪都沒去,放心回了屋。

  奈緒等待許久沒見父母出門,腳底抹油開溜。

  出門在外,人生地不熟,父母不可能放心讓她一個人到外面溜達,她只好尋機偷跑。

  奈緒藝高人大膽,自恃有一力降十會的怪力,跑去找妖怪啦。

  她要去附近看看有沒有不省心的妖怪。

  倘若被曾經教導她的獄立焦熱小學校的教師得知此事,一定又要跳著腳大叫:「奈緒你又陽奉陰違!」

  奈緒辨認得出妖怪的氣息,追尋著妖力濃度找到了源頭。

  只見一只龐大的醜陋妖怪張牙舞爪地追趕著一個小男孩,嘴裡發出恐嚇的怪叫聲。

  小男孩連滾帶爬拼命在前面奔跑,腳下一滑,摔了個大馬趴,蹭得臉上、衣服上全是灰塵。

  妖怪沒有趁機撲上去,在男孩身後發出更大的聲音。

  小男孩嚇得一抖,從地上爬起來,繼續往前奔跑,妖怪隨之跟上。

  那個小男孩,不就是奈緒之前關注的貓眼男孩嗎?

  奈緒無語地看著明顯沒有殺心、只是在嚇唬小男孩逗趣的妖怪,飛奔幾步,揚起兒童棒球棒打向妖怪腦袋:「不許欺負小孩子!」


第7章

  「砰」的一聲巨響,妖怪五體投地地趴在了地上。

  奈緒撫過棒身,很好,沒開裂,也沒彎曲,她對力氣控制得越發得心應手。

  奈緒開心地勾起嘴角。

  小男孩被接連兩聲巨響嚇得一哆嗦,下意識回過頭,呆立當場。

  只見一個比他大一兩歲的小姐姐正拎著根兒童棒球棒,走到妖怪身邊。

  「危險,快跑!」

  小男孩高聲喊道,掉頭跑向奈緒,想拉著她一起逃跑。

  卻見奈緒在妖怪身邊蹲下,用棒身捅了捅妖怪:「別裝暈,這個力道打得暈人類,但打不暈妖怪。如果你再躺著,我可要繼續揮棒嘍?」

  妖怪一骨碌從地上翻身而起,驚慌失措地喊道:「別打,別打,我起來了!」

  妖怪是最現實的群體,崇尚叢林法則,以強者為尊。此處的強者,包括但不限於妖怪。

  奈緒的一棒讓它迅速認清誰是強者,瞬間慫了。

  「為什麼要欺負他?」奈緒指著跑向此處卻傻眼楞在半路的小男孩。

  「人類一般看不見我們,可他是個例外。他的反應很有趣,我只是想逗逗他……」妖怪可憐巴巴地說道,「這裡都是些熟悉的家伙,很無聊啊。」

  「那也不能嚇唬人,你看他有多害怕!」奈緒訓斥道。

  「是……我以後再也不敢了。」妖怪吶吶地承諾道。

  奈緒突然湊近妖怪,嚇得妖怪一個後仰。

  「剛才沒注意,我發現你的長相很不錯呀!」奈緒腦瓜子靈機一動,想出了個好點子。

  妖怪聞言一怔。

  在它漫長的妖生中,只聽過妖怪嫌棄它醜,第一次有人誇它長相好。

  它有些激動:「真的嗎?!」

  奈緒一笑:「真的,你長得恰到好處。你覺得寂寞無聊是吧?我給你介紹個好去處,又熱鬧又有趣,不但有許多善良的妖怪,還有超多人類陪你玩。」

  奈緒的說法有些微妙,但妖怪有些心動。它在此處待了無數個歲月,日復一日的無趣妖生讓它倍感孤獨。

  如果真如她所說,要離開這裡也不是不行。

  「真有那麼好的地方?在哪裡?」妖怪醜陋的臉上寫滿期待。

  「下地獄去吧!」奈緒興衝衝地開了口。

  她的話真是石破天驚,駭得妖怪寒毛直豎,悄悄夾緊尾巴。

  奈緒正在說話的興頭上,沒留心妖怪的舉動,掰著手指歷數下地獄的好處:「你可以去當獄卒。你長得那麼醜,正好可以威嚇亡者。你又喜歡追著人跑,地獄裡大把的亡者可以供你追著玩。兩全其美呀!如果你仍覺得無趣,想怎麼折磨他們就怎麼折磨他們,鬼燈大人還會誇你敬業呢!那些亡者都是貨真價實的人類,雖然是死的……咦,人呢?」

  奈緒一抬頭,發現眼前空空蕩蕩的。

  人……不,那只妖怪已經不見了。

  聽到「下地獄」三個字時,妖怪已經被嚇得魂不守舍,悄無聲息地溜走了。

  好可怕!它只是逗一逗看得見它的人類小孩,那個人類居然要它死!

  既然打不過對方,它只能暫避風頭,先去別處躲躲,等這個煞星離開後再回來。

  奈緒嘆了口氣,這只妖怪真沒見識。這是份多好的工作啊,她當初可是經歷了重重考試,才當上了地獄獄卒。

  「小姐姐,你也看得到妖怪?」小男孩鼓起勇氣走上前,怯生生地問道。

  他太想擁有一個同樣能看到別人所看不見的妖怪的同類了。

  「對,我看得見,你剛才應該看到了吧?」奈緒喜歡小男孩的貓眼,愛屋及烏之下,忍不住摸摸他的腦袋,「你是第一次遇到除你之外看得到妖怪的人嗎?」

  「是的。」

  自雙親離世後,很少有人這麼親昵地對待他,男孩有些不習慣奈緒掌心的溫度,有些不自在地動了動身體。

  他聽出奈緒的言外之意,驚訝道:「看得到妖怪的人……很多嗎?」

  小男孩期盼卻又擔心得到否定答案的樣子讓奈緒仿佛看到曾經的自己,不由得笑了起來:「不算多,但也不少。現世的除妖師都能看到妖怪,此外還有一些生來身具靈力的人,他們和我們一樣,也看得到妖怪。」

  「真的?」小男孩眼裡漾出絲絲水光。

  一直以來,周圍只有他看得見妖怪,大家都罵他是「說謊精」、「怪孩子」、「異類」,說他為了博取別人的關注故意說些奇怪的話,總是嘲笑他、遠離他、孤立他,就連照顧他的親戚們也用奇奇怪怪的眼神看他。

  他真的沒有撒謊!

  然而,他拿不出證據證明自己說的是實話。

  大家無法看見妖怪,聽不到妖怪的聲音,也觸碰不到妖怪的身體,甚至能直接穿過妖怪的身體,就連相機也照不出妖怪的模樣……

  所以,他一直、一直、一直,都很無助,很孤單。

  原來,有那麼多人和他一樣嗎?

  「真的,我保證。」奈緒拍了拍小男孩的肩膀,「一直以來,很孤獨吧?但是,你不是一個人,不用再覺得寂寞了。而且,未來你一定能遇到理解你的人。」

  像她,就遇到了鬼燈大人。

  小男孩的眼裡滾落出大滴大滴的眼淚,站在原地無聲地哭泣。

  不需要等到未來,他已經遇到了,同樣能看到妖怪的同類。

  他……已經不再孤單。

  「哎,別哭啊?好好的哭什麼,我又沒有欺負你……停,不許哭了!……紙巾,紙巾在哪裡?」

  奈緒在地獄裡見多了血,眼淚卻沒見過幾滴,自己也幾乎沒哭過,對眼淚的防御力基本為零,頓時被小男孩的眼淚破防,嚇得手足無措起來。

  紙巾……民宿應該有紙巾吧?

  剛想到民宿二字,奈緒腦子一卡。

  她出來多久了?

  這裡距離民宿有一段距離,她尋摸過來花了些時間,中途打了妖怪,還聊了會兒天,但應該沒超過半個小時吧?

  才半個小時而已,她父母應該沒發現她不見吧?

  紙巾什麼的不重要了。

  奈緒把小男孩的腦袋按到自己懷裡左右移動幾下,把他的眼淚蹭到自己身上,然後松開手:「別哭了,我是偷跑出來的,得趕快回去。你要和我一起走,還是自己回去?」

  小男孩被奈緒突兀的舉動嚇得止住了眼淚,捂著自己摩擦生痛的鼻子:「一起走!」

  奈緒瞟了眼他的小短腿:「你速度太慢……怕的話閉上眼睛。」

  「什麼意思?」小男孩聽不懂。

  奈緒半彎下腰,一手繞過小男孩的肩膀,手心抓著棒球棒斜過他胸前,一手抄起他的腿彎,手上一用勁,就把小男孩抱了起來。

  七八歲的小男孩已經有了性別意識,自尊心也開始冒頭,頓時羞紅了臉:「別,放我下來,我自己走!」

  「別亂動!」奈緒呵斥一聲,邁開腿一陣狂奔。

  小男孩全身僵硬。

  身下是兩只纖細的手臂,仿佛隨時可能支撐不住他的體重,而吹拂臉頰的大風和兩側迅速掠過的景色足以說明抱著他的人跑得究竟有多快。

  小男孩嚴重缺乏心理安全感。

  以此刻的速度掉到地上的話,他會怎麼樣?

  他後知後覺地明白了奈緒的話。

  小男孩不好意思去抱小姐姐的脖子,只好閉上眼睛。

  阻隔了視覺後,身體的顛簸感變得更清晰。小男孩兩相對比,覺得還是保持現狀比較安心。

  他的身體隨著奈緒的奔跑一起一伏,逐漸習慣了這個節奏感。

  突然,節奏感中斷了。

  奈緒的身體猛地剎車,懷裡的小男孩只覺得一道巨力推著他繼續往前衝,卻又被奈緒的手往回帶,五髒六腑有種移位感,有點犯惡心。

  在他們前進的道路上,有一只妖怪正朝著天上低飛的一只小鳥砸小石頭,邊砸邊罵:「弱小的妖怪不配住在我們這兒,快從這裡滾出去!」

  小鳥拍著翅膀「啾啾啾」地叫著,狼狽地躲避石頭,看著格外可憐。

  奈何它飛不高也飛不快,被石頭砸到一邊翅膀,斜著身體往下墜,又拼命撲騰著翅膀往上飛。

  「連同類都欺負?真差勁。」奈緒皺眉,快步奔上前,干脆利落地踢出一腳,把礙眼又擋路的妖怪踢飛。

  妖怪小鳥落到樹杈上,歪著腦袋看著奈緒,黑豆大小的眼睛裡似乎蘊含著什麼情緒。

  奈緒見它沒有飛下來的跡像,有些遺憾。

  這只妖怪長得真可愛,好像糯米團子。

  她想替它治療傷口,再摸摸它柔軟的毛,然而對方沒有這個意願,她也沒空停留。

  奈緒繼續飛奔起來。

  小男孩沒坐過海盜船,但他體驗到和海盜船相媲美的失重感。

  他知道似乎發生了什麼事情,但無暇關注,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

  待他壓下不適感時,奈緒已經放慢腳步,最終停了下來。

  前方不遠處就是民宿。

  好快!

  小男孩瞪大雙眼。

  他們居然這麼快就從樹林深處回到了入口處?

  這個小姐姐力氣好大,跑得也好快呀!

  他以為小姐姐馬上就要把他放下,但他猜錯了。

  奈緒維持著抱他的姿勢凝固在原地。

  出眾的聽力為她捕捉到風中的聲音,她隱隱約約聽到父母急切地呼喚她的聲音。

  「奈緒……你在哪……奈緒……快回答……奈緒……」

  ——這下該怎麼辦?


第8章

  「姐姐,能放我下來嗎?」小男孩猶猶豫豫地開了口,身體輕輕掙扎起來。

  「啊,抱歉。」奈緒回過神來,彎腰讓小男孩踩到地上,松開兩只手,「我叫宮本奈緒。剛才忘了問了,你叫什麼名字?」

  奈緒決定順應內心,大大方方回去承認錯誤。

  她不打算撒謊。

  身為獄卒,不可以知錯犯錯。

  「我叫夏目貴志。」小男孩,更正,夏目貴志彎起一對貓眼,「多謝宮本姐姐送我回來。」

  「那麼,夏目,我回去了,再見。」奈緒笑著朝夏目貴志揮手作別,用正常的速度跑向父母,「爸爸,媽媽,我在這兒!」

  宮本先生和宮本夫人拉著她的手四處打量,確認她平安無事後松了口氣,厲聲問道:「你剛才去哪了?」

  天知道當他們從民宿走出來發現奈緒不在是什麼心情!兩人都嚇壞了,在周邊找了一圈仍沒找到人,急得快哭了,差點想要報警。

  奈緒聽他們聲音在發顫,愧疚感驟生,深深一鞠躬:「對不起,我錯了,剛才我有些好奇,跑到去林子裡了。」

  林子裡!

  宮本夫人捂著胸口倒吸一口冷氣,差點沒站穩,宮本先生趕緊扶住她。

  一個九歲女孩敢一人獨闖陌生地區的樹林,他們的安全教育沒做到位啊!

  奈緒原以為道歉能解決問題,但事實是,在接下來幾天行程內,宮本夫婦24小時不離開她半步,每天晚上回民宿後固定抽一個小時時間輪流開展安全教育知識講座。

  觀眾:宮本奈緒。

  奈緒:痛苦.JPG。

  實話實話的代價是巨大的,奈緒深刻體會到了這一點。

  她完全沒有機會和新認識的小朋友獨處,想和他深入聊一聊妖怪的計劃戛然而止。

  通過這件事情,奈緒明白了一個道理:做『壞事』時,要麼保證不留後患,要麼就別做。

  短暫的旅途即將結束,宮本一家告別了奈良縣。

  臨別前,奈緒特意找夏目貴志道別,再次強調道:「我走了,但你要記得,你不是孤單一人,未來你一定能遇到相知相守的同伴。」

  夏目貴志強忍著淚水點了點頭:「奈緒姐姐,我……」還能見到你嗎?

  後面的話被他咽回喉嚨裡。

  過早失去雙親,輾轉生活於各個親戚家的他比誰都清楚自己居無定所的未來,無法問出這句話來。

  他不敢向奈緒索要承諾,轉而說道:「……我會記住的。奈緒姐姐再見!」

  「再見!」

  夏目貴志目送生平遇到的第一個同類遠去,淡出他的生活。

  他期盼奈緒口中的同伴能盡早出現在他生活裡。

  奈緒坐在新干線上,時不時看向窗外,卻並非在欣賞景色。

  又出現了……那股熟悉的妖氣。

  自從遇到夏目貴志以後,她周邊總是飄蕩著淡淡的妖氣,似乎有妖怪一直在身邊窺視她,卻又不肯現身。

  每當她想要尋找妖氣源頭時,那股妖氣又會遠離她,總是和她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奈緒和它玩了好幾次捉迷藏未果後,放棄探尋妖氣正身。

  反正等她離開奈良縣時,自然能擺脫妖怪。它總不至於跟著她回東京吧?

  人類不會輕易背井離鄉,妖怪也一樣。

  然而她猜錯了——妖怪好像認准了她,隨她一起前往東京。

  奈緒滿頭霧水,自己為什麼會被妖怪纏上?而且妖怪能執著到舍棄故鄉跟著她?她在奈良縣沒對妖怪做過什麼過分的事情呀?

  觀妖氣強弱,奈緒分辨出那只是一只不成氣候的小妖怪,沒有多大危害。

  既然抓不到妖怪,奈緒只能隨它。

  回到東京後,奈緒老實了許多天,夜晚降臨後乖乖地躺在被子裡睡覺,沒敢再半夜溜出去。

  近幾日,父母對她的管教嚴了不少,她怕父母半夜查房。

  總之,先安分一陣子再說吧,等父母放松警惕後再重出江湖。

  帝丹小學開學了,奈緒在學校和家之間往返,過著極為規律的兩點一線的生活。

  ——直至一個月後。

  奈緒連著兩周睡覺前在門縫裡夾頭發——電視偵探劇教會她的反偵察手段——醒來後頭發原封不動,確認父母半夜心血來潮開她房門的概率極小後,重操舊業。

  她又在半夜翻窗出去巡邏。

  不知名的妖怪每晚都跟著她四處晃蕩,依舊從不露面。奈緒已經習慣了它的妖氣,放任它不管。

  值得一提的是,她現在更專業了,懂得穿寬松的衣服模糊性別,再戴上狐狸面具隱藏長相——依然是電視偵探劇教會她的偽裝小技巧——更加不怕被人目擊,可喜可賀。

  然而,奈緒一直有個疑問,殺雞儆猴已經不適用於現世的人類了嗎?

  不知為何,米花町的治安一直得不到改善,違法亂紀之人抓了又抓,仍有無數人前僕後繼趕往犯罪第一線。

  明明警察在這裡抓走了那麼多人,此事並沒有秘而不宣,對那些壞人而言就沒有半點震懾力嗎?為什麼總有人鬼迷心竅在這個地界上犯事?

  趨利避害是生物本能,難道人類連這個本能都丟棄了嗎?

  疑惑。

  大寫的疑惑。

  奈緒頂著問號在一個月內陸陸續續打暈若干惡人,撥打電話報警。

  運氣好時,她能在案件發生前制服對方;運氣不好時,她只能做事後補救。

  從幾年前巡邏伊始,奈緒遇到過好幾起不幸的事件——在她抵達前,犯人已實施犯罪,在掃尾時才被她發覺。

  奈緒沒有強求自己把一切罪孽扼殺在源頭上——這種事不可能做到的,否則地獄無需存在。

  她只需要清掃自己親眼所見的罪惡。

  然而,凡事皆有例外,譬如今日。

  奈緒的運氣無疑落到最低谷——她目擊到一群人在做不法交易。

  地點:某廢棄建築。

  人物:幾個穿黑西裝、黑皮鞋,腰配手木倉的大漢。

  交易物品:一個黑皮手提箱和一個大型旅行箱。

  奈緒不敢靠近,偷偷藏在角落陰影處,屏息靜氣,憑借過人的眼力遠遠看到在澄澈月光下敞開的兩個箱子,瞪大了雙眼。

  手提箱整整齊齊地碼著一疊疊鈔票,旅行箱裡則疊放著幾把簇新的木倉械。

  奈緒像貓兒似的踮著腳無聲無息地退出建築,記下具體位置,奔出老遠後才撥打報警電話。

  奈緒心有不甘,卻又無可奈何。

  她只是肉-體凡胎,雖說力氣大,但擋不住子彈。

  況且她的身體還未長開,手腳協調性和敏捷度遠遠比不上從前,手上拿著的僅是一把木質球棒。即便對方不拔木倉,她也敵不過那麼多人。

  唯有請求警方支援。

  不知道警察是否有及時出動,能否將那伙人順利逮捕歸案?

  身為一個九歲女孩,奈緒自知無法向警察解釋自己為何孤身一人出現在深夜街頭,只好先行撤退。

  奈緒不得勁地朝家裡走去,心情不太愉快。

  她討厭這種無力感。

  奈緒翻上自己房間的窗戶,正要往裡跳,不經意一抬眼,和屋裡一雙黑豆眼對上了視線。


第9章

  奈緒嚇了一跳,腳下一個打滑,幸好眼疾手快抓住窗框,才沒掉下去。

  她保持住重心,順著月光看向屋內的不速之客。

  只見一只小鳥一只爪子緊抓著奈緒書桌上的糖果鐵罐邊緣,另一只黑色的爪子正扒拉出裡面的糖果,五顏六色的糖果散落在鐵罐四周。

  它全身以白色為基調,圓圓的白色腦袋上嵌著黑色的眼睛和小尖嘴,白色絨毛從脖頸處蔓延至肥嘟嘟的腹部,僅在翅膀、背部和尾羽處染上褐色和黑色,從正面看上去宛如白色的糯米團子。

  它沒料到奈緒今天回家得早,有些措手不及,受驚之下毛發炸起,變成一顆小刺球。

  小刺球維持了一小會兒原姿勢,炸起的毛平復回柔順的樣子。

  在奈緒的眼皮子底下,它繼續把糖果扔出鐵罐,待鐵罐裡空蕩蕩後,自己跳進鐵罐裡,朝奈緒歪了歪腦袋。

  它身長大約15釐米,因身體嬌小,鐵罐子並不顯得擁擠。

  小肥啾的歪頭殺有點犯規。

  奈緒被萌得心肝兒一陣亂顫,卻克制住想上去擼它腦袋的欲-望。

  小鳥身上散發出熟悉的妖氣,從奈良縣到東京,這股妖氣一直縈繞在她身周不曾離去。

  這只小妖怪為什麼一直纏著她?現在突然不遮不掩地出現在她面前,又是為了什麼?

  小鳥見賣萌無用,眼裡閃過一絲失望,低下頭打量了一下,恍然大悟地拍著翅膀飛出鐵罐,落到旁邊的筆記本上。

  奈緒默默地看著它用爪子分開筆記本,鑽進打開的空隙裡,一個打滾,筆記本攤開了。

  小妖怪旁若無人地從房間主人的筆記本上撕下一頁空白紙,一只爪子作為支撐,歪著身體保持平衡,用另一只爪子抓起一只鉛筆,在白紙上落下一道道歪歪扭扭的痕跡。

  奈緒看著紙上的筆畫成形,因文字倒轉,她沒辨認出是哪些字,只知道小妖怪是在寫字。

  想想地獄裡八-九成的動物獄卒彙報工作時只會摁爪印,奈緒心情莫名復雜。

  小妖怪寫完字,松開爪子,抓著紙飛回鐵罐前,讓白紙靠立在鐵罐前正對著奈緒,隨後又飛進鐵罐,繼續歪頭看她。

  紙上的字映入奈緒眼簾:求包-養。

  她又看了看鐵罐裡的小動物,有種特別強烈的即視感。

  她突然想起被遺棄的小狗狗圖片。

  奈緒腳下又是一滑。

  她終於看出小妖怪演的是哪出戲了。

  「你跟著我來東京,是想讓我養你?」

  小鳥啾啾叫了兩聲,腦袋上下點動。

  奈緒躍進窗戶,走到書桌邊上,順從自己心意,伸出一根手指輕輕點了點小鳥的腦袋,無奈笑道:「早說嘛,我又不會拒絕。」

  誰能拒絕小萌物的陪伴?

  至少奈緒不行。

  她可喜歡這類毛茸茸的小動物呢,對小鳥的請求求之不得。

  小鳥睜著黑溜溜的眼睛看她。

  「你是妖怪,會說人話吧?為什麼不開口說話?」奈緒心滿意足地用指腹順著小鳥的絨毛。

  毛茸茸的觸感,好治愈~

  小鳥探出一只翅膀拍了拍鐵罐前的紙。

  「要我先答應你嗎?」奈緒解讀它的意思,有點疑惑。

  非要她同意後才肯說話嗎?

  小鳥果然點頭了。

  「沒問題,我養你。其實我平常也覺得挺無聊,如果你願意陪我,我會很開心的。」奈緒許下承諾。

  小鳥揚起翅膀。

  奈緒忍不住笑了:「你懂得真多。」

  她輕輕地用手心觸碰了下小鳥的翅膀尖。

  擊掌為誓。

  「妥了。」小鳥終於開了口。

  奈緒左右擺頭尋找聲源。

  大半夜的,哪來的低音炮青年男聲?

  「看哪呢?低頭,看這裡。」小鳥不容奈緒錯認地揮了揮翅膀。

  奈緒一臉被雷劈了的表情:「是……你在說話?」

  「是我。」小鳥點頭。

  奈緒表情裂開。

  她可愛的萌萌的小鳥呢?

  為什麼發出來的是這種聲音?

  萌度瞬間掉落谷底了好嗎?

  「啊,能說話真好,剛才真是憋得慌。我一大老爺們,賣萌什麼的真讓鳥羞恥。」小鳥一屁股坐在鉛筆盒上,翹起二郎腿。

  萌?

  不,就很懵。

  「你……」奈緒豆豆眼。

  「我這一段時間仔細觀察過了,你是個好人,不會傷害我。最棒的是,對可愛的動物充滿愛心。我長得可愛,而你能看到我、陪我說話聊天,還能給我提供食宿,我們絕配。」小鳥伸出翅膀,邊緣微微內卷,最上面的羽毛直立,硬是擺出人類豎大拇指的手勢,「作為搭檔,你是這個,無可挑剔。」

  「我……」

  「事先聲明,我是一只耿直的鳥,不喜歡說謊。你看,我們在這上面也很搭呢!」小鳥搖了搖翹起的小爪子,「賣萌是不得已而為之,但我的確沒說謊,對吧?」

  「你……」

  「不好意思,太久沒說話了,話有點多,你包容一下。我和你說,樹林裡真是太沒意思了,妖怪們都嫌棄我實力弱,不和我說話還欺負我,我閑得無聊只好跑人類那裡去玩。他們都看不到我,不過人類的電視很有趣,我從上面學到很多東西。你看,今天我學以致用,效果很好吧?」小鳥臉上寫滿驕傲。

  「……」

  「你是個重承諾的人,我相信你不會食言的,對吧?未來請多多關照哦,伙伴。」小鳥從鉛筆盒上蹦起來,站立在桌面上,身體微微前傾,展開一只翅膀放在胸前,另一只翅膀在身後微微揚起,仿佛一個鞠躬行禮的紳士。

  奈緒目瞪口呆。

  這只鳥學得未免太多了吧!

  她,宮本奈緒,一個地獄獄卒轉生後的人類,居然被小妖怪算計了?

  這只小妖怪事先偵查了奈緒的情報,利用她的愛好設下陷阱,誘-惑奈緒主動跳坑,成功達成被包-養目的。

  奈緒驚嘆不已,有些佩服地也朝它鞠躬行禮:「你很厲害呢。未來也請你多多關照,伙伴。」

  一人一妖同時把兩人的關系定位為「伙伴」。

  奈緒早已習慣和妖怪共事,並不覺得奇怪;小妖怪主動讓奈緒養它,卻也不覺得低人一等。

  兩人默契地結成搭檔。

  「我叫宮本奈緒,你呢?」

  「我給自己起了一個名字,叫雪鷹。怎麼樣,這個名字是不是很適合我?」小鳥,不對,應該是雪鷹,它挺了挺圓滾滾的小胸膛,炫耀自己的名字。

  奈緒噗嗤一笑:「對,很適合你。」

  看來雪鷹是只很有志氣,想和鷹隼一比高下的小鳥呢。

  可惜它飛不過鷹隼……

  等等,它是鳥,會飛,作為妖怪,普通人看不見它,完美!

  奈緒腦子裡靈光乍現,激動地碰了碰雪鷹的翅膀:「雪鷹,你出現得真及時!我剛好覺得一個人能力有限,你真是我的好搭檔!」

  雪鷹歪了歪腦袋,小小的眼睛裡充滿了大大的疑惑。


第10章

  雪鷹覺得掉坑裡了,還是自己親手挖出來的。

  能有人養著當然舒服,不用自己四處尋找食物,還能和對方聊聊天,紓解心情。

  但不包括被對方拉壯丁,半夜在夜色裡巡邏。

  「不!」雪鷹堅定拒絕,翅膀交叉比劃出大大的「X」。

  雖然給自己起名叫「雪鷹」,但它並沒有鴻鵠之志,只是希望名字聽起來霸氣些。

  其實,它只是一只普普通通的北長尾山雀罷了——唯一特別之處在於它是妖怪。

  它只喜歡吃喝玩樂,而且很懶,請不要拿正經事來煩它!

  要知道,因為懶得動,它才在那個樹林裡待了無數歲月,一直被欺負也從不挪窩。

  若非出現奈緒這個看得見妖怪的人能陪它解悶,它才不會從奈良縣離開呢!

  天知道前兩月它是怎麼度過的,每天一睜眼就不停地飛、飛、飛……身體生生累瘦了一圈。尤其是後一個月,目標還多了個夜游的愛好,它都快熬出黑眼圈了。

  然而,為了日後長久的飯票和幸福生活,它憑借強大的毅力撐下來了。

  它成功了!

  然而好像哪裡不對?

  新上任的搭檔看中的似乎不只是它的美貌,還看中了它的才華?

  「雪鷹,你已經是只成熟的妖怪了,要學會自己勞動豐衣足食啊。」奈緒語重心長地看著它。

  奈緒沒想到雪鷹竟然是只懶惰的妖怪——不,它主動求包-養的舉動已經暴露出一點傾向了——她需要想辦法說服它。

  普通人完全察覺不到的鳥,可是天生的偵察兵!

  奈緒覺得若不利用它的優勢,簡直是暴殄天物。

  她每天晚上憑借一雙肉眼搜尋不法分子,到底艱難了些。

  奈緒目所能及的範圍很小,視線又被各種建築阻隔,即便不停移動,也無法將所有情況盡收眼底。

  在她沒有覺察的時候,可能就曾有漏網之魚從她手中溜走。

  之前奈緒做不到查漏補缺,現在有辦法了——雪鷹是上天賜予她的搭檔!

  雪鷹雖然飛行高度有限,但從半空中俯瞰的範圍遠遠超過她,飛行速度也快,可以迅速傳遞情報給她。

  它還有一個很大的優勢。

  雪鷹不是懵懵懂懂、不熟悉人類社會的小妖怪,它是一只沉迷電視、熟知無數人類社會相關知識、能讀會寫、甚至聰慧到懂得使用計謀的進化體小妖怪。

  奈緒不需要教導它遇到什麼情況需要向她請求武力支援,雪鷹自己分辨得出來。

  不需要培訓,能一步到位直接上崗,這樣的妖才一定不能放過!

  雪鷹被奈緒火辣辣的目光盯得全身發癢,往後退了幾步,猛虎式搖頭:「不,你說過會養我的,你想不守信用?」

  雪鷹小小的腦袋搖成撥浪鼓,非常明確地給出了自己的態度。

  「不,承諾過的事情我一定會做到。」奈緒嘆了口氣。

  這就有點傷腦筋了,要怎麼誘-惑不愁生存的懶惰小妖怪呢?

  奈緒皺著眉頭冥思苦想,視線範圍內,有一樣東西引起了她的注意。

  鐵罐邊上凌亂地散著許多糖果,其中有一顆糖果不知為何被剝掉了包裝紙,直接滾落在桌上。

  奈緒在糖果上看到一處不自然的凹陷,有似乎被什麼東西啄咬過的痕跡。

  她把目光移到雪鷹短而粗厚的黑色小嘴上,那上面粘著非常細碎的一小塊糖果渣,若非奈緒視力極好,很容易就會忽視掉。

  奈緒腦袋上亮起了燈泡。

  據說地獄裡有些獄卒不是自己遞交簡歷考試上崗的,而是被鬼燈大人看中後從其他地方挖角來的,方法很簡單:投其所好,給出對方無法拒絕的條件。

  奈緒選擇性地把其中幾個當事人的話丟之腦後——他們說鬼燈大人一直以核善的目光盯著他們,嘴裡念經似的不停重復「來當獄卒」四個字,他們受不住精神壓力才妥協的——決定向偶像學習,威逼(劃掉)利誘雪鷹。

  首先,態度要和善,先套話。

  奈緒撫平自己的眉頭,笑眯眯地問道:「雪鷹,你平常都吃些什麼?和普通山雀一樣,只吃些昆蟲和植物種子嗎?」

  雪鷹見奈緒輕易轉移了話題,有些疑惑。鑒於日後是由奈緒負責投食,它一五一十地回答道:「一般是這樣,但我是妖怪,沒那麼多飲食禁忌,可以吃人類的食物。」

  說到這裡,它像是突然想到什麼,連蹦帶跳地來到被奈緒關注過的糖果邊上:「抱歉,剛才扔糖果出來時,這顆糖果的包裝紙散開了,我忍不住啄了兩口……我向你保證,我是只有節操有道德的妖怪,絕對不會擅自偷吃東西!」

  奈緒覺得雪鷹真是好妖怪,它的原則斬去了她的後顧之憂。

  「沒關系。你覺得糖果味道怎麼樣?」

  「很甜,不過有點粘嘴巴,和電視上說的一樣。那個,奈緒,這顆糖果被我啄過了,不干淨,扔了又浪費,能給我吃嗎?」雪鷹的目光忍不住落在閃亮亮的糖果上。

  它之前好不容易才忍住啃糖果的欲-望繼續騰空糖果罐。

  正如它自己所說,雪鷹是只講究的妖怪,從來不會偷吃人類的東西,哪怕眼饞各種美食,也從不亂動——這是看電視的後遺症之一。

  它學會了人類的禮義廉恥。

  但是,被人養不羞恥,動物尋找飼主,那不是理所當然麼?

  奈緒的眼睛一亮:「吃吧。」

  雪鷹開始歡快地啄食糖果。

  糖果就像電視裡描繪的一樣美味,不知它的搭檔會不會喂給它其它美食呢?它也想嘗嘗別的東西。

  雪鷹暢想著被無數美食包圍的未來,那仿佛和嘴裡的糖果一樣甜美。

  昆蟲和植物種子雖然也能吃,可它已經吃膩了,想要換換口味。

  「糖果的味道其實只能算一般,我這裡還有很多更好吃的甜品。你看看,這是和果子,還有大福、銅鑼燒、麻薯……」奈緒拉開抽屜,從裡面拿出一個個獨立包裝的小袋子。

  雪鷹嘴不動了,眼睛發直地看著桌上一大堆零食。

  好想吃!

  「想吃是吧?如果你答應我之前的請求,這些都給你,以後我的所有美食都與你共同分享!」奈緒露出了狐狸尾巴,狡黠地望著它,「我是答應養你,可沒有說要喂你吃人類食物呀?你想要頓頓吃美食呢,還是繼續吃昆蟲和植物種子?」

  雪鷹眼神死。

  它不想巡邏,但身邊的零食好誘人……不,它不能認輸!

  它艱難地低下頭不去看那堆零食,泄憤般狠命啄著糖果。

  糖果還是原來的糖果,但突然就不香了。

  奈緒看出它的弱點,倒是不心急了。

  「你不覺得我們是絕佳搭檔嗎?你看,我也愛吃美食,我們在各個方面都很合得來呢!」

  奈緒一邊說著一邊撕開幾個零食袋子,任由食物香氣在空氣中散發開來。

  雪鷹轉過身子背對零食堆,但香味還是無孔不入地飄到它鼻子裡。

  好香,想吃……

  雪鷹很有骨氣地扛住了誘-惑。

  它艱難地熬過了飄著食物香氣的一晚上。

  然而,今晚只是一個開端。

  接下來的日子裡,房間裡的食物香氣越來越濃,也越發霸道。


第11章

  奈緒覺得不能再這樣下去。

  雪鷹不愧是與眾不同的妖怪,在美食誘-惑前展現的抵抗力非同凡響。

  它非但沒有向美食投降,還從不躲出門,硬抗下奈緒的精神攻擊。

  「你的意志力明明那麼堅強,為什麼就這麼懶呢?」奈緒百思不得其解。

  雪鷹驕傲挺胸:「這叫個性!」

  它的眼珠子悄悄往旁邊一轉,偷瞄向一桌琳琅滿目的甜品。

  嘶……挺住!

  為了更美好的未來!

  見短期內達不成目標,奈緒無奈之下使出第二種方法——談判。

  「不然我們各自退一步,你說說看,要怎麼樣才肯答應我?」

  沉穩的男聲響起:「除非你答應每次出門時都帶上我——我指的是,我要站在你肩上,不自己飛。」

  奈緒被雪鷹的話噎到。

  不想自己飛的鳥……

  不過,如果只是這個條件……

  「好。以後我出門都帶你,美食也分享給你吃,但你要協助我抓壞人。」

  「沒問題!」雪鷹答得飛快。

  它對人類世界充滿了向往,想要四處看看——但是懶得飛。

  現在,它有了人形坐騎,不用自己成天飛來飛去,還可以享用各色美食——付出的僅僅是每天晚上兩個小時左右的勞力。

  精打細算後,雪鷹得意地笑了。

  感謝電視裡傳授的談判技能!不枉它忍耐了那麼久,一直等到奈緒讓步,奪得了主動權。

  它賺了!

  然而,雪鷹不知道,奈緒根本不介意出門時帶上它,她的肩膀也不怕多承擔一點點重量,它其實不需要忍耐那麼多天。

  此外,人類是會長大的,情況會隨著時間有所改變。

  它答應奈緒要協助她,卻完全沒料到未來奈緒每天抓壞人的時長會增加到什麼地步。

  此刻,一無所知的它正幸福地埋首於一大堆甜品之中,吃得不亦樂乎。

  一人一妖正式組成最佳搭檔。

  當晚,她們出動了。

  正如奈緒所料,她和雪鷹的組合產生了1+1遠大於2的效果。

  夜晚很暗,但雪鷹是妖怪,夜視能力比普通鳥兒好許多,加之米花町的每一段路都被路燈照亮,並不妨礙它的視線。

  更寬闊的視野意味著罪犯們更難以藏身,他們犯下的一樁樁罪行都被雪鷹看進眼裡,記在心裡。

  夜色裡,一小抹白影疾翔於半空中,為它的搭檔送上一道道訊息。

  隨後,在別處巡視的奈緒緊跟在白影身後,向犯罪者奉上一記記悶棍。

  警察們再度迎來痛並快樂著的加班生活。

  「雪鷹,你果然是好搭檔!」奈緒興奮地扭頭朝停駐在她肩膀上的雪鷹說道。

  有雪鷹在,她不僅能更快更准地抓住罪犯,雪鷹還能及時為她預警,讓她避開他人的視線範圍,增加身份的保密性。

  卻見雪鷹爪子緊抓著她的肩膀,正歪著身子靠在她的脖頸上,一聲不吭。

  它睡著了。

  奈緒用眼尾余光瞥了眼它睡覺的樣子,被它萌到。

  閉上嘴巴的雪鷹無疑是最可愛的小萌物,奈緒很想用臉頰蹭蹭它蓬松的絨毛。

  然而,她只是放輕了腳步,盡量減少走路的顛簸感,讓雪鷹靠得更舒服些。

  這只是合作的第一天,雪鷹還沒能調整好它的作息。

  奈緒相信,它很快就會適應這種生活,並開始享受打擊犯罪的夜間生活。

  而這一天並不遙遠。

  一人一妖適應著彼此的習慣,度過了最艱難的磨合期。

  此後,她們找到了最合適的相處方式。

  雪鷹的到來改變了奈緒的生活。

  她為雪鷹准備了最舒適的鳥巢、可口多變的美食,並陪它聊天,帶它走遍附近的每一個角落,滿足它參與人類生活的願望。

  而雪鷹則帶給了奈緒最恰好的陪伴。

  轉生後,奈緒心中一直有種虛幻感,而在普通人之中生活,也時常讓她產生錯亂感。

  她靠著每夜抓捕罪犯的行為搭建起前生和今世的橋梁,稍微獲得一點心靈上的慰藉,以加強與此世的聯結。

  現在有了雪鷹,她的腳終於落到了實處。

  和雪鷹在一起時,她無需顧忌太多。而雪鷹的妖怪身份,讓奈緒不再對現世有所隔閡。

  現世同時生活著人類和妖怪。無論她是鬼族奈緒,還是人類奈緒,她都能在這個地界上生存下去。

  她如此堅信著。

  如今,奈緒和雪鷹儼然是對好朋友,每日形影不離。

  她們已經在一起生活了將近兩年時間。

  奈緒慢悠悠地行走在陌生的城市裡,帶著左肩上的雪鷹一起。

  「奈緒,走快點,你要掉隊了。」雪鷹催促她跟上前面的隊伍。

  帝丹小學六年A班組織了修學旅行,現在正要前往歷史遺跡處參觀學習。

  奈緒沒有和大部隊走在一起,趁老師不注意放慢了腳步,綴在隊伍的最後面。

  「不急,不會跟丟的,有你在呢。如果和他們靠得太近,我就沒辦法和你說話了。哎,雪鷹,那裡有賣團子,要吃嗎?」奈緒看到街頭有一個小攤上插著一根根長木簽,上面串著各色的團子。

  「……要。」雪鷹無法拒絕。

  奈緒跑上前買了一串白色的團子,又加緊步伐,跟上了隊伍。

  仗著眾人看不見妖怪,雪鷹嘴巴小吃得少,旁人不會留意團子上的小缺口,奈緒明目張膽地在街上喂食雪鷹。

  她舉著團子遞到雪鷹嘴邊,看它一小口一小口啄食團子,不由得笑了起來。

  大糯米團子吃小糯米團子,這畫面頗有一番趣味。

  雪鷹花了好一會兒才吃完一顆團子,剩下的兩顆奈緒三兩口解決掉了。

  她就近找了垃圾桶扔掉木簽,清除掉半路開溜的證據。

  「有血腥味。」雪鷹突然抬頭看向一處地方。

  習慣夜游後,它對這種氣味格外敏感,時不時就被這種氣味所吸引。

  有血腥味的地方,時常出沒犯罪分子……嗯,算是職業病。

  奈緒順著它的視線看去,看到一家診所,牆壁掛著「宮野醫院」的招牌。

  診所門窗緊閉,門上掛著「停業」的牌子。

  「氣味很淡,在灌木叢後面。奈緒,要不要過去看看?」雪鷹問道。

  它懷疑有什麼受傷的小動物藏在那裡。

  它的搭檔心善,每次看到受傷的動物都會主動上前幫忙,它已經習慣了這種做法,有時候遇到受傷的小動物會出聲提醒奈緒。

  「當然。」

  灌木叢不高,奈緒和它有同樣的懷疑。

  她怕驚嚇到受傷的小動物,輕手輕腳地走向診所,繞過灌木叢。

  令人意外的是,灌木叢後面藏著的並非小動物,而是一個和奈緒同齡的小男孩。

  他坐在地上,一眼不眨地盯著診所大門,不知在想些什麼。

  奈緒突然闖進他的視線內,把他嚇了一跳:「誰?」

  他揚起臉,奈緒看清了他的長相。

  這個男孩有著淡金色的頭發、紫灰色的瞳孔,皮膚則是少見的褐色。

  他的臉上、手臂上有一塊塊淤青,有些地方破了皮、流了血,大概就是血腥味的來源。

  「你需要好好消毒,貼上創可貼止血。」奈緒向他搭話,「這裡關門了,去其他診所吧。」

  男孩狠狠瞪了她一眼:「不用你管!」

  他返身跑出診所。

  在離開前,他又看了診所大門一眼,下垂的狗狗眼裡流露出一絲宛若被拋棄的難過情緒。

  「真沒禮貌。」雪鷹為搭檔抱不平,「不感謝你的關心就罷了,居然還吼你?」

  「小孩子嘛。」奈緒以大人的口吻安撫它,「他好像正在難過,說不定是我打擾到他了?」

  她說著走出診所圍欄,望向前方:「啊,雪鷹,拜托你帶路,我看不到老師同學們的影子了。」

  「交給我吧。」雪鷹從她肩膀上扇動翅膀飛起來,搜尋隊伍蹤跡,「跟上。」

  奈緒追著雪鷹趕上了隊伍,發現老師神色平常,似乎沒發現她之前曾離開隊伍一小段時間。

  有點粗心大意的老師呢。

  奈緒悄悄地走前幾步,神不知鬼不覺地彙入大部隊中。

  雪鷹拍著翅膀從空中落下,重新停歇在她的肩膀上。

  她們很快就來到了歷史遺跡處。

  同班同學們聚精會神地聽著老師繪聲繪色地講述歷史故事,不知不覺就從其中獲得了歷史知識。

  唯有奈緒漫不經心,聽得昏昏欲睡,還在一旁打了個大呵欠。

  這個故事她已經聽過許多遍,而且聽過不同版本——她是聽故事裡的不同當事人當面說的。

  地獄裡什麼都缺,唯獨不缺亡者。

  每樁歷史大事件都會涉及到許多人,這些人亡故後,就會把故事帶到地獄裡四處傳播,她都聽到耳朵起繭了。

  所以,她的歷史成績向來很優秀,老師曾誇獎她能從不同角度分析歷史事件,是個懂得思考的聰明孩子。

  能從不同角度分析事件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嗎?那些當事人本身就站在不同的立場,他們說出來的話,自然是從不同角度講述的。

  這次修學旅行對她來說無趣至極。

  時間渾渾噩噩地過去了,她們結束了下午的行程,准備返回民宿休息。

  奈緒吃過飯後溜出民宿,到街上閑逛。

  她打算給雙親買點紀念品。

  突然,不遠處傳來一陣騷動,有幾個孩子扭打在一起。

  奈緒正打算上前勸架,聽到雪鷹嫌棄地嘟嚷一聲:「又是那小子?」


第12章

  奈緒定睛一看,發現孩子堆正中間被群毆的小孩格外醒目。

  在一眾黑發黃皮膚的孩子裡,那孩子淡金色的頭發和褐色的皮膚是如此的與眾不同。

  雖然只看到他的背影,但奈緒已經認出了他。

  這般特殊的發色和膚色本就不常見,更何況小孩並沒有更換衣服。

  那孩子不就是她今天偶遇的受傷小孩嗎?才半天不見,他竟然又被人打了?

  「喂,不可以打架,老師說過打架的不是好孩子,你們要聽老師的話。」奈緒把距離最近的一個孩子拉開,搬出孩子們最敬畏的人來勸架。

  小孩子向來天不怕地不怕,唯獨對老師言聽計從,老師說過的話比誰都管用。

  但是她失算了。

  雖然他們在她眼裡還是孩子,但和她同齡的幾個男孩已經算是少年,而且是班上刺頭,老師對他們的威懾力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大。

  更何況,來拉架的人只是同齡少女。

  被她拉開的少年目光在她臉上頓了幾秒,臉色微紅,不自然地轉開視線:「你別管!是那小子先動手的,我們只是在反擊!走開些,別不小心卷進來挨揍後又怪我沒提醒你!」

  他說話時充分調動了臉部肌肉,扯到了臉上傷口,痛得「嘶」了一聲,一肚子火氣又冒了出來:「我們又沒亂說話,他的發色就是很奇怪呀!還說什麼『即使我們長相不一樣,但皮膚下都流著紅色的血,我們是一樣的(注1)』,禽獸流著的血也是紅色的,難道我們也和畜生一樣嗎?」

  這是被圍毆的少年第二次從這人口中聽到這句話。他猛地暴起,用力推開身邊幾個人,扭身揮著拳頭朝說話的少年撲來。

  「謔!」

  奈緒終於看到少年的正臉,發出一聲驚呼。

  下午見到他時,少年還是個有點狼狽的混血小帥哥,這會兒眼圈被打得又腫又黑,臉上一塊塊烏青,儼然看不出原本俊秀的模樣。

  「不許打架!」奈緒右手攔住他的拳頭,左手攬住他的腰禁錮在自己懷裡。

  少年試著掙開少女的手臂,但不知為何,那只手臂宛如鋼鐵般紋絲不動。

  少年後背靠在奈緒胸前,凝固成一尊雕像,不敢再動:「快放開我!」

  奈緒不為所動:「說說吧,你為什麼打他們,就因為他們說你發色奇怪?」

  少年撇開頭不說話。

  見打架源頭之一被奈緒制住,群毆他的少年們也沒再上手打他,罵罵咧咧的:「這句話說錯了嗎?」

  見多識廣的奈緒有些無言以對。

  「……混血兒發色和我們不同是件很正常的事,為了這點事大驚小怪,你們知識儲備量嚴重不足啊。聽我一句勸,你們日後上課認真些,教科書會告訴你們混血兒是怎麼一回事。」

  奈緒的話讓那群少年集體漲紅了臉,不服輸地叫道:「那他也不是日本人!」

  「我是土生土長的日本人!」奈緒懷裡的少年反吼了回去,神情十分倔強。

  「我說過了,你們以後要好好聽課啊,混血兒本來就有自由選擇國籍的權利,既然他說他是日本人,那他就是日本人。」奈緒十分肯定地說道。

  她可是通過筆試考上地獄獄卒崗位的,而且筆試成績優秀。她敢拍著胸脯保證,懷裡這人死後絕對是歸日本地獄管。

  日本國籍的亡者,哪怕死亡地點不在日本地界,死後也會被接引回日本地獄。

  眼前的那群少年臉更紅了,看來仍保留了一定程度的羞恥心,不好意思繼續叫囂,默默地跑走了,很快就消失在人流裡。

  奈緒感覺懷裡的少年身體軟了下來,不再緊繃,松開手放他自由。

  少年往前緊走幾步,轉身面向奈緒,直視奈緒雙眼:「……謝謝。」

  「不用謝。」奈緒回了一句,緊接著說道,「不能隨意出手打人,知道嗎?嘖,被打得那麼慘,也是活該,誰叫你那麼衝動。」

  「……以後不會了,我准備開始學自由搏擊。」

  「學武術不是為了打架厲害……算了,你好之為之吧,日後別讓我在深夜遇到你就好。」奈緒擺了擺手,瀟灑地離去。

  她沒忘記她的目的,她還要去逛商店呢。

  拉架用的時間超出預計,她得抓緊時間。

  少年睜著青腫的雙眼,目送少女從模糊的視野裡遠去。

  「Zero,你沒事吧?哇,你怎麼傷成這樣?都和你說了,不要和他們打架,你怎麼總不聽?快跟我來,得趕緊把傷治好。你的眼睛還好嗎?」貓眼少年匆匆忙忙趕來,看到傷痕累累的少年,關切地問道。

  「Hiro?我沒事,都是小傷。眼睛被打到了,現在看東西不清楚。不過這只是暫時的症狀,很快就能恢復。」少年對好友笑了笑,目光又往人群中瞟了一眼。

  「在看什麼呢?」貓眼少年往他看的方向看去,沒看到什麼特別的東西。

  「沒什麼,我們走吧。」

  少年不記得和奈緒的初遇。

  那時他心緒起伏過大,完全沒留意那個突然出現的少女的長相和聲音。

  而這次,他只看見少女模糊的面孔,知道她有著黑色的長發和黑色的瞳色。但符合這兩個特征的少女,日本遍地都是。

  少年記住了她的聲音。

  然而,少女還未經歷變聲期,未來她的聲音將不再是他記憶裡的音色。

  待奈緒走出老遠,雪鷹才張開嘴:「這小子總算懂一點禮貌。話說奈緒,你居然叫人別打架?這話從你嘴裡說出來真沒說服力。」

  奈緒聽懂了它的意思,不以為意:「我每晚做的事不是打架,是在維持治安、懲惡揚善,和打架性質完全不同。小孩子打架的理由真奇怪,不同種族的人類混血兒有什麼稀奇的?我還見過朧車和小鬼的混血兒呢。」

  「真的嗎?」雪鷹發出震驚的聲音。

  奈緒見過朧車和鬼族很正常,雪鷹早已知曉奈緒是鬼族轉生,還陪著她度過一次盂蘭盆節,為她捕捉亡者提供了不少幫助。

  但是,這是它第一次聽說朧車和小鬼居然能孕育後代?

  生殖隔離呢?

  「是真的,那一家子是我在地獄時的鄰居。不過,幸好他們的孩子長相隨母親,長得挺可愛的。別這樣看我,我也不知道他們為什麼生得出孩子,這是極少數的情況。話說回來,以前也有人懷疑我是僵屍和鬼族的後裔呢!」奈緒掄了掄自己的手臂,「我的力氣比普通鬼族大許多,他們有所懷疑也很正常啦。」

  雪鷹只好承認,人類發現的生殖隔離只適用於正常物種身上。

  看過太多人類的電視節目,它的世界觀有點趨向於人類,這點不好,它得改改。

  動不動就大驚小怪,它以後該怎麼在妖怪世界立足?

  「啊,暫停對話,我要進商店了。老規矩,我和別人說話時你別插嘴哦,不然怕回錯話,你有什麼想說的等之後再聊。」奈緒點了點雪鷹的小腦袋。

  「在外面做這種動作會被人當成怪人的,他們又看不到我。進去吧,我可以在一旁幫你選紀念品。別看我只是一只鳥,我眼光可好了。」雪鷹歪著腦袋避開奈緒,催促她進店。

  奈緒在店裡挑了許久,空手而歸。

  「我挑的東西很好看啊,為什麼不買?」雪鷹不解。

  「那些東西在東京都很常見呀,當紀念品帶回家感覺有點奇怪……再說了,你是烏鴉麼,盡選一些閃亮的東西。」奈緒不由吐槽,想了想說道,「看來還是帶地方小吃名特產比較好。」

  「奈緒。」雪鷹的聲音突然變得嚴肅。

  「怎麼了?」

  「有人在跟蹤你。」雪鷹口氣篤定。

  近兩年的偵察兵不是白當的,雪鷹不僅熟練掌握偵查技巧,對反偵查也頗有心得。

  跟蹤奈緒的是個蹩腳的家伙,露出的馬腳太過明顯。

  奈緒不懂偵查,但她信任雪鷹。

  「人呢?」

  「在人群裡……怎麼辦,奈緒?」

  「我們去小巷子裡。」奈緒果斷決定脫離人群,試探跟蹤之人的反應。

  她繼續向前,拐進一條小道。

  「怎麼樣?」

  「跟上來了。」

  奈緒今天出門沒帶棒球棒,視線掃過周圍,沒找到能封印她力氣的武器。

  奈緒自言自語:「算你倒霉,我還不能好好控制揮拳頭的力道。希望你不要做什麼過分的事情,否則拳頭無眼。」

  她一直走入巷子最深處。

  跟蹤者腳步越來越急,拉近和她的距離。

  奈緒聽到身後響起的腳步聲。

  她停下腳步,轉身,和跟蹤者打了個照面。

  那是個少年,約莫高二、高三的年紀,黃褐色頭發,戴著一副眼鏡,不苟言笑,長得相當英俊。

  「你為什麼跟蹤我?」奈緒開門見山。

  然而,少年的視線並未和她相交,而是落到奈緒的肩膀處,拿出一張符咒對准它:「妖怪,快離開那個少女,否則小心我除掉你!」

  是除妖師?

  奈緒伸手擋在雪鷹面前:「不許亂來!」

  「你……你也是『可見之人』?它是你的式神?」少年尷尬地收起符咒,「抱歉,我以為它想要害你。」

  他想起那個勉強能稱作朋友的人所說的話,試圖露出個溫柔的笑臉。

  奈緒和雪鷹同時遮住眼睛。

  那笑臉扭曲得不忍卒視。

  「雪鷹不是我的式神,是我的搭檔。」奈緒認真地糾正少年的說法。

  她的眼尾余光捕捉到一小片黑影在少年襯衫領口處的皮膚上一閃而逝。


第13章

  奈緒猜測那是少年養的小寵物,不在意地收回目光,問道:「你是除妖師?」

  「不,我現在算不上是除妖師,還在自學中。」少年不再勉強自己微笑,面無表情地說道,「我叫名取周一。」

  「宮本奈緒。」奈緒回以自己名字,「既然誤會已經解除,那就這樣吧,再見。」

  除妖師是群討厭妖怪卻又喜歡利用妖怪的人,名取周一似乎想當除妖師,奈緒自認為和他氣場不和。

  「等等。」名取周一叫住她,「妖怪都是不合理也不該存在的東西,很危險。它們會變幻外形,不要被它們可愛的模樣蒙蔽雙眼。沒有和它訂立式神契約的話,一定要小心它。」

  「喂,小鬼,這話我可不能聽聽就算。不要遇到幾只壞妖怪,就以為全天下的妖怪都一個樣。我是怎麼樣的妖怪,還輪不到你來說嘴!」雪鷹被名取周一說的話氣壞了,撲騰著翅膀要上前和他理論,「居然挑撥我和奈緒的關系!」

  奈緒趕緊攔住它,雙手虛握著把它困在自己手裡:「冷靜點,雪鷹,他不清楚我們之間的事才會妄下定論,我比誰都了解你的本質,你不必和他爭論這些。」

  安撫好雪鷹後,奈緒看向名取周一:「多謝你的好意,但你的認知太狹隘了,世界上還有許多好妖怪,你只是還沒遇到……不,是我說錯話,你已經遇上了。」

  她看到一只黑色的小壁虎從名取周一的左袖下方冒出頭,爬到他的手臂上。

  那只壁虎並非攀附在他身體上,而是藏於他皮膚下面——那是一只妖怪。

  奈緒笑了笑:「它很喜歡你。我不知道你以前遭遇什麼事才形成現在的觀念,但你總有一天會發現,妖怪並非你想像中的樣子。」

  奈緒朝他微微躬身,提步欲走。

  突然,她頓住腳步,補充了一句:「之前你的行為太冒失了,以後要小心些,被人誤會的話很容易出事。」

  奈緒不再理會名取周一,從他身邊擦肩而過,走出小巷子。

  名取周一凝視著手臂上的黑色壁虎:「好妖怪……?」

  壁虎甩了甩尾巴,往前爬了幾步,繞著他的左腕形成頭尾相接的一個圈。

  名取周一自嘲道:「怎麼可能,這只不明來歷的妖怪或許是靠汲取我的壽命存活的。我真是昏了頭了,怎麼會把一個小女孩的話當真?妖怪……沒有一只妖怪是好東西。」

  他重復了一遍這句話,仿佛在靠它堅定自己的信念。

  然而,他的眼前又浮現出奈緒和那只鳥妖的相處模式。

  離開小巷後,奈緒才松開手,把雪鷹放回肩上。

  雪鷹猶自憤憤不平:「世界上哪裡還有像我這樣三觀超正、正義感十足、每天幫著抓壞人的好妖怪?那小鬼說得跟我圖謀不軌似的!呸!我還不是見了那麼多人類中的敗類麼,也沒覺得所有人類都是壞蛋呀?」

  「是是是,雪鷹你最好了,要是沒有你,我哪捉得到那麼多壞人?」奈緒連聲附和它,抬頭看了看夜色,「糟糕,被剛才的事耽擱,已經超出預計時間……雪鷹,你抓穩了,我得趕快跑回去。」

  奈緒一陣小跑,回到了民宿。

  萬幸,帶隊老師是個迷糊蟲,根本沒有時不時清點學生數量的習慣,被奈緒蒙混過關。

  「雪鷹,你明天別離開我,這個城市好像有不少除妖師,別不小心被誤傷到。話說回來,我差點忘記有這類人,和你一起生活的近兩年從未見過他們。是不是沒有除妖師生活在米花區?為什麼?」奈緒迷惑不解。

  「是呀,好奇怪。我以前住在奈良縣樹林裡,那裡極偏僻,沒有除妖師說得過去。為什麼像東京米花區這樣繁華的地帶也沒有除妖師?」雪鷹歪了歪腦袋。

  一人一妖陷入沉思。

  雖然對參觀歷史遺跡沒興趣,但雪鷹第二天還是隨奈緒一起出了門。

  它可不敢獨自待在民宿,誰知道會不會有多事的除妖師突然殺上門。

  作為一只實力弱小的妖怪,奈緒身邊是最安全的地方。

  這一天過得很和平,她們沒再遇到奇怪的人或事,平平順順地結束了行程。

  修學旅行只有兩天,她們很快就返回了米花區。

  「X」再次上線。

  不知是不是兩人搭檔成效顯著,抓住太多犯人以至於壞人們不敢在米花町犯事,抑或是他們聽聞風聲避開了夜晚,近一年以來,這對搭檔在夜晚發現的犯罪案件越來越少,有時一整個月也未必發生一兩起。

  奈緒感受到了身為獄卒的成就感。

  「如果現世到處都這麼安穩就好了。」奈緒發出了由衷的感嘆。

  「是啊,如果大家都安分守己,我晚上就不用出來巡邏了。」雪鷹簡直不能更贊同。

  她們度過了一個安寧的夜晚。

  兩周後,奈緒制服一個和人爭執中不小心把對方砸得頭破血流、想要一不做二不休制造「意外事故」把對方干掉的家伙,在電話亭撥打報警電話:「喂,我要……」

  剛說了幾個字,奈緒察覺不對,迅速掛斷電話,離開電話亭。

  變聲器出故障了,沒同步把她的聲音轉化成男聲。

  奈緒搗騰了一會兒變聲器,宣告放棄:「得找阿笠博士更換新的。」

  「要是你的聲音普通人也能聽見,那該多好。」奈緒遺憾地看了眼雪鷹。

  阿笠博士的變聲器挺好用,奈何質量不佳,總出問題。

  從最早開始使用的那款變聲器開始,她手上的變聲器已更新換代好幾次,每次不足一年就報廢。

  這是雪鷹見到的第三個出故障的變聲器。

  「老規矩?」雪鷹問道。

  「老規矩。」

  奈緒從口袋裡拿出一雙手套戴上,給傷者做了緊急處理,雪鷹在這段時間內從家裡抓來一根筆和一本小筆記本。

  奈緒提筆用左手在筆記本空白頁上寫道:「XX丁目XX番地XX小路有一名傷員和一名施暴者,目前兩人正處於昏迷狀態,請盡快呼叫救護車並派人押送施暴者。」

  她把紙張撕下來對折幾次,塞到雪鷹爪子裡:「拜托你了。」

  「交給我吧。」雪鷹抓著紙飛向警視廳。

  它明目張膽地飛進警視廳,在值班的警察面前丟下紙,飛到一旁看事態發展。

  值班的警察是新人,看到紙條突然出現在眼前,嚇得往後倒仰,摔到地上。

  椅子和人體撞擊地面的響聲很快引來了其他警察:「發生什麼事了?」

  「我……那個……紙條……前輩,我面前突然出現一張紙條!」新人警察好不容易捋順自己想說的話,指著桌子,「旁邊沒人在,也沒其它東西,莫名其妙就有一張紙條掉在我面前!就這個高度!」

  他比劃了下自己眼睛齊平的位置:「從這裡突然出現的!」

  「是他?」新人警察的前輩迅速上前拿起紙條,張開,朝新人警察喊道,「准備出發。」

  「去哪?」

  「這兒。」他揚了揚手中的紙張,「你剛來,沒遇過這種事,時間久了自然會習慣。」

  他撥打完急救電話後帶新人坐上警車:「聽說過『X』吧?這是他的傑作。這兩年,他偶爾會用這種方式報警,誰都不知道他是如何把這張紙送到我們眼皮底下的。紙上有明顯的鳥類爪痕,但根本沒有鳥出現在警視廳,誰都勘不破他的送信手法。」

  「是我做的。」雪鷹在兩個警察面前得意地飛來飛去,「是我是我。」

  兩個警察看不見雪鷹,也聽不見它的聲音,兀自啟動警車,開向奈緒所在的位置。

  「真沒意思。」雪鷹拍打著翅膀,直線飛向奈緒,「快,撤退。」

  「今晚到此結束,收工。」奈緒和雪鷹迅速撤離現場。

  第二天下午,奈緒放學後拿著變聲器前往阿笠博士家。

  阿笠博士沒在家,奈緒遠遠地從他家隔壁的院子裡看到了他,他正在和一對顏值很高、舉止親密的情侶說話。

  男子身材頎長,留著黑色五五分短發,方形黑色全框眼鏡下是雙藍色眼睛,看起來十分俊秀。

  女子有一頭茶色長卷發,同樣是藍色眼瞳,有著驚人的美貌。

  奈緒看到女子的第一眼就忍不住贊嘆。

  好美!她簡直能和眾合地獄的主任地獄太夫相媲美!

  奈緒來阿笠博士家許多次,或許因為活動時間剛好錯開,她從未見過隔壁房子的主人,只知道屋主姓「工藤」。

  不知道那兩個人中,誰是屋主?

  阿笠博士沒在工藤家停留很久,沒過一會兒就和兩人揮手道別,走出院子。

  見那對情侶走進屋子關了門,奈緒才跑到阿笠博士面前:「阿笠博士,他們是誰?」

  她指向工藤家。

  「哦,是奈緒啊。你是說他們兩個?說起來,你可能已經聽過他們的名字了。屋主的叫工藤優作,是個人氣推理家;另一位是他的妻子,叫藤峰有希子,曾是當紅女星,剛從演藝圈退圈。現在冠上夫姓,叫工藤有希子。」

  阿笠博士介紹完兩人後,露出開心的笑容:「你來得正好,我剛剛發明了一樣東西,你給我提提建議。」

  「夫妻?」奈緒驚訝,「他們還那麼年輕!」

  「嗯,他們才20歲出頭嘛。不過,他們很快要成為父母了,有希子懷孕了差不多一個月,我剛才就是為了這事來向他們道賀。」


第14章

  「鏘鏘鏘!看,這是我新發明的電風扇,可以360度旋轉,照顧到周圍所有人!」奈緒剛走進阿笠博士家,阿笠博士就迫不及待地向她展示自己的最新發明。

  奈緒看著通了電後不停轉圈圈的電風扇,無奈地問道:「阿笠博士,這台電風扇適合擺放在哪裡使用?」

  她依次指了指客廳、餐廳以及臥室:「這裡?那裡?還是那邊?你想擺在房間正中間還是邊緣位置?」

  「這……」阿笠博士被問住了。

  擺在正中間?除了吃飯、玩撲克、打麻將,誰會在家裡圍成一圈坐著?電風扇放中間,那食物、撲克和麻將又該擺在哪裡?還很遮擋視線。

  擺在房間邊緣?那電風扇靠牆那一面的一百八十度旋轉意義何在?

  「好吧,看來它不適合在家裡用。」阿笠博士接受了電風扇使用範圍的局限性,「不過,銀行、車站、機場之類的場所可以用得上,那些地方大,人也比較分散——」

  「但是那些地方有空調。」奈緒一句話絕殺。

  阿笠博士沮喪極了,他又發明出一件沒有實用價值的東西。

  「不說這些,阿笠博士,變聲器又壞了。」奈緒從口袋裡掏出變聲器遞給阿笠博士。

  阿笠博士瞬間打起精神:「我看看。」

  他走到工作台處拆卸掉變聲器,仔細檢查內部電路、零件:「唔,你是不是把變聲器掉水裡了?這款變聲器防水性能不是很好,看樣子進了水,裡面的零件生鏽導致的故障。」

  奈緒不好意思地捏了捏裙擺:「被雨淋過幾次,我每次有立即把它擦干,沒想到還是沒防住。」

  區區下雨天能阻擋她盡忠職守的心嗎?當然不行!

  雖然她有好好把變聲器放在口袋裡,但衣服被浸濕時雨水仍滲進變聲器裡,鏽蝕了裡面的電子元件。

  「你真的很偏愛變聲器呢,這麼多年來我設計了那麼多玩具,到頭來你最喜歡的還是這個。」阿笠博士感慨道。

  他很自然地把變聲器放進玩具的分類裡。

  這款變聲器最初功能單一,只能同步轉化出一種男聲電子音,阿笠博士原本把它打上「失敗品」標簽,沒想到當初剛認識的小孩子喜歡它,就把它送了出去。

  這幾年來,奈緒每年至少來修一次變聲器,阿笠博士每次維修變聲器時都會爆發新的靈感,將其運用在新的變聲器上。

  時至今日,變聲器已經大變樣,不但可收錄四個人的聲音,自由選擇需要轉化成其中哪個人的聲音,還可以調節音量大小,與最初相比,性能不可同日而語。

  然而阿笠博士內心已將其定義為「玩具」,並沒有察覺變聲器的價值已經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奈緒,我看你每次都把變聲器放口袋裡,用起來不太方便。」阿笠博士的靈感又來了,「我把它改裝成手表的樣式吧,這樣比較容易攜帶。」

  「好的,多謝阿笠博士!」奈緒高興地應道,輕車熟路地找出清掃工具,開始進行大掃除工作。

  奈緒不是伸手黨,在第一次接受阿笠博士的饋贈後,就以這種方式作為回報。

  阿笠博士再三拒絕過,最終拗不過奈緒,只好由著她。

  兩人專注於手頭上的事情,沒再聊天,直至阿笠博士結束工作。

  「奈緒,快過來試試,我調一下表帶松緊度。」

  「來了。」

  奈緒確認書架上的書已經擺放整齊後,蹭蹭蹭跑到阿笠博士身邊。

  阿笠博士拿著一塊看似普通的手表給奈緒戴上,調整好表帶長度,翻到背面給奈緒看:「使用方式和以前一樣。」

  變聲器外觀和普通手表毫無二致,其實內有乾坤,貼近皮膚的內側隱藏著變換聲音和調節音量的旋鈕。

  奈緒試用了一下,不由感慨:「阿笠博士真是科研天才!

  誰料想得到普通的手表竟有變聲功能?

  阿笠博士摸著腦袋得意大笑:「哈哈哈,沒有沒有,我只是稍微聰明了一點點哈哈……」

  奈緒搖了搖頭:「阿笠博士真是謙虛,雖然你經常發明些沒用的東西,但確實是個很厲害的發明家。」

  阿笠博士的笑聲一卡。

  他清咳了一聲:「奈緒,我考你……」

  「停!」奈緒比出暫停手勢,「如果想出冷笑話謎語的話就算了,放棄吧,我真的回答不上來。」

  阿笠博士悶悶不樂地合上嘴。

  這個忘年交的小朋友哪都好,就是不配合他的癖好。

  初識的時候不是這個樣子,那時候的奈緒會認真傾聽題目,仔細思考,答不上來時會追問答案,特別可愛。

  但當她得到答案時就變得面無表情。

  這種事重復兩三次後,奈緒每次都在阿笠博士癖好冒頭時直接打斷他。

  奈緒在阿笠博士家待到天色微暗才離開。

  奈緒回到家後,和雪鷹分享今日見聞。

  她每次去阿笠博士家時,雪鷹都會選擇留在家中。

  畢竟奈緒每次去阿笠博士家都要陪他很久,在這期間雪鷹無法和奈緒說上話,倍感無聊,它選擇留在家裡看電視。

  雪鷹對新的變聲器興致缺缺,直到奈緒話音一轉,提到初見的那對夫妻。

  「……工藤夫妻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璧人,才華也很出眾。雪鷹你喜歡看電視,說不定認得工藤夫人,聽說她以前叫藤峰有希子……」奈緒滔滔不絕地說道。

  「誰?!」雪鷹之前還百無聊賴地伸爪子踢筆玩,聽到這幾個字神色巨變,飛到奈緒面前和她視線齊平,一雙黑豆眼炯炯有神地盯著她的眼睛,「你剛剛說她叫什麼名字?」

  「藤峰有希子。」奈緒重復了一遍。

  「奈緒,這是我一生的請求——請你幫我要一份她的簽名!我是她的超級粉絲!」雪鷹激動地猛扇翅膀,「之前得知她隱退的消息,我難過得茶不思飯不想一整周,沒想到她在那麼近的地方!」

  「啊,是幾個月前那次?」奈緒回想起來了。

  幾個月前,雪鷹有一段時間突然很沒精神,美食擺在它面前也提不起胃口,她差點以為雪鷹身體抱恙,慌張得不知該怎麼辦才好,雪鷹卻說它只是心情不好,但一直不肯告訴她是因為什麼。

  「你還追星啊?」奈緒噗嗤一笑,「真不愧是你。」

  雪·電視上癮重症患者·鷹:「我就是不想看到你這樣的反應才瞞著你的……不過現在無所謂了,有希子的簽名照排第一位,其他事通通給我讓道!」

  簽名秒變簽名照,雪鷹的要求升級了。

  「她住在阿笠博士家旁邊的工藤宅是吧?我這就去見她!」雪鷹說著就要往窗外衝。

  「等等,現在這麼晚了,不許去。誰教你夜闖女士房間的?知不知道那是犯罪?需要我現在送你下地獄嗎?」奈緒露出核善的微笑。

  雪鷹如同冷水澆頭,理智回籠,抖著身體不敢動了。

  奈緒平常是個普通的女孩子,但凡事只要牽扯到犯罪,她就會瞬間變身,特別冷酷無情,雪鷹不敢觸碰她的逆鱗。

  「不用不用,明天我們一起過去。」雪鷹連連搖頭,「你能幫我要簽名照嗎?」

  「沒問題。」見雪鷹迷途知返,奈緒重新露出和善的笑臉,「明天我們先去購買工藤夫人的照片吧。」

  第二天,奈緒帶著雪鷹去商店買到了工藤有希子的照片。

  「工藤夫人人氣真高,哪怕隱退了,周邊還在熱賣。也對,她長得那麼美。我在地獄的時候,每年大家都會上街圍觀一年出行一回的地獄太夫。」奈緒理解地點了點頭。

  「膚淺!」雪鷹不屑地瞥了她一眼,「大家喜歡有希子的原因哪有這麼簡單。除了那張臉,大家更喜歡她的演技和性格!她息影對演藝界造成巨大的損失!」

  奈緒仿佛看到雪鷹的黑豆眼變成兩顆愛心,心裡湧上一股衝動:「嗯……有空我找找工藤夫人的作品看一下吧,你那麼推崇她,我都有些好奇了。」

  說話間,奈緒已經走到工藤宅外面。

  她有些踟躕,不知該不該摁門鈴。

  為了一張簽名照特意上門打擾孕婦休息,好像哪裡不對?

  奈緒最後倚靠在工藤宅院子連接大鐵門的石柱上,打算守株待兔。

  每天在這蹲守,總有一天能等到人出門的。

  反正她沒參加社團活動,放學後有一大把時間。

  「不按門鈴嗎?」雪鷹問道。

  「不,等她出門吧。你別急,我答應幫你要簽名照,就一定會做到。她是孕婦,沒必要為了這點小事上門煩擾人家。」

  「是我思慮不周。」雪鷹有些懊惱自己不夠體貼,「你是對的。」

  一人一妖在門口邊聊邊等。

  工藤優作走出宅子進入院子時,看到鐵門邊上探出一顆小腦袋看了他一眼,又縮了回去。

  工藤優作走到鐵門邊,發現了不知等候了多久的少女。

  奈緒看到他,轉身欲走。

  「等等,你是來找有希子的吧?請進來。有希子正覺得無聊,如果有個小淑女陪她聊天解悶,她一定很高興。」工藤優作腦子飛速轉動,根據眼睛收集到的信息瞬間分析出結果,對懂事的少女頗有好感,邀請她進門。


第15章

  「真的不會打擾到她嗎?」奈緒進行最終確認。

  「不會。」工藤優作笑了,打開鐵門。

  「謝謝,叨擾了。」

  奈緒隨他走進宅子,在玄關處換了鞋。

  從外面看,工藤家占地面積很大。

  等進了屋子,奈緒更能感受到這棟建築空間有多寬敞大氣。

  工藤有希子正坐在客廳沙發上看電視,聽到門口動靜,轉頭看過去:「這麼快就回來了?啊啦,有個小客人呢。」

  她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向奈緒。

  「下午好,工藤夫人。」奈緒向工藤有希子鞠躬問好。

  工藤有希子臉頰微紅:「叫我有希子姐姐就好。」

  「有希子姐姐。」奈緒從善如流地改了稱呼。

  「真乖。」工藤有希子笑眯眯地看了工藤優作一眼。

  「小淑女是來找你的。」工藤優作揭破奈緒的來意,「她怕打擾到你,在門口等了很久。」

  「哎呀,天氣這麼熱,怎麼能在外面等著?快坐下來休息一下,我給你拿瓶飲料解解暑。」工藤有希子拉著奈緒的手把她引到沙發上坐下,返身要去開冰箱。

  「你坐著,我來。」工藤優作一手按在工藤有希子肩膀上,去開冰箱挑選適合孩子飲用的飲料。

  奈緒受到二人的熱情歡迎,坐在沙發上有些拘束。

  她只是過來要個簽名照的……

  雪鷹很不中用地倒在奈緒肩膀上:「活的……是有希子真人!她好可愛!」

  奈緒已經顧不上雪鷹了,猶猶豫豫地開了口:「有希子姐姐,我有一個好朋友是您的超級粉絲,能請您簽個名嗎?」

  「當然可以。」工藤有希子沒有拒絕。

  奈緒從包裡取出工藤有希子的照片及一根黑色水筆,雙手舉起遞到工藤有希子面前。

  「請用。」工藤優作拿了飲料放在奈緒面前桌上,看到那張照片:「是你成名作的劇照,有希子,看來是你的鐵杆粉絲。」

  工藤有希子接過照片:「需要我寫一些鼓勵的話嗎?比如……好好學習?」

  「不要!有希子的照片上加上她的簽名就是最完美的作品,多添一筆都是累贅,會影響到照片的美感!」雪鷹詐屍,堅定拒絕。

  「多謝您的好意,但我朋友說過,您只需要簽字就好。」奈緒順著雪鷹的心意婉拒工藤有希子的提議,收回攤開的手掌,抬頭朝工藤優作微笑,「謝謝」。

  照片離開奈緒手心時,工藤優作無意間看到她兩只手的手掌上都分布著幾處薄薄的繭。

  從一個人手上的繭子能觀察到許多東西,工藤優作職業病發作,下意識在心裡進行分析……

  「阿娜塔。」工藤有希子打斷他的思緒,「現在是女子會時間,紳士知道該怎麼做吧?」

  工藤優作果然極有紳士風度地行禮:「請二位淑女盡情享受聚會時光,我先告退了。」

  說著,他離開了客廳,走向玄關。

  「這……」奈緒有些坐立不安。

  她這是變相把男主人趕走了嗎?

  工藤有希子失笑:「別擔心,這是我和我丈夫之間的一點小情-趣——他只是出門買點東西。」

  奈緒恍然記起,工藤優作邀請她進門之前,確實是一副要外出的樣子。

  她心裡頓時安定下來,放松了身體。

  工藤有希子熟練地在照片右下方簽了個龍飛鳳舞的名字,遞還給奈緒。

  奈緒雙手接過照片,等字跡徹底干涸後,小心翼翼地夾在特意帶來的相片冊裡。

  「奈緒,等下我們去找照相館把相片塑封起來!我要珍藏一輩子!」雪鷹激動地在奈緒肩膀上蹦跶著,完全忘了要在有人時保持緘默。

  奈緒微不可見地上下一點腦袋,算是同意了雪鷹的要求。

  妖怪的一輩子啊……不知道過塑照片是否能度過那樣漫長的歲月而不損毀。

  奈緒如此珍惜自己簽名照的舉動取悅了工藤有希子。

  她笑得很開心,隨和地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她和她丈夫都是名人,為了避免粉絲上門,不曾對外透露過自己的行蹤。

  而「工藤」是大姓,工藤優作又鮮少出門,工藤宅也從未暴露在公眾目光之下。

  「昨天我來找阿笠博士,看到他在院子裡和有希子姐姐你們聊天。」奈緒在溫柔大姐姐的注目下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經過說了個明白。

  「你也認識阿笠博士啊?」工藤有希子有些好奇,「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我小時候經過他家時,他實驗失敗導致家裡發生爆炸。我撥打了火警電話,還幫他叫了救護車,從此就認識了。」奈緒回想起當初的情景,忍不住笑意,「他躺在擔架上,一直嚷著自己不可能失敗,看著可精神了。」

  「看樣子他一直沒變呢。」工藤有希子也笑了,「他家偶爾還是會發生小爆炸,不過都是小事故,只撲了他一頭黑灰。」

  兩人因同樣結識阿笠博士而有了共同的話題,一下子打開了話匣子。

  相互分享了幾樁有關阿笠博士的囧事後,兩人的關系親近了許多。

  奈緒開始大力稱贊阿笠博士:「雖然有時候制作出很多破銅爛鐵,但他真的是個很厲害的發明家。有希子姐姐,你看看我的手表。」

  她伸出左手,展示手腕上的手表。

  工藤有希子左看右看,沒看出任何端倪:「這是阿笠博士的發明嗎?怎麼看都是一個普通手表。」

  「這其實是個變聲器。」奈緒因自己忘年交朋友的才能感到自豪,「看不出來吧?它總共能變換四種聲音,收音完美、不會漏音,能同步轉換聲音,而且聲音聽起來很自然,不會有機械音或雜音。」

  她解開手表教工藤有希子使用變聲器。

  工藤有希子用自己和奈緒的聲音覆蓋掉其中兩種聲音試用了一下,眼睛閃閃發光:「好厲害!聲音相似度至少有90%以上!如果不是特別熟悉的人,根本分不清說話的是不是本人吧?」

  她想到自己從前為了塑造角色而學習的易容術。

  以前因為不會變聲,她的易容術破綻特別明顯,很容易露出馬腳,至今無法瞞過工藤優作的雙眼,她一直很不服氣。

  若是有了變聲器,她便如虎添翼,說不定哪天能把枕邊人也騙過去?

  想到有機會騙過推理水平超一流的愛人,工藤有希子內心蠢蠢欲動。

  不過,變聲器需要改頭換面,改裝成使用起來更不露痕跡的外表。

  把變聲器湊到嘴邊講話,痕跡太過明顯。

  她決定哪天躲過丈夫的視線,私底下找阿笠博士定做一個變聲器。

  奈緒不知道工藤有希子腦子裡盤算著什麼念頭,深有體會地表示贊同:「是啊,它特別好用……呃,特別好玩呢。」

  意識到差點說錯話,她聲音一頓,偷看工藤有希子一眼。

  工藤有希子沒有留意到這一處小細節,愛不釋手地把玩著變聲器,滿腦子都在思考要把它改成什麼形狀。

  奈緒和她又聊了一會兒,起身告辭了。

  她之前在門口等了許久,現在天色已暗,她還得去照相館一趟,不能再繼續耽擱時間。

  待工藤優作回來,奈緒已經離開了。

  他見妻子哼著歌兒在院落裡澆花,一副很高興的模樣,笑了起來:「看來你們聊得不錯。」

  「是個可愛的小客人,我有邀請她下次再來玩呢。」

  「只要她不嫌棄,隨時可以來。」工藤優作沒有反對。

  妻子開心才是最重要的事。

  走在路上,奈緒無奈地對雪鷹說道:「你好吵,能不能消停些?」

  剛出工藤宅,雪鷹就興奮得不能自己,一直在做些奇怪的動作,還在空中胡亂起舞。

  糯米團子起舞是很可愛,但耐不住它一直在尖叫吶喊,畫面極其割裂。

  低音炮男聲的尖叫聲能聽的?

  雪鷹盡情釋放出內心的激動情緒後,終於恢復正常,從半空中降落到她肩膀上:「那可是有希子啊!能面對面和她說話,你怎麼可以不激動!啊,好羨慕你能和她說話。」

  雪鷹用「你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的眼神看著奈緒。

  奈緒沒辦法從小黑豆眼裡看出那麼復雜的情緒,但大致猜到它的意思,對他的話認同一半:「的確是個很好的人,日後若有機會,我們再過去玩吧。」

  她的眼睛剛好看到街邊的一家店,腳步一頓,折了進去。

  「這裡不是照相館啊?」

  奈緒腳步不停,直線走向音像店:「我想看看她的作品,雪鷹,你推薦一部給我吧。」

  「這部!」雪鷹用翅膀拍了拍架子上的一片光碟,「這是有希子的成名作,她在裡面飾演阪本龍馬的姐姐,扮相超可愛,演得特別傳神!保證你看了不後悔!」

  「聽你的。」奈緒拿起光碟走向櫃台。

  雪鷹推薦的影片確實值得一看,奈緒也喜歡上了演員身份的工藤有希子。

  接下來的日子裡,她又看了幾部工藤有希子主演的電影,跟她越來越有話題聊。

  她偶爾會到工藤宅拜訪工藤有希子,親眼目睹她的肚子如同吹氣球一般越來越大。

  工藤有希子拉著奈緒的手輕輕按在自己的肚皮上:「這裡面孕育著一個小生命呢。真神奇,我年紀輕輕的,居然要成為母親了。」

  奈緒目不轉睛地看著滿臉母性光輝的工藤有希子:「有希子姐姐會是好母親呢。」

  她輕輕地摸了摸工藤有希子的肚子,感到手心處傳來輕微的力道。

  她拿開手,發現工藤有希子的肚子上凸起一個小手印:「呀,他/她在和我擊掌呢!」

  驀地,奈緒感受到一股以前從未感受過的、名為「生命」的喜悅。

  生命如此不易,歷經十月成形,為何有人總是糟踐自己和其他人的性命?

  夜晚時,奈緒面對那些想要輕易奪走他人性命的惡人,下手更不留情:「給我好好領悟下生命的可貴啊!」

  萬幸的是,游蕩在米花町的不法分子越來越少,並沒有幾個人領受奈緒飽含愛意的一棍。


第16章

  5月4日。

  這一天,天清氣朗,萬裡無雲,整片天空仿佛被擦拭干淨的藍寶石,澄澈透亮,沒有一絲陰霾。

  雪鷹躺在奈緒的書桌上曬著暖融融的陽光,懶懶地翻了一個身,發出舒適的喟嘆聲:「生活真美好~」

  人類社會很有趣,食物特別美味,小伙伴對它很好,它一直排斥的每夜巡邏工作也越來越輕省。每一件事情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它仿佛看到美好的未來在向它招手。

  它都有點佩服自己的遠見,當初當機立斷離開奈良縣、賴上小伙伴的決定真是再英明不過。

  若非如此,它現在可能還待在奈良縣的林子裡受妖怪們欺負,每天無聊發呆、自己覓食,成天吃著沒滋沒味的昆蟲和植物種子吧?

  在逆境時勇敢邁出腳步迎來新天地的自己可真是太棒了!

  它在桌上又翻了幾次身,抬眼看了看鬧鐘,有些納悶。

  平常這個點,奈緒早該到家了,今天怎麼遲遲未歸?

  它覺得有些奇怪,但並不擔心奈緒的安危。

  長久的相處讓雪鷹對奈緒的實力產生迷之自信,它相信奈緒一定不會有事。

  這不,臥室的門很快就被人推開了。

  雪鷹懶洋洋地打招呼:「你回來啦,奈緒。」

  「嗯。」

  她的聲音聽起來有點悶,情緒似乎不太好。

  「怎麼,我躲懶一天沒有全程陪著你,你就覺得寂寞啦?」雪鷹調侃她,「這可不行,你已經是國中生了……哇,你沒事吧?」

  它一個激靈蹦了起來,飛到奈緒面前。

  只見奈緒校服上血跡斑駁,臉上染著血痕,看起來狼狽不堪。

  「別提了。我走在路上,樓上突然掉下來一個人,肚子上被人開了個洞。我把傷者接住送到醫院,人已經及時搶救過來,沒有生命危險,但還在昏迷中,得等他清醒後才能指認凶手。」奈緒咂了一下嘴,「嘖,真想給凶手兩棍子。竟敢傷人性命?」

  雪鷹在腦海中勾勒出當時的場景,傻眼道:「你在眾目睽睽之下空手接人?」

  「沒有,那是一處小巷子,除我以外沒有旁人。凶手可能以為沒有人才把他扔下來的。」

  奈緒很不爽,她其實有看到凶手。

  在接到傷者的一剎那,她抬頭看向上方,看到七八層高的建築頂樓上的天台邊緣有個人正探出頭往下看,手上拿著疑似刀具的反光物品,但很快就消失不見了。

  可惜她抬頭時剛好迎著光,沒看清凶手的長相,只見到一個黑影。

  要不是傷者性命重要,她非要跑上樓揪出那個凶手不可。

  「有一件事我覺得很奇怪……以我的視力,就算是逆光,也不至於連凶手是男是女都看不清楚,為什麼當時只看見了黑影?」奈緒百思不得其解。

  「可能是角度問題,陽光剛好晃到你眼睛了吧?」雪鷹猜測。

  奈緒晃了晃腦袋,把疑惑甩出去:「算了,可能真是那樣。大概是因為有一陣子沒遇上案件,我松懈了警惕心,都沒留意周圍環境,看來以後要加強戒備。」

  雪鷹已經躺回書桌上:「這是突發的意外情況,你不用對自己要求這麼苛刻。你看,經過這些年的努力,米花町的治安已經好了不少吧?你該多學學我,安穩度日有什麼不好的?生活就該有張有弛,勞逸結合。既已成為人類,你不妨學學人類享受享受人生?」

  奈緒一臉驚訝:「我不是一直在享受人生嗎?抓捕那些罪犯不僅為民除害、有益身心健康,還能活動筋骨,一舉三得呀。」

  雪鷹:「……」

  她們的價值觀存在太大差異,聊不到一塊。

  奈緒凝視著外面如洗的碧空:「有種不好的預感……可能是我多心了。」

  她的第六感發出的預警被主人置之不顧。

  但沒過多久奈緒就明白,下午的事情僅是不祥的開端。

  晚上,一人一妖照例巡街,發現已經寂靜了許久的夜晚重新喧鬧起來。

  不法分子們仿佛彼此間約定好了似的,一茬接一茬在米花町冒頭,格外默契。

  奈緒才剛把一個想要夜訪珠寶店的小賊放倒,雪鷹就疾飛而來:「奈緒,那邊情況危機,有個人正威脅訛詐另一個人,被勒索的那個人眼神不太對,我看到他摸了摸褲兜,裡面放著一把折疊刀。」

  受害者和被害者的立場即將對調,奈緒顧不上昏倒在地的小賊,趕往雪鷹引導的下一個地點。

  她戴著遮掩面孔的狐狸面具,躲在暗處觀察兩人,見他們越吵越厲害,目前的受害者已經把手伸進褲兜,疾步衝上前一人一棍全部打暈。

  她一只手各自拖著一個人,把他們和小賊放在一起,整整齊齊地擺在人行道上。

  奈緒剛走進電話亭拿起電話,雪鷹又飛了過來:「不好了,那棟樓的天台上面兩個男的剛才在打架,一個人躲閃間不小心翻過欄杆,另一個人想抓住他,但身體沒站穩,也跟著滑出欄杆,現在他們吊在欄杆上快摔下樓了!」

  奈緒順著雪鷹的羽翼看向那棟樓,拋下地上排排躺的三人,火急火燎地跑了過去。

  那棟樓房大約六層高,旁邊沒有建築擋住光線,隱約可以看到最頂樓有一個人一只手緊抓欄杆,另一只手拉著另一個人的手臂,兩個人懸空掛在大樓外側,搖搖欲墜。

  更危險的是他們身體下方沒有任何遮擋物可以進行緩衝,若直直墜落下來,大約會直接摔在樓下的水泥地上。

  普通人的身體脆弱得很,這樣摔下來十死無生。

  奈緒奔跑間看到抓著欄杆的那個人往下滑了一點,似乎是單手承受不住兩個人的重量,手上沒了力氣無法抓牢的緣故。

  「啊——」兩聲尖叫聲劃破寂靜的夜晚。

  奈緒背後驟涼,猛地加速,以世界短跑冠軍難以企及的速度奔向兩人正下方,堪堪在兩人掉下時及時趕到,一手一人硬接下來。

  兩人本身的體重、重力加速度、奈緒伸出援手時稍微過重的力道,三個因素疊加,導致墜樓的兩人肋骨撞在奈緒胳膊上,發出「哢嚓」的響聲,好像是胸骨斷裂的聲音。

  斷幾根肋骨總比失去性命好。

  在被驚叫聲嚇到跑出來看情況的人發覺前,奈緒迅速把因劇烈衝擊力陷入昏厥狀態的兩人送到其他三人身邊,小心放好。

  她有點看不懂兩人的行為。

  能在危機關頭不放棄對方性命、甚至跟著一起墜樓,怎麼看都是不離不棄的好兄弟,為什麼大半夜要在天台上打架?有什麼矛盾不能好好溝通非要動手呢?

  奈緒打了一通報警電話,給五個人安排好去處。

  三個人進了警視廳,兩個人進了醫院。

  奈緒剛緩過一口氣,雪鷹妖未到聲先至:「奈緒!」

  奈緒不待它開口,說道:「哪裡有情況,直接帶我去就行。」

  她趕場子似的跑了一處又一處地方。

  米花町長期處於安定狀態,究竟是何原因導致不法分子卷土重來?

  東京各處的警視廳同樣不解。

  一夜之間冒出如此多案件,其中是否存在某種關聯?

  是否有一個類似莫裡亞蒂的存在在暗中操控,才導致犯罪行為一夜激增?

  現世的他們不知道,彼世的奪衣婆和他們一樣深陷加班地獄。

  「大家都排好隊,不要亂擠,有六文錢的到這裡重新排一隊。」奪衣婆大聲嚷嚷著,「現世發生天災人禍了?今天的死亡人數怎麼比往日多許多?喂,你說說,現世發生了大地震?火山爆發?還是恐怖襲擊?」

  排在最前面的男子大腹便便,一臉富態,看著就知道他養尊處優慣了。

  他被奪衣婆揪著衣領,不悅地拍開她的手,把衣領整好:「我是被人殺害的。那個混蛋,虧我平常待他那麼好,可憐他是個孤兒,還把自己女兒許配給他,要培養他成為下任社長,他竟敢對我下殺手!狼心狗肺的東西!」

  「還有我,我是被人毒死的!那個毒婦每天靠我出門拼了命掙錢養家,才能在家裡舒舒服服過日子,居然敢向我水杯裡投毒!呸,早知道平常就不該那麼疼惜她,聽她多喊幾聲痛就放輕動手的力道!」

  「我是被人從樓上推下來摔死的。不知道是哪個混蛋做的,等他下了地獄,我一定要給他好看!」

  ……

  社長起頭說起自己的死因後,後面的許多人也跟著嚷嚷起來。

  不說不知道,一說嚇一跳,亡者中大部分人居然都死於非命。

  奪衣婆從一個個亡者身上剝下衣服掛在三途川邊上的衣領樹樹枝上秤量其罪行:「你走江深淵,你走江深淵,你走山水瀨,你走江深淵,你直接過橋,你走山水瀨,你走江深淵,你走江深淵……」

  奪衣婆發現不對。

  好家伙,今天亡者數量暴增,但其中好人的人數居然和平常差不多,多出來的亡者大部分罪孽深重,罪孽較輕的人數只占其中一小部分。

  「現世到底怎麼了?罷了,和我沒關系。喂,你們動作快一點,醜男人自己把衣服脫下來給我,帥哥的話,我親手幫忙哦~等我拍完寫真集後送你們一本~」奪衣婆紅著臉朝亡者中的帥哥拋了個媚眼,聲音蕩漾。

  亡者中少數的幾個帥哥彎下腰干嘔。

  現世中。

  因不法分子太多,奈緒自動延長了巡邏時間,忙了一整晚上。

  第二天,剛躺下沒多久又被迫起床的奈緒難得有些精神萎靡:「雪鷹,今天要跟我來嗎?」

  雪鷹沒有回答,雪鷹還窩在鳥巢裡睡覺,鬧鈴和奈緒的聲音都沒能吵醒它。

  奈緒看了看睡得天昏地暗的雪鷹,打著呵欠下樓洗漱。

  她一個人去上學。

  放學後,奈緒拐到工藤宅。

  昨晚看到許多罪惡,她需要看點美好的事物洗洗自己的眼睛。

  然而,按了許久門鈴,工藤宅依然緊閉著門,沒有人從裡面出來。


第17章

  工藤有希子預產期將至,最近每日都會遵循醫囑出門稍微走一走。

  奈緒知道這件事,有些遺憾和她錯開了時間,只好回家去。

  回家做什麼?

  補覺!

  雪鷹早已清醒過來,現在正站在筆筒上45度角仰望天空。

  它正在向上蒼祈禱,希望昨天那種極不正常的現像只是偶然發生的小概率事件。

  晚上一定要和平、和平、更和平!

  上蒼折中實現了它的願望。

  雖不及昨天「盛況」,但犯罪分子並未消停,仍在夜間出沒。

  正如吃慣了山珍海味的人不再習慣粗茶淡飯,之前許久才碰見一次案件的現狀讓原本就很懶散的雪鷹徹底躺平,把每晚巡邏當成散心方式。

  今夜爆發的案件遠不及昨日,亦讓雪鷹難以接受。

  「為什麼?!」雪鷹發自內心地哀嚎道。

  經過它和奈緒的不懈努力,米花町的治安明顯好轉,為何突然就惡化了?

  還它沒有負擔的巡邏之夜!

  「雪鷹,別發呆,趕緊去另一片區域察看情況。」奈緒指向遠方。

  雪鷹含淚飛行。

  自己許下的諾言,哭著也得兌現。

  它是一只說一不二的誠信妖怪!

  奈緒目光炯炯地掃視周圍。

  她的眼皮子底下,決不容許罪惡萌芽!

  警視廳的值班警察接到奈緒的報警電話,等她告知出警目的地後,連忙發聲阻止她掛電話:「等等,先別掛!昨天……」

  哢噠一聲,不等他說完話,對面的人已經掛斷了電話。

  值班警察內心好奇的小火苗被無情澆滅。

  他只想問問對方,昨天是如何做到把兩個從六樓落下的人平安救起的?

  據昨夜送醫的兩人所言,他們是從六樓天台墜落的,因過於恐懼,兩人都閉著眼睛放聲尖叫,只覺得身體撞到什麼東西,就被那股衝擊力震暈了。

  在鬼門關走過一遭,兩人心神還處於強烈的震撼中,情緒激動不已,由不得別人懷疑自己的話,紛紛賭咒發誓自己沒有說謊。

  然而,警察實地偵查過,那棟樓下方並未搭建例如露天棚、布頂棚之類的東西,兩人不可能有幸摔在那些東西上面、身體受到緩衝得以撿回性命。

  另外,在樓房四周地板上,他們並沒有檢驗到有人從高處摔下的痕跡。

  奇怪的是,警察確實從天台的欄杆上采集到能證實他們說法的鐵證。

  經過醫學檢查,其中一人兩處手腕都有脫臼跡像,另一人手腕上有很深的手掌抓痕淤青,和兩人的說法相符。但兩個人的胸腹間各發現一道筆直的半斜淤痕,似乎和他們倆胸骨骨折的原因脫不了關系。

  難不成超人從電影屏幕裡飛了出來,在半空中接住了兩人?

  若真是這樣,一切就解釋得通——

  ——才怪嘞!

  作為警察,怎麼可以相信那些無稽之談?

  這是個科學的世界,他們堅信!

  至於「X」每夜如何躲過巡邏警察的視線、歷經數年不被發現地制服犯罪嫌疑人?他是怎樣把神秘小紙條送至值班警察眼前卻不露痕跡的?他又是怎麼做到同時救下墜樓的兩人而沒讓他們身受重傷?

  一切都是謎。

  根據「X」的各種事跡,警察們背地裡做了很多猜測,其中一種可能性突破重圍,拔得頭籌。

  他們猜測「X」是個特別厲害的魔術師,才能掩人耳目做到這些一般人無法做到的事。

  「X」的形像被腦補成超一流·嫉惡如仇·神出鬼沒·健碩有力·魔術師。

  奈緒不知曉也不關心她在警視廳的形像,她現在眼睛裡只看得進一樣生物——一個躺在床上側臥著安然入睡的嬰兒。

  他全身包裹在輕薄的被子裡,僅露出一個小腦袋,緊閉著雙眼,小小的嘴巴微微蠕動,胸膛輕輕起伏著。

  「他——有希子姐姐生了?」奈緒不可思議地看著面前的小生命。

  因昨日沒有見到工藤有希子,奈緒今日放學又跑來工藤宅,沒想到工藤宅裡不再是年輕夫妻的二人愛巢,已然變成一家三口的溫暖棲居之所。

  前幾天仍蜷縮在工藤有希子子宮內的胎兒,如今竟已脫離母體,成為一個獨立的個體。

  ——這就是新生。

  從胚胎發育成胎兒,胎兒落地成嬰,又將隨著時間慢慢成長,未來長成比她還要高大的模樣。

  宛若奇跡。

  而奈緒旁觀了奇跡的誕生。

  繼體會到生命的喜悅後,奇跡般的「新生」又給奈緒帶來無上的感動。

  奈緒看著小小的、柔弱的嬰兒,心裡驟然升起強烈的保護欲——她想保護這個小生命,直到他長大成人。

  「是啊,昨天剛生下來的。小新可調皮了,一直賴在我肚子裡不肯出來,費了我老大的勁。」工藤有希子輕輕地點了點嬰兒的額頭,「你呀,以後可要乖一些。」。

  小嬰兒仍酣睡著,完全不理會外界的動靜。

  「小新?這是他的小名嗎?好可愛。」奈緒伸出手想觸摸這個小生命,想到自己的怪力,把手縮了回去。

  剛出生的小嬰兒簡直是世界上最脆弱的存在,她怕她不小心多使了力氣害小嬰兒受傷。

  「嗯,我們給他起了名字叫工藤新一,所以叫他小新。」工藤有希子看奈緒把手藏到身後,有些想笑,「沒事,你想摸就摸,小嬰兒沒你想像中那麼脆弱,只要你動作輕一點,他都不會有感覺。」

  工藤優作在一旁沉默地看著自己妻子。

  是誰一直不敢抱小新,連喂奶都要他幫忙抱著?

  奈緒搖了搖頭:「等他長大一些吧,他那麼小,感覺碰一下就會碎掉。」

  工藤有希子握住奈緒的手腕往外拉:「你說的太誇張了,生命是很堅韌的……咦?」

  她想牽引奈緒的手去摸小新,卻發現奈緒的手臂宛如銅澆鐵鑄般固定在原處,她居然沒扯動。

  她用的力氣太小了?

  工藤有希子加大手上力氣。

  奈緒的手臂仍一動不動。

  剛生產後的身體有那麼虛弱麼,連小女孩的手都拉不動?

  工藤有希子不信邪,逐漸加大手上力氣,直到臉漲得通紅,才把奈緒的手臂拉出她身後。

  奈緒心虛地順著工藤有希子使勁的方向移動手臂。

  糟糕,太晚發覺有希子姐姐用了大力氣……她的怪力是不是暴露了?

  她的眼睛悄悄地瞟向據說推理能力極強的工藤優作。

  工藤優作視線和她撞上,露出溫文爾雅的微笑。

  奈緒默默收回目光。

  她看不懂這個人,但她表現得那麼明顯,多半被發現了。

  罷了,隨著她年齡的增長,終有一天她無需再遮遮掩掩的。

  之前她碰巧看過全國高中空手道女子大賽,生理上只比她年長3歲的女高中生一腳把對手踢飛幾米遠的場景歷歷在目。

  那個女高中生還不是最終的冠軍呢。

  由此可見,若只是力氣比普通人大,在現世並不特別。

  她只是比尋常人更早擁有更強大一些的力量,對吧?

  奈緒沒有注意到工藤優作若有所思的目光。

  因工藤有希子的堅持,奈緒終於觸碰到小嬰兒的臉頰。

  好軟,好嫩,好……脆弱。

  奈緒不敢和他接觸太久,手背輕輕一碰他的臉,不足一秒就迅速抽回手。

  她像是自言自語,又像在對誰發誓,一字一句擲地有聲:「小新,我會保護你的。」

  「那真是教人安心。等小新長大後,他一定會反過來保護你。」工藤有希子看小少女認真的模樣,忍俊不禁。

  她也只是個孩子呢。

  奈緒在工藤宅逗留了好一陣子,小嬰兒一直在睡覺,沒有清醒過一次。

  沒能看到小嬰兒睜開眼睛的模樣,奈緒有些戀戀不舍。

  工藤有希子笑道:「我們隨時歡迎你上門。你可以明天再來,那時候小新說不定醒著呢。」

  奈緒眼睛亮了亮,看向工藤優作。

  工藤優作點頭表示贊同。

  奈緒喜笑顏開,踩著雀躍的腳步回了家。

  在她離開後,工藤優作啟動頭腦風暴。

  曾經不經意看到的畫面、警視廳朋友向他透露的內幕及他觀察到的蛛絲馬跡在此刻彙集在一起,又有條不紊地排列好順序。

  「活動範圍基本在米花町……7年前開始活躍……最初犯罪嫌疑人身上的淤青呈腳印狀,長度近17釐米,且逐年增長……3年前,淤青變成棍棒狀……雙手手掌上繭子的分布位置,左右手胼胝厚度……非比尋常的力氣……最後一塊拼圖找到了。原來如此。」工藤優作低聲自語,露出成竹在胸的自信微笑。

  「阿娜塔,你在說什麼?」工藤有希子沒聽清他說的話。

  「不,沒什麼。」工藤優作走到床邊,坐在床沿上,轉身看向睡得無知無覺的兒子,低聲說道:「真是個幸運小子。不過,為了日後能夠保護強大的守護者,未來你得多加把勁。」

  奈緒渾然不知自己暴露了什麼,隔三差五去工藤家打卡一回。

  小新的眼睛大而明亮,遺傳自父母的藍色瞳眸宛若他出生時的那片藍空。

  奈緒看著他那雙澄淨的眼睛,心底一片柔軟。

  漸漸褪去剛出生時的紅皮膚後,工藤新一的皮膚變得嫩白細膩,五官繼承了父母的優良基因,宛如小天使般可愛。

  奈緒十分疼愛他,陪他度過了嬰幼兒時期。

  她見證了他的成長,看著他從學習抬頭、翻身、坐、爬、蹣跚學步到健步如飛,從牙牙學語、吐字不清到口齒伶俐。

  轉眼間,工藤新一三歲了。


第18章

  「奈緒姐姐……」

  「叫阿姨。」

  奈緒不厭其煩地糾正工藤新一對她的稱呼。

  工藤新一蚊香眼。

  雖然才三歲,但工藤新一是個知識儲備量遠超同齡人的聰明伶俐的小孩子。

  他小小年紀就展現出過人的智慧,甚至懂得推理,一歲時就曾幫助母親解謎找到了父親。

  然而,聰慧如他,卻一直沒能解開一個謎題——他到底要怎麼稱呼宮本奈緒?

  父母、身邊的其他人以及他學過的常識都教導他要叫奈緒「姐姐」,但奈緒本人卻堅持讓工藤新一稱呼她「阿姨」。

  「我叫你媽媽有希子姐姐,你當然要叫我阿姨。」奈緒一本正經地解釋道。

  可是,別人都不是這樣說的呀?

  而且,鄰居家的小朋友們也叫母親「有希子姐姐」,難道他也要叫他們叔叔阿姨嗎?

  工藤新一小小的腦袋裡有大大的問號。

  工藤新一實在搞不清這些復雜的稱謂,干脆撇開不顧,從善如流地叫道:「奈緒阿姨。」

  「小新真乖。」奈緒笑眯了雙眼。

  她家小新的小奶音好萌~

  「奈緒阿姨,你是不是認識那個演員?」工藤新一的手指指向了電視。

  奈緒的目光也落在電視屏幕上。

  電視裡正在播放一部青春校園偶像劇,黃褐色發色的帥氣男二正對女主露出溫柔的笑臉,簡直能把人溺死在他眼眸裡的深情裡。

  「該說認識呢,還是不認識?我自己都搞不明白。」奈緒深深地看著屏幕上的男二。

  剛才電視廣告結束後,就開始播放這部電視劇。

  奈緒甫一看到男二就愣住了,才引來工藤新一的注目。

  「是他!」雪鷹激動地飛到電視前面,隔著屏幕用翅膀拍著男二的臉,「是那個挑撥我們關系的小鬼!」

  「奈緒阿姨一定認識他,你的眼神是這樣告訴我的。」工藤新一語氣肯定。

  「小新真厲害!我的確認識他,他的變化太大了,我有點不敢認。」雪鷹的反應讓奈緒無法否認這個事實。

  明明是同一張臉,為什麼差別會那麼大呢?

  上次見面時,他還是個面癱,擠出的笑容扭曲可怖。

  在短短的三年內,他經歷了什麼事情?居然成為靠表演吃飯的演員?

  令人震驚的是,他飾演的深情溫柔男二居然沒崩人設?

  「人類真神奇。」奈緒發自內心地感嘆道。

  「變化很大?」工藤新一好奇。

  「他之前的笑臉是這樣的。」奈緒閉上眼睛回想了一下,對著工藤新一露出一個僵硬死板、皮笑肉不笑、笑肌劇烈顫動的笑臉。

  工藤新一被嚇得接連倒退幾步,轉頭看了看電視上笑顏和煦的男二,感到匪夷所思。

  奈緒阿姨沒認錯人吧?

  奈緒被工藤新一的小表情逗得忍不住笑。

  「小新,按之前約定好的,我帶你去電影院看你爸爸作品改編成的偵探電影。」奈緒伸出手讓工藤新一牽著,「我剛才已經征得你父母同意了,路上不能放開我的手哦。」

  「哦!」工藤新一歡呼雀躍。

  他就知道拜托奈緒阿姨最有用了!

  雖然奈緒阿姨和他沒有血緣關系,卻像他們家的編外成員,他父母素來很信任她,敢讓她一個人帶他出門。

  他最愛看偵探劇,自這部電影上映後一直想去電影院看,卻沒能成行。

  他的母親是全國有名的影星,縱然已經隱退,她的經典作品依然在各大影院放映,知名度不小;他的父親是由改編而成的偵探劇的原著作者,且近幾年來因作品暢銷,舉辦過許多場簽售會,長相容貌早已曝光於公眾面前,兩個人都不適合帶他去電影院。

  他們不反對工藤新一觀看對於這個年齡階段特別晦澀難懂的偵探劇,但不想被人圍觀,打算等影碟片制作出來後,用家裡的電視放給他看。

  可工藤新一不樂意。

  家裡電視屏幕遠不如電影院的大,且觀影效果如雲泥之別。

  工藤新一不肯放棄,找上自小疼愛他的奈緒阿姨,計劃順利成功。

  他主動牽起奈緒的手,拉著她走出家門。

  奈緒有個怪習,從來不主動和他有肢體上的任何接觸。據他父母所言,是因為她怕不小心碰壞了他。

  工藤新一很納悶,自己又不是易碎品,哪有那麼容易壞掉?

  但是他很喜歡奈緒阿姨,所以無條件包容了她的怪癖。

  既然奈緒阿姨不主動牽他,他主動牽奈緒阿姨的手就沒問題啦!

  一大一小兩個孩子一起進入電影院。

  奈緒帶著他在售票口排隊購票,工藤新一窮極無聊,打量起前方排隊的人群。

  和他們購買同一場次電影的人有推理愛好者、追求精彩劇情的電影愛好者、欣賞自家愛豆盛世美顏順便為其增加票房的資深粉絲以及單純被劇照和劇情簡介吸引過來的路人影迷。

  工藤新一運用他淺薄的推理知識,為眼前的人群劃分類別。

  這個人是和他一樣的推理愛好者;那個人是某個演員的資深粉絲……

  咦?

  工藤新一的目光在某人身上定住。

  那是一個中年大叔,戴著墨鏡和口罩,頭上還戴著頂棒球帽,穿著有大口袋的外套,全身上下都遮得嚴嚴實實的。

  工藤新一看不清他的神情,分辨不出他到底屬於哪一類人。

  他有些氣餒。

  若是父親在,絕對能通過蛛絲馬跡分析出結果。

  「走了,小新。」奈緒喚回工藤新一的注意力。

  「好。」工藤新一脆生生應了一聲,跟著奈緒去買看電影必備的爆米花和飲料。

  臨走前,他注意到中年男子往他這個方向看了看,走進了檢票口。

  奈緒和工藤新一按電影票上的座位號尋找到屬於自己的座位,安靜入座。

  工藤新一四處張望,希望能找到剛才那位大叔。

  戴著墨鏡看電影容易影響視覺效果,那位大叔可能已經把它摘下來了,他想看看大叔的臉,重新推理一次。

  中年大叔打扮得太另類,工藤新一很快認出了他。

  他的臉依然藏在棒球帽、墨鏡和口罩之下。

  工藤新一遺憾地轉回身體。

  「給。」奈緒拆開爆米花桶的封口,把它遞給工藤新一。

  兩人一起分享爆米花。

  奈緒偶爾把爆米花碾碎,偷偷把小碎塊投喂給雪鷹。

  全場的燈暗了下來,電影開播了。

  工藤新一不再去抓桶裡的爆米花,全神貫注地盯著眼前的大銀幕。

  奈緒看了眼肩上的雪鷹,它也緊盯著正前方。

  一人一妖都是電影迷。

  真可惜,小新看不到妖怪,不然他們肯定有很多話題。

  哪像她,看電影只看個精彩,不會往心裡去,基本上看過就忘,更不可能去關注電影的深度、內涵什麼的。

  雪鷹早幾年已經放棄和她分享影視劇了。

  電影精彩紛呈,處處埋伏筆,時時有反轉,像奈緒這樣不怎麼喜歡電影的人居然也被劇情牽扯著心弦,隨著劇情發展心情起伏不定。

  待電影結束後,奈緒難得有些意猶未盡的感覺。

  不過,當工藤新一興奮地對奈緒說「沒想到那個人居然是凶手!他用的手法好精妙,居然……」時,奈緒可疑地沉默了。

  劇情她都記得,但是凶手的具體手法是什麼來著?

  雪鷹聽到工藤新一的話,也激動起來:「對,不過還是偵探厲害,竟然發現得了藏得那麼隱蔽的機關……」

  奈緒靈機一動,把自己當成一台無情的復讀機,重復了雪鷹的話。

  工藤新一有了討論的對像,談興更高,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

  因有奈緒轉述自己的話,雪鷹也開啟了話匣子。

  奈緒作為中轉站,為一人一妖搭起交流的橋梁。

  一人一妖你一句我一句,聊得不亦樂乎。

  奈緒很喜悅。

  雪鷹平日只能和她聊天,其實挺寂寞的。能多一個陪它聊天的對像,奈緒替它開心。

  而小新也多了一個和它有共同話題的同志,真棒。

  一舉兩得。

  電影放映時長近兩個小時,兩人較晚出門,此刻天色已暗,街上行人漸少。

  奈緒一邊同步復述雪鷹的話,一邊帶工藤新一回家。

  她帶著工藤新一七拐八彎走進一條小巷,加快了腳步,用氣音說道:「看來不是錯覺……有人在跟蹤我們。雪鷹,拜托你了。」

  倘若只有她一個人,即使身後的人持槍,她也有信心和對方周旋,直至對方倒下。

  但現在不行,工藤新一在她身邊,她要先顧及對方的安危。

  正所謂投鼠忌器,她怕不小心傷到她想守護的人,此刻只想盡快把工藤新一送回家。

  「什麼?真的嗎?奈緒你等等,我馬上過去。」雪鷹展翅飛往反方向。

  剛才聊嗨了沒注意身後動靜,它要為自己洗刷恥辱!

  最強偵察兵的名號可不是隨口念著玩的!

  「奈緒阿姨?」工藤新一歪腦袋看她。

  聊到一半,她怎麼突然不吭聲了?

  「小新,我們來玩個游戲。你知道競走吧?我們試著以最快的速度行走,看看從這裡到你家需要多長時間。」

  她的提議能迅速轉移普通三歲小孩的注意力,並被她忽悠著加快步伐,但工藤新一是普通孩子嗎?

  工藤新一沉默了幾秒,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奈緒啞口無言。

  此時雪鷹正好飛回來了:「奈緒,後面有個中年大漢在跟蹤你們,手上拿著一把折疊刀。小心,他剛才跑起來了,估計很快就能追到這裡。」

  奈緒有心先解決掉那個嫌疑犯後再送工藤新一回家,但無論是把他留在原地抑或帶在身邊,她都不放心。

  小巷的出口近在眼前,她怕有人趁她和犯人糾纏之際帶走工藤新一。

  奈緒只猶豫了幾秒,嫌疑犯就追了上來,舉著折疊刀恐嚇道:「不許動!」

  這時候只有傻子才會乖乖聽話。

  工藤新一撒腿就跑:「奈緒阿姨,快點跑!前面就是出口,他不敢在大街上亂來的!」

  奈緒只好和他並肩一起跑。

  靜止中的工藤新一她都不敢碰,哪敢去碰跑動中的他?

  工藤新一才三歲,小短腿的他哪裡跑得過後面的大人?

  嫌疑犯三兩步就拉近了他們的距離。

  工藤新一很焦急:「奈緒阿姨,不要管我,你快點跑!他沒朝我們扔刀子,應該不會傷害我!警視廳就在前面那條街上,你去找警察救我!」

  嫌疑犯正巧也大喊一句:「小男孩,不想受傷的話就別跑了!」

  嫌疑犯的目標很明確——他想抓的人是工藤新一。

  想要在她的保護下抓走小新?

  奈緒聽到自己理智斷裂的聲音。


第19章

  「住手!」

  一聲怒吼突然在他們耳邊炸響,一個身穿刑警制服的男人和奈緒擦肩而過,迎上持刀嫌疑犯。

  嫌疑犯看見刑警,嚇得轉身就跑。

  刑警一個健步飛身而上,一手抓住嫌疑犯持刀的手,一手抱住他的軀干,把他背到背上狠狠摔在地上。

  嫌疑犯被摔得直翻白眼,握住折疊刀的手驟然松開,折疊刀「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刑警俯身給嫌疑犯戴上手銬,確認嫌疑犯已陷入昏厥狀態,把折疊刀收到口袋裡,才關切地看向兩個小孩:「你們沒事吧?」

  刑警的突然援手讓奈緒的理智回了籠。

  她不甘心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嫌疑犯,松開緊握的拳頭,和工藤新一齊齊搖頭:「沒事,多謝警官。」

  他們看向眼前的刑警。

  這個刑警是個年輕人,大約二十歲出頭,頭發很短,額頭前端正中間垂下一小撮頭發,看起來精明強干,充滿正氣。

  他鄭重地向兩個小孩說:「請你們和我去警視廳做個筆錄。你們的監護人呢?他們也要到場。」

  奈緒和工藤新一對視了一眼,拿出手機:「我聯系他們。請問警官怎麼稱呼?」

  刑警說:「我叫毛利小五郎,是警視廳的刑警。」

  奈緒分別打電話給自己父母和工藤夫妻。

  「媽媽,是我,我在路上遇到一個壞人……我沒事,警視廳的毛利警官救了我,他要我到警視廳做筆錄,需要監護人陪同,你們看看誰有空過來一趟……嗯,好的,我會乖乖在警視廳等你們。」

  「有希子姐姐,小新和我路上遇到壞人,被警視廳的毛利警官救了……我們都沒事,就是需要到警視廳做筆錄,需要監護人陪同……我已經聯系了我父母……嗯,小新很乖,沒哭沒鬧……好,我們在警視廳等你們。」

  奈緒掛斷電話,警車正好抵達。

  毛利小五郎在同事的協助下把昏迷的嫌疑犯押到車上,自己也坐了進去,招呼兩個小孩子一起坐車。

  奈緒坐在警車裡,心情很微妙。

  她打了幾年報警電話,把無數嫌疑犯送到警車上,沒想到有一天,她也能蹭一回警車。

  兩人剛到警視廳沒多久,奈緒父母和工藤夫妻都趕來了。

  警察們看著兩對年輕貌美的夫妻,竊竊私語:「遺傳學的又一個鐵證……能生出那麼可愛的女兒、兒子,父母雙方的顏值果然都不低。」

  有人認出工藤夫妻,興奮得臉都紅了。

  他/她是工藤優作/工藤有希子的書迷/影迷,筆錄結束後能找對方要個簽名麼?

  奈緒父母和工藤夫妻一到警視廳就圍住兩個小孩檢查他們身體,見他們確實毫發未傷,紛紛松了一口氣,朝毛利小五郎致謝。

  毛利小五郎搖頭道:「不用謝,這是我們應該做的,孩子們平安無事就好。現在,麻煩兩位配合我做個筆錄。」

  奈緒先開了口:「我不認得那個大叔。我帶著小新回家,走進小巷子裡,他突然拿著刀子跑過來想要抓小新。我和小新拼命往前跑,毛利警官在小巷出口處跑過來制服了那個人。」

  毛利小五郎把她的話原原本本地記錄下來。

  「我認得那個大叔。」

  工藤新一突然拋出這句話,效果堪比炸彈。

  「什麼?」一群人同時叫出聲來,包括奈緒。

  「我和奈緒阿姨去電影院看電影,有看到這個大叔,他和我們看了同一場電影。」工藤新一補充道。

  奈緒阿姨?

  警察們看著奈緒稚嫩的臉蛋,一時無語。

  這個稱呼……怎麼說呢,和本人一點也不搭。

  奈緒漠視眾多視線,她只關心一點:「小新,你在電影院見過他?」

  敢情這個嫌疑犯並非臨時起意,而是蓄謀已久?

  奈緒咬牙握拳,後悔自己剛才晚下手一步。

  居然只被輕輕摔了一下就進了警視廳,太便宜他了!

  「嗯,他排在我們面前買票的。」工藤新一有些赧然,「他把自己包裹得太嚴實了,我沒猜出來他是不是推理迷,特別留意了他的動向。」

  排在他們前面?這麼說來,嫌疑犯不是一直跟蹤他們到電影院,而是臨時起意?

  但也說不通。

  只是突然動了歪念頭的話,為何他會全副武裝遮擋住自己的樣貌,仿佛早有預謀?

  奈緒腦筋打結。

  「感謝你們的配合,你們可以回家了。若後續案情有進展,我會打電話聯系你們。」毛利小五郎做好筆錄後站了起來,送兩家子出警視廳。

  部分警察在他們身後扼腕不已——他們沒找到討要簽名的時機。

  兩家人再次感謝很有精英範的毛利警官。

  因兩個孩子遭受了無妄之災,兩家人好好撫慰了他們一番。

  工藤新一挺胸:「偵探不畏懼一切危險!我才不怕呢!」

  奈緒莞爾一笑:「有毛利警官在,我一點都不害怕!」

  兩人泰然自若的神情說服了他們父母,見兩人並未因後怕留下心理陰影,他們都安心不少。

  奈緒嘴上說得輕巧,但她內心並不平靜。一想到工藤新一或許會被對方傷害,火氣便湧上她的心頭。

  工藤優作看到奈緒藏在身後攥得太過用勁以至於青筋暴起的右拳,暗自感慨了一番嫌疑犯的好運。

  毛利警官在嫌疑犯清醒後審訊對方,嫌疑犯一直不肯招認,最後在一碗豬排飯面前潸然淚下,供認不諱。

  據嫌疑犯所言,他因酗酒賭博欠了一屁股債,日日被催債人花式討債,神經衰弱,又剛好看到電視裡報導某個富豪的小孩被綁匪捉走索要高額贖金,思想走上歪路,試圖學對方撈一筆巨款。

  巨富之家的孩子一般有人保護,他只有一把折疊刀作武器,不敢下手,把目光放到次一等的目標身上。

  然而,學校裡孩子們統一著裝,他分辨不出哪個孩子家裡更富裕。

  他陷入兩難之中。

  是放棄計劃,還是隨便綁架一個看起來白淨整潔的孩子?

  正在這時候,他看到電影院外貼著動畫海報,想到應該有很多家長會帶孩子過來觀影,他可以通過家長的衣著判斷孩子的家境,頓時拐進電影院。

  他本來已經瞄准目標——一個戴著鑽石戒指、鑽石項鏈和鑽石耳環的時尚女子和她五六歲的兒子——正准備和她買同樣的電影票進行盯梢時,奈緒和工藤新一來了售票處。

  工藤新一全身上下穿著世界名牌服裝,一看就知道家境絕對不差。況且,他身邊沒有大人陪同,只有一個柔弱的少女。

  在場有比他們更合適、更不容易翻車的綁架對像嗎?

  並沒有。

  他從兩人的對話中得知他們要看偵探劇,便購買了同一場次的電影票,從他們入座時就一直盯梢他們,尾隨他們進入無人的小巷子。

  之後便是毛利小五郎在現場親歷過的情況。

  兩家人接到毛利小五郎的電話,得知事情的來龍去脈。

  奈緒笑容滿面:「毛利警官,請問能讓我和那個大叔單獨見一面嗎?」

  毛利小五郎在電話裡嚴詞拒絕:「不行,太危險了。」

  奈緒還能怎麼辦呢?

  她只好把那個大叔頹廢邋遢的臉死死記在腦子裡,打算等未來在地獄裡和他清算這筆賬。

  做了壞事的家伙,誰也逃不過地獄清算罪孽的一關。

  到時候,重歸獄卒職位的她就可以好好和對方敘敘舊。

  她推理能力不行,但她記憶好呀!

  遭遇這次事件後,奈緒隨身在衣兜裡備了一些小彈珠作為遠程武器,以備不時之需。

  所幸,不長眼敢在她腦袋上動土的歹徒就這麼一個,小彈珠一直沒派上用場。

  工藤新一平安成長到4歲,轉學到米花幼稚園櫻花班,在那裡邂逅了一生中最甜蜜的緣分。

  工藤新一回家後和奈緒說起他在幼稚園經歷的事情:「那個小女孩名叫毛利蘭,是毛利警官的女兒!」

  奈緒不由感嘆:「世界真小!」

  奈緒對毛利小五郎記憶深刻。

  在他身上,奈緒感受到和她如出一轍的職業自豪感和責任感。

  愛屋及烏之下,奈緒對他的女兒也有了初始好感度。

  待見到毛利蘭後,奈緒摘掉了她身上「毛利警官的女兒」的標簽。

  小女孩粉嫩嫩一團,不吵不鬧,玉雪可愛,還特別有禮貌,會甜甜地喊她「奈緒姐姐」。

  奈緒對乖萌的生物毫無抵抗力,日子一久,便把她一起護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奈緒每天過著乏善可陳的平靜日子,白天上學,晚上抓嫌疑犯,時不時去趟工藤家,日復一日。

  但這樣波瀾不起的日子,突然在兩年後的某天中斷了。

  那一天,奈緒照常去工藤宅找母子二人,發現工藤宅門戶大開,從一處圍牆內側到房子大門口的路上散落著幾處血跡,似乎有傷員翻進圍牆闖入工藤宅內。

  奈緒臉色大變,順著大開的門往裡闖,看到血跡從玄關處一直蔓延到二樓樓梯。

  「奈緒,等一下,氣味有點奇怪……」雪鷹隱隱約約覺得哪裡有古怪,開口阻止奈緒,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奈緒心慌意亂,顧不得細究,衝上二樓,循著血跡進入主臥臥室。

  眼前的一幕讓她停在門口,不敢亂動。

  只見一個一身破損朋克服裝的青年坐在床邊,右手拿著一把木倉,手指虛扣在手木倉扳機上,木倉口抵著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的男孩的腦袋。

  他大大咧咧地揮了揮用白色繃帶粗略包扎起來、被血染紅的左手臂:「謔,是個小姑娘呢。你是這個男孩的姐姐?快把你父母叫過來,我找他們談個生意。對了,不許報警,不然你弟弟的腦袋要開花了喲。」


第20章

  奈緒一眼不眨地盯著側臥在床上、僅能看到背部的工藤新一。

  青年猜出她的心思,哈哈一笑:「別擔心,他沒事,只是被我迷暈了。喏,要是沒這個人質在手,我怎麼好和你父母談生意?不過,你要是敢亂來,我可就不敢保證了。對了,能住在這種豪宅裡,像你這樣的大小姐應該有手機吧?打電話叫你父母過來。」

  他把木倉口往下一壓:「你就站在那裡別動,別想耍花招。你猜猜看,是警察來的快,還是我開木倉的速度快一些?」

  聽聞工藤新一無事,奈緒瞬間結冰的心稍稍溶解了一些。

  工藤新一的性命捏在青年手上,奈緒不敢當面反抗,從口袋裡取出手機,當著青年的面撥打工藤優作的電話。

  她不敢打電話給工藤有希子,怕她受不住刺激。

  「爸爸,你快點回家,我和小新有急事找你,電話裡不方便說……嗯,十萬火急,要馬上回來哦,別在路上耽擱了。」奈緒掛斷電話。

  希望工藤先生懂得她的意思,千萬不要叫來警察……

  青年看起來像是見慣了血,她不敢貿然引來警察引發他的殺心。

  「還有你媽媽。快給她打電話。」青年催促道。

  「媽媽這幾天回外婆家,不在這裡。」奈緒撒謊。

  青年似乎看出了奈緒的小心思,「哼」了一聲:「算了,你父親做的了主就行。兒女俱在我手裡,他敢不聽我的?」

  「你放過小新,我給你當人質,我很聽話的。」奈緒嘗試讓青年交換人質。

  青年冷笑:「大小姐,你當我傻?」

  談判破裂。

  奈緒右手悄悄伸向口袋,握住每日准備著卻從未用到過的幾顆彈珠。

  只要那把手木倉一離開工藤新一的腦袋,她就趁機彈出彈珠,一顆打碎手木倉,兩顆打穿他膝蓋,讓他徹底失去行動能力。

  這兩年來,她特意練過彈射彈珠,目前已達到指哪打哪、例無虛發的境界。

  她嘗試過,給彈珠施加以不超過其承受範圍的力道時,它的威力堪比子彈,可以射穿樹木。

  給青年的兩條腿開個洞,簡直輕而易舉。

  如果那種境遇下青年仍可以行動,她不介意親自動手再廢掉他的兩條胳膊。

  但她現在不敢動手。

  擊碎手木倉簡單,可手木倉離工藤新一的腦袋那麼近,萬一炸開的手木倉碎片傷到他怎麼辦?

  另外還存在一種可能,彈珠打到手木倉那一瞬間的震動感讓青年下意識扣下扳機……

  她不敢涉險。

  青年暫且沒有動手的理由,等工藤優作到場,事情或許會有轉機,她需要耐心等待。

  「你手上拿著什麼東西?」青年眼尖,看清了奈緒的小動作,命令道:「把東西拿出來。我聽說過,像你們這種大戶人家的孩子,身上難保不會有什麼防身武器……咦,彈珠?不對,一定有問題。」

  青年盯著奈緒手掌上的東西看了許久,快把眼珠子瞪出眼眶,才不得不承認奈緒手掌上那幾顆玩意兒只是很常見的玻璃彈珠。

  他輕嗤了一聲:「這是你的武器?哈哈,行吧,我不收繳你的……噗……武器,我允許你拿著它們。」

  奈緒默默地又把玻璃珠握在手心裡。

  沒有機會……

  即便對面是一個看起來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女孩,青年依然沒有掉以輕心,他持木倉的手一直很穩,手木倉一直沒有離開過工藤新一的腦袋。

  這個青年到底是誰?為什麼身上受了傷?他為什麼要闖進工藤宅?他口中的「生意」指的又是什麼?

  奈緒腦袋裡已經亂成一團漿糊。

  推理本來就是她的弱項,這會兒她更加分析不出什麼。

  她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盯緊木倉口,蓄勢待發。

  這個青年太危險了,她改變了主意。

  當手木倉離開工藤新一的腦袋時,她要先射穿青年持木倉的手,連同手木倉一起。

  「奈緒,工藤優作回來了。」在外面盯梢的雪鷹飛回來報信。

  奈緒精神一震。

  她要的機會,或許很快就會到來。

  走廊上很快傳來了急切的腳步聲:「奈緒,小新,你們在哪?外面的血跡是怎麼回事?你們誰受傷了?」

  「你站到門內來。別靠近,往邊上走兩步。」青年指揮道。

  奈緒聽話地往前跨一步,再往左邊挪了兩步,讓出臥室大門。

  工藤優作很快走進臥室:「奈緒,小新……」

  看清臥室裡的復雜狀況後,工藤優作止住腳步,停了口。

  他早有預料,能讓奈緒搞不定找他支援、拐彎抹角提醒他不能報警,情況估計很糟糕。但是,親眼所見後,他發現情況比他想像中更糟糕。

  抵著工藤新一腦袋的手木倉……難怪放倒了眾多嫌疑犯、在警視廳裡赫赫有名的「X」沒能奈何得了他。

  被抓住了軟肋呀。

  工藤優作目視青年:「你找我?有什麼事?只要你肯放了兩個孩子,一切都好說。」

  「爽快!我就直說了,這棟別墅歸我了。之前的地盤沒了,剛好看到這棟別墅,我很中意。」青年拋出自己的要求,「你之後和我去法務局辦理過戶手續,我的弟兄們會好好招待你的一雙兒女。我們雙方都是自願的,知道嗎?」

  「沒問題。」工藤優作立刻答應下來,「房屋只是身外之物,孩子重要。你能把木倉口挪開嗎?我怕你不小心傷到小新。你看,我們手無寸鐵,離你又遠,不可能傷到你。」

  「也行,你那麼大方,我總得拿出一點誠意。」青年說著,慢慢地把手木倉從工藤新一腦袋上移開。

  青年臉上稍縱即逝的微笑讓工藤優作產生了一種即視感。

  在那一瞬間,他眼尾余光瞥到奈緒弓起中指,大拇指和中指中間扣住一顆玻璃彈珠。

  他的大腦瞬間向他發出預警。

  電光石火間,工藤優作腦海裡一個又一個零碎的線索串聯到一起,他臉色驟變,失聲驚叫:「奈緒住手!她是有希子!」

  奈緒一驚,硬生生微調了彈指的方向。

  彈珠從距離青年右手不足十公分處飛過,射進他身後的牆壁。

  突然爆發的一聲怪響沒能吸引青年的注意力。

  他看向工藤優作,撅起嘴:「你怎麼發現是我的?」

  工藤優作嚇出一身冷汗。

  他看到發出聲音的那處牆壁多了一個圓孔,外頭的光線直接透過圓孔投進臥室。

  一顆易碎(加重詞)的玻璃彈珠,居然把牆壁射穿了……

  若他沒及時發現青年真面目,提醒了奈緒,這顆彈珠的目標原本是哪裡?

  工藤優作後怕不已。

  工藤有希子見工藤優作不說話,洋洋得意:「你之前沒發現是我,所以這次是我贏了!」

  奈緒驚恐萬狀:「……有希子姐姐?」

  工藤有希子點了點頭,笑道:「對,是我。雖然好幾年沒演過戲,但看樣子我的演技沒有退步呢。」

  她解下脖頸上的皮質choker,恢復了本音:「阿笠博士真是太厲害了,這才幾年,就把變聲器改良到這個地步……奈緒你看,這個變聲器比起你最早給我看的手表變聲器更加隱蔽,功能也強大不少,不用拿到嘴邊就能使用。」

  奈緒看著用炫耀口氣介紹手中變聲器的工藤有希子,眼睛發直:「你的臉……」

  「對了,還有這個。」工藤有希子在頸部摸索兩下,扯住某樣東西往上一拉,撕下一張連著假發的仿人-皮-面-具。她迫不及待地走向浴室,「噫,身上這些豬血好惡心,我得趕快洗掉。阿娜塔太聰明了,用人造血漿沒辦法蒙混過去……我去衝個澡,等下再聊。」

  奈緒瞠目結舌。

  同樣呆若木雞的雪鷹聽到這話一個激靈:「啊,我就說氣味有些奇怪,那些血不是人血!」

  「你醒悟得太晚了!」奈緒無言。

  這都什麼破事呀!她差一點、差一點點就把工藤有希子的右手廢了——

  結果居然只是工藤有希子的一個小小惡作劇?

  奈緒背上汗涔涔的。

  很清楚她力氣大小的雪鷹的小心髒快跳出了喉嚨。

  隱約猜到她力氣奇大但初次見到她使出怪力的工藤優作覺得全身驟然失力。

  兩人一妖都被嚇壞了。

  「對了,小新呢?剛才動靜那麼大,他怎麼還沒醒過來?」奈緒想起還躺在床上的工藤新一,匆忙趕過去查看他的情況。

  工藤有希子邊洗澡邊哼歌,內心充滿了成就感。

  這是有史以來她第一次變裝瞞過了工藤優作!總算扳回一城!

  為了不被工藤優作發現端倪,她費了許多心思。

  她事先帶工藤新一看了一晚上加一早上的偵探劇,讓他困到吵不醒的地步,還讓他喝了安神茶促進他的睡眠;准備好新鮮未凝固的豬血,從圍牆邊上一直滴進屋子,又抹在身上作偽裝;為了搭配皮質choker購置了一整套朋克風服裝,讓其不顯得突兀;打造出一整套人設及其身份背景資料;購買了一把仿真手木倉;特意一直坐在床上沒起身,模糊工藤優作對她身高的認知……

  雖然耗時耗力,之後還要清洗被豬血沾污的各處地方,但工藤有希子覺得特別值得。

  奈緒的突然出現不在她預料中,但就結果而言,她的加入助了工藤有希子一臂之力。工藤有希子很感謝她,但也頗為愧疚,讓她經歷了一場虛驚。

  「之後得向她道歉。」工藤有希子喃喃道。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躲過了怎樣的劫難。

  等工藤有希子洗完澡後,發現奈緒已經不見蹤影,而工藤優作正在往臥室靠窗的牆壁上釘一副畫。

  「奈緒呢?」工藤有希子問道。

  「她回家去了,說是有急事。」

  「你在干什麼?」

  「你不覺得這幅畫掛在這面牆壁上很合適嗎?」工藤優作停下手中的活計,深深地凝視工藤有希子,「有希子,答應我以後不要再這樣玩了,很危險。」

  工藤有希子聽得一頭霧水。

  很危險?哪裡危險了?


第21章

  奈緒短時間內不敢面對工藤有希子。

  只要一想到自己差點廢了她的手,奈緒就後怕不已,心理陰影都冒出來了。

  但是,這樁烏龍事件帶來的並非都是壞事。

  奈緒察覺到自己身上存在幾處問題。

  之前,她仔細地為近幾年的經歷做了復盤。

  在未曾遇到想要綁架工藤新一的大叔之前,奈緒一直采取近身戰的方式制服嫌疑犯,對持木倉的嫌疑犯束手無策。

  遇到綁匪大叔後,奈緒終於有了准備遠程武器的念頭,開始常年攜帶玻璃彈珠。

  但是,在遇到持木倉嫌疑犯——雖然是假扮的——她心裡存在太多顧慮,並沒有當機立斷地在嫌疑犯來不及反應的突然照面中用玻璃彈珠干脆利落地放倒嫌疑犯,而是任由事態發酵。

  若此次「嫌疑犯」不是工藤有希子偽裝的,而是真真正正的亡命之徒,工藤新一真的能安然無恙地等到她捕捉到萬無一失放倒嫌疑犯的機會嗎?

  當手裡有兩個人質時,重傷其中一人,對其家屬的威懾力更大吧?

  她對看重的人顧慮太多、不敢冒險,在緊急關頭時,這種心態會成為致命的絆腳石。

  此外,因奈緒身為獄卒,對墮入地獄的各種罪行了若指掌,反倒被其束縛,不敢對人下重手。

  而玻璃彈珠威力過大,用一次穿個洞,且容易留下後遺症,奈緒無意間將這種傷害巨大的手段列為最終手段。

  這導致她制服嫌疑犯時下意識選擇更安全的方式,寧願多花點功夫,也不願使用更便捷的玻璃彈珠。

  這樣下去不行。

  在她與嫌疑犯周旋之際,若周圍有人路過,很容易殃及池魚。

  更有甚者,假如對方手裡有木倉,她一個不慎之下也容易陰溝裡翻船。

  經此一事,奈緒終於意識到自己需要改變。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她需要提高自己的決斷力。

  「該冒的險必須冒,否則後果可能更不堪設想。」奈緒下定決心,「該下狠手的時候也不能再猶豫不決了。」

  為保證將這兩條行為准則刻在心上,時刻不忘懷,奈緒虔誠地發誓道:「——向鬼燈大人起誓。」

  為了踐行誓言,她絕不會再重蹈覆轍。

  「好恐怖啊,奈緒。」雪鷹在桌上拼命蹦跶,發泄內心的恐懼感,「有希子差點殘疾了。」

  「不至於……」奈緒剛想反駁,想了想自己原本的打算,脊背發涼。

  她之前想把「嫌疑犯」雙手雙腳都廢掉……假若工藤優作沒有喝止她,可能沒等到工藤有希子表明身份,她就踐行了自己的想法。

  她手速超快的,連發玻璃彈珠不成問題。

  奈緒感覺自己的心理陰影都加重了。

  奈緒花了許多天才消除掉心理陰影,調整好心態,再次前往工藤宅。

  工藤宅恢復成以前整潔大方的樣子,一如從前,唯一與之前不同的地方在於工藤夫妻臥室多了一副掛畫,懸掛的位置有些微妙,遮擋住了那天彈珠射穿牆壁留下的圓孔。

  工藤有希子朝她道歉:「抱歉啦奈緒,之前玩得太過火了……是不是嚇到你了?你好多天沒過來了。」

  奈緒不好意思地笑道:「是有一點,不過現在沒事了。有希子姐姐,以後千萬不要再這麼玩鬧,很危險的。」

  工藤有希子從第二個人嘴裡得到相同的勸告,有些疑惑:「阿娜塔也這麼說……到底哪裡危險了?」

  奈緒訕笑。

  危險的來源是她呢。

  奈緒看向工藤優作。

  來時的所見所聞,讓她確認了一個事實:工藤優作很可能知道她夜晚做了什麼事。至不濟,他很清楚她的怪力。

  那天她就有所懷疑。

  工藤優作看到她想要彈出彈珠,大聲喝止她的言行很不自然。

  一個普通女孩彈出的彈珠威力能有多大?況且兩人還隔了幾米距離,那點不痛不癢的撞擊力不至於讓一向沉穩有度的工藤優作面色大變、失聲大喊。

  牆上的掛畫、工藤有希子剛才說的話都是佐證。

  工藤優作不閃不避地回以微笑。

  奈緒回以感激的微笑。

  不管工藤優作知道多少,他已經用行動表明了他的態度——他尊重她的做法,他不會阻礙她。

  這樣就好。

  回到客廳時,她遇上剛回家的工藤新一。

  「奈緒阿姨,你好久沒來了呢!我前幾天看了《福爾摩斯探案集》,福爾摩斯好厲害,我以後也要成為和他一樣的大偵探!」工藤新一興奮不已。

  奈緒附和他:「小新現在推理起來有模有樣,已經是個小偵探了,未來一定能成為大偵探!」

  「真的嗎?」工藤新一抓著她的手腕問她,眼睛裡閃著星光。

  奈緒全身發僵。

  要糟。

  她發現自己對工藤新一的保護欲比起從前有過之而無不及,她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怕不小心傷到他。

  前幾天他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樣子太過脆弱無助,她對此記憶深刻,一時半會沒辦法轉變印像。

  「真的。」奈緒僵著脖子點了點頭。

  工藤新一拉著奈緒坐到沙發上,打開電視,熟練地播放光盤:「這部電視劇真的超好看,奈緒阿姨也一起看吧!」

  奈緒陪他一起觀看偵探劇。

  她有些苦惱地偷瞄一眼工藤新一,開始走神。

  奈緒的理智告訴她,工藤新一已經六歲了,不再是剛出生容易受傷的娃娃,她不應該再像之前那樣小心翼翼地對待他。

  她早就能夠很好地控制力道,在日常生活中從未損壞過任何東西,完全可以像其他人一樣輕輕地撫摸他的腦袋。

  然而她的情感拼命阻止她:他就是個易碎的瓷娃娃,對待他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奈緒夾在兩種情緒之間來回搖擺,頭暈腦脹。

  最終,她決定憑心而行。

  實在是不敢伸手啊。

  等到了晚上,奈緒重新變得生龍活虎起來。

  夜晚是屬於她的時間。

  米花町是她劃定的地盤。

  「雪鷹,我們走。」奈緒打開窗戶,見四周無人,從窗口躍下,落地聲極輕。

  雪鷹展開翅膀,飛向和她相反的方向。

  奈緒巡過兩條街,暫時沒發現任何狀況。

  她拐過一個街角,聽到汽車行駛的聲音,車輪碾壓過下水道井蓋時發出的聲音在夜裡格外響亮。

  奈緒遠遠看到車燈正對著這個方向,迅速往後撤幾步,躲在粗壯的電線杆後面,側過身體,讓自己的影子和電線杆的影子相重疊。

  深夜裡的汽車並不常見,有一定幾率是不法分子在趁夜行動,她需要確認一下。

  黑夜裡,躲在電線杆陰影下的奈緒仿佛融入了夜色。

  沒過多久,汽車經過這個十字路口,直線開往前方。

  在汽車駛過路口的一剎那,奈緒看清了車內的人。

  車裡坐著的兩個身穿黑西裝的魁梧壯漢,年紀約三十左右,帶著黑帽子和墨鏡,裸露在外的臉部滿臉橫肉,一看就知道不是善茬。

  奈緒表情凝重。

  兩人特別經典的穿衣風格讓她產生了不好的聯想。

  正常人一般不會在夜裡戴墨鏡出行。

  對方是惡人的概率大幅度上升。

  但是,人不可貌相,有怪癖的人比比皆是,她不能妄下定論。

  奈緒有心追蹤對方確認情況,卻已經被汽車遠遠拋在後面。

  她追不上汽車,也分辨不出汽車是否只是途經米花町。

  奈緒遺憾地目送汽車遠去。

  她沒有固執地追尋這輛汽車,轉而巡視起另外一條街。

  半個小時後,雪鷹飛來給奈緒報訊:「奈緒,前面那個公園裡有兩個人在交易炸彈!」

  炸彈?!

  「快帶我去!」奈緒急切地催促雪鷹。

  炸彈殺傷力太強,奈緒不敢讓它流入社會。

  誰知道它會被安裝在哪個地方?

  若安裝在人流密集處,炸彈的危害性顯而易見。

  「有個人帶了木倉!」雪鷹提醒道。

  「沒事,我帶了彈珠,數量足夠。」奈緒把成人棒球棒擱在牆邊,伸手摸向特制口袋裡用容器分隔放置的十顆玻璃彈珠,左右手各握住三四顆,用三根手指扣在掌心處,方便彈射。

  在對方有木倉的情況下,距離不能拉太近,她暫且不考慮近身戰。

  「跟我來。」雪鷹飛向前方。

  奈緒緊緊跟上。

  她的腳步十分輕盈,在寂靜的夜晚裡也很安靜。

  奈緒宛如一道鬼魅般穿梭在夜色裡。

  雪鷹傳訊及時,兩人趕到公園時,交易並未結束。

  公園裡的燈光很暗,奈緒只看到亭子裡有兩道面對面站立的人影,身高相差明顯。在他們中間隔著一張桌子,上面放著一個手提箱。

  奈緒悄無聲息地潛行到近處,看到背對著她的高個子伸手正要把手提箱拎起來。

  奈緒毫不猶豫地對准那個人腳彎處射出一顆玻璃彈珠。

  在突如其來的劇痛下,那人慘叫一聲,躬身蹲下捂住膝蓋。

  對面的矮個子嚇了一跳:「你怎麼了?」

  隨後,他發現高個子腳邊滲出某種液體,往外緩緩擴散。

  「……血!」

  他驚慌失措,尖叫一聲,拋下受傷的交易對像及一手提箱的炸彈轉身就跑。

  奈緒豈能容忍他逃跑,二話不說又是一個彈指。

  矮個子腳腕一陣巨痛,歪著身體摔倒在地。

  高個子悄悄伸出手摸向腰間,轉身看也不看開了一木倉。

  「砰」的一聲木倉響,沒有瞄准目標的子彈落空了。

  奈緒眼疾手快,又彈出一顆彈珠,木倉在高個子手中炸裂開來。

  在朦朧的月光下,奈緒看到了高個子的臉。

  他曾開著汽車和她擦肩而過。

  他有同伴。

  但現在,他的同伴不在現場。

  雪鷹驚叫:「奈緒小心!後面有人拿木倉指著你!」。

  奈緒立即往左手邊撲倒。

  與此同時,她身後響起另一聲木倉響。


第22章

  奈緒撲倒後迅速翻滾到旁邊一米多高的灌木叢後面躲起來。

  兩顆子彈從她的身體邊上深深鑽進土地裡。

  奈緒敏捷地從地上翻身而起,火速轉移位置。

  又一顆子彈打到她剛才藏身的位置。

  敵人不是省油的燈,眼睛尖得很,木倉法也不錯。

  奈緒知道一直被動躲避很危險,她必須進行反擊。

  茂密的灌木叢不止擋住了敵人搜敵的視線,同時也遮蔽住奈緒的視野。

  即便是奈緒,也無法透過層層疊疊的樹葉看到對面的敵人。

  「砰!」

  又是一聲木倉響。

  敵人雖沒看到她,但還是試探地開了一木倉。

  子彈從奈緒身邊穿過。

  奈緒從子彈的軌跡分析出子彈的來處,朝預估的方向盲射出一顆彈珠。

  此刻命懸一線,她顧不得是否會傷及對方性命,保命為先。

  彈珠射穿灌木叢,不減威力,不依不撓地射向前方。

  奈緒射出彈珠後再次移動位置,聽到對面傳來一聲悶哼,還有幾聲為不可聞的腳步聲和子彈匣裝卸的聲音。

  敵人發覺她有遠程攻擊手段,也躲藏起來,重新裝填子彈。

  兩人在朦朧的月光下藏匿身形,等待下一次對決。

  奈緒第一次接觸木倉戰,她並沒有急於求成,而是耐心地等待對方行動。

  但是,奈緒並不是一個人來的。

  雪鷹居高臨下,把兩個人的位置看得一清二楚,大聲嚷嚷起來:「奈緒,以你為中心,兩點鐘方向約50米左右,敵人躲在那裡!他站在樹後面,你自己把握好高度!」

  奈緒一愣,笑了。

  她怎麼可以忘記自己靠譜的小伙伴?

  雖是二對一,但打擊犯罪不需要公平,奈緒並不追求武士道,她只想逮著嫌疑犯讓對方為自己做過的惡事付出代價。

  奈緒扣緊手心彈珠,計算好距離,沒有冒險伸出腦袋確認敵人位置,直接衝兩點鐘方向的位置連射出三顆彈珠。

  三顆彈珠先後有序地隔著一小段距離飛出灌木叢,嵌入樹木,又從另一端穿透而過。

  敵人聽到聲響,卻沒來得及做出應對。

  彈珠的速度實在太快了。

  一路上被消磨了大部分力道的彈珠沒能穿體而出,狠狠地撞擊在敵人身上,在他身上砸出一小個洞後,無力地跌落在地上。

  奈緒聽到骨頭斷裂的清脆聲響。

  敵人發出一聲呻-吟,又強行忍耐住。

  「奈緒,有一顆彈珠打到他的大腿,他不方便移動了!」雪鷹做現場直播。

  她們來不及欣喜,敵人已經做出選擇。

  藏身地點已暴露,他拖著腿又跑不動路,停留在原地只是等死。

  他想要搏一回命。

  只要能殺死不知名的敵人,他就能活命。

  他走出作為掩體的樹木,手木倉對准灌木叢。

  「立即離開灌木叢!危險!」雪鷹看出他的打算,扯著嗓子尖叫。

  一連五發子彈呈扇形射入灌木叢。

  然而,它們都沒有射中目標。

  因為目標並不在灌木叢裡。

  奈緒無條件相信自己的搭檔,可左右兩側灌木叢都向一旁延生出一段距離,她無法立刻跑出灌木叢。

  而且動作太大的話,就沒辦法完美遮掩住聲音,從而暴露出自己位置。

  最快離開灌木叢的方法是什麼?

  奈緒做出了選擇。

  敵人掃視灌木叢兩側,木倉口隨著視線移動。

  然而,灌木叢裡靜悄悄的,更沒有人從兩側躥出來。

  難不成對方幸運地躲過了所有子彈?

  他剛想躲回樹後重新裝填子彈再掃射一回,手上的手木倉炸裂了。

  出色的動態視力讓他捕捉到射爆手木倉的東西的來處,他抬頭往上看。

  他看到一生難忘的一副畫面。

  灌木叢上方有一個人正從高處往下落,戴著狐狸面具,身穿黑色長衣長褲,在月光下向他伸出一只手,手心翻轉向上,仿佛在邀請他。

  那正是奈緒。

  她聽到雪鷹的叫喊後,當機立斷地奮力一跳,高高地躍過灌木叢。

  她利用敵人的慣性思維,躲進了敵人的視線盲區,用一顆彈珠解決掉敵人手中棘手的武器。

  能威脅到她的武器失去效用,奈緒不用動用彈珠,落地後一個猛衝,瞬間拉近和敵人的距離。

  近戰,她是無敵的!

  她毫無懸念地放倒了對方。

  解決完此人後,奈緒抱著對方回到亭子裡,把還在亭子裡呻-吟的兩人一人一手刀砍倒,照例擺成一排。

  奈緒看了看類似打扮的兩人,不由感慨了一句:「雖然是同伴,兩個人水准差好多。」

  雪鷹有些內疚:「抱歉,之前沒發現他有同伙在……害你差點受傷。」

  奈緒輕輕摸了摸雪鷹的小腦袋:「道什麼歉,他的同伴沒和他一起做交易,你怎麼可能知道對方的存在?況且,要不是你剛才提醒及時,說不定我身上就要多出個彈孔呢!」

  她和雪鷹說完話後報了警,特意告知警察現場有一手提箱的炸彈。

  掛斷電話後,奈緒招呼雪鷹:「快幫忙找一下剛才我射出去的彈珠,一共8顆,得全部回收,上面有我的指紋。得快點,不知道剛才的木倉聲有沒有驚動到別人,或許會有幾個膽子大的人受好奇心驅使過來查看情況。另外,這次涉及到炸彈,警官們出警的速度估計會比以往快,我們要趕緊撤離。」

  一人一妖分別行動起來。

  幾顆曾經從人體或樹干中穿過的彈珠最先被找到,它們因削減了力道,即便最終射入地面,也埋得不深,很快就被奈緒挖了出來。

  唯獨兩顆射爆手木倉的彈珠和手木倉一起炸開,變成許多塊細小的碎片散落在地上,奈緒和雪鷹花了點時間才把它們撿干淨。

  奈緒隱隱約約聽到警車的聲音:「回收完畢,我們趕緊撤!」

  雪鷹為奈緒帶路,一路上沒撞見任何人,安安全全地到街上拿回成人棒球棒,返回家裡。

  發生這種事,晚上巡邏的警察不會少,她們還是老老實實早點歇息吧。

  警察們順利押回三個嫌疑犯,外加一手提箱的炸彈。

  嫌疑犯們身上都有穿孔傷,流了不少血,警察們先把他們送醫。

  檢驗科的人發現「X」更換了武器。

  手刀的傷痕很明顯,他們一致達成共識,但穿孔傷讓他們之間有了爭議。

  造成穿孔的武器究竟是什麼?

  雖然孔洞的直徑和子彈差不多大,但所有人都排除了子彈的可能性,子彈穿過人體後留下的傷口完全不是這個模樣。

  疑惑不解的某個警察曾在日後和工藤優作閑聊時提到這件事。

  工藤優作表面淡定,心有余悸。

  奈緒的玻璃彈珠居然能穿透人體!那天情勢千鈞一發,有希子真的差點遇險!

  回家後一定要再三和她強調,日後若還想開此類危險玩笑,範圍僅限他們一家三口,萬萬不可牽扯到他人!

  ——此處特別點名某人。

  熱鬧了一晚上的公園在凌晨重歸寂靜。

  清晨時分,不知情的市民們如常到公園裡進行晨練。

  一個身穿黑色風衣的銀發青年走進公園,在裡面閑逛起來。


第23章

  青年在亭子裡逗留了一會兒,以亭子為中心在周圍繞圈,路線呈漩渦狀向外擴張。

  他鞋尖點了點亭子外地面上幾處不平的凹洞,繼續往外走。

  路過不遠處的一處灌木叢時,青年看到奇怪的痕跡,駐足細看。

  密密麻麻的樹葉層層疊疊,有幾處卻不盡然,從灌木叢外側到內側仿若被什麼東西直線貫穿,枝葉斷折、樹葉破損,留下明顯的管狀缺口。

  青年在一處缺口處半蹲下-身體,找准位置,從灌木叢外側看到了內側的一大片草地,以及草地上幾道不自然的痕跡,其盡頭是幾個沒有草皮覆蓋、斜向下開口、僅手指粗細的洞口。

  青年起身繞過灌木叢,挖開小洞,從裡面取出一枚沾滿泥土的子彈頭。

  青年沿著彈道方向反向前行,看到一顆大樹,樹上有三個很明顯的圓孔,直直穿透至樹身另一側。

  他觀察了下樹兩端的洞口,發現圓洞的直徑類似子彈,卻並非是子彈留下的痕跡。

  雖然摸不清大樹是被什麼東西穿透的,但他大致了解了情況。

  「兩個廢物。」

  青年冷笑一聲,拿出手機,發出一條短信。

  【兩人下落不明,不是老鼠,是廢物。——Gin】

  他轉身揚長而去,銀色的長發在空中甩出一道漂亮的弧線。

  一個清潔工走過來,看到灌木叢下散落的碎葉子,注意到灌木叢的異樣,罵罵咧咧:「是誰拿杆子在這裡亂捅?道德敗壞嘞!」

  他清掃干淨落葉,又往別處去了。

  此時此刻,奈緒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她睡到自然醒——今天周末不用上學——和雪鷹開了戰後反省會。

  雪鷹低頭自省:「以後再遇到這種事,我一定會先確認下附近有沒有目標的同伙,絕對不會像昨晚那樣莽撞了!」

  奈緒搖了搖頭:「這方面我同樣有錯,事情緊急,我也忘了這一茬。另外還有一件事。」

  她從抽屜裡拿出一顆玻璃彈珠捏在兩根手指指腹中間,松開手,讓它滾進手心。

  玻璃彈珠依然干淨明澈,憑借肉眼根本看不出上面留下了指紋。

  奈緒動了動手掌,看彈珠在手心上不規則地滾動著,自言自語道:「回收彈珠太耗時,但又不能留下指紋。若戴上手套,施力時會弄破它,只能一次性使用,戴不戴都一個樣。有什麼辦法可以消除指紋嗎?」

  「這個我知道!」雪鷹舉起一只翅膀,「我看過許多偵探片,裡面有人用腐蝕性藥水溶解十根手指的指腹皮膚,無論觸碰什麼東西都不會留下指紋。除此之外,還可以在指腹上塗上膠水,等膠水干涸後也能達到同樣的效果。」

  「就是這個!」奈緒衝雪鷹比大拇指誇獎道,「不愧是電視迷,什麼事都知道呢。」

  雪鷹揚起腦袋,一副很受用的樣子:「你多看看電視,你也會知道。電視裡什麼樣的知識都有科普呢。」

  奈緒興衝衝地找來膠水做實驗。

  奈緒在十指塗上膠水後,覺得手感有些怪怪的,但除了手指和物品之間的摩擦力減少了一些以外,沒有發現別的缺點。

  奈緒在大拇指上塗上淺淺的一層墨水,在作業紙上摁了幾下。

  薄薄的膠水膜很好地保護了指紋,作業紙上只留下幾個顏色有點不均勻的橢圓形,根本不是指紋的形狀。

  奈緒試著往自家院子的地上直線彈射出幾顆彈珠,待彈珠深深地射進地底後,挖了點別處的泥土把深洞填上,回房間重新摁了指印。

  膠水的粘性比她想像中強,雖有些磨損,但比想像中好許多,依然沒有留下指紋的紋路。

  「以後就這麼干!」奈緒拍板。

  經過之前的經驗教訓,她明白做事必須防患於未然。

  她半夜巡邏一百次也未必使用一回彈珠,但只要遇上一次,她這麼做就不算白費勁。

  比起身份暴露,塗個膠水只是小事一樁。

  自這日以後,奈緒每天都要給十指指腹塗上膠水後再出門夜巡,大拇指位置容易摩擦到,會多塗一層。

  她的做法並非杞人憂天。

  不知為何,使木倉的人變多了,她偶爾會遇上一兩個。

  時下,日本對木倉支管制嚴格,奈緒不知道普通公民是通過什麼途徑得到的木倉,但毫無疑問,這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

  這種東西怎麼可以被心存惡意的人持在手上?

  對於這類人,奈緒下手比較狠。

  對還沒來得及犯事的惡人,奈緒先彈出一顆彈珠把罪惡之源破壞掉,再一手刀放倒。

  若是已經犯事或正在犯事的惡人,奈緒二話不說,直接一彈珠廢掉對方胳膊,再拉近距離把對方放倒,手木倉就留在原地讓警察收繳回去查明來源。

  自從奈緒沒有再回收彈珠後,警察局的諸位警官們都知曉了「X」的新武器是什麼,徹底刷新了對他的猜測。

  「X」是蜘蛛俠的傳聞在警局裡廣為流傳。

  除了蜘蛛俠,誰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每夜游蕩在街上而不被人發現?

  誰能視警視廳為無物,進出自如,把小紙條遞送到警察眼前卻不見其蹤跡?

  誰能徒手靠一顆小小彈珠射穿人類身體?

  「雖然大家都知道這種說法很離譜,現世又不是電影,哪可能會有超能力?但除了這個可能性,沒有其他更加合理的解釋。」某警察和酒友工藤優作吐槽道,「超人也可以,可我們的世界不需要外星人。」

  工藤優作笑而不語。

  他不知道奈緒是如何做到那些的,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奈緒絕對是純種人類。

  宮本·原地獄鬼族獄卒·現純種人類·奈緒此刻被巨大的幸福感擊中了。

  她放學回家後,看到自家門口站著一個高挑的短發男子,頭上帶著頂帽子,手上拿著一個束口大麻袋,裡面不知道裝著什麼活物,不停地在袋子裡扭動著,發出詭異的聲響。

  「哇,奈緒你看,那裡有個怪人!麻袋裡是什麼?他是你們家的客人嗎?咦,奈緒,你沒事吧?你全身都在顫抖哎!」雪鷹發現爪子下的身體大幅度顫動著。

  「別亂說話!」奈緒罕見地吼了雪鷹,猛地向前衝刺,在男子面前急剎後90度大鞠躬:「鬼燈大人!歡迎您來現世!多年未見,您還好麼?」

  鬼燈頜首:「奈緒,這些年你做得很好。你現在年滿20歲,作為人類來說已經成年,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奈緒得到鬼燈的肯定,高興得全身都在飄小花:「請說!無論是什麼事都請交給我!能為鬼燈大人工作是我的榮幸,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據統計,近幾年亡者數量成爆炸性增長,我不常在現世,想請你替我視察,查明是否有外因造成這種不正常現像。」


第24章

  奈緒小雞啄米式點頭,拍著胸脯:「交給我吧,鬼燈大人,誓死完成任務!」

  雪鷹在奈緒肩膀上愣成一尊雕塑。

  鬼燈大人?

  這位就是奈緒和它提過無數次的、她最最崇拜的和善英明、為人隨和、工作認真負責的鬼燈大人?

  恕它眼拙,它只看到一個凶神惡煞的怪人。

  那個鬼燈大人還莫名其妙地瞅了它幾眼,眼神凌厲,它被看得小心髒有點抖。

  雪鷹挪了挪爪子,抓住奈緒的後領,用她的腦袋擋住自己的身體。

  「那就拜托你了。」鬼燈把手上的麻袋往前一遞,「送你,地獄的土特產。」

  奈緒接過麻袋,打開袋口一看,裡面的東西如她所料。

  她很欣喜,露出大大的笑容:「多謝鬼燈大人!」

  雪鷹有些好奇地從奈緒脖子旁邊探出小腦袋,看向麻袋裡面。

  裡面放著兩盆植物……

  植物……

  ……誰家的植物的莖上長的不是花或果實而是一只完整的長相奇特的金魚啊喂!

  而且那兩只金魚一直搖晃著身體,大張著嘴巴發出「哇啊——哇啊——」的詭異叫聲!

  雪鷹收緊爪子,毛都炸開了。

  喂喂喂,這是什麼玩意兒啊?

  旁邊兩位還在進行對話。

  「這次來現世視察途中剛好逮著這兩盆私奔的金魚草,現世沒辦法養它們,你最好及早料理它們。」鬼燈比出手刀,做出往下一切的動作。

  「好可惜……不過能再嘗嘗它們的滋味也不錯。」奈緒表情可惜中帶著點垂涎。

  雪鷹匪夷所思地低頭看著吶喊臉的金魚們。

  私奔?什麼意思?而且,這玩意兒……能吃?

  「我還有事,過幾年再來找你。」鬼燈准備走人。

  「是,鬼燈大人再見!」奈緒鞠躬送別。

  「再見。」鬼燈盯著奈緒後頸的雪鷹又看了幾眼,這才離開。

  奈緒痴痴地站在原地目送他遠去。

  「喂,奈緒,回神了!」雪鷹一翅膀拍在奈緒臉上,「這玩意兒怎麼辦?普通人好像能聽見它們的聲音。」

  雪鷹的話提醒了奈緒。

  她往旁邊一看,果然,路人們被金魚草的叫聲吸引了注意力,時不時看向她手上的麻袋。

  奈緒拎起麻袋回到家,走進廚房。

  「喂喂喂,不是吧,奈緒,你真要吃掉它們?」雪鷹把自己的小黑豆眼瞪成大黑豆眼,「這東西能吃?」

  「沒問題,這只是一種植物……動物……動植物……咳,沒毒,你可以放心吃。」奈緒手起刀落,把連接兩只金魚身體的莖砍斷,按人類的殺魚方式將金魚草切成一片片薄如蟬翼的生魚片。

  「我才不吃呢!」雪鷹拒絕食用不明物。

  奈緒很快就把兩只金魚草片成兩盤,一盤多一盤少。

  她把大盤的魚片放入冰箱保鮮,打算等父母回來後給他們嘗嘗鮮。另一盤則端進餐廳,准備即刻享用。

  雪鷹看奈緒吃得香甜,滿臉幸福,內心有些動搖,卻又礙於剛才說過的話,不好意思伸嘴。

  奈緒看出雪鷹別扭的心思,遞給它一個台階:「嘗嘗吧,真的很好吃。」

  雪鷹順坡下驢,在盤子裡啄了一口。

  這魚片肉質細嫩,鮮美異常,而且沒有魚腥味,簡直是不可多得的珍饈!

  雪鷹:真香,我還要!

  一人一妖把一盤魚肉吃得一干二淨,唇齒留香。

  滿足口腹之欲後,奈緒轉而說起正事:「雪鷹,我決定去考警校,當一名警察。」

  雪鷹支持她:「每晚夜巡的確不是長久之計,當上警察後,你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抓壞人,也不需要再熬夜了,我支持你!」

  奈緒連連點頭:「對,其實我之前就在考慮這方面的事。況且,只有當上警察,我才能得到更多的情報完成鬼燈大人的任務。」

  雪鷹表示贊同。

  他們之前夜巡只是阻止嫌疑犯犯罪,但對於他們犯罪的理由、動機一概不知。延續以前的方式,她們永遠不可能完成任務。

  奈緒喜不自勝:「謝謝你,雪鷹!我原來還以為你會反對,看來是我小瞧你了!真是抱歉!那麼,未來我們一起加油吧!」

  啊咧?

  雪鷹歪腦袋。

  奈緒當不當警察和它有什麼關系?

  雪鷹回想起她們曾經的約定。

  它要協助奈緒一起抓壞人。

  括號,當初並沒有約定過協助她的具體時間。

  也就是說,等她當上警察後,它的工作時間將從每晚約兩個小時變更為白天至少8個小時。

  救命啊啊啊!它是不是挖了坑把自己埋進去了!

  它不要啊!它要過舒適的鹹魚生活!

  雪鷹無聲吶喊。

  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承諾過的話,它沒臉收回來。

  雪鷹含淚:「嗯,一起加油。」

  「大學畢業後馬上就得參加警察考試,我得先預習資料備考……等大學快畢業的時候必須停止夜巡,不然痕跡太過明顯,要有時間差,不然容易讓人聯想到我身上……嗯,就這麼辦。」

  奈緒向來行動力一流,說到做到,隔天就把一整套考試資料買回家。

  警察方面的相關專業知識是她的短板,她需要把這些知識嚼碎咽下去變成屬於自己的東西。

  為了盡快汲取知識,奈緒每天耗費一定的時間在學習上,減少了去工藤家的次數。

  她將自己的目標告訴工藤家三人。

  工藤優作和工藤新一都很支持她。

  工藤優作目光贊許:「奈緒一定會是好警察。」

  等她當了警察後,警視廳的奇怪傳聞應該會漸漸消失吧。

  才是小學生的工藤新一眼睛閃閃發光:「奈緒阿姨,等你當上警察後,如果有偵破不了的案件可以隨時找我哦!我這個未來的大偵探一定會幫你解決難題!」

  奈緒露出鼓勵的微笑:「那小新要加把勁才行,不然我會優先請教工藤先生哦。」

  對手是父親嗎?

  工藤新一攥起拳頭,看向工藤優作的眼睛裡閃著好勝的火焰。

  工藤優作朝他眨了眨眼。

  只有工藤有希子有些擔憂:「奈緒你身體那麼柔弱,要多加小心啊。」

  「好~」

  奈緒啃了兩年考試資料,在考試中順利取得優秀成績,成為一名光榮的警校生。

  她辭別戀戀不舍的父母,歡快地奔向目的地。

  警視廳警察學校,我來啦!

  不幸的是,載著奈緒前往警校的公交車在半路出故障拋錨了。


第25章

  「出什麼事了?」

  「車怎麼停了?」

  公交車內騷動起來。

  「大家稍安勿躁, 我下車檢查一下情況。」司機打開車門,從駕駛座上離開,走下車子。

  奈緒看了看手表, 距離警察學校入學式開始的時間只剩四十分鐘左右, 剩下的路程約5公裡,因公交車開開停停, 路上又有好幾個紅綠燈, 到達警察學校的公交站點預計需要二十分鐘左右。

  如果車子很快就能修理好,她就能按時趕上入學式。若車子修不好……

  奈緒的字典裡沒有「遲到」兩個字!

  她查看了下路線,距離這裡最近的公交站不遠, 就幾百米, 但等車需要時間, 她無法把控時間。

  她盯著車門等待司機給予的回復。

  司機很快就返回車上:「發動機好像出了點故障,抱歉,你們去換乘其他公交車吧……」

  奈緒不等他說完,就走下車門。

  她留意到路過的兩個和她穿著同一樣式警校制服的青年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奈緒沒去關注那兩個極可能是未來同學的青年如何做選擇, 腳一沾地,就邁開腿朝前方奔跑。

  五公裡而已,她把速度控制在正常人的水平範圍內, 花20分鐘足矣。加上等紅綠燈的時間, 不會超過25分鐘。

  半長黑發的青年走到司機身邊, 笑著說道:「麻煩你把車蓋打開, 我家是開修車廠的,我朋友對機械維修也很在行,我們幫你看看發動機, 說不定很快就能處理好。」

  司機半信半疑, 抱著死馬當成活馬醫的心態打開車蓋:「別把我的車弄壞了啊。」

  「不會的, 放心好了。」他保證道,仔細研究了一下發動機,轉頭對卷毛青年說道,「是小問題,小陣平,你按照我說的做,就是這樣……」

  他把方法告知好友。

  卷毛青年戴上隨身准備的手套:「給我兩分鐘。」

  兩分鐘時間耽擱不了什麼事,車裡的乘客都不急著換車了,圍在他們身邊看卷毛青年修理發動機。

  有好事者拿出手機計時。

  不到兩分鐘,卷毛青年收手,脫下髒污的手套:「搞定。」

  半長發青年朝他比了個大拇指:「不愧是小陣平。司機先生,麻煩你點火試試看。」

  乘客們紛紛回到車上。

  司機重新啟動車子,踩了油門,車子正常行駛起來。

  車內一片驚嘆聲。

  奈緒不知道她走後車上發生了什麼事,邊跑邊和雪鷹聊天,氣息半點不亂。

  「奈緒,車上有好幾個和你穿同樣制服的人,他們會是你未來的同學嗎?」

  「說不准,警校裡有分班,不知道會不會分到同一個班級。」

  「裡面有兩個女孩子原本想找你搭話,看你一直沒搭理她們,才去找那個半長黑發的小子。我說奈緒,你這樣是不是不太好?從以前到現在,我就沒見過你和哪個同學關系比較親密……」雪鷹擔心奈緒的交友問題,喋喋不休地說個不停。

  「我和她們聊不到一塊兒去。她們更關心身邊的戀情緋聞、妝容打扮和娛樂圈新聞,這些我都不懂。」

  「也有人喜歡美食啊!」

  「那樣的話就變成要和她們一起去享用美食的情勢……我更喜歡和你一起。」

  奈緒有理有據逐一解釋。

  雪鷹啞口無言。

  不,現在情況不一樣了。

  「和你同樣上警校的女孩子一定會和你有共同話題的!」雪鷹下定論。

  「或許吧,但這些要等未來有接觸後才清楚。」

  奈緒有些小期待。

  未來的同學們是否可以和她一起聊聊如何打擊犯罪,以及花式制服犯人的方法?

  身邊的車輛時而超過她,時而遇到紅綠燈停下被她反超。有幾輛車莫名和她較上勁,超過她時還朝她比劃手勢。

  雪鷹看著火大:「奈緒,超過他!」

  奈緒並不理會,依然保持勻速奔跑:「沒必要,我又不是在和他們賽跑。」

  雪鷹泄氣。

  除了自己看重或感興趣的人及罪犯外,奈緒對其他人都一副不冷不熱的樣子。

  它蔫蔫地抓著奈緒的肩膀抵達警校大門。

  奈緒整理好跑動中變得有點凌亂的衣服,走進大門。

  雪鷹突然叫了起來:「奈緒你看,前面是不是剛才和你同車的那幾個人?他們怎麼比我們還快?路上沒看到他們啊?」

  奈緒定睛一看,幾人聊天的側臉映入眼簾,果然是四張曾經見過的面孔。

  「或許他們打的來的?」奈緒胡亂猜測。

  她彙入人群裡走向舉辦入學式的禮堂,沒再和雪鷹聊天。

  警視廳警察學校是地處東京的一所重要的警察學校,進來做入職培訓的預備警察有數百人之多。

  在入學式上,奈緒被任命為巡查,在胸前掛上了巡查胸章。

  在這裡,她將度過六個月,進行理論學習和實戰訓練。

  「罪犯們,等我六個月,我很快就會出去找你們啦!」奈緒握拳。

  她已經停止夜巡長達兩個多月了,希望那些壞人們能識趣些,別趁她忙碌之時四處蹦跶,否則六個月後他們將迎來牢獄之災。

  雪鷹悲傷地垂下腦袋。

  容它放松的時間僅剩下6個月了……想想未來的生活,它心痛到無法呼吸。

  它甩了甩腦袋,不管了,先享受再說,未來的事情讓未來的自己頭疼去吧!

  一人一妖懷著截然不同的心態,迎來了警校生活。

  奈緒被分到初任科北原班,教官是個四十多歲的男性,名為北原倉介。

  同班同學們大部分都是男生,只有寥寥幾個女孩子。

  雪鷹鼓勵奈緒積極結交朋友,但開學第一天,這個想法就宣告失敗。

  因奈緒外貌出眾,班上男同學紛紛找她獻殷勤,同班的幾個女孩子對此有些反感,對奈緒沒什麼好印像。

  奈緒有點小失落。

  雖然從小到大早已習慣這種情境,但她原以為警校生會有所不同呢。

  她視而不見圍繞在身邊的男同學,自顧自做自己的事情,全身上下都在釋放一個信號:別煩我,快走開。

  她如願以償地重獲清淨。

  當同班同學們三三兩兩結伴去用午餐時,奈緒孤身一人來到食堂。

  她在食堂裡收獲到意外驚喜。

  當她端著午餐找空座時,眼睛往食堂掃了一圈,視線在一個人臉上停下。

  「啊,小景!」奈緒根據辨識度極高、眼角上挑的藍色貓眼認出兒時玩伴,興奮地隔著半個食堂朝他揮了揮手。

  諸伏景光循聲看向親昵地喊著他小名的女孩子,有些困惑。

  是不認識的人……啊,她應該是在叫別人,他對這個稱呼反應過度了。

  諸伏景光窘迫地低下頭繼續吃飯。

  他們在一起度過的時光並不長,時間又隔得太久,諸伏景光早已記不清奈緒的臉,沒能認出這個兒時玩伴。

  「Hiro,你不回個招呼?」降谷零側頭看好友,「這可不像你呀。」

  「她喊的不是我,是重名啦,重名。」諸伏景光解釋。

  降谷零看向那個女孩。她的目光直盯盯地看著他旁邊,明顯在看hiro。

  可hiro不可能對他說謊。

  他們兩個人之中,是誰弄錯了?

  奈緒高昂的情緒在諸伏景光冷漠的反應下迅速冷卻下來。

  對方沒認出她來。

  也是,並非誰都有她那麼好的記性,一時間認不出她來很正常。

  奈緒頂著食堂裡眾多人好奇的目光朝諸伏景光走去。

  「是你認識的人?」雪鷹盯著諸伏景光看了一會兒,「我不認得。」

  「嗯,他是我六歲的時候認識的小伙伴,你當然沒見過他。」奈緒低聲解釋道,「那次分別後我們從未見過。」

  「這麼多年沒見,你居然能認得出人?」雪鷹上下打量諸伏景光,「除了一雙眼睛外,沒什麼突出的記憶點,也就你記性好……啊!」

  雪鷹突然叫了一聲。

  「怎麼了?」奈緒側目看它。

  「你那個小伙伴身邊的人我認得,他不就是以前我們見過的被人圍毆的混血小鬼嗎?」雪鷹舉起翅膀指向諸伏景光身邊。

  奈緒放眼望去,看到一個淡金色頭發、灰紫色狗狗眼的黑皮青年。

  這人特征有點多,奈緒只見過他兩次,卻也一下子就認了出來:「是他,世界真小。看他和小景熟稔的模樣,他們是朋友嗎?」

  奈緒穿過半個食堂,在諸伏景光對面位置放下餐盤,坐了下來:「小景。」

  諸伏景光抬眼,神情愕然:「你在叫我嗎?」

  「嗯,是我,宮本奈緒,我們在長野縣一起玩過,你還記得嗎?」奈緒報上自己名字。

  久遠的記憶在諸伏景光腦海裡復蘇,記憶中那張模糊的面孔逐漸清晰起來,和眼前這張笑臉重合。

  「啊,是你,奈緒!」諸伏景光瞪大眼睛,「你也當警察了?」

  「終於認出我來了?」奈緒彎了彎眼睛,「以前你一直說要當正義的伙伴,現在實現了願望,恭喜哦。以後我們就是同僚啦。」

  「嗚哇,小聲點!」諸伏景光羞紅了臉,手忙腳亂地想要捂住奈緒的嘴,「不要說得那麼大聲啦。」

  「正義的伙伴」什麼的,他小時候時常掛在嘴邊,長大後聽著卻覺得有些羞恥。

  「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在座的每一個人不都是抱著這種想法進入這所學校的嗎?啊……」奈緒話說到一半卡住了。

  她話說得太滿,忘了把自己排除在外。她是個例外。

  她當警察不是為了「正義」,而是為了「聲討罪孽」。

  而且她目的不純。

  當警察不是她的目的,而是她達成目標的手段。

  降谷零認同地點了點頭:「就是這樣。」

  「哼,真是聽不下去了,你別擅自代表別人。」背對諸伏景光坐著的一個警校生不爽地轉過身反駁道,滿臉的桀驁不馴,語氣嘲諷,「什麼正義的伙伴,就那些警察?」


第26章

  「你說什麼?」降谷零對卷發青年怒目而視, 「你對警察有意見?那你為什麼要來警察學校?」

  「當然是……我為什麼要告訴你?我們很熟嗎?」卷毛青年翻了個白眼。

  「你!」被褻瀆心中神聖的職業,降谷零氣極,猛地站了起來, 緊握拳頭。

  「怎麼, 想打架不成?來啊,我會怕你?」松田陣平也推開椅子站了起來, 挑釁地看著他。

  局勢一觸即發。

  「喂, 小陣平,少說兩句。」

  坐在卷毛青年旁邊的半長發青年轉過身拉了拉他的手臂,把他拉得一個趔趄坐回椅子上, 笑眯眯地替他道歉:「抱歉, 小陣平沒什麼惡意, 就是嘴巴比較壞,你們原諒他吧?我們都是鬼塚班的,大家和氣一點嘛。」

  諸伏景光站起來手掌壓著降谷零的肩膀讓他坐下:「沒事,zero他性格比較認真, 對警察向往已久,難免反應大些……認識一下,我叫諸伏景光, 他叫降谷零。」

  「我叫萩原研二, 他叫松田陣平, 以後請多多指教。」

  兩個人居中進行調解, 互報姓名。

  降谷零和松田陣平坐在椅子上互瞪對方,對接的視線電閃雷鳴。

  奈緒道歉:「我剛才說話不謹慎,對不住啦。我是北原班的宮本奈緒, 雖然和各位不在同個班級, 也請多多指教哦。」

  「我認得你, 我們之前坐同一輛車來學校的。你當時走得太早啦,小陣平後來把車子修好了。」萩原研二順勢和奈緒聊了起來。

  「難怪你們到得比我早……等等,那你們豈不是很快就把車修好了?」奈緒算了算時間,有些震驚。

  「小陣平手很巧,在修理東西方面很有一套。不過他最擅長的還是拆炸彈。」

  奈緒用敬佩的目光注視著松田陣平。

  對有真本事的人,她向來不吝嗇自己的敬意。

  松田陣平沒理她,專心地和降谷零眼神對決中。

  雪鷹看著他們,朝奈緒吐槽:「你看他們像不像一對鬥雞?」

  奈緒噗嗤一聲笑了。

  別說,還挺像。

  「好了,zero,快點吃飯,飯都涼了。下午還要上課,吃飽了才有精力。」諸伏景光再三勸道。

  降谷零這才收回目光轉回身去。

  松田陣平剛露出勝利的微笑,被萩原研二掰著腦袋轉回去:「你也快點吃。」

  諸伏景光和萩原研二各自交換一個微笑,算是給這件事畫上了句號。

  「抱歉,奈緒,之前沒有認出你。」諸伏景光延續之前的話題。

  「沒事啦,過去這麼多年,我長得又沒什麼特色,你認不出來很正常呀。」奈緒笑著搖了搖頭。

  在她看來,只要達不到阿香的水平,都只能算相貌平平。在阿香的長相之上,還有地獄太夫等人,她的長相只算中等偏上。

  何況她的五官沒有辨識度很高的特點。

  你是不是對自己的長相有什麼誤解?!

  豎起耳朵聽兩人對話的警校生們特別想要吐槽。

  但是,偷聽要低調,他們忍住了。

  諸伏景光說出了他們的心聲:「怎麼會,奈緒長得很漂亮啊,只是時間過去太久我記不清楚了。不過,我還記得和奈緒的約定。」

  他伸出小拇指勾了勾,笑得燦爛:「我一直記得呢,這些年來一直學了很多菜式。奈緒如果想吃什麼,可以隨時找我點餐哦。」

  奈緒眼睛發亮:「真的?」

  她很看好諸伏景光的廚藝。那麼多年不見,他沒有放棄這項技能,現在該進步到哪個程度呢?

  她萬分期待。

  「不過宿舍裡沒有廚具,能做的甜點不多,要等警校畢業後才能兌現諾言。」諸伏景光有些不好意思。

  「沒關系,我不挑,你如果有做點心,給我捎一份就好。」奈緒笑得很開心,看到肩上的雪鷹,又補充一句,「分量要多一點。」

  「一定。」諸伏景光點頭。

  「對了,小景,我們交換一下手機號碼吧?方便聯系。」奈緒掏出手機。

  兩人交換了各自的聯絡方式。

  「這位是降谷君對吧?介不介意以後吃飯時多我一個?一個人吃飯怪沒意思的。」奈緒問道。

  她不介意一個人,但更喜歡和認識的人一起聊聊天。

  降谷零搖了搖頭:「你隨意。」

  諸伏景光露出溫柔的笑臉:「隨時歡迎。」

  「那日後就叨擾二位啦。」

  三人吃完午餐,在食堂門口分別,各走各路。

  諸伏景光突然加快了腳步。

  「Hiro?怎麼了,等等我。」降谷零快步趕上他。

  「背後的目光太刺人了。」諸伏景光不自在地扭了扭肩膀,「感覺有人一直朝我放殺氣。」

  「是錯覺吧?Hiro你人那麼好,怎麼可能會招來別人的惡意?」

  「唔……總之先離開吧。」

  兩人漸行漸遠。

  殺氣來源·北原班眾男生們:為什麼奈緒不理我卻對他笑得那麼甜?想宰了他!

  「那個混血小鬼沒認出你。」雪鷹依然很嫌棄降谷零,「白長了一雙大眼睛。」

  「你好像一直對他有偏見?為什麼?我記得他那次道謝過。」

  「第一印像太糟糕的緣故?」

  「你呀。」奈緒無可奈何。

  奈緒上了一下午知識理論課,雪鷹靠在她脖子上睡了一下午。

  嗯,理論知識的催眠效果比催眠曲還強,它睡得很香。

  晚上,奈緒回到宿舍,翻找了下抽屜,拿出十幾年前已經掉漆的玩具手銬:「當初想著萬一能遇上小景就帶過來了,真是帶對了。」

  她走到男生宿舍底下,把諸伏景光叫下樓:「還你。」

  「這是?」諸伏景光早已不記得兒時玩具。

  「你以前不小心放在我爺爺奶奶家的玩具。我一直想要還給你,但是你一旅游就不見回來,我就把它帶著了,想著哪天還給你。」奈緒把玩具手銬塞到諸伏景光手裡,長呼一口氣,「了卻一樁心事。」

  她沒多待片刻,道了聲「晚安」,一身輕松回了宿舍。

  玩具手銬兜兜轉轉十幾年,終於回到主人身邊。

  諸伏景光拿著玩具手銬傻愣著。

  保存玩具十多年就為了還他?到警校還不忘帶著?奈緒原來是個那麼較真的人嗎?

  答案:是的。

  當初情況復雜,奈緒算是偷偷把玩具藏起來的。若不還給諸伏景光,她覺得自己像是偷了東西。

  作為獄卒,嚴禁偷竊行為!

  她回去洗漱後按時熄了燈。

  夜巡活動暫停後,她晚上沒有什麼事情做,一般都早早休息。

  為此,她和雪鷹調了很久的生物鐘,才把作息時間調整回來。

  奈緒酣然入睡。

  過了一會兒,雪鷹睜開眼睛。

  下午睡得太久,它失眠了。

  它拍了拍翅膀飛出窗外。

  它要出去溜達溜達,等困了再回來。

  等第二天奈緒去晨跑,雪鷹飛到她的肩膀上,和她一起出門。

  不知是不是換了環境的問題,它凌晨飛回來後一直睡不安穩。

  它記得奈緒前幾天的課程全是知識理論課,特別適合睡覺。

  它度過好幾天日夜顛倒的日子。

  某天上午,雪鷹對奈緒說:「那個混血小鬼和小卷毛昨晚打架了。」

  「降谷君和松田君?」奈緒驚訝,「這才過去幾天,他們又鬧矛盾了?」

  「應該是吧?我沒認真聽,他們打架很沒意思,你出一拳我回一拳,跟回合制比賽似的,我看著都犯困了。我還是喜歡你的打架方式,一拳就能把對方打飛,看著就爽!」

  奈緒聽雪鷹的描述,覺得兩人應該打得很克制,沒什麼大不了。

  等奈緒在訓練場上看到兩人時,發現自己對情況預料錯誤。

  那兩個人鼻青臉腫的,臉上東一塊西一塊創可貼,看著很慘,松田陣平的牙齒都掉了一顆。

  奈緒心裡滑過一排省略號。

  這兩個笨蛋,打架時光顧著招呼對方的臉?

  她在獄立焦熱小學校時就不干這種蠢事了,痕跡太明顯啦!

  還好兩人只是皮肉傷,傷勢不重,在罰跑時還有精力繼續吵架。

  奈緒聽到北原教官低聲自語:「鬼塚教官真倒霉,一次性攤上五個麻煩的家伙。幸好我們班上一個刺頭都沒有……」

  她發現北原教官看了她一眼。

  奈緒歪頭,看她做什麼?

  北原倉介欣慰極了。

  他曾經教導過一個女同學,仗著自己長得漂亮,在班上隨意使喚男同學,對同班女生態度高傲,攪得班上烏煙瘴氣的,他花了老大功夫才在畢業前把那個女同學的性子勉強掰正過來。

  最初見到宮本奈緒時,他原以為對方會是同樣的大麻煩,腦子發蒙,後來才發現自己想錯了。

  宮本奈緒根本不理會班上男同學,對女生們客氣而不親近,但沒有不可解的矛盾。她的為人獨了些,但晨練時很配合,上理論課時也格外認真,總體來說是個乖學生。

  現在還沒開展實戰訓練,暫且不需要團隊配合。北原倉介相信等訓練開始時,宮本奈緒會漸漸融入集體,和他人相處融洽。

  問題不大,未來可期!

  北原倉介滿懷信心。

  而這一天很快就將到來。實戰訓練,就在明天!

  奈緒不知道北原教官對她的看法,她照常結束晨跑,上完上午的理論課。

  中午,她端著餐盤走向諸伏景光,半路拐了個彎,在附近坐下用餐。

  她邊吃飯邊看向諸伏景光坐著的那一張長桌子。

  只見那張桌子邊坐著諸伏景光、降谷零、松田陣平、萩原研二以及另一個她不認識的男同學和幾個女同學,昨晚打架打臉、拳拳到肉的兩個人居然在面對面吃飯,看樣子還有說有笑的。

  「打架打出來的友誼嗎?嗯……感覺現在不適合加入他們,今天就單獨用餐吧。」

  她獨自用過飯,在路上和雪鷹聊天:「聽說明天開始上實戰訓練了,真期待!好久沒伸展四肢,感覺身體都變得僵硬了。」

  「你得悠著點,太用力會出人命的。」雪鷹提醒她。

  「這個我當然知道。我現在對力量掌握得爐火純青,該出多大的力氣,我心裡有素。我只是想活動活動手腳嘛。」

  然而,奈緒沒想到,實戰訓練和她想像中有很大的差別。

  北原倉介即將發現,他認為「問題不大」的女同學實際上是個棘手的刺頭。而她引發的各種麻煩,才剛剛要露出冰山一角。


第27章

  翌日, 奈緒參加了術科訓練。

  北原倉介在教室裡為同學們進行科普:「什麼是術科?術科是柔道、合氣道、射擊等活動的統稱,術科訓練的目的在於培養你們的實戰能力,提高你們執行任務的能力和生命安全保障能力。」

  台下的同學們都露出躍躍欲試的期待眼神。

  一連幾天待在教室裡學習理論知識, 他們早已按捺不住, 想要逃離催眠現場,好好地動動身體, 一展身手。

  北原倉介繼續說道:「今天我們准備學習的是柔道和合氣道。等下我會帶你們到訓練場地, 屆時男女分組,男同學訓練柔道,女同學訓練合氣道。因為大部分同學都是初學者, 你們就從基本技能開始學習, 即學習相關禮節。等日後學有所成, 男同學互相捉對訓練,女同學也一樣……」

  他話未說完,視野中冒出一只高高舉起的手臂。

  「宮本,你有什麼疑問?」

  「教官, 為什麼要這樣分組?」奈緒發出質疑,「我想要學柔道,不行嗎?」

  班上同學們紛紛看向她。

  這個問題問得太沒水准了吧?

  「嗯?這麼基礎的問題你都不明白嗎?」北原倉介皺眉, 「男性和女性身體條件天生不同, 男性力量大, 女性柔韌度高, 一剛一柔,因此偏重點有所不同。男同學需要提高攻擊能力,女同學則需要學會技巧性地進行防御反擊, 在未來才能有效制服嫌疑犯。」

  「如果力氣比男同學大的話, 是不是也能選擇訓練柔道?」奈緒是進攻派, 不喜歡防御式攻擊,努力為自己爭取權益,「都說要因材施教,對特例應該能特殊處理吧?」

  「不行,這是學校的安排。作為預備警察,你只需要服從命令。」北原倉介一口駁回。

  警校裡偶爾是有幾個力氣大一些的女同學,但如果放開這道口子,他們的教學計劃不得亂了套?

  少數服從多數是世界上的真理。

  奈緒有些失望。

  這條路子走不通,她只好退一步。

  「那為什麼格鬥訓練時也要男女分組?」奈緒再次提問,「捉拿犯人的時候,我們沒辦法挑選犯人的性別吧?與更多的人進行對練,我們能積累更多的戰鬥經驗;與擁有不同格鬥術的人搏鬥,我們能學習更多的應對方式,全方位提高戰鬥能力和應對能力。是男是女無關緊要,我們的最終目的應該是提高自己的作戰水平吧?」

  她想要多活動活動手腳,女同學們就那麼幾個,不夠她熱身的,她需要把對練群體擴大。

  在座的同學們有些坐不住了。

  並非所有人都認可奈緒的觀點,但她的話說到部分人心裡。

  他們連連點頭,把期望的目光投向北原倉介。

  北原倉介總算看出來了,這個女同學雖然不是他擔心的那一類麻煩鬼,但卻是另一種類型的刺頭。

  對於這種刺頭,他要做的事情有且只有一種。

  用絕對的實力、不容辯駁的事實徹底挫敗她,把她壓下去,磨去她的棱角,讓她不好意思繼續瞎蹦跶。

  北原倉介看了看宮本奈緒單薄的身體,纖細的手臂,再掃了眼教室裡強壯的男同學們,覺得自己可以順著奈緒的話進行反擊,一步到位。

  「與類似水平的人對戰,更容易從中發現自己的問題,找尋進步的方法。如果實力相差太大的話,來不及學到任何東西,對戰就結束了,根本得不到訓練的效果。宮本,你問出這話,是認為自己有足夠的實力和班上的男同學對練嗎?」北原倉介挖坑。

  奈緒理所當然地點了點頭,仿佛在闡述一個真理:「當然,他們都不是我的對手。」

  既然已經決定當警察,她決定以警校作為起點,不再遮掩自己的實力。

  低調什麼的,到此結束。

  她,宮本奈緒,曾經的地獄獄卒,本就不只是一個乖乖女。

  封印——解除。

  奈緒的地圖炮引得班上一片騷動。

  男同學們受到奈緒的公然挑釁,強烈的自尊心讓他們無法對此充耳不聞,一個個怒視著她。

  在這一刻,他們全然放下了對奈緒的那點小心思。

  尊嚴第一!

  女同學們竊竊私語,目光疑惑且帶著點排斥。

  效果比北原倉介想像中要好,他沒想到奈緒把自己變成全班公敵。

  剛才還有人和她統一戰線,現在的她孤立無援。

  這下子,若奈緒失敗,他可以把她剛挑起的那點反叛苗頭徹底摁下去。

  北原倉介鄭重地對奈緒說道:「原本沒有這個先例,但你都說到這個份上,我也不是不能酌情破例一次。只要你打敗班上所有的男同學,我就同意放開格鬥訓練的性別要求,不再限制男女對戰。但如果你輸了,以後不得再對我的課程安排提出異議。」

  他可惜地看著奈緒,她話說得太滿。

  或許她真有一點本事,但警校生沒她想像中那麼不堪一擊。

  真當他們學校那麼好進?

  「一言為定?」奈緒已經抑制不住嘴角的笑意。

  「一言為定。」北原倉介神情也放松下來。

  一木倉打落出頭鳥後,在殺雞儆猴的震懾力下,短期內應該不會再有人冒頭,他可以更輕松地管理北原班。

  「雖說要你打敗所有男同學,但這樣就演變成車輪戰,勝之不武。我就在班級裡找幾個男同學作為代表與你對戰,只要你勝過他們,我就認同你的勝利。」北原倉介放寬奈緒的勝利條件。

  「不必了,就按之前說的來,我要一一和他們對戰。」奈緒摩拳擦掌,蠢蠢欲動,「說到做到是我的原則。」

  想減少她舒展身體活動筋骨的陪練?絕對不可以!

  北原倉介再次為她感到遺憾。

  無謂的堅持讓她錯過極低的勝率,他已經看到了結局。

  「既然你不同意,那之前的提議作廢。出場順序的話……」北原倉介視線掃過班上男同學。

  男同學們被奈緒看似淡然實則囂張的態度二次挑起怒火,群情激奮,爭先恐後地報名。

  奈緒只要輸一場就算失敗,證明自己的機會只有一次,他們誰也不願意錯失第一個名額。

  「我第一個來!我學過跆拳道!」

  「放著我來!我參加過空手道全國大賽決賽!」

  「不,我來!」

  奈緒並不在意誰先誰後,反正所有人都會輪一遍。

  她開始活動手指、手腕及胳膊,預估等下該使用的力氣大小。

  雖說這些年來她對操控力道頗有心得,但從未和人徒手相博過,通過武器傳遞的力量和空手是兩回事。

  為了不在第一回 合展現非人的力氣把其他人嚇跑,奈緒決定盡量放輕力道,力求面對每個對手都只以略勝對方一籌的姿態獲勝。

  這樣既能活動身體,又能鍛煉自己徒手攻擊的控制力,完美!

  奈緒給自己劃定了個目標。

  現在最大的問題是——北原班男同學們力氣有多大?

  奈緒陷入沉思,拳頭緊了又松,松了又緊。

  她到底要使出哪個區間段的力量呢?

  在奈緒猶豫不決時,男同學們自行解決了出場順序。

  為了公平起見,他們選擇了抓鬮。

  介於北原倉介和宮本奈緒兩人的約定,他們沒有只抽選出一人,而是老老實實按班級男同學人數准備紙條,在上面依次寫上阿拉伯數字,揉成小紙團後放入紙盒子裡打散再進行抓鬮。

  所有抓鬮程序由女同學負責,保證整個過程公開透明,不含虛假成分,純靠運氣。

  抽中一號紙團的「幸運兒」是個身材頎長的青年,裸露在外的肌肉不過分誇張膨脹,呈流線型卻不失力感,看起來蘊含很強的爆發力。

  沒抽中一號紙團的男同學們哀嘆自己的運氣,一個個上前拍著「幸運兒」的肩膀:「交給你了,一定要贏!」

  「包在我身上!我是跆拳道黑帶,不可能輸的!」他信心十足。

  雪鷹聽著很不爽:「奈緒,給他來一個狠的!教教他什麼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奈緒壓低聲音:「不行,那樣就沒得玩了。」

  她看了看一號選手不夠粗壯的胳膊,決定把力量再往下調一個檔次。

  一群人浩浩湯湯地前往術科訓練場地。

  術科訓練場地很大,許多9.1mX9.1m尺寸的正方形比賽場整齊有序地排列其上。

  此時已經有許多班級列隊跪坐在各自場地的保護區內,聽教官講解並演示柔道和合氣道的基本禮節。

  北原班融入其中,也開始常規課程。

  北原倉介心裡算盤打得響亮。

  他們的格鬥賽不合常理,不適合在大庭廣眾之下舉辦,他要等課程結束、場地清空後再開始比賽。

  宮本奈緒挑起的事端在他們班級內部消化即可,無需四處宣揚,否則會給別的班級帶去不良影響,萬一別的班級有一學一,警校方面會很難辦。

  但只要贏過宮本奈緒,他再下個封口令,這件事就此爛在所有人心中,一切將回到正軌,以後他的教導之路會順暢許多。

  低風險高回報,值得一試。

  待課程結束後,其他班級都解散去吃飯了,只有北原班還留在原處訓練。

  萩原研二從北原班同學們強行抑制興奮的臉上看出一點端倪,待走出訓練場後,拉住其他四個人:「你們有沒有發現,北原班好像隱藏著什麼秘密?」

  「有嗎?」耿直青年伊達航沒瞧出來。

  其他三個人在萩原研二的提醒下,仔細觀察一番北原班眾人的神情,認同了他的看法:「的確很奇怪,他們的表情很不尋常。」

  五人交換眼神,默契地放慢腳步,直至所有警校生越過他們。

  他們悄無聲息地轉身回到訓練場外,各自找地方藏住大半身體,僅探出半個頭窺向訓練場內。

  此刻,訓練場內,北原班的同學們已然改換姿勢,全部圍坐在比賽場地紅線外兩三米處的地方,臉部朝內。

  仍然站立在原地的只有三人,穿著教官制服的明顯是北原教官,另外一高一矮兩個人背對著他們,看不見究竟是誰。

  果然有古怪。

  五人無聲地用眼神進行交流。

  他們凝神細聽,捕捉北原倉介的聲音。

  「格鬥中嚴禁使用下三濫手段,禁止攻擊眼睛、後腦、心髒等危險部位,倒地不起、主動認輸及越過紅線者敗。你們聽清楚了嗎?」

  背對著五人的兩個人同時點了點頭。

  「那麼,比賽開始,你們上前來。」

  兩人步入鋪了軟墊的比賽場地,隔著一小段距離面對面站著。

  矮個子轉身,露出了她的臉。

  「奈緒?」諸伏景光瞪大了眼睛。


第28章

  奈緒和一號選手學以致用, 根據北原倉介剛剛傳授的禮節,站在紅白標志線上同時向對方行了立姿禮,然後直起身子跨前一步。

  北原倉介宣布:「開始。」

  一號選手擺出防御姿勢, 不知是出於紳士風度抑或是源自內心的輕視,對奈緒說道:「你是女孩子, 你先上。」

  但奈緒沒有生氣, 亦沒有推讓,握拳直擊對方腹部。

  她是攻擊型,無論對方是否禮讓,她都會選擇搶攻。

  一號選手穩定住身體重心, 一手握拳伸至腹前, 用手腕外側擋住了奈緒的拳頭。

  拳頭和手腕接觸的剎那間, 兩人都輕咦出聲。

  一號選手的手腕在拳頭擊打下穩如磐石, 一動不動。

  「就這點實力,你也敢放大話要打敗我們所有人?」一號選手怒極反笑, 「別搞笑了, 糊弄人也要有個限度吧!」

  他原以為奈緒至少應該有點實力, 嚴陣以待, 結果就這?

  「對不起,是我的錯, 我小瞧你了。」奈緒真誠道歉,「我會再用力一點點的。」

  一號選手腦門上爆井字:「還敢放大話?先破了我的防御再說!」

  他推開奈緒的拳頭,回以側踢。

  奈緒還沒摸准力道, 不敢使力攔截,往後撤退兩步躲過攻擊, 再度上前, 以和剛才同樣的軌跡擊出拳頭。

  力量調高兩檔。

  一號選手一擊未得手, 已恢復站姿,也以和剛才同樣的姿勢攔下拳頭:「沒用的,你這點力氣無法破防……唔!」

  他的手腕在奈緒的擊打下狠狠撞向自己身體,不由發出一聲悶哼。

  旁觀的同學們發出驚呼聲。

  「喂,放水放得太明顯了!認真點!不想打的話換我上場啊!」有人在旁邊吼叫道。

  一號選手有口難辯。

  他是一個成熟的跆拳道黑帶選手,經歷過多次實戰,知道「獅子搏兔,亦用全力」的道理,即便發現奈緒實力不足,也沒有松懈下來。

  宮本奈緒她……是靠實力破了他的防御。

  這一拳的力量較之剛才,力道翻了幾倍不止。

  一號選手這才明白奈緒剛才說的並非空話,她的力氣比想像中大許多,他可能需要用兩只手才能抵擋住對方的進攻。

  這時候,選擇防御只會讓他落於下風,但他必須贏。

  他誇下過海口,怎能在全班同學面前輸掉?

  一號選手不斷進行搶攻,使出勾踢、後踢、後旋踢等一套連環腿法,身姿矯健,動作迅猛,凌厲的腿法帶起風聲,被他踢中的人十有八-九得倒地不起。

  不知是否因為他的攻擊過於連貫綿密,沒能讓對方尋到一點空隙。只見宮本奈緒左避右閃,偶爾用手臂格擋住他的腿再往後撤,仿佛狂風中的落葉,眼見就要退到紅色的危險區內。

  諸伏景光懸著心看兩人對打,幾次忍不住想要衝進去阻止這場格鬥。

  他的肩膀被降谷零死死按住。

  「Hiro,她沒事,你看清楚一些,別被感情蒙蔽眼睛。」降谷零一眼不錯地看著奈緒,「她沒有落入下風。」

  諸伏景光聞言一愣,把關注點從奈緒的安危上挪開,認真地觀看起比賽來。

  奈緒防御幾個回合後,徹底掌握清楚對方力氣的輕重。

  她用比對方稍大的力氣招架住幾次攻擊後,確定了她應該使用的力氣的區間值。

  就在這時,她的一只腳踩到紅線上。

  反擊的號角鳴響。

  一號選手越打越難受。

  明明對方只有勉強接下他攻擊的份,節節敗退沒能還手,即將被他逼出危險區。他只差一點點就能獲勝,為什麼心裡卻覺得不太對勁?

  手上和腿上傳來的力道也讓他感覺別扭,一會兒輕一會兒重,兩者之間的差距在逐步縮小,直至重合……

  等等,難不成宮本奈緒……

  一號選手驚覺不對,咬牙加快速度,攻擊愈發凶猛。

  不管宮本奈緒抱持怎樣的目的不使出全力攻擊,只要他趁機把她逼到紅線外,他就能取得勝利!

  他沒能把握住這個轉瞬即逝的機會。

  不,從始至終,機會不曾存在過。

  奈緒不再後退,游刃有余地擋住他的接連攻擊後,開始反擊。

  她把一號選手的招式據為己有,模仿他使出連環踢,還能抽空擊出幾拳。

  她的力氣永遠比對方高出一截,一號選手招架不住,連連後退。

  局勢徹底反轉,強弱形勢瞬間對調。

  場下一片噓聲。

  「過了啊!再怎麼憐香惜玉也別表現得那麼明顯!」

  「是男人就干脆點!別拖拖拉拉的,難不成你想把勝利拱手讓人?」

  「你都打了她那麼多下,這會兒放水人家也不會領情!」

  「再這樣拖下去,我們的面子都要被你丟光了!快點給我贏!」

  一號選手有苦難言。

  通過剛才的對戰,他確信了一件事:宮本奈緒比他強。

  從她的戰鬥方式來看,她沒有系統地學過格鬥術,動作不成體系,一招一式漏洞百出,有些甚至是從他身上現學現賣的。然而,她的力氣比他大,且她的招式意外的效果顯著。

  如同剛才的宮本奈緒般,他的一只腳已經踩到紅線,但是他無法像動漫裡的主角一樣爆發小宇宙反敗為勝。

  奈緒穩扎穩打,一直壓制著他。

  直到奈緒收回架勢,他才發現,自己的腳已經越線。

  「是我輸了。」他坦蕩地承認自己的失敗。

  兩人面對面朝對方鞠躬行禮,第一場格鬥賽圓滿落幕。

  降谷零感覺手下的肩膀不再緊繃,松開手:「宮本同學比想像中要有本事得多。她的格鬥技有點自由搏擊的影子,不拘泥於任何固定的套路招式,感覺像是通過打架學來的。」

  諸伏景光腦中奈緒穿著小裙子乖乖巧巧的淑女形像瞬間崩毀。

  他恍惚間想起來,奈緒曾經跟著他和小操一起滿山遍野地玩耍,除了爬樹下河,其他的事一件也沒拉下。

  「記憶太久遠了……」諸伏景光重新露出溫柔的微笑,「我差點忘了,她以前比我成熟得多,有時候說的話讓我難以理解。」

  至於她說了什麼?他當初沒聽懂,故而沒能在記憶裡留下痕跡,只記得她當初講話的模樣如同大人一般。

  「喂,你們別光顧著聊天,快看裡面。」松田陣平小聲叫道。

  兩人把目光重新投向訓練場內,發現格鬥比賽結束後,北原班並未原地解散,依然坐在原位。

  而賽場內依然站著兩個人,一個人是奈緒,另一個人……

  「他是誰?」諸伏景光訝異。

  場內站著一個孔武有力、肌肉發達的男同學,此刻正和奈緒互行立姿禮。

  「看起來還沒結束。他們是在打擂嗎?」

  沒人解釋他們的疑問。

  比賽場上開始了第二場格鬥賽。

  「我和那家伙不一樣,你可別指望我手下留情。」男同學鬥志十足,「現在認輸還來得及。等動起手來,你肯定會受傷。」

  「這小鬼比剛才那個還狂!」雪鷹在北原倉介腦袋上氣得跳腳,「奈緒,答應我,盡快解決掉他!讓他在大家面前狠狠丟一次臉,看他還敢不敢說大話!」

  人類無法觸碰到妖怪,可雪鷹受不得拳腳迎面而來並穿透身體的刺激,在比賽前飛離奈緒肩膀,在北原倉介腦袋上暫時安了家。

  前一場比賽讓奈緒摸索到和人徒手作戰時的發力竅門,身體稍微舒展開來的暢快感讓她有點興奮起來。

  對於雪鷹的要求,奈緒聽在耳裡,記在心裡。

  只要不動用太大力氣嚇跑後面的人,似乎……沒問題?

  奈緒決定答應小伙伴的請求。

  自家的小伙伴,當然要寵著唄。

  「不用留手,請全力以赴。」奈緒回復道。

  這一場戰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落下帷幕。

  待北原倉介「開始」二字出口,奈緒便迅速拉近和對方的距離,一套組合拳宛如狂風暴雨般襲向對方軀干位置。

  二號選手反應不急,倉促格擋,發現宮本奈緒的拳頭蘊藏極大的力量,震得他站立不穩,一步步後退,被迫站到紅線危險區。

  他終於明白一號選手剛才和他說的「宮本同學力氣很大,實力很強」不是他對於失敗的推脫之詞,而是實實在在的提醒。

  他沒能及時穩住下盤,奈緒覷機往前一步,兩手分別抓住他的左右肩膀,往前跨兩步,左腳勾住對方腿彎一使勁,雙手向下使力,二號選手頓時失去重心後仰摔倒,頭部越過紅線。

  勝負已分。

  場下一片愕然。

  這就結束了?

  「看著是個大塊頭,原來外強中干,真沒用!」

  「一號好歹和她纏鬥了一番,你還沒還手就躺下了,遜不遜啊!」

  「虧你剛才話說那麼滿,至少得打她一拳!」

  宮本奈緒纖細的身體給北原班帶來極大的錯覺,即使她打敗了兩人,眾人依然執迷不悟地認為是那兩個男同學出了差錯。

  一號選手早有預料地捂住臉,目不忍視。

  老實說,他覺得宮本奈緒剛才是在他身上做實驗,而二號選手被試驗了。

  總覺得二號選手有點慘。

  雪鷹居高臨下看著躺在地上的二號選手懵逼的臉,通體舒暢:「爽!」

  此刻,在訓練場外身為局外人的五人倒是旁觀者清,他們斷定剛才那個人應該不弱,甚至有可能比第一個人要強。

  萩原研二忍不住小小聲吹了個口哨:「小諸伏,你的兒時玩伴很強嘛。」

  諸伏景光不知道該擺出怎樣的表情才好:「我也是第一次看到她格鬥……她真的很厲害。」

  「她的實力應該不止如此。」降谷零發現一些小小的不和諧之處,「她的力氣應該比表現出來的更大。」

  「哦?」伊達航來了興致,「降谷,你為什麼這麼說?」

  「噓,別說話。」松田陣平打斷幾人對話,「第三個人上台了。他們好像在玩車輪戰。」

  幾人聞聲望去,看到奈緒對面又換了一個人。

  看出奈緒實力強大的並非只有他們五人,場上另有一人也得出同樣的結論。

  北原倉介神情凝重,提高聲音說道:「宮本,你的確很有實力。其他人聽好了,對手並不弱,別大意,拼盡全力去戰鬥!」


第29章

  「北原教官?」

  北原班的同學們面面相覷, 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宮本奈緒的實力被教官認可了?

  她難道不是因對手放水或實力不足才僥幸勝利了兩場嗎?

  「放下偏見,去看個清楚,別等到所有人都敗北才肯承認這個事實。你們去問問前面兩個人, 他們真的是刻意放水或實力低微嗎?驕兵必敗。」北原教官教導眾人,同時不忘使用激將法, 「三十來個大男人在車輪賽中輸給一個女生, 這種事情你們好意思做出來,我卻不好意思往外提。」

  未上場的男同學們個個鬥志昂揚:「不,我會竭盡全力去戰鬥,讓比賽終結在我的回合!」

  對手越認真, 格鬥賽就越有有趣。

  奈緒興致高漲。

  北原倉介面向奈緒:「你剛剛打完兩場, 給你一點時間恢復體力……」

  「多謝教官好意, 但是不用了, 我體力還很充沛。」奈緒視線掃過場下,「後面還有那麼多人排隊等著上場, 如果不快一點輪一遍, 食堂估計要關門了。」

  「狂妄!你還真想贏過所有男生?」場下沸騰起來。

  「當然, 我絕對能贏, 不然我答應這個賭約做什麼?」奈緒眨了眨眼睛,頗有些不解, 「難道你們喜歡做沒把握的事情?」

  奈緒的話十足拉仇恨,比北原倉介的激將法效果還強。

  男同學們頓時同仇敵愾,一個個摩拳擦掌, 恨不得和三號選手對換位置。

  「如果你覺得自己體力不足,隨時可以向我申請休息時間。」北原倉介宣布, 「現在進行第三場比賽。」

  三號選手沒有遲疑, 待比賽一開始, 他快步上前搶攻。

  禮讓?紳士風度?

  讓那些見鬼去吧!

  經北原教官提醒後,他理智地回想前兩場比賽並進行分析,判斷兩人失敗的主要原因有二:其一,太過輕敵,讓宮本奈緒奪得先機;其二,力量比不上宮本奈緒。

  第二點他一時半會兒找不到解決方案,但他能在第一點上下功夫。

  「來得好!」奈緒眼前一亮,接下對方快如閃電的一拳。

  可惜的是,這一拳速度足夠,力量卻稍嫌不足。

  兩人你來我往地互換幾回拳腳,速度快得讓人目不暇接。

  奈緒越打越覺得無趣。

  三號選手身手靈活,動作敏捷,除此之外沒有其他值得稱道的地方,格鬥技巧和力量偏弱。

  後面還排著二十多號人,奈緒懶得多費時間,稍微加重一點力道,三拳兩腳之下,把他踢出紅線外。

  四號選手很快上台了。

  奈緒秉承「多給強者一些時間,盡快解決弱者」的方針,遇到感興趣的對手就多和對方纏鬥一二,順便偷師學學對方的格鬥招式,遇到不感興趣的對手就三兩下子把對方放倒。

  北原班的男同學們一個個上場、下場,或快或慢,但總的來說耗費的時間都不長。

  鐵打的宮本奈緒,流水的對手。

  場下的同學們原本還在大聲為場上的選手鼓勁加油,隨著選手號數增加,逐漸沒了聲音。

  待二十號選手下場時,場下已然鴉雀無聲。

  宮本奈緒一連挑贏二十名對手,但從未要求過休息時間,依然神采奕奕的樣子,仿佛有著無窮的精力,無論力氣還是速度,都保持著最初的水平。

  她……是超人嗎?

  正常人早該體力不支、氣喘吁吁了吧?

  別說北原班的同學們了,就連在外面偷看的五人也驚呆了。

  四人不約而同地看向據說是宮本奈緒兒時玩伴的諸伏景光。

  諸伏景光回以震驚的表情。

  別問他,他什麼都不知道。

  北原倉介面沉如水,隱約看到了不祥的結局。

  他後悔自己過於輕率,在沒有確認宮本奈緒的實力前,輕易定下賭約。

  更令他郁悶的是,這個賭局是他親口提出來的。

  他得到了深刻的教訓——不可以貌取人。

  剩下的十來人能力挽狂瀾,挽回他的顏面嗎?

  北原倉介打量著未曾上場的男同學們。

  他目光掠過其他人,落在壓軸的警校生身上。

  他看過班上所有學生的資料。

  這名警校生履歷很漂亮,練習空手道長達十多年,是空手道黑帶三段,曾多次參加比賽奪冠,最近一次比賽中獲得大學生空手道全國大賽亞軍,在這一屆的警校生中算是佼佼者。

  他經過常年鍛煉,力量、實戰水平和技巧與其他人有著明顯的差距。

  他是北原倉介最後的希望。

  這名警校生在見過宮本奈緒驚人的體力和出人意料的實力後,除了感嘆對方體能強悍外,眼神並沒有動搖。

  因為他確信以自己的實力能穩贏宮本奈緒。

  若前面的同學們都被打敗,他將作為北原班的定海神針,將宮本奈緒鎮壓住。

  北原倉介的臉色稍稍緩和,把視線重新放到賽場內。

  在他走神的那麼一小會兒時間內,二十一號選手已經敗下陣來。

  二十一號選手心服口服地朝奈緒鞠躬:「多謝指教。」

  他的眼神裡已經看不到最初的氣憤和自傲,反倒顯露出一種北原倉介不欲見到的情感。

  ——類似於崇拜。

  大事不妙啊。

  北原倉介環視周圍一圈。

  戰敗的男同學們原本強忍著羞恥感,有點抬不起頭來,現在卻發生了改變。

  這些表情已經從他們臉上褪去,隱隱約約流露出「我就知道你不會輸」的意味。

  女同學們原本頗有些排斥宮本奈緒,認為她孤傲又自負,這會兒看著她的眼睛卻閃閃發亮的,仿佛在看著她們特別憧憬又遙不可及的存在。

  ——人類的慕強是刻在骨子裡、寫在基因裡的本能。

  與生俱來,無人例外,只分程度高低。

  棘手,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實在太棘手了。

  北原倉介又蹙起眉頭。

  情況比他想像中更麻煩。

  即便最後一個警校生贏過宮本奈緒,眾人對她的看法也不會有太多改變。

  畢竟到那時候,她已經連勝三十余人,早已證明自己實力卓絕。

  不,只論現在,她的實力已經折服班上絕大多數的人——她沒耍陰謀詭計,沒借助其他力量,實實在在靠自己連續戰勝了二十多人。

  北原倉介覺得自己仿佛深陷沼澤,不管掙不掙扎,都難逃不幸的結局。

  可他必須掙扎自救。

  北原倉介緊盯著壓軸選手,把成敗壓在他身上。

  他要「□□」一把。

  若壓軸選手能爭氣地在短時間戰勝宮本奈緒,或許能把她此刻贏得的威望削弱一點。

  充滿期待和威壓的眼神沉沉地落在壓軸選手身上。

  他突然覺得後脊發涼,縮起身體。

  「北原教官真慘。」萩原研二不禁搖頭嘆息,「雖然不知道他們之間的賭局,但就算他在賭局中勝利,也雖勝猶敗。他以後的班級不好帶了。」

  「原本以為她是那種遵紀守法、循規蹈矩的人,現在看來,根本不是那麼一回事。」松田陣平勾起嘴角,「很有個性。」

  很有個性的奈緒此刻正沉浸在格鬥教學游戲中。

  這個同學拳頭使得好,攻擊的路數變幻莫測,值得一學;那個同學腿法用得妙,角度刁鑽又突如其來,她來偷個師;這個同學空有一身莽力,硬碰硬放倒;那個同學應該是衝著文職警察的崗位去的,格鬥技術稀爛,三兩招放倒……

  兩輩子不曾學過格鬥術、靠打架磨練實戰能力的奈緒在同學們的「喂招」下,如海綿一般吸收各種格鬥技能,經過幾場格鬥後,便將其轉化為自己的技能,在後面的對練中一一使出來。

  「她成長得好快。」

  北原倉介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宮本奈緒原本雜亂無章的攻擊方式有了長足的進步,變得有模有樣。

  之前她的攻擊只有一點自由搏擊的影子,現在卻有了自由搏擊的雛形。

  在最後幾場格鬥中,她的變化尤為明顯,在場的所有人都察覺到她的進化。

  ——宛如脫胎換骨,破繭成蝶。

  「這招我剛才用過!好厲害,她是怎麼想到把這招用在這裡的?我都沒想過!」

  「這招是從我這裡學的嗎?根本沒看出來是剛學的!」

  「宮本同學以前沒學過格鬥嗎?真可惜,要是她從小就開始練習,現在不知道能達到怎樣的高度!」

  場下不再安靜,氣氛卻從一個極端走向另一個極端。

  北原倉介在狂熱的氛圍內坐立不安,覺得大勢已去。

  沒用了,他無需再寄望於最後一名選手。

  無論勝負,他都不可能掰過北原班眾人對宮本奈緒的看法。

  往後,宮本奈緒再次反抗他時,會有多少人會附和她的說法、響應她的號召?

  北原倉介已經預見到波瀾不斷的未來,忽覺日後的生活比外頭的天色還黯淡無光。

  不對!

  北原倉介強打精神。

  未來的事情留給未來的自己擔憂,他現在更應該關注眼前的問題。

  最後一場比賽絕不能輸!

  雖然無法扭轉同學們對宮本奈緒的看法,但至少他能贏得賭局,不用找學校領導打報告,申請將自己班級的格鬥課改為男女混合。

  若這件事傳開,他還要不要面子?

  他雙手放在寄以重望的警校生肩上,一字一句極為慎重地說道:「一定要打敗她!」

  壓軸選手感受到傳遞到他身上的重負,鄭重點頭:「我會的。」

  宮本奈緒成長迅速,但到底比不過他穩扎穩打鍛煉那麼多年的積累。

  他沐浴著場上各異的目光走上賽場。

  奈緒突然叫道:「北原教官。」

  北原倉介自以為猜到宮本奈緒的目的:「想要休息一下嗎?給你半個小時夠不夠?」

  奈緒搖頭:「不,不用休息。我只是想問一下,如果損壞公物的話,我會得到什麼懲罰?」

  北原倉介條件反射脫口而出:「給我繞操場跑二十圈!」

  等一下,她現在問這個做什麼?

  奈緒露出安心的表情,走到壓軸選手對面行立姿禮:「雖然有點對不住你,但沒辦法,誰讓你排在最後一個。」

  壓軸選手一臉迷惑,不知道她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雪鷹連看三十余場格鬥賽,此刻興奮得坐不住,扇著翅膀在天上亂飛:「奈緒加油!秒殺他!」

  與此同時,北原倉介宣布比賽開始。

  奈緒這次不再刻意把力量壓制到和對方差不多的程度。

  她腳下用力一蹬,瞬間出現在對手面前,伸手按住對方的肩膀,發力。

  壓軸選手的背部狠狠地撞擊在地板上,好在有軟墊緩衝,並沒有暈倒。

  他剛想反擊,一只拳頭在他視野中放大,卻沒有打在他身上,而是落在他腦袋旁十公分處。

  「轟!」

  他的耳畔傳來一聲巨響。


第30章

  北原班的同學們震驚地站了起來。

  他們看到了什麼?

  在宮本奈緒的一拳之下, 賽場的地板似乎裂了個口子,把她的小臂吞了半截進去?

  他們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重新看向場上。

  此刻, 奈緒已經把拳頭提出洞口,可以看到上面沾滿灰塵,卻沒有裂口和血跡。

  賽場內,奈緒面前的軟墊破了一個大口子, 露出一個明晃晃的洞, 直徑約十釐米左右,深約二十釐米。

  一條條裂縫從洞口處向四周蔓延,因場地上覆蓋著一層軟墊, 並未濺起碎石。

  眾人差點把眼珠子瞪出眼眶。

  喂喂喂, 他們看到的是現實嗎?會不會是在集體做夢?

  人類真的能做到用肉拳頭把水泥地板擊出這麼個大坑來嗎?

  之前曾和奈緒對練的男同學們不由得摸了摸印像中和奈緒拳腳接觸過的身體部位, 摸一下抖一下。

  奈緒沒去關注其他人的目光, 仍半跪在壓軸選手的身上固定他的身體,示威般晃了晃自己的拳頭。

  拳頭上的細碎灰塵掉落到壓軸選手的臉上。

  壓軸選手有話要說。

  他背負著北原教官沉重的期望,他格鬥技巧比宮本奈緒強, 他格鬥基礎比宮本奈緒扎實,他是這一場賭局的最後一道防線……

  「我認輸。」

  壓軸選手毫不遲疑地投降了。

  識時務者為俊傑, 他相信所有人都能理解他的選擇。

  絕對不是因為慫!

  奈緒笑盈盈地站起身子, 走到北原倉介面前:「北原教官, 這次賭局是我贏了。按照約定,以後格鬥訓練課請不要再男女分組了。教官?北原教官?」

  北原教官的理智處於掉線狀態。

  他能說什麼?

  他還能說什麼?

  他已經被之前驚人的一幕震撼到無話可說。

  北原倉介眼前發黑。

  宮本奈緒已經用事實告訴他, 自己是個多麼難搞且極富實力的刺頭。

  此時此刻, 他真心希望宮本奈緒是之前教導過的那個漂亮女生那種類型的刺頭。

  北原倉介怔怔地點了下頭。

  奈緒敬了個禮:「北原教官, 我去操場上跑圈了, 保證完成二十圈的任務!」

  話畢, 她轉身跑向操場,帶著剛飛回她肩上的雪鷹一起。

  隔了一會兒,北原班的同學們成群結伴地從訓練場中走出來,一邊熱火朝天地聊著剛才發生的事情一邊前往食堂。

  他們問壓軸同學:「剛才和宮本同學對練,感覺怎麼樣?」

  「沒有對練,那叫被單方面壓制。」壓軸同學苦笑,「她手勁可大了,我沒反應過來就已經被她按倒,根本掙脫不開,身上像壓著塊巨石,現在肩膀還疼著。」

  壓軸同學一邊說,一邊拉住領口的運動服往旁邊扯,露出曾被奈緒按住的肩膀。

  「哇,都淤青了!」

  「幸好那一拳頭落在地上,要是打在人身上,嘶……」

  一群人聯想到那種恐怖的場景,心就拔涼拔涼的,身體微顫。

  「不過宮本同學那一拳好帥!我第一次知道,我們女生也能把身體練得那麼結實有力!」

  「不不不。」男同學們紛紛擺手,「一般人無論男女,再怎麼練也練不到這種程度。」

  一行人漸漸走遠,北原倉介也出現在訓練場門口。

  他一臉神游地去找學校後勤人員處理賽場上的坑洞。

  訓練場上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留在裡面。

  一個身影忽然從訓練場背部繞出來,躥進訓練場,直奔向北原班所屬的賽場。

  「小陣平,你干什麼?」萩原研二緊跟在他身後。

  其他三人也跟了上去。

  松田陣平把手伸進洞裡小心地摸索了一圈,「嘶」了一聲:「雖然我覺得想當警察的女生肯定是母老虎,但她也太超規格了。這個深度……她是霸王龍吧?」

  「不准這樣說話,對奈緒來說太失禮了。」諸伏景光拍了一下他的後背,「奈緒是個可愛的女孩子,只是力氣大了點。」

  他的手勁稍微大了點,松田陣平身體往前一傾,手掌在坑洞邊緣蹭了一下。

  碎裂的石頭在他手心劃出一道傷口,血流了下來。

  「抱歉,松田,我房間有創可貼,你跟我去宿舍,我幫你清理傷口。」諸伏景光有些愧疚。

  松田陣平把手舉到面前,看著血彙聚成滴,順著手腕往手肘處蔓延,冷不防開口道:「她剛才手上沒傷口。把水泥地打出洞來卻半點事沒有,她真的不是霸王龍變身的嗎?」

  諸伏景光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看來你不需要創可貼。」

  「小陣平,不可以這樣說女孩子哦。」萩原研二把松田陣平從地上扯起來,推著他往外走,「趕緊去清洗傷口。」

  「快走,有人過來了。」伊達航看到遠處有人走來,朝訓練場裡的四個人招了招手。

  五人迅速溜出訓練場。

  「我們沒做壞事,為什麼擺出一副偷偷摸摸的樣子?」降谷零問道。

  眾人面面相覷。

  對呀,為什麼呢?

  「去吃飯吧。」有人提議道。

  全票通過。

  在他們離開後,北原倉介帶著後勤人員進入訓練場。

  後勤人員看著場內的洞皺眉:「是誰把錘子帶進來亂砸地板?」

  北原倉介沉默不語。

  拳頭威力比錘子大多了的奈緒此刻正在操場上繞圈跑,以正常人的極限速度奔跑著。

  縱然沒有人監督她,她依然打算一圈不少地跑完。

  「奈緒,你剛剛為什麼那樣做?」雪鷹有些疑惑。

  「什麼?」

  「最後那一場比賽呀。你不是不打算暴露你的力氣嗎?」

  「誰說的?」

  「你之前一直抑制住自己的力氣沒用啊。」

  「你看,我最後用了點力氣,對手直接認輸——如果我一開始就不控制力氣,根本沒得玩,也沒辦法趁機學來那些格鬥技。」奈緒一邊奔跑一邊聊天,氣息很穩,「我打算當警察,不可能一直隱瞞我的力氣,早點暴露對我更有利,這次是個好機會。」

  奈緒只是不擅長推理猜謎,又不是沒有腦子:「既然打算秀出實力,當然要做到最好,更有威懾力,也更有話語權。只是半吊子的話,既無法服眾,又容易招惹是非。現在,他們如果想要找我麻煩,必須先掂量掂量自己有沒有那個本事。」

  「所以,剛才壓軸的那個倒霉蛋是你亮肌肉選擇的祭品?」雪鷹決定同情他三秒。

  「第二十圈……結束。」奈緒摸了摸肚子,抬頭看了看天色,「活動一下午,身體舒展開來了,肚子也餓了。希望食堂還有飯菜剩下。」

  奈緒不抱希望地往食堂跑去,決定食堂沒飯菜的話就去便利店買便當或飯團吃。

  當她進入食堂時,一雙雙眼睛齊刷刷地看向她。

  是北原班的同學們,他們全部聚集在食堂裡。

  她跑了二十圈耶,哪怕速度控制在普通人上限,也跑了很長時間。他們這會兒竟然還沒回宿舍?

  奈緒驚訝了一下就沒再關注他們,轉頭去看打飯菜的窗口。

  果不其然,桌子上空蕩蕩一片。

  奈緒無奈轉身,准備去便利店。

  這時候,有一個女同學開口叫住她:「宮本同學,我們剛才幫你打了飯,可是已經放涼了,你還吃嗎?」

  「吃!」奈緒秒回答,走上前朝那名女同學笑了一下:「多謝,我現在真的很餓。」

  這是奈緒第一次對班上女同學這般和顏悅色。

  女同學微紅著臉把餐盤推到她座位旁的桌上,奈緒便在她身邊坐下了。

  奈緒無視周圍視線,拿過筷子說了聲「我開動了」,便大快朵頤起來。

  北原班的同學們默默地看著奈緒用餐,沒有離開。

  奈緒吃飽後放下筷子:「有什麼事,說吧。」

  身旁的女同學有些緊張,說話卻很干脆利落:「宮本同學,我們是來向你道歉的。之前我們對你的態度一直很不友好……希望你能原諒我們。」

  北原班的同學們像是約好了一般,一起低頭向奈緒鞠躬。

  奈緒不在意地擺了擺手:「不用這樣,我之前的態度也不好,大家彼此彼此,沒有誰對不起誰的說法。」

  北原班的同學們沒有起身。

  他們自己心裡清楚,兩邊的態度雖然都算不上友好,卻有本質上的區別。

  宮本奈緒漠視他們,只是因為不想和他們打交道;但他們這邊卻是戴著有色眼鏡看宮本奈緒的,男同學們蔑視她的實力,女同學們厭惡她的自負。

  事實證明,她確實很有實力,而她表現出的自負的正確寫法卻是「自信」。她並未信口開河,雖然在他們聽來格外刺耳,但她說的都是大實話。

  奈緒無奈地說道:「我原諒你們。」

  北原班的同學們這才直起身子,開開心心地各自道了晚安,離開食堂。

  轉眼間,偌大的食堂僅剩奈緒一人。

  奈緒有些傻眼。

  敢情所有人在食堂等了她那麼久,只是為了向她道歉?

  奈緒忍不住笑了一下。

  她的同班同學挺可愛的。

  「奈緒,他們對你的態度轉變得好明顯啊,我看他們現在挺崇拜你的。」雪鷹頗有種揚眉吐氣的感覺,「算他們識相。」

  奈緒笑了笑,沒說什麼。

  她倒掉廚余垃圾,放置好餐盤後,和雪鷹一起回到宿舍。

  不知是不是因為一整個下午特別精神的緣故,雪鷹到了深夜終於睡著了,睡得很熟。

  第二天,北原倉介站在講台上時,已經恢復了平常的模樣。

  經過一整晚思考,他想明白了一件事。

  宮本奈緒並非刻意和他作對,應該只是如她所說,想摒棄男女分組的陋習,和更多人一起訓練比試,正如昨天下午她所做的事情一樣。

  北原倉介有種稍稍安心的感覺。

  他不知道自己還是放心得太早。

  他清咳了一聲:「下午,我們要訓練新的術科——射擊。全班同學一起訓練。」

  他沒再提男女分組的事。


第31章

  「哇哦, 奈緒,你昨天的立威一戰效果立竿見影啊,今天不用再來個車輪戰了。原來還以為你這教官頑固不化, 沒想到還挺上道。」雪鷹見識到了奈緒發威後的余韻。

  奈緒心情愉快。

  木倉械於她而言是陌生領域,她從未上手過。

  若北原教官想要再次男女分組,她可不敢和對方再次定下賭約,約定在射擊中打敗所有人——手臂固然承受得起連續開木倉的後座力, 可她沒那射擊水平呀。

  除非——除非——算了, 沒那種可能性。

  總之,沒再搞男女歧視那一套就好,否則她總會想辦法試著揭竿而起。

  地獄都不興那一套了, 無論男女、雌雄、公母, 重要崗位都是能者居之。

  ——除了那個掌握核心獨家技能、以至於無人能替代的摸魚黨懸衣翁。

  想起那個連鬼燈大人都奈何不得的家伙, 奈緒氣得牙癢癢。

  「奈緒, 別走神了,收收表情,教官在看你了!」雪鷹提醒道。

  奈緒迅速收斂表情。

  她平靜地度過了知識理論課。

  鈴聲響起, 上午的課程結束。

  奈緒三兩下子整理好東西就向食堂走去,沒發現身後朝她伸出的幾只想要挽留她的手。

  「啊……」幾個女同學訕訕地放下手, 對看著尷尬一笑。

  她們抱持同樣的意圖:希望能和宮本奈緒一起用餐, 盡量彌補她們之間的關系, 最好能成為朋友。

  然而她們都不太好意思開口,放跑了奈緒。

  她們不知道這一錯過, 宮本奈緒就有了日後的固定飯友。

  奈緒挑選好自己喜歡的料理後, 走向諸伏景光。

  他坐在一張餐桌旁, 餐桌上還有另外四個人。

  那是四張熟悉的面孔, 昨天她在食堂中都見過, 看來鬼塚班這五人結成了固定小團隊。

  五人雖認識不久,但看起來感情很好,湊在一起有說有笑。

  「小景。」奈緒毫不見外地走到諸伏景光右手邊的位置上落座。

  「奈緒,你來啦。」諸伏景光忍不住觀察了一下奈緒的右手。

  她的手纖細白嫩,看起來和其他女生毫無二致,手背皮膚完好無損,讓人無法想像這只手昨天究竟是如何貫穿堅硬無比的水泥地的。

  其他四人不由得和他做出同樣的動作。

  「降谷君,萩原君,松田君,你們好。這位是?」奈緒一個個打過招呼,目光落到伊達航臉上。

  她發現四個人直勾勾地看著自己的右手,便低頭看了一眼,「我的手怎麼了?」

  伊達航豪爽地笑道:「哈哈,沒什麼。我叫伊達航,和他們一樣,都是鬼塚班的。很高興認識你,宮本同學。」

  「他是我們班的班長。」諸伏景光補充了一句。

  「伊達君認識我?」奈緒驚訝。

  「聽他們說過。」伊達航面不改色地撒謊。

  「原來如此。我也很高興認識你。」

  奈緒覺得自己不知不覺中認識的人變多了。

  最初她只認識諸伏景光,連帶著認識算半個熟人的降谷零,接著因為口無遮攔惹到松田陣平,從而結識萩原研二,現在又和伊達航相識……怎麼感覺跟拔芋頭似的,一個連著一個,一拔一大串?

  話說回來,她反倒在班上沒有朋友。

  管它呢,她只需要在警校培訓六個月,不認識他們也無所謂。假如日後有緣進了同個單位成為同僚,他們自然會互相認識。

  作為北原班的一份子,奈緒順其自然融入到鬼塚班小隊伍中,如絲般順滑。

  五人沒顧忌奈緒在場,該聊什麼就聊什麼。

  降谷零先挑起話題:「下午是射擊課,據說會進行試射,用的是左輪手木倉,能五-連-發。等日後我們成為警察時,用的就是那種木倉。」

  松田陣平表情有點不爽:「可惡,我想用沙-漠-之-鷹,看起來超帥氣!」

  「左輪手木倉後座力小,更實用。小陣平,沙-漠-之-鷹那種東西你看電影或雜志過個眼癮就好,現實中不可能讓你使用的哦。」萩原研二打破松田陣平的幻想。

  「不知道真木倉手感怎麼樣,我從小一直想試試開木倉的感覺。」諸伏景光興致勃勃地加入對話。

  「希望在下午的試射中能取得好成績!」伊達航更關注射擊成果。

  奈緒沒有加入對話。

  她對左輪手木倉沒有特別的渴望或喜愛之情。

  多年來的夜巡讓她提前見識過各種各樣的真木倉,品種豐富,沙-漠-之-鷹只是基礎款,還有狙擊木倉、霰彈木倉之類的木倉械。

  這讓她對左輪手木倉升不起半點好奇之心。

  要說起來,左輪手木倉對她來說未必比玻璃彈珠好使——她不會射擊,但她會彈射玻璃珠子,指哪打哪,威力不比子彈遜色。

  「萩原君,今天能繼續和你一起吃午餐嗎?」三名女同學端著餐盤對萩原研二微笑,沒有理會餐桌旁另外五個人。

  「當然可以啦~」萩原研二笑嘻嘻著答應下來,退出聊天群,往旁邊挪了幾個座位,和三個女生坐在一起聊了起來,滿嘴甜言蜜語,逗得她們眉開眼笑。

  松田陣平習以為常,不為所動,埋頭吃自己的飯。

  看到奈緒投向那邊的詫異目光,松田陣平解釋道:「Hagi就是這樣啦,不用管他。」

  嗯……松田陣平好像不經意間給萩原研二貼上了「重色輕友」的標簽呢。

  奈緒莫名有些想笑。

  「奈緒,你們下午是上射擊課嗎?」諸伏景光問道。

  射擊場所有限,各個班級是輪流使用的,有些班級今天下午可能上其他實戰課程,隔天再進行射擊訓練。

  「是的。」奈緒點頭,「在下午第一堂課。」

  「那和我們是同個時間段,不過射擊訓練場應該是隔開的,不能一起上課。」諸伏景光有些遺憾,「要是奈緒和我同班多好,那樣就能一起學習、訓練了。」

  奈緒想了想昨天剛被她放倒、且在未來日子裡將會被她放倒無數次的北原班全體男同學,真情實意地表示拒絕:「我在北原班更好。」

  如果她在鬼塚班的話,她會有點不好意思向諸伏景光等人下狠手,不利於她的警校生活。

  諸伏景光沒聽懂她這句話的意思,她也沒解釋。

  諸伏景光還不知道她在北原班搞了什麼事呢,那種事情還是不要張揚出去得好,多少要顧及一下北原警官的面子。

  用餐時間不長,吃完飯後,他們向對方道別,走向各自的目的地。

  下午,北原倉介把北原班帶到射擊場裡。

  奈緒看到一排射擊位,上面各放著一把左輪手木倉和一盒子彈。

  射擊位正對面是一堵掛著八個射擊標靶的牆壁,每標靶位正對著一個射擊位,依次等比排成一列。靶位上下的牆壁上都對應標注了阿拉伯數字,從1標注到8。

  北原倉介面對列隊的眾人授課:「等會我們要進行手木倉試射,每個人有二十發子彈,五發子彈一組。你們總共有36人,分成五隊測試,按班級序號分隊,最後一隊4人,然後輪流進行射擊測試。每隊射擊一組子彈後就輪換下一隊,直至打完四組子彈。標靶上有分值,你們可以計算下自己能得多少分。」

  他看了看興奮不已開始躁動的隊伍,說道:「別急,接下來我會教導你們開木倉的步驟和注意事項,認真聽課,別等到射擊的時候手忙腳亂不知道怎麼做。首先……」

  北原倉介確認所有人都明白該怎麼做後,讓他們用空木倉示範了一遍射擊步驟,確認所有人初步掌握開木倉方式後,讓第一隊站上射擊位。

  在場的所有人都是初次接觸真木倉,初射的結果並不理想。

  脫靶、射擊到別人標靶、開木倉前忘了打開保險等一系列情況時有發生。

  即便有人射中標靶,子彈穿透的分值區也在偏離靶心的位置,分值不高。

  北原倉介看著他們錯漏百出的射擊結果,並不感到意外。

  他教導過那麼多屆警校生,從未見過在初射時便能木倉木倉不落空、甚至每木倉射中靶心的人。

  不過,據說幾年前鬼塚教官曾經遇到過在初射時20發子彈全部命中靶心的天才。

  但那種天才百年難得一遇,他不指望自己能遇上。

  北原倉介在一旁仔細觀察同學們的射擊動作,在每一隊完成一組射擊後逐一指出每個人存在的問題。

  很快就輪到奈緒所在的第六組。

  奈緒接過手木倉,裝填好5枚子彈。

  左輪手木倉很輕,奈緒拿在手上掂量一下,感覺有點不妙。

  扣扳機該使多大力氣?

  她感覺手指稍稍用力些,能把扳機連帶木倉身一起捏碎。

  當奈緒站上射擊位時,除了同隊同學,其他人都緊緊盯著她,包括北原倉介。

  他們想知道,在格鬥上不敗的強者是否在射擊上有著同樣的天賦,能靠射擊再征服北原班一次。

  萬眾矚目之下,奈緒舉起手木倉,對准標靶,輕輕扣動扳機。

  「砰!」子彈隔著標靶射中旁邊的牆壁。

  第一發子彈,脫靶。

  由於太過在意手上的力道,奈緒剛才的射擊動作有些變形,她早已預見這個結果,不以為意。

  目不轉睛地盯著她射擊的同學們心下有些失望。

  宮本奈緒終究只是格鬥領域方面的強者,無法在其他領域擁有壓倒性的實力。

  奈緒重新舉起手木倉,調整木倉口方向又開了一木倉。

  子彈擦過標靶的一分值邊界線,射入標靶圓圈外的空白處。

  依舊是零分。

  奈緒有些煩躁。

  手木倉真是難用,還不如她直接……等等,說不定可行?

  奈緒舉手問道:「北原教官,請教一下,是不是只要子彈射中靶心就能得到對應的分值?」

  北原倉介現在對奈緒持有強烈的警惕心,把她的問題在腦子裡過了一遍,確認沒問題後才頜首道:「是這樣沒錯。」

  奈緒忽然笑了。

  北原倉介心裡頓時產生不好的預感。

  奈緒把子彈從彈筒裡取出來。

  「你在做什麼?」北原倉介皺眉。

  奈緒轉頭看了他一眼,抓住一枚子彈揚手往前一扔,重復相同的動作兩次。

  她的速度很快,三枚子彈呈一條直線射向靶心。


第32章

  第一枚子彈快如閃電地射穿靶心正中位置, 另外兩顆子彈緊隨其後,從第一枚子彈打出的彈孔中鑽過去。

  「30分。」奈緒莞爾一笑。

  不就是子彈射靶嗎?這點小事完全難不倒她。

  她轉身離開射擊位, 准備把位置讓給下一隊的同學。

  奈緒一抬眼, 發現排隊等待輪換的四隊同學們正呆若木雞地看著她,大張著嘴巴,仿佛集體遭遇下巴脫臼。

  奈緒一歪腦袋, 在北原班她的怪力眾所皆知, 能做到剛才的事情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宮本!」

  北原倉介難掩火氣的吼叫聲響起。

  奈緒立正:「是,教官!」

  「你在做什麼?!」

  「報告教官,我在射靶。你看, 子彈射中靶心了。」奈緒振振有詞, 「我剛才和教官確認過了,沒有犯規。這次只得了30分,下一組我一定得滿分。」

  「誰讓你投擲子彈的?我的意思是讓你用木倉打!這是射擊課!知道射擊是什麼定義嗎?不懂的話去查字典!」北原倉介血壓持續升高, 「我准備的木倉不是擺設品!射擊課禁止投擲子彈射靶!」

  「可教官你看, 投擲子彈比使用消-音-器開木倉的聲音小, 隱蔽性強, 也不會產生火藥爆燃時的硝煙造成空氣污染, 一箭雙雕,同時還能保證威力呢。」奈緒最後再努力一把。

  「宮本!」

  「是, 教官。」

  「不要讓我重復第二遍!」北原倉介額角青筋暴起, 血管處於爆裂邊緣。

  「哦。」奈緒悶悶不樂地應道,「知道了,教官。」

  唉, 果然說不通, 是她剛才想法太樂觀了。

  北原班的同學們把快掉到地上的下巴合上, 跑到前方圍觀奈緒的標靶。

  有人拿起一枚子彈穿過標靶上的彈孔, 發現子彈和彈孔邊緣嚴絲合縫,幾乎沒有多余的空隙,這說明奈緒扔出的另外兩枚子彈的路徑和第一顆子彈的完美重合起來,沒有一絲一毫的偏移。

  雖然知道宮本奈緒力氣大,但這也太誇張了吧?更何況,射擊位和標靶之間隔著十五米距離耶。

  她是怎麼做到十五米外精准投擲子彈的?

  空手投擲子彈能達到這種威力,如果將子彈替換成別的東西,是否在宮本奈緒手裡也能發揮出類似的殺傷力?

  萬物皆可為武器。

  剛剛冒頭的失望迅速消退,被另一種情緒所覆蓋。

  ——崇拜。

  若說之前的格鬥賽只是在北原班同學們心底種下崇拜的幼苗,此刻,幼苗生根發芽了。

  他們用熾熱的目光凝視著奈緒。

  北原倉介心裡一咯噔,整個人覺得有點不好了。

  這個苗頭得想辦法盡快掐掉。

  若全班都成為宮本奈緒的迷弟迷妹,她又這麼愛搞事,他以後該如何帶領北原班?

  奈緒接收信號不良,沒發現眾人的視線。

  她只顧著低頭看自己的右手,手上模擬出握木倉的姿勢,食指微曲,做出扣動扳機的動作。

  她在回味握木倉時的手感,尋摸合適的力道。

  未來她可是要成為警察的人,左輪手木倉是必須配備的武器。

  既然投擲子彈不被認可,她只能隨波逐流,盡快學會精准射擊。

  在接下來的三組射擊中,奈緒漸漸摸索到開木倉的技巧。

  簡單來說,就是瞄准目標,然後用適當的力氣扣動扳機。

  左輪手木倉發射子彈的瞬間產生的後座力在她這裡忽略不計,因此,她無需考慮後座力帶來的反衝力,比別人更容易射中目標。

  在奈緒的幾組射擊中,彈孔的落點位置從偏離標靶到射中標靶邊緣,然後漸漸靠近靶心。

  在發射最後一顆子彈時,奈緒終於射中靶心位置,落點稍有些偏。

  奈緒彎了彎眼睛。

  她不奢望在第一次射擊練習中就能百發百中,能有現在的成績,她很滿意了。

  況且,奈緒已經記住扣動扳機所需的力氣大小,有了身體記憶。她相信如果再射擊一組,她能保證5發子彈全部射中靶心。

  射擊訓練結束後,北原倉介集合所有同學:「今天,有些同學表現不錯,能迅速掌握木倉支的使用方法,在初射的最後一組射擊中打出平均六七環的成績,算是有點天賦。」

  他看到隊伍中有幾個人臉上露出喜色,又補充了幾句:「但是,別因此就驕傲自滿,你們的水平還遠遠不夠。要知道,你們有個前輩在初射時就能20發子彈全部命中靶心,那才叫天才。」

  「哇!」眾人驚呼,「那位前輩現在是不是活躍在刑事部搜查一課?」

  「應該是吧,他是鬼塚教官的學生,我記得他姓毛利。等你們畢業後正式成為警察,可以親自去問他。」

  毛利警官?

  奈緒驟然抬頭看向北原倉介,發現他臉色如常,似乎真的對毛利警官的近況不知情。

  她有點想捂臉。

  北原警官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在用反面教材舉例。

  等他們班同學們畢業後去到警視廳,會發現這個被北原警官盛贊的前輩在三年前已經從警視廳辭職,在米花町開了家偵探事務所,現在只是個三流的蹩腳偵探。

  不止如此,不知是不是警察夢破滅抑或他的妻子和他分居的緣故,他把自己的生活打理得很糟糕,從一名在警界中嶄露頭角的精英警官墮落成一個邋裡邋遢的廢柴偵探,甚至染上了酒癮和賭癮,和初次見面時判若兩人。

  她曾經認可過的人就這樣廢掉了,奈緒一度為此感到痛心疾首。

  射擊課結束後,北原班轉移陣地,到操場進行體能訓練。

  為了提高耐力,跑步是警校生的日常任務。除了晨跑,也有很多人利用課外時間進行跑步訓練。

  體能訓練中,當然也少不了跑步。

  但是,體能訓練中的跑步和日常截然不同,他們需要將一面盾牌舉過頭頂,保持這個姿勢進行短跑訓練。

  訓練剛開始時,許多人都維持不住這個姿勢,沒跑幾步,高舉的手臂就被盾牌壓得發酸發漲,只能把盾牌放下。

  訓練失敗。

  北原倉介半點不意外這個結果。

  這項訓練本就該逐步進行,他們最初的訓練應該是站在原地手舉盾牌,直至能維持一定的時間後再手持盾牌進行負重跑步,最後才是扛盾牌短爬訓練。

  沒有經過前期訓練,即便身體再強壯,一時半會也難以兼顧兩者。

  他只是讓北原班的同學們先體驗下這項訓練的難度,之後安排他們做枯燥無味的舉盾訓練時他們會聽話些。

  ——除了某個小怪物。

  他看著宮本奈緒高舉盾牌,身輕如燕一路飛奔,腳步輕盈身姿矯健,又是一陣陣頭疼。

  北原倉介深刻地認識到一個事實:只要是和體能相關的訓練,他休想壓住宮本奈緒的風頭。

  看吧,北原班的同學們又一副被她震驚……嗯?

  北原倉介定睛一看,內心湧上一股想要吐血的衝動。

  北原班的同學們根本沒有因奈緒的行為而震驚,反倒是一臉理所當然的表情,仿佛奈緒無論做出什麼超出常理的事情都是天經地義的。

  他們進化了!他們不再是為了一點小事就大呼小叫的沒見識的人了!

  舉著盾牌跑步而已,有什麼好驚訝的?

  北原班禁止搞個人崇拜!

  北原倉介手都在顫抖。

  北原倉介生怕宮本奈緒在體能訓練課上又搞出什麼么蛾子,可直至課程結束,宮本奈緒一直老老實實地按照他的要求訓練,仿佛是個再乖巧不過的學生。

  提了一口氣又沒處使的北原倉介只覺得憋得慌。

  一天的課程就這樣結束了。

  然後,在接下來的日子裡,北原倉介的想像成為了現實。

  無論是逮捕術訓練還是劍道訓練,宮本奈緒一學就會,能舉一反三,她的技巧很快就反超大部分同學,加上她超常的反應能力和敏捷的身手,實力在班上排名第一。

  她再次封印了自己的力量。

  讓北原班知道這個事實足矣,若她一直靠蠻力取勝,她來警校的目的就減少了一半。

  技多不壓身,而且,奈緒沒有因為這些年順風順水的生活就忘了一個事實——這是個人、妖共存的世界,她並非實力天下第一,需要繼續磨礪自己的實力。

  和北原班共用一個訓練場地的其他班級都驚呆了。

  為什麼北原班和他們不一樣,男女生沒有分組,而是在一起混戰?

  為什麼北原班的第一名會是個女生?為什麼和她同台對練的男生們輸在她手下後不僅沒有憤怒羞愧,反倒一臉「感謝不殺之恩」的怪異表情?

  北原班持續刷新他們的三觀。

  其他班女同學們憤憤不平,自尊心炸裂,紛紛找各自的教練抗議:「教官,為什麼北原班可以不用分組,我們卻要?這不公平!」

  在眾多教官們眼裡,北原倉介成為眾矢之的。

  北原倉介不動如鐘,一臉滄桑:看吧看吧,隨你們看,我早已做好心理准備了。

  警視廳警察學校掀起一股抗議浪潮。

  剛來學校時,有些要強的女同學雖然對格鬥課男女分組的規定心懷不滿,無奈人微言輕,且這是學校設立的規定,她們無法反抗。

  但這次北原班開了先河,有了先例,她們找到了攻擊的突破口。學校扛了一陣子,最後沒扛住壓力,退了一步。

  北原倉介被學校暗自記了一筆。

  自此,警視廳警察學校的格鬥課不再男女分組。

  女同學們奔走歡慶,狠狠地抒發了內心的郁氣。

  對這次抗爭勝利的最大功臣宮本奈緒——雖然她本人並不知情——女同學們抱持強烈的好奇心,開始留意她的一舉一動。

  這一留意,情況有了微妙的變化。

  這一天,奈緒和五個飯友吃飯時,常來找萩原研二的三個女同學又端著餐盤過來了。

  萩原研二微笑道:「今天也一起……」

  話未說完,三名女同學繞過他走到奈緒身邊,臉色緋紅:「宮本同學,請問今天能一起吃午餐嗎?」


第33章

  萩原研二覺得不對。

  萩原研二覺得委屈。

  萩原研二覺得受傷。

  他這麼一個英俊瀟灑的大帥哥的魅力居然比不過一個女孩子?!

  他的四個好朋友瞧著他僵硬的笑臉, 忍不住噴笑。

  萬萬沒想到,在女□□際上無往而不利的好友竟還有吃癟的一日。

  不過, 他們不是不能理解那三個女孩子為什麼突然改換目標。畢竟, 宮本奈緒確實實力強大,在這一屆警校生中名列前茅——括號,在不使用怪力的前提下, 括號——還為女同學們開辟出一條男女平等的道路。

  在這一點上, 伊達航表示贊賞:「唯有實力強大,才能更有效地貫徹正義。」

  奈緒右手邊是空座。食堂是公共場所,她無所謂是誰坐在旁邊, 便說了聲:「請便。」

  三位女同學挨著她坐下, 身上飄起小粉花。

  無需奈緒和她們聊天逗樂,她們坐在一旁和她一起用餐就心滿意足了。

  萩原研二內心受到一萬點暴擊。

  「我今天准備做一道甜品——楊枝甘露,晚上做完了給你送過去。」諸伏景光對奈緒說道。

  真是意外之喜!

  奈緒滿懷期待:「嗯!等你電話哦!」

  進入警校以來, 她最開心的事情莫過於能夠品嘗諸伏景光的料理。

  諸伏景光的手藝不比米其林餐廳差, 還懂得創新, 原本就已經足夠美味的食物在他的手裡味道能更上一層樓。

  不得不說, 以前的她真的太機智了, 小小年紀就用約定綁定了一個廚神。

  「那個……不好意思打斷你們說話,宮本同學喜歡甜品嗎?」右手邊的女同學突然問道。

  這不是不能說的秘密, 喜歡甜品也不丟人, 奈緒落落大方地承認了。

  女同學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沒再說話。

  自那天後,三位女同學時常來找奈緒用餐, 偶爾會帶些自制的甜品分給他們享用。

  「不小心做多了, 拜托你們幫忙解決掉。」三個輪流「不小心」做多了甜品的女同學們一邊這麼說著一邊分給他們甜品, 每次恰好多出一個, 「那就給宮本同學吧。」

  奈緒神經再大條,也不可能看不出三人對自己的善意。

  她坦然接受好意,作為回報,會教導她們一些術科方面的相關技巧。

  甜品那麼好吃,不可以浪費呢。

  她的回應導致女同學們「不小心」的次數越來越多。

  看穿一切的五人:嗯,感覺在看追星現場。

  日子看似平淡地一天天過去了,射擊課迎來第一次考核。

  奈緒輕松自如地裝填子彈、射擊,持木倉的手腕穩穩地固定在半空中,子彈射出的反衝力沒能讓其移動分毫。

  她連續扣動五次扳機,子彈呈等比距離依次穿過靶心,標靶上只留下一個彈孔。

  連續四組射擊的結果相同,神木倉手·奈緒取得了射擊考試第一名的好成績。

  奈緒的成績很亮眼,北原倉介再怎麼雞蛋裡挑骨頭,也只能誇她一句「做得好」。

  北原倉介對宮本奈緒的感情很復雜。

  要說對方是刺頭吧,宮本奈緒這一段時間以來都很安分守己,沒有再做些什麼怪事;若說對方不是刺頭吧,她之前做的事仍歷歷在目,學校的男女分組制度都因她得以改變。

  北原倉介一直擔心宮本奈緒會利用這屆警校生對她的崇拜心理挑事,可至今沒發現任何征兆。

  宮本奈緒依然我行我素,只看重自己在意的人,對其他人不冷漠,卻也不親近。

  北原倉介意識到自己有些多疑,再□□省後,決定順其自然,當一名不偏不倚的好教官。

  心態擺正後,北原倉介再看宮本奈緒時,不再覺得胸悶氣短,心中敞亮許多。

  考核結束後,北原倉介帶他們進入下一個訓練課程。

  北原班和鬼塚班的課程幾乎是重疊的,奇怪的是,鬼塚班一整個下午都沒出現在操場上。

  北原倉介覺得有些奇怪,卻沒放在心上。

  等到了晚上,他才得知鬼塚教官下午差點被吊死了,幸虧有五名學生臨危不懼,攜手合作,將他從鬼門關救了回來。

  聽著別人的描述,北原倉介在腦子裡迅速勾勒出五個人的面孔。

  他們是鬼塚班的刺頭,但不得不承認,那五個人的能力在鬼塚班最突出。若非五人救援及時,鬼塚教官或將遭遇不測。

  北原倉介不由想起自己帶領的班級。

  若他發生那種意外,班級裡是否存在這樣的人物站出來救援他?

  ……好吧,無需鬼塚班那樣分工合作,北原班有個宮本奈緒在,很多事都不成問題。只要宮本奈緒手上有點東西,她分分鐘能將其擲出打斷繩索。

  感覺好欣慰呢……

  怎麼可能!能派上用場的人才都是刺頭,他怎麼覺得未來的警界黯淡無光?

  奈緒在餐桌上聽聞此事,隨口問了句:「在場的警校生不是很多嗎?為什麼不一起疊羅漢托起鬼塚教官,把他舉高些,再由其中一人負責解開他脖子上的繩索?那樣不是更安全嗎?」

  餐桌上一片寂靜。

  嗯……這是未曾料想到的辦法。

  「看來我們自認為遇事冷靜,其實還是在危機關頭亂了手腳。我們救援方式乍看之下沒問題,實則漏洞太多,只要其中一個環節出問題,鬼塚教官就危險了……要以此為戒。」諸伏景光做了深刻的自我反省。

  其他四人默默點頭。

  奈緒設身處地地想了下,安慰他們道:「是我旁觀者清了,你們已經做得很好了。在緊急關頭、事關人命的情況下,如果是我遇到這種千鈞一發的意外狀況,應該也想不到要那麼做。」

  「如果是奈緒的話?」諸伏景光重復了一遍。

  「如果是我,應該也會想要把繩子打斷吧。情急之下,真的顧不上那麼多,能把人救下來就好。」奈緒實話實說,用手指輕輕彈了下胸前掛著的巡查胸章,金屬嗡鳴的聲音頓時響起,「若手邊沒有合適的東西,這個胸章剛好能派上用場。」

  這東西是金屬質地,足夠堅硬,對付繩索完全不是問題。

  宮本奈緒沒發現自己在安慰他們的同時又給他們插了一刀。

  眾人啞然。

  他們的做法不確定性因素太多,但這些放在宮本奈緒身上就不是個事。

  人家用一枚胸章就能搞定他們五個人聯手才能辦到的事,還能保證不出意外,一步到位。

  打擊有點大,他們心好痛。

  看到五人比之前更難看的臉色,奈緒表示疑惑。

  奇怪,為什麼他們的心情好像更差了?

  鬼塚教官的事情稍微掀起一絲波瀾,很快就平復下來。

  及至周末,奈緒帶雪鷹一起外出閑逛。

  她們倆早些年習慣了巡街活動,只要警校放假,她們都會出門走走,尋找美食打打牙祭。

  甜品雖美味,但吃多了也會膩,她們偶爾也想要換些別的美食嘗嘗。

  前一條路線中,她們挨個嘗遍了沿途所有感興趣的美食,給其中幾家店標上重點記號。

  日後,她要把諸伏景光帶到這些重點標記過的店裡嘗嘗裡面的美食,然後她就有口福啦!

  這次她們挑選了一條新的路線。

  「這家店排隊的人好多,味道應該不會差,我們回頭過來嘗嘗。」

  「這些小點心好精致,看起來不是甜口的,應該不會膩,回警校前買一些帶給那幾個老是窩在學校裡的家伙吧。」

  「咦,哪裡飄來的香味?好誘人!不知道是從哪裡傳來的,我找找看。」

  奈緒仔細嗅聞空氣裡若有若無的香味,專注地尋找它的來源,在岔道口的拐角處和一個行色匆匆的人撞在一起。

  「哎呦!」撞擊產生的反衝力作用在那人身上,他跌倒在地,驚呼一聲。

  奈緒巋然不動。

  她趕緊彎下腰,對地上大約五十來歲的老伯伸出一只手:「對不起,剛才沒看路,不小心撞到您了……您沒事吧?」

  「沒事,沒事,只是跌了一跤。小姑娘,不關你的事,我剛才也沒注意看路。」老伯樂呵呵地笑著擺了擺手,表現得格外通情達理。

  他沒拒絕奈緒的好意,伸出手握住她的手,借力站起身來。

  據說年紀大了身子骨脆,老伯撞到的人又是自己,奈緒生怕他撞出個好歹,有些擔心:「要不我帶您去醫院看看?檢查一下比較放心。」

  「真沒事,別看我年紀有點大,身體硬朗著呢。」老伯面容慈和,「我有點急事,就不多聊了,小姑娘,多謝關心啊。」

  老伯揮揮手,疾步向前走去。

  奈緒看著他矯健的身姿,確認他腳步很穩,沒有任何傷痛的跡像,松了一口氣。

  「這位大伯人很好呢,幸好沒出事。」奈緒拍了拍胸口,「走路的時候得小心一點了。」

  她不怕撞,但別人和她不一樣。

  想到這裡,她的腦海裡浮現出老伯的臉。

  「奇怪,是錯覺嗎?怎麼覺得老伯有點面熟?」奈緒喃喃自語。

  她調動記憶庫,在裡面翻找近年來見過的人的影像,沒能找到和他類似的臉。

  「我們這幾周都有出來逛街,他看起來不像是來旅游的,或許就住在這附近,之前在路上哪裡遇見過,覺得熟悉很正常呀。不說這些了,奈緒,我找到香味來源了,看那裡!」

  雪鷹催促奈緒往前走。

  越靠近那家美食店,那股香氣越是誘人,仿佛一把鉤子,把它肚子裡的饞蟲都勾上來了。它現在急切地想要滿足口腹之欲。

  奈緒隨著雪鷹的指示向前走,心裡卻一直有個疙瘩,放不開之前的疑問。

  「絕對不只是在路上偶然見過,那張面孔真的有點眼熟……我究竟是何時見過他的?」


第34章

  奈緒和雪鷹閑逛了一整天, 直至太陽落山,才准備返校。

  「學校有門禁,得回去了。在那之前, 我得去趟便利店買些生活用品回去。」

  奈緒看了看天色, 在之前看中的那家甜品店買了一堆小甜品後,前往之前常去的那家便利店。

  那家便利店開在她回校的路上, 正好順路。

  等她到達便利店附近時, 天色已經微暗,街邊的路燈已經亮了起來。

  「動作得快一點了。」奈緒邁步走向便利店。

  她剛走到門口,雪鷹突然叫了起來:「奈緒, 你身後有兩個戴著口罩、看起來很可疑的男人, 一個拿著來福木倉, 一個拿著棒球棒!他們走過來了!」

  「你去看看, 是真木倉還是玩具模型?」奈緒壓低聲音,「按理來說, 木倉械管制那麼嚴格, 不應該有人敢在大庭廣眾之下拿著木倉招搖過市。」

  她放慢了腳步,便利店大門感應到她的體感溫度, 「嗶」地一聲, 緩緩向兩側滑開。

  「這個材質……是真木倉!奈緒,快,他准備打開來福木倉的保險裝置了!」雪鷹飛過去仔細觀察過那把來福木倉後, 給了肯定的答復。

  奈緒猛地轉身,扔掉手上提著的小甜點,直衝拿著來福木倉的那個瘦高男子衝去, 一把握住來福木倉的木倉身位置。

  她看了下, 保險裝置還處於關閉狀態, 不會擦木倉走火。

  男子受到驚嚇,猛地把木倉往後一抽,沒抽動。

  木倉牢牢地被奈緒鎖在手上。

  他的同伴見狀不妙,揮動棒球棒,狠狠地砸向奈緒。

  奈緒手上一個用力,抓住木倉擋住了棒球棒,發出金屬撞擊的清脆聲響。

  她架住棒球棒,左手一個抓握,把棒球棒也奪了過來。

  被繳械的兩名男子看著空蕩蕩的雙手有些傻眼。

  事情和他們策劃的相差太多了吧?

  奈緒不等兩人反應過來逃跑,揮動棒球棒,給兩人一人一棒。

  兩人躲閃不及,被棒球棒打中,瞬間昏厥過去,撲倒在地。

  奈緒嘴角翹起。用棒球棒打人,她是專業的!

  嗯,還真有些懷念這手感……

  「宮本,你沒事吧?」有兩個人衝出便利店,一臉擔憂地跑向她。

  奈緒定睛一看,居然是降谷零和伊達航。

  「我沒事,你們怎麼在這裡?」奈緒驚訝。

  「我們過來買東西,聽到門口有動靜,發現你在和人搏鬥……竟然還有木倉,我馬上打電話報警。」降谷零說著掏出了手機。

  這時,她看到雪鷹突然一個俯衝,從半空中飛向便利店,趁自動門還未合攏,從縫隙裡飛了進去。

  雪鷹?它飛進去做什麼?

  奈緒目光跟著雪鷹看進便利店。

  自動門是透明的,根本擋不住裡面的景像。

  奈緒看到雪鷹飛向貨架,在一個神色驚慌的店員肩膀上落下,盯著他正在輸入文字的手機屏幕。

  「果然……奈緒,快過來,這個店員是剛才那兩個人的同伙!他正在給其他同伙通風報信!」雪鷹仗著在場沒人聽得見他的聲音,大聲吼叫起來。

  奈緒快步走向便利店,待自動門才開啟一條小縫,硬是擠了進去,躥向那個店員,一手刀劈暈。

  「啊——」店裡的顧客放聲尖叫。

  奈緒手裡抱著一把來福木倉和一根棒球棒,進門後做的第一件事又是打暈店員,顧客們以為她是壞人,紛紛躲到貨架後面。

  奈緒沒管他們,撿起店員掉落的手機。

  「宮本,你在干什麼?」伊達航見奈緒突然跑進來,緊跟在她身後,親眼看到她的所作所為。

  奈緒點開短信看了一眼,把手機屏幕朝向伊達航:「可惡,短信發出去了……他還有同伙,看來得等他醒了讓他招供出來。」

  伊達航看了下屏幕,上面有一條已讀短信:【計劃失敗,他們兩個被人捉住了,你們別過來,危險!】

  伊達航霎時明白了一切,對躲在貨架後不敢出來也不敢跑出便利店的顧客們揚聲說道:「各位不用驚慌,我們是警視廳警察學校的警校生,不是壞人,這是我的胸章。剛才外面的兩個歹徒被我同學制服,打暈的這個店員是他們的同伙。我們已經報警了,警察馬上就到。」

  他說著,把放置在衣兜裡的巡查胸章拿出來,別在胸前。

  民眾對警察的信任度很高,哪怕他們聲明自己只是警校生,也抱持著初步的信任。看他拿出證明,顧客們三三兩兩地從貨架後面走了出來。

  「奈緒,這裡藏著一把木倉!」雪鷹在一旁叫道。

  奈緒走到雪鷹邊上,從隱蔽的角落裡抽出一把木倉來:「這是店員藏起來的武器。」

  這把木倉的說服力比什麼都強,還躲著的人也放松了警惕。

  只是,眾人不敢在這處是非之地久留,紛紛離開便利店。

  伊達航轉而去安撫其他店員。

  「雪鷹,你怎麼發現店員有問題的?」奈緒悄聲問道。

  要不是雪鷹提醒,她壓根兒沒發現問題,差點放跑一個犯罪嫌疑人。

  「這種劇情我在電視裡常見到,當發生搶劫時,店裡一般都有一個裡應外合的內奸。那個店員分明透過玻璃看到你們搏鬥的場面,看著地上的兩個壞蛋沒有露出恐懼的表情,卻很怕你的樣子,我就知道他有問題。」雪鷹鳥臉上露出驕傲的神情,「結果真是如此。而且內奸赤手空拳的可能性不大,我根據電視劇裡藏東西的地方找了找,就發現了這把木倉。」

  「真厲害。」奈緒發出由衷的贊嘆聲。

  「哼哼,當然了,我是誰?」雪鷹高高地揚起脖子。

  這時,奈緒看到一個老伯從貨架後面走出來,手裡拿著一些零食。

  「啊,是您?您身體沒事吧?」奈緒不料今日會二次偶遇此人,走上前上上下下打量他的身體,「沒想到您也在這裡。」

  「哦,是今天那個小姑娘?真巧啊。我真沒事。」他捧了捧手裡的東西,露出寵溺的笑容,「我女兒鬧著要吃零食,我就過來買一點兒。」

  「看來您很寵愛自己的女兒呢。」

  「哈哈,做父親的不都這樣嗎?啊,手機響了,不好意思,我接個電話。」他接通電話,「喂,這裡是外守。」

  外守!

  這個姓氏仿佛晴天一道霹靂,劈開奈緒久遠的記憶。

  她倏然想起她曾經在哪見過這個老伯。

  在她六歲時,這個老伯還是個魁梧大漢,拿著一把尖頭菜刀到諸伏家欲行凶殺人,被她一腳踢暈,報警送入警局。

  據說當初諸伏家沒有追究他的責任,他僥幸沒有獲罪,在諸伏家銷聲匿跡後,也離開長野縣不知所蹤。

  若她沒記錯的話,這個老伯的女兒早已病逝,他當初就是不肯接受女兒亡故的事實,固執地認為女兒被曾經是她老師的諸伏先生藏了起來,才差點犯下血案。

  那麼,他現在口中的女兒究竟是誰?

  他重新成家有了女兒嗎?還是……

  奈緒心裡有種不祥的預感。

  「小姑娘,我有事先走了,有緣再見啊。」外守一朝奈緒揮了揮手,結算付款後,提著購物袋走出便利店。

  「再見。」奈緒禮貌道別,走到沒人的角落裡呼喚雪鷹,「雪鷹,麻煩你跟上剛才那個老伯,到他家裡看看有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確認完畢後回警校告訴我。」

  「那個老伯怎麼了?」雪鷹有些奇怪,「居然讓我跟蹤人?這不像你啊,奈緒。」

  「我懷疑他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情。拜托你了,雪鷹,這件事很重要。」奈緒表情十分認真,「我等下要去警局做筆錄,沒辦法自己去查探情況。」

  「好啦好啦,我去就是。」雪鷹拍拍翅膀飛起來,「反正那個老伯只是個普通人,我不需要自己飛,也不費事。」

  說完後,它迅速向前飛去,落在外守一腦袋上。

  外守一頭頂雪鷹,離開了奈緒的視線範圍。

  奈緒希望她只是多心。

  這兩次見面,外守一留給她的印像很好,她不希望那只是假像。

  「宮本,發什麼呆呢?走了,警察來了。」伊達航拍了下宮本奈緒的肩膀,用扛麻袋的姿勢把暈倒的店員架在肩膀上扛了起來。

  奈緒跟著他走出便利店。

  門外,警察們正給兩個昏迷的男子戴上手銬,運到警車裡,降谷零在一旁和其中一名警察講述事情經過。

  「警官們,這裡還有一個嫌疑犯。」伊達航把肩上的人放到警車旁的地上。

  警察們照例給他拷上手銬,放到警車後座。

  三個嫌疑犯親親密密擠成一團,仍未從昏迷中醒來。

  「警官們,這是我繳獲的武器。」奈緒遞出懷裡的兩支木倉及一根棒球棒。

  警官們看著奈緒柔柔弱弱的模樣,再看看她手中的武器,見識到了什麼叫做「人不可貌相」。

  他們默默地把武器收起來。

  這一屆的學妹有點威猛吶。

  三個警校生和便利店的店員們都被帶到警視廳做筆錄,反復再三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得一清二楚。

  等他們從警視廳出來時,月亮已經高懸於空中。

  三個人憑借從警視廳開具的說明敲開了緊閉的校門。

  「幸好找警官們要了說明,不然都進不了門。」三人很是慶幸。

  他們在宿舍樓下互相道別,各自回到屬於自己的宿舍。

  奈緒打開宿舍門。

  裡面十分安靜,雪鷹還沒回來。

  等她洗漱完畢後,雪鷹匆匆忙忙地飛進窗戶,不等飛到奈緒身邊,就大聲叫喚起來:「奈緒,不好了!那個老伯果然是壞人!他在房間裡做了好幾個炸彈,牆壁上還貼著一個小女孩的各種偷拍照片,感覺很不妙啊!」


第35章

  「什麼?炸彈?」奈緒有些激動, 「那你有沒有看到那個小女孩?」

  她最壞的猜測不過是外守一誘拐了一個小女孩當成自己的女兒在養,沒想到他的惡意居然深不見底。

  炸彈……他想要這種高殺傷力武器做什麼?

  把炸彈和誘拐小孩聯系在一起,她能猜測的方向很窄, 而且全都是很糟糕的可能性。

  雪鷹搖頭:「我搜索過各個房間了,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幾遍, 沒發現小女孩的蹤跡。那個老伯把他買的那一袋零食放在桌上, 沒有拿到別的地方去。看樣子, 那家伙應該剛在准備誘拐小女孩的計劃,還沒有得手。對了,我在桌上看到他繪制的一張簡易地圖, 上面用紅線做了標記,或許是小女孩日常出行路線。」

  事關重大, 奈緒謹慎地做了確認:「你確定嗎?像床底、衣櫃一類的地方你找過沒?」

  「找過了,我確定小女孩不在他居住的地方。」雪鷹很肯定地回答道,「我之所以那麼遲回來,就是為了確認這件事。」

  「還沒抓到人就好。」奈緒緊繃的心稍稍放松了一些, 「如果小女孩在他手上,問題就大了。」

  若外守一人質在手, 她們營救行動中難免多有顧慮,想要解救小女孩的難度直線上升。

  更何況外守一還制作了炸彈這種高危險品, 而且數量不少, 不僅僅像是單純想要誘拐小女孩的樣子。

  「事不宜遲。雖然不知道他的打算,但越早阻止他越好。若晚一步, 後果不堪設想。」奈緒當機立斷,「他那張和藹可親的臉太有欺騙性, 若提前我們一步行動, 很可能成功實施計劃。」

  「要報警嗎?」雪鷹問道。

  「不行, 我們手頭上沒有證據,警察不可能因為我們的一面之詞擅闖民居。如果警察按照合規流程上門調查取證,極有可能打草驚蛇,對方逃逸或提早實施計劃的可能性極大,結果難以預料。非常時期行非常之事,我們翻牆出去解決掉他。」奈緒無奈之下出此下策。

  在警校半夜翻牆外出,想想都知道結果如何。

  希望警校能變通一些,允許她將功補過,不要因為這件事給她記大過。

  另外,希望北原教官能心平氣和一些,別嘮叨她太久。

  「那我們走吧。」雪鷹躍躍欲試,「好久沒在半夜出動,偶爾來一次挺好的。」

  「稍等一下,我得再找個人。我對炸彈相關知識一竅不通,到時候需要有人排除掉炸彈隱患,免得炸彈突然爆炸。深更半夜的,這麼多炸彈一起爆炸,先不說我們躲不躲得過,旁邊的居民估計都得遭殃。」

  炸彈的種類太多,什麼水銀觸發類、遙控類、定時類……一個不慎,滿盤皆輸。

  她一介外行人,還是謹慎為上。

  提到炸彈,選擇有且只有一個——技術最好的那一個。

  奈緒穿上適合運動的體育服,下意識想往口袋裡裝玻璃珠,手在抽屜裡摸了個空。

  對哦,她現在是在警校裡,根本沒准備玻璃彈珠。

  就算有玻璃彈珠,她也不能使用,太容易讓人聯想到她隱藏了十幾年的身份。

  她訕訕地把剛拿到面前的膠水放回原處。

  習慣,都是習慣問題。這是她以前半夜出動的慣常准備,已經形成身體本能。

  奈緒拿出手機,撥打松田陣平的電話。

  手機響了十幾秒,才被人接通,那頭的口氣有點不耐煩:「喂,宮本,你打電話不看時間的?知不知道現在幾點了?有什麼事不能明天再說嗎?」

  「這麼晚打擾你真是抱歉,但我真的有急事找你。能下來一趟嗎?我在你們宿舍樓下等你。要保密,別驚動其他人。」奈緒不在意松田陣平的態度,誠懇地說道,「拜托你了,十萬火急。」

  拖下水的人能少一個是一個,若非萬不得已,她本想一個人解決。

  「行吧行吧,聽起來你的確很著急……你等等,我換個衣服就下去。」電話掛斷了。

  奈緒輕手輕腳地下了樓,繞過宿管阿姨的監視,翻牆而出,在男生宿舍樓下偏僻角落的陰影處靜靜等候。

  她相信松田陣平也能不驚擾任何人出來。

  奈緒沒等多久,就看到一道人影悄無聲息地翻過男生宿舍圍欄。

  奈緒朝他招了招手。

  松田陣平朝奈緒走去。

  他剛要開口,奈緒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帶他遠離宿舍樓,找了個沒人巡邏的角落。

  「松田君,我有不情之請。能否請你和我外出一趟,幫我檢查幾個炸彈是否處於待引爆狀態。」奈緒語出驚人。

  「等等,校外?炸彈?能不能把事情說清楚?」松田陣平微驚。

  奈緒把外守一的事情倒了個底掉。

  當然,事涉諸伏家的隱私及雪鷹,她把這兩處地方都含糊了過去。

  「哈?警方居然輕易放過殺人未遂的罪犯,任他四處逍遙?哼,警察……該抓的人不抓,不該抓的人倒是抓得很積極嘛!話說回來,宮本,你不是很信任警察嗎,為什麼不去找他們?」

  松田陣平諷笑,樹木的影子覆蓋在他眼睛上,讓人看不清他的眼神。

  奈緒把對雪鷹解釋過的話重復了一遍。

  「我認識的人中只有你和萩原君精通炸彈知識,而你更勝一籌,你是第一人選。這件事不盡快解決,我擔心會出大事。你放心,在這次行動中,我會保證你的絕對安全,只要我沒事,你也一定不會出事。即使不小心觸發爆炸,我就算把自己當作肉盾,也會護你平安。我保證。」奈緒信誓旦旦。

  「觸發爆炸?你是瞧不起誰?」松田陣平哼了一聲,轉身就走。

  沒能說通對方嗎?看來只能找萩原研二了。

  奈緒有些遺憾,拿起手機。

  「喂,你還愣在那裡做什麼?動作不快一點的話,天都要亮了。」松田陣平走了幾步,回過頭來朝奈緒一擺頭,「跟上。」

  這是……答應了?

  奈緒開心地跟上他:「多謝。如果事後被學校懲戒,我會一力承擔的。」

  松田陣平「哼」了一聲,沒有說話,自顧自往前走。

  「你要去哪?隨便找面牆不就行了。」奈緒疑惑。

  「學校的牆壁附近都設有監控,藏得很隱蔽。如果被人從監控裡看見,我們今晚別想出警校。」松田陣平指向前方,「那裡最近在維修,有一個監控器被卸下來了,有一小塊範圍處於監控外。我們從監控死角走過去,就能躲開它翻過牆。」

  「幸好找了你,不然可能剛翻過牆就被人發現。」奈緒十分慶幸。

  奈緒跟著松田陣平的腳步,來到牆角下。

  圍牆高約兩米,牆頭一根根凸起的先直立後向外翻折的立柱上纏著五條等高的帶刺鐵絲,將圍牆又加高了約一米的高度。

  學校為了防盜以及阻止學生翻牆外出,也是下了功夫的。

  松田陣平看著將近兩米的光滑牆壁和上面鋒利的帶刺鐵絲,有些發愁。

  要靠助跑垂直踩著牆壁越過去嗎?

  可那樣做的話動靜有點大,而且容易被鐵絲勾到衣服。

  不過,目前只能這麼做了。

  他剛往後退了兩步,突然撞到奈緒張開的手掌:「做什麼呢?」

  「不好意思,請你忍耐一下別叫出聲,很快就好。」奈緒臉上露出歉意的微笑。

  松田陣平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你說什麼?」

  奈緒食指交叉放在嘴唇上,二話不說把松田陣平抱起來,身子下蹲,一個發力就從地上跳起,在兩米高處的圍牆邊緣借了個力,順利翻過圍牆。

  她在圍牆外微微屈膝作為緩衝,在抱著一個人從三米高落下的情況下居然也沒發出多大聲音。

  奈緒把松田陣平放到地上,說道:「外守干洗店離這裡有段距離,我們得叫輛出租車到那附近……松田君,你怎麼了?」

  黑夜裡,松田陣平的身軀正微微顫抖著。

  他,松田陣平,一個身高一米八幾的純爺們,人生中第一次遭遇公主抱。

  男子漢的自尊心有些受挫。

  但那個給了他初體驗的人,卻一臉若無其事的樣子。

  總覺得在意就輸了。

  松田陣平從牙縫裡擠出聲音:「我沒事。走,去叫車。」

  「哦。」奈緒聽話地向大馬路走去。

  雪鷹在奈緒肩膀上拼命忍笑。

  它家奈緒賽高!

  大半夜的,路上還在運營的出租車極少。在奈緒逐漸失去耐心打算跑步過去時,終於有一輛出租車在他們面前停下。

  兩人搭乘出租車停在外守干洗店附近。

  奈緒下了車,抬頭看向外守干洗店二樓,裡面的燈正亮著。

  雪鷹飛過去探查敵情。

  松田陣平見奈緒站著不動,問道:「怎麼了?不是要趕緊行動嗎?」

  奈緒示意松田陣平往干洗店二樓看:「燈亮著,他可能還沒睡覺。」

  松田陣平皺眉:「這就不好辦了,我們得先確認他是不是在制作炸彈。如果他正在制作炸彈,你若貿然出手,一個不慎就會引發爆炸,這限制了你的遠程攻擊手段。況且,按你之前說的,我覺得他或許不怕死,在你攻擊他時,說不定會舍命拉你陪葬——你動作再快,也不可能比他按下炸彈引爆鍵要快。」

  雪鷹正好飛回來,告訴奈緒:「不好,那家伙還在制作炸彈,怎麼辦?」

  他們要在這裡等到外守一休息嗎?

  如果對方打算通宵,他們是否要一直等到天亮?

  「假如現在有些動靜驚動到他,有沒有可能引發爆炸?」奈緒問道。

  「如果是水銀炸彈的話,只要裡面的水銀受到震蕩碰到上部的銅絲,就會立刻爆炸。」松田陣平告誡她,「如果對方制作水銀炸彈時被驚嚇得手一抖,你不會想知道結果。」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奈緒陷入兩難之中。


第36章

  「你在這裡等著, 我上去看看情況。」奈緒對松田陣平說道。

  「我和你說過,若對方正好在制造水銀炸彈,後果不堪設想!即使概率極低, 我們也不能排除這種情況!」松田陣平小聲勸阻。

  「你放心,我不會制造任何聲音驚擾到他。這方面,我是專業的。」奈緒拍胸脯保證。

  不待松田陣平攔住她, 奈緒如風一般從他身邊跑開。

  她的腳步極輕,在安靜的夜裡, 松田陣平居然沒聽到任何聲音。

  喂喂喂,跑那麼快都沒動靜, 這合理嗎?她是哪來的刺客或忍者嗎?

  聯系她口中的「專業」兩個字, 讓人細思恐極。

  再想想她超常規的力氣, 以及剛才抱——用詞不當,刪掉——帶著他翻牆的驚人彈跳力,這人真的是一個普通的警校生嗎?

  松田陣平腦洞大開, 看著奈緒的眼神逐漸變異。

  奈緒在外守干洗店的窗戶下奮力一跳,悄無聲息地攀附在窗戶外側的凸起物上。

  這套動作真是無比熟練,松田陣平眼神繼續變異。

  外守一在做見不得人的事情,早已把窗簾合攏。窗簾布料輕薄, 但遮光效果極好,奈緒從外面根本看不到裡面的景像。

  但沒關系, 她還有雪鷹在,雪鷹是她的另一雙眼睛。

  兩人經過多年配合,默契無間, 無需奈緒多言, 雪鷹就明白她想要怎麼做。

  「交給我吧!」雪鷹飛到窗戶上方, 透過窗簾頂端因褶皺而微啟的小小三角形縫隙看進房間。

  窗戶的左側是一堵牆, 上面貼滿了小女孩的照片。而外守一正坐在窗戶右側的桌子前,專心致志地制造炸彈。

  雪鷹開始進行實時播報:「他還在做炸彈……他把十字螺絲刀放下了,不過馬上又拿起了一字螺絲刀……他繼續做炸彈……他還在做炸彈……他不會休息一會兒嗎?我翅膀都拍累了!」

  雪鷹實在撐不住了,往上飛了一點,爪子扣住窗戶外框,收起翅膀休息了一下。

  突然,它靈機一動,學著貓頭鷹用爪子固定住自己的身體,頭朝下倒吊著。

  它的眼睛正好平視那個縫隙,繼續直播:「他還在做炸彈……好強的專注力!這都快有二十分鐘了吧?奈緒,他不會整個晚上都坐在那裡吧?」

  奈緒沒辦法回答它,依舊像蜘蛛一樣趴在牆上一動不動。

  在捕捉獵物之前,她向來不缺乏耐心。

  「咦,他好像做完一個炸彈了?他把炸彈放到邊上去了……呃,頭好暈……」雪鷹松開爪子往下掉,拍著翅膀搖搖晃晃地飛了起來,宛如醉漢,「可惡,為什麼我會腦充血……貓頭鷹這樣吊一夜不都沒事麼……啊,奈緒,他正站在那面照片牆面前發呆!我觀察過了,他手上沒有炸彈引爆器!」

  雪鷹補充道:「他離炸彈有一點距離,現在不用怕會驚動他。好機會,奈緒,上!」

  奈緒把一只手放在推拉窗戶邊緣。

  她輕輕地使了點勁,窗戶紋絲不動,應該是從內側上了鎖。

  松田陣平一直靠在不遠處的牆上看著奈緒,此時猛地站直身體。

  這家伙想要做什麼?她剛才向他做的保證都喂了狗嗎!

  他早就觀察過了,窗戶被窗簾遮得嚴嚴實實的,宮本奈緒根本不可能看見屋裡的情況。

  他一直等著她從上面下來重擬計劃,誰知道對方一直掛在上面不肯下來,現在還做出這麼莽撞的事情!

  什麼刺客,什麼忍者,他太高看對方了!她分明只是一個力氣有點大的愣頭青!

  力氣大一點的奈緒不知道松田陣平內心有多焦慮,猛地一推窗戶,鎖扣承受不住巨力斷裂開來,那一扇玻璃窗奪框而出,在空中滑過一道拋物線,落在街道上發出巨響,玻璃應聲而碎。

  於此同時,奈緒縱身一躍,跳進窗戶。

  夜晚的風吹進空蕩蕩的窗戶裡,吹開輕薄的窗簾,露出一條不小的縫隙,正好容納奈緒進入。

  外守一聽到聲音猛地回頭,正好看到逆著月光而來的奈緒。

  他只來得及露出愕然的表情,右膝突然傳來劇痛,驟然倒地痛呼。

  奈緒衝上前去,捏住他的右胳膊,卸開關節:「這是你殺人未遂的懲罰。」

  諸伏家對他仁至義盡,放他自由,他居然不知悔改,還想犯罪。

  左胳膊。

  「這是你想要誘拐女童的懲罰。」

  他痛失愛女,卻想要奪走別人的掌上明珠、破壞別人的家庭。

  左腿。

  「這是你制造炸彈想做惡事的懲罰。」

  雖然不知道他想把炸彈用在哪裡,但偷偷摸摸制造出來的炸彈不可能用於正道,十有八-九是想害人。

  「你現在品嘗到的痛苦只是滄海一粟,我會記住你的。」

  奈緒說完,朝哀嚎不已的外守一後頸劈了一手刀,外守一立馬暈厥過去。

  「奈緒……你今晚火氣有些大呀。」雪鷹默默地退後幾步。

  現在的奈緒有點恐怖,它的小心髒有點怕怕的。

  奈緒敬畏生命,制服罪犯時一般只是讓其昏迷失去行動能力,就交由警察全權處置。相處那麼多年,這是雪鷹第一次看見奈緒對罪犯下手那麼狠。

  「啊,被你看出來了。對於這種死不悔改的罪犯,我心裡著實不爽,更別說他差點害死小景全家。唔……多少算是有點私人情緒在內吧。」奈緒笑眯眯地承認了,「反正關節脫臼很容易治好,只是會痛一陣子。學校的格鬥課真棒,現在我拿捏起力道特別精准。要是放在以前,他的骨頭怕是直接粉碎了。」

  喂喂喂,一臉微笑地說這些話只會讓人更害怕啊?

  雪鷹默不作聲地又往後退了幾步。

  奈緒煞有介事地說道:「惡有惡報,世間正理。不是不報,時候未到。他只是恰好遇到了我。」

  樓下突然傳來喧嘩聲。

  奈緒看了眼即便醒來也沒能力作亂的外守一,走到窗戶邊上探出頭。

  周圍民居的燈光三三兩兩地亮了起來,走出一個個人:「哪裡傳來的聲音?發生什麼事了?」

  奈緒縮回腦袋。

  扭曲變形的金屬窗戶框架躺在一大堆玻璃碎片上,靜靜地在大馬路上彰顯其存在。

  因其距離外守干洗店有段距離,沒人發現它的來源。

  「誰這麼晚還在開車運窗戶,掉在地上也不懂得收拾一下麼!」眾人罵罵咧咧地一起收拾起路上的窗戶殘骸。

  奈緒不方便現身,只能朝他們所在的方向九十度鞠躬默默道歉:「對不起!」

  眾人收拾完畢後,繼續回家休息,一盞盞燈在黑夜中熄滅。

  奈緒悄悄把腦袋探出窗外,看到不遠處的岔道口拐出一個人。她朝對方揮了揮手,示意對方上樓。

  松田陣平無語地指了指一樓大門。有大門能走,他為什麼要翻窗戶?

  奈緒跑下樓替他開了門。

  見到奈緒,松田陣平劈頭就問:「我都告誡你幾回了,不許擅自行動,你為什麼不聽?知不知道很危險?」

  「我看到他離開炸彈幾米後才動的手,真不是亂來。」奈緒豎起三根手指,「我發誓。」

  她確實是在破窗後看到外守一不在炸彈邊上才出手制服他的,此話絕無虛假。

  松田陣平半信半疑:「窗簾遮在那裡,你是怎麼看到裡面的?」

  奈緒沒說話,搖了搖還維持著發誓手勢的右手。

  難不成是角度問題,窗簾側邊有縫隙能看到裡面?

  松田陣平被奈緒哄騙過去,消了氣。

  奈緒見他臉色緩和下來,說道:「人我放倒了。現在不急著上樓,你先陪我找個繃帶。」

  「你把他怎麼了?」松田陣平想起被貫穿的水泥地,臉色有些驚恐。

  「為了限制他的行動,我下手稍微重了點。沒事,應該只是粉碎性骨折。」

  松田陣平覺得自己有點不認識「只是」這兩個字。

  他們找到繃帶後上了樓。

  「他就躺在門口,你進門時小心點,別踩到他了。」奈緒在前面帶路,很快就走到外守一身邊,蹲下來替他包扎膝蓋上的傷口。

  松田陣平剛進屋,目光就被門邊牆壁上鑲嵌的一塊帶著點紅色有些醒目的金屬片吸引住了。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那個東西有點眼熟。

  他走過去,仔細一瞧——好家伙!那居然是一枚染血的巡查胸章。

  他把有點變形胸章從牆壁裡拔-出來,遞給奈緒:「要是被zero看到你這麼使用胸章,一定會生氣。」

  「啊,謝謝,我都忘了。」奈緒接過胸章放回口袋,「為什麼要生氣?它可是幫了我大忙。」

  「Zero對警察這個職業的感情可不一般……等等,你對他做了什麼?他的樣子有點奇怪。」松田陣平注意到外守一的四肢有點不自然地扭曲著,若不是他的胸膛還在起伏,松田陣平差點產生這是一具屍體的錯覺。

  「嗯……只是把他胳膊大腿的關節卸了,這樣安全些,誰知道他有沒有藏著炸彈引爆器。」奈緒的視線可疑地偏向旁邊,又移了回來,「你順便給他搜個身,我剛才沒來得及動手。」

  松田陣平再次刷新對「只是」二字的認知。

  他搜索一遍後,回答奈緒:「他身上沒有引爆器。」

  奈緒正好結束包扎,指著桌上的一堆炸彈向松田陣平發出請求:「接下來拜托你了。麻煩你確認下這些炸彈裡是否有水銀炸彈,或是已經定了時的。」

  她站在松田陣平身邊,以保證若有意外發生,能第一時間將松田陣平救下。

  松田陣平逐個檢查了一遍炸彈,有些失望:「沒有,都是些普通的還未定時的炸彈。」

  奈緒松了口氣:「謝謝,這樣就可以了。我去報警,讓警察帶走那家伙和這堆炸彈。」

  事情比她想像中順利,真是太好了。

  她轉過身檢查外守一的傷口,確認他的膝蓋已經止血後,撥通報警電話,告知對方大致情況和具體地點,再三強調這裡有炸彈,需要派專業人員回收。

  等她掛斷電話轉過身,眼前的景像讓她的心髒停跳了一拍。

  松田陣平竟然在拆卸炸彈!


第37章

  奈緒自認身強力壯, 但她依然只是肉-體凡胎,並未超脫凡人之軀。

  她沒有穿戴任何可以抵擋爆炸的防護服,就算是她,若是在這麼近的距離直面多枚炸彈同時爆炸的威力, 估計也只能落個粉身碎骨的下場。

  她不敢打擾此刻正專心拆彈的松田陣平, 只好走到他身側, 時刻留心炸彈的狀態。

  若松田陣平不幸拆彈失敗,她將第一時間護住松田陣平——這是她的承諾。

  風水輪流轉, 短短時間內,奈緒品嘗到松田陣平在樓下看她貿然行動時的心情。

  松田陣平拿著各種拆彈工具聚精會神地拆著炸彈,表情十分專注,一掃平時漫不經心的模樣。

  等他拆完一個炸彈後, 奈緒張口:「松田……」

  松田陣平沒搭理她, 把另一個炸彈挪到自己面前。

  奈緒閉上嘴巴。

  她看出來了, 這個家伙是個不折不扣的拆解狂, 對拆解炸彈尤其感興趣。

  松田陣平的拆彈技術比奈緒想像中要好, 奈緒的心落回胸腔內, 開始琢磨等下該對專程來到這裡的拆彈警察說些什麼。

  總不能對他們說:「對不起, 我同學把炸彈拆完了, 讓你們專程跑一趟真是抱歉,請回吧?」

  要不,還是再打個電話給警視廳,讓他們不用派拆彈警察過來?可電話都撥出去那麼久了, 警察應該早就出動了吧?

  當奈緒還在糾結時, 松田陣平已經放下手裡的剪線鉗, 雙手交疊在腦後靠在椅背上:「啊~啊, 沒意思, 就兩種炸彈,一種觸發型一種定時型,還沒在裡面設置陷阱,簡單粗暴,太沒有挑戰性了。」

  「你拆完了?」奈緒嚇了一跳。

  她看向桌子上密密麻麻擺放在一起的炸彈,它們的外殼全部被拆卸下來了,露出裡面錯綜復雜的一根根導線,其中幾根導線已經被剪成兩段。

  「當然,這種□□,2分鐘就能解決一個,用得了多長時間?」松田陣平輕描淡寫地說道。

  奈緒表示佩服,精通炸彈的人果然不一樣。

  若讓她來拆彈,這會兒估計已經回快樂老家了。

  奈緒語重心長地說道:「松田,在沒穿拆彈服的情況下拆彈很危險,你下次可不能像今天這樣亂來。」

  「拆這種炸彈能有什麼風險?再說了,這裡哪來的拆彈服?」松田陣平不以為意,「平日裡可沒有真正的炸彈給我練手,這會兒機會難得,當然要行動起來——我畢業後可是打算去機動隊□□處理班的。說起來,你不見得比我安分啊?」

  兩個藝高人大膽、晚上胡亂行事的家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覺得雙方半斤八兩,默契地不再提起這件事。

  「外面有警車的聲音,警察應該來了。」奈緒耳尖,遠遠地聽到警笛的聲音,跑到窗口向外張望。

  松田陣平豎起耳朵聽了聽:「沒有啊,你是不是聽錯了……啊,還真有。」

  奈緒數了數今天晚上自己犯下的過錯:半夜翻牆離校、帶著同伙私闖民宅、破壞居民私人財產,甚至非法傷害他人身體且造成對方膝蓋骨下側粉碎性骨折……咦,感覺有點不妙啊?

  算了,為了阻止對方犯罪,她哪裡顧得了那麼多,事情做都做了,她會乖乖認罰。無論法律要怎麼處罰她,她全盤接下就是。

  松田陣平只是跟著她一起過來,還幫忙拆除了炸彈,將功折過後,應該問題不大。

  不過,該說的話不能省。

  「松田,還是得向你道歉一聲,事情被我鬧大了。」奈緒致歉。

  她原本只打算趁夜潛入外守一干洗店,在睡夢中卸掉他的四肢關節並打暈他,沒想到他居然連夜制作炸彈,為了第一時間廢除他的行動能力,才下了狠手。

  「道什麼歉?你又沒逼我過來,這是我自己的選擇。」松田陣平不接受她的道歉。

  奈緒笑了笑。

  不管松田陣平自己怎麼想,這次的人情,她記下了。

  奈緒和松田陣平下樓等待。警車抵達,下來好幾個警察。

  其中一個警察看到奈緒,表情驚訝:「你不是晚上剛抓到三名犯罪嫌疑人嗎?」

  他臉上不加掩飾地寫著「怎麼又是你」幾個大字。

  他的幾位同僚現在正加班加點審訊那三個人呢。

  奈緒干笑一聲:「是啊……其實這件事和之前的事有一點關聯。在那家便利店裡,我見到一個人,也就是這裡的屋主。我後來才想起來,他在我小時候曾經殺人未遂,長野縣的警視廳裡應該留有他的犯罪記錄檔案。這件事要從他早逝的女兒說起……」

  奈緒一邊解釋事情的來龍去脈並說出自己的猜測,一邊把幾名警察帶到二樓。

  松田陣平側目:今天晚上還發生那種事?宮本奈緒今天夠忙的。

  幾名警察還沒進門,就見到滿桌的炸彈和一整面牆壁的偷拍照片,對奈緒的說法有些認同。

  他們已經提前知道外守一的傷勢,知曉他並無大礙,繞過他走到桌前,發現了一本筆記本,上面畫著一副地圖,後面幾頁寫著照片裡的小女孩的資料信息及誘拐方案。

  幾人對地上的外守一投以厭惡的目光,看向奈緒的眼神都友好了許多。

  他們開始現場偵查取證。

  拆彈警察上前檢查桌上的十幾枚炸彈:「炸彈拆除得很完美,沒有隱患……是你拆的嗎?」

  他注視著懶懶地靠在牆上的松田陣平。

  「是我。」松田陣平點頭。

  「你是這一屆警視廳警察學校的警校生是吧?我是警視廳警備部警備第一課機動隊□□處理班的,我看你很有拆彈天賦,畢業後務必考慮來我們這裡啊。」拆彈警察熱情地邀請松田陣平。

  「我正打算去那裡呢,說不定以後能成為同僚。」

  「是嗎?那真是太好了!不過,下次千萬不能在沒有防護的情況下拆彈……」拆彈警察滔滔不絕地向松田陣平灌輸拆彈安全防護知識。

  警察們取證完畢後,由其中一人陪同外守一進入救護車,剩下幾人帶著拆除完畢的炸彈及兩個膽大包天的警校生回到警視廳。

  奈緒和松田陣平剛進入警視廳,就看到臭著臉等待他們的兩名教官。

  他們狠狠地盯著「主犯」宮本奈緒和「從犯」松田陣平,眼睛裡簡直要噴出火來。

  天知道他們接到警視廳打來的電話時心裡有多慌!

  他們教導的學生還沒從警校畢業,竟先以「自首的犯罪嫌疑人」身份進了警視廳!

  他們差點沒噴出一口老血。

  北原倉介的心情尤其復雜。

  傍晚時,他剛接到警視廳的電話,得知宮本奈緒在便利店徒手大戰三名犯罪嫌疑人的「豐功偉績」,半夜時二度接到警視廳的電話,宮本奈緒的身份從「見義勇為的英雄」陡然轉變成犯罪嫌疑人……

  誰能明白他的心情?

  他發現完全不可以對宮本奈緒放松警惕。每次他剛剛因她良好的表現松懈下來,宮本奈緒總是鬧出更大的事端,坐實「刺頭」之名。

  「說吧,這次你又干了什麼?」北原倉介加重「又」字音,臉色滄桑。

  警視廳給他打電話的時候語焉不詳,他並不清楚宮本奈緒晚上到底做了些什麼。

  鬼塚八藏在一旁旁聽。

  奈緒詳細地講述了事情的起因、經過及結果,松田陣平在一旁補充了幾句。

  「所以說,你在便利店巧遇兒時見過的未遂殺人犯,偶然發現他正准備犯事,帶松田陣平晚上翻牆,到他家把他制服了還拆了炸彈?」北原倉介對奈緒的話做了總結。

  奈緒點頭,想把責任全部扛到自己身上:「是這樣沒錯,這次不關松田的事,他是被我強拉過去的……」

  「我是自願去幫忙的。」松田陣平否認奈緒的說法,「如果我不是自願的話,你還能強逼我拆彈不成?」

  兩個教官聽完他們的話,只覺得頭大。

  兩個人本心是好的,但行事實在是過激……這兩人還是未來的警察呢,怎麼可以知法犯法?即便他們的顧慮有幾分道理,但也不能不折手段啊。

  擁有如此強烈的正義感,也不知道對這兩個人的未來是福是禍。

  警察們聯絡長野縣的同僚,打聽到外守一的確有殺人未遂的犯罪前科記錄,而宮本奈緒私闖民宅、毀壞窗戶又事出有因,暫不追究她的責任。

  關於傷害他人的罪責,醫院打來電話,告知外守一情況:左右胳膊及左腿脫臼,接上去就沒有問題;身上有一處淤青,抹抹藥就能好;最嚴重的膝蓋粉碎性骨折因受傷位置巧妙,經過治療可以恢復如初。因外守一的傷勢被判定為輕微傷,故不予追究刑事責任。

  至於照片上的女孩子,他們做過確認,女孩子平安無事。

  綜上所述,奈緒雖做錯事情,但阻止外守一犯罪有功,功過相抵,免除一切責罰。

  至於松田陣平,就更沒有責任了。

  兩人在警視廳做筆錄、等待各方訊息,直到天色微亮,四個人才回到警校。

  雖然警視廳不追究兩人的責任,但兩名教官並不這樣想。

  光是半夜翻牆離校的事情就不能輕易放過他們。

  北原倉介和鬼塚八藏竊竊私語片刻,宣布了對他們的處罰:「接下來一周時間內,你們兩個要負責清潔食堂的桌椅及地面衛生,我們每天會派人過去檢查。如果你們沒能清理干淨,將延長懲罰時間。另外,不得再次翻牆外出!如有下次,嚴懲不貸!」

  奈緒和松田陣平乖巧點頭。

  說真的,比起他們之前所做的最壞打算,這種結果根本算不得什麼。

  中午用餐時,奈緒和松田陣平眯著眼睛吃飯,差點沒把飯菜送進鼻孔裡。

  度過一個刺激又疲憊的不眠之夜,他們上午還能強撐精神,一到中午就有點熬不住了。

  萩原研二看他們過於同步的神態,調侃道:「你們兩個看起來一夜沒睡的樣子,昨晚都通宵了?這麼巧,難不成是在一起做什麼事去了?」

  兩人對視一眼,沒否認。

  萩原研二沒想到隨口說出的話竟是事實,震驚得握不住筷子,筷子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周圍的警校生們紛紛豎起了耳朵。


第38章

  「Hagi, 你干什麼呢,別增加我的工作量——喂,不是吧, 你不會以為我和這家伙有什麼吧?」松田陣平看萩原研二的筷子及上面夾著的菜掉到地上, 抱怨了一句, 才驚覺他的意思,口氣有些不可思議。

  他和這個昨天晚上親眼見證蓋了戳是霸王龍的家伙能有什麼曖昧關系?Hagi他該去掛個眼科了吧?

  「嗯?什麼關系?」奈緒沒聽懂。

  「你們昨晚在一起做了什麼事?」萩原研二小心翼翼地問道。

  「我昨晚找松田一起去做一件事。」怕兩個人做的事傳出去導致其他人有樣學樣, 兩個教官向他們下達封口令, 不允許他們外傳, 奈緒只能給出含糊的回復。

  「松田?」萩原研二敏感地發現奈緒改變了對松田陣平的稱呼,「你前兩天不是還叫小陣平『松田君』嗎?」

  突然變得親昵的稱謂, 沒有找青梅竹馬的諸伏景光、而是找君子之交的松田陣平幫忙, 並一整晚在一起……這兩個人真的沒有發展成特殊的關系嗎?

  「真的耶, 說起來,你昨晚好像就這麼叫了。」松田陣平之前沒留意, 經萩原研二這麼一提, 也發現了不對。

  「你是戰友嘛,叫『松田君』多生分。」奈緒有自己的一套稱呼方式, 絲毫不覺得自己這樣稱呼松田陣平有什麼問題。

  在座的萩原研二、降谷零及伊達航:「……」

  作為奈緒口中的「XX君」, 他們有話要說。

  所以自認為已經和宮本奈緒成為朋友的他們在她心中只是會一起分享美食、陪同吃飯的最熟悉的陌生人嗎?

  他們覺得胸口被扎了一刀呢。

  「戰友?奈緒,你們昨晚去做了什麼危險的事情嗎?」之前不為所動的諸伏景光意識到這個詞彙背後隱藏的危機, 目光擔憂地看著奈緒。

  奈緒目光偏移:「不危險, 我們兩個都毫發無傷。但是, 不能說。」

  就算能說她也不想說呀。

  「因你父母一時好心沒有追究外守一的故意殺人罪, 時至今日他仍死不悔改, 打算繼續犯下大錯, 差點造成傷亡。」她怎能這樣告訴小景呢?當時小景還小, 不應該因他父母的過錯而感到愧疚。

  ——對,在奈緒看來,諸伏夫妻在這件事情的處理方式上有錯。將沒有受到懲戒的故意殺人犯輕易放回普通社會中,只會讓人蔑視法律,極有可能導致第二樁慘案發生。追根溯源,只知縱容的他們不能說是全然無辜的。

  奈緒信奉惡有惡報,且必須嚴懲不貸。唯有這樣,那些一時衝動想要犯罪的人才會心存顧忌,在高昂的犯罪成本面前壓抑住不該有的情緒,降低犯罪率,而那些罔顧法律的壞蛋們也能得到相應的報應。

  「不能說」三個字讓本就神秘的一晚顯得更加撲朔迷離。

  周圍的警校生們更加好奇了,明明已經吃完飯卻沒有離座,等著聽更詳盡的消息。

  他們腦洞大開,原本旖旎的遐想徹底破裂,轉為更傾向於危險一側的聯想。

  難道兩人接到秘密任務,協助警方潛入危險組織進行破案?

  然而,不管諸伏景光怎麼問,都沒能從奈緒口裡再掏出話來。

  眾警校生明白自己打聽不到其他消息,陸陸續續離開食堂。

  食堂很快就空出一大片位置。

  當他們吃完飯准備離開時,奈緒朝他們揮了揮手:「你們先走吧,降谷,伊達,萩原君,再見。」

  萩原研二發覺問題:「咦?為什麼只對我用敬語?小降谷,班長,你們兩個做了什麼事?」

  「啊,難道是因為那件事?昨天宮本在便利店制服三個歹徒,我們在現場幫了點忙。」降谷零猜測。

  萩原研二很郁悶,作為女性之友的自己竟然是唯一一個被稱為「君」的人:「所以只對我一個人——不對,小陣平,你不一起走嗎?」

  松田陣平打著呵欠指了指奈緒:「教官罰我們這一周內清理食堂。你們先走,我打掃完再回去睡覺。」

  「早說嘛,我來幫你。」萩原研二轉身去找食堂打菜阿姨要清潔工具。

  「還有我。」其他三個人也決定留下幫忙。

  「這是教官布置下來的懲罰任務,應該不能找人幫忙吧?」奈緒有些猶豫。

  「沒事的,奈緒,教官應該沒有說過別人不能幫忙吧?食堂那麼大,等你們清理干淨,哪還有時間午休。我們一起動手比較快。」諸伏景光拿起一塊布,「速戰速決。」

  六人分工合作,清理衛生的時間一下子縮短了許多。

  「這群家伙。」站在食堂外的北原倉介和鬼塚八藏看著食堂裡熱火朝天干活的刺頭們,說不出話來。

  他們說話不嚴謹,被人鑽了空隙,能有什麼辦法?

  「罷了,能讓人主動要求幫忙,也算他們的本事。」他們最後決定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放他們一馬。

  結果事情往他們意料不到的方向發展了。

  奈緒被教官懲罰清理食堂一周的消息一傳十,十傳百,這屆的警校生們全都知道了這件事。

  當奈緒用過晚餐准備開始打掃食堂時,一堆女生圍了過來,爭先恐後地表示要幫忙。

  食堂清潔工具一下子被這些女生瓜分完畢,雙手空空的奈緒和松田陣平:「……」

  活計被人搶光了,他們要做什麼呢?

  過來查看情況的北原倉介一只手捂住胸口。

  想懲罰的兩個人反倒不用干活,這還能忍?!

  北原倉介咆哮:「宮本!不許別人幫忙!今天不算,從明天開始一周內,你和松田陣平老老實實兩個人給我完成任務!」

  「欸?」女生們發出不滿的抱怨聲,見北原倉介黑沉沉的臉色,不敢吭聲了。

  「多謝你們的好意,日後我們自己來就行。」奈緒朝女生們道謝。

  剛想發火卻被同事搶先一步的鬼塚八藏一股氣憋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來:「……」

  以前沒發現北原教官脾氣那麼火爆啊。

  接下來的一周內,奈緒和松田陣平兩個人每天中午及下午都固定打掃食堂一回。

  松田陣平不甘心地拖著地板:「可惡,我想和大家一起設計班旗……這樣都沒有時間了!」

  「體育祭上要用的那面代表班級的旗子嗎?」

  「對,這周末要先進行體育祭預演,下周體育祭正式開始時就可以用上了,我還想要等班旗做好後向其他班級炫耀一下呢。你們班沒有准備嗎?」

  奈緒神情微妙:「不,我們班的同學們在教官提出這件事的當場就想出一個方案,不過被教官否決了,現在正絞盡腦汁設計新的圖案。」

  「哦,看來原方案很爛嘛。」

  「是啊,特別爛。」

  她搞不懂班上同學們為什麼想把她擺著戰鬥姿勢的肖像印在班旗上,而且這個方案得到了班上除了她以外所有人的認可……

  那可是班旗耶!

  當她們班班長提出這個方案時,北原教官的臉色簡直和烏雲有的一拼,背後隱隱約約出現火山噴發的幻影。

  「對了,這次體育祭你打算參加哪兩個個人項目?」松田陣平繼續和她聊天解悶。

  「我都行,所以讓班長隨便給我勾兩個沒人參加的項目。」運動全能的奈緒表示無所畏懼,「你呢?」

  「還在考慮,體育祭為什麼沒有拆彈比賽?如果有的話我絕對是第一名。」松田陣平對體育祭項目過於單調有些不滿。

  「沒錯,警校太缺乏創新精神了。」奈緒贊同道。

  現世的學校,從奈緒讀小學一直到警校,體育祭的項目都大同小異,沒什麼新花樣,根本比不上地獄。

  鬼燈大人每年都會在運動會上推陳出新,讓參賽的獄卒們年年都能感受到新意,比因循守舊的現世要好太多了。

  她曾經參加過一次地獄運動會,真的特別有意思!

  不過,誰讓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鬼燈大人呢,她豈能奢求其他人像鬼燈大人一樣?

  「哦?你也這麼想?」松田陣平來了精神,「警校的體育祭就該貼合警察的需求,增設些針對不同警種警察的相關比賽項目,比如拆彈比賽、刑事偵查比賽、痕跡檢驗比賽、道路交通知識比賽之類的。」

  「贊同!雖然這些我都不會,但感覺會很有趣。」

  然而,不管他們想出什麼有趣的點子,都無法成為現實,體育祭依舊一成不變,漸漸向他們靠近。

  在體育祭預演的前一天中午,兩人打掃完食堂向外走去。

  奈緒看到松田陣平從褲兜裡拿出一把車鑰匙,將鑰匙圈套進食指不停轉動,車鑰匙在他食指上快速轉圈圈。

  「學員應該不能駕駛汽車吧?你哪來的車鑰匙?」奈緒好奇。

  「教官請我幫忙維修汽車加洗車。」松田陣平握住車鑰匙,轉過頭問奈緒,「要看嗎?是一輛白色的FD,hagi特別喜歡它。」

  「不用了。」奈緒對小轎車不感興趣,「我准備出去玩。明天就是體育祭預演,沒辦法出門。」

  兩人分別走向不同的方向。

  奈緒和雪鷹走出校門,搭乘公交到不遠處的商業街上晃蕩。

  奈緒沒想到,她和鬼塚教官的FD有著不解之緣。

  她沒在學校看到它,卻在街上見到了。

  她們的初次見面,場面極其慘烈。


第39章

  這是一次輕松愉快的出行。

  在奈緒看到一輛白色小轎車和一輛大貨車從離她不遠處斷裂的高架橋上一前一後凌空飛躍而起之前, 她是這樣認為的。(注1)

  當時,她和雪鷹剛享用過夏日裡必不可少的冰淇淋甜品——超大杯的芭菲後,心情正飛揚, 偶然一抬頭便看到眼前的驚險一幕。

  白色小轎車落到另一側的高架橋上, 因視線被阻礙,她沒能看見它是否平安落地;而大貨車的車頭狠狠地撞到對面的斷截面, 整個車身翻了個跟頭,重重地摔倒在那一段高架橋上。(注1)

  更恐怖的是,在那驚鴻一瞥中,她看到小轎車及大貨車裡幾個熟悉的面孔。

  那不是松田、萩原君和降谷嗎?!

  高架橋上的劇烈撞擊聲在奈緒心中來回激蕩,她的瞳孔猛地一縮。

  那是她在現世裡少有的幾個認同的朋友——他們細皮嫩肉的, 不會有事吧?

  奈緒左右張望, 焦急地尋找前往高架橋的捷徑,想盡快上去確認幾個朋友是否平安。

  雪鷹感知到她的情緒,安慰她道:「別著急, 我上去看看情況,馬上傳遞消息給你。」

  雪鷹以最快的速度飛上高架橋, 發現小汽車並未發生意外,而大貨車雖遭遇此次劫難, 但駕駛艙並未變形,裡面的兩個人都平安無事。

  雪鷹在高架橋對面看到另外兩個熟人。

  原來奈緒的五個飯友都在高架橋上。

  雪鷹飛回奈緒身邊:「放心吧,他們都沒受傷。鬼塚班另外兩個家伙也在上面。」

  奈緒如釋重負,但沒能親眼看到幾人平安無事,她實在無法徹底安心。

  而且,小景和伊達也在, 她擔心這兩人是不是也遇到什麼意外。

  奈緒走到高架橋正下方的馬路邊上, 雙手比成喇叭狀朝上面大喊:「小景——松田——降谷——伊達——萩原君——你們沒事吧——」

  她喊了一遍又一遍, 直到約三十米高的高架橋邊上冒出一個又一個小小的腦袋。

  五個人臉上沒有血跡,看起來也很有精神,奈緒徹底安心了。

  她朝幾個人揮了揮手。

  幾個人互相看了看對方,同時朝奈緒比劃出勝利的手勢。

  高架橋上不允許行人通行,此刻確認過朋友們安全的奈緒並不急著上去了。

  她大聲喊道:「你們先處理事故——我在這裡……」等你們——

  還沒喊完,她的手機響了。

  奈緒看了看來電顯示,是小景打來的。

  奈緒頓時石化。

  對啊,有手機在,她為什麼要用吼的來傳話?一定是剛才太過慌張以至於腦子短路。

  她僵硬地接通電話。

  諸伏景光溫柔的聲音在電話另一頭響起:「奈緒,你先在附近找一家飲料店喝點東西潤潤喉吧,我們處理事情需要時間,估計不會很快。」

  奈緒摸了摸喊得有點痛的喉嚨,清了清嗓子:「好,你們完事後打電話給我,我等你們。」

  「好。」

  掛斷電話後,奈緒用略帶了點嘶啞的聲音感慨了一句:「小景真體貼啊。」

  她沒得到回應。

  雪鷹正站在她肩膀上,身體一抖一抖的。

  「想笑就笑唄,我自己都覺得好笑。」奈緒說著,真的笑了起來。

  一人一妖笑成一團。

  奈緒在飲料店裡點了一杯檸檬汁,有一口沒一口地抿著,看著外面的樹影在陽光下漸漸拉長了影子。

  不知等了多久,她終於接到諸伏景光的電話,在路旁等到一輛白色小轎車。

  這是她第二次看到這輛汽車——第一次看到它時,它正騰空於半空中,而她只關注於坐在它內部的兩個朋友,沒仔細觀察它的外觀——它的其他部位干淨整潔,但駕駛座一側的車身凹凸不平,還磨掉了許多處的白漆,看上去破破爛爛,慘不忍睹。

  她的朋友們從車裡走下來和奈緒打招呼,一個個全須全尾的,看上去輕松自如,不像是剛歷險過的人。

  奈緒問道:「剛才是怎麼回事?」

  諸伏景光解釋道:「我和班長之前去店裡制作班旗,無意間發現那輛大貨車司機處於昏迷狀態,後面拖拽著一輛不小心追尾、保險杠掛在大貨車車尾上的小汽車。我們想要把他們救下來,打電話叫zero他們幫忙,結果就是你看到的這樣——大家都安然無恙。」(注1)

  因他們所做的一連串事情太過危險,諸伏景光怕嚇到奈緒,省略了很多細節沒講。

  奈緒沒有細究,在她看來,大家平安就行。

  「幸虧你們沒事,真是太好了——等等,你們怎麼這個表情?」奈緒發現幾人的臉色突然變得很沉重,目光不約而同地看向磨損嚴重的小轎車。

  奈緒回想起出校門前在松田陣平手指上不停繞圈的車鑰匙,心裡產生不妙的聯想:「這輛小轎車不會就是鬼塚教官的FD吧?」

  松田陣平沉痛地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不,這輛FD實際上是別人寄放在鬼塚教官那裡的。」

  萩原研二沒法露出平日裡輕佻的微笑:「鬼塚教官晚上要驗收車子,現在來不及維修了。我家以前是做修車廠的,所以明白修車噴漆需要多長時間。噴漆倒還好,我手熟,動作快,但這些凹陷的地方沒那麼容易修復。」

  奈緒看了看車身上的凹陷程度,用手稍稍確認過它的硬度,腦袋上亮起一盞燈泡:「如果能把凹陷位置拆卸下來的話,我可以保證很快修復好它。」

  「奈緒,你會修車?」諸伏景光很驚訝。

  「差不多吧……」奈緒含糊其辭。

  雪鷹歪了歪腦袋,很是詫異。它跟了奈緒那麼多年,從未見過奈緒修車呀?

  因現在已經是最壞的情況,眾人死馬當做活馬醫,將小轎車的修復工作交給奈緒。

  萩原研二發揮三寸不爛之舌,外加眾籌的金錢攻勢,說服一家修車廠老板暫時借給他們一小塊地方,能借用他們的修車工具。當然,車漆自費。

  松田陣平飛快地把車門外板拆卸下來,放在地上。

  奈緒空手走上前去。

  「宮本,你忘了拿工具……」萩原研二話卡在喉嚨裡,眼睛瞪成銅鈴。

  其他四個人也露出目瞪口呆的樣子。

  只見奈緒一手抬起車門外板,掌心貼在凹陷處,另一只手的掌心貼在凹陷處外側,兩手同時使力,凹陷的鋼板頓時凸回原位,在奈緒時不時進行調整的巨力下恢復成平面——仿佛在玩橡皮泥似的。

  「這可是鋼板——差不多0.6-0.8mm的厚度啊——這不科學!」萩原研二吶吶道。

  幾個人的世界觀慘糟奈緒□□。

  他們都知道奈緒力氣大,格鬥訓練場上那個洞是證明,但他們不知道奈緒的力氣居然能大到這個程度!

  敢情她那天根本沒使出全力。

  雪鷹恍然大悟,原來是這種修車方式!它就說嘛,奈緒從未正經學過修車呢。

  松田陣平好不容易找回神智,趕緊繼續拆汽車外殼。

  按奈緒這種修復方式,他們能來得及!

  奈緒開始機械式重復工作,雙手隔著鋼板合攏——揉搓——抹平,一處處凹陷迅速恢復平整狀態。

  鬼塚班五人親眼見證凹凸不平的汽車外殼在奈緒手裡恢復正常的全過程,比較難修復的尖銳的劃痕也被她逐一用手抹平。

  松田陣平拆卸完駕駛座這一側的汽車外殼後,再把修復好的一塊塊鋼板拼回車上。

  很快,受到嚴重磨損的車身呈現出平滑的流線型外觀,除了掉漆位置不夠美觀整潔,看起來和之前一模一樣。

  奈緒修完車後,帶著雪鷹先行離開,繼續完成今日被打斷的出行計劃——她們還想去吃可麗餅——而且一輛車子坐不下那麼多人。

  萩原研二在夢游狀態下完成了噴漆任務。

  幾個人調整好心態,開著改頭換面的小轎車回到警校。

  車漆不易干,需要幾個小時的時間晾干,但這不是問題——他們打算利用視覺盲區,只把之前完好無損的那一側展示給教官看,等隔了夜車漆徹底干透後,誰也發現不了問題。

  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兩個人去找鬼塚八藏歸還車鑰匙。

  小轎車被刻意停放在靠牆的位置,小心地掩藏起剛噴過車漆的一側。

  鬼塚教官看著嶄新發亮的小轎車,心裡格外滿意。

  突然,他聞到一股奇怪的味道,抽了抽鼻子:「哪裡來的氣味?」

  松田陣平裝傻:「哈哈哈,是不是之前修理時機油味沒散干淨?」

  伊達航、諸伏景光及降谷零三個人及時趕到,打斷他們的對話:「鬼塚教官,關於明天的體育祭預演,我們有幾個問題請教你……」

  幾個人一邊發問,一邊引著鬼塚八藏往外走,臨走前朝萩原研二使了個眼色。

  萩原研二眨了下眼睛,表示接收到信號。

  「有漏洞,得去准備桔子皮、活性炭之類的東西去除車漆異味……嗯,那樣就萬無一失了。正好明天學校有活動,鬼塚教官暫時用不上車子。安全上壘。」萩原研二露出志得意滿的微笑。

  在幾人齊心協力的配合下,FD曾損壞過的事情神不知鬼不覺地被隱瞞下來,鬼塚八藏從頭到尾被蒙在鼓裡,毫不知情。

  第二天,體育祭預演日,天空忽然下起一場大雨。

  奈緒抖了抖體育服上的水和泥:「真是糟糕的開端,希望下周的體育祭能一直有好天氣。」

  不知是天公作美還是奈緒說話靈驗,從體育祭正式開始、到體育祭圓滿落下帷幕的那幾天,天空一直放晴,仿佛預示著接下來的日子會順順利利。

  然而,在體育祭第一天,奈緒就遇到了破壞她心情的事情。


第40章

  體育祭第一天開幕式上, 各個班級的教官們領頭站在隊伍前方,班長舉著班旗緊隨其後,其他同學們按照身高梯隊排成一列列長隊。

  松田陣平嘴上嫌棄體育祭墨守成規, 行動上卻絲毫看不出來。

  他隔著幾個隊伍衝奈緒揮舞著手臂,指了指伊達航手中的班旗。

  奈緒的目光隨著松田陣平的指引看向被他掛在嘴上無數回的鬼塚班班旗。

  只見一面底色全黑、遍布著大大小小像征警察的粉色櫻花圖案的旗幟在風中獵獵起舞, 配色對比鮮明, 隱含警察將驅趕走黑暗的寓意。旗面印著鬼塚班的信息和「櫻花爛漫」四個大字, 看起來簡潔大方,讓人印像深刻。

  奈緒朝松田陣平比了個大拇指,抬頭看向自家班旗。

  北原班的班旗給人的感覺攻擊性極強。班旗的中心位置印著一個斜側著的標靶, 靶心被一顆子彈貫穿, 露出子彈的尾部;標靶前後各有一枚子彈, 和靶心那顆子彈連成一線, 宛如三星連珠。旗幟的右側染成一片濃郁的暗紅色,顏色從右往左漸變成淺紅色;左側用瘦金體寫著「百發百中」四字, 筆鋒犀利氣勢凌厲, 殺氣縱橫。

  奈緒:「……」

  他們班同學為何想法一直如此奇特, 這可是友誼第一比賽第二的體育祭耶,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們要扛著這面旗上戰場呢。

  前幾天, 當班上有人提出子彈射靶的核心圖案時,不知為何,依然是除了她全班通過。然後他們就開始興致勃勃地設計起四周的字體及旗幟顏色,硬是把好好一面班旗整得殺氣四溢。

  奈緒瞅了瞅鬼塚班大氣中透著可愛的班旗, 再瞄了瞄自家不合時宜的班旗, 撇了撇嘴。

  說實話, 她更喜歡可愛一點的風格。

  班長注意到奈緒在看班旗, 興奮地搖了搖手中的旗杆。

  奈緒:「……」

  他為什麼那麼激動?無法理解。

  警校的開幕式風格和其本身十分貼切, 不搞□□,開幕詞干脆利落、鏗鏘有力,不拖泥帶水,很快就結束了。

  體育祭正式開始。

  奈緒找班長確認她所參加的個人賽及團體賽的參賽時間。

  之前她全權交由班長替她報名比賽項目,班長替她報名了50米賽跑、2000米賽跑的個人賽。

  班長握拳,鬥志昂揚:「讓大家見識見識你的爆發力和持-久力吧!」

  至於團體賽,班長替她報名了拔河和騎馬賽。

  班長信心十足:「有你在,北原班必勝!」

  這是他經過多番研究後,精挑細選出來的認為最適合宮本奈緒的比賽項目。

  奈緒的第一場比賽是50米賽跑,是體育祭的第一場比賽。

  一場50米賽跑所需時間極短,從發令木倉響,到參賽選手到達終點,耗時不到十秒,一眨眼的功夫就結束了,但它卻能瞬間調動觀眾的情緒、激發他們的熱情,炒熱現場氣氛,作為體育祭的第一場賽事,再合適不過。

  因這屆警校生分為眾多班級,比賽分為多組進行初賽,選取初賽中每組的第一名重新編組進行復賽,直至進入半決賽、決賽,最終決出名次。

  為了節約時間,四百米的跑道同時進行四場比賽。

  當奈緒站在比賽等待區時,北原班沒有參加此項比賽的所有同學都站在跑道邊准備為她加油助威。

  在人群裡,奈緒看到鬼塚班的五位小伙伴朝她揮了揮手,比出加油的手勢。

  奈緒笑著點點頭,在發令員的指示下站上起跑線,伏下-身體擺出標准的預備跑姿勢。

  作為同組裡綠葉叢中的一點紅,奈緒格外醒目,眾多純觀眾紛紛側目,想看看這名女同學是否能在男同學中殺出一條路。

  發令木倉響,所有參賽選手如同離弦的箭一般,飛速向前衝刺,奈緒也不例外。

  但是,在一眾咬牙奮力奔跑的參賽者中,奈緒的表現鶴立雞群。

  看看別人,面部緊繃,略顯猙獰,擺動的四肢充滿力量感,矯健有力;再看看奈緒,表情舒緩,跑步姿態輕松自若,給人以閑庭信步的感覺。

  若非她手□□替頻率極快,速度比同組男同學們更快,眾人難以想像她居然會在比賽中領先。

  眾人驚訝萬分,發出陣陣呼聲。

  松田陣平看著奈緒跑步的姿勢,突然想起一種生物,噗嗤一聲笑了。

  奈緒身上那種矛盾至極的割裂感讓他聯想起白天鵝。

  當它在湖面上優雅地舒展身姿時,它的腳掌同時在湖裡拼命劃水。

  奈緒此刻的表現簡直和它一模一樣。

  松田陣平的笑聲淹沒在此起彼伏加油聲中,但站在他身邊的萩原研二看到了他的表情。

  待奈緒以領先第二名兩個身位的優勢終點衝線後,他轉過頭捅了捅松田陣平:「笑什麼呢?」

  松田陣平悄悄地把自己的遐想告訴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登時爆笑起來,和其他三人咬起耳朵,分享這樁趣事。

  諸伏景光繃著臉說了句:「真夠促狹的。」卻沒能忍住,也笑了出來。

  到達終點的奈緒不知道松田陣平在背後怎麼拿她當笑料,在裁判員記錄完分數後就要離開,卻被班上的幾名女同學團團圍住。

  她們有的拿著汗巾,有的拿著水杯,有的拿著扇子,簇擁著她噓寒問暖。

  被眾星拱月的奈緒被深深地震驚了。

  她剛才跑的是50米不是5000米吧?她們擺出那麼大陣仗做什麼?沒見她一滴汗都沒流嗎?

  奈緒受不起同學們詭異的熱情,一煙溜竄進人群裡消失不見,直到復賽才再次露面。

  她的這場比賽引起眾多人的注意,他們特意留心奈緒的比賽,場場不落。

  他們發現,無論對手表現得再怎麼亮眼,速度再怎麼快,宮本奈緒永遠是那副不變的姿態,且必然領先第二名同樣的距離。

  他們恍然大悟,怪不得她表情那麼輕松,原來她留有余力,准備在決賽中傾盡全力。

  隨著比賽的進行,聚集到奈緒身邊的觀眾越來越多,大部分女生都主動前來為她應援——不止是因為格鬥課事件對她產生的好感,更是想看她為女性的整個集體爭一口氣。

  參加50米賽跑的女生寥寥無幾,至今未被淘汰的只有她一人,她是女生們的希望。

  奈緒不負眾望,一路以破竹之勢闖入決賽,斬獲冠軍。

  觀眾們震驚至極:「她的速度沒極限嗎?」

  哪怕在決賽,他們也沒能看到奈緒變一次臉。

  奈緒不關心外人對她的感官,她發現降谷零脫離五人小隊,站到100米賽跑的等待區內。

  奈緒混入四人小隊,重新把人數變回五人:「降谷參賽了?」

  「對,我們都有參加賽跑,為了避免自相殘殺,分別報了不同的賽跑項目。」諸伏景光分別指了指其他幾人,「我400米,萩原800米,班長2000米,松田借物賽跑。」

  「啊,伊達和我比賽項目一致,到時候一起加油。」

  伊達航爽朗地笑道:「到時候比比看誰快!」

  兩人相視一笑。

  奈緒把之前降谷零給她的加油手勢原封不動地還給降谷零。

  眼見快要輪到降谷零比賽,諸伏景光提議:「我們到終點等zero吧,他一定是第一名!」

  其他人沒有意見,一起走到賽場終點的觀賽區。

  降谷零的不愧是以全優成績考上警校的,跑步速度極快,如一陣風般衝向終點,把第二名甩開足有一米遠。

  五人紛紛上前表示祝賀,卻聽到第二名狠狠地呸了一聲:「外國人來警校做什麼!」

  降谷零臉色驟變。

  混血兒明顯的異域長相是他心中永遠的痛。

  他比誰都熱愛自己的國家,卻常常因為自己的發色遭到其他人的嘲笑和歧視,內心十分不好受。

  奈緒原本心情尚佳,聽到有人刻意嘲諷自己的小伙伴,怒火頓起,一只手握住那人肩膀:「給我道歉!」

  「你胡說什麼!」另一道聲音同時響起,第二名的領口被人揪了起來。

  是伊達航。

  他繼續吼道:「一個人的外表並不能說明什麼,降谷是日本人,不是外國人!」

  「就是,技不如人還輸不起,誰告訴你混血兒等於外國人?怕你腦子理解不了復雜的知識,我就不和你聊生物學和混血兒的國籍問題了。我只問你一句,知道報考警校的前提要求是什麼嗎?唯有日本人才能進入這所學校!」奈緒手上微微用力,「知道自己錯了嗎?去給降谷道歉!」

  「疼疼疼!」第二名聽到自己骨頭哢嗒作響的聲音,面部扭曲,連聲呼痛,服了軟,「別捏了,我道歉!」

  奈緒和伊達航把手放開。

  第二名揉了揉自己的肩膀,迫於無奈朝降谷零低頭鞠躬:「對不起!」

  「誠意呢?」奈緒很不滿意。她看到那人眼裡閃動著不甘的光芒,分明不是誠心道歉的。

  「算了。」降谷零不想再計較下去。

  小伙伴們為他出頭,他很開心,之前的不悅感徹底消散了。

  第二名迅速躲進人群裡消失不見。

  降谷零看著奈緒欲言又止。

  剛才奈緒的話頗有些耳熟,讓他回想起多年前幫過他的長相不明的小女孩。

  她……會是她嗎?

  「怎麼了?」奈緒問道。

  降谷零頓了頓,搖了搖頭:「不,沒什麼。」

  接下來的比賽中,降谷零開足馬力,獲得了100米賽跑冠軍。

  這之後,是松田陣平的借物賽跑。

  名義是賽跑,但這個比賽項目的趣味性明顯大於競技性。

  奈緒暫時沒別的比賽,就在一旁觀看比賽。

  松田陣平的速度明顯比別人快,第一個撿起半途寫著指定物品的紙。

  他拿起紙看了一眼,環顧四周,看到奈緒後眼前一亮,朝她衝了過來,握住她的手腕:「跟我一起去終點。」


第41章

  這個賽跑項目名字叫做「借物」, 實際上為了增加娛樂性,指定要借的東西並非僅限於物品,還包括人。

  奈緒了解借物賽跑的規則, 猜測自己身上有紙條上寫到的物品,但又不能當場拆卸下來,或自己符合紙條上的描述, 松田陣平才會要求她一同前往終點。

  她順著松田陣平的力道進入賽場, 和他並肩一起跑到終點。

  兩人速度極快, 把其他參賽者遠遠拋在身後。毫無疑問,他們是第一名。

  松田陣平朝裁判員遞出手上的紙條, 催促道:「快點確認清楚,這組比賽我是第一名。」

  裁判員拿起紙條看了看, 轉頭看向奈緒,眼睛在她身上掃過, 又看了看紙條上的字, 搖著頭把紙條還給松田陣平:「不符合條件, 重新去找。」

  「怎麼可能不符合?這場上沒有比她更符合條件的人了!」松田陣平揚了揚紙條, 一臉不滿。

  紙條上到底寫著什麼,居然讓兩個人認知產生分歧?

  奈緒有點小好奇,探過腦袋去看松田陣平手上的紙條:「上面寫著什麼?」

  松田陣平配合地轉過紙條。

  「超人」——兩個碩大的字體映入奈緒眼簾。

  奈緒一時無言。

  其實吧, 她只是較之普通人力氣大了一點、速度快了一些、身體強韌些許……

  好吧, 她承認, 她的體質真的不一般。

  「別胡攪蠻纏,都說了條件不符。有時間在這裡歪纏,不如趕緊去旁邊找一找東西。」裁判員不耐煩地擺了擺手, 做出驅趕動作, 「快走, 別妨礙我工作。」

  「喂,誰胡攪蠻纏了,我可是認認真真在進行比賽啊!」松田陣平被裁判員不善的態度惹火了。

  裁判員也有些火大:「我們沒有為難你們,寫在紙條上的都是現場能找到的東西。我知道這個女同學格鬥很厲害,但算不上是『超人』。認真去找找,印著超人的扇子……啊……」

  裁判員一時說漏嘴,臉色有些尷尬。

  嗯……如果眼前這個人按他的提示找到東西,究竟算不算過關呢?

  松田陣平見裁判員不是成心針對他,心情平緩下來,發覺自己剛才忽視了一個基本問題。

  他和奈緒相處久了,很清楚她的力氣有多驚人,但他忘了只有北原班和他們幾個人知道這件事。

  他瞄了眼奈緒,向裁判員道歉:「抱歉,是我剛才沒講清楚啦。不是只有影視上那個超級英雄才叫超人,具有超越常人能力的人都叫做超人。她的外表太具有欺騙性,但她的力氣真的非同尋常。不信的話,我現場證明給你看。」

  松田陣平指了指眼前的地板,對奈緒說道:「來,你用力往這裡打一拳,用修車時的力氣。」

  距離畢業只剩一兩個月,奈緒無所謂會不會暴露她的怪力,反正該學的東西她差不多都學到手了,幫小伙伴一點小忙算不上什麼。

  但她仍有些猶豫不決:「不好吧?這算不算破壞公物?」

  裁判員看二人演雙簧,被他們氣笑了:「沒事,你盡管用力,若真被你砸出一個大坑來,我來負責填坑。」

  奈緒一聽,頓時沒了後顧之憂,單膝跪地,右手握拳,高高抬起。

  「宮本,停下,你在做什麼!」北原倉介大聲喝止奈緒。

  他剛才發現這裡情況有些不對勁,似乎是裁判員和參賽者有了口角。

  原本他沒放在心上,卻發現宮本奈緒站在參賽者身旁,心裡一突,莫名有些在意,不由得往這裡走來。

  還不及趕到,他就看到宮本奈緒擺出一個很不妙的姿勢,立即出聲制止她。

  奈緒起身立正:「報告教官,我朋友在參加借物賽跑,把我借過來了,我正要證明他是對的。」

  「給我看看。」北原倉介伸出手。

  松田陣平把紙條放到他手裡。

  北原倉介看到紙條上的字,額角青筋凸起。

  還好他趕過來了,按他們的說法,奈緒原本是想在這裡開個大洞?她還嫌自己不夠惹人注目麼?

  北原倉介攬過裁判員的肩膀:「她是我的學生,我作證,人沒帶錯。」

  裁判員是由教官擔任的,兩人互相認識,他相信對方沒有說謊。

  他狐疑地瞧了眼奈緒,總算認同松田陣平的名次。

  松田陣平和奈緒來了個勝利擊掌。

  一場小小的風波消彌於無形,奈緒回到人群裡繼續觀賽。

  然而,松田陣平的借人之舉似乎起了一個奇怪的開頭。

  接下來,奈緒發現自己三番五次被人「借走」。

  某個不認識的女生紅著臉過來「借」她,紙條上寫著「想成為的人。」

  班上某個男生笑嘻嘻地過來「借」她,紙條上寫著「實力強大的人。」

  某個不認識的男生一臉誠懇地拜托她,紙條上寫著「黑長發。」

  班上某個女生兩眼冒光地對她伸出手,紙條上寫著「偶像。」

  ……

  奈緒不記得自己最後一共跑了多少趟,她有理由懷疑,某些人純粹是看上她跑步速度快,硬把紙條上的內容和她扯上關系,然後就有理由盡快到達終點。

  不過沒關系,她以前沒遇過這種狀況,覺得怪有趣的,況且跑步又不累人。

  裁判員站在終點線邊上,嘆為觀止。

  他第一次見到借物賽跑裡竟然有人會被借來這麼多回,某些他覺得莫名其妙的理由最後卻被北原倉介認可了。

  他感慨道:「你的學生人氣很高啊。」

  北原倉介一臉苦澀:「是啊。」

  奈緒在班上的人氣已經高到他無可奈何的地步了。

  這幾個月來,他想法設法試圖打壓她在班級裡的地位。

  宮本奈緒並非無懈可擊,她偏科很嚴重。

  在實戰方面,她是班上的無冕之王,無需贅言;但在理論知識方面,她充其量只能算中上水平,很多人都比她強;而偵查方面更是她的弱項,大部分同學的水平都能吊打她。

  然而,無論北原倉介在班上多少次「不經意」提起她的缺陷,都無法阻止北原班同學們對她的仰慕之情。

  一個人只要在某個領域達到頂端,必然擁有眾多崇拜者,奈緒證實了這個說法。

  北原倉介懷疑有人成立了宮本奈緒的粉絲後援會,然而他沒有證據。

  如果這股「不正之風」只局限在北原班,他也就放任不管。問題是,宮本奈緒的某些事跡已經傳遍警校,她的名氣漸漸擴散開來,北原倉介眼見某個團體在不斷擴大。

  譬如這次借物賽跑,有些參賽者的可選擇目標其實不少,但他們有些出於好奇,有些出於崇拜,舍近求遠找到奈緒,想近距離接觸她。

  他看向被兩個參賽選手一左一右包圍住、不知道該跟著誰走的宮本奈緒,內心的悲傷已經逆流成河。

  雪上加霜的是,再過一個月左右,警校將舉行術科大會,以檢驗他們在警校裡的學習成果。

  北原倉介已經預見到奈緒以強大的實力折服大部分警校生的未來,他覺得東京警視廳未來堪憂。

  在招收的新一屆警察大多都是奈緒的迷弟迷妹的情況下,警視廳的長官們管得住宮本奈緒嗎?

  北原倉介的擔憂沒能傳遞給奈緒,奈緒四處閑逛觀看比賽,偶爾給幾個小伙伴加加油打打氣,一個上午不知不覺就過去了。

  下午的拔河比賽,每個班級各挑選出7名男同學和1名女同學參賽,班級間進行對戰,按單敗淘汰賽制決出各個班級的名次,同等名次的敗者按堅持的時間長短排序。

  其他班級都是女生站倒數第二、三位,北原班不這麼干。

  當其他班級把班裡身體最壯實、力量最強大的男同學安排在隊伍末尾時,北原班則是派出奈緒壓陣。

  「北原教官怎麼想的?有點拔河比賽經驗的人都知道兩段要安排男同學。」各班教官發出不解的疑問。

  北原倉介冷冷一笑。

  等比賽開始後,他們會明白他的安排沒有任何問題。

  當北原班上場時,其他7名男同學按順序依次站好,奈緒站在最後,把繩子纏在掌心一圈,抓牢。

  在裁判的指揮下,眾人雙手緊握繩子,擺好預備姿勢,將繩索拉成直線,調整繩索位置,使上面的紅線與中心線對齊。

  當裁判吹響口哨時,比賽正式開始。

  奈緒保持前腿緊繃、後腿下弓、身體重心往後傾斜的姿勢,牢牢固定住繩索。

  為了保證比賽的相對公平和趣味性,奈緒並沒有使出真實力氣。

  如果她動真格的,每次都一秒勝利,比賽還有什麼意思?

  她模擬出班上力量最大的男生的力氣——畢竟,她很討厭輸。

  什麼?對方有個女生,她這樣做不公平?

  奈緒表示,她已經放了一個海,對方在這種情況下要是還贏不了他們,還做什麼奪冠夢?

  奈緒沒有使出多少力氣,但她本人在壓陣這一事實,已經大大激發北原班同學們的自信和勇氣。沒有戰敗的顧慮下,他們氣勢如虹,一邊喊著口號一邊使力,接連戰勝不少班級。

  北原倉介看著一個個同僚不敢置信的目光,得意微笑。

  對內,奈緒是令人頭疼的刺頭;對外,奈緒卻是最好的武器。

  在整體力量本身就略高於對手、自身又有精神加持的情況下,北原班如猛虎出籠,將對手一一擊潰。

  雖然給自己設置的限制很多,但奈緒玩得挺開心的。

  要知道,她在以前學校裡的拔河比賽上,向來能不上場就不上場,逼不得已上場時,也只當自己是個擺設,從不發力。

  多虧上了警校,她可以得心應手地調動力量,參與到這項以前從未專心投入的比賽中,感受到團體合作的榮譽感和成就感。

  北原班進入決賽,對手是鬼塚班。

  奈緒發現自己的5個小伙伴全都站在自己對面——在未和伊達航爭奪2000米賽跑的冠軍前,她先對上了五人小隊。

  奈緒沒放開對自己的限制,依舊保持之前的力量參賽。

  然而,世事無絕對,有時候意外就是來得那麼突然。


第42章

  鬼塚班五人小隊根據北原班前幾場比賽的集體表現進行分析, 得出同一結論:奈緒在刻意控制自己的力氣,使自己的力氣落在普通人的區間範圍內,並且這個區間的上限並不高,可能和伊達航的力氣巔峰值差不多。

  如果奈緒在決賽中也堅持這樣做, 鬼塚班或許有勝利的希望。

  比賽雙方中, 男同學們的整體力氣估計相差不大, 但奈緒一個人的力氣相當於己方女同學的兩倍, 若想贏得比賽, 他們需要彌補這個差距。

  幸而拔河比賽之所以是團體賽, 就是因為它的輸贏並非如此簡單,力量大小只要不是天差地別,就僅僅是決定成敗的其中一個因素。

  對方力氣大, 但他們配合默契,勁往一處使,可以減少許多不必要的力氣損耗, 增加勝率。

  此外,他們五人對自己的爆發力很有信心——他們打算先發制人奪得先機後, 再靠配合一步步將勝利女神拉到自己這一邊來。若局面僵持不下,他們將再次利用自己的優勢。

  他們把策略告知另外兩個同學, 請兩人配合他們的步調,得到二人的贊同。

  他們想得很美,事實上他們的計劃也成功了——北原班沒有預料到對方的爆發力如此強勁, 一時沒穩住重心,被拽得身體往前一傾, 為穩住身體, 不得不把腳往前挪了一點增強摩擦力, 重新把身體往下壓。

  紅線霎時往鬼塚班偏移了二三十公分。

  鬼塚班乘勝追擊, 趁他們沒立穩,使出渾身力氣擴大戰果,紅線再次靠近鬼塚班十公分左右。

  然而,戰無不勝的北原班突遇對手,卻沒有慌亂。

  他們不可能會輸,班級的定海神針就在隊伍尾部壓陣呢!

  北原班很快就調整好姿勢,發揮出自己的全部實力。紅線在半空中左右移動,擺動幅度越來越小,最後停下了。

  雙方勢均力敵,紛紛使出渾身解數,卻沒能奈何得了對方,畫面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

  時機已至。

  伊達航拉長口號,給出暗號。

  3、2、1——

  除了壓陣的伊達航,其余四人同時放輕肌肉,再猛地使勁。

  強大的爆發力再次奏功。

  繩索剛被北原班拉過去一些,再次回到原位,並向北原班的白線更靠近一些。

  鬼塚班仗著出色的爆發力,再次向勝利靠近一步。

  北原班不敢學他們那樣做。

  若爆發力不夠,在放輕力道的一瞬間繩索就會被對方拉過去,這麼做只是自尋死路。

  鬼塚班反復再三利用同一個策略,將繩索拉至中線及河界正中間位置。

  勝利的天平逐漸向鬼塚班傾斜。

  奈緒有些佩服幾人。

  在北原班力量占優的情況下能先鎖定勝機,不愧是她認可的小伙伴。

  至於輸贏……輸就是輸,贏就是贏,她不是輸不起的人。如果被對方堂堂正正地戰勝,她甘心認負。

  奈緒是這麼想的,但事與願違。

  不知哪裡突然吹來一陣妖風,吹拂起奈緒臉畔的長發,幾根頭發調皮地用發尾在奈緒鼻腔處輕輕地搔了搔。

  奈緒鼻子一陣陣發癢,想打噴嚏的衝動一波又一波襲來。

  再劇烈的疼痛感她都忍得了,但實在忍不住這股強烈的癢意。

  奈緒忍了又忍,沒能憋住,打了一聲噴嚏。

  打完噴嚏後,她頓時覺得全身舒坦,卻發現情況有些不對頭。

  一直有序響起的口號聲不知何時已經停下,周圍鴉雀無聲。

  奈緒定睛一看,北原班和鬼塚班的參賽者們不知為何,全部朝她的方向倒在地上,至於繩索……

  繩索的一頭在她手裡握著,另一頭不知為何甩到她身後去了。

  奈緒找出她腦海裡的記憶,慢速度回放。

  在她打噴嚏前,鬼塚班還處於優勢地位;她打噴嚏後,所有人都倒地了,只有她站著,繩索在她這一側,北原班贏了……

  等等,她打噴嚏時發生了什麼事?

  奈緒在腦內繼續回想。

  她只是打了一個噴嚏而已!

  因為周圍沒有紙巾,她還匆匆忙忙彎曲手肘,把臉埋在手肘處——

  她看了看纏著繩索的右手,驀地明白了事情的整個經過。

  奈緒欲哭無淚地看著滿地參賽者。

  聽我解釋!這是個意外!我只是一時沒控制好力道!

  裁判好不容易把嘴合上,大聲宣布:「北原……北原班勝利!」

  北原倉介拍了拍身邊目瞪口呆的借物賽跑裁判員的肩膀,口氣很沉重:「看,我之前沒騙你吧?」

  他愣愣地點了點頭。

  之前那個卷毛小子沒胡說八道,這個女同學的力氣委實大的離譜!

  仰摔在地上的北原班同學們:雖然贏了,但過程和想像中有些不一樣……

  倒趴在地上的鬼塚班兩個同學:無緣無故輸了,這結局我沒想到呀。

  被摔得有點懵、沒從地上馬上爬起來的鬼塚班五人小隊:第一次站在宮本/奈緒對面領受她的巨力,確實非同凡響。巨力傳來的一剎那,他們根本握不住麻繩,隔著手套都感受到那股巨大的摩擦力。

  幸好學校為了安全起見,讓所有參賽者都戴了手套,否則每個人手心都得磨下一層皮吧?

  看著手套掌心位置有些脫皮,他們頗有些慶幸。

  奈緒扔下麻繩,心慌慌地跑到對面,關切地問還趴在地上的鬼塚班五人小隊:「你們沒事吧?要不要緊?需要我帶你們去醫務室看看嗎?」

  他們好像是直接面朝下摔的,不知道有沒有受傷。

  松田陣平猛然想起奈緒帶人的方式,迅速從地上爬起來:「我沒事。」

  其他人不知道松田陣平為什麼反應那麼大,但也一一站了起來:「沒事,只是摔了一下,緩一緩就好。」

  奈緒這才放下心來,回到自家陣營,伸出手把同學們一個個拉起來。

  北原班同學們:和宮本同學牽手了啊啊啊!好想再摔一次啊!

  不論奈緒自個兒是怎麼想的,這次拔河大賽,北原班拔得頭籌。

  奈緒本人還是有些不好意思。

  她明明已經給自己定下限制,卻陰差陽錯沒有做到,感覺有些欺負人。

  諸伏景光看出奈緒的小心思,開解她道:「你力氣大是天生的,又不是在作弊。用屬於自己的力氣贏下比賽,為什麼要感到羞愧?每個人的體能、智力天生就有差異,如果按照你的想法,世界上不存在完全公平的比賽。」

  伊達航點頭:「技不如人,理所當然會輸。」

  其他人點頭。

  能贏固然是好事,但拔河比賽輸給宮本奈緒,他們心服口服。畢竟,他們五個人力氣都在正常人範疇嘛。

  奈緒有些心虛。

  她的出生本身就像在作弊。除了她,還有誰能帶著記憶和上輩子大部分的能力出世呢?

  不過,幾人的勸慰頗有成效,奈緒很快就放開這件事,到四處觀看比賽。

  警校的兩人三足比賽和她以前見過的不一樣。

  她以前的學校舉辦兩人三足比賽時,場上意外頻發,各種笑料不斷。

  警校不一樣。

  這裡都是經過多方鍛煉的預備警察,都不缺乏體力、速度、敏捷性和靈活性,且配合度極高,在必要時刻也不會扭扭捏捏地講究男女大防。

  只見腳腕被綁在一起的一對對男女同學們毫不避嫌地把手搭在對方肩上,待比賽開始,就喊著「一二一二」的口號齊步前進,速度居然不比一個人競走時慢多少。

  正經的兩人三足比賽失去許多趣味,奈緒看了一兩組比賽,轉而去看多人長繩比賽。

  和拔河比賽不同,長繩比賽需要的是敏捷度和靈活性,以及團體配合,而非力量,北原班參賽的同學和拔河比賽的沒有一個重合。

  這個比賽可比之前的有趣多了,縱使能喊口號,可只要人一多,就容易出亂子。看到參賽者們手忙腳亂的樣子,觀眾頓時哈哈大笑起來。

  奈緒在操場上四處亂躥,哪個比賽有趣就看哪個比賽。

  至於正經比賽,除非小伙伴參加,不然她沒興趣看。

  第一天的體育祭順利結束。

  奈緒的2000米長跑和團體騎馬賽都安排在第三天,在第二天的體育祭中,奈緒沒有任務,依然自由自在地四處閑逛。

  諸伏景光和萩原研二各自在400米及800米的比賽中獲得第一。

  這個結果在奈緒的意料之內。

  小景平常訓練就很認真,空閑時還會主動加練,基礎打得可牢了,速度也跟著練上去了。

  至於萩原研二,雖然看似一副花花公子樣,經常和女同學們在一起說說笑笑,但該做的訓練從未拉下過,意外的很刻苦。

  「嘛~大家都這麼厲害,我總不能拖後腿吧?」萩原研二曾如此說過。

  奈緒對兩人表示恭賀,卻發現萩原研二臉上不見絲毫喜色,甚至有些無精打采的。

  「萩原君,你怎麼了?」

  松田陣平在一旁偷笑:「Hagi平常和女生來往密切,班裡的男同學們怨氣很大。下午的咬面包賽,他們向鬼塚教官強烈推薦了hagi。因無人自願報名,hagi被教官強制命令參賽。」

  咬面包賽?就是那種把面包高高吊起,繩子還會帶著面包不停地來回搖擺,需要參賽者跑到面包下面,一邊像只袋鼠一樣不停蹦跶,一邊一直仰著腦袋張大嘴巴去咬面包,直到把面包咬下來,再跑到終點的比賽?

  奈緒看了看外表風流俊朗、平日裡不停散發男性魅力、經常裝酷的萩原研二,沒辦法把他和咬面包賽聯系起來:「他?咬面包賽?」

  「是吧?你也覺得我和這個比賽不搭吧?其實,只要他們幾個有人願意主動參賽……」萩原研二用幽怨的眼神看著幾個友人。

  四個人不約而同地別過頭。

  不是他們不講義氣,實在是無能為力。

  那麼蠢的比賽,他們才不想參加嘞!

  奈緒突然好期待下午的咬面包賽。

  反差越大,看點才更足呢。

  在奈緒的殷殷期盼下,太陽漸漸爬到正高空,又緩緩向西邊落下一點點。

  咬面包賽即將開始。


第43章

  萩原研二站在比賽等待區內, 環視周圍一圈,看到眾多熟人。

  五名不知道是來替他加油還是來看他熱鬧的小伙伴們、平日裡和他關系要好特意前來聲援他的女同學們, 以及來看他笑話的鬼塚班男同學們——除去正在比賽的人外, 其他人一個不落,全員到齊——他們正幸災樂禍地等著看他出醜的樣子。

  萩原研二心裡極度郁悶,卻不在臉上露怯, 帥氣地朝女同學們wink了一下,引來一陣尖叫聲,以及男同學們羨慕嫉妒恨的眼神。

  萩原研二面帶微笑, 飛快轉動腦筋。

  這場比賽對他而言是個極大的考驗。

  首先,他不能輸, 失敗的人一點也不瀟灑;其次, 他不能狼狽地贏, 像只猴子一樣蹦蹦跳跳、大張著嘴巴傻傻地去咬面包?請容許他拒絕,他絕對不想在女孩子心目中留下這種滑稽的形像。

  留給他的路只有一條——他要帥氣地贏下這場比賽!

  賽道不長,只有一百米, 面包被高高地懸掛在五十米處。

  萩原研二遠遠地看著自己這一道跑道上的面包,它正系在一條細繩上。為了給比賽增加難度, 細繩的另一頭則連接著一個簡易的自動搖擺裝置, 有節奏地帶動面包左右搖擺。

  但凡自動化機械,其運動軌跡都有跡可循。

  萩原研二仔細觀察自動搖擺裝置搖晃的弧度、力道,還有面包搖擺的速度、高度,以及時不時吹來的風對面包造成的略微影響,捕捉一切細微痕跡。

  所有環節透過他的眼睛進入他的腦海, 被他一一解析, 讓他對每一個細節了然於心。

  五人湊在一起交頭接耳:「他的眼神好專注, 沒想到他對這種比賽挺上心的。」

  「嗯。是我們太過於注重表像嗎?或許他對這個比賽挺感興趣的?」

  當萩原研二站在起跑線上做出起跑姿勢時, 五人不再交談,聚精會神地關注著他的一舉一動。

  發令槍鳴響的一剎那,萩原研二如迅雷般向前衝出,身姿矯健,速度極快。

  他的頭發被迎面的風吹開,露出意外多出一絲剛毅味道的臉龐。

  與他相熟的女同學們臉上爬上一絲絲紅暈。

  他第一個跑到面包下,站住,仰頭看向掛在頭頂四五十公分左右的面包。

  他並沒有急著跳起,而是默默看著面包搖晃了兩個來回。

  遠望和近觀看到的東西不盡相同,他不停地修正之前腦袋裡模擬的面包運動軌跡。

  「他怎麼突然不動了?」

  「傻愣著做什麼?後面的人都追上來了!」

  觀眾們代入萩原研二的位置,比他還要心急,大聲催促著他快點行動。

  此刻,第二名到位的參賽者已經分秒必爭地跳躍起來咬面包了。

  可惜,他沒能一發入魂,面包擦著他的嘴角滑過。

  此時,萩原研二上方的面包已經搖晃了兩個回合,漸漸和他腦海中的軌跡重合。

  當第二名落下時,萩原研二微微蹲下,腳下蓄力,猛地躍起。

  此刻,突然刮來一陣輕風,面包的軌跡稍稍有了偏移。

  萩原研二似是早有預料,腦袋微偏調整角度,當面包近在咫尺時,張大嘴巴狠狠甩頭一咬,把面包從細繩上扯了下來。

  他的這一串動作宛如獵豹在狩獵,動作優雅中帶著凶悍,從骨子裡散發出強烈的荷爾蒙氣息。

  待他落地叼著面包向前猛衝時,旁邊的幾個參賽者還在毫無章法地蹦跳著咬面包,不停地起、落、起、落……

  觀眾眼中的萩原研二:好酷!居然在咬面包賽上展現出不一般的風采!

  觀眾眼中的其他參賽者:智障兒童歡樂多。

  女同學們的心砰砰直跳,仿佛有小鹿亂撞,臉上紅暈更深。

  鬼塚班男同學們的臉色仿佛夜叉降臨,扭曲猙獰:可惡!不僅沒看到他的醜態,還被他裝到了!

  毫無疑問,萩原研二獲得了比賽第一名。

  他的五個小伙伴上前祝賀他。

  松田陣平一胳膊攬住他的脖子,興奮地喊道:「Hagi,真有你的!太帥氣了!」

  其他幾個人紛紛豎起大拇指。

  降谷零嘆服:「你的洞察力真強。」

  諸伏景光面帶欽佩:「如果換做是我,做不到這樣。」

  伊達航爽朗一笑:「要是你能把這份洞察力用在日常就更好了!」

  奈緒半是遺憾,半是滿足:「雖然沒看到期盼中的畫面,但卻有種驚喜的感覺,你剛才的表現很有看點呢。」

  萩原研二露出俊朗的笑容。

  他,萩原研二,無論遭遇怎樣的困境,都將展現出最帥氣的一面!

  萩原研二的舉動讓後來的參賽者們開了竅,紛紛效仿萩原研二。

  可惜,他們的洞察力遠不及萩原研二,照貓畫虎之下只學了個四不像,導致笑料百出。

  不過,比起張著嘴瞎蹦跶,這種做法明顯好看許多,不少人撞了運取得成功,因此保留下一絲顏面。

  萩原研二但笑不語。

  論瀟灑帥氣,沒人及得上他!沒人!

  奈緒嘻嘻哈哈地看完這場意外有趣的比賽,習慣性轉頭看向肩上:「雪鷹,這場比賽挺有意思的……」

  看到空蕩蕩的肩膀時,奈緒閉上嘴。

  對哦,她差點忘了,雪鷹這些日子正沉迷看劇無法自拔,天天飛到宿管阿姨房間裡和她一起追劇。

  按雪鷹的說法就是:「體育祭有什麼好看的?每年翻來覆去都是那幾個項目,早就看膩了,還不如追新劇有意思,而且外面太陽好曬,房間裡涼快多了。雖然我沒有過去,但我會在心裡給你打氣加油的。奈緒最厲害了,我等著看你的獎杯哦!」

  奈緒決定回去之後跟它聊聊比賽中的趣事。

  下午的各項比賽,除了咬面包賽以外,其余比賽都缺乏亮點,奈緒最後只和雪鷹提了咬面包賽。

  雪鷹表示有些遺憾,但並不打算陪奈緒參加第三天同時也是最後一天的體育祭。

  雪鷹理直氣壯:「電視劇正好卡在高-潮部分,當然要選擇看電視啊!」

  劇情正發展到男女主即將互掉馬甲,精彩怎容錯過?

  奈緒無奈,只好單獨一人參加第三天的體育祭。

  2000米賽跑,初賽時分五組進行,每組8人。每組比賽的前兩名進入決賽,再從10人中決出名次。

  奈緒和伊達航被分到不同的小組。

  奈緒被分到第五組,最後出場,伊達航則在第一組。

  「決賽見。」

  伊達航踐行了這個約定。

  在第一組比賽中,他搶占先機,一開始就跑在梯隊的最前方,拉開第二名幾米距離,然後全程勻速向前奔跑。

  距離終點剩下200米時,他身體前傾,提高速度。

  距離終點50米處時,伊達航上身急速前傾,咬緊牙關奮力衝刺,第一個衝線,把第二名遠遠拋在身後。

  自始至終,他都保持住第一名的位置,沒讓任何人超越他。

  伊達航的勝利如教科書般完美,讓人無可挑剔。

  但是,這種方式並不適合奈緒。

  只要能贏,何必講究過程是否按步驟進行?

  當她聽到發令槍後,她就以400米跑的速度向前飛奔,拉開後面的隊伍一小截。

  「哎呀,現在就發力,等下容易後繼力量不足,最後衝刺的時候使不上勁。」有人指指點點,覺得奈緒的做法不可取,「剛開始的優勢都是虛的,多少人這麼做都被後來人反超了,她是第一次參加中長跑比賽嗎?」

  「50米和2000米……40倍的賽程,她能堅持下來嗎?」有人見過奈緒第一天的表現,並沒有一下子否決她的做法,但也有些搖擺不定,「難不成只是因為沒經驗?」

  許多觀眾猜測奈緒跑不過第一圈就得減速,在後面四圈內被人反超,反而落到隊伍最後一名。

  然而,他們的猜測全部落空。

  奈緒以同樣的速度跑過起跑線。

  一小截的距離被拉開成一大截。

  「完了完了,現在還不懂得減速,看來不用等最後一圈,在接下來的兩三圈內她就奠定下敗局了。」

  然而,奈緒再次勻速跑過起跑線,與後面的隊伍拉開更遠的距離。

  「體力還不錯嘛,不知道能不能再撐一圈。」說話的人不敢再妄下定論。

  奈緒用行動告訴他,她可以的。

  當奈緒第三次跑過起跑線時,觀眾們沉默了,沒人再發出唱衰的聲音。

  看她輕松自如的跑步姿態,似乎並沒有感受到體能的消耗與精神上的壓力。

  除了參賽者的應援者們,場上所有觀眾的目光都被奈緒吸引住了。

  他們默默地看著奈緒奔跑的身姿,隨著她一步步前進,他們的眼神亮了起來,體內的熱血一寸寸燃燒起來。

  當奈緒第四次衝過起跑線時,場上一片沸騰,觀眾們自發為她加油鼓勁。

  此刻,第二名已經落下將近半場的距離。

  在接近終點時,奈緒並沒有加速,她一直保持著同一個速度拿下冠軍。

  當她衝過終點線時,第二名還沒有進入衝刺狀態。

  全場觀眾發出海嘯般的歡呼聲。

  奈緒走到賽道邊上,抬起手臂准備擦拭額頭上滲出的汗水。

  跑這麼點路程,她不覺得累,但太陽真的好曬啊。

  一塊毛巾搶先落在她的額頭上,為她輕輕擦拭掉滾落的汗珠。

  拿著毛巾的是北原班的一個女同學。

  其他幾個女同學紛紛圍了上來,遞水的遞水,搖扇子的搖扇子,完美復刻第一天體育祭上她跑50米時的畫面。

  但這次奈緒沒有逃開,接受了她們的好意:「謝謝。」

  她接過礦泉水,噸噸噸連灌好幾口。

  北原班女同學們眼睛閃閃發光。

  決賽安排在下午。

  原本2000米賽的初賽和決賽時間至少要間隔十小時以上,但警校表示,現實是殘酷的,犯人不會等警察精力充沛後再進行犯罪,體力不足就要上陣的事情比比皆是,比賽應該貼近現實。

  更何況,進行決賽的每一個參賽者都同樣消耗了巨大的體能,對所有參賽者而言,比賽是公平的。

  奈緒對此沒有意見。

  不過,她在上午還有一項比賽——團體騎馬賽。

  她這幾天的高調表現太過打眼,明裡暗裡吸引不少人注意。

  發現奈緒的名字出現在團體騎馬賽名單裡時,所有對戰者都把目光投向奈緒。

  ——她是勁敵,必須最先排除。

  「看來會是場硬戰。」北原班班長看得很明白,但是,「我們無所畏懼!」


第44章

  騎馬戰游戲規則很簡單, 四人一組,三人為馬,一人為騎手。騎手腦袋上用活結緊緊地扎著一條紅色的發帶, 作為得分依據, 只需輕輕一扯, 就能松開。

  騎手落到地上,淘汰;騎手頭上發帶脫落,淘汰。

  「馬」的攻擊方式只有一種,那就是衝撞別的「馬」,而騎手只能攻擊騎手,但攻擊方式比較多樣。比賽嚴禁危險、下作的攻擊方式, 其余攻擊方式不限。

  發帶必須從騎手本人額頭上奪得才能計分,騎手手上作為戰利品的紅色發帶不計入分值。

  所有小組在同一個場地混戰, 直至剩下三個小組, 按比賽結束時奪得的發帶計算分值排列名次。

  北原班的「馬」是三個身材壯實有力的男同學,班長是「馬頭」。他們犧牲了一部分機動性,著眼於「馬」的穩固性。他們的任務就是穩住下盤, 即便和其他「馬」互相衝撞也不至於散架, 讓作為騎手的宮本奈緒不會因為他們的緣故跌落下來。

  鬼塚班的「馬」是諸伏景光、萩原研二及松田陣平, 騎手是身手敏捷、擅長自由搏擊的降谷零。他們和北原班相反,更注重靈活性,由和騎手心有靈犀的諸伏景光作為「馬頭」,作為把控大局的指揮者。

  在騎馬賽開始前, 所有參賽者各就各位, 做好預備姿勢。

  他們對奈緒心有忌憚, 虎視眈眈地看著她。

  木倉打出頭鳥, 奈緒在體育祭前因格鬥訓練男女分組一事已經暴露了其不凡的身手, 又在體育祭展現了她的非人力量及充沛體能,被眾人視為眼中釘。

  若各個班級各自為戰,極有可能被北原班逐個擊破,最終落得戰敗下場。

  既然參加了比賽,誰不想獲勝?

  面對渾身上下毫無破綻的可怕對手,他們以眼神互相示意,大部分班級決定等比賽一開始,便群起而攻,先把這個難以戰勝的敵人斬於馬下,再各自分個高低——這是戰術。

  北原班班長及另外兩個小伙伴緊了緊手上力氣,加固了他們之間的聯結。

  鬼塚班四人小組互換眼神,點了點頭。

  比賽開始的哨聲一響,四面八方的騎手不約而同策「馬」包圍住北原班,發起猛烈進攻。

  一只只手伸向奈緒,有的目標直指發帶,有的想扣住她的脖子、抓住她的肩膀,把她直接扯下「馬」。

  北原班的「馬」沒有動彈,牢牢地扎著馬步,固定住下盤。

  擊潰敵人不是他們的任務。

  奈緒面對眾多攻勢,飛快地從「馬鐙」上站了起來,穩穩地立於其上。

  她用左手格擋住面前的攻擊,搖擺了一下腦袋,垂下的發帶隨著扎高的馬尾高高地甩向一邊,避過身後幾人襲向發帶的手。

  她探出右手,快准狠地抓住直面她的騎手的發帶,往回一扯。

  對面班級落敗,退出賽區。

  其他騎手反應很快,有些人隨著她一起站了起來,繼續進攻。

  此刻,無論她是站是坐,都有人瞄准好發帶的位置,准備同時動手。

  奈緒出其不意地從「馬鐙」上躍了起來,跳到別班的「馬」上,面對面搶奪對方的發帶。

  對方護住了發帶,奈緒也不執著於發帶,雙手在他肩膀上一推,跳到下一個班級的「馬」上。

  被她「輕輕」推了一下的騎手只覺得兩股巨力從肩膀上湧入全身,又傳遞給下面的三個人。馬散架了,騎手從上面跌落下來,淘汰。

  奈緒故技重施,蹦到別人的「馬」上先搶發帶,沒搶到就推倒對方。

  很快,在她身邊有一小片位置被清空了出來。

  其余騎手見勢不妙,紛紛從她身邊散開。

  有人見北原班的「馬」孤零零地立在原地,靈光一閃,策「馬」去衝撞他們三人。

  以四個人的重力加速度去衝撞三個人,哪方占據優勢,實在是一目了然。

  只要北原班的「馬」散架,大家遠離宮本奈緒,她沒了落腳點,自然而然就戰敗了。

  北原班班長看出他的打算,帶領其他人左躲右閃繞圈圈,拐著彎不停向奈緒靠近。

  然而,其他班級也加入這個計劃中,對他們進行圍追堵截。

  奈緒到手新的發帶後,見旁邊沒有其他「馬」,大叫了一聲:「班長!」

  北原班班長頓時不顧其他班級的攻勢,指揮其他兩個人穩穩扎下馬步,緊緊地牽住彼此的手。

  奈緒躍向屬於自己的「馬」。

  北原班三人繃緊手、憋住氣,准備努力抗住奈緒從遠處落下的強烈衝擊力。

  然而,落在他們手上的力量出乎意料的小。

  奈緒以他們作為中轉站,再次跳到衝過來沒止住步伐的一匹「馬」上。

  與此同時,北原班三人被其他幾個班級衝散架了。

  但是,規則沒有規定「馬」散架等於淘汰。

  「快點,重新結陣!」北原班班長不顧身上疼痛,立刻又和其他兩人組合成「馬」。

  奈緒又解決了兩個班級,重新落回北原班的「馬」上,坐了下來。

  至此,七八個班級被她淘汰掉了。

  眾人徹底明白過來,圍攻她的方案不可取。

  暗自結盟的各個班級無聲地廢棄盟約,一邊默契地遠離北原班,一邊互相捉對廝殺起來。

  惹不起,他們還躲不起嗎?

  北原班所到之處,眾人紛紛戰略性撤離,愣是沒讓北原班找到機會和他們交戰。

  ——這也是一種戰術。

  奈緒看著距離她幾米遠的其他班級,束手無策。

  這個距離,她是有辦法跳過去,但是這樣做並不妥。

  一來,跳躍時產生的巨大力量將傷到作為「馬鐙」的幾個人的手;二來,跳躍距離過遠,下落需要一定時間,但落點不是固定的,對方大可在她落下前轉移位置,那時她無法在空中改變落點,結果只是自尋死路。

  在激烈混戰的戰場上,唯有北原班像無頭的蒼蠅一樣四處亂撞,但他們的周圍永遠都是真空地帶。

  觀眾們看得嘆為觀止。

  自小到大,學校每年都會舉辦體育祭,團體騎馬戰是必有的項目。雖然規則有些不同,但他們發誓,這是他們有生以來見到的第一場如此詭異的團體騎馬戰比賽。

  當場上只剩三個班級時,裁判吹響了哨子,比賽結束。

  後半場徒勞無功地四處奔走的北原班同學們:「……」

  無敵的滋味是多麼的寂寞——不要啊,他們才拿到4條發帶啊!

  降谷零揮舞著手上的5條發帶。

  另一個小組的騎手拿著2條發帶。

  本次騎馬戰比賽的冠軍、亞軍、季軍順利產生了。

  北原班傷心欲絕。

  他們明明是支無敵的隊伍!為什麼連一個冠軍都沒拿到手!這不合理啊!

  奈緒難得有些郁悶。

  早知道就不直接把那幾個騎手推下「馬」,應該多花點時間搶發帶的。

  時間那麼充裕,誰知道自己的小組會被徹底孤立呢?

  鬼塚班五人挺開心的。

  硬實力不如宮本奈緒又如何,最後是他們贏了。

  比起其他人,他們更清楚宮本奈緒的實力,並沒有寄托希望於「聯盟」最初的行動。

  他們沒想和奈緒硬碰硬,也沒打算在其他班級背後插刀——雖說兵不厭詐,但在大家默認結盟的前提下干這種事過於卑劣——為保存實力,只在一旁默默觀望局勢發展。

  直到「聯盟」解散後,他們才以最快的速度向其他班級下了手。

  團體賽的精髓就在這裡,一支隊伍,未必能因為其最強就獲勝,有時候戰術、分析能力、配合度等因素也能影響到戰局的結果。

  奈緒沒能拿下理所應當的勝利,有些愧疚。

  她瞄了伊達航一眼。

  無論如何,下午的2000米決賽冠軍,她不會再拱手讓人。

  伊達航正在慶賀四人的勝利,突然打了個噴嚏。

  他習以為常地揉了揉鼻子,沒有放在心上。

  然後,下午的2000米決賽中,他被宮本奈緒碾壓了。

  為了不陰溝裡翻船,她把速度又提高了一點點。

  別小瞧那一點點速度,盡管伊達航在最後一圈起跑線上就開始進行提速,依然沒能超過奈緒——他們相差足有50米左右。

  奈緒毋庸置疑獲得了第一名,伊達航則是第二名。

  「我輸了。」伊達航坦蕩認輸,「你很強大,一時半會我還趕不上你,但我會努力的。」

  當太陽下落到樹梢位置時,歷時三天的體育祭終於迎來閉幕式。

  在那之前,教官們統計了各個班級的得分情況,將各班名次一一公布出來。

  本次體育祭獲得第一名的是鬼塚班,第二名才是北原班。

  北原班同學們低垂著腦袋,沮喪極了,時不時抬頭看一眼奈緒,又低下頭去,眼睛裡流露出各種各樣的復雜情緒:「對不起,是我們拖了後腿,明明你為班級獲得三個冠軍和一個亞軍——」

  奈緒問號臉:「等等,團隊賽的冠軍和亞軍是大家共同的功勞,為什麼都記在我頭上了?另外,我覺得能得到第二名就已經很棒了呀!」

  她沒在安慰人,而是說出基於事實得到的結論。

  畢竟鬼塚班有她的五個小伙伴,他們都是很厲害的人呢!

  這次體育祭,他們五人在個人賽中充分展現出自己的實力,加起來為鬼塚班贏得了七八個冠軍,比她多了五六個。

  兩個班級的分值差,大半來自於他們五人。

  北原班同學們不知奈緒心裡的想法,猶自感動不已:宮本同學沒責怪他們不爭氣,還安慰了他們耶!宮本同學真溫柔!

  閉幕式結束後,各個班級原地解散,警校生們三三兩兩結伴去吃飯。

  奈緒去尋找五個小伙伴,他們正好也過來找她。

  六人心照不宣相視一笑,一起走向食堂。

  在路上,萩原研二問其他五個人:「明天是休息日,沒有上課,你們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參加聯誼活動?」


第45章

  「上次那種?」伊達航眼睛一亮, 「你付酒錢?」

  「哈哈,沒問題,班長真愛喝酒呢。不過和上次有些不一樣, 這次不是一對一的聯誼, 來的女生會比較多,她們說不介意我們帶女孩子過去。宮本要一起來麼?」萩原研二向宮本奈緒發出邀請。

  奈緒從未參加過聯誼活動,聞言有些心動:「真的可以嗎?我是女孩子, 過去會不會不合適?」

  聽說聯誼會有約定俗成的潛規則, 幾乎沒有帶異性同伴去參加的前例。

  「不會,這只是普通的聯誼會,沒那麼多條條框框。班長已經有女朋友,上次也陪我們去聯誼會湊數了。」萩原研二笑著擺擺手,「說是聯誼活動, 實際上只是個小聚會,大家一起聊聊天唱唱歌什麼的放松放松心情,不要有心理負擔。」

  「好, 我去。」奈緒一口應下。

  「你們呢?」萩原研二問其他人。

  「我去!免費的酒喝起來最棒了!」伊達航積極報名。

  「唔……明天好像沒別的事要做,zero, 我們也去吧?」諸伏景光看向降谷零。

  「偶爾放松一下也不錯。」降谷零答應了。

  「小陣平,你呢?」萩原研二問最後一人。

  「你們都去, 我一個人留在學校沒什麼意思, 我也去吧。」松田陣平勉強答應下來。

  「好, 我們這裡共計6人……我等下給她們發個簡訊。」

  「有點奇怪,對方居然主動提出可以攜帶異性同伴。該不會她們想見的人其實是宮本吧?」松田陣平發覺有些不對,卻滿不在乎, 「無所謂, 反正我只是過去湊個熱鬧。」

  「怎麼會。不過她們應該對宮本很好奇, 畢竟她是學校裡的風雲人物。」萩原研二朝奈緒眨了眨眼,「宮本會介意她們到時候找你搭話麼?」

  奈緒有些奇怪:「聯誼活動就是大家一起聊天玩耍吧?我都打算過去了,怎麼可能會介意?」

  「不介意就好。」萩原研二展顏一笑。


前言收回。

  介意的人不是宮本奈緒,卻另有其人。

  萩原研二覺得自己慘遭到人生中第一道滑鐵盧。

  在他經歷過的無數次聯誼活動,從未遇到過眼前這種情況。

  他們此刻分別坐在一張長桌兩端,座位排序如下:

  航  松  萩  女  女  女  女

  景  零  女  女  奈  女  女

  萩原研二的四個好友不厚道地笑了起來。

  他們都是來湊熱鬧的,不關心女生們的選擇,但看到萩原研二吃癟時天崩地裂的神情,實在有夠搞笑。

  松田陣平一語中的。

  這場由外班女生舉辦的聯誼活動的目標在宮本奈緒,其余五個人都是順帶湊數的。

  待他們到約定地點時,女生們看到宮本奈緒時,眼中頓時閃現高光。

  當他們自我介紹完畢後,女生們急不可耐地擁著奈緒事先搶占座位,只留了邊角的五個座位給男生們。

  讓萩原研二得到一絲安慰的是,她們仍記得招呼他坐到唯一一個對面是女生的空座上,而剩下四個人對面全是男生。

  然後她們又不留情地扎了他一刀——落座後,所有女生的目光焦點全部集中在宮本奈緒身上,沒給他留下半分。

  萩原研二有種吐血的衝動。

  他,萩原研二,有「女性之友」之稱的大帥哥,竟然在聯誼活動中成為「壁花少年」?

  他這輩子做夢都沒夢到過這麼離譜的事情。

  女生們此刻顧不上他的感受,圍著奈緒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

  「宮本同學,我看了你前幾天的比賽,你的力量、速度和體力都好強,冒昧問你一個問題,請問這些是怎麼練出來的?」

  「宮本同學,你在賽跑大賽裡表現得太棒了!簡直就像風一樣,輕盈又自由,讓人挪不開眼睛呢!」

  「宮本同學,非常感謝你之前為我們出頭。自從取消男女分組的限制後,我們班那幾個愚蠢的男生輸給我後再也不敢在我面前叫囂了!」

  「聽說下次的術科大會也不再限制男女性別,男女可以同台競技。真期待宮本同學能得到大會冠軍!」

  ……

  奈緒招架不住女生們澎湃的熱情,乖乖地坐在她們中間,逐一回復她們。

  「力量是天生的,速度和體能大半是後天鍛煉出來的。鍛煉方式很簡單,每天至少跑兩個小時,中間最好不要間斷,我持續了十幾年。」她以前每晚都和雪鷹一起夜巡,速度和體能多半都是那時候練起來的。

  「謬贊了,我哪裡比得上風?不過還是感謝你的誇獎。」風比她自由多了。

  「沒必要感謝我,我這麼做的初衷只是為了自己能與更多人對戰,那只是意外之喜。」後續鬧出那麼大動靜也出乎她的預料。

  「謝謝,我也很期待在術科大會上與其他班級的同學對戰,多學習別人的優點。」和同班同學們對練太多次,所有她看得上的招式都偷師完畢,她希望能在別班淘到其他有用的招式。

  「哇!」女生們聽到她的回答,眼裡閃爍著更明亮的光芒。

  不居功、不自傲、努力、誠實又謙遜,這樣的宮本同學好耀眼啊!

  發覺宮本奈緒比想像中平易近人的女生們更加熱情洋溢,嘴上不停歇,一句句話如密集的機關槍子彈般傾瀉向奈緒。

  奈緒剛開始還能一句句回復,漸漸在狂轟濫炸的話語中丟盔棄甲,借口去衛生間以躲避她們。

  奈緒站在鏡子前用冷水洗了把臉,讓混亂的大腦清醒一下。

  她看著鏡子裡的雪鷹,心有余悸:「聯誼活動好可怕,為什麼萩原君那麼熱衷這種活動?」

  雪鷹把小腦袋搖成撥浪鼓:「不不不,我在電視裡看到的男女間的聯誼會不長這樣,你可別誤會。聯誼會一般是由同等數量的男生和女生參與的,女生坐一排,男生坐對面,一起聊天。等熟悉些了,互相有好感的男女生會默契地和同伴交換座位,面對面坐著眉來眼去增進感情。在那之後,所有人會一起去唱卡拉OK之類的。」

  剛才那種男生和男生面對面、女生和女生面對面、所有女生圍著一個女生冷落其他男生的聚會,它才不承認是聯誼會呢!

  ——那是披著聯誼活動的皮、實質為粉絲見面會的活動才對。

  等奈緒猶猶豫豫地從衛生間走出去時,發現長桌上的座位順序變成了:

  航  零  景  空  松  萩  女

  女  女  女  女  女  女  女

  奈緒在空位上落座,看了看左右兩個熟悉的小伙伴,長長地松了一口氣。

  女生們坐在座位上淑女地微笑著,沒再追著她問東問西,奈緒壓力頓消,打消了半路溜走的念頭。

  萩原·深藏功與名·研二:差點把人嚇跑了,果然勸大家換座、讓她們收斂起過度的熱情是個好主意。

  女生們:克制住克制住,難得能和對方一起聯誼,不能讓她跑了。

  座位調換後,桌上逐漸有了點正常聯誼會的氣氛,大家打開了話匣子,一起聊起天來。

  奈緒暫時沒加入他們,在一旁咕咚咕咚地灌酒,藉機緩過一口氣。

  他們聊了會兒不痛不癢的話題,有個女孩子問道:「你們從警校畢業後打算去哪裡任職?」

  話題突然深入到未來的人生規劃,現場氣氛卡了一下。

  萩原研二哪裡會讓現場冷場,讓問話的女孩子尷尬。他迅速接話:「警備部。果然是拆彈的男人比較帥氣吧?」

  松田陣平跟上話:「我也要去警備部。」。

  伊達航:「刑事部。」

  諸伏景光:「刑事部。」

  降谷零:「刑事部。」

  奈緒悄悄地跟了一句:「刑事部搜查一課。」

  女生們的目光唰地一下落在她臉上。

  刑事部負責刑事案件的搜查及案件處理,對警察本身的素質要求教高,風險較大。

  搜查一課負責偵辦重大凶殘案件,裡面的警察尤其優秀,是整個刑事部裡最拔尖的人才,但相應的風險也最高,傷亡率不低。

  宮本奈緒一開口就把目標定為搜查一課,這份自信和勇氣著實讓人佩服。

  她們沒有宮本奈緒的底氣,很早以前就決定去比較安全的交通部及生活安全部。

  伊達航很開心:「這麼說來,我們四個人未來極有可能在一起工作?真不錯啊。」

  他毫不懷疑他們四人都能進入搜查一課。

  松田陣平在一旁嚷嚷道:「雖然不在同一個部,還是能經常一起出來玩嘛。」

  「就是,可不能單獨把我和小陣平撇開呢。」萩原陣平舉起酒杯,「不管是在警備部也好,刑事部也罷,或者是交通部以及生活安全部,未來大家都是警視廳的同僚,這可是極難得的緣分。來,為我們的緣分一起干一杯!」

  「干杯!」

  眾人紛紛舉杯,一口悶干杯中酒。

  眾人一邊喝酒用餐,一邊聊天。飲酒能助興,現場很快就熱鬧融洽起來。

  餐後,果然有人提議要去卡拉OK唱歌。

  這是聯誼活動的例行項目,沒有人反對,大家結伴前往附近的卡拉OK廳。

  奈緒落在後面,腳步有些虛浮。

  她一時忘了這副身體是第一次碰酒,一不小心喝得過猛,頭有點暈。

  諸伏景光察覺到她的情況不對,陪在她身邊:「沒事吧?你晚上酒喝太多了,需要我扶著你嗎?」

  奈緒搖頭:「不用,只是有點不適,等酒勁過去就好了。小景,等日後我們成為同事,記得兌現你的話呀。」

  「什麼?」諸伏景光腦子沒轉過彎。

  「剛才有幾道菜味道不錯,以後有空要記得做給我吃。」奈緒舔了舔嘴唇,掰著手指數,「姜汁燒肉,茶碗蒸,還有羊羹……」

  諸伏景光莞爾:「好。」

  微醺時的奈緒比起清醒時克制力要弱一些,換成平日,可不會直接了當地報菜名。

  一行人在街道上行走,在紅綠燈路口處停下。

  一輛車停在他們身邊,須臾,車門開啟,從上面走下一個銀色長發的青年。

  青年穿著不合時宜的黑色風衣,黑色的帽子戴得很低,讓人看不清他的眼睛。

  他反手關上車門,壓了壓帽檐,和他們擦肩而過,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雪鷹的本能向它發出預警,它全身的毛猛地炸開,扎在奈緒脖子上。

  奈緒脖子一癢,發現雪鷹正在顫抖:「你怎麼了?」


第46章

  「殺氣……奈緒, 那個人身上殺氣好重!」雪鷹瑟瑟發抖。

  跟著奈緒夜巡那麼多年,它什麼人沒見過?小偷、強盜、詐騙犯、黑-道成員、殺人未遂者……就連真正的殺人犯它都見過好多個,還和奈緒聯手把對方送進警視廳。

  然而, 沒有一個人身上的凶性比剛才那個人要強。

  即便是奈良縣欺負它的妖怪們,都沒對它釋放過那麼強烈的殺氣。

  那麼多年來, 它也遇到過好幾個身帶殺氣的警察, 但他們身上的正氣也重,雪鷹並不害怕他們。

  可那個人身上只有純粹的殺氣, 哪怕看不見它,只是普普通通地路過, 都戳爆了雪鷹身體裡的危險感知器。

  它懷疑那個人是殺人無數的殺手!像電視劇裡演的那種沒得救的雙手沾滿鮮血、十惡不赦、不知悔改的冷血殺手!

  奈緒伸手撫了撫雪鷹的毛發,把它們撫順,轉身看向那個銀發青年。

  「奈緒,你醉得有點厲害, 要不別去唱歌了, 我送你回宿舍?」諸伏景光見奈緒看著肩膀處說胡話, 伸手在肩膀的空氣中做出好似給小動物順毛的動作,擔憂地扶住她的胳膊, 「你是不是第一次喝酒?都怪我沒確認你的酒量就放任你喝了那麼多……我到前面和他們說一聲,你等我一下。」

  諸伏景光松開手, 往前走了幾步,沒發現奈緒突然轉身。

  他拍了拍萩原研二的肩膀, 待他轉過頭說道:「奈緒喝醉了, 我送她回去,就不參加接下來的活動了。抱歉, 日後有機會我們再一起聯誼吧。」

  他朝女生們歉意一笑, 還沒回身, 就看到萩原研二往他身後一指:「宮本跑走了!」

  諸伏景光急忙回頭,看見奈緒跑向另一條街道。

  「奈緒!」他喊了一聲,緊追在奈緒身後,「快停下!」

  「我去看看情況。」降谷零丟下一句話,跟著跑走了。

  「宮本喝醉了?她不會是在耍酒瘋吧?她的力氣……不行,我得去看看!」松田陣平回想起奈緒的「英勇事跡」,萬一她耍酒瘋,又恰好有人惹怒她,而她沒收斂力氣揍了人……畫面過於血腥恐怖,他打了個寒噤,撒腿就跑。

  「萩原,這裡交給你了。」伊達航聽到「耍酒瘋」三個字,腦海裡浮現出滿地馬賽克,怕遲了來不及,加足馬力追了上去。

  萩原研二拍了拍手吸引女生們的注意:「不好意思,出了點意外,今天好像沒辦法陪你們盡情唱歌了。算我欠你們一次,日後有需要,隨時聯系我哦,保證隨叫隨到~今晚就到這兒吧,拜拜~」

  「趕緊去看看宮本同學有沒有事,我們這裡不要緊的!」女生們紛紛表示諒解。

  萩原研二面帶微笑和女生們道別,轉過身追著伊達航的背影一路狂奔。

  他跟著伊達航跑過街道拐角,猛踩剎車。

  他的幾個小伙伴全在這裡,除了宮本奈緒。

  「我跟丟人了。」諸伏景光急赤白臉,抓緊手中的手機,「我打過電話,沒人接。這裡四通八達,我一個人沒法找,大家分頭行動,找到人了互相通知一聲。」

  「好。」幾人四散開來,四處尋找宮本奈緒。

  奈緒不知道自己身後跟著一串小伙伴,只顧著追逐前方的銀發青年的蹤跡。

  照雪鷹的反應來看,銀發青年恐怕是個極度危險的人物,而且大概率不是好人,奈緒擔心他來到這裡目的不純。

  預防危險的最佳方法,就是釜底抽薪,把危險源徹底掐滅——她得跟上那個青年,若青年想要干壞事,她就在犯罪現場將其打暈,報警,送進警視廳。

  奈緒越拉進和青年的距離,雪鷹抖得越厲害。

  「你到遠點兒的地方歇著,我一個人去追他。」奈緒勸雪鷹遠離自己。

  「不用,這是身體的自然反應而已,適應後就能擺脫這種狀況。」雪鷹硬撐著不認輸,「他不過是區區一個普通人,身上沒有靈力波動,十有八-九看不見我。這要是都慫了,以後我怎麼兌現我的諾言陪你抓壞人?」

  奈緒聽它的聲調都抖成了波浪線,有些心疼。

  但她尊重雪鷹的選擇。

  奈緒跑得極快,沒一會兒就追到銀發青年拐彎消失的路口處。

  她停下腳步放眼四顧,沒看到銀發青年的蹤影。

  「那邊。」雪鷹抖著翅膀給奈緒指路。

  它體內的報警器一直對它發出警示:別去那裡,那裡很危險——所以必然是那個方向。

  奈緒跟隨雪鷹的指示,一會兒左轉一會兒右拐,時不時穿過一條小巷,彎彎繞繞的小路徹底把她的方向感繞沒了。

  然而,她一直沒再看到銀發青年。

  為了不引起銀發青年的注意,她在第一個拐角處就改跑為走,但她速度也不慢啊,銀發青年的步速怎麼那麼快?

  當奈緒再穿過一條小巷時,眼前的景色特別眼熟——她又回到了第一次和銀發青年擦肩而過的街道上。

  而此時,雪鷹體內的危機預警器同步失靈:「奇怪,感知不到殺氣了?」

  一人一妖站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茫然對視。

  他們跟丟了目標。

  奈緒心裡一空。

  就在這時,酒後劇烈奔跑的惡果終於顯現出它的威力,一股壓抑不住的反胃感湧上奈緒喉嚨,她不由得扶住路旁的樹嘔吐起來。

  胃裡翻江倒海的滋味實在難受,奈緒嘔了好一陣子才平復下生理反應。

  她扶著樹緩了緩勁,站直身體,低著頭看著樹根下的一灘嘔吐物尷尬得臉都紅了:「糟了,給別人制造了麻煩……」

  附近沒有清潔工具,她只好對著樹深深一鞠躬,隔空向清潔衛生的人表示由衷的歉意。

  至於銀發青年……只能等下次相遇時再確認他是否是罪犯。

  若是罪犯,她一定會想辦法送他入獄!

  奈緒不知道,她剛剛不經意間在鬼門關門口繞了一圈,險些回歸故鄉。

  當她回到這條大街上時,不遠處的開著窗的二樓正有一雙眼睛盯著她。

  銀發青年進入建築前,因小心謹慎的天性使然,多繞了一段路以防有人跟蹤,沒想到真的釣出一只小老鼠——他要殺了她。

  刻意收斂起殺氣的銀發青年眼眸裡翻滾著殺意,從黑風衣裡掏出一把木倉對准毫不設防的奈緒的腦袋,嘴角一咧,露出血腥的獰笑。

  在他准備扣下扳機時,一名風情萬種的女子走到他身邊,手搭在他的木倉上,把木倉口往下壓:「那位先生說過,這次的任務很重要。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殺人可不是小事,造成的騷亂會引來警察,給我們的行動帶來麻煩。」

  「放手!」銀發青年用力地甩了甩木倉,把女子的手甩開,「貝爾摩德,別忘了我們現在是平級,你無權干涉我的行動。」

  「我知道你寧可錯殺不可放過的做事原則,但若是因為一個醉鬼壞了那位先生的大事,你覺得那位先生還會看重你嗎?」貝爾摩德嫣然一笑,「我可是為了你好啊,琴酒。」

  「醉鬼?」琴酒重新看向窗外,發現那個跟蹤他的女子正扶著樹拼命嘔吐,看起來的確是個醉酒的普通人。

  再想想她那蹩腳的跟蹤手法、莽撞的行動……琴酒有點相信這要麼是個菜鳥探員,要麼只是個喝醉酒跟著別人亂闖的普通路人。

  總而言之,這人對組織沒有半點威脅。

  今天算她走運,不過他已經記住了對方的臉。下次見面,就是她的死期。

  琴酒看了貝爾摩德一眼,關上手木倉保險:「告訴我那位先生的命令。」

  貝爾摩德在桌上放了兩個高腳杯,往裡面倒入紅酒:「還有點時間,我慢慢和你說……」

  琴酒不耐煩地說道:「趕緊說,我沒興趣陪你喝酒。」

  貝爾摩德放下酒瓶,拿起一個高腳杯,姿態優雅地晃動著裡面的酒液,在椅子上款款坐下:「好冷酷吶,怪不得組織裡只有那個傻大個願意跟著你……真是沒耐性,把木倉放下,我告訴你就是了。那位先生讓我傳話給你……」

  窗裡的兩人正在密謀大事,窗外的人卻一無所知。

  奈緒吐過一回,腦子清醒不少,想起之前在一起的同伴們,臉色驟變:「糟了,剛才沒說一聲就跑去追人,不知道他們有沒有在找我?」

  她從口袋裡摸出手機。

  聯誼前為了禮貌,她把手機靜音了,一直沒有開啟鈴聲。

  屏幕亮起,上面顯示一大堆未接來電記錄,光是小景的就有五六條。

  她趕緊回撥回去:「小景,是我。我沒事,剛才酒勁上頭,忘了知會你一聲就亂跑,抱歉啊。什麼?你們都在找我?你在哪裡?我現在過去找你。我給他們打電話,一起到你那裡集合。嗯,待會兒見。」

  她一邊往集合地點趕,一邊給其他人撥打電話,通知集合地點。

  幾個人在諸伏景光所在處碰面,奈緒真誠地向他們一一致歉。

  因為她,這場聯誼活動被半路腰斬,虎頭蛇尾地結束了。

  「這都是小事,你沒事就好。」眾人看奈緒精神奕奕的,手上沒有沾著什麼奇怪的東西,譬如血跡,比如血跡,例如血跡……壓在心上的大石頭終於挪開了。

  經過這次小波折後,六人都沒心思繼續玩下去,一起回到學校,准備好好休息。

  幾個人紛紛道別,返回自己的宿舍。

  降谷零往前走了幾步,腳下一頓,折返回去。

  「宮本。」他叫住往女生宿舍樓走去的奈緒。

  奈緒停下腳步,轉身看他:「怎麼了?」

  降谷零沉默了幾秒,開口問道:「我們小時候是不是見過?」


第47章

  「啊, 這小鬼神經反射弧好長啊,現在才發現?」雪鷹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你們在一起將近半年了吧?」

  奈緒有些驚訝:「我以為你不記得了?」

  「真的是你!」降谷零瞪大眼睛, 他原本還不確定這件事,不料卻得到肯定的答復,「那天我眼睛受了傷, 沒看清你的模樣, 記憶中你的聲音又和現在不同, 所以我一直沒認出你來。原來你都記得?那你怎麼沒和我提過?」

  「你希望有人在你面前提起你小時候被群毆得很慘的事?」奈緒眨巴眨巴眼睛,有些驚訝, 「換做是我,我可不樂意。」

  奈緒兩次遇見降谷零時,都不巧撞見他可憐兮兮的樣子, 她不覺得應該主動向對方提起此事。

  「那都是小時候的事了,有什麼不能提的。」降谷零笑了起來,「放到現在,我能單毆他們一群。」

  「是呢,你的自由搏擊已經學有所成。真令人期待, 術科大會時, 我們好好較量較量吧。」奈緒說到這, 轉頭看向附近的灌木叢, 「包括你們。」

  灌木叢突然猛烈搖晃了幾下,從裡面鑽出幾個人來。

  諸伏景光一遍掃掉蹭到身上的葉子,一邊尷尬微笑:「我不是存心偷聽的, 實在是遇到了不可抗力。」

  抖著落葉的幾個人不約而同地看向萩原研二。

  他們剛才沒走幾步, 就被萩原研二拉住了。

  他們一頭霧水地被萩原研二拉進灌木叢裡, 等發現萩原研二是想聽牆角時, 已經錯失從容離開的機會。

  萩原研二倒是沒避諱奈緒,一系列動作都是在她眼皮子底下完成的,還堂而皇之地朝她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萩原研二撥了撥劉海,把上面的一片葉子抖下來:「抱歉,剛才那一幕既視感太強,我以為降谷要向宮本表白呢,那種畫面可不容錯過。」

  「搞什麼嘛,原來是為了這個?」松田陣平噗嗤一笑:「宮本?怎麼可能,你想太多了。再說了,zero心裡可是有位特別重要的女性了。」

  「什麼?!」萩原研二和伊達航震驚臉。

  看不出來,表面上一本正經的降谷零已經心有所屬?

  「啊,難不成是你以前提到的那個溫柔女醫生?」諸伏景光腦海裡浮現出久遠的記憶,恍然大悟。

  奈緒誇贊降谷零的品味:「有眼光,溫柔大姐姐誰不喜歡呢。」

  她也喜歡阿香姐!溫柔又漂亮,是地獄裡的大眾情人呢!

  「喂,松田,誰讓你說出來的!」降谷零恨不得堵上松田陣平的嘴,褐色的皮膚上悄悄暈開一小片艷色,「還有hiro,你也是!」

  降谷零莫名感覺有些害羞。

  這話從自己嘴裡說出來和從別人口中說出來的感覺完全不一樣啊!

  「哎?你上次隨隨便便就告訴我了,我以為你不介意……抱歉啊,zero。」松田陣平連忙道歉。

  萩原研二摟住松田陣平的脖子,一臉使壞的促狹表情:「怪不得你和小降谷這麼投緣,一下子就成為好朋友,原來連喜好都很相似呢。」

  「嗚哇!你是怎麼知道的——別把你的洞察力用在這裡!」松田陣平死命捂住萩原研二的嘴。

  「唔——唔唔——」萩原研二用力扒開松田陣平的手,深深地呼吸幾口空氣,「把我的鼻子都捂住了,小陣平,你是成心報復我嗎?」

  降谷零和善地微笑著握住松田陣平的手臂:「松田,你知道我的秘密,我卻不知道你的,似乎有些不公平?我們來交流一下? 」

  場面亂成一團。

  奈緒撓有興致地看著他們玩鬧,臉上帶著輕松愜意的微笑。

  她的小伙伴們真有活力。

  「沒想到你和zero小時候就認識了。」作為罪魁禍首之一的諸伏景光從戰場抽離,陪奈緒一起看熱鬧。

  「嗯,我在六年級修學旅行的時候在街上偶遇了他兩次。」奈緒回想起往事,頗有些感慨,「感覺我們挺有緣分的,注定要成為朋友。」

  「兩次?」降谷零聽到這話,轉頭驚訝地看著她,「我們不是只見過一面嗎?」

  奈緒想了想,既然降谷零不介意被人提到小時候的糗事,那第一次見面的事應該也不例外。

  「那是我們第二次見面,第一次見到你時,你在哭鼻子。」奈緒回想了一番,「在一家小診所……唔……」

  降谷零以猛虎下山之勢撲到奈緒身邊捂住她的嘴:「停!不准說了!」

  他那時候還小,被人圍毆受傷是非常正常的事,他不怕被人知道。但是,偷偷在暗戀對像門口沒出息地掉金豆子的事,死也不能被人知道!

  宮本奈緒怎麼會知道這件事?

  降谷零絲毫不記得他們初見的事情。

  奈緒從善如流地點了點頭。

  降谷零知道奈緒是個說到做到的人,把手放了下來。

  一轉頭,他對上一張不懷好意的笑臉:「溫柔女醫生?小診所?哭鼻子?嘖嘖嘖,這個組合有點意思,zero,禮尚往來,我們再深入交流一下?」

  兩人又鬧在一起。

  「故人相認」的劇情剛起了個頭,猝不及防地扭轉成「損友互扒黑歷史」的一場鬧劇。

  其他幾人在一旁嘻嘻哈哈,吃瓜看戲。

  待兩人停下,之前的話題也接不下去了,幾人再次相互道別。

  奈緒一個人返回女生宿舍,洗漱後坐在椅子上發呆。

  「奈緒,你怎麼了?是不是還有些醉意?去找瓶牛奶或泡點蜂蜜水來喝。」雪鷹有些擔心。

  「那麼點酒精,沒吐出來也已經消化光了,我現在很清醒。」奈緒點了點自己的腦袋,「我在自我反省。今天喝酒喝得太猛,腦子有點迷糊,竟然在明知道那個人很危險的情況下不管不顧地追過去。要是因為一時衝動搭上自己的命就算了,哪能牽累同伴,好在最後沒事。」

  奈緒心生愧疚,她差點把同伴們拖入險境之中。

  「以後不能再過量飲酒,不然容易出事。五……不,就三杯吧,我發誓,以後每次喝酒不超過三杯。」奈緒起誓,緊接著打了個補丁,「僅限於現世。」

  在彼世,她從不擔心飲酒過量。

  在那裡,能阻止她的大有人在,而且她的衝動只會衝著亡者去,至不濟下手重一點,還能被鬼燈大人表揚一二,完全沒有後顧之憂。

  發過誓後,奈緒不再糾結於此事,照常過自己的日子。

  那天之後,降谷零特意避開幾人,悄悄向奈緒詢問關於他們第一次見面的事情。

  奈緒把事情始末原原本本地告訴了他。

  降谷零隱隱約約記起有這麼一回事,不好意思地向她道歉:「那個時候我心情很糟糕,對你態度很差,抱歉。」

  奈緒收下遲到多年的道歉:「沒關系,那只是件小事。」

  降谷零請求她說:「這件事你知我知,就不要讓第三個人知道了。拜托你保密,別往外傳,怪沒面子的。」

  奈緒笑了笑:「沒問題。」

  請相信她的嘴嚴程度,若非降谷零主動找她確認兩人是否以前見過,她能把這件事帶到彼世去。

  降谷零確信宮本奈緒是個守得住秘密的人,得到她的承諾後,特別安心。

  自此,兩人多了份熟稔,相處得更加自然融洽。

  時間一天一天過去,半個月的時光很快消逝在歲月裡。

  警視廳警察學校即將舉行術科大會,用以檢驗警校生的實戰訓練成果,警校生需全員參加。

  因某件事的長遠影響,本屆術科大會將不再進行男女分組,統一采用混戰形式。

  比賽的術科項目共計三種,格鬥、劍道及射擊。

  所有比賽都采用淘汰制,層層篩選出更加優秀的人才。

  在術科大會上大放異彩的人,將更容易得到警視廳長官們的青睞,去往自己向往的崗位。

  所有警校生都卯足了勁,從體育祭後就給自己加訓,決定在術科大會上大展身手,博得優異成績作為警察生涯的第一塊敲門磚。

  奈緒摩拳擦掌地等待大會到來。

  劍道規則條條框框太多,並且點到為止,比起實戰效用,更注重武道精神,奈緒對它不是很感興趣。

  至於射擊,當奈緒將開木倉的記憶刻入身體本能後,差不多能做到百發百中,包括射擊活靶時也一樣——說白了,用手彈出玻璃彈珠和用木倉發射子彈除了發射方式不同外,兩者有許多共通之處,只要掌握好技巧,對奈緒來說難度差別不大。

  不過,兩者相較之下,奈緒更喜歡用玻璃珠子——木倉聲實在吵人,木倉口處彌漫的硝煙味也有點嗆人。

  故而,奈緒期待的比賽項目只有一種——格鬥。

  警校少有班級之間的切磋比試,她和北原班的同學們在一起訓練已久,已經榨不出新的一招半式,需要到更大的舞台上去向別人好好「學習」。

  格鬥種類五花八門,北原班同學們掌握的不過是其中幾種,奈緒相信她能在格鬥場上親身體驗到更多的格鬥技能。

  不止如此,就算是同一種格鬥技,在不同人手中使用方式也不盡相同,會展現出不同的風采,奈緒十分希望與這類對手交戰。

  除此之外,奈緒不忘向五個小伙伴下戰帖:「我知道你們幾個都很厲害,身手在這屆警校生中屬於金字塔上的塔尖位置。我一直盼望與你們切磋一二,奈何沒找到機會。現在正是大好機會,希望到時候能在台上與你們交手。屆時,請不要手下留情。」

  「必竭盡全力。」幾人擊掌為誓,「一言為定!」

  他們倒不敢讓奈緒手下不留情。

  一力降十會,那是個無解的結,他們惜命。

  又過了幾天,術科大會如約而至。


第48章

  術科大會的三場比賽並未交叉舉行, 而是按照順序,一場場進行。

  第一場比賽,就是奈緒心心念念的格鬥大賽。

  為了公平起見,本次大賽的參賽號碼統一由計算機自動搖號分配, 公開透明, 絕無黑幕。

  比賽區域共計十個, 所有警校生按照號碼順序, 平均分配到十個比賽區域, 采取單敗淘汰賽制, 按照號碼先後順序兩兩捉對比賽, 勝者等該輪比賽結束後進入下一輪比賽, 敗者直接淘汰出局。

  海選賽每場比賽限時五分鐘,嚴禁使用危險的攻擊手段, 主動投降者、被對手持續壓制在地上一分鐘無法掙脫者或出界者為敗者。每個比賽區域分配三名教官作為裁判負責執行比賽規則,若五分鐘到,比賽雙方皆在場內,由裁判內部進行表決判斷勝負。如勝負難分, 則兩人一起進入下一輪比賽。

  若某輪比賽的參賽者為單數, 則由計算機隨機抽取一名幸運者, 直接輪空進入下一輪比賽。

  待每個比賽台僅剩下2名參賽者時, 海選賽結束, 剩余的20名參賽者將集中至一個比賽區域進行復賽,每場比賽限時十分鐘,按照雙敗淘汰賽制決出前20名。

  為了節約時間, 海選賽不設置休息時間, 每場比賽無縫銜接。直至復賽, 每一輪比賽將給予參賽者五分鐘休息時間。進入半決賽後, 休息時間延至十分鐘。

  因海選賽規則,弱者有可能因為遇到更弱者或輪空幸運地進入前二十強,而強者或許將在第一輪比賽中被更強者淘汰。

  能走到復賽的人,要麼運氣絕佳,要麼實力過人。但名列前茅者,必然實力卓絕。

  奈緒被安排到第五號比賽區域。

  她剛上場,場下就沸騰一片,眾多第一輪已經比賽結束的警校生們紛紛湧向她的所在之處,其他比賽區域也有許多參賽者伸長脖子看向她。

  奈緒並不怯場,落落大方地站在賽場上。

  她的初賽對手是個男同學,看著有點眼熟。

  能給奈緒留下印像的其他班警校生不多,奈緒很快便回憶起對方是誰。

  他曾在體育祭上和降谷零一起參加100米賽跑,輸給降谷零後口不擇言地傷害降谷零的第二名。

  「是你?」他顯然也認出了奈緒,眼睛一亮,笑得張狂,「別以為力氣大就能所向披靡,格鬥沒你想像中那麼簡單。你們班那群廢物制不住你,讓你當了猴子大王,不代表你在我這裡能討得了好。奉勸你一句,早點認輸,我可不懂得手下留情。」

  他的格鬥水平在他們班可是名副其實的第一名。

  雖然他對這個在學校裡名聲大噪的女生不屑一顧,從未見過她的格鬥對練,但結合之前的所見所聞,想想就知道她是怎麼獲勝的。

  想靠力氣碾壓他?

  笑話!她知道什麼叫四兩撥千斤嗎?懂不懂以柔克剛、借力打力的武術技法?真以為憑一身莽力就能天下無敵了?她以為自己是力能扛鼎的項羽嗎?

  這家伙不過運氣好被分到集體格鬥實力弱小的班級,真以為自己有多能耐?今天,就讓他發發善心,身體力行地好好教導她什麼叫做坐井觀天!

  奈緒皺起眉頭,沉下臉:「收回這句話,我們班沒有廢物,道歉!」

  雖然她們班的同學們有時候行為舉止有些奇怪,讓她搞不明白他們在想些什麼,但他們都對她很好,她不希望從別人口中聽到詆毀他們的話。

  「不是廢物的話,那麼一大群男人,能全都輸給區區一個空有力氣的女生?」對方嗤之以鼻,「我都替他們覺得丟臉。」

  奈緒聽得火大。

  這是她在警校生涯中唯一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全員格鬥賽,她特別珍惜這個機會,原本打算全程只使用堪比伊達航的力氣,現在嘛……

  偶爾破例一次似乎沒什麼不好。

  既然對方瞧不起女生,覺得輸給她的都是廢物,那就讓他以毫無還手之力的姿態屈服在她的力氣下吧,看他以後敢不敢再胡說八道。

  輸給她的是廢物?那實力和她雲泥之別的他,又是什麼呢?

  「別浪費時間,快點開始。」裁判沒空聽他們打嘴仗,宣布比賽開始。

  由於人數眾多,比賽場地有限,今天要完成海選賽,時間緊迫,他們任務很重。

  奈緒在比賽開始的第一秒,就衝向對方。

  她沒有揮拳攻擊,而是向對方肩膀伸出雙手。

  「想故技重施鎖住我的肩膀?想得真美!那天我一時沒反應過來才被你得了手,你不會以為這麼粗糙的攻擊還能奏效吧?」對方使出巧勁想要卸去奈緒的力道,「知道什麼是卸力……怎麼回事?!」

  奈緒的手臂宛如鋼鐵鑄成一般,絲毫不曾晃動,完全無視他的動作,堅定不移地按到他的肩膀上。

  卸力?那也要看看他能卸掉多少力量。

  只要她施展的力氣在他所能卸力的上限之上,他就只能硬接她的攻擊。

  對方被奈緒按倒在地上。

  她兩只手鎖住他的肩關節,一只腿跪在他的大腿根上。

  他試著掙扎,然而兩肩被徹底固定住了,動彈不得。

  但是,他的雙手和雙腿是自由的,奈緒並未控制住它們。

  果然,她依仗的只有巨大的力量!

  他不慌不忙,想要抬起雙手勾住奈緒脖子,用力下拉,同時雙腳奮力點地,向一旁側滾,破解奈緒的封鎖。

  他抬起雙手……

  抬不起來。

  肩關節被被奈緒固定住了,胳膊抬不起來,只有手肘部分能夠活動。

  他雙腳點地……

  大腿根被壓著,他連屈膝都辦不到,哪裡點得到地?

  他就像砧板上的魚一樣,只有引頸受戮的份。

  留給他的選擇只有兩個。第一,拍地認輸;第二,把力氣集中在拳頭上,靠手肘運轉的力氣狠命捶奈緒的手臂,讓她吃痛收手。

  眾目睽睽之下,想讓他主動認輸?做夢去吧!

  天知道台下有多少雙眼睛看著他!但凡他想留下一絲顏面,都不可能直接認輸。

  區區一個女生……她只不過是區區一個女生!

  他選擇了第二種辦法。

  他調動所有力量彙聚到拳頭上,將一記的拳頭砸在奈緒手臂上。

  奈緒巋然不動。

  但他卻慘叫了起來。

  他打的是鋼板嗎?手骨都要裂開了!

  裁判開始倒計時:「十、九、八……」

  數到五時,奈緒猛地站起來,同時把對手從地上拽起來。

  倒計時歸零,重新計數。

  奈緒反剪住對方的雙手,再次把他按倒。

  這次,對手臉貼著地趴在地上,四肢全被固定住了,費勁力氣想要扭動身體掙扎開奈緒的桎梏,臉都掙紅了,結果卻徒勞無功,身體一動不動。

  對手緊咬牙關,死也不肯認輸。

  他已經認清了事實——失敗已成定局。

  失策了……鬼知道宮本奈緒的力氣大到能無視技巧的地步!他根本沒法掙脫她,勝利就是眼前的浮雲。

  內心的悲傷早已逆流成河,但他不說。

  既然剛才沒認輸,那他現在更不能認輸。

  現在認輸,只會給人留下他慫得不行的印像;若堅持不認輸,旁人還會覺得他百折不撓、精神可嘉。

  輸人不輸陣,他要挺住!

  「不認輸嗎?」奈緒笑了一下,「希望你能堅持下去。」

  待裁判倒計時到五時,奈緒又把他拎了起來。

  計數再次中斷。

  奈緒第三次把他摁在地上。

  「好慘。」X5。

  鬼塚班五人發現小伙伴上場,遠遠投以關注的目光,看到她的對手被小伙伴無情鎮壓、無力掙扎的全過程,不由發出同樣的感嘆。

  「奇怪,宮本之前不是一直很期待今天的格鬥賽嗎?可她現在純粹是靠力量碾壓對方,打法不含任何技巧性,不像在切磋的樣子。她怎麼了?」

  距離過遠,幾人看不清宮本奈緒的神情,只覺得她行為有些反常。

  「宮本是不是在生氣?」萩原研二分析奈緒的行為舉止後,得出不確定的結論。

  相識幾個月,他從未見過宮本奈緒發怒的樣子,無法肯定自己的猜測。

  「好像是,難道對方惹怒她了?那家伙好有勇氣啊。」松田陣平被萩原研二一句話點醒,對奈緒的對手肅然起敬,「格鬥賽可是能名正言順揍人的地方,他也不怕變成肉餅。」

  「幸好宮本還算冷靜,只是禁錮住對方的行動,想讓對方主動認輸……啊……」萩原研二說到一半,看到奈緒第三次從地上揪起對手,手臂一個掄圓,在規定的比賽時限結束之前將對方扔出比賽區域。

  奈緒的比賽對手從上台起到出界為止,除了動嘴皮子,沒展示出任何像樣的攻擊或反擊。

  整個比賽過程,他的表現可以用三個字來形容:沒眼看。

  不屈的精神?反抗的鬥志?不存在的。

  誰能從一個全程躺平的人身上看出那麼有內涵的東西?

  「宮本奈緒,勝!」裁判大聲宣布。

  觀眾們沉默著。

  他們到底要不要歡呼一下呢?

  對手的實力遜色到這種程度,是否該保持沉默以示同情?

  而且,打敗這麼弱的對手貌似不值得驕傲,總覺得這時候歡呼會拉低宮本奈緒的格調。

  周圍陷入一片奇特的安靜中。

  躺在地上□□的敗者沒發現周圍看向他的眼神各異,同情和不屑居多。

  他的身上被貼上一個大大的「弱雞」標簽。

  萩原研二干笑兩聲:「哈哈,我好像弄錯了……她是嫌把對手直接解決掉太便宜對方,非要對方徹底丟臉吧?」

  松田陣平點頭:「真不知道那個家伙干了什麼……hiro,下一場輪到你了。」


第49章

  萩原研二抻了抻腰:「幾個人中就屬我們最倒霉, 居然分到同一個賽場。按照比賽規則,一起晉級的概率太小了。」

  「至少別輸給我以外的人, 撐到和我對決。」松田陣平壞笑, 「在那之後,我會連同你的份一起努力,進入復賽努力奪冠。」

  「嗯?很有自信嘛,小陣平。你拳擊打得好, 但我格鬥水平也不弱哦?誰勝誰負還是未知數呢。」萩原研二做出勝利手勢, 「看我先贏下這一局。」

  萩原研二走進比賽區域, 發現對面站著個老熟人。

  重點標紅, 是個女孩子,上次夭折的聯誼活動上認識的人, 因上次意外還欠著對方一個小人情。

  憐香惜玉的萩原研二:「……」

  搖號的計算機是不是他的黑粉, 一直在針對他!

  這下子可好,手輕了怕對方認為自己輕視她,手重了又怕對方埋怨他。無論下手輕重,他裡裡外外都不是人。

  對方見他面有難色, 撲哧一笑:「這是格鬥大賽, 不用手下留情。我清楚自己實力不如你, 但我想知道我們的差距到底有多大。你可不許放水哦。」

  這是個通情達理的好女孩。

  萩原研二臉色一松, 露出慣常的帥氣笑容:「好。日後有空,我們再一起聯誼吧。」

  「正經點, 這是格鬥賽場, 不是讓你拈花惹草的地方!」裁判沒好氣地白了萩原研二一眼, 「比賽開始!」

  萩原研二說到做到, 展現出自己的實力——他打成了半指導賽, 既讓對方感受到他們之間的實力差距, 不至於讓對方太快下台顯得難堪,還能讓對方在比賽中發現自身存在的問題,獲得略微進步。

  「不愧是你。」松田陣平服氣得很。

  他之前的對手也是女同學。

  他可不像萩原研二那般具有紳士風度,三下五除二就把對方逼出比賽區域,獲得了勝利,事後得到女同學惡狠狠的眼神一枚。

  「這就是為什麼我們同為帥哥,你不招人待見,我卻很受女生歡迎的原因。」萩原研二頗為自得。

  「不都是單身?有區別嗎?」松田陣平發出致命一擊。

  萩原研二倒地不起。

  第一輪比賽參賽者基數大,耗時久,花一整個上午才結束。鬼塚班五人小隊無一掉隊,都進入到第二輪比賽。

  下午,第二輪比賽開始。

  奈緒重新封印住力量,享受起來之不易的比賽。

  因隨機的不確定性,奈緒在淘汰賽中遇到的幾個參賽者實力參差不齊。

  強的能和奈緒不相上下地激鬥幾分鐘,直至最後關頭,奈緒才堪堪贏過對方;弱的用不了幾招就能解決,但奈緒很珍惜這次機會,一直逼對方出招,直至對方山窮水盡,才把人送出局。

  奈緒的支持者們在台下無聲尖叫。

  啊啊啊,宮本奈緒太帥了!她的動作行雲流水,招式如羚羊掛角,舉手投足間都彰顯出她非凡的實力,英姿颯爽極了!

  女生帥氣起來,真沒男生什麼事。

  女生們星星眼地看著奈緒那張看似甜美實則霸氣十足的臉,被這種反差刺激得心髒猛跳。

  男生們則單純被她的強大折服。

  男人的觀念中,叢林法則永不過時——誰強,他們就服誰,和性別無關。

  奈緒又收獲了一小堆迷弟迷妹,但她並未察覺。

  她專注於和他人的切磋之中。

  真棒!又學到了幾招。

  海選賽在日落西山時宣布結束,經重重淘汰,站在場上的參賽者只剩下二十個人。除了奈緒以外,全是男同學。

  部分女同學在海選賽中披荊斬棘闖過幾關,可惜沒能突破重圍,進入到復賽中。

  二十名參賽者站在台上,聽裁判講解明天的比賽流程。

  奈緒看看左邊,瞅瞅右邊,發現台上站著的一小半人她都認得。

  首先,是鬼塚班五人小隊中的四人——諸伏景光,降谷零,松田陣平和伊達航。

  萩原研二不在晉級名單之內。

  其次,是北原班的一個男同學——她們最初的交手是在格鬥訓練第一天奈緒單挑全班的時候,他排在最後一個,倒霉地被奈緒用來立威祭天。

  在那之後,她們交手過無數次,奈緒從他身上學到了許多格鬥技能。時至今日,對方已經沒有任何壓箱底的技能,徹底被奈緒掏空了。

  剩余的十六人,奈緒曾與他們在體育祭上打過交道,但沒有任何交情。

  奈緒心生歡喜,好多經驗包呀!

  她在台下看到了萩原研二,他的表情泰然自若,正悠然自得地和一群女生在一起談笑風生,看不出半點落敗的郁氣。

  松田陣平正好站在她身後,壓低聲音,得意洋洋地說道:「不用看了,hagi剛才被我打敗了!果然還是我略勝一籌。」

  奈緒扼腕,預定的對手少了一個。

  罷了,只能私下約戰。

  據說這五個人的打法不盡相同,她一個都不想錯過。

  晚餐期間,奈緒向萩原研二發出戰帖,萩原研二欣然接下:「等大會結束後,隨時奉陪。」

  他也不想錯過和奈緒切磋的機會。

  據說她以前從未學過格鬥,現有的所有招式全是從別人身上學來的,風格多變。比起降谷零系統性學習的自由搏擊術,她的招式毫無套路可言,時常有出其不意的變招。

  他從未和這類人比試過拳腳,還蠻期待呢。

  第二天,格鬥大會復賽開始。

  萩原研二攬著松田陣平的肩膀:「加油,按你說的,連帶我的份一起努力,至少要進入半決賽啊!」

  松田陣平不滿:「喂,目標定得太低了吧?至少得是決賽啊,決賽!」

  「第一場,松田陣平VS宮本奈緒。」

  計算機搖號結果出來了。

  松田陣平:「……」

  第一場就對上隱形的最終BOSS嗎?

  萩原研二:「噗……先定一個小目標,進入半決賽吧。」

  他和松田陣平真不愧是難兄難友。

  奈緒躍躍欲試地走進賽場。

  據說松田陣平的父親曾經是個小有名氣的職業拳擊手,他耳濡目染之下,非常擅長拳擊。

  她之前的對手沒有一個人特別擅長拳擊呢,又能學到新的格鬥技巧了~

  奈緒笑眯眯地和松田陣平打招呼:「喲,事先說好了,別手下留情啊。」

  松田陣平擺出典型的拳擊手預備姿勢:「來吧!」

  「比賽開始!」裁判高聲宣布。

  奈緒搶先進攻,松田陣平不斷進行格擋和躲閃。

  奈緒的拳頭砸在他的兩臂上,震得他小臂隱隱發麻。

  力氣很大,但,只是普通人的水平,和班長差不多,他承受得住。

  松田陣平用身體測試出奈緒使用的力道,心裡有了底。

  他敏銳地捕捉到奈緒連綿攻勢中的一個空當,開始進行反擊。

  一記記重拳毫不保留地正面轟向奈緒。

  松田陣平把目標對准奈緒的頭部、肋部和腹部,左勾拳、右勾拳、左直拳、右直拳,再時不時來一記頂膝撞擊,組合成一套套不同的進攻招式。

  松田陣平攻勢凶猛,奈緒見獵心喜,見招拆招,將他的攻擊一一瓦解。

  拳腳相交的悶響清晰可聞,聽得場下觀眾猛抽冷氣,心髒隨著節奏猛烈跳動。

  松田陣平特長是拳擊,但這不意味著他只會拳擊。

  他明白,光靠拳擊擺平不了宮本奈緒,所以,他在進攻動作裡逐漸融合進其他格鬥技。

  他不止攻擊奈緒的上半身,把她的下盤也涵蓋進攻擊範圍內,大腿、膝蓋、小腿,沒有一處逃離他的攻擊。

  但是,比起他,奈緒掌握的格鬥技更多、更廣,天生的武學天賦讓奈緒比其他人更容易將不同的招式融會貫通,化為自己的攻擊手段,包括拳擊。

  松田陣平越打越震驚。

  宮本奈緒是他有史以來遇到過的最棘手的對手。

  她的攻擊千變萬化,不拘泥於任何攻擊套路,招式間的組合千奇百怪,他有好幾次都險些中了招。

  而且,她還在成長,她的攻擊手段裡逐漸多出拳擊的招式,眼熟到令人恐懼。

  他怔愣的一瞬間,宮本奈緒迅速敲定了勝局。

  松田陣平身上挨了好幾次重擊,後撤幾步卸掉力道,剛穩住身體,就聽到裁判無情地宣布道:「宮本奈緒勝!」

  他愕然低頭,發現自己的一只腳已經退出界限外。

  「啊~啊,是我輸了。」松田陣平用手捋過頭發,灑然一笑,「我心服口服。」

  「謝謝,我學到了很多。」奈緒眼睛彎成月牙,「你是目前我遇到的最強的對手。」

  復賽采用雙敗淘汰賽制,松田陣平必須在敗者組一路贏下去,才有可能進入半決賽、決賽,甚至奪冠。

  而每一輪比賽,他都會比勝者組多比賽一次。

  第一輪比賽過後,只有他在敗者組,他的三個小伙伴都留在了勝者組。

  松田陣平:「……好丟人。」

  然後,他在第二輪比賽中戰勝第一輪的敗者後,發現敗者組多了個小伙伴。

  諸伏景光不好意思地笑道:「我也輸了呢,奈緒真的好厲害。」

  幸好他們兩個的比賽對手不是彼此,兩人一起晉入第三輪比賽。

  兩人再次打敗其他對手,和輪空的幸運家伙一起迎接來另外兩個敗者。

  伊達航笑容明朗:「哈哈,我輸了,宮本真的好強大。」

  再次輪空的人依然不是他們兩個。

  松田陣平對陣伊達航,諸伏景光對陣另一個人。

  松田陣平在接連的比賽中消耗了太多體力,惜敗於伊達航手中。

  松田陣平憤憤不平:「可惡!這不是連半決賽都沒進嗎?」

  諸伏景光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們運氣都不太好呢,兩次輪空都沒挑中我們。」

  松田陣平悶悶不樂地走下賽場。

  萩原研二摸了摸他的腦袋:「別生氣,我連復賽都沒進呢。」

  說完這句話後,他默默地別過頭去。

  松田陣平撥開他的手:「不准摸我腦袋!你以為你轉過頭我就發現不了你在偷笑嗎?」

  萩原研二迅速回頭,表情一本正經:「我沒有……啊,敗者組三個人又要輪空一人,勝者才能進入第四輪,怎麼著也該輪到諸伏一次吧……啊……」

  敗者組的新一場比賽有結果了,諸伏景光和伊達航對戰,幸運小子第三次輪空。

  萩原研二無話可說。

  伊達航險勝諸伏景光,好不容易進入第四輪比賽,也就是半決賽。

  他贏過幸運小子後,勝者組剩下的兩人分出了勝負,宮本奈緒贏了降谷零。

  伊達航和降谷零面面相覷。

  又是一次鬼塚班內部的自相殘殺。

  降谷零臉帶歉意:「抱歉啦,班長,我還想和宮本交手一次。這次,我一定要贏!」

  全身酸痛、體力不濟的伊達航:「我也不想認輸吶,放馬過來!」

  伊達航躺屍。

  降谷零再一次和宮本奈緒站在同一個賽場上。

  這一場,是格鬥大賽的決賽。


第50章

  在萬眾矚目之下, 奈緒和降谷零走上賽場。

  上千人將目光投射在他們兩人身上。

  若視線有熱度的話,兩人將就地自燃,屍骨無存。

  奈緒若無其事地頂著無數人的視線, 對降谷零粲然一笑:「果然, 你贏了伊達。」

  無論是降谷零還是伊達航,作為她最終對手的概率原本差不多五五開。

  在奈緒看來, 這兩人,不,應該說鬼塚班和她交手過的那四個人各有千秋, 格鬥水平相差不大,風格各異。

  伊達航風格大開大合,降谷零靈活多變,諸伏景光從容謹慎, 松田陣平凶狠剛猛。

  幾種風格難分優劣,若在同等條件下對決,勝負難料。若其中哪個人當天狀態稍好一些,或許就能獲勝。

  但在降谷零和伊達航剛才的對決中, 降谷零的狀態明顯占優,奈緒早有預料他不會敗北。

  降谷零露出戰意滿滿的微笑:「剛才是你稍勝一籌,這次未必。我會吸取之前的教訓, 不會再那樣敗給你了。」

  奈緒單刀直入:「想贏我?可惜很難。你的戰鬥風格和我相近,這意味著你出其不意的打法優勢在我這裡蕩然無存。況且,你現在殘存的力量和體力皆不如我。」

  「是嗎?那要打過了才知道。」降谷零見裁判各就各位,繃緊神經,提高警惕, 擺出隨時應戰的姿勢, 「來戰!」

  奈緒也擺出戰鬥姿勢:「來吧!」

  經過這次格鬥大賽, 她確信自己的格鬥技術已經提升到和自己幾個小伙伴同等的水准。在多場格鬥賽的磨練下,她的格鬥熟練度也拉滿格了。此外,她的體能和力量不輸任何警校生。

  等待她的結果有且僅有一個——那就是勝利!

  裁判員宣布比賽開始的一剎那,兩道身影飛速接近,拳腳相交,出拳、格擋、反擊,一系列動作連綿不絕、迅如閃電,看得人應接不暇。

  他們的打法十分自由,上一招是空手道的手直拳,下一招連著跆拳道的鞭腿;上一秒用著泰拳的擺拳,下一秒趁機抓住對方的手臂來一招柔道的過肩摔。

  各種格鬥術糅合在一起,打法自由奔放。

  兩人不拘泥於任何固定的套路招式,各種招式信手拈來,不假思索地發起進攻、及時防御,打得酣暢淋漓。

  場外的觀眾們一眼不眨地看著兩個人的精彩對決,一顆心忽上忽下,懸停在喉嚨處。

  奈緒的迷弟迷妹們悄悄攥緊拳頭——她是否能回應他們的期待,在這場格鬥大賽中百戰百勝贏得冠軍?

  實打實的攻擊落在身上會不停疊加傷害,降谷零裸露在外的四肢漸漸發熱泛紅,連褐色的皮膚都無法遮蓋住那抹艷色。

  再看奈緒,她的四肢依然白嫩細膩,看不出半點受傷的跡像。

  奈緒可以控制自己的力量大小,但她沒辦法將自己一身的鋼筋鐵骨柔化得和別人一樣。

  這是無法更改的優勢。

  而其他優勢,也漸漸開始疊加。

  復賽不比海選賽,每個參賽者進入下一場比賽的時間間隔在不斷縮短,不等參賽者回復體力,他們將再次進行新的一場比賽,且比賽對手實力都不弱。

  降谷零比奈緒多參加一場比賽,對戰方又是難纏的伊達航,他在比賽中消耗了許多力量和體力,在比賽間隔的十分鐘內根本無法復原。

  一方一直維持開賽以來的狀態,一方卻不斷被弱化。短時間內,這種差距並不明顯,但時間一拉長,這種弱勢將不斷被放大。

  而格鬥大賽的決賽,限時十分鐘。

  兩人一開始還打得你來我往、旗鼓相當。但到了後半場,降谷零的攻擊明顯疲軟下來,略微有些力不從心。

  局勢逐漸向一端傾斜。

  無數人繃緊了心等待最終結局。

  勝利將花落誰家?

  是宮本奈緒一直加強她的優勢,一舉迎來勝利?抑或是降谷零在最後關頭力挽狂瀾扭轉乾坤,反敗為勝?

  降谷零使出渾身解數,到底沒能達成戲劇性的反轉。

  奈緒見時機到來,再次提速,施展出一連串攻擊。

  降谷零強撐著化解她的招式,奈何有心無力,被奈緒抓到破綻,一招放倒。

  「出界!宮本奈緒獲勝!」裁判吹響哨子。

  「沒事吧?」奈緒朝地上的降谷零伸出一只手。

  降谷零嘆了一口氣,伸手握住她的手:「我輸了。」

  奈緒的成長速度實在出乎意料,若非親眼所見,誰敢相信她進入警校前根本沒學過格鬥?

  第一次輸給奈緒,他還能騙騙自己,他輸的原因是由於一招不慎;第二次再輸,他只能承認,奈緒的確比他強大。

  繼擁有驚人的力量之後,奈緒的格鬥技能也跟上了進度,武力值徹底爆表。

  降谷零借著奈緒的力道從地上爬了起來,松開手,看向周圍。

  這一瞧,把他嚇了一大跳。

  無數熾熱的視線正緊緊地盯著他身邊的人,一雙雙眼睛裡□□裸地流淌著對強者的崇拜之情。

  宮本奈緒用絕對的勝利征服了他們。

  戰無不勝,攻無不克——誰不憧憬這樣的人呢?

  北原倉介看著台上眾所矚目的宮本奈緒,默默扶額。

  他的不祥預感果然成了真——這屆大部分警校生初步成為宮本奈緒的迷弟迷妹——或許程度不深,但終究是個麻煩。

  周圍歡呼聲響徹一片,掌聲如浪潮般席卷這片天地,震耳欲聾。

  奈緒禮貌地朝他們微笑,微微鞠躬致謝。

  熱烈的掌聲再次提高分貝。

  奈緒站在領獎台上神游。

  最期待的格鬥大賽結束了,她對接下來的術科大會期待值驟降。

  一理通,百理融,這句話在武術方面同樣通用。

  拿下格鬥大賽冠軍後,奈緒再次在劍道大賽上奪冠。

  梅開二度,北原倉介再次扶額。

  他都不敢睜開眼睛了,誰知道那些警校生們臉上掛著什麼見鬼的表情。

  北原倉介內心產生了更加不祥的預感。

  要知道,奈緒很早以前在射擊課上就能連續20發子彈不落靶,而且每發都不偏不倚正中靶心——移動靶也一樣。

  射擊大賽只是增加了射擊距離,加快了標靶的移動速度,會對宮本奈緒造成阻礙嗎?

  事實證明——不行。

  射擊大賽流程沒前兩個比賽復雜,晉級的標准就是打靶的環數多寡。

  海選賽,每人5枚子彈,30米距離,移動靶,能打出30環以上環數的參賽者進入復賽。

  復賽時,移動靶速度加快,能打出35環以上環數的參賽者進入四分之一決賽。

  從四分之一決賽開始,子彈加至10枚,距離增至40米,射擊環數最多的20個參賽者進入半決賽。

  半決賽上,距離增至50米,射擊環數最多的10名參賽者進入決賽。

  決賽時,子彈加至20枚,移動靶再次加速,按射擊環數排列名次。

  若環數相同,則按照子彈射中標靶的位置及射擊時間長短判斷兩人排名高低。

  奈緒一路以滿環成績進入決賽。

  當裁判宣布比賽開始時,奈緒毫不猶豫地對准一個個移動靶開了木倉,除了裝填子彈的幾秒外,沒有浪費一點一滴的時間。

  20發子彈全中靶心,毫無偏移。

  完美的200環。

  同樣得到200環的降谷零自愧不如。

  奈緒射擊時間比他短,射中的靶心比他更精准——他的子彈雖然落在靶心圈內,卻並沒有顆顆正中中心。

  奈緒拿到射擊大賽的冠軍。

  警視廳警察學校歷屆以來的術科大會最佳成績誕生了——三大賽全冠軍。

  該項記錄空前絕後,並且預計在極久遠的時間內不會被人刷新。

  北原倉介閉目塞耳,不欲見到警校生們亢奮的樣子。

  這一屆警校生完蛋了。

  他先為宮本奈緒即將入職的警視廳長官們默哀三分鐘吧。

  奈緒被人團團圍住,恭賀聲不絕於耳。

  奈緒勉強掛著微笑回應,有點想逃。

  只是拿了三個冠軍而已,有必要那麼誇張嗎?

  事實證明,這股狂熱的勁頭無法輕易消散。

  在接下來的幾天裡,奈緒無論走到哪裡,都會迎來無數暗中觀察的目光。

  眾警校生們:盯——

  奈緒再怎麼遲鈍,也無法無視這麼多天無時不刻的盯視。

  奈緒不勝其擾,心浮氣躁地找鬼塚班幾個小伙伴吐槽:「我又不是什麼珍惜動物,至於每天盯著我瞧嗎?」

  諸伏景光安慰她:「你是術科大會的第一個三料冠軍,大家難免有些好奇。再過幾天,我們就要畢業啦,到時候你身邊就會恢復清淨。」

  幾個小伙伴紛紛點頭。

  奈緒數了數日子,壓下不爽情緒:「那就再忍幾天。」

  再過兩三天就是周末了。

  鬼塚班五人小隊對視一眼,達成一致意見,向奈緒提議道:「這周末,大家一起出去玩吧?算是紀念最後的警校生活,你也剛好能散散心。等畢業式結束後,我們就要入職成為警察,各司其職,休息時間未必一致,要像現在這樣聚在一起恐怕不容易。」

  成為警察後,時間跟著工作走。作為剛入職的基層小菜鳥,他們未必有太多空閑時間。

  奈緒回想起在她夜巡期間時常加班、不眠不休工作的警視廳警察們,深表同意:「說得對,周末一起出去玩吧。說起來,我們好像很少一起出去玩過……啊,上次的聯誼活動不算。」

  眾人想起上次聯誼活動的後半段情況,調侃奈緒:「這次你可別突然失蹤啊。」

  奈緒露出燦爛微笑:「不會啦,上次情況特殊。這次,大家要一起好好享受警校的最後一個周末哦。」

  幾人湊在一起計劃周末的游玩路線,殊不知因為這次出行,他們將以特別的姿態迎來畢業式。


第51章

  周末, 六人脫下警校生制服,換上便裝。

  奈緒正准備出門,被雪鷹堵在門口。

  「奈緒, 你是女孩子,出去玩怎麼可以不打扮得漂亮一點?」雪鷹苦口婆心地再三勸她, 「不化妝就算了, 至少要穿條可愛的連衣裙吧?難得出門一趟,怎麼可以那麼隨便。」

  奈緒站在穿衣鏡面前, 看向鏡子裡的自己。

  襯衫+格子裙,長發綁成馬尾辮, 簡單大方,干淨整潔, 看上去很精神。

  她在穿衣鏡面前轉了個圈, 沒發現哪裡不對。

  奈緒一臉迷惑地看著雪鷹:「有什麼問題嗎?」

  雪鷹恨鐵不成鋼:「看看鏡子!你長得那麼可愛甜美,這種普通的路人服裝根本配不上你的臉!認識有希子那麼多年,你的衣品怎麼就沒有提高過一點點?」

  「我覺得很好呀。」奈緒瞅了瞅鏡子裡的自己。

  黑紅相間的格子裙讓她聯想到鬼燈大人,愛屋及烏之下,她對這條半身裙產生強烈的喜愛之情。

  這條裙子超漂亮好麼!雪鷹真沒眼光。

  「不要每次出門都來這麼一回呀。」奈緒抓住雪鷹放到自己肩膀上,「走了。」

  雪鷹聳拉著翅膀, 蔫蔫地站在她肩膀上。

  每次奈緒外出時, 他都要說她一回, 但沒有哪次管用。奈緒總是我行我素,根本不聽他的話。

  以前也就罷了, 可今時不同往日, 奈緒要和男生們一起出去約會呀!

  這時候, 她就該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把那五個家伙的風頭全部壓下來。

  它家奈緒, 一定要是人群中最亮眼的那個才行!

  六人在約定地點集合,所有人都是一身休閑打扮。

  萩原研二看到奈緒後捂住胸口:「雖然我從未期待你像動漫裡的女孩子一樣,為了這次約會翻箱倒櫃打扮自己,在我們面前驚艷亮相。但我們五個姑且都是大帥哥耶,你怎麼還穿得那麼樸素?我的自尊心受損了。」

  奈緒眨眨眼睛:「為什麼會受損?」

  萩原研二:「……」

  他為什麼要跟那榆木腦袋開這種玩笑?

  「Hagi,你耍帥耍過頭了。」松田陣平無語地看著萩原研二鼻梁上架著的墨鏡,指了指天空,「今天是陰天。」

  萩原研二推了推墨鏡:「你不覺得這個墨鏡戴著很酷嗎?」

  松田陣平撇了撇嘴:「更像個花花公子了。」

  萩原研二摘下墨鏡,反手給松田陣平戴上:「咦?你戴著好像更合適?」

  其他幾人湊近了看松田陣平:「松田戴起來有種冷酷的感覺……沒想到看起來孩子氣的松田還有這一面。」

  「誰孩子氣啦!」松田陣平把墨鏡扯下來塞回萩原研二手裡,目光卻不自覺地多看了它兩眼,「走了走了,要趕在電影開始前入場,再拖下去,時間就來不及了。」

  六個人說說笑笑地走向警校大門。

  或遠或近的警校生們:嗚嗚嗚,他們也想和宮本奈緒一起出去約會……好羨慕鬼塚班那五個幸運的家伙!

  為了這次約會,六人做了詳盡的計劃。

  他們打算上午一起去觀看一場電影,中午找一家特色餐廳享用美食,下午去游樂場盡情玩耍,然後去嘗嘗街上的小食,晚上一起去唱卡拉OK。

  第一站,電影院。

  目前火熱上映的電影有四部,內核分別為愛情、科幻、警匪及恐怖片。

  六人都對愛情電影不感興趣,先排除掉,在科幻大片、警匪片和恐怖片中來回搖擺。

  「等我們日後當了警察,自己天天上演警匪劇,有什麼好看的?」

  降谷零說得有理有據,說服了眾人。

  萩原研二若有所思地看著奈緒:「和女孩子來電影院,果然應該看恐怖片吧?宮本,你怕不怕鬼?」

  雪鷹被戳中笑點,捧腹大笑:「哈哈,奈緒,你聽聽,他居然問你怕不怕鬼?他竟然問上輩子在地獄裡當獄卒的你怕不怕鬼?哈哈哈!」

  奈緒倒是知曉現世恐怖片裡的鬼和彼世的亡者形像截然不同,生出一點興趣:「不知道,我以前從來沒看過恐怖片。」

  另外幾個人的眼神「唰」地看向奈緒,諸伏景光也不例外。

  他們十分好奇,武力值爆表但身為女孩子的奈緒會不會也像大部分女孩子一樣,怕那些虛無縹緲、現實中根本不可能存在的東西?

  科幻大片頓時不香了,鬼塚班五人組拍板:「就看恐怖片!」

  白天的恐怖片上座率不高,真正的恐怖片愛好者都喜歡午夜場次。他們沒有提前訂票,還是買到了六連座。

  奈緒的座位在中間,左邊是諸伏景光,右邊是萩原研二。

  諸伏景光有些擔心奈緒會被嚇到,特意叮囑她說:「如果害怕的話告訴我,我可以幫你捂住眼睛或耳朵。」

  萩原研二朝奈緒張開雙手,微笑道:「你害怕的話,我可以提供溫暖的懷抱安慰你哦~」

  松田陣平捅了捅萩原研二的後背,等他回身後,向他比起大拇指:「敢朝驚嚇中可能力道失控的宮本敞開懷抱,hagi,我低估你的勇氣了。」

  萩原研二想起被奈緒揉圓搓扁的車門,身體僵直。

  對哦,其他女孩的投懷送抱是撒嬌,宮本奈緒的投懷送抱是要命。

  他干笑兩聲,給剛才所說的話打了個補丁:「我會主動抱住你的。」

  嗯,這種事還是男生主動比較好。

  宮本奈緒只要乖乖地坐在座位上等他安慰就好,千萬不要動。

  他不想上明日的新聞頭條,標題是《突發命案!男子竟因女子投懷送抱送命》。

  松田陣平朝果斷認慫的萩原研二壞笑。

  降谷零拍了拍諸伏景光的胳膊,眼神裡傳遞訊息:不愧是hiro,考慮事情滴水不漏,直接規避了最壞結果。

  伊達航沒錯過他們之間的擠眉弄眼,在一旁笑嘻嘻地看熱鬧。

  奈緒眨了眨眼睛:「如果你們害怕的話,我也可以提供懷抱給你們哦。」

  她覺得自己大概率不會被嚇到。

  燈光突然熄滅,電影院正前方的大熒幕亮起,開始播放電影片頭。

  六人止聲,專注於眼前的電影。

  這部恐怖片制作精良,劇情可圈可點,女鬼的形像詭譎可怖,畫面很有靈氣,鏡頭切換得十分巧妙,配樂、音效更是恰到好處,每次都掐著觀眾的心跳聲巔峰響起,是整部電影畫龍點睛的神來一筆。

  聽聽電影院裡此起彼伏的尖叫聲,就知道這部恐怖片制作得有多成功。

  奈何,它遇到了膽大包天的人,一連六個。

  而且,這六個人都是預備警察,學過專業的痕跡檢驗技術。

  在刺耳的尖叫聲背景下,他們面不改色地竊竊私語:「血液看起來不像是真血,是食用色素加蜂蜜調成的嗎?」

  「看顏色和粘稠度,或許是番茄汁加色素?」

  「傷口有點假,如果受到撕裂傷,真正的傷口應該是這樣的……」

  「那個演員不太行啊,口型和說的話對不上,應該是後期配音的。」

  怕影響到其他人的觀影體驗,幾個人都壓低了聲音,沒讓聲音擴散出去。

  雖說細節上略有不足,但他們一致認可了這部恐怖片。

  待影片結束後,他們看完片尾曲後的小彩蛋,一起走出電影院。

  「看樣子,宮本你不怕鬼呢。」萩原研二好奇問道,「那你怕不怕蛇?老鼠?蟑螂?蜘蛛?」

  奈緒連連搖頭。

  那些東西有什麼好怕的?

  「難不成你害怕小貓或小狗?」萩原研二突發奇想。

  現實中確實存在那種人,不怕惡心、恐怖的東西,卻怕世人眼中可愛的小動物。

  奈緒繼續搖頭。

  「你什麼東西都不怕嗎?」萩原研二驚嘆。

  奈緒從未思考過這個問題,認真回想她見過的所有活物。

  突然,她的臉色一變,手不由得摸向身後,剛擦過大腿,及時反應過來,把手縮回來。

  「不,我很怕一種蟲子。」奈緒表情沉重,「不過很罕見,你們不可能知道。」

  「叫什麼名字?你說說看,說不定正好有誰見過呢?」

  「似髻蟲。」奈緒回答道。

  鬼塚班五人面面相覷:「聞所未聞。」

  是他們孤陋寡聞了。

  奈緒暗道:這是自然。縱然你們學富五車,也不可能聽過這個名字。因為,它是地獄特有的一種細長蟲子,具備一定的神智,被用來懲戒罪人。

  它會順著亡者的菊花鑽進其內髒,再從腦部鑽出來。

  特別強調一句,它分辨不清楚亡者和獄卒。這一點超級恐怖!

  奈緒在新入職參觀各地獄時,曾親眼目睹一個沒做好防護工作的獄卒當場中招,那場面別提有多凄慘。

  從那以後,似髻蟲就在奈緒心底留下深深的陰影。

  「原來你也有害怕的東西,我還以為你無懈可擊呢。」

  「奈緒只是個普通人,當然會有害怕的東西。」諸伏景光表情認真地反駁道。

  「也是。她太過強大,讓我產生了錯覺。」萩原研二朝奈緒歉意一笑,「這種想法太失禮了,作為賠罪,中午我請客。」

  「哇,hagi,你真大方。大家聽清楚了吧,中午hagi請客,想吃什麼盡管點!」松田陣平趁火打劫。

  「等等,小陣平,我的意思是請宮本一個人——」

  「你說的是你請客,沒說只請宮本一個人。Hagi,作為男人,說話一定要算數!」

  「就是這樣!」

  「沒錯!」

  「贊成!」

  幾個人在一旁起哄,想要徹底坐實萩原研二請客這件事。

  「你的確沒說,我作證。」奈緒也來摻上一腳。

  萩原研二摸了摸懷裡並不鼓囊的錢包,面露悲傷:「好吧。」

  下一次聯誼活動的經費沒了。

  「好耶!」

  幾個人簇擁著萩原研二進入一家特色餐廳,小小地「宰」了他一頓午餐。

  奈緒陪著他們一起玩鬧,心裡特別歡快。

  這大概就是朋友吧。


第52章

  下午, 六人結伴來到游樂場。

  這個游樂場不算太大,但也不小,主要以雲霄飛車和鬼屋作為賣點, 是游客們必玩的兩個項目。

  但是——

  「鬼屋就算了吧,這裡沒一個怕鬼的人,玩起來沒意思。」

  全票通過。

  六人剛填飽肚子, 不適合玩太過驚險刺激的游樂項目, 以防肚裡翻江倒海、食物回歸大地。

  排除空中秋千、雲霄飛車、鬼屋等選項, 可選擇的範圍極其有限。

  六人眼神毫不停留地掠過旋轉木馬, 停在高達八十余米、直徑七十米的摩天輪上。

  摩天輪上共設有四十八個轎廂, 每艙至多承載6人,勻速轉動一圈大約二十分鐘。

  搭乘摩天輪, 不僅能從高空俯瞰地面的風景, 又能消磨時光, 給腸胃足夠的消化時間, 正是這時候的最佳選擇。

  六個人排隊等待登艙,一邊向前移動,一邊欣賞雲霄飛車上一張張驚恐到變形的臉, 嘻嘻哈哈笑鬧著。

  白天的摩天輪不如夜晚受人歡迎, 時間又偏早,來搭乘摩天輪的游客並不多,他們前進得很快,前面只剩下一對情侶和一家四口排在他們面前。

  工作人員是個和奈緒年紀相仿的年輕女性,引導乘客們進入轎廂,熟練地為他們關上艙門, 嘴裡機械地重復著說過無數遍的話:「嚴禁觸摸、使用轎廂內應急設備, 不得倚靠或強行打開艙門……」

  轎廂最大承載量是6人, 但她看到走上前的是一對你儂我儂的小情侶,並沒有多言,待他們進入轎廂內就關上艙門。

  做人不能太死板,人家小情侶來坐摩天輪,圖的是一覽廂外風光嗎?

  當然不是,他們是借著半空中無人打擾的密閉空間,來享受浪漫又心跳不已的二人世界。

  來坐摩天輪的多半是情侶,她可沒那麼不識趣。

  在這裡工作了半年有余,她每天都被恩恩愛愛的小情侶輪流塞狗糧,早已練就一顆鋼鐵般的心髒,才不會因此心生波瀾——

  ——嗚嗚嗚,她也想擁有一個帥氣的男朋友,和他一起甜甜蜜蜜地搭乘愛情摩天輪,待轎廂升到最高空時,和他熱烈親吻,永永遠遠地在一起。

  為什麼身為摩天輪工作人員的她,卻沒能擁有摩天輪的浪漫愛情?

  她面帶營業微笑為一家四口關上艙門,動作流暢,誰也不知道她內心在抓狂。

  後面的游客走了上來。

  她抬眼一看,又是一對情侶,看著和她同齡,男帥女靚,特別登對。

  他們之前不知說了什麼話,此刻正相視一笑,甜得她心裡都淌出了苦水。

  她不得不承認,帥哥都是美女的,她這個大眾路人臉不配擁有帥哥。

  兩人進入轎廂後,她正要關上艙門,被後面的人攔住:「等等,我們還沒上去呢!」

  誰這麼沒眼力介?不知道橫插進情侶二人世界的都是電燈泡嗎?

  她伸手一攔:「不好意思,請你們等下一個轎廂。」

  那人莫名其妙地看著她:「我們是一起的,為什麼要等下一個轎廂?這不是六人座嗎?」

  她一愣,仔細一瞧,發現她攔住了四個不同風格的帥哥。

  第一個帥哥撥開她的手,鑽進轎廂裡,後面三個帥哥也魚貫而入。

  在她愣神期間,最後一個帥哥已經主動合上廂門。

  轎廂緩緩離地。

  她直著眼睛,發現轎廂裡五男一女正說說笑笑,相處得特別融洽。

  她逐一看過去。

  最早和女孩子走在一起的是個陽光型貓眼帥哥,一看就知道是個暖男。

  拔開她的手的是個黑發黑瞳的卷毛帥哥,帶著點痞氣,看起來桀驁不羈。

  剩下三個人,一個是褐膚金發有著一雙溫柔下垂眼的帥哥,看著像小奶狗;一個是半長黑發戴著墨鏡、看著就很討女孩子喜歡的中央空調型帥哥;最後一個是長相有點老成的肉食系酷哥。

  她瞠目結舌地看著那個被帥哥們簇擁在中間、長相甜美乖巧的女孩子。

  工作半年以來,這是她第一次見到同齡人間一女多男的搭配組合。

  ——她居然見到了現實中的女海王耶!她魚塘裡的魚不僅風格各異,而且被她調-教得特別乖巧,共處一室也沒大打出手,氣氛特別和諧。

  她百感交集看向女海王,左眼寫著「我輩楷模」,右眼寫著「獨占可恥」。

  萩原研二一坐上轎廂,就捂著肚子笑了起來。

  那個工作人員情緒太明顯了,所有想法全部暴露在臉上,表情一覽無遺。竟認為他們的鐵哥們宮本奈緒是馴服他們的女海王?真是太搞笑了!

  「hagi,你在笑什麼?」松田陣平問道。

  他的幼馴染無緣無故突然爆笑,讓人不解。

  萩原研二抹去眼角溢出的眼淚,把工作人員的所思所想、所作所為解析給他們聽。

  眾人先是驚訝,然後跟著捧腹大笑:「怎麼可能嘛!」

  雪鷹在奈緒肩膀上笑到打滾。

  奈緒也忍不住笑了。那個女孩子想法真奇特。

  松田陣平瞄了瞄下面變小的工作人員:「怪不得她剛才突然攔住我們,原來以為宮本和諸伏是情侶呀。」

  諸伏景光猜測:「她在這裡工作,見多了情侶,什麼都往這方面想,自然就想偏了。」

  「很有可能。」眾人紛紛點頭。

  這個笑料娛樂了眾人一回,就算過去了。

  摩天輪勻速轉動著,轎廂漸漸升到一半高度。

  六人不約而同地沉默下來,看向廂外。

  地面的景色遠去,縮成模型大小,視野所見的範圍在不斷擴大。

  「快看!」奈緒興奮地指向艙門的另一側,「是我們學校!」

  游樂場離警校有段距離,沒想到在摩天輪上竟能看到那麼遠的地方。

  幾人朝奈緒所指的方向看去,看著警校的輪廓一點點展現在他們眼前,宛如巴掌大小,看著卻令人心生激動之情。

  他們從上至下眺望遠方,俯瞰地面上的景致,將鱗次櫛比的各色建築、車水馬龍、自然風光等盡收眼底。

  當轎廂抵達最高點時,看著遠方壯麗的風景,降谷零莫名有股不吐不快的衝動,直抒胸臆:「看,這是我們即將守護的地方!」

  「不只是這裡。」奈緒雙手比劃了個大圈,「是整個日本。」

  「說得對!」降谷零見有人和他有同樣的志向,格外興奮地贊同道,「我們要守護整個日本!」

  諸伏景光和伊達航在一旁點頭表示贊同,萩原研二笑而不語,松田陣平卻嗤了一聲:「誰要守護整個日本,我只是想去警備部拆炸彈玩。」

  降谷零和松田陣平共處好幾個月,早已清楚他是個很有正義感的人,就是有點口是心非的毛病,沒有和他爭論。

  轎廂越過巔峰,漸漸下落。

  地面的景色不停放大。

  直至轎廂下外的人影從火柴人大小變回正常比例,轎廂抵達地面。

  艙門開啟,六人依次往外走出去。

  路經工作人員時,萩原研二起了壞心眼,上前摟住奈緒的肩膀:「今晚只陪我一個人吃飯,好不好?」

  奈緒沒反應過來:「不是說好了晚上大家一起吃麼?」

  萩原研二委委屈屈地縮回手:「都聽你的。」

  工作人員瞳孔地震。

  女海王養魚真有一手!

  其他幾人看到她的表情,別過頭偷笑。

  待離開她的視線後,幾人開始爆笑。

  奈緒一頭霧水:「你們笑什麼呢?」

  萩原研二朝她wink了一下:「沒什麼,我們去玩空中秋千怎麼樣?最美味的食物應該放到最後慢慢品嘗,雲霄飛車等最後再玩吧。」

  其他幾人沒有意見,加入到空中秋千項目的隊伍中。

  現在距離午餐結束將近一個小時,他們的胃經過努力工作,不會再對他們的玩樂造成妨礙。

  空中秋千帶著幾人在空中飛著旋轉,奈緒有種身體被拋飛卻又被人拉住的感覺,心情十分暢快。

  從空中秋千下來後,他們又去玩了其他驚險刺激的游樂項目,最後搭上這個游樂園的招牌游樂項目——雲霄飛車。

  六人占據了列車的後三排,奈緒和松田陣平搶占了最後一排——這個位置將給感官帶來最大刺激。

  雪鷹從未坐過雲霄飛車,想要嘗試它的滋味,死扒著奈緒的肩膀不肯離開。

  奈緒便由著它了,只是示意它抓緊自己的衣服。

  雲霄飛車啟動了。

  它的路軌極其扭曲混亂,列車帶著乘客以極快的速度不停地翻滾、旋轉。當列車完成一次大回環後,乘客們以為它即將減速時,它又突然來個二次加速,引得乘客們尖叫不已。

  奈緒在雲霄飛車上數次感覺自己要被拋離列車,身體時而輕如羽毛,時而重如秤砣。眼前的景色急速掠過,那種風馳電掣的快感讓她心胸都開闊了不少。

  奈緒心情愉悅地從雲霄飛車上下來,看了看肩膀上的雪鷹,嚇了一跳。

  雪鷹身上的毛全部炸起來了,像只刺蝟。

  「沒有安全杠的過山車坐起來好刺激……下次絕對不玩了……」雪鷹攤在奈緒肩膀上,兩只黑豆眼裡似乎有圈圈在轉。

  奈緒走開兩步,壓低聲音:「你早點放開爪子不就行了?別忘了,你會飛,被拋到外面也沒關系。」

  雪鷹愣了一下。

  它被嚇得忘記飛翔的本能了,只顧著拼命抓緊奈緒的衣服。

  奈緒好笑地點了一下它的腦袋。

  她看向周圍。

  她的五個小伙伴看起來都很精神,腳步很穩,應該沒被雲霄飛車嚇到。

  幾個人結束了游樂場之旅。

  「以後有空再一起去游樂場吧。」奈緒說道。

  鬼塚班五人小組笑道:「好啊。」

  游樂場確實很好玩。

  他們的行程進入下一站——去逛街吃小吃。

  奈緒和小伙伴們走在街上。

  經過一條小巷時,超乎常人的聽力讓她捕捉到裡面飄來的幾句聲音壓得極低的對話。

  「安裝炸彈,向警察索要贖金……真的沒有別的辦法嗎?」

  「除了這樣做,我們還有其他辦法在幾個月內弄到一筆巨款嗎?別忘了,時間有限。」

  安裝炸彈?向警察索要贖金?

  奈緒猛地停下腳步,看向那條小巷。


第53章

  除了奈緒, 雪鷹也聽到了這兩句話。

  不等奈緒開口,雪鷹就撲扇著翅膀飛了過去:「等我消息。」

  聽兩人對話,他們還沒開始行動, 事態並不緊急。若此刻奈緒冒然闖進去,驚動到兩人,反倒容易放跑他們,斷了線索。

  奈緒清楚, 在未見到兩人相貌之前,她按兵不動,由雪鷹負責盯梢他們才是最理智的做法。等確定兩人的住所後, 她再進行下一步計劃。

  奈緒沒有繼續停留,快步跟上前面的小伙伴們。

  雪鷹有多年偵查經驗,跟蹤兩個看不見它的普通人輕而易舉。

  她只需要相信雪鷹, 等待它的消息就好。

  話雖如此,但她心裡終究壓著件事情,時不時神游天外, 接下來極少開口, 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

  兩個預備犯住在哪?炸彈被放置在哪裡?炸彈數量有多少?周圍是否有居民樓及大型公共設施?

  炸彈的殺傷範圍太廣、威力太大, 奈緒心裡壓著無數的問題,生怕炸彈不小心爆炸帶走一波無辜群眾的性命。

  生命可貴,更何況,鬼燈大人上次特意來現世拜托她查明近些年來亡者爆發性增長是否有外因影響。她現在沒完成任務也就算了,總不能眼睜睜看著眼前新增一大堆亡者吧?

  諸伏景光第一個注意到奈緒情緒不對, 放緩一步和她並肩同行:「你怎麼了?之前還很高興, 現在卻有點心事重重的。」

  奈緒打起精神, 朝諸伏景光笑了笑:「沒事, 剛才突然想起一件煩心事……哎, 那邊有賣可麗餅,聞起來好香啊,我想買一個嘗嘗,你們要不要?」

  現在沒必要擔心那麼多事情,等她憑借雪鷹帶回的消息抓住兩個預備犯後,問題自然迎刃而解。

  目前,擺在她面前更重要的事情就是和幾個小伙伴盡情享受畢業前的最後一次約會。

  奈緒強行拋開在腦海中盤旋的一連串問題,興高采烈地加入到掃遍街上美食的隊伍裡。

  諸伏景光看了看奈緒重新展現出活力,沒有說話。

  幾個人在美食街上大吃特吃,從街頭掃到街尾,吃得超級滿足。

  奈緒摸了摸圓滾滾的肚皮:「真可惜……」雪鷹不在邊上,不然她可以偷偷摸摸投喂它各色小吃。

  想到雪鷹此刻正空著肚子盯梢兩人,她朝幾人說道:「剛才吃過的小吃裡,我覺得鯛魚燒味道最棒,想打包一份回學校當夜宵吃,你們在這裡稍等我一下啊。」

  「一起去,正好消消食。」幾人陪著奈緒去買鯛魚燒。

  奈緒拎著鯛魚燒和幾個人一起去了卡拉OK,彌補了上次聯誼活動的遺憾。

  幾個人把第一首歌讓給奈緒唱。

  奈緒其實不怎麼愛聽音樂,會唱的歌並不多。

  要說起她會唱又膾炙人口的歌曲——有了!

  奈緒點了一首《化為千風》。

  這首歌超火的,不僅現世的人愛唱,近些年來在盂蘭盆節從彼世返回現世的亡者也很愛在後人祭掃墳墓時在他們面前唱這首歌,她聽得滾瓜爛熟,早就會唱啦!

  悲樂響起。

  鬼塚班五人小隊:「……」

  看出來了,宮本奈緒之前應該從未來過卡拉OK。

  等奈緒唱完第一首歌,幾個人輪流點歌,一首首或歡快或激昂的歌曲迅速燃爆氣氛。

  他們的聲音都很好聽,唱起歌來也很動聽,奈緒享受聽覺大餐,不時替他們鼓掌。

  奈緒沒發現問題所在,等話筒再次輪到她手中時,她唱了日本國歌《君之代》。

  這首歌傳唱度無人能及,選這首歌准沒錯!

  鬼塚班五人小隊:「……」

  行吧,她開心就好。

  從奈緒手中接過話筒的諸伏景光唱了一首流行歌曲,把被奈緒帶得肅穆的氛圍再次轉向歡快。

  待話筒第三次輪到奈緒手中時,她拒絕了:「我會唱的歌不多,聽你們唱歌就可以啦。」

  然後,鬼塚班五人小隊陷入話筒爭搶戰。

  這場戰爭沒能持續多久,因其他人已經把會唱的歌輪過一遍,接下來的話筒牢牢把控在卡拉OK常客的萩原研二手中。

  麥霸上身的萩原研二舉起食指搖了搖:「你們還差得遠呢。」

  接下來,是萩原研二的個人演唱會。

  其他幾個人攤在奈緒身邊:「可惡,四個人加起來都沒他一個人會的歌多——」

  奈緒在一旁看得樂不可支。

  她的小伙伴們今天晚上好活潑啊,平常的穩重在這會兒全都看不到了。

  他們度過了極其歡快的夜晚。

  六人估摸著時間,趕在警校門禁時間前返回警校。

  「今天真開心啊,以後有機會,大家再一起聚聚吧。」奈緒眉眼含笑。

  「那是當然!」

  「不過,你們該多學一些歌曲了,後半場全是我一個人在唱。」萩原研二啞著嗓子,露出自得的微笑。

  「別得意,下次絕對不會讓你一直霸占話筒!」

  「哈哈哈,大家開心就好。」

  幾個人在宿舍區道別。

  「奈緒。」諸伏景光突然問道,「你真的沒事嗎?」

  奈緒不躲不閃,直視諸伏景光的眼睛:「我能有什麼事?小景,你為什麼這麼問?」

  諸伏景光微微蹙眉:「總覺得你晚上有些心事……是我的錯覺嗎?」

  「當然,晚上我玩得可開心啦!」奈緒斬釘截鐵道,「是你多心了。」

  諸伏景光舒展開眉毛:「那就好。明天要一起出去逛逛街嗎?」

  奈緒搖頭:「不啦,今天玩得很盡興,明天我想在宿舍裡待著。」

  諸伏景光看了她幾秒,微笑道:「好,晚上早點休息。」

  「嗯,你也是。」

  奈緒這才和他們分開。

  剛轉身,微笑就從奈緒臉上消失了。

  她不緊不慢地走進女生宿舍樓,拐到外面看不到的角度時,加快速度,三步並作兩步上了樓,打開宿舍門,關上。

  雪鷹正躺在書桌上,翻了個身面向她:「你回來啦。」

  「嗯。」奈緒沒急於向它打聽情況,把包裝好的鯛魚燒拿出來,放在它面前,「餓了吧?趕緊吃點東西。」

  「哇,好香!」包裝一拆開,濃郁的香味就飄了出來。雪鷹一個打挺從桌上跳起來,不停地啄著面前的美食。

  奈緒托腮看著雪鷹啄食,眼帶笑意,內心的急切稍稍平復下來,倒了一小杯水放在它面前。

  兩個嫌疑犯居住的地方估計離警校很遠,雪鷹從那麼遠的地方飛回來,喉嚨肯定很干渴。

  她猜的沒錯,一看到水,雪鷹就把小嘴巴扎進去咕咚咕咚喝了起來。

  吃飽喝足後,雪鷹緩了一口氣,讓奈緒拿出東京地圖鋪在桌子上。

  它在地圖上尋找一會兒,用爪子提起黑色水筆,在一處地方畫了個圈:「他們住在這裡。」

  奈緒湊過腦袋確認地點,卻見雪鷹往旁邊挪了兩步,在另一處地方畫了另一個圈:「他們在這裡制造炸彈。」

  奈緒猛地扭頭:「炸彈的數量多不多?」

  雪鷹搖了搖頭:「成品就兩個,但是聽他們的談話,炸彈的威力非常大。」

  奈緒急切地問道:「放置炸彈的地方距離民居或公共設施近嗎?」

  雪鷹搖頭:「很幸運,周圍是一片荒地。那是一棟廢舊建築,裡面東西差不多都清空了,聽說還在鬧鬼,沒人敢去,所以他們才借用那裡制作炸彈。」

  奈緒心安神定:「太好了!明天我們去把這個隱患處理掉,把那兩個家伙抓起來。」

  雪鷹點頭。

  奈緒了卻一樁心事,卻不知另一邊發生了什麼事。

  鬼塚班五人和奈緒道別後,目送她走進宿舍樓,誰也沒有動。

  諸伏景光沉默著准備轉身離去,卻被降谷零叫住:「等等,hiro。」

  他視線掃過其他人:「大家應該都發現了吧?宮本到美食街後,整個人突然變得有點奇怪。」

  「Zero?松田?萩原?班長?」諸伏景光訝異地發現其他幾個人對降谷零的話給出同樣的回應——他們都點了點頭。

  「那家伙雖然一直在笑,但時不時就走神,眼神呆滯,讓人無法忽視吶。」松田陣平撇了撇嘴,「她還以為自己裝得很好,根本不知道自己破綻百出。」

  「希望別人相信自己謊言的人,總會盯著別人的眼睛說話。宮本裝得很真誠,手指卻不自覺地捏著衣角,心口不一呀。」萩原研二笑了笑。

  「宮本平常沒那麼愛笑,她在美食街上起就一直笑著,像帶著面具一樣,太不自然了。」伊達航也開口道。

  「就是這樣。不熟悉的時候可能發現不了這些細節,熟悉之後,真的是想無視都無視不了。晚上大家都努力逗她開心了,結果還是那樣——她肯定有事瞞著我們。」降谷零下結論。

  諸伏景光驚訝地看著大家。

  他太在意奈緒的異常,反倒沒發現幾個好友的舉動。

  諸伏景光有些感動。

  是了,大家都是朋友,哪裡會注意不到朋友那麼明顯的反常之處。

  「她不肯說,顯然不想讓我們知道原因,但我擔心她瞞著我們去做危險的事情。松田,我不問你上次你們為什麼被罰,你只需要告訴我,你們做的事情是不是風險很大?」

  松田陣平想了想那天晚上他們擅闖滿是炸彈的房間逮捕犯人外加拆彈的一系列行為,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若換做別人,風險特別大。」

  「果然!」幾個人異口同聲。

  他們私下早有猜測,只是不好向松田陣平開口驗證。

  「說起來,這次情況和上次有點像。」松田陣平突然說道。

  他聽降谷零說過那天發生在便利店的事情,按他的描述,猜出宮本奈緒在便利店遇到的人就是外守一。

  據說宮本奈緒當時沒有特別的反應,和他們一起去警視廳做了筆錄,結果一轉頭就拉著他跳了警校的圍牆。

  今天,宮本奈緒的反應卻比上次要外露許多——當然,不排除因為他們更熟悉情緒更難遮掩過去的原因——他懷疑宮本奈緒又從哪個不為人知的渠道獲取到什麼危險訊息。

  「作為朋友,可以適當給予安慰,但不應該以關心為理由干預別人的生活。之前我沒有追根刨底,是擔心侵-犯到她的個人隱私。如果她想做危險的事情,那又是另一回事了——我沒辦法坐視不管。」

  諸伏景光拿定主意要跟蹤並守護奈緒。

  若他猜測錯誤,奈緒只是為了處理自己的私事,他也能及時抽身而退,不去侵-犯她的隱私。

  奈緒推拒了他明天的邀請,說明她行動的時間很有可能就在明天。

  「我也一樣。」其他幾人不約而同地說道。

  「大家晚上早點休息,明天看來有一場硬仗要打——考驗我們追蹤能力的時候到了。」

  他們相視一笑。

  看來,所有人都認定了這個時間點,並且大家想法一致。

  幾人默契擊掌。

  事情就這麼定下來了。


第54章

  翌日。

  奈緒從抽屜裡取出兩塊半個手掌心大小的金屬狀徽章, 分別在上面串了一長一短兩根繩子,把繩子較長的那塊套在自己脖子上,另一塊套在雪鷹脖子上:「幸好阿笠博士研發出的超小型的無線電對講機前一陣子寄到了,不然這次我們分處兩地, 不知道該怎麼聯系呢。」

  「可惜它沒辦法收錄進我的聲音。」雪鷹用翅膀撥了撥徽章, 語帶遺憾。

  「沒辦法, 電子儀器根本捕捉不到妖怪的影像或聲音。把它拿來當竊聽器倒是不錯——你戴著它時,它在普通人眼裡就是隱形的, 用來竊聽再合適不過。」奈緒調整好徽章上的繩子長度,讓它不會妨礙到雪鷹,「記住我們的暗號,等你找到那兩個預備犯後, 離他們一段距離打開徽章開關, 啄兩下徽章通知我, 我會和你確認具體情況。如果順利的話, 今天就能收工;不順利的話, 之後可能還需要你再跑幾趟。」

  「我記住了。」雪鷹點點頭。

  它的任務很簡單, 僅負責通風報信——它只需要飛到預備犯家裡找到兩人, 然後通知奈緒——但在這個計劃中卻至關重要。

  奈緒會通過徽章向它發問, 根據它的回答, 決定何時前往那個廢舊建築。

  她要趁那兩個人不在, 確認廢舊建築裡面的情況, 報警將裡面的炸彈一鍋端了,檢驗科的警察應該會采集炸彈上的指紋等痕跡,將兩個預備犯逮捕歸案。

  雖然都涉及炸彈, 這次情況又和外守一那次有所不同。

  因廢舊建築地處偏僻, 邊上沒有居民樓和大型公共設施, 即使炸彈爆炸也不會傷及人命,故而這次她根本沒去請求松田陣平或萩原研二的幫助。

  等她報警後,警視廳自然會派出專業的拆彈專家進行拆彈,無需兩個小伙伴冒險——他們又沒有拆彈防護服可穿。

  奈緒帶著雪鷹出發了。

  預備犯的租房和廢舊建築相距不遠,大概就三公裡的路程。

  奈緒搭乘地鐵到達兩處位置中央,和雪鷹分頭行動。

  雪鷹飛往預備犯的租房處,而奈緒將前往廢舊建築附近等待雪鷹的訊息。

  一人一妖渾然不覺她們身後遠遠地綴著五個跟蹤技巧和反偵察能力皆備的青年——正是擔憂奈緒安危的五個小伙伴。

  為了不顯得醒目、降低暴露幾率,他們並未聚集在一起,而是分散開來,各自行動。

  因市區內很容易被人流、車流或紅綠燈等因素截斷跟蹤路線,他們事先約好隨時通過手機聯絡,跟丟的人盡快聯系其他人確認方位,重新跟上奈緒。

  他們的擔心是正確的,還沒跟到地鐵,就有人掉隊了。

  掉隊的人迅速聯系小伙伴,再次跟上隊伍。

  然而,在奈緒換乘過幾次地鐵接近目的地時,只有松田陣平幸運地跟上了奈緒,其余幾人都需要點時間。

  松田陣平遠遠地看到奈緒站在路旁,從脖子上拉出一個金屬制的小徽章吊飾,拿在手心自言自語。短短幾句話後,她朝著某個方向疾步走去,不帶半點迷惘,看起來有十分明確的目標。

  松田陣平不敢錯開一眼,遠遠地跟了上去。

  三分鐘前。

  雪鷹飛到預備犯的租房外繞了一圈,發現窗戶都緊閉著,窗簾也拉上了。

  鬼鬼祟祟的人總是見不得光,會把自己嚴嚴實實藏起來。

  雪鷹並不意外。

  它順著窗戶飛了一圈,從窗簾褶皺處凸起的縫隙望進房間,看到兩人都在裡面,正圍著一本筆記本爭論著什麼,手指在上面的炸彈構造圖上指來劃去。

  雪鷹落在窗外的樹枝上,調整徽章位置,用小嘴巴撥開開關。

  它用嘴啄了兩下徽章。

  奈緒正在等待消息,一聽到暗號聲,立刻回應道:「雪鷹,他們在租房內嗎?一個人在的話啄一下,兩個人都在的話啄兩下,如果他們都不在,啄三下。」

  對面再次響起兩聲鈍響。

  奈緒心裡有了計較,說道:「你盯緊他們,如果我這裡還沒完事,他們卻要過來的話,你啄三下通知我,我好提前撤離,正好讓他們和警察碰個面。聽明白的話啄一下。」

  對面響起一聲鈍響。

  奈緒笑了一下:「那就交給你了,雪鷹。我要行動了,希望計劃一切順利。」

  她把徽章放回衣領內,前往廢舊建築。

  廢舊建築破破爛爛的,斑駁的牆皮上爬滿藤蔓,孤獨地佇立在一片荒地上,四處雜草叢生,看起來荒涼極了,確實像是鬧鬼的地方。

  奈緒毫不猶豫地從半開的鐵門走了進去,沿著樓梯上到二樓。

  據雪鷹所言,炸彈就藏在二樓居中的一個小房間裡。

  奈緒按照雪鷹提供的地圖,找到唯一一個上了鎖的小房間。

  她握住門把手暴力一掰,只聽一聲巨響,門鎖直接崩壞變形,脫離原位,乖乖地為奈緒敞開大門。

  奈緒走了進去,看到桌上凌亂地擺放著許多工具,以及一些她看不懂的元件組合體,估計是半成品炸彈。

  在房間的角落最角落,她發現了兩個安裝完畢的成品炸彈。

  她上前看了幾眼。

  作為外行人,她沒能看出個所以然來。

  但沒有關系,她看不懂,總歸有人看得懂——拆彈警察是專業的就行。

  她拿出手機,撥打報警電話:「喂,我要報警,我在一處廢舊建築裡發現疑似炸彈的東西,請盡快派人過來確認。具體地址是……」

  掛斷電話後,奈緒並未離開,停留在房間裡搜尋預備犯留下的痕跡。

  她不怕炸彈突然爆炸。

  兩個預備犯指望靠炸彈勒索警察,不可能無緣無故引爆炸彈,而且那邊還有雪鷹盯著,若有意外情況,雪鷹自然會通知她,她現在很安全。

  上了門鎖的密閉房間似乎給兩個預備犯足夠的安全感,他們缺乏警惕心,不夠細心,在房間裡留下足夠多的痕跡。

  沒放回工具箱裡的工具上十有八-九印著他們的指紋,半成品炸彈和成品炸彈上應該也一樣。她甚至在未能及時清掃的房間裡發現幾根掉落的頭發,上面或許還帶著毛囊,可以從中檢測出預備犯的DNA。

  這些可都是鐵證。

  當警察取證完畢後,她會匿名提供這兩個預備犯的藏身之處。在警察的重重包圍下,他們兩個除了束手就擒乖乖進監獄外,還有別的路可走嗎?

  然而,奈緒小看了他們——或者說,他。

  其中一個預備犯在這間屋裡安裝了竊聽器。

  當她暴力拆卸門鎖時,在預備犯的租房裡同步爆發出一聲巨響。

  在房間裡爭執的兩個人猛然從椅子上蹦起來,目光看向聲音傳來的地方——那是戴著眼鏡的瘦高個以防萬一在放置炸彈的房間裡裝上的竊聽器,從安裝以來第一次發出聲響。

  站在窗台外盯梢他們的雪鷹不明所以地和他們看向同一處地方。

  然後,它的毛炸開了——那個位置傳來奈緒打電話報警的說話聲,比它胸前特意調低音量的徽章裡傳出來的聲音響亮許多。

  「怎麼辦,炸彈被發現了!警察是不是馬上就會順藤摸瓜找到我們?我們趕緊逃跑!」大鼻子的預備犯驚慌失措地跑到一張桌子前,把抽屜裡的錢包等重要物品塞到自己口袋,「快走!」

  戴眼鏡的預備犯同樣打開一個抽屜,摸出一樣東西塞到褲兜裡:「走,我去開車!」

  兩個人匆匆忙忙離開租房。

  奈緒打草驚蛇了,兩人想逃跑!

  雪鷹想要提前告知奈緒現況,奈何它的聲音傳遞不到另一個徽章那裡。況且現在時間緊迫,它沒空去折騰徽章和奈緒玩猜謎游戲,跟緊兩人要緊。

  只要人沒跟丟,奈緒隨時可以抓到他們。它分得清事情的輕重緩急。

  短時間內,雪鷹的飛行速度敵得過小汽車,但時間一長,它就會被小汽車甩掉。

  徽章的聲音無法屏蔽,雪鷹關掉徽章開關,跟著預備犯一起鑽進小汽車裡。

  汽車發動了。

  另一邊,抵達廢舊建築的松田陣平躡手躡腳地在一樓轉了一圈沒發現人影,正往二樓走去。

  就在剛才,他已經編輯好具體地址發給其他四人,得到四人一致回復:他們只需四五分鐘就能趕到。

  松田陣平沒等他們,先一步進入建築。

  他沒有本末倒置。

  他不是為了跟蹤奈緒而跟蹤她,而是為了幫助她而跟蹤她。

  在這個時候,他必須先確認奈緒的情況。

  剛到二樓長廊,他就看到一扇敞開的房門,扭曲的門把手正搖搖欲墜地掛在破損的門上。

  松田陣平失笑。

  用不著猜測,他知道那是誰的傑作。

  宮本奈緒就在裡面。

  他踮著腳走到門背後,透過門縫往裡看,發現裡面只有奈緒一個人,以及——

  「又是炸彈?」松田陣平咂嘴。

  他不再隱藏行跡,大大咧咧走了進去:「宮本,你真不夠意思,發現炸彈也不分享給我一起玩?」

  奈緒愕然轉頭:「松田?你怎麼在這裡?」

  「誰讓你昨天表現得那麼奇怪?大家不放心你,都跟過來了。」松田陣平指了指外面,「他們馬上就趕到了……等等,什麼聲音?」

  「嘀、嘀、嘀——」細微的聲音被突然安靜下來的房間放大了,在松田陣平的敏感神經上肆意蹦迪。

  「——計時器?」

  「什麼,你啟動了定時炸彈?」大鼻子的預備犯瞪大眼睛看著他的同伙。

  就在剛才,他發現同伴開車的方向不對,不安地向他提出疑問。

  戴眼鏡的預備犯不急不緩地說道:「我有件急事需要處理,等我幾分鐘。」

  「現在逃跑才是最重要的事情!沒有時間了,警察很快就會追上來的!」大鼻子的預備犯惶恐不安地打量四周,生怕警察突然出現包圍住他們。

  「不,我要做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戴眼鏡的預備犯看了看自己現在所處的地方,露出一個帶著極度惡意的笑容,「是時候了。」

  他的右手從口袋掏出一樣東西,在上面摁了幾下。

  「定時炸彈遙控器?!」大鼻子的預備犯猛地轉頭,發現自己現在的位置距離他們放置炸彈的地方很近,不足300米,在定時炸彈遙控器的遙控範圍內。

  他發出上述的驚呼聲。

  戴眼鏡的預備犯看了他一眼:「這樣一來,所有證據都會在爆炸中銷毀,警察不可能找到我們,我們安全了。不過,保險起見,我們去外面躲幾天再回來。」

  「那個報警的女孩子可能還在裡面!不行,快點掉頭回頭,停下定時炸彈!」

  「來不及了,定時炸彈設置十五秒後起爆。」戴眼鏡的預備犯獰笑道,「敢報警?死了才好!」

  雪鷹在後座上嚇呆了。

  奈緒……奈緒可能還在廢舊建築裡面!

  它不管會不會引起預備犯注意,打開徽章開關,拼命啄著徽章。

  三下,三下,再三下……

  快點,快點注意到我的提示,奈緒,快逃啊!

  以奈緒的速度,只需要五秒,不,只要兩三秒就能離開炸彈一段距離,或許能存活下來!

  它之前不該偷懶,不和奈緒一起學習摩斯密碼,不然現在就能傳遞信息給奈緒了!

  奈緒——

  「轟!」

  不遠處傳來震耳欲聾的爆炸聲。


第55章

  松田陣平聽到熟悉的聲音, 越過奈緒往裡面走去,視線繞開各種障礙物,看到角落的兩個炸彈。

  只見其中一個定時炸彈的顯示屏已經亮起, 上面顯示出紅色的數字:00:00:08。

  一眨眼間,「8」跳動了一下, 變成了「7」。

  松田陣平神色驟變, 轉身就跑,拉著奈緒衝出房間:「快逃, 炸彈要爆炸了!還剩5秒左右!」

  生死關頭, 他的身體和神智仿佛割裂開來, 腿在拼命奔跑,腦子卻意外清醒冷靜。

  房間外是筆直的走廊、彎彎繞繞的樓梯, 除了破敗的水泥鋼筋牆外, 沒有任何抵擋得住爆炸威力的障礙物。

  5秒時間, 根本不夠他們衝出這棟建築。

  而且,這棟老舊的建築顯然承受不住炸彈的威力。

  等待他們的結局,將是被兩個炸彈接連爆炸產生的強烈衝擊波震飛、再被建築坍塌後掉落的碎石掩埋,哪怕僥幸存活,最後一線生機也將葬送在爆炸產生的巨大火焰及煙霧裡。

  沒想到,他的一生竟如此短暫……生前沒能一拳揍飛那個混蛋的警視廳總監, 總覺得很不甘心——

  他的身體突然騰空。

  被他拉著跑的奈緒反客為主,一只手攬住他的腰把他抱起,一只手托住他的腿彎,直線衝向門外的牆壁。

  即將撞到牆壁之際, 奈緒急剎車, 猛地踢出一腳。

  快到看不清的腿影和牆壁相觸, 驟然發出一聲巨響。隨即, 無數碎石連帶斷裂的鋼筋急速飛向牆外,牆上破了一個邊緣不規則的巨大豁口。

  奈緒抱著松田陣平從破洞裡一躍而出,快如閃電。

  松田陣平大腦有一瞬間遲滯,視線觸及樓下不遠處幾人驚愕的表情,霎時清醒過來。

  他目眥欲裂,朝他們拼命大喊:「快跑!有炸彈!」

  幾人臉色突變,毫不猶豫地向外跑去。

  「轟!轟!」

  兩個炸彈接連爆炸了。

  一陣接一陣的狂暴衝擊波裹挾著強烈的熱量撲向奈緒,帶著無數的碎石撞到她的後背。

  「唔!」

  奈緒悶哼一聲,收緊雙手,把松田陣平護得更緊。

  強勁的氣體震波的推力加速兩人墜地的速度,松田陣平伸手抱住奈緒的腰,攬緊:「宮本,快放手!」

  他決定後背著地,以此作為緩衝,再就地翻滾幾圈,卸去附著在他們身上的巨大衝力。

  然而,奈緒並沒有松手,反而在快著地時迅速擰身,用自己的背部承受了兩人的重力及速度。

  臨近落地時,她左手松開松田陣平的腿彎,扭到身後,小臂重疊在腰後松田陣平的雙手上。

  「快放手!」松田陣平看出奈緒的意圖,拼命想把奈緒的手臂掙開,卻沒能成功。

  「砰!」

  奈緒狠狠地撞在地上。

  猛烈的撞擊透過她的身體深入到她的五髒六腑,震傷了她的內髒,她的喉嚨突然一甜。

  她的身體從地上彈起,順著余下的衝擊力向遠處翻滾。

  兩人滾動的速度越來越慢,最終停了下來。

  「宮本,你怎麼樣?」松田陣平仰躺在地上,不顧四肢百骸的劇烈疼痛,齜牙咧嘴地低頭看向他胸前的奈緒。

  奈緒臉埋在他的胸口上,沒有回應。

  他發現,宮本奈緒護在他手臂上的左手不知何時已經滑落到一旁,軟軟地垂著。

  松田陣平面如白紙:「宮本?喂,宮本,快說話,宮本!」

  奈緒依舊紋絲不動。

  松田陣平艱難地抬起手臂把奈緒的臉側向一邊,發現她嘴角溢血,眼睛緊緊閉著,氣若游絲,儼然已

  經暈厥過去。

  平日裡身體比他們五個人加起來還強悍、時常被他吐槽是霸王龍的人此刻命垂一線的虛弱模樣嚇壞了松田陣平。

  他腦子一懵,傻愣在原地,渾然忘記自己所在之地並不安全。

  不遠處,廢舊建築仍在坍塌,不斷有碎石掉落。

  有些細小的碎石不時彈飛出來,滾落到他們身邊。

  「快帶他們離開這裡!小諸伏、小降谷、班長,大家一起把他們兩個扛到遠一點的地方!」

  萩原研二一瘸一拐地走向兩人。

  諸伏景光、降谷零和伊達航的走路姿勢也不太利索。

  所幸爆炸中心在二樓,和他們並非處於同一平面,且和他們相距有段距離,他們沒有直接承受爆炸的威力,只是被爆炸的衝擊波掀飛,身不由己地撲倒在地上滾了幾圈,四肢剮蹭到地面,受到扭傷、擦傷等輕微傷。

  四人齊心協力把兩人分開,把無法自主行動的松田陣平和昏迷不醒的奈緒扛到遠離正在坍塌的建築的地方。

  「奈緒/宮本!」四人圍到奈緒身邊,惶惶不安地看著她。

  比起旁邊仍有知覺、手腳能動的松田陣平,他們更擔心四肢被灼傷、渾身是血且處於昏厥狀態的奈緒。

  諸伏景光抖著手撥打了急救電話。

  遠處響起連綿不絕的警鳴聲,由遠及近。

  幾輛警車急停在他們身邊,幾個警察從車上下來直奔向他們:「你們知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有沒有看到一個女孩子,她剛才報警說——啊……」

  他們看到被幾個人身體擋住的外表慘烈的宮本奈緒以及松田陣平。

  不用再問,他們已經得到了部分答案。

  奈緒傷勢極重,他們不敢隨意挪動她以防造成二次傷害,只好等救護車趕來。

  在等待救護車的時間裡,警察們向五人提出幾個問題,得來一問三不知的答復。

  所有的答案都牽系在昏迷的女孩子一人身上。

  等救護車趕到後,幾人誰都不肯留下,一起坐上救護車,其中一個警察陪同他們前往醫院,其他警察留下來處理爆炸現場。

  松田陣平被送進急診室,而奈緒被推進搶救室。

  紅燈亮起。

  四人惴惴不安地在搶救室門口踱步,急切地等待著。

  「不會有事的,那可是能徒手擊穿地面、維修汽車的宮本,沒有人比她更結實……」萩原研二自我安慰道。

  「奈緒只是個力氣比較大的普通女孩子,肉-體凡胎,她同樣會受傷流血的啊!」諸伏景光忍不住反駁,憂心忡忡道,「她距離爆炸源那麼近……」

  萩原研二腳步一頓。

  是啊,他何必自欺欺人。

  由於奈緒和他以往接觸過的女孩子大不相同,又強大到遠遠異於常人,不知何時起,她在他的眼中逐漸模糊了性別,成為類似超人一般的存在。

  直至這次她在眼前受到重傷,萩原研二才恍然醒悟,她並非銅皮鐵骨,真的只是比他們結實一點而已。

  她強大,但她依然是個普通人,需要別人的關心和愛護。

  降谷零和伊達航同樣在自我反省,他們多多少少也存在和萩原研二相似的想法。

  沉默籠罩在手術室外。

  不知等了多久,紅燈滅了,奈緒被推了出來。

  「患者多處皮膚淺度燒傷,無小水泡;背部皮膚肌肉組織多處破裂流血,部分碎石嵌進身體;背部遭受過猛烈撞擊,需檢查內髒損傷情況進行相應治療;左手臂骨折,身上多處擦傷。所有傷勢皆已進行初步治療,患者目前無生命危險,可轉入普通病房。」

  醫生彙報患者身體情況時,揣測著感嘆了句:「她應該沒靠近爆炸

  中心,真是萬幸。」

  四人沉默。

  據他們觀察,奈緒應該離爆炸中心不遠。

  他們剛剛反省過自己對奈緒的看法,奈緒偏又用事實證明她確實不同尋常。

  然而,他們非常慶幸奈緒的異乎尋常。

  奈緒被安置在和松田陣平同一件病房內。

  因爆炸的大部分衝擊波被奈緒抗下,落地時他又被奈緒護得很好,松田陣平的傷勢比預料中輕許多。

  他身上也有多處淺度燒傷,程度比奈緒稍重一些,撩起了大大小小的水泡,四肢多處輕微骨裂和骨挫傷,身上多處擦傷,也被醫生安排到普通病房。

  兩人受傷都不算很重,讓提心吊膽的四人著實松了口氣。

  更令人安心的是,剛送進病房,奈緒就醒了過來。

  「小景,松田怎麼樣了?」她一睜眼就焦急地向身邊的諸伏景光打聽松田陣平的情況。

  諸伏景光還沒回答,松田陣平本人就回復了奈緒。

  他沒好氣地說道:「比你好多了!誰讓你幫我擋爆炸氣浪,還不聽我的話,護著我落地的?你才是女生,乖乖被我保護就好了!」

  「太好了,你沒事!」奈緒神色一松,「你保護我了呀!如果不是你及時提醒,我現在應該到地獄報到了吧?」

  「你又沒做壞事,為什麼斷言自己死後會下地獄?」松田陣平有些無語。

  因為那裡是她第一個家啊!

  奈緒無法回答,只好跳過他的問題接上剛才的話:「你跑得比我慢,我身體比你結實,這樣做是我們都存活下來的最優選擇啊。」

  松田陣平:「……」

  這些都是事實,松田陣平無話可說。

  她轉而看向周圍四個看著她和松田陣平對話的小伙伴:「我之前看到你們了,是你們救了我和松田吧?多謝。之前瞞著你們做了蠢事差點送命,惹你們擔憂,真是抱歉了。」

  「你平安就好。以後不要再單獨去做這麼危險的事了,至少要叫上我們!」

  奈緒感動於他們的友情,但她沒有輕易應諾。

  這次因為自己做事不慎,差點枉送松田陣平一條性命,也害得其他幾個人受了傷。她後悔還來不及,怎敢答應日後讓他們陪她涉險?

  奈緒很懊惱此次自己過於莽撞的行徑。

  自己明知道炸彈是極度危險品,對炸彈也不了解,竟然沒有躲得遠遠的,反而還有閑情逸致在炸彈周圍檢驗預備犯留下的痕跡以印證自己學過的知識。

  縱然她非常想念鬼燈大人,她也不想在未完成他交代的任務前去見他——她想要交上一份滿分答卷。

  她太過依賴雪鷹,以至於失去了最起碼的警戒心……

  對了,雪鷹呢?

  自醒來後未曾見到雪鷹的奈緒再次打量四周。

  雪鷹不在。

  她下意思摸向脖子上掛著的偽裝成徽章的小型對講機,手摸了個空。

  「你在找那條摔壞的頸飾嗎?」諸伏景光指了指床頭。

  明顯扭曲變形的對講機正靜靜地躺在她的床頭櫃上。

  損毀到這個程度,對講機的功能不可能還完好無損。

  雪鷹到底在哪?

  奈緒有些擔憂它,轉頭看向萩原研二:「萩原,能請你幫我一個忙嗎?你能不能找個女同學,到我宿舍的抽屜裡拿一個和這一模一樣的徽章給我?我把我宿舍的鑰匙給你。」

  萩原研二爽快答應了:「沒問題,舉手之勞。」

  話說完後,他愣住了。

  奈緒改口叫他「萩原」了?他終於不再是小伙伴中唯一一個被奈緒叫「君」的人了。

  怎麼辦,他有些感動。


第56章

  雪鷹滿眼仇恨地盯著在小旅館裡熟睡的二人。

  奈緒十有八-九在這場爆炸中罹難了。

  為了提升語音通話的清晰度, 徽章設有通話降噪功能,會對周圍環境的聲音進行過濾。但該項功能尚不完善,徽章的有效降噪範圍在半米開外。

  然而, 從始至終,它都沒聽到另一端曾響起奈緒的聲音。

  在爆炸前兩三秒, 它聽到奈緒的一個小伙伴高喊「快跑!有炸彈!」, 但為時已晚,在他話音剛落時, 炸彈已經炸開。

  即便是奈緒, 也無法在那短短一瞬間逃離。

  更何況, 它還聽到松田陣平連喊兩次,讓奈緒「快松手」。

  以它對奈緒的了解, 她應該是以身為盾, 為松田陣平抗下了爆炸的強勁衝擊, 以保留他的一線生機。

  隨即,它聽到一聲巨大的鈍響和一聲脆響,徽章另一端響起一聲電流雜音,隨後徹底消了音。

  徽章摔壞了。

  而在那之前的那聲鈍響,讓雪鷹無法再心存僥幸。

  戴眼鏡的預備犯嘟嚷著「後座好像有奇怪的聲音」,多次疑神疑鬼地抬頭看向中央後視鏡映照出的空蕩蕩的後座, 不曾發覺有一對眼睛透過同樣的鏡面正惡狠狠地盯著他。

  奈緒是它漫長的妖生中唯一的人類朋友,它最要好的搭檔,它要為她復仇。

  這是雪鷹唯一的念頭。

  戴眼鏡的預備犯是它的首要目標。

  雪鷹停佇在他脖子旁,爪子毫不留情地抓過他的喉嚨。

  無事發生。

  雪鷹氣昏了頭, 一時忘了妖怪無法觸碰到普通人類。

  它飛向桌子, 試圖尋找刀具切斷他們的喉嚨。

  只要有介質在, 妖怪是可以傷害到普通人類的。

  它的力氣不大, 但憑借鋒銳的刀具,割開人體的區區一根動脈還是辦得到的。

  雪鷹心中充斥著無法化解的戾氣。

  奈緒被他們害死了,那他們就去給她陪葬吧!

  雪鷹清楚奈緒的為人,她敬畏生命,不到萬不得已,不會輕易傷人性命。

  它知道奈緒一定不會贊同它現在的做法,但那又怎樣,奈緒已經回到地獄,徒留它一個人在現世,它想做什麼,難道還需要經過她同意不成?

  如果她現在就出現在它身邊,它可以饒過這兩人的性命,然而她沒有。

  為了安全起見,旅館內並未提供刀具,雪鷹的希望落了空。

  但沒關系,他們不是親手把武器帶來了嗎?

  雪鷹費勁地打開工具箱的扣子,從裡面提起一把小型一字螺絲刀。

  它好歹是妖怪,即便實力弱小,也有那麼一點兒力氣。

  它把一字螺絲刀的刀頭對准戴眼鏡的預備犯的動脈,准備發力。

  螺絲刀輕輕抵在他的脖子上,僵住了。

  雪鷹發現,自己根本下不去手。

  和奈緒在一起夜巡的十幾年回憶如走馬燈般浮現在它眼前。

  它從人類的電視中學到了太多知識,又在奈緒身邊潛移默化地接受了人類的善惡觀,事到臨頭,它竟然猶豫了。

  一旦它動了手,它就再也回不到從前——無論奈緒是生是死,在現世抑或在彼世,她們將徹底站在對立面。

  螺絲刀稍稍陷進那人的脖子,許久之後,又無聲無息地遠離。

  那人在睡夢中嘟囔一聲,用手指撓了撓發癢的脖子,翻了個身,繼續沉睡。

  雪鷹把螺絲刀和工具箱恢復原樣,落在門把上休息。

  只要守住唯一的出口,它就不怕他們逃離它的視線範圍。

  它已經想好要怎麼做了。

  它要復仇——它會寫字,只要兩人之後再做犯法的事,它就把情況和他們的落腳處寫在紙條上送到警察面前報警,總歸有一日能讓兩人落入法網——它的生命很漫長,即使和他們耗一輩子,那也不過是它生命中的短短一瞬。

  它會盯著他們一輩子的。

  他們將進入監獄,為他們所犯的惡行贖罪。

  若他們出獄後本性難移,依然走上犯罪的道路,它會繼續送他們入獄,直至他們生命的盡頭。

  雪鷹陷入斷斷續續的睡眠中。

  夢裡,它仿佛聞到各種美食香甜的氣味,聽到奈緒帶著笑意的呼喚聲。

  此刻,出現在它夢境裡的奈緒並未進入睡眠。

  她正借著從窗戶灑落的微弱月光,擺弄著萩原研二特意跑了一趟警校為她帶回的徽章。

  徽章一共四個,可以互通訊息——她怕徽章損耗,拜托阿笠博士多做了兩個備用。

  然而,當她打開對講機的開關後,卻發現無法聯系上雪鷹。

  有兩種可能造成這種情況:其一,雪鷹的徽章壞掉了;其二,它持有的徽章距離她很遠,超過了對講機的最大通話距離。

  突然倒計時的定時炸彈、聯系不上的雪鷹……奈緒猜測,她已經打草驚蛇,讓蛇躥出未成形的包圍圈了,臨走前差點把她這個獵人解決了,而雪鷹大概率跟在對方身邊。

  這樣,所有的事情都能解釋得通了。

  雖然懷抱這種猜測,但奈緒不免為雪鷹擔心。

  它現在還好嗎?

  它近年來學會收斂妖氣,因它的妖氣本就微弱,這麼做效果顯著,能遮蔽大部分除妖師的感知,能察覺到它的除妖師不屑對付那麼弱小的妖怪。

  可是,萬一它遇到了特例呢?

  它以前一直生活在奈良縣的樹林裡,被她帶走後就由她一手包辦日常飲食。

  十幾年過去了,它的嘴巴都被她養刁了,能習慣原來的食物嗎?睡習慣溫暖的鳥巢,它要如何度過漸涼的夜晚?

  它知道她現在的情況嗎?會不會很擔心她?

  奈緒右手握著無法聯絡到雪鷹的徽章,難以入眠。

  隔壁的松田陣平睜開雙眼,側過頭看了看她手裡緊握的徽章,重新閉上眼睛。

  全身上下源源不斷的疼痛折磨得他無法安歇。他蹙著眉頭,強迫自己睡覺。

  唯有充足的睡眠能盡快治愈身體的傷痛。

  畢業典禮近在眼前,他不想在那一日缺席。

  第二天,奈緒換過藥後,昨天陪同她來醫院的警察確認過她就是昨天報警的人後,找她做筆錄。

  她在回答警察問題之前,詢問了廢舊建築的爆炸情況。

  警察面露遺憾:「炸彈的威力太大,不僅炸塌了建築,還把裡面所有的證據全部銷毀掉了,你掌握著唯一的線索。所以,請你把昨天的情況不遺巨細地告訴我。」

  親歷過昨天的爆炸,奈緒對這個結果早有預料。

  她露出一臉恰到好處的失望和憤怒:「那不就沒辦法逮捕這個炸彈犯嗎?他害得我險些丟命,我還想親手逮捕他歸案呢!」

  警察早已知曉在爆炸現場遇到的幾人都是警校生,非常理解她的心情。

  蛇已溜出洞穴,若有什麼風吹草動,只會把它趕得離巢穴越來越遠。若此事就此打住,蛇可能會試探著回到原本的巢穴裡。有雪鷹在旁協助,她一定不會讓他們再溜走第二回 !

  她無法確定在沒有證據證明兩人是炸彈犯的前提下,警方會做出怎樣的行動,會不會再次驚擾到二人。

  故而,她的話說一半留一半,只向警察告知她在廢舊建築那裡見到的一切。

  關於她已然知曉炸彈犯真面目一事,她守口如瓶。

  松田陣平在旁觀了整個過程,定定地看向奈緒的臉。

  她在說謊——不,更准確來說,是有所隱瞞。她知道的事情絕不僅僅只是她嘴上說的那些,否則前天不會如此反常,昨天也不可能如此目標明確地前往廢舊大樓。

  這個家伙,不會又想冒險去做什麼危險的事情吧?

  都被包扎成半個木乃伊的樣子了,還不足以讓她意識到一個人逞強的後果嗎?

  松田陣平咬牙,礙於眼前的警察,憋住滿肚子的話。

  警察再三詢問下,發現從她的口中得不到重大突破線索,祝願他們早日康復後,帶著惋惜回到警視廳。

  待警察離去,松田陣平朝奈緒開火:「喂,宮本,你應該知道爆炸犯是誰吧,為什麼不說?」

  奈緒一驚,身體頓了一下:「我不知道——」

  然而,這個微動作暴露了奈緒。

  松田陣平見到她的反應,哪裡會不知道他猜得沒錯,一陣火大:「別騙我了,你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宮本,你又想做什麼?憑你現在這副模樣?這次可不是你一個人的事,那個該死的炸彈犯差點炸死我,我沒有知情權嗎?」

  松田陣平的話動搖了奈緒的決心。

  她看向松田陣平。

  松田陣平的模樣很凄慘,左腿輕微骨裂,和她的左手一樣用小夾板固定住打上了石膏,全身上下多處被繃帶包裹著。

  和以往的情況不同,這次松田陣平被卷入事件受了重傷,的確該有知情權。

  奈緒松了口:「再等一等,如果得到他們的消息,我就告訴你。」

  這次,她一定要想一個萬無一失的方法逮捕住那兩個炸彈犯,而他可以和她一起去見證他們落網的一幕。

  松田陣平:「……所以,這次是團伙作案?」

  奈緒:「……」不小心說漏嘴了。

  松田陣平知道奈緒是個守諾的人,不再逼她馬上坦白一切,致力於修養身體。

  兩天後,警視廳警察學校畢業典禮。

  奈緒和松田陣平以半個木乃伊的形像出現在學校,引起一片嘩然。

  他們早就從教官嘴裡得知兩人受了傷,才在最後幾日缺席,沒想到竟傷得如此嚴重!

  台上長官們在發表致辭,卻不是警校生們目光的中心。

  他們紛紛把視線投向造型獨特的兩人,以及他們身旁手、臉貼著創可貼的四人。

  松田陣平看著台上的百田陸朗警視總監,嘴角揚起微笑。

  這次他沒死在爆炸裡,日後,他總有機會痛揍台上那人一頓的。

  畢業典禮結束後,六個人決定合影留念。

  他們攔住一個路人,請她幫忙拍照。

  四人簇擁著奈緒和松田陣平站好,面對鏡頭,同時露出微笑。

  畫面就此定格。

  一張珍貴的、與眾不同的合照印刻在膠卷上。

  與此同時,兩個炸彈犯正帶著雪鷹從遠方歸來。


第57章

  雪鷹隨著兩個炸彈犯一起回到熟悉的城市。

  等確認他們的落腳點在不在原來的位置後, 它要飛回警校打聽奈緒的消息,到她的墓前祭奠她——

  胸前許多天沒有動靜的徽章一閃一閃地亮了起來。

  那是有人通過同一套對講機聯絡它的反應。

  雪鷹整只鳥都傻住了。

  會使用徽章聯系它的人,普天之下唯有一人。

  是奈緒嗎?!她沒事?!

  雪鷹從汽車後座蹦跶起來, 艱難地從開著透氣的一小條車窗縫隙裡擠了出去,掛在小汽車頂部的天線上打開徽章開關。

  奈緒的聲音從裡面響起:「雪鷹?是你嗎?你沒事吧?太好了, 終於聯系上你了!之前幾天一直試著聯系你都沒信號,我一直很擔心你——」

  雪鷹的爪子緊緊地抓著徽章, 迫不及待地給了奈緒回應:「哆哆。」

  它用小嘴巴用力地啄了兩下徽章。

  「真的是你, 太好了!我問你幾個問題, 是的話你啄一下,不是的話啄兩下。這幾天你是不是和那兩個炸彈犯在一起?」

  雪鷹啄了一下。

  「你們這幾天是不是去了很遠的地方,今天剛回來?」

  雪鷹又啄了一下。

  不等奈緒發問, 它連啄三下。

  這些都不是重點,它要知道奈緒的身體狀況!

  奈緒還活著是好事, 這些日子以來積澱在雪鷹心裡的沉痛感頓時一輕, 可它依然擔心她有沒有在這場爆炸中缺胳膊斷腿。

  「嗯?雪鷹有事想問我嗎?啊,難道是想知道我的身體狀況?」

  徽章響起輕輕的「哆」的一聲。

  這聲軟綿綿的響聲仿佛敲進奈緒的心裡,讓她的心軟成一灘水。

  「剛才忘了和你說了,我很好, 只是受了一點輕傷,沒什麼大礙,過一陣子就能痊愈,雪鷹你不用擔心我哦。」

  奈緒的聲音活力十足, 雪鷹如釋重負。

  「抱歉,是不是嚇到你了?這次是我太大意了, 我保證以後絕對會小心謹慎處事, 絕不會重蹈覆轍!」

  雪鷹仿佛看到奈緒豎起三根手指起誓的認真模樣, 啄了一下徽章。

  它信了。所以,就算在未來她也一定不能有事!

  「我這幾天住在醫院裡,今天好不容易說服醫生放我參加警校的畢業典禮,等下就得回去,地址是……你現在過來嗎?」

  「哆哆」兩聲,意思是否認。

  「你要確定炸彈犯的落腳點後再過來?」

  「哆。」

  「好,那我等你。對了,我和松田住同個病房,你來的時候小心一點,別被他發現了,他很聰明。」

  「哆。」

  被奈緒護住的松田也住院了,看來奈緒嘴上輕描淡寫的輕傷值得商榷。

  雪鷹恨不得馬上飛到奈緒身邊,然而不行,它必須確認車內坐著的兩人的住所。

  唯有這兩個人,它絕不放過!

  雪鷹關掉徽章開關,從車窗擠進車內,繼續待在後座上。

  帶眼鏡的炸彈犯謹慎地開車在他們租房附近繞了幾圈,沒看到疑似警察的人埋伏在一旁。

  他把車子停在不遠處,戴上棒球帽,壓低帽檐,對他的同伴說道:「我去打聽消息,你在車裡等我。」

  他打探一圈回來,坐進主駕駛座,得意微笑:「我確認過了,最近這裡沒有異動,警察從未來過附近,我們可以放心回去了。哼,這些警察果然很蠢,只要消滅證據,就什麼都查不出來。」

  他對之前的計劃更具信心。

  大鼻子的炸彈犯唯唯諾諾地說道:「要不……算了?我們想別的辦法…

  …」

  「按原計劃進行。」戴眼鏡的炸彈犯不容置喙地做出決定。

  他的同伴猶豫再三,想到計劃成功後能到手的巨額鈔票,默默地閉上嘴。

  兩人又回到他們的租房裡。

  雪鷹沒有立刻離開。

  想要繼續原計劃,他們必然需要一個制作炸彈的新據點。

  兩人亟需用錢,應該很快就會重新制作炸彈,能證明他們犯罪事實的新的物證將再次出現。

  那是舉足輕重的證據,是奈緒逮捕兩個炸彈犯的依仗,不容錯過。

  戴眼鏡的炸彈犯比雪鷹想得更深一層——他已經有備選的據點了。

  新的據點選在另一處廢棄的建築裡。

  雪鷹無言以對。

  為什麼在東京這麼繁榮的城市,隨處都有廢棄建築?

  吐槽歸吐槽,雪鷹記清新據點的位置後,便飛走去找奈緒。

  和尚和廟都在這裡,它無需急於一時。它只需要把消息傳遞給奈緒,由她做最終決定。

  另一邊,奈緒和松田陣平與其他四人分別。

  其他四人即將奔赴未來的工作崗位,而她和松田陣平要在醫院再住幾天觀察病情,延後入職。

  「我們先走一步啦,你們兩個要盡快養好身體噢!」伊達航叼著一根牙簽,習慣性伸出手想拍拍兩人的肩膀,看到纏繞在他們肩上的白色繃帶,又縮了回去。

  萩原研二微笑道:「小陣平,宮本,我們在警視廳等著你們,要盡快康復呀!」

  諸伏景光做了個炒菜的姿勢:「奈緒,松田,你們入職後來找我,我給你們做營養餐補補身體。」

  降谷零一本正經道:「松田,宮本,一定要調養好身體,等你們出院後,我們一起舉辦一場聚會為你們接風洗塵!」

  四人說完後,單獨招呼松田陣平過去,和他說悄悄話。

  被四人冷落的奈緒:「……」有什麼話是她不能聽的嗎?她這是被小伙伴們排擠了嗎?

  四人對松田陣平語重心長地說道:「她一直不肯說清楚上次為什麼會去那棟廢舊建築,你一定要看好她,別放任她再獨自前往危險的地方!」

  松田陣平瞄了眼因耳力太好不小心聽到小伙伴們囑咐撇過頭顯得有些心虛的奈緒:「……嗯。」

  他不會放任奈緒一個人去危險的地方的,因為他也要一起去。

  嗯,這麼做沒毛病,沒違背他們說的話。

  四人揮手道別:「隨時簡訊聯系!」

  奈緒和松田陣平點頭揮手:「好,簡訊聯系!」

  六個人走向不同的兩個方向。

  奈緒叫了一輛出租車,和拄著拐杖的松田陣平一起回到病房。

  少了四個小伙伴的陪同,病房裡冷清了不少。兩人身體不適,能做的事情很少,便打開電視打發時間。

  電視上正在播放國際性的魔術表演。

  松田陣平看了一會兒,表情不太滿意:「遠遠不如黑羽盜一。真可惜,去年他不幸在逃脫術表演中失敗身亡,不然應該能看到他展現更精彩的魔術表演。」

  黑羽盜一?那是誰?

  偶爾看電視也只是陪雪鷹看影視劇的奈緒對這個名字毫無印像。

  就在此時,她聽到窗外傳來翅膀的撲棱聲。

  雪鷹過來了。

  她起身道:「我去樓下買瓶飲料,你要喝什麼?」

  松田陣平走路困難,便不客氣地說道:「咖啡……不,烏龍茶吧。」

  奈緒帶著收攏起翅膀停佇在她肩膀上的雪鷹走出病房。

  雪鷹看著奈緒打著石膏的左手臂以及全身上下從衣物中裸露在外的繃帶,小小的眼睛裡寫著控訴:「你騙人,這叫輕傷?

  」

  「能走能動,怎麼不叫輕傷?」奈緒滿不在乎地用右手點了點左手臂上的石膏,「我的體質比普通人好,恢復力也強,骨折傷很快就會痊愈。」

  「傷筋動骨一百天,你恢復得再快,也需要一個月左右吧?」雪鷹不滿地拍了拍奈緒的脖子,「你得好好休息。」

  「好。」奈緒收到雪鷹的關懷,心裡暖暖的。

  噓寒問暖結束,奈緒向雪鷹詢問之前的事情。

  「什麼,炸彈犯在那間房間了安裝了竊聽器?難怪會引爆炸彈!怪我,要是我到外面打報警電話就沒事了……不對!」奈緒一驚,「幸好我先驚動了對方,萬一等警察來拆彈時他再引爆炸彈,那些警察未必躲得過去!」

  奈緒全身發涼,一陣陣後怕。

  她差點連累一群警察喪命。

  「我也有錯,若是我及早發現竊聽器的存在,就沒有這麼多事情了。」雪鷹低頭自省。

  「沒那回事,雪鷹很棒了。」奈緒安慰地摸了摸雪鷹的小腦袋,「誰能想到,會粗心大意到把工具亂放的炸彈犯居然還有細心的一面。」

  雪鷹把兩個炸彈犯的情況一一告訴奈緒。

  得知兩人沒有挪窩,依然待在原處,奈緒心下稍定。

  這說明兩人根本不知道他們的行蹤已經暴露,以為奈緒只是誤打誤撞進入廢舊建築且好奇心極強會暴力拆鎖的路人。

  安裝竊聽器和遙控定時炸彈讓他們吃到甜頭,他們這次一定會延續上次的做法,同時變得更加謹慎一些。

  但是,按他們的習慣,只要時間一拉長,他們必然會放松警惕。

  正好,她這些天只能待在醫院,剛好給他們整理新據點及制造炸彈的時間。

  如果兩人在這段時間內因上次爆炸案不了了之而導致自信心膨脹以至於放松警惕,那就再好不過了。

  雪鷹突然說道:「今天我和你住一晚,明天再去盯梢他們。」

  它需要和活蹦亂跳的奈緒待得久一點,才能消彌掉心底最後一絲不安。

  「好。」奈緒有些愧疚,看來這次她真的把雪鷹嚇到了,「過兩天再過去也行。」

  「不。」雪鷹堅定拒絕,「我怕再漏掉重要信息。」

  疏忽一次之後,它不允許自己再失誤第二回 。

  奈緒沒有說話,順了順它身上的羽毛。

  「奈緒,這次事情結束後,你教我摩斯密碼吧。」

  「好。」

  奈緒買了一瓶波子汽水和一瓶烏龍茶回到病房,把烏龍茶遞給松田陣平。

  松田陣平接過烏龍茶:「謝謝。去了那麼久,你和你那個不知名的朋友應該交換完情報了吧?現在,能把整件事情的始末告訴我了嗎?」


第58章

  奈緒手一緊, 波子汽水瓶被她捏爆了,摔在地上碎成不規則碎片,裡面的玻璃珠滾了出來, 停在一灘汽水裡不動了。

  「快松開手!」松田陣平一咕嚕從床上坐起,去抓她的手腕, 「我看看碎片有沒有扎進肉裡去!」

  奈緒攤開右手,上面躺著許多小片的玻璃渣子, 掌心微紅, 卻沒有血痕。

  松田陣平松了一口氣, 放開她的手腕。

  她翻轉手腕,手心朝下抖了抖,碎片紛紛從她掌心落下。

  「快去用水衝一衝手, 把玻璃碎片全部衝掉。」松田陣平說完後摁響護士鈴,請對方幫忙清理地上的玻璃、汽水並更換被沾濕的被子。

  奈緒沉默著照做了。

  「奈緒, 我暴露了嗎?」雪鷹有些緊張。

  奈緒不敢直接回答, 幅度極小地搖了搖頭。

  她的五個小伙伴全是無神論者,世界觀裡根本沒有妖怪的概念,不可能無憑無據就聯想到妖怪頭上。

  奈緒懷疑是她自己不自覺地暴露出什麼。

  她剛才被松田陣平的話打了個措手不及,給出的反應□□裸地給了松田陣平答案, 沒必要再裝蒜。

  待護士忙完離去後,奈緒開門見山地問道:「松田,你怎麼知道我去交換情報了?」

  「你的神情、動作、語氣都異於平常,但最大的破綻在於你的行動。你一向只喝現做的飲料, 怎麼可能主動去買瓶裝飲料,買的還是不愛喝的波子汽水?更何況, 你花的時間過長, 這些時間足夠來回跑兩三趟了。你在醫院沒有熟識的人, 不可能半路停下與人搭話聊天那麼久。

  「結論只有一個,買飲料只是你的借口,你的目的是想避開我和別人聯系,交流的內容應該是不想讓我聽到的事情。你做事坦蕩,想瞞著我的除了之前那件事還能有什麼呢?」

  松田陣平將自己的分析細細解剖開來,神色有些得意,仿佛在說:「看,枉你費盡心思,也瞞不過我吧?」

  奈緒瞠目結舌。

  自己竟然暴露出那麼多破綻嗎?她以為自己裝得可自然了。

  「按照之前的約定,全部告訴我吧。」松田陣平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把雙臂交疊在腦後躺下,側過頭看向奈緒,「故事應該有點長?說吧,我准備好了。」

  奈緒內心糾結。

  炸彈犯還沒准備好新據點,能證明他們預備犯罪的炸彈暫且不存於世,空口無憑就指認那兩個人是炸彈犯,合適嗎?

  可按照他們的約定,她的確應該告訴松田陣平這件事情。

  「你想言而無信?」松田陣平看出奈緒的猶豫,加重了語氣。

  「……不,我說。」守諾是奈緒的做人原則,她不想輕易打破,「只是,目前證據不足……」

  「我相信你。」松田陣平表態。

  既然如此,沒有什麼不好說的。

  奈緒把事情的來龍去脈一一道來。

  從她最初在美食街無意間聽到兩個炸彈犯預謀犯罪後請人盯梢兩人、確認他們制作炸彈的地點開始,到她單人獨闖廢舊建築確認事實後打算報警卻被炸彈犯陰了一手導致和松田陣平雙雙入院的結局,以及新的情報告知她兩人已重返這座城市並打算重啟計劃的事情。

  「……所以,我原本想等情況明朗之後再告訴你的,絕不是想把你一直蒙在鼓裡。」奈緒澄清道。

  松田陣平聽出奈緒的話外之意:「假如沒有剛才那件事,你打算等炸彈犯原形畢露後再告訴我這件事嗎?」

  「對呀,能親眼看他們被警察逮捕,多解氣。」

  「……你可真體貼。」松田陣平反諷道。

  「哪裡,畢竟你腿腳不便嘛。」奈緒沒聽出松田陣平話中真

  意。

  松田陣平被她噎了一下:「……你有什麼計劃?」

  「不能放任他們太久,誰也不知道他們決定什麼時候行動,回去入職之前必須解決掉他們。」只有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我行動不便,主要得靠警察。」

  「那麼,我們來制定計劃吧。」松田陣平不容分說地做了決定,「你的情報來源可靠嗎?」

  「可信度百分之百。」

  雪鷹感動地用臉蹭了蹭奈緒的臉頰。

  既然松田陣平已經是知情者,奈緒並不排斥和他共商計劃。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計劃將更加縝密。

  第二日,雪鷹飛去盯梢兩人,得知了一個重要消息。

  它帶來的消息事關重大——炸彈犯這次不只安裝了竊聽器,連監視器都使用上了。

  奈緒倒抽一口冷氣。

  他們原本計劃用信號屏蔽器干擾竊聽器,但它對監控器的干擾作用微乎其微。若沒能提前得知這個消息,她有可能第二次在陰溝裡翻船。

  狡詐的炸彈犯們!

  兩人重新修正計劃。

  雪鷹在接下來幾日內源源不斷地為奈緒提供最新消息。

  新的據點建好了。

  炸彈犯們依然制作了兩枚炸彈成品,這次他們很謹慎,全程帶著手套,沒在新據點留下半個指紋,每天臨走前都記得把地板上的頭發撿起來用小袋子裝好帶走。

  炸彈犯依然不滿意炸彈構造的復雜程度,每天都在改裝炸彈。

  幾天時間內風平浪靜,炸彈犯們放松了警惕。當天晚上,他們沒有撿拾地上的頭發。

  再一日,炸彈犯們空著手進入新據點:「那些無能的警察不可能發現我們,帶著手套太礙事了,直接觸碰炸彈比較有靈感。」

  炸彈的裡裡外外沾滿了兩人的指紋。

  另外,他們還得知了兩個炸彈犯的動機:他們想要把兩個炸彈分別安置在兩座高級公寓裡,以裡面所有住戶作為人質,向警方索要十億日元,否則就引爆炸彈。

  時機已經成熟。

  翌日上午一大早,奈緒和松田陣平辦理了出院手續。

  醫生為他們檢查了一番,對奈緒的恢復力表示驚嘆:「骨頭愈合得很好,燒傷和擦傷已經好了,後背皮膚受損嚴重,仍需要塗藥綁繃帶,記得及時更換。可以辦理出院手續。」

  松田陣平的傷勢本就比奈緒輕,同樣得到出院許可。

  兩人出院後,直奔警察署。

  雪鷹已經摸清兩個爆炸犯的行動規律,他們上午會在租房裡探討炸彈的改造方法,中午用過飯後就前往廢棄建築到新據點實踐他們的想法。

  他們需要趕在炸彈犯進入新據點前報警並找拆彈專家拆卸炸彈,省得炸彈犯狗急跳牆和他們同歸於盡,最後再甕中捉鱉。

  奈緒撥打上次陪同她入院的警察留下的電話號碼,在警察署見到了他,當面向他誠懇道歉:「對不起,關於上次的事情,其實我隱瞞了一些事情。我知道炸彈犯是誰,而且,他們現在做了和之前一樣的事……」

  奈緒把兩個炸彈犯先前和現在所做的一切告知警察,包括他們的動機,同時請求他們入侵廢棄建築裡的監控器更改視頻畫面,並帶上信號屏蔽器用來干擾竊聽器。

  她帶來的消息震驚全場,警察瞪了她一眼:「你怎麼能——算了,之後再和你好好說說,我先把事情上報上去,並轉達你的請求。你們坐在這裡等一會兒。」

  他蹭蹭蹭地跑遠了。

  很快,警察就出動了。

  奈緒和松田陣平再三保證自己只在建築外面待著,不會進入裡面妨礙他們工作,蹭上警車一起前往廢棄建築。

  他們要親眼見到兩個炸彈犯被捕。

  幾輛警車靜靜地開到奈緒提供的地址停下,把幾人放下,又開向遠方。

  警車不能停留在附近,以免被兩個炸彈犯看見。

  民用的監控設備極易入侵,警察們很快就接到同僚的聯系,說是已經將監控畫面恆定成無人的畫面。

  奈緒和松田陣平在樓下看著警察們魚貫而入廢棄建築,藏在建築後面等待兩個炸彈犯自投羅網。

  警察們開啟信號屏蔽器,根據奈緒畫的地圖找到特定房間,技術性開鎖,看到的屋內景像和奈緒描述的如出一轍。

  幾個警察各自行動起來,拆彈警察把拆彈工具包放置在炸彈旁,開始拆卸炸彈,其他警察則在現場采集指紋、頭發等痕跡。

  拆彈專家花了小半會兒時間把兩個炸彈拆卸完畢。

  這兩個炸彈構造不算復雜,但制作炸彈的人很有心機,在裡面設置了一個小陷阱,頗廢了他一點時間,而且炸彈裡裝填的炸藥分量極其可觀。

  拆彈專家小心翼翼地把炸藥拆下來,放到自己攜帶的特制容器裡密封好,長舒一口氣:「還好及時得到消息,如果他們繼續改裝炸彈,把炸彈改得更復雜,連我都沒辦法短時間拆除的話,說不定我們為了人質的安全真得答應他們的要求,准備十億現金給他們。」

  幾個警察更堅定了要把兩個炸彈犯抓捕歸案的心。

  拆彈警察把炸彈空殼復原,先一步帶著炸彈撤離現場,其余幾個警察則把門重新鎖上,分散四周埋伏起來,靜靜地等炸彈犯們落網。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掛在正中間的太陽往西邊挪了幾小步。

  建築外,兩個炸彈犯開著小汽車停在樓下,無知無覺地進入廢棄建築。

  荒廢已久的廢棄建築宛如巨獸般,大張著嘴將無知無覺的兩人吞進腹內。

  奈緒和松田陣平見兩人進入建築,繞回建築正面,抬起頭看向那間密室的窗戶。

  留在樓下的兩個警察一個守在小汽車邊上,一個堵在大門口。

  兩個炸彈犯此次插翅難飛。

  他們全然不知道自己的處境,沒發現門鎖曾被人打開過,掏出鑰匙打開門,施施然進入房間。

  房間裡和他們離開時不曾有任何改變,戴眼鏡的炸彈犯毫無戒心地走向窗邊的桌子,准備取出工具改裝炸彈,而他的同伙則轉過身想要關上門。

  他一轉身,就看到門口的三個警察。

  「有警察!」他慌忙叫喚著給同伴報信,才跑了兩步,就被一個警察反手鎖住胳膊摁在地上,清脆的金屬響聲接連兩聲,雙腕一涼,手銬把他的雙手銬在背後。

  另外一個警察繞過他們衝向他的同伴,另一個則堵在門口,防止有人逃走。

  戴眼鏡的炸彈犯手拿一根螺絲刀,神色慌張極了,手裡無意間抓住什麼東西一扯,窗簾被拉開了,他無意間往外面看了一眼。

  在那一瞬間,他看到樓下有一男一女兩個半殘廢正抬頭一臉驚訝地看向他,男的腿上打著石膏,拄著拐杖,女的則是左手臂包裹石膏吊在脖子上掛著的繃帶上,看起來都很孱弱。

  他身處二樓,跳下去不會有大礙,手上的螺絲刀能充當武器,想要制服其中一個半殘廢當人質綽綽有余——尤其是那個女的。

  「等等我,我去抓個人質讓警察放了你!」戴眼鏡的炸彈犯一邊喊著一邊拉開窗戶,撐著窗框義無反顧地往下跳。

  然而,他沒發現窗戶下有一條懸空的電線從旁邊的開關插座連接到桌子上,一不小心絆到,越出窗戶的姿勢變形,頭朝下栽倒。

  他身後的警察想要抓住他,可惜慢了一步,手指和他的身體相去咫尺,沒能趕上。

  奈緒、松田陣平以及樓下的兩個警察眼睜睜看著炸彈犯往下跳,剛做好逮捕

  他的准備,沒想到他頭腳顛倒,腦袋先著了地。重物砸地的悶響聲後,又傳來一聲骨頭的脆響,血逐漸蔓延開來。

  奈緒及松田陣平:「……」

  炸彈犯趴在地上的姿勢不太對勁,頸椎彎折的角度有些誇張。而且,炸彈犯摔下來之後,沒見他動彈過一下。

  其中一個警察迅速撥打電話呼叫救護車,另一個警察則慌忙跑到炸彈犯面前蹲下,伸出一只手指到他鼻子前試探他的鼻息。

  幾秒後,他朝他的同僚沉痛地搖了搖頭。

  感覺不到一絲呼吸。

  但不能排除是假死休克,兩人還是懷著一點點希望等待救護車趕到。

  三個警察押著另一個炸彈犯匆忙走出建築,詢問他們的同僚:「他怎麼樣了?」

  「沒氣了。」

  大鼻子炸彈犯驚心駭神,一臉灰敗,喃喃自語:「報應啊,這都是報應,是之前被炸死的女孩子來找他索命了!」

  從爆炸中逃得一命的奈緒:「……」不是我。

  救護車還沒來,但奈緒已經提前知曉他的生死——她看到戴眼鏡炸彈犯身上飄出一個影子,正一臉驚愕地試圖鑽回肉-體裡,是她熟悉的亡者姿態。

  很快,地獄的迎接課就會派「迎接三連星」將他回收到地獄裡。

  雪鷹看到這戲劇性的一幕,久存在肚裡的怨氣一掃而空:「嘖,活該。」

  很快,救護車趕來,現場檢查後發現他頸椎斷折,遺憾地宣布了他的死訊。

  逮捕兩名炸彈犯的行動不知算順利還是不順利,總歸拉下了帷幕。

  警察把奈緒和松田陣平帶回警察署做筆錄,之後,奈緒被見過幾面的警察抓到一旁,關於她「知情不報,而後冒險探知情報」的行為教育了整整一個小時。

  松田陣平在一旁偷笑。

  作為同樣被隱瞞的人,他覺得很解氣。

  奈緒滿臉空白地和松田陣平走出警察署,感覺耳朵裡還有嗡嗡嗡的聲音響個不停。

  松田陣平了卻一樁大事,覺得心曠神怡。

  突然,他停下腳步,轉身問奈緒:「最近他們幾個有和你聯系嗎?我什麼都沒收到。」


第59章

  「稍等下。」奈緒用右手拍了拍左耳, 再拍了拍右耳,把腦袋裡的雜音拍飛,「剛才沒聽清楚, 你再說一次。」

  松田陣平又問了一遍。

  聽清松田陣平的問話後,奈緒下意識低頭看了下口袋裡的手機。

  「沒有。」

  自從畢業典禮一別後,她從未收到過幾個小伙伴的一通電話或是一封簡訊。

  兩人最近忙於關注兩個炸彈犯的動向,忘記和幾個入職的小伙伴們聯系, 勉強算情有可原。

  但是,分別前說著要隨時保持聯系的人, 怎麼也忘了和他們聯絡?

  是因為入職後工作太忙,一時沒空?抑或是邁入社會後展現在他們面前的誘惑太多,讓他們樂不思蜀, 忘了凄凄慘慘只能待在病房裡靜養的他們?

  前者就算了, 若是後者……

  松田陣平說道:「得狠狠地宰他們一頓飯。」

  「對了,他們說過等我們回去要一起聚會。我們下午就要乘坐新干線回去了,下車時已經過了下班時間,正好和他們聚一聚。我給他們打電話……還是發簡訊吧,他們正在上班。」

  奈緒一邊說著一邊掏出電話。

  「我來吧, 我打字快。」松田陣平右手大拇指飛快地在手機按鍵上移動, 「嗒嗒嗒」一連串密密麻麻的響聲後,他把手機放回口袋,「收工。」

  「好快!」奈緒驚嘆。

  「當然,我可是靠靈活的手指吃飯的,hagi的速度都比不上我。」松田陣平做了個拆炸彈的動作。

  奈緒失笑。

  說到吃飯,兩人的肚子應景地響了起來。

  為了親眼目睹炸彈犯被捕, 他們錯過了午餐時間, 現在已經飢腸轆轆了。

  兩人一起去附近的便利店買了飯團湊合填飽了肚子, 搭乘地鐵前往新干線。

  他們並肩坐在新干線上,一人手臂骨折,一人小腿骨折,造型十分獨特,引人注目。

  兩人無視周圍好奇的視線,湊在一起竊竊私語。

  「他們回復你了嗎?」

  「沒有,發給四個人的簡訊都是未讀狀態,看來他們工作都很忙,沒空查看簡訊。」松田陣平正打算退出界面,發現屏幕上有個字跳動了一下,從「未」字變成「已」字,「等等,hagi剛剛讀了簡訊。」

  兩人等了幾分鐘,兩部手機近乎同時發出「叮咚」一聲響。

  他們整齊劃一地點開簡訊。

  是萩原研二的回復,內容完全一致:恭喜出院!晚上一起聚餐吧,其他人由我通知,地點是……

  「蕎麥店?Hagi那家伙怎麼選了這種店,最近飲食太清淡了,我想吃點有味道的……」松田陣平不滿。

  「萩原很體貼呀,知道我們現在吃清淡的食物比較好,特意挑選蕎麥店……啊,伊達也回簡訊了。」

  伊達航的簡訊很簡單:恭喜出院!晚上見!

  「看來萩原通知他了,動作真快。小景和降谷應該和伊達在一起工作吧,怎麼沒回復?他們出任務了嗎?」

  「再等等說不定就收到了。啊,好困,我閉目養神一會兒。」松田陣平打了個大大的呵欠,「你也休息一下吧。」

  昨晚,他們對所有信息進行彙總確認,確保今天的計劃不會有半點錯漏後才睡,早上又一大早進行身體檢查辦理出院手續,睡眠時間不足。

  兩人合上眼睛進入淺眠狀態。

  即將到站的電子通知音響起時,兩人同時睜開眼睛,精神狀態肉眼可見好了些許。

  出站時,天色微暗,街上隨處可見步履疲憊地返家的上班族。

  松田陣平再次查看手機,發現降谷零和諸伏景光的簡訊依然是未讀狀態。

  「怎麼回事?」

  奈緒和松田陣平面面相覷,都察覺到一絲不對勁。

  兩人同時對外撥打電話,奈緒聯系諸伏景光,松田陣平聯系降谷零。

  不同的手機裡傳出同樣的電話提示音:「您好!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他們同時聯系不上那兩個人。

  「難怪之前一直沒接到他們的電話。走,去蕎麥店,hagi和伊達班長應該知道些什麼!」松田陣平後知後覺地聯想起兩人之前的表現,在路旁攔截了一輛出租車。

  兩人面色凝重地坐上出租車,往蕎麥店趕去。

  萩原研二和伊達航已經坐在店裡的包間內,遠遠揮手,示意他們過去。

  兩人進入包間,視線一掃,果然沒看到諸伏景光和降谷零的身影。

  「他們兩個呢?」

  「別急,坐下來,我們慢慢說。」

  兩人剛入座,萩原研二語出驚人:「他們失蹤了。」

  兩人差點從座位上蹦起來:「你怎麼不早說?!」

  萩原研二和伊達航對視了一眼,說道:「事情要從畢業典禮後說起……」

  畢業典禮後,四人一起搭乘新干線,在出站口分開,各自回家。

  第二天,上面統一下達了分配單位的通知,伊達航得知自己被分配到警視廳下轄警察署的消息。

  伊達航情緒低落了一會兒,重振精神:無論在哪個崗位上,他都是警察,會用最大的熱情履行自己的職責,認真做好每一件事。他相信,總有一天,他的努力會被上頭看見,提拔重用他,把他調到警視廳刑事部搜查一課去。

  伊達航逐個給其他三人打了電話,只有萩原研二的電話接通了。

  萩原研二在警校時就被人看中,毫無懸念地被分配至警視廳警備部警備第一課機動隊爆-炸-物處理班。

  「我剛准備問大家呢,被班長搶先一步了。」萩原研二在電話裡笑道,「小降谷和小諸伏呢?他們被分配到了哪裡?」

  「我沒聯系上他們,正想問一問你。你會這麼問,看來也不清楚。我再試著打一打電話。」伊達航掛掉電話,重新聯系兩人。

  然而,之前只是未接通的電話突然提示關機。

  情況明顯有問題,伊達航重新聯絡上萩原研二。

  說到這裡,服務員把晚餐端了上來。

  兩人閉上嘴巴,待服務員依序在各人面前擺好蕎麥面和各色小食離開後,才繼續往下說。

  「手機聯系不上他們,所以我們到他們的住所處找人,但沒人回應。我們迫不得已施展了一些小手段進入他們房間。

  「房間被人清掃過了,特別干淨,沒留下和人打鬥過的痕跡。而且,從一些細微處可以看出兩人的習慣,房間確實是他們自己打掃的。

  「他們前一天穿的衣服還晾曬在窗台上,隨身攜帶的重要證件全部不在房間內。」

  萩原研二總結道:「他們兩人前一天應該都平安無事地回到住所做了清潔工作,在次日憑借自己的意願出了門。」

  「沒錯,降谷的格鬥實力可是警校第二,諸伏也不弱,不可能毫無還手之力就被人帶走。無論在哪裡,若他們遭遇不測,不可能毫無動靜。沒有消息反倒是最好的消息,這說明兩個人是自願失蹤的。」

  「突然關機的電話增加了疑點,我和伊達班長得出同一個結論,那就是——」

  松田陣平和其他兩個人異口同聲:「公安。」

  壓低的三個聲音完美地重疊在一起。

  「果然,你也這麼覺得?」萩原研二和伊達航笑了起來,「不過,你們在休養中,我們怕你們擔心,一致決定先瞞著你們。」

  「難怪你們一直沒聯系

  我們,是怕我們問到他們不好回答吧?」松田陣平撇了撇嘴,「我之前發簡訊給你們,你們也是商量過後才回復我的吧?怪不得那麼久才回信。」

  松田陣平知道兩人失蹤的具體情況後,反而稍稍放寬了心——他們應該安然無恙。

  在分配單位這段微妙的時間內神秘失蹤,除了他們被分配為公安警察外,松田陣平不做他想。

  因為,公安警察就是這樣的。

  公安警察和普通警察不同,隸屬於讀作警視廳警備局寫作情報機關的單位,主要職責是調查會對日本造成嚴重不利的因素,致力於搜集集團犯罪情報等活動,乃至於進行間諜活動。

  短暫的輕松過後,三個人又擰緊眉毛。

  公安警察不比其他警察,他們隱於暗處,榮耀不為人知,卻比明面上的警察更危險——稍有不慎,就會枉送性命。

  執行任務的那一類公安警察為了不暴露警察身份,必須拋去社會層面上的身份,和所有相熟的親朋好友斷絕聯系,重新制造出一套新的身份,改頭換面地生活在世界上的某一處角落,生前活得戰戰兢兢,死後卻無人知曉。

  如今,他們的朋友大概率就是那一類最危險的公安警察。他們甚至沒留下只言片語,就從他們的世界裡消失了。

  「那兩個混蛋。」松田陣平不由罵了一句。

  萩原研二和伊達航默默地點了點頭。

  三人聊了一陣,發覺一絲異樣。座位上明明坐著四人,卻一直只有三個人的聲音。

  他們往奈緒那裡看去,被她滿臉愁雲慘淡的樣子嚇了一跳。

  「別擔心,那兩個家伙現在應該正在接受相關專業技能的培訓,很安全。」

  「對,為了模糊他們的身份,讓他們自然而然地淡出旁人的記憶,至少要過幾年,他們才有可能去執行危險任務。」

  「諸伏和降谷那麼厲害,不會有事的。」

  她有別於平時的反應讓三人心生不忍,三人輪流安慰奈緒。

  誰料,奈緒拋出一個他們意料不到的問題,打得他們措手不及:「為了執行任務,他們會不會去主動傷害甚至殺害無辜的人?」

  氣氛瞬間凝結,空氣裡蔓延著無聲的沉默。

  答案是——有可能。

  若他們接受了臥底犯罪集團的任務,為了國家,為了大眾的利益,為了徹底拔除犯罪集團,他們有可能會犧牲小部分人的利益甚至性命用於取信犯罪集團——那小部分人,甚至有可能是他們的同僚。

  除了沾惹人命外,他們可能還會做出其他惡事。

  「不行,那樣是不對的,不能那樣做。」奈緒反復再三地念叨著,「他們決不能做出那種事!」

  因為,性命是寶貴的。無論目的有多麼崇高,若傷害無辜之人的性命,一旦進入地獄,都逃脫不了墮入等活地獄、承受數百年酷刑的判決。

  她決不允許他們成為她懲戒的對像!

  他們明明是那麼好的人,天國才該是他們的歸處。他們留在地獄的唯一原因,只能是和她一起成為地獄的獄卒。

  其他三人依舊無言。

  席間一片寂靜。

  不知是誰先動了筷子,眾人默默地吃起蕎麥面,期間無人說話。

  美味的蕎麥面不知是放久了抑或因為其他原因,變得苦澀難咽。

  一場提議人不在現場、人數不足的接風洗塵宴在沉重的氣氛下結束了。


第60章

  奈緒問出那句話後, 沒得到同伴的回應,就知道自己的擔憂極有可能成為現實。

  她低下頭冥思苦想,究竟有什麼辦法能把兩個小伙伴從懸崖邊上拉開?

  公安警察是負責國家安全和情報事務的秘密警察,工作範圍極廣, 但除了臥底, 一般不會傷及無辜民眾性命。

  她擔心降谷零和諸伏景光會臥底到犯罪集團去, 導致最後犯下不可挽回的過錯。

  但仔細想想,公安警察本就需要隱秘處事, 隱藏身份是基本做法,他們兩個未必需要臥底到犯罪集團去。

  畢竟,歷數降谷零和諸伏景光的條件,就知道他們不是臥底的好人選。

  降谷零的混血兒長相特別醒目, 學業優秀、體能拔尖,從小到大在學校裡都是風雲人物,據說曾在初中時獲全國網球大賽優勝,讓人印像深刻,相信認識他的人不會輕易忘記他這麼個存在,說不定能記上一輩子。

  而諸伏景光的眼睛極有特色, 記憶點深刻,還有一個在警界聲名鵲起、知名度不小的哥哥, 他和諸伏景光相貌頗為相似, 見過兩人的人都能一眼看出他們的血緣關系。

  更何況, 兩人的長相都非常出眾。

  若兩人真去臥底,犯罪集團拿個照片四處打聽下,估計很快就能探聽到兩人的消息——他們連離開都悄無聲息的, 其他人哪知道要對他們的情報進行保密呢?

  這麼一想, 奈緒寬心不少。

  稍微權衡利弊, 結果一目了然,她相信身居高位的警界長官不至於連這點頭腦都沒有。

  如果把他們派去反-恐之類的,奈緒倒是不怎麼擔心。

  身為警察,必然需要承擔一定的風險,她相信以兩人的本事,可以平平安安地活到退休。

  一陣涼風襲來,奈緒的思維被吹散了。

  她抬眼一看,發現自己已經離開蕎麥店,正和其他人沉默地走在街上。

  咦?她為什麼在街上?她什麼時候吃完晚餐的?什麼時候離開蕎麥店的?怎麼沒有半點印像?

  過於深入思考,以至於下意識隨著眾人機械式用餐、離店的奈緒滿腦子問號。

  然而,看到眾人臉上如出一轍的沉重表情,奈緒發現自己剛才說的話好像搞砸了這次聚會。

  「松田,伊達,萩原,抱歉,剛才是我想偏了,小景和降谷未必會面臨那種選擇。」她把剛才的猜測說了出來,想了想又加上一句,「我很快就要進入警視廳刑事部搜查一課了,若是把國內所有大型犯罪集團消滅掉,算不算釜底抽薪,讓他們想要臥底都沒地方去?」

  凝固的氣氛在奈緒的話中破冰回暖。

  三人紛紛笑了起來:「說得有道理。那兩個家伙能力出眾,如果國內沒有大型犯罪集團,公安不可能大材小用,拼著暴露的風險讓他們臥底。那你要加油啊。」

  他們身周的空氣重新流動起來。

  「宮本果然去了刑事部搜查一課啊。你呢,松田?」伊達航問道。

  「我和hagi在同個單位任職,長官讓我養好傷再入職,不然,這只半廢的腳哪裡撐得起重達40公斤的拆彈防護衣?」松田陣平費力地抬起打著石膏的腳,「醫生說我還需要一兩周才能正常走路,完全康復的話需要的時間更長一些。」

  「這麼說起來,你們都在警視廳嘍?我也得加把勁了。」伊達航眼睛發亮,「總有一天,我們會在警視廳碰面的!」

  「一定會的。」萩原研二眨了眨眼睛,「你可是我們的班長啊!」

  幾人坐在街邊長椅上,有說有笑地聊了會兒天,為這次聚會畫上還算和諧的句號。

  奈緒之前已經和父母說好要回家,不便久留,和他們打了聲招呼提前先走。

  家人不在此處、在單位附近租房的三人留下來繼續聊天。

  奈緒一走,他們便收斂起臉上的笑容。

  怕奈緒擔心,三人剛才默認了奈緒的猜測,但他們心裡更傾向於那兩個人被上級往不妙的方向培養。

  「一般的公安警察可不會消失得那麼徹底,最多只是表面掛著普通警察的身份,實質上卻從事公安的工作啊。」

  「這話可沒辦法和宮本說,她剛才一臉天塌了的表情,不可能接受這種結果。」

  「宮本剛才的話不無道理,那兩個家伙根本不適合去做那些事情,很容易暴露身份。哼,那些高層的警察……」松田陣平滿臉嫌惡。

  三人齊齊嘆了口氣。

  然而,無論這些猜測是否成為現實,都不容他們置喙。

  三人消沉了一會兒,轉移了話題。

  「Hagi,你在做任務時應該有好好穿上拆彈防護衣吧?」

  「哈哈,你也知道防護衣有多悶吧……」萩原研二訕笑,「冬天穿著都能流一身汗,現在這種天氣穿著更難受,我都沒辦法好好拆彈了。」

  「必、須、穿、上!」松田陣平扯著他的領口,一字一頓地強調道,「你以為自己有幾條命?我和宮本前幾天差點死在爆炸裡,你看著我們的腿和手臂,沒有什麼想法嗎?」

  「這不是好好的嘛……」

  「萩原,你錯了,不能心存僥幸。」伊達航堅定地和松田陣平站在同一立場,「降谷和諸伏情況不明,你別讓大家也擔心你的安全。」

  「好好好,我穿,我一定穿。」萩原研二看著兩雙不信任的眼睛,嘆了口氣,「我發誓,行嗎?」

  奈緒沒能知曉三人之間的對話,匆忙地回了家。

  宮本夫妻開著客廳的燈,坐在沙發上望著玄關處,焦急地等待多月不曾見面的女兒。

  在警校畢業前夕,他們接到了女兒的電話。

  在電話中,奈緒和他們說自己不小心摔折了手臂,傷得不重,過些日子就好,在當地的醫院住院幾天就回家,但不讓他們去見她。

  兩人拗不過女兒,卻一直很擔心奈緒只是嘴上說得輕巧,實際上傷得不輕。

  門外傳來些響聲,旋即有人開了門。

  兩人「嗖」地一聲蹦起,爭先恐後地往玄關快步走去。

  奈緒剛在玄關處換了鞋,抬眼就看到她的父母,露出開懷的笑容:「爸爸,媽媽,我回來啦。」

  宮本夫人看到奈緒綁著石膏和繃帶的左手臂,走上前仔細檢查她的身體。

  她眼尖地從奈緒後頸處的衣服縫隙裡看到白色繃帶,大驚失色:「你的背怎麼了?為什麼也纏著繃帶?」

  在一旁觀察奈緒氣色的宮本先生頓時把目光移向她的後背。

  奈緒輕描淡寫地說道:「是和手臂一起撞傷的,只是皮肉傷,過幾天就好。」

  為了轉移兩人的注意力,奈緒轉身用右手抱住宮本夫人的腰:「媽媽,我好想你們。」

  她衝著宮本先生露出一個甜甜的微笑。

  奈緒已經數年沒有這樣和他們撒嬌過了。

  宮本夫人不知所措地舉著雙手,想環住她的背,想到上面的繃帶又往下挪了挪,改成摟住她的腰:「我們也很想你。」

  宮本先生看出奈緒的小花招,看在奈緒行動自如的份上沒有揭穿她,清咳一聲:「歡迎回來。」

  奈緒順利地蒙混過關,安臥床上美美地睡了一覺。

  然而,這種方法只管用了一次。

  次日,宮本夫人下班回家後,想把奈緒背上的繃帶拆了幫她換藥,目的十分明確,想要確認奈緒背上的傷口到底重不重。

  奈緒僵住。

  後背的傷哪裡只是撞傷


第61章

  警視廳刑事部搜查一課強行犯科。

  目暮十三背著手, 一臉嚴肅地掃視過眼前排成幾排的部下們。

  他的部下們都很優秀,年齡從二十幾歲到四十幾歲不等,各個是警察裡的精英,精悍能干, 但他們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全是男性。

  明天, 他將擁有第一個也是唯一的女部下。

  目暮十三面上不顯, 內心卻無所適從。

  自他成為警察進入搜查一課以來,這是第一次有女性加入這裡。

  要怎麼和女部下相處?他沒經驗呀。

  目暮十三看過她的簡歷。

  宮本奈緒, 女,二十二歲,警視廳警察學校應屆畢業生,成績優秀, 表現突出,獲得本屆術科大會三料冠軍,武力值高,理論知識水平中上,唯獨偵查方面弱一些。

  她具有強烈的正義感,在校期間曾和另一個警校生抓獲一個准備誘拐女童的炸彈犯, 並和朋友主動協助警察捕獲兩個想要勒索警方的炸彈犯。

  她此次沒及時入職,就是因為在提供後者線索時不幸被對方察覺, 被引爆的炸彈所傷, 才延遲入職時間, 幸而傷勢不重,即將歸隊。

  看到照片上穿著警校生制服長相甜美的女孩子,他無論如何都沒辦法將她和簡歷上的信息聯系起來。

  不過, 能力和性格是兩回事。她終歸是一個年輕的小女孩, 他會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給予適當的照顧, 比如說——

  「宮本奈緒,也就是你們的新同僚,明天將入職報到。她比你們年輕,又是個女孩子,你們到時候把惡形惡狀的表情收一收,別嚇到她了!」

  目暮十三提前告誡部下們。

  他的部下們哪裡都好,就是長得不夠和善,他不希望他們嚇著那個小姑娘。

  「目暮警部,你知道新人的情報嗎?」

  一雙雙發亮的眼睛期待地看著目暮十三。

  終於!他們這個只有綠葉的單位,終於要迎來職業生涯中第一朵紅花了!

  他們都很好奇新人的情況——特別是長相。

  目暮十三想了想,把宮本奈緒簡歷上的基本資料告訴了他們。

  眾人在腦海中勾勒出宮本奈緒的形像。

  術科大會第一名——能打敗所有男性警校生獲得第一,她一定擁有強韌結實的肌肉;

  敢於正面對抗凶殘的炸彈犯,她的膽氣很大,應該是個剛毅勇敢的女性;

  重傷骨折後一個多月就能歸隊,說明她復原力極強,絕對擁有十分健壯的身體。

  他們把這幾個特色結合在一起,腦海中同時浮現出同僚性轉後的女性形像。

  不不不!一定不會是這樣的!她必然是個美麗颯爽的女性,名副其實的搜查一課一枝花!

  然而,他們的腦海中又浮現出猩猩身體美人腦袋的組合形像。

  「嘔——」所有人都被自己的聯想惡心到了。

  他們希望自己的新同事是玫瑰花,而不是大王花啊!

  目暮十三好笑地看著想像力豐富的部下們,實話告訴他們:「宮本君長得很可愛。」

  目暮警部,你不用強行誇對方,我們都懂得。

  搜查一課的警察們用了然的目光看向目暮十三。

  這是男人們都熟知的社交技巧——如果一個女性不漂亮,就誇她身材好;如果她身材不好,就誇她有氣質;如果她沒氣質,就誇她可愛——嗚嗚嗚,他們搜查一課不配擁有美女警官嗎?

  目暮十三哭笑不得地看著一眾不相信他所說的話、捶胸頓足的部下們,搖了搖頭,沒再說話。

  等宮本奈緒明天入職後,他們自然會知道他沒說一句假話。

  雖然對新同事的外貌

  不報期望,但警官們還是在第二天好好地打理了自己的外表,意圖給她留下好印像——不管怎麼說,她都是搜查一課有且僅有的一朵花呀。

  當奈緒敲響並推開搜查一課的大門時,看到一群西裝革履、精神十足的警察們。

  他們看到奈緒,眼中湧上抑制不住的贊美之情,殷勤地笑道:「你走錯地方了,這裡是刑事部搜查一課,交通部和生活安全部都在樓上。」

  好可愛的女孩子!真羨慕其他課的同僚們,每天和這樣的美女一起工作,心情一定特別好吧?

  奈緒一臉疑惑:「這裡是刑事部搜查一課?那我沒走錯地方。前輩們好,我是新入職的宮本奈緒,以後請多多指教!」

  「欸——」警察們集體起立,驚得合不攏嘴。

  看看眼前的這張臉,甜美可愛;看看她的皮膚,白嫩光滑;看看她的個頭,嬌小可人;看看她的身材,纖細柔弱……

  橫看豎看,他們都沒辦法把眼前這個人和昨天目暮警部嘴裡的術科大會三料冠軍等同起來。

  說好的結實肌肉和壯碩身軀呢?!

  目暮十三推開門走了進來:「哦,宮本君,你已經來了呀。我是目暮,搜查一課強行犯三系的警部。各位,這位就是我昨天說過的隸屬於我們搜查一課強行犯科的宮本奈緒,以後你們就是同僚了,要好好相處。宮本君剛來,不熟悉這裡,需要有人帶……」

  「目暮警部,我來帶她!」一個警察及時從震驚中清醒過來,不等他說完話就毛遂自薦。

  「不,我來!我在搜查一課待的時間長,特別熟悉這裡!」另一個警察橫插一腳。

  「我來!我年紀和她相近,比較能說得上話!」一個年輕警察也加入爭搶行列。

  其他人也沒閑著,爭先恐後地報名。

  太幸運了,他們的新同事是美女警官!能和對方親密相處的機會,一定不能讓給別人!

  一道道視線在半空中交彙,其間電閃雷鳴不斷。

  「大家都好熱情呢。」奈緒加入搜查一課的第一天,就感受到了同僚們的友好。

  她想起自己在地獄新入職時,同樣受到前輩們的熱情歡迎,不由得露出開心的微笑。

  美人笑靨如花,衝擊力X2。

  賞心悅目的笑容讓她的同僚們大飽眼福,勁頭更足。

  目暮十三見部下們這般情態,生怕嚇著新人,雙手拍掌道:「不用爭了,她暫時由我帶。」

  與其分派其中一人帶她,引起其他人不滿,不如由他自己出馬。他不知道如何與女部下相處,這段日子正好接觸一下,揣摩出與她的相處之道。

  「是,目暮警部!」奈緒立正應是。

  「放松點,不用那麼拘束。」目暮伸出手想拍拍她的肩膀讓她放松,想起她是女孩子,手放了下來,「這幾天你先看看大家是怎麼執行任務的,等你熟悉後,也會交給你任務。」

  「是!」奈緒點頭。

  其他警察們全蔫了。

  和新同僚親近的機會沒了……不,還有機會!

  中午,奈緒在食堂裡落座,周圍一圈的位置瞬間被搜查一課的警察們霸占了,只留下和她相鄰的兩個位置——他們怕冒然靠近對方會惹她反感。

  奈緒不排斥他們坐在身邊。

  畢竟是公共場合,誰都有自主選擇座位的權利。

  她的目光從周圍每個人身上掃過,把剛才他們自我介紹時記下的信息和本人一一對應上。

  正在這時,她身邊一左一右兩個空位被人占住:「宮本。」

  奈緒轉頭:「是你們啊,松田,萩原。」

  「嗯,剛好看到你在,就習慣性過來了……這些都是你的同事?」萩原研二迎上一雙雙燃著怒

  火的眼睛。

  這兩個小白臉是誰?看起來和他們課新來的美女警官相識,而且關系匪淺。

  「對,他們都很友好。」奈緒說著看向同事們。

  他們在奈緒扭頭的瞬間換上和善友好的笑臉,待奈緒轉回頭去,又惡狠狠地盯著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

  萩原研二面不改色。

  他是誰?他可是「女性之友」,哪天不是沐浴在這類目光之下?這種程度的視線毫無殺傷力。

  松田陣平盯著她的左手臂:「你的骨折真的好了?不是在逞強吧?」

  「沒有,醫生拍過片,確實好了。」奈緒靈活地轉動左手肘和左手臂給松田陣平看,「力氣暫時只恢復到原來的三分之二,足夠了。」

  松田陣平及萩原研二和奈緒閑聊起來。

  爆-炸-物處理班的工作彈性大,閑時很閑,忙時很忙。目前他們沒有接到任務通知,正是悠閑的時候。

  刑事部搜查一課的工作和他們類似,沒遇上重大刑事案件時很輕松,若發生刑事案件——

  只見目暮十三行色匆匆地走進食堂,目光在裡面梭巡一周,定定地看向奈緒一桌,走了過去:「有人報案,准備工作。」

  搜查一課的警察們習以為常地扒了幾大口飯,把餐盤收拾干淨,一臉嚴肅認真地趕回科室。

  「下次再聊。」奈緒朝松田陣平和萩原陣平點頭道別,跟隨目暮十三下樓,坐上警車。

  目暮十三告訴他們:「剛才接到報警電話,有人在一個小巷子裡的垃圾桶裡發現一具無名女屍。我們現在去封鎖現場,並到附近走訪,調查情況並搜集證據。」

  「難不成……」有人猶猶豫豫地開了口。

  目暮十三點頭:「和前兩個案件類似,死者是黑卷發成年女性,身穿性感連衣裙,身材嬌小。其他信息暫且不明,需要到現場確認。若她是酒後被人迷暈被割喉再砍傷的話,就能和前面兩個案件並案處理。」

  「連環殺人犯?」奈緒喃喃自語,握緊拳頭。

  他們前往現場並展開調查,未果。

  經現場勘查及法醫鑒定,被害人於昨夜十點左右被人迷暈後割喉而亡,身上有大大小小十余處泄憤式刀傷。凶手很謹慎,現場沒有殘留下任何線索。

  很遺憾,附近的監控器很少,並沒有錄下任何可疑人物的身影。

  而且,死者的死亡時間太晚,附近並無行人經過,根本找不到人證。

  目前可以初步確認這起案件是連環殺人犯第三次作案。

  犯人第一次作案時間在六天前,第二次在三天前,這一次在昨天,時間間隔越來越短。

  「可惡!」目暮十三憤怒捶牆,內心湧起一陣無力感。

  當第二起命案發生後,他就安排部下們在夜晚巡視各個街道,無奈人手匱乏,無法顧及所有地方,終究還是讓凶手找到機會,完成第三次命案。

  奈緒突然說道:「我去當誘餌引凶手出來吧。」


第62章

  「不行!」

  在場的搜查一課男同事們異口同聲地表示反對, 包括目暮十三。

  「太危險了,不行。」目暮十三強調了一遍,「那個殺人犯很謹慎, 如果我們埋伏在一旁,他可能會察覺到異常不肯出來。如果讓你孤身一人去當誘餌, 太危險了。格鬥技巧再高, 一不小心也會被人放倒。更何況, 女孩子身體條件天生不如男性, 殺人犯十有八九是個大男人,若你在力氣上遜色於對方, 對方又有藥物輔助,很容易陰溝裡翻船。」

  「就是就是!」旁邊的警察們連連點頭。

  宮本奈緒那個小身板哪裡敵得過殺人犯?她能獲得術科大會第一, 肯定是由於技巧高超。可殺人犯那麼殘暴,哪裡會像術科大會上的對手一樣點到為止呢?

  殺人犯可不管什麼規則不規則,只要能制服對方,插眼、鎖喉、往下三路招呼等再下三濫的手段都使得出來。

  若單純使用暴力,技巧再高也不見得有效。畢竟,一力降十會。以柔克剛並非次次見效。

  宮本奈緒看起來天真爛漫, 是在單純的家庭中長大的,哪裡知道人心有多險惡, 而有些人的手段又有多殘忍呢?

  「你們要怎樣才肯讓我當誘餌?如果我能證明我的力氣比對方大,行嗎?」

  「那樣也不行。你剛剛入職, 經驗不足,不知道要怎麼應付那些窮凶極惡的犯人……」

  「目暮警部, 我是搜查一課的一員。在我決定加入搜查一課時, 我就知道未來我將面對什麼樣的人, 我有保護群眾安全的義務。現在案子暫時沒有進展, 我們也無法抽調足夠的警力每晚維護治安,只要遺漏一處地方,命案隨時有可能發生。就算防得了一時,我們也沒辦法防他一世。盡早將他逮捕歸案,才能杜絕日後可能發生的悲劇。」奈緒打斷目暮十三的話,「接下來的幾天內極有可能出現下一個受害者,我不希望為自己沒能及時阻止犯人而悔恨一生。」

  「可是……」目暮十三猶豫了。宮本奈緒信念堅定,他該把她護在翅膀下,還是尊重她的意願,讓她參與到這個危險任務中去?

  「您放心,我力氣大,武力強,不可能輸給普通人,即使是男人。」奈緒看出目暮十三有些動搖,趁熱打鐵,拍著胸脯說道,「我向您保證,我一定不會有事。我是個很重諾的人,絕不會食言。」

  目暮十三沉默不語,心中的天秤兩端上下浮沉,擺動不定。

  奈緒見目暮十三還不肯松口,只好使出大招:「您同意的話,我可以在身上裝竊聽器、針孔無線攝像頭,你們可以從遠處隨時監視我的狀態,若有什麼意外,你們可以及時趕到解救我。假如您不同意,我只好一個人悄悄溜過去。」

  「你——」目暮十三氣急。

  腳長在自己身上,如果他的女部下執意要去,瞞著他們偷偷充當誘餌,他們根本攔不住。那樣的話,比起有他們監視,危險程度直線上升。

  目暮十三無奈之下退讓一步:「你展現出足夠說服我們的力氣,我們就同意你去。否則,不許你私下行動。這個條件你接受嗎?」

  「可以!」奈緒喜笑顏開。

  考核她的力氣?絕對沒問題!這兩輩子,她從不缺乏力量。

  她瞅了瞅旁邊的圍牆及電線杆,又低頭看了看地板,覺得警察不該做出破壞公物的行為。

  那麼,適合測量力氣的重物不就只有一樣了嗎?

  她問目暮十三:「目暮警部,請問你是否介意被我碰一下?」

  目暮十三哈哈一笑:「怎麼會,不過你問這個干什麼?」

  「為了測試我的力氣呀,失禮了。」奈緒往旁邊走了一步,和目暮十三貼得很近,微蹲,經典的公主抱重出江湖。

  她抱

  著目暮十三走了幾步:「這樣算過關嗎?」

  搜查一課的刑警們長大嘴巴,很快又合攏,齊齊搖頭。

  就這種程度,他們也做得到。

  不過,宮本奈緒看著柔柔弱弱的,還真有一把力氣,難怪敢放話說力氣不遜於男性。

  目暮十三在她懷抱裡石化了幾秒,掙扎起來:「放我下去,快放我下去!」

  這哪裡叫碰一下?在下屬們面前被公主抱,他的顏面都無了!無了!

  宮本奈緒猶豫了一下,看向面前的同事們。

  目測目暮十三的體重最高,但如果換成其他高大的男同事,應該差不了多少……

  刑警們仿佛感知到她的想法,齊刷刷退後幾步,赤-裸-裸地表現出不樂意的態度。

  「抱歉,我不知道您不喜歡人碰,麻煩再忍耐一下,馬上就好。」奈緒說著,雙手一拋,目暮十三凌空飛起一米後下墜。

  「啊——」目暮十三慘叫。

  旁邊的刑警們剛才退得太遠,趕不及跑過去接住,嚇得往前一撲,伸出手臂墊在目暮十三身下的地板上,打算用手臂當成接住他的墊子。

  目暮十三沒有落到他們手上,而是被奈緒接住,繼續上拋。

  她拋接了三回,沒再繼續,低頭看向躺倒一地的刑警們:「這樣算證明了我的力氣嗎?還是說,需要我拋得更高一點?兩米?三米?不用怕,我能接得住。」

  「夠了!非常夠了!快放我下來!我同意你的計劃!」目暮十三狼狽地喊道。

  他被嚇得半條命都沒了,再拋高一點?剩下的半條命還要不要?

  從地上爬起來的刑警們沒話說了,他們自認自己都做不到她剛才做的事,沒有立場再反對宮本奈緒。

  她的臂力太強了吧!從外表上根本看不出來。

  奈緒心滿意足地把目暮十三放回地上去。

  計劃通。

  「假發和服裝我們可以幫你准備,但是化妝……」一群男刑警們面露難色。

  「我自己解決,我認識一個化妝超厲害的姐姐,想要什麼樣的效果都能化妝得出來!」奈緒超自豪地說道。

  有希子姐姐連易容都會,化妝這點小事還不是手到擒來?

  倘若有希子姐姐不方便幫忙,警視廳裡面的女刑警們化妝技術也不差!

  奈緒的體態勻稱輕盈,身材纖細玲瓏。刑警們為她挑選了一款露背的黑色連衣裙,聯想著她精致的蝴蝶骨在長卷發下若隱若現,性感而神秘的樣子。

  奈緒婉拒了他們的好意:「我後背有傷,不適合穿這條裙子。」

  她聽從雪鷹的建議,換上一條緊身黑色連衣裙,圓領,露肩袖,側面高開衩,雪白的雙肩、被布料包裹得曲線畢露的小蠻腰和若隱若現的白皙大腿顯得格外性感。

  刑警們默默地豎起大拇指。

  雪鷹昂首挺胸。

  它的眼光,能有錯麼?

  這一次,連奈緒都認同了它的審美觀,它可開心了!

  為了貼合奈緒的審美,它可是忍痛放棄了旁邊閃閃發光、貼著許多亮片的連衣裙呢!

  奈緒自己掏錢買下這條連衣裙,沒找目暮十三報銷。

  這條連衣裙是根據她的身材買的,做過一次任務就扔掉太過浪費,她可以放自己衣櫃裡,說不定未來有場合用得上。

  這種情況,她哪裡好意思讓公家出錢?

  奈緒提著裝著連衣裙、假發及一套化妝品的購物袋前往工藤宅。

  工藤有希子恰巧在家,聽完奈緒的請求,有些奇怪:「你為什麼要變裝?」

  奈緒只說是工作需求,不敢說得太細。

  上次,她後背的傷嚇到了工藤有希子,她怎麼敢和對


第63章

  奈緒把警用隱蔽式對講耳機塞入左耳耳道, 撥了撥長卷發將它覆蓋住,把和它配套使用的對講機配件及一套隱蔽的收音設備放置於小小的手提包裡——緊身連衣裙沒有隱藏這些配件的地方,只能放得遠一些, 信號感應相對而言會比較微弱。

  右耳旁的長卷發上夾著一枚發夾,上面巧妙地嵌入針式攝像頭, 能夠清晰地拍攝到奈緒背後畫面, 讓遠程監視情況的刑警們在發覺犯罪嫌疑人出現時及時通知奈緒, 並拍攝下他實施犯罪的全過程作為罪證。

  同樣的針式攝像頭在奈緒的小手提包上也有一枚, 拍攝範圍在她正前方,力求不遺漏犯罪嫌疑人的一舉一動。

  演技不夠, 道具來湊。

  為了貼合受害者酒醉的形像,奈緒必須在充當誘餌前先喝幾杯酒。

  目暮十三和他的部下們再三叮囑奈緒:「意思一下就可以, 千萬別真的喝醉了!如果怕酒味不夠重,往自己身上灑一些,犯人不可能發現這點細微的差別。」

  「三杯。」奈緒比了個OK手勢,「最多三杯。我發過誓,喝酒一定不超過這個量。」

  幾人看著奈緒蹬著高跟鞋走遠。

  以免行動過於明顯讓犯罪嫌疑人不敢出現,目暮十三依然安排他的部下們分散到各個街道巡邏, 只留下兩個人和他一起關注奈緒的情況。

  奈緒有史以來第一次穿高跟鞋,走路特別謹慎, 一步一步走得非常踏實。

  放緩了步調後,奈緒身上少了行動如風的感覺, 蓮步款款,又增添了一絲風情。

  幾個受害者都是夜晚被害, 現場勘查的警官們找到的案發第一現場距離棄屍處很近, 推測被害者遇到犯人後在短時間內被害。

  連環殺人犯一旦大開殺戒, 畸形的殺戮需求會讓他們對殺人上癮, 從而無法停止殺人。

  此案連環殺人犯的殺人時間間隔越來越短,說明他開始上癮了。

  做戲做全套,奈緒現在的任務就是去酒吧喝幾杯酒,裝醉到目暮十三指定的沒有刑警巡邏的各條小巷四處亂竄,引凶手現身。

  若凶手見到她,奈緒相信他一定不會放過如此符合他的殺人喜好的獵物。

  當然,誰是獵人,誰是獵物,看各自本事。

  奈緒走進酒吧,吸引了眾多人的目光。

  奈緒走到吧台前坐下:「調一杯雞尾酒。」

  眼前的性感尤物讓調酒師眼前一亮,他笑著問奈緒:「客人,雞尾酒有很多種,請問您需要哪一種?」

  一個陽光俊朗的青年坐到奈緒身邊:「你是第一次來酒吧喝雞尾酒嗎?」

  奈緒點頭。

  青年熱情洋溢地向奈緒推薦道:「說起雞尾酒,有幾款很不錯。比如長島冰茶,口感很好,味道和飲料差不多,你可以試一試。金湯力也不錯,像檸檬水一般清澈透明,喝起來清爽、舒適,如果喜歡松子味道的話可以品嘗一下。Aunt Roberta,這款雞尾酒入口酸甜,上面還會放幾顆藍莓,看著像藍莓奶昔,很適合女孩子哦。」

  「奈緒,揍他!這家伙居心不良,推薦給你的都是失身酒!」雪鷹氣到炸毛,飛到青年面前一陣連環踹,可惜沒傷到對方一根汗毛。

  與此同時,對講耳機裡傳出目暮十三急切的聲音:「宮本君,他沒安好心,你別信他的話,他推薦的都是高度雞尾酒,酒量不高的人一喝就醉!你點杯莫吉托就行,千萬別理他!」

  失身酒三個字很容易讓人顧名思義理解其內涵,目暮十三的話又證實了這一點。

  奈緒定定地看著青年,看得他脊背莫名發涼。

  奈緒轉頭看向調酒師:「一杯莫吉托,謝謝。」

  調酒師之前一直沉默著,此刻重新掛上微笑

  :「好的,請稍等。」

  調酒師熟練地調制出一杯莫吉托遞給奈緒。

  奈緒輕輕地抿了一小口,發現莫吉托不止顏值高,喝起來口感也很清新,像薄荷味的起泡酒。

  她慢慢地喝完一杯,臉上浮現出一抹紅暈,把只剩冰塊、青檸及薄荷葉的空酒杯推到一旁:「再來一杯。」

  「宮本君,不能再喝了,莫吉托度數低,但連喝兩杯也容易醉!」目暮十三再次聯系奈緒。

  奈緒其實也感覺胃裡有些燒,這副身體的酒量遠遠不如前世。

  即便如此,要讓她感受到醉意還是差了點,況且,她剛才貪杯,把酒喝光了,忘了留一點灑身上了。

  第二杯莫吉托,奈緒喝得更慢。

  喝完一大半,她終於有些微醺的感覺。

  她的手輕輕一抖,剩下的一小杯酒潑到她的裙子上。幸好她穿的是黑色連衣裙,痕跡並不明顯。

  她結算酒錢後,按著吧台站了起來。

  不熟悉的高跟鞋及微醺的醉意讓她走起路來有些搖擺,看起來和醉酒的人踩棉花似的姿態差不多。

  不死心地在一旁窺伺她的青年扔下未喝完的酒,付錢後跟隨奈緒出了門。

  調酒師在這一行看多了這類事情,微微嘆了一口氣:「可惜了。」

  奈緒在前方飄著走,青年緊隨其後。

  雪鷹和監控屏幕前的三人同時提醒奈緒他的存在。

  奈緒無法確定他是否就是殺人犯,走進一條小巷。青年眼睛一亮,也跟了進去。

  奈緒在小巷中間停下腳步,扶著旁邊的牆,像是不勝酒意的樣子。

  青年快走兩步,遞出手臂做出想要扶住她的樣子:「美女,你好像醉得不輕,我帶你到旁邊的酒店休息片刻……唔!」

  奈緒利索地把他放倒:「這人絕不可能是那個狡猾的殺人犯……小巷裡不安全,我把他放到大街的便利店邊上吧,這點力道,他再過十幾分鐘應該就會醒過來。」

  她把青年的左手搭在自己肩膀上,右手繞過他的右胳膊窩撐住他的身體,以正常的姿勢半拖半架地把他帶到大街上,放在燈火通明的便利店門口。

  這裡人來人往的,上方剛好有個監視攝像頭,沒人敢在這裡犯事,青年在這裡不會有任何危險。

  她把青年放下後,像企鵝般搖搖擺擺地拐進另一條小巷。

  監視屏幕前,三個人同時舒了一口氣。

  一個刑警遺憾地說道:「宮本小姐下手太輕了,這人明顯是慣犯,不知在酒吧裡誘-騙了多少無辜女子喝烈酒,事後不知糟-蹋了多少女孩子,就該狠狠地揍他一頓!」

  「就是就是!」他的同事十分贊同他的觀點。

  目暮十三無語:「別忘了,你們可是警察!如果想制裁他,就提供出真實有效的證據,而不是靠自己的猜測給人定罪!」

  刑警們蔫蔫地應道:「明白。」

  青年剛才的行為舉止不足以定罪,等此事了結後,他們就去尋找證據,務必把這個敢於覬覦搜查一課唯一的美女警官的混蛋送進監獄!

  「等等,剛才那條街上好像有個特別的酒吧,據說是gay吧……」一個刑警突然想起曾經聽聞過的一樁八卦,吞吞吐吐地說道。

  「什麼?!你快去那裡,守到那個家伙醒來後再回來!」目暮十三趕緊指派其中一個刑警過去,「不能讓他被人『撿屍』了,那是犯法的!」

  那個刑警剛才嘴上說得過癮,心裡卻很清楚什麼是法律的正義,立即開著警用摩托車過去。

  無論他犯下過什麼過錯,都應該由法律給他定罪,以暴制暴並非正確的做法。

  他馬不停蹄地趕到那個便利店邊上,發現青年不見了。

  他看了下時間,距離青年昏迷到現在,差不多剛好十五分鐘。

  這個時間點太微妙了,誰也說不清青年究竟是自己清醒後離開的,還是……

  他趕緊朝便利店收銀員出示自己的警察手冊,要求調監控,卻被告知監控攝像頭剛好於今日黃昏時出故障,維修人員明天才來。

  刑警:「……」

  他盡力了,真的。

  他把情況上報給目暮十三,目暮十三也沉默了:「……回來繼續盯宮本君那裡的情況吧。」

  「是!」

  奈緒不知自己放置青年的位置有多微妙,在大街小巷裡穿行。

  誰也說不清楚殺人犯究竟是從哪裡盯上受害者的,所有地方都走一遍,准沒錯。

  前腳掌擠得發慌,後腳跟磨得發癢,奈緒忍住不適,走了整整一夜,直至深夜。

  這一夜,她吸引來數個跟蹤者,每個都是看到醉酒的性感尤物後色心大動、想要朝她伸出鹹豬手的色狼。

  奈緒確認過這些人不是殺人犯後,把他們一一放倒。

  目暮十三吸取之前的經驗教訓,直接派其中一個刑警負責掃尾工作,其中有猥-褻舉止的帶回警視廳處置。

  「回來吧,這個點街上幾乎沒有行人,殺人犯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尋找獵物。」目暮十三發出撤退命令。

  「是,我明天繼續。」奈緒聽令。

  她回家後把連衣裙洗好晾曬起來,洗漱、洗澡後睡下。

  第二天夜裡,她重新化好妝,穿著晾干後的黑色連衣裙進入另一家酒吧,重復一次昨晚的流程。

  和昨晚有所不同的是,她沒再理會酒吧裡朝她搭話的陌生人。

  穿過一夜的高跟鞋,奈緒依然不太習慣它,行動似弱柳扶風。

  目暮十三改動了刑警們巡邏的路線,奈緒也相應地改變了路線。

  今晚,她依然吸引來幾個色狼,以和昨天相同的方式放倒了他們。

  當她走過一條街拐進一條小巷子時,她的背後又響起隱約的腳步聲。

  是恰巧路過的行人?色狼?還是說,那個殺人犯終於現身了?

  奈緒提高警惕,腳下步子更飄。

  「我聞到一股好奇怪的氣味,奈緒,你聞到了嗎?」雪鷹突然問道。

  奈緒用鼻音輕輕地嗯了一聲。

  那種刺激性強又帶著些微甜味的氣味,若她沒猜錯,她這個誘餌可能釣上魚了。

  「是乙-醚嗎?我過去看看。」雪鷹和奈緒想到一塊兒去了,飛到高處探查情況。

  它看到奈緒身後跟著一個高高瘦瘦戴著黑框眼鏡的男人,他穿著一件寬松的高領衣服,領子把他下半張臉包裹住,讓人看不清他的長相。

  他背著一個大號背包,裡面不知道裝著什麼東西,看起來鼓鼓的。

  他的雙手戴著皮質手套,右手擰開一瓶液體,正准備往另一只手上的手帕上倒,它聞到的氣味就是從瓶子裡飄出來的。

  雪鷹飛回去,貼著奈緒的耳朵告訴她自己看見的一切。

  奈緒精神一振。

  魚兒確實上鉤了!

  後面的男人很快拉近了和她的距離,他往手裡的手帕上倒液體的一幕被攝像頭清晰地拍了下來。

  目暮十三急促地叫道:「宮本君,你身後有人靠近,極有可能就是殺人犯!小心一點,他剛剛往手帕裡倒了疑似乙-醚的液體,快屏息!」

  說時遲那時快,目暮十三話音剛落,一張濕潤的手帕就快准狠地從背後繞過奈緒的脖子伸到前方,捂住了她的口鼻。


第64章

  奈緒屏住呼吸, 裝作驚慌失措的樣子,把手提袋精准地拋到旁邊牆腳,讓上面的針式攝像頭微仰落地, 正面朝向他們,空出的雙手無力地抓住男子的手臂往外扯, 身體狀似激烈地掙扎著,「嗚嗚」地發出呼吸不暢的聲音。

  過了一會兒,她眼睛一閉,雙手垂下,身體軟倒,被後面的男子攬住。

  在另一側, 目暮十三看到兩個監視屏幕上的畫面劇烈地抖動著, 隨後視角突變, 一個固定了視角,把兩人及周圍環境全部錄入畫面,另一個則被黑色的衣料占據了整個屏幕, 畫面時不時抖動著。

  目暮十三蹭地站了起來,惶恐不安地向耳機的另一端叫道:「喂, 宮本君, 你沒事吧, 宮本君?」

  宮本君力氣不是很大嗎?他又提前提醒過她了, 怎麼還是被放倒了?

  「快, 你們趕緊到現場去救她!」目暮十三立即向兩個部下下達命令,並聯系在附近街道巡邏的刑警們過去支援。

  一定要趕上啊!宮本君, 你一定不能有事!

  目暮十三攥緊雙拳, 目不轉睛地盯著兩面屏幕。

  別在宮本奈緒耳後的針式攝像頭算是廢了, 目暮十三看到男子的衣服由上至下快速地在屏幕上閃過, 最後的畫面固定在一小片水泥地上,拍攝不到任何有價值的畫面。

  他轉而專注地看向另一個屏幕。

  裝在小手提包上的針式攝像頭落點上佳,忠實地拍攝下所有的畫面。

  目暮十三看到男子把奈緒放在地上,重新往手帕上倒了許多乙-醚,再次捂住奈緒的鼻子,想讓她陷入更深的昏迷中。

  奈緒趁這個空當換了回氣,在手帕重新蓋上之前重新憋住氣。

  她當然沒有被男子放倒,純粹是在裝暈。

  連環殺人犯沒有留下任何線索,若在男子想要迷暈他時直接制服他,男子大可以狡辯他不是想要殺人,從而用罪名較輕的猥褻罪或其他罪名覆蓋掉他的殺人罪行。

  而對於猥褻罪及連環殺人罪,刑警們能采取的強制執法措施又有所不同。

  奈緒需要更直觀、更有力的鐵證,讓這個疑似連環殺人案凶手的男子罪有應得,被判處相應的刑罰。

  若他真是連環殺人案的真凶,他殘忍殺害至少三名女性的犯罪行為足以被判處死刑,用他的性命撫慰那些被害者的親屬們。

  奈緒閉著眼睛躺在地上,沒看到男子從背包裡取出一把尖頭西瓜刀,握緊它對准自己的脖子。

  但是,空氣的流向會告訴她男人的舉動。況且,她擁有第二雙眼睛。

  「該死的賤-人,在晚上穿得那麼騷去喝酒,想要勾-引男人又瞧不起人,仗著自己長得漂亮了不起啊?和那個賤-人簡直一模一樣!給我去死吧!」男人走到奈緒左邊蹲下-身,看清她那張比其他幾個女人更出色的臉蛋時,怒氣瞬間爆發,憤怒地叫罵著。

  西瓜刀劈開空氣,向她的喉嚨割去。

  「奈緒,快躲開!」雪鷹喊道。

  「快躲開,宮本君!」目暮十三衝到屏幕前,徒勞地叫喊著,有些絕望。

  哪怕他的部下們此刻趕到,也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救下宮本奈緒!

  他就不該心軟,同意宮本奈緒這個荒謬的提議!

  她只是搜查一課剛入職的新人,不應該由她承擔這麼大的責任及風險!

  早知道,早知道就讓他的部下們變裝成女性去當誘餌了!他們經驗豐富,絕不會被犯人這點小伎倆放倒!

  目暮十三悔恨交加地盯著屏幕,發現情況和他想像中大相徑庭。

  西瓜刀下落到一半時,本該無知無覺地昏迷著的人突然睜開眼睛,左手閃電般一伸一握,覆在他手背上間接握緊西瓜刀,西

  瓜刀停在半空一動不動。

  「痛痛痛痛痛——」男子右手手骨哢噠作響,發出了仿佛要被碾碎的聲音。

  他想要松開西瓜刀抽回手,手背上的手宛如和他的手焊在一起,讓他的手動彈不得。

  他使出全力想要揮動西瓜刀,甚至把自己身體往前傾,想靠重力壓下西瓜刀,然而西瓜刀依然紋絲不動地停滯在半空中。

  他痛極,腦子卻沒停止思考,左手冷不防伸出兩根手指插向奈緒的眼睛。

  奈緒抬起右腿,身體微側,使出不致命的力氣用小腿踢中男子腹部。

  高開衩裙的設計真棒,絲毫不妨礙她活動手腳。

  半蹲著的男子後腰向上弓起,飛了起來,奈緒一扯左手,他的身體又被拉了下來,臉朝下重重地摔在地上,摔了個滿臉開花。

  「啊——」男子慘叫。

  奈緒聽到骨頭斷折的聲音,猜測應該是他的鼻梁撞擊到地面骨折了。

  屏幕那端,目暮十三看著逆轉的局勢,眼睛變成豆豆眼。

  宮本君沒事?她剛才在裝暈嗎?

  看到男子摔了滿臉血,目暮十三的心抖了抖。

  他這才想起來,他這個女部下在對付犯人上並非新手,她在警校期間的履歷十足豐富。

  「放……放手……」男子艱難地用左手去掰奈緒握緊他的手。

  奈緒沒有松手,從地上爬起,右手往腰間一摸,摸了個空。

  嗯……手銬不在。那麼,只能把他弄暈,等同僚過來押送他。

  看著旁邊罪大惡極的犯人,回想起昨天看到的那具慘不忍睹的女屍,奈緒沒像平常一樣溫柔地給對方一手刀,而是抬起左手。

  男子的身體被跟著拉起來。

  不待他站穩,奈緒身體一轉,掄圓左臂,男子的腳頓時離開地面,以奈緒為中心用身體畫出一個扇形,「砰」地一聲撞到旁邊的牆上。

  這次,他徹底昏迷了,被奈緒提在手上,大半個身體垂在地上一動不動。

  「不許動!你已經被我們包圍了,快束手就擒……」遲來的刑警們衝進小巷,人未到聲先至。

  已經動手的奈緒:「……啊。」

  當刑警們進入小巷時,看到的就是奈緒手掄犯人的凶殘一幕。

  宮本奈緒面臨生命危險?

  不存在的。

  刑警們聲音堵在喉嚨裡,說不出話來。

  看看一旁毫發未傷的宮本奈緒,再看看她手中滿臉血的男子,半瞎子都看得出是誰占優。

  新人超猛。

  「你們有帶證物袋嗎?這把刀可能是前幾次命案用的凶器,上面說不定能檢測出前幾個受害人的血跡。」奈緒抬了抬左手,示意了一下被她握在手裡的男子右手裡松不開的西瓜刀。

  刑警們看見男子的身體隨著她的動作一上一下移動,咽了咽口水。

  不愧是能把目暮警部拋接幾次的人,腕力、臂力皆非同凡響。

  其中一個刑警拿出證物袋,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捏住西瓜刀刀背。

  奈緒看他拿穩了西瓜刀,右手松開。

  昏迷的男子終於得償所願,無力的右手松開了刀柄,身體往前一傾,趴倒在地。

  折斷的鼻梁受到二次撞擊,猛烈的疼痛感讓他「嗷」地一聲醒了過來。

  不待他有所行動,已有刑警上前為他戴上冰冷的手銬。

  刑警把他押送到警車裡,帶他先去醫院正骨並縫合傷口,再帶回警視廳進行審訊。

  西瓜刀證物袋及他放置在一旁的背包也被一起帶回警視廳。

  「宮本君,你剛才有沒有吸入乙-醚?要不到醫院檢查一下?」她的左耳處響起目暮十三關切的聲音。

  「沒有,我一直憋著氣,不會有問題。多謝關心,目暮警部。」奈緒一邊回復目暮十三,一邊拾起地上的手提袋,拍了拍上面的灰塵。

  目暮十三前面屏幕上的畫面搖晃起來。

  他把兩個針式攝像頭關掉:「這兩天辛苦你了,宮本君。任務結束,你們收工吧,明天還要去調查取證。」

  犯人落網,奈緒心情不再急迫,從容應是。

  「前輩們再見。」奈緒向刑警們道別。

  「再見。」刑警們也收到收工通知,熱情地朝她揮手道別。

  奈緒一從他們視線裡消失,幾個刑警就聚在一起興奮地聊了起來。

  「宮本小姐真厲害!不愧是術科大會三料冠軍,赤手空拳就戰勝了持刀犯人。」

  「原來她在裝暈,剛才太早從屏幕面前離開,沒看到她制服犯人的英姿,回頭一定要看看。」

  「她裝暈是不是為了獲取犯人想要行凶殺人的物證?好樣的,這下不用聽那些黑心律師顛倒黑白了。」

  「宮本看起來柔柔弱弱的樣子,又是個小姑娘,比我女兒大不了幾歲,沒想到那麼威猛,真是能干。」

  「不過她膽子真大,敢在持著凶器的犯人面前閉上眼睛裝暈,不怕陰溝裡翻船嗎?」

  「哈哈,她敢做出這種行為,應該有所依仗,你以為人家像你一樣莽撞?」

  幾個刑警聊著聊著,得出共同的結論。

  「作為我們搜查一課的刑警,宮本小姐又漂亮又強大,真是太好了!」

  雖然震撼於奈緒的行為,但他們為她擁有極高的武力值感到由衷歡喜。

  刑警是一份朝不保夕的職業,指不定哪天在執行危險任務時就丟了命。宮本奈緒越強大,也就越安全。

  奈緒回到家後摘掉假發,把妝卸了,衝了個澡,把緊身連衣裙換掉,頓覺神清氣爽。

  妝容再輕薄,她也覺得悶得慌,心裡不由得佩服起那些每天化妝的女性們。

  翌日,她得知了關於那個連環殺人犯的部分信息。

  他是一家醫院的普通外科醫生,今年30歲,未婚,獨自一人在東京租房過活。

  「原來是醫生,怪不得他拿得到乙-醚這種禁藥,而且現場沒有留下任何能指證他的痕跡。」奈緒很憤怒,「救死扶傷的醫生居然干起草菅人命的事,看來昨晚下手太輕了!」

  同辦公室的同僚們聽到她的不當言論,紛紛裝做沒聽見的樣子。

  奈緒還得到其他信息。

  犯人昨晚攜帶的背包裡放置大量物品:幾個大塑料袋,一套和他身上穿戴一模一樣的干淨衣服、手套、黑框眼鏡和鞋子,一包濕紙巾,一包干紙巾,一個西瓜刀刀鞘,一個拇指大小透明的空玻璃瓶,一個錢包以及一串鑰匙。

  在西瓜刀上,檢驗科沒有提取到幾個被害人的DNA——西瓜刀已經被犯人用化學藥劑做過處理,上面殘留的微量血液的DNA已經被徹底破壞了。

  他們懷抱一絲希望,把西瓜刀刀鞘剖開,同樣進行了檢測。

  然而,他們的希望落空了,犯人很謹慎,對西瓜刀的刀鞘做了同樣的處理。

  「有監控視頻作證,犯人對想要殺你的事供認不諱,但他堅決否認殘害過其他幾個女性。若以初次殺人定罪,他的量刑會輕很多!」目暮十三憤而拍桌,「今天,我們去搜查他的住所,並調查取證。我就不信,他真能做到天衣無縫!」

  「對了,」目暮十三清咳一聲,「要特別留意他家的小玻璃瓶,把它們全部找出來。」

  那是他的朋友給他的提議。


第65章

  目暮十三帶著他的幾個部下到連環殺人案犯罪嫌疑人今井幸二租房處進行徹底的搜查。

  目暮十三用今井幸二背包裡的鑰匙打開他的房門, 一群刑警隨他進了屋。

  「仔細搜查,盡量別弄亂房間,小玻璃瓶以及你們覺得奇怪的東西全部找出來!」

  目暮一聲令下, 奈緒和她的同僚們開始翻箱倒櫃。

  今井幸二的租房是單人間,一臥一廳一衛, 並不算大。

  幾個刑警分成三個小組分頭行動,為了不遺漏每一處,他們決定每搜查完一處地方後,位置輪換後重新搜索,每人都要把今井幸二住所的每一處都搜查一遍,進行地毯式搜索。

  奈緒在浴室細細找了一遍, 沒發現任何可疑物品。

  搜查客廳的刑警也無功而返。

  另一邊, 刑警們發現臥室的衣櫥裡整齊地擺放著許多套和他背包裡一模一樣的衣物和無鏡片黑框眼鏡, 傻眼後全部用塑料袋封裝起來,准備拿回警視廳檢測它們是否有血跡反應。

  即便衣物被化學藥劑處理過,經驗豐富的鑒識人員依然有可能檢測出上面的大量血跡, 仍然可以作為證據。

  不過,沒有人找到和他背包裡款式一致的小玻璃瓶。

  那個不明用途的小玻璃瓶難道只是今井幸二不小心放進背包裡的?

  所有人都不相信。

  「繼續找!換組!」目暮十三命令道。

  這次, 奈緒被分配到他的臥室。

  雪鷹突然興奮起來:「奈緒, 我熟悉這個劇情, 說不定你們要找的東西就藏在床鋪底下?這張架子床的床邊板那麼寬, 兩側又有床頭櫃, 如果利用燈下黑原理,不在床底放任何東西, 別人一眼掃過去發現床底下是空的, 就會下意識忽視床頭位置的床板和床邊板角落釘著的小木盒子!」

  應該不會吧?真會有人學著影視劇裡的劇情藏東西嗎?要知道, 看過影視劇的人千千萬, 這麼做無異於自尋死路。

  雪鷹不等奈緒回應,自己飛進架子床底下。

  床鋪底下果然沒有放置任何物品。

  雪鷹胸有成竹地抬頭一看——咦,木盒子呢?說好的木盒子怎麼不見了?

  難不成對方利用魔術中的視錯覺原理想辦法將木盒子藏起來了?

  雪鷹不信邪,把床底的每個角落都飛了一遍過去,挫敗地承認自己猜錯了。

  它抖了抖身上的灰塵及蜘蛛網,落到書桌上。

  奈緒一看它蔫蔫的樣子,就知道它失敗了。

  她手不停頓,把抽屜裡的東西一樣樣拿出來,檢查沒問題後原樣放回抽屜裡。

  「對了,還有書桌!抽屜的長短可以做手腳,說不定抽屜後面還有一個隱秘空間!一般人檢查抽屜,因為視線被擋住,根本注意不到抽屜後面是不是空的!奈緒,相信我,一定是這樣沒錯!」

  雪鷹再次挺起小胸脯。

  奈緒覺得雪鷹說的話頗有道理,如果東西藏在抽屜後面,的確足夠隱蔽。

  奈緒檢查過所有抽屜裡的東西後,將一個個抽屜全部取下。

  抽屜後面是一片光溜溜的桌板,顯然,雪鷹的猜測再次落空。

  「床頭櫃!還有床頭櫃!」雪鷹不死心地叫道。

  奈緒把抽屜裝回原位,依樣將床頭櫃檢查一遍後取下抽屜。

  床頭櫃的內部空蕩蕩一片。

  雪鷹陷入自閉。

  為什麼?為什麼現實和影視劇裡完全不一樣?

  奈緒將東西原樣歸位,走到書架邊。

  書架上空蕩蕩的,所有書都被取下,放在旁邊的地板上,整整齊齊地摞成好幾疊。

  畢竟,小玻璃瓶體積特別小

  ,塞哪裡都不成問題,不能排除今井幸二在書和架子的縫隙裡藏東西的可能性,之前檢查書架的刑警們便把它們拿了下來。

  為了方便後面的人,他們暫未把書放回原處。

  奈緒看了看書背,發現裡面有許多醫學書,種類繁多,有些厚度極其驚人。除此之外,還有許多雜志、外國名著、小說等等,甚至還有字典。

  雪鷹看了看光禿禿的書架,更沮喪了。

  書架上暗藏機關,能打開一間密室或小格子的橋段極多。然而,這個書架很明顯是個普通書架。

  奈緒蹲下,拿起一本本書快速翻頁檢查。

  雪鷹有些好奇,飛到旁邊問她:「你為什麼要翻書本?不是要找小玻璃瓶嗎?」

  奈緒瞄了眼在對角線位置檢查的同僚,壓低聲音:「那麼小的玻璃瓶,藏哪裡不方便?這裡的書足夠厚實,把書裡的書頁隨便挖出一個孔把小玻璃瓶塞進去,用膠水粘住旁邊的書頁,小玻璃瓶就能牢牢地卡在裡面。再黏上幾頁書頁把小玻璃瓶覆蓋起來合上封皮,不把書翻一遍的話,誰能發現書裡內有乾坤?」

  雪鷹驚嘆道:「你怎麼想到這個辦法的?好像真的能行!」

  奈緒聲音壓得更低:「上輩子上小學時,曾有人像這樣把班主任的東西藏起來過。」

  雪鷹咋舌:「這是什麼怪才呀?」

  奈緒快速地檢查著一本本書。

  當她拿起字典時,她察覺到一絲異樣,書裡傳來極細微的聲音。

  奈緒小心地翻開封皮,手底傳來非常微弱的吸力——是磁吸扣。

  硬質封皮下,是一個剛好嵌入其中、重量比同等厚度書籍輕一些的木盒子——這不是字典,而是一個外表仿字典的盒子,側邊的書頁做得惟妙惟肖,把之前沒有細看的刑警們都騙過去了。

  奈緒打開鐵木盒蓋子,裡面和木盒子完美嵌合的泡沫映入眼簾。

  泡沫上挖出一排細長的凹槽,每個間隔一釐米,幾個眼熟的小玻璃瓶正卡在裡面。其中有三個小玻璃瓶裡裝著不知名的無色透明液體,裡面放著一小團細長的柔軟絲狀物,看色澤質感,很像頭發絲。

  「……找到了。」

  「天吶,真的藏在這裡?」雪鷹驚呆了。

  奈緒把偽字典連同裡面的東西交給目暮十三,她的同僚們紛紛上前圍觀,震驚至極。

  這東西未免藏得太隱蔽了吧?要不是奈緒足夠細心,誰會一本本把書翻開來看?

  目暮十三握緊手裡的偽字典。

  他的朋友果然厲害。今井幸二把小玻璃瓶藏得那麼深,說明東西十分重要,而且有可能給他帶去風險。說不定,他能靠它給今井幸二定罪!

  奈緒回去繼續翻書。

  剩下的書籍裡,奈緒沒再翻出什麼東西,臥室剩下的地方她也仔細檢查過了,什麼都沒有。

  在最後一輪搜查中,奈緒確認客廳沒有問題。

  「收隊!」目暮十三迫不及待地想把小玻璃瓶交給檢驗科的警察們。

  經檢驗科檢驗,那堆衣物上沒有任何血跡反應,小玻璃瓶裡的液體是福爾馬林,裡面裝著三名被害者的頭發——頭發帶著毛囊,檢測出的DNA和被害者吻合。而在幾個玻璃瓶上,他們都提取到了今井幸二的指紋。

  大局已定。鐵證如山,今井幸二無法再狡辯下去。

  再次審訊今井幸二時,他原形畢露,臉部扭曲猙獰:「我把東西藏得那麼好,是誰找出來的?!」

  「是我。」奈緒在一旁問道,「她們和你素不相識,無怨無仇,你為什麼要殺她們?」

  今井幸二看到奈緒,全身隱隱作痛,仍未治愈的鼻梁疼痛感加倍。

  他瑟縮了一下,又羞恥於自己的反應,昂著

  腦袋,氣焰囂張:「我是在為民除害!那些女人不過有副好皮相,一個個都不檢點,穿著暴露地在酒吧裡四處勾-引人,把對方的錢揮霍一空後就踢了對方找下家,和那個女人一模一樣!她們不知道害慘了多少男性同胞!」

  「你口中的那個女人是指你的前女友嗎?」審訊他的刑警翻開一份筆錄,「我們今天找她了解情況,她說你們是在酒吧裡相識,後來幾次相處覺得你為人不錯,才和你交往。但交往期間,你一直自卑於自己長相平庸,她喜歡去酒吧玩,你就懷疑她背著你找了別人,動不動和她吵架,她後來忍受不了你無緣無故的怒火才和你分手。她說你和她交往後,經常買奢侈品給她。分手後,她把那些東西全部售賣了,以你的名義捐給了福利院。」

  「她胡說!她和我分手後,沒過兩個月就嫁給了一個富二代!」今井幸二咬牙切齒,「那賤-人根本就是嫌貧愛富!我根本沒收到福利院的捐贈證明!」

  「哦,那是因為裝著那份捐贈證明的信封一直放在你的信箱裡,上面壓著一張廣告,你可能沒留意到。你們都分手了,她什麼時候結婚是她的自由。」刑警看了看今井幸二僵住的臉,補充了一句,「你的前女友說,幸好和你談過一場戀愛,她才學會珍惜她的丈夫,她現在很幸福,要我們和你道聲謝。嗯,話傳達到了,委托完成。」

  今井幸二臉色變幻不定,說不上是憤怒還是悔恨。

  最後,他老實交代了他最初殺人的動機。

  他當時剛得知前女友結婚的喜訊,到酒吧借酒消愁,看到第一個被害者在酒吧和一個男人結識,和他當初和前女友的相識極為相似。

  他在隨後幾日,在酒吧見證了男人的告白現場,而被害人接受了。

  他當時極為關注這對情侶,發現在他們交往後,被害人身上的貴重物品逐日增加。

  這場戀愛維持不到兩周,被害人把男人甩了。

  這一幕即視感極強,今井幸二怕觸景生情,離開了那個傷心地,換了家酒吧。

  誰知,他在酒吧裡偶遇被害人,看她以同樣的方式結識了另一個男人。

  今井幸二把對前女友的復雜情感全部轉移到被害人身上,胸中的怒氣轉變為殺意。

  他一邊計劃殺人,逐漸准備各種物品,一邊看著被害人第二次甩了男人。

  第二天夜裡,他悄悄跟蹤被害人,在小巷子裡將她殘忍殺害。

  准備離去前,他想了想,決定留下受害者的幾根頭發當做他為民除害的紀念品。

  沒有毛囊的頭發連DNA都檢測不到,只是死物,為此,他專門拔了幾根帶著毛囊的頭發,把它們泡在福爾馬林裡,以免失去光澤,並絞盡腦汁將它們藏在別人找不到的地方。

  至於殺人時的衣物,他全部焚燒干淨了。

  但事後,他再次在酒吧裡看到和他前女友及被害者類似的女人。

  他把這類人當做獵物,在夜晚的街上靜靜地等待著她們出現,進行獵殺。

  「這人有病吧?」雪鷹無語。

  奈緒點頭表示贊同。

  連環殺人案落下帷幕。

  奈緒在此案中貢獻極大,受到警視廳長官們的點名表揚。

  目暮十三臉上笑開了花,對奈緒表示贊許:「干得好!以後繼續努力!」

  奈緒嚴肅臉:「是,目暮警部!」

  目暮十三哈哈一笑:「都說了別那麼拘束,搜查一課沒那麼多規矩。」

  奈緒放松表情。剛從警校出來,她不自覺就會遵循警校裡的習慣。

  目暮十三低聲對奈緒說道:「不過,以後制服犯人後要注意分寸,別做得太過。」

  提交視頻證據時,他把奈緒把犯人掄牆的一幕刪掉了,以免給奈緒帶去麻

  煩。

  奈緒靦腆一笑。

  目暮十三轉頭慷慨地對部下們說道:「晚上我請大家吃飯,作為宮本君的歡迎宴及這次的慶功宴!」

  「噢~」刑警們歡呼不已。

  當晚,搜查一課聚餐,席間,奈緒感受到了同事們對她的熱烈歡迎。

  他們認同她的能力,接納她成為搜查一課的一員。

  奈緒十分感動。

  為了不辜負他們的熱情,奈緒卯足了勁,在接下來的日子裡展露出她積極的一面。

  無論是搶劫犯、殺人犯、強-奸犯、縱火犯抑或綁架犯,奈緒來者不拒,或主攻或輔助,統統將他們捉拿歸案。

  除了需要動腦進行推理偵破案件的時候以外,奈緒永遠衝鋒在逮捕犯人的第一線。

  在某一次追逐犯人時,奈緒為了趕時間,直接從三樓跳下,差點把她的同僚們嚇出心髒病來。

  雖然她記得偽裝自己,稍微在二樓的凸起處做了個緩衝,但事後還是被目暮十三及他的部下們教育了許久。

  搜查一課的同僚們被奈緒拼命三郎的姿態嚇到,無數次叮囑奈緒要注意安全。

  奈緒眨巴著大眼睛,甜甜笑道:「謝謝,我會的。」

  然而到了下次,若有必要,奈緒依然我行我素。

  奈緒表示,她沒撒謊,她所做的一切真的很安全。

  同僚們認為奈緒已經非常努力,但她並不這樣認為。

  同樣有這想法的,還有雪鷹。

  晚上,雪鷹窩在鳥巢裡,舒適地喟嘆一聲。

  原本以為奈緒成為警察後,它就沒好日子過了。想不到,現在的日子比起以前更加舒坦!

  它有時候居然還能跟著奈緒按時下班,偶爾才會在夜裡出動。

  看,才這個點,它竟然就准備睡覺了!

  「這樣不行。」奈緒突然說道。

  夜晚是滋生罪惡的溫床,眾多犯罪行為是在夜裡發生的。拖到第二天時,留給刑警們的時常是一堆爛攤子,有時候甚至是失去生命的屍體。

  「要把犯罪苗頭扼殺在搖籃裡才行。雪鷹,我們繼續夜巡吧!以後晚上沒任務時,我們巡邏到12點吧!」

  雪鷹:「嘎!」


第66章

  奈緒行動力極強, 說干就干。

  「走,雪鷹,我們出發去夜巡!」奈緒穿上便裝, 收好警察手冊,光明正大地從大門走出去。

  這是當警察的好處之一。

  以前夜巡時,奈緒總是等夜深人靜時偷偷摸摸翻窗,宛若在干偷雞摸狗的事情。而現在, 她能堂堂正正和爸媽打聲招呼再出去。

  雪鷹垂頭喪氣地站在奈緒肩膀上。

  哎, 它有預感, 美好的日子將一去不復返。

  奈緒干起老本行來得心應手, 一條街一條街巡視過去。

  米花町的夜晚依然不平靜, 即便沒有發生大事,小偷小摸的事情仍屢見不鮮。

  奈緒這回不用再一視同仁地把他們打暈然後報警。

  因為,她自己就是警察啦, 可以親自把不法分子送至警視廳。

  從這天起, 奈緒開始了白天完成刑警工作、晚上自願加班巡邏的生活。

  這一次, 她真正做到了一條龍式貼心服務。

  發現不法分子後,她直接上前逮捕,掏出警察手冊表明自己的身份, 在圍觀群眾信任的眼神中將不法分子扭送到他們應去的地方——視他們犯罪的類別, 分別送至搜查一課、搜查二課、搜查三課或搜查四課。

  可惜她不是巡警, 沒有巡警車或警用機動車, 每次押送不法分子都會浪費她一些時間。

  「要是有一個同僚和我一起巡邏該多好!」奈緒不由嘆惜,「我負責抓人, 他負責押送, 簡直完美!」

  雪鷹豆豆眼中流露出鄙視。

  想什麼呢, 其他刑警才不會像你一樣視工作為一切, 白天忙碌一整天不夠,晚上還主動加班找事做!

  他們都是有生活需求的人!

  成家的或陷入愛河中的刑警需要在家多陪陪家人或女朋友,單身的刑警更需要個人時間去尋找愛情,不然怎麼成立家庭?

  除此之外,大家都需要休閑生活放松身心。刑警們時常面對社會的黑暗面,心理負擔很重,若無法通過娛樂活動排解壓抑的情緒,很容易被負面情緒壓垮。

  照理來說,奈緒這個年紀應該談一場甜蜜的戀愛了,不該在一天天的夜巡中消耗自己的青春,可惜……

  雪鷹想起奈緒在警校時期的五個好友。

  排除已經有女朋友的伊達航,剩下的四個人各個方面都很優秀,顏值、身材、能力都是同齡人中最上乘的一小撮,性格……嗯,性格就無視吧,反正奈緒跟他們都相處得來。

  雪鷹覺得奈緒和任意一個人談場戀愛都不錯。

  然而,奈緒和他們處成了鐵哥們——除了把她當妹妹看的諸伏景光。

  鐵哥們!奈緒一個外表嬌滴滴的女孩子,在那些人眼裡居然是鐵哥們!這說得過去嗎?

  罪魁禍首就是奈緒,她從未在那幾個人面前表現出女性的絲毫魅力——她一直散發著天下無雙的強者氣場——操著一顆老父親的心的雪鷹簡直絕望了。

  當炸彈事件發生後,雪鷹發現,那幾個對奈緒的態度有了一絲絲改變。它看到了一抹黎明前的曙光。

  緊接著,唯一把她當女性看待的人——親情和愛情的轉變不就是一瞬間的事嗎——以及另一個潛力股人間蒸發。

  備選人少了兩個,雪鷹捶胸頓足。

  然後,雪鷹在剩下兩個人見到性感打扮的奈緒時的眼中看到了驚艷,他們終於意識到奈緒是一個女孩子。

  一切改變由此而起,一場戀情終於揭開了序幕——

  不,那是電視劇裡才有的劇情。

  現實中,三個人都是步入社會的成年人,工作繁忙,並需要隨叫隨到。東京的治安又實在混亂,不是這裡安裝了個炸彈,就是那裡

  出了件刑事案件,雖說同在警視廳內,但重合的閑暇時間並不算多。

  沒有刑事案件時,奈緒經常待在檔案室裡翻看歷年來的刑事卷宗,美其名曰通過卷宗學習前輩們的辦案手段,實則更關注每一起刑事案件的犯罪動機,包括午休時間。

  刑事卷宗數量繁多,她得抓緊時間看。

  為了節約時間,她甚至連吃飯都錯開用餐高峰期,等人少後再去。

  她一直沒忘記,她接受了鬼燈大人的委托,需要弄清近些年來亡者大增是否有非自然因素。

  因此,他們的生活軌跡就像相交線,偶爾有次短暫的會面,然後擦肩而過,各忙各的。

  即使幾人相約周末一起聚會,他們也時不時接到緊急電話,只能半途從聚會中離開。

  就那麼點時間,哪裡夠培養感情?更不用說奈緒現在把晚上的時間全部用來夜巡。

  況且,奈緒她是個榆木腦袋,實心的,極難開竅。

  譬如現在。

  「喂,宮本,你最近在忙什麼?怎麼哪裡都見不到人?」松田陣平好不容易在食堂逮著奈緒一次,一臉不爽,沒好氣地問道。

  「小陣平,收收你的表情,別嚇著宮本。哈哈,宮本,別看小陣平一副臭臉,他只是擔心你又去做危險的事情,畢竟你有過前科。」萩原研二不露痕跡地觀察了一下奈緒的身體健康情況,確定她沒有受傷,臉上的笑容更加明朗,「許久沒一起聚會了,周末我叫上伊達航,大家一起聚聚?」

  「好啊,說起來,我好像確實很久沒見到伊達了。」奈緒看著兩個好友,心情愉快地笑道,「多謝你們關心,我只是在做本職工作,沒去做危險的事情啦。」

  「你的本職工作難道還不危險嗎?」松田陣平吐槽了一句,又問道,「你還沒回答我呢,你最近在忙些什麼?每次我和hagi下班找你時,你同事都說你走了,溜得比兔子還快。」

  他記得那幾個刑警臉上露出寬慰的笑容,一連聲說:「宮本小姐終於知道要休息了,真是太好了。看她平常拼命的樣子,真擔心她不懂得放松。」

  松田陣平朝他們投以懷疑的眼神。

  相識大半年,他還不懂宮本奈緒?警校時期就敢夜闖炸彈犯的居所抓炸彈犯、獨自一人去炸彈犯放置炸彈的廢舊建築裡尋找證據、嫉惡如仇的宮本奈緒,會在當上警察後,反倒學會踩點下班回家休息?

  在現在的警視廳裡,誰不知道搜查一課出了個身手不凡的美女刑警,而且工作積極性超高?

  工作狂突變鹹魚?他不信。

  萩原研二和他想法一致。

  「我說了呀,在做本職工作。我下班後會去各條街道巡邏,把那些想干壞事的家伙逮起來。白天那些移交給我們的案件,很多其實都是在夜裡發生的。反正我時間多,晚上回家沒事干,不如抓抓壞蛋活動活動筋骨。」

  兩人無語,扶額。

  他們就知道,奈緒幾個同事被她的表現蒙蔽了雙眼,根本不知道她在主動加班。

  萩原研二無奈地笑了笑:「反正你也不會聽,我就不浪費口舌了。不過,千萬要注意安全。」

  松田陣平撇了撇嘴:「別忘了周末的聚會,時間地點我會發簡訊給你。我們選了一家口碑極好的餐廳,需要提前預約座位,你不准缺席。」

  口碑極好約等於味道極佳,奈緒眼睛極亮:「不見不散!」

  松田陣平及萩原研二和奈緒聊了沒幾句,同時收到一封簡訊,要求他們立即動身拆除炸彈。

  兩人匆忙和奈緒道別。

  松田陣平剛走兩步,突然記起一件事,從警服口袋裡掏出一樣東西拋給奈緒:「接住!給你的!」

  說完,他和萩原研二一起走出食堂。

  奈緒接住那東西,定睛一看,發現那是一枚獨立包裝的和果子,色澤和形狀都和櫻花相仿,格外精致誘人。

  「謝了,松田!」奈緒衝著松田陣平的背影道了聲謝。

  雪鷹聽著他們的對話,只想翻白眼。

  把這個場景中的奈緒換成一個男人,說著同樣的對話也毫無違和感。

  為什麼!明明兩人都對奈緒表達了關切之情,松田陣平最後的舉動更是如同神來一筆,換一個女孩子說不定已經心如鹿撞,羞澀地在腦海裡冒粉紅泡泡,而奈緒硬是把這一幕變得極其平常、毫無曖昧可言。

  可惜它只有黑眼珠子,翻不出白眼。

  奈緒拆掉包裝袋,把裡面的和果子一分為二撕成兩半,把其中一半扔進嘴裡。

  她嚼了嚼,驚喜道:「真美味,不知道松田在哪裡買的,改天問問。雪鷹,剩下的是你的,快嘗嘗!」

  她走到食堂角落,用身體擋住拿著和果子的手。

  雪鷹:「……」

  放在戀愛番裡,奈緒應該好好收藏起這枚和果子才對,而不是辣手摧「花」,還分一半給它吃。

  哎,它家奈緒果然沒有戀愛的神經。

  雪鷹跳到奈緒手上,開始啄食和果子。

  嗯……味道真不錯。

  另一邊,萩原研二問道:「你剛才給她什麼東西?」

  「和果子。」

  「你怎麼會有那東西?你不是不愛吃嗎?」萩原研二有些疑惑。

  「宮本喜歡甜品啊。諸伏以前不是經常帶甜品給她嗎?現在諸伏不見了,沒人再給她帶了。我之前買東西看到和果子,就隨手買了一個。」松田陣平說道。

  「小陣平。」萩原研二感動地看著他,「你長大了!」

  松田陣平「嘁」了一聲:「說什麼呢?我本來就不是小孩子。」

  兩人趕至任務地點,在其他警察的協助下穿上沉重的防護服,順利拆解了炸彈。

  周末中午。

  奈緒看了看松田陣平及萩原研二,目光看向四周:「伊達呢?」

  松田陣平擺了擺手:「班長不來。他的女朋友這周過來找他,他陪女友過二人世界去了,說下次再和我們聚會。一個兩個的,怎麼都這麼重色輕友。」

  旁邊無緣無故膝蓋中箭的萩原研二拍了拍松田陣平的肩膀:「我可沒有,我這不是來了嗎?」

  松田陣平嘴角一挑:「哦?不然你把晚上的活動取消,我們三個多聚一會兒?」

  萩原研二干笑。

  他好不容易才約到交通部那位美女警官,這次若放了對方鴿子,誰知道下次要等到猴年馬月才能再次約上?

  松田陣平一馬當先:「走吧。」

  三人走了一小段路,進入到預訂好的餐廳裡。

  剛一進門,奈緒就看到一個無比熟悉的人:「小新?」


第67章

  奈緒的目光鎖定了工藤新一, 往他身邊看去。

  那是一張四人桌,除了工藤新一,剩下的三個人奈緒也很熟悉。

  唯一的成年人毛利小五郎, 以及他女兒毛利蘭和毛利蘭的小閨蜜鈴木園子。

  她朝四人走去,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跟在她身後。

  「奈緒警官……」工藤新一在奈緒無聲的凝視下感到負擔,急忙改口道,「奈緒阿姨。」

  小時候他不懂事, 一直隨奈緒的高興稱呼她為「阿姨」, 等年齡漸大後, 他越來越叫不出口。

  不能叫「奈緒阿姨」, 依照她的工作叫她「奈緒警官」應該沒問題吧?

  事實告訴他, 不行。

  「警官」這個稱呼格外生分,在稱呼上莫名執著的奈緒無法接受。

  除了父母,奈緒是對他最好的人。看到她眼神中流露出的難過後, 工藤新一心裡滿是負疚感, 只好順著她。

  可是, 叫她「奈緒阿姨」的話,他又心有不甘。要說為什麼——

  「奈緒姐姐!」毛利蘭和鈴木園子甜甜地叫道。

  工藤新一有些郁悶,感覺自己平白無故矮了兩人一個輩分。

  可惡!鈴木園子那家伙就曾因此事捉弄他, 叫他「工藤小朋友」, 蘭在一旁笑得可開心了。

  「毛利大叔, 小蘭, 園子,中午好。」奈緒向幾人打招呼。

  毛利小五郎西裝革履, 此刻不苟言笑的樣子看起來頗正經, 奈緒從他身上感受到一絲曾經作為毛利警官時的氣質。

  然而, 人雖然還是那個人, 但到底改變了許多,回不去以前的模樣。

  毛利小五郎一張口,濃郁的酒味就撲鼻而來:「嗝,是宮本啊。」

  奈緒這才看到,他面前擺著一大杯酒,已經見底。

  他看到奈緒旁邊站著的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這兩個家伙是誰?」

  「他們是我的好朋友,警校時的同窗,現在同在警視廳工作。」奈緒向毛利小五郎介紹兩個人,「這位是松田陣平,這位是萩原研二。」

  她轉頭向兩人介紹道:「這位是毛利小五郎,曾經是我們的前輩,現在改行自己經營一家偵探事務所。坐在他旁邊的是我朋友的兒子工藤新一,對面是他的女兒毛利蘭及他女兒的朋友鈴木園子,他們三個都在帝丹小學就讀。」

  「毛利偵探,你好。」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伸出右手。

  「松田警官,萩原警官,這是我的名片。我們偵探社業務範圍很廣,以後有需要,盡管找我毛利小五郎!」毛利小五郎和他們握手後,逐一塞過去一張名片,「這叫民警合作!」

  「爸爸!」毛利蘭尷尬地叫了一聲。

  鈴木園子星星眼地看著兩人,側過身子湊到毛利蘭耳畔說悄悄話:「松田哥哥和萩原哥哥長得好帥!」

  毛利蘭紅著臉輕聲說道:「是啊。」

  比起她們班上那些喜歡裝成熟的青澀小男孩們,這兩個成年帥哥極富男性魅力,光站在那裡就讓人感覺荷爾蒙爆棚。

  萩原研二露出極為帥氣的笑容:「多謝誇獎,兩位小女士也很可愛哦!」

  松田陣平酷酷地點了點頭,算是認同萩原研二的話。

  她們的對話被聽見了?不過,她們被誇說可愛耶……

  鈴木園子和毛利蘭又羞澀又開心,臉頰爆紅。

  「蘭!」工藤新一突然喊了一聲,見毛利蘭看向他,一時間忘了該說什麼,支支吾吾了兩聲,看到旁邊的桌子沒人,指著那裡對奈緒說道,「奈緒阿姨,你們坐那裡吧!」

  這裡是餐廳,本就不適合站在這裡和人聊天,奈緒向幾人點頭示意後,走向他們鄰桌。

  萩原研二跟

  著走了兩步,發現松田陣平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眼睛看著前方,不由叫道:「小陣平?」

  松田陣平動了。

  他繞過毛利小五郎那一桌,走向位於他們正前方的那一桌,拍了拍背對著他們的一個瘦高男人的肩膀:「你的褲兜濕了,你把什麼東西放在裡面?」

  瘦高男人身體一抖,手上的酒杯沒拿穩,掉在桌上。

  幸好杯子距離桌面近,桌上又鋪著柔軟的桌布,酒杯沒摔碎,被男子手忙腳亂地扶了起來。

  「你怎麼了?這是你今天第二次差點摔碎酒杯了。難不成剛才被鬼屋嚇到,現在還沒緩過來嗎?」他身旁的健壯男人狀似關切地問了一句,目光下移到他的大腿,發現他右側大腿的根部位置以褲兜為中心濕了一片,哈哈一笑,「你嚇得尿褲子了?趕緊換條褲子,這樣多不雅。」

  一桌人笑得前俯後仰,一疊聲起哄道:「快找服務員問問看有沒有電吹風可以烘干褲子。」

  瘦高男人握緊了拳頭,埋著頭一聲不吭。

  松田陣平不耐煩地又拍了拍瘦高男人的肩膀:「問你話呢。」

  瘦高男人全身又是一抖:「沒……沒放什麼東西,剛才沒拿穩酒杯,不小心把酒灑在褲子上了。」

  健壯男人伸出左手拿起放在左手邊有點距離的酒杯,笑道:「不是尿褲子就早說嘛,我剛才差點叫服務員過來了,讓他們白跑一趟,我心裡多過意不去。」

  全桌人又笑了一回。

  健壯男人搖晃著酒杯,裡面的幾粒冰塊發出細微的碰撞聲。

  他正准備把酒杯湊向自己的嘴唇,松田陣平冷哼一聲:「不怕死的話就把酒喝下去,裡面很可能有毒藥。」

  健壯男人一愣,哂笑道:「小子,你……」

  「不信你就喝下去,像你這樣的混蛋死了,對社會沒有任何影響。」松田陣平不耐煩地應了一句,眼睛盯著瘦高男人的手,頭也不回地叫了一聲,「宮本,投毒案是由你們搜查一課負責的吧?這個家伙歸你了。」

  奈緒和萩原研二已經走到他身邊,聞言看向那個瘦高男子。

  他全身劇烈地抖了起來,猛地站起來回過身叫道:「我沒有!」

  奈緒終於看清了對方的長相。

  那是一個高高瘦瘦的男人,二十五歲上下,明明還很年輕,身上卻沒有一絲年輕人的活力,整個人畏畏縮縮的,就連現在和他們對峙時都佝僂著背,仿佛被生活壓彎了脊梁。

  「松田,你有證據嗎?」奈緒問道。

  她相信松田陣平不會信口開河污蔑別人,但公是公、私是私,關鍵還得看證據。

  松田陣平說道:「剛進餐廳時,我剛好看到這家伙從洗手間出來回到座位,那時他的褲兜是干的。我看到他臉色有點奇怪,一直有留意他。那小鬼叫你警官時,他反應劇烈,把酒杯摔到桌上,酒差點順著桌子滴下去,我才注意到他的褲兜濕了一小片,而且濕痕一直在往外擴。你剛才為毛利偵探和我們做介紹時,他的反應比之前更大。就在剛才,我發現他的褲兜濕痕已經停止擴散。我覺得有問題,就過來親眼驗證一下自己的懷疑,發現他已經投毒完畢。」

  奈緒聽得一臉懵。

  證據呢?松田陣平說了一長串話,她只聽出這個瘦高男人怕警察怕偵探,另外就是褲子上的濕痕有些奇怪,瘦高男人投毒的證據在哪裡?

  萩原研二仔細地看了看桌上的擺設,又上下打量了瘦高男子一回,露出了然的微笑。

  健壯男人端著酒杯的手凝固在半空中許久,喝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這幾個疑似警察的人一副煞有介事的樣子,他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冒險。但若是放下酒杯,又顯得自己慫了。

  桌上的其他人密切關注事情

  的發展。

  「宮本,那個男人的手,杯子的位置,冰塊。」萩原研二給予提示。

  瘦高男人迅速握緊拳頭,但奈緒動態視力特別好,一眼就看出異樣:「這是……」

  「奈緒阿姨,那個哥哥手上怎麼了?」不知何時跑來的工藤新一拉了拉奈緒的手臂,急切地說道,「快告訴我!」

  他根據松田陣平的話和萩原研二的提示已經猜到大概,但拼圖上還缺了最後一塊,他的推理並不完整。

  瘦高男子的舉動讓工藤新一無法看清他的手,工藤新一不可能強行掰開他的手檢查,只能寄望於已經看出問題的奈緒。

  「他的右手手指上塗著膠水,這樣做就不會在物體表面留下指紋,這一招我可熟了……呃。」奈緒趕緊閉嘴。

  她對工藤新一沒有戒心,差點把不該說的事情抖了出來,還好及時住了嘴。

  然而,她的話已經引來了幾人怪異的目光。

  宮本奈緒為什麼說她對這種事很熟悉?難不成她經常這樣做?為什麼?

  奈緒默默地移開視線,盯著桌上的杯子和冰塊。

  這兩樣東西又藏著什麼證據?

  「怪不得他兩次都沒握緊酒杯,原來是這樣啊。如果那位大哥哥的酒杯裡檢查出有毒藥,凶手絕對是這位哥哥。」工藤新一胸有成竹。

  工藤新一說完後,下意識尋找毛利蘭。

  毛利小五郎正在撥打報警電話——宮本奈緒明顯是放假狀態,找她不合適——鈴木園子和毛利蘭正手拉著手站在他旁邊看著這裡。

  她們驚嘆地看著松田陣平,完全無視了一旁的工藤新一。

  工藤新一受到了內傷。

  他搶在松田陣平之前說出他的推理:「這個瘦高個哥哥應該事先把毒藥凍在冰塊裡面,用什麼東西裝著密封住減緩它的融化速度。

  「剛才在洗手間裡,他往右手手指上塗了膠水,把冰塊取出來暫時放在褲兜裡,方便之後做手腳。

  「回到座位上後,他找機會把冰塊放進自己的酒杯裡,借口要擦干酒杯外側的水珠,把自己的指紋全部擦掉。等那個左撇子哥哥酒杯放得比較外面時,他就佯裝喝酒,把酒杯放到和那個哥哥的酒杯差不多的位置。

  「在那個哥哥再次拿起杯子前,他搶先把那個大哥哥的酒杯拿起來,就能自然而然地調換兩個人的酒杯。只要把兩個酒杯加滿酒,別人根本發現不了酒杯是誰的。

  「他可以再次擦拭酒杯,順勢把那個大哥哥的指紋全部擦掉,然後趕在毒藥生效前再去一次洗手間把膠水洗掉,重新在那個大哥哥的酒杯上留下自己的指紋,整個計劃就完成了。

  「但是,這個計劃有一個最大的破綻——那就是唾液。只需要一點點唾液,就能檢測出DNA。你要怎麼解釋你們的杯子裡有彼此的唾液呢?而且,你之前裝冰塊的密封物和膠水不是在洗手間,就是在你身上,這些都是物證。」

  「喲,小鬼,你小小年紀的,推理能力倒是不錯嘛。」松田陣平贊賞地看了工藤新一一眼,又無語地看了眼奈緒,「比宮本強。」

  奈緒習以為常:「小新的推理能力本來就比我好,我從未贏過他。」

  工藤新一再次看向毛利蘭。

  毛利蘭崇拜地看向他:「新一,你好厲害!」

  工藤新一得意地揚起頭。

  「如果沒有松田哥哥和萩原哥哥的提示,你推理得出來嗎?」鈴木園子透過現像看本質,繼續星星眼看向兩人。

  健壯男人迅速把酒杯放下,推得遠遠的,一把拽住瘦高男人的衣領:「混蛋,你真的想投毒殺我?!」

  奈緒伸手握住他的手腕:「放手,禁止暴力行為。這些只是猜測,一切要等檢測結果出來才能下定論

  。」

  她使力一握,健壯男人頓時發出殺豬般的慘叫,松開瘦高男人的領子。

  瘦高男人難得看到他落入下風的慘樣,忽然解氣一笑,說道:「和你們推理的一樣,我確實是這樣計劃的,而且已經在酒杯裡投了毒。真可惜啊,被發現得太早了,沒能殺掉這混蛋。這混蛋仗著自己在公司資歷高,一直欺負我、羞辱我、壓榨我,我實在忍無可忍……而那些人,都是幫凶!」

  他惡狠狠地盯著桌上的其他人。

  那些人被這個在他們眼裡一直很軟弱無能的人嚇得往後一縮。

  萩原研二看了看那群人,笑了笑:「要與人為善啊,不然,說不定哪天突然就死掉了呢。」

  松田陣平嗤之以鼻:「你信不信,這次事情過後,就算這些人安分下來,也不可能安分一輩子?」

  奈緒鄭重其事地告誡他們:「善惡終有報,你們做的每一樁事都有人專門記錄下來,總會有清算的一日。千萬不要抱僥幸心理,勿以惡小而為之。」

  警察過來後,從健壯男人拿著的杯子上檢測出了毒藥以及瘦高個的DNA,而瘦高個位置上的杯子裡檢測到健壯男人的DNA,證實了松田陣平他們的推測。

  瘦高個對自己犯下的罪行供認不諱,毫無抵抗地伸出雙手戴上手銬,坐上了警車,那一整桌子的所有人都將到警視廳裡做筆錄。

  奈緒問道:「需要我們作證嗎?」

  她的同僚們狠狠地瞪了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一眼,轉過頭對她笑道:「不用了,凶手已經認罪,且證據確鑿,證人也足夠多,宮本小姐好好享受周末就好。」

  他們來去如風,一下子就消失在奈緒眼前。

  餐廳負責人為他們及時阻止了命案表示感謝,把他們7個人安排到有大圓桌的包廂裡,酒水食物費用全免。

  幾人在包廂裡坐好,開始閑聊。

  不知怎的,話題突然拐到影視劇上。

  鈴木園子突然向松田陣平及萩原研二遞出橄欖枝:「松田哥哥,萩原哥哥,我爸爸公司旗下的影視公司最近打算拍一部雙男主懸疑偵探片,你們要不要參加選角?你們那麼帥又那麼厲害,一定能試鏡成功!」

  像他們這種級別的帥哥,就該放在大熒幕上,留下永恆的影像供所有人欣賞!


第68章

  松田陣平一臉的不可思議:「哈?怎麼可能接受啊!」

  他知道他長得帥, 可他是在職的警察耶?找他們拍戲,這個小女孩可真會想。

  萩原研二忍俊不禁,笑眯眯地婉拒了:「可愛的小女士,很榮幸得到你的邀請, 但我和小陣平沒辦法接受哦。我們是拆彈警察, 隨時等待執行任務, 可不能擅離職守。」

  「拆彈警察?哇!」鈴木園子肅然起敬。

  她看過電視劇和電影, 裡面的拆彈警察每次都在發現炸彈的危機時刻挺身而出,穿著一身厚重的防護服,獨自面對定時炸彈顯示屏上數字不斷倒計時的炸彈, 在最後幾秒、千鈞一發的時刻將炸彈解除,超帥氣的!

  而且, 鈴木園子並非一無所知的小女孩, 知道現實中的拆彈警察並非影視劇裡演的那般, 次次都能險境逃生。實際上,在爆炸中壯烈犧牲的拆彈警察不知凡幾。

  她很佩服這些孤膽英雄,沒有再纏著兩人。

  「懸疑偵探片?奈緒, 我們昨天看過的那個卷宗裡的案發地好像很適合拍這部電影耶, 我記得是在長野縣的深山老林裡。」雪鷹翅膀抵在脖頸處做思考狀,「好像是叫『黃金之館』?」

  「黃昏之館。」奈緒小聲糾正雪鷹的錯誤。

  她昨天不小心拿錯了一份年代已久的懸案卷宗,原本打算放回去, 但雪鷹看到那個案件發生在長野縣,來了興趣,奈緒便和它一起看了那份卷宗。

  「黃昏之館?」身旁的松田陣平疑惑地看著奈緒,「那是什麼?你突然提它做什麼?」

  那樁懸案已經過去許多年, 且並非保密案卷, 奈緒無需隱瞞, 便一五一十地告訴他們:「那是一棟別墅,在長野縣。三十三年前,那裡曾發生過一起極其慘烈的凶殺案,至今仍是懸案。死者全是學者,人數眾多,據說房子裡到處都是他們的血跡,至今仍沒有完全清理干淨。園子說要拍懸疑偵探片,我就想到它了。」

  「慘烈的凶殺案、至今未破的懸案、未能清理干淨的現場,這些因素確實和懸疑偵探片很搭,難怪你會想到它。」

  「黃昏之館?長野縣?」鈴木園子默默地把這些信息記在心裡。

  她想到一個好主意!

  這時,上菜的服務員來了,在桌上擺滿一道道美味佳肴。

  「哦哦,看起來挺誘人的,來來來,大家趕緊吃飯,剛才折騰了一趟肚子又餓了。」毛利小五郎招呼大家用餐,自己卻拿起酒杯猛地灌一大口,「啊~爽!免費的東西真是美味。」

  呵呵。工藤新一眼皮半搭著看他。

  能不餓麼?這個大叔之前沒吃幾口菜,一直在喝酒。

  「爸爸!」毛利蘭不好意思地拽了拽毛利小五郎的衣服下擺。

  奈緒每道菜都夾了幾筷子菜試了試口味,細細咀嚼後露出幸福的表情。

  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真會選地方,每道菜味道都不差,其中有幾道菜口味絕佳。

  她拿起公筷,依次指了指那幾道菜,對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說道:「松田,萩原,我覺得這幾道菜味道最好,你們可以試試。」

  說完,她手中的公筷飛快地探向那幾道菜,一筷子一筷子往工藤新一的碗裡夾。

  「夠了,夠了,奈緒阿姨,我自己來。我不小了,會自己拿!」工藤新一攤開雙手護住自己已經冒尖的碗,腦門垂下一滴汗。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奈緒對他過度照顧,仿佛他在她眼裡還是個孩童,可他分明已經是個少年了!

  奈緒的筷子一轉,往毛利蘭和鈴木園子的碗裡也夾了幾筷子,再給自己夾了一些,放下公筷,對旁邊愣著不動的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說道:「快吃呀,食物放涼後味道會變差的。」

  「謝謝奈緒姐姐!」兩個小女孩脆生生道謝。

  哦,原來是孩子們特有的福利。

  兩人嘗了嘗奈緒說的幾道菜,贊同她的看法:「只憑這幾道菜就不虛此行了。」

  「哎,給我留一點!」毛利小五郎放下酒杯,匆忙伸出筷子。

  幾個人酒足飯飽,心滿意足地走出餐廳。

  「下次有機會再過來吧。」奈緒笑著說道,「等小景和降谷回來後,我們一起到這裡聚餐,對了,還有伊達。」

  猝不及防聽到兩個很久沒有聽到的名字,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一愣,沉默了一下,揚起大大的笑臉:「一定。」

  毛利小五郎准備帶三個孩子回家,奈緒趕緊跟上:「我送你們回去。」

  毛利小五郎在餐桌上不停喝酒,現在已經半醉了,她哪裡放心讓三個孩子跟著他?

  奈緒走到工藤新一身邊,用行動表示自己的意願。

  「不用不用,把他們交給……嗝……交給我毛……嗝……毛利小五郎,有什麼不能放……嗝……放心的?」毛利小五郎擺手拒絕她的好意,中途打了好幾個酒嗝。

  看到他這樣,誰放心得下?

  萩原研二左眼朝她們調皮地一眨:「能給兩個大哥哥護送兩位小女士回家的榮幸嗎?」

  毛利蘭和鈴木園子臉上又漫上紅霞:「嗯,謝謝萩原哥哥和松田哥哥。」

  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一左一右護在兩個牽著手的小女孩身邊。

  毛利小五郎在前頭晃悠著帶頭,三個大人一人護著一個小孩跟在後面。

  工藤新一夾在中間,時不時回頭看看,視線在毛利蘭及松田陣平身上來回流轉。

  蘭那家伙……他長大後一定比松田哥哥帥!

  松田陣平被他瞪了許多次,哪裡沒發現他露骨的視線?

  他看了看工藤新一,又看了看身邊儼然是個美人胚子的毛利蘭,想起餐廳裡工藤新一的表現,恍然大悟,露出一臉壞笑。

  這小鬼很有他當年的風範嘛,年少慕艾。

  想他小學時,就是對千速姐一見鐘情的……不過,那份感情不知何時起無聲無息地泯滅了,現在再想起千速姐,對她的感覺也不過是曾經的初戀以及好友的姐姐罷了。

  至於hagi……他對漂亮的女孩子們太過一視同仁,以至於松田陣平到現在還沒弄清楚他到底有沒有過初戀。

  「對了,剛才忘了告訴你們,你們和毛利大叔很有緣分哦,在警校時的教官都是鬼塚教官。」奈緒突然想起這件事,隨口提了一句。

  「不是吧?!」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不約而同地露出震驚臉,驚訝程度堪比他們初次聽聞伊達航有女朋友。

  奈緒介紹毛利小五郎時,曾說過他是他們的「前輩」。再加上「改行當偵探」,他們此刻的目的是「米花町」,所有信息完美契合鬼塚教官當初所說的比降谷零更有天賦的「射擊天才」。

  兩人凝視著前方腳底打飄、醉酒後暴露本性的邋遢大叔,難以置信。

  「嗯……毛利大叔以前是個精英刑警,還曾經在一個綁架犯手裡救下我和小新。」奈緒補充道。

  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的第一反應:敢綁架宮本?那個綁架犯還好嗎?

  第二個反應則是:騙人,按照她和工藤新一的年齡差,她那時候至少十幾歲了,絕不可能是膽小怕事的性子,就算把她的力氣折半再折半再再折半,也不可能輸給一個普通的綁架犯……哦,懂了,這是一個女孩來不及發威就先獲救的故事。

  兩個人真相了。

  工藤新一點頭:「是有這麼一回事。」

  他對當時的記憶還有一絲印像,記憶裡的毛利小五郎是個給予他十足安全感的可靠刑警。

  至於現在嘛——不提也罷。

  毛利蘭和鈴木園子早就知道這件事了,並沒有在一旁大驚小怪。

  她們時不時看看旁邊的三個俊男靚女,你拉拉我的手,我拉拉你的手,用眼神及動作交流只有彼此才懂的小秘密,臉紅紅地露出你知我知的笑容。

  就在此刻,他們的正前方傳來一陣女性的高昂叫喊聲:「抓小偷!快抓住那個搶包賊!他搶走了我的包包!」

  幾人聞聲看去,發現他們所在的人行道上,一輛摩托車正從遠方以極快的速度飛馳而來。開車的男子左手拽著一個LV女包,正得意地笑著。

  見到前面的四個大人和三個小孩,飛車搶包賊非但沒有減速,反而加大馬力,囂張地喊道:「怕死的話就快點讓開!不然從你們身上碾過去!」

  「危險!」毛利小五郎瞬間從醉酒狀態中清醒,毫不猶豫地回身抱住離他最近的工藤新一往旁邊一閃。

  在這一刻,他似乎又變回原來那個精英刑警。

  松田陣平及萩原研二同時變了臉色,分別抱起兩個小女孩往旁邊躲去。

  摩托車的車速極快,上面又載著一個大男人,迎面而來的衝擊力可不是說笑的!

  孩子們的安全排在第一位,等之後確認孩子們平安無事後,他們再去把那兩個混蛋抓住!

  三個人一人護住一個孩子,沒等到摩托車從身邊疾馳而過,反倒聽到一連串奇怪的劇烈響聲。

  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循聲看去,發現宮本奈緒正站在一輛倒地的、扭曲得不成原樣的摩托車的不遠處,手裡拎著那個搶包賊的衣領子,搶包賊的半個身體躺在地上。

  搶包賊早已收斂了剛才的囂張氣焰,在奈緒手上瑟瑟發抖。

  他的臀部痛極了,卻不敢多說一句話,顫抖著把剛才下意識攥緊的LV女包雙手奉上:「對不起,我錯了!我現在馬上去找警官自首!請您放過我吧!」

  奈緒面無表情地看著他,仿佛在看著一個死人,眼中卻翻滾著熾熱的怒火。

  搶包賊險些嚇得尿褲子,哆哆嗦嗦地從衣服內側摸出自己的包:「這……這是我的賠禮,求您大人有大量饒了我吧!我絕對不逃跑,一定乖乖和警官認罪!」

  短短時間內,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第69章

  人有逆鱗, 觸之必怒。

  在看到摩托車不減速反倒加速開來時,奈緒暴怒了。

  她看出來了, 這個搶包賊確實打算直線前進, 若他們不讓路,他絕對會碾上來!

  她在現世的羈絆,一小半都在這裡。

  她視若性命、打算守護一輩子的工藤新一;五個摯友中的兩人;連帶著護在羽翼下的兩個可愛小女孩;曾認同過的毛利大叔……

  那個搶包賊怎麼敢傷害他們!

  當其他三人帶著小孩往旁邊迅速躲閃時, 奈緒卻飛身上前,狠狠地衝著迎面而來的摩托車踹了一腳。

  摩托車的車頭部分霎時往裡凹陷一大塊, 整輛車翻了個跟頭撞到地上,又被車身上沒卸完的力氣帶得往後滑了一段路, 損壞的車輪已經無法轉動, 整輛車變得破破爛爛。

  而搶包賊則被反震力震飛, 在空中滑過一道十幾米的拋物線, 以屁股向下的姿勢往下落。

  他已經被嚇傻了,面色扭曲,慘叫聲堵在喉嚨裡發不出聲。

  若是摔實了,先不說他從那麼高那麼遠的地方摔下來能不能幸存,最好的結果就是尾椎骨粉碎性骨折。

  幸好,奈緒並沒有放任他掉下來,搶先一步跑到他下落的位置接住他。

  但奈緒並不算完全接住他。

  在卸下他身上大部分力道後, 奈緒一個抽手, 任由他屁股著地,狠狠地疼了一回。

  搶包賊還沒從一系列變故中回過神來, 奈緒已經一把抓住他的衣領子,把他的上半身提了起來。

  看到不遠處面目全非的摩托車, 搶包賊哪裡敢反抗她, 便有了其他人看到的景像。

  三個大人沒看到剛才發生了什麼事, 但是直面前方的三個小孩親眼目睹了那一幕。

  工藤新一震驚到極致,眼珠子都快脫離眼眶。

  那是他看起來柔柔弱弱卻意外有一把力氣、頗有些武力的奈緒阿姨嗎?

  從小到大,沒人告訴過他奈緒阿姨的力氣大到爆表啊!

  難怪……難怪奈緒阿姨一直有怪癖,在他小時候從不主動觸碰他,直到從警校畢業後,偶爾才會主動和他身體進行接觸,卻也從不觸碰他譬如頭部、心髒等能致命的部位。

  他嘴角狠狠地抽搐著,終於明白工藤優作在他小時候發表「他要保護奈緒阿姨」言論時,他那句意味深長的「那你可要好好努力」是怎麼一回事了。

  毛利蘭和鈴木園子看到奈緒的一連串動作,眼睛閃閃發亮,充滿了崇拜之情。

  慕強之心,人皆有之。

  毛利蘭攥緊雙拳,內心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開始發酵。

  原來,女孩子也可以那麼厲害啊。

  在不經意間,她的心裡埋下了一顆小小的渴望變強的種子。只要時機一到,這顆種子將逐漸抽芽長葉、開花結果。

  「奈緒姐姐好帥氣!」鈴木園子揮舞著手臂,興奮得漲紅了臉。

  鈴木園子從初見奈緒時就很親近她,喜歡她甜美動人的長相,喜歡她真心實意流露出的對孩子們的關心和愛護。

  但在今晚,鈴木園子見到了宮本奈緒不曾展現在她們面前的另一面,她被征服了。她宣布,宮本奈緒已經超越她心目中的所有偶像,成為她心中無可取代的NO.1!

  三個孩子你一言我一語把事情經過告訴三個一臉迷茫的大人。

  另一邊。

  奈緒條件反射地接住搶包賊後,雖然小小地報復了一下,但她覺得那點懲罰遠遠不夠。

  膽敢試圖傷害她護著的人,她該如何教訓他?

  她扯著搶包賊的領子,目光在他的雙手和雙腳處來回梭巡,有股危險的衝動在心間彌漫開來。

  只要人能活著,全手全腳,生活能夠自理,受點傷應該不算什麼大事,對吧?

  奈緒的眼神如刀鋒般銳利,搶包賊在她的視線下抖得如同篩糠一般,無助極了。

  那是獵人看向獵物的眼神。

  搶包賊感知到極大的危險在靠近他,被奈緒緊盯著的雙手和雙腳處仿佛針刺般幻痛起來。

  他有預感,若沒有人阻止他面前這個羅剎,他的下場一定很慘。

  「救……救命……」在奈緒無情的盯視下,他的求救聲堵在喉嚨裡發不出聲。

  搶包賊墜入絕望的深淵。

  他為什麼不聽父母和老師的話老老實實做人?若他不作惡,他不會淪落到現在這個地步!

  假如此刻能夠得救,他發誓,他一定要痛改前非,主動向警察自首,在監獄裡好好勞改,出獄後踏踏實實做事,這輩子不再做任何壞事!若他違背誓言,就罰他……罰他再落到眼前這個羅剎手裡!

  他剛許下最惡毒的誓言後,真的有人來救他了。

  「宮本,你怎麼樣?」松田陣平跑到奈緒身邊,低頭看了看她剛剛踢爆一輛摩托車、以承擔身體大部分重量的姿勢踩在地上的右腳,又看了看她剛剛接住搶包賊後泛紅的雙臂,「沒骨折吧?」

  萩原研二也跑到她身邊觀察她的手腳情況:「你的左手骨折剛痊愈沒多久,短時間內,這只手不能再胡亂用力,知道嗎?」

  警校時期的那次爆炸事件裡,奈緒奄奄一息的樣子給他們留下了濃重的心理陰影。縱使兩人無比清楚奈緒身體強健,依然忍不住擔心她是不是又受了傷。

  奈緒的注意力被兩個人牽引過去,腦海中竄來竄去的危險想法一頓,思維跟著兩個人的話走。

  她面對友人自然而然地緩和了神情,松開搶包賊的領口,抬起右腳活動腳踝關節,又甩了甩手臂:「看,我沒事。」

  虎口逃生的搶包賊仰臥在地上,熱淚盈眶。

  他這是得救了嗎?

  他怕奈緒誤解他想要逃跑,不敢挪動位置,也不敢出聲以免奈緒記起他的存在,頭都不敢扭一下,只用一雙水光蕩漾的眼睛斜睨著松田陣平及萩原研二,努力傳達自己道不盡的謝意。

  「那就好……噫!」萩原研二含笑的眼睛不小心和搶包賊對視上,迅速扭頭捂眼。

  「Hagi,你擺出這副姿勢是……嘔……」松田陣平好奇地往萩原研二之前的視線方向看去,剛好趕上搶包賊眨眼的瞬間,被惡心得胃裡翻騰。

  「你們這是?」奈緒好奇地隨著他們的視線往旁邊看去。

  搶包賊一副挺屍狀,都不敢呼吸了。

  就在此刻,一個長得頗有些富態、滿身貴氣的女士氣喘吁吁地走了過來:「謝……謝謝你們幫我……抓住搶包賊,包……我的包呢?」

  「抱歉,我需要確認下你說的話是不是真的,請告訴我,包裡有些什麼東西?」奈緒拾起搶包賊剛才恭恭敬敬遞給她,見她沒收,乖乖地放在一旁地上的LV女包。

  「是我的包!」女士驚喜地叫道,氣息平緩下來,「包裡放著我好不容易收集到的幾款限量版大牌化妝品,還有我的手機。幸好沒弄丟,不然很難再收集得那麼齊全。」

  搶包賊聽完她說的話,想死的心都有。

  他剛才看到她十分著緊她的包包的樣子,認為裡面放了比包包本身更貴重的物品,這才盯上她,想從這只大肥羊身上薅薅羊毛。

  東西到手的那一刻,手上沉甸甸的分量讓他內心一喜,而那個女士追著他跑的慌張姿態,讓他更加確信自己要發財了。

  結果……

  悔恨的淚水從搶包賊眼角滑落,在他腦袋兩側的地板上彙成兩攤小湖泊。

  奈緒打開包翻

  看了一下,確認眼前的女士確實是失主,把包還給了她。

  女士仔細地檢查裡面的化妝品。因她防震措施做得到位,化妝品全部完好無損。

  她抱著包包,臉上滿是失而復得的慶幸。

  一輛警車停在他們身邊,一個警察走了下來:「剛才接到群眾報案,說附近有搶包賊當街飛車搶包……」

  他看了看車頭凹陷得不成樣子的摩托車,旁邊粗壯的電線杆,以及被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隱隱看守住的倒在地上的搶包賊,還有幾人旁邊抱著包包的失主,了然道:「真是個笨賊,居然自己撞到電線杆摔倒。那個家伙應該就是搶包賊吧?」

  他毫不猶豫地指向地面。

  搶包賊忍著屁股上的巨痛,一咕嚕爬起來向警察撲去:「是我,警官先生,我認罪,快把我抓起來!」

  他朝警察伸出雙手,迫不及待地想要戴上手銬,被警察帶走。

  這個警察是來抓他的嗎?不!他是拯救他脫離苦海的恩人!若他晚到一些,誰知道那個女羅剎想對他做什麼!

  警察一頭霧水地給他戴上手銬,例行問話後,找失主確認過包裡物品的金額,確定他的行為已經構成搶劫罪,准備押送他回警視廳,損壞的摩托車由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協助搬到後備箱。

  搶包賊歡天喜地地主動鑽進警車,喜悅之情溢於言表,仿佛等著他的不是敞開的監獄大門,而是一條星光大道。

  奈緒緊握雙拳,看著搶包賊坐著警車從面前呼嘯而去。

  可惡!剛才被轉移了注意力,下手慢了一步!

  松田陣平不曉得奈緒腦子裡轉著什麼危險念頭,看著遠去的警車,吐槽道:「今天是水逆日嗎?事情一件接一件的。」

  萩原研二表示贊同,拍了拍在一旁神游的毛利小五郎:「毛利偵探,醒醒神,走了。」

  毛利小五郎掃視周圍一圈,哈哈一笑:「我真是醉得迷糊了,剛才都夢到了奇怪的場景……走了,回家去。」

  他邁著搖搖晃晃的步伐,繼續向毛利偵探事務所走去。

  看他的反應,應該把剛才發生的事情當成了一場夢。

  萩原研二對這個在清醒和迷糊之間自如切換的「前輩」很是無語。

  他是怎麼做到清醒地救下工藤新一後,又變得迷迷糊糊的?

  三個小孩卻對他的表現習以為常——那是毛利小五郎的常態了。

  奈緒三人把一個大人和三個小孩送到毛利偵探事務所後,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同時接到拆彈任務緊急通知。

  事態緊急,萩原研二找毛利小五郎暫借他租來的小汽車,打算載著松田陣平一起趕往現場。

  毛利小五郎半醉半醒間把車鑰匙扔給他,隨口叮囑了一句:「別弄壞了。」

  「那是一定的,您放心。」萩原研二接住車鑰匙,坐到主駕駛座上。

  松田陣平拉開副駕駛座,剛邁出一只腳,又縮了回去,打開後座車門:「喂,小鬼,別以為自己矮就能偷偷溜進車裡。快下去,我們要去的地方很危險!」

  工藤新一悻悻地下了車。

  他時常做這種事,別人發現他時車子已經開在半路上,沒辦法把他一個人拋在路邊,只好帶他前往現場。

  他幾乎次次都能蒙混過關,這次怎麼就不管用了?

  等工藤新一下車後,奈緒反倒鑽進車裡,關上車門:「我也去幫忙。」


第70章

  犯罪分子於公共場合處放置炸彈, 無論炸彈是否爆炸,都構成了爆炸罪,而爆炸罪屬於重大刑事案件的範疇內, 由刑事部搜查一課負責。

  警備部機動組爆-炸-物處理班時常與刑事部搜查一課合作, 前者拆彈, 後者搜捕犯罪嫌疑人,配合度向來不錯。

  故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並不反對奈緒上車, 只是讓她一定要系好安全帶:「時間緊迫,我們得以最快的速度趕到現場。宮本,抓緊車內拉手,固定好身體……不,你的話, 抓住拉手就行,千萬不要使勁。」

  萩原研二剛向毛利小五郎做過保證,要把汽車完好無損地歸還回去, 可不敢讓奈緒一不小心把拉手捏斷。

  奈緒聽話地系好安全帶, 把手放在拉手上。

  她看到副駕駛上的松田陣平做了同樣的事。

  萩原研二見兩人准備完畢, 腳下油門一踩, 小汽車宛如剛出欄的野馬, 耗費了短暫到可以忽略的提速時間後, 全速駛向遠方。

  從毛利偵探事務所到他們的目的地, 車程約十公裡左右。

  長官告訴他, 有人在商場的洗手間內發現一枚炸彈, 炸彈的顯示屏上有一串似乎是時間的數字在跳動, 每一秒過後, 末端的數字都會減一, 他立即撥打了報警電話。

  不知是否因為發現得遲, 倒計時的時間只剩將近一個小時。目前是周末,爆-炸-物處理班人手嚴重不足,長官命令他們盡快趕到,其他部門的警察會協助他們完成人群疏散工作,並尋找出所有炸彈。

  若他們早一點過去,拆彈時間就會更加充裕,成功拆卸炸彈的幾率更高一些。所以,他們必須爭分奪秒趕往現場,力求盡快解除爆炸危機。

  「咳、咳、咳……」沒走遠的工藤新一被噴了一頭一臉的汽車尾氣。

  奈緒以放松的姿態坐在車上,誰料汽車起步過□□猛,她在強大的慣性之下冷不防向後一靠,站在她肩膀上的雪鷹爪子沒抓穩,被拋到車座後面,撞到後擋風玻璃上,沿著弧線卡在後擋風玻璃及後內飾面板的夾角裡。

  奈緒猛抽一口冷氣,回身把雪鷹從那裡撈出來,松開車內拉手,雙手交叉置於腹部前,把雪鷹牢牢護在手心。

  雪鷹被摔得七葷八素,眼前所有東西都在轉圈圈:「萩原那小子……我記住他了……」

  「宮本,你在做什麼,快握住拉手!」松田陣平從車內後視鏡看到奈緒改換了個端莊的坐姿,急忙叫道。

  萩原研二仍然保持著把油門踩到底的姿勢彙入車流,若以這個速度和前方的車輛追尾,兩輛車將一起撞毀。

  「停不下來了,宮本,快抓穩!」萩原研二大叫一聲。

  此刻,他顧不上奈緒那邊,全神貫注地直視前方,按原計劃飛快地打著方向盤,如疾風迅雷般穿梭在相距不遠的一輛輛車之間,時左時右變換車道。

  沒等被超車的人反應過來,萩原研二已駕駛汽車消失在他們面前。

  松田陣平緊緊地握住車內拉手,身體隨著車子左右搖晃。

  萩原研二喜好飆車,坐他的車,松田陣平有豐富的經驗,知道該怎麼固定自己的身體,才不至於被車子甩出去。

  但是,後座的宮本奈緒是第一次搭乘萩原研二的車。

  萩原研二飆起車來有些狂野,她有好好抓緊車內拉門,穩住身體嗎?

  松田陣平怕咬著舌頭不敢說話,憂心忡忡地轉頭看向奈緒。

  好家伙!

  只一眼,他就拋開了所有的顧慮。

  只見奈緒正維持著剛才的姿勢坐在後座上,無論車頭擺動的幅度多大,都穩如泰山。汽車高度運動轉彎時帶來的向心力仿佛在她身上失效一般,沒給她帶去任何影響。

  在

  以S型路線閃電前進的汽車內,奈緒安之若素,仿若身處另一片空間內,一派歲月靜好的模樣。

  在警校的學習生涯中,奈緒最大的收獲就是學會精准地控制身上每一分力道,從此再也不會有力氣失控之憂。

  即便現在,她需要調用和向心力同等大小、不同方向的力道抵消它,也能做得到。

  松田陣平嘴角微揚,轉回頭去。

  驟然躍入他視野的,是兩輛平行駕駛的小汽車。它們之間的距離比他身下的這輛汽車狹窄許多,而它們距離車道兩側的距離,甚至比兩輛車之間更窄。

  大危機!

  此刻,他們距離前方不遠,只需兩三秒就會撞上!

  前方的兩個司機並未發現車後突然冒出一輛加足了馬力的車,沿著直線向前方勻速行駛,絲毫沒有拉開彼此距離的征兆。

  「哈!抓穩了!」萩原研二露出一個略帶狂氣的笑容,猛地一打方向盤,車身頓時不穩,右側車輪離地,整輛車傾斜著向前開去,堪堪從兩輛車之間穿過。

  「啊!」兩輛車裡的司機及乘客發出後知後覺的驚叫聲,不及慌張,就看見那輛車右側車輪重新落地,車身搖晃幾下,速度極快,一煙溜消失在他們面前。

  奈緒縮回用來支撐身體的左腳,佩服地看著萩原研二。

  她剛才都做好了在撞車瞬間救出兩人的准備了,沒想到萩原研二車技如此了得。

  「哇,好厲害!好像在拍電影哦!萩原這小子有一手嘛!」雪鷹已經緩過神來,被萩原研二的酷炫車技迷住了。

  它飛回奈緒肩膀,緊緊地抓住她的肩膀,揮著翅膀指揮萩原研二:「超過前面那輛車!對,左轉!現在右轉!甩掉它們!哇,感覺真棒,比電玩城裡看別人玩賽車游戲刺激多了!」

  身下,奈緒的身體不受汽車的任何行動影響,穩得堪比磐石,它根本不怕再被甩飛出去,放開膽子沉浸在真實版飆車游戲裡。

  就衝現在的新奇體驗感,剛才萩原小子害它臉撞車窗的事就一筆勾銷吧!

  奈緒啞然失笑,更加注意保持身體平衡。

  這輛車以瘋狂的架勢在路上狂奔,看不出半點停歇的跡像。

  它引起眾多交通部女警的注目,不時有女警騎著摩托車追著它跑,又很快被它甩掉。

  萩原研二游刃有余,一邊開車一邊說道:「糟糕,車牌被記下了,估計會收到一大疊罰單……事關重大,事後再找她們請罪吧。」

  目的地近在眼前,萩原研二一個漂亮的甩尾,汽車漂移到停車位正中間,停住不動。

  三人打開車門,跑向他們的目的地——一個大型商場。

  此時,商場內的所有顧客及服務員全都已經疏散完畢,偌大的商場裡只看得到身穿制服的警察們。

  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一進商場,就被抓到一邊,由幾個警察替他們穿戴厚重的拆彈防護服。

  奈緒朝兩人點頭示意後,出示自己的警察手冊,找到目暮十三。

  「宮本君?你怎麼來了?」目暮十三驚訝道。

  搜查一課人手充裕,他有意讓宮本奈緒周末好好休息,沒有通知她緊急集合,她是從哪裡聞訊趕來的?

  「我的兩個好友在爆-炸-物處理班,我和他們一起過來的。」奈緒長話短說,「這個商場包括地下停車場共計六層樓,還有哪些樓層沒檢查?我去幫忙尋找炸彈。」

  「剛剛檢查過最下面的兩層樓,上面的四個樓層還沒來得及檢查。」目暮十三知道時間緊迫,並不多話,「你們去二樓進行地毯式檢查,一定不能遺漏任何一枚炸彈!」

  「目暮警部,我能從五樓開始往下檢查嗎?」奈緒不贊同目暮十三的安排,「我的耳力

  好,身邊干擾的雜音較少的話,我能夠盡快找到炸彈。」

  目暮十三回想奈緒入職以來的豐功偉績,對她的能力抱持極大的信任。況且,她屬於計劃以外的人,有她沒她都不影響大局,覺得不如讓她機動行事,故而破例同意了她的請求。

  奈緒一個人攀上商場五樓,閉上眼睛,排除視線干擾,用耳朵捕捉身邊的所有聲音。

  經歷過一次爆炸後,奈緒對炸彈倒計時的聲音格外敏感,不可能放過任何可疑的動靜。

  她和雪鷹都聽力過人,她們分頭行動,奈緒從左邊開始檢查,雪鷹從右邊開始檢查。等他們繞著頂樓走一圈回到原位後,五樓相當於被檢查兩遍,只要是已經啟動的定時炸彈,幾乎不可能存在漏網之魚。

  她們暫時只負責快速篩查出定時炸彈,倘若有其他炸彈,只能交由其他人進行地毯式搜索,或者等她們進行第二次檢查。

  拆炸彈是與死神搶人,和時間賽跑。越早找出炸彈,她們越發安全。

  一人一妖速度極快地從五樓排查到三樓,在每個樓層各自發現一枚定時炸彈,而她的同僚們也在二樓發現了一枚定時炸彈。

  自此,商場每一層樓都發現一枚定時炸彈,通知爆-炸-物處理班進行拆彈。

  刑警們並沒有因此而懈怠。

  誰能保證犯罪嫌疑人真的只在每一層樓放置一枚定時炸彈?

  他們繼續開展地毯式搜索,把之前未曾搜索過的地方找了個遍,奈緒和雪鷹也不例外。

  刑警們的搜查工作做得很到位,奈緒和雪鷹沒有再發現其他炸彈。

  奈緒神色稍緩,目光不經意看到一旁的電梯。

  她們一層樓、一層樓地進行篩查,所有人都是坐扶梯或走樓梯上下樓,反倒把電梯遺忘在一旁。

  奈緒突發奇想,向雪鷹發問:「電梯屬於商場的哪一樓?」

  「這個……」雪鷹被奈緒問懵了,「電梯有專屬的樓層嗎?它不是一直上下移動,隨人類的意願停滯在任意一層樓嗎?」

  「對,即使它在夜深人靜時為了節能及安全停留在負一層或一層,也不能說明它屬於那一層樓吧?」奈緒走近電梯,按了一下向上的按鍵,「以防萬一,我們檢查一下電梯。」

  若犯罪嫌疑人在每一層樓安裝一枚定時炸彈,那不屬於所有樓層的電梯是否安全?

  商場內共有四部直梯,奈緒逐一進入裡面,在最後一個轎廂上方聽到細微的滴答聲。

  她找到了第七個定時炸彈。

  奈緒無言以對:「……還真有啊。」

  胡思亂想的想法和犯罪嫌疑人莫名契合,她心情有些復雜。

  目暮十三得到奈緒的彙報,帶著拆彈警察趕到,拍著她的肩膀大力誇贊了她一番:「好樣的!若不是你,我們根本想不到轎廂上面會放置炸彈。」

  是燈下黑原理。

  奈緒回以一笑,看著爆-炸-物處理班的警察小心翼翼地把轎廂頂部的定時炸彈運送下來,准備運往集中拆彈地點,突然向目暮十三請纓:「目暮警部,我要去商場外找那個犯罪嫌疑人。」

  這次,在商場內安裝定時炸彈的犯罪嫌疑人行為很奇特。

  犯罪嫌疑人沒有事先發犯罪預告函給警方,不是為了挑釁警方;沒有聯系媒體,不是為了變相出名;沒有索要巨額資金,不是為了錢財;沒有以商場內的人作為人質,向警方提出要求,不是為了利益;沒有直接引爆炸彈,而是給警方留下反應的時間,不像單純想要看到慘烈的爆炸現場的樣子……

  根據警方推測,這次的犯罪嫌疑人或許只是一個純粹的樂子人,這次的行動只是他舉辦的一場小游戲,以旁觀現場所有人的反應為樂趣。

  慌亂逃散的顧客們也好,

  拼上性命准備拆彈的警察們也罷,在他眼裡不過是他生活中一點小小的調劑品。

  因此,他大概率在商場附近不遠處,時刻關注著這裡的動靜。

  這種類型的惡人比帶有強烈目的的惡人更可恨。

  她要捉住他。


第71章

  目暮十三同意了奈緒的請求:「你來得正好, 我正要安排你們去逮捕犯罪嫌疑人。」

  他把幾個穿著便衣的部下喊到面前,向他們發布任務:「咳,有人告訴我, 犯罪嫌疑人極有可能躲在商場外圍看熱鬧的群眾裡。你們等下從商場後面悄悄出去, 繞到前面,在人群裡仔細觀察其他人的表情。在定時炸彈預定爆炸的那一小段時間裡,若發現有人神情不對或行跡可疑, 你們就把他們帶過來。」

  「是!」幾人迅速從商場後門走出去。

  愛看熱鬧是人類的天性。此時彙聚在商場外的人群裡, 有剛才從商場內緊急撤離的顧客們,也有後面才來的路人們。

  路人們看見一大群警察把整個商場圍起來,便好奇地停下腳步, 打聽消息。從知情人口中得知商場內有炸彈時, 有些人匆匆離去,而有些人留了下來。

  隨著時間流逝, 有些人等得不耐煩抽身離去,而又有一些路人加入圍觀群眾。

  因此, 奈緒和她的幾個同僚們陸陸續續混入人群裡, 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目。

  仗著身強體壯, 幾個人艱難地擠到前排, 開始執行任務。

  他們怕自己打草驚蛇,學著眾人的模樣,伸頭探腦看向商場, 時不時側過腦袋找旁邊的人搭話,借著轉頭的機會,仔細觀察左右兩側的群眾的神情和舉動。

  唯恐天下不亂的人畢竟是少數, 大多數人都一臉擔憂, 希望商場裡的警察們平安無事。

  奈緒周圍的群眾們議論紛紛, 對警察奮不顧身保護公民人身及財產安全的行為欽佩不已,紛紛咒罵那個炸彈犯。偶爾有幾個人剛發出不和諧的聲音,就被其他人噴得灰溜溜閉嘴。

  奈緒心裡有些溫暖。

  她把那幾個人列為重點觀察對像,靠強大的瞬間記憶力記下周圍一群人的神情。

  待那個特定的時間來臨時,神情發生明顯變化的人,將被她列入犯罪嫌疑人名單。

  因圍觀群眾眾多,奈緒和幾個同僚們劃分了各自的負責區域,而雪鷹沒有這個限制。

  比起便衣警察們,它行動自如,而且不用擔心直面群眾會驚動犯罪嫌疑人。

  它離開了奈緒的肩膀,扇動翅膀,明目張膽地停留在眾人面前,仔細觀察所有人的表情。

  這次,它的任務是找出警察們視線盲區內行為舉止可疑的人。

  犯罪嫌疑人隱藏在圍觀群眾之中,隨著時間的流逝,內心的愉悅感越發濃重。

  一想到等下電梯爆炸時,警察們和圍觀群眾會有的反應,他的心間就彌漫開一股強烈的快感。

  說不定,他能欣賞到把守在商場門口的警察們一臉驚慌、手忙腳亂地衝進商場裡的樣子,以及周圍這群只懂得出一張嘴的群眾們原形畢露、驚慌失措地四處逃竄的醜態呢。

  愉快,真是太愉快了。

  果然,現場才是最佳的觀眾席。光是做出以上聯想,他就覺得無比愉悅。

  若是站在對面的酒店裡,拿著望遠鏡透過窗戶遠遠地觀看這一幕,那種置身事外的隔閡感將大大削弱他的感官。

  犯罪嫌疑人看了看時間,只差一分鐘,他設定好的定時炸彈就將炸響。

  他刻意只在每層樓安裝一顆炸彈,目的是讓那群警察的形成思維定勢,從而隱藏起第七顆炸彈,給警察們一個出其不意的驚喜。

  不知道那群警察找到幾顆定時炸彈了?

  要是他們連明面上的六顆定時炸彈都找不全,他會覺得很遺憾呢。

  他開始在心裡倒計時,期待感不可抑制地湧上心頭,差點繃不住臉上擔憂的表情。

  60秒過後,商場裡將同時綻放幾顆煙花呢?

  5、4、3、2、1——0

  !

  「砰!」他嘴裡發出一聲模擬炸彈炸開的聲音,為這場爆炸伴奏。聲音極輕,瞬間湮滅在喧鬧的背景音裡。

  然而,商場內靜悄悄的,沒有任何動靜。

  他錯愕地抬手看表。

  距離他設定的爆炸時間,已經過去好幾秒。

  那群無能的警察竟然找到了第七顆炸彈?不可能!

  他猛地抬頭,想要再次確認情況。

  一張臉躍入他的眼簾。

  那是一名站在他身前的圍觀女性,年齡約二十出頭,長相極好,此刻正轉過頭看他。

  他根本不關注她的外貌,只擔心自己的表情管理是否到位。

  他迅速把表情拗回去,朝她搭話:「那個炸彈犯真是該死,怎麼做得出這種事?幸好一直沒聽到爆炸聲,裡面的警察應該很安全,謝天謝地!」

  女子朝他露出燦爛的微笑:「你也這麼覺得嗎?真是太好了,我們觀點一致呢!」

  她表情一收,展示出自己的警察手冊:「我是刑事部搜查一課的刑警,作為此次炸彈案件的犯罪嫌疑人,請你跟我走一趟。」

  犯罪嫌疑人的表情崩了。

  「你搞錯了!我不是炸彈犯!我只是一個普通路人!」他慌忙為自己開脫。

  「警官小姐,你是不是弄錯了?他很擔心警察,剛才一直在咒罵炸彈犯呢!」圍觀群眾有人幫他說話。

  「請配合我的工作跟我走一趟。假如是我弄錯了,我可以在所有人面前給他下跪磕頭道歉。」奈緒毫不猶豫地說道。

  她不信世上有那麼巧合的事,有人恰好在炸彈倒計時結束時發出炸彈爆炸的擬聲詞,恰好臉上露出錯愕的表情,又恰好迅速低頭確認時間。

  如果這一連串反應只是巧合,那她認了,活該在大庭廣眾之下給人下跪磕頭道歉。

  奈緒話說得那麼狠絕,大部分人都信了她的話,看向犯罪嫌疑人的目光十分怪異。

  這人居然咒罵自己,還比誰都大聲?結果馬上被警官抓了起來……這算什麼?現世報?

  「你注意到了啊……」雪鷹飛了過來,落回奈緒肩膀上。

  它剛才也發現這個人反應不對,見他在奈緒視線盲區內,急忙飛過來想要提醒她,結果奈緒的動作比它傳遞訊息更快一步。

  群眾們迅速讓出一條道路,好讓奈緒和犯罪嫌疑人通過,口中起哄道:「沒事,跟警官小姐走一趟唄,如果你是清白的,警官小姐很快就會把你放出來的!」

  「警官小姐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你還是不是個男人?做事干脆利落些!」

  「就是就是!不過是配合警官小姐做一次調查,你怕什麼?還是說,你真的是那個炸彈犯?」

  周圍的目光如針般刺向犯罪嫌疑人。

  被人群包圍在中間,他想跑都跑不了,只得色厲內荏地嚷道:「去就去!我等著你當眾給我下跪磕頭!」

  他在前面走著,奈緒在後面跟著。

  通過人群讓出的通道後,犯罪嫌疑人繼續埋頭往前走。

  「左轉,我們回商場。」奈緒指路。

  犯罪嫌疑人撒腿就跑。

  他不曾預料自己會被抓住,根本沒把家裡的一大堆違禁品轉移到別的地方。若刑警去他家搜查,一查一個准。

  若他現在配合警官,哪裡還有逃脫機會?

  這一跑,無疑證明了他是炸彈犯這一事實。

  一旁的行人伸出手想要攔住他,卻被他速度極快地閃開了。

  奈何,發現他的警官不是別人,是警校中在速度上沒有敵手的奈緒。

  奈緒三兩下子追上他,將他雙手反剪壓在地上,從懷裡掏出一副金屬手銬,

  把他雙腕扣上。

  圍觀的群眾發出潮水般的歡呼聲。

  奈緒押解炸彈犯進入商場時,目暮十三面前已經站著兩個表情憤怒的普通人。

  看到奈緒和一旁戴著手銬的炸彈犯,目暮十三豆豆眼:「這是怎麼回事?」

  奈緒解釋道:「他是這次炸彈案的犯罪嫌疑人。」

  她把情況一一說明清楚,希望申請搜查令搜查犯罪嫌疑人的居所。

  如果不是家中有著決定性的證據,炸彈犯不可能在她沒有確切證據時做出那麼過激的反應,反而坐實他的身份。

  目暮十三同意了奈緒的請求。

  兩個誤抓了普通人的刑警向他們道歉,把他們送出門。

  炸彈已經拆除完畢,只待搜查令下來,這個案件就能畫上完美的句號。

  目暮十三和部下們押送犯罪嫌疑人回警視廳,讓奈緒繼續享受假期:「剩下的交給我們。」

  當奈緒找到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時,兩個人正毫無形像地坐在商場的地板上。

  拆解完畢的炸彈已經被爆-炸-物處理班的人裝進特殊容器裡帶回警視廳,他們自由了。

  穿著沉重的炸彈防護服連續拆解好幾枚炸彈,兩個人不僅在大冬天悶出一身汗,體力也有些不支,只得就地休息。

  「抓到犯人了?」兩人見奈緒走來,同時問道。雖是疑問句,但他們的語氣很肯定。

  以她嫉惡如仇的性子,兩人不信在犯人落網之前,奈緒有空來找他們。

  「嗯。」奈緒點頭,在他們身邊坐下,向他們展示了一下時間,「趕不上看電影了,等下我和你們一起去找交通部女警道歉吧。」

  「啊,今天夠倒霉的,事件一件連著一件,竟然讓我一天碰上三起。希望晚上不要再發生意外了,好不容易才約到的人……」萩原研二抱怨道,提到晚上的約會,突然臉色大變,「等下,之前飆車時,我們好像剛好經過她的管轄區?」

  「噗——」松田陣平噴笑,「哈哈哈,剛才沒有細看,說不定你甩開的交警裡剛好有她?你確定晚上不會被她放鴿子嗎?」

  「去好好道個歉吧。」奈緒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這次情況特殊,說不定人家不計較呢?」

  萩原研二欲哭無淚。他今天真的太倒霉了吧!

  他哪裡還敢繼續休息?道歉也是有時效性的!

  他跑進洗手間,對著鏡子整理好發型和衣服,不顧身上的些微汗味,准備出發。

  奈緒和松田陣平跟著鑽進車裡。

  有他們作證,萩原研二應該更容易求得對方諒解。

  當萩原研二開車找到晚上有約的交通部部花時,她一看到汽車的款式和顏色,臉色就陰沉下來,目光看向汽車車牌號。

  沒錯,這輛車就是下午遛了她一段路、無論她怎麼呼喊都不肯減速、她牢牢記在心中的那輛車!

  她把視線投向汽車的主駕駛座。

  萩原研二從上面走下來,走近她,開門見山地誠懇道歉:「我是過來道歉的!剛才情況緊急,我為了趕時間,嚴重違反了交通法規,真是非常抱歉!」

  他告訴她炸彈案一事,向她解釋自己不是故意飆車。

  奈緒和松田陣平已經從車上下來,加入道歉行列,同時為萩原研二的話作證。

  交警部部花聽他們解釋完畢,溫柔似水地笑了一下:「說完了嗎?」

  三人點頭。

  她迅速變臉,怒斥道:「再怎麼急切也不是你們違反交通規則的理由!你們知不知道剛才的飆車行為有多危險?就算你們車技再好,可以避開所有通行車輛又怎樣?

  「你們有沒有想過,如果有人被你們的飆車行為嚇到,不小心誤踩了油門或剎車

  ,或者不小心轉動方向盤,立刻就會發生車禍!

  「若後面的車子和前面出事的車子距離過短,極有可能來不及剎車,導致一連串追尾事故發生!

  「若事情真的發展到那個地步,你們拆除炸彈救下的人,未必比在連環車禍中遇難的人多!」

  「請你們好好反省,日、後、務、必、遵、守、交、通、規、則!」部花一字一頓地加重語氣,猶不解氣,在罰單上寫下罰金數字,撕下後「啪」地一聲貼在車上,「交罰金!」

  三人在部花一連串不停歇的話語轟炸中腦袋宕機,昏頭昏腦地掏出錢遞了過去。

  部花最後收斂起怒容,又露出溫柔的微笑,看著萩原研二:「對了,剛才正准備告訴你,我晚上臨時有事,沒辦法赴約,改日再約吧。」

  她揮一揮手臂,帶走了萩原研二的渺茫希望。

  奈緒回過神,將部花的話放在心中仔細咀嚼後,十分贊同她的話:「萩原,我覺得她說得對,以後千萬不要再這樣飆車了!」

  萩原研二垂頭喪氣地點了點頭。

  之前他一時腦熱沒想太多,現在認真想想,在市區內飆車的確非常危險。他有足夠的車技避免車禍,但其他人不一定可以。

  他現在很慶幸之前沒有發生部花口中假設的但概率確實不小的一系列交通事故。

  然而,一碼歸一碼。他還是想知道,部花口中的改日是不是在他這輩子能度過的所有日期之外?

  松田陣平安慰地拍拍萩原研二的後背:「沒事,hagi,晚上這一頓,過幾天你生日時我給你補上,我請客。」

  奈緒驚訝:「萩原過幾天過生日?」


第72章

  松田陣平頜首:「對, hagi的生日在12月23日。」

  奈緒「咦」了一聲:「在平安夜前一天呢。」

  「還好不是在平安夜,他每年的那一天都很忙。」松田陣平爆料。

  「可是……」奈緒疑惑地看了眼萩原研二,「他不是沒有女朋友嗎?」

  奈緒沒談過戀愛, 卻也知道在平安夜約會意味著什麼,她的許多同學都是在那一天擁有屬於自己的戀人。

  「哈哈哈哈——」松田陣平爆笑, 抹著眼角的眼淚,「宮本,真有你的, 一針見血!」

  「唔!」萩原研二捂住胸口, 「我經常被人告白好嗎?只是我沒有接受而已!」

  奈緒雖然從未聽說過異性在平安夜約會後仍只是朋友的例子,但萩原研二既然這樣說, 她也就信了。

  「松田, 你的生日呢?」她轉而問松田陣平。

  「11月8日。」萩原研二搶答, 朝奈緒眨了眨眼睛, 「怎麼樣,看不出來吧?小陣平比我大呢。」

  「喂, hagi,你什麼意思?」松田陣平沒好氣地白了萩原研二一眼, 「又在變相說我孩子氣嗎?宮本, 你……等等, 你的表情為什麼那麼震驚啊!」

  奈緒真的有些驚訝。

  萩原研二在日常生活中一直很照顧松田陣平, 好似哥哥一樣,而松田陣平行事較為隨性, 奈緒一直以為萩原研二比松田陣平年長一些,沒想到她猜反了。

  不過, 誰更照顧誰一些, 有時候未必和年齡有關, 而是看個人性格。

  相較之下,她更在意另外一件事。

  「你之前過生日怎麼不和我說一聲?」

  「你那時候剛入職,連著兩晚上去喬裝打扮去抓殺人犯,日子剛好相撞了,我就沒有約你一起吃飯。」松田陣平輕描淡寫地說道,「反正也不是多重要的日子。」

  「啊。」

  他這麼一說,奈緒也記起來了。

  11月7日那天,她曾和兩人偶遇兩次,卻都因為臨時有事中斷了對話。當天下午,松田陣平打了一通電話問她第二天晚上有沒有空,她如實告訴松田陣平她可能連續幾晚上都沒空,有任務。後來,松田陣平沒再說什麼事情,聽她說她那裡很忙,很快就把電話掛斷了。

  現在回想起來,那天他應該是想邀請她一起過生日的。

  奈緒有些赧然:「抱歉,上次我不知道……以後,我一定會記住你的生日,絕對不會再忘記。」

  「不用這麼鄭重其事啦,過生日不就是吃一頓飯的事嗎?」松田陣平大大咧咧道,「我可不像你們女生那麼麻煩,還要買生日蛋糕插蠟燭許願。」

  自他母親過世後,他就沒享受過那種待遇。等他父親被那個混蛋警視總監誤抓開始酗酒後,他生日時連一碗紅豆飯都吃不到了。

  直到他的某一次生日,萩原研二突然拉著他到外面一起吃飯慶祝,他才又過起了生日,而且形成了慣例,每年生日那天都和萩原研二一起度過。

  警校生活後,他難得又有邀請其他人參加他的生日聚會的欲望。可惜,有兩個家伙至今杳無音訊,而宮本奈緒那天又忙,最後餐桌邊僅有他和萩原研二以及伊達航三人。

  奈緒暗暗記下松田陣平的生日,轉而問道:「那小景、降谷和伊達是哪天生日,你們知道嗎?」

  「伊達班長在10月6日,小降谷是3月21日,小諸伏是在12月29日。」萩原研二把其他三人的生日時間告訴奈緒,「伊達班長在你們回來的前一天過的生日,你們也知道,當時我們不敢聯系你們……對了,宮本,你的生日是在哪天?」

  「3月20日。按照日期排序,伊達最大,接著是松田、萩原、小景,然後是我,最

  後才是降谷?哇,降谷竟然比我小?」奈緒驚呼。

  同樣在22周歲就讀警校,她以為自己是幾個人中年齡最小的,沒想到降谷零居然比她晚一天出生。

  「等zero回來,我們想辦法讓他叫你姐姐?」松田陣平想出一個好主意。

  讓他一聲不吭就離開他們,這是對他的懲罰!

  聽降谷零叫她姐姐,感覺應該不錯?

  奈緒有些心動。

  她和松田陣平對視一眼,伸出手握在一起。

  萩原研二在一旁看到兩人狼狽為奸的全過程,有些哭笑不得。

  小陣平也就罷了,宮本怎麼也跟著湊熱鬧?她平常明明是個很正經的人……不對,仔細一想,宮本有時候會做出些出人意料的舉動,說不定本身就是一個有些惡趣味的人,只是隱藏得比較深而已?

  萩原研二悟了。

  經過兩個人這麼一打岔,萩原研二心裡的郁氣減輕了不少。

  狀態剛恢復正常,萩原研二就嗅到一股不太妙的味道。

  若說正在運動的男人身上的汗味叫男人味,充滿了男性荷爾蒙,那不在運動狀態下的男人身上的汗味只能用一個字來形容——臭。

  而臭味,一般和邋遢、不愛干淨掛鉤。

  他一個英俊瀟灑的帥哥怎麼可以讓人聯想到那些字眼呢!

  萩原研二蹭蹭蹭往後退開好幾米,離著老遠的距離對奈緒瀟灑一笑:「多謝你陪我來交通部,現在電影看不成了,我們今天先散了吧?過幾天等我生日再聚?」

  奈緒歪腦袋表示疑惑:「你為什麼突然躲那麼遠?你晚上不是沒有約會了麼,我們可以去看下一場電影呀?」

  作為萩原研二的幼馴染,松田陣平哪裡能看不出他的小心思,笑得肩膀都在抖。

  萩原研二胸口一痛,覺得被一根無形的箭刺穿身體。

  跟宮本奈緒繞著彎講話沒用,萩原研二只好老實回答:「我想回家洗個澡,剛才流了好多汗……」

  「那就回去唄,電影什麼時候都能看。不過,你為什麼和我們保持那麼遠的距離?」奈緒沒被萩原研二的話拐跑,執著地問道。

  萩原研二無奈地說道:「我身上有汗味啊,我怕熏著你。」

  這是他紳士風度的體現。

  然而,奈緒並不能體會到這一點,一臉懵:「汗味又不是毒氣,又什麼好怕的?再說了,我的嗅覺很好,這點距離不管用啊。」

  萩原研二感覺第二根無形的箭刺穿他的胸口。

  松田陣平笑得更厲害了。

  宮本雖然是個女孩子,但她和普通的女孩子明顯不同,hagi在意的事情在她眼裡根本算不上什麼。他在意那些小事,反倒是在折騰自己。

  他們的聲音不小,交通部的一個女警忍無可忍地把他們請出大門:「這裡不是聊天的地方,沒事的話快點離開!」

  三個人灰溜溜地鑽回車裡。

  同處於狹窄的車內,萩原研二反而放開了,沒再糾結身上的味道。

  他把奈緒送回家,再開著車子載著松田陣平一起回租房去。

  萩原研二洗了個澡,開著車子去汽車維修廠做了個保養,洗得干干淨淨後,再去加油站加滿油,最後把車子開到毛利偵探事務所。

  毛利小五郎正在酣睡中,萩原研二只好把車子停在原位,把車鑰匙交給毛利蘭,請她轉達自己的謝意。

  毛利蘭脆生生應道:「我知道了,萩原哥哥再見!」

  萩原研二將汽車安全送回,轉乘地鐵回去。

  今天就此落幕,沒有再發生第四起案件,萩原研二心裡安穩不少,他的水逆期終於過去了。

  然而,其他人的水逆期開始了。

  被刑警們逮捕回去的爆炸罪犯罪嫌疑人在他們搜查到的鐵證面前認罪了。為了減輕罪行,他供出了提供給他定時炸彈的炸彈制造者的信息及住址。

  死道友不死貧道,他的人生觀就是這麼簡單粗暴。

  他和對方只是金錢交易關系,何必隱瞞對方的存在呢?哪怕只能減刑一天,他也會毫不猶豫地出賣對方。

  刑警們沒有立刻逮捕炸彈制造者,而是埋伏在他家周圍監視他,打算順藤摸瓜,把制造、買賣炸彈的一整條黑色犯罪鏈條摸清楚後連根拔起。

  有一就有二,他們不相信炸彈制造者只做過一次炸彈買賣交易,他可是一次性出售給炸彈犯整整七枚炸彈呢。

  正如刑警們所料,炸彈制造者做的不是一錘子買賣,除了炸彈犯,還有其他人找他購買炸彈,形成了一條完整的產業鏈。

  刑警們再三調查,沒能再刨出其他線索,決定火速行動起來。

  奈緒作為其中一員,跟著同僚們直搗黃龍,將所有涉案人員一一逮捕歸案,徹底鏟除了那條產業鏈。

  在他們將炸彈制造者從居所裡扭送至警視廳時,一個身穿黑色西裝、戴著墨鏡的方臉壯漢從那棟公寓後面的街道裡走出來,表情很煩惱:「大哥說那個人有點能力,讓我把那個人吸收進組織裡。可他已經被警察抓走了,我沒辦法從那麼多警察手裡救出他。該怎麼向大哥交代呢?」

  奈緒不知道由於他們的行動過□□猛,反而錯漏了抓住大魚的大好機會。

  她這兩天下班後,一邊夜巡,一邊在精心挑選生日禮物。

  除了即將過生日的萩原研二外,她准備給伊達航和松田陣平送上遲到的禮物。

  即使不是生日當天送的禮物,但總歸是她的真心祝福,兩人應該不會不高興吧?

  她在現世從未送過朋友禮物,沒有這方面的經驗。

  商店裡擺滿琳琅滿目的商品,選擇性過多,她反而不知道該送什麼才好。

  既然要送禮物,自然要投其所好。

  可惜那三人都不是吃貨,對美食不感興趣,否則奈緒就不用這麼煩惱了——她對自家周圍幾條街的美食都了若指掌,如果他們喜歡美食,她有百八十樣不重復的選擇——她開始翻找回憶,確認三人的喜好。

  「應該是這三樣東西沒錯了。」奈緒根據記憶,最終選定了三件不同的禮物。

  11月23日下班後,奈緒拎著三個禮品袋前往預定好的餐廳。


第73章

  奈緒下午有任務, 結束的時候已經過了正常的下班時間,故而是最後一個到達餐廳的。

  她推開包廂大門,朝裡面等待她的三人說道:「抱歉, 我來遲了。」

  「沒事,我們也剛到。」三個人毫不在意。

  奈緒拿起一個禮品袋遞給萩原研二:「萩原,生日快樂!」

  「謝謝,我能打開看看麼?」禮品袋很大個,有些沉手,萩原研二有些好奇奈緒送的是什麼禮物。

  「當然。」

  奈緒把一個小禮品袋和另一個大禮品袋分別遞給松田陣平和伊達航。

  「咦,我們也有?」兩人猶豫地接過, 「今天是萩原/hagi的生日吧?」

  奈緒露出大大的笑臉:「這是補給你們的生日禮物,希望你們能收下遲到的生日祝福哦。」

  松田陣平和伊達航沒想到奈緒會補送他們生日禮物, 有些感動:「謝謝。」

  萩原研二從禮品袋裡拿出一份包裝得嚴嚴實實、漂漂亮亮的長方形禮品盒,拆開一看,發現是他夢寐以求但還沒湊夠錢買下的白色馬自達RX-7FD3S——的汽車模型。

  汽車模型十分精致, 全金屬外殼,內外構造完美地復刻了FD原型,沒有遺漏任何細節,只是比原型等比縮小許多倍。

  萩原研二愛不釋手地把玩著汽車模型,十足驚喜:「這個模型應該不便宜吧?真是讓你破費了。我很喜歡,謝謝。」

  看到他很喜歡禮物的樣子, 奈緒也很開心:「以前松田曾說過你喜歡這款車, 看來我沒記錯,你能喜歡, 真是太好了。」

  松田陣平和伊達航見萩原研二很中意他收到的禮物, 對奈緒送給自己的禮物也產生興趣, 分別拆開了禮物包裝盒。

  「噢噢, 是酒!哈哈,宮本,你很懂我嘛!多謝啦!」伊達航眼睛發亮。

  「你喜歡就好。」

  其實,給伊達航挑選禮物時,奈緒的頭腦裡劃過的第一個念頭是牙簽。伊達航天天叼著一根牙簽的形像太過深入人心,差點拐偏奈緒的想法。

  但是,送好友一包牙簽作為生日禮物?奈緒再不通人情,也做不出這種事情。

  好在她回憶起幾次聚會上伊達航舉杯仰頭豪爽喝酒的姿態,果斷買了一瓶口感甘醇的烈酒。

  至於松田陣平——作為「拆解狂」,他喜歡的東西哪裡用得著人猜?

  她原本想買一個折疊式多功能工具箱套裝送給他。

  然而,松田陣平曾在飯桌上興奮地說過:「我找到最合意的工具箱了!我在裡面裝滿了趁手的修理工具,只要帶著那個工具箱,無論什麼東西我都能進行修理!它們對我來說就像古代武士手裡的刀劍一樣,我要一輩子帶著它們!」

  在這種情況下,新的工具箱套裝太多余,只會被他束之高閣,放置在角落吃灰。

  派不上用場的東西,不如不送。

  所以,奈緒最後送給他的東西是——

  「墨鏡?」松田陣平一臉疑惑地擺弄著手裡的墨鏡,不明白奈緒為何送給他這個東西。

  誰都看得出來,奈緒用了心在挑選送給他們的禮物,萩原研二的汽車模型和伊達航的烈酒都送到了他們的心坎上。

  但他從沒買過墨鏡,更沒有說過自己喜歡墨鏡呀?

  「我們一起去游樂場那天,你不是戴過一次萩原的墨鏡嗎?我覺得很適合你,而且你好像挺喜歡的,看了它好幾眼。」奈緒再一次回憶當時的場景,肯定地點了點頭,「對,我沒記錯。」

  「欸,是真的嗎,小陣平?我們小陣平已經懂得墨鏡的魅力了?」萩原研二揶揄地看著松田陣平,用肩膀撞了撞他,「你早說嘛,只要你開口,那個墨鏡你想用多久都行啊!」

  「才……才沒有呢!」松田陣平沒想到當初的小動作被奈緒注意到了,臉色微紅,把墨鏡放回眼鏡盒裡。

  「這是宮本送給你的禮物,你不戴一下試試嗎?正好,你今天穿著黑西裝,和墨鏡是絕配呀!」萩原研二伸長手准備去拿墨鏡。

  「我自己來!」松田陣平攔住萩原研二的手,重新拿起墨鏡,慢慢地戴上。

  試戴別人的禮物,這叫禮貌!絕對不是因為他想戴,真的!

  墨鏡遮住眼睛後,他眼前的世界一下子暗了下來。

  透過黑色的鏡片,他看到三個人臉上露出驚嘆的表情。

  伊達航豎起大拇指:「很酷,非常適合你。」

  奈緒點頭:「比起上次,這次給人的感覺好像更成熟些?」

  雪鷹也說道:「這小鬼看起來不像個小鬼了。」

  萩原研二繞著松田陣平轉圈圈,上下打量他一會兒,恍然大悟:「在警校時,小陣平氣質比較青澀,現在工作快兩個月,氣質變得沉穩許多。而且黑西裝顯成熟,墨鏡又遮住了他的眼睛,完全看不出他身上的稚嫩感了。」

  「你說誰稚嫩呢!」松田陣平抱怨一句,去洗手間找鏡子,「我自己看看。」

  萩原研二竊笑:「小陣平真好懂。」

  伊達航和奈緒也跟著笑起來。

  松田陣平看著鏡子裡又酷又帥的自己,悄悄地擺了幾個姿勢,心裡有一顆小種子發芽了。

  他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回到包廂內,把墨鏡收回眼鏡盒內,向奈緒再次道謝。

  三人都喜歡她送的禮物,奈緒有種滿足感,也很高興。

  送禮環節結束,萩原研二叫服務員上菜。

  食物很美味,不過,這次生日宴的主題當然不是美食。

  三人許久未聚,有無數的話可說。他們從生活聊到工作,又從工作聊到生活。

  「伊達班長,你准備什麼時候把女朋友介紹給我們啊?」萩原研二突然問道。

  他真的超——級好奇對方的。

  伊達航只在那次聯誼會上提過自己有女朋友,後面禁不住幾個人一直磨,才勉為其難地打開錢包,給他們看了女朋友的照片。

  伊達航嘴巴極嚴,一直不肯透露女友的信息。他們只知道他的女朋友是個混血美人,金發碧眼,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奈緒和松田陣平同樣看向伊達航。

  伊達航一直藏著掖著女朋友,反倒激起他們的興趣。

  「她不在東京。」伊達航笑了笑,「她不好意思對外公開我們的關系,你們就別為難我了。」

  三人遺憾地跳過這個話題。

  漸漸的,他們的話題又轉回工作上。

  「警察署的工作一直很忙,但你們那裡好像更忙。我在電視和報紙上時常看到和警視廳相關的各種消息,什麼連環殺人犯、搶劫犯、炸彈犯之類的數不勝數,你們在執行任務時一定要注意安全。」伊達航再三叮囑他們,想起前輩們說的話,又不禁感慨道,「我聽前輩們說,很多年前東京的治安並沒有那麼混亂,直到十年前開始,各種案件才層出不窮,一直沒有停過。」

  一提起這件事,奈緒就精神了。

  她追問道:「你知道是為什麼嗎?」

  伊達航搖頭:「我也這樣問過前輩們,前輩們也不清楚。他們說,好像從某個日期開始,案件突然增加了許多。我記得他們好像是說……」

  「5月4日?」奈緒反問道。

  「對,我聽到的就是這個日期。你怎麼知道?」伊達航很詫異。

  「我最近在研究刑事卷宗。我發現,就是從那天開始,刑事案件明顯增加了。但是按照卷宗裡的記載,所有刑事案件都是偶然發生的,

  之間並無聯系。你的前輩們怎麼說的?」奈緒問道。

  其實,奈緒並不是在翻看卷宗時知道這個日期的,而是因為在那個時間段裡,她親身經歷過好幾個事件。只是在她看到卷宗後,她更確定這個日期。

  她永遠記得那一天,因為5月4日是小新出生的日子。

  她在那一天遇到過好幾起案件,也發現從那天開始,米花町的案件開始增加,且犯罪率一直難以回落。

  「前輩們也覺得奇怪。和警視廳一樣,警察署記載的案件也都毫無關聯,但是——」

  「很有疑點!」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被他們兩個的聊天內容吸引住了,忍不住插話。

  「這未免太巧了吧,發生在警視廳和警察署周圍的案件都是在同一天開始猛增?而且數量一直降不下來?怎麼看都很不自然,莫非……」萩原研二看向松田陣平。

  「莫非有個類似莫裡亞蒂的犯罪顧問在背後操控一切?」松田陣平接過他的話。

  「前輩們也有這方面的聯想。可時間都過去十年了,前輩們沒在任何一個案子裡發現過其他人插手的蛛絲馬跡。就算是莫裡亞蒂,也做不到把自己的痕跡抹消得那麼完美吧?」伊達航很信任前輩們的能力,不相信有人能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不露任何馬腳躲藏那麼多年。

  奈緒嘆了口氣:「警視廳的刑事卷宗也一樣。我翻了無數卷宗,犯人們犯罪的動機各式各樣,歸納總結後不外乎兩類:預謀犯罪,以及激情犯罪。但無論是哪一種,都沒有人在背後教導他們如何犯罪。所有跡像都表明那些是巧合。」

  鬼燈大人拜托她的事情看似簡單,現在檔案室的無數卷宗現在都任由她查閱,但真的調查起來,她才知道有多難。

  明眼人一眼就能發現異常的事情,她查了快兩個月,居然只能得出一個結論:在同一天裡,不同地區的案件同時激增是巧合,案件從那天開始數量一直居高不下也是巧合。

  唉,她真是太沒用了,辜負了鬼燈大人對她的期望。

  奈緒有些消沉。

  萩原研二見席間氣氛有些不對,趕緊熱場:「工作的事情先放到一邊,來,紅豆飯上桌了,大家趕緊吃,不吃是不給我面子啊。」

  松田陣平首先舉起酒杯:「Hagi,生日快樂!」

  奈緒不好在好友的生日宴上釋放負面情緒,強打起精神,跟著舉杯:「生日快樂!」

  伊達航和萩原研二也舉起酒杯。

  四個玻璃酒杯在半空中互相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

  不好的節奏被萩原研二打斷,眾人吃完紅豆飯後,他又重新開了個話題,氣氛漸漸高漲回去。

  關於犯罪率等的沉重話題最後在一片歡聲笑語中不了了之。

  這一天,犯罪分子們似乎也知道不應該打擾他們的聚會,並沒有出來犯事,萩原研二的生日宴善始善終地結束了。

  奈緒並沒有忘記當時聊起的話題。

  那天之後,奈緒更加賣力地工作,不停地往監獄裡塞人。

  有時候工作並非很順利,但奈緒還是和同僚們一起完成了一個個任務。

  她向來很有自知之明,在案件觸及她的短板時,她從不強出頭,而是在旁協助,讓她的同僚們去解決。

  就這樣,一個月時間轉瞬過去。

  在某天,她突然收到一份特殊的邀請函,它來自一個讓她意想不到的熟人。

  與此同時,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收到了同樣的邀請函。


第74章

  奈緒翻開邀請函, 上面用稚嫩的字跡寫著一段書寫格式很不規範的邀請語。

  【奈緒姐姐,上次我提到的那部電影這周開鏡,地點在長野縣的黃昏之館。在此誠摯邀請奈緒姐姐周末兩天一起過去玩!我家有私人飛機負責接送哦。對了, 我還邀請了萩原哥哥和松田哥哥。——鈴木園子】

  奈緒第一次收到邀請函, 還是十歲小女孩寄給她的, 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黃昏之館?我記得上次你在她面前提起過。」雪鷹感嘆道, 「雖然她從不擺大小姐架子,身邊沒跟著保鏢,從行為舉止上根本看不出她家境優渥, 但她果然是富豪家的千金。該不會她在家裡提了一句, 家裡人就特意租下黃昏之館作為電影的拍攝地吧?」

  「有可能。」奈緒附和道。

  鈴木財團在日本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論財力, 屬於日本金字塔的尖端。

  每次放假時, 當同齡人央求父母到附近地區旅游時, 鈴木園子的日常卻是搭乘著自家私人飛機, 到各個國家度假玩耍。

  據她所知,鈴木園子在家裡倍受寵愛。為她的一句話揮金如土,並不是什麼稀罕的事情。

  雪鷹問道:「奈緒,要去嗎?」

  「去吧。我對黃昏之館挺有興趣的,況且……」她想去一個地方看看。

  雪鷹舉雙翅雙爪表示贊同。

  奈緒最近太拼命了, 一天到晚就沒歇下來的時候。早上上班, 晚上夜巡, 周末主動巡邏一整天!

  它還好, 能趁著白天奈緒沒外出任務時補個覺休息休息,奈緒卻不能也不願這樣做。

  機器工作過熱時都需要關掉開關冷卻一下,奈緒真的需要好好放松一下。

  「松田和萩原不知道去不去?我問一下。」奈緒發簡訊給兩人。

  松田陣平秒回:「去, 反正沒別的事。這周隊裡人手充裕, 不缺我一個。」

  萩原研二隔了幾秒回復道:「紳士怎麼可以拒絕小女士的盛情邀請呢?」

  三個人全部給予鈴木園子肯定的答復, 感謝她的邀請。

  周六一大早,三人在出發地集合。

  奈緒依然穿著休閑裝,另外兩個人不知是不是約好的,都是西裝革履加墨鏡的造型,站在一起特別醒目。

  自萩原研二的生日後,松田陣平似乎打開了一個不得了的開關,每天都穿著西裝戴著墨鏡,酷炫極了,仿佛就是帥氣的化身,在警視廳內人氣飆升。

  他的同僚們也紛紛誇贊他,只是省去最後一句話:「就是看起來不像個警察。」

  奈緒已經習慣了松田陣平的新造型,但萩原研二今天怎麼也這樣打扮自己?

  萩原研二攬過松田陣平的肩膀:「怎麼樣,我們站在一起像親兄弟吧?」

  奈緒實話實話:「不像。除了造型一致,氣質差太多了。」

  萩原看起來是花花公子哥,而松田看起來……帥是很帥,但微妙地讓人覺得他像XX組的大哥級人物。

  萩原研二仿佛看透了奈緒的想法,噗嗤一笑。

  當然,他穿西裝戴墨鏡的理由沒那麼簡單。

  如果他不這麼穿,在小陣平身邊哪裡還有存在感?

  他很期待在劇組裡來場美麗的邂逅,自然不能在外表上輸給小陣平啦!

  松田陣平掃開萩原研二的手,不滿道:「快拿開,衣服都起褶皺啦。」

  三人等了一會兒,等到了其他人。

  此次出行的人不少,除了他們三人,同行的還有毛利小五郎、毛利蘭、工藤新一以及鈴木園子四人。

  上次的七人陣容全員到齊。

  幾人互相打過招呼。

  鈴木園子的眼睛

  忙碌極了,看一眼松田陣平後再看一眼萩原研二,大飽眼福。

  毛利小五郎嘀嘀咕咕:「看大男人拍電影有什麼意思?又不是大美女。」

  鈴木園子艱難地把視線從兩個帥哥身上移開,對毛利小五郎說:「懸疑偵探片一般都是男主角主演啊。」

  「什麼,要拍的是懸疑偵探片?」毛利小五郎正了正衣領,一本正經道:「我不就是現成的大偵探嗎?男主角的角色交給我來演吧!」

  毛利蘭無力地叫道:「爸爸!」

  鈴木園子擺了擺手,一語中的:「大叔破案有什麼好看的?大家都是衝著帥哥來看電影啦!」

  毛利小五郎一臉嫌棄:「你還小,哪裡懂得什麼叫男人的魅力?這部電影不是你這個年紀的小女孩看的,你知道什麼。」

  鈴木園子搖了搖食指:「雖然我還小,但我也是女人。比起邋遢大叔,那些大姐姐們絕對更喜歡看帥哥破案!」

  兩個人面對面你一言我一語地爭執起來。

  眾人:「……」

  作為一個大人,為了八字沒一撇的事和一個小輩較真,毛利小五郎不嫌丟份嗎?

  工藤新一虛著眼「呵呵」一聲,反客為主,招呼其他人上飛機。

  鈴木家的私人飛機空間極大,坐七個人綽綽有余。

  毛利小五郎和鈴木園子進入飛機後,以一句「到片場後看導演怎麼說」作為結語,停止了這場可笑的爭辯。

  眾人:「……」

  導演拿鈴木家的錢拍戲,就算毛利小五郎真的行,導演也得聽鈴木家的安排啊。

  私人飛機在所有人坐穩後起飛,向著長野縣出發。

  今天的天氣不錯,適合觀景。

  眾人透過舷窗俯瞰地面,好好地欣賞了一番大自然和人工完美融合的絕美風景。

  飛機時速極快,沒到半個小時,就在黃昏之館不遠處的小型飛機場降落了。

  「黃昏之館有飛機場嗎?」

  奈緒翻動腦海中的記憶,愣是沒找到相關記錄。

  鈴木園子語氣平淡地說道:「哦,那是我爸爸買下黃昏之館後新建的機場,說建了以後方便出行。」

  「買的?黃昏之館不是租的嗎?」奈緒大吃一驚。

  雪鷹把小黑豆眼睛都瞪大了。

  「不是啊,爸爸說不貴,就買下了。」沒有金錢觀念的鈴木家二小姐如是說道。

  「為了拍一部電影買下一棟別墅,還建了私人飛機場,這就是有錢人的世界嗎?」雪鷹表示它長見識了。

  「什麼?!這個還叫不貴?!」毛利小五郎看著面前外牆略顯老舊、占地面積寬廣的宏偉建築,發出羨慕嫉妒恨的聲音,「可惡,我也想當有錢人啊!」

  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對鈴木財團的了解浮於表面,現在對它的財力有了進一步的認識。

  幾個人走上台階進入別墅。

  「這是?」走在前面的工藤新一看到玄關大門把手處一點點密集的黑色痕跡,站著不動了。

  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上前看了兩眼,語氣肯定:「是血跡。」

  「血不是紅色的嗎?干涸後應該變成暗紅色呀,可它們是黑色的。」毛利蘭不解。

  工藤新一搶答:「血液裡含有大量鐵離子,在空氣中會發生氧化反應。時間越久,顏色越深,最後變成黑色。」

  松田陣平扯出一抹笑:「小鬼,你的知識儲備量不錯啊。」

  工藤新一挺胸:「我幾年前就知道這個知識點了。」

  毛利小五郎稱贊道:「血跡的噴濺痕跡很真實,這個劇組很用心啊,這麼快就把場景布置好了。不知情的人看到這個血跡,肯定會認為這棟別墅曾經發生過凶殺案……」

  「這些不是劇組布置的。」鈴木園子緊緊地拉著奈緒的手,「奈緒姐姐上次說過的,這裡真的發生過凶殺案……」

  能邀請到奈緒姐姐真是太棒了!

  強大的宮本奈緒在她身旁,她一點都不害怕了呢。

  「啊!」毛利蘭後知後覺地想起這件事,拉住奈緒另一只手。

  兩個人緊緊地依偎在奈緒身側,神情都放松不少。

  上次喝醉了根本沒聽到奈緒的話的毛利小五郎:「有嗎?」

  大家懶得理會他,只有毛利蘭認真地點了點頭。

  「有點意思。33年的懸案嗎?」松田陣平被激發出些許興趣。

  工藤新一向他下戰帖:「松田哥哥,要不要來比一比,看誰先破解這樁懸案?」

  「小鬼,你挺有自信的嘛。閑著也是閑著,我就陪你比一場。」松田陣平接下戰書。

  兩人對視一眼,各自散開,去搜集線索。

  兩個人目前得知的關於這棟別墅的所有信息都是上次奈緒在餐桌上給出來的,情報量一致,非常公平。

  至於死者們被誰所殺、因何被殺,這起慘烈的多人凶殺案背後究竟隱藏著什麼,這些真相就由他們來尋找——誰先找出來,誰就是勝者。

  雖然信息嚴重匱乏,但難度越大,破案才更有意思,不是嗎?

  「新一,你去哪?」毛利蘭放開奈緒的手,追上他,「別亂跑!」

  「蘭,你不熟悉這裡,等等我!」鈴木園子見毛利蘭跑遠,咬了咬牙,不舍地放開奈緒的手追了上去,「小心迷路!」

  毛利小五郎擔心女兒,也跟了上去。

  「一對多,小陣平有些吃虧啊?我去幫幫他吧。」萩原研二跑去追松田陣平。

  同來的六個伙伴在剛進門就分散兩處,只留下奈緒一人。

  奈緒心裡一松。

  她正想單獨行動,機會就在不經意間到來,省得她找借口了。

  她伸出手,在肩膀處攤開掌心:「雪鷹,害怕的話就跳到我手裡,我護著你。」

  雪鷹拒絕道:「不用。雖然有好幾股妖氣,但都不是大妖怪,我不怕。」

  奈緒手掌一翻,輕輕地揉了一下雪鷹的小腦袋:「我得把這些妖怪找出來,確認它們是否安全,消除所有潛在危險。如果你覺得害怕,一定要和我說,我會保護好你的。」

  雪鷹點頭:「當然。」

  真遇到危險的時候,它哪裡顧得上面子?肯定要找奈緒幫忙啊。

  奈緒感應到幾股妖氣剛好在同一個方向,快步向那裡跑去。

  她必須趕在所有人面前找到妖怪。

  至於是趕,是放,還是殺,端看這些妖怪老不老實了。


第75章

  妖氣的方向和剛才的兩撥人完美錯開, 並沒有深入別墅,奈緒很快就找到了它們。

  不,或者該說是「她們」。

  三個人形妖怪此刻正圍著一個人類男子, 發現有人闖入, 目光齊刷刷看向她,以及她肩膀上的雪鷹。

  她們離得不近,從奈緒的視角可以看到被她們包圍在中間的人類男子的半個身體。

  她和對方視線相對。

  黃棕色頭發, 紅瞳, 脖子上有一只黑色壁虎紋樣。

  「——是你?」

  兩人異口同聲。

  他們認出了彼此。

  雖然他們初見時, 奈緒年紀尚輕, 還沒長開,但已經是個美人胚子, 不難認出長大後的模樣。

  況且, 她身邊的小妖怪還在。

  雪鷹也認出了名取周一,嚷嚷道:「啊,你不就是那個曾經挑撥過我們關系的小鬼嗎?」

  雪鷹的用詞激怒了黑色長發的女妖怪:「不許對主人不敬!」

  她的頭發無風自動,倏然拉長,朝雪鷹激射而出。

  「啊!」雪鷹直面強烈的惡意,嚇得全身炸毛, 一時間竟飛不動了, 不由失聲尖叫,「奈緒救我!」

  「瓜姬,快住手!」名取周一大喝一聲。

  名為瓜姬的女妖怪佯裝不知, 執著地向雪鷹發動攻擊。

  看在主人好像認得它的份上,她會給它留下一條性命。但是, 死罪可免, 活罪難逃, 膽敢冒犯主人,她要讓這只小妖怪得到一點教訓!

  名取周一急忙取出符咒,卻已經來不及了,瓜姬的頭發即將纏上那只鳥妖。

  一旁帶著兩只尖角面具的女妖怪拔出背後的長刀,准備砍斷瓜姬的長發:「不許亂來,要聽從主人的命令!」

  長刀驀地在長發上空停住。

  因為,已經沒有必要了。

  只見那個人類女性伸手一抓,就把瓜姬的頭發攥在手裡,緊緊握住。

  奈緒怒極反笑:「欺負我家雪鷹沒攻擊力嗎?既然是你先出手的,就怪不得我了!」

  名取周一瞪大眼睛。

  他從奈緒身上感受不到靈氣,還以為她只是體質特殊能看到妖怪,才和那只鳥妖結緣,本身不具備任何戰力。

  但是,她完美化解……不,是徹底接住了處於怒氣中的瓜姬的攻擊,她的實力絕對不弱!

  名取周一反過來擔心自己的式神:「手下留情!我會教訓她的!」

  有妖怪帶著明顯的惡意想要傷害陪伴她多年的好搭檔,奈緒哪裡能忍?

  但看在名取周一的面子上,她可以勉強留她一條性命。

  「不用了,我自己來教訓她!不會取她性命的!」

  說著,奈緒右手猛地一拉,長發另一端的瓜姬感受到一股無法反抗的巨力,頓時飛了起來。

  奈緒握起左拳,開始蓄力。

  這個妖怪不弱,她無需像面對人類時一樣,特意收斂起力量。

  自她六歲力氣暴漲以來,她從未全力使過自己的力氣了,希望這只女妖怪別太過不堪一擊。

  她會避開那只女妖怪的致命要害的。

  奈緒的左手白白嫩嫩,看不出任何力量感。但就憑她一只手能把瓜姬扯過去,名取周一也不敢小瞧她。

  名取周一心生不妙之感,當機立斷大喝一聲:「柊!」

  持著長刀的女妖怪在主人的一聲令下,果斷將停滯在半空的長刀往下砍。

  長發應聲而斷。

  一旁長著羊角的卷發女妖把因慣性往前飛去的瓜姬攔下抱住。

  長發的另一端驟然失去重量,奈緒右腳往後一邁,穩住了身體。

  她把手裡的長

  發扔到一邊,衝向瓜姬。

  雪鷹差點被那女妖怪無緣無故傷害,她得為它出了這口惡氣才行。

  「別!」名取周一迅速將瓜姬護在身後,「我知道剛才是瓜姬不對,但我這個主人沒教育好她,我也有責任,我替她向你們道歉!」

  「你沒有錯,你剛才有出聲制止她,我聽到了。」奈緒再生氣也不至於是非不分,她的目標只有一個,「你讓開!」

  「主人,都是我的錯,我自己道歉!」瓜姬看了眼奈緒,身體抖了抖,刺痛的頭皮和內心叫囂的危機感讓她不得不低下頭,「對不起,只要你肯原諒我,無論想怎樣懲罰我都可以,我認罰!」

  這個人類有能夠威脅到她主人的力量,她不能害主人因為她惹上一個強敵!

  「你該道歉的人是我嗎?」奈緒怒極反笑,「這種沒誠意的道歉就算了。雪鷹,你自己說說看,要怎麼懲罰她?」

  被攻擊的是雪鷹,她沒權利替它做決定。

  奈緒心疼地撫了撫雪鷹的背羽。

  雪鷹怒視瓜姬,炸開的毛已經服服帖帖地覆蓋在它的身體上。

  真是飛來橫禍,若非奈緒實力強,它此刻不是已經喪命就是身受重傷了。

  輕飄飄一句道歉就想讓它原諒對方?怎麼可能!

  那個女妖怪根本毫無悔改之心,她只是迫於奈緒的實力才低頭的!

  這種家伙若不狠狠教訓一頓,日後依然會像今天這般行事魯莽。

  自己種下的惡果自然要自己吞下。雪鷹自認自己不是聖父,能像父親一樣毫無條件地把她原諒。

  雪鷹毫不客氣地說道:「你只需要挨奈緒一拳,我就原諒你。」

  瓜姬全身一顫,撥開名取周一的手,走到奈緒面前:「來吧!」

  面對這種妖怪,奈緒哪裡生得出憐憫之心,聞言握起拳頭。

  「慢著!」名取周一急忙阻止奈緒,掏出一張符咒遞給雪鷹,「這是一張一次性的防御性符咒,把它放在你身上,它會主動替你抵擋一次威力較大的傷害。這是賠禮,你能原諒瓜姬嗎?」

  「主人!」瓜姬大叫一聲想要制止他。

  那是一張很珍貴的符咒,她的主人好不容易才得到它,怎麼可以為了她隨意給出去?

  名取周一看了她一眼,瓜姬看清他的眼神,頓時不做聲了。

  「雪鷹?」奈緒看出那張符咒的價值,讓雪鷹自己選擇。

  是要出一口惡氣,還是得一張保命符?

  這還用選擇嗎?

  雪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名取周一手裡抓住符咒:「此事一筆勾銷。」

  賠上一張珍貴的符咒,瓜姬真心開始後悔自己之前干的蠢事,心都在滴血。

  雪鷹選擇原諒女妖怪,奈緒便不再糾結這件事。

  她把這件事徹底拋開,看向名取周一:「我記得你是個知名演員?你是來演懸疑偵探片的?」

  名取周一很佩服奈緒說放下就放下的胸襟,剛剛發生了這麼一攤子破事,轉眼就能毫無芥蒂地和他搭話。

  此次是他這一方犯錯誤,他自然不會因此不理會對方。

  名取周一也拋開剛才的事,露出燦爛的笑臉:「我是主演。你怎麼會在這裡?」

  導演曾說過,這棟別墅是公司背後的鈴木財團的私人財產,這次借給他們拍攝電影用,不可能有不相干的人進來。

  名取周一看了看奈緒絲毫不遜色於演藝圈女明星的容貌,心裡自有一番猜測。

  奈緒一張口就推翻他的臆測:「園子——就是鈴木家的二小姐,她邀請我和我的朋友們來這裡參觀。」

  名取周一恍然,原來是鈴木家的千金邀請朋友來自己家玩呢。

  「名取君

  ,你變了很多呢。」奈緒的目光在瓜姬、柊和笹後身上掃過,最後停在開始在名取周一臉上游動的壁虎身上,「無論是對妖怪的態度,還是你本身的性格。」

  初遇時不苟言笑又憎惡妖怪的少年,已經在時光裡成長成一個溫柔會笑、不再盲目仇視妖怪的男人。

  她沒忘記當年名取周一說「沒有一個妖怪是好東西」時的嫌惡表情,但現在,他不僅主動護著妖怪,還願意為妖怪舍棄珍貴的符咒。

  名取周一的笑容變得溫柔:「她們是我的式神,陪伴了我許多年,幫了我很多忙,都很忠誠。對了,剛才沒有向你介紹她們,她們分別叫做瓜姬、柊和笹後。」

  每介紹一個式神,他的手指就對應指向她們。

  三個女妖怪安安靜靜地站在一旁,按順序向奈緒行禮。

  經歷過剛才的事情,她們都怕惹出什麼禍事害主人破財消災,十分安分。

  奈緒點頭還禮,指著剛把符咒塞到她口袋裡飛回她肩膀上的雪鷹說道:「它是雪鷹,我的搭檔。」

  雪鷹揮了揮翅膀:「小……名取周一,不管怎麼說,多謝你的符咒。」

  這次算它占了便宜,以前的仇,它也不計較了。

  名取周一堅持道:「不用謝,那是賠禮。」

  奈緒和名取周一在敘舊,沒發現身後多了一只特別肥的三花貓。

  它踩著極輕的貓步,身體有些搖搖晃晃的。

  酒窖裡的酒,味道真不錯!

  前面的路被幾雙腳擋住了。

  它抬眼,醉眼朦朧間,看到奈緒肩頭白白胖胖的一小團。

  啊,那不是它最愛的七辻屋的饅頭嗎?

  它後腳用力一蹬,張開嘴,猝不及防地從奈緒肩頭把雪鷹叼走。

  「啊!」兩人三妖同時驚叫出聲。

  奈緒的怒氣剛壓下去不久,這一瞬間被徹底拱了起來。

  她飛速上前,快准狠地掐住三花貓的喉嚨。

  三花貓吃痛之下不經意張開嘴,雪鷹趁機貓口逃生。

  雪鷹沾著半身子的貓口水,驚魂未定之下,緊緊地粘在奈緒脖子上。

  這隨時可能喪命的世界,唯有奈緒的體溫能帶給它一絲安全感。

  「小貓咪!」名取周一驚叫一聲,「宮本,快放手!」

  奈緒的手下突然冒出一團煙霧,手裡的三花貓消失不見。

  一只散發著強烈妖氣的似狐似犬的巨大妖怪從煙霧中顯形,占據了房間約三分之一的空間。

  它低垂眼眸,惡狠狠地看著奈緒:「人類,你竟敢傷害偉大的斑大人,你要為你的行為付出代價!」

  它張開巨口,露出尖銳的獠牙,朝奈緒一口咬來。

  奈緒雖然不清楚為什麼她在攻擊裡沒感受到殺氣,但卻本能地進行反擊。

  她使出渾身力氣,在這只出現得莫名其妙的大妖怪身上狠狠一踢。

  下意識的,她避讓過它身上的致命部位。

  在名取周一和他的三個式神不敢置信的眼神裡,斑飛了起來,在撞破房間牆壁後,又狠狠地撞到走廊的牆上,把牆壁砸出龜裂型巨縫,震得整個別墅搖晃了幾下。

  接連兩聲震耳欲聾的聲響及房屋的震動感驚動了別墅裡的所有人,他們從四面八方紛紛趕往此處。

  一個茶色短發的貓眼青年急匆匆地趕來,一眼就看到癱倒在走廊裡的大妖怪。

  他臉色驟變,跑到大妖怪身邊搖著它的身體一疊聲叫道:「貓咪老師,貓咪老師,你沒事吧?」

  大妖怪腦子被撞懵了,喃喃道:「夏目?」

  又一陣煙霧漫開,大妖怪消失不見,走廊裡躺著的赫然是那只三花貓。

  「夏目?」奈緒定睛一看

  ,發現眼前這人是個熟人,「是你?你和這只妖怪認識?」

  夏目貴志愕然抬頭,看到一張難忘的面孔,比記憶中成熟了許多:「奈緒……是……奈緒姐姐嗎?」

  奈緒點頭。

  其他人也趕到了。

  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看到走廊嚴重破損的牆體,及長廊邊上缺了個極大豁口的房間,目光鎖定奈緒:「宮本,發生什麼事了?」


第76章

  奈緒僵著脖子看了眼呈蜘蛛網狀向外輻射擴散數米的龜裂裂紋的牆壁, 哢嚓哢嚓地轉過頭又看了看房間直徑數米的不規則大破洞,不知該怎麼回答。

  房間的牆是她踢飛的大妖怪撞穿的,走廊的牆壁也是它撞裂的。

  問題來了。

  她的兩個好友是堅定的無神論者, 她也不想告訴他們關於妖怪的事情。

  妖怪和普通人類雖然共同生活在現世,但普通人類看不到妖怪, 妖怪也無意去干涉普通人類的生活。

  他們宛如水和油一般,倒在一起時看似融合在一起, 實際上卻界限分明、各不相容。

  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看不見妖怪,他們也不需要知道妖怪的存在, 那對他們有害無益。

  他們看不到妖怪,因此沒有自保能力, 但妖怪卻能通過其他介質傷害到他們。若讓他們知道妖怪的存在, 從而對此產生興趣, 危險的人只會是他們。

  有時候一無所知才更加安全。

  然而, 別墅被毀是因為她的緣故, 她並不想推卸責任。

  她正想隱去妖怪的存在,告訴兩人是她不小心破壞了建築, 一旁的名取周一站出來替她解圍:「我們也是被這裡的動靜吸引過來的,只比你們早到一步, 同樣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過來時瞥了名取周一一眼, 卻沒有看向他身邊打扮得奇奇怪怪的三個式神。名取周一頓時明白,他們並非「可見之人」。

  名取周一作為除妖師, 多年來接觸過形形色色的普通人,很清楚他們對妖怪的看法。

  因為看不見,所以不存在——這是他們普遍的思想。在這種人面前談及妖怪, 只是枉費唇舌。

  與其費盡口舌卻依然不被理解, 不如只字不提, 這是他的經驗之談。

  奈緒微張著嘴僵住了。

  這會兒再向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解釋牆壁是自己撞壞的,是在拆名取周一的台吧?

  奈緒陷入進退維谷的處境。

  陸陸續續的,又有許多人趕來,震驚地看著兩面牆,議論紛紛。

  「看這個高度和牆面損壞面積,感覺像是有一輛大卡車從房間裡開出來,連撞了兩面牆。」

  「形容得真貼切!可是,附近根本沒有能造成這種破壞力的東西吧?」

  「名取,你來得早,你有看到發生了什麼事嗎?」

  名取周一再一次重復剛才的謊言:「很遺憾,雖然我是最早到這裡的人,但我什麼都不知道。」

  這下可好,奈緒根本用不著糾結了,直接選擇了沉默。

  陌生人太多,就算她謊稱牆是她撞壞的,也不會有幾個人相信,還不如順著名取周一的意思來處理這件事。

  至於破壞建築的修理費,她會私下聯系鈴木園子的父親進行賠償的。

  奈緒擺出默認的態度,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卻沒有看漏她緊捏著衣角的小動作。

  再說一遍,宮本奈緒是一個不擅長偽裝的人。她的小動作在熟識她的朋友面前,等同於她拿著喇叭在喊:「事情不是這樣的,這件事另有內情!」

  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對視一眼,沒戳破她。

  看奈緒的態度,事後她估計會繼續隱瞞事情真相。因此,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打算自己偵查現場查明情況。

  他們的第一選擇就是走廊牆壁上的「蛛網」。

  在一旁圍觀的人很礙眼,而站在牆壁前摸來碰去的人很礙事。

  松田陣平掏出隨身攜帶的警察手冊晃了一下:「讓一讓,我們是警察,現在要偵查現場,你們不要站在這裡妨礙我們。」

  他把幾個人趕到遠處去。

  幾個人聞言走開,W

  嘴裡卻嘀嘀咕咕的:「這人真的是警察嗎?看起來不像啊。」

  松田陣平不理他們,把人清走後,和萩原研二一起研究起這一面嚴重凹陷的龜裂牆壁。

  牆壁上的裂縫有點意思,中間一大塊位置碎得均衡,其後才往外蔓延,裂縫的距離逐漸變寬。

  看到這個痕跡後,兩人都明白一件事:牆壁絕對不是宮本奈緒打壞的。

  他們轉頭看了眼奈緒,奈緒正在和一個抱著只肥貓的茶發青年聊天,沒注意到他們的視線。

  「應該是體積很大的東西,看牆壁損壞處的受力面積,寬度和高度都超過人體,奈緒阿姨若是空手,絕對制造不出這個痕跡……偏偏附近沒有掉落大型物品。」工藤新一不知從哪裡冒出來,擠到他們中間,觀察了一番牆壁上凹凸不平的裂縫,又蹲下-身子檢查了一番地上的碎石,「碎石裡沒有其他雜物……阿嚏!阿嚏!阿嚏!」

  上方突然飄落許多灰塵,迷了工藤新一的眼睛,又讓他連打了幾個噴嚏。

  他閉著眼睛用手肘護住口鼻,抬頭抱怨道:「你們在做什麼!」

  在工藤新一查看地上碎石時,松田陣平正巧發現牆壁凹陷處的中心邊緣位置有一塊突起的小石塊,看起來像是快要往下掉落的樣子。

  擔心這塊石頭突然掉下來砸到人,松田陣平伸手把它抽了出來,帶出一些灰塵。

  一抹金光在他面前一閃。

  「抱歉,不小心碰到牆壁。」松田陣平一邊道歉,一邊不動聲色地把剛才抽出來的小石塊塞回遠處,和一旁努力控制表情的萩原研二互換一個眼神,語帶挑釁:「不過,小鬼,沒想到你還有閑情待在這裡,你的推理完成得怎麼樣了?我可是已經大致明白黃昏之館凶殺案的動機了。」

  「什麼!」工藤新一大吃一驚,猛地站起身,睜開眼睛看著松田陣平,「不可能,我們剛進入別墅一小會兒,松田哥哥怎麼可能那麼快就推理得那麼深入?」

  「騙你做什麼?」松田陣平輕挑嘴角,「那麼明顯的線索你都沒發現嗎?嘖嘖,小鬼,你還差得遠呢!」

  「你等著,我馬上找出線索給你看!」

  少年人好勝心強,工藤新一無法接受自己在推理上落後一大步的現狀,眼神不舍地在疑團重重的牆壁上瞄了兩眼,不服輸地離開原地,繼續去之前的位置尋找黃昏之館凶殺案的線索。

  「哈哈,小陣平,你真壞呢,那個小家伙現在真的錯失線索了。」萩原研二笑了幾聲,表情一肅,「得盡快聯系這棟別墅的主人呢。」

  松田陣平壞笑:「那小鬼真好騙,激他兩句就主動離開了。不過,總感覺像是被人劇透了,一點推理的樂趣都沒有了。算了,眼下這件事比較重要,我們去找鈴木園子。」

  「她在那兒。」萩原研二指向不遠處聚攏在一起的一群人。

  「我看到了。」松田陣平無語地看著同樣位於人群中心位置的奈緒,「這才過去幾分鐘,宮本怎麼就被人包圍起來了?」

  「誰知道呢?你快過去吧,我守在這裡,以防萬一。」

  「好。」松田陣平向那裡走去。

  奈緒也不知道為什麼身邊的人越圍越多。

  她最初只是在和夏目貴志敘舊。

  夏目貴志比起小時候已經長成了一個大人,溫柔成熟。

  「奈緒姐姐,好久不見。」

  夏目貴志的笑容溫柔至極,奈緒如沐春風,之前緊繃的心松緩下來:「好久不見,夏目。你看起來過得不錯,應該遇到了真正的同伴了吧?」

  「是啊,我的運氣特別好呢。」夏目貴志低頭看了看懷裡衝奈緒齜牙咧嘴的三花貓,十分熟練地順了順它的毛,三花貓舒服地眯起眼睛,趴在他懷裡不再亂動

  。

  他又抬頭看了看不遠處和劇組成員說話的名取周一,想起現在仍時常聯系的幾個高中好友以及藤原夫婦,整個人變得更加柔和,全身洋溢著幸福感:「真的,一點都不孤單了。」

  奈緒眉眼彎彎:「太好了,看來他們都是很好的人……或者妖怪呢。」

  在說到「妖怪」二字時,她特意放輕了聲音。

  奈緒垂眸看著三花貓:「雪鷹是我非常重要的伙伴,非常、非常重要。所以,不管剛才是不是一場誤會,你差點傷到雪鷹在先,我不會為踢飛你的事向你道歉的。」

  斑眯著眼睛看著她,「哼」了一聲,扭頭:「誰稀罕你道歉了?要不是把它看成七辻屋的饅頭,你以為我樂意對小妖怪下口?」

  名取周一走了過來,看到奈緒和夏目貴志熟絡的樣子,有些驚訝:「你們認識?」

  「小時候一起玩過幾天。」奈緒笑了笑,「沒想到你和夏目也認識,交情還這麼好。」

  名取周一眼裡帶了笑意:「夏目是個堅強的孩子,我從他身上學到很多東西。」

  「原來如此。」夏目貴志是名取周一變得溫柔的契機啊。

  夏目貴志略有些羞澀:「名取先生說笑了,明明是你一直在幫助我。」

  「奈緒姐姐!」鈴木園子撲了上來,抱著奈緒的胳膊,眼睛忽閃忽閃地看著名取周一和夏目貴志,「他們是誰呀?」

  啊啊啊,一個特別耀眼的大帥哥和一個暖男型溫柔小帥哥!奈緒姐姐認識的帥哥好多啊!

  「這位是鈴木園子,這位是演員,偵探片的男主角名取周一,另一位是我的朋友夏目貴志。」奈緒為三人做介紹。

  男主角?

  鈴木園子眼睛蹭地亮了,對剛走到身邊的毛利小五郎小聲說道:「毛利大叔,我說得沒錯吧,男主角是個帥哥!」

  毛利小五郎上下打量著名取周一,突兀地問道:「你幾歲了?」

  名取周一愣了一下:「28歲。」

  毛利小五郎得意笑道:「哼哼,果然是大叔的年紀。我就知道,毛頭小子當偵探主角沒看頭!這個導演眼光不錯啊。喂,導演?導演在哪裡?我……唔!」

  毛利蘭捂住毛利小五郎的嘴巴,慌亂地向額頭青筋亂跳的名取周一道歉:「對不起,我爸爸太口無遮攔了!」

  鈴木園子右手屈肘握拳,憤憤道:「什麼大叔!帥哥不管年紀多大都是帥哥!」

  名取周一笑得很勉強。

  他才28歲,還很年輕好麼!

  「誰在叫我?」導演循聲走來,看到鈴木園子,堆出滿臉笑意,「二小姐,你也來了!」

  場面亂成一團。

  就在這時,松田陣平走了過來,抬眼看了下正和夏目貴志竊竊私語的奈緒,單刀直入地對鈴木園子說道:「你記得你爸爸的手機號嗎?」

  見鈴木園子點頭,他遞出手機:「撥一下他的電話,我有重要的事情找他。」

  鈴木園子拿著他的手機熟練地撥出一連串數字。

  松田陣平拿著手機走到角落處,面對眾人和鈴木史郎通話。

  為了防止偷聽,他特意壓低了聲音。

  「這裡不方便說話,等之後我們單獨再聊……」奈緒和夏目貴志說著說著,就沒了聲音,腦袋猛地轉向走廊上的那面牆。

  她的聽力太好,以至於松田陣平的話一字不漏地進入到她的耳朵裡。

  她聽到了什麼?牆壁裡面有黃金?松田陣平懷疑黃昏之館的外牆內部砌著許多黃金?


第77章

  除了奈緒, 在場還有幾個耳聰目明的人。但他們早已習慣自動過濾掉周邊的雜音,並沒有注意到松田陣平的通話內容。

  松田陣平僅憑目之所見的一小塊黃金,就大膽得出黃昏之館可能藏有大量黃金的猜測, 不禁讓奈緒聯想到多年前曾在這裡發生過的凶殺慘案。

  若松田陣平說的話不假,那——

  奈緒想了想黃昏之館的整體規模,瞳孔地震。

  黃金密度高,就算牆內只砌了薄薄一層,加起來至少也有一噸重吧?

  這麼算起來, 牆裡所有黃金的總價, 說不定比這棟別墅本身的價格要高出數十倍?

  縱然奈緒不看重錢財, 也不由為之震驚。

  她在地獄裡見多了因錢財犯罪的罪人們。

  財帛動人心, 如此巨大的一筆財富, 確實能引起那類人的貪欲及獨占欲。

  但是, 為何凶手殺了如此多的人, 卻將黃金原封不動藏於原處,甚至任其流落到他人手中?

  奈緒十分不解。

  松田陣平掛完電話沒多久,黃昏之館上空傳來直升機的聲音。

  沒一會兒,鈴木史郎帶著幾名全副武裝的保鏢以及一個拎著箱子的男人進入黃昏之館。

  「爸爸!」鈴木園子驚喜地跑過去, 親昵地挽住他的手臂。

  鈴木史郎樂呵呵地看著女兒, 一副父慈女孝的場景。

  這位可是鈴木財團的實際掌權者,他的時間極為寶貴, 大多數決策都是由其他人代為下達,就算是鈴木財團名下大公司的管理層也難以見到他一回。他為何會出現在他們這個小小的影片拍攝現場內?

  導演帶著劇組的成員上前殷勤地向他打招呼, 瞬間在腦海中對他的意外到來羅列出七八條可能性, 其中的大部分都讓他後背冒汗。

  鈴木史郎沒有擺架子, 平易近人地回以招呼。

  松田陣平走上前, 喊了一聲:「鈴木先生。」

  「是松田先生吧?」鈴木史郎聽出他的聲音, 點了點頭,在他的帶領下往前走去。

  鈴木史郎本就是眾人視線焦點,他們打啞謎一般的行為引起他們的熱切關注。

  只見松田陣平把鈴木史郎帶到牆壁破損處。

  鈴木史郎扭頭環視一周,有些驚訝:「這是怎麼回事?」

  松田陣平瞥了站在一旁略顯心虛的奈緒一眼,說道:「那件事之後再說。鈴木先生,您看。」

  他把剛才塞回去的小石塊重新抽出來,露出了一個略深的洞。

  透過那個洞口,鈴木史郎看到鋼筋混凝土結構的牆壁的內部偶爾露出一角的鋼筋,以及更深處的一片有些凹陷進去的閃著金光的金屬。

  由於金屬上滿是塵土,鈴木史郎並不確定那是不是黃金。

  但松田陣平語氣篤定:「是黃金。」

  他相信自己的眼睛和判斷力。

  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一起動手,將附近松動的石塊全部取下。

  正如松田陣平所料,裡面的黃金並非一小塊,而是隨著洞的擴大,展露出更大的面積。

  光線灑進洞口,照出一片金光。

  「啊!」附近響起工藤新一的叫聲。

  他剛才聽到直升機動靜,跑回來看看情況,誰料到居然看到眼前這一幕!

  工藤新一跑上前控訴道:「松田哥哥,你騙人!你是發現這個東西才推理出動機的吧!」

  松田陣平得意一笑:「我可沒騙你,線索就擺在你面前,還不夠明顯嗎?我可沒說是在其他地方發現的線索。」

  工藤新一回想他們之前的對話,鼓起腮幫子:「好狡猾!」

  松田陣平彎了彎嘴角,繼續清理石塊。

  旁邊的人全部驚呆了。

  他們看到了什麼?牆壁裡那一層是什麼金屬?

  難不成是……黃金?!

  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清理出臉盆大小的洞後,就停了手。

  鈴木史郎讓一個保鏢敲下一塊金屬,遞給和他們同行的那個男人。

  他打開箱子,取出裡面的化學藥劑、儀器等各種物品,現場進行金屬鑒定。

  沒一會兒,他向鈴木史郎彙報檢測結果:「是18K黃金。」

  眾人狠狠地咽了咽口水。

  保鏢敲下的那塊金屬面積約掌心大小,厚度大約五毫米左右。若整面牆內都藏著這個厚度的黃金,保守估計,至少得用「噸」來做單位吧?18K黃金的含金量是75%,一噸18K黃金提純後也有750千克黃金,換算成日元的話……

  眾人被數字後一長串的零嚇傻了。

  就算黃金的規模再縮減幾倍,他們一輩子也難以掙到那個數。

  眾人被貧窮限制住了想像力,根本不敢想像整棟別墅的外牆或許都是同樣的結構。

  鈴木史郎興趣大增,隨手點了幾個位置,讓保鏢從外側破壞牆體——剛才保鏢敲黃金時,估計錯力氣,不小心穿透了牆壁,他發現黃金外側只有一層薄薄的外牆,僅作為遮掩黃金之用——他們小心地拆卸掉那層外牆後,牆壁夾層內的黃金就暴露了出來。

  鈴木史郎又在黃昏之館的另外三個方位隨機選擇幾處地方,結果一模一樣。

  「黃金屋……這裡真的是黃金屋啊!」眾人喃喃道。

  「靠近山林的牆壁有黃金,那靠近庭院的那一側牆壁呢?」工藤新一提出疑問。

  兩眼都變成金錢符號的眾人把目光投向另一側牆壁。

  事實表明,另一側牆壁裡同樣有黃金夾層。

  這次,眾人被打開了思路,默默抬起頭,看向屋頂。

  鈴木史郎滿足了眾人的好奇心。

  屋頂同樣夾著一層黃金,只是厚度較薄。

  除此之外,庭院中的塔式建築裡同樣有一層薄薄的黃金。

  這些黃金加起來何止幾噸,至少有上百噸吧!

  黃昏之館的價值何止千億日元!

  就連最初發現黃金的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都咋舌不已。

  「黃金之館,奈緒,我之前說的一點都沒錯,這裡確實是黃金之館!」喜歡閃亮東西的雪鷹早已拋開對大妖怪的恐懼之心,飛到一處剝掉外牆的地方,狠命蹭著裸露出來的黃金,「啊啊啊,好想住在這裡啊!這裡是天國吧!」

  奈緒實話實說:「天國看不到那麼多黃金。」

  她越來越不能理解,黃昏之館凶殺案的罪魁禍首為何要舍棄這座寶藏。

  劇組成員大開一番眼界後,覺得自己馬上要被封口,換一處地方拍戲。

  誰料鈴木史郎摸著下巴想了一會兒,大手一揮:「把剛才那些地方的牆補回去。導演,黃昏之館的真貌應該有助於拍攝這部懸疑偵探片吧?劇本可以修改一下,用上黃金屋的素材,等影片殺青後,我再回收這些黃金。」

  導演愕然,結結巴巴說道:「我……我們還可以……可以在黃昏之館……館裡拍……拍戲?」

  黃昏之館裡全是黃金啊!鈴木史郎不擔心他們私底下偷黃金麼?!

  鈴木史郎笑容和藹:「當然可以,我會給黃昏之館配備相應的安保人員及設施,你們不用擔心安全問題,盡管拍電影!」

  黃昏之館的財富是天降橫財、意外之喜,它的價值確實很高,但和鈴木財團的總資產比起來,卻是小巫見大巫。

  物盡其用,能利用黃昏之館拍一部具有紀念意義的電影,鈴木史郎覺得挺好。

  有錢人

  的做法就是不一樣。

  導演看不懂,但他激動得全身顫抖。

  這座價值不止千億日元,且即將如同流星般成為歷史的黃金屋是非常珍貴的存在,但它的真貌,將唯獨留存且記錄在他的電影裡,它的存在無法復刻。

  他拍攝的將是電影史上最貴的一場電影,無人能夠超越!

  他發誓,他一定要拍出一部配得上這座黃金屋的電影!

  名取周一不知道,平常極好說話的導演將在本次拍攝中化身「NG狂魔」,對每一個鏡頭吹毛求疵,毫不手軟地「虐」起演員來。

  鈴木史郎決定了黃昏之館的未來後,特別向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表示感謝。

  人性是復雜的,若非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發現黃昏之館的秘密後及時把他叫過來,他不敢想像起了貪欲的人會做出什麼事情來。那時,他的女兒是否能像現在這樣平安無事,一臉驕傲地對他說:「爸爸,聽我的沒錯吧,黃昏之館買對了!」?

  很早以前,金錢在他眼裡就只是一串數字。女兒的安危,才是他這次專程跑過來一趟的原因——他是來帶走女兒的。至於黃昏之館,他的關注度有限,所做的事情只是順手為之。

  他想給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巨額感謝費,被兩人拒絕了。

  他們說道:「我們是警察。」

  鈴木史郎敬佩他們的職業操守及視金錢如糞土的為人,沒有硬塞錢給他們。

  事情有變,懸疑偵探片的整個劇本需要從頭到尾修改一遍,原本定好的開鏡時間需要往後延,奈緒他們沒辦法觀看拍戲現場,原計劃取消。

  共同過來的一群人分成兩撥,一撥人返程,另一撥人留下。

  毛利蘭一手拉著眼珠子扎進黃金裡拔不出來的毛利小五郎,一手拉著推理游戲被腰斬後仍不死心想要到處亂串繼續完善推理鏈的工藤新一,和眾人一一道別後,把兩人連推帶搡塞進飛機艙。

  鈴木園子戀戀不舍地看著奈緒——以後她身後的兩個帥哥:「奈緒姐姐不一起回去嗎?」

  奈緒向她揮手道別:「我爺爺奶奶家就在長野縣,我要去看望他們。」

  「那——松田哥哥和萩原哥哥呢?」

  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說道:「我們要處理一些事情。」

  鈴木史郎朝幾人頜首,和鈴木園子一起登上私人直升飛機。

  奈緒目送兩架飛機升空,從視野中遠去,消失不見。

  松田陣平問奈緒:「你准備現在就出發嗎?」

  奈緒搖頭:「我和夏目有約,要先去找他敘敘舊。你們呢?」

  剛才黃昏之館裡人太多,她不好在大庭廣眾之下和夏目貴志聊有關妖怪的話題,只好另約時間和地點。

  萩原研二笑道:「當然是留下來做護花使者啦。」

  「護花使者?」奈緒想了想現在還留在黃昏之館的人,「女主角嗎?萩原,真不愧是你。」

  萩原研二絕倒:「才不是,我指的是你啦,你!」

  奈緒失笑:「你知道的,我不需要人保護啊。」

  萩原研二加深笑意:「不一定。你看,黃昏之館的牆好端端的就壞了兩處,目前還沒找到原因。沒把源頭揪出來,你在裡面多危險啊?」

  松田陣平嘴角一扯:「我之前承諾過鈴木先生要告訴他牆突然損壞的原因,現在沒找到答案,自然不能離開。」

  兩人嘴上這麼說,但眼睛卻直盯她的眼睛,仿佛在說:「你招了吧!」

  奈緒看著兩人直白的目光,明白了兩個人的目的——他們留下來不是為了其他事情,是專門來堵她,准備「審訊」她的。


第78章

  之前在黃昏之館, 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就知曉兩面牆的破損絕對和奈緒有關。但因人多眼雜,他們沒有在當場深究這個問題。

  現在, 他們身處黃昏之館外面, 不相干的人全都不在身邊,兩人終於可以找她問清這件事了。

  奈緒下意識移開視線,反應過來後趕緊轉回眼珠子, 目光正視兩人。她微啟嘴唇——

  「如果想說牆壁是你打穿、打裂的話, 你還是想辦法重新編一個理由吧。受力面積不同,牆壁上展現出來的裂痕截然不同, 差異太過明顯, 有一點常識的人都不可能相信這種鬼話。」松田陣平不愛繞彎子,直接把事情挑明,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奈緒閉上嘴巴, 頓了下,重新張嘴——

  「對了,不要用『牆壁確實是我不小心弄壞的, 但原因不能告訴你們,抱歉』之類的話敷衍過去。」萩原研二的笑容少了幾分笑意,多了幾分認真, 「你不是那種會隨意破壞別人家建築的人。會做出這種事情,說明你當時自顧不暇,對吧?」

  話都被他們搶先說完了,奈緒能說什麼?她只好重新閉上嘴巴。

  「看牆上裂痕,撞到牆上的東西體積很大, 但附近沒有任何遭到損壞的類似大小的物品。難道那東西是個活物?」

  「讓宮本覺得危險, 不顧一切出了手, 卻又讓對方逃掉……那是什麼動物?為什麼會在別墅裡?」

  「熊瞎子?不對, 宮本一拳就能放倒它,不可能鬧出那麼大的動靜,更不可能讓它逃走。」

  「還是說不通。動物受到那樣劇烈的撞擊,不可能一根毛都不掉,但現場沒有發現任何毛發。那真的是活物嗎?」

  「倘若不是活物,又會是什麼?」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討論起來,互相印證線索,想要尋找答案。

  很可惜,這兩個無神論者並不相信妖怪的存在,也看不見現場散落在地的大妖怪的白色毛發,思維進入迷宮裡的死胡同,無論如何都找不到答案。

  奈緒聽得後背一陣一陣發冷。

  兩個人的猜測其實無限接近事實,奈何妖怪的秘密橫亙其中。他們每一次即將觸及真相時,他們的理智把他們引導到另一條岔道上。只要不揭開這一層迷霧,他們永遠無法知道真相。

  但奈緒不希望他們接觸到另一個世界。

  因此,她只能這樣回復他們:「我之前和鈴木先生坦白過了,說牆壁是我弄壞的,鈴木先生原諒了我。所以,松田,你無需再和鈴木先生交代原因。」

  其實,事情沒她說得那麼簡單。

  當她私下找鈴木史郎道歉並提出賠償修理費時,鈴木史郎反倒塞給她一張銀行卡:「園子是從你嘴裡聽說黃昏之館後在家裡提起它,我才會把它買下。而你弄壞牆壁,恰巧揭露了黃昏之館的秘密。若沒有你,黃昏之館永遠只是一棟普通的別墅,這份意外之財至少有你一半功勞。黃金不易變現,這張卡你先拿著,我會派人陸續把銷售出黃金的利潤打進卡裡。」

  奈緒和雪鷹震驚得嘴巴都變成「O」型。

  聽鈴木史郎的言下之意,似乎想分潤黃金的一半純利給她?

  鈴木史郎的手筆太過大氣,奈緒都不禁有一瞬間動心。

  然而她拒絕了鈴木史郎。

  奈緒自認自己只是分享了一個案件,又做了一樁壞事,功勞什麼的,她可不敢冒領。

  最後,奈緒以她制造發現黃金契機的功抵了她損壞兩堵牆的過,兩廂扯平,她無需賠償任何修理費。

  此事了結後,她背地裡和雪鷹擔心了鈴木史郎一回。他的手那麼松,鈴木財團以後可怎麼辦啊?

  「至於危險——」奈緒頓了一下,腦海裡浮現出那只安安分分被夏目貴志

  抱在懷裡的大妖怪,「沒有危險。原因不重要,萩原,你只需要知道黃昏之館很安全就行了。」

  「你還是不願意告訴我們?」兩人早有預料,但心中不免失望。

  好友有事瞞著他們,總歸叫人心裡難受。

  奈緒有些愧疚:「抱歉。」

  奈緒鐵了心的態度讓兩人陷入沉默。

  說到這個地步,奈緒仍不願意坦白,個中原因耐人尋味。

  松田陣平緊盯著奈緒的臉,冷不防問道:「宮本,在警校的兩次事件中,暗地裡給你提供消息的神秘朋友是誰?」

  他指的是外守一事件及後面的兩個炸彈犯事件。

  沒有深入兩次事件的萩原研二聽得一頭霧水。

  松田陣平察言觀色:「不能說?理由和你剛才不願意告訴我們的原因有關?是同樣的秘密?原來如此。」

  他從奈緒的神情中讀到自己想要的信息。

  「剛才那個男演員和你好像是故交。既然牆壁被毀確實和你有關系,那主動站出來說謊的他一定知曉這個秘密。那個抱著貓的青年和你們熟識,他也知道這個秘密吧?果然。」

  奈緒笑容僵硬:「松田,你在瞎猜什麼呢?」

  萩原研二啞然失笑。

  雖然看得出宮本有在努力控制面部表情,但她控制力不足,在應激反應下的細微表情很直白,讓小陣平趁機套出了許多信息。

  「我會自己調查出這個秘密的。」松田陣平做出總結。

  「別!」奈緒忍不住制止他。

  「知道這個秘密對你來說有危險?不,是我們會有危險?哦?光是知道就可能帶給我們危險的秘密嗎?」松田陣平躍躍欲試,「好像很有趣。」

  奈緒總算發現松田陣平是根據什麼進行推測的,捂住自己的臉。

  她不該聽松田一直往下說的!反正她不打算把事情真相告訴兩人,敷衍他們幾句又如何!

  萩原研二憐憫地看了奈緒一眼。

  現在才反應過來,遲啦!

  「這次我站小陣平哦。雖然你覺得這個秘密對你來說沒危險,但我不這麼認為。今天,你是生命受到威脅才動手的吧?啊,看來我猜對了。所以,我覺得我們有必要知道這個秘密。我們不希望自己一無所知,放任你遭遇危險。」

  奈緒欲哭無淚。她都捂住臉了,為什麼萩原研二還是猜中了!

  雪鷹叫道:「奈緒,快跑!」

  她的這兩個朋友觀察力極強,推理能力一流,再待下去,它怕奈緒的所有秘密會在他們的火眼金睛下抖得一干二淨。

  奈緒大叫一聲:「我去赴約了,再見!」狼狽而逃。

  她發誓,日後若這兩人再在她面前提起相關話題,她一定二話不說,轉身就跑!

  「啊,詐出來了,她今天果然遇到了危險。小陣平,這次,我們聯手破解這個秘密吧?」

  盡管萩原研二洞察力超強,也無法通過被遮擋得嚴嚴實實的臉看穿奈緒的表情。不過,他終究還是通過其他手段獲得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好。可惜之前沒有把握機會觀察宮本的神情,還不清楚那東西究竟是不是活物。」松田陣平有些遺憾。

  「線索足夠了。你們之前聊的什麼兩次事件、神秘朋友的事情晚點告訴我,現在,我們去找宮本的那兩個故交套套話吧!」

  兩人意見達成一致。

  奈緒去找那個帶著貓的青年,他們的目標有且僅有一人——名取周一。

  奈緒不知道兩人的行動力如此之強,但她特意向夏目貴志強調道:「我的兩個朋友看不到妖怪,我也不希望他們知道妖怪,但他們想要探究那兩面牆壁為什麼被毀的原因。如果他們找你聊天,你一定要小心,

  他們的觀察力極強。若是談到和那兩面牆壁有關的話題,先跑為妙!」

  夏目貴志露出溫柔的笑臉:「奈緒姐姐,我知道了,聽你的。」

  他特別理解奈緒的心情和做法。

  高中時,他也一直瞞著看不見妖怪的好友西村悟和北本篤史妖怪的存在。

  普通人和妖怪是兩個互不干涉的圈子,無需重疊,否則雙方都有可能受到傷害。

  他會按照奈緒姐姐說的去做。

  奈緒優先強調完這件事後,對話進入正題:「所以說,那只應該是大妖怪的三花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她看向在夏目貴志附近憨態可掬地玩著毛線團、宛如真正的貓咪、看不出半點大妖怪氣勢的肥胖三花貓。

  那個可愛的軀殼下藏著一只龐大的大妖怪,她有必要知曉它的來歷,判斷它是否會對夏目貴志不利——雖然她大致明白它對夏目貴志無害,但仍需做最後的確認。

  夏目貴志眼中充滿懷念:「那要從我回到外婆故鄉,被妖怪追趕,跑進一處祠堂說起……」

  夏目貴志把自己這幾年的經歷原原本本地告訴奈緒,沒有隱瞞友人帳的存在。

  「這麼多年來,貓咪老師一直保護著我,是我的老師、朋友和保鏢。就算友人帳上的名字已經全部歸還完畢,老師依然陪伴在我身邊。我很感激它。」

  夏目貴志的聲音裡充滿了感情。

  斑跳了起來:「我才沒有專門保護你!我只是沒錢買七辻屋的饅頭和酒,才一直在你身邊!只是順便保護你,如果你死了,誰買東西給我吃!」

  夏目貴志眼帶笑意:「是,是,等這次回去後,我再給你買七辻屋的饅頭和酒。」

  斑開心得轉圈圈:「耶!好耶!我們馬上回去吧!」

  夏目貴志搖頭:「不行,我答應過名取先生,這次要當他的助手,晚上去附近的神社看看。」

  「嘁!」

  奈緒看著一人一妖的相處模式,心底的最後一絲隱憂徹底消失了。

  她腦袋微偏,用臉頰蹭了蹭雪鷹的小腦袋:「雪鷹,他們和我們好像啊。」

  雪鷹低頭看了看斑,想到它的真身,不由沮喪道:「不,它比我強大得多。它是守護的一方,而我是被保護的一方。」

  「一樣的,雪鷹,你同樣幫了我很多。如果換做是它,它做不到的。」

  雪鷹想了想這十幾年來的生活,露出自信的微笑:「說的也是。」

  它會飛!光是這一點,那只大妖怪怎麼樣都比不上它!

  因為沒見過斑真身飛翔的樣子而誤以為它不會飛的雪鷹特別驕傲。

  大妖怪又如何?哼哼,它根本幫不上奈緒的忙。武力強又怎麼樣?奈緒一個人就能打敗所有的敵人啦!

  一人一妖兩對搭檔相處得極為融洽。

  奈緒和夏目貴志敘舊完畢後,決定出發前往爺爺奶奶家。

  不過,出發之前,她還有一個地方要去。

  她需要去找名取周一,叮囑他不要向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泄露妖怪的秘密。

  奈緒問了一圈人,找到了名取周一。

  他站在房間門口,正扭頭看著走廊的另一側。

  奈緒看到兩道熟悉的身影拐了個彎,消失在走廊盡頭。

  她心裡有些不好的想法。

  她該不會遲來了一步吧?

  名取周一收回視線,發現了奈緒,笑道:「你和你的兩個朋友是約好了時間,前後腳來找我嗎?」


第79章

  奈緒連忙問道:「你沒和他們提到妖怪的事情吧?」

  名取周一燦爛一笑:「當然沒有, 普通人不該接觸妖怪的世界。你的兩個朋友話術很厲害,不過真可惜,他們找錯人了, 我也是超一流的演員欸?想從我身上套話, 他們還嫩著呢。」

  奈緒松了一口氣, 贊同他的觀點:「確實,他們不該涉足妖怪的世界。這兩天麻煩你多留意一下他們, 別讓他們看出端倪。拜托了!」

  名取周一答應了她的請求。

  奈緒和眾人一一道別,下山去看望爺爺奶奶。

  宮本爺爺和宮本奶奶對她的到來很是歡喜,三人熱熱鬧鬧地享用一頓豐盛的晚餐。

  飯後, 奈緒出門散步,路過原本的諸伏家。

  那裡已經換了主人,掛著「諸伏」的門牌已經不在原來的位置上了。

  奈緒看了兩眼, 不再留戀, 從那裡經過。

  第二天一早, 奈緒一個人上山, 去往長野縣和群馬縣的交界處的秘密基地。

  那個小小的建築比奈緒記憶中更加矮小, 經過多年的風吹日曬雨淋後顯得更加破敗。

  奈緒沿著基地外圍轉了一圈,小心翼翼地掀開擋雨布爬了進去。

  裡面的各種雜物原封不動地擺在記憶裡的位置上, 到處都落著一層厚厚的灰塵,顯然很久沒有人到過這裡。

  奈緒有些失望。

  距離最後一次相見已經過去好幾個月, 諸伏景光仍杳無音訊,奈緒內心漸漸有些不安。

  他們失聯的時間已經快要超過他們相識的時間了。

  小景和降谷真的如他們想像中那般, 是進入了公安部門,而非真的失蹤了嗎?

  奈緒抱著微茫的希望特意來到這個僅有三人知曉的地方, 就是想找找看諸伏景光是否會在此處留下一絲訊息, 證明他如今平安無事。

  現實破滅了她的希望。

  「你們兩個一定要安然無恙啊。」奈緒喃喃道。

  當天下午, 她結束了假期,重返東京。

  第二天,奈緒在警視廳遇到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兩人神色自如地和她打招呼,沒有再追問她前天的事情。

  奈緒猜測兩人應該沒能得逞。

  若他們真的知道世界上有妖怪,沒辦法在這麼短的時間內重建好破碎的世界觀吧?

  夏目,名取君,good job!

  只要兩人不主動提起那件事,奈緒就能裝聾作啞,當做之前沒發生過兩人質問她的事情。

  至於他們有沒有放棄……普通人看不到妖怪,只要他們沒再聯系夏目和名取君,妖怪的世界對於他們兩人來說,永遠是個秘密。

  只要他們不將目標鎖定在妖怪身上,妖怪也不會對他們造成傷害。

  完美。

  奈緒重新投入到工作之中,白天正常上班,晚上主動夜巡,致力於將所有罪犯都關進監獄裡。

  她沒有忘記她的那句承諾——或許在其他人耳中只是句戲言——她想把國內所有大型犯罪組織全部鏟除掉,讓可能成為公安警察的諸伏景光和降谷零無需在黑暗中潛伏,重新走回光明面。

  無論大型還是小型的犯罪組織,其立足根本在於人。而東京,是所有有野心的大型犯罪組織避不開的地方。

  只要奈緒抓住所有膽敢在東京行事的犯罪組織成員,組織就難以在東京繼續運作下去。等組織裡只剩下小貓三兩只,無論是什麼樣的組織都難以為繼吧?

  雖然這個想法很單純,仿佛是異想天開,但只要有一絲希望在,她就絕不會放棄。

  東京很大,奈緒目前能顧及得上的範圍有限,她需要一步步實現目標。

  但是——

  「沒有汽車和開車押送犯罪嫌疑人的搭檔,真的好浪費時間啊。」

  再一次把犯罪嫌疑人扭送至警視廳的奈緒,發出了這般感嘆。

  說真的,她每晚花在路上的時間可比逮捕犯人的時間多得多。若非如此,她完全可以擴大自己的巡邏範圍。

  「要不我去考駕照吧,再買一輛車。」奈緒有些猶豫不決,「但是學車要花好長時間……」

  「磨刀不誤砍柴工,奈緒,學車吧!」雪鷹十分支持她。

  嗚嗚嗚,它終於能夠再次擁有一段可以休息的時間了吧?

  然而,它的美夢告吹了。

  「我可以幫你。」松田陣平聽說她的煩惱後,伸出食指從兜裡勾出一把車鑰匙轉了轉,「反正我晚上沒事干,閑得很。」

  「咦?你什麼時候買車了?」

  「前兩天剛和hagi合買的代步車。」

  「萩原不是想攢錢買FD嗎?」

  「沒辦法,坐地鐵上下班太不方便了……」萩原研二解釋道。

  松田陣平在一旁拆台:「Hagi說擠地鐵太毀形像,而且周末他想約女孩子出門,沒車不方便。」

  「小陣平!」萩原研二訕訕地叫了一聲,看到松田陣平一臉嬉笑表情,臉上重新掛上笑容,揶揄道,「不知是誰在地鐵裡嚇哭好幾個小孩子,最後是我哄好的。對了,還有幾個小少年對著誰一直叫『大哥』,想要當他的麾下小弟呢?」

  松田陣平笑容一僵:「Hagi!」

  「這就叫一報還一報。」

  奈緒在一旁聽得樂呵,笑完後一臉認真地問道:「真的可以嗎?每晚陪我巡邏?會不會太占用你的時間?」

  松田陣平笑道:「我沒hagi那麼忙,只要我有空的話,隨時都可以。」

  萩原研二也說:「我偶爾也能幫幫忙哦。」

  奈緒心情愉悅:「太好了!多謝你們!以後這輛車的油費我包了!」

  兩人深知奈緒為人,沒有拒絕。

  「我們的工作時間都具有不確定性,有時候晚上也要出任務。這樣吧,我們每天保持聯系,如果沒辦法夜巡,就提前和對方說一聲?」

  「好。到時候也約定好時間和地點。」

  「就這麼定了!」

  奈緒開開心心地許下約定。

  太棒了,有好友和車子在,她晚上無需再白白消耗許多時間,就連巡邏範圍也能適當擴大了!

  雪鷹:「……」美好的假期離它而去了。

  看著奈緒歡喜的背影,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面面相覷。

  萩原研二一臉無語:「……她對我們真沒戒心啊,這麼快就忘記之前的事了?不會以為我們這陣子沒找她套話,就當我們已經放棄了吧?還是篤定我們發現不了那個秘密?」

  「或許兩者都是。她的那兩個故交確實不好套話,一個讓人分辨不清真假,一個發現套話苗頭就跑得飛快。」松田陣平想起黃昏之館裡那兩人的表現,表情有些奇怪。

  那天晚上,他們想要再找那兩人談話時,兩人一起神秘失蹤,讓撲空的他們情緒異常復雜。

  他們有理由懷疑兩人是在躲他們。

  萩原研二嘆道:「宮本她忘了,她才是破綻最多的那個人啊。從你之前說的事情可以推測,那個秘密的線索就在她身上。近距離觀察她一陣子,或許那個秘密就無處遁形了。」

  「宮本把那個秘密藏得越深,越讓人好奇呢。我會把觀察到的信息和你共享,一起解開這個謎題。」

  「這次就靠你了。為了不引起她的懷疑,我不能老是出現。」

  「誰讓hagi你老是約女孩子見面。沒關系,閑著也是閑著,解謎也挺有趣的。」

  奈緒不知道兩人在背後談論了些什麼,神采奕奕地開始下午的工作。

  從今天開始,她夜巡的效率將有質的飛躍。那些習慣在夜晚裡作惡的不法分子們不知道,他們即將迎來此生最大的噩夢。

  當晚,吃過晚飯後,松田陣平按時開車前往指定地點。

  奈緒打開車門鑽進副駕駛座,系上安全帶,為松田陣平指路:「一直往前開,車速不要太快。」

  她打開車窗,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不放過任何訊息。

  出色的動態視力讓她不會錯漏附近發生的不和諧畫面,靈敏的聽力為她捕捉到風裡的每一絲聲音。

  松田陣平開著車緩慢地駛向奈緒指示的方向。

  他有些驚訝,除了範圍比較廣,且沒有限制在主干道上,宮本奈緒的夜巡居然和一般巡警沒什麼兩樣嗎?

  為了保持專注力,奈緒沒有和松田陣平聊天。

  松田陣平一邊開車,一邊悄悄關注奈緒的行為舉止。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她工作時的樣子。

  奈緒的表情格外專注,比在警校時的任何時候都認真。她的眼珠子不停地左右轉動,每次轉動時都會快速地眨一次眼睛,仿佛在切換眼前畫面,莫名有種電視轉台的即視感。

  松田陣平的嘴角帶上一抹微笑。

  他開著車帶著奈緒駛過一條條街道,一直沒等到奈緒喊『停車』的聲音。

  這是一個和平的夜晚。

  奈緒在深夜結束了這次巡邏:「抱歉,會不會有些無聊?」

  松田陣平聳肩:「不會,開車是男人的浪漫,兜風的感覺挺好的。」

  就是開車太慢,他有點不得勁。

  另外,沒有意外同時意味著沒有收獲,他沒能得到任何一條有價值的信息。

  不過,他有的是時間,總會遇上機會的,他不急。

  松田陣平把奈緒送回家後,返回租房。

  萩原研二正在洗漱,有點驚訝:「你們巡邏到這麼晚?難怪宮本『工作狂』的名聲響徹刑事部,連我都略有耳聞。」

  「嗯。今晚沒有收獲,明天繼續。」

  次日夜晚,松田陣平如約而至。

  汽車駛進夜色裡。

  但今晚和昨晚不同。

  當松田陣平開車經過一條小巷時,奈緒喊了一聲:「停車!」

  松田陣平快速而平穩地把車停在路邊。

  奈緒匆匆解下安全帶,衝進附近的一條小巷子。

  完全沒有發現異常的松田陣平緊盯著那條小巷子。

  小巷子裡發生了什麼事?他需不需要下車幫忙呢?


第80章

  松田陣平剛打開車門, 就見奈緒從小巷子裡拎出一個昏迷不醒的男子。

  只見男子身上銬著兩幅手銬,一副銬住他的左手和右腳,一副銬住他的右手和左腳。奈緒手裡攥著兩幅手銬的鐵鏈部分, 提著他向松田陣平走來。

  男子四肢並攏, 仰著腦袋,頭隨著奈緒走路的姿勢一點一點。

  松田陣平不禁聯想到故事書裡被人捆綁在木棒上准備架到火上烤的乳豬, 忍不住想笑:「他犯了什麼事?」

  「是個可恥的強-奸犯,剛才正打算對一個女士行不軌之事。你幫忙把他送回警視廳,他手腳被銬住,就算車上醒來, 也沒辦法做出危險舉動,你盡管開車。」奈緒表情鄙夷, 把一個包丟到副駕駛座上, 「這是罪證。我去把那個女士送回家。你從警視廳出來後再聯系我吧。」

  松田陣平收斂笑容,往那條小巷子瞥了一眼:「好。」

  他看著奈緒打開後座車門把男子丟了進去,轉身走回小巷子,啟動汽車前往警視廳。

  等他在警視廳裡停下, 想要把車內的犯罪嫌疑人拖下車,才發現奈緒忘記把手銬鑰匙交給他了。

  「啊。」

  松田陣平用眼睛估測男子體重後, 覺得自己沒有宮本那等臂力, 可以輕易把男人提到樓上,還是不要為難自己的好。

  什麼?用抱的?沒有這個選項, 他可不想把人生中第一個公主抱奉獻給一個男人, 還是一個犯罪嫌疑人。

  松田陣平果斷把男子鎖在車內,上樓到搜查一課把值班刑警叫下樓。

  「宮本小姐托你送過來的?你和宮本小姐剛才在一起?!」值班刑警關注的重點完全偏移, 「為什麼你們那麼晚還在一起?!」

  松田陣平無言:「……只是幫她開車押送犯罪嫌疑人。」

  工具人啊, 那沒事了。

  值班刑警和松田陣平一起把犯罪嫌疑人扛上樓。

  松田陣平轉述了奈緒的話, 並把犯罪嫌疑人的背包轉交給值班刑警,開車去找奈緒。

  按照之前打電話確認過的所在地點,松田陣平找到了奈緒。

  ——在宛如車禍般的現場。

  一輛擋風玻璃全碎的小轎車橫亙在馬路上,奈緒正半跪在副駕駛座上俯身拎著司機的衣領來回搖晃,松田陣平看到司機都快翻出白眼來了。

  「宮本!快松手!」松田陣平趕緊出聲救人。

  奈緒被喚回理智,松開司機的衣領。

  司機大口喘氣,在奈緒惡鬼般的目光下身體蜷縮成一團。

  「這家伙居然酒駕!要不是現在大半夜的,鬼知道會出什麼事!」奈緒滿腔怒火,衝司機喊道,「不想要命的話給我找個地方安靜地離世,別給其他人添麻煩!他們和你不一樣,都很珍惜自己的性命!」

  生命很珍貴,對這種不遵守交通規則、心存僥幸卻害人害己的家伙,奈緒氣到爆,一時間口無遮攔,什麼話都往外說。

  「喂喂,宮本,你是警察耶,說這種話……說得太對了!」松田陣平表示贊同。

  酒駕的危害誰都知道,因此懲罰力度極大。哪怕駕駛前只喝一口酒,司機也得立刻入刑。

  能被奈緒在沒有儀器檢測的情況下認定是酒駕,想必這輛車的駕駛軌跡一定不正常。

  松田陣平沒有親眼看見奈緒是怎麼制止這個司機的,但想也知道,要攔住一部高速行駛且行進路線漂移不定的汽車,她一定冒了很大的風險。

  奈緒嘴上說兩句又怎麼了?他都想揍對方一拳。

  「發生什麼事了?啊,是宮本同學……呃,不對,宮本警官,晚上好!」一個女交警聞訊趕到,看到在場的奈緒,有些驚喜地叫出聲了。發現自己稱呼不對,趕緊改口

  。

  「晚上好,藤田警官。請檢測一下,這個司機酒駕。汽車的前擋風玻璃是我為了強制停車打碎的。」奈緒一五一十地告訴對方。

  「我知道了。」藤田警官從警用機動車上下車,拿出呼氣式酒精檢測儀,准備檢測司機是否酒駕。

  她剛走近小轎車,還沒拉開車門,就聞到一股濃郁的酒臭味從擋風玻璃處往外飄。

  無需檢測,她就明白對方一定是酒駕。

  但是,該走的程序還是得走。

  她打開車門,把酒精檢測儀湊到司機嘴邊,示意他呼氣。

  司機一臉天崩地裂的表情,卻只能乖乖服從。

  藤田警官看著酒精檢測儀上顯示的高數值,倒抽一口冷氣。

  好家伙!這人何止酒駕,絕對是醉駕!

  「這家伙交給我處理吧,這輛車也是。宮本警官,近幾個月辛苦了!」藤田警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這是我們的工作才對,反倒一直麻煩你幫忙……」

  「舉手之勞,不用道謝。他們在我面前亂來,總不能放任不管吧?」奈緒衝她一笑,推開副駕駛座的車門走下來,「交給你了,我去其他地方看看。」

  「好的,宮本警官再見!」藤田警官朝她用力地揮了揮手臂。

  奈緒揮了揮手,坐回松田陣平車上。

  「她之前叫你同學,和我們同期嗎?」松田陣平啟動汽車,目光在後視鏡上那個漸遠的身影上停留了一瞬,「我對她沒有印像,你最近剛認識的?」

  「對,她和我們同一屆畢業。」奈緒點頭,「我偶爾會抓到幾個交通違章司機,和交通部打過幾次交道,就和她認識了。除了她,我還認識交通部另外幾個和我們同一屆的警官。」

  僅僅只是認識嗎?藤田警官激動的臉龐浮現在松田陣平腦海中。

  回想起警校時奈緒的所作所為及名氣,他置之一笑,對此不予置評。

  松田陣平以為當天晚上的剩余時光將輕松度過,沒想到又遇到兩個差點大打出手的路人。

  奈緒熟練地上前拉架,出示警察手冊,教育了兩人一番後把他們放走。

  松田陣平有些不敢置信:「東京的治安那麼糟糕嗎?」

  一晚上連遇三件事,未免太多了吧?

  奈緒發自內心地問道:「唔……這不是挺正常的嗎?」

  長年累月夜巡的奈緒表示,一晚上發生三件事有什麼好奇怪的?況且,三件事在開端之時就被她及時解決了,沒有出現任何傷亡。

  松田陣平:「……什麼?這叫正常?」

  是他太久沒在夜晚出行,導致他對東京的治安情況有什麼誤解嗎?

  「對啊。」奈緒點頭,「像昨天那樣沒有發生任何事件的情況倒是比較少,你多陪我夜巡幾天就知道了。」

  松田陣平啞然。

  作為警備部機動隊爆-炸-物處理班的一員,他的任務只有處理炸彈,完全不知道其他部門的工作居然如此繁多……等等,上次hagi生日會上,宮本和伊達班長好像聊過這個話題,說是這些年案件數量大幅度上漲?

  話說回來,他們班出任務的次數好像也不少?

  松田陣平對東京這座城市有了新的認識。

  回去後,松田陣平向萩原研二叮囑道:「東京的夜晚不太平,以後你晚上出門時小心一點。」

  「你遇到什麼事了?」萩原研二一臉懵。

  松田陣平把晚上遇到的事情告訴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笑著擺擺手:「巧合啦,一定是巧合。這裡只是東京的一小塊地盤,怎麼可能每天都發生三兩起事件?你說的還只是晚上。對了,事情有進展嗎?」

  「沒有,一切正常,沒發現宮本的行

  為有任何可疑之處。」

  至於她對那些犯罪嫌疑人下手比較狠這件事,他很能理解。

  「也是,看她之前把秘密捂得死緊的樣子,如果那麼容易就暴露的話,她哪敢和你一起行動?」萩原研二想了想,「她的那個神秘朋友在警校期間只和她聯絡過兩回,估計不會輕易露面。」

  松田陣平同意他的看法。

  他私下裡密切關注奈緒的表現,並在接下來一段時間內大開眼界。

  其一,在於所遇事件的數量之眾及犯事種類的豐富程度。

  他們夜巡時,每晚遇到大大小小的事件在0-5件不等。除了之前的強-奸-犯、醉駕者之外,松田陣平還見到了殺人犯、縱火犯、勒索犯、強盜、詐騙犯、綁架犯、小偷等等犯罪者,以及無需入刑的酗酒鬧事者、打架鬥毆者等擾亂公共秩序的人,犯事種類各異。

  其二,在於認識奈緒的警察的數量之多及其分布範圍之廣。

  她是搜查一課的成員,搜查一課的全部成員認識她很正常。但是,搜查二課、搜查三課同樣熟識她,就連鑒識課、生活安全部、交通課等其他部門都有很多人認得她。作為一個剛入職的底層菜鳥,奈緒的知名度出乎意料的高。

  每次他幫忙移交犯罪嫌疑人時,一提起奈緒的名字,接手的警官就會露出料事如神的表情,好像在說:「果然沒猜錯,是她逮捕的犯罪嫌疑人呢。」

  松田陣平的夜晚生活變得特別充實,每天不是在上班,就是在協助奈緒巡邏的路上。

  萩原研二偶爾幫過奈緒幾回,大為震驚:「雖然早有耳聞宮本是個『工作狂』,但沒想到她竟然敬業到這個地步!她不需要個人娛樂時間嗎?」

  松田陣平不知道該擺什麼表情才好:「我也問過她這個問題,她說,她的樂趣就是逮捕犯人……」

  萩原研二:「……辛苦你了。」

  松田陣平:「……沒辦法否認這一點呢。」

  他現在每天晚上只有臨睡前才能摸一摸心愛的修理工具,過一過拆卸的癮。

  天知道,現在每次出任務拆解炸彈時,他有多開心!

  這都是他想要知曉宮本奈緒秘密付出的代價。

  他忍!

  松田陣平的耐心迎來了一線曙光。

  在某天夜裡巡邏時,奈緒做出了不同以往的舉動。

  在喊松田陣平停車後,她下車有一陣子,卻沒有帶回任何犯罪嫌疑人,而是表情凝重地給了松田陣平一個具體地址,催促他:「快去這個地方!」


第81章

  松田陣平沒有過問一句話, 載著奈緒火速前往目的地。

  奈緒坐在車上,把剛才在店裡購買的一堆金屬徽章從包裝袋裡拆出來,掰掉後面的別針, 收在身上的各個口袋裡。

  松田陣平轉眸看了奈緒一眼。

  金屬徽章?她剛才下車只是為了買這些東西?她現在分明很急……

  松田陣平腦海中突然劃過一枚沾了血嵌在牆上的巡查徽章。

  在外守一事件中,她曾將巡查徽章當作武器, 難不成……她在做戰鬥准備?能讓平常光靠拳腳就能解決案件的宮本准備武器, 事情似乎很嚴重。

  事情確實不小。

  雪鷹剛才通過超小型對講徽章緊急聯系她。

  自從得到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的協助後, 奈緒使用徽章時謹慎了許多。

  她把徽章的音量調得極低,低到松田陣平坐在她身邊都聽不清楚徽章裡傳出的聲音——在她受傷修養的那段時間裡, 她拜托阿笠博士重新調整徽章, 增加了這一檔音量。

  若雪鷹那裡發現案件,它會用徽章聯系她,先按照兩人約定好的暗號啄兩下徽章,然後發送摩斯密碼,簡略告訴奈緒它看到什麼類型的案件,犯人有幾個,對方持有什麼武器,事情是否緊急, 以及犯人所在位置。

  若事情並非十萬火急, 奈緒就會不動聲色地指引松田陣平往那個方向開車, 縱然車速慢一點, 也耽擱不了幾分鐘。

  此次情況不同。

  雪鷹告訴她, 它看到有人在一棟建築的樓頂上架起一杆狙-擊-槍。此外,那個男人還拿著其他槍-支,它提醒奈緒多准備一些攻擊武器。

  奈緒平時攜帶的「武器」只有幾顆小小的鵝卵石, 只好下車去補充一些臨時「彈藥」。

  她原本想買玻璃彈珠, 可又擔心有人會通過這個特征挖出她以前隱藏的身份, 特意改用金屬徽章。

  金屬徽章的邊緣磨得圓潤,但質地堅硬,不影響奈緒使用它時的殺傷力。

  作為子彈的替代品,金屬徽章比鵝卵石耐用,更加無可挑剔。

  在汽車抵達目的地前,奈緒向松田陣平吐露部分實情:「犯罪嫌疑人手上持有武器,十分危險。你送我過去後,不要輕舉妄動,盡快開離這片區域,等我聯系你後再過來。」

  松田陣平聽完奈緒的話,分析道:「以你我的近戰能力,如果只是普通的武器,你不可能這麼忌憚對方。連靠近都不敢讓我靠近,犯罪嫌疑人手上拿的是遠程武器?木倉嗎?」

  「……是。」奈緒心不甘情不願地承認了。

  「所以,沒有攜帶左輪手木倉的你,決定靠這些金屬徽章和對方戰鬥?你瘋了嗎?」松田陣平點剎降速,「為什麼不直接報警,叫你那些同僚們過來?如果無法說服我,我就直接帶你離開這裡。」

  奈緒很頭疼,她就不該說的!

  但是,不說的話,她又怕不清楚狀況的松田陣平會因為擔心她偷偷跟在她身後不小心中了流彈,畢竟她剛才表現得太急切了,而松田陣平又有前科。

  「那樣來不及,犯罪嫌疑人手裡的狙-擊-槍不知對准了誰,晚一步可能就有人死在槍-口下!而且,不能打草驚蛇。你知道的,我很厲害,而且我比你想像中更加厲害,金屬徽章在我手裡不會比子彈差,真的!你的觀察力很強,應該可以分辨出我沒有說謊吧?」

  松田陣平從奈緒毫不遮掩的表情上辨明了她說的話的真偽,並發現她的手放在開門拉手上,已經做好了跳車的准備。

  她的決心是如此的堅定,以至於松田陣平無法拒絕她。

  他狠狠一咬牙,重新踩下油門。

  「謝謝。」奈緒露出開心的微笑。

  松田陣平繃著

  臉,沒有給她任何回應。

  汽車平緩地停在那棟大樓下面,待奈緒下車後,又平緩地啟動,開向遠方,沒有引起樓頂男人的疑心。

  奈緒看著車子離開,笑了笑,緩步走進大樓。

  汽車行駛到和那棟建築平行的一棟建築背面,停下。

  「可惡!」松田陣平握起拳頭狠狠往下一砸,卻在方向盤上空停了下來。

  沒有攜帶手-槍的他缺乏遠戰能力,無法和奈緒並肩作戰。在即將到來的戰鬥中,若他強行參戰,只會成為累贅,除了拖後腿連累奈緒,他起不到任何作用。

  松田陣平沒有忘記警校時期的那次爆炸事件。

  雖然奈緒口口聲聲說她得到他的提醒才及時逃跑,但是若沒有他,誰知道她會不會在下一秒就反應過來那是炸彈的倒計時聲,從而逃走?

  事實上,為了救他,她消耗的時間不止一秒。而且,為了護住他,她受了重傷。

  松田陣平不允許自己再拖累她,所以,他必須離開那個地方,以免奈緒分神。

  他抬頭仰望前方,目光仿佛能夠穿透眼前的這棟建築,直接投射到那棟建築的頂樓。

  奈緒的速度很快,說不定此時此刻,那裡已經展開了一場激戰。

  「只要不打草驚蛇就行了吧?既然沒辦法一起戰鬥,至少要幫忙掃尾。」松田陣平拿起手機。

  他猜得沒錯,奈緒速度很快。

  一進門,她就和雪鷹取得了聯系,確定犯罪嫌疑人仍在頂樓,還在等待獵物落網。

  雪鷹告訴奈緒:「天台的門被他反鎖住了。」

  奈緒點頭:「等下我直接踹開它。你現在回到頂樓,我馬上上去,你隔著門告訴我他在門的幾點鐘方向,以及他距離門的距離。對了,要注意你自己的位置,小心別被門砸到。等我們交戰時,你躲遠一點,別誤入戰場。」

  「我知道了。」雪鷹撲騰著翅膀飛上樓。

  奈緒進入樓梯間,宛如貓兒一般,沒有聲響地快速上樓。

  這棟樓不算高,僅有六樓,奈緒沒一會兒就站在了通往天台的木門內。

  門外,雪鷹提高嗓門如復讀機般反復喊道:「2點鐘方向,5米位置……2點鐘方向,5米位置……2點鐘方向,5米位置……」

  奈緒在腦內模擬了一下犯罪嫌疑人的位置,朝門鎖位置猛地一踹,把木門踹開了。

  在木門敞開的瞬間,她鎖定敵人的位置,憑借極好的動態視力,兩指夾緊一枚金屬徽章,朝全身黑衣的犯罪嫌疑人的右手飛射而去:「不許動,警察!」

  金屬徽章沒有建功,空射進牆裡。

  犯罪嫌疑人顯然不是菜鳥,在意外發生的一剎那果斷放棄狙-擊-槍,側身撲倒在地,從腰間摸出一把手-槍,抬手給了奈緒幾槍。

  他的槍-法極准,子彈直射奈緒眉心、心髒及腹部位置。

  奈緒早已不是多年前對熱武器懵懂無知的小女孩,近距離面對子彈仍面不改色,本能地判斷出它們的軌跡,迅速臥倒,躲過了子彈。

  犯罪嫌疑人還沒造成動用狙-擊-槍殺人的犯罪事實,但非法持-槍及襲警的罪名足夠奈緒下狠手反擊。

  犯罪嫌疑人比她之前遇到的槍-戰對手要厲害得多,非但槍-法好,在這麼近的距離內也展現出非同一般的反應速度和敏捷身手,顯然作戰經驗豐富。

  在這種情況下,為了盡快擒獲對方免除後患,奈緒不打算太過手下留情了。

  她一邊倒下一邊反手射出三枚金屬徽章,這次的目標是對方範圍更大的軀體位置,並封鎖住他身軀的左右移動路線。

  犯罪嫌疑人面對三枚金屬徽章竟沒有移動,不知何時從何處又摸出一把手-槍,兩只手-槍同時對准她

  開了槍,子彈接連不斷地射向奈緒。

  奈緒猛地扭身,撲倒在地,快速翻滾幾圈,躲過幾枚子彈。

  在這期間,她聽到犯罪嫌疑人悶哼了一聲,顯然被金屬徽章射中了。

  奈緒停下翻滾,發現犯罪嫌疑人滾回到狙-擊-槍附近,已經扔下手裡兩把小手-槍,正拿起一把霰-彈-槍。

  不好!霰-彈-槍是威力較大的短射程武器,火力又猛,極適合現在的場合。

  奈緒有些後悔自己最初過於輕敵,想要活捉犯罪嫌疑人並繳械,沒在一開始用金屬徽章毀掉目所能及的幾把槍,現在只能想辦法躲過霰-彈-槍的攻擊。

  她看到旁邊的木門,靈光一閃,雙手握住木門邊緣,手上發力,把它從門框上硬生生扯下來,用力地向犯罪嫌疑人砸去。

  □□的子彈全數擊中木門。

  木門在犯罪嫌疑人視線內放大,遮擋住他的視線。

  他慌忙往旁邊一滾,強忍著痛楚滾出木門的攻擊範圍。

  木門狠狠地砸在地上,彈起,多出幾條裂紋。

  為了躲避木門,犯罪嫌疑人的移動路線僅有兩條。通過他的動作,奈緒判斷出唯一的可能性。

  奈緒沒有錯過這個機會,一邊站起身子,一邊雙手並用,朝犯罪嫌疑人射出剩下幾個金屬徽章。

  敵人的槍-支太多,她擔心對方還在哪裡藏了槍。所以這次,奈緒沒再留手。

  犯罪嫌疑人手中的霰-彈-槍被奈緒射中,碎裂開來。與此同時,他身上也中了奈緒幾擊。

  奈緒補刀,用備用的鵝卵石廢掉他的四肢行動能力。

  霰-彈-槍從他手上掉了下來。

  他躺在血中,試圖移動手腳,卻是枉費力氣。

  犯罪嫌疑人之前因激戰摔落在地上的手機突然響了一聲,屏幕亮起。

  奈緒向手機走去。

  犯罪嫌疑人更加激動地掙扎著,滿臉的絕望。突然,他的臉色平靜下來,眼神裡充滿視死如歸的覺悟。

  奈緒內心有種不好的預感,飛速奔上前就是一腳,把他踢暈了。

  她返身撿起手機,點開屏幕,發現剛才收到的是一條短信:【Calvados,目標出現,立即執行任務。——Gin。】


第82章

  Calvados?Gin?

  奈緒對這兩個名字有點印像。

  她拉出記憶, 進行倒帶——找到了。她剛入職時抓捕那個連續殺人犯曾去酒吧喝酒,回家後被雪鷹科普了一番失身酒知識,順帶知道了一些酒的名稱, 這兩個名字她恰好看到過,都是酒名。

  奈緒往上翻短信, 沒翻動。

  她退出之前的短信,進入收件箱,發現裡面很干淨, 只有剛才收到的那條短信孤零零地躺在裡面。

  有把酒名當成代號的意識、具備拿到眾多槍-械的能力、口吻宛如上級的短信、需要執行狙擊任務、被謹慎清空的收件箱,統合所有已知線索, 奈緒猜測這個犯罪嫌疑人絕非歸屬於小打小鬧的犯罪組織。

  她似乎,逮到了一條大魚?

  奈緒戴上手套, 把所有槍-械收集到一起, 看著所有戰利品,內心有點發涼。

  好家伙, 一把狙-擊-槍、一把霰-彈-槍、一把來-福-槍、兩把小手-槍……不對。

  奈緒發現犯罪嫌疑人左腰處的出血量太少,被金屬徽章貫穿的衣服不自然地鼓起。

  奈緒掀開他的外套一看, 發現外套內側有個暗袋,裡面藏著另一把小手-槍。金屬徽章卡在槍-管上, 只有射穿槍-管的一小截徽章刺入他的皮肉。

  奈緒小心翼翼地把小手-槍連同金屬徽章一起放入槍-械堆裡。

  雪鷹在戰鬥結束後飛回老位置,看著那堆槍械不由吐槽道:「這人是軍火走-私販嗎?」

  誇張,真是太誇張了, 影視上都不敢這樣演。

  誰家的狙-擊手出任務准備一大堆近戰熱武器?他的職業自豪感呢?

  奈緒沒有get到點, 一本正經地回復雪鷹道:「應該不是。」

  她打電話給松田陣平,對方秒接:「宮本?是你嗎?你沒事吧?」

  「嗯, 松田, 是我。放心, 我沒事,犯罪嫌疑人已束手就擒。其他的話之後再說,我得趕緊打電話叫救護車……什麼,救護車已經到了?沒聽到聲音啊?哈?我同僚也在?好,我等你們。」

  奈緒探出腦袋,確定樓下沒有停泊任何車。但很快,她看到從不遠處開來好幾輛車子,裡面夾著一輛標志明顯的救護車,打頭的是松田陣平的小汽車。

  松田陣平停車後,急匆匆下了車就往公寓裡跑,見電梯停在5樓,扭身就往樓梯上衝。

  奈緒嘴裡的「沒事」和普通人評判標准不同,上次卷入爆炸案中受了重傷,在她口中一樣屬於「沒事」的範疇。

  雖然電話裡她的聲音仍中氣十足,但她都打算打電話叫救護車了——

  松田陣平衝進沒了門的公寓頂樓:「宮本!你——」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奈緒站在朦朧的夜色裡,看起來平安無事,一臉輕松地朝他打招呼:「喲,松田,你來得真快。」

  松田陣平上下打量奈緒一番,確認她並非在逞強,這才松了一口氣,轉而觀察起四周情況來。

  他的目光被躺在她身旁地上的一個男人吸引住了。只見他姿勢怪異,一動不動地壓在幾灘反光的液體上。

  松田陣平看著宛如凶殺案的現場,覺得那個男人似乎可以直接拉到太平間去:「他……還活著嗎?」

  奈緒有些慶幸:「我檢查過了,他沒有傷到要害,不會死的。」

  她射出武器時刻意回避了犯罪嫌疑人的要害,但目標一直在不斷移動,她無法保證對方不會將自己的致命部位送到武器下面。

  幸而對方殘存了些微運氣,沒有受到不可挽回的傷害。

  松田陣平心下微松,還好沒弄出人命來,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他的視線離開

  地上的男人,往旁邊掃去。

  今晚的月亮被濃厚的雲遮擋住了,視野很差,松田陣平難以看清周圍的東西。

  他抬起腳步,邊走邊看。

  地上、牆上凌亂地分布著許多處彈孔及狹長的裂縫,明顯是兩人對戰時武器的殘留痕跡;從門框上脫離的木門掉落在距離門框約五米處,上面分散著好幾個彈孔,木門上摔出好幾條又長又深的裂縫。

  光是看到這些戰後痕跡,松田陣平就能感受到這場戰鬥有多激烈。

  他的目光繼續往旁邊移動,定住了。

  他看到奈緒堆在一起的槍-□□支斷裂的□□讓他聯想到木門上的多處彈孔。

  宮本剛才就是靠著幾枚根本稱不上「武器」的金屬徽章和一個擁有多種槍-支的危險分子對戰的?!

  宮本真的像她表現出來的一樣,全身而退了嗎?

  松田陣平情緒激動地跑回奈緒身邊,握住她的雙肩:「宮本,你真的沒事嗎?別騙我!」

  奈緒安撫他道:「我沒騙你,我是真的沒事,子彈根本沒接觸到我……真的,我發誓!」

  她的表情十分真誠,沒有一絲作偽的痕跡。

  搜查一課的刑警正好走進公寓樓頂,看到松田陣平抓著他們搜查一課的美女刑警的肩膀不放,沒好氣地衝他大喊:「喂,你快放開宮本小姐!」

  松田陣平盯著奈緒不躲不避的眼睛看了幾秒,松開了手。

  「宮本小姐,你沒事吧?」奈緒的幾個同僚把她團團圍住,把松田陣平擠出圈子。

  目暮十三朝奈緒點了點頭:「宮本君,辛苦你了。犯罪嫌疑人——快把犯罪嫌疑人放到擔架上!」

  他看到一旁犯罪嫌疑人的慘樣,下巴都快掉下來了,趕緊招呼隨車的醫生護士把擔架放到犯罪嫌疑人邊上。

  醫生、護士們看到犯罪嫌疑人的模樣,「嘶」了一聲,拒絕了刑警們的幫助,親自動手,小心翼翼地把犯罪嫌疑人抬到擔架上。

  「目暮警部,犯罪嫌疑人有自-殺傾向,要小心他尋死。」奈緒強調道,找她的同僚們要物證袋,「這個犯罪嫌疑人極有可能是大型犯罪組織的成員之一,押送過程中請務必小心。」

  目暮十三滿臉嚴肅地點頭,吩咐一個部下去准備一些預防人自殺的道具。

  奈緒把犯罪嫌疑人的手機裝進物證袋,伸手一指旁邊的角落:「有沒有大一點的袋子?那些槍-支太大,裝不進來。」

  搜查一課的警部及刑警們這才發現牆角處的眾多槍-支,頓時目瞪口呆。

  松田陣平摩拳擦掌:「交給我吧,我可以馬上把它們全部變回零件裝進袋子裡,等回到警視廳再重新拼裝起來。」

  他的提議被否決了,有備而來的刑警們拿著一個大袋子,把幾把槍的子彈退出來後,全數裝進袋子裡。

  目暮十三突然叫道:「宮本君!」

  「是,目暮警部?」

  「你今晚有帶槍嗎?」

  「沒有,今天任務結束後已經上交了。」

  目暮十三捂住胸口,有點喘不上氣:「你赤手空拳和攜帶許多近戰熱武器的犯罪嫌疑人進行戰鬥?」

  他原本以為奈緒只是去對付一個沒有近戰武器的狙-擊-手罷了,雖有點風險,但憑借奈緒的近戰能力不成問題,哪知道對方居然帶著那麼多槍-支?奈緒現在能站在他面前真是叨天之幸!

  他看得分明,槍-支裡有一把霰-彈-槍!就樓頂這點距離,霰-彈-槍的威力能把人射成馬蜂窩的!

  目暮十三後怕不已,作為當事人的奈緒卻只是一臉認真地糾正他的說法:「並非赤手空拳,我有帶武器的,就是這個——啊,這個是備用的,還有金屬徽章。」

  目暮十三

  看著奈緒手裡的鵝卵石,差點一口氣沒上來:「宮本君!」

  「是,目暮警部?」

  「今天你早點回去休息,壓壓驚,改天我再和你聊、一、聊!」目暮十三加重語氣。

  靠這麼點小東西就敢正面剛上持有熱武器的犯罪嫌疑人,目暮十三發現自己的部下需要加強一下安全教育。

  松田陣平舉雙手贊成。

  奈緒不明所以,應道:「沒事,我等會兒再回去。」

  站在她的角度上看,她此次的行為並不算魯莽。鵝卵石和金屬徽章在她手裡等同於子彈,她確實准備了充足的武器。

  至於犯罪嫌疑人持有那麼多且威力巨大的近戰武器的確出乎她的意料,但這是意外情況,任誰都無法預料。

  目暮十三心梗了一下,沒在奈緒臉上看出任何驚恐的表情,揮揮手隨她去了。

  目暮十三派兩個部下護送犯罪嫌疑人去醫院,交給他們兩個任務。其一,監視犯罪嫌疑人,防止他自殺;其二,防止其同伙劫人。

  剩下的刑警們分為兩隊,一隊在樓頂偵查現場,一隊去樓下挨家挨戶安撫被之前連綿不斷的槍聲驚嚇到的受驚居民。

  奈緒向目暮十三彙報此次案件的情況,巨細無遺,只是在被問到她是怎麼發現狙-擊-手時,頂著松田陣平充滿壓迫力的目光,用一句「偶然看見公寓頂樓狙-擊-槍瞄准鏡的反光,湊巧發現的。」糊弄了過去。

  負責偵查現場的刑警們豎起耳朵,一邊聽奈緒講述她和犯罪嫌疑人的對戰過程,一邊將她的話和現場痕跡一一對應上,不由得敬佩起她的勇氣和實力。

  換做他們,他們沒有絲毫信心能從犯罪嫌疑人槍-口下逃走,更別說在這種逆境下迎難而上,生擒對方。

  宮本小姐真是又美又強!

  松田陣平沒有拆台,在一旁默默聽奈緒彙報情況。

  待聽到奈緒在最後提到犯罪嫌疑人收到的短信時,他突然說道:「這不是逮捕犯罪嫌疑人同伙的好機會嗎?我們可以使用他的手機發送一封任務失敗的求援短信給他的同伙,事先在約定地點埋伏好人,等他的同伙出現後擒住對方。不過,假如他的同伙剛才有關注這裡,這個辦法就無法奏效。」

  目暮十三眼睛一亮:「只要有機會成功,就值得一試。正好,因為你之前的請求,我們開的是普通汽車,穿的是便服,不會引人注目。這裡等之後再進行偵查。事不宜遲!全體都有,集合!」

  另一隊安撫居民的刑警們剛好完成任務歸來,加入了隊伍。

  奈緒順其自然地站到隊列裡。

  目暮十三朝她揮了揮手:「去去去,你沒有手-槍,這次任務沒有你的份。」

  奈緒垂頭喪氣地走出隊伍。

  目暮十三和部下們一起討論要怎麼編輯短信內容,松田陣平因剛才的建言,在這件事上有了不小的發言權。

  「只有這一條短信,我們沒辦法知道他是用什麼語氣和那個疑似上級的同伙說話的。多說多錯,短信內容必須簡短,語氣不能強硬。」松田陣平說道,「因此,這個辦法具有很多不確定性。」

  目暮十三仍是那一句話:「只要有希望成功,就值得我們試一試!」

  最後,他們定下了短信內容。

  【Gin,任務失敗,我受了重傷,請幫我。地點:XXXXX。——Calvados。】

  目暮十三打電話派另外幾個部下全副武裝後前往埋伏地點,自己帶著在場的部下們也趕往那裡。

  時間拖得越晚,短信的真實性越容易讓人質疑。他們必須以最快的速度趕過去,然後發送短信。

  然而,他們並不知道,短信的那頭是一個謹慎到極致的人,他們的計謀注定失敗。

  因為,那個男人的心裡有BOSS,有組織,唯獨沒有同伴情。

  當琴酒接到短信時,嗤笑一聲,果斷從手機裡拔出SIM卡,掰成兩段扔掉。

  伏特加驚訝地看著這一幕:「大哥?」

  「卡爾瓦多斯任務失敗,現在不是落到警方手裡就是瀕臨死亡。如果是前者,短信是個圈套,手機卡不能留;如果是後者,他也已經暴露了。像這種廢物,沒有冒險救他的價值。」

  伏特加無條件贊同琴酒的話:「大哥說的是。」

  城市的另一端,那棟公寓的頂樓,只剩下奈緒和松田陣平兩人。

  松田陣平說道:「我們走吧。」

  奈緒點頭同意。

  濃厚的雲終於被風吹開,露出深藏其後的月亮,皎潔的月光頓時揮灑向大地,照亮了公寓樓頂。

  松田陣平頭也不回地從樓頂走進樓梯間。

  奈緒提步跟上。

  雪鷹向奈緒邀功:「奈緒奈緒,今天我是不是表現得很好?能不能給我買上次我看中的那款甜品作為獎勵?」

  那款甜品味道一絕,集萬千優點於一身,唯獨有個缺點,那就是:貴。

  雪鷹幫過她無數次,現在提的要求並不過分,奈緒自然依它。

  奈緒看松田陣平已經過了拐角走下樓梯,微笑著看向雪鷹,抬手摸了摸它的腦袋和背羽,點了點頭。

  她沒發現,松田陣平正從樓梯間探出腦袋看向她,似乎想說些什麼。

  月光下的這一幕,明亮地照進他的眼裡。


第83章

  在明亮的月光下, 奈緒低垂著眼眸看向她的左肩,右手在肩膀上方十釐米左右的高度做出撫摸什麼東西的動作,手掌在空氣中劃過兩道高低起伏的弧度, 在肩膀後側不遠處停下,又重復做了幾遍,眼裡充滿了寵溺,朝那裡點了點頭。

  ——這是松田陣平眼中的畫面。

  電光石火間, 他記起警校時期和幾個好友間的一次對話。

  那次對話發生在他們和奈緒一起去參加聯誼活動回來後的夜晚。

  那晚, 他們和奈緒道別後, 在回宿舍的路上一直感慨降谷零和奈緒曾經的「舊友」緣分,萩原研二曾打趣地說了句:「不過,天降果然比不上竹馬, 宮本剛才根本看不出喝醉酒的樣子,只有作為竹馬的小諸伏發現了異樣呢。」

  諸伏景光搖頭道:「那是因為你們走在前面,沒看到奈緒的舉動。她剛才對著自己的肩膀說話, 還做出給小動物順毛的動作, 明顯是醉得糊塗了。喏,就是這樣。」

  諸伏景光扭頭, 做出和奈緒如出一轍的動作。

  記憶中,那個動作竟和松田陣平此刻看到的畫面重疊在一起,相似度極高。

  當時宮本做出這個動作,可以理解,因為她喝醉了。

  那麼,此時此刻, 意識清晰的她, 為何做出和去年醉酒後類似的動作?

  宮本的精神異常, 在日常生活中產生了幻覺?

  還是……某些未知的原因?

  松田陣平的腦海裡浮現出黃昏之館裡因不知名原因嚴重損壞的兩面牆。

  他徹底忘記剛才想對奈緒說什麼話, 失神地看著她。

  察覺到奈緒正要轉頭,松田陣平迅速縮回身子,心砰砰直跳。他強自鎮定,快步走下樓梯,不欲讓奈緒發現他剛才看到了那一幕。

  雖然目前還不太清楚那一幕意味著什麼,但直覺告訴松田陣平,他似乎觸碰到了他尋覓許久的秘密的一角。

  松田陣平裝出鎮定自若的樣子,將奈緒送回家。

  待奈緒下車後,他在車上發呆了幾秒,才開著車離開。

  奈緒惴惴不安地問道:「雪鷹,松田今天晚上是不是有些反常?他居然沒有問我是怎麼得知公寓樓頂有狙-擊-手的,也沒有確認我的傷勢……」

  奈緒早就發現了,自從自己在那次爆炸案受傷後,松田陣平對她受傷的事總有些敏感,非要確定她傷勢沒有大礙才肯罷休。

  但今晚,他只是口頭上問了她兩句,就沒有深究了?

  「是有些奇怪。」雪鷹表示贊同。

  「總覺得心裡怪怪的,有點不安啊。」

  奈緒莫名覺得有些忐忑。

  松田陣平不知道他的行為破綻百出,決定回租房整理紛亂的思緒。

  「小陣平?」萩原研二看到松田陣平,驚訝地看向手表,發現時針剛走過十點,「今天你怎麼那麼早回來?發生什麼事了?」

  松田陣平暫時放下心裡的一團亂麻,把晚上發生的事情告訴萩原研二,卻有意略去他最後看到的畫面。

  他需要理清頭緒,先確認奈緒的動作是否有特殊含義,再告訴萩原研二。

  「嘶——宮本的實力深不見底啊。可是,由於實力過於強大,她在自我保護方面太過欠缺。只要她稍有不慎,後果不堪設想。」萩原研二皺眉,「還沒查清之前的未知危險來自哪裡呢……這家伙和那兩個消失不見的家伙一樣,都讓人不省心。」

  松田陣平想起奈緒撇開他獨自戰鬥的行為:「既然沒辦法在戰鬥中保護她,就只能想辦法加強她的防御力。」

  「說得對。幸好她今晚沒事……」萩原研二發覺幼馴染神色有異,「我說錯了嗎?看你之前平靜的表情,她應該沒怎麼受傷吧?她自己不也

  這麼說嗎?」

  松田陣平這才記起自己之前想要折回公寓樓頂和宮本說的是什麼話。

  他當時是想確認宮本傷得嚴不嚴重,需不需要他送她去醫院檢查包扎,誰知道卻看到讓他難以理解的那一幕。

  「我忘了確認……」

  萩原研二點了點頭:「受到打擊忘了這件事嗎?作為一個男人卻被排除在戰鬥之外,確實很傷自尊心。我理解你的心情,小陣平。」

  松田陣平默然。

  他的確受到了打擊,但後面看到的畫面才是造成他忘記確認情況的首要原因。

  他暫時不打算和hagi提起那件事,那麼,就讓他這樣誤解吧。

  次日,奈緒從不停打呵欠的目暮十三口中得知消息,昨夜的埋伏行動失敗了。他們蹲守了一夜,沒有任何人進入他們的包圍圈。

  他們後來又發了一條短信,用詞更迫切一些。但和第一條迅速變成已讀狀態的短信不同,第二條短信直至現在,狀態依舊顯示未讀。

  上午,目暮十三抱著最後一點希望,打開定位追蹤系統撥打對方號碼,發現該號碼一直處於關機狀態。

  很顯然,那個代號為「Gin」的人並沒有上當,而且徹底切斷了最後一絲線索,他們追蹤不到對方。

  目暮十三十分遺憾,只能下令將逮捕的犯罪嫌疑人看得更嚴,希望能從他身上順藤摸瓜,剿滅他背後的犯罪組織。

  上午沒有突發案件,目暮十三安排好工作後,並沒有利用剩下的寶貴時間補眠,而是全部拿來和他的女部下「談心」,全方位科普了一遍安全教育的重要性。

  中午,奈緒頭昏腦漲地進入食堂時,又被特意等在那裡的松田陣平攔截下來。

  看到松田陣平時,奈緒的腦海裡跳出一行大字——「該來的躲不掉」。

  松田陣平果然來確認她的傷勢了。

  奈緒張開左手伸到他面前,翻覆手掌給他看,說道:「我昨天穿著長褲長袖,只在地上打了幾個滾,衣服都沒破損。這只手在地上蹭了幾下,只有微微泛紅的痕跡,當然,現在根本看不到了。你放心吧,我真的沒事。」

  松田陣平沒有聞到任何藥味,朝她發出邀請:「中午一起用餐吧。」

  「萩原呢?」

  「他在那裡。」松田陣平伸手一指。

  奈緒轉頭看去,毫不意外地看到萩原研二坐在幾個女警中間,聊天聊得不亦樂乎。

  嗯,感覺習慣了呢。

  奈緒跟著松田陣平排隊取餐,看他挑選了一處角落的位置。

  奈緒心裡一緊,另一個要命的問題要來了麼?

  她和松田陣平面對面坐下,下意識看了一眼雪鷹。

  她能否全程低頭扒飯,不和松田陣平有任何言語及眼神上的交流?

  松田陣平看向她眼神停留的位置。

  又是肩膀。那裡依然空無一物。

  若是從前,他不會多心,只會認為這是奈緒習慣性的動作,沒有包含任何意義在。

  但是現在……

  松田陣平收起復雜的情緒,揚起嘴角:「過幾天就是你的生日,你那天晚上如果沒出任務的話,有空嗎?我、hagi和伊達班長打算為你慶生。」

  咦?他想聊的不是那個不可言說的話題?

  奈緒心裡一松,想起父母之前說過的話,彎了彎眼睛:「當然。如果不介意的話,那天去我家吧?我爸媽說過可以請朋友上門一起慶祝生日。」

  松田陣平愣了一下。

  他、萩原研二及伊達航都是單獨出來工作,以至於他忘記奈緒是和父母共同生活的。

  「……當然不介意。Hagi和伊達班長那裡,我去問一下……」

  「不,我自己來吧。親自邀請人比較有誠意。」奈緒眨了眨眼,掰著手指數,「除了你們三個,我還得邀請其他朋友。小新一家、小蘭一家、阿笠博士和園子。呀,這麼一算,好多人呢。」

  松田陣平聽到一個陌生的名字。

  「阿笠博士?那是誰?以前好像沒聽你提起過。」

  「他是我的朋友,一個超厲害的發明家哦。」奈緒眉眼都在笑,「你聽我說,他發明了許多有意思的東西呢……」

  兩個人邊吃邊聊,氣氛極好。

  松田陣平一邊聽奈緒說話,一邊觀察她的每一個動作及神情。

  他發現,之前只關注她夜巡時的行為舉止的自己簡直太蠢了,線索明明一直擺在他的眼前。

  在他們吃飯期間,宮本看向肩膀的次數不下五次。

  除了最初的那一次,每吃到一種美味的食物時,她的眼裡都會放光,洋溢出幸福感,彎著眼睛看一眼肩膀,然後眼裡莫名流露出惋惜的情緒。

  此外,就是她說到要邀請朋友參加生日會時,也看了一回肩膀。

  美食?朋友?這些和她的秘密有關聯嗎?

  為了證實他的猜想,他把剛才特意買的一枚獨立包裝的和果子遞給她——那是奈緒以前曾說過好吃、之後他時不時買一個投喂給她的小甜品。

  「這次是楓葉形狀的?這家的和果子真的好精致呢,也很美味。謝啦,松田。」奈緒接過和果子,放在一旁。

  松田陣平問道:「現在不吃嗎?」

  「不了,現在剛吃完飯,等等再吃。」奈緒習慣性看了一眼雪鷹,她等下要和雪鷹對半分呢。

  松田陣平沒遺漏她的動作,心裡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待回到辦公室後,他坐在椅子上,閉上眼睛,回憶過去。

  點點滴滴的記憶流淌在他腦海裡。

  有些畫面總會不經意地留在記憶的角落裡,沒留意時無法注意到它們,但刻意翻找之下,就會顯露出一些端倪。

  松田陣平發現,自他們相識以來,宮本確實有個習慣性動作,會時不時看向自己的肩膀。

  因為這個動作如呼吸般自然,仿佛只是不經意間的一瞥,沒能在他腦海中留下深刻的印像,直到此時此刻。

  另外,他發現,宮本注視的位置並不是固定的,有時看左肩,有時看右肩。

  但是,在他們夜巡時,宮本很少做出這個動作。為什麼呢?

  細碎的線索越來越多,松田陣平覺得答案已經呼之欲出。

  綜合所有線索,他的腦海裡浮現出一只體型極小、真身不明的動物。它和宮本一樣喜歡美食,被她視為朋友,並且,她十分依賴它。它喜歡在日常生活中待在她的肩膀上,夜巡時卻極少出現。

  那是宮本奈緒眼中的一抹幻影,還是真實存在於現實中、和她的秘密密切相關呢?

  若是前者,他覺得自己作為朋友,有必要帶她去醫院看看醫生;若是後者,若是後者……

  他的腦袋有些宕機,無法往下思考。

  嗯,總之,他需要先確定前者的答案。

  只要有一個決定性的證據,他就能得到答案。

  只要他更加關注宮本的一舉一動,他相信,答案會自然而然地展現在他面前。

  因為,習慣性的力量是強大的,宮本奈緒一定會在日常暴露線索,如同今日一般。

  在接下來的幾天裡,松田陣平越發肯定自己的猜測。

  3月20日。

  松田陣平、萩原研二及伊達航三人集合後,一起前往奈緒家,按響她家門鈴。


第84章

  奈緒打開門:「歡迎過來!」

  「生日快樂, 宮本!」三人齊聲說道。

  「謝謝!」奈緒笑盈盈地收下祝福語,「請進。」

  「打擾了。」三人在玄關換了拖鞋。

  宮本夫人迫不及待地迎上前,不著痕跡地打量三人,熱情地說道:「阿拉阿拉, 你們就是奈緒在警校認識的好朋友嗎?快進來, 不用拘束, 盡管把這裡當成你們家。」

  萩原研二在另外兩人開口前搶先一步,笑眯眯地說道:「是的。您好,您是宮本的姐姐吧?哎呀,宮本,你也太見外了, 從沒有和我們提起你有個大美人姐姐呢。」

  奈緒一聲不吭,默默在一旁看他表演。

  松田陣平和伊達航硬生生地把「伯母好」三個字吞回肚子裡, 改口道:「姐姐好。」

  宮本夫人被他們逗樂了,眉開眼笑道:「不是,我是奈緒的媽媽,你們叫我伯母就好了。」

  萩原研二一臉震驚:「什麼?居然是伯母嗎?您看著這麼年輕——」

  宮本夫人捂嘴笑:「你可真會說話。都在玄關站著做什麼, 快進來。」

  三人重新和宮本夫人打過招呼,走進客廳。

  宮本先生放下手中的報紙,起身迎客。

  三人看著戴著眼鏡一臉嚴肅的男主人, 規規矩矩地向他行禮問好:「您好, 伯父。」

  宮本先生板著臉問道:「嗯?為什麼不叫我哥哥?我看起來長得很老嗎?」

  三人身體一僵, 表情凝固。

  奈緒噗嗤一笑。

  宮本夫人笑著推了推促狹的丈夫的肩膀:「阿娜塔, 你嚇到孩子們了。」

  宮本先生推了推眼鏡, 展顏一笑:「歡迎來我們家參加奈緒的生日會, 請坐。」

  三人抹了把虛汗:「哈哈, 謝謝。」

  宮本的父親和他們想像中不一樣呢。

  奈緒正式為雙方做了介紹。

  三人雙手遞上見面禮, 然後把生日禮物送給奈緒。

  奈緒接過三份包裝精致、頗有重量的禮物盒子,有些好奇:「我能打開看一看麼?」

  「當然可以。」

  奈緒按收到禮物的順序,先拆開伊達航的禮物:「哇,好多甜品!伊達,謝謝,你也很懂我嘛!」

  伊達航爽朗一笑:「不客氣。」

  他把目光轉向另外兩份禮物。

  跟奈緒相處久了,他們都知道奈緒是個吃貨。看兩個盒子的大小,難不成他們送的也是美食?

  奈緒拆開松田陣平的禮物,愣了一下:「這是……臂盾?」

  松田陣平點頭:「便攜式防彈臂盾。」

  奈緒想起前幾天的那場戰鬥,如果有防彈臂盾在,她可以直接用它擋住子彈,無需再四處躲藏,能更加快速地逮捕對方。

  她知道對方一直很擔心她的安危,有點感動:「謝了,松田。」

  萩原研二見狀笑了一下。

  奈緒拆開他的禮物,不由笑了:「防彈衣?你們兩個果然是幼馴染,想法很相近呢。萩原,多謝啦。」

  有了這兩樣東西,她防御力大增,夜巡時遇到危險的概率大幅度降低。

  「還是你們想得周到,我之前根本沒想過要裝備這些防具。」奈緒彎了彎眼睛,「你們三個人的禮物我都很喜歡,謝謝。」

  宮本夫婦看著這兩份特別的禮物,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女兒的工作那麼危險嗎?讓朋友又是送防彈臂盾又是送防彈衣的。

  但現在不適合問這個。

  宮本夫人整理好表情,露出笑臉:「晚餐准備完畢,大家入座吧。」

  「咦?」松田陣平環顧四周

  ,除了他們和奈緒一家,他並沒有看到其他人的蹤影,「宮本,你不是邀請了很多人麼?」

  「我邀請得太晚了,他們都不在東京。」奈緒一個個數過去,「小學前兩天放假,小新一家去了他們的夏威夷別墅度假,園子邀請小蘭一家去她家的豪華游輪,現在在海上游玩,阿笠博士外出旅游順便去看望他的朋友。所以,只有你們三個人應邀啦。」

  餐桌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美味佳肴,最中間位置擺放著一個大蛋糕。

  眾人圍著餐桌坐下。

  宮本夫人在蛋糕上面插上蠟燭,點火,熄滅一樓所有的燈。

  燭光在黑暗中躍動,照亮周圍一圈人的臉孔。他們帶著笑容,手掌有節奏地打著節拍,為奈緒共同唱一首生日祝福歌曲。

  奈緒收到來自親人和好友的生日祝福,身心愉悅。

  生日歌畢,她閉上眼睛,十指交叉握緊置於胸前,虔誠地許下三個願望。

  第一個願望,願她的雙親一生幸福,長壽安康。

  第二個願望,願她失蹤的兩個好友平安無事,早日回到陽光下,無需做違心事。

  第三個願望,願她所有的朋友都能無災無難,未來壽終正寢。

  她睜開眼睛,一口氣吹滅所有蠟燭。

  掌聲響起,餐廳的燈光重新亮起,眾人開始享用美味的生日蛋糕及晚餐。

  只要有萩原研二在,氣氛分分鐘活躍起來。

  他繪聲繪色地為宮本夫妻講述奈緒的警校生活,特別是她是如何在體育祭和術科大會上大展身手征服當屆警校生的,以及她在生活中零零碎碎的一些趣事,包括她在聯誼會上吸引了所有女孩子的關注以至於他們幾個男生相對無言的囧事。

  當然,他很識趣地跳過畢業前夕奈緒和兩個炸彈犯之間的兩次交鋒,以及她憑借巨力做出的某些壯舉。

  松田陣平及伊達航在一旁偶爾補充幾句。

  宮本夫妻聽得津津有味。

  他們的女兒不擅長描述生活中的趣事,畢業後只用三言兩語就概括了她的警校生活:「我在警校學到很多,還結交了五位同期好友,他們都很照顧我。教官思想有些頑固,但同班同學都很友好。嗯,其他班的同學也挺友好的。」

  能借此機會了解女兒的警校生活,他們都很高興。

  而且,他們也想知道,旁人是怎麼看待自己女兒的。

  奈緒聽得一臉懵:「哈?征服?你說得太誇張了吧?崇拜?有這回事嗎?她們只是好奇而已吧?」

  宮本夫妻朝奈緒擺了擺手:「你乖乖吃飯啊,別插嘴。」

  他們聽得興致高漲的時候,突然被奈緒插一句話進來,跟潑了冷水似的,簡直敗興。

  天大地大,父母最大,今日的壽星只好埋頭專注於眼前的美食。現在,唯有美食能撫慰她受傷的心。

  松田陣平一多半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奈緒身上,見她手短,有時夾不到遠處的食物,便拿著公筷幫她夾了幾回,免得她還要起身。

  奈緒朝他笑了笑,細細品嘗起母上大人的手藝。

  嗯,雖然從小吃到大,但還是覺得很美味呢。

  眾人一邊聊天一邊用餐,賓客盡歡。

  晚餐結束後,幾人轉移至客廳繼續聊天。

  宮本夫妻談興正高,聊著聊著開始炫耀起女兒:「她呀,從9歲開始就開始學棒球,她的教練一直誇她是天才。她曾經參加過很多次比賽,和隊友拿回幾次冠軍。後來,有個棒球豪門高中看中她,極力邀請她轉學去那所學校,被她拒絕了。在那之後,她就放棄棒球了,說是失去了興趣。」

  「哦?」三人有些意外,「沒聽她說過呢。」

  「她以前可熱衷棒球了,每天棒球棒不離手,後

  來放棄棒球時,我們都很驚訝。現在,家裡還保留著她的那幾根棒球棒和幾個獎杯呢。」

  「獎杯?棒球比賽冠軍不是只有一個獎杯嗎?」

  「她的隊友們說能贏比賽,她的功勞極大,把獎杯交給她保管。你們想看嗎?」

  三人不好意思打斷宮本夫妻的興頭,順著他們的意思點了點頭。

  說實話,他們大致猜到奈緒為什麼會放棄棒球。

  以奈緒的力氣、速度、眼力而言,棒球太簡單了,沒有任何挑戰性。他們懷疑奈緒隨手就能打出一個本壘打,把自己的興致打沒了。

  宮本夫人起身,准備到奈緒房間把東西拿下來。

  奈緒卻招呼三人跟上:「東西放在我房間裡,你們隨我過去看吧。」

  宮本夫妻&三人:「啊?」

  奈緒歪頭:「你們不是想看嗎?」

  三人連忙擺手:「那是你的房間,讓我們幾個男生進去不太好吧?」

  奈緒疑惑道:「有什麼不好的?我的房間又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

  三人有些騎虎難下,踟躕地看了眼宮本夫妻。

  兩人想了想,沒有制止。

  反正他們都在場,怕什麼?

  一行人進入奈緒的房間。

  三人以為奈緒的房間應該挺中性風的,沒想到她的桌上、床上都擺著幾個可愛的毛絨玩偶。

  這和奈緒平常樸素的外在形像差太多,三人瞪大了眼睛。

  奈緒發現他們在看玩偶,從床上撈起一只有點像芥子前輩的兔子玩偶,抱在懷裡用臉頰蹭了幾下:「這些玩偶很可愛吧?」

  可愛是可愛,但是……

  松田陣平遲疑地問道:「你喜歡玩偶?」

  「可愛的東西我都喜歡。」奈緒不否認。

  三人沉默。

  他們突然發現宮本不為人知、像個普通女孩子的一面呢。

  「東西在這兒。」宮本夫人打開一個櫃子。櫃子裡用一個隔板分為上下層,上層較淺,放著幾個用透明玻璃罩住的獎杯,下層較高,豎著擺放著幾根長短不一的棒球棒。

  宮本夫人拿出獎杯和棒球棒,一一和他們介紹這些東西:「這是奈緒第一根兒童棒球棒,她就是靠著它拿到第一個獎杯……」

  松田陣平看著那些棒球棒,覺得有點別扭。

  經過仔細觀察,他找到了原因。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這幾根棒球棒似乎有一點變形?

  是因為宮本當時太小,擊球時沒控制好力道的緣故嗎?可是,擊球會造成這種形狀的變形嗎?

  松田陣平疑惑地看了眼奈緒。

  他的視線不經意間掃過一樣東西,突然被它吸引了注意力。


第85章

  那是擺在奈緒床頭櫃上的一個造型精致可愛的木質鳥屋。

  他進入奈緒房間時, 由於角度的問題,視線被床上靠近它的一個大型毛絨玩偶擋住,他沒能第一時間發現它。現在, 他移動了位置, 這個鳥屋完全暴露在他的面前。

  它的長、寬、高都不足20釐米,外形是用一根根小圓木棍搭建起來的小木屋,上面仿做了小木門和小木窗,木門左上方嵌著一盞小壁燈, 正上方有個容鳥兒進出的圓孔。

  在那個圓孔裡, 一只北長尾山雀的毛絨小玩偶正探出半個身體看著外面, 仿佛它剛剛正在屋子裡休憩,被他們的動靜驚擾後偷偷探出腦袋觀察情況的樣子。

  木屋和小玩偶都很可愛, 兩者結合在一起達到1+1>2的效果, 可愛值翻倍。

  但是,松田陣平感覺到一絲不自然。

  那個鳥屋的大小和純粹的微縮型裝飾擺件不同, 若把塞在圓孔處的小玩偶取出來,確確實實可以供小型鳥類居住。

  退一步來說,若它真是一個單純的擺件, 為何不將它擺放在桌上,而是置於床頭櫃上?

  床頭櫃面積不大, 一般人都習慣在上面放置些日常用得到的小物品,或者小台燈、相框之類, 而小鳥屋的體積並不算小。

  是他多心了?還是……

  一副畫面突如其來,浮現在他腦海裡。

  松田陣平記起在月光下, 奈緒虛懸在肩頭十釐米高度左右的手掌。

  若把那只毛絨玩偶放在她的肩膀上……

  松田陣平腦內模擬出奈緒的手掌從它腦袋撫至背羽的動態圖, 手掌的兩段弧度和他記憶中嚴絲合縫, 重疊在了一起。

  這僅僅只是巧合嗎?

  松田陣平目光定定地看著那個鳥屋, 把它的模樣深深記入心裡。

  他的腰間被人用手肘輕輕捅了一下。

  松田陣平轉頭,發現是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悄悄地給松田陣平使了個眼色,讓他專心聽宮本夫人說話。

  在聽別人講話時轉開腦袋,又擺出一副發呆的樣子,確實是件極其失禮的事情。

  松田陣平趕緊收回心神,眼睛重新看向那些獎杯和棒球棒。

  那些棒球棒,真是越看越覺得奇怪……

  三人很守禮,沒有四處打量奈緒的房間。待宮本夫人講述完奈緒過往的棒球成就後,三人立即回到客廳。

  特別喜歡秀女兒的宮本夫人拿出一本相冊,裡面全是奈緒的照片。她把相冊拿給他們看,一臉「我女兒超可愛超漂亮」的炫耀表情。

  奈緒的照片並不多,但每年至少有三兩張照片,把她的成長過程完整地記錄下來。

  譬如嬰幼兒時期白白嫩嫩仿佛易碎瓷器、睜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向鏡頭的奈緒——三人看了看一旁依然白白嫩嫩卻如同行走的大殺器的奈緒,不禁感慨生命的神奇。

  譬如小小的奈緒抱著奈良公園的小鹿不撒手的照片——三人分明在小鹿臉上看到逃脫不得的驚恐神情,有點同情它。

  譬如身高不足現在肩膀高度的奈緒穿著棒球服揮動棒球棒的照片,其中一張照片抓拍的角度極為巧妙,恰好把奈緒沒來得及放下棒球棒的姿勢及棒球飛過外野護欄的一瞬框進同一個畫面裡——三人毫不意外,果然是全壘打。

  譬如半大的奈緒僵著身體,說是抱不如說是捧著一個黑發藍瞳幼童的照片——三人有點稀奇地看著照片裡手足無措的奈緒,覺得有些好玩。

  譬如已經成年、穿著漂亮和服的奈緒在爛漫的櫻花樹下恬靜微笑的照片,風吹拂起她的長發,美得像從畫裡走出的大和撫子——三人揉了揉眼睛,看了看身穿休閑服的奈緒,再揉了揉眼睛,看了看照片,簡直不敢

  相信照片裡的人是她。

  他們看著奈緒的相冊,仿佛見證了她的成長。

  奈緒百無聊賴地玩著懷裡的兔子玩偶。

  只要有人來家裡做客,她母親必然會拿出這本相冊,這是雷打不動的流程之一。她早些年還覺得尷尬,現在已經徹底沒了感覺。

  等三人看完相冊,滿足了宮本夫人的炫耀欲後,奈緒才重新和他們說上話。

  這場生日宴在將近夜晚時分才結束。

  奈緒將三人送至門口:「晚上你們能過來,我很開心,真的。」

  三人笑道:「你開心就好。」

  「一路順風,再見。」

  「再見。」

  奈緒目送他們坐進車內,遠去。

  奈緒回到客廳,發現她的雙親並沒有各做各的事,擺出一副正在等她的架勢。

  奈緒歪了歪腦袋:「爸爸,媽媽,有什麼事嗎?」

  宮本先生推了推眼鏡:「奈緒,你的朋友們為什麼會送你防彈衣和防彈臂盾?你經常遇到持槍的犯罪分子嗎?」

  奈緒神色自如地搖了搖頭:「沒有。他們只是擔心我遇到危險罷了。」

  她回答得問心無愧。她工作的幾個月間,白天和夜晚的所有時間加起來,總共也才遇到幾個持槍的犯罪嫌疑人,哪裡稱得上經常?

  宮本先生不知道女兒對「經常」的標准和一般人截然不同。他熟悉女兒的神情,知道女兒沒有撒謊,對此安心了不少。

  宮本夫人仍不放心,再三追問道:「真的不會很危險嗎?我看電視裡,搜查一課的警官們經常面對窮凶極惡的罪犯,動不動就受傷——」

  「哎呀,那都是電視裡演的,我和他們能一樣嗎?你看,我好好的呢。」奈緒擼起兩只袖子和褲管,展現出完好無損的四肢給她看,「沒有任何傷口吧?連傷疤都沒有呢。」

  她沒說謊哦,她和電視裡的那些警官不一樣,面對罪犯時可不會輕易受傷。

  宮本夫人總算放下心來,撫著胸口:「那就好,那就好,看到那兩件禮物時,嚇死我了。今天是你生日,晚上就不要再出門了,好好睡一覺,啊?」

  「我知道了。」奈緒乖巧應道。

  宮本夫人轉身去廚房清洗碗筷,奈緒切了一小塊蛋糕,拿著它上樓回到房間。

  她鎖好房門,把蛋糕放在桌上,對雪鷹說道:「抱歉,晚上餓了你那麼久,趕緊吃吧。」

  雪鷹從她肩膀飛向書桌:「沒事,只是晚一點吃東西罷了。奈緒,生日快樂!」

  奈緒笑了:「謝謝,這是你晚上第二次的生日祝福了。」

  在剛才唱生日歌時,雪鷹也加入了大合唱,只是它的聲音只傳入她一個人的耳朵裡。

  雪鷹一邊吃蛋糕,一邊和她聊天:「松田和萩原那兩個家伙真不錯,竟然想到給你送防彈臂盾和防彈衣。補全防御力這塊短板後,你的戰力又提高啦!」

  奈緒頜首:「多虧了他們,我以前一直沒想過買這些防具。燈下黑呢。」

  「是啊。」雪鷹點頭。

  雪鷹和她聊了幾句話,就沉浸在美食之中,顧不上開口說話。

  奈緒托腮,靜靜地看著它啄食蛋糕,想著另一個即將迎來生日的朋友。

  她心想:我的願望一定要實現啊。

  雪鷹吃完蛋糕,一臉饜足:「酒足飯飽後,當然要睡覺啦!奈緒,晚安!」

  它飛到奈緒床頭櫃上的鳥屋上空,用爪子把堵在入口處的北長尾山雀玩偶抓出來丟到一邊,自己鑽進圓孔裡,窩進裡面用干草和棉花築成的溫暖小窩裡。

  舒坦!

  「晚安。」奈緒把玩偶擺正,洗漱後入睡。

  今晚,她將久違地早睡一回。

  樓下,宮本夫妻正竊竊私語著。

  宮本夫人有些欣慰:「奈緒的三個朋友都不錯,萩原風趣,松田體貼,伊達爽朗,的確都很照顧奈緒。生日禮物送防彈衣和防彈臂盾有些出格,但是萩原和松田沒在意這些,是真的把奈緒當成好朋友,比起別人對自己的看法更看重奈緒的安危。伊達也是,他很懂奈緒的喜好,送的那些甜品精挑細選過,確實是奈緒最喜歡的。」

  宮本先生附和道:「這樣的朋友確實難得。萩原顯然極懂人情世故,卻仍然送了不合時宜的禮物,可能是擔心其他時候送這麼貴重的禮物,奈緒不肯接受吧?至於松田,我的看法和你不一樣。他有些桀驁,特立獨行且隨性,不像是個體貼的人。他應該沒考慮太多,只是覺得該送這份禮物,就直接送了吧。」

  「可是,他在餐桌上很體貼,還幫奈緒夾菜。一個平常不體貼的人變得體貼,難不成?」宮本夫人眼睛一亮,又暗了下去,「不對,他們三個看著奈緒的眼神沒有那種熾熱感,應該都對奈緒沒有那方面的心思吧。唉,我們家女兒這麼漂亮能干,怎麼就沒有優秀的孩子喜歡她呢?」

  「現在是這樣,不代表以後也是這樣。不知道為什麼,松田好像很在意奈緒,今晚一直留意她的一舉一動,才會幫她夾菜。」宮本先生分析道:「奈緒沒對他的行為表示驚訝,反而有點習以為常,說明他平常做過類似的舉動。嘴巴很甜的萩原反倒不同,對奈緒親近卻不親密。」

  「你的意思是……」

  「松田無意間習慣照顧奈緒了。如果沒有半點好感的話,一般人不會這麼照顧朋友吧?其他兩個人可沒像他這樣。不過,他應該沒察覺自己的感情有些微妙吧。」

  「阿娜塔,如果松田以後喜歡奈緒,你不反對他們在一起嗎?」宮本夫人指了指隔壁,「山田先生恨不得用棍子把追他女兒的臭小子趕跑呢。」

  宮本先生失笑:「那是因為他女兒談戀愛老是被人騙。如果松田能把奈緒的榆木腦袋敲開,我反倒要謝謝他。」

  宮本夫人逗趣道:「如果他未來上門提親呢?」

  宮本先生笑容一收,把臉一板:「八字沒一撇的事,談什麼未來?」

  宮本夫人抿著嘴笑。

  「阿嚏!阿嚏!」松田陣平連打兩個噴嚏。

  他揉了揉鼻子:「誰在想我呢?」

  他翻了個身,眼前浮現出之前看到的那個鳥屋。


第86章

  3月21日, 春分節。

  奈緒隨著父母去掃墓,祭拜祖先。

  墓地裡人山人海,有的墓前人來人往、供品繁多, 有的墓前冷冷清清、無人祭拜。

  奈緒拎著裝滿清水的水桶,幫著父母一起衝洗擦拭墓室和墓碑。然後, 他們在墓前左右兩側放上兩瓶鮮花,再擺上水果、酒水、食物等各類供品。

  最後, 是集體默哀致敬。

  在所有步驟裡, 奈緒只有在擺供品時最用心。

  因為,亡者們只有盂蘭盆節那幾天可以回到現世, 其余時候都在彼世。掃墓只是個儀式,其中真正有用的唯有他們供奉給先人的供品。

  這些供品雖無法送到先人身邊, 卻會直接送至簡易地獄。供品夠多時, 亡者們會得到相應的減刑待遇,無罪或者罪行較輕的亡者接受一次刑罰後就能上天國或者轉世投胎。

  因此, 在默哀時,奈緒的心情根本沉重不起來。多奉上一些供品, 就是她對先祖的最大敬意。

  掃墓結束後, 奈緒回家研究起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送的兩份禮物。

  兩件東西分別有五六斤左右, 全部穿戴在身上相當於負重十幾斤, 若防彈衣再加上防彈插板,重量足有二十斤左右。

  但這點重量對奈緒來說不值一提, 她更在意他們的實用效果和使用方式。

  防彈衣的話,實用效果單一顯著——可以防彈,使用方式簡單明了——穿在身上。

  奈緒主要想研究松田陣平送的防彈臂盾。

  它和防彈衣不同, 攻防兼備, 可以開發出各種不同的用法。

  可攻——它比普通的鐵棍硬度更高, 可以變相當成武器使用;可守——可防子彈、刀劍等威力強大或鋒銳的武器。

  問題是,她沒使用過這東西,用得不是很順手,需要訓練一下。

  說到訓練,有一個地方挺合適的。

  奈緒脫掉防彈衣,戴著防彈臂盾去了那裡——網球俱樂部。

  網球俱樂部裡的自動發球機可以發射出不同速度的網球,時速20-140km/h,發球間隔最快可調為1.5s,可以從不同角度發球,還有眾多出球線路。

  雖然它的速度及衝擊力遠不及子彈,但只是練習臂盾的使用熟練度,則綽綽有余。

  為了增加網球的威力,奈緒特意站在發球機前約一米處。

  她給網球發球機設定落點隨機,頻率調到最快。剛開始為了適應,她設定發球時速為100km/h,打算稍微適應後再調為最高時速。

  一米的距離足夠網球形成方向、高度不同的軌跡線路,銜接的兩顆網球間也足以拉開一定的橫向距離。

  雖然間隔1.5s的時間略有些長,但奈緒不挑。

  有目前這個條件就不錯了,難不成她還能找人朝她開槍進行實戰不成?

  奈緒啟動網球發球機進行訓練,腳步變換不停,用臂盾擊飛一個個網球。

  松田陣平不知道奈緒拿著他的防彈臂盾在干什麼,此刻的他,正躺在租房裡補眠。

  昨夜,那個鳥屋時不時浮現在他面前,引他不斷進行思考。

  鳥屋,奈緒的動作,神秘的信息靈通的聯系人,撞壞黃昏之館牆壁後消失不見的未知生物……這些零散的線索之間似乎存在什麼關聯,但松田陣平硬是無法把它們完整地串聯在一起。

  他試圖單獨把其中兩個線索拼接在一起,得到了各種各樣的假想。但若再往其中加入另一個線索,所有的假想都變得支離破碎,無法構成框架。

  線索鏈缺失了最關鍵的一環,任松田陣平如何整合信息,都沒能得到能夠說服他的結果。

  他想了許久,直至陽光透過窗簾照

  進房間,才發現不知不覺間月亮升了又落,天已經大亮了。

  松田陣平的肚子應景地鳴叫起來。

  他從床上爬了起來,洗漱後隨意往肚子裡填了點食物,好讓它不再鬧騰。

  松田陣平看了看時間,現在時針指向七點的位置。

  今天是春分節,全國放假,無需上班。

  他感覺腦袋有些昏昏沉沉的,便順應自己的內心,躺回床上補覺。

  至於掃墓?他和萩原研二的家鄉距離東京極遠,想在一天之內來回一趟費時又耗神,故而根本沒有回去的打算。

  松田陣平合上雙眼,強行把盤旋在腦海中的一個個影像清空,放空大腦,好不容易才睡了過去。

  「小陣平?」

  過了一會兒,萩原研二推開門,想問松田陣平要吃什麼早餐,卻發現他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臉上有明顯熬夜的跡像。

  萩原研二躡手躡腳地走出房間,把門輕輕關上,搖了搖頭:「嘖嘖,這是熬通宵了嗎?痕跡這麼明顯。又拆解東西玩了一晚上嗎?」

  自從和奈緒搭檔夜巡後,松田陣平的個人時間被壓縮得極短。每逢周末,他總是會在夜巡回來後折騰自己的興趣,時常到凌晨兩三點才入睡——反正第二天不需要上班。

  昨晚,他顯然比以前更晚入睡,萩原研二一下子就聯想到他的愛好。

  「小陣平也太拼了,宮本的秘密藏得極深,一時半會兒哪裡解的開?他打算一直這樣下去嗎?」萩原研二自言自語,「我陪她夜巡了好幾次,沒發現過任何端倪,小陣平也一樣。我們會不會找錯了方向?」

  意外發現了好幾個線索的松田陣平仍處於睡夢中,眉頭緊鎖,仿佛在夢中遇到了什麼難以解決的難題,並不知曉幼馴染的想法。

  萩原研二說著又搖了搖頭:「宮本的生活太單一,除了上班、夜巡外,其余時間不是去工藤宅,就是在家裡。若想得知她的秘密,這是唯一能接觸到她的途徑。」

  他嘆了一口氣,去樓下用過早餐,回房間做自己的事情。

  松田陣平睡得極不安穩,睡眠時斷時續,似睡似醒。等他醒來時,已是下午三點。

  他揉著仍有些昏沉的腦袋,伸了個懶腰,走向客廳。

  萩原研二的房門大開著,裡面沒有人。

  松田陣平拿起手機,果然從裡面翻到萩原研二發給他的一份郵件。

  【客廳裡放著一份便當,你起床後自己拿到微波爐裡加熱。我下午約了人一起看電影,晚餐你自己解決。】

  Hagi有時候真像個老媽子。

  松田陣平內心不由得吐槽。

  他把便當放進微波爐裡加熱,草草地解決了午餐。

  然後,他把目光移向自己心愛的修理工具箱,舔了舔嘴唇。

  想不通的事情先放一邊,下午沒事,果然還是要過一過拆卸器械的癮。眼前的微波爐就是個好玩具呢!

  等萩原研二回到租房,發現松田陣平把租房裡能拆的電器全部拆了個遍,所有的零件散落一地,房間裡壓根沒有下腳的地方。

  萩原研二哭笑不得地看著他:「小陣平,通宵了一個晚上還不夠嗎?快把這些東西拼回去,我有重要的情報要告訴你。」

  松田陣平倏地轉向他,從他含笑的眼眸中得到自己想要的訊息:「宮本的事?給我二十……不,十五分鐘,我馬上把它們拼好。」

  他一邊說,一邊從散亂的零件中快速地挑選出同屬於一件電器的所有零件,然後把它復原,手指快到出現殘影。

  「你吃過晚飯了嗎?果然沒有啊。我去樓下給你買,你要吃什麼?」

  松田陣平不客氣地點餐道:「鰻魚飯。」

  「沒問題。」

  萩原研二去樓下打包了一份鰻魚飯,來回花了不到十五分鐘。

  松田陣平正倚著門等他,接過飯盒:「你發現了什麼?快說說。」

  「不急,進屋說。」萩原研二跟著松田陣平進了客廳,發現屋裡的電器已經全部歸位。

  松田陣平坐在客廳座椅上,打開飯盒,拆開一次性筷子:「我開動了。」

  萩原研二坐在他對面,開門見山:「我今天約見的是刑事部搜查三課的一位學姐……」

  松田陣平邊吃飯邊吐槽:「你膽子真大,刑事部總共沒有幾個女孩子,你還敢去約人,不怕被那些男刑警們套麻袋嗎?」

  萩原研二義正詞嚴:「我只是在加深同事間的情誼……這不是重點。小陣平,你知道警視廳裡有個流傳多年的傳說嗎?關於夜色裡的正義魔術師——『X』的傳奇故事。」

  「『X』?這個代號起得夠隨便的。」松田陣平搖頭,「沒聽說過。這個人和宮本有關系?」

  「不要急,你聽我慢慢說。學姐告訴我,大約十七年前,米花町出現了一個神秘的義警『X』。」萩原研二繪聲繪色地說道,「X每天晚上都會在米花町的各條街道巡邏,將一個個犯事的不法分子打暈後報警,但從不現身。警視廳裡沒有人見過X,也不知道X的真身,包括那些不法分子。因為X使用了變聲器,他們甚至不清楚對方是男是女。」

  「十七年前?那時宮本剛五歲吧。不用管我,你繼續講。」松田陣平暗想,宮本夜巡的行為和對方頗有些相似。

  萩原研二繼續說道:「X從不在犯罪嫌疑人身上發泄怒氣,只是將他們打暈。最初時,那些被打暈的犯罪嫌疑人身上必然留有約17釐米長度的奇怪淤青,痕跡有些像鞋印。而且,那種淤青的長度每年都有微妙的增長。大約十三年前,淤青增長至約19釐米。同樣在那一年,淤青形狀變了,變成明顯的棍棒痕跡。棍棒的痕跡粗細不一,前後粗細略有差異,但力道比以前輕一些。」

  「噗——」松田陣平噴飯。

  幸好他及時扭過頭,米粒沒噴到對面的萩原研二身上。

  「這個消息果然有些刺激嗎?你先吃飯吧,吃完我再說。」

  「吃什麼吃?」松田陣平把筷子擱到一邊,抽出一張紙巾擦了擦嘴巴,「你繼續說!」


第87章

  松田陣平在心裡推算了一下日期。

  十三年前, 宮本正好9歲。

  如果他記得沒錯的話,17釐米至19釐米確實落在5-9歲的正常小女孩的腳印長度區間吧?

  另外,棒球棒的確是一頭粗一頭細的。宮本的母親說過什麼來著?宮本從9歲開始學棒球?

  難怪宮本的棒球棒都略有些變形, 如果他沒猜錯的話,它們不僅是用來擊球的, 還被人拿來抽人啊!

  宮本的怪力看來是天生的,小小年紀就放得倒大人。

  「約三四年前, X使用的武器變成了玻璃彈珠——沒錯, 就是店裡面賣的那種普通玻璃彈珠——據說還曾射穿犯人的身體,然而玻璃彈珠上沒有留下任何指紋。」

  松田陣平瞬間聯想到在之前對戰持槍犯罪嫌疑人時, 被宮本當成武器使用的金屬徽章。在那場戰鬥中,金屬徽章居功甚偉, 宮本就是靠著它抓住了犯罪嫌疑人。

  與此同時, 宮本曾經說過的一句讓他覺得奇怪的話從他記憶裡浮現出來。

  在去年他們幾人聚餐時曾遇到投毒案件,被他當場識破的那個犯人手手指上塗著膠水隱藏指紋。當時宮本曾無意識說過, 這一招她很熟……他當時覺得怪異,但沒有深究。

  如今回想起來, 這句話有了合理的解釋。若非宮本經常做出同樣的事情, 她為什麼會那麼熟悉這一招呢?

  「在前年的後半年, X徹底銷聲匿跡, 自此不再出現。」萩原研二講的故事暫時告一段落,調皮地朝松田陣平眨了眨眼睛, 「小陣平,你想到什麼?」

  「會問出這種話,說明你已經有答案了吧?」松田陣平反問萩原研二, 「Hagi, 昨晚你果然也注意到那些棒球棒了?」

  「哈哈, 那麼明顯的痕跡,想不在意都難吧?今天學姐說起這個故事時,我差點嗆了水。她講得越詳細、提供的線索越多,我就越來越能把X和宮本重合起來呢。

  「其他人只知道宮本力氣大,但不清楚她的力量上限有多犯規,所以沒想到一個五歲的小女孩能做到這種事,哪怕宮本有很多地方表現得和X相似。

  「住在米花町,習慣夜巡,力氣極大,逐年遞增的腳印型淤青長度……其實,宮本留下了很多線索。只是,大家太容易被常理禁錮住思維,又極易因燈下黑原理忽視近處。

  「真不知道宮本當時小小年紀,為什麼就開始執著於把不法分子送進監獄?看多了英雄片的後遺症嗎?」

  萩原研二對此表示疑惑不解。

  「大概是因為她想成為『正義的伙伴』?我們最初不就是這樣認識他們三個的嗎?不過,這都是題外話。Hagi,剛才的故事應該還沒結束吧?怎麼可能僅僅因為沒有人見過她、發現她的真實身份就稱她為『魔術師』?」松田陣平盯著萩原研二的眼睛,「在這之前,我們根本沒聽說過『X』的事跡。宮本是『X』的事可算不上你口中的重要情報。」

  「哈哈,瞞不過你呢,小陣平。」萩原研二哈哈一笑,然後端正了表情,「她被警視廳的同事們稱為『魔術師』,是因為她曾經好幾次並非打電話報警,而是使用紙條報警——紙條被她用不知名的手法送到值班警察面前——據說是憑空出現在半空中,就在值班警察的眼皮子底下。在那之前,沒有人發現紙條的蹤跡,就連警視廳裡眾多監視器都沒拍到它在顯現之前的畫面。」

  「這就是『魔術師』稱呼的來由?聽起來確實有點像魔術師。」

  「是啊,而且誰都勘不破她的送信手法。學姐說,當值的警察檢查過值班室的每一個角落,沒發現任何機關的痕跡。」

  「她是怎麼做到的?」松田陣平百思不得其解。

  萩原研二聳了聳肩:「我也猜不

  透。但是,你不覺得這種場景有點眼熟嗎?那天,在黃昏之館內,我們聽到兩聲巨響後很快就趕了過去,走廊的另一側也有人趕來。按理來說,撞壞黃昏之館兩面牆的那只未知生物只能從這兩個方向逃跑,但是沒有人見過它,它仿佛憑空消失了。」

  松田陣平若有所思:「確實有些相似。」

  莫非這其中運用了什麼特別的魔術手法?連警察們都被巧妙地騙了過去?

  不對,宮本藏著掖著的秘密僅僅只是她是「X」以及她會使用魔術嗎?得知這兩個秘密怎麼可能導致他和hagi有危險,以至於宮本閉口不言?

  「哦,對了,剛才漏說了一處細節。」萩原研二補充道,「之所以把她稱呼為「魔術師」,還有一個至關重要的原因。送信事件時,警視廳內沒有發現任何小鳥的蹤跡,但紙條上卻有明顯的小型鳥類的爪痕……小陣平?」

  松田陣平「蹭」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小型鳥類,鳥屋,宮本的動作……這三個線索串聯起來了!

  松田陣平喃喃自語:「當排除了其他的所有可能性,剩下的那個即使再不可能,那也是真相。」(注1)

  所以,並非是宮本產生了幻覺。她確實養了一只小鳥,卻以不知名的手法把它的存在隱藏起來,即使近距離接觸,也讓人發覺不了?

  她是怎麼做到的?這其中又牽涉到什麼秘密?

  松田陣平有預感,他抓住了問題的核心。只要破解出小鳥的秘密,所有問題將迎刃而解。

  「夏洛克·福爾摩斯的名言。你有線索?」萩原研二敏銳地察覺到松田陣平的反應意味著什麼,反過來問松田陣平。

  得出月光下的那一幕並非宮本幻想的結果後,松田陣平不再隱瞞,把他知道的信息原原本本告訴萩原研二。

  「……原來還有這事?看不見的小鳥嗎?那天看到鳥屋時,我以為那只是她的喜好比較特別……」見多識廣的萩原研二恍然大悟,突然想起下午和搜查三部的女警一起觀看的妖怪電影,「看不見?妖怪嗎?哈哈,怎麼可能,我想到哪去了——」

  話未說完,萩原研二的笑臉僵住了。

  松田陣平剛剛說過的那句名言不經意間掠過他心頭。

  松田陣平和他想法同步,面色微變。

  兩人面面相覷,從彼此臉上看到對方難看的神色。

  不可能吧?妖怪只存在於傳說之中,是人類幻想出來的不存在之物。

  然而,夏洛克·福爾摩斯的話再次在他們心中刷屏。

  這個世界上真的沒有妖怪嗎?

  假如,他們只是打個比方,假如這個世界上真如電影裡一樣存在妖怪,那麼,在看不到妖怪的他們眼裡,世界是科學的,妖怪是偽科學。若他們的生活一輩子和妖怪沒有交集,那在他們的世界裡,妖怪確實不存在。但在看得見妖怪的人眼裡,「世界上有妖怪」則是常識。

  如果以「世界上存在妖怪」為前提,那麼,若讓宮本奈緒喜提「魔術師」稱號的看不見的小鳥以及黃昏之館中的那只大型未知生物是妖怪,她的一切行為似乎有了合理的解釋。

  神秘的、信息靈通的、卻從未出現在宮本現實生活中的聯系人或許也是妖怪……

  松田陣平翻找記憶,發現夜巡時,宮本有許多次指揮他七彎八拐地開車,碰巧遇到了有人犯事——現在回想起來,那真的只是湊巧嗎?

  或許,他看不見的妖怪當時正在車外為宮本通風報信並指路?

  若宮本死捂著的秘密是這個,他們就能理解她為什麼要瞞著他們了——能撞壞牆壁,說明妖怪有能力對他們造成傷害,但是,看不見妖怪的他們卻沒有能力避開……

  等等,為什麼他們自然而然就開始以「世界上存

  在妖怪」為前提一路聯想下去啊!或許這一切都是他們的誤解!

  兩個人晃了晃腦袋,想把這個離奇的想法甩出腦海。

  他們為什麼會產生那麼荒謬的想法?世界必然是科學的!

  可是,他們該怎麼解釋時常待在宮本肩頭上的那只小鳥?他們確實看不到它,也從未聽到過奈緒肩膀傳來的鳥兒的振翅聲?

  兩人的思維極度混亂,受到奇怪想法的爆炸性衝擊,導致他們長年形成的世界觀搖搖欲墜。

  「小陣平,你確定那只鳥不是你臆想出來的,而是真實存在的嗎?」萩原研二從源頭尋求事實真相。

  假若松田陣平嘴裡所說的那只看不見的鳥壓根不存在,那麼妖怪一說可以徹底否決掉。

  松田陣平語氣中充滿不肯定:「或許?我只是結合幾個線索進行推測,並不能肯定。」

  至於夏洛克·福爾摩斯的名言?

  他說的話未必百分百正確!

  「那麼,重點就是確定那只鳥存不存在。」萩原研二下定論。

  松田陣平點頭。

  兩人坐在客廳裡陷入無言的沉默,不知在想些什麼,直至深夜才步履蹣跚地回到自己房間。

  米花町剛結束夜巡的奈緒不知道自己曾經的馬甲已經被兩個好友剝掉,甚至,連她最重要的秘密之一都快保不住了。

  奈緒堅信兩個好友篤信科學,但是,世界上有個詞叫陰差陽錯,還有個詞叫做歪打正著。

  她只是一臉開心地揮舞著戴著防彈臂盾的左手,對雪鷹說:「這東西真好用。」

  玩了一天臂盾,她現在有點上癮。

  雪鷹看了看一旁被擊飛西瓜刀後被手銬銬住的准備犯下情殺案的失戀男,問道:「怎麼不叫松田一起夜巡?」

  沒了他的車,要押送犯罪嫌疑人到警視廳很麻煩。

  奈緒回答道:「今天是春分節,不好叫他出來。」

  雪鷹嘟嚷道:「上個供品不就行了?」

  「別人不知道嘛。」

  假後第一天,奈緒從目暮十三處得知消息,她之前抓到的狙-擊-手被公安帶走了。


第88章

  目暮十三拍著胸脯對奈緒保證:「雖然你逮捕的那個狙-擊-手被帶走, 但是屬於你的功勞誰都搶不走,盡管放心。」

  功勞什麼的都是次要,奈緒更關心罪犯是否能得到應有的懲戒。

  「這是當然。雖然他們想從狙-擊-手嘴裡掏出更多消息, 但也不可能因此無罪釋放他。」目暮十三信誓旦旦,「但是, 視他坦白的程度而論,刑罰應當會相應減輕。」

  奈緒點頭。這個她能理解, 地獄裡不也會因為亡者供品多而減輕刑罰?相對而言, 若真的能從對方口中掏出有用的情報,可比供品有價值得多。

  中午, 奈緒在食堂門口見到精神萎靡不振的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

  他們杵在食堂門口向遠處張望,看到她時朝她招了招手。

  奈緒走近, 瞅了瞅兩人憔悴的臉色, 驚訝道:「你們多久沒睡了?」

  沒有連續兩天不睡覺,熬不成他們這個樣子。

  萩原研二強打精神笑了一下:「哈哈, 有各種各樣的原因啦……中午一起用餐?」

  中午一直和其他女警們吃飯的萩原研二今天居然撇開她們,兩人看著是在門口等她, 這是找她有事?

  奈緒點頭, 擔憂道:「吃完後你們趕緊去午休吧, 能休息一會兒是一會兒。」

  三人打了飯菜在大堂入座, 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一左一右坐在她身邊。

  奈緒腦袋上緩緩地冒出個問號。

  萩原研二就算了,他們中午極少一起吃飯, 但松田陣平平常不是坐她對面嗎?

  松田陣平看出她的心思,懶懶地說道:「困,不想大聲說話。」

  他的聲音帶著睡意, 略有些沙啞低沉。

  奈緒不疑有他, 接受了松田陣平的解釋。

  松田陣平說完, 從兜裡掏出一枚和果子給奈緒。

  奈緒展顏一笑,接下了。

  萩原研二看著兩人一送一接,彼此間沒有任何對話、流暢至極的動作,默默地越過奈緒看了下自家幼馴染。

  前兩天見到松田陣平給奈緒夾菜,他還頗有種「吾家有兒初長成」的欣慰感,覺得他在長輩面前表現得很有紳士風度。

  然而……這幾個月時間內發生了什麼事?他們的關系什麼時候變得那麼親密了?

  萩原研二把眼前一幕記在心裡,目光重新鎖定奈緒,觀察她的一舉一動。

  奈緒笑著和他們道謝:「你們的禮物我試了下,都很結實哦,多謝你們。」

  「試?你怎麼試的?」凹凸不平的車門在松田陣平眼前晃過。

  「我扯了扯防彈衣,又在臂盾上面摁了摁,它們的質量很棒,在一定力道下沒出任何問題。另外……」

  「另外,你找地方練習了臂盾的使用方式。它用起來特別順手,對吧?」萩原研二接話。

  「咦?」奈緒面露驚訝,看向萩原研二,「你怎麼知道?」

  「不止我,很多人都知道。」萩原研二拿出手機操作一番,打開一個視頻網站,把屏幕橫放在奈緒面前。

  他點開一個點擊量極高的視頻,標題上寫著:《現實魔幻動作大片,原版清晰□□,保證沒有特效》。

  視頻的主人公赫然是奈緒,她正一臉歡快地在小範圍內快速移動,用臂盾擊飛接連不斷射向她的網球。直到發球機裡的網球發射完畢,她停下手中動作,視頻戛然而止。

  「啊……」松田陣平神色復雜。

  在送出臂盾之前,他萬萬沒想到,臂盾會和網球這類不著邊的東西扯上關系。

  「就是這樣。它超好用的!」奈緒向松田陣平比出大拇指,「若正面受到有尖銳彈頭的強力子彈的攻擊,臂盾損耗太大。昨天在練

  習的過程中,我想到一個辦法。我可以用它從側面把子彈拍飛,這樣不僅能防彈,還能延長臂盾的使用壽命呢!」

  「……若有拍飛子彈的工夫,你躲開子彈不行嗎?」松田陣平無語。

  「那得看情況。如果當時我身後有人,必須攔下子彈吧?另外,假如旁邊有犯罪嫌疑人的同伙,我還可以把擊飛的子彈當成武器攻擊那個同伙呢!」奈緒振振有詞。

  兩人聯想了一下奈緒口中的畫面,不由得同意她的說法。不過……

  「只有你做得了這種事吧?」兩人異口同聲地吐槽道。

  擊飛直面自己的子彈,需要的不只有超人的動態視力,還需要敢於直面危險的強悍心理素質,以及超強的自信和過人的身手。

  若缺乏其中一項要素,沒能擊飛子彈,被子彈鎖定的人可以直接和世界永別。至少,他們肯定自己做不到這件事。

  幾人一邊吃飯,一邊偶爾聊幾句。

  萩原研二面色不顯,但內心逐漸崩潰。

  在松田陣平的提醒之下,他的敏銳洞察力派上了用場,奈緒幾次不自覺地看向自己左肩的動作被他看在眼裡。

  他發現,確切來說,奈緒視線的落點並非在肩膀,而是肩膀上方幾釐米處的虛空。

  ……真的有。

  如果宮本沒有在她的精神世界裡虛構出一只只有她看得到的小鳥,那麼,這只小鳥極有可能真實存在。

  ——這個世界欺騙了他。

  不不,還沒有確切的證據不是嗎?猜測不一定是事實。

  松田陣平也發現奈緒的視線頻頻看向自己這一側,當然,不是在看他。

  所以,那只薛定諤的鳥今天停佇在她的左肩之上?

  他的目光不留痕跡地掠過她的左肩,那一處的衣服上沒有鳥類的爪痕褶皺。

  是因為那只鳥太輕,且沒有使力抓住她的衣服的緣故嗎?

  奈緒再一次低頭吃飯,別在耳後的長發突然往臉頰邊滑落。

  好機會!

  松田陣平毫無預兆地伸出手挽住那一縷頭發別回她的耳後:「小心點,頭發要掉進湯裡了。」

  他的手趁機拂過她的左肩之上。

  雪鷹正在她肩上假寐,感受到一陣風撲面而來,睜開眼睛發現一只手近在咫尺,正揮向它的身子。

  它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下意識緊了緊爪子。

  那只手從它身上穿過去,擋住奈緒向前滑落的長發。

  雪鷹一個激靈,從她肩膀上飛起,以免被那只手第二次橫貫身體:「哇,好難受……被別人穿過去的感覺怪惡心的……」

  奈緒關切地看了它一眼,轉頭向松田陣平道謝:「謝謝……你怎麼了?臉色有點難看。」

  松田陣平僵硬著抽回右手:「沒事,困意上頭,有點熬不住。看來得趕緊吃完去睡覺了。」

  松田陣平剛才的動作顯得莫名親昵曖昧,萩原研二原本還有些旖旎猜想,但松田陣平的臉色變化讓他心裡咯噔了一下,有了不好的結論。

  他的手恰好拂過宮本的左肩上方,難道這只是一次試探?那麼,結果一目了然——小陣平得到的答案是他所抗拒的。

  這個世界果然欺騙了他。

  萩原研二捂住眼睛。

  他的動作稍微有些失控,力氣沒有控制好,手掌在臉上拍出聲音。

  「萩原?」奈緒扭頭看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調整好面部表情,放下手,笑道:「太困了,眼睛有些干澀疼痛。我們趕緊吃飯吧。」

  「……嗯。」

  他的笑容略有些扭曲,奈緒想,他們兩個應該困到極致了。

  三個人埋頭干飯,沒再進行交流。

  光盤後,三人把餐具放好,在門口道別。

  奈緒目送兩個人身形有些晃悠地遠去,突然叫道:「哎呀,剛才忘記問他們找我有什麼事,會忘記說,應該不是什麼大事吧?」

  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並沒有像他們之前說的找地方休息,而是走出警視廳大樓,在外面繁茂的大樹下停下腳步。

  這裡很偏僻,而且空曠極了,不會有人聽到他們在說什麼。

  萩原研二終於繃不住臉,沉痛地說道:「我知道你驗證過了,那只鳥是真實的存在,對吧?說說看,你剛才發現了什麼。」

  松田陣平身體後仰,背靠大樹,指了指他的左肩處:「你剛才看到我的動作了吧?我的右手剛才經過她的肩膀上面。」

  「看到了。你的手碰到了那只……那只小鳥嗎?」萩原研二艱難地說道。

  「不,我沒有任何感覺。但是,在那一瞬間,宮本的衣服上明顯出現了兩處褶皺……對,就是這裡。」他拍了拍自己的左肩,「那是兩個小小的鳥類爪痕,很好認,我絕對沒看錯。」

  萩原研二的臉扭曲了一下:「在你的手還停留在宮本肩膀上方的時候?」

  「對。我猜,我的手應該穿透了它。」松田陣平嘴角抽搐了幾下,「然後,爪痕的痕跡變淺了,形狀也變得不明顯。我注意到宮本的視線轉向左上方,往那裡看了兩秒,眼神有些關心,然後才轉向我和我說話。」

  「這下沒有理由再否認啊。」萩原研二也靠到大樹上,「奈緒確實養了只小鳥,是我們——不,應該說是警視廳所有人都看不見也摸不著的存在。」

  「妖怪……嗎?」松田陣平仰頭,透過樹葉的間隙看向熾熱的太陽,光斑落在他臉上,照得他眯起眼睛,「世界之大,無奇不有……這句話適用範圍太廣了吧?我們對世界的認知,真的太狹隘了。」

  「書裡的那些神話故事難不成都是真的?」萩原研二感覺腦袋快要炸裂,「神明,妖怪,鬼,天國,地獄……我們的世界那麼擁擠嗎?」

  「哈,別忘了,國外還有天使、惡魔、吸血鬼之類的傳說。你覺得他們是真實的,還是虛構的?」松田陣平放飛思維。

  「誰知道呢?不過,反正我們看不到他們,對我們來說,他們就是不存在的。」

  「宮本眼裡的世界到底是什麼樣子的?」松田陣平抬手擋住陽光,「知道世界的真實面貌後,真的想要一睹究竟呢。難怪宮本不敢讓我們知道這個事實,她怕的就是這個吧?」

  「哈哈,果然不應該挖掘別人的秘密。縱然我們知曉她面對的危險來自哪裡,我們也幫不上一點忙,還崩碎了自己的世界觀……這算是報應吧?」

  「宮本一直瞞著這件事,換句話說,她和我們相處時完全沒放開心防啊。揭破這個秘密後,她至少在我們面前可以卸下防備,找我們一起商量相關事情吧。」

  「嘛,或許是這樣吧?」

  兩個人貌似淡定地聊著天,但只有他們心裡清楚,他們內心受到多大的打擊。

  世界觀剎那間崩毀殆盡,前所未有的衝擊力震得他們精神恍惚、心態崩潰。

  他們不約而同地請了幾天事假。

  在租房裡熬了幾天,他們才重組好自己的世界觀,調整好心態,重返崗位。

  在當天中午,兩人找奈緒當面攤牌。


第89章

  兩人在第一步遇到了障礙。

  當他們靠近搜查一課時, 有個刑警攔住他們,說是想和他們交流交流工作經驗。

  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啼笑皆非。

  他們的工作內容相去甚遠,有什麼好交流的?他們是要聊怎麼拆除炸彈呢, 還是聊犯人有多凶殘狡猾?

  他們好不容易擺脫這個刑警後,另一個刑警又纏了上來。

  有完沒完?

  兩人突破重重包圍, 到搜查一課門口一看,奈緒不在裡面。

  刑警們露出勝利的微笑。

  他們成功拖住了兩人的腳步!現在, 他們就算去食堂也見不到宮本小姐。宮本小姐由他們來守護!

  「早知道直接去食堂堵人。」松田陣平看出了他們的意圖, 撇了下嘴,從兜裡掏出手機。

  傻眼了吧?他們有宮本的手機號碼, 可以直接打電話聯系對方!

  一眾沒有奈緒手機號碼的刑警們瞪大眼睛,捶胸頓足。

  為什麼他們會有宮本小姐的手機號碼?好羨慕, 他們也想要!

  兩人從搜查一課離開, 撥打奈緒的電話。

  電話接通了。

  刑警們聽到走廊那頭飄來的聲音:「是我,松田。宮本, 你現在有空嗎?我和萩原有重要的事情找你。嗯,那就在……碰面吧, 那裡僻靜些, 不用擔心有人打擾。一會兒見。」

  刑警們氣得牙癢癢的。那個家伙是刻意的對吧?說出地點的時候聲音放低好幾個度……可惡, 真想套他麻袋。

  他們惡狠狠地盯著松田陣平的背影, 卻見他突然回眸,衝他們壞笑。

  刑警們握緊拳頭, 看著兩人揚長而去。

  萩原研二無奈地看了眼松田陣平:「小陣平,你為什麼要挑釁他們?」

  松田陣平「咦」了一聲:「不對吧,hagi, 你是不是搞錯了, 是他們先來挑釁我們的吧?我只是還擊而已。奇怪, 我們和他們無怨無仇的,他們為什麼這麼針對我們?」

  萩原研二在剛才被攔住時已經從他們的表現洞察到緣由,此刻心知肚明。

  他們無緣無故受到挑釁?錯誤。

  他們……不,准確來說小陣平被搜查一課的刑警們針對純屬活該,他只是被殃及的池魚,純粹是被台風尾掃到了。

  小陣平昨天對宮本做出的那個動作太過曖昧,就連他自己都嚇了一跳,思想偏向歪處,更何況其他人。況且,宮本當時並沒有抗拒小陣平的舉動,表現得很自如。在一般人看來,這個互動釋放出明顯的戀愛信號——但這其實只是其他人的錯覺。

  現場只有萩原研二一個人掌握了真相,他明白,在那個動作中,兩個人都沒有那方面的意思。那是小陣平的試探之舉,而宮本則是對朋友不設防,而且男女意識淡薄,不在意距離感,沒發覺那個動作過於親密,只當它是朋友的隨手幫助。

  萩原研二對自家幼馴染有些無語。

  小陣平還說他和刑事部的學姐約會容易被人套麻袋。他怎麼就沒有發覺自己昨天做了件多麼遭人嫉恨的事情?

  萩原研二拍了拍松田陣平的肩膀,點醒他:「小陣平,你昨天對宮本做的動作應該被他們看到了。」

  「什麼動作?啊。」松田陣平想到了,臉部僵硬,「昨天順勢就……」

  順勢?在關系不夠親密的情況下,這種曖昧的動作是可以隨隨便便順勢做出來的嗎?

  萩原研二若有所思。

  他按下心思,笑著安慰他:「沒事,宮本好像不在意,那就沒有問題。」

  松田陣平當時腦子成了一團漿糊,回話全靠本能,腦子裡沒留下後續一絲半點的記憶。

  但hagi這麼說,

  事實應該不會有錯。松田陣平略為寬心。

  兩人剛到達約定地點,就看到奈緒從另一側走來。

  「喲,松田,萩原。」奈緒舉起手向他們打了個招呼,走到近處問他們,「你們找我?是前幾天原本想說的事情嗎?」

  松田陣平開門見山:「宮本,我們已經知道你隱瞞的秘密,這個世界有妖怪。」

  奈緒如遭雷劈,努力擺出面癱臉掩飾情緒,轉身就跑。

  這兩個人看不到妖怪,不可能察覺到這個秘密。雖然不知道他們是怎麼猜到這個可能性,但別看松田說得那麼肯定,他們一定又是在詐她好確定答案!他們有前科,她可不會再次上當受騙!跑為上策。

  「別跑,這次我們不是在詐你,我們發現了這件事,千真萬確。」萩原研二攔住如受驚小兔般亂竄的奈緒,無奈地給出有力證據,「你肩上就有一只鳥妖,對吧?」

  然後他親眼在奈緒的右肩處看到松田陣平曾經看到的兩個小小爪痕,它們出現得毫無預兆。

  萩原研二想捂住砰砰直跳的小心髒。親眼目睹和從別人口中聽聞的感覺截然不同,衝擊力比他想像中大許多。

  他這算間接窺見了另一個世界嗎?

  松田陣平同樣注意到這個細節。

  雪鷹驚慌地收緊小爪子,扭頭問奈緒:「他們為什麼知道我的存在?!我們根本沒和那個世界有交集……啊,難不成他們從夏目和名取那裡套話成功了?」

  奈緒心裡剛產生類似想法,就見松田陣平准確無誤地指著她的右肩,言辭確鑿:「它現在就在你的右肩上。」

  兩位友人或許可以通過夏目和名取知道雪鷹的存在,也知道它習慣停留在她肩頭,但怎麼可能准確說出雪鷹現在的位置?

  真相只有一個——

  奈緒猛地抬眼看他,一臉的不敢置信,震驚至極:「你們看得見它?!」

  「你們看得見我?!你們什麼時候擁有『看得見』的能力……」雪鷹疾飛到松田陣平面前,卻發現他的眼珠子根本沒有隨著它轉動,依然直視奈緒,萩原研二也一樣,「不對呀,奈緒,他們根本看不見我。知道我的存在也就算了,他們是怎麼精准掌握我剛才的位置?就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第二天會落在你的哪邊肩膀上……他在拼1/2的概率嗎?」

  奈緒來不及猜測,兩人已經給出了答案:「不,我們看不見。所有的線索都在你自己身上。」

  事已至此,再隱瞞下去毫無意義。

  她默認了:「我身上?你們不是通過夏目和名取君那裡得知這件事的?」

  兩人四目相對,眼神裡都有些苦澀。

  宮本沒有反駁他們呢。

  這個世界,確確實實存在妖怪。

  啊,最後一絲僥幸心理也不復存在了呢。

  「不,離開黃昏之館後,我們就沒有聯系過他們。我們沒有他們的聯絡方式,也不曾私下調查過他們。」

  「除了這件事情,我們還發現了你的另一個秘密。」

  另一個秘密?奈緒的心髒猛地一跳。

  不,不可能的,她是地獄獄卒轉生的事情只有雪鷹知道,它不可能——

  「『X』就是你吧?」

  奈緒的腦子突然短路:「『X』?那是什麼?」

  雪鷹搶答:「是代號啦,你上警校前不是經常夜巡嗎?那是警察們給你取的代號!」

  奈緒恍然大悟:「哦,是那個啊!你們說所有的線索都在我身上,這話怎麼說?」

  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已經知曉了秘密,她不再掩飾,直接在兩人面前和雪鷹交談。

  兩人看奈緒的視線凝固在空中的某處,進行一問一答……不,沒有答,他們什麼都聽不見。眼前的一

  幕,更像是她在自問自答。

  然而,他們都知道那片虛空裡有什麼。

  他們盯著那裡看了幾秒,放棄了。

  「此事說來話長……」

  兩人分別講述自己得到的線索,再告訴奈緒他們是如何把線索進行拼湊、組合並推斷的。

  一條條細碎的線索如同一塊塊拼圖,在他們的話語中拼合成最終的真相。

  奈緒無力地蹲在地上,懊惱地抱住腦袋:「我真是個笨蛋,居然暴露出那麼多破綻……」

  「不,奈緒,不是你笨,是你這兩個朋友太厲害。換做是別人,未必能發現這些蛛絲馬跡,更別提把它們組合成真相。」雪鷹心有余悸地看著兩人,「他們不該去爆-炸-物處理班,應該和你做同事才對。依他們兩人卓越的推理能力,解開搜查一課每次遇到的已發生的案件應該手到擒來吧?」

  萩原研二搖頭道:「不,那是因為你沒有提防我們,不然很多線索沒辦法串聯起來。」

  松田陣平揚起嘴角:「你別搞錯了,能發現真相,只是因為我和hagi更加聰明。」

  奈緒被一妖兩人不同的安慰方式安慰到了,直起身子,懇切地看向兩人:「抱歉,之前一直瞞著你們。沒錯,這個世界上確實有妖怪。我們做一個約定吧,如果你們對妖怪感興趣,我可以告訴你們相關情報,作為交換,你們不許自己去尋找或打聽妖怪的信息。」

  她最初不肯告訴兩人真相有兩個原因,一個是不好向他們證明妖怪的存在,另一個則是怕他們亂來傷到自己。既然秘密被戳破了,那麼,這麼做是最優解。

  「當然。我們知道你是為我們好。」兩人異口同聲。

  「那麼,拉鉤?」奈緒伸出小拇指。

  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失笑,同樣伸出小拇指搭在上面。

  三只小拇指扣在一起,上下搖晃三下,分開。

  「約定成立。那麼,陣平,研二,你們有什麼問題想問我嗎?」奈緒朝兩人笑了笑,「關於妖怪?」

  咦,她對他們的稱呼變了?

  兩人視線交錯,互相點了點頭,對奈緒說道:「抱歉,奈緒,我們原本想知道危險的源頭才追尋你的秘密,但知曉秘密後卻無能為力。」

  「沒事。你們倒是不用擔心我的安全,一般的妖怪打不過我。再說了,兩邊的世界互不干涉,基本上沒有往來。這輩子,我見過妖怪的次數屈指可數。」

  「那就好。」兩人松了口氣,他們看出來奈緒說的是真話。

  確認完這件事後,兩人之前按捺下的好奇心開始冒頭。

  「那只跟著你的鳥妖有名字吧?它叫什麼?」

  「抱歉,它是我的搭檔,我必須先確認它自己的意願。怎麼樣,我能告訴他們嗎?」奈緒看向重新站回自己右肩的雪鷹。

  雪鷹大方地點了點頭:「他們是你的好朋友,我姑且把他們當朋友。可以說。」

  兩人隨著奈緒的目光看向她的右肩上空。

  奈緒用「搭檔」來稱呼鳥妖,並且很尊重它,她們應該是平等的關系。他們之前以為妖怪是奈緒的寵物,看來推測有誤。剛才沒露骨地表現出這一點,真是萬幸。

  奈緒很開心:「它同意了……」

  「等等!」雪鷹突然叫道。

  奈緒閉上嘴,扭頭。

  「我要做自我介紹!」雪鷹興衝衝道,「我給他們敲摩斯密碼!」


第90章

  雪鷹飛到旁邊灌木叢裡, 用爪子抓起一塊大小合適的小石頭,朝奈緒開口道:「你口袋裡的金屬徽章借我用一下!」

  它清楚得很,自上次對戰狙--擊-手後, 奈緒總是習慣在口袋裡放幾枚金屬徽章以備不時之需。

  這個行為正確至極,這不,它們現在就能派上用場了。

  雪鷹非但沒有拒絕認識兩個好友, 且願意直接和他們交流,奈緒心裡格外歡喜。她猜出雪鷹的用意,掏出一枚金屬徽章放在地上。

  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見奈緒剛說完同意, 就閉上嘴巴側耳傾聽, 似乎在聽鳥妖說話,隨後做出莫名其妙的舉動,讓他們心存疑惑。

  奈緒在做什麼?

  奈緒朝他們歡快地眨了眨眼睛:「它說要和你們做自我介紹呢。」

  兩人十足納悶。他們既看不見鳥妖, 也聽不到鳥妖的聲音, 它做自我介紹的行為完全是白搭。奈緒不也知道這一點嗎?

  然而,就在此刻,奈緒放在地上的金屬徽章有節奏地顫動起來,發出石頭和金屬敲擊的清脆聲響。

  奈緒提示他們:「摩斯密碼。」

  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震驚地看著金屬徽章震個不停,發出間隔長短不一的聲音。他們仔細分辨後, 發現那並非隨意敲出來的聲音,確實能轉換成文字,無疑是摩斯密碼!

  天吶, 這是一只會使用摩斯密碼傳遞訊息的鳥妖!

  他們呆若木雞,木然地翻譯摩斯密碼:「我……叫……雪……鷹……」

  金屬徽章靜止不動。

  雪鷹看到兩個人千變萬化的表情, 興致高漲:「奈緒奈緒, 我把名字寫給他們看!」

  奈緒再次友情提示:「陣平, 研二, 看那邊。」

  她指向旁邊的泥土地。

  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僵著脖子轉向那邊,脖子發出哢噠哢噠的響聲。

  在奈緒指著的那塊土地上,憑空出現一條又一條不規整的線條,雖字跡潦草難看,卻組成了一個不難辨認的名字:雪鷹。

  所以,這只名叫雪鷹的鳥妖不止會敲摩斯密碼,還會寫字?!

  兩人大開眼界。

  然而,雪鷹的自我介紹並未就此結束。

  雪鷹扔掉爪子裡的石頭,飛到奈緒面前,拍著翅膀說道:「奈緒,手機借我一下!」

  兩人的表情變來變去,真的好有趣,它想再多看一點。

  奈緒見慣了地獄裡熟練掌握現代化各種技能的妖怪,反倒不清楚雪鷹在現世有多特別。

  她只覺得雪鷹十足上心,還向兩個好友花式介紹自己,給出了滿滿誠意,便配合它彎下腰把手機放在他們面前的地板上。

  這次,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無需她提示,緩緩地垂下腦袋。

  只見他們面前的手機無人操作,卻進入短信界面,一行字慢慢地浮現出來:【你們好,我是雪鷹,很高興認識你們,請多多關照哦】

  短信的末尾還加了一個賣萌的顏文字表情。

  雪鷹在收件人名單裡選中兩個聯系人,發送。

  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放在兜裡的手機同時發出清脆悅耳的收件通知音。

  兩人艱難地掏出手機,顫抖著手點開短信。

  他們收到的短信內容和面前手機屏幕上顯示出來的如出一轍……不,應該說一模一樣,因為它們就是從奈緒的手機裡發出來的。

  懂得摩斯密碼、會寫字、熟練使用手機打字發短信甚至會發顏文字的妖怪……不得不說,妖怪和他們想像中大相徑庭。

  繼重塑世界觀後,他們需要把從書本上、影視劇裡及大人口中得到的關於妖怪的刻板印像全數拋開,重新認識這個看不見的種族。

  例如,妖怪的智慧不亞於人類,就連自我介紹都和人類相差無幾呢。

  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咽了咽口水,刷新腦內對妖怪的看法,扯出一抹微笑:「雪鷹,很高興認識你,我是松田陣平/萩原研二,以後請多多指教。」

  手機界面上跳出微笑和握手的表情。

  兩人一妖正式認識彼此。

  他們本想繼續往下聊,但時間不允許。

  午休的時間不長,三人很快回到各自的崗位上。

  幸好下午沒有任務通知,松田陣平及萩原研二放縱自己神游了一下午,妖怪的秘密及雪鷹的表現不停在他們腦海中盤旋。

  下班後,兩人並沒有著急離開辦公室。

  待辦公室只剩下兩人時,兩人進行了一場短暫的交談。

  「小陣平,這個世界變得越來越有趣了呢。」萩原研二不再顧及形像,挺直的肩背一垮,身體往後一靠,懶懶地躺在椅背上,「看到的世界明明沒有任何不同,但我總覺得世界變得不一樣了。」

  松田陣平拿出手機,點開雪鷹發的短信又看了一遍,不得不贊同:「確實。放在從前,我做夢都沒想過會收到妖怪的短信。Hagi,關於妖怪,你有什麼想知道的嗎?我陪奈緒夜巡的時候可以問一問她。」

  「你隨便問吧,我們好奇的問題應該差不了多少,你回頭告訴我就行。」前幾天的時間並沒有白費,萩原研二已經從接連不斷的意外中鎮定下來,「真可惜,我們沒辦法看到妖怪。不知道他們和繪本裡長得像不像?」

  松田陣平站起來:「我晚上問問。走吧,去吃飯。」

  中午急著找奈緒攤牌,他們根本沒有吃飯,一直空腹到了現在,兩人都處於飢渴狀態。

  秘密不能填飽肚子,只有食物可以。

  兩人到食堂隨意用了一頓飯。

  松田陣平送萩原研二回到租房,轉換方向前往約定地點。

  萩原研二舉步上樓,忽覺不對,扭過身子,看小汽車噴著尾氣駛向遠方:「晚上我又沒約人,為什麼不和他們一起去夜巡?那樣就能得到一手資料,何必要小陣平轉述?」

  總覺得被小陣平很微妙地優先排除掉這個選項了呢。

  是湊巧嗎?抑或是錯覺?

  「小陣平,你還記不記得我們陪奈緒夜巡的目的?現在,目的已經達成,你准備怎麼做呢?」萩原研二對著昏暗的夜色喃喃自語。

  自然,他沒有得到任何答復。

  松田陣平抵達目的地時,奈緒已經在那兒等著他。

  汽車平緩地在奈緒面前停下。

  奈緒示意松田陣平打開後備箱,把一袋不知裝著什麼東西的袋子放了進去。

  東西放下時,松田陣平明顯感覺到車子尾部往下墜了一點。

  奈緒拉開車門坐進副駕駛座,關門,系安全帶,動作一氣呵成。

  松田陣平一眼就注意到她左手臂上戴著他送的臂盾,嘴角一揚:「你戴著很合適。」

  他的眼光真好。

  這個臂盾比起那些堪比大盾牌的臂盾而言,長度、寬度恰到好處,更貼合手臂,正好保護住奈緒的整只小臂外加左手。另外,它的設計富有未來機械感,比起臂盾,更像一件造型獨特的cosplay道具。

  在東京街頭,可以看到許多穿著奇裝異服的coser,奈緒這樣穿戴並不奇怪。

  但是,他沒看到幼馴染贈送的另一個禮物:「你為什麼不穿防彈衣?」

  「防彈衣不比臂盾,太過醒目,容易打草驚蛇。只要不是槍戰,使用你送的臂盾綽綽有余。」奈緒回答,「如果處境較危險,我再去後備箱拿防彈衣穿上。」

  她剛才放進後備箱的

  就是萩原研二送給她的防彈衣。

  松田陣平接受這個理由,發動汽車:「雪鷹在嗎?」

  「不在,它往另一個方向巡邏了。你找它有事?」

  「不,我只是隨口問問。妖怪長得和繪本裡一樣嗎?」松田陣平替自己及萩原研二問道。

  他和幼馴染同樣好奇這個問題。

  「嗯……有的像,有的不像,有些妖怪甚至和普通動物長得一模一樣,就連習性也差不多。譬如雪鷹,你見過北長尾山雀嗎?它就長那個樣子,超可愛的!」奈緒笑得眯起兩只眼睛。

  聲音是低音炮又何妨?她和雪鷹相處那麼多年,早就習慣了它與外表不搭的聲音,甚至能從其中看出反差萌。

  她家雪鷹全世界最最最可愛,不接受任何反駁!

  「北長尾山雀?」松田陣平想起塞在鳥屋裡的北長尾山雀毛絨玩偶,一臉驚訝。

  他原本以為那只玩偶是偽裝用品,不含任何意義,結果他猜錯了嗎?

  雪鷹會摩斯密碼,松田陣平相信它在妖怪裡也屬於聰明的那一撥,畢竟大部分人類都不會摩斯密碼。

  它給松田陣平的初步印像其實更接近鸚鵡——小型鳥,且聰明。

  然而,奈緒卻告訴他,雪鷹是腦容量極小、因萌出名、智商不高的北長尾山雀?

  那麼小的腦容量是如何掌握摩斯密碼這個頗有難度的特殊技能的?

  好吧,這大概就是妖怪的世界,有悖於他所知曉的一切常理,他不應該把熟知的人類世界的常識套用在妖怪身上。

  雪鷹的模樣在他腦海裡成形,替代了記憶裡偏向鸚鵡的形像。

  「另外,很多妖怪都會化為人形。雪鷹不行,它太弱小了。」奈緒補充道。

  這個倒是在松田陣平的猜測之內。古往今來,多少志怪小說都講述了妖怪化人的故事,不值得驚訝。至於雪鷹,明顯屬於腦力派。

  汽車駛入一條繁榮的街道,奈緒轉移了注意力,視線轉向窗外:「抱歉,相關話題過會兒再聊吧,我得專注於外面的情況。」

  「好。」松田陣平便不再打擾她。

  時間多得是,他不必急於一時。

  這是奈緒的秘密被揭穿後的第一次夜巡,但這次夜巡似乎和以往沒有什麼不同。

  除了最初的對話,兩人一如往常,沉默著進行夜巡。

  今夜很安寧,四處一片安靜祥和。

  但是,意外很快降臨了。


第91章

  奈緒看到有兩個男人從一條小巷子裡慌慌張張地走出來, 時不時扭頭看向身後,神色詭異,不由得把注意力投注過去:「陣平,旁邊停一下車。」

  松田陣平利索地靠邊停車。

  奈緒透過搖下車窗後空蕩蕩的車框看向兩人。

  他們走到燈火通明的大街上, 神情舒緩下來, 邊走邊聊:「還好我們跑得快, 如果不小心卷入□□間的械鬥之中, 他們情緒一上頭,哪裡管得上我們是不是普通民眾。」

  「要不要報警?他們總共有幾十個人, 手裡都拿著棒球棍,會不會鬧出人命?」其中一人神色驚惶, 握著手機,手指虛懸在鍵盤上,猶豫不決。

  他的同伴勸阻道:「算了吧,那是□□自己的事,我們普通人管不著。他們拿著棒球棍而不是鐵棍, 還知道要把戰場轉移到廢棄工廠裡而不是在街上混戰,顯然不想鬧出大事,應該不會有事。但是你報警的話, 他們說不定會報復你。你想和□□結仇嗎?」

  他怔了怔,猶豫再三,慢慢地把手機收回口袋裡。

  □□?械鬥?幾十個人?棒球棍?廢棄工廠?

  雖然□□在這裡是合法組織, 但同樣必須遵循法律法規,聚眾鬥毆無疑是犯法的。

  奈緒閉上眼睛回憶,翻開腦內地圖。

  若她記得沒錯, 附近的廢棄工廠應該就只有一處, 路線的話……找到了, 就在不遠處。

  奈緒指揮松田陣平把車開過去。

  「大型械鬥?要叫你同事來嗎?」松田陣平順著奈緒的目光看到那兩人,全神貫注之下,也聽到了兩人的對話。

  「不用,只是棒球棍而已,小場面。對付那種沒經過專業格鬥訓練的普通人,你也可以輕輕松松以一打十吧?」

  不是奈緒太小瞧□□成員,但拿棒球棍當武器,怎麼想都只是□□組織的底層成員,戰鬥力只比普通人高一點點,全憑一腔血勇和人拼命,不足為慮。

  兩拳難敵四手,這種說法與他們無關,尤其是奈緒。

  松田陣平笑了一下:「理所當然。」只要奪過其中一人的棒球棍,他能行。

  奈緒掛在脖子上的徽章傳來兩聲。

  「雪鷹,你那裡有情況?發生了什麼事情?」奈緒皺起眉頭。

  兩件事情湊巧撞在一起嗎?她得分個輕重緩急,看要先處理哪一樁事情。

  松田陣平瞄了兩眼奈緒。

  她的視線落點在她胸前,可見雪鷹並不在附近。她們是通過什麼東西進行聯絡的?

  奈緒注意到他的目光,想到了什麼,把徽章掏出來,把聲音調高。

  松田陣平聽到裡面傳來敲擊聲,頓時明白了。

  摩斯密碼。

  原來如此,她們以前就是這樣聯絡的,難怪他沒有發現任何端倪。

  若非她們主動展露出來,想必再過個三年五載,他也發現不了。

  松田陣平錯過了最初的摩斯密碼,不知道雪鷹在傳遞什麼訊號,唯有奈緒一人可解。

  奈緒松開眉頭:「械鬥?是在一個廢棄工廠內吧?是的話啄兩下。嗯,我們正要往那裡去,馬上到。」

  太好了,不用二選一進行抉擇。

  汽車七彎八拐,在一處廢棄工廠前停了下來。

  雪鷹正等在門口,看到他們後飛了過來:「奈緒,我給你帶路。」

  奈緒走下汽車,發現松田陣平也跟著下了車。

  「陣平?」

  「我也一起去,至少得幫你放倒十個人才行吧。」松田陣平挑眉,「多一個人,你應該會輕松一點吧?」

  「你空手……對了,陣平,你打開後備箱。」

  松田陣平按她說的打開後備箱:「你

  該不會想讓我穿防彈衣吧……甩棍?」

  「之前被你們啟發了,我順便買了一根甩棍備用。」奈緒把甩棍遞給他,「恰好用上了呢。」

  「那你呢?」

  「我有這個足夠啦。」奈緒晃了晃左手臂,「我本來就打算試試它的實戰功效。」

  松田陣平看著她手臂上的防彈護盾,接過甩棍:「這下,不放倒二十人可說不過去。」

  雪鷹催促道:「你們快點,裡面打起來了。」

  奈緒點頭:「你帶路,我們跑過去。」

  雪鷹扇著翅膀飛進廢棄工廠。

  奈緒跟著雪鷹,松田陣平跟著奈緒,兩人一妖很快就深入工廠。

  只見一片偌大的場地上,一群人持著棒球棍混戰在一起,少說也有五六十人。

  他們衣衫不整,頭發凌亂,不少人臉上青腫,看起來已經打出了火氣,根本沒發現有兩個外人闖入。

  除了某一個人。

  他穿著一件帶兜帽的衣服,正在角落位置和一個人捉對打架。發覺有人到來,他往他們那裡瞄了一眼,身形一僵,差點被對面一棍掃到腦袋。

  他迅速蹲下-身子躲過棒球棍,用一個掃堂腿放倒對方,同時迅速戴上兜帽,往下扯了扯,順便換轉方位,用後背對著兩個不速之客。

  「住手,警察!」奈緒和松田陣平大喊一聲,展示出自己的警察手冊。

  先禮後兵,如果這群人願意乖乖停手,他們多少能省事一些。

  已經打紅了雙眼的兩派□□成員心中僅剩滿滿惡意,見他們只有兩人,外面沒有其他動靜,齜著牙叫道:「是警察!對面的,不想蹲局子就先滅了他們!」

  他們明白,若不滅了警察,他們這群幫派裡的武鬥成員必然會被抓進警察局裡關一陣子。失去他們的力量,他們的組織根本敵不過其他組織,今夜他們不惜械鬥也要搶下來的地盤必然會被第三方吞並。

  更有甚者,等他們從警察局出來,他們的組織可能已經被其他組織瓦解,他們將失去他們的歸處。

  兩伙人不約而同地停下手,靠近奈緒和松田陣平的□□成員一哄而上。

  奈緒和松田陣平施施然把警察手冊收起來,對上了他們。

  松田陣平拿著甩棍手柄帥氣地用力往下一揮,收在手柄裡的兩節棍節滑出,變成一根近一米長的棍子。

  棒球棍毫不留情地朝兩人兜頭打下。

  奈緒用臂盾架住兩支棒球棍,抬腳一個側踢,把一個人踢飛出去。那人正後方的人躲閃不及,被撞了個正著,頓時往後倒去。

  她抓住臂盾上的一根棒球棍,手上一個使勁,抓著棒球棍另一端的男人往前踉蹌一步,手上沒抓緊棒球棍,被奈緒奪到手上。

  奈緒露齒一笑。

  論棒球棍,她可比他們熟悉太多。

  她掂量一下棒球棍的分量,滿意地點了點頭,抓住棒球棍一掃,另外劈頭而來的幾根棒球棍被她打飛。

  她順手丟掉棒球棍,赤手空拳把幾個失去武器的□□成員打暈。

  松田陣平則一個側身躲過棒球棍,用甩棍輕輕擊打他們的腿彎——甩棍的棍身一節比一節細,因接觸面積小,殺傷力較大,他不敢往他們上半身打,還特意收了些力道——效果立竿見影,被他打到的人頓時往前一傾,倒在地上捂著腿彎嗷嗷大叫。

  松田陣平大致試出甩棍的威力和結實度,活動活動肩膀,時而用甩棍擋下棒球棍,給對方臉上來一拳,或給他們身上來一腳,時而用甩棍攻擊他們腿彎,讓他們痛到失去戰鬥力。

  見他們陷入酣戰之中,戴著兜帽的男子趁其他人不注意,悄悄地往後撤退,無聲無息地逃走。

  第一波□□成員全軍覆沒。

  剩下的人見兩人不費吹灰之力就解決了同伴們,身上卻不見半點傷,不由縮了縮身子,心下生出懼意。但是,他們仍硬咬著牙朝兩人撲去。

  他們現在不僅聚眾鬥毆,還背負上襲警的罪名,騎虎難下。不打倒兩人,此次之事難以善了。

  □□成員們前僕後繼地衝向奈緒和松田陣平。

  「安室,我們也一起上……安室?」一個□□成員招呼自己剛招進組織裡的同伴,卻沒得到回應。

  他驚訝地掃視四周,發現那名叫做安室透的新成員已經不見了蹤跡。

  他頓時明白,那個沒種的家伙逃跑了!

  「安室透——」他大吼一聲,目眥欲裂。

  是他救下那個因為是混血而被一群人排擠群毆的家伙,見他有點身手又嘴甜會做人,接納了他,把他帶到組織裡。

  沒想到,才加入沒幾天,那個家伙就因為怕惹上警察,在關鍵時刻臨陣脫逃!

  虧他之前看安室那小子面對一大群人也面不改色,還誇他臨危不懼,膽色過人,原來是他看走了眼!

  呸!

  等事情了結後,他一定要去找那小子算賬!他一定要打斷那個家伙的腿!

  他面露不屑,抓緊手中棒球棍,向兩個警察衝去。

  他和那個孬種不一樣,他會和同伴們共進退!

  被人恨得牙癢的安室透逃出廢棄工廠,在路旁攔住一輛出租車,坐進裡面,朝遠方駛去。

  他扯下兜帽,露出一頭淡金色的頭發。

  女司機從車內後視鏡看了他一眼,內心暗想,這個外國友人長得可真帥。

  安室透拿出手機發出一封郵件:【遇到意外,任務失敗,申請潛入另一個組織。】

  他收起手機,背靠在座椅上,小麥色的臉上及灰紫色的瞳孔裡滿是無奈,卻又摻雜了一絲絲驚訝,一絲絲懷念。

  松田和宮本啊……真是出師不利,沒想到他們那麼晚會到這麼偏僻的地方來,打亂了他的計劃。

  偽造身份不易,他原本想在規模較小的□□裡混混履歷,給自己偽造的身份添上真實性和真實的關系網,再尋找機會跳到更大的組織裡,繼而把它們當成跳板,完成他的最終目的——加入到那個神秘的跨國組織、給日本治安帶來重大危害的黑衣組織裡。

  然而,他剛行動沒幾天,計劃半路夭折。

  據他所知,松田應該在警備部機動組爆-炸-物處理班,而宮本是刑事部搜查一課的一員。為什麼他們倆那麼晚還在一起?

  兩人一人拿著甩棍,一人綁著臂盾,不像是臨時發現工廠裡的動靜才進來的,倒像是有備而來。

  宮本就算了,她是搜查一課的人,但松田為什麼也在?

  半年多時間不見,他開始看不懂兩個好友的舉動了。

  托他們的福,他必須重整計劃,避開這一片區域,到更遠的地方「洗黑」他的身份了。

  安室透——不,應該是降谷零——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算了,能再見到他們一面,也算意外之喜吧。

  他的嘴角抑制不住地微微翹起。

  兩個好友一切安好,真的是太好了呢。

  不知自己和失蹤半年的好友失之交臂,奈緒和松田陣平好整以暇地背靠著背站著,看□□成員們從四面八方撲了上來。


第92章

  蜉蝣撼樹, 說的大概就是眼前的場景。

  □□成員們雖多,但根本不是兩人的對手, 輕而易舉就被兩人制服。

  以奈緒和松田陣平為中心, □□成員們或是直接倒下,或是被人踢飛或掄飛。不到一刻鐘時間,地上已經躺滿失去戰鬥力的□□成員們, 唯有二人輕輕松松地站在原地。

  奈緒毫發無傷,松田陣平的左臂被棒球棍擦邊打中一回,幸好沒打到骨頭, 只是些皮肉傷。

  部分□□成員們已經暈倒,剩下的仍殘留意識的人眼中有著對兩人的畏懼, 以及深深的敬佩。

  □□比其他地方更崇尚「叢林法則」和強者為尊。輸在這樣的強者手中, 他們沒有怨言。

  松田陣平得意一笑:「超額完成任務。」

  地上將近一半的人是他放倒的。

  奈緒舉起一只手, 手心朝向他。

  松田陣平一愣。

  奈緒「咦」了一聲, 眼神往旁邊一瞟:「雪鷹說這個時候應該擊掌慶祝勝利, 不是這樣的嗎?」

  雪鷹大力點頭,肯定自己的說法:「就該擊掌!這可是經典動作,同伴們合力擊倒敵人的劇情裡, 十部電影裡至少有七-八部出現這個橋段!你信我!」

  松田陣平失笑, 舉起右手, 兩人的手掌互相靠近,觸碰, 發出輕輕的一聲脆響,然後分離。

  工廠的信號不好, 奈緒走出工廠撥打報警電話請求支援, 請同事們將地上59個□□成員押走。

  松田陣平看著右手手心, 有些愣神。

  上次奈緒捏爆玻璃瓶時, 他曾抓住她的手檢查傷口,卻沒有留下觸感的記憶。

  原來,奈緒的手掌是軟的啊。

  他握了握手掌,感覺那一絲觸感有些微妙。至於那具體是什麼感覺,他暫時沒有頭緒。

  不多時,搜查一課的刑警們開著幾輛車趕來,順便帶來一箱手銬。

  在到達現場後,他們先狠狠瞪了一眼松田陣平,才去銬住地上的□□成員們。

  松田陣平被幼馴染點醒後,知曉他們為什麼敵視他,無所謂地聳了聳肩。

  他和奈緒幫忙給□□成員們一一戴上手銬,押送至車內。

  那些暈倒的或者暫時無法行走的□□成員,則是被他們兩人一組抬到車上,或者單獨用公主抱抱過去——後者一般特指奈緒。

  被她公主抱且清醒的□□成員在同伴們或敵人們的目光下窘迫至極,盡力掙扎著想逃離奈緒的懷抱。奈何他們的力氣所剩無幾,奈緒的力氣又大得驚人,沒能成功掙脫,留下了一輩子的陰影。

  松田陣平因此回想起不堪回首的往事,對他們略有些同情。

  松田陣平用自己的汽車幫忙運送□□成員。

  他要開車,不能分神提防後座的幾個人,奈緒便坐到他身邊看管他們。

  他們車上運送的是看起來最有精神的幾個□□成員,但有奈緒坐鎮,他們一路都乖順得很,沒有鬧出任何問題。

  刑警人數有限,警車數量也有限,他們足足運了三回,才把所有□□成員押送到警視廳。

  警視廳迎來了一次大豐收。

  奈緒和松田陣平在警視廳內做筆錄,配合同事們審訊□□成員。

  等他們離開警視廳時,已是深夜。

  痛快地舒展手腳、活動身體後,他們的能量消耗不少,這會兒腹內空空。

  「去吃烤肉吧,我知道有一家烤肉店非常好。我請客。」奈緒回想起那家店香嫩多汁的烤肉,垂涎欲滴,不禁咽了咽口水,「超美味的。」

  「啊,是那家!」雜食黨雪鷹從不抗拒任何美食,聽到烤肉店三個字,自然而然地

  聯想到唯一一家在它腦子裡留下深刻印像的烤肉店,「好耶!」

  「可以,不過還是我來請客吧。」松田陣平說道,「你是女孩子,怎麼可以讓你付錢。」

  「你一直陪我夜巡,平常又一直照顧我,我想表達一下謝意。你不肯給我這個機會嗎?」

  松田陣平看著奈緒認真的眼眸,妥協了:「……好吧。」

  兩人坐上車子,松田陣平按奈緒的指示開到一家烤肉店。

  這家烤肉店不愧是奈緒做過重點標記的美食店,在深夜依然不乏客源。

  奈緒要了間包廂——他們的話題不適合在眾目睽睽之下談起。

  奈緒要了好幾碟肉片、解膩的蔬菜以及大麥茶。

  她把服務員請出包廂,和松田陣平自己動手烤肉。

  沒有外人在,兩人都很自在。

  兩人一邊聊天一邊烤肉,把一塊塊肉放在鐵絲網上,時刻關注火候,時不時幫它們翻個身。

  松田陣平把之前埋藏在胸中的疑問丟出來:「雪鷹應該會說話吧?你們為什麼要用摩斯密碼傳遞訊號?」

  摩斯密碼用起來復雜且耗時,遠遠比不上實時的語音通話。

  他猜測道:「它的聲音無法被麥克風接收嗎?」

  奈緒點頭:「對,你猜得真准。正如你們看不到妖怪,也聽不到妖怪的聲音一樣,現代的所有電子器械無法拍攝到它們,也收錄不到它們的聲音。」

  松田陣平證實了自己的想法。

  確實,如果電子設備拍攝得到妖怪的影像,或是錄入得了妖怪的聲音,那妖怪的存在就不可能是秘密。

  畢竟,人們習慣在全國各地旅游拍照,從不放過景點的各個旮旯角落,妖怪們不可能從未被那些鏡頭拍攝過。

  更何況,他們國家的監控攝像頭也在逐年增加。

  烤肉在鐵絲網上滋滋冒油,很快就熟了。

  奈緒往一旁的桌上擺了個小碟子,把烤好的肉放進去一塊:「小心燙,稍微放涼一點再吃。」

  「好。」雪鷹迫不及待地飛到碟子旁,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烤肉上升騰的熱氣。

  「是雪鷹?它也吃肉?」松田陣平有些好奇地看著那裡。

  「嗯,它什麼都吃。妖怪的腸胃不比人類差。」奈緒見松田陣平專注地看著雪鷹的位置,替他夾了幾塊肉,「肉涼得很快,等差不多溫度就動筷吧。如果烤肉變涼了,腥味會變重,美味度會大打折扣。」

  「謝謝。我開動了。」松田陣平夾著烤肉在蘸料裡沾了沾,放涼幾秒,塞進嘴裡,「哦,肉的品質確實好,口感很鮮嫩。」

  奈緒眯著眼睛笑:「對吧?我到許多家烤肉店吃過烤肉,這家是最棒的。」

  松田陣平沒有回話,他一臉神奇地看著奈緒一旁碟子上的肉不時動一下,然後邊緣就會多出一小塊缺口。

  這種感覺真奇特。

  上個月,不,前幾天他還是堅定的無神論者,現在的他卻全盤接受了妖怪的存在,甚至在和妖怪同桌吃飯。

  世事無常啊。

  松田陣平拿出手機,開啟攝像功能對准雪鷹,拍了一小段視頻。

  正如奈緒所言,屏幕裡根本沒有映照出雪鷹的身影,只看得見肉一點一點地消失。

  等回去後,他就把這段視頻分享給hagi看。

  松田陣平拍完視頻後,接手了烤肉的工作。

  不得不說,他的手速極快,眼力也強,火候掌握得爐火純青,技藝嫻熟。

  他把鐵絲上已經烤熟的肉片夾一半到奈緒碗裡,再夾一塊給雪鷹,剩下的劃撥到自己碗裡。

  奈緒夾起一塊外焦裡嫩的烤肉,沾上蘸料,放進嘴裡一嚼,頓覺滿嘴肉香。她眼睛一亮:

  「好吃!你真厲害,上次我來的時候,服務員烤得都沒這麼恰到好處!」

  她一邊往自己嘴裡塞肉片,一邊衝松田陣平比出大拇指。

  雪鷹在一旁埋頭苦吃,用行動表示贊同。

  松田陣平看著奈緒亮晶晶的眼睛,內心頗為受用,不由得笑了:「當然,我手速快嘛!」

  他解決掉碗裡的肉片,重新換了一個鐵絲網,用肥肉在上面刷過一遍油,繼續下一波烤肉。

  奈緒將烤肉大業全權交給他。

  松田陣平手上不停,嘴上也沒閑著:「奈緒,雪鷹,能和我講講你們的故事嗎?」

  奈緒轉頭看雪鷹,見它點了點頭,才開口說道:「我和雪鷹是在奈良縣初遇的……」

  她把自己追尋妖氣發現夏目貴志並救下他的那部分經歷隱去不提,只說自己偶然救下被妖怪欺負的雪鷹,結果被它纏上,最終一人一妖定下約定的故事。

  奈緒說到雪鷹賣萌求包-養的那段往事時,雪鷹在一旁露出得意的表情:「不愧是我,謀略過人!」

  松田陣平暗自點頭。雪鷹在和奈緒搭檔前就懂得寫字並使用策略,可見那些能力並非後來培養出來的。果然,妖怪的智慧不容小覷。

  只是……

  「雪鷹是雄性?」松田陣平內心有些異樣。

  他原以為雪鷹是雌性,才和奈緒親密無間,天天和她形影不離,還睡在她房間裡。畢竟它會說人話,而且強大的妖怪大多會化成人形,或許雪鷹未來變強大後也可以。

  「是啊。雪鷹的聲音渾厚磁性,是低音炮男聲呢,最初嚇了我一跳呢。」

  「你們平常的相處模式……」

  奈緒和雪鷹同步歪腦袋。

  有什麼問題嗎?

  「不,沒什麼,你繼續說。」松田陣平覺得自己或許是剛接觸到妖怪世界,思想還轉不過彎來,才覺得奇怪。

  妖怪就算擁有人類的外貌,依然是妖怪,他不應該把人類男女有別的常識往它們身上套。

  想通這一點後,松田陣平把心裡的那股異樣感壓了回去。

  奈緒繼續往下說,講到她們之間的約定。

  雪鷹用翅膀捂住臉:「那是我唯一一次失策……」

  遙想過去,它可是一只宅鳥,除了覓食以及飛去人類居所看電視,它基本上從不動彈。而現在,它天天跟著奈緒,白天在她上班時偶爾跑跑腿幫幫忙,夜晚時雷打不動地出來夜巡,一天的運動量抵得上過去一個月。

  不過,若沒有那個約定,她們應該結不下現在這樣深厚的羈絆。

  嘛,這就叫做禍福相依吧。雖然曾經後悔過,但它現在挺慶幸當初的決定。

  翅膀下的黑豆眼睛裡滿是笑意。

  奈緒看著雪鷹作怪的模樣,眼裡閃過一絲寵溺。

  從它這些年的所作所為中,她可沒覺得雪鷹真正後悔過呢。

  奈緒講述完她們之間的故事後,又和松田陣平說了一些她在現世了解到的妖怪的情況,滿足了他的好奇心。

  松田陣平大長見識。

  他問出了他最關心的一個問題:「黃昏之館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撞壞牆壁的是妖怪吧?」

  「那是一場誤會……鬧事的妖怪不是存心的,我們後來和解了。你放心,我在東京幾乎沒見到過妖怪,這裡很安全。」

  松田陣平和奈緒四目相對,確信她沒有說謊,隱隱懸在心上的大石頭終於落地。

  無法看見妖怪的他們在這方面幫不了奈緒,幸好,人類和妖怪的世界彼此融合,卻又彼此分離。

  兩人在烤肉店裡一邊暢談一邊享用可口的夜宵,愜意至極。

  奈緒結了賬,兩人一起走出烤肉店。

  「

  多謝款待。」

  「這些日子多謝啦。」

  兩人同時開口,聽到對方說的話後愣了一下,相視而笑。

  「謝來謝去多沒勁,以後不要這樣了。」

  「嗯,說得也是。」

  松田陣平照例將奈緒送到家門口,開車離去。

  奈緒目送他離開,感慨道:「我之前想錯了,陣平和研二不是莽撞的人,就算知道妖怪的事情也不會亂來。在黃昏之館時,我就應該坦白的,卻讓他們白白擔心了我許久。」

  雪鷹見奈緒臉上寫滿愧疚卻又顯得松快的復雜表情:「我不覺得你做錯了。而且,這也算不上壞事。經過這一番波折,你們的感情更好了呢。我看得出來,你現在面對他們時,比以前輕松自在。」

  奈緒摸了摸心口,笑了。

  發現她是個異類,卻一直無條件接納她的友人們消融掉了她心中無意間對他們豎起的最後一層薄薄的隔閡。

  她確確實實獲得了彌足珍貴的誠摯友誼。

  奈緒彎了彎眼睛:「小景、降谷和伊達他們應該也和陣平、研二一樣,就算知道我看得到妖怪,也不會改變對我的態度吧?就像從前,他們看到我使出怪力,也只是覺得驚訝,卻從來沒有避開過我。」

  「不過,妖怪的事情暫時對他們保密吧。如果沒發現任何端倪,不知道妖怪的存在會更加安全。」

  松田陣平回去時已是凌晨,萩原研二早已睡著。

  「明天再告訴hagi關於妖怪的事情吧。」松田陣平忽覺一陣困意襲來,打了個大大的呵欠,去洗漱睡覺。

  臨睡前,松田陣平重新睜開眼睛。

  「對了,剛才忘了和奈緒說那件事情……算了,等明天夜巡的時候再說吧。」

  他閉目睡去,卻不知道下一次的夜巡時隔許久才再次到來。


第93章

  東京的地皮寸土寸金, 商業街上的各家商店更是肥得流油,引來各個小型□□組織的垂涎。

  大型的□□組織早已盯不上商店保護費的三瓜兩棗,為了更合法地立足於世界, 它們早已大面積轉型, 開始進軍房地產、金融市場等獲利巨大的行業。會私下收取保護費的, 只剩下那些連生存都難以維持、不得不頂風作案的小型□□組織。

  小型□□組織在私下劃分各自的地盤,每月向各個沒有足夠背景的商店索取一定數額的保護費。

  因他們索要的金額在店主們的心理承受範圍內,為了不惹禍上身,或者怕店裡杵著眾多面相凶惡的□□組織成員影響生意損失更多收入,他們忍氣吞聲, 花錢消災。

  僅是這一筆收入, 就足以讓小型組織存活。小型□□組織有各自的默契,井水不犯河水, 相安無事。

  然而,這種局面在前幾天改變了。

  前幾天,占領一條繁榮的商業街的一個小型□□組織的頭目和二把手反目成仇並將其殺害,被一個女警官逮進監獄。樹倒猢猻散, 群龍無首的組織頓時如散沙般解體。

  失去占領者的地盤如同香饃饃一般, 被無數小型□□組織覬覦。

  然而, 那塊地盤包夾在與它相鄰的兩個□□組織之間, 對其他組織來說宛如一座孤島。若他們強行占領那塊地盤,極易被旁邊兩個組織聯手蠶食。故而其他組織只能袖手旁觀,看近水樓台的兩個□□組織龍爭虎鬥, 決定它的歸屬。

  但是,情況發生了巨大的轉折。地下世界的消息傳播得極快, 不到一晚上, 兩個小型□□組織的主力戰力全部入獄的消息便不脛而走, 傳入附近所有小型組織的耳朵裡。

  目前,擺在其他組織面前的,是三塊武力匱乏、可以輕易拿下、連在一起的地盤。

  所有組織的頭目都在做著同一個美夢。若能吞並這三塊地盤,組織將迅速擴張,一口氣成長到中型規模。不用多久,他的組織就會逐漸崛起、招兵買馬擴大規模、合法轉型、成為大型組織、走上人生巔峰!

  想想就讓人熱血沸騰呢!

  三塊地盤仿佛吊在驢子面前的胡蘿蔔,充滿了誘惑力,讓附近所有的小型□□組織為之追逐。

  兩塊喪失了大部分武力的地盤和之前那塊三不管地盤的□□成員們在群狼窺伺下瑟瑟發抖。

  在這時候,誰的拳頭大,誰就是勝者。

  三塊地盤上湧現出眾多來自不同組織的□□成員,氣氛緊繃。

  普通民眾看到滿街上的花臂大漢,遠遠地繞著這幾條街道走,原本熱鬧至極的商場門可羅雀。

  眼見這種情景不知何時能夠消停,因客戶大量流失急了眼的店主不由得偷偷撥打了報警電話。

  然而,即使巡警們在一旁巡邏,那些□□成員們依然面不改色地聚眾站在商店門口邊上,嚇得顧客們紛紛離去。可是,畢竟他們現在沒有違法亂紀,誰都沒權力驅趕他們離開。

  巡警們無法遏制他們的行為,前往商業街的行人越來越少。

  事情鬧得頗大,驚動了搜查一課。

  當天下午,目暮十三調兵遣將,安排一種部下隨他去現場巡視情況,裡面就有奈緒。

  奈緒一到現場,效果立竿見影。

  見到身為警部的目暮十三,□□成員們不為所動,我行我素。但是,當他身後的奈緒從他身後走出來時,他們紛紛變了臉色。

  「是大姐頭!」

  「赤手空拳幾乎把兩個組織的人手全部干-翻的大姐頭!」

  「不不,還有一個卷毛,他干掉了三分之一左右的人,不過他好像不在……」

  「我看過視頻,大姐頭比那個卷毛厲害!」

  □

  □成員們竊竊私語,盯著奈緒看個不停。

  昨夜,不知是誰在工廠裡安裝了監控器,想要偷偷把兩個組織對戰的過程錄制下來,結果卻錄制到更勁爆的畫面。

  隨著兩個組織被警察逮捕的消息傳開,那份被偷偷錄制的視頻也在地下世界流傳。

  視頻的清晰度很高,他們可以輕易分辨出裡面的人就是面前的這個女警官。

  在視頻裡,這個女警官被□□成員重重包圍,在眾多棒球棍的攻擊下,輕而易舉地把他們一個個或踢飛、或掄飛、或揍飛。每一招都是一擊奏效,沒有人挨過她一擊後,能繼續爬起來發起第二回 進攻。

  她手上的臂盾只在初時用了幾次,擋住棒球棍的攻擊,後面卻宛如擺設,不再被她使用。這個女警官不僅能空手入白刃,不對,是棒球棍,還用手把棒球棍生生捏碎了!

  那可是實木的棒球棍!

  她一個人摞倒了近四十個手持棒球棍的□□成員們,且毫發未傷,面色如常,很顯然遠遠沒到極限,看過視頻的□□成員無一不一臉敬佩地直呼「大姐頭」。

  那些□□頭目在派出他們時,還再三強調,讓他們別招惹奈緒,以免自己的幫派步入昨夜那兩個組織的後塵。

  花臂大漢們自以為自己放低了音量,實際上並沒有,他們的聲音只是比平日小聲了一些,依然清晰可聞。

  搜查一課的人強忍著沒去看奈緒,但巡警們無所顧忌,時不時好奇地看奈緒一眼。

  為什麼搜查一課的女警官會被□□成員叫「大姐頭」呀?

  「噗噗……大姐頭……奈緒,你在□□裡出名了啊。」雪鷹樂不可支,笑得差點從奈緒肩膀上滾了下來。

  奈緒怎麼可能不知道「大姐頭」的含義,眉眼凌厲地怒視他們,眼帶殺氣。

  大姐頭什麼大姐頭,她上輩子是獄卒,這輩子是警察,和大姐頭扯不上邊!亂叫什麼!

  接收到奈緒視線的□□成員們心中一凜,紛紛低頭避開奈緒的視線,一副恭敬的模樣。

  奈緒的視線轉向哪裡,哪裡就瞬間靜音,只看到一片黑色的腦袋,看起來仿若□□大姐頭在巡視地盤,旁邊的小弟們紛紛低頭以示敬畏。

  雪鷹笑得更大聲了。

  奈緒環顧一周,整條街鴉雀無聲。

  有些膽大的行人們伸出試探的腳腳,往旁邊站滿□□成員的商店裡走去。

  越靠近花臂大漢們,他們的心跳越劇烈。直至擦肩而過,那些□□成員依然老老實實地站在一旁不吭聲。

  行人們成功進入商店,仿佛玩了回心跳,面向外面露出感覺略有些刺激的笑容,引得其他路人們也紛紛上前試膽。

  商業街逐漸有些客源回流。

  巡警們的隊長見狀,向目暮十三提出一個不情之請:他們想向搜查一課暫借奈緒,作為幾條商業街的「定海神針」。

  目暮十三看向奈緒。

  奈緒咬著牙答應了巡警隊長的請求,不停地在幾條街上巡邏。

  哪裡的□□成員不老實,奈緒就會出現在哪裡,緊緊地盯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但凡誰敢做出一絲半點的違法之舉,奈緒保證,一定會把對方教訓得服服帖帖再送進監獄。

  這個世界上傻子的數量畢竟有限。親眼看過視頻後,那些□□成員哪裡敢在奈緒面前放肆,像動漫裡那樣一個個舞到她面前讓她打臉的情節更是不存在。

  他們可不想和那兩個組織的成員一樣坐牢嘞!

  他們出現在商業街的目的是為了向對手展示自己的武力、震懾對手,並防止有人趁機占領地盤,而不是恐嚇路人,沒必要因此惹上麻煩。

  雖然最後是他們被女警官震懾到了,但是,對手也一樣嘛。處境一樣,大

  家都理解對方,不丟人。

  畢竟他們這種小型組織,連槍-支都沒有兩把,在宛如阿修羅的大姐頭面前表現得恭敬一點又如何?

  □□成員們極其識相,不用奈緒開口,就主動遠離各個商店的大門。

  威風凜凜的美女警官誰不愛看?誰又舍得錯過這麼神奇的一幕?

  行人們看著穿著刑警制服巡邏的奈緒——以及分散四處的巡警們,安全感爆棚,不再擔心那些花臂大漢們,呼朋引伴進入商業街逛街、用餐,隔著透明玻璃看著樓下有趣的場景,深覺自己獲得了人生中難得的一次經歷。

  夜晚降臨,□□成員們換了一撥人,依然沒有離去。

  街上各家美食店的老板都熱情地招呼奈緒進店免費用餐,奈緒一一拒絕,挑選了一家自己做過標記的美食店,吃完後全額付款,離開美食店繼續夜巡。

  她不忘發送短信給松田陣平,告訴他自己近幾日晚上出任務,夜巡暫停。

  她有預感,這是一場持久戰。

  □□成員們都表現得那麼恭敬了,仍久久不曾離開,說明他們沒那麼容易放棄。

  聚集如此多人,說明他們想做的一定不是小事。奈緒擔心他們像昨晚上的那兩伙人一樣進行械鬥——這次的人員規模明顯比昨晚大得多,如果真的發生械鬥,後果不堪設想。

  日常的夜巡放一邊,這時候,當然以這邊為重。

  收到短信的松田陣平回復了奈緒,久違地在夜晚有了個人的空閑時間。

  「那件事情不是很急,之後再說吧。喲西,現在拆一拆什麼東西比較好呢?」

  松田陣平突然不再夜巡,心裡莫名有些空虛感。為了填補那份空洞,他決定搗鼓他的興趣。

  然而,在拆卸器械過程中,他的內心始終有股說不出的感覺,讓他無法全身心投入其中。

  「夜巡持續了很久,足以形成習慣。」松田陣平自覺找到了原因,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習慣真可怕。」

  他拋開雜念,繼續手上的動作。

  只是,他的大腦偶爾還會蹦出一個念頭——連著幾晚的任務究竟是什麼呢?

  ——表面上的任務是巡街,實質上是監視這些小型□□組織的成員們,防止他們有異動,在發生悲劇前進行制止。

  若奈緒得知松田陣平的疑問,大概會這樣回答他。

  她的擔心沒有出錯。

  前幾天,□□成員們還耐得下心等她調走再進行決戰,但奈緒仿佛在那幾條街上生了根,白天、黑夜都在街上巡邏。

  又過了兩日,看著店主們掙得盆滿缽滿,想想那些由一份份保護費彙成的巨額錢財,他們都躁動了。

  當天入夜後,各個組織的□□成員們人數有默契地逐步遞減。

  奈緒和雪鷹對了個眼神,雪鷹展開翅膀跟上對方。

  當眾多□□成員們手持棒球棍換了一個僻靜的決戰地進行對峙,局勢一觸即發時,他們的領頭人不約而同地接到留守在街上的成員的電話,說是奈緒突然以驚人的速度向他們的方向飛奔而去。

  眾人一驚,擔心自己過慮,又怕奈緒確實是衝著他們而來,最後折中選了個辦法,各自將棒球棍藏起來,站在原地佯作聊天,等待結果。

  他們等到了奈緒——她手裡拿著根鋼管。

  奈緒到現場時,把鋼管杵在地上,默不作聲地站在一旁聽他們尬聊,沒有離開。

  眾人便知曉,她是特意趕過來的——她盯上他們了。

  若無法抹消眼前這個人的存在,接下來的日子裡,她極有可能繼續妨礙他們。

  近四十個人打翻不了空手的奈緒,人數翻了許多倍以棒球棍作為武器的他們,能打得過手持鋼管的她嗎?

  若他們以棒球棍作為武器,同時多根擲向奈緒,並不間斷地進行攻擊,總能中上幾回吧?她再怎麼強大,經過幾輪攻擊也該受點傷吧?到那時候,她還能戰勝得了那麼多人嗎?

  視頻裡的她雖然強大,但後背始終有同伴護著,那裡說不定是她的弱點?

  成群的螞蟻能夠吃像,他們可以嗎?

  他們是□□成員,哪裡會沒有一點狠勁。他們敬畏強者,但是,若強者擋了他們的道,他們也敢像聞到血腥的鯊魚一樣成群撲上去,將她啃噬殆盡。

  如今,擺在他們面前的利益足夠大,足以激起他們的殺意。

  各組織的□□成員們眼裡閃過一絲噬人般的狠意,互相以目示意,確認了對方的心思。

  他們一致將目光投向奈緒,決定以最快的速度拿回棒球棍,解決掉眼前這個礙眼的人。

  雪鷹急叫道:「奈緒,小心,有殺氣!」

  它快被濃重的殺氣淹沒了。

  奈緒嘆了一口氣,高高舉起鋼棍,往地上一砸。

  石塊飛濺,地上多了個不淺的坑洞。

  這是武力震懾!

  眾□□成員們咽了咽口水,但這點震懾力無法打消他們的念頭。

  她是警察,不敢真的打死他們……拼著受重傷,他們也要解決掉她!

  他們目光一凝,決定實施計劃。

  就在此刻,奈緒又動了。

  她兩手握住鋼管的兩端,掃視他們一眼,用力一掰,鋼管發出「嘎吱嘎吱」的刺耳聲響,斷成兩截。

  眾□□成員們呆若木雞,感到毛骨悚然。

  奈緒直視著他們,丟下半截鋼管,繼續掰剩下的半截鋼管。

  鋼管又斷成兩截。

  奈緒眼睛沒離開他們的臉,就這樣把鋼管掰成一半又一半。等手裡的鋼管只剩十公分左右,她左右手掌夾住鋼管用力一合,往下挪一點重復動作,鋼管在她手裡變成了鋼尺。

  眾□□成員們下巴快要掉到地上,眼睛瞪得即將脫離眼眶。

  奈緒最後拿著鋼尺向一棵樹直射而去,鋼尺射穿樹干繼續飛向前去,刺入另一棵的樹干裡,只露出一小截尾巴。

  奈緒走過去從樹干上拔出鋼尺,轉身面向他們。

  她正准備開口說話,就見所有人朝她一個深鞠躬,齊聲喊道:「大姐頭!」


第94章

  「你們叫誰大姐頭呢?」奈緒額角爆出青筋, 手上像卷被子一樣,將手裡的鋼尺從一端卷起,卷成厚蛋燒的形狀, 「需要我教你們怎麼稱呼警察嗎?」

  鋼尺在她手裡發出嘎吱嘎吱的響聲,聲音凄厲尖銳,仿佛垂死前的悲鳴, 聽得人抓心撓肝, 心跳揪緊。

  □□成員們身體一抖, 把上半身壓得更低, 飛速改口:「對不起, 警官!」

  奈緒把手上那一團不知該怎麼稱呼的東西扔到地上, 發出一聲沉重的撞擊聲。

  □□成員們的心跟著一抖。

  「站直了,我有話和你們說。」

  □□成員們唯命是從, 迅速挺直身體:「是, 警官,請講!」

  「我知道你們聚在這裡想要械鬥。」奈緒面無表情道,「你們把棒球棍藏在那些地方吧?」

  奈緒的手指快速在大樹、灌木叢等地方快速地指了幾下。

  她無一錯漏地把所有棒球棍的藏身之地全部指了出來,□□成員們嚇得臉都綠了。

  大姐頭不是在他們收好棒球棍後才來的嗎?為什麼她知道得那麼清楚?

  雪鷹在半空中撲棱著翅膀:「奈緒,就只有那幾處, 別的地方沒有了。」

  奈緒把手指收回:「畢竟你們還沒做出無法挽回的事情, 這次暫且饒過你們。」

  □□成員們臉上露出死裡逃生的表情。

  「但是——」

  他們的心懸到了喉嚨眼。

  「話說在前頭, 如果以後被我發現你們敢做違法亂紀的事, 比如收保護費、械鬥、勒索搶劫、傷害或殺害他人之類的事情, 我不會輕易放過你們。」奈緒模仿鬼燈大人露出核善的微笑,「你們干壞事前先回憶回憶這根鋼管, 想想自己的身板有沒有比它結實。」

  奈緒的腳點了點她前面的地板, 上面散落著一截截不同長短的鋼管, 以及「鋼鐵厚蛋燒」。

  她分明是想斬斷他們的活路!若不去做這些事情,他們哪裡存活得下去?

  但是,□□成員們敢怒不敢言,看著奈緒的微笑,從頭涼到腳。

  大姐頭分明在威脅他們,做壞事=死。

  為什麼一個警察威脅起人來那麼順其自然,比他們做得還順溜?

  「當然,你們可以想辦法在這裡殺了我,日後就不需要顧忌那麼多。你們有一百多人,我允許你們拿棒球棍攻擊我。怎麼樣,要試試嗎?」奈緒的笑容更加核善,「或者,你們可以試著敷衍我,等今天過後,偷偷槍-殺我。不過,提示你們一下,這個是防彈臂盾,你們要不要試試看子彈對我有沒有用?」

  她用右手點了點裝備在左手臂的防彈臂盾。

  這東西不重,她這些日子已經習慣了它的存在,不管白天黑夜,外出時都戴在手臂上。

  □□成員們撥浪鼓式搖頭。

  那個防彈臂盾的防護面積極小,且大姐頭打架基本上用不上它,那她為什麼還要多此一舉地佩戴它,而不是直接穿防彈衣?

  答案很明顯,因為那個防彈臂盾真的是拿來防彈的啊!武力爆表的大姐頭根本不需要太多防御裝備,僅憑它就能擋下所有子彈!

  看大姐頭這兩次的笑容,他們深切地領悟了一件事。若他們膽敢對她出手,失敗了有可能真要被她塞進鐵桶裡並扔到海裡喂鯊魚啊!

  「你們不是老弱病殘,手腳健全有力,別老想著不勞而獲。去做保安或建築工人怎麼樣?老老實實做事,足以養活自己。」奈緒提議道。

  □□成員們能說什麼?他們什麼都不敢說,小雞啄米式點頭。

  「哦,對了,晚上的事,哪些能說,哪些不能說,你們應該知道吧?」奈緒掃視他

  們,「你們的組長除外,把我的警告轉達給他們。」

  「是,警官!我們明白了,一定把話帶到!」花臂大漢們點頭哈腰,恭送奈緒離開。

  奈緒走了幾步,突然折回來,把掉在地上的鋼管及由鋼管制成的不明物撿起來,抱在懷裡,走人。

  不同組織的□□成員們面面相覷。

  「怎麼辦?」

  「按大姐頭說的來!」

  他們拿回各自的棒球棍,向不同的方向回去。

  有奈緒在,他們不敢再走不合法的掙錢路子,得回去和組長商量組織未來該怎麼發展。

  假如組長仍堅持走老路,他們、他們只好灑淚揮別組織。

  抱歉,組長,他們不是不愛組織,只是,大姐頭的威懾力太強,他們不敢陽奉陰違。

  回去的路上,雪鷹用仿佛不認識她的眼神打量奈緒:「奈緒,你剛才的做法……」

  「啊,你是不是也覺得這樣做很有成效?」奈緒臉上帶著一絲懷念,「以前我見過鬼燈大人使用過類似的方法勸人為善,效果一針見血!不過,人類的身體太過脆弱,我不敢照搬他的做法,按我自己的想法加以改良。今晚一試,果然好用!真不愧是鬼燈大人!」

  奈緒越說,語氣越是崇敬。

  雪鷹早就知道奈緒極度崇拜鬼燈,但她從鬼燈身上學到的做法是不是有點歪?

  今夜奈緒展露出來的陰間微笑及勸惡從善的舉動帶著明顯的威脅意味,她還記得她是正義的警察嗎?

  等她們回到那幾條街上時,留守的□□成員們已不見蹤跡。

  奈緒來回巡了幾回街,認真觀察後發現他們確實消失得干干淨淨,應該是被上級召回去了。

  她笑得開懷:「果然卓有成效!」

  奈緒有預感,從明天起,她可以恢復到以往的日常生活,無需再和這幾條街捆綁在一起。

  正如奈緒所料,次日,她再次前往那幾條街時,沒再看到一個花臂大漢。

  街上一片欣欣向榮的景像,人山人海,店員們忙得腳不沾地,看不出之前生意慘淡到幾乎無人光顧的痕跡。

  現在,這幾條街已無巡視的必要。

  奈緒和巡警隊長打了個招呼,重新歸隊,回到搜查一課去。

  她沒有留意,街上有些行人的眼神帶著惋惜,後悔沒早幾日來這裡欣賞「美女警官巡街,□□小弟們恭迎」的壯觀場面。

  在這幾條街上居住、生活以及巡邏的人們對□□成員的集體撤離的行為各有揣測,但所有猜想的中心人物有且僅有一人。

  昨晚,他們見到奈緒從店裡買了一根鋼管後飛奔向遠方。隨後不久,街上的□□成員陸續接到電話,略有遲疑地從街上離開。又過了一陣子,他們看到奈緒抱著一截截不等長的鋼管歸來。

  奈緒離開的那一段時間內做了什麼事情?鋼管為什麼變成那副慘烈的模樣?

  誰都不知道答案,但他們都知道,□□成員離開且不再來這兒一定和奈緒有著或直接、或間接的關聯。

  至於那些小型□□組織集體改邪歸正,踏踏實實地開始工作掙錢,不再四處收取保護費的舉動讓人大跌眼鏡,更是為這個故事增添了一抹神奇色彩。

  真相被掩埋在當天的夜晚裡,那天的所有當事人都對此事的細節閉口不談,只說自己被奈緒感化了——這句話落下一個實錘,奈緒確實是這起事件的重點人物。

  接下來的一段漫長時光中,他們多了一項樂趣,就是在茶余飯後談起這件事,猜測奈緒究竟做了些什麼事情,讓那些凶惡的□□成員們改頭換面。

  奈緒毫無留戀地離開這片區域,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卻給這裡留下了一個個傳奇故事。

  傳

  說,曾有一個美女警官在這裡征服了眾多小型□□組織,被所有成員尊稱為「大姐頭」,並執小弟之禮待之。

  傳說,曾有一個美女警官憑人格魅力及智慧的大腦,以一根鋼管作為道具,舌燦蓮花,感化了□□組織成員們及其組長,讓他們重歸正道。

  ……

  傳說,曾有一個美女警官武力爆表,打遍□□成員無敵手,以強者之姿君臨此地,不僅征服所有□□成員以至於被他們主動叫「大姐頭」,還用一根鋼管打服了所有人,硬逼著他們走回正道。

  所有傳說中,最後一個傳說的支持者最少。

  見過她的人對這則傳說嗤之以鼻:「我看過那個美女警官的網球場視頻,她的確身手敏捷,實力不凡。一對一的話,□□成員極有可能不是她的對手。但是,真到打架的時候,□□哪有那麼講道義,一對一進行單挑?美女警官身手再好,也敵不過多人群毆啊。那個傳說只是別人鬧著玩添上去的。」

  而在地下世界裡,則悄悄興起一首黑色歌謠。

  收收保護費,搶搶肥羊們,兜裡滿當當,睡覺香又甜。

  醒來睜眼瞧,眼前黑暗暗,四周圓滾滾,頭頂圓蓋蓋。

  身體時起伏,宛在水中浮,撐開圓蓋蓋,海水往裡灌。

  鐵桶往下沉,鯊魚身邊游,手腳分家啦,最終成魚食。

  這首歌謠,不清楚內幕的□□成員只覺得它晦氣,而知曉內幕的人每次一聽到它就會繃緊全身的皮,自省自己最近是否有做什麼作奸犯科的事情。

  當然,這一切只是那些人的自發行為,和奈緒沒有半點關系。

  她已經回歸搜查一課的懷抱。

  「巡警隊長十分感謝你最近的幫助,反復和我道謝了許多回,看來你做得很好,辛苦了。」目暮十三朝奈緒贊許地點了點頭。

  奈緒笑了笑:「職責所在。」

  她安靜地坐回屬於她的位置,聽目暮十三說明最新發現的一起案件的情況,等著他下達任務。

  當夜,奈緒約松田陣平繼續進行夜巡活動。

  松田陣平和奈緒碰面後,翻出壓在心裡好多天的事情,指著掛在奈緒脖子上的徽章說道:「你有沒有考慮過把這個微型對講機的功能改良一下?」


第95章

  松田陣平的話太突然, 奈緒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

  「改良?」奈緒摘下微型迷你對講機,放在手心看了又看:「它的體型比市面上的所有對講機都小,重量也輕, 還能實現遠距離的通話, 有什麼地方需要改良呢?」

  她和雪鷹這幾個月夜巡時一直通過對講機隔空傳遞訊息, 覺得它非常好用。就連它唯一的缺點——無法收錄雪鷹的聲音——也通過摩斯密碼彌補成功。

  事實上, 那甚至不能說是缺點, 因為那是雪鷹本身的種族造成的問題, 對於普通人來說,它完美極了。

  那麼多年來, 阿笠博士發明了眾多東西。但奈緒敢拍著胸脯保證, 這個類似徽章的微型對講機在那些發明物中絕對是佼佼者, 無論是實用性還是創新性都吊打它的眾多前後輩。

  「我在市面上沒見過這種微型對講機,它是你之前曾說過的那個超厲害的發明家發明的吧?」松田陣平反問道。

  奈緒不明所以:「沒錯,它是阿笠博士研發出來的。」

  「他很厲害。」松田陣平肯定了阿笠博士的能力, 「市面上沒有哪一款對講機能做到像它這樣輕巧、隱蔽, 卻絲毫不影響音質,甚至連通話距離都比其他對講機遠。」

  「是吧?」奈緒聽得眉開眼笑,與有榮焉, 「雖然阿笠博士經常突發奇想, 制造出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但他研發的高科技產物絕對不遜色於任何人!」

  譬如她手裡的徽章型迷你對講機,以及棄用了很久的手表變聲器和choker變聲器。

  「但是,它僅僅只是對講機, 局限性極大。你以前曾和我介紹過阿笠博士的發明物, 以此類推, 這個對講機遠遠不到他能力的極限。摩斯密碼雖然能夠傳遞訊息,但耗時太久,而且需要你有充足的時間解密。」

  奈緒聽完松田陣平的分析,有些愕然:「這個對講機其實是阿笠博士按照我提出的需求量身定制的……這麼說來,我提的要求有些過低了?」

  「沒錯。按照你們的夜巡模式,這個對講機上至少要增加兩個功能:短信及跟蹤定位器。

  「雪鷹識字並懂得用手機打字,如果徽章背面設計成類似手機的樣式,有超小型的顯示屏和九宮格按鍵,雪鷹就能將信息編輯發送給你,不但快速,也不容易出錯。

  「另外,可以在對講機裡安裝信號發射器,由你的手機進行跟蹤定位。

  「你們的目標是人,位置隨時可能變動。若沒有定位手段,當目標移動時,雪鷹必須不停地把目標的實時位置報給你,否則你很容易和目標擦肩而過。」

  松田陣平說到這裡,頓了一下:「除此之外,對講機上最好設置一個緊急聯系的按鍵,通過特定的聲音或震動感提示對方注意對講機。」

  松田陣平說得極有道理,奈緒不停地點著頭,欽佩不已:「陣平,你考慮得真周到,我們之前根本沒想過這些。現在回頭想想,我們有好幾次信息傳遞不及時,差點放跑了犯罪嫌疑人……」

  松田陣平在奈緒敬佩的目光下欣然自得,驕傲地露出微笑:「雖然我的研發能力比不上阿笠博士,但只是提點小建議,完全不成問題。還有,如果你那裡有機械出故障,隨時可以聯系我。在修理這方面,我可是專家!」

  奈緒信服地朝他微笑,眼睛如同兩彎月牙:「那就拜托你了!論修理能力,你說不定比阿笠博士更厲害呢!」

  松田陣平心裡有些暗爽,但莫名又有些不爽。

  奈緒收到這些寶貴的建議後,沒有耽擱,迅速聯系阿笠博士。

  她把松田陣平說的三點改良建議轉述給阿笠博士,得到他的肯定答復:可以改良,但是成品預計會比原來的稍微重一點——大概比原來重1/2。

  那點超出來的重量無傷大雅,都無法給雪鷹造成麻煩,更何況是奈緒。

  松田陣平看到奈緒歡喜的樣子,知道事情能成。

  能在奈緒提出來改良方案後立即給出肯定的答復——

  「阿笠博士或許比我想像中更厲害一些。」

  松田陣平不得不承認這一點。

  在原本就很輕薄的超小型對講機上增添新的功能,並不容易。更何況,阿笠博士預估的改良版徽章成品,其實依然算得上輕薄。

  「我也有些低估了阿笠博士的能力。陣平,你真是幫上大忙了!其實,雪鷹之前一直和我抱怨,說用嘴巴啄徽章傳遞摩斯密碼害得它嘴巴有點疼,但我們實在沒有其他遠程聯系的手段,只好委屈它受苦。真是太感謝你了!」

  「之前說好的,不要一直謝來謝去。」松田陣平皺起眉頭。

  「啊,一時間沒留意……抱歉。」奈緒一臉歉意。

  她明明答應過松田陣平的……沒做到是她的錯。

  「也不要道歉啦。」

  奈緒眨了眨眼睛,重新露出微笑:「嗯!」

  「對了,陣平,你為什麼會突然提出這些建議?我剛才一時間都沒反應過來。」

  「不是突然,上次我們一起吃烤肉的時候我就想說這件事情。但是,當時話題恰巧岔開了一下,我就忘了。」松田陣平勾起嘴角,「第一次看到雪鷹敲擊摩斯密碼和用手機打字的印像太深刻,得知你那枚徽章的用途後,我立即想到了這些。無論如何,摩斯密碼的傳訊速度都遠遠及不上短信。」

  奈緒深以為然。

  摩斯密碼用起來有多麻煩,她深有體會。

  「倒是你,那裡的事情徹底解決了嗎?」松田陣平往某個方向隔空指了指,露出壞笑,「大姐頭?」

  天知道,當hagi把「美女警官巡街,□□小弟恭迎」的視頻擺在他面前時,他為了不被口中的水嗆到,費了多大的功夫才忍住噴笑的欲-望。

  「啊!你怎麼知道這件事?」奈緒臉色微紅。

  被□□成員們恭恭敬敬地稱呼「大姐頭」和被好友逗趣地叫「大姐頭」,感覺全然不同。前者讓她想暴揍對方一頓,後者則讓她羞恥感爆棚,有些害羞。

  松田陣平看著她臉上的微紅,瞪大了眼睛。

  相識一年,這是他第一次看到奈緒羞澀的樣子。他相信,他的幾個好友也不曾見過她這般模樣。

  怎麼說呢,他的內心有些驚訝,又有些……那是竊喜的感覺嗎?

  「嗯?」奈緒發出催促般的音節,松田陣平不再深究自己的內心感受,拿出手機,點開視頻軟件,進行搜索。

  「喏,不只是我,全日本看過這個視頻的人都知道這件事。不過,很多人都覺得這是擺拍的視頻,或者在拍電影。」

  奈緒長得太漂亮,身材又過於纖細,而花臂大漢們長得一臉凶惡相,表現得卻很乖順。反差太大,反倒缺乏真實感,以至於大部分人都懷疑他們在拍戲。

  當然,熟人怎麼想,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奈緒捂住臉,等手心的溫度回降後,才松開手:「解決了。」

  若那些家伙不聽她好言相勸、繼續鬧事的話,她決定學習鬼燈大人,再給他們來一場更進一步的難忘的震撼式教育。

  沒辦法,他們人多,她沒有空輪流找他們一個個教育過去,能一次性搞定,她絕不會分成兩次。

  「能具體說說這件事嗎?」松田陣平問道,「這件事應該不是保密任務吧?」

  「能,不是。」

  奈緒沒有拒絕松田陣平的請求,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得一清二楚。

  「源頭竟然是我們兩個嗎?不,不對,要追溯起來,應該是那個殺

  了二把手的□□頭目被抓導致的……咦,聽起來有點耳熟?」松田陣平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早已從巡警隊長那裡得知所有消息的奈緒沉重地點了點頭:「你之前沒說錯,源頭確實是我們兩個。人,我抓的;案子,你破的。」

  時間:奈緒生日前一天的晚上。

  在夜巡時,松田陣平並非只是單純的運送犯罪嫌疑人的司機工具人。

  遇到已經發生的各種案件時,奈緒會退居二線,由松田陣平負責破案,她的工作則是制服那些想要逃跑的犯罪嫌疑人。

  不得不說,松田陣平的推理破案能力遠超她的同僚們。

  有時候,松田陣平只是挨個詢問涉嫌犯罪的幾人犯罪嫌疑人,讓他們回答幾個問題,然後仔細觀察他們搜身後取出的所有東西,又在現場走走停停、看看摸摸,沒一會兒就露出胸有成竹的笑容,說出自己的推理過程,准確無誤地分辨出真正的犯人。

  奈緒全程狀況外,在松田陣平推理時聽得一愣一愣的,驚嘆至極。

  他們的眼睛看到的東西一樣多、他們的耳朵聽到的話語一模一樣,但松田陣平硬是從其中獲取了各種有效信息,並組合成真相。

  她很佩服松田陣平。

  她的同僚們也因此認可了松田陣平的能力。

  不過,奈緒不知道為什麼,那些人對松田陣平依然十分抗拒。

  據悉,刑事部的長官曾跑到警備部機動組爆-炸-物處理班要人,希望松田陣平能轉到搜查一課,奈何對方不肯放人,而松田陣平本人有意留在爆-炸-物處理班,此事才作罷。

  竟然真和自己有關……松田陣平默然。

  「好在最後把他們一鍋端解決了……一鍋端?」

  奈緒說著,心裡突然產生了一個念頭,眼睛亮晶晶的:「陣平,假如我遇到疑似犯罪組織的成員時,沒有急著把他抓起來,而是放任他離開,由雪鷹暗中跟蹤他到他們組織的據點,是不是可以把那個據點連根拔起?」

  若她們找到的地方是犯罪組織的大本營,那就更棒了!


第96章

  松田陣平頷首:「如果證據充足的話, 你應該可以向公安部門申請配合行動,靠強大的武裝力量一舉鏟除犯罪組織的據點。你再給阿笠博士打個電話, 問他能不能再給徽章追加一個攝影功能?」

  奈緒行動力十足, 立即打電話給阿笠博士:「阿笠博士,我是奈緒。剛才我話沒說全,我想問一下, 你有沒有辦法給對講機再增加一個攝影功能?可以?好的,多謝啦, 周末我去找你。再見。」

  奈緒朝松田陣平做出OK的手勢:「搞定。」

  松田陣平再次確信阿笠博士在科研方面實力非凡。

  有關微型對講機升級的事到這裡告一段落。

  奈緒干勁滿滿地一揮手:「陣平,我們巡街去!」

  松田陣平戲謔道:「是,大姐頭!」

  「別亂叫!」奈緒嗔了他一眼。

  松田陣平眼底含笑,腳下踩著油門緩緩加力, 汽車由靜止狀態勻加速啟動, 車尾往下一沉,不緩不急地向前駛去。

  這是一個平靜的夜晚, 沒有任何案件發生。

  「要是東京的治安每天都這麼平安穩定就好了。」奈緒感慨了一句, 和松田陣平揮手道別。

  她帶著雪鷹回到房間,雪鷹迫不及待飛向鳥屋。

  累,困, 想睡覺。

  奈緒准備去沐浴一番,摘下脖子上的徽章吊墜時,發現自己忘了告訴雪鷹她們的通訊道具即將得到全面升級的事情。

  「雪鷹,你睡了麼?」奈緒小聲地問道。

  鳥屋的圓孔處探出一個白絨絨的小腦袋:「還沒睡, 有什麼事嗎?」

  奈緒笑意盈盈地說道:「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哦!」

  「哦?」雪鷹精神一振,心生期待, 瞌睡蟲都被趕跑了, 「說來聽聽?」

  奈緒把晚上她和松田陣平關於徽章的對話以及阿笠博士給出的答復向雪鷹復述了一遍。

  只要她有心去記, 她的記性向來極好,沒有遺漏一句有價值的對話。

  雪鷹聽著聽著,眼睛都濕潤了。

  極少看影視劇、對高科技產品不怎麼上心、沉迷抓犯人的奈緒也就罷了,它,一只與時俱進、看過無數間諜與反間諜片、能完美運用各種人類知識的妖怪,竟然完全沒想過要給徽章增加功能?

  這是恥辱!

  另外,它當初為了快速學習摩斯密碼,暫時舍棄興趣愛好,死記硬背它們整整兩個月,才把這些它一點興趣也沒有、背了就忘的東西硬生生啃下來,牢牢地記在腦袋裡……

  結果,這玩意兒其實並不是必要的?

  「雪鷹?」奈緒發覺雪鷹的異樣,中斷復述,疑惑地歪了歪腦袋,「你的眼睛怎麼了?」

  「真是個極好的消息。」雪鷹強顏歡笑,「我這是喜極而泣。」

  想開點,奈緒已經做出及時止損的補救措施。丟臉的事就這樣過去吧,它要朝前看!

  「是嗎?」奈緒覺得奇怪,但見雪鷹恢復了精神,沒有繼續追究下去。

  到了周末,雪鷹一大早就催促奈緒去阿笠博士那裡。

  它要確認下新版的小型對講機——不,現在稱迷你手機更合適——的制造進度。待迷你手機做好,它要在第一時間鳥槍換炮,並讓奈緒把淘換下來的徽章們還給阿笠博士,湮滅黑歷史!

  奈緒拎著一大袋甜美多汁的水果,按響阿笠博士家的門鈴。

  她在門口等了一陣子,沒等到阿笠博士開門。

  阿笠博士有時候沉迷實驗當中,太過專注以至於聽不見門鈴聲,她以前遇到過好幾次。

  奈緒習以為常,重新按了回門鈴。

  她又等了一會兒。

  第三次按響門鈴時,門內終

  於傳出一些動靜,奈緒聽到沉重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阿笠博士把門打開:「哦,你來啦,奈緒,快進來。」

  奈緒上下打量著他,越是細看,越是擔憂。

  初見時,阿笠博士還是個黑發濃密、須眉皆黑的青年,身體健壯偏胖,有些啤酒肚。

  而現在,阿笠博士的頭發、眉毛、胡子都有些花灰,身體圓滾滾的滿是贅肉,啤酒肚格外明顯。另外——

  奈緒視線挪到他的頭頂。

  他的發際線已經後移許多。

  「打擾了。」奈緒把水果遞給他,「阿笠博士,你又變胖了。你得少吃一些高熱量食物,多吃點水果蔬菜才行。」

  「謝謝。」阿笠博士臉色一僵,接過水果,憨笑著轉移話題,「你來得正好,你要的新版徽章我快做好了,現在正在進行測試,等確認沒問題後,你就可以拿走了。」

  因為有明確的方向和目標,阿笠博士幾乎沒有繞彎路,卯足了干勁,不出兩三天就把迷你手機的試用機做了出來。

  雪鷹驚嘆道:「好快!」

  然而,奈緒沒有被阿笠博士的話拐偏思維,依舊憂心忡忡地看著他:「要不,我陪你減肥吧?」

  「不、不、不、不、不用!」阿笠博士被嚇得五色無主,拼命擺手拒絕,腳下「蹭蹭蹭」往後倒退好幾步。

  她說了!她果然說出了他避之唯恐不及的話!

  奈緒的話讓他回想起遙遠的慘痛往事。

  想當年,他還是一個懵懂無知的青年。收到奈緒陪他減肥的邀請時,他捏了捏腰間,感受過滿手肥膩的觸感後,欣然答應了下來。

  然後,他陷入了地獄。

  奈緒曾聽聞鬼燈大人監督閻魔大王減肥的事跡。

  閻魔大王減肥的具體過程概括總結後就是:運動,努力運動,拼命運動。

  奈緒將鬼燈大人的話奉若圭臬,打算依葫蘆畫瓢。考慮到阿笠博士是人類,體質遠遠不如閻魔大王,奈緒適量降低了標准,給阿笠博士制定了一張她認為極其輕松的減肥計劃表。

  首先,飲食上禁止高脂肪高熱量的食物,多吃蔬菜、水果和粗糧;

  其次,每天早晨外出晨跑五公裡,上午使用跑步機再跑個五公裡,下午游泳兩小時,晚上做五組深蹲,每次20個。

  奈緒看著減肥計劃表,深覺自己對阿笠博士太過心慈手軟,還安慰自己說:「要循序漸進嘛,剛開始難度肯定得放低,後面才能一步步加大訓練。」

  阿笠博士看著計劃表,腿都軟了。

  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奈緒可不會答應他打退堂鼓。

  第二天恰好是周末,奈緒全程陪著他減肥,連晚上的夜巡都先擱置在一旁。

  五公裡的晨跑,阿笠博士跑不到五百米就大喘氣,汗如雨下,奈緒震驚至極,在一旁大聲為他鼓勁加油。

  晨跑剛開了個頭,阿笠博士就想放棄,奈緒稚嫩的臉上露出核善的微笑:「阿笠博士,做事怎能半途而廢呢!我會全程陪著你一起訓練,加油!」

  她的笑臉看得阿笠博士瑟瑟發抖,不知為何,不敢再提要放棄。

  阿笠博士連走帶跑,最後由奈緒拉著他前進,硬是走完了五公裡。

  然後,他看著他的營養早餐,熱淚盈眶。

  他想要吃油炸食品和高熱量食物,不補充足夠的能量,哪有力氣減肥?

  奈緒指著桌上的食物,笑著對阿笠博士說:「阿笠博士,我查過了,這些食物提供的卡路裡足夠補充你一整個上午的運動量的消耗,一定要吃光哦。」

  阿笠博士含淚將沒滋沒味的食物咽下肚子。

  晨跑的後遺症導致他腿上乳酸堆積,差點抬不起腳。

  上午,他給跑步機調了最低速度,才以龜速斷斷續續完成了5公裡的「慢走」訓練,期間還有好幾次差點跟不上速度,被跑步機的履帶帶著往後翻倒,幸好被奈緒及時救下。

  中午,他看著變了花樣的0脂肪低熱量營養午餐,繼續垂淚。

  下午,他剛進游泳池,手劃了幾下就沒了力氣,整個人就像秤砣一樣往下沉。奈緒在一旁托起他,帶著他游泳,愣是讓他泡在游泳池裡「游」了兩個小時。

  晚餐時,阿笠博士連手都舉不起來,奈緒極其負責,將晚餐喂到他嘴裡。

  阿笠博士感動到無語凝噎:不用那麼體貼,真的,讓我放棄躺平就好!

  然而,奈緒說到做到,也不管他花多長時間,在一旁看他做完5組20個的淺蹲後才回家。

  面對如此盡心盡力、親力親為幫他減肥的奈緒,阿笠博士哪好意思當面告訴她自己不減肥了?

  當天夜裡,阿笠博士連夜整理行李,投奔他外地的朋友,告訴奈緒他有急事外出,在朋友家待了十幾天才敢回家,減肥計劃宣告失敗。

  後來,只要奈緒一提起減肥,阿笠博士就會回想起那地獄般的一天,嚇得魂飛魄散。

  奈緒懇切地說道:「以前是我年紀小,沒有翻閱過減肥的相關資料,制定的計劃重了些。這次,我一定會根據阿笠博士的情況量身定制訓練表,絕不會讓你承受不住,真的!」

  阿笠博士繼續往後退:「不不不,多謝你的好意,我會自己注意控制飲食的。」

  奈緒遺憾地進了門。

  阿笠博士一溜煙逃回工作室:「我去調試對講機,你隨意!」

  雪鷹看阿笠博士跑得比兔子還快,好奇無比,問奈緒:「你以前制定了什麼樣的減肥計劃,把他嚇成了這樣?」

  奈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當時我年紀小,對現世了解有限……」

  她把以前制定的減肥速成計劃表一條條告訴雪鷹。

  雪鷹大為震驚:「你是魔鬼嗎?難怪他躲著你!」

  奈緒訕訕一笑:「才按照計劃實行了一天,阿笠博士就有事去了外地。我後來回家問過父母,才知道這個運動量對現世的人類來說負荷太重……」

  她很早就反省過了,真的。

  奈緒一邊和雪鷹聊天,一邊照例為阿笠博士打掃住宅。

  她徑直走到電視機旁,將散落在電視桌上的信件、明信片、邀請函之類的文件整理好放在客廳桌子上,又湊到電視機後面,從電視機和牆壁的夾縫間撿起掉落在地上的其他文件:「阿笠博士該改一改他的壞習慣了,每次看完信件就隨手丟在這裡。如果裡面有重要信件,一時間又找不到,該有多心急啊。」

  她和阿笠博士說過好幾次,阿笠博士都沒能改正壞習慣。

  奈緒有條不紊地做起大掃除,擦桌椅、拖地……落了薄薄一層灰塵的客廳立即變得煥然一新。

  過了不知道多久,阿笠博士從工作室走出來:「奈緒,我試過了,這四台對講機都升級完畢,沒有問題。給你。」

  奈緒雙手接過對講機:「謝謝。阿笠博士,我剛才整理出一堆信件,你檢查一下裡面有沒有夾雜著重要文件。」

  「好。」阿笠博士坐在一塵不染的沙發上,把那疊信件拖到面前,一份一份地看了起來:「賀年卡,問候信,邀請函……」

  阿笠博士的聲音突然頓住,拿著一張明信片一遍遍看著,臉上流露出深切的緬懷之情。

  「有情況!」雪鷹大叫,「以我多年觀看情感電視劇的經驗保證,這封明信片一定是他的初戀情人寫的!」

  「初戀情人寫的?」奈緒重復了一遍,語帶疑問。

  說起來,阿笠博士一直是單身呢。

  「

  不、不是!」阿笠博士對這幾個字很敏感,手忙腳亂地解釋道,「只是小時候認識的朋友寄給我的明信片……」

  「字跡很稚嫩啊。」奈緒眼尖,看到了明信片上的字。

  「畢竟是三十幾年前寫的。當時我才小學六年級……」阿笠博士不知不覺就沉浸在過去回憶裡。

  「謔,三十幾年前的明信片還放在經常翻看的信件裡,我的猜測絕對沒錯,寫明信片的一定是他的初戀情人!」雪鷹洋洋得意道。

  奈緒沒空理會雪鷹,在一旁聽阿笠博士講那過去的故事。

  奈緒聽著聽著,臉色越來越沉重:「十年一次的約定?你不記得地點?甚至不知道女孩的名字?」

  心大的阿笠博士訕笑著摸了摸自己開始禿頂的腦袋:「哈哈哈。」

  「怎麼可以這樣,你知不知道名字有多重要!」奈緒面色一板,「馬上去帝丹小學調查清楚!」


第97章

  名字是區分自己和他人的代號, 是每個人特有的標志。

  比如認識宮本奈緒的人,只要一聽到「宮本奈緒」這個名字,就會自然而然地聯想到她, 而不是松田陣平、工藤有希子或者別的什麼人。

  名字蘊藏著神秘的力量。

  比如在夏目貴志曾經持有的友人帳裡留下名字的妖怪, 就被那本友人帳束縛著。持有友人帳的人可以隨意給它們下達命令, 掌控著那些妖怪的生死。

  名字是十分珍貴的、獨屬於每個人的寶物。

  一個人的名字意義重大,阿笠博士怎麼可以用如此輕忽的態度對待它?

  因為他不知道對方的名字,就連他的美好回憶都變得殘缺。

  用殘缺不全的名字想念記憶裡的那個人,那個人知道後會覺得開心嗎?

  被人遺忘名字, 是件很可悲的事情啊。

  阿笠博士明明有渠道去弄清這件事情, 為什麼一直不行動, 放任記憶裡一直保留著這個缺憾?

  雪鷹鄙夷地看著阿笠博士:「笨蛋, 竟然連心上人的名字都不記得,難怪那麼多年過去了還未婚, 你真的是憑實力單身多年啊!」

  「我曾經喜歡一個女孩子, 直到現在還一直思念著她。你問她的名字?抱歉,我不記得了,只知道她姓木之下……」

  這句話怎麼聽都不對味啊!

  「咦——事情都過去三十多年了, 需要這樣做嗎?」阿笠博士撓了撓頭,抬眼看到奈緒的臉色,嚇得一個激靈,「我,我知道了,我馬上去……不對, 今天是周末, 學校的管理員沒上班。」

  「工作日我要上班, 沒空陪你去帝丹小學。對了, 小新剛好在帝丹小學上學,我交代他陪你過去。你等等。」奈緒辦起事來雷厲風行,「我去去就回!」

  「為什麼我一個大人需要小孩子陪呀?」阿笠博士納悶道,「看起來就像在找人監督我一樣……」

  「就是讓小新監督你!如果沒人陪著你,誰知道你會不會又拖個三年五載,你對這件事情太不上心了!」奈緒的聲音從玄關處傳來。

  隨著大門一開一合,房間裡安靜下來。

  「她的名字嗎?」阿笠博士想著記憶中那個一直戴著帽子,眼睛圓溜溜的可愛小女孩,嘴角不由得揚起,「在模糊的記憶裡,那應該是個好聽的名字。」

  他的思緒又回到三十多年前的那次初見……

  「阿笠博士,我回來了。後天你記得早起,和小新一起去帝丹小學!」奈緒再三囑咐。

  「好好好,我一定去。」阿笠博士連聲應道。

  被奈緒這麼一鬧,他也有點好奇記憶中的小女孩叫什麼名字。

  這件事情就這樣定下來了。

  奈緒終於把目光投向升級版的迷你電話上。

  阿笠博士朝她招手:「奈緒,坐這邊,我教你怎麼使用它。」

  奈緒看了一眼肩上的雪鷹,走過去坐下。

  雪鷹點頭。

  它懂得,它也會認真跟著學習的。

  奈緒在阿笠博士那裡待了好幾個小時,才告辭離去。

  離開前,奈緒再次看向他肚子:「阿笠博士,你說過要控制飲食,一定要說到做到啊!」

  阿笠博士連忙點頭:「一定的,一定的。」

  等奈緒離開後,阿笠博士用手背抹了下額頭的虛汗:「必須控制飲食了,再胖下去有危險。以後一天只能選擇吃一次甜食或油炸食物……不,兩次。戒斷高熱量食物是需要時間適應的!」

  奈緒沒想到阿笠博士口中的控制飲食的標准有多寬泛。

  此刻,她已經回到她家,正坐在臥室裡的椅子上,眼前是四個升級版的迷你電話。

  得知奈緒習慣把對講機穿繩後掛在脖子上,阿笠博士把它的模樣做了次大改造,做成頸部吊墜的樣子。

  新的迷你手機正面是用來偽裝的方形金屬掛墜,上面的圖案是幾朵櫻花,邊緣有些簡單的花紋,看起來簡單大方。

  它的反面則是極小的手機屏和九宮格按鍵,底部分布著一個緊急聯系的按鈕、一個電源按鈕、麥克風孔以及一個安裝紐扣電池的卡槽。

  因為按鍵的那側對著人體,為了防止誤觸開關,電源按鈕使用的是撥動按鈕。

  為了隱藏起吊墜反面的秘密,吊墜有一定厚度,稍厚的側面把吊墜反面的凸起物遮掩得嚴嚴實實。

  阿笠博士考慮過重心問題,將吊墜設計成只要動作不大,用於偽裝的正面永遠朝向前方的樣子。

  奈緒和雪鷹對此贊嘆不已。

  「如果他在生活中也那麼細心,絕不會發生忘記初戀名字的事情。」雪鷹吐槽道。

  奈緒表示贊同。

  她拿起一個迷你手機穿上紅繩,打了個可調松緊的活結,掛在雪鷹脖子上。

  雪鷹動了動脖子:「的確比原來要重一些。不過,這點重量不成問題。」

  奈緒笑了笑,把另一個迷你手機穿繩後掛在脖子上:「它的重量可比你重不少。」

  雪鷹驕傲地揚起脖子:「幸好我是妖怪,普通的北長尾山雀可承受不住這個分量。」

  「是呢。」

  奈緒把一個迷你手機放進抽屜裡備用,拿起一條紅繩穿過圓孔,打結。

  雪鷹蹦到她旁邊看她穿繩:「你要把它給松田?」

  「對,他經常和我們一起夜巡。只要開啟電源,這四個迷你電話的信息是互通的。有它在,我們三個可以隨時聯系到另外兩個。這樣做方便很多,還能留一條後路。」

  雪鷹沒意見。

  真正私密的事情,她們才不會在迷你電話裡聊呢。至於其他事情,松田陣平聽到又能怎樣?

  雪鷹沒有意見。

  一人一妖都投了贊同票,故而在當天晚上,松田陣平就拿到了最新版的迷你電話。

  「這是給我的?」松田陣平有些驚訝。

  「對,我教你怎麼使用。」

  松田陣平一聽就懂,還能舉一反三,奈緒教起來一點也不費勁。

  沒一會兒,松田陣平就掌握了這個迷你手機的所有用途。

  他拿著迷你手機翻來覆去地研究,心裡癢癢的,恨不得馬上把它拆成一堆零件。

  阿笠博士到底是怎麼做到把如此多的功能全部塞進這麼小的外殼裡?

  然而,他沒有這個時間和機會——夜巡開始了。

  他把吊墜套到脖子上,發動汽車。

  今天的夜晚也很平靜,他們巡了好幾條街,都沒有遇到一起案件。

  「東京的治安真的變好了!」奈緒喜形於色。

  松田陣平回想了下,夜巡那麼久,他們確實沒有遇到過連續兩天無事發生的情況——包括有人酗酒吵架的小事。

  但是,這幾個月的經歷讓他對東京的治安不再抱有過高期望,他不敢斷言,用不確定的語氣說道:「或許?」

  夜還那麼長,他們真的不會遇到什麼突發事件嗎?

  事實證明,還真不會。

  又一個平靜的夜晚過去了。

  松田陣平送回奈緒後,分秒必爭地開車回到租房。

  迷你電話,他來啦!

  剛進客廳,他看到萩原陣平手上拿著一個滿是銀杏葉花紋及靠在一起的FC字母的女挎包,正盯著它看。

  「Hagi,你這是幫女孩子提包,不小心把它帶回來了嗎?」松田陣平調侃道,「紳士變偷包賊可不好聽,車鑰

  匙給你,趕緊把包送回去吧。遲了的話,假如奈緒要抓你,我都不好幫你辯解。」

  「小陣平,你的眼力不行啦。」萩原研二笑著搖了搖頭,「這是新包,近期在時尚界剛嶄露頭角的芙莎繪品牌的一款產品,最近很受女孩子歡迎,我買回來是想送給別人當生日禮物呢。」

  松田陣平無語:「隔三差五送生日禮物給女孩子,你什麼時候能攢夠買FD的錢?」

  萩原研二握拳放在心口處,痛心疾首道:「當初就不該拒絕鈴木先生的感謝金。」

  「如果會收下那筆錢,你就不是我認識的hagi了。」松田陣平懶得配合他演戲,「我回房間了。」

  「去吧,你又幫不上我的忙。」萩原研二揮了揮手,看著女挎包陷入沉思,「包裝盒外面要搭配什麼圖樣包裝紙比較好呢?」

  松田陣平闔上房門,拿出自己的寶貝工具箱,把迷你電話取下來放在桌上,舔了舔嘴唇:「讓我看看你是怎樣把那麼多功能濃縮到半個手掌大小的外殼裡吧!」

  松田陣平仔細地研究著迷你電話,漸漸將迷你電話拆成一堆零件。

  他心生佩服:「原來如此,這樣設計的話就能最大限度地把有限的空間利用起來,阿笠博士果然是個天才發明家!」

  他滿足自己的好奇心後,又把它拼裝回原樣。

  「功能正常……成功。」

  次日,松田陣平去集合前,先去加油站給汽車加油。

  前面有輛車剛加完油,正在起步,松田陣平便接替了它的位置。

  他看了看開走的黑色小轎車,吹了聲口哨:「哇,保時捷356A,和hagi想要的馬自達RX-7價值差不多呢。」

  他想到了晚上的事情,覺得他的幼馴染至少還需要好幾年才能買到心儀的汽車。

  松田陣平加完汽油,到約定地點接奈緒上車。

  奈緒坐到他身邊:「陣平,我們今天改個路線。」

  松田陣平沒意見,按照奈緒指的路線前進。

  他們開過好幾條街,依然沒有遇到任何案件。

  奈緒開心地笑道:「果然不是我的錯覺,東京的治安變好了!」

  就在此刻,她脖子上掛著的迷你電話傳來清脆的銀鈴聲,那是阿笠博士設置的緊急聯絡的鈴聲。

  奈緒迅速掏出迷你電話。

  一條短信跳了出來:【奈緒,我見到了去年那個危險的銀色長發青年!我打算去跟蹤他!】


第98章

  去年見到的危險的銀色長發青年?

  一聽這描述, 奈緒無需多想,腦海中立即浮現出一個男人的身影。

  是那個警校時期聯誼會中途遇到的全身殺氣、把雪鷹嚇得炸毛的青年!

  奈緒有些坐立不安。

  雪鷹跟著她見過無數的犯罪分子,唯獨害怕那個男人。雪鷹單獨跟蹤他, 會不會出事?

  他只是個普通人, 看不見雪鷹,應該不會有事吧?

  松田陣平難得看到奈緒緊張到情緒外露,問道:「是雪鷹的緊急聯絡?發生了什麼事情?需要我們現在過去支援它嗎?」

  「是它,它說它打算去跟蹤我們以前見過的一個青年。我們等它的消息再行動。」奈緒嘴上這麼說, 手指卻不由得絞在一起。

  那個銀發青年——不, 應該說雪鷹恐懼那個男人的樣子記憶太深刻, 奈緒雖然一直安慰自己他看不見雪鷹, 但仍然忐忑不安。

  「以前見過的青年?」松田陣平疑惑道, 「誰?」

  「我們在警校時那次聯誼, 我喝醉酒後四處亂跑,導致你們中斷了聯誼, 一起四處找我, 這件事你有印像吧?」

  「當然, 那是去年發生的事情,怎麼可能忘記。」

  而且, 就是因為那次醉酒,奈緒無意間讓諸伏景光看到她和雪鷹對話,而諸伏景光又隨口告訴他們,松田陣平才能將一個個線索串聯起來, 最終發現奈緒藏起來的秘密。

  「我那次之所以會到處亂跑,就是因為看到了那個青年。他……很危險, 雪鷹說過, 他整個人像是殺氣的凝結體。」

  奈緒把那次的事情從頭到尾告訴松田陣平。

  松田陣平安慰她道:「放心, 按你所說,他不過是個普通人,看不到雪鷹,也感知不到它的存在,不會對雪鷹造成任何傷害。」

  奈緒聽完松田陣平的話,內心安定了不少。

  她的思維轉向另一處:「如果那個青年真是犯罪分子,雪鷹這次應該會把他的罪證拍下來,也能知曉他的住所。這樣一來,我就有理由逮捕他了!這麼危險的人若是罪犯,可不能放任他逍遙法外!」

  松田陣平見奈緒迅速拋開不安,摩拳擦掌地想要抓住青年,眼神鬥志滿滿,不由失笑。

  這才是他熟悉的奈緒呢。

  「陣平,你停一下車。」奈緒叫道。

  松田陣平靠邊把車子停下:「怎麼了?」

  「我去後備箱拿一下防彈衣。」奈緒打開車門,「你稍等一下。」

  她打開後備箱,拿出防彈衣穿上,再插上防彈插板。

  那個男人不是善茬,倘若真是壞人,他們之間必有一場槍戰。

  她必須事先做好戰鬥准備,才能在第一時間投入戰場。

  這是奈緒收到萩原陣平的禮物後,第一次穿上它。

  松田陣平不禁挺直腰板。

  只憑奈緒這個舉動,他就從側面了解到那個男人有多危險了。

  奈緒身輕如燕地鑽回汽車:「久等了,我們走吧。」

  她打開手機,看代表雪鷹的圓點在電子地圖上不斷移動:「我們去雪鷹不遠處巡邏。若雪鷹緊急呼叫支援,我們可以迅速趕到。」

  松田陣平眼睛往電子地圖上一瞥,確認地點:「聽你的。」

  他觀察了一下車流情況,向右猛地一打方向盤,車子來了個180度甩尾掉頭,往既定的方向開去。

  奈緒拉出領口的迷你電話,看上面沒有新的短信,重新把它放回去。

  接下來,就等雪鷹的消息了。

  電子地圖的圓點位置,雪鷹正掛在黑色保時捷主駕駛座一側的後視鏡鏡杆上,享受速度與激情。

  速度——

  汽車疾馳時迎面而來的狂風把它全身的毛往後吹,它的爪子快抓不住光滑的鏡杆,要被吹飛了!它每次只能等小轎車停下等紅燈時,才能重新抓牢鏡杆。

  激情——即使它控制住眼睛不往車內瞟,車內那個男人身上的殺氣依然濃厚到不停刺激著它體內的報警器,它的大腦一直在向它傳遞危險信號,快把它的危險感知戳爆了。

  更恐怖的是,它注意到那個男人時不時就會往它這裡看一兩眼,不知是不是它剛掛到鏡杆上時,迷你手機和鏡杆的輕微碰撞聲引起了他的注意。

  可是,那個男人之前不是特意停車檢查了一次後視鏡麼,還把它嚇得立刻往上飛,後面一直用一只翅膀捂著迷你手機防止碰撞。

  那個男人不止親手摸過一遍後視鏡,還把汽車裡裡外外仔細檢查了一遍,現在還在懷疑什麼呀!他患有疑心病麼!

  嗚嗚嗚,這款小轎車的車頂上為什麼沒有天線,它寧願掛在那上面!

  在這個位置,它偶爾沒注意,就會透過玻璃窗清晰地看見那個恐怖的男人,有時甚至會對上他的視線,這對它的小心髒也太不友好了!

  伏特加聽從琴酒的命令,在路上不停地繞圈子:「大哥,有人跟蹤我們嗎?」

  不愧是大哥,他完全沒發現有人偷偷跟蹤他們……

  琴酒再一次看向兩邊的後視鏡:「沒有,你直接開去訓練營。」

  從上車之前,他就隱隱約約感覺有人在監視他,還從伏特加身側的後視鏡處聽到一聲輕微的響聲。

  但他全面檢查過一次愛車,沒有找到任何竊聽器、針孔攝像頭之類的東西,一路也在留心後面的汽車,卻沒發現有車子在跟蹤他們。

  大約是他多心了。

  伏特加臉色一肅:「是,大哥。」

  大哥就是大哥,警惕心強。這麼折騰一回,如果有老鼠跟著,絕對會被他們抓出來!

  保時捷徑直開向郊外,開進一處郊區別墅裡面。

  雪鷹趕緊從鏡杆上下來,飛到旁邊地上,開啟攝像功能。

  迷你手機很完美,只有一點不如意的地方:紐扣電池電量有限。

  為了給它預留充足的電量,雪鷹之前只敢使用最低限度的電量——開啟電源,讓奈緒可以隨時監控到它的位置。

  迷你手機正面的一朵櫻花的花心處,藏匿的攝像頭把雪鷹面前的一切景像錄入鏡頭裡。

  它跟著兩人走進別墅。

  「琴酒大人,伏特加大人。」為他們開門的人恭敬地向兩人鞠躬。

  Gin?Vodka?這不都是酒名嗎?

  等等,Gin?

  它沒記錯的話,之前奈緒曾在某天夜裡樓頂擒獲住一個狙-擊-手,他的代號就是Calvados,發給他短信的人就是Gin。

  原來,眼前的這個人就是Gin!奈緒沒猜錯,那個狙-擊-手背後的確有個以酒名作為代號的犯罪組織!

  它這次心血來潮的跟蹤是正確的!它抓到大魚啦!

  雪鷹激動極了,被風吹得七倒八歪的羽毛無風自顫,就連對琴酒的恐懼感,都在這一瞬間消失大半。

  它想馬上給奈緒發短信報告喜訊,但它轉頭一想,發短信需要中斷攝影,跟著琴酒把眼前的一幕幕全部錄下來更為重要。

  它忍住想要分享的欲-望,不遠不近地跟著琴酒,在離地一米多的高度飛行,以免鏡頭太高,拍不全圖像。

  琴酒說道:「去地下室。」

  開門人趕緊應道:「是。」

  他一邊帶頭走向通往地下室的隱蔽入口,一邊彙報道:「教官們有在好好教導新人們,他們都很拼命。每隔一個月,我們都會進行一次考核,連續六次成績合格的新人會加入組織外

  圍,不合格的成員全部都被清理掉了。

  「我們一直在小型□□組織裡挑人補充人數,那是新鮮血液的主要來源。但最近很難招到新人,不知道和之前美女警官一事有沒有關系……」

  琴酒瞥了他一眼:「你在推脫責任?」

  開門人被他銳利的眼神看得一抖,連忙道歉:「對不起,是我無能,我會想辦法招到新人的。」

  雪鷹心裡樂開了花,驕傲地挺了挺小胸脯。

  哼哼哼,那都是它家奈緒的功勞!

  琴酒似有所感,轉過頭去。

  但是,他身後只有伏特加一人,更後面的地方空蕩蕩一片,沒有任何人影。

  伏特加不明所以地看著琴酒。

  琴酒回過頭去,輕嗤了一聲,覺得自己今天有些過度敏感。

  開門人帶著琴酒和伏特加走進廚房,拉開中島台下面的一扇櫃門,伸手掰了掰隱蔽其中的機關,廚房儲藏室的地板應聲而動,向一側滑開,露出底下不知通往何處的樓梯。

  他們不知道,這一幕全被雪鷹拍了下來。

  琴酒回頭,再次看了看身後。

  身後依舊只有兩個人。

  琴酒這才一馬當先走下樓梯。

  後面的兩人一妖跟上他的腳步。

  地下室裡別有洞天,共挖了三層,每層面積極大,遠超上面的別墅。

  地下一層是教官們的所在處,同時布置了眾多嚴密的機關,重重疊疊,預防新人們從下面逃跑。

  地下二層是新人們的訓練場所,裡面有射擊場、格鬥場、健身房、游泳池等看似正常的運動場所,面積都很大,器械也極多。

  但是,裡面還有些特別的房間,譬如拷問室、實驗室、焚燒爐、小黑屋、治療室……

  雪鷹路過一間拷問室。裡面各式各樣的刑具以及四處淋漓的陳年血跡,看得它不寒而栗。

  地下室的建材隔音效果極佳,雪鷹在進入別墅時沒聽到任何動靜,進入地下一層時也一樣。到了地下二層時,它才隱約聽到密密麻麻的一片槍聲。

  射擊場裝著厚厚的防彈玻璃,從外面可以直接看到裡面的訓練情況。

  琴酒駐足觀看許久,眼中閃過一絲失望:「廢物。」

  裡面的那批新人,或許有一些人能加入組織外圍,但憑他們的實力,根本無法擁有代號。

  不過,組織裡的代號成員本就稀少,他不該對他們抱有期待。

  和他們一起下來的開門人心裡又是一抖。

  琴酒又去格鬥場,看新人們竭力廝殺,打得對手鼻青臉腫、鮮血直流。

  裡面有兩個人較為突出,引起琴酒的注目。

  他們一個打得狠、實力強;一個用頭腦在打架,雖實力不是頂尖,卻贏下一場又一場格鬥。

  琴酒的目光稍微回暖一些。

  組織會在新人加入時,由教官負責檢測他們的能力,重點培訓他們的特長。今天,他們得到消息,知曉琴酒會來察看新人們的素質,教官們已經把新人們按特長進行分配訓練。

  換句話說,每個房間的新人,最擅長的就是他們此刻正在做的事。

  琴酒得出一個結論:這個訓練營的新人質量一般,唯有格鬥場那兩個人有希望在組織裡更進一步。

  能有兩個好苗子,這個訓練營就算有價值。

  琴酒難得開口說道:「還算可以。」

  開門人的心裡泛起一陣喜意。

  能被組織的高層誇這麼一句,意味著他們日後極有可能得到更好的資源。

  雪鷹數了數人數,發現在這個地下室裡,竟然容納了近百人!

  每個教官為了震懾新人們,都隨身攜帶著武器,而下面的槍-

  械又極多。它得提醒奈緒,她這次可不能再單槍匹馬出動,必須請求搜查一課及公安部門支援。

  據說地下三層是新人們的宿舍,但沒有任何參觀價值。琴酒挨個房間看了一遍,就准備上樓。

  路過格鬥場時,雪鷹看到一個教官從場上拖出一個全身上下流著血、被打得不成人樣的人,正往外走。

  他似乎已經失去了知覺,全身無力地垂下,任由身體在地上拖行出一條條血跡。

  教官看到他們,連忙鞠躬。

  「死了?」琴酒問道,語氣毫無波瀾。

  「是的,真不好意思,讓您看到這不堪的一幕,污了您的眼,我馬上把他處理掉……」教官連聲道歉,加快速度,把那人,不,那具屍體拖向焚燒室。

  人命在這些人眼裡無足輕重,微末如草芥。

  雪鷹全身劇烈地顫抖起來,之前拋開的恐懼感重新回歸身體,甚至翻了倍。

  他們口中的清理……原來是直接塞進焚燒爐裡嗎?

  這群人比它想像中危險許多!

  琴酒帶著伏特加走向樓梯,准備從別墅離開。

  雪鷹提前一步從他們頭頂上空飛過,鑽出一樓的窗戶,飛出別墅。

  它停駐在別墅外院子的圍牆上,一邊瑟瑟發抖,一邊拍攝他們從別墅出來的影像。

  雪鷹看向琴酒的目光帶著極度的恐懼感。

  但是,它決定繼續跟蹤琴酒,因為只有這樣,才能把他逮捕歸案。

  琴酒再度感受到糾纏他一晚上的未知視線。

  他轉頭看向那處地方。

  那裡是一片圍牆和幾棵樹木,在夜晚裡影影綽綽,看不分明。

  他低頭掏出黑色風衣內側的口袋裡拿出伯-萊-塔-手-槍,打開保險。

  伏特加疑惑道:「大哥?」

  琴酒沒有回答,遵循內心的感受,抬手往視線來處連續開了幾槍,子彈間稍有間隔。

  雪鷹被琴酒毫不遮掩的殺氣鎮得動彈不得,眼見一顆子彈不偏不倚地飛向它的身體。


第99章

  伏特加看到琴酒的舉動, 二話不說,從兜裡掏出勃-朗-寧-手-槍。

  琴酒示意伏特加:「你去看看,如果有人躲在那裡就捉過來。」

  他對視線特別敏感, 直覺告訴他,那裡有人盯著他看。

  扣動扳機後, 他沒聽到那裡傳來任何聲響。但是,緊盯著他的視線消失了。

  這說明那個人沒有大幅度移動, 並且隱藏了起來。

  「是, 大哥。」伏特加應了一聲,打開保險,一邊持槍警戒周圍,一邊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

  琴酒重新填充子彈, 凝神留意四周。

  當子彈在視野裡無限放大時, 雪鷹以為自己即將結束漫長的妖生。

  許多妖怪擁有各自特殊的能力,例如穿牆、附身、顯形、淨化……

  這些雪鷹統統沒有,它的力量弱小到甚至無法化為人形。

  因此, 就連人類都能輕易傷到它——只要他們能准確攻擊到它。

  它敢跟蹤琴酒二人,唯一的依仗在於他們無法感知到它。

  然而, 它萬萬沒想到,竟有人對無形的視線敏感至此, 並謹慎到哪怕沒有發現其他痕跡,也會開槍相向。

  快動, 它的身體快動起來!

  雪鷹全力抵抗琴酒的殺氣,終於稍微動了一下身體!

  它還來不及高興,就發現子彈已近在咫尺。

  它……躲不開了。

  喜色凝固在它的臉上。

  在這一瞬間, 它的腦子裡出現了走馬燈, 這一生就像放電影一樣, 快速在它腦海中上映。

  它的妖生以遇到奈緒為分界點,清晰地分成兩段。

  乏善可陳的漫長的前半生,以及波瀾起伏的短暫的後半生。

  如果沒有遇到奈緒,它或許還待在奈良縣的樹林裡,日復一日地度過一成不變但卻漫長的妖生。

  後悔嗎?

  不,它不後悔。

  因為奈緒,它品嘗到友情的滋味,享受到生活的趣味,內心有了羈絆,感受到了不曾感受過的溫暖。

  抱歉,奈緒,以後我沒辦法再陪你一起享用美食,也沒辦法再充當你的眼睛、當你的偵察兵了。

  感謝你告訴我地獄的存在,讓我對死亡沒有那麼恐懼。

  就讓我先行一步,在你的故鄉等你……

  子彈以毫釐之差擦過迷你手機的邊緣,射向它的脖頸。

  就在子彈觸碰到它的絨毛的一剎那,掛在它脖子後面的一個極小的塑料保護套裡的符咒亮了起來,一層保護膜包裹住它的全身。

  子彈觸碰到那層保護膜,消融不見。

  與此同時,符咒和保護膜也化為齏粉,消散無蹤。

  那是名取周一為了給他的無禮式神賠罪而送給它的賠禮——一次性防御符咒!

  拿到那張符咒後,奈緒就把它折疊起來,裝在一個很小的塑料保護套裡,和徽章一起串進同一根紅繩裡。

  但是,雪鷹嫌它礙事,每次都擋著它使用徽章,奈緒便把它挪到雪鷹的後頸位置,並加以固定,讓它不會四處亂滑。

  久而久之,雪鷹習慣了它的分量和觸感,卻忘記了它的存在。

  當初沒想著報仇而是拿了這張符咒,它真是太有先見之明了!

  雪鷹熱淚盈眶。

  絕境逢生,大起大落的情緒讓它在剎那間掙脫了琴酒的殺氣束縛。

  雪鷹毫不猶豫地張開翅膀飛了起來,背朝琴酒全速逃離。

  這個男人太過危險了!

  它不知道琴酒為什麼會朝它開-槍,在這個時候,離他越遠,它越安全。

  至於跟蹤?

  它不會去做不自量力的事

  情。

  奈緒很早以前就跟它說過,它的安全排在第一位。若遇到危險,它必須第一時間拋開一切逃跑,剩下的事情全部交給她。

  它現在要做的事只有一件,盡快找到奈緒,把錄制的視頻交給她。

  伏特加沿著琴酒射出的子彈的軌跡仔細搜尋痕跡,走出極遠,才回到院子裡。

  他向琴酒搖了搖頭:「大哥,沒有。」

  琴酒蹙眉,親自上前檢查了一遍。

  圍牆上沒有被人扒過的痕跡,兩側的草叢也沒有被人踩過的壓痕,那個方向的樹上樹下、附近的牆根下、灌木叢裡更沒有人躲著……

  真的沒有人。

  或許今天晚上他的感覺確實有些失靈。

  琴酒看向站在別墅門口的開門人。

  他慌忙深鞠躬:「琴酒大人,伏特加大人,請慢走。」

  琴酒凝視他幾秒,轉身:「我們走。」

  伏特加趕緊跟上,坐進汽車主駕駛座,載著琴酒離開。

  雪鷹離開那棟別墅一段距離後,落到一棵樹的樹梢上。

  它花了點時間平復後怕的情緒,關掉攝影功能,緊急聯系奈緒:【我拿到了十分重要的視頻,快來接我!】

  「你沒事吧?」奈緒急切的聲音從迷你手機裡傳來。

  雪鷹想了下,就結果論而言,它無事。

  【算是有驚無險吧。】

  「那就好。」奈緒松了一口氣,「我們馬上過去,你在安全的地方稍等片刻。」

  【好。】

  奈緒低頭看著手機上的電子地圖,指示松田陣平前進的方向。

  松田陣平按照奈緒所說的路線前進。

  沒兩分鐘,對面開來一輛黑色小轎車,明亮的燈光晃得松田陣平一眯眼:「保時捷356A?這款車數量那麼多嗎?今天第二次遇到了。」

  奈緒抬眼時,那輛車已經和他們擦肩而過,和他們背道而馳。

  奈緒沒在意那輛車,抬手一指:「前面右拐,它的位置很近了。」

  松田陣平開車拐了幾道彎,停在幾棵樹邊上。

  奈緒搖下車窗,朝外面伸出左手:「雪鷹!」

  正朝著汽車飛來的雪鷹停在她手心裡,被她捧回車裡:「陣平,我們回去。」

  松田陣平開車折回市區,目的地:他的租房。

  他們需要把迷你手機裡錄制的視頻導入電腦內進行剪輯,才能作為證據提交上去。

  奈緒沒有著急問雪鷹它今晚的經歷,翻來覆去地檢查雪鷹的身體。

  她沒在雪鷹身上發現傷口,心裡微定。目光掃過雪鷹後頸時,她的目光凝固了。

  「雪鷹,那張符咒呢?」

  那是一次性防御符咒,只會在主人遇到危險時主動觸發,難道……

  雪鷹朝她告狀:「Gin——就是那個銀發青年——他朝我開-槍!那張符咒救了我一命,沒了。」

  奈緒一時情緒失控,腳下發出嘎吱嘎吱的響聲。

  「奈緒!」松田陣平伸出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臂,「現在在車上!你想自己走回去嗎?」

  「抱歉!」奈緒撤去腳上的力氣,咬緊牙關,「Gin……唯有那個家伙,我一定要親手把他抓住!」

  「冷靜點,奈緒,我沒事!」雪鷹在她手裡蹦跶幾下,「你看,我活蹦亂跳的!」

  奈緒閉上眼睛,深呼吸幾次,穩住心神。

  「發生什麼事了?你怎麼突然情緒那麼激動?」松田陣平時不時看她幾眼。

  「雪鷹差點被人槍-殺了!」奈緒壓著情緒說道。

  松田陣平一驚:「什麼?它沒事吧?普通人不是看不到雪鷹嗎?」

  「他是普通

  人,這點我敢肯定。我好幾次出現在他的視線範圍內,但他沒有做出任何反應。至於他為什麼對著我開-槍,我也覺得奇怪,他明明看不到我呀?」

  奈緒轉述雪鷹的話給松田陣平,解釋了關於防御性符咒的事情,隨後看向雪鷹:「晚上發生了什麼事?」

  雪鷹開始講述晚上的跌宕起伏的經歷。

  奈緒見松田陣平關注地看向這邊,充當中轉站,同聲傳譯。

  松田陣平聽完,以汽車限速的最高時速開往租房:「得盡快把這個視頻剪輯出來。兵貴神速,若那個男人真如雪鷹說的那般謹慎,說不定打算把訓練營裡面的人轉移到別的地方。我們必須在那之前搶先動手。」

  「深夜動手的話,他們的抵抗會弱一些,對我們更有利。」奈緒深以為然。

  他們到達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的合租房時,萩原研二已經在裡面了:「需要我剪輯什麼視頻?那麼緊急,還特地把我叫回來。事先聲明,我只是粗通剪輯技術哦。」

  「抱歉,研二,原版視頻只能給你和陣平兩個人看,偏偏我不懂那方面的技術……」奈緒一臉無奈,「陣平說他也沒學過呢。」

  「什麼視頻?」萩原研二好奇心大增,「剛才在電話裡,你沒有細說。」

  「雪鷹。」奈緒喚了一聲,雪鷹落在她面前,任由她從它脖子上摘下迷你手機:「研二,等下看視頻時我再解釋。」

  以萩原研二的視角,則看見奈緒手上變魔術似的,突然出現一個方形吊墜。

  「雪鷹也在?雪鷹,晚上好啊。」萩原研二笑眯眯地朝雪鷹的方向揮了揮手。

  「雪鷹也和你道了聲晚上好。」奈緒中轉信息。

  「現在沒空讓你們聊天,hagi,奈緒,快過來,我把電腦開起來了。」

  松田陣平把奈緒遞給他的迷你手機連到電腦上,找到唯一的一個視頻文件,點擊播放。

  奈緒和萩原研二全部湊到電腦前。

  出現在屏幕上的是一棟燈光明亮的別墅以及站在門口的兩個黑衣人。

  「琴酒?伏特加?他們是之前奈緒你逮捕的卡爾瓦多斯的組織成員嗎?」萩原研二聽到兩個酒名,立即有了猜測。

  奈緒點頭,言簡意賅道:「對,雪鷹找到了他們組織的新人訓練營,拍了這個視頻。我們要提交視頻作為證據,向搜查一課及公安部門請求行動,共同鏟除這個據點,以免遺漏任何一個人。但是,攝像頭在雪鷹胸前位置,視角難免會隨著它飛行的高度變動。你只需要把不合理的部分剪掉,將視頻剪成合理的數段。」

  她沒要求萩原研二將視頻無縫拼接。

  若剪輯技術不夠精湛,反倒容易讓人找出破綻,被認定為是偽造視頻。在這種情況下,若能減少一些人為痕跡,更令人信服。


第100章

  「這個簡單。」萩原研二面露輕松微笑。

  他沒有謙虛, 他的視頻剪輯能力堪堪能夠應付女孩子們的簡單要求,若奈緒的要求太復雜,他根本做不到。

  雪鷹拍的視頻麼……難怪奈緒只能求助他。

  三人看著畫面推進, 看到打開地下室的機關安裝位置時,嘖嘖驚嘆:「藏得夠隱秘的。一般人習慣把機關設置在臥室或書房裡,不會去注意私密性更強但容易被忽視的開放式廚房。這個機關利用了一般人的慣性思維,把它藏在廚房, 確實不易發現。」

  地下一層遍布著許多供教官們休息的房間, 寬敞的走廊裡有些處於關閉狀態的機關。它們在視頻裡一晃而過, 卻讓三人的臉色凝重起來。

  萩原研二把視頻進度條往後拉一小段,暫停,指著天花板的角落位置在空氣中點了點:「這些地方隱藏著很多固定的槍口,應該是遠程遙控的。奈緒, 你們進攻的時候要注意上方的子彈。」

  奈緒看得很仔細,大致弄清它們的分布規律:「我知道了。」

  松田陣平補充道:「攝像頭很多,或許24小時都有人隨時關注著監控, 你們一進入地下一層,估計就會被人發現。你們進攻的速度必須要快,給他們的時間越多, 他們能組織起來的反抗力量越強。別忘了, 下面不缺槍-械之類的武器。」

  奈緒點頭:「我會盡量不給他們反應的時間。」

  地下二層拍攝到的一幕幕場景看得松田陣平直皺眉頭:「他們人數眾多,裝備也很齊全,頗具戰鬥力。那些人訓練時明顯是在搏命, 一個個都不是善茬,不排除他們敵友不分亂開槍的可能性。奈緒, 子彈無眼, 你要小心流彈。」

  奈緒一臉認真:「我會的。」

  近戰是奈緒的強項, 來再多人她都不怕。但子彈的速度極快,威力又強,就算是她,也無法確保自己能在數個槍口面前毫發無傷。所以,她一定會小心的。

  待看到有人被打死,在場幾人卻面色如常,反應淡漠,三個人都看出他們對人命有多輕賤。

  兩人再三叮囑道:「他們很危險。奈緒,我知道你很珍視生命,包括罪犯的。但是,危急時刻,切不能手軟,該下手的時候一定要狠下心去。」

  奈緒保證道:「我會視情況決定下手輕重,以自己的性命為先。」

  並非所有的殺人者都會墮入等活地獄,目前這種情況不在其範圍內。

  若真到迫不得已之時,奈緒清楚自己該怎麼做。

  視頻裡,琴酒和伏特加准備上樓,畫面突然拔高,越過他們的頭頂向前衝去,周圍的景色急速後退。

  松田陣平突然移動鼠標暫停視頻:「就這些,hagi,剩下的視頻剪輯全靠你了。」

  萩原研二眨了眨眼睛,內心有些不解,但仍下意識配合道:「交給我吧。」

  「等等。」奈緒看向松田陣平,「視頻還沒放完,你繼續播放。」

  松田陣平一眼不眨地說謊道:「沒了。」

  他當然知道後面還有一段視頻,因為進度條的位置才到整個視頻的四分之三左右。

  但是,他很清楚那段視頻裡有什麼畫面——雪鷹被槍-擊。

  他不希望奈緒看到那一幕。

  之前在車上聽到雪鷹被槍-擊時,奈緒的情緒就失控了。若她親眼看到那一幕呢?

  他保持著右手虛握鼠標的姿勢和奈緒對視著。

  「小陣平,你不讓開的話,我怎麼剪輯視頻呀?」不清楚內情的萩原研二見氣氛有些奇怪,拍了拍松田陣平的肩膀,想打斷兩人間突如其來的衝突。

  兩人沒理會他。

  奈緒看出松田陣平不肯讓步的決心,不再多說,一只手覆上松田陣平的手背

  ,點擊左鍵,然後把鼠標線從電腦主機後面的USB接口處拔下。

  暫停的畫面重新流動起來。

  為了防止松田陣平繼續搗亂,奈緒抓住他的兩只手腕,眼睛越過他的頭頂緊盯著電腦屏幕。

  松田陣平使勁抽了抽手,卻掙脫不了奈緒的束縛,只能看著視頻裡的畫面一點點進展到他不樂意看到的地方。

  視頻的角度固定下來,正對著別墅大門。

  在視頻裡全程只展露背影的琴酒和伏特加的正面暴露在鏡頭裡。

  琴酒,身材高大,身穿黑色風衣,頭戴黑色禮帽,銀色的長發,墨綠色的瞳孔,外貌和他的氣質如出一轍,冷峻孤傲。

  伏特加,身材魁梧,身穿黑色西裝,頭戴黑色禮帽,黑短發,戴著墨鏡,臉型方方正正,滿臉橫肉,看著有些凶惡。

  奈緒只看了一眼伏特加,就把目光放在琴酒身上。

  只見琴酒走出大門,直視鏡頭一眼,就掏出手-槍毫不遲疑地對著鏡頭方向連射幾槍。

  畫面劇烈地抖動起來,但依稀能看到一顆模糊的子彈近乎直射向鏡頭。

  松田陣平感覺到奈緒手心的溫度急遽下降,變得冰冷。

  他想要安慰奈緒,但又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只好干巴巴地說道:「雪鷹還活著。」

  萩原研二在一旁笑道:「對,雪鷹運氣真好,看這視頻,我以為它被射中了呢。」

  松田陣平怒目直視他的幼馴染。

  別火上澆油啊!

  奈緒面無表情,漆黑得深不見底的瞳孔裡燃燒著兩團暗火:「你沒猜錯,那顆子彈確實沒射偏。」

  萩原研二僵住,尬笑道:「抱歉,我說錯話了。」

  他根本不敢問雪鷹被射中後還活著的原因。

  怪不得小陣平表現得那麼反常,一直不肯給奈緒看後半段視頻……他該猜到的。

  奈緒看畫面視角不停拉高,又向遠方飛馳,知道雪鷹是在逃命。

  視頻裡的畫面越過許多地方,終於停下來,但畫面抖得十分厲害。等隔了好一會兒,視頻才結束。

  奈緒知道,當時的雪鷹內心充滿了恐懼。所以,哪怕逃離琴酒,它依然用了一些時間平緩心情,才停止攝影功能聯系她。

  琴酒。

  奈緒將這個名字細細咀嚼著,恨不得將他狠狠揍一頓再送進監獄裡。

  奈緒偏頭,將臉頰靠在雪鷹的小腦袋上,感受它溫熱的體溫,內心安定下來。

  雪鷹還活著。

  真好。

  「研二,剪輯的工作交給你了。大概需要多長時間?」

  「雪鷹做得很好,視角大部分都保持在一個高度,視頻剪輯起來不難。給我十分鐘,我剪輯完再確認一遍後給你。」

  「好。」

  奈緒打算給目暮十三說明情況,正准備拿出手機,發現手上觸感不對。

  她低頭一瞧,發現自己還抓著松田陣平的手腕。

  奈緒急忙松開手,看到他手腕上浮現出的極其明顯的紅色手印,轉瞬又化為淤青,心生愧疚:「抱歉,陣平,剛才我情緒上頭,手上沒輕沒重……藥膏在哪裡,我等下幫你塗藥。」

  松田陣平滿不在乎地收回雙手:「這點淤青用不著塗藥,一晚上就能痊愈。你趕緊打電話,正事要緊。」

  他心裡其實有些意外。

  被奈緒攥住手腕不放時,他原以為自己的雙手手腕最輕都得骨裂一回,沒想到奈緒看著視頻情緒劇烈波動時,依然下意識控制住自己的力氣,沒真的傷到他。

  至於淤青?在奈緒手底下,那個能叫傷嗎?

  奈緒盯著他的手腕看了幾秒,按他說的先打電話給目暮

  十三說明情況。

  她粗略描述視頻裡看到的景像,重復一遍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之前提醒她的話,請求搜查一課的支援,並請他向公安部門提出申請配合行動。

  奈緒鄭重其辭地說道:「我有幾段視頻可以證明那是犯罪組織的訓練營,至於視頻的來源,很抱歉,我不能告訴您。但是,作為一名警察,我以我個人的性命、人格以及名譽保證,視頻絕對真實。」

  目暮十三在電話那頭沉默片刻,慎重地問了她許多關於視頻內容的詳細問題。

  奈緒一一回答,強調道:「請於今晚行動。今晚不小心把蛇驚動了,若速度太慢,恐怕蛇會溜走。」

  目暮十三要求她發視頻給他。

  奈緒看向萩原研二,他向她比了個OK的手勢。

  奈緒應諾道:「我馬上發給您。」

  目暮十三掛斷了電話。

  奈緒把萩原研二發給她的視頻點開,拉著進度條粗略檢查了一遍,確定沒問題後轉發給目暮十三。

  目暮十三收到視頻後,點開使用快進看了一遍,緊急聯絡了刑事部長官以及公安部門。

  為了給雪鷹壓驚,奈緒得到兩位屋主的許可,將電視打開,播放雪鷹近年來喜歡看的情感電視劇給雪鷹看。

  雪鷹頓時被電視劇吸引了注意力,飛到沙發上,專注地看起電視劇來。

  奈緒看著雪鷹笑了笑,脫下身上的防彈衣和防彈臂盾放在一旁,又去樓下買了些東西。

  她回到兩人的合租房,拿出一管去淤青藥膏,對松田陣平說道:「把手伸出來。」

  「真的沒事……」松田陣平話說到一半,看到奈緒眼裡的堅持和自責,聲音軟了下來,默默地伸出左手。

  紫黑色的淤青在松田陣平的冷白皮上更顯猙獰。

  奈緒心裡的愧疚感更深一分,擰開藥膏的蓋子,從裡面擠出一截藥膏在右手指腹上,左手輕輕地托著他的手,用此生最輕柔的力氣把藥膏塗在他手腕上的淤青處,淺淺抹開。

  奈緒仿若對待易碎瓷器的姿勢和手腕處宛如蜻蜓點水般的觸感讓松田陣平不自在極了,他動了動身體,說道:「我是男人,又不是怕痛的小女孩,你動作爽快點。」

  奈緒沒聽他的話,小心翼翼地塗好一只手腕後,伸手托起他的右手,重復之前的動作。

  松田陣平低頭看著奈緒的發頂,沒發現自己的臉頰及耳根處有點微紅。

  萩原研二看了看自己的幼馴染,又看了看奈緒,視線又回到松田陣平身上。

  松田陣平沒有發現萩原研二的目光,出神地看著奈緒。

  萩原研二伸手捂住臉,內心發出無聲的吶喊。

  雪鷹沉浸在電視劇的劇情裡,不知道自己錯過了什麼。

  奈緒幫松田陣平塗完藥後,靜靜地等待目暮十三的電話。

  不出一個小時,奈緒接到緊急集合通知。

  她對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說:「雪鷹先寄放在你們這兒,等事情結束,我再上門接它。」

  兩人點頭:「一定要平安歸來。」

  雪鷹知道自己在現場會讓奈緒分神,默認了奈緒的安排,朝她揮了揮翅膀:「我等你。」

  奈緒朝他們一笑:「再見。」

  她剛走出門,松田陣平就跟了上去:「我送你去警視廳。」

  奈緒沒有拒絕。

  松田陣平看著她走進警視廳的身影,內心很不是滋味。

  他的朋友即將邁入槍林彈雨的戰場,而他唯一能幫得上忙的事,竟是送她前往戰場。

  兩人的合租房距離警視廳不遠,奈緒是較早到達的人之一。

  目暮十三看到她,朝她點了點頭,手裡的手機沒有離開耳邊,一直在和人

  聯系。

  警察們陸陸續續地到來,有她熟識的同僚們,還有不認識的公安警察們。

  不到二十分鐘,此次行動的警察全員到齊。

  奈緒穿上特制的能夠防彈的防護服,把脖子以下除了手的位置全部嚴密地防護起來,又在腰間別上手-槍、掛上催-淚-彈,口袋裡放上幾個子彈匣,舉起一面防彈盾牌,帶上一個密封好的防毒面具。

  最後,她從換下的衣服口袋裡掏出之前准備好的東西放進防護服的口袋裡。

  裝備完畢。

  目暮十三是本次行動的總指揮。

  他告知本次執行任務的警察們行動計劃及注意事項,讓在場的警察們分別坐上幾輛大型運輸車,開向奈緒提供的犯罪組織新人訓練營的具體地點。


第101章

  凌晨是大部分人的休息時間, 同時也是他們身體最放松、警惕心最弱、較難盡快組織有效防御的時間。

  他們選定在凌晨三點發動奇襲。

  在凌晨兩點多,做好戰鬥准備的隊伍出發了。

  奈緒和目暮十三在同一輛大型運輸車內, 開在隊伍的最前方。

  目暮十三的原定計劃是派一小部分警察占領別墅, 把守地下室入口,大部分警察則進入地下一層。

  在進入地下一層時,由警察們逐個扔出催-淚-彈, 讓其產生的刺鼻煙霧遮蔽監控攝像頭的視野, 同時破壞所有教官房間大門,讓煙霧漫進房間, 出其不意地削減教官們的戰鬥力, 並把下面兩層的敵人堵在煙霧之外。

  至於從天花板上的那些遠程遙控的固定槍□□出的子彈, 則靠警察們舉盾結陣來抵擋。

  他們將保持隊形,在槍林彈雨中走出一條路。等放倒地下一層的教官後,頭頂的槍失去遠程操控的人,對他們將不再是威脅。

  但是,這麼做有兩處缺陷。

  其一,這樣做行動不便, 若遭到敵人反擊,亂了陣型, 暴露在槍口下的整隊人性命堪憂;

  其二, 盾牌與盾牌間存在縫隙, 不排除子彈從中射中陣內警察沒有設防的腦袋的可能性。

  奈緒有另一個更優的方案。

  她把自己的想法告訴目暮十三, 希望能得到他的認同。

  目暮十三豆豆眼:「你認真的?」

  奈緒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如果我的方案行不通, 耽誤不了兩分鐘時間, 您使用原計劃還來得及。如果我的方案行得通, 大家會比較安全。」

  目暮十三臉色一肅:「不能讓你一個人冒險。我們也能用這個辦法……」

  「槍的射程多遠是未知數, 去做這件事的人越多越危險。況且, 子彈數量有限,不該浪費在這個地方。而且,做這件事一定要快,若是讓敵人做好准備,這件事就毫無意義可言,原計劃也可能會失敗。」

  奈緒自信一笑:「目暮警部,您應該清楚我的速度有多快。那些東西不過是固定的目標,我能做到百發百中。」

  「不行,我不同意。就算你是神槍手,裝填子彈的空隙對你來說也是致命的,你能一邊裝填子彈一邊躲過攻擊嗎?」目暮十三駁回奈緒的自薦。

  「不用裝填子彈,因為我不需要用到槍。」

  奈緒石破天驚的話讓目暮十三皺緊眉頭:「不用槍?奈緒,我現在沒空和你開玩笑……」

  「我用這個。」奈緒拉開鼓囊囊的口袋,讓目暮十三看清楚她之前准備好的東西。

  目暮十三看清那些東西,有點生氣:「我現在真的沒空和你開玩笑!」

  「不是開玩笑。」奈緒一臉認真,「我證明給您看。」

  她搖下車窗,用實際行動證明了自己的話。

  目暮十三目瞪口呆:「……你剛才說的都是真的?」

  奈緒表示肯定,再次向目暮十三請纓。

  目暮十三沉默良久,做出了艱難的決定:「……按你說的做。不過,如果你做不到那件事,不要逞強,必須馬上終止方案,我們按原計劃行動。」

  「是,我保證!」

  和他們同車的搜查一課刑警們都驚呆了。

  宮本小姐真的要按照那個亂來的計劃行動嗎?

  刑警們和公安警察們在距離目標幾百米處下了車。

  不遠處的郊外別墅暗沉沉一片,唯有街邊的路燈撒下昏黃的燈光。

  執行此次任務的警察都是各自部門的佼佼者,雖有幾十人之眾,但行動起來速度又快,又沒有發出引人注目的聲響。

  一行人迅速地來到他們的目

  標別墅門前。

  隊伍裡走出兩個人,身輕如燕地翻過圍牆潛入別墅。不多時,他們從裡面打開門,把其他警察放進別墅。

  「上面總共只有三個人,已經全部用麻醉針放倒了。」他們彙報道。

  目暮十三派人把三個人銬起來,放在一起看管起來。

  他叫道:「奈緒。」

  「是。」

  奈緒輕車熟路地走進廚房裡,按照雪鷹拍攝的視頻打開櫃子,掰動藏在裡面的機關——這一段視頻被萩原研二刪掉了,因為當時雪鷹為了拍下機關的所在處,特意飛近櫃子,幾乎是對著機關拍下它開啟的全部流程。

  通往地下室的樓梯出現了。

  行動即將開始,所有警察不約而同地戴好防毒面具。

  奈緒朝目暮十三看去,得到他的頷首示意後,一馬當先衝進地下室。

  其他警察想跟著進入,被目暮十三攔住。

  他們訝異地看向目暮十三,目暮十三朝他們搖了搖頭,做了個等待的手勢。

  目暮十三作為本次行動的最高指揮人,他們無條件聽從他的指揮。

  故此,所有人都在黑洞洞的地下室入口處等待著。

  整個過程,沒有人發出一絲聲響。

  目暮十三的目光隨著樓梯往下蔓延,在盡頭處停住。他收回目光,看著手腕上手表的秒針一格一格向前跳動。

  兩分鐘。

  那是他們約定好的極限時間。

  若奈緒在時限內提前結束任務,會通知他們行動;而兩分鐘過後,無論地下一層情況如何,目暮十三都會按照原計劃行動。

  宮本君,你一定要平安無事啊!

  奈緒一邁下樓梯,就不再隱藏自己的實力,以最快的速度奔跑起來,在監控室裡密密麻麻的眾多監控屏幕裡化作一抹殘影。

  在靜止的畫面中,移動的事物格外醒目。

  但是,屏幕裡的畫面和肉眼所見的有所不同,只要速度夠快,監控捕捉到的影像一糊,讓人根本分辨不清畫面裡是人是鬼。

  教官揉了揉眼睛,他這是太困了,導致眼睛花了嗎?

  但很快,他就會知道他的眼睛沒出問題。

  此刻,奈緒已經跑到那條布滿機關的近兩百米長的走廊前面。

  她拋下防彈盾牌,雙手伸進口袋,減慢腳下速度,衝進走廊。

  機關沒有發動,她知道自己爭取到了最初的寶貴時間。

  奈緒雙手各握住一把玻璃彈珠,憑借超凡的動態視力及強大的記憶力,同時對天花板上的各個槍-管彈射而去。

  玻璃彈珠重出江湖,在它們王者歸來的初戰中表現絕佳,每顆玻璃彈珠都帶著它們的目標同歸於盡。

  「砰!砰!砰!」

  槍-管爆裂的聲音連續不斷地響起,長廊裡下起了一場槍-管零件和玻璃碎片交織而成的雨。

  奈緒露出微笑。

  玻璃彈珠真的很好用呢。

  值班室的教官聽到奇怪的聲響,放下揉著眼睛的手:「什麼聲音?」

  他看向屏幕,頓時目瞪口呆。

  只見有一個頭戴防毒面具、身穿防護服的怪人半舉著雙手在走廊裡奔跑著,不知做了什麼事,天花板上的一根根槍-管在她眼前如煙花般炸裂,又在她身後落下。

  那畫面看著格外詭異,帶著一股說不出的驚悚感及震撼感。

  教官愣了幾秒,趕緊奔向機關控制處,將機關打開。

  可惜,在他愣神期間,奈緒已經跑到走廊中段位置;待他反應過來打開機關時,奈緒已經穿過了走廊。

  走廊裡殘余的小部分被奈緒漏過的槍-管裡射出連綿不斷的子彈。

  可惜,

  它們晚了一步。

  固定住的槍□□出的子彈路線是固定的,這個機關是靠著從不同方位射出的子彈交織成毫無死角的子彈雨,才讓人無法活著通行。

  現在,機關裡大部分的槍-管都被奈緒粉碎了,剩下的零零散散的槍-管射出的子彈無法形成有效的攻擊——只要避開子彈的固定路線,處處都是子彈的死角。

  奈緒折身返回,重新衝入走廊,將剩余的所有槍-管都一一射毀。

  頗有些聲勢的槍-聲漸漸變得稀疏,最後徹底啞火。

  奈緒撿起走廊入口處的防彈盾牌,衝出口處大喊了一聲:「目暮警部,任務成功!」

  在入口處聽著下面響聲不斷的目暮十三原本心急如焚,恨不得自己撥快秒針,好盡快下去和奈緒彙合。

  結果,還不到一分鐘,他就聽到奈緒說她成功了?

  目暮十三滿心的不敢置信,但地下室已經響起急促而尖銳的警報聲,有人在用廣播大喊:「敵襲!所有人穿好裝備,准備迎敵!」

  這是一場和時間賽跑的戰鬥。

  目暮十三沒有耽誤時間,指揮幾十個警察們井然有序地快速進入地下一層。

  奈緒待最後一個警察走下了樓梯後,拋出腰間的催-淚-彈。

  一個催-淚-彈產生的煙霧明顯不足以包裹住一大段走廊,從她身後又拋出了好幾個催-淚-彈。

  濃郁的煙霧四下散開,隱藏了他們的身形,也遮蔽了監控的視野,讓躲在監控後面的人無法通過廣播提醒教官們他們接下來的行動。

  第一個倒霉蛋出現了。

  長廊兩側的一個房間裡,有個夜貓子教官還未入睡,反應極快,已經手持槍-支推開門,准備給入侵者送上一份小小的禮物。

  奈何,等他推開門後,廣播才遲遲響起:「注意,敵人持有催-淚-彈,盡快戴上防毒面具!」

  在大門打開的一剎那,催-淚-彈產生的煙霧向那個倒霉的教官湧去,刺激著他的眼睛,讓他不停地開始流淚,連眼睛都睜不開,作戰能力急遽下降。

  毫無疑問,作為催-淚-彈的第一個受害者,這個教官很快就被警察們繳械拿下。

  警察們就地取材,摸索到房間裡的繩索,把他的雙手、雙腳分別捆綁得嚴嚴實實,把他打暈了丟在地下室出口不遠處的地上,留下一個人看管他。

  在通往地下二層的樓梯口觀察下面敵人動向的目暮十三大喊:「不用擔心頭頂,上面的機關已經失效,你們按照計劃行動,不要給他們反應的時間!」

  在這次行動中,攻克地下一層是最艱難的一步——其一在於教官,其二在於機關。

  下面的新人們相較於教官們而言,數量翻了好幾倍,但算不上棘手。

  新人們訓練不到半年,時日短暫,不成氣候。除非天賦異稟,論經驗、論實力,新人們都遠遠不及教官們。

  至於機關……

  原本火力凶猛且沒有死角的機關現在沒有絲毫威脅,他們可以專注於擒獲那些教官。

  幾個警察用盾牌擋住自己的腦袋預防敵人突襲,合力踢向房門。

  破門行動,開始。

  然而,房門劇烈抖動幾下,依然堅強地立在原地,但警察們的腳卻被反震力震得生疼。

  為了避免逃入走廊的人破門而入逃出生天,這裡的房門都是鋼質防火防盜門,堅硬無比。

  「我來!」奈緒見狀,上前一個側踢,鋼門的中間位置凸起變形。整扇鋼門硬生生和連接門框的鉸鏈分離開來,脫離門框的束縛朝房間內飛了進去。


第102章

  「宮本小姐威武!」搜查一課的同僚歡呼一聲, 往裡面丟了一枚催-淚-彈。

  公安警察們怔在原地,眼睛瞪得滾圓滾圓。

  不好,她太用力了。若敵人剛好在鋼門的飛行路線上, 會不會被鋼門擊中直接到地獄報到?

  奈緒慌忙探頭查看室內情況, 勉強從彌漫開的煙霧中辨認出一個不停用手扇風的人影, 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幾個警察迅速湧入房間,朝那個人影撲去。

  奈緒當仁不讓地接下破門的任務。

  她減弱力氣,抬腿對著門鎖踹下去,門鎖應聲而裂, 鋼門在強勁的力道下劃出扇形弧線, 狠狠地摔在牆壁上, 嵌進牆體一小部分。

  奈緒爭分奪秒,在極短的時間內踢開一扇又一扇鋼門。

  她的同僚們則迅速往裡丟催-淚-彈, 配合得天衣無縫。

  公安警察們集體長了見識。

  兵貴神速, 此話不假。

  因他們行動力極高, 速度極快, 房間裡的教官們剛從睡夢中驚醒, 正四處尋找武器時, 房門就遭到暴力破壞。隨後的催-淚-彈攻擊讓他們喪失了大部分攻擊力,被警察們一一擒下,依然打暈後綁住丟在地下室出口不遠處。

  監控室裡的教官雖然戴上了防毒面具, 也裝備好了武器, 但看到周圍一群全副武裝的警察們, 他識相地投降了, 被警察打暈放倒做了同樣的處理。

  自奈緒開始行動後差不多五六分鐘, 地下室最堅固的一道屏障就被警察們攻克了。

  「奈緒, 這些教官就拜托你和他們一起搬到上面, 共同看守起來。」目暮十三贊許地拍了拍奈緒的肩膀,「這次多虧有你,我們才能無傷亡地擒獲他們。辛苦你了,稍微休息一下吧。」

  搜查一課的同僚們一邊往地下二層衝一邊喊:「你好好休息,剩下的那些人交給我們!」

  奈緒並不累,體力也很充沛,雖然感動於同事們的好意,但她更想加入戰鬥。

  正如松田陣平之前所言,亂拳打死老師傅。若是那些犯罪組織的新人們沒有章法胡亂一通開-槍,反倒有可能傷到警察們。

  若她衝在最前面,可以用盾牌作為武器,橫掃站在最前方的一眾新人,為隊友們減輕戰鬥壓力。

  就算在混戰中,只要她拋開顧忌、放開手腳,一定能得到不菲的戰果。

  她有著絕對的自信。

  「目暮警部,我不累,我能繼續戰鬥……」

  「這是命令。」目暮十三用奈緒看不懂的復雜眼神看著她,「你要相信我們,在場的每一個警察都是好戰士,一定會得勝歸來。」

  目暮十三的命令是絕對的。

  奈緒怔了怔,行了個軍禮:「是,祝諸君武運昌隆!」

  她放下手後,折身走回長廊的另一頭,和留下來的幾個警察們一起搬運那些昏迷中的教官們。

  不幸中的萬幸,這些教官們沒有一個人在奈緒破門時站在門後,全數被活捉。

  失去知覺的人死沉死沉的,要扛著他們走上長長的樓梯十分費勁。

  其他警察選擇兩人一組,輪流進行扛人或看守任務,奈緒則單獨行動,用公主抱一次運送一個教官。

  圍在地下室入口處的警察們見下面繚繞的煙霧裡隱約出現人影,如臨大敵地舉起武器對准他們,結果發現是自己人。

  他們的表情松懈下來,放下武器,問道:「下面的情況怎麼樣了?」

  「地下一層的敵人已全部解決完畢,目暮警部讓我們把他們帶上來。目暮警部帶著其他人去了地下二層,結果未知。」

  幾人來回幾趟,把十來個教官和別墅裡的三個人放在一起,順便給他們扎了麻醉針,

  讓他們睡得更沉。

  眾人在上面等了將近半個小時,目暮十三帶著他的部下們和公安警察們,押著手無寸鐵的俘虜們凱旋了。

  他們經歷了一場混戰,形容狼狽。有些人身上帶著傷,互相攙扶著走出地下室。

  幸而,在他們之間只有受傷,沒有死亡。

  目暮十三擦了擦臉上的血跡,露出笑容:「各位,今晚的行動大獲全勝!」

  這是一場沒有任何警察死亡、成功生擒了絕大多數敵人、宛如奇跡般的勝利!

  「哦!」所有警察發出歡呼聲。

  目暮十三讓人把那些俘虜們看守住,又派人去下面把無法自己行動、已被綁縛住的俘虜們運送上來,最後讓人地毯式搜索了兩遍地下室三層樓,避免有漏網之魚。

  許多輛大型運輸車的司機們在目暮十三的指揮下把車停在別墅門口,目暮十三安排俘虜們進入不同的運輸車,由之前負責看守沒怎麼參與戰鬥的警察們和部分傷勢較輕不影響行動的警察們負責分別押送他們。

  受傷較重的警察們自然單獨坐上一輛車。

  奈緒被派去看管一群醒著的俘虜,任務很簡單,防止他們半路逃跑。

  目暮十三在別墅裡打了幾通電話,警視廳及公安部門又分別派出一群人進入別墅地下室。

  此刻,在地下室裡,由催-淚-彈產生的煙霧已全部消散。

  他們分頭行動,有的人在教官們的住所搜尋有價值的資料,有的人開始研究地下室的機關和構造,有的人鑽進犯罪組織的實驗室等房間……

  除了俘虜,這裡的其他東西同樣各具價值。

  ——除了焚燒室。

  在焚燒爐旁邊的深坑裡,用於震懾新人的堆疊起的厚厚的骨灰中無法提取出有效的DNA,除了讓人更加明白這個犯罪組織有多殘忍外,沒有任何用處。

  奈緒不知道別墅那裡的後續情況,順利地把俘虜們交接給早已在警視廳內等待的警察們手上。

  屬於她的任務結束,她被告知可以回家休息,剩下的事情有專人負責。

  奈緒上交所有裝備,手裡握著僅剩的一顆玻璃彈珠,趕往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的合租房——雖然通過電話報了平安,但兩人依然不放心,要求親眼看到奈緒——除此之外,她要去接雪鷹回家。

  自奈緒走後,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都坐到沙發兩側,美其名曰「陪雪鷹看電視」。

  事實上,他們都牽掛著奈緒的安危,一直坐立不安。至於電視裡到底上演了什麼故事?他們壓根沒看進眼裡、聽進心裡。

  他們不知道,被他們「陪著看電視」的雪鷹早已不在沙發上。

  當奈緒出發後,它就隱藏起自己的妖氣,偷偷飛出兩人的合租房,藏進警視廳裡的一輛運輸車內,坐著順風車一起前往別墅。

  當奈緒下車前往別墅後,它就飛到別墅不遠處的大樹上,一直盯著別墅的門口瞧,直到奈緒出來。

  見奈緒一副完全沒有受傷的樣子,行動自如,雪鷹緊繃了許久的心終於放松下來。

  待奈緒進入一輛運輸車後,雪鷹悄悄飛進另一輛車窗大開的運輸車的駕駛座裡藏了起來。

  等運輸車路過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的合租房時,雪鷹從車窗飛出來,全速向合租房飛去。

  合租房裡,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依然坐在沙發上,失神地盯著電視看,但明顯可以看出兩人心不在焉。

  雪鷹看到電視裡播放的居然是恐怖電影,毛都炸了起來,趕緊換台,切換成一部電視劇。

  說真的,恐怖片裡的鬼比妖怪可怕多了……

  那兩人無動於衷,依然盯著電視看,沒發現電視節目已截然不同。

  待奈緒到達合租房,松

  田陣平和萩原研二急急忙忙上前查看奈緒情況時,唯有雪鷹仍坐在沙發上,施施然扭頭向奈緒揮了揮手翅膀:「喲,奈緒,你回來啦?我就知道,晚上這點小場面難不倒你,你一定會安然無恙,勝利歸來!」

  它的語氣裡充滿了信心。

  奈緒雖有些詫異雪鷹不同以往的表現,但它這麼信任她的樣子讓奈緒同樣感動。

  她逐一看向兩人一妖,張開雙手,身體在原地緩慢旋轉兩圈,大大方方地讓他們觀察她的情況,露出大大的笑容:「晚上一切順利,我沒有受傷哦,你們不用擔心。」

  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長舒一口氣,神色舒緩下來。

  奈緒沒事就好。

  安心之後,他們的好奇心開始冒頭。

  這次行動的總時長遠比他們想像中短暫。掐頭去尾一算,難不成他們一個小時內就鏟除了那個新人訓練營?

  不過,現在可不是聊天的時候。

  萩原研二看了看時間,現在已是凌晨四點多。

  他微笑著向奈緒發出邀請:「時間很晚了,要不要在我們這裡留宿?我們這裡有沒拆封過的牙刷和毛巾,很方便的。」

  松田陣平也開口道:「你睡在我的房間裡吧,我去hagi房間和他擠一晚。明天還要上班,現在能睡多久算多久。」

  現在確實很晚,奈緒的家離警視廳有段距離,來回一趟需要不少時間。若她晚上留宿,確實能節省下不少睡覺的時間。

  但奈緒有些猶豫:「我身上很髒……」

  雖然她的整個身體被包裹在防護服內,沒有沾染到煙霧、槍-管和玻璃的碎屑,但她的頭發全程暴露在外面,不知有多少髒東西附著在上面。直接睡在別人干淨的床上,不太好吧?

  至於深夜留宿在兩個大男人房間裡合不合適,奈緒並未考慮太多。

  她絕對信任她的兩個好友。

  松田陣平眉頭一挑,毫不介意地說道:「我又沒有潔癖,你隨意,大不了之後換一張床單。很晚了,你快點去休息。」

  主人家都說不介意了,奈緒也就不再推辭,招呼雪鷹關掉電視,洗漱後進入松田陣平的房間,躺到床上。

  一夜好眠。


第103章

  萩原研二的床寬度為1.5米, 勉強塞得下兩個二十三歲的大男人。

  兩個人並排躺在一起,手腳只要稍微舒展開來,就會碰到旁邊的人。

  松田陣平嘟囔道:「你的床真小。」

  萩原研二笑道:「兩個人睡當然會覺得小嘛, 又不是小時候, 我們都長大了。」

  他們小時候也曾這樣擠過一張床。

  在他們上小學時,松田陣平喜歡上他姐姐後,為了能看見他姐姐, 偶爾會賴在他家和他一起午睡。

  那時他家的床和現在這張尺寸相同,但兩個小孩還沒有長開, 躺在上面並不擁擠。

  想起自家姐姐, 萩原研二轉頭看身邊的松田陣平:「小陣平, 當初你為什麼會喜歡我姐姐?」

  松田陣平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記得你很早以前就問過這個問題。我當時就回答過你, 你姐姐是我的理想型,我對她一見鐘情。不過, 那種心情已經消失了。」

  萩原研二緊緊地盯著他的臉:「那你現在還有喜歡的人嗎?」

  「沒有。你為什麼突然這樣問我?現在不是該早點睡覺嗎?明天還得上班……」松田陣平見萩原研二突然用一只手捂住雙眼, 聲音頓了一下, 「Hagi, 你的表情好怪。怎麼了?」

  「你……不,沒事,睡吧。」

  「哦。」松田陣平扭回腦袋, 閉上眼睛。

  萩原研二側過身,伸手往床頭櫃上的開關一按, 在黑暗中無聲說道:「榆木腦袋」。

  小陣平明明有過暗戀史, 為什麼事到如今還沒摸透自己的心意?

  是因為奈緒偏離他的理想型太多,讓他沒往那方面想?還是因為日久生情不如一見鐘情的情緒來得激烈, 他距離奈緒太近, 習慣了和她在一起, 反倒沒有察覺到自己的感情變化?抑或是他之前把她定位為好友,形成了固定印像,導致思維有點僵化?

  頭疼。他該捅破這一層紙嗎?還是放任他們順其自然地相處,等待時間將這份感情消磨殆盡,抑或醞釀成佳釀?

  為什麼他一個沒有女朋友的人要操心這種事情啊!

  緊張後驟然放松的情緒反差、熬夜的後遺症以及好友的感情問題攪合在一起,萩原研二只覺得腦袋裡嗡嗡作響。

  這時,身旁傳來好友輕微的鼾聲,他正呼呼大睡著。

  萩原研二決定了,短時間內他不會去插手松田陣平的感情問題,靜觀其變。

  他把問題拋開腦後,也沉沉睡去。

  奈緒才睡了不到四個小時,手機裡的定時鬧鈴響起。

  她迷迷糊糊地從床上坐起來,精神不振地連打好幾個呵欠。

  睜開眼睛時,她看到陌生的房間,一時間沒想起自己身處何處,愣了一下,才想起自己睡在松田陣平的房間裡。

  雪鷹此刻正蜷縮在奈緒昨晚用圍巾卷成的臨時鳥巢裡睡得正香,小胸膛一鼓一鼓的。

  奈緒沒去打擾它,輕手輕腳地下了床,打開門走了出去。

  她輕輕合上房門,對面響起開門聲,睡眼惺忪的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正從房間裡走出來。

  「陣平,研二,早。」奈緒朝他們打了招呼。

  「早,奈緒。」兩人回應。

  奈緒看著松田陣平,撲哧一笑:「陣平,你的頭發好亂。」

  據說卷毛睡醒後頭發容易亂翹,看來傳言不假。

  她是長直發,完全沒有這個煩惱,只要隨意用手指梳兩下,頭發就能恢復順直。

  松田陣平摸了摸腦袋:「哪裡?」

  他的手摸來摸去,每次都從目標旁邊滑過。

  奈緒見狀,上前幫了他一把。她踮起腳尖拉過他的手,壓在一撮翹得很

  厲害的頭發上:「這裡。」

  萩原研二在一旁默默地看著他們互動,只想說一句:洗漱台上面就掛著鏡子,小陣平自己照照鏡子不就行了?

  不過……

  他看了眼無意間又不錯眼地看著奈緒的松田陣平,又看了下神情自如,放開松田陣平的手後徑直走向洗漱台的奈緒,心裡為自己的幼馴染默哀幾秒。

  小陣平的戀愛運絕對有問題,每次心動的對像在不同意義上都很難搞。

  先不提他姐姐,奈緒雖然很親近小陣平,但只是把他當成好朋友。在剛才那段小插曲中,萩原研二沒從她眼中看出一絲一毫能和曖昧沾邊的情緒,真的只是純粹的幫忙而已。

  這是一個比松田陣平高出許多等級的榆木腦袋。

  好在他已經下決心不去插手他們之間的感情,不然絕對得因為他們愁掉一大把頭發。

  萩原研二為自己的決定點了個贊。

  松田陣平花了點時間處理那撮高高翹起的頭發,在兩人後面完成洗漱。

  三人辦事都不喜歡拖泥帶水,很快就打理好自己,一起下了樓。

  三人簡單地用過早餐,准備出發。

  萩原研二坐進主駕駛座裡,奈緒習慣性拉開副駕駛座的車門准備坐進去,被松田陣平拉住。

  他關上副駕駛座的車門,拉開後座車門,示意奈緒進去:「坐後面,我有事問你。」

  奈緒從善如流地鑽進後座,松田陣平跟著坐進去,關上車門。

  孤零零一個人坐在前排的萩原研二:「……」

  奈緒坐在前面難道會影響她說話嗎?小陣平沒發現他說的話缺乏邏輯嗎?

  嘖嘖。

  萩原研二發動汽車,聽松田陣平問道:「能說說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嗎?」

  奈緒想了想,目暮警部沒有特別下達禁口令,他們兩人在這件事裡都出了一份力,應該有知情權。

  她便告訴兩人她昨晚的行動全過程。

  奈緒在這次行動中活躍度極高,但她只參與了任務的上半部分,真正的行動時間只有五分鐘左右,她用一句話就可以概括完畢——集合,抵達別墅,用玻璃彈珠廢掉地下一層的機關,扔煙霧彈,破門,把俘虜扛到一樓,等待隊友,行動結束,回警視廳。

  當然,奈緒說得沒那麼簡單,她足足說了兩分鐘呢!

  不過,有些不必要的小細節她刻意沒提,比如她衝進機關時,特意扔掉了防彈盾牌……

  沒辦法,如果拿上那個盾牌,她只有一只手能用,暴力破解機關的速度會急遽下降,那樣就不容易打時間差搶占先機了。

  至於沒有防護的腦袋……她不是有兩只裹著防彈服的手臂嗎?若事情沒她想像中順利,她可以用手臂護住腦袋,退到身後已經沒了大半威脅的走廊裡。

  話畢,奈緒提出了自己的疑問:「目暮警部應該看得出來,那時候的我根本不累,為什麼不讓我加入下一個階段的行動呢?」

  萩原研二透過車內後視鏡看了奈緒一眼,說道:「我猜測目暮警官是想保護你。雖然你只參與了計劃的前半部分,並且沒有直接捉住那些犯罪分子,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來誰才是最大的功臣。若你繼續參與計劃,且表現同樣突出,會惹上兩個大麻煩。其一,那個新人訓練營顯然只是背後組織的冰山一角,如果你接下來仍像之前一樣活躍,甚至獨攬功勞,事情一傳出,那個組織會將仇恨集中到你一個人身上,你和你的家人都會很危險。其二……」

  萩原研二頓了頓,不知道該不該繼續往下說。

  奈緒這幾個月的行為他都看在眼裡。

  她幾乎日日夜巡,不是為了名聲或其他利益,目的十分單純——惡有惡報,讓罪

  犯得到應有的懲戒。

  在她看來,警察就該是正義的伙伴。

  告訴奈緒警察不怎麼光明的一面,真的好麼?

  松田陣平直接把萩原研二不知該不該說的話抖了個干淨:「其二,這次行動搜查一課向公安部門請求了幫助,自然要分一杯羹給他們。這次行動是很危險,但裡面蘊藏的利益也十足誘人。如果你把功勞全部搶走,公安部門沒什麼功勞,能分到的蛋糕自然不多。此外,和你一起冒著生命危險行動的刑警們和公安警察們同樣也沒有功勞可言,相當於白忙活一場。堵了別人的路,你得成為多少人的眼中釘、肉中刺?目暮警官讓你脫離戰場,是幫你切斷這個未來。」

  他想起奈緒的那群同僚們,補充了一句:「不過,你的同僚們應該不會介意。」

  感覺他們可能會做出在一旁替奈緒加油助威的事情呢。

  奈緒不理解,奈緒大為震驚。

  搶功勞?堵路?說的是她?

  把力所能及的事情做到極致,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生命中第一份工作就是獄卒、工作環境極其單純、只見過同僚偷懶的奈緒腦子裡根本沒有搶功的概念。

  她看向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緩緩頷首。他也是這麼想的,只是松田陣平說得更加赤-裸直白一些。

  奈緒豆豆眼。

  她只是希望憑借自己的強大力量盡量減少隊友們的傷亡罷了,哪曾想裡面有這麼多彎彎繞繞的事情……人類真的是太復雜了。

  奈緒語氣復雜:「還好有你們的提醒……等下得好好謝過目暮警部呢。」

  說話間,警視廳到了。萩原研二讓兩人先下車,他去找停車位。

  奈緒往松田陣平手腕上一瞄,說道:「下班後你們等等我,我再去你們合租房一趟,把雪鷹接回來。」

  他手腕上的淤青看起來比昨晚更嚴重,她得再幫他塗藥。

  自己犯下的過錯,必須由自己彌補回來。

  松田陣平剛一下車,就迎來火辣辣的視線。

  他抬眼一看,是搜查一課的一個刑警——搜查一課的刑警們總是對他橫眉豎眼,讓他在不知不覺中就記下了他們所有人的長相。

  他轉頭一看,奈緒已經下了車,正站在他身邊。

  果然,因為奈緒搶功就記恨她的事不會發生在他們身上。比起那些,他們似乎更想趕跑她身邊的異性。

  泥菩薩尚有三分火氣,更何況他不是菩薩。老是被人明晃晃地敵視,松田陣平心裡也很不爽。

  他抬了抬鼻梁上的墨鏡,壞笑了一下,牽住奈緒的手往大樓走去:「快點,別遲到了。」

  「哦。」

  奈緒應了一聲,跟上他的腳步。

  松田陣平看到那個刑警一臉天崩地裂的表情,別提有多解氣了。

  他們等電梯時,奈緒叫了一聲:「陣平,手。」

  松田陣平這才發現,自己之前忘了放開奈緒的手。

  他趕緊松開手。

  奈緒的體溫抽離的那一瞬間,松田陣平內心深處閃過一絲不舍。

  然而,就在那一刻,電梯來了,打斷了他的心情。

  他和奈緒趕緊進入電梯,遺忘了那種突如其來的感覺。

  兩人樓層不同,於電梯內分別。

  奈緒鄭重地向目暮十三表示謝意,然後投入到工作中去了。

  下班後,奈緒在松田陣平的招呼下再次坐進汽車後座,隨兩人一起回他們的合租房。

  在半路上,奈緒的手機響了。


第104章

  「小新?」

  奈緒看到來電名字, 趕緊接通電話。

  這兩天工作繁忙,她都忘記追蹤自己交代給工藤新一的事情了。

  【奈緒阿姨,現在是下班時間, 你那裡應該方便講話吧?】工藤新一的聲音從手機聽筒處傳來。

  「嗯,小新, 你說吧。」

  【我上午拉著阿笠博士一起去學校找管理員, 找到了他的初戀的名字和地址了哦!她的名字叫做木之下芙莎繪。至於地址,我和阿笠博士去了那裡一趟,那處住宅許多年前就換了主人, 屋主也不知道前任主人去了哪裡。】

  工藤新一語帶遺憾。

  到頭來, 他們只查到木之下的名字,不知道她本人身處何方。

  日本如此之大, 茫茫人海之中,他們要如何僅憑一個名字找到僅存於阿笠博士記憶裡、三十多年前還是小女孩的特定的人?

  「這樣啊,辛苦你了。沒有白費功夫呢, 只要知道名字, 總有辦法找到的。」

  【嗯, 明信片上寫著一串沒有規律的奇怪數字, 很可能是表示約定地點的暗號,我想了一個下午都沒能解密。奈緒阿姨,我要集中精神破解這個暗號, 說不定能找到更多線索。不說啦, 再見!】

  工藤新一鬥志滿滿。

  「再見。」奈緒掛斷電話, 喃喃自語道:「芙莎繪……嗎?」

  阿笠博士終於知道他的初戀女孩的名字了。他記憶中缺失的一角, 在今天補全了。

  距離下一次約定時間還剩幾年, 在這幾年裡, 阿笠博士有足夠的時間去尋找她。

  若他們緣分未斷, 終有一日,兩人將再次見面。

  畢竟,阿笠博士已經知道了對方的名字,不是嗎?即便放眼全國,重名的同齡者也不會有太多,更何況「木之下」這個姓氏並不常見。

  她的聲音極低,但松田陣平剛好坐在她身邊,聽清了她的自語。

  「芙莎繪?你在找芙莎繪品牌的哪款包嗎?你可以問問hagi,他說不定知道。」

  松田陣平只聽得到電話這一頭的說話聲,聽到「芙莎繪」這個詞,不由得聯想到前兩天萩原研二買的那款女包。結合「找到」一詞,他得出了錯誤的答案。

  芙莎繪品牌?奈緒愕然。

  這個品牌的名字……不會吧,事情有那麼巧合麼?

  「奈緒,你想找芙莎繪品牌下某一款特定的包包嗎?」萩原研二有些驚訝,「這個品牌最近剛打響名聲,沒想到你也知道。我對它研究不深,不過,你可以告訴我你想要的那款包長什麼模樣,我可以幫你打聽打聽。」

  奈緒試探地問道:「研二,你聽過『木之下芙莎繪』這個名字嗎?」

  「沒聽過,不過,聽起來像是這個品牌的創始人呢。所以,你想找的不是包,而是人嗎?」

  奈緒的關注點很明顯,萩原研二一下子猜到了事實。

  奈緒點了點頭。

  「你可以上網搜索一下芙莎繪品牌的相關信息。作為近來頗有名氣的品牌,它的創始人資料應該能在網上找到。」松田陣平說道。

  奈緒迅速摸出手機,打開瀏覽器,輸入「芙莎繪品牌創始人」幾個字,一連串搜索結果跳了出來。

  奈緒看著一條條搜索結果裡顯示的同一個名字,不知該覺得驚喜還是該覺得意外。

  「芙莎繪·坎貝爾·木之下」,這是芙莎繪品牌創始人及公司社長的名字,年齡恰好比阿笠博士小三歲。

  木之下芙莎繪,芙莎繪·坎貝爾·木之下,這兩個名字簡直就像是同一個人擁有的兩個名字,只是本名和外國名的區別。

  奈緒有預感,她找到了阿笠博士初戀故事裡的女主角。

  奈緒撥打電話給工藤新一。

  對暗號毫無頭緒的工藤新一剛接起電話,就聽到令他震驚至極的消息。

  「什麼?奈緒阿姨,你發現了一個疑似木之下芙莎繪的人?!」

  工藤新一目瞪口呆,垂眸看了眼時間。

  距離他把那個名字告訴奈緒阿姨,剛過了不到五分鐘。

  怎麼回事?在這短短的時間裡,奈緒阿姨經歷了什麼事情?為什麼這麼快就有目標了?

  然後,他就從奈緒口中得知她的消息來源。

  工藤新一陷入漫長的沉默。

  他從不關注時尚界的消息,對國際名牌尚且不是很了解,更何況是剛有點名氣的品牌,不知道芙莎繪品牌極其正常。

  但是,按照奈緒阿姨的說法,只要他在網上搜索「木之下芙莎繪」這個名字,跳出來的結果極有可能就是芙莎繪品牌創始人的信息……

  他看了看桌子上草稿紙上寫得滿當當的一條條推測和一個個大大的對勾,伸手捂住自己的胸口。

  阿笠博士也接到了奈緒的電話。

  【阿笠博士,我懷疑木之下芙莎繪是一家時尚女包品牌公司的社長。你上網搜一搜『芙莎繪·坎貝爾·木之下』這個名字,上面有她的照片,看看她是不是你記憶裡的那個人?】

  阿笠博士大吃一驚:「什麼?!」

  他沒掛斷手機,拿著它火速跑進書房,打開電腦,在瀏覽器裡輸入奈緒所說的名字,回車。

  一張照片猝不及防地跳到阿笠博士眼前。

  照片上是一個氣質優雅的大美人,頭戴一頂帽子,帽子下是一頭漂亮的金色短發,看起來頗為年輕。

  阿笠博士失神地看著那張照片。

  記憶裡的那個小女孩仿佛走進現實裡,每走一步就成長一點。等走到他面前時,她徹底長成了照片裡的模樣,和照片裡的人重合在一起。

  沒錯,是她。

  即使過去三十多年時間,她曾經的模樣也不曾在他記憶裡褪色,他永遠記得那雙滴溜溜的大眼睛。

  金發……對了,他想起來了,有一次木之下的帽子被大風刮跑,露出了她藏起來的頭發。她的發色像是金色的銀杏葉,和照片裡一模一樣!

  「芙莎繪……」阿笠博士腦海中的記憶又翻騰起來。

  【阿笠博士,她就是你認識的那個芙莎繪嗎?】

  奈緒的聲音從話筒中傳出。

  「是她。」阿笠博士的語氣沒有一絲動搖。

  【太好了,阿笠博士。這幾天你什麼時候有空?到芙莎繪公司總部去赴約吧!你已經遲到了許多年呢。】

  「什麼?!赴約?!」阿笠博士差點從椅子上蹦起來。

  【距離你們約定的時間過去三十多年了。若她信守諾言,那麼,她已經在約定地點等了你三次。連約定地點都不記得的阿笠博士,你不覺得你應該好好地當面向她道歉嗎?】

  奈緒的聲音裡帶著一股不同尋常的魄力。

  阿笠博士吞了吞口水:「我,我知道了,我會去的。」

  【嗯,我等你的消息。】

  奈緒的聲音變得輕快起來。

  阿笠博士掛斷電話,不自覺地走到落地鏡前面。

  看著鏡子裡圓滾滾的自己,想起照片上苗條的芙莎繪,阿笠博士掐了掐腰間的贅肉:「我是不是真的該減肥了?」

  另一邊,三個人已經到了合租房樓下。

  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聽到了奈緒和阿笠博士的對話,聯系之前的事情,心下了然。

  是個再續前緣的愛情故事呢。

  奈緒腳步歡快地上了樓。

  他們走到門口時,聽到從無人的房間裡傳出各種各樣的聲音。

  等他們打開門,聲音瞬間消失不見。

  若這是在懸疑片裡,那麼房間裡應該偷偷地藏著一個人;若這是在驚悚片裡,那麼下一刻應該有一個不明物體以奇怪的姿勢向他們爬來。

  但是,這裡是他們的日常世界,所以——

  「奈緒!」雪鷹拍著翅膀飛向奈緒,一頭扎進她的懷裡,「我睡飽了,一起回家吧!」

  昨晚,不,應該是凌晨,雪鷹又累又困,很快就睡著了。

  等它醒來時,時間已經到了下午,房間裡沒有任何人。

  在它的臨時鳥巢旁,奈緒留下一張紙條:「雪鷹,今天好好休息吧。客廳的桌子上放著些零食,你醒來後可以填一填肚子。如果你覺得無聊,可以看看電視,我下班後接你回家。」

  是假日!

  雪鷹歡樂地度過鹹魚躺的下午。

  然而,電視看久了也會覺得膩味。雪鷹一聽到門口的聲音,就迫不及待地關掉電視飛出來找奈緒。

  比起電視,它更想聽聽奈緒昨晚的英勇事跡!

  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看奈緒左手手心朝上置於腹前,右手在虛空中撫摸,頓時覺得,他們的日常生活似乎有些偏向非日常。

  奈緒沒忘記自己過來的第二個目的,順了順雪鷹的毛後,把它放在肩膀上,轉頭對松田陣平說道:「陣平,你把手腕洗干淨,我重新幫你上藥。」

  這一次,松田陣平沒有拒絕,順從地按她說的話去做。

  奈緒固執起來,沒人說得動她。與其白費口舌,不如少說兩句,反正結果沒差。

  因幾人今日睡眠不足,今日的夜巡取消,奈緒給松田陣平塗完藥後就帶著雪鷹回了家。

  奈緒一五一十地把凌晨她進攻犯罪組織新人訓練營的經過告訴雪鷹,滿足了它的願望。

  雪鷹有點發愁:「奈緒,你以後別這麼做了,怎麼可以把防彈盾牌扔掉呢?你的腦袋上可沒裹著防彈衣,最多只比別人腦殼硬一些,抗不過子彈的。」

  直面過射向它的子彈後,它無法再像從前一樣盲目相信奈緒的實力,開始擔心她會陰溝裡翻船。

  子彈的速度真的太快了,只要略一遲疑,就會被它貫穿。

  如果沒有那張一次性防御符咒,它現在應該在奈緒老家了。

  而且,它有點懷疑,假如它沒有被琴酒的殺氣震懾住,它真的能躲過那枚子彈嗎?

  奈緒把自己的想法告訴雪鷹:「不會有事的,大不了手臂被子彈的衝擊力震得骨折。能用這點小傷換隊友們平安,不是很劃算嗎?」

  雪鷹……雪鷹它能說什麼?

  比起那些不相干的人,它更看重奈緒。它希望奈緒能自私些,把自己的安危看得更重一些。

  然而,奈緒還是個警察。

  想要讓奈緒把自己的安全放在第一位,任重而道遠啊。

  鏟除犯罪組織新人訓練營的事情仿佛沉到了水下,除了參與行動的刑警們受到表彰外,沒有驚起一絲波瀾。

  時間很快就過去將近一周,又一個星期日來臨,奈緒再次前往阿笠博士家。

  幾天不見,阿笠博士的腰圍明顯有些縮水。他確實履行了他對奈緒的諾言,在飲食上有所控制。

  奈緒很開心,順口問道:「阿笠博士,你去找她道歉了嗎?」

  阿笠博士支支吾吾:「再,再過幾天去……」

  他實在鼓不起勇氣去找木之下芙莎繪。三十多年過去了,說不定對方早就不記得他,他貿然找上門去,真的好嗎?

  奈緒定定地看著阿笠博士,從他臉上看到了心虛。

  她一拍掌:「算了,明天我請假陪你去芙莎繪品牌總部。」

  阿笠博士豆豆眼:「明天?」

  「就是明天。」

  第二天,行動力極強的奈緒陪著穿戴整齊的阿笠博士坐上新干線,輾轉前往目的地。

  忐忑不安了兩天的阿笠博士看著眼前的大樓:「……到了呢。」

  芙莎繪品牌總部。

  奈緒拉著阿笠博士走進大樓,對前台小姐笑道:「您好,請幫忙聯系一下芙莎繪女士,就說她的故人阿笠博士前來找她。」

  前台小姐露出營業微笑:「請問您有預約嗎?」

  奈緒歉意一笑:「不好意思,我們沒有她的聯系方式,沒有預約。您只要轉達這句話給她就行了,如果她不見我們,我們立刻就走。」

  沒有社長聯系方式的故人?

  前台小姐狐疑地看著他們:「抱歉,沒有預約的話就請回吧。」

  奈緒掏出警察手冊給她看:「放心,我們不是壞人。要不然,您把她的電話告訴我們,我們自己打?」

  警察的身份極其管用,前台小姐的神情頓時回暖:「請稍等一下。」

  她撥通了社長的電話,將事情轉告給她。

  掛斷電話後,她眉眼彎彎地熱情說道:「社長讓你們在會客室稍等片刻,她過一會兒就到。請跟我來。」

  不自在地站在一旁任由奈緒和前台小姐交涉的阿笠博士一愣。

  他都已經做好了打道回府的准備……

  能過這一關,意味著對方還記得他,才會抽空見他。

  奈緒拍了拍阿笠博士的肩膀:「太好了呢,阿笠博士。」

  兩人跟著前台小姐前往會客室,坐在裡面靜靜地等待。

  沒過多久,一個金發美女敲了三下門,推門走了進來。

  「阿笠……」她一眼就認出了阿笠博士,滿臉驚喜的笑容。

  隨後,她看到坐在阿笠博士身邊的奈緒。

  她的表情一頓,笑容不改:「你女兒陪你一起來呀?」


第105章

  阿笠博士看到芙莎繪, 猛地站起身,吶吶道:「木之下……好久不見。」

  情緒波動過大,他沒有反應過來芙莎繪的話,仿佛默認了奈緒是他的女兒。

  奈緒糾正道:「我不是阿笠博士的女兒, 他是單身。我是他朋友宮本奈緒, 之前聽阿笠博士提起您, 很榮幸能見到您本人。」

  阿笠博士仍是單身?她曾聽阿笠博士提起到她?

  芙莎繪雙頰緋紅:「你好, 我叫芙莎繪·坎貝爾·木之下……不, 我叫木之下芙莎繪, 很高興見到你。」

  奈緒向她微笑, 給阿笠博士使了個眼神——快道歉。

  人家沒忘記他, 極有可能真的每十年都去約定之地等他了。

  阿笠博士一個激靈, 摸了摸腦門,對芙莎繪說道:「對不起, 木之下, 我不知道你在明信片上寫的老地方在哪裡,也沒解開明信片上的暗號, 只好在養狗的野井家和養倉鼠的蝶野家門口等你……我沒守約。」

  淚水在芙莎繪眼眶裡打轉, 濕潤了她的眼睛。

  原來, 這三個十年的約定日, 阿笠博士沒出現在帝丹小學的銀杏樹下,並非是因為他忘記她或不重視她提出的約定,只是陰差陽錯,他們才沒見上面。

  她強忍淚意,笑了起來:「這是我的錯, 我沒在明信片上寫清楚約定地點。而且, 本來就是我單方面提出的約定, 你沒有必要向我道歉。」

  兩人看著對方片刻,相視一笑。

  見阿笠博士好好道了歉,奈緒輕松一笑,對他們說道:「你們慢慢聊,我得趕回去上班了,再見。」

  阿笠博士驚訝道:「你今天不是請假了嗎?」

  「我只請了上午的假,所以現在得走了,不然怕下午會遲到。兩位再見。」

  奈緒禮貌地道別後,離開會客室,沒發現阿笠博士想挽留她伸出的手。

  雪鷹豎起翅膀尖:「干得好,奈緒。初戀情人久別重逢,電燈泡就該主動乖乖離開,留下二人世界讓兩人好好敘舊。看剛才那個初戀的表情,我覺得阿笠博士有希望脫單!」

  「希望如此,我只能幫他到這裡了。」奈緒關上會客室大門前,最後看了兩人一眼。

  兩個人正看著對方,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唯有目光膠著在一起。

  奈緒揚了揚嘴角,關上大門。

  阿笠博士是個好人,她希望他的後半輩子有人陪伴,不再孤零零一個人。

  奈緒緊趕慢趕,在上班前趕回了警視廳。

  奈緒沒有打聽阿笠博士和芙莎繪那天見面的後續,但她仍直接或間接地接收到相關訊息。

  譬如,阿笠博士外出的次數多了許多,她偶爾會遇到上門時他恰好不在家的情況。

  譬如,芙莎繪品牌在米花區建立了分部,據說社長會時不時到分部視察。

  譬如,她曾在阿笠博士家裡見到芙莎繪。

  阿笠博士在飲食方面注意許多,還主動進行鍛煉,身體一天比一天健康,肚子日益縮小,體重逐日下降,看起來更像一個健壯但偏胖的人,而不是一個圓滾滾的胖子。

  雪鷹不由感慨道:「電視劇裡說得不錯,每個人都想在喜歡的人面前表現出最好的一面,就算是阿笠博士那種神經大條的人都不能免俗吶。」

  「阿笠博士比以前精神許多,看著更有活力,真是件好事。」奈緒想起昨天見到的阿笠博士的模樣,特別欣慰。她終於不用擔心阿笠博士近期會出現三高問題。

  「話說回來,這幾個月太平了許多,犯罪率比之前低一些,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那些小型□□組織成員集體回歸正道以及你們捅了那個犯罪組織的新人訓練營的緣故。」雪鷹舒展翅膀,愜意地扭了扭身體。

  確實,這幾個月的犯罪率有所下降,無法抓到犯人的懸案也越來越少。

  奈緒一直很在意一件事情:「我們搗毀了那個犯罪組織的新人訓練營,逮捕了那麼多人,為什麼後續沒了動靜?不是應該從他們口中審訊出那個犯罪組織的相關信息,集中警力將它一舉消滅掉嗎?」

  「或許是因為那個組織規模太大,所以需要更多的時間做戰前准備吧?」雪鷹猜測道。

  事實上,警方一直在推動這件事情。他們從訓練營裡的資料中知曉,黑衣組織是個大型跨國犯罪組織,所做的事罄竹難書。

  最早被警方逮捕的黑衣組織狙-擊-手卡爾瓦多斯嘴巴極嚴,一有機會就尋死,警方沒能從他嘴裡撬出任何訊息。

  待抓捕到那些黑衣組織新人訓練營的教官們及新人們後,警方才得知了那個組織的相關信息。

  但是,這個過程也不容易。

  新人們還未正式加入黑衣組織,並不清楚組織對叛徒下手有多狠,很快就向警方透露他們所知的所有訊息。

  但是,他們還未進入組織,能提供的信息極少,很多都是警方在地下室直接偵查到的。他們提供的唯一有價值的消息大約就是關於犯罪組織成員的階層等級的信息——教官們會把各個階層享有的不同待遇當做胡蘿蔔吊在他們面前,鞭策他們拼命。

  簡單來說,從新人訓練營出來的普通成員會成為組織的外圍成員,若通過組織日後給予的考核,則會進一步成為組織的正式成員,被BOSS賜以代號,又稱為代號成員。代號成員中,又有部分人是骨干成員,比普通的代號成員地位高,有權在一定範圍內向他們下達命令。而最高的階層有且僅有一人,那就是組織的BOSS。

  然而,這些信息也可以說是沒有價值的,因為警方早已從那個組織的警察臥底口中得知了這條訊息。

  重點在於那些教官們。

  他們專職培養新人,對組織挑選新人的渠道及慣用手段都了解得一清二楚,甚至能根據組織的行事風格猜測出其他新人訓練營的大致位置。

  只要他們能從教官們嘴裡掏出這些信息,他們就能順藤摸瓜把位於日本不同區域的所有新人訓練營都找出來。

  為了從教官們嘴裡掏出這些信息,負責審訊的警察不依不撓地和他們展開為時近兩個月的拉鋸戰。

  直到兩周前,終於有教官捱不住審訊,把他知道的情報全數告訴警察。

  正如多米諾骨牌效應,當第一個教官開口後,剩下的教官們也撐不住了,接二連三地抖出自己所知的所有信息。

  警方迅速展開行動。

  東京的警方很快就聯系到其他地區的警察,私下派人核驗教官們的話,發現了許多處空蕩蕩的近期廢棄的新人訓練營——事實證明,教官們說的不是假話,然而他們遲到了一步。

  東京的新人訓練營全軍覆沒一事引起了黑衣組織的警惕,他們轉移了新人訓練營。

  可是,凡有行動,必留痕跡。

  為源源不斷地增加組織成員,黑衣組織做不到把所有新人訓練營關停的事情,只是把訓練營轉移到新的據點。

  近百號人員一日三餐消耗的糧食總量不小,每次的食物采購量都極大,痕跡明顯。此外,招攬新人的模式一成不變。通過以上兩個特征,再結合教官們給出的信息,好幾個地區的警方經過偵察、跟蹤、確認,發現了黑衣組織新人訓練營的據點。

  各地警方沒有立即行動,而是約定好時間,同時出動——若時間有先後,得知消息的黑衣組織極有可能再次轉移人員。

  他們參考了東京警方的做法,將行動的時間定在今夜。

  奈緒和雪鷹閑聊著,殊不知這一夜過去後,黑衣組織遭受到慘烈的打

  擊——他們在日本的根基被斷,短時間內沒有充足的人手擔任教官,重新培養新人。在重新補充組織成員之前,他們的成員每減少一人,組織的力量就減弱一分。

  可動用的外圍成員變少,意味著有些事情要由代號成員親自出馬。而代號成員做的事情越多,留下的痕跡也相應變多,暴露身份被抓的可能性就越大。

  長此以往,黑衣組織的成員們或將陷入疲於奔命的境地。

  黑衣組織新人訓練營被剿一事原本被警方緊緊捂著,但因部分警察在行動中有所傷亡,最終仍被媒體大肆宣揚開來。

  奈緒和雪鷹看了相關報道,數了數新人訓練營數量,不由咋舌。

  他們很早之前就猜測黑衣組織規模不小,但沒想到會大到這個地步。

  奈緒大致估算了一下新人訓練營每年向黑衣組織輸送的新人數量,握緊拳頭,憤憤道:「這個毒瘤!遲早有一天要把它徹底消滅掉!」

  雪鷹想起三個月前的險死還生的經歷,問奈緒:「還沒抓到琴酒和伏特加嗎?」

  奈緒遺憾地搖頭道:「沒有,雖然幾個月前就掛出了他們的通緝犯照片,但從未有人向我們報警彙報過他們的行蹤,他們仿佛從那一天開始就銷聲匿跡了。他們果真是黑暗中的犯罪分子,真的和老鼠一樣呢。」

  「噗。」雪鷹噴笑。

  奈緒居然把那個殺氣騰騰的冷俊男人當成老鼠,雪鷹完全沒辦法在二者之間劃上等號呢。

  有一說一,那個男人更像毒蛇吧,還是劇毒的銀環蛇。

  至於另外一個黑衣組織的代號成員伏特加,恕它直言,它對他的印像就是長相凶惡一點的「跑腿小弟」。

  除了給琴酒開車、聽從琴酒的命令行動,以及在琴酒說話時附和他,雪鷹沒見他做過其他事情。

  人是經不起念叨的。

  沒過幾天,雪鷹就見到了那個跑腿小弟伏特加,並見識到他殘忍的一面。


第106章

  那天正好是周末, 奈緒和松田陣平照例去工藤宅教工藤新一合氣道。

  為什麼這兩個人突然間這麼做?此事說來話長。

  在一個月前,工藤新一偶然遇到一起命案, 因好奇心太重被卷入其中, 口無遮攔捅出命案的好幾個疑點,結果被犯人作為人質劫持,險些受傷。

  幸好目暮十三接到報案, 帶著奈緒及時趕到現場。

  當奈緒見到一把尖刀正架在工藤新一脖子上時,神經瞬間崩斷。

  等她回過神時,那把尖刀不知何時握在了她的手裡, 犯人正被她踩在腳底下慘叫不已, 持刀的那只手臂反常地折向一邊。

  她救下了工藤新一。

  然而, 工藤新一脫離危險後,第一反應竟然不是遠離犯人, 而是在現場繼續尋找命案線索,補全他的推理鏈。

  奈緒看著完全不知後怕的工藤新一,又氣又怕。

  類似的事情發生過不止一次,只是這次情況最嚴峻,犯人動用了尖刀。

  工藤新一是個純粹的推理狂,好奇心強,遇上案件總喜歡摻上一腳,也不管自己的處境是否安全。

  偏偏他只是個孩子, 身不強體不壯, 又沒有學習過武術, 偶爾會被凶惡的犯人盯上當做擋箭牌, 被他們一抓一個准, 無法自行逃脫。

  奈緒無法一直在工藤新一身邊保護他, 她希望工藤新一至少掌握些防身之術, 能在她不在時好好保護自己。

  工藤新一力量不足,注重攻擊性的武術並不適合他。恰巧她在警校學習過合氣道,是偏向於技巧性控制的防御反擊性武術,實用性高,正好適用他的情況。

  奈緒在武道方面天賦極強,在短短時間內就徹底掌握了合氣道,要教導一個沒有基礎的少年自然不在話下。

  但是,合氣道的精髓在於借力打力,而想習得武術,必須有人對練,且陪練者必須先進行攻擊。

  奈緒不敢。

  她不敢對工藤新一出手,哪怕她已經對力量掌握得爐火純青。

  但是,她也不想讓工藤新一去外面的武道館習武。

  和警校教導的用於實戰的速成合氣道不同,武道館教的合氣道更注重修身養性、強身健體,打個基礎都要花上數年時間,達不到奈緒想要的目的。

  她有些發愁,情緒在飯桌上帶了出來,被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看了出來。

  在他們的詢問下,奈緒道出了自己的煩惱。

  「這還不簡單,我來教唄。」松田陣平用大拇指點了點自己的胸膛,自信地說道,「雖然比不上拳擊的造詣,但合氣道我也掌握得不錯。」

  萩原研二默默地看了自己的幼馴染一眼。

  繼犧牲夜晚的時間後,小陣平還打算犧牲自己周末的白天時間嗎?

  不,或許不應該用「犧牲」二字。在做這兩件事時,奈緒都會在他身邊。說不定在潛意識裡,他很享受兩人相處的感覺。

  都打算把幾乎所有的假期時間貢獻給奈緒了,小陣平為什麼還意識不到自己的心意?

  這個榆木腦袋!

  「算了,這樣太麻煩你了,你已經每天晚上陪我夜巡了。」奈緒很心動,但她依然拒絕了松田陣平的好意。

  奈緒在人情世故方面有些遲鈍,但也知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興趣愛好。抓壞人是她的興趣,不是松田陣平的。每天陪她夜巡,松田陣平已經十分夠朋友了,她很承情,不好意思再占用他更多的時間。

  「沒關系,反正我很閑,適當活動活動也不錯。到時候我還可以和你一起對練,給那小子當示範。」松田陣平擺了擺手,一副沒什麼大不了的表情。

  奈緒確實沒在松田陣平臉上看到勉為其難的神情,猶豫著接受了他

  的提議:「那就暫時拜托你了。如果你哪天不想繼續,隨時可以結束。」

  事情就這麼定下了。

  雪鷹從頭到尾旁觀了眼前一幕,內心第一百零六回 下定結論:松田陣平絕對喜歡它家奈緒。

  說來慚愧,它是在幾個月前奈緒去松田陣平家接它時才發現這件事的。

  當時它就站在奈緒肩上,直面松田陣平。

  在奈緒給松田陣平手腕上藥時,它清楚地看到松田陣平眼裡的專注,以及他嘴角不自覺彎起的一抹弧度。

  它當時宛若雷劈,整只鳥都傻住了。

  就這個小眼神,就這個微笑,除非它瞎了眼,才看不出松田陣平喜歡奈緒。

  而且,這個喜歡的程度不淺,絕非三兩天能積攢得起來。

  它!一只熱衷看情感電視劇的妖怪!自稱情感大師的雪鷹!竟然時至今日才發覺松田陣平的感情,這科學嗎?!

  它的自尊心有點受挫。

  然後它發現,松田陣平並沒有開竅,他不自知地喜歡著奈緒。

  雪鷹這才明白為什麼自己之前沒發現這件事。

  緊接著,它陷入兩難之中。

  它很早以前就在擔憂奈緒的戀愛問題,並在她周圍挑挑選選了一番戀愛人選。現在,它挑中的白菜之一主動跳到了奈緒碗裡,它要不要告訴奈緒呢?

  感情的事不比其它,涉及到奈緒的未來,雪鷹不敢輕易決定。

  這和阿笠博士以及芙莎繪的情況明顯不同,那兩人是雙向暗戀,這兩人最多只算單戀,單戀的人還沒弄清自己的想法。

  若它把松田陣平的心意挑明了,奈緒是否會避開他,導致有可能系上紅線的兩人反倒錯過?

  它猶豫再三,最後決定學萩原研二在一旁觀望情況。

  對,它發現萩原研二那小子比它更早發現松田陣平的感情,正袖手旁觀事情進展。

  他在感情方面值得信賴,學他應該沒問題。

  事情定下後的周末,奈緒就帶著松田陣平到工藤宅給工藤新一上課了。

  在那之前,她提前和工藤有希子和工藤優作商量過這件事,兩個人都贊同她的做法:「小新有時候太莽撞了,做事不管不顧。若習得合氣道,安全能得到極大的保障。就算未來派不上用場,至少能強身健體。奈緒,你有心了,多謝。」

  工藤新一聽聞他們來意,有些不樂意:「學武術好浪費時間,我更想用這些時間看推理小說。」

  松田陣平早已得知工藤新一是鐵杆的福爾摩斯迷,聞言嗤笑道:「聽說你未來想成為一名像福爾摩斯那樣的名偵探?算了吧,你不行的。就連福爾摩斯都要學習拳擊、劍道和槍法這些搏擊技能,才能和那些窮凶極惡的犯罪分子周旋並逮捕他們。沒有這些技能的你,倒是可以當個替人尋找丟失的小貓小狗的三流偵探。」

  工藤新一頓時上了鉤:「我知道你在用激將法,但我答應學合氣道不是因為這個原因,而是不想辜負奈緒阿姨的一番好意。」

  奈緒在工藤新一看不見的地方給松田陣平比了個大拇指。

  說真的,要是工藤新一堅持不學合氣道,她拿他沒有任何辦法。松田陣平真的在各方面都幫了她大忙啊。

  松田陣平看到奈緒的手勢,回以一笑。

  於是,自那天起,工藤新一開始在松田陣平的教導下練習合氣道,每周一次,其余時間由他自己做基礎訓練。

  工藤新一為了向偶像看齊,沒有懈怠練習合氣道。一個月後,他擺出的姿勢已經有模有樣了,手腳也有了力氣。雖然反應速度略慢,但他已經掌握了合氣道的技巧。

  奈緒很欣喜。

  工藤新一在習武方面不算有天賦,但也不差。按照這個進度,工藤

  新一或許明年就能用合氣道進行實戰了。

  直到黃昏降臨,松田陣平和奈緒才從工藤家離開,一起共用晚餐,然後進行夜巡。

  雪鷹從奈緒肩膀上起飛,向他們的反方向飛去。

  它慢慢地飛過一條條街道,聆聽風中傳來的聲音。

  它飛一會兒,歇一會兒。不知過了多久,附近的小巷子中傳來一聲悶響。

  這個聲音它很熟悉,是裝了□□後的槍聲。

  雪鷹急忙調頭,全速往小巷裡飛去。

  在小巷子裡,雪鷹看到了一個它意想不到的人——伏特加!

  他正把手-槍插回口袋裡,彎腰從躺在地上的血泊裡的男人身邊撿起一個黑箱子,方臉上露出一抹殘酷的微笑:「辛苦了。但是,你對組織來說已經沒有任何用處,還是永遠閉上嘴巴守住組織的秘密吧。」

  「分屍處理掉……算了,那群警察太麻煩,被他們找到線索可不好,還是把屍體帶到遠處拋屍吧。」伏特加說著,把黑箱子放到停在小巷子邊上的車子裡,從後備箱裡拿出一個裹屍袋將男人的屍體塞進去,然後塞進車子的後備箱裡。

  雪鷹看著伏特加一系列動作,身體僵硬。

  這個殘忍至極、殺人後還想著分屍、後備箱備著裹屍袋的家伙真的是它印像中的那個跑腿小弟嗎?

  它錯了。

  即使再像跑腿小弟,他終歸是黑衣組織裡的代號成員,本質就是黑的。

  雪鷹確認了一下,那個可怕至極的琴酒確實不在車上。

  奈緒之前特意叮囑過它,若看到琴酒,第一時間遠遠躲起來,然後告訴她琴酒最後出現的位置;若看到伏特加,則盡快通知她,她會立即趕過去逮捕伏特加。

  雪鷹按照奈緒所說的,馬上按了緊急聯絡按鈕,迅速編輯一條短信發給奈緒,在伏特加發動汽車前,掛在汽車頂部的天線上——這輛車不是那輛保時捷356A,真是太好了。

  它必須告訴奈緒伏特加的准確位置——在琴酒出現之前。

  【伏特加殺人了,准備帶著屍體去遠方拋屍,琴酒不在,我正跟著他。】

  「陣平,伏特加出現了,跟著雪鷹的位置開車。」奈緒打開電子地圖,咬著嘴唇十分憤怒,「在逃通緝犯居然還敢跑出來殺人,我一定要抓住他!」

  松田陣平沉默片刻,表情微暗:「去穿防彈衣,多拿一些金屬徽章。」

  他打開車載扶手箱,裡面放著滿滿當當的金屬徽章,全是他以防萬一備下的。

  他阻止不了奈緒,也無法代替她上場,僅僅能做到這點小事。

  這種事情,無論經歷多少次,他都覺得很無力。

  「好。」

  奈緒穿上防彈衣回到車上,往口袋裡塞滿金屬徽章。

  伏特加肯定帶著槍。而且,伏特加說不定會去找琴酒,她得多備一些武器。

  松田陣平跟著電子地圖上的圓點前進,和它保持一小段的距離,開到了港口附近。

  「這裡確實是拋屍的好地方。陣平,你把車子開遠一些,等我聯系你。」

  「……好。」松田陣平攥緊方向盤,「你要平安回來。」

  奈緒燦爛一笑:「一定。」

  她走下車,輕手輕腳地走進港口。

  根據電子地圖的圓點位置,奈緒找到了伏特加。

  他正往裹屍袋裡塞石頭,想讓裹屍袋帶著那具屍體永遠沉在海底。

  雪鷹看到奈緒到來,向遠處飛去。

  它跟著伏特加一起來到港口,在附近沒見到其他人,特別是那個琴酒。

  一對一的戰鬥,奈緒不可能會輸。它必須在戰鬥開始前遠離戰場,讓奈緒不要因它分神,專心戰鬥。

  當

  奈緒看到伏特加時,伏特加也看到了她——他一直都在警戒四周。

  看到奈緒時,他並不驚訝,迅速從口袋裡掏出手-槍對准她:「大哥的感覺果然沒出錯,確實有人跟蹤我們。你就是三個月前跟蹤我們的那個人吧?」

  奈緒沒有回答,舉起左臂的防彈臂盾做好防御准備,右手放進口袋裡,全神貫注地戒備著伏特加。

  戰鬥一觸即發。

  「去死吧!」伏特加殘忍一笑,扣動扳機。

  然而,在這一刻響起的槍聲不是一聲,而是四聲。

  四顆子彈從不同的方位向奈緒襲來!

  有埋伏!

  「奈緒!」從遠方傳來雪鷹的悲鳴聲。


第107章

  夜晚的港口碼頭十分寂靜, 四聲槍聲震耳欲聾。

  其中一聲槍聲來自於伏特加的手-槍,另外三聲槍聲恐怕是狙-擊-手的傑作——奈緒確信,在附近兩三百米以內絕對沒有其他人在。

  在槍響之前, 奈緒已經腳底運力, 按不規則的路線、以忽快忽慢的速度朝伏特加衝去。

  她揮動左手臂,用防彈臂盾將直射門面的子彈打飛, 以防萬一還往右邊偏了偏腦袋。

  四顆子彈全數落空,擦過奈緒的身體射向遠方。

  「怎麼可能!」伏特加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他的子彈沒能奏效就算了, 畢竟他們之間距離略遠, 甚至超出了有效射程,威力大大降低——這顆子彈只是誘餌,讓來人把注意力放到他身上,真正的殺手锏是來自其他方向的三顆狙-擊-子彈!

  要知道,聲波的速度是340m/s, 而狙-擊-槍的子彈速度一般是1000m/s,子彈的速度可比聲波快多了,而三個狙-擊-手距離這裡不超過600米。當對面這個女人聽到聲音的時候,子彈應該早已穿透她的身體。

  況且, 這三個狙-擊-手可不是組織裡那些沒有代號的普通成員,他們的子彈絕對不可能射偏!

  為了除掉這個給組織造成慘重損失的罪魁禍首, 大哥可是親自帶著兩個代號成員一起進行埋伏!

  可是,為什麼她能躲過所有的子彈?

  對了,眼前這個女人好像在槍響前就朝他衝了過來。

  「真是走了狗屎運!」伏特加唾了一聲, 「下次可沒那麼好運。」

  他繼續向奈緒扣動扳機。

  狗屎運?

  大概一半半吧。

  在槍響之前,奈緒脊背發涼, 仿佛被什麼史前巨獸盯上了一般, 寒毛直豎, 危機感爆棚。

  曾經身為鬼族的她十分相信自己的直覺。在那一瞬間,她邁出了腳。

  下一刻,兩顆子彈從她身旁飛過,另一顆子彈則擦過她身上的防彈衣,在上面撕開一條裂縫,劃過裡面的鋼鐵插板後飛向遠方。

  普通手-槍的子彈和狙-擊-子彈的威力不可同日而語,她身上這件防彈衣的材質防得住普通手-槍的子彈,卻防不住狙-擊-子彈。

  若她稍有遲疑,這三顆子彈將貫穿她的身體,可不是防彈衣裂一條小縫、鋼鐵插板表面略微內凹就能解決的。

  奈緒後背全是冷汗。

  今晚,是她轉生以來第一次如此接近死亡。

  她面前,伏特加的子彈不是問題,她聽得到聲音,也看得到子彈的路徑,要格擋住不是問題。

  但是,從她身側、背後射來的三顆狙-擊-子彈不一樣。她無法根據聲音和子彈的路徑避開子彈,只能憑借身體本能以及不規則前進方式進行避讓。

  這是在賭命。

  但是她不得不賭。

  她周圍很空曠,沒有任何大物件作為掩體,只有伏特加離她最近——這個位置應該是對方精心挑選好的陷阱,讓她無處藏身。

  她只能寄望於活捉伏特加作為人質,讓他的同伴們心有顧忌,不敢朝她開-槍。

  若他的同伴們不顧他的生死,奈緒也能拿他當人肉盾牌擋一擋子彈。穿出人體後的狙-擊-子彈會降低不少威力,到那時候,防彈衣或許能擋得住它們。

  伏特加過於信任他的同伴,沒有移動位置,只是不停向奈緒開槍。

  奈緒左躲右閃,時不時用防彈臂盾敲飛伏特加的子彈,漸漸和他拉進距離。

  為了不讓伏特加心生危機感逃走,奈緒甚至忍著沒使用金屬徽章。

  狙-擊-手們沒有因奈緒躲過他們的子彈而震驚到停止射擊,差不多每隔兩秒,

  就有三顆狙-擊-子彈向她射來。

  不,並不是每次都是三顆子彈。

  當奈緒跑動的位置和伏特加在子彈路徑上重合時,那個方向的狙-擊-手就會暫停攻擊,等她偏離特定的路線後再攻擊。

  托這個原因的福,奈緒大致摸清了三個狙-擊-手的藏身之處。

  運氣不可能一直站在奈緒這邊。

  奈緒躲過了一輪狙-擊-子彈,又躲過了第二輪、第三輪……終於,一顆狙-擊-子彈射中奈緒的左腿。

  子彈的衝擊力讓奈緒的腳崴了一下,但她很快就平衡好身體,繼續往前竄。

  「賓果!」一個左眼有鳳尾蝶圖案紋身且眼影極重的短發女子吹了聲口哨,得意地笑道,「小老鼠,繼續跑啊,讓我看看你還能跑多久。」

  奈緒感知了一下自己的左腿。

  萬幸,子彈射偏了,沒傷及骨頭,只是從大腿上面剜下一片血肉。

  流點血不算什麼,那點疼痛感更是無所謂。奈緒逐漸亢奮起來,她距離伏特加不足十米了。

  伏特加耳邊的無線耳機裡響起琴酒沉穩的聲音:「往旁邊跑,別讓她追上。」

  他之前沒讓伏特加跑開,是想以他為誘餌,引誘奈緒朝他靠近,讓她無論怎麼閃躲,依然有個明確的前進方向,他們好鎖定目標。

  而現在,這個誘餌變成了變成了阻礙。當兩人距離過近時,若他們不想誤傷到伏特加,只能投鼠忌器,被迫放棄使用狙-擊-槍,這不是琴酒想要看到的結果。

  「是,大哥!」伏特加從不質疑琴酒的決定,聽到他的命令,二話不說,撒腿就跑。

  伏特加可以直線逃跑,奈緒不行。一邊閃躲一邊追人,她和伏特加之間的距離只會越拉越遠。

  奈緒不再隱藏武器,暗扣在手心處的金屬徽章隨心而動,一連四發,依次射向伏特加。

  四枚金屬徽章宛如忍者手中的手裡劍,准確地射穿伏特加的雙臂和雙腿。

  伏特加慘叫一聲,立時撲倒在地,再也站不起來。

  然而,為了攻擊伏特加,奈緒稍微分了心神,躲閃的節奏產生了空隙。

  在四枚金屬徽章飛出的剎那間,一枚狙-擊-子彈射中了她的右手臂。

  奈緒悶哼一聲,手臂不自然地垂了下來。

  這枚子彈依然沒有正中手臂,仍有偏移。但是,手臂上的肉比大腿上少很多,子彈給她手臂骨帶去的衝擊力更強烈,震得奈緒的手臂骨直接裂開。

  奈緒不去管它,繼續沿不規則路線前進,在狙-擊-子彈間穿行,抵達伏特加身邊。

  奈緒躲到伏特加身後,用左手拎起伏特加的後領擋在自己身前。

  伏特加手腳都被奈緒廢掉了,無力地垂下去,無法掙扎。傷口的強烈疼痛快讓他疼暈過去了。

  不停歇的槍聲停下了。

  奈緒目光往四周掃了一眼,根據之前的記憶鎖定了三個位置。

  她強忍疼痛,改用不斷流血的右手拎著伏特加,騰出左手伸進口袋,使出渾身的力氣,各往那三個位置射出幾枚金屬徽章。

  謹慎成性、每打出幾槍就習慣性往旁邊挪個位置的琴酒先聽到身邊「咄咄咄」幾聲東西射入牆體的聲音,才聽到遲來的破空聲。

  他愕然回頭,看到一旁的牆壁上有著幾個極深的洞,輪廓不同於子彈打出的痕跡。

  由於那個不明武器鑽入牆體太深,正體難辨。但琴酒透過瞄准鏡看到了奈緒之前的動作,那些東西分明是她徒手擲出來的,飛過數百米的距離仍貫穿了牆壁。

  「怪物。」琴酒給奈緒下了定義,躲到更安全的地方。

  「科恩,基安蒂。」琴酒叫道。

  無線耳機裡沒有任何人回

  應他。

  琴酒恍然想起,剛才耳機裡似乎響起槍-支的碎裂聲、慘叫聲和人體倒地的聲音。

  科恩和基安蒂大概率已經出事了。

  就在此刻,又有幾枚金屬徽章射向他之前開槍的位置。

  「不能放任這樣的怪物一直針對組織,她太危險了。」琴酒的目光似乎穿過幾百米距離,看到被奈緒挾持在手中的伏特加。

  伏特加是他的搭檔,向來很尊重他,一直稱呼他「大哥」。只要是他說的話,伏特加總是不打折扣地完成。

  包括這次的誘敵計劃。

  他派伏特加夜晚去街上晃蕩,不止是想讓他完成組織任務,最重要的目的是讓他充當誘餌,希望他能引誘到之前跟蹤他們的那個跟蹤能力超絕的敵人。為此,琴酒還為她准備了絕佳的葬身之地。

  原本,這個誘敵任務是長期性的。琴酒和另外兩個狙-擊-手將在夜晚的這段時間內埋伏在碼頭,等待有一日伏特加把敵人引來。

  他萬萬沒想到,誘敵計劃的第一天,伏特加就成功了。

  伏特加明白在警方通緝下仍在外面亂晃是件多危險的事情,他也對自己的誘餌身份心知肚明。但是他沒有拒絕,因為這是大哥的命令。

  琴酒知道伏特加對組織忠心耿耿,對他忠心不二,也清楚他這麼多年來勞苦功高。

  但是——

  「為了組織,你去死吧。」琴酒端起狙-擊-槍,瞄准鏡對准伏特加身體的正中間位置,以及躲在他身後的怪物的身體,「永別了,伏特加。」

  射殺怪物是最優先事項。他有預感,若讓她逃離這次精心布置好的陷阱,她或許會成為覆滅組織的銀色子彈。

  現在,那個怪物受了傷,身邊除了伏特加之外沒有任何掩體,正是他消滅她的最佳時機。

  假如那個怪物沒被他殺死,落到她手中的伏特加對組織來說是個定時炸彈。伏特加跟在他身邊太久,接觸了許多普通代號成員不該得知的事情,他知道太多組織的秘密了。

  他相信伏特加的嘴巴足夠嚴,吐真劑都不一定管用。但這個世界上存在太多不知名的藥劑,其中或許有哪一樣能撬開伏特加的嘴。

  無論如何,伏特加注定要死。

  「我送你一程。」

  琴酒的手指扣動扳機,狙-擊-子彈朝著既定的路線直射而去。

  「砰!」


第108章

  「大哥?」伏特加聽到琴酒的話從無線耳機裡傳出, 滿臉驚愕。

  大哥讓他去死……他這是被拋棄了?

  奈緒看到一枚狙-擊-子彈裹挾著勢必射穿兩人身體的氣勢而來。

  能被伏特加叫做大哥的人……這顆子彈是琴酒射出來的嗎?

  不愧是讓雪鷹膽寒的殺氣縱橫的犯罪分子,琴酒居然對著同伴下殺手了!

  危機近在咫尺,她來不及扯著身前的大塊頭一起躲開子彈。

  擺在她面前的路只有兩條。

  不救他, 自己躲開,伏特加死亡。

  救他, 自己承擔可能會受傷的風險, 也未必救得下伏特加。

  電光火石間,奈緒做出了選擇。

  ——不,這麼短的時間內, 她根本來不及想太多,她的本能替她做出了決定。

  奈緒指縫間飛出一枚金屬徽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撞在子彈頭上。

  狙-擊-子彈離開槍-口有一段距離, 威力有所下降;而金屬徽章雖在威力巔峰之時,它的材質卻不夠堅硬。

  它們撞擊在一起, 相互融合, 然後掉在地上。

  危機解除。

  ——不,並沒有,琴酒的方向又射來一枚狙-擊-子彈。

  奈緒照樣處理完這顆子彈,不停歇地又擲出一枚金屬徽章,讓它沿著狙-擊-子彈飛來的軌跡前進。緊接著, 她又擲出一枚,然後再一枚——琴酒每射出兩發子彈, 需要間隔近2秒時間, 她不用。

  當琴酒射出下一枚狙-擊-子彈時, 子彈在他面前不遠處射中第一枚金屬徽章, 破開金屬徽章後繼續往前飛, 然後迎上第二枚金屬徽章。兩者相互融合, 掉落。

  在這之後,第三枚金屬徽章沿著這條軌跡射入琴酒的狙-擊-槍的槍口。

  狙-擊-槍碎成一地零件。

  琴酒從瞄准鏡裡看到狙-擊-子彈和金屬徽章第一次撞擊時就察覺不妙,腦袋迅速移向左邊遠離狙-擊-槍,才沒有被破開狙-擊-槍的金屬徽章開了瓢。

  金屬徽章帶著余勁,截斷琴酒因迅速閃避而高高揚起的一縷長發,射向牆壁。

  射穿狙-擊-槍而後力竭的金屬徽章沒能完全射入牆壁,只插-進一小部分,大半個身子都露在外面。

  一縷銀色的長發在空中零散著飄落。

  琴酒眼疾手快地從牆壁上拔下金屬徽章,轉移到更安全的位置。

  他只帶了一把狙-擊-槍。

  失去遠程武器的他,已無法和奈緒交戰,只能躲藏起來。

  確認身前的重重掩體能夠阻擋住不明武器的威力後,琴酒才得以觀察奈緒的不明武器。

  這東西表面有著鮮艷的圖案花紋,很像外面商店售賣的普通金屬徽章,只是少了後面的別針。

  這絕對不可能是金屬徽章。金屬徽章的材質確實挺硬的,但比之普通子彈尚且不如,更不可能和他的狙-擊-子彈對轟。

  琴酒否認了這個可能性,翻來覆去,重新檢查了幾遍不明武器。

  然而,檢查過它的手感、質感、塗料、硬度後,琴酒不得不相信,這不明武器確確實實和商店裡售賣的金屬徽章沒什麼兩樣。

  琴酒看著手心的金屬徽章陷入沉默:「……怪物。」

  他現在手上威力最強大的武器是手-槍,但伏特加之前的做法已經證實手-槍對她毫無威脅,和那樣的怪物近距離對戰,他沒有勝算。

  他決定戰術性撤退——他要查清楚這個怪物的底細,把她的事情告訴那位先生,不擇手段地徹底消滅她。

  至於伏特加……他救不了他,也沒能力在那個怪物眼前殺掉他,只能暫

  時放著不管,由那位先生做決斷,決定是否有必要暴露一枚暗棋,命令組織潛伏在警方的臥底殺掉他,從而保住組織的秘密。

  他想去另外兩處地方查看科恩和基安蒂的情況,看看他們是否還活著,卻聽到遠方傳來隱約的尖銳的警笛聲。

  警察來了?

  夜晚的警笛聲可以傳播極遠的距離,但換算成車程也不過短短幾分鐘。

  琴酒內心衡量了一番得失,沒去管對組織秘密知之甚少且生死不明的兩人,悄悄撤離。

  他的手緊攥著。

  這是自他成為代號成員以來第一次那麼狼狽,不僅任務失敗,還折進去好幾個代號成員,自己卻只能灰溜溜逃走。

  他發誓,他一定要殺了那個怪物!

  琴酒擅長暗殺,有著一流的隱匿技能。

  他悄無聲息地融入黑夜之中,前往他的愛車的藏放處。

  他必須盡快離開這裡,逃出警察的包圍圈。

  奈緒射出三枚金屬徽章後,發現對面火力驟停,不再對她進行攻擊。

  她成功毀掉了對方的狙-擊-槍了嗎?

  奈緒再次擲出幾枚金屬徽章,又等了幾秒,對面仍靜悄悄的。

  她伸手在伏特加的迷走神經處輕輕一捏,伏特加立即暈倒過去。

  奈緒把伏特加放到地上,試探著往前邁出幾步。

  狙-擊-子彈並未呼嘯而來。

  奈緒不再猶豫,把伏特加挪到不遠處的裹屍袋後面藏了起來,以最快的速度奔向琴酒狙-擊她的所在地。

  即便左腿受傷,奈緒速度依然快如閃電。只用了半分鐘左右,奈緒已經跑到五百米開外的樓房下,並竄到四樓。

  她在陽台地板上看到崩壞的狙-擊-槍零件,以及散落著的銀白色長發。

  剛才在這個位置狙-擊她的人果然是琴酒!但是現在,他逃走了。

  奈緒回想起琴酒毫不猶豫射向同伴的狙-擊-子彈,仿佛被人兜頭潑了一盆冷水。

  琴酒知道她長什麼模樣!若是讓他逃出生天,他有可能會放過她的親朋好友,只逮著她一個人報復嗎?

  不可能的!那種冷酷到極致的人,一定會不擇手段地殺死她。

  若她不死,他絕對會以她的親朋好友為誘餌引她出現。就算她如他心願死去,他也未必會放過他們!

  她可愛可親的父母、她發誓要守護好的小新、她的幾個警校好友、時常往來的有希子姐姐和阿笠博士,甚至偶爾往來的毛利一家……

  他們慘死的幻影浮現在奈緒腦海裡。

  奈緒狠狠地打了一個寒噤,恐慌感如潮水般湧上心頭。

  不,她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她必須抓到琴酒!

  但是,琴酒在哪裡?

  奈緒衝下樓,如無頭蒼蠅般左奔右竄,四處尋找琴酒。

  沒有、沒有,還是沒有……

  奈緒有點絕望,頭腦有一瞬間暈眩,差點摔倒。

  「奈緒!」雪鷹從遠處飛來,看到渾身是血狼狽到極致的奈緒,神色大變,「你受了重傷?趕緊去醫院!」

  它的視線在奈緒血肉模糊的左腿及右臂上掃過,沒有忽視她無力垂下的右手。

  奈緒看到雪鷹,宛如看到救星:「我不要緊,雪鷹,你幫我一個忙,你飛高一點,幫我找找看琴酒在哪裡!如果讓他逃走,後果不堪設想!」

  奈緒激動得不能自已。

  相伴多年,雪鷹第一次看到奈緒露出這般神色,頓時明白了事情的嚴峻性和緊迫性。

  它強逼自己忽視奈緒的傷口,扇動翅膀飛了起來:「我知道他大概在哪裡,奈緒,快跟我來!」

  它以最快的速度向前飛去,沒有時不時回

  頭確認奈緒是否有跟上它。

  它知道,奈緒不可能被它甩開,她一定就跟在它的身後。

  雪鷹目標明確地飛向琴酒所在的位置。

  此時此刻,琴酒已坐進他的愛車——保時捷356A裡。

  他給汽車點火後,踩下油門,啟動了汽車。

  保時捷起步了。

  沒開出多遠,琴酒就發現他的愛車出了問題。

  他手握方向盤,但汽車不受他控制,方向有著明顯偏移,車身不停地晃動著,還發出異響——琴酒判斷,汽車前輪漏氣了。

  尖銳的警笛聲已經極為清晰,應該很快就會抵達碼頭。

  琴酒來不及檢查車胎漏氣的原因,也沒有時間改用伏特加的汽車。他猛地把油門踩到底,想要加速離開。

  汽車躥出去沒多遠,突然失控了。

  汽車的兩個前輪接連脫落,因車速過高,汽車失去平衡,翻車了。

  「我剛才找到松田,通過迷你手機發短信給他,讓他報了警,還叫了救護車。他說琴酒一定在這裡,讓我去找他的汽車並告訴他具體地點,偷偷地給汽車的兩個前輪放了氣,還擰松了輪胎的螺絲。他說,琴酒一定會開他自己的車離開,並且會出車禍,這樣做能為警方爭取到不少時間。」

  雪鷹一邊帶路一邊大聲告訴奈緒目前的情況。

  「陣平他人呢?他不會在琴酒車子附近吧?」

  奈緒提起心來。

  琴酒連看不見的雪鷹都能察覺到,如果陣平藏在他附近……

  「他去碼頭外面等警車了,說是要第一時間拿到槍,然後回來幫你。」

  奈緒的心頓時放回肚子裡。

  「我看到了!琴酒果然翻車了!」雪鷹大叫一聲。

  奈緒也看到了。

  當她們繞過一排排大型集裝車後,就看到琴酒的黑色保時捷翻倒在距離碼頭出口不遠處,琴酒剛從駕駛座位置爬出來,距離她們不足兩百米。

  琴酒也看到了奈緒。

  月光下,那個怪物疾如雷電,迅速拉近他們之間的距離。

  轉瞬之間,他們之間的距離只剩不到一百米。

  他看見她的手伸向自己的口袋。

  琴酒猜到裡面有什麼東西,不給她反應時間,抬手就朝她發射出一枚子彈。

  奈緒下意識用防彈臂盾把它打飛。

  琴酒沒有停手,連續發射幾枚子彈。

  奈緒揮舞著手臂將它們一一打飛。

  這個人果然是怪物。

  琴酒看奈緒腳下不停,邊跑邊打飛子彈,幾發子彈的時間就把他們的距離縮小到五十米。

  近身戰中,他絕對敵不過這個怪物,他會被她抓住。

  但是,他絕對不能落入警方手裡。

  他要自己決定自己的命運。

  射出倒數第二枚子彈後,琴酒把槍-口轉向自己腦袋,扣動扳機,把手-槍裡的最後一顆子彈留給了自己。

  他絕不背叛組織和那位先生,至死。

  琴酒嘴角勾起一抹冷傲至極的笑容。

  槍聲響起。

  琴酒倒下了。

  奈緒看著月光下迸射出的大片血色,不由得停下腳步。

  那個殺意縱橫、幾度讓她在死亡邊緣徘徊的令人膽寒的狠辣男人,就這樣在她面前,死了?

  她心中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雪鷹心中也充滿了荒謬感。

  作為大反派,這個男人不是該像電視劇裡演的那樣,被奈緒抓進監獄後伺機越獄,卷土重來,和奈緒大戰十八個回合,最後才領便當嗎?

  他真的死了嗎?

  一人一妖默默地看著琴酒腦袋邊上漫

  開的血液將他銀白色的長發染成血色,直到他的身體裡飄出亡者姿態的他,又被地獄的「迎接三連星」回收到地獄,才接受了這個事實。

  「奈緒——」松田陣平手裡握著一把手-槍朝她跑來。

  路過地上的那個男人時,松田陣平腳步微頓,然後頭也不回地跑向奈緒。

  看到松田陣平,奈緒的心驀地一松,突然感覺天旋地轉,身體不由自主地往下栽倒。


第109章

  「奈緒!」松田陣平猛衝幾步, 趕在奈緒落地前接住她。

  離得遠時,他看得並不真切,只看到奈緒身上深一片淺一片的血跡。離得近時, 他才發現奈緒的左腿和右手臂血肉模糊,兩處傷口都缺了一大塊肉,殷紅的鮮血源源不斷地向外滲出, 染紅了她大半個身體。

  在月光下,她的臉色、唇色近乎於慘白,根本看不到一絲血色,仿佛身體內的所有血液都從傷口流光了。

  她身上的傷本沒有嚴重到這個地步, 但受傷後她非但沒有包扎傷口, 還不斷地奔跑著,又強行動用骨裂的手臂, 一次又一次用勁。兩處傷口被一遍又一遍地撕扯開來, 血液根本來不及凝固,左臂骨頭上的裂痕也不斷往外蜿蜒。

  因此, 奈緒不僅傷勢嚴重, 而且失血過多。

  奈緒放松地倚靠在松田陣平身上, 閉上眼睛, 不去看眼前模糊重影的景色,忍著頭暈的感覺說道:「別擔心, 我沒事,傷口只是看著恐怖一些。另外,現在暫時挺安全,剩下的那三個犯罪組織成員應該沒有反擊能力了。」

  「這哪裡叫沒事!」

  松田陣平看著奈緒面如白紙, 臉色跟著一白, 將手裡的手-槍丟到地上, 脫掉上衣,用隨身攜帶的瑞士軍刀將衣服割成條形狀,幫奈緒做了簡單的緊急止血處理。

  他找不到無菌紗布,奈緒的傷口又不適用指壓動脈止血法,只能暫時用布條捆扎在傷口近端的肢體處阻斷傷口流血。

  松田陣平把奈緒打橫抱起:「這種止血辦法只能暫用,久了會出事。你忍一忍,我馬上送你去醫院!」

  他小心翼翼地抱著奈緒,生怕觸及她的傷口。但他抱著奈緒的手臂卻很有力,穩穩地抱著她,沒有一絲晃動。

  奈緒靠在松田陣平胸膛上,開口阻止道:「等等,裡面有三個人需要急救……不,是一至三個人。」

  奈緒有些不確定人數。

  那兩個狙-擊-手在她擲出幾枚金屬徽章後仿佛消失了一般,運氣好的話應該還活著,運氣不好的話可能可以直接送入太平間。

  總之,在結果未確定前,他們還可以搶救一下。

  松田陣平氣急:「都這個時候了,你管那些罪犯是死是活!你的同僚們馬上就到,讓他們去搜人!我先把你送去醫院!」

  說曹操,曹操到。

  幾個搜查一課的刑警們從碼頭大門跑進來:「混蛋松田,快把手-槍還回來,小心我告你襲警!」

  「喂,你怎麼可以亂扔手-槍,事情結束後,手-槍要全部回收上交的!」

  「咦,前面躺著的男人是你擊斃的犯罪分子嗎?」

  「呃,你裸著上半身做什麼……」

  松田陣平正背對著他們,月光太暗,他們沒注意松田陣平懷裡抱著人。

  ——直到松田陣平聞聲轉過身體。

  「宮本小姐!」一群人終於看清松田陣平懷裡的人,呼啦啦全部圍上前去:「宮本小姐,你傷得好嚴重,快點去醫院!救護車,救護車呢?」

  「你們都別慌,我聽到救護車的聲音了。陣平,把我抱到那裡,我告訴他們那三個人的位置。」奈緒睜開眼睛,努力從重影中辨認出方向,指向剛才激戰的地方。

  松田陣平又氣又急,心裡堵著一口氣,不上不下的憋得慌。

  然而,他很清楚奈緒執拗的性子。若不順著她來,她可能會翻下地自己引路。

  他對著一旁的刑警們叫了聲「跟我來,那裡有三個犯罪組織成員,你們負責把他們抓起來。」

  雪鷹發現奈緒情況不對,主動攬過任務:「你閉上眼睛休息,我告訴你方向,你轉述給他們。」

  奈緒笑了一下,聽話地閉上了眼睛。

  雪鷹飛到半空俯瞰地面,為他們指引了一條捷徑。

  松田陣平見奈緒閉著眼睛指路,抬頭望向空中看了一眼,按奈緒的指示前進。

  松田陣平和刑警們來到奈緒的交戰處。

  奈緒再次睜開眼睛。

  雪鷹不知道三人的具體位置,只能由她指出來。

  閉著眼睛休息了一小會兒,眼前的景物沒有之前那麼模糊不清了。

  奈緒先指向不遠處地上的裹屍袋:「我把伏特加藏在裹屍袋後面了……對了,裹屍袋也帶回去,裡面是被伏特加殺害的人。」

  她抬起眼分辨了一下遠處的建築,指向兩處位置,告訴刑警們大概的距離和樓層:「那兩個是狙-擊-手,你們去的時候小心一些,我不確定他們現在的狀況。」

  刑警們應了一聲,分散向三個方向。

  臨走前,他們催促道:「松田,快把宮本小姐送到門口去!」

  雖然很想接替松田陣平的位置把奈緒抱出去,但是他們現在有任務在身,而且奈緒現在的身體情況不適合再折騰一回。

  看在他給宮本小姐急救的份上,姑且記他一功。

  松田陣平點了點頭,抱著奈緒疾步走向碼頭出口,每一步都走得極穩,就怕顛著奈緒。

  奈緒闔著眼,安心地躺在他懷裡休息。

  碼頭太大,救護車沒法確定方向,只會停在門口,就像剛才的那些警車一樣。

  等他走到出口時,幾輛救護車剛好趕到。

  松田陣平趕緊招呼護士們重新為奈緒包扎一回。

  護士們見多識廣,見到奈緒形狀可怖的傷口也不害怕。

  她們抬出擔架,讓松田陣平把她平放在上面,把她送進其中一輛救護車裡,然後抽掉松田陣平綁的布條幫她重新止血,並給她連上心電監護設備:「太晚止血了,體內血液流失過多,得送去醫院搶救輸血。」

  松田陣平跟著坐進救護車裡,急不可耐:「那就趕緊走!」

  護士們體諒他心急,並不生氣:「得先幫她把傷口包扎固定好後再出發。你不要急,病人生命體征較平穩,暫時不會有事。」

  她們暗自驚嘆,病人的生命力十分頑強。若換作其他人,說不定早就休克了。

  其他救護車的一個護士問道:「你之前叫了幾輛救護車,其他病人呢?」

  松田陣平強壓下急迫的心情,指向碼頭:「好幾個警察過去扛人了,很快就會出來。」

  一輛小汽車從遠處開過來,停到救護車旁邊,目暮十三從裡面走了下來。

  他急得一頭汗:「宮本君呢?她沒事吧?」

  「我沒事。」奈緒聽到了目暮十三的問話,回了一句。

  松田陣平冷哼道:「失血過多加受傷嚴重。對了,這位是警部,關於其他幾個病人的情況你們去問他。」

  奈緒的傷口包扎完畢,救護車的車門合上,帶著奈緒和松田陣平趕往醫院。

  剛到現場暫時一無所知的目暮十三看著圍著他的護士們,一頭霧水:「哈?其他幾個病人?是指犯罪組織成員嗎?」

  目暮十三和護士們面面相覷,大眼瞪小眼。

  奈緒一到醫院,就被推進搶救室裡。

  松田陣平呆呆地坐在搶救室外面的椅子上,頭腦裡亂糟糟的一片混亂,好像在想些什麼,又好像什麼都沒想。

  這是他第二次經歷奈緒被推進搶救室。

  明明經歷過的,而且上一次奈緒生死未蔔,比起今晚凶險無數倍,可他卻比上次更擔心無數倍。

  不知過了多久,有個護士走過來,紅著臉遞給他一件病服上衣:「你先將就穿著吧。在醫院裡光膀子,影響不好。」

  松田陣平低頭看了下,

  接過衣服迅速穿上:「謝謝。」

  「不客氣。」護士衝他笑了笑,一步三回頭地回到崗位上。

  被這麼個小插曲打斷一回,松田陣平總算找回了思考能力。

  他給萩原研二打了個電話,說明情況,讓他到奈緒家裡通知奈緒的父母,讓他們帶好奈緒的資料來醫院為奈緒辦理住院手續——他和萩原研二只有奈緒的手機號,並不知道她家座機號。

  「對了,hagi,幫我帶一件上衣過來。」松田陣平補充道,掛斷了電話。

  雖然恢復了理智,但恐慌感一直揮之不去。他按捺不住,在搶救室前來回踱步,宛若困獸。

  期間,目暮十三來了一趟,看向搶救室的目光十分復雜。

  他對松田陣平說了句「宮本君出來後麻煩聯系我一下」後,又走了。

  搶救室大門打開,奈緒被推了出來,手背插著輸血管,右手臂打了石膏,左腿處也重新做了嚴密的包扎。

  松田陣平快步走到奈緒身邊,問一旁的醫生:「她的情況怎麼樣?」

  「放心,病人雖然傷勢不輕,但生命體征很平穩。病人失血過多,已經做了輸血治療,日後要做好飲食調節。兩處傷口做了清創手術,但是由於傷口較深、創面較大,病人恢復後可能會留下凹陷性疤痕。右手臂骨裂很嚴重,已經給她打了石膏固定住,接下來兩個月內不能劇烈運動。」

  松田陣平心裡驀地一松,看向奈緒。

  奈緒的臉色和唇色依然慘白,顯得格外虛弱。和松田陣平對上眼神後,她朝他彎了彎眼睛,露出大大的笑容。

  怎麼樣,她就說沒事吧?

  松田陣平從奈緒的眼神裡看出她的意思,有些無力。

  醫生都說了,她「傷勢不輕」,她什麼時候能拿正常標准衡量一下自身情況啊?

  奈緒被推進一件病房裡,松田陣平在一旁看護她。

  失血過多導致奈緒極度嗜睡,沒一會兒就沉沉地睡了過去。

  松田陣平專注地看著她。

  躺在病床上的奈緒完全看不出平時的活力,比尋常人結實許多的身體如今看起來格外單薄,插著輸血管的左手和打著石膏的右手露在被子外面,給她增添了幾分病弱感,看起來特別脆弱,惹人心疼也讓人心生愛憐。

  心疼?愛憐?

  松田陣平的思緒一頓,從椅子上蹦了起來。

  他為什麼會產生這麼離譜的想法?

  奈緒無論身體素質還是實力都比他強多了!況且,她只是他的朋友,又不是女朋友,對她產生這種念頭太奇怪了吧……

  女朋友?

  松田陣平腦子卡殼了。

  他怔怔地低頭看向奈緒。

  奈緒沒有血色的臉龐看得他心裡又是一抽。

  「啪。」他的腦海裡傳來木頭開裂的聲音。

  仿佛天光乍破,松田陣平知曉了自己之前為何如此慌張心急、坐立不安,比起上一次奈緒受傷時更甚的原因。

  甚至,他回想起自己之前的所作所為。

  習慣性投喂奈緒;明明只是為了探查奈緒的秘密而陪她夜巡,結果知曉了秘密卻仍一直舍棄自己的私人時間繼續陪她,還自然而然地把hagi從夜巡名單裡排除;hagi開車時,無意間找借口拉著奈緒和他一起坐後座;奈緒留宿時,潛意識裡不希望她睡hagi的床,把自己的床鋪讓出來,沒給她第二個選擇;多人相處時,下意識坐在奈緒身邊;主動教工藤新一合氣道……

  他做出來的這些事,一樁樁,一件件,全都暴露出他對奈緒的占有欲,而他本人並不自知。

  「哈。」松田陣平自嘲地笑了一聲。

  為了證實自己的想法,松田陣平做了個小實驗。

  他俯下身子,一只手撐在奈緒耳側,臉慢慢地朝她貼近。

  每湊近奈緒一分,他的心跳就加速許多。

  至兩人的臉相距不足十公分時,松田陣平的心髒跳動如擂鼓,心中湧現出一股衝動。

  松田陣平並非不懂戀愛的人,他曾經有過暗戀史,知道這股衝動意味著什麼。

  因此,他確定了——他的確喜歡奈緒。

  實驗結束,松田陣平正准備起身,病房的門突然打開了。

  松田陣平側過頭,發現門口站著三個目瞪口呆的人——他們是hagi,以及奈緒的父母。


第110章

  萩原研二載著奈緒的父母急匆匆趕到醫院, 按松田陣平發給他的病房號找到地方,剛推開房門,就看到一幅不得了的畫面。

  只見他的幼馴染站在病床旁邊俯著身子,一只手撐在床上, 腦袋距離躺在床上沉沉入睡、沒有任何防備的奈緒極近, 兩張臉都快貼在一起, 近乎鼻息相交。

  任誰看到這一幕,都會覺得松田陣平對奈緒欲行不軌。

  小陣平,你在干什麼啊小陣平!你在奈緒父母面前想對他們陷入沉睡的女兒做什麼……

  等等。

  松田陣平為什麼會對奈緒做出這種遠超朋友關系的舉動?

  他那恨不得讓人強行敲開的榆木腦袋終於裂開一條縫了麼?

  是什麼契機導致松田陣平開竅了?

  這幾個月在一旁旁觀兩人、都開始替幼馴染心急的萩原研二暗自好奇, 不小心注意到一件事。

  他發現松田陣平身上的衣服和他之前出門時穿的那一套略有不同,原來的休閑T恤換成了醫院的病服上衣,怎麼看怎麼別扭。

  難怪小陣平讓他帶一件上衣過來。

  很好,現在問題來了。

  松田陣平的上衣在哪兒?他為什麼突然間明白了自己的心意?這兩件事情之間有沒有直接或間接的聯系?

  把兩件事結合在一起, 再看看眼前的景像,萩原研二提著裝著衣服的袋子的右手一緊,感覺細思恐極。

  不不, 他了解小陣平的為人,他才不會做出卑劣的行為。包括眼前這一幕, 一定是個誤會。

  然而,在場的另外兩人估計不這麼想。

  萩原研二眼珠子往旁邊一轉。

  宮本先生的拳頭握得死緊,手背上的青筋都暴起了。

  小陣平, 你未來岳父那關不好過嘍。哪怕是輕薄人家女兒未遂, 也足夠人家在心裡狠狠記你一筆,把你的印像分扣得精光, 從此成為你追求奈緒路上的攔路虎。

  嗯, 或許還需要加上宮本夫人。

  她蹙眉看向松田陣平, 眼神也頗為不滿。

  小陣平, 你要怎樣挽回未來岳父岳母心中狂跌的分數?

  在松田陣平側眸看過來的短短一瞬間,萩原研二心中已經閃過無數念頭。

  然而,松田陣平的反應和他想像的大相徑庭。

  松田陣平看到他們,臉上沒有露出半點被抓包的心虛,自然而然地站直身體,走向他們:「你們來了。奈緒身上的傷已經做了妥善的治療,目前情況是這樣的……」

  他一字不漏地復述完醫生剛才說的話,加了一句:「我沒辦法幫她辦理住院手續,需要您二位親自處理。」

  松田陣平不覺得自己剛才的行為有任何問題,因此神情十分坦蕩。

  他行得正,坐得直,心裡半點不虛。他只是做了個小實驗,沒碰過奈緒半根手指,心裡也沒有半點趁人之危的想法,何必心虛害怕?

  只是一點小誤會罷了,無礙。

  三人見松田陣平一副光明磊落的模樣,反倒有些迷惑,懷疑自己剛才眼花了。

  不過,那已經不是重點了。

  聽完松田陣平對奈緒傷勢的描述,宮本夫人眼前一黑,腳下站立不穩。

  宮本先生扶住宮本夫人,繞過松田陣平疾步向病床走去。

  之前,奈緒的上半身被松田陣平擋住,下半身蓋著被子,兩人根本沒看清奈緒傷得如何。

  松田陣平讓萩原研二傳的話很簡單,只是說奈緒受了傷,要住院,讓他們帶辦理住院所需的資料過來。

  寥寥幾句話頗為輕描淡寫,宮本夫婦原以為奈緒只是受了點小傷,需要住院一兩天,縱然擔心奈緒,卻也不至於慌亂到立刻衝向醫院。

  結果,她居然傷得那麼嚴重?!

  先不管之前那一幕是不是誤會,兩人都很不滿意松田陣平避重就輕的傳話方式。

  松田陣平扣20分。

  宮本夫人站病床邊看著無比虛弱的女兒,想握住她的手又不敢去碰——奈緒的左手背插著針頭正在輸血,右手臂打了石膏,她怕不小心弄疼女兒。

  她只能用手捂著嘴,默默流淚。

  宮本先生攬住她的肩頭,用手輕輕拍著她的手臂,無聲地安慰她。

  萩原研二見狀,把松田陣平拉出病房,輕輕合上房門,把空間留給兩位長輩。

  松田陣平從萩原研二那裡拿到自己的衣服,去洗手間換上,把病服歸還給之前的小護士。

  萩原研二看他忙活完,問道:「小陣平,今晚發生了什麼事情?為什麼奈緒會受那麼重的傷?」

  他和宮本夫婦一樣,都被奈緒的傷勢嚇到了。

  和宮本夫婦不同,萩原研二了解奈緒的實力,不敢相信她居然因為一次尋常夜巡受了那麼重的傷。

  松田陣平之前被目暮十三下過禁令,晚上的事不能外傳。

  他搖了搖頭:「目暮警部不讓說……」

  目暮警部?

  松田陣平突然想起他遺忘的一件事情。

  他從口袋裡拿出手機,撥打電話給目暮十三:「目暮警部,是我,松田。奈緒從急救室出來了,現在正在睡覺,她父母在旁邊照看她。醫生說她的情況挺穩定的。事情緊急?好,我知道了。」

  松田陣平回到病房門口准備推開門,被萩原研二一把抓住:「要敲門啊,敲門。」

  作為晚輩,他們得尊重長輩,進門前敲門是最基本的禮儀。另外,他們得給裡面的宮本夫婦預留一點整理儀態的時間——宮本夫人想必不樂意他們這些晚輩看到她哭泣的模樣。

  松田陣平不拘小節慣了,哪裡會在意這些細節。

  不過,想想裡面是奈緒的父母,松田陣平還是乖乖地按萩原研二說的,屈起指節在門上輕輕地叩了三下。

  隔了幾秒,宮本先生的聲音從裡面傳來:「請進。」

  松田陣平走進病房,發現宮本夫人的情緒已然趨於穩定。

  他走到病床前對宮本夫人說道:「伯母,奈緒的長官有緊急的事情要和她談,說是等下馬上就到,麻煩您叫醒她。」

  宮本夫人看著熟睡的女兒,有些不忍心叫醒她。

  但是,會特意叫醒重傷後熟睡的人,想必要談事情至關重要,宮本夫人最後還是伸手搖醒了奈緒。

  奈緒剛入睡沒多久,身體格外疲憊,醒來時有些渾渾噩噩的,見到眼前的人嚇了一跳:「媽媽?」

  她轉頭在病房裡掃視一圈,除了兩個好友外果然看到了另一個人:「爸爸。」

  奈緒心虛極了,聲音不由得放低幾個度,在宮本夫婦聽來,卻是她重傷後有氣無力的表現,聽得他們心疼極了。

  奈緒有些慌。她之前忘了,現在不是父母不在身邊她可以可勁兒浪的警校時期,她要怎麼向父母解釋身上的傷勢?

  對著松田陣平,她還能說自己沒事,受的只是點小傷,但是面對父母……

  誰能過來幫她一把啊!

  仿佛聽到奈緒內心急切的呼喚,救星來了。

  目暮十三進入病房和宮本夫婦簡單打了招呼後,沒空多寒暄兩句,就略帶歉意卻不失強硬地說道:「抱歉,事情緊急,且涉及機密任務,請你們回避一下。」

  宮本先生和宮本夫人相視看了一眼,說道:「我們去給奈緒辦理住院手續。」

  他們拿著辦理住院所需的資料走出了病房。

  萩原研二看了眼目暮十三,識趣地說道:「我幫

  你們守門。」

  松田陣平剛提步准備和萩原研二一起離開,目暮十三卻開口留人:「松田君,請留步,這件事情你有必要知道。」

  松田陣平停步,轉身看向目暮十三。

  萩原研二獨自走出病房,帶上房門,倚在門邊的牆壁上盯著來往的人群。

  此刻,病房裡只剩下奈緒、目暮十三、和松田陣平三人。

  奈緒不方便起身,躺在病床上偏過頭看向目暮十三:「目暮警部,請說吧。」

  目暮十三看著奈緒蒼白到仿佛白瓷的臉,心裡很不是滋味。

  自奈緒加入搜查一課以來,從未有一日懈怠過,是個恪盡職守的好警察。此外,在工作之余,她仍主動維護社會治安。雖然入職不足一年,她立下的功勞之多,連他也自愧不如。能得到這麼優秀的部下,是他之幸。

  然而,她實在太過優秀,以至於他無法面面俱到地護住她。他有些羞愧於自己接下來要對她說的話。

  目暮十三張了張嘴,先告訴她今晚的後續情況:「宮本君,這次你又立了大功。那三個被你放倒的犯罪組織成員全部落網了,因嚴重失血,目前在醫院接受治療。」

  因救護車到得及時,三人得以活命。

  據護士們所言,若她們晚到一陣子,身上被開了好幾個洞的三人或將失血過多而亡。

  「太好了,他們沒死。」奈緒倍感歡喜。

  沒死就好。像這類手裡不知有多少人命的犯罪組織成員,就該好好活著,在現世接受法律制裁,死後再墮入地獄贖罪!

  只是可惜了琴酒。

  他自-殺時太果決了,一點前兆都沒有,不然她或許有機會把他救下來。

  沒在現世蹲一輩子監獄,真是太便宜他了!

  宮本君真是個好孩子,連罪犯的生命都很珍惜……目暮十三心中愧疚感更甚。

  「伏特加稱呼兩個狙-擊-手為科恩和基安蒂,很顯然,他們同樣是那個組織的代號成員。依照現有的資料,代號成員極其難得,在組織內數量有限,很有審訊價值。等治療初步結束後,他們將會移交給公安部門,由公安警察負責審訊他們。」

  奈緒不覺得奇怪。

  能在夜晚幾百米開外的地方精確狙-擊她,奈緒本就不覺得他們是泛泛之輩。

  若犯罪組織的底層成員都有那種實力的話,奈緒覺得日本警方要完。

  「那三個代號成員是你單獨擒下的,你居功甚偉。但是……我就直白說了,宮本君,你的處境很危險。」

  「那個犯罪組織很危險,一旦被他們發現是你抓住那三人,甚至把琴酒逼到絕路,你極有可能被那個組織忌憚並伺機報復,你的親朋好友或許也在其列。」

  目暮十三厚著臉皮和奈緒商量道:「宮本君,今晚的事,你願不願意分薄功勞,對外宣稱是由搜查一課集體逮捕他們的?我已經下令讓部下們保密。他們不樂意搶占你的功勞,但也不希望你出事,都在等你的決定。」

  奈緒壓根不在意什麼功勞不功勞的,她只關心一點:「這樣做的話,你們不會被那個犯罪組織打擊報復嗎?」

  「之前我們掀了他們的據點,卻沒有被他們報復,或許就是因為人多,這次應該也一樣。但是,若特定對像只有一個人,結果可能截然不同。」

  目暮十三越說越覺得羞慚:「很抱歉,我能力不足,無法庇護你,只能想出這麼個笨方法……你願意接受嗎?」

  「謝謝您,目暮警部。我知道您是真心對我好,就像上次一樣。」奈緒十分感激目暮十三,「如果這麼做不會牽累到你們的話,我同意。說實話,我也很害怕會發生那種事情。您真是解了我的後顧之憂。」

  一旁默默聽他們談話的松田陣平突

  然開口問道:「那三個人要移交給公安部門吧?他們會不會泄露這件事?」

  目暮十三鄭重說道:「關於這件事,我會和他們交涉的,盡量減少知道這件事的人並進行封口,對外統一口徑。」

  松田陣平頷首,不再說話。

  他的立場和目暮十三相同,更重視奈緒的安全。

  這個犯罪組織和奈緒以前遇到的個人罪犯或小型□□組織不同,擁有眾多成員,武器豐富,且成員的實力和凶殘度遠勝他人。若真要針對奈緒進行報復,簡直令人防不勝防。

  目暮十三得奈緒允諾,迅速離開落實此事。

  離開之前,他轉達了部下們的深切關懷和和殷切問候:「他們都想過來探望你,我怕他們打擾你休息,讓他們過兩天再來。」

  奈緒對目暮十三感激不盡。

  除了分攤功勞隱藏她存在一事外,目暮十三也解決了她向父母交代傷勢來由的問題。

  假如她實話實說,讓父母知道她孤身一人,僅靠金屬徽章、防彈臂盾和防彈服和四個手持槍-械的敵人周旋對戰,他們說不定會嚇暈過去。

  現在可好,她可以直接用「這是在機密任務中受的傷,我不能細說。」一句話搪塞過去了,耶!

  目暮十三給奈緒批了兩個月的病假,讓她好好養傷,同時也希望她能徹底淡出黑衣組織的視線——這次的病假不給銷假,一定要她滿兩個月後再重回崗位。

  他還強制命令奈緒在這兩個月內不得再做夜巡一類的事情,以防她再次引起黑衣組織的注意。

  奈緒開啟了漫長的養傷期。

  過了幾天,黑衣組織BOSS找琴酒有事,發覺對方失聯了。


第111章

  烏丸蓮耶有兩個極其忠誠的手下作為他的左臂右膀, 其一是朗姆,其二就是琴酒。

  朗姆是烏丸蓮耶最堅實的盾。

  朗姆頭腦聰明,善於決策, 行動果斷, 且心狠手辣。烏丸蓮耶將組織裡的眾多工作交由他負責統籌, 讓他隱於幕後推動組織快速有序地發展,並給予他臨時指揮調動其他代號成員的權限。

  琴酒是烏丸蓮耶最鋒利的劍。

  琴酒性格穩重謹慎卻又狠辣殘忍, 頭腦過人,個人能力極強, 對他忠心不二, 只要他一聲令下, 可以毫不猶豫、不惜一切代價為他清除任何人。烏丸蓮耶讓他負責組織的安全,派他執行消滅敵人、鏟除叛徒和抹殺暴露身份的組織成員等暗殺任務, 並給予他可直接清除他斷定是臥底的組織成員的權限。

  如今, 他想要揮動他的劍消滅敵人,卻沒能找到他的劍。

  烏丸蓮耶發郵件給琴酒, 每次秒回信息的琴酒卻遲遲沒有回復他, 郵件的狀態卻顯示「已讀」。

  烏丸蓮耶頓時明白,琴酒出事了。

  他聯系朗姆和貝爾摩德, 讓他們查清楚琴酒的情況。

  不多時,烏丸蓮耶收到兩人的報告。

  琴酒是和伏特加、科恩和基安蒂一起消失的, 他們沒能聯系上其中任何一人。另外, 琴酒和伏特加的通緝令已被警察撤銷,他們懷疑那四人被警察逮捕,各自找了辦法證實消息准確性。

  貝爾摩德偽裝成清潔工潛入警視廳向「同行」套話, 朗姆則冒險聯絡在日本公安臥底的組織成員, 得到一致的答復:幾日前, 警視廳搜查一課的刑警們和那四人大戰了一場,琴-酒自殺身亡,伏特加、科恩和基安蒂被捕。

  公安臥底為了不暴露身份,幾乎不與黑衣組織主動聯系,不清楚組織裡有個叫琴酒的年輕人得到BOSS的賞識,近幾年青雲直上,成為BOSS的心腹,是組織的重要核心成員,故而沒有行險把消息傳遞出去。

  他是組織在日本公安埋下的一枚重要暗棋,不能輕易動用。

  烏丸蓮耶聞訊,捂著心髒跌坐在椅子上,緩了好一會兒才順過氣來。

  他失去了最合手的劍,還把狐狸尾巴露出來了。

  不能將暴露身份的組織成員留給警方。

  營救他們的風險太大,反倒容易讓臥底一起陷進去,不如滅口,盡除後患。

  卡爾瓦多斯不值得他們的臥底暴露,但伏特加不一樣。

  烏丸蓮耶殺伐果決,向朗姆下達命令:「聯系公安臥底,將伏特加、卡爾瓦多斯、科恩和基安蒂一起清理掉。優先除掉伏特加。」

  只是可惜了臥底的公安警察身份。

  他們花了許多時間和精力,堪堪培養了幾個履歷清白的組織成員送進日本公安部門,可惜只有他一人爬上中層,剩余幾人都暴露身份被警方逮捕入獄。

  現在,他們即將失去安插在日本公安的最後一個眼線,若未來公安對他們有什麼大動作,他們將一無所知。

  烏丸蓮耶恨恨地用拐杖杵了一下地板。

  日本是他們組織的克星嗎?最近,他們在日本境內真是諸事不順。

  先是新人訓練營接連被挑,斷了組織的新人來源;再是琴酒突然死亡,暫時無人能接替琴酒的工作,有很多計劃將因此延後;此外,多名代號成員被捕,為了斬除後患,他們不得不主動暴露出珍貴的暗棋……

  「嘎!」

  他肩膀上的烏鴉叫了一聲,仿佛在安慰他。

  烏丸蓮耶的腦子瞬間冷卻下來,撫了撫烏鴉的背羽。

  事情已經發生,他再怎麼氣憤也沒有用,最重要的是組織接下來的發展,尤其是藥物研究。

  他走到掛歷面前翻了幾頁

  :「我記得研發出『銀色子彈』的那對夫妻的女兒現在在美國留學讀博,明年就會回歸組織。到時候就把她父母的研究資料交給她繼續研究,希望她不要讓我失望。」

  烏丸蓮耶迅速把目光投向未來,但他的屬下並非如此。

  朗姆覺得琴酒的死亡有問題。

  朗姆認可琴酒的實力和頭腦,不覺得琴酒會無緣無故帶上三個組織成員和搜查一課的警察開戰,這其中一定隱藏著什麼秘密。況且,他不覺得那些無能的警察能逼得琴酒自-殺,一定有什麼重要的線索被他們遺漏了。

  而這些答案,或許可以從搜查一課的警察身上找到。

  「但凡對組織有威脅的,必將鏟除。待我處理好組織裡這一堆爛攤子,就去尋找真相。不,那樣或許太晚,這個任務先交給庫拉索。」

  急性子的朗姆派出心腹庫拉索追尋琴酒身亡的真相。

  第二天,警視廳附近的一家咖啡店招聘了一個美女服務員,她有著銀色的長發和異色的雙瞳,吸引無數顧客光臨,其中不乏警察。

  奈緒並不知曉黑衣組織內部的一番動蕩,仍百無聊賴地躺在病床上。

  她已經在醫院躺了好幾天,期間除了看電視,沒做過其他事情。

  宮本夫人特意請了假陪她。一旦奈緒閑不住想要拖著受傷的腿到處走,就會迎來宮本夫人的眼淚攻勢。她實在招架不住宮本夫人這一手,只得乖乖躺著。

  骨裂的是她的右手好不好!她的左腿只是少了塊肉,走兩步路不礙事的!

  奈緒很想這麼吶喊,但她不敢。

  她一想起上次宮本夫人一邊抹淚一邊說「走路會牽扯到大腿的肌肉,萬一撕裂了傷口該怎麼辦?就算沒有撕裂傷口,說不定會影響血肉再次生長?即使沒有這些問題,你這樣走路也是會疼的。我作為你的母親,怎麼舍得你疼啊!」的樣子,無法開這個口。

  拗不過宮本夫人,奈緒只好天天躺在床上,過起了豬一般的生活。

  不,她比豬過得舒適得多,豬還需要移動兩步到石槽拱食吃,她不需要,宮本夫人會在病床上搭一個小桌子,親自把食物擺到她面前。

  宮本夫人就差把食物喂到她嘴裡了。

  事實上,她確實試圖這樣做過,嚇得奈緒現場表演用左手拿筷子夾紅豆,動作極穩當順溜,這才打消了宮本夫人的念頭。

  奈緒本身對電視興趣不大,只是個無情的換台工具人,雪鷹想看哪台電視,她就切到哪台,它看什麼,她就陪它一起看。

  每天唯一能讓她提起精神的事情大概就是和探望她的朋友聊天了。奈何他們都有工作,白天來不了,晚上不一定有空過來。

  不過,松田陣平倒是每晚都來,准時打卡。

  宮本夫人因為之前傳話的那件事有點不待見松田陣平,後來聽奈緒說松田陣平救了她,不僅幫她做了急救包扎,打了救護車電話,還擔心她傷口開裂,抱著她走了好遠的一段路,親自把她送到救護車邊上,對他很是感激。

  松田陣平在她心目中的分數不止回升了,甚至多加了幾分。

  經她觀察,她發現松田陣平喜歡她女兒,而且不是個輕浮的人,對她女兒噓寒問暖很是體貼,但從不動手動腳做些油膩的小動作,她不在場時也一樣——她藏起來偷偷觀察過好幾回——從而確認她那天看到的景像大概是誤會,放下了心中的最後一絲芥蒂。

  她開始用看未來女婿的目光看待松田陣平,對他很和善。

  她家女兒長那麼大,還是第一次遇到追求者,她可不能橫鼻子豎眼地把人嚇跑呢。

  松田陣平哪管宮本夫人怎麼想的,他只要能見到奈緒就好。

  看著奈緒的臉上逐日有了血色,松田陣平的心情一天比一天輕松。

  然而今天,他的表情略有些不同,似乎有些心事。

  奈緒和他相處久了,才察覺出這點小差別,而宮本夫人根本感覺不出來。

  奈緒靠在上半部分被搖起來半傾斜著的床板上,關切地問道:「你怎麼了?」

  松田陣平瞥了仍留在病房裡的宮本夫人一眼,反問道:「什麼怎麼了?」

  奈緒經松田陣平眼神示意,大概了解了情況,朝他眨了眨眼睛:「啊,沒事,是我看錯了。」

  松田陣平好似沒事人一般,如常地和奈緒談起生活中遇到的一些趣事,譬如「Hagi中午被兩個正鬧著別扭的女孩子邀請一起吃飯,她們又不願意坐在一起,硬是讓hagi選擇其中一個人,結果hagi以和他有約為借口逃到他身邊」之類的。

  奈緒聽得莞爾,笑了好幾回。

  就算是女性之友,也會遇到無法妥善處理的局面呢。

  松田陣平和她聊了許久,宮本夫人才暫時離開病房一趟。

  松田陣平見宮本夫人離開,起身湊到奈緒身邊,壓低聲音說道:「目暮警部讓我傳話,被關押在公安部門監獄裡的伏特加、科恩、基安蒂以及最早抓住的那個卡爾瓦多斯被人槍-殺。凶手是公安部門的一個中層長官,目前下落不明,應該是那個犯罪組織的臥底。他讓我告訴你,這兩個月裡你一定要安安分分的,他擔心還有人在暗處盯著這件事。」

  擔心隔牆有耳,松田陣平幾乎是貼著奈緒的耳朵說話的,氣息噴進她的耳朵裡,讓她覺得有些發癢。

  但是,她的注意力全然不在耳朵上。

  她看著坐回原位的松田陣平,表情愕然。

  松田陣平再次點頭,確認她沒有聽錯。

  奈緒的表情略有些猙獰。

  搞什麼啊!公安部門為什麼會有臥底!那裡可是公安警察的大本營,這麼容易被敵人滲透的嗎?居然還讓人當了中層領導!

  若對方成為公安部門的高層,公安部門派往黑衣組織的臥底豈不是有一個死一個?

  奈緒想到兩個不知所蹤的好友,更加擔心他們。

  另外,她活捉這幾個人回來容易嗎?尤其是伏特加,她為了活捉他,甚至冒了一點風險。他這麼干脆利落就去了地獄,對得起她嗎?

  說好要先接受現世法律制裁的啊,怎麼可以直接跳過第一階段接受第二階段的懲罰呢?

  「我倒覺得這是好事。」松田陣平揚了揚唇,笑得桀驁不羈,「最後認識你的幾個人都不在人世,你的安全得到了保障,後患盡除,真是太好了。而且,在還沒遭受重大損失前,老鼠主動從隊伍裡跑出來,不值得慶幸嗎?」

  至於那幾個犯罪組織的代號成員,他們的死活跟他有什麼關系?

  他關心的唯有奈緒一人。

  不過,這件事反映出來的問題讓松田陣平有些揪心。

  有本事做到反向臥底公安,這個犯罪組織比他想像中能耐更大些。正如目暮警部所言,或許仍有人在暗中觀察情況,想要找到害他們組織逐漸衰落、甚至不得不斷尾求生的人。

  他現在只擔心奈緒不聽勸,日後又跑去夜巡。

  在接下來的一個多月內,他一定要盯緊奈緒。


第112章

  奈緒發誓, 她日後一定要做到不再受重傷,養傷的日子實在太難耐了。

  上一次重傷在床時,身旁有難兄難友松田陣平陪伴, 隨時隨地有人聊天。而且, 之後的幾天,他們一直在籌劃逮捕炸彈犯的事情,感覺時間過得可快了。她壓根不知道單個人住院那麼難熬, 比坐牢還難受。

  只是躺在床上幾天, 她愣是覺得時間過去了幾周,無聊到想在床上打滾, 好動一動身體——在宮本夫人無微不至的照料下, 她的腳好幾天沒沾地了。

  終於,醫生說她骨頭愈合得不錯, 腿上、手臂上的傷處也長出了新肉芽,可以回家慢慢調養。

  奈緒終於見到了曙光。

  她可以回家了!能自己走路了!可以自由飛翔了!

  然而, 醫生的下一句話把她從天上拽了下來,並狠狠砸向地面。

  「不過,病人傷到肌肉層,需要的復原時間相對較長,短時間內最好不要讓她自己下地行走,若撕扯到傷口, 極可能會延長愈合時間。」

  宮本夫人慎重地點了點頭,表情分外認真, 把醫生的話刻進心裡。

  可想而知,等奈緒回到家, 等待她的依然是體貼入微的照料。

  奈緒眼睛裡的光消失了。

  這不是換湯不換藥麼?除了地點從醫院換成家裡, 有什麼差別嗎?

  她懷念腳下大地的堅實觸感, 嗚嗚嗚。

  當天下午,宮本夫人就幫奈緒辦理了出院手續,宮本先生和松田陣平都請假過來接奈緒出院。

  宮本先生從宮本夫人處聽說過松田陣平的一系列表現,漸漸放下心中成見,待他頗為和顏悅色。

  見松田陣平特意請假過來,他沒說什麼話,心裡暗暗點了點頭。

  想追他女兒,但又在這時候不見人影,那他可以出局了——如果連這麼點誠意都拿不出來,休想過他這一關。

  奈緒見到松田陣平,有些出乎意料:「咦,陣平?你怎麼來了?現在是上班時間啊。」

  「我請假了。有hagi在,不會有問題啦。真遇到棘手的情況,他們會打電話緊急聯系我的。」

  宮本夫人忙前忙後收拾自家的東西打包起來,松田陣平和宮本先生偶爾幫一把手。

  等東西全部整理完畢,一行人要出院了。

  宮本先生正准備找護士借輪椅將奈緒推到樓下,卻見松田陣平走向病房,直接把奈緒抱了起來,動作十分嫻熟。

  奈緒下意識伸出左手環過他的脖頸穩住身體。

  這是一個典型的公主抱,男俊女靚,畫面顯得格外唯美爛漫。

  宮本夫人看著這一幕,捂著嘴偷笑。

  宮本先生則額角青筋暴起:「你在做什麼?」

  松田陣平有些不明所以,宮本先生看起來好像有點生氣?

  他老老實實地答道:「奈緒不能下地,我把她抱下去坐車。您……」

  他的目光往宮本先生單薄的身軀一掃。

  宮本先生是個普通白領上班族,日日久坐辦公室,平常又沒有鍛煉的習慣,一看就不像有力氣的人。他可不敢讓宮本先生抱著奈緒走那麼長一段路,萬一他半途體力不支摔了奈緒可怎麼辦?

  此時無聲勝有聲。

  松田陣平雖然沒明說,但他那一眼把所有話都說盡了。

  宮本夫人忍不住噴笑。

  宮本先生額角冒出第二個井字,忍不住叫道:「這裡是醫院,有輪椅!」

  根本輪不到你獻殷勤好麼!而且,你以為我不懂那一眼的意思麼!記一筆。

  哦。

  松田陣平低頭看了看懷裡笑得眉眼彎彎的奈緒,有點舍不得松手:「沒關系,我抱得動,反正沒幾步

  路。輪椅占地面積大,用起來不方便。」

  「不,我怕你不小心把她摔倒地上。」宮本先生冷酷無情道,「把奈緒放下,我去借輪椅。」

  哦。

  松田陣平只好把奈緒放下。

  宮本先生借來輪椅,無需松田陣平幫忙,將奈緒抱起來放到輪椅上坐好,推著她走出門。

  臨走前,他睨了一眼松田陣平。

  看,我也能抱得起女兒!

  男人間幼稚的好勝心啊。宮本夫人笑得停不下來。

  松田陣平只好在後面幫忙拎行李。

  宮本先生親力親為,又把奈緒從輪椅上抱下來塞進出租車裡。

  然而,在他松開奈緒起身時,姿勢一個不對,不小心扭了下腰。

  宮本夫人急忙上前查看情況,見宮本先生沒什麼大礙,松了口氣,嗔怒地輕輕捶了他一拳。

  和年輕人逞什麼強呢!這下可好,短時間內,他的腰沒辦法使勁了。

  萬幸的是,松田陣平去歸還輪椅,沒看到他丟面子的一幕。

  等松田陣平和他們坐著出租車回到奈緒家時,宮本先生清咳一聲,讓松田陣平幫忙把奈緒抱到樓上去。

  松田陣平瞄了他的腰一眼,二話不說把奈緒抱出出租車,穩穩地把她抱回房間,都不用人帶路——他前幾個月剛到過那裡一回,還記得位置。

  奈緒的體溫順著他的手臂傳遞過來,讓他感覺心裡很踏實。

  上一次這樣抱她時,奈緒失血過多,整個人冷冰冰的。當時松田陣平覺得他懷裡抱著的仿佛不是個活人,心裡慌張得不行,一時情緒失控,才會對那些護士們態度不好。

  他抱著奈緒一步步走著,除了安心感,內心又升起一股隱秘的歡喜。

  奈緒性格雷厲風行,偏又實力強大,永遠衝在戰鬥的最前線,只有別人仰仗她的時候,她似乎從不依靠他人。

  哪怕松田陣平一直和她搭檔夜巡,也極難產生「她依賴著我」的感覺,即使他們曾並肩作戰過——因為她太過強大,他總覺得就算沒有他,她依然能獨自做到那些事情。

  然而現在,奈緒靠在他懷裡,身體特別放松,顯然極其信任他,且依賴著他。

  松田陣平嘴角彎起一絲弧度。

  他把奈緒抱回她的臥室裡,頓了一下,才彎下腰把她放在床上,說道:「我去樓下幫宮本夫人提東西。」

  雖然宮本先生故作正常,但他已經發現對方閃了腰的事實,這時候不去幫宮本夫人的話,她一個人會有些吃力。

  「嗯,等會兒過來陪我玩黑白棋吧。」奈緒朝他揮了揮手。

  某次松田陣平來探望她時帶了副黑白棋和她玩著解悶,讓她逐漸對這種棋類游戲產生了一點興趣。

  這是一款益智類游戲,說它簡單,它可以完全靠運氣;說它復雜,它也可以靠腦力計算後面每一步落棋的變化取勝。

  當然,黑白棋的趣味就在於變化莫測,能真正達到後者境界的人極少,普通人只能計算出後面一兩步走法,因此運氣的成分占比很大,趣味性也強。

  奈緒就是靠這個棋類游戲撐過醫院裡的養傷期。

  「好。」

  松田陣平幫完宮本夫人後,回到奈緒房間陪她玩起黑白棋,間或聊幾句。

  宮本先生有些不放心兩個人單獨待在房間裡,畢竟松田陣平喜歡他女兒,又正值血氣方剛、容易動情的年紀。

  宮本夫人忍俊不禁:「你放心吧,松田那孩子不會亂來的。他以前應該沒談過戀愛,在這方面青澀得很吶。你看了就知道。」

  宮本先生被妻子說得有些好奇,偷偷在奈緒門口看了一眼。

  奈緒的門大開著,從門口看進去,裡面的景像一覽無

  遺。

  只見奈緒靠在左側床沿位置的床頭板上,一張床上電腦桌架在她的腿上方,上面擺著一副黑白棋,兩個人正低垂著腦袋下棋,偶爾聊幾句,然後看著對方發笑。

  在他們眼睛位置下方的臉上各自貼著幾張紙條,應該是輸方的懲罰。

  兩個人本是俊男靚女,貼上紙條後也變得滑稽起來。曖昧氣氛?不存在的。兩人對視時沒有粉紅泡泡,只有爆笑。

  宮本先生半是放心,半是恨鐵不成鋼地橫了松田陣平一眼。

  若不是之前從松田陣平眼中看到對奈緒的情愫,光看眼前這一幕,誰看得出松田陣平喜歡奈緒?

  純情到這種地步,他家奈緒什麼時候才能開竅?唉。

  宮本先生暗自嘆氣走開,殊不知他錯過了一段小插曲。

  「我贏了!」奈緒歡呼一聲,伸手從床頭櫃上拿起一條裁剪好的小紙條,沾了沾旁邊的一小碟水,貼在松田陣平湊過來的臉頰上。

  為了防止小紙條沒貼緊掉下來,奈緒把手心貼在松田陣平臉上輕輕一壓,把紙條貼牢。

  松田陣平目不轉睛地看著奈緒的笑臉,感到臉頰上奈緒掌心溫度一觸即離,也不由露出一個微笑:「這一局算你運氣好,下一局我會贏回來的。」

  他說到做到,在下一局獲得了勝利。

  奈緒把臉湊到他面前:「下一局一定是我贏。」

  松田陣平看著近在咫尺的臉,心跳有些失序。

  他將小紙條沾水後貼在奈緒的臉上,屈起右手食指,用第二段指節輕輕在紙條上按壓兩下,停留短短一瞬後收了回來:「好了。」

  奈緒身體沒有往後仰靠回床頭板,反倒往前探,離松田陣平的臉更近一些。

  她盯著松田陣平的眼睛,從他青色的眼瞳裡看著自己的倒影,噗嗤一聲笑了:「哇,原來我臉上貼了那麼多紙條,看起來好搞笑啊。」

  松田陣平的心髒加速跳動,嘴角一彎:「是啊。」

  不過,也很可愛就是了。

  雪鷹在一旁看著兩人互動,用翅膀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莫名感覺自己很飽。

  兩人玩黑白棋玩了一下午。

  當天晚上,松田陣平在奈緒家混了一頓晚餐,並在之後成為宮本家常客。

  宮本夫人請了好幾天假,被上司的連環電話叫回去上班。

  在上班前,宮本夫人特意和奈緒做了個約定——除非必要,不得下床走動。

  奈緒哭喪著臉應下了,宮本夫人這才安心地回歸崗位。

  知女莫如母,她清楚奈緒看重約定,一旦答應,一定會做到。

  白天一人在家的奈緒百無聊賴,只好和雪鷹下黑白棋打發時間。

  一周後,奈緒「刑滿釋放」了——醫生說她傷口愈合得很好,可以適當下地走一走。

  奈緒歡喜地想要原地跳舞,急不可耐地把這個喜訊告訴了曾來探望過她的朋友們。

  然後,她收到了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的邀約——明天正好是周六,他們約她出門散心,慶祝她傷勢大好。

  奈緒拒絕了嗎?

  不,她當然同意了。

  躺在床上差不多兩周時間,她快憋瘋了!

  第二天,她把黑白棋鎖進抽屜,邁著輕盈的步伐走出家門。

  再見了,黑白棋。雖然你挺好玩的,但連續玩了這麼多天,我已經玩膩了。你就暫且在抽屜裡好好休息吧,終有一日,你會重見天日的。

  奈緒打開門,就看到停在家門口的小汽車,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正透過搖下玻璃的車窗朝她微笑招手。


第113章

  「喲, 奈緒,你看起來氣色好很多了呢。」萩原研二一手搭在方向盤上,轉過身和奈緒搭話。

  奈緒剛坐到後座的身體僵了一下, 抖了一抖,把車門關上, 笑容勉強:「多謝關心。畢竟我每天都在食補呢,流失的血液應該差不多補回來了吧。」

  坐在她身旁的松田陣平掩不住笑意, 嘴角止不住上揚:「當然,伯母為了讓你盡快好起來, 可是煞費苦心。」

  他每天都去探望奈緒,還在她家吃過飯, 有幸見過她媽媽是怎麼幫她食補的。

  首先, 補血的三大食譜之二的西紅柿酸奶和荷蘭芹牛奶必不可少,主食是紅棗粥、瘦肉粥等補血粥, 配菜是永恆不變的胡蘿蔔燉牛肉以及烤魚。

  宮本夫人的廚藝不錯, 奈緒剛開始吃得很開心。然而,她的一日三餐就這麼被固定下來, 一日復一日吃著同樣的東西。喜好美食的奈緒吃傷了, 現在看到那些東西都怕,卻不得不在母親笑意盈盈的目光下把東西咽進肚子裡。

  她曾向母親申請換個菜色,宮本夫人卻十分溫柔地看著她說道:「誰讓你受了重傷嚴重失血呢?這可是補血的絕佳食譜。在你徹底恢復之前, 必須這樣進行食補。乖,要全部吃完, 不准剩下哦。」

  話畢, 她露出一個燦爛的微笑:「奈緒, 以後不要再受傷了啊。」

  奈緒在大和撫子般的母親面前瑟瑟發抖, 再也不敢提改食譜的事情。

  她曾和松田陣平小聲抱怨過這件事, 松田陣平差點脫口而出一句「伯母,干得好!」

  奈緒每次行動都不管不顧、奮勇直前,從不考慮自己是否會受傷。這次就該讓她好好食補一回,長長記性,讓她日後行動前能先想想家裡的食補菜單,心生一兩分顧忌,更注意自身安全。

  奈緒腦海裡浮現出母親精心准備的一日三餐的影像,打了個寒噤:「等一會兒我們一起去吃壽喜燒吧!」

  她要用壽喜燒掩蓋住記憶裡的味道,拯救自己的味蕾。

  松田陣平笑容肆意:「隨你。」

  萩原研二的目光在兩人之間打了個轉,默默地轉過身發動汽車。

  兩人的反應太明顯了,食補一事肯定有個小故事,只有他不知道。

  明明是他開啟的話題,但他根本插不上話。

  車裡是三個人的世界嗎?

  不,這裡分明是二人世界。他應該在車底,不應該在車裡……也不對,他不多余,因為他負責開車。

  萩原·司機·研二很有工具人素養,接下來的行程中安靜如雞,開車帶他們四處兜風。

  汽車一啟動,流動的空氣就從車窗外灌進車內,吹拂向奈緒的臉龐。

  奈緒閉著眼睛感受著風的輕拂,心情十分雀躍。

  風是自由的,而如今的她,也自由啦!

  她的臉上掛上一抹喜悅的微笑。

  萩原研二逐漸提速。

  車速越快,氣流越急。奈緒散落的長發自由自在地舞動起來,長發飄飄,看起來有種生動的美感。

  松田陣平側頭欣賞著眼前的美人美景,發現有一縷長發飄向了窗外,而奈緒渾然不覺。

  「奈緒,你的頭發飄出車窗了。」松田陣平提醒道。

  奈緒睜開眼,轉頭往車窗外瞥了一眼:「沒關系,我想吹吹風。」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她轉頭的剎那,她的長發劃過一條弧度,被氣流施加更大的力道,抽到松田陣平臉上,發出輕響。

  偶爾看一眼車內後視鏡的萩原研二恰好捕捉到這個畫面,幸災樂禍地笑了起來。

  平日裡細若游絲的發絲此刻宛如鞭子一般,在松田陣平的冷白皮上留下了紅痕。

  松田陣平摸了下臉,十分

  慶幸他現在戴著墨鏡,眼睛安然無恙。

  「呀,陣平,你沒事吧?」奈緒察覺到不對,急忙回頭,左手捧著他的臉仔細端詳,發覺他的臉只是微紅,不由松了口氣,把手拿開,「還好你戴了墨鏡……研二,把車窗關上吧。」

  看到後座奈緒動作的萩原研二已經收斂笑意,一副沒眼看的表情把視線投向正前方。聽到奈緒的話之後,他左手離開方向盤,輕車熟路地摸向關閉後座車窗的按鍵。

  「Hagi,不用關窗,我沒事。你想吹風就吹著唄,我們帶你出來的目的本來就是讓你散心。」松田陣平無所謂地說道。

  「可我的頭發……萬一等會兒沒留意又甩你臉上怎麼辦?」奈緒不敢再轉頭,左手伸向車窗下方,摸索著想要關窗。

  松田陣平拉住她的手:「不用,把頭發綁起來就行了。」

  「我沒帶發圈出來。」奈緒執意關窗。

  松田陣平的右手食指搭在松松垮垮地系在脖子上的黑色領帶的領結上,隨手往下一扯:「你不介意的話,用這個將就一下吧。」

  奈緒垂頭看了下自己還打著石膏活動不便的右手臂。

  松田陣平說道:「我來幫你綁頭發。」

  奈緒被關在房間許多日,實在很想吹風,見松田陣平一一排除阻礙,便赧然一笑:「那就拜托你了。」

  她挪了挪身體靠近松田陣平,同時離車窗遠一點。

  氣流變得微弱了一些。她慢慢轉過頭,用後腦勺對准松田陣平,方便他扎頭發。

  松田陣平的手極靈巧,三兩下就把奈緒所有的頭發挽進手裡,以手指為梳齒,幫她順了順長發,最後用領帶在她頭發上纏了幾圈,打了個緊實的蝴蝶結,給她扎了個簡單的低馬尾辮。

  「好了。」

  之前還隨風飄舞的長發此刻正乖順地垂在奈緒身後。

  奈緒試著動了動腦袋,長發沒再亂飄。

  她轉頭看向松田陣平,眉眼彎彎:「謝……嗯,以前說好不互相道謝的。」

  她的眼角余光不小心瞥到之前不知為什麼從她肩上離開,飛到前座的雪鷹,想起它之前曾和她說過的話,抬起左手,大拇指和食指交叉,對松田陣平比了個愛心手勢。

  雪鷹說的,對朋友比心表示感謝。她不能說出口,用手勢比劃總行了吧。

  會心一擊。

  松田陣平看著眼前扎著低馬尾辮顯得更甜美的心上人笑盈盈地朝他比心,心跳漏了一拍,情不自禁地回了她一個比心手勢。

  奈緒眨了眨眼睛,歪了下腦袋。松田陣平和她道什麼謝?

  坐在前座但通過車內後視鏡看到了整個過程的萩原·單身·研二覺得自己眼睛承受了成噸的傷害。

  後座那個人還是那個在追求他姐姐時都能把她的手機拆掉以至於他姐姐差點沒去演唱會的幼馴染嗎?居然學會了正常的追人方式,果然是因為長大了吧?

  不……萩原研二想了想松田陣平入職以來這幾個月依舊我素我行不夠合群的表現,覺得果然還是小陣平之前為了弄清奈緒秘密,習慣了遷就她、照顧她,喜歡上她後更加在意她的緣故。

  雖然奈緒的那個代表友情的比心手勢讓他在心裡替好友默哀三秒,但他覺得好友有那麼一絲希望追到奈緒。

  他看得出來,奈緒對小陣平的親近程度明顯高出其他人一截。

  奈緒雖然男女意識薄弱,對他們這幾個警校好友很親近,但從未主動觸碰過除小陣平以外的男人,包括他。

  這種親近感,應該是在小陣平和她這幾個月的夜巡期間慢慢堆積起來的,他們誰也比不過,包括奈緒的幼馴染諸伏景光。

  有這種感覺的不只是他,在他身側同樣通過車內後視鏡看到一切的雪鷹亦有同

  感。

  它堅定地往一旁挪了挪,把自己的身體藏得更深,以防奈緒看到它。

  身為電燈泡,一定要有電燈泡的自覺,該消失的時候絕對不能現身。就這一點而言,它身邊那個電燈泡不合格。

  奈緒閉著眼睛吹了一會兒風,就開始欣賞窗外的風景。

  無論是鱗次櫛比的建築、郁郁蔥蔥的綠化帶,抑或是川流不息的人群和車流,都讓奈緒覺得心曠神怡,多日來郁積在心間的煩悶感剎那間煙消雲散。

  萩原研二還沿著海邊的道路開了老長一段路,讓奈緒好好地散了心。

  及至中午,他們果然按之前所說的去吃了壽喜燒。

  吃著美味至極的神戶牛肉,奈緒感動得熱淚盈眶:牛肉就該是這個味道、這個煮法,胡蘿蔔燉牛肉是異端!

  吃完飯後,奈緒想要去逛逛商場,多感受感受腳踩實地的踏實感。

  「不行,我答應過伯母,會監督你不讓你走太久……不,或許可以去杯戶購物廣場,據說那裡有一個特別大的摩天輪,當轎廂升到最上方時,風景很壯觀。你要不要去坐坐?」松田陣平拒絕的話剛說出口,隨即又改了口。

  「你什麼時候和我媽媽聯系的?」奈緒驚訝。

  松田陣平拿出手機晃了晃:「我們交換了郵箱。」

  奈緒腦袋裡浮現出母親大和撫子般的微笑,心裡抖了下:「那好吧。」

  今天才是解禁的第一天,她可得聽話,不然接下來幾天還不知道能不能出門。

  萩原研二再次坐上主駕駛位置,把兩人載到杯戶購物廣場。

  松田陣平口中的「特別大的摩天輪」果然十分巨大,他們隔著目的地老遠就瞧到了它。

  奈緒目測了下摩天輪的高度,有些驚嘆。

  坐在那上面俯瞰下方,應該能看到幾十公裡之外的風景吧?

  她對那個摩天輪產生了一絲興趣。

  到了杯戶購物廣場後,松田陣平和奈緒目標明確地朝摩天輪走去。

  走了幾步,他們奇怪地回頭:「Hagi/研二,你怎麼不走?」

  萩原研二倚在車門上,從兜裡掏出一包煙和一個打火機,朝他們笑了笑:「抱歉,煙癮上來了,我想抽一口,摩天輪轎廂裡禁煙。反正我對摩天輪不感興趣,你們兩個去吧。」

  奈緒有些過意不去:「要不,我們換個地方吧?三個人一起出來玩,總不能拋下你一個人。」

  萩原研二失笑:「誰讓我煙癮上來了呢。去吧,去吧,摩天輪轉一圈的時間,還不夠我抽幾根煙呢。都說了今天以你為主,你開心就好。」

  他帥氣地揮手和他們道別。

  然而他不知道,在他擺pose時,有一只小鳥飛到了他頭頂蹲著,讓他的帥氣值大打折扣。

  雪鷹不待奈緒開口,搶先說道:「天空對我沒吸引力,我在下面等你們。」

  奈緒猶豫了一下,見萩原研二已經點了煙,還是選擇去坐摩天輪。

  看著兩人遠去的背影,萩原研二和雪鷹異口同聲:「小陣平/松田,我只能幫你到這兒了。」

  摩天輪共有72個轎廂,可容納人數驚人,松田陣平和奈緒排隊沒多久,就輪到他們了。

  工作人員打開第七十二號轎廂廂門,前一波的乘客們從裡面走了出來。

  松田陣平先一步邁進轎廂,轉過身朝奈緒伸出左手:「上來。」

  奈緒沒拒絕他的好意,伸出左手牽住他的手,順著他的力道走進轎廂。

  兩人對面而坐。

  轎廂的門關上,緩緩離地。


第114章

  奈緒打量著他們坐著的轎廂。

  這個轎廂不大, 最多只能容納四個人,比起他們在警校時期坐的那個摩天輪要狹窄許多。

  奈緒摸了摸身旁的空位,想起當時坐在她身邊的諸伏景光和降谷零, 有些懷念當初的警校生活。

  那時,他們六個人整整齊齊的,每天湊在一起嬉笑打鬧,無憂無慮。

  而現在,他們各自有了歸處。其中兩個人失去音訊將近一年,伊達航也因工作繁忙、時常被安排值班,時隔許久才和他們聚上一回。

  奈緒的心情有些回落。

  正在此時,松田陣平抬起手往遠處一指, 打斷她的愁緒:「奈緒,你家應該在那個方向吧?」

  奈緒被他的話轉移了注意力, 順著他的手指轉過身看向自己側後方位置, 看到眼前一大片林立的建築。

  轎廂剛離地不久,他們被一幢幢高樓大廈擋住了視線,並不容易分辨具體方位。

  奈緒抬頭看了看太陽分辨出東西南北, 又觀察了一番周圍的標志性建築, 憑記憶在腦海中勾勒出一幅簡略的地圖,鎖定摩天輪和自己家的位置:「我找找看, 以這個摩天輪作為參照物的話……沒錯, 我家是在這個方向。陣平,你找得好快!我看看,警視廳以及你和研二的租房應該在那兩個地方。」

  奈緒研究了一下,手指點向另外兩處位置。

  「那邊應該是伊達上班的警察署。」

  「那邊是帝丹小學和工藤宅!」

  松田陣平和奈緒玩起「大家一起找建築」游戲。

  奈緒側坐在轎廂裡的椅子上, 半側著身體看向座椅那一側的玻璃窗, 從松田陣平的角度根本看不到奈緒的臉, 只看得到她的背影,然而,她活力十足的聲音表明她已經擺脫了之前的失落情緒。

  松田陣平嘴角上揚。

  轎廂緩緩上升,他們的視野範圍逐漸擴大,原處的景色一點點映入他們眼簾。

  她扭回身體朝松田陣平招手:「你坐在對面,視線被我擋住了吧?快點過來,坐在我身邊應該能看得更加清楚。」

  松田陣平從善如流地走過去坐下,和奈緒面對面扭頭看向玻璃外面。

  因座椅太過狹窄,兩人的大腿、肩膀時不時會觸碰到對方,但他們都沒有在意。

  轎廂仍勻速上升著。

  「陣平,快看,那裡是港口碼頭!那天晚上我就是在這個位置和那幾個犯罪組織代號成員周旋的。啊,想起來就生氣,那幾個家伙死得太突然了,導致那個組織的線索全斷,沒能找到他們的老巢。按那個組織的規模和成員的心性、實力來看,那一定是個超大型的犯罪組織,不盡快拔除,一定會成為整個社會的隱患和毒瘤。」

  奈緒越說越氣,眼中閃著寒光,笑容核善:「我不相信他們會在黑暗中蟄伏太久,等他們下次冒頭,我一定要將他們斬草除根!」

  奈緒的表情和可愛沾不上邊,是小型□□組織成員看到後會下意識正座反省自己近日有沒有行差踏錯的反派式微笑,但在松田陣平看來,卻覺得這樣的她很可愛。

  不過,他們是出來散心的,松田陣平不希望她被其他事情擾亂心神。

  他伸出手指在玻璃窗上點了點:「我看到你家了。」

  奈緒聞言一看,果然看到了她家的屋頂。

  宛如電影裡的長鏡頭一般,奈緒的家漸漸從上到下顯露出全貌。

  「好小!」奈緒握起拳頭虛懸於自己家旁邊,感慨道,「從這個距離看過去,我的拳頭比起我家,簡直就是巨無霸。」

  松田陣平又往旁邊一點:「看,警視廳。」

  「帝丹小學、工藤宅、伊達的警察署和你們的租房都顯露出來了呢。」奈緒彎了彎眼睛

  ,「我們之前猜的位置全中!」

  松田陣平痞痞一笑:「不愧是我們。」

  由於距離過遠,那些熟悉的建築仿佛變成了微縮模型,在其間往來的人仿佛一只只爬行的小螞蟻。縱然奈緒眼神極佳,也無法從那麼遠的距離辨認出那些人的長相從而將他們與自己認識的人一一對應起來。

  再看看路上飛馳的汽車,它們好似一顆顆小豆子,在一條條蜿蜒的指頭粗細的灰色彩帶上滾動著。

  奈緒做了類比後,越看眼前的畫面越覺得有趣。

  她張開大拇指和食指,指尖分別對准自己家和警視廳,兩根手指自然做出了C的手勢:「這樣看過去,我們家離警視廳好近。」

  「這算什麼,我和hagi的租房感覺和警視廳貼在了一起。」

  奈緒聞言縮短兩個手指頭間的距離,凌空「捏住」那兩個地方,兩只手指頭幾乎碰到了一起:「真的呢。」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聊得歡快。

  「從高空看這些建築,別有一番趣味呢。」奈緒有些遺憾,「真可惜,研二沒一起上來。」

  「有什麼好可惜的。」松田陣平往他那一側的窗戶下方一指,「他在下面也挺開心的。」

  轎廂兩側包裹著鐵皮,又隔著松田陣平,奈緒透過玻璃窗只能看到更遠處的景像。

  她站了起來,走向那一側的玻璃窗。

  轎廂隨著她腳步的起落搖晃起來。

  松田陣平拉住她的左手:「小心。」

  奈緒失笑:「你對我保護過度了,陣平。我可沒虛弱到連站都站不穩的地步。」

  雖然她口中這樣說著,但終究沒把手從松田陣平手裡抽出來。

  她的內心產生了一股新鮮感。

  這是兩輩子中的第一次,有人在完全了解自己的實力後,依然會為了這點小事擔心她。

  或許,摯友就是這樣的存在?

  「那就不要受傷害我擔心啊。」松田陣平也沒放手,「這是你一年內第二次受重傷了。別說這不算重傷,有本事你讓伯母認同你的觀點,那我也認。」

  他的理智很清楚奈緒有多厲害,但他的情感總是先行一步。擔心喜歡的人有什麼不對?

  奈緒想起自家母親看到她的傷口的反應,略感心虛,只好笑笑作罷,腦袋湊近玻璃窗往下方看去。

  她的目光無法隔著幾千米看清人,但區區幾十米的距離不在話下。

  萩原研二已經從小汽車裡走出來,正站在汽車不遠處的空地上和兩個大學生打扮的女孩談笑風生,指縫間赫然看不見香煙的蹤影。

  「……啊。」奈緒心裡冒出六個點,隔了幾秒才說道,「你說得對。」

  她回到原位坐下,松田陣平才松開牽著她的手。

  她和松田陣平沒再鎖定那幾個熟悉的地方,開始向更遠方眺望。

  山河湖海,林海茫茫,而人類建造的鋼筋水泥建築群被包裹其中。自然和人造的產物相融在一起,讓人感覺莫名和諧,又極其壯觀。

  奈緒仰頭看向蒼穹。

  俯瞰帶來的距離感總是容易讓人產生自己距離天空極近的錯覺,仿佛一伸手就能摘到天上的雲朵,實則不然。

  但是,越靠近天空,那澄淨的藍空和純白的雲彩都十分純淨,仿佛能將人心中的陰霾一掃而空,看著就教人神清氣爽。

  這裡就是人間,夾在天國和地獄之間的獨一無人的人間。

  奈緒閉上眼睛品味了一下,深呼吸一口氣,感覺全身心都放松了。

  他們乘坐的轎廂即將攀升至摩天輪的最高點。

  松田陣平提醒道:「奈緒,別走神,馬上就能看到摩天輪最高點處的風景了。」

  奈緒聞言睜開

  眼睛,看向窗外的世界。

  小半個東京映入她的眼簾。

  除了她最熟悉的米花區,她的視野範圍還囊括了附近另外幾個區。

  奈緒感慨不已:「真壯觀。那些區域距離我們幾十公裡呢,沒想到從這裡就能看得到。」

  「據說這裡的夜景比白天更美。」松田陣平仿佛不經意地隨口說道,「不如日後有空,我們晚上再來一回?」

  奈緒一口應下:「好啊。燈火輝煌的夜晚,感覺會很美呢。」

  窗外的遠景逐漸消失在他們的視野裡,而地面上的景物逐漸放大,轎廂慢慢地轉回地面。

  轎廂門開啟了。

  松田陣平再次搶先走出轎廂,朝奈緒伸出手。

  奈緒已經習慣了他的舉動,自然而然地在他手上借力。

  等他們找到萩原研二時,萩原研二正和兩個女大學生聊得熱火朝天。正好看到了他們。他朝兩人揮了揮手,然後面帶歉意的微笑和兩個女大學生道別。

  萩原研二觀察了下兩人神情,對幼馴染頗有些恨鐵不成鋼。

  他特意給小陣平創造了二人世界,讓兩人共同乘坐充滿浪漫愛情傳說的摩天輪,小陣平怎麼不抓緊機會和奈緒更進一步呢?

  他可是只會踩油門的小陣平啊!

  他有著超一流的行動力,青春年少時曾當面向他姐姐告白過許多回,面對奈緒時怎麼就開不了口?

  不過,面對奈緒那種榆木腦袋,或許小陣平這種行動方式更有成效?

  萩原研二開車載著兩人一起去海邊,吹吹海風看看海,聊聊天,悠閑地度過了下午時光。

  他們送奈緒回家時,剛好從警視廳前經過。

  奈緒看了看原版的警視廳,再回想之前看到的微縮模型版警視廳,抿嘴一笑。

  突然,她眼前飄過一頭閃亮的銀白色長發。

  這種發色的人並不多見,奈緒腦海中立刻閃過一個人的身影。

  Gin?不對,他已經被迎接三連星接到地獄去了。

  然而,奈緒的目光依然下意識追逐著那抹發色不放。

  她發現擁有銀白色長發的人是個女性,穿著白衣黑裙的制服,正推開一家咖啡店的大門。

  似乎察覺到奈緒露骨的視線,那人轉身回望,露出了一雙異色瞳。

  她的目光准確地落在奈緒身上,又掃了眼和她同車的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一臉冷淡地轉身走進咖啡店。

  是個冰山型美人呢。

  奈緒收回目光,沒再關注她。

  小汽車停在奈緒家門口。

  奈緒正准備下車,松田陣平叫住了她:「等一下。」

  他伸手探向奈緒腦後一扯,奈緒束起的長發頓時散落開來。

  奈緒這才發現,松田陣平的領帶竟一直系在她的頭發上。

  「忘記這件事了……陣平,你的領帶給我吧,我洗干淨還你。」奈緒伸出手。

  松田陣平嗤了一聲:「不用,你一只手能洗得了什麼東西?我自己洗,你趕緊養好身體吧。」

  奈緒看了看自己被石膏固定住的右臂,不吱聲了。

  三人在奈緒家門口分別。

  奈緒能下地後,自由了許多,每天都喜歡四處亂竄。

  但是,她遵循了和目暮十三的約定,在養傷的兩個月內從未再惹出過事情——宮本夫人及松田陣平為此做出了巨大的貢獻,深藏功與名。

  在病假結束後,奈緒迫不及待地前往警視廳報到。

  她愛工作!誰也別想再阻止她在工作崗位上發光發熱了!

  兩個月沒活動過身體,感覺身體都快發霉生鏽了。

  哼哼,犯罪嫌疑人,我來也!


第115章

  時隔兩個月, 奈緒再次邁入搜查一課大門。

  ——然後她愣在了門口。

  她似乎產生了錯覺,看到了不該看到的人。

  奇怪。

  她是不是走錯地方了?

  奈緒第一反應就是抬頭看大門上掛的牌子,看上面有沒有寫著「搜查一課」幾個字。

  然而, 在她抬眼前, 她已經被人團團圍住, 淹沒於人群之中。

  在她剛進門時, 搜查一課的刑警們就迅速發現了她,驚喜地上前噓寒問暖,塞給她各種食物。

  「宮本小姐, 你的傷痊愈啦?需不需要再休息幾天?」

  「這包紅棗送給你,你閑時吃幾顆,補血補氣。」

  「阿膠的效果也很好!」

  「我這裡有蜂蜜,補氣養血!」

  「多喝點牛奶,牛奶蛋白質含量多,能促進疤痕的恢復。」

  「橙子維生素C含量高, 能幫助美白疤痕。」

  他們剛遞出食物,就看到奈緒右臂的短袖邊緣處延伸出的猙獰傷疤, 自覺輪流把東西放到奈緒桌上,以免給她剛復原的手臂增加負擔。

  很快,奈緒的辦公桌就被各種各樣的食物堆出一座小山。

  毫無疑問,這裡確實是搜查一課的辦公室。

  可是, 剛才看見的那個人……

  奈緒想要再次看看那個人, 但因刑警們人數眾多, 從始至終都圍著奈緒,她壓根沒找到空隙進行確認。

  當務之急, 就是先應對這些熱情似火的同僚們。

  奈緒開口:「謝謝你們……」

  「謝謝大家關心, 奈緒已經痊愈了。但是, 如果你們一直這樣緊緊圍著她,她說不定會被你們的汗味熏暈。你們行行好,放過她的鼻子行嗎?」一個卷毛青年打斷奈緒的話,一邊用手在鼻子前扇風一邊走了過來,做出一個作嘔的表情,然後壞笑著和奈緒打招呼,「喲,驚不驚喜?」

  刑警們集體對他怒目而視:「混蛋!胡說八道!」

  但是,9月初氣溫仍有些偏高,他們穿著三件套西裝,隨便動一動都容易流汗。

  男人流點汗有點味道算得了什麼?那叫男人味,那是男性荷爾蒙!

  然而……

  有人悄悄地嗅聞自己身上的氣味,默默地後退了兩步。

  他們絕不是被那個家伙的話說動了,只是,對,只是剛才圍得太緊,空氣不流通,怕宮本小姐缺氧!

  「陣平?!」奈緒瞪大眼睛看著卷毛青年,一臉驚訝,「你怎麼在這兒?現在是上班時間啊。」

  「當然是因為——我從警備部警備第一課機動隊爆-炸-物處理班調過來了,現在也是隸屬於搜查一課的刑警。」松田陣平朝奈緒伸出手,「前輩,請多多關照哦?」

  奈緒還處於迷糊狀態,但已經下意識伸出了手。

  就在此刻,一個刑警搶先用力握住松田陣平的手,皮笑肉不笑地說道:「作為前輩,自然要多多關照後輩。雖然你來了幾天,但還沒和我們逐一打過招呼呢,大家都想好好『關照』你一番。來,大家都和你握個手,親近親近。」

  「行啊。」松田陣平眉毛一挑,玩世不恭地笑道,「我也想感謝一下諸位前幾天對我的『關照』。」

  他同樣加重了手上的力氣。

  他可是拳擊手耶,他們想和他比握力?那就讓他教教對方什麼叫不自量力吧。

  那個刑警感覺手骨傳來一股巨力,讓他幾乎痛呼出聲。

  然而,輸人不輸陣,他扭曲著臉硬是裝出一副雲淡風輕樣,松開手想從松田陣平掌心抽出手來:「後輩挺熱情的嘛,來,下一個。」

  松田陣平

  沒有握著他的手不放,順著他的意思放開手,轉而和下一個男刑警握手。

  那個男刑警的眉毛也是一皺,沒撐過幾秒,又換了一個人。

  松田陣平逐一和他們握手。

  輪過幾個人後,他一邊和人握手,一邊大大地打了個呵欠,左手遮住大張的嘴巴:「前輩們不夠熱情,後輩我好傷心啊。」

  在場的刑警們臉上蹦出無數個井字:「放心,我們絕對會讓你感受到前輩們烈焰般的熱情!」

  被那個囂張的松田說了這話,他們能忍?!

  剩下的幾個刑警全部使出了吃奶的勁。

  他們不信松田有奈緒那樣的怪力,能扛得住他們的車輪戰?

  松田陣平當然沒有奈緒的怪力,他已經感到手骨有些隱隱作痛了。

  搜查一課的刑警們都是警察中的精英,握力雖比不上他,但在同行中亦屬中上。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刑警們使出的勁力確實傳遞到他的手骨。縱然他是拳擊手,握力比常人高出一截,也不可能在接連不斷的「握力比賽」中毫無疼痛感。

  但是,他是誰?

  他可是松田陣平啊!怎麼可以在這群總是找他茬的人面前示弱——奈緒又不是他們家的,他們哪來的資格來找茬呢?

  松田陣平逐一和同僚們「友好」握手後,桀驁不羈地看著一眾手下敗將:「我充分感受到前輩們的熱情了,日後請大家多多關照~」

  他的嘴角挑起一抹讓刑警們看著就覺得火大的邪笑,然後衝奈緒伸出手:「輪到你啦。」

  奈緒剛開始沒發現暗潮之下的衝突,後來發現他們表情和動作不對,才反應過來。

  她無奈地伸出右手:「陣平,你……」別老是挑釁未來同僚啊!

  然而,她話才說到一半,松田陣平就迅速收回右手,重新伸出左手:「換一只手,這只手比較干淨。」

  這次他是實話實說,不是刻意拱火,但一旁的刑警們不這麼認為。

  他們咬牙切齒地看著松田陣平:他們果然沒辦法和平共處!等著瞧!

  奈緒嘆了一口氣,換了左手:「哎,大家好好相處不好嗎?」

  刑警們注意到奈緒的動作,淚流滿面。

  握手忌不講先後順序,忌左手相握,那個我行我素的家伙連犯兩條忌諱,但宮本小姐還是按他說的做了——可惡,宮本小姐果然更親近那個混蛋,無意間就在他們之間做了選擇!他們之間,不存在好好相處的選項!

  兩只左手輕輕握在一起,掌心相貼。

  奈緒問出內心的疑惑:「你怎麼被調過來了?你以前不是拒絕了長官的邀請麼?」

  「因為我不放心你,你總是一個人拼命。現在我也是搜查一課的一員,日後有什麼事,你可以盡管依靠我,我們一起處理。我們可以並肩作戰了,搭檔。」松田陣平深深地看著奈緒,「而且,我也不算完全脫離爆-炸-物處理班。如果有炸彈事件發生,我會優先被抽調過去幫忙拆彈——這是長官放我調入搜查一課的條件。」

  在上次袖手旁觀奈緒執行剿滅犯罪組織新人訓練營任務時,松田陣平的心中就隱隱產生了想要調入搜查一課的念頭。

  而隨著時間推移,一次又一次看著奈緒衝鋒在第一線,這個念頭逐漸清晰。

  及至兩個月前奈緒單槍匹馬逮捕伏特加、落入陷阱受到重傷的事情發生後,松田陣平堅定了這個念頭,並付諸實踐。

  然而,調動單位並沒那麼簡單。他一次又一次提交申請,卻一次次被拒,好不容易才讓長官松了口,在前幾天成為搜查一課的一員。

  奈緒有些動容,心裡暖暖的:「你在警校時就決定去爆-炸-物處理班當拆彈警察,怎麼可以因為我放棄自己的夢想?

  不用擔心我,我真的沒事。你看,我不是一直好好的嗎?也沒有缺胳膊斷腿。」

  松田陣平的目光在奈緒的後背、右臂和左腿上掃過,最後落在她的右臂上。

  他看不見奈緒另外兩處的傷口愈合得怎麼樣,但她右臂的袖子底下露出了一小塊凹凸不平的淡紅色的猙獰皮膚。

  這叫好好的?

  若換成普通女孩子,不知要為這些異於常人的傷疤痛苦多久。

  況且,這些傷雖不是致命傷,卻是奈緒經歷過絕境的證明。

  松田陣平無所謂地笑道:「當拆彈警察又不是我的夢想,我只是想去玩一玩拆彈游戲。你知道的,我不喜歡警察。現在的情況和之前沒多大區別,我照樣能去拆彈,一舉兩得。」

  「陣平……」奈緒沒那麼傻,她知道事情沒松田陣平說得那麼簡單。否則,在當初刑事部長官邀請他來搜查一課時,他就不會果斷拒絕。

  但是,事情已經發展到這一步,她無法說服松田陣平,而且他未必能那麼容易回到原來的單位。

  奈緒朝松田陣平燦爛一笑:「那就拜托啦,搭檔。」

  兩人對視而笑。

  一個刑警突然走上前,伸出一只手臂勾住松田陣平的脖子往旁邊拽:「後輩,前幾天前輩們忘了帶你好好介紹搜查一課,現在給你補上。我們走。」

  松田陣平猝不及防,被那個刑警拉走了。

  他踉蹌了幾步,左手從奈緒的手中滑落。

  奈緒感覺到掌心失去溫度,低頭看著自己半舉著的左手,愣了幾秒,放下了手。

  原來他們剛才一直握著手嗎?

  目暮十三推開門走了進來:「歡迎你回來,宮本君。你們都站在這裡做什麼?」

  眾人頓時作鳥獸散,各歸其位。

  「謝謝。」奈緒朝目暮十三笑了笑,回到自己的卡座。

  她看著桌上的一堆食物,有些為難。

  這些是同僚們的一片心意,且不是貴重的東西,她理應收下。

  可是……她沒地方放啊。

  松田陣平擺脫了那個礙事的刑警,看到奈緒的神情以及她面前的一堆零食,抱著一個空紙箱走到奈緒身邊:「這個箱子是我之前收拾東西用的,現在正好用完了,給你。」

  奈緒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把桌上的東西轉移到紙箱裡,再放到桌子底下。

  一堆刑警們懊惱不已:他們怎麼沒想到要這麼做!白白讓對方撿到一個刷好感度的機會。

  松田陣平似有所覺,朝他們咧嘴一笑。

  刑警們不約而同地握緊了拳頭。

  目暮十三看出他們之間的暗潮,有些頭大。

  松田君的確是個人才,實力出挑,推理能力也強,但性情太過隨性不羈,和他的部下們都合不來。他的部下們也莫名對松田君看不順眼,時常找茬。

  他居中調解過許多次,沒有任何用處。

  他的要求不高,只希望他們未來能認可彼此,攜手破案。

  唉,當人長官,真是不易。目暮十三如是想到。

  松田陣平成為奈緒的同事後,兩人共處的時間更長了。

  白天,他們一起工作一起破案;晚上,他們一起夜巡一起抓壞蛋。每天的大部分時間,兩人都是共同度過的。

  奈緒擁有絕對的武力,而松田陣平擁有很強的武力和高超的推理破案能力,兩人又極有默契,在他們的強強聯手之下,各種案件迎刃而解,沒有一個犯罪嫌疑人能逃脫他們掌心,被其他單位的人暗自稱為「最強搭檔。」

  在松田陣平成為奈緒同事許多天後,奈緒突然發現自己許多天沒見到萩原研二了。

  她問道:「陣平,研二最近在做什麼?我好像很久

  沒看到他了。」

  松田陣平嘴角一彎:「研二最近迷上了一個女人,成天纏著她呢。」


第116章

  「研二終於收心了, 打算認認真真地談個女朋友嗎?」奈緒目露欣慰,「太好了。」

  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萩原研二終於找到了他的真命天女了嗎?

  說實話, 看萩原研二每日游走在不同的女性之間,奈緒曾一度擔心他成為像鬼燈大人的死對頭白澤那樣的人。

  幸而萩原研二風流而不下-流, 為人紳士而不輕浮, 和第一次見面就向她求愛的白澤截然不同。

  但奈緒仍有些擔心他。

  據說暖男和渣男只有一線之隔,她不希望好友走錯路。

  沒能看到奈緒驚訝表情的松田陣平略有些失望:「……你的反應真平淡, 那可是hagi啊,你就不好奇他迷上誰了嗎?」

  「當然好奇啦, 能讓研二傾心的人,一定是個極優秀的大美女吧。」奈緒腦海裡浮現出地獄太夫和阿香姐的容顏,「她是誰?」

  「不止如此, 那可是個特別的美人。」松田陣平笑得意味深長, 「時間正正好, 晚上我帶你去見見她。」

  「哎?為什麼是晚上?」奈緒腦袋上頂著問號。

  松田陣平神秘地衝她笑了笑, 沒解釋。

  奈緒不知道松田陣平嘴裡的「見面」有多別開生面。

  當晚, 他帶著奈緒走到警視廳附近已經打烊的星野咖啡店的後門不遠處。在那扇後門的邊上, 萩原研二正倚靠在牆上,擺出等人的姿態。

  奈緒把目光放在那扇後門上。

  沒過多久, 星野咖啡店的後門被人推開,從裡面走出一個奈緒稍微有點眼熟的銀發美女——她曾在一個多月前見過她, 在坐車經過這家咖啡店時。

  萩原研二向銀發美女打了聲招呼,她習慣性目不斜視地從他身邊走過, 沒有理會他。

  然後, 她看到了奈緒, 眼裡閃過一絲別樣的情緒。

  就在此刻, 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一前一後包抄住那個美女,嘴裡叫道:「奈緒,你替我們壓陣,一定要抓住庫拉索!」

  「咦?」

  事情的開端發生在兩個多月前。

  星野咖啡店來了一個美女服務員。

  這個消息宛如颶風,很快就在警視廳男警們的口中流轉了一遍,萩原研二自然也有所耳聞。

  但是,他對這個消息並不上心。

  萩原研二喜歡和美人打交道,但並非好色之徒。東京的美人千千萬,他難道要逐個去見嗎?他身邊的美人已經夠多了,每天的空余時間都不夠他安排和她們見面的,不會特意去追逐美人。

  直到某天,他去星野咖啡店用了一頓簡餐,親眼見到那個女服務員。

  她有著銀色長發,一邊透明一邊淺藍的雙色瞳,身材高挑,是個難得一見的大美人。

  看到這個自稱「天海」的女服務員時,萩原研二瞬間聯想到純白色的異色瞳波斯貓。

  然而,這個大美人並不像波斯貓一般溫馴,接人待物雖稱不上高傲,但也談不上和善,只能說是客氣有禮,私底下被客人們貼上「冰美人」的標簽。

  若冰美人化冰,必然是一幅極美的景色。萩原研二頓時來了興致,擺出他自認最帥氣的姿勢和天海搭話。

  然而,天海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就把目光移到手裡的筆記本上:「下午好,先生,歡迎光臨星野咖啡店,請問您需要些什麼?」

  素來極受女性歡迎的萩原研二感受到了難得的挫敗感。

  這是第一次,他主動搭訕女性卻被人忽視了個徹底!

  萩原研二的內心被激起些許好勝心。

  他點了一杯咖啡和一份蛋包飯,目光鎖定天海,觀察著她的一舉一動,想要從她身上獲取些許情報,好為之後開啟話題奠

  定基礎。

  然而,萩原研二在天海身上獲取了超乎意料的情報。

  星野咖啡店開在警視廳附近,不僅提供各式咖啡、茶飲、甜品,還提供蛋包飯、御好燒等簡餐,在下班時間後,客人本就絡繹不絕。在店裡多了個美人服務員後,咖啡店的生意更加火爆。

  同一時段來的客人很多,天海一桌一桌地招待他們,在筆記本上一次次落筆,記錄下他們的需求,然後回到吧台替他們點餐。

  萩原研二發覺一個細節,天海在報菜單時,眼睛根本沒有看向手裡的筆記本,嘴裡卻不停歇地報出一大串食物的名字。

  等她送餐時,她依然沒有翻看筆記本,卻准確無誤地將食物送到每一位點餐的客人的桌上。

  萩原研二有些驚訝。

  店裡有二十多張桌子,此刻幾乎滿座,每個客人點的東西都不盡相同,她這是把所有客人的菜單都一分不差地記在自己腦子裡了嗎?

  這是極其困難的一件事,萩原研二自認做不到——她過目不忘嗎?

  他隱隱察覺到一股違和感。

  擁有如此過人的記憶力,又自信到絕不會記錯菜單、對筆記本不屑一顧的天海,為什麼會拿著那本筆記本一一做記錄?

  這個舉動在萩原研二眼裡多出一種掩飾的意味——為了掩飾她卓絕的記憶力。

  不,記筆記也許是為了以防萬一,打算在忘記的時候看一眼。

  萩原研二沒有妄下判斷,但觀察得更仔細了。

  待天海為他送上咖啡和蛋包飯時,萩原研二趁機看向她的手——手是會說話的。一個人的家世是否良好、生活是否優渥、曾經做過什麼職業,這些信息多多少少都會在手上留下痕跡。

  萩原研二在她手上看到了幾處微不可見的薄繭——和槍繭位置重合。

  若非他眼力好,天海的手距離他極近,他又刻意留心,或許會錯過這個小細節。

  眼前的人絕對摸過槍,而且不止一兩次。

  是天海持槍時間不長,以至於槍繭不夠明顯?抑或是她用了什麼法子,將槍繭軟化並去除到肉眼難以分辨的程度?

  萩原研二腦海中閃過同事們聊天時提到的天海來星野咖啡店的具體日期。

  那是一個極其微妙的時間點。

  那個日期往前推幾天,奈緒為抓捕犯罪組織成員受到重傷——雖然奈緒和松田陣平因禁口令沒告訴萩原研二實情,但他根據各種蛛絲馬跡自己拼湊出大概的事實——那個日期前一天,一個公安部門的中層槍-殺幾個犯人後消失不見,疑似殺人滅口,畫像被掛到通緝網站上。

  而隔天,天海來到警視廳附近的星野咖啡店打工。

  試問,一個長相出眾、慣於持槍且記憶力驚人的冰美人,為什麼會到一家普通的咖啡店裡當一名服務員?

  無數答案指向不好的結果,但依然存在一種極小的概率——或許身懷絕技的她只是在游戲人間。

  這是巧合嗎?抑或是刻意為之?

  萩原研二把懷疑藏進心裡。

  心存疑慮後,萩原研二無法置之不顧。

  若他心中最壞的猜測成真,那麼這個女人的最終目的或許指向他的朋友。

  自那天起,他就成了星野咖啡店的常客,每次都鍥而不舍地和天海搭話,目光寸步不離她,不再四處找女孩子約會。

  他試圖通過長時間的接觸看清天海的真面目,分辨出自己內心猜測的真偽——答案關乎奈緒的安危,至關重要——所幸他平日時常和女性共處,再怎麼親近天海都不會讓人覺得奇怪,正好是絕佳的偽裝。

  然而,冰美人不愧是冰美人,任萩原研二再怎麼努力,她都不為所動,除了正常的招待服務,從不多給萩原研二一個眼

  神。

  星野咖啡店裡有不少客人是警視廳的警察,誰不認得這個剛來警視廳不足一年就幾乎把警視廳裡所有的年輕女警撩過一遍的帥哥後輩?

  不是萩原研二不通人情世故,也不是他不會做人,但看到他撩人失敗,無論認不認識他的警察都在暗地裡偷笑,說他就是太過花心遭到了報應,喜歡上了一個感受不到他魅力的女人。

  自此,關於萩原研二「浪子回頭」的事跡在警察間廣為流傳。

  松田陣平那時仍是爆-炸-物處理班的一員,自然聽到了這個傳聞。

  他半信半疑,找幼馴染求證:「Hagi,傳聞是真的嗎?」

  萩原研二看著眼前的幼馴染。

  自從小陣平喜歡上奈緒後,對她的事情格外上心。若他把自己的猜測告訴小陣平,不知道小陣平會做出什麼事情來試探對方——小陣平當了警察後,比以前穩重許多,但有時候仍會衝動行事。

  現在暫且無法確定天海是否是敵人,不可貿然行動。想要摸清天海的底細,他是最佳人選。反正奈緒在家休養,他有充分的時間觀察對方。

  萩原研二露出慣常的微笑:「我迷上了她。」

  他可沒說謊,只是沒把話說全。他迷上了她背後可能隱藏的秘密呢。

  松田陣平……松田陣平震驚到說不出話來。

  他們相識了十幾年,這是萩原研二第一次明確表示自己心有所屬,衝擊力不啻於當初他聽到伊達航有女朋友的時候。

  萩原研二豎起食指壓在嘴唇上,朝松田陣平眨了眨眼:「幫我保密,別告訴奈緒哦。等我追到人後,我要嚇她一跳!」

  星野咖啡店的食物味道平平,無功無過,奈緒去過那裡一回就絕了再去的心思。萩原研二擔心此事勾起奈緒的好奇心,促使她前往星野咖啡店一探究竟,讓不明目的的天海見到奈緒。

  除了小陣平,警視廳裡沒人會主動和奈緒提起他的事。只要切斷小陣平那方面的消息渠道,奈緒應該不會對天海產生興趣。

  松田陣平應了下來。

  他出於好奇,之後去過一次星野咖啡店,親眼見到萩原研二吃癟現場,頗為同情自己的幼馴染。

  雖然他也沒被天海正眼相看,但他毫不在意。

  天海又不是奈緒,他無所謂對方對他的看法。

  他拍著萩原研二的肩膀為他鼓勁:「加油。」

  萩原研二笑了笑。

  他確實需要加油,盡快確認天海的目的。

  他每天雷打不動地前往星野咖啡店,光明正大地觀察天海的一舉一動。

  漸漸的,萩原研二發現了幾件事。

  其一,,天海身手敏捷,反應靈敏,曾不止一次下意識接住不小心從桌面掉落的杯碟,身上卻不曾濺上一滴污漬。

  其二,天海對警察很感興趣,但僅限於刑警及公安警察。當他們閑聊工作相關的話題時,天海會把一部分注意力投注到他們身上,動作極其隱晦。

  其三,天海雖然沉默寡言,但偶爾會和客人搭幾句話。排除掉一些干擾項,她會用只言片語將具有強烈傾述欲的警察們的話題導向「琴酒死亡」的事件。

  幸而目暮十三及公安領導早已封鎖奈緒在其間所發揮的作用的消息,知道的人都把嘴巴閉得緊緊的,不知道的人只清楚表面的說法:搜查一課共同逮捕了幾個犯罪組織成員,立了大功。

  結合所有線索來看,天海十有八九來者不善,或許就是那個黑衣組織的成員之一,特意過來調查琴酒的死亡真相。

  他抽中了下下簽。


第117章

  萩原研二陷入沉思。

  要直接抓住天海, 關進監獄審問對方關於她背後組織的情報嗎?

  當然不。

  據萩原研二所知,前幾個被抓進監獄的黑衣組織成員都沒有透露過組織的信息,宛如被洗腦了一般, 對那個組織極為忠誠。

  最早逮捕的那個卡爾瓦多斯更是甘願自我了斷,也不願被警察活捉,只是未能成功。而天海最為關注的那個代號成員琴酒, 則成功自盡。

  此刻把天海逮進監獄,或許審問不出任何訊息。

  這可是第一個暴露了身份卻渾然不知、定時定點出現在他們面前的那個黑衣組織的成員。

  當然要從她身上狠狠地「薅羊毛」啦!

  萩原研二想到了一個辦法,而這個辦法需要松田陣平的配合。

  他花了幾天時間做了准備。

  在那之後, 萩原研二向松田陣平開誠布公, 坦白了事情的真相。

  松田陣平無言以對。

  原以為好兄弟有了心上人,結果那迷戀只是幌子。

  而且,萩原研二竟然把他蒙在鼓裡那麼久!

  不過……

  「謝了,hagi。」松田陣平自然知道好友如此耗時費力是為了誰, 「你突然坦誠相告, 是想要我做什麼事情?」

  「陪我演一場戲, 配合我干點壞事。」

  萩原研二把計劃告知松田陣平。

  松田陣平露出壞笑:「盡管交給我, 我手速很快。」

  次日, 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一起去星野咖啡店, 演了一出「兄弟嬉鬧, 殃及池魚」的戲碼。

  萩原研二滿懷歉意地向被他撞倒在地的天海伸出手:「對不起,我沒發現你剛好在後面……你沒事吧?」

  天海根本不相信這個天天如牛皮糖般粘著她的人所說的話。

  為了引起她的注意力,這個男人最近總是變換著法子搭訕她, 甚至做出咖啡店打烊後,在後門等她想送她回家的事情來。

  這又是他的新把戲麼?想刻意制造契機接近自己嗎?

  天海煩死了眼前這個男人。

  因為這個男人的緣故, 來這裡的警察對他們兩個人的八卦津津樂道, 私下設賭局打賭他們多久能成為情侶, 反倒較少提起工作上的事情,大大增加她收集情報的難度,害她一直沒能從星野咖啡店裡脫身,只能趁假期或偶爾請個假去完成其他任務。

  她一向不喜歡男人,卻不至於到想殺人的地步,但萩原研二卻是第一個並非她的任務目標、她卻想主動開-槍除掉的男人。

  每次一看到這個男人,她就覺得心裡很煩躁,失去了平常心。

  天海冷漠地無視掉他伸出的手,自己站了起來。

  萩原研二貼了上去:「為了表示歉意,我請你喝一杯?」

  狐狸尾巴露出來了。這個家伙果然是想借此機會靠近她。

  天海的語氣冷得掉渣:「不用。」

  萩原研二不死心:「別啊,這樣我心裡多過意不去。不然我請你吃飯?」

  「不用。」

  天海被萩原研二纏得心裡火大,沒發現另一個當事人在她視野盲區內。

  兩個人「烈女纏郎」般的互動格外精彩,成功地成為了店裡的焦點,萬眾矚目。

  「萩原還號稱是『女性之友』呢,追起人來和我們沒差呀。」

  「愛情面前人人平等,帥哥也不例外啊。」

  「天海小姐真不愧是冰美人,換做其他人,早就在他一天一束鮮花的攻勢下淪陷了吧?」

  「天海小姐賽高!這種只有一張臉的帥哥,就該認清『顏值不是一切』的世間真理!」

  周

  圍的人目光全部集中在他們兩個人身上,一邊看熱鬧,一邊看萩原研二的笑話。

  天海不再理會萩原研二,轉身要去接待下一桌的客人。

  她剛走了兩步,就察覺到異樣,臉色微變——她的手機不見了。

  天海的視線在地上梭巡一周,沒發現自己的手機,內心不由升起強烈的警惕心。

  作為情報人員,她很清楚能從一部手機裡查找出機主多麼詳細的個人信息——她的情況例外,因為她記憶裡好,從不在手機裡留存任何訊息。

  比起擔心手機泄露訊息,她更關心是誰撿走了她的手機?她是否暴露了?

  松田陣平出聲打斷了天海的猜測:「喂,那個叫天海的,這是你的手機吧?它剛才掉到我面前了。我檢查過了,手機沒碎屏,機身沒損壞,屏幕也能正常顯示。」

  天海一愣,看向松田陣平。

  松田陣平大大咧咧地把手機拋過去,「接著。不放心的話就去手機維修店檢查一下,維修費我們出了。」

  天海伸出一只手,絲毫不差地接住手機,動作干淨利落。

  手機離開天海不足一分鐘時間,又回到了她的手裡。

  雖然時間短暫,但天海戒心猶在,趕緊輸入密碼解鎖開屏,全面檢查了一番。

  「小陣平,你怎麼可以用扔的?快向天海小姐道歉啦。」萩原研二拍了拍松田陣平的肩膀,一副為天海出頭的模樣,「天海小姐,我陪你去手機維修店吧?」

  松田陣平敷衍了事地說道:「好好好,抱歉抱歉。」

  天海沒發覺手機有任何異常,心下微松,厭惡地瞥了萩原研二一眼,懶得再回答他一句話,走到下一桌顧客的桌旁:「先生,歡迎光臨星野咖啡店,請問您需要些什麼?」

  松田陣平笑得前俯後仰:「哈哈哈,hagi,你也有今天。」

  萩原研二眼睛一眯,嘴角笑容依舊:「小陣平,你幸災樂禍過頭了吧?忘了是誰一直在幫你牽紅線嗎?」

  松田陣平笑聲頓止。

  回頭想想,萩原研二似乎從很早以前就時常給他和奈緒獨處的機會,原來那都是他有意為之的?

  在這一點,他很感激hagi。不過,話說回來……

  「你明知我喜歡她,卻一直沒有挑明,在一旁看熱鬧很有趣吧?」

  松田陣平的手蠢蠢欲動。

  萩原研二嘴角一僵:「怎麼會呢。」

  別說,看兩個榆木腦袋互動真的挺有趣的。兩個人一個天然撩,一個下意識撩;一個天然呆,一個腦子沒轉過來的呆。最有趣的是,他們都把這當做摯友情。

  萩原研二在一旁看著,那是又無奈又好笑。

  松田陣平哪裡看不出幼馴染的真實情緒?

  兩個人又嬉鬧起來。

  只是這回,天海沒從他們身後經過,更沒被他們再次撞倒。

  天海暗自留意兩人的舉動,看他們神態自若,心底的戒心散去不少。

  松田陣平用完餐後,拋下一句「天海,我不常來咖啡店,之後你記得拿手機維修費的發-票找hagi要賠償,我和他均攤。」就走了。

  少了嬉鬧對像,萩原研二重新把專注的目光投向天海。

  天海……天海她想在星野咖啡店門口掛上「寵物和萩原研二不得入內」的告示牌。

  萩原研二繼續完成「守著天海下班」的每日任務,直到天海再次甩開他一個人離開。

  萩原研二回到租房時,松田陣平已經從奈緒家回來了。

  兩個人極有默契地相視壞笑。

  「你成功了。」

  「我成功了。」

  松田陣平搖了搖自己的手機:「你猜得沒錯,她的通訊錄、通

  話記錄、短信和郵箱裡全是空白的。我已經給她的手機安裝了隱形插件,日後,她手機裡的短信和郵件將實時傳輸到我的手機裡。」

  「除非她將手機格式化恢復出廠設置,或她本人是個厲害的黑客,否則她應該察覺不到這個插件的存在。」

  「她不可能是厲害的黑客,不然靠黑客技術就能遠程入侵警察的手機、電腦獲取信息,無需親自到咖啡店收集消息。」

  兩人看法達成一致。

  他們同時看向松田陣平的手機。

  天海是否有察覺到這個插件,就看它後續有沒有收到天海手機裡的短信和郵件了。

  他們這麼做是冒了險的。

  若天海察覺到他們的動作,這條大魚就將脫鉤,他們將竹籃子打水一場空,連天海本人都無法逮捕歸案。

  萩原研二在第二天繃著一顆心去了星野咖啡店,在看到天海的那一刻徹底放松了,露出燦爛的微笑:「下午好,天海小姐,請問手機維修費多少錢?我賠給你。」

  天海自然沒有去手機維修店,只回去再次認真地檢查了一遍手機。

  然而,隱形插件的隱蔽性太強,她沒有發現它的存在。

  天海不知道自己落入了兩人張開的網中,冷冷地說了句「沒修」就走開了。

  為了不引起天海的懷疑,萩原研二依舊天天去咖啡店打卡,不屈不撓地追求她。

  松田陣平的手機一連幾天沒有動靜,但兩人依舊沉住氣等待著。

  天海沒有突然消失,這一事實就是他們最大的定心丸。

  幾天後,松田陣平收到一條短信。

  他漫不經心地點開短信,卻發現那條短信並非發給他的——那是天海的短信。

  【Curacao,快點查清楚琴酒死亡的真相!Time is money!——RUM】

  庫拉索酒、朗姆酒,這條短信無疑證實了萩原研二的猜測,天海確實是之前那個以酒名為代號的犯罪組織的成員。

  而且,這條短信透露出不少訊息。其一,那個化名為天海的女人是代號成員庫拉索;其二,發短信給庫拉索的人同樣是代號成員,而且以他的口吻看來,那個叫朗姆的人地位比庫拉索高,是一條超級大魚;其三,他們盯上了琴酒的死亡真相。這變相說明,他們盯上了奈緒!

  還好奈緒在養傷,並被目暮十三強行放了兩個月的假,低調到了極致,他們有足夠的時間通過庫拉索的短信或郵箱探查有關那個組織的線索。

  這次,他們一定要掀翻那個犯罪組織,不然它將是一個不定時炸彈,隨時威脅奈緒的性命!

  松田陣平攥緊了拳頭。

  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松田陣平下定決心,這一次,他們必須順藤摸瓜,把這個組織連根拔起!


第118章

  松田陣平把手機遞給萩原研二, 讓他看了這條短信以及兩人之後的對話內容。

  庫拉索手頭上掌握的線索不多,關於琴酒的死亡,她只知道兩點:第一,琴酒死於港口碼頭出口附近;第二, 琴酒死於開槍自-殺。

  庫拉索將她僅知的線索彙報給朗姆。

  朗姆收到庫拉索的短信後心裡一緊——琴酒竟然不是死於室內, 而是死於戶外?

  琴酒身手了得, 他究竟是處於怎樣的絕境下,才會在如此開闊的地方自戕?

  那個男人, 絕不會輕易屈服於警方的武力震懾。況且,會選擇自盡的人, 不可能因怕死而畏懼於無數對准他的武器。

  琴酒那種人, 只要存在一絲希望,哪怕身體被無數子彈貫穿,也會掙扎著逃離牢籠頑強地活下去,除非——他看不到一點逃脫的可能性。

  是什麼人或者什麼東西湮滅了琴酒逃生的希望?

  查清楚把琴酒逼上絕路的是什麼——這是朗姆緊接著下達的具體指示內容。

  看到這條短信的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仿佛看到在黑暗中緊逼在奈緒身後的重重黑影。

  事態嚴峻。

  然而, 他們必須按捺不動,由明轉暗,潛藏於黑暗更深處,悄悄掌握那個組織的線索, 當最後的黃雀。

  兩人延續之前的生活方式, 仿佛一切都沒有改變。

  因為缺少奈緒這個不可或缺的一環,關於琴酒的調查,庫拉索遲遲未有突破。

  反觀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 則通過朗姆偶爾下達給庫拉索的其他命令得知了一些訊息:庫拉索是黑衣組織的情報人員,專門收集秘密情報。政治家吞口重彥和黑衣組織有某種關聯, 庫拉索受命收集他的政敵的資料並交給他。

  可惜, 除此之外, 他們沒有其他收獲。

  待奈緒重返警視廳後,事情發生了轉折。

  出眾的人總能脫穎而出,譬如奈緒。

  當她回歸崗位後不久,沉寂了許久的她重新成為警察們茶余飯後的談資,她的活躍和功績無不令人驚嘆。

  庫拉索用幾天時間收集情報,將警察們口中零零散散的聊天內容拼湊出奈緒的豐功偉績,敏銳地把目光投向奈緒身上。

  她看似不經意地用三言兩語引導警察們深入暢談和奈緒有關的話題,知曉了一些事情。

  奈緒是搜查一課的刑警,入職以來立下無數功勞,抓捕了眾多犯人,她的成就被所有人銘記於心中。無論她的長相、力量、格鬥技巧或是速度都無可挑剔,被警察們私底下稱為「警視廳之花」以及「警視廳未來之星」。

  還有好事的警察提到奈緒流傳在網絡上的幾個視頻,被庫拉索暗記於心中,悄悄躲進衛生間裡找出來看了一遍。

  奈緒以臂盾擊打網球的視頻彰顯了她的力量、敏捷度、眼力和耐力,而小型□□組織成員對她畢恭畢敬的態度讓庫拉索側面推測出她的武力值很高——在黑暗世界裡,美貌和警察身份無法令人敬服,弱肉強食、以強為尊才是真理。

  讓庫拉索更加關注奈緒的是,她從警察嘴裡得到奈緒身受重傷,在家休養了兩個月的消息。而她開始請病假的那天,正是警視廳撤下琴酒通緝令的第二天。

  巧合?當然不可能。這個人一定參與了追捕琴酒的任務——將所有情報總結歸納,庫拉索十分肯定這一點。

  那麼,她有沒有可能是把琴酒逼上絕路的人?

  庫拉索從記憶中調出奈緒的影像。

  她記得她曾經見過視頻上的人,在一個月前。

  當初,那個名叫宮本奈緒的女刑警胳膊上打著石膏,坐在她特別討厭的萩原研二的車上從咖啡店前面經過,兩人曾有過一次短暫的目光交彙。

  那時,她對宮本奈緒的印像是受傷且柔弱的無關人士,犯下了以貌取人的大錯,並沒有想到這個人居然會成為她調查的關鍵。

  現在,她想要調查宮本奈緒的情報,捷徑就在坐在店裡面一直笑眯眯盯著她的萩原研二身上——據說兩人是不錯的朋友。

  若她和萩原研二關系不錯,想必能從他身上打探到許多關於宮本奈緒的消息。然而,她對萩原研二過於絕情,而且持續了兩個多月,已經自行斬斷了這條路。假如她突然對萩原研二熱情起來,簡直像是明晃晃地在腦袋上掛「我別有居心」的牌子。

  她必須從其他渠道打聽宮本奈緒的信息。假若她能再次見到她,創造和她認識的契機,以朋友的身份結識她,那最好不過。

  庫拉索不知道,她確實很快就能見到宮本奈緒了。

  在一旁臉上笑意不絕的萩原研二內心已然一片冰寒。

  庫拉索收集情報的能力比他預料中更強,動作也比他想像中快。警察們談論奈緒沒幾天,她就把奈緒和她的調查對像聯系起來,並在短短一個晚上鎖定目標,摸到了一團亂麻中的線頭。

  庫拉索已經走在迷宮的正確路線上。只要她再找到鑰匙,她將通關迷宮,解鎖秘密。

  他和小陣平撒下的網,必須盡快收網了——即使他們還沒獲得足夠的線索。

  因為,奈緒的安全最重要。

  然而,萩原研二依舊慢了一步。

  在回租房路上的松田陣平收到了一條短信,是庫拉索發給朗姆的。

  短信的大致內容是她懷疑警視廳搜查一課的女刑警宮本奈緒和琴酒自-殺身亡一事有關,需進一步進行確認。

  ——庫拉索比誰都了解朗姆的性情,在事情得到進展時,第一時間抽空向朗姆做了彙報。況且,情報的時效性至關重要。

  松田陣平在等紅綠燈時看到了這條短信,忍不住一拳砸向方向盤:「可惡!」

  乍響的汽車喇叭聲在夜晚震耳欲聾,驚得斑馬線上的行人身體一顫,紛紛扭頭看向松田陣平的汽車。

  松田陣平哪裡顧得上他們,待綠燈亮起時狠狠踩向油門,如離弦的箭一般衝向他們的租房。

  他和萩原研二太貪心了,總覺得獲得的線索仍不夠多,想一次性解決黑衣組織,抱著僥幸心理一拖再拖,導致現在把己方逼上了懸崖——奈緒的名字已經進入到那個疑似黑衣組織高層的人眼中,隨時可能有危險。

  他們必須盡快制定計劃應對這個讓人猝不及防的變數。

  萩原研二正坐在客廳裡,看到松田陣平回來,正要開口告訴他奈緒被庫拉索盯上的事情,卻發現他臉色極差,心生不祥預感。

  他的預感成真了。

  松田陣平一見到他,就急忙走向他,把手機屏幕遞到萩原研二面前:「Hagi,奈緒有危險了!」

  萩原研二看到短信,內心反而鎮定下來。

  塵埃落定的事情無法更改。事已至此,他們唯有見招拆招,想辦法讓奈緒的名字淡出朗姆的視線。

  「小陣平,心浮氣躁乃是大忌哦?」萩原研二朝松田陣平眨了眨眼,微笑道,「這可是你自己說的話,別忘記了。奈緒的事情並非沒有解決的辦法,只要我們捉住庫拉索,事情會迎來轉折。你別自己慌了手腳,反而露了破綻。」

  對啊,心浮氣躁乃是大忌。

  松田陣平仿佛回到拆解炸彈的現場,面對著正在倒計時的炸彈,心情不可思議地平靜了下來。

  拆解過無數炸彈的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慌亂的情緒只會拖後腿。越是冷靜,他們越能平安無事地解除炸彈的威脅。

  松田陣平深呼吸一口氣,露出微笑:「謝了,hagi。我們來討論下接下來的計劃吧。」

  兩人制定好了計劃,決定明天就向庫拉索動手。

  事不宜遲,誰也不知道若把時間延後,庫拉索能在這段時間內調查出什麼東西。

  總而言之,兵貴神速。

  為了防止庫拉索逃離,他們決定提前把奈緒拉進計劃裡——明天的行動不容有失。

  因調整好了心態,在第二天奈緒問起萩原研二的動向後,松田陣平甚至還有心情和奈緒開玩笑,說萩原研二迷上了庫拉索。

  在那時候,他沒能見到奈緒變臉。

  但是,當他帶著奈緒在星野咖啡店後門守株待兔時,和萩原研二圍攻庫拉索並叫破她的代號時,松田陣平還是如願以償地從奈緒臉上看到了震驚的表情。

  「咦?她是那個犯罪組織的代號成員?」奈緒目瞪口呆。

  和她曾有過一面之緣的銀發美人竟是那個犯罪組織的成員?而且潛伏在警視廳附近至少有兩個月?

  庫拉索很快就用行動證明了自己的身份。

  代號都暴露了,何必裝傻?面對兩個人的圍攻,庫拉索當機立斷往旁邊一閃,避開松田陣平威力極猛的一拳,然後起膝上步,提膝翻胯,朝萩原研二使出一個強有力的側踢。

  她先攻擊萩原研二,並非因為他拉足了她的仇恨——雖然萩原研二之前顯然一直在演戲的事實確實讓她對他的仇恨上升到了巔峰——而是因為松田陣平那一拳一看就很有威力,實力不俗,她希望從萩原研二身上尋找突破口。

  雖然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暴露的,但是這件事當下不是重點。她必須盡快逃離這裡,因為那個據說武力值很高的宮本奈緒正站在一旁對她虎視眈眈。

  而且,萩原研二突然撕破假面攻擊她,極有可能和她昨晚的舉動有關,這說明她調查的方向應該沒錯,宮本奈緒或許和琴酒的死亡有直接關聯,她一定要將這個信息傳遞給朗姆大人。

  萩原研二用單臂擋住庫拉索的側踢,手臂略微抖動了一下,身體站得極穩:「不好意思,這裡可沒有軟柿子讓你捏。我的格鬥水平在警校時就算排不上前五,至少也排在前十。既然你是敵人,我就不憐香惜玉手下留情啦。」

  在他們那一屆,鬼塚班可是極有名的強者之班。若非北原班出了個奈緒,他們或許能包攬當屆格鬥實際水平的前五名呢。

  他的格鬥水平的確略遜於松田陣平,但也差不到哪裡去。

  鬼塚班的五人組可是彼此的對練對像呢,實力差別並不是很大。

  看似花花公子哥的萩原研二竟有此等實力,讓庫拉索著實有些驚訝。

  她的側踢被萩原研二結實地擋下後,不敢停留原地,往後一撤,又對上了再次衝上前的松田陣平。

  兩人的實力都很強,庫拉索應對得極為吃力,還不得不分出一絲注意力在一旁觀戰的奈緒身上。

  奈緒很聽兩個好友的話,只在一旁壓陣。她的兩個好友實力足夠,無需她多此一舉橫插一腳。

  簡單來說,她是最後一道保險,她懂得。若魚兒脫網,才是她上場之時。

  奈緒看到庫拉索挨了兩個好友一拳一腿,仍堅持戰鬥,左支右絀著,卻無論怎樣都無法逃離前後兩張網。

  他們越打越靠近星野咖啡店的外牆。

  只見庫拉索朝兩人各攻擊了一回,讓他們稍微後撤一步,就縱身一躍,踩著咖啡店垂直的外牆飛檐走壁,跑了好幾步才落到地上,但此時的她已經脫離了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的包圍圈。

  這樣也行?!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瞪大眼睛,一時怔愣住,讓庫拉索拉開了一點距離。

  兩人很快就反應過來,追向不遠處的庫拉索。

  然而,庫拉索身手敏捷,跑步速度極快,哪怕蹬著高跟鞋,也沒讓他們拉近距離

  。

  奈緒在庫拉索落地的那一刻就判斷自己是時候出手了。

  她腳下運勁,沒幾秒就超過了兩個好友,追上了前方的庫拉索。

  庫拉索從聲音聽出後面的追兵距離自己極近,往旁邊一躲並來了個急剎車,想避開有可能到來的攻擊,換個方向逃跑。

  然而,她的判斷並沒有奏效。

  奈緒的手刀如影隨形,在她後脖處的迷走神經處輕輕一擊,剛才還能強忍身上兩處痛擊的庫拉索瞬間暈了過去。

  在昏迷之前,她的腦海中閃過一幅畫面。

  在她脫離包圍圈時,她特意確認過自己和奈緒的距離,確信她們離得頗遠。但是,她為什麼能在那麼短時間內追上她、甚至比那兩個男人更快呢?

  奈緒從懷裡掏出手銬,習慣性地把庫拉索的一只手和一只腳銬在一起。

  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這才趕到:「還好叫了你過來,這個女人真厲害啊。」

  庫拉索不僅能在他們兩個人的圍攻下撐住,還能利用自己的節節敗退不動聲色地將他們引至牆邊,靠一招令人意外的飛檐走壁逃離他們,真是叫人驚嘆不已。

  松田陣平蹲下-身子,伸出兩根手指夾住庫拉索口袋裡的手機,把它抽了出來,握在掌心。

  這部手機用處極大,他們之後的計劃以它為核心展開,決不能沒有它。他拿在手裡比較安心。

  「陣平,研二,現在你們能告訴我事情的來龍去脈了嗎?」奈緒指了指地上的庫拉索,「研二『迷上』她很久,說明早就知道她是以酒為名的犯罪組織的代號成員了吧?為什麼不告訴我?」

  兩人沒再隱瞞,將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包括他們日後的計劃。

  「你們決定過幾天發短信給朗姆,以庫拉索的名義告訴朗姆她之前弄錯了,琴酒會自-殺是因為搜查一課的警察們拿槍包圍住他,他不願束手就擒才選擇自盡的?」

  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點頭。

  比起琴酒被奈緒一個人逼到自-殺的真相,他被警察們包圍而不得不自盡的謊言不是顯得更真實嗎?

  「不,琴酒不是這樣的人。」奈緒搖頭,「你們如果這樣發短信,朗姆很可能會猜到手機對面換了個人。」

  她和琴酒沒見過幾面,但大致了解他的性格。

  若真的有一堆警察持槍包圍琴酒,他會完全不顧自己的生死,肆無忌憚地向警察開-槍,能拉一兩個人陪葬,就拉一兩個人陪葬。當然,如果在這期間他僥幸沒死,他會用其他辦法自盡——若事實真是如此,警察們很難全身而退,而琴酒不可能死於開槍自-殺。

  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見奈緒說得那麼肯定,皺起了眉頭。

  這個辦法行不通的話,他們必須另想一個辦法將奈緒從其中摘出來。無論如何,他們不能讓奈緒暴露在朗姆面前。

  今晚的事讓他們再一次看清黑衣組織的實力。

  僅僅一個代號成員就讓他們如此費勁,若這個數量翻幾倍,甚至十幾倍,奈緒能承受得住他們的攻擊嗎?

  松田陣平沒忘記,那天港口碼頭上總共只有四個代號成員,就讓奈緒差點送了命。

  奈緒沉思片刻,看向兩人,開口道:「你們實話告訴朗姆,逼琴酒自-殺的人是我吧。」


第119章

  「你說什麼?」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的神情中滿是不可思議, 「你再說一遍?」

  「你們沒聽錯,我希望你們發短信給朗姆,告訴他琴酒自-殺是我的緣故。」奈緒重復了一遍剛才的話, 「黑衣組織太難纏了, 這次派來庫拉索, 下次會派誰過來呢?我們這回算是運氣好, 在她查明事實之前抓住了她。但誰知道會不會還有下一個人,下下個人呢?我們不可能每次都搶在他們查清真相前逮捕住他們。我希望能以我為誘餌,設置一個陷阱,來一次甕中捉鱉,好一勞永逸。」

  他們手裡持有庫拉索的手機, 敵明我暗,主動權掌握在他們手上。

  假若朗姆對奈緒的敵意足夠大,他們又創造出對朗姆有利的環境,讓表面上的天時、地利、人和都站在朗姆那一方, 他會忍耐著不出手嗎?

  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說過,朗姆是個急性子。

  她見過急性子的人, 他們一般都擁有極強的執行力, 而且相較於常人, 通常缺乏足夠的耐心。他們做事未必不謹慎, 但遇到機會絕不會瞻前顧後以致錯失良機。

  奈緒不知道朗姆的性格是否貼近大眾意義上的急性子,但值得賭一把。

  從朗姆和庫拉索的幾條短信內容來看,這次的調查行動似乎是朗姆的自發行為。只要把他這個根源清除掉, 黑衣組織短時間內不會再將目光投注到她身上。

  倘若有人暗中查明她的底細, 將她的情報彙報給朗姆, 或許將有大災難降臨到和她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的親朋好友們身上——那是她最恐懼的未來。

  她愛惜生命, 但她也不畏懼死亡, 死亡對她而言僅是回歸故裡。可是,對於她的親朋好友們來說,死亡並不尋常,她不允許他們受她的牽累而送命。所以,結局有且必須只有一個——朗姆被警方逮捕,無論生死。

  目前,黑衣組織的勢力正一步步減弱,朗姆能動用的手下數量有限,但她的友方卻一直很強大。

  她有兩個好友相幫,還有搜查一課的刑警們甚至公安警察們作為後盾。

  在友方的幫助下,黑衣組織的新人訓練營接連被挑,卡爾瓦多斯、伏特加、基安蒂、科恩以及庫拉索被她生擒,琴酒被她逼上絕路。她堅信,她們一定會在誘餌戰裡獲勝,將朗姆繩之以法。

  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聲色俱厲:「不行!太危險了!」

  松田陣平攥緊了手上的手機。

  只要他不配合,奈緒就沒辦法實行她的計劃。只要他不心軟——

  「這是一次絕佳的機會,不容錯過。」奈緒十分堅持,「我們無法找出朗姆投放的所有眼線,假以時日,他未必查不到我。假如這次沒解決掉朗姆,日後我反而會陷入到更大的危機之中——你們希望我天天被人暗殺嗎?」

  奈緒和兩個好友相處久了,知道該如何說服他們。

  他們重視她,擔心她的生命安全,所以極力反對她充當誘餌。但是,若她不這麼做處境反而更危險的話,兩人就沒有理由阻攔她。

  兩個人神色微動,頗有些猶豫。

  奈緒說的話有道理。

  遠的不說,只談近的,單庫拉索一人,就已經查到奈緒身上。警視廳裡的警察那麼多,分散的範圍極廣,若朗姆又派出幾個眼線在他們周圍打探消息,他們根本察覺不到。

  敵暗我明,永遠是最不利的作戰環境。

  他們的表情落到奈緒眼中,讓她精神為之一震,火上澆油道:「准備充分的誘餌,以及毫無防備的暗殺對像,你們覺得前者和後者哪個比較安全?這次誘餌戰,我不打算獨自一人,你們和搜查一課的大家都是我的保護傘,我相信你們會保護好我的。」

  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在奈緒的堅持下丟盔棄甲。

  「真是敗給你了。」萩原研二苦笑,「我不知道自己的決定到底正不正確,你一定不要讓我後悔啊。」

  松田陣平定定地看著奈緒的眼睛:「我可以幫助你,但是有個前提條件。」

  見兩人都松了口,奈緒極其歡喜:「什麼條件?」

  「我和你一起。」

  奈緒和萩原研二大驚失色:「什麼?不可以!」

  這次,輪到他們兩個反對松田陣平。

  松田陣平反將一軍,有趣地翹起嘴角:「如果沒有我在,你一個人要怎麼當誘餌?我們每天下班都一起夜巡,周末也時常在一起。孤身一人的時候,你應該不是在家裡,就是去工藤宅或阿笠宅吧?這點事情隨便查查就知道了。如果你想在其他地方設伏,我卻不在你身邊,你覺得朗姆有可能上當嗎?」

  「這……」奈緒語塞。

  仔細想想,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她似乎逐步取代了萩原研二的位置,和松田陣平焦不離孟、孟不離焦,兩人在一起的時間占據了她生活中的一大半。

  「誰都有突發奇想的時候,就當我心血來潮,想一個人到外面轉轉?」奈緒越說越沒底氣,聲音逐漸低至微不可聞。

  萩原研二被兩個好友氣到沒脾氣:「具體的計劃之後再談,我們先把庫拉索移交給搜查一課。你們誰能聯絡一下目暮警部,把她秘密關押起來?她被捕的事情可不能泄露出去,否則我們的所有計劃都會落空。」

  奈緒接下任務,即刻撥通電話給目暮十三,簡略地說明了情況,請他一個人過來處理庫拉索的事情。

  目暮十三崩潰極了:「你們……你們!我馬上趕過去,你們給我在原地等著!」

  他匆忙向妻子打了聲招呼,就開著小汽車趕往星野咖啡店。

  三人沒過多久就等來了目暮十三。

  目暮十三了解了詳盡版的事情始末後,怒視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你們兩個身為警察,怎麼可以僅憑猜測就偷偷往別人手機裡安裝插件竊取信息?這是違法行為,侵犯了個人隱私權!」

  萩原研二誠懇道歉,知錯不改。

  再有下次,他還是會這麼做的。

  松田陣平滿不在乎地說道:「有什麼關系,她可是犯罪組織的情報員耶,我們立了功啊。」

  「那是另一回事!」目暮十三恨鐵不成鋼地看著剛成為他手下沒多久的散漫家伙,「作為警察,就該知法守法,知不知道!」

  「是是是,我知道了。」松田陣平態度敷衍地應道。

  目暮十三一陣心梗:「之後再和你們算這筆賬!」

  他轉向奈緒,心情轉為復雜。

  為了將奈緒隱藏起來,他做了一系列的預防措施,終歸沒能成功。

  他唯一的女部下這次甚至准備以身為餌,冒著巨大的風險釣出敵人。

  「庫拉索交給我,我會聯系直屬上級彙報情況,把她藏起來的,決不會讓黑衣組織找到她。至於誘餌戰,明天我們一起制定計劃。」

  庫拉索實力強勁,奈緒幫目暮十三押送她,先離開了星野咖啡店後門,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也回了租房。

  翌日,天海如常去星野咖啡店上班,依舊高冷,極少開口——藏在庫拉索的人-皮-面-具底下的是日本警方的人,受命偽裝庫拉索幾天,以免打草驚蛇。

  幸而庫拉索沉默寡言,偽裝起來並不困難。

  與此同時,有人在暗地裡舉辦了一場秘密會議,出席人數寥寥。

  同一場會議舉辦了一回又一回,在幾天後終於塵埃落定。

  「那就這樣定了。務必仔細挑選此次執行任務的刑警和公安警察,再三確認他們的身份背景足夠干淨,切不可混入敵方眼線。行動當日時,緊急通知

  他們行動,以免走露風聲。」

  「是,長官!」

  當晚,朗姆收到了來自他得力心腹的庫拉索的短信。

  短信的遣詞用句習慣以及語氣和庫拉索別無二致,朗姆並未懷疑對面換了個人。

  根據庫拉索的彙報內容,琴酒極有可能是被那個叫「宮本奈緒」的搜查一課的刑警逼得自殺的。

  她好不容易從一個搜查一課的警察處套話,得知奈緒是一個人和琴酒、伏特加、基安蒂以及科恩戰鬥的,他們搜查一課的其他刑警們在事後才趕到,救護車到得最晚。至於那場戰鬥具體如何,他並不清楚。

  她去碼頭附近的居民處打聽過,他們當晚確實聽到了警車的警笛聲和救護車的鳴笛聲,時間相隔沒幾分鐘,而警車和救護車都在不久後又重新經過他們的住所遠去。

  她潛入宮本奈緒之前療傷的醫院,在檔案夾裡看到她的資料。裡面白紙黑字地寫著患者右手臂和左腿被狙-擊子彈擦邊貫穿,說明她當晚確實被人狙-擊過。

  她又潛入警視廳,從檔案室裡找到宮本奈緒入職以來的資料,裡面無數條將犯人逮捕歸案的記錄對她強大的實力做了最佳注解,她甚至找到了卡爾瓦多斯被她逮捕的資料。

  但是,所有資料都記載伏特加等人是由搜查一課集體逮捕的,無法進一步查證。

  庫拉索附上了幾張照片,分別是宮本奈緒的病例、警視廳檔案室關於她的功績等。

  「宮本奈緒!」朗姆嘴裡含著這個名字細細咀嚼著。

  若庫拉索查到的所有資料為真,包括琴酒在內的5個代號成員全部都是因她而亡!

  能逼琴酒自盡的人,決不能留!

  在這之前,他要先驗證對方的本事,看她值不值得他為她大動干戈。

  朗姆派出一個狙-擊水平接近代號成員、但還未取得代號的組織成員,讓他狙-殺宮本奈緒。

  朗姆則變裝成一個魁梧大漢,在埋伏點不遠處暗中觀察。

  奈緒不知道自己即將面臨極大的危險,但她一直凝神戒備著。

  為了讓她沒有後顧之憂、全力以赴,她的親朋好友們正處於警察們的嚴密保護下,生命得以保障。

  但是據萩原研二等人分析,在誘餌戰開始前,她至少會被對方試探一回,將會無限靠近死亡。若她能成功接住敵人的試探,誘餌戰才會拉開序幕。

  在奈緒轉身關上車門的一剎那,一顆狙-擊子彈呼嘯著射向她的太陽穴。


第120章

  奈緒再次感受到碼頭那夜的危機感。

  「陣平, 快離開!」奈緒一邊衝汽車裡的松田陣平喊道,一邊迅速往後跳開,扭頭尋找危機源頭。

  為了安全起見, 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的小汽車被警方秘密改裝成了防彈車。但由於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 這次改裝並不完美,在面對狙-擊時,車內的人仍面臨一定的風險。

  在奈緒扭頭的瞬間,那顆狙-擊子彈在她視野中留下一道快如閃電的痕跡, 斜向下射入地面。

  在奈緒落地後, 第二顆正面飛向她的狙-擊子彈被她超強的動態視力捕捉到了。

  奈緒的手抽出口袋,指間捏著一枚鋼制彈丸用力一揚手, 鋼制彈丸正中狙-擊子彈。

  這是在奈緒的強烈要求下, 由警方特制的大小和玻璃彈珠相仿、但硬度和強度都不遜色於子彈的特殊武器。

  相較於普通金屬制成的形狀各異的金屬徽章,鋼制彈丸在各方面的性能都有所提升,可謂是「鳥槍換炮」了。

  它的好處很快就展現出來。

  鋼制彈丸質量不比狙-擊子彈差,且比起射出槍膛一段距離後已略顯力竭的狙-擊子彈,它剛離開奈緒的手,力量正處於巔峰區間。

  當鋼制彈丸和狙-擊子彈撞擊時,鋼制彈丸將其撞飛後,又飛了一小段距離才力竭掉落。

  對面的狙-擊手以為自己打偏了,又射出第三枚狙-擊子彈。

  這一回, 奈緒看清了狙-擊子彈的軌跡, 找到了狙-擊手的藏身之處。

  她用力擲出兩枚鋼制彈丸,第一枚照舊打落了狙-擊子彈,第二枚鋼制彈丸則順從她的心意, 沿著比狙-擊子彈來時稍低一點點的軌跡射中了狙-擊手的腹部。

  第四枚狙-擊子彈遲遲未至。奈緒知道, 她命中了目標。

  她鎖定了狙擊手的位置, 上前兩步,拉開車門:「陣平,快帶我去那裡!」

  她報出了那個狙-擊手所在的建築名字,小汽車便抄小路以最快的速度開向那棟建築。

  奈緒這才有空抱怨道:「都讓你走了,你為什麼留在原地!」

  松田陣平被她氣笑了:「這輛車能防彈,我能有什麼事?反倒是你,我之前和你說過了吧,讓你盡管把這輛車當掩體,危險時刻就上車躲避。只要對方暗殺你失敗,我們的目的就達成了。可你為什麼非要拼命和對方硬碰硬?你記不記得自己一個月前還是病人?」

  發現奈緒被狙-擊時,松田陣平的心髒都快跳出胸腔了。誰料奈緒不僅沒逃,還主動和對方正面交鋒。

  奈緒辯解道:「危險只來自於第一顆子彈,躲過去就沒事了。只要我知道狙-擊手的埋伏位置,他們無法對我造成傷害,我有豐富的和狙-擊手作戰的經驗……」

  「假如狙-擊手不止一個呢?」

  狙-擊子彈速度太快,唯有直面它時,奈緒才能看得清它的飛行路線。若狙-擊子彈從她的視線盲區向她發起進攻,她全憑本能和直覺進行躲避,無法保證百分百躲過,這也是她身上會留下兩處子彈傷的緣故。

  奈緒張了張口,垂下腦袋:「抱歉,我忘了考慮這種可能性。」

  黑衣組織已成為她的心頭大患,她只想著展現更多實力讓自己這個誘餌變得更有誘惑力,能釣上更多的魚,以至於疏忽了「對方可能一次性派出幾個狙-擊手來試探她」的選項,在松田陣平面前啞口無言。

  「以後不許再這樣亂來了!」

  「……我知道了。」

  幾句話的時間,汽車就抵達了目的地,松田陣平下了車和奈緒一起上了樓。

  走廊裡有一間房子的大門敞開著,仿佛在迎接他們的到來。

  那間房子所處的位置,和他們

  之前推測的狙-擊地點相重合。

  松田陣平和奈緒互換了一個眼神,各自伸手握緊武器。

  「不許動,警察!」

  松田陣平黑洞洞的槍口對准了空蕩蕩的房子。

  兩人戒備著進入玄關,走進客廳,透過碎裂了一地玻璃、遍布裂紋的玻璃門隱約看到陽台上有一個男人倒在血泊裡。

  兩人趕緊跑到陽台,發現那個男人已經死了。

  他的腹部有一道嚴重的貫穿傷,傷口附近的衣服都被血染紅了。但那個傷口不足以讓他喪命,真正要了他的命的,是一顆威力極大的近距離爆開他腦袋的子彈。

  而他們在現場沒有找到狙-擊槍以及奈緒擲出的鋼制彈丸。

  很顯然,之前待在房子裡的人不止一個。有人回收了狙-擊槍及鋼制彈丸,擔心帶著受傷的同伴暴露行蹤,又怕他被警察逮捕,干脆殺人滅口,然後匆忙逃走,連房門都來不及關上。

  「……好殘忍。」奈緒心中怒火隱燃,「竟然對同伴下手,這種泯滅人性的組織,就不應該存在於世!」

  松田陣平看了眼地上那具慘不忍睹的屍體,伸出一只手捂住奈緒的眼睛:「別看。」

  就連他看到這幅腦漿迸裂的畫面都會覺得生理性不適,下意識把幾樣食物歸入近期忌口的清單裡,他怕奈緒將它記在腦子裡,氣憤過後會犯惡心。

  奈緒曾經是地獄獄卒一員,日常工作是捶爆亡者腦袋,對各種血腥場面百毒不侵,根本不會被這種小場面嚇到。好友的體貼行為讓她心裡一暖,壓下心中的些許憤怒。

  她伸手覆上蓋住眼睛的溫熱大手,輕輕將其撥開:「別擔心,這具屍體嚇不到我的。你把手拿開吧,我要給目暮警部打電話。」

  松田陣平順著奈緒的力道松開手,往她面前挪了一步,用身體阻隔她看向屍體的目光。

  奈緒有些無奈又覺得有些溫暖,懷著復雜的心情撥打出電話。

  目暮警部很快就趕到了現場,讓部下們偵查現場,最後把那具屍體拉回警視廳。

  奈緒這個香甜的誘餌,算是正式撒下去了。能有多少魚上鉤,就看她的吸引力強不強。

  奈緒希望那條最大的魚能夠咬鉤。

  被看做大魚的朗姆已經離開了剛才的位置,穿行在城市的街道上。

  他拐進一條小巷,蹲下-身子系緊松散的鞋帶,起身時,口袋裡已多出一枚干淨的沉甸甸的鋼制彈丸。

  他繞了幾個圈子,才回到自己的住所,拿出那枚鋼制彈丸仔細端詳著。

  這枚質量不錯但並不特別的鋼制彈丸為何擁有比狙-擊子彈更勝一籌的威能,不僅能撞飛高速飛行狙-擊子彈,還能隔著三四百米左右的直線距離射穿人體,甚至還有余力擊穿玻璃門並在牆上撞出個淺坑?

  原因當然只有一個,那就是持有它的主人是個怪物。

  朗姆回想起他從近處看到的令人驚心動魄的景像。

  那個女人仿佛全身長滿了眼睛,輕松自如地躲過從視線盲區射向她的狙-擊子彈,用意想不到的暗器撞飛後面兩顆狙-擊子彈,甚至用一顆鋼制彈丸重傷了他派去的狙-擊手,害他不得不丟卒保車,讓他們組織現有的為數不多的出色狙-擊手又折了一人。

  見識到這個女人的實力後,他確信自己找到了琴酒自-殺的原因。

  正如他的心腹庫拉索所言,琴酒是被這個女人逼上絕路的。

  「此人——必除!」

  朗姆最初想要使用最簡單粗暴的手段送奈緒上天——他派庫拉索變裝後暗中潛入宮本家,在她家安裝炸彈。

  然而,庫拉索成功了,但計劃失敗了。

  奈緒遇襲後,怕家人出事,聘請私人保鏢貼身保護自己的父母不說

  ,還委托一家偵探事務所在她家外面安裝了無死角的數個監控器,時刻注意她家情況。

  偵探監控到有人溜進宮本家,立即聯系奈緒並報了警。警方上門後,讓人裡裡外外檢查了宮本家一回,派出炸彈專家將炸彈盡數拆除掉。

  炸彈還沒來得及向世界宣告它的存在,就啞火了。

  最後,朗姆命令庫拉索打探宮本奈緒的每日行程彙報給他,決定把國外幾個暫時沒有重要任務的代號成員調回東京待命——留在日本境內活動的代號成員沒剩幾個了。

  像這樣的怪物,試探一回足矣。

  若他派遣組織成員逐個暗殺她,那些組織成員們估計會像今天這般被那個女人反傷,去一個沒一個。

  但是,即使是這樣的怪物也曾在琴酒等人手中受過兩次狙-擊傷害,說明她並非刀槍不入、無懈可擊,仍會受傷甚至死亡。

  那麼,他不如集中力量圍剿她,讓她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在這個世界上,不該存在她這樣的怪物和組織作對,她最好的歸宿應該在土裡。

  他會負責送她入土為安的。

  至於是否要上報給那位先生……

  近幾個月組織內噩耗頻頻,那位先生的情緒肯定不好,他不希望火上澆油,惹那位先生更生氣。

  就算那是個怪物,也不值得那位先生掛心。

  他只需要奉上戰果,在之後將惹怒那位先生的罪魁禍首的首級獻給他、平息他的憤怒就好。

  「大魚咬鉤了。」

  得知訊息的幾人振奮起精神,再次聚首,進一步將計劃細化,填補細節。

  奈緒的活動軌跡一直很簡單,工作日以家作為起點,連接警視廳,夜晚在各條街道上巡邏,最後回家休息,三點一線,形成一個閉環。

  而在雙休日,她會去朋友家,或者和朋友一起出去玩。只是在近兩個月裡,奈緒一般只和松田陣平在一起,儼然是一對剛在一起的小情侶。

  有人時刻守護宮本家,而奈緒比誰都熟悉那裡,朗姆不會把那裡設為戰場;她的朋友家也是同理;警視廳是警方的大本營,朗姆干不出闖進警視廳肆意妄為這等蠢事;而在街道開戰,不僅容易招來大量警察,而且作為掩體的建築物極多,反倒對單槍匹馬的奈緒有利。

  朗姆只好把目光投向奈緒和松田陣平的約會之所。

  這個周末,他們打算去海洋世界以及大型公園約會。

  朗姆的手指落在短信上:「就是這裡。」


第121章

  奈緒身體力行地詮釋了什麼叫做「無論前路多危險, 生活總還要繼續」這句話。

  哪怕前幾天遭遇狙-擊手暗殺、家裡被人潛入安置炸彈,她除了加強對家人的安全保護措施,依然按部就班地生活著, 絲毫沒有因為種種意外打亂行程。

  朗姆從庫拉索那裡要來奈緒的資料。

  奈緒是搜查一課的刑警,天天面對凶惡的犯人, 遇到過各種突發事件,也曾陷入過各種險境, 一向英勇無畏,逮捕的犯人不知凡幾,不可能因為一次突然襲擊而驚慌失措。

  而她的男朋友松田陣平原本是拆彈警察, 因其拆彈技術爐火純青,在警備部機動組爆-炸-物處理班赫赫有名, 時常游走在生死邊緣, 後來又轉入搜查一課成為刑警,也是個臨危不懼的人。

  熱戀時的情侶本就難舍難分,哪怕天塌了都不當一回事,更何況這兩個人本就膽量過人。因此,這對情侶周末仍打算照常約會。

  然而, 朗姆生性謹慎,擔心她只是假裝戀愛在放煙霧彈, 實則周圍戒備森嚴, 甚至暗藏埋伏等著他, 便派人暗中盯梢她。

  事實證明,奈緒身邊確實沒有隱藏任何警備力量。

  朗姆決定做最後的確認。

  周末,奈緒和松田陣平穿上警方特制的貼身防彈衣, 在外面套上寬松的休閑服, 檢查好作戰武器後, 在約定地點碰面,共同前往海洋世界。

  一下車,松田陣平就牽住奈緒的手,而奈緒也極其自然地和他十指相扣,宛如周圍的其他情侶們一般。

  為了讓奈緒的行動更順理成章、不顯得突兀,兩人最近偽裝成剛表明心意正熱戀著的小情侶,一切外力都無法阻擋他們約會。

  為此,奈緒向曾經的影後工藤有希子求教,在演技方面學了一點皮毛——關於戀人間的相處模式。

  因為他們無法確認朗姆的眼線是否就在周圍,兩人在個人時間裡經常坐在一起,牽牽手,聊聊天,裝成甜蜜的情侶,所以早就習慣了十指相扣的親昵舉動。

  松田陣平輕輕地扯了扯奈緒的手,俯下-身體貼著奈緒的耳朵說悄悄話:「別忘了我說的話。」

  海洋世界是由一個個封閉的魚類館、海底觀光隧道連結而成的展館,人流量大,置身於館內的人和在蔚藍的水中自由自在游弋著的海洋生物僅隔著玻璃幕牆,並不適合展開激烈的槍戰。

  此外,所有游客隨身攜帶的背包及其他大件物品均須在入館時接受安全檢查,警方也派出拆彈警察偽裝成游客事先檢查了一遍海洋世界,確保裡面沒有被人安裝炸彈,排除了黑衣組織炸彈襲擊的可能性。

  然而,世事無絕對,松田陣平依然叮囑奈緒要提高警惕心,時刻戒備著。

  「哈哈哈,陣平,好癢啊,快讓開!」松田陣平的呼吸一直往奈緒耳朵裡鑽,引得她的耳道一陣陣發癢,她輕輕地推開他,眼睛卻眨了兩下,示意自己會小心。

  在旁人看來,這只是情侶間的嬉鬧。

  其實無需松田陣平提醒,大戰在即,奈緒早已打起萬分精神,時刻注意著周圍動向。

  譬如,她注意到迎面向他們走來的大漢有點問題。

  ——他易容了。

  自從被奈緒知道自己會易容後,工藤有希子放飛了自我。她十分享受奈緒崇拜的目光,偶爾心血來潮時,會在奈緒面前易容成不同模樣。

  然而,奈緒的眼力很好。

  工藤有希子易容的次數一多,久而久之,奈緒逐漸能看穿她的易容。

  工藤有希子性格十分要強,被奈緒看出破綻後,在技藝上精益求精,不斷精進她的易容術。

  兩個人在私底下玩起了「尋找易容破綻」的游戲。

  最終,工藤有希子提

  高了易容之術,而奈緒則鍛煉出了火眼金睛。兩人的勝負,目前五五分。

  奈緒都能識破工藤有希子精湛的易容術,眼前這個大漢遠遜於她的易容自然瞞不過奈緒的眼睛。

  她暗自記下了這個大漢的模樣和特征。

  在這個極其微妙的時點,她不能放過任何異常,無論這個大漢和黑衣組織有沒有關聯。

  大漢貌似不經意地看了他們一眼,從他們身旁走過。

  奈緒神色自若地牽著松田陣平的手,一起買票進入海洋世界。

  海洋世界很有趣,可以看到各式各樣的魚類無拘無束地徜徉水中,看得游客們的心也跟著自由自在起來。

  奈緒看得目不轉睛,時不時興奮地拉著松田陣平讓他看向某一處,仿佛全身心都投入在那群海底精靈身上。

  現世的大海真美,海裡的生靈姿態動人,海底景觀奇特壯麗,妙趣橫生,她在地獄裡的海裡只見過密密麻麻的亡者,無趣至極。

  松田陣平沒想到奈緒竟如此喜歡海洋世界,和她說說笑笑,眼底滿是寵溺,心裡計劃著等事情全部結束後,再帶她來這裡玩耍一回。

  等兩人從海洋世界出來後,奈緒仍有些意猶未盡:「海豚好可愛!」

  她拿著手機搖了搖,掛在上面的藍色小海豚吊墜在空中晃了晃,看著靈動可愛。

  這是松田陣平剛才送給她的小禮物。

  第一眼看到這個手機吊墜的時候,奈緒就被它可愛的造型吸引住了。松田陣平注意到她眼中的喜愛之情,為她買下了這個海豚吊墜。

  奈緒原本想自己出錢購買,但想起自己今天的人設,便笑吟吟地收下了,還學著周圍情侶的樣子,踮起腳尖在松田陣平臉頰上落下一個輕吻:「謝謝你的禮物,我很喜歡。」

  她的學習能力向來不差呢。

  松田陣平被臉上柔軟的觸感驚到了。

  在這之前,他們之間最親昵的動作也不過是輕輕相擁。

  一抹紅暈漫上他的臉頰。

  松田陣平強忍著難得的羞意,不示弱般低頭在奈緒白裡透紅的臉蛋上回以輕輕一吻:「你開心就好。」

  松田陣平溫熱的嘴唇落在奈緒臉上,帶著一絲暖意。那份溫度似乎從奈緒的臉傳遞到她心裡,讓她的心中產生一種酥麻感。

  這種感覺好奇怪,也好陌生。

  奈緒不由得伸出手捂住被親吻過的臉,不知道自己臉上不自覺漾起的那抹緋紅有多醉人。

  松田陣平心中有股微醺的感覺——這是奈緒第一次對他的親近表現出害羞的反應。

  有沒有一種可能……

  松田陣平的唇角忍不住上揚。

  他終於看到了一線希望。

  奈緒的手心感受到的熱度過了好一會兒才散去,同時褪去的還有心中那股奇異的感覺。

  她緩了緩心情,對松田陣平嫣然一笑:「我們走吧。」

  俊男靚女間的甜蜜互動引周圍不少人注目,其中包括一個青年。

  他悄悄地發出一條短信。

  與此同時,在海洋世界不遠處的一個大漢的手機一震。

  他打開短信認真看過一遍,抬眼看向海洋世界出口。

  宮本奈緒和松田陣平正親密地說笑著走出海洋世界出口。

  大漢招手叫來一輛出租車,發出數條短信。

  行動開始。

  奈緒和松田陣平隔了幾分鐘,收到了來自警方的信息——朗姆決定下午行動,在公園埋伏他們,「庫拉索」將參與行動。

  兩人相視一笑。

  他們成功了。

  兩人按照計劃,去餐廳共用一頓午餐。

  之後有一場激烈的戰鬥等著他們,兩

  人都不敢吃得太多,只吃了七八分飽。

  兩人坐車前往他們第二個約會地點。

  奈緒透過車窗看到一家電影院,突然想起一件事。

  「對了,陣平,有件事要告訴你。昨天鈴木先生派人送了三張邀請函給我,說是他投資的那部懸疑偵探片即將上映,邀請我們三個人參加明天下午的首映禮。他沒有你和研二的地址和電話,只能請我轉交邀請函。約會結束後,我把邀請函給你。我們明天一起去吧?」

  奈緒一提起鈴木先生,松田陣平就知道她話裡的那部電影是哪一部。畢竟,黃昏館之行在各方面都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像。

  「行,回頭我問問hagi要不要一起去。」松田陣平一口答應下來。

  就算是他,也很好奇卸下所有偽裝後,那個黃金屋的原貌將如何的璀璨奪目。

  兩人抵達目的地後,攜手走進公園大門,挑選了一條風景不佳、人跡罕至、卻很適合想要獨處的情侶散步、談心的偏僻路線。

  一個老大爺跟在他們身後慢悠悠地走著,看起來和他們路線一致。

  奈緒察覺到身後有人,回頭看了眼老大爺,又一聲不吭地扭回頭去。

  他們即將進入埋伏地,老大爺跟在他們身後,很容易受到牽連。若他們不希望誤傷無辜,應該提點老大爺一句,讓他走別的路。

  但是,她不打算開這個口——這個老大爺是有人易容的。而且,這是她今天第二次見到他——第一次是在海洋世界門口,他易容成一個大漢。

  奈緒無比感激工藤有希子。

  若非工藤有希子,她哪裡看得穿老大爺的易容?只要她開口提醒對方一句,他們精心准備了許久的誘餌戰將毀於一旦。

  她現在可以肯定,這個老大爺絕對是黑衣組織的人。

  松田陣平比她慢一拍,也回過頭去,看到了老大爺。

  他還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就感覺到奈緒的大拇指在他手心處撓了撓。

  那是他們出發前約定好的暗號之一,意思是「別輕舉妄動」。

  松田陣平看著面前的老大爺,內心有所猜測,同樣沒給出任何反應,自然地轉回頭去,好像只是在下意識查看身後的動靜。

  兩人在前方悠閑自在地散著步聊著天,後面的老大爺跟著他們走出老長一段距離,才拐向別的道路。

  奈緒豎著耳朵,確認老大爺走開一段距離,輕聲叫道:「雪鷹!」

  在高空偵察敵情的雪鷹聽到奈緒的叫喚,俯身下衝,停在奈緒面前:「叫得真及時,我正准備告訴你呢,你被包圍了。在你方圓一千米左右的位置來了二十幾個人,有男有女。他們正從四面八方慢慢靠近你,縮小包圍圈。有三個人拿著狙-擊槍,分別在你兩點方位、六點方位和十點方位。對了,在你身後的狙-擊手是『庫拉索』。剩下的人手裡都拿著大威力的手-槍。你一定要小心!」

  奈緒不忘維持人設,對著松田陣平淺笑嫣然,卻用極低的聲音說道:「好,我知道了。雪鷹,你還記得剛才跟在我們身後的那個老大爺的樣子吧?他是黑衣組織的人易容的,找到他,跟蹤他,你或許能跟著他找到黑衣組織的據點或大本營。記住,一定要拉開安全距離。等你確定地點後,馬上聯系我們。」

  「難怪你剛才什麼話都沒提醒他,我正覺得奇怪呢,原來是這樣!我先走一步,等我消息!」雪鷹展翅高飛,離開了這個包圍圈,去完成自己的任務。

  松田陣平聽到奈緒的話,才知道他剛才遇到了什麼狀況,後背一涼。

  如果不是奈緒及時阻止他,他原本想要趕走那個老大爺……好險。

  奈緒把雪鷹的話轉告給松田陣平:「我會想辦法先解決掉那兩個狙-擊手,你要保護好防彈衣沒護住

  的地方,尤其是腦袋,千萬不要受傷了!」

  松田陣平的手不經意地想要觸碰外套內側的手-槍,硬是拐了個方向正了正領子:「他們的目標是你,你比我危險得多!記住,能躲就躲。我已經發出求助信號,他們馬上就會根據定位過來支援我們,沒必要像上次一樣硬扛對方!只要拖到支援趕到,我們就勝利了!」

  「聽你的。」奈緒乖巧點頭。

  就算是她,就算她穿著防彈衣,若同時面對分散於四周的二十多個槍-手,也難以全身而退。畢竟他們是有思想、會移動的槍-手,而不是新人訓練營被固定住的槍-管,危險程度不可同日而語。

  萬幸,黑衣組織總共就派出三個狙-擊手,其中一個還是友方。

  只要在進入槍-手射程範圍前解決掉剩下的兩個狙-擊手,她和松田陣平面臨的危險就降低了至少一半。

  兩人嘴上聊著天,心卻緊緊繃起,全神貫注地戒備著。

  每走一步,他們周圍的包圍圈就會縮小一圈。

  戰鬥即將打響。

  「砰!」

  奈緒身後傳來一聲槍響,與此同時,以她為中心的兩點鐘方向響起一聲慘叫。

  「庫拉索」打響了戰鬥的第一槍——她把黑衣組織的其中一個狙-擊手干掉了。

  奈緒和松田陣平不約而同地叫道:「干得好!」

  本次誘餌戰中的最大威脅——黑衣組織的狙-擊手,僅剩一人。


第122章

  狙-擊手可以從遠距離發動攻擊, 所以他們無需像其他人一樣一直拉近和奈緒的距離,而是落在同伴們身後,對著奈緒架起狙-擊-槍。

  因此, 當「庫拉索」偷襲「同伴」時,沒有人發現是她反了水,只當奈緒躲過了「庫拉索」的攻擊,同時將另一個狙-擊-手解決掉了。

  畢竟, 朗姆派出如此多人圍攻奈緒, 就是因為她武力值爆表,還不敢使用添油戰術,怕奈緒將他們逐個擊破, 要求他們一起發起進攻。

  朗姆的做法無疑為奈緒的武力值做了背書,暗殺她的這一群人根本沒有懷疑自己的隊伍裡出了內鬼。

  一個狙-擊-手倒下了,但其他人沒有停下腳步, 只是更謹慎地藏身於樹後,一點點推進與她的距離, 直至將她納入他們的攻擊範圍內。

  對於非代號成員而言,這次行動是他們取得代號的極其珍貴的機會。而代號成員們也希望通過這次行動展現出自己的能力, 更受組織重用。

  更何況,在這種環境裡,使用手-槍可比使用狙-擊-槍來得更靈活、更有優勢。

  「庫拉索」調轉狙-擊-槍的槍口, 瞄准了最後一個狙-擊-手。

  她的動作慢了一步。

  那個狙-擊-手在「庫拉索」開-槍的下一瞬,也扣動了扳機。

  可是, 當他屈起手指時, 他從瞄准鏡裡看到了奈緒轉過的正臉——她似乎隔著幾百米的距離捕捉到了他的身影。

  狙-擊子彈射出槍膛, 在半途墜落。隨後, 他從瞄准鏡裡看到一抹模糊的影子。

  「庫拉索」只來得及從瞄准鏡裡看到最後一個狙-擊-手突然捂住腹部倒地的一幕。

  真是個可怕的後輩。

  她一邊感慨著, 一邊將狙-擊-槍的槍口轉向她的「同伴們」。

  雖說背後放冷槍的做法不太地道,但誰讓對方是犯罪組織成員呢?

  只待「同伴們」和她拉開的距離更遠一些,她就可以盡情開槍了。

  這條小徑的風景很尋常,周圍沒有栽種夢幻的粉色十月櫻和紅葉似火的楓樹,唯有四處可見的杉樹,故而觀賞者寥寥。

  這些杉樹的種植間距不算很遠,樹干筆直粗壯,樹冠距離地面十余米。從遠處看去,樹木幾乎是密密麻麻地擁簇在一起,視線極容易受阻。

  在杉樹間穿梭的黑衣組織成員們借助這些天然掩體,小心翼翼地舉著槍,一步步靠近中心位置。

  他們的心怦怦地跳了起來。

  近了,更近了,他們看見了他們的目標人物——不,奈緒和松田陣平並沒有出現在他們的視線範圍內。

  他們躲起來了?

  黑衣組織成員們在縮小的包圍圈裡積極尋找起兩人。

  他們在杉樹間跑動,進行不規則走位,目光不停地掃視著周圍,尋找奈緒和松田陣平的蹤跡。

  包圍圈越縮越小,最後在中心位置合攏了。

  二十幾個黑衣組織成員們彙集在一起,面面相覷。

  人呢?

  他們那麼多人,竟沒有一個人發現目標人物?

  何止他們,就連手持狙-擊-槍的「庫拉索」,也沒能用8倍率的瞄准鏡找到兩人。

  這一片杉樹林就那麼大,他們究竟藏身在哪裡?

  黑衣組織成員們彙集後又分散開來,急切地尋找失去蹤跡的兩人。

  然而,他們沒發現,有一杆狙-擊-槍的槍口正不斷調整位置,直到他們成為瞄准鏡裡的焦點。

  「庫拉索」的狩獵時間開始了。

  「砰!」槍聲響起。

  「真是可靠的友軍。」松田陣平的嘴角勾起一道弧度。

  奈緒有些不自在:「

  我們這樣旁觀,真的沒關系麼?」

  這是她第一次沒有直接參戰,而是置身事外,坐山觀虎鬥。

  「你忘了我剛才說的話嗎?我們的任務不是全殲敵人,而是作為誘餌吸引他們目光,讓他們集中在這裡。只要拖夠時間,撐到隊友過來支援,我們的任務就結束了。」松田陣平說道。

  兩人壓低聲音閑聊了兩句,密切地觀察著事態發展。

  在他們不遠處,「庫拉索」已經放倒了兩個黑衣組織成員。

  他們的目標出現了?對方持有大威力的手-槍嗎?

  黑衣成員們紛紛藏身於樹後,行動間再次變得謹慎小心,被「庫拉索」冷不防的幾槍牽制住了。

  又有兩個同伴倒下後,他們找到了「庫拉索」。

  她背靠一棵杉樹坐著,急促地呼吸著,手捂著腹部,指縫間源源不斷地溢出鮮血。在她的身邊,一杆狙-擊-槍掉落在地。

  「目標在哪裡?」幾個黑衣組織成員焦急地問道,絲毫不顧「庫拉索」嚴重的傷勢。

  「庫拉索」困難地抬起一只手,指向一處方位,即使身受重傷,依然不失高冷。

  一群人隨即改變方向,往那裡走去。

  「庫拉索」情不自禁地想要微笑,卻強行克制住了。

  時間差不多了。再遛遛黑衣組織成員,她的隊友們應該就趕到了。

  只是,她很好奇一點,身為這次誘餌戰主角的兩人,究竟藏身於何處呢?

  「庫拉索」萬萬沒想到,實際上這兩個人距離她不是很遠。

  此時此刻,他們正躲在她的左前方不遠處——兩棵相鄰的似乎高聳入雲的杉樹的樹冠裡。

  人類總是會被慣性思維誤導,忽視周圍的一些可能性。

  當三個狙-擊-手都無法對他們構成威脅時,松田陣平發現奈緒的神情明顯輕松了一些,但仍緊繃著。

  他們即將面對二十多個從不同方向發射子彈的槍-手。

  很顯然,這些從四面八方湧來的實力不俗的槍-手給奈緒造成了一定的心理負擔,她沒有全身而退的把握。

  她無法兼顧所有敵人的攻擊,又擔心松田陣平的安危,罕見地表現出幾分不安。

  他們的頭部位置沒有任何防彈防護。她就算了,可以靠緊貼著她胳膊的防彈衣袖擋住子彈,就算多受幾處傷,應該也能幸存下來。但是陣平……

  奈緒憂心忡忡地看向松田陣平。

  雖然黑衣組織成員的主要目標是她,但是,為了減少反擊力量,陣平一定會被他們列入攻擊範圍內。

  陣平的實戰能力很強,若對面只有一個槍-手,避開子彈自然不成問題。問題是,四周足有二十多個槍-手……

  答應讓陣平同行的決定,她是不是下得草率了一些?

  松田陣平看出奈緒的擔憂,卻露出了肆意的微笑。

  他不會一直都是奈緒的累贅。

  「我們只是誘餌,不是攻擊主力。」松田陣平強調了一回他們在本次誘餌戰中扮演的角色,指向頭頂的杉樹,「奈緒,我們躲到杉樹上面。」

  奈緒愣了一下,視線順著松田陣平的手指移向更高處,好不容易才看清那棵杉樹的全貌。

  她喜不自勝:「我怎麼沒想到這個辦法?陣平,這個主意好,你腦子真好使!」

  奈緒並不是戰鬥狂。若有能達成目的、又能確保兩人平安無事的辦法,她並不排斥。

  作為主動埋伏的一方——雖然是自認為的——黑衣組織成員們哪裡想得到,被他們甕中捉鱉的兩人竟不走尋常路,開辟了一條新的道路。

  一般人的視線都習慣性平視前方,根本不可能留意到樹枝距離地面十多米高的杉樹上藏著什麼東西。

  兩人反其道而行,藏在他們目不可及之處。

  他們向左邊移動了一段距離,選擇兩棵相鄰的枝葉比較繁茂的杉樹往上爬。

  奈緒手腳並用,抱著杉樹「嗖嗖」幾下就爬到了樹冠處,腳踩在從主干延伸出的樹枝上,用繁密的樹葉把自己遮擋起來。

  松田陣平稍顯笨拙,多花了一點時間才攀到和奈緒平齊的位置。

  在這個絕佳的觀賞席上,他們把所有的景像盡收眼底,有些驚嘆於「庫拉索」的膽量。

  兩人所處位置較高,比其他人先發現了警察們的到來。

  他們人數眾多,且全副武裝,從四面八方向內壓縮空間,將黑衣組織成員們圍在正中間。

  立場瞬間調換。

  之前還是獵人的黑衣組織成員們,儼然成為了警察們網中的獵物。

  他們很快就和警方打了個照面。

  敵眾我寡,敵強我弱,黑衣組織成員們驚慌失措地開了槍,卻仍被荷槍實彈的警察們一步步逼近。

  勝局已定。

  看到黑衣組織成員們被警察們一個個被逮住,局勢往一面倒,奈緒和松田陣平從樹上溜了下去,回歸了隊伍。

  「宮本君,松田君,你們沒事吧?」目暮十三關切地問候他們。

  兩人的衣服因爬樹蹭得有些髒,除此之外毫發無傷,便據實回答了。

  此番誘餌戰,警方大獲全勝。

  「庫拉索」抑制不住好奇心,溜到奈緒身邊問道:「你們剛才躲在哪裡?」

  奈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指了指頭頂。

  躲到了上面?

  「庫拉索」抬頭,一片蔥蔥郁郁的綠色映入了她的眼簾。

  「原來如此。」「庫拉索」恍然大悟,哈哈一笑,「意料之外呢。」

  警方們將二十余個黑衣組織成員中受傷的人先帶去醫院治療,其余人則押送到審訊室裡,逐個連夜審問。

  這一審,審出一個讓所有人瞠目結舌的結果出來。

  有一些黑衣組織成員們確定自己逃不出警視廳後,自曝身份——他們是臥底。

  經過數據統計,這二十余個……不,總計二十四人,排除掉警方的臥底「庫拉索」外,剩余的二十三個黑衣組織成員中,有十二人是各國政府機構的臥底。

  本次行動僅有5個代號成員,其中只有2個是純正的黑衣組織成員,剩下的3個代號成員分別來自於英國MI6、加拿大CSIS和德國BND。

  「司陶特、阿誇維特、雷司令、伊森·本堂……好家伙,黑衣組織是靠各國臥底撐起來的吧?」目暮十三看著一長串的臥底名單,不由吐槽,「看樣子,公安部門得去聯系那些國家機構,讓他們親自派人過來領人。」

  在那群臥底的指認下,目暮十三分別認識了真正的十一名黑衣組織成員。

  「愛爾蘭、龍舌蘭、楠田陸道、沼淵己一郎、岡倉政明……怎麼沒有朗姆?」目暮十三臉色一變。

  他們此行最重要的目標怎麼不在這群人裡面?

  十二個臥底紛紛搖頭:「朗姆很神秘,從不輕易露面。他是組織的二把手,是比琴酒還要重要的大人物。這次行動雖然是朗姆策劃的,但他只通過短信向我們下達命令,並沒有加入行動。」

  「琴酒是黑衣組織的大人物?」目暮十三聽到耳熟的名字,不由得問道。

  「他和朗姆一樣,是組織的重要核心成員,地位堪比朗姆……」

  目暮十三越聽他們說的話,嘴巴張得越大,眼睛都變成了豆豆眼:「等等,告訴我你們知道的所有代號成員的名字,以及他們的地位。」

  目暮十三逐個記下臥底們口中的名字,在被抓的、已死的、臥底的代號成員

  名字上做了記號,發現名字沒有任何標記的人只剩下……3個。

  碩果僅存的三人分別是朗姆、貝爾摩德以及皮斯克。

  就算加上黑衣組織頭目,總共也只有四人。

  「原來,我們已經把黑衣組織滅了一大半了?」目暮十三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而且,組織的基層成員裡還有一部分臥底?」

  假如各國把派到黑衣組織的臥底全部收回去,黑衣組織現有的武裝力量是不是直接散架啦?

  他覺得應該就這件事和各國之後派出的代表好好談談。

  「朗姆……」目暮十三愁眉不展。

  抓到黑衣組織的那麼多成員是件好事,然而,沒抓到朗姆意味著奈緒沒能脫離危險。

  甚至,經過今天一事,奈緒將成為黑衣組織除之而後快的眼中釘、肉中刺,陷入比以往更危險的境地中。

  「目暮警部」,審訊室的門突然被人敲響,「宮本警官說有急事找您,讓我傳一下話。」


第123章

  雪鷹決定, 這次事情結束後,它要催奈緒去買個彩票。

  按照它今天的經歷來說,奈緒正鴻運當頭,絕對能中頭獎!

  因為經歷過琴酒那一段遭遇, 雪鷹在跟蹤時謹慎地和老大爺拉開一段距離, 在半空盯梢他。

  黑衣組織對奈緒虎視眈眈,其存在對於奈緒而言, 是一顆隨時可能爆-炸的強力炸彈, 充滿了威脅, 必須消滅它。

  它一定要跟著這個人找到黑衣組織的大本營,將信息傳遞給奈緒, 讓警方一舉將黑衣組織徹底鏟除掉。

  說真的, 它不想再過現在這種日子了。

  由於這段時間奈緒隨時可能遭遇黑衣組織暗殺, 她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禁止雪鷹靠近她, 以免被不長眼的流彈誤傷。

  雪鷹希望能給予奈緒幫助,沒有選擇留在家中等待事情落幕, 不得已整天靠著自己的翅膀在空中飛行,在奈緒身邊偵察敵情。

  在這段時間裡,它發現自己以前做出的約定有多麼英明——自己飛真的太累了, 翅膀好酸, 它想回到奈緒的肩膀上待著,嗚嗚。

  不過,只要跟著這個老大爺, 掀翻黑衣組織的大本營, 它的生活將回歸正軌, 白天都可以待在奈緒肩膀上歇著啦。

  暢想著美好的未來, 雪鷹覺得自己又有飛翔的動力了。

  老大爺離開奈緒他們拐進另一條小道後, 掏出手機對外發送短信,命令組織成員們立即對奈緒發起進攻。

  雪鷹有些好奇這個組織成員在做什麼,不顧潛在風險降低高度,直至看清手機屏幕上的小小文字。

  當它看清短信的落款後,驚訝得忘了扇動翅膀,直接從半空中往下墜,在即將掉到地上時才回過神來拉升了飛行高度,避免了非戰鬥損失。

  奈緒讓自己跟蹤的人,竟然就是那個朗姆!讓奈緒冒著大風險不惜以身為餌也想捉住的黑衣組織代號成員朗姆!

  這張假臉下的真面目有些驚人。

  雪鷹恨不得馬上把這個驚天大秘密告訴奈緒。

  然而,奈緒即將面臨激烈的戰鬥,而它也沒有時間停下來發送短信,只好忍著傾訴欲-望,跟緊了下方的朗姆。

  這個男人真可憐,若非執意在奈緒面前晃悠,極有可能成為警方這次行動唯一的漏網之魚。

  不,這應該叫做「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吧,這是報應。

  誰讓他非要和它家奈緒作對呢,活該被它盯上。

  老大爺,不,朗姆發送完短信後,沿著那條小道走向公園出口。

  他不打算加入戰鬥,在其他組織成員們面前現身,而是藏身於幕後,發號施令。

  這是他一貫的做事方針。

  他只需要坐等庫拉索送上捷報即可。

  然而,在他發送完短信後的短短十來分鐘時間後,他策劃好的大好局勢突然一瀉千裡——他在距離出口的不遠處位置迎上了一大群全副武裝的警察們。

  打頭的一個警察跑到他面前停下腳步,親切地對他說道:「老人家,這裡很危險,您快點離開公園。」

  其余警察們如潮水般從他們兩側散開,越過他後又彙合在一起,方向明確地跑向朗姆專程為奈緒制造的陷阱的方向。

  那個警察提醒完朗姆後,重新追上了大部隊。

  朗姆內心情緒激蕩,回身看向那群警察。

  看到這些警察們穿戴著整齊的戰鬥裝束,他頓時明白自己中了計。

  庫拉索沒有發來短信,說明那個該死的刑警還活著,他們還在戰鬥中。按照警察的行動速度,再過幾分鐘,他們將到達戰場。

  來不及了。

  就算他現在發送撤退指令,正在激戰的組織成員們也不可能注意到

  手機來了短信,更不可能分神接聽電話。

  他們將對上那群警察——不,也許不止他們,公園的入口或許也湧入了一群警察,前後包抄向他的同伴們。

  他現在只能盡快離開這個公園,並當面向那位先生彙報目前的情況,負荊請罪。

  他是組織的罪人。由於他決策失誤,組織將折損好幾個代號成員,以及基層中實力最拔尖的十幾個組織成員。組織不知需要花多少年時間,才能把這些人才缺口補齊。

  無論那位先生給予他怎樣的懲罰,他都接受。

  朗姆做出決斷後,毅然決然地拋棄公園裡的二十四名成員,獨身離開公園。

  雪鷹緊跟著他換乘了幾回交通工具後,進入一個安全系數極高的安全屋。

  朗姆解除了老大爺的易容,露出了本來面目。

  他是個光頭,左眼安裝了義眼,下頜很寬,脖子很粗,看起來一臉凶相。

  其後,他重新做了簡單的偽裝,穿上正式的黑西裝,開車前往郊外。

  雪鷹記下了朗姆的真容及安全屋的所在地,悄悄地鑽進朗姆的汽車裡。

  奈緒和雪鷹曾就琴酒為何能察覺得到雪鷹的問題進行過一番探討,得出的假設五花八門,比如琴酒雖然沒有靈力,但無限接近擁有靈力,所以雖然看不到雪鷹,但隱約感受得到它的存在;比如雪鷹對琴酒的殺氣產生了恐懼感,而琴酒被感知到了。再比如,琴酒對無形的視線十分敏感,所以,當雪鷹緊盯著他不放時,他感知到了它。

  雪鷹和奈緒一致認為最後一種的可能性最高。

  在跟蹤朗姆的這一路,雪鷹曾多次緊盯著朗姆進行實驗。它發現,朗姆從來不會像琴酒那樣時不時看向它的方向一眼。

  因此,雪鷹安心了不少,也敢直接鑽進朗姆的汽車裡搭乘便車,而不是掛在車外隨風飄搖。

  不過為了以防萬一,它在進入小汽車後,特意窩在後排座椅的一處角落裡,也沒再看向朗姆,極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躲在朗姆看不見的角落裡,雪鷹悄悄地打開了迷你手機的電源,把情況編輯成短信發送給奈緒和松田陣平。

  迷你手機雖然名字裡有手機兩個字,但實際上只是拓展了功能的微型對講機,性能仍比不上手機。它有一個極大的局限性:通話距離有限。超過一定的距離範圍後,兩部迷你手機之間無法聯系上。

  時刻關注迷你手機的奈緒在短信發來的第一時間就點開了短信,一旁的松田陣平也做出了同樣的動作。

  看完短信後,兩人震驚極了:「那個老人就是朗姆易容的?!」

  松田陣平當機立斷:「我跟著雪鷹的定位開車追蹤朗姆看看情況,等待接收雪鷹的訊息,你留下。假如那裡真是黑衣組織的老巢,你等我確定具體位置後,去向目暮警部請求行動。」

  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機不可失。

  奈緒不會開車,更不具備汽車跟蹤技巧。

  她深知松田陣平是這次行動的最佳人選,二話不說,和他互換了手機:「一路平安。就算這次沒抓到朗姆,日後也有的是機會,畢竟我們已經知道了他的真實相貌。切記,安全第一!」

  「那是當然,我和你不一樣,不會因為這種事拼命。」松田陣平衝奈緒一笑,「等我消息。」

  奈緒看著松田陣平離去的背影,攥緊手中的手機。

  他每次口口聲聲說自己不喜歡警察,但他無論是作為拆彈警察還是刑警,都曾出生入死無數回。

  她希望松田陣平真的能說到做到。

  松田陣平給雪鷹發了一條短信,告訴它自己會開車跟著它,隨後打開奈緒的手機,點開地圖,遠遠地綴在朗姆的汽車後面。

  朗姆在市區內繞了半個小

  時的路,然後又開了近兩個小時的車,抵達一棟建立在半山腰上、距離市區極遠的荒廢別墅裡。

  不知不覺間,朗姆親自把警方的一個眼線帶到了自家BOSS的老巢裡。

  松田陣平發現雪鷹的定位不再快速移動,幾乎在地圖上靜止,明白那裡就是他的目標。

  他在山腳下停下汽車,沒再往上開。

  現在,他只需要等雪鷹給出關於這個地方的情報,就能計劃下一步了。

  朗姆之前給那位先生發了短信,告知他自己的來意,順利地進入到別墅裡。

  雪鷹緊跟其後,看朗姆又發出一條信息,恭敬地站在玄關處等待。

  不多時,玄關旁邊通往二樓的樓梯正下方傳來輕微的響聲,一個地下室的入口出現在了那裡。

  那裡的入口黑黝黝的,不知最終通向何方。

  地下室,又是地下室嗎?

  雪鷹想起新人訓練營的地下室,心裡有股不祥的預感。

  朗姆毫不猶豫地走到入口旁,拾級而下。

  雪鷹跟著俯衝而下。

  在朗姆走下台階後,地下室的入口默默地合上了。

  朗姆沒有表現出一絲驚訝,穿過一條設有無數固定槍-管的長長走廊,進入地下二層。

  地下二層是由無數格子房間組成的迷宮。

  朗姆與那位先生通了電話,按照他的指示,按順序推開一扇扇門,七拐八彎地來到一扇全鋼密碼鎖防盜門面前。

  雪鷹的心一直往下沉。

  這裡的格子房間大小完全一致,每個格子房間的裝飾、擺設看起來一模一樣,每面牆的正中間位置都開著一扇門。它跟著朗姆繞來繞去繞得頭暈,根本記不住路線。

  更要命的是,它不知道如果走進那些非正確路線的房間、開啟非正確的房門會發生什麼事。

  它看過太多影視劇,不相信那些房間只是擺設用的。

  裡面應該布滿了機關。

  它剛才聽到朗姆的電話了,這道門後面應該就是黑衣組織的頭目。

  黑衣組織是不是有什麼毛病,從琴酒到朗姆再到他們的頭目,這些人怎麼一個比一個謹慎小心、性格多疑啊!

  他把房子改建成這樣,給警方攻陷此處增加了多大難度!

  然而,這還不算完。

  當朗姆輸入12位數的數字打開這扇門後,在他面前的是一個違禁品探測門。

  朗姆習以為常地掏出身上的幾把槍-支放在一旁的籃子裡,走進違禁品探測門,又走到一扇全鋼密碼鎖防盜門前面。

  這次,他輸入了字母加數字總計18位數的密碼。

  雪鷹的心提了起來。

  它終於要見到這個規模巨大的大型犯罪組織的老大了嗎?

  它的小心髒跳得有點快。

  當朗姆推開這扇門後,雪鷹的心髒停跳了一瞬,差點瞪出一對死魚眼——對面居然又是一扇全鋼密碼鎖防盜門!

  有完沒完!這個犯罪組織的老大究竟有多怕死啊!

  它有理由懷疑,黑衣組織的老大喜歡玩套娃。

  朗姆這次輸入了32位數的字母及數字。

  雪鷹已經放棄掙扎。

  它連第一扇門的12位數純數字密碼都沒記全,更別提後面兩個密碼了。

  它不抱希望地看著朗姆推開這扇極厚的防盜門,等待面前再次出現一扇門。

  然而,門被推開的一剎那,它聽到裡面傳來一聲烏鴉叫。

  「嘎!」


第124章

  雪鷹懸停在朗姆腦袋上空, 迫不及待地順著剛開啟的拳頭大小的縫隙往裡窺探。

  黑衣組織的老大究竟是誰?長什麼樣?它可真是太好奇了!

  大門正對著一張豪華的辦公桌,有個身材偏胖的老人正坐在辦公桌後的歐式華麗復古椅子上看向大門,目光銳利。

  他身穿黑色西裝, 戴著白色圍巾, 尖鼻子, 腦後頭發偏長,右手拄著一根典雅華貴的紳士文明棍拐杖, 肩膀上站著一只展翅鳴叫的漆黑的烏鴉,氣勢驚人。

  雪鷹在心裡「哇」了一聲。

  雖然黑衣組織的頭目膽子有點小,身材出乎意料的偏胖,但是確實很有老大的感覺。

  門推開了, 朗姆的身體跨進門內。於此同時,雪鷹也飛了進去。

  房間裡突然響起急促的警報聲。

  「非常抱歉,我忘了關閉手機定位功能。」朗姆拿出手機關閉手機定位功能,警報聲立即停止下來。

  一個急衝飛出門外老遠的雪鷹炸著毛,心髒都快從嗓子眼裡跳出來了。

  黑衣組織老大的謹慎程度真是空前絕後, 居然直接在房間裡安裝大型信號探測器。若不是朗姆被之前的事情擾亂了心神,一時忘了關掉手機定位, 它就暴露了行蹤,還打草驚蛇了。

  這扇防盜門具有自動關門功能,雪鷹透過那扇不斷合攏的大門,看到朗姆走到距離書桌五米左右的位置, 左腿單膝跪下, 垂首向那個老人行禮。

  然後, 大門在它眼前徹底合上, 自動反鎖, 把所有的畫面和聲音一並關在門內。

  雪鷹捂著小心髒喘了幾口氣平復心跳, 內心有些遺憾——它沒能偵察清楚那間房間的構造,不知道那個房間是否通向其他地方,譬如地下三層之類的。

  它唯獨確信一件事情。依那個老人的性格,這個房間至少隱藏著一條秘密逃生通道。

  狡兔三窟是這類人的標簽之一呢。

  雪鷹看了看左邊剛合上的防盜門,又看了看右邊另一扇緊鎖的防盜門,癱倒在地。

  它被困在兩扇門中間了。

  就算它冒險打開前面兩扇防盜門,也闖不過格子房間迷宮,唯有等待奈緒他們過來救援,或等會兒跟著朗姆一起離開這裡。

  它飛到通道裡的監控器上方站住,在這個絕對安全的監控盲區內向松田陣平發送短信。

  短信內容的重點之一:朗姆來的地方不是黑衣組織的大本營,而是黑衣組織老大的老巢;重點之二:別墅裡重重機關的大致情況;重點之三:它被關在門外,門的隔音效果太好,它根本聽不到裡面的聲音,不清楚兩人在門內說了些什麼、做了些什麼;重點之四:那個房間是否仍通向其他地方,它一概不知。

  松田陣平收到短信後,挺直懶散地靠在椅背上的腰板,飛快地把雪鷹的短信一字不漏地重新在手機裡編輯後發到自己的手機裡。

  雪鷹偵察到的情報通過松田陣平這個中轉站傳達給了奈緒。

  奈緒時刻關注著松田陣平的手機,他的手機一響,奈緒立刻點開了短信。

  短信裡的訊息太過驚人,奈緒一時間竟有些不敢置信。

  她原本以為,能跟著易容的老大爺找到黑衣組織的大本營就是最好的結果了,沒想到意外之喜一樁接著一樁,老大爺的假面下是朗姆,而他前往的地方竟然是黑衣組織頭領的住所!

  雪鷹又立了大功!

  她家雪鷹超棒!

  奈緒不敢耽擱,馬不停蹄去找目暮十三。

  松田陣平剛才和她通了電話,讓她盡快行動,因為——「那個家伙這麼謹慎,他的賊窩應該不止一個。如果我們不快點行動起來,雪鷹未必能繼續跟蹤到他。他或許很快就會從房間的其他通道離開

  ,秘密轉移位置。」

  松田陣平的話很有道理,奈緒深表贊同。

  在公安審訊室外,一個公安警察幫奈緒敲門傳話後,奈緒很快見到了目暮十三。

  不待目暮十三開口,奈緒再一次語不驚人死不休:「目暮警部,我知道朗姆以及黑衣組織頭目現在的位置!陣平在那附近監視他們。」

  一場秘密會議再次緊急召開。

  目暮十三及公安部長官從參與下午行動的警察之中再次挑選出最出色的15名進行緊急集合,分別搭上三架警用直升機,以最快的速度趕往黑衣組織頭目的老巢。

  這一次,他們的裝備更加齊全。

  這次執行任務的警察們被分成四個小隊,每小隊4人。

  奈緒被任命為第一小隊隊長,她帶領的第一小隊額外配備了警繩、防毒面具、霰-彈-槍以及一大包子彈。其他三個小隊則會在她們進入別墅後,搭乘直升飛機繞著山體巡邏,若朗姆和黑衣組織頭目真的從其他密道脫逃到山道上,他們的任務就是逮捕住那兩人。

  不足半個小時,兩架警用直升機就降落在那棟荒廢的別墅邊上。

  另外一架直升機則直接降落山腳,由一個警察將一套裝備交給等待著他們的松田陣平——他的任務是守住這條盤山路唯一的路口。

  四個小隊按照事先分配好的任務行動起來。

  奈緒帶領著第一小隊的3個公安警察將朗姆的車暴力銷毀,然後破門而入,進入別墅玄關。

  和其他警察不同,奈緒手裡不僅持有一把霰-彈-槍,還拿著一把一體式高強度八角錘。

  她的目光落在雪鷹所說的地下室入口處。

  既然不知道開門的機關,那麼,她只好用自己的辦法進入地下室了。

  「你們都讓開些。」奈緒指揮隊友們離得遠一些,走到樓梯下面。

  別墅的地板用大塊的大理石鋪貼而成,采用長寬80cm的正方形尺寸。

  奈緒按照雪鷹所說的,找到做了完美偽裝的機關門的那三塊大理石。

  她蹲下-身子,高高舉起大錘頭,重重地砸在機關門旁邊。

  飛石迸裂,地上多出一個不小的洞,洞口直接貫穿到地下一樓,可以透過洞口看到右下方通往地下室的樓梯。

  洞口內側露出鋼板的邊緣——在那三塊大理石下,是一面比它略小一圈的鋼板。

  奈緒一只手抓住鋼板邊緣,像是普通人打開帶馬口鐵拉環的罐頭蓋子一般,將整塊鋼板一寸寸地從地上強行撕開。

  耳畔鋼鐵扭曲變形的令人牙酸的聲音、大理石斷裂的聲響不絕於耳,親眼目睹這一幕的三個隊友被自家隊長的非人操作嚇到了。

  這塊鋼板至少有一釐米厚度耶!光是鋼板的重量,就至少有300斤。更何況,這塊鋼板上還覆蓋著三塊大理石。此外,機關門的一側不知使用了什麼轉動裝置,牢牢和地面連接在一起,想將它們分離開來殊為不易。

  話說回來,隊長好像只用了一只手?這是人類能做到的事情嗎?她真的是人類嗎?

  奈緒把整扇機關門從地上撕下來扔到一邊,戴上防毒面具,一馬當先走進地下室:「帶好防毒面具,我們走!」

  三個警察遵從了她的話。

  展現在四人面前的,是地下室的第二道關卡——遠比新人訓練營更長的走廊,以及分布得更密集的可以遠距離遙控的固定槍-管。

  奈緒點了兩個人的名字:「兩人一組,輪流射擊,將所有槍-管都擊毀!漏網之魚由我負責毀掉,你們只管往前推進。第一組開始射擊!」

  奈緒一聲令下,被點名的兩個警察端起霰-彈-槍,一左一右,對准走廊天花板上的固定槍-管發射,火力凶猛。

  子彈出膛後散成蜂窩狀的眾多彈丸,威力巨大,將一根根槍-管射毀。

  奈緒在他們身後,用玻璃彈珠把他們漏掉的槍-管一一摧毀——這一次,她只准備了幾顆鋼制彈丸,其余的都用玻璃彈珠替代。

  第一輪射擊結束後,奈緒和另一個警察緊接著開始射擊,其他兩個警察填充彈藥。

  四人和目標保持著霰-彈-槍能發揮最有效作用的距離,將這條走廊上的機關盡數擊毀。

  從始至終,這些槍-管不曾發射出一枚子彈——四個警察在它們的射擊範圍之外。

  奈緒嘴角微揚。

  上次攻擊新人訓練營後,警方曾對那次行動進行復盤,發現還有這種更簡單的方法通過機關走廊,曾對此捶胸頓足了一回。

  此次一用,效果果然立竿見影。

  四人帶的霰-彈-槍子彈足夠多,不多時,他們就進入了第二層地下室。

  果然如雪鷹所說的,他們的面前是九間看似相同的3米*3米的正方形格子房間。

  「這裡由我解決,你們都不許輕舉妄動,聽我命令行動。」奈緒發出指令。

  地下室面積有限,這些格子房間不可能無窮無盡。這個迷宮,說不定只有長寬數量相同的總計81個房間。

  奈緒依然使用她笨拙但卓有成效的辦法破解了這個迷宮。

  她取出警繩,將其一端緊緊地交叉纏繞在八角錘上並打了個死結,將繩尾纏繞在左手一圈。

  簡易的流星錘做好了。

  她選擇了最中間的那個格子房間,右手一擲,將八角錘扔到房間正中間。

  八角錘在地上砸出一個小坑,除此之外,無事發生。

  奈緒把繩子收回,重新拿到八角錘,多用了點力氣,將其擲向對面的大門門鎖處。

  門被八角錘撞開了,依然無事發生。

  奈緒再次收回八角錘,試探著走進格子房間。

  地面很結實,沒有突然裂開,頭頂的天花板沒有突然壓下來,牆壁兩側也沒有突然射出箭……

  至於毒氣……他們戴了防毒面具,那東西對他們不管用,有沒有都無所謂。

  奈緒用腳跺了跺地板,又等了兩秒,讓其他三個人一起進入這間格子房間。

  奈緒身先士卒,用這個法子帶著隊友們安全地走過一間間格子房間。

  遇到地面不結實、下面中空、底部插滿尖刀以及削尖的竹子的房間,她帶著隊友們從旁邊房間繞過;

  遇到天花板掉落的房間,奈緒揮舞著八角錘將天花板砸碎,清掃出一條安全的道路;

  遇到裝有暗箭機關的房間,奈緒憑矯健身手一一躲過兩側射出的箭矢,已經發射完箭卻無法自動補充箭的機關約等於作廢,原本危機重重的房間變成了安全房間;

  有些房間的房門在打開後,會從上方往下傾倒強腐蝕性液體。奈緒在那一剎那用力扯動警繩將八角錘收回,那些液體最終全濺落在地上,沒能對他們造成一絲傷害……

  至於那些充滿毒氣的房間,對准備充分的他們沒有任何危險性。

  奈緒的目標極堅定——她要直線貫穿這些房間,抵達對面的最後一個房間,打破牆壁,穿透這個迷宮。

  若最後一個房間外不是雪鷹見到的中空的走廊,而是無法穿透的厚實牆壁,她就退回格子房間的中心,轉向90度,重新開辟一條新的道路。

  總歸來說,那兩個人所處的房間一定在這三個方向的盡頭之一。

  奈緒動作極快,探索每個房間所用的時間一般不足一分鐘,快的話二十秒就能穿過一間房間。

  用了不到十五分鐘,奈緒就進入到雪鷹所說的走廊裡——通過破牆的方式。

  格子房間

  並非她想像中的正方形布局,她縱向穿越了不止9個房間。值得慶幸的是,無需她折返,終點就在正前方的盡頭。

  在她左手邊,是一扇眼熟的格子房間的大門;右手邊,是一扇需要輸入12位數字的全鋼密碼鎖防盜門。

  奈緒粲然一笑。

  只要穿過這兩扇防盜門,她就能迎回雪鷹;再穿過一扇門,她就可以追捕那兩個犯罪分子,將他們繩之以法。

  「我們走!」奈緒小手一揮,走向防盜門。

  跟著她從破損的牆壁洞口走出的三個警察崇拜地看著她的背影,快步跟上,應道:「是!」


第125章

  全鋼多位數密碼鎖防盜門能阻擋住全世界99.99%的人, 但奈緒不在其列。

  因為她根本不需要輸入密碼。

  對奈緒而言,今晚遇到的所有關卡,屬最後這一道關卡難度最低。

  「你們捂住耳朵, 站遠一點。」奈緒向三個隊友發出溫馨提醒。

  一路陪她闖關的三個公安警察哪裡不知道她要做什麼, 紛紛點頭,忙不迭地後退幾步,緊緊地用手捂住雙耳。

  奈緒走到防盜門正前方, 右手握緊八角錘的手柄,右臂向後,拉開和防盜門的距離, 然後用力揮出錘子,狠狠地砸在門鎖上。

  鐺——砰——鐺——砰——鐺——砰——

  全鋼門上的門鎖在八角錘的巨力敲擊下往內凹陷, 劇烈變形,脫離鎖定槽後又帶著整扇門繞著鉸鏈重重撞擊在門後的牆壁上, 嵌進牆體一小部分。

  金屬的劇烈撞擊聲以及全鋼門和牆體的碰撞聲在狹窄的通道裡發出回響,連綿不絕。

  奈緒感覺有一股回震力沿著錘子傳遞到她手上, 感覺頗有些熟悉,讓她回想起曾經的武器。

  不過, 這八角錘用起來雖然挺順手, 可惜還是不如她的狼牙棒好使。

  奈緒想歸想, 腳下沒有耽擱, 越過這扇門繼續往前進。

  她穿過違禁品探測門時,一陣刺耳的警報聲響了起來。

  奈緒無視它, 走到第二個防盜門前,故技重施, 將門錘開。

  「奈緒!果然是你來了!」雪鷹看到奈緒, 喜不自勝, 從監控器上飛了下來。

  聽到剛才那一連串的巨響,它就猜到來人是誰。

  奈緒笑眯眯地朝雪鷹眨了眨眼睛。

  辛苦你了,我來接你回家了——這是奈緒沒能說出口的話。

  有三個公安警察在她身後,她不方便開口和雪鷹說話。

  雪鷹心領神會,卻越過奈緒腦袋往後飛:「你繼續破門,那個聲音太大了,我飛遠點。」

  奈緒抿嘴一笑,繼續走向第三扇防盜門。

  錘開防盜門後,她迅速往旁邊一閃,怕破開門的那一瞬間迎面飛來幾顆子彈。

  然而,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雪鷹調頭飛了回來,先她一步飛進密室。

  它可是偵察兵,不能落後於他人呢。

  奈緒加強警戒心,緊跟著雪鷹進入密室。

  三個公安警察也握著手-槍靠近防盜門。

  霰-彈-槍在近距離戰鬥時威力太猛,他們想要活捉那兩個人,用手-槍更合適。

  密室裡又響起急促的警報聲,徒勞無功地一聲聲鳴叫著,卻無人理會。

  雪鷹大聲叫道:「奈緒,房間裡沒人,但是這邊牆壁連接著一條很奇怪的路,好像是密道,裡面亮著燈光。咦,地上有腳印,他們從地道逃走了!」

  雪鷹在房間的左側,但奈緒沒有走過去查看密道,而是走向房間的右側。

  在接連不斷的警報聲中,她聽到了很熟悉的細微的雜音。

  「滴、滴、滴……」

  奈緒循聲找到了發出聲音的東西。

  那個一個體積極大的定時炸彈。縱然奈緒僅具備一些淺薄的炸彈相關知識,都看得出一點:它的威力足以將整個別墅炸飛!

  炸彈的顯示屏上,倒計時只剩一分十三秒。

  奈緒的心髒似乎被無形的手攥緊了,渾身一個激靈。

  她和三個公安警察在地下一層,若要原路返回,她們需要經過三道門、彎彎繞繞的格子迷宮、一條長廊、兩道長長的樓梯,才能抵達別墅一樓。

  而為了逃離爆-炸產生的火焰、濃煙、坍塌以及飛石的傷害,她們至少還需要離開別墅20

  0米遠。

  逃生之路的拐角太多,無法全速衝出去,她還得扛著三個人一起逃,這點時間根本不夠用!

  生死關頭,奈緒的腦袋一陣清明,反倒比平常更加清醒。

  她們剛進入地下室時,他們應該就已經從遍布的監控視頻裡看到了她們。

  但是,這裡是黑衣組織老大的巢穴,他在這裡布置下重重機關,應該對這座堡壘很有信心,不可能因為她們闖入就棄屋而逃,還安裝炸彈毀掉這個不知道藏著多少秘密和資料的老巢。

  他們會這樣做,一定是發現機關阻擋不住她們,才臨時做出壁虎斷尾的決定。

  在地下一層,她們是占著武器之利破關的,應該不會讓黑衣組織的老大忌憚到這個地步。

  會斷下決心,應該是看到她連闖幾個格子房間,發現裡面的各種機關都奈何她不得,心生懼意,才做出了取舍。

  她闖過格子迷宮用了不足十五分鐘,越過三道門用了不到一分鐘。

  黑衣組織的兩人是從地道離開的。

  他們設定的倒計時時間,一定足夠他們安全離開爆-炸範圍。

  那條地道通往的安全地帶,是普通人不足十六分鐘就能輕松跑完的路程。

  是要往上面衝,試試看能否用缺胳膊斷腿的代價換取在爆-炸面前險死還生的概率?還是靠現在靈機一動的猜測,拼一拼她的運氣?

  無數的念頭從奈緒腦海中飛速劃過。

  「奈緒?快過來看看呀。」雪鷹見奈緒愣在那裡好幾秒沒動彈,不由催促道。

  另外三個公安警察則走向她。

  距離炸彈爆-炸僅剩一分零五秒。

  拼了!

  奈緒一咬牙,不由分說,將三個人扛到肩上、掛到胳膊上,直直往地道衝:「別動,房間裡有炸彈,再過一分鐘就爆炸了!我帶你們離開這裡!」

  「什麼?快點跑!」雪鷹一聽,趕緊飛進密道,在奈緒前面帶路,「我看路,你跟著我跑!」

  奈緒心下一穩,扛著三個人衝進地道裡。

  她家雪鷹就是靠譜!

  「快放我們下來,我們自己跑!」三個公安警察掛在她身上,臉都羞紅了,卻又擔心他們掙扎起來會讓奈緒失去平衡摔倒,不敢亂動。

  他們三個都是大男人,怎麼可以讓一個女孩子扛著他們跑?就算她是偶像也不能例外!

  再說了,他們的跑步速度在同僚中也算數一數二,不會拖後腿,隊長只要顧著她自己就好了!

  奈緒干脆地拒絕了他們:「不行,你們速度太慢,落到後面很危險。」

  三個公安警察已經乖乖閉嘴,不敢再出聲惹奈緒分心。

  身下的偶像用行動證明了她說的話。

  雖然扛著他們三個人,但奈緒跑得飛快,每邁出一步就像子彈出膛一般,能跨出老遠,以閃電般的速度在地道裡奔跑著。

  這速度,比他們百米衝刺要快得多。

  他們的偶像是超人吧!

  要知道,這還是一條傾斜向下、中間內凹而兩側翹起的不平坦的弧形路面,跑起來比平地更加吃力!

  奈緒目光緊盯著雪鷹,腳下不停,正在和炸彈的倒計時時間賽跑,腦子裡卻不由得在意起其他事情。

  為什麼黑衣組織的那兩個人沒有將密道關閉,讓他們平白多出一條逃生路線?

  她想起通往密室的三扇密碼鎖防盜門。

  難不成,只有在密室才能操控這個密道的開關?看地下室的機關布局,黑衣組織的老大惜命得很,看起來不敢是密道裡設置機關,唯恐有人從那裡進入要了他的命吧?

  說起來,這條地道的形狀也有點奇怪,一般的地道,至少地面會挖得很平坦。話

  說回來,這往內凹的造型有點眼熟啊?她好像在哪見到過?

  對了,是滾石!這條地道應該有滾石機關吧?

  若有人不小心誤入這條密道,只要從上面推下一塊滾石,那人十有八九會變成一灘肉泥。

  黑衣組織的老大真的把這棟別墅地底改造成了機關堡壘。

  住腦!

  奈緒強行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

  逃命要緊,那些細枝末節,等她逃出生天後,自然有大把的時間去琢磨。

  時間過去多久了?炸彈倒計時還剩幾秒?

  該死,她剛才不該分心,應該在心裡默默數數才對。

  失去了時間感後,奈緒反而感覺到了時間的緊迫感,不遺余力地奔跑著。

  「前面光線變暗了,出口就在眼前!奈緒,加把勁,我們要逃出去了!」

  「轟!」

  雪鷹話音剛落,轟鳴的爆-炸聲從她們身後傳來,一股氣浪襲向她們。

  朗姆此刻正站在逃生通道外被挖空的一小塊山體裡,身旁停放著一輛漆黑的防彈車,烏丸蓮耶正坐在副駕駛座上。

  山體的洞口可容納汽車進出,外面種了一叢叢灌木,將洞穴遮得嚴嚴實實。

  這個山洞裡沒有開燈,唯有地道裡的一點微光映入洞穴內,比洞外高懸著明月的山道更黯淡。

  直升飛機盤旋的聲音漸漸遠去,朗姆輕輕地撥開灌木叢看向外面,確認幾架直升飛機已經飛遠,走到車邊恭恭敬敬地問道:「那些警察被爆-炸吸引過去了,您看我們要現在離開,還是等警察撤離後再走?」

  兩種選擇都有風險。

  若選擇前者,他們有可能會被直升飛機上的警察發現;選擇後者,誰也不清楚警察會封山多久,車上食物足夠,但若是警察帶著警犬過來,他們就藏不住了,到時候更危險。

  烏丸蓮耶在思索,到底哪種方法是最優解。

  有人幫他做了決定。

  遠處的爆-炸聲已徹底停歇下來,洞穴裡恢復了寂靜,把地道裡被爆-炸聲掩蓋住的腳步聲凸顯了出來。聽聲音,來人距離出口已經很近了。

  朗姆變了臉色。

  地道裡不應該有人!他們離開時,那個該死的刑警和另外幾個警察還在格子迷宮的中段位置。他們只給定時炸彈設置了十分鐘時間,她們不可能在那麼短的時間內逃出來,而且還是通過密道!

  要知道,這段密道足有一千多米,就連他們兩個都是一陣小跑跑出來的,一兩分鐘前剛抵達山洞。

  「上車。」烏丸蓮耶命令道。

  朗姆迅速坐上主駕駛座,搖下車窗,抽出駕駛座底下的手-槍對准地道出口。

  一個人影剛露出地道口,朗姆就扣下了扳機。

  「小心子彈!」飛在奈緒前面的雪鷹大聲叫道。

  子彈從雪鷹身邊穿過,射向奈緒的身體。

  奈緒剛從亮處走到暗處,眼睛一時間有點模糊,只隱約看到一抹影子。

  她下意識伸出左臂擊向那抹影子的側面——這是之前戴臂盾養成的習慣,不過她忘了自己左手臂上已經沒有了那個東西。

  幸好她穿著防彈衣,左臂擊飛子彈時,和子彈密切接觸的部位並沒有受傷。

  朗姆睜大了眼睛。

  他看清楚了,從密道裡出來的人就是那個陰魂不散的刑警宮本奈緒!她居然全手全腳地從爆-炸中生還,甚至在各種不利條件下還能徒手擊飛他的子彈!

  就這麼一眨眼的工夫,奈緒的眼睛重新適應了光線,看清了前面的景像。

  她看向朗姆和烏丸蓮耶,語氣裡滿是驚喜,宛如遇到久別重逢的老友:「你們都在這裡啊,真是太好了!」


第126章

  「我們走!」烏丸蓮耶迅速下達命令。

  這個人比他從監控裡看到的更加危險。

  朗姆二話不說, 把車窗搖起來,一踩油門,從洞口的灌木叢處碾壓過去。

  「等等, 你們別走啊!」奈緒轉頭對身後有段距離的三個公安警察喊道,「我去追他們, 你們自己小心!」

  奈緒跟著汽車躥出洞穴。

  仍在通道裡互相攙扶著的三個公安警察面面相覷,嘴角露出一絲苦笑。

  剛剛爆-炸時, 熱浪將奈緒掀翻了,他們三個紛紛飛了出去。

  結果奈緒穩穩落地, 什麼事都沒有, 他們三個卻摔倒在地,扭了手腳。

  幸好他們距離爆炸中心夠遠,只有那一波熱浪夠到了他們。

  他們三個拒絕了奈緒將他們扛出去的好意,自己走剩下的這一段路, 讓奈緒先出去。

  結果,奈緒遇到了兩個目標人物,他們卻因為身上的小傷,沒能一起追捕任務目標。

  他們晚上除了在機關長廊上出了點力氣外,其余時候都是累贅, 他們無法容忍這樣的自己。

  他們暗下決心,今日過後, 他們要加練、加練、再加練, 努力向偶像看齊!

  奈緒不知道三人的心思,拼命追向防彈車。

  朗姆開著防彈車向山腳下駛去。

  山道限速30km/h,但朗姆開到了60km/h。

  汽車開著車燈, 在夜晚沒有路燈的山道上很顯眼, 他不知道剛才那場爆-炸能引開警方的直升飛機多久, 不敢開得太慢。

  但他也不敢開得太快,因為身邊坐著自家老大,開快了怕翻車。

  然而沒開出多遠,他果斷把車速提到80km/h甚至更快,只有在拐彎時點剎減速過彎。

  他從後視鏡裡看到了跟著汽車奔跑的宮本奈緒。

  那個刑警竟然緊追在他們的車子後面!靠著兩條人腿,那個人居然沒被他們的車子落下,甚至拉近了一點點距離!

  朗姆總算明白這個人為什麼能平安無事地走出密道。

  除了提速,他沒有其他辦法。

  奈緒拼命追逐前面的汽車,卻逐漸和他們拉開了距離。

  難道就這樣放任他們逍遙法外嗎?

  當然不!

  奈緒摸向口袋裡的鋼制彈丸。

  不過很快,她又把手抽出來。

  若她用鋼制彈丸射穿車輪,汽車會因為輪胎泄氣失去平衡,極有可能導致車子打滑甚至翻車。

  對方車速那麼快,這裡又是山道,在這種情況下,汽車極有可能直接衝出山道,跌落陡坡。

  若汽車從幾米甚至十幾米的高度跌落,車內的兩人後果難料。

  在有選擇的情況下,她更希望活捉對方。

  現在還沒到束手無策的時候,她決定暫時把這個手段當成最終手段。

  奈緒放棄了在山道上和他們賽跑的想法,轉而躍出山道。

  這座山的坡度不算很陡,一條條山道重重疊疊地在山體上蜿蜒爬行,每兩條挨在一起的山道的平均垂直高度約在12米左右。

  奈緒貫徹「兩點之間線段最短」的公理,從山道的正中間外側陡坡滑向下一個山道。

  山道和山道之間種植著各種樹,還有松軟的泥土、滾動的石頭、滑膩的草葉,雖然只有6米的高度,但並不好走。

  危險隱藏在黑暗之中。

  奈緒皺起眉頭。

  她寧可兩條山道之間是垂直的,中間沒隔著任何東西。

  6米不過是兩層樓的高度,她跳下去輕輕松松。但有了中間那些東西的阻礙,她反倒要花更長時間下到另一條山道。

  但是,抄近路總比在山道上追逐汽車的速度更快。

  天色太暗,朗姆沒發現奈緒做出怎樣瘋狂的舉動,只知道汽車的後視鏡裡時常能映照出她的身影。

  那個宛如怪物一般的刑警如附骨之疽般纏著他們,他們無法逃出她的狩獵範圍。若被她逮到,防彈車未必能保護得了他們。

  這個認知讓朗姆的神色愈發難看。

  奈緒悄悄地、一點點地拉近了和獵物之間的距離。

  然而,山道並非總是一直層層疊疊的,有些山道較長,下一個彎道在幾百米開外,山道外是陡峭的懸崖,奈緒無法抄近道,只能追著汽車跑,縮短的距離再次被拉長。

  在一番追逐下,他們依然保持著不遠不近的一段距離。

  就在此刻,有人開著車上來了,是松田陣平。

  之前,松田陣平一直在山腳下的路口處嚴陣以待,不料,卻聽到山上傳來熟悉的爆-炸聲。

  他走下汽車,抬頭極目望去,看到距離他十分遙遠的山腰處濃煙滾滾,聲勢浩大。

  松田陣平腦袋發脹,脊背一寒,身體不自覺地顫抖著。

  他知道那個位置,在奈緒的手機上,雪鷹的定位點一直停留在那裡,那裡是黑衣組織首領的老巢!而就在不久前,奈緒剛剛帶隊突襲那棟別墅!

  奈緒呢?爆-炸的時候,她人在哪裡?

  她……是否安然無恙?

  他的大腦一時間停止了運轉,直到山道間突然亮起了車輛的遠光燈。

  出現在這個時間、地點的車輛,十有八-九是從別墅裡逃出來的朗姆和組織首領!

  引-爆炸彈的人,應該也是他們。

  他們沒葬生於爆-炸中,說明他們並非當場引-爆炸彈和奈緒同歸於盡,炸彈設置了倒計時!

  若是如此,奈緒或許也逃出來了!

  松田陣平的胸中湧起一股微茫的希望,低頭上車,合上車門。

  他試了兩次,顫抖的手都沒能成功給汽車打火。

  「心浮氣躁乃是大忌。」

  松田陣平極力平復心間的躁動,顫抖的手漸漸穩如磐石。

  這次,他順利給車子打火,向山上開去。

  對方有車,他要麼在路口攔截他們,將汽車橫在道路中間作為路障阻擋他們去路,要麼使用高超的車技在大道上逼停對方疾馳的汽車,迫使他們下車和他對戰。

  但是,這兩個方法都不好使。

  前者,只要對方想辦法繞開他的車、甚至撞開他的車,就能將汽車開到大道上順利逃脫。

  後者,雖然他耳濡目染,從萩原研二那裡學到了比普通人略勝一籌的車技,但他的車技還沒精湛到那種地步。

  他只有一種選擇。

  即使為了生死不明的奈緒,他也決不放過那兩個人!

  松田陣平選擇了上山。

  在相隔那輛車十幾條山道的距離時,松田陣平將汽車停在山道的彎道和直線路段的連接位置,將汽車橫亙於只能容納兩輛車通行的山道的正中間,猛按汽車喇叭數十秒,打開雙閃燈作為警示燈,然後迅速下車。

  他跑到前方不遠處,爬上陡坡,將自己掛在一顆粗壯的樹干隱藏身形,手裡牢牢地握住手-槍,對准直線路段的另一端,以逸待勞。

  這一條山道將近四百米長,旁邊是陡峭的懸崖。那兩個人若想活命,只能停車。假若兩人想下車清除路障,他會用子彈留下兩人。

  尖銳刺耳的汽車喇叭聲劃破山林的寂靜,傳遞出很遠、很遠,直至半山腰。

  發現異常的直升飛機離開熊熊燃燒的別墅,飛向幾人。

  下方的喇叭聲、逐漸靠近的飛機轟鳴聲讓綴在防彈車後面不遠處的奈緒精神一振

  。

  友軍來了!

  對烏丸蓮耶和朗姆而言,這兩種聲音無異於催命符。

  他們需要快一點、再快一點!

  這裡離山腳已經很近了!只要他們開出山路去往有人煙的地方,人質應有盡有,足以讓他們脫身!

  然而,松田陣平斷絕了他們的希望。

  再一次拐過一道一百八十度的大彎後,呈現在他們面前的是一條四百多米的直路,以及盡頭處一輛橫跨了兩條車道的汽車。

  前有汽車路障,後有怪物追兵,頭頂直升飛機已經迫近他們,車主也不知藏身何方,他們已到了窮途末路。

  他們的選擇只有一個——停車。

  「停車。」

  朗姆在烏丸蓮耶的命令下點剎車,汽車滑行了兩百多米後停下。

  奈緒從前面的山道陡坡滑了下來,站在汽車後面。

  包圍圈徹底成形。

  烏丸蓮耶和朗姆不願束手就擒,做了最後一次掙扎。

  汽車在原地掉了個頭,向奈緒碾壓過去。

  松田陣平見他們想逃,朝汽車的後車窗射出一槍,警告他們停車。然而,子彈被玻璃彈開了。

  這是一輛防彈車!

  松田陣平迅速跳下樹,跑向停在路中央的汽車,想要上車追擊他們。

  「砰!」

  防彈車的前擋風玻璃正中間出現一個圓孔,一道道細小的裂紋以其為中心向四周蔓延開來。

  奈緒擲出了鋼制彈丸。

  朗姆再次踩下了剎車。

  奈緒的警告簡單明了,死,或者被擒,他們只有這兩條路。

  最重要的是,她有足夠的本事讓他們只能二選一。

  奈緒命令道:「下車。」

  兩人沒有動。

  前擋風玻璃上又多了一個圓孔。

  烏丸蓮耶率先走下車,朗姆猶豫了一下,也跟著下去。

  奈緒抽出身上的警繩,將兩人的四肢緊緊地捆縛住。

  任務完成。

  「奈緒?」

  一道熟悉的聲音從奈緒身後響起,語氣有些怪異。

  奈緒轉頭看去,開心地笑道:「陣平,剛才多虧有你。我一直沒辦法追上他們,正有些頭疼呢。」

  她被擁入一個懷抱裡,感受到那人的身體正抑制不住地顫抖著。

  「陣平?」奈緒有些疑惑,「你怎麼了?」

  「剛才的爆-炸……」

  「那個呀,我運氣不錯,在時限內逃出來了。」奈緒語氣歡快,「那兩人很貼心地留了條逃生密道呢。」

  四肢無法動彈的兩人悔恨不已。

  他們當初應該縮短定時炸彈的起-爆時間!只差那麼一點點,眼前這個刑警就會在爆-炸中變成飛灰了!

  松田陣平的雙臂更有力地擁住了她。

  從奈緒的用詞上,他完全可以想像到當時的場景有多危急。

  「幸好你沒事……」

  奈緒這才明白松田陣平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表現,反手抱住他,輕輕地用手掌拍了拍他的後背,安慰他道:「別怕,我活著呢,活蹦亂跳,一點事都沒有。」

  松田陣平感受著懷裡活人的溫度,身體不再顫抖了。

  奈緒活著。

  真好,她還活著!

  有一架直升機懸停在懸崖邊上,艙門被打開了,一個搜查一課的刑警探出腦袋:「宮本小姐……」

  看到眼前緊緊擁抱在一起的兩人,他的聲音明顯有了個停頓:「……這裡太窄,直升飛機沒辦法降落,麻煩你們把那兩個人運到山下,我們再用直升飛機押送他們回警視廳。」

  奈緒身體掙了掙,松田陣平便松

  開了手。

  她朝同僚點頭:「我知道了。有三個公安警察在半山腰往下的山道上,請幫忙把他們接回來。另外,別墅爆炸後有起火嗎?周圍都是樹木,我擔心……」

  那名刑警收回狠狠瞪向松田陣平的目光:「交給我吧。今夜正好沒什麼風,別墅周圍做過防火安全設計,火勢沒有蔓延開來。我們已經聯系地方消防過來滅火,你不用擔心。」

  奈緒心下一松,朝同僚笑道:「多謝。」

  她一左一右提起地上的兩個俘虜,走向松田陣平的汽車:「陣平,我們走吧。」

  松田陣平向奈緒伸出手:「我來吧。」

  「沒事,我拎著就好,你幫我開車門。」奈緒不以為意。

  這點重量,對她來說算不得什麼。

  奈緒將兩人丟到後座,自己也坐了進去,近距離監視兩人。

  他們分別是黑衣組織的首領和二把手,名頭太響,她不得不多防一手。

  雪鷹終於再次落回奈緒肩頭,笑得打跌:「哈哈哈,這兩個人看上去好狼狽啊,真是大快人心!」

  奈緒跟著一笑。

  下山後,奈緒把兩個人提到直升飛機上,先乘坐飛機飛回警視廳,松田陣平則自己開車回去。

  奈緒帶著兩個俘虜回到警視廳時,受到了英雄凱旋般的熱烈歡迎。

  目暮十三鄭重地將烏丸蓮耶和朗姆移交給公安部門。

  這兩個人將被關押在公安部門的秘密監獄裡。等待著他們的,將是永無止境的審訊,以及最嚴厲的法律制裁。

  目暮十三及搜查一課的眾人目送公安警察們遠去,然後圍到奈緒身邊,聽她講那今夜的故事。

  奈緒沒有講故事的才能,把之前驚心動魄的擒敵故事講得平鋪直敘,如白開水一般寡淡。

  但是,她的話語再平直,也掩不住故事內核的驚與險。

  刑警們紛紛對此做了腦補,心中驚嘆不已。

  在警視廳門口,奈緒和松田陣平再一次見了面。

  松田陣平已經恢復往常的模樣,嘴角一勾,露出一抹不羈的微笑:「我送你回家。」

  任務真的結束了。

  看到松田陣平熟悉的笑臉,奈緒心神一松:「好。」

  她向松田陣平走去。

  然而,她腳下突然一軟,不由得向前撲倒。


第127章

  奈緒轉生成人類23年多, 第一次感受到這幅身體的極限。

  為了盡快捉住朗姆和烏丸蓮耶,奈緒一整晚都處於神經高度緊張狀態,如緊繃的弦一般, 一刻都不敢放松。

  她一刻不停地奔走著,用盡全力追趕著他們,一公裡多的極限逃生和十幾公裡的追擊狂奔,實則已經榨干了她身體裡的每一滴體力。

  她的神經一直處於亢奮狀態,麻痹了她的感覺, 故而,她沒能察覺到自己的身體被透支,拖著累垮的身體完成押送朗姆和烏丸蓮耶的工作。

  在見到松田陣平的那一刻,有種安心感漫上她的心頭。超負荷的身體一放松,所有的疲憊蜂擁而來,讓她剎那間失去了支撐身體的力量。

  「奈緒!」松田陣平看到奈緒在面前脫力倒下,臉色大變, 衝上前扶住她, 一把抱起,「你哪裡受了傷?我送你去醫院!」

  「沒有受傷,我只是突然間覺得好累,沒力氣了……」奈緒的眼皮沉沉地往下墜,腦袋靠在松田陣平的胳膊上,聲音越來越低,微不可聞。

  松田陣平垂眸看去,奈緒已經閉上眼睛睡著了。

  不是受傷就好。松田陣平頓時松了一口氣。

  他看著奈緒難得疲倦的睡顏, 有些不忍心把她放下來打斷她的睡眠。

  她今天奔波了一夜, 必須好好休息, 緩解疲勞。

  最後, 他抱著奈緒,一步步穩穩當當地走出警視廳,越過他的車子,向著他和萩原研二的合租房走去。

  他們的合租房距離警視廳很近,他很快就讓她在床上睡個好覺。

  他之後會聯系宮本夫人說明情況的。

  松田陣平抱著奈緒來到他的合租房,用肩膀頂住門鈴。

  萩原研二一臉稀奇地透過貓眼往外看。

  小陣平把車鑰匙和門鑰匙串在一起,不可能會忘帶鑰匙。是誰那麼晚來找他們呢?

  貓眼裡映照出松田陣平的臉。

  「小陣平?你不小心把鑰匙弄丟了嗎?」萩原研二有些驚訝地開了門。

  等門打開一條縫後,他發現自己錯了。

  松田陣平不是丟了鑰匙,而是騰不出手來開門。

  「奈緒?她怎麼了?」萩原研二面露擔憂,「你不是說任務很順利嗎?」

  「小聲點,hagi,她睡著了。」松田陣平抱著奈緒走進自己房間,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在床上,輕手輕腳地幫她脫了鞋子,蓋好被子,合上房門退到客廳。

  萩原研二倚在門邊,壓低聲音:「說吧,發生什麼事了?」

  松田陣平不能說得太透,長話短說,點到為止:「晚上又執行了一次任務,她累得睡著了。日後,黑衣組織不再是威脅。」

  萩原研二一點就通,表情詫異:「你們居然——嘖嘖,這才過去多久,你們的行動力真嚇人。」

  松田陣平看著緊閉的臥室笑了笑,走向大門。

  萩原研二不解:「小陣平,你去哪?」

  「我去警視廳把汽車開回來。剛才不方便開車。」

  萩原研二發現了盲點:「等一下,奈緒不是在車上睡著的?她在你懷裡睡著後,你直接把她抱回來了?」

  松田陣平理直氣壯地說道:「她很累,挪來挪去我怕吵醒她。」

  萩原研二捂臉:「她好歹是個女孩子,你……小陣平,你和她家人聯系過了嗎?」

  他的幼馴染也太我行我素了吧!怎麼能得到女孩子應允就一聲不吭地把人家抱回家呢?若換做不清楚小陣平人品的人,一定會以為他是個浪蕩公子。

  不過,奈緒剛才的氣色確實不佳,萩原研二也認為她現在必須好好休息,並沒有叫松田陣平把奈緒送回家。

  松田陣平晃

  了晃手裡的手機:「正准備聯系。」

  萩原研二無奈一笑。

  好吧,至少他知道要聯系宮本夫妻,算是有長進。

  他轉眸看向松田陣平的房間,若有所思。

  奈緒竟然是在小陣平懷裡睡著的?

  再怎麼信賴朋友也有個度吧?至少,他做不到。

  萩原研二露出一抹玩味的微笑。

  有試探的價值呢。

  奈緒睡著後,隱隱約約感覺身體在移動,但沒有睜開眼睛——直覺告訴她,她很安全。於是,她放任自己陷入更深層的夢境中。

  等她睜開眼睛時,天色已大亮。

  她發現自己不在家裡,但這間臥室頗有些眼熟——她想起來了,這裡是松田陣平的房間。

  看樣子她昨晚突然睡著,給陣平添了麻煩呢。

  奈緒往周圍看了一圈,沒見到雪鷹,但她沒覺得奇怪。

  現在天氣漸冷,松田陣平這兒沒有鳥巢提供給它足夠的溫度過夜,它昨晚應該自己回家去睡覺了。

  她看了眼擱在床邊的髒兮兮的戶外鞋,脫下襪筒同樣很髒的襪子放在鞋子上面,赤腳踩在地上往外走去。

  她推開房門,看到了坐在客廳裡懶散地躺在長沙發上想事情的松田陣平和拿著手機發郵件的萩原研二:「陣平,研二,上午好。」

  兩人同時向她看過來,注意到奈緒的臉色恢復了白裡透紅的模樣,不約而同在心裡舒了一口氣:「上午好。」

  奈緒洗漱後,和剛起床一小會兒還沒吃早餐的兩人一起去樓下用了早餐。

  奈緒想起在家裡放著的三張邀請函,把事情告訴還不知情的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很感興趣:「當然要去,我很好奇黃昏之館的真面目呢。」

  首映禮就在東京電影院裡舉行,三人約定好碰面的時間地點,准備一起過去。

  下午,奈緒沐浴後換了一身得體的衣服,帶著雪鷹,和松田陣平、萩原研二一起去了東京電影院。

  在那裡,奈緒見到了許多熟人。

  作為男主演的名取周一及他的友人夏目貴志、投資方的女兒鈴木園子及其閨蜜毛利蘭,她甚至看到了工藤一家三口。

  奈緒心裡很安穩,歡快地笑了起來,和他們一一打了招呼。

  惡貫滿盈的黑衣組織的首領和二把手都在公安的特殊監獄裡關著,她的親朋好友們都不會再遭遇他們的毒手,真好。

  「我們入座吧。」萩原研二說道。

  奈緒看了看邀請函上的座位號:「我們的座位在哪——研二?」

  萩原研二自然地拉起她的左手往前走:「我找到座位了,我們三個的座位號是連著的,你們跟我走就行。」

  奈緒被他拉著往前走,注意力集中在他們相牽的手上。

  好奇怪。

  奈緒的左手不自在地動了一下。

  和萩原研二牽手的感覺有點奇怪。

  她明明和松田陣平牽了無數次手,之前為了演戲還經常十指相扣,內心並沒有產生過這種怪異感。為什麼牽手的人換做同為好友的萩原研二,她卻覺得有些別扭?

  ——手感不對。

  為什麼她會產生這種念頭?

  奈緒從萩原研二手裡抽出左手:「不用拉著我,我不會跟丟的。」

  前方的萩原研二右手一空,卻背對著兩個好友暗自露出了一絲微笑。

  他曾見過兩人有意或無意地牽過手,可奈緒從未如此迅速地甩開過小陣平的手。

  試探成功。雖然還是個榆木腦袋,但奈緒確實特殊對待你呢,小陣平。

  萩原研二不知道,他的幼馴染正在他身後惡狠狠地瞪著他。

  三個

  人按照邀請函上的座位號一一入座,奈緒正好坐在兩人的中間。

  萩原研二終於接收到幼馴染的目光,有些哭笑不得。

  自家的幼馴染意外的喜歡吃飛醋呢。明明他很清楚,自己對奈緒只有朋友之情。

  然而,松田陣平很快就沒心思去在意萩原研二剛才的舉動了。

  很有實踐精神的奈緒搞不清心裡的感受,干脆付諸了實踐——她主動牽住了坐在左手側的松田陣平的手。

  她試探著用左手握住松田陣平的右手,然後五指插進他的指縫,扣住。

  ——手感對了。

  奈緒的腦海中驟然劃過這個念頭。

  牽著松田陣平的手時,奈緒的心裡完全生不出排斥感,反而覺得很安心。

  是因為他們牽過太多次手,她太過習慣了嗎?

  好像也不對。

  第一次和松田陣平牽手時,她也沒覺得奇怪呀。

  那到底是為什麼呢?

  奈緒百思不得其解,又開始發起呆。

  她沒發現松田陣平同樣扣住了她的手,兩人正保持著十指相扣的姿勢。

  松田陣平凝視著身旁的奈緒,嘴角勾起愉悅的弧度。

  這次可是她主動牽手的,他才不放手呢。

  或許,他現在是時候放開腳下的剎車踏板,向她更靠近一步了。

  坐在奈緒右手側的萩原研二身體盡力往右邊靠,試圖淡出他們的二人世界——這是身為電燈泡的自我修養。

  他不知道,現場的第二個電燈泡此刻也極其自覺地悄悄離開奈緒肩膀,飛到他的頭上。

  很快,萩原研二不再煩惱——電影開始了。

  他不再管身邊的兩個戀愛笨蛋,專注於大熒幕上播放的故事。

  他沒有事先了解這部電影,不知它的編劇是誰,但他真的太會講故事了。

  整部電影全程籠罩在隱隱約約的緊張刺激的懸疑氛圍內。故事的發展循序漸進、張力十足,撲朔迷離的線索、環環相扣卻又疑點重重的證據鏈尤其燒腦,偵探的探案過程驚心動魄,無不讓人與之共情,全情投入於影片之中。

  當故事裡的凶宅褪去它的偽裝露出真容時,萩原研二不由得張大了嘴巴。

  當初在黃昏之館看到牆壁中隱藏的那幾處黃金時,他已經猜測到它的真面目很驚人,但沒想到竟然能如此驚人!

  在陽光之下,黃昏之館閃爍著金黃色的光芒,耀眼奪目至極。

  這是一座不折不扣的「黃金屋」!

  強烈的視覺衝擊力讓在座的無數人驚呼出聲。

  奈緒也不由得為之驚嘆。但她的眼中只有贊嘆,沒有絲毫貪欲,哪怕它的一半曾經差點歸屬於她。

  松田陣平正好在此時看了一眼奈緒,怎麼也止不住嘴角的笑意。

  奈緒一直都是這樣,是個如同光一般的人呢。

  直到電影結束後,兩個人才松開了緊牽的手。奈緒的疑惑又加深了一層。

  如煙花一般在電影裡稍縱即逝的「黃金屋」在社會上引起軒然大波,所有人都得知它曾經真實存在於現實中,為不能親眼目睹其真容而扼腕不已。

  隨著這部電影在各個國家火熱上映,「黃金屋」的知名度也隨之擴散向五湖四海,在全世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除了「黃金屋」曾經的屋主。

  烏丸蓮耶被關押在公安的秘密監獄裡,不知道他曾經殺了眾多學者想要得知的寶藏真相已被全天下人所知曉,而他這輩子都沒機會見到它,即便只是一段影像。

  他辛苦了一輩子建立起的黑衣組織也在失去首領和二把手後分崩瓦解,身處公安監獄裡知道他被捕的各國臥底在和日本公安交涉後,合力挑了

  他們知道的黑衣組織的所有據點,並共享了烏丸蓮耶研究了大半輩子得來的珍貴資料——若不這樣做,他們根本無法將情報傳遞回國,不如實現共贏。

  作為搜查一課刑警的奈緒自然不知道這些公安機密,如今的她正發自內心地為朋友感到高興。

  母胎單身四十多年的阿笠博士要結婚了,新娘是他的初戀木之下芙莎繪。

  而她,將作為伴娘參加這一場西式婚禮。

  伴郎則是松田陣平。

  他和萩原研二給予了阿笠博士和芙莎繪重逢的契機,這對新人希望他們中的其中一人能作為伴郎參加婚禮,萩原研二自然把機會讓給了好兄弟。

  婚禮將在銀杏樹落葉繽紛的季節舉行——差不多一個月後的11月7日。


第128章

  11月7日, 星期六。

  阿笠博士和芙莎繪婚禮現場。

  這是一場不算盛大的婚禮,男女雙方都只邀請了親朋好友, 但氣氛十分熱鬧融洽。

  阿笠博士減肥大成功, 縱然還脫不開偏胖的範疇,但比起之前瘦了將近三分之一,體型已經接近芙莎繪回憶裡的兒時模樣。很顯然, 為了鼓起勇氣向初戀求婚,他著實狠狠地努力了一把。

  阿笠博士穿著黑西裝站在神父左側, 望眼欲穿地等待新娘入場。

  但是, 新娘可沒那麼早出場。

  先出場的是伴郎和伴娘。

  松田陣平今天穿著深色西裝,一頭微卷發被發型師打理得十分有型, 看起來格外帥氣。

  作為伴娘的奈緒一改平日長褲長袖的休閑裝扮, 身穿一襲粉紅色拖地長裙,手捧粉紅色花束,看起來優雅溫柔, 美麗動人。

  兩個人手挽著手並肩走過婚禮甬道, 站到台上兩側,面向賓客們。

  一路上, 松田陣平時不時看向身旁的奈緒, 眼底滿是驚艷。

  奈緒注意到松田陣平投來的目光, 扭頭朝他微笑, 兩只眼睛彎成了月牙。

  她一直希望阿笠博士能有人相伴,而非整天一個人孤零零地待在空蕩蕩的偌大的阿笠宅裡搗鼓他的發明。

  因此, 奈緒一整天都很歡喜,臉上不曾斷過笑意。

  萩原研二在旁邊偷笑。

  松田陣平表現得那麼明顯, 甬道兩邊的賓客們都看出了他的愛慕之情, 對他們投以善意的揶揄目光。奈何當事人之一的奈緒的戀愛信號接收器常年處於關閉狀態, 根本沒發現松田陣平眼中的情意,猶自沉浸在朋友脫單的喜悅之中。

  緊接著,兩個小花童入場。

  工藤新一和毛利蘭走在前面,一手持著花籃,一手從籃子裡抓一把花瓣拋向前方,為新娘引路。

  毛利蘭笑得可開心了。反觀工藤新一,虛著眼睛強行咧嘴笑。

  喂喂喂,有沒有搞錯,他都這個年紀了,為什麼還會被抓過來當小花童?

  不過……

  工藤新一偷看了旁邊的毛利蘭一眼,臉上浮起一絲紅暈。

  小蘭穿著白色的中長款紗裙、頭戴花環的模樣好可愛啊。

  看著小蘭天真爛漫的笑臉,工藤新一覺得當花童似乎也沒什麼不好。

  在他們身後,芙莎繪身穿潔白的曳地婚紗,一手拿著手捧花,一手挽著年邁的父親,掛著喜悅的微笑一步步走向阿笠博士。

  阿笠博士心花怒放地看著美麗的新娘子,看到她向自己走近,不由得挺胸收腹,站得更加筆直。

  芙莎繪的父親把女兒的手交到新郎手裡,然後這對新人一起走到神父面前,由神父證婚,完成了宣誓儀式。

  阿笠博士和芙莎繪互相為對方戴上戒指,在眾目睽睽下擁抱親吻。

  經歷過無數次實驗失敗爆炸的阿笠博士羞紅了一張老臉,惹得眾人紛紛笑了起來。

  或許單從身高、顏值來看,這對新人並不怎麼相配。然而,看著他們凝視著彼此的眼神後,任誰都無法否認,他們確實是對幸福的恩愛夫妻。

  在場的所有人都為他們送上衷心的祝福。

  「真好。」奈緒開心地笑著。

  松田陣平深深地看進奈緒的眼裡:「是啊,真好。」

  他也想和奈緒一起辦一場這樣的婚禮。

  之前決定向奈緒更近一步後,他在之後的日子裡做了各種努力。

  即使兩人不用再偽裝情侶,松田陣平依然時常牽起她的手;在奈緒追逐犯罪嫌疑人亂了頭發時,松田陣平會伸出手幫她整理頭發,將她散落的頭發挽到耳後;在周末時,松田陣平時不時

  邀請奈緒一起出去玩,曾在夜裡和她一起搭乘杯戶購物廣場的摩天輪觀賞東京的夜景,也曾約她再次前往海洋世界游覽各個展館……

  可是,奈緒就像一塊銅牆鐵壁,無論松田陣平表現得再怎麼露骨,她都沒有意識到松田陣平的心意。

  松田陣平覺得自己用錯了法子。

  想拉近和奈緒的關系的確不能一蹴而就,她對人際交往方面有自己的一套特殊衡量標准,貿然行動只會將她推遠。

  為此,只會踩油門的他克制住自己的感情,一步步地向她靠近,直至現在,他已經成為她心中最親近同時也最特殊的好友。

  但是,他不滿足於現狀。

  他希望奈緒能成為他的女朋友,而後成為他的妻子,和他相伴一生。

  他和奈緒之間的關系比以前親密了許多。既然情況已經發生了變化,那麼,他也需要改變自己的做法。

  為了轉換他在奈緒心裡的定位,松田陣平決定下一劑猛藥。

  他要用一記直球敲開奈緒的榆木腦袋。

  松田陣平對奈緒說道:「奈緒,我……」

  「奈緒,快來接捧花!」新人夫妻笑吟吟地朝奈緒招手。

  松田陣平的話被打斷了。

  他頓了一下,說道:「去吧。」

  奈緒歪了下腦袋:「你不是有話要說嗎?」

  松田陣平推了推她的肩膀:「不急,等婚禮結束後再說。你快點去。」

  「哦。」

  奈緒站到接捧花的未婚女性裡面。

  這場婚禮規模本就不大,來的人又都是新人的親朋好友,年輕未婚女士極少,站在台上等著接捧花的只有三個人。

  芙莎繪看了看台下的松田陣平,又看了看奈緒,嘴角露出一絲微笑。

  她記下奈緒的站位,轉過身背對著未婚女子們,將捧花拋向奈緒的方向。

  剛拋出捧花,芙莎繪就「哎呀」了一聲。

  她沒掌握好方向,將捧花扔偏了。

  奈緒抬眼看著飛向她們的捧花。按照現在的軌跡,捧花將越過她落到她的身後。

  她一動不動地站著,絲毫沒有去搶捧花的打算。

  新娘手中的手捧花是幸福的像征,據說接到捧花的未婚女子將是下一個獲得幸福步入殿堂的人。

  她現在單身,這種祝福還是讓給別人吧。

  「奈緒,接住捧花!」松田陣平大叫道。

  奈緒不假思索地跳起來,將捧花抓進手裡,動作極其流暢自如。

  接到捧花後,奈緒臉色一僵。

  她和松田陣平配合度太高了,以至於他一開口,她就按照他說的話去做了。

  這下怎麼辦?她能請芙莎繪小姐重新拋一次捧花嗎?

  此時,周圍響起了熱烈的掌聲,賓客們紛紛鼓掌祝福她成為下一個新娘。

  奈緒騎虎難下,只好抱著捧花回到松田陣平身邊:「陣平,你瞎湊什麼熱鬧啊。這下可好,我把別人的祝福搶走了呢。」

  松田陣平聽出奈緒抱怨裡的親昵,嘴角一勾:「說不定它注定就是你的呢。」

  「嗯?」奈緒不解。

  「你成為她們中的第一個新娘不就行了?」

  奈緒根本不知道松田陣平說這句話時有多認真,噗哧一笑:「怎麼可能。」

  對呀,怎麼可能呢?她兩輩子都沒談過戀愛呢,更不用說結婚了。

  奈緒是這麼想的——直到婚禮結束後,松田陣平突然把她拉到無人的角落。

  奈緒記得松田陣平之前說的話,眨了眨眼睛:「你想和我說什麼話?這麼神神秘秘的。」

  松田陣平低頭看著奈緒的眼睛,向她深情告白:「奈緒,我喜歡你

  ,我們交往吧。」

  「咦?」奈緒被松田陣平一發直球打得措手不及,整個人僵在原地。

  「我是認真的。」松田陣平追加道,「我喜歡你很久了。」

  奈緒……奈緒她魂飛天外了。

  松田陣平向來桀驁不羈,奈緒只在他工作時見到他如此認真的表情。因此,她清楚地知道,松田陣平並非在開玩笑。

  他是認真的。

  松田陣平的告白像一道閃電,強行劈開了她的榆木腦袋。

  她回想起這幾個月松田陣平對她方方面面無微不至的照顧,回想起他的所有的舉動和眼神,才發現原來這件事就早有端倪。可惜她瞎,沒看出來。

  松田陣平之前沒將告白的話說出口,但一直在用行動向她表白,他對她的感情毋庸置疑。

  奈緒的頭腦裡一片混亂。

  活了兩輩子,向她告白的人加起來不算少,她向來快刀斬亂麻,一口就拒絕了。

  可是面對松田陣平,不知為什麼,拒絕的話就是說不出口。

  「我……」奈緒張了張嘴,聲音卡在喉嚨裡。

  奈緒沒有直接拒絕,讓松田陣平心裡燃起了希望。

  他伸手握住奈緒的手,熟稔地和她十指相扣:「Hagi和我說過,你有點排斥和他牽手。但是,你從來不排斥和我牽手,對吧?這是不是說明,你其實有點喜歡我?」

  奈緒的所有心神都集中在松田陣平和她相觸的手上。

  意識到松田陣平的感情後,奈緒只覺得他們相觸的掌心滾燙滾燙的,一直燒到她臉上。

  然而,即便如此,她依然不討厭這種感覺。

  她之前一直覺得奇怪,為什麼自己可以如呼吸般和陣平牽著手許久,換做是研二卻覺得別扭。難不成,自己真的喜歡陣平嗎?

  她不知道。

  她從未談過戀愛,不清楚這種感覺到底算不算喜歡。

  松田陣平看出奈緒的動搖,繼續添上一把火:「如果你討厭的話,可以躲開。」

  他伸出一只手撥開奈緒的劉海,緩緩地傾下-身子靠近奈緒,小心翼翼地在她的額頭上輕輕一吻。

  奈緒沒有躲開,眼睜睜地看著松田陣平越靠越近。

  見她沒有拒絕,那雙青色的眼瞳裡湧動著無限的歡喜,滿滿的都是她的倒影,對她的愛意一覽無遺。

  他的吻如蜻蜓點水般一觸即收,卻讓奈緒宛如觸電般紊亂了心跳。

  奈緒的臉不知不覺間紅透一片。

  她慌亂地往後退了一步:「我……我不知道,我現在腦子很亂,你讓我好好想想。」

  松田陣平笑了:「好,我給你時間。明天是我的生日,你能在那時候給我一個答復嗎?」

  奈緒和他拉開距離後,腦子稍微清醒了一些。

  她的目光投向松田陣平,不自覺落在他的唇上,趕緊又移開視線:「好。」

  她做事情向來不喜歡拖泥帶水,這次也一樣。

  她會弄清楚自己的心情的。

  松田陣平沒有再逼迫她,往後退開:「就這麼說定了。明天見。」

  「明天見。」

  見松田陣平走遠,奈緒伸手向自己臉上扇風,想要吹涼自己滾燙的臉蛋:「雪鷹,你在吧?」

  雪鷹正看著從不遠處竄出來追向松田陣平並向他比了個大拇指的萩原研二,被奈緒一叫,從一旁的樹上飛了下來:「我在。」

  奈緒問道:「你覺得我喜歡陣平嗎?」

  號稱看過無數情感影視劇的「感情大師」的雪鷹,應該知道這個答案吧?

  都說旁觀者清,離她最近的雪鷹,應該比誰都看得清楚。

  然而,雪鷹對她搖頭了:「感情

  的事情,外人無法插嘴。想知道的話,你必須自己弄清楚。」

  奈緒有些氣餒。

  她真的沒談過戀愛啊,哪知道那是什麼感情?

  「電視上說了,喜歡是種本能,你的心會告訴你答案的。每個人剛開始都沒談過戀愛啊。」雪鷹念叨著,「或許你可以找人做個實驗?」

  奈緒看向自己的手,腦袋上燈泡一亮。

  工藤新一剛回到家沒多久,就被奈緒叫出門口。

  「奈緒阿姨,你怎麼了?」工藤新一覺得有點奇怪,「你的臉好紅啊。」

  剛才在婚禮上,奈緒阿姨還好好的,應該不是突然發燒。

  「你把手伸出來。」奈緒沒頭沒腦地說道。

  工藤新一一頭霧水地伸出手。

  奈緒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和工藤新一掌心交疊。

  然後,她的手指插進工藤新一的指縫,扣住他的手。

  工藤新一被奈緒的一連串動作搞懵了:「奈緒阿姨?」

  感覺不對。

  不是他。

  奈緒的腦海中劃過這兩個念頭。

  她松開工藤新一的手:「沒事了。小新,再見。」

  奈緒風風火火地來,又風風火火地走,徒留工藤新一一人攤開手掌翻來覆去地瞧,怎麼也搞不清楚奈緒為什麼要做剛才的動作。

  奈緒躺在床上,翻開手掌愣神地看著。

  她原本想試試看,牽手感覺有差是否是因為親密程度不同造成的。

  小新是她從小看到大並發誓要守護一輩子的人,論親密程度,除了她父親,沒有人超得過他。

  然而,和小新握手時,她也覺得有點別扭,甚至連直覺都向她發出了提示。

  她不得不承認,松田陣平在她眼中是特別的,她或許真的喜歡他。

  「還需要再確認一下。」奈緒喃喃道,把手放下。

  11月8日,松田陣平的生日。

  奈緒整理好心情,准備去松田陣平的合租房給他慶生。

  她打開門,走出院子,發現有兩個人在她家門口徘徊,站在門鈴前遲遲不敢按下。

  奈緒驚呼出聲:「小景?降谷?」

  兩個人頓時止住動作,訕訕地看向她:「奈緒/宮本,好久不見。」

  作為剛畢業就人間蒸發的人,兩個人都特別心虛。

  諸伏景光特別心虛。

  他消失前剛答應給奈緒和松田陣平做營養餐,而且一直沒兌現讓奈緒隨意找他點餐的約定,結果一轉頭就消失了。

  降谷零也很心虛。

  銷聲匿跡後,機緣巧合之下,他曾經見過奈緒和松田陣平,卻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偷偷溜走,沒和他們道一聲平安。

  兩個人聳拉著腦袋,齊聲說道:「對不起!」

  奈緒激動極了,撲上前抱住他們:「太好了,你們沒事!」

  兩人一年多沒出現,奈緒心裡一直很擔心。

  她擔心他們當時推斷兩人成為公安警察的結論是錯的,擔心他們實際上已經遇了難,擔心他們或許被困在哪裡卻無人救援……

  如今,她可以拋開那些隱隱的擔憂,從此高枕無憂。

  諸伏景光和降谷零看到奈緒的反應,有些動容,心下更加愧疚。

  他們回抱奈緒:「對不起,我們回來了。」

  「陣平、研二和伊達看到你們,一定會很開心!」奈緒露出大大的笑容,「今天剛好是陣平的生日,我們一起去找他們!」

  「嗯!」兩人也露出笑臉。

  奈緒沒有問他們兩人的去向,讓兩人很感動。

  這是怕牽扯到機密任務,干脆不問,以免他們為難吧?

  一年多不見,奈緒變得很體貼呢。

  為了給幾人驚喜,奈緒特意在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的合租房樓下等了一會兒,遲到幾分鐘才上了樓。

  松田陣平在客廳裡有些坐立不安。

  奈緒平常准時得很,今天為什麼會遲到?

  難不成,她不知道怎麼給他答復,逃了?

  萩原研二和伊達航看不下去了,異口同聲道:「我給她打電話。」

  就在此刻,門鈴響了。

  松田陣平衝上前開了門:「奈緒,你——」

  他看到了兩個意想不到的人,消了聲音。

  萩原研二和伊達航見松田陣平站在門口久久不動,紛紛走上前:「小陣平/松田,你怎麼了?外面不是奈緒/宮本嗎?」

  然後他們也看到了消失已久的兩個人,震驚不已:「降谷?諸伏?」

  諸伏景光和降谷零伸手朝他們打了招呼,鄭重地為自己消失的事情向他們道了歉。

  警校五人組歷經一年多時間,再次重聚。

  兩人送上遲到的祝福:「松田,生日快樂!」

  奈緒從他們身後探出腦袋:「驚不驚喜?」

  「簡直是本年度最大驚喜了!」

  六人久違地再次聚首,圍在一起說笑。

  奈緒主動坐在松田陣平身邊,朝他道了聲生日快樂。

  松田陣平眼中閃過強烈的欣喜,看著周圍幾人,沒多說什麼。

  奈緒的這個舉動已經向他釋放了信號——今天開始,他大概要有女朋友了!

  萩原研二看到兩人的互動,作為周圍唯一的知情人,悄悄地衝松田陣平豎起大拇指。

  他兄弟真是太不容易了!

  諸伏景光和降谷零告訴幾個好友,他們成為了公安警察,從明天開始去公安部門上班——光明正大地。

  「因為某些原因,我們不會再消失啦,以後都能和你們正常見面。」兩人說道。

  他們沒說的是,他們從小型□□組織跳槽到中型□□組織後沒兩個月,正在為終極目標做准備,突然接到上級通知,說是任務有變,他們只要把目前各自臥底的中型□□組織解決掉就行。

  兩人花了一個月左右的時間才收集齊那兩個中型□□組織的犯罪證據,將其鏟除殆盡。

  而後,上級們召回這兩個優秀的部下,讓他們回到公安部門上班,不用再當臥底——值得這兩個人臥底的跨國犯罪組織已經絕了根,剩下的那些大型犯罪組織不足為慮,不值得他們派出這幾年最優秀的兩個苗子。

  像他們這麼優秀的人才,就應該在公安部門裡發光發熱,為國家做出更大的貢獻。

  久別重逢,幾人有說不完的話。

  他們為松田陣平慶生並吃過飯後,一直聊到了深夜。

  奈緒看了看時間,時鐘已走向十一點半。再過半小時,她就錯過了答復松田陣平的時限。

  說到做到,是她的做人原則。

  奈緒突然站了起來,目光在其他人臉上梭巡一遍,拉著松田陣平往他房間走:「我有話和你說。」

  松田陣平毫不抵抗地被她拉著走,嘴角翹了起來:「你們聊,我們待會兒回來。」

  松田陣平走進房間後,反手帶上房門。

  他們兩個究竟要說什麼話?找了個角落撇開他們也就罷了,竟然還把門關上了?

  幾個人的好奇心被激發了。

  萩原研二看到他們偷偷摸摸地趴在房門上偷聽,沒有制止,反而露出壞笑。

  他拿出手機,悄悄地在一旁錄起視頻,准備把這幾個人待會兒的表情盡數收錄進去。

  奈緒聽到門口的動靜,卻沒有在意。

  她不打算瞞著其他幾

  個人,無所謂他們偷不偷聽。

  不過,能把偷聽的動靜搞得這麼大,他們本來也不打算瞞著他們吧。

  「這幾個家伙。」松田陣平沒好氣地瞪了房門一眼。

  「陣平。」奈緒突然叫道。

  松田陣平頓時不去管屋外的事情,全神貫注地看著奈緒:「所以,你的答復是什麼?」

  奈緒盯著松田陣平的嘴唇看了幾秒,把他之前的話如數奉還:「如果你討厭的話,可以躲開。」

  她走到松田陣平面前,踮起腳尖,伸手勾住松田陣平的後頸將他的身體往下拉,把嘴唇印在松田陣平的嘴唇上,停留幾秒後松開,微紅著臉說道:「果然,不是你的話不行。我之前在想,如果是小景他們,我能不能親得下去?可是,哪怕只是想像畫面,我都無法接受。陣平,或許我的確喜歡你……唔——」

  松田陣平欣喜若狂地抱住奈緒,回以一吻。

  僅僅只是嘴唇相貼,呼吸相交,卻讓兩個人都紅了臉。

  松田陣平臉紅的樣子可是百年難得一見。

  奈緒輕輕推開松田陣平,笑了起來:「我們交往吧,陣平。」

  這期間,門外傳來人體落地的身體,不止一聲。

  奈緒和松田陣平相視一笑,十指相扣,一起推開房門走了出去。

  諸伏景光、降谷零和伊達航三個人倒在地上還沒爬起來,看到兩人牽著的手,眼睛都快脫離眼眶了。

  奈緒舉起和松田陣平交握的雙手晃了晃:「如你們所見,我和陣平交往啦。」

  一旁的萩原研二將地上三人震驚的表情、奈緒和松田陣平相視一笑的表情全部錄進了手機裡。

  奈緒心情很愜意。

  意外轉生成人類後,她收獲了親情,收獲了友情,如今還收獲了愛情,碩果累累。

  她想要守護的工藤新一如今有了自保能力,她憂心孤老一生的阿笠博士組成了家庭,她擔心傷害到親朋好友的黑衣組織已被覆滅,而她最掛心的兩個友人也從黑暗走回了光明。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歲月靜好。

  她很歡喜。


第129章 番外一:當原著零穿越到本世界

  清晨, 體內的生物鐘准時喚醒了降谷零。

  他從被窩裡抬起一只胳膊擋住映照在眼皮上的熹微陽光,心裡開始安排今日的行程表。

  5:10起床,做晨間鍛煉, 遛狗, 洗晨澡,給自己和哈羅准備早餐。

  6:30-9:30完成黑衣組織任務,作為毛利偵探的弟子跟著他「學習」,觀察寄宿在毛利偵探事務所的聰明過頭的眼鏡小鬼。

  9:30到波洛咖啡廳做好開店的准備工作。

  10:00-18:00在波洛咖啡廳打工。

  18:00-20:30作為私家偵探接受並完成委托人任務, 抽空向風見交代工作任務。

  20:30-21:30做晚餐,遛狗,鍛煉, 保養手-槍。

  21:30-23:30完成黑衣組織任務。

  23:30-01:00彙總收集到的情報並進行分析總結,分別給公安部和黑衣組織寫任務報告。

  01:00-05:00睡覺。

  嗯,完美。

  降谷零睜開眼睛。

  目光觸及天花板的瞬間,降谷零繃緊了心, 伸手摸向枕頭下面的手-槍。

  他摸了個空。

  降谷零一個打挺從床上坐起,被子從他身上滑落, 露出小麥色的赤-裸胸膛。

  他警惕地打量著四周。

  這不是他的房間。

  他昨晚明明是在自己的出租房裡睡下的,為什麼會在陌生的房間裡醒來?

  他暴露了?這是黑衣組織另類的試探手段?

  降谷零第一個懷疑的目標自然是黑衣組織, 但是,他很快就排除了這個可能性。

  若他真的暴露了,睜眼看到的不是閻魔王, 也該是琴酒的槍-口。

  那麼,悄無聲息地將他轉移了位置的是誰?或者說,那是什麼組織?他們的目的何在?

  降谷零的目光一寸寸掃過房間的邊邊角角, 沒發現監控器的存在。

  而且, 他起床的動靜似乎並未驚動到任何人。從他醒來到現在至少過了五分鐘, 周圍仍靜悄悄一片。

  床鋪的一側靠著牆壁,降谷零扯下牆壁掛衣架上掛著的西裝三件套穿好,皺了皺眉頭——衣服的尺寸太過合身,掛衣服的方法也和他的習慣相符——把他轉移了位置的人似乎將他的情報摸得很透。

  降谷零輕手輕腳地走到書桌旁,將一把美工刀握在手心,躲在房門背後,將門緩緩打開。

  外面依然沒有任何動靜。

  降谷零小心翼翼地探出腦袋往外面瞧。

  門外正對著空蕩蕩的客廳,在房門的斜對面,是一間緊閉著房門的房間。

  降谷零握緊手中的美工刀,將那間房門悄悄地打開一條縫。

  透過那條縫,他看到有個人正背對著他,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那個人就是綁匪嗎?

  綁匪會那麼粗心,敢不限制他的行動能力就在沒上鎖的房間裡睡覺嗎?

  降谷零察覺到各種異常。

  但是,此刻莫名其妙的處境由不得他多加思考。他現在要做的,就是控制住那個人,問清目前的情況。

  降谷零將美工刀的刀刃推出一半,慢慢地將房門推開,沒發出一絲聲音。

  他躡手躡腳地走到沉睡的人身後,一個暴起,將美工刀架在他的脖子處:「你是誰?為什麼把我帶到這個地方?這裡是哪裡……」

  降谷零的聲音突然頓住了,表情宛若雷劈。

  他看到了那個人的正臉。

  美工刀下的人完全沒有察覺到身旁的危機,將側躺的身體轉向降谷零,閉著眼睛,聲音仍帶著睡意,含含糊糊的:「Z

  ero?鬧鈴還沒響呢,你那麼早爬起來做什麼?昨晚的任務才結束沒多久,長官說過,我們可以晚一點去上班……」

  他的動作太大,將自己的脖子主動送向美工刀的刀刃。

  降谷零迅速把手裡的美工刀往前一拋,不敢置信地看著床上的人:「Hiro?」

  不,這個人不可能是hiro。Hiro在3年前就死了,死在那個可惡的FBI面前!

  面前的這個人和hiro長得很像,但看起來比他記憶中的hiro更加成熟,不可能是他。

  床上的人卻十分自然地應了一聲:「有事麼,zero?」

  降谷零再次重復道:「Hiro?」

  剛躺下沒多久困得眼睛都睜不開的諸伏景光察覺到幼馴染有些不對勁,強撐著睜開眼睛:「Zero,你怎麼了?」

  那雙熟悉的溫柔的藍色貓眼讓降谷零確認了他的身份。

  眼前的人,確實是他的幼馴染,絕對不會有錯!

  他現在是在做夢吧?

  這次的夢,真是個美夢啊。

  他一直以為,hiro只會以死亡時的那副模樣出現在他的夢境裡。

  因為,每次夢到hiro時,他一直都是那個模樣,從未變過。

  日日夜夜思念的人鮮活地出現在眼前,降谷零抑制不住激動的情緒,猛地撲倒他身上抱住他:「Hiro!」

  既然這只是一場夢,他放縱一下自己,應該沒事吧?

  被泰山壓頂的諸伏景光差點沒被降谷零這一擊送走。

  他痛呼出聲,徹底清醒了過來:「痛痛痛,zero,你干什麼!」

  降谷零緊緊地抱住諸伏景光,一聲不吭,懷裡人體的溫度讓他止不住地哀傷起來。

  多希望這場美夢成真啊。如果hiro真的還活在現實中,那該有多好。

  諸伏景光使勁地掰開他的手:「輕點,輕點,我快不能呼吸了!」

  「不能呼吸」四個字一下子戳中降谷零的內心,他的腦海中一閃而過三年前諸伏景光失去生機的那副畫面,瞬間松開了手。

  諸伏景光得以呼吸到了新鮮空氣。

  他喘了幾口氣,擔憂地看著降谷零:「Zero,你今天怎麼了?古古怪怪的。」

  降谷零目不轉睛地看著諸伏景光。

  好不容易能做這麼一場美夢,他不希望幼馴染在他面前流露出這種情緒。

  他希望能在夢境中看到hiro快樂的樣子。

  降谷零自然而然地運用起他精湛的演技,臉上掛上笑容:「我沒事,只是做了場噩夢。」

  諸伏景光目光怪異地看著降谷零:「你都多大了,還會被噩夢嚇成這樣?若是被陣平知道,他一定會取笑你的。」

  「陣平?」

  聽到幼馴染嘴中的這個稱呼,降谷零愣住了。

  松田陣平,他的警校同期好友之一,在三年前為了從炸彈犯安裝的定時炸彈上獲取另外一枚炸彈的提示信息,在爆-炸中粉身碎骨,因公殉職。

  他也出現在他的這一場美夢中了嗎?可是,hiro不是一直都叫他「松田」嗎,為什麼在夢境中改了口?

  他的夢好像有點奇怪。

  「對啊,你們兩個總愛鬥嘴。啊,現在幾點了?」諸伏景光想起什麼,拿出手機看了下時間:「六點半了?反正都醒了,我去給他們做飯吧。」

  六點半?他的生物鐘每天都准時五點叫他起床,今天為什麼遲了?

  不,他不該在夢境中尋找邏輯。不過……他們?他們指的是誰?Hiro為什麼要給他們做飯?

  降谷零覺得自己的夢控制不住地往奇怪的方向發展。

  如果問

  出口,hiro又會覺得他奇怪了吧?

  他決定按兵不動,看看這場夢境要如何進展下去。

  降谷零和諸伏景光一起洗漱完畢,跟著他出了門。

  諸伏景光出門右拐,爬上一層樓,按響樓上鄰居的門鈴。

  沒過一會兒,有人過來開了門。

  一個長黑發的漂亮女人開門見到他們,熱絡地打招呼道:「小景,零,早呀。」

  「早,奈緒。」諸伏景光露出溫柔的笑臉,「今天想吃什麼早餐?」

  「奈緒?」降谷零疑惑地重復了一遍諸伏景光嘴裡的稱呼。

  她是誰?為什麼這麼親昵地叫自己的名字?

  那個漂亮女人撅起嘴巴,一臉不滿地看著降谷零:「都說了要叫我姐姐!」

  「姐姐?」降谷零震驚至極。這個夢境怎麼搞的,還給自己憑空捏造了一個姐姐嗎?

  「啊!」美麗女人開心地叫了一聲,「你終於承認我是你姐姐了!」

  諸伏景光也詫異地看著降谷零:「奈緒磨了你那麼多年,都沒聽你叫她一聲姐姐……你今天到底怎麼了?」

  一個男人從屋裡走出,一把將漂亮女人摟進懷裡,朝降谷零壞笑道:「Zero,來,叫我一聲姐夫聽聽。」

  降谷零大腦宕機。

  是松田陣平?!

  他和這個叫「奈緒」的他不認得的漂亮女人是情侶?夫妻?

  難不成他的潛意識裡希望松田陣平能好好活著,如普通人一樣娶妻生子,這個願望被他的夢境捕捉到了,就創造出了現在的場景嗎?

  「誰要這麼叫你!」降谷零本能地回嘴道。

  「嘁,你不是都叫奈緒姐姐了麼。」松田陣平撇了撇嘴,松開攬著奈緒的手臂,「你們先進屋,我去叫hagi。」

  聽到這個名字,降谷零沒再大驚小怪。

  死去的hiro、松田陣平都出現在他的面前了,就算另外兩個故去的同窗出現在夢境裡,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這真是一場團圓美滿的夢呢。

  能同時見到深深埋藏於心中的幾個摯友,看他們活蹦亂竄、幸福美滿,降谷零的心裡滿是歡喜,不再糾結於夢境和現實的不同,沉浸在這一場迷人的幻境裡。

  諸伏景光輕車熟路地進入廚房做飯,奈緒和降谷零留在客廳裡。

  奈緒一直逗降谷零,試圖讓他再次叫自己姐姐,降谷零寧死不從。

  從剛才幾個人的反應來看,奈緒絕對不是自己血緣上的親姐姐,就算在夢境裡,他也不願意被人占便宜。

  他試探著開口道:「要不要叫班長過來?」

  奈緒噗哧一笑:「航要吃愛妻早餐啦,不可能過來的。」

  所以,班長非但沒有死,還結婚了?他的妻子,應該是在他死後殉情自殺的娜塔莉·來間吧?

  在他的夢裡,兩個有情人終成眷屬,真是太好了。

  降谷零希望這場夢能做得更長些、更久些……

  幸運的是,夢沒有突然中斷。

  松田陣平將萩原研二從對門叫到家裡,大家坐在客廳裡聊天,等著享用諸伏景光烹飪的美食。

  松田陣平緊挨著奈緒坐下,伸出手牽住奈緒的手,十指相扣。

  萩原研二有些沒眼看:「小陣平,你夠了啊,都是結過婚的人了,穩重些,秀什麼恩愛呢?」

  松田陣平刻意晃了晃他和奈緒相牽的手,在她的手背上吻了一下,得意洋洋地看著萩原研二:「你懂什麼?等你有了老婆再來和我說這話。」

  奈緒眉眼彎彎,非但沒制止松田陣平,還配合地拉過松田陣平的手,在他手背上也輕輕地啄了一下。

  降谷零看著松田陣平的耳尖漫上一絲

  紅色,嘴角止不住笑容。

  真好啊。

  雖然松田陣平能比萩原研二更早結婚這件事明顯和現實不符,但這畢竟只是一場夢,需要什麼邏輯?管它呢。

  不過,為什麼在自己構建的夢境中hiro和萩原研二依然是單身?感覺有點對不住他們呢。

  諸伏景光端上熱騰騰的飯菜,幾個人圍著餐桌享用了一頓美味至極的早餐。

  奈緒吃得津津有味,周身飄起小花:「小景的廚藝越來越好了呢。」

  諸伏景光含笑看著她:「如果有想吃的食物的話盡管和我說,我們約定好了的。」

  奈緒一臉幸福,使勁點頭:「嗯!」

  吃著諸伏景光烹飪的豐盛早餐,降谷零的心裡五味雜陳。

  無論他模仿得再怎麼像,和hiro做出的味道果然還是有些微妙的差別。

  能再次嘗到這熟悉的味道,他真的……特別開心。

  「Zero?」諸伏景光擔憂地看著幼馴染強忍淚意的臉,總覺得他上午略反常。

  降谷零露出大大的笑臉:「果然,我的廚藝還是比不上hiro你呢。」

  諸伏景光認真地反駁道:「沒有的事,在菜品創新方面,你比我強得多。」

  「你們的廚藝都很出眾,我和陣平在這方面都沒有天賦呢。」奈緒接著說道,「陣平還好一點,我做的都是黑暗料理。」

  「你的技能點大概都點在武力上了吧。」

  眾人嘻嘻哈哈地聊著天,餐桌上十分熱鬧。

  降谷零享受著這種氛圍,但目光總是不經意瞟向餐桌的某個位置。

  在奈緒和諸伏景光中間放著一個淺淺的碟子,裡面盛著些食物,無論奈緒還是諸伏景光都沒有去觸碰它。但是,裡面的食物時不時會動一下,而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漸漸變少。

  可是,周圍的幾個人仿佛瞎了一般,沒對此做出任何反應。

  降谷零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最後強行克制住自己的好奇心,沒去看也沒去問。

  在夢境裡出現不合常理的現像,會不會是這場夢境的鑰匙?若他戳破這個存在,這種夢境會不會跟著消散?

  不,他想跟摯友們相處得更久。

  降谷零視而不見那一處異常,和友人們共享美食,結伴去上班。

  他們下樓時,降谷零和諸伏景光合住的房子的對門恰好有人出門。

  「喲,好巧。」伊達航朝幾人打了招呼,「一起走吧。」

  降谷零深深地凝視著伊達航。

  他見到了最後一個摯友。

  滿足了他的願望後,這場夢是不是馬上就要結束了?

  ——並沒有。

  他們分成兩撥,分別坐著萩原研二的白色FD和松田陣平的防彈車一起去警視廳上班。

  直到坐在公安部門的辦公室裡,降谷零依然有些沒緩過神來。

  都在夢裡了,他為什麼還要上班?他想和朋友們在一起啊!

  但是,他的好部下風見裕也剛剛往他桌上放了一疊文件讓他處理。

  降谷零工作狂上身,不由自主地動了起來,埋首工作。

  等手上的工作告一段落,他一邊喝水,一邊習慣性地拿起一旁的新聞報紙看了起來。

  報紙頭條寫著《平成年代的福爾摩斯工藤新一VS日本警察之光松田陣平,誰才是破案第一人?》。

  「噗——」降谷零把嘴裡的水噴了出去。

  日本警察之光松田陣平?這是什麼稱號!

  「降谷先生?」風見裕也蹭地從座位上站起來,遞給降谷零一包抽紙,幫他一起擦拭桌上的水漬。

  「謝謝。」

  降谷零擦干淨桌子,

  把電腦打開,想了想,先搜索「工藤新一」,瀏覽器裡跳出無數條有關他破案的新聞。

  在夢境世界裡,工藤新一一直活躍在案發現場上,和現實中銷聲匿跡的情況迥然不同。

  他再次搜索「松田陣平」,跳出的相關新聞比工藤新一還多。

  降谷零想了想,在搜索框裡輸入「沉睡的毛利小五郎」,沒查到匹配的字樣。

  降谷零不禁聯想到現實世界。

  在現實世界,「沉睡的毛利小五郎」是在「平成年代的福爾摩斯工藤新一」銷聲匿跡後才漸漸揚名。而在這裡,工藤新一一直活躍在媒體的報道中,毛利小五郎籍籍無名。

  那個聰明的眼鏡小鬼呢?

  有他在旁協助,毛利小五郎不可能沒有任何名氣。

  「風見。」降谷零叫道。

  「是,降谷先生。」風見裕也立正,等待降谷零下令。

  「你去查一下,有沒有一個叫江戶川柯南的小男孩寄宿在毛利小五郎家裡。」

  「降谷先生……」風見裕也吞吞吐吐道,「您和工藤新一關系不錯,不知道他女朋友家有沒有小孩寄宿嗎?」

  他和工藤新一關系不錯?可是在現實中,他根本不認得工藤新一。

  降谷零面色一肅。

  風見裕也立即改口:「我馬上去查!」

  他一陣風似的跑出了辦公室,不多時便給了回復:毛利家並沒有寄宿一個叫江戶川柯南的小孩,甚至,整個東京沒有一個孩子叫這個名字。

  降谷零伸出食指點著桌子,在他腦海裡勾勒出人物關系圖。

  突然消失的工藤新一,突然出現的江戶川柯南。

  突然不再活躍的「平成年代的福爾摩斯工藤新一」,突然名聲大噪的「沉睡的毛利小五郎」。

  降谷零自言自語道:「簡直就像是工藤新一縮小了變成江戶川柯南,在一旁幫毛利小五郎破案。」

  他自覺荒謬地笑了起來。

  現實又不是夢境,怎麼可能存在高中生變成小學生的事情呢?

  那個眼鏡小鬼太過聰明,導致他一不小心就把他和工藤新一聯想到了一起。

  報紙上的新聞讓降谷零對夢境世界提起了興致。

  這個夢境世界的真實度很高,邏輯性也很強——除了剛才餐桌上的不知名東西。

  他開始好奇夢境裡的自己為什麼沒去臥底,而是光明正大地和諸伏景光一起在公安部門上班。

  作為公安部門的警部,降谷零查閱資料的權限很高。

  他查了自己的簡歷。

  在23歲以前,夢境裡的他的簡歷和現實中一模一樣。但是,在23歲發生了一件事,導致他的人生截然不同。

  ——黑衣組織被公安警察和搜查一課的刑警們聯手鏟除了!

  降谷零激動地站了起來,緩了一緩,才坐下繼續查看資料。

  黑衣組織覆滅後,公安部門長官召回他們,他們從此作為明面上的公安警察為國家效力。

  降谷零四處翻找關於黑衣組織的資料。

  他了解了黑衣組織覆滅的始末。

  先是日本境內的新人訓練營全部被調,緊接著好幾個代號成員落網,被人滅口——「那個琴酒竟然自殺了?」降谷零無比震驚——然後是警方設伏,捉住二十多個組織的中堅力量,甚至抓住了黑衣組織的首領烏丸蓮耶以及二把手朗姆。

  在兩年前,烏丸蓮耶和朗姆被處以死刑。

  降谷零不可思議地看著他手中的那疊資料,上面還有兩個人的照片。

  烏丸蓮耶?他對黑衣組織的首領一無所知,這個矮胖老人真的是黑衣組織的首領嗎?至於朗姆……

  「脅田兼則?」

  降谷零的內心波濤洶湧,久久不能平靜。

  雖然知道這只是個夢境,但降谷零依然消耗了大把時間翻閱黑衣組織的相關資料,不自覺地將所有情報銘記於心中,包括但不限於新人訓練營以及烏丸蓮耶的所在位置、機關構造等。

  降谷零發現,奈緒的名字和黑衣組織的滅亡息息相關,她出現在所有黑衣組織相關的重大事件裡,就連烏丸蓮耶和朗姆都是被她生擒的。

  而這個人,是他在警校時期的好友之一。

  「真羨慕夢境裡的自己啊。」降谷零笑容苦澀。

  在現實世界,他根本不認識奈緒,而他的幾個好友,更是在幾年前陸陸續續地死去,只留下他一個人繼承他們的遺志。

  直至夜幕降臨,降谷零才被諸伏景光從檔案室中拉出去:「走啦,今天說好要一起聚餐的。」

  搜查情報成癮的降谷零戀戀不舍地從海量的資料中拔出眼睛:「聚餐?」

  諸伏景光點頭:「前幾天就說好的,你忘記了嗎?」

  降谷零掩飾地用食指撓了撓自己的臉:「事情太多,一時間忘了,抱歉。」

  諸伏景光哭笑不得地看著他:「你呀。」

  晚上,降谷零和四個好友以及奈緒、娜塔莉·來間一起共用了晚餐。

  降谷零看著席間的幾個好友,用目光將眼前的一幕幕深深地刻進自己腦海裡。

  哪怕只是夢境,他依然會將這個畫面好好珍惜一輩子的。

  畢竟,美夢難得。

  他們聊到很晚,才一起回到公寓,各自道了晚安回到自己家。

  降谷零回自己房間前,又緊緊地擁抱了諸伏景光一回,才轉身走回房間。

  諸伏景光看著降谷零關閉的房門,微微蹙眉。

  不是他的錯覺,今天的zero很奇怪。Zero有什麼心事不方便對他說嗎?

  他決定給zero幾天時間調節心情。若幾天後,zero還是今天這幅模樣,他得好好和zero談談心了。

  降谷零背靠著房門,腦海裡如電影般放映著今天度過的美好時光。

  足夠了。

  有了這場美夢,他又有動力繼續和黑衣組織周旋,直至像夢境裡一般,將它徹底擊垮。

  他放任自己隨心所欲太久,是時候斬斷他的貪戀,重新繃緊神經,繼續和黑衣組織作戰。

  這場美夢,該結束了。夢醒之後,他還有無數的事情要做。

  降谷零躺到床上,闔上眼睛。

  當他再次睜開眼睛後,晨光熹微。

  眼前的天花板格外熟悉,在他身邊,哈羅正熟睡著。

  降谷零拿過手機,時間正好停留在05:05分。

  降谷零放下手機,手突然一僵,迅速將手機拿到眼前。

  手機上面顯示的日期,和他記憶中間隔了一天。

  「難道,那不是一場夢?」降谷零猛地坐起,在房間裡檢查一番,發現自己的房間處處留下了其他人的痕跡。

  在他的枕邊放著一本筆記本,裡面用熟悉的筆跡寫道:寫給另一個世界的我,你辛苦了。不知道我們什麼時候會互換回去,我把我知道的所有有關黑衣組織的信息全部記錄在這裡,希望對你有所幫助……

  裡面的情報,較之他在夢境看到的不全面,但處處相合。

  「那不是夢!」降谷零攥緊手中的筆記本。

  原來,真的存在一個世界,在那裡,他和他的摯友們迎來了happy ending。

  即使他不是那個世界的降谷零,但他依然為之欣喜不已,感到由衷的慰藉。

  他將親自驗證筆記本裡的信息是否和這個世界的情況相符。

  若信息無誤,他將在棋盤上布下處處陷阱、種種後手,直至掀起一場最終決戰,將黑衣組織徹底連根拔起!

  他將筆記本反復再三看過幾遍,將其焚毀——這些珍貴而致命的信息不能留在紙面上,會有風險。

  最後,他裝作無事人一般,如往常一般開始了他的一天。

  當降谷零在毛利偵探事務所看到那個眼鏡小鬼時,在夢境中曾有過的聯想浮現在他腦海裡。

  他已經經歷過和平行世界的自己互換的事情,與之相比,原本認為不可能發生的事情似乎也有了可能性。

  福爾摩斯說過的某句名言在他腦海中劃過。

  降谷零蹲下身子,對著那個孩子輕輕地喚了一聲:「工藤新一。」

  江戶川柯南,不,工藤新一手忙腳亂地捂住他的嘴巴:「安室哥哥,昨天我說過了,不能叫這個名字!被小蘭聽到了怎麼辦!」

  在工藤新一小小的手掌下,降谷零勾起了嘴角。

  原來如此。果然如此。

  他發現了一枚足以射穿組織心髒的銀色子彈。

  等著吧, 黑衣組織!縱然無法達成另一個世界的圓滿結局,我也要盡全力將你毀滅!

  你的末日,將至。


第130章 番外二:當本世界零穿越原著

  當降谷零被體內的生物鐘叫醒時, 他察覺到了不對。

  他的腦袋有點昏昏沉沉的,睡意直往上衝。

  他昨夜的確執行一個任務到很晚,凌晨才躺到床上, 確實有點睡眠不足。

  可是,作為一個年輕人, 熬夜一兩天有什麼大不了的?他甚至通宵過,也沒現在這麼難受。

  降谷零閉著眼睛把手探出被子往旁邊摸索,想要找放在一旁的手機看看現在幾點。

  他的手觸碰到一樣毛茸茸的東西, 那東西還帶著點溫熱。

  降谷零睜開眼睛往那裡一看, 對上一雙疑惑的狗眼。

  他「謔」地從床上坐了起來,下意識擺出防御的姿勢。

  為什麼他床上躺著一條狗?!

  哈羅歪著腦袋看著主人, 「汪」地叫了一聲。

  降谷零緊盯著狗,發現它沒有任何進攻的意圖,身上繃緊的肌肉漸漸放松下來。

  直到此刻,他才發現周圍的環境不對勁。

  狗不是他的,被子不是他的,床也不是他的, 他躺在一個陌生的房間裡。

  他的身體沒有被束縛住,也沒有任何受傷的痕跡, 就連可以對外通訊的手機都擱置在一旁,不像是被人綁架了。那麼, 是誰在和他開玩笑,想嚇他一跳嗎?

  可是, 他身邊沒有會開這種無聊的玩笑的人。

  他拿起手機看了下時間, 現在才剛剛05:09分, 天才蒙蒙亮。

  他的生物鐘今天出了差錯, 比平常早一個小時喚醒他, 難怪他覺得很困。

  雖然時間還早,但他躺不下去了——先不提身旁那只莫名其妙的狗,他至少得弄清楚目前的處境。

  降谷零撈過牆壁上掛著的衣服穿好,更加確認自己並非是被綁的人質——衣服很合身,沒有哪個綁匪會貼心到這個地步。

  他下了床後,床上的小狗也跟著跳了下去,在他腳邊打轉。

  降谷零沒去理會這條沒有威脅的狗,習慣性整理枕被。

  然後他從自己枕頭底下摸出了一把被人精心保養過的手-槍。

  哦豁,事情好像有點大條了。

  他們國家對槍-支的管制極嚴,國民中持有持槍證的人極少,就連警察都不能隨意用槍。他作為公安警察,非工作期間照樣不能把手-槍帶回家中。

  問題來了,這把明顯經過長期保養的手-槍是怎麼來的?

  降谷零把手機掏出來,准備打電話給自己的下屬風見裕也。

  點開通訊錄後,降谷零發現了問題——通訊錄裡的聯系人寥寥無幾,其中他認得的人只有一個——毛利小五郎。

  手機確實是他的,他可是用密碼解鎖手機的。

  但是,當他退出通訊錄界面後,發現了更多的不同。

  手機屏幕上,軟件圖標的排列位置和他的手機有些微妙的不同,郵箱裡更是干干淨淨的,裡面沒有一封郵件。

  他點開相冊,裡面只有一些狗狗的照片和食物的照片,找不到他半點的生活痕跡。

  這部手機,越看越不對頭。

  降谷零心裡有不妙的預感,不顧時間還早,撥出幾串牢記在心的手機號碼。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是空號,請核對後再撥。」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是空號,請核對後再撥。」

  ……

  同樣的聲音響起了好幾次回。

  降谷零的心沉沉地往下墜。

  撥出最後一個電話號碼時,電話接通了。

  降谷零迫不及待地說道:「奈緒,陣平的手機……」

  「有病吧你,凌晨打電話不看清楚號碼?打錯電話了!」

  對面一

  個粗獷的男聲罵了一句,掛斷了電話。

  降谷零仔細地檢查了一遍數字,確定是奈緒的手機號沒錯。

  「難道我穿越到別的世界了?」

  降谷零的腦子裡只有這個念頭。

  他會這麼想不是沒理由的。

  降谷零是個堅定的無神論者,不迷信,崇尚科學——括號,僅在他24歲以前,括號。

  他的世界觀,曾在24歲時碎裂重組過。

  當時,他和hiro已經回歸公安部門大半年,和曾經的4位警校好友重新有了聯絡,關系比警校時親近得多,就連對彼此的稱呼都改成了名字。

  然後,那一天到來了。

  奈緒神神秘秘地把他們幾個人叫到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的合租房,對他們鄭重其事地說道:「我要介紹一個朋友給你們認識。」

  他們五個人看了看彼此,有些奇怪。

  在場的除了奈緒只有他們五人,奈緒能介紹什麼朋友給他們認識?

  降谷零注意到一旁的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似乎有了點頭緒,彼此間互換了個眼神,眼神裡似乎帶著點期待以及……幸災樂禍?

  只見奈緒從包裡掏出一張疊得整整齊齊的紙,將它攤開在桌上。

  那張紙展開起來是個邊長為30釐米的正方形,裡面畫著一個奇怪的圖案,兩個同心圓裡畫著一只眼睛,周圍有些奇奇怪怪的文字、符號和紋路,看起來像是常出現在二次元裡的陣法。

  降谷零發現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互相點了點頭,像是確認了自己的看法。

  降谷零的好奇心不可遏制地膨脹起來。

  看他們兩個人的表現,奈緒應該不是在故弄玄虛,確實想介紹朋友給他們認識。

  結合這個只出現在二次元的陣法圖案,降谷零好笑地想,奈緒總不會是想用這個召喚出什麼東西給他們看吧……吧……吧……

  降谷零的思緒仿佛卡頓的磁帶,無限重復最後一個音節。

  他看到以那個陣法最外層的圓圈的某部分弧線為界限,有只小鳥把腦袋探進了同心圓——只有在陣法內的腦袋顯露了出來,它剩下的大半個身體仿佛隱身於空氣中。

  隨著小鳥走進陣法,它的身軀逐漸顯露出來,乃至於全身。

  那是一只銀喉長尾山雀,國民們都親切地稱呼它為「雪之妖精」。

  「奈緒,你是在變魔術?」

  降谷零找到了一個合理的解釋。

  雖然不懂得隱身的魔術手法是怎麼做到的,但是,除了變魔術,他想不到其他的可能性。

  這時,他聽到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向那只小鳥打了聲招呼:「喲,雪鷹,這還是我第一次真正見到你呢。」

  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好像認識這只小鳥?為什麼?奈緒沒養鳥啊?

  降谷零大為不解。

  然後,他的三觀碎裂了。

  只見紙上的小鳥張了張小小的鳥嘴,吐露出了人類的話語:「松田,萩原,一直很想和你們正式打個招呼,今天終於見到面了。諸伏,降谷,伊達,初次見面,請多多指教。」

  降谷零、諸伏景光和伊達航的表情全部裂開了。

  為什麼這只銀喉長尾山雀會說話?它又不是鸚鵡!而且聲音還是低音炮男聲!

  奈緒笑盈盈地向他們介紹道:「這是我的妖怪搭檔,雪鷹,它和我在一起將近二十年了。之前我一直想向你們介紹它,可惜你們看不見妖怪,就作罷了。前不久,我剛從朋友那裡得知這個陣法能讓普通人看到陣法裡的妖怪,還能聽到妖怪說話,學了好一陣子才學會呢。」

  「妖怪?!」X3。

  降谷零、諸伏景光和伊達航同時捕捉到了關鍵字。

  「

  對,這個世界上有妖怪存在,陣平和研二都知道。我覺得單單瞞著你們三個人不太好……總之,沒有借助陣法,你們是看不到妖怪的。這裡基本上碰不到其他妖怪,我才敢告訴你們這件事。只是有一點,你們別自己去探尋妖怪的秘密,想知道什麼都可以問我。雖然大部分妖怪和人類井水不犯河水,但也有例外。」

  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拍了拍他們三人的肩膀,感慨萬千:「你們真是太幸福了。想當初,我們可是花了一番大功夫,才自己挖掘出這個秘密。」

  自此,降谷零就知曉了關於世界的一個秘密——世界沒他們眼中那麼簡單。

  因此,當降谷零在目前摸不到頭腦的處境時,不由得發散了思維,想到了最近二次元裡流行的穿越元素。

  他特意去照了照鏡子,發現鏡子裡的這副身體和自己那副相差無幾,只是頭發的長度比他略長。

  他看了看手機上顯示的時間,恰好是他閉上眼睛入睡的第二天。

  他找遍了他所在的屋子,包括外面的廚房、餐廳和客廳,只找到兩樣他感興趣的東西。

  其一,是靠在臥室角落的一把吉他。

  降谷零把它拿了起來彈了兩下:「音色很准,看樣子校正過音階,『他』也會彈吉他呢。是hiro教我彈吉他的,但這邊世界的發展軌跡似乎和我那裡不同,hiro他們的電話號碼都變了,可能他們都不認得彼此。不知道是誰教會『他』彈吉他的。」

  其二,是放在床邊桌上被幾疊紙壓住的三張照片。

  照片裡分別是一個帶著針織帽、比他年長幾歲、黑色微卷劉海的帥哥,一個茶色大波浪微卷短發、身穿白大褂的年輕美女,以及一個黑發藍瞳、帶著黑框眼鏡、背著書包的小學生。

  降谷零拋開那張他不認得的帥哥的照片,拿起剩下的兩張照片。

  他看著年輕美女的照片,喃喃道:「宮野志保?」

  他認得這個人,她是他初戀的小女兒。

  當初黑衣組織被抓後,公安從階下囚嘴裡審訊出一些資料,宮野志保就在其中,被公安檔案記下了名字。

  當她博士畢業回國後,她被公安招安了——包括她的姐姐宮野明美。

  現在,她們姐妹倆都在為國家效力,一個作為科學家進入國家的醫學研究機構,一個則進入公安部門基層做一些文書工作。

  降谷零見過她們兩個,日後也有一些往來,但交情不深。

  值得一提的是,他終於知道他的初戀早在多年前過世,為此難過了許久。

  「他」把宮野志保的照片放在臥室裡,有什麼深意?

  至於另一張照片——

  「工藤新一?」

  「他」把工藤新一的兒時照片放在臥室裡做什麼?難不成在這個世界線裡,工藤新一還是個孩子?

  因奈緒的緣故,降谷零間接認識了工藤新一,對那個聰慧的少年頗為贊賞,偶爾還會作為陪練教他合氣道,兩個人關系還算不錯。

  工藤有希子曾把工藤新一的兒時照片翻出來給他們看,炫耀她兒子小時候有多乖巧可愛。因此,一看到這張照片,降谷零就認出了他——只是帶了副黑框眼鏡,他還不至於認不出人來。

  然而,這兩個曾和他有過交集的人的聯系方式都不在他手機裡,也不知道他們現在的住址和他的世界一不一樣。

  手機裡寥寥的信息、枕頭下的手-槍說明他現在身份有些不一般,但毛利小五郎的電話既然大大方方地躺在他的聯系人列表中,說明他應該和毛利小五郎有些日常的往來。

  他決定先去毛利小五郎偵探事務所看看情況,如果那裡沒有事務所,他再打電話聯系對方。

  在他印像中,毛利小五郎是個邋遢的三流偵探,

  每天開門的時間較晚。這個點去,他一定還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降谷零摸了摸哈羅的腦袋:「抱歉,今天不能帶你出去遛彎,不過,我可以陪你玩一會兒。等下我再幫你准備狗糧。」

  既然他替代了「他」,那麼,「他」的狗,他也有責任照看好。

  哈羅似乎聽懂了他的話,甩著尾巴跑走,叼來一個網球送到降谷零手中。

  降谷零笑了,和哈羅玩起了網球一扔一撿的游戲。

  他和哈羅玩了許久,見時間差不多了,洗手後幫哈羅准備了狗糧,然後打開冰箱翻找出一些食物給自己做了份早餐。

  飯後,他看了看時間,決定動身。

  降谷零暫時還不清楚「他」的身份,不敢大搖大擺地去找毛利小五郎,特意穿了件高領外套,戴著頂鴨舌帽,還翻出墨鏡戴上,把臉遮得嚴嚴實實的,開車前往毛利小五郎偵探事務所。

  他繞過空蕩蕩的波洛咖啡廳,踩著樓梯走到了二樓,摘下墨鏡後敲響了大門。

  毛利蘭替他打開了門:「安室先生,請進。」

  降谷零愣了一下:「打擾了。」

  毛利蘭和他的世界線一樣,是個女高中生。

  不是吧,工藤新一和毛利蘭在這個世界線年紀相差那麼多?

  喂喂喂,工藤新一,你女朋友沒啦!

  還有,毛利蘭對他的稱呼……安室,是他以前洗黑時用的化名,看來「他」也用了這個名字。

  得到了一點小情報。

  降谷零走進門,還沒見到毛利小五郎,就看到了一個他意料之外的人。

  那個人見到他,甜甜地向他打了聲招呼:「安室先生,早!」

  降谷零驚訝道:「工藤新一?」

  那人看到降谷零身後跟著的毛利蘭,臉色驟變,撲上前使勁拉著降谷零的衣角,朝他拼命使眼色。

  毛利蘭聽到「工藤新一」這四個字,本能地掃視周圍:「新一?新一在哪裡?」

  那人磕磕巴巴地說道:「新一……新一哥哥他不在這裡啊,安室哥哥是不是把窗外的路人認錯成他了?啊,哈,哈,哈……」

  毛利蘭失望地收回視線:「這樣啊……柯南,你別拽著安室先生的衣服,快松手!」

  柯南乞求地看了降谷零一眼,松開手:「知道了,小蘭姐姐。」

  哦豁。

  降谷零瞬間明白了很多事情,一只手搭在柯南肩膀上:「柯南,我有事找你,能和我來一趟嗎?」

  「咦?安室先生今天不是過來找我爸爸學習偵探本事的嗎?」毛利蘭有些驚訝。

  降谷零試探著說道:「我今天不是來找師父的,而是找柯南有事。」

  毛利蘭沒對他口中的「師父」稱呼產生疑問,點了點頭:「柯南,要乖乖地跟著安室先生,別到處亂跑。」

  降谷零又得到了一點小情報。

  不知出於何種目的,「他」拜了那個三流偵探為師。

  不過,這不重要。

  降谷零親切地對手心下的小男孩說道:「柯南,我們走吧。」

  柯南不情不願地點了頭:「好。」

  出門時,降谷零重新戴上了墨鏡,將柯南放到汽車後座,把車子開到無人的海邊。

  海邊的空曠環境很適合談話,也不用擔心隔牆有耳,說話被別人聽了去。

  柯南先發制人:「安室先生,作為在黑衣組織臥底的公安,你知道那個組織有多恐怖。我不知道你是怎麼得知我的真實身份的,但我的身份不能暴露出去,更不能將小蘭牽扯進來,太危險了!」

  降谷零深覺自己抓對人了。

  現在,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了——臥底到黑衣組織的公安警察。

  黑衣組織,不就是他和hiro幾年前原本打算過去臥底的終極目標嗎?

  而且,面前的工藤新一不止知道黑衣組織,也知道他的公安身份。

  降谷零覺得自己能從他身上得知許多消息。

  他問道:「你為什麼會縮水成小學生的模樣?」

  工藤新一將自己跟蹤黑衣組織成員卻被人敲了悶棍喂了毒藥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降谷零。

  「……你沒有學習武術嗎?」居然被人敲了悶棍?

  他那個世界的工藤新一在奈緒和他們幾個人的調-教下,警惕心提高了不少,學習的合氣道也能運用在實戰上,對付一兩個大漢完全不成問題,不可能毫無防備地被人從身後一記悶棍打暈。

  工藤新一時常出沒於犯罪現場,偶爾也會遇到窮凶極惡的犯人想要挾持他當人質,甚至想要將他滅口,由於他身懷武技,從未讓犯人得手過。

  這年頭的偵探,沒有一點武藝當後手,哪裡混得開呢?

  就連那個三流的糊塗偵探毛利小五郎,在柔道方面的實力也值得稱贊。

  至於那種毒藥,應該是黑衣組織當初曾試圖研發的那種藥物吧。但因為組織被鏟除,研發徹底中斷,那種毒藥應該不可能有機會在他的世界問世了。

  工藤新一干脆地說道:「沒有。」

  降谷零看著眼前濃縮版的工藤新一,深覺奈緒堅持教那個世界的工藤新一學武的做法有多正確。

  知道工藤新一變小的原因後,降谷零開始使用話術套話。

  工藤新一並非真正的小學生,他目前所知的許多事情都和他那個世界線相符——除了黑衣組織還在世界上活蹦亂跳,導致有些人的人生軌跡有了偏移。

  既然如此,他的幾個警校好友應該也存在於這個世界上。

  工藤新一非常聰明,他深知這個事實。

  工藤新一甚至知道「他」是公安警察,那麼,他極有可能知道更多關於「他」的事情。

  果不其然,從工藤新一口中,他得知了鬼塚班另外4人的現狀。

  現實彷如一道道驚雷,接二連三地劈在他頭上。

  萩原研二因公殉職,享年22歲。

  松田陣平因公殉職,享年26歲。

  炸死兩人的炸彈出自於同一個炸彈犯手中。

  在降谷零的世界裡,那個炸彈犯在預備犯罪前就被奈緒和松田陣平發現,在被警方逮捕前,死於意外。

  伊達航死於交通事故,享年28歲,據說是為了撿起掉在地上的記事本,被疲勞駕駛的大卡車撞死。

  降谷零記得他的世界曾發生過類似的事情。

  在某次聊天時,伊達航曾說過,他有一次去撿掉在地上的筆記本時,聽到不遠處傳來緊急剎車的聲音,發現是奈緒和松田陣平聯手將一輛失控的大卡車停了下來。

  伊達航當時滿臉慶幸地說道:「當初要不是有他們在,按照那輛車的行駛路線,我差一點就被那輛車當面撞上了。」

  至於hiro……

  工藤新一知道有這麼一個人,但不清楚他的現狀。

  但是,聽降谷零主動提起他,工藤新一的表情松緩了一下,說道:「太好了,安室先生每次一提起他表情都有些奇怪,我還以為你的朋友出事了,看來是我多心了。」

  降谷零默然。

  他想起了安放在臥室角落的那一把吉他。

  他和hiro學過吉他,但對它興趣不大,很少主動去彈,更不可能將它買回家。

  放在「他」房間裡那把十分干淨、音階准確的吉他,難道是為了祭奠誰?

  Hiro十有八-九和他一起臥底於黑衣組織。

  在他的世界

  裡,奈緒和松田陣平是剿滅黑衣組織的大功臣,特別是奈緒。

  降谷零情緒激蕩之下,不由得脫口而出:「奈緒呢?」

  工藤新一一臉迷茫:「奈緒?誰啊?」

  降谷零見工藤新一臉上毫不作偽的疑惑,心裡一咯噔。

  他打著馬虎眼含糊過去,伸出手拍了拍工藤新一的肩膀,友情提議道:「你還是去學學武術吧。」

  工藤新一看了看手上的手表型麻-醉-槍,腰間的足球腰帶,腳上的腳力增強鞋,不以為意。

  他這個年紀從頭開始學習武術,消耗的時間、精力太多,阿笠博士給的這些道具足夠彌補他在武力上的缺陷。

  降谷零將工藤新一重新拎上車子,准備送他回去。

  工藤新一疑惑道:「安室先生突然找我,難道不是想和我交換關於黑衣組織的情報嗎?」

  降谷零摸了摸他的腦袋:「我只是想知道你為什麼會變小。」

  說謊。工藤新一在內心說道。

  安室先生根本就沒追問他有關讓他變小的毒藥的事情,似乎一點也不在意。按照他的推測,這種毒藥應該是黑衣組織的核心秘密之一,安室先生為什麼只字不提?

  說起來,他們聊的大部分都是關於他警校同窗的事情,那種事情,安室先生應該最了解才對吧?

  難不成?

  工藤新一臉色驟變。

  他伸出手掐住降谷零的臉頰拼命往外扯。

  會是貝爾摩德嗎?他剛才可是把安室先生及他朋友的信息抖了個一干二淨!

  「你在干什麼?」降谷零核善地向工藤新一微笑。

  工藤新一嚇得一哆嗦,松開手,看到降谷零通紅的臉頰。很顯然,這張臉並未易容。

  他果斷道歉:「對不起,安室先生剛才有些反常,我以為是有人易容成你的樣子來找我套話的……」

  降谷零目光閃了閃:「你得提高警惕心了,工藤新一。我剛才只是稍微試探了一下,你就把我的信息全說了啊。」

  工藤新一恍然大悟,誠懇道歉:「原來你剛才是在試探我?對不起啊,安室先生,我以後會注意的。」

  降谷零把之前的疏漏打上補丁,好好向工藤新一追問了一回關於毒藥的各種情報,才把他送回毛利偵探事務所。

  工藤新一站在毛利偵探事務所樓下,看降谷零開著車瀟灑擺尾,掉頭離去,總覺得哪裡有些不對,但又找不到原因。

  當他放棄思索轉身上樓時,他的目光不經意掃過一樓的波洛咖啡廳,頓時止步。

  工藤新一從內心發出吶喊:「安室先生,波洛咖啡廳的營業時間到了,作為服務員的你現在要開車去哪裡啊——」

  降谷零不知道自己錯過了什麼,開著車熟門熟路地找到宮本家。

  然而,那棟熟悉的別墅外面掛著的姓氏門牌寫著「山田」二字。

  降谷零在山田家門口停留片刻,開車回到「他」的住所。

  他不知道自己何時會回到自己的世界,這場特殊的時空旅游何時結束。

  宮本奈緒是否不存在於這個世界?或者,她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某個角落,只是和他們沒有交集?他不知道。

  但是,他沒有時間去追尋答案。

  現在,他的當務之急是將自己所知道的所有關於黑衣組織的情報全部寫下來,告訴在這個世界孑然一身背負著重擔的「他」。

  他很同情「他」。

  若他處於「他」的境地……他簡直不敢想像自己會變成怎麼樣。

  降谷零奮筆疾書,絞盡腦汁,從腦海裡提取關於黑衣組織的所有訊息記在筆記本上,偶爾在筆記本上增刪兩筆。

  除了給自己和哈羅張羅飯菜填

  飽肚子及解決生理需求外,他一直沒從桌子面前離開。

  他從白天寫到黑夜,直至確信沒有任何遺漏的細節,才將筆放下。

  期間,「他」的手機響了數回,他完全沒有理會。

  他不知道「他」是如何與那些他不認識的人相處的,更不知道聯系他的人裡是否有黑衣組織成員,與其拙劣地模仿「他」惹黑衣組織懷疑,不如干脆不做任何答復。

  若他明天還沒回到原世界,他再想辦法應對這些人吧。

  降谷零伸了個懶腰,收拾好東西,將筆記本放在枕邊,躺到了床上。

  哈羅躍上了床,躺在他的身邊。

  降谷零摸了摸它的腦袋,將手縮回被窩裡,合上眼睛。

  等他回去後,一定要好好感謝奈緒夫妻,尤其是奈緒。

  按照這條世界線的走向,若沒有奈緒,他的世界極有可能發生相同的事情,鬼塚班的五人或許將只剩他一人踽踽前行。

  因為有她,他的世界陽光燦爛,他很感激她。


第131章 番外三:奈緒回地獄啦(全文完)

  奈緒無病無災地走到了生命盡頭。

  當她以亡者的姿態飄出身體時, 她有些新奇地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麻質白衣,還動手扯了扯頭上的天冠。

  她在地獄裡見多了身穿這套裝束的亡者,但自己這般打扮, 可是開天辟地第一回 。

  雪鷹飛到她肩膀上,爪子扣住她肩上的衣服。

  「你真的要拋棄繁華的現世, 和我一起去地獄嗎?」奈緒停下動作, 扭頭凝視雪鷹的眼睛, 鄭重地確認道。

  「當然。」雪鷹點頭,「我對現世沒有任何留戀。」

  妖怪不能隨意來往於現世和地獄之間,雪鷹隨她一起進入地獄, 或許再也沒有回到現世的機會。

  奈緒怕它後悔:「地獄裡的生活和現世差別很大, 風景大不相同。而且,地獄雖然也有電視, 但是沒有你愛看的影視劇……」

  雪鷹十分堅定地說道:「沒關系, 現世的影視劇我都看膩了,倒是很好奇地獄裡的電視裡都播放些什麼節目。」

  說謊。

  在她身為人類的這一輩子裡,雪鷹從未對電視膩味過。

  只是在她壽命將盡時, 雪鷹為了讓自己的這一番話更有說服力,不再每日流連於電視之前, 像是徹底厭棄了它一般。

  可惜, 它沒能管住自己的眼睛。

  雪鷹陪伴著日漸衰落的奈緒時,偶爾會把目光投向電視屏幕,雖然很快就挪開了視線, 但還是被她發現了。

  奈緒知道,雪鷹是真心想要和她一起去地獄的。

  她們一起生活了八十多年, 即使被生死相隔, 雪鷹依然希望能和她一起長長久久地生活下去。

  雪鷹的堅決打消了她最後一絲猶豫。

  「要是陣平在這裡, 一定會吃醋呢。」奈緒想起和她白頭到老卻在幾年前先走一步的丈夫,眼神裡滿是懷念。

  她伸出手在雪鷹面前攤開:「謝謝你,雪鷹。其實我一直都想邀請你到地獄和我一起生活,但是又怕你不適應那裡的生活,不敢貿然開口。那麼,請容許我向你發出邀請,雪鷹,你願意陪我去地獄,作為我的家人,長長久久地和我在一起嗎?」

  雪鷹眼含笑意,伸出一只爪子按在奈緒的手心上:「我願意。」

  它是妖怪,而奈緒是不會再次死亡的亡者。日後,她們將以千年作為單位,長長久久地陪伴著對方。

  「話說回來,松田他……」雪鷹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奈緒。

  「他應該去了天國吧,和小景、研二、零和航一起。」這幾年陸續離去的丈夫以及老朋友們的面容浮現在奈緒眼前,她的目光變得溫柔,「他們都是很好的人,一定能去天國。」

  地獄是為了匡正是非而存在的,十殿閻王將根據亡者的生平進行審判。惡人墮入地獄受刑,不功不過者輪回轉生,大善之人升入天國。

  他們幾個都是大善之人呢。

  雪鷹不解:「你為什麼不肯告訴他們你原本的身份?他們如果知道你以前是地獄獄卒,以後也要繼續當地獄獄卒的話,說不定會留在地獄裡和你一起……」

  奈緒笑著接上它的話:「和我一起當獄卒嗎?我想當獄卒,只是我自己的心願,何必用情分綁著他們陪我?他們有自己的選擇權。比起天國,我更喜歡地獄,他們未必這麼覺得。如果日後有緣,我們自會再次相見。」

  雖然嘴裡說著豁達的話,但奈緒心裡終究有些遺憾。

  尤其是陣平……

  他們相互扶持了一輩子,感情一直很好,她其實很舍不得他。

  可是,正如她剛才所說的,陣平成為亡者後將面臨新的選擇,不該再被生前的緣分束縛著,她希望他能肆意地享受新生活。

  迎接三連星出現在

  奈緒面前。

  雪鷹緊緊地抓著奈緒的肩膀:「我要和她一起去地獄。」

  迎接三連星頗為驚奇地看著雪鷹,最終答應了它的請求。

  他們只負責回收亡者,妖怪不在他們的業務範圍內。它想跟著,那就隨它吧。

  奈緒被帶到了第一殿——秦廣王殿。

  在她的面前,排著長長、長長、長長的亡者隊伍。

  雪鷹初來地獄,看著眼前的壯觀景像瞪大了眼睛。

  「現世人口暴增,亡者的數量翻了好幾倍啊。」奈緒望向一眼看不到頭的隊伍,「鬼燈大人的工作量又變大了,我得快點回歸崗位。」

  這時,從第一殿裡跑出一個亡者,一邊跑一邊喊道:「我才不要去渡三途川呢!我沒罪,我——」

  「砰!」他弓著身子往後倒飛幾米,摔在地上不省人事。

  雪鷹瞪大眼睛看著奈緒從隊伍裡飛奔而出,一腿踢飛亡者,動作如行雲流水一般。

  奈緒的表現好像和在現世時有一點點不一樣?

  她身為警察時,即使面對逃跑的犯人,也不會二話不說就將對方踢飛,更習慣於將犯人壓制在原地反剪住雙手,然後用手銬銬起來。

  「啊,看到熟悉的一幕,身體就不由自主地動了起來……」奈緒收回停滯在半空的腿,表情頗有些懷念,「回到地獄後,身為獄卒的本能好像復蘇了。」

  一看到不聽話的亡者,她的身體就蠢蠢欲動了呢。

  即使過去八十多個春秋,她的身體依然不曾忘卻過她最初的身份。

  排在奈緒前面以及後面的亡者全都看向這個精神矍鑠、身姿矯健、力大無窮的小老太。

  奈緒目不斜視,頂著眾多亡者的目光回到隊伍之中,繼續跟著隊伍一步步往前挪。

  雪鷹看到第一殿裡跑出一個一頭卷發的紅衣青年。他往四周看了看,將地上的那個亡者拖回第一殿。

  奈緒一小步一小步地往前挪,不知過了多久,終於進入了第一殿。

  巨大的桌案後端坐著一個威風凜凜的審判官,氣勢不凡,令人生畏。

  雪鷹站在奈緒肩膀上,仰頭望著坐得高高在上的審判官,小聲問道:「他就是閻魔大王?」

  「你弄錯了,我是第一審判官秦廣王。」秦廣王不厭其煩地重復著這句話,將記錄了奈緒一生的卷軸在面前展開,快速地瀏覽了一遍,直接下了判決,「無需進入下一輪審判,你去天國。」

  奈緒當場拒絕:「不,我要留在地獄當獄卒。」

  「咦?」秦廣王第一次聽到判往天國的亡者主動開口留下,「你……」

  「她不會去天國,因為她是我的下屬。」鬼燈推開門進入大殿,走到奈緒旁邊朝秦廣王鞠了一躬,「向您轉告閻魔大王的話,今年也請秦廣王多多照顧。」

  「鬼燈卿,又是你?」秦廣王感到很頭疼,「這次我剛下判決,你就過來搶人?」

  「她原本就是我的下屬。」

  鬼燈將奈緒八十多年前意外轉生成人類的來龍去脈告訴秦廣王。

  秦廣王恍然大悟:「難怪她剛才說要留在地獄當獄卒。既然是你的人,你把她帶回去吧。」

  奈緒朝秦廣王鞠躬:「多謝秦廣王!」

  她轉身面向鬼燈,身體折成九十度:「非常抱歉,鬼燈大人!您當初委托我查清楚的事情,我到死都沒查明緣由!讓您失望了!」

  曾經被她逮捕的犯人們出獄後都很安分,老老實實地過活。但是,新生代的罪犯們如打不死的蟑螂一般,依然在各個區域活躍著,導致命案接二連三地發生。

  她掐滅了眾多案件的苗頭,但在她目所不能及的地方,犯罪行為仍不停滋生蔓延著。

  那些案件

  彼此之間幾乎互不相干,大多都源自於犯罪者的個人行為,要麼因一時激憤情,過失殺人;要麼因積怨已久,蓄意謀殺;要麼因滿懷惡意,無差別殺人;要麼因利益衝突,殺人牟利;要麼因些許誤會,錯殺好人……

  除了「因日本人口激增,人口密度變大,生活節奏太快,經濟負擔重,生活壓力大,利益有衝突,導致人與人之間摩擦不斷,矛盾重重,人心浮躁,引發了各種血案」這個表面上的理由外,奈緒未能找到更深層次的答案。

  「並非如此,在你的努力之下,亡者減少了很多,你做得很好。」鬼燈對奈緒多年來所做的努力表示肯定,「而且,我委托的事情本來就有問題——經過這幾十年來的審判結果來看,亡者是隨著時代更迭增多的,並沒有人為因素在內,你當然查不出結果。」

  奈緒心下一松,隨之狂喜。

  她被鬼燈大人表揚了!

  縱然奈緒外表已白發婆娑,但她的心態始終不老,此刻只想翩翩起舞。

  鬼燈說完話後,轉頭看向奈緒肩膀上的雪鷹,細長的眼睛裡閃過一道光,右手動了動。

  他不苟言笑的表情看起來十分嚇人,雪鷹被他看得身體一抖。但想到自己未來要在他手底下混日子,雪鷹壯著膽子向鬼燈躬身問好:「您好,鬼燈大人,我叫雪鷹,以後請多多關照!」

  鬼燈躬身回禮:「你好,我是閻魔大王的第一輔助官鬼燈,請多多指教。」

  他擼了一把雪鷹,心滿意足。

  鬼燈將奈緒帶到一處宮殿,奈緒頓時恢復成了身體巔峰期的模樣。

  奈緒感覺原本年老體衰的沉重身體變得輕盈,充滿了力量。她看了看自己肌膚光滑白嫩的手,在原地蹦了兩下,跳得老高。

  「奈緒,你變回了二十四五歲的模樣!」雪鷹驚叫道。

  鬼燈向它解釋道:「經過審判後可以去往天國的人會先到這裡恢復年輕時的容貌。」

  雪鷹信服地點頭道:「也是,不然天國裡該全是老爺爺和老奶奶了。」

  奈緒重新辦理了獄卒的入職手續,入住獄卒宿舍。

  雪鷹早就知道奈緒轉生前是個鬼族孤兒,住的房子也是租的,對此並不感到意外。

  獄卒宿舍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奈緒和雪鷹都挺滿意的。

  令她們驚喜的是,宿舍裡配備的電視居然能看到現世的節目——據說幾十年前,地獄的電視就能通過衛星頻道做到這一點,只是奈緒轉生得早,並不知道地獄裡有了新的變化。

  奈緒彎著眼睛笑道:「太好了,雪鷹!」

  雪鷹也不裝了,用力點頭:「嗯!」

  它兼得了魚與熊掌!開心!

  奈緒看著雪鷹,不由得又想起松田陣平。

  若他也在這裡該有多好啊。

  不,她不能那麼自私。

  地獄裡沒有青山綠水,沒有藍天白雲,對於現世的人來說,天國更適宜生活。

  奈緒竭力拋開雜念,躺在床上養精蓄銳,准備迎接重新到來的獄卒生活。

  對了,她應該能見到那些現世的老朋友吧?

  回想起她在現世時記在小本本上的一個個名字,奈緒的不由得咧開嘴,決定明天把她想念已久的刑具領到手後,好好會一會故人。

  對於罪人,現世有現世的法律制裁,地獄有地獄的殘酷刑罰。在現世時,她做了警察該做的事,那麼回到地獄後,她也要做獄卒該做的事情。

  想要綁架小新的綁匪、差點害小景一家身亡的外守一、險些害死她和陣平的兩個炸彈犯、開著摩托車衝向她重視之人的搶包賊、三番五次威脅到她以及她的親朋好友性命的黑衣組織成員,以及那之後想要傷害小新等人的罪犯……

  她的推理能

  力不好,她承認。但是論起記憶力,她不會輸給任何人。

  她一定能找全所有人。

  她要以鬼燈大人為榜樣,積極地復仇!

  ——這也是他們應得的報應。

  奈緒嘴角含笑地睡了過去。

  回到地獄後的第一個夜晚,她睡得很香。

  次日,她領到一根狼牙棒用力地揮舞著,「呼呼」的破空聲不絕於耳。

  重新尋回了熟悉的手感後,她前往等活地獄履行她的職責。

  出發前,她勸雪鷹留在宿舍:「獄卒工作的場景過於馬賽克,你最好不要去。」

  雪鷹很堅持:「都來地獄了,怎麼可以不見識下十八層地獄?」

  它對地獄好奇著呢!

  奈緒叮囑雪鷹:「進入等活地獄後,你無法再隨意離開,只能等我下班。若是你被嚇到,一定要閉上眼睛蒙住耳朵。」

  雪鷹不信看遍影視劇的自己會被嚇到。

  比起各類喪屍片、驚悚片以及恐怖片,地獄的那些刑罰不過是小場面啦。

  不就是鮮血和慘叫聲嗎?那可是影視劇裡最基礎的嚇人元素。

  奈緒勸不動雪鷹,只好帶著它一起工作。

  在烏泱泱的罪人之中,奈緒一眼就瞧見了那個男人——一大群乖乖認罰的罪人裡出了個極力反抗獄卒的人,想不醒目也難。

  奈緒看到那個人,眼睛發著光,熠熠生輝。

  愉悅的再會來得比她預料中更早。

  彼時,他差點殺死雪鷹,也曾居高臨下透過瞄准鏡狙殺她,害她險些送命。

  但是,在她即將活捉他送他入獄之前,他用一發子彈送走了自己,逃過了現世的法律制裁。

  然而,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

  兜兜轉轉,這個男人——琴酒依然落到她的掌心。

  此時,琴酒在等活地獄服刑,而她是負責審判罪人的獄卒。

  即使在地獄熬了六十多年酷刑,琴酒依然孤傲如初,不服管教,赤手空拳地和幾個獄卒搏鬥著,試圖搶過他們的武器。

  雪鷹也發現了他,大聲嚷嚷著:「是琴酒!」

  那個男人給它留下了太深刻的印像,一別六十多年,它依然一眼認出了他。

  奈緒飛身上前,一腳將琴酒踢出老遠,追上前用狼牙棒頭部抵住他的胸口:「好久不見,琴酒。」

  「是你!」琴酒激動地掙扎起來,目眥欲裂。

  他無法忘記眼前的這個人。

  他雖因奈緒而自刎,但並不因此記恨奈緒。技不如人,他無話可說。

  然而,沒過幾年,他見到了同樣被施以酷刑的朗姆和那位先生,才得知被他視作家的黑衣組織在他死亡當年已不復存在,那個叫做宮本奈緒的警察就是罪魁禍首!

  生而為人,琴酒的僅存的所有感情都投注在組織上,事事以組織為先。因此,他恨極了毀掉組織的奈緒。

  奈緒手上一個用力,狼牙棒頭部的尖刺貫穿了琴酒的胸膛。

  她眉開眼笑地說道:「在這裡見到我,驚不驚喜?意不意外?開不開心?在你贖清罪孽之前,你擺脫不了我的,我會經常找你敘舊哦。」

  琴酒悶哼一聲,嘴角溢出鮮血,硬氣地不發出痛呼聲。他惡狠狠地盯著奈緒,眼神宛如餓狼。

  「看來我的前輩們太過心慈手軟,沒能讓你認清自己的罪孽啊。沒關系,換我來。」奈緒朝一旁的獄卒們打了聲招呼:「各位前輩,這個罪人暫且交給我,可以嗎?」

  獄卒們求之不得地讓出這個棘手的刺頭交由奈緒接手負責。

  琴酒犯下了太多不同種類的殺生罪行,幾乎囊括了等活地獄的十六個小地獄。

  奈緒熱情地給琴

  酒戴上鐵鏈鎖銬,拉著他在等活地獄的絕大多數小地獄裡輪番體驗了一回。

  琴酒想要掙脫奈緒的束縛,奈何武力值遠不如她,不管如何掙扎都逃不過奈緒的生拉硬拽,踉踉蹌蹌地輾轉於各個小地獄之間。

  雪鷹發自內心地意識到自己失策了。

  影視劇的畫面再怎麼可怖,都和它隔著屏幕。而且,虛構與真實的場景相差極大。

  當它知曉劇情是虛構的時候,恐懼心被一再削弱,激起的共鳴感有限,無法感同身受。

  然而,當真實的受刑畫面活生生在它眼前上映時,雪鷹全身抖得跟篩糠似的。

  獄卒行刑的手段五花八門,叉棒碓磨,剉斫鑊湯,各種刑具輪番上陣。

  身臨其境,它才知道地獄的刑罰有多恐怖,並非如閹割或柔化了血腥畫面的影視劇一般。

  潑天的血色、凄厲的嚎叫……雪鷹真切地明白了地獄被無數人恐懼的原因。

  雪鷹的本能讓它逃離,但它還是忍住了,從頭到尾跟著奈緒走了一遍。

  畫面很駭人,但受刑的那個人是琴酒啊!

  好害怕,但還是想再看一眼。

  看著琴酒被火燒、被水煮、被風刮、被棒擊、被屎泥淹沒——嘔,這個味道太濃烈了——雪鷹倍感解氣,一吐胸中郁氣。

  所以說,就算不做善人,也該做到不以惡小而為之,大錯更是沾不得!

  琴酒那家伙無惡不作,活該受刑!

  奈緒帶著琴酒在等活地獄裡上完一輪刑罰,見琴酒不減一分桀驁,親切地說道:「我就知道你沒那麼容易認清自己的罪惡。沒關系,時間還早,我們可以重新再來一遍。不,干脆固定在一個小地獄吧,淺嘗輒止的效果遠遠不如入木三分呢。我想想,該把你帶到哪個小地獄呢……」

  奈緒正思索著,一雙手臂突然從背後環住了她的腰。

  竟然有人能不觸發她的警戒心就抱住她?

  奈緒一驚,下意識伸出一只手扣住那人手臂,想要掰開那人手臂將其扔出去。

  手指一觸碰到那人手臂,奈緒就愣住了。

  身後的懷抱和她的身體太過契合,手底的觸感也過於熟悉。

  這種感覺,她只在一個人身上感受過。

  熟悉的聲音在她耳畔呢喃道:「我終於等到你了,奈緒。」

  「陣平?!」奈緒愕然回首,看到回憶裡熟悉的面孔,「你為什麼會在這裡?你不是應該在天國嗎?」

  同樣恢復了二十四五歲年輕模樣的松田陣平抱著懷裡想念多年的人,情不自禁地在她臉上輕吻了一下:「我被鬼燈大人招募了,如今也是獄卒。」

  據松田陣平所言,奈緒成為人類的這些年,敢於變革的鬼燈依然沒有停止對地獄的制度做出新的改革。

  因現世人口激增,死亡人數大大增加,地獄原有的本就人手不足的獄卒更加捉襟見肘,招募到的鬼族和妖怪永遠填不平獄卒的缺口。

  而且,近年來墮入地獄的罪人越發凶惡難纏、不服管教,有些身手不錯,時常鬧出打傷獄卒試圖越獄的事情,一般的獄卒哪怕持有武器,依然難以壓制住他們。

  鬼燈將目光放到了亡者身上。

  閻魔大王就是亡者,秦廣王的第一輔佐官小野篁也是亡者,可見亡者有使用的價值。

  亡者裡可造之材眾多,那些被判往天國的大善之人中更是常出逸才。

  若能說服能去往天國的亡者留在地獄成為獄卒,將大大緩解獄卒人手不足的燃眉之急。

  為此,鬼燈三不五時前往秦廣王的宮殿,從判往天國的亡者裡挑選看中的人才進行動員,截胡了不少人。

  松田陣平就是其中一員。

  松田陣平嘴角一揚:

  「不止是我,他們都在。」

  他用目光示意奈緒往一旁看。

  奈緒循著松田陣平的目光看過去,發現站在一旁的諸伏景光、萩原研二、降谷零以及伊達航。

  他們微笑著向奈緒打招呼:「好久不見,奈緒。」

  「你們都成為獄卒了?」

  幾人紛紛點頭:「鬼燈大人向我們遞出了橄欖枝,我們都答應了。」

  天國雖好,但比起日後安居樂業、悠閑度日,他們情願留在地獄裡當獄卒,讓那些罪人得到應有的懲罰。

  比起天國,地獄更需要他們,他們更希望為地獄奉獻出自己的一份力量。

  他們再次成為了同僚。

  而且,幾人不約而同地任職於等活地獄。

  不管地獄如何評判罪人的罪孽深重,在他們眼中,殺生罪為最惡——而在這個地獄裡,他們也看到了無數熟悉的面孔。

  奈緒驚喜不已。

  在沒有她這個外力的影響下,他們自願成為獄卒,他們有著相同的抱負。

  他們的友誼,將長長久久地延續下去。

  「我也在!」雪鷹從一旁的樹枝上飛下來,看了眼松田陣平,落在他肩膀上。

  五人也和它打了聲招呼。

  奈緒和五人敘舊幾句後,才注意到他們手裡的鐵鏈鎖縛住的亡者是誰。

  烏丸蓮耶、朗姆、伏特加、愛爾蘭、龍舌蘭。

  六雙眼睛視線相交,最終落在奈緒身上,恨不得用灼熱的視線將她燒死。

  奈緒神色自若。

  難怪從剛才開始,在她手裡拼命掙扎的琴酒突然間安靜下來,原來是看到了自己的BOSS和同事們呢。

  「這些家伙都不老實,大部分時候都是由我們看守他們。」

  黑衣組織成員們無論地位高低,都具備一定的武力值,普通的獄卒光憑蠻力無法制住他們,松田陣平等人快成了黑衣組織的專門獄卒。

  幾個人聊了幾句,約好下班後碰面,扯著手裡的鐵鏈繼續工作。

  奈緒猶自沉浸在和愛人及摯友重逢的愉悅中,在一眾凄厲的慘叫聲中眉飛色舞地給琴酒上刑,看得其他獄卒們紛紛拉開和她的距離。

  嘶,在眼下這個場合裡,這種笑容看上去真是瘆得慌嘞。

  下班後,奈緒和五人齊聚一堂,有種重回舊時光的感覺。

  奈緒將自己最大的秘密告訴了五人——她曾經是地獄的鬼族,因意外帶著記憶轉生現世。

  五人頗有些震驚——難怪奈緒的力氣大得不像人類,原來她真的不是人類啊!

  他們看著奈緒惴惴不安的表情,忽地一笑:「這麼算起來,你才是我們的前輩啊?」

  奈緒見他們表情如常,絲毫沒有責怪她的意思,心裡感動不已。

  無論過去多少年,他們依然包容她的一切。

  她意外轉生為人類,最大的收獲大約就是和他們締結了羈絆吧。

  奈緒露出大大的笑臉:「對啊,雖然我當了一年獄卒後就停職八十多年,但仍算你們的前輩呢!」

  幾人笑成了一團。

  奈緒看了看身邊攬著她腰身不放的松田陣平,瞅了瞅眼前的幾個摯友,瞄了瞄站在桌子上啄食的雪鷹,感受到莫大的幸福。

  此後,她有丈夫相伴,有摯友同行,有偶像作為人生燈塔,有終生為之奮鬥的事業,還可以隨時找故人清算舊賬,她覺得很圓滿。

  如果她的生活是一場游戲,那麼,她無疑打出了happy ending的結局。

  她很幸福。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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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嗚嗚好好看~~~~
沒想到CP是他!!!前面完全沒看出來!
但是後面發展很自然~~~甜甜的嗚嗚嗚
超級療癒

在地獄裡遇到抓自己進監獄的警察
求黑衣組織心理陰影面積XDDDD
鬼燈和柯南融合之後不禁覺得
地獄犯人數量上升是不是因為柯南出生了!!!
死神體質(X
誰膚淺地叫嚷 痛批太荒唐
我同情他從未 被真愛看上
不怕對抗 警告只讓我更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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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呀!好好看,如果有觀影體應該會很有趣,我覺得這篇文章蠻適合寫成觀影體的,謝謝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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