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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綜漫)伏黑姐姐在線持家》作者：霧和【完結+番外】

悠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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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愛勳章 版主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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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大 中 小 發表於 2023-3-11 13:48  只看該作者

《(綜漫)伏黑姐姐在線持家》作者：霧和【完結+番外】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悠于 您是第13348個瀏覽者
文案：
　　
惠惠有兩個姐，二姐老好人，大姐……不知該如何形容。
在他五歲的時候，八歲的大姐以一己之力撐起家庭的重擔，兢兢業業照顧弟弟妹妹，靠打工維持生計。
在他六歲的時候，九歲的大姐仍舊以一己之力照顧著全家人——只不過這個時候全家人裡多了一個大齡兒童，他變成了大姐最大的重擔。
在他九歲的時候，他在學校裡打架被請家長，監護人沒空，於是十二歲的大姐風風火火逃課跑來，第一句是:「打贏了嗎？」
在他十六歲的時候，他已進入高專學習，某一天悚然地發現，十九歲的大姐被人按在桌上親。而那個人是他一年級的負責人！
偏偏他大姐還一臉淡定，扭過頭非常溫和地問:「呀，惠，回來了？受傷了嗎？」
惠:「……」
你倒是先把你身上那個一米九長的貓掀開了再和我說話啊！辣眼睛你知不知道？！
　　
*情感缺失學習中的美強慘×情感充沛但是也在學習中的最強，咒術師×咒術師，雙向治愈
*成年人和幼稚兒童的感情（？各種方面
*非常慢熱的文，女主從八歲到十九歲的人生歷程，第一卷 主要人物出場，人物關系講明；第二卷有大量的伏筆及回收，講述的是女主的身世，補充背景；第三卷才是日常向的感情線故事。
*2021.10.24存
　　
內容標簽：綜漫 強強 爽文 咒回
搜索關鍵字：主角：伏黑鏡▏配角：▏其它：
　　
一句話簡介：惠:我姐很好，是我不配
　　
立意：後天教育決定人的一生

原創網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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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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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愛勳章 版主勳章

等級: 30 - 舉世無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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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大 中 小 發表於 2023-3-11 13:50  只看該作者
第1章 身為一個沒有一分錢的

　　父親在一年前不知所蹤。

　　說是不知所蹤、人間蒸發，但伏黑鏡知道這都是騙小孩子的說法，只有年幼的弟弟妹妹會相信，她是不會相信的。

　　她知道那個人死了。

　　死的概念她也清楚：再也看不見、再也聽不見、永遠無法觸碰，甚至連有關他的夢境都是奢侈的。

　　就像是父親曾經說的，死亡就是，你從今以後都只能從回憶裡找尋他的影子。

　　她也是，只能從回憶裡再看到曾經那個懶懶散散窩在沙發裡一動不動的影子。

　　不過現在的沙發空蕩蕩的。

　　弟弟和妹妹都去上學了，家裡只剩下她一個。只剩下她一個，安安靜靜地清點著家裡的存款，計算著還能夠三個人活多久。

　　是的，家裡只剩下三個人了。就在三天前，母親也失蹤了。

　　她的失蹤與不失蹤相比起來沒什麼差別，甚至還令人舒了一口氣。沒什麼別的原因，就只是因為她已經瘋掉了。

　　從一個溫柔淑女的家庭主婦變成了一個精神脆弱歇斯底裡的瘋子，會對自己的孩子動手打罵，還會瘋瘋癲癲地抱著他們說對不起。

　　失蹤了也好。

　　伏黑鏡沒什麼表情地將存折和現金妥善地收拾起來，下了一個結論——靠這點錢，他們活不了多久。

　　本來家裡並非這麼拮據，甚至可以說，在一年前，他們也曾出手大方，從來不需要擔心飲食和住行。但是這些本來可以給他們養老的錢，基本上都花在了治療母親的病上，導致他們現在數著硬幣過日子。

　　她有點厭棄地想，學費、飲食、水電費，包括突如其來的各種費用，單單憑家裡剩下的這些錢，只能再夠他們無所事事地使用半年。

　　半年之後他們就會變成孤兒院中的一員，或者更慘一點，街頭乞兒。

　　伏黑鏡的自尊心不允許她淪落到這種地步。

　　就算去偷去搶，去做和父親一樣的工作，她也要好端端地活在這個世界上。

　　因為家裡還有兩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小孩，她是家裡最大的那個，理應負起責任。

　　伏黑鏡抬起頭，看了一眼桌面上的全家福。照片是在今年春天春游時候拍的，身材高大的男人耷拉著眼皮抱著兩個小孩，身邊站著另外一個笑得很淑女的女人，女人手裡也抱著個女孩。

　　這是他們為數不多的一張照片，因為這狗男人不經常在家，偶爾幾次回來，也只是拎著伏黑鏡的小胳膊小腿評價一番，然後和他名義上的「妻子」進房裡折騰。

　　伏黑鏡的目光在男人興致缺缺的臉上停留了一會兒，慢吞吞地移開了。

　　她抬手按下了那張全家福，冷著一張沒什麼肉的小臉，噠噠噠跑到座機邊上，打通了一個電話。

　　「您好。」她說，「是孔時雨先生嗎？」

　　那邊的人安靜了一會兒，略有些遲疑地問：「鏡？」

　　伏黑鏡說：「是我。」

　　孔時雨看著手裡的任務清單，一邊煩悶，一邊耐心地問：「怎麼了？是家裡的錢不夠用了嗎？」

　　他只能想到這個。伏黑甚爾雖然說並不靠譜，但是確確實實是家裡的精神支撐，也是家裡的經濟來源。他家裡那個女人，沒有工作，只是單純地憑著父母留下來的錢財活著，雖然很多，但總有一天會花光的。

　　畢竟別以為他不知道，伏黑甚爾雖然游戲人間，做任務得來的錢還是有一部分會流到家裡，當然，只是一小部分。但這一小部分已經足夠讓人安心。

　　而現在，經濟來源斷了。

　　伏黑鏡大大方方地承認，「嗯，家裡的錢已經快要不夠了，我們現在急需錢。」

　　「是想我借給你嗎？」孔時雨問。

　　電話對面的小女孩說：「不。我不想欠別人的錢，我想的是，孔先生，您那裡有任務吧？我想接下最高懸賞。」

　　孔時雨嚇得任務清單從手裡掉了下去，他慌忙俯下身子去撿，正巧看到最高懸賞的內容——

　　獵殺五條悟，價值五十億。

　　他凜然打了個冷顫，隨即干笑了兩聲：「別說傻話，你才八歲，接什麼懸賞，這是要命的東西……」

　　「我不會死的。而且我需要錢。」伏黑鏡退了一步，「或者你可以給我幾個危險性不高的？只要有錢就可以。」

　　懸賞單上的懸賞金額通常不會太低，隨隨便便一個任務過來都能是普通人家辛辛苦苦工作一年甚至幾年的工資。

　　但孔時雨過不去自己心裡那關。仔細想想也能理解，那是個小女孩，年僅八歲。別的小孩在這個年齡段還在嘻嘻哈哈穿著小裙子背著書包上學，回家後抱著爸爸媽媽的腿撒嬌，偶爾還有閑心發展一段初戀。

　　這姑娘卻已經語氣冷靜地跟他討價還價起懸賞單。

　　該說不愧是術師殺手手把手教出來的女兒嗎？

　　但是這也太……

　　「你太小了。」孔時雨絞盡腦汁編了一個理由，「就算去做任務，別人也不會……」

　　「我知道您有辦法。請幫幫我，孔叔叔。」她服了個軟，對面孔時雨態度卻似乎更加堅定，她只好又補上了一句，「兩天前我才獵殺一名一級咒靈，沒有受到一點傷害。」

　　「……一級？！」

　　「我還可以給你當場再獵殺一只，你要看看嗎？」

　　孔時雨心情復雜，沉默半晌，他妥協地說：「那，明天中午吧？地點我等會兒給你，我會叫人帶一只一級咒靈過去，你試一下。」

　　他掛斷了電話，還在心裡質疑著自己的決定。一個女孩，一個年僅八歲的女孩，毫發無損地祓除了一只一級咒靈？你相信嗎？既然不相信，為什麼還要順應她的話，為兩個人的下一次見面約定時間和地點？

　　孔時雨，你腦子出問題了。

　　他懊惱地敲了敲自己的腦袋，把這歸結為對伏黑甚爾的過度信任，所以導致他也信了他女兒的話。

　　說出口的話無法更改，孔時雨只好為自己的一時嘴快負起責任。他拿著筆，一張一張地看過手底下那些人的資料，尋思著自己豈不是要發布一條活捉一只一級咒靈的懸賞。

　　辦公室的門突然被人敲響，接連三聲，然後是第四聲，孔時雨聽見這聲音，就知道是有人上門來了。

　　「請進！」他收攏手裡的資料，迅速地把自己的桌面整理干淨。

　　那扇門以平穩的姿態被人從外面推開，打頭進來的是孔時雨的熟人，後面跟著一個個子很高的少年，散發，丸子頭，狐狸眼，身上迸發的咒力量明晃晃地擺著一個事實——這少年能夠分分鐘把他從這裡直接打到伏黑甚爾家裡去。

　　孔時雨站起來，熟人說道：「這個人想要找你談一些事情，我就把他帶來了。我知道你現在很缺人手。」

　　他說完一溜煙地跑掉了，把這個威脅感十足的少年扔在裡頭和孔時雨面對面。孔時雨深呼吸了一口氣，強行壓下自己想要衝出去按著他打五百個巴掌的想法。他現在是很缺人手，但是還不至於去找一個特級咒術師！

　　那少年看出來了他的想法，微微一笑，好心地向他解釋：「不用擔心，我叛逃了。現在是特級詛咒師。」

　　「我知道你聽過我的名字，在去年的星漿體懸賞案裡，對吧？我叫夏油傑。」

　　孔時雨臉都綠了。

　　他當然知道這個人叫夏油傑，和五條悟同期的特級咒術師，整個咒術界都知道五條悟和他的交情好得兩個人的褲子衣服亂穿。正是因為知道這個人的身份，他才覺得這是個燙手山芋——誰知道哪一天五條悟會不會衝上門把他們滅得一干二淨？

　　不過，特級嘛，利用價值很高的。孔時雨苦中作樂地想，畢竟人還是咒靈操縱使呢，剛才他還在糾結一級咒靈從哪裡弄，這不就送上門來了嗎？

　　孔時雨收斂自己的心緒，問：「你想談什麼？」

　　夏油傑看著他，直言不諱：「我需要錢。」

　　孔時雨：「……」

　　媽的，這些咒術師怎麼都這麼窮。


第2章 罪惡的大人也會有良心

　　夏油傑窮是有原因的。他和伏黑鏡不一樣，他背棄了自己的過去，去迎接一個全新的開始。他現在是一個嶄新的人。

　　而這個嶄新的人想要踏進社會、創造一個美好的世界，首先需要的就是錢。

　　畢竟他還有兩個小姑娘要養。

　　雖然經歷不太一樣，但是最終結果一致的兩個人就這麼相遇了，在孔時雨這個中介人的幫助下，各自發揮了自己的一小部分價值。

　　夏油傑在第二天出現在了一個廢棄的工廠，他從自己的咒靈群裡挑了一只一級咒靈出來，然後靠在滿是灰塵的牆上思考著一個問題。

　　該怎麼養小孩？

　　原諒他還只是一個未到十八歲的高中生，自己尚且養不活，還要帶著兩個受過心理創傷的女孩顛沛流離。

　　天知道他存折裡的最後一筆錢就是用來買下一棟房子給那兩小姑娘住，這才導致他的口袋裡空空如也，差點連土都吃不起。

　　所以問題回來了，該怎麼養小女孩？

　　他回憶著自己上幼兒園和小學的時候碰見的那些小姑娘，一個兩個都穿著漂亮的小裙子，臉蛋紅紅的，眼睛裡透著天真的光，飛揚跋扈地對男生指手畫腳，要不然就是輕輕一碰就哇哇大哭，然後引來老師對男生的一頓爆揍。

　　雖然夏油傑並沒有被揍過。他通常十分機智地在人小姑娘哭之前就逃之夭夭，然後把事實扭曲成「她想親我但是我不想所以拒絕了她所以她就哭了」。通常情況下老師們都會相信他這個答案，隨即無可奈何地去哄小姑娘，畢竟他長得好看性格又好是眾所周知的事情。

　　回憶往昔會讓人心情愉快。夏油傑在回憶完之後才發現自己嘴角竟然是勾著的，但他分不清自己的這個笑容究竟是出於習慣還是真心地笑，他也不願意去辨認。

　　笑容能夠有效地降低他人對自己的警惕心，他很早就明白這個常識。

　　思緒在紛亂的路線上轉了兩圈，又轉回了怎樣去養小姑娘這條路上，只不過這次沒等他開始認真想，他的耳朵就敏銳地捕捉到了一絲來自工廠門口的動靜。

　　是衣服布料的摩擦聲，很容易被人略過。如果夏油傑不是在這段時間裡因為追殺而被訓練出了一雙高度靈敏的耳朵，他幾乎沒辦法聽出這種聲音。

　　太安靜了，沒有腳步聲，沒有呼吸聲，沒有心跳聲，只有一點衣服布料細微的摩擦聲，和空氣中的雜音不相上下。

　　會是那些追殺他的人嗎？

　　按理來說他應該已經擺脫了他們，除非孔時雨泄露了他的行蹤。

　　深紫色的眼眸裡閃過一絲冷冽的殺意，隨即被人隱藏起來。夏油傑一手撐住咒靈，悄無聲息地融進了背後的陰影裡。

　　不多時，他之前站著的地方前出現了一個人。

　　七八歲左右的小姑娘，粉雕玉琢的，模樣水靈可愛。只是凍著一張冷冰冰的小臉，黑眼睛裡吸納了所有的光，顯得空洞洞的瘆得慌。

　　那雙眼睛看過來，准確無誤地找到了夏油傑的位置。

　　小姑娘安靜了一會兒，說：「你是孔時雨叫來的人嗎？」

　　夏油傑察覺出她的怪異之處，遲疑了一下，還是從陰影裡走了出來。這姑娘和他的養女差不多大，他掛起熟練的笑容，回答道：「對，他叫我在這裡等著。」

　　女孩說：「他也叫我在這裡等著。」她指了一下他背後的那只咒靈，「他是不是跟你說，他需要一只一級咒靈？」

　　夏油傑反應很快：「是你需要？」

　　「我需要祓除它，向他證明我的實力。」

　　一個女孩，向另一個人證明自己的實力？考慮到另外一個人的身份，夏油傑顯得有點難以置信，「你打算接懸賞？」

　　「你不也是嗎？」小姑娘說，「我的實力並不差，別人可以的，我也可以。」

　　「但是你才……你今年幾歲？」

　　「八歲，但這和年齡無關。」

　　夏油傑眨了眨眼睛。好吧，他總是碰上這種事情，被欺凌的小姑娘，還有面前這個不知道什麼原因導致自己接懸賞的小姑娘。

　　他對身為咒術師的小孩有著超乎尋常的耐心和善心，就像是他向自己承諾的一樣，一切都是為了咒術師，而孩童是一切的未來。

　　所以他蹲了下來，在口袋裡摸了半天，摸出一顆水果糖。他看著這顆水果糖想了一會兒，恍然記起來這種糖以往他都是給那個拽天拽地的摯友吃的。

　　但是以後沒機會了，還不如用來安撫一下可憐的小姑娘。

　　「吃糖嗎？」善良的大哥哥說。

　　可憐的小姑娘看了看他手裡的糖，眨了眨眼睛：「謝謝。」她接過來，扔進嘴裡，才說，「很甜的，謝謝。」

　　當然甜，這是毋庸置疑的。

　　夏油傑托著下巴問：「為什麼要去接懸賞？」

　　女孩沒有隱瞞：「我缺錢。」她看了一眼這個黑發的少年，總覺得他身上有著和自己十分相像的氣息——那叫做貧窮。

　　同樣因為缺錢所以找上了孔時雨的夏油傑瞬間能夠理解了。

　　「但是你這麼小……沒有大人嗎？」

　　小姑娘說：「死的死，失蹤的失蹤。」

　　她表情平淡地像是在說「這顆糖好吃」。

　　夏油傑不意外這個答案，他像征性地表達了一下自己的同情，然後就沒了下文。

　　能有什麼下文，他自己都養不活，還有兩個小家伙，難不成還要把這孩子帶著一起養嗎？他現在沒有開福利院的想法。

　　作為今後一切事情聯系的孔時雨姍姍來遲，他拎著個公文包，一路要死要活地衝進工廠，然後在夏油傑面前剎車停了下來，喘了兩口氣，喝了兩口水，才說：「來了，都來了？那我們開始吧，夏油君，麻煩你了。」

　　夏油君溫和地說：「不要緊。」

　　「那，鏡，」孔時雨扭頭對小姑娘說，「准備好了嗎？」

　　伏黑鏡略一頷首。

　　那只等在夏油傑身後的一級咒靈瞬間融化成一灘陰影，藏進了黑暗的地方，無聲無息，找不到一絲動靜。

　　孔時雨心裡驚了一瞬，這種具有藏匿性質的咒靈向來都是咒術師們的苦手，在一級咒靈裡，這也算是很難祓除的，因為它的蹤跡實在太難尋找了。

　　對這孩子擔憂的同時，孔時雨心裡還有一點小小的期待，這個女孩，她會怎麼處理呢？

　　咒靈藏匿起來的下一息，伏黑鏡待在原地沒有動。她的目光掃過地面上濃稠的陰影，孔時雨只在那個瞬間看到了她黑色的眼眸失去了所有的顏色，變成了晶瑩剔透的銀白色，隨後一聲來自咒靈的慘叫爆發，活動的陰影慢慢變得死寂。

　　孔時雨也許看不出，夏油傑卻看得分明。在那雙銀白色的眼睛出現的時候，一級咒靈的陰影裡突然出現了另外一只咒靈，實力相當於特級，又因為出其不意，非常容易地就斬殺了他的咒靈。

　　這個女孩，能力是創造咒靈嗎？

　　夏油傑心裡明白，這樣的人，猶如明珠，不會蒙塵。

　　有朝一日她會和他一樣，被高專招募，成為高專的學生。

　　她實力很強大，不可否認，如果要創造一個新世界，有了她的加入，會變得非常順利。

　　夏油傑揚起一個過分燦爛的笑容，抬起手拍了拍：「非常強大。」

　　他說：「大概可以達到特級的水平哦。」

　　孔時雨震驚地問：「真的假的？！」

　　夏油傑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好歹我也是個特級咒術……詛咒師，對特級的力量比你們要更熟悉誒。」

　　「……對，你說得對。」

　　伏黑鏡抬手消除了自己創造出來的那只咒靈，走到孔時雨的面前。她的眼睛已經恢復了黑色，還是那種空洞洞的眼睛，無底洞一樣。

　　「孔叔叔。」無底洞說，「我可以接懸賞了嗎？」

　　孔時雨被她的眼睛看得膽寒，明明是黑漆漆空洞洞的，他卻感覺好像從裡面看到了自己，一個醜陋的自己。

　　「當然……！」他飛快地說，「我這裡有懸賞單，你現在就可以看一下。」

　　邊上的夏油傑指了指自己：「那我呢？孔先生。」

　　「您當然也可以一起來挑選，只不過有些懸賞對你們來說有些大材小用了，不建議……啊，當然，想要熟悉一下流程的話，最好選簡單一點的。這樣不會太手忙腳亂。」

　　懸賞單的最頂上，夏油傑看到了熟悉的一張臉，還有後面跟著的一長串數字。他不動聲色地移開視線，往下看過去，然後點了第二個任務。

　　「我想要這個任務，」他笑著說，「完成了錢怎麼支付？」

　　「如果你有卡的話會直接打到你的卡上，如果你沒有的話，我可以去給你辦一張。」

　　夏油傑和伏黑鏡點點頭。伏黑鏡指著第三個任務，說：「那我要這個。」

　　孔時雨看了看那個懸賞任務，略有些遲疑：「這對你來說不太好。鏡，你還這麼小。」

　　「這對我來說不叫殺人。」伏黑鏡說，「這只是清理垃圾。」

　　夏油傑看著那張肥肉橫生的臉，拿出手機上網查了一下。隨後他愉快地附和道：「對，清理垃圾而已。」

　　孔時雨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態度難得強硬：「不行，你現在不行，長大以後怎麼都可以，但是現在不行。」

　　「伏黑鏡，你還小。讓你接懸賞已經是我最大的退步，但是殺人這種事，不行。你就當做是我這個敗類最後的良心。」

　　這個孩子畢竟是他看著長大的。雖然他自己手上罪惡的鮮血能夠將他溺死，但是他還是會覺得小孩子不能做這種事情。

　　七八歲的小姑娘，應該是干干淨淨，十分嬌氣的。她們要穿著漂亮的小裙子和同伴玩著蕩秋千，她們要扎著好看的辮子抱著洋娃娃，她們要在所有人的偏愛之下好端端地成長。

　　而不是像他們一樣，扎根在腐爛的沼澤。

　　畢竟他又不是伏黑甚爾。

　　作者有話要說：

　　孔叔叔的慈愛之心爆棚，把甚爾女兒當自己的女兒。大概也是有點期望的吧，生於黑暗也會向往光明，但自己已經沒辦法了，所以只能攔住還能攔住的人。

　　在這裡譴責傑哥，竟然讓小姑娘陪他犯罪


第3章 奇奇怪怪的伏黑一家

　　托可悲大人的福，伏黑鏡十億的懸賞成功降級成兩千萬，從干脆利落的殺死一個人變成了傳送一段情報。

　　從來沒做過這種事的伏黑鏡在孔時雨的幫助下采購了錄音筆和易容用品，還得到了目標人物相應的行程路線和建築平面圖。

　　這些都是准備工作。

　　正式行動還需要伏黑鏡自己去計劃。而截止日期在五天後。

　　這時間說緊張也不緊張，說寬裕也並不寬裕。能給人適當的壓力，又不至於令人過分緊張。

　　看得出來孔時雨也是花費了一番力氣的。

　　孔時雨將伏黑鏡送到家後，問：「我記得，現在是上學的時間，鏡，沒去上學嗎？」

　　伏黑鏡抬眸看了他一眼：「學校裡的東西太簡單，去不去無所謂。我很早就休學了。」

　　「休學？」孔時雨想了想，「是那種只參加期末考試的休學嗎？」

　　伏黑鏡笑了笑：「對。只要去參加期末考試就好了。」

　　反正老師知道她的家庭情況，並不會有太多的指責。就連校方也同意了。

　　更何況。她並不喜歡上學。咒術師和普通人是有區別的，更別說她本身在咒術師裡都是「怪異」的存在。

　　孔時雨看見她的表情，就有了自己的猜想。偏偏頭無奈地笑笑，卻也沒有辦法，只能說：「你自己心裡有數就好。」

　　伏黑鏡不置可否。

　　孔時雨離開之後，她從書桌裡翻出自己的草稿紙，將目標人物寫在了正中央。

　　作為伏黑甚爾閑來沒事會教一教的女兒，伏黑鏡的學習內容包括但不限於體術、賺錢、計謀，甚至有段時間伏黑甚爾還教了她色.誘，然後被媽媽看見了一頓破口大罵。

　　這裡的媽媽指的不是那個失心瘋的母親。是媽媽。最親切、最依賴的稱呼，是伏黑惠的親生母親，是伏黑甚爾這輩子唯一真正愛過的人，是將伏黑鏡從豺狼虎豹下救出的人。

　　總而言之，這一次的行為行動的規劃，就算是這麼多年以來對伏黑甚爾教學的檢驗。

　　伏黑鏡在紙上計算著自己的行動路線。下午三點鐘的時候，她才從桌邊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將一地板的垃圾收拾干淨，然後帶上錢和鑰匙出了門。

　　伏黑鏡小朋友今年八歲，按理來說應該是小學三年級，只不過出於各種原因沒有去上學。但是她六歲的妹妹伏黑津美紀和五歲的弟弟伏黑惠還在上學，而這段時間正是學校放學的時間。

　　伏黑惠小朋友在幼兒園，津美紀小朋友正處於一年級。雖然年級不同兩所學校靠得很近，伏黑鏡接人並不算不方便。

　　三年級休學狀態的長姐先從幼兒園老師手裡接走了自家的臭臉弟弟，然後給他買了一根小冰棍，又在帝丹小學的校門口看到了乖乖等人來接的妹妹。

　　「吶。」姐姐把小冰棍遞給她，摸了摸她的腦袋，「今天的份已經沒有了哦。」

　　如果是平常的小朋友，大概會一哭二鬧三上吊，可是伏黑家的三位小朋友和普通小朋友比起來都不普通。不管是伏黑惠還是伏黑津美紀，都只是安安靜靜地點點頭，甚至還會說：

　　「其實我們也不想吃冰棍。」津美紀說，「姐姐可以不用買的。」

　　伏黑鏡笑著說：「別人小朋友都有，我們家也要有啊。」

　　冷冰冰的惠惠小朋友說：「那是因為他們喜歡，而我不喜歡吃這東西。」

　　津美紀譴責地看了他一眼，對長姐說：「偶爾吃一吃就好了，天天吃很浪費錢的。」

　　伏黑鏡左看看自己的弟弟，又看看自己的妹妹，發現兩個人的眼睛裡寫著的都是兩個大字：「節約」。

　　她有點想苦笑，最終也只是搖了搖頭，說：「放心好了，家裡的錢夠用。我也找到了一份可以拿錢的工作。」

　　「工作？」伏黑惠偏頭，「誰敢雇佣童工？」

　　學齡只有兩年的伏黑惠小朋友天資聰穎，從電視和書上學習到了各種各樣的詞彙，並且向來熱衷於實踐運用。這導致他動不動就能說出一兩個幼兒園小朋友聽都沒聽過的詞語，然後引得所有人都震驚且崇拜地看著他。

　　所以幼兒園老師說惠惠小朋友是班上的風雲人物，整個班級隱隱有以他為頭頭的趨勢。

　　伏黑鏡琢磨了一下「雇佣童工」這個詞好像不應該是幼兒園該知道的，但是鑒於伏黑一家什麼妖魔鬼怪都有，她又懶得去糾正，況且伏黑惠說的並沒有錯。

　　她充其量只是解釋了一下：「不能算是雇佣童工吧，那份工作只有有實力就可以了，沒那麼多講究。」

　　伏黑惠慢吞吞地「哦」了一聲，伏黑鏡以為這件事就這樣過去了，便帶著兩位小朋友去超市買了今天和明天的食材。

　　回家之後，津美紀乖巧地拿著菜去洗，伏黑鏡將買回來的飲料放進冰箱，一扭頭就看到一個海膽頭抬著下巴看著她，模樣和死去的父親七分相像。

　　要不是年齡不同，伏黑鏡大概會認為她那便宜老爹還魂詐屍了。

　　「怎麼了惠？」伏黑鏡問。

　　伏黑惠看著她的眼睛，他是少數能夠直視她的眼睛而不會產生怪異感覺的人，按惠惠小朋友的說法，就算那雙眼睛會吃人也是帶他長大的姐姐的眼睛。

　　「那份工作，」伏黑惠冷靜地問，「和父親一樣是嗎？」

　　早說過伏黑惠小朋友心思敏感、頭腦敏捷，在自家二姐尚且扮演一個善解人意的妹妹角色的時候，他就已經跳出框架成為了一個知情者，並勇於質問代表權威的大姐。

　　所幸伏黑鏡並不是那麼在意權威的人，比起家庭地位，她更在意的是家庭和諧。

　　面對幼弟的質問，她只這麼說：「不要擔心。」

　　然而眾所周知面對愛你的人不坦白情況，只說說口頭上的安慰，就只有平添他們擔心的作用。

　　伏黑惠並非不信任伏黑鏡，甚至相反的，他全然信任她。伏黑鏡是個天賦型生活選手，她能在父親失蹤的第一時間意識到這個事實並前去確認，能夠在失心瘋的母親的折磨下安穩地帶著兩個比自己還小的孩子生活，甚至能在學業之外的時間將家裡打理得井井有條。

　　伏黑惠擔心的是任務導致的結果。

　　在他有記憶的年代，對於父親這個詞，向來伴隨出現的只有若有若無的血腥味和淺淡的酒味，對他來說，和父親相關的事情並不能算是好事。然而現在姐姐卻也要邁進同一個深淵。

　　她最終會像父親一樣披星戴月、留有一身血和酒嗎？她最終會將家當成一個臨時落腳點嗎？她最終會像那個人一樣，永遠地將他們流放出自己的世界嗎？

　　最終概括下來，他不得不承認，抗拒的主要原因是他不想讓她成為父親那樣的人。

　　他唾棄著自己的軟弱依賴，卻又如此真切地認識到自己厭惡著、害怕著這個猜想。

　　兩相矛盾的情緒最終導致他悶悶不樂地扭過頭去，海膽頭都蔫了下來。伏黑鏡看著這個鬧脾氣的小海膽走進廚房，轉身從冰箱裡倒了一碗姜汁水。

　　這東西家裡只有伏黑惠喜歡，通常被津美紀和伏黑鏡拿來軟化堅硬膨脹的小海膽。

　　津美紀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事，只知道幼弟冷著一張臉走進來了，那張還帶著嬰兒肥的臉一本正經板著的時候看上去可愛得讓人想掐一把——此處特指有慈母心和年紀長的人。

　　像津美紀這種恰好踩了兩點的，當然是毫不猶豫，上手就捏。一邊捏一邊還要笑眯眯地問：「吶吶，惠，是有什麼煩惱嗎？」

　　伏黑惠拍開她的手，硬邦邦地說：「沒有。」

　　「真的沒有嗎？不要緊啦，跟姐姐說一說，姐姐可以幫你哦。是感情上的問題嗎？畢竟會長得很好看啊，會有小女生糾纏也是正常的事情吧？」

　　「……不是！」

　　明明只是個小學生，到底是為什麼會認為自己還在上幼稚園的弟弟煩惱的事情是太受女生歡迎？！

　　伏黑惠有點刻薄地想，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才不會告訴你。告訴你也沒有用，單憑你的話，根本就沒有辦法想到這件事情背後的深意吧。

　　「惠。」背後傳來煩惱源頭的聲音，帶著點笑意，童聲脆脆的，卻硬要裝出一副穩重的樣子。

　　伏黑惠不情不願地回頭，屈尊看了一眼罪魁禍首。罪魁禍首獻寶似的把一碗冒著冷氣的姜湯捧到他面前，一本正經地說：「天干物燥，小心火燭。吃點涼的冷靜一下，省得把自己燒干了——畢竟你是個海底生物。」

　　伏黑惠：「？」

　　即使身為具有多種妖魔鬼怪的伏黑一家的成員，伏黑惠至今覺得自己太過正常而無法與家人和睦相處。

　　作者有話要說：

　　伏黑一家:一個成天浪跡天涯、把自己兒子女兒賣出去的術式殺手，一個神經脆弱的家庭主婦，一個被教導了一堆亂七八糟東西、人生信仰是弟弟妹妹的長姐，一個溫柔得過分了的絕對意義上的好人，一個自認為很正常熱衷於吐槽自家長姐的瘋批。

　　是相當友好的一家人呢。


第4章 知恩圖報的津美紀

　　將任務在截至日期之前上交之後，伏黑鏡收到了孔時雨新給她新辦的一張銀行卡，初始密碼簡單得任何一個人都能破譯，所以伏黑鏡在拿到手之後就換了另外一個密碼。

　　當然換密碼的時候身邊是有孔時雨的陪同的，銀行不可能讓一個小孩拿著銀行卡到處亂走。即使這是她自己的錢。

　　老祖宗的話說得好，凡是有一有二就會有三，第一次的任務伏黑鏡順利完成之後，過了一段時間，她就接了下一個任務，是專門趁孔時雨不注意的時候接的，任務相當簡單，只是綁架一個小姑娘。

　　小姑娘的年齡和她差不多大，確切來說是和津美紀差不多大，是某個財閥的大小姐，性格大大咧咧，沒有千金大小姐的架勢。

　　伏黑鏡接下了這個任務，任務後頭標注著目標的大名：鈴木園子。

　　就讀於帝丹小學，是鈴木家的二小姐，非常受寵。

　　帝丹小學是津美紀的學校，也算是重點學校，平時的管控相當嚴格，無關人員不允進入，要動手就只有鈴木小姐從私家車下來到校門口、從校門口出來上私家車的這段路，而這兩段路線的開放時間正是帝丹小學的上下學時間。

　　拐帶走一個小孩對伏黑鏡來說不是問題，她同樣是個小孩，知道所有——不分年齡段的人們對小孩的輕視心理，而這種心理正是她的武器。在整個時間當中，最令伏黑鏡煩惱的，是伏黑惠和津美紀。

　　「動手時間和津美紀、惠的放學時間撞上了，現在的問題是我該怎麼在帶他們回去的同時將鈴木打包送到交易地點。」她坐在高高的椅子上，板著臉一本正經地思考，「也許我可以直接晚點去，先辦完了自己的事情然後再去找他們……？」

　　她腦海裡隨著自己的話語浮現出一副惠惠小朋友被老師牽著手等在門口、其他小朋友都被家長接走、只留下他一個人孤零零等待的畫面，還有津美紀和好朋友們告別之後蹲在馬路邊上一邊等她一邊無聊得數螞蟻、時不時抬頭看看對面的人影、結果沒看見想見的人又失落地把腦袋垂下去的畫面。

　　「……果然是不可能的！」她堅定地大聲說，「必須先接惠和津美紀！」

　　但是接完兩個人，再回去的話鈴木小姐早就走了。

　　這是個死局，要麼放棄（接送）惠和津美紀，要麼放棄鈴木。而她已經接下了鈴木的任務，截至時間就在今天晚上六點。

　　「早知道就不接這個任務了。」本來還以為會很簡單呢，結果……大意了，沒看她的學校是哪。

　　邊上的同事一點也不著急地喝著不知名酒液說：「讓津美紀去接惠不就行了嗎？」

　　伏黑鏡抬頭看向他：「是有這個打算啦，但是，還是會有點擔心啊。回家的那條路上總是有咒靈和奇怪的人。」

　　一個不小心會受傷也說不定。

　　「但是惠也需要鍛煉吧？」年輕的詛咒師說，「擔憂和過度保護要區分開來呀。」

　　伏黑鏡冷酷無情地指著他身邊兩個小女孩說：「唯有你不能說這種話呢，傑。」

　　「說過很多遍啦，叫夏油哥哥，女孩子是不能隨意稱呼男孩子的名字的。」夏油傑小心翼翼地將被子角在倆小姑娘身邊捻了捻，「況且菜菜子和美美子是不同的，在這段時間裡，她們還是遠離那些猴子比較好。」

　　伏黑鏡皺了一下眉：「我說過不喜歡你說這個詞。」

　　「是嗎。我下次注意。」

　　他嘴上雲淡風輕地應著，表情卻沒什麼變化，還是一副掛著笑容的樣子，那種嘴角的弧度就像是用膠水貼上去的一樣，乍一看漂亮又討人欣喜，看久了就疲累起來。

　　伏黑鏡把頭轉回來，繼續趴在桌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戳著杯子裡的球形冰塊。

　　和夏油傑熟絡起來是這幾天的事情。差不多一個星期之前，伏黑鏡在做第一個任務的時候遇上了做完任務拿到了錢帶養女出來買東西的夏油傑，因為要買的東西是女孩子的衣物，再加上伏黑鏡正好是個有經驗的女孩，夏油傑就邀請她一起逛街。

　　也正是在逛街途中，兩個人交換了名字和家庭住址，發現兩個人的家只是隔著兩條街的距離，於是干脆地互相串起門交流起情報來。

　　隨後沒多久，伏黑鏡發現夏油傑就是懸賞金額上那個排名第二的詛咒師，對普通人抱有惡意，而夏油傑則通過伏黑惠猜到她和當天那個殺死理子的人的關系。

　　按理來說，這兩個人知曉對方身份之後應該迅速與對方拉開距離，畢竟兩個人無論是哪一個都有原因看對方不順眼並且打一架，但是吧，人類的情緒你不懂，咒術師的情緒更不是平常人能夠揣測的。

　　——這兩個人非但沒有劃清界線，反而神奇地成為了「忘年交」，眼下正坐在夏油傑家的天台上曬著太陽喝著酒和可樂。

　　喝酒的是夏油傑，喝可樂的是伏黑鏡。

　　伏黑鏡也不想知道他到底是從哪裡搞來的酒，反正不會是什麼正規渠道。

　　「你放一只咒靈出來吧。」在思考過後，伏黑鏡說，「我復制一下你的咒靈，然後放到惠身邊去。啟動機制是兩方中的任意一方受到傷害……那就需要兩只咒靈，津美紀和惠一人一只。」

　　「這算是過度保護吧？」夏油傑道。他雖然這麼說，卻還是從自己的咒靈群當中放出了一只一級咒靈，看著伏黑鏡的動作。

　　像之前在孔時雨面前祓除咒靈時一樣，她的眼眸在瞬間化為銀白色，同時出現的是另一只一模一樣的一級咒靈。伏黑鏡閉上眼睛，緩了緩用眼過度帶來的疼痛，再睜開眼的時候，她的眼眸重新變回空洞的黑色。

　　夏油傑有些好奇地問：「你的術式和眼睛有關？」

　　伏黑鏡拍了拍自己身邊這只剛創造出來的一級咒靈，回頭道：「很明顯吧？我的眼睛可以接受看到事物的所有信息，然後搭配上我的術式，就能創造出另外一個一樣的。」

　　「是鏡像術式。」

　　將特性賦予形像，從而創造出只聽從自己的傀儡，實力與之前的無甚差別，甚至因為自己在賦予的時候添加的其它特性而會變得更強。

　　「不過一只一級咒靈好像已經是一天的極限了。」伏黑鏡說，「咒力量現在是虧空狀態。」

　　「平常用眼的時候會累嗎？」夏油傑問。

　　伏黑鏡搖了搖頭，「信息分析的並不是很多，所以不存在大腦負荷過重的問題。說到底它只是眼睛，更多的信息都是我的大腦分析出來的。你認為我的眼睛是計算機？」

　　夏油傑笑了笑：「不，當然不。只是曾經見過一個人也是擁有很特殊的眼睛，他的眼睛能夠幫他獲得存在在世界上的所有信息。人的咒力量，術式的效果，怎麼運行的，在戰鬥過程中的咒力流動軌跡……什麼都可以。」

　　「……騙人的吧？」

　　「我說真的。」

　　「哦。」伏黑鏡說，「那他很強吧？」

　　回答她的，是夏油傑輕輕地感嘆：「是最強。」

　　*

　　「津美紀，真可憐，死了爸，瘋了媽，沒人疼，沒人愛，只能去做小乞丐！」

　　特殊人群總會受到關注，好的，壞的，不管是什麼樣，從來沒有人考慮他們是否想要得到這樣的「關注」。

　　別人暫且不論，至少伏黑津美紀不想要。

　　她自認為自己生活的很好，有吃有穿有地方住，受到的關愛也並不比其他人少，可總有人覺得她是一個什麼都缺的小可憐。有人想辦法補償她，有人想辦法踩死她。

　　刺耳的小調環繞在她身邊，津美紀冷下臉，重復了一句：「我不喜歡聽到這種東西。」

　　唱歌的小孩子們面面相覷，隨即大聲笑了起來：「『我不喜歡聽到這種東西』，哦哈哈，和也，真搞笑啊，你不喜歡，因為我說對了吧？可憐的津美紀！」

　　「那就再唱一遍吧，優真——啦啦啦，啦啦啦，津美紀，真可憐……」

　　「你們！」

　　孩童的惡意有多純粹天真，津美紀比伏黑鏡稍落後一步，卻領先絕大多數人過早地體會到了這種惡意。惡意的來源，僅僅是「你跟我們不同」。

　　人類天性的排外心理在孩童時代最為明顯，加諸在他人身上，是多麼刻骨。

　　而年幼的孩子不具備反抗這種惡意的手段，他們通常使出的方式都是絕技——哭。再膽大一點，他們會衝上去與之搏鬥，讓惡意認識到另外一種惡意。

　　但津美紀的教養不允許她做出後面那種行為，而在多次阻攔、斥責無果之後，她做出了一個非常不符合她年齡的舉動。

　　津美紀轉身搬起了凳子，客客氣氣地說：「如果你們再說一句，我就要把這個凳子砸過去了。」

　　男孩們哄笑成一團：「津美紀，你沒吃飯吧，舉得動嗎？」

　　津美紀笑著說：「你來試試就知道。」

　　這一群男孩子們對視了一眼，又看看前面模樣漂亮的小姑娘，圍了過去。

　　津美紀舉著凳子的手掌心冒汗，胳膊還有點酸，她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打量著周圍的環境——非常不巧，她為了安靜地吃便當，選了一個比較偏僻的地方，一般人都不會沒事經過這裡。

　　真真正正地做到了喊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

　　而面前這群男孩一共三個人，單拎出來一個都能把她按在地上打一頓。

　　「果然當時就應該和姐姐一起訓練的。」她嘀咕了一句，心想如果是姐姐，肯定不會落到這種地步。

　　今天如果帶一身傷回去，姐姐會擔心的吧？

　　包抄的空間越來越小，只等一個時機就能被瞬間點爆。津美紀挺直腰板，正打算大干一場，一道聲音遠遠地從包圍圈外傳了過來。

　　「喂！你們在干什麼！」

　　男孩子們回頭看了一眼，立即大驚失色：「是毛利！快跑快跑！」

　　毛利……？毛利蘭嗎？那個很好看的女孩子？

　　津美紀抬眸看過去，有另外三個人取代原先的三個男孩走了過來，中間的那個黑色長發的問道：「伏黑同學，你沒事吧？」

　　「沒事……」

　　「啊，還說沒事。」棕褐色短發的女孩子撿起地板上的熊貓便當盒，氣鼓鼓地說，「便當全部灑出來了！」

　　津美紀沉默地接過便當盒，看了看地上的便當。那裡面的，都是姐姐和她昨天晚上做的。

　　「真的可惜了，裡面有章魚香腸，看著就很好吃。」鈴木園子看著地上的章魚香腸，露出了一個垂涎的表情，接著又變成了憤怒，「真是，那三個人什麼人啊！之前欺負小蘭你，現在又來欺負伏黑嗎？」

　　「欺負毛利同學？」津美紀略有些詫異地看向毛利蘭，想起她的家庭背景，又明白了。

　　不過毛利蘭好像並不介意，笑了笑說：「不要緊，伏黑同學以後和我們一起吧，這樣他們就不敢靠近了。還有你的便當，掉了好多的樣子，要不先和我們分一下吧？我的是我自己做的，雖然沒有你的好吃……」

　　「我也是嘛，我的是家裡做的，剛剛送過來還是熱乎的呢，有今天早上剛從意大利運來的龍蝦哦，看，看，還有梅子飯團——喂，工藤，把你的便當打開來看看啊。」

　　世界上的不公平很多，他們麻痹人的內心，使人屈服於名為現實的殘忍。但現實裡不止具備痛苦，縫隙當中仍有溫暖存在。

　　津美紀想，她的姐姐，還有毛利、鈴木、工藤同學，就是溫暖的化身吧？和這種人呆在一起，自己也會變成一個溫暖的人，去把冰冷的現實融化成水。

　　「毛利同學，鈴木同學，工藤同學，謝謝你們。」她捧著重新滿當當的便當盒笑了起來，「我想邀請你們今天下午去我家玩，我們可以自己制作明天的便當，還可以看一看電影——以後請多指教！」

　　作者有話要說：

　　津美紀：我要報答我的恩人！

　　鏡：嗯，我這算是被報答了吧。

　　園子：QAQ救命啊蘭！！


第5章 人的運氣是有限的

　　伏黑鏡一直堅信一件事，那就是一個人的運氣是有限的。

　　她在此時此刻的倒霉，就意味著她在某時某刻的幸運。

　　雖然夏油傑將其稱為孩童式的樂觀想法，但無法否認的是，她這個理論，在她身上被驗證確實是正確的。

　　事情的發生是這樣的：

　　與夏油傑告別之後的伏黑鏡一如往常地去了學校，結果自然在校門口看見了自家乖巧動人的妹妹。只不過妹妹身邊還跟著一堆不知名的「家外物種」，一群小屁孩仰著臉笑嘻嘻地看著她。

　　可愛的妹妹說：「姐姐，我想邀請工藤同學、毛利同學、鈴木同學來家裡玩。」

　　伏黑鏡看看自己的任務目標，控制不住地嘴角上揚，腦子裡已經冒出來了八百種把這小姑娘打包送到交易地點的辦法，因為太過愉悅導致她顯而易見的語氣歡快，應聲的速度也好比她便宜老爹得到了一萬円轉頭花掉的速度。

　　於是成功地吸引了那位工藤小朋友的注意力。

　　工藤小朋友的心路歷程如下：伏黑的姐姐？看起來和她長得不像，也和伏黑的弟弟長得不像……是領養的嘛？誰是領養的？而且她的手掌心上有繭，走路的姿態輕盈，看似散漫卻時刻充滿力量，典型的習武之人；她剛才為什麼看著園子露出了那種看到了好吃的的眼神？難不成……她想要園子身上的錢？或者說她是吃人魔？！不不不，不會吧，伏黑的姐姐家教很好的樣子……

　　並不知道自己被人惡意揣測成吃人魔的伏黑鏡拉著伏黑惠的手走在路上，因為家裡突然來了客人，所以路上買的菜也變多了些。

　　和其他兩個人不同，在持家節約這方面比較敏感的毛利蘭對伏黑鏡給他們花錢一事表現得非常愧疚，也說過「希望可以自己來付錢」這種想法。

　　沒料到和自己相差無幾的小姑娘疑惑地回頭看了看她，個子稍高一點的姐姐摸摸她的腦袋，溫柔地說：「畢竟你們是津美紀的同學啊，以後津美紀還需要你們照顧啦。而且你們來家裡玩，這頓飯理應我們來請。」

　　涉世未深的毛利蘭小朋友頓時覺得姐姐真是世界上最溫柔的人了，完全不知道此時此刻伏黑鏡心裡的想法是「綁了鈴木我就到手一千萬，請你們吃個飯不算什麼，把它當成斷頭飯吧」。

　　兩方秉持著完全不同的想法，和諧愉悅地回到了伏黑家。三人都對這棟溫馨美麗色調溫暖的房子投以贊賞的目光，毛利蘭更是看著後院裡的小花田充滿憧憬地說：「我以後也想要有一個帶著花田的房子！」

　　「嗯？」伏黑鏡看了一眼落地窗在開得熱烈的菊花，說道，「沒有條件的話隨便拿牛奶瓶也可以哦。種子我可以給你的，這些植物細心打理都可以長得很好。」

　　她完美地忽略了這些植物不是自己打理而是鏡面世界裡已存在的一種植物咒靈打理的這個事實。

　　所以造成的結果就是毛利蘭對她的崇拜程度再次上升一個等級，「伏黑姐姐是絕世大好人」的想法根深蒂固。

　　啊，伏黑姐姐叫什麼還不知道呢。

　　「那個，」黑發小姑娘仰頭問，「姐姐，你的名字是什麼吶？」

　　伏黑鏡擇菜的手不停，回答道：「是鏡。」

　　「鏡子的意思嗎？」

　　「對。」

　　取這個名字有什麼深意嗎？

　　工藤小朋友忍不住思考起來，津美紀和那個「惠」的名字都暗藏了美好的含義，但是「鏡」有什麼含義，被附著了什麼念想？

　　好友鈴木園子瞅瞅他深思的表情，「嘁」了一聲：「大偵探又開始工作啦？但是現在顯而易見沒有什麼可以值得你去探究的事情。」

　　工藤新一看了她一眼：「生活中的小細節就是偵探探查的工作。」

　　於是他探查探查，伏黑鏡在洗菜；探查探查，伏黑鏡搬了個小凳子在炒菜；探查探查，伏黑鏡輕輕松松地端起鍋將裡頭色澤鮮美的菜倒進盤子裡。

　　果然，他就說這個人很不對勁！哪有八歲的小女孩這麼輕松地單手端起盛有菜的鍋還不帶抖一下的啊！

　　絕對！絕對！有問題！

　　那就讓他工藤新一，目前為止最聰明的的大偵探前去一探究竟，拆穿她的真實身份吧！

　　「篤篤——」

　　廚房裡聽到動靜的小朋友們齊刷刷地回過了頭，離門最近的工藤新一迅速跑過去打開門。門打開了，外頭站著一個棕發的女孩，有些驚訝地看著他。

　　「……鏡在家嗎？」女孩子問。

　　伏黑鏡從廚房裡探出頭來：「小京？來吃飯嗎？翔沒有來？」

　　「翔他被留校啦，正好媽媽又出差了，我就過來了。」

　　「留校？」

　　「因為要幫老師做點什麼吧，動作太慢了，我懶得等他。」

　　「是嘛，來的正好，今天是想做咖喱飯的，飯後甜點吃松茸蒸雞蛋怎麼樣？」

　　「那是菜吧？甜點怎麼說也應該是松茸蛋卷。」

　　名為小京的女孩一邊和伏黑鏡聊著天，一邊擼起袖子走進了廚房，把一年級和幼稚園小朋友們都趕了出去：「小孩子不要在廚房裡待著比較好哦，很容易受傷的。」

　　於是客人們和兩位小主人坐在了沙發前的地毯上，百無聊賴地看起了動畫片。

　　特別標注：工藤新一就是那個百無聊賴的。他伸著腦袋去聽廚房裡的動靜，卻只能聽到聊天的無營養內容，關於自己想知道的一切「隱秘不得見光」的秘密，都完全沒有提到。

　　出於好奇，他問：「伏黑同學，那個姐姐是什麼人啊？」

　　「小京姐姐嗎？」津美紀扭頭說，「是隔壁鄰居姐姐啦，名字是堀京子，是一個非常……嗯，豪爽的女孩子。」

　　堀京子？很普通的名字呢。

　　堀京子顯然也是會做飯的高手，兩位高手迅速地了結了他們今天的晚飯，還做了一些飯後小甜品，是真的小甜品，銅鑼燒的香味在整棟房子裡蔓延。

　　客人們和主人們吃得都挺高興，飯後大家一起准備了明天吃的便當，伏黑鏡就送這幾個孩子回去。

　　路上工藤新一貌似不經意地問：「鏡姐姐，你不去上學的嗎？你家裡好像沒有你的書包誒。」

　　「嗯？」伏黑鏡笑了笑，說，「不想去上學，上學的話，就沒時間照顧家裡的事情了。」

　　「誒……但是小學的時間很多的吧？」

　　「不夠啊。你看，我要打工啊，小孩子去打工，錢不會很多的。」

　　「小孩子能打工嗎？！」

　　「做一些跑腿的活就可以啦。」

　　她不在意地拍了拍工藤新一的腦袋，「你的問題好多哦。」

　　「……只有一個而已。」

　　九月份的風很涼快，現在臨近十月，溫度也慢慢低了下來。伏黑鏡想著要給弟弟妹妹購置秋冬的衣物了，順便還想著冬天家裡得做些什麼改變。

　　以前媽媽在的時候，冬天家裡總是暖烘烘的，讓人進門就能躺在地上不想動彈，以至於伏黑鏡總能在玄關上找到睡在地上的父親，然後拖垃圾似的面無表情地拖進客廳。

　　後來就沒有了，津美紀的媽媽在冬天的時候不會做那些事情，她只會做出熱騰騰的飯菜，笑盈盈地看著他們，然後說一句「歡迎回來」。

　　果然，今年的冬天還是要把家裡搞得暖和一點，最好是那種讓人陷在甜品裡的那種溫暖……所以家裡的家具得做出一些改變了。

　　她將工藤新一送到家門口，將毛利蘭送到家門口，只留下鈴木園子的時候，心裡千回百轉出各種把自己摘出去又把鈴木園子帶走的方法。

　　然後一切的思緒停留在鈴木園子的一句話上。

　　「鏡姐姐。」鈴木園子抬頭看著她，說，「本來大家都是說不想告訴你這件事的。但是，我還是覺得告訴你會比較好。」

　　「什麼？」

　　鈴木園子道：「津美紀今天中午的便當盒被人打翻了，有人唱小調欺負她。如果不是我們來得及時，津美紀會受傷也說不定。」

　　伏黑鏡停住了腳步。

　　鈴木園子也停住腳步，側眸望了過去，隨後立即嚇得頭皮發麻，整個人都不好了。

　　全身冒黑氣，黑化值只差一點就爆表的伏黑鏡溫柔地問：「意思是，有人在學校裡欺負津美紀對嗎？」

　　「…對嗚嗚嗚嗚。」

　　伏黑鏡看了她一眼，立即收斂了自己，無奈地擦了一下她的眼淚：「抱歉抱歉，嚇到你了……我啊，很討厭別人對家人動手呢。謝謝你，園子。」

　　「嗚嗚嗚嗚不客氣本來就應該告訴你的……」

　　嗚哇姐姐好凶啊！可是又好刺激——！

　　年紀尚小的鈴木園子小朋友過早地表現出了她花痴的一面，即使明知道伏黑姐姐不是一個好惹的角色，卻還是因為她漂亮的一張臉而忍不住放下了戒心。甚至完全不知道因為自己的「告密」而使自己逃過一劫。

　　伏黑鏡送她到家門口，目送管家將其帶離，隨後面無表情地取消了任務。轉而開始尋找有沒有獵殺某個人的任務。

　　她找了一會兒，思緒回籠，怒氣值回穩，才驚覺一件事：「啊，忘了問她是誰了。」

　　不過也不要緊。

　　她凝視著身邊醜陋的咒靈，輕輕地笑了笑。

　　「好好保護我的津美紀，傷害她的，一律殺無赦——」

　　咒靈融於陰影，悄無聲息地在影子裡回到伏黑家，蟄伏在了津美紀的影子當中。伏黑惠若有所察地看了一眼，意識到是熟悉的咒力殘穢，便漫不經心地將目光移開。

　　廣闊的鈴木宅前，伏黑鏡看著手機上價值一千萬的任務逾期取消，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那可是一千萬啊！

　　然而還沒等得及讓她發布一篇八百字小作文遺憾一下金錢流失的痛苦，孔時雨的來電界面就突然出現在了她的屏幕上。

　　伏黑鏡按下接通鍵。

　　裡頭孔時雨興奮的聲音傳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小鏡！有一個很簡單的任務！一億！一億！」

　　伏黑鏡：「……什麼任務？」

　　「去陪四宮家的大小姐上學！雇佣期一個月！就有一億！一億！」


第6章 輝夜大小姐想要朋友

　　四宮，是在普通人社會裡金字塔頂尖的存在。作為日本四大財閥集團之一的四宮，有著匹敵鈴木集團的財力甚至包括權力。他們家庭關系的混亂，正說明了大集團豪門內部的混亂。而這種混亂所造成的人員的性格手段，卻是向來以家風清明的鈴木集團當中的成員所無法匹敵的。

　　畢竟這種混亂是正常大財閥會有的環境，像鈴木家那種干淨得過分的，屬於異樣。

　　這也就導致了鈴木家小姐和四宮家小姐的不同。

　　明明是同歲，但是相比起鈴木小朋友的活潑可愛，四宮大小姐冷著一張臉，愣是把自己改造成了行走的冰雕，還是自帶嘲諷裝置的那種。

　　「新來的保鏢？」四宮大小姐用相比起來矮了一個頭的個子對面前的伏黑鏡發出嘲諷，「怎麼，那些人的腦子終於壞掉了嗎？讓一個八歲的小孩子來保護我？」

　　被嘲諷的人眨眨眼睛，好心地糾正：「准確來說，我收到的任務不是保護，而是陪同。你可以把我當成行走的洋娃娃。」

　　四宮大小姐正想嘲諷一下她這足以嚇哭聯想能力強大的小朋友的比喻足以把她的國文老師氣瘋，結果一看她的臉，又詭異地沉默了一下。

　　這家伙的比喻在某種程度上來說沒有問題，她確實長得好看，也確實像個洋娃娃一樣沒有生機。

　　四宮大小姐聯想了一下，發現自己真能把她當成一個會走路會說話的洋娃娃……呸，這什麼恐怖片般的比喻。

　　「但是我已經有早阪了，不需要另外一個。」

　　「恕我提醒一句，早阪小姐可不具備將您從綁匪手下救下來的能力。」

　　是的。就在十分鐘之前，伏黑鏡跟著管家來接自己那位素未謀面的任務目標的時候，目睹了一場發生在光天化日之下的綁架案。一名男子抄起走在路上的冰雕拔腿狂奔，眼看就要跳上同伙的車，突然從天而降一個穿背帶褲的小姑娘，屈膝踩在他的頭頂直接把他踩進了地底，還順便以常人看不清的速度撈出了他懷裡的小冰雕。

　　該名背帶褲小朋友就是伏黑鏡，她把小冰雕交給匆忙跑來的管家，上去兩三下把劫匪湊成一團不知名物種扔了出來。然後頗為愉快地說了一句話：「三千萬。」

　　來的時候她特意翻過了四宮輝夜的懸賞記錄，懸賞金額是三千萬，比鈴木小姐還多兩千萬。伏黑鏡表示不服，鈴木小姐在家的受寵程度可不是四宮小姐能比得上的，難不成他們看的是臉？

　　一群膚淺的人。

　　四宮大小姐顯然也想起了剛才驚心動魄的一瞬，說實話她並不算是驚心動魄，因為這一系列動作基本上是發生短短的五分鐘內，她還沒來得及理清楚發生了什麼就已經安全。實在是沒有危機感。

　　所以她完全不能反駁面前這個穿著廉價背帶褲頭發也不打理的邋遢的女孩。

　　偏偏小邋遢還一本正經地看著她，完全沒覺得自己說的有問題。

　　相比起四宮輝夜的別扭，管家先生倒是松了口氣。說實話，他在接到伏黑鏡的時候也曾質疑過這個女孩的能力，好好想想，一個八歲的小姑娘，能有多大的能耐？

　　然而現實把他的臉打得「啪啪」響，甚至還想給他踹一腳讓他認清楚什麼叫做咒術師。

　　「那就，請多指教。」伏黑鏡對自己將要持續一個月之久的雇主笑盈盈地說。

　　四宮輝夜敏銳地察覺到她看自己的眼神完全不是看人的眼神，而是一種，看錢的眼神。

　　伏黑鏡：不愧是四宮小姐，真聰明。

　　畢竟上學一個月就有一億，誰不喜歡。就算是四宮小姐有什麼不為人知見不得光的怪癖，在小錢錢面前都是浮雲，她甚至可以棒讀四宮小姐的怪癖是人世間最為高貴的存在。

　　當然，略為遺憾，四宮小姐並沒有什麼怪癖。

　　她就是一個小冰雕，要麼不說話，要麼說話就是淬了毒的冰針，日常行為是惡意揣測他人順便對一切身邊的人加以利用。

　　至少伏黑鏡就被她使喚著做了許許多多的事情。不過畢竟是一億，不要緊。

　　而且比起自己動腦子去做任務，顯然是待在大小姐身邊發呆/泡茶/走路/打壞蛋來得輕松。偶爾被冰針戳兩下，那也不要緊，反正她皮厚。

　　不過。原來大小姐也會被人排斥啊。

　　在又一次看到因為四宮輝夜的出現將原本歡快的氛圍瞬間凝固成冰這種場面後，伏黑鏡表示自己好像有點知道為什麼四宮家會發布這種任務了。

　　四宮小姐在學校裡很不受待見啊。

　　大概也因為她的性格吧？

　　癱在椅子上的伏黑鏡心想著，好像也不意外。

　　不過就算是四宮小姐是高嶺之花生人勿近，但因為其身份，還是有源源不斷的人湊上來討好，想要交朋友。

　　在伏黑鏡陪同上學的一個星期後，四宮輝夜有了不真心的朋友。還是一群。

　　說是「不真心」，是大家都知道的不真心，你我心知肚明她是因為什麼才會來成為四宮小姐的朋友，但仍舊會在交往的過程中不由自主地放下戒備，隨後成為真正的朋友。

　　「輝夜是我的好朋友。」那個女孩笑著說，把手裡價格高昂的巧克力放在了四宮小姐的面前，隱晦地看了一眼四宮小姐後桌的伏黑鏡。

　　伏黑鏡接收到她的目光，略有些疑惑地望了回去：「渡邊小姐，我臉上是有什麼東西嗎？」

　　渡邊慌亂地收回眼神笑了笑：「不，沒什麼呢。那個，伏黑同學想要吃巧克力嗎？抱歉吶，本來只想著給輝夜的，如果你想要的話，下次再帶來給你好了。」

　　貴族學校的孩子大概都學過一門課程，這門課程的名字叫做「說話的藝術」。

　　年幼的伏黑小朋友雖然聰明機智體術高超，做著和平常人截然不同的工作，但是在人情世故這方面還是一個八歲小白，自然聽不出來渡邊同學的話中話。

　　所以她說：「好哦，那你記得。」

　　渡邊：「……」

　　一般人不應該說「算了不麻煩你了」嗎？

　　莫名其妙結下了一個承諾，對於大集團和政治家來講，承諾基本上是必行的事情，結下了承諾就必須履行，否則就會被人蓋上一個「不可信任」的紅章。

　　但天知道她的本意只是想拉一下四宮的好感順便擠兌一下這個貧窮、天天扒拉在四宮身上的賤民。

　　渡邊的臉色說不上好看，但是控制得還挺到位，至少沒有面部扭曲，而是帶著淡化了無數倍的笑容點點頭：「好，我明天帶給你。」

　　伏黑鏡也點點頭，尋思著這盒巧克力看起來有很多，可以帶回家分給弟弟妹妹。

　　雖然她有四宮小姐的這個任務，但是只是陪同上學，上學以外的時間都是她自己的。所以在將四宮小姐送回家之後，伏黑鏡就可以回到自己家。而且托四宮小姐的福，伏黑鏡總能拿到一些便利。

　　比如上學，比如高檔超市的免單，比如某咖啡店的優惠券。

　　伏黑鏡：不知道四宮家有沒有續期的想法。

　　出於四宮家對她非常好的這個原因，伏黑鏡對傲嬌冰冷的四宮小姐也上了點心，具體表現在從「她不說話我也不說話我就是個保鏢」變成了「她不說話我偶爾說話講一講好玩的事情就算是個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因為她看得出來四宮小姐對於平常人的生活還是挺好奇的，雖然在她說的時候四宮小姐坐得筆直，像是什麼也沒聽到，但對人體肌肉發力形態熟悉的伏黑鏡看得出來她全身心沉浸在自己的話裡。

　　所以說是傲嬌的小公主。

　　傲嬌的小公主在人心揣測上並不比伏黑鏡好得了多少，甚至因為是局中人，伏黑鏡看她就像是在看一個可憐的白天鵝，身邊圍了一群阿諛奉承的龐大醜小鴨，她還把她們當同類。

　　不過畢竟拿了別人的好處，伏黑鏡在當天下午送四宮小姐回家的時候好心地提了一句：「看人要看清楚一點哦。有些朋友是不能作為朋友存在的。」

　　四宮小姐屈尊給了她一眼：「請你說人話。」

　　伏黑鏡心想，去你的吧，她不說了。

　　「你身邊那幾個人啊，小心一點，別付真心，維持普通關系就行了。」

　　別把她們當真正的朋友，利益才是你們這種大家族之間最穩定的關系吧？她一個「賤民」都知道呢。

　　四宮小姐是個護短的人，擰著眉毛說了一句：「我自己的事情不用你管。」

　　「好好。」

　　照常將四宮小姐送回了家，伏黑鏡之後被送到了伏黑惠的幼稚園門口，然後成功地接到了氣鼓鼓的炸毛海膽一枚。

　　「惠，怎麼一副這個表情？」伏黑鏡問，「誰欺負你了？」

　　伏黑惠冷漠：「沒有。」

　　邊上的老師捂著嘴笑成一棵被暴風吹的跳舞的樹：「惠是因為今天被同學小姑娘親了一口，所以一直不高興呢。」

　　伏黑鏡：「……噗。」

　　她看了一眼自家幼弟吃人的表情，憤憤地補上一句：「不知廉恥！」

　　伏黑惠：「……」

　　他二話不說拽著自家還想問問那小姑娘是誰的大姐走了。

　　某種程度上來說，津美紀未蔔先知。


第7章 晚宴是事故高發時間

　　「女孩子……」

　　在這一天，津美紀知道了一件預料之中卻又預料之外的事情，以至於她捂住了嘴，眼睛卻散發著八卦的光芒。

　　「惠！被女孩子強吻了！」

　　「並沒有！不要扭曲事實！」

　　「姐姐！惠！被女孩子！強吻了！」

　　「我說了沒有！」

　　「強吻！」

　　「沒有！」

　　「好，不要吵架——」

　　伏黑鏡把一托盤的布丁放在桌子中間，制止了這場姐弟之間的戰爭。

　　邊上的鈴木園子一邊伸手拿了一杯焦糖布丁，一邊問：「所以這是真的？惠被強吻了？」

　　「說了沒有！」

　　「沒有。」伏黑鏡維持著幼弟的尊嚴，在津美紀和園子遺憾的嘆息中又補了一句，「不過被親了臉。」

　　園子立即大呼小叫起來：「哦！惠被女孩子親了！」

　　伏黑惠不想理她。

　　伏黑惠覺得這個家裡沒有他生存的空間。

　　伏黑惠開始思考離家出走且不被大姐找回來的可能性。

　　為零。

　　該死的，今天就讓他死在這裡吧！

　　年僅五歲的伏黑惠小朋友在今天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這個想法出於某種眾所周知的原因一直持續到了他的十五歲，並且有繼續持續下去的傾向——

　　「好啦好啦，別生氣，惠，給你額外做的姜撞奶。」

　　同樣出於某種眾所周知的原因，該想法經常半路夭折，猶如小火苗被大水澆滅，讓他一點脾氣都沒有了。

　　伏黑惠接過那碗姜撞奶，在邊上四個人羨慕的眼神中淡定地抱到了自己的房間。

　　「這也太沒必要了吧！誰會和你搶啊！」鈴木園子大聲嚷嚷，把自己伸到一半落了空的勺子收了回來。

　　伏黑惠：呵，女人。

　　圍觀全程的伏黑鏡笑了笑，擦過手之後在桌邊坐了下來。

　　工藤新一咬著勺子問：「鏡姐姐最近開始上學了嗎？」

　　伏黑鏡點了點頭：「也算是工作啦。陪一個富家大小姐上學，雇佣期一個月，就有一億！」

　　「一、一億！」

　　「對。」伏黑鏡說，「園子應該聽過這個名字吧，四宮，四宮輝夜。」

　　「啊，這個啊，我知道。」鈴木園子道，「四宮家的小姐吧，是那老頭六十多歲和情婦生下的女兒，因為不太受寵就扔給了她的一個境地相同的哥哥養。以前在宴會上見過一面，是特別不好說話的類型呢。」

　　「誒，是這樣嗎？」伏黑鏡道，「我覺得是個傻姑娘呢。」

　　「傻姑娘……？」園子抽了抽嘴角，「拜托姐姐，人家可是有著『天才少女』名號的誒。而且長得，嗯，確實還挺好看的，不過沒有姐姐你好看啦。你們伏黑家的基因真優秀啊。」

　　「基因……？」毛利蘭咬著勺子歪了歪頭，「那是什麼東西？」

　　博學多識的工藤小朋友咳嗽一聲，自動充當起百科全書：「就是記錄了一個人所有的遺傳信息的東西啦，可以從父輩到子輩，雖然有些不同，但是大抵上是相同的。」

　　蘭：「啊……」

　　聽不懂呢。

　　但是好高級的樣子。

　　所以……

　　「新一懂得好多啊。」

　　【毛利蘭向工藤新一發射「崇拜的目光」】

　　【工藤新一HP－999999】

　　「咳，也沒什麼啦，爸爸的書裡有寫這個東西，我就問了一下。」

　　「誒，新一爸爸的書裡總是有一些很難懂的東西啊。」

　　「其實還好啦，畢竟是給大人們看得嘛，對我們來說會有一點難懂，但是以後就不會覺得了。」

　　「那新一好厲害誒。」

　　「咳……還好啦。」

　　伏黑鏡：……

　　這裡有一對青梅竹馬在撒狗糧，作為一只單身狗的她是不是應該把他們兩個扔出去？

　　她思索這個問題花了三秒鐘，隨後面無表情地想，扔出去干嘛，這還能填飽肚子呢，多省錢。

　　無師自通「自欺欺人」的伏黑鏡托著下巴，用和津美紀、園子如出一轍的表情靜靜地吃著布丁，吃完之後她冷靜地下了評論，道：「今天好像有點酸。」

　　「是糖加少了嗎？」津美紀一臉嚴肅。

　　園子麻木地說：「應該是放了檸檬汁吧？」

　　毛利蘭左看右看，最終疑惑地看了看自己手裡的布丁：「我覺得還挺甜吶。」

　　伏黑鏡：我不要你覺得，我要我覺得.JPG

　　她收拾完了桌面，放幾個小孩子在客廳裡玩，自己在廚房裡把碗洗了。隨後沒過多久，外面傳來熟悉的默認電話鈴聲，津美紀拿著手機吧嗒吧嗒地跑了進來，對伏黑鏡說：「姐姐，電話。」

　　「嗯？誰呀？」伏黑鏡拿過毛巾擦手。

　　津美紀說：「是那個四宮。」

　　四宮家的？

　　伏黑鏡有點納悶。四宮家一般不會在上學以外的時間和她有交流，這次是出了什麼事情嗎？比如四宮輝夜突然要出去玩，所以需要她陪同？

　　她接過手機，按下接通鍵：「你好，我是伏黑鏡。」

　　「伏黑小姐。」管家穩重的聲音傳了出來，「在後天晚上八點鐘，輝夜小姐需要參加一個晚宴，晚宴上魚龍混雜，需要你的陪同。不知道明天下午你有沒有時間，我們需要帶你去訂做一套禮服，以便參加後天的晚宴。」

　　伏黑鏡眨了兩下眼睛，一邊心裡感嘆了一下這莫非就是有錢人的夜生活，一邊應了下來：「明天下午五點鐘之後我都有時間，當然可以。不過……既然是需要保護的晚宴，您能否拿到晚宴的參與人員名單？」

　　管家沉默了一下，隨即說：「當然。」

　　伏黑鏡道：「有勞。」

　　她掛了電話，低頭正好對上津美紀的眼睛，裡面盛裝著干淨的疑惑。

　　伏黑鏡摸了摸妹妹的腦袋，感慨道：「有錢人家的破事真多。嘛，算了，都是錢，橫豎也虧不了我。」

　　津美紀問：「姐姐要去參加晚宴嗎？」

　　伏黑鏡點點頭，繼續洗碗：「明天下午去訂制禮服——話說起來一天真的能弄好嗎？然後後天晚上八點鐘去參加晚宴。說是晚宴，但是我估計不太平安……」

　　「園子說，後天晚上八點鐘他們家要舉行一個宴會誒，據說是鈴木次郎吉叔叔在意大利商人那裡買到了一顆很漂亮的寶石，所以想要展示一下。她給了我們邀請函，想要邀請我們一起去。」

　　伏黑鏡：「……」

　　她停下手裡的動作，偏過頭看向津美紀：「津美紀想去嗎？」

　　津美紀遲疑地說：「但是姐姐有事吧？」

　　「那個不要緊啦。」伏黑鏡飛快地把碗洗干淨晾在一邊，然後擦了擦手，從小板凳上跳下來，拉著津美紀走回了客廳。

　　「園子家後天要舉辦晚宴？」她問。

　　鈴木園子大力地點了點頭，把手裡金色邀請函舉了起來：「鏡姐姐一起去吧！晚宴上會有好多好吃的！還可以看到漂亮的寶石！」

　　「誒？這麼好的嗎？」伏黑鏡笑著問，「惠想去看看嗎？」

　　伏黑惠沒什麼表情地說：「隨便吧。」

　　「津美紀是想去的對吧？」

　　「嗯……」

　　「那就去看看好啦。」她笑眯眯地揉了揉兩眼發光的園子和津美紀的腦袋，「正好我也想去看看嘛。裡面的人說不定都會是我的潛在客戶耶。」

　　「根本就不會雇佣你的吧？」伏黑惠吐槽道。

　　伏黑鏡仿若未聞，順便說了一句：「不過我那邊已經和四宮小姐說好了，和她一起去晚宴，所以津美紀和惠就拜托園子你來照顧了，可以嗎？」

　　園子拍著自己的小胸膛，大聲地說：「交給我吧！」

　　園子的邀請函發給了在座的所有人，還包括了毛利蘭的父親，一名私家偵探，生意十分不景氣，為人似乎也有些不太靠譜。

　　因為鈴木家就是舉辦方，所以即便四宮家說沒辦法拿到參與人員的名單，伏黑鏡還是從鈴木家拿到了。

　　名單是在宴會前一天送到伏黑鏡手上的，裡頭除了一些達官貴人之外就是一些媒體或者民間十分有名氣的人要麼就是舉辦方或參與方的熟人。乍一看好像人員都挺熟悉，沒什麼問題，但是加上安保人員和工作人員，簡直就是一鍋大雜燴。

　　什麼人都溜得進來。

　　也正是在這種時候，伏黑鏡這種同齡的保鏢的作用就能發揮出來了，一來沒有人會對她起疑心，二來她能夠在意外發生的瞬間保下四宮輝夜，是絕佳的保鏢人選。

　　只是伏黑鏡至今有一個疑問。四宮輝夜不是不受寵的小姐嗎？為什麼四宮家還會為她尋找保鏢？是因為面子問題，還是別有用心？

　　豪門城府的深淺不是她能夠去揣測的，她現在也並沒有那種能力，只是憑著孩童自以為是的猜想多想了一些，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有種東西叫做「虛榮」。

　　即使是不受寵的大小姐她也依舊是豪門大小姐，豪門的虛榮不允許她和庸俗之人境遇相同，所以即便她不受寵，該有的她還是會有，還是會比庸人更高一等。這是豪門的虛偽，他們維持著搖搖欲墜的表像，盡力展現自己的高貴。

　　晚宴上的一切都是奢華的，人和物品無一不搖曳著貴重的光芒。

　　伏黑鏡不自在地撤了一下厚重的裙擺，心想穿著這裙子，她的等級就好像是從「特級」掉到了「一級」，而眾所周知一級有很多，特級就那麼幾個，他們之間的距離猶如天塹。

　　四宮輝夜要是不出事都是上天開眼。

　　作者有話要說：

　　嚶嚶嚶對不起今天晚了，因為昨天出去玩了沒存稿，是我的錯（土下座道歉）


第8章 混亂的晚宴從驚鴻一瞥

　　伏黑鏡百無聊賴地跟在四宮輝夜身後，而四宮輝夜跟在她那個哥哥身後，她哥正扶著她爸。她哥叫什麼名字伏黑鏡已經記不清了，只是看著就知道是個城府很深的人，笑容親切得像個面具。

　　她看了一會兒，不由得覺得四宮輝夜這張沒有表情的臉可真好看。

　　八點整的時候，鈴木家參與人員從大門外走了進來。伏黑鏡一眼就看到在鈴木夫婦後面跟著的一溜煙的蘿蔔頭，各個穿得都挺好看，令人眼前一亮，看著就知道這幾個未來都是禍害人的命。

　　沒辦法，長得太好看。

　　津美紀和園子也看到了她，相比於津美紀只是乍然亮起的眼睛，園子要歡脫得多。她直接跳了起來，笑著衝伏黑鏡揮了揮手。

　　伏黑鏡也笑了笑，無聲地說：「穩重點。」

　　園子毫不做作地做了個鬼臉，令伏黑鏡笑了起來。

　　她身前的四宮輝夜端正著站姿，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站在自己半步之後的伏黑鏡，什麼話也沒說。

　　鈴木叔叔在晚宴賓客熱烈的掌聲當中上台發表演講，隨後鈴木次郎吉抑揚頓挫地誇贊了自己手裡的這顆寶石，詳細地描述了它的價值以及它的好看。然而伏黑鏡不是太高雅的人，她在確認了那顆寶石自己拿不到、拿到了也出不了手之後就放空了自己的大腦，跟著四宮輝夜像兩只蘑菇一樣地杵在角落裡。

　　四宮輝夜不像其他人一樣四處游走，跟這個搭關系，跟那個稱兄道弟，她站在宴會的邊緣，像是來參加這個宴會就是為了露個臉。四宮老頭也知道她的性格，並沒有強求她跟在自己身邊，放任了她的游離。

　　確實不太受寵。伏黑鏡想著。四宮小姐扎根在這兒，也不與別人做交流，倒是便宜了她，要是出現什麼危險都是顯眼的，普通保鏢都能處理。

　　她兀自放松，琢磨著去拿份小蛋糕，就眼尖地發現一群穿著華麗的小姑娘目標明確地走了過來。

　　伏黑鏡默默地閉上嘴，端正自己保鏢的姿態。

　　她都忘了，四宮輝夜再怎麼冷漠孤僻，她都是四宮小姐，「四宮」兩個字就決定了她不可能游離在社會的邊緣。

　　那一群漂亮的大小姐迎面走過來站在了四宮輝夜面前，開朗且熱情地向大小姐打了招呼。只不過大小姐又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心情不好了，屈尊看了她們一眼，不冷不熱地說：「夜安，各位小姐。」

　　然而身為在宴會裡身經百戰的大小姐們，是不會因為阿諛奉承的對像的冷漠就放棄自己的目的的。相反的，她們會盡全力去討好自己的頂頭大boss，以為自己的未來謀求一份機會。

　　「聽說四宮小姐最近在學意大利語啊，現在已經掌握了四門語言了吧？」

　　「可不是嘛，日語、法語、英語、意大利語，話說起來我最近在學法語呢，總感覺有點難。」

　　「我也覺得有一點誒，四宮小姐能否給些建議呢？之前在那場國際宴會上，偶然聽見過四宮小姐講法語，講得真好啊，希望我也能達到這種高度，這樣我父親就不會再說我了。」

　　四宮小姐面對一群求學的大小姐，被奉承誇贊她難免有些得意，然而細微地瞥了一眼背後，卻發現自己的保鏢正處於放空狀態，完全沒有聽到別人說了什麼。

　　四宮小姐心裡不爽地「嘖」了一聲，身為保鏢不應該關注她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以確保她的安全嗎？她是不是太自信了以至於覺得自己不需要太關注她？

　　差評！差評！回去之後一定要告訴管家這個保鏢不合格！

　　而現在的伏黑鏡，正處於「什麼她竟然會四種語言法語和意大利語那是什麼東西她什麼時候學的」的震驚狀態中，還沒那個多余的腦電波去接收四宮大小姐突如其來的別扭心思，所以完美地錯過了這個保下自己工作的機會，當然錯過就錯過，最終結果如何她也並不是很在意。

　　不過富家大小姐的教育程度都這麼高的嗎？她回去得問一下園子小姐除了日語還會說啥。不過園子大概只會告訴她「我還會英語」，小學二年級水平的那種。

　　看不出來啊，當代小學生的內卷程度已經到了這種地步，真是令人聞風喪膽。

　　而被標注為「可怕」的四宮小姐正面無表情地接受著他人的贊美，說實話她聽過這種話聽得多了，聽得出來裡面虛偽的誇贊，雖然心情被捧得很舒服，但同樣也鄙視著這些人的行為。但必須承認的是，如果這裡有需要她奉承的對像，她也會這樣去奉承。

　　不過現在完全沒問題，在場權利最大的是她的家族，鈴木家頂多與她平起平坐，她不用去奉承鈴木小姐，鈴木小姐也不用來奉承她。只要那位家主不來，她就能獨守這一方天地，安安靜靜地做自己的事。

　　雖然現在也並非是在做自己的事，但總比奉承別人快活得多。

　　不過那位大人也不至於令人奉承。

　　四宮沒注意到自己走了神，但是她面前善於觀察的大小姐們注意到了。她們懷疑了一下自己的話題是否讓這位大小姐感到無趣了，然後飛快地不約而同地切換了話題。

　　「說起來那位大人今天似乎會過來呢。」

　　「誒，真的嗎？」

　　四宮輝夜果然眼神有了波動。

　　伏黑鏡看看她，再看看這場充滿了金錢味道的宴會，頗為納悶。

　　那位大人是什麼東西？

　　「不是說那位大人從來不出席這種宴會嗎？」

　　「是啊，你的消息是從哪裡來的呀？會不會有錯誤？」

　　「我怎麼可能在這件事上犯錯嘛，當然是真的啊！據說那位大人來這裡，是因為這個地方出現了一點問題，再加上他曾經和鈴木大小姐有過交際，就賞臉來出席了。不過大概也就是露個面就走，畢竟他和我們不一樣。」

　　相比四宮輝夜全神貫注的傾聽，伏黑鏡琢磨了一下現在的套路，總覺得有點熟悉。想來想去，她恍然大悟，這不是少女漫和言情小說裡常有的套路嗎？

　　這就是男主出場的預告啊！所以呢，女主角在哪？

　　她環視一周，目光鎖定在鈴木園子身邊的女生身上，那是個沒多大的女生，大概在讀國中，跟在打扮利落的女強人母親身邊，透出一股子溫婉的氣質。

　　這應該是鈴木大小姐了，名字是叫做……鈴木綾子？

　　好小誒。

　　那位大人怎麼說也有二十多歲了吧？年齡差這麼大真的可以嗎？

　　不由分說就給別人安排了角色，還完全沒覺得自己的行為哪裡有問題的伏黑鏡兀自在心裡編排了劇本，只可惜她畢竟不是自家幼弟，對於戀愛還沒有接觸（惠：我也沒有接觸好嗎！），還做不到編排一本言情劇本。

　　所以這本劇本截止於男主信息的透露，連第一次出場都還沒有。

　　——完全就是現實狀態。

　　不過顯然現實比伏黑鏡靠譜多了，至少二十分鐘後，伏黑鏡認識到了自己劇本的男主角。

　　雖然場面稍微失控。

　　在四宮輝夜逐漸對奉承游戲失去耐心准備直接走人的時候，在伏黑鏡站累了伸懶腰的時候，在鈴木園子正准備拉著伏黑姐弟去找伏黑鏡卻被自家母親一臉嚴肅地拉住的時候，在某個金發的小男孩邁出腿走向自己夢中女神的第一步的時候。

　　封閉已久的大門猛然向內敞開，室內的光線流露出去，一個穿得很簡單的少年雙手揣在口袋裡走了進來。

　　那少年長得很漂亮，銀發藍眼，個子高得恐怖，但是看上去不太好惹，始終冷著一張臉，壓迫感強烈，令人有些害怕。

　　他進門之後，目光瞬間鎖定在兩個人身上，一個是伏黑惠，一個是伏黑鏡。伏黑鏡確定在場的咒術師只有他們兩個人，由此可得，這少年也是一名咒術師。

　　這就有趣了。看賓客的樣子，能確認他就是「那位大人」，而他是個咒術師。

　　以及，伏黑鏡心想，她好像在哪裡看到過這個人。

　　在這個角落裡，她往後退了一步，拿出手機找了找，果然在懸賞單上看到了那張臉。

　　【擊殺五條悟——50億】

　　「五條先生！」鈴木母親迎了上去，笑容滿面地朝少年打招呼。

　　場面瞬間就熱烈了起來，堆積在角落裡的和圍聚成一群聊天的，不約而同往少年的方向靠攏。那少年有些厭棄地擺了擺手，隨後又看了一眼伏黑惠。

　　他這個表情有點眼熟，就好像是夏油傑第一次看到伏黑惠一樣，是一種類似於牙酸的表情，好像通過伏黑惠，他們看到另外一個人。

　　他們見過父親。

　　伏黑鏡在心裡下了判斷。而且說不定這兩個人見過，他們的年齡相仿，又都是咒術師。說不定甚至是同學。

　　四宮哥哥扶著四宮父親前往五條悟的方向，四宮輝夜瞧見了，二話不說跟了過去。伏黑鏡看了一眼那混亂擁擠的人群，心想這簡直是暗殺聖地。

　　她跟在四宮輝夜身邊一起擠了進去。

　　四宮父親說：「五條先生，好久不見，您還是這般玉樹臨風啊。」

　　相比他的明顯奉承，鈴木家要放松得多，鈴木母親問：「本來沒想著您會過來的，沒想到真來了——放心好了，甜品都是按照最高標准做的，想要安靜的話，單間也有，您可以去在那裡休息下。對了，綾子，園子，快來和五條先生打個招呼。」

　　四宮父親不甘示弱：「輝夜，快和五條先生問好。」

　　三個女孩子湊一窩，齊齊說：「五條先生好。」

　　伏黑鏡被這怪誕的一幕逗得想笑，頭偏過去忍了兩下，突然感覺後背發毛。

　　警惕的雷達拉響，她瞬間收斂了笑意，往四宮輝夜的方向走了兩步，然後遽然被人拉了一把。

　　「靠那麼近做什麼？」四宮哥哥垂著眼涼嗖嗖地看著她，「不是你的，就別妄想拿到。」

　　伏黑鏡：「……」

　　她笑了笑，毫不客氣地鄙視：「傻叉。」

　　她抽出自己的手，扭頭，正好碰上五條悟瞥過來查看的一眼。

　　很漂亮，令人心神一震。

　　但這就像一個信號，在瞬間某種高危物品劃破空氣的聲音傳達到她耳際，伏黑鏡猛地往前一撲，把湊一窩的三個女孩子全部撲倒在地。

　　一串子彈掠過她們原本的位置，直接打在了後面站著的成年人的腿上，響起一片此起彼伏的慘叫。


第9章 領養一個新「家長」

　　「哎呀哎呀。」

　　伏黑鏡把漂亮的小姑娘們拽起來攔在自己身後，狀似憂愁地嘆了一口氣，「怎麼專門盯著小姑娘下手。」

　　四宮輝夜抿著嘴，深深地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人的傷口，說：「他們對准的是我們的腦袋。」

　　伏黑鏡贊賞地點點頭：「要想殺人就得一槍爆頭嘛，正常正常，那種瞄准心髒的才是白痴。」

　　突如其來的槍襲使得這場富豪們擺弄自己的宴會在轉眼之間變成了醜態橫生的照妖鏡，逃跑的逃跑，尖叫的尖叫，唯有小孩子不動如山，冷靜地尋找著自己的依靠。

　　——伏黑惠在槍聲響起後就立即帶著三個小孩子湊到了伏黑鏡身後，其他大人目睹小孩的行為，也采取了同樣的做法。嗯，他們不約而同躲到了五條悟的身後。

　　怎麼，還想要一個少年來保護你們嗎？雖然說他是一個被懸賞了五十億但至今為止都好端端活著的咒術師。但人家目前現在只是端著一盤小蛋糕吃得盡興，壓根就沒有管你們的想法好嗎？

　　伏黑鏡吐槽的同時放出鏡面世界的咒靈，這咒靈裡有些是她曾經祓除過的鏡像品，有些是從夏油傑那裡復制過來的，實力都不低，甚至對於普通人來說，高得可怕。

　　醜陋卻強大的咒靈「伊唔」著跑開了，全場範圍搜羅狙擊者。伏黑鏡拍拍自己身上的灰，偏頭問：「津美紀，惠，沒事吧？」

　　「沒事。」

　　「那，蘭的和新一？」

　　「完全沒事。」

　　「園子和園子姐姐？」

　　「沒事啦——」

　　四宮等了一會兒，等自家保鏢把不相關的人都問完了也沒問到自己，不由得幽怨地說：「我才是你的雇主吧！」

　　干嘛不問我？！

　　保鏢小姐微微側頭，理所當然地道：「我知道你沒事啊。」

　　四宮輝夜：「……」

　　「萬一我摔了呢！你那麼大的力氣！」

　　伏黑鏡：「……這不沒摔嗎？」

　　「萬一呢！」

　　伏黑鏡：「……」

　　女人真是復雜的生物。

　　她睜著無辜的眼睛看了大小姐一會兒，只可惜眼睛太恐怖，沒有半點委屈的神色，倒被人看出威脅的意味。

　　四宮輝夜更氣了。

　　敏銳地接收到這個訊息的伏黑鏡識趣地轉過頭，派出去的咒靈正好扯著狙擊者回來，她收回所有的咒靈，上手扒下了殺手身上的所有槍械，卸了人的四肢，長長地松了一口氣。

　　「這就算是完了吧。」她扭頭露出一個乖巧的笑容，「一共四個人。」

　　四宮父親鐵青著臉，他那干掉了的橘子皮一樣的臉上薄薄的肌肉抽了兩下，沒有說話。倒是邊上與他形成鮮明對比的五條悟目睹了全程，誇張地拍起了手，彎下腰，藍眼睛跨過深黑的墨鏡，看向了她的眼睛。

　　「你是，鏡，對吧？」他笑著指了指邊上的海膽頭，「那個是惠？」

　　*

　　「在一年前，你們的父親把你們賣給了禪院家啦。」

　　用伏黑惠的形容來說，這個在外界鼎鼎大名的「那位大人」，在他眼裡就是一個可疑的白發男子。

　　可疑的白發男子簡單地告訴了他們他們的處境，然後笑眯眯地表示：「你們也不想去禪院家吧？畢竟你們的父親可是廢了很大力氣才從裡面跑出來還扔掉了自己的姓氏的。」

　　他們現在正坐在鈴木家特別准備的單間內，面前是一桌子的甜品。這個叫做五條悟的五條家家主翹著二郎腿捧著巧克力蛋糕吃得正開心，和他差不多狀態的是趴在桌子上拿著個勺子攻陷芒果芝士蛋糕的伏黑鏡。

　　只有伏黑惠和津美紀端正地坐著，目不斜視，甚至扒拉了兩下自家大姐，提醒她注意一下形像。

　　伏黑鏡：形像？那是什麼東西？你看你對面這個人注意形像了嗎？

　　不注意形像的兩位「大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咽下最後一口蛋糕，然後擦了擦嘴。

　　伏黑鏡正襟危坐：「所以，賣了多少錢？」

　　五條悟比了一個「一」。

　　伏黑鏡尤為震驚：「一億？！」

　　「十億啦。」五條悟鄙視著她對自己和弟弟的金錢認知，說，「惠是十億，你是二十億。因為你的術式很強嘛。」

　　伏黑鏡謙虛地說：「過獎過獎。」

　　但是她臉上明晃晃地寫著「我能有什麼辦法我就這麼厲害」，這小表情逗得五條悟笑起來，身上那股子沉重的壓迫感煙消霧散，這個時候就好像只是一個長得賊好看的富家少年。

　　富家少年托著下巴說：「所以呢，你要怎麼辦呢？」

　　一共三十億的欠債，就這麼突如其來地壓在了他們身上，而馬上他們就要進入禪院家，成為腐朽家族當中的一員。

　　伏黑鏡也知道自己靠接懸賞短時間內可能沒辦法達到三十億的高度，而且就算他們有了錢，禪院家那邊也不一定會放人。

　　「我可以靠接懸賞來賺錢。」伏黑鏡坦白地說，「但是禪院家不會聽從一個孩子的話。您既然能認出我們並告訴我們這件事，也就是說您有辦法的吧？請問，需要我們做什麼？」

　　少年合掌，歪頭輕笑：「嘛，所以說我最喜歡和聰明人說話了。對，我可以幫你們，幫你們迅速還清禪院家的債，帶你們離開禪院家。但是相應的，你要放棄懸賞，重新回去讀書，之後在十五歲的時候進入高專，成為一名咒術師。」

　　伏黑鏡斂眉：「除了放棄懸賞之外我都能答應您，但是懸賞是我目前唯一的經濟來源，我也只能通過這種來還您錢……」

　　「放心，咒術師的工作薪酬也是很高的。而且並非完全放棄懸賞，我們約法三章，懸賞裡危害人類生命的拒絕，與詛咒師合作的拒絕，對咒靈有益的拒絕……差不多就是這些，能做到吧？」他收回手，向後靠在椅背上，語氣有些許狂傲，「嘛，就算做不到也得做。否則我會收利息的。當然下場更慘一點，就是我親自處理哦。」

　　有關這三個「拒絕」事項，伏黑鏡回憶了一下懸賞單上的任務，發現百分之七十被排除，剩余的百分之三十懸賞金額都不算高，但也能維持一個家庭的正常開銷，甚至富余。

　　目光放低一點，伏黑鏡心想，有錢就可以了，她也不是要吃山珍海味住在海底宮殿，只要能夠維持他們家正常生活就行了。再者最重要的一點——伏黑惠對她接懸賞這件事表示過自己的反對。

　　「成交。」伏黑家目前的當家之主說。

　　五條悟將手伸到她面前，「那麼，合作愉快。」

　　伏黑鏡抬手和他擊了個掌，「合作愉快！」

　　五條悟說：「辦理手續的相關合同明天我會派人給你送過去，雖然知道你看不懂，但是還是要簽個名以防禪院家那邊變卦。除此之外的所有事情交給我就好了，保證讓你們在新年之前改姓五條——」

　　「駁回。」

　　「誒，為什麼？姓五條不好嗎？跟我一樣誒。」

　　「只是合作關系，沒有必要吧。」

　　「太聰明了可不好哦。還以為能騙到你們呢。」他笑著說，「是打算把這個月的雇佣結束了之後再回去上學嗎？順便說一句，其實你完全可以不用接懸賞，在你成為加入高專之前，日常生活費和學費我可以管。」

　　伏黑鏡搖了搖頭：「太麻煩你了。而且我有能力付起這些費用。」

　　「隨便你。」五條悟聳了聳肩。

　　因為一些眾所周知的原因，這場宴會提前結束。四宮輝夜坐著四宮家的車返回四宮家，臨行前她看了一眼伏黑鏡，似乎想說話，但是又冰著一張臉什麼也不說。

　　伏黑鏡跟她相處了這麼久還猜不出來她的小心思就有鬼了，這小姑娘年紀不大心眼挺多，嘴巴閉得緊得很，平常狀態下半天冒不出來一個字，偏得別人開口才行。

　　她踮起腳敲敲玻璃窗，等了一會兒，車窗果然搖了下來，小姑娘垂著薄薄的眼皮，透出一股冷淡。

　　伏黑鏡道：「雇佣期沒結束之前我都會陪你去上學的，放心好了，我是個講信用的打工人。」

　　她那雇主小姐賞了她一個冰渣子似的「哦」，隨後把車窗搖上了。

　　五條悟見她聊完了，便道：「走吧，我把你們送回去。」

　　伏黑鏡點點頭。

　　她以為五條悟的「送回去」指的是開車送回去，再不濟也是叫車送回去，打死都沒想到是走路送回去。

　　一群小孩子穿著華麗厚重的禮服走在街道上，價值上萬的裙擺蹭過布滿灰塵的地面，伏黑鏡扯著裙子低頭看了一眼，心想這衣服千萬不要她花錢，否則她能立馬撞死在馬路牙子上。

　　更何況宴會舉辦地點距離伏黑家和工藤家差的不是一點的距離，伏黑鏡能夠撐著大裙子走回家，不代表津美紀和毛利蘭有那個體力，還都是小孩子，半路走得腳疼還會委委屈屈地哭，看到了好吃的還會走不動路，這樣子回家的時間又被無限拉長，走得更累。

　　伏黑鏡經過一家服裝店的時候，實在忍不住了，扭頭向五條悟提議：「五條先生，我們可不可以休息一下，換一身衣服？」

　　這身衣服真的很重很不好走路啊！你沒看到小蘭都已經扒拉在新一的身上走路了嗎？身為五條家家主的你能不能別那麼摳門，叫輛車來不行嗎？！

　　她這麼一提議，五條悟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好像這麼長的路確實不太適合穿著小禮服的小孩子們走路回去，然而他發現了也沒有愧疚之心，充其量點點頭，接受了這個提議，然後等孩子們買了新衣服換了新衣服之後，繼續這麼走！

　　伏黑鏡：已經提前預料到了未來生活的痛苦，並且提前開始對世界感到絕望。

　　請問能不能倒流回一個小時之前，讓她打自己一個巴掌以制止自己向五條悟求助？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未來的五條悟想到第一天的見面：鏡，無視了我。

　　伏黑鏡：只是不熟所以沒有和你說話而已。

　　五條悟：鏡，無視了我。

　　伏黑鏡：說了只是因為當時有自己的事而且和你不熟，不熟的人為什麼要講話啊。

　　五條悟：鏡，無視了我！我那麼大一個人就站在你背後，你看都不看，是我的臉沒有吸引力了嗎？？

　　伏黑鏡：……（默默轉身表示自己不想和大齡兒童說話.JPG）


第10章 如何蹭到伏黑家的早餐

　　有一說一，五條悟在某些方面很氣人，但是在大部分時候還是很可靠的。至少伏黑鏡第二天就拿到了五條悟派人送過來的合同，以及兩張一起送來的銀行卡，卡裡的存款是她活過的這麼幾年從來沒見到過的數字，把她嚇得夠嗆，算了一筆賬，發現自己大概只有把自己賣給五條悟打一輩子工才還得清這些錢。

　　她因此打了個電話給五條悟，說明了這些錢的數量之多，足以讓他多開幾家公司，而不是小題大做用來養三個小孩。

　　五條悟不知道在電話那頭干什麼，聲音懶洋洋的，漫不經心地說：「別想太多了，這張卡只持續給你用到你上高專。上高專之後，你就得還掉這張卡上你花的所有錢啦。」

　　伏黑鏡：「……」

　　她是吃了海膽才會認為這人是搞慈善的。果然資本家都該去死。

　　「我可不是資本家。」五條悟笑嘻嘻地說，「但是我總不能做沒有回報的事情吧？畢竟我也不是大慈善家呀。」

　　伏黑鏡懷疑他會讀心術。

　　……

　　手續相關的過程是五條悟一手操辦，他年齡沒到規定，三個小孩雖然是他養著，但全都掛在了夜蛾正道的名字下。這幾天的事情堆積得像山一樣高，放在兩個月前他能衝到高層面前甩高層兩個巴掌，現在卻半點怨言也沒有，還自己給自己找了一堆事做。

　　同屆的家入硝子評價他這是典型的逃避型人格，他沉默了一會兒，刻薄地指出她也是這樣。

　　畢竟他們誰也沒辦法在短時間內習慣三人行當中另一個人的離去，特別是五條悟。

　　只要停下來就會想起在新宿那個地方夏油傑說過的話，天知道在更早以前，那地方是他們兩個無數次走過的街道，去甜品店，去游戲店，去影像店。

　　去你媽的夏油傑。

　　他煩躁地扒拉了兩下頭發，帶著一身脾氣推開了宿舍的門。

　　今天還要去伏黑家把那兩個小孩帶到禪院家去辦手續，反正把這件事情處理完之後，這兩個小孩的後續就不用管了，這麼大了也能照顧好自己。

　　他也能習慣這樣的生活。

　　在學校道上走著的時候，迎面碰上了低一年級的後輩七海建人，五條悟嬉皮笑臉地衝上去跟他打了個招呼，這位後輩嘴上嫌棄著他，卻沒有把他壓在自己身上的手推開。五條悟理所當然地認為是自己的絕對魅力使他臣服，自然想不到這位少年腦袋裡想的是「隨便他了反正夏油前輩離開他也很累」。

　　「七海海，陪我去一趟禪院家吧。今天要帶那兩個小鬼去打老頭子呢，真不想看到他們的臭臉啊。」

　　不。並不想搶夏油前輩的位置。

　　「不去。我今天還有任務，而且我也不想看到他們的臉。」

　　「誒？七海海！這麼冷酷的嗎？」

　　「是，我世界第一冷酷無情。」

　　「……把我的台詞都搶完了啦！」

　　世界上最令人心痛的事無非是得而復失，五條悟那信息繁亂的世界裡好不容易有了一個干干淨淨的身影，又在短時間內失去了。

　　對於當時的選擇也曾經有過後悔，想過這該死的咒術界他也待不下去了，早知道就和傑一起叛逃好了。

　　但是他的信念五條悟沒法接受，牽強蒼白，就好像是一個站在懸崖上的人用最後一條線綁住了自己。那根線很細，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知道有朝一日會斷裂，他會掉下去。

　　他現在還能往前走兩步離開那座懸崖，卻不曾有這個打算。

　　如果和夏油傑站在了同一個方向，誰有能力拽住那條會斷的線，誰有能力把他從懸崖上拉回，誰有能力推他下懸崖？

　　夏油傑是個復雜的人。五條悟心想，當年他應該就知道。

　　從咒術高專離開，乘車前往伏黑家。伏黑家處於一條寬敞干淨的巷子盡頭，邊上兩條道之外就是著名的貧民窟，裡頭魚龍混雜，燒殺搶劫天天有之，連帶著這一片區域也不得安寧，時有路過之人被攔路打劫的事發生。

　　從前伏黑家因為有伏黑甚爾所以無人敢惹，在伏黑甚爾失蹤之後，這些黑暗裡的爪牙紛紛蠢蠢欲動，誰料又被伏黑甚爾的女兒狠狠地揍了一頓，從此偃旗息鼓，遠離伏黑家。

　　但總有一些不長眼的，或者新來不懂規矩的要去瞎折騰，這也是伏黑鏡堅持要親自接送津美紀和伏黑惠上下學的原因。

　　第二次來這兒的五條悟趕跑了兩個「見色起意」兼「見財起意」的小混混之後就停在了伏黑家門口，那門牌下的按鈴還挺新，看得出來是沒多久才換的。

　　他抬手按了兩下，對講機裡頭傳來小孩子歡快的應聲，接著那個叫津美紀的女孩從房子裡跑了出來，打開了院子大門。

　　「五條先生，早上好呀。」津美紀笑著道。

　　「早上好。」

　　雖然該負責家務的母親不在，但是伏黑家也並沒有呈現出雜亂無章的狀態，甚至截然相反，它比大多數有一個勤勞母親的家庭都干淨整潔，而且溫暖。

　　玄關裡整齊排列的鞋子，客廳地面上鋪著的白色絨毛地毯，地毯上挨著靠枕排列的玩偶，桌面上熱氣蒸騰飄著香味的早餐，正在播放早間新聞的音量合適的電視，廚房裡忙碌的人。

　　很有家的味道。至少這種氛圍是五條悟感到新奇的。

　　他在矮桌邊上坐下，津美紀問：「有溫水和牛奶，五條先生想喝哪一種？」

　　五條先生很果斷：「牛奶。」

　　適逢伏黑鏡端著托盤從廚房裡走出來，她看了一眼手肘擱在桌面上盯著烤多春魚看的五條悟，多問了一句：「五條先生沒有吃早飯嗎？」

　　五條悟才想起來這件事。他確實沒吃飯，出門的時候心情糟糕得想要去毀滅世界，又惦記著要去禪院家，硬是把吃飯給忘了。現下被提醒了一句，就感覺到胃裡空空如也，再過個幾秒鐘就要唱起空城計。

　　偏偏他還坐在一桌子的好菜前……

　　如果是一般人，大概會因為礙於做飯的是個小孩而說一句「雖然沒有但是不礙事」，但是顯然五條悟不能用一般人的思維去思考。他的人生主旨是對自己好，又不是體諒別人。

　　於是他點點頭，適當賣慘：「現在好餓啊，再餓一會兒會被餓死也不定。」

　　要是坐在他對面的是七海建人，那他一定會冷淡地說：「那可太好了。」

　　然而現在七海正在苦命地坐車前往任務地點，坐在五條悟面前的是目前整個伏黑家最有良心的人。

　　津美紀符合五條悟想法地皺起了秀氣的小眉頭，頗為嚴肅地思考起解決方法：「家裡剩下的食材好像不多了呢……」

　　伏黑鏡看了一眼剝削人民的資本家，再看了看自家天真的妹妹，嘆口氣，道：「放心好了，剩下的還能做個飯團。五條先生有什麼忌口嗎？」

　　五條悟道：「我是甜黨。」

　　「那就做雞蛋甜飯團，味增湯也還可以添一份出來，不過多春魚沒有了，多加一份厚蛋燒也可以吧？」

　　五條悟：「好——」

　　反正是白嫖的早餐，招待人說了算。

　　於是二十分鐘後，滿滿當當的桌面邊上久違地坐滿了四個人，不同音色的「我開動了」同時響起，而後只剩下進食的細小聲音和背後主持人的播報聲。

　　飯後津美紀和惠收拾碗筷放進洗碗池，五條悟悠然自在地坐在原位喝了一口水，滿足地摸了摸自己暖乎乎的胃，毫不吝嗇自己的誇獎：「阿鏡的廚藝真好啊。」

　　伏黑鏡對這位蹭吃蹭喝的大人投以欲言又止的眼神，最終她把手裡的酸梅汁倒了一杯遞給五條悟，說道：「練出來的。」

　　她去年開始掌廚，一開始做出來的東西能讓她那個神經質的母親瞬間冷靜下來奪回掌廚權，後來做得多了，慢慢地就成了大廚。再加上為了不讓正處於反抗吃飯時期的津美紀和惠拒絕吃飯，她還特意每天都換著花樣做，並且曾經因此考慮過要不要她去找個五星級飯店當廚師。

　　然而工藤小朋友否定了她這個想法，先不說雇佣童工違法，只說她的廚藝也只能算是正常水平，沒有特別難吃，但是也沒有特別好吃，吃飯的人吃得純粹是家的感覺。

　　伏黑鏡欣然承認，然後克扣了他的飯後小甜品，換成檸檬汁。

　　時間線調轉到現在，五條悟捧著杯子看了一眼裡頭棕褐色還散發著奇怪味道的液體，有些茫然地問：「這是什麼？」

　　伏黑鏡比他還茫然：「酸梅汁啊。自己做的，沒有市面上那麼酸。」

　　五條悟好奇地嘗了一口，然後默默地把杯子還給了她，並且理直氣壯地點評：「難喝。」

　　伏黑鏡：「？？不會吧？」

　　她低頭喝了一口，回味了一下，「這不是挺好喝的嗎？」

　　夏油傑還打包了一壺走呢。

　　五條悟嫌棄地說：「肯定是你味蕾出問題了。」

　　伏黑鏡：「你怎麼不說是你的味蕾出問題了？連飯團都要放三倍糖。」

　　她明明往飯團裡放了一勺糖，結果遞給五條悟的時候，這人嘗了一口就問她要了糖罐子，又往裡面加了兩勺。

　　不覺得齁嗎？

　　甜黨五條先生理所當然：「三倍剛剛好——阿鏡，我想喝奶昔。」

　　伏黑鏡：「……」

　　她面無表情地把酸梅汁重新塞給他：「只有這個。」

　　而且她這裡不是餐廳，不可能提供點餐服務的！


第11章 禪院家二三事

　　「禪院家是咒術界的大家族，從日本咒術界成立以來就存在了，他們歷史悠久，再加上人員復雜，每個人擁有的術式又多樣，所以理所當然地成為了御三家之一。以傳承傳統、發揚禪院家為己任。」

　　「說白了其實就是一群老頭子自認為自己的家族還能夠在咒術界保有『強者』的稱號，所以自以為是地做了一堆智障的事情而已。」

　　五條悟把手裡的墨鏡高高拋起，隨後等墨鏡落下後又接住，毫無遮擋的天藍色眼眸映襯著晨曦漂亮的光輝，恍若神明向泥沼般的人間投以冷淡的目光。

　　伏黑鏡略顯好奇地看了一眼他的眼睛，問：「御三家除了禪院家還有哪些？五條家和……？」

　　「加茂。」五條悟懶洋洋地說，「加茂家這幾年來都沒有出現過什麼天才人物，存在痕跡越來越淡薄了。不過它以前也還是『輝煌』過的。」

　　他話語的嘲諷不加掩飾，引得人又靠近了幾分，多問一句：「什麼輝煌？」

　　「出了一個瘋子。一百五十多年前，他曾經用人和咒靈制作出了非人的生物，被整個咒術界所排斥，是御三家的污點，最邪惡的詛咒師。」

　　「人和咒靈？他怎麼做到的？」

　　五條悟笑著看了她一眼，伸手在她腦袋上狠狠地揉了兩下：「不是我不想告訴你，只是這件事太超出倫理，告訴你之後估計會打破你的世界觀，而你的世界觀現在還在建造當中。我可做不出來這麼損人的事情。」

　　被他搓得搖搖晃晃坐不穩的伏黑鏡心想，是嗎，那我還錯怪你了，我以為你會是那種熱衷於打破別人三觀還笑看別人目瞪口呆的人。

　　且不說五條悟是不是這種人，也不說他以「小孩子還是不要知道為好」的理由止於口的邪惡方法，單說他透露出來的御三家的信息，就足以令伏黑鏡構建起對咒術界簡單的認識。

　　與普通人的社會並沒有兩樣。只是相比普通人所諂媚的事物之外，咒術界的金字塔頂尖還多了一樣東西，那就是實力。

　　他們同時掌有錢權勢，以及在第三世界賴以生存的實力。

　　而眾所周知，一個社會但凡追捧的對像當中包含了實力，就注定代表著這個社會的約束力的脆弱，代表著他們符合叢林法則。法律在這裡就像是一張保鮮膜，一戳就破，被人視若無物。

　　……就像是人類欲望的培養皿，裡頭萬事俱備，放置下去就能得到更多的惡念。

　　要不是咒術師不會制造咒靈，否則咒術界生產出來的咒靈實力和數量都會是普通人世界的好幾倍。

　　在這種惡念下成長起來，夏油傑的叛逃好像也說得過去。

　　禪院家畢竟是御三家，擁有古老的歷史。一個固守陳規的家族不會那麼容易地放棄自己的起源之地，而眾所周知咒術的起源和陰陽術一樣，都是在京都。

　　所以京都素有「咒術聖地」的美名，御三家這種要臉的，就算背棄祖宗，也會因為要面子而留在這裡，以展示自己御三家的名號。

　　伏黑鏡和伏黑惠跟在五條悟身邊，從新干線下來以後，五條悟就一手拉一個，硬生生地把自己從飛揚跋扈的富家少年降級成了體貼操心的民間大哥哥，生怕兩小孩人生地不熟地被拐走。

　　雖然他並不覺得被拐走之後這倆孩子會出什麼事，但他這是為了綁匪好。

　　五條家派來的車停在高鐵站外，五條悟拉著兩個小孩子坐在了車後座。車子開動後，副駕駛座上那個留著胡子的老人家便笑眯眯地問道：「兩位是禪院甚爾的孩子？」

　　伏黑鏡猜他大概是五條家管家之類的角色，雖然有疑惑為什麼他不和五條悟打招呼，但還是一臉平靜地應了他的問題。

　　老人家說：「不過現在也不能叫做禪院了吧，聽說是……伏黑？」

　　他眉毛都沒動一下，臉上的笑容也像是畫家落筆之後不再改動的筆畫，分明沒有半點變化，可小孩子畢竟是世界上最為敏感的人群，愣是從語氣和直覺方面捕捉到了他那一點發自內心流露而出的……不屑。

　　伏黑鏡透過車後視鏡靜靜地看了一眼這個端莊穩重的管家人物，屬於小孩子的敏銳和來自成年人灌輸的經驗令她不由自主地打起了精神，之前察覺到的一點不合理也在這時候自動補上邏輯。

　　她不鹹不淡地應了一聲，態度算不上尊敬，但也絕對不無禮，處於一個讓人挑不出錯誤但是又能明顯地看出她的冷淡的程度。

　　老管家自然能看出來這屁點大孩子表現出來的抗拒，他有些無法理解剛才還挺好說話的小孩怎麼在一句話的功夫裡瞬間就變了臉，這速度基本可以與街頭潑婦扭頭變成某人嬌妻的速度並列第一。

　　愚昧無知的他不能理解，不代表五條悟不能理解。要知道窮苦人家的孩子都有一項特殊本領叫做察言觀色，而伏黑鏡除了懂得察言觀色之外還有一顆冰雪聰明的心。她當然看得出來五條悟對御三家的厭棄，自然也就能推理出來他和老管家之間的隔層。

　　這是新舊人物之間的格格不入，而伏黑鏡懂得自己的站位。

　　老管家試圖從伏黑姐弟這一方面入手勸誡五條悟的計劃尚未開始就胎死腹中，雖然心情不太好，但是對於少爺布置下來的任務仍舊完美地完成。

　　他們預訂了禪院家家主的時間，等五條悟帶著伏黑姐弟出現在禪院家門口的時候，有兩個僕人模樣的人立即就迎了上來，畢恭畢敬地給他們帶路。

　　五條悟跟在他們身後，穿過綠林水榭，對伏黑鏡和伏黑惠說：「等會兒老東西要是問你們倆事情，問什麼你們都別回答，就算是問名字也別告訴他。」

　　伏黑姐弟點點頭。

　　禪院家的長廊就像是舊社會麻煩的禮儀一樣繁雜而不知所雲沒有意義，伏黑鏡不記得自己走過多少扇緊閉的房門才終於來到了正廳。

　　那被稱為是禪院家家主的人大馬金刀地坐在上位，半點禮儀也沒有，眼皮子一抬，開口就問：「這就是甚爾的孩子？」

　　伏黑鏡和伏黑惠謹遵聖旨，鼻音也沒出一聲，就聽到五條悟杵在門口，姿態懶散地應了一句：「既然認識我也就不多廢話了，我是來贖回這兩個孩子的。」

　　「甚爾已經與我們簽下協定，除了我們和他，其他人沒有權利插手我們的交易。而且我們的錢已經給了他……」

　　「那就把錢還給你們就行了吧。」五條悟說，「還協定？有留下文字嗎？你別告訴我你們用的是束縛，你們這群老頭子會單純地為了兩個小孩去立下一個束縛？」

　　「為什麼不會？」禪院家家主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兩個年齡不大的小孩，「鏡面術式和十種影法術的特殊性你我皆心知肚明。上一個十種影法術擁有者是在五百年前，而上一個鏡面術式擁有者存在的時間已經不可考察。他們會帶領禪院家邁上更好的一層，重新創造出平安時代的盛景。」

　　五條悟極具嘲諷意味地嗤笑了一聲，偏頭看著兩個孩子，問：「就算有束縛，束縛的一方已死，這個束縛也不存在了。而且，你們想帶領這勞什子破禪院家走向人生輝煌巔峰？」

　　伏黑鏡仰頭看了他一眼，語氣平靜：「做夢比較快。」

　　五條悟欣慰地又揉了一把她的腦袋，期待地看向了伏黑惠。

　　伏黑惠：「……姐姐說的對。」

　　於是他也成功得到了一個來自咒術界最強的愛的撫摸。

　　「你看。這兩個孩子都不願意。而且你既沒有束縛也沒有簽訂紙面契約，這件事本身就不存在它的意義。」五條悟笑眯眯地說，「三十億在十分鐘之後就會打給你們，這兩個孩子，現在是我五條悟的了——」

　　「你沒這個權利，這是我禪院家的家事！禪院甚爾已經同意讓伏黑惠繼承禪院家——」

　　「但是我沒有同意哦。」向來帶著笑意的輕浮少年在瞬間冷下了臉，天藍色的眼眸凝聚起暴風雨前的深沉烏雲，壓迫感驚人。「那家伙早就和禪院家斷絕了親緣關系，他現在和你們只是陌路人，自然這兩個孩子也不屬於禪院家。他們姓伏黑。而你們之間的交易也將在我把錢給你們的瞬間消失，連一丁點痕跡也不會留下。」

　　「這有什麼問題嗎？我只不過在處理一個不正當的、沒有記錄的、強買強賣的交易而已。禪院直毘人。」少年挑著眉，一手按在身邊小孩腦袋上不輕不重地揉著，重新掛起了笑容。

　　只可惜這笑容怎麼看怎麼極具威脅意味，半點都不正直友好、不有利於正常孩子的世界觀形成。

　　「你想帶領整個禪院家和五條家為敵嗎？」十八歲的少年笑著說，「當然，我很歡迎。」

　　禪院直毘人氣得渾身發抖，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他面前站著的這個少年是當今咒術界的最強者，五條家的家主，在以錢權勢實力為上的咒術界，不論哪一方面他都是頂尖人物。

　　這樣的人，他惹不起。就算他惹得起，整個禪院家也惹不起。畢竟五條悟看不慣御三家和高層很久了，只要有一個火星子的跳躍，他立馬就能把整個咒術界燒得只剩下他想要的部分。而禪院直毘人確定那剩下的部分裡面不會有禪院家。

　　所以他只能目送這個專橫霸道不講理的大搖大擺地帶著禪院家最後的希望離開這扇門，踩上歷經百年的長廊，什麼事也沒有地離去。

　　偏偏這人走到一半又像是記起什麼似的停下腳步，好整以暇地回頭，說：「對了，你年紀大了，好像記性也不太好。為了讓你印像深刻不至於未來說不記得，我在這裡重復一遍：這兩個孩子，不是你們禪院家的，我不希望在他們的成長歷程中看到有半點禪院家的影子，否則，你知道後果的吧。」

　　雖然說伏黑甚爾的名號才是「天與暴君」，但是如果一定要咒術界投票選出誰是真正的暴君的話，暫且不論其他人，反正禪院直毘人絕對會投五條悟一票。

　　這家伙是真正的目中無人的暴君，行事全憑心意。如果在幾個月前，他還不至於這麼囂張，要不是因為拉住他的那根繩子被人切斷……

　　暴君才不管逆臣心裡盤旋著什麼念頭，兩只手揣在兜裡閑散地往前走，剛剛處理了最近的一件大事讓他現在心情非常愉快，以至於他臨時做了個決定。

　　「果然之後還是去吃海鮮吧，阿鏡覺得呢？」

　　伏黑鏡道：「我都可以——惠呢？」

　　伏黑惠說：「隨意。」

　　他們走過棕褐色的木長廊，逐漸擺脫不知所雲的責任，邁向擁有另一個人的庇護的未來。在舊與新的交界處，陽光落下一束，照射在一扇敞開的門前。

　　裡頭矮桌邊上坐著兩個面容相似的女孩，一個伏在桌上看著晦澀難懂的書，一個正噘著嘴看著看書的女孩。在她們兩人之間，臉上歲月腐蝕痕跡嚴重的女人張口斥責道：

　　「真依！好好看書！」

　　門外路過的伏黑鏡聞聲投來不帶感情的一眼，吸納所見之物一切信息的眼眸對上兩雙透徹干淨的眼眸，雙胞胎二人的特殊性在瞬間一覽無余。

　　命運的齒輪在這一年開始轉動，而兩條平行線卻在九年之後緩慢重合。

　　年幼時驚鴻一瞥，年少時重逢舊人。再見面，不知是何光景。

　　作者有話要說：

　　小五，超狂的。相比起來教師五超溫柔，但僅限學生。


第12章 一年級小學生能有什麼

　　伏黑鏡，女，八歲，就讀於帝丹小學三年級，現在是還債之身，負債——三十億整。

　　「果然之前是經歷了什麼事情所以才沒有來上學吧。」同桌整理著書本，略有些可惜地嘆了一口氣，「落下了很多東西呢。」

　　「不急。」伏黑鏡說，「現在才十一月。」

　　現在是十一月初，伏黑鏡一個星期之前結束了四宮家的雇佣，雖然四宮家有意向續期，但是比起富家子弟雲集的貴族學校，伏黑鏡還是選擇和妹妹上同一所小學，所以拒絕了雇佣。

　　這也是她現在百無聊賴地看著攤開在桌面上的習題本的原因，沒有一點刺激的平淡生活，每天除了上課和家務，一眼望得到頭的規律。

　　伏黑鏡拿筆在選項上勾了一筆，這題目的簡單程度，用他們家唯一一個成年人的話來說，出題的人就是在鄙視她的智商，而且是那種把她的智商踩在腳底下狠狠地碾的那種。

　　伏黑家三姐弟在失去有自理能力的監護人一年半之後，終於有了新的監護人了。

　　新的監護人至今沒見過面，據說是到時候接收他們的咒術高專的校長。而代替監護人照顧他們的「大家長」非常年輕，自己都還是個尚且在上學的少年，卻肩負起了……麻煩被照顧的小孩的責任。

　　伏黑鏡只要一想到家裡隔三差五就會出現一灘黑色身影，就忍不住幽幽地嘆氣。

　　她才八歲，照顧弟弟妹妹已經很辛苦了，為什麼要讓她再多照顧一個比她大了十歲的大齡兒童。

　　而且好歹她那幼兒園和一年級的弟弟妹妹是非常體貼勤勞的性子，在家裡還會幫忙做家務和動手做飯，自己照顧自己不成問題。而這個大齡兒童除了吃什麼都不干啊！簡直就是人形垃圾制造機。

　　偏偏該名人形垃圾制造機對自己沒有半點自知之明，在遭到來自被監護者的質疑時還一副震驚的樣子，並且時不時啟動「終極·奧義」絕技——

　　「拜托，我可是你們的債主誒？對我好一點吶，否則我要收利息的。」

　　萬惡的資本主義。

　　伏黑鏡面無表情地心想。即使這人年輕又帥又多金還會指導她術式，但這些都改變不了他就是只雞掰貓的事實。

　　「鏡——！」

　　乍然聽到自己的名字，伏黑鏡抬起頭尋找聲源，因為該聲源太過顯眼，以至於她一抬頭就找到了。

　　堀京子趴在窗邊衝她揮著手，見她看過來，便露出一個明媚燦爛的笑容。

　　於是伏黑鏡看到了她缺了一顆的下門牙，隨即悚然地發現，自己掉了的那顆牙齒其實也還沒有長好，只不過掉的不是門牙，所以一直沒被人發現。

　　伏黑鏡走到窗邊，堀京子把一袋子糖遞給她，說：「放學回家一起走啊！」

　　伏黑鏡點點頭，看看手裡的糖袋子，又看看托著下巴笑著看她的堀京子，委婉地說：「你牙不疼嗎？」

　　堀京子「啊」著張嘴，「我有好好刷牙的。媽媽說我是在換牙期，這個牙齒會重新長出來的。」

　　「聽說換牙期吃糖長出來的牙齒會不好看。」伏黑鏡回想著電視裡的台詞，說道，「糖吃多了還會蛀牙。」

　　堀京子道：「那也不要緊，它會掉了又長，這樣子我就沒有蛀牙了。」

　　這番話特別有道理，伏黑鏡一點都沒有質疑地點點頭，欣然把糖收下。

　　說實話，她並不是很喜歡吃甜的人，只是和五條悟一樣因為大腦需要處理眼睛獲得的信息，消耗了過多的糖分，才會選擇吃東西來補充糖分。

　　吃的東西並不局限於糖，糕點、米飯總而言之是吃的她來者不拒。以前用到術式的地方不多，吃得也不多。但是最近幾天在五條悟的指導下對術式進行研究拓展，她消耗得就非常快，身上隨時揣著一個零食包，有事沒事補充一□□力。

　　零食包是她自己做的，用舊衣服的布料裁開來再重新縫好，款式簡單，制作起來花的時間也不長。五條悟在家裡蹭吃蹭喝看到後，還在任務的間隙裡去了精品店買了一盒子小玩偶掛墜，並且特意把裡面那只白毛藍眼的貓單獨拎了出來，給伏黑家三姐弟的書包上一人系了一個。

　　現在那只貓正在伏黑鏡書包拉鏈上優雅地舔毛，她同桌看到的第一眼就歡天喜地地把它捧了起來，就差沒親一口。

　　伏黑鏡從自己的零食包裡掏出昨天晚上買的一袋子跳跳糖，遞給了堀京子。

　　這是屬於小朋友之間的「等價交換」。

　　「下午我在走廊上等你，你應該不要值日吧？」堀京子拆著跳跳糖包裝問。

　　伏黑鏡搖搖頭：「不要，不過我得去接津美紀和惠。」

　　「又不要緊——對了，你知道嗎？」堀京子把上半身探進來，伏黑鏡靠過去，方便她在自己耳邊說話，「建太交女朋友啦！」

　　伏黑鏡：「……」

　　她不太明白這種事情和自己有什麼關系，但是堀京子一臉興奮，抬手在空中胡亂揮舞，伏黑鏡看了一會兒，結合她說的話才明白這孩子在形容那小女朋友的長相——

　　「大眼睛，紅嘴巴，身上還有一股很甜的味道，嗯，像冰激凌，香草味的那種。」

　　伏黑鏡：「……」

　　瞧瞧這孩子的語言天賦多好啊。

　　「你想說什麼？課間十分鐘你不會專門跑過來和我講她吧？」

　　堀京子「嘿嘿」笑了兩聲，「我這不是在和你說背景嘛。建太的女朋友可好看了，E班的那個渡邊也喜歡她，然後他們兩個就打起來啦，昨天剛被請了家長。今天渡邊就說，他們要來一場男人之間的決鬥，勝者才可以得到小千代——」

　　伏黑鏡：「……」

　　她總是覺得小學生是一種很神奇的物種，並且難得地體會到了伏黑惠看津美紀等人的感受。

　　小學生而已，為什麼會有「為愛大打出手」「勝者可以得到某個人」的想法，這可是未來回想起來會覺得臉都沒有的黑歷史。

　　然而處於某個時期的人是無法對未來的自己去做預測的，他們自認為所做出的選擇是自己目前階段能做出的做好決定，看不到長遠的未來是常事。

　　「建太叫我去鎮場子。」堀京子老成地嘆了一口氣，「說是怕渡邊下手太狠了把他打出血，所以需要我兜著。」

　　她雙手叉腰，面上一副勉強的樣子，可誰看不出來她微微仰起的腦袋還帶著點小驕傲，這是身為「大姐大」的驕傲。

　　然而真正的大姐站在她面前，贊同地點了點頭，覺得她說的話很有道理似的。

　　堀京子問：「鏡要和我一起去嗎？就是在那個『鬼屋』裡，他們說還可以去試膽，但是小千代不敢，所以我說一起過去看看。」

　　伏黑鏡有點遲疑：「我要回去做飯的。」

　　「不要緊吧？我們定的時間是在晚上七點鐘，你可以吃了飯之後再過來。要是想的話，還可以把他們兩個帶出來一起玩啊。上一次我和翔去的一家燒烤店超好吃的，試膽完了之後我可以帶你們一起去嘗嘗看！」

　　她看著伏黑鏡的神色，往前趴了趴，拉著她的手撒嬌道：「去嘛去嘛，我都好久沒有和你一起出去玩了。」

　　伏黑鏡和伏黑家所有人一樣，是吃軟不吃硬的性格，再加上堀京子長得好，模樣清秀，撒起嬌來惹人疼愛。出去玩的時間也正好和忙碌的時間岔開，她沒道理不同意。

　　「好吧。」伏黑鏡笑著說，「那晚上七點鐘，在米花廣場那個天使噴泉那裡集合吧。我就不帶惠和津美紀去了，吃的我打包帶回去。」

　　「萬歲！」

　　帝丹小學的下午放學時間很早，伏黑鏡結束了一天的課程之後，將書本放進包裡，背起書包往外走。

　　外面走廊上堀京子正和她那備受她壓榨的竹馬仙石翔聊天，她性格開朗，說話的時候總是連說帶畫的，四處亂飛的胳膊好幾次差點打到仙石翔，這孩子又不敢向惡勢力提出要求，只能默默地往後退了一步。

　　隨後他看到正往他們的方向走來的伏黑鏡，很明顯地松了一口氣，笑著喊道：「伏黑！」

　　「鏡！」堀京子歡快地跑了過來，「快快快，我們去接津美紀和惠，然後回家吃飯！」

　　伏黑鏡道：「好哦，不過，你媽媽是回來了嗎？」

　　堀京子開心地點頭：「對對對，她回來啦！京介也回來了的說，不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呢，竟然連他都知道回來看看。」

　　「反正是好日子吧。畢竟一家人齊了。」

　　堀京子笑著點點頭。

　　因為現在在同一所學校，伏黑鏡接送津美紀的行動尤為順利。她在出校門的路上接到了和工藤新一三人一起走著的津美紀，然後一群人浩浩蕩蕩地去了伏黑惠的幼兒園，給幼兒園老師展現了伏黑惠的精英接送團隊。

　　雖然看起來伏黑惠特別不爽似的，堀京子說其實惠惠小朋友是非常開心的，只是他的臉不允許他太開心。

　　惠惠小朋友的臉給她表演了一下什麼叫做「不想理你」。

　　這一群人在路上慢慢分開，最終只有伏黑姐弟三個人出現在家門口。

　　伏黑鏡開了門，像往常一樣把書包扔在了地毯上，然後鑽進了廚房，准備他們的晚飯。

　　津美紀扒拉著門框，看著自家長姐收拾廚房的利落動作，略有些好奇地問：「我今天聽到同學說，小京姐姐班上有一個人和另外一個人打了賭，今天晚上要去『鬼屋』冒險，是不是真的啊？」

　　伏黑鏡道：「是真的哦，怎麼，你想去嗎？」

　　津美紀立即搖了搖頭：「在那種地方會有咒靈的，我不想去。」

　　伏黑鏡一點也不意外她的回答。想當年和津美紀的第一次見面，就是伏黑鏡從一只三級咒靈的手下救出了她，隨後伏黑母親上門道謝，他們兩家才因此結合在了一起。

　　津美紀對咒靈的不喜，是理所當然的事情，畢竟只要是個人都不會喜歡這種負面情緒的生成物的。

　　伏黑鏡說：「那你就在家裡看好惠，照顧好自己吧。我七點出門，大概會在九點之前回來。記住了，除了我以外的所有人敲門都不能開。一定要開門的話，叫惠把他的兩條小狗放出來。」

　　門外的惠擰著眉頭糾正：「那是玉犬！」

　　「有什麼要緊的，都是同一個啦。」


第13章 切忌夜晚探險

　　晚上七點整。

　　這群三年級的小孩子守時地等在了米花廣場。伏黑鏡和堀京子從天使噴泉邊上離開，走向不遠處針鋒相對的兩個男孩。

　　他們兩個一個戴著眼鏡模樣斯文清秀，一個留著板寸頭看著就頑劣，實在很難讓人想到這兩個人會因為一個女孩子而大打出手，而且今天晚上還將要去「鬼屋」試膽。

　　這個「鬼屋」就是字面意思上的鬼屋，只是涵蓋的範圍很大，指代的是一棟房子連帶周邊的一部分區域。

　　那棟房子坐落在貧民窟與市區的交界處，是上世紀遺留下來的老房子，多年沒有人打理，院子裡的雜草生得比人還高。它並非像貧民窟那些矮小擁擠的方格子房屋一樣，而且截然相反，說是別墅也不為過，而且租用價格也很低。但是貧民窟的人寧願睡在下水道，也不願與這棟房子有所牽連。

　　原因很簡單，這棟房子原先的主人和僕人在短短兩個月之內紛紛以匪夷所思的方式死去，車禍、跳樓、高空拋物、電擊、溺水……諸如此類，花樣多得可以寫一本死亡圖鑒。而且每一具被人發現的屍體都殘破不堪，像是被野獸撕裂了一樣，至今為止都沒有找到那些破碎的屍塊。

　　一開始的時候，即使這棟房子裡發生過很晦氣的事情，可還是會有人因為它的富麗堂皇而選擇將它買下。然後不到兩個月，便以眾人意想不到的方式死去了，而且還是那副破爛的樣子，肉碎了一地，野狗看到了一窩蜂而上，直接把屍塊給叼走了。

　　這樣的案例在那幾年重復發生了好幾次，漸漸地沒人敢買這棟房子，隨後裡面藏著的東西像是飢渴難耐了一般，開始對周圍的居民下手。

　　出事了四家之後，附近的人也搬光了，所以那一片以鬼屋為中心，周圍十多棟空房子，每個晚上順著風都能聽到裡頭凄慘哀怨的聲音，聽得人後背發涼。

　　這一片地方因此被稱為「鬼屋」，被鐵柵欄圍了起來，時不時會有人巡邏，看看是不是有哪家小孩不聽父母忠告前來探險，好及時把這些孩子送回去。

　　因為探險而死在裡面的人，數量可不少。

　　他們這一回來見證的人不少，除了兩個作為「參賽人員」的男孩子，和作為「獎品」的一個女孩子之外，還有兩名「裁判」，兩位「救援人員」，三位「觀眾」。

　　這十個年紀不大的小屁孩排成兩排，站在高高的鐵柵欄邊上，對著這欄杆的高度張著嘴驚嘆，隨後沒什麼主意地相互問：「這怎麼進去？有誰有辦法嗎？」

　　「上河知道怎麼進去嗎？這欄杆很高啊。」觀眾之一說。

　　名為千代的女孩子被冷風吹得狠狠打了一個抖，我見猶憐地說：「要不我們還是回去吧，現在很晚了，而且這裡真的好可怕……」

　　「不要緊的，千代。」渡邊幸擦了一下鼻子，笑著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我會保護好你的。畢竟我和這個弱雞不一樣，我每天都有跑步。」

　　「我也有。」上河建太不甘示弱地說，「我還每天都坐那什麼俯臥撐，不止有八塊腹肌！千代，你要摸一摸嗎？」

　　千代搖搖頭，遠處乍然響起一聲狗叫，把她嚇了一跳往堀京子的背後躲了躲，帶著哭腔地說：「我們回去吧嗚我最怕狗了。」

　　「狗有什麼好怕的，來一個我打一個，來一個我打一雙。而且，我媽媽說了，這幾年沒有鬼，都是大人在這裡面做壞事，嫁禍給鬼的。我們偷偷進去，抓住他們的證據，然後告訴給警察，讓警察來抓他們，這樣我們就是立了大功，對不對？」

　　堀京子拍拍千代的背，沒好氣地瞪了一眼渡邊幸：「那就你自己進去吧，你自己去立大功吧。」

　　渡邊幸一咬牙，一跺腳，抬頭看看鐵柵欄和明朗的月光，指了指上河建太：「上河，我們兩個一起去！」

　　「我……」

　　「你怕了嗎？」

　　「才沒有，去就去！千代，你在這裡等我，我馬上就出來，然後帶你去吃好吃的。」

　　千代點了點頭，「那你們，小心一點。」

　　渡邊幸和上河建太兩個人爬上鐵柵欄，慢慢地翻了過去。堀京子皺了皺眉，穿過欄杆拽住渡邊幸的衣服說：「你真不要命啦？要是裡面真的是鬼……」

　　「世界上沒有鬼。」渡邊幸鄙夷地看了她一眼，「只有膽小鬼。」

　　「你！」堀京子把手收回來，朝著他跑走的背影狠狠地啐了一口，大聲說，「好心當成驢肝肺，我等著你哭著來找我的一天！鏡，你干什麼？」

　　「你說對了。」伏黑鏡抓住欄杆，三兩下爬了上去，然後松手跳下，落在了欄杆內側，「這裡是『不詳』，你把他們都帶回去吧。我去把那兩個人找出來。」

　　「我和你一起去！」

　　「聽話。」伏黑鏡拍了拍她的肩膀，「如果真的危險，多一個人，就多死一個人。而且放心好了，我會把他們帶出來的。你自己，也小心一點，記得報警。」

　　她揮揮手，轉身朝那兩個人離開的方向跑去。堀京子一咬牙，握著千代的手說：「我們去報警！」

　　小孩們齊齊應了一聲，拔腿遠離了這片被定義為「不詳」的地區。

　　在他們離開的時候，千代看著區域中央那棟紅頂的房屋，皺著眉說：「……祝一切順利。」

　　堀京子說：「肯定會的！」

　　*

　　「異變物種？」

　　五條悟扭頭問一邊的同級生：「什麼時候出來的這種東西？」

　　家入硝子放下手裡的筆，仔細地想了想，說：「這個名詞是在今年創立的，主要指的是會隨著時間增加而實力大增的咒靈，他們擁有一定程度上的自我意識，相當狡猾，懂得利用各種辦法來讓自己升級。」

　　「米花市棗葫街21號的那棟建於1923年的房子裡的咒靈，就屬於目前發現的第二類異變物種，它的進化方式是奪取人的靈魂和提高傳說可信度。」

　　五條悟驚了一下：「你怎麼愛我知道的還多？」

　　家入硝子衝他揚了揚手裡的試卷：「我在備考醫師證。怎麼說也要認識一下咒靈的種類以及其造成的傷口。」

　　五條悟拍了兩下手，把目光轉向講台上的夜蛾正道：「然後呢？」

　　夜蛾正道說：「什麼然後？你還猜不到嗎？棗葫街那只咒靈現在已經升到特級，管理層說趁現在大家對它敬而遠之，它也沒有完成什麼重大事故，先把它祓除了，省得以後鬧得人心惶惶。」

　　「也就是說要我去一趟吧，算了，」他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反正最近我也往那邊走，就當做去看看好了。」

　　「你真領養了那幾個小孩？」家入硝子略有些驚訝，「我以為你會覺得膈應。」

　　五條悟說：「長輩的仇怨和小孩子無關，而且那兩個孩子的術式都很強大，以後會成為咒術界的中堅力量的……對了，夜蛾，幫我申請一下資助吧。總不能讓一個小孩子經常去接懸賞，那種東西很容易破底線的，畢竟我也沒辦法時刻看著。」

　　「我會爭取。」

　　五條悟擺擺手，從教室裡離開。

　　家入硝子托著下巴看著門的方向，夜蛾也看著門的方向，不約而同地想，好像是穩重了一點吧？以前這個人會在意「底線」和「原則」嗎？不過也是應該的，陪他一起玩的人已經搶先一步走了，沒道理他還停在原地。

　　五條悟不是會吃虧的人。

　　從東京咒術高專到米花市，這條路五條悟在這兩個星期起碼走了三遍，最短路徑已經了然，瞬移過去要不了多少時間。

　　只是棗葫街……好像是在伏黑家兩條街之外的那個地方，挨著貧民窟。

　　他看了一眼伏黑家亮著的燈，感慨了一下小朋友們夜晚的歡樂，再一想自己在寒冷的冬夜裡不能窩在床上打游戲喝奶茶，心裡就有點不爽。

　　這不爽導致的後果就是，他下決心下一次來伏黑家的時候把兩位小朋友的訓練難度提高，讓他們認識一下人心的險惡。

　　他沿巷子往外走，沒走兩步聽見外面「吧嗒吧嗒」的腳步聲雜亂無章，落地力道沒控制，但是重量不重，顯而易見是一群小孩亂七八糟地跑過來了。

　　大概是晚上玩回來了的小孩。

　　五條悟沒在意，直到對面橫衝直撞過來兩個女孩，一個沒見過，一個認識的，是伏黑鏡的朋友，他蹭飯的時候見過。

　　堀京子一看陰影裡頭站著的少年，眼睛一亮，跳起來喊：「五條先生！」

　　五條悟抬手打了個招呼：「喲，小京，來找阿鏡玩嗎？」

　　「不是！五條先生，鏡他們去鬼屋了！」

　　「鬼屋……？」

　　五條悟不是這邊的人，對於這邊的事情不太了解。堀京子知道這一點，匆匆忙忙地解釋：「就是在棗葫街的那個沒人要的房子，建太和渡邊去冒險了，鏡說去把他們帶回來，因為裡面很危險！但是……」

　　「好好，別著急。」五條悟揉了揉她的腦袋，與堀京子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他的輕松。

　　「特級啊，稍微有點麻煩。但是正好可以讓那孩子練練手。」

　　作者有話要說：

　　小五：區區特級，拿來當玩具正好


第14章 穩重的伏黑同學不會開

　　「噠噠噠——」

　　「好啊啊啊餓啊啊啊——」

　　「肉歐歐歐、肉歐歐歐啊——」

　　堀京子說得是對的。重來一遍，渡邊幸絕對不會翻過那道鐵欄杆，讓自己淪落到這種地步。

　　這就像是鬼打牆一樣，他在這裡繞了起碼半個小時了，卻硬是沒有碰到半路和他分開的上河建太，甚至沒有看到月亮，沒有看到之前來的時候那排高高的鐵欄杆。而且在這種時候，他背後還釣著一個話都說不清的不知名物種。

　　那些死得肢體破碎的人，一定就是因為這種東西！它會吃人！

　　它會吃人，今天他也會被吃掉嗎？被吃掉會很痛苦，他回想起自己下嘴咬雞腿時的力道，就感覺有兩排牙齒正在啃他的肉，痛得他整個人都痙攣了起來。

　　然而等他歪頭一看，幾乎控制不住地尖叫了起來，猛地一甩手，連滾帶爬地捂著手臂上猙獰的傷口飛奔了出去。

　　背後鬼魅一般的聲音還在繼續：「好嗷嗷嗷餓啊啊啊啊……」

　　血從他的指縫裡漏出來，整只手掌都黏糊糊的，渡邊幸沒敢看，只是長時間的奔跑幾乎讓他喘不過氣來，再加上慌亂恐懼，他號啕大哭起來：「嗚媽媽！救命啊！！媽媽！！」

　　他還不想死！他還沒有和小千代拉過手、親過嘴！剛買回來的游戲盤還沒有拆封！答應好了同學們周末去游樂園也還沒有去！

　　還有那麼多沒做的事情，他真的不想死！

　　誰也好。

　　他腳步一錯，整個人滾了出去，皮膚碾過布滿灰塵的地面，哆哆嗦嗦地想：誰也好，救他，他以後當那個人的狗都行！

　　上天大概真挺想讓他當狗的，這個決心下定了沒有一分鐘，渡邊幸和念叨著「餓」的物種頭抵頭的時候，這只鬼東西突然就發出了一聲比他還慘的尖叫。

　　它硬生生被人拽住了往後退，同時一張大嘴咬在了它的身上。

　　「好嗷嗷嗷餓啊啊啊——」

　　同樣的聲音，但是後來者瘋狂地啃噬著前者的軀體，醜陋的鬼東西邊上一個黑頭發的女孩滿身是血地走了出來，背後還跟著不知道什麼時候找到的上河建太。

　　渡邊幸好不容易被嚇得止住了哭腔瞬間爆發了：「哇哇哇哇——伏黑同學！」

　　伏黑鏡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她的眼角泛起一點紅，出口的聲音冷漠又不耐煩：「閉嘴。」

　　渡邊幸以從未有過的速度捂住了自己的嘴，因為速度太快，哭聲還沒收完，直接憋進喉嚨裡，刺激得他打了一個隔。

　　伏黑同學和平常不一樣。他從地上爬起來，安分地不敢說一兩句話，同手同腳地走到了同樣不敢說話的上河建太旁邊，然後偷偷地瞄了一眼又打了一個哈欠的伏黑鏡。

　　……伏黑同學的眼睛，變了。

　　變得很恐怖，冷冰冰的，像冬天裡的銀手鐲。

　　伏黑鏡才沒那個心情去管其他人的感受，她按捺著不耐煩等這只咒靈死透了，才抬頭看了一眼天，見這地方沒有一點動靜之後，狠狠地咬了咬牙。

　　「竟然還不是『主人』嗎？」她把拳頭按得哢哢響，「一只一只地祓除咒靈，效率太低了，這得做到什麼時候才能回家睡覺？！」

　　她陰沉著臉，抬手一揮，數十只各不相同的咒靈挨挨擠擠地出現在她身後，又在轉眼之間迅速往四面八方離去。

　　渡邊幸和上河建太被這麼多異生物的同時出現嚇得不輕，打擺子打了一會兒，被營救的興奮感過去，才意識到伏黑鏡不是正常人。

　　正常人不會這麼冷漠地行走在這片奇怪的區域，正常人也不會一下子就改變自己的眼瞳顏色，正常人更不會一抬手就能召喚出一堆異生物！

　　但是……真他媽帥啊。

　　小孩子想不了那麼多，害怕完了之後，在確認自身情況安全之後，心思總是單純地活絡。

　　他們跟在伏黑鏡身後走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剛才跑得太急所以沒來得及看風景，現在環顧四周，才發現這裡仍舊是「鬼屋」的區域，只是邊邊角角裡都突兀地擺放著嚇人的骨頭和破碎的血肉。

　　這些東西是哪裡來的？看那樣子就好像是剛剛從人的身上剝落下來的。難不成今晚在他們之前還有另外的人進入了這裡？

　　沒等他們多想，伏黑鏡突然跑起來，她速度很快，兩小孩腿軟差點沒跟上，手腳並用連忙追上了，卻發現她直接翻身上牆，然後跳了下去。

　　兩個人：「……」

　　他們兩一釋前嫌，吭哧吭哧相互扶持著翻了過去，落在地上，卻發現自己找不到人了。

　　主心骨消失，他們原地懵了好一會兒，正打算往前走走看，突然就發現周邊的空氣開始扭曲，昏暗的街道慢慢重新被著上顏色，角落裡的殘破人體組織消失。

　　取而代之的堆滿落葉的寂寥街道，夜晚的風裹挾著經年的灰塵刺激著孩童的鼻腔，他們凜然打了一個噴嚏。

　　「這算是……結束了吧？」上河建太問，他環繞四周，看到熟悉的鐵欄杆，眼神一亮，「快看！是出口！我們可以出去了！」

　　渡邊幸和他歡天喜地往那邊走了兩步，不約而同地停了下來，面面相覷：「伏黑同學呢？」

　　他們在這條街的盡頭一家屋子裡看到了伏黑同學，她的眼睛還是黑色的，正坐在一只死得不能再死了的奇怪生物上面，腳下全是各種不知道都具有什麼物種的骨頭。她手裡拿著手機，仔仔細細地看著，看到最後，又不信邪地再看了一遍，隨即大驚失色：

　　「不是吧，竟然沒有！」

　　大意了！竟然白打工了。

　　她盯著手機的眼神看起來挺危險的，只是這種危險和之前白眼睛的那種不一樣。至少渡邊幸還能鼓起勇氣問一句：「伏黑同學，這是什麼東西？」

　　伏黑鏡收起手機，從咒靈身上跳下來，道：「這是咒靈，是一種從人類的負面情緒中產生的具有強攻擊性的生物。一般人看不到，只有某些特定的人群才能殺死它。」

　　「伏黑同學就是那種特定的人嗎？」

　　「算是吧。」伏黑鏡推開門，抬頭看了一眼天空上明朗的月亮，「時間還早，回家吧。」

　　他們向鐵柵欄那邊走去，隔了一段距離，三個人都看到了鐵柵欄外面站著的人。是當時伏黑鏡讓離開的小孩，還有一個是伏黑家「家主」。

　　家主大人正在手機上劈裡啪啦地按著什麼，伏黑鏡從裡面翻出來落在地上，問：「五條先生，您怎麼在這兒？」

　　五條悟說：「接到這裡的任務，所以來看看。不過沒想到被人捷足先登了呢——感覺如何？」

　　伏黑鏡回味了一下，精煉地概括：「困。」

　　「咒力量消耗太多了，需要休息嘛。對了，順便告訴你一句，這一只是特別的特級哦。實力不賴嘛小朋友，那家伙也能教出來這樣的？」

　　他合上手機，看了看另外兩個小男孩：「應該沒受傷吧？」

　　渡邊幸有些猶疑地抬起自己的胳膊：「被咬了一口算不算？」

　　「嗯？」五條悟低頭看了看，「哇，這個有點嚴重。得回去打報告才行。」

　　渡邊幸悚然：「那、那我不會死吧？」

　　「死倒是不會。」五條悟笑著說，「截肢有很大可能。」

　　「截肢是什麼？」

　　「就是把你這條手臂砍掉去。」

　　渡邊幸傻了兩秒鐘，「哇」地一聲又哭了出來，「我還這麼年輕，不能截肢！」

　　堀京子嘀咕了一句：「誰讓你不聽勸的。」

　　這邊渡邊幸還在哭，另一邊作為罪魁禍首的五條悟沒有絲毫想哄他的意思。他移了兩下，碰了碰上河建太的腳，說：「把你的同學都帶回家去，阿鏡和這位要截肢的小朋友和我走。」

　　上河建太因為被伏黑鏡救援得非常早，基本沒受傷，灰都沒有一點，只是受了些許驚嚇，聞言點點頭，恭恭敬敬地和伏黑鏡道過謝，眼睛裡閃著崇拜的光芒，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說：「伏黑同學，今日你救我一命，大恩大德，無以為報，我願意後半輩子供你驅使，你說東我絕不往西！」

　　這位小朋友想來在家裡是看電視劇看多了的。伏黑鏡愣了一下，掛著黑線條擺了擺手，說：「我沒有收小弟的癖好。」

　　她看向堀京子：「麻煩你送他們一程了，你自己也記得早點回家。」

　　堀京子拍拍胸膛：「包在我身上。」

　　渡邊幸哭著打了個嗝兒，斷斷續續地問：「伏黑姐，我要殘疾了怎麼辦？我媽會不會不要我了？」

　　伏黑鏡說：「倒不至於，說不定還會更寵你。」

　　渡邊幸瞬間不哭了：「也就是說我以後想吃漢堡和冰激凌都可以了？」

　　伏黑鏡：「說不准呢。」

　　「那太好了，五條先生。」他衝在場唯一一個大人說，「我想要截肢！」

　　五條先生當場笑成一只上白下黑的鴨。

　　作者有話要說：

　　五條悟：嘎嘎嘎嘎——


第15章 來自懸崖的禮物

　　可惜了最終渡邊同學的美好心願並沒有成功實施，五條先生帶他去的神秘地方裡面有一個漂亮的大姐姐，漂亮的大姐姐轉頭就把他手上的傷口治好了，所以渡邊幸只能可惜地向漢堡和冰激凌說了告別。

　　並且他忽然意識到如果被他媽媽知道今晚他作死去了「鬼屋」，他媽能當場把自己家變成鬼屋，慘叫聲不絕於耳、路過之人皆為驚懼的那種。

　　他突然就不想回家了。

　　「家入硝子，我的同級生，也是咒術界為數不多的治療師之一。」五條悟坐在病床上翹著二郎腿說。

　　伏黑鏡看了看這位短發的少女，衷心地誇贊：「家入姐姐真好看。」

　　家入硝子笑著捏了捏她的臉頰：「嘴還挺甜，可惜我這裡沒有糖。」

　　「不要緊的。」伏黑鏡眨了眨眼睛，「姐姐就是世界上最甜的糖。」

　　五條悟嘲諷了一聲：「哈，小花痴。」他隨即指了指自己，「我長得也不賴吧？為什麼你都沒有誇我？」

　　伏黑鏡看了他一眼，思考了兩秒鐘，說：「大概是因為你的長相不是我的菜。」

　　她偏好那種看上去成熟一點、大氣一點的，但是五條悟太精致了，再加上這個人從一開始給她的印像就不是正常的「漂亮的人」而是「情報和錢」，她會誇就有鬼了。而且用腳趾頭想都知道誇了這個人會造成什麼後果。伏黑鏡不做虧本生意。

　　五條悟拉著聲音長長地「誒」了一聲，也沒有過分計較，偏偏頭就問家入硝子：「現在就算是沒有什麼事情了吧？」

　　「我是沒事情了。」家入硝子將白大褂脫下來，垂眸看向他，「但是你還要寫報告，還得把這兩個孩子送回去。」

　　「哦，對，報告。問題是這個任務不是我完成的。」他扭頭看著伏黑鏡，「該寫報告的人可不是我——」

　　「可是這孩子現在不是咒術師，而且這個任務她也沒有接手。」

　　五條悟響亮地「嘖」了一聲，看得出來他很討厭寫報告，腦袋上亂翹的幾根頭發都耷拉了下去，整個人從頭到腳寫著幾個大字——「老子不爽」。

　　家入硝子見怪不怪，伸手把兩個孩子從手術台上抱了下來，頭也不抬地對五條悟道：「把他們送回去吧。」

　　五條悟說：「我知道。」

　　他站起身，像來的時候一樣，一手拎了一個，轉眼從原地消失了。他消失之後沒多久，夜蛾正道拿著手機推開醫療室的門，目光在裡頭搜尋了一圈，隨後問：「悟呢?」

　　家入硝子好整以暇地說：「剛走，出什麼事了？」

　　「沒出事。」夜蛾正道說，「上面不同意。他得自己走一趟。」

　　這也算是沒出事嗎？家入硝子心想，不過好像也確實在意料之內，上層那群蠢貨是不敢接受伏黑甚爾的兒子女兒的，更別說還有禪院家施壓。

　　「那就讓他回來自己處理吧。」她很沒良心地說，「反正他最近閑下來了。」

　　也正如她所料，五條悟回來之後聽說了這件事，只是有些不虞，絲毫不意外，罵了兩句高層，就自己去找高層處理了。

　　這個夜晚經歷的事情有點多，伏黑鏡洗完澡之後往床上一躺，腦袋挨著枕頭就睡了過去。津美紀進來給她蓋好了被子，回頭衝伏黑惠比了一個小聲的手勢。

　　他們大致猜得到「鬼屋」裡發生了什麼，所以不打算去詢問困意明顯的伏黑鏡，只等她明天一覺睡起來，以講故事的口吻告訴他們。

　　而在距離伏黑家幾百公裡之外的某家高檔酒店裡，落地窗前，有人拿著上個月鈴木家晚宴上伏黑鏡身穿禮服立於四宮輝夜身後的照片，喃喃地念了一聲：「伏黑……鏡？」

　　「找到了。」

　　*

　　要說「鬼屋」之行之後最大的改變，伏黑鏡認為是她的身後多了兩個尾巴，這兩個尾巴一個來自A班，一個來自E班，每次下課都不遠千裡地跑過來向伏黑陛下上貢自己的各種零食甚至作業本，然後被伏黑鏡一臉無奈地還了回去。

　　不過也托這次冒險的福，她在班上的人緣總算好了一點，不會再出現像是二年級那樣把蟲子放進她的書包、課桌那種事。說實話，這種停歇反而令伏黑鏡感到了些許可惜，畢竟這樣她就沒理由把那些蟲子塞進罪魁禍首的嘴裡了。

　　除了上河建太和渡邊幸之外，一起頻繁出現在伏黑鏡身邊的還有一個人，就是千代。

　　千代全名川上千代，是個性子比較軟的小姑娘，爬蟲怕鬼怕黑，一點小事都會流眼淚，看得出來她著實被家裡照顧得很好。

　　雖然人挺嬌氣，但是也並不是被寵壞了的大小姐性格，否則堀京子也不會同她玩得挺好。

　　十一月份風平浪靜地過去，十二月份接踵而至。許久未見的夏油傑在這一年末尾落雪的那一天敲開了伏黑家的門，走進來喝了一杯滾燙的奶茶。

　　他眉間還落著雪一般的冷淡，臉上卻帶著細微的笑容，道：「我剛回來，聽說你重新去上學了，已經能維持平常的費用了嗎？」

　　伏黑鏡點點頭：「事實上，我們被領養了，領養我們的人挺有錢的，包下了我們的日常開銷。」

　　夏油傑一愣：「誰？」

　　他心裡隱隱有個猜測，但是還是想確認一下。

　　伏黑鏡不負他所望，喝了一口奶茶，歪了一下頭：「他叫五條悟，聽說在咒術界很有名氣，他的眼睛也很奇特，符合你曾經告訴我的事。所以……你認識他？」

　　夏油傑端起茶杯靠在嘴邊，抿了一口，立即就被奶茶過分的甜膩齁住了嗓子。可是這甜度又讓他覺得熟悉，令人悵然。

　　他隨意地說：「我們是最好的朋友。」

　　「互相？」

　　「互相。」

　　伏黑鏡有些不能理解：「可你叛逃了。」她近乎冷漠地指出這個事實，「即使你們是摯友，都無法改變這個事實，你背叛了他，背叛了曾經的自己。」

　　「我不後悔。」夏油傑說，「至少現在不後悔。」

　　他一口喝掉了杯子裡所有的奶茶，熱意溫暖著他冰冷的五髒六腑，卻到達不了同樣冰冷的四肢。

　　夏油傑從帶過來的背包裡拿出一個小盒子，想了想，又拿出了一個。

　　「這個是給你們的。路上看到的小玩意兒，惠應該會喜歡。至於這個……」夏油傑聳了聳肩膀，「是以前准備的東西，反正現在也用不到了，你就一起幫我送出去吧，在十二月七號。」

　　他站起身，兩步走到玄關，穿好鞋，拉開門，走進朔朔風雪中。

　　伏黑鏡看著那個小盒子，手指在盒面上扣了扣，若有所思。

　　她已知的，九月份夏油傑叛逃，十二月份五條悟的生日。之前買的禮物，也就是說這份禮物他提早了三個月，卻始終放在背包裡沒有扔掉，還隨身攜帶。要麼是他夏油傑早就知道伏黑一家被五條悟領養所以特意過來把這個禮物轉手，要麼就是他正准備把這東西親手送出去。

　　送給自己的對手，多麼矛盾。

　　伏黑鏡心想，算了，和她沒有關系，反正大概也就只有這一次。因為這個禮物的送出，就真的代表夏油傑走上誰也無法挽回的路了。

　　十二月六號的時候，伏黑鏡給五條悟打電話，問他明天有沒有時間。

　　五條悟翹著二郎腿說：「怎麼，想給我辦生日party嗎？那我推薦你來高專，人多一點會比較熱鬧哦。」

　　伏黑鏡笑了笑，說：「生日party你想要也行，但是我們主要是想送給你禮物。」

　　「這麼好的？」五條悟誇張地說，「那我可真是太幸運啦，明天會過去的，帶你們出去玩怎麼樣？夏威夷很溫暖的哦。」

　　「明天是上課時間啊五條先生。」

　　「有什麼要緊的，請假請假，我幫你們請。」

　　他二話不說掛了電話，伏黑鏡對他的執行力目瞪口呆，津美紀和惠旁聽了全程，都不知道該露出什麼表情。

　　最終伏黑惠說：「這家伙總算做了一件好事了。」

　　他看不慣幼稚園很久了。

　　津美紀倒是有點憂愁：「我已經和小蘭他們說好了明天下午來家裡玩的呢。真的要出去嗎？」

　　伏黑鏡略有點遲疑地說：「他不至於真的去訂夏威夷的機票吧？來回時間加上玩的時間一天的話顯然不夠啊！」

　　五條悟也考慮到了這件事，所以第二天他來的時候，非常歡快地宣布他們要出去玩一個星期，目標不是夏威夷，而是一個略顯潮濕的地方——

　　英國。

　　伏黑一家：「……」

　　未免也太遠了吧？！

　　這個人其實是因為出差所以順便把他們一起帶出來見見世面吧？！

　　無聲的吶喊顯而易見不被六眼納入信息範圍內，五條悟懷著相當興奮的心情拖家帶口地去了英國，倒是讓伏黑鏡略有些猶疑，猶疑她到底應不應該拿出那個盒子。

　　所幸五條悟發現了她的猶疑，笑著拉下自己的墨鏡，問：「阿鏡是有什麼心事嗎？可以跟我說說看，我保證不泄密。」

　　「敢情您原來還做過泄密這件事——」伏黑鏡隨口隨口說了一句，琢磨著早拿晚拿都是拿，還不如現在給他。這還能說是他們自己買的。

　　「生日快樂，五條先生。」

　　她把夏油傑的盒子遞給他。「這是禮物。」

　　五條悟笑嘻嘻地說：「有心啦有心啦。那我就收下咯。」

　　飛機落地，一行人前往酒店下住。五條悟處理完了手頭上累積的事務，突然想起來包裡頭還有一個禮物。

　　他心情很好地打開盒子，卻在看見裡頭裝著的東西時微微一愣，隨即像是明白了什麼似的，慢慢地又把盒子合上了。

　　那裡面是最新發售的游戲光盤，從八月份到十二月份。而他從來沒在伏黑姐弟家中表現過自己曾經熱衷於打游戲。


第16章 中二病嚴重的話一定要

　　十二月份的倫敦像往年一樣被或大或小的雨籠罩著，街道上霧蒙蒙的一片，行人撐著傘見怪不怪地走在濕淋淋的路上，高樓大廈的電子屏幕裡正播放著今日新聞。

　　伏黑鏡抬頭仰望屏幕上一本正經的女主持人，看了半天，她偏頭問身邊同樣抬頭看新聞的少年：「……她在說什麼？」

　　長得比一般人都高的少年若有所思地低頭，頓了一秒鐘笑道：「哎呀，聽不懂嗎？」

　　伏黑鏡道：「有一些聽得懂。大部分聽不懂——我只是三年級學生，還沒到那麼強大的程度，就算之前和四宮小姐學了一個月也不代表我能流暢地和外國人進行交流——」

　　「這個時候知道自己是小學生了？」五條悟嘲笑了一句，正經問，「看圖看得懂吧？」

　　伏黑鏡言簡意賅：「死人了。」

　　「對。」五條悟直起身子，他沒打傘，雨滴卻分毫不得近身，「這就是我們來這裡的原因之一。」

　　「和咒靈有關？」

　　「和詛咒師有關。」

　　該條新聞的詳細內容在後續前往甜品店的路上被五條悟以散漫而不在意的語氣敘述了一遍。簡單來說就是這邊突然發現有人在馴養咒靈，隨後販賣。

　　買主多是一些富貴人家，能夠接觸到咒術界，對第三世界略有了解，為了防身，所以購買咒靈希望它能夠成為「隱形的庇護者」，卻沒料到庇護者失控變成了獵手，轉頭殺了自己的主人。

　　而這些咒靈又因為和主人締結了契約，能夠感應到主人的位置，所以不管主人跑到哪裡去，它們都能跟上去然後殺死。

　　在一開始，這項服務穩定地進行著，幾乎是整個上流社會都知道的特殊服務，也從來沒有出過任何差錯。然而在今年九月份的時候，卻頻頻出現被保護者死亡的事情，不知道事情真相的人們以為這是豪門的爭鬥，知情者卻知道這是咒靈的失控。

　　如果說只有一個兩個，大家還能對此抱有僥幸心理，可是從九月份到十二月份，從一個月死一個，逐漸發展成了一天死一個。

　　擁有咒靈的人上門討說法，卻發現馴養者早已逃之夭夭，而他們在一開始為了保護自己特意選了一級以上的咒靈，這就造成了國內大部分咒術師無法完成袚除任務，而擁有袚除能力的咒術師數量稀少。擁有者們因此惶恐不安，就把主意打到了國外咒術師的身上。

　　五條悟就是如此獲得了出差的任務。

　　「說是被馴養的野生咒靈，其實倒不如說是藏起了爪牙的猛獸。」五條悟說道，「他們似乎正在按照一種順序獵殺自己的主人，而這種順序正是他們被購買的時間。」

　　他把資料放在伏黑鏡面前，一點也不在意這是被高層打上了絕密符號的內部資料，對待態度隨意得就像是一張用過了的草稿紙，還有種想把它扔掉的衝動。

　　伏黑鏡把紙張平鋪在桌上，打印出來的相片也扔在桌上，然後一張一張地看了過去。

　　相片上大多都是人體破碎的組織，放上屏幕是要打馬賽克的那種，一般小孩看一眼就要做噩夢，可不管是看的人還是給予看的權利的人都沒注意到這一點，還看得頗為認真，扒拉著相片試圖從一片血肉模糊中挖出一點細枝末節。

　　「這裡已經是所有現場的照片了嗎？」伏黑鏡問道。

　　五條悟點點頭。他從文件袋裡面翻出一張紙看了看，道：「基本上所有的購買者的名單都在這裡了，死了的也有，活著的也有。幾乎包含了一大半的上流社會，難怪他們會這麼著急。」

　　「有一些現場剩下的屍塊不足以拼起一個人，有一些現場卻非常干淨。這是因為每個咒靈的術式不同所以殺害死者的方式不同嗎？」

　　「常理來說是這樣的。不過大量的現實數據表明咒靈無法控制自己，他們會對到手的所有的東西產生施虐欲。所以通常碰上他們的普通人下場都很慘，能找到全屍已經是非常幸運。像這種身上只有一個傷口的，甚至沒有傷口的，我懷疑是這種咒靈造成的傷害不作用於肉.體，或者……」

　　「人為控制？」伏黑鏡接話。

　　五條悟點頭：「不過可能性不高，因為這幾個算是特例。」

　　五條悟推算出來的規則是時間順序。伏黑鏡在看過受害者死亡時間和購買時間後，對這個規則表示了附和，並且兩個人都發現購買後到出事這段時間的確切值是一個定值。

　　「一共是八十天，所以今天的受害者不出意外是……」

　　五條悟將手指移到名單的一個名義上：「埃德蒙·布朗。」

　　*

　　「能在這裡看到溫亞德小姐真是我的榮幸。」埃德蒙·布朗布滿皺紋的臉上露出一個討好的笑容，「您在上一部電影當中的表現真的是相當出彩，萊拉最後的話含義深刻，令人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溫亞德小姐能否給出一個答案？」

　　在這場舉辦在二十九層高樓之上的晚宴，正中央的舞池裡搖曳著美人身姿，卻無一人觀看不管是正在聊天說話的人還是正在吃東西的人，此時此刻都暫停著手中的事，偏頭過去看那個一襲墨綠色長裙、皮膚白得發光的女人。

　　那是克裡斯·溫亞德，大名鼎鼎的女明星莎朗·溫亞德的女兒。她繼承了母親八分美貌，甚至更加漂亮，更加年輕。不僅如此，她的演技水平就和她的容貌水平一樣高得令人驚嘆，不得不佩服。

　　克裡斯·溫亞德露出一抹艷麗的笑容，從容不迫地回答了布朗的問題。

　　在這一層寬闊的宴會大廳角落裡，休息區米白色的沙發上三三兩兩地坐著臨時談合作的人。然而一棵栽種在石黑色瓷盆裡的綠植背後的沙發上卻坐著一大三小，每個人手裡都捧著一杯果汁。

　　五條悟的目光跨過大半個場所，落在布朗面前的女人身上，問：「克裡斯·溫亞德是誰？」

　　這場宴會在十分鐘前開始，他們在五分鐘之前坐在這裡，順手祓除了場地內所有的咒靈，然後把這當成了享樂的盛宴。

　　伏黑鏡打了個哈欠，說道：「克裡斯是莎朗的女兒，莎朗就是那個號稱無數男人的夢中女神的美國女明星。不過……」

　　她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真奇怪，她身上有一股血腥味呢。」

　　「越是光鮮亮麗的人背後藏的東西越是可怕呢。你猜猜她來這裡是干什麼？」

　　「為了布朗？」

　　「答案正確~獎勵給你一個布丁。」他把自己盤子裡那個味道最讓他不喜歡的布丁倒進了伏黑鏡的盤子裡。

　　伏黑鏡：「……」

　　這位大人的幼稚她早已深刻了解了，所以在這種情況下仍然能夠保持平常心，面色淡定地拿著勺子把布丁劈成了兩半，邊吃邊問：「她能看到咒靈？」

　　「顯而易見，不能。否則這個時候她就該轉身走了，而不是在那裡和那個可憐的醜橘聊天。」

　　五條先生取外號的本領一等一的高超，如果不是在已知指代人是誰的情況下聽他說話，估計沒人聽得懂他在說什麼。

　　而在他說話的時候，醜橘和女明星相談甚歡，在微笑的間隙裡她朝著五條悟等人的方向投來警惕的一眼，卻只看到一個漂亮的少年正在和邊上另一個男孩打鬧。

　　那個方向只有他們，溫亞德卻非常確信剛才自己受到的審視一般的目光就來自他們。

　　那不是正常人會有的，反而讓她琢磨出點同類的感覺。

　　在一分鐘之內順利地擺脫了布朗，溫亞德搖曳生姿地繞過綠植，在眾目睽睽之下停在了那個少年面前。

　　她可以發誓說，這個少年是她見過最好看的人，像是落於塵埃當中的一顆明珠，天生亮眼，萬物不可與之相比。

　　尤其是那雙眼睛。

　　溫亞德微微一笑，紅艷而形狀美好的唇瓣勾出一個妖嬈的笑容，她略一彎腰，伸出手，嗓音嫵媚動人：「久聞五條先生大名，今日一見，才知傳說不過爾爾。初次見面，我是克裡斯·溫亞德。」

　　五條悟挑眉，他禮節性地伸手上去握了一下，然後把手搭在了沙發背沿上，「初次見面，溫亞德小姐。」

　　克裡斯在對面的沙發上坐下，目光劃過他身邊的三個小孩，年齡都不大，臉上還有些嬰兒肥，看著一個比一個的可愛，只是裡頭天真的似乎只有一個女孩，歪著頭看著她，眼睛亮亮的。

　　而另外的男孩臭著一張臉，顯然還在因為剛才少年的舉動而生悶氣，就算這樣，他察覺到女人不加掩飾的視線，還是頗為冷淡而不帶感情地抬頭迎了上去，雖然稚氣十足，卻也能猜到日後這孩子的發展。

　　最重要的是，克裡斯嘴角的笑容在觸及到最為年長的女孩時擴大了兩分，她清楚地認識到面前這個女孩子與他們別無二致的氣息。

　　那是生長在黑暗中腐朽冰冷的氣息，從骨髓裡透出來，裹上一萬件衣服也能被同類捕捉。

　　真奇怪啊。一個小女孩？她看上去年少無知，充其量只是一個咒術師，卻能擁有和他們不相上下的臭味。

　　關於這一點，這位五條先生知道嗎？或者換句話說……這孩子自己知道嗎？

　　——她和正常人類的格格不入。

　　作者有話要說：

　　因為這個星期實在太忙了，所以有點趕不過來，所以更新時間可能會變得亂七八糟……不過日更還是會保持的，請大家放心！


第17章 大人總愛騙小孩

　　克裡斯·溫亞德其人，長有一副好皮囊。宴會上請她去跳舞的人不在少數，不過她都笑著婉拒了，只手指尖拈著一個裝滿了紅酒的高腳杯，暗紅色的液體在暖黃色的燈光下搖搖晃晃，泛著別樣的光芒。

　　她有一搭沒一搭地向五條悟搭話，五條悟心情正好，不介意和她多說兩句探探情報，只可惜兩個人都是屬洋蔥的，把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愣是沒讓對方得到已知情報之外的東西。

　　宴會在十二點鐘落幕，克裡斯意猶未盡地起身，同五條悟走到酒店門口，笑意款款地說道：「不瞞你說，我息影之後有去日本居住的打算，不知道五條先生能不能推薦一些好的地方，或者告訴我一些有關日本的習俗？」

　　她從手提包裡拿出一張手帕和一支口紅管，飛快地寫下了一串數字，然後彎腰塞進了津美紀的口袋，順便在她臉上親了一口，留下一個清晰的口紅印。

　　伏黑鏡：「……！」

　　她怎麼撩五條悟，伏黑鏡都只是當做在看戲，觀賞向來張狂的最強節節敗退，非常愉悅。然而這妖女一旦把主意打到了她家人身上，她就控制不住自己想衝上去把她的臉撓花。

　　呸！妖女！不知廉恥！

　　該名溫亞德姓妖女直起身子，看了一眼被伏黑惠和津美紀拽住的伏黑鏡，目光直視五條悟，嫵媚一笑：「上面是我的電話，私人電話，歡迎隨時打擾。再會。」

　　她略一彎腰，扭頭下了台階。正逢前面寬闊的場地上開來一輛保時捷，駕駛座位置上走下來一個穿黑西裝戴墨鏡的大塊頭，幫她拉開了後座的門，隨後自己也上了車。

　　車後座門一開一關的瞬息之間，伏黑鏡眯了眯眼睛，她確定自己看到了後座上還坐著一個人。銀白色的長發，黑色大衣，面容模糊不清，只是從輪廓上來講，很有西方特色。

　　那是誰？不像保鏢，看姿態更像是同行者，而且挺陰沉。

　　——殺手嗎？

　　她若有所思地轉身，把津美紀口袋裡的手帕拿了出來。這條手帕上還帶著玫瑰香水的味道，非常濃重，以至於伏黑鏡打了個噴嚏，隨後頗為嫌棄地扔進了垃圾桶。

　　「來歷不明的東西不要收。」她一本正經地警告弟弟妹妹。「會得病的。」

　　五條悟好心地提醒了一句：「那家伙的東西，會有人買的吧？價錢應該還不低，炒一炒，怎麼說也會有冤大頭出價以億為單位吧？還是美金哦。」

　　伏黑鏡：「……」

　　她掙扎了一會兒，終於下定決心，嚴肅地教育大齡兒童：「做人要有骨氣，要有原則，怎麼能為了幾塊錢而放棄自己的底線呢？！」

　　她以身作則，堅決不去看垃圾桶裡被扔掉的億萬美金，一步一步回到了車上，渾然不知背後跟著的一大兩小正在無聲狂笑。

　　在車上坐穩之後，津美紀眨著星星眼，棒讀說：「姐，你真有原則。」

　　伏黑鏡點點頭：「所以你也要有原則。」

　　然而她的內心是：QAQ我的錢吶！好想打死兩分鐘之前的自己！和誰過意不去都行怎麼能和錢過意不去啊！

　　有些人外表裝得一副正義凜然、堅定不移，實際上心裡已經後悔得打了自己無數個巴掌，還要因為是家裡最大的那個而為弟弟妹妹豎起榜樣，冷靜地接受稱贊。

　　看破的諸位體貼地不說破，留給長姐足夠的空間反省自己。

　　一路返回酒店，五條悟拉開房門把幾個小孩趕進去，正准備跟上去的時候，兜裡的電話猝然響了起來。

　　他拿起來一看，沒什麼好臉色地把電話掛了，然後關上了門。

　　走在前面的三小孩回頭看了一眼他垮下來的嘴角，也沒問他怎麼了，好像無事發生一樣，該在沙發上坐下的坐下，該去扒拉零食的扒拉零食。

　　扒拉零食的就是伏黑鏡，五條悟打開電視機，看著她拆了一包膨化食品，一邊伸手過去抓了一把，一邊問：「剛吃過那麼多東西，現在又吃，不怕肚子撐破了？」

　　伏黑鏡慢吞吞地看了他一眼，說：「走回來都消化完了。」

　　五條悟嗤笑一聲。

　　埃德蒙·布朗的安危確定之後，五條悟就上門調查買主身邊的咒靈類型和那個被棄掉了的詛咒師的藏身之地。

　　調查結果顯示咒靈的類型很是特別。按照家入硝子在國內傳來的數據顯示，在這個詛咒師販賣出的咒靈當中，異變咒靈占絕大多數。而其中第一類咒靈又占據了半壁江山。

　　「第一類咒靈的特點就是溫順，但是溫順是看對像的。」家入硝子一邊處理著手下病人的傷口，一邊對手機裡的五條悟解釋，「他們幾乎不會傷害人類，但是對同類抱有強烈的攻擊性，會在看到同類的第一時間將其獵殺，吞噬他們以壯大自己的力量。」

　　「但是他們現在卻對人類出了手。有意思。」五條悟說道。

　　家入硝子沒理他，她利落地將手裡的繃帶系緊，退後一步，抬了抬下巴：「好了，回去之後一天之內不要進行劇烈運動，第二天隨便你怎麼折騰。」

　　「謝謝。」

　　沉重的腳步聲離去，醫務室又恢復了安靜。家入硝子將帶血的醫用棉花倒進垃圾桶，整理好醫務室，這之後才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機，沒好氣地說：「剛才那些資料我已經發給你了。麻煩你記得我只是個醫生，不是戰鬥人員，不具備和你分享任務資料還有給你講解任務情況的權利。」

　　五條悟笑著道：「別那麼冷酷無情嘛，硝子，這裡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需要交給你哦。」

　　「我拒絕。」

　　「我說真的！幫我給冥冥小姐傳個話，讓她看看最近高層是不是在偷偷摸摸做些什麼。」

　　家入硝子的表情些許改變，她和五條悟一起學習三年，雖然不能說像是夏油傑那樣了解他，但是關鍵時候還是能夠迅速地跟上他的思路。也正是因為這樣，她現在才會伸手摸摸口袋，想抽根煙來面對當前的局面。

　　「你是說高層會有這方面的想法？不過也確實，他們會把這種資源納為己用的。」

　　而作為一個咒靈操使的同學，她不免想得更多一些——她擔心高層會拿這些咒靈去對付夏油傑。雖然這個人本身實力足以與五條悟五五開，可在咒靈數量不足的局面下，他的死亡是必然。

　　家入硝子抽出一根煙擱在嘴上，淡聲道：「我知道了。」

　　五條悟笑著說：「那就拜托你啦，回去給你帶……」

　　「當季最新款包包。」

　　「沒問題！」

　　他心情愉悅地掛了電話，轉身推開陽台的門，兩步走過去，在沙發上三個小孩疑惑的眼神中熟練地彎腰把意識到了什麼所以扭頭就想跑的伏黑惠給拋了起來。

　　「嗚呼——！飛高高了哦惠！你開心嗎？」

　　伏黑惠氣得當場放狗。

　　五條悟「哎呀哎呀」地避開腳下兩條威風凜凜的大狗，順便准確無誤地接住了伏黑惠，稱贊道：「用得比之前熟練多了啊，果然還是要多練練。」

　　邊上旁觀的津美紀：「……」

　　所以這就是您這幾天動不動就干一些想讓人把您從窗戶裡扔出去的原因嗎？您的奉獻之心可真是可歌可泣啊。

　　被五條悟夾在腋下當掛件一樣擺來擺去的伏黑惠：「玉犬，咬他！」

　　玉犬：「汪！」

　　客廳裡一陣雞飛狗跳，伏黑鏡就在這內容為「嘿嘿嘿咬不到我~」「放我下來！」「五條先生別玩了！」的背景音樂當中吃完了一包薯片，順便看完了一集電視劇。

　　——講真的，電視劇什麼的都是毀人三觀的東西，劇情誇張毫不現實，看著不如去看新聞。

　　伏黑鏡抱著這種想法換了台，正巧新聞台上在播報一條新聞，具體大意是有一名殺人犯在殺了自己一家六口之後逃之夭夭了，其罪行之恐怖，手段之殘忍，廣大群眾應當注意自身安全。若看到嫌疑人，應立即報備警方。

　　主持人說的時候，一張照片就貼在邊上的空白處。那是一張全家福，全家福裡除了一個人之外所有人都都打上了馬賽克，於是顯得那個人特別突出。

　　他穿著銀灰色的西裝，氣宇軒昂，嘴角掛著幸福的笑容，滿含愛意的深灰色眼睛看著身邊穿著白色長裙的女人。明眼人一眼都能看出來這一家的幸福美好。

　　可伏黑鏡也沒忘剛才主持人介紹案件的時候，一閃而過的案發現場的恐怖血腥。

　　背後不知道什麼時候安靜下來了，五條悟拎著伏黑惠，摸著下巴評價道：「他這肯定是發現什麼了，所以一下性情大變。」

　　津美紀愣愣地問：「他發現了什麼才會這樣？裡面不僅有他的孩子和愛人，還有他的父母啊。」

　　「說不定只是單純的發瘋而已。」伏黑鏡道，「也許他家有精神病病史？」

　　伏黑惠冷靜地說：「還有可能是受到了什麼刺激，或者壓抑太久了，突然爆發了。」

　　「有可能欸。」

　　五條悟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再看看仍舊在播報的新聞，二話不說走過去把電視機關了。

　　「小孩子不要看這麼嚴肅的東西啦，我帶你們去玩怎麼樣？打地鼠哦，那東西可好玩啦！非常適合解壓！」

　　半個小時後。

　　伏黑惠看著面前形容枯槁、扒著五條悟的手說「請救救我」的男人，再看看他背後明顯盯著男人垂涎三尺的咒靈，面無表情地點明了事實：「你就只是想讓我們來幫你做任務。」

　　五條悟嫌棄地退後了一步，笑眯眯地對腿邊三個表情一致的孩子們說：「我可不壓榨童工，這是帶你們來玩，順便，順便看看這幾天的訓練效果怎麼樣呀~」

　　作者有話要說：

　　我來了我來了欸嘿嘿


第18章 反殺會來遲但絕不會缺

　　五條悟帶伏黑姐弟來到任務地點是有自己的考量的。

　　伏黑鏡術式強大、咒力量富足，但是經驗還不夠，體力在他看來還遠遠沒達到他的要求，體術也只是比一般人強，想要搭配上特級的稱號還有一段路要走。

　　而伏黑惠一沒經驗，二術式尚未掌握完全，雖然天賦極高，但是缺乏磨煉照樣也能泯然於眾。

　　五條悟已經決定了未來的路了，而他向來是決定了什麼就一直往前做的類型。所以目前這兩個年幼的咒術師成了他的第一批學生，他試圖教導他們如何熟練運用自己的術式去保護自己，也在試圖去做一名教師。

　　所以他站在邊上旁觀了這一場戰鬥。伏黑鏡顯然清楚他的想法，從始至終壓著自己的實力，將大部分鍛煉的機會交給了伏黑惠，自己只在伏黑惠有危險的時候出手撈他一把。而一邊仔細觀察伏黑惠的狀態，一邊躲避咒靈的攻擊並不輕松，等到這只咒靈被祓除，兩個人都感覺到了疲憊。

　　五條悟見狀，總算做了一個合格的看護人會做的事情。他彎下腰，把兩個小朋友抱了起來，笑著說：「辛苦了，我們去吃大餐吧！」

　　伏黑惠道：「我可以自己走。」

　　五條悟說：「別逞強，姐姐都沒說話呢。」

　　伏黑惠偏頭，看到自家長姐接受良好地摟著少年的脖子，好奇地欣賞著一米九的風景。

　　果然，老祖宗說得對，人與人之間是有差異的。

　　凡事開了頭之後再繼續下去就會變得順理成章，五條悟擅自將任務分成了兩個模塊，一是帶孩子的實訓，二是他本人自己進行的對詛咒師的調查。

　　他們在英國的後續五天都保持著這個模式，有的時候五條悟還會將小孩送到任務地點，然後自己去調查，調查完了之後再根據伏黑鏡的定位把孩子們接回酒店。

　　眼見任務還剩下最後一天，賣出去的咒靈正好全部清理完畢。伏黑鏡從緩緩落下的帳內走出來，抬眸就看到津美紀靠著牆睡著了。

　　她走過去，在伏黑惠的幫助下把津美紀背起來，小聲道：「直接回去吧。」

　　伏黑惠應了一聲。

　　國外的出租車費用高昂，伏黑鏡付起錢來卻頗為爽快。司機在路上有一搭沒一搭地向他們搭話，問道：「你們是剛出去玩回來嗎？」

　　伏黑鏡看了一眼他胸前緊緊纏繞的咒靈，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說：「對。」

　　這位司機大哥大概是天生話癆的性子，張開口就停不下來，從「小孩子出門在外要注意安全」一直扯到「某某條街最近新開了一家漢堡店裡面的披薩挺好吃」，伏黑鏡時而附和地點個頭應兩聲，看上去真的就像是在認真聽一樣。可伏黑惠知道她大部分都聽不懂，所以正在漫不經心地以他身上的那只咒靈為藍本，創造出另外一只咒靈。

　　這只咒靈和司機身上的咒靈差不多，只是體型更小一些，要更好看一些，純白色的，像一團長了兩只黑眼睛的棉花。它自被創造出來就安安分分地窩在伏黑鏡的手心裡，溫順像一件死物。

　　伏黑鏡屈起手指，把那小棉花彈了出去。小棉花落在司機身上，立即變成了一張血盆大口，張口狠狠地撕咬著那只咒靈，把它咬得放聲尖叫，四處逃竄，卻最終還是逃不過被吞噬的命運。

　　一直到小棉花重新回到伏黑鏡的手裡，司機都沒有表現出一點一樣。他仍舊講著那家漢堡店，臉上帶著明朗的笑容。目光偶然劃過伏黑惠，他愣了一下，截止了話題，變得略有些尷尬：「我是不是有點嘮叨？」

　　伏黑惠看著他，沒聽懂，伏黑鏡拉下他的手，搖了搖頭道：「只是外面很吵而已，您繼續。」

　　司機大哥掃了一眼繁華的街道和擁堵的車道，喇叭被不停按響，確實挺吵。

　　他笑道：「這段路就是這樣，晚高峰的時候經常堵上幾百米，不僅吵，而且還難聞……我看啊，這條路是該拓展一下了。」

　　說著他們停了下來，隔著較遠的一段距離，伏黑惠看到了亮著的紅燈。

　　司機趁這段時間彎腰在車頭的抽屜裡翻了兩下，翻出一個精致漂亮的盒子。他從裡面倒了三個小圓球出來，然後轉身伸手遞給了正中央的伏黑鏡。

　　「這是我女兒吃的，偷偷給你們三個。看你們樣子和我女兒差不多，不過她沒你們乖，總是和她媽媽吵架。」

　　伏黑鏡連蒙帶猜弄懂了他的意思，伸手接過，笑著道：「謝謝。」

　　司機笑著搖搖頭。

　　意外就發生在這個時候。他正准備轉過身去，卻突然看到了一個黑衣服的男人靠近了路邊的那輛車，如果他只是單純地靠近，那不會有人說什麼，頂多斥責他兩句行人不要上車道，但現在的情況是這個人手裡拿了一把斧頭，目的明確，在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的瞬間狠狠地把斧頭朝著車窗砸了下去。

　　車玻璃應聲而碎，裡頭的人尖叫起來，紛紛從另外一邊逃出。而那男人一手拿斧頭，另一只手拿槍，響亮的幾聲，掠奪了一車人的命。

　　司機嘴裡一陣「fuck」「gosh」亂飆，扯著嗓子喊道：「下車！下車！」

　　他說著解開安全帶，推開門，飛快地打開後座上的門，一邊拿眼睛去瞟那個男人，一邊把伏黑惠車上拉了下來，嘴裡一串速度快到可以和火箭媲美的鳥語。

　　「快點快點——」司機拍醒津美紀，再次看了一眼男人，立即瞪圓了眼睛，一把拽過已經下了車的小孩，拔腿就跑。

　　他跑過這條車道，期間無數次和別人碰碰車一樣地撞來撞去，心裡惦記著被他剩下了的那個孩子，壓根沒注意到手裡兩個小孩從始至終安安靜靜地，連聲驚呼也沒有。

　　而車上的伏黑鏡慢條斯理地把糖放進口袋裡，看了一眼跑走的司機，轉眸看向已抵達窗外、正高高舉著斧頭的男人。

　　他有一張熟悉的臉，只是眼睛裡紅通通的一片，眼神無法聚焦，嘴角流著可疑的液體。他背上背了一只不停地說著「對不起」的咒靈，這只咒靈抓著他的手腕，狠狠下壓！

　　車窗玻璃瞬間炸開，玻璃碎片被不知名的東西掃到一邊，連渣都沒有挨到伏黑鏡。小棉花抖了抖身子，猛地一跳，尖利的牙齒瞬間將那只咒靈的腦袋咬了下來。

　　伏黑鏡趁機站起來，從破碎的車窗口裡伸出身子，握住男人的兩只手臂，貼著車窗的玻璃碎片迅速地拉向自己的方向。

　　斧頭和槍伴隨著慘叫聲落在車座上。伏黑鏡把槍的子彈退了出來，還剩下槍膛裡的一顆。她下意識地抬起來對准了男人，突然又想起來五條悟的那幾條禁令。

　　顯而易見以不與人類對立為中心主旨。

　　她略有些不耐煩地「嘖」了一聲，轉而把子彈打到了別的地方。

　　司機哼哧哼哧地跑回來，目睹車裡發生的一系列事情，目瞪口呆。伏黑鏡偏過頭去，問他：「有沒有……」

　　她一下子忘了「繩子」怎麼說，只好抓著男人的手腕，做了一個纏繞的手勢。司機恍然道：「啊，有！」

　　他彎腰把斧頭拉出來扔得老遠，心有戚戚地從後備箱裡翻出一條麻繩，把男人鮮血淋漓的手從車裡拽出來，利落地綁了個結實。

　　小棉花跳回到伏黑鏡的懷裡，伏黑鏡對它的表現很滿意，屈指彈了一下，把它彈到了司機的身上。

　　小棉花識趣地在司機的腦袋上坐了下來，遠遠地看過去，就像是他頭頂落了一只雪精靈。

　　然而這一切司機並不知道，他正大著嗓門打報警電話，單手叉腰，氣勢十足，對著腳邊的凶手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

　　伏黑鏡移開眼神，從車上下去，和津美紀、伏黑惠彙合。

　　津美紀伸著脖子看那個男人，問：「他被咒靈纏身了？」

　　伏黑鏡搖了搖頭，略有些不解地說：「他詛咒了他自己。」

　　伏黑惠歪著頭問：「他果然是精神病患者嗎？」

　　「應該是吧，結果詛咒生成的咒靈反而迫使他去做了更多傷害人的事情呢。這個案子估計會被轉交到這邊的咒術界手裡吧。」

　　「那到時候姐姐會不會被他們叫去記錄啊？」津美紀略有點憂心地問道，「五條先生說在別的國家動手是要有許可證的，但是我們還沒有。」

　　伏黑鏡沉默了一下，毫不心虛地說：「五條先生會搞定的。」

　　被賦予希望的五條先生在三十分鐘後姍姍來遲。他在警局大廳的長椅上看到正被女警拉著手安慰的伏黑姐弟三人，三個人的神情都維持在冷靜的表面，但五條悟知道那女警說的話這三個人誰也沒聽懂。

　　他覺得有些好笑，兩步走到四人面前，停了下來，喊道：「阿鏡、惠、津美紀。」

　　四個人都抬起頭來，伏黑鏡聽到邊上的女警說了一句「holy」，後半個詞被她咽了下去，隨後她站起身來，笑容可掬，客客氣氣地問：「您是這三個孩子的家長？」

　　五條悟應聲道：「是，我來辦手續，麻煩帶下路。」

　　女警滿口答應：「這邊請——」

　　五條悟把路上買的蛋糕遞給伏黑鏡，伏黑鏡正好咒力量匱乏，下意識地打開看了看，就聽到他說：「不是給你的，是我的。」

　　伏黑鏡：「……」

　　她抬頭，向來和伏黑惠一樣面無表情的臉上奇跡地露出了一點委屈：「可是我餓。」

　　五條悟一愣，仔細看了看她的狀態，「嘖」了一聲道：「那你吃吧——」

　　伏黑鏡瞬間變了臉，從袋子裡拿出蛋糕，不客氣地開封拿叉子叉了一塊下來塞進嘴裡，還無辜地看了一眼五條悟。

　　五條悟：「……」

　　大意了！


第19章 小孩子就是要好好上學

　　事發突然，就像是津美紀說的，他們在與任務不相關的事情上出了手，所以還沒隔上一個小時，當地的咒術界就派了人過來。五條悟領著伏黑鏡去做記錄，以擔保人的身份簽了字，這才從官方基地裡完好無損地走出來。

　　正好今天也是滯留在這裡的最後一天，五條悟干脆將搜查結果一並交給了這裡的咒術師。他的行動效率在不用一個一個地去找買主祓除咒靈之後肉眼可見地提高，這幾天不光找出了那名詛咒師的新藏身之地，還順帶把人帶了回來，這會兒半死不活地躺在大理石地面上，靠近一聞還有股騷味，也不知道五條悟對他做了什麼。

　　他們在當天晚上返程，第二天飛機落地，五條悟抓緊了最後一天的玩耍時間，帶著伏黑鏡和伏黑惠通宵通關了夏油傑那盒子裡中的兩張游戲盤。

　　所以第二天伏黑鏡去學校後，直接就在數學課上睡著了，然後被老師點名起來回答問題，她那滿滿都是游戲數據的腦子卡殼了好一會兒，才夢游似的報了一個答案。

　　該名老師說：「請坐。出去玩回來了就要收心了啊伏黑同學，我們馬上就要進行測試了。」

　　「測試？」伏黑鏡沒被嚇到，倒是學生們竊竊私語起來，左看右看，抬頭問，「老師，什麼時候測試？」

　　數學老師正把伏黑鏡的答案寫在黑板上，聞言偏頭笑了一下，說：「下一次上課，測試內容就是我們這個學期今天及之前學過的所有。」

　　「半本書啊？」

　　「對呀。哎什麼哎，叫你們好好上課，你們不聽。好啦，快，繼續上課了，老師出得不會很難的。」

　　然而眾所周知，老師們的難和學生們的難處於兩個水平。除了幼稚園之外的學生們的簡單程度限定在「1＋1」，而老師們的簡單處於加減乘除之上導數微積分之下。兩者無法混為一談。

　　所以這就導致了第二天的數學測試完畢之後，所有人嗚呼哀哉成了一片，卻還要強行打起精神來上下一節課。

　　當天下午三點半放學，伏黑鏡在門口碰上堀京子，她對他們班今天進行的測試非常感興趣，問道：「你們班都覺得挺難嗎？」

　　伏黑鏡想了想今天班上格外低迷的氣氛，道：「應該是吧。」

　　「那你們老師也太狠了吧？」堀京子笑嘻嘻地說，「我們據說要到期末考試之前才會進行一次測試。」

　　伏黑鏡應了一聲。

　　堀京子接著問：「對了，這月的文藝彙演你們打算表演什麼？」

　　伏黑鏡想了想：「今年沒抽到我們班，我們班也沒上去。」

　　帝丹小學每年進行一次文藝彙演，采取教師抽簽制度，每個年級抽三個班出來，既滿足彙演要求，同時不占據學生太多的課間休息時間。畢竟文藝彙演的彩排只能進行在課間時間，長時間的學習之後得不到充分的休息，學生也會有怨言。

　　當然，除了學校抽簽之外，有意向的班級也可以主動申請參加。抽簽出來的班級如果在去年抽過了，那麼就可以通過詢問學生的意見是否參加，不想參加的話就會重新抽一次，想參加就參加。

　　可以說，在這一方面帝丹小學做得挺人性化。

　　而伏黑鏡的班級在二年級的時候被抽到過一次，當時她的角色是戲劇裡頭人人喊打、最後結局特別慘的大反派。一般人拿到這個角色就要鬧了，畢竟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是針對，然而她對這東西不上心，也懶得去管別人的惡意，隨便演演就算了。結果正式登台後被堀京子稱為是有史以來最像大反派的反派，令她一度走在路上的時候都能接受他人害怕又好奇的目光。

　　堀京子略有些可惜地嘆了一口氣，「我們班也沒被抽到呢。」

　　雖然他們兩個人沒被抽到，但是不代表其他人沒被抽到。渡邊幸在校門口看見伏黑鏡的時候顯得特別高興，堀京子便問了一句：「渡邊，你們要去演出嗎？」

　　渡邊點點頭：「我們班的話劇是小紅帽和白雪公主，挺好玩的，你們還沒看過吧？」

　　「你們在哪排練呢？」

　　「就在舞蹈室那邊啊，隔壁每天放學都有舞蹈社的人在跳舞，千代也在那裡。」

　　顯然他就是在排練的時候碰上了千代，所以才會去和上河建太搶女朋友，從而引發了鬼屋探險事件。

　　伏黑鏡不自覺地理了個邏輯，伸手接過津美紀遞過來的巧克力。

　　「這是我們生活課老師送的，」津美紀捂著嘴笑道，「我下課的時候看見她在搬東西，就幫了一把——其實是小雲朵幫的。」

　　她腦袋頂上雲朵一般漂浮著的咒靈變成了粉紅色，拉扯著變得稀薄了一些。這個咒靈是伏黑鏡當著五條悟的面做出來，模樣挺好看，剛做出來就被五條悟拿過去上上下下研究了一番，然後才還給她。伏黑鏡把這送給了津美紀。原先的太醜了，想要保護津美紀都得偷偷保護。

　　咒靈變得溫順好看起來，津美紀的接受程度都也隨之變高。

　　伏黑鏡揉了揉她的頭，問道：「新一他們呢？」

　　「他們今天值日，等會兒自己回去。」

　　姐妹兩個人聊天到了幼兒園門口，從老師手裡接過伏黑惠，在回家的路上，堀京子突然說道：「對了，我這裡有好幾張優惠券！」

　　渡邊幸非常捧場地問：「什麼優惠券？」

　　「是一家飯館的，新開業，離我們學校好像不是很遠的樣子——啊，在這兒！」她舉著五張優惠券興高采烈地說，「本來是打算也帶上翔，但是他有事，既然如此，那渡邊你跟我們一起去吧。」

　　渡邊幸有點遲疑地說：「可是我媽媽在家裡已經等著我了。」

　　「嗯……」堀京子想了想，「那就只好我們去了。下一次我提前和你說吧。」

　　渡邊幸高興地點了點頭。

　　他們走到分叉的路口，堀京子就帶著伏黑姐弟一路溜達到了一條從來沒來過的街上。這條街和米花町其他街道沒什麼兩樣，都是一樣的行人來往、商店門口緊閉，只有面包店和飯館的香味在街上橫行。

　　在一排花花綠綠、高低不一的招牌裡頭，有一家店的招牌顯得格外樸素。它以白色為底，用黑色毛筆字體規規矩矩地寫了一行字：

　　游子落。

　　光看名字就知道它的含義。在東京這座繁華的大都市裡，有多少名遠離家鄉、尋求機遇的游子，他們有的十余年不曾回家，被同化成了東京的一部分，有的剛出現在這兒，佇立街頭，還帶著滿懷的憧憬與勇氣。

　　游子落，游子落地的地方，去停下腳步，嘗一嘗家的味道。

　　伏黑鏡評價道：「是個好名字。」

　　津美紀問：「『游子』是什麼意思？」

　　堀京子一邊推開玻璃門，一邊解釋道：「游子就是游離在外的孩子，指的就是遠離了家的人。」

　　津美紀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她跟著長姐在一張米白色的桌邊坐下，伸手將四個人的碗墊擺好。

　　有一個家庭主婦般模樣的女人走過來笑盈盈地問道：「孩子們，想吃些什麼？菜單在這裡，筆和紙也在這裡。把想吃的名稱寫在上面，寫好了之後標上自己的名字或者姓氏，就可以放到那邊的小窗口上去了。」

　　她說完了，從口袋裡拿出一手糖放在桌子上：「做飯的時間會有點長，餓了的話就吃點小零食吧。」

　　她如同來的時候那樣，邁著輕巧愉快的步子離開了，然後在收銀台後面坐下，身側不遠處就是廚房，映著人影的磨砂玻璃窗上開了一個口子，方便裡面食物的端出。

　　伏黑鏡把背後的靠枕挪到懷裡抱著，廚房裡頭傳來一道溫柔的聲音，接著女老板抬起頭笑著喊了一句：「小美代，你的飯好咯？」

　　等待的客人裡有一個穿職場西裝的精英女性走了出來，女老板將放好了飯菜的托盤端給她，還笑著放了一顆糖。

　　津美紀說：「所以是想讓大家體會到家一樣的溫馨嗎？」

　　「應該是。」堀京子伸著脖子看了一眼，回過頭來笑了笑，問，「廚房裡面是一對夫妻嗎？」

　　伏黑鏡有點疑惑她是怎麼看出來的，抬眸凝視著那兩道來回走動的人影，人影有的時候挨得很近，有的時候離得很遠。

　　堀京子大概是猜的。她這樣想著，突然聽到裡面的人又叫了一聲，這一回聲音很清楚，喊得是「小安」。

　　女老板又走過去把端出來的飯菜和湯一一擺好，揚聲喊了另一個名字。

　　好像確實是一家人的樣子。

　　伏黑鏡等人的飯菜在很久之後才上來，這段時間和在家裡的時間差不多，因此也沒人有什麼怨言，更別說電視裡還放著晚間新聞，有人看他們是小孩，還特意改放了動畫片。

　　伏黑鏡對動畫片無感，她想讓這些大人們把頻道調回去，卻發現他們對動畫片投以比新聞更高的關注。這大概也是放松的一部分。

　　而且廚師的手藝也不差，但也沒有特別好，就像是家裡的父母一樣，未必是五星大廚，卻照舊能一口飯一口菜地喂養一家人。

　　吃飯吃到一半，伏黑鏡兜裡的電話響個不停，她拿起來一看，趕快按下接通鍵，然後從椅子上跳下來出門去了。

　　堀京子愣愣地說：「誰打來的……不對，她上學還帶手機呢？」

　　津美紀自動忽略她的後半句，歪歪頭，猛地以拳擊掌：「啊！我們忘了告訴五條先生今天不回家吃飯了！」

　　店外頭，隔著幾千米的距離，五條悟的聲音充滿控訴意味地道：「明明已經到了吃飯的時間，為什麼家裡沒有人啊——老子要被餓死了——阿鏡——你們什麼時候回來——快點回來——快點——快點——」

　　伏黑鏡：「……」

　　她深思一個問題，究竟是這家伙在養他們，還是他們在養這家伙？

　　作者有話要說：

　　想讓傑哥和小五碰面——可是傑哥他就不——哎——


第20章 神社前聚集了一堆妖魔

　　十二月份末尾的幾天開始考試。正好那一天東京下了雪，不算大，落在花草樹木上才鋪了一層，地面上濕漉漉的，行人行走時響著「吧唧吧唧」的聲音，稍有不慎就會摔的四腳朝天。

　　伏黑鏡很喜歡這種雪天，因為她被伏黑惠的親生母親帶回家的時候也是這種天氣。

　　在大雪籠罩的陰暗角落裡，霓虹燈燈光無法照進的角落裡，偏偏有一個人走了進來，然後看見她，把她帶了回去。

　　伏黑鏡從一開始就知道那個女人是心軟的人，她隨手撿過很多東西，家裡的貓貓狗狗成群，成天上躥下跳不停歇。當然最不停歇的是她新撿回來的小孩，發現的時候在發高燒，反反復復一個星期才消停，隨後尋人啟事在外頭貼了兩個月也沒人來認領，她只好說服丈夫收養了這個孩子。

　　然後一年之後，伏黑惠出生了。

　　被撿回去時年齡尚小，再加上還在發燒，於是殘留在此時此刻伏黑鏡腦袋裡的，只剩下了落在眼前的雪，還有蹲下身子把她抱起來的女人的體溫。

　　此前一無所知。

　　不過她也懶得去探尋自己的過往，對她來說那是不知所謂的東西，有或無都不存在意義。

　　放假後，伏黑鏡將家裡改造了一番，鋪上了毛茸茸的地毯和地暖。從寒冷的外面一進門，迎面就是暖氣的擁抱，令人不由自主地全身放松下來，長長地吐出一口氣，簡直想就地長眠，一睡不醒。

　　這也是為什麼伏黑鏡在放假第二天早上就看見玄關上躺著一個人的原因。

　　她本來起來是做早飯的，打開了客廳的暖氣之後在樓上把昨天換下來的衣服扔進洗衣機，再下來路過玄關的時候聽到一點細微的動靜，就走過來查看，結果就看到全家年紀最長的那位脫了鞋，正穿著件大衣躺在地板上，臉上的墨鏡都沒摘下。

　　這眼熟的一幕和多年前重合了。只是躺在地上的不是父親而是五條悟，而伏黑鏡顯然不能像對待那家伙一樣粗暴地對待這位同樣不靠譜的大人。

　　畢竟父親出門是為了賽馬玩樂，五條悟卻是出任務加上學。

　　所以她只能輕輕地嘆了口氣，然後認命地從櫃子裡抱出一條毯子，抖開之後蓋在五條悟身上，順便還塞了一個熱水袋。

　　我可真貼心。她自誇地想了一句，然後搬了凳子打開冰箱，熟練地拿出要用的食材交給咒靈，關上冰箱門後走進廚房。

　　地板上休息的五條悟聽著這一系列被壓抑到最小聲音的動靜，心想，不枉他出完任務直接來伏黑家蹭早飯，實在是賺了。通宵做任務的脾氣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但是，任何一個人在連續幾天都能在自家玄關撿到一灘不明物體後，都會油然而生一種無力，並且化無力為動力，二話不說走過去把該不明物體毫不留情地拖到客廳正中央，並對其施加慘無人道的勸說教育。

　　於是新年的第一天，津美紀一邊揉著眼睛一邊下樓，還在樓梯上的時候就看到了客廳裡的一番非同尋常的光景。

　　她家大姐正雙手叉腰，冷著一張臉用不大不小的聲音飛快地說著什麼，而她面前是乖乖耷拉著腦袋跪坐著的自家債主大人。

　　津美紀面無表情地眨了眨眼睛，再眨了兩下，確認不是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這才走下去問：「姐姐，怎麼了？」

　　伏黑鏡抬起頭，語氣溫柔：「我在訓五條先生——怎麼，吵到你了嗎？」

　　「……額，沒有。五條先生怎麼了嗎？」津美紀試圖猜一猜他又做了什麼驚世駭俗的事情，「他在惠的作業上畫畫了？還是在你的作業上又寫了什麼東西？」

　　上一次老師要求學生們寫一篇小作文，批改後拿給家長看看，並留下一段評語。五條悟看後留給伏黑鏡的評語是「就這東西，我一分鐘能寫八百篇」，然後伏黑鏡克扣了他的晚餐，一家人溫馨地吃著熱飯的時候，他對著電視機吃完了一包餅干，實在是可憐。

　　伏黑鏡道：「哦，不是。五條先生只是喜歡睡在玄關，把地板當床，連續四天。」

　　五條先生試圖辯解：「反正鋪了地毯，沙發和它沒什麼區別啊，而且還挺寬。」

　　伏黑鏡說：「是嗎？蛋糕和飯也差不多，蛋糕還挺甜的對不對？」

　　五條先生默默噤聲。同時在心裡譴責這小孩養不熟，沒大沒小，明明他才是監護人的權利代行者。

　　伏黑鏡不冷不熱地看了他一眼，那種漫不經心掃過來一眼的姿態略有一點眼熟，五條悟眯了眯眼睛，好一會兒才想起來當年伏黑甚爾也是這樣看他的。

　　該說不愧是那家伙的女兒嗎？他在心裡「嘖」了一聲，往後一坐，更換了姿勢，又重新躺了下去，還順手扯過沙發上放著的狗狗抱枕塞進懷裡，懶洋洋地提醒道：「你鍋裡的東西要焦了哦，阿鏡。」

　　伏黑鏡「啊」了一聲，扭頭匆匆忙忙地跑進廚房。

　　除夕的鐘聲響過之後，就是人們參拜神明、祈求一年平安順利的日子，伏黑鏡雖然知道神明不存在，但也遵循傳統，在吃過早飯之後拉著一家人啟程去了深山上的一座神社。

　　津美紀沒來過這裡，見這裡即便是新年也冷清，不免問道：「在這裡參拜的話，神明聽得到嗎？」

　　五條悟說：「聽不聽得到都不是問題。」他拍了拍她的腦袋，「這只是一個形式而已。」

　　他不信鬼神，只信自己。若說兩年前還會開口嘲諷這項傳統，如今卻也能以平常心看待。

　　搖鈴、許願……

　　但神明不問人間事。

　　「哎呀，沒想到這裡也有人了呢！」

　　歡快活潑的聲音很突然地響了起來，四個人都回頭看過去，才發現來的也是一家四口。夫妻兩個人面容溫和，帶著的兩個孩子卻是不太好惹的面相。

　　五條悟感嘆了一句：「誒？好神奇。」

　　他兩步走到那個粉頭發的小孩子面前，蹲了下來，托著下巴盯著別人看了好一會兒，興奮地朝後面擺了擺手：「來來來，快來看看，這家伙很厲害呢。」

　　伏黑鏡走過去把他拖到自己背後：「五條先生，你這樣很不禮貌。」

　　她朝著這一家人笑了笑，道：「你們好，你們也是來這裡參拜的嗎？」

　　溫和的女人捧著臉說：「好可愛啊——對，我們就是來這裡參拜的哦~這裡人比其他地方的要少呢，對吧爸爸？」

　　「是的呢媽媽~這裡空氣又好，還非常安靜，簡直就是理想的約會聖地呀~」

　　伏黑鏡：「……」

　　她略顯古怪地看了一眼那兩個發色異常的孩子，怎麼看也不覺得一個黑發一個棕發能生出一個粉色和一個金色頭發的男孩。

　　變異了嗎這是。

　　她倒沒有想太多，因為這對沒有女兒的夫婦似乎對女孩熱情十足了，一邊蹲一個，把她和津美紀圍了起來，笑眯眯地用柔軟的聲調問著她們怎麼找到這個地方來的。

　　而五條悟溜達著去找那個粉發的男孩了，他似乎對那孩子很有興趣。

　　伏黑鏡拉著伏黑惠的手，笑著回答：「是偶然經過這裡看到的。」

　　這裡荒山野嶺，和她放學回家的路八竿子打不著——但她也沒說謊，她是祓除咒靈的時候路過這裡看到的。

　　「阿姨你們是怎麼知道這裡的呢？」

　　「這個嘛。」女人說，「是一個一個找過來的喲~因為平常的神社裡真的太多人啦，每次排隊都要很久，所以干脆就找了人很少的地方……啊，又有人來了。」

　　進入神社的道上三三兩兩地走過來一群人，看樣子沒多久，這個小神社裡也將會變得擁擠起來。

　　「得快點像神明許願才行——爸爸，小楠，小空，快點來搖鈴許願吧！」

　　「好噠媽媽~」這蕩漾的回答不屬於兩個小孩子中的任意一個，而是屬於，那個爸爸。

　　這年頭的爸爸都是這幅模樣的嗎……不，這年頭的大人都是這副模樣的嗎？

　　她看著不遠處蹲著誘拐小孩的五條悟，有點面無表情地心想，這個世界為什麼一下子變得無釐頭起來了。

　　「五條先生。」她喊了一句，「不要打擾別人了。」

　　五條悟又追問了一次：「真的不來嗎？」

　　伏黑鏡問：「什麼來不來？高專？」

　　粉頭發的男孩板正著一張臉跟緊了母親，無視了五條悟。

　　五條悟說：「對啊。那孩子很強大呢。」

　　他難得沒多少笑意地說：「而且還在成長，如果這股力量不加以控制，也許有朝一日會毀滅世界也說不定。」

　　「那他的回答？」

　　「他說自有辦法。」五條悟笑著揉了揉她的腦袋，「嘛，不過也不要緊，如果到時候真的出了問題，總有人可以解決的。」

　　說著是總有人，但是誰都知道這個人只有他自己。

　　伏黑鏡頭一次對那個粉頭發的小孩投去了特別的關注，他年齡和津美紀差不多大，只是更老成一些，周身環繞著一種奇特的冷靜的能量。

　　在她打量這孩子的時候，另一道視線也正在不加掩飾地打量她。伏黑鏡移開眼神對上去，那個金發的孩子像是看見了什麼有趣的玩具一樣好奇地看著她，接觸到她的眼神，他笑著張開嘴，無聲比著口型：

　　【我知道你的秘密——】


第21章 齊木與伏黑之間的相愛

　　新年伊始，伏黑鏡碰到一個、哦，兩個，兩個很奇怪的人。一個力量上很有問題，一個腦子很有問題。

　　伏黑鏡也不知道他們是通過什麼方法得知了她家的地址，總而言之在第二天她起來做飯的時候，門鈴響了，她在門外看見了昨天意外碰見的那一家人。

　　夫婦當中的夫人一臉驚訝地看著圍著圍裙的伏黑鏡，用飄忽的語氣說：「天吶，你是自己做飯的嗎？好棒哦，真厲害~」

　　伏黑鏡：「……夫人，你們是怎麼找到這裡來的？」

　　「啊，這個啊。真抱歉呢。」夫人露出一個略有點抱歉的表情，摸了摸大兒子的腦袋，「小空很喜歡你，所以昨天晚上不小心聽到了你們下山時的對話，猜到你們住在這一片，然後來這裡之後我們在路上問了『高大的白頭發戴墨鏡的男人的家在哪裡』，就找到了這裡呢。」

　　伏黑鏡看了一眼那個看玩具一樣看著她的小空，慢吞吞地說：「承蒙厚愛。」

　　「請進，家裡人都還沒醒，所以麻煩聲音輕一點，好嗎？」

　　她領著客人在沙發上坐下，倒了兩杯茶，又倒了兩杯五條悟的果汁放在小孩子面前，一邊打開電視機一邊道：「抱歉，我還要做飯……」

　　「我可以幫忙嗎？不要擔心，我在家裡也是做飯的！」

　　伏黑鏡噎了一下，隨即說：當然可以。」

　　「我們是齊木。」夫人一邊切黃瓜，一邊說道，「我叫齊木久留美，爸爸叫齊木國春，哥哥今年八歲，叫做齊木空助，弟弟今年六歲，叫做齊木楠雄。吶吶，甜心，你的名字是什麼呀？」

　　「……伏黑鏡。妹妹叫做伏黑津美紀，弟弟是伏黑惠。」

　　「惠……恩惠的惠嗎？」

　　「嗯，恩惠的惠。」

　　「都是好名字呢！」

　　齊木一家，是很神奇的一家。伏黑鏡經過觀察得到，他們的神奇具體表現在父母兩個人都是善良過分的老好人，無論發生了什麼都是一副笑眯眯不會生氣的樣子；而齊木空助是個絕對意義上的天才，小到家庭作業，大到飛機模型，他全都了如指掌；齊木楠雄則是一個……

　　超能力者。

　　他表現的太明顯了，看上去呆愣的表情，不張嘴就能夠讓別人聽到他的聲音，有的時候拿東西東西會突然破碎，會預知下一秒從而避開某些突如其來的傷害。

　　他本人沒想過遮掩，再加上五條悟對這孩子的高度關注，伏黑鏡想不知道都難。

　　於是新年的第二天，這本來應該是一個一家人窩在一起看電視聊天的美好時間，卻因為齊木一家人的到來而變得令人拘謹。但拘謹了也沒有十分鐘，眾人就開始該干什麼干什麼。

　　原因是這一家人的氣氛實在是太讓人放松了。

　　除了某個人。

　　第十三次拒絕了齊木空助陪他做個小測試的要求，伏黑鏡被煩得有些不耐了，抬眸問道：「你能看見咒靈嗎？」

　　齊木空助臉上的笑容凝滯了一會兒：「是一種異生物？」

　　伏黑鏡當場創造一只金發碧眼的球形咒靈，塞進了他手裡：「雖然我猜你是摸不到的，但是你可以自己研究一下。別來吵我了。」

　　齊木空助感覺自己手上空空如也，「我看不到怎麼研究？」

　　「那你就努力讓自己看到吧。」

　　齊木空助：……

　　他懷疑這個人在針對自己！

　　邊上抱著伏黑惠看電視的五條悟也說：「好狠心啊，阿鏡，對別人不要這麼凶嘛。」

　　「可是他好吵。」

　　「嗯……打一頓就好了嘛，干嘛要拿他不知道的東西去氣他呢。」

　　伏黑鏡：「……」

　　她總覺得自家大家長的思維邏輯很是奇怪。然而邊上一個同樣很奇怪的人用激昂的語氣說：「不！我一定能看到的！我一定能把他研究出來！」

　　這個人反而更熱血沸騰了。

　　不過這是好事，至少他不會再來吵她了。

　　兩家人坐在一起聊天的時候交流了很多情報，大概是因為雙方家裡都有非正常人，所以對於對方的怪異非常迅速地接納了。如果說伏黑鏡沒有一點高興的話，那都是假的。

　　她生來與常人不同，自幼被排斥，雖然知道這個世界上像自己這樣的人不少，但是作為同齡人、同伴存在的卻沒有一個。家人的特殊性能彌補她的一部分失落，另外一部分失落卻只能由他人來彌補。

　　齊木楠雄和齊木空助的出現無疑幫她填補上了這個缺口，而齊木久留美也說他們是她目前為止第一個看到的除小楠以外的特殊能力者，他們對於齊木家的意義也不輕。

　　畢竟因為齊木楠雄，他們已經搬過一次家了。當然如果良好的鄰居氛圍能夠令齊木楠雄和齊木空助更好地生活，他們樂意再搬一次家。

　　所以這就是為什麼三天之後，伏黑家隔壁那個姓「森裡」的人家搬走了，然後牆上的名牌變成了「齊木」。

　　據說裡頭還有五條悟的功勞。

　　「方便你們溝通感情嘛。」這擅自做主的家伙翹著二郎腿吃著剛出爐的銅鑼燒說，「你們可以一起上下學、一起去野營，多好啊，說不定未來會發展成特別特別好的朋友呢！」

　　伏黑鏡：「……你今天的晚餐沒有了。」

　　「誒？！為什麼！！」

　　「自己想去！」

　　家挨得近的後果就是，齊木空助開始三天兩頭往隔壁跑。伏黑鏡在假期的一大早就要頂著雞窩頭下來開門，門外淡金色頭發的小男孩掛著微笑，說：「早上好，小鏡，今天我們來看定積分與不定積分吧！」

　　伏黑鏡反手就要甩門，還沒甩到一半，這家伙又說：「啊，當然，閑暇時間我會負責教津美紀做手工作業，她的手工作業我記得是用廢料制作一個模型吧。」

　　伏黑·什麼都會·就是不會做手工·鏡：「……滾進來。」

　　雖然她根本就沒聽說過什麼叫做「定積分與不定積分」，也不想學這東西，但是齊木空助就是有辦法把神游到外太空的她的思緒拉回來重新放在晦澀難懂的數學公式上，然後兩個人一個興奮一個痛苦地看完了大學數學。

　　過程令人崩潰，以至於伏黑鏡無師自通了告狀這一技能，每天五條悟回來她都要扒拉他告狀半天，然後質問他知道不知道什麼叫做「微積分」什麼叫做「羅素定理」。

　　理科很強大的五條先生忍笑摸了摸可憐孩子的頭，說：「這是為你好，嗯，說不定以後你能跳級出國留學呢。」

　　伏黑鏡：「我出國留學了津美紀和惠你養嗎？我怕你會散養。」

　　說是這麼說，學的時候還是好好學。伏黑鏡甚至學會了做手工。當然每天來自齊木空助的數學物理化學暴擊伏黑鏡是不可能不還回去的，她故意天天帶他出去到有咒靈的地方溜達，讓他體會一下咒靈的威壓，美名其曰：幫助你更快地看到咒靈、更好地認識咒靈。

　　齊木空助：「……」

　　老子信了你的邪。

　　與伏黑鏡和齊木空助的相互廝殺不同，伏黑惠和津美紀與齊木空助的關系算得上是良好，畢竟這個哥哥雖然腹黑了一點，但會帶他們做手工還會帶他們寫作業。而且他學識淵博，和他聊天受益頗多。

　　而伏黑鏡更傾向於與齊木楠雄相處，不為什麼，這孩子挺淡定，挺冷靜，話挺少，雖然看著有點傻（伏黑鏡後來知道他這是為了放松自己省得一動就爆炸），但是總的來說是個好相處的人。畢竟她閑的沒事還可以研究一下他，然後把他的特性放到咒靈身上，就又創造出了一個神奇的咒靈。

　　而據齊木楠雄說，他也挺喜歡坐她身邊，原因特簡單，他聽不到她的心聲。

　　伏黑鏡的內心像是被什麼東西阻隔了，她的情緒和思緒全部都封鎖在了銀色的圍牆裡，他無法探知半分。只有伏黑惠和津美紀，還有向來懂得揣測他人思想的齊木空助知道她在想什麼。

　　這使得齊木楠雄感覺非常安靜。就是有點沒有安全感。不過伏黑鏡也不會做出什麼傷害他和他的家人的事情，於是這種不安全感慢慢地就在第三學期開學之前就消失了。

　　說到要開學了，別人可能是哭天搶地為什麼假期一晃眼就結束了，而伏黑鏡是松了一口氣，內心沾沾自喜終於不用再一天二十四小時都能看到齊木空助那張欠揍的臉了。然而開學第一天，講台上站著的轉校生就打破了她的美好願望。

　　該名淡金色頭發、深綠眼睛的男轉校生溫文爾雅地笑著，頗為禮貌地對台下說：「我叫齊木空助，是小鏡的鄰居哦，剛轉到這邊沒幾天，對這裡不是很熟悉，請大家多多關照。」

　　聽著班上此起彼伏的歡呼聲「好帥」，伏黑鏡面無表情，低頭開始徒手制造咒靈。這咒靈不要多好看，也不要有多強大，只要能夠把齊木空助打得痛哭流涕喊「楠雄」就行，想必小楠絕對會非常高興「討厭」他的哥哥向他求救的。

　　不過轉校生並非只有齊木空助一個，另一個看上去像是外國人，金發藍眼，笑起來嘴角兩個小梨渦，開口就是一句流利的英語：

　　「大家好，我是多米尼克·桑德，很高興認識你們，我親愛的同學們，希望我們在接下來的所有時間裡友好相處，互相幫忙。」

　　他與五條悟截然不同的藍眼睛略一偏轉，劃過了底下不知道在做什麼的伏黑鏡，而後微微一笑。站在邊上觀察他的齊木空助敏銳地從他的眼神中看出點端倪，不由得興奮地笑了起來。

　　轉校到這裡真是一個正確的選擇啊，看看，他又發現了什麼好玩的？

　　作者有話要說：

　　小空：小鏡真有趣啊，看她解不出來題真好玩啊，她身邊好多神奇的東西啊（把小鏡當研究品）

　　小鏡：這個傻叉什麼時候才能走，還不走？打一頓算了，正好叫楠雄來看看這家伙的蠢樣（把小空當垃圾）

　　小楠：……身邊盡是神奇動物。


第22章 小朋友談感情傷感情

　　有關兩位轉校生，伏黑同學給他們安上的統一名號是「麻煩」。

　　齊木空助是個很麻煩的人，他熱衷於在各種地方給她找岔子，然後笑眯眯地看著她，等待著她的行動。

　　而桑德……

　　老實說，伏黑鏡不知道該怎麼去對待他。

　　桑德像一個冬天的小太陽，毫無差別地照射著每一個人。他雖然是外國人，但是絕不觸犯本地人的忌諱，甚至懂得投人喜好，將身邊每個人都照顧的特別好，對他是贊不絕口。

　　而這樣的一個人……是她的同桌。並且在第一天就非常高調地宣布：「你特別好看，我喜歡你，你可不可以做我的女朋友？」

　　當時正揪著齊木空助打的伏黑鏡：「……？」

　　她在齊木空助毫無感情的棒讀「哇哦」之中松開這家伙的衣領，轉而把他的腦袋壓在了桌上，然後一臉茫然地指了指自己：「我？」

　　桑德笑起來，小梨渦令他看上去十分溫柔：「對，就是你，伏黑同學。」

　　伏黑鏡敏銳地意識到一件事，她在此之前從來沒有和這個人說過話，那他，是從別人口中知道她的名字的？大概是吧。

　　伏黑鏡擺了擺手：「抱歉，我拒絕，我沒有談戀愛這種想法。」

　　想想上河建太和小千代吧，多好的兩個人啊，談個戀愛就變成了傻子，特別是上河建太，還和別人約架去鬼屋。談戀愛的威力之強大，令人恐懼。

　　桑德也不惱，笑著說：「你拒絕我也是應該的，我們都不熟悉——所以接下來，我會認真追求你，請你成為我的女朋友的！」

　　伏黑鏡：「……」

　　小孩子的感情都來的這麼讓人措手不及的嗎？

　　莫名其妙多了一個追求者就已經很讓人懵逼，特別是當這個追求者是你新來的同桌的時候，這種懵逼程度就有上升了一個階級，還附贈了另外一張體驗：尷尬。

　　桑德是個很細心的人，伏黑鏡上課發呆，他會負責提醒她老師正看著她；伏黑鏡的橡皮擦被齊木空助拿走，要用的時候找不到，他就及時把自己的送上；在發現伏黑鏡竟然有一個零食包後，他甚至還熱衷於往裡頭加一些自己國家的零食。

　　這也就導致放學回家的時候，齊木空助笑盈盈地向津美紀和伏黑惠打了報告——

　　「阿鏡談戀愛了哦。」

　　伏黑鏡：「……」

　　津美紀和伏黑惠還沒反應過來這句話代表的是什麼意思，前面就誇張地響起來了一個清朗的聲音，大呼小叫地說：「什麼？！阿鏡早戀？！」

　　高大的奇怪墨鏡男兩步走過來，彎腰伸手穿過伏黑鏡腋下，直接把她給舉起來與自己平視，語氣相當嚴肅：「阿鏡。」

　　「小男友長什麼樣呀？」這人笑著問。

　　伏黑鏡掙扎起來：「沒有！他亂說的！放我下來！」

　　深知自家小孩在這方面不會說謊的五條悟一臉可惜地把人放下了：「竟然沒有嗎？我還以為能看到小學生情侶一路長大呢。」

　　「打消這個想法！」

　　她說著扭頭敲了齊木空助一個螺絲，殘忍地宣布：「晚上七點鐘咱們去一趟三角地區。」

　　齊木空助：我裂開來。

　　「三角地區？」剛結束訓練的工藤新一抱著足球抬頭問，「是東邊那個三條街組成的三角地區？」

　　伏黑鏡側過身子道：「對。」

　　工藤新一問：「你們去那裡干什麼？」

　　伏黑鏡說：「哦，最近發生了一件連環殺人案你知不知道？凶案現場就在那裡，我們去看看。」

　　「那……可不可以帶我一起去？」他臉上露出一種急切的表情，「伏黑姐姐，我也想去！」

　　伏黑鏡眨眨眼睛，她差點都忘了這孩子是個偵探迷，對於一般人來說避之不及的凶案現場，於他而言就像是吊在五條悟面前的蛋糕。

　　不過去看看也不要緊，她可以看好他。出於禮貌，她抬頭用眼神詢問了一下大人的建議，五條悟笑了笑，問：「有哪些人想去呢？」

　　工藤新一舉手：「我！」

　　「我和齊木是要去的。」伏黑鏡道。

　　毛利蘭有點怕，也有點拿不定主意，左看右看，抓著小竹馬的衣服，最終還是下了決定：「那，我也去……」

　　伏黑惠說：「我不去。」

　　津美紀搖搖頭：「我也不去。」

　　全員分配完畢，五條悟點點四個蘿蔔頭，又看看伏黑家剩下的兩個小孩，蹲下身子問伏黑鏡：「那之後去的時候，阿鏡要保護好其他人。」

　　伏黑鏡說：「你以為我是誰啊？」

　　五條悟笑著賞了她一個螺絲，大逆不道，竟然學長輩說話。

　　於是晚上七點鐘，給自己找了一堆事情卻仍舊無法避免地被伏黑鏡從家裡抓出來的齊木空助一臉生無可戀地站在了三角地區的街道口。

　　他們所在的這條街叫做海煙街，與石台街、瓏甫街兩兩交叉，形成一個三角形，中間的三角即為大家口頭上說的三角地區。

　　這個三角地區在十二月份末尾的時候發生了一件殺人案，一名單身女性在家中被人殺害，身上多處刀傷，排列凌亂。

　　隨後新年當天，這裡又發生了一起殺人案，同樣是獨身女性慘死於家中，只不過這一次身上的傷口顯而易見地發生了「進化」，准確地刺入了致命處。

　　接著第三件發生在昨天，再一次發生了改進。

　　「聽起來就像是在不停地練手一樣。」齊木空助站在電線杆邊上一本正經地說，「這幾個女性都有獨身、體重在五十千克左右、長發、性格開朗……」

　　「沒人叫你推理。」伏黑鏡四下看了看，想要在這裡找出一兩只咒靈。

　　齊木空助卻狡黠地說：「我們來看凶案現場不就是為了推理嗎？」

　　工藤新一符合地點點頭，他摸著自己的小下巴，接上齊木空助之前的話：「她們具有一個統一的特點，刀傷從雜亂無章變得准確，也就是說凶手有意識地在攻擊的時候鍛煉自己，他非常冷靜，甚至可以說是在從中得到快感。」

　　伏黑鏡：「……」

　　哎。找什麼看凶案現場的理由，早知道她就應該直說是讓齊木空助去見見世面。

　　昨天的凶殺現場到今天還沒有處理，工藤新一小朋友和一心想著逃避的齊木空助小朋友一拍即合，竄上了居民樓，打開了警戒線內的案發現場的房門，隨後鑽了進去。

　　毛利蘭不安地說：「這樣不好吧？我們這算是破壞案發現場……」

　　「橫豎他們已經取完證了，」齊木空助戴上工藤新一提供的一次性手套，漫不經心地翻看著屋內的擺設，對門外的兩個人說，「而且我看看還能告訴他們凶手是誰呢，他們應該感激我。」

　　伏黑鏡慢吞吞地說：「哦，我知道凶手是誰了。」

　　齊木空助一怔，大聲道：「不可能！」隨即他對上伏黑鏡的眼睛，明白了什麼似的，問，「這裡有那東西？」

　　伏黑鏡好心地提醒他：「就在你背後。」

　　「嗚哇——！姐姐你們在說什麼東西啊是鬼嗎？是那個女人的鬼魂嗎？救命啊！嗚啊啊啊——」

　　伏黑鏡趕緊抱著她哄了哄：「我嚇他的，沒這東西。怎麼把你嚇到了……」

　　「真、真的嗎？」

　　「真的。」

　　伏黑鏡嘆了口氣，有些遺憾地看了一眼齊木空助背後不停叫著「痛」的咒靈，抬手祓除了。

　　齊木空助這些天被訓練出的咒靈雷達在此刻終於發揮了作用，只可惜他感受到背後用異樣感的時候，那種感覺一下子又消失了，簡直像是做夢一樣。

　　他忍不住用贊賞的眼神看了一眼被嚇哭的毛利蘭，然後表揚了自己一句——讓這兩個人一起跟過來真是個正確的決定！

　　伏黑鏡：看到他那麼嘚瑟我就想弄他。

　　於是她放了一只咒靈出來落在三個小朋友腦袋上，既是充當保護者，也是嚇一嚇齊木空助。

　　而齊木空助意識到腦袋頂上涼嗖嗖之後就猜到了伏黑鏡的想法，對於已知事物人類總是並不害怕甚至勇於作死的。齊木空助伸手撈了一把腦袋頂上，不出意外地撈到了一把空氣，然後遭到了伏黑鏡的嘲諷。

　　他想，他果然還是討厭這些超能力者。他們讓一切科學和常識都失去了意義，粉碎了人類自以為是的理論。

　　看起來傻透了。

　　伏黑鏡帶著三個人在凶案現場走了一圈，順便祓除了三角地區的大部分咒靈。

　　她在這段時間裡將自己鏡面世界裡的咒靈進行了一次更換，咒靈數量銳減，從幾十只變成了不滿十只。然而這十只是根據第一類異變咒靈的特性改良而來，具有吞噬同類自行進化的功能，久而久之，也許能培養出一堆特級。而誰能知道她在一開始只是創造了二級、甚至是三級咒靈。

　　工藤新一參觀完了所有的案發現場，一邊和齊木空助討論著，一邊跟在伏黑鏡身後離開了這片地方。

　　在他們身後，一只漏網的咒靈哆哆嗦嗦地念叨：「K、K、Ka——mi！」

　　伏黑鏡有些驚訝地回頭，二話不說地將它祓除了。


第23章 家裡養的貓不能成為戰

　　從三角地區回來的第二天，那件案子便告破了。

　　後續情節如何發展不在伏黑鏡的思考範圍之內，她覺得目前最重要的一件事是——怎麼把這只貓從樹上抱下來。

　　這只貓是伏黑鏡等人回家的路上偶然看到的。半路上這一群人走著走著突然停下了腳步，然後生根了一樣在樹下不動彈，只抬頭看著樹梢。原因無他，這只貓跳樹上跳太高不敢下來了，對著樹下不停地喵喵叫，一聲比一聲凄慘。然後成功地吸引了行人的注意力。

　　而伏黑鏡第一眼注意到它爬到了樹的頂端，第二眼發現它和家裡那只大貓一樣，是白毛藍眼，漂亮得過分。

　　樹底下，堀京子仰著腦袋震驚地道：「我的天，它怎麼跑到那麼高的？！」

　　這棵樹是一棵樟樹，大概是因為居民區這邊土壤比較肥沃，長勢比街邊的樹木要好，高度更是直接成為附近居民區裡頭的No.1。

　　就這樣一個霸主一般的存在，這只貓是得有多貪玩才能直接爬到最頂端？而且爬上去了就下不來了是認真的嗎？上天創造這只貓的時候大概是把所有的屬性點都加在了臉上了。

　　吐槽歸吐槽，伏黑鏡還是自告奮勇地擼起袖子，上前一步道：「我來吧。」

　　齊木楠雄問：「需要幫忙嗎？」

　　伏黑鏡搖搖頭，又小聲地說了一句：「不過偷偷摸摸的可以。」

　　齊木楠雄：「哦。」

　　聽起來好像他見不得光。

　　這棵樹高十米左右，一般人不會腦抽了想要爬上去看看風景，所以當路過的人看見這棵樹上有一個小孩子正在速度不慢地移動的時候，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步，目瞪口呆地看著她從主干爬上了枝干，然後三兩下輕輕松松地站在了白貓的下方。

　　年幼的黑發小姑娘穩穩地站在枝干上，朝那只白貓伸開手，低聲說了句什麼，白貓喵喵叫了兩聲，然後毫不猶豫地朝底下一跳！

　　一個活物怎麼說也是有重量的，黑發小姑娘被它撞得往後面靠去，圍觀之人皆倒吸一口涼氣，生怕那孩子直接摔下來。可那孩子卻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還好好地站在上面，甚至還轉了個身，慢慢地爬了下來。

　　與大人們不同，這樹底下圍觀著的小孩們都沒有表現出一點緊張，像是早就知道女孩會安全下來一樣。而大人們看到這一幕也不免皺皺眉頭，心裡斥責這些學生一點安全意識也沒有。同時琢磨著回去之後就和自家孩子說好，敢學他們爬樹就把他腿給打折。

　　伏黑鏡踩著咒靈跳下最後一段，落地時躬身緩衝，站起來問：「這只貓怎麼辦？」

　　「它有人養嗎？」毛利蘭試探地伸手想要摸摸這貓的腦袋，沒料到貓一抬爪子，凶狠地叫了一聲，直接把她給嚇了回去。

　　伏黑鏡一把抓住了它的爪子。

　　這貓抬頭看了看抓它的人，立即變臉，軟乎乎地喵喵叫。

　　雖然看它的表情就能猜到它在想什麼，但是對於齊木楠雄這種可以直接聽到其他動物心裡頭在想什麼的超能力者來說，他還是有些無語，並且想退一步假裝先回家。

　　然而他哥一臉笑容的把手按在了他肩膀上，道：「這貓估計出生沒多久，看它這亂七八糟還跑來跑去的樣子，十有八九是獨身。想要帶回去養也沒問題——楠雄好像對這貓很有興趣，想要帶回家養嗎？」

　　齊木楠雄：「不想。」

　　齊木空助說：「哎，媽媽雖然貓毛過敏，但是爸爸很喜歡貓的啊……說起來再過兩天就是爸爸的生日了，楠雄有什麼好的生日禮物嗎？」

　　話題就這麼朝著齊木家事拐了過去，鈴木園子見毛利蘭不受待見，袖子一撩上手就要來硬的。結果手一靠過去，白貓立即揮起了另外一只爪子。

　　「這家伙還看人？」鈴木園子猛地把手縮回來，沒好氣地說，「工藤，你試一下。」

　　「這還要試。」工藤新一耷拉著眼皮說，「我又不傻，他肯定也不親近我啊……不過惠可以吧？」

　　畢竟眾所周知伏黑惠小朋友特別招動物的喜歡，走在路上路過一條狗，那條狗都會歡天喜地地蹦跶過來求摸摸。

　　伏黑惠看著長姐懷裡的貓，遲疑了一下，這貓實在和某個人太像，真的讓他有點不想下手。

　　白貓像是看出了他的嫌棄，有點委屈地喵嗚了一聲，把腦袋往伏黑鏡胳膊肘裡蹭了蹭，自力更生地自我安慰。

　　伏黑惠：「……」

　　他伸手摸了一把貓頭，完好無損，順帶收獲一聲九曲十八彎的貓叫。

　　就連津美紀也順利地擼貓成功，看來這家伙還挺看重血緣關系。

　　伏黑鏡拎著這貓看了一會兒，征詢小朋友們的意見，問：「要養嗎？」

　　津美紀說：「養！」

　　伏黑惠說：「隨便。」

　　於是伏黑鏡拍案決定：「那就養了！」

　　她辨認了一下這貓的性別，說：「那他以後就叫小五了！」

　　以上就是五條悟當天晚上回家之後還沒來得及取出冰箱裡的蛋糕卷就和沙發上的白貓大眼瞪小眼的原因。

　　他指著這貓，痛心疾首地問：「是我滿足不了你們了嗎？！你們竟然養了貓？！」

　　津美紀疑惑地問：「這兩者之間有什麼關系嗎？」

　　「當然有，」無釐頭的大人指了指自己，「你不覺得他和我撞設定了嗎？」

　　「喵！」

　　「你看，他也同意。」

　　津美紀：「……」

　　她一時間腦子裡躥過去很多東西，但是等到張了嘴又不知道自己要講些什麼，只能默默無語地看著把小五舉起來貼在自己臉邊的五條悟，小五還頗為配合地喵了一聲。

　　津美紀：！

　　雖然很好看很可愛，但是……她真覺得有點羞恥。為什麼明明都是男孩子，惠打死都不說一句撒嬌的話，五條悟卻能夠泰然自若地賣萌？！

　　她兀自震驚，還有點臉紅，畢竟哪個小姑娘不喜歡可可愛愛的小（？）東西。

　　不是小姑娘的小姑娘本人從拉開客廳通往後院的拉門，抬眸掃了一眼過來。她顯然聽到了剛才五條悟說的話，一邊脫了鞋子踩上緣側，一邊用不大不小足以讓客廳裡的三個人聽見的聲音說：「就是因為他和你很像，所以把他帶回來了啊。」

　　五條悟震驚：「什麼意思，你養兒子呢？！」

　　伏黑鏡面色略有些古怪。她洗了手，回過身衝小五一招手：「小五過來。」

　　白貓喵喵叫著從五條悟手裡掙脫開，異常歡快地朝伏黑鏡撲了過去，爪子勾住她的衣服，開口就是一陣喵喵喵。

　　伏黑鏡覺得這貓有點吵，看著他的爪子，冷靜地說：「衣服勾破了我就把你扔出去。」

　　小五：「……喵嗚。」

　　伏黑鏡把他轉了個面，面朝著五條悟，說：「你可以把他當成你自己來養。」

　　然後認識一下你有多難養。

　　五條悟「嘁」了一聲，「飯還沒好嗎？我餓了。」

　　伏黑鏡放下小五，從善如流地回答：「冰箱裡有布丁，可以吃一個，大概再過十分鐘飯就熟了——那是小五的小黃魚不是你的！」

　　小五：「！」

　　小五震驚地看著和自己搶小黃魚的人形同類，覺得這個世界無法理解了。為什麼這個同類那麼大一個、像巨人一樣還要搶他的飯！難道這個巨人還在長身體嗎？！

　　人形同類吧唧吧唧嘴：「嗯……好像有點冷了。」

　　伏黑鏡：「……」

　　「惠，放狗吧。」

　　「……那是玉犬。」

　　成熟穩重又可靠的少年並非是真的和一只小貓過不去，他只是看著這只貓就想笑，還有點恨鐵不成鋼——同樣都是白毛藍眼，這貓就不能有點陽剛之氣，出去巡視一下領土，後面吊著一堆其他滿眼崇拜的貓貓狗狗回來？干嘛非得宅在家裡被三個小孩擼得喵喵叫呢？實在太丟臉了。

　　自覺丟臉的人型同類將改造計劃提上了日常行程表，每天回來之後必定要帶著這只小貓和兩只玉犬出去溜一圈，再來幾個逗貓棒、咬殺練習、飛貓利爪……他甚至想帶它出去祓除咒靈。只可惜小動物頗為敏感，還未靠近咒靈就聲嘶力竭地叫了起來，打死不肯再走一步，甚至狂咬他的袖子表達自己的不滿。五條悟因此放棄了這個計劃。

　　日常喂貓的時候，他還不忘跟這只無辜的小貓念叨：「你說你，繼承了我的一個字，還長得和我一樣，怎麼就是怕咒靈這種小玩意兒呢？還天天喵喵叫，老子臉都給你丟光了。」

　　小五面不改色，繼續吃飯。它和這位人形同類相處了有段時間了，知道同類日常很忙，經常不回家，但是又想要和它交流感情，卻不知道該怎麼說出口，只好羞澀地邀請它和那兩只蠢狗一起出去玩、拿一跳一跳的小玩具給它玩、還總是讓它在自己身上留下記號表示歸屬……

　　人形同類太害羞了，還有一點笨、還貪玩。上次他倆走到一個很危險的地方，他都察覺到了前面有一個很恐怖的東西了，想要把同類帶回家，可同類就是不回，還想繼續玩，它費了好大力氣才把同類帶回家。

　　嗐。這同類這麼粘著它，沒了它他可怎麼辦啊？但是它已經有喜歡的人了，恐怕不能讓同類達成心願了。

　　小五憂愁地嘆了一口氣，吃完了自己碗裡的貓糧，抬起爪子按在五條悟伸過來拿碗去洗的手上，鄭重地說：「喵喵喵喵——」

　　同類，我知道你喜歡我，但是我們兩個是不可能在一起的，我有喜歡的人了，我是要和她生一堆漂亮小貓的，你死心吧！

　　五條悟看看這個貓爪，看看貓貓頹廢的神情，自認為了解了地嘆了口氣，妥協道：「嗐，好吧好吧，做貓不能要求太高，那就不祓除咒靈了，改成稱霸這一條街怎麼樣？這樣我以後出門的時候你就可以和你那些小弟們說『這是大哥的大哥』，從此我走在街上前呼後擁、一呼百應、百獸之王……」

　　後頭端飯的伏黑惠：「……他在干什麼？」

　　邊上收拾桌子的津美紀：「做夢吧。」


第24章 在溫柔的春天裡來一次

　　小五其貓，雖然長了一張和五條悟顏色一樣的臉，但是性格千差萬別，是個人都看得出來。可你若是說他倆沒有相像點，那又是瞎了眼、心眼大得能塞進一個五百斤的胖子。

　　他倆對人最清晰可見的一個共同點，那就是分人。此分人非彼分人，是態度上的區分。

　　小五對人的態度分為三類：對伏黑家的，那叫做使勁渾身解數地討好，一分鐘喵五百聲，七十二種語氣來回切換，能把人叫的半夜做噩夢夢到家被貓淹了。第二便是對伏黑家的朋友，態度要稍微冷卻一點，見面的時候打個招呼就做一只高冷貓，不讓摸不讓抱，否則利爪伺候。第三就是對陌生人的。陌生人靠近，它先是懶洋洋地睨一眼，確認一下這個人對自己有什麼不好的情緒，要是有嚇唬貓這種舉動，它也不要說，扭頭就能把這人從東街碾到西街，再也不敢踏進來一步。

　　這一點和五條悟挺像，他自個兒心裡也清楚。態度是對學生的，對朋友的，還有對敵人的，前兩者差別不大，只不過對學生——只有某兩位——時，總會體貼溫柔一些，想法全面一些，一身尖利的刺像模像樣地收起，像個正常人一樣去考慮得失。敵人……都不約而同地消失在這個世界上，只剩下復古屏風後頭坐著的那群人，還指手畫腳的不明當前局勢。

　　說實話，他挺想直接轟了那破舊古老的高層塔的。要不是這樣的人太多了，高層的位置又滿是被愚蠢的人坐著，殺了一波還有下一波，他早就這麼做了。

　　而學校按理來說算是他的家，是青春少年的張狂之地，無憂無慮的代名詞，可記憶承載之人過早離去，這個地方慢慢地也變成了令人煩躁的地方。

　　有點不想回學校了。

　　五條悟的高三第三個學期過的跟輟學了沒兩樣，他總在外出任務，一出好幾天，回來了也不上課、也不訓練，往房間裡一倒，睡個囫圇覺，醒來之後直奔醫療室，和家入硝子分享他的戰績。然後被趕出來，就直接回到伏黑家，招貓逗狗帶小孩，日子過得尤其瀟灑。

　　有的時候回來的時間剛好，他就拐著貓去幼稚園門口接人，接了多了，那老師看他也熟悉了，還送了張寫了電話的紙。

　　五條悟拉著伏黑惠走出去兩米，就把紙塞給了他，道：「快，保存一下，馬上就要畢業了呢。」

　　伏黑惠冷著臉說：「馬上就要畢業了我保存這個東西干什麼？」

　　五條悟笑著說：「這是紀念啊。」

　　在這種半輟學的狀態中，高三結束了。三月份的假期，五條悟左看右看閑得無聊，干脆回了一趟五條家，將主家裡亂七八糟的東西整頓了一番。還在空閑時間帶小孩享受童年，去了一次游樂園。

　　有些人嘴上說著游樂園幼稚，可是玩起來開心的也是他，神情生動了不少。

　　春假很快過去，五條悟升入具有實習性質的高四，理論課程取消了，他的日常生活裡除了任務就是責任，他倒也覺得自在，時間終於在相對意義上來說可以自由安排了，責任不妨礙他放飛自我。

　　升學肯定是一起升的。最大的變化就是伏黑惠進入了帝丹小學一年級，接送終於不用兩邊跑。

　　四月份櫻花滿公園飛的時間段，津美紀偶然提了一句今年的櫻花特別好看，於是周末來臨的時候，伏黑鏡就和五條悟提了野餐的想法。五條悟覺得這個提議不錯，當天晚上就收拾了東西，第二天翹班直接出發。

　　他們選擇野餐的地點並不是特別遠，就在米花町的中央公園，這裡周末來賞櫻的人挺多，基本是一家出行，丈夫和妻子笑盈盈地看著面前亂跑的孩子，還有人在前頭寬廣一點的地方放風箏。

　　伏黑鏡和津美紀將藍色的餐布鋪在草地上，然後將帶來的便當盒和零食蛋糕整整齊齊地碼好，小五蹲守在自己的炸秋刀魚邊上虎視眈眈，就等著家主人說一句「開動」。

　　五條悟把伏黑惠舉起來，讓他去看遠處那個飛的高高的蝴蝶風箏，問道：「要不要我們也去買一個？」

　　伏黑惠臭著臉說：「不要。把我放下去。」

　　五條悟有點遺憾地把他放了下來，養的小孩都不喜歡和他親近，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魅力失效了。

　　不過今天的天氣是真的很溫柔。風很溫柔，不大不小，如戀人細膩的手指劃過皮膚，帶著點勾人的癢意。落櫻也很溫柔，安安靜靜地從枝頭上凋落，順著風輕輕地落在地上、人身上、河流中。就連太陽也很溫柔，光芒並不刺眼，也不過分熾熱，如冬日暖陽一般，是淡淡的暖意。

　　五條悟伸著懶腰，往草地上一躺，他人太長了，躺下就占據了餐布的一邊，甚至翻個身，手腳都能將餐布摟進懷中。

　　「今天天氣真好啊。」他說，「適合睡覺。」

　　小五符合地應了一聲，熟練地跳上他的胸膛，在正中央的地方坐下來，把自己團成了一個圈。

　　五條悟嫌棄地說：「你好重，一邊去。」

　　小五威脅地拍了一下他，軟墊拍在身上，就跟被風吹了一下似的。

　　五條悟略帶嘲諷地笑了一聲，見伏黑鏡正在把一個熊貓飯團遞給津美紀，立即跟風道：「阿鏡，我也想吃熊貓飯團——」

　　伏黑鏡給了他一個，順便把巧克力粉一起擺在了他手邊。

　　他們坐著的這個地方是櫻花樹的正下方，兩三裡之外是一片布滿了花瓣的草地，也不知道是風吹過去的還是人帶過去的，總是粉色和綠色交織成一片，顏色明亮又溫馨。

　　在那兒野餐的人不少，圍成一團坐著，孩童拉著風箏線飛快地奔跑，輕薄的圖案隨著風升上天空，風卷著花瓣也升上天空，恍如世外桃源。

　　人間美好。

　　「鏡姐姐！」

　　寧靜的畫面被打破，伏黑鏡愣了一下，下意識地扭頭去找聲源。在她背後幾裡，工藤新一和毛利蘭正興高采烈地往他們的方向跑來，後頭還跟著一對顏值非常高的夫婦。

　　伏黑鏡想了想，突然想起來那位夫人的名字叫做工藤有希子，是在最好的年華息影了的影後。

　　「鏡姐姐！」毛利蘭跑過來用星星眼問道，「我們可以和你們一起嗎？」

　　伏黑鏡點點頭，然後看向五條悟，五條悟道：「你自己決定就好。」

　　於是伏黑鏡讓開了位置，和津美紀坐在一起，方便工藤夫婦將兩塊餐布拼成一塊餐布。

　　工藤有希子帶著兩個孩子一邊將便當盒放上餐布，一邊伸著腦袋看伏黑家的菜色，驚訝道：「你們帶了這麼多東西來啊，好豐富呢。」

　　伏黑鏡笑了笑：「畢竟都在長身體。」

　　總不能說咒術師的體力消耗太快，得多吃點補回來吧？特別是像在這種人員密集的地方，盛開的櫻花中突然發現一只倒胃口的咒靈，怎麼也會特別氣憤地袚除。

　　至少這一路上來，伏黑鏡就派出自己可愛的咒靈祓除了不少其他咒靈。

　　「這是我媽媽。」工藤新一一本正經地介紹道，「工藤有希子。這是我的爸爸，工藤優作。」

　　和經常來家裡玩所以在五條悟眼前混了個眼熟的工藤新一不一樣。伏黑鏡等人基本上沒去過工藤家，自然也就沒有碰見過這對夫婦，兩方都算是陌生。

　　她將自己這邊介紹了一圈，隨後說道：「優作叔叔的推理小說寫的很好呢。」

　　這算是給五條悟講解了一下工藤優作的工作。

　　「有希子阿姨的演技也出神入化，舞女是我看過所有電視劇裡最喜歡的角色了，阿姨宣布息影的時候我還很遺憾呢。」

　　這是在說工藤有希子的職業，以及就業情況。

　　五條悟笑著勾了勾小五的下巴，對他小聲說：「你姐姐真聰明啊。」

　　他不關注小說也不關注電視劇，對著兩個人一無所知，她就用這種辦法來提醒他。雖然說他並不在意這兩個人是何身份，但是這份心意他還是領了，畢竟是小孩子的一份心意嘛。

　　工藤優作當然也聽得出來她的意思，笑了笑，禮尚往來地說：「我也記得你的名字，新一常和他媽媽說津美紀的姐姐是個很聰明的人，現在看起來，這孩子的眼光確實沒錯。」

　　伏黑鏡道：「啊呀，我以為他會說的是我做的甜品很好吃。」

　　畢竟工藤新一每次來玩都是吃甜品的，甚至還指明不吃葡萄干，想吃檸檬派。

　　有希子聞言，立即柳眉倒豎，揪著工藤新一的臉問：「那為什麼我做的你就不吃？」

　　工藤新一：「……唔！我吃啊！我哪裡沒吃？！」

　　他媽媽畢竟又不是小蘭的媽媽，他怎麼不會吃？

　　他朝邊上的父親投去求救的眼神，父親淡定地拿起便當盒裡的壽司，咬了一口，用感嘆的語氣說：「哇，這個壽司真好吃。」

　　工藤有希子松開自家兒子湊了過去：「是吧是吧，我在裡面加了……」

　　工藤新一松了口氣。他的目光觸及到邊上看著自家父母互動的毛利蘭，心裡又是一緊，連忙伸手過去把炸天婦羅抱了過來，遞給毛利蘭：「吶，蘭，你嘗嘗……咳，這個是我昨天和我媽一起做的。」

　　男孩子的關心別扭又認真，毛利蘭收回眼神，看了看自己的竹馬，又看看他手上的天婦羅，道：「誒，這樣嗎？那我可要好好地嘗一下新一的手藝啦！」

　　「……不會比你差。」

　　五條悟對對面的孩子們感嘆道：「哎，年輕真好。」

　　「雖然你說的沒錯。但是，五條先生，」伏黑鏡冷靜地說，「論『年輕』，你這個年紀才是年輕人的年紀。不要用那種八十歲老公公的語氣說話好嗎？」

　　看著你那張臉真的很有違和感啊！

　　工藤有希子好奇地問道：「誒，五條君還沒有女朋友的嗎？」

　　年輕有為的五條君說：「沒有啊。」

　　女朋友那是什麼東西，能吃嗎？影響我事業。

　　伏黑鏡摸著下巴說：「五條先生一直單身？」

　　五條先生理所當然：「有問題嗎？」

　　有大問題。伏黑鏡想，在如今，小學生談戀愛的比比皆是，甚至有人從幼兒園起就有了男/女朋友。據調查顯示初戀的平均年齡在十二歲左右，初吻年齡在十六歲左右——如果這些數據有高有低，那麼想來就是被五條悟拉低的。

　　津美紀感嘆道：「五條先生真是可憐。」

　　五條悟：「？？？」

　　他覺得這丫頭的戀愛觀不太對。

　　「難不成你就有初戀了？」他不甘示弱地問。

　　津美紀搖了搖頭：「但是我還小啊。總會有的，說不定明天就碰到了。」

　　五條悟興致不高地說：「這是件麻煩事。」

　　他沒說的是，對於咒術師來說，活著就很不容易了，哪裡還有那麼多情情愛愛的心思。喜歡上一個人，就代表著將要痛不欲生地失去一個人。所以這也是咒術師數量越來越少的原因，他們大都拒絕戀愛，不願承擔痛苦的風險，也不願讓自己成為利刃刺進愛人心裡。

　　然而這些東西還不是孩子們該明白的事情。他凝視著這三個小孩，心想萬事隨緣，現實和他自會在以後適合的時間裡教會他們。

　　作者有話要說：

　　現在的五：女朋友是什麼東西，有用嗎，她只會影響我搞事業的速度。

　　以後的五：事業和女朋友要同時發展！


第25章 請友善對待孩子！

　　春日的風是和煦溫暖的，但是即便是在最溫暖的天氣裡也會有最冰冷的事情發生，正如光與暗的相互依存，不存在哪一方的完全勝利。

　　距離伏黑與工藤一家沒多遠的草地上，一群看上去像是大學生的人坐在一起聊著天，他們正年輕，模樣正好，配上風和太陽，簡直就是青春的代名詞。

　　可這群人當中有兩個人非常煞風景地吵了起來，互相指責著，聲音穿過整個公園，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兩個人當中留著中分發型的青年惡狠狠地說：「不、要、碰、她！」

　　他對面是穿白襯衫的青年，模樣不差，有一股風流的味道，皺著眉，不爽地大聲說：「我說過了，我沒有碰到她！一下都沒有！你不要自己亂想好不好？！」

　　「你碰到了。」中分頭發的男人略有點神經質地伸手揪住他的衣領，「我看見了，你碰到她了，這不可以，我不允許——我要把你的手砍下來——！」

　　「你發什麼瘋？！你媽的，你有病嗎——殺人啊！救命啊！」

　　「俊雄！別這樣！別！快來幫忙啊你們！」

　　伏黑鏡喝了一口奶茶，看著那邊混亂的人群，那裡有揮著餐刀喊「剁了你的手」的瘋子，有罵罵咧咧想要為自己討回一個公道的青年，還有一個尖叫著抱著瘋子的艷麗女人，以及一群手忙腳亂按著雙方人馬的局外人。

　　亂七八糟的東西破壞了這一副美麗的野餐風景。

　　他們看了十多分鐘的戲，這場鬧劇才平息了下來。中分頭發把漂亮的女人攏在懷裡，腦袋擱在她肩窩裡，像是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

　　伏黑惠對這一幕表示無法理解，於是他選擇了詢問自家無所不知的長姐：「為什麼明明是他先動的手，他卻要裝出一副自己吃虧的樣子？」

　　伏黑鏡偏過頭，仔細想了想，說：「大概是因為他想要從喜歡的人那裡得到安慰？」

　　有些人在喜歡的人面前總是會弱勢一點，以祈求得到對方足夠多的重視的。

　　「但問題是他又不是受害者。」津美紀道，「而且他說話很恐怖啊，他還拿刀，是真的想要殺了那個哥哥吧？」

　　她下了評斷：「莫名其妙。」

　　但邊上的工藤有希子說：「不，完全不是莫名其妙的哦。」

　　她的話引起了小孩子們的注意，紛紛拿眼睛望著她，等她給出一個不莫名其妙的理由。

　　工藤有希子說：「因為在他看來，是他受到了委屈呀。你看，那個大哥哥是不是一直在強調叫白襯衣的大哥哥『不要碰她』？我想，那個『她』就是那個漂亮的大姐姐吧，也是他的戀人。他大概是覺得白襯衣大哥哥也喜歡他的女朋友，所以有些打草驚蛇了。」

　　伏黑鏡皺了皺鼻子，問：「這就是吃醋麼？」

　　她曾在千代和上河建太湊在一起講悄悄話的時候聽見園子堀京子以調笑的語氣問渡邊是否會吃醋，當時她還尚未了解這個詞的意思，還問了堀京子。

　　堀京子說，當一個人喜歡另外一個人的時候，看見他和別人在一起關系親密，心裡就會覺得不舒服，就會很生氣。這就是「吃醋」。

　　雖然伏黑鏡不大明白醋和生氣是怎麼連接到一起的，但是這並不妨礙她理解當前局面——拿吃醋一詞解釋再好不過了。

　　工藤有希子笑著說：「愛情的本質就是占有欲呀，吃醋其實說的就是占有欲作祟。它並不局限愛情，還可以在其他方面。我舉一個例子，嗯，比如惠和津美紀叫別人姐姐，你會怎麼辦？」

　　伏黑鏡說：「看情況。但總歸會不開心，畢竟我才是姐姐。」

　　工藤有希子略有些驚訝地看著她，支著下巴道：「鏡是難得的坦率的性子呢，真好呀。沒錯，這也是一種吃醋，因為身份被別人搶走了，屬於自己的被別人占據了，人們就會很生氣。不過……」

　　她的目光轉向不遠處的學生們，若有所思地說：「一般人怎麼也不至於會到想要把別人的手砍下來的地步，優作，果然是那個吧？」

　　她靠近自己的丈夫，神神秘秘地尋求支持，壓低了聲音，顯然是不像其他人聽見。

　　但他們不知道隔壁伏黑一家所見的絕非表面上這麼單純的一層，五條悟看著那一只在短時間內迅速凝聚起的咒靈，小小地驚嘆了一下。這只咒靈的等級雖然特別低，但是能在短時間就迅速生成，也算得上是奇異了。畢竟一般咒靈的形成都是經年累月，多人多情緒組合形成。

　　也就從側面說明了這個人情緒的強大。

　　倒不太像是單純的「愛」。

　　他像是明白了什麼一樣，略有些不耐煩地「嘖」了一聲，衝伏黑鏡招了招手：「你來還是我來？」

　　伏黑鏡說：「剪刀石頭布？」

　　「你可真隨意。」五條悟笑了起來，他一邊笑一邊伸出手，漫不經心地比了個剪刀。

　　對面小了一圈的手出了張布。

　　伏黑鏡也沒多說，背後的影子裡蹦蹦跳跳地跑出一個金黃色的小東西，五條悟凝神看了一會兒，道：「你真把自己當寶可夢精靈大師了？」

　　夏油傑都沒有你厲害。

　　念叨著「皮卡皮卡」的小咒靈在四個人的凝視下穿過人群，來到了那只剛生成的咒靈身邊，隨後張開大嘴，小萌物瞬間變身小怪獸，直接將那只半個人高的咒靈吞了下去。

　　無論看多少次這種畫面，伏黑惠都覺得這種咒靈真應該改名叫神奇寶貝，巴掌大的一點對上半人高的咒靈，嘴巴一張咒靈就消失了，沒有比這更具有衝擊力的事情了。

　　礙眼的咒靈被祓除，伏黑鏡拿了一塊屬於五條悟的蛋糕塞進嘴裡當作是自己的酬勞，又喝了一口奶茶，享受著微風和花香，再一次感慨了一句這真是個好日子。

　　他們的野餐並沒有持續多久，從早晨八點鐘到中午十二點左右，四個小時聊天吃喝，時間也差不多了，大人們看看手表，就道先回去，下一個星期再來。

　　伏黑鏡拉著弟弟妹妹收拾東西，長手長腳的十七歲少年坐在邊上打著哈欠，見他們收拾還有一段時間，就往地上一倒，做個四體不勤的懶人。

　　工藤有希子笑著道：「五條君對小鏡他們真是放心啊。」

　　伏黑惠覺得這話說得太委婉了，要是他他就踹一腳，讓他趕緊滾起來干活。

　　五條悟倒還欣然接受了，厚著臉皮說：「這幾個孩子超級乖的，一點都不需要操心呢。」

　　可不是嘛，津美紀想，不僅不需要操心，還能讓你理所當然地被照顧呢。沒見過哪家大人是這樣的……啊，說起來，他們家一直都是這樣的。不管是上一任還是這一任。

　　工藤有希子被他逗得哈哈笑，畢竟誰都看的出來操心的人誰都有可能是，就是不可能是他，他是被照顧被擔心的那個。

　　伏黑鏡拉了兩下野餐布，略有些無奈地說：「五條先生，麻煩你移一下，壓到餐布了。」

　　五條先生往邊上滾了半圈，小五從他身上掉下來，摔得有點懵，茫然地喵了一聲，然後站起來伸了個懶腰，一路蹭到了伏黑鏡腿邊。

　　伏黑鏡敷衍地揉了揉他的腦袋，收拾的動作突然一頓，有點不確定地抬起了頭。

　　五條悟坐了起來，她問：「五條先生，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有一點，不過不要緊，不是咒靈。」五條悟站起來，順手揉了一把她的腦袋，「在這呆著，我去看看。」

　　他說著邁開兩條腿，一步是別人三步地離開了。工藤優作沉默了一會兒，立即拔腿跟上，工藤新一一見自家老爸跑了，偵探的直覺告訴他肯定是發生了什麼大事，也放下了手上收拾到一半的餐盒，一邊喊著「老爸等等」，一邊跟了上去。

　　毛利蘭和工藤有希子同時喊了那一大一小的名字，喊完之後面面相覷，都無奈地笑了笑：「嘛，這就是男人們的好奇心吧。小蘭，我們收拾完了也去看看吧。」

　　已經收拾完了的伏黑鏡把包往背上一背，底下三只咒靈幫忙托著，減輕了所有的負擔。

　　她衝弟弟妹妹一點頭，道：「我們也過去看看。」

　　津美紀略有遲疑：「但是五條先生讓我們在這裡等著……」

　　「不要緊的，反正到時候如果真的有什麼事情，他估計還會來帶我們去看，還不如現在我們就過去，省得他再跑一趟——小五。」

　　小五在她腳邊應了一聲。

　　津美紀一想，覺得有點道理，姐姐一直都是很有道理的，於是便歡快地跟了上去。

　　在剛才收拾東西的時候，伏黑鏡是聽到了一點尖叫聲的，但聲音太過遙遠，一時間有點聽不清。她順著聲音一開始傳來的方向走了一段路，就看到五條悟那個顯眼的高大個兒杵在人群中間，看了一會兒，便轉過身來了。

　　伏黑鏡抬起手揮了揮，他也揮了揮，做了一個快過來的手勢。

　　等伏黑鏡三人從人群的縫隙中艱難地擠進去之後，抬眼就看到了一副視覺衝擊力極強的畫面。伏黑鏡作為第一個到達目的地的，麻木著臉看著面前的慘狀兩秒鐘，毫不猶豫地回頭把弟弟妹妹的眼睛捂了起來。

　　「前面死人了，別看。」她說著，幽怨地看了一眼笑得正歡的五條悟，覺得自己是時候應該找夜蛾校長打報告了。畢竟哪有人會故意讓小孩子看這種幾乎就是恐怖片場景的畫面，要不是她不是普通的小孩，這會兒能直接被嚇暈過去。

　　看看邊上面色慘白、紛紛找垃圾桶嘔吐的大人，再看看一臉嚴肅地將工藤新一抱在懷裡不讓他看凶案現場的工藤優作，那才是正常人的反應好嗎？

　　破案了，五條悟是不正常的大變態，沒有良心的糟糕大人。

　　作者有話要說：

　　*小五倒也沒有真的那麼壞啦，眾所周知雖然這家伙的行為總是奇奇怪怪但是都有自己的目的，而且他知道阿鏡會負責保護弟弟妹妹的，如果阿鏡被嚇到了他自己也會出手的。


第26章 五條先生在線教學

　　如果說要讓伏黑鏡評選一下目前為止看到過的最惡心且令人頭皮炸裂的畫面，那麼這個本來應該美好的春季野餐發生的意外毫無疑問的會是第一。

　　打個比方，這幅凶殺案現場就好像是一個紅心火龍果從第一百八十層樓上掉下，在地面上摔成了渣，汁水迸濺了一地。而這裡紅心火龍果變成了人，肉渣、骨渣和血黏在地上，活像是剛從絞肉機裡絞出來倒在地上的一樣。

　　伏黑鏡將弟弟妹妹送出包圍圈，對姍姍來遲的工藤有希子說：「別進去了。裡面死人了，場面的恐怖程度，你看他們就知道。」

　　她指了一下邊上那些看到了現場的人——有昏過去的，有圍在垃圾桶邊上嘔吐的，還有被嚇哭的。老人、青年、小孩，男人、女人都有，反應基本上沒有差別。

　　工藤有希子見狀，不安地問：「你也看到了？」

　　伏黑鏡搖搖頭：「沒有，五條先生沒讓我看。」

　　被提到的五條先生回頭看了她一眼，又轉過頭，把工藤新一送了出來。

　　「一般的小孩子還是不要看這種東西比較好哦。」他笑眯眯地說，「會做噩夢的。」

　　工藤新一倔強地說：「我不會！」

　　「成年人看了都會做噩夢，你可別把自己嚇到了，從此以後名偵探的腦袋都不靈光了。對吧？好啦好啦，聽話。有希子姐姐——」

　　有希子拉住工藤新一的手，；接著安撫道：「好了啦新一，五條哥哥說的對，現在還是別看比較好，等你再長大一點，需要你去觀察現場找到線索的時候再去好嗎？現在讓你爸爸去看就好了。等他出來，你再問一下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伏黑鏡對伏黑惠和津美紀說：「你們兩個在這裡好好待著，和有希子阿姨一起。津美紀，幫忙有希子阿姨照顧一下，可以嗎？」

　　「我可以！」津美紀點點頭，又問，「那姐姐你……」

　　「我去看看。」她避開正在哄工藤新一的工藤有希子，小聲道，「五條先生似乎很想讓我看一下，我去看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那你注意安全呀。」

　　伏黑鏡擺了擺手。她從人群的縫隙裡鑽進去，來到第一排，這裡已經被工藤優作與死亡地點隔開，以此來保護現場的完整性。

　　現場並不比任何一碗打翻了的紅色的粥來得好看，甚至說還不如一碗粥。這裡是並非是草地和櫻花樹林的區域，只有雜亂無章的灌木叢和纏著菟絲花的老樹，凌亂程度和邊上的美景形成一種刺眼的對比，也是米花公園作為宣傳的一部分，只可惜往日裡來這兒進行參觀的人很少。

　　而這些肉糜就倒在雜草叢生的地上，濺開來成了一朵「花」，有些許掛在灌木叢上，看著就像是有人用容器裝著這些肉糜，從樹上傾倒而下。

　　在這一攤亂七八糟的肉糜當中，伏黑鏡判斷這裡是人的屍體的依據是那顆腦袋。那顆漂亮艷麗、布滿了痛苦神情的腦袋，她就被人端端正正地放在肉糜當中，臉上干干淨淨，像是被人體貼地擦試過。

　　伏黑鏡收回眼神，仰頭問：「有什麼問題嗎？五條先生？」

　　五條悟蹲下來說道：「看得出來是誰做的嗎？」

　　那雙眼型精致的眼睛凝視著他，瞳孔內空蕩蕩的，卻倒映出五條悟的影子。

　　伏黑鏡歪歪頭說：「很簡單吧？是那個說『愛』的人。」

　　她指的是那只咒靈的創造者，那個瘋子，創造出來的咒靈聲嘶力竭地喊著「我愛你」。

　　三個小時之前她祓除了那只咒靈，而現在，那個年輕男人的身上又出現了一只相同的咒靈，用同樣的腔調喊著「我愛你」。

　　「我愛你你你啊——」咒靈說。

　　伏黑鏡看著對面摸著下巴思索的工藤優作問：「優作叔叔還不知道凶手嗎？」

　　五條悟抬起手揉了揉她的腦袋，漫不經心地道：「他只是在思考凶手是怎麼做到的，也就是犯案手法是什麼樣的。」

　　他敏銳地察覺到這孩子被他的話吸引了注意力，不帶感情的眼神劃過肮髒的畫面，落在周圍的環境上。似乎在她眼裡，這些血和肉和骨與邊上的花花草草沒什麼區別，她看著它們，內心平靜地像是永不驚起水花的湖面。

　　正常的孩子會這樣嗎？就算是正常的咒術師都無法做到對同類的屍體無動於衷。不尊重任何一個人的、以殘忍的態度對待自己和他人的，五條悟只在一個人身上看到過這種特性。但是就算是那個人，在生命的陌路，他還是表現出了人類該有的樣子。

　　該說是這孩子的世界觀尚未形成、還沒有太多辨認是非的本領嗎？

　　天之驕子、咒術界官方認證的最強王者、未來的咒術中心、五條家主，現在遇到了人生的第二個大難題——照顧的小孩好像被前任監護人教導得心理有點問題，他應該怎麼糾正回來？

　　伏黑鏡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五條悟蓋上了「心理有問題」的紅戳，她正效仿著工藤優作看著當前的場景，將模型構建在腦內，模擬凶手的行動路線。

　　如果我是凶手，她在心裡想，我要殺死我的愛人，我應該先將她調離……我為什麼要殺死我的愛人？

　　她像是後知後覺，抬眸看著凶手好一會兒。該名凶手正在失聲痛哭，他將自己買進腿間，肩膀無聲地聳動，像是在經歷莫大的痛苦。伏黑鏡看得出來那是真正的痛苦，是失去至愛後的世界崩潰，陷於無望的黑暗。

　　但是問題是，是他自己親手殺了最愛的人。

　　他愛著她，卻以最殘忍的方式殺害了她。

　　和她曾經認識到的愛情截然不同。這種劇烈的矛盾讓她無法理解，而她上一次的無法理解還是面對夏油傑遞出來要交給五條悟的生物禮物。

　　莫非大人們都是這麼矛盾的人嗎？越喜歡一樣東西，就越要摧毀一樣東西？

　　她臉上疑惑的表情太明顯，以至於五條悟笑著扭過頭來，詢問道：「怎麼了阿鏡，有什麼想不通的地方嗎？」

　　他語氣抱有些許洋洋得意，就像是考試的時候拿到了參考答案就等你來問他的小孩，有點幼稚的可愛。當時伏黑鏡在面對問題的時候無人可解答，現在一個移動的百科全書就站在她面前，她沒道理矯情不問。

　　「五條先生。」

　　「嗯？」

　　「難道越愛一個人，就會越想殺掉他嗎？」

　　五條悟愣了一下，「當然不是。」

　　他覺得這小孩的概括總結能力真是好到了一種令人發指的地步。

　　「你看到的這是一種病態的愛情，他甚至說不上是『愛情』。」青年一本正經地解釋說，「真正的愛情是靈魂上的契合，是三觀的一致。你會為了你愛的人去做一個更好的自己，為了他而更加積極地面對世界。這才是愛情。」

　　「像這種要命的，我們一般都把它稱為是『病』。」雖然明知道這孩子並不是普通小孩，但是五條悟還是用上了哄小孩的語氣，說，「大哥哥是個病人，他的這種觀念我們不學，了解一下就行。」

　　伏黑鏡干巴巴地說：「哦——五條先生，你能不能把手放下去，頭發會變油的。」

　　五條悟：「……」

　　他掏心掏肺、絞盡腦汁、搜腸刮肚想了這麼一堆富有哲理的話，這姑娘就這麼個反應？要不是她是個女孩，他就要把她吊起來打一頓了。

　　他郁悶地把手放下，正打算站起身來的時候，聽見這瓜娃子說：「一個人為了另外一個人能從泥濘裡爬出來，也能從人間墮落，這也算是愛吧？」

　　五條悟想了想，說：「應該是吧。」

　　伏黑鏡肯定地說：「那就是愛。」

　　伏黑甚爾一身壞脾性，由惠的母親的生和死決定。她見過他努力生活的樣子，也見過他把自己踩進地獄的樣子。

　　「殺了他的人，是您對吧？」她用平靜的聲音發問。

　　五條悟錯愕地看著她，好一會兒說：「誰告訴你的？」

　　伏黑鏡抬頭：「孔時雨那裡有過去的雇佣任務，我查到了父親當年最後的一次任務，以及任務詳情。裡面有你和另外兩個人的名字，一個是任務目標，已經死了。另外一個人是現如今的懸賞榜單第二，憑實力來說，當時能殺死父親的，只有您了。」

　　她看著草地上糜爛的血肉，說道：「不必擔心我會恨你，也不必擔心津美紀和惠會恨你。伏黑甚爾對於他們來說只是關系親密的客人，而我知道還具備活著的資格的他早就死在了四年前，現在殺了他，說不定對他來說還是一種解脫。」

　　畢竟這狗東西都把他們賣給禪院家了。想來也是對人間沒什麼留戀的，留在家裡橫豎也是礙眼。

　　五條悟輕笑了一聲，他沒說別的話，就只說了一句：「我知道了。」然後做出了一個令伏黑鏡沒料到的行動。

　　他彎腰把她抱了起來，輕輕松松地，邁步離開了案發現場。

　　照顧小朋友真累啊。他朝著外圍等待著的人們走去的時候，心裡嘀咕著，比單純地教導學生學會使用咒力困難多了。

　　他要教會他們如何看待這個世界，教會他們愛與恨的定義，教會他們人與人之間的相處方式，教會他們世界生存的真理。

　　而這其中有些他自己尚且不能做好，尚且迷茫。但是該教的還是盡力去教，他了解的那些，有關朋友，有關成長，他都可以傾其所有的教授。而有關愛和恨、如何相處，他不介意和孩子們一起向別人學習，自己先了解了之後再教會他們。

　　畢竟他可是要成為一名老師的人啊，老師的職責可不僅僅在於教會學生咒力的操控，還包括心智上的教導。

　　反正這仨小孩是他養著的，當好了一名家長，就能當好一個老師也說不定。

　　年輕的五條先生，在這個瞬間下定了決心。

　　作者有話要說：

　　*這篇是一個不懂愛的大人試圖教導另一個不懂愛的小孩的故事。

　　未來的傑哥：……五條悟，你怎麼教的？？


第27章 女人心，海底針

　　春游驚恐命案的發生因為伏黑鏡的及時保護，並沒有給伏黑惠和津美紀造成影響。兩個人只是略有點好奇什麼情況能夠把一圈的大人嚇成那個模樣，以及能把自家長姐嚇得走不動路。

　　伏黑鏡：我不是，我沒有，是某人自己有問題。

　　她挑著撿著，用平淡直述的語氣給他們講解了一下現場情況，還用上了極其形像的比喻，成功地滿足了弟弟妹妹的好奇心。

　　雖然這場命案並未對伏黑鏡造成影響，但其衍生效果似乎給五條悟造成了一定的影響。他每次看到伏黑鏡帶著弟弟妹妹在看恐怖片或者懸疑推理片，就頗為憂心忡忡，生怕這孩子一個不小心就朝著歧途以一百八十碼的速度狂飆。

　　特別是當齊木家兩個小孩一起過來的時候。

　　齊木空助：「啊，愚蠢的猴子。如果是我的話，我會選擇現在立刻馬上擊殺他，以免他後續對我的計劃造成阻礙。」

　　齊木楠雄：「閉嘴，哥哥。」

　　五條悟：憂愁.JPG

　　他想把齊木空助這瓜娃子扔出去。

　　不過令他欣慰的是，伏黑鏡熱衷於和這瓜娃子對著干，齊木空助怎麼說，她就偏不那麼做，還能有理有據反駁他這個思維的不對勁。

　　五條悟：老父親般的欣慰.JPG

　　果然俗話說的好，女兒就是父親的貼心小棉襖（這個人完全忘了這不是他的女兒）。

　　新學年開始的時候，新一輪文藝彙演的抽簽也開始了。去年的文藝彙演辦得和前幾年沒什麼區別，唯一好看的就是小千代他們班的舞蹈劇，以跳舞的方式呈現了一段劇情，雖然劇情對於伏黑鏡來講幼稚又無聊，但是舞蹈好的沒話說，只是她沒有這個文藝細胞。

　　文藝彙演的參與名單在五月份上旬公示，名單出來的前一天，班上就有人大呼小叫地說著咱們班入選了！需要現在開始准備，有誰有什麼好的點子嗎？

　　伏黑鏡對這種活動當然是佛系狀態，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必須要用到她的時候她再勉強上場，演技爆棚。

　　於是在她的沉默等待當中，劇本轟轟烈烈地定下來了。還是童話改編，醜小鴨與白天鵝加上賣火柴的小女孩甚至還有糖果屋小男孩小女孩的故事。

　　伏黑鏡：這是什麼大雜燴？

　　總而言之就是賣火柴的小女孩在寒冷的冬天撿到了快要凍死的醜小鴨，而糖果屋的小男孩和小女孩在冬天撿到了快要凍死的賣火柴的小女孩和醜小鴨，大家一起幸福快樂地生活在一起，結果糖果屋的老巫婆被人用黑魔法復活，想要殺死那一家人，卻被醜小鴨和賣火柴的小女孩和那一家人齊力打敗的故事。

　　齊木空助聽完之後，評價道：「我想做上帝。」

　　「沒有上帝。」伏黑鏡淡淡地說著，翻過了一頁書。「或者你可以重新編一個劇本給他們。」

　　「不過劇本估計過不了老師那一關呢，去年已經有人改編了童話，效果似乎不太好。」桑德說道，「老師應該會讓他們重新定一個劇本——阿鏡，如果是你你會定一個什麼劇本？」

　　伏黑鏡想了想，道：「Bad ending？」

　　「誒，悲劇？」桑德驚訝地說，「為什麼會是悲劇啊？」

　　伏黑鏡說：「自古悲劇最得人心啊。」

　　美好的全員生還大團圓和凄慘的全員死亡大團圓，肯定是後者更具有衝擊性。

　　桑德呆呆地看著她，小孩子自然追求的是甜甜的大團圓，合家歡樂，他無法理解他的思維也實屬正常。

　　齊木空助笑著說：「你看，你把你的小男友嚇到了。」

　　伏黑鏡給了他一個「滾」的眼神。

　　不過就如桑德說的，童話改編的劇本被老師給否定了，學生們需要重新再想一個劇本，這又要耗掉將近一個星期的時間。

　　時間啊時間，時間就在這種懶散卻又緊張的狀態中溜走，轉眼到了學校集體郊游的日子。

　　此次前去的地點是伊豆，伏黑鏡對伊豆的印像全部來源於川端康成的《伊豆的舞女》，只記得這裡漫長的踊子步道和花樣眾多的溫泉、瀑布。

　　學生們要在伊豆進行三天兩夜的旅行，以班級為團隊，全員出發。

　　在出發前一天，五條悟就躍躍欲試想跟著去玩一玩，然後被家入硝子面無表情地用「你想想你的任務以及夜蛾的臉色」給阻攔了。

　　——沒錯，在五條悟領「照顧」伏黑家的小孩半年後，家入硝子終於記得要來看看這些孩子有沒有被五條悟帶壞了。值得慶幸的是，三小孩在五條悟的折騰下非常健康地茁壯成長著，什麼事兒也沒有。

　　家入硝子將收拾出來的小型醫藥箱放進三個人的行李箱裡，叮囑道：「如果出事了，記得給五條打電話，別自己衝上去硬碰硬。」

　　伏黑鏡問:「怎麼樣算是硬碰硬？」

　　五條悟說：「碰上特級就算是硬碰硬，打不過就趕快跑——嘛，其實我也不太擔心，你記得把楠雄那孩子帶在身邊就可以，雖然說他不能殺死咒靈，但是帶著你們耗死咒靈以及保護你們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萬一楠雄的超能力溢出了怎麼辦？」

　　齊木楠雄的超能力隨著時間的流逝變得越來越強大，用他自己的話來說他每天過得如履薄冰、戰戰兢兢，把日常生活過得和災難沒兩樣。

　　五條悟思考了一下這個可能性，道：「那到時候你就創造一堆咒靈把他圍起來……」

　　「楠雄說咒靈很吵，弄得他心情不好。」

　　「……果然我還是跟著去吧！」

　　「不，我覺得還是不用了。」伏黑鏡把興奮的五條悟拉了下來，「我覺得不太可能出門一次就碰上特級咒靈的，這個可能性就跟甚爾賭馬中了一樣。而且就算碰上特級咒靈我也不怕，我有一堆咒靈，一只特級還不夠分的。」

　　請叫她咒靈之王，謝謝。

　　伏黑姐弟三個人，三個年級，自然在出發的時候分成了三批。高鐵上伏黑鏡和齊木空助看著手裡的書，帶著耳塞懶得聽邊上嘰嘰喳喳比麻雀還吵的聲音，專心致志地沉醉在自己的世界裡。

　　桑德好奇地湊過來看了一眼，看到伏黑鏡看的是《家常飯菜譜大全》，而齊木空助看的竟然是《理論力學》。兩個人看的東西都令他大為震撼而且覺得莫名其妙。

　　怎麼，現在的小孩子都已經開始變異了嗎？

　　他看看周圍唱著歌兒聊著天的同學們，確定了一件事：嗯，不是小孩子變異了，只是他倆格格不入罷了。

　　出於效仿心理，桑德小朋友也拿出了自己的法語詞典，試圖背下一篇文章，然而十分鐘過後，正在鑽研菜譜的伏黑鏡感覺肩頭一沉，同時一本書砸在了地上。

　　伏黑鏡：「……」

　　齊木空助笑了起來，他彎腰撿起那本書放在自己的膝蓋上，翻了兩下，說道：「法語其實學起來挺簡單的，鏡，你會說法語嗎？」

　　伏黑鏡道：「之前做任務的時候學過一點。」

　　跟著四宮小姐學的一點皮毛。

　　齊木空助面帶微笑地看著她，張口就是一串流利的法語，他說完之後謙虛地一點頭，道：「剛剛看了幾眼，只能說到這種地步了。」

　　伏黑鏡：「……」

　　丫的，想打死這個「天才」。

　　出於這段時間被齊木空助帶出來的爭強心理，她拿過那本法語字典，擱在膝蓋上認真地看了起來，主要是例句，還有發音。

　　齊木空助微笑地看著她低頭看書，沒兩秒鐘合上自己的《理論力學》，效仿桑德靠上她的肩。

　　伏黑鏡：「滾下去。」

　　齊木空助打著哈欠說：「哎呀我好困啊，大概是因為昨天晚上幫津美紀檢查她的作業檢查到好晚才睡覺吧，看樣子以後還是不要幫津美紀弄學習上的事情了真是太麻煩了……」

　　「閉嘴，睡你的覺。」

　　齊木空助：計劃通√

　　伊豆明明在東京都內，這裡的藍天卻是和東京的藍天不同。東京的藍天困居在高樓大廈之間，伊豆的藍天卻是肉眼可見的透徹遼闊。如果硬要形容，大概就是五條悟的眼睛。

　　伏黑鏡對這裡的山山水水沒有多大的興趣，只是感嘆伊豆的瀑布聲勢浩大，站在底下看氣勢磅礡，真不愧是納涼聖地，避暑的好地方。

　　白天他們游歷在街道上吃著伊豆的小吃，晚上他們泡了溫泉，居住在旅館當中。為了方便管理，在來之前老師們選擇的是大房間，一個班分了五間房，有些班級在同一家旅館睡不下，就只能另尋一家。

　　說來不知道算不算的是巧合，伏黑鏡在下榻的旅館裡看見了津美紀和伏黑惠的班級，按照房間的排列順序，正好伏黑惠和津美紀的房間相鄰，而伏黑鏡在他們樓上。

　　發現這一點的伏黑鏡在放好行李之後立即就跑下樓，歡天喜地地抱著三個小朋友開心了一會兒。齊木空助在邊上提醒道：「那是我弟弟。」

　　伏黑鏡扭過頭來：「哦。」

　　齊木空助：「你不要表現得像是你弟弟一樣好嗎。」

　　那是我弟弟，親的！

　　伏黑鏡：「哦。」

　　她狀似無辜地說：「我見你看到自己的弟弟一點都不激動，所以只好把你的份一起帶上了。」

　　齊木空助：「……」

　　齊木空助：「問題是今天早上我才看見過他啊我為什麼要激動得像是八百年沒見過他一樣？？說到底是你自己太奇怪了吧！」

　　完全無法理解這個女人的腦回路啊！

　　齊木空助，未來的大魔王，一個明明沒有讀心術卻活成了行走的測謊儀的男人，人生頭一次懷疑到底是因為自己的智商還不夠以至於他無法理解這個名為「伏黑鏡」的物種，還是因為這個家伙的腦回路天生不能用一般生物的腦回路來解釋、揣摩。

　　作者有話要說：

　　*這波是弟控妹控的究極大勝利

　　*現在的小空：無法理解.JPG

　　未來的小空：能打敗我的只有楠雄.JPG


第28章 大半夜請好好睡覺

　　「你們知道百物語嗎？」

　　一群人，一間房，一個晚上。用腳指頭都想得出來會發生什麼事。

　　伏黑鏡把自己埋進被子裡，正睡得迷迷糊糊，卻被同學一把掀開了被褥，興奮地說：「伏黑！我們來玩百物語吧！」

　　伏黑鏡緩了兩秒鐘，才道：「我拒絕——」

　　「哎呀，就玩一下嘛！」

　　她被生拉硬拽從被窩裡拖進了大部隊。此時正是晚上十二點，老師們巡邏完畢，已經回去睡覺了——對於這一點，伏黑鏡有話要說，既然他們都考慮到了小孩子們要睡一間房保證安全，那他為什麼不派個老師擱這守著確保他們的安全？

　　有些人的腦回路不是她可以懂的，這也就導致了現在這個局面。

　　一間房裡的八個人圍坐成一圈，中間放了一個手電筒充當光源，大部分人臉上都是興奮激動的神情。

　　伏黑鏡控制不住地打了個哈欠，睡意還在大腦裡醞釀，她一扭頭，發現齊木空助竟然已經坐著睡著了。

　　……神奇。

　　伏黑鏡閉上了眼睛。

　　然而邊上一個手肘子捅了過來，硬生生地把她給捅醒了。

　　「不要睡啦，伏黑，一起來玩呀。」

　　「不要。我要睡覺。」

　　「哎呀有什麼好睡覺的，明天晚上再睡嘛，今天晚上的機會這麼難得誒，不來玩一把真的會很可惜的！」

　　伏黑鏡隱隱有些不耐煩。

　　她平日裡脾氣很好，底線就是伏黑惠和津美紀，一般人碰不到這裡，就覺得她天生不會生氣。可她也並不是除了那兩個人之外就沒有別的生氣點——睡覺就算是一個，也是唯一一個。

　　去年鬼屋冒險，咒力消耗大半，催得她想要睡覺，她才釋放了所有咒靈全方位搜索領域的主人。如果不是咒力消耗太多了，她鐵定能慢吞吞地擱那耗，自己找到那只咒靈，將它復制了化為己用。

　　所以由此可得睡覺對她來說是相當重要的事情了。而現在這相當重要的事情被人制止，她就煩躁得不行。

　　更別說現在已經半夜十二點，早就過了她睡覺的時間。

　　於是房間內的溫度驟然冷了下來，明明是五月氣溫正暖和甚至趨向炎熱的時候，這裡的溫度卻仿佛初春雪剛化，涼颼颼得，刺激著人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就好像是過了某個點一樣，鬼門關大開，所有的鬼怪都爬了出來，好奇地齊聚一堂，看著這群大半夜不睡覺的小鬼在搞什麼么蛾子。

　　熱鬧的房間裡慢慢地因為這股突如其來的冷意安靜了下來，有人摸著自己的手臂，惶恐不安地問道：「你們有沒有覺得……有點冷？」

　　伏黑鏡：「沒覺得。」

　　她爬回自己的被窩，再次打了一個哈欠，非常滿意現在安靜的環境。

　　然而總有小兔崽子打擾她。有人打著擺子，似乎被凍得不輕，他神經質地打量著四周，聲音飄忽得像是在坐過山車，又輕得像是故意讓人聽不太清：「喂，你們沒看見嗎？角落裡都是、都是東西啊……」

　　伏黑鏡略有些驚訝地看了他一眼。

　　桑德白著臉，盡力笑著說：「這種時候就別開這種玩笑吧？也許只是半夜降溫了……畢竟這裡晚上的溫度確實要比城市裡低一些……」

　　「是真的！」男生的聲音大了一瞬，又小了下去。「我看見了，很多，都在角落裡，看著我們，他們在看著我們！」

　　桑德臉上的笑容幾乎掛不住。房間裡已經有女生哭了起來，抹著眼淚道：「可是我們還沒有玩游戲呢……」

　　「也許人家就是看到你們想玩游戲所以過來看個熱鬧呢？」伏黑鏡笑著說，「如果你們現在睡覺了，不玩了，說不定他們就會離開了。」

　　「萬一他們在我們睡覺的時候來找我們怎麼辦嗚嗚嗚我要回家……」

　　眾所周知，小孩子們有一種奇怪的魔力，只要有一個人哭，其他所有人都會不約而同地哭起來，於是交織成一首響徹天際的哭歌，足以震動大地。

　　大地有沒有震動伏黑鏡是不知道，她只知道再嚇這群孩子她一個晚上都別想睡覺了。於是她只好把放出來的咒靈又重新收進鏡面世界，同時感嘆一句她的咒靈都那麼可愛，怎麼可能會嚇到人。

　　這些人純粹是自己嚇自己。

　　果然剛收回來，能夠看見咒靈影子的男孩就驚喜地叫了起來：「沒有了！他們走了！」

　　伏黑鏡心想，是啊，走了，睡覺吧。

　　女孩們抽抽嗒嗒地問：「真的走了嗎？」

　　「真的，你們不覺得暖和了些嗎？」

　　「好像是欸。看來是真的走了，嘿嘿，肯定是被我們嚇跑的。」

　　是啊，被你們嚇跑的。嚇得她脾氣都沒了，現在只想睡覺。

　　「那現在安全了，我們繼續玩吧！這樣之後也不用再怕他們會來了！」

　　伏黑鏡：「……」

　　神奇的腦回路！

　　她從被子裡站起來，走過去拉開拉門，後面桑德問：「阿鏡，你去哪裡？」

　　伏黑鏡說：「洗手間。」

　　她合上門，邁開步子走出去，卻沒有朝洗手間的方向走，而是往樓梯的方向走去。她想到津美紀的房間裡，悄悄和她睡一起，等到第二天早上再偷偷摸摸回來。

　　想法很豐滿，然而現實很骨感。她剛離開的那間房的拉門又被拉開了，桑德一臉擔憂地探出頭，看見她走的方向，立即小聲叫了一句：「阿鏡！」

　　伏黑鏡不想停步。桑德又叫了一聲：「阿鏡！」

　　聲音再大一點會直接把老師叫醒的那種。她只好回過身，問：「什麼事？」

　　桑德跑出來，伸手想要拉住她的手，卻被她避開了。他也不氣餒，笑著指了指另一個方向，道：「洗手間在那裡啦。」

　　伏黑鏡說：「我知道。」

　　「那我陪你一起去吧，這裡晚上太黑了，很危險的，更別說剛才還發生了那種事。」

　　然而這位年幼無知的小朋友不知道，論危險程度，在這家旅館當中，他身邊這位需要陪同的小姑娘敢說第一沒人也沒鬼敢說第二。而且這位大魔王現在正因為計劃的被破壞而拿想殺人的眼神盯著他，腦袋裡思索著怎麼把這人打暈了扔犄角旮旯裡。

　　最終她只是憂愁地說：「謝謝。」

　　桑德笑起來：「不用客氣啦。」

　　他們轉了個方向，往洗手間走的時候，伏黑鏡狀似不經意地問：「為什麼會突然想著出來陪我？」

　　「嗯？因為這裡很黑嘛。而且，齊木說你人生地不熟，很容易走錯方向，我就出來看看你……」

　　伏黑鏡點點頭，她就知道是齊木空助那個家伙，他在坑她的道路上一走就是十萬八千裡，航空母艦都拉不回來。

　　這條走廊的盡頭就是洗手間，邊上是一間雜物間，上了鎖，特別吸引人一探究竟。而這種布局在恐怖片裡一般都是鬧鬼的必備，伏黑鏡用自己這段時間看的恐怖片打包票，這個配置放在鬼片裡，就會出現鏡子裡的女鬼/空無一人的隔間邊上傳來敲擊聲/門外有人敲門/隔間的板子上趴了個人等等神奇事件。

　　所以當伏黑鏡聽到邊上本來應該是沒有人的隔間突然傳來不緊不慢的敲擊聲的時候，她內心十分平靜，甚至還有點躍躍欲試。畢竟她活了九年了還沒見過鬼呢。

　　然而等放出咒靈把隔壁那東西扯過來一看，伏黑鏡才發現丫根本就不是一只鬼，而是一只假想咒靈，等級只有三的那種。

　　她頗為遺憾地嘆了一口氣，讓蠢蠢欲動的小咒靈把這只假想咒靈吃了，然後打開洗手間的門，就和對面一身白衣、披頭散發的女鬼撞了個正著。

　　伏黑鏡：真有鬼？

　　然而還沒等她看個清楚，背後嬌小可愛的皮卡丘二號已經喊著「皮卡皮卡」，毫不客氣地把女鬼一口吞了下去，連讓人家跑的時間都沒給。偏偏他吃完之後還像征性地打了一個飽嗝，抖了抖耳朵，一臉無辜地看著伏黑鏡。

　　伏黑鏡心道，你可愛你有理。

　　於是該名可愛的咒靈接連吃了一只鏡鬼、一只斷頭鬼、一只蹲守在雜物間裡誘人進入的鬼，成功從二級晉升到一級，心滿意足地回去了。

　　伏黑鏡拿出口袋裡的手巾，一邊擦手一邊走出洗手間，桑德見她出來，松了口氣，道：「我們回去吧。」

　　伏黑鏡不冷不熱地應了一聲。

　　他們一路走回房間，房間裡頭正在舉辦百物語活動，一群人抱在一起瑟瑟發抖，可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就是要聽別人講鬼故事。伏黑鏡剛在被褥上坐下，就有人湊過來問：「伏黑，你剛才去洗手間，有沒有發生什麼怪事呀？」

　　他們怪笑著鬧成一團，頗有些看熱鬧地幸災樂禍。

　　伏黑鏡笑了一下，道：「有啊，我剛才上廁所的時候，突然聽見了隔壁隔間傳來了敲擊的聲音，一下一下的，不緊不慢。就像這樣。」

　　她屈起手指，在牆上敲了起來，繼續說：「然後等我起身的時候，它就停了。我以為它離開了，就打開門，結果你猜怎麼著，有一只女鬼正貼在門上，我一打開門，她就朝裡面倒了過來，把臉直接貼在了我的臉上，眼睛裡的血也滴在了我臉上。然而我伸手一抹，她又不見了。」

　　她微微笑著，安安靜靜地，空洞無神的眼睛讓她在手電筒的燈光下看起來像是一個正在說話的洋娃娃。

　　洋娃娃說：「然後，我走過去洗手，洗完手的時候我抬頭一看鏡子，卻發現鏡子裡的我正掐著自己的脖子，臉上還帶著笑——就像這樣。」

　　她抬起手，放在自己的脖子上，稍稍用力收緊了，臉上卻露出一個帶著怨毒意味的笑容。

　　這一幕殺傷力太大，有人尖叫了一聲，導致房間裡靜了兩秒鐘。隨後一個男生扯著嘴角干巴巴地道：「世界上怎麼可能會有鬼呀，你一看就是在撒謊。」

　　角落裡漂亮精致的洋娃娃笑了一下，用飄忽不定的空靈聲音說：「那麼，你去洗手間看一看呀。歡迎你平安回來。」

　　她說完，帶著神秘莫測的笑容鑽進了被窩裡，只留一個圓圓的腦袋在被子外頭。

　　眾人面面相覷，不約而同打了一個冷戰，咕噥道：「什麼怪人……」

　　被她這麼一說，繼續玩下去的心思也沒有了。大家鑽回自己的被窩裡，互道晚安之後就閉上了眼睛。

　　伏黑鏡松了一口氣，心想終於能好好地睡覺了。

　　作者有話要說：

　　*說真的，真的會有人在大半夜睡不著然後把人拖起來玩恐怖游戲，我心態都要崩了

　　*其他人（指指點點）：這個人好奇怪。

　　阿鏡：我只是想睡覺，有錯嗎？


第29章 這動亂不安的夜晚

　　頭天晚上沒睡好，後果就是第二天伏黑鏡在路上連續打了六個哈欠，震驚了齊木空助兩分鐘，然後拿著本子和筆刷刷刷地記了下來。

　　桑德好奇地湊過去看了看：「五月十一號，天氣晴，氣溫十七度，微風。七點二十一分，M在二十分鐘內連續打了六個哈欠，初步確認為睡眠嚴重不足，觀察是否有注意力渙散、行動滯後、反應降低——你這什麼？」

　　齊木空助「啪」地一聲關上了小本子，微笑著說：「只是家裡的小白鼠的日常生活記錄罷了。」

　　桑德：「……你以為我傻嗎你在這兒能看見家裡的小白鼠的情況？不對，重點不是這個，重點是這個M怎麼想都是阿鏡吧？你是在把她當試驗品研究嗎？你真的不是什麼變態科學家嗎？」

　　真·齊木·變態科學家·空助可惜地嘆了一口氣：「友情提示，知道太多會被滅口的哦。」

　　桑德：「！！！」竟然是真的！

　　「夠了吧——哈啊——別嚇人，蠢貨。」伏黑鏡抬起手一邊打哈欠一邊說道。

　　齊木空助看了一眼時間，愉悅地說：「二十一分鐘，第七個。」

　　「閉嘴。」伏黑鏡揉了揉眼睛。

　　桑德挨過去，皺著眉問：「阿鏡真的很困嗎？」

　　從起床到現在，光是他們看到的時候伏黑鏡就已經打了這麼多哈欠，那在他們看不到的時候，她是不是又困得一頭撞在了柱子上/給自己來了一個平地摔/撞在了牆上？天吶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他一定要好好看著她才行。

　　「你倒是別露出一副『沒了我你就不行』的表情啊。」齊木空助笑盈盈地說道，「把她看得和易碎品一樣是很容易被顛覆世界觀的。」

　　「……你真的沒有讀心術嗎？」

　　「有的人不是我啦。」

　　伏黑鏡又打了一個哈欠。她有些倦怠地趴在椅子背上，眯著眼睛看著帶隊的老師活力滿滿地給前排的同學講故事，而她已經困得下一秒就要倒下去。

　　因為困所以脾氣變得格外的糟糕，這會兒聽見邊上一群人嘰嘰咕咕地說話，她就莫名有一種破壞欲，想要把這裡的一切都毀滅了，留下一片毫無生機的死寂才好。

　　但是那樣做的話，估計津美紀要生氣了，不僅是津美紀，惠可能也會有些不贊同，而五條先生更是會直接把她拎走罵一頓。

　　所以，不行。

　　她只能氣餒地捂住耳朵，閉著眼睛催眠自己，嗯，周圍很安靜，是睡覺的好地方——

　　個毛線啊。脫離團隊吧。

　　她站起身，弓腰十分迅速地離開了這個嘈雜之地，走出小飯館，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琢磨著可不可以直接回旅館好好地睡一覺。

　　「我覺得還是不要回旅館比較好。」背後一個陰魂不散的聲音說。

　　伏黑鏡臭著臉回過頭，就看到桑德邊上的自家隔壁鄰笑容滿面，十分溫和善良地提供意見：「可能會碰上小偷什麼的。而且到時候老師找人很容易就找到了。」

　　第一條雖然不成立。但是第二條算是戳到伏黑鏡心窩子裡去了。她是不想自己睡到一半就被人吵起來呼天搶地地喊「怎麼在這兒嚇死人了」，所以她暫且接受了這個建議，晃蕩到書店裡，買了一份地圖。

　　齊木空助又說：「看地圖有什麼用，很多東西不在地圖上表現的。」

　　伏黑鏡懶得理他。她隨便找了一個綠化多的地方，往那個方向走了，半路上路過小吃攤，還不忘記買兩包揣在身上，怕自己等會兒睡醒了肚子餓。

　　她一路走到一片草地上，這裡臨近一條河，往上頭是一條公路，風晃晃悠悠地吹過，不高的草也跟著晃晃悠悠，地勢平坦，是睡覺的好地方。

　　伏黑鏡在草地上躺下來，剛閉上眼沒兩秒鐘，邊上窸窸窣窣一陣動靜，顯而易見是齊木空助和桑德在她身邊躺了下來。開始沒人說話，好一會兒，桑德才問：「我們就這樣脫離了大部隊，真的好嗎？老師一會兒會擔心的吧……」

　　伏黑鏡含糊地說：「不要緊。」

　　齊木空助道：「不要緊的，我已經和老師說過了，我們身體不舒服，自己回去了——哎呀，干嘛呀？阿鏡，打打殺殺不好。」

　　伏黑鏡捏起拳頭把他揍了一頓：「你說了還跟我講不要回旅館？」

　　「這不是讓你多曬曬太陽嘛。」

　　「閉嘴矮子，你還沒我高。」

　　齊木空助：……毀滅世界.JPG

　　他理直氣壯地說：「男生一般都是在十三四歲才開始長高……」

　　「這和你現在比我矮有什麼關系嗎？」伏黑鏡悠閑地說，「承認事實吧空助，不要再做無謂的掙扎了。」

　　齊木空助：微笑.JPG

　　他回去之後就發明一個能夠立馬增加人體身高的機器，最好還附帶暴擊功能，能一一拳把伏黑鏡打上天的那種。

　　不過在他回家發明這種發明之前，一件意料之中卻又意料之外的事情忽然發生了。其發生時動靜之大，可以直接上當地社會新聞，加把油還能變成靈異事件——

　　齊木楠雄小朋友的超能力暴動了。

　　在伊豆的最後一天晚上以誰都沒有預料到的速度，瞬間夷平了方圓十裡。只夷平了方圓十裡還是多虧了和齊木楠雄一間房的津美紀小朋友敏銳地察覺到了不對勁，在超能力暴動的瞬間撲上去推醒了齊木楠雄。

　　代價是她自己瞬間死亡。

　　齊木楠雄返回上一個時間點，在津美紀撲過來之前盡力控制了自己的超能力，這才最終導致以他為中心的方圓十裡的寸草不生，而他本人處於旅館八百裡之外，遠離人群。

　　但這場暴動最終還是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它就像是卒然綻放的一頓巨大的煙花，人們感慨於它的壯麗，卻不知道自己避開了多麼大的危機。

　　伏黑鏡在齊木楠雄的暴動前一秒醒來，她花了一秒鐘的時間去思考自己睡夢中突如其來的心悸，還沒揣測明白就聽到了外頭爆炸一般的動靜，於是整個人跳起來拔腿就跑了出去。

　　桑德被她吵醒，揉著眼睛喊：「阿鏡！」

　　他什麼都沒弄清楚，卻下意識地跟了上去。而在他之前跑出去的，是連鞋都忘了穿的齊木空助。

　　樓下一二年級的房間裡，孩子們紛紛從震動中醒來，井然有序地在老師的組織下進行撤離。伏黑鏡從樓梯上一躍而下，大喊道：「津美紀！惠！」

　　齊木空助問：「楠雄呢？！」

　　他這個問題問完了一秒鐘不到，整個人又往樓下躥去像是已經知道了齊木楠雄的所處地。

　　伏黑鏡看他的行動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只不過她不是齊木楠雄的姐姐，她只在意自己的弟弟妹妹。

　　伏黑惠從隊伍當中跑出來，津美紀也從隊伍當中跑出來，後頭兩位老師喊著「不要亂跑」，卻見他們全都聚集在了一個小姑娘身前。

　　小姑娘焦急地把他們轉了兩個圈，見他們完好無損，才道：「沒事就好，回去吧。」

　　津美紀踮著腳道：「姐姐！齊木他……！」

　　「我知道。」伏黑鏡揉揉她的腦袋，「空助去找他了，我等會兒也過去。你們好好保護自己，影子裡有咒靈，如果楠雄還有第二次暴動，它們應該能撐一段時間——不要亂跑。」

　　「知道了。」兩小孩齊齊說，隨即他們看了一眼伏黑鏡背後站著的金發小男孩，又道，「姐姐你也要小心。」

　　「我會的。」

　　目送弟弟妹妹回到隊伍當中，伏黑鏡扭頭三兩下跳下樓梯，抬頭看著樓梯上正在往下跑的桑德，皺眉道：「你別跟過來。」

　　「齊木也去了。」桑德垂著眼說。

　　伏黑鏡道：「這和你無關。」

　　桑德不說話了，只靜靜地看著她。伏黑鏡見他沒有要跟上來的想法，便利落地轉身離開，出了旅館大門，就放出所有的咒靈，同時大聲喊：「楠雄！楠雄！」

　　超能力暴動的齊木楠雄聽到的心靈感應太多，他沒辦法聽到想聽到的人的聲音，就算是喊也沒用。而伏黑鏡喊他的名字，一方面是在僥幸他能聽到自己的聲音，另一方面也是在尋找齊木空助。

　　她白天才看過地圖，知道這一片人跡稀少的地方在哪，辨認了一下方向之後跑了兩步，邊跑邊當場造了一只會飛的咒靈，隨後抬腿一跨，朝著那個方向飛去。

　　在她身後，旅館的大門敞開，人員來來往往，只有一個人悄無聲息地繞過熱鬧的前門，來到無人問津的後門，目送她的遠去。

　　伏黑鏡飛了沒一會兒，就看見灌木叢裡爬出來一個人，一臉嚴肅地說：「我找到楠雄了。」

　　正是齊木空助。

　　他被伏黑鏡拉了一把，直接跨上了咒靈。不知道到底是他進化了還是伏黑鏡的術式效果又增強了，他安穩地坐在了咒靈上，用手一摸還能摸到類似小動物一樣的毛茸茸感。

　　放在以往他肯定要好好研究一下，但現在他只能把這件事往後排，因為更重要的正在前面待著。

　　在一片仿佛被反復轟炸兩百次的可憐土地上，伏黑鏡看見了躺在正中央區域正閉著眼放空自己的齊木楠雄。

　　她和齊木空助從咒靈上跳下來，兩步湊過去了，問：「楠雄，這怎麼辦？」

　　齊木楠雄：「等一會兒吧。他現在應該是又加強了，等我適應一下就能掌握了。」

　　「所以這一次是因為突然覺醒了新技能？」伏黑鏡問，「又是什麼好玩的？」

　　齊木楠雄：「能別把這種可以毀滅一個世界的事情用這種語氣說出來好嗎——是眼睛，看見的人會被石化。」

　　伏黑鏡：「啊這。」

　　擋起來應該就沒事了吧？

　　她從鏡面世界裡翻出一副墨鏡，遞了過去：「試試？不行的話還可以穿越回去把我救回來……」

　　齊木楠雄還沒說話，齊木空助就聳了聳肩說：「不行的，剛才為了救津美紀已經用過一次了。」

　　伏黑鏡詭異地看了他一眼：「你又知道了。」

　　這個人簡直堪稱新一代人形讀心術，尤其在看自家弟弟的面無表情猜其心理活動上遙遙領先所有人。伏黑鏡一度認為他的讀心術就是拿齊木楠雄練得手。

　　不過這不是重點，伏黑鏡眉頭一皺，問道：「津美紀出了什麼——是她？」

　　在能量暴動之前，津美紀肯定察覺到了，她叫醒他的時候猝不及防對上了他的眼睛，這才瞬間石化死亡。

　　伏黑鏡看他的眼神瞬間就變了，然後一秒鐘過後又變回了原樣，還召喚出了一只咒靈，對齊木楠雄說：「那你就來看看這只咒靈好了，他有眼睛的。」

　　「然後我們再來看看沒有眼睛的……這是在測試你這個新開發的能力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楠雄，才不是滿足我研究你的私心。」在瞬間換上白大褂並且拿出來解剖刀的齊木空助微笑著反駁齊木楠雄內心的吐槽。

　　作者有話要說：

　　*邊上的阿鏡：話說起來你的白大褂和解剖刀是哪裡來的啊出門的時候還沒有吧？果然是早就准備好了就等著這一天吧？

　　楠雄：想要拿親哥試一試這雙眼睛。

　　*私設：在動漫裡看見齊神在空助三年級的時候還沒有戴眼鏡，所以擅自猜測了那個時候他的眼睛還沒有開發出」石化的功能，於是干脆在空助和阿鏡四年級的時候加上去了。（PS：我也沒有找到齊神到底是哪一年開始戴眼鏡的證明，嘆氣。


第30章 聰明人懂得如何養貓

　　「嗯……現在的情況一句話概括就是，只要不直接看見楠雄的眼睛，就不會被石化。」齊木空助收起自己的小本本，身邊是一溜煙被石化了的咒靈。

　　齊木楠雄戴著伏黑鏡友情提供的墨鏡轉過頭來，對伏黑鏡道：「既然已經解決了，那我們就回去吧。」

　　伏黑鏡點點頭，抬腳踩碎了那幾個被石化的咒靈，和齊木空助一起伸手抓住了齊木楠雄的胳膊。轉眼之間他們回到旅館後門，這裡空無一人，他們從後門走進旅館，找到自己所屬的班級，悄無聲息地坐了進去。

　　按理來說，老師在集結所有的學生時該點名以確定每個人到場，這個時候伏黑鏡等人的消失就會引起老師們的注意，但是齊木楠雄為了不讓別人起疑，再加上為了省事，就直接給老師們灌輸了人已經齊了的想法，這才讓他們安全落座，而老師並沒有注意到。

　　但是老師沒注意並不代表學生們沒有注意到，特別是對於被拒絕了跟隨的桑德來說。他目睹了伏黑鏡和齊木空助的處處古怪，甚至在後門直接看到了非同尋常的一幕。

　　這導致他神思恍惚，直到伏黑鏡在他身邊落座，他才猛然回神，略帶驚恐地看了一眼伏黑鏡。

　　只是這一眼就讓伏黑鏡了解了事情的始末，齊木空助更是直接笑著問：「怎麼一副看怪物的表情？」

　　桑德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這一夜晚的一鬧騰直接導致了第二天早上行程的取消。大家在吃過午飯之後才進行下午的活動，期間桑德無數次用眼神瞟著身邊的齊木空助和伏黑鏡，一副想說些什麼又不敢說的樣子。

　　下午四點鐘他們返程，在校門口處由學生家長帶回家。

　　由於五條悟的特殊性，伏黑鏡在校車上的時候就看到了他和他身邊的齊木夫婦。三個人正談笑風生，不遠處還有毛利蘭的父親和工藤夫婦。

　　真是湊了個全。

　　下車之後老師宣布了一些事情，便放學生們離開。伏黑鏡往五條悟的方向走了沒兩步，袖子便被後方伸出來的一只手迅速捉住了。

　　她回頭，看見桑德抿著嘴，好一會兒說道：「我不會和別人說的。」

　　伏黑鏡默默地看著他。其實對於她來說，被別人知道也好，不被別人知道也罷，都沒有什麼區別。一定要說生活上有什麼變化，大概就是被人知道後她耳邊吵鬧的聲音會變多，但是也不要緊，她完全能夠讓他們消失得再也聽不見。

　　不過她明白桑德的意思，自己都沒弄清楚同伴的身份，就敢說出不會背叛的話，這種盲目的信任，算是一種孩童的義氣吧。而鑒於曾經有人和她說過要友善地對待他人的善意，所以即便是無所謂，伏黑鏡還是開了口，回答道：「謝謝。」

　　桑德憂心忡忡地笑了笑，問：「那個，齊木也知道這件事嗎？還是說他和你是一樣的？」

　　「不。」伏黑鏡想了想，說，「他是個普通人，但也不算是傳統意義上的普通人。」

　　桑德有些繞不過來地問：「什麼？」

　　「總而言之就是個普通人。」伏黑鏡抽回自己的袖子，指了指前面，道，「我就先過去了，家裡人在等我。桑德，你也回去吧。」

　　她說著擺了擺手，頭也不回地往伏黑惠等人的方向走去。桑德看見她的方向終點處站著一個人高馬大的白發青年，穿著一身黑，懶懶散散地站在那裡，將周圍的人襯托得像個矮子，也像一群醜八怪。

　　總感覺這個青年不像是普通的人。

　　這種感覺在伏黑鏡走到他身邊，他蹲下來和她說話的時候達到了頂峰。因為桑德看見他墨鏡底下顯露出來的眼睛，就像是伏黑鏡的眼睛一樣，和平常人完全不同。

　　他們是一個世界的人。那種氣質和眼睛無一不彰顯著這個事實。

　　……

　　「老師剛才講什麼啊？」五條悟問。

　　伏黑鏡安靜地看著他：「家長會。」

　　五條悟：「……啥？」

　　他木了兩秒鐘，眨了眨眼睛，表達了自己的孤陋寡聞：「還有家長會這種東西——這是干什麼用的？」

　　「是給家長們了解自家孩子的在校學習情況、交友情況以及了解學校教育方案和教學氛圍用的。」伏黑鏡說，「我們的家長會開在下周五，你有時間嗎？」

　　「嗯……我問問。」五條悟一邊站起身，一邊從口袋裡拿出手機，邁步往家的方向走。

　　伏黑鏡連忙拉著津美紀和伏黑惠的手跟上了。

　　和伏黑家一樣，旁邊的齊木家也選擇了走路回家，在知道自家小兒子超能力溢出之後，夫婦兩個人都是一副擔心的模樣，內心盤旋的念頭讓齊木楠雄無語地用一句「除了給一片沒人的地方除了草之外什麼都沒發生」給封了回去。

　　而在認識到自家孩子沒事後，齊木久留美把腦袋靠在了齊木國春的肩上，松了口氣一般地說：「太好了爸爸，小楠沒有事呢。」

　　齊木國春說：「是啊，真是太好了，沒有被抓走呢。」

　　邊上的齊木楠雄：「……」

　　「但是楠雄的眼睛很糟糕哦。」齊木空助笑著說，「以後不能直接和他對視了，否則會被石化的。」

　　「難怪戴了副墨鏡……等等，這是五條先生的墨鏡吧？我記得是在這裡有個符號來著，啊，還真的是！」齊木久留美摸著墨鏡鏡角與鏡片之間相連的地方，頗有些驚訝，「是津美紀給你的嗎？」

　　……這是誰給的問題嗎？齊木楠雄吐槽了一句，卻還是回答：「是鏡。」

　　「叫姐姐啦，」前頭走著的伏黑鏡回頭，佯裝抱怨地說，「沒大沒小的小楠。」

　　齊木楠雄：「你倒是把稱呼給我改過來啊。」

　　伏黑鏡：「咦，才不要。」

　　她眨了眨眼睛。殊不知這一幕被齊木空助看在眼裡，有些好笑地挑了挑眉頭。

　　五條悟真是一種可怕的病毒啊，竟然能把伏黑鏡感染了，看看這孩子之前多麼冷若冰霜、面無表情，現在都學會拖著調子氣人了。

　　不可思議。

　　不可思議的男人掛了電話，低頭對被帶壞的孩子說：「搞定啦，那下周五我就去幫你參加家長會咯，你沒在學校裡干壞事吧？」

　　「我又不是你。」伏黑鏡略微嫌棄地看了他一眼，「炸學校這種事情我可做不出來。」

　　五條悟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他像是想到了什麼好玩的一樣，用與剛才伏黑鏡對齊木楠雄說話時別無二致的語氣道：「我才沒有，只是在訓練罷了。」

　　炸學校什麼的，是訓練的副產品。

　　伏黑鏡對他的說辭不置可否。他們走過繁華的街市，來到居民區的邊緣，這裡緊挨著貧民窟，人家院子裡的圍牆高矮參差不齊。伏黑鏡見到一只黑貓輕巧地跳上牆頭，又坐了下來，端正著姿態，靜靜地看著他們路過，隨後漫不經心地喵叫了一聲。

　　伏黑鏡無端地想，小五也是時候出來溜達了，天天呆在家裡像什麼樣。

　　她回去之後果然拎著小五出了門，被五條悟驚訝地稱為「宅女也有走出家門的一天」，還興致勃勃地和齊木空助打了個賭，賭她多久會回來。五條悟賭了半個小時，齊木空助賭了二十分鐘。

　　然而事實上，伏黑鏡從出門到進家門，統共歷時兩分鐘。這兩分鐘裡她穿上了鞋，把小五抱了出去，轉手就交給了回來的時候看到的那只黑貓，叫它幫忙帶一下，然後轉身回來了。

　　返程的路上她聽見背後凄厲的兩聲貓叫，顯而易見是兩只貓打了起來，她非但沒回頭把貓抱回來，反而有種大仇得報的感覺——看貓被打，就仿佛看到了五條悟被打，令人心情舒暢。

　　而她一回家，面對客廳裡傻坐著看著她的兩個人，沉默了兩秒鐘，彎腰撿起了自己的拖鞋：「兩位混蛋，又拿我打賭了是不是？」

　　兩位混蛋拔腿就跑。

　　下周五在悠閑的時光裡慢慢到來。家長會那天五條悟穿了一身西裝，從房間裡出來，對著桌邊三位正在吃早飯的小朋友凹了個造型，就說：「阿鏡，今天我一定讓你做人群中的啟明星！」

　　伏黑鏡麻木著臉看著他單手撩發，藍眼睛瞥過來勾人的一眼。好看是好看，誰讓老天爺給了這男人超越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九的人的優越外形，這一眼過去不知道多少年少無知的少男少女要小鹿撞牆，當場准備八百字告白小論文，然而……

　　「五條先生，」伏黑鏡放下筷子，說道，「現在是夏天，不是春天。」

　　暫且先收一收您那開得過分的尾巴好嗎五條孔雀。

　　五條悟：「……」

　　捯飭造型只是為了給自家小朋友撐個氣場的五條先生活生生給氣笑了，上去兩步把人拎起來讓兩人視線相平後，他就衝著這咬著筷子吃著青菜、還拿無辜的眼神看著他的瓜娃子露出一個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咬牙切齒道：「小白眼狼。」

　　小白眼狼嘆了口氣，真誠地說：「其實你就穿著你那件校服就可以了，反正你長得好看，個子又高，隨便往哪裡一站都是風景線，沒必要太刻意。」

　　太刻意了反而令人覺得……怪惡心的。

　　「做自己吧五條先生。」

　　為了保護我們的眼睛。

　　於是因此，炸毛的五條先生被成功順毛，滿意地把人小姑娘放下了，還賊迅速地改了口：「算你有眼光，嘛，為了表揚你這種行為，晚上我來做飯好了。」

　　這會兒不僅是伏黑鏡了，就連津美紀和伏黑惠都亮起了眼神，抬手大聲應答：「好！」

　　畢竟全能的五條先生什麼都精通，做飯堪比五星大廚，是那種能把隔壁一家全都饞哭的完美水平！

　　餐桌邊上看著五條悟折回房間換衣服的伏黑鏡：深藏功與名。

　　既保護了所有人的眼睛和心靈，還成功為自己爭取來了一次豪華盛宴。一箭雙雕，令人佩服。

　　作者有話要說：

　　*五：為了表揚你這種行為，今晚我做飯

　　阿鏡：這種行為指的是先氣一下你再把你哄好的行為嗎？好的我知道了：D

　　*日後的五條悟：你們這群偷腥貓——！

　　伏黑惠：……姐！


第31章 這是個科學的世界

　　家長會舉辦當日，帝丹小學門口進出的不只是小學生，還有穿著各種衣服的大人。相比於其他男人的西裝革履，一身休閑裝打扮的他跟著伏黑鏡走在校園路上簡直就像是哥哥與妹妹。

　　雖然按照年齡來說確實是哥哥與妹妹無誤。以至於伏黑鏡的老師看見他還楞了一下，問道：「你就是伏黑鏡同學的家長？不是哥哥嗎？」

　　五條悟說：「沒說哥哥不能來參加家長會吧？」

　　老師愣了一下：「啊這確實沒有規定。」她捏著筆寫下了伏黑鏡的名字，「請問您的名字是伏黑……」

　　「五條悟。」

　　「誒、確定不是鄰居哥哥什麼的嗎？這樣子是不……」

　　「他們的監護人沒時間，現在是我在照顧。」五條悟略有些不耐煩地說，「而且他們監護人也不姓伏黑，沒說小孩一定要和監護人姓吧？」

　　他長相本就是冰冷貴氣的，這會兒眉毛一皺，偏叫人從裡頭看出點殺氣。老師只是一個剛大學畢業出來的小姑娘，被他這麼一說眼淚都差點掉了下來，如臨大敵地退了一步，帶著顫音說：「當然沒有！您請進！」

　　「您」。被迫拉著手的伏黑鏡心想，老師，你知不知道你面前這個人高中還沒畢業？

　　高中都還沒畢業就有了三個孩子的五條家主終於進了教室，他的眼神迅速在教室裡轉了一圈，沒等伏黑鏡指給他就大步走到了她的位置上。隨後他坐了下來，趴在桌子上抱怨：「這位置好小！」

　　他都已經習慣了高專整個教室就三個人的寬敞位置了，更別說現在教室裡只有兩個人。如今乍然坐進四十個人一間教室的位置上，他感覺自己的腳伸不直、腰也不舒服、手更不舒服。

　　真是憋屈死了。

　　伏黑鏡淡然地說：「稍微忍耐一下吧……或者你可以側著坐。」

　　五條悟撇著嘴換了個坐姿，百無聊賴地翻著從伏黑鏡抽屜裡拿出來的數學書，翻了兩下，又拿出了科學書。

　　伏黑鏡無言地看了他一會兒，突然聽見外頭起了一陣喧鬧，好像是有什麼大人物到場了一樣。聲音越來越大，最後停在門口。這些動靜已經足以令人關注門口，等到教室裡的家長們看清楚外面站著的人，不約而同倒吸了一口氣，隨即猛地站了起來。

　　來參加家長會的齊木久留美疑惑地問：「大家這是怎麼了？」

　　「沒什麼。」齊木空助微笑著說，「來了一只有錢的……人，而已。」

　　伏黑鏡默默抬眼看他，確定他剛才是想說「猴子」。他這個習慣真是和某人一模一樣，只是對像不同，而且兩個人正好在對方的鄙視範圍之內——她真想某天把這兩個人湊到一起看他們互相叫對方「猴子」的場面啊。

　　你以為我是猴子，可是沒想過你在我眼裡也是猴子，所以大家都是猴子，誰也別嘲笑誰。

　　想想就好笑。

　　室外的喧鬧聲未停，可圍在門口的人群往後退開了，露出一條供人通行的道路來。來人有一頭璀璨的金發，蓬松濃密，盤在腦後，身著深藍色長裙，看不出溫婉，只能看出大氣端莊，還有股子高貴的豪門味。

　　這位夫人的面相有點眼熟，她邊上跟著的穿校服的金發小男孩更眼熟。

　　他看見伏黑鏡，眼睛一亮，吧嗒吧嗒地跑了過來，臨近的時候又停下腳步，故作冷靜地說：「早上好阿鏡，齊木同學，齊木媽媽。早上好，伏黑……哥哥？」

　　「哎呀哎呀，真是個好孩子呢，早上好呀。」齊木久留美笑得溫溫柔柔的，如此說道。

　　五條悟則說：「哦？莫非你就是我家阿鏡的小追求者？哎呀哎呀，年紀輕輕竟然就開始勇敢追愛了嗎？」

　　桑德紅著臉道：「是、是！」

　　「是什麼是。」年輕女人嚴厲的聲音從他背後傳過來，異常尖銳刻薄地說，「我准許你轉學到這裡，是為了讓你追人的嗎，多姆？」

　　桑德的紅臉在轉眼之間變成了干干淨淨的畫紙，他蔫頭耷腦地轉過頭去，小聲說：「抱歉，媽媽。」

　　他媽媽嘆了口氣，凌厲的目光便轉到了翹著二郎腿沒個正形的五條悟身上。伏黑鏡往他身邊靠過來一步，已經做好了這個看上去十分凶狠的夫人對自家傻乎乎的大貓進行語言攻擊的反擊准備。

　　誰料那五官的線條上都寫著「不好惹」和「很有錢」的夫人面部神情稍稍緩和，克制地行了一個禮，然後說：「好久不見，五條先生。」

　　伏黑鏡：「……」

　　明白了，原來五條悟的名氣比她想像中的大得多。

　　「五條家也並非是相當富裕的家族。」齊木空助在她耳邊平靜地說，「而桑德卻是國際上數一數二的百年家族，其底蘊非五條家可比。我想，桑德夫人會對他另眼相看，就是因為他很強——所以桑德家本身，是知道咒術界的事情的。而作為家中唯一的少爺，我想桑德並非像他表現出來的這麼無知，你說對嗎？鏡。」

　　伏黑鏡沒說話。她看著五條悟抬起頭，難得收斂了一下外放的狂氣，正正經經地和桑德夫人道了一聲好，隨後同對方一起坐下，嘴裡聊的話題不是「那些東西」就是投資，這個瞬間她才稍微有點意識到，五條悟好像並非是個特別不正經的人。

　　他只是在家裡顯得無釐頭又麻煩，然而對別人來說，印像卻並非如此。

　　齊木空助說：「重點錯了吧。我在和你說桑德。」

　　桑德伸過來一個腦袋：「說我什麼？」

　　伏黑鏡收回神，道：「家長會要開始了，我們先出去吧。」

　　其他兩個人都點了點頭，齊木空助回頭看了一眼已經和自己同桌的母親歡快地聊起天的齊木久留美，提醒了一句：「媽媽，家長會馬上就要開始了，我在外面等你。」

　　齊木久留美偏過頭來，笑著說：「好哦，在外面和朋友們玩得開心一點哦小空~」

　　才不是朋友呢。齊木空助想著，微笑著點了點頭：「好的。」

　　另一邊伏黑鏡也和五條悟打了一聲招呼：「學生不允許留在教室裡，我先出去了，你開完會直接來找我吧——不要在老師講話的時候打斷她或者睡覺啊。」

　　五條悟用力地搓了搓她的腦袋：「我是那樣的人嗎？」

　　伏黑鏡掙扎著推他的手：「但是硝子姐姐說了，你這種事兒沒少干！」

　　「我老師和你老師能一樣嗎？」五條悟看了看左右，一把把她撈了起來，小聲道，「我老師能打，你老師能嗎？」

　　伏黑鏡搭著他的肩膀冷漠地說：「不能，所以說你控制一下你自己，就算她罵你……罵你你就頂回去吧。」

　　五條悟直接笑出了聲。他邊笑邊獎勵性質地揉了兩把她的腦袋，覺得這孩子今天甚對他胃口。

　　「這樣搞得我都不好意思讓你幫我做任務了。」他笑嘻嘻地，歪過頭迅速且低聲說，「你們學校三樓的音樂教室、二樓的美術教室裡面各有一個快要到時間的咒物，威力不是特別強，但是引來其他東西也是很麻煩的，你去收一下。」

　　「一共兩樣。藏在音樂教室裡的天花板上的是一張樂譜殘章，藏在美術教室裡的是一個封在雕塑裡的神像，都是二級，隨便玩玩就行。」

　　他把她放下，還貼心地將她轉了個身，面朝桑德和齊木空助，然後輕輕推了她一下：「去吧，玩的開心~」

　　伏黑鏡回頭看了他一眼，心想一片真心終究是錯付了，她光知道五條悟不要臉，不知道這個人竟然會把自己的任務扔給一個小學生，大概被夜蛾校長知道了能追著他狂奔八百裡吧。

　　她面無表情地往外走去，兩個男孩跟在她身後，一時間竟然給人一種反派出場完虐主角的既視感。

　　伏黑鏡出了教室門，就想朝著音樂教室走，沒料到剛穿過樓下的小花壇，遠遠地就被人叫住了。

　　叫住她的是個扎雙馬尾的女孩子，伏黑鏡記得這個人，是班上的班長。她身邊跟著另外一個臉上有小雀斑的，是文藝委員。

　　小班長後頭還綴著一群人，粗略一看，伏黑鏡發現全都是自己班上的，就好像整個班都在這裡集合了一樣。

　　這種陣仗是要干什麼？

　　齊木空助說：「我覺得我們現在跑比較好，否則你的任務就完不成了。」

　　他指了指班長手裡抱著的盒子，道：「我們來打個賭吧，我賭那是投票箱，你賭不是。」

　　伏黑鏡道：「我不賭，我們來比賽，看誰先跑到音樂教室，303那間。」

　　桑德舉手說：「加我一個！」

　　伏黑鏡看了他一眼，「那你們加油。」

　　她話音落下，整個人如同按上了火箭發射器一樣，迅速地飛了出去，幾乎是轉眼的時間就跑出了教學樓的範圍，完全沒給人反應的機會。

　　齊木空助嘆了口氣，悠閑地從口袋裡拿出一個紅色的按鍵，道：「我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跑那麼快干什麼。」

　　他在桑德發直的眼神中按下了按鈕，接著伏黑鏡就以相同的速度飛了回來，掠過他們，朝著教學樓的牆上撞去。

　　桑德大驚失色：「快快快快停下來啊！要撞牆了！」

　　齊木空助道：「我這個只有改變方向的功能，要想停下來只能看她自己了。」

　　桑德怒道：「你果然是魔鬼吧？！」

　　齊木空助抬起頭，似笑非笑地說：「當然不，我只是個普通人而已。」

　　教學樓前，把不知道什麼時候貼在自己身上的小型機械拆下來暴力揉成一團後，伏黑鏡一抬眸，齊木空助瞬間倒掛騰空，猶如一顆石子，被壓到最低處的投石器「唰」地一下扔了出去，直接飛進了外太空，化作一顆漂亮的流星。

　　伏黑鏡：「呵。猴子。」

　　桑德：「……」

　　邊上被動圍觀事情發生的所有人：「……」

　　這是個科學的世界吧？是的，對的，沒錯，所以我一定是還沒睡醒。

　　作者有話要說：

　　*五：哎呀你這麼乖我都不好意思讓你去做任務啦——兩個二級咒物回收交給你咯？什麼你說這是任務？不不不，這是讓你好好玩一玩放松心情啊（乖巧又可愛）


第32章 家長會

　　打鬧歸打鬧，伏黑鏡最後還是帶著兩個「小跟班」去了音樂教室和美術教室，不巧的是當時正有人使用，齊木空助使了點小法子將其他人調離，才有幸看到了第三世界的冰山一角。

　　那份樂譜安安靜靜地躺在刻滿了符咒的盒子裡，像是被大火焚燒過一樣，只留下黑而泛黃的一角，無數痛苦的怨念化成實體，纏繞在人的指尖，一路向上。

　　桑德抖了兩下，沒把這股怨氣抖下來，自己反而因為接觸陰氣而打了一個噴嚏。伏黑鏡伸手過去把東西扯下來扔進鏡面世界，這點渣渣根本不夠裡頭餓了不知道多久的咒靈們吃，一進去便以光速消失。

　　殘破的樂章背後的故事無人願意去探索，三個人敲碎了美術教室裡那個封印著咒物的雕塑，將裡頭的神像拿了出來。

　　神像上頭纏繞著一圈又一圈畫著符咒的紙，將怨氣牢牢地封鎖在紙內。

　　伏黑鏡看看這張紙上的花紋，再看看放樂章的盒子上的花紋，略有些疑惑地皺了皺眉。

　　桑德立即問：「怎麼了，你不舒服嗎？」

　　伏黑鏡搖了搖頭。

　　她只是覺得這圖案有點眼熟，卻想不起來曾經在哪見過。所以她把兩樣東西一股腦塞進了桑德手裡，說：「別掉了。」

　　桑德道：「好。」

　　他們走出音樂教室，出去沒幾步，那群被調開的學生們便嘰嘰喳喳地走了回來，重新進了教室。

　　家長會在上午放學前一個小時結束，下午放假，但五條悟還不能放假，他下午還要參加伏黑惠和津美紀的家長會。

　　開完會議的他就像是被雨打得花瓣落光了的光禿禿的枝頭，困倦地趴在桌面上起都起不來。伏黑鏡拉了兩下他的衣服，見實在拉不動，干脆把咒靈叫出來抬著他走。

　　五條悟嫌棄地掀開咒靈，抱怨道：「好無聊啊——！」

　　雖然說已經做好了會非常無聊的心理准備，但是他沒有想到竟然這麼無聊。他一坐坐了兩個小時，閑得差點頭上長草，由此對普通學生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認為這群人能坐一天真是太強大了。

　　而且他只要一想到這樣的場景下午還要再來一次——齊木媽媽說能夠同時擔任楠雄和津美紀的家長，他可以只去參加伏黑惠的家長會——他就恨不得當場瞬移溜走，接下八百個特級咒靈的祓除任務。

　　而這就是下午七海建人出現在伏黑家門口的原因之一。

　　第二個原因是北海道突然出現特級咒胎，五條悟被叫走了。

　　「初次見面。」金發的少年倦怠卻又不失禮儀地說，「我是七海建人，受五條前輩的請求來幫忙參加家長會——」

　　如果夏油傑還在。七海建人面無表情地想，這種麻煩事肯定是輪不到他身上的。

　　不知道多少公裡之外，坐在待客廳裡的夏油傑打了個噴嚏，對面的孔時雨抬起頭來問：「是感冒了嗎？」

　　夏油傑放下手，笑了笑道：「應該不至於，估計是有人在罵我吧。」

　　孔時雨點點頭。他雙手十指交握，神情凝重地問：「所以你是決定了嗎？加入盤星教——？」

　　「當然。」夏油傑微笑著說，「我需要一個據點，一個組織，一個能夠能夠與咒術界抗衡的集體。」

　　只有他一個人的話，是無法擁有強大的力量去改變這個世界的。他需要同伴，或者換句話說，是目標理想一致、永不背叛對方的……家人。

　　孔時雨嘆了一口氣。他從邊上的櫃子裡抽出一份文件，將裡面放著的資料一張一張地擺在桌子上，邊放邊說：「天內理子死後，盤星教的發展和從前沒什麼兩樣，只是因為老教主身體原因問題而更換了一位教主。他的名字叫做松田大，是老教主——」

　　「夏油大人！」門外突然響起了敲門聲，稚嫩的童音在氣氛沉重的待客廳裡顯得格格不入。

　　孔時雨因為談話的被打斷而略有些不滿地皺起眉，夏油傑含了點歉意地朝他笑了笑：「抱歉。她們應該是等得太久了，我過去看看。」

　　他說著站起身走過去拉開門，菜菜子和美美子正仰著腦袋看著他，目光裡是全然的信任與依賴。

　　夏油傑蹲下身子，理了理兩個小姑娘的衣服，笑著問：「怎麼了？菜菜子，美美子。」

　　菜菜子問：「夏油大人，我們什麼時候可以回去啊？」

　　夏油傑道：「在這裡太無聊了嗎？稍微忍耐一下吧，大概還有半個小時，我把事情處理完了帶你們去買東西吃怎麼樣？」

　　「那我想吃那個。」菜菜子比劃著說，「黃色的果凍，上面有點褐色。像山一樣，還想吃甜筒。」

　　夏油傑應了一聲，看向邊上的美美子：「美美子呢？想吃什麼？蛋糕要吃嗎？」

　　美美子小聲地說：「和菜菜子一樣就好了……夏油大人可以做自己的事情，我們不著急。」

　　夏油傑笑著揉了揉兩個孩子的腦袋，「放心好了，我很快就會結束——進來吧。」

　　他領著他們走進去，在沙發上坐下，隨後衝孔時雨略一點頭：「孔先生，請繼續。」

　　兩個女孩安安靜靜地靠在他身邊，懂事地一言不發。

　　孔時雨雖然心裡有些膈應，卻還是指著報告繼續說了下去。

　　在這棟大廈外邊，東都鐵塔的尖端刺向天空，陽光明媚，白雲濃厚。於頂點處眺目遠望，能看到在無數灰暗的小路或寬敞的大道上行著的人和車輛，細小而繁雜，喧鬧著生存。

　　在與貧民區緊鄰的小區街道當中慢慢走出來幾個人，為首的那個個子高挑、五官深邃，帶著點異域風情，卻氣質穩重克制。他抬眸看了一眼天，又低頭看了一眼腿邊走著的三個孩子，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伏黑鏡問：「七海先生，是有什麼心事嗎？」

　　七海建人道：「不，沒有。只是覺得我並不會帶小孩，五條前輩把這件事交給我實在有點不妥。」

　　伏黑鏡道：「這無所謂。我們會照顧自己。不過比起五條先生來說，七海先生更穩重一點，也更照顧人一點，大概是比他更適合的。估計您很招小孩子喜歡吧？」

　　七海建人說：「不……這倒不知道。我很少和小孩子一起。」

　　但身邊小孩子心性的人倒是不少，硬生生地將他從年少輕狂打磨成了年少老成。

　　他們和齊木一家穿過街道和十字路口，一路到了帝丹小學的門口，七海建人和齊木久留美前去參加家長會，剩下的小孩子們湊在一起，找了個地方聊天曬太陽。

　　津美紀看著天上舒展的雲，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偏頭說：「話說起來，最近都沒有看到菜菜子和美美子了，他們是搬家了嗎？」

　　「菜菜子和美美子？」齊木空助問道，「你們的朋友？」

　　津美紀點點頭，「和我們差不多大的。一個黑色頭發，一個淺色頭發，是有點靦腆的小姑娘。」

　　齊木空助「哦？」了一聲。

　　伏黑鏡道：「傑有他的事情，所以大概是把她們兩個一起帶走了吧。」

　　津美紀遺憾地嘆了一聲。

　　說實話，她並不討厭夏油一家，雖然夏油傑對她的態度客氣疏離，但菜菜子和美美子倒是對她多有好感，也曾經告訴過她一點真相。津美紀同情她們曾經遭受過的災難，但同樣也歡喜她們還能信任同為普通人類的自己。

　　她知道這要歸功於姐姐和弟弟，但是還是會心底一片柔軟，覺得這兩個孩子都是好孩子。

　　她年幼無知，天真單純，對別人抱有最大的善意，從不惡意揣測別人，所以也根本看不出來菜菜子和美美子對普通人時與夏油傑如出一轍的態度。她們不具備正常的是非觀念，唯夏油傑馬首是瞻，與她交朋友的理由完全是因為「夏油大人需要這個女孩的姐姐，我們不能與她交惡，干擾夏油大人的計劃」。

　　伏黑鏡知道，卻默許著這種行為。道理也很簡單，她覺得津美紀只要知道「世界上善良的人」有很多就好了。津美紀與她和伏黑惠，畢竟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沒必要在這麼小的年紀裡去清楚那麼絕對的事情。

　　齊木空助瞥了一眼神色平靜、根本看不出在想什麼的伏黑鏡，又看了一眼邊上正在和齊木楠雄說話的津美紀，默不作聲地笑了笑。接著他就聽到了自家弟弟傳來的心聲，像以往一樣對他完全不留情面：「收回你的想法，哥哥。」

　　齊木空助道：「難道楠雄不想看見津美紀知道真相之後的樣子嗎？被蒙在鼓裡，她一定很不樂意吧？」

　　齊木楠雄說：「不是誰都是你。」

　　齊木空助「嘁」了一聲，人生太無聊，他想找些樂子卻被弟弟阻攔，既然這樣，那就和弟弟玩好了。

　　他笑著開口，對齊木楠雄道：「吶，楠雄，我們來比賽吧！」

　　津美紀疑惑地說：「比什麼？」

　　齊木空助笑著說：「就比在期末考試之前誰能拿到滿分好了！」

　　「誒？這個很強人所難好吧！」

　　「怎麼會，二年級的試卷那麼簡單啦。」

　　他溫和地笑著，齊木楠雄接收到他的心聲，略有些無語地看著他，然後眼不見為淨地把目光放在了伏黑鏡身上。正好也是在這個時候，伏黑鏡吃完了手裡的小冰棍，抬眸靜靜地看了齊木空助一眼，隨後不在意地移開了視線。

　　齊木楠雄皺眉，他在伏黑鏡抬眸的那個瞬間，好像看見了在她與其他人之間，好像有一層什麼東西阻隔著，顯得隔層另一端的她看上去虛幻而飄渺。

　　他想起他觸及她內心時，碰到的那一層涼意，以及聽到的屬於自己的心聲。


第33章 聖誕節不要隨便出門

　　家長會過後不久，文藝彙演的劇本定下來了。伏黑鏡逃過了當天的投票，所以到最後只負責扮作一顆樹。這種角色特別討她喜歡，於是連帶著心情都好了起來，對齊木空助都是好脾氣，著實把人嚇得不輕。

　　伏黑鏡不知道齊木空助在跟她打什麼啞謎，雖然他這兩個月都表現得十分正常，但是她還是覺得這人一肚子壞水，不是在打她的主意就是在打津美紀的主意要說為什麼不會是伏黑惠？因為這孩子太機敏，懂得比津美紀要多，沒有什麼「捉弄」的價值。

　　他們相安無事地渡過了一整個暑假，迎來了第二學期，而很快，連第二學期都要過去。

　　伏黑鏡平靜的生活又出意外的這一天是十一月份文藝彙演前幾天，正是周末，她正縮在被窩裡核算家裡剩下的錢，發現有點不夠用，琢磨著去接一個新任務的時候，突然就聽到隔壁一聲巨響。

　　她嚇了一跳，外套也沒披就直接衝出了家門，然後對著圍牆對面支離破碎的齊木家房子目瞪口呆。這想也不用想，肯定又是齊木楠雄的超能力溢出了。

　　齊木楠雄從廢墟裡爬出來，淡定地和她打了個招呼：「早上好，小鏡姐。」

　　伏黑鏡：「你先把叔叔阿姨救出來再說吧。」

　　齊木楠雄拍了拍身上的灰：「爸爸和媽媽一早就出去了，家裡只有我和哥哥，不要緊的。」

　　伏黑鏡：「是嗎，那就好。」

　　邊上快斷氣的齊木空助：「……」

　　好個毛線啊！這個世界果然沒有存在的價值了，楠雄，遲早有一天我會讓你後悔的！

　　「永遠不會有這一天。」齊木楠雄說。他伸手掀開壓在齊木空助身上的東西，然後將整棟房子復原……成了一堆原材料。

　　三個人沉默了一會兒，齊木空助說：「啊，所以果然是又加強了。」

　　「這速度為免太快了吧。」伏黑鏡道，「上一次還是在五月份。」

　　她頭一扭，看著齊木空助說：「你不是智商218的天才嗎？就不能做個什麼道具出來抑制一下？」

　　「你以為拿東西真的那麼好做嗎——好吧確實很好做就是需要材料，這東西不管是楠雄還是五條先生都搞得來。」他沉吟片刻，囂張地笑了起來，「求我吧楠雄！求我我就幫你做抑制器！」

　　齊木楠雄：「你繼續做夢吧。」

　　兩兄弟雖然各自嫌棄（？），但是齊木空助最後還是做了一個抑制器給齊木楠雄，模樣很是簡陋，一個球形吊墜，就掛在齊木楠雄的脖子上。

　　伏黑鏡打量著這個像是外面賣的廉價的橡皮球，問：「帶上這個有什麼感覺？」

　　齊木楠雄說：「心靈感應範圍減小了一點。」

　　「那就是有用咯？」她偏頭看了一眼齊木空助，「你還是可以的啊。」

　　齊木空助淡定地研究著手裡的小零件，頭也不抬地說：「他那個只是初代而已，用來應急的。我現在做的這個，能夠抑制他的超能力成長速度。」

　　伏黑鏡看了兩眼那些零碎的零件，便移開了眼睛。

　　十一月份的時候文藝彙演開始，伏黑鏡沒告訴五條悟學校裡舉行了這種活動，卻在班級上台表演的時候看到了台下坐著的五條悟。

　　他抱著可樂和爆米花桶，大馬金刀地坐在觀眾席上，黑漆漆的禮堂裡也戴著一副墨鏡，再加上身高和發色，尤為顯眼。

　　班上的人早在家長會時就認識到他是伏黑鏡的哥哥，上台之後，主角不能隨便說話，後面的花花草草就湊在一堆嘰嘰喳喳地像一群麻雀，對著台下的五條悟評頭論足。

　　麻雀一號說：「那個人好帥啊！我媽媽還說他特別厲害，叫我不要惹伏黑呢。」

　　麻雀二號說：「我媽也這麼說了。你看他的衣服，像不像是那種統一訂制的？就像我們的校服一樣，所以你說他是不是那種人？」

　　麻雀三號說：「不會吧！他長得一點都不像！」

　　麻雀一號說：「哪裡不像啦，他看上去超冷超凶的！」

　　麻雀二號說：「說、說的也是。」

　　超冷超凶的五條先生抬起手，興高采烈地衝台上的伏黑鏡揮了揮胳膊。

　　伏黑鏡：不敢苟同。

　　這部戲劇的演出時間不長，統共二十分鐘，伏黑鏡用這時間在腦袋裡篩選任務，正好卡著點將任務篩選了出來，准備一會兒就接了它，給自己賺點生活費。

　　這項任務並不困難，但也並不簡單，有點類似於私家偵探的性質。伏黑鏡向學校裡請了一天假，就把這事給辦妥了，然後交給了孔時雨。

　　孔時雨接任務時還有些困惑地道：「五條悟沒有給你生活費嗎？你怎麼還來自己接任務了？」

　　伏黑鏡說：「用自己的錢比較好。」

　　她和五條悟還沒有熟到能夠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給的錢的地步，而且就算是高專發放的資金，她也並不太想要。

　　這會給她一種掣肘的感覺。

　　孔時雨沒當一回事，把任務酬金打進了她的卡裡，隨後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這種性質的任務酬金不多，只夠支撐兩三個月，伏黑鏡在十二月之前又接了兩個任務，將大半年的資金拿到手後，看著日歷，才想起來家裡人的生日到了。

　　十二月份是個很具有紀念意義的月份。在這個月裡有五條悟的生日，有伏黑惠的生日，還有她的生日。

　　她其實已經不記得自己的生日是哪天，只是伏黑惠的母親擅自將聖誕節定為了她的生日，也不清楚究竟是出於什麼樣的心思。

　　伏黑鏡也懶得去琢磨，伏黑惠母親走後，她只把這當做這是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日子。

　　他們毫無波瀾地經歷完了五條悟和伏黑惠的生日，聖誕節那天，五條悟頭天晚上趕一趟任務，沒有回家，第二天伏黑鏡便一個人帶著伏黑惠和津美紀上街買東西。

　　他們其實沒什麼想買的，在街上亂七八糟地吃了些小吃，買了兩件衣服和一些日用品，就要回來。

　　半路上人潮擁擠，人與人摩肩接踵，實在是不好走路。津美紀又是習慣性避讓別人的性格，避著避著，人就沒了。

　　伏黑鏡著急地拉著伏黑惠扒開人群去找她，沒注意到後頭有個人，硬生生地被人撞得往前踏了一步，差點摔在地上，人往前撲了一半沒到，一張手帕直接按在了她的臉上，接著她就被人卡著腰抱了起來。

　　「好啦好啦，馬上就回家了，不要鬧啦。媽媽知道你想睡覺，擦擦臉好吧？擦擦臉清醒一下，哎，別鬧——」

　　伏黑鏡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一邊掙扎，一邊用手指在伏黑惠手裡輕輕一勾，沒兩下力氣小了下去，最後軟趴趴地趴在抱她的人的肩頭。

　　伏黑惠也靜靜地趴在另一個人的肩膀上。

　　拐賣他倆的似乎是一男一女，年齡在三十歲左右，身上一股難聞的味道。伏黑鏡聞了兩下，只聞出點汽油味，剩下的就無法辨認了。

　　這兩個人敢在人這麼多的地方行動，也就是說是兩名老手，犯案多年，被他們用同樣的方法帶走的孩子估計不在少數。

　　而常言道，常在路邊走，哪有不濕鞋。干這行這麼多年，碰上伏黑姐弟就已經能預料到他們此生的結局了。

　　他們被人塞進了一輛車，男人和女人在前面坐著，後面的車座上除了坐著一個十歲左右的小男孩，還躺著一個穿著紅裙子的漂亮小姑娘。

　　伏黑鏡躺在座椅上，在無人看見的角落裡勾起一絲微笑，然後放出了咒靈。

　　開車的男人立即感覺肩膀上沉重了起來，他敲著胳膊抱怨道：「那小姑娘看著瘦瘦弱弱的，沒想到也還挺重，我胳膊都酸了。」

　　「得了吧。我看你是太久沒運動，虛的。」女人「啪」地一聲，點起一根煙，深深地吸了一口，搭在車門上，扭頭看了一眼後頭的幾個小孩，笑道，「一共四個。夠交差了吧？後面三個都挺好看的，估計能賣個好價錢……」

　　她伸手狠狠地捏了一把紅衣小姑娘的臉，罵了一句：「媽的，小狐狸精，天生騷樣！」

　　「你夠了啊。」男人說，「輕點，別把人弄壞了，到時候到手的錢不夠，你看我怎麼弄死你。」

　　女人悻悻地收了手。

　　她縱使開了窗，香煙還是雲霧一樣繚繞在整個車裡。伏黑惠被嗆得咳嗽起來，有些不適地睜開眼睛，看了一眼自家長姐。

　　伏黑鏡正垂眸看著他，眼神淡淡的，還有點干淨。

　　伏黑惠一直覺得「干淨」這詞是和她搭不了邊的，但是這個時候，她的眼神好像確實是挺干淨的，令人發冷的干淨。

　　伏黑鏡抬起手揮了揮，一只咒靈憑空出現，深呼吸一口氣，把香煙全都吸了進去，然後一股腦噴到了女人的臉上。

　　女人咳嗽著大罵了一聲髒話，揚手把煙頭從窗戶裡扔了出去。那只咒靈卻並沒有因此放過她，仍舊反反復復地吸著煙，然後對著她的臉，機械地把煙噴在她的臉上，熏得她眼睛發紅，不停地流眼淚，邊流邊罵人。

　　最後駕駛座上的男人實在受不了了，扭頭把她臭罵了一頓，叫她不要屁事一堆。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這輛車上了高速，駛上了大橋。

　　男人罵完了女人，收回眼神，不經意地往後視鏡上一看。不看不要緊，這一看他握著方向盤的手一抖，踩著油門的腳也一抖，整輛車的速度立即上去了，朝著護欄外的江面狂奔。

　　男人連忙調整姿勢，好不容易把車穩住了，又抬頭看了一眼後視鏡。

　　後視鏡上那個小姑娘還在盯著他看，是那個在找妹妹的女孩。她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正兩只手各扶著駕駛座和副駕駛座的椅背，空洞而黑得詭異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她臉白的沒有血色，又太安靜。活像是個女鬼。


第34章 非正常實驗

　　「你他媽的。嚇死老子了，什麼時候醒過來的……喂，石田！把這小兔崽子弄昏過去——石田？！」

　　副駕駛座上的女人倒在座椅上，半點聲息都沒有了。

　　男人驚慌了一瞬間，油門一踩，速度升到一百二十邁，迅速地穿過了大橋，到達了橋的另一端。

　　他在公路邊上停下車，轉身打了女人兩個巴掌，女人這才悠悠轉醒，布滿紅血絲的眼睛看著他，聲音沙啞地說：「村上哥……」

　　「別廢話了。這丫頭邪門的很，趕快給人打電話，我把她弄暈……」

　　他說著伸手拿了張帕子過來，伏黑鏡往邊上躲了兩下，沒躲過去，被他按住好一會兒，慢慢地「暈」了過去。

　　村上從車前面的抽屜裡拿出一根針管，又翻出一個安倍瓶，抽出裡面的液體，給後座上四個小孩一人打了一針。

　　伏黑鏡不知道這東西什麼作用，瞧見針管扎過來，她不由自主地想要往後躲開，卻又硬生生地止住了行動。

　　針頭扎進她的血管，液體被注射進來，伏黑鏡覺得自己整條手臂都是冰冷的。而除此之外，她沒有別的感覺。咒力還在流動，召喚出來的咒靈還踩在村上的肩膀上，沒什麼不對的地方。

　　然而等村上一回頭，車子重新發動，伏黑鏡偏過頭去看伏黑惠，才發現他竟然沉沉地睡了過去。伏黑鏡小幅度地推了他兩下，他一點動靜都沒有。

　　看樣子是鎮靜劑之類的，不知道為什麼，對她沒有用。

　　她已經通過咒靈告訴了津美紀綁架的事情，不出意外，津美紀回家之後就會去找五條悟，然後來救他們。其實單憑實力來說，伏黑鏡大可以在車上就動手，讓人把他們放下去，但是出於某種道不明的直覺，她不僅沒動手，還想跟著進去看看，看看最終的目的地在哪。

　　這輛車開出了東京城市區域，一直開到了郊外，上了盤山公路，又從公路上下來，沿路的風景從些許的綠意逐漸演變成了灰黃的一片，烏鴉在掉光了樹葉的枝頭靜靜佇立。

　　穿過一片破舊的防護網，不知道是多久以前的古建築殘骸堆積著形成角落，在這片郊外辦黑事最好的區域，小車沿著破舊龜裂的馬路一直到了寂寥無人的最深處，然後慢慢地停了下來。

　　村上和石田兩個人沉默著下車，一人兩個將車後座裡的小孩們抗在了肩上，關上車門朝著面前的曠野走去。

　　他們在空曠的地方停下了腳步，低著頭像是在找什麼一樣的找了一會兒，石田就說：「在這裡！」

　　村上走過去，嘴裡咕噥著：「一個入口，搞得這麼嚴實干什麼……」

　　「肯定是怕被別人找到啊。」石田笑著說，「村上哥，你說這四個這回值多少？」

　　「一個大概也就幾百萬吧……我是不太明白那些人的篩選機制。」

　　「這個長得挺漂亮也不值？」石田看了一眼肩膀上的伏黑鏡，「那些變態不就是喜歡這樣子的嗎？」

　　「這裡的人和那些人不一樣。」

　　村上把兩個小孩放下，伸手在地板上摸了摸，最後像是抓到了什麼一樣，重心往下一沉，兩條胳膊往上一抬。隨著沉重的「咚」的一聲，灰塵四起，一個四四方方的空洞便出現在兩人眼前。一條石階從地面延伸下去，越往下，與地面上的溫度帶來的感覺就越截然不同。

　　十二月的東京雖然會下雪，氣溫濕而冷，裹挾著潮氣，凍得人瑟瑟發抖、門牙打架，但是和人體溫度在某一方面來說是統一的。但這裡不同，它的冷意是弱小的動物碰上十分具有威脅性的強者帶來的危及生命的冷意，冷的人心裡一片冰涼。

　　饒是村上走過這條路已經三次，卻還是會對底下那片黑暗感到心慌和抗拒。

　　更別說石田。

　　她凝視著這個正方形的洞口，有些艱難地扯了扯嘴角，問道：「村上哥，這狗東西下面長什麼樣的……？」

　　村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下去你就知道了。洞放在那，不要緊，會有人來關上的，而且我們等會不走這條路。」

　　他彎腰拎起兩個小男孩，首先踩著石階走了下去。

　　所幸這條石階並不長，也就兩層樓的樣子，牆壁上也有一小簇燈火，藍色的，亮度不高，每兩個燈火之間的距離都正好是兩個一簇燈火的照明範圍，極其節省，而且詭異。

　　石田肩上的伏黑鏡睜眼凝視著那簇燈火，誰也不能知道她內心此時此刻的想法。

　　她總感覺這條路自己似乎走過，這種沉悶的壓抑感、頭頂四方的亮光，還有手邊一簇小小的、隨時都有可能熄滅的燈火，她印像裡似乎出現過，然而翻遍目前為止的所有的記憶，卻沒有一絲重合。

　　她很快想到了自己缺失的四歲以前的記憶，那段時間按理來說她也確實應該不記得的，年代太過久遠，再加上心智未開，想要記住很是困難。但是如果長時間處在同一個地方，就算不記得了，潛意識還是會提醒。

　　她想得很快。給了自己兩個答案：要麼是她的錯覺，世界上的人都是這樣的，明明有的時候沒去過一個地方，卻又會在來到這裡的時候覺得對這裡的一切都很熟悉。她的「熟悉」說不定也只是出於這種效應。要麼就是第二個答案，她曾經真的來過這裡，在四歲以前。

　　如果第二種成立，那麼當天她在小巷子裡被撿到時候的狀態，到底是被拋棄還是……逃出來的？

　　直覺告訴伏黑鏡是第二種。那麼問題來了，她好不容易逃出來了，現在又要回去了？

　　反正來都來了。她自我安慰，看看也好，這個世界上能打過她的人正在狂奔過來找她呢，她怕個毛線。

　　石階很快走到底。露出最底層的一扇厚重的大門，它樣式古舊，上面雕刻的花紋和它的材質都在述說著它的歷史、它的長久。

　　門口有兩個穿著制服的人，他們的衣服和古時候的人穿的差不多，腳上也是一雙木屐，這打扮加上這扇門，給人一種穿越了時間的錯覺。

　　村上把兩個小男孩往前一送，對那兩個保安一樣的人說：「這回四個，你們看看。」

　　那兩個人理都沒理那個小男孩，看著伏黑惠，誇贊道：「真是個好苗子……回去檢測看看符不符合條件——放心好了，他很值錢，少不了你們。」

　　村上眼睛一亮，「多少？」

　　兩人中的一個人笑眯眯地說：「起碼有一千萬。等我們檢測之後，如果他的術式特殊，一億也有可能。」

　　「一、一億！」

　　「那這兩個呢？！」石田趕緊把肩膀上的兩個女孩甩了下來，揪著領子懟到他們面前，急切地問，「這兩個怎麼樣？這個怎麼樣？她長得很好……」

　　「哎呀哎呀，輕一點啊。」一個人走上前，將伏黑鏡從她手裡解救了出來，面帶笑意地說，「當然，她也是。」

　　「這個呢？」石田說，「她也不賴……」

　　「我們可不是看臉的。」另一個人說，「她沒什麼價值，估計也就是個低級實驗品……橫豎不超過一百萬。」

　　石田失落了一下，但是很快又打起精神來，問：「那怎麼確定他們的價錢？你們怎麼打給我們？」

　　村上不耐煩地叫了她一句：「石田！」

　　石田瑟縮了一下，對面兩個人便笑了笑，說：「放心好了，錢一定會打到你的賬戶上的。現在請跟我們來。」

　　他們伸出手，推開門。動作看似隨意又簡單，但是伏黑鏡卻清楚地看到了他們身上流轉的咒力。

　　這是一群咒術師。在高價懸賞幼童，還給他們劃分了等級，顯而易見咒術師後裔的價錢更高。而他們在這裡，似乎是在做實驗……？

　　伏黑鏡皺起了眉，人體實驗？那看來這裡非得毀掉不可了，也不知道五條悟什麼時候來。他來的要是晚了，她一個沒控制住自己，把這裡連人帶基地一起毀了怎麼辦。

　　他們走進門內，從一處黑暗走進另一處黑暗，門外門內唯一的區別就是藍色的幽幽燈火變成了暖黃顏色，看著溫暖了不少。不過經過這一片黑暗之後，又經過了一扇門，視野就徹底明亮了起來。

　　伏黑鏡心裡也緊縮了一下。她沒搞明白自己的這種下意識的緊張來源何處，就先是被裡頭表現出來的東西驚得差點露餡。只見這扇門後來來回回行走的都是穿著白大褂和防護服的人，他們手上或拿著記錄表，或拉著一個裝滿了藥品的小拉車，而讓伏黑鏡驚訝的是，在這個空間正中央，有一個瑩藍色的、巨大的培養器。

　　一只咒靈懸在當中，不知是死是活。

　　想來也是活的。死的咒靈還能存在的，伏黑鏡目前為止還沒見過。

　　他們穿過這個房間，接下來的四個房間都長這樣，區別只在於裡頭關著的咒靈種類不同。在他們前往下一個房間的時候，伏黑鏡甚至看到有人踩著梯子，將一個小孩從培養器的頂端扔進了水裡。裡面的咒靈就像是養了幾百年沒吃過肉的猛獸，張開嘴直接將小孩吞了進去。

　　伏黑鏡靜靜地閉上了眼睛。

　　在接連穿過六個性質相同的房間之後，他們終於換了一個方向，進入了一個全部都是培養器的房間，每個培養器裡都吊著一個小孩，最小的目測只有一兩歲，最大的也不過十一二歲，姿勢相同地吊在培養器裡，閉著眼睛，臉上罩了一個呼吸罩。

　　在這個房間的角落裡站著一個年輕漂亮的女人，和家入硝子不同，她盤著頭發，戴著口罩，深黑色的眼眸十分平靜。她靜靜地站在那裡，等到所有人站到她面前，她才冷淡地點了一下頭，然後看了一眼伏黑鏡和伏黑惠。

　　「十種影法術和……」她彎下腰，伸出戴著手套的手，勾起伏黑鏡的臉看了看，眸光深邃冷凝，「鏡像術式。」

　　「評級S和，X。」


第35章 簡單大冒險

　　「竟然是X嗎？」保安之一略有些驚訝，「一個S一個X，這麼強？」

　　村上和石田聽不懂「S」和「X」的代表意義，但是這不妨礙他們理解這兩個小孩在這裡所代表的價值。總而言之，很高就是了。

　　村上問：「多少？」

　　保安之一略有些不耐煩地回過頭來，像是不屑於他急迫得到錢的態度一樣，淡淡地說：「男孩在一億上下，女孩……」

　　他笑了笑，眼睛裡是一種悲憫的嘲諷。

　　「女孩怎麼了？」石田催促道，「你說啊！」

　　另一個保安恭恭敬敬地對女人說：「真央小姐，這四個孩子就交給您了。我們先把他們處理掉。」

　　四個小孩統一被放上邊上的手術台，真央轉過身在機器上面一番敲打。保安掛上一個笑容，把兩個人請了出去。

　　村上敏銳地察覺到了點危險，他一把拽住了石田，對保安道：「錢你們之後發到我的賬戶上就行——我想你們應該記得我的賬戶。我們就不打擾你們，先離開了。」

　　石田掙扎著說：「不，為什麼要打在你的賬戶裡？！」

　　村上用力地扯了她一把，不由分說地直接把她拉走了。他們走了另外一條路，那兩個保安始終面帶笑容地看著他們。

　　一直到了再也看不見那兩個保安的地方，村上才松了一口氣，放開了石田。

　　石田衝上去揪著他的領子問：「為什麼要打到你的賬戶上，你是不是想獨吞？！」

　　村上猛地大力甩開她，啐了一口，罵道：「你他媽以為我想，你沒聽到他們怎麼說的？『處理』，『處理』我們，你覺得在這地方處理是什麼意思？」

　　「那個等級X的肯定是什麼沒法對外宣傳的東西，咱們看到了，他們就要殺我們滅口！」

　　石田哆嗦了一下，剛才因為錢而起來的氣勢一下也沒了，連忙跟上他往外走。

　　兩個人走了一段距離，走出一條只有零星藍火的通道，面前就出現了一扇大門，村上和石田同時松了一口氣，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腳步。然而就在他們靠近大門的時候，一個小姑娘冷不丁從門邊隱藏的一扇小門裡走了出來。

　　她年紀不大，九、十歲的樣子，雪膚白發，唇色也蒼白，眼睛和皮膚一個顏色，在眼白裡顯得不太突兀，於是整張臉看起來沒有五官，極其懾人。她一個人仿佛是一支軍隊，安安靜靜地站在那裡，就給人一種死神索命的既視感。

　　她抬起手，對著奔跑過來的村上和石田，從右斜上往左斜下劃了一下。對面的兩個人立即凌空被切成了兩半，腸子和鮮血濺了一地，但他們還有意識，還能躺在地上痛苦地哀嚎。

　　女孩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們，退後一步，一只咒靈從剛才那扇小門裡出來，它全身都是嘴，每張嘴裡伸出一條舌頭，兩三下就將地面上的屍體和血清理干淨。

　　咒靈返回到女孩身邊，女孩拍了拍它，若有所思地說：「好像有熟悉的味道，是錯覺嗎？」

　　……

　　返回的保安和真央打了招呼之後就離開了這間研究室，真央立在滾動著代碼的機器邊上，垂著眼睫隨便在機器上按了幾個數字，隨後便感覺一樣尖銳鋒利的東西抵在了她的大動脈上。

　　女孩子如高山寒澗流水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暗含威脅地問：「這裡是什麼地方？」

　　真央道：「這裡是神的住所。」

　　她毫不在意脖頸上的手術刀，轉了個面面對背後小姑娘死水一般的眼睛，脖子被手術刀劃出一道口子，血流進她的衣服，將白大褂打濕。她說道：「每個進入這裡的人，都會成為實驗品。」

　　「包括你？」

　　「包括我。」

　　伏黑鏡沒在她身上察覺到惡意，而且說實在的，她總覺得自己好像在哪裡看到過這個人，一見到她，她心裡就交織著各種情緒，既想親近，又想遠離。

　　而且看她的樣子，伏黑鏡有理由懷疑，她是認得自己的。

　　伏黑鏡沉默地看著她，名叫真央的女人也看著她，好一會兒才說：「我想，你現在應該在想我到底是什麼人，對吧。」

　　「很抱歉我不能告訴你我是什麼人，不過馬上你就知道了——」她猛地從口袋裡抽出手，將一直藏著針管扎進了她手臂裡，和在車上村上注射進來的液體一樣，這液體似乎對她沒有什麼效果，但是伏黑鏡還是假裝暈了過去，把呼吸和心跳都放到了最低。

　　她覺得自己今天真是和「暈」杠上了。

　　伏黑鏡「暈」過去之後，真央看了她一會兒，把她和剩下的三個小孩擺在了一起，然後轉身把三個人的數據都輸了進去。

　　片刻之後，從另一扇門裡走出來兩個穿防護服的人，真央指了指除了伏黑姐弟之外的兩個小孩，淡聲說：「QH24和QH25，執行日期在二零零九年四月三十日。」

　　穿防護服的人：「是。」

　　他們粗暴地把兩個小孩扔進推過來的小推車裡，然後恭敬地對真央鞠了一躬，從來時的那扇門離開了。

　　真央等他們走之後，這才給自己的脖子處理了一下。從傷口的產生到她著手處理已經過去了快二十分鐘，而這道傷口已經以非人的速度迅速愈合，連道疤都不曾留下。

　　真央把血擦干淨之後，誰也不知道這裡曾經被人劃了一刀。她轉過身，面無表情地拉過邊上瓶瓶罐罐、刀子鑷子擺滿的拉車，把手伸向了伏黑惠。

　　就在她碰到伏黑惠的前一個瞬間，這間房間突然斷了電，陷入一片漆黑。

　　真央嚇了一跳，條件反射將手術刀握在胸前，後頸卻結結實實挨了一手刀。

　　她倒在手術台上，伏黑惠和伏黑鏡一骨碌從台面上爬了起來，遁入黑暗。

　　剛才的斷電是伏黑鏡操控咒靈做的好事。她在車上的時候曾經留了一只小咒靈在村上的衣服裡，村上被處理的瞬間它機敏地溜走了，利用可以隱藏在影子裡的特點在整個區域內游走，找到了總電閘，二話不說咬斷了電線。

　　而伏黑惠在身邊兩個小孩被帶走的時候清醒，伏黑鏡臨時創造了一個有很多觸手的咒靈，就藏在他的衣服裡，不停地用觸手戳他。

　　也幸虧他沒那麼怕癢，否則醒來的瞬間就得大笑出聲。

　　兩姐弟藏在黑暗裡頭，伏黑惠見過伏黑鏡那只影子咒靈，閑暇之余也曾研究過，再加上齊木楠雄和齊木空助都曾針對他和姐姐的術式給出過建議，他雖然不能像伏黑鏡一樣隨手就能使用、就能找到新的使用方法，但是舉一反三不在話下。

　　——他遁入黑暗。

　　就像是咒靈藏匿在自己的影子裡一樣。

　　他把自己裝進了影子裡。

　　目前這種方法僅限於他一人使用，而且危險性極高，一個不小心，他可能就會把影子世界弄成自己的葬身之地。

　　但是有伏黑鏡在，他還不至於擔心自己的安危。

　　沒有任何的交流。伏黑惠行走在影子裡，按照咒靈的指引前去尋找那些孩子的所在地。

　　而伏黑鏡閑庭信步，推開一扇又一扇的門，操控著咒靈打破培養器。培養器當中的咒靈虛弱不堪，沒有意識，醒來只知道攻擊，卻在第一時間被同類吞噬，成為養料。

　　伏黑鏡評估了這些咒靈的實力之後，正准備創造幾只弱一點的三級咒靈，就聽到了房間裡傳來的警報裝置的聲音。

　　「滴滴滴——檢測到咒靈暴動，正在開啟二級防備，請各位研究員在一分鐘之內從一號出口離開，其余通道正在關閉。六十、五十九、五十八……」

　　一分鐘？

　　伏黑鏡心想，二級防備是什麼？

　　她藏在角落裡看了看所有研究員跑向的方向，正是他們下來時走的那條路。那個通道一次性僅能容納一個人通過，一分鐘之內，這偌大的地下研究所基本上大部分人都得埋葬在這裡。

　　那個路口肯定是行不通的。

　　那麼村上他們走的那條路？

　　伏黑鏡給領著伏黑惠的咒靈下了指令，往村上他們走的那條路走去。

　　此時的播報時間在「四十五」，伏黑惠已經找到了那些小孩，但是打開培養器、等小孩們有力氣、跑出來這三步所需要的時間沒有二十分鐘根本完不成。

　　他看了看這些孩子，牙一咬心一橫，抬起手做了一個手勢：「蟾蜍——！」

　　蟾蜍應聲而出，嘴巴一張，將那兩個還沒來得及放進培養器的小孩用舌頭勾進了嘴裡。伏黑惠聽著耳邊「四十」的播報聲，拔腿狂奔。

　　與伏黑惠的竭盡全力不同，距離大門還有三四個房間的伏黑鏡正在打量空無一人的房間。她的目光掠過雜亂無章的實驗台、破碎的培養器和咒靈殘骸，落在了實驗台的抽屜裡。

　　她按照直覺，極具閑心地將每個抽屜打開了，從裡面拿出文件，一目十行，迅速瀏覽。

　　播報聲到了「二十」，她合上文件，隨手扔進了鏡像世界。無數雙手從黑暗裡伸了出來，拉住她的胳膊、腳踝，將她拉進了黑暗當中。

　　「十五」。

　　她出現在村上和石田死亡的地點，這裡大門緊閉，宛如一座堅固的牢籠。

　　伏黑鏡走上前推了兩下，沒推開，後頭傳來伏黑惠跑得氣喘吁吁的聲音，鎮定劑的後遺症還存在在他身子裡頭，使得他需要花費比平常更多的力氣去奔跑。

　　伏黑鏡小跑過去，他像是脫力了一般直接倒進她懷裡，話也不說了，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伏黑鏡拍了兩下他的背，把他背起來，道：「辛苦了，姐姐帶你出去。」

　　鏡像咒靈們幾乎吞噬了整個基地的咒靈，不知道這些咒靈經過了什麼改造，營養價值遠遠高於高於一般咒靈。伏黑鏡的鏡像咒靈在這樣的大補之下，有超過半數直接晉升特級。

　　最強的一個已經有了人形，它只是一個大概的輪廓，性別不清，像是在等待著伏黑鏡對它進行細節上的調整。它出現在伏黑鏡身前，抬起纖長的手指，在大門上輕輕一點。

　　整扇大門水波一樣地晃動了兩下，伏黑鏡面不改色地邁步直接撞了上去，於是水波蕩漾，面前的景色變換。

　　此時的播報在「十」。

　　伏黑鏡往前跑了兩步，咒靈帶著她穿過藍光點綴的通道，從一扇有著復古花紋的大門裡出來，隨後她在「一」的時候跳出高高的圍欄，往下直接摔在了一個人的懷抱裡。

　　播報聲歸零。

　　基地內全身泛白的小姑娘從暗門裡出來，緊緊地看著邊上封鎖的大門。

　　好一會兒，她哭一樣地露出一個僵硬的笑容，然後回過頭，邁開步子，拖著手裡沉重的大刀，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幾件事小學時期就要結束了，初中內容也不會太多，主要都是在高專~想看他倆談戀愛，但是兩個人怎麼說都很難開竅的樣子，嘆氣。

　　*實驗報告寫得我好痛苦要寫不完了怎麼辦（哭）還有期末考試（吐魂），我既想放假又不想考試——！


第36章 成年人喝酒會不會變成

　　「你就這麼跟上去了，也不怕出事。」五條悟一邊把蟾蜍嘴裡的兩個小孩拉出來，一邊對伏黑鏡道，「嚇老子一跳。老子這輩子就沒這麼快的速度。」

　　他花了兩分鐘從熊本沿鐵路瞬移回到東京站台，頭一次嘗試跨越大半個國家的瞬移，危險程度高到了如果他不是五條悟就能當場分屍兩地的地步。而要不是他沒法確定兩個小孩的最終目的地只能跟著咒靈一路開車過來，他能在五分鐘之內就從熊本到這個基地上方，然後一發「茈」讓這裡面的所有東西去見上帝。

　　他那麼著急，作為罪魁禍首的伏黑鏡和伏黑惠卻一臉淡然，他怎麼看怎麼不爽，干脆抄起伏黑惠，在他的海膽腦袋上狠狠地搓了兩把，然後才嘆了一口氣。

　　伏黑惠皺著眉摸著腦袋，略帶譴責地看了他一眼，立即又被他瞪了回來：「干什麼？欺負老父親很開心嗎？」

　　伏黑惠翻著白眼說：「沒有。」

　　五條悟又准備上手，伏黑鏡及時制止道：「五條先生，津美紀呢？」

　　「在家裡。」五條悟道，「我讓她好好待著，回去給她帶薯條。」

　　……是五條悟一貫的騙人方法了。

　　她把鏡像世界裡塞著的文件拿出來遞給五條悟，道：「這個基地還是交給你來處理吧。它很不對勁。」

　　五條悟接過文件甩了甩，他向來不愛看這種官方的廢話，直接明了地問：「怎麼樣？」

　　「他們在做改造實驗。」伏黑鏡道，「飼養咒靈，改造咒靈。」

　　五條悟幾乎是一瞬間就想到變異種咒靈。

　　不知道這個基地是否就是變異種咒靈的制造商，如果真是這樣，那這近百年的時間裡它不可能只有這麼一個基地。——這是一場持久戰。

　　他略微收斂了笑意，拿著文件站起身，隨意地翻看了兩下，道：「我知道了。」

　　五條悟在來的路上就已經打過電話，輔助監督的車子從高專一路飆向基地，還沒到地方，突然就看見目的地迸出一朵巨大的煙花，被炸開的磚瓦碎石和塵土漫天飛揚。

　　輔助監督一個緊急剎車，目瞪口呆地看著面前的硝煙。

　　這次爆炸範圍之廣，恐怕是將整個基地就毀了，在掉下來的建築碎屑中還能隱約地辨認出來人的肢體，掉在地上，然後被殘渣掩埋。

　　伏黑鏡拉著伏黑惠躲在五條悟身後，見狀皺了皺眉，道：「這算是毀屍滅跡嗎？」

　　五條悟拿文件拍拍她的腦袋：「這還看不出來嗎？你要是晚一點出來，我就得進去撈你的骨頭了。」

　　他沒什麼表情地看著這片廢墟，隨後抬起指尖，凝聚出一小片紅黑色的掙扎的虛空。

　　伏黑鏡頭一次見他動用術式，仰著腦袋看他的手。只見那修長白皙的手指散漫地往前一點，虛空安靜卻聲勢浩大地撞出去，直接撞進了本來就已經被炸過一次的基地。

　　地面瞬時如同地震一般震動起來，伏黑惠被震得有些站不穩，差點一屁股坐在地上，被伏黑鏡一把拽住了，兩個人又被五條悟給拎著站穩。

　　震動持續了五秒鐘左右停下，地表似乎都松動了，讓人擔心這一層土是浮土，每落下一步都怕自己直接掉進地心。

　　五條悟拿文件當扇子，驅散了鼻前的灰塵，扭頭抱起兩個小孩就往外走，邊走邊說：「先回去吧，這裡交給別人來處理。」

　　伏黑鏡問：「裡面可能還有些資料，你就這麼炸了？」

　　「有也應該沒了。在爆炸之前就沒了。」他看了她一眼，只可惜隔著一層眼罩，看不清他的神情。「他們放了火之後才引爆的炸.彈。」

　　時間挺早的，就在伏黑鏡他們出來的前幾秒鐘，他弄清楚這個基地的性質想要去找資料的時候都已經來不及了，還不如直接放一發「赫」，把裡面殘留的咒靈袚除干淨。

　　從偏遠的舊建築群回來之後，五條悟就派人搜查了這個組織的詳細情況。畢竟那片建築群的存在非常不合理，在地圖上並沒有標注，恐怕在很早之前就被人設下結界，未經允許不得進入。而五條悟正是打破了這個結界才得以找到目的地。

　　設下的結界技術並不高超，只能應付一般人和一般的咒術師，起得是障眼法作用，連防御性都不具備，似乎裡面的人並不擔心有人進入這裡面之後還能活著出來。

　　然而事實上也確實，除了得到允許的人能夠隨意進出之外，沒有其他的壞消息從裡面傳出。

　　聖誕節過後，又是新年，風平浪靜，無事發生。

　　來年三月份又到櫻花漫林的日子，但是出於各種原因，大家都沒有出去野餐。

　　這一年五條悟畢了業，留校准備當教師。他觀察著自己帶了一年多的小孩，自認為自己能力還不錯，於是興高采烈地去禍害新一屆。

　　這一年是無比平靜的一年，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塵埃落定，每個人的命運都走上了正規，一步接一步，穩穩當當。

　　等到七海建人高專畢業的那一年，五條悟把他從學校裡拉出來帶著硝子去了居酒屋。他想法很豐滿，要灌醉七海建人，見識一下他的醜態，讓他認識一下社會的險惡。結果萬萬沒想到最後三人中他第一個趴下，癱在桌上不省人事。

　　十一歲的伏黑鏡同學被大半夜打開家門，就從成熟穩重的前輩手裡收獲了一只長一米九的水狀貓咪。

　　七海建人裹著一身酒氣，問：「需要幫忙嗎？」

　　伏黑鏡背後突然走出來一個人，黑發黑眼，身材高挑，面若冰霜，伸手接過五條悟。

　　七海建人腦內警報拉響，下意識地一摸腰際，這才想起來因為要和五條悟出來吃飯，他並沒有攜帶刀具。

　　伏黑鏡看了一眼他的手，淺笑道：「不要擔心，是我自己創造出來的咒靈。」

　　「……你創造出來的？」七海建人不無驚訝地說。

　　他上上下下地打量著這只咒靈，甚至扶了扶鼻梁上架著的夜蛾正道送的眼鏡。這只咒靈身高在一米八左右，黑發黑眼，乍一看和伏黑鏡長得有點像，仔細一看，壓根就是翻版的她，只是五官比例似乎被調整過，變得更符合男性長相，看上去禁欲且疏離。

　　如果他就這麼走在大街上，估計完全不會有人認得出來這是一只咒靈。就連他都沒認出來，出手完全憑的是身體本能反應。

　　七海建人松開緊皺的眉，道：「很逼真。」

　　伏黑鏡笑了笑，從鞋櫃上拿下兩雙鞋，「兩位今晚在這裡睡下吧，我把客房清理出來就行了。」

　　「不用了，太打擾了……」

　　「但是現在很晚了，在外面打不到車的，而且這一片比較亂，出去的路上會遇到麻煩的人也不一定。」

　　七海建人：「……麻煩了。」

　　其實說不上麻煩，伏黑鏡讓人形咒靈去收拾屋子，自己照顧五條悟，一行人聲音放到最小，好險沒有吵醒伏黑惠和津美紀。

　　家入硝子站在牆邊的櫃子前頭，有一搭沒一搭地看著上面擺成一排的照片，小五就坐在這些邊上，尾巴懶洋洋地垂著，偶爾晃動兩下。

　　伏黑鏡將三碗醒酒茶放在茶幾上，道：「七海先生，硝子姐姐，快來喝醒酒茶。」

　　七海建人又說：「謝謝。」

　　他端起碗喝了一口，有點無奈地看了一眼家入硝子。家入硝子一口飲盡了，問：「兩倍糖？」

　　「五條先生很挑。」伏黑鏡聳了聳肩。

　　家入硝子搖搖頭，抬手把五條悟拍醒，在他茫然的眼神下說：「喝水。」

　　五條悟迷迷瞪瞪地喊：「硝子……？」

　　「你沒認錯。」家入硝子說。

　　五條悟轉了個頭：「哎，七海海！」

　　七海建人扶著眼鏡說：「前輩，你喝醉了。」

　　五條悟托著下巴，笑成了一朵花：「哎呀，阿鏡！」

　　伏黑鏡把醒酒茶塞進他手裡，「別說話了，快喝。否則你明天早上起來會頭疼的。」

　　五條先生看看手裡的碗，再看看其他兩個人的碗，頭一抬，道：「我不！」

　　伏黑鏡：「……」

　　她一言難盡地看向家入硝子，家入硝子摸了摸口袋裡的煙，嘆口氣道：「拿顆糖給他就行，真是，早就讓他別喝了，自己手欠，」

　　手欠的五條先生被塞了一根棒棒糖，喝了醒酒茶後抱著毛茸茸的抱枕，睜大眼睛看起了哆啦A夢。

　　他不鬧騰的時候客廳裡頭除了呼吸聲就只剩下電視的聲音，伏黑鏡帶著七海建人和家入硝子去了客房，又翻出五條悟的衣服和津美紀媽媽曾經的衣服給他們當做睡衣，再回到樓下的時候，已經是凌晨兩點鐘。

　　沒開反轉術式的五條悟早就睡在了沙發上，長手長腳憋屈地縮著，腦袋埋進抱枕裡。

　　伏黑鏡關了電視，將沙發椅背放倒、扶手也放倒——這張沙發一開始會買回來完全是因為當年伏黑甚爾經常把沙發當床，現在給五條悟也是一樣。

　　扶手和沙發椅背放下之後，原本的一張沙發就變成了床，五條悟一翻身就換了個姿勢，一條腿橫跨整張床，十分奔放。

　　伏黑鏡合上窗直到只留下通氣的一條縫，隨後翻出五條悟的專屬大被子，抖開蓋到他身上。

　　幾乎是被子挨到他的時候他就醒了，眼神還有點迷蒙，卻已經透露出點懾人的狠意，隨後略微遲鈍地將眸子轉了過來，看著伏黑鏡，懶散地眨了一下眼睛。

　　「晚安，鏡。」他小聲說。

　　伏黑鏡給他蓋好被子，輕聲說：「好夢，悟先生。」

　　那片天藍色掩於浮雲之下。

　　伏黑鏡關了燈，悄無聲息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第37章 夜間別上山

　　七月份盛夏熱意難消，暑假剛一開始，伏黑鏡就帶著一家人前往仙台避暑。

　　相比於伏黑姐弟三人的假期時間，五條悟能有時間出來玩完全是因為他把大部分任務甩手給了學生、校長、同事、後輩……然後相應地，他承包了大部分的仙台的工作，在游玩的間隙裡拖家帶口地工作。

　　說是自己工作其實也不全然正確。伏黑鏡的人形咒靈「一水」在去年六月份制作完成，五條悟檢查過這只咒靈的威脅性，確定他的咒力來源只有伏黑鏡，是絕對服從於伏黑鏡之後就經常打著「幫助一水提升實力」的名號，讓一水去幫他完成任務。

　　他還攛掇伏黑鏡制作出「火相」「金相」「土相」「木相」，爭取早日創造一個咒靈軍團，接替咒術師們的工作。

　　伏黑鏡也確實有這個想法。當她看著那只被自己捏成皮卡丘模樣的咒靈，毫不遲疑地給他取了一個名字叫「二電」，修改了他的設定之後，去年下半年都在找咒靈幫二電升級。

　　夜蛾正道在聽到她給咒靈們取的名字之後，委婉地說了這孩子大概在取名上沒有天賦。五條悟看看邊上坐著的熊貓，毫不客氣地說那你可太有天賦了。然後當然是毫不意外地被夜蛾老師揍了。

　　這一次的仙台游玩，五條悟拽著一水分享了自己的任務，然後摸了摸二電的頭，和藹可親地把任務表遞給了他，再然後就放飛自我了。論把祓除咒靈的任務交給咒靈、然後自己撒手去玩，從古至今大概除了鏡像術式擁有者，就只剩下五條悟。

　　談到這裡，不得不說一下伏黑鏡現在的術式進度。據五條悟的評估，撇開術式不看，她本人的實力在一級到二級之間，再長大一點也許會更強。但是一旦加上術式，放眼全國，除了五條悟沒人打得過她。

　　因為她擁有著至少七只特級咒靈，其余的非特級咒靈都還有進化的空間。也就是說她接觸的任務越多，碰到的咒靈越多，實力就越強。也許有朝一日她真的會擁有一整個過特級咒靈軍團。

　　而且隨著她本人見識到的東西越來越多，她的咒靈術式也變得越來越豐富，五條悟甚至在裡面見到了會十種影法術的咒靈，而且他能下判斷，如果不是因為六眼和她的眼睛涉及的操作太過精密，他還能在裡面看到鏡像術式和無下限的擁有咒靈。

　　高層判定她為「高危險人物」並不是沒有依據的，而五條悟只能慶幸這孩子身上還有繩子拉著，否則如果某一天她想毀滅世界，他只能親手殺死她。

　　一水、二電領了五條悟的任務前去祓除，伏黑鏡想了想，放出了另外一只咒靈跟在身邊。這只咒靈是伏黑鏡最近在培養的咒靈，能力就是當年夏油傑給他看的那只咒靈的術式，隱於黑暗，無人可擋。她打算把這只咒靈等級升上去，然後作為伏黑惠的式神。

　　伏黑鏡問伏黑惠想給這只咒靈取什麼名字，伏黑惠和這只長了眼睛的黑漆漆海膽咒靈大眼瞪小眼好一會兒，木著臉說：「隨便你。」

　　於是伏黑鏡歡快地取名為「咩咩」，伏黑惠就有了一個羊叫的海膽咒靈，式神當中喜添一位海底生物。

　　咩咩跟在伏黑惠的身邊一路滾，它接到的指令只有兩個，第一是永久命令「不顧一切保護伏黑惠」，第二是短期命令「吞噬沿途見到的所有咒靈，提升實力」，所以一路上它都在突然延長身上的刺洞穿行人身上的咒靈，隨後將其化為經驗包。

　　五條悟好奇地把它拎起來，這只海膽就乖巧地把自己縮成了巴掌大小，安安分分地被他拋上拋下地打量。

　　五條悟問伏黑鏡：「為什麼要叫他咩咩？這明明是個海膽，怎麼著也該叫個『海膽』吧？」

　　伏黑鏡看了一眼邊上的伏黑惠，笑意盈盈地衝五條悟招了招手，五條悟蹲下去，她就靠在他耳邊小聲地說：「因為是惠嘛，me——gu——mi——對吧。」

　　五條悟：「你可真是個天才。」

　　夜蛾就知道瞎說，這孩子的取名天賦連他都自嘆不如好嗎？

　　伏黑惠：「……」

　　他凍著臉，這一年來不知道第幾次想，就不該讓五條悟和伏黑鏡湊到一起去，本來一個人的時候還尚且有點理智，兩個人就已經群魔亂舞了。

　　伏黑鏡：？？？群魔亂舞是什麼鬼？？

　　「七夕節好像快要到了。」五條悟看著人來人往的街道說。這裡上方懸掛著五顏六色鮮明的條帶和掛籠，掛籠上有著各種各樣的圖畫。

　　伏黑鏡不感興趣地看了一眼，點點頭應和道：「難怪人這麼多。津美紀，惠，要去買點東西嗎？」

　　他們決定明天去附近的山上轉一圈，避開人群和咒靈，好好地享受一下盛夏季節來之不易的涼意。

　　津美紀和伏黑惠自然沒有意見，所有人挨著擠著人群，來到了商城裡，買了食物和水，五條悟還買了整整一包零食。

　　第二日他們一大早就出發，花了一整天的時間。其中將近一半的時間是坐在涼亭裡、溪邊上、石椅上吃東西和休息，另一半的時間在走走停停，沿路看風景。

　　臨近傍晚八點鐘，津美紀扛不住了，休息的時候直接睡了過去。伏黑鏡叫出咒靈浮雲，將她背起來往山下走去。

　　上山路和下山路不是一條路，上山路有石階，平坦而規整，下山的時候他們從叢林中穿越——五條悟說這是在鍛煉他們的叢林負重行動——一個不小心就會錯腳摔下去。

　　天太黑了，手電筒的光也照不了大範圍，伏黑惠落腳的時候沒注意，踩在了一塊石頭上，帶著伏黑鏡直接往下摔去。

　　伏黑鏡被他的「偷襲」嚇了一跳，兩個人滾了一段路就被五條悟拽起來，這人一邊笑一邊拍了拍他們身上的灰，檢查他們身上的傷口。

　　「還好沒有很嚴重。」他從伏黑鏡背上取下包，拿出裡面裝著的醫療箱，原地蹲下，長腿一攔，憑借驚人的腿力給兩個小孩做了一個簡單粗糙的「防滑欄」，然後幫他們洗傷口上藥。

　　他下手沒輕沒重，伏黑惠給他戳得生疼，懷疑他對自己造成了二次傷害，而且二次傷害程度遠大於一次傷害。不過即便這樣他還是一聲不吭，垂著眼皮由著五條悟擺弄，疼得後背冒了一層冷汗。

　　伏黑鏡看看他，拿酒精洗過手，道：「還是我來吧，你力氣太大了。」

　　五條悟停下動作，看了看伏黑惠：「是他太脆弱了。」

　　伏黑惠：「……」

　　伏黑鏡接過棉簽和雙氧水，「雙氧水塗傷口本來就會很痛，這個時候輕一點才對吧？」

　　五條悟拖腔拖調地說：「好，你說得對——」

　　簡單處理之後，五條悟站起身來，把包背到自己身上，正要邁步的時候突然聽見了什麼聲音。他以為自己幻聽，往前邁了兩步，沒想到邁下去之後聲音更清楚了。

　　像是小女孩的聲音，聲調很高，但聲音不大，有點有氣無力。

　　伏黑鏡若有所思地問：「有人？」

　　五條悟應了一聲，「找找看，沒意外的話應該是受傷了。」

　　他嘴上說著找，自己卻目標明確地鎖定了一個方向，毫不遲疑地朝那裡跑了過去，路上還滑了一段，踩過密集的灌木叢，趕走了一條蛇，這才找到聲源地。

　　那是一段小型斷崖，在下坡路上陡然缺了一段，另一端在三米之外，兩者之間是一個六七米深的深溝。

　　伏黑鏡將手電筒往下一照，有點驚訝地說：「咒術師？」

　　還有一個是個普通人，一個年幼的小女孩，穿著寶藍色的無袖連衣裙，裙子破破爛爛，露在外面的皮膚上全是大大小小的擦傷。她懷裡躺著一個男孩，差不多年紀，閉著眼睛，生死不明，血淋淋髒兮兮的手臂垂在身邊，額頭上一片干涸的血跡。

　　女孩一看到上頭出現的人，眼眶裡立即蓄起一灣眼淚，將落不落，看著可憐得很。

　　伏黑鏡揚聲說道：「在那別動。」

　　她翻出剛放進去的醫療箱，利落地跳了下去，落在地上，走到女孩的面前，隨後蹲下來檢查男孩的傷勢。

　　五條悟跟在她身後落了地，小心翼翼地將男孩放平在地上，檢查過後說：「右手腕骨折，肋骨斷了兩根，左腿也摔斷了，後腦勺有傷，得盡快送醫院。」

　　伏黑鏡隨手拽了根枯枝固定住小男孩的手和腿，造了另外一只浮雲，五條悟便將小男孩放了上去。她又去檢查女孩子的傷，看了一會兒，松口氣道：「除了擦傷沒別的……現在是不是感覺想吐和頭暈、頭疼？」

　　女孩子抹著眼淚點點頭。伏黑鏡把她的手拿下來洗了洗，道：「應該是有點腦震蕩，等會兒一起檢查一下。」

　　她伸手拉著小姑娘上了咒靈，這姑娘明明是個普通人，對一個小孩從兩層樓的高度跳下來毫發無損、憑空生出一個稀奇古怪的東西並且將要乘坐這一系列事情卻沒有絲毫的驚訝，鎮定地不像是普通小孩。

　　伏黑鏡看看邊上的咒術師小孩，心想大概是因為他。

　　他們花了五分鐘迅速回到山下，找了一家醫院進行檢查，進行登記的時候，五條悟問小姑娘：「你叫什麼名字？」

　　拉著小男孩手的小姑娘抬起頭，她擦干淨了臉，才叫人發現她長得尤其漂亮，並不屬於小家碧玉的溫婉，眉眼之間隱約可見未來的風情萬種。她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說道：「我叫祈本裡香。」

　　「他是憂太，乙骨憂太。」

　　作者有話要說：

　　*日後惠戰鬥，放出一只海膽。

　　野薔薇：哈哈哈哈伏黑這是你嗎？！

　　悠仁：哈哈哈伏黑你怎麼變小了！

　　惠：……嘖！

　　野薔薇：他是不是也有名字，叫什麼？該不會就叫海膽吧？

　　惠：不是。

　　野薔薇：那叫什麼？

　　惠：……

　　某一日五條悟問：惠，咩咩呢？

　　悠仁：那是什麼？咩咩？羊嗎？

　　五條悟：誒？你們不知道嗎，惠的式神裡有一只海膽啊，就叫咩咩。

　　野薔薇&悠仁：……噗哈哈哈哈哈

　　惠：……（逐漸動了殺心

　　*裡香：我是裡香，他是憂太，我未來的丈夫！

　　鏡：……啊、哦。（並沒有放在心上

　　日後。

　　憂太：我們可是純愛啊！

　　鏡：o_o....


第38章 雨夜裡會不會偶遇故人

　　乙骨憂太從病床上醒來，到能夠自如下地，統共經歷了將近三個月。

　　三個月的時間他反反復復地琢磨著當時朦朧間看到的東西，那片浮雲一般的咒靈，那兩個身著干淨的一大一小，身軀上籠罩的磅礡藍色。

　　他覺著有些眼熟，琢磨了將近三個月，才終於從看不下去的祈本裡香手裡頭拿到了當初那兩個人留下的聯系方式。

　　其實他大可以往父母或者醫院登記處去找，可不知出於什麼心思，他不太想讓人知道這事兒。

　　有關他的一切異常，能知道的只有祈本裡香。

　　「憂太。」

　　拿到聯系方式的一個星期內，乙骨憂太踟躕著沒有使用。祈本裡香坐在沙發上抱著腿看著他，道：「如果想要聯系的話，沒必要遲疑這麼久吧。」

　　乙骨憂太垂著腦袋，有點心不在焉地說：「但是我不知道他們會不會……他們在東京。」

　　「憂太是想要朋友嗎？」祈本裡香摸摸他的腦袋，笑著道，「和你一樣的朋友。」

　　「……嗯。」

　　「那就去聯系好了。如果這樣子憂太會開心的話，那就去做好了。他們肯定不會不同意。畢竟咒術師是那麼稀少的存在，將來某一天，或許你們還會因為其他的原因而相見、認識，現在早一點認識也沒什麼不對的。」裡香說。

　　乙骨憂太看了她好一會兒，溫吞地應了一聲。他展開那張寫了聯系方式的紙條，用家裡的座機打了出去。

　　電話響了沒多久就被接起，對面的聲音是道女聲，挺稚嫩，像是小孩子。

　　「你好，這裡是伏黑。請問有什麼事情嗎？」

　　「那個……」乙骨憂太深吸了一口氣，身邊的祈本裡香面帶微笑地握緊了他的手，帶著鼓勵的意味。

　　「我是，乙骨憂太。就是三個月前在仙台被救下來的那個人。」

　　對面窸窸窣窣一陣動靜，像是換了一個人一樣。

　　「啊，憂太呀。」清朗的男聲說，「那個小朋友，打電話過來是發生什麼不得了的事情了嗎？」

　　「不，我只想問一下，有關、有關咒術師的事情，不知道您現在是否方便……」

　　「再方便不過啦，我正覺得無聊呢，來的正好。那我先給你講一些有關咒術師的常識吧。首先，咒術師們都是一些能夠看見咒靈——」

　　伏黑鏡看了一眼坐在沙發上侃侃而談的五條悟，對津美紀道：「家裡調料品少了一點，我出去買，有什麼想吃的嗎？我一起帶回來。」

　　津美紀搖了搖頭，說：「沒什麼想吃的，但是五條先生的甜品零食都吃完了，還是給他帶一點吧。」

　　她跟著伏黑鏡走到玄關，問：「要我跟你一起去嗎？」

　　伏黑鏡擺了擺手：「在家裡呆著就好，我很快就會回來。」

　　她說著拉開門，後頭津美紀提醒：「傘！外面在下雨。」

　　外頭下著秋季的涼雨，溫度降得有些低，津美紀從客廳裡拿了圍巾幫她圍上，才目送她撐著一把紅傘出了門。

　　「總感覺最近越來越冷了。」她合上門，打了一個噴嚏，回過身去往裡走。

　　伏黑鏡在超市買了一堆東西，家裡存貨不多的她都買了回來，包括但不限於調味品、零食、日用品。晚間七點鐘，又是下雨，大部分店都關了門，只有幾家賣吃食的還亮著燈，是闃寂夜裡的指路燈。

　　她路過一條狹隘陰森的小巷時，邁步的動作頓了一頓，隨後在巷子口停了下來。

　　今夜烏雲沉重，沒有月光，巷子裡黑得像是被小五打翻的那瓶屬於五條悟的黑墨水，太純粹，太干淨。這是不正常的。臨近貧民窟的這段地方，小巷子裡常年蝸居著流浪漢和野貓野狗，雨天的時候濕氣重、冷意足，呻.吟聲不絕於耳，一股臭味被雨壓著發悶發潮。

　　但這條巷子無聲無味，伏黑鏡僅能聽到雨滴砸在傘上的聲音。

　　但這點異樣還不足以她停下腳步一探究竟，她停步的主要原因，是映著背後兩三家開著的燈的燈光看清了裡頭站著的人。

　　他還散著頭發，面帶一點虛假的笑容，模樣和前兩年變化太大，指尖跳著一點將滅不滅的橙黃色，在黑暗裡頭顯得奪目。

　　「你在這干什麼？」好半晌，伏黑鏡問。

　　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他的裝扮，只覺得這人穿得奇怪，一副和尚模樣，格子袈裟的黃色邊緣被雨淋得黯淡。

　　夏油傑笑了笑，煙頭落在地上，他抬腳踩滅了，走過來說：「我來問問你的意向。你並不喜歡普通人，對他們也沒什麼好情緒，我覺得你這個態度非常適合和我共事，而且你也很強。不考慮和我合作嗎？」

　　「我不會限制你的自由，也不會對你指手畫腳，要求你做這做那。而你一旦加入咒術界，就憑你的術式和實力、站隊，足以讓他們花盡心思殺死你。如果發現不成，就會以你的家人作威脅，以迫使你成為他們的工具……我想知道，你是否願意就這樣把自己交在他們手上。」

　　他雙手攏在寬大的袖子裡，笑得慈悲憐憫，像是普渡世人的神佛。只可惜剝開好看的皮囊，才會叫人發現裡頭全是爛掉成沼澤的思想。

　　伏黑鏡召喚出一只咒靈，將購物袋放進他手裡，抬眸說：「我不知道你從哪裡看出來的我並不喜歡普通人。如果你真的聰明，你應該知道的是我對人沒有喜歡和不喜歡之說，我在意的只是我的家人。」

　　「不過你的條件很好，你說的也有點對，我確實不太喜歡所謂的咒術界。」她想起三天兩頭出差的五條悟、永遠掛著黑眼圈的家入硝子、厭惡咒術師以至於回歸到普通人社會裡當社畜的七海建人，還有強攬政權的御三家。

　　「但是我和悟先生做了交易。我會成為一名咒術師，而不是詛咒師。而且我自認為自己還算有實力，能夠保護我想要保護的人，不讓自己受制於其他人。」

　　夏油傑看著她，露出一點說真不真，說假也不假的笑容：「那就是談崩了？」

　　他並不太意外，退後一步說：「不過我仍舊歡迎你，在你對他們失望的時候，歡迎你來找我，我這裡永遠有一個你的位置……期待下一次見面。」

　　他背後張開一雙黑色的羽翼，一只烏鴉抖了抖翅膀，跪伏在地上，等夏油傑翻身坐上去，它便一張翅膀，迎著雨朝天空中飛了過去。

　　伏黑鏡看著他遠去，輕嘖了一聲，不太理解這人的腦回路。半夜三更等在這兒，做賊一樣，又說些似是而非的話，簡直莫名其妙。

　　她抖了兩下傘上的雨水，慢慢地沿著這條路，往家的方向走去。

　　家裡開著暖氣，伏黑鏡拎著購物袋，換上鞋走進客廳，五條悟仰躺在沙發上，腦袋從沙發扶手那兒垂下來倒著看走進來的伏黑鏡，看了一會兒，突然問：「你拒絕他了？」

　　是肯定的語氣。

　　伏黑鏡愣了一下：「六眼能看到那麼遠的事情？」隨之坦然點頭，「對。畢竟我答應你了。」

　　五條悟盯著天花板發了一會兒呆，道：「那就好。那家伙腦袋奇奇怪怪，還長了一張騙人的臉，你別被他騙了。」

　　伏黑鏡「哦」了一聲，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拉開話題：「我買了薯片，還有千層酥，給你補充點庫存……」

　　五條悟慢吞吞地應了一句，問：「有布丁嗎？焦糖布丁。我想吃熱的，現在好冷啊——」

　　「沒有原材料，我剛才出去的時候你怎麼不說？」

　　「剛才沒有想吃啊。現在想吃了，我還想吃可麗餅，加巧克力碎和……」

　　「沒有。話說你上一句還說想吃熱的。」

　　「可麗餅也可以是熱的啊。」

　　伏黑鏡：「……是嘛，沒有。」

　　她合上冰箱門，回身問：「乙骨的事情，你處理完了？」

　　「別說的那麼冷酷無情。那叫咨詢完了。」五條悟說，「那孩子一個人活了這麼久，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同道中人，可不得抒發一下自己。他跟你可不一樣啊，是個乖孩子。」

　　伏黑鏡：「嗯？」

　　五條悟拉了一下嘴上不存在的拉鏈。他晃蕩著兩條腿，沒戴墨鏡的眼睛看著天花板久了，就被視野邊緣的燈光照得眼睛疼。他用力眨了兩下眼睛，正想開口，眼睛上就搭上了一塊熱毛巾。

　　伏黑鏡一言難盡地看著他，說：「你事兒真多。」

　　五條悟說：「沒讓你幫我呀。」

　　「你敢說你剛才不是想叫我？」

　　五條悟相當誇張：「恭喜你，猜對了！獎勵你一包薯片。」

　　「本來也是我買回來的。」

　　「那謝謝？」

　　「免了。」

　　伏黑鏡在沙發坐下，換了一個台。台上蹦蹦跳跳的國外明星唱著聽不懂的歌，伏黑鏡看了一會兒，突然說：「悟先生。」

　　「嗯？」

　　「可不可以教我學些東西？」

　　五條悟略顯驚訝地看著她，隨即笑了一下，道：「當然可以啦，我是老師嘛，你想學些什麼呢？」

　　「在學之前想問您一個問題，」她轉過頭來，雖然嘴上說著是詢問，但是顯然已經有了自己的想法，「您會允許我跳級讀書嗎？」

　　「我當然是沒有問題啦，早點進入高專就是早點分擔我的工作，但是為什麼突然想要跳級了？空助都沒有跳級誒。」

　　伏黑鏡看看他，覺得這個人大概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前半句到底是啥，或者是說他故意的。

　　她抱著抱枕，隨口說道：「那就當作是想要早點幫你分擔工作吧，畢竟咒術師那麼累，我派咒靈出去，一個人能頂十個人。」

　　「是嗎？」五條悟笑了笑，他識趣地沒再問，只說，「那你想什麼時候開始跳級？」

　　「小學只剩下一年了。我從國一開始跳吧，直接國三……你笑什麼？」

　　「好自信吶鏡，」他笑著說，「這麼熱情急切，我太感動了。」

　　伏黑鏡：「……那你慢慢感動。」

　　她放下抱枕，從沙發上站起來，迅速回到了樓上。樓下五條悟偏著腦袋看著她的背影，嘀咕了一句：「果然還是被影響了吧？那家伙……」

　　最好祈禱別被他抓到。

　　作者有話要說：

　　*小鏡：逐漸惠化。


第39章 成長教育很重要

　　按照伏黑鏡的計劃，來年三月份時候她畢了業，四月份的時候走程序跳級到了國三。齊木空助說她背叛了小團體，還評價她的這種行為像是慣來渾渾噩噩的人突然找到了人生的目標，所以有了一個不得了的衝勁。

　　而伏黑鏡說他好好一個人，就是多余長了個腦子，什麼都要過度解讀。

　　但齊木空助說的有理或無理，大概只有她自己知道。

　　國三之後，學習壓力陡然重了起來，所幸伏黑鏡也並非要上重點學校，便對學習沒多少上心，只完成作業和好好聽課，就這樣在期中考試的都還混了一個年級第一。叫一群先前看她不順眼的同班同學刮目相看，隨即沒多久又陰陽怪氣地叫起了「小神童」。

　　總有些人閑得無事，百般刁難，自認為高人一等。伏黑鏡為了這一年的平靜，沒少用咒靈嚇唬他們，煩得過了，把人給嚇出病來，在家裡躺了兩個月。打這之後，她的生活平靜得五條悟看一眼都覺得索然無味。

　　於是又是一年秋季，深秋，將要入冬。貧民窟裡頭先凍死了一批人，麻木的人們收斂死者屍體，送去火化了，在山上撒了個干淨。

　　伏黑鏡在課上閑得無聊，落筆畫了一只黑漆漆的海膽，隨後盯著窗外發呆。

　　她年復一年地過著上學放學的日子，多少有點厭倦，老天大概是看不慣她這幅沉默寡言的樣子，便扔下一兩件亂七八糟的事，充當她生活的調味劑。

　　還未放學，走廊外就衝過來一群人，嬉皮笑臉地對教室裡頭趴著寫作業的伏黑鏡道：「喂！伏黑！你弟打架啦！」

　　伏黑鏡站起身走過去：「我知道了。」

　　「誒？喂，你現在就去啊？馬上上課了——」

　　「不要緊。」

　　她走出教室，兩三步跑了起來，迅速地穿過走廊，從初中部的教學樓裡跑了出去。

　　剛才提醒的她的男生被身邊的同伴撞了一下手臂，同伴笑著道：「干嘛多管閑事，人家好學生，逃一次課老師又不會說什麼。」

　　「我就是隨口一說。」男生聳了聳肩。

　　他撐在走廊的欄杆上，挑眉看著樓下離開的伏黑鏡，驚嘆道：「她體育有這麼好？這速度比我都快啊。」

　　同伴也有些驚訝地道：「確實，平常體育課都是看到她躲在陰影裡看書，我還以為她就是個體育廢……」

　　「那是你沒看人家爬樹爬的多溜。」路過的人說，「幾年前我看到她爬樹，十米高，輕輕松松，抱了一只貓下來，就和走樓梯一樣。」

　　「還有這事兒？」

　　「騙你干嘛，不信你找個時間試試她。」

　　這些對話發生在伏黑鏡聽不見的地方，當然聽見了對她來說也和沒聽見差不多。她跑出初中部的區域，回到小學部，找到伏黑惠的班級，沒看到裡面有他，就又跑到了老師辦公室。

　　她敲了兩下門，就直接推門進去。正好裡面的老師正氣憤地說：「……伏黑惠，把你家長叫過來！」

　　伏黑鏡走過去道：「家長來了，請問發生了什麼事？」

　　她才十二歲，個子不高，但是在辦公室裡站著一群小孩子當中顯得極為高挑，往伏黑惠眼前一站，神情自若、表情淡然地一抬頭，還真有兩分成年人的冷靜。

　　正在訓人的老師頓了一頓，她知道伏黑惠的家庭情況，也知道伏黑鏡的情況，這位小同學在小學時期常年和同班的齊木空助同學神仙打架，共占年級第一，沒一次落下過，是教師們口中的傳奇人物。

　　據說她到了國中照樣是傳奇人物。

　　但是再神奇她也只不過是個十二歲的小姑娘，天真無知，自以為是。

　　老師嘆了口氣，道：「伏黑同學，這是非常惡劣的校園霸凌事件，我需要請你們的家長來談一談——」

　　「所以發生了什麼？你不知道嗎。」

　　伏黑鏡靜靜地看著她，語氣絕稱不上尊重，甚至連最基本的禮貌都舍去了。

　　老師噎了一下。按照一般情況來講，學生對老師都是畢恭畢敬，她執教十多年，遇到的刺頭不是一個兩個，卻沒一個人像她這樣，連禮儀都不顧。她心裡有股被頂撞的火，燒得四肢發燙，還得強行澆滅，拿最溫柔的表情面對她。

　　「就在剛才。伏黑惠和其他人打架，保衛處接到舉報趕過去的時候，就看到他把別人按在地上打。後面站了一群人……伏黑姐姐，所以我說，這是很嚴重的校園霸凌事件。伏黑惠帶頭欺負其他人，還是在光天化日之下，這會給其他的學生帶來無法逆轉的心靈傷害，還會給學校蒙羞。」

　　伏黑鏡挑了一下眉，她回身看了一眼明顯站隊站在一起的小學生，再看了一眼孤零零一個人站在外面的伏黑惠，笑了：「老師，你的觀察力真的有這麼差嗎？如果一群人欺負另外一個人，那為什麼在這種時候他們不湊在一起，反而和受害者湊在一起？」

　　老師抿了抿嘴，看了看這個站隊，目光觸及到邊上的小群體，有一兩個靠得更近了，還有一個人踟躕著伸出腳，往伏黑惠的方向走了兩步，隨後看見伏黑姐弟兩個人都看著他，又立馬縮回了原隊伍中。

　　伏黑鏡繼續說：「而且他們身上這麼明顯的傷痕，您看不出來嗎？這一群人身上都有傷啊，傷的地方都差不多誒，顯而易見是出自同一個人吧？這樣的一群人和一個人，按照您的觀點來說，到底誰是受害者啊？」

　　「你總不可能還告訴我，惠一個人欺負了八個人吧。而且恕我直言，校園霸凌發生了這麼多次，也沒見你們管過，這一次捅上明面，傷了學校的面子，就終於願意管啦？」

　　伏黑鏡同學，隨年齡增長，不知道是和誰學的，越生氣的時候笑容越溫柔，說話的語氣也慢慢似水，只是綿裡藏針，每個字都像帶著鋼釘的一巴掌，打得人疼不說，還硬生生從別人身上刮下一塊肉下來。

　　她說完也不去看老師的表情，側頭問伏黑惠：「打贏了對吧？」

　　伏黑惠說：「……嗯。」

　　伏黑鏡欣慰地點點頭：「我就知道。」

　　老師：「……」

　　她看看當前局面，再看看辦公室裡頭坐著的其他老師，頗有些羞憤。羞自己瞎了眼，心理學不知道學到哪裡去，基本觀察都忘了。憤一個十二歲的小孩當眾落了她的面子，今日之後，指不定老師們嘴裡會怎麼說她。

　　她最終咬著牙，努力微笑著說：「是這樣嗎。不過伏黑同學還是需要叫你的家長來一趟。」

　　她頭一轉，臉色陰沉得恐怖：「你們也是！都是哪個班的？！把你們老師和家長都叫過來！」

　　「就在明天，好嗎？」

　　伏黑鏡道：「恐怕不行。我們家長出差了。」

　　「誒……？那他什麼時候回來，回來的時候再來可以吧？」

　　伏黑鏡說：「我會回去問一下。」

　　「那，就這樣吧，伏黑同學，已經上課了，你們可以回去了。」

　　伏黑惠轉身要走，被伏黑鏡拉了一把。他有點納悶地回頭看向她，就聽見她笑著問道：「老師錯怪了惠，好像還沒有道歉哦。」

　　老師愣了一下，從自尊心來說，她不想向一個小朋友道歉，但從道德操守來說，她是一名教師，如果連她犯了錯都不反省道歉，又何以教導學生。更別說，這裡還有其他的老師，她已經想到未來自己的糟糕生活了。

　　沉默一瞬，最終她還是說：「對不起啊，惠，是老師錯怪你了。」

　　伏黑惠平靜地說：「我接受你的道歉。」

　　此事之後被五條悟所知，伏黑鏡當時坐在矮桌前寫作業，他伸手一夠，揉貓似的揉了兩下她的腦袋，笑道：「難得見你發脾氣呢，不過，干得好。」

　　委屈誰也不能委屈自己，五條悟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教的。而顯然伏黑鏡將這一原則貫徹到底，連老師都敢懟。不過她敢開口的一大原因也是日後她不會再和這些人打交道，禮貌與否，與她的日常生活無關。而若伏黑惠的學習生涯當中出了差錯，她也不會讓他繼續在這裡讀書。

　　帝丹小學雖是重點小學，但是該有的腌臜事也不少。

　　伏黑鏡自己經歷過，在知道津美紀也經歷過之後就開啟了全面戒備模式。她就像是手持長矛的士兵，虎視眈眈地盯著眼前所有的人。

　　這個習慣很好。她自認為的。可以一直保持下去。

　　伏黑鏡把太多的時間花在了自家弟弟妹妹和咒靈身上，以至於對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遲鈍到了一種令人崩潰的地步。老天爺大概是看不太慣這種行為，於是在某天給了她一個提醒。

　　那天伏黑鏡在家裡洗完碗，走回客廳的時候有些疑惑地抽了抽鼻子，喊道：「悟先生……」

　　沙發上看電視的五條悟叼著薯片看過去：「嗯？」

　　「你有沒有聞到什麼血腥味……？」她走回廚房看了看，「我今天沒殺魚啊。」

　　五條悟哢嚓哢嚓咬完了薯片，仰頭抽了一下鼻子，擦擦手走過去，沒兩步他停下了步子，表情一片空白地看著伏黑鏡。

　　伏黑鏡有點納悶身後的動靜怎麼就突然停了，回了個身，就看見五條悟以衝刺的速度飛奔到矮櫃邊上抽了張毯子，然後又飛奔回來，毯子一張一合，裹住了她，在她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一把被抱起隨後衝到了隔壁齊木家。

　　五條悟急促地連按幾下門鈴，又揚聲喊了一句：「久留美媽媽！」

　　伏黑鏡懵然道：「干什麼……？」

　　五條悟瞅了她一眼，「服了你了。」

　　「啊？」

　　齊木久留美吧嗒吧嗒從裡頭跑出來打開門，探頭問道：「來啦來啦，悟君，怎麼了嗎？」

　　五條悟把伏黑鏡塞進她懷裡，推了推墨鏡：「那個，這孩子好像來例假了。」

　　齊木久留美：「誒、誒——？！」

　　久留美媽媽拿出這輩子都沒有的速度，紅著臉抱著伏黑鏡衝進了家門，然後「啪」地一聲把第一發現人關在了門外。

　　這一天，伏黑鏡在久留美媽媽的幫助下，終於撿起了不知道被她扔到哪裡去了的女性教育知識，然後拎著一袋子衛生巾和滿腦子的經期須知出了齊木家的門。

　　剛出門她就看到五條悟靠在門口劈裡啪啦地按著手機，不知道在和誰聊天。憑借優秀的眼力，伏黑鏡還看到他耳尖有點點沒褪下的紅意，他皮膚白，所以格外明顯。

　　伏黑鏡一邊走過去，一邊想，啊，差點忘了，這位五條家主，活了二十二年了，還是個連女孩子手都沒拉過的純情少男呢。

　　作者有話要說：

　　*小五:純情少男，還會臉紅。

　　教師五：看看誰比誰JK，誰都會臉紅，但這家伙絕對不會。

　　*我想知道傑哥是怎麼處理這件事的，總之應該會比只會扭頭問齊木媽媽的小五好吧，他大概會去問他的「家人」之一（doge）

　　*最近這幾天都是晚八點更新，所以決定以後都是晚八更新了~


第40章 古裡古怪的高專生活開

　　五條悟最近有了一件糟心事。他養的小孩開始長大了，身體開始發生變化了。但是雖然他身邊女性不少，但是「例假」這個詞對他來說八百年都沒碰見過一次，是絕對的未知領域。

　　所以為了養小孩，高貴的五條家主給自己那位認識多年的同學兼同事發了幾條消息過去。

　　【悟：硝子，有件事要問你】

　　【悟：阿鏡來例假了，有什麼要注意的？】

　　【悟：谷歌上說女孩子會有痛經，有多痛，斷手斷腳那種？】

　　【悟：是不是要喝熱水、不能吃冰激凌什麼的。但是我好像沒看到你有過這些症狀欸】

　　【悟：不過我記得這些是上學的時候都有講過，惠和津美紀的教科書裡還有這種書，但是我覺得阿鏡十有八九已經忘光了，以前她上課的時候肯定沒有好好聽講】

　　【悟：她自己應該沒問題吧？這些事搞得來吧？我現在是不是要教她不要和其他男孩子走太近了？比如她那個小男友什麼的？國中也會教的吧？但是她跳了兩級啊，早知道不讓她跳了】

　　【悟：硝子——快點回復我啊——硝子醫生——】

　　家入硝子在十分鐘之後結束解剖，一拿起手機就被他這堆消息晃了眼，沉默兩秒鐘之後她冷酷無情地回復：「不管是小學還是國中都有生理課教育，這種事情任何一個小學生都清楚的。他們畢竟和你不一樣。」

　　五條悟：「……嘖。」

　　感覺這人在鄙視他的教育水平，笑話，他五條悟什麼不知道。

　　【硝子：所以你沒必要像個傻子一樣來問我這種問題，那孩子自己照顧得了自己。她畢竟是個咒術師，身體比一般人好。】

　　【悟：哦】

　　得到醫囑之後的五條悟把心放回原位，啥事兒也沒有地回家了，回家之後該吃吃該喝喝該睡睡該玩玩，日子過得一如既往的瀟灑。

　　結果沒兩天家入硝子上門蹭飯，轉頭把他賣得一干二淨。伏黑鏡看著家入硝子手機上的聊天記錄，頗為無語地問他：「我看起來像個沒上過學的人嗎？」

　　她只是沒碰見所以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他到底是為什麼表現得一副天塌了的樣子？

　　家入硝子叼著煙說：「啊，這家伙是深閨少男來著。當學生的時候，因為這事鬧出過不少笑話。」

　　「……六眼不是會灌輸情報嗎？」

　　「情報信息太多了。」五條悟擺擺手說，「所以這種沒用的當然都是忘掉啊。省得腦袋疼。」

　　伏黑鏡點點頭，她和五條悟不一樣，她的眼睛只是收集眼前的信息，是輔助性工具，像個一台分析儀而不是連了網的未來智能。

　　有關伏黑鏡同學的生理問題風波到此為止。接下來的時間又是每日的重復。閑下來的時候伏黑鏡會去想一想帶著兩個女孩子的夏油傑，揣測一下他遇到這種事的時候會是什麼反應。答案當然是肯定比五條悟處理得好，畢竟這人養孩子就真的是養孩子，還是慈母式教育。

　　哦？你問五條悟？他那是放羊，或者換句話說，是幫自己養了個小管家，有事「阿鏡」沒事「鏡」，偶爾興趣來了翻一下惠和津美紀的牌子，力求做到雨露均沾。

　　十一月份的時候，五條悟去了一趟仙台，將乙骨憂太和祈本裡香接過來玩了兩天，裡香對伏黑鏡頗有好感，拉著她和津美紀上街逛了一圈，乙骨憂太和伏黑惠紛紛淪為搬運工，搬了一半就被一水接手。

　　十二月份的時候，深冬，東京下了一次雪，齊木楠雄能力再次暴動，第二天就戴上了齊木空助連夜改良的第五代抑制器，五條悟琢磨了一下他的情況，覺得這孩子果然還是身邊跟個咒靈比較好。

　　於是來年二月份，伏黑鏡在齊木楠雄的幫助之下首次創造了一只稱不上咒靈的咒靈。它的身體由咒力構成，但是不具備咒靈的特性，像是一個玻璃盒子一樣，最大的特性是堅硬，完全能夠抵擋一次齊木楠雄的攻擊。伏黑鏡把這稱為是鏡像術式上的裡程碑，卻沒看見背後五條悟和齊木空助臉上的若有所思。

　　三月份伏黑鏡畢業，四月份她正式進入高專。學生證上寫的是「特級咒術師」。

　　五條悟笑著道：「那麼從現在開始，鏡就是我的學生啦。要改口叫老師了哦，快快快，叫老師。」

　　伏黑鏡道：「悟，你昨晚是不是偷吃了冰箱裡的姜撞奶？那是我留給惠的。」

　　五條悟：「誒，是嗎。大晚上吃那東西太冷啦，我就幫他處理掉了哦，我超貼心的好吧？——不對不對，不要岔開話題。叫聲老師有那麼難嗎？」

　　他說著邁步上了台階。前頭屋檐下一只熊貓說：「悟，你把鏡姐姐接過來了？」

　　「誒？是那個小鏡嘛？悟，你真的把她拐來啦？」

　　「你別說的那麼驚悚好不好，鏡是自己跳級上來的。和五條老師沒多大關系啦。」

　　「哦呼，我看到了，就是悟身邊的……我去，為什麼還有一只咒靈！」

　　「悟說過小鏡的術式就是鏡像術式吧？可以創造咒靈的。」

　　「悟」「悟」「悟」……

　　伏黑鏡挑眉看了一眼五條悟，道：「所以原來你是因為學校裡沒人叫你老師才會想讓我叫你老師嗎？真可憐啊悟。」

　　五條悟：「……嘖。」

　　孩子大了，可以打了。

　　他們上了最後一節台階。在教學樓的大廳裡，售貨機邊上站著幾個人，拿著罐裝汽水，正笑盈盈地看著外頭陽光下走過來的兩個人。

　　五條悟抬起手揮了揮，對伏黑鏡道：「這是你的前輩們啦，高專人很少的，以後大家都是一起訓練、一起出任務。」

　　他笑了起來，氣質似乎和在家裡頭有些許不一樣了。

　　「那……歡迎加入東京咒術高專。」

　　這是四月二日，愚人節之後。天氣晴朗，萬裡無雲。有春風拂過，有櫻花飄搖，有漫漫時光流淌，一晃多年。

　　*

　　「四之宮琥珀，術式也和琥珀的形成過程很像啦，所以我干脆就叫它琥珀了。」黑色短發的少女彎下腰來摸了摸伏黑鏡的腦袋，「天啊，我本來以為你是因為站在悟身邊所以顯得好小，沒想到你是真的小小的一個……今年才幾歲啊？十三歲？這就進入高專了？是有多想不開……」

　　「琥珀。」邊上的戴黑框眼鏡的少年咳嗽了一聲，道，「你話真多。」他推了推眼鏡，從口袋裡掏出一把糖，彎腰一股腦塞進了伏黑鏡手裡，「我是上城然，這是我的見面禮。我問過五條老師你喜歡什麼味道的糖了，橘子味桃子味草莓味什麼的這裡都有，不夠的話再找哥哥……哦不，再找我要！」

　　伏黑鏡：「謝謝——」

　　「不客氣但是我有一個小小的要求！」

　　伏黑鏡糊塗地問：「什麼？」

　　看上去正經的前輩突然變成了粉紅色，聲調瞬間高了八個度——

　　「叫我一聲哥哥以後什麼都給你哦~！」

　　伏黑鏡：「……」

　　「啊啊，別理他，他就是個被自家妹妹打擊狠了所以拼命在別的小女孩身上找存在感的變態妹控罷了——」藍灰色高馬尾的少女揪起看上去很正經的前輩的領子，把他甩到了自己身後。「我叫神代未央，一級術師，雖然家裡是基本都是神社的神職人員，但是我並不信神。」

　　伏黑鏡看著她的頭發，心想猜到了。

　　還有一位前輩是個少年，他穿得定做的校服和其他人不太一樣，是寬大的舊式長袍，像是御三家的人穿的衣服。背上還背了一把弓箭和箭筒，長發披散著，很有古人的風味。但是令人茫然的是，他腰上還斜掛著一把不倫不類的槍。

　　少年接收到伏黑鏡的眼神，爽朗地笑了起來：「覺得我穿得很怪嗎？哈哈，是有點怪，但是是有原因的！」

　　他指了指自己身上：「前兩天出任務的時候出了點問題，身上有很多傷在愈合啦，硝子醫生說最好別碰到傷口。」

　　伏黑鏡搖了搖頭，道：「挺好看的。」

　　畢竟人長得好看，一切古怪就都可以被原諒。

　　這四位前輩各有各的特色，伏黑鏡也不需要多去記，就記住了所有人的名字和臉。高專裡的氣氛輕松到了會讓人想要永遠趴在草地上曬太陽的地步，再加上有熊貓的陪伴，伏黑鏡花了兩天就和前輩們玩成了一團，還對高專裡的建築輕車熟路起來。

　　高專離家裡有段距離，伏黑鏡在學校裡待了一個星期，就想回家看看。一次五條悟出差，下午沒課，她就坐著浮雲飛了回去，結果回來的時候被夜蛾正道看見了，毫不客氣地臭罵了一頓，連帶著在出差的五條悟也被罵了一頓，原因是帶壞了小孩子。

　　所以第二天五條悟就從外地趕了回來，托著下巴看著課桌上眼觀鼻鼻觀心的伏黑鏡，義正言辭地說：「為了防止你下次再出這種錯誤被抓住，然後我又被罵，所以我要罰你——檢討書三千字！不寫完這份蛋糕就我吃了！」

　　伏黑鏡：「……」

　　「不，蛋糕不蛋糕的等會兒再說，問題是我為什麼要寫檢討書啊，還是三千字！」

　　「因為你違反規定了嘛。違反也就算了，竟然還被抓住了，被抓住也就算了，竟然還害我被罵了一頓，你說該不該罰。」

　　「所以你完全是因為自己被罵了所以不爽嗎。」伏黑鏡評價道，「真幼稚。」

　　五條悟差點氣笑：「好了，那就五千字。」

　　「不——要——」

　　「六千字！」

　　「不——寫——」

　　五條悟：「……」

　　他立即打電話問家入硝子：「硝子！阿鏡是不是叛逆期到了？！她現在都會反駁我了！」

　　家入硝子：「大概是和你學的吧。這種事別找我，你反省反省自己。」

　　五條悟看著被掛斷的電話，再看看課桌前坐著的被自己一手「拉扯大」的小姑娘，下了判斷：「肯定是上城他們慣得你。不行，我得去好好說說他們，溺愛要不得——」

　　伏黑鏡：「你就不肯反省一下是不是自己太過分了嗎？三千字欸。是個人都會反駁一下好嗎？」

　　五條悟倒吸一口氣：「不得了了，還學會罵我了。嚶嚶嚶我把你從這麼一點點養到這麼大，為了你放棄賺錢的機會、接受老頭子們的不平等條約、費盡心思教導你好好你學習，你就是這麼對待我的嘛，我對你那麼好你竟然嫌棄我罵我，超級沒有良心——伏黑鏡——你好沒良心啊——！」

　　伏黑鏡：「……」

　　她在思考該如何突破無下限揍這家伙一頓。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還有一個標題叫做《我的無良老師和無良前輩》

　　*鏡的生活：水深火熱


第41章 幻聽是病請求幫助

　　「前往鳥取的任務。阿鏡一個人去可以嗎？」四之宮琥珀皺著眉說道，「很遠誒。」

　　上城然一邊盯著伏黑鏡手裡頭抱著的蛋糕，一邊說道：「我也覺得有點遠，太不安全了，所以我和五條老師說了想和阿鏡一起去……」

　　「他同意了？」神代未央漫不經心地敲開一個核桃，把核桃肉放到了伏黑鏡的面前。

　　上城然不無失落地說：「不，沒有。他說他自己會陪阿鏡一起去，而且就算他沒時間，阿鏡也可以自己去——阿鏡才十三歲！她還小！怎麼可以一個人跑到那麼遠的地方？這都橫跨了半個日本了！路上要是出事了怎麼辦？！」

　　十裡信笑著按住他的肩膀，委婉地說：「倒也沒那麼嚴重吧？」

　　畢竟這孩子的學生證上寫著的是特級咒術師呢，全咒術界現在才幾個特級咒術師啊。

　　然而上城然只是送給了他一個「你是不是傻」的眼神，隨即看著正在抓核桃吃的伏黑鏡，憂心忡忡地說：「怎麼不嚴重？你知不知道現在拐賣小姑娘的事情發生率有多高？每天都會有一個小女孩被迫從她原本的家庭裡離開，然後進入到一些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裡去，阿鏡這麼小，想也知道肯定符合那些家伙的審美啊！萬一他們起了歹心趁她不注意迷暈了她帶她走怎麼辦……」

　　四之宮琥珀嘆了口氣，摸著伏黑鏡的腦袋道：「不過悟陪你一起去的話會好一些吧？畢竟那家伙好歹也是個老師，算是個大人，出門在外有大人在身邊總是要安全一點的。」

　　神代未央欣然點頭，很附和似的，下手干脆利落地又開了一個核桃，挑挑揀揀核桃仁，放在伏黑鏡面前。

　　伏黑鏡過了這麼多年，幾天前頭一次受到這種程度的關愛的時候真是受寵若驚、誠惶誠恐，但是經過幾天的磨煉之後，就算上城然現在抱著她猛親一口，她都能淡定地說一句「前輩請自重」，然後繼續吃自己的小零食。

　　「我覺得我沒那麼脆弱吧。」她說道，「坐車我會坐的。」

　　「問題是坐車的事嗎？」上城然扶著眼鏡，相當嚴肅地說，「這是人身安全的問題！你！一個十三歲的小姑娘，一個人出門！當今社會什麼齷齪事沒有，萬一你發生了什麼好歹怎麼辦？！」

　　「不……我覺得不會，就算碰上了吃虧的也不是我而是對面吧。」

　　「你別管他。」站著的十裡信換了一條腿放重心，道，「我看他才居心叵測。」

　　上城然睨他一眼：「我可是世紀好哥哥，怎麼可能居心叵測。居心叵測的人一看就知道是你。但是，我一想到馬上就要有起碼四天看不到小阿鏡，我就覺得好痛苦——！」

　　「這大概才是你的真實目的吧？」

　　不過就算高專前輩們依依不舍想要通過賄賂五條悟以達成自己陪同阿鏡去鳥取的目的，到了該走的日子，五條悟還是一手行李箱，一手伏黑鏡，瀟瀟灑灑地和自己可愛的學生們說了再見。

　　上城然憤然道：「那家伙，我要取消他『五條老師』的名號三天！」

　　四之宮琥珀聳聳肩道：「哎呀我們早就取消啦，從高一開始就看透了他的本性了！」

　　被看透本性的五條老師拎著還沒被看透本性的伏黑鏡小同學去乘高鐵，路上路過高鐵站邊上一家面包店，他像征性地問了一句：「吃早飯了嗎？」

　　伏黑鏡搖了搖頭。現在太早了，早上五點半，往常這個時候她還在睡覺，今天要不是鬧鐘響了，她能直接睡到自然醒。

　　所以自然也沒有做早餐。

　　五條悟看看時間，說：「現在還早，下去買兩個面包吧，順便看看有沒有什麼熱奶茶熱牛奶之類的。」

　　他說著，人卻沒動。伏黑鏡瞥他一眼，他也看回來，不解地說：「走呀。」

　　「……所以你的意思是讓我下去買你自己在這兒坐著？」

　　「誒，難道不是嗎？」

　　伏黑鏡：……煩了，毀滅吧。

　　她不慣著這人，伸手拽著他的袖子把他從車上扯了下來。五條悟嘆著氣說這孩子養不熟，隨後用伏黑鏡的錢包買了起碼有四塊蛋糕。

　　這還是沒有算上面包的份。

　　他們乘高鐵到了鳥取縣，又在輔助監督的帶領之下找到了任務地點。這一次的任務是屬於伏黑鏡的任務，五條悟便沒有參與，只自始至終站在外頭看著。而裡面的伏黑鏡又如何不是，她讓一水出來之後自己就低頭搗鼓手機，給伏黑惠和津美紀發消息，兩個人都在上學，都沒有回復她。

　　伏黑鏡也沒在意，任務結束之後她走出開始緩慢落下的帳，繼續下一個任務。

　　五條悟在確保她擁有能夠自主做任務的能力之後就沒再管她了。學生只有一個，而且還是特級就是這點好，他有非常多的閑暇時間，不用花太多的力氣去教導學生，任務也有人能夠幫忙分擔，於是日子過得瀟灑極了。

　　不過就算是有伏黑鏡幫忙分擔任務，他平常的事情也仍舊繁雜，經常全世界各地到處跑，今天在芝加哥，明天在丹麥，後天又到美國。

　　對此五條悟的解釋是，最近這段時間正是忙季，要想輕松，還得過兩個月。

　　過兩個月就到了秋季。轉眼又要到了冬季。時光流轉永不停歇，這一年恍惚而過，來年春天，伏黑鏡就要登上二年級。

　　五條悟卻私自把她扣留了下來。

　　伏黑鏡知道這事兒的時候還有些茫然，找到了五條悟，就問：「這是為什麼？」

　　五條悟道：「你年紀還太小啦，太早進入咒術界不好哦，還是等一等吧。等你更強一點再說。」

　　伏黑鏡沉默了一會兒。五條悟慣來我行我素，獨斷專權也不是一天兩天，在不算大事的事情上她也不和他爭，但是升學進入咒術界……她仔細想了想，反正自己現在和咒術師都沒什麼區別，多讀少讀都無所謂。

　　於是她略一頷首，道：「我知道了。」

　　她不像青春期的小朋友一樣大吵大鬧「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我的事情用不著你管」、「我想做什麼是我的自由」之類的話，叫五條悟有些擔心起來。

　　「就這樣？你不打算說些什麼？」

　　伏黑鏡有些疑惑地看著他：「你希望我說什麼？」

　　「一般讓人都會生氣吧？」五條悟放下腿，看著她道，「憤怒、失望、不滿什麼的。」

　　伏黑鏡搖搖頭：「沒必要。」她用一種理所當然的語氣說，「又不是什麼大事。」

　　五條悟挑了一下眉：「那什麼算是大事？」

　　他隱約能猜到一點這孩子的答案，問出口也不過是驗證猜想。

　　伏黑鏡不出他所料地回答：「嗯……類似於惠和津美紀出事了之類的？」

　　五條悟說：「原來如此。」

　　他眼上綁了繃帶，一層一層的，光是看下半張臉看不出什麼明顯的情緒。他笑著岔開了話題，說道：「對啦，今年有一個同學入校哦。新生到校那一天我正好出任務，所以交給你沒問題吧？」

　　「嗯。」

　　午後的休息室平靜安然，陽光絲絲縷縷從各種縫隙中侵入。窗簾之前拉上了，室內顯得有些昏暗，五條悟還蒙著眼，但這並不妨礙他根據自己對自家小孩的了解進行提問：「有什麼想要跟我說的？」

　　伏黑鏡垂著眉眼想了一會兒，五條悟便兀自猜測起來：「要進行五條老師獨門的私人輔導嗎？還是說情感問題想要咨詢？又或者是在做任務的時候遇到了什麼不理解的事情？」

　　「不，都不是。」伏黑鏡瞅了他一眼，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說道，「其實是因為聽到了一些東西。」

　　「幻聽？」五條悟問。

　　伏黑鏡露出一個略有些茫然的表情：「我不知道。只是，在有的時候會聽到耳邊有人在講話。」

　　「講什麼？聽清了嗎？」

　　「聽的不是很清楚。但是有幾個詞可以聽見。」伏黑鏡仔細地想了想，重復著說，「『god』『we』『treasure』之類。」

　　五條悟收起笑容，坐姿略微正經了起來：「英語？」

　　「對。就是英語，忽遠忽近的。我找硝子醫生看過，身體和精神都沒有問題。」

　　五條悟一手扯繃帶，一手朝她招了招：「讓我看看。」

　　她的術式太過逆天，創造咒靈、操控咒靈、還能與咒靈保持統一感官。很難說這些話到底是她自己聽見的，還是咒靈聽見的。但是在一般生活中咒靈們都處在鏡像世界，直覺傳達處於關閉狀態。所以如果是後者，那就代表著伏黑鏡的術式開始失控。

　　阻隔六眼的繃帶被拆開，天藍色的眼眸暴露在視線當中，五條悟眨了一下眼睛迅速適應了指數型暴增的信息輸入，隨後便傾身過去靠近了伏黑鏡。

　　伏黑鏡在他邊上乖巧坐著，青年摸著下巴打量半天，「嗯」了好一會兒，才往後一撤，靠在沙發背上，道：「術式也沒有失控啊。是不是硝子的技術退步了？才沒看出來是你最近壓力太大所以產生了幻聽？」

　　伏黑鏡瞥他一眼：「我過會兒就去告訴硝子醫生。」

　　「哎呀，我開個玩笑。」五條悟嘆了口氣，「完全沒有問題。咒力量雖然上升了但也在我的預估範圍之內，術式運行也沒有出錯……是眼睛的問題嗎？」

　　五條悟看著她的眼睛道：「難道你開始進化了？」

　　作者有話要說：

　　*阿鏡：全校唯一一個讀了兩年高一的咒術師。

　　小五：欸嘿。


第42章 一年級新生

　　答案存疑。五條悟和伏黑鏡選擇放一段時間再看看，看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沒過兩天就到了新生入學的日子，前一天晚上五條悟就去出了差，只把新生的信息教給了伏黑鏡，然後毫無後顧之憂地離開了。

　　今年的新生是一個女孩子，相約地點在新宿的奶茶店前，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因為眼睛運作負荷，伏黑鏡近幾天覺得有些頭疼，不由自主地像五條悟一樣吃起了甜品。

　　所以在奶茶店外集合，她沒道理不進去買一杯奶茶。

　　約定好了的時間在上午九點，聊天軟件上，新生說自己穿著一條白裙子，頭上戴著一枚草莓發卡，手裡有一個粉紅色的行李箱。

　　看起來是普通女孩的打扮。

　　伏黑鏡三兩下找到了人群中左看右看的女生，她確實穿著白裙子，還挎了一個白色的毛茸茸的包，個子偏嬌小可愛，巴掌大的臉，杏眼濕漉漉的，看起來很是可愛，有點我見猶憐的既視感。

　　伏黑鏡抬起手揮了揮，喊了一聲她的名字：「桑原茶——！」

　　桑原茶立即找到了她，臉上露出一個笑容，拎著行李箱跑了過來。

　　她的個子和伏黑鏡的個子相比要矮，也才一米五左右，是日本男生們最喜歡的萌妹子身高。而伏黑鏡十四歲身高一米六五，已經傲視了一片女生，還有男生。

　　她倒沒覺得過於高挑而和其他人顯得格格不入，畢竟和五條悟一比，全日本百分之九十的人都屬於被俯視的狀態，也沒見他自怨自艾。

　　桑原茶停步在她面前，略略仰頭，用驚嘆的語氣道：「前輩，你好漂亮啊。」

　　伏黑鏡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糾正她這個「前輩」的稱呼。

　　「謝謝。我是伏黑鏡，你叫我伏黑就好了，今年也是一年級。」

　　「伏黑？」桑原茶把兩只手背在身後，歪了歪頭，道，「可以叫你鏡嗎？畢竟我們以後未來四年都是要一直在一起的呀。」

　　伏黑鏡點點頭：「可以。」

　　她把手裡買的奶茶送出去：「給你的。」

　　「誒？我的嗎？謝謝！」可愛的小姑娘受寵若驚地接過奶茶，衝她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阿鏡你真好！」

　　伏黑鏡笑了笑：「我不知道是不是你喜歡的口味，你喜歡就好了，不喜歡的話就扔掉吧。」

　　「怎麼會。」桑原茶飛快地將吸管戳進去吸了一口，隨後眼神一亮，豎起一個大拇指，「有我最喜歡的奶蓋！」

　　「一開始選這家店集合就是因為我很喜歡這家店的奶茶，裡面的奶蓋超馥郁超甜，一點都不鹹。而且珍珠也很軟糯，就是有點粘牙，每次喝的時候都不敢咬珍珠……」

　　桑原茶是個甜妹。

　　愛說愛笑很討人喜歡，伏黑鏡見過很多這樣的人，大多都是班上的女孩子。她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看上去乖巧可愛，說起話來也都是將人捧著令人高興，行為舉止全部約束，為的就是好看。

　　她不太理解這種行為，卻也不會去置評。

　　伏黑鏡和桑原茶打車回了高專，高專門口正等著一群人，像去年迎接伏黑鏡一樣迎接了桑原茶。

　　一一介紹過後，桑原茶略有些納悶地問：「二年級前輩在出任務嗎……？」

　　伏黑鏡默了一瞬，四之宮琥珀便笑著指了指她，道：「二年級的在這兒呢！」

　　桑原茶有點驚訝：「誒，阿鏡不是和我同一個年級嗎？」

　　「阿鏡去年就入學啦。本來今年應該是二年級來著的，但是她現在只有十四歲，悟覺得她太早出學校不好，就把她給留級了。」

　　「……所以是十三歲就上了高一？！」桑原茶倒吸了一口氣，「你是跳級上來的嗎？好厲害啊！」

　　伏黑鏡擺了擺手，表示了自己不想繼續這個話題，指了指高專的大門，說道：「我們進去吧。」

　　三四年級沒課，自然也跟著晃悠了過來。大概是因為桑原茶的外貌太過幼氣，使得上城然想到了家裡那個看上去乖乖巧巧卻一肚子壞水的女王屬性妹妹，他一時間妹控屬性再次發作，圍著桑原茶把她當成了小公主。

　　桑原茶有點受寵若驚，一開始有些沒反應過來似的被嚇到，後頭習慣了些，便柔軟著眉眼同他說話。

　　桑原茶的宿舍就在伏黑鏡隔壁，四之宮琥珀指了指伏黑鏡屋子的另一邊，道：「那就是我的宿舍，晚上睡不著歡迎來找我，別像阿鏡一樣一年了還放不開。」

　　她略顯譴責地看了一眼伏黑鏡，控訴她的不主動，每次都要自己抱著個枕頭去敲她房門。

　　伏黑鏡有些無奈地笑了笑，也不打算多辯解些什麼。她不是很愛和別人親近的人，眼中世界被清清楚楚地劃分為三片區域，家人、外人、死人，就是這麼黑白分明、不講道理、不近人情。

　　桑原茶笑著說道：「那我大晚上去找前輩，前輩可千萬別嫌我煩呀。」

　　「怎麼會。」四之宮琥珀雙手叉腰，衝她拋了一個媚眼，「我可喜歡和美人共度一夜春宵了呢！」

　　桑原茶羞紅了臉，連忙小聲說：「我、我也喜歡！」

　　四之宮琥珀哈哈大笑。

　　看完了宿舍，便去看其他的建築。路過訓練場的時候，隔著遠遠的，伏黑鏡就看到了夜蛾正道正在和熊貓訓練，熊貓正在擺一個出拳的動作，而夜蛾正道非常有耐心地糾正。

　　伏黑鏡看著，眼睛彎了彎，露出一個淺淡的笑容。

　　夜蛾正道也看見他們了，直起身子喊了一句：「鏡！在帶新生認路？」

　　伏黑鏡應了一聲，像是知道他下一個問題是什麼似的，回答道：「五條老師出差了，要下個星期才能回來！」

　　夜蛾擺了擺手，意思大概是那就不打擾了。

　　桑原茶問道：「他是誰呀？」

　　伏黑鏡道：「他叫夜蛾正道，是高專的校長。明天你會有一場和他的談話，放心好了，夜蛾校長很溫柔的。」

　　除了碰上五條悟。

　　「校長……！」桑原茶肅然起敬，隨即擔憂起來，「怎麼辦吶，我剛才沒有和他打招呼！而且我今天是不是穿得太隨意了，看上去不太好看……」

　　「不會啦。」上城然笑著說道，「很好看啊。像小仙女一樣，而且剛才你不知道他的身份嘛，校長不會在意的。」

　　桑原茶松了口氣：「是這樣嗎，那太好了……明天我會爭取給校長留下一個好印像的！」

　　上城然十分寵溺：「你只要往那裡一站就會讓人非常有好印像的。不要擔心。」

　　四之宮琥珀「嘔」了一聲：「拜托吧變態，收斂一下你那呼之欲出的肮髒想法。」

　　上城然不贊同地看了她一眼，「那有什麼肮髒想法，我是十分正經的哥哥看妹妹的想法！我看是你太肮髒了才對！」

　　「咦——」

　　暫且不論上城然那看到小姑娘就格外興奮的態度，神代未央抱著自己的刀，對十裡信道：「這孩子，怎麼看起來怪怪的？」

　　十裡信了然：「你是想說格格不入？」

　　「對。」

　　「很正常吧。」十裡信看著正在靠在伏黑鏡身邊和上城然說笑的桑原茶，平靜地說，「普通女孩就是這樣的。只是咒術師比較不拘小節而已……」

　　「嘖，我怎麼聽出了點嘲諷？」

　　十裡信無辜地看著她：「怎麼會，你自己想差了。而且我說的確實沒錯，咒術師活著才是大事，又怎麼會去搞那些人際交往上的彎彎繞繞呢……你看，大多數的咒術師，都是直白的人吧？不會去刻意地討好某個人，委曲求全，活得自在。」

　　「但是這孩子不一樣。」

　　她就像是一個普通的少女一樣，愛漂亮，愛打扮，有自己的小心思，明明白白，讓人看得出來，卻不討人厭。

　　在咒術師裡頭，可以算上的是一股清流了。畢竟其他人都是泥石流。

　　神代未央撇了一下嘴，對他的理論不置可否。

　　桑原茶入學的第二天，伏黑鏡就接了任務，按照要求帶桑原茶一起去做。因為桑原茶現在只是一個三級咒術師，要出任務只能和一級以上的咒術師一起。

　　任務對像非常低級，等級只有二級，輔助監督設下帳，伏黑鏡便帶著桑原茶往裡頭走去。

　　桑原茶不安地說：「二級咒靈……會不會有點太高了？我只有三級。」

　　伏黑鏡不答反問：「你是想要自己解決，還是我來解決？」

　　「誒、誒？我……」

　　沒等她思考好，伏黑鏡就鎖定了咒靈。這只在她看上去脆弱的像只螞蟻一般的咒靈正張牙舞爪、欺軟怕硬地將觸手伸向了桑原茶。

　　桑原茶像是被嚇到了一樣，手裡的刀幾乎都要拿不穩，匆匆回身避開了咒靈的一擊，隨後就深吸了一口氣，沉穩了下來。

　　她等級畢竟太低，行動速度慢，出手沒有章法，幾乎是被咒靈壓著打然後反擊，但始終不曾使用術式。

　　伏黑鏡有些納悶，但沒出聲，見她實在扛不住了，一個抬眸，咒力衝撞過去直接祓除了那只咒靈。

　　她走過去把癱軟在地面上的桑原茶拉起來，不解地問：「為什麼不用術式？」

　　桑原茶有些狼狽地避開她的眼睛，好一會兒泄氣地說：「用了和沒用一樣。」

　　「我的術式，是增益術式。必須和別人一起……自己無法單獨行動。」

　　伏黑鏡眨了眨眼睛，從口袋裡摸出兩顆糖遞給她：「是我疏忽了，抱歉——不過增益術式也很厲害啊，你沒想過把這種術式作用在自己身上嗎？體能、速度、力量，還是說，你的術式只能增益別人的術式？」

　　桑原茶沉默了一會兒，隨即笑了起來。她灰頭土臉的，笑起來倒顯得像蒙灰了的明珠放光：「倒也不是，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我自己太弱了，術式施加在自己身上也沒什麼用，但是……說不定之後等我強大了就可以了！」

　　她隨手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又亮著星星眼說：「阿鏡，你好厲害啊！我都沒看見你動手那只咒靈就消失了呢！你到底是幾級的咒術師啊？二級？還是一級？！哎呀，把你學生證給我看一下好嘛……」

　　她飛快地從伏黑鏡上衣口袋裡拿走了她的學生證，伏黑鏡沒阻止，瞥了一眼，只希望她看完之後不要受打擊。

　　桑原茶看清了學生證上頭稚嫩的面孔，還有底下紅章蓋的等級證明，呆了將近兩分鐘，直到坐在了車上，才扯著嗓子、不顧淑女樣的喊了起來：「特級！你竟然是特級！」

　　她小心翼翼地把學生證放回了伏黑鏡的口袋裡，笑得超甜超可愛，「姐姐，求你帶我過任務過訓練吧！」

　　有些人，為了過任務過訓練，甘願叫比自己小的人姐姐。

　　作者有話要說：

　　*點題：雖然茶茶小朋友是個綠茶，但是她是個可愛的綠茶。是會吹彩虹屁的小茶。


第43章 在機場會不會遇見好久

　　桑原茶說到做到，短短幾天之內，她成了伏黑鏡的小尾巴，日常「阿鏡」長「阿鏡」短，伏黑鏡出任務的時候她也會磨著她帶上自己。

　　特級的任務都是碾壓型任務。更別說伏黑鏡的術式一開放，自己就是站在邊上發呆的份。所以伏黑鏡想了想，干脆做個好人，代替五條悟對自己的這位新同學進行一下教學，而教學用具當然就是那幾只二級/一級/特級咒靈，以至於桑原茶一度蹲在地上自閉求不虐。

　　又一次任務結束，伏黑鏡拉起地上的桑原茶，小姑娘拍了拍身上的灰，就往她身上一倒。

　　「好——難——啊——鏡——」她伸手從伏黑鏡口袋裡拿出一顆糖，剝了糖紙塞進自己嘴裡。

　　這麼幾天下來她已經徹底摸清了自己這位「同級生」的脾氣了：不太喜歡主動和別人親近，但是要和她靠近貼貼她也不會拒絕，雖然看起來冷冷淡淡的但其實挺佛系，基本上沒有底線。

　　四之宮琥珀前輩說，伏黑鏡看起來脾氣特別好，那都得歸功於五條悟。小鏡同學八歲來到五條悟身邊，一手把他拉扯大了（五條悟：喂！），期間經歷無數磨難，足以將她打磨成一塊溫玉。

　　所以這也是桑原茶敢直接從伏黑鏡口袋裡拿東西的原因。

　　果然，伏黑鏡沒說什麼，她只是看了一眼，隨後心裡嘀咕了一句看來得在口袋裡多放一點糖。現在不僅她和五條悟要吃，又加了一個同級生。

　　正好身上的糖沒剩多少，伏黑鏡便問：「要去街上逛一逛嗎？」

　　「先換身衣服比較好吧……髒兮兮的，會很難看的。」

　　伏黑鏡點了點頭。

　　他們坐輔助監督的車返回了高專，桑原茶進屋裡打扮自己，伏黑鏡便坐在宿舍外面的公共休息廳裡寫報告。這報告是給五條悟看的，所以不需要寫多少，隨便寫兩句應付一下就好了——因為五條悟從來不看這東西。

　　她放下筆的時候桑原茶還沒有出來，常識告訴她一般女生出門起碼要花半個小時打扮自己，所以她不緊不慢地開了包薯片，拿手機翻了一會兒社交軟件，這才等到桑原茶從寢室裡出來。

　　「久等啦！」穿著水手服的小姑娘蹦蹦跳跳，丸子頭上的毛茸茸小兔子非常可愛。

　　伏黑鏡看了一會兒，心想這東西真好，回去買給津美紀，要是下一次又碰見了夏油傑，還能給他一個。

　　打扮好了的少女出門逛街就不能只是簡單的買個糖了。伏黑鏡陪著她買了一堆衣服，而自己從頭到尾就買了一杯奶茶和兩袋糖。

　　路過商業街之中的一條巷道時，聽到裡面有奇怪的聲音，伏黑鏡就看了一眼，隨即有些意外地停下了腳步。

　　在這條巷道裡正在發生一起不為人知——現在已經有人知道的暴力案件，案件的主角很是眼熟，說是閉著眼睛都能描述其形像也不為過。

　　桑原茶瞧見裡頭傳來的壓抑的慘叫聲和拳擊聲，皺著眉頭正要上去阻止，就被伏黑鏡一伸手給攔住了。

　　她顯得有些疑惑：「鏡？」

　　伏黑鏡扭頭衝她笑了笑：「這裡我來就好了，桑原，能麻煩你再去幫我買兩杯奶茶嗎？一杯普通的水果泡茶，一杯香草雪頂。錢我一會給你，謝謝。」

　　她伸手在她身上輕輕的推了一下，力道不大。桑原茶也不是笨蛋，看看巷道裡的小男孩就知道是怎麼一回事，於是點點頭，離開了這裡。

　　巷道裡的亂像並沒有停止，直到一群人全都倒在地上的時候，伏黑鏡才慢吞吞地鼓了鼓掌。

　　她對對面正在平復氣息的男孩說：「辛苦了，惠。」

　　她抬腳走過鼻青臉腫躺了一地的人，目不斜視地走到伏黑惠面前，從兜裡拿出手帕，幫他擦了擦頭上的汗，誇贊道：「體術進步了不少嘛，下一次可以和我一起訓練看看。」

　　巷子口傳來一道氣得發抖的聲音：「姐姐！」

　　伏黑鏡眨眨眼睛，回頭明媚地笑了起來：「呀，津美紀，和朋友們出來玩嗎？」

　　津美紀黑著臉回答：「對，我和小蘭、園子一起出來玩，但這不是重點，姐姐，惠又打架了，你不管也就算了，為什麼還誇他？！」

　　伏黑鏡和伏黑惠面面相覷。在伏黑鏡上高專的一年裡，津美紀代替了伏黑鏡的大部分責任，對伏黑惠進行管教，只是伏黑惠小朋友傲氣，自認為除了自家大姐沒人能對他指手畫腳，再加上他很看不起津美紀的理念，所以三番四次地挑戰權威。

　　但是他不聽津美紀的話，不代表伏黑鏡不聽。她拉著弟弟兩步走到津美紀面前，低頭彎腰，低聲下氣地道歉：「我錯了，我肯定教訓他。但是津美紀，惠不會主動對別人出手對不對，肯定是這群東西做什麼惹到他了。」

　　她偏頭笑著問：「所以我剛才就問啦，惠，這些渣滓怎麼惹到你了？」

　　「姐姐……」津美紀皺著眉道，「你不能這麼稱呼別人。」

　　伏黑鏡從善如流地說：「好的，惠，那些人做了什麼壞事？」

　　「你怎麼就這麼肯定是壞事了？」邊上的齊木空助溫和地說。

　　伏黑鏡瞥了他一眼，「你怎麼在這兒？還有，我和我弟說話，你能不能別插話？」

　　齊木空助：「……」

　　這家伙……他腦子裡飛過去成百上千種足以讓伏黑鏡痛哭流涕地跪在他腳下乞求原諒的方法，然後終止於自家弟弟面無表情傳過來的一句「控制你的想法」。

　　接連兩次被打斷的伏黑惠深吸一口氣，正要開口，遠遠地傳來一道清甜的聲音，喊著：「鏡——！我回來啦！」

　　伏黑惠：「……」

　　*

　　伏黑惠當然不會隨意在街頭巷子裡打架，他是被迫的。

　　但凡是個人，好端端地買了瓶水走在路上，突然被人拽進巷子裡劈頭蓋臉一頓打，都會生氣。更別說發現打人的人群裡有一個是自己前不久才教訓過的電車上手腳不干淨的小混混，就伏黑惠這個脾氣，在巷子裡暴揍一頓都是輕的。

　　更別說他現在身邊還有一個究極弟控，在聽故事的時候就已經放出了特級咒靈准備讓那群人見識一下什麼才是真正的手段。

　　津美紀和桑原茶好不容易拽住了咒靈和伏黑鏡，隨便扯了一個話題吸引她的注意力，又叫伏黑惠說了兩句好話，她才徹底安分下來。

　　隨後狐疑地看著齊木兄弟二人，道：「楠雄跟出來吃甜品我尚能理解，空助你跟出來干什麼？」

　　齊木空助笑著道：「當然是抓緊一切機會贏一次楠雄啦，再不贏的話，，就不知道要過多久了。」

　　伏黑鏡挑了一下眉：「你要去哪？出國？」

　　「嗯，跳級上大學——干嘛要用那種眼神看著我，就允許你跳級不允許我跳級？」

　　伏黑鏡擺了擺手。她是想問齊木空助一下子跳那麼多級會不會有些不太好，隨後一想這個人的智商，再想想他那目中無人的個性，跳級對他來說和正常學習沒什麼區別，甚至還不用忍受身邊那些和他智商差距太大的人。

　　所以她懶得問了，只問了一句：「什麼時候走？」

　　齊木空助說：「誒，你要來送我嗎，不要吧，不是很想在好好地和家人道別的時候突然看到你出現啊。」

　　伏黑鏡沒什麼表情地說：「我要親眼看見某個麻煩精從我的生活裡離開，這樣我才能放心地帶楠雄和津美紀、惠去吃豪華料理壽司慶祝。」

　　「哈哈，說放心也太早了吧。」他靜靜地笑著，表情乍一眼看上去挺溫柔，「要做好准備呀。」

　　他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她知道自己秘密曝光的慌亂表情了。楠雄，在這一局裡，是我贏了呢。

　　齊木楠雄冷漠地想，是嗎。說到底他根本就沒有想和他打賭——那個在小學二年級還是一年級的賭約。

　　齊木空助的離開在四天後，飛機飛向英國倫敦，國際機場裡人來人往，將要分別的人依依不舍地擁抱、親吻、告別，這樣惆悵、難過、不舍的情緒堆積地，正是咒靈最容易生成的地方。

　　伏黑鏡放出三冰——聽名字就知道這是培養的第三個咒靈，擁有冰系術式——去吞噬咒靈。三冰的吞噬悄無聲息，所過之處不留痕跡，也就只有稍微敏感一點的人會覺得氣溫下降，有些許涼意。

　　齊木空助遺憾地看了一眼伏黑鏡周圍，道：「哎呀，你沒把你弟弟妹妹帶過來嗎？」

　　伏黑鏡鄙夷地說：「動動你的腦子，今天是星期二，他們還要上課。」

　　「鄰居哥哥就要離鄉，不知何時才能返回，難道他們不應該過來送別嗎？」

　　「所以我來了。」伏黑鏡道。「祝你半路空難。」

　　齊木空助哼了一聲，隨即狡黠地笑了笑：「我就知道，不過我不打算和你計較。馬上都要走了，我尋思著我們也做了這麼多年的鄰居，臨走前就送你一份禮物吧，放心，你馬上就能看到。」

　　伏黑鏡警惕地問：「什麼？炸.彈？」

　　「好沒新意。」齊木空助意味深長地說，「放心好了，比炸.彈還要具有爆炸性。」

　　他看看時間，抬起頭走上前兩步和齊木久留美擁抱了一下，柔聲說：「再見媽媽。」

　　再看看不太想理的父親，點點頭，走進驗票口。齊木國春叫道：「等等、等等！就只有一個點頭嗎？爸爸也想要一個擁抱啊！」

　　齊木空助背對著他擺了擺手，背影看著挺瀟灑。

　　伏黑鏡眯著眼睛看了一會兒，心說能不瀟灑嗎？這家伙肯定在家裡安了監控器，全方位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那種，足以滿足自己的窺探欲。

　　她正准備放下手，叫齊木父母一句，問問他們要不要現在就回家，卻遽然聽見穿過人海的一道聲音，音色清朗，尾音上揚，清清楚楚地在喊：「阿鏡——」

　　伏黑鏡有點意外地順著聲音看了過去，一眼就看見鶴立雞群的青年，戴著副墨鏡，白色的頭發十有八九是因為在飛機上睡覺不注意形像而亂糟糟得亂翹。他臉上帶著笑容，僅憑下半張臉就足以讓所有注意到他的人發出驚嘆。

　　伏黑鏡心想，齊木空助說的禮物不會就是這家伙吧？那確實挺具有爆炸性的。

　　作者有話要說：

　　*空助：並不是，我也沒料到這個人竟然是出國做任務，而且剛好今天回來。


第44章 格外關照

　　「在這兒做什麼？」五條悟背著背包，走過人群，問道。

　　伏黑鏡看看邊上正對著驗票口眼含淚光的齊木父母，回答：「空助今天出國，來送他。」

　　五條悟臉上的笑意濃厚了一點：「哎呀，關系已經這麼好了嗎？看到他離開了會不會有點不舍？」

　　「那倒沒有。」伏黑鏡誠實地說，「我覺得挺令人高興的。」

　　而且她相信肯定不止她一個人是這樣想的。

　　深知她腦袋裡盤旋的都是什麼念頭的五條悟抬手拍了一下她的小腦瓜，轉而對齊木父母說：「久留美媽媽，現在要回去嗎？我順路可以送一程。」

　　齊木久留美抹著眼淚，帶著點哭腔說：「謝謝悟君了。」

　　「不客氣。」五條悟拖腔拖調地說。

　　他順路讓前來接車的輔助監督伊地知潔高先生去了齊木家，將夫妻兩個人在齊木家門口放下之後，便理所當然地回了伏黑家翻出了冰箱裡的存貨。津美紀和伏黑惠都不是愛吃零食的人，這些零食買回來基本上都是他的。

　　他抱著包薯片，倚在門框上看。伏黑鏡擼起袖子，洗了手突然想起件事，回頭問道：「悟，你不要回去寫報告嗎？」

　　五條悟漫不經心地說：「伊地知會寫的。」

　　「那你下午沒事兒做了？」

　　五條悟應了一聲。伏黑鏡琢磨著那他下午就應該是回學校訓練了，班主任在新開學就出差一周不做教育，放眼全天下大概就只有她們班一個。

　　做飯做了這麼多年了，要做的菜步驟都爛熟於心，伏黑鏡很快做好了午飯，又做了晚飯放在冰箱裡，寫上便利貼貼在冰箱門上。

　　她叫了五條悟一聲，兩個人在餐桌邊上坐下，歇息下來的時候，伏黑鏡才突然想起來齊木空助說的「禮物」。

　　到底是什麼禮物？難不成真是五條悟？

　　小五吃飽喝足，躍上她的膝頭，懶洋洋地喵了一聲，然後把脖子對准了她。

　　伏黑鏡有些納悶地撓了兩下，道：「你是不是要剪毛了？」

　　小五：「……」它又喵了一聲，人性化的伸爪子扒拉了一下脖子上的頸圈，把五條悟送的那個銀色鈴鐺扒拉得鈴鈴作響。

　　伏黑鏡挑了一下眉，低聲罵了一句：「那家伙……想法可真別致。」

　　她從小五的頸圈裡頭摸出一張紙條，小五又扒拉了兩下頸圈，舒坦地在她大腿上圈成了一個圈。

　　五條悟問道：「什麼東西？」

　　伏黑鏡展開紙條：「空助說留給我的禮物……嗯，寫了你的名字？」

　　她一眼掃過去的速度太快，將內容看了個七七八八，雖然還沒有逐字逐句的讀，但大意全都在腦海裡浮現了出來。她愣了一下，五條悟伸手過來抽走那張紙條，一目十行，隨後捏成一團，反手扔進了垃圾桶。

　　「吃飯吧。」青年不甚在意地說，「別管他。」

　　伏黑鏡慢吞吞地拿起筷子，看了他一眼，「哦」了一聲。

　　當年齊木空助見她的第一面就是「我知道你的秘密」，時隔多年不說一個字，結果他最終還是把這個秘密捅到了五條悟面前。

　　那上面的句子很簡單，有關伏黑鏡：「她不具備感情、不理解感情。」

　　她猶如一面鏡子，對人的態度完全是他人對自己的態度。就連最簡單的「親情」，都只是貫徹任務。

　　飛往倫敦的飛機上，齊木空助合上雜志，心情愉悅地看向窗外厚重的白雲和日光。

　　伏黑鏡和他們一樣，是沒有同理心的怪物，唯一不同的是，她學著披上了人的皮，偽裝成了一個人。

　　*

　　「五條老師……」

　　「嗯？做了虧心事嗎？這麼喊我？」五條悟屈指在她額頭上敲了一下，笑著說道，「你不會以為我一直沒發現吧？拜托，把我想的也太糟糕了。」

　　伏黑鏡安靜地看著他，好一會兒說：「我覺得，我應該是理解的。會因為一些事情高興，也會難過，也可以去理解別人的心情。」

　　「那叫做情緒。」五條悟道，「喜、怒、哀、樂都是情緒，愛與恨才是感情。感情包括情緒，它遠比情緒更加復雜。」

　　「不懂也不要緊。很多人究其一生也不懂，只是因為經歷的太少了而已。」

　　「那什麼算是感情？」她腦海裡紛雜的記憶書一樣翻動著，希望能從中找出感情的例子。

　　五條悟說：「這東西無處不在。咒術師都是感情濃郁的人，我舉一個例子，你看他們朋友之間的羈絆，出生入死，永不放棄同伴，這就是友情。保護自己的家人、理解自己的家人、當覺得難受的時候回到自己的家中見到家人會哭也會因為他們而笑而釋然，這就是親情。」

　　「無法理解也沒問題，去認識、去學習就好了。大家都是這麼過來的。」

　　他坦然地說：「我到現在也沒法理解親情和愛情，不是照樣活得好好的。」

　　他安慰起人來向來很有一套，伏黑鏡眨眨眼睛，心裡那種有些不安的緊繃感松懈下來。她點點頭，收拾了碗筷，放進洗碗機。

　　五條悟臉上的笑容不變，心裡卻也松了一口氣。當事人不清不楚，但旁觀者卻明明白白，伏黑鏡缺乏的不是情感的了解，她缺乏的是人類的感情。她如同冰冷的一面鏡子，沒有自己的感情。

　　這是不正常的。五條悟有想過這個問題，還想過帶她去看看醫生——這裡指的絕對不是家入硝子，他了解自己的這位同級生，她擅長解剖和治療，但在精神這方面來說一竅不通——但最終放棄。

　　至少現在能否體會感情並不會給她帶來多少麻煩，甚至五條悟還有點慶幸。有多少咒術師因為情感富足而最終郁郁寡歡、死於苦痛，又有多少咒術師因為無法接受感情的另一方的死亡而毅然放棄成為一名咒術師？他看過太多這樣的人了。

　　所以對伏黑鏡來說，她不能體會常人的感情，在某種程度上來說一身盔甲、毫無軟肋。

　　只是會有點遺憾罷了。

　　下午伏黑鏡和五條悟返回了高專，訓練場上一年級和三年級正在進行訓練，四年級的十裡信和神代未央大概是出任務去了，所以伏黑鏡並沒有看見他們的身影。

　　她抬起手遠遠地打了個招呼：「各位！」

　　四之宮琥珀揚起一個笑臉：「阿鏡回來——啊！」

　　上城然直起身子，扶了扶眼鏡：「四之宮同學，訓練的時候不要走神。」

　　「你裝什麼穩重？！」

　　上城然狀似沒聽見，頭一偏，說：「啊，五條老師也回來了。」

　　「回來就回來，反正他也沒帶伴手禮……可惡聽說他這次去的是荷蘭，我還想叫他拍兩張風景照看看。」

　　「就算他答應了也只會給你自己的游玩照片。」

　　「說的也是。」

　　談話間伏黑鏡和五條悟已經走到了三人面前，五條悟笑著道：「下午好啊各位。」

　　他看向桑原茶：「我是一年級的負責人，五條悟。怎麼樣小茶，在阿鏡身邊有沒有學到什麼？如果沒學到也不用覺得氣餒，畢竟這孩子又是我——」

　　伏黑鏡看向呆立著的桑原茶，解釋了一句：「他習慣這樣了，不用太管他。總之這就是我們老師，你的日常任務沒問題的話一般情況下都是他來監督，在術式上有什麼問題可以問他，其他就算了。」

　　「感覺你在嘲諷我耶？」

　　「你聽錯了。」伏黑鏡道。她看著桑原茶，後知後覺地發現不對勁，有些許茫然地喊了一句，「桑原？」

　　桑原茶遽然回神，她小小地吸了一口氣，紅著臉把腦袋垂到了胸前：「對不起……！老師你太好看了我一下子走神了！」

　　伏黑鏡：「？」

　　「……啊，能理解呢。」四之宮琥珀木著臉，慢吞吞地說，「正常。」

　　「但是五條老師也沒有到那種看到就跟神魂都被抽走的地步吧？」上城然相當嚴肅地說，「而且這家伙除了一張臉之外沒什麼拿得出手的，你不要被騙了。」

　　「喂喂，當著我的面這麼說不太好吧？」五條悟笑著道，「不過我原諒你了哦，畢竟五條悟帥得人神共憤是眾所周知的事情嘛。」

　　「要點臉吧大叔！」

　　「有沒有搞錯，我才二十三。」

　　伏黑鏡看看小臉通紅、眼裡跟盛裝了星星一樣看著五條悟的桑原茶，再看看正在和上城然、四之宮琥珀鬥嘴的五條悟，覺得這事情的發展好像有點不太對。

　　還沒等她思索過來到底是哪一步不對勁，四之宮琥珀便叫了她一聲，一邊脫去了自己的外套，一邊道：「鏡，來幫我練一下吧。」

　　伏黑鏡應了一聲，也脫去外套，朝她走了過去。五條悟拉著她的外套，道：「正好我有時間啦，一對一教學……」

　　「不要啦。」四之宮琥珀皺了皺鼻子，「跟你打的話就是一直被揍欸。」

　　「和鏡不是一樣的嗎？」五條悟笑著道，「我還可以讓你一條手。」

　　「那是對本小姐的侮辱。」四之宮琥珀揚起腦袋，從鼻孔裡噴了一道氣，鄙夷地看著五條悟。只可惜兩人差距太大，她仰著腦袋和平常看五條悟的姿勢差不多，充滿了喜感。

　　上城然道：「我倒是可以，五條老師，不過明天有個任務，麻煩下手輕一點。」

　　五條悟立即躍躍欲試、摩拳擦掌：「好，我知道了——不過就算是重傷也不要緊吧，硝子最近時間很富足。」

　　「硝子醫生會揍你的。」

　　五條悟笑了一下，伏黑鏡覺得這個笑容的大意應該是「她打不贏我」。

　　這麼一想就覺得這個人更過分了。

　　所以到最後毫不意外地發展成了五條老師的一對一教學，上城然和獨臂五條悟打了一個來回之後就被扔了出去，他從地上爬起來，心有余悸地說：「還好把眼鏡取下來了。」

　　對面站著的五條悟說道：「一比零——然底盤不太穩哦，很容易就被人踹飛啊，相當危險。」

　　「……那根本就不是我底盤的問題，是你力氣太大了老師！」

　　「但是咒靈有可能是體型大你無數倍的咒靈吧，遇到這種咒靈，他進行攻擊的時候，你還能說是他的問題嗎。」他拍了拍手，「下一個。」

　　四之宮琥珀擼起袖子走了上去。

　　伏黑鏡對桑原茶解釋道：「五條老師的體術很強，大家對上他基本上都只有被打得份，而且他不會分男女下手輕重什麼的，和他對戰的話不僅需要全神貫注，而且一定要抓緊機會進行反擊，當然結果很有可能是被反擊就是了。總之和他對打的話能學到很多，但是一般人……」

　　都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哪還有心情去學習。

　　她這句話還沒說完，桑原茶就已經明白了，她面色凝重地點點頭，抬眸看向場上局勢的眼神專注又具有研究精神。

　　然後一分鐘過後，伏黑鏡只能在裡面看見「好帥」兩個字。

　　沒成想自己的同級生是個花痴，現在只能看五條悟把她給打醒了。伏黑鏡這麼想著，一個四之宮琥珀背對著她們飛了過來，一看就知道是五條悟扔過來的。

　　伏黑鏡同情地嘆了一口氣，站起身接住了四之宮琥珀，整個人被撞得往後退了一米，才停下來。

　　四之宮琥珀站穩之後破口大罵：「說好了輕一點呢？！」

　　五條悟無辜地說：「這還不輕嗎？你都沒有和然一樣在地上砸出一個坑欸。」

　　「那是因為鏡在我身後好嗎？你看你把她手都撞麻了！」她指著正在甩手的伏黑鏡道。

　　五條悟豎起一根手指搖了搖：「不不不，是你撞得，不是我。我只是稍微推了你一把……」

　　「你真的沒有用上蒼嗎。」

　　「當然沒有，不然你就不在這了。」五條悟笑嘻嘻地說，「現在是二比零啦，下一個誰來？」

　　他看看伏黑鏡，轉轉腦袋，目光鎖定在頭上綁了個粉色蝴蝶結的小姑娘身上。小姑娘一對上他的眼神，整張臉都紅了起來。

　　這孩子大概是沒見過什麼世面。當然用家入硝子的話來說，是個人看見五條悟的第一時間都會驚嘆，隨後隨時間將驚嘆改為暴躁。還會對著他的臉臉紅的小姑娘，一看就是沒有遭到社會的毒打。

　　五條·社會的毒打本打·悟抬起手招了招，吊兒郎當地笑道：「那就小茶吧，正好是新生嘛，格外關照也是要有一點點的。」

　　伏黑鏡等人：「……」

　　一時間不知道該罵這家伙好，還是該同情新生好。

　　作者有話要說：

　　*小茶：繼傑、鏡、惠之後被迫害的第四人（狗頭

　　晚點還有一更，祝五條老師生日快樂，沒什麼好送的，就送給他一個誤入歧途（不是）的小花痴粉絲吧。


第45章 兩倍的情敵

　　如果要形容這一天，桑原茶大概會這麼形容：今天天很藍，白雲很輕，氣溫適宜，有微風吹過，身邊圍著或帥氣或可愛的前輩，還有她那心地特別好的同級生。而她面前站著這整個高專的門面擔當，她的老師，她一見鐘情的對像。

　　然而就是這麼美好的一天，在五條悟出手的瞬間籠罩上了恐怖駭人的深灰色。

　　第四次被老師踹飛出去後，桑原茶痛苦地想，果然反擊是不可能的事情，她都要爬不起來了！這真的是在訓練嗎！不是在體罰吧！她還以為這幾次和伏黑鏡一起出任務自己有了長進呢！而且！這個人真的一點都不手下留情啊！身上留下的傷口硝子醫生治得好嗎，會不會留疤啊！

　　她「砰」的一聲，又被補救小能手伏黑鏡給撈了回去。於是她干脆把自己轉了個面，癱在伏黑鏡肩上，哭唧唧地說：「好疼呀……」

　　她那點旖旎的小心思，就這麼被打得一干二淨，連縷煙都沒留下。

　　伏黑鏡安慰性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五條悟伸了個懶腰，活動了兩下，道：「有很多不足呀，要慢慢練，先去跑個七圈，沒問題吧？」

　　桑原茶：……

　　這人都用了斬釘截鐵的語氣了，她能說有問題嗎。

　　於是她憋屈地從伏黑鏡身上爬了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塵，邁開了腿。

　　臨走前還不忘和伏黑鏡說：「幫我買一瓶水，阿鏡。」

　　伏黑鏡正要點頭，五條悟又開口了：「等等等等，沒叫你現在跑，先看。」

　　伏黑鏡也說：「休息一下吧。我拖點時間。」

　　她活動了一下手腳，站到了五條悟對面。

　　桑原茶在四之宮琥珀邊上坐下，一道凌厲的風從她面前刮過，帶起來的灰塵讓她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再睜開眼睛，場地上的兩個人已經打了起來。

　　與和他們動手的時候不同，五條悟這回明顯的開始抬腿動身，他有進有退，動作裡帶著點狠勁。而伏黑鏡也不甘示弱，相比起來她動作相當靈活，出手的角度非常刁鑽，一個不留神就會被她傷到，而且她柔軟度極高，對折下腰高抬腿輕而易舉，防不勝防。

　　桑原茶感嘆地說：「好強。」

　　四之宮琥珀點了點頭：「阿鏡和十裡前輩是學校裡僅有的能和悟交手的，平日裡找他們訓練基本上就可以了。而且悟有的時候閑得無聊了也會找他倆練練手，防止自己太久不動手身體生鏽。」

　　桑原茶這才明白了伏黑鏡說的那句「拖點時間」是怎麼回事。他們看了許久，久到看的人精神都疲倦了，五條悟才像是活動夠了一樣，三兩下反剪了伏黑鏡的手臂，將她壓在了地上。

　　這人以大欺小得相當理直氣壯，一只手攥著伏黑鏡兩只手腕，空出來的另一只手欣慰地在她腦袋上拍了拍，洋洋得意地說：「又是我贏啦。」

　　伏黑鏡扭過頭，她單膝跪在地上，另一只腿被五條悟壓著，戰鬥剛結束，眼睛裡還帶著點下不去的興奮，回頭瞥過來的一眼如同黑夜裡燒得天光乍現的大火，驚心動魄。

　　她喘了兩口氣，將那股子興奮勁兒壓了下去，這才動了動另一只腿，啞聲道：「起來。」

　　五條悟從善如流地放開了她，站直著身子點評：「出手動作、速度、力道都沒什麼問題，剩下的我覺得還是經驗吧，不太連貫，而且出手的動作有掣肘自己的傾向。有空少放咒靈，親身上陣，找信和找我都可以。」

　　伏黑鏡拍了拍身上的灰，看見五條悟抬起手指在半空中畫了個圈：「來，小茶，茶茶，到你了，七圈，走起，放心好了，你兩個前輩都陪你。」

　　「為什麼要有我們啊！」四之宮琥珀叉腰瞪他，「你在公報私仇吧。」

　　五條悟隨手敲了她一個螺絲，「我報什麼仇。坦白來說，我都沒把你們那點小心思放在眼裡。去吧，皮卡丘，這是你們的充滿了金與火的磨煉！」

　　四之宮琥珀：「……好想錘爆他的腦殼。」

　　「對了，阿鏡也一起。一二三年級要整整齊齊~」

　　伏黑鏡沒說什麼，接過桑原茶手裡的水喝了一口，隨後便開始沿外圈跑。四之宮琥珀兩步跨上去跟在她身邊，道：「這個人絕對忘了自己把你扣在了一年級。」

　　伏黑鏡忍著笑附和了一句。

　　三公裡跑下來，大家都有點累，躲在陰涼處休息了一會兒，五條悟就拎著一個大袋子從遠處不緊不慢地踱步過來了。

　　等他走到跟前，四之宮琥珀探頭往袋子裡頭看了幾眼，才欣喜若狂地說：「可樂！」

　　「有可樂有橙汁也有桃子汁，都是冰的，隨便拿。」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將墨鏡換成了繃帶了，一層一層地綁在眼睛上，封得嚴實，所以人們只能看到他下半張臉上的笑意。「五條老師請客。多的允許你們帶回去。」

　　四之宮琥珀一邊拿了一罐可樂扔給上城然，一邊又給自己拿了一罐，聞言開蓋的手一頓，狐疑地看著他說：「你該不會在裡面做了什麼手腳吧？」

　　五條悟道：「怎麼會，你仔細看看，都是密封的呢。」他說著遞過去一瓶開了蓋的桃子汁給伏黑鏡，伏黑鏡看了看蓋子，又默默地瞅了他一眼。

　　好了，問題來了，這是個開了蓋的，裡頭會不會有什麼東西？

　　玩笑話只是玩笑話。伏黑鏡喝了一口飲料，桃子汁偏甜，還帶著冷意，冰過味蕾，反而有些嘗不到那股甜味了。她多喝了兩口，才終於嘗到甜，清清淡淡的一點，過了喉卻又覺得甜得舌上全是桃子的味道。

　　她其實並不愛喝這款飲料，愛喝的人是五條悟，他只是看出了她最近嗜甜，才將售貨機裡頭為數不多的甜口飲料買了出來。

　　桑原茶有些克制地找了兩下，沒找著自己想喝的，眼巴巴地看著伏黑鏡，軟著聲音喊：「阿鏡……」

　　她也是甜品愛好者，只是苦於維持身材控制熱量，平常不吃甜品，但是這會兒剛跑了步，她自認為喝點甜的完全不要緊。

　　伏黑鏡遲疑地看了一眼瓶嘴，把飲料遞了過去。桑原茶將桃子汁懸空倒進嘴裡，連續灌了幾口，才抹著嘴道：「這個真好喝！」

　　伏黑鏡道：「自動售貨機裡頭就有。」

　　桑原茶搖了搖手指，狡黠地說：「不不不，別人手裡的永遠比自己的好。」

　　伏黑鏡：「……」

　　行。

　　五條悟笑著看他們好一會兒，提議去吃大餐，算是補上給新生見面禮。伏黑鏡納悶了一會兒，心想當年自己進入高專的時候，也沒見五條悟請她吃過大餐。

　　五條悟一眼看透她，戳戳她腦殼，質問：「新生進門那是歡迎，你來高專不知道幾次了，還歡迎什麼。」

　　伏黑鏡捂著腦殼避開他的手，反駁道：「身份不一樣！」

　　「在我看來都一樣啦。」

　　五條悟回來的第二天，伏黑鏡接到了一個任務。她不需要別人陪同，所以和五條悟打了招呼之後直接就走人了，而正好五條悟手裡頭攢了一個任務，他踩過點之後，回來就帶著桑原茶做任務去了。而四之宮琥珀和上城然也有任務，一時間高專空了一半，夜蛾正道路過教室的時候，看見裡頭空無一人，還以為今天學校放假。

　　伏黑鏡的任務地點就在東京，輔助監督將她送到目的地之後就開始設帳，結果帳設起來沒一會兒，就又落了下來，顯然裡面的咒靈已經袚除干淨。

　　「是直接回高專還是……」輔助監督猶疑著問，眼神往手機上瞟去。

　　伏黑鏡道：「去下一個任務地點吧。」

　　輔助監督沒問她是怎麼知道有臨時任務的，只連忙應了一聲，發動車子離開了這個地方。

　　大概是意識到了伏黑鏡的狀態之閑，臨時任務一個接一個，等伏黑鏡徹底完成今天的任務，已經到了晚上六點鐘，她飯都沒吃，干脆叫輔助監督把自己在街上放下，然後找了家面館吃面。

　　等待上餐嗯時間裡她翻看著手機，聊天界面上桑原茶的信息一條接著一條，感嘆號一個接著一個，足以讓人意識到她有多激動。

　　伏黑鏡看了一會兒，從裡頭提煉出來幾個重點——「今天和五條老師出去做任務，咒靈太強了差點死了，幸好五條老師救了我」「五條老師好帥好可靠」。

　　可憐桑原茶小朋友熄滅了不到一天的小火苗就這麼死灰復燃了，而且看樣子燃燒得還挺旺盛。

　　她沒什麼感覺，察覺到了同級生的小心思也並不點明，像征性地附和了兩句，隨後放下手機。

　　晚飯後她原本打算坐咒靈返回高專，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沒什麼人的小路，正要召喚咒靈，卻聽到小路的盡頭由遠及近傳來人雜亂無章、逃跑一樣的腳步聲。

　　她頓下動作，小路盡頭的人展現出來，一男一女，一高一矮，女的不太認識，男的有些眼熟。

　　伏黑鏡看了好一會兒，直到那回頭查看的少年轉頭過來和她對上了眼神，那充滿了驚恐的眼睛一愣，隨後遽然一亮，她才想起來這是誰。

　　金發藍眼，可不就是許久未見的桑德家少爺。

　　桑德一溜煙衝到了伏黑鏡面前，撐著膝蓋喘了兩口氣，沒來得及說話，那還沒停下腳步的小女孩就拉了他倆一把，喊道：「快跑啊！停在這裡干什麼？！」

　　桑德反手拽住她，把她扯到自己身邊，上氣不接下氣地對伏黑鏡說：「後面、後面有個、有個拿刀的搶錢……」

　　伏黑鏡沒瞧見跟來的人，便問：「你在這兒干什麼呢？」

　　桑德直起腰，瞪了一眼小姑娘：「都怪她！」他介紹道，「這是我表妹，來這裡玩的，幾個小時之前和她爸媽吵了架，一個人跑出來了，我來找她，她還躲，結果不小心就撞上了小混混。那人身上還帶著刀，我們倆打不過，干脆就往人多的地方跑了。」

　　伏黑鏡慢吞吞地應了一聲，他又四下看了看，問：「你來這裡是……」

　　「路過。」伏黑鏡聳肩道，「剛吃完飯，來這裡散步。」

　　桑德沒有疑問，他點點頭表示理解，但是他表妹一臉古怪：「來這裡散步？真是吃飽了撐得？」

　　桑德抬手賞了她一個螺絲。

　　後頭小混混跟上來了，伏黑鏡上去兩三下把人處理完畢，隨便找了個垃圾桶扔進去，拍了拍手就算大功告成。

　　桑德妹妹一臉震驚：「您是高人啊！」

　　伏黑鏡笑了笑，「倒也不是，一個普通人而已。」

　　他們漫步走過長街，路過一家奶茶店，桑德指了指奶茶店，問：「想喝奶茶嗎？我請你喝一杯奶茶吧，就當做是謝禮。」

　　伏黑鏡道：「謝謝。」

　　她點了一杯奶茶，小妹妹嘰嘰歪歪也要喝，桑德沒辦法地給她點了一杯，然後放她自個兒蹲在角落裡嘀嘀咕咕。

　　他轉過頭來，看著伏黑鏡好一會兒，踟躕著說了一句：「那什麼，你最近還好嗎？」

　　伏黑鏡：「……挺好？」

　　她笑了一下，這才意識到，他們兩個人之間已經有兩年沒見了，關系變得生疏，談話都沒有話題。

　　桑德也覺得有些尷尬，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問：「我能要一個你的聯系方式嗎？」

　　伏黑鏡看著他，他紅著臉解釋道：「以後萬一有什麼事，你可以找我……還有，那什麼，咒靈無處不在，我可能也會拜托你幫忙處理……」

　　她笑著道：「我知道，謝謝。」

　　她在自己的手機上輸入了桑德的電話號碼，又打了一個電話過去留下記錄。正准備關手機的時候，正好接到一通電話。

　　她對桑德露出一個抱歉的表情，接了電話走出去，聲音和風交織在一起：「悟——」

　　「還在外面嗎？」五條悟問，「我記得你的任務早就已經結束了誒。」

　　「有臨時任務才耽誤到現在，不過已經完成了，我馬上回去。」

　　「回來的時候記得順路幫我買兩份甜的，今天真的是被頂上那群老家伙氣死了。」

　　伏黑鏡愣了一下，隨即道：「好，我知道了。」

　　她轉頭兩三步回去，對桑德說：「抱歉，我馬上得回去了，」

　　桑德了然地點點頭：「下次再聯系。」

　　伏黑鏡應了一聲接過店員遞過來的奶茶，離開了這家店。

　　角落裡的小姑娘抬起頭，看了一眼自家盯著別人背影看的哥哥，幽幽地說：「哦，哥，我發現你的秘密了——你竟然喜歡那個小姐姐——」

　　桑德看了她一眼，沒否認，只說：「你快點，我們也要回去了。再晚一點，你就等著被舅舅舅媽混合雙打吧。」

　　小姑娘凜然打了個冷戰。

　　作者有話要說：

　　*看我的標題就知道，桑德和茶的戲份又要大大大的增加了——但是絕對不會出現什麼「你吃醋我吃醋」的情節，畢竟這兩個主角都是木頭哈哈哈哈（心酸）

　　*看了看我的大綱，發現距離阿鏡開竅中間還有很長一段路。這一卷結尾阿鏡才會意識到（哭）


第46章 如何拒絕不喜歡的人

　　桑原茶小朋友看著軟軟糯糯可可愛愛，像個小綿羊一樣，但是意外地是一個勇敢出擊的人物。

　　隨著時間流轉，氣溫上升，訓練的時候難免會熱氣蒸騰、引人出一身汗，於是大家習慣性地將外套脫下來，只留一件短袖。

　　伏黑鏡沒那麼怕熱，但是跟隨大流也只穿了一件白色短袖，領子口松松垮垮，衣服寬松舒適，但也不至於走光。

　　她活動的時候看見長袖長褲的桑原茶，愣了一下，問：「不熱嗎？桑原。」

　　桑原茶解開兩粒扣子，露出一截鎖骨，襯衫的料子似乎有些磨人，折起來時磨著她的皮膚，白色上粉嫩的一片，挺引人注意。

　　她抬手扇了兩下，一邊回答「還挺熱」，一邊有些嫌棄領子磨人似的將領口往邊上拉了拉，露出白皙的一片皮膚。

　　「雖然很熱，但是還是要注意防曬……我是一曬就會變黑的人，所以暴露在太陽底下的皮膚都抹了防曬霜來著。」桑原茶略顯得不好意思似的低下頭，刮了刮自己的臉頰。她扎起了頭發，用一個藍色的花圈發飾將頭發綁成了丸子頭，低頭時一段修長脆弱的脖頸惹眼。

　　伏黑鏡直覺上認為有些奇怪，但是對方的動作太自然，她一時間也沒能反應過來哪裡奇怪，

　　於是她只是慢吞吞地「哦」了一句，轉頭喊：「信前輩。」

　　一身傷至今還沒愈合的十裡信罩著一套長衫，回過頭彎了彎眼，應了一聲，走過來道：「要來比試嗎？」

　　他身上雖然有傷，但是自己似乎不太在意，該做任務照樣還做任務，該訓練還訓練，除了一身長衫，完全看不出來他在意身上的傷口。

　　用十裡信自己的話來說，從小他就一身傷，每天愈合每天撕裂，十幾年早就習慣了，不礙事。

　　伏黑鏡點點頭道：「勞煩前輩。」

　　十裡信道：「不麻煩。」

　　兩人同時出手。四之宮琥珀伸了個懶腰，對桑原茶道：「咱倆也來吧。」

　　六個人內部匹配完成，五條悟在邊上閑來無事四處亂逛，給這個加加油給那個鼓鼓氣，偶爾還添個亂，美名其曰考驗應變能力。

　　在校時不可能永遠只在訓練場上訓練。五條悟也帶著兩位一年級出去進行實戰，費老大力氣抓了兩個咒靈，一個一級一個二級，讓伏黑鏡與桑原茶磨合。

　　但雙方實力差距太大，看不出來是否磨合成功。

　　五條悟看半天，嘆了一口氣，干脆原地蹲了下來。伏黑鏡默默看著他一系列動作做完了，問道：「這是做什麼？」

　　「頭疼。」五條悟有氣無力地說。

　　伏黑鏡一聽就知道他又在作妖，頓時不想管了，但天真無知、不諳世事的桑原茶卻一臉擔憂地蹲了下來，看著一大坨的五條老師，道：「誒？很痛嗎？現在回去找硝子醫生是不是要好一點？」

　　五條悟嘆氣：「硝子治不好的。」

　　「那怎麼辦啊？」

　　「事到如今只有一樣東西能救我，那就是——」

　　「新開的那家冰淇淋店的草莓芭菲和巧克力香草冰激凌？」伏黑鏡面無表情地問，「要不要再給你配一塊芝士蛋糕？」

　　五條悟一本正經：「有勞了。」

　　「想得挺美。」伏黑鏡說。

　　知道自己被騙了的桑原茶同學用譴責的眼神看著五條悟，五條悟歪歪腦袋，道：「這麼看我干嘛？我知道自己很帥啦。不過頭疼是真的啊，沒騙你們，兩個人的實力差距太大了，以後出任務不好出啊……」

　　只能有人帶著一起出。畢竟她是個輔助。

　　五條悟直起身子，手掌托著下巴來來回回地看兩個學生，道：「這樣吧。阿鏡以後出任務的時候把小茶也帶上，鍛煉一下，也磨合一下——任務當中不能使用咒靈哦。要把體術也練上去才行。」

　　伏黑鏡點點頭，他便道：「今天訓練就到此為止吧，我們去吃飯。」

　　「去吃草莓蛋糕——」他抬起手壓在伏黑鏡肩上，把她往商業街的方向推去。

　　伏黑鏡看了一眼他的手，拒絕：「我想吃飯。」

　　桑原茶看看他倆，道：「我也是。」

　　五條悟左看右看：「不行啦，我是老師我做主，去吃蛋糕——可麗餅——」

　　「好，那就去吃飯吧。」伏黑鏡果斷地說。

　　五月份天氣偏熱，吃著飯就更容易熱了。三個人將外套脫下來放在一邊，桑原茶扎著丸子頭，頸部線條優美流暢，鎖骨清楚，手腕細瘦，整個人看上去纖細又脆弱。

　　伏黑鏡在心裡感嘆了一聲美，便抬起勺子舀了一勺飯放進嘴裡，低頭時頭發垂落，有些妨礙，她不耐煩地順到一邊，重新抬勺子的時候視野裡突然闖進來一截筷子，干脆利落地夾了她一塊鰻魚肉。

　　伏黑鏡：「……」就這筷子，就這手法，不是五條悟她立馬改姓。

　　她抬眼看了一眼五條悟面前五花八門的飯菜湯，再看看自己這一碗飯一碗醬料一碗湯，不想說什麼。

　　這人和桑原茶一樣，崇尚別人的都是好的。

　　正想著，一截筷子又過來了，在她面前轉了一圈，非常理直氣壯地把最大的一塊挑走了。

　　桑原茶看看木然地吃飯的伏黑鏡，再看看躍躍欲試嘗下一塊的五條悟，於心不忍地把自己的烤秋刀魚推了出去：「老師，阿鏡還在長身體！」

　　五條悟笑著看了一眼她，道：「不要緊的，而且我怕她吃不完。」

　　桑原茶和他大眼瞪小眼，發現這個老師臉皮之厚，無人可敵。同時，她心裡還起了一點抵觸感，這樣輕浮又散漫的一個人，似乎並不值得自己去喜歡。

　　五條悟見她不說話了，歡快地又從伏黑鏡碗裡夾了一筷子鰻魚。

　　回到高專宿舍之後，桑原茶和伏黑鏡道別。伏黑鏡洗了澡，想了想，從宿舍區回到教學樓，果然在休息室裡找到了還沒去睡覺的五條悟。

　　這人看見她，不太驚訝，笑著問：「要一起看電影嗎？」

　　伏黑鏡在他邊上坐下，電視上放著恐怖片，粗制濫造，不太好看，沒什麼吸引力。她盤起腿，看了一會兒，問：「有必要嗎？」

　　語氣分明是平靜淡然的，和往日沒什麼區別，五條悟卻略有點楞：「生氣了？」

　　伏黑鏡偏頭看了他一眼：「沒有。」

　　「別這樣吧？」五條悟笑著道，「什麼都不說的話會很麻煩的。好吧，讓我猜一猜，是因為桑原茶的關系？抱歉抱歉，未經允許擅自拿你當了擋箭牌，明天請你喝奶茶吧。」

　　他伸手戳戳她的肩膀，像個小孩兒似的，「摩西摩西~鏡鏡在嗎？聽到請回復~」

　　鏡鏡？鏡鏡不想理他。

　　但是回想一下今天他做的事情，再加上桑原茶最後下意識露出的那個略有些抵觸的表情，她還是忍不住嘆口氣，說：「你這樣……」

　　「嗯？」

　　她斟酌著：「如果不喜歡的話，直說不好嗎？為什麼要這樣子？」

　　她被當成擋箭牌倒是沒什麼，五條悟拿她當擋箭牌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小的時候這人就敢抱著伏黑鏡對著上前搭訕的人說這是自己的女兒，再長大一點的時候，他容貌依舊年輕，伏黑鏡開始長開，出門的時候他就換了說辭說這是自己的女朋友。平心而論，她覺得這事兒能接受，挺正常。

　　但是唯一讓她覺得略有點不喜的是在桑原茶的面前他完全沒必要這樣。倫理道德在這裡阻擋著，年齡鴻溝在這裡橫跨著，時間上的不兼容性也明擺著，他完全沒必要作踐自己。

　　五條悟靜默了一會兒，隨後伴隨著電視裡女主角響起來的尖叫聲說：「你覺得，那孩子會因為這一點事情就放棄嗎？」

　　她那一點小火種指不定哪天風一吹又燃了起來，而五條悟向來奉行做事干淨到底。

　　「自己分析出來的遠比別人說的要具有信服力。她斷了念頭不僅是對我好，也是對她好。」年輕的教師姿態散漫，聲音裡卻不經意地流露出一絲正經嚴肅，「如果只是年少輕狂、看過就忘，我倒不會去管她，時間一長，什麼就都沉澱了、無所謂了。但是阿鏡，這孩子是多情的也是長情的。」

　　「我應當和你講過，咒術師的情感豐沛，認定了一個人就刻苦銘心，前塵再怎麼玩也無所謂，到了這個人身上就吊死了。我說句不要臉的，誰能知道我是不是就是她的這個人呢？」他果真很不要臉地笑了起來，帶著點嘚瑟，「畢竟我這麼帥——」

　　伏黑鏡：「然後？」

　　她滿臉的「我等你繼續編」。

　　五條悟「嘖」了一聲，「總之就是，這個東西很玄、很麻煩的，我賭不起。還不如在一開始就掐死，省得給自己找不痛快。再說了，她可是我的學生，我對硝子下手都不至於對學生下手。」

　　伏黑鏡想，硝子姐姐也未必看得上你。

　　「拿硝子舉例有點過分了，硝子很好的。」他像是反應過來了，肯定了一下，「反轉術式擁有者呢。那就……歌姬吧。對，歌姬。」

　　伏黑鏡：很好，歌姬老師提著刀馬上就要過來了呢。

　　她只是想弄清楚五條悟這麼做的想法，問到了答案，也不再問了，「嗯」了一聲，就窩在沙發裡頭看電視。

　　倒是被她挑起八卦欲的五條悟興致高昂起來，拽了兩下她手裡的抱枕，等她看過來了，就笑嘻嘻地問：「算算時間也差不多啦，阿鏡有沒有喜歡的人？」

　　伏黑鏡有些跟不上他思路地眨了眨眼睛：「……沒有？」

　　「疑問句是什麼鬼，」五條悟嘆著氣說，「不用擔心，我可是開明的好家長，嗯，就是你只能再等兩年才能結婚就是了。現在談談戀愛還是可以的，但是不可以去別的男孩子家裡哦，畢竟少年嘛，誰沒有點齷齪的心思，你還太小了，那種東西不要接觸比較好……」

　　伏黑鏡：「……」

　　她很想打斷這個老父親附體一般滔滔不絕說話的人，並且對他發出靈魂質問：

　　你一個二十三歲都沒談過戀愛的人，有什麼資格在這裡教訓我啊。

　　作者有話要說：

　　*五：不對學生下手（乖巧.JPG）

　　*阿鏡：某戀愛都沒談過的人卻仿佛養了個女兒一樣絮絮叨叨，他究竟哪裡來的底氣。

　　五（指路隔壁夏油傑）：這個人和我一樣好嗎，但他才是真正的無痛當媽，一當十年。我只是把未來女朋友當女兒養。

　　傑：……（微笑豎中指.JPG）


第47章 病來如山倒

　　五條悟的計劃在穩步進行中，但是出於天賦加成，小姑娘的好感度不太好控制。如果有數據顯示的話，這小姑娘的好感度數據就應該是短時間內飛上飛下、長時間內逐步遞增的一個情況。

　　所以坦白來說，五條悟有點拿她沒轍。他逮著空隙躲到家入硝子的治療室裡大倒苦水，順帶自我肯定了一番，然後被煩不甚煩的家入硝子轟了出來。在校園裡溜達了一圈，非常歡快地跟在伏黑鏡身後，把人當成了移動的擋箭牌，借以打消天真少女不考慮各種未來的空幻想。

　　夏季深山裡的陽光並不會因為地理位置的改變而變得富有涼意，該熱的時候還是熱，也幸虧高專的統一服裝料子輕薄，否則大太陽下站一天，學生們非得熱中暑過去。

　　但即便如此，訓練的時候也並不是穿著校服的，短袖短褲的運動服一套，訓練場上站著的都是充滿了青春氣息的少年少女。

　　而隨著太陽逐漸變得熱烈，他們訓練的場地也從訓練場轉到了室內，伏黑鏡怕室內太悶熱了，還找了夜蛾正道在訓練室裡安了空調。

　　這也是五條悟一出完任務回來拎著冰奶茶就往訓練室裡頭癱的原因。

　　八月份氣溫正高，一群人坐在訓練室地上吹。剛結束運動，大家都滿頭大汗，正對著冷風吹，也不怕感冒。伏黑鏡松了撐地的手，往後一倒躺在地上，呈大字型敞開，慢慢地平復心跳。

　　邊上的十裡信扯著衣領讓冷風灌進衣服裡，他身上纏著繃帶，夏天尤其熱。

　　「我討厭夏天。」他麻木無神地說，「好熱。」

　　神代未央蔫頭耷腦地說：「附議。」

　　桑原茶笑著說：「我倒是還好誒。夏天可以吃冰激凌，還可以去海邊，多好啊。」

　　伏黑鏡對季節沒有分明的喜好，如果一定要說有喜歡的，那就只會是冬季，特定的月份是十二月。

　　「海邊啊。」四之宮琥珀咕噥了一句，翻了個身，「看看下次的任務吧，如果有去海邊的，我們就去海邊玩一玩，好久沒去了。」

　　伏黑鏡點了點頭。

　　可惜他們的下一次任務、下下次任務都沒有去海邊，幾個人一合計，干脆也不等了，逮著一天空隙直接跑了出去。

　　但倒霉的是當天五條悟正好來查崗，沒在訓練室瞧見人，一通電話打過來，十分鐘之後就出現在了他們眼前。

　　「學生們出來玩，裡面有個老師怎麼也不好吧？」四之宮琥珀雙手叉腰，不太滿意地看著換了一身泳裝的五條悟。

　　五條悟扶了扶墨鏡，從善如流地說：「那你可以從現在開始把我當成你的學長，叫前輩就行。」

　　四之宮琥珀聽出他的言外之意，翻了個白眼：「真不要臉。」

　　她轉過頭，衝不遠處抱著杯果汁喝得正起勁的伏黑鏡招了招手：「阿鏡！」

　　伏黑鏡抬眸看向她，眼睛裡是明晃晃的疑惑。四之宮琥珀小跑過去笑著問：「我們來打水仗吧！」

　　伏黑鏡道：「好啊。」

　　於是四之宮琥珀又去問別人，除了十裡信大家都加了進來。伏黑鏡站在水裡，浪起浪伏，帶著她的身子也搖搖晃晃，她彎下腰在水裡給水槍裝水，還沒裝滿就被別人滋了一臉水，有些茫然地抬頭看了看，就見四之宮琥珀得意洋洋地吹了一下槍口，好不嘚瑟。

　　伏黑鏡立馬回贈她一水槍的高壓水花。

　　戰爭就這麼拉開了序幕，伏黑鏡打對面的四之宮琥珀和上城然打的正開心，突然後腦勺被人滋了一下，她一扭頭就看見五條悟正在往水裡鑽，兩三下靠近了他們，又悄悄抬頭，出其不意地噴了上城然一臉。

　　伏黑鏡：「哦，這裡還漏了一個。」

　　她抬手開槍，水花濺到五條悟身上，隔了一層虛空，就再也過不去了。她又按了兩下，放下水槍，晃晃悠悠地走過去說：「不准作弊！」

　　五條悟無辜地說：「沒有啊，哪有，這叫合理利用長處。」

　　「不管，快關了，不然玩的不盡興。」

　　自家小姑娘難得用耍賴的命令式語氣說話，看樣子確實心情還不錯。五條悟聳了聳肩，取消了術式，下一秒鐘就鋪天蓋地地被人澆了一腦袋水，而罪魁禍首往水裡一扎，美人魚一樣地游遠了。

　　五條悟抹著臉心想，哎，真不愧是他教出來的。

　　夏季在炎熱和冰淇淋當中緩緩而過，秋季接著走了過來，季節的更換之間總有那麼一場雨，聲勢算不上浩大，只是雨前雨後，溫度就那麼變了起來。

　　伏黑鏡大半夜睡不踏實，昏著腦袋起來倒水，裝了冰水的水杯磕在牙齒上，磕得牙疼。

　　不知道是混沌的腦袋自動播放了剛才的夢境，還是恍然間又聽到了幻聽，她佇立在黑暗當中，在那個瞬間覺得周圍的景物都變得遙遠而縹緲起來。

　　一道聲音忽遠忽近地說：「……the god of the world……」

　　「嘩啦」一聲脆響從天地之間扯回了她的神思，伏黑鏡略顯遲鈍地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後知後覺地退了一步。

　　滿地的玻璃碎渣，滿手的鮮血淋漓，痛感也慢了一步傳達到大腦皮層，刺痛和鈍痛交織在一起。

　　二樓走下來一個人，就著月光看清了她，又看了一眼一地狼藉，皺起了眉。

　　「怎麼弄得滿手都是血？」青年伸手拉過她的手腕，動作頓了一下，又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額頭，頗有些驚訝，「發燒了？」

　　伏黑鏡「啊」了一聲：「這是發燒啊？」

　　「是啊。」五條悟很有耐心似的，開了燈，拉著她繞過碎渣走到櫃子邊上，拿出醫藥箱，用鑷子將她手心裡殘留的玻璃碎片一點一點地取了出來。

　　樓梯上又有一個人走了下來，看著櫃子邊上的他倆一愣，隨即噔噔噔地跑過來問：「這是怎麼了？」

　　伏黑鏡比了一個「噓」的手勢，「小心別吵醒津美紀了……不小心摔了個杯子，吵到你了嗎？」

　　「沒有。」伏黑惠干巴巴地說，「你這是摔了一個杯子嗎？我覺得你這更像是徒手捏碎了一個杯子。不對，你臉怎麼這麼紅？」

　　「發燒了。」五條悟說，「大概是換季太快了，沒做准備。」

　　伏黑惠看看伏黑鏡身上的吊帶和短褲，再看看自己的長袖長褲，覺得她不發燒天理難容。

　　他拿掃把將碎了的玻璃片都清掃干淨，五條悟也正好將伏黑鏡傷口裡的碎片都挑了出來。他琢磨了一會兒，還是給她上了藥，拿紗布包了起來，接著又從醫藥箱裡翻出退燒藥和退燒貼，叫伏黑惠倒了杯水，一起給人用了。

　　做完這一切之後他直起身子，揉了揉明顯迷糊的小姑娘的腦袋，道：「先去睡吧，明天再帶你去找硝——鏡？」

　　伏黑鏡往前栽進他懷裡，沒聲了。

　　伏黑惠皺著眉問：「這是怎麼回事？」

　　沒聽說發燒能把人燒昏過去啊。

　　五條悟攬著她蹲下來。小姑娘坐在他腿上剛剛好，蔫蔫答答地靠著他的肩膀，閉著眼睛，臉上泛著不正常的紅。

　　五條悟伸手摸了摸她的臉試溫度，指使伏黑惠：「把體溫計拿來量一下，這溫度好像升高了。」

　　伏黑惠懊惱地皺了一下眉：「她衣服都沒換呢！」

　　他從醫藥箱裡抽出體溫計遞給五條悟，沒來得及去看上頭的數字，就一溜煙地跑到櫃子裡把小毯子拿了出來，又飛奔回來蓋在了伏黑鏡身上。

　　往日身體倍兒棒的人一旦倒下就如同山倒，轟轟烈烈，勢不可擋。伏黑鏡這一發燒就燒到了四十一度，嚇得五條悟也不管家入硝子是不是在休息了，抱著人就衝回了高專。

　　「硝子！」他連敲醫療室邊上的休息室的門，直接把家入硝子吵了起來。

　　家入硝子壓著脾氣看著他，見這人難得嚴肅地對她道：「鏡發燒到四十一度，手上還受了點傷，麻煩你幫忙處理一下。」

　　家入硝子一皺眉：「四十一度？」她敞開門，道，「把她放到床上去。」

　　五條悟依言照做，家入硝子從醫療室裡拎了醫藥箱進來，先是拆了紗布治好了伏黑鏡手上的傷，隨後重新量了體溫，把五條悟給轟了出去。

　　十分鐘後她拿著個單子走了出來，對五條悟說：「病去如抽絲。一時半會兒好不了，我開了點藥，你先去買了。」

　　「退燒了？」

　　「退了。但是可能會有復燒的可能性。」

　　五條悟「哦」了一聲，接過單子認命地在雨夜去買藥。

　　家入硝子看著他的背影，痛快地舒了一口氣。她沒告訴他這些藥其實高專裡就有，就當做是這些年被他各種煩的報復。

　　至於床上那個睡得昏沉的小姑娘……她合上門，憂愁地嘆了一口氣。難得生一次病，就這麼嚴重，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大概能算是老天給她的教訓，教訓她照顧自己的身體。


第48章 萬聖節災難

　　對於伏黑鏡來講，發燒不是什麼大事，在發燒的時候聽到的那縹緲虛幻的一句話才是大事。那充滿了中二病氣息的一句話，現在回想起來，伏黑鏡都會默默地反省一下是不是自己潛意識裡產生的幻聽。莫非她也到了中二病的年紀不成？

　　此事無果，暫且按下不論。

　　現在排在她心裡第一位的是十一月份伏黑惠參與的話劇演出，當天五條悟大手一揮放了他們的假，然後拎著伏黑鏡一路衝到了帝丹小學的大禮堂，搶了一個非常好的觀影位置。

　　初中部的津美紀沒去看自己學部的表演，也跑過來觀看了，畢竟這是伏黑惠小朋友小學最後一次登台演出，下一次再看到他，他就是初中生了。

　　「時間過得真快啊。」五條悟感嘆道，「惠明明之前還在讀幼兒園的。現在小學都要畢業了。」

　　伏黑鏡也相當有感觸：「之前還小小的一個，現在突然就長這麼大了。」

　　兩個唏噓時光的「大人」湊在一起對歲月評頭論足，津美紀沒有參與這個話題的資格，便坐在邊上捧著一杯可樂小口小口飲著。

　　舞台上的幕布降下去又升起來，女主角是伏黑惠班上最漂亮的一個小女孩，穿著公主裙，演著「灰姑娘」。

　　五條悟小聲逼逼：「你們女孩子是不是都喜歡這種童話？接連幾年都是這種，看都要看膩了。而且哪有灰姑娘穿的這麼精致的……」

　　伏黑鏡小聲說：「畢竟都是小孩子，想不到那麼多。你別說話了，好好看。」

　　五條悟「嘁」了一聲，故意扔了一把爆米花進嘴裡，「吧唧吧唧」地咬著。他做這種事情非常順手，沒臉沒皮習慣了，又不在意別人的看法，只是還有那麼一點僅存的公德心提醒他不要太放肆，所以他干脆專門湊到伏黑鏡耳邊去煩她一個人。

　　伏黑鏡專注地看著舞台，自動忽略了耳邊傳來的噪音。

　　他吵了一會兒沒得到回應，也懶得繼續了，重新坐回去吃著爆米花，兩條腿相當委屈地交錯在一起。

　　劇情進行著，到了伏黑惠扮演的王子出場的時候了。高貴優雅的王子板著一張臉面無表情地說著台詞，情緒和面前激動的灰姑娘截然不同。

　　伏黑鏡看得想笑，她看得出來伏黑惠的不情不願和敷衍，但是別人看不出來，她親耳聽到有人在說王子非常帥氣，和灰姑娘很相配。

　　她小小地「嗤」了一聲。

　　王子終於找到了灰姑娘，從邪惡的巫婆手裡救出了她，在這激動人心的時刻，全禮堂歡呼，王子和灰姑娘深情對視，越靠越近——

　　伏黑鏡：「？？？」

　　該名弟控做出了一個非常符合她設定的動作：她跳了起來，在全場屏息凝神觀看的時候，深吸一口氣，大聲制止——

　　「唔唔！唔唔唔！」

　　她陷在五條悟懷裡，即使嘴被捂住、腰被壓住，仍舊奮力地揮舞著胳膊和腿，表明了自己要衝上去棒打鴛鴦的決心。

　　為了不讓她亂飛的手腳擋住後面人的視線以及為了防止她掙脫五條式禁錮，津美紀撲上去壓住她的腿抱住她的胳膊，哭笑不得地說：「姐姐，假的！假的！」

　　伏黑鏡：「唔唔唔唔唔唔！」

　　「雖然聽不懂你在講什麼但是真的是假的！別吵到別人了好嗎？很丟臉的。」

　　伏黑鏡：「……」

　　她畢竟不是五條悟，沉默了一下，放棄掙扎了。

　　正好舞台上帷幕落下，禮堂燈光亮起，觀眾席上的人們站起來鼓掌，五條悟忍著笑把她放在地上，呼嚕了一把她的腦袋，語重心長地說：「惠有自己談戀愛的權力啦，不要那麼死板呀伏黑姐姐。」

　　伏黑鏡往旁邊站了一步，略帶控訴地看了他一眼，哼了一聲。

　　他們從觀眾席上下去繞到後台，小演員們正在後台卸妝聊天，伏黑惠沒化妝，只換下了衣服，就出來找人。兩方人馬正好在舞台邊的小道碰上，伏黑鏡一言不發地掃視了伏黑惠一會兒，頗具有長輩風範地嘆了一口氣：「惠啊……」

　　「假的。」在台上心驚膽戰目睹了台下全過程的伏黑惠一臉的無可奈何，「只是借位而已。」

　　伏黑鏡安心了。弟弟還小，還是不要耽於情愛浪費自己的天賦比較好。

　　文藝彙演過去之後，伏黑鏡的日子又恢復了「任務地點——高專——家」三點跑的日常生活，在任務地點祓除咒靈、鍛煉體術、買伴手禮，在高專的時候和前輩訓練、上無聊的理論課、當桑原茶和五條悟之間那個十分亮眼的電燈泡，在家裡照顧弟弟妹妹還有兩只貓。

　　極具規律，說普通又不普通，說驚心動魄又並不驚心動魄。

　　而終於在萬聖節前夕，桑原茶的好感度數值達到了一個可觀的高度，她糾結了幾天之後終於打算在萬聖節當天對五條悟告白，面對伏黑鏡有關道德和喜好的勸導只是聳肩一笑。

　　「我只是覺得喜歡就一定要說出來。」她托著下巴說，「畢竟我們是走鋼絲的人，如果在死之前都活得不痛快的話，也太悲哀了。」

　　她一句話燒了伏黑鏡所有的腹稿，小姑娘垂著眼皮，笑容淺淡，你說她不知道對方的心意，可她活得如此通透，怎麼會連這一點都看不出來。可你說她懂得對方的心意，她又偏偏撞上了不可摧毀的南牆。

　　伏黑鏡說：「那好吧。」

　　然而第二日五條悟有任務在身，白日裡不在學校，而沒等到他回來，東京就發生了一件性質惡劣的事件。

　　有成百上千的咒靈在這個晚上襲擊人類，吞噬野生咒靈，壯大實力。

　　據窗初步判斷，其中大部分為二級咒靈，少量依靠吞噬同類成為了一級甚至特級咒靈。而這種既對人類具有高危險性、有能夠在短時間迅速升級的特性，不符合異變咒靈的任意一種。這是新的異變咒靈。

　　高專人員在十分鐘之內服從指令分派出去，桑原茶跟著三年級一起走了，四年級和伏黑鏡一人負責一片區域。

　　放出自己的所有咒靈，下達指令之後就前往目的地，現場創造咒靈，提升經驗，在短短的五分鐘之內組建了一支咒靈小隊。

　　她手裡拿著一把神代未央在臨走前扔給她的刀，手起刀落，砍掉了一只咒靈，再一起跳躲過背後襲來的一擊，刀尖順著手腕的力道一抖，就給另一只咒靈的脖子開了一條口子。

　　半個小時之後她站在鮮血直流的地面上，面無表情地甩了甩刀，深呼吸了一口氣。她正准備給夜蛾正道打電話說明這片區域已經清除干淨，就突然聽到寂靜無人的街道盡頭傳來一道散漫的腳步聲。

　　來人閑庭信步，不染塵埃和血汽，站在了她十米開外的地方。

　　那個人面容溫潤，體型偏瘦，但個子很高，穿著白大褂，肩膀上坐著一個閉著眼睛的、巴掌大的女孩。

　　那女孩的面容有點熟悉，伏黑鏡一下子沒想起來，而此時也容不得她多想。

　　她拎著刀，身邊沒有一只咒靈，卻偏偏站出了百萬咒靈大軍在身後的風範。

　　來人笑著說：「不算派出去的咒靈的話，你一個人屠殺了共計三百四十九個咒靈，初始數據為八十七只一級咒靈，一百二十只二級咒靈，中途變為十九只特級咒靈，九十一只一級咒靈，用時三十三分鐘二十七秒……鏡，我果然沒看錯，你的實力潛能無窮。」

　　伏黑鏡刀尖在地上一點，磕在了沾滿了血的地面上，發出沉悶的一聲響，而她本人已經在聲音響起來的瞬時就衝了出去，刀尖直指年輕男人，無數只咒靈猶如落雨一般浩浩蕩蕩地降臨，勢必要在這個地方將他殺死。

　　年輕男人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他輕輕松松地往後退了一步，一道不可見的力量就將他拉出了包圍圈，使他安全地佇立在攻擊範圍之外。

　　伏黑鏡一擊落空，她穩穩站好，似乎是明白了這個人大概不是那麼好對付的，這才問道：「你是什麼人？」

　　「誒？不記得我了嗎？」年輕男人誇張地說，「啊，我好傷心啊，心都要碎掉了呢。不過也是，你離開的時候才四歲，什麼都不知道，實在正常。但是對我真的超級不友好哦，畢竟……」

　　他靜靜地笑著說：「你是我的孩子啊。」

　　伏黑鏡沒說話，她只是用那雙平靜冷漠到了極致的眼睛不動聲色地看著他，直把他看得嘆了一口氣，失落地咕噥著「孩子大了就不好玩了，還是小的時候可愛，發起瘋來咬人可疼了」。

　　像個……神經病。

　　伏黑鏡略微皺了一下眉。

　　這個神經病自己嘀咕完了，抬起頭，儼然又是一副笑臉。他笑嘻嘻地眨了眨眼睛，用著詠嘆調的語氣說：「這就是，我給你的見面禮。我親愛的孩子，你的名字非常符合你，我在這裡向當年那個為你取名的夫人，表示最衷心的感激……」

　　數以萬計的長刀在一瞬間穿過他的身體，叮叮當當的冷兵器敲在一起的聲音響成了一片，伏黑鏡回收這些長刀之後，發現上面干干淨淨的，什麼都沒有。

　　這個人早在刀穿過他的身體之前就消失了，十分突然，就像是剛才突然地出現在這裡。

　　伏黑鏡垂眸看看他之前站過的地方，又看看這長街上的滿目瘡痍，良久，低聲道：「惡心。」

　　在距離這條街數十裡之外的地方，五條悟看著面前的小姑娘，略有些嚴肅地收斂了笑容。

　　這個女孩，年齡不大，在十三四歲左右，白發白瞳，穿著一身白色的衣服，款式很像是囚牢裡的犯人穿的。她安安靜靜地站在五條悟的對面，背後一個銀白色的漩渦貪婪地吞噬四周的咒靈，而五條悟可以親眼看見她的咒力量正在爆炸式的增長，而她本人完全沒有因此而負荷過重爆炸。

　　讓他驚訝的不僅僅是女孩這古怪的術式，還有的，是她的臉。

　　她長著和伏黑鏡一模一樣的臉，雙眼無神，空空洞洞地目視前方。然而她的身份卻是實打實地一只咒靈。

　　一只咒靈，長了一張和伏黑鏡一樣的臉。

　　他來不及思考兩個人之間的關系，為了阻止她吸取咒力，他干脆地屈指，構建了「茈」，朝著她打了出去。

　　耀眼奪目的紫光消失，灰塵漫天，五條悟穿過塵埃灰土來到剛才白伏黑鏡站著的地方，只看見了一個被術式爆破出來的坑，除此之外，沒有絲毫咒靈的痕跡。

　　「逃走了？」他舉目四望，冷笑了一聲。

　　即使逃走了，也不妨礙他掘地三尺把她給找出來——他看到了，在那個咒靈的手腕內側，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刻著——

　　A-22。

　　上一次他看見這種編碼，還是在當年剛認識伏黑姐弟三人，前往英國接下的那個異變咒靈任務當中。在那一群襲擊貴族的咒靈身上，他曾經匆忙一瞥，看見過類似的編號。只是當年僅僅認為是一串花紋，沒有在意。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這幾張跳躍就會比較大了，主要回收之前設下的伏筆……其實也沒多少可收的，我想著趕快弄掉羂索開啟甜甜的戀愛——


第49章 照鏡子也不至於這樣

　　東京最後是在齊木楠雄的幫助下平靜下來的。

　　伏黑鏡給他買了兩個咖啡布丁，將人又重新送回了齊木家，這才返回高專。

　　她剛一走進會議室的門，裡頭五條悟就轉過了頭，天藍色的眼睛帶著探究意味地看了她兩眼，隨即勾勾嘴唇笑了起來，原本似冰的氣場融化，又恢復了往日裡初夏的暖意。

　　「這兒。」他拍了拍自己身邊的位置，另一只手翻過文件，背後伊地知潔高正拿著電話小聲地說著什麼。

　　伏黑鏡走過去在他邊上坐下，上位的夜蛾正道看人齊了，就開始對今天晚上發生的事情進行復盤。

　　「這是一場大規模的惡性襲擊。」他兩只手撐在桌面上，一字一句地說，「我們尚未知道他們的目的是什麼，這麼做的理由又是什麼。只能從細節部分去推測他們的性質。」

　　他抬眼看了看伊地知，伊地知掛了電話，走上去面對所有人說：「已經整合了大部分咒術師的情報，發現這一次的咒靈最初的等級最低是三級，但是在攻擊途中不斷地有咒靈靠吞噬同類進行進化，最高達到特級。據統計，在最後一共生成了二十七只特級咒靈，死亡了三十一名咒術師，重傷二十二名咒術師。」

　　「在所有人的情報彙總裡面，有幾點非常需要注意。第一是這類咒靈強烈的攻擊欲和金進化速度，第二是神代未央小姐反映的幾乎在所有的咒靈身上都發現了字母加數字的編號，核查之後發現排序最後的字母是Q，數字是34。第三是五條前輩反映的，在戰鬥的最後時刻碰見了一個術式非常奇怪的咒靈，人形，白發白眼，手腕上有『A—22』的標記，術式是吞噬一切看到的咒靈，轉化為自己的咒力。」

　　伏黑鏡舉手：「補充。」

　　伊地知停下來，所有人都看著她。伏黑鏡把在街道上看到的那個青年的事情說了出來，同樣也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他說，我是他的孩子，在四歲的時候離開。如果他和這些咒靈有關系的話，那就應該是之前我們看到過的一個基地的工作人員，而我說不定就是從那個基地裡逃出來的人。」

　　「只不過我四歲以前的記憶一片空白，沒辦法知道更多的消息。」

　　五條悟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多了一條情報並不能說明什麼，只能說明這確實有一個組織在進行咒靈的批量生產，在進行咒靈進化的研究實驗。他們實力強大，已經對人類社會造成了損害。

　　這件事的後續伏黑鏡也有參與處理，可惜並沒有其他的新線索出現。

　　十二月份時，她在新宿街頭處理完了一項任務，路過一家可麗餅店的時候走了進去，然後有些意外地在裡面看到了三個人。

　　「傑？」她推門進去喊，「菜菜子，美美子，好久不見。」

　　菜菜子「呀」了一聲，撲過來抱住了她，幾年沒見她並沒有對伏黑鏡產生生疏感，只有重見故人的愉悅。

　　「小鏡姐！」

　　「沒想到會在這裡看見你們。」伏黑鏡摸了摸她的腦袋，抬眸看向立在櫃台前的夏油傑。

　　許久不見，他身上那種疏離感越發明顯，寬大的袈裟罩在他身上，顯得空落落的。

　　他也有些驚訝，只不過還沒來得及說話，後邊的店員便叫了他一聲，將兩個可麗餅遞給了他。夏油傑微笑著接過，給了兩個小姑娘。

　　伏黑鏡道：「我以為你會杜絕和普通人的接觸。」她轉頭點了一份，又偏過頭看著兩只手攏在袖子裡的夏油傑，頓了頓，說，「教主大人。」

　　略微的嘲諷意味。

　　夏油傑沒表現出分毫不滿，狐狸眼似笑非笑的，道：「我倒是想。」

　　「只是發現自己的日常生活全依賴於普通人，對吧？就算你的目的是剿除他們，然而在你的目的達成之前，你的手段方法、活著的基本條件，全都仰仗你鄙夷的普通人。」她付了錢，接過那份可麗餅，轉過身面對夏油傑，聲音平靜，「矛盾又愚蠢，自欺欺人。」

　　夏油傑嘴角的笑容放了下來，菜菜子對伏黑鏡橫眉豎眼，怒道：「不許這麼對夏油大人說話！」

　　伏黑鏡沒有和小孩子爭辯的習慣，她推開玻璃門，突然又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回頭問：「萬聖節的事情和你有關系嗎？」

　　夏油傑搖了搖頭，「在沒有徹底強大起來，就這麼明目張膽可不是我的習慣。」

　　雖然他骨子裡高調，但也是有資格高調的時候才會高調。現在惹事，輕而易舉被查出來，到頭來他討不了一絲好處。

　　伏黑鏡點頭：「我想也是這樣。」

　　她遲疑了一下，想起在學校裡東躲西藏的五條悟，說：「……要談一下嗎？」

　　夏油傑拒絕了。

　　伏黑鏡也不意外，她雖然有把夏油傑重新拉攏回來、不讓他和那個組織共處的機會的想法，但也知道這個人有多固執己見，不是三言兩語就勸的回來的人。

　　只是如果被她發現他和組織有聯系的話，她也不反對暴力截止。

　　「這件事情背後有一個創造咒靈、改造咒靈的組織，我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他們在拿人體做實驗。」伏黑鏡斟酌著說，「我不想與你為敵，夏油傑。」

　　夏油傑似乎是認為有些好笑，便笑了一下，道：「你加入咒術界的時候，我們就已經是敵人了——怎麼到現在一直都不願意抓我呢？」

　　「我拿你當朋友，而且你也是悟的朋友。不抓，不代表我抓不到你。」她臉上一派淡然，夏油傑卻仿佛從臉上看出了縱容犯錯的小孩在外做傻事的旁觀感，就好像是她始終注視著他，只等他摔疼了心灰意冷了，又將他帶回來，然後帶他走另外一條路。

　　這種自以為是的優越感，比看到五條悟都令他覺得煩躁。

　　他還沒來得及發難，這個人一看手機，就走了出去。

　　「你說過我很強的對吧？那我期待看到你的選擇。」

　　是聽不出來的威脅。

　　夏油傑頭一次覺得，他應該在一開始的時候就鏟除掉她。五條悟教不了她什麼是正確的感情，她憑喜好做出來的行動，足以對他造成比五條悟還要棘手的麻煩。

　　「那家伙教出來的好學生……」他嘲諷了一句。

　　偶遇夏油傑在意料之外，伏黑鏡放下狠話之後就把這事拋在了腦後，也沒和五條悟說過。

　　第二年春季的時候，她去了一次仙台。本來是為了做任務，不過順道去看了看乙骨憂太和祈本裡香。

　　乙骨憂太的年齡夠了，明年就來高專上學，他拜托了伏黑鏡對他的實力進行測評，結果被打的在地上爬不起來。

　　「已經很好了。」伏黑鏡看著祈本裡香把他拉起來，道，「憂太的實力已經超過了一般一年級的實力，出任務完全沒有問題。只是在體術上還有待加強，反應有點慢了。」

　　乙骨憂太挺直脊背：「是！我知道了！」

　　伏黑鏡眼裡流露出點笑意：「那就繼續加油吧。」

　　她從乙骨家出來之後便去了任務地點，任務對像是一只一級咒靈。

　　伏黑鏡在祓除的時候，偶然瞧見了他眼睛下的一行小字，不免停下了手。那上頭是一排編號——「A-47」。

　　顯然是那個組織的產物。

　　她記下來，抬手正要直接祓除的時候，這只咒靈突然說：「Mi……mirror……」

　　伏黑鏡又一次停下了手，她立在這間空闊的房間裡，抬起黑沉的眼眸，問：「你是在叫我嗎？」

　　「Mirror……」那只咒靈磕磕絆絆地念了幾遍，伏黑鏡始終極具耐心地聽著，直到它發出了另外的一個音，「A、A-21。我……見過你。」

　　伏黑鏡問：「真的是我嗎？你會不會記錯了？」

　　「不是、不是，mirror，21，21，mirror……」它慢慢地像是有了自己的思維，字句流暢了起來，「我見過你，很久以前，你很小的時候。跟我一樣的，人類。」

　　它低頭看了看自己：「現在不一樣了。」

　　那些可怖的眼睛裡開始流出淚水，像是在為自己感到悲哀。

　　「我是個人類。曾經是。你知道的。」

　　伏黑鏡淡然地說：「我不知道。我丟失了我的記憶。」

　　「忘記了？」咒靈略一楞，隨即笑著說，「那多好，那是很不愉快的經歷……你已經不在那裡了吧？我記得你逃出去了。」

　　伏黑鏡問：「那裡是什麼樣的地方？那裡在做什麼？我以前，是什麼樣的？」

　　咒靈說：「那是個糟糕的地方，人類的地獄，那兩個魔頭，你的親生父母，將你作為第一批咒術師實驗體——啊！！」

　　一水從鏡像世界裡出來，撐開水幕擋住了飛濺過來的液體。伏黑鏡的目光在觸及到鮮血背後的人時遽然一頓，隨後收手一水塞回了鏡像世界。

　　猶如照鏡子一樣，隔著漫天的血雨，對面的白發小姑娘說：「好久不見，21號。」

　　她手腕上，一個鮮明的、紅色的「A-22」。

　　伏黑鏡看著那張和自己一個模子裡扣出來的臉，眸色一冷，攥著刀衝了上去。

　　22號體術不強，被伏黑鏡打傷好幾次，但咒力量非常富足，還會反轉術式。伏黑鏡不敢放出自己的咒靈，怕被她吸收轉化成咒力。她也絲毫不懷疑，兩個人在這裡耗下去，贏家會是自己。

　　畢竟22號的咒力量總有虧空的時候。

　　22號似乎也意識到了這件事，她在防護過程中猝然爆發出強大的咒力，直接將伏黑鏡震飛出去。伏黑鏡召喚出一水接住自己，重新返回原地的時候，那家伙已經消失不見。

　　就像是當天消失在五條悟面前一樣，一絲咒力殘穢都沒留下，完全沒辦法搜尋蹤跡。

　　但是今天的線索已經夠多了，伏黑鏡揮散鼻子前的灰塵，走出空無一人的樓棟，將電話打給了五條悟。


第50章 被偏愛的有恃無恐

　　四月份的時候，伏黑鏡終於順利地升入了二年級，同年四年級畢業，兩位前輩都選擇成為一名咒術師，仍舊搭檔進行任務。

　　因為突如其來的組織的出現，五條悟的事情多了些，在學校裡和家裡的時間更少了。伏黑鏡見狀，默默地和伊地知潔高提了要求，讓他幫忙將一部分屬於五條悟的任務編寫進自己的任務表。

　　反正她已經是特級了，總是在學校裡待著，會有故意不去做任務想偷懶的嫌疑。

　　而她做任務慣常又帶上了桑原茶，是以開學兩個星期，他們都沒和今年的一年級碰上面。

　　今年的一年級總算沒像過去兩年一樣只有一個人，如果伏黑鏡按正常時間入學，今年就該是三個人，兩個男生，都是頑皮的性子，和五條悟很合得來。

　　難得碰得上和他一樣跳脫的，五條悟開心壞了，聊天的時候倒豆子似的把高專的事兒講了個七七八八，等到伏黑鏡和桑原茶出完任務回來和他們碰了面，兩個男孩子就把她從桑原茶邊上拎了過來，美名其曰：我們才是一級的。

　　五條悟看看這個配置，笑了笑，問伏黑鏡要不要再留一年？

　　伏黑鏡睨他一眼，帶著點吐槽語氣地說：「我不太想讀六年高專。」

　　五條悟哈哈笑，大概也是覺得六年高專有點慘了，就沒再提這事兒。

　　倒是兩個一年級死皮賴臉地說「鏡就是我們的一員，哪怕是二年級也是我們當中的一份子，是不可剝奪的存在」，氣得桑原茶原地自閉，看見兩個小鬼就拳頭癢癢。

　　那兩個孩子一個叫做杉原治，一個叫柏木惟，兩個人的術式一個是遠程，一個是近程。伏黑鏡看過之後說，加上她三個人反而不好搭配，這才歇了他們兩個人的心思。

　　只是偶爾在氣桑原茶的時候，他們還是會一口一個「阿鏡」「阿鏡是我們的」，一度令桑原茶跳腳起來打人。

　　六月份時，伏黑鏡的術式再度精進，能夠擁有自我意識的特級咒靈達到了十五只，伏黑鏡把任務交給他們之後，身上的擔子陡然輕松了許多。

　　但沒過多久高層制止了她的這種行為，理由是會嚇到普通人，但是不管是她還是五條悟，都知道嚇到的不是普通人，而是他們。

　　他們害怕這些咒靈有朝一日變成刺向他們的利劍，所以明令禁止這種會對他們造成傷害的行為。

　　但伏黑鏡並不聽他們的，她的行為處事裡沒講要把不喜歡的人的話聽進去，所以該怎麼做就怎麼做，上層限制了她的任務數量，她就干脆讓那十五只特級咒靈全球晃蕩，然後自己又開始創造新的咒靈。

　　在七月份，某一日夜晚，一二年級在小食堂裡聚餐，連帶剛結束任務的五條悟癱在空調對面吹冷氣，桌面上的火鍋正慢吞吞地冒著泡。

　　坐在桌邊的伏黑鏡往裡面放切好的魚豆腐，一邊看著鍋裡隨著氣泡上上下下起伏的白色長條，一邊問：「這是什麼？年糕？」

　　桑原茶看了一眼，道：「嗯嗯，據說很好吃的一種，我們這裡沒有得賣，是上城前輩出差帶回來的。」

　　伏黑鏡點點頭，「甜嗎？」

　　「應該甜吧？」

　　伏黑鏡戳了兩下，發現裡頭還是硬的，就沒再繼續動它。

　　放下去的東西在五分鐘後都差不多熟了，伏黑鏡給自己添了滿滿的一碗，抬起腳輕輕踢了踢五條悟的腿：「可以吃了。」

　　五條悟直起腰，嚴肅的目光掃過整個鍋，抬起筷子，唰唰兩下裝滿了他的碗。

　　桑原茶略有些錯愕於他的手速，隨即哭笑不得地問：「不吃香菇嗎？而且這個丸子也很好吃的，裡面加了醬。」

　　五條悟正低頭咬著那據說很甜的年糕，百忙之中抬起眼皮掃了一下，便又重新將眼神落了下去。

　　伏黑鏡一邊扎起頭發，一邊道：「他不喜歡吃那個……因為他覺得那肉味道有點怪。」

　　桑原茶愣了一下：「誒？」

　　「嗯，我雖然沒吃出來，但是惠也說過裡面有酸酸的味道。」她想起以前吃這個丸子的時候這一大一小都對它做出了犀利的評價，模樣很是嫌棄，但不管是她還是津美紀，都沒嘗出來裡面的怪味。不過後來也沒買過就是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家店的問題。」

　　她夾了個丸子，分成兩半，嘗了嘗，還是沒嘗出來，就把那剩下一半的丸子推給了仍舊在和年糕奮戰的五條悟，「你嘗嘗。」

　　她說完去邊上的小廚房裡不知道干什麼去了，幾個人的眼睛跟著她轉過去，只有桑原茶注意到五條悟咬了半天年糕，不太滿意地皺了皺眉，隨後抬起頭看了一會兒那半個丸子，遲疑地把筷子伸向了它，以英勇就義的表情一口吞了下去。

　　然後頓了頓，似乎回味了一下，回味完畢，自己夾了個丸子，吃完又夾了兩個，隨即在所有人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席卷了剩下的丸子。

　　所有人：「……」

　　「不是覺得肉有點怪嗎。」柏木惟笑著問。

　　五條悟理直氣壯地說：「顯而易見是以前那家店的問題。」

　　杉原治慶幸地說：「還好我之前就夾了一半。」

　　「剩下一半在我碗裡。」柏木惟竊竊地笑了起來，「哎呀，真抱歉，小茶前輩，你和阿鏡沒得吃了。」

　　剛走出來就看到他們碗裡堆成山的丸子的伏黑鏡：「……」

　　「其實可以自己做。」她把拿出來的一個碗放在五條悟手邊，坐下來說，「但是味道不一樣就是了。」

　　「阿鏡會做飯啊？」杉原治咬著白菜問。

　　伏黑鏡點點頭，對自己的手藝進行了評價：「能吃。」

　　杉原治便問需要什麼材料，該怎麼做，顯然已經起了興趣，准備馬上上手做了。

　　桑原茶聽著伏黑鏡講話，吃著碗裡的牛肉，視線不受控制地往邊上一瞟，就看見五條悟正把年糕放進伏黑鏡給他的那個碗裡，筷子重新抬起來的時候，她看見年糕上頭沾著一些調料。

　　眉目精致、被暖暖黃色燈光籠罩著顯得極為溫柔的青年兩三下吃完了年糕，眼睛亮了亮，隨後一股腦地把剩下的所有年糕都扔了進去。

　　桑原茶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他剛才一塊年糕吃了那麼久，恐怕不是因為咬不動，而是因為甜度沒達到他的要求，吃起來就相當於沒有味道。

　　這一桌的人，吃的吃說的說，伏黑鏡雖然也在說話，卻注意到了他的表情。

　　該說不愧是多年以來的相處經驗嗎？

　　她咯嘣一下，咬在了筷子上。

　　後半場他們果然因為食材不夠而重新做了一些，和買回來的不同，這一回是實打實的自己做出來的。杉原治這個從小沒碰過廚房的人分外積極地給伏黑鏡打下手，其他人就坐在桌子邊上看電視。

　　五條悟倚在桌子邊上拿手機翻任務表，他就坐在柏木惟對面，柏木惟無聊地看了一會兒電視，視線就落在了他那個多出來的碗上，隨口問了一句：「五條老師，你那碗裡裝的是什麼？」

　　五條悟用女孩子的語氣回答他：「是鏡鏡對我熱烈的愛~」

　　柏木惟：「嘔。」

　　他探頭看了一眼：「醬料啊。」又百無聊賴地問，「什麼醬料？」

　　五條悟說：「是個好問題——我也不知道。反正有味啉和炸豬排醬汁的味道……」

　　「好吃嗎？」

　　「還不錯！」他回頭比了一個大拇指，笑嘻嘻地說，「你可以叫阿鏡幫你調一個。這孩子在廚藝這方面還是不錯的。對了對了，有點想吃炸的東西——阿鏡——」

　　伏黑鏡從廚房裡探出頭來：「什麼？」

　　五條悟：「想吃甜不辣、可樂餅、天婦羅、洋蔥圈、薯塔、炸雞——」

　　「我上哪給你弄材料。」伏黑鏡瞥了他一眼，又重新鑽了回去，「不過你可以選擇出去買回來。」

　　五條悟：「嘁。」

　　他轉了個姿勢，往地上一躺，吧唧兩下嘴，覺得嘴巴裡空蕩蕩的。

　　他真的想吃來著，要安慰一下自己不知道受了什麼刺激的胃，大概是甜的吃太多了，現在想吃點爽口的。

　　他坐起來舀了一碗湯，喝到碗見底的時候突然聽見廚房裡頭響起油炸的滋滋聲，不由得笑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聲音漸漸小了下去，伏黑鏡端著托盤走出來，將托盤裡的幾個碟子一個一個地放在座位上，道：「洋蔥還剩了點，我就炸了洋蔥圈——燙！」

　　她眼疾手快地拍掉五條悟的手，大齡兒童被拍的「嘶」了一聲，默默地把手收了回來，安靜地坐在原地，透露出一股委屈的意味。

　　伏黑鏡懶得理他，把番茄醬的小碟子分好，道：「還要有一會兒東西才能做好，先吃這些當零嘴，別吃太多了，小心等會兒吃不下。」

　　柏木惟拿筷子夾了一個洋蔥圈沾了番茄醬，吐槽道：「這也填不了多少肚子吧？頂多過一下嘴癮。」

　　五條悟符合地點點頭，也拿起了筷子。伏黑鏡道：「這還不好？省得等會兒吃得肚子疼。」

　　她收起托盤，往廚房走去。

　　後半場的食材姍姍來遲，等待的時候五條悟吃完了洋蔥圈，從冰箱裡翻出了伏黑鏡以前做的布丁，又和其他兩個人分著吃完了存貨。最後還是伏黑鏡覺得有點不對勁，從廚房裡出來制止了他一系列找東西「磨牙」的行為，才終於沒讓他在飯沒吃完的情況下先吃飽。

　　把做好的東西放進鍋裡煮著，五條悟嘴裡叼著伏黑鏡友情提供的手指餅干，雙眼無神地盯著鍋看。伏黑鏡把另外一碗醬料放在他面前，隨後開始吃自己那份少了一大半的洋蔥圈。

　　五條悟聞了聞這碗新來的醬料，問：「這是什麼？」

　　伏黑鏡言簡意賅：「你吃了太多甜的，會膩。這個比較爽口，開胃。」

　　五條悟慢吞吞地「哦」了一句。

　　杉原治卡擦卡擦地咬著洋蔥圈，頗有些憤世嫉俗地說：「遲早有一天你會變成一個廢人的！」

　　五條悟納悶：「為什麼？」

　　看他長太帥了所以不希望他好嗎？真惡毒！

　　杉原治酸溜溜地說：「被人慣著真好啊，我也想。」

　　五條悟稍稍愣了一下。他倒沒有注意過自己是屬於被偏愛的一方。往日裡沒發現，大抵是因為伏黑鏡對他和伏黑惠、津美紀的態度無甚區別，甚至有時候要疏遠些。只是現在和別人一對比，他才發現自己已經被偏得天平都要垂直了。

　　誰不喜歡被偏愛，更別說這種明目張膽的、坦坦蕩蕩的，即使明白這孩子是因為心裡那條線的分類給他帶來的好處，他還是忍不住得意洋洋。畢竟他確實被慣著。

　　伏黑鏡抬起的手停在半空，看了看一臉「我好酸」的杉原治，眨了眨眼睛，正要解釋，就聽見五條悟就極為欠揍地道：「哎呀，你羨慕嗎？嫉妒嗎？誒嘿~你沒有~我有~好可憐哦~」

　　伏黑鏡：「……」

　　她看看捏緊了拳頭打算給嘚瑟的青年教師正義一拳的杉原治，再看看尾巴都要翹上天的貓貓教師，身為一個經驗豐富的鏟屎官，她熟練地把自己要講的話咽了下去，然後抬起碗淡定地喝了一口湯。

　　隨他喜歡好了。反正又不礙事。

　　作者有話要說：

　　*小五：誒嘿~

　　阿鏡：是單純地出於對家人的態度。

　　*阿鏡的偏愛程度：

　　惠和津美紀≧五條悟＞＞同學和朋友＞陌生人＞＞討厭的人和咒靈。

　　*我也想要被阿鏡偏愛！這種明目張膽的、完完全全的真的好喜歡好戳啊啊——試圖和老師搶老婆（被打）

　　*下章把傑哥搞出來弄回高專（准備關小黑屋.JPG）


第51章 摯友相見，分外眼紅

　　飯後幾人收拾桌子。

　　窗外突如其來一聲尖利的雷響，桑原茶嚇了一跳，隨即推開窗，「啊」了一聲，道：「下雨了。」

　　伏黑鏡問：「沒有衣服掛在外面吧？」

　　「我倒是沒有……已經收起來了。」

　　杉原治猛地以拳擊掌：「我還沒有！」

　　因為下得太突然，所以一點准備也沒有。他喊了一嗓子，就飛快地推門出去收衣服，柏木惟看著他的動作想了想自己的衣服，隨後驚悚地發現自己也沒有收衣服。

　　伏黑鏡擺擺手，道：「去吧去吧，等會回來洗碗。」

　　柏木惟嘻嘻哈哈地說：「遵命——」

　　兩個一年級趕著去收衣服，桑原茶和伏黑鏡將桌面上的東西收拾干淨，五條悟臨時接了個電話，站在窗邊語氣頗有些不耐煩地回復。

　　桑原茶湊在伏黑鏡耳邊說：「老師又是在和高層打電話吧？」

　　「也有可能是輔助監督。」伏黑鏡聳了聳肩，「八成又是來叫他出任務的，一刻也不停。」

　　即便是十五只咒靈特級咒靈已經分布在世界各地，大大減少了咒靈的數量，高層還是緊抓著他不放。這狗咒術界，遲早有一天死光。

　　她垂下睫毛，掩蓋住眼底的邪念。

　　兩個人將碗筷放進洗碗池，桑原茶回到桌邊擦拭桌子，伏黑鏡就開始放水洗碗洗鍋。

　　她的手觸碰到溫水的時候，窗外一聲驚雷，知覺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只剩下略有耳熟的話語穿過暴雨和雷聲，在她的腦海裡長久不息地回蕩。

　　「……promote the evolution of human beings,and make the world step into a new field……」

　　她的身體在一瞬間被人掏空了五髒六腑，就連大腦也不在控制範圍內，意識清醒地渾渾噩噩，感受著咒力脫離身體，在整個廚房裡橫衝直撞，分布在世界各地特級咒靈失去控制，向周邊的人類出手。

　　她掙扎著回收所有的咒靈，遽然睜眼，眼前一片漆黑。明明是七月份的盛夏，她卻覺得有冷意從骨子裡向外延伸，像是要吞噬她全身的熱量。在這極端的冷意當中，只有身體一側傳來溫熱的感覺，令她猶如抓救命稻草一般地靠了過去。

　　等到眼前的漆黑慢慢消散，冷意退散，該有的熱意裹挾上身體，她才沒什麼力氣地想，真是要命了。

　　視野逐漸清晰，伏黑鏡抬手揉了一下太陽穴，有氣無力地道：「悟——」

　　五條悟松了口氣：「我在，嚇我一跳。」

　　他將人攔腰抱起，看了看這間被咒力破壞的七七八八的廚房，開始思考怎麼和夜蛾正道說——大概是術式失控？

　　桑原茶已經收拾干淨了桌子，她倒了三杯溫水放在桌上，抬起眼擔憂地被抱出來的伏黑鏡，問道：「鏡，你還好嗎？」

　　兩分鐘之前她還在擦桌子，被越來越強烈的雷聲嚇得一抖，還沒緩過心跳就看見五條悟突然從窗邊衝進了廚房，同時廚房裡頭乒乒乓乓，像是有人在暴力摧毀整個廚房。她正准備跑進去看看發生了什麼，就聽到五條悟一聲喝斥「別過來」，不得不停住了腳步。

　　聲音持續了五六秒就停止，桑原茶小心翼翼走過去，從外面探頭進去看了一眼。整間廚房猶如經歷了一次世界大戰，牆壁坑坑窪窪，盛放在水池裡的碗筷全都變成碎片，廚具也散落一地，有的僥幸逃過一劫，有的已經屍首分離，再也用不了了。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被五條悟摟在懷裡，她渾身發抖，睜開的雙眼沒有焦距，臉色蒼白，恨不得把自己變成一個球，好最大限度地縮在身邊人的懷裡，汲取他的熱意。

　　桑原茶驚了一下，小聲問：「老師，這是怎麼了？」

　　回答她的是五條悟沉重的搖頭。她從來沒在五條悟臉上看到過這種表情，好像這一次的事件真的已經棘手到他也無法解決的地步。

　　「先去倒杯水吧。」青年抬起頭說。他笑了笑，露出一個安撫的表情，「記得加點蜂蜜。別擔心。」

　　桑原茶應了一聲。

　　過了一會兒，她才看到平靜下來的伏黑鏡。她一張臉仍舊是蒼白的，額頭上覆了一層冷汗，嘴唇沒有血色，整個人看上去像是一張三維白紙。

　　伏黑鏡端起水杯，一口氣喝完了一整杯蜂蜜水，這才有了點力氣一樣，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容，說：「好多了。」

　　她緩了一會兒，期間桑原茶將她的杯子重新倒滿了水，她小口小口地喝了半杯，這才用與平常別無二致的平靜聲音說：「我剛才，又聽到了一些話。」

　　五條悟一愣，「是之前的幻聽？」

　　「對。」伏黑鏡手指摩挲著杯壁，大腦迅速地搜集了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所有事情的信息。「這不是第一次了。一開始的幻聽是個信號，之前我的發燒則是一個開端。如果不加以控制，很有可能以後我會成為一個沒有自主意識、被一段話操縱的殺戮機器。特別是我的鏡像世界裡還有一堆特級咒靈，這造成的傷害是普通咒術師承受不起的。」

　　五條悟沉吟片刻：「你懷疑自己的異常是因為那個組織？」

　　伏黑鏡點頭：「畢竟我曾經是他們的實驗體，一切發生在我身上的怪異之處，只有他們能夠解釋。」

　　「所以事到如今，我們必須加快對他們的搜查了。」五條悟下了判斷，隨即他眼一抬，不容置疑地說，「這段時間你先和我一起。」

　　伏黑鏡當然沒有異議。

　　術式失控的事情之後，五條悟將這件事隱瞞了下來。倘若不隱瞞，那等著伏黑鏡的就是高層的「死刑」，在這一點上各位對咒術界高層的脾性已經是熟的不能再熟了。

　　但是兩名特級咒術師的共同行動多多少少地引起了高層的注意，五條悟隨口扯了一個「實踐教學」這個連他自己都不信的借口搪塞了高層，隨後就帶著伏黑鏡開始了調查。

　　他們的第一步當然是從伏黑鏡第一次出現在「外界」的時間開始搜查。從伏黑鏡附近的鄰居問起，最終找到了孔時雨。

　　和這位「中介」相見十分容易，伏黑鏡太清楚他的位置了，帶著五條悟就去找人，而被找到的孔時雨只能慶幸自己這段時間沒有和夏油傑進行接觸，否則買一送一。

　　聽到他們的來意，本以為他們是來找夏油傑的孔時雨一愣，隨即重復了一遍：「你想找當年你被撿回來的地方？」

　　他苦笑了一下：「我怎麼知道啊……」

　　五條悟道：「伏黑甚爾沒有跟你說過嗎？」

　　「他為什麼要和我說啊。那家伙是個連自己還有女兒兒子都不記的人，而且我們之間只是比較熟悉的中介和被雇佣者的關系……」雖然是這麼說，他還是想了想，好半晌道，「伏黑有段時間是不接任務的，在那段時間裡他找了個老婆……」

　　他注意到伏黑鏡的表情，立即換了個說法：「嗯，我打電話問他，他說自己想要安定下來，那段時間都不會再接任務。我也是這個時候才知道他結婚了，不過也確實有抱怨過他夫人出去買個東西就撿了個小孩回來——」

　　伏黑鏡抬起了眼，沉默了一會兒，對五條悟說道：「我大概知道是哪裡了。」

　　當年她被撿到的時候是夜晚，下著雨。雖然家裡並不是住在現在津美紀的家裡，但是夜晚仍舊極其不安定，不去接任務的伏黑甚爾不會放任自己的夫人一個人出去。所以當年撿到她的除了伏黑夫人之外，還有伏黑甚爾。

　　伏黑鏡砸了一下嘴，好像對這個推測有點不太滿意似的。

　　「大晚上的出門買東西，十有八九是做飯做到一半發現沒有調味料了，或者是那兩個人又臨時起意想要看電影，所以出來買零食。我不太認同前者，因為買調味料這事兒甚爾一個人去就可以了。所以應該是後者。」

　　「那條街十年前的便利店只有兩家，而在晚上還開店並且有媽媽喜歡吃的零食的，只有一家。沿路裡的巷子必須淺而且有光，足以讓媽媽看清楚裡面的景像，她才會走進來。」

　　伏黑鏡五歲之前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五歲之後開始出門照顧弟弟，伏黑甚爾從來沒有和她說過在哪裡撿到過她。再之後他們更是搬了家，遠離那片承載著幸福記憶的地方。

　　伏黑鏡費了大力氣才找到當年她被撿到的那片地方，地方不偏不倚，正好臨近郊外，高矮錯落的居民路整整齊齊，狹窄的小道上正在嬉鬧的孩子來回奔跑。

　　伏黑鏡生疏地按照地圖找到了當年他們住的那間屋子，如今已是一對夫妻的家，院子裡已經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她遠遠地看了一眼便離開，詢問了附近的人十年前的道路，隨後一點一點地找了過去。

　　找到了一條非常符合的巷子。

　　這條巷子稱不上是巷子，而是一條縫隙，極其狹小，夾在兩棟居民樓中間，裡面是肮髒的水窪。

　　伏黑鏡走進去看了看，揚起眉笑了起來，回頭對叼著棒棒糖的五條悟說：「就是這裡。」

　　五條悟道：「在這裡？你當時在躲什麼人嗎？」

　　伏黑鏡從小縫隙裡穿過去，來到另外一端，舉目的視線掠過重重居民樓，應了一聲：「我沒猜錯的話，這附近應該也有一個基地。我就是從那個基地裡逃出來的。」

　　五條悟挑眉：「你有沒有想過，當時你才四歲，還發著燒，是怎麼一個人從裡面逃出來的？」

　　「肯定有人幫忙。」伏黑鏡道，「也許是人，也許是咒靈。」

　　他們沿著小道，分析著當年伏黑鏡逃跑時侯的路徑，直到從某個口子裡出了居民區，面向對面的那一片工廠。

　　在看見荒蕪的土地上赫然佇立的一抹亮色，伏黑鏡「咦」了一聲，隨即幸災樂禍地笑了起來。

　　比她還要快的，是原地瞬移、下一秒就出現在那個不該出現在這裡的人面前的五條悟。

　　這家伙相當興奮，語氣裡卻還帶著沉郁，懶懶洋洋卻不容抗拒地打招呼道：「好久不見啊，傑。」

　　夏油傑：「……」

　　他看了看不遠處正不緊不慢走過來的伏黑鏡，再看看面前這闊別七年沒見的摯友，覺得自己今天大概是回不去了，這寸草不生、荒無人煙的地方，最近的居民樓在八百米開外，他就算是想拿普通人做要挾也有點困難。

　　而且，他還真沒辦法現在直接就跑。一來他打不過五條悟，跑還容易被他直接打成重傷。二來，他必須要留在這裡，找到那兩個孩子。

　　迫於各種因素，現任教主大人只好抬起手，和這位「好朋友」打招呼：「嗨，好久不見，悟。」

　　回答他的，是五條悟夾帶著咒力由下至上揍過來的一拳。

　　作者有話要說：

　　*鏡：抓回去！關小黑屋！

　　傑：O_O造孽。

　　五：氣死我了氣死我了不把他打得叫爸爸我今天就不叫五條悟！！

　　但是再怎麼打也不能像以前一樣和好了（嘆氣）果然還是關小黑屋吧（奸笑.JPG）


第52章 捕捉成功

　　和唯一的朋友多年未見，你是會選擇悵然地對視一笑，還是興高采烈地撲上去和他擁抱，亦或者是兩眼相對嚎啕大哭？怎樣都無所謂，但是至少不應該是對著對方的臉當場打起來。

　　伏黑鏡對這副好友相見如同宿敵相見的場面分外感興趣，原地看了一會兒，觀摩了一下超高級的體術打鬥，直到兩個人勝負出來的時候還有點意猶未盡。

　　不愧是曾經的最強兩人，體術高超，她受益頗多。

　　更何況，看著鼻青臉腫的夏油傑她就覺得很痛快，這樣不比他疏離冷漠地看著他人好？

　　五條悟壓著他，因為用上了全部力氣所以顯得咬牙切齒地問道：「你來這兒干什麼？」

　　夏油傑抽了一口氣，道：「反正不是和你那個什麼組織做交易。」

　　五條悟不意外他會知道組織的事情，但他沒想過是伏黑鏡透露出去的，他只以為這人有自己的情報網。

　　夏油傑又問：「你們來這又是干什麼？這裡有那個組織的基地？」

　　他皺了一下眉，想到了什麼，略有點急促地說：「起來，悟！我今天不和你打！」

　　「這是你能管的？」五條悟氣得看起來想踩他一腳，「拜托，抓詛咒師人人有責。」

　　夏油傑翻了一個白眼：「你注意一下場合。你來這裡總不可能是專門來抓我的吧？你自己的事情不做了？就算你不做我還有我自己的事情……菜菜子和美美子失蹤了，最後的蹤跡就是在這裡。」

　　他這話顯而易見是對伏黑鏡說的。她愣了一下，隨即走過來，抓著夏油傑的手腕，在他手上放了一個咒靈，像個手環。

　　五條悟誠心誠意地誇贊道：「真好看。」

　　夏油傑直接給這師徒兩氣笑，罵了一句，隨後就被五條悟從地上拽了起來。

　　這人裝模做樣地欣賞了一下他臉上自己的傑作，非常滿意地點點頭，邁著六親不認的步子往工廠附近走去，走了兩步還回頭過來催促：「快啊，你不是要找你那兩個小姑娘嘛？」

　　夏油傑嘆了一口氣，伏黑鏡默默地從鏡像世界裡拿出水遞給他，問：「她們倆什麼時候失蹤的？」

　　「也沒多久。」教主大人接過水清洗傷口，又低頭拍拍身上的灰，恢復往日一派淡然的模樣，頂著出血的嘴角和青紫的臉頰，道，「兩天前早上她們兩個說出去買零食吃，結果到了晚上都沒回來，我就出去找，今天才找到這裡。」

　　他臉上除去五條悟給他添上的傷外，眼睛底下一片青黑，想來是連夜搜索，才能在短時間內找到這兒。

　　伏黑鏡問道：「你吃了飯嗎？」

　　他彎著眼睛說：「謝謝。」

　　伏黑鏡把原本屬於五條悟的蛋糕遞給了他，走在前頭的五條悟回頭看了一眼，「哼」了一聲，沒說話。

　　在他吃的時候，伏黑鏡道：「我不知道你有沒有對這個組織進行了解，他們在把普通人和咒術師改造成咒靈。我之前出任務的時候碰到過一個還具有人類意識的咒靈，他能說話也能思考，但是在記憶點被觸發之前，和普通的咒靈沒什麼兩樣。」

　　「這個組織十多年前是把人類作為改造對像，但是現在它將普通人和咒術師分成了兩類實驗體，咒術師改造成咒靈，普通人類飼養咒靈。我和悟會來這裡，是因為我也是他們的實驗體。」

　　夏油傑皺著眉點了點頭，「看出來了，你的實力強得過分。」

　　「而且，我現在有點失控。」她平靜地說，「目前已經失控了兩次，一次比一次反應強烈，如果不迅速找到那個組織的實驗資料對自己進行研究，恐怕再來幾次，我就會變成下一個毀滅世界的大boss。」

　　到那個時候就只能拜托五條悟和楠雄殺死她了。

　　說到楠雄，伏黑鏡沉默了一下，不知道他能不能直接把這個組織找出來，然後治好她。

　　夏油傑清洗傷口的手頓了一下，抬眸問：「失控是什麼意思？」

　　「術式失控。」伏黑鏡道，「所有的咒靈不受控制，就連自己本身也不受控制……」

　　她心裡猝然漏了一拍，往前走的那一步像是有人拿著針管抽空了她的血液，她成了一座移動的冰雕。

　　復發的時間越來越短了。伏黑鏡如墜深淵的那一刻心想，這才多久，一個星期，她又失控了。

　　這一次比之前更加放肆，鏡像世界裡的咒靈全部都被釋放，對周圍的活物大肆進行攻擊，又在釋放的那一刻紛紛被袚除。

　　伏黑鏡能感受到從身體裡分出去的精神紐帶一根一根斷裂，力量和溫度的流失造成的痛苦一點都不比大腦抽空來得少。

　　她嘗試著抵抗這種感覺，找回自己的控制權，將咒靈全部收回，逐漸退散黑暗。

　　視野裡慢吞吞地透進來一縷光，她松了口氣，感覺心髒都沒有力氣運作了。

　　夏油傑從袈裟上撕下一截布，綁住自己血淋淋的手腕，嘆著氣道：「我好幾年沒受過傷了。」

　　五條悟凍著臉說：「基地籠罩在一層帳內，你放兩個咒靈看看有沒有。」

　　「放過了。」他看了一眼他懷裡直打哆嗦的伏黑鏡，「這是冷的？」

　　「嗯。」五條悟說，「她的咒力在流失。體溫也是。」

　　「硝子怎麼說？」

　　「看不出來。」五條悟換了個姿勢，把人抱在懷裡，讓她的腦袋枕在自己肩上，「估計是當初被改造留下的後遺症。」

　　「最近才開始的？」

　　「嗯。」

　　「那就奇怪了。之前那麼久，怎麼沒有一點動靜？」

　　「不知道呢……也許是一開始不知道她還活著？好像解釋不通，那家伙似乎一直都知道她還活著。」

　　「那家伙？」

　　五條悟看了夏油傑一眼，「你在套情報嗎？又不是我們這一方的，我憑什麼告訴你？」

　　套情報不成的夏油傑遺憾地嘆了一口氣，他還以為這家伙習慣了會全部說出來呢。果然時間久了，人和人之間的信任是會消失的。

　　「不過你求我的話，我倒可以給你講一講。」五條悟揚著下巴，略顯倨傲地往前走了兩步，斜眼道，「考慮一下？」

　　夏油傑毫不客氣地：「不必了。」

　　五條悟「嘁」了一聲。

　　他們往前走了一會兒，路過一個又一個工廠，逐漸深入郊外。伏黑鏡才徹底清醒過來，眨著眼睛略顯木訥地看了看天空，隨後又看了看自己的高度。

　　五條悟聲音帶著慣常的笑意：「兜裡還有兩顆糖吧？吃吃糖緩一緩。」

　　伏黑鏡從口袋裡摸出一顆水果糖，拆開了放進嘴裡，含糊不清地問：「多久？」

　　「十分鐘，左右。」五條悟說道。「比上次長了很多時間。」

　　上次連失控帶回神只有兩分鐘，現在卻是十分鐘。而上上次只有一瞬間。

　　他們的推測都是對的。到後面她可能會處於不間斷的、長時間的失控當中，只有封閉她才能保證其他人的安全。

　　夏油傑腳步一頓，驀然道：「找到了。」

　　五條悟問：「哪？」

　　「北偏東三十度左右，一千米開外，那裡有一座巨大的帳。」夏油傑抬手召喚出一只飛行咒靈，手一撐跳了上去，隨即揚眉，「要帶你一程嗎？」

　　五條悟二話不說跳了上去，笑道：「出發。」

　　好像他們還是高二那年。

　　臨近目的地，五條悟便看到了帳。他花了點時間破除帳，在這段時間裡，伏黑鏡正好休息好了，從咒靈上跳了下來，清點了一下自己的咒靈存庫。

　　沒多少了。

　　被這兩個人祓除了一大半，剩下的只是原來的三分之一。五條悟將帳打破以後，這三分之一也被分散出去，前去搜索入口。

　　伏黑鏡對這裡的入口算是比較熟悉了，幾年前她進來過一次，還記得那條漫長而幽藍的甬道。

　　他們找到了那個鑲嵌在地表上的「門」，由伏黑鏡打頭跳了進去。

　　和當初那個基地不同，這裡空無一人，踏落的腳步聲在空蕩的隔間裡回想裡，培養器裡的咒靈沉睡著，編號在燈光下隱隱發紅。

　　伏黑鏡突然想看看自己的身上是否也擁有這種編號，但是她從來沒有看見過。

　　夏油傑停在一只咒靈的培養器之前，燈光穿過液體落在他臉上，有些扭曲。他問道：「這是他們改造的咒靈？」

　　五條悟說：「顯而易見。」

　　他翻箱倒櫃，從抽屜裡找出一份又一份的文件，隨便看兩眼，全都扔進伏黑鏡的鏡像空間，准備帶回去慢慢看。

　　夏油傑接著說：「嗯，無法轉化。」他掌心貼在玻璃培養皿上好一會兒，重新放了下來，道，「和鏡你的咒靈一樣，無法吸收。」

　　伏黑鏡道：「畢竟原本是人類。」

　　他們走過了咒靈的培養器室，來到下一間實驗室。這裡被分成了多個隔間，每個隔間裡都有一個關在培養液中的小孩。他們年齡相差不大，基本都在兩三歲左右，一動不動地沉在水裡，臉上按了一個呼吸罩。

　　伏黑鏡眯了一下眼睛，她似乎有點影響，好像很早之前她也曾透過晃動的水幕和光影看向眼前的人，他們交頭接耳，拿著筆在紙上寫寫畫畫。

　　五條悟看了一會兒，就說：「快去找你那兩個小朋友——這些孩子都有術式，但是按照常理來說，他們這個年齡術式還沒有顯露。」

　　「這是被人為植入的。」

　　夏油傑皺了一下眉，匆匆忙忙地推開下一間實驗室的門，跑了起來。

　　伏黑鏡問：「這些孩子怎麼辦？他們有自我意識嗎？」

　　五條悟說：「我會讓五條家接手，給他們做個檢查。」

　　總之是不能落在高層手裡的。

　　他在這裡設下了帳，邊打電話邊往前走。接連幾間實驗室都大同小異，唯一的區別是培養器裡的孩子年齡越來越大。

　　直到最後一間，這裡是一個相當寬敞的地方，一層一層，每一層都裝了許許多多的小盒子，而那些小孩和咒靈，都像是儲藏物質一樣被收容在玻璃盒裡。夏油傑在其中一層的空中走廊上，正在把兩個小姑娘從裡面抱出來，他頭也不回地說：「悟！快來幫忙！」

　　五條悟翻上去，一邊說「你不行啦兩個孩子都抱不動」，一邊幫忙把菜菜子從上面抱了下來。

　　兩個小姑娘倒在他們懷裡，安安靜靜地，無聲無息。

　　五條悟看了一眼伏黑鏡，將菜菜子打橫抱起，衝夏油傑說：「找硝子看看吧。」

　　夏油傑下意識地點了點頭，隨即他猛地回神，還沒來得及否定，肩上就搭了一只手。

　　「走吧。」矮了他一個頭的小姑娘露出一個和善的笑容，溫聲這麼說道。

　　作者有話要說：

　　*我跟你們講，今天發生了一件令我窒息的事，我出去溜冰，圖省事把自己的鞋放在了宿舍樓外的椅子後邊，然後等我半個小時之後回來，我鞋沒了！我人傻了！


第53章 三人之行

　　早在一開始在工廠外見到五條悟的時候，夏油傑就料到了當今局面。

　　他曾在這間禁閉室裡看見過很多人，咒術師、詛咒師，完全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會成為其中的一份子，而對面坐著的是昔日同學。

　　兩個。

　　夏油傑嘆著氣說：「悟……」

　　五條悟翹著二郎腿，心情頗為愉悅地偏頭和身邊的家入硝子說話：「硝子，你聽到有人叫我嘛？」

　　家入硝子看著夏油傑道：「沒聽到呢，大概是你幻聽了吧。」

　　夏油傑無奈：「硝子……」

　　「五條，你聽到有人叫我嗎？」

　　「沒聽到呢，大概是幻聽吧。」

　　這兩人一唱一和，紛紛看著他，嘴裡卻說著氣人的話，夏油傑想，問題兒童過了七年也還是問題兒童，他們三個人都是，仍舊頑劣不堪，聽不進去任何話語，固執地堅信著自己的信仰。

　　他安靜地看著他們，一晃神，好像隔了七年的時間再看到過去的自己，再一晃神，他們相對而坐。

　　「我啊，還是認為，普通人還是消失比較好。」他說道。

　　家入硝子摸出口袋裡的煙，擱在唇上點燃了，含糊不清地問：「這就是你想要害死所有的咒術師的理由？」

　　夏油傑皺眉，「普通人無法控制他們的情緒咒力，無時無刻不在散發著、堆積著，正是他們創造的咒靈在殺害他們，他們無知無覺，受傷的、死亡的卻是咒術師，但他們非但不感激反而——！」

　　「你也不能否認，所有的咒術師都正是接受著這些普通人的勞動成果。夏油傑，你會種菜嗎？你知道什麼時候該種什麼菜、什麼樣的菜該怎麼種才能收獲更多嗎？你會制作衣服嗎？你能夠發電嗎？你能夠發明科技改變這個世界嗎？你會開飛機還是會開高鐵？別說你有咒靈，倘若普通人消失，就正如你所說的，咒靈不復存在，那你倒是告訴我，你打算怎麼活下去？你活下去了，你倒是告訴我別人怎麼活下去？直接返回原始社會？」

　　她狠狠地抽了一口煙：「排異是人的本能。普通人排斥咒術師，你又如何確定在你創造的世界裡，咒術師不會排斥普通人？他們有什麼錯，就只是因為是咒術師；他們有什麼錯，只是因為是普通人。而且後者比前者遭受的苦難更多。你說他們活該，那有沒有想過，在新世界裡總會有像你一樣的普通人恨上咒術師，然後殺死他們，創造當今局面？」

　　「別告訴我你沒有想過，夏油傑，」家入硝子道，「你不是小孩子了，大道理自己也會說，別告訴我這麼顯而易見的事情你都沒有想明白過。你的理想不是理想，是沒有任何邏輯的空想，受不了現實的推導。而且我直說了，沒有咒術師，會因為你的選擇而感激你，你只是在做一項無用功。活生生耗盡自己的壽命，一事無成，還卑鄙地拉著另外一群人。」

　　她站起來，最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她曾認為在兩個人當中行走在深淵邊緣的是五條悟，畢竟這家伙從不關心什麼人世疾苦，也絲毫不體諒別人，而拉住他的人應該是夏油傑。結果到頭來正義的保護者決然跳下深淵，搖搖欲墜的人退後一步攔住了所有人。

　　只能說一聲世事難料。

　　她推開門，大步走了出去，順手把邊上兩個一年級一起揪了出來。

　　「這兒隔音很好的，聽也聽不到什麼。想聽故事的話，不妨來醫療室——反正這個人，最終都是要留在高專的。」

　　她抬眸看向伏黑鏡，隨後移開了目光，將兩只手放在了口袋裡，大邁步往前去。

　　杉原治看看柏木惟，柏木惟也看了看杉原治，兩個人深情對視了一會兒，轉眸就發現伏黑鏡和桑原茶已經跟了上去，於是也忙不迭跟了過去。

　　他們花了一個小時，從家入硝子的口中聽到了一個平淡敘述的故事，她語氣太過淡然冷靜，以至於其中那些當事人的糾纏和苦痛都顯得單薄空白。

　　伏黑鏡想起來夏油傑叛逃正是九月份，沒過多久五條悟就找到了他們，收養了他們，還讓自己的老師成了他們法律上的監護人。

　　他那個時候看上去泰然冷靜，完全看不出來半分與摯友背道而馳的消極茫然。

　　他很少在人前展現自己弱勢的一面，或者說，沒有。大概他天生不知何為弱勢。

　　夏油傑被扣留在了高專，誰也不知道那天晚上五條悟和他說了什麼，只知道第二天一大早五條悟就去找了高層，然後高層的那座塔被炸毀了一半。

　　他邁著輕快的步子從裡頭走出來，心情十分愉快，看見伏黑鏡和桑原茶站在外面，走過來嘻嘻笑道：「傑明年就當你們的老師啦！」

　　伏黑鏡看了看他身後的廢墟：「這是暴力達成合作？」

　　「我一開始是想好好打商量的，但是他們怎麼也不肯嘛。傑犯了錯，如果在戰鬥的時候遇到的話，就只有處死一條路可以走。但是現在可不是，他還可以贖罪，對吧？所以我和他們說啦，要傑永遠留在高專為咒術界發光發熱，還沒有工資——」

　　他們殊途同歸，都是想改變當今咒術界的局面，夏油傑既然選了錯誤的方向，那就得為他犯下的罪惡承擔責任。

　　伏黑鏡道：「但是他不會乖乖呆在這裡的吧？」夏油傑可不是容易就範的人，從根本上來說，他和五條悟一樣，天生傲骨，怎麼可能甘願居於此地。他沒把這兒拆了都是好事。

　　五條悟拍拍她的肩膀，給予重任：「所以這就需要你啦。放兩個咒靈在他邊上，給他制造點小麻煩，剩下的交給我就好了。」

　　伏黑鏡不知道他是做了什麼，總之兩個星期之後，夏油傑就被人從禁閉室裡放了出來，出來之後先去找五條悟打了一架，然後重新出現在了所有人面前。

　　他沒穿那套袈裟，穿得是高專定制的衣服，和五條悟一模一樣的，兩只手放在口袋裡，臉上還貼了個敷料貼。

　　五條悟搭著他的肩膀給所有人介紹：「這就是我們新來的老師，夏油傑老師啦。現在帶三年級，沒錯，就是沒有人的三年級，不過明年就有人了，所以完全不用擔心。夏油老師超級聰明噠，還是個移動的咒靈投放機，大家要實戰練習的時候記得找夏油老師哦。對了對了，有一點一定要記住，別讓夏油老師跑啦，真是的，高專這麼好竟然還有人會想跑，大概是腦袋有點問題……」

　　夏油傑捏著拳頭給他來了一拳。

　　他成了高三的老師，日常晃蕩在整個學校裡，陪學生們訓練，教導學生們戰鬥技巧，就好像一直都是這樣。

　　至少明面上看起來是的。但是伏黑鏡已經不止一次從各種結界的邊界把他找回來，每次在這種情況下見到他，他都笑著打了個招呼，然後又慢吞吞地走回去，好像就只是散了個步。

　　五條悟對此笑道：「不要緊，活動一下也很好。天天待在高專裡，肯定會悶的。」

　　夏油傑道：「確實挺悶。」

　　「悶就對了。」五條悟拍拍他的肩膀，「多悶一會兒，自找的。」

　　夏油傑雖然氣得可以，但是沒有動手毀壞高專主要有兩個原因。一是這裡畢竟算是他的「白月光」，二是他還需要這裡的人來幫他收集信息。

　　而五條悟不負所望。他清洗了基地之後，把所有有用的資料都收集了起來，然後拎著一個大鐵箱子出現在了伏黑鏡和夏油傑眼前。

　　鐵箱子年歲有些久遠，縫隙裡頭生了點鏽，看上去實在不像是五條悟會拿出來的東西。

　　夏油傑伸手撥了一下箱子上的黃銅鎖，道：「這是那個基地裡原本就有的？」

　　五條悟應了一聲：「這裡面原本就裝了很多他們絕密的資料，閑得沒事兒你們可以慢慢看。」

　　有關這個基地，在資料上顯示他的代號是「三號基地」，屬於「儲藏基地」，是倉庫的性質。平常有重兵把守，但是他們去的時候不知道是為什麼，裡面一個人也沒有，像是被遺棄了的基地。

　　但是裡面又不像是沒有人運作，菜菜子和美美子兩天前才被抓進去，也就是說至少兩天前這裡都還是有人的。

　　那麼他們為什麼在短時間內就迅速走光了？是發生了什麼大事嗎？就像是她一開始看到的那個基地裡啟動防御系統的樣子？

　　除了基地的事情之外，有關組織的代號也在資料中說明了。這個組織叫做「加德」，與其說是加德，不如說是「god」。

　　伏黑鏡想起自己在失控之前聽到的那些話，但是聽得很模糊不清，現在想起來，似乎裡面就提到了「god」。

　　組織的目的是全人類進化。他們自認為自己是這個世界的神，或者說神的化身，目的是使人類擺脫現在需要依靠外界物質才能存活的處境，變得真正意義上「自給自足」。而他們現在找到的能夠自給自足、永遠存活的生物就是咒靈。

　　但是咒靈外表醜陋且鮮少有自我意識，毀壞欲過重。他們便想要將人類的外表、意識與咒靈的能力結合，創造出新人類。

　　五條悟看看這些資料，對夏油傑說：「人家比你高尚多了。這就是讀書多的人和讀書少的人做出的行動差別嗎？」

　　夏油傑捏著資料紙冷笑了一聲，「說得好像你受過多好的教育似的。知道什麼是量子力學嗎？」

　　「拜托——」五條悟放下資料，指了指自己，很誇張地說，「論理科我是你的無窮倍好嗎？」

　　「我是零。」

　　「……為了反駁我你也未免太作踐自己了。」

　　夏油傑微微一笑，將桌面上散亂的所有文件都收了起來。然後按了按太陽穴，看了一眼腳邊那半個人高的鐵箱子。

　　「這些資料太多了，多空出點時間來看吧。」他說道，「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第54章 陽光與他照顧你

　　菜菜子和美美子在秋天末尾時候醒來。對於自己身在高專非常不滿意，在看到負責□□夏油傑的咒靈時不滿意到了頂峰，三番四次和高專成員們吵起來。最後被伏黑鏡一句刻薄的「你們以為他是因為什麼才會在這裡」給封住了所有的話。

　　兩個小姑娘因此臉色蒼白，一想到是因為自己才讓夏油大人回到了這個他不喜的高專，似乎就認為自己犯了大錯。

　　可惜她們並不是伏黑惠或津美紀中的任何一個，即便伏黑鏡知道自己的話尖銳又冷漠，她也不在意她們的感受。

　　原本興致勃勃圍觀的夏油傑見狀，連忙把兩個小姑娘帶離她，省的她再說一些什麼扎心話。

　　四之宮琥珀一言難盡地道：「未免太狠了。」

　　她可是看得出來夏油傑對那兩個孩子的意義的，而這個人明明也明白，卻專門這麼說。

　　伏黑鏡將手裡的書翻過一頁，懶聲說：「一勞永逸。」

　　至少在這之後，夏油傑和兩個小姑娘終於肯說了實話，好好地聊了一番，兩個小姑娘再出現在高專眾人面前的時候，除了是個「夏油傑毒唯」之外，也能和高專眾人勉強相處愉快。

　　勉強。

　　她們畢竟跟在夏油傑身邊長大，沒受過什麼正統教育，常識不清不楚也就算了，人生觀、價值觀一塌糊塗，一旦聊到普通人，開口永遠是「猴子」，一旦遇到不順心，統一都是「弄死他」。

　　高專眾人每天都在致力於矯正她們的價值觀，並且結合實際瘋狂舉例說明普通人對於咒術師來說是很重要的。但這倆孩子說：

　　「我們知道啊，咒術師離開了普通人是無法存活的，吃穿住行咒術師們全都不懂。但是，只要夏油大人說了，那他們就該死。」

　　眾人：「……」

　　「啊啊啊啊！夏油老師！！！」

　　夏油傑：哎嘿。

　　夏油老師是只從裡到外、從頭到腳都是黑的狐狸，這個世界上如果一定要有一個可以從各個方面碾壓他的人，大概就只有一年級的那位負責人。

　　雖然兩個人當中看起來更聰明的是黑的那個。

　　高專成員們和教主大人的跟隨者糾纏不休了將近兩個月，十一月末尾的時候，終於達成了一致。

　　是付出了慘痛代價才達成的一致。

　　當天上午，夏油傑照舊在訓練場訓練，對面的杉原治弓腰目露凶光，而他閑散地站著，模樣甚是囂張。

　　他們本來將要展開一系列碾壓式的進擊與反擊，但是搶在杉原治之前對夏油傑發起攻擊的卻是夏油傑身邊跟著的那朵雲一樣的咒靈。

　　它突然膨脹、長出尖刺，血盆大口張開，對准了底下夏油傑的腦袋就咬了下去。

　　多虧夏油傑警惕，連忙往後退了一步，才沒有被它啃掉半個腦袋。

　　杉原治看著面前這一幕一愣，問道：「夏油老師，這怎麼回事？」

　　夏油傑的懶散一掃而空，他頭也不回地放出自己的咒靈，高專的警報聲拉響，他在鳴笛裡對杉原治說：「打電話給悟，叫他趕快回來，鏡出事了。」

　　他放出的特級咒靈衝上去和白雲咒靈搏鬥，本人則拿出手機一邊打電話給了家入硝子，一邊在高專咆哮的警報聲中從一只肥大的棕色毛毛蟲咒靈當中抽出了一根三節棍，反手一甩，擋住了從背後衝過來的一只咒靈。

　　這只咒靈在前幾個月的東京郊外他曾看見過一次，能力是冰，所過之處如萬丈寒冰三日不化，完全可以直接把人給凍死。

　　他不知道伏黑鏡現在的狀況怎麼樣，也沒辦法拋下一操場的學生跑出去找她。高專這麼大，她的咒靈最近雖然沒有增多，但是實力卻是仍舊強大，隨便放一個出來都足以殺死普通咒術師。

　　夏油傑咬了咬牙，在躲閃冰錐的空隙裡簡要地說明了情況：「伏黑鏡的術式失控了，現在的咒靈全部都被放了出來。你們的任務就是，在她恢復意識之前，別讓自己死了。」

　　他話音剛落，柏木惟的影子裡突然鑽出一只咒靈，猛地攥住了他的腳踝，後一秒直接將柏木惟拉進了影子當中。

　　夏油傑反手放出自己的那只影子咒靈，把柏木惟從裡頭拎了出來，兩只咒靈一個抓手一個抓腳，開始了一場拔河。

　　在這一天的高專可以說是經歷了史上最大的一次動亂，共計九只特級咒靈，七只一級咒靈，一共十六只咒靈，高專幾乎全軍覆沒，建築物毀壞了一大半，遠遠地看上去，簡直就像是被遺棄了一百年的廢墟。

　　所幸的是無人死亡，大多都是生命垂危或重傷，訓練場上的學生一個沒落地參與了戰鬥，然後被夏油傑一次又一次地從死亡線上拉回來。

　　統共歷時半小時，正好是五條悟不在的半個小時。

　　他從青森一路瞬移回來，又一次地體會到了前幾年聽到津美紀說伏黑鏡和伏黑惠被拐走時的感覺，甚至更加緊張。

　　他回去的時候高專仍舊處於戰爭狀態，夏油傑的咒靈和伏黑鏡的咒靈打成一片，所有的在校咒術師和被急召回來的咒術師正在奮力抵抗，但基本都是送人頭，去一個傷一個。五條悟甚至在裡面看見了穿著西裝的七海建人。

　　他覺得有點好笑，卻笑不出來，只能把所有人從戰場中央拽了出來，然後領域一開，全部祓除。

　　夏油傑有點狼狽地說：「鏡在——」

　　「我知道。」五條悟一邊跑開一邊說，「這邊交給你了。」

　　他離開得急迫，甚至沒有回頭再看。夏油傑愣了一下，看了一下背後一群傷患和已經毀壞了的高專結界，有點無可奈何地笑了一下。

　　他慢條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大步朝著家入硝子走了過去：「硝子，需要我把所有受傷的人都搬過來嗎？」

　　家入硝子抬起眼眸，看著他，嘴角細微地勾了勾：「有勞。」

　　五條悟在休息室裡找到了伏黑鏡，她縮在沙發裡，咒力不受控制地爆發一瞬間，卻又在下個瞬間被強行收回來，平靜一會兒，又像是猛獸掙脫鎖鏈一般衝出，再重新被拽回。

　　她閉著眼，安安靜靜，臉的顏色和身上的高專校服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如果不是咒力的漲落太過顯眼，她現在和睡著了沒什麼區別，甚至會讓人有一種比睡著了更可怕的猜想。五條悟兩步走過去，抬手放在她額頭上，低聲喚道：「鏡？」

　　伏黑鏡沒有反應，她呼吸弱得幾乎消失。這次的失控時間太長了，誰也不知道那抑制咒力暴動的到底是她的自我意識還是條件反射。

　　五條悟心跳漏了一拍，稍稍抬高聲音又喊了一遍：「鏡？」

　　這回好歹有了點動靜，那被抑制的咒力持續平穩了一段時間，伏黑鏡略有些吃力地睜開眼睛，看見面前的五條悟，低聲說了一句話。隨後咒力仿若暴雨中的瀑布從三萬米高的懸崖上墜落，聲勢浩大地釋放。

　　五條悟嘆了口氣，在咒力造成的對建築物的打擊導致整棟大樓崩潰之前，他伸手將她抱了起來，瞬移出現在正在治療傷患的家入硝子面前。

　　「硝子！」他大聲喊道，「快來看看鏡！」

　　家入硝子瞥了一眼伏黑鏡，直起身板朝身後一擺手：「桑原。」

　　桑原茶停止釋放術式，連忙跑了過去：「硝子醫生！」

　　「我要給傷患施加反轉術式，你幫忙將術式效果擴大，爭取讓所有人都能被治愈，能做到嗎？」

　　桑原茶同學的增益術式在多人的場合尤其好用。她比了個大拇指，自信滿滿地說：「包在我身上！」

　　反轉術式擴大治療範圍，從單體技能變成群體技能，籠罩了所有人，夏油傑將手下的繃帶綁了個結，就朝著五條悟走了過去。

　　他正單腿蹲在地上，屈起另一條腿好讓懷裡的伏黑鏡靠著，左手扶著她的肩，右手放在她身側，防止她從自己腿上滑下去。

　　家入硝子也蹲著，拿聽診器聽了聽她的心跳，又做了一個簡單的檢查，道：「只是有點體力透支，昏過去了。」

　　五條悟問：「要睡多久？」

　　家入硝子直起身子，想了想，道：「大概兩三天，這孩子身體素質很好，一天醒過來、幾個小時醒過來也有可能。把她送到治療室去，然後掛上一瓶葡萄糖。」

　　她揮揮手打發走了五條悟，抬眸看向夏油傑：「你有什麼問題？」

　　「我沒問題。」夏油傑道。他拍了拍身上的灰，若有所思地說，「我們住哪？」

　　家入硝子慢吞吞地道：「五條家主大概會出資讓我們住高檔酒店吧。再不濟去京都借宿。」

　　而五條家主這時候還沒想到這麼多，他正忙著從家入硝子的醫療室裡翻出葡萄糖點滴，想了想還拿了一瓶生理鹽水，給他那可憐的學生輸了點滴，爭取讓她早點醒過來。

　　掛了一瓶葡萄糖之後，五條悟拉過一張椅子在病床邊上坐下，慢慢地舒了一口氣，緊繃的神經此時此刻才徹底松懈下來，大腦隱隱發疼。

　　他習慣性地從口袋裡拿糖，結果撈了個空，也沒多想就從伏黑鏡的外套裡拿了一顆出來扔進嘴裡，緩了緩疲倦感，這才有心思琢磨一些其他的。

　　首先從他腦袋裡蹦出來的就是伏黑鏡昏過去前小聲說的那句話，聲音很輕，如果不是五條悟注意力高度集中，大概也聽不清。

　　小姑娘當時看著他，可憐兮兮地說：「對不起。」

　　如果對不起有用的話，這個世界上怎麼還會有咒靈的產生呢。五條悟心想，但是這可不是你的錯。強不是原罪。錯的是造成這一系列事情的人，是那個異想天開、自以為是的組織。

　　他「嘎嘣」一下咬碎了嘴裡的糖，看了一眼病床上的伏黑鏡，便注意到她皺著眉，似乎仍舊在睡夢中重復剛才的經歷。

　　他忍不住伸手按在她眉心，一點一點撫平了，道：「和你沒關系，你沒錯，好好睡。」

　　烏黑的眼睫顫抖了一下，好像就要睜開，卻沒有下一步動靜。

　　五條悟移開手，瞧見她沒皺眉了，便滿意地點點頭。他站起身將窗簾拉開一部分，又回頭看了一眼，接著一邊從口袋裡拿出手機，一邊悄無聲息地走了出去，鎖上了門。

　　十一月末的陽光通過明淨的窗落了進來，落在靠窗邊的這一張病床上。病床上躺著的少女肩部往上枕在窗簾擋光的陰影裡，其余部分全被光籠罩著，放在被子外面的手打著吊針，在陽光下顯得溫潤如玉，不那麼蒼白。


第55章 場外援助

　　伏黑鏡落得和夏油傑一個下場。

　　她被禁足在了高專，在更早一點的時間裡，甚至被處以死刑。

　　當然有五條悟和夏油傑在是不可能被處死刑。五條悟明確地表明了自己的態度，而夏油傑則去面對了高層。

　　一個死刑犯給另外一個死刑犯爭取無罪釋放，這說起來的好笑程度簡直就像是有一天五條悟搶了小五的貓糧，還說了一句「好吃」。

　　荒誕無稽，所以高層非常明確地說：「夏油傑，你自己也是一個罪人。」

　　夏油傑泰然地說：「對，所以我在贖罪——不過比起我的清醒犯罪，怎麼說鏡的無意識根本就構不成罪狀吧？你們太敏感了，太膽小了。」

　　「她終有一天會對身邊的人造成傷害，這不是推想，這是事實。伏黑鏡必須處以死刑——」

　　「可你殺了一個她，還有無數個她。在那個組織被毀壞之前，還有無數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咒術師幼童被改造成她的模樣，難道你們要把他們一個一個地都殺掉，而不是借助他們的力量去搗毀這個組織嗎？」他露出一個輕蔑的笑容，「我不是悟，就算是悟也不會和你們打商量，我們只是在通知你們，伏黑鏡的死刑不可能執行。」

　　「……你是個詛咒師！是個罪犯！」

　　「是嗎，那勞改罪犯向你問好。請好好思考我的決定，要麼順從，要麼違逆，我期待你們的選擇。」

　　他從會議室裡出來，在門口碰上了五條悟。這人靠在牆上玩著手機，抬頭看見他，便笑道：「竹下街的可麗餅店出新口味啦，傑陪我一起去吧。」

　　夏油傑拍著袖口的灰，也笑道：「難得你有時間。」

　　「就算沒時間也得擠出一點時間來吃東西啊，大不了把任務翹掉就可以了。」

　　所以因此，更正，被禁足在學校的只剩下伏黑鏡一個人。

　　她的咒靈全部被祓除，為了以防萬一，短時間內也沒有重新構造，就在學校裡當個自動訓練機器，每日幫忙其他同學進行實戰練習，空閑時間翻看那個鐵箱子裡的資料。

　　這裡的資料復雜且多，伏黑鏡一支筆一個筆記本，從十一月份一直看到來年的二月份。

　　她和夏油傑在整理的時候從裡面發現了一張出生證明，紙張看上去並不像是很多年以前的東西，反倒像是最近才打印出來的，上面字跡清晰地寫著伏黑鏡的名字和出生年月日，以及生父生母，是否是咒術師。

　　看上去不像是一個正常的出生證明。而且很像是有人刻意地將這些東西展現在她的眼前。

　　「你覺得這是真的還是假的？」同時間空閑的夏油傑整理著自己那一沓資料，問。

　　伏黑鏡沉默了一會兒說：「這件事很多地方都很古怪。」

　　就像是有人在背後推動著這一切。

　　「那就是真的了。」夏油傑將那張證明拿過來甩了甩，「十裡真央和十裡賀？是十裡家的人？這兩人不會還有血緣關系吧？」

　　伏黑鏡說不知道。

　　她看見在上面寫著的一九九九年一月一日一名女童出生，具有十裡家歷史上曾經出現過的黑白眼，是一名咒術師。根據當時的一名多管閑事的咒術師「上川雄一」的建議以及十裡賀本人的瘋狂想法，這個女孩成了第一批咒術師實驗體，前面共有二十號失敗的實驗體，直到她——也就是二十一號，催生術式才徹底成功。她體內與生俱來的術式被過早開發。

　　催生術式經過了將近一年的時間，第二年她被投放進入咒靈群以檢測實力，因為不具備反抗能力而瀕死，好不容易活下來了，卻造成了一定程度上的大腦損傷。好聽一點，叫做「武器」，不好聽一點，叫做「傻子」。

　　在反復進行控制、誘導、測驗之後，四歲的實驗體終於能夠熟練地運用術式，在誘導下創造出了許多符合基地要求的咒靈，其中就包括有自我意識的二十二號。因此她被賦予代號「mirror」，而二十二號代號「vision」。

　　在三到四歲這兩年裡，除了十裡賀之外第二個參與實驗的，是一個叫做「虎杖」的女人。資料上有人寫他猜測虎杖和上川是同一個人，因為他們腦袋上都有縫合線的痕跡，而且兩個人的行事作風一模一樣。

　　五條悟和夏油傑在看過這份她總結的資料之後，就對外開始搜索上川和虎杖的消息，全國上川和虎杖那麼多，誰也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才能搜查完畢。

　　而遠在英國的齊木空助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了解到了伏黑鏡的情況，特意從倫敦回來了一趟，一個電話打給五條悟，然後光明正大地進了高專。

　　伏黑鏡好久沒看見他，乍一見面就回想起曾經被他和高數、量子力學等等鬼東西支配的痛苦，頗有些頭疼地問：「你來干什麼？」

　　齊木空助笑眯眯地：「來慰問一下你——看，英國特產哦。」

　　伏黑鏡看著盒子裡的仰望星空：「……」

　　齊木空助：「怎麼了？不合你胃口嗎？我可是費了好大的心思才選定了這一款呢。」

　　伏黑鏡指了指邊上的垃圾桶：「我倒是不需要，不過它可能需要。」

　　齊木空助惋惜地嘆了一口氣，毫不留戀地反手一拋，把一盒仰望星空扔了進去。接著他交疊雙腿，慢條斯理地表明自己的來意：「聽說你最近咒力暴動？」

　　「有話直說。」

　　「嘁。」齊木空助從口袋裡拿出一個發卡，便便形狀，顏色相當貼近現實，「我發明了一個小東西，能夠抑制你的咒力，這樣子你咒力暴動的時候就不會再傷到別人了。」

　　伏黑鏡挑了一下眉，接過那個便便發卡，在齊木空助微笑的眼神下面無表情地調動咒力，輕而易舉地毀掉了。

　　「真的呢？」她朝著手心吹了一口氣，齏粉洋洋灑灑地飄向齊木空助。她略顯惡劣地笑了笑，問，「還是說就是這個東西？」

　　齊木空助又嘆了一口氣：「唉，被你識破啦。」他似乎覺得有點無趣了，從口袋裡一股腦地翻出來一袋子五花八門的發卡倒在地上，「這裡只有一個是真的哦……」

　　伏黑鏡從滿地的齏粉裡撿出唯一一個完好的、特別樸素簡單的白色圓形發卡甩了甩，然後戴在頭上，自顧自地試了試咒力。

　　她覺得有點兒像是車座的安全帶，大量的、突如其來的咒力爆發會被抑制到零，反而越弱的咒力爆發越不受控制。

　　她滿意地點點頭，抬眸看向正托著下巴看她的齊木空助，問道：「你想要什麼？」

　　齊木空助彎眼：「別把我們兩個的關系說的那麼利益化嘛，我就只是想要一點小東西——你們所有的資料。」

　　伏黑鏡遲疑了一下，答應：「可以。」

　　於是齊木空助晃晃蕩蕩地回去找自家可愛的弟弟了，然後第二天獲得了一份所有的「有關god組織」的資料。

　　齊木空助：「……」

　　他要是想要這東西會需要問她嗎？！

　　然而不管他此時此刻這麼想的，就算他要衝進高專進行譴責與報復，也找不到伏黑鏡的人。他的出現給了伏黑鏡一個提醒，齊木空助都知道了她的事情，那麼就代表著齊木楠雄也知道了她的情況。說不定那一鐵箱子就是他的傑作，而齊木楠雄作為超能力持續增長的超能力者，伏黑鏡對於他的實力還是非常放心的。

　　這至少代表了她不會徹底淪為「機器」，有些事兒五條悟兜不了，還有個少年。

　　她弄明白了當前處境之後就和五條悟打了一聲招呼，同桑原茶一起出了門。

　　兩個小姑娘出門逛街，而兩個大人坐在休息室地沙發上，一臉嚴肅。

　　「至今為止還沒找到？」五條悟問道。

　　夏油傑交叉雙手手指，抵在下巴上，嘆了一口氣說：「沒有找到。那個人現在簡直就像是咒靈一樣，想找的時候怎麼也找不到，不想找的時候就自己蹦來蹦去。」

　　「雖然已經問過一次了，但是我還是想再問一遍：你最後一次看見禪院獲是在什麼時候？他是什麼狀態？」

　　夏油傑身體往後靠，靠在沙發椅背上，閉著眼睛重新回想著三年前的事情。

　　「我最後一次看見他就是在三年前的九月份，他當時頭上已經有了那一條縫合線，人看起來還挺精神，而且也有些……怪異。」

　　是他出於一種不知名的警惕而產生的怪異感，以至於他果斷地拒絕了禪院獲遞過來的「共同創造一個美好世界」的橄欖枝。不過那個時候他為自己的行為找的理由是「不想和御三家的人走的太近」，而現在想起來，似乎細思極恐。

　　「他在覬覦你？」五條悟清楚地說，「你有什麼值得他覬覦的？特級咒術師、咒靈操使？」

　　「麻煩你用肯定的語氣。」

　　五條悟不置可否。他站起身，道：「總之先把這些人的信息找到吧……你接著去查禪院獲，我把剩下的兩個人搜一下，順便找信問問十裡家的事情。」

　　「十裡家的事情鏡已經問過了，那兩個人確實是姐弟，親的。」夏油傑捏著眉心說，「他們在十八歲的時候被逐出十裡家，原因就是十裡賀多次私自使用術式將小動物和咒靈融合……沒錯，他的術式就是融合。而他的姐姐的術式是『明鑒』，能夠辨認出其他咒術師的術式，是他的幫手。」

　　這兩個人在十裡家是不被允許提起的存在，他們違背了太多的道德，十裡家容不下他們。

　　五條悟卻頓了頓，腦回路拐到了另外一條道上：「那也就是說信和鏡其實是親戚？什麼樣的親戚關系？」

　　夏油傑隨口扯道：「表哥表妹吧——對了，鏡去哪了？」

　　五條悟疑惑地看著他，眼神逐漸變得欠扁起來：「老年痴呆了嗎你？剛剛阿鏡才進來說過要陪小茶出門買東西誒。去找硝子看看比較好吧？」

　　夏油傑：「……滾。」

　　作者有話要說：

　　*過幾天第三卷 就開始啦，鏡也長大了可以畢業了開始談戀愛了！！

　　*不管隔壁是二十歲成年還是十八歲，在這兒統一設定十八歲了，入鄉隨俗，入鄉隨俗嘛（主要是想早點開始感情線）

　　*預備把齊神拉出來當工具人結束組織的事情，開始日常向——天知道我好久沒有寫日常向了一直都在壓縮劇情加快節奏好痛苦www


第56章 論情侶與高專的適配性

　　憑借五條家的搜集力量，在三年級開學之前，五條悟終於找到了那個叫做虎杖的女人的詳細資料。她本來並不姓虎杖，虎杖是夫家姓，而她在伏黑鏡三歲之前曾經出過一場車禍，被醫院判定為當場死亡。但是不知道怎麼回事，後來又出現在了大眾視野中，還懷了孕。

　　五條悟疑心車禍之後就並非是原本的虎杖了，所以他特意去了虎杖家，詢問了一下仍舊在世的虎杖爺爺。虎杖爺爺也表示，他兒媳婦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兒媳婦，他的兒媳婦死在那場車禍中，後來懷孕生子的根本就不是他真正的兒媳婦。但是他的兒子仿佛魔怔了一樣，怎麼都認為那就是自己的妻子。

　　「……她和原來不一樣了。很不一樣。」虎杖爺爺曬著太陽，表情卻十分嚴肅，「生下的悠仁那孩子……和普通孩子也不一樣。」

　　五條悟沉吟片刻：「他現在在哪？」

　　「和朋友出去踢足球了。大概在下午五點鐘回來。」

　　「那我去找他吧，早點處理完這件事也好。」

　　他站起身往門外走，虎杖爺爺送了一段路，提醒著說：「悠仁是粉色頭發的，很好認。你找到他的時候……別讓他太認為自己很……」

　　五條悟笑道：「我知道的。包在我身上，保證絕對不讓他察覺到一點問題！」

　　他在附近的足球場裡找到了虎杖悠仁，十三歲的少年正開心地和同伴們在足球場上奔跑，他速度比一般人快，力量比一般人大，整場比賽下來幾乎是碾壓式的勝利。

　　五條悟取下眼睛上纏繞著的繃帶，看了一會兒，略微皺了一下眉。

　　他沒看出來虎杖悠仁身上有什麼奇怪的異常點，但是考慮到十裡賀的融合術式，他又不敢擅自下定結論。干脆返回了高專，把治療室裡的家入硝子帶了出去。

　　家入硝子在場邊看了一會兒，大概是因為畢竟是個美女，踢球的孩子們結束了一局之後便走了過來，推推搡搡地，笑著問道：「姐姐，踢球怎麼樣？要一起來嗎？」

　　家入硝子搖了搖頭，「你們是幾年級的學生？」

　　「初二啦。」

　　「都是？」她看向虎杖悠仁，「你踢得很好，去參加世界比賽也沒問題，也是初二的學生？」

　　虎杖悠仁指了一下自己，笑著道：「如假包換！」

　　家入硝子笑了一下，衝場地抬了抬下巴：「去玩吧。」

　　「你真的不來和我們一起嗎？」男孩們又問，「運動一下很暢快的。」

　　家入硝子低頭看了一下自己的腳：「我穿著高跟鞋呢。」

　　少年們這才離開。五條悟看著他們就道：「哎呀，年輕真是好。」

　　家入硝子沒有說話。

　　五條悟又問：「所以呢，看出了什麼？」

　　「什麼也沒看出。」家入硝子道，「還需要切開來看看才行。」

　　「誒——真殘忍呀。」

　　說是這麼說，可家入硝子在兩天後卻又重新看見了這個少年。他穿著棒球外套，手裡拿著手機，一手扶著自己的爺爺，半真半假地抱怨道：「難不成真的是因為老了所以產生了幻覺嗎？你的身體比我都還要好啊——」

　　虎杖爺爺拿手杖錘了捶地，橫眉瞪了他一眼：「那你就和我一起做個檢查看看，看看誰的身體好。」

　　少年「誒」了一句，不太想做，這才意識到自己給自己挖了個坑。可無奈人老人家權威甚重，不敢不聽。

　　他們進入一家醫院，隨後就在裡面看到了被五條悟拉過來「臨時頂班」的家入硝子。

　　她和虎杖爺爺一對視，心下了然，肯定是五條悟和爺爺達成了統一，靠裝病把小孩給騙過來了。

　　虎杖悠仁瞧見她還挺驚訝，打了個招呼道：「醫生姐姐！沒想到會在這裡看見你！你在這裡工作嗎？」

　　家入硝子道：「當然不，只是來頂班而已——項目檢查一樣一樣來吧。我帶著你們。」

　　她態度坦然大方，即便虎杖悠仁對一系列檢查頗有些疑惑，卻仍舊能夠以一種雲淡風輕、常規進行的態度進行解釋說明，說得跟真的似的。

　　拿到了虎杖悠仁的體檢報告之後，家入硝子又拿了伏黑鏡的體檢報告和普通人、普通咒術師的體檢報告進行了對比。正常的醫生可能區分不出來裡面的區別，只是作為「一類人」的症狀，是所有常規水平當中的一種，但是咒術師治療師卻能夠從一張報告單裡分辨出咒術師和普通人。

　　她花了點時間做了詳細比對，然後出於考慮到自己兩位同級生的智商，簡明扼要地拋出結論：「虎杖悠仁的身體水平和伏黑鏡差不多，但是根據你們給我看的資料中可以得出，他和伏黑鏡不是同一類實驗體。如果說伏黑鏡是術式的加成，那麼他就是物理上的加成。他的各項水平都明顯高於正常人，但是不具備術式。」

　　五條悟摸著下巴說：「虎杖悠仁絕不是唯一的一例……那家伙更換了那麼多具身體，就算是從悠仁當年開始計算，一年一個，時至今日也都有了十三個。這十三個人如果每個人都像他或者阿鏡一樣，倘若有朝一日被影響，那大概真是人間地獄……」

　　夏油傑道：「那孩子有說過他會聽到一些奇怪的話嗎？」

　　「沒有。」

　　「鏡當時多大才聽到？」

　　「十四歲。」

　　「時間差不多了。」夏油傑隨手拿過家入硝子扔在桌子上的筆，又拿了一份空白報告，寫了兩行字上去，「他們情況特殊，肯定是不能在正常人中生活的。我們必須把他們放在眼皮子底下進行看管。所以現在我們有幾件事要做。第一，找分布在人群當中的實驗體。有關這一點我覺得我們能和官方合作，調動一下居民檢查報告，就是要辛苦硝子了。」

　　「第二就是盡快修復好高專，擴建高專，容納那些實驗體。第三，去找十裡真央和十裡賀，搞清楚鏡天天聽到的到底是什麼東西。如果在我們解決這些事情之前實驗體就暴動了，那麼我們可能需要去找那個給鏡做抑制器的少年，讓他幫忙再做一些抑制器了。」

　　「事情還挺多的。」他笑了起來，「把鏡也一起叫上吧。」

　　「你不說我也會這麼做的，反正她現在也沒什麼事了，天天呆在高專裡頭會長蘑菇的，還有點兒浪費資源。」五條悟交疊雙腿，翹著椅子看著天花板，道，「唉，有點想念七海了。」

　　夏油傑沉默了一會兒。

　　五條悟一拍手，騰空的椅子腿砸在地上，他站起身伸了個懶腰，對兩個人說：「那我就先去辦正事兒啦，早點搞完早點休息，好久沒有吃火鍋了的說，硝子，下次再去上次去的那個居酒屋吧？」

　　夏油傑挑眉看著他，表情是明晃晃的「你去居酒屋又不喝酒，光點些小孩子吃的東西，要不要臉」。

　　五條悟踢了他一腳，家入硝子含糊地說：「有時間再說。」

　　他們這一辦事兒，就一直辦到了新學年開學的時候。伏黑鏡升入三年級，乙骨憂太進入高專，同年進入高專的還有一個叫秤金次的老相少年，一個叫綺綺羅的女裝少年。

　　望著今年的新生配置，伏黑鏡沉默了一會兒，對五條悟說：「真別致啊。大概你們四個人裡面只有憂太是正常的吧？」

　　五條悟「哼哼」了一聲，笑著道：「我倒是覺得都挺瘋的呢。只是憂太和他們瘋的不一樣而已。」

　　乙骨憂太入學時，祈本裡香也以「家屬」的身份進入了高專，日常跟在乙骨憂太身邊，看他訓練，陪他做任務，為他煮飯，仿佛提前進入了老夫老妻生活。

　　十五歲的乙骨憂太小朋友成功領先高專在校所有成員，成為了唯一一個脫單成員。

　　五條悟一開始還特別好奇兩個人的相處方式，因此特別包容地對待祈本裡香和乙骨憂太的一切行動，然而沒過多久他就苦著臉提出和夏油傑換年級帶的想法，直言自己完全受不了。

　　夏油傑表示：謝謝，我拒絕。

　　小情侶在一起這麼久了還是黏黏糊糊的狀態，達到了一種什麼樣的程度呢？是路過的人看到了都會覺得眼瞎的程度。

　　伏黑鏡訓練的時候往邊上一瞥，就看見乙骨憂太臉上帶著笑意，彎著腰任由祈本裡香抬手用毛巾體貼細致地擦著他的汗，而他手裡還拿著一杯檸檬汁，玻璃杯杯壁上凝結著一層的水珠。

　　伏黑鏡：……

　　她秉持著從小保持到大的良好習慣，不懂就問邊上的五條悟：「為什麼我覺得牙疼？是不是甜品吃太多了？」

　　五條悟麻木地說：「甜品是沒有錯的，肯定不是它們的錯……大概是我們的錯吧。」他發出靈魂質問，「我為什麼要長眼睛？」

　　「為了你的無下限。」伏黑鏡扭頭背對那一對與高專單身主義氣氛格格不入的小情侶，抬腿走向了自動售賣機。五條悟衝她喊：「幫我帶一瓶桃子汽水——」

　　「給。」桑原茶笑著遞過去一瓶罐裝桃子汽水，罐身冰冰涼涼的，凍得她手指微紅。她回頭揚聲喊了一句伏黑鏡，「阿鏡！我買來了！」

　　五條悟看著她手裡的罐裝汽水，難得猶豫了一下，他尋思著自己能不能在零點零一秒時間內找出一個既能拒絕她又不使得她難堪的辦法。最後得出的結論是——直接拒絕算了。

　　他正准備擺手拒絕，伏黑鏡兩步走過來，站在桑原茶正對面，接過她手裡的罐裝汽水，眨了一下眼睛，輕松笑道：「沒想到你這麼快就買回來了，我還說給你帶一瓶呢——我幫你拿吧，你先休息。」

　　她拎過桑原茶手裡的購物袋，轉頭對操場上的另一群人喊：「杉原！柏木！秤！綺綺羅！小茶買了飲料，過來休息——！」

　　她把購物袋放在地上，敞開了袋子。她做這一系列看都沒看五條悟，好像只是隨手一做，沒有半點私心。

　　五條悟勾唇笑了笑，彎腰從裡頭拿出一瓶罐裝汽水，心情頗為愉悅，連帶著看那對小情侶都不再顯得抗拒了。

　　而與之相對的，桑原茶看看五條悟，略有些失落地鼓了鼓臉頰，長長的眼睫垂下，有些我見猶憐的姿態，但很快她又振作起來，在心裡給自己打了打氣。

　　雖然這一次又沒成功，但是她確信總有一天，她可以打動他的心的！

　　邊上不出意外看見她表情的伏黑鏡默默嘆了口氣。

　　作者有話要說：

　　*原著中骨子是比真希他們大一歲的，但是留了級。這裡因為裡香沒死，而且過早地接受了五條老師的教育，所以就沒讓他留級，跟著秤一起讀三年級了。


第57章 生意合作

　　菜菜子和美美子在這一年的夏天出了點事。和伏黑鏡一樣的咒力暴動，她們當時正在夏油傑邊上，而夏油傑對她們沒有防備，被傷了個正著，隨後趕緊將她們控制住了，和伏黑鏡一起扭送到了家入硝子的醫療室裡。

　　家入硝子給她們打了鎮定劑，一天之後，兩個小姑娘醒了過來，臉色煞白地對夏油傑說一番話。

　　「我當時、當時聽到有人在我耳邊說——」菜菜子神色一恍惚，聲音低沉了下來，宛如被什麼人附身了一般，說道，「We will become the creator of this world,promote the evolution of human beings,and make the world step into a new field.All sacrifices are valuable,all efforts are rewarding,and our highest interest is a better world……」

　　夏油傑驚斥一聲：「菜菜子！」

　　他一步衝上去伸手捂住了菜菜子的嘴，不安地檢查她的狀態，而他背後五條悟一把抓住了咒力暴動的伏黑鏡。她咒力遽然暴漲，卻又在抑制器的抑制下被壓制回原來的水平。

　　伏黑鏡有些吃力地抬手揉了揉太陽穴，有氣無力地笑了一下，道：「我好像找到了一種訓練的方法了。」

　　她的方法顯而易見，就是以毒攻毒。既然自己會對那一段像是洗腦詞一樣的話產生反應，那不如就多聽幾次，從無數次被控制中熟悉在那種狀態下自己對身體的掌控，讓自己能夠對命令產生抗性。

　　這項訓練在五條悟的監督下進行，統共訓練了十天沒到，五條悟就皺著眉叫停了訓練。

　　「你沒必要這麼折騰自己，」他居高臨下地看著躺在地上大口喘氣的伏黑鏡道，「訓練的強度太高了，完全可以降下來一點。」

　　每一次的命令於她而言都是一場拔河，反復的虧空和充盈足以殺死她的精神。她只有十六歲，好好活著已是不易，現在身上又有抑制器，沒必要太急迫地進行訓練。要知道，在精神脆弱的情況下，她更容易被控制，而且高強度訓練有損身體。

　　伏黑鏡掀開眼皮看了看他，道：「惠馬上就要入學了……我還不想讓他發現。」

　　「這不是還有兩年嗎？」五條悟嘆著氣，把她從地上拉了起來，「小祖宗，你以為誰都和你一樣是跳級的嗎？」

　　伏黑鏡慢吞吞地「哦」了一聲。

　　她的訓練在從這個時候開始被強制性地更改了強度。伏黑鏡不訓練的時候就出任務，或者自己偷偷給自己下命令，當然這種事情一定要在五條老師和夏油老師、硝子醫生三個人不在場的情況下才能進行，否則他們就會相互告密。

　　就這麼時間一晃而過到了秋天，一日伏黑鏡在學校裡充當工具人給一二年級進行訓練的時候，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她以為是津美紀和惠的電話，兩三步衝過去拿起手機，結果一看備注，竟然是桑德。

　　這個人在上一次和她在小巷子裡見過面之後就時不時地找伏黑鏡聊天，每次聊天時間也不久，大多都是說一下班上的事情，比如他和堀京子進了同一所高中同一個班級，她的學習成績非常好，但是好不過他。比如他妹妹最近沉迷於言情小說不肯吃飯，他懷疑自己的妹妹是被詛咒了什麼的。

　　伏黑鏡的日常生活沒這麼多好玩的事情，饒是放假回家的時候津美紀和堀京子都和她講過，她也都看得津津有味，好像想起了自己的小時候。

　　畢竟真正來說，她的正常學習生活只有小學那幾年。

　　伏黑鏡接通電話，置於耳邊：「喂，這裡是伏黑……」

　　電話那一端的背景音很是嘈雜，尖叫聲大罵聲響成一片，伏黑鏡甚至還從裡頭聽出來了槍聲，場面混亂不堪。

　　桑德似乎在跑，身邊有個女聲在哭，這樣的背景音當中他語速飛快地報了一個地址，隨即說：「這裡有人在舉辦咒靈的拍賣會！現在咒靈暴動了！鏡！拜托了！」

　　伏黑鏡飛快應聲：「我馬上過去。」

　　她掛斷電話，一邊給五條悟打電話，一邊對訓練場上的所有人喊：「各位，緊急任務！有一家地下拍賣所在進行咒靈的拍賣，現在咒靈失控，我們必須馬上過去！」

　　她只希望那些失控的咒靈，最好不要又是組織創造出來的。

　　十分鐘後他們出現在桑德給的地址附近，設下了帳，每個人領了任務衝進拍賣所進行營救。伏黑鏡一邊走，一邊處理狂躁的咒靈，路過某個犄角旮旯的時候，把兩個眼熟的人拽了出來。

　　桑德驚喜地喊：「鏡！」

　　他邊上那個妹妹也驚喜地喊：「小鏡姐姐！」

　　伏黑鏡應了一聲：「跟在我身後。」

　　桑德立即拽著自家老妹躲在了她背後。

　　進行搜救的路上，伏黑鏡問：「一共多少只咒靈？」

　　「大約二十個。」桑德道，「大部分都不算特別強，但是有幾個實力在一級。」

　　伏黑鏡略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桑德接收到她的眼神，苦笑了一下：「我最近在接手家族事務，這一次來這個拍賣會，就是為了談一筆生意。」

　　「那你的那個合作伙伴呢？」

　　「死了。」

　　伏黑鏡慢吞吞地「哦」了一聲。桑德嘆著氣說：「他的集團恐怕要亂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語氣聽不出來遺憾，但眼裡噙著笑意，似乎有點幸災樂禍，又有一點獨屬於商人的精明。

　　伏黑鏡慢半拍地想到，啊，大家好像都長大了。

　　救援任務完成之後，家入硝子從高專裡裡出來對所有人進行檢查，隨後將有傷的送入醫院，沒傷的登記在案後放行，交給輔助監督進行處理。

　　伏黑鏡等到家入硝子開始收拾東西的時候才站起身預備走人，往高專的車子方向走了兩步，就被人一聲叫住。

　　桑德看看那一群忙得團團轉的輔助監督，走過來對伏黑鏡道：「我這裡有一條消息，你想不想知道？」

　　伏黑鏡挑眉：「什麼樣的消息？」

　　「和你們在查的有關。」他瞧見她的表情，舉起兩只手表明自己的無害，「別那樣看著我，五條家在全國搜查的事情人盡皆知好嘛？只要費點心，誰都知道他在查什麼。雖然我們在這裡略有些放不開，但是論搜查範圍，我們比五條家廣得多……真的不想知道嗎？」

　　伏黑鏡道：「我想。」

　　桑德眉開眼笑。伏黑鏡卻話音一轉，道：「不過我需要和五條老師說一下。畢竟你應該是有條件的吧？」

　　桑德摸了摸鼻子，露出一個迷人的笑容。

　　「桑德家想要和咒術界進行更進一步的關系合作，」他坦坦蕩蕩地說，「這是我的條件之一。條件之二……我想盡力使五條先生同意。」

　　伏黑鏡略有些困惑地歪了歪頭。這種和咒術界搭關系的事情不在伏黑鏡的處理範圍之內，她和其他學生們說了一句，就帶著桑德去了附近的一個咖啡館，然後點了份小蛋糕，給五條悟發了一條消息。

　　二十分鐘後這人姍姍來遲，推開門走進來，隨後在伏黑鏡邊上坐下，拿起手邊的卡布奇諾灌了一口。咖啡加了方糖，是他平時的量，味道剛剛好，溫度也剛剛好，一口灌下去，通體舒暢。他喝了一口咖啡，又一叉子鏟掉半個小蛋糕，塞進了嘴裡。

　　這一系列動作做完之後他往椅子上一癱，一邊咀嚼嘴裡的蛋糕一邊含糊不清地問：「你想說什麼？」

　　桑德：……

　　他是親眼看著伏黑鏡先點了一份甜品自己吃，然後又在這位青年來之前的七分鐘點了卡布奇諾和黑森林蛋糕，兩樣東西上上來之後，伏黑鏡親手往咖啡裡放的方糖。當時桑德還說卡布奇諾還加兩顆糖是不是會太甜了一點，但伏黑鏡說這樣剛好。

　　現在看，豈止是剛好啊。他的條件真的能實現嗎？

　　桑德略帶憂郁地看了一眼看著窗外發呆的伏黑鏡，又看了一眼她邊上被不知道這樣照顧了多少年的青年，深覺自己未來之艱辛。

　　「第一條情報。」饒是內心愁苦，桑德面上還是微笑著說，「曾有人在北海道看見過十裡真央。」

　　五條悟笑了一下：「如果僅是這樣的話，未免太不值得了誒。」

　　桑德好脾氣地笑了笑，說道：「第二條情報，她當時身邊跟著一個和鏡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孩子。」

　　伏黑鏡轉眸過來看著他，黑沉沉的眼睛，讓桑德想起了當時看那段監控的時候，裡面那個女孩子白得空蕩蕩的眼睛。

　　略有些瘆人。

　　「我這裡還有第三條情報和第四條情報，比這兩條更為有價值。如果您能答應我的兩個條件，我會向您毫無隱瞞地坦白，也會承諾桑德家在之後將會成為你們的助力，幫助五條家進行想做的事情。」桑德道，「請您考慮一下。」

　　雖然說的是請考慮，但是他的姿態卻是鎮靜淡然的，像是十拿九穩。

　　五條悟托著下巴問：「說說看你的條件？」

　　桑德道：「第一，桑德家想要和咒術界加深合作關系。我們想要更加了解咒術界。而據我們所知，咒術師在執行任務毀壞的建築物之類的東西是需要自己進行賠償的，而且大部分咒術師並沒有死亡保險，我們可以承擔這一部分的資金。」

　　五條悟笑著問：「真的確定要這麼做嗎？越接近咒術界，越容易看到那些東西，而身為普通人的你們可是沒有反擊的能力的。」

　　「所以我們需要咒術師在我們的人遇到困難時能夠第一時間進行援助。」桑德強調，「第一時間。」

　　「也就是說無論是否在做任務，只要你們遇到了與咒靈有關的危險，就應該前去救助你們？」

　　「當然你們可以選擇從空閑咒術師中挑選能力匹配的人。我們只是想要保證自己的安全。」

　　「還有呢？」五條悟吃著蛋糕問，「總不可能只有這一個目的。讓我猜猜，你該不會還想要組織一個咒術師保鏢群吧？」

　　桑德點頭：「有很多咒術師在從高專畢業之後不會選擇去做咒術師。所以我想讓我的公司成為這些人畢業之後的第一去向。畢竟我們都知道，咒術師在畢業之後，文憑比一般人低很多，找工作很不好找。我們可以提供崗位，與他們簽約至少五年合同。而這五年當中他們必須聽從我們的派遣。」

　　五條悟評估了一下，桑德家是知名的大家族，和咒術界合作對於咒術界來說並沒有什麼虧損之處，而且話裡話外都透露出一種「你們賺了」的信息。但是深究也能發現桑德家通過咒術師這個特殊群體能夠從中得到多少好處。甚至他們野心之大，想將手伸進高層。

　　但如今這種局面，高層水越混濁越好。咒術師的主要問題解決，於他們而言並沒有什麼壞處。

　　五條悟心情愉悅，具體表現在他又多點了一份冰激凌上。伏黑鏡默默地看了他一眼，懶得說話。

　　這個人是大冬天也會吃甜筒的性格，反正吃不死，隨他去吧。

　　五條悟問：「第二個條件呢？」

　　桑德努力維持剛才游刃有余的模樣，盡力使條件看上去正規又嚴肅。

　　「讓我加入東京咒術高專，這是為了深入調查……」

　　五條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笑了兩聲，沒聽他繼續說下去，就滿口答應：「好啊。」

　　作者有話要說：

　　*現在的五：哎嘿，好啊，可以看戲了。

　　未來的五：他怎麼還不走？

　　《論自己給自己能挖多大的坑》


第58章 說話的藝術

　　二零一六年的十月份，向來對普通人封閉的高專進來了一名普通人。該名普通人十六歲，身高一米八五，往人群裡一杵，和五條悟一樣顯眼。而且，畫重點，身份尤其高貴。

　　各位咒術師對此人的感興趣程度猶如第一次見到熊貓，把他裡三層外三層地圍了起來，嘰嘰喳喳地詢問他是怎麼進入高專的，又是為什麼進入高專的。

　　桑德慣來是交際高手，眨了眨眼睛，笑得春風拂面，連夏油傑都自愧不如。

　　伏黑鏡倒是無感，她仰頭問邊上看戲的五條悟：「他說的第三條和第四條情報是什麼？」

　　「啊這個。」五條悟道，「總結一下就是有人在北海道看見了十裡真央帶著……嗯，vision，和一個有縫合線的女人進行交談。以及他搜查之後發現仙台市中心一個居民區的底下是一個基地。」

　　伏黑鏡：「這其實只算是兩條情報吧？」

　　「對啊。」五條悟無奈地笑著說，「小家伙機靈得很。不過桑德家在這方面大有用處，他和咒術界合作，能給我們帶來的情報遠不止這麼一點。」

　　他拍了拍伏黑鏡的腦袋，長吁短嘆：「可惜人這麼有用的小同學，怎麼就死心塌地地看著你呢？這孩子也忒長情了，和新一差不多啊。」

　　伏黑鏡麻木地看著他，好一會兒才問：「新一喜歡誰？小蘭？」

　　五條悟：「……哦天吶你竟然還不知道！」

　　不過也是，知道了他只會更驚訝。

　　他半蹲下來，做賊似的四下看了看，靠近她的耳朵，抬手擋在嘴邊：「跟你說哈，新一喜歡蘭這都不是秘密啦。你沒有看到新一看蘭的眼神嗎？就是很寵溺的眼神呀。」

　　「是嗎？」伏黑鏡說，「我以為是青梅竹馬就是那樣的……不過你不是單身二十六年你怎麼知道的？」

　　每次和工藤有希子遇見都會被灌一耳朵「新一超級喜歡蘭」「眼神好寵溺」「小蘭是我最好的兒媳婦兒」之類的話的五條悟：「當然是因為我天資聰穎。」

　　「得了吧。」夏油傑嘲道，「高專那年有人喜歡你偷偷看你你怎麼說的忘記了？」

　　「怎麼說的？」桑原茶好奇地問。

　　夏油傑：「他問我這個人是不是想問他要簽名又不敢說。」

　　五條悟：「她本來就是想要簽名好嗎？五條悟又帥又強難道不應該是全咒術界的偶像嗎？」

　　眾人：「……」

　　「難道不是嗎？」五條悟扭頭問伏黑鏡。

　　伏黑鏡道：「光看你這張臉和特級的身份，確實是。」

　　五條悟得得瑟瑟地給夏油傑扔了一個「你看」的眼神，夏油傑笑著說：「但是再加上性格的話，人見人打也不為過吧？」

　　眾人欣然點頭。

　　五條悟：「喂！」

　　話題就此跑偏八百裡。

　　桑德留在咒術高專除了處理公司的事務之外，確實對高專進行了調查，還著手幫助重建了高專，使得高專在十二月份之前重建成功，被找到的實驗體也在新年之前全部都進入了高專，進行統一管理。

　　在這些實驗體當中，虎杖悠仁作為身體素質最強的，已經提前一步與咒術界的事情進行了接觸。

　　具體表現在死亡。

　　他平日裡接觸過的一個咒術師某一天突然不再出現，他問別人這名咒術師的去向的時候，得來的卻是「他死在了任務當中」。

　　這孩子還沒有能力去消化一個活生生的人轉眼就死去的事實，伏黑鏡也是因此認識了他，給他普及了一下咒術界的基本常識。

　　虎杖悠仁問道：「那麼我，和他們有什麼區別嗎？」

　　他眼睛裡還有點光，看著伏黑鏡笑了笑：「我也沒有那麼笨吧？我知道自己和別人不一樣的。」

　　伏黑鏡沉默了一會兒，說：「你和他們不一樣。和我一樣。」

　　她簡明扼要地講述了兩個人的身世，過於令人懵逼的信息讓少年消化了好一會兒，他才說道：「所以現在是……為了防止我們失控，所以把我們……」

　　「對。不過你也可以把它當成寄宿學校，在這裡上課，就是為了更好地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

　　「但是果然還是有點不敢相信吧，我一直以為自己就是一個比其他人身體好一點的普通人，不能看見咒靈，也沒有術式咒力什麼的……」

　　「你就是個普通人。」伏黑鏡說，「只是稍微特殊了一點的普通人，接受訓練之後，還能返回普通人世界的普通人。這沒什麼需要質疑的。」

　　「我們能夠返回正常人的社會？」

　　「當然能。」

　　通過壓榨齊木空助。

　　伏黑鏡轉移注意力式的安慰方法卓有成效，等到她第二次看見虎杖悠仁的時候，這孩子又變回了原來那副活力滿滿的樣子。

　　但是事情沒有被解決，他仍舊沒有被開導。只是不再想起。如果有朝一日他又目睹死亡，還是不知道該如何開導自己。

　　伏黑鏡心想，她不適合當個老師，也不適合安慰別人。

　　她推開休息室的門，看見裡面坐的一群人，略微愣了一下：「怎麼都在這兒？」

　　「在聊天呢。」桑原茶俏皮地眨了眨眼睛，說道，「我們在問桑德，為什麼會喜歡你。」

　　「哦？」伏黑鏡挑了挑眉，對上桑德帶著笑意的眼神，也不羞怯，往桑原茶邊上一坐，道，「我也想聽聽，到底是為什麼？」

　　桑原茶被她大方的動作驚得神思恍惚，當事人太過坦然，反倒讓他們這些聽八卦的有點窘迫。

　　桑德咳嗽了一聲，聳肩說：「你問我我也不知道。就是當年看了一眼，誰知道就喜歡了這麼久……阿鏡應該不知道吧？我第一次看見你不是在學校，是在鈴木家的那場宴會上。」

　　伏黑鏡費了老大勁才從記憶裡扒拉出那場宴會。那是她陪四宮輝夜去的那一次，也是第一次碰見五條悟的時候。

　　桑德看著她的表情，笑道：「想起來了嗎？」

　　伏黑鏡實話實說：「想起來了。但是當天宴會我只記得悟了。」

　　畢竟那家伙出場尤其高調，當時還頂著男主角般的「那位大人」的名號，實在是不想讓她記住都難。

　　「你沒看到我很正常。因為我當時在角落裡，還沒來得及去找你，意外就發生了。再之後你已經被五條先生帶走了。」

　　伏黑鏡顯得有點疑惑：「如果當時你也在場，就說明桑德家是來了的。四宮家不可能不去找你們。」

　　「不，當時是只有我一個人去了的。我母親和鈴木叔叔說不要讓別人知道我的出席，大概是怕我出意外。」

　　伏黑鏡：「……哦。」

　　「所以就是在那場宴會上，我閑得無聊到處看的時候就看到你了。」他笑著說道，「大概是因為你特別好看，所以我就很喜歡了。」

　　本來以為是小孩子喜歡一樣物品一樣的喜歡，接觸久了就會玩膩了放棄，結果誰知道一下子八年過去，他會因為她而心髒加速。

　　感情真是不講道理。真假都讓人分不清。

　　伏黑鏡沒有猶豫地說：「但是我不會喜歡任何人。」她評價自己，猶如評價他人。「我不具備這種能力。」

　　「而且我覺得你最好再研究一下，到底是真的喜歡，還是出於得不到的興趣感，亦或者你過度美化了我，對我並不了解，喜歡的只是你心裡的那個我，還有可能你只是在催眠自己，讓喜歡成了一種習慣，所以你自己也分不清……」

　　「阿鏡？」

　　休息室外頭走進來一個人，拖著音調如此喊道。

　　五條悟看看這一群人，感受了一下這種凝滯的氣氛，又看了看一群臉上或絕望或不堪直視或痛苦的表情，略有些茫然：「你們在說什麼呢？」

　　「不，沒什麼。」桑原茶立即道。她從來沒有像今天一樣迫切地想讓五條悟離開，順便把伏黑鏡打包帶走，「五條老師你是來找阿鏡的吧？阿鏡，快去快去，一定是很重要的事情。」

　　伏黑鏡被她拽起來推向了五條悟，桑原茶背對所有人，雙手合十，朝五條悟做了一個「拜托」的手勢。

　　五條悟道：「哦，確實有很重要的事情，走吧阿鏡。」

　　伏黑鏡嘆了口氣，回頭道：「那我先走……我說的話，你可以好好思考——」

　　「走吧走吧！」桑原茶把她推了出去。

　　感覺伏黑鏡多在這兒呆一秒鐘，這空氣都能殺死人。

　　看著在自己面前被合上的門，伏黑鏡聳了聳肩，回身看向五條悟。

　　「你在外面偷聽了很久吧，這個時候突然進來，是我說錯了什麼嗎？」

　　五條悟道：「雖然沒錯，出發也是好的，但是不能這麼說。」

　　伏黑鏡虛心請教：「怎麼說？」

　　「質疑別人的喜歡是一件很傷害人的事情，你只需要和他說『我不會喜歡你』，並且舉出理由來，以後和他拉開距離就行了。沒必要把人說成那麼不堪入目的存在，這對於真心喜歡你的人來說是很痛苦的事情。就像你被惠說，我覺得你在意我們，只是出於一種任務而已，是假的，你只是在欺騙自己愛我們，這樣你會開心嗎？」

　　伏黑鏡沉默了一會兒，說：「我知道了。」

　　五條悟一愣：「啊，抱歉……」

　　「不，這沒什麼好道歉的。」伏黑鏡說，「不是任務，也不是誰的囑咐。我很確信的。」

　　她彎起眼睛笑了笑，說：「我真的愛他們。我懂什麼是愛的。」

　　五條悟看著她，好一會兒松下肩膀，揉了揉她的腦袋，笑著輕聲說道：「是嗎？那可真是個好消息。」


第59章 原地起飛

　　根據那些報告資料，伏黑鏡嘗試著了一下感應二十二號的位置。二十二號畢竟是她創造出來的咒靈，她是主人，按理來說具備重新收回的能力。

　　她嘗試了幾次，不知道二十二號是不是和她切斷聯系太久了，所以難以感知。

　　而一轉眼，時光倏然而過。伏黑鏡步入四年級，在高專的生活時間只剩下最後一年。

　　今年的高一一共三個人。一個言靈師末裔，一個禪院家的沒有咒力的小姑娘，還有就是仿佛一直在高專上學的熊貓。

　　伏黑鏡對那個沒有咒力的少女很是上心，就血緣關系來說，她是伏黑惠的家人，而且她本人不具備咒力，身體素質又強得可怕，就像是伏黑甚爾。再者，她總覺得自己似乎在哪裡看見過她。

　　「我叫禪院真希，只用叫我真希就可以，我不喜歡禪院這個姓。」

　　「好，真希。」伏黑鏡笑著道，「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來著的？」

　　真希愣了一下：「有嗎？」

　　她倆邊上的五條悟歪歪頭，將嘴裡的棒棒糖從一邊換到了另外一邊，隨口提醒了一句：「不記得了？帶你回禪院家的時候看到過哦。還有真依，真希的妹妹。就是那對雙胞胎。」

　　伏黑鏡恍然大悟，經年的記憶染上日光，那年半敞的推門裡頭，矮桌前的兩個小姑娘眉眼清秀，模樣一致。她一笑，道：「記得，但是沒說過話，只是看過而已。」

　　當年驚鴻一瞥看到的兩個小姑娘如今窈窕玉立，伏黑鏡雖然很好奇怎麼過了這麼久之後只有一個人進了高專，但是她畢竟剛入學，伏黑鏡也不好打聽。

　　不過後來玩熟了之後，伏黑鏡再問這個問題，真希便毫不隱瞞地回答了：「那孩子在和我鬧脾氣吧。我們理念不合，吵了一架。」

　　「不過也不要緊，想再見的話，總是會見到的，反正京都離這裡不遠，還有每年的交流會。」

　　她姿態坦然，看不出來悵惘憂郁的模樣。

　　而平常大家一起出去逛街的時候，也確實會和京都那邊的有些交流，兩所學校的湊在一起買東西，真希和真依總是要不輕不重地刺上兩句，結局通常都以真依的失敗告終。

　　四月份剛過，在外工作的七海建人不知怎麼又回來了。他還是穿西裝打領帶，成為散漫隨意的咒術師當中極其亮眼的一道風景線。

　　五條悟和夏油傑對自己這位後輩的回歸表達了最為強烈的歡迎，具體表現在他們給他辦了一個回歸趴體，七海建人進門之後，就被爆開來的彩花和飄帶撒了一身。

　　大家圍坐在長桌子邊上吃飯的時候，五條悟和夏油傑便分別坐在他的兩邊，一人一雙筷子，雖然只有兩個人，卻硬是湊出了幾百人的宴會場景，輪番上陣，將七海建人的碗裡塞得滿滿當當，還要假惺惺地看著他的臉說：「天哪七海海！你瘦了好多！瞧瞧你的臉，都凹下去了！和伊地知一樣！」

　　在七海對面坐著的伊地知：「……」

　　也不知道是誰把他折磨成這樣的。看見他的臉，誰能知道他是比五條悟小了兩歲的人呢？

　　七海建人僵硬著臉說：「請住手好嗎？兩位前輩，這麼多的東西根本吃不完，最後只有浪費的下場，而且這是鏡和硝子前輩做的。」

　　被點名的伏黑鏡叼著一根青菜莫名其妙地抬頭，對面坐在夏油傑邊上的家入硝子喝著酒，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樣子：「我無所謂哦。」

　　於是四個人統一把眼神移到了伏黑鏡身上，面對著三道「你想清楚該怎麼說」以及一道「我就看看戲」的眼神，伏黑鏡背上略微發毛。她仔細思考了一下，以英勇就義的表情把自己的碗推了出去：「吃不完就給我吧。」

　　這四個人誰也得罪不起，而她只是一個無辜的吃飯群眾。

　　七海建人道：「我覺得我還沒有那麼冷酷無情、沒有人性。」

　　五條悟：「你在含沙射影什麼呢？」

　　「我只是在描述自己。」七海建人把碗裡的天婦羅塞回五條悟碗裡，又把一條烤秋刀魚塞回夏油傑的碗裡，「我一直認為鏡的手藝很好，但是你們自己不吃一直扔給我，是有什麼異議嗎？」

　　夏油傑笑嘻嘻地道：「怎麼會呢，思想真肮髒啊七海，我們明明是在和吃了很多苦的後輩分享美食……」

　　吃了很多苦的後輩略有一點後悔自己回來了。

　　他以風卷殘雲的速度吃完了這一頓飯，隨後站起身抱著空碗走進了廚房，看樣子想直接洗碗走人，結果又被夏油傑和五條悟拽了回來，牢牢地按在了椅子上，被迫又吃了一碗飯。

　　桑原茶看著他們的互動，邊笑邊吃，偶爾因為某兩個人說相聲一樣的行為笑得差點噴飯。

　　伏黑鏡用公筷夾了一筷子干豆腐給她，納悶道：「有那麼好笑嗎？」

　　桑原茶湊到她耳邊小聲說：「五條老師和夏油老師都好好玩啊。我現在一看到他們兩個就想笑。」

　　伏黑鏡疑惑地歪歪頭，看看正在吃可樂餅的五條悟，這人嘴裡現在有東西，雖笑著但沒空說話，不過也不安分。接收到她的眼神，便眨了一下眼睛，送了個wink。

　　桑原茶瞬間臉紅，捂著心髒倒在伏黑鏡肩上，小聲尖叫：「啊，我死了。」

　　伏黑鏡眨眨眼睛，直到五條悟看她呆呆的那樣子沒忍住「噗嗤」笑了一聲，她才回過神來，略顯窘迫地把頭扭回去，頓了一秒鐘對桑原茶說：「能理解。」

　　五條悟：「哈哈哈——」

　　他們吃完飯，伏黑鏡下意識地收拾桌面，要將菜盤和飯碗收進廚房，卻被真希攔了一下。

　　「讓那兩個人去吧？」她道，「做飯也沒他們的份，端菜也沒他們，洗碗還不要他們做嗎？」

　　伏黑鏡愣了一下，笑起來，回頭對捧著杯奶茶喝得正歡的五條悟道：「悟？」

　　五條悟：「沒聽到——」

　　「那就謝謝了。」她笑眯眯地對夏油傑也點點頭。

　　夏油傑：「……」

　　他略有些哭笑不得地站起來，踹了五條悟一腳，催促：「快點。」

　　五條悟頗為不情不願地說：「干嘛呀……」

　　嘴上雖然抱怨著，手上卻干脆利落地收拾了起來，然後兩個人一邊拌著嘴，一邊往廚房裡走了過去。

　　真希見兩個人離開了，一邊托著下巴拿勺子攪拌著手裡的果汁，把裡頭的椰果攪成一道小型龍卷風，一邊看著桑原茶，問：「桑原前輩，你……好像喜歡那家伙？」

　　桑原茶咬著吸管點頭：「大概全高專都知道了吧？」她笑得眼睛彎彎，「不過只是單戀。」

　　「……為什麼啊？」真希問，「他的話，除了一張臉也沒什麼能看得了吧？」

　　而且這個人的日常行為極其幼稚，她在他手底下學習的這兩個月，如果他出差了倒還好說，不出差在學校裡的時候，就有一堆么蛾子事，包括但不限於無緣無故的休假日突然變成了集體實戰訓練，等人的時候等了一個小時也沒等到、一問才知道他臨時接了個任務把學生給忘了，和夏油傑打架差點殃及其他人、導致乙骨憂太和伏黑鏡不得不出手制止。

　　「還超級麻煩。」她撇了一下嘴，「當然我不否認他實力強。」

　　桑原茶捂著嘴笑了起來，看向桑德：「我的話，大概是和桑德一個理由吧。」

　　伏黑鏡：「純粹花痴？」

　　桑德哭笑不得地說：「喂喂，沒有吧。我是始於顏值忠於才華的！」

　　伏黑鏡略顯疑惑地偏頭，問：「我有什麼才華？」

　　雖然說她是一路跳級上來的，但是純粹是因為國中生的課本太簡單了。而且進入高專五年，在這個只憑實力的地方，她都快忘了「才華」兩個字。

　　桑德身體略略往前傾，笑著說道：「還不多嗎？我覺得很多啊。基本什麼都會，還很聰明，脾氣也好……還有好多，一到要說的時候，反而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桑原茶「咳咳」兩聲，道：「請不要發放小愛心好嘛。」

　　伏黑鏡把頭扭了回去，看向她：「那你呢？」

　　桑原茶愣了一下，手指刮了刮臉頰，小聲道：「我倒沒有那麼……只是覺得五條老師長得真的很好看，而且很優秀，雖然平時不靠譜了一點，但是在一些很重要的事情上從來都很讓人依賴……就很讓人有安全感。」

　　「誒？完全沒看出來啊。」真希吐槽了一句，「你是不是濾鏡太厚了？」

　　「才不是！」

　　伏黑鏡道：「真希畢竟才剛來兩個月，時間太少了，對五條老師不了解也是正常的。」

　　她頗有些護犢子意味、十分嚴肅地說：「五條老師很好的。雖然總是出差，但是不管什麼時候給他發消息都很快就會得到回應。在學校的時候雖然總是搗亂還打架，但是基本上都沒有和我們生過氣，偶爾還會請吃飯。雖然一起出去的時候總是遲到，但基本上也沒有讓人等太久，實戰訓練的時候有他在也不會害怕。如果有的時候不開心的話，看看他也會覺得開心一點。」

　　「而且五條老師，很溫柔啊。」

　　場面靜了兩秒鐘，桑原茶意味不明地看著她，而作為五條悟的同級生，家入硝子慢吞吞地放下了酒杯，做了一個結論：「你肯定是被他洗腦了。我就說五條悟不能養小孩。」

　　「沒有，惠和津美紀還是……」

　　伏黑鏡試圖掙扎。

　　掙扎無果。

　　她有些懊惱地垂下腦袋，百思不得其解道：「我覺得我沒說錯啊。五條老師確實很好。」

　　背後傳來悶悶的笑聲，隨後像是一鍵釋放，大聲笑了起來。

　　伏黑鏡回頭看著搭在夏油傑身上笑得直不起腰的五條悟，耳尖紅了紅，等他笑完了，才默默說：「我就知道。」

　　被小朋友愉悅到的五條悟上前兩步，一彎腰一伸手，一直身一抬手，直接就把人給舉了起來。

　　伏黑鏡：「？？？等等！」

　　這身長一米九的大個子搖頭晃腦，背後冒小花花：「哎呀哎呀，沒想到我這麼受歡迎呢∼」

　　伏黑鏡：「並沒覺得。」

　　她抓著他的手臂，胡亂蹬了兩下腿，氣急敗壞地說：「放我下來！」

　　「不要啦∼讓我想想怎麼獎勵你∼」他把她往上拋了一下，又重新屈起手臂，等她落進自己懷裡，又重新拋了起來，一臉歡快地提議，「我們來玩舉高高吧！哦呼飛嘍——！」

　　被迫在室內起飛、隨時有可能撞天花板的伏黑鏡：「五條悟！！」

　　眾人：……果然！

　　作者有話要說：

　　五條悟：嘿嘿，嘿嘿嘿嘿嘿

　　阿鏡：五條悟！（中指.JPG）


第60章 暴風雨前的平靜

　　五條悟最近很囂張。

　　具體表現在他走路帶風，看到誰都要湊上去嘚瑟兩句自己是最好的老師，要麼就是故意長吁短嘆學生太喜歡自己了怎麼辦，著實把身邊人煩得不輕。

　　特別是伏黑鏡。她被煩得有些過分了，干脆眼不見為淨，打包行李出去出差一個星期。這一個星期沒人吵她，耳邊安靜了許多，她心情也好了起來，然而回來之後，本來已經消停了兩天的五條悟一見她帶回來的上次自己說想吃的某網紅甜品，立馬又恢復了原狀。

　　整個高專陷入了名為「五條悟」的痛苦當中。某一次五條悟出任務不在學校，桑德把休息室的門一鎖，癱在沙發上，追本溯源，對伏黑鏡說：「阿鏡，你真是讓人又愛又恨。」

　　她什麼都直白得很，不加掩飾，能夠輕易地說出厭惡，也能夠輕易地就毫不違心地誇贊誇贊別人。黑白分明，干干淨淨。

　　熊貓說：「主要是因為現在學校裡七海前輩和傑都在，硝子醫生也沒離開過，大概就有點放飛自我了。」

　　夏油傑就笑著指了指自己：「原來我也有錯？」

　　熊貓也不否認，兩只爪子一攤，說：「難道不是嗎？」

　　邊上都是同級生，就算是再長大了，再怎麼成熟了，看見陪自己度過那段不成熟的中二歲月的人，都還會保留著當初那種意氣。

　　誰也不例外。

　　夏油傑只好無奈地笑了笑。

　　等到齊木空助不情不願地將虎杖悠仁他們的抑制器方案設計圖畫出來，然後經由桑德家拿去流水線加工得到成品，之後再經歷了一次考試，實驗體們才戴上了抑制器，隨後被放了出去。

　　考試的內容分為筆試和實踐，筆試測試的是他們對處理危機的常識是否過關，順便幫他們鞏固一下這半年以來被忘得差不多的普通教育常識。這一百多名實驗體，二十個人一間教室，分了六間，高專成員們監督。

　　高專人都是眼尖得很的，題目也並不難，就這樣還有人作弊，還是當著監督員的面作弊。

　　伏黑鏡一把抓住了扔小紙條的人，把他送到了五條悟的手上，五條悟摸摸下巴，愉快地給他出了十道物理題，寫不完不許回家，把人弄得當場崩潰。

　　在這些人離開之後，五月份夏季來臨，這也開始是咒術師的忙季。這種忙季一直要過了秋季，直到冬季才會漸漸停歇下來。

　　就是這麼麻煩。

　　而即將畢業，四年級的伏黑鏡和桑原茶也徹底失去了在學校裡生活的日常，變得在任務地點之間奔跑，偶爾的休息都變得很奢侈。

　　「小茶決定好了要做什麼嗎？」

　　去讀大學，還是去回到普通人的社會，亦或者，是去成為一名咒術師，一名教師？

　　桑原茶捧著茶杯說：「我啊，應該，會去成為一名咒術師吧？或者輔助監督。」

　　她眨了一下眼睛，「成為你的專屬輔助監督，怎麼樣？」

　　伏黑鏡拒絕道：「那你的才能未免有點浪費了。」

　　「也是。你不需要呢。」她思考了一下，才又說，「不過估計也會留在醫務室，幫硝子醫生吧。」

　　伏黑鏡笑著說：「那挺好。」

　　「你呢？做咒術師嗎？」

　　「肯定啊。特級，不做咒術師太浪費了。而且我答應悟了。」

　　她說到這兒才想起來自己還欠著五條悟錢，想了想，算了算，發現沒欠多少，干脆一次性給他轉了過去。

　　桑原茶有點疑惑地問：「答應？什麼時候答應的？」

　　伏黑鏡隨口回答：「小的時候。而且馬上惠就要入學了。」

　　五條悟在手機上給她發了一個問號。

　　【鏡：還你的錢，那張卡上的。】

　　「一直沒問，你們……很小的時候就認識了嗎？」

　　「……你不知道？」伏黑鏡抬頭，略有點驚訝，「我以為全高專都知道這事——悟從自己在讀高專的時候就一直在照顧我們。」

　　桑原茶愣愣地說：「這我真不知道——也就是說全校只有我一個人不知道嗎？！」

　　「嗯……大概是的。」

　　桑原茶陷入自我懷疑。伏黑鏡笑了笑，手裡的手機一聲震動，將她的注意力拉了過去。

　　【悟：哦，那張卡是高專的助學金，你到時候直接給校長就行了】

　　伏黑鏡手指摩挲了一下手機殼，又發了一句過去。

　　【鏡：那我一會兒還給他，你什麼時候結束？】

　　這回他倒是很快，而且不吝於言語了，接連好幾條，又表現了自己的話嘮本性。

　　【悟：馬上就回來了，明天吧】

　　【悟：我在土耳其哦，想要特產嗎？可以勉為其難地給你帶一個，別跟其他人說】

　　【悟：給你帶烤肉怎麼樣？不過帶回來似乎就不好吃了，那就榛子吧】

　　【鏡：我想要咖啡】

　　【悟：嗯哼，好吧】

　　桑原茶喝了一小口茶水，看著低頭發消息的伏黑鏡，冷不丁地問：「在給五條老師發消息嗎？」

　　伏黑鏡按下發送鍵，抬頭應了一聲。

　　「……在聊什麼？」

　　「問他什麼時候回來，順便還個錢。」伏黑鏡最後看了一眼新消息，收起手機，起身道，「我臨時有個任務，要去京都，有什麼想吃的嗎？」

　　「和果子。」桑原茶說。

　　伏黑鏡笑了笑：「沒問題。」她背對她往門外走，隨意地揮了揮手。

　　推門拉開，又合上。

　　桑原茶放下茶杯，小聲嘀咕了一句：「至少也有九年了啊……」

　　土耳其的特產在第二天下午到了，但是送特產的人卻沒到。伏黑鏡拿走休息室裡桌面上放著的特產走回房間，接連三天都沒有看到五條悟。

　　據說是哪個地方又出現了一樣怪事，他前去處理了。直到伏黑鏡又接了三個任務回來，才在休息室裡看到他。

　　他正睡在沙發上，也不知道怎麼想的，放著邊上的專屬座椅不坐，讓自己屈居在這一截不夠他躺的窄小沙發上。室內空調開在十六度，這溫度一看就知道是五條悟開的，人一走進來，鮮明地感受到與室外截然不同的溫度。

　　出完任務的伏黑鏡自己也累著，但還是調高了溫度，又從櫃子裡翻出薄毯蓋在五條悟身上，自己也蓋一條，在他對面直接躺下來，沒花多少時間就睡了過去。

　　忙季是咒術師們死亡率最高的時候，雖然和前幾年相比起來死亡率有所降低，但是因為咒靈越來越強大，所以也沒降到哪裡去。

　　咒術師們還需要更強的訓練力度，來提高自己的能力。

　　她昏昏沉沉地想著，要是伏黑甚爾還在就好了。那家伙體術比夏油傑和五條悟還好，就是有點貴。

　　睡夢中，她隱約又聽到了熟悉的呢喃聲，還和以前一樣，長段長段的英文，像是一句命令，她有感覺自己的咒力開始失控，但是在抑制器和長久訓練得出的抗性的作用下，幾乎沒花多大的力氣就平靜了下去。

　　伏黑鏡松了一口氣，在沙發上翻了個身，任由腦袋裡英文字母來回翻滾，除了讓她睡得不安穩之外，也沒什麼特別的影響了。

　　她一覺幾乎睡到晚上八點。醒來室內燈光開著，有些刺眼，她把腦袋往毯子裡埋了埋，蹭了兩下，等眼睛緩過來了，才睜眼眨了眨。

　　對面有人笑著問道：「醒啦？」

　　伏黑鏡含糊地應了一聲，自覺地報告情況：「剛才我又聽到了那個聲音。」

　　「怎樣？」五條悟問。

　　伏黑鏡道：「一般，好像沒什麼感覺了。就是有點吵，一直不停的說。」

　　五條悟隨意地說：「大概是不死心吧。」他抖了兩下毯子，一揚手，准確地蓋在伏黑鏡身上，「咖啡好喝嗎？」

　　伏黑鏡坐起來把兩個毯子疊好，一邊疊一邊實話實說：「有點苦。」

　　「那看來得多加點糖。」五條悟摸著下巴，儼然把她當成了試藥的。

　　伏黑鏡笑著抬頭看了他一眼，目光略過他脖子前的領子，突然覺得手有點癢癢。有點想要抓點什麼東西的衝動。

　　這股衝動來得快去得也快，她沒抓住這種感覺，只皺了皺眉，就將毯子放進了櫃子裡。

　　五條悟拖著音說：「我們去吃飯吧——」

　　伏黑鏡沒回頭：「你沒吃飯嗎？」

　　「我就比你醒得早一點點。」他說，「十分鐘的樣子。」

　　伏黑鏡道：「那走吧。」

　　小食堂的冰箱裡還剩下一點食材，伏黑鏡隨便做了一份炒飯，又倒了兩杯牛奶，端出了廚房。

　　這裡空調剛開，溫度不低，五條悟嫌熱，摘了眼罩，又脫了外套，折起袖子，露出線條流暢的手臂，趴在矮桌上看電視。

　　伏黑鏡走過去他才讓了個位置，看看牛奶，說：「我覺得自己很高了。」

　　伏黑鏡把餐具擺好，這才抬眸看了他一眼。這一眼又讓她心裡攪成一團，好像有什麼感覺要破土而出。她希望自己手上能夠拿著些什麼，能夠……砸在他臉上。

　　她警惕地皺了皺眉。

　　五條悟看得分明，摸了摸自己的臉，問：「怎麼了？」

　　「沒什麼。」她平靜地說道，「牛奶又不是專門讓你長高的，補鈣。」

　　「我又不缺鈣。」

　　伏黑鏡不容反駁地把牛奶放在了他面前。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結束第二卷 ∼


第61章 殺死我

　　五條悟的出差很頻繁，忙季十天有七天不在高專，但即便如此，伏黑鏡也察覺到自己似乎又出了點問題。

　　她從剛開始的看到他那張臉有打過去的衝動，然後就是想要毀容，再之後她偶爾也會冒出殺了這人的想法。直到最近，她半夜心悸睜眼，才發現不知道怎麼回事，自己已經走出了宿舍。

　　伏黑鏡琢磨了一下，認為大抵又是十裡賀搞得鬼，就像是五條悟說的，他不死心。但是他未免對她太有信心了，覺得她能殺死五條悟？

　　她冷笑了一聲，之後沒敢睡覺。

　　訓練的時候，真希看著她的眼睛，就問：「鏡前輩，你多久沒睡了？」

　　伏黑鏡慢半拍地「啊」了一聲，「五天？」

　　「五天沒睡？！」一時間所有人都吵了起來，「你不要命了？」

　　桑德不容置疑地抓住她的手，道：「回去睡覺。」

　　伏黑鏡扯了兩下，也不知道他哪裡來得那麼大的力氣，亦或者是她自己沒了力氣。她道：「暫時還不行。」

　　夏油傑問：「怎麼不行？」他兩步走過來，語氣不太好，「最近任務很多？」

　　「你最近任務都是自己接的吧？不給自己休息時間，」桑德皺著眉問，「是想直接暈倒嗎？」

　　真希道：「雖然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是你的那些任務還是讓傑代替吧？而且悟那家伙也快回來了，你先去睡一覺再說。」

　　伏黑鏡揉了揉太陽穴，自從那個晚上開始，她的頭就突突地疼，今天尤其明顯，她也覺得自己再不睡一覺，腦袋可能會炸。

　　「那我先去睡一下，有什麼事叫我。」

　　「去吧去吧——」

　　然而這一覺起來，伏黑鏡睜眼，就發現自己站在五條悟的房門前，手裡拿著一把刀。

　　她頭一疼，刀瞬間落地，整個人蜷縮起來，大口喘了好一會兒氣，才哆嗦著直起身子，將刀扔進鏡像空間，給在訓練場上課的夏油傑打了個電話。

　　夏油傑風風火火地跑過來，就看她坐在地上，靠著牆壁，把自己團成了一個球。

　　夏油傑叫了一聲：「鏡？」

　　伏黑鏡有氣無力：「傑，我頭疼。」

　　「我帶你去找硝子。」他兩步走過來，彎眼把她抱起。

　　伏黑鏡蜷著身體說：「你最好等會兒拿條繩子把我綁起來。」

　　夏油傑一愣：「為什麼？」

　　伏黑鏡說：「我發現，我好像想要殺了悟。」

　　這回他是真的愣住了。

　　伏黑鏡沒撐到去醫務室，她在半路上就昏迷了過去，沒多久又重新睜眼，手一抬，從鏡像空間裡拿出一把刀，掙扎著要從夏油傑懷裡跳下去。

　　夏油傑怕她傷到自己，也怕傷到他，連忙把她放了下去。這人站在原地，雙目無神地四處看了一會兒，確定了自己的位置，又往他們來時的路走了過去。

　　夏油傑心裡一驚，直接打昏她，拎著衝進了醫療室。

　　「硝子！」他推門衝家入硝子喊，「快來看看鏡！」

　　家入硝子道：「怎麼了？」

　　「我不知道，但是她說她發現她好像想要殺了悟，而且頭疼。」

　　家入硝子給她做了一個身體檢查，好一會兒才說：「基本沒什麼問題。」

　　她彈了彈煙灰，斟酌著道：「如果真出現了問題，應該就是精神上的……她被催眠了。」

　　她冷笑了一聲，「招式一次比一次新奇。」

　　夏油傑嘆了一口氣。

　　伏黑鏡有意識地去抵抗催眠，家入硝子也給她下了催眠，但不知道是那些命令式語句的作用還是什麼，失控雖然控制住了，但她的頭疼仍舊逐日遞增，而且越來越嚴重，從不想睡覺，變成無法睡覺。

　　她閉著眼躺在床上，家入硝子作用反轉術式治療她的頭疼，有一段時間消停了，但沒多久又會疼起來。

　　疼得過分了，她就埋在被子裡，也不說話，也不哭，沒有動靜，就乖乖地躺著，看得怪讓人心疼。

　　伏黑惠和津美紀不知道從哪裡知道了，從家裡跑出來到高專裡，在病床前守了她兩天，又被五條悟趕回去上學。

　　他把人送出去，又走回來，看著病床上的伏黑鏡，扭頭出去找家入硝子。

　　等他回來的時候，伏黑鏡正好伸手去拿床頭的杯子，她額頭上一層冷汗，視線也模糊不清，撈了個空，被五條悟一把抓住。

　　「要喝水嗎？」他低聲問。

　　伏黑鏡閉著眼不看他：「嗯。」

　　五條悟把水杯遞到她嘴邊，看她小口小口地喝著，腦袋裡琢磨著自己的猜測。

　　他猜測「殺死五條悟」是伏黑鏡接到的任務，就像之前的命令一樣。任務如果不完成，刻在她腦海裡的懲罰機制就會開啟。也就是說她不順應自己的行為，不去做任務，受傷的就是自己。

　　之前的咒力暴動她都做到了，有暴動的「行為」，雖然被抑制，但是懲罰機制並沒有開啟，也就是說，他們可以人為地去控制任務的實施。只要是順從了，至於結果如何，完全沒關系。

　　他覺得有個方法不錯，提議道：「你要不捅我一刀？」

　　伏黑鏡嗆得咳嗽起來，一邊咳，一邊睜眼看他，抹著嘴角說：「你發什麼瘋？」

　　五條悟給她拍了拍背，笑著把自己的想法解釋了一下。

　　伏黑鏡強忍著真的捅他一刀的想法，用力閉了兩下眼睛，說：「那萬一，這一次就偏偏要看到結果呢？」

　　那她豈不是要親眼看著他死在自己手下？她殺死了最強，說出去多好笑。

　　世界壯舉啊這是。

　　五條悟沒多思考，說道：「那就等我心跳停止的那一秒鐘再救回來好了。我和硝子說過了。」

　　伏黑鏡搖頭：「沒救回來怎麼辦？不行，這個我不答應你。」

　　「那你就要一直頭疼咯？」

　　「不要緊。」伏黑鏡道，「可以去找楠雄，讓他幫幫忙……楠雄怎麼了？」

　　五條悟把杯子放在床頭櫃上，「小楠的抑制器舊了，空助最近在更新。」

　　「……這麼快就舊了？」

　　「那孩子也不知道是受了什麼刺激了，突然爆發成長……實不相瞞，咱們都是死過一次的人呢。」

　　伏黑鏡：「……」

　　看樣子短期內是沒辦法找楠雄了。

　　「可以過幾天……」她掙扎著提議。

　　五條悟打斷她道：「我等得起，你等得起嗎？而且不是我說，我既然跟你提了這個建議，那麼就說明目前這種情況他是最優解。如果再過幾天，你徹底失去意識來殺我，我還是會讓你捅一刀完成任務。你覺得你是在無意識的、可能會對我造成多次傷害的情況下殺死我，還是在有意識的時候殺死我比較好？」

　　伏黑鏡只覺得世界有點崩潰。這個人竟然在和她講道理，讓她捅他一刀，讓她殺死他。果然咒術師都是瘋子嗎？

　　可是他賭得起，她賭不起。

　　「應該還有其他的辦法——」

　　五條悟響亮地「嘖」了一聲，拉開床頭櫃的抽屜，從裡面拿了把匕首出來。

　　伏黑鏡一看就知道：「你早就准備好了的？」

　　「沒有，只是每個床頭櫃基本都有一把……」他撇了撇嘴，拿自己的手試了一下刀刃的鋒利程度，「也不知道是什麼作用。」

　　他手上開了一道口子，鮮紅的血湧出來，又在下一瞬間愈合。他隨意地甩了兩下，血濺在雪白的被子上，慢慢暈染成一朵殘忍的花。

　　他把匕首塞進了伏黑鏡手裡，刀尖對准自己，催促了一句：「快點快點，早弄完早完事。」

　　伏黑鏡看著手裡的匕首。她的手在發抖，一方面是因為要控制住自己把刀捅進去的欲.望，另一方面是她真的有點怕。

　　她還沒有做好能夠去傷害自己在乎著的人的心理准備，從來沒做過，所以難得有恐慌，指尖泛著白色，無助地看著五條悟。

　　五條悟笑著說：「不要緊的。我自己也會反轉術式，硝子救不回來，我救得回來。這麼跟你說，當年你爸一刀捅在這兒……」

　　他拉下拉鏈，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又指了一下自己的腦袋：「還有這兒，這都是致命的地方，對吧？但是我不是照樣活下來？所以不用擔心，心髒不提供泵血一分鐘才會失去意識，足夠了。」

　　「……這不一樣。」伏黑鏡把刀放下，白著臉說，「你當時是瀕死，還有自己的意識，但是這不一樣。如果真的要你死，你都失去意識了，怎麼救？」

　　「硝子有經驗。」他抬頭看向門口，「她會負責的。她不會讓我死的。別擔心。」

　　伏黑鏡看向背後，家入硝子兩只手放在口袋裡，立在門口，點頭道：「他既然提出這個想法，就說明他有把握，你按照他說的做就好了。」

　　伏黑鏡把頭轉回來，雖然大腦叫囂著殺了他，殺了面前這個人，可是心髒卻猶如繃緊了的韁繩，死死地攥住她，不讓她有分毫動作。

　　好半晌，她才說：「對不起，我做不到。我可以等，空助做抑制器不需要多久，楠雄在明天肯定能恢復正常，明天我會請他幫我調整。不用——」

　　「伏黑鏡。」五條悟嘆著氣說，「怕的話，不看好嗎？」

　　伏黑鏡看著他：「為什麼一定要我這麼做？你知道我根本沒有辦法下手。」

　　「但你必須下手。」五條悟說，「你不能保證你以後不會遇到幻境，不能保證十裡賀做出一個融合了你認識的人和咒靈的咒靈，你必須學會對他們下手。」

　　「我當然會下手，當他們脫離我的認識，成為非自己的時候，我會對他們下手，我知道這是對他們好，我不會留情。」她近乎冷漠地這麼說。但是話鋒一轉，整個人又疲倦起來，「但是你不一樣，你還是你。所以總而言之，我不同意。」

　　五條悟不說話了。他實在勸不動，給家入硝子扔了個眼神，隨後抓住伏黑鏡的手，握緊了匕首，迅速又干脆地扎進了自己的胸膛。

　　他的速度太快，伏黑鏡還沒有反應過來，那把匕首就已經看不到刀刃了。它穿過皮肉，直接破穿了主動脈，大量的血在瞬間從傷口處流了出來，浸染了他的衣服。

　　「悟！」

　　伏黑鏡心髒驟停，渾身發涼，感覺五條悟抓著她的手也是冷的。明明開始大量出血，他卻仍有閑心地拍拍她的背，看她被嚇得不輕，還傾身過來抱住了她，別過她的腦袋。

　　沒讓她看到自己的傷口。

　　「悟……五條老師……」

　　伏黑鏡求救一般地看向家入硝子。家入硝子站在五條悟背後，淡聲問：「你感覺怎麼樣，頭還疼嗎？說實話。」

　　伏黑鏡遲疑著點點頭，家入硝子便冷靜地說：「再等一會兒。」

　　再等一會兒。伏黑鏡木然地想，她會失去這個人的。

　　時間無限拉長，一分一秒都如同世紀般漫長。五條悟漸漸失了力氣，他把大半的重量放在伏黑鏡身上，於窒息和冰冷、耳鳴中自找樂趣，心想，真是不得了了，他這輩子瀕死兩次，都在伏黑家人手上。

　　他察覺到肩膀上濕漉漉的，因為失血過多而導致感官遲鈍，好一會兒，他才反應過來，這孩子竟然哭了。

　　真是不得了了。他還是頭一次看見呢。五條悟咧了咧嘴角，明明胸口開了道口子，卻無端覺得心裡柔軟且溫暖。他沒心沒肺地想，這把賺了。

　　他自己不管自己，伏黑鏡卻感受著他的生命一點一點流逝，而自己的頭疼一點一點減輕。

　　她感覺自己的心髒也被人捅了一刀一樣，不只是一刀，還劈成了兩半，每一半都在疼，連帶著所有的血管都收縮著，肺部緊縮，無法呼吸。

　　她聽著耳邊這個人的呼吸逐漸虛弱，他的手從她的手上垂落下來，整個人沒有力氣地壓在她身上。

　　她幾乎於窒息中等到大腦松懈，於是瞬間喊了起來：「可以了！硝子姐姐！可以了！不疼了！」

　　家入硝子立即上前一步，著手對五條悟進行治療。

　　桑原茶從外面衝進來進行增益，伏黑鏡從床上下來，那把沾了血的匕首被她拿在手裡。刀尖一滴血落下，滴在地上。

　　她緊緊地看著五條悟，直到身邊的儀器不再發出刺耳的警報聲，才後知後覺地聽到其他的聲音：學生們說話的聲音，夏油傑說話的聲音，家入硝子說話的聲音。本身的疲勞也後知後覺地漫上，將近兩個星期沒睡，她腿軟地倒了下去。

　　夏油傑一把抓住她，扯了一張紙遞給她，道：「沒事，這家伙自己搞得來，不用太擔心。」

　　伏黑鏡沒說話，她接過紙，站直身子，低頭看見滿手的血，臉色蒼白了一下，隨後一言不發地進了洗手間，出來之後，又是平常那副冷冷清清的模樣。

　　她把洗干淨的匕首放在病床的床頭櫃上，側眸小聲問家入硝子：「硝子姐姐，他什麼時候能醒？」

　　家入硝子不慌不忙地說：「要不了多久，下一秒鐘醒也有可能。」

　　伏黑鏡慢吞吞地應了一聲。

　　家入硝子指了一下邊上的病床：「你最好睡一下，否則身體吃不消。」

　　伏黑鏡聽話地躺上病床，蓋好被子，往邊上看了一眼。那邊病床上，被子上有綻開的一大片一大片的血花，床上躺著的人臉色有些蒼白，但是各項指標正常，只是有點貧血。

　　伏黑鏡閉上眼睛，心想，她要是搞不死那個基地，她干脆就直接改姓十裡。

　　作者有話要說：

　　*五：殺我，簡單又直接

　　阿鏡：為什麼逼我？！

　　五：你就捅一刀，又不疼

　　阿鏡：？？我他媽疼！（氣死.JPG）

　　*阿鏡下不了手，很正常，對面坐著惠讓她下手她也下不了，這是家人，是她拿命去保護的，怎麼可能自己去傷害。所以對她來說五條老師強人所難。但是老師怕時間長了會出意外，而且阿鏡的身體撐不住了，她已經將近兩個星期沒睡了，再不睡估計會猝死。再加上他有足夠的信心確定自己死不了，所以才這麼做。但是對於阿鏡來說，emmm

　　*阿鏡心理陰影get√

　　*第二卷 就結束了，在這個節點上來說，阿鏡才終於算是懂得了感情，然後終於要成年了（喜大普奔）（撒花慶祝）


第62章 偷偷

　　咒術師身體素質之好，詳情可見五條悟。他只是睡了一覺，起來之後又吃了點東西，便活蹦亂跳地接了任務走人。再詳情可見伏黑鏡，她一覺睡了十二個小時，醒來之後生龍活虎又是一條好漢，一次性攬了這兩個星期堆積下來的所有任務，隨後也跟著出了門。

　　直到五條悟悠哉游哉地回來，也沒在高專裡頭看到她。

　　「那孩子可以活動了？」他把下巴擱在椅背上，一手拿著伏黑鏡的檢查報告，一邊一目十行，一邊問對面正在閉著眼睛休息的家入硝子。

　　一名特級咒術師的缺席導致最近這兩天咒術師傷亡率有所上升，家入硝子又熬了兩個晚上，眼下正困乏得很，卻不得不打起精神來應付他：「好得不能再好了。」

　　五條悟甩了甩手裡的報告，將它放回去，起身笑著說：「辛苦啦，硝子。」

　　家入硝子懶得說話。

　　五條悟在兩天後才看見伏黑鏡，之前她躺在床上，看不太清，如今站起來立在門口，才讓人驚覺她瘦了許多。

　　五條悟偷偷摸摸地從她背後走過去，兩手一伸，從她腋下穿過，把人直接舉起來掂了掂，若有所思地說：「阿鏡瘦了很多呢。」

　　早就意識到他在背後的伏黑鏡：「……其他人也這麼說，放我下來。」

　　五條悟從善如流地把她放下來，伏黑鏡轉過身，聽見他問：「感覺還好嗎？頭還疼嗎？」

　　伏黑鏡瞥了一眼他的胸口，搖搖頭：「早就不疼了。」

　　她頓了一下，問道：「你呢？」

　　「我？」五條悟誇張地捂著胸口說，「疼死了！現在都還有點疼呢，感覺血管開了個口子還沒有合上……」

　　他低頭觸及到她認真的目光，小姑娘在這種事情上總是太過認真，讓他後知後覺地產生了一點愧疚的心理，不由得說：「逗你玩的，其實一點都不……」

　　「應該確實挺疼的，畢竟是心髒的部位，而且傷口那麼深。」

　　她只是想一想，都覺得疼。

　　伏黑鏡垂眸，抬起手，對比著記憶，將手掌貼上他胸口那道傷所在的地方。這裡離心髒那麼近，近到她接觸他漏了一拍的心跳。

　　時值八月份，氣候正炎熱，高專衣服的布料輕薄，非己的人體溫度輕而易舉地隔著一層如同不存在一般的隔層傳遞到他的心口處，令人發癢。

　　五條悟臉上的笑意凝固了一瞬，隨之收斂起來。他用舌尖頂了頂臉頰，正准備發話，伏黑鏡就將手放了下來。

　　她的手自然地垂在身側，抬頭後臉上的表情是一如既往的平靜溫和：「我找個時間去看看楠雄。」

　　五條悟慢半拍地道：「嗯？找他干什麼？」

　　伏黑鏡道：「我去看看他的情況，再讓他看看我的情況，順便讓他幫忙找一下十裡賀的蹤跡。」

　　她嚴肅地說：「按理來說，二十二號身為我制造出來的咒靈，我的命令對她來說是絕對的。只不過我現在有點聯系不上她，所以我最近准備重新聯系下，爭取早日找到她的蹤跡，從而推斷出其他的基地位置。」

　　五條悟看了她一眼，收拾好了自己的心緒，兩步走到沙發邊上坐下來，翹起二郎腿，散漫地接話：「空助還沒回英國，最近也閑得沒事，讓他幫點忙也行。」

　　「但是那家伙絕對不僅只是幫忙的，」伏黑鏡毫不客氣地說，「幫倒忙也有可能。或者故意坑我們。」

　　「其實這種事情交給工藤叔叔挺好的。」她摸著下巴說，「他的推理能力那麼強，不放在這上面有些可惜了。」

　　五條悟有些心不在焉地附和：「嗯。我也覺得。」

　　「不過楠雄能直接找到就是最好了，省時省力，能最快速度地把這件事情解決掉，後續交給桑德和小蘭媽媽就行。但是如果楠雄也沒有辦法找到，就必須需要我聯系上二十二號去定位他們的位置——對了，那個縫合線的人，有什麼新消息嗎？」

　　這一句問直接把五條悟所有飄忽在外的心神全都拉回來了，縫合線是當今局面裡最不穩定也是最大的一個炸.彈，可以說他參與了所有亂七八糟的事情，而目的似乎並不僅僅局限於人類進化。

　　他道：「從時間線上來講，他最近一次的出現，是以一名詛咒師的身份出現。那是個女人，術式是『強化』。我猜他仍舊和十裡賀混在一起，強化十裡賀的術式，創造出新的異變咒靈。你聯系不上二十二號，可能也有他強化的因素在。」

　　伏黑鏡點了點頭，「他最近一次出現的地點？」

　　「在英國。」五條悟放下腿，提議，「把空助趕回去怎麼樣？」

　　伏黑鏡略有不解：「你怎麼那麼執著於空助？」

　　五條悟語重心長地說：「要學會使用工具。」

　　伏黑鏡：「……有道理。」

　　可憐智商218的齊木空助大神，在某最強咒術師的眼裡就是一個發明創作的永動機，偶爾還充當一下幕後大boss和釣魚竿。

　　當然齊木空助最後回英國並不是因為這一點，只是在齊木楠雄那裡又吃了癟，再加上在倫敦還有研究要做，便提前回去了。

　　伏黑鏡到齊木家的時候，齊木夫婦剛送完他回到家，正在土間換鞋。

　　齊木久留美問：「好久不見了呀阿鏡，是來找小楠的嗎？」

　　伏黑鏡笑道：「對，來找楠雄幫個忙。」

　　三人一起走進客廳，卻沒看見平常躺在沙發上吃著咖啡布丁看著電視的齊木楠雄，顯而易見是出去了。

　　久留美媽媽喜極而泣：「小楠是出去玩了嗎？天啊是同學嗎？是朋友嗎？還是津美紀和惠？」

　　國春爸爸淚流滿面：「嗚嗚嗚爸爸好感動，楠雄竟然會出門了——」

　　伏黑鏡：「……」

　　此情此景下，如果不是她意志力堅定，恐怕她也會嚶嚶嚶上幾句一向死宅死宅但凡放假除非吃甜品否則絕不出門的齊木楠雄竟然出了門，這是一件多麼令世界震驚的大事啊！

　　幸好她意志力堅定，穩住了表情，道：「津美紀和惠也不在家，估計是和他們倆出去了吧。」

　　久留美媽媽：「嗚嗚嗚惠和津美紀真是好孩子——！」

　　伏黑鏡贊同地點點頭。

　　她和久留美說了一聲，讓楠雄回來以後去找她，她有點重要的事情需要跟他商量。久留美在這種事情上一向不會多問，只說了一句「好，等小楠回來就讓他去找你」，便和齊木國春相親相愛去了。

　　伏黑鏡離開齊木家之前，習慣性地連接了一下二十二號。本以為又是石子沉入海底的無聲無息，然而這一次卻濺起了波瀾，伏黑鏡眼眸一動，立即順著剛才那一縷傳來的若有若無的聯系追了上去，成功地定位了二十二號。

　　她一邊嘗試掌控二十二號，一邊掃視了整個齊木家，嘴上問道：「空助又在家裡做了什麼嗎？」

　　齊木國春撓了撓腦袋：「好像是有。」他指了一下電視機上的那根天線，「加強了信號吧？」

　　伏黑鏡挑了一下眉，走到電視機邊上，果然感覺自己對二十二號的掌控變得順利起來。

　　齊木空助在臨走前弄出來的天線，恐怕是強化裝置。雖然不知道他是怎麼搗鼓出來的，但是這人有做抑制器的前提，所以也不算是什麼大事。

　　她垂下眼眸，拿出手機給五條悟和夏油傑各發了一條消息，隨後將手機放回口袋，衝齊木夫婦笑了笑：「這東西做的不錯，下次等他回來，我也想請他在我家的電視上裝一個——我先走了，久留美媽媽，國春爸爸，惠和津美紀拜托你們照顧了。」

　　久留美媽媽笑眯眯地說：「完全沒問題的阿鏡姐姐∼路上小心呀∼」

　　阿鏡姐姐本來就是在任務的間隙裡出來找齊木楠雄的，現下他不在家，她三兩下將所有任務完成，隨後追著二十二號的定位買了高鐵票往鹿兒島走。

　　二十二號的定位和她隔了十萬八千裡，多虧有先知之明的齊木空助同學做出了強化裝置，將搜查時間瞬間壓縮，這才讓他們到達目的地的時候，裡頭的人基本沒有轉移陣地。

　　伏黑鏡抬手和基地外圍站著的五條悟和夏油傑打了個招呼，走過去問道：「情況怎麼樣？」

　　夏油傑兩只手揣在口袋裡，看著眼前的寫字樓，輕輕地「嘖」了一聲：「這裡人來人往，根本就沒辦法分辨出研究人員和普通人的區別。你要是告訴我說這裡面全部都是研究員，我都不意外。」

　　伏黑鏡慢吞吞地說：「恭喜你。」

　　夏油傑偏頭：「真假？」

　　「真的，裡面全部都是研究人員。對外是是某生活用品的公司，但是從來沒有發過招聘信息，而且人員進入都需要面部識別和密碼。」伏黑鏡抬手指了一下二樓的玻璃窗，「日常有人在那裡巡視，防止我們這種人上門找麻煩。」

　　夏油傑道：「哇哦。」

　　他頗有些躍躍欲試，側頭問：「你准備怎麼做？」

　　伏黑鏡看向五條悟：「麻煩五條老師把附近的普通人移開了。等會兒要是出現什麼詭異的事情被他們看到了的話，夜蛾校長又要罵人了。」

　　五條悟收回望著寫字樓的眼神，不冷不熱地應了一聲，拿出手機給伊地知潔高打電話。夏油傑略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納悶怎麼往日裡吵吵鬧鬧的人今天一下子蔫了下來，都不說話了。

　　伏黑鏡也有些疑惑地看了看五條悟，隨後轉過頭，鏡像世界在瞬間敞開，困於牢籠裡的二十二號白得空蕩蕩的眼眸一瞬間變得漆黑。

　　她站起身，推開暗室的門，一路走出去，所過之處無數培養器由內至外爆炸開，營養液濺了一地，咒靈前僕後繼地奔向她身後的黑洞，化為咒力，流向伏黑鏡，轉變成一只又一只的特級咒靈。

　　空缺已久的咒靈席位滿滿當當之時，二十二號走到了寫字樓的大門前，她打開門，轉眼消失在原地，進入鏡像空間，成為一眾特級咒靈最中間的那位。

　　伏黑鏡眉梢帶笑，道：「二十二號對這個基地很是熟悉，出來的時候吸收完了所有的咒靈，我們可以直接進去。」


第63章 報告有人搶我的筆！

　　二十二號在這兒也就說明了十裡真央也在這兒。

　　伏黑鏡放出的咒靈封鎖了這棟寫字樓以及地下的基地，成功地捕捉了一整棟樓的研究人員，只是很可惜這裡面沒有十裡賀和縫合線。

　　伏黑鏡踏上頂樓的時候，落地窗前的女人正好回過身來看她。

　　當年見面時她年紀還小，容貌尚未張開，現在兩個人面對面看著，才會發現對方身上都有自己熟悉的點。

　　一樣平靜無瀾的眼睛，身材偏瘦，站姿筆挺，猶如一根竹子。

　　伏黑鏡看見她，心裡沒多少感覺，只是平淡地點點頭，拿出一副手銬，隨後頗有禮貌地說：「好久不見，或許，我應該叫你母親？」

　　十裡真央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她笑起來的時候也和伏黑鏡一樣，眼睛微微眯起，無論上一秒多麼拒人於千裡之外，這一秒都能變成多情的春風，吸引人靠近。眉梢眼角全數溫柔，如明月，如星光。

　　她抬起兩只手腕，平靜地說：「我尚未盡到母親的責任，擔不起這一句稱呼。但是你要是願意的話，我求之不得。」

　　伏黑鏡走上前，隨著「哢」地一聲，手銬拷上，她用與親生母親別無二致的聲調道：「我只有一位母親。」

　　十裡真央沒有意外，淺淡地笑了笑，說：「隨你喜歡。」

　　伏黑鏡沒有動手拉她，也沒有像是押送其他人一樣派一只咒靈押送，她走在十裡真央的前面，沒有回頭，像是篤定了十裡真央會自己走出來。

　　十裡真央一直跟著她走到了樓下，即便是拷著手銬，姿態仍舊是風輕雲淡的，溫和平靜。

　　他倆一前一後地走出來，車門邊上倚著的五條悟一抬頭，便愣了一下。雖然知道十裡真央是伏黑鏡的親生母親，兩個人眉目之間會有一點相似，但是他也沒想到能相似成這樣。一模一樣的氣質，相差無幾的走姿，思考到一半時抬眸看人的動作角度分毫不差。

　　如果他不是親眼看著伏黑鏡是從小不點長到如今這副模樣的，大概會毫不動搖地認為她是十裡真央養在身邊一養十七年的。

　　怎麼說，不愧是基因嗎？

　　他收起手機，漫步走過去，笑著問好：「哎呀，初次見面，你好，十裡小姐，我是阿鏡的負責人。」

　　十裡真央抬眸看著他，不冷不熱地說：「你好。」

　　「嗯嗯~很好，能夠正常溝通呢，希望等會兒十裡小姐你也能像現在這樣保持冷靜地和我們坦白一切事情。否則我可不保證——」

　　「我會的。」十裡真央說。

　　五條悟挑起了眉，「謝謝配合。」

　　他抬手放在伏黑鏡背上，將她往車的方向推了推，換了張面孔，說道：「上車上車，快點回去了，我早飯沒吃，現在好餓。」

　　伏黑鏡被他推得往前走了兩步，下意識說：「我口袋裡有糖。」

　　「糖又不管飽。」五條悟裝模作樣地看了看手上並不存在的手表，「嗯，從現在開始你有兩個小時的時間來思考我們晚上吃什麼，事先說明，我不想吃辣的。」

　　伏黑鏡拉開車門，一邊坐進去，一邊應了一聲。五條悟反手關上車門，帶著點笑意地敲了敲車窗，隨即站直了身子，朝十裡真央的方向走了兩步。

　　他說了一句什麼話，隨後轉了身，往另外一個方向走了過去。而十裡真央看了一眼車內正看著他們的伏黑鏡，跟在五條悟身後離開了。

　　車子裡頭只有伏黑鏡一個人，她依言思考了一會兒等會吃什麼，想到燒烤，便下定了決心，隨後將二十二號放了出來。

　　二十二號長得和她分毫不差，兩個人面對面時，就好像是一個世界和它的相對世界，黑的黑白的白，黑白分明。

　　伏黑鏡抬起手，二十二號像是知道她的想法一樣，也抬起了手，將手放在她的手上，十多年來的信息經過過濾傳達進伏黑鏡的大腦，令她的思維有些混亂。

　　她一時間有點分不清自己是誰，是以人類身份活了十七年的伏黑鏡，還是作為殺戮機器生存著的二十二號。

　　五條悟拉開後車門上車的時候，看見的就是兩個一模一樣的小姑娘面對面坐著的畫面，其中黑頭發的小姑娘皺著眉，一副難忍痛苦的模樣。

　　他眉頭一挑，把伏黑鏡拉了過來，對二十二號說：「回去。」

　　二十二號那雙白色眼睛看了他一眼，立即消失在原地，給他空出後座上的位置。

　　五條悟把伏黑鏡往裡推了推，接著自己坐了上去，晃了晃懷裡的小姑娘，問：「阿鏡？」

　　伏黑鏡睜眼看著他，大腦有些混沌，沒反應過來，嘴上卻說：「悟？」

　　五條悟將手放在她額頭上：「又頭疼？」

　　「不是。」伏黑鏡往後一靠，給自己找了個好位置，枕在他腿上，小聲說，「我讓二十二號把她的記憶過濾之後傳給我，所以現在有點昏。我捋一下就好了。」

　　五條悟「嗯哼」了一聲，揚眉笑道：「那你睡吧。」

　　伏黑鏡本來沒有想睡的想法，她梳理著大腦裡雜亂無章的記憶，但不知道是大腦催促讓她睡眠好自己整理，還是環境太過安謐，沒多久她就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兩只手搭在腹部上方，乖巧得像是沉睡中的白雪公主。

　　作為被枕著的棺材，五條悟若有所思地伸手撩起她的一縷頭發，有一搭沒一搭地纏繞在手上。

　　他覺得自己最近有點兒奇怪，剛開始的時候並沒有太過在意，但是近幾天總是會無緣無故地出現一種仿佛被酒泡軟了的感覺，具體的時間是在看見某一個特定的人的時候。他看見她，就想拉拉她的頭發，戳戳她的肩膀，揉揉她的腦袋，想聽她說話，也想她看著自己。

　　這種感覺陌生又新奇，以至於他躍躍欲試反復嘗試，然而真到了條件允許的時候，他又不僅僅只想做些簡單的小朋友的動作。

　　他手肘壓在車窗上，支著下巴，抬起手指戳了兩下伏黑鏡臉上的軟肉，她睡得很沉，因此沒什麼反應，給了他繼續為非作歹的機會。

　　他連續戳了好幾下，最後頗有些意興闌珊地拿出手機，調出相機給她拍了張照，美滋滋地存進了相冊。然後開始找家入硝子等人聊天。

　　所以夏油傑打開車門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副歲月靜好的模樣，他看了眼那根還纏著伏黑鏡頭發的手指，再看了一眼心情顯而易見愉悅的摯友，如果說這個世界上最了解五條悟的人是誰，那非他莫屬。

　　夏油傑木著臉說：「你要點臉吧。」

　　五條悟抬眸，吊兒郎當地：「怕什麼，她馬上就畢業了，馬上就成年了，我們正經的。」

　　夏油傑：「夜蛾老師估計會揍你的。」

　　五條悟撇了撇嘴：「都是我在照顧，他養的除了一個熊貓還有誰。」

　　隨即他想到了一個人，頗有些不爽地「嘖」了一聲，「不過桑德在學校裡多久了？他怎麼還不走？」

　　夏油傑幸災樂禍地道：「是你把人放進來的呢。」

　　「我以為他只待一年。」五條悟咕噥著，「這都要一年多了。」

　　夏油傑繼續幸災樂禍：「這大慨就是自己坑自己吧。你在這方面一向挺有天賦的。」

　　五條悟氣得錘了一下他坐著的副駕駛座座椅。

　　十裡真央在回到高專進入禁閉室之後，對審訊表現出了高度的配合。

　　她坦言伏黑鏡確實是自己和十裡賀的女兒，但是懷上這個孩子根本不是她所希望的。

　　「十裡賀會為了完成自己的目標不擇手段。我知道他肯定不會放過自己的孩子，因為在這孩子身上，他有所有現成的資料，他可以從小就培養她，將她塑造成自己夢想中的樣子。我反抗過，代價就是徹底失去了和你見面的機會。」

　　十裡真央垂著眼眸說：「我被發放成為鑒別師，你第一次看見我的時候，我的那個職位便是他移除我的權利之後為我量身打造的。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就認出你了，我也知道麻醉劑對你無效，你當時是醒著的。」

　　伏黑鏡抱著手，站在她對面，聽及此處，抬眸問：「當年送我出來的也是你？」

　　「不只有我。還有一個實驗人員……我拜托他帶你走，但是他死在了實驗室的手術台上。我很對不起他，但也很高興，因為我的目的也算是達成了。」

　　你遠離基地，被一對好心人撿到，從此平安順遂地長大。

　　伏黑鏡沉默了一會兒，又問了一個問題：「出現在我腦袋裡的聲音，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聲音？」十裡真央疑惑了一瞬，隨即說道，「應該是限制。在我給你們的那些資料裡我有提到過，你兩歲的時候被投入咒靈群進行實驗，最後瀕死，大腦受了一定程度的損傷，只能依靠命令行動。但後續有過好轉，而且隨著年齡變大，你也有了自己的意識，學會了反抗命令。但十裡賀並不喜歡你違抗他，所以將你的自我情感封閉。一旦你有破除封閉的跡像，他就會強制你摧毀造成你破除封閉的對像。」

　　伏黑鏡略有些不解地說：「但是我第一次封印破除，是在我睡了一覺起來喝水結果發現我發燒的時候。」

　　「那是因為你走之前我解除了封印。」十裡真央說道，「按理來說不會再有，但也有可能，我只是暫時解除，時間到了，他就又重新開始發揮作用了。發燒是附帶的，是限制開始運行的提醒。」

　　一直沒說話的五條悟問：「怎麼把這段限制徹底解除？」

　　「我不知道我的方法算不算徹底解除的方法，但是值得一試。」十裡真央轉動眼眸，以一種挑剔的眼神看著五條悟，說，「我要見你們的醫生。」

　　被打量著的五條悟頗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引來邊上伏黑鏡疑惑的一瞥，他隨之一個精神，又理直氣壯起來，半點不怵地隔著一層墨鏡和十裡真央對視。

　　十裡真央木著臉重復：「我要見你們的醫生。」

　　「我不能知道嗎？」五條悟問。

　　十裡真央淡聲說道：「我怕你濫用。」

　　五條悟：「喂！」

　　伏黑鏡看這兩個人打啞迷一樣說著話，遲疑了一下，還是轉身打了個電話，請家入硝子過來一趟。

　　作者有話要說：

　　*阿鏡媽媽：你當我眼瞎？這我女兒，你什麼心思我看不出來？（論母親的天生直覺）

　　*豈可修我想看劇場版！！傑哥！！！你回頭看看這只猴吧哭了！！


第64章 搭訕的人噠咩

　　家入硝子來得很快，十裡真央將方法告訴她之後，她便帶著伏黑鏡離開了這裡。而十裡真央趁著這段時間迅速地分享了自己所知道的所有情報。

　　但她的身上同樣下有限制，十裡賀對身邊人的掌控欲強到了令人發指的程度，十裡真央一邊延遲限制產生的時間，一邊述說著情報，等到她說完了，限制也沒有作用，甚至慢慢停歇下來，她這才松了一口氣。

　　但意外來得並不慢，而且十分具有陰謀性。

　　本身十裡真央處在禁閉室，而夏油傑訓練的時候在訓練場，禁閉室和訓練場相隔了大半個學校，可當夏油傑放出咒靈的時候，十裡真央還是突如其來被迫和這一只咒靈發生了融合。

　　她的骨肉纏繞上詛咒，夏油傑失去對咒靈的束縛，毫不猶豫地祓除它，可這個時候十裡真央還是被咒靈侵蝕了大腦。

　　她的面容扭曲，不負以往的冷靜，只用不成聲調的聲音說：「殺——了我嗚嗚咦——」

　　二十二號展開黑洞，吸收了她。

　　地上徒留一段繩索，標志著她曾經也來過這裡。

　　說不悵惘，是不可能的。伏黑鏡撿起那段繩索，看了好一會兒，摸了摸自己的心髒。她覺得有點難過，明明和十裡真央沒有相處很久，甚至她也沒有叫過她「媽媽」，可是當這個人消失的時候，基因還在驅使她為血緣消失而感到難過。

　　很不講道理。

　　但是這一次，限制沒有再令她失控了。也不知道究竟是因為限制推遲了，還是因為限制也知道讓她破除限制的人早就已經不存在了。

　　和伏黑鏡的沉默截然不同的，二十二號在吸收了十裡真央之後，立在原地大滴大滴地掉著眼淚。她茫然無措地看著伏黑鏡，比她表現的更像是一個女兒。

　　伏黑鏡衝她張開懷抱：「哭吧。」

　　雖然看著自己的臉哭是一件很令人感到奇怪的事情，但是對於二十二號來說，十裡真央才是她的母親。她陪伴十裡真央的時間遠遠多於自己。

　　小咒靈哭的時間不長不短，她只有關於十裡真央的情緒，哭完了之後，回到鏡像空間裡，又是一副冰冷無感的模樣。坐在一群特級咒靈當中，像是一個高高在上的女王。

　　十裡真央的出現和消失如同大風吹過，除了留給某人內心不可磨滅的傷痕，就再也沒有其他痕跡。

　　伏黑鏡處理她留下的情報之後，帶隊搗毀了多個基地，但是始終沒有找到十裡賀。他如同一個幽靈，處處都有他的痕跡，卻處處找不到。

　　目前為止所有基地的情報在夏油傑手上進行了整合，他和五條悟分工合作，一直到八月中旬才處理完了所有的事情，一網打盡了整個組織，只留下兩個罪魁禍首，至今為止不知道跑到哪裡去可。

　　縫合線的藏匿能力一流，桑德家協助至今也沒有發現，倒是他們參與高層會議把高層氣得要死，紛紛指責五條悟。然而五條悟也不是吃素的，煽風點火加了一把干柴，五條家橫插一杠，把高層整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

　　看他們不高興，他就高興了，一高興就愛折騰學生們，導致民不聊生，紛紛向伏黑鏡舉報。

　　「沒有王法了！」熊貓大聲嚷嚷道，「他拔我的毛！」

　　真希不甘示弱：「拿了我的咒具到現在都沒有還！」

　　狗卷棘揮舞著自己的喇叭：「金槍魚蛋黃醬！明太子！木魚花！」

　　祈本裡香站在乙骨憂太面前，雙手叉腰：「憂太突然多了好多任務！都沒有時間陪裡香在寢室裡玩了！」

　　杉原治和柏木惟義憤填膺：「他閑的沒事干給我們加訓！」

　　夏油傑同樣很氣憤，他抖抖自己本來就沒多少的錢包，強烈指責：「這家伙往我牙膏裡擠芥末！往面裡加辣椒粉！還搶我錢給別人買蛋糕！」

　　被迫加班的七海建人用抑揚頓挫的聲音下了總結：「五條悟就是狗屎！」

　　聽了一耳朵五條悟罪狀的伏黑鏡：「……你說得對。」

　　她態度太過冷靜平淡，導致躲在她身後裝可憐的五條悟不干了，「刷」地站起來，抓住她的肩膀好一陣搖晃，試圖為自己辯解：「沒有吧沒有吧，都是他們誣陷我！」

　　伏黑鏡還沒有發話，邊上就傳來夜蛾正道異常低沉的聲音：「悟，你把我的咒骸都放到哪裡去了？！」

　　五條悟：「……哎嘿。」

　　「別跑！五條悟！你給我滾過來！」

　　今日的高專，開始了一場「追殺五條悟大作戰」，參與追殺玩家：除四年級之外的所有人。

　　最後這場追擊戰終止於五條悟發話說請所有人吃大餐，並且承諾在即將來臨的煙花晚會上他會承包所有的開銷，一時間所有人的憤怒轉化為狂喜，看五條悟的眼神從「老子殺了你」變成「老子愛死你了」。

　　所以說，金錢的力量是無窮的。

　　煙花晚會的前後幾天是忙季裡最空閑的一段時間，因為這段時間人們心情基本上都很愉快，咒術師們只要在這之前祓除完所有咒靈，就能享受燦爛絢麗的煙花。

　　煙火在晚上八點開始，傍晚的時候桑原茶便拖著伏黑鏡換衣服，伏黑鏡不是很想，她總覺得這浴衣穿起來特別限制行動，還不如高專的校服。

　　所以她沒換衣服，還被桑原茶說了一頓沒有情.趣。結果到場一看，所有高專成員們，除了她，都沒換衣服，理由都特別統一：這衣服不好行動。

　　桑原茶簡直崩潰：「我們是去看煙花吃東西不是去祓除咒靈啊各位！」

　　各位低頭，虛心接受，除了菜菜子和美美子之外，堅決不改。

　　桑原茶對著落日感嘆：「我好想念歌姬老師。」

　　「歌姬和硝子姐姐相約喝酒去了，你想也沒用。」伏黑鏡說。

　　桑原茶：「……啊啊啊啊你這個毫無情.趣的女人！」

　　伏黑鏡：「……」

　　她看著氣得雙手叉腰、踩著木屐「啪啪」往前走的同級生，略微惆悵地嘆了一口氣：「女人真是奇怪的生物。」

　　桑德：「噗。」

　　你忘了你也是奇怪的生物當中的一員嗎？

　　「我剛才看到有個地方在賣刨冰，要一起去嘗嘗看嗎？」他笑著傾身，問道。

　　伏黑鏡看了一眼正在和夏油傑說話的五條悟，問：「哪裡？」

　　桑德指了指一個方向，道：「那邊，我帶你去。」

　　伏黑鏡點點頭，兩個人一起往桑德指的方向走去，他們背對著隊伍離開，自然也沒有看見背後五條悟牽起的笑容，還有夏油傑一言難盡的神情。

　　刨冰在街道入口不遠處，味道雜七雜八的，什麼口味都有，配料也繁多，一眼看過去，眼睛都要花了。

　　桑德看她幾乎要趴在冰箱櫃上，忍不住笑著問道：「你想要哪個？」

　　伏黑鏡問老板：「有沒有巧克力味的？」

　　「當然有。」老板打開冰箱櫃，「你想要幾個？」

　　「兩個，謝謝，加曲奇餅干和兩個草莓。」

　　老板很快盛裝好並放上配料，伏黑鏡伸手接過，正准備付錢的時候，邊上卻突然伸過來一只手。她看過去，道：「不用，我自己付就可以了——你不吃嗎？」

　　她把錢遞給老板，桑德只好將手收了回來，搖搖頭說：「不了。」

　　伏黑鏡也不問他原因，拿著兩份刨冰往回走，正好碰上五條悟和夏油傑往他們的方向走過來。

　　她兩步跑過去，把其中一份遞給五條悟：「喏。」

　　五條悟看看刨冰，看看等著他伸手接的伏黑鏡，再看看她邊上垂眸看著她的桑德，心情好的不得了。

　　伏黑鏡等他接過去了，才拿起勺子舀了一口放進嘴裡，眯眯眼睛，贊嘆道：「好吃。」

　　桑德笑道：「那就好，前面還有賣鯛魚燒的，賣章魚小丸子和牛油土豆的，你可別光吃這個把他們錯過了。」

　　「怎麼會。」伏黑鏡回了他一句。

　　刨冰有吸管，伏黑鏡咬著吸管走在街上，看到了不少吃食，桑原茶買了杯奶茶掛在手上，一只手裡拿著一串炸土豆，另一只手裡拿著一把雞肉串。

　　她分了一半給伏黑鏡，眼睛亮亮的，道：「這個雞肉串比我家那裡的好吃多了！你快嘗嘗！」

　　伏黑鏡吃了一串，一本正經地告訴她，「你要是喜歡，我可以下次做，保證比他做的還好吃。」

　　桑原茶故作嬌羞：「這怎麼好意思呢∼說話算話！」

　　伏黑鏡：「……昂。」

　　沿路吃的東西太多了，隨著天漸漸地暗下來，人也多了，擠在擁擠的人群裡，一個不小心就會走散。伏黑鏡只不過是買了一份關東煮，一回頭，就看不見同校的人了。

　　她也不慌，將吃完了的垃圾分別放進相應的垃圾桶當中，隨後拿著關東煮，悠哉悠哉地跟著人群往前走，時不時抬個頭，企圖從一群人裡頭找出遠超平均身高的五條悟和夏油傑。

　　找人的時候看他們定位尤其好使。

　　然而吃完了關東煮，她也沒找著人，把垃圾扔掉之後，她又去買了一盒雞蛋糕，路過章魚燒的時候又買了一份章魚燒，站在攤子邊上，一邊吃蛋糕一邊等。

　　晚會上的小攤燈光都是暖黃色的，將食物襯托的美味而富有光澤，令人食欲大增，連帶著站在攤子邊上的人都會顯得溫柔美麗，就連垂眸看著食物的專注眼神都變得深情浪漫起來。

　　和同學結伴一起來觀賞煙花的少年在同伴的起哄聲中咳嗽了兩下，拿著手機走過去，爽朗地笑道：「你好，你一個人嗎？要不要和我們一起走？我們人多，熱鬧一些。」

　　伏黑鏡抬眸看他，拒絕道：「我不是一個人。」

　　「誒，那你現在是和朋友們走散了嗎？我們可以幫你找一找。」

　　「不用了，謝謝。」伏黑鏡道，「我有手機。」

　　她說話情緒起伏不大，透著清冷，饒是盛夏，聽的人都忍不住覺得熱度不夠，沒法繼續聊天。

　　少年還想掙扎一下：「那可以交換一下聊天賬號嗎？我覺得小姐姐你……」

　　「拒絕——」清朗卻偏低沉的聲音響起，一雙手不容分說地攬住了伏黑鏡的肩膀。白發青年摘下墨鏡，衝面前的小少年眨了一下眼睛，「這孩子還小，不能談戀愛哦。」

　　目睹盛世美顏、大腦瞬間宕機的少年：「誒？好、好！我知道了！」

　　有這樣的人在身邊，根本就不是年齡小不小不能談戀愛的問題吧！

　　伏黑鏡：「……」

　　她抬起頭，一本正經：「我馬上成年了，不算小了。」

　　而且不管怎麼說，她就算是八歲，心智也還算成熟可靠吧！

　　五條悟卻拍拍她的腦袋，伸手接過了老板遞過來的章魚小丸子，一邊吹著氣，一邊可惜地說：「還不小嗎？還有好久呢——」

　　作者有話要說：

　　*阿鏡你回頭看看啊你的丸子沒了！


第65章 不知道該取啥名

　　晚上八點。

　　河邊上空准時放起盛大的煙火。

　　伏黑鏡和五條悟一人一個蘋果糖，看著燦爛的煙火，倚在欄杆上。

　　伏黑鏡很少能看到這種場面，以往這個時候她都在出任務，或者縮在家裡沒什麼興趣地看著書研究著甜品，難得出來看一次，才發現它的美麗，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麼多人擁擠在這一條街道上，等待時間一格一格走過。

　　煙火盛開是人們印像中夏日最深刻的畫面。只是五條悟看過很多遍了。多年以前，當他還在讀高專的時候他就曾在這種夜晚裡拖著夏油傑和家入硝子跑出來看，成年之後也曾在半空中靜靜地俯視。所以對他而言沒什麼好看的。

　　他咬下一口蘋果，側眸看向身邊的小姑娘。她抬著頭一瞬不眨地看著半空，五顏六色的一片在她的眼底暈染開，怪好看的。

　　許是察覺到他的視線，她錯開眼神看了過來，「嗯？」了一聲，問：「悟，怎麼了？」

　　五條悟道：「沒什麼呀。好看嗎？」

　　伏黑鏡笑了起來：「很好看。」她摸摸下巴，「就是不知道惠和津美紀有沒有出來看，我給他們拍個照片好了……」

　　她說著從口袋裡翻出手機打開相機，五條悟把頭湊過去靠在她腦袋邊上，提議道：「我也要拍一張。」

　　伏黑鏡點點頭，他便把下巴擱在她腦袋上，興高采烈地抬起手放在她臉頰邊上比了兩個「耶」。

　　伏黑鏡笑著按下拍攝鍵，轉手發給了伏黑惠。

　　五條悟道：「也發給我一份。」

　　她轉手發了過去，五條悟低頭搗鼓，伏黑惠這個時候正好發來一條短信，問：

　　【惠：是高專一起出去玩？】

　　【鏡：對，惠有什麼想要吃的嗎？我帶給你。順便問問津美紀。】

　　好一會兒，伏黑惠才發來回答。

　　【惠：沒什麼想吃的。津美紀也沒有。】

　　【惠：別玩太晚了。】

　　她揚眉，偏頭對五條悟說：「惠長大了。」

　　五條悟：「？」

　　他湊過來看兩個人的聊天記錄，看到最後笑了一下，道：「小的時候也會這麼說好吧？」

　　只是小的時候說這種話有點引人發笑的意味，被五條悟笑過兩次之後，他也就不再說了。但現在長大了，大概是終於有了底氣了。

　　煙花持續了大概十分鐘，兩個人離開水邊，沿著滿是商販的街道一邊買吃的，一邊找其他人。這裡人多得像是螞蟻出窩，五條悟抬手放在伏黑鏡邊上，隔出一段真空地帶，低頭道：「靠近點。」

　　伏黑鏡聽話地往他身邊靠了靠。

　　走了一段距離，他們就聽到遠處桑原茶的聲音極具穿透性地喊：「五條老師——！」

　　五條悟抬起手揮了揮，又接著笑著低頭，對正在吃新一份章魚小丸子的伏黑鏡說：「阿鏡太矮啦，別人都看不到你欸。」

　　伏黑鏡抬頭看了他一眼，慢吞吞地說：「我還能長。」

　　「再長也長不了多少了，都快成年了，成年了就不會再長了。」他彎起胳膊比了比她的身高，「不過你可以去問問硝子還有什麼長個子的方法，硝子的身高剛剛好哦。」

　　伏黑鏡想了想，家入硝子身高一七一，妥妥的行走的衣架子。她略帶著點怨念，道：「我覺得我也剛剛好，我們就差了兩釐米。你看我覺得矮，那是因為我沒穿高跟鞋，而硝子姐姐的鞋子少說也有三釐米高。」

　　她一本正經地琢磨著：「要不我去買個十釐米的？保證傲視人群。」

　　五條悟給她逗得搭著她的肩膀哈哈大笑，邊笑邊說：「你都沒穿過，要是走不穩摔一跤就好玩了，到時候可別哭著找我要抱抱哦~」

　　伏黑鏡：「……」

　　她二話不說把他的手拽了下來，大邁步朝著桑原茶等人走了過去。

　　五條悟跟著過去，彎腰戳戳她的肩膀：「生氣啦？阿鏡？」

　　伏黑鏡走得飛快，奈何人群擁擠，五條悟又腿長，總是一步追上她，像是小學生一樣不停地拿手指戳著她的肩膀，實屬煩人。

　　所以她干脆停了步子，轉過身，正准備嚴肅地發表自己的意見，結果就看見一雙藍眼睛衝她眨了眨，帶著點笑意的聲音學著女孩子一樣說：「抱歉了啦，阿鏡，就算摔跤也會接住你的——啊不是，你特別高，在我心裡第一高。」

　　他摘墨鏡和不摘墨鏡是兩個級別的帥氣，本身走在路上就有人偷偷摸摸地看，現下墨鏡一摘，伏黑鏡清楚地聽見身邊人倒吸一口涼氣的聲音。

　　她曾經經歷過由五條悟的美色引發的人群追星行動，並且對此感到深深的恐懼。趁騷亂發動之前，她木著臉飛快點頭，道：「好，我不生氣，你把墨鏡戴上，我們趕快走——」

　　五條悟悶笑：「可是戴久了我鼻梁疼誒，耳朵也疼。」

　　「那就說明這副墨鏡質量不好，你該換了。」她伸手拽過他，拔腿往人群中擠，「我們快點，等會兒又和小茶他們走散了。」

　　五條悟喋喋不休：「可是我的墨鏡一個月之前才換了一副誒，他很貴的，再換會不會有點太浪費錢？」

　　「不怕。」伏黑鏡說，「你有錢。」

　　五條悟又說：「會敗光的啦——」

　　「你天天吃甜品、一件襯衣二十五萬也沒見敗光。」

　　「誒？你為什麼會知道我襯衣多少錢啊——等等，阿鏡，衣服要給你拽壞了哦。他價值三十萬，很脆弱的。」

　　三十萬的衣服。伏黑鏡默默回頭看了一眼被自己拽著的衣服，隨後默然抬眼：「高專的衣服不是統一定制的嗎？」

　　「哦，我加錢了。」

　　伏黑鏡：「……」

　　槽點太多了，她很想吐槽一下，但是一想到他的身份，她又覺得是這個人做得出來的事情。難怪這衣服拽在手裡的感覺和他們的校服感覺不一樣，她還以為這是老師制服和學生制服的不一樣。

　　不愧是有錢人啊。最終她只能這麼感嘆。

　　五條悟把自己那價值三十萬的寶貴衣服從她手裡拉出來，笑眯眯地把自己的手遞了過去：「走吧。」

　　伏黑鏡低頭看看這只骨節分明、大了她一號的手，心說這估計也很貴吧？握一下一億的那種。不過她沒敢問，貧窮人民還是不要和有錢人雞蛋碰石頭，自取其辱。

　　她拉著他的手往前走，五條悟把墨鏡戴上，略有些洋洋得意地看了看對面的夏油傑。夏油傑正在幫菜菜子和美美子拿手裡的東西，隔著一堆人頭於曖昧的燈光中看見他的神情，再看看前面走著的伏黑鏡，抬起手比了一個中指，無聲地說：「垃圾。」

　　他回頭就要把這件事告訴給家入硝子，讓家入硝子勸這小姑娘離某人遠些。

　　不過五條悟得瑟也沒多久，等到靠近大部隊的時候，桑原茶撲過來作勢要抱伏黑鏡，伏黑鏡見狀趕緊松開了他，手一張接住了桑原茶，兩個女孩一個小時沒見，見面後首先貼貼了十分鐘。

　　夏油傑拍拍五條悟的肩膀，對五條悟說：「果然還是女孩子和女孩子比較親。」

　　五條悟意味不明地哼了一聲。

　　煙火大會雖然還沒有結束，但是他們來的比較早，所以最後退場也比較早，九點鐘過去沒多久，桑原茶和祈本裡香就有些逛不動了，便說想要回去。所以雖然其他人還有些意猶未盡，但是最後還是服從女士的想法，由五條悟付錢打車，回了高專。

　　這一個晚上帶來的愉悅快樂很快又被如山一般的任務積壓。但是挨過了秋季，冬季快要來臨的時候，任務就會稍微輕松一點。大家正是帶著這種想法撐過了夏季，於百忙中喘息。

　　九月份交流會舉行，京都校的東堂同學去年被伏黑鏡打得體會到了人生新高度，今年再來，伏黑鏡卻沒辦法出場了。他頗有些遺憾，結果和乙骨憂太打了一次，熊熊烈火之心又被點燃，直言乙骨憂太將是他此生唯一的對手。

　　上一個「此生唯一的對手」伏黑鏡坐在監控室裡，默默看向庵歌姬：「歌姬老師，這孩子這麼……」

　　庵歌姬沒什麼力氣地擺了擺手：「習慣就好了。」

　　她說著，現在這會才想起來一直沒看見五條悟，隨口問了一句：「那家伙呢？出任務去了？」

　　伏黑鏡點點頭：「嗯，國外的任務，據說是咒靈暴動。」

　　「……又是咒靈暴動啊。」庵歌姬道。「最近幾年好像總是出現這種事呢。」

　　伏黑鏡沒說話。她比誰都要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也比誰都想要結束這一切。

　　要是能找到十裡賀和縫合線就好了。除了齊木楠雄，不知道有什麼辦法。

　　「對了。」庵歌姬忽地莞爾一笑，看著大屏幕說，「我啊，最近發現我們學校裡有人暗戀呢。記得東京校也有來著的……」

　　伏黑鏡安安靜靜地看著她，庵歌姬托著下巴問：「怎麼樣了？你和桑德那孩子？」

　　邊上的夏油傑一挑眉，悄無聲息地打開了手機。

　　伏黑鏡不太感興趣地擺擺手道：「只能做朋友。」

　　庵歌姬很不理解似的：「為什麼呀？我覺得他挺好的啊。難不成你有喜歡的人了？誰？」

　　伏黑鏡無可奈何地嘆了一口氣：「沒有。我只是覺得，他不適合我，我也不適合他，而且，我並不喜歡他。打個比方來說，我覺得我喜歡小茶都會多過喜歡他。」

　　庵歌姬默默張嘴：「你的意思是……」

　　「我只是打個比方，算了，換個比喻，」她腦海裡竄過去一個撒歡的人影，笑了笑道，「喜歡五條老師多過他。」

　　庵歌姬道：「你倒不如用之前那個比喻。」

　　她癱在椅子上：「不過感情的事情確實是這樣啦，別人不好插手，自己明白就好。對了，說到那家伙和小茶，小茶她還沒死心嗎？」

　　伏黑鏡看著大屏幕上的桑原茶，她的實力還不夠，被五條悟允許參與戰鬥，借此漲漲經驗。現在她正在林子裡拔腿狂奔，背後是那個騎著掃帚的小姑娘。

　　她嘆了一口氣，說：「應該還沒有。」

　　庵歌姬也嘆了一口氣：「可憐的孩子，那家伙根本不值得被喜歡啊。」

　　伏黑鏡不置可否。


第66章 購物天堂

　　交流會過去之後，任務漸漸少了下來，高專眾人組織團建好幾次，雖然每次都缺人，但是比起之前忙成一團要好的多。

　　但是臨近第二學期期末，四年級學生都開始實踐，伏黑鏡在校外出任務的時間遠多於在校內休息的時間，桑原茶跟著家入硝子學醫備考，桑德臨近成年正在熟悉家族管理的方式。所以四年級三個人見面的次數越來越少，一個月見不到幾次。

　　伏黑鏡結束任務後回校，在休息室裡倒了杯水，正打算在沙發上坐一會兒休息一下，就聽見外頭有人匆匆忙忙地跑進來推開了休息室的門。

　　她捧著杯子，看著進門的桑德，問：「這麼急干什麼？」

　　桑德在她對面坐下：「你記不記得最近有個挺重要的日子。」

　　伏黑鏡：「？」

　　她仔細想了想：「小茶的生日和硝子姐姐的生日？」

　　桑德咳嗽了一聲：「對，她們兩個生日挺近的，大家都說一起出去逛街，順便去給她們買禮物，你去不去？」

　　伏黑鏡問：「大家？」

　　「就一年級和祈本。我們打聽過了，明天桑原正好有個實習要到京都去，所以我們可以明天去，你明天有時間嗎？」

　　伏黑鏡想了想自己明天的安排，二話不說應了下來：「當然有。」

　　桑德舒了一口氣。

　　第二日上午伏黑鏡結束任務的時候，其他人已經在街上逛了一段時間了，她去正好趕上吃午飯。

　　因為是周末，所以大家都沒有穿校服，而是穿著自己的便服，幾個俊男美女坐在店裡，直接幫忙吸引了一波客人。

　　伏黑鏡推門走進去，真希看見她了，抬手招了招，等她在身邊坐下才問：「你還有什麼任務嗎？」

　　「沒什麼任務。」她狡黠地眨了一下眼睛，「叫vision幫我去做了。」

　　擁有有自我意識的咒靈就是這點好，她完全能夠解放自己，將任務交給咒靈去幫忙。大概高層也是看到了這一點所以才將她的任務直接布置成了其他同等級咒術師的好幾倍吧。畢竟她一個人能當十幾個人用。

　　伏黑鏡點了一份面，坐在椅子上放松身體，問真希：「你們買了什麼禮物？」

　　真希搖搖頭，祈本裡香喝著奶茶說：「逛了一路，我們自己的東西買了不少，就是不知道該給小茶姐姐買什麼。總覺得買什麼都不好。」

　　「你有什麼提議嗎阿鏡？」熊貓問。

　　伏黑鏡一點也不覺得困難，張口就說：「很多東西吧？她最近看上了個挺可愛的手提包，還有某個品牌新出的什麼色號的口紅。上次說過防曬霜要用完了又得重新買，新買的身體乳效果不好，也有意向換個香水。再加上最近學習壓力挺大，她好像有點失眠，黑眼圈很嚴重，想要一款效果好一點眼霜和眼部精華液，不過我覺得她更需要安神精油或者熏香……做什麼這麼看著我？」

　　「額，沒什麼。」桑德扶額，接著笑了起來，說道，「明明任務那麼多，卻還記得桑原說過什麼、狀態怎樣，我都有點羨慕她了呢。」

　　他想起五條悟，又想想桑原茶，不否認自己現在有點嫉妒。就算是朋友，都能得到她的特殊關照，那麼作為真正的家人的伏黑惠和津美紀，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是否又享受到了什麼其他人不曾擁有的待遇呢？

　　他有些懊惱，如果自己不曾說明愛意，是否現在也可以作為被她偏愛的一員？但遺憾之際，又有點隱秘的興奮，忍不住猜測如果她愛上一個人，又會是什麼樣的狀態。

　　真希默默咽下嘴裡的飯，抬起手豎起了大拇指，誇贊道：「前輩，不愧是你。一個人就解決完了所有人的難題。」

　　狗卷棘連連點頭：「鮭魚！」

　　熊貓倒是一點也不驚訝地說：「基本操作而已。」

　　「嗯。」伏黑鏡點頭應和，「她平常就有說。更別說我們相處四年，要是不了解對方的話也太說不過去了。」

　　面上上來了，她說了聲謝謝，拿起筷子：「所以說，你們等會兒想要去哪？澀谷，新宿，六本木，還是銀座？」

　　「其實銀座的話，感覺上午已經逛得差不多了的說。」祈本裡香道，「下午就不去了吧，東西太貴了，還是要省著點錢。」

　　熊貓幽幽地說：「反正憂太也不會在意吧。」

　　「就是因為憂太太不在意了，所以我要管好錢吶。」她晃著腳說，「憂太出任務很累的。」

　　在場所有的人不禁想到了乙骨憂太一刀一個特級咒靈，隨後默然無語。

　　大概是真的很累吧。畢竟特級的任務很多呢。

　　「那就去澀谷好了。」真希拍案下了決定，「我們可都是年輕人啊！」

　　所以下午一群人浩浩蕩蕩地轉戰澀谷，在藥妝店和服裝店裡瘋狂的買買買。當然在服裝店裡買買買的是祈本裡香，這位可愛的少女在兩個小時之前說的「省錢」就好像和午飯一樣被自己吃掉了，買衣服買的最為歡樂，以至於最後大家手裡拎著的都是她的購物袋。

　　女人的戰鬥力真是太強了，伏黑鏡忍不住這麼感慨，難怪桑原茶每次出門的時候就最喜歡帶著祈本裡香一起，這才是有共同話題的人啊。

　　她一開始還能穩住自己，頂多看看衣服想一想適不適合津美紀或者桑原茶，結果後來逛到飾品店的時候，看到一堆的小飾品，她就沒控制住自己的手買了一堆。

　　真希指著兔子發卡，問：「前輩？」

　　伏黑鏡道：「給津美紀買的，要是津美紀不喜歡的話，還可以給小茶——」

　　真希：「渣女。」

　　伏黑鏡：「？？？」

　　她懵逼地站在原地，不太明白自己做了什麼壞事。經過祈本裡香提醒之後，她虛心接受，小心謹慎地購物，將給津美紀的禮物和桑原茶的禮物完美分開。

　　然後逛到了男裝店。她和祈本裡香立馬開啟自言自語模式，一個人嘮叨「這件憂太穿著很適合」，一個嘀咕「這個惠好像可以」。

　　真希麻木地問自己的兩位同級生：「我們的目的是什麼？」

　　熊貓：「好像是來幫小茶挑禮物吧？」

　　真希：「那她們兩個在干什麼？」

　　熊貓：「順帶的吧——不說那個了，你們覺得這件適合我嗎？」

　　「你一個熊貓還是不要穿人的衣服比較好吧根本穿不下啊！想要新衣服完全可以找校長啊！」

　　真希嘆氣，轉頭指著另外一件衣服看向狗卷棘：「棘，你看那件怎麼樣？」

　　狗卷棘比了一個大拇指，在真希欣慰又興奮的眼神下拿著去了試衣間，幾分鐘之後他重新出現，收到了一眾好評。

　　祈本裡香從幻想的世界裡出來，看著一身酷炫服裝的狗卷棘，沉默了一會兒說：「棘很適合可愛的衣服啊……讓我看看，嗯……誒，那件！」

　　她跑過去把一件有著狗狗耳朵的衣服拿了過來，眼睛亮晶晶的：「試試吧？」

　　狗卷棘略顯為難：「鰹魚干……」

　　「有什麼要緊的。」祈本裡香道，「你上次還穿過布偶衣呢。」

　　伏黑鏡和真希同款震驚臉：「什麼時候？」

　　「呃啊，小鏡姐姐出任務的時候，那天晚上五條老師來男寢玩，就拿出了一套玩偶衣，大家就提議穿穿看了。我還有照片哦！」她興致勃勃地掏手機解鎖，結果在相冊裡劃拉了半天，裡頭全是乙骨憂太。

　　她抬頭嘻嘻地笑道：「嗯……好像沒有拍別人。」

　　伏黑鏡見怪不怪，而狗卷棘已經被說服，拿了狗狗衣服去換，再出來，確實讓人覺得挺可愛。

　　「頭發長一點就更可愛了。」伏黑鏡一本正經地評價。

　　狗卷棘：「鮭魚！」

　　伏黑鏡笑了起來。

　　桑德適時地道：「說起來，我們也該換衣服了，要買一些冬季的衣服？」

　　熊貓說：「熊貓不需要衣服。」

　　狗卷棘點點頭。

　　桑德面露微笑：「那我們也買一些吧。不知道有沒有榮幸請三位小姐當個評委，給點建議？」

　　伏黑鏡眉梢一揚，正要拒絕，就被真希和祈本裡香搶了話頭：「當然可以！」

　　她倆對視一眼，看看伏黑鏡，笑道：「舉手之勞，對吧。」

　　伏黑鏡只好無奈地說：「對。」

　　桑德彎眼一笑，伸手攬住狗卷棘的肩膀，哥倆好似的跟在三位女士的身後逛了起來。

　　接下來的局面完全由祈本裡香和真希控制，兩個人眼光都不賴，看中哪件衣服就回頭一招手，拿著衣服伸手在模特身上一比劃，然後把衣服塞進他們手裡。

　　一直累積了有十件，四個人一排坐在沙發上，兩個男生走進試衣間，沒過一會兒又走出來。

　　第一套衣服是真希挑的運動款，棒球外套和工裝褲。這種衣服非常適合桑德，他個子高，穿得顯利落，臉上帶笑，看起來十分具有陽光氣息。

　　熊貓給兩個人打分：「十分，十分！」

　　「棘穿這種衣服也怪好看的。」祈本裡香道，「是因為臉好看嗎？」

　　真希想了一會兒，點頭說：「我覺得是。」

　　她倆扭頭看伏黑鏡：「前輩，你怎麼看？」

　　坐在中間的伏黑鏡迎著一群人期待的眼神，面不改色地說：「好看。」

　　她就像是陪女朋友出來逛街的男朋友，坐在沙發上一句「好看」說完了十件衣服，直接把祈本裡香說到吐槽「難怪不管是硝子前輩還是小茶前輩都不願意帶你出來逛街，你就適合拎包」。

　　伏黑鏡表示自己非常無辜。她覺得自己特認真，但是這兩個人確實因為臉好身材好所以穿什麼都好看。

　　二十套衣服換下來，桑德坐在沙發上挨著熊貓休息，再看看戰鬥力仍舊充沛的真希和祈本裡香，問伏黑鏡：「真希是因為體力好所以逛了這麼久都不累，但是祈本不是咒術師吧？」

　　是什麼使她擁有如此高的戰鬥力的？！

　　伏黑鏡沉思一會兒，道：「天賦。」

　　桑德：「……」

　　神他媽天賦。

　　他抹了一把臉，又問：「你覺得哪套最好看？」

　　伏黑鏡言簡意賅：「都挺好看。」

　　「好敷衍欸。」他笑著說，「我認真的。哪套最好看？」

　　伏黑鏡嘆了口氣，仔細想了想，實話實說：「裡香挑的那件米白色的，從色彩搭配上來看的話，比較順眼，挺符合你的。」

　　桑德想了想，只覺得她在看的時候從始至終都是同一個表情，壓根就沒表現出來過偏好。

　　不過他還是點了點頭，站起身去找了導購。

　　伏黑鏡垂眸去看手機，沒一會兒也站了起來，挑了幾件衣服，問了尺碼，隨後去付了款。

　　不遠處祈本裡香瞥了一眼，道：「不是吧，那家伙看的時候還想著給惠買衣服呢？」

　　「……好像不止。」真希側眸望過去，有點遲疑地說，「沒聽錯的話她好像還說了幾個尺碼。」

　　「總不可能是給桑德買的。他人都在這兒了，那小鏡姐身邊的男性——」祈本裡香露出一個古怪的表情，抬頭看了一眼真希，兩個人都是一副意外但是又不是很意外的樣子。

　　「怎麼哪哪都有那家伙。」

　　遠在輔助監督車上的五條悟打了個噴嚏，揉了揉鼻子，琢磨了一下。

　　「我覺得，」他一本正經地說，「肯定是阿鏡想我了。你說對吧，伊地知。」

　　前排開車的伊地知：「額，這個，大概……？」

　　邊上夏油傑毫不留情：「你想多了，肯定是真希他們在罵你。」

　　「怎麼會，」五條悟道，「我可是GTG，人見人愛，肯定是阿鏡想我了……喲西，打個電話問她在哪裡好了！」

　　他興致高昂地拿出手機打電話，夏油傑嘆了一句「真是年齡越大臉皮越厚」，電話那邊就被接通了。

　　前後不超過五秒鐘。

　　那小姑娘是在玩手機所以接得這麼快嗎？一定是吧。


第67章 桌底下

　　五條悟的電話打得不及時，伏黑鏡當時正在付錢，兜裡的手機卻突然振動起來。她眼疾手快地一邊刷卡一邊拿出手機，有點意外地揚了揚眉，隨後立即接通了。

　　對面的人說：「莫西莫西∼阿鏡嗎？」

　　伏黑鏡輸入密碼，垂眸應了一聲。

　　五條悟半點不介意她的冷淡，又問了一句：「你在哪裡呀？」

　　伏黑鏡回答道：「澀谷。你出完任務了？」

　　「對，現在在回去的路上，我去找你啊。順便吃個晚飯，快餓死了。」

　　伏黑鏡被他帶著點怨氣的語氣逗得笑了一下，一邊回頭看了一眼還在挑衣服的一群人，一邊道：「好啊。我們在109大樓買衣服，你什麼時候到？」

　　「大概一個小時？」五條悟踢踢駕駛座座椅，「伊地知，我們什麼時候到澀谷？」

　　伊地知估算了一下路程，「澀谷那邊人多，回去的時候又正好碰上下班時間，所以至少一個半小時……」

　　「誒……好久。」五條悟抱怨了一聲，又轉頭拍拍夏油傑的腿，「傑，你的那個會飛的鴨子借我用一下。」

　　夏油傑：「？？鴨子？那他媽是鵜鶘。」

　　「都一樣都一樣。借我用用。」

　　「滾。」

　　「小氣。」五條悟扁扁嘴，朝電話另一端拖著聲音總結，「就是這樣啦，差不多要一個半小時，要是時間太久了的話你們就去餐廳裡等我好了——順便說一句，我想吃炸豬排。」

　　他只管說，因為知道伏黑鏡肯定會這麼做，所以也不管她同不同意，便歡快地掛了電話，哼著小曲兒抖著腿，模樣十分得瑟。

　　夏油傑睨了他一眼，嫌棄地往邊上靠了靠。

　　而被掛斷電話的伏黑鏡聽著手機裡傳來的「嘟嘟」聲，見怪不怪地將手機放回兜裡，隨後拎著購物袋走了回去。

　　真希問道：「惠和悟的衣服？」

　　伏黑鏡點了點頭，又想到了什麼似的，說道：「不過悟的衣服價格都挺貴的，料子挺好，我也不知道他穿不穿得習慣，一下子順手就買了。」

　　「又不要緊。」真希說，「留著給自己穿也行，當睡衣什麼的。」

　　她的提議非常的勤儉節約，以至於伏黑鏡忍不住點頭贊同，深覺這是個好辦法。反正衣服按照五條悟的尺寸來的，大得很，當睡衣完全沒問題。

　　又換了兩輪衣服，大概是終於有了能夠讓她打起精神來的事情，伏黑鏡難得在「打分過程」中提出了自己的建議，然後迅速被采納，一行人終於結束男裝店的換裝游戲。

　　他們接下來又逛了幾個地方，但是直到夜幕降臨，也沒有湊齊給桑原茶和家入硝子的禮物。

　　主要是一直沒找到熏香，而伏黑鏡只想給她們兩個送熏香來改善睡眠。但是他們在大廈裡轉了兩圈，又出來在街上走了半個小時，都沒有找到適合的熏香店，干脆決定先吃飯再說。

　　就餐地點當然是選擇了炸豬排店，他們才剛推開門走進去，五條悟就一個電話打了過來，問人在哪裡。

　　伏黑鏡報了店名，等了幾分鐘，才在人群裡頭看到那個極其顯眼的人。

　　夏油傑顯然沒有跟著一起來，他大概是回去和菜菜子美美子一起吃飯。

　　伏黑鏡抬起手搖了搖，五條悟便彎唇笑起來，也抬起手搖了兩下。他步子邁得大，很快走到她面前，熟練地揉了兩下她的腦袋，問：「沒點餐嗎？」

　　伏黑鏡搖了搖頭，把他的手從腦袋上搖下來，才說：「等會兒再點也是一樣的。」

　　她拉開門走進去，在偏角落的地方找到同伴，隨後坐了過去。

　　五條悟在她對面坐下，就被真希問了一句：「你怎麼會突然想要跑過來了？」

　　五條悟抬手放在椅背上：「你們都出來玩了，學校裡只有我一個，多無聊啊。」

　　「以前學校裡也只有你一個，也沒見你無聊。」她吐槽了一句，扭頭看向伏黑鏡。「等會兒還要繼續找嗎？」

　　伏黑鏡道：「看看吧。再找一會兒，實在沒有我就出任務的時候買。」

　　五條悟問：「找什麼？」

　　熊貓解釋說：「給小茶和硝子的禮物。」

　　五條悟這才想起來現在已經快到十月份的末尾，十月份最後一天是桑原茶的生日，而十一月上旬是家入硝子的生日。

　　他雖然向來不太關心這種事，但是這會不介意插一腳。

　　「我也要去。」他興致勃勃地說，「買禮物啊，我也買一些好了。送硝子一條煙——」

　　「硝子姐姐戒煙。」伏黑鏡提醒。

　　五條悟沒多思考：「那就送她一瓶酒，五條家的藏酒好多，沒什麼用，但是她覬覦很久了。嗯，小茶該送什麼？」

　　他看著伏黑鏡問的這個問題，伏黑鏡正看菜單，頭也不抬地回答道：「真希送了眼霜，裡香送了身體乳，熊貓送了口紅，棘送了香水，桑德送了包，基本上她需要的都買完了，我想送安神精油或者熏香，但是一直沒找到——」

　　「那我也送熏香好了。」他翹著二郎腿說，「或者衣服？」

　　「可以。」伏黑鏡點頭，「女孩子不嫌衣服多。」

　　五條悟「啊」了一聲，道：「但是你沒什麼衣服吧？最近這幾年的衣服都沒有換過了，一直都是那幾件。」

　　他看看她身上穿的黑色風衣，這衣服是兩年前他買的，再看看裡面打底的那件高領衫，沒記錯的話好幾年前她就在穿，還有褲子和鞋子，他總覺得自己之前就看過來著。雖然這孩子身高沒怎麼長了，衣服都能繼續穿，但是也不用省吧。

　　桑德點頭附和：「阿鏡也要換一批衣服了吧？」

　　伏黑鏡實誠地說：「不用吧，這些衣服質量都挺好，再穿個十年不成問題——」

　　「好的！那就這麼決定了！」五條悟腿一伸，大聲宣布，「吃完飯之後就去幫阿鏡買衣服！」

　　這裡位置狹小，他腿一伸就有人遭殃。坐在他正對面的伏黑鏡毫不意外地被踢了一腳，她默默彎腰拍了拍自己的褲子，剛直起身又感覺鞋子被人輕輕踢了一下。

　　伏黑鏡：「……」

　　對面大喇喇挨著桑德坐著的五條悟笑嘻嘻地歪了歪頭，接著伏黑鏡的鞋子側面就又被不輕不重地碰了兩下，懶洋洋的，跟逗著玩似的。

　　伏黑鏡假裝沒感覺到，點了自己的一份，然後將菜單遞給了五條悟。

　　真希他們先進來的已經點完了菜，這會兒趁等待時間靠在她肩上打著哈欠，問道：「前輩，你下次休息是什麼時候？」

　　伏黑鏡翻出任務表看，真希也跟著看，立即就被她交錯的任務安排驚得睜大了眼睛：「那群老不死的這麼壓榨人？這任務和任務之間都重合了！」

　　伏黑鏡笑了笑，安撫道：「其實裡面沒多少的，大多數任務都是咒靈在做，我只是負責坐車。」

　　她倒是沒覺得任務多有什麼不好的，二十二號能夠吸收咒靈轉化為咒力，咒力流經她的體內，達到了閾值就能夠自主創造出新的咒靈為她所用，祓除的咒靈越多，她的實力就越強。

　　就越能夠對高層造成威脅性。

　　她都懷疑自己這麼多的任務其實是十裡信安排的，畢竟十裡信畢業之後依照家族命令進了高層，算是己方隊員。否則就按照高層那個脾性，像之前一樣限制她的咒靈行動才是正常的。

　　她溫聲將自己的術式和二十二號的術式講解了一遍，聲音壓得極低，像是在講悄悄話一樣，說完了還豎起一根手指，小聲說：「大部分人只知道我能夠創造咒靈，二十二號能夠吸收咒靈，但不知道我們之間的關系。所以這是個秘密，小心不要讓更多人知道了。」

　　幾個人整齊劃一地在嘴上比了一個拉拉鏈的手勢，機敏地轉換了話題。

　　這家炸豬排的飯可以無限續，咒術師們胃口都比較大，再加上今天體力消耗得多，吃完了一碗飯之後又去添了第二碗飯。伏黑鏡准備起身的時候一低頭，就發現對面五條悟伸過來的一條腿好巧不巧地攔住了她的出路，把她徹底封在了座位上。

　　她也不叫他，在座位上轉了個方向，將兩條腿從桌子下面抬了出來落在過道上，這才起了身去添飯。

　　真希正納悶伏黑鏡怎麼做出這一系列的動作，視線往邊上一瞥，剛才被伏黑鏡遮得看不太清的畫面此時此刻清晰地展現在她眼前。她只看了一眼就無語地抬起頭，對悶笑的五條悟說：「在這裡吃飯可真是委屈你了。」

　　五條悟偷渡一塊伏黑鏡的豬排，語氣輕松地說：「確實有點。」

　　真希：「……嘖。你不是還有嗎？搶她的干什麼？」

　　五條悟一本正經：「我覺得老板比較偏心，她的比我的炸得好吃一點，而且肉比我的多多了。」

　　真希：「？你是不是有什麼毛病。」

　　她看見伏黑鏡回來了，立即打小報告：「前輩，他偷你的豬排。」

　　伏黑鏡面不改色：「猜到了。」

　　她抬腿跨過五條悟那條尤其不講理的腿，在座位上坐了下來，用見慣了大世面般風輕雲淡的聲音說：「隨他喜歡。」

　　反正管也管不到，管了他還變本加厲。所以習慣就好。被折磨多年已經完全沒脾氣的伏黑鏡如此解釋，山不就我，只好我就山。

　　真希面露同情：「你已經完全妥協了啊前輩。」

　　同樣被五條悟折磨多年的熊貓附和地點點頭，順便表達了自己的想法：「如果是我的話大概會一拳上去的，傑肯定也會的，硝子更不用說了。」

　　家入硝子有很大的可能會反手就給他灌酒，然後帶動所有人一起對喝醉的五條悟進行打擊報復。

　　五條悟對三人組當中真正的老大家入硝子的手段有所了解，換句話說已經不是了解了，是深受其害。所以聞言他閉了閉嘴，看著炸豬排沉默了一會兒，然後信誓旦旦地說：「阿鏡肯定舍不得打我的。也不可能和硝子一樣灌酒。」

　　伏黑鏡欣然點頭：「對，畢竟最後麻煩的都是我。」

　　真希：「那倒確實。」

　　五條悟自動忽略她後面一句話，和狗卷棘快樂碰杯。

　　這裡的氣氛一時間非常歡樂，桑德咬著筷子，目光向下瞥去，看見伏黑鏡如往常一樣規矩並攏的雙腿，還有五條悟找舒服而伸到對面去的腿，正好挨著伏黑鏡，像是將她劃進自己的領地。

　　一個人的坐姿反映一個人對事情對人的態度。而五條悟的這個動作讓他有了一點不太好的想法，他迫切需要證明，由結果來評估自己的成功率。

　　作者有話要說：

　　*五：哎嘿∼


第68章 意中人

　　後續自然發展成了換裝游戲，只是五條悟和伏黑鏡不一樣，他好歹是有審美的，說起來頭頭是道，令真希和祈本裡香對他刮目相看，而伏黑鏡坐在邊上被迫反省自己到底是不是個女人。

　　不過想也知道她不可能反省的。她坐在邊上發著呆，盯著正前方雙目無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五條悟抬手在她眼前打了一個響指，吸引了她的注意力，然後把一件外套遞了過去：「去試試這件怎麼樣？」

　　伏黑鏡接過後，問：「商城要關門了吧？」

　　五條悟愣了一下：「好像是。」他頗有些遺憾，「再試兩套就回去吧。」

　　伏黑鏡又提醒了一句：「小茶的禮物還沒有買。」

　　沙發上坐著的白毛貓貓頭頂的耳朵似乎都耷拉了下來：「是是，我記得的——」

　　伏黑鏡心道，你這完全不像是記得的樣子。

　　五條悟的「記得」是薛定諤的記得。伏黑鏡換了件衣服出來，他好像就忘了個一干二淨，比導購還要熱情似火地向她推薦其他衣服。伏黑鏡意思了一下，挑了兩件衣服付款，就拖著玩換裝游戲玩上癮了的五條悟離開大樓。

　　而後這個人轉眼就被澀谷夜晚霓虹燈下一條街的小吃攤吸引了注意力，拉著剩下的人跑了過去。

　　伏黑鏡胳膊肘上掛著自己買來的所有東西，抬頭一看，此行所有人手上多多少少都提著購物袋，唯有五條悟是個例外。他兩只手揣在兜裡，低頭看鐵板上滋滋作響的土豆片，全身上下輕松得很。

　　他歪頭看過來問：「怎麼？」

　　伏黑鏡垂眸：「沒什麼。」

　　過了沒一會兒，五條悟捧著一盒炸土豆轉了回來，對著正在等他的伏黑鏡笑道：「要嘗一個嗎？」

　　伏黑鏡搖搖頭，「很晚了，再不回去就回不去了。」

　　「不要緊。」青年漫不經心地拿竹簽撥弄著炸土豆片，回答道，「待會叫伊地知過來就行。」

　　真希道：「對伊地知先生真是刻薄啊。」

　　倒了八輩子霉才碰見你的吧？

　　五條悟吹著土豆片，理直氣壯地說：「這是在鍛煉他啦。」

　　「從高專起就在鍛煉？」熊貓拍著狗卷棘的肩膀，一邊接受來自同級生愛的投喂，一邊不輕不重地質疑。

　　五條悟偏偏點頭：「對呀。」

　　臉皮也是厚到家了。

　　伏黑鏡笑了笑，正准備說一句譴責一下他，結果嘴剛張開了，就被人瞅准時間懟了一塊炸土豆到唇瓣縫隙裡。

　　她驚得往後縮了一下，看清楚突然襲擊的人是誰、嘴裡到底是什麼之後，這才有些無可奈何地看了一眼五條悟。

　　五條悟彎著腰，湊在她面前笑道：「張嘴∼」

　　伏黑鏡張嘴把那塊炸土豆叼了起來，溫度剛剛好，已然沒了剛出爐時的滾燙，吃著並不用擔心燙口。

　　五條悟重新叉起一塊炸土豆吹了兩下，問：「好吃嗎？」

　　一片炸土豆切得很大，這方面店家似乎沒有注意，女生吃起來有些費力，因為沒辦法全部包進嘴裡。伏黑鏡努力了半天，朝五條悟一伸手，掌心向上，手指往裡勾了勾。

　　五條悟看看，有點不解，隨後自認為自己理解了，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伏黑鏡轉手拿走他手裡的竹簽，固定了嘴裡的炸土豆片，空出嘴說話：「還好。」

　　算是回答了剛才的問題。

　　五條悟搭在她肩膀上笑，也不知道是在笑自己剛才太傻，還是在笑伏黑鏡的狼狽，總之一手炸土豆的盒子，另一手搭在她肩上，頭埋下去聳肩，聲音的振動順著他的胳膊一起傳了過來，伏黑鏡感覺自己的五髒六腑、血液骨骼都在細微地振。

　　她垂了一下眼睫，思考了一會兒是不是這人笑得太放肆了，隨後得出結論大概確實是。

　　背後的桑德右手食指扣著左手手背敲了敲，看著面前的一高一矮，眸光沉了沉。

　　桑原茶的禮物最終還是沒有買成。伏黑鏡在後來出任務的時候找到了熏香店，連帶著五條悟那份一起買了，在桑原茶的生日上送給了她。

　　生日這天，桑原茶意料之中地和五條悟告了白。

　　臨近四年級的最後一個學期，學生們變得和普通咒術師沒什麼兩樣，有輔助監督，有自己的排班表，形式上雖然沒有畢業，但是基本等同於畢業。

　　是家入硝子帶的酒，本來只是她自己喝的，卻被桑原茶偷了一杯灌注勇氣，然後展現在了五條悟面前。

　　彼時五條悟正趴在桌子上吃著獨屬於自己那份的薯條，鼻梁上架著的墨鏡將落不落，半遮著那雙晴空藍的眼睛。

　　他邊上坐著伏黑鏡，正安靜地看著在播報新聞的電視，面前一杯喝了一半的咖啡。

　　桑原茶就坐在伏黑鏡的另一邊，她捏著酒杯灌了一杯酒，等了一會兒，酒精上頭，臉頰微粉，隨後扭頭拉了拉伏黑鏡，讓她和自己換個位置。

　　伏黑鏡猜到她的意圖，沉默了一會兒，還是換了過去。

　　五條悟看著邊上換了人，原先的散漫懶勁兒略略收斂了一點，眼眸偏轉過來，太平靜，所以顯得冷淡。

　　「五條老師……不，現在叫前輩也是可以了吧。」桑原茶跪坐著，兩只手放在大腿上，交錯在一起，顯得有點緊張似的，「我啊，總覺得還是要親口說一次比較好。」

　　「我喜歡前輩，非常、非常喜歡。」

　　伏黑鏡靜靜地看著她。她雖然緊張，但是並沒有拒絕對視，而是坦然地看著對面的青年。

　　粉紅而柔軟的臉頰，亮晶晶的眼神，女孩子身上勾人甜美的香味，宣告愛意的柔軟的聲音。

　　這裡深夜，燈光溫和偏暖，食物的香味還長久不散，熱氣暖烘烘地圍著人的身子，一寸一寸瓦解冰冷。

　　氣氛很好。人和環境都很好，只是周圍人太多了，顯得有點眾目睽睽之下的嚴肅。

　　不過桑原茶沒注意到這種嚴肅，而五條悟不怕嚴肅。他只是看著這個小姑娘，神情平靜，甚至嘴角還帶著點一如往常的笑意。

　　伏黑鏡突然覺得胃裡有點沉重，大概是吃的東西有點多了。然而即使是這樣想著，她還是忍不住伸手拿了一塊壽司，放進嘴裡慢吞吞地咬著。

　　桑原茶在說：「從第一眼看見前輩，就很喜歡了。我承認啦，一開始的時候確實是因為前輩長得很好看，所以很喜歡。但是後來，後來接觸久了，就意識到前輩是個很好的人，平常雖然看起來大大咧咧的樣子，但是總是很可靠呢。明明一開始只是單純的喜歡美，但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已經不知不覺地變成了喜歡整個人。」

　　「我知道前輩對我沒有那種心思，但是，還是想要把自己的話說出來。」

　　年少時候遇見過太令人驚艷的人了，日後分別，再看所有人都索然無味。不說出來的話，到那時回首過去，只遺憾當年沒能親口說出自己的愛戀，斬斷那不該有情絲，以至於自己現在心裡仍舊有著一道永不褪色的白月光。

　　桑原茶說完了，移開了視線，這會兒變得有點遲疑了起來，說道：「前輩，雖然不奢求前輩喜歡我了。但是前輩，能給我一個……擁抱嗎？」

　　伏黑鏡看向五條悟，五條悟沒看她，慢慢地從桌子上直起了身子，眨了兩下眼睛，仍舊是平常那聲調：「雖然我是不吝於給你一個來自最強的擁抱……但是我還是不想被某人看到以後跟我鬧脾氣呢。所以……」

　　他笑著說：「抱歉哦。」

　　在場所有人，除了夏油傑，仿佛進入無量空處，負荷處理過量信息。好一會兒過後，大家伙兒才從驚人的窒息當中回過神來，在五條悟欠扁的笑容裡失聲尖叫：「你什麼意思——？！」

　　「我是聽錯了嗎？對吧對吧！」

　　「鬧脾氣，誰鬧脾氣？誰能跟你鬧脾氣你倒是說啊！」

　　「真假？你不會又是騙人的吧？」

　　伏黑鏡默默灌了一口咖啡，在一眾喧鬧聲音精准問出中心問題：「你談戀愛了？」

　　咖啡在胃裡變成了一團布，堵著她，流經過的所有地方都有著砂質的不適。

　　她茫然無措，想要按照慣例尋求幫助，卻又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硬生生地把話咽了下去。

　　……堵得更難受了。

　　然而五條悟兩手一攤，聳肩道：「沒有啊。」

　　伏黑鏡喝了口咖啡，溫熱的咖啡下肚，似乎撫順過了所有的不適。

　　「那你……」

　　「那誰能和你鬧脾氣？」真希問道，「歌姬老師？」

　　伏黑鏡看向五條悟，五條悟露出一個不加掩飾的嫌棄的表情：「拜托，就算猜硝子也好。」

　　「不要帶上我。」家入硝子漠然地說。她手搭在桌面上，看了一眼夏油傑，問，「你知道？」

　　疑問句，肯定的語氣。

　　夏油傑只笑不答，家入硝子問：「我就問一個問題，什麼時候開始的？」

　　五條悟說：「我也不知道誒。」

　　他眨了眨眼睛，笑得有點狡黠：「不久之前？很久以前？誰知道呢。」

　　夏油傑微笑。

　　家入硝子看起來很想點根煙，夏油傑這才開了金口，說：「戒煙。」

　　家入硝子：「戒個屁，我血壓都上來了，五條悟，你做個人吧。」

　　五條悟：「……過分了硝子，我還沒動手呢。」

　　「那你准備什麼時候動手？生日那天？」家入硝子把他那一整碗薯條拽了過來，連吃好幾根，最後一根叼在嘴上，含糊不清地說，「我勸你最好先……」

　　伏黑鏡：「？」

　　她左看右看，承認自己沒法聽懂三人行的加密話語，干脆看向了桑原茶。

　　桑原茶看看她，略有些心虛地偏了偏頭。伏黑鏡一看她這樣子，還沒不明白些什麼，一皺眉，便問：「你後面，想說什麼？」

　　桑原茶蹭過去，把腦袋放在她肩上蹭了蹭，聲音小小的：「我要去京都啦。」

　　「之前那個京都校的實習，其實也在那裡做了記錄。等我畢業之後，估計就會去那裡了。」

　　「為什麼？」伏黑鏡不解地說，「明明在東京你能發揮更好的。」

　　「東京有硝子醫生，硝子醫生的反轉術式是全咒術界最厲害了。京都確實比不上，而正是因為比不上，所以我才要過去的啊。要保持平衡，讓不管是哪裡的咒術師，都能在最好的時間段裡，接收到最好的治療。」

　　她捂著臉說：「而且，我都孤注一擲了，再繼續呆在這裡會很尷尬的——」

　　伏黑鏡沉沉地應了一聲。


第69章 想都別想啊

　　桑原茶在生日之後就交了申請前往京都，夜蛾正道給她辦理了手續之後，扭頭就把五條悟罵了一頓。

　　五條悟覺得自己冤得可以，他只是表達了一下自己真實的想法，又沒做什麼錯事，干嘛又要挨罵。

　　他扯著邊上看書的七海建人，有氣無力地問道：「七海海，阿鏡去哪裡了？」

　　「我記得她今天有個任務。」七海建人翻過一頁報紙，「三十分鐘之前你還和我抱怨過為什麼她不讓咒靈去做那些事，我能猜測是時至今日你的腦子終於被燒壞了嗎？」

　　無辜被懟的五條悟：「……嘖。」

　　他正橫躺在沙發上，伸手從身下拿出自己的手機，一邊劈裡啪啦地發消息，一邊大聲說：「阿鏡，七海海罵我！」

　　七海建人：「……」

　　他抬眸看了一眼五條悟，眼神流露出一點「你是不是傻」的意味，隨後又重新低下頭去道：「你現在就像是一個告黑狀的幼稚園小朋友，那孩子是閑得無聊了才會回答你這種話……」

　　一部手機遞到了他的眼前。

　　【阿鏡：別惹七海先生，回來給你帶特產。】

　　他掃了一眼，沉默一秒鐘，評價：「明顯的哄小朋友的語氣。」

　　五條悟嘆著氣道：「哎，這孩子這麼乖，都讓我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了呢。」

　　「我覺得這不是乖而是妥協吧。」

　　五條悟只當作沒聽見。

　　桑原茶離開東京校之後，伏黑鏡親手接京都的任務也多了起來，她怕桑原茶一個人在京都待得不習慣，每次做任務的時間間隙裡都會過去坐一會兒，一來二去從庵歌姬的嘴裡聽了不少五條悟當年做過的糟心事。

　　這些經歷有的時候夏油傑也會講，只是作為當事人，他的講解都正氣十足，理直氣壯的程度和五條悟不相上下。但是從庵歌姬嘴裡講出來就尤其令人生氣，同時又有些好笑。

　　伏黑鏡也還記得五條悟當年的模樣，只是當時不及庵歌姬嘴裡的那個人那麼惡劣生動。而現在再看他，已經與那段回憶有了很大的不同。

　　時間過去很久了。

　　原來一晃眼她也從當年那個穿著禮服的冷冰冰的小姑娘長成了如今這副模樣，歲月功不可沒。

　　二零一七的冬天，十二月七日，一直在這一年裡虛歲稱27歲的五條悟終於27歲了。他認認真真地滿二十七歲一個月，等到來年，卻又會變成「二十八歲」。

　　高專裡為他舉辦了一次生日晚會，蛋糕是一年級親手做的，伏黑鏡全程指導，還做了其他的小甜品。

　　宴會上家入硝子拍著五條悟的肩膀說：「馬上三十了，五條，你要變成老男人了。」

　　五條悟幽幽地說：「硝子反正會比我更早變成老女人的。」

　　家入硝子狡黠地笑著：「可是我不用擔心自己的年齡啊。就算是五十歲了也不要緊。」

　　她這話說的挺扎心。尤其是在看到胳膊肘壓在桌面上、托著下巴笑著看著伏黑鏡的桑德的時候，五條悟更覺得郁悶了。

　　這倆孩子都風華正茂，十七、八歲的好年紀……

　　他只要一想到這個，整個人都萎靡下來了。

　　家入硝子計謀得逞，平靜又幸災樂禍地拈著酒杯，不動聲色地嘗了一口酒，對夏油傑說：「有點酸啊。」

　　夏油傑也幸災樂禍地笑：「哎呀，大概是開的時間有點長了吧。」

　　五條悟抬腳踹他：「你也就比我小兩個月。」

　　「但是單身男人三四十最有魅力了。」他斜倚著桌面，狐狸眼盛裝笑意，微微上挑，一股子風流意味，「反而是……就不一定了。」

　　五條悟：「……」

　　二殺。

　　「阿鏡現在正年輕呢。」夏油傑笑著偏頭問伏黑鏡，「有沒有談戀愛的想法呀？」

　　伏黑鏡遲疑了一下，下意識看向五條悟，又偏轉視線對上夏油傑的眼神，道：「現在沒有。」

　　「現在？」夏油傑摸了一下下巴，「也就是說，以後會有的，對吧？」

　　他笑得眼睛成了兩條線，盡量溫和地說：「有理想型嗎？」

　　五條悟默默挺直了背，桑德繼續托著下巴，眼眸深邃，目不轉睛地看著伏黑鏡。

　　伏黑鏡被這個問題問得一愣，好一會兒歪了歪頭，道：「沒有想過這種事……」

　　「現在想想。」

　　她不自覺抬起手摸了摸下巴，集中注意力去思考自己會喜歡什麼樣的人。然而當注意力集中之後，一個高高的人影一閃而過。潛意識似乎十分喜愛這個人，以至於她還沒有反應過來，心髒就自發地軟成了一片，像是堅實的土地突然下陷，人落盡黑暗，發現身下是一團棉花。

　　她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再去刻意地想那個人到底是誰的時候，總覺得誰也不像。

　　她干脆隨口扯了一句：「看得順眼就行。」

　　夏油傑便問：「你看誰不順眼？」

　　伏黑鏡默默地瞅著他。

　　五條悟一陣驚天動地的大笑，伸手在他背上狠狠地拍了兩下，道：「別傷心呀傑，這可是個好事兒！」

　　夏油傑睨了他一眼，笑著罵了一句：「狼心狗肺。」他眼神裡明晃晃地寫著「老子是在幫你」。

　　五條悟假裝沒看見，他挺睚眥必報的呢，這個人剛剛戳他肺管子，他打兩下已經是仁至義盡。

　　生日宴會在十點鐘之前結束了，五條悟把學生們都趕了回去，一本正經地說接下來是成年人的夜談會，小朋友們不興聽。

　　他反手拉住了想要溜走的七海建人，半摟著人陰笑著把拿刀的手蠢蠢欲動的勞苦社畜給拉進了房間，然後「啪」地一聲，關上了推門。

　　真希打了個哈欠，問：「要回去嗎？前輩。」

　　伏黑鏡笑著搖了搖頭，「我要回一趟家裡，看看惠和津美紀。」

　　「已經很晚了，他們應該睡覺了吧？」

　　「沒有。」伏黑鏡道，「今天是悟的生日，他們兩個也買了禮物。」

　　她說著笑了起來，道：「他趕場一樣呢，參加完學校裡的生日宴會，回去之後家裡還有一個小型的。」

　　「難怪他剛才吃的那麼克制。」

　　伏黑鏡點了點頭，「回去睡吧。晚安。」

　　「晚安，前輩。」

　　真希伸了個懶腰，一個人走回女生寢室。

　　伏黑鏡目送她離開之後，這才出了校門，往伏黑家的方向走。

　　冬天的伏黑家毛毯和地熱必不可少。伏黑鏡在校期間回家的次數也不少，家裡的四季輪轉的布置還是由她承包。她拿出鑰匙打開門，甫一走進去，就聽到裡頭伏黑惠的腳步聲靠近，隨即傳來少年正處於變聲期而有些嘶啞的聲音：

　　「姐？」

　　伏黑鏡應了一聲，小五懶洋洋地走過來蹭了她兩下，然後被她一把抱起。她脫了鞋踩上地毯，也沒穿鞋，繞過玄關，正好在拐角處和伏黑惠碰了個正著。

　　十四歲的少年穿著一件簡單的黑色長袖，皮膚白皙，自然而然地取下她頭上的帽子、頸間的圍巾和手裡的手套，問：「五條老師沒一起回來嗎？」

　　伏黑鏡一手抱小五，一手在伏黑惠的幫助下脫下自己的羽絨服，笑道：「他還要和硝子姐姐他們進行成年人的夜談會，說不准什麼時候回來。要是被硝子姐姐灌了酒，回不來也有可能。」

　　伏黑惠神色淡淡：「哦。」

　　他轉身將手裡的東西在衣帽架上放好，再轉身聽見伏黑鏡問：「津美紀去哪了？」

　　「她在洗澡。」伏黑惠說，「她今天玩到九點鐘才回來。」

　　伏黑鏡略顯驚訝：「真的假的？」

　　伏黑惠點點頭，垂眸時視線落在她的腳上，「嘖」了一聲，問：「你鞋呢？」

　　沒等伏黑鏡回答，他就一副不耐煩的樣子，兩步過去從鞋架上拿下那雙屬於伏黑鏡的毛茸茸黑兔子棉鞋，回來放在她腳下，吐槽了一句：「你還好意思說五條老師在家裡不穿鞋，自己不也這樣。」

　　伏黑鏡笑眯眯地揉揉他的腦袋，又得來一聲充滿了不爽的「嘖」。可刺頭少年饒是表情再氣憤，都沒伸手把她的手撥開。

　　伏黑鏡感嘆著說道：「惠長大了呢。」

　　伏黑惠看了她一眼：「拜托，我明年就要進高專了。」

　　伏黑鏡眼神一亮：「多好啊，到時候就可以把津美紀一起接過來啦。」

　　「……她是個普通人，上不了高專的。還是好好讀大學比較好吧。」

　　伏黑鏡一想，也是。

　　她穿好了鞋子，往客廳走去。伏黑惠給她倒了杯暖洋洋的熱水，兩個人坐在被爐邊上，看著電視，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直到津美紀從樓上下來。

　　她一身水汽，走過來挨在伏黑鏡身邊，道：「姐姐。」

　　伏黑鏡「嗯」了一聲，拿過她手裡的毛巾，對伏黑惠說：「惠，再幫我拿個吹風機。」

　　伏黑惠起身從電視櫃下拿出吹風機，走過來遞給伏黑鏡。

　　簡單的擦了擦頭發之後，吹風機的聲音在客廳裡響起，伏黑鏡一邊幫津美紀吹頭發，一邊問：「今天是和同學們出去玩了嗎？」

　　津美紀點點頭，想到自己今天做的事，就忍不住嘆了一口氣：「他們想要去一些有恐怖傳說的地方探探真偽，尋求刺激，我怕他們真的出事，就跟了過去。有些地方真的咒靈，但是他們都不知道，要不是姐姐你放了一只咒靈在我身邊，我們都要出事。」

　　伏黑鏡問：「沒受傷吧？」

　　「沒有哦。一個人都沒有。正是因為這樣，所以大家不怕死的去了很多地方呢……」

　　她絮絮叨叨地說著話，大概是因為氣氛太過平靜美好，再加上白天確實弄得挺累，所以在吹風機和電視機的響聲當中，慢慢地睡了過去。

　　伏黑鏡摸摸她的頭發，見干得差不多了，便放下吹風機，俯身抱起津美紀，對伏黑惠道：「去睡覺吧，惠。」

　　伏黑惠遲疑了一會兒，「那五條老師……」

　　「禮物我會給他的。蛋糕天天吃，應該沒買吧？」

　　伏黑惠點了點頭，他傻了才會天天吃蛋糕的人買蛋糕當生日禮物。

　　他遵從指令，上樓洗澡睡覺。而伏黑鏡將津美紀放在床上，又給她仔細蓋好被子，這才回到樓下。

　　兩個小孩的禮物都在被爐上放著，一點不具備神秘性。伏黑鏡看著這兩個禮物笑了笑，把自己的禮物也一起放了進去。

　　十二月是特別的月份。馬上，再過不久就是伏黑惠的生日，伏黑惠的生日過上幾天，就是伏黑鏡的生日。

　　過了這個日子，她就正式成年了。可以將監護權從夜蛾正道手上接過來，轉而自己當伏黑惠和津美紀的監護人了。

　　她打算和五條悟商量一下這件事，准備一下需要的資料，盡早轉接。這倒不是嫌棄五條悟的意思，只是她想要這樣，不麻煩他了，同時盡好自己作為姐姐的義務。

　　門鈴倏地響了一聲，伏黑鏡從思緒中回神，略有些疑惑地走了過去。五條悟有家裡的鑰匙，不會按門鈴的，那是誰來了？

　　她打開門，就看見之前才見過的夏油傑笑嘻嘻地看著她，肩膀上一個白色的腦袋軟趴趴的。

　　空氣中一股酒味。

　　她沉默了一會兒，問：「誰灌的？」

　　夏油傑笑著說：「你怎麼不認為是他自己喝的？」

　　伏黑鏡一臉的「你拿我當傻子」：「就他這個酒量，我覺得但凡他還記得自己今晚要回家，都不會喝酒。」

　　夏油傑悶笑著解釋：「硝子灌的。」他聳了兩下肩膀，把五條悟抖醒，「醒醒，悟，你還想阿鏡背你不成。」

　　五條悟含糊地應了一聲。夏油傑被他逗得發笑，往裡走了兩步，直接把五條悟往玄關上一扔。

　　伏黑鏡趕緊走過去把這個喪失行動能力的重達一百六有余的一米九人形抱枕給接住了，還連帶著自己都跪在了地上。

　　夏油傑活動了一下肩膀，對伏黑鏡道：「交給你了。我那車上還有一個。」

　　還有一個，不是伊地知就是七海建人。

　　伏黑鏡應了一聲，夏油傑就裹著衣服走了出去，還貼心地合上了門。

　　而伏黑鏡看著懷裡這個小五的人形同類，認命地嘆了一口氣，傾身過去，想脫掉他的鞋子。而五條悟感覺有人在折騰自己，不耐煩地翻了個身，直接從伏黑鏡懷裡摔了下去，攔都攔不住，他又沒開無下限，腦袋直接磕在了地上。

　　伏黑鏡扶額，嘀咕了一句硝子姐姐到底是多大的仇多大的恨，把人都給灌傻了。她起身下了台階，把五條悟的鞋子脫了放在一邊，隨後鎖上門。

　　地毯上被剛才一磕磕醒了的五條悟趴著盯著眼前的景物好一會兒，才感覺自己鞋被脫了，接著有個人走了過來，伸手揉了兩下他的腦袋，像是在緩解他剛才磕到腦袋的痛，只是非常不走心，揉了兩下，就扯著他的衣服把他翻了個面。

　　伏黑鏡將五條悟翻過來，對上他霧蒙蒙的眼睛，眉梢一挑，問：「悟？」

　　五條悟：「……嗯？」

　　他眨著眼睛，臉上紅撲撲的，二十七歲了，少年感仍舊挺足。

　　伏黑鏡覺得自己是個非常膚淺的人，看他這副樣子，自己完全沒脾氣，十年毫無長進，仍舊溫聲問：「可以自己走嗎？」

　　五條悟的聲音帶著濃濃的困意：「走不了。我想睡覺。」

　　「一會兒再睡好嗎？」伏黑鏡伸手扶著他的肩膀，把他從地上半扶了起來，「這裡會著涼的。」

　　「不會。」五條悟說。他把自己往後仰，仰了兩下發現仰不動、躺不下去，干脆一偏航，栽進她懷裡。

　　半跪坐著的伏黑鏡被他撞了個滿懷。這個高度正好夠他將腦袋枕在她頸窩裡，他手往前一環，又正好圈住伏黑鏡的腰，像是小五一樣，蹭了兩下，帶著酒氣的熱意盡數灼燒在她的皮膚上。

　　伏黑鏡舉著兩只手，好一會兒，才伸手去推他的腦袋，無奈地說：「我不是抱枕。快起來。」

　　五條悟轉頭把臉貼在她的手心裡，半耷著眼皮，借她的手給自己的臉降溫，軟綿綿地回答道：「我起不來。你背我啊。」

　　「那也要你站起來對不對，你這樣我不好背。」

　　五條悟思考了一下，覺得這句話很有道理，所以直接從地上站了起來，連帶著被他圈著腰的伏黑鏡也一並站了起來。

　　他自覺地給自己換了個方向，走到她背後去了，剛要真的趴上去讓人背，就被拖著往前走。一直拖到被爐邊上，伏黑鏡才松了一口氣，正准備把人安頓下來，結果背後這人像是知道自己到了地方一樣，說都不用說，自己就坐了下來。

　　只是他自己坐下來就算了，卻還拉著伏黑鏡。她沒有准備，猝不及防被改變了重心，一下子往後倒，坐進了他懷裡。

　　五條悟收緊手。單薄瘦削的脊背緊貼寬闊的胸膛，心髒共鳴，一聲接一聲。

　　他力氣很大，伏黑鏡被他勒得肋骨發疼，抓著他的手皺眉喝道：「悟！」

　　五條悟恍若未聞，他只是前傾著身體，下巴抵著她的肩膀上，慢吞吞地問：「阿鏡怎麼還沒有長大呀……？」

　　伏黑鏡額角一跳，她懷疑這個人又在說她個子矮。

　　但是接下來的一句卻讓她有些懵逼。

　　「今天就成年吧。」這人含糊不清地說，「就今天吧？我不想等了，等得好難受——」

　　伏黑鏡慢慢扭頭，看見了樓梯上站著的伏黑惠。他沉著臉，頭發濕淋淋的，正在慢慢地抬起手。

　　「……等等！惠！不要衝動！你聽我說——」

　　「玉犬——」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君：安息.JPG

　　*元旦快樂啊各位


第70章 渣女啊你

　　宿醉之後帶來的頭疼不是一句「難受」就可以形容的。但是這種程度的疼痛對於五條悟來說比六眼帶給他的要輕松多了，所以他並不是很在意。

　　中午十二點醒來的他在伏黑惠陰沉沉的目光下喝完了一大杯蜂蜜水，隨後笑嘻嘻地問：「阿鏡呢？」

　　伏黑鏡沒回答，他等了一個上午，是來討個說法的：「你什麼意思？」

　　五條悟擺擺手：「別那麼嚴肅啦……我說得很清楚哦。想讓阿鏡改姓五條。」

　　「我暫且問一句。」伏黑惠活動了一下手指，看著他問，「什麼時候開始的？」

　　「你要問的話，我也不知道呢。不過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變成非她莫屬了。」他說的時候拿手拍拍伏黑惠的肩膀，完全沒在意他蠢蠢欲動的手指，「雖然感覺輩分一下子降下來了有點可惜，但是我果然還是想聽你叫我姐夫呢——」

　　伏黑惠：「……」

　　他既不想叫他姐夫，也不想叫他老師了。而且他姐根本沒承認她喜歡這家伙，怎麼看都是這人一廂情願。

　　「我姐……」他想起昨天晚上伏黑鏡跟他解釋「他只是喝醉了有點粘人」的話，然後問，「她沒說喜歡你吧？也不知道這事吧。」

　　五條悟爽快大方地說：「所以這就需要靠你了啊惠！老師的幸福壓在你身上了哦。」

　　「我更想保障我姐的幸福。」他冷颼颼地扔下一句話，隨後站起身拿上書包，一邊往外走一邊說，「你要是酒醒了的話，就趕緊去出任務。一大早伊地知先生就給你打了電話說有任務，但是姐姐說讓你多睡一會兒，自己過去處理了……你那什麼惡心的表情。」

　　「是幸福的表情∼」

　　伏黑惠扭頭就走。

　　大門打開，又關上。五條悟把自己塞進被爐裡，被褥拉到下巴處，上頭洗衣液的香味和伏黑鏡衣服的味道一模一樣。

　　他腦袋底下枕著一個枕頭，懷裡還抱了一個抱枕。雖然喝醉了，但是不代表他斷片了，昨晚發生了什麼他還是記得清清楚楚的。

　　他記得自己困得要死和小朋友撒嬌耍賴，也記得伏黑惠當時站在樓梯上抬手放出了狗，然後又被伏黑鏡給壓了回去。

　　她扒拉了兩下腰間的手，發現實在扯不開就放棄了，轉而朝伏黑惠招了招手，溫聲道：「幫我一下，惠。」

　　伏黑惠走了過去，額角冒著青筋，一度與醉酒的大貓貓開啟拔河，三個人之間的鬥爭吸引了小五，它從被爐裡頭爬出來，興致勃勃地看這場爭鬥。

　　最後還是伏黑鏡因為兩個人的較勁而被五條悟勒得感覺馬上就可以吐出來才連忙叫停，伏黑惠看她臉都白了，立馬就松了手。他一松手，五條悟也跟著放松，掀起眼皮看了一眼伏黑惠，沒什麼表示。

　　伏黑惠氣得差點動手揍他。

　　伏黑鏡被鬧得頭疼，道：「惠，幫我拿個枕頭好不好？再去廚房裡煮一碗醒酒茶。」

　　伏黑惠應了一聲，他去五條悟房間裡把他的枕頭拿了出來，遞給伏黑鏡，隨後就去了廚房。家裡沒人愛喝酒，當年五條悟喝醉回來，醒酒茶也是伏黑鏡煮的，所以他還是第一次動手，拿著手機上網搜教程。

　　客廳裡頭，伏黑鏡把枕頭放在一邊，抬手揉了揉大貓的腦袋，用最溫柔的語氣誘哄道：「悟，乖一點，松手好嗎？我有點疼。」

　　五條悟閉著眼睛打起小呼嚕，手上勁道卻松了許多。

　　伏黑鏡一看他一副「老子睡著了聽不見」的模樣，就有點牙癢癢。她調整自己的姿勢，傾身往前去掀被褥，隨後發現五條悟把被褥壓得嚴嚴實實。

　　她沒好氣地說：「知道你沒睡著，快點起來。到被爐裡去，我要關地暖了。」

　　五條悟往後移了兩下，伸手一撩被褥，抱著伏黑鏡躺了進去。因為躺的速度太快而且沒看清腳下，還踹了小五一腳。小五猝不及防遭到重創，立即罵罵咧咧地長一聲短一聲叫了起來，炸著毛從被爐外鑽進來，對著五條悟口吐芬芳。

　　伏黑鏡掙扎著爬起來把枕頭給他放好，仔細掖了掖被子，然後抱起小五安慰了一會兒。

　　好不容易把它順毛順好了，因為她的起身而下滑了的手又往上移了一些，使力扣著她的腰直接把她按了下來，同時一條腿自發地橫在她身上，直接以一個最霸道的姿勢把她封死。

　　伏黑鏡沉默了一會兒，心情復雜，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她沒再嘗試推開五條悟，而是抱著小五思考了一會兒人生，隨後被伏黑惠叫了一聲。

　　他看著面前這副場景，似乎很想把手裡冒熱氣的碗蓋在五條悟臉上。

　　伏黑鏡已經遁入佛門，平淡坦然地看了過來，對他點點頭：「辛苦了，接下來我來就好了，你去睡吧，明天不是還得上學嗎？」

　　「……不要緊。」伏黑惠把碗放在桌上，居高臨下地看著五條悟，道，「這東西怎麼辦？」

　　伏黑鏡：「……就這樣吧，我來處理，你去睡覺。」

　　姐姐在家裡擁有絕對話語權，伏黑惠就算是再沒有睡意也只能上樓。他一步三回頭，問：「真的不要緊嗎？我可以把他扔出去的。」

　　伏黑鏡笑著道：「不要緊——而且再說了你怎麼扔得動他啊。」

　　「有式神。」

　　伏黑鏡笑了笑，衝他擺擺手。伏黑惠上樓之後，她才松開小五，轉而對五條悟說：「悟。」

　　五條悟昏昏沉沉地，都快睡著了，又被她叫醒，糊塗地應了一聲。

　　伏黑鏡撐著身體坐起來，「起來喝一點湯，醒一醒酒，省得你明天早上起來頭疼。」

　　五條悟不情不願地被她拖了起來，又被灌了半碗醒酒茶。醒酒茶苦得要命，他第一口就不願意喝，是被伏黑鏡半威脅半誘哄地喂下去的，只是喝了半碗他就再不願意開口，攬著她的腰往下躺，伏黑鏡眼疾手快地放好了碗，這才沒讓毯子浸滿醒酒茶的味道。

　　她嘆著氣，讓小五去關了客廳的燈，又關了地熱，整個客廳裡只有被爐還在運作，但暖意持久不散。

　　五條悟抱著她睡了一晚上。被爐裡的空間對他來說有些限制發揮了，半夜他抬腳的時候撞在了桌腿上，疼痛讓他在昏睡中清明了一會兒。半夢半醒之間他感覺懷裡的東西動了動，隨後腿被人輕輕地移開，遠離桌腿。

　　他收緊手臂，感覺懷裡這東西抱著舒服極了，又暖又軟。

　　結果第二天醒來，懷裡那個暖烘烘的小抱枕就變成了真·小抱枕。

　　令人遺憾。

　　說實話，他挺想知道伏黑鏡是以什麼心態在他懷裡泰然自若地睡了一個晚上，第二天還能沒事人一樣起來，甚至接了他的任務，還不忘往他懷裡塞了個抱枕的。

　　這種什麼都不說、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的態度令他微妙的有點不爽，硬要形容的話，就是感覺被渣了一樣。

　　他抱著抱枕去找手機，然後在手機邊上發現了三個禮盒。一看就知道是給他的。

　　他也不著急看手機了，抱著禮盒拿著手機回到被爐裡，把小五往旁邊推了推，在它的喵叫聲中興致勃勃地拆起了禮物。

　　第一個，一個眼罩，嗯，大概是惠的。

　　第二個，他一直很想吃但是沒時間去吃的新品蛋糕，大概是津美紀的。

　　第三個……

　　是一沓優惠券。

　　他扒拉了兩下，看清楚上面的字，才發現上頭寫著的都是「雙人」，要麼就是「情侶」。

　　他愣了一會兒，表情逐漸嚴肅起來，拿出手機給這些優惠券拍了張照，發給了夏油傑。

　　【悟：你說，她什麼意思？】

　　夏油傑秒回。

　　【傑：嗯，對你有意思？】

　　【悟：她買禮物的時候肯定不知道我喜歡她的，只知道我有喜歡的人吧？那麼問題來了，她送這些給我什麼意思？】

　　【傑：你這不是知道了嗎？一定要我說出來打擊你嗎？那我成全你好了。】

　　【傑：她在幫你追女孩嘛。】

　　五條悟立馬關了手機。

　　兩秒鐘之後，他氣勢洶洶地准備打電話質問伏黑鏡，完全沒意識到自己「沒名沒分」，人小姑娘在之前也不知道他的心思，只是出於幫忙的心理送了個禮物。更別說她自己都還沒明白自己的想法。

　　他還覺得有點委屈，儼然一副被寵壞了的模樣。

　　他調出聯絡人找到被置頂的伏黑鏡，還沒按下呼叫鍵，一個電話就跳了出來。

　　五條悟一斂眉，看清楚來電人，又肉眼可見地歡樂起來。

　　「莫西莫西——」他聲調輕快地說，「阿鏡什麼時候回來呀？」

　　那邊氣氛凝滯了一秒鐘，隨即伏黑鏡冷靜的聲音傳了過來。

　　「我在高專了，悟，這裡有件事需要你來處理一下。」

　　她語氣還挺嚴肅，五條悟意識到些什麼，慢慢地收斂了一下，掀開被褥站起來，問：「什麼事啊？」

　　伏黑鏡看著面前的兩個少年，有點頭疼地說：「悠仁……吞下了兩面宿儺的手指，現在宿儺受肉，他成了容器。」

　　五條悟揚起眉：「很棘手嗎？」

　　「不，算不上棘手。」伏黑鏡道，「他能和宿儺互換，也能控制宿儺。除了有的時候宿儺會在他身上長嘴說話有點吵之外，一切都挺正常。而且悠仁有咒力了，他成了……咒術師。」

　　五條悟這個時候正好穿上制服外套，聞言笑了一下，道：「原來如此，是這個用處啊。」

　　他拿起手機，把禮物放進房間，邊走邊說：「等我幾分鐘，我馬上回去。」

　　他掛了電話，在玄關穿鞋的時候突然想起來自己一開始的意圖好像不是這樣的。這個消息來得如此意外，直接打亂了他的計劃。

　　他輕「嘖」了一聲，自言自語道：「不急。也就兩個星期。」

　　出兩次差就好了。

　　作者有話要說：

　　*危·阿鏡·危

　　*作者君：小孩子才暗戀追求，成年人都是直接拐上——（拖走打死）


第71章 送上門的人頭

　　電話掛斷之後，伏黑鏡看著面前兩個髒兮兮的少年，頗有些頭疼地按了一下太陽穴。

　　「先去洗一下換身衣服吧，然後再去找硝子醫生治一下。」她看向虎杖悠仁，「實訓基地的路還記得吧？」

　　「當然記得。不過那裡竟然還有我的衣服嗎？」

　　「按理來說是還有的。因為要預防你們重新回來。」她側眸看向虎杖悠仁身邊的黑發少年，「順平和悠仁一起吧，沒有的話再給我打電話。」

　　吉野順平抬眸看著她，又看了一眼虎杖悠仁，應了一聲。

　　他們換好衣服後又去了醫務室，而伏黑鏡在高專門口等到了五條悟。

　　她把手裡剛買回來的飯團遞給他，簡明扼要地說明了情況：「上午我做任務的時候突然接到了悠仁的電話，說他因為救人誤入了咒術師的任務地點。結果沒料到那個任務超出了咒術師能夠完成的程度，悠仁為了讓所有人活了下來，選擇了賭一把，嘗試了吞下特級咒物……結果宿儺受肉，咒靈是死了，但他也成了宿儺的容器。」

　　在確定自己成為容器且能夠壓制宿儺之後，虎杖悠仁立馬就從川崎跑了過來。連帶著一起過來的還有當時被他救下的人，吉野順平。這少年能夠看到咒靈，但是沒有術式。

　　自從桑德家和五條家聯手之後，咒術界頒布了新的規定，像這樣的人，被發現了之後是要在高專進行登記的。然後還要進行培訓，以防他們受到傷害，或者是做出一些不可理喻的事情。

　　「他們傷的不重，我讓他們換了衣服再去醫務室。但是那個咒術師傷得挺嚴重的，在川崎當地醫院進行救治之後就被送了過來，現在也在醫務室休息。」

　　五條悟聽著，一邊拆了包裝咬了一口飯團，熱騰騰的食物下肚，讓他覺得空蕩蕩的胃裡舒服了許多。

　　他沒順著她的想法提出一點問題，反而風馬牛不相及地說：「我想喝奶茶。」

　　伏黑鏡把手揣在兜裡，聞言抬頭看了他一眼：「有牛奶，沒奶茶。」

　　「真的沒有嗎？」他不依不饒地問。

　　伏黑鏡點點頭，想了想說：「咖啡也有。」

　　「但是我想喝奶茶。」

　　「……」伏黑鏡妥協道，「我等會兒再去買。」

　　五條悟滿意地點點頭，安心地吃自己的飯團。

　　虎杖悠仁和吉野順平身上的傷口對於看慣了入骨傷口的家入硝子來說根本不算什麼。她三兩下處理好了，就去查看其他病人的情況。

　　虎杖悠仁道：「謝謝硝子醫生。」

　　家入硝子隨意地說：「要真想謝謝我就別給自己搞一身的傷。」

　　他訕笑著撓了撓腦袋，見伏黑鏡和五條悟從門外進來，背一挺，精神抖擻地喊：「伏黑前輩！五條老師！」

　　伏黑鏡笑了笑：「已經好了嗎？」

　　虎杖悠仁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完全好了，現在出去跑個三公裡輕輕松松——」

　　「就算是受傷了你三公裡也輕輕松松吧。」伏黑鏡笑著說了一句，隨後讓開一步，看向五條悟。

　　五條悟問了兩句他的情況，又逗貓似的確認了他身體裡兩面宿儺的情況，這才問了一句：「怎麼會突然去那兒？」

　　悠仁道：「是這樣的。我們社團的人組織去玩，半路上的時候我看見順平被人拉著去了一個地方，就跟了上去。然後發現他們把順平扔在了一個詛咒氣息很濃的地方，我把他們打跑之後，再想和順平出來的時候已經出不來了。」

　　因為事關實驗體，所以伏黑鏡等人對這件事投入非同尋常的關注。

　　夏油傑更是陰謀論地認為當天不管是特級咒物也好，還是前去做過級任務的咒術師也好，都是被人刻意安排的。而安排這一切的人當然毫無疑問的是縫合線。

　　「現在的問題就是，他到底是怎麼做到的？悠仁在仙台，他的社團到計劃到川崎去玩只提早了一個星期通知社團成員，而順平完全是突發奇想出來看電影才碰到了惡霸。悠仁碰上順平又只是一個巧合。」

　　「在這件事裡能夠首先預測的，除了咒術師的排班表，就是那幾個小混混去的地方。那個任務地點的鬧鬼傳說在附近流傳了很久了，經常會有人來這裡探險。」

　　「他可以選擇很早之前就在這裡布置下咒靈。但是我們不知道他怎麼將悠仁和咒靈碰上，還讓他吞下了宿儺的手指。」

　　「除非除了這一個地點之外，他還有無數個地點。除了這一個方案外，他還有無數個方案。」

　　*

　　「小蘭園子，你們快看，這件衣服超好看——！」

　　伏黑津美紀伸手拿起一件灰色的大衣，轉了半圈示意不遠處正在看上衣的毛利蘭和鈴木園子看她手上的衣服。

　　毛利蘭抬起頭，走過來摸了摸衣服料子，道：「確實很好看呢，腰帶很簡約的樣子……有點偏中性風呢。」

　　「我也是這麼覺得的。」津美紀拿著這件衣服在自己身上比劃了兩下，道，「但是我穿起來似乎不太好看，我姐姐穿起來應該會好看一點，她比較高，穿起來就會顯得很利落。」

　　「誒，確實。再搭一雙靴子，黑的，圍條圍巾就可以了，都不需要什麼其他的裝飾呢。」

　　「嗯嗯，讓我想想要買一條什麼樣的圍巾——」

　　「現在是進化成給小鏡姐買衣服了嗎？」等候區的工藤新一癱在沙發上生無可戀地說，「該說她們什麼好，仗著自己不用拎東西就什麼都買，完全沒有考慮過我們提不提得動！」

　　邊上同樣癱著的伏黑惠相當贊同地點了點頭。

　　今天周日，他本來打算去高專找他姐切磋一下，看看自己的實力提升到了什麼地步。結果昨天晚上津美紀接了一通電話，扭頭就讓他的計劃完全失效，並且還更改成了完全不相干的另一份計劃——陪他們上街拎包。

　　一個還不夠，津美紀出門的時候拐彎敲開了齊木家的門，征得久留美阿姨的同意之後，又把根本就不想出來的齊木楠雄也拉了出來，當然代價是一頓甜品。

　　所以就成了現在這副場景。

　　三個女孩子興致勃勃地在前面選衣服，三個男孩子坐在沙發上質問蒼天。

　　齊木楠雄瞥了一眼腳邊快要堆成山的袋子，默不作聲地點頭附和了工藤新一的話，並且對伏黑鏡發去由衷的感謝——感謝她從來沒讓他當過移動的置物櫃。這姑娘是這個世界上他唯一看得特別順眼的。

　　很少主動要求他幫忙做什麼，而且經常給他打掩護讓他作為一個普通人普通地生活。

　　希望全天下人都是伏黑鏡。

　　工藤新一還在嘆氣：「我走不動了。惠，你還拿得下嗎？」

　　伏黑惠沉默一秒鐘，「大概。」

　　工藤新一大概也是覺得壓榨比自己小的有點不好意思，眼眸轉了轉，看著齊木楠雄，笑了起來：「齊木——」

　　我們好幾年的交情呀，麻煩你幫個忙唄。

　　齊木楠雄：沒聽見.JPG

　　他兩眼一閉，假裝自己睡著了而且沒有心靈感應。

　　工藤新一：「嘁。」

　　他伸展著四肢，抓緊時間休息。伏黑惠回頭看了看背後還在挑衣服的三位姐姐，站起身道：「我先去洗手間。」

　　工藤新一一骨碌爬起來道：「我也去。」他順便問了一句，「齊木，你要一起去嗎？」

　　齊木楠雄搖了搖頭，並且對他去個廁所都要結伴的行為表示鄙視。

　　他坐在沙發上等著五個人，周圍各種各樣的聲音傳達到他的耳邊。挑衣服的，打算吃東西的，恩恩愛愛的情侶之間甜言蜜語的，小孩子得不到喜歡的玩具所以大哭大鬧的……吵鬧，而且平凡。

　　他從這些聲音裡得出自己想要的信息，思索著等會兒怎麼把所有人帶到甜品店裡去吃一個下午的甜品，上一次五條悟回來的時候給了他好多優惠券，今天正好可以用掉……這裡希望全天下的人都是五……不，還是算了。那就太吵了。

　　就算這個人可以不受他的打擊而且會和他分享甜品，但是全天下都是他未免太恐怖了一點，要是全天下都是他和伏黑鏡那就更恐怖了。

　　畢竟前幾天的那個晚上他也不是什麼都沒聽到。而且不僅聽到了，聽完之後他還挺想像伏黑惠一樣動手敲五條悟一頓。真是人不可貌相。就是有點可惜他聽不見伏黑鏡的心聲，導致他現在跟追動畫一樣揣測著他倆發展。

　　不過據偷窺狂齊木空助說，伏黑鏡肯定是會答應的。因為她已經承諾過那麼多事了，習慣保留下來之後，不管是什麼她都會答應。

　　雖然已經知道了既定結局，但是這並不足以打消齊木楠雄的好奇心，畢竟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戀愛。

　　耳邊亂七八糟的聲音一直沒停，齊木楠雄也習慣地想著自己的事情，直到聲音裡突然出現了一道奇奇怪怪的聲音，他才從自己的世界裡反映了過來。

　　這聲音是從伏黑惠和工藤新一那兒傳過來的。像是堆積了無數或竊竊私語或放肆尖叫的人類的惡意，刻骨地扎根、成長，笑意盈盈地化為人形，生存於世。

　　這聲音語調歡快，這種歡快和五條悟說話時候的歡快截然不同。五條悟是單純的搞怪，聽著只讓人覺得好笑又好氣。而他充斥著怪異和冷漠，尾音上揚，橫生倒刺，猶如天生壞種，滿懷惡意地刺探人性。


第72章 一晃經年

　　「誒——果然不是親姐弟啊，長的一點都不像呢。」

　　在廁所裡看見咒靈，這件事情聽起來很搞笑，但實際上面對起來，卻不僅有搞笑的氣氛。

　　還有壓迫感。

　　伏黑惠將工藤新一往後一拉，警惕地看著這個突然出現的咒靈。

　　他長得人模人樣，藍色頭發，身上臉上全是縫合線，個子挺高，會說話，說話還帶著點小孩子語氣。

　　聽起來怪怪的。

　　咒靈瞧他緊張，兩只手一攤，道：「好哦，初次見面，似乎是要自我介紹來著的，對吧？」他笑嘻嘻地指了指自己，「我呀，叫真人哦。好不容易等到人少了，來找你做點事情呢。」

　　伏黑惠靜了一會兒，冷聲問：「什麼事。」

　　反正不會是什麼好事，但他也不怕。出了這扇門往外走個十幾米，連五條悟都要擔憂的世界大boss就坐在那兒，橫豎他都不會讓他們落入困境。

　　真人往前走了兩步，姿態散漫，臉上帶笑：「一點需要你幫忙的事情，惠君。」

　　他轉眼靠近伏黑惠。伏黑惠心跳漏一拍，只來得及震驚地心想，好快……！這是特級的水平！

　　真人貼在他的耳邊，目視他背後悚然站著的工藤新一，笑著說道：「我們嘗試過殺死伏黑鏡啦，可惜有點困難誒，做不到。但是阿鏡有軟肋呢，不多，你一個，津美紀一個，為了牽制她，所以只能委屈你們了呢……」

　　他咧嘴微笑，抬起手正准備觸碰伏黑惠，底下的卻悄無聲息地爬出來一只咒靈，一口咬住了他的大腿，直接將他拉進了影子當中。伏黑惠趁機抓住工藤新一，往洗手間外跑去。

　　真人輕嘖了一聲：「我就知道……麻煩死了。」

　　他抬腳踩死這只咒靈，抬眸看見伏黑惠和工藤新一的背影，嘴角一勾，大聲道：「不要跑出去啦，外面很麻煩誒——」

　　說著，他的手臂扭曲成一條帶著鉤子的鎖鏈。他把鉤子往前一扔，准確地勾住了工藤新一的衣領，隨後往後一拉，同時整個人飛了過去。

　　鉤子重新化為手，他揚著燦爛的笑容，道：「多一個也可以呢，真期待她看到你的表情吶。」

　　他的手壓在工藤新一的脖子上，瘋狂上提的嘴角和眼眸裡肆意的快感讓他看起來猶如一個瘋子。

　　不過也只是看起來。甚至在瞬息之間，他就連瘋子都算不上了。

　　齊木楠雄面無表情地抓住他的手，稍一用力斷了他整只手臂，隨後把工藤新一往後一推，言簡意賅地傳聲：「出去。」

　　伏黑惠立即拽著工藤新一跑了。

　　真人捂著斷掉的手臂連退好幾步，驚愕地發現面前這個人重創了他的靈魂。他要再不跑，估計會死在這裡。真是失策了，那家伙也沒有告訴過他伏黑惠身邊還有這種人啊！

　　場面一時間變得十分干淨，齊木楠雄看著面前這個看出來他的非同尋常轉而想跑的咒靈，在心裡嘆了一口氣。

　　呀咧呀咧，本來還說伏黑鏡基本沒什麼事，這會兒就被打臉了。

　　他伸手抓住真人，輕而易舉地把它砍得只剩下個腦袋，然後拽著它的頭發，消失在原地。

　　又出現在高專休息室。

　　休息室裡頭難得一次性坐了四個人，未登記咒靈促使高專警報拉響，四個人看著齊木楠雄，皆有些發愣。

　　「楠雄……？」伏黑鏡道。

　　齊木楠雄抖了抖手裡的真人：「他在商城裡攻擊惠，我就把他帶過來了。」

　　伏黑鏡站起來，從他手裡接過真人。

　　「他認得你，想用惠和津美紀牽制你。術式能夠觸及他人的靈魂並加以改造，源自於人類對人類的恨。」

　　他把已知信息抖了個干淨，隨後說：「再見。」

　　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就這麼十幾秒的功夫，留下了一個咒靈腦袋。

　　真人似乎被傷得很嚴重，長出新身體的速度變得非常慢，伏黑鏡復制了他，又把他扔給了夏油傑。

　　「應該可以調取他的記憶吧。」她問道。

　　夏油傑有些嫌惡地在真人的掙扎中將他變成了咒靈玉，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站起來走了出去。

　　沒過一會兒他臉色難看地重新走進來，手裡的咒靈玉消失，他吐出兩個評價：「難吃。」

　　伏黑鏡遞給他一顆檸檬糖。他接過去後面無表情地含著，直到口中的味道淡下去，才對所有人說：「應該可以讀取記憶。我試試看。」

　　他調動體內屬於真人的咒力，以主關系強勢橫掃他的記憶，半晌在所有人的目光中沉重地點了點頭：「我們沒猜錯。縫合線和咒靈聯手了，當天悠仁和順平的事情就是他們弄的鬼。我已經知道了他們的計劃，還有現在的藏匿地點……我們可以開始出擊了，最好能有多快，就有多快。因為當時，那個縫合線就在附近！」

　　夏油傑將地點和咒靈數量、實力情報共享之後，休息室裡的四個人便各自出發。

　　伏黑鏡先給伏黑惠打了個電話，了解了一下他倆的情況，確定安全之後才拐道去執行任務。

　　她分到的任務是前往川崎的某個下水道。據夏油傑說那裡起碼有幾十個由人類轉換而來的咒靈，需要前去處理。

　　五條悟和夏油傑、七海建人則是直搗大本營，爭取在縫合線回到大本營報告情況之前把所有咒靈一網打盡。

　　計劃進行得很順利，但是最終還是讓縫合線和一只叫做花御的咒靈逃走了。不過除了一堆咒靈之外，他們還榮幸抓到了一名來自千年以前的詛咒師，兩面宿儺的下屬裡梅。

　　統統關進了禁閉室。

　　後續的處理伏黑鏡並沒有參與，這是五條悟和夏油傑負責的任務，她只負責抓人。在外奔波了一個多星期，隨後又在學校裡呆了兩天，日子過得和平常沒什麼兩樣。

　　她覺得輕松，五條悟卻頗有些遺憾。他們倆的排班表錯開了，她在校的時候他在外出任務，她在外出任務的時候他在校。好不容易在伏黑惠生日上見到了，結果她又被一個電話叫走。

　　五條悟拉著夏油傑問：「你說她是不是故意的？」

　　夏油傑：「？」

　　他愣了一下，隨即道：「不可能吧。要是躲著你就不會跟你聊天，還問你要什麼伴手禮了。」

　　五條悟點頭附和：「說的也是，但是……我怎麼感覺她比我還忙呢？她咒靈那麼多，不應該特別輕松嗎？」

　　夏油傑沉思：「好像也是。」

　　「所以她肯定是在躲著我。」

　　而伏黑鏡？

　　伏黑鏡正在任務場地深思，她想打個電話和夜蛾正道說一聲解除監護關系的事情，夜蛾正道大概率不會攔著她，但是文件什麼的估計要讓她自己准備。所以問題是，都要准備些什麼文件呢？

　　vision完成任務，帳開始落下，她從裡面走出來，伏黑鏡抬起臉笑了笑，道：「辛苦了。」

　　vision點了點頭，回到她的鏡像世界。

　　伏黑鏡打開手機導航，尋找附近的特產。

　　平安夜就在這種時候到來。今年的平安夜沒有下雪，但是街上聖誕節的氣息濃重，紅和綠交織成一片，店鋪門前的聖誕樹筆直挺立。

　　五條悟從今天早上起就尤為興奮，伏黑鏡出任務尚未回家，他結束任務，從外面買了一堆東西扔在客廳裡，乒乒乓乓的響聲直接吵醒本該是放假休息的伏黑惠和津美紀。

　　但是鑒於今日特殊，所以兩個人都沒有和他多計較，反而幫忙裝飾起來。

　　一同來幫忙的還有處理完了自家事所以興衝衝地敲門詢問可不可以多幾個人的齊木一家。

　　說實話齊木楠雄是懶得動手的。他坐在被爐裡吃著津美紀從冰箱裡拿出來的毛巾卷蛋糕，看著電視，只有被叫到的時候才會動動手指幫個忙。

　　伏黑家太暖和了，以至於吃到一半就趴到了地上，看著一群人赤腳踩在毛茸茸的地毯上走來走去，閑的沒事干干脆給伏黑家來了一個大掃除。

　　五條悟抱著一顆金色的五角星誇張地說：「小楠真是居家好助手——！」

　　齊木楠雄牌大掃除機器，你值得擁有。

　　齊木楠雄輕而易舉地飄著所有的被子，放在院子曬了起來。

　　最後夏油傑來的時候順便把幾個年級的學生都帶了過來，所幸伏黑家還算寬敞，庭前庭後都有空間，否則真坐不下這麼多人。

　　伏黑鏡下午回家的時候，一時間還以為自己走錯了世界。她站在院子裡望著這重「被」疊「毯」，思考了一秒鐘，從被子與毯子之間的縫隙裡走了過去，然後拿出鑰匙打開了家門。

　　五條悟聽到聲音，從玄關拐角探出腦袋，驚喜地說：「哎呀，阿鏡回來啦！」

　　他下面幾個腦袋整整齊齊：「誒，前輩回來啦！」

　　伏黑鏡有些無奈地笑了笑，換了衣服，脫下外套和圍巾，走過去問：「怎麼都來了？」

　　夏油傑笑著道：「畢竟過了今天，到明天你就成年了。要好好慶祝一下。」

　　邊上的五條悟瘋狂點頭。他一伸手把人拉了過來，邊往客廳裡走邊說：「快快快，快來看看，這是我的傑作——！」

　　他給她看客廳裡的裝扮，聖誕節氣氛濃厚，除此之外牆壁上還有長條型氣球拼成的「阿鏡的成人禮」，不知道他什麼時候開始拍的照片，從八歲一直到十七歲，整整齊齊地排成一排。

　　五條悟搭著她的肩膀說：「明天再拍一張，就可以湊齊十年啦。」

　　伏黑鏡看著照片上的自己，發現基本上都是和五條悟的合照。她不愛拍照，只有身邊的人為了做些什麼的時候才會拉著她一起。

　　八歲在英國被他放在江邊欄杆上、九歲她抱著小五被他抱著懷裡、十歲她在庭院給一群小朋友講故事、十一歲她在家裡調整人形咒靈的長相，可惜咒靈沒有拍上去、十二歲五條悟蹲在被打得青一塊紫一塊的她身邊比「耶」、十三歲他彎腰和她站在高專門口、十四歲她出完任務在休息室裡睡覺、十五歲他翹了任務她只好帶他去吃飯、十六歲被禁足的她在操場上幫後輩訓練、十七歲在煙火盛會上他抵著她的腦袋笑。

　　一晃經年。

　　作者有話要說：

　　*阿巴阿巴


第73章 平安夜

　　雖然說是伏黑鏡的生日，但是大家玩起來的時候快活得就像是在自己的生日宴會上。拉花、甜品、打游戲，纏著伏黑鏡給他們一人做一個咒靈，要好看一點的，還要實力強一點的。

　　伏黑鏡心情好，一一允諾，坐在被爐邊上垂眸捏咒靈，五條悟坐在她左手邊的那個面上，一邊吃蛋糕一邊和夏油傑說話。

　　他似乎鐘愛於在大庭廣眾之下、無人注意的視野死角裡做些捉弄人的事情。

　　當所有人的腿都收於身下或屈起並在身前時，他偏要大喇喇地伸出去，似乎是伏黑鏡擋住了他位置，他也不說話，從她折疊的大腿和小腿與地面構成的三角形當中穿過去，另一只腳微微屈起，就這麼把她鎖住了。

　　伸腳的時候難免有所摩擦，伏黑鏡嚇了一跳，有些詫異地抬頭看他，見他悉悉索索地動來動去，估摸著他是覺得坐著不舒服，於是好心給他空了點位，以便他完成自己的調整。

　　邊上把五條悟的想法聽得一清二楚的齊木楠雄淡定地吃著甜品，心想陰險的成年人的手段真是糟糕，完全被吃得死死的啊。和他比起來，沒經驗的桑德一輩子都沒辦法完成心願了。

　　被打上本來該屬於夏油傑的標簽的五條悟泰然自若地笑。他平放的那只腿稍一屈起就抵在伏黑鏡的腿內側。被爐裡的熱意明顯，所以人體交疊的溫度算不上清楚，只是挨著的時候，不屬於自己本身的物體存在感過分突出。

　　伏黑鏡捏咒靈的動作不知不覺慢了下來，咒術師因為每天行走在鬼門關邊上，身體本身就要敏感些，她越想刻意地去忽略某樣東西的存在，反而越覺得它無處不在。

　　她最後按照虎杖悠仁的想法捏了一個小老虎，栩栩如生，還上了個色，靠枕大小，落地就變成了一只成年老虎，懶洋洋地挨過去，在他身邊躺了下來。

　　虎杖悠仁一邊歡呼一邊撲上去擁抱自己的大老虎，道：「前輩萬歲！」

　　擁有一堆咒靈的伏黑惠默默地瞅著他，滿臉都是「真沒見過世面」。

　　客廳裡一時間充斥著各種形態的咒靈，伏黑鏡給他們加上影子特性，真希就問能不能換個形態。

　　「換把刀。」她比劃著說，「或者棍子也可以。想要的時候可以隨時拿，還能變成咒靈——」

　　「要求過分了真希。」熊貓趴在她身邊說，「好為難人。」

　　伏黑鏡搖了搖頭：「不算太難，我試試就行。」

　　她扭頭問夏油傑：「把醜寶給我。」

　　夏油傑挑眉笑道：「現在是我的了。」

　　「……我只是想要一個模型。」她木著臉說，「而且按照繼承法，甚爾死了，這東西不是我的也是惠的。」

　　夏油傑撇著嘴角把醜寶給了她，醜寶顯然對她還有印像，一爬一爬地爬上了腰，還要習慣性往肩上走，卻一下子被五條悟按住。

　　他揪著它把它從伏黑鏡身上扯了下來，黑著臉說：「這東西……」

　　伏黑鏡把醜寶接過來：「雖然人家不好看了一點，但是，好歹也是帶過我的。」

　　她轉頭跟伏黑惠說：「也帶過你。甚爾拉著媽媽出門的時候，就只有醜寶在家裡幫我照顧你。」

　　伏黑惠沉默地看著醜寶，這只肥大的蟲子嘴裡嘰裡咕嚕地喊了什麼，他的臉色就頓時變得古怪了起來。

　　伏黑鏡忍著笑從醜寶嘴裡掏出咒具。真希震驚地說：「這是認真的嗎？這還能用嗎？」

　　五條悟嗤了一聲：「好用得很。」

　　伏黑鏡笑著看了他一眼，點點咒具，問真希：「真希，你喜歡哪一個？」

　　「有特級的嗎？肯定是特級的吧。」

　　「我是問哪一個用的順手。」她說道，「不管是哪一個都會給你做成特級的。」

　　真希喜上眉梢，笑著道：「前輩，你這樣我都想把你娶回家了。」

　　伏黑鏡：「？」

　　她彎起眼睛應了一句：「那好呀，反正你好看，你說什麼都可以。」

　　五條悟若有所思：「長得好看所以說什麼都可以嗎？」

　　伏黑惠頭一扭，「你想說什麼？」

　　「別那麼警惕嘛。」五條悟笑嘻嘻地攤了攤手，「我又不會干什麼壞事。」

　　伏黑惠在心裡冷笑。

　　二十五號的生日從二十四號開始，那就勢必一辦辦到第二天，為了打發時間，一群人縮在一起看電影。

　　五條悟倒是想和伏黑鏡挨得近一點，可惜被一年級橫叉一腳，他只好悶悶不樂地坐在夏油傑邊上胡亂地攪動杯子裡的珍珠，又沒有興趣看電影，就在一片暗沉的燈光裡不停地啃著被爐桌子上的水果。

　　蘋果被咬下來的哢擦哢擦的聲音夾雜在電影背景音樂當中，真希被吵得耳朵疼，低頭摸著自己剛出爐的特級咒具，尋思著該怎麼迅速地給這家伙來上一悶棍。

　　夏油傑也被吵得不行，制止道：「悟，安靜點。」

　　五條悟慢吞吞地「哦」了一聲，托著下巴看電視，屏幕裡兔子和狐狸攜手辦案，大尾巴長耳朵搖搖晃晃。他覺得這倆小家伙沒啥好看的，還不如伽椰子大戰寄生獸。

　　只是伏黑鏡很少看電影，她的日常生活除了任務和訓練基本沒什麼了，就算有時間也只是跟著高專學生出去逛街旅游或者窩在家裡看書。電影對她來說是新奇玩意兒。

　　她的坐姿也不知道是和誰學的，筆直板正，側著頭看電視的時候，頸部線條流利柔和。在坐姿這點上，不管是伏黑甚爾還是五條悟，都深得坐沒坐相的精華，不是癱著就是彎著，難為她自己教自己。

　　五條悟咬著瓣橘子看她的側臉，再低頭看看手機，然後看看她對面坐著的桑德，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把自己癱在了桌面上。

　　放在以往，就算所有人都懶得理他，伏黑鏡也會偏個頭問他在干什麼。只是伏黑鏡在看電視這方面尤其認真，這會兒完全沒注意到他，放任他一個人唉聲嘆氣。

　　等到一部電影播完，虎杖悠仁和吉野順平去換恐怖片的碟子，伏黑鏡和真希、裡香聊了兩句劇情，這才反應過來似的，轉頭問道：「啊對了，悟剛才看電影的時候是怎麼了？」

　　五條悟掀起眼罩：「啊？」

　　「剛才不是在嘆氣嗎？」

　　五條悟說：「那都是一個小時之前的事了！」

　　現在才來問嗎？！

　　「別管他啦。」熊貓把掌心裡放著的堅果給他們看，「快來嘗嘗看，我剛剝好的。」

　　真希拍著熊貓的手臂，贊揚道：「熊貓還是有優點的啊，比某人強多了。」

　　某人：「盯——」

　　「……所以是怎麼了嘛。」伏黑鏡喝了一口奶茶。「覺得無聊了嗎？」

　　五條悟倚著夏油傑說：「是有點。」他手指在半空中畫了一個弧度，「想把時間『咻——』地一下變成明天。」

　　家入硝子咬著吸管重復了一遍：「『咻——』地一下。」

　　二十七歲的大齡青年有的時候也會用超級可愛的語氣詞來撩撥人，配上他那張臉倒是不算有什麼違和感，只是在已經認識並深刻了解了他一級作妖本性的基礎上再聽，就有惡意賣萌的嫌疑。

　　眾人紛紛露出「你穩重一點好不好」的表情，只有見慣了大場面的夏油傑和伏黑鏡泰然自若地點點頭，甚至還能接上一兩句。

　　夏油傑：「那你睡一覺好了。」

　　伏黑鏡：「要是實在無聊的話，可以先睡一覺。」

　　他倆默默對視一眼，五條悟一抬手終止，瞪著夏油傑憤怒地說：「干嘛那麼異口同聲？」

　　夏油傑從善如流地改口：「要不你出去做個任務？」

　　「我不。」他抖抖腿，癢得伏黑鏡收了收腳，打算換個坐姿。

　　她剛抬腳打算把腿收回來，吉野順平便提醒了一句：「好了——我關燈了。」

　　下一秒「哢噠」一聲響起，還沒開始的電影沒什麼光，只有電視屏幕自帶的薄薄的一層，只能隱隱約約地看清楚緊挨著自己的人的臉。

　　抬起的兩條腿被人牢牢鎖住，壓回原來的位置。伏黑鏡遽然抬頭，正好電影開始，燈光稍亮，隔著一年級三個人，她看見五條悟將手肘抵在桌面上，正托著下巴看著她笑。

　　他戴著眼罩，卻能讓人清楚地知道他現在心情不錯，甚至過分愉悅了。

　　伏黑鏡移開目光，看向杯子。她握著杯子的手緊了緊，隨後眸光沉了沉，再抬頭的時候，五條悟注意到她臉上又是一副冷靜自若的模樣，看上去好像什麼都沒發生。

　　當然啦，如果她能在那一瞬間控制好自己的心跳，那他就信了。

　　這部恐怖片五條悟雖然看過了，但是出於某種別樣快活的心情，他表現得和沒看過差不多，大呼小叫地帶動氣氛，把其他人，尤其是女孩子們嚇得不輕。

　　夏油傑嫌他煩，一巴掌拍在他背上，罵道：「打興奮劑了麼？」

　　五條悟看著手機長吁短嘆：「還有一個小時……！」

　　半個小時他們看了恐怖片剩下的一部分，後面半個小時家入硝子說想吃燒烤，伏黑鏡便不顧五條悟的反對站起來去准備。

　　她去一年級和二年級也跟著過去，一二年級一走，三四年級也跟了過去，連帶著國中生和齊木一家也跟過去了，客廳裡一時間只剩下成年人和齊木楠雄。

　　五條悟控訴道：「硝子，今天阿鏡可是壽星誒，你竟然叫她幫你准備烤肉！」

　　家入硝子吃著巴旦木，懶散地道：「我只是提了個建議。順便找點事兒做，不然你這剩下半個小時光聊天嗎？而且距離吃飯的時間已經過去了快四個小時了，你還沒餓嗎？」

　　七海建人看了一眼五條悟面前的果盤：「我覺得再過四個小時他也不會餓。」

　　夏油傑十分贊同，點了點頭，拿起邊上的保溫壺。

　　「……你把所有的奶茶都喝完了？」

　　五條悟否認：「楠雄喝的。」

　　齊木楠雄：「我認為我們兩個算是一人一半？」

　　「……你們倆喝這麼多不想上廁所的？」夏油傑意有所指，「對身體不好。年輕人倒是不要緊，不過……」

　　「你沒比我小多少。」五條悟送給他一拳，起身往洗手間走。

　　夏油傑慢慢地說完後半句：「不過就算再年輕，次數多了也還是會對身體造成傷害的。」

　　他狡黠地笑了笑：「這人想到哪去了。」

　　齊木楠雄：「……」

　　靜靜地聽著你瞎編。

　　作者有話要說：

　　*關於我以為我能在這一章寫到成年但是始終差了半個小時的事兒（滄桑點煙.JPG）下章肯定能寫到。


第74章 好好的生日

　　半個小時對於准備燒烤食材來說過短了。對於等待的人來說太長了。

　　五條悟掐著點把所有人叫進屋裡。燈光熄滅，生日歌慢慢響起，輪子在地面上「骨碌骨碌」滾動，呼吸聲或急促或平穩。

　　有人抬起手捂住她的眼睛，手掌寬大，掌心溫熱，聲音帶著藏不住的雀躍：「快快快，點起來！」

　　有光逐漸從指縫外流瀉進來，並不刺眼。似乎是燭光。

　　五條悟在她耳邊數：「一、二、三——鏘鏘——」

　　窗外聖誕節的歌聲響起，新的時代來臨。她看著面前這個三層的蛋糕，每一層都有一圈姿態各異的小人，是所有她認識熟悉的人。而最頂上的那個，是穿著校服背著手微笑的她，邊上還有一個「18」。

　　這東西精致漂亮的不像是蛋糕，然而伏黑鏡的第一反應不是感動，而是等會兒應該怎麼分。

　　她揚起嘴角，眼裡流轉星光，誠摯地道：「謝謝各位，很好看，很漂亮，很可愛，有心了。我很喜歡。」

　　五條悟指著自己說：「我做的誒。」

　　伏黑鏡深深地看著他，笑著輕聲說：「謝謝。」

　　夏油傑拆穿道：「你覺得他搞得出來？除了蛋糕的制作有他一份，其他的小人都是他找人做的。」

　　「才沒有。」五條悟指著伏黑鏡小人，說，「這個是我做的。」

　　伏黑鏡端詳了一會兒，挑眉：「手藝不錯。」

　　五條悟驕傲地揚起下巴。

　　真希把他推到一邊去，道：「好了，到吹蠟燭的時間了。前輩，許願吧。」

　　伏黑鏡並起手。她其實不知道該許什麼願望，想了一會兒，才睜開眼睛，一股勁吹滅了所有蠟燭。

　　夏油傑掐著最後一根蠟燭滅掉的時候亮起了燈，真希遞過去刀，期待地看著她：「我想吃我。」

　　伏黑鏡失笑：「好。」

　　裡香舉手：「我想要憂太！」

　　憂太笑著說：「我要裡香。」

　　齊木楠雄拿到了自己和齊木空助，他拿著叉子，第一時間鏟掉了齊木空助的腦袋，然後放進了嘴裡。

　　可惜這一幕並沒有被齊木夫婦看見，他倆正對著對方的小人犯花痴。

　　輪到五條悟的時候，他想了想，說：「我要傑。」

　　夏油傑：「？那我要悟。」

　　他倆拿到對方的小人，毫不留情地拿叉子把對方劈成了兩半，然後四份、八份。

　　伏黑鏡：「……」

　　這是有什麼深仇大恨。

　　她分好蛋糕，回廚房拿多余的調料，准備一會兒放在外面燒烤的時候用。轉身的時候卻看見五條悟也跟著走了進來。

　　他反手關上門，笑著道：「我有點事要跟你說。你要不要猜一下？」

　　伏黑鏡把手裡的東西放在台面上，慢條斯理地洗了手，再擦干淨。這中間的空白時間，五條悟始終不急不躁，保持神秘的笑容，卻牢牢地占住了門口的位置。

　　伏黑鏡抬眸道：「正好，我也有點事想跟你商量一下，你要不要猜一猜？」

　　五條悟愣了愣：「什麼事？」

　　「猜一猜。」

　　他摸著下巴說：「你喜歡我？」

　　伏黑鏡笑了一下：「不對。」

　　五條悟猶如雷劈：「不喜歡我？」

　　伏黑鏡還是笑：「不對。這不是我要告訴你的事情。」

　　「嘁。」他撇撇嘴，「那就……你談戀愛了？」

　　伏黑鏡想把他腦子撬開來看看裡面到底是什麼。她正准備搖頭，五條悟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五條悟拿出來一看，發現是伊地知的電話，神情便嚴肅了一點。伏黑鏡的咒靈都在外面，他也和伊地知說過了今晚絕對別吵他。伊地知雖然有的時候傻，但是在這方面不敢不聽他的。所以他打電話過來，十有八九是發生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了。

　　還能發生什麼事？

　　他斂眉接起電話，開了免提，拖著音問：「發生什麼事了伊地知不是世界爆炸我會打你的哦——？」

　　「五條老師。」伊地知慌忙說，「在銀座、新宿、澀谷發生了史詩級大暴動！所有的詛咒師和咒靈都出現了！」

　　「哦？」五條悟挑了一下眉，咬牙切齒地說，「我知道了。」

　　他掛了電話，也來不及和伏黑鏡說什麼了，拉開廚房門走出去，道：「澀谷、新宿、銀座發生暴動，二年級以下的小朋友留在這兒，其他人出去援助。」

　　他背後伏黑鏡已經得到了來自咒靈的情報，一邊穿上外套，一邊說：「咒靈大多都是異變咒靈，新品種，可能會自發進行融合，進化得到新術式。萬事小心。」

　　一時間客廳裡空了一半。久留美吃著蛋糕問：「咦？這回小楠沒有聽到嗎？」

　　齊木楠雄「啊」了一聲，一邊起身一邊說：「設了帳……有點麻煩。我去看看好了。」

　　國春爸爸快樂地揮揮手：「早點回來呀。」

　　……

　　伏黑鏡的降落地點在新宿。

　　即便是半夜十二點，街道上的人也不少，聖誕節尤為過分。街上橫行的不僅是如同蛆一樣的咒靈，還有瘋狂逃竄、四處尖叫的普通人。伏黑鏡想了想，將留在伏黑家的小朋友們的咒靈調了過來，算是給他們打怪升級。

　　而她本人行走在咒靈群裡，一邊順手撈人，一邊觀察著這一類咒靈的新特點，然後加諸在自己的咒靈身上。

　　vision在她身邊說：「銀座那邊需要幫忙，我過去了。」

　　伏黑鏡點了點頭，習慣性叮囑了一句：「小心一點。」

　　vision應了一聲，離開新宿。

　　己方咒靈數量多而且強大，新宿戰區很快呈現一邊倒的局勢，伏黑鏡發現商業大廈裡仍舊有很多普通人被困之後便進入了大廈，二十二號在銀座吸收的咒力被她轉化永不停息地制造新的咒靈，等到凌晨一點鐘的時候，她創造出來的咒靈甚至遠遠多過一開始被投放的咒靈。

　　而與之相對的是血肉模糊但空蕩的新宿街道，這裡看上去就像是剛經歷了一場末日，人類的血肉殘渣還塗抹在斑馬線上。

　　伏黑鏡抬頭看著頭頂的帳，這個帳的作用是封閉，封閉了聲音和人的出入，在帳的邊緣有著一圈極其顯眼的屍體殘留。

　　她抬起手，凝聚了咒力，對准帳，著手破解。

　　然而還沒等她搞清楚這個帳的設置，背後的商業大廈猶如地表崩裂一樣開始坍塌、下陷，處在大廈當中的普通人的尖叫聲不絕於耳，轟隆隆的倒塌聲卻聲震如雷，幾乎將這些絕望與恐慌遮蓋。

　　伏黑鏡猛地回頭，處在新宿各個地方待命的咒靈於黑暗中隱藏、消失，錯眼之間從崩塌大廈的隱形當中飛奔而出，准確無誤地抓住了一個又一個普通人。

　　伏黑鏡拎著刀立在街道上，目睹大廈傾倒，洋洋灑灑的灰塵撲了她一臉。而大廈之前一個人拖著一把長刀從混濁當中走出。他身影挺拔，微微勾著背，即便周圍環境猶如黃泥，他的肌肉線條仍舊分明可見。

　　伏黑鏡握緊刀，刀刃只輕輕往前一劃，咒力順著軌跡成鋒裂出，直劈影子。

　　可那道影子在灰塵裡一晃，就再也看不見了。

　　伏黑鏡汗毛倒立，這種速度就仿佛五條悟開了無下限和她打架，她只能憑全身去感知空氣的波動。

　　感知到他出現在背後，她便抬手一擋，隨即整個人往前衝兩步，一個側身避開緊隨而來的劈砍。

　　也正是這個側身她看清楚了影子的面容。

　　他很高，和桑德不相上下，十二月份穿著貼身的黑體恤，手臂上結實的肌肉讓人一腳踢上去跟踢板磚沒區別。他還有一頭凌亂的頭發，空洞的墨藍色眼睛，嘴角一道疤橫亙兩片薄唇。

　　他和伏黑惠面容有七分相似。

　　一身咒力起起伏伏、暴漲暴跌，連帶著他整個人的身軀都在不停地變化，偶爾長出兩根骨刺，偶爾缺胳膊斷腿，偶爾多一只壓根看不出來形狀的手。

　　伏黑鏡從來沒想到會以這種方式重逢故人。

　　這衝擊力就好像是某一天五條悟板板正正地穿著西裝，說起了客套話，還不停地鞠躬道歉賠笑。

　　太不可思議了。

　　這一瞬間的失神讓攻擊她的人找到了方法，手裡的刀利落一砍，似乎勢必要將她劈成兩半。

　　伏黑鏡整個人縮進鏡像空間當中，又換了個地方重新出來，身影一閃，刀刃已然蹭過他的腰際。

　　針雨密密麻麻，鋪天蓋地地刺下來，伏黑鏡始終將他限制在範圍內，看著長針穿過他的身體，帶出來黑紫色的血，傷口又在下一瞬間愈合。

　　她確定了自己的想法，刀一收，人一立，站在不遠處，喊了一句：「甚爾！」

　　針雨當中，化身咒靈的伏黑甚爾偏轉無意識的眼眸，看了過來。

　　伏黑鏡不停歇地念道：「We will become the creator of this world,promote the evolution of human beings……」

　　伏黑甚爾的刀擦過她的脖頸，動作卡頓了一瞬間，再是一刀，又卡頓了一瞬間。

　　他活像是個出了故障的機器人，一舉一動帶著明顯的零件老化的生澀感

　　伏黑鏡反復念了兩遍，他卡了半天，被她拿刀背直接打暈。

　　她彎腰用肩膀和手臂接住他，只是他就算變成了咒靈，那一身的重量也不是她能消受得起的。她被壓得腰一彎，面無表情地垂眸看了他一會兒，咒靈一水便笑著走過來把伏黑甚爾給搬開了。

　　一水還是當年的一水，像個性轉版的伏黑鏡，模樣和當年一樣，記憶也一樣。他把伏黑甚爾背在背上，對伏黑鏡說：「大廈裡似乎還有別人，其他人都去救了。」

　　他的「其他人」，指的是其他的特級咒靈。這一群咒靈有了自己的模樣，接收著外界的信息，把自己當了人。

　　因著來源干淨，也並沒有人嘲諷過他們的思想錯誤。

　　至少伏黑鏡從不覺得有問題。

　　她應了一聲，從口袋裡拿出手機，一邊翻聯絡簿一邊往前踏了一步，還沒來得及找到自己要聯系的人，突然察覺到精神世界裡有一根線斷了。

　　一根線就代表著一只咒靈。她的咒靈全是特級咒靈，放眼天下，除了五條悟和她沒人能祓除。

　　接著是第二根、第三根。

　　伏黑鏡手機一收，順著消失的咒靈殘留痕跡瞬移到他們的最後地點。入眼不是咒靈殘骸，反而是一堆的普通人。

　　這些普通人交織生長在一起，胳膊連著大腿、腦袋連著胸膛，像是橡皮泥做的東西開始粘合，而粘合劑就是她的咒靈。

　　站在這不知道是個什麼形狀的非咒靈非人類身邊的，是一身白大褂的十裡賀。

　　他戴著眼鏡，笑意盈盈地看著自己的傑作，回頭道：「好久不見，阿鏡，別來無恙。」

　　作者有話要說：

　　*五：氣死.JPG


第75章 你耳朵紅了

　　「去你媽的別來無恙。」伏黑鏡說道。她回收所有的咒靈，把伏黑甚爾往角落裡一扔，問，「今天這些全是你弄得？」

　　「也不只是我。」十裡賀伸手推了推眼鏡，笑著說道，「還有一位年輕的女士。」

　　那女士應當就是縫合線。不在這裡，也就應該在其他地方，伏黑鏡並不擔憂。她現在比較擔心的是所有處於咒靈身邊的普通人，十裡賀的術式能將咒靈和普通人粘合，變得非人非鬼。

　　在他們說話的時間裡，就已經又有一個人被生拉硬拽拖進了那坨物質當中，吚吚嗚嗚地和他們融為一體。

　　伏黑鏡沒有絲毫猶豫，她刀尖一閃，整個人竄了出去，聖誕節這個耶穌誕生的日子裡，有無數的普通人經受折磨然後死去。

　　她立在一片鮮血裡，咬著舌尖壓下胃裡翻湧的惡心，抬起頭看向十裡賀。

　　十裡賀姿態散漫地聳了聳肩，手指一勾，又有一個普通人從人群裡飛出來，尖叫著朝伏黑甚爾飛去。

　　伏黑鏡這才想起來在場還有一只咒靈，正是伏黑甚爾。

　　要想打斷術式的運行，就只有殺死十裡賀。伏黑鏡在瞬間下了決定，她腳尖繃直朝十裡賀砍去的同時，無數的槍、棍、針、刀也對准了十裡賀。

　　十裡賀似乎並沒有料到這一幕，有些錯愕她明明是創造咒靈的術式，怎麼會變成構築術式，隨即他下意識給自己解釋了一下，她的術式是鏡面術式，能夠將所有看到的都通過咒力進行復制，連人都可以創造，又何必說幾樣武器。

　　研究員的狂熱天性令他身陷囹圄，伏黑鏡一刀捅進他的心髒，見伏黑甚爾和普通人之間的距離仍舊在縮短，抬手做出一條鉤子，甩出去把那個人拽了回來。

　　在十裡賀徹底死亡之前，她不敢讓其他人離伏黑甚爾太近了，自己也不敢。

　　但是角落裡的伏黑甚爾卻自己動了起來，他一開始是全身顫抖，隨後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人群裡有人大喊了一聲：「他醒了！」

　　伏黑鏡正蹲在十裡賀身邊在他心上補兩刀，順便給家入硝子打電話，電話那邊還沒有被接通，她就聽著聲音望過去，果然看見伏黑甚爾掀著眼皮，眼神有點渙散，但看得出來他正努力集中注意力。

　　電話被接通了，十裡賀的心跳逐漸微弱，伏黑鏡對家入硝子說：「硝子前輩，我這裡有個人需要你幫忙看一下——」

　　「他站起來了！」

　　「殺了他呀！快殺了他！」

　　「干嘛不動啊！他動了他動了！他起來了！動手啊！」

　　伏黑鏡「嘖」了一聲，斜眼望過去，冷聲道：「閉嘴。」

　　她一身血，殺氣十足，即便是救命恩人，都把一群人嚇得寒蟬若禁。

　　伏黑甚爾扶著牆環視四周，墨藍色的眼眸鎖定伏黑鏡，看了許久，才有點意外地挑了挑眉。

　　伏黑鏡刀尖抵在十裡賀心髒處，確定他死的不能再死了，這才問：「醒了？」

　　伏黑甚爾低頭看自己的兩只手，頗有些訝異：「我這算是活了呢，還是怎麼了？」

　　「變異了。」伏黑鏡干巴巴地說，「恭喜你成為了一只咒靈。」

　　伏黑甚爾走過來：「你詛咒我？」

　　「沒有。不是我。是他。」她指了指地上的屍體，「這家伙是搞研究的，把你和咒靈融為一體了，所以你復活了，現在是咒靈的身份。」

　　她有點幸災樂禍，面上卻淡定地說：「順便說一句，夏油傑還在高專。」

　　而你十有八九也是要去高專的。

　　伏黑甚爾拿過她手裡的刀試了試手感，懶散地應了一聲。他對自己變成了咒靈這回事好像並不在意，就好像對他仍舊活著這回事不在意。

　　伏黑鏡彎腰拎起十裡賀的屍體，道：「先打破帳，今晚有三個地方全都是這樣。」

　　伏黑甚爾還是沒什麼情緒地點頭。伏黑鏡看了他一眼，淡聲道：「惠還在家裡，你不想看看他嗎？」

　　這回這個人終於有了點動靜，側眸問：「哪個惠？」

　　「……伏黑惠。」

　　「哦，是嗎，那挺好。」他扛著刀跟在伏黑鏡身邊往帳的邊緣走，一邊打量著周圍的斷壁殘垣，一邊問，「你多大了？」

　　伏黑鏡一板一眼地說：「今天是聖誕節，好巧不巧，我今天剛好成年。」

　　伏黑甚爾算了一下：「過去多少年了？十年？九年？」

　　「……十一年。」

　　「是嗎。」他說道，「難怪這裡我都認不出來了。這哪？」

　　「新宿。」

　　「新宿啊……」他的目光逡巡在狼藉當中，企圖找出一點自己熟悉的東西。

　　兩個人走到了帳的邊緣，伏黑鏡著手破解帳，伏黑甚爾在邊上溜達。溜達了一圈他走回來，正好碰上五條悟給伏黑鏡打電話。

　　五條悟問她：「結束了沒？」

　　伏黑鏡說：「我在破帳。以及，我這裡看見了一位……故人。」

　　「好巧。」五條悟說，「我這裡也看見了一位故人。」

　　「結束了之後回去吧，我們繼續過生日。」

　　他掛了電話，看著懷裡穿過了時間出現在他眼前的少女，只覺得再把那個腦子殺一百遍都不過分。

　　夏油傑洗了洗手，看著他懷裡的小姑娘，問：「這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五條悟說，「重新下葬吧。這一次隱秘一點，在周圍設個結界。」

　　他懷裡，天內理子的屍體安安靜靜，就好像十多年前一樣。

　　只是這一次他不會再去詢問夏油傑的意見，這一次夏油傑也不會否定他的想法。

　　夏油傑說：「好。」

　　……

　　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雖然早知道伏黑甚爾的出現會引起軒然大波，但是伏黑鏡沒有料到這波浪能翻的這麼高。

　　她望著在天色漸白的街道上打起來的三個人，沉默又沉默，氣沉丹田地吼了一句：「別打了！」

　　五條悟率先停手，接著夏油傑也停手。伏黑甚爾懶懶散散地站著，毫不客氣地嘲諷：「這麼多年了，體術還沒有一點進步，你們咒術界那些老頭得被你們氣死。」

　　夏油傑冷笑，他要不是看在這家伙是個死人又是伏黑鏡爹的份上，他早把他打得落花流水淪為咒靈玉。

　　伏黑鏡指著伏黑甚爾，對家入硝子說：「他的腦子有點問題，硝子姐姐，麻煩治一下。」

　　伏黑甚爾：「說誰呢。」

　　伏黑鏡看他：「你被洗腦了，估計還有限制。雖然現在十裡賀已經死了，但是不排除他的限制繼續發揮作用。」

　　她認真的，沒罵人。

　　伏黑甚爾「嘖」了一聲，被押送進咒術高專，按在了手術台上。

　　手術室外，夏油傑先離開去處理後續問題，空蕩蕩的走廊上一時間只剩下五條悟和伏黑鏡。

　　忙活了四個多小時，大腦和身體高度警惕，這會兒在這裡松懈下來，伏黑鏡才覺得自己渾身上下都不舒服。

　　她熬了夜，忙活了一晚上，整個人都十分疲倦。余光中注意到五條悟還精神抖擻地坐在她身邊，翹著二郎腿，手指在膝蓋上不緊不慢地敲著，她就覺得更困了。

　　好像那手指是在敲什麼催眠曲。

　　她掙扎著從困意裡站起身，對五條悟道：「我去洗個澡，換身衣服。」

　　五條悟應了一聲，反正他開著無下限，身上干淨得沒有半點剛屠殺過一片地區的咒靈的影子。

　　伏黑鏡回了宿舍，拿了衣服換洗。洗的時候她想起他們剛出來之前，五條悟和她說的話。

　　他說他有點事想說。

　　伏黑鏡有點猜到是什麼事，但是她自己還很茫然。

　　這種喜歡是和桑德的喜歡不同的。她和桑德是同齡人，是朋友，她從一開始就知道桑德喜歡自己，兩個人之間的關系不深，所以她清楚自己的想法，能干脆又利落地拒絕他。但是五條悟不一樣。

　　就算他上躥下跳沒個穩重模樣，他也算是個長輩。她把他當家人，自己也不能分辨出那些縱容到底是出於對惠和津美紀如出一轍的家人之間的無底線，還是一些她從來沒有接觸過的，名為愛情的寵溺。

　　她不太能夠分辨，所以在分辨出來之前也不打算做出什麼承諾。

　　她回到手術室外的時候，手術還沒有停止。五條悟拿著手機不知道在和誰發消息，見她走過來便拍了拍身邊的位置，示意她坐下。

　　伏黑鏡坐了過去，他便問：「燒烤吃嗎？」

　　伏黑鏡看了一眼時間，凌晨四點半，說實話她一開始並不是很想吃東西，但是被他這麼一說，她又有點想吃了。

　　「大早上吃燒烤太油膩了。」她說，「我去買面，行嗎？」

　　五條悟說：「我讓傑給我們帶。」

　　伏黑鏡點了點頭，「硝子姐姐也要一份。」

　　「硝子來之前就吃了燒烤了。」五條悟撇撇嘴，「肯定不餓。」

　　雖然是這麼說，但是他還是在給夏油傑發消息的時候讓他多帶了一份，以防家入硝子手術出來體力消耗太大。

　　他發完信息，把手機揣進兜裡，觀察了一下伏黑鏡的精神狀態，確定她現在還沒有什麼睡意，這才問道：「你之前想和我說的事情是什麼？」

　　伏黑鏡也不再逗他了，直言道：「我打算和夜蛾老師解除監護關系。」

　　五條悟愣了一下，隨即道：「哦，我等會兒讓伊地知幫忙，不過惠和津美紀呢？你來當他們的監護人？」

　　伏黑鏡道：「總不可能讓甚爾當。」

　　一來咒靈當監護人本身就搞笑了，二來某人向來不靠譜，伏黑鏡不是很想把自己幸幸苦苦養了這麼久的弟弟妹妹送到人渣的手上。

　　五條悟贊同地點點頭，勾勾她的手指：「那你猜我要說什麼。」

　　伏黑鏡抬眸：「你喜歡我？」

　　她直球打習慣了，坦坦蕩蕩，不躲不閃，完全沒有這方面女孩子特有的羞澀。

　　五條悟也沒想到她會直接這麼說出來，又愣了一下，接著笑道：「哇哦，恭喜你，猜對了。」

　　「但是對不起。」伏黑鏡搖搖頭說，「我不能接受。」

　　五條悟繞著她的頭發，問：「嗯？給我個理由。」

　　伏黑鏡一本正經地說明自己的想法：「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歡你，所以我不想接受，否則對你很不公平。」

　　五條悟靜了一會兒，誰也不知道這句話是戳中了他哪個笑點了，以至於他揉著她的腦袋笑了起來，笑得隔壁手術室都能聽見。

　　伏黑鏡早就被他練出了不管碰到什麼事情都能泰然自若的本領，聽著他笑，還能保持自己的表情和坐姿，畫風與邊上這位截然相反。

　　他笑夠了，緩了一會兒，手搭在她另一邊的肩膀上，一邊取下眼罩，一邊笑著說道：「那我幫你好了。」

　　「我們來做幾個測試。第一項測試……」他學著她一本正經地說，「反應測試。」

　　伏黑鏡疑惑地偏過頭。視野裡他的臉倏忽靠近，動作太突然了，以至於她下意識往後躲，卻被他的手扣住了後腦勺，不得退步。

　　這段距離有多近。天空觸手可及，鼻尖交錯，他的額發落在她的眼前，發尾掠過皮膚，驚得人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兩個人的唇無限靠近，呼吸交融，直至快要貼上的時候，青年倏然一笑。

　　他眼睛裡泛著春日風過桃林的溫柔，還藏著點夏日銀河漫長的笑意，往後退開了，嗓音低沉地宣布結果：

　　「心率一百二，阿鏡，你在緊張？順便說一句……」

　　「你耳朵紅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安詳.JPG

　　*今天考試弄錯了時間的我上午六點起結果我九點起床的室友告訴我下午考試（懷疑人生）


第76章 我們是純潔（？）的追

　　「那孩子，被你嚇到了？」夏油傑指間夾著一根煙，側頭問邊上叼著棒棒糖的五條悟。

　　五條悟托著下巴看著底下幫忙訓練的伏黑鏡，否認道：「沒有。」

　　他說完了，還佐證似的補上一句：「她應該是持懷疑態度，說不准還想到處實踐一下看看是不是真的。」

　　這一番話牛頭不對馬嘴，夏油傑歪了歪腦袋，猜了個前因後果，問：「你還做了什麼？」

　　「一個小小的測試。」五條悟說。他取下嘴裡的棒棒糖，道，「結果很可愛嘛。但是她有點不信，所以現在大概是在找機會求證吧。」

　　「所以確實是在躲著你。」夏油傑結束他那段拐七拐八的發言，下了結論。

　　五條悟耷拉著腦袋說：「是。」

　　「搞不懂誒。小孩子超級麻煩。」

　　超級麻煩的小孩子正在樓下幫一年級和預備生做體術訓練。她一手抓著虎杖悠仁的胳膊，一只腳將他壓在身下固定，笑著道：「這樣看來又是我贏了呢。」

　　虎杖悠仁把腦袋抵在地面上，萬般痛苦地說：「前輩你速度太快了，總是感覺自己看不見你啊。」

　　「看不見我還能每一次都找到我？」她放開手腳，摸了摸他的腦袋，「很厲害了悠仁，在這方面非常有天賦呢，說不定長大之後能夠打敗我哦。」

　　小老虎瞬間支棱了起來，星星眼閃著光看著她問：「真的嗎真的嗎？」

　　「真的。」伏黑鏡笑著道。

　　她站直了身子，准備叫下一個的時候突然看見邊上樹下癱著的伏黑甚爾，話音一拐，變成了：「甚爾。」

　　伏黑甚爾眼皮都沒抬，假裝沒有聽到她說話，想像自己作為一只會睡覺的咒靈，正閉著眼睛睡覺。

　　伏黑鏡沉默了一會兒，手指裡轉出一把柳葉刀，對一眾後輩說：「給你們看個好玩的。」

　　她抬手把柳葉刀飛了出去，柳葉刀速度極快，破空而出，准確無誤地瞄准了伏黑甚爾的額頭。然而伏黑甚爾只是懶懶地偏了一下腦袋，這把刀就擦著他的頭發釘進了樹裡。

　　這卻還沒完，緊隨而來的，是毫無預兆的大範圍攻擊。柳葉刀穿過樹枝縫隙，以各種刁鑽的角度試圖在伏黑甚爾身上開出幾個洞，又急又密，視野當中一時間只能看到如同瀑布一般的銀色連綿不絕。

　　伏黑甚爾再也沒辦法保持老爺姿勢，腰部一用力跳了起來，兩三下避開所有的柳葉刀，從「雨幕」當中出去，結果沒料到這東西長了眼睛似的專門跟著他。

　　於是伏黑甚爾就溜著這一片「雨」以常人無法匹敵的速度出現在了伏黑鏡身後，眾人只能看見雨幕的移動，以及伏黑鏡後退側身的動作。她反手格擋住他刺過來的刀，手腕一轉刀也跟著一轉。

　　這片雨放了晴。伏黑甚爾完好無損地站在她面前，手裡一把柳葉刀，正抵在她的脖頸處。而伏黑鏡的長刀也抵在了他的心口。

　　兩個人互相看了看對方，伏黑鏡便道：「發揮一下你的能力。」

　　伏黑甚爾不動如山：「給錢。」

　　「……」伏黑鏡一臉古怪地看著他說，「現在是我在養你誒。」

　　到底是哪裡來的膽子還讓她給錢啊。

　　伏黑甚爾悠然自在地說：「如果放在以前我大概會很高興，但是現在我一個咒靈，不愁吃不愁穿不愁住的，錢好像也就變得沒那麼重要了。」

　　「……那你還叫我給你錢？」

　　「人活著總得有點錢傍身，至少我還想押中一次賽馬。」

　　「給。」伏黑鏡收回自己的刀，「你幫學生們訓練，我給你錢，就當作是你的工資。」

　　「工資多少？」

　　「一元也是錢，攢攢都會有的，反正你一個咒靈，只要沒人祓除你你能活得比誰都久。」

　　伏黑甚爾聳了聳肩。

　　他接替了伏黑鏡的工作，把一群小鬼打得落花流水、哭聲震天，五條悟在頂上看了半天也沒有下來制止的想法，甚至還捅捅夏油傑，兩個人拿著手機對著慘兮兮的眾人拍了一張大合照，然後發在了學校群裡。

　　現在慘慘還不好嗎，想當初他們可是丟了半條命。

　　伏黑鏡得了喘息的時間，喝了點水休息了一下。下午陽光熱烈，她抬起手找了個背光的地方，抬頭去看懶洋洋挨著夏油傑低頭搗鼓手機的五條悟。

　　這兩個人不知道干了什麼了，湊在一起說了兩句話，笑得前俯後仰，眼睛彎彎。

　　她也忍不住笑了笑，偏開頭去找手機，沒注意五條悟的眼神跟著落了過來，還帶著點尚未散去的愉悅。

　　有理論說，人在群體當中大笑的時候會看向自己喜歡的人。以前他對這句話嗤之以鼻，現在倒是不否認它具有一定的實際基礎。

　　伏黑鏡站在對面樹下玩著手機，他們在的這棟樓和訓練場隔的有點遠，但是他能看清楚她的神情。低頭看著屏幕，似乎是在打字，嘴角還帶著點笑意。

　　大概是惠或者津美紀。

　　他心想。接著反應過來了，這個時候兩個人都還在上學，又正好是上課的時間段，他們都沒有上課玩手機的習慣。那她在和誰發消息？

　　他站直了身體，一邊轉身一邊對夏油傑說：「我下去看看他們。」

　　夏油傑眸光落在伏黑鏡身上，同學、同事多年，他還能不知道他的想法？他嗤了一聲道：「滾吧。」

　　五條悟早走了。

　　他兩只手揣在口袋裡，上下樓的那段距離都懶得走，直接瞬移，隨後出了門，目標明確。

　　走進訓練場，隔著遠遠的他就喊：「阿鏡——」

　　正和真希交手的伏黑甚爾瞥了一眼過去。五條悟那一身教師制服看著和學生時代的衣服沒什麼兩樣，還戴著一副墨鏡，頭發四處亂翹，模樣和高專沒什麼區別。

　　他一看到這人這副打扮，就想起來當年那段說美好又挺美好，說不美好也不美好的回憶。

　　……整一個瘋批。

　　嘛，不過咒術師都是瘋子，他現在還是個咒靈，誰能說誰呢。

　　伏黑鏡抬眸看向他，等他走到跟前了，才問：「怎麼了？」

　　五條悟彎腰戳了戳她的嘴角，笑著問道：「在跟誰聊天呢？這麼開心。」

　　一月份氣溫低，伏黑鏡剛才雖然做了運動，但是在這兒站了一會兒，冷風一吹，身子更冷了。他手卻熱乎乎的，碰到她臉覺得又涼又軟，觸感就像是冰箱保鮮層裡的奶油布丁。

　　伏黑鏡偏了偏腦袋避開他的手，回答道：「伊地知先生說我明天有個任務。」

　　五條悟揚眉：「哪裡？」

　　「……墨西哥。和憂太一起。」

　　「去那麼遠？」他摸索著下巴，「伊地知兩天不打上房揭瓦，我要去找他問問他怎麼想的。」

　　他真就掏手機去給悲慘社畜發消息，而考慮到這兩天伊地知被聖誕夜的事情忙得暈頭轉向昨晚差點出車禍，伏黑鏡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的手，制止道：「伊地知先生最近比較忙……不過也不要緊吧，也就是一個月的事情，眨眼就過去了……」

　　「一、個、月？！」

　　五條悟覺得這個世界不太對勁。他才剛准備開展計劃呢，人就要走了，不可能的。

　　他反手抓住伏黑鏡的手塞進了自己的口袋裡，隨後一個電話飛過去，兩秒之內被訓練有素的伊地知接起。

　　「你好，這裡是伊地知潔高，五條老師，是有什麼事嗎？」

　　「伊地知——」他拖著音，咬字清晰，「明天的墨西哥任務，讓傑和憂太去吧。」

　　「誒、誒？但是，這個是之前安排好了的，機票也都送過去了……」

　　「退票。快，給你十分鐘。」

　　「……是！」

　　完美解決大危機，五條悟扭過頭來看向伏黑鏡，笑著說：「這樣就好啦。」

　　伏黑鏡：「……」

　　真是為伊地知先生感到悲哀。

　　她抽了抽手，沒抽動，抬頭看五條悟，他也垂眸看著她，兩個人看了一會兒，五條悟就彎著眼睛問：「被我迷住了嗎？」

　　伏黑鏡指指他的頭發：「沒梳頭？」

　　亂得有點過分了。看樣子就像是剛從枕頭裡出來的樣子。

　　五條悟「嘁」了一聲，扒拉兩下頭發，發絲沒打結，只是非常有自己的個性，每一根方向都不同，非常五條悟。

　　「就這樣了。」他半彎腰，把腦袋湊了過去，「要不然你幫我梳一下。」

　　伏黑鏡想也不想：「我手上都是灰，之後再說。」

　　五條悟又簡單地「哦」了一聲，直起腰來，在她身邊站直了，跟著望過去，去看伏黑甚爾和學生們之間的打鬥。

　　看了沒兩秒鐘，他就像是氣球跑氣了一樣軟了下來，歪著站，單腿受重，倚在伏黑鏡身上，口袋裡拉著她的手慢慢變成十指交握，熱意從掌根到指根無一縫隙地纏著她。

　　伏黑鏡慢吞吞地偏頭看了看他的口袋，再一抬眼，用家入硝子教她的話說：「你冷靜一點，不要玷污了整個行業。」

　　五條悟：「……」

　　他理直氣壯：「四年級學生沒有負責人，根本不算學生。而且我也沒有教師證，你現在就是我後輩。再說了，就算我是老師，老師也是人，老師不能談戀愛嗎？嗯？」

　　作者有話要說：

　　*五（超大聲）：你說哪一點不滿足條件！

　　硝子：別跟非人類談戀愛。

　　五：！！！！（氣到掀桌）


第77章 互相傷害

　　伏黑甚爾最近發現了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

　　某知名教師任務不做了、課不上了，跟在他女兒背後跑來跑去，黏黏糊糊的就差沒把自己的名字改掉。

　　伏黑甚爾也不是什麼蠢貨，在這方面他好歹能算是個體會深刻的過來人，當然看得出來是怎麼一回事。

　　正因為看出來了，所以他近來別樣的愉快。

　　伏黑鏡在家裡寫報告的時候，余光注意到他看電視看著看著笑了起來，有點疑惑地看了一眼電視上的歌會，隨口問：「怎麼了？」

　　伏黑甚爾以一種慈祥得惡心的表情看著她：「真沒想到啊，你竟然這麼厲害。」

　　伏黑鏡：「？」

　　她停了筆，洗耳恭聽：「說說看。」

　　伏黑甚爾一手啤酒罐，一手撐下巴，興致上來了，眯著眼睛回憶過往，道：「人五條少爺打小是刺頭性子，在家裡干的最多的事情就是上房揭瓦，京都那片聽見他的名字都得抖三抖。我還是頭一回見他這般模樣，難說是成年長大了性子十八變，還是另外一種意義上的放飛自我。」

　　伏黑鏡點了點頭，托夏油傑和家入硝子的福，她對五條悟少年時代的性子有所了解，然而再看看現在這人的行為舉止，誰能不說一聲「變化挺大」。

　　「所以呢？」伏黑鏡道，「你後半句想說什麼？」

　　伏黑甚爾咧嘴笑了起來：「一想到他得給我當兒子我就高興。」

　　揍都有正大光明的理由揍了啊，而且說出去多有面子，更何況他錢還那麼多。

　　難得看五條悟順眼起來了呢。

　　伏黑鏡卻道：「不……？我好像還沒和他——」

　　伏黑甚爾一臉的「騙鬼呢」，他頂著這張表情好一會兒，看著她，才慢慢反應過來這孩子是認真的。

　　「真的假的？」他放下罐子，失望的神情相當明顯，「我看你們湊成那個樣子，還以為你們都做過了。」

　　伏黑鏡皺眉：「什麼？」

　　「哦？他沒教過你？」男人懶洋洋地笑了起來，帶著點狡黠意味地說，「做.愛。」

　　他明明是父親的身份，但是完全沒有這方面的自覺，說話坦坦蕩蕩的，半點考慮小孩身心健康的想法都沒有。伏黑鏡手指抽搐了一下，冒出一個「拿刀砍他」的想法。

　　她僵硬著身子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回嘴說：「當然沒有！他跟你不一樣！」

　　「是是，不一樣。有什麼好激動的，又不是不會經歷……啊，對，說起來你們倆體型差身高差都挺多的，那家伙看著就是會玩的人，到時候受不住也有可能吧？哭了的話歡迎你來告訴我，我非常樂意幫你揍他——好了，我不說了，你把咒靈收回去。」

　　伏黑甚爾瞅著身邊一群特級人形咒靈，擺了擺手說：「我閉嘴，你不是要寫報告嗎？還不快寫？」

　　伏黑鏡收拾東西，冷颼颼地說：「我回學校。」

　　伏黑甚爾胡亂點頭，抓著遙控器百無聊賴地給電視換了個台。

　　托伏黑甚爾的福，伏黑鏡回校的時候看見五條悟就想起他說的那些話，一時間臉都黑了，一邊琢磨著把這人狠狠打一遍，一邊無意識地把自己和五條悟比了比，發現兩個人身高差的確實有點多。

　　難怪五條悟總說她不夠高。可他也不看看自己超水平的身高，到底是誰不正常簡直一目了然。

　　「要去哪裡啊？」這家伙問。

　　伏黑鏡抬頭看他：「去寫報告……甚爾在家裡太吵了。」

　　五條悟歪了歪頭，愣了兩秒鐘不爽地咋舌道：「他怎麼就回來了呢。」

　　本來家裡只有他們四個人，生活的好好的，突然就又進來了一個人。還是個他超級看不順眼的，他怎麼想怎麼隔應。有種東西被搶走的感覺。

　　伏黑鏡收回眼神，一邊往前走一邊說：「下個學期惠就入學了，甚爾答應了我在這兒當教師接受管制，所以學校裡可以給他留一間宿舍。家裡只剩下津美紀一個人，我有點不放心，所以和久留美阿姨說好了，家裡沒人的時候請他們家空一間房給津美紀住……。」

　　她眯著眼想了想，略有些擔憂：「就是不知道津美紀會不會覺得孤單。」

　　畢竟家裡只剩下她一個人了。不過也沒事，下個學期她在學校裡的宿舍就要被回收了，正好可以住在家裡。

　　五條悟似乎也想到了這件事，撫掌驚喜地說：「那太好了。」

　　伏黑鏡：「？」

　　她沒覺得好在哪裡，略有點疑惑地抬頭看了一眼他，就被他壓著肩膀，接著腦袋挨了過來。

　　「我有點餓了。」他壓著聲音悄悄抱怨，好像被抱怨對像就在邊上一樣，「中午傑搶我的雞排，還搶我的可麗餅。」

　　他總挨得很近，熱意明顯地感染著她，原本有些冷的身子都變得熱起來，讓人怪不自在的。伏黑鏡偏偏腦袋，像征性地避了一下，沒避過去，自暴自棄地懶得避了。

　　她兩只手揣在口袋裡，捏了捏自己的指尖，垂眸看著路面，沒什麼情緒起伏地說：「是因為一開始你搶了他的東西吧？否則傑不會報復你的。」

　　畢竟某種意義上來說夏油傑不是愛找事兒的性子，他披著一層溫和的皮，只有邊上是五條悟的時候才會原型暴露。

　　五條悟「嘁」了一聲，著重強調了重點：「我餓了。」

　　「……現在還沒到吃飯時間呢。」伏黑鏡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隨即問，「想吃什麼？」

　　五條悟思考了一下：「披薩。也想吃壽喜燒……不，壽喜燒材料太少了，我想吃火鍋。裡面裝很多的東西的，之前那個年糕不好吃啦，這一次不要買了。」

　　「那上次那個丸子？我看你們吃的很快樂啊。」

　　一整鍋都被他們三個人干完了。

　　五條悟拍拍她的肩膀：「這個可以。」

　　「那晚上吃火鍋吧。我去買材料，你先吃點別的東西墊一墊？順便發個消息叫上其他年級……人多熱鬧。」

　　五條悟笑眯眯地說：「好哦。」

　　他跟在伏黑鏡背後走到了宿舍區，隨後在院子裡停了步，無所事事地拿腳去碰院子裡的草。

　　伏黑鏡的房間裡有一個小箱子，小箱子裡頭是各種各樣的零食。用來投喂低年級和同級生，偶爾投喂一下老師。她收了兩盒餅干和一盒糕點進袋子裡，這些東西份量不多，但是夠他吃一段時間緩一緩，畢竟他們准備材料起碼也要一個小時。

　　她拎著袋子走了出來，手機上聊天群裡低年級的學生們一頓歡呼，紛紛點單自己想吃的零嘴，油炸類居多，伏黑鏡挑著眉回了一個「好」，就收起手機走向五條悟。

　　他也看到了群裡面的消息，面帶笑意地回復著什麼，隨後引來一頓狂轟濫炸。

　　伏黑鏡把袋子遞給他：「看看誰有時間？我們去山下把東西買回來，人比較多，估計要買的東西也挺多。話說冥冥小姐回來了吧？甚爾在家裡也沒事干——」

　　「我們兩個去就可以啦。」五條悟打斷她道，「到時候叫伊地知來接我們就行。」

　　「……伊地知先生不是還有事情要做嗎？」

　　「有什麼關系，到時候給他延長一下死線就好了。」

　　反正伊地知的頂頭上司是他，他說了算。

　　伏黑鏡默默地把「拯救伊地知」安排上了日程，不為別的，光是因為之前他忙得出車禍這件事。聽起來太可怕了，五條悟是人嗎。

　　「偶爾也要對伊地知好一點。」她忍不住說，「伊地知先生上一次都出車禍了。」

　　五條悟愣了一下：「誒？」

　　「你不知道嗎？」伏黑鏡道，「硝子姐姐說伊地知先生因為聖誕節的事情忙得頭昏腦脹，連續幾天沒睡覺，最後疲勞駕駛出了車禍……」

　　五條悟忍著笑說：「是嗎？那我可得對他好一點，太可憐了。」

　　「……」她抬頭看他，「真相是什麼？」

　　「嗯嗯？什麼真相？」

　　伏黑鏡癱著臉：「伊地知先生出車禍的真相，肯定不是因為太忙了吧。是因為你在車上嚇他？」

　　「怎麼可能，我是那種人嗎？」五條悟捏捏她的臉頰，笑著道，「只不過是當時有一只咒靈襲擊罷了。放心好了，當時車上坐著的不止他，還有七海海，七海海處理掉了，所以兩個人只是受了點撞傷。」

　　「難怪最近沒看見七海前輩。」她點了點頭，隨即想起來這件事是家入硝子告訴她的，不免有點郁悶。

　　「硝子有的時候也很壞的。」五條悟看出來她的表情，拍拍她的腦袋，一本正經地解釋道，「要不然怎麼能和我們成為朋友呢，對吧？而且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硝子最——壞了。」

　　明知道他不能喝酒，還要灌他酒；打著為夏油傑的味蕾好的名號往他的面裡加芥末；在兩個人打架的時候袖手旁觀，有的時候還揮個旗子助助威。

　　她作為當年學校裡唯一的女孩子，獨占一身寵愛，硬生生把自己發展成了一個大姐大。

　　五條悟至今為止總是要對著家入硝子唏噓一下做咒術師的女生就沒有一個是「小家碧玉」的，統統都是有多瘋要多瘋，瘋起來連他都自愧不如。

　　他說這話的時候家入硝子正在看報告，聞言抬眸看過來，問：「怎麼，難不成你還喜歡小家碧玉、端莊大方的？」

　　五條悟打了個冷戰：「聽著就是個小古板。」

　　現在嘛……他看看懷裡被他摟著走了一路卻沒半點察覺、甚至還在用手機編輯清單的伏黑鏡，覺得她非常符合自己的審美。又不小家碧玉，又不端莊大方，也沒有潑辣和歌姬一樣熱愛動粗。雖然平常冷冷清清的，但那是對別人呀，又不是對他，多好。

　　越看他越覺得這丫頭踩在自己審美點上長起來的，說不定還有他一份功勞。

　　他心裡盤旋著怎樣的念頭伏黑鏡不清楚，她正低頭劈裡啪啦地記錄著要買的東西，偶爾切換界面回到聊天群看看，然後再回來繼續編輯。

　　他們踏出學校門的時候正好碰上夏油傑從伊地知車上下來，他之前剛出完差，就是那個突如其來的墨西哥任務。所以最近只要看到五條悟，他就想給他找不痛快。

　　於是他上去就打招呼問：「阿鏡，你們要去哪？」

　　伏黑鏡沒半點防備地說：「去買點東西，晚上——」

　　「和傑沒有關系。」五條悟捂著她的嘴，衝夏油傑齜牙，「剛結束任務肯定很累吧，傑還是好好回去洗個澡睡一覺，晚上醒來就能吃大餐了。」

　　「我的體力還沒有那麼糟糕，區區一個特級任務而已。」夏油傑彎著眼睛笑道，「我跟你們一起去吧，正好多一個人幫忙拎東西……畢竟我可不是會壓榨別人的黑心大人啊。」

　　作者有話要說：

　　*悟：這個人好煩啊！（貓貓齜牙）

　　傑：看他不高興我就高興了。（狐狸壞笑）

　　*有關甚爾將會因為想讓某人叫自己爸爸所以瘋狂助攻這回事兒


第78章 這麼想見到我嗎？

　　可以為非作歹的二人世界中硬生生擠進來一個人，五條悟的心情顯而易見地down了下來。他一路上和夏油傑拌著嘴，兩個人勢均力敵，相互嘲諷，相互揭老底，聽得駕駛座上的伊地知恨不得縮進椅子下。

　　伏黑鏡絞盡腦汁在清單上又添了幾樣東西，實在被吵得沒辦法繼續想下去，才開口說道：「別吵了。」

　　這句話擁有的威力實在實在強大，兩個人都安靜了下來。夏油傑拿眼神去瞥五條悟，不大的眼睛裡寫滿了「你這個懦夫」，五條悟的回應是一個扒眼皮吐舌頭的鬼臉，為此他還特意脫了眼罩，也是幼稚到了一種地步。

　　夏油傑對著他抬起一根中指，接著就看見他往邊上一倒，對著在場另外一位成熟穩重的成年人打小報告：「阿鏡，傑欺負我——」

　　要多委屈有多委屈，要多耍賴有多耍賴。

　　夏油傑翻了個白眼，正准備說你要不要臉連小姑娘都騙，當她瞎嗎？

　　聽見伏黑鏡頭也沒抬地說：「那你打回去。」

　　夏油傑：「……噗嗤。」

　　好敷衍啊。

　　五條悟氣得想咬她，又沒敢咬，換了手捏她腰間的肉，把人捏得扭頭過來幽怨地看著他，讓他放手。

　　五條悟：「略。」

　　伏黑鏡：「……」

　　好欠。她想和夏油傑聯手揍他一頓。

　　在超市裡購物時，伏黑鏡盯著的是各種肉類、豆類和蔬菜，夏油傑看著她手機上的清單幫忙四處找，五條悟則抱了一堆零食扔在購物車裡，眉飛色舞，整個人全身上下都寫著「好開心」。

　　所以說購物帶來的愉悅感並非是女性特有的。

　　伏黑鏡沉默地看著這一車的零食，忍了半天終於制止：「夠了吧？我們是出來買食材的……」

　　五條悟看著她，眨了眨眼睛，「可是我很少出來買東西吃誒。」

　　伏黑鏡：我信你個鬼。

　　然而她沉默了一秒鐘，松開推車，道：「那這個你自己推，我再去推一輛。」

　　五條悟飛快應好。

　　最後付錢的時候果不其然超出了原計劃值。五條悟一個人拎了四個袋子，其中三袋零食。而夏油傑拎著剩下兩袋食材對他發出了毫無人性的嘲諷。

　　今晚高專裡的人基本都聚集在了小食堂，滿滿當當的，連伏黑家的人也過來了，瞅著就像是平安夜那天大家齊聚一堂吃蛋糕一樣。

　　夏油傑和伏黑鏡連帶著津美紀在廚房裡准備下鍋的食材，其余人坐在客廳裡該玩玩該吵吵。

　　等了將近一個小時，材料全部都上了上來，伏黑鏡放下最後一個盤子，正准備在伏黑甚爾邊上坐下，就被他踢了一腳。

　　「那邊去。」他夾著丸子頭也不抬地說，「這兒留給津美紀。」

　　津美紀愣了一下：「我坐惠邊上就可以……」

　　「坐。」伏黑甚爾說。

　　伏黑鏡瞥了他一眼，對津美紀道：「坐這兒吧。我和悟一起坐。」

　　津美紀「哦」了一聲，看著她坐到對面去了。

　　熊貓「嘿嘿」地笑著，笑得真希古怪地看著他問：「你笑什麼。」

　　熊貓趴在她耳邊嘀嘀咕咕了一句話，周圍都是咒術師，耳朵好得很，立即聽了個大概，隨即用匪夷所思的眼神看著五條悟，然後又用擔憂還夾雜著點看戲的眼神瞥瞥桑德。

　　桑德哪能不知道他們的意思，他又不是傻子，長了眼睛，看得清楚。只是挺不甘心，畢竟明明他比五條悟開竅更早，付出的真心也更多。

　　不過感情這事兒確實挺不講究，不分先來後到，也並不遵循勞有所得，俗世一切的不講道理，在這方面都體現得淋漓盡致。

　　但至少他曾經也在伏黑鏡的世界裡當過唯一特殊的角色，占據了她人生不短的一段時間。

　　…只是稍微有點不甘心。稍微。

　　商人重利，無回報的投資不嘗試。他看到了未來，理應收回所有的投資，避免風險。

　　一月底的時候，四年級兩位同學被眾人問畢業之後會做什麼。伏黑鏡在這方面早早就下定了決心，沒意外的是去當咒術師。而桑德說他會去繼承家族產業，回到國外。

　　大家都聽出來他的暗含之意，有些唏噓，卻也沒有說什麼。畢竟結局就好像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一眼就望得見結果。

　　二月份夏油傑生日，他很久沒過生日了，五條悟給他來了一個大驚喜，驚喜得他追著五條悟狂揍了一個星期才平靜下來，勸伏黑鏡手上拽根繩子拉牢一點哈士奇。

　　伏黑鏡無奈又郁悶，好像所有人都默認了他們兩個人已經在一起了，可是只有他們兩個知道真相是她還在拉扯、糾結。

　　而且五條悟似乎並不將她的困惑茫然放在心上，只是保持著一如既往的作風，做些稀奇古怪又逾矩的事情。

　　他喜歡挨著她做自己的事情，不管是什麼，工作也好，看電視也好，睡覺也好，靠在她肩上或者腦袋抵著她的背部，有些親昵但始終踩著線。

　　他有時也會打著「測試」的幌子做一些讓人摸不著頭腦的事情，突然襲擊，突然沉默。

　　更多的時候他在她面前說著一堆雞皮蒜毛的小事，諸如做任務的時候看見路邊有個小孩走路摔了一跤，昨天下午夏油傑講了什麼糟糕的話，哪家店推出新款甜品，門口排隊的人足足有十米長。

　　他說話的時候唇瓣一張一合，伏黑鏡的習慣是在別人說話的時候看著別人的眼睛，可他蒙上了眼睛，整張臉能看的只有嘴。

　　水潤柔軟的，讓她想起當天在手術室之外他的靠近。

　　大概會很甜，因為他總吃甜品。

　　她回過神來琢磨自己這個荒誕的想法，被五條悟誤認為是走神了，不太滿意地抬腳踢了踢她的鞋子，道：「想什麼呢？」

　　伏黑鏡搖了搖頭：「下次有時間去買吧。」

　　五條悟勾唇笑了起來。

　　津美紀和真希對這事兒不了解，家入硝子和冥冥沒經驗，桑原茶不適合，沒人能夠和她商量。

　　但她偶然回家的時候撞見了堀京子，她正和自己的男友買完菜回家，瞧見她立即興奮地抱了過來。

　　伏黑鏡看看她的男朋友，再看看堀京子，沒多少遲疑，道：「宮村，借你女朋友用一下。馬上還你。」

　　宮村伊澄「啊」了一聲，目光跟著她倆移過去，又收了回來。

　　堀京子沒她高，但是不妨礙她伸手摟著她的脖子，笑著問道：「怎麼啦，阿鏡，是有什麼不懂的事情要問我嗎？」

　　伏黑鏡捏著眉心說：「嗯……確實有事想問你。喜歡一個人，會有什麼樣的表現？」

　　堀京子愣了一下：「你……有喜歡的人了？」

　　「我不知道。」伏黑鏡聳了聳肩，垂眸道，「只是感覺有點奇怪。但是我分不出來。」

　　「分不出來也是正常的。」堀京子說，「很容易和其他的感情混為一談吧，像是友情和依賴。」

　　「喜歡一個人的話，我覺得，看見他就會很高興吧？看見他笑自己也會笑，看見他皺眉就會去想他遇到了什麼事，當他看著自己的時候心裡就像是在制造棉花糖，身體都不是自己能夠控制的了。」

　　「對對，還有，」她狡黠地笑了起來，「做夢也會夢見他，想抱他，想親他，想永遠和他在一起，這輩子就這麼鎖定了。他只要看著我就好了，看著別人我就會不喜歡的。」

　　……

　　「我以為這件事在很早以前就顯而易見了。」家入硝子揉著太陽穴說，「限制會發動就是因為你動了感情。限制會強制要求你鏟除令你動了感情的人。從你咒力暴動到現在，唯一一個被限制所針對的人是誰你應該心裡有數。」

　　家入硝子的話反反復復地在耳邊回響，和堀京子的話交織成一片，簡直就像是成千上萬個小鈴鐺叮鈴鈴亂七八糟地響成了一片。

　　她覺得有點不真實，沉默了好久，覺得可能還是要自己來做個實驗看看。

　　她去見很多人，每個人都看一眼，能感知到自己的心跳平靜又穩定。她記下這種平靜，打算到時候和看到五條悟的時候對比一下。

　　兜裡手機一陣響，她愣了一下，心說不會吧，她才剛想到他他就打電話來了？結果拿起手機一看，備注上明晃晃的「伊地知先生」。

　　她接通電話，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有點失落，問電話裡的人：「我是伏黑，伊地知先生，是有臨時任務嗎？」

　　「答對啦，臨時任務∼」五條悟笑嘻嘻地說道。

　　伏黑鏡眨眨眼睛，抬起手撫了撫胸口，沒錯過自己心跳瞬間的漏拍。

　　「悟……？你怎麼拿著伊地知先生的手機？」

　　「是驚喜！」五條悟說，「好啦好啦，快點從學校裡出來，我們在門口哦。帶你去做任務呀。」

　　「什麼任務？」

　　「嗯——陪世界特級GTG去青森哦，是三天兩夜的甜蜜旅行！」

　　伏黑鏡：「……」

　　聽著很不靠譜的樣子。

　　「我馬上出來。」

　　她拿著手機跑出去，果然在門口看見了倚著車玩手機的五條悟，他心情很好似的彎著嘴角，見她出來立即一收手機，兩步走過來笑道：「哎呀，是跑著出來的呢。這麼想見到我嗎？」


第79章 有點心機怎麼了

　　伏黑鏡愣了一下，看著他想了一會兒，說：「不知道。」

　　她頭一次沒有表現出否認，而是展現出一點迷茫。這就像是被鑿擊了許久的堅硬殼子突然打開了一條縫，令人精神一振。

　　這是階段性的勝利，是未來的曙光。

　　五條悟好不容易控制住摟住她吧唧一口的想法，改為笑眯眯地拍拍她肩膀，道：「那就是了。」

　　他不打算給她反應的時間，手一揚走向輔助監督的車，「好，快點跟上來哦，時間不等人。」

　　三個半小時後他們從車上下來，五條悟找在青森的特產，伏黑鏡一手拿著任務資料，一手拿著手機給在車站外面待命的輔助監督打電話。

　　這個任務十有八九是五條悟動用私權找來的，從頭到尾都沒有表現出一點符合特級等級的難度，時間充裕到了夏油傑看了會再一次暴起打一頓五條悟的程度。

　　他們花了十分鐘前往任務地點，十秒鐘祓除咒靈，剩下的三天兩夜就好像是五條悟說的甜蜜旅行——雖然伏黑鏡並不覺得哪裡甜蜜了。

　　「果然來青森是必須要去一個地方的。」在買了一個蘋果糖之後，五條悟盯著手裡的雜志如此對伏黑鏡說。

　　伏黑鏡瞥了一眼雜志上的甜品信息，認命地拿出手機搜攻略，沒多久對著正在感嘆「這個看起來好好吃」的五條悟問：「想好晚餐吃什麼了嗎？」

　　五條悟頭也沒轉地回答：「就去你看好的那家就行啦。反正不管怎麼挑我都會喜歡的。」

　　事實是不管怎麼挑，候選名單都是根據著他的口味來的，他當然會喜歡。

　　「我是問你想要吃什麼，牛排還是壽司，還是其他的……首先說好晚餐不可能是甜品。」

　　「是是……既然不是甜品那就無所謂了吧。」

　　「那就去看青森祭？有湯浴。現在預定還來得及——這家。」

　　她把手機遞到五條悟眼前，五條悟伸手在評價裡劃了兩下，看見有飯後甜品，立即就點了頭。

　　即便是預定好了晚上吃大餐，下午漫長的休息時間五條悟還是拖著伏黑鏡去了一家咖啡店。這裡是吃下午茶的好地方，客人們都吃著自己的甜品、品嘗著自己的咖啡，目光透過干淨的玻璃窗落在外面街道上，有種靜謐的美好。

　　這種氣氛輕松得令人昏昏欲睡，五條悟吃著並不是特別鐘愛的口感偏酸的黑醋栗蛋糕，目光落在對面挺直身板、低頭看著手機的伏黑鏡身上，兀自欣賞了一會兒，這才抬腳踢了踢她。

　　「手機上有什麼好玩的嗎？」

　　現在的年輕人未免太沉迷於手機了，他這麼一個大帥哥坐在她對面都沒有手機有吸引力嗎？

　　伏黑鏡眼皮都沒抬一下，手指在手機屏幕上劃動著，含糊地應了一聲，立即又被他不滿地踢了一下凳子。這回她終於移了眼，先是往桌面下他不安分的腳上看了一眼，又抬起頭來，帶著點無可奈何地說：「我在安排明天的行程。」

　　五條悟指了指自己：「不參考一下我的意見嗎？」

　　伏黑鏡好脾氣地說：「好，那你是想出去玩還是在旅館裡？」

　　這裡氣氛平靜，客人的交談聲都是輕微細小的，生怕打擾到別人。所以她說話的聲音也是壓低著的，顯得溫柔繾綣，尾音帶著點氣聲，如四月風過，柳絮漫天，帶來的是災難性的後果。

　　五條悟咬著勺子，喉結上下滾動了一次，這才笑著回答道：「都可以——」

　　伏黑鏡用「你看」的無奈眼神看著他。

　　五條悟道：「我們上午在旅館裡睡懶覺，下午又來吃蛋糕……對對，還有看電影，你不是想看嗎？最近有新電影上映哦，去看看吧。」

　　伏黑鏡點了點頭，她又點了兩下手機，這才收了起來，隨即問：「那今天晚上呢？吃完了飯，直接就回去？」

　　「誒——我還想去逛逛夜市，而且你不想給惠他們帶伴手禮嗎？這是好機會欸。」

　　說實在的是他的好機會來著。逛夜市誰不會逛到凌晨啊？在一起的時間一下子就被延長了好吧?

　　伏黑鏡倒是沒想那麼多，她單純地覺得這是個買禮物的好機會。所以完全沒反對他的提議，甚至開始搜索附近的小吃街和商業街幾點關門。

　　在咖啡店待到下午五點，兩個小時在公園裡坐著感受「人間的美好」——出自五條悟語錄。

　　傍晚時分落日沉靜卻恢弘，晚霞絢爛，恍若天堂傾覆，地獄上升，兩者交融，是無聲的聲勢浩大。

　　小公園裡有小孩坐在沙坑當中玩沙，坐在秋千上感知風的存在，在翹翹板上放聲大笑。伏黑鏡手裡拿著一杯被五條悟硬塞的桃肉奶茶，目光落在他們身上，帶著點輕松愉快的笑意。

　　五條悟突然想起來伏黑鏡的童年似乎從來都不存在。

　　她失去四歲之前的記憶，一年於家中恢復，七歲開始為家裡打點一切，八歲接任務養一家人，此後的日子枯燥乏味，死水一般平靜。唯有兩年時光像個正常人一樣生活。

　　似乎這個小公園裡存在的一切都和她無關。

　　於是五條悟碰碰她的胳膊，甜膩地喊：「阿鏡。」

　　伏黑鏡臉上的神情僵了一瞬，這才回過頭來，抬眸看著他，用眼神詢問「你又有什麼驚天動地的主意」。

　　五條悟道：「你想坐秋千嗎？」

　　他衝秋千上那個被小男孩推著笑聲震天的女孩揚了揚下巴。

　　伏黑鏡眨了一下眼睛，笑了一下：「平常坐的次數挺多的。而且我也不是小孩子了。」

　　「這不是在彌補你的童年嗎？」五條悟道，「那叫什麼？游樂園，你去玩過嗎？」

　　伏黑鏡抬眸看他：「你不是帶我們去過嗎？」

　　五條悟眨了兩下眼睛：「是嗎？我都不記得了。既然去過一次了那就再去一次吧！游樂園那麼快樂的地方，下一次一年級開學時的時候一起去看看好了。記得把那一天空出來啊。」

　　他有的時候就愛自作主張，伏黑鏡被折磨了這麼年早就習慣了，睫毛都沒顫一下就應聲：「嗯。」

　　「嗯」完之後她才想起裡伏黑惠正處於青春叛逆期，估計到時候會因為他的自作主張氣得放狗，然而沉默了一下，她想，不要緊，適當的活動有助於身體協調性的提高。

　　而五條悟則因為她應聲的速度笑了起來，抬起手摸摸她的腦袋，突然一個激靈，興致勃勃地說：「阿鏡，借你頭發給我玩一玩。」

　　伏黑鏡：「？？」

　　雖然同樣很早以前就習慣了他的思維跳脫，但是這跳得也太脫了，童年和頭發有什麼關系嗎？

　　她悶悶地盯著五條悟看了兩秒鐘，五條悟被她看了兩秒鐘，好像看出了一點她的不情願，笑著靠近她，壓低聲音慢慢地道：「晚上也給你玩我的好不好？現在很無聊啊。」

　　伏黑鏡抬手把他的臉推開：「隨便你。」

　　他笑了起來，直起身子伸過兩只手，憑借著少年時對夏油傑頭發為非作歹的印像擺弄起她的頭發，同時心裡納悶怎麼小的時候沒有借著幫她梳頭的名義好好學兩個發型，以至於他現在只能自創。

　　於是十分鐘後，伏黑鏡瞅瞅身邊目瞪口呆的小朋友，再感受了一下腦袋上的力道，終於忍不住幽幽出聲：「你把我的頭發怎麼樣了？」

　　五條悟嬉皮笑臉地回答：「好著呢。不信你問他們。」

　　被五條悟以「給你們演示幾個神奇的發型」這個理由借了小皮筋的小朋友們默默合上自己快要掉下來的下巴，面面相覷之後說：「嗯，確實是個神奇的發型。」

　　伏黑鏡：「……」

　　她看了一眼手機：「放過我吧，已經快到預約好的時間了。」

　　「我覺得挺好的啊。」他長吁短嘆，最後還是拆了自己的傑作，給她綁了一個丸子頭。

　　後頸線條流利，修長脆弱，低頭的時候一節骨頭突起，撐起被冷風吹得有些發紅的一層皮膚。

　　五條悟垂眼看了一會兒，抬起手蓋在她後脖子上，沒意外地看見她被驚得往前一躲，隨即又冷靜下來，略帶惱怒地看了他一眼。

　　這是個很危險的地方。對於咒術師來說尤其是。

　　五條悟沒收緊手指，只是簡簡單單地放著，掌心的熱意烘著她，笑著道：「雖然現在是早春，但是還是有點冷的吧？脖子都凍紅了，怎麼不戴圍巾？」

　　伏黑鏡只覺得他手燙得不僅是被他接觸的那片皮膚熱起來了，連帶著整個後背都有熱氣由內至外地冒出。她不自在地偏了偏脖子，抬手擋開他的手，道：「也沒有很冷，戴上就會熱了……」

　　五條悟順著她的力道放下手。那片熱意離開之後，冷風一吹，又有點冷。

　　伏黑鏡因為這溫度差而細微地縮了一下脖子，五條悟假裝沒看見，站起來往邊上走了兩步，把兜裡的糖分了一把給小朋友們當作用了他們小皮筋的補償，這才直起身回頭笑著問道：「不走嗎？不是說快到時間了嗎？」

　　伏黑鏡摸了摸自己的丸子頭，脖子沒有了遮擋，顯得空蕩蕩的，她不習慣地摸了摸，隨後應了一聲，站了起來，往前走到五條悟邊上。

　　五條悟抬起手，和以往一樣胳膊一橫搭在她肩上，手臂略略貼著她的後脖頸，將她那點不習慣撇得干干淨淨。

　　作者有話要說：

　　*歡迎收看大型五條悟心機場面——

　　五：有點心機怎麼了？


第80章 旅行？

　　「燈籠？」五條悟疑惑地說，「南瓜燈籠嗎？」

　　伏黑鏡搖了搖頭，把背在身後的手拿了出來，擺在他眼前。她手上提著一個木質的小燈籠，四四方方，油紙上畫著花草鳥獸，憨態可掬。

　　「真的假的？給我？」

　　五條悟接過這個小燈籠。燈籠還沒他一截手臂長，一大一小放在一起，顯得燈籠有種異樣的脆弱。

　　伏黑鏡收回手，彎唇笑道：「我看其他的小朋友人手一個。」

　　我們家的小朋友也得有一個。

　　這言外之意五條悟聽懂了，伸出另一只手去扣她的手，順杆往上爬，說：「那別人家的小朋友都是牽好了的，你可別把你的小朋友弄丟了。」

　　伏黑鏡對這句話給出的反應是高高挑起了眉，意思是：你在逗我？

　　不過她也沒拒絕，手指松開來讓他穿過指縫，十指相扣。

　　夜市和煙花大會上的沒多少區別，兩個人逛了一圈，吃吃喝喝，買點伴手禮，基本就逛到了凌晨十二點，隨後回了賓館洗洗睡覺。

　　第二天伏黑鏡還在床上的時候，就聽到房門被人敲了兩下，她起來去開門，就看見五條悟拎著兩個袋子，戴著墨鏡笑著看她。

　　「竟然還沒起床嗎？」他有點驚訝，畢竟伏黑鏡以前在家裡的時候起的都挺早的。

　　伏黑鏡讓他進來，帶著困意打了一個哈欠，一邊合上門一邊說：「大概是睡得晚了。以前都是十點以前睡的……要不然就是通宵不睡。」

　　賓館的房間裡有小桌子，五條悟把兩份早餐放在桌子上擺好，一邊看電視一邊吃飯，伏黑鏡被他挨著腿抖來抖去抖得全身共振，沉默了一秒鐘，把腳挪開了。

　　五條悟立即跟著看了過來。

　　「……你別亂動。」伏黑鏡道，「不好吃飯。」

　　「那你把腳放回來。」五條悟說。

　　伏黑鏡：「……」

　　她不明白這個人怎麼會致力於纏著她的腿。

　　在賓館裡待了一上午，中午兩個人吃了飯之後就按照五條悟的想法出去玩，半路上遇見其他出任務的咒術師，五條悟還心情極好地幫了個忙。

　　被幫忙的是他以前的學生，見到他逛街似的悠閑，撐著兩個黑眼圈問：「五條老師，你不是特級嗎？還能這麼悠閑啊？」

　　該不會又是翹了任務吧。

　　五條悟驚奇地看著他媲美家入硝子的黑眼圈：「倒不如說說你怎麼看上去這麼累啊？明明最近咒術師的任務應該都挺少的吧？」

　　畢竟伏黑鏡的咒靈現在數量越來越多，實力也越來越強，基本相當於特級咒術師和一級咒術師數量上漲，而且完全不用休息。按理來說所有咒術師的任務都會輕松一點。

　　「……不，倒不是咒術師的任務。」青年抹了一把臉，看向伏黑鏡，「伏黑來的正好，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伏黑鏡安靜地看著他，五條悟也看著他。青年問：「一個女孩子，突然跟你說『行，就這樣吧』，然後你怎麼發消息她都不理你了，是為什麼？」

　　伏黑鏡：「……？」

　　她沒來得及說話，五條悟就信誓旦旦地說：「這還不好理解，肯定是你惹她生氣了。」

　　青年看他一眼：「問題是，我不知道我怎麼惹她生氣了。」

　　他頗為憂愁：「就十分突然，我昨天做完任務拿出手機一看，就看到她給我發的這條消息。我一開始不明白他什麼意思，還是另外一個女孩子跟我說她可能是生氣了我才知道，結果我給她發消息她不回我還把我拉黑了，打電話也不接。」

　　「嗯……」五條悟摸摸下巴，「你多久沒和她聯系了？」

　　「也不長吧？就兩天，以前一個星期不聯系也很正常，她從來沒有跟我生過氣，因為她自己也挺忙的。」

　　「那就是你做了什麼事？」某人一本正經，「和別人交往過密，或者忘了你們的周年紀念日和什麼特別的節日，要不就是你答應了什麼事但是沒做到。」

　　「……」

　　「對了，你剛才提到了女孩子對吧？說不定就是因為她哦，兩個人一起出任務結果關系太好了她不開心了嘛。」

　　「……話說回來五條老師你怎麼會那麼清楚啊？」青年一臉的懷疑人生，「你不是沒談過戀愛嗎？」

　　五條老師揚起一個清爽可愛的笑容：「因為我也會這樣的啊。」

　　「跟女孩子一樣你也這麼坦蕩嗎？！」

　　「為什麼不能？」五條悟兩只手搭在伏黑鏡的肩膀上，幽怨地問，「不能嗎阿鏡？」

　　伏黑鏡眨了眨眼睛：「能。」

　　青年：「……」

　　他煩躁地抓了抓腦袋：「好吧也許我就不應該問你這個問題——等會兒，我問的明明是伏黑！」

　　「額。」伏黑鏡頂著他熱烈的視線，抿著唇難得有些緊張地想了兩秒鐘，誠懇地說，「我覺得五條老師說的對。」

　　她設身處地想一下，覺得能讓她說出「行吧，那就這樣吧」的話，一般都是附和別人的意見，表示自己沒有其他意見，完全不帶惱怒生氣的色彩的。

　　青年翻了個白眼，又嘆了一口氣。他指尖在腰上的鑰匙上勾了一下，隨即道：「好吧……你們是在逛街？」

　　五條悟點點頭，點完之後又補上一句：「你的任務已經完成了，快走吧。」

　　「……倒是把你趕人的想法收斂一點啊。」青年揮揮手，「那我先走，不打擾你們了。」

　　「啊，好……」

　　「好走——」

　　送走了一名二級咒術師，等到他們晚上吃完飯回來的時候，兩人又碰到了一名一級咒術師。

　　該名咒術師師出庵歌姬門下，看見五條悟先一撇嘴，等到伏黑鏡順手幫她解決了一只咒靈，她才古怪地板正了臉色，道了謝之後迅速離開。

　　五條悟納悶地說：「青森這裡怎麼一天之間來了兩名咒術師？」

　　「咒靈等級不同……不是很正常的事嗎？」伏黑鏡揉了揉眼睛，「晚上看什麼電影？」

　　「嗯……愛情文藝片還是動作大片？或者說你喜歡動畫類型的？」五條悟笑道，「看動畫吧？」

　　伏黑鏡沒意見，於是五條悟拉著她跑進超市裡買了一堆的零食，美名其曰電影必備，隨後才抱著兩個袋子回到賓館。

　　看電影、吃東西、撒潑打滾賣萌耍賴，磨磨蹭蹭又到了半夜十二點。伏黑鏡把五條悟推出自己的房間，這才洗了澡往床上一躺，轉眼就熟睡。

　　她覺得這兩天的作息時間被五條悟弄得有些亂了，很久沒這麼晚睡過，以至於半夜睡得深沉，白天差點沒醒過來。

　　他們下午坐快車回了東京，伏黑鏡把伴手禮送出去沒多久，五條悟就接到了催任務的電話。他癱在沙發上躺了一會兒，才抱怨著道：「現在是晚上八點鐘！阿鏡，叫咒靈把我的任務接了吧——」

　　伏黑鏡合著眼應了一聲，vision祓除了手上的任務，轉而瞬移去了五條悟都任務地點。

　　剛打完電話沒多久的伊地知：「……」

　　不帶這麼玩的五條老師！

　　「有點困吶阿鏡——」被譴責的五條老師扒拉著皮質沙發，坐姿飄得頭腳顛倒。

　　被叫的伏黑鏡慢吞吞地從家入硝子友情提供的醫學教材裡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好心提供意見：「那你去睡吧。」

　　「嗯嗯∼好噠，來借我靠一下∼」

　　伏黑鏡：「？」

　　他將兩條腿從沙發背上放下，連帶著整個人一轉方向，往上湊了湊，把腦袋擱在了伏黑鏡腿上，末了還嫌棄地把她的書掀開了，拽著她的手放在自己眼睛上。

　　伏黑鏡沉默了一會兒，合上書：「悟。」

　　「聽不到聽不到……」

　　「回你房裡睡。」

　　「聽不到聽不到——」

　　「悟。」

　　「吧啦吧啦好困吶哎呀我睡著了呼嚕嚕嚕——」

　　「……」

　　論耍賴哪家強，最強什麼都是最強。

　　伏黑鏡見實在叫不動一個裝睡的人，便只好默許了他的動作。

　　她也沒再看書，家入硝子的書仿佛是個會播放催眠曲的耳機，看著看著就容易讓人睡著。她干脆腦袋往椅背上一靠，合上眼睛也開始補覺。

　　所以等到最後夏油傑出完任務回來的時候，映入眼簾的就是這樣一副令人血壓飆升的畫面。這兩個特級咒術師不去出任務反而躺在這裡呼呼大睡，而正是因為他們的放松悠閑摸魚才導致他今天一連做了三個任務。

　　他額角青筋直跳，七海建人從走廊另一頭走過來問：「怎麼了？夏油前輩。」

　　夏油前輩深吸一口氣，合上門淺笑著搖搖頭，「不，沒什麼。我們換一間吧。」

　　七海建人推了一下眼鏡，略有點疑惑，但是沒有細問，應聲道：「好。」

　　他們轉身走向隔壁，高專的休息室隔音向來很好，他們也是推門走進去之後才意識到這間休息室裡滿滿當當坐著學生。

　　真希靠在熊貓身上，叼著一根棒棒糖，懶洋洋地和進門的兩位長輩打了個招呼：「喲，夏油老師，七海先生。」

　　「晚上好。」兩位前輩一邊說著，一邊在空位上坐了下來。「都在這兒干嘛呢？」

　　「我們在玩真心話大冒險，」祁本裡香合掌笑道，「老師要一起來嗎？」


第81章 真心話大冒險

　　「真心話大冒險嗎？」推門進來的五條悟說，「我也想玩。」

　　夏油傑愣了一下，往邊上坐了坐，給他空出一個位，道：「你不是在睡覺嗎？」

　　「你開門的時候我就醒了，聲音太大。」五條悟往沙發上一坐，胳膊習慣性地往椅背上一搭，同時翹起二郎腿，「但是阿鏡還在睡。」

　　「哦……」夏油傑支著下巴笑道，「我還以為你就算醒了也只會在邊上坐著呢。」

　　「我是那種人嗎？」

　　「上次守著人小姑娘睡覺的是誰？」

　　「大概是傑吧，不安好心。」

　　夏油傑「嘶」了一聲，思考起現在揍五條悟同時不吵到夜蛾正道的概率——為零。

　　他頓時懶得計較了。

　　兩位老師吵架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在座所有人都已經能做到視而不見。他們趁兩人吵架的時間開了一局，用狗卷棘的杯子做指針，擱在桌面上轉了一會兒。

　　杯口指向乙骨憂太，另一端則是七海建人。

　　「選什麼？」真希躍躍欲試地問道。

　　乙骨憂太沒遲疑地說：「真心話吧，肯定是真心話。」

　　七海建人一推眼鏡：「夏油前輩，我記得你有一個測謊的咒靈？」

　　熊貓欣賞地點點頭，附和道：「確實該有一個測謊儀，否則誰撒謊都看不出來了。」

　　夏油傑想了一會兒，把高專那會兒收的咒靈翻了出來。也難為他記性好，這咒靈平常也沒有什麼大用，這幾年咒靈加加減減，它才得以保留下來。

　　咒靈飄著落在了乙骨憂太的肩膀上，七海建人掀了一下眼皮，張口就問：「除了祁本之外比較欣賞的女性？」

　　乙骨憂太眨了一下眼睛，也沒多思考，彎唇笑道：「那就是伏黑前輩了，這很明顯吧。前輩真的很厲害。」

　　要說是其他人，祁本裡香還有可能會吃個醋發個小脾氣，可是如果對方是伏黑鏡的話，那她就是一點脾氣都沒有了。畢竟是伏黑鏡當年從深溝裡把他們救了上來，而且她實力強大而且為人穩重細致，在五條悟不在的時間裡基本都是她充當他們的老師。

　　是天塌下來了看見她都會覺得安心的類型，和五條悟擁有一樣的能力。

　　七海建人對這個問題的答案沒有疑議，測謊的咒靈也沒有發出警報。

　　夏油傑感嘆似的搖了搖頭，說出在場所有人心裡想的一句話：「倒是一點都不驚訝呢。」

　　「畢竟阿鏡很優秀的嘛。」五條悟愉悅得仿佛是自己被誇了，恨不得當場點杯奶茶慶祝一下。

　　真希撇撇嘴角，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也太明顯了，如果是問我的話，我的答案肯定也是這個。」

　　狗卷棘點點頭：「鮭魚。」

　　「我也是。」熊貓叼著面包邊，說道。

　　「畢竟前輩是我看到最厲害的女生了，對對，話說起來，上一次我和順平還有伏黑去祓除一只咒靈，就看到了伊地知先生和前輩。前輩祓除咒靈的時候帳都沒放，一秒鐘就祓除了，要知道那可是一只特級咒靈啊！」他連說帶比劃，「就這樣，一抬手，然後就『biu』，然後就沒了！對吧，順平？」

　　吉野順平點點頭：「前輩看到我們之後還請我們吃了零食，知道我們要去祓除咒靈就跟著一起來了，還教了我們怎麼運轉咒力，雖然我沒有咒力啦……」

　　五條悟與有榮焉地一抬下巴：「哎，沒辦法，誰讓她是五條悟教出來的人呢。」

　　「……」

　　「繼續吧。」乙骨憂太不失禮貌地笑著說，他伸出手轉了一下杯子，杯子慢慢停下來，最後慢慢地指向了熊貓和狗卷棘中間。

　　「這個位置，看起來比較偏向熊貓吧？」虎杖悠仁比劃了一下，又到對面比了一下，「提問的人是……五條老師！」

　　五條悟拍掌大聲說：「喲西，到我大顯身手的環節了——真心話還是大冒險？友情提示，同一個人兩次不能選擇同一個選項哦。」

　　「我？我選……」熊貓摸著下巴沉思了一會兒，說，「悟的話，大冒險肯定會出一些稀奇古怪的點子，所以我當然是選真心話了。」

　　「可惜……」五條悟唉聲嘆氣，「我都已經把大冒險的內容想好啦，看樣子只能留到下次再用了——那請聽題，非常簡單的題，如果不能做熊貓了，那會想要成為什麼樣的？人還是動物呢？」

　　「有辦法的話成為人也很好吧……但是成為人就會感覺到痛，會流血也會有一堆麻煩的生理反應，所以去當咒骸也不錯，正道的手藝向來挺好的，不當熊貓大概就會去當浣熊。」

　　「是嗎，小熊貓啊。」五條悟雙手環胸，靠在沙發椅背上道，「真是不意外的答案——那下一個。」

　　「骨碌骨碌」，杯子差點摔下茶幾，被桑德眼疾手快地撈了一把，重新放回桌面上。熊貓又轉了一次，這會指向了狗卷棘和夏油傑。

　　狗卷棘比了一個「2」的手勢，顯而易見是大冒險。

　　真希感嘆著說道：「棘打破了無記錄的記錄。」

　　熊貓吐槽著說：「一共也才三個人。」

　　「那麼請聽題，」夏油傑微笑著，在五條悟叨叨著「不好了不好了傑要放大招了」的聲音當中溫和地說，「請連說『沙拉三文魚炸豬排飯大阪燒拉面關東煮厚蛋燒烤鮑魚刺身章魚燒』二十遍。」

　　狗卷棘：「……」

　　他可謂是乖巧地念了二十遍，念完之後場面寂靜了十秒鐘，桑德用滄桑的語氣說：「要不我們下山吃頓飯吧。」

　　「或者我們可以看看廚房裡還剩下什麼材料。」杉原治摸著肚子說，「我有點餓。」

　　柏木惟伸手在口袋裡一陣亂摸，什麼都沒摸出來之後略有些崩潰地說：「這大冒險真的不是折磨人的嗎？夏油老師你不餓請別帶上我們。」

　　「真的太過分了。傑。」就連五條悟也如此控訴，他給了夏油傑一胳膊肘，隨後道，「你明明也餓了吧？這麼殘忍地折磨自己真是令人害怕啊。」

　　自己把自己坑了的夏油傑冷酷無情地說：「下一個。」

　　下一個是夏油傑，角色顛倒了，狗卷棘在聽了夏油傑說選大冒險之後果斷埋頭寫了一行字，他把本子豎起來，那上面赫然寫著「做一頓宵夜」。

　　「做一頓宵夜時間也太長了吧。」夏油傑嘆氣說，「我房間裡還有一點零食，本來是給菜菜子美美子的，現在分一點給你們倒是可以哦。」

　　「說起來，前輩的房間裡也有一箱子的零食。」真希以拳擊掌，道，「平常想吃東西的時候我都會去她那裡拿，她說零食她也不怎麼吃，基本都是給我們的，想要自己去拿就是了，反正她房間也不怎麼上鎖。」

　　「……還有這種好事？」夏油傑揶揄地撞了撞五條悟的胳膊，「我記得那孩子兜裡也習慣性放著糖吧？」

　　「糖不管飽。」五條悟刮了刮高挺的鼻梁，偏頭笑道，「那真希干脆就把箱子搬過來好啦。」

　　「哈？一整個箱子？你想的未免也太好了吧？」真希皺著眉道。

　　五條悟略一聳肩，「她本來就是留給我們吃的啊，最後都是進我們的肚子，有什麼要緊的？再說了，她要是問起來了，你就說是我拿的就可以啦。」

　　他對她的偏心可謂是掌握得透徹，為此他知道自己踩著底線蹦迪都不要緊，反正是會被包容的。

　　一二三年級一起大聲地「嘁」了一句，隨後真希和夏油傑兩邊分頭行動，真希搬了一大半的零食過來，夏油傑搬了一半，湊一湊也沒多少，只是剛好能過過嘴癮。

　　五條悟在真希搬來的一堆零食中准確無誤地找到了自己喜歡吃的糕點，接著往沙發裡陷了陷，慵懶地說：「傑，快，繼續。」

　　夏油傑伸手轉動杯子。杯口緩緩指向真希，另一頭空空如也。

　　「這就算是……悠仁吧？」五條悟道。

　　真希女王氣勢十足地對虎杖悠仁說：「大冒險。」

　　「大冒險嗎？」虎杖悠仁摸著下巴沉思了一會兒，「總覺得挺難的呢。嗯……那就真希前輩表演一套體術吧！一直都想認識一下的說。」

　　真希反而有點不敢置信，又有點遺憾：「這麼簡單嗎？」

　　她站起來，找夏油傑借了游雲，行雲流水地耍了功夫，最後三節棍收於大臂內側，緩緩吐出一口氣，又重新坐了回來。

　　「下一個是……」

　　五條悟口袋裡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他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挑眉露出一個微笑，隨即道：「你們繼續，我先離開一會兒。」

　　「哦……」

　　五條悟一邊接通了電話，一邊拉開休息室的門，問：「醒了嗎？小朋友。」

　　兩間休息室相隔距離不長，他步子邁得又大三四步到了隔壁休息室門口，開門的時候，休息室裡的聲音和手機裡的聲音一前一後傳了過來。

　　「悟……你去哪了？」

　　五條悟掛斷電話，合上門走過去，道：「我在隔壁。餓了沒？」

　　伏黑鏡伸了個懶腰，站起身道：「還沒，你餓了？」

　　五條悟抱怨著道：「傑剛才讓棘報菜單，報著報著就餓了。」

　　「我房間裡有吃的，真希沒去拿嗎？」

　　「拿了。」

　　「全部拿過來也不要緊的，我也不吃，房門也沒鎖。」

　　五條悟忍著笑說：「哦，真希也是這麼說的。但是她覺得還是要給你留一點比較好，所以只搬了一大半。」

　　伏黑鏡被他逗笑了，搖了搖頭問：「現在還餓嗎？」

　　「餓——」他抓她的手去摸自己的肚子，「肚子都癟了。」

　　伏黑鏡只摸到一層結實的肌肉，她收回手，紅著耳朵，卻面不改色地說：「那我去問一下他們，要是大家都餓了的話，我們就吃點東西。上一次吃火鍋的材料還剩下不少，湊一湊還能再吃一頓……」

　　五條悟跟在她背後往外走，笑著說：「好——」


第82章 我回來啦

　　「誒？伏黑前輩醒了？」

　　「嗯，想吃點宵夜嗎？食材還剩一點。」

　　「當然想啦——我來幫忙吧！游戲等會兒吃飯的時候再玩好了！」

　　游戲中斷了快一個小時，十點鐘的時候才得以繼續。

　　只不過餐桌上不好轉杯子，所以這一次大家換成了中福袋的玩法。用干豆腐皮包了三種餡，純肉餡的是「正常」，加了肉松的是「回答者」，加了海苔絲的是「提問者」。

　　伏黑鏡給所有人調好了醬料才從廚房裡出來，這個時候大家都已經夾了一輪福袋了，正在進行第二輪。

　　五條悟給自己夾了一個，又給她夾了一個，然後大家一起吃吃看，挑中的兩個人並沒有她。

　　伏黑鏡把小盤子發下去，隨後在五條悟邊上坐下，笑著看乙骨憂太給熊貓出大冒險的題目。

　　題目並沒有很難為人，乙骨憂太不是愛刁難其他人的性格，但是下一輪遇上祁本裡香，她倒是不手軟地讓他五分鐘內下山買了份關東煮回來。

　　下山的時間都不止五分鐘，乙骨憂太只好申請場外援助，借了伏黑鏡的咒靈，才卡在五分鐘的最後兩秒把整整一碗祁本裡香喜歡的關東煮帶了回來。

　　「吃火鍋的時候吃關東煮是不是有點元素重疊了。」杉原治笑嘻嘻地道，「有類似的需不需要我幫你解決呀∼」

　　「就算有也不是你而是乙骨吧前輩——」綺綺羅叼著海帶含糊不清地說，「想吃的話自己下山去買哦。」

　　「太傷人了，嚶，惟，他欺負我。」

　　「打回去也不是不行哦。」柏木惟搖頭晃腦地說，「我會給你精神上的鼓勵的。」

　　「誒，殘忍！」

　　第三輪游戲開始，伏黑鏡看著自己碗裡的肉松福袋，再看看五條悟碗裡的海苔福袋，覺得五條悟一定是用六眼了。

　　「六眼看的是咒力不是這種東西啦，不要污蔑我好嗎？」

　　但是，海苔絲是他幫忙切碎搗肉，肉松餡是伏黑鏡做的，剩下的純肉餡是祁本裡香做的。而運用了術式就會留下咒力殘穢，他的無下限一直開著，伏黑鏡一直在操控其他的鏡像咒靈，他只要認得出來這兩種，剩下那個自然也就知道了。

　　而只要他不說，就沒人知道。

　　按理來說確實是沒人能知道。但是夏油傑撐著下巴一筷子分開豆腐皮裡的肉，抬眸看見他的表情，憑借兩個人之間的了解，他還不知道他干了什麼？只不過他也不說，只輕輕地笑了一下。

　　可憐伏黑鏡還信以為真，把福袋吃完了，道：「我選……大冒險。」

　　「大冒險啊。」五條悟捏著下巴想了想，靈光一閃，「那明天我有兩個任務，阿鏡幫我完成了吧！」

　　伏黑鏡：「……這大冒險的預備時間也太長了。」

　　她給伊地知潔高打了個電話，拿到五條悟的那兩個任務，也沒等到明天，當場就解決了。

　　第四輪游戲開始，伏黑鏡看了看剩下的食材，有點遺憾好像不太夠了。

　　這一輪是五條悟中獎，對面是夏油傑，他叼著福袋拿眼神和夏油傑交流，示意他出個機靈點的主意。夏油傑慢吞吞地喝了一口茶，道：「那，悟，把之前欠我的錢一次性還清了吧。」

　　五條悟：「？」

　　這個游戲的性質一下子就變得奇怪起來了。

　　他憤憤不平地按照夏油傑的指示轉賬給錢，覺得這家伙一點也沒理解他眼神的含義，而且當教主的後遺症過了幾年了還沒改過來，天天想著錢。

　　夏油傑：你別忘了我沒有工資到底是因為誰。

　　雖然菜菜子和美美子現在是歸高專養，但是錢財只出不進的處境讓他頗為頭疼，不抓著機會坑一把五條悟，他就把自己的名字倒過來寫。

　　於是接下來的游戲變成了五條悟和夏油傑鬥智鬥勇，伏黑鏡玩了兩輪沒中獎，干脆退出游戲去把剩下的食材用了起來，省得一群人玩著玩著突然發現道具沒了。

　　不過就算是這樣後面也沒有撐多久，畢竟人數太多，而材料沒有那麼多。

　　時間很晚了，鍋裡的食材一掃而空。伏黑鏡和祁本裡香收拾桌面，夏油傑放了熱水洗碗。

　　夜裡的聚會到此為止，玩累了的孩子們回去睡覺。

　　而五條悟雖然沒了明天的任務，但是半夜裡的臨時任務還是把他直接從床上叫了起來。

　　特級的每一天都是在不停地追趕任務，一場接一場，回到學校的時間並不算多。

　　三月份初的時候，桑原茶從京都趕回來在東京校度過最後一周。她回來的時候沒告訴伏黑鏡，正好伏黑鏡也在外出任務，所以只有寫策劃案寫得頭大的桑德前去接了她。

　　一起來的還有庵歌姬，她是出任務順帶來了這兒的，到站就去找了家入硝子，兩個人把手頭上的任務完成後，就相約去逛街。

　　伊地知潔高翻了兩下她今天的任務表，就道：「今天的任務基本已經完成了，可以回去休息一下了，阿鏡。」

　　「還沒……」伏黑鏡看著手機打了個哈欠，「五條老師讓我回去的時候順帶去便利店裡買袋果汁……」

　　「在離高專最近的那家店買嗎？」伊地知說，「還是在另外一家店。」

　　「另外一家，那裡有他喜歡喝的牌子吧。買錯了會生氣的。」

　　伊地知潔高感同身受地點了點頭。

　　伏黑鏡不僅買了果汁，還順帶補充了一下自己的小箱子，拎著一袋子的零食回了學校。

　　這個點學生們都在訓練場上訓練，她把濃縮果汁和兩盒甜品放在休息室五條悟常坐著的位置對面的茶幾上，然後轉身回了宿舍。

　　推門之前她感覺到房間裡有人，貼著牆壁站著，但是沒有什麼惡意。她琢磨了一下是不是真希又來找她進行突擊訓練，結果很快又發現呼吸的節奏不對。

　　真希在偷襲之前慣會把自己的呼吸放到最輕，心髒的鼓動也十分沉穩，像是蟄伏的野獸，帶著沉默但極具危險性的氣息。

　　但是這個……

　　伏黑鏡推開門，抬手接住了飛撲過來撞在她身上的桑原茶。

　　「我回來啦∼」桑原茶掛在她身上甜著腔調、拖著音道。

　　「回來拍畢業照嗎？」伏黑鏡往房間裡走了兩步，反手合上門，又把手裡的零食袋子扔進箱子裡，問，「什麼時候回來的？」

　　「就早上。」桑原茶晃晃腿，「今天沒任務了吧？我們出去逛街怎麼樣？好久沒有一起出去玩了！把真希和裡香叫上也可以呀！」

　　伏黑鏡把她在床邊放下，她其實還挺想睡覺，昨晚通宵做任務，這會兒有點困。

　　但是桑原茶作為她為數不多的朋友之一，她倒不想讓她失望。

　　「可以，等會兒看看真希和裡香有沒有時間。」她把零食從袋子裡倒出來倒進箱子裡，隨後購物袋放進抽屜，回頭道，「走吧？」

　　桑原茶道：「不問一下我給你帶了什麼禮物嗎？」

　　伏黑鏡從善如流：「什麼禮物？」

　　「鐺鐺鐺鐺——看。」

　　「什麼？」

　　「是裙子哦裙子。」她把裙子展開來在伏黑鏡身上比了比，「和我是一種類型的，不過顏色不一樣。」

　　「算是閨蜜裝？」

　　她笑了起來，「我們好像還沒有這種衣服吧？」

　　伏黑鏡愣了一下，才道：「嗯，確實是……」

　　「那要不要穿一下試試？穿這件一起去逛街嘛。」

　　伏黑鏡接過裙子。這條裙子倒沒有多麼繁雜華麗，是桑原茶一貫清新可愛的風格，小披肩和過膝裙擺，黑色為主題，白色點睛，立領正經端正。和校服的區別在於更加精致修身，極具風格。

　　「我怕你不喜歡別的顏色，我又駕馭不來黑色，所以就給你買了黑色。我的是白色的。」桑原茶眨著星星眼道，「那樣子到時候我可以當小仙女，你就是大女王——哦呼我可以！」

　　伏黑鏡笑了笑：「現在換嗎？」

　　「誒，可以吧。看一下合不合身，應該是合身的，但是不排除你這麼久又長了，所以如果不合身的話我明天還可以拿去換一個尺寸。」

　　「誒？我以為你現在就想去。」

　　「什麼啊，你不是剛出完任務回來嗎？昨晚通宵了吧？現在拖你出去逛街豈不是很不地道，我是那種人嗎？好啦快去穿一下看看合適不合適，速度點，然後咱們倆就睡覺補一下——」

　　她推著伏黑鏡進了浴室，然後門一關，走到小箱子邊上翻出自己想吃的零食。

　　沒多久伏黑鏡就換好了衣服走出來。和桑原茶猜的不錯，她皮膚白，性子安靜，垂眼抬眸都是清清冷冷的，行為舉止間偶爾流露出一點咒術師特有的傲氣，像是寒山上的一棵松，天然帶著點疏離氣質

　　但是只有熟人才知道她厚冰的外表下是緩慢流動的溫水，暗流湧動，旋渦橫生，裹挾著人不斷下沉。溫柔無法反抗。

　　「果然你很適合黑色啊，能發揮最大效力的那種……我們明天去逛街的時候順便試一下粉紅色怎麼樣？」

　　「……不，粉紅色還是算了。」

　　「別那麼抗拒嘛，粉色很可愛的，女孩子總要穿一次粉紅色，試試看好不好看嘛。阿鏡∼」

　　「不要。」

　　「要嘛——」

　　「不要。」

　　她鼓起臉，撅起嘴：「真的不行嗎——」

　　伏黑鏡：「……」

　　「……行。」

　　她艱難地說。

　　作者有話要說：

　　*老師最大的情敵


第83章 什麼糟糕發言

　　「是小裙子誒。」

　　「真的是。」

　　「生筋子！」

　　「前輩不怎麼喜歡穿便裝吧，基本都是校服。常穿的那幾套都是以前買的。」

　　「確實誒。這個款式是小茶的眼光吧，看起來超霸氣的——」

　　「御姐範十足啦。果然春天就應該穿這種裙子啊，小腿線條超流利的，手感應該也很好吧。」

　　「發言很變態誒。」

　　「明太子。」

　　「但是是實話嘛，吶真希？」

　　「對啊，腰很細呢，大概一只手可以抱過來吧，真的是有肌肉的嗎？」

　　「有的哦。幫你們偷偷看過啦。馬甲線超——喜歡的說！比憂太更有誘惑力呢！」

　　「不過果然還是把頭發扎上去會更好看一點吧？脖子也超漂亮的！看著讓人很有破壞欲呢！」

　　「……你什麼時候來的？」真希回頭說，「也太不要臉了吧。不能仗著前輩馬上就要畢業了所以就開始暴露本性啊。」

　　「啊，我以為我早就暴露了來著。」五條悟眨眨眼睛，扶了扶墨鏡，「果然還是要多買點裙子放在家裡啊，我看看有哪些超短裙……」

　　「前輩肯定不會穿的。」

　　「鮭魚鮭魚。」

　　「不不不不……肯定會穿的。」五條悟一手拿手機，另一只手抬起來遠遠打了個招呼，「阿鏡，小茶——」

　　伏黑鏡和桑原茶並肩往他的方向走了過去。

　　「今天要去逛街嗎？」五條悟微微彎腰問。「哪裡？」

　　伏黑鏡搖搖頭：「還沒有定好。」她看向真希和祁本裡香，道，「一起吧，想去哪裡？」

　　「哪裡都無所謂啦，反正和前輩一起出去就很好了。」祁本裡香俏皮地眨了一下眼睛，雙手合十交握，往真希身上靠了靠，「不過我也要穿好看的衣服，這樣走出去才不會顯得太樸素了……我看看，小茶前輩是仙氣飄飄的純白仙子風格，阿鏡前輩是嚴肅禁欲的女王風格，那我就嫵媚妖嬈的小妖精怎麼樣，真希想穿什麼樣的？」

　　真希指了指自己，還沒來得及說話，熊貓就說：「真希肯定是那種超酷超炫的大姐頭風格啦。『喂，你在看哪裡，給我好好跪下』的那種……」

　　「那是『S』吧混蛋。」真希翻了個白眼，「不過這個主意倒是可以哦。三個公主女王都有了，沒有王子也得有騎士吧？」

　　她挑眉，並起兩指，比在額頭上，利落地向外一揚，笑著說：「唯一的騎士，為您服務——」

　　「哇哦——！」

　　伏黑鏡表示自己心動了，她也想當騎士，一比一才是正道。

　　「難得都這麼開心嘛。」五條悟笑著說，「那今天晚上吃大餐好了——就當做是給小茶的歡迎禮。」

　　「哦呼∼五條老師萬歲！」

　　女孩兒們出去逛街吃零食，男孩兒們該出任務的出任務，還訓練的訓練。到了晚上，雖然說著這是給桑原茶開設的回歸晚會，但是五條悟設定地點的時候只記得了上次伏黑鏡說「津美紀最近想吃牛排了」。

　　所以最後還是來了西餐廳，還帶上了放了學的伏黑姐弟，以及隔壁今晚媽媽和小姐妹出門逛街了所以沒有晚餐吃的齊木楠雄。

　　伏黑鏡看見他還有點意外，抬手和他打了個招呼，打趣道：「小楠今天終於舍得出來了？」

　　「因為媽媽今晚不做飯。」拿著菜單的齊木楠雄正在糾結地琢磨到底要點哪一種，這上面的很多東西他都想要吃但是……

　　付錢的是五條悟。雖然這個人心裡不在意、自己吃的比他們吃的都好，但是花別人的錢滿足自己是不太禮貌的。

　　「不要緊的。」五條悟雖然不像是齊木空助那麼詭異神奇、擁有透過面癱看本質的能力，但是憑著多年的了解，他還是猜得出齊木楠雄現在心裡的想法的，「想吃什麼吃就是了，小楠維護世界和平辛苦啦。」

　　如果這裡坐的是齊木空助他才要把人給趕出去，不僅是因為那家伙一肚子壞水、間歇性抽風毀滅世界，還因為他和伏黑鏡玩的特好。

　　就算是向來心平氣和、毫無底線的伏黑鏡在他面前都會變成毫不客氣、干就完事的暴脾氣。

　　這區別對待他都沒有。

　　哼。

　　「說起來，」五條悟支著下巴問，「空助有說過什麼時候想回來嗎？」

　　伏黑鏡抬頭看了一眼，眼神明晃晃地寫著「大好時光你提他干什麼」。

　　齊木楠雄頭也沒抬：「沒說。大概永遠不會回來了。」

　　「這是你的願望吧。」

　　齊木楠雄點了單，隨後把菜單還給服務員，才說：「我確實是這麼想的。」

　　五條悟欣然贊同。他也覺得齊木空助還是永遠別回來好，省得破壞他美好的生活。

　　他歪著身子靠上伏黑鏡去看她手裡的菜單，伏黑鏡將菜單往他的方向偏了偏，目光掠過上面的英文的同時報了菜名，順帶給英語沒過關的小朋友們翻譯了一遍。

　　最開始上來的檸檬水已經重新撤了下去，第二杯上來分發完畢。桑原茶拿出包裡隨身攜帶的吸管放在杯子裡，一邊喝著檸檬水一邊歪著頭看對面坐著的那兩個人，沒一會兒她問身邊的祁本裡香：「吶，裡香。」

　　「嗯？」

　　「五條老師，和阿鏡在一起了嗎？」

　　「沒有吧。」祁本裡香掃了一眼放棄點單轉而吃糖的五條悟，再看了看熟練地點了幾道口味偏甜的餐品的伏黑鏡，重復了一遍，「應該沒有。」

　　否則憑某個人的性子，他早就把這件事傳得人盡皆知了。

　　「但是應該快了吧。阿鏡前輩已經成年了，而且馬上就要畢業了。」

　　就只是缺少一個名正言順的身份而已。

　　桑原茶笑了笑，道：「我猜也是。如果是我的話，也會喜歡阿鏡的吧。」

　　偏愛，溫柔，舉世皆知。這三個詞就已經完全能夠讓人去沉醉於一段感情了。

　　齊木楠雄放下杯子，看了她一眼，然後收回視線，落在了伏黑惠和伏黑甚爾身上。

　　伏黑惠正被自家老父親和隔壁沒名分的姐夫氣得不輕，捏成拳頭的手看上去下一秒鐘就要砸在他倆的臉上了，但是顧及到這是大庭廣眾之下，粗魯地動手是他丟面子不是其他人，所以偏偏忍住了，只是抬起腳狠狠地踩了一腳伏黑甚爾。

　　伏黑甚爾瞥瞥桌子底下自己無辜的腳，好像完全沒有感到痛，反而抬起手拍了拍自家兒子炸毛的海膽腦袋，帶著一股同情的嘲諷意味。

　　伏黑惠：……玉犬！

　　大庭廣眾之下不讓放玉犬。

　　齊木楠雄心說。

　　他身邊盡是奇奇怪怪的人，不管是學校裡的同學也好，還是同為非常人的這些同類也好，思想都不是他一個平凡人可以揣測理解的。

　　真是令人驚奇啊。

　　「蘑菇奶油意大利面——」五條悟問，「我往裡面放奶糖它會更好吃一點嗎？」

　　伏黑鏡淡定地說：「應該會。你等會兒可以試一下。」

　　「那我往羅宋湯裡放薄荷糖？」

　　「你不會想喝的，放棄這個想法吧。」

　　「嘁。你還點了什麼來著？對對對，我記得還有那個海鮮湯……但是我想吃松餅啊，飯後甜品裡有松餅嗎？要草莓藍莓果醬酸奶的那種。」

　　「沒有。但是有黑森林蛋糕和藍莓布丁。」

　　「為什麼不在餐前上？來一個也行，開開胃的。」

　　「……我覺得甜品都不會開胃的。」

　　「會的哦。吃著吃著就會覺得越來越好吃，所以就會更想要繼續吃，這不就開胃了嗎？」

　　「……可以先點一份奶昔。」

　　「呀呼∼！」

　　圍觀眾人：「……」

　　「這算是誰把誰吃的死死的？」祁本裡香問乙骨憂太，「感覺前輩在管著老師，但是老師又能很輕易地說服前輩。」

　　「嗯這個嘛……」乙骨憂太為難地刮了刮臉頰，目光游移了一會兒，努力地想出了一個說法，「大概算是個相互制約？」

　　「相互制約個毛線啊。」桑原茶搖搖頭說道，「很顯然是阿鏡被吃得死死的嘛。要是立場堅定的話肯定是不為所動的，平常哪裡會這麼慣著。」

　　「不誒，我覺得是悟被吃得死死的呢。」夏油傑多摻一腳，以五條悟唯一一個朋友的身份嚴肅地說，「你見過那個不要臉的家伙妥協的樣子嗎？見過他低聲下氣詢問別人意見的樣子嗎？吃個甜品都還要征求同意也太遜了——」

　　「我聽到你在說我的名字，傑。」五條悟幽怨地說，「你在背後罵我嗎？」

　　夏油傑臉不紅心不跳：「沒呀，我在誇你呢。」

　　「這張桌子就這麼大，你以為我是聾的嗎？」

　　「那你還問我？」

　　「這是出於禮貌。」五條悟說，「眼睛都不眨一下都說謊的傑真是太可怕了。不愧是教主大人。」

　　夏油傑微笑著說：「慚愧慚愧，面不改色地偷聽著我們的對話還能倒打一耙，不愧是最強咒術師。」

　　兩位成年人虛偽又真誠地嘲諷起來，伏黑鏡重新點了一杯奶昔，又順便幫在場所有人上了其他的飲料。

　　桑原茶有點驚奇地看著面前的桃子汁說：「這裡原來還有桃子汁嗎？」

　　「應該是沒有的吧？」五條悟也有點奇怪地想了想，「菜單上沒有這東西。」

　　「不是菜單上的。」伏黑惠喝著溫熱的檸檬姜汁可樂，這神奇口感令他不由自主地回味了一下，「姐姐以前在餐廳老板家附近做任務，救了他兒子一命。後來這條商業街低級咒靈群生，對普通人的生活造成了很大的影響，也是姐姐處理的。所以一來二去餐廳老板就和姐姐熟了，店員也都認識姐姐。」

　　五條悟不回來吃飯的時候，他們有時就會在這裡解決自己的晚飯。甚至來的次數多了，這裡但凡有點經驗的服務員都認得他們。

　　「誒？為什麼這事兒我不知道？」五條悟憤憤不平地說，「來這裡都不帶我吃的嗎？」

　　「什麼啊，不是之前來過兩次嗎？」伏黑惠拿「你的腦子是不是被燒壞了」的表情看著他，「小學的時候來過，國一的時候也來過。」

　　「……啊，是嗎？」

　　「看來六眼把腦子被燒壞了呢。」夏油傑毫不客氣地嘲諷道。


第84章 四年級畢業

　　四年級的畢業禮過得尤其隆重。

　　這麼隆重完全歸功於五條悟。

　　他像是慶祝過生日一樣點了蛋糕，一大早就給遠在新干線上的伏黑鏡打了慶祝電話，出完任務回來的時候還難得帶了伴手禮。

　　「因為是很重要的日子，」他在電話裡這麼說，「所以一定要慎重地對待。」

　　早上九點鐘，夜蛾正道就幫四年級三個人拍了畢業照，發放了咒術師的證明。這就意味著從今天開始他們脫去學生這個身份，從此之後以不同的模樣各自奔向自己的未來，再也不會有機會像過去一樣坐在一起打打鬧鬧，坦然肆意地大笑。

　　拍照一共拍了兩張，一張連帶校長四個人端端正正，一張照片上的四個人除了校長之外都嬉皮笑臉挨在一起搞怪。

　　五條悟看過之後，就起了自己的心思，對夏油傑說：「我們也來拍一張吧？」

　　邊上探頭看照片的夏油傑彎眼笑了起來，說：「正有此意。」

　　他們換上高專時期的校服，這麼多年過去了，個子都有所長高，特別是夏油傑，衣服短了一截，露出精瘦的手腕。而家入硝子個子也高了，頭發也長了，裙子有些短，模樣比高專時期要憔悴不少。

　　換句話說，除了五條悟，大家都要成熟不少。

　　伏黑鏡拿著相機，身子微微後仰，帶著笑意道：「好，保持住，先拍一張正經的……」

　　大家淡淡地微笑，頗為矜持。

　　伏黑鏡按了快門，之後說：「好了，這一回可以放松一點了。」

　　「可以拍兩張嗎？」五條悟舉手發問，「有很多想做的誒。」

　　伏黑鏡看著他笑：「想拍多少張都沒問題。」

　　五條悟海豹式拍掌：「哦呼，那可真是太好了誒傑——」

　　夏油傑眨了一下眼睛：「確實啊，悟。」

　　最強的兩人在想法上總是如出一轍的。他們拋起夜蛾校長，跳起來在半空中擺出姿勢，拖著唯一的女同學讓她成為大姐頭，互相揪對方的臉使對方留下醜照，並肩碰拳，眉飛色舞，重現當年三個人齊齊跪在發火的夜蛾正道面前的畫面……

　　就好像今天他們真的剛畢業。

　　四年從無間斷。

　　……

　　「成年了畢業了可以喝酒了。」家入硝子把自己儲藏的美酒從玻璃櫃裡拿出來，放在矮桌上，托著下巴用期待的目光看著四年級的三個人，「人生的第一次就交給我吧，保證會讓你們有愉快的體驗的。」

　　「硝子姐姐，雖然知道你是想讓我們陪你喝酒啦，但是這種話說出來真的很容易引人誤會的。」

　　聽起來怪怪的。

　　家入硝子因為桑原茶的這番話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之後頗有些哭笑不得。也不知道這小姑娘在京都校到底經歷了什麼，原本天真可愛的小白紙現在已經被社會的大染缸染成了這個模樣。酒都還沒有開始喝，就已經掌握了深刻的酒後文化。

　　「思想好齷齪啊桑原。」桑德伸手幫忙在四個人的杯子裡各倒了一點酒，量不多，剛好可以一口悶，「我在家裡有過酒量的訓練，所以已經不算是第一次喝酒了。」

　　桑原茶驚訝地傾身過去看著他：「誒，這麼厲害的嗎？但是其實我在京都校的時候也喝過酒了。歌姬老師沒人陪喝酒的時候就會找我一起的說……」

　　「啊啊歌姬前輩。」家入硝子搖了搖頭，隨即看向伏黑鏡，「阿鏡一定沒有喝過吧。應該是沒機會接觸的，五條酒量不行，家裡不會有酒，平常和小伙伴們聚會的時候也沒人的愛好是酒。」

　　放眼看整個東京高專，只有她一個人煙酒都占了全。

　　伏黑鏡點點頭，說：「確實是第一次喝……」

　　她垂眸看了一下眼前的酒杯，總覺得空氣中滿滿的酒精味。幸好五條悟和夏油傑在門外跟那群學生們玩，否則進來聞著聞著肯定要醉了。

　　家入硝子伸手拈起酒杯，道：「放心好了，喝醉了也不要緊，會把你們安全送回家的。」

　　「那就麻煩前輩了。」

　　一杯酒下肚，辛辣的苦澀感在口腔裡炸開，刺激的酒味從食道衝向天靈蓋。伏黑鏡覺得只有一個詞能形容酒的味道——難喝。

　　是她喝過一遍就不會想再嘗試第二遍的味道，不能理解為什麼家入硝子和庵歌姬為什麼這麼喜歡喝酒。

　　在酒豪家入小姐的帶領之下，酒場小白伏黑同學，換句話說，現在應該是伏黑小姐，不出意外地喝醉了。

　　她趴在桌子上毫無知覺地昏睡，而家入硝子看看耍酒瘋抱著人親的桑原茶，再看看支著下巴努力睜大眼睛不讓自己睡過去甚至叫囂著再來一杯的桑德，沉默了一會兒，站了起來。

　　桑原茶一個飛撲過去抱住她的腿：「唔，硝子……硝子前輩，姐姐，你要去哪？嗯，帶我一起好不好？」

　　家入硝子彎腰拉開她的手，桑德傾身過來，把她拉回桌邊，一本正經地教育說：「桑原，你喝醉了。你不要給前輩添麻煩。」

　　桑原茶眨巴兩下眼睛，一邊打著酒嗝一邊看著桑德，醉醺醺地指了指自己：「誒？是我喝醉了嗎？」

　　「對。」桑德說，「乖乖在這裡坐著。」

　　桑原茶撐著桌子拿酒杯，「不，我沒喝醉……喝醉的是阿鏡。阿鏡，你睡著了嗎？別睡，快起來繼續喝啊！」

　　「不要打擾阿鏡睡覺。」桑德抓住她的手，「也不要再喝了，否則你明天起來絕對會……不准吐，不准吐！」

　　「唔，我胃好難受……阿鏡……硝子姐姐……」

　　她掛在桑德手臂上，半死不活地捂著胃部干嘔。桑德嫌棄地把自己往後退了退，嘴上亂七八糟地喊著一堆無意義的詞制止她，胳膊卻老老實實地撐著她以防她一個跟頭栽到地上去。只可惜自己尚且站不穩，兩個人搖搖晃晃，桑原茶更想吐了。

　　唯一能夠控場的家入硝子已經出去找人了，場面一度混亂起來。

　　桑原茶連喊了幾遍伏黑鏡都沒反應，最後二十二號實在忍無可忍，帶著兩個特級咒靈從鏡像空間裡跑了出來，忙前忙後好一會兒，才終於把三個人安頓好。

　　一水把三杯蜂蜜水分發到醉鬼手上，喂他們喝下，隨即對二十二號說：「家入小姐現在都沒回來，我想肯定是隔壁也出了事。」

　　二影悶悶地吐槽著說：「出了事這個形容詞有點恐怖。」

　　「總而言之我過去看一下。」一水說著，拉開門走了出去。

　　四年級的初體驗包間隔壁就是狂歡包間，他敲了敲門，進去之後被裡頭的景像雷得不輕，有點想要關上門重新再來一次。

　　屋裡頭作為除了伏黑甚爾之外的唯二的清醒人之一，靠著無下限一滴酒沒沾的五條先生叼著薯條歡快揮手，道：「呀，這不是一水嗎？今天沒有去出任務？」

　　「……沒有，今天前三位休息。五條先生，你們這……」

　　「哎呀，他們喝的有點多了。」五條先生笑嘻嘻地說，「怎麼了嘛？」

　　「不把他們送回去嗎？已經醉成這個樣子了。」

　　成年人也就算了，為什麼學生也都趴在了地上或者踩著桌子解放歌喉啊！

　　家入硝子身上掛著兩個女孩子，以看淡世俗的淡然語氣說：「不用叫車了，今晚就在這兒過夜吧。」

　　「……好吧。」

　　一水艱難地點了點頭，正准備退出去，五條悟卻一抬手叫住了他：「誒，一水。」

　　「怎麼了，五條先生？」

　　「阿鏡也喝醉了？」五條先生托著下巴笑著問道。

　　一水幽幽地看了他一眼，回答道：「正在睡覺。」

　　「喝醉了就是睡覺嗎？真是不可愛啊。」他從地上站起來，勉為其難地說，「不過放那孩子在那睡會著涼的吧，我過去看看好了。」

　　一水：……

　　倒也不用，現在三月份，是並不會讓人著涼的程度。

　　四年級包廂裡也並沒有很安靜，桑原茶小朋友正趴在伏黑鏡身邊想盡一切辦法讓她醒過來和自己玩，而桑德小朋友暈乎乎地對著一堆坐墊勸說桑原不要去吵伏黑鏡。

　　二十二號和二影坐在邊上收拾了碗筷，空出空間，還順帶點了兩份冰激凌打算讓這兩個人清醒一點。

　　見五條悟進來，兩個人便禮貌性地打了個招呼，然後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

　　伏黑鏡躺在桌邊睡覺，二十二號從鏡像空間裡抽了張毯子出來蓋在她身上，還給了她一個枕頭，待遇不要太好。

　　五條悟走過去把桑原茶拎起來和桑德放在一起，隨後坐在了伏黑鏡身邊。

　　桑原茶扶著腦袋，目光掠過來了，思維遲緩了一秒鐘，有點茫然地喊：「五條老師？」

　　桑德移眼過來：「嗯？五條老師？怎麼過來了？」

　　「過來找我親愛的小朋友哦。」五條悟漫不經心地說，「果然還是叫車把人送回去吧？都醉得不輕呢。」

　　「我可沒醉。」桑原茶跳起來，震聲說，「我，還能再喝一瓶威士忌！」

　　「是是……」桑德把站不穩的她拽了下來，小姑娘一頭栽倒下去，二十二號即時地推了一堆坐墊在她身下，防止她狠狠砸一下砸得更想吐。

　　桑德卻站了起來，搖搖晃晃地走到五條悟面前，一下子坐了下來，睜圓眼睛看著五條悟。

　　五條悟含笑問：「怎麼了？」

　　「你，五條老師。」桑德問道，「你啊，真的是喜歡著阿鏡嗎？」

　　「不是因為習慣嗎？畢竟你們一起生活了那麼多、那麼多年。」

　　感情是一脈相承的情緒。喜歡、依賴、信任、習慣，愛情、友情、親情，在不經意的時間裡，人們會把其中的一種錯認為是另外一種。對於沒有深切接觸過感情的人來說，他們像是多胞胎一樣難以區分。

　　可每一種感情有每一種感情的對待方式，錯認感情所造成的結果是雙方受傷，是另一種深刻的傷害。

　　也許有人能從這種傷害當中汲取經驗，去更好地區分什麼是愛和其他感情，但是終其一生不斷錯誤的人也不少，摔了一次跤便再也不敢嘗試的人也不少。

　　對於伏黑鏡和五條悟來說，相伴走過的這十年風風雨雨、茶米油鹽，到底是名為生活的習慣，還是包納了詛咒的愛，旁觀者不清，當事人也不見得明。

　　「我不知道你對於『愛』、『喜歡』的定義。」

　　五條悟撩撥了一下伏黑鏡的頭發，抬眸看著臉上醉意明顯的桑德。即便這孩子第二天醒來之後可能什麼都不記得，他還是想要說一說，就算是提前排練。

　　「但是我畢竟是咒術師，對於愛中包含的負面情緒能夠深切地感知。愛是最扭曲的詛咒，他的力量是很強大的，單從這上面來講，他比『習慣』要可怕的多，沒有咒術師會弄錯的。」

　　「而且從通俗意義上來講，習慣是不會衍生新的欲.望的。習慣是特定的，但是愛是多變的。我不會因為我習慣戴眼罩所以去瘋狂地收集各種眼罩、墨鏡、繃帶，覺得此生非它莫屬了。但是我會因為我愛一個人所以想要去吻她、去和她在一起、決定一輩子的歸屬權，甚至去詛咒她。但是我是不會去詛咒她的啦，畢竟我是最強啊，要真詛咒的話恐怕會出現毀滅世界的詛咒吧。」

　　「所以我很清楚哦。但是……」年輕的教師話鋒一轉，眼眸恍若雨水清洗過的明朗天空，一望無垠，干淨澄澈，帶著直視人心的力量，「桑德，你能分清楚自己的喜歡和習慣嗎？是因為真的很喜歡所以喜歡了這麼多年，還是因為習慣了喜歡所以喜歡了這麼多年？」

　　「我……」酒精遲一步麻痹了大腦神經，桑德遲鈍地眨著眼睛，說道，「喜歡……」

　　「好——你醉啦。」青年徑直打斷他的話，一個電話打給了今夜不知道什麼時候才睡的伊地知，「伊地知，派幾個人開幾輛車過來哦，這裡有一群醉鬼要送回家呢。」

　　「我沒……」

　　「你醉啦。」五條悟伸出手指把他戳倒在地，「看，坐都坐不穩了。放心啦，會把你們安全送回家的。我可是愛護學生的好老師哦，今天可是最後一天呀。」


第85章 親吻我的心上人

　　早晨九點鐘。

　　伏黑鏡從宿醉帶來的頭疼當中醒來，或者換個更加確切的說法，她從無法呼吸的沉重壓迫感當中醒來，睜眼察覺到太陽穴附近的青筋直跳，胃裡翻湧著像是有一萬個小人在開派對。

　　更別說她身上橫著一條胳膊一只腿，嚴嚴實實地把她整個人關在了空氣稀薄的半封閉空間內。

　　空氣中一股發酵了一晚上的酒味，熏得人頭疼，伏黑鏡捏著鼻子揉著太陽穴從五條悟懷裡爬起來，打量了一下周圍的環境。

　　看樣子是她的房間。兩個人身上的衣服也還是昨天那套，酒味和炸雞排醬汁的味道濃郁。

　　她面如菜色地在床上坐了一會兒，等額角跳著的筋終於消停，這才有點疲倦地揉了揉眼睛，下床打算給自己煮醒酒茶，趁這段時間正好洗個澡去去味。

　　昨天晚上在家入硝子和桑原茶的勸誘之下，她一時不察喝酒喝得太多，最後的印像是桑原茶拿著空酒瓶對著日光燈放聲大唱，隨後就是不成詞句的說話聲。

　　聲音有點耳熟，估計是五條悟。

　　今天並不是雙休日，高專的畢業時間比帝丹中學要早一些。所以伏黑惠和津美紀這個時候已經去上學了，家裡安安靜靜的。伏黑鏡下了樓，正打算找材料熬醒酒湯，就在冰箱上發現了一張津美紀和伏黑惠留的紙條。

　　【醒酒湯在廚房的電飯鍋裡，我們走之前定好了時間，應該有在保溫的。姐姐喝了湯之後，再吃一點東西吧，早餐在保溫櫃裡哦。——津美紀&惠】

　　弟弟妹妹都乖巧得可愛，和樓上那只貓比起來不知道好了多少。伏黑鏡撕下便利貼收好，到廚房裡一看，果然看見了醒酒湯和早餐。

　　估計也是怕她的腸胃一時間受不了，所以早餐很是清淡，一共兩份，用托盤裝著，安安靜靜地放在保溫櫃裡。伸手一摸，碗壁都還是熱的。

　　有這樣的弟弟妹妹真是太好了。她心裡想著，果斷先回去洗了澡，之後才下來吃東西。

　　家裡的貓咪小五今天不知怎麼的不在家裡，伏黑鏡叫了兩聲，沒聽到回應，反而樓上有人懶洋洋地喊她：「阿鏡——」

　　伏黑鏡仰頭：「我在樓下。」

　　「你上來……」

　　「我在吃飯。」

　　五條悟把臉埋在枕頭裡蹭了蹭，含糊地抱怨了一句，掀開被子走出了房間。

　　從二樓到一樓的兩截樓梯他都不願意走了，瞬移下去，看見矮桌前的伏黑鏡，揉揉眼睛，走過去在她背後坐下，隨後摟著她的腰把下巴擱在了她頸窩裡。

　　伏黑鏡抬手揉揉他的腦袋，手指劃過手機屏幕，提醒道：「今天有任務，悟。」

　　「嗯……不去。」大貓貓咕噥著說。

　　他本就不樂意天天輪軸轉似的接任務，時間安排緊湊得像是高三考大學的學生，即便那些任務大多數對於他來說只是動動手指的程度，但是被安排、毫無自由時間的日程也使他倦怠。

　　如果沒有伏黑鏡的話，即使煩得要死他還是會去做那些特級任務、一級任務、調查任務，因為他知道很多任務有且只有他一個人能去做。他是最強，一個人即是一整個咒術界。

　　但是現在完全不要緊了。

　　且不說特級咒術師就有四個，某人手上那些精力永遠充沛、靠著吞噬同類就能無限成長的特級咒靈更是批量生產，一個人當幾十個人用，咒術界的特級咒術師已經過於飽和，學生的任務接的越來越少，就連正常咒術師一個星期都很難接觸到一次一級任務。

　　太過舒適了。以至於他的懶性已經被人一手養了起來，目前為止最大的願望是沒有任務可以出去嗨一年永遠不回東京。

　　前提是帶上自家小朋友。

　　然而自家小朋友咬著筷子看著伊地知潔高發到她手機上的任務，慢吞吞地說：「我是說，我有任務。」

　　五條悟遮住她的手機：「沒有。」

　　伏黑鏡：……

　　這自欺欺人的功夫真是一天比一天有長進。

　　她也不去再說什麼任務的事情了，反正任務該做還得做，五條悟再耍賴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你昨晚沒喝酒吧。」伏黑鏡問，「現在覺得餓嗎？」

　　「有點誒，但是我不想吃這個。」

　　「早上吃甜品太膩了。」

　　「有不膩的。」

　　伏黑鏡不說話了。她發現五條悟歪理一堆，和他說著說著就會被帶進坑裡，然後違背她的本意。

　　這不行。

　　家入硝子說對付五條悟要采用「不聽不看」的方法，堅決抵制他的花言巧語，武力封鎖他的耍賴行為。

　　伏黑鏡認為，武力封鎖這事兒他們肯定從高專時期就開始堅定執行，並且卓有成效。但這麼多年以來五條悟肯定也發明出了相對的措施。

　　五條悟見她不搭理自己了，略有些郁悶，吹了兩口氣發出點聲音，成功把鏟屎官的注意力又吸引了回來。

　　「又干什麼？」

　　「干嘛不理我？」他收緊兩條胳膊，把伏黑鏡徹底納入懷抱當中。

　　伏黑鏡一手拿著筷子，一手抓著他的手臂，略帶著點無奈地回答：「早上少吃甜品。把手撒開，我還得吃飯，你要是餓了的話，保溫櫃裡還有一份。」

　　「津美紀和惠做的？」

　　「顯而易見。」

　　「但是我想吃你做的。」

　　「中午再說吧……啊不行，中午出任務，那就晚上再說好嗎？」

　　「不——要——想現在吃。說起來稍稍有點想吃拉面誒。」

　　「是嗎？有點可惜，沒有拉面……你在干什麼？」

　　耳邊的吸氣聲太過明顯，再加上他動來動去的像條小狗一樣嗅來嗅去，伏黑鏡不自在地偏開身子，抬手把他的腦袋推到一邊。

　　給他抱著撒嬌就已經是退步讓步的極限的，蹭來蹭去可是得寸進尺。

　　五條悟含糊地說：「一直都想問來著，阿鏡用的身體乳是什麼味道，感覺有點像奶香味，又有點不像。聞久了好餓。」

　　那種纏繞在鼻尖的味道，不是任何一種能夠隨便用桃子橘子花和大海能形容出來的味道，有些清幽淡雅，也有些小孩子的柔軟奶味，搜腸刮肚，最適合的形容詞也只能是「聞著讓人覺得好餓」。

　　伏黑鏡被他折騰得想笑，松開手道：「這個身體乳是津美紀買的，我也不知道是什麼味道，但是保濕能力很不錯。津美紀在買東西這方面一直以來都比我好……」

　　都說了她上街是會被嫌棄的人，哪怕穿得再光鮮亮麗最後都會變成拎包的那個，就好比上一次。出門前大家都誇她哎呀好漂亮，出門後溜了一圈，再漂亮也只能跟在姑娘們身後當一個合格的拎包支架，最後她和真希兩個人差點直接癱在地上。

　　五條悟松開手，躺在地上道：「津美紀啊，確實是個精致的小姑娘哦。和你比起來。」

　　伏黑鏡非常贊同地點了點頭，都是她養起來的呢。當年那個省吃儉用的小姑娘如今會打扮自己也會幫著打扮家裡人，令她頗有成就感。這個時候就能體會到五條悟總想給他們錢叫他們出去買東西的感覺了。

　　她拍拍五條悟的腿：「好了，快去刷牙，然後下來吃飯。你也看看自己是不是今天有任務，要是沒有任務的話，你就先回學校吧，有任務的話就任務優先。如果晚上八點鐘之前趕得回來，我再給你煮拉面好不好？」

　　「你要幾點鐘結束？」五條悟問。

　　伏黑鏡算了算時間，「晚上八點鐘應該能到家。」

　　五條悟拿著自己的手機看了一下行程表，看到等會兒有兩個任務，時間在下午六點鐘前就能結束。他立即高興了起來，結果還沒一秒鐘就猛地坐起身，身子往前傾到貼在伏黑鏡後背上，枕著她的肩膀給她看自己的安排，抱怨哭訴：「伊地知竟然給我排了一個星期的出差任務！可惡，我要找他談話！」

　　「不要欺負伊地知先生。」伏黑鏡看了看，伸手劃了兩下，「是調查任務呢。明天早上的票，又是英國啊，嘖，感覺去那裡很容易碰上那家伙……」

　　「你要跟我一起去嗎？不行不行。」五條悟一個激靈，搖著她的肩膀大聲說，「雖然很想你和我一起去出任務，但是，英國絕對不可以！」

　　「……我也覺得英國不太行。」

　　伏黑鏡點了點頭，按照某人的習慣，當她踏入英國境內的那一刻，肯定街上所有的監控攝像頭都對准了她，然後某人又會從某個犄角旮旯裡跑出來對她進行所謂的研究，或者別的什麼。超級棘手。

　　五條悟深刻理解她的想法，齊木空助這個名字代表的不僅僅是個智商218的天才，還是一個深受熟悉的人抗拒的世界級大反派。年少時的他認為齊木楠雄會毀滅世界真是太愚蠢了，毀滅世界的明明就是這個手無縛雞之力、在教主大人眼前是個可以弄死他的猴子！

　　啊，世界真奇妙。

　　他放空了一下大腦，遺憾了一下自己未來一個星期的空虛生活，隨後有氣無力地起身上樓洗漱。

　　伏黑鏡則收拾了碗筷，放在洗碗池裡，等著一會兒和剩下的碗一起洗，然後又喝了兩口水，坐在沙發上翻起手機。

　　社交平台上桑原茶發了動態說幸好昨天晚上所有人都喝醉了，沒人看到她耍酒瘋的樣子，否則她丟臉都要橫跨兩個學校。都不用出來做人了。

　　伏黑鏡琢磨了一下自己的酒量，感覺自己比桑原茶要好一些，至少在她睡過去之前桑原茶就已經放飛自我開始醉了，只可惜她當時沒想到拿手機錄下來，否則今天就能給桑原茶看看她多「可愛」。

　　翻動態的時候五條悟正好清爽整潔地下來了，他戴著眼罩，穿著高專的統一制服，拉鏈拉到最頂上，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露在外面的皮膚只有手和半張臉，也幸好現在還並不熱。

　　他兩只手揣在兜裡，噠噠噠跑下來了，在伏黑鏡面前一彎腰，笑著說：「我刷好牙了，你要檢查一下嗎？」

　　伏黑鏡眨了眨眼：「嗯？」

　　青年教師慣常想一出是一出，腦袋裡的彎彎繞繞復雜成迷宮，只有同樣想法一堆的夏油傑能看清楚。這也就造成了其他人看五條悟永遠都是「他在干什麼」的表情，之間的差距隔了一個無下限。字面意義上的。

　　五條悟帶著笑往前傾了傾身子，撞上她的唇親了一下，「啾」的一聲，有點孩子氣。

　　「討厭嗎？」他笑著問。

　　伏黑鏡保持著自己抱著手機抬臉看他的動作，這會兒難得臉上上了腮紅一般，因為震驚而睜大了眼睛，很快反應過來，目光游移了一下，又轉回來定格在他臉上。

　　「不討厭。」她說道。

　　五條悟臉上的笑意越發濃厚：「那喜歡嗎？」

　　伏黑鏡抿了抿唇，隨即展顏燦爛一笑。她放下手機，輕吻他，低聲說：「非常喜歡。」

　　兩個人之間距離太近，以至於連笑聲都悶在了胸膛裡。五條悟抬手放在她後脖頸上，壓著她更加靠近自己。

　　這處地方他肖想了很久，今天終於能夠不被閃躲地一手握住。這個人他虎視眈眈了很久，今天終於能夠名正言順地吻住。

　　作者有話要說：

　　*五條老師的手機搜索記錄：如何接吻

　　然而——

　　阿鏡：……

　　五條：啊，抱歉，咬破了。

　　當天晚上回家的惠：……姐，你是過敏了嗎？

　　阿鏡：不，被貓咬了一口。

　　五條：哎嘿:-D


第86章 賴床會造成遲到的

　　：二年級在高專校門已經等了二十分鐘了，距離昨天五條悟說的「上午八點在校門口集合」的規定時間八點已經過去了五分鐘，但是一如既往地沒看到這家伙按時到。

　　「總是要遲到，真是搞不懂啊。」真希咬著飯團說，「特級咒術師的時間都這麼忙的嗎？」

　　「倒也不是吧？阿鏡每次做約定都會准時到的。」

　　「鮭魚。」

　　「所以果然是『個人風格』。」

　　「叮鈴鈴——」

　　「誒，我的電話？」

　　真希從口袋裡拿出手機，目光劃過備注，按下接通按鍵：「是阿鏡前輩的——喂，前輩。」

　　「真希，抱歉，今天悟出差，我替他帶你們去實戰……但是我這裡耽誤了一下，回來還要十分鐘。麻煩你們叫上悠仁和順平多等一會兒了——對了，早飯吃了嗎？」

　　「在吃。」真希道。「不著急，我們這會兒正好拉伸一下。說起來，前輩你還沒吃飯吧？需要我們給你帶些什麼嗎？我這裡還有幾個速凍飯團。」

　　「那就麻煩真希了，要一個就好。」

　　「嗯。」

　　她收起電話，看向自己的同級生們：「就是這麼個情況了。」

　　趴在她肩上偷聽電話的兩位同級生「哦」了一聲，一邊轉身往校門裡走，一邊說：「悟出差沒和我們說啊。是臨時的嗎？」

　　「應該是臨時的吧。不然前輩也不會這麼趕時間。」

　　「不過話說起來，大早上的就有任務，特級咒術師真的很忙啊。」

　　「鮭魚。」

　　「人手不足是常態啦。但是其實最近這些都還算輕松了，你看七海先生都沒有天天一副要毀滅世界的樣子了……」

　　而被後輩們認為是「臨時接到了五條悟的請求所以匆匆忙忙趕過來」的伏黑鏡前輩，此時此刻正坐在車上回復剛被她送進機場的五條悟的消息。

　　她今天早上其實醒得挺早的，但是耐不住五條悟不肯起床。他陷在床裡就像是和床融為了一體，任她拖拉都無法撼動他分毫，甚至還想把她一起拉進睡回籠覺的深淵。

　　伏黑鏡和他鬥智鬥勇半個小時，才把人從床上拖起來塞進了盥洗室，然後在輔助監督快哭了的請求當中把五條悟送上了車、送進了機場，最後才能踩著時間衝向高專。

　　手機上青年教師還抱怨著起太早現在還想睡覺，伏黑鏡回他在飛機上可以繼續睡，得來一個「生氣叉腰」的表情包。

　　……小孩子脾氣。

　　下車後她果然看見一二年級站在校門口，正在聊天，真希手腕上還掛著一個袋子，看形狀似乎是有牛奶。

　　「久等了。」伏黑鏡抬手揮了揮，笑著道，「全員到齊，准備好了我們就走了哦？」

　　「車坐得下嗎？好多人啊。」熊貓說道。

　　伏黑鏡說：「不要緊，伊地知先生等會兒會重新開一輛車過來。」

　　那輛車可以坐下八個人，完全沒問題。所以送她回來的這輛車就被開走了，輔助監督趕著去接下一個咒術師做任務。

　　而伊地知潔高正在開車過來的路上，還得等一段時間。等待的時間裡伏黑鏡開始吃自己的早餐，忽然想起來五條悟也沒吃早餐。

　　她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這會兒距離五條悟的登機時間還有半個小時，便連忙發了條短信讓他注意等會兒記得吃早餐。

　　「啊，對了。」虎杖悠仁突然道，「前輩，伏黑還沒有畢業嗎？」

　　「惠還要兩天。」伏黑鏡將手機收進口袋，偏頭道，「這個星期三就要舉行畢業典禮了。」

　　「那他典禮舉行當天我們能進去一起看嗎？還沒見過呢！」

　　「不是看過了嗎？」吉野順平小聲說，「前輩的畢業典禮。」

　　虎杖悠仁同樣小聲說：「但是高專人太少啦，我想看那種一個年級好多人的，據說在畢業典禮上還會有學生會的致辭，同學們相互向喜歡的人告白什麼的。」

　　「誒——竟然還有這種風俗嗎？」偷聽的咒術師們統統驚訝起來，「真好啊。」

　　「為什麼會這麼驚訝，前輩們都沒有看到過的嗎？」

　　兩位小朋友的視線一一落在前輩的身上。真希聳肩道：「我以前一直都是在禪院家啊，根本就沒有進過普通學校。」

　　狗卷棘點點頭：「鮭魚。」

　　他畢竟是咒言師，話語當中帶著詛咒，家裡人怎麼可能放他進入正常社會。別說正常社會了，從小他都是待在家中、不與外人接觸的。只是上了高專開始才有好好地和同伴交流。但是也沒有多麼「好」就是了。

　　而熊貓是咒骸，一個咒骸怎麼可能和正常人進行交流啊，會被當成妖怪的。

　　「那阿鏡前輩？前輩是從國中讀上來的吧。」

　　「雖然是……但是那天我沒有太在意過現場啊，畢業當天就被悟帶進高專了。」

　　她畢業的時候是在三月中旬，那個時候的咒術師任務不多，五條悟又正好有時間，就過來參加了畢業典禮。等到班級照拍完之後，他就把她帶進了高專，走了手續，後來四月份初才入學。

　　但是實際上她當天就可以入學的，是五條悟那兒耽誤了一些時間，才將入學時間延後。

　　她現在回想起來當天入學的情景還有點想笑，當時二三年級的前輩各有特色，畢業之後走的路也各不相同，許久沒聯系了，也不知道大家都怎麼樣了。

　　虎杖悠仁感嘆著說：「平常就算沒有接觸，但是電影裡應該都會有描述的吧？」

　　「問題是平常也沒有怎麼看過電影……要麼就是恐怖片，恐怖片是不會出現這麼友好的片段的吧？」真希說。

　　虎杖悠仁抓了抓腦袋：「好有道理！」

　　真希抬著下巴應了一聲，又偏頭問：「那惠畢業那天干脆一起去看看好了，可以嗎？前輩。」

　　前輩歪了歪頭：「我是覺得可以哦。但是不知道惠同意不同意。」

　　「放心好了，我去問問他。」

　　要是不同意就強迫他同意。真希一點都不溫柔地想。

　　伊地知潔高將車開過來的時候，已經快到九點，他眼下一片青黑，滿臉憔悴，看得一群人有點擔憂。擔憂他會不會過會兒把車開進下水溝裡。

　　「伊地知先生，昨晚沒睡嗎？」伏黑鏡一邊拉上安全帶，一邊問，「看起來非常困的樣子。」

　　「是……昨天晚上忙了一個晚上。」伊地知潔高等學生們一個一個都坐上了車，門也關上了，這才旋轉方向盤，慢慢調頭往山下開。「最近有點麻煩事……」

　　「什麼麻煩事？」小朋友們頗為好奇地探頭問，「特級咒靈？」

　　「不能說是特級咒靈吧，目前還沒有探查清楚。」伊地知潔高看了一眼後視鏡的學生，又看了一眼副駕駛座上坐著的伏黑鏡，一咬牙，道，「從三天前開始起就有咒術師接二連三地失蹤，一場任務接一場任務的。一開始還以為是窗的情報錯誤，但是夏油前輩偵查現場之後發現情報沒有錯，該是二級咒靈的任務出現的咒靈確實是二級咒靈，派出的咒術師也完全能夠勝任。但是咒術師還是失蹤了。」

　　「失蹤之後在任務地點有發現其他咒靈的痕跡，接連十個任務，地點分布範圍很廣，都出現了咒術師失蹤的情況，而且經過核查之後發現裡面的咒力殘穢有重疊的痕跡……」

　　「也就是說有咒靈專門去埋伏咒術師咯？等級最低也是一級？」真希問，「吶，現在還沒有抓到嗎？」

　　「沒有，完全找不到他們的痕跡。」

　　「他們？」

　　「重疊的咒靈至少有兩個。」伊地知說，「這個任務已經在今天早上被交給了乙骨同學。最近一個任務的地點是在仙台，所以他已經過去了。」

　　「誒，仙台——」

　　乙骨憂太是特級咒術師，出這種調查任務基本上沒有什麼可擔心的，更不要說他身邊還跟著一只特級咒靈，相當於兩位特級一起行動。

　　基本不會有危險。

　　伏黑鏡點了點頭，隨口問了一句：「除此之外還有線索嗎？」

　　「……沒有了。剩下就只能靠乙骨同學去調查。」伊地知揉了揉太陽穴，聲音裡帶著疲倦。他打了個哈欠，又迅速眨了兩下眼睛，試圖驅散自己的睡意。

　　伏黑鏡問：「那你過會兒還有任務嗎？」

　　「等把你們送回去就沒有了。」

　　「我們可以自己走回去。」她的食指在膝蓋上敲了敲。「正好我又多找了幾個任務，這會兒一次性做了。」

　　「誒，自己可以嗎？」

　　「當然可以。」熊貓從後座上把自己的大腦袋探了過來，「走路誰不會。」

　　「……不，熊貓你走在路上會很恐怖的吧？！」

　　「說是玩偶就好了，反正一直以來都是這樣的。」熊貓聳了聳肩，又拍了拍伊地知的肩膀，「總而言之，回去好好睡一覺吧，這會兒悟出差了，沒人會壓榨你了吧。對對，你自己回去會不會出車禍啊？阿鏡要不要給他一個咒靈在車上放著？」

　　伏黑鏡彎眼笑了起來：「當然啦。」


第87章 大庭廣眾之下不要打電

　　五條悟選的實戰訓練任務是一處咒靈集聚地，伏黑鏡打量了一下詛咒的情況，便將人放了進去，又設下帳，隨後回身讓伊地知潔高離開。

　　他還有些不放心，多說了一句：「要是半路走不動了還是打電話給我吧，省得到時候五條先生又說我。」

　　伏黑鏡趴在車窗上，聞言眼睛一彎，笑道：「放心，不會讓他去吵您。要實在走不回去，我會打車的。而且身上飛的咒靈也不少，到時候整一個飛機形狀的，也不怕被人看見。」

　　「……還是不要用咒靈的好。」伊地知潔高說，「普通人看不見咒靈。」

　　只看得見一群人在天上飛。

　　伏黑鏡訕訕地刮了刮臉頰：「好的。」

　　伊地知潔高衝她一點頭：「那我就先回去了。」

　　「好，再見。」

　　車子駛離這片區域，伏黑鏡抬頭看了一眼這偌大的帳，到對面去買了一杯奶茶，有一搭沒一搭地喝著，算是打發時間。

　　五條悟的飛機早已經起飛了，這會兒接收不到他的消息，剛坦白心意就要被迫離開一個星期，一開始她還能安慰五條悟，說不過是一個星期，做做任務就過去了。可是真到了這種時候，她卻覺得開個頭都挺艱難。

　　感覺身邊少了什麼似的空蕩蕩的。

　　她握著手機琢磨了一會兒，覺得可以把這歸結為太閑了。要是她這會兒做著任務，估計就不會覺得無所事事。

　　站在帳外發呆發了十分鐘，黑漆漆的屏障終於開始落下。伏黑鏡回神，等著一群小朋友從裡面出來。

　　五條悟出差，夏油傑和乙骨憂太做任務，特級咒術師裡唯一一個時間空得厲害的伏黑鏡自覺地承擔起了教導一二三年級的重要任務。

　　她從五條悟那裡得來消息，知道了一年級有一名學生因為缺少證件，所以短時間內可能沒法進高專。五條悟雖然人在國外，但是下達了遠程指令給伊地知潔高，差使人忙前忙後跑來跑去。

　　他下了飛機之後，一個電話打給伏黑鏡。彼時日本這邊的時間正在凌晨零點，伏黑鏡睡到一半被他吵醒，好險現在長大了起床氣不像以前那麼嚴重，否則隔著大洋彼岸她都要殺過去。

　　電話那頭五條悟開著無下限站在大雨當中，對倫敦濕氣厚重的天氣投以譴責的目光，跨越九千五百多公裡的距離和伏黑鏡抱怨：「這裡好冷，還下雨——」

　　伏黑鏡抱著枕頭，聲調懶洋洋地說：「我記得你的行李箱裡有大衣。」

　　「行李箱還沒來。」五條悟拉開車門坐上車，伸手接過輔助監督從前排遞過來的調查信息，一目十行的同時問，「吶？怎麼樣，今天帶小朋友們去實戰。」

　　伏黑鏡說：「還不錯，悠仁果然還是要和真希一起訓練……對了，我閑來沒事的時候把當初真人的復制品給升了一下級。你猜怎麼著？」

　　「特級還能繼續升嗎？該不會變成哥斯拉了吧？」

　　「才不是啦……」她從床上坐起來，召喚出復制品真人，當然它現在已經不叫真人了，它叫五十三變。「當初傑調閱真人的記憶的時候，有說過真人可以通過改造人的腦干把他們變成咒靈。硝子姐姐也說過人的大腦、腦干與咒力之間的關系如今還暫不清楚。後來我又結合了加德組織的資料，做了以下猜測。」

　　「『無為轉變』既然能夠把人改造成咒靈，也就是說能夠把普通人改造成咒術師。」

　　她看著流淌在床單上的月光，慢慢地說道：「如今的實驗品已經得到了控制，他們和我這一批不一樣，目前為止還不存在暴動的風險。但是放著他們在那裡又覺得有些浪費了，他們中的有些是咒術師的好料子，完全可以成為下一個我們。而且五十三變近來對術式的掌握到了領域展開的地步，他嘗試過把其他咒靈轉化成另外一種形態，結果很成功。」

　　「咒靈可以轉變成其他生物，只是性情暴虐，也可以變成具有術式和自我意識的咒術……寵物，所以我想問你，需不需要將五十三變投入使用。」

　　電話那頭一片沉靜，只有車子開在路上時的風聲，還有人淺淡的呼吸聲。

　　五條悟放在文件頁上的手輕輕地敲了兩下文件，心說這可是個勁爆的消息，某人就是看他現在遠在國外回不來所以給他擱這兒玩過山車呢。

　　「阿鏡。」他喊了一聲。

　　伏黑鏡有點不知所措地看了一眼五十三變，然後把咒靈收了回來。

　　直覺告訴她五條悟的心情好像不太好，而且十有八九是因為她說的話。她不自覺挺正腰板的同時飛快地把話在腦海裡過了一遍，然後恍然大悟。

　　「改造人類是一個禁忌。」青年教師說，「沒有控制他的能力，就永遠不要去觸碰他。」

　　所以五條家才會將鏡像術式作為保密檔案封存，所以在加德組織裡鏡像術式的評級為「X」，它極度強大，也極度危險。術式擁有者最後不是死於戰亂，而是死於自己的術式。

　　只要擁有想像力和創造力就能夠擁有各種各樣的術式，可以以一己之力顛覆一個朝代，改變甚至創造一個世界。在這樣絕對強大的術式力量之下，野心不斷地發酵膨脹，於是失去自我認知，最終像脹大到極點的氣球一樣炸開。

　　從事物的本質上來說，伏黑鏡一旦使用術式將人類改造成咒術師，就開了這個先河。這件事帶給她的利益會使她盲目自信，有更多地研究欲.望，最終使她成為下一個十裡賀。

　　基因的力量有多強大人們都有所猜測。十裡賀年紀輕輕就天賦異稟，一個融合術式被他玩成足以了毀滅世界的術式。也許他的初心從一開始是好的，幫助人類進化，達到一個新的高度。但是最後造成的結果大家有目共睹。

　　過度強大的力量使人迷失自我。有些東西不能碰，不是因為它困難多多，也不是因為它有多恐怖，只是它最後造成的結果出人意外，而且通常是無法挽回的意外。

　　五條悟可以在很多事情上打破規矩創造規矩，他行事自我、作風自由，但這不代表毫無原則。六眼看穿事物的本質，精密的大腦推測事物發展的走向，他立在這個時間點上，就勢必會看見不遠的未來。

　　「你的想法很好啦。但是就算沒有副作用，也不會被采納的。要知道，咒術師們都很強大，擁有普通人無法擁有的力量，看得見普通人看不見的東西。在我們看來像是詛咒一樣的天賦，在沒有的人眼裡，可是世界上極其稀罕的寶物。如果被他們發現了這種方法可以讓他們輕而易舉地就觸碰到自己生來無法觸碰到的世界，他們會瘋的。」

　　「人類是貪得無厭的物種，趨利避害的天性是本能。你想將普通人改成咒術師，可是咒術師不是一般人能當的。醜陋的詛咒、同伴的屍體、頭頂懸掛的達摩克裡斯之劍，天生和詛咒打交道的咒術師們放棄成為咒術師的比比皆是，普通人在嘗試了力量的甜頭之後又會被與之相應的責任的給逼得發瘋，最後重新期望回歸凡人。」

　　他音色冷淡，聲調平靜地敘述著這樣的事實：「『無為轉變』就是他們的後路。你的想法是使咒術師增多，但是實際情況卻是，咒術師非但不會增多，而且會斷崖式的減少。」

　　伏黑鏡慢吞吞地「哦」了一聲，補充說：「我知道了。」

　　「不過還是要誇一誇的，阿鏡實力上漲很厲害哦。而且這麼多年了終於會為大局著想了，老師我真感動啊！不愧是我這個優秀人民教師帶出來的好學生呢！」

　　伏黑鏡：「……」

　　帶出來的好學生沒有上交給咒術界反而被你自己偷藏起來了呢。真是好老師。

　　「只是稍微有點可惜呀。」絕世好老師感嘆著說，「惠惠的畢業典禮我都去不了了，阿鏡一定要記得第一時間把惠惠拎出來帶進高專辦手續哦，然後當天就可以入學了。」

　　「嗯，我知道的。」一想到伏黑惠馬上就進入高專學習了，她就相當快樂，是弟弟呀，弟弟！

　　「啊，對了。」她又說，「順平想問你，可不可以繼續留在一年級學習，他好像，不太想要回去來著的，還想帶著母親一起在東京生活。」

　　五條悟不太意外地道：「倒是不要緊哦，在高專接受教育之後，以後當『窗』也是可以的。不過把母親帶過來的這件事，他已經買好了房子嗎？」

　　「還沒有呢，據說已經看中了一套，現在正在攢錢。」

　　「哦哦，很好嘛，有自己的想法了。」他笑了起來，「馬上一年級又要有很多人啦，想想就挺高興呢。」

　　伏黑鏡應了一聲。

　　兩個人之間靜了一會兒，之後是五條悟下車，輔助監督幫忙辦理入房手續的事情。人來人往的大廳當中，他坐在沙發上，無視身邊人的驚嘆，一本正經地道：「現在開始說正事。」

　　他笑著問：「想我了沒？」

　　伏黑鏡趴在床上，把手機開了揚聲放在面前，聽到這個問題，抬起的兩只腳晃了晃，毫不猶豫地回答道：「想。」

　　她看著手機上標注的「悟」，戳了兩下，坦蕩地說：「想現在見你，還想親你。」

　　這熱鬧的國際酒店大廳，休息區裡的人三三兩兩，交談聲不絕於耳。話筒裡的聲音卻絲毫沒受到影響，那邊深夜，安靜得很，再加上小姑娘靠著手機近，聲音一絲不落地順著電流傳到他耳朵裡。

　　明明語調輕輕軟軟，在他耳朵裡卻跟放煙花似的，還自帶圖片。五條悟費了老大力氣才沒讓自己當場搶了輔助監督的車衝回機場，轉而把槍口對准了給他發布這個任務的老家伙，琢磨著什麼時候揍他們一頓。

　　他接過輔助監督遞過來的房卡，一邊往電梯走，一邊委屈地說：「我想回去了。」

　　想立馬衝回家把他家小姑娘抱起來狠狠親一口，然後……

　　他深吸一口氣，心想人生多艱難。


第88章 惠惠畢業了

　　伏黑惠畢業的那一天，場面十分壯觀。

　　咒術高專全體人員因為沒見識過正常國中生畢業的樣子，所以看猴戲一樣地跑來圍觀了。

　　備注：夏油傑是真來看猴子的。

　　這一群人帥哥美女捧著花扎堆聚集在校門口，明星陣仗，看得保衛處大爺還以為哪個明星團隊和學校簽訂了合約要來這裡拍戲，還給校方打了電話確認是不是真的有這回事，最後當然是毫無疑問的被校方一頭霧水地否認了。

　　帝丹中學校門口的學校字牌前，真希看著「帝丹中學」四個字，感嘆著說：「原來這就是初中學校。」

　　「不要說得好像沒有來過一樣好嗎？」熊貓在邊上吐槽，「這樣顯得好沒有見過世面。」

　　真希瞪了他一眼，扭頭看伏黑鏡：「前輩，惠在哪裡啊？」

　　「這會兒應該在學校禮堂。」唯一一個正經上過初中的夏油傑老師耐心解答，「要等校長等人說完演講詞之後才能出來。」

　　「好麻煩……」

　　「是儀式哦。」

　　「日本人也太注重儀式了。」真希吐槽了一句，「一般這種說話要持續很久吧？就像上層那些老頭子一樣。」

　　「這大概算是世界共性哦。」

　　不過雖然學生們不被准許在校長致辭的時候離開大廳，那些受到邀請而進門參觀的家長卻是可以在學校逗留的。非畢業班的學生在這一天也不上課，有興趣的學生就來這裡看看，不少攝影社的成員蹲在角落裡拍照。

　　人群大多都是家長，慢吞吞地散步在校園裡，一面欣賞風景，一面感慨人生。

　　帝丹中學和當年伏黑鏡離開的時候沒什麼兩樣，在圍牆邊上的那棵樹也還巍然屹立，林蔭小道上的小情侶們比比皆是，猶記得當年她每天上下學都能看見有人在這條路上卿卿我我，一點都不在意邊上單身狗的心情。

　　時隔幾年再來看這條路，伏黑鏡還記得當年心裡那種尷尬感。

　　風吹過，小道的盡頭有人舉起手，大聲地喊：「小鏡姐姐——！」

　　伏黑鏡歪了歪頭，走近了才笑起來，道：「是園子呀，有一段時間沒見你們了哦，好像最近沒怎麼來家裡玩。」

　　高一的小朋友們面面相覷：「是……其實是因為一些事情啦。」

　　……

　　「差不多十天前，在米花市內出現了連續殺人案件！」毛利蘭鼓著臉頰，說道，「至今為止已經有五個人被害，但是一直都沒有找到凶手。」

　　「新一也沒有找到嗎？」伏黑鏡略有些驚訝，是什麼樣的凶手竟然能在名偵探工藤新一的眼皮子底下去進行為期十天的五起殺人案？

　　是工藤新一不行了還是這個嫌疑犯他真的還挺放飛自我？

　　「新一已經因為這個案子有好幾天沒回來了……」

　　「工藤那家伙，本來還說好了今天會回來的呢，結果到現在都沒出現。」鈴木園子揮了揮拳頭，「下次撞見他我肯定要給他一個上勾拳！」

　　「但是工藤是辦正事哦。」津美紀背著手道，「可以理解吧。」

　　「是能夠理解啦，但是被人放鴿子還是會很生氣。之前也是這樣，因為一些案子，明明已經約定好了卻始終沒有出現。」

　　在工藤新一的心裡，大概案子的重要性遠超於她，所以才會一次又一次地在她和案件之間選擇案件。

　　不過也是正常的，畢竟她也不是他喜歡的人什麼的……只是她真的不喜歡被一次一次放棄的感覺。

　　小姑娘蔫頭耷腦地，走路都有點泄氣。伏黑鏡抬手揉揉她的腦袋，從兜裡拿了顆糖分出去。

　　「把自己的心意和他坦白來說比較好吧，不喜歡這樣的爽約行為。要麼打不過就加入。」

　　她給出了自己認為最中肯的建議。但是毛利蘭還是很失落似的，說自己並不喜歡推理，也不喜歡看那些血淋淋的殺人案現場。

　　她更喜歡和他一起出去旅行，到各種地方，吃各種東西，拍拍合照，或者在家裡的沙發上看一整天的電視，生活平淡如水，舒適自然。

　　而不是三天兩頭謀殺案上門一招手，工藤新一就跟八百年沒吃過肉的饕餮一樣飛奔出去，只會給她留一句「抱歉，我馬上回來」。

　　氣。

　　從沒體驗過被人放鴿子的伏黑鏡默然無語，倒是祁本裡香和鈴木園子兩個人義憤填膺地說工藤新一不配擁有女朋友，直接把毛利蘭說得連忙擺手拒絕承認兩個人在一起。

　　女孩子們的共同話題很多，真希沒接觸過這種話題都被兩位自詡「情感大師」的小姑娘給拖進了交談中心，菜菜子和美美子伸著腦袋去聽她倆激動人心的發言，而津美紀和毛利蘭一臉的無奈。

　　夏油傑微笑著抬手接住了落下的一片落櫻，手指碾過花瓣扔在地上，偏偏頭看向落單的伏黑鏡，問：「你怎麼不參與進去？」

　　伏黑鏡指了指自己，指了指前面一群女孩子：「我們有本質上的差別。」

　　夏油傑沉默。夏油傑思考。夏油傑了然。

　　「就你這個本質上的差別，我豈不是也要進去了……不對啊，裡香可是有憂太的哦。」

　　「裡香和憂太已經結婚了。」伏黑鏡說，「我沒有。」

　　夏油傑：「懂了，我這就和悟說。」

　　伏黑鏡制止：「倒也不用。」

　　他們沿著校園的路拐七拐八站在了大禮堂外，等了一會兒之後裡頭的學生才放飛自我似的從裡面跑了出來，又在班主任的號令下一個班級一個班級的站好。

　　伏黑鏡等人的位置太過於明顯，再加上這一群人的顏值加成，幾乎半個學校的人都把眼神投了過來，大呼小叫的有，吹口哨的有，興奮地講悄悄話的也有。

　　伏黑鏡眼神跨過一個又一個的人頭，無比精准地找到了夾雜在人流當中走出來的伏黑惠。

　　他低著頭正看著手機，熊貓和虎杖悠仁一聲「惠」直接令他彈簧式的抬起了頭，眸光在迎接隊伍上一掃而過，頭疼地想起了當初他上幼兒園的時候，伏黑鏡也是這麼帶著一群人來接他的。

　　明明時間已經過去了十年，到底是為什麼場景變都沒變。除了等比例拉長長大的主人公。

　　有關人員在邊上熟視無睹地頂著一群人的驚艷視線看著伏黑惠拍完了班級照，隨後看著他一步一個人過來求合照，短短一百步沒有的距離他硬是分成了二十多次，期間停留將近半個小時。

　　「伏黑哥的魅力無人能敵，」虎杖悠仁毫無保留地誇贊道，「我以前就知道伏黑很受人歡迎，但是沒想到有這麼受人歡迎……明明天天一副臭臉氣質都寫著『生人勿近』，到底是因為什麼才導致有這麼多人想要和他合照？」

　　「這大概是顏值的力量吧。」吉野順平嚴肅地說，「如果今天畢業的是五條老師，我覺得場面會更加宏大。」

　　「我也覺得。」真希頗為贊同地點點頭，「就那家伙高調又自大的性子，肯定到時候拍high了也不一定。」

　　對此說法夏油傑持保留態度，他意味深長地搖搖頭，說：「你覺得這家伙高專的脾氣和現在是一樣的嗎？我可以實話告訴你們，一年級的時候他看上去超生人勿近的。」

　　「所以是一年之後陡然變異了是嗎？」伏黑鏡吐槽了一句，很快又說，「不過硝子姐姐也說過，在悟和傑兩個人當中，更受歡迎的是傑。大概真的因為是悟看起來挺高冷。」

　　個子高，身材健碩，銀發藍眼，五官線條利落，氣場極強。不說話的時候永遠臉上沒什麼表情，看著都讓人發怵。和沒事兒臉上跟戴面具一樣掛著笑臉的夏油傑比起來，肯定是夏油傑看上去更加溫和好說話。

　　「……其實問夏油拿兩個人的聯系方式的人也不少。」當初家入硝子咬著糖這麼說，「不過總體上來講，夏油的桃花運要比五條好。」

　　「所以那個時候也許根本沒多少人敢和他合影吧，想和他合影的人又會他一句沒時間給堵回去。」熊貓摸著下巴回憶著當年五條悟的樣子，咒骸的記性很好，以至於他現在還記得二年級的五條悟偷家入硝子的裙子穿的盛景。

　　著實辣眼睛。

　　所以說實話這種人到底是為什麼會有人喜歡啊。他都有點忍不住懷疑伏黑鏡的眼光，是真的因為相處久了所以久而久之、順其自然了嗎？

　　伏黑惠同學經歷九九八十一難，白皙的皮膚在一難又一難中不斷鋪上一層暗色，等到他拍完最後一張相的時候，臉黑得已經和高專校服沒有區別了。

　　伏黑鏡等他走到身前，這才把手裡那一束燦爛開放的向日葵遞給他，作為長姐給出美好的祝福：「今天是惠初中畢業，也是高專入學的日子，是新的征程，新的旅途。希望你永遠充滿活力，帶著希望往前。當然這個是標准致辭，我想說的是，惠長大了，有更多的選擇權和決定權了。我希望你在做這些決定和選擇的時候都不用束手束腳，憑自身喜好往前衝就是了，反正出事了有我給你擔著，怎麼都不要緊。」

　　三月中旬，春光燦爛。櫻花洋洋灑灑鋪滿天際，地上綠草如茵，人群嬉笑歡樂。伏黑惠俯身擁抱自家大姐，突然想起來很早以前他們的一次野餐，當時也是這麼個好天氣。

　　他抱了抱伏黑鏡，隨後也抱了抱津美紀。津美紀摸摸他的腦袋，沒意外地又看見了少年人嫌棄的表情，只是今天氣氛比較好，他給她面子，沒有把她的手拍開。

　　津美紀於是溫柔地笑著說：「我沒有姐姐那麼厲害啦，但是我的決心也是很堅定的。惠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一直一直往前走，背後永遠有人保駕護航……當然以後不能隨便打架了，也不能干壞事，國中那些壞習慣要改正過來，做事不要衝動——」

　　「吵死了。」

　　「這算是弄完了嗎？」真希探著頭問，「還有人要合影嗎？」

　　伏黑惠松開手，抱著花站好，說：「沒有了。證書已經領了，現在可以走了……」

　　「但是你的同學們都沒有走誒……」虎杖悠仁指了指那一群聚集在一起看向這邊的女孩子，「那是你的同學吧？我記得剛才拍班級照的時候她們站在你前面。」

　　伏黑惠想了一下昨天老師說過的流程，確定拍照是最後一項，隨後點了點頭，道：「是她們。但是確實可以走了，沒有規定拍完了還要留下來。」

　　伏黑鏡應了一聲，抬腳就走：「那就走吧，回高專把手續辦起來，一年級就算今天入學了。」

　　「等等！」祁本裡香一聲大喊，叫停了整個跟著伏黑鏡移動的隊伍。她轉過頭來，在鈴木園子瘋狂咳嗽的背景聲當中拽住乙骨憂太的袖子激動地跳了起來，「惠！惠！惠！」

　　乙骨憂太：「……裡香？」

　　倒也不至於把他認成惠吧，兩個人的發型都不一樣了。

　　夏油傑望著走過來的小姑娘，也咳嗽了一聲，慢慢地把手搭在了伏黑鏡的肩膀上，准備一有緊急情況就及時制止她。

　　走過來的這個少女是剛才站在伏黑惠正前方的女孩子，虎杖悠仁「誒？」了一聲，立馬被吉野順平捂住了嘴。這女孩子長得還挺漂亮，瓜子臉小鹿眼，伏黑鏡看得有點眼熟，想半天，突然想起來小學的時候伏黑惠有一次文藝彙演的女主角就是這姑娘。

　　是清純這一掛的，估計是班花，就是不知道符不符合伏黑哥的擇偶標准。

　　少女面若桃紅，止步於伏黑惠面前，背著手，略有些羞澀，貝齒輕咬紅潤的下唇，隨即怯怯地抬起頭，小鹿眼瑩光閃閃，眼神靈動，聲調柔軟：「伏黑同學，那個，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榮幸，能夠獲得你襯衫的第二顆扣子……」

　　伏黑鏡一瞅，心想這招式桑原茶玩過。而且桑原茶比她更漂亮，眼型比她更加圓潤無辜，唇珠都要飽滿一些，也不總是長發飄飄，偶爾扎起頭發，沒有厚重的劉海，只有幾縷不服輸的碎發活力滿滿地落在額頭上、臉頰邊，說話還超甜，和桃子汽水一樣，看著不知道有多可愛。

　　伏黑惠要喜歡這個類型的，那就說明他的目光還是太短淺了，審美觀竟然還沒有被五條悟、伏黑鏡、家入硝子、夏油傑養得高水准。

　　否則就他身邊這一溜俊男美女，哪個拎出來不能吊打小清純？

　　伏黑鏡猶如黑面的嚴肅家長，坐等他的回應。

　　作者有話要說：

　　*阿鏡≈教導主任

　　虎視眈眈的目光看著你哦伏黑哥，想好再說話。


第89章 我即一整個軍團

　　「伏黑同學，那個，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榮幸，能夠獲得你襯衫的第二顆扣子……」

　　畢業季，這個美好青春的像征。出現告白這種事再正常不過。

　　一時間所有人都開啟了吃瓜的模式，周邊的學生自發地聚集了過來，起哄著說：「給她！給她！給她！」

　　伏黑惠垂眸看了她一眼，沒什麼猶疑：「抱歉，它有主了。」

　　他說著一把拽下第二顆扣子，邁開腿走過來，交到了伏黑鏡手上。

　　伏黑鏡一挑眉，心想弟弟還挺乖，接著就聽到自家惠惠用只有他們能聽見的聲音說：「姐……麻煩一會兒再幫我縫一下。」

　　伏黑鏡：「……」

　　你還挺心疼？

　　「嗯，高專寢室裡有針線盒，我幫你縫。」

　　一群人浩浩蕩蕩地離開帝丹中學。鈴木園子捧著小心髒道：「跟電視劇一樣……不過要是惠你給她就好了，人家小姑娘超可憐的，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在大庭廣眾之下給你表白。」

　　「但是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嘛，反正以後都不用見面了。」祁本裡香身為特級咒術師的家屬，下意識地維護自家後輩，「誰也不見誰，又不尷尬，多好。」

　　她這句話把一些事坦白了講，鈴木園子頗有些遺憾，伸手在伏黑惠肩膀上拍了拍，道：「啊，一想到以後再也不能接惠回家，就感覺心裡空落落的。」

　　要知道「接惠回家」這件事可是她多年上學的高光時刻，特別是伏黑惠五官長開的這兩年，多漂亮多吸引人，往他班門口一站，把人拎著一起走，路上不知道收獲了多少羨慕的眼光，完美地滿足了她的虛榮心。

　　現在以後都不能體會到這種感覺了，哎。

　　同行將近十年，伏黑惠還能不明白這個花痴女心裡在想什麼？他隱晦地翻了個白眼，慶幸自己終於從普通人的社會中釋放，終於不用再在放學的路上碰到各種謀殺案/爆炸案/失蹤案等等非正常事件。

　　三月十四號這天，少年伏黑惠辦理入學手續，進入高專學習。遠在英國的五條悟先生手下的一年級有了三位小同學，未來還將有第四位。

　　這第四位同學是一年級當中唯一的女孩子，也是唯一一個對高專不熟悉的同學。

　　伏黑鏡幫忙把釘崎野薔薇的證件辦理好，在溝通過程中得知小姑娘從鄉下到東京要花的時間太多，車票費也過於昂貴了，干脆自己過去，打算借用咒靈和咒靈之間共處的鏡像空間作中轉站，達到瞬移的目的。

　　這個方法是當天她在和伏黑甚爾戰鬥時偶然運用到的，後來有做過專門研究，發現只要她能夠知道目的地的具體長相，她就能直接瞬移。

　　鏡像空間是個好東西。只是她一直沒有弄清楚這個好東西的性質。

　　在以前她也沒有進去過，只是當做儲物空間一樣的往裡面放東西和咒靈，結果這兩天因為研究術式進去了，差點沒被裡面的富麗堂皇嚇了一跳。

　　這裡舉頭低頭都是干淨平和的銀白色，像是被人細細打磨過了的鑽石，偶爾的幾個角度會發出閃光，映照出人的影子。

　　咒靈們把這當做是自己的家，還給它改造了一番，變成了多層樓的復式結構。伏黑鏡在裡頭看見了電視和零食，沙發上癱著一堆懵逼的咒靈，廚房的鍋裡還有沒吃完的面，只不過沒有廁所。

　　她沉默了一會兒，才發現自己原來天天都是扛著個房子在走。

　　鏡像空間裡無所不有，二十二號一身磅礡的咒力都用來做了創造家具這種事，有的時候他們接了任務還會在外面買一堆的東西回來，所以上上下下的所有樓層都呈現出一種雜亂無章的狀態。

　　於是當天伏黑鏡給所有咒靈都加上了一個「整潔」特性，第二次來的時候果然發現這兒好看多了。

　　三位一年級小朋友扔在學校裡由夏油傑帶，伏黑鏡登上火車，然後轉摩托車，然後走路，終於在第二天上午到了這個犄角旮旯得地圖上根本看不見的地方。

　　在村門口有成片連綿的稻田，稻田與稻田之間是僅能一輛車通過的小路，抬頭看天空，這裡的天空比東京更加遠闊干淨，從背後的深山出來，一直跨過矮小的建築房屋，到達對面的地平線。

　　這種偏遠地方也有鳥居神社，坐落在離村不遠的山裡，一條石台階供人拾級而上，內裡打掃得一塵不染，白發蒼蒼的巫女坐在茶桌邊上慢慢地喝著茶，衝過路的人微微地笑。

　　釘崎野薔薇就站在鳥居邊上，她一頭橘發，穿著白襯衫和紅色格子裙，背著一個紅書包，靠著鳥居柱子，低頭玩著手機，腳邊一個行李箱。

　　「野薔薇？」伏黑鏡一邊走，一邊揚聲問。

　　橘發的少女倏然抬頭，看著她愣了一下，隨即收起手機道：「是。伏黑前輩？」

　　「叫鏡就可以了。你的同級生裡也有姓伏黑的。」

　　「那，鏡前輩。」釘崎野薔薇笑著道，「前輩坐車過來的？很累吧？要不要休息一下再走？」

　　「不要緊的，」伏黑鏡伸手拿過她手裡的行李箱，安撫了一下，「我直接帶你瞬移回去，不用怕。」

　　「瞬移？！是真的瞬移嗎？那種『咻』地一下消失在原地然後出現在另外一個地方的瞬移嗎？！」

　　真的存在嗎？

　　拿釘子詛咒別人的暴力少女完全沒在怕的，滿眼都是「求求前輩快讓我見見世面」。

　　伏黑鏡本來還怕她會不適應看見一群特級咒靈，現在覺得帶她進鏡像空間，這姑娘可能會賴在裡面永遠不出來了。

　　「對對，別激動。」她拍了拍小姑娘的腦袋，伸手過去，「來，抓住我的手。」

　　釘崎野薔薇死死地抓住她的手。伏黑鏡感受著手上的力道，沉默了一下，說：「倒也不用抓得這麼緊。」

　　「瞬移難道不會像移形換影一樣把人分成兩半的嗎？」

　　「……不，當然不會。雖然叫做瞬移，其實只是把我們收進我的空間，然後將我的空間作為跳台，在另外一個地方出現而已。嘛，這裡也要借助到我的附屬咒靈之間的聯系就是了……以後再跟你說清楚。」

　　她拉著一年級新生的手，先回了鏡像空間，然後沒等野薔薇看清楚裡面的樣子，就立刻出去，出現在高專的大門口前。

　　「……超、超厲害——！前輩！再來一次！剛才是進去了一個什麼地方吧？那是哪裡啊？是你的空間嗎？什麼空間啊？驚鴻一瞥超漂亮的！」

　　這位少女，已經完全激動起來了。

　　伏黑鏡抬手按住她的腦袋以控制她蹦跶不停，覺得這小姑娘和虎杖悠仁同學肯定非常有共同話題。

　　她把她轉了個面面對高專門口的一年級三位少年，道：「這是你的同級生們。」

　　野薔薇：「……嘁。」

　　看著就知道是一群笨蛋。

　　當然三十分鐘操場訓練的時候印像完全改觀了，從一群笨蛋變成了一群體術恐怖的笨蛋。並且一年級四人組在短短的時間內飛快地建立起了深刻的嫌棄之情，野薔薇同學甚至敢在來校的第二天晚上就拽著一群可憐的同級生陪她出去實現東京瘋狂購物，以至於伏黑惠躲在廁所裡打電話給二年級前輩，請他們過來緊急支援。

　　這些伏黑鏡暫且還不知道，因為她出任務去了。

　　任務過程中二十二號站在她邊上和她聊天，向她彙報最近幾天的咒靈數據。咒靈與咒靈直接的感應比窗對咒靈的感應更強，二十二號更是其中翹楚。

　　「因為之前大家都同處於一個地方，對於咒靈的增長數據可能會有所重疊錯誤，所以後來我改了一下方案，派兩到五個人鎮守同一個地區。這樣既能精確地統計一個地方的咒靈數量，還能在咒術師做任務的時候施以援手。所以基於以上方案，我們得到了以下結論。」

　　「總的來說新生咒靈的實力呈上升狀態，截至目前為止，現在咒術界的等級已經完全沒辦法規劃咒術師和咒靈之間的等級關系。打個比方來說，原有的二級咒靈已經不是二級的程度，而是一級咒靈，換二級咒術師上場風險太大了，隨時有死亡危險。」

　　「而且特級咒靈的數量也在增多……當然不是我們，而是野生咒靈，一般的咒術師無法對付。」

　　「當然新生咒術師的能力也很強，我測試之後發現近兩年兩所學校的學生的實力已經高於他們所持有的等級證明，最低都是三級起步。四級咒術師，除了禪院真希基本沒有。而禪院真希本人的實力堪稱一級。」

　　伏黑鏡把手收回口袋，道：「所以，這應該就是五條老師說的，上層那些人還在為了自己的權力而維持自己搖搖欲墜的座位，殊不知今後的世界已經不是他們能夠評判得了。」

　　「從很早以前我就想說了，五條老師想要一個全新的咒術界，培養出來的學生們卻並非都選擇進入高層。就算是進入管理層的學生，也因為身上清晰的『五條派』標簽而受到打壓，時至今日真正能夠在管理層上發話的，不屬於咒術界守舊力量的，我只看到了五條家和桑德家。」

　　「教育帶來的力量是微弱的。這場改革它需要一把大火。」

　　「……你要動手嗎？」二十二號有些奇怪地說，「從來沒看見你對這種事上心。」

　　「給你這種錯覺是真的不好意思。但是我啊，其實一直以來都在搜集情報哦。」伏黑鏡伸出手在空中勾勒了一下，二十二號注意到她畫的這些線條都是她曾經做出來的咒靈，有些送給別人當守護靈，有些分發出去做任務，「明明你也知道不少啊，畢竟咒靈和我感官相通嘛，你們看得見的，我都看得見。不太需要去依靠別人。」

　　「有點突然……」

　　「並不突然吧？我一直在壯大自己的力量。」她伸手抵在嘴唇上，輕聲笑著說，「我即一整個軍團。」

　　「說起來，五條老師和空助那裡，大概也差不多了。」

　　作者有話要說：

　　*二十二號：……本以為我的創造者充其量是一個除了家人什麼都不關心的人，結果誰能想到是世界大反派之一。

　　齊木·另一個大反派·空助：啊，是我教出來的呢。（靠那些微積分和理論力學還有看電影時的意見發表）

　　論五條老師和空助的教育能力哪個更強。

　　五條老師要哭——五條老師開心壞了，孩子長大了會幫忙打理事業了（激動.JPG）


第90章 女人，不能說不行

　　「是被坑了一樣的感覺。」五條悟對此次英國之旅下了一個判定。

　　他本以為這一次的英國旅行就是簡簡單單的一個調查任務，結果沒想到滿英國飛了三天最後發現是齊木空助搞的鬼，結果還沒等他說出「齊木空助果然超級麻煩是個超級大反派」，這位超能力者的哥哥就一臉微笑地對他說：

　　「是阿鏡拜托的哦。」

　　五條悟：「……？」

　　他聽錯了？

　　「沒聽錯，」齊木空助伸手遞過去一沓資料。五條悟翻了兩下，發現是加德組織的詳細資料。

　　要這東西有什麼用嗎？這組織都沒了。

　　「你也覺得是加德的資料吧。」齊木空助笑著說，「我一開始也以為哦，後來閑的沒事干一張一張翻完了之後，才發現了這個……」

　　他從一堆的資料當中抽出四五張排列在了一起，看了看高度，又拿出兩張疊在一起，然後把水倒了上去。

　　紙頁慢慢粘合，字跡逐漸模糊，然而隨著水越倒越多，這些紙頁竟然慢慢地少了起來，上面模糊而重疊的字跡也隱約地顯露出其他模樣。

　　「禪院直哉，男，二十七歲，禪院家嫡子，其父為禪院家家主禪院直毘人，其母為加茂家當今家主之妹加茂未依葉，死於其十五歲，死因對外宣布為心肌梗塞，實則死於家族內鬥……」

　　這是一份完整的人物資料。不僅有人物經歷和人物關系，五條悟翻了翻，竟然還有禪院直哉出過的任務和詳細的實力分析。往下更恐怖的是，有明確的對付方案。

　　整得和蝙蝠俠的計劃方案似的。

　　「這是誰做的？你？」

　　「當然不是我。」齊木空助拎起那張紙抖了抖，掛在邊上的繩子上，五條悟一眼看過去，發現那繩子上還晾著其他相似的紙張。

　　他只看了一眼，就發現上面是如出一轍的人物資料，情報豐富到能夠讓齊木空助當場讓這些人上天堂見上帝的程度。

　　而且大多數名字都尤為眼熟。

　　齊木空助把那張紙掛好，得意地看了一下自己的傑作，扭過頭說：「是阿鏡給我的。」

　　「……你的意思是這是她做的？」

　　「覺得不可思議嗎？」齊木空助聳了聳肩，「明明當時給你寫的紙條上有說過嘛，那家伙根本就不是正常人。」

　　「不過按照一般情況來說她是不會在意這種事情的，你也應該清楚吧？要不是因為你和惠，我想她碰都不會碰這種東西……要一個不想和外界打交道的人維持自己溫和無害的人設去獲取信息，也太為難她了。」

　　五條悟沉默了一下，站起身看向整個操作室，「給你資料的時候是在三年級，但是現在她已經畢業了，所以說，你們後來還有聯系？」

　　「我說實話，你別生氣——有哦。」

　　五條悟：「……」

　　他就知道齊木空助是他最大的情敵，阿鏡雖然嘴上說著嫌棄他其實每次都相當信任他。這種天大的事情不和自己說竟然和他說，等回去之後果然要好好地教訓一頓。

　　他嘆了口氣，朝著齊木空助一伸手，問：「其他的資料呢？叫你幫忙肯定不止這麼一點，距離我回去還有四天的時間，一天應該能搞定吧？」

　　「雖然我是很想告訴你說一個小時我就能全部搞定……但是這回的工作量確實有點大，叫上楠雄應該可以的。真是，我也不知道她怎麼收集到這麼多材料的，看著真讓人覺得可怕，以前沒露出半點痕跡來。嘛，不過猜也猜得到，到了計劃這一步她果然還是不行，所以吧嗒吧嗒就跑過來找我幫忙啦，啊，早知道當初就應該叫她跪下來求……」

　　五條悟：「吵死了。」

　　*

　　全國區域處於伏黑鏡咒靈的看管下這個情況早在兩天前就被高層知曉，只不過他們踟躕著該怎麼對付伏黑鏡。

　　這個人的實力太強了，而且不像五條悟一樣有太多的軟肋，想要對付她，就只能從伏黑津美紀和伏黑惠入手。

　　但是伏黑津美紀身邊的特級咒靈和齊木楠雄的存在讓一切的危險都顯得像個笑話，次數太多了反而被他們察覺出一點怪異。

　　齊木空助和齊木楠雄聯絡通話的時候就猜到了這件事，彼時五條悟正坐在他邊上吃著巧克力慕斯蛋糕，以至於齊木楠雄的眼神時不時往蛋糕上瞥。

　　「……他們需要一場大火。」齊木空助微笑著說，「足以燃燒一切朽木的大火。」

　　「時間就定在今年的十月三十一日，萬聖節，澀谷，讓我們再來一次，百鬼夜行。」

　　齊木楠雄：你像個反派。

　　「才不是反派好嗎？啊，對了，楠雄，我們來比賽吧！看看誰先搞垮——」

　　齊木楠雄切斷了電視信號，表示自己只要沒聽到就算不知道……

　　「——搞垮咒術界。順帶一提，切斷信號是沒用的哦∼呀呀，讓我們拭目以待吧，只會超能力的你，對上一群陰險狡詐、貪婪腐敗的普通人，會怎麼做呢？這一次終於是我的勝利！」

　　齊木楠雄：根本不想比，他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高中生，好好的假期為什麼要比賽。齊木空助這家伙明明在英國為什麼他還能看見他。

　　好煩。

　　因為家裡沒人加上最近生活不太平常所以住在了齊木家的津美紀端著菜盤子從廚房出來，一眼就看到了電視上頗為眼熟的兩個人。

　　「誒？空助哥哥，還有五條先生？」

　　「晚上好啊津美紀。」齊木空助和她打了個招呼，「今天晚上的菜看起來挺豐盛的呢。」

　　「嗯，確實，久留美媽媽說明天就放假了所以今天要慶祝一下。」

　　「不像是媽媽的作風。」

　　「……那大概有其他原因？」

　　已經知道原因的齊木空助保持微笑。

　　同樣知道原因的齊木楠雄保持面無表情。

　　當然是因為明天齊木國春要帶齊木久留美去玩了，徒留可憐的楠雄獨守空房——

　　哦，不，他還有津美紀。

　　高層對津美紀下的手無一例外被齊木楠雄和特級咒靈砍掉，他們一時沒了辦法，沉寂一天，干脆裝作什麼都沒發生過，把伏黑鏡叫進了管理層的高層塔。

　　這個建築坐落在東京高專的某個角落，四面都是樹，只有一條小路通向高專其他地方。

　　這個世界上五條悟和夏油傑最討厭走的路就是這一段路，因為他們每次都要控制自己蠢蠢欲動的手指，費老大力氣才能不把整棟樓打成渣渣。

　　當然五條悟和夏油傑都有沒控制住的時候，實屬正常。

　　伏黑鏡結束任務之後便在伏黑惠的目送之下走上了這條路，野薔薇對他的憂心忡忡表示很不理解，直言那些老家伙橫豎也打不過前輩。

　　伏黑惠道：「我當然知道。」

　　他皺了一下眉頭：「津美紀在家裡受到了襲擊，那群人還敢明目張膽地把她叫過去，實在是不想活了。」

　　野薔薇歪了歪頭：「誒？津美紀？」

　　「我另一個姐姐。是個普通人。上面那群老頭子覬覦我姐的實力，就對津美紀下手。」

　　「鏡前輩對伏黑和津美紀姐姐都很在乎吧？」虎杖悠仁看著伏黑鏡的背影逐漸消失在階梯的盡頭，道，「如果是我的話，看到這麼不要臉的人也會生氣的。」

　　「已經不是生氣的問題了。」伏黑惠抬眼，肯定地說，「會死人的。」

　　三人怔愣：「……真假？」

　　「打電話給五條老師——！」

　　……

　　「伏黑鏡。」

　　屏風合攏的圈中，伏黑鏡雙手放在兜裡，漆黑的眼眸細微地轉動，將每一個隱匿在屏風背後的影子的實力看得清清楚楚。

　　一群垃圾。

　　「你在全國地區設下咒靈監.視咒術師和普通人，究竟有何目的？！」

　　「不是在監.視人類，是在統計咒靈的數量。」她伸出一只手，從鏡像空間裡拿了一本文件出來，往前一扔。

　　文件輕而易舉地打破屏風上設下的符咒保護，落在了背後人的桌面上。

　　那破開的口子裡，顯露出一張驚懼不安、皺紋叢生的臉。

　　伏黑鏡收回手，聲調一如既往的平靜：「這是我的調查報告，給你們看一下。」

　　「你什麼意思？」拿到文件的老人渾濁的眼睛透過縫隙死死地盯住伏黑鏡，「你在向咒術界宣戰嗎？」

　　伏黑鏡對上他的眼神，略有些困惑地歪了歪頭：「你們老人家的想像力都這麼豐富嗎？我只是給你看個文件，你就覺得我要開戰。那我要是往前走一步，你豈不是認為我要毀滅世界？」

　　「別想太多了，我對你們沒興趣，對咒術界沒興趣，對人類也沒有興趣。說得好聽一點，你們還不夠格。」

　　她下巴一揚，催促道：「快點，叫你看呢。」

　　十足十的五條悟風格。

　　對面的高層氣得差點咬碎了自己的假牙，抬起顫抖的手，把文件打開了。

　　趁他看的這段時間，伏黑鏡背著手說道：「根據我的咒靈反映的情況，現在的咒靈比起十年前的咒靈已經上升了一個級別，現有的咒術師等級制度已經沒辦法令咒術師們接到同等級的任務，也沒辦法去衡量一個咒術師該有的等級。」

　　「時代在變化，不管是咒術師還是咒靈，都朝著更加強大的方向走去，也許有朝一日會回到咒術盛世。不管你們承不承認。」

　　「若還是為了帶不走的權利和金錢而守著舊時制度、壓迫著年輕的咒術師，除了讓咒靈橫行、咒術師失去對職業的認可轉行普通人、加入你們自己的死亡之外，你們拿不到任何的好處了。反而這個時候及時改革創新、及時退位，你們還能留個好名聲，留住自己在世這幾年最後的體面。或者直白來說，留條命。」

　　「你在威脅我們？」老人們嗤笑說，「你以為你能做到多少？你看得到多少？我們和普通人的社會息息相關，金融、政權、軍事、外交，牽一發而動全身。如果你想被整個國家通緝，大可以與我們為敵。」

　　「否則你以為五條悟為什麼這麼多年都沒有動手？殺人對他來說難嗎？我們都知道，不難，但他沒辦法。」

　　「他做不到，他沒辦法，你就有辦法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

　　*夏油傑：十二月二十四日，東京、京都、新宿，百鬼夜行！

　　羂索：十月三十一日，澀谷，封印五條悟！

　　空助：十月三十一日，澀谷，百鬼夜行！

　　我舉報某人抄襲了。

　　*這波啊，這波是反派與正派的聯手（doge）


第91章 覺醒時刻

　　坐在權利上太久了的人都是一樣的，他們擁有最腐朽肮髒的內髒，最不可理喻的頭腦，目之所及都是自己的利益。他們背靠著密密麻麻的關系網，踩著累累白骨永不停歇地攀爬著金光燦燦的權力之山。他們懷裡擁有旁人一輩子都沒辦法擁有的東西，抱得太久了，好像這東西與生俱來屬於他們，好像路過的每個人都心懷不軌。

　　可長夜有盡，人命有時，明知這被抱著的東西無法跟他們一輩子，可還是貪戀錢權帶來的痛快，還想著福澤後代、傳承千年。

　　可笑。

　　走廊上實實在在燃燒了千年的火燭搖搖晃晃，屏風兩邊用來照明的蠟燭也搖搖晃晃，像極了恐怖片裡下一秒就要熄滅的救命之火。

　　就在這搖擺不定的燭光裡，少女的影子映在屏風上，模糊不清。

　　「他沒辦法，你就有辦法了嗎？」

　　嘲諷聲落地，片刻後她輕輕笑了起來，影子裡有不知名的東西在蠢蠢欲動。

　　「我啊，我確實有辦法哦。」

　　「我的術式是鏡像術式嘛，咒具、咒靈都能夠復制、創造，那麼……人類呢。你猜我，可不可以復制一個人類。」

　　「復制一個人，包括他的記憶、能力、性格全部復制。而我只要給他一個命令，他就能代替你們活在這個世界上，以『人類』的身份活著，而你們，只要負責埋在地裡就可以了。」

　　「什、什麼……？！」

　　蠟燭熄滅了。

　　在這高幾十米的塔中，人類的慘叫聲此起彼伏，咒靈桀桀怪笑，刺耳的聲音在高專的警報被拉響之前遽然歸於寂靜。從響起到消失，前後不超過兩秒鐘。

　　被污血浸染的屏風背後，殘破的肢體落了滿地，頭顱上瞪大的眼睛直視身邊如松竹般站立的少女，滿是駭然。

　　她一塵不染，站在血液的邊緣，神情淡漠，仿佛剛剛看完一場無趣的電影。

　　「我從一開始的態度就很明顯了，別打他們的主意，否則後果自負。但是現在看來你們好像記不住這幾個人，那我就再重復一遍。」

　　「伏黑津美紀，伏黑惠，伏黑甚爾，五條悟。」

　　「津美紀是實實在在的好人，惠還小，甚爾不在意這些事，悟雖然強但是總有顧慮。他們不會做的事情，我會。而對你們來說，只要記住我不是五條悟就好了。我不在意被通緝，與整個國家為敵那又如何，反正我可以全部都殺了。」

　　她後退了一步，突然聽到外面的動靜，雜亂無章，一群小朋友匆匆忙忙地跑過來，看樣子是察覺到了剛才的動靜。

　　她轉動眼眸，不帶感情的眼神跨過地上的鮮血，落在瀕死的人身上。

　　「可惜了，五條老師不讓我對人類進行改造，想必也不讓我復制人類。我不想惹他生氣，也不想讓後輩們有陰影，所以算你們命大。」

　　她俯下身子，反轉術式運作。明明干的是救人的活，卻眉眼冷淡得像是在殺人。

　　「啊對了，不能給那些小朋友看到現在這種糟糕的畫面，對小孩子身心發展不利……」

　　她召喚出一只水系咒靈。

　　所以伏黑惠等人衝進高層塔，入目看到的就是這樣的一幕：黑發少女一身干淨地站在屏風圍成的圈的正中央，說著咒靈和咒術師等級不匹配，要求高層進行改革。而屏風後，正坐的老人沉默不言。

　　燭火燒得正旺，空氣當中只有壓了許久的檀香，聞得嗆人，地面上干干淨淨，什麼都沒有。

　　伏黑惠喘著氣直起身子，略有些錯愕：「……姐？」

　　後頭一群人懵逼地四處看：「前輩……剛才……」

　　前輩回過頭，面容平靜，暖黃色的燭光修飾著她的線條，看上去和平常做飯的時候應著他們無釐頭的要求一樣溫柔。

　　「怎麼了？」前輩問，「發生什麼事了？」

　　眾人懵然：「額，剛才……聽到這兒有聲音……」

　　伏黑鏡愣了一下：「誒？有嗎？我在這兒都沒聽見。」

　　「……那大概是我們聽錯了，抱歉抱歉，打擾你們了。前輩，我們先走了！」

　　「嗯，等會兒我就出去。」

　　「好的前輩！前輩快點出來啊，夏油老師出任務去了，甚爾先生又跑去賭馬了，沒人帶我們訓練！」

　　「好。」

　　「但是……！」

　　「有什麼好但是啦伏黑，快走啦，不要打擾人家——」

　　小朋友們沿著走廊推推搡搡地跑了，伏黑鏡將目光收回來，臉上還帶著溫和的笑意。

　　「那我就說到這裡，希望你們好好考慮一下我說過的話。再會。」

　　她走出去兩步，又想到了什麼似的回頭：「對了，麻煩你們不要把今天的事情說出去……啊，算了，說不說都無所謂。反正你們都活著，就算死了悟也不會罵我……」

　　她拍了拍袖子，確定身上沒有一滴血跡之後，便離開了高層塔。

　　留下一室沉悶的驚恐。

　　……

　　「放開。」伏黑惠把手從兩位同級生的禁錮當中抽了出來，頗有些氣惱地往前走著。

　　虎杖悠仁和野薔薇在他身後走著，小聲問：「你看出那裡面有什麼了嗎？」

　　「完全——沒有。」野薔薇雙手叉腰，「連咒力殘穢都只有前輩站在的那個地方才有，其他地方干淨的不得了。」

　　吉野順平摸著下巴：「但是我們確實聽到了慘叫聲……難不成只是前輩在嚇他們？」

　　「大概吧。」伏黑惠整理著衣服，又恢復了酷蓋表情。

　　他知道伏黑鏡動了手。原因是地上實在太干淨了。那群老頭子都是咒術師，術式不可能從未運行，而只要運行，就會留下咒力殘穢，只是量多量少的問題。

　　會議室就那麼一個，一用幾十年，殘穢怎麼說也會有一點。那地板上卻干淨得只有伏黑鏡的咒力殘穢，太詭異了。

　　但是人確實活著。活著就行了，不會給他姐帶來什麼麻煩就可以了。其他的，都無所謂。

　　少年年紀輕，想的不多。在意的人沒事，那就一切安好。

　　從某種方面來說，還真不愧是伏黑家的人。

　　伏黑鏡跟在他們身後走出來，也沒跟上去，閑庭信步地踏下台階，然後一直跟去了訓練場。

　　二年級正在訓練場上，瞧見他們過來，遠遠地喊：「你們去哪裡了？」

　　虎杖悠仁說：「散步啦！」

　　「真假？」

　　「真的！不信你問前輩！」

　　伏黑鏡一邊脫外套，一邊應了一句。她捏著兩條袖子一並，正准備將外套折起來，放在口袋裡的手機卻響了起來。

　　她只好伸手去拿手機，來電人赫然就是五條悟。

　　伏黑鏡按下接通按鍵：「喂……」

　　「呀∼阿鏡，下午好。」年輕的教師語調歡快，「明天晚上我就回來了哦，最後兩個小時，還有什麼想要的伴手禮嗎？」

　　伏黑鏡蹲下身子把外套折起來，琢磨著說：「嗯……我倒是不需要，問一下惠和津美紀要好一點。」

　　「嗨，三秒鐘，換一個答案。」

　　伏黑鏡沒辦法地笑了笑：「那把老師帶回來當伴手禮好了，全世界僅此一份，我會特別開心的。」

　　五條悟一把捂住自己的臉，防止自己興奮過度被邊上的齊木空助死亡抓拍，雖然他再怎麼拍都不會醜就是了，但是但是！

　　「呀咧呀咧，這是誰家的小朋友啊，太甜了，甜得老師心都要化啦∼！」

　　他恨不得原地轉圈，眼神一瞥齊木空助，示意他把私人飛機開起來，他現在就要回學校親親自家小朋友。

　　齊木空助把手機一關，用「我沒有延遲飛機就已經很好了你還想怎樣」的眼神回看他，並且送給他一個迷之微笑。

　　你再在我面前秀恩愛信不信我讓你這輩子都回不去，楠雄來了都沒用的那種。

　　五條悟同情地看了他一眼，為了自己的飛機，同時也為了保護單身狗那幼小可憐的心髒，往邊上走了兩步。

　　只有兩步。

　　然後他繼續和伏黑鏡打電話。

　　「我要給你一個獎勵哦，猜猜是什麼？」

　　齊木空助：嘔，成年人真惡心……等會兒他好像也成年了。那麼更改為禁欲二十八年的魔法師真惡心。

　　禁欲二十八年的魔法師沒有心電感應，聽不到他的腹誹，只能聽見小女朋友的在電話那頭苦思冥想，半天想不出來，只好放棄：「我猜不出來，好歹給個提示吧。」

　　「提示啊。」五條悟摸著下巴想了想，「那就是，它會讓你感到開心的哦！」

　　伏黑鏡：「……啊？」

　　她遲疑了一下：「悟的話，什麼獎勵都會很開心啊。」

　　「犯規犯規！黃牌警告！」五條悟嚴肅地說，「情話已經不能敷衍過去了，小鏡同學。請好好參與游戲。」

　　小鏡同學有點苦惱地抬起手指刮了刮臉頰，眼神在訓練場轉了一圈，回來落在自己的鞋尖上。

　　「是帶回來的甜食嗎？」

　　「不對∼那個不能算是獎勵，但是確實是給你的沒錯，當然我也有份啦。」

　　「啊……那就是衣服之類的或者生活用品？」

　　「肯定不對！那東西你想要的話我回去就可以給你買一堆。」

　　「那倒不用了，東西太多會很亂的。吃的也不是，用的也不是。」伏黑鏡想了一會兒，突然想起來之前在青森的時候他說要去游樂園，定下的時間還是在一年級開學那天。

　　可一年級開學這天早過了，兩個人都忘記了。

　　伏黑鏡便問：「是去玩嗎？」

　　五條悟笑了起來：「靠近了。」

　　「游樂園？」

　　「Bingo！」

　　「乖乖在家裡等著，明天晚上我就回去，然後後天我們去游樂園，保證給你一次難以忘懷的經歷！」

　　看手機的齊木空助：我覺得一定是難以忘懷的經歷，想都不用想了。

　　作者有話要說：

　　*空助：地鐵，老人，手機.JPG

　　不是很理解禁欲二十八年的魔法師的腦回路。


第92章 當在機場和明星同航班

　　五條悟的航班落地的時候，伏黑鏡沒站在接機處，而是在遠一點的地方拎著兩杯奶茶，懷裡還放著一盒剛出爐的便當。

　　她怕五條悟一覺睡到下飛機，沒吃飯整得肚子餓。

　　她站在通道盡頭只看見裡面人山人海，人群嘰裡咕嚕地說著某個人的名字，橫幅上寫著應援口號，海報上一個染著銀灰色頭發的男明星正邪魅地看著鏡頭。

　　要伏黑鏡說，這人還不如五條悟一大早上起來頂著雞窩頭在她懷裡蹭的樣子好看。

　　當然她也沒看過幾次。

　　她了無生趣地盯著前面的一群人，時不時拿起手機看看有沒有新消息。

　　現在已經是晚上九點四十七，距離五條悟的航班落地過去五分鐘，算算時間，也差不多該給她消息了。

　　幾乎是這個念頭剛起來，伏黑鏡的手機就一聲震動，特別聯系人的信息聲忽地響起，五條悟說自己已經下飛機了，正在往航站樓靠近，等會兒拿了行李就會直接出來。

　　伏黑鏡當然是沒問題，以防萬一她順便多說了一句似乎他們那架飛機上有個明星，現在接機處全都是粉絲。

　　五條悟秒回：「誒，早知道我改VIP通道了。那你在停車場等我好了，小心別被踩到。」

　　伏黑鏡回：「不要緊。我在門口。」

　　其實門口人也挺多，就連停車場都是一堆人，到時候出不出得去都是個問題。

　　這些粉絲真恐怖。

　　她靠在角落裡抱著自己的便當盒發著呆，邊上有個小姑娘擠過來，期期艾艾地問她：「那個，小姐姐，你要不要一個折疊椅？哥哥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出來，我看你一直站著，應該累了吧？」

　　伏黑鏡看看自己懷裡的便當，不是很理解她為什麼會認為自己是來接機的，大概是因為她站錯了地方？

　　她擺了擺手，笑著道：「謝謝，不用了。我不是這個明星的粉絲。我是來接我男朋友的。」

　　「誒、誒，不好意思！」小姑娘紅著臉大聲說，「打擾你了！真的不好意思！」

　　伏黑鏡眨眨眼睛，被她的窘迫嚇了一跳：「倒也不用這麼大聲……」

　　「是、是……不好意思QAQ」

　　伏黑鏡沉默了一會兒，從口袋裡摸出一顆糖：「別緊張，我不是壞人。」

　　「……不好意思我真的不是那個意思……」

　　伏黑鏡：「……」

　　「我們才說幾句話呢，你就說了多少個『不好意思』了？嗯？我真的不是壞人，也沒有長得很凶吧，不用說那麼多遍的。喏，吃顆糖，緩一緩。」她把糖放進小姑娘手心，溫溫和和地說，「莫非你和別人也是這樣的嗎？」

　　小姑娘收緊手，背到身後，有點緊張地說：「不，和別人不是這樣的。但是……但是……」

　　她難得看到這麼漂亮的女孩子，一時鬼迷心竅就上去搭了話，意識到自己可能打擾了人家之後就覺得特別挫敗特別窘迫，啊啊啊啊她這樣的人為什麼還能活在這個世界上啊！

　　伏黑鏡：未免過於嚴重了。

　　她「但是」了半天沒「但是」出來，伏黑鏡笑了笑，沒有過分強求她，點點頭說：「我知道了。」

　　隨後又靜靜地靠在牆邊，低頭看著手機。

　　小姑娘心裡「嗚哇」了一聲，覺得自己又把事情搞砸了。漂亮姐姐似乎都生氣了。

　　她還沒來得及「不好意思」，接機的人群突然一陣騷動。她的小伙伴猛拽了她一把，直接把她給拉到了第一線，聲嘶力竭地喊起了應援口號。

　　一時間整個接機處排山倒海的都是女孩子們的尖叫聲，伏黑鏡差點以為是特級咒靈在咆哮，四下找了找，結果一只四級咒靈都沒有。

　　大概是被吼沒的。

　　她默默地又往角落裡縮了縮，不和粉絲們搶位置，也不抬頭去看那位明星的真面目。反正沒有五條悟好看。而等這個明星走過去了，就憑國人這個平均身高，她不怕五條悟出來的時候她看不到。她現在只怕自己一個不小心被人流裹挾著往停車場的方向衝，那就真的是在停車場等人了。

　　但是女孩子們吼了兩聲之後，人群裡突然安靜了起來。

　　「那真的是哥哥嗎？哥哥有這麼高？」

　　「沒有染頭發吧？我記得哥哥的新劇是黑發來著……」

　　「一開始到底是誰喊的？這根本不是哥哥啊！」

　　「雖然但是，他長得真的好好看，就算只看下半張臉也能想像到他……」

　　伏黑鏡沒漏過這些談話，她有點意外地抬頭一看，這才發現這群小朋友們剛才吼了半天的對像是一個身高一米九的白發大帥哥。帥哥戴著副墨鏡，推著個行李箱，走姿閑散隨意，就算胳膊上掛了兩個粉嘟嘟少女心十足的袋子都沒有抵消他身上與生俱來的特殊氣質，尤為突出，引人注目。明明帥得慘絕人寰，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大家都不太敢靠近他。

　　伏黑鏡傻傻地愣了一下，心想，五條悟轉行了？

　　一個念頭沒想完，她就站直了身子。正好五條悟的眼神落到這處，看見她，嘴角的弧度上揚。

　　人群屏住呼吸，隨後無數誇張的念頭在她們腦海裡暴風似的刷了起來。

　　他他他他他在看我嗎？是是是在看我吧？不是吧不是吧難道是因為我剛才喊得太大聲了所以被他注意到了？咿唔氧氣罩氧氣罩她快不行了這個眼睛好好看真的是這個世界上有的嗎真的不是美瞳嗎？！像天空一樣漂亮不比天空還要漂亮！等等等等！橋豆麻袋！呀咩羅！他他他他他他走過來了！

　　剛才和伏黑鏡搭話的小姑娘臉紅得快要爆炸，看起來像是原地就要昏過去了一樣。

　　剛才無比刺耳嘈雜的接機處此時此刻一片安靜，只有下飛機的人一個接一個地飛快離開，離開之前還不忘看看半路上的白發青年。

　　是明星嗎？長得和海報上的不太一樣啊。海報還沒有真人好看啊——不過這個明星的粉絲是真的很有素質誒，只有剛開始特別吵，這會兒卻非常安靜——

　　誰能想到這個白發青年壓根就是純過路人呢？

　　伏黑鏡一路繞過傻站著的女孩們，到了第一線。這裡女孩兒們把人和人之間的縫隙擠成了肉接肉的零，實在讓她找不到能伸一只腳的縫隙。

　　她只好拍了拍小姑娘的肩頭，直接把人小姑娘嚇得原地起跳一聲雞叫。

　　伏黑鏡：「……」

　　五條悟：「噗嗤。」

　　小姑娘：絕望.JPG

　　伏黑鏡咳嗽一聲，忍著笑說：「能不能讓一下？我想過去。」

　　小姑娘捂著臉，往旁邊讓了一步：「真是不好意思——」

　　確實挺不好意思。伏黑鏡心想。

　　她兩步走過去，正准備喊「悟」，就看見五條悟松開行李箱，兩只手輕而易舉地掐著她的腰把她舉了起來，似乎想讓她更好地貼著自己。

　　伏黑鏡一邊慶幸自己這會兒穿的是休閑褲，一邊纏上他的腰，把自己牢牢地固定在了他身上。

　　五條悟想按著她親，但是現在這個地方好像不太好親，容易堵著路，還容易被人一張照片送上熱搜，於是只好重新推著行李箱，一只手放在她腰後有一搭沒一搭地揉著，邊走邊問：「便當裡什麼？」

　　伏黑鏡環著他的脖子，湊上去在他嘴角輕輕親了一口，說：「芝士雞排，放了很多芝士。還有壽司……」

　　五條悟沒聽進去：「再親一下。」

　　伏黑鏡又親了一下，這次位置很准。五條悟卻被親得有點郁悶。

　　太郁悶了。你自己想想，懷裡抱著好久沒吃的奶油蛋糕，香噴噴的，泛著水光的草莓點綴其中，你卻吃不了。吃不了也就算了，偏偏蛋糕還時不時地湊到你嘴邊碰一碰，碰你一嘴奶油，伸出舌頭一舔，全是甜味，但是就是吃不了。

　　這是個人都忍不了。

　　可是路上盯著他們看的人看太多了，五條悟不是很想讓他們看見自家小朋友被親得腿軟的畫面。

　　他忍得牙癢癢，大長腿一步走出別人三步，推著行李箱就差用上瞬移，速度快得令伏黑鏡震驚這就是一米九走路的速度，平常真是為難他了。

　　於是路人們感覺臉上「呼」地吹過一陣風，眨眼間，剛剛在面前走著的白發青年消失了，再一轉頭，只能看見他絕塵而去的背影。

　　人群裡的小姑娘怔然：「……漂亮姐姐的男朋友果然也好漂亮。」

　　為什麼看過這兩個人，再看她家愛豆，她都覺得，好像自家愛豆也沒那麼好看了呢……？

　　五分鐘後，當紅愛豆閃閃發光地戴著從出口出來，嘴角一抹自信的微笑。他就知道他的粉絲對他的愛如圖書館著火一般濃烈，聽聽這吶喊的聲音，瞧瞧這一張又一張激動的臉龐……

　　橋豆麻袋。

　　為什麼……他們一點也不激動？

　　大概是沒有發現他來了吧。

　　人群中一聲大喊：「哥哥來啦！」

　　一聲回魂，接機處重新熱鬧了起來，應援詞和名字和哥哥滿天亂飛，卻怎麼都有點兒不得勁兒。

　　好像沒有以前那種……熱情似火的感覺了。非常輕易地就從粉絲群當中走了出來……奇怪，是等太久了嗎？

　　愛豆點了點頭，應該就是等太久了，據說昨天就有人等在這裡，精力大概耗光了沒力氣了吧。

　　他在停車場的車上衝車外的小粉絲們喊：「好了好了，快回家吧，已經很晚了。看你們今天挺累的，還是回去吧，晚上不安全。回去吃點東西補充一□□力，早點睡。」

　　小粉絲們感動地看著他：「哥哥也是，回去之後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不要熬夜，一定要多吃點，你太瘦了，多吃點，長點肉！」

　　多吃點？怎麼可能。愛豆在心裡苦笑，藝人怎麼可能多吃點，長了肉，上鏡就不好看了。

　　雖然心裡是這麼想的，但是他還是很爽快地點頭，和粉絲揮手再見。

　　車子逐漸駛離停車場，愛豆把車窗搖上去，隔絕外界的吵鬧聲。

　　搖上去的最後一刻，他的動作頓了一下，又把車窗搖下來了一點。視線好奇地透過車窗縫隙往外看，卻猝不及防對上了一只天藍色的眼睛，嚇得他趕緊把車窗重新搖了上去。

　　經紀人側頭過來問：「怎麼了？」

　　愛豆心虛地摸了摸鼻頭。

　　他總不能告訴經紀人，他剛才看見在一輛黑色的車後面，有一個身材尤其高大的白發青年正把一個黑發少女按在車上親，看側顏兩個人的容貌都非常優秀，他起了點八卦的好奇心，就想仔細看看，結果卻被人抓了個正著。

　　隔著好一段距離呢，他車窗都只留了一條縫隙，那家伙到底是怎麼發現的……而且說真的，那種眼睛真的存在嗎？

　　他回味了一下那投過來的眼神，感覺裡面滿滿的都是占有欲，還有就是顯而易見的警告。

　　警告啥啊警告。愛豆憋屈地想，我還能告訴別人說我看到你把人小姑娘親哭了嗎。這說出去會有人信嗎。不不不，重點是，我會說出去嗎？！

　　作者有話要說：

　　*愛豆：我怎麼可能告訴別人這種事，那不顯得我像個變態（無辜.JPG）


第93章 純潔離你遠去

　　「可以了……」

　　「還不行∼」

　　「真的……」

　　「不行。」

　　「悟……」

　　「別說話嘛。最後一分鐘。」

　　一分鐘個鬼啊。

　　伏黑鏡捂著嘴心想，五條悟個騙子。

　　「沒騙你哦，是我的一分鐘嘛。」騙子本騙笑嘻嘻地在她捂著嘴的手上親了一下，翹著二郎腿，戳開了自己的奶茶，深吸一口下肚，吧唧吧唧嘴，頗有些遺憾，「感覺不是很甜誒。」

　　伏黑鏡沉默：「兩倍糖。」

　　「自己做的？」

　　「嗯。」

　　網上很多奶茶教程，她在學校裡閑得沒事干，就拿學生當小白鼠。這群小白鼠被自家前輩投喂了幾天，樂不思蜀，連門都沒出了，天天跟在前輩身後問今天吃什麼明天吃什麼。

　　擁有一個會做飯的前輩真的是太好了，想要打包帶回家啊∼這樣天天都可以吃到好吃的甜品和飯啦∼偶爾還有小零食∼

　　五條悟：想都別想，都是我的。

　　伏黑鏡把手裡的便當打開給他，又把筷子遞過去，道：「還是熱的。」

　　五條悟點了點頭。他一筷子夾起一個被炸得金黃的雞排，一口下去，滿滿的奶香味，中間夾的芝士有點多了，筷子夾著的時候，它就從雞排當中緩緩流下，帶著溫潤的光澤，拉著絲，直到墜落在便當裡的其他雞排上。

　　「好險。」五條悟咕噥著說，「確實很多芝士。」

　　普通人大晚上吃上一碗就是一碗的脂肪啊。但是他吃不胖。哎嘿。

　　伏黑鏡運用反轉術式將自己發麻的舌和紅腫的唇治好，戳開自己那杯奶茶，喝了一口。

　　五條悟湊過來道：「呀，你學會反轉術式啦？」

　　伏黑鏡點了點頭：「前不久學會的。」

　　緊急情況下要救那些老不死的，突然就學會了。

　　五條悟顯得很開心：「那可太好了。真聰明，不愧是我的學生，來，親一個？」

　　伏黑鏡：「……你先吃吧，吃完再親。」

　　五條悟撇了撇嘴，兩三下干掉一塊炸雞排，嘀嘀咕咕：「明明也很喜歡嘛，是你先親我的，現在又不讓親了。」

　　聽起來挺委屈。說著說著還抱著便當盒側了側身子，腦袋抵在玻璃窗上，一副委屈到自閉的樣子。

　　伏黑鏡：「……」

　　她伸出手指戳了戳大齡幼稚兒童，對方一聳肩躲開她的手指，表示自己不想理她。

　　伏黑鏡看得好笑，她把兩杯奶茶放好，然後挨過去，又戳了戳。

　　對方不想理你並且朝你扔了一聲「哼」。

　　伏黑鏡問：「莫西莫西，阿悟小朋友在嗎？」

　　這話有點耳熟，五條悟想了想，幾年前他哄伏黑鏡說話的時候好像就是用這句話來著的。這是抄襲，他要舉報，他要捍衛自己的著作權！

　　「不在。」

　　伏黑鏡慢吞吞地「哦」了一聲，「不在呀，不在那我就要走咯？」

　　「哼。」

　　好，更生氣了。回去他就要把給她帶的伴手禮吃光光！渣都不給她留一個！求他他都不給！

　　伏黑鏡偏開頭笑了笑，直起身子，小心翼翼地單膝跪在座椅上，另一只腳踩在地上保持平衡。然後她扶著某自閉兒童的肩膀，低頭親了親他的耳朵——因為她親不到他的臉。

　　耳朵是一個敏感的地方，但是平常人們不太會去過度地關注它、撫摸它。所以簡簡單單的一個帶著勸哄意味的吻，都帶著明明不足以麻痹整個人的微弱電流，流淌過四肢百骸，集中於大腦，刺激出另一種感覺。

　　藏在陰影當中、不處於邊上人視野範圍之內的脖頸上喉結滾動，五條悟關上便當盒，手一抬一收，直接握著她的腰，把她按在了自己腿上。他另一只手沒忘記攔在她腦後防止她撞上玻璃，接著傾身壓了過去。

　　這不能怪他，要怪就怪這小姑娘總是撩他，對自己沒點自知之明。真當他是唐僧，心靜如水，坐懷不亂？不可能的。

　　後座上一時間只剩下細微的嗚咽反抗聲，前排的伊地知潔高抹了抹額頭上的汗，覺得自己等會兒可能下不了車。雖然他什麼都沒看到，但是五條老師大概會殺他滅口的吧。

　　這麼想著，他不禁悲壯起來，油門一腳踩到底，在大馬路上飆起車來，力求早點到達高專校門口。

　　青年出差一趟，就像是去上了金牌教師的吻技補習班。一開始還會控制不住力道咬破她的嘴唇，現在卻已經變成了綿長深吻的熟練工，要麼或輕或重地咬著她的唇瓣，要麼勾著她的舌頭不放，吻得人喘不上氣。

　　往後躲卻被他按著後腦勺子被迫迎接更深親吻；抬手推卻被他抓著手腕，手指按在細嫩的皮膚上打圈，指腹抵在手筋上，力道偏重，按壓著，讓人有種不安的錯覺。

　　被吻哭只能算是可以理解，畢竟被迫承受、毫無反抗能力的感覺令人無力脆弱，靠得太近以至於呼吸空間變得狹小，呼吸因此成了奢侈。只有實在堅持不了的時候才會被人放開，施舍一點喘息的余地。然而就算在這種時候，兩個人的唇還是輕輕地貼在一起，呼吸交融著都是對方的味道，就像是隨時在等待下一輪進攻的時間。

　　車子在校門口前停了下來，五條悟推開門，一手拿奶茶和便當，另一只手抱伏黑鏡，長腿一邁下了車，往前走一步，用腳帶上車門，隨後往大門裡走。

　　伊地知潔高認命地下車把五條悟的行李拿了出來，抬頭一看發現五條悟人不知道去哪了。估計是瞬移走了吧。

　　瞬移回教師宿舍的五條悟拿出鑰匙開了門，兩步進去之後又用腳把門一帶，隨後走進房間，把手裡的東西放在茶幾上，在沙發上坐下了。

　　他伸手摸了摸懷裡埋著頭的小姑娘的腦袋，笑問：「好啦，還要繼續嗎？」

　　伏黑鏡悶悶地說：「不用。」

　　她想從他身上下來，卻被按住了腰。放在腰際的手手指抬起又落下，輕輕地點著，散漫隨意，卻不容拒絕，是青年慣常的風格。

　　伏黑鏡去扒拉他的手：「放開我，我去睡覺……」

　　「還早呢，我才剛回來，你就要讓我獨自一個人坐在客廳裡吃著涼了的便當而你去舒舒服服地睡覺嗎？」二十八歲的特級教師大聲嚷嚷，「好沒良心！」

　　伏黑鏡伸手一摸便當盒：「便當還是熱的，你吃快一點的話根本就不會冷……」

　　「那你和我一起吃。折騰這麼久了肯定累了，不要客氣，便當分你一半。」

　　「我還不餓。」

　　「不餓嗎？那我們繼續好了，保證讓你——」

　　「好了我陪你吃就是了！」

　　五條悟：計劃通√

　　伏黑鏡晚飯吃得不多，被五條悟鬧了這麼久確實也有點餓了，和他分著吃完了整個便當，期間無數次被五條悟搶走筷子下的食物，加上無數次吃到一半突然被偷襲，可謂是艱難曲折，吃完之後感覺心力交猝，能倒頭就睡。

　　五條悟收拾好便當盒放進洗碗池，伏黑鏡拖著疲累的身子去門口把伊地知潔高剛才送來的行李拿進來。可憐伊地知根本不敢進門，在門口敲了兩下，說了一聲「五條先生，行李放在門口了」之後就逃之夭夭，速度快得仿佛五條悟下一秒就會衝上來攆他。

　　令人哭笑不得。

　　伏黑鏡打開五條悟的行李箱，裡頭除了換洗衣物和洗漱用品之外，基本上都是各種各樣的零食。她摸著下巴打量好一會兒，又去看他之前掛在胳膊上的兩個粉紅袋子。

　　裡面不知道是什麼東西，裝在盒子裡重重保護，只有某一個地方是透明的，可以看到裡面的東西。

　　伏黑鏡琢磨著，覺得這應該是五條悟買回來的觀賞品，看著還挺漂亮的。

　　她把盒子小心翼翼放在地上，然後站起來去問洗餐具的五條悟：「悟，那兩個盒子能拆嗎？」

　　五條悟抬眸：「為什麼不能，本來買回來就是為了拆的。」

　　「那我拆開看看。」

　　伏黑鏡又跑出去拆禮物。

　　第一份是半個聖誕夜水晶球。水晶球裡的天空中稀碎銀光閃閃，地面上鋪著白雪，綠樹上也是，還有著金黃色的小星星。在皚皚白雪中，戴著聖誕老人帽子的白發少年牽著一頭白色的麋鹿，他偏頭看著麋鹿上披著紅鬥篷的黑發小姑娘，她摟著麋鹿的脖子，衝少年笑得眉眼彎彎。

　　第二份是白發的小王子站在水面上，好奇地伸手觸碰一面邊框漆黑的鏡子，鏡子的背面，一個戴王冠的黑發少女半蹲著身，溫柔地伸手輕點在鏡面上，兩個人的食指隔著鏡面相觸。鏡面如水一般晃動，好像鏡子裡的少女即將破鏡而出。

　　五條悟擦干了手，在她背後坐下，伸手把她抱進自己懷裡，又把這兩份漂亮的小玩意兒放到茶幾上。

　　伏黑鏡偏頭問：「這是你和我嗎？」

　　五條悟反問：「不喜歡嗎？」

　　「喜歡啊。」伏黑鏡愛不釋手地伸手戳戳水晶球，又碰碰小王子，「就是有點可惜，巧克力很容易化的，我舍不得吃。」

　　五條悟把下巴壓在她頭上笑：「發現啦？」

　　「嗯，巧克力的觸感太明顯了。」她彎著眼睛，又碰了兩下小王子，試圖把他從水面上拉起來。

　　五條悟震驚：「你不舍得吃他但是竟然舍得讓他和他的小公主分開？」

　　「他和我在一起，你和她在一起，這樣就不會分開了。」伏黑鏡毫不猶豫地說。

　　她自覺自己說的沒錯，反正都是伏黑鏡和五條悟，只要伏黑鏡和五條悟在一起就好了，管他哪個是哪個。

　　可惜這個理念五條悟不接受，他被她渣女一樣的發言氣得在她脖子上咬了一口，原地上演「暴躁吸血鬼和他的佛系人類小嬌妻」。

　　被咬了一口的伏黑鏡默默地讓王子和公主重新相遇，並且表示巧克力不吃難不成你真的想把他當成裝飾品在家裡擺起來？

　　五條悟被她懟得更氣了，深覺這小孩養歪了，竟然會懟他了，實在是不可思議，天理難容。

　　伏黑鏡：這就挺不可理喻。

　　她把小公主拽過來遞給他，問：「你要吃嗎？」

　　五條悟看著朝他伸出一根手指的小公主，再看看一臉正經看著他的伏黑鏡。

　　「要。」

　　伏黑鏡把小公主給他，自己拿過小王子，琢磨了兩下，把他的手含進了嘴裡，然後——「卡擦」。

　　五條悟：「……你怎麼能這麼對他！？」

　　他覺得自己的手好痛！

　　他都沒有「卡擦」一聲把她咬成兩半！

　　氣憤的五條悟，把小公主的裙子給吃掉了。

　　他舌尖劃過小公主的頸部，一路往下，勢必要靠人體口腔的溫度將小公主的每一寸都融化，讓巧克力的甜膩包裹他的味蕾。

　　目睹自己的同位體被不可描述的伏黑鏡：瞳孔地震.JPG

　　小貓咪不可以色色！！大貓咪也不可以！！！

　　作者有話要說：

　　*阿鏡:貓貓宇宙升華.JPG

　　*你看這個人，不可以學他哦，會被揍的。


第94章 可疑的XX

　　「……」

　　「五條老師。你……」

　　「怎麼啦？」

　　五條悟面帶笑容，滿面春光地問：「悠仁，想說什麼？」

　　虎杖悠仁沉默，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橋。他誠懇地提出建議：「我覺得還是別被伏黑看到好哦，會被打的。」

　　「我已經看到了。」伏黑惠冷漠地說，「變態。」

　　五條悟委屈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道：「是阿鏡咬的啦，關我什麼事，我都說了不要咬，她執意要咬誒。」

　　「阿鏡……？」野薔薇瓜都要掉了，「是鏡前輩？！」

　　「對對，就是你的鏡前輩哦。咬人超疼的——」

　　野薔薇目瞪口呆。她覺得自己的世界觀需要重鑄。

　　入學高專好幾天了，她東京購物都已經進行到了第六次，才終於在今天看到了本年級的負責人。

　　負責人是個個兒高的青年，雖然不知道是為什麼戴了個眼罩，但是就算是審美異常挑剔的野薔薇都沒辦法不承認這個人長得好看。

　　但是問題是。年輕的負責人穿著寬松的黑色長袖，顏色對比顯得他脖子上的咬痕特別清楚，不大，整齊的一圈，看著就知道是個女人咬的。

　　野薔薇之前看到了還說是看來昨晚他們的負責人剛回來就進行了一次激烈的運動，就他那長手長腳也不知道對方受不受得了，估計這會兒應該在床上躺著痛罵某人禽獸，然後默默地自力更生揉著自己的腰緩解疼痛——是純粹的看戲態度。

　　結果一旦知道了這個對像是誰，再聯想到負責人一開始過來的時候說的「本來是打算今天帶你們去玩的，但是阿鏡不能來了，所以只好帶你們進行室內訓練，下次再去玩」這種話，她整個人就如雷劈一樣在原地站了一會兒，隨即掏出了自己的釘子和錘子，咬牙切齒地喊：「奪妻之仇，不得不報！五條悟，拿命來！」

　　伏黑惠：「？？？」

　　五條悟：「……？」

　　五條悟就很疑惑，怎麼，他出了個差，頭頂都變綠了嗎？

　　於是十秒鐘後接到乙骨憂太緊急呼叫而前往仙台處理現場的伏黑鏡就這麼接到了來自五條悟的電話，電話那邊相當嘈雜，首先五條悟的聲音如雷貫耳地喊：「阿鏡，你要是不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今晚我就不回家了！」

　　伏黑鏡：「……？」

　　接著是野薔薇的聲音如訴如泣：「前輩！你忘記你曾經對我說過的誓言了嗎？！我們明明說好了你一輩子都做飯給我吃的！」

　　然後是伏黑惠捂住她的嘴讓她別吵了，同時踟躕了一下，道：「姐，你和五條老師還是別這麼早就做吧？太早了，你……」

　　五條悟反手奪過手機：「阿鏡你好好解釋！」

　　野薔薇聲嘶力竭：「前輩——！」

　　伏黑惠力挽狂瀾：「姐！你好好想想！」

　　一陣亂七八糟打架的聲音響起，虎杖悠仁參與了戰鬥，想把他們幾個分開，然後被迫卷入其中。最後手機落在了吉野順平的手上，他苦笑著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隨後說：「總之現在，訓練室快要被拆了，前輩，你在哪？」

　　前輩？

　　前輩看著腳下的咒靈，還有對面一刀一個咒靈的憂太小朋友，語氣淡定平靜：「我在任務現場。」

　　「誒？在出任務嗎？」

　　訓練場裡陡然安靜了下來。

　　野薔薇從一堆胳膊和腿裡抬起一個腦袋，問：「在出任務？」

　　在出任務=沒做=前輩還是她前輩=今天還能吃到前輩做的小零食。

　　「原來如此。」她一股腦地爬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斜眼看了一眼地面上糾纏的三個人，「呵，幼稚的男人們。」

　　幼稚的男人們：「？？」

　　到底是誰挑起的這場戰爭啊！

　　得到了差不多結論的伏黑惠也松開五條悟站了起來，先是嘆了一口氣，隨即道：「五條老師，你說那麼容易讓人誤會的話干什麼……」

　　五條悟：「是你們自己想歪的哦。思想真齷齪。」

　　「誰讓這個……咬痕的位置這麼……」伏黑惠煩躁地踢了一腳還抱著他的腿的虎杖悠仁，「到底是怎麼回事？你這個怎麼來的？」

　　「啊，這個啊。」五條悟盤腿坐好，言簡意賅，「總之就是昨天晚上阿鏡惱羞成怒跟我打架結果沒打贏我所以只好發小脾氣咬了我一口，超疼。」

　　「但是你明明可以用反轉術式治好的！」

　　「干嘛治好？這是阿鏡對我愛的證明?」

　　伏黑惠：「……」

　　想放狗。

　　野薔薇：「……」

　　想釘小人。

　　虛假的罪魁禍首在訓練室得意洋洋，真正的罪魁禍首在仙台和一只特級咒靈面對面站立。

　　「我記得你。」伏黑鏡道，「那天逃走的咒靈，是叫花御，對吧？」

　　花御沒說話，退開一步，轉身想跑。然而從地面遽然刺出冰刺，密密麻麻，速度奇快，交錯前行，逼得它不得不騰空一躍，卻沒料到半空中一朵浮雲突然張開大口。

　　想逃離，所以從地底蓬勃向上鑽出非同尋常的藤枝，以不可估量的速度瞬間伸長壯大，封住浮雲的口，直接將它撕裂。

　　半空中落下咒靈暗紫色的血跡。花御站在藤枝上，隱隱松了一口氣。這口氣沒松到底，它突然發現自己不知從何時開始身邊圍著一堆的咒靈。

　　或者換句話說，不是咒靈，而是，它自己。

　　有無數個它自己，此時此刻它腳下踩的並非是自己召喚出的藤枝樹根，而是另一個自己的附屬物。

　　大自然的咒靈最終死在了自己的手上，伏黑鏡放下手，領域在瞬間破除。她踩著藤枝的殘骸落回地上，拍了拍風衣上的灰。

　　乙骨憂太從斷壁殘垣裡抱出來一個小女孩，揚聲道：「前輩！這裡還有個孩子！」

　　「孩子？」

　　伏黑鏡略有些錯愕，走過來俯身看了看。小女孩五六歲的樣子，閉著眼，模樣乖巧，身上被塵土沾得有點髒了，還有點傷，尤其是額頭那一塊，破了一個大口子，流下來的血糊了她半張臉。

　　伏黑鏡摸了摸她的頸動脈：「還活著。」

　　她運作反轉術式給小姑娘治療，站起身道：「應該是被卷進來的普通人，到附近打聽一下吧。」

　　乙骨憂太應了一聲，站了起來，跟在伏黑鏡身後，邊走邊道：「完全沒想到會在這個地方碰上會領域的咒靈啊……前輩，總感覺我們的一舉一動都在別人的掌控之下呢。」

　　「畢竟高層和高專裡有人和詛咒師、咒靈勾搭。」伏黑鏡按著手機，一心二用地回答他，「平常出任務的時候小心一點，最近他們動手的概率很大。」

　　「是嗎……之前也確實在夏油老師那裡聽過類似的話，我還以為最近已經處理好了……」

　　「處理好了的話就不會出現這種事了。」她停下腳步，回頭朝乙骨憂太伸出手，「我來抱吧，你查一下附近有沒有丟了小孩的人。」

　　「好。」

　　乙骨憂太抬起手，正要把臂彎裡躺著的小女孩遞過去，低頭的時候卻猛地發現這小姑娘已經睜開了眼。她沒有眼瞳，干干淨淨的眼白對著他，那一瞬間就像是夜半三更爬起來發現床頭站了一個披頭散發還滴血的女鬼。

　　心神激蕩的瞬時乙骨憂太感覺自己的脖子傳來撕裂一般的疼痛，女孩從他臂彎裡一躍而起，踩著他的胳膊向半空中一跳，消失不見。

　　伏黑鏡一咬牙，在心裡暗罵了一聲，連忙接住乙骨憂太。

　　他脖子上被不知道什麼東西劃了一條細長的口子，深可見骨。雖然說他在意識到懷裡的小姑娘不對勁的時候就松了手、向後仰起了頭，但是距離太近還是讓她得了手。鮮血迅速從傷口當中汩汩流出，將他的校服渲染成艷紅的一片。

　　伏黑鏡看著那道口子慢慢愈合，這才松了一口氣，站起來四下打量，卻沒看見絲毫蹤跡，不由得有點郁悶。

　　「跑走了，跟那個時候一樣。」

　　「那時候？」乙骨憂太擦著脖子上的血，站起身說，「前輩見過這個人？」

　　「嗯。讀一年級的時候遇見過。那個時候她和十裡賀在一起。」

　　剛看到的時候她覺得有點眼熟，便仔細地想了想。所幸她記憶一直很好，就算一時想不起來，也花不了多少時間。

　　身邊的人就這麼多，陌生人進入不了她的記憶，所以就一定是和她有過淵源的人。朋友和學生不算在內的話，也就只有十裡賀那邊的人，有了一條線索就很容易找到記憶的所在點。她這才發現這個女孩古怪，想要控制在自己的手裡，卻沒想到被她提前一步發現了。

　　真是……

　　新的麻煩嗎？還是說是遺留問題。

　　她和輔助監督簽了名確認救援信息之後，轉身帶著乙骨憂太回了高專，出現在家入硝子的治療室裡。

　　乙骨憂太留在這兒接受檢查，她就提前一步離開，前往訓練室，看看自家男朋友和可愛的後輩在訓練室裡做什麼么蛾子，以至於都能把訓練室拆了。


第95章 不要和小朋友吵架

　　「認真的嗎？」

　　「逗人玩的吧？」

　　「和特級咒靈打會死的吧？！」

　　「當然不會。」五條悟拍著一水的肩膀說，「一水下手會很輕的啦，而且人家體術超好哦，完全沒學過都是靠天賦呢。」

　　「但是……」

　　「哪裡來的那麼多但是啦，老師我想出去玩誒，但是傑今天不在，又不能放任你們在學校裡，所以這不就是只好給你們找了一個新任教師嗎？」

　　「再這樣下去你絕對會被篡位的！而且，把前輩還給我們啊混蛋！」

　　「亞達亞達，阿鏡是我的哦。你能吃小蛋糕其實都是托了我的福呢，所以還是乖乖地訓練吧，別和老師搶媳婦。對對，說起來，要改口叫師母哦，否則前輩前輩地叫體現不出我們兩個的關系——」

　　「給我去死啦！」

　　結果還是翹班出來玩了。

　　而且現在正站在游戲城的娃娃機前面，一米九的高大個弓著腰去看娃娃機裡面的玉桂狗，神情嚴肅。

　　會來抓大耳狗娃娃，完全是因為兩個人在游戲城裡逛的時候，伏黑鏡突然看見有個人懷裡抱了一只玉桂狗，白毛藍眼睛，笑得可可愛愛。

　　她極其善於從生活中的各種小事當中尋找五條悟的共同點，一看自然非常高興，拉著五條悟在裡面游戲城裡轉了一圈，終於在夾娃娃的區域內發現了滿滿一機器的玉桂狗，各種各樣的。

　　她趴在玻璃上看了一會兒，從口袋裡摸出硬幣往邊上一遞：「悟，幫我換幾個游戲幣。」

　　五條悟接過硬幣，目光往玉桂狗上一瞥，笑著應了一聲好。

　　結果他們換了十多個硬幣伏黑鏡都沒有抓上來一只，眼見人即將動用術式作弊，旁觀的五條悟終於舍得出手相助，把伏黑鏡推到了一邊。

　　只可惜兩個人的技術半斤八兩，玩到最後夾出來一個，游戲幣總共卻花了二十多個。伏黑鏡實在看不下去，抱著那個玉桂狗就想把他拉離夾娃娃機，沒想到五條悟卻玩上癮了，不再多夾幾個出來不罷休。

　　不過他也看穿了夾娃娃這個由陰險的商人們發明的吃錢機器的本質，接下來的幾回通通用上術式，兩個一夾，令過路人相當震驚。

　　伏黑鏡抱著快要兜不住的玉桂狗，嘆了一口氣，說：「可以了，可以了，我們走吧。」

　　五條悟道：「最後一個。我要試試不用術式……」

　　機器嗡嗡地響，抓手在軌道上來回走了好幾遍，五條悟摸著下巴，經過大腦內精密的計算之後輕輕地按了一下游戲按鈕，秉著呼吸看松松垮垮的抓手降下去，罩在一只玉桂狗上，然後收縮，夾著它的大腦袋升了起來。

　　軌道更換，抓手搖搖晃晃地從降落地移向出口上方，在這期間抓手因為太松了而抓不住玉桂狗，致使玉桂狗慢慢地將要從抓手當中脫離——

　　五條悟倒吸了一口氣。伏黑鏡也不敢說話，兩個人挨著緊緊地看著那只玉桂狗。像是與死神搏鬥一樣，在它掉落的前萬分之一秒，抓手在出口正上方停了下來，玉桂狗徹底脫離抓手的控制，直直下墜，掉進了出口。

　　五條悟親眼目睹他消失在黑黝黝額的四方形洞裡，立即歡呼了一聲，轉頭親了伏黑鏡一口，然後把那只真正意義上的經過各種磨難而到手的第一只玉桂狗給拿了出來。

　　他愛不釋手地摸了兩把狗頭，道：「我要把這個放在床頭。」

　　伏黑鏡問：「哪個床頭？」

　　五條悟想了想：「嗯……你覺得津美紀知道了會怎麼樣？」

　　他問的是兩個人的關系被津美紀知道了會怎麼樣，反正現在是所有人都知道了。

　　伏黑鏡拉著他離開游戲城，找了個地方把娃娃都放進鏡像空間，空出兩只手之後道：「津美紀應該能接受，不會說什麼。」

　　說不定她大概還會琢磨一下，琢磨到最後發現好像確實只有五條悟能和自家老姐在一起，因為自家老姐身邊的人十分優秀的沒幾個，要有也是被伏黑鏡明確表示了拒絕。

　　五條悟思索了一下，欣然贊同，隨即說：「那我就把這個放在伏黑家的床頭。這可是一個相當具有紀念意義的紀念品。」

　　「還有其他的，可以放在床上？」伏黑鏡捏著下巴想了想，「或者在落地窗邊上鋪一層毛毯，然後把枕頭和玩偶都放上去，這樣子就可以邊曬太陽邊看著書，懷裡還可以抱著。」

　　五條悟一愣，腦補了一下，隨即盯著她看了一會兒。

　　伏黑鏡偏頭看過去：「怎麼了？」

　　有哪裡說的不對嗎？還是說他並不喜歡這樣？不應該啊，這種慵懶的居家風他向來很喜歡，夏天的冰激凌和西瓜汁，冬天的暖爐和毛絨抱枕，以往在家裡的時候，他舒服得姿勢和小五一模一樣。

　　五條悟搖了搖頭，笑道：「我只是在想，我也許應該去重新買一棟房子。」

　　「嗯？」

　　「伏黑家的那棟房子現在是落在你的名下，在津美紀和惠成家立業前，應該都是他們住著的地方吧？伏黑甚爾雖然說是在高專裡有宿舍，但是因為沒有電視還愛翹班，也更多的是待在家裡。教師宿舍隔音效果並沒有太好，空間也並不寬敞，總覺得在很大程度上沒法滿足需求……所以啊，我想，我應該需要去買一棟房子了，屬於我們的房子。」

　　真正的主人是他和她。他可以隨心所欲地裝修自己的房子，可以和她一起把空蕩蕩的家裡用各種日用品和擺設裝飾起來，還可以不受拘束地做任何想要做的事。

　　春天他可以在院子裡種下一些綠植，來年看它花開滿院，落英繽紛，路過的貓貓狗狗在院子裡打滾；夏天他要在後院裡開辟一個小池塘，池塘裡亭亭玉立著荷花，正午太陽大的時候他坐在客廳裡吹著空調喝著冰鎮西瓜汁，夜晚推開推門迎接盛夏的晚風；秋天大概院子裡會有一層落葉，但是天氣舒爽，他可以坐在緣側上和愛的人聊天嬉笑；冬天院子裡會落雪，客廳裡鋪著毛茸茸的地毯，暖爐開著，他和她裹著同一床棉被坐在桌邊吃著甜品喝著熱可可。

　　一年四季都無比自由，無比溫暖。

　　他堅定了自己的決心：「要買一棟房子。」

　　他拿出手機開始看地圖，試圖尋找附近的房屋中介公司和房地產公司。

　　伏黑鏡沒制止他，說實話她之前沒想過這回事，這回聽他一說，就有點興趣，再加上確實沒想好今天應該做什麼，干脆就探著頭看著他的手機，兩個人找了個甜品店，坐下來挑房子。

　　所以伏黑惠說，這兩個人湊在一起就是一個比一個不靠譜。五條悟思維太跳躍，想一出是一出，又是十足十的行動派，經常做出一些讓人摸不著頭腦的事情。而伏黑鏡和他在一起時習慣性地把一些「無關緊要」的選擇權交給他，造成他做什麼她跟著做的局面，太過和諧，以至於完全沒法控制。

　　從另一種角度來說，這兩個人不愧是情侶。

　　於是當天下午回程時，兩個人就已經看過了房子，付了全款，裝修、買家具的工作也由五條悟根據兩個人的工作表提上了計劃，預計三個月之後就能直接入住。

　　「那個時候正好是六月份呢……」五條悟枕著伏黑鏡的大腿說，「最忙的時間。」

　　他愁苦地側轉身子，把臉埋進她的腹部，鼻尖縈繞著熟悉的洗衣液的味道，因為持久的術式運行而給大腦帶來的沉重略有所緩解。

　　他往深裡靠了靠，舒服得蹭了兩下。

　　伏黑鏡將手放在他的後腦勺上，手指穿過柔順的銀發，指腹落在頭皮上，力道不輕不重地按了起來。

　　按摩太舒服，周遭環境也過於安靜舒適了，總之二十分鐘後，伏黑鏡就收獲到了一只熟睡的五條貓貓，他一只手抓著她的衣角，乖得不像話。

　　伏黑鏡停下手，撈過邊上放著的手機，按亮屏幕一看，齊木空助的信息橫在屏幕中央，極其顯眼。

　　【35:46:39】

　　她面不改色，回到信息界面，回復了一個「OK」。

　　晚上所有人聚集在一起吃飯，家入硝子最近工作輕松，便拎著酒瓶過來讓伏黑鏡和她喝兩杯。伏黑鏡知道自己的酒量，見狀連忙把剛出完任務回來的七海建人推了出去，然後又把夏油傑給拉了過來。

　　被當成擋箭牌的兩位大人面面相覷，再看看衝他們揚眉的家入硝子，二話不說拿出酒杯擺好陣仗，還拍拍坐墊，恭迎大姐頭落座。

　　大姐頭和她的兩位小弟自成一桌，一年級和伏黑鏡一桌，二年級和三年級一桌，四年級兩個小朋友在出任務，可惜沒參與聚會。

　　伏黑鏡挨著伏黑惠坐下，五條悟挨著她坐下，一開始還能好好吃，大家各吃各的，氣氛融洽。然而吃飯吃到一半，五條悟說了一句話，立即刺激得野薔薇當場暴怒，邊上的悠仁和順平連忙出手阻攔，沒想到一人得了一個拳頭。

　　野薔薇一腳踩上餐桌，單手叉腰，憤怒地說：「你還好意思說？！本來明明是前輩給我們做訓練，結果你一回來就變成了特級咒靈！你知道他下手有多狠嗎？老娘差點毀容啊混蛋！」

　　虎杖悠仁：「冷靜點釘崎！不要踩桌子啊！」

　　吉野順平：「裙子裙子！釘崎！你是個女孩子！」

　　野薔薇：「吵死了你們兩個！」

　　被攻擊的五條悟戳了戳伏黑鏡，頗為嚴肅：「阿鏡，你的咒靈闖禍了，你不管管嗎？」

　　伏黑鏡抬眸朝野薔薇招了招手：「先坐下，我看看，好像沒傷到臉。」

　　「當然沒傷到，我躲過去了。」野薔薇把腳放下，坐了下來，「我要是沒躲過的話，我這張花容月貌的臉就破相了。」

　　「嗯……很嚴重的心理創傷呢。」伏黑鏡捏著下巴思考了一番，「作為賠償，明天幫你訓練好了。」

　　「……不了吧，訓練就算了，我倒是想嘗嘗看前輩上次說的那個像布丁一樣的東西。」

　　五條悟譴責：「說到底你就是想吃甜品，小心長胖哦。」

　　野薔薇手握成拳：「不可能，美少女不可能吃胖！倒是你天天吃甜品，小心蛀牙，還中年發福！」

　　五條悟：「……」

　　「中年發福是不可能的！！」

　　他一身肌肉！身材賊好！這是老了都不會改變的事實！


第96章 游樂園之旅

　　五條悟說的游樂園之旅最終還是實現了。

　　和小時候來這兒不一樣，這回來的時候大家好像都有那麼一點不情不願。當然這點不情不願在看見游樂園裡的各種設施和商店之後就立馬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還以為說的是兒童游樂園呢。」虎杖悠仁看著一整張地圖，道，「就是那種小朋友玩的，沒想到還挺刺激——我想玩這個過山車，你們快看，就是這個！」

　　他指的是那個上天入地還下海的過山車，中間的九曲十八彎好比八百個同心圓，簡直令人聞風喪膽。

　　五條悟野薔薇率先和他達成共識，伏黑鏡都可以，伏黑惠表示無所謂，反正這東西看起來並不幼稚，就是有點吵，而吉野順平……

　　他沉默了一會兒，覺得這東西太刺激了。

　　「我給你們看包？」他提出建議。

　　五條悟摸摸他的腦袋：「有寄存處的哦順平∼而且平常做的任務明明比這個還要刺激吧？」

　　「這兩者不一樣的，老師。」吉野順平無奈地說。

　　然而再不一樣也沒用，五條老師認為他需要鍛煉一下，於是硬是把他拉到了過山車的排隊處，拍著他的肩膀說勇氣是咒術師必不可少的特性。

　　於是一年級四人開始在過山車的排隊處排隊，一邊排一邊由伏黑惠來規劃接下來的行程。

　　說來好玩，一行六個人裡，只有伏黑惠有這個耐心，搜查周邊信息和旅游攻略，找出最適合他們去的餐廳，還有最能夠滿足他們游玩興趣的設施，包括出了游樂園，哪家小吃攤最好吃最受歡迎他也知道。

　　可謂是移動的人形谷歌。

　　相比起來，只知道玩的兩位成年人未免有點失格。

　　五條悟把下巴擱在伏黑鏡腦袋上，兩條胳膊往她身前一交疊，就把人鎖在了懷裡。

　　他排隊排得雙目無神，盯著伏黑惠的海膽頭說：「我想吃芝士棒……」

　　「附近應該有得賣吧。」伏黑鏡往四下看了看，道，「要不然讓惠他們幫忙排著，我們去看看？」

　　五條悟二話不說就和四位小朋友打了聲招呼，然後拉著她離開了這裡，往邊上走去。

　　沿路的小店開設得並不多，兩個人拿著地圖看了一會兒，才找到了一條美食街，溜達過去之後發現這兒東西還挺多，奶茶果汁雞排章魚燒應有盡有，三三兩兩的人坐在店鋪裡頭歡聲笑語。

　　五條悟拉著伏黑鏡的手，在店鋪外面都走了一圈，然後說：「東西還挺多，要買些什麼嗎？」

　　伏黑鏡問：「不是想吃芝士棒？」

　　「突然又不想吃了。」他這脾氣和孕婦似的，想法變得速度比翻臉還快。

　　伏黑鏡看著賣黃油土豆的攤位，問：「黃油土豆吃嗎？」

　　她記得他喜歡這東西，曾經還為了表明自己對黃油土豆的喜愛而說自己是世界第一愛吃黃油土豆的男人，雖然不管是誰都不太能夠理解他爭這東西的意義是什麼。

　　土豆擱在烤箱裡烤至熟透，隨後取出來對半切開，往其中加入黃油和其他調味料。步驟做起來相當簡單，只是拌醬吃起來格外香。這家店往土豆裡扔了兩片芝士，重新放進烤箱裡將芝士烤軟烤化，還倒上了海苔碎和番茄醬。五條悟接過來之後，瞅瞅兩眼說還差會跳舞的木魚花。

　　熱氣騰升在空氣當中，霧蒙蒙的虛淡白色籠罩著他的臉，伏黑鏡抬眸看著，總覺得籠罩在霧中的他變得離世間遠了起來。

　　明明做著挺有人間煙火味的事啊。

　　只能說人的長相和氣質相當重要，要是換成夏油傑，伏黑鏡只會覺得這個人又在想損招害人。

　　「在想什麼？」五條悟湊到她耳邊問。

　　伏黑鏡熟練地抬起手揉了揉他的腦袋，道：「在想要不要給惠她們帶一點。」

　　她的目光劃過諸多店鋪攤販，想了想，覺得買幾根烤串和可樂挺不錯。但是此情此景好像有點不太符合氣氛，所以她只好買了幾個鯛魚燒，又順便買了果汁和奶茶，這才拎著一堆東西回到了過山車的隊伍當中。

　　這裡人比之前多了，伏黑鏡把手裡的小零食分過去，人手一杯飲料，打發這漫長的等待時間。

　　野薔薇排得無聊了，指著不遠處抱著小孩的年輕夫婦說：「他們身上有咒靈啊，要祓除嗎？超垃圾。」

　　五條悟躍躍欲試：「好啊，那我們來比賽吧，看誰在到我們之前祓除咒靈的數量最多——」

　　「我倒是沒有問題，但是五條老師禁止參加啦。」虎杖悠仁高高舉起手打了個叉，「很不公平。」

　　「老師和前輩比吧。」吉野順平說，「你倆都是特級。」

　　「和我比也挺不公平的。」伏黑鏡誠實地說，「我現在就在運用術式祓除咒靈。」

　　五條悟按著她的肩膀說：「沒問題啊，我們兩個來比，他們四個比，你們的規則你們定，我們的規則我們定——」

　　他趴在伏黑鏡肩上說：「贏的人要答應輸的人一件事怎麼樣？就算是安慰他那受了傷的心靈。」

　　伏黑鏡：「……」

　　可以說不好嗎？總感覺不管是誰贏都好像不是很公平的樣子。

　　四人組已經開始了比賽，祓除周圍人身上的咒靈祓除得不亦樂乎，在外人看起來就是一群小朋友手舞足蹈的不知道在干什麼，活像中二病犯了。

　　而五條悟干脆不動手，一只咒靈也沒祓除，還悠哉悠哉地彎腰低頭，嘗了一口伏黑鏡手裡端著的果汁，砸吧一下嘴，道：「不甜。」

　　伏黑鏡垂眸：「這是百香果汁……」

　　酸才是正常的。

　　五條悟果然皺著一張臉說：「好酸啊……我牙都要掉了。」

　　伏黑鏡摸摸他的臉：「用反轉術式。」

　　「難道不應該是親我一下嘛？」他在她手心裡蹭了一下，又吻了一下，拉下她的手，額頭抵著她的額頭，「不親嗎？」

　　邊上四個小朋友：「盯——」

　　五條悟完全沒在怕的，「不親嗎？不親嗎？真的不親嗎？」

　　伏黑鏡笑了笑，略略仰起頭，湊到他嘴邊親了一下，又輕輕地咬了一下，權當安慰。她正要退開，沒料到五條悟跟著追了下來，在她下唇上用力地吮吸了一下，隨後才松開。

　　「這才甜嘛。」

　　四個小朋友：「盯——」

　　五條悟抬頭問：「你們不是比賽嗎？看什麼，好看嗎？」

　　伏黑惠：「……你夠了。」

　　大庭廣眾之下的，要點臉好吧。

　　野薔薇捏著錘子：「放開前輩！」

　　虎杖悠仁和吉野順平連忙拽住她，防止她衝上去就給五條悟一個榔頭，導致五條悟有更多的理由委屈巴巴。

　　現在這個人就已經很飄了。

　　「別激動啊釘崎，你一衝動他就贏了！」虎杖悠仁大聲勸導。

　　五條悟眨眨眼說：「我倒也沒有那麼有心機吧？」

　　而且他根本就不需要心機好嗎？想要什麼直接就上去貼貼就是了。反正阿鏡根本不會拒絕。

　　哎嘿，被偏愛就是這麼好∼

　　如果說有人在戀情當中會缺乏安全感，那麼咒術師在這方面概率還挺高。與伴侶陪伴時間過少、自身情緒太過濃厚都會成為他們惶恐不安的理由。

　　因為愛一個人所以情緒敏感，他們掏心掏肺地去對待一段感情。害怕在自己不在的時間愛人會經歷沒有自己的經歷，認識許多人，以至於注意力被分散；害怕自己在面對死亡的時候，愛人卻無法理解，或者愛人也因為自己的任務太重而選擇分離。

　　雖然咒術師們不是依靠情感而生活的人，但是愛而不得和患得患失還是很折磨人的。

　　所幸伏黑鏡對待不同人的態度十分容易區分，該偏愛的人她偏到骨子裡，該保持距離的人她一句話都不會多說。

　　實在很讓人有安全感。

　　也實在容易讓人膨脹。

　　至少五條悟就已經被寵得有點無法無天了，他甚至敢直接對著伏黑惠做鬼臉，做完之後還能縮在伏黑鏡背後倒打一耙，搞得伏黑鏡兩頭安撫，頭都有點大，還不能說不能罵，畢竟貓貓是無罪的。

　　伏黑惠尤其看不慣他這幅樣子，牙癢癢了就想和野薔薇聯手上去揍他一頓……當然十有八九是打不中的，無下限不對他們開放。

　　嬉笑打鬧當中隊伍到了他們，一行人把身上的貴重物品放進暫存處，吉野順平站在高台上仰頭看了看那九曲十八彎，感覺今日他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背後野薔薇猛地推了他一把，興奮地大喊道：「去吧，皮卡丘，見證奇跡的時候到啦！」

　　吉野順平：「……是？」

　　虎杖悠仁拍著他的背：「要是怕的話和我坐一起好了。」

　　「和你坐一起就能不怕了嗎……？」這是什麼奇奇怪怪的邏輯啊。要是真的和你做在一起就沒有恐懼害怕這種情緒的話，那才真的算得上奇跡。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心想不過就是刺激刺激，就像五條老師說的，平常刺激還不多嗎？

　　然而五分鐘之後，他覺得他自己說的還是對的。平常的刺激和過山車的刺激根本不是同一種情況，一種是未知的刺激，但節奏掌握在自己手中，而且他們身邊都有伏黑鏡的咒靈，誰出事了都能知道，屬於毫無後顧之憂地放手訓練。但是過山車這東西……！

　　「啊啊啊啊啊——！」

　　鬼哭狼嚎回蕩在整條過山車軌道上，但是不管是一開始說「怕什麼」的人還是感覺有點怕的人，在過山車上升降落的這一刻都開始尖叫，放肆的、害怕的、興奮的，交織成一片尖叫的海洋。

　　迎面刮來的大風幾乎吹的人面目表情失控，五條悟倒是一點都不怕，高舉雙手「哇哦」一聲，看樣子還特別想抬起兩條腿，只是限制於場地發揮。畢竟他平時飛得挺多了，區區過山車不在怕的。

　　從機器上下來以後，除了他之外大家都有點腿軟，伏黑姐弟還好一點，平常式神裡就有會飛的，在戰鬥過程中也會運用到，所以對飛這件事適應性良好。但對於剩下三位陸生生物來說，這就稍微有點不適應。

　　一開始最為興奮的野薔薇掛在伏黑惠身上軟得幾乎要坐到地上去，而虎杖悠仁和吉野順平互幫互助，互相打氣，悠仁表示再來一次肯定能做得更好，隨後遭到順平的無力反抗。

　　野薔薇干嘔著喊：「再來一次！」

　　伏黑惠咬著牙：「你別吐我身上了……！」

　　五條悟一手攬著伏黑鏡的腰，笑嘻嘻地說道：「確實很好玩誒，再玩一次嗎？」

　　野薔薇撐著伏黑惠站直身子，氣勢洶洶：「再來一次！」

　　吉野順平：「……不！」

　　作者有話要說：

　　*順平：想離校的一天


第97章 俗世

　　少數服從多數，大家重新排隊，又重來了一遍。第二遍眾人已經淡定很多了，野薔薇哈哈大笑著說世界上沒有她征服不了的東西，而順平一臉淡定地喝了一口水，表示自己已經看開了。

　　不就是過山車嘛，多坐兩次，吐過就好。

　　可惜某三位追求刺激的家伙並沒有放過他，接下來更是帶著剩下的三位朋友體驗了跳樓機、大擺錘、激流勇進等相當刺激而且富有趣味性的設施，這麼一輪下來，唯一一個對刺激游戲有點抵抗的吉野順平同學也不得不承認，好像是有那麼點好玩。

　　伏黑惠：……你倒是堅定一點啊。

　　坐激流勇進下來以後全身濕透，五條悟為了保持統一所以沒開無下限，所以全員無一例外。

　　野薔薇拿出鏡子看了看自己的臉，嘆了口氣說：「妝都花了……」

　　虎杖悠仁看看她暈染開的眼線，震驚得三觀炸裂：「釘崎……」

　　野薔薇頭都不回：「別說，我知道。可惡啊，明明寫了防水卻一點也不防水，回去我就要投訴這個商家！」

　　她轉頭問：「前輩，能跟我去洗手間嗎？」

　　伏黑鏡應了一聲：「來的時候我多帶了一套衣服，正好把衣服換了。」

　　「誒？」

　　「因為猜到了悟肯定會去玩漂流。」她四下看了看，借著五條悟的身子擋了一下，從鏡像空間裡拿出好幾個袋子，「我記得我在群裡說了……」

　　「什麼時候？？？」野薔薇表示自己不明白。

　　吉野順平看了看自己的群消息，有點納悶地道：「沒有啊。」

　　伏黑鏡也有點意外：「應該有來著的。」

　　她把五條悟和伏黑惠的衣服袋子遞過去，另一只手拿出手機翻了翻，一翻才知道，昨天晚上因為和五條悟鬧得太晚了，太困了，所以發錯了消息，直接發給了齊木空助。

　　這家伙樂得看她出醜，當然沒提醒她。

　　伏黑鏡沉默了一下，和咒靈們說了一聲，幫忙拿了兩套伏黑惠的衣服和一套自己的衣服來，遞給剩下三位沒帶干衣服的小朋友。

　　伏黑惠的個子在同級生當中偏高，和悠仁沒差多少，所以悠仁衣服穿上以後剛剛好，倒是順平的袖子有點長了，他折了一下才看上去好些。

　　而伏黑鏡和野薔薇身高差十釐米，但衣服是拿的伏黑鏡初中的衣服，套上一看，還挺可以。

　　而所有人的濕衣服裝袋之後扔進鏡像空間，等著回去的時候再洗。

　　上午八點鐘來玩，玩的項目不多，排隊占了大多數時間。現下已經到了吃飯的時候，伏黑惠選了一家評價比較好的餐廳，就帶著眾人走了進去。

　　落座之後野薔薇和悠仁趴在桌上喊著餓，五條悟挨著伏黑鏡說眼睛疼，他想趴在她腿上讓她給自己按摩一下，但是無奈於位置狹小無法施展，只好憋屈地靠在她肩上哼哼唧唧。

　　伏黑鏡伸手搭在他太陽穴上揉了兩下，低聲安撫了兩句，突然聽見背後一道聲音在喊：「小鏡姐！」

　　所有人都回了頭，看見發聲人，除了野薔薇之外的人都有點驚訝。

　　「蘭？」伏黑鏡道。

　　毛利蘭應了一聲，和工藤新一在他們邊上那一桌裡坐下，好奇地看著他們一行人：「誒，是所有人一起出來玩嗎？」

　　伏黑鏡點了點頭，給她介紹野薔薇：「這是釘崎野薔薇，一年級。」

　　「惠的新同學嗎？」毛利蘭笑著說，「我叫毛利蘭，家裡是開偵探所的。這是我的青梅竹馬，工藤新一，也是一名偵探。」

　　「誒，偵探？」野薔薇相當感興趣地說，「是那種處理殺人案件的嗎？」

　　「不止。」工藤新一得意洋洋地說，「偶爾碰上偷盜案件，比如基德，也會找我去幫忙。」

　　「那你挺厲害啊？名偵探。」野薔薇笑著說道。

　　她對偵探案件很感興趣，多問了幾嘴，而工藤新一很少碰見對這種事這麼感興趣的人了，一時間有點興奮，把庫存的案件都倒豆子似的劈裡啪啦全都講了出來。自然而然的，兩方交談歡暢，原本帶來的人就被冷落了下來。

　　毛利蘭鼓著臉看著自家青梅竹馬和別的女生聊得歡快，如果眼神能殺死人，工藤新一已經不知道死了多少遍，而且本人還完全不知道。

　　圍觀全程的五條悟差點沒把自己笑進桌底下去，他知道卻也不說，壞心眼地看著三個人的舞台。

　　最後還是伏黑惠實在看不下去了，輕輕地咳嗽了一聲，同時吉野順平捂著臉輕輕撞了撞野薔薇的胳膊，野薔薇才注意到邊上少女的眼神，連忙中斷了話題。

　　工藤新一對她的突然中斷還有點茫然：「怎麼了？」

　　怎麼突然不聽了？

　　伏黑惠委婉地提醒：「工藤。」

　　工藤新一：「啊？」

　　他一扭頭，直愣愣地對上自家青梅的眼神，當場嚇得魂飛魄散、六神無主、手忙腳亂，干笑兩聲說：「啊、啊，蘭，你想吃什麼？」

　　毛利蘭：「我飽了。」

　　氣飽了。

　　真是。

　　明明兩個人出來玩，又把她晾在一邊。

　　那邊工藤新一慌慌張張地哄小青梅，這邊五條悟笑得坐不住，他把自己大半重量放在伏黑鏡身上以維持平衡，對伏黑鏡說：「新一這孩子，真是太好玩了。」

　　伏黑鏡沒脾氣地看他一眼，搖搖頭，表示自己的無奈。

　　雖然在餐廳裡碰上了，但是不代表要同路。一行人吃完飯之後便先離開，留這對青梅竹馬享受午餐。

　　伏黑惠翻著旅游攻略，指著下一個項目，野薔薇便問：「我們什麼時候可以去坐摩天輪啊？」

　　「摩天輪晚上八點之前去坐比較好。因為八點鐘的時候這個樂園會放煙花，那個時候看會很漂亮。八點鐘之前還有游園會，從七點開始一直到九點鐘結束，十點鐘夜市也會開放，你可以在裡面逛逛吃吃。」伏黑惠下滑屏幕，繼續說，「而且下午五點鐘的時候這裡會有戲劇表演，開到六點半，到時候正好接上游園會。」

　　「誒，沒想到這裡活動這麼多啊……」野薔薇說。

　　「好像一天玩不完的樣子。」悠仁說。

　　五條悟道：「今天是要去坐摩天輪嗎？下一次再來游園會就可以了。」

　　「不要緊啦。我們下來之後游園會應該沒結束吧。還能繼續看。」

　　「說的也是。」

　　所以下午的行程按照伏黑惠的規劃，玩了幾個其他相對「溫和」的項目，然後去看了戲劇表演。

　　學生們對戲劇表演沒有興趣，白天走了一天又有點累了，就在戲劇表演上睡著了。

　　原本全神貫注看著舞台上的表演的伏黑惠突然感覺肩頭一沉，還沒來得及去看看這邊怎麼回事，另外那邊也沉了下來。

　　原來是虎杖悠仁和野薔薇都靠在他肩上睡著了，就連吉野順平也靠著虎杖悠仁睡著了。

　　等過一會兒伏黑鏡側頭過來看的時候，這就發現一年級四個人相互靠著，都閉著眼，睡得挺熟。

　　台上戲劇表演還在繼續，這是露天的舞台，小孩子們在過道上跑來跑去，大人們看著戲劇交頭接耳，音樂聲流暢優美。夜幕四合，華燈初上，瑰麗城堡建築後的落日緩緩下沉，橘黃色的天際平靜曖昧，卻又代表著一場聲勢浩大的時間流淌。

　　五條悟從口袋裡拿出手機，伏黑鏡接過之後小心翼翼地給四位小朋友拍了一張照片，然後重新坐了回去。

　　五條悟小聲說：「這就是年輕人的青春啊。」

　　可以是上跳下竄的吵鬧，也可以是相互依賴的安靜，年輕人擁有世界上最美好的一切，即便苦痛和歡樂同行。

　　青春至高無上。

　　不過雖然小朋友們看起來挺累，但是兩位沒良心的大人還是把他們叫醒了，原因是再不去排隊，他們很有可能沒辦法在八點鐘的時候坐在摩天輪上看煙花。

　　於是四位年輕人揉著眼睛跟在大人們身後離開了，來到摩天輪設施前一看，差點沒被這漫長的隊伍嚇一跳。

　　「這麼多人啊……」

　　「畢竟是近距離接觸煙火的好時候呢。」

　　五條悟說：「等會兒我們分開哦。一年級和一年級在一起，然後夫妻在一起。」

　　伏黑惠捏拳：「喂……」

　　根本就證明說你們兩個是夫妻吧？不要亂來啊。

　　「有什麼要緊的。」五條悟聳肩說，「明天就可以訂婚，然後就結婚咯。」

　　伏黑惠看向伏黑鏡：「你們商量好了？」

　　伏黑鏡：壓根沒有。

　　即便如此她還是淡定地說：「嗯。」保全了五條悟的臉面。

　　但是伏黑惠怎麼可能看不出她的臉色，好歹是生活在一起十多年的家人。於是他冷笑了一聲，打算回去就把這件事情告訴津美紀，要問為什麼不告訴伏黑甚爾，那就是他雖然不想讓五條悟這麼輕易就得逞，但是也不想讓不靠譜的咒靈父親去坑五條悟。

　　他們前來排隊的時間還算得上是早的，等到排到他們的時候，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個小時，伏黑鏡往後看了一眼，立馬就被著比原來還長的隊伍長度嚇了一跳。

　　「大家都是趕著時間過來看煙花的啊。」野薔薇道，「在我們前面下來的人大概就是想去看游園會吧？搞得我都期待起來了。」

　　「等會兒下來之後買點吃的跟過去看看吧。」伏黑鏡說。

　　他們登上摩天輪。小座艙緩慢上升，座艙內的玻璃明淨，能夠讓人輕易地看見外面的景像，十分清楚。五條悟左看右看，見不管是前面的一年級學生還是後面的小情侶都沒有把注意力落在他們身上，立即伸手把伏黑鏡撈到了自己腿上，然後把腦袋埋進了她的頸窩。

　　伏黑鏡略有些無奈，抬手揉了揉他的腦袋，運用上在家裡擼小五的方法擼大型貓貓，一邊側著頭看窗外的風景。

　　在摩天輪上看風景和往日裡坐在咒靈身上看風景不一樣，這裡沒有長空吹來的風和較冷的溫度，但也觸摸不到濕潤的雲彩，無法感受真正置於高空時的沉靜感。

　　五條悟將她轉了個面，面對面坐在他身上，眼裡全是他。

　　他黏黏糊糊地吻上去，目光落在前面那間座艙中，看見伏黑惠正趴在玻璃上陰沉沉地盯著看，猶如在看一個仇人，眼神很是凶狠。

　　五條悟有點得意洋洋地笑了起來，他將墨鏡取下，扔在一邊，抬起手按住伏黑鏡的後腦勺，當著伏黑惠的面加深這個吻，把人氣得一扭頭，坐在椅子上生悶氣。

　　沒見過世面的三位小朋友好奇地盯著他們看，被伏黑惠沉著臉叫了回來，干脆打趣了幾聲，也不在他的雷區上蹦跶，轉而重新去看窗外的風景。

　　兩個人的座艙當中，帶著掠奪意味的吻還在繼續。

　　這一開始只是想表達一下自己的喜歡，所以溫溫柔柔的，帶著小孩子氣的感覺。但是等五條悟看見伏黑惠之後，就好像是單純地為了氣他，變成了成年人的主權宣誓。而當伏黑鏡實在受不了了嘗試反擊，卻沒料到是添了一把干柴之後，就變成了特級之間的攻城略地。

　　小姑娘學習的速度很快，她將五條悟用在她身上的法子一一返回，落在他身上，眼眸一瞬不眨地看著他，眼尾還泛著點紅。

　　常言道先動心的人先輸，伏黑鏡可以用一切手段攻陷他，他卻需要為了照顧她而維持搖搖欲墜的理智。

　　鉗著她的腰的手力道驟然加大，伏黑鏡被捏得一疼，愣了一下，高手過招一瞬就能決定成敗，就這一下的空擋她節節敗退，最後又變成了原來那副模樣。

　　五條悟按著她的腰往懷裡壓，垂著眼靠在她肩上調整呼吸，伏黑鏡感受著他肌肉的緊繃以及溫度的騰升，別說動了，說話也不敢說。

　　好一會兒，五條悟揉按著她的後腰，磨牙似的咬著她的脖頸，頗為委屈地啞著嗓子提意見：「我們回家吧？」

　　他不是唐僧，忍不住了嚶。

　　作者有話要說：

　　*老師：餓到失智.JPG


第98章 戒指

　　伏黑鏡猶豫地回頭看了一眼前面的座艙，一年級小朋友蹦蹦跳跳，開派對似的興奮。她再看看五條悟，青年正埋在她頸窩裡撒嬌，咕噥著瞬移回家，要不回教師宿舍也行。

　　伏黑鏡第一次遇上這種事，大腦還有點沒反應過來。好一會兒她才摸摸五條悟的腦袋，問：「可以忍一下嗎？」

　　五條悟咬她：「會憋壞的。」隨即他眼神一亮，抬起頭興致勃勃地提意見，「要不用手吧？」

　　「這個摩天輪轉一圈的時間大概是在三十分鐘左右，現在已經過去八分鐘……誒……」

　　貓貓耳朵又耷拉了下來，「我們還是回家吧，讓小朋友們在這裡玩就好了。」

　　「那惠第二天大概會揍你的，而且座艙裡原本有人但是出來的時候沒人，這會上社會新聞的。等夜蛾老師看到了又要罰你了。」

　　五條悟：「咕嚕咕嚕——」

　　「那你別說話。」他郁悶地說，「也別動。讓我抱抱。」

　　伏黑鏡慢吞吞地「哦」了一聲，陷在他懷抱裡，安安靜靜地做一個不會說話也不會動的玩偶。

　　座艙裡一時間只剩下兩個人的呼吸聲，交織在一起，曖昧不清。

　　八點鐘的時候，窗外准時放起了煙火。摩天輪座艙在炸開散落的煙火當中緩緩上升，就好像是他們正在穿過淋漓而下的花火，去接觸焰火的中心。

　　五條悟側著頭望著窗外，慢聲說：「好漂亮啊。」

　　伏黑鏡笑道：「嗯。」

　　一年又一年，她的人生最重要的每一年裡都有他的參與。她的前半生、她的後半生，在一開始大概就已經被打上了五條悟的標簽。

　　指尖有冰涼的觸感傳來，伏黑鏡有點困惑地低頭看過去，焰火的光芒映照出一圈碎光點綴的銀色，穿過修長的手指，鎖定在了她的指根。

　　「給。」五條悟把另一枚戒指塞進她手裡，笑盈盈地看著她。

　　他發際還是濕的，額發搭在額頭上，不知道是否是錯覺，抬起的眼眸也有些濕漉漉的，無數流光落在那雙天藍色的眼睛當中，像是盛夏那片遼闊的天空為她綻放了一場永不停歇的煙火。

　　伏黑鏡忍不住笑了起來，為他戴上那枚黑曜石戒指。

　　和她手上的是一對，也當然是一對。一圈素銀色，朝上的那面點綴著鑽石或者黑曜石，像是落下了一片簡約星辰。

　　黑色和他的手指很配。她牽起他的手，在指根的戒指上落下一吻，又抬頭親了親他的眼睛，低聲說：「謝謝，很漂亮。」

　　五條悟悶悶地笑起來：「該我說才對吧？」

　　他不輕不重地捏著她的手指，懶聲道：「訂婚戒指是我送的，結婚戒指該你了。」

　　伏黑鏡覺得沒問題，十分嚴肅地點頭應了下來。她模樣太乖，以至於五條悟心動不已，與她十指交握，湊上去呢喃細語：「再親一下。」

　　結果一發不可收拾。

　　以至於後來下摩天輪的時候，伏黑鏡略有些腿軟，而五條悟攬著她的腰平復竄起的火氣。

　　伏黑惠就站在不遠處，一眼就看到兩個人的姿態，額角青筋還沒爆出來，又看見他倆手上的戒指，於是當場暴走。

　　剩余三位小朋友雖然一無所知，但是這並不妨礙他們眼疾手快地抱住伏黑哥，防止他做出當街暴打自家老師的逆徒行為，然後兩人抬手一人抬腳，直接把伏黑惠搬離了這個是非之地。

　　伏黑哥：……顫抖的手，想放兩條狗。

　　一年級自覺地自己去看游園會，野薔薇還貼心地給伏黑鏡發了一條消息，說他們等會兒會自己回去，不用擔心。

　　這條消息出來的時候五條悟正在磨牙，琢磨怎麼把自家小姑娘拐到陰暗的小巷子裡然後瞬移回家，結果垂眸看見伏黑鏡手機上的消息，整個人一精神，抱起伏黑鏡隨便找了個沒人的地方就原地瞬移。

　　下一秒鐘他們出現在教師宿舍門口，五條悟直接推開門走進去，壓著人倒在了沙發上。

　　伏黑鏡掙扎著提醒：「門！」

　　五條悟忍著燥意重重地咬了她一下，起身走過去反鎖了門，重新走了回來。

　　兩步路讓他清醒了些許，他俯身親吻她的力道輕了點，手指搭在腰際上時，多問了一句：「可以嗎？」

　　伏黑鏡被親得暈頭轉向，好一會兒說：「為什麼不？」

　　這句話就好像是角鬥場的馭獸師在只有自己一人的情況下打開了裝有一只餓很了的野獸的籠子，野獸出籠，咆哮著衝他撲來。

　　求救的機會渺茫。

　　……

　　這畢竟是小朋友的第一次，五條悟本來打算稍稍控制一下，一次兩次就好。結果他高估了自己的控制力，低估了這小家伙的體力和學他的作死本領，一時不察，事態脫離了控制。等到兩個人睡夠了都醒過來的時候，一天的時間已經悄然溜走了大半。

　　伏黑鏡睜眼後腦袋還有些懵，揉著干澀的眼睛看著天花板，覺得眼睛好像腫得厲害，有些睜不開。之後她意識到身體後知後覺湧上來的酸痛感，臉上也干巴巴的，嗓子咳嗽一聲，還有些撕裂的疼痛。

　　在各種不適當中她遲鈍地捕捉到腰上非己的觸感，還有背後微微起伏的胸膛，另一個人的呼吸聲。

　　昨天晚上的記憶慢慢回籠，伏黑鏡整理了一下，抬起手看了一眼手指上的戒指，然後掀起被子看了看被子裡的內容。

　　第一念頭不是雜七雜八的什麼，而是「還好有洗衣機」。

　　還好有洗衣機。她心想。

　　反轉術式運轉，緩解身體上的疼痛酸脹，伏黑鏡輕手輕腳地從床上爬下來，回頭看了一眼讓她一身傷的罪魁禍首。

　　講真的，她從來沒受過這麼「嚴重」的傷。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正趴在被子裡掀著眼皮茫然地看著她，帶著困意問：「怎麼起來了？」

　　「起來看看時間。」

　　伏黑鏡走到衣櫃前撈了一件他的襯衫穿上，又走到客廳裡，在一堆可憐的、被主人粗暴地隨處亂扔的衣物當中翻出兩個人的手機。

　　她看了一眼兩個人手機上密密麻麻的電話，又看了一眼時間，揚聲道：「該起了，已經下午一點半了。」

　　翹了兩個任務，但是咒靈們應該已經幫忙做了。

　　她打了一個電話過去，很快就被接通。

　　「伊地知先生，上午打電話過來，是因為任務嗎？」

　　電話另一頭的伊地知應聲：「是，不過，後來已經有人……咒靈做了。」

　　「我猜也是。」伏黑鏡道，「我的任務應該也做了吧？」

　　「對。一起接的。冒昧地問一下，你們上午是……」

　　又翹班了？五條悟又有什麼奇思妙想拖著她去買伴手禮或者其他什麼？

　　伏黑鏡感覺腦袋上一沉，她不由自主地被壓得低了低頭，回答道：「睡過頭了。」

　　伊地知：「……誒？」

　　「嗯，我先掛了。」

　　「……好、好。」

　　掛了電話，伏黑鏡彎腰撿起沙發上和地上的衣服，背上背了個一米九加長版貓貓，一路走到了洗手間。

　　她把衣服扔進去，又指使五條悟：「去把床單和被套扯下來……」

　　「一會兒再洗。」五條悟咬著她耳朵說，「反正等會兒也是要弄髒的。」

　　伏黑鏡：「不，大白天的不太好——」

　　「拉上窗簾就好了，或者在這也可以。」他抬手抱起伏黑鏡，將她放在洗衣機上，隨後低頭去吻她。

　　順利地把這一系列事情——把弄髒的衣服和床單被套洗干淨，將被褥洗好後拿出去晾好，再把地板拖干淨，給床上的各種用品換一遍，垃圾桶裡的垃圾打包，換上新的垃圾袋，順便再把昨天空間裡存著的濕衣服拿出來洗好晾干——結束，已經到了下午四點半，快到吃飯的時間。

　　伏黑鏡打開冰箱看了看，回頭問趴在沙發上無所事事的五條悟：「去和學生們一起吃嗎？食材有點不夠。」

　　「炒飯也不行了嗎？」五條悟問。

　　伏黑鏡摸著下巴：「炒飯倒是可以……但是我不太想吃炒飯啊，想吃得豐盛一點。」

　　五條悟嘿嘿地笑了起來：「補充體力嗎？」

　　伏黑鏡手一頓，回眸意味深長地說：「補充體力。」

　　五條悟作勢要起身，她立即把頭扭回去，在冰箱裡翻了翻，迅速道：「我記得學校的食堂裡還有點材料，叫上學生們一起？」

　　「你要是想自己做飯也可以哦。我是無所謂啦。」

　　被他這麼一說，伏黑鏡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她好像確實有點不太想自己做飯。

　　現在只想吃東西。

　　想喝湯，肚子好餓。

　　要沒力氣了。

　　她沉默了兩秒鐘，回臥室換衣服，換好出來之後又把五條悟往裡推，道：「快換衣服，我們出去吃。」

　　五條悟問：「吃什麼？」

　　「你想吃什麼？」

　　「啊……想吃甜的。」

　　「那就去吃西餐，奶油意大利面什麼的。」

　　「要叫惠他們嗎？」

　　伏黑鏡想了想，說：「我不反對。」

　　「誒？竟然不幫我？」五條悟譴責道，「你吃干抹淨不負責，渣女。」

　　伏黑鏡默默地瞅了他一眼，拿走他的錢包，開門打電話，直接走了。

　　五條悟：「喂！」

　　他扒拉著門框，沒聽到回應，又好氣又好笑，心想，這小朋友膽子越來越大了。

　　作者有話要說：

　　*惠：凶狠等待.JPG


第99章 齊木楠雄的作用

　　伏黑惠對五條悟進行了一場單方面的、結局已定的暴打。

　　打完之後他氣得面壁思過，而毫發無損的五條悟笑嘻嘻地在邊上宣布這場勝負——

　　「好，又是我贏啦∼」

　　他拖著調子欠揍地說：「惠就算不想承認也得承認了哦。快快快，叫聲姐夫來聽聽∼」

　　「……」沉默一會兒，伏黑惠一字一頓地說，「老、師，你今天有任務吧？」

　　五條悟笑著道：「嗯？沒有呢。今天是個非常令人愉悅的日子。各種意義上。」

　　伏黑惠聽得想打人。

　　但是蒼天在上，五條悟說的「愉悅」來源並非只有伏黑鏡，而是另外一件，更讓人覺得快樂的事情。

　　晚上……換句話說，是第二天的凌晨。齊木空助發來了倒數十秒的倒計時，這十秒過後，冥冥之中，好像有什麼東西變了，又好像什麼都沒變。

　　凌晨五點鐘。

　　這個絕大多數人還在睡覺的時間裡，有一些人已經恍恍惚惚地從床上爬了起來，他們過著和平常別無二致的生活，時間也如同往常一般。而當他們來到平日裡工作的崗位時，昨天做起來還順手的工作，不知道為什麼突然看上去怎麼也下不了手了。

　　內心裡有聲音在斥責他們：「這是什麼啊？這是什麼亂七八糟的規劃啊？怎麼能把學生的日常排的這麼滿呢？學生的主要任務是學習啊！就算是咒術師，主要任務也是提高自身，而不是獻身於咒靈啊！這個任務表排得也太糟糕了吧？！」

　　「這是怎麼回事，這麼明顯的一份逐年遞增的咒術師死亡率擺在這裡，是瞎了眼看不見嗎？為什麼還不更改咒術師們的對應等級啊？而且明明桑德家之前有提過這個意見吧，更新情報人員窗的質量，令情報更加准確，提高咒術師的存活率，加大對咒術師的生命保護，為什麼沒有人做相關策劃？」

　　「御三家這種腐朽的封建主義真的還有必要存在嗎？新世紀了，還有必要像以前那樣遵從不必要的繁文縟節嗎？男尊女卑、恃強凌弱的傳統習俗在當今咒術界還能持續下去嗎？憑什麼御三家就可以永遠等級特權，不去上學不接受教育就能享有榮譽和金錢？就只是因為他們有一個御三家的名號嗎？」

　　越來越多平日裡恪守的原則變成無法理解的疑惑，像一顆子彈一樣洞穿他們的心髒。

　　潛意識裡告訴他們，為咒術界的未來貢獻一切才是他們最基本的原則，是他們從小到大受到的教育，是所有人都應該遵守的規則。

　　這些人像是對待每一天都會有的工作一樣平靜又帶了點吐槽地更改策劃案，等到時間再晚些，高層會議召開，坐在位置上幾十年沒動過的老家伙們也習以為常地批准策劃案的通過，甚至大力表揚。

　　「就該像這樣，努力提出自己的意見，去建造一個更加美好的咒術界！而不是像某些人一樣，天天吃了睡睡了吃，什麼是都不干，比草履蟲還要簡單！」

　　這些被批准的策劃案一層一層地發布下去，開始實施踐行。因為觸及到咒術界的根本算是個大工程，但是所有人無一例外的都對這個大工程表現出了極為配合的態度，所以一點阻礙也沒有地進行了下去。

　　托制度大更改的福，咒術師們的工作比起之前忙碌了許多。只不過這回卻沒有人在抱怨，即便奔波來奔波去地准備資料和祓除咒靈，大家伙兒卻仍舊精神滿滿。

　　高層會議一場接一場地開，五條家內部會議也開了好幾次，五條悟接連幾天沒合過眼，全靠反轉術式和甜品續命，與之相反的是家入硝子接連幾天沒事干，全高專到處溜達，甚至還去了一趟京都校。

　　人與人之間不能有比較，一比氣死人。五條悟逮著會議的空隙抱著伏黑鏡就是一頓猛吸，整個人的重量壓在她身上，氣若游絲地說：「我想出去玩……」

　　伏黑鏡把下巴擱在他肩膀上，帶著黑眼圈的眼睛閉了閉，嗓音有些倦怠：「我想睡覺——」

　　「我也想。」五條悟含糊地說，「想和硝子交換一下，讓她在這裡坐著。」

　　伏黑鏡頗為認同地點了點頭，其實按理來說這種會議家入硝子也是要參加的，但是不知道她用了什麼借口，愣是一場都沒出現過。反倒是他們幾位特級咒術師，場場都沒落下，一邊做著大量的咒靈祓除任務，一邊還要在任務的間隙裡來參加會議，屬實是把時間安排的滿滿當當。

　　而這一切都要歸功於齊木楠雄。

　　高層派過去搞事的人一波接一波，再加上他曾聽到了他們要對他和他的家人下手的話題，隱忍了數日的超能力者終於忍無可忍，干脆地在某一天凌晨將接了懸賞前來刺殺的詛咒師扔出院子的那一刻，對整個咒術界的人出了手。

　　他更改了所有「具有咒力」的人的思維，將各種亂七八糟的好和壞都改成了「從小受到的教育就是要為咒術界美好的未來奉獻上自己的一切」，順便添加了一個新的意識「咒術界需要永不停息的創新與變革」。

　　而雖然老人們對「傳統」極為堅持，不想創新，不想舍去過去的輝煌——就像他們成立的守舊派，但是「傳統」裡也有「奉獻」這個概念。所以這一次在齊木楠雄的干擾下，守舊派與革新派在「為咒術界好」的這一方面達成了大統一。

　　決定對現在這個亂七八糟的咒術界進行適當性地改革。

　　而齊木空助，完美地預測到了齊木楠雄的行動，還好心地給伏黑鏡發了個預告。

　　伏黑鏡就不信他這不是故意的。偏偏挑五條悟和她訂婚的一天後的時間，導致接下來的幾個月，伏黑鏡和五條悟都忙成了陀螺，差點忘了自己還有個未婚夫/妻。

　　但是咒術界大部分人的潛意識改變了，不代表沒有詛咒師這種人了。詛咒師還是有的，而且和原來的數量相比沒多少變化。

　　也就是說咒術界高層裡仍舊潛藏有與詛咒師達成了交易的臥底，咒術師們的處境仍舊算不上安全。

　　而這正是五條悟和伏黑鏡最近在查的事情。

　　他們的祓除咒靈任務已經全部交給了伏黑鏡的咒靈們，就連新創造出來的咒靈的升級問題也都交給了特級咒靈，讓他們帶一下新人，然後再決定一下新人的歸宿。

　　特級咒靈們組成的「瞭望塔」模式得到了高層們的統一認可。他們迅速地制定了更加詳細的計劃，在當地成立了分級咒術師活動中心，招攬常駐咒術師工作，從三級到一級都有。

　　這項方案在七月份的時候徹底落實，全國大大小小的活動中心加起來超過一百個。御三家的咒術師被分離出去，填補了咒術師人手不足的部分空缺。

　　剩下的空缺，就由學生們的「實習」和特級咒靈來填補。

　　方案一開始實施時，大家還有點不習慣，等到過了一個月之後，差不多也都接受了。只是唯一遺憾的一點就是以後再也不能公費旅游，因為地區性和朋友之間隔得距離也稍微有點遠。

　　但是都無所謂了。

　　眼見咒術界穩定下來，伏黑鏡他們的調查也有了新的進展。

　　在金錢力量的驅使下，伏黑甚爾和冥冥一人當百人使，發揮出了令讓人驚恐的神奇力量，在極短的把有嫌疑的人編成了一張單子上交給了五條悟。

　　五條悟和伏黑鏡看著名單好一會兒，同時感嘆道：「金錢的力量是無窮的。」

　　但是伏黑甚爾你個不需要吃喝住行的咒靈，要什麼錢？！

　　「不管怎麼說，」五條悟揉了揉眼睛，把名單放在了茶幾上，「這一階段的任務是告一段落了。下一步就可以把他們都提溜過來問話了。」

　　「還是不要打草驚蛇比較好。」伏黑鏡比對著人員名單和之前自己制作的人物資料，說，「派幾個人悄悄盯著吧。搜查一下證據。等到十月份的時候再一網打盡。」

　　她編輯了電子資料，轉手發送給齊木空助。

　　五條悟枕在她肩膀上，懶洋洋地說：「這麼輕易地就把名單發過去，那家伙真的不會故意去干些壞事嗎？」

　　伏黑鏡搖搖頭：「空助對這種事情不感興趣。」

　　他會幫她也只是因為把這當做是一個樂子，一個用來和齊木楠雄比賽的平台。

　　現在戰況未明，輸贏未分，他不會輕易出手搞破壞。再說了，有齊木楠雄盯著呢，他搞不了破壞。

　　數據傳輸過去之後沒多久，齊木空助就發了一個「了解」的表情包回來，隨後沒了下文。倒是齊木楠雄心電感應了她一次，問有沒有什麼需要幫助的。

　　他難得主動伸出援手，令所有人大吃一驚。齊木夫婦更是痛哭流涕地互相擁抱，說楠雄長大了終於不再那麼冷漠了，要把他的那些同學都請到家裡來辦一個派對好好地慶祝一下。

　　嚇得齊木楠雄差點倒流時間撤回發言。

　　送上門的工具不要白不要，伏黑鏡請他幫忙在會議室裡坐了一天，他就把真正心裡有鬼的人給找了出來。和伏黑甚爾、冥冥給的名單有百分之九十的重合率，有些沒在名單上的都被他抓了出來。

　　所以等到第二輪新數據上傳到齊木空助的電腦裡的時候，高一年級的交流會即將開始。

　　幾個月沒正經當過老師的特級教師把自己癱在了教師宿舍的大床上，攤成一張大餅，睡得昏天暗地，說什麼也不肯起床。

　　而伏黑鏡則回了伏黑家，順路給隔壁齊木楠雄送了一袋咖啡布丁。超能力者看到咖啡布丁的那個瞬間，看她的眼神仿佛就是正在看移動的免費咖啡布丁制造機。

　　雖然說本來也就算是了。

　　「十月三十一日那天，需要我幫忙看一下嗎？」出於對咖啡布丁的熱愛，齊木楠雄如此問道。

　　伏黑鏡的回答是：「幫忙看著別傷到普通人吧，謝謝了，楠雄。」

　　齊木楠雄捧著咖啡布丁說：「舉手之勞。」

　　啊，不，舉手指之勞。

　　作者有話要說：

　　*齊神：世界的保障


第100章 一年級的一天

　　「我說真的。」虎杖悠仁雙目無神，機械地咬著手指餅干說，「最近沒有任務了嗎？咒靈都消失了嗎？我感覺很無聊啊。」

　　躺在他邊上望著天空的野薔薇也沒什麼力氣地說：「本來應該是任務多得要爆炸了才對，我看七海先生每天都是一副靈魂出竅要打人的樣子……」

　　「我覺得那是被五條老師氣得。」

　　把買回來的波子汽水放在同級生手邊，伏黑惠直起身，偏頭看了看訓練場外，嘆了口氣道：「最近高層在進行變革，任務全部都重新排了，學生每個月只會接上不多於五次的任務，而且還有等級規定。二級以下不接任務，你們的等級都沒到二級，自然不會有任務。」

　　「問題是我們身邊都有鏡前輩的咒靈啊，已經算的上是特級了吧？這都不能出去嗎——真的要長蘑菇了——」虎杖悠仁抱著腦袋一頭倒了下去，覺得自己再這樣無所事事地待下去，大概會悶死在學校裡。

　　「吶，我說，我們去找五條老師或者鏡前輩吧。」他突然一個激靈，興致勃勃地提議，「讓他們帶我們去實訓，這樣子也可以吧？」

　　「問題是他們有沒有時間……五條老師和我姐都很忙的樣子。」

　　「啊……」

　　帶著點無奈的尾音拉長消彌在空中，一年級四位學生整齊劃一地躺倒在訓練場地上，抬起手搭在眉骨上遮擋陽光，無所事事地看著頭頂澄澈明亮的天空。

　　上午九點鐘，陽光還沒到過分熱烈的時候，但畢竟是八月份，夏季的尾巴，所以太陽光落在身上，久了仍舊顯得熾熱。

　　怕曬黑的野薔薇將自己翻了個面，趴在地上晃著兩條腿翻起了手機，好一會兒說：「前輩們都去出任務了誒。」

　　「有說什麼時候回來嗎？」

　　「嗯……大概得到晚上……」

　　她泄氣地把手機往前一推，閉著眼睛說：「我好想吃可麗餅——」

　　虎杖悠仁搖頭晃腦：「附議∼」

　　「那出去玩玩怎麼樣？」

　　「好誒——等等，鏡前輩？！」

　　他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站了起來，興高采烈地說：「你回來啦？」

　　伏黑鏡笑了笑：「嗯，事情到了收尾的階段了，可以休息了，所以我來看看你們——感覺你們沒什麼精神呢。」

　　「因為每天都呆在學校裡太無聊了，就算是出門感覺也沒什麼好玩的……不過，前輩，我們要出去玩什麼啊？去shopping嗎？還是去喝下午茶？」野薔薇反手從口袋裡掏出一把花花綠綠的優惠券，眼神亮晶晶的，「新宿、銀座還是池袋？我都可以奉陪到底喲∼」

　　「……這麼多優惠券你是哪來的啊。」伏黑惠吐槽了一句，偏頭問，「是剛結束嗎？」

　　剛結束的話，完全可以回家再睡一覺的說。

　　完美猜到自家幼弟心思的伏黑鏡抬手摸了摸海膽頭，見少年頂著一張不太耐煩的臉低了低腦袋，她便摸得更加歡快了：「當然不是，昨天就結束了。我還回了一趟家，去看了津美紀和楠雄。」

　　「那五條老師呢。」

　　「還在睡覺。」

　　某人聲稱床上有超強黏力膠把他和床黏在了一起，並且用盡了各種辦法想讓她和他一起沉溺於大床的柔軟當中，不過只可惜年輕的特級咒術師心智格外堅定，義正辭嚴地拒絕了他的要求，隨後頭也不回地出了門。

　　五條悟：貓貓幽怨.JPG

　　伏黑惠：鄙視.JPG

　　「那前輩，我們去哪玩啊？」野薔薇摟著她的脖子問，「去上次那個游樂園嗎？那裡還有一些地方沒有去過誒，而且聽說最近有漫展！」

　　悠仁舉手提問：「但是去逛漫展的話自己也要有衣服才能融入其中吧？我們沒有誒，這樣很沒有氣氛。」

　　「那去水族館怎麼樣？」順平把手機遞過來，興致勃勃地說，「港區新開的水族館有互動項目！」

　　「互動項目？」野薔薇接過手機，「是指那種和海豚面貼面的互動項目嗎？」

　　「誒，對。」

　　「那去水族館吧水族館！前輩！我想去水族館！」

　　悠仁：「但是……」

　　「嗯？你有什麼意見。」

　　「額，沒、沒意見。」

　　一年級只有這一個女孩子，雖然賊暴力，但這能怎麼辦？不論是從禮貌的角度來說，還是保護生命的角度來說，都還是應該以她的意願為先。

　　所以最終目的地變成了水族館。某種程度上來說，順平那渴望和平觀賞的心願達成了。

　　「在去水族館之前先去活動一下手腳吧。」伏黑鏡拍拍野薔薇環繞在她脖子上的手，示意她松開自己。

　　她從口袋裡拿出振動個不停的手機，接通伊地知潔高打來的電話：「伊地知先生，你已經到了？……好的，我們馬上出來。」

　　她掛斷電話，搖了搖手：「走吧，時隔已久的小任務。」

　　也是交流會前的熱身，雖然今年的交流會人數已滿，沒他們的份。但是按照京都那邊的性格，難說會不會找一年級的麻煩。

　　這次的任務並不困難，僅僅是中學的日常清理工作。要說有唯一的難點，就是需要他們自己根據戰鬥範圍施展結界術，防止被學校裡來來往往的其他學生發現。而學校裡的咒靈最高等級也才一級，所以無需擔心。

　　也正因此，伏黑鏡並沒有下車。

　　她只是坐在車裡側著頭看窗外的環境。學校對面開設的店鋪裡有人無所事事地晃來晃去，也有其他行人走進做生意。學校裡的聲音在外面聽的不真切，只是偶爾會有一兩聲從操場上傳來的格外突出的聲音，聽得人發笑。

　　等在外面的伊地知潔高接了個電話，不知道是不是又有任務了，點頭哈腰的，態度十分恭敬。

　　等他塌著肩膀把手機放回兜裡後，伏黑鏡便從車窗裡伸出頭去問：「是五條老師的電話嗎？」

　　伊地知潔高愁苦地說：「是。」

　　「他說什麼了？」

　　「問我是不是和你們在一起，在哪裡，接下來要去干什麼。」伊地知潔高摸了摸下巴，「好像是臨時接到了任務吧？」

　　伏黑鏡皺了皺眉頭，正琢磨著他為什麼不給自己打電話，放在一邊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她按下接通鍵之後，五條悟的聲音就從裡頭傳了出來：「阿鏡∼」

　　伏黑鏡應聲：「悟。」

　　五條悟從衣櫃裡撈出一件襯衫穿上，報備行程：「我等會兒要去一趟鹿兒島。」

　　伏黑鏡愣了一下：「什麼任務？」

　　「據說是詛咒師集團犯罪案件，操控木偶成人什麼的，麻煩死了，耽誤我的休息時間……」

　　他真是討厭極了這些詛咒師團體，同時認為這東西應該交給夏油傑來處理，因為那家伙本來也是個詛咒師。同行處理同行，多好。

　　將咒術師的制服外套穿上，五條悟一邊拉上拉鏈扣上扣子，一邊往臥室外走：「時間大概是一個星期，可惜不能看到我可愛的學生們在交流會上的卓越風采了。」

　　他一想到這就唏噓不已，交流會，是多麼令人快樂的在校青春時光。而現在他卻要去出差面對歪瓜裂棗的詛咒師，只要稍稍想一下，他都氣得不行。

　　「不想去了。」他放棄接任務的打算，「讓一水他們去吧，鹿兒島有他們的人吧？還需要我嗎？」

　　「大概是因為瞭望塔的人手不太夠。最近詛咒的數量雖然有所下降，但是還是挺多來著，畢竟學生們的任務少了。」

　　「好吧……」

　　年輕的教師不情不願地穿上鞋出了門，邁著懶散的步子一路走到高專門口，便看見了等在校門外的前來接送的車。

　　「那一年級就交給你了。」他笑著說，「不要過分寵溺哦，慣壞了很麻煩的。」

　　伏黑鏡：「……嗯。」

　　你指的「慣壞了」，是不是指的就是某個碰到了床就再也不想下床、平常有任務都想著扔給咒靈來做、不能滿足要求就會撒潑打滾直到滿足心意的墨鏡貓貓？

　　那確實有夠麻煩的。

　　臨近中午學生放學，一年級才終於從學校裡走了出來，四個人拉拉扯扯的，似乎是在祓除過程中出了點分歧。

　　伏黑鏡問過之後才知道原來是悠仁和野薔薇祓除咒靈的速度太快，連帳都沒來得及放，導致他們的行動被別人看到了。不過好在吉野順平迅速反應，說他們是表演社的在進行排練，這才沒讓別人覺得他們都是神經病。

　　「所以後來就讓他們倆等一等，但是……」伏黑惠捏著拳頭砸了悠仁一下，「根本不聽。」

　　悠仁「嗷」了一聲，捂著腦袋可憐兮兮地說：「是咒靈的速度太快啦……我們難道還要站在原地給他們打不成，那現場不就更詭異了……」

　　「那你完全可以往旁邊躲而不是直接進行攻擊！」

　　伏黑惠：海膽生氣.JPG

　　「但是躲來躲去也很詭異……」

　　「那就給我控制你的眼神啊！假裝看不見不會嗎？」

　　「好了好了，已經祓除完了，之後也不會見面了。」伏黑鏡無奈地把兩個人拉開，溫聲道，「走吧，去水族館，看完之後我們去吃飯。」

　　作者有話要說：

　　*交流會的舉辦是以二三年級為主，東京二三年級人數夠了，所以今年的一年級不參戰只觀戰


第101章 光

　　交流會當天。

　　伏黑鏡代替五條悟和夏油傑站在了夜蛾正道的身旁，只不過相比於夜蛾正道的巍然站立，他邊上兩個人的站姿都是怎麼隨意怎麼來，甚至伏黑鏡身上還掛著一個早上沒起來床的不用參戰的釘崎野薔薇同學。

　　「不理解啊……我明明不用參加吧？所以到底是為什麼要起這麼早？」野薔薇頂著一對黑眼圈幽怨地說，「前輩，你給我一個理由好嗎？我真的困……而且我一點都不想看見對面那個明明和真希前輩長了一張一樣的臉但是看起來就是醜不拉幾超級討厭的臭女人。」

　　伏黑鏡：「……」

　　她知道八月份的時候京都校的東堂葵和禪院真依曾經和樂岩寺來過一次東京校，也曾聽聞一年級的小可憐們被兩位前輩打得差點叫苦不迭，雖然有悠仁和東堂一場不打不相識，但是其他小朋友們對京都校還是挺有惡意的。尤其是運動服被撕破了的野薔薇。

　　她笑了笑，抬手揉了揉可憐小後輩的腦袋，又看了一眼邊上三個同樣打著哈欠有些站不穩的男孩子們：「雖然交流會沒有你們的份，但是等會兒也是要坐在觀眾席上好好看著的哦。畢竟前輩們的戰鬥經驗很豐富呢，多看看有助於你們提升自我。」

　　「但是交流會下午才開始吧，現在才只是上午誒。站在這裡干什……嗚哇——困。」

　　橘發的小姑娘扒拉著前輩的肩膀，半點也不生分地把腦袋搭在了前輩肩上，兩條腿也自發盤了上去，儼然困成了一個樹袋熊。

　　真希被她那副「老娘困得要篡熊貓的位」的表情逗得發笑，屈指敲了敲她的腦袋，問：「你們昨晚做了什麼，怎麼四個人都困成這樣？」

　　「就是看了恐怖片而已。」伏黑惠揉著眼睛說，「結果這兩個人怎麼也睡不著了。」

　　「這兩個人」指悠仁和野薔薇。

　　「誒，悠仁也睡不著了？」熊貓驚奇地說，「不是和順平一樣都是喜歡看恐怖片的人嗎？竟然還會睡不著？」

　　「不是因為怕啦，」虎杖悠仁打了個哈欠，說，「太興奮了。一下子和順平聊到好晚，而且釘崎又看上癮了，看完一部還要看，最後看著看著，實在撐不住了就都睡著了。」

　　「所以罪魁禍首是野薔薇嗎？」伏黑鏡笑著看了看靠在自己肩上睡過去的野薔薇，伸手托住她的腿彎，把人往上抬了抬。

　　夏油傑見狀，眉梢一挑，笑道：「讓他們回去睡吧，反正也才下午開始。」

　　伏黑鏡正要點頭，乙骨憂太便提醒道：「他們來了。」

　　台階下走上來一群風華正茂的少男少女，打頭的少女趾高氣揚，帶著點挑釁氣質。

　　但是先開口的卻是裡頭身材最為健碩的大高個：「乙骨，這一次，讓我們一決高下吧！」

　　作為特級咒術師的乙骨憂太無可奈何地笑了笑：「奉陪到底。」

　　「哼，很不錯嘛，這個氣勢。」東堂葵頗為贊揚地點點頭，眼神一歪落在虎杖悠仁身上，上前一個衝刺，滿臉抑制不住的笑容，「兄弟！好久不見，雖然這一次你不能參戰，但是完全不用擔心，我會抽出時間來和你一起訓練，讓我們重鑄——」

　　「不啊都說了好幾遍了我不是你兄弟啊東堂！咱們倆的初中不是一個學校！」

　　「不要緊的兄弟，讓我幫助你回想起那段榮光歲月！那是我們的青春，我們的……」

　　「好吵。」真依撇了撇嘴說，「煩死人了，兩個蠢貨。」

　　「說東堂可以，但是說悠仁還是要注意一下哦。小妹。」真希微微抬了抬下巴，語氣略帶警告，但是臉上卻帶著笑意。

　　真依不耐煩地「嘖」了一聲，看見伏黑鏡身上的野薔薇，立即調轉了攻擊對像：「啊哈，那個睡得和豬一樣的還流口水的家伙到底是誰啊？咒術師裡還能有這樣的東西……」

　　「真依。」伏黑鏡輕聲喊了她一句。雖然論輩分來說真希真依比她大，但是論年齡和實力來說，她是全場最強，話語自帶威懾性。

　　真依閉上嘴，臉色難看了點，又聽見她嘆了一聲，笑道：「好歹也是要叫姐姐的哦？」

　　此話一出，真希便看著她，眸光瑩潤，帶著點小嘚瑟。

　　真依再次「嘁」了一聲，不情不願地喊：「姐。」

　　真希心滿意足：「這才像話嘛，妹妹。」

　　真依：「……」拳頭硬了。

　　這邊姐妹感情好，那邊兄弟感情妙。庵歌姬來的時候沒看見一如既往劍拔弩張的狀態，松了口氣，笑著看了看伏黑鏡和野薔薇，道：「這孩子是來觀戰的吧？」

　　伏黑鏡應了一聲。庵歌姬便道：「要不讓他們先回去吧，交流會下午才正式開始呢。」

　　伏黑鏡略一思忖，也同意地點了點頭。她抬抬手把一年級的三個小孩叫過來，往邊上走了兩步，壓低聲音和他們說了些話。

　　庵歌姬沒放在心上，倒是夏油傑瞥了一眼摸了摸下巴。

　　等到伏黑鏡將野薔薇送回宿舍再回來，交流會已經開始，不參與討論的教職人員坐在總監控室等待。伏黑鏡推門進去，隨後坐在了夏油傑身邊。

　　夏油傑偏偏頭，低聲問：「說了什麼？」

　　「我讓他們小心一點。」伏黑鏡抬眸道，「上次我和憂太遇到的那個女孩子，我懷疑最近還會出現。交流會的時候人員混雜，事情也多，是發生一些有趣事情的完美舞台。」

　　「特別是悠仁和兩面宿儺的事情。」她手指擱在扶手上敲了敲，「我上一次出任務的時候，發現了一枚咒胎。這枚特級咒胎孕育的陣仗尤為驚人，被許多普通人看到。所幸他育成時間尚短，還不成熟，所以展開的領域未施加術式，能夠輕易祓除。問題就在於我祓除他之後，發現他的咒力核心竟然是兩面宿儺的手指。」

　　夏油傑反應迅速：「……是有人刻意的？」

　　「對。那個縫合線和十裡賀雖然死了，但是余留下的同伙還有一個。就是那個女孩。」伏黑鏡道，「我見過她之後就總感覺自己在哪裡看見過她，所以後來有時間就翻了一下vision的回憶。」

　　「她叫羽島美緒，是一個本來應該被確認為死亡的詛咒師。據說她原本二十七歲，某一次和普通人交易的時候被人暗算喂了藥，倒退回了小的時候，隨後這麼多年容貌都沒有變過，一直都是小孩子的模樣。」

　　夏油傑有點疑惑：「時光倒退？」

　　「對，時光在她身上倒退，然後凝滯了。」

　　「是普通人的藥？」

　　「嗯。名字我記得是APTX-4869。」

　　……

　　交流會在午飯之後正式開始，總監控室除了教職人員之外還坐了四個一年級生，一群人有一搭沒一搭地看著對面屏幕上的圖像聊天分析。

　　期間夏油傑一個不小心惹到了庵歌姬，被迫承受了她憤怒一擊，隨後頗為遺憾地表示為什麼五條悟這種時候不在這裡，否則就不會是他遭殃了。對此伏黑鏡表示，就算五條悟在這兒，你該承擔歌姬老師的一擊還是得承擔的。

　　屏幕上的畫面逐漸從兩方各自尋找咒靈變成了兩方直接杠上，一對一打鬥相當震撼。一年級們大概是把這當成了電影，一邊「哇哦」「上啊」一邊從椅子上蹦下來手舞足蹈，看上去恨不得自己上場。

　　但是正是這個時候，屏幕突然出現了一道白光，緊接著所有設備失靈，邊上牆壁上的符咒火燒一般化為灰燼。

　　伏黑鏡抬了下眼，相比起教職人員的茫然和緊張行動，一年級的學生們倒是一點也不意外地圍了起來，小聲討論著要不要出去幫個忙。

　　夜蛾正道分派任務，到了一年級的這裡，看了看他們，又看了看伏黑鏡，擺擺手說：「進行支援吧。」

　　兩個相對活躍的一年級歡呼了一聲，首先跑了出去。

　　伏黑惠無奈地說：「有點危機意識啊。」

　　伏黑鏡說：「玩得開心。」

　　伏黑惠：……

　　終於知道是誰慣出來的了。

　　他姐向來在養廢一個人上尤其有天賦。而真是辛苦他在他姐手下活了這麼多年，到現在還擁有最基本的生活自理能力，真是可喜可賀，令人欽佩。

　　交流會場地上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懸浮著上百個光球，本就是大白天，陽光充足。這百來個光球懸掛著，讓周圍的景像和人看起來就像是曝光過度的照片。

　　「這什麼東西……？」野薔薇抬手搭在眉骨上，眯著眼睛道，「光污染？我現在很需要墨鏡啊。」

　　「這得讓悟友情提供了吧？」夏油傑說，「或者說，這個場景很適合讓他來處理啊。」

　　伏黑鏡默默戴上五條悟寄存在她空間裡的墨鏡，又拿了一把刀，在手上掂了掂，道：「我上去看看。你們自己小心。」

　　她助跑兩步，一個起跳上了光球。本以為裡頭是個實體，但是沒想到只是一團光，內裡仿佛是另外一個世界。她一腳踩進去，失重感傳來，猝不及防地向下摔去。

　　就好像是從萬丈高空中落下，重力拉扯她的四肢，牽引她向地墜落。

　　伏黑鏡抬頭向上望，視野當中無數細碎的銀光旋轉、凝聚成一片黑，在極致的壓縮當中，又遽然散開。

　　散成滿天星辰。

　　她在當中下墜，耳邊是獵獵風聲。

　　然後她掉進了一個懷抱。

　　失重感就此截止。

　　伏黑鏡有些發愣，緩了緩看向邊上，有點驚訝：「悟？你不是出差了嗎？」

　　她踩進光前時分明是白天，這裡卻已經是黑夜，不由得讓伏黑鏡思考起自己這一舉動到底是穿越了多少時間。

　　然而於半空中接住她的五條悟卻同樣有些訝然，笑道：「哎？是高專的人嗎？但是我好像沒見過你誒。」

　　作者有話要說：

　　*是原著世界∼

　　*新年快樂各位∼


第102章 另一個世界

　　沉默，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雖然還有些茫然，但是伏黑鏡已經迅速地反應了過來。

　　這不是她的世界。

　　那個光球似乎連接到了另外一個世界，她落下來，就已經穿過了時空。不過幸好，從她的鏡像空間裡似乎還能夠定位到她原本的世界。

　　既然有能夠重新回去的方法，她也不著急了。只是傳了個消息回去。讓他們別碰光球，防止高專的人傳送到其他世界之後，她便向這個世界的五條悟說明了自己的來意。

　　「所以……」這個拎著喜久福袋子的年輕教師摸著下巴道，「你們那邊是交流會，而在交流會上出現了怪事？」

　　他笑起來，把手收回兜裡：「好巧哦，我們明天也是交流會。」

　　「那你明天要出差嗎？」伏黑鏡問。

　　五條悟邁開步子往前走：「交流會這種事，我不可能走開的。要不然學校裡就沒有人能夠給校長撐場子了，那也太可憐啦。而你們那邊有你，我才離開了吧。只不過沒想到出了這種事……」

　　「知道是誰做的嗎？」

　　「是十裡賀等人的余孽。」伏黑鏡連忙跟在他身邊，走路的時候看不清路，眼前漆黑一片，這才注意到自己鼻梁上還架著五條悟的墨鏡。她把墨鏡取下來，正准備收進空間，半路上卻被五條悟給截走了。

　　他看了看墨鏡鏡腿的標識，沒多意外，還給了她，然後重新問：「十裡賀是誰？」

　　伏黑鏡意識到點不對勁：「十裡賀是十裡家十多年前驅逐出去的族人，也是十裡信的親戚。他熱衷於將人和咒靈融合，妄圖創造出一種全新的人類，以實現人類的進化。」

　　她踟躕著問：「你認識十裡信嗎？」

　　「好歹是我的學生誒，不認得的話那也太不稱職了。」

　　「那惠和悠仁？野薔薇和順平？」

　　「……順平？」

　　青年停下腳步，偏頭看向她：「吉野順平？」

　　伏黑鏡仰頭：「出了什麼事？」

　　「吉野順平的話，在不久前死掉了哦。」他用最輕松的語氣說著這樣一個事實，「就連悠仁，在明天之前的現在，也仍舊是『死亡』狀態。」

　　伏黑鏡遲緩地眨了一下眼睛，右手手指習慣性地點了點左手手背，片刻之後，她風馬牛不相及地問：「晚飯吃了嗎？」

　　五條悟沒半點不適應地跟上她：「沒有。」

　　「那就先去吃飯吧。」伏黑鏡打量著周邊的商店，問，「想吃什麼？」

　　五條悟晃了兩下：「說實話我沒想吃飯……」

　　「甜品不能當飯吃。」伏黑鏡拿著手機一回頭，眼眸裡沉澱著平靜的情緒。

　　五條悟琢磨了兩下，聳肩笑了起來：「好吧。那就豬排飯好了。」

　　伏黑鏡點點頭。她好像料到了五條悟會說這個，所以幾乎沒有多少遲疑地就領著他走進了一家店。

　　現在晚間剛過八點，五條悟點了餐，拿出手機搗鼓了一會兒，隨後抬眸看向了坐在對面的伏黑鏡。

　　六眼分析著她的術式運作，輕而易舉地得出了「鏡像術式」這個結論。

　　這個小姑娘很強。他可以斷定，除了他大概沒人能夠威脅到她，更別說她身上延伸進另一個時空的術式聯系都潛藏著巨大的能量，看咒力量，幾乎都是特級。

　　一個人就相當於一個特級咒靈軍團啊。

　　已經不能用棘手來表明了。

　　顛覆世界都很簡單的吧？

　　而且看年齡說不定是他的學生？他從哪裡找來的這麼恐怖的學生？

　　五條悟表示很感興趣，他咬著軟糯的喜久福，含糊不清地問：「你叫什麼？」

　　伏黑鏡報了自己的名字，五條悟托著下巴問：「惠的姐姐？」

　　「嗯……不是親生的。我是被甚爾和惠的媽媽撿回家的。後來甚爾死後，我去接任務，在一次聚會上遇到了你。然後你就把我們的檔案歸在了夜蛾老師名下，直到我十八歲才解除。」

　　「誒……」

　　「我們兩個的世界不一樣。」伏黑鏡凝聚咒力，制造出一支筆和一張紙，在紙上寫寫畫畫，「我懷疑你的這個世界裡，十裡賀和縫合線都沒死。以及一個很重要的問題，傑有沒有回來？」

　　「你還認識傑啊。」

　　「在遇見你之前就認識了，也就是在他剛叛逃的那段時間。後來我出了點問題，高專人手不足，他又有求於高專，就在高專留了下來，現在是三年級的負責人。我來到這裡之前，他還在我邊上。所以，傑呢？」

　　五條悟笑著說：「去年就去世了。十二月二十四晚上，在高專和憂太大鬧了一次，然後被我殺死了。」

　　伏黑鏡抬眸看向他，他臉上表情也沒變，保持著支撐著下巴看著她的姿態，眼罩將他上半張臉遮得嚴嚴實實，只能看見線條流利漂亮的下半張臉。

　　伏黑鏡收回眼神，落在紙上，語氣平靜：「原來如此。這裡也是一個不同。我想，你最好去查看一下夏油傑的屍體是否還存在。當時我們計劃鏟除十裡賀和縫合線的時候，就發現縫合線想要對夏油傑出手，有可能是為了他的咒靈操術。」

　　「至於悠仁，也是縫合線計劃的一環。他們計劃促使兩面宿儺的力量覺醒，拉攏兩面宿儺。」

　　她拿著筆畫了人物關系圖，把以自己已知的所有信息都描述了一遍，還怕五條悟認不出來人，每個人都畫了一個非常生動形像的簡筆畫——這還是五條悟教的，但是畫的比他畫的可愛。

　　五條悟指著一個火山頭和頭上長角的花說：「這兩個人我認識，當時想偷襲我來著的，結果跑了，沒抓住。」

　　「還有這個，是悠仁假死期間和七海對上的特級咒靈，吉野順平死於他手下。」

　　「都還活著啊。」伏黑鏡皺皺眉，「我們那邊基本上都處理完了，楠雄也腦了高層進行改革。」

　　「楠雄？」

　　「齊木楠雄。你也不認識嗎？」她摸了摸下巴，「那好像確實有點麻煩。明天可能會來找事哦。」

　　「那怎麼辦呀？」青年教師懶懶散散地問。

　　伏黑鏡實誠地說：「在我的那個世界裡，學生們身邊都有我的咒靈，所以我都不太擔心。」

　　「特級？」

　　「特級。」

　　「真是大手筆。」

　　飯上上來了，五條悟放下手，拿起筷子，漫不經心地說：「放心好了，不要緊的。」

　　伏黑鏡咬著筷子點了點頭，點到一半，她問：「你多久沒睡覺了？」

　　五條悟說：「耶？」

　　他似笑非笑：「小朋友管得挺多的嘛。」

　　「畢竟在這裡只有你和憂太兩個特級咒術師吧。我們那裡有一群呢。」她尋求意見，「我能給你兩個嗎？玩玩也行。」

　　五條悟「唔」了一下，說道：「求之不得。」

　　伏黑鏡立馬把鏡像世界裡癱著無所事事的咒靈們都放了出來。

　　五條悟望著這一排人形咒靈，默默地咬了一口豬排。

　　這就是「兩個」。

　　不過比起咒靈，他感覺他們更像是人類。

　　一水打了個哈欠，問道：「阿鏡，有什麼事嗎？」

　　伏黑鏡看看五條悟，又轉眸回來：「現在我們已經不在原本那個世界了，你們應該知道吧？」

　　vision瞥了一眼她的紙：「一切重新開始了？」

　　「與其說是重新開始，不如說是進展到了很糟糕的地步。我如果是咒靈的話，明天就要上門打過來了。」伏黑鏡在紙上劃了個圈，「麻煩你們了。把他們帶回來吧？不，還是明天交流會的時候守株待兔吧。」

　　「那我們去抓點別的咒靈？」二電伸了個懶腰，「總感覺我們那邊的咒靈都沒了，最近幾天有點閑。」

　　「……去吧。」

　　鏡像空間裡召喚出來的特級咒靈在瞬間走光，五條悟見狀嚷嚷了兩句：「走那麼快，被發現了我可是要寫報告的！」

　　「反正你也不會寫的吧。」伏黑鏡吐槽了一句，安靜下來，沒再說話。

　　兩個人之間只剩下店裡流淌的舒緩音樂聲，對面的白發青年坐姿散漫，伏黑鏡慣來習慣了，但是她不太習慣的是這個人和她的距離這麼遠。

　　兩個人要是坐在一起吃飯的話，按照五條悟的性格，十有八九會挨在她身上把她當成靠椅。

　　而且……

　　這就像是個夢一樣。

　　轉眼踏進新世界，認識到了另外一個沒有自己的世界，見到最親密卻同時也是最陌生的人。

　　她晃了一下神，等到吃完飯後，她直起身子，道：「走吧。」

　　五條悟含著糖應了一聲，起身付了錢，跟在伏黑鏡身後走了出去。

　　兩個人走了一段距離，咒靈收集到的這個世界的情報盡數歸納進她的腦海當中，她沒在這裡看見齊木楠雄，也沒看見自己從小認識的那些人。

　　在這裡伏黑惠和伏黑津美紀從一開始就只有他們兩個人，不存在姐姐，這裡也不存在十裡信。

　　高專的校門口還是記憶當中的模樣，或者說根本就沒有變化。但是高專裡的氣氛有些不同，和她印像當中的吵鬧有所區別。

　　vision的咒力量開始累積傳送，伏黑鏡坐在公共休息室沙發前的地毯上，當著五條悟的面捏了幾個小玩偶咒靈。

　　五條悟捏著小老虎的後頸皮，把它拎起來在眼前晃了晃，驚奇地說：「與其說這個是咒靈，倒不如說它是咒力的產物吧？」

　　「和咒靈的構造方式不同，但是究其本質還是類似的。」伏黑鏡把小老虎從他手裡解救下來，又往他懷裡塞了一只戴墨鏡的貓，還有一只怪劉海黑狐狸。

　　五條悟一手一只，拎起來在半空中轉了一會兒，又放在了地上。

　　兩個小家伙一見面就滋兒哇亂叫著撲上去打了起來。身為它們的主人，青年不僅不制止，反而幫著小白貓把小狐狸按在地上打。

　　邊上的伏黑鏡：「……」

　　這對夏油傑是有多大的怨恨啊。她又想起來生日那天蛋糕上被大卸八塊的兩個小人了。

　　這人年紀上漲但少年心性不減，伏黑鏡無奈地搖了搖頭，繼續低頭給這邊素未謀面的小朋友造禮物。

　　她身邊一群毛茸茸爬來爬去的小動物，作為她制作出來的咒靈，對她有天生的親和性。五條悟就看著他的小貓小狐狸打著打著滾到她腿邊，然後委委屈屈地拿爪子勾著她的裙子，一聲長一聲短地叫了起來。

　　伏黑鏡放下手裡做到一半的咒具，熟練地伸手在兩個毛茸茸崽子身上擼了一遍，然後繼續制作。

　　五條悟把自己那只貓拎了過來，撓了撓它的下巴，在嬌嬌軟軟的喵叫聲中抬頭看向伏黑鏡：「我說……」

　　伏黑鏡抬眸：「嗯？」

　　「你和我，應該不只是老師和曾經的學生的關系吧？」

　　作者有話要說：

　　*沒阿鏡的五條老師：鄙視那個我。

　　有阿鏡的五條老師：鄙視那個我。

　　伏黑鏡：……不是很能理解。


第103章 晚安，好夢

　　「嗯。」伏黑鏡坦坦蕩蕩地說，「是未婚夫妻。現在正在准備結婚。」

　　她抬手晃了晃手上的戒指。

　　「你說的，訂婚戒指是你做的，所以結婚戒指得我來。但是最近咒術界比較忙，所以一直沒來得及去找人定制……順便問一下，你喜歡什麼樣的戒指？」

　　五條悟：「……」

　　他覺得今天晚上破世界觀的事情太多了，他得緩一緩。只見他狠狠地擼了兩把貓，略微懵逼地說：「我從來沒想過自己會結婚。」

　　伏黑鏡淡定地點點頭，表示能夠理解：「我也沒想過。」

　　她想起什麼似的愣了一下，手上迅速地結束了自己的工作，隨後站起身道：「差點忘了，我那邊的事情還沒有結束，我先走了。」

　　她借用鏡像空間離開之前低頭看向五條悟：「和伊地知先生說一句吧，然後今天晚上好好睡一覺，等我的事情完成了，我再回來……你會不歡迎我嗎？」

　　五條悟摟著貓笑：「天上掉下來的特級咒術師，我怎麼會不歡迎呢？走好∼」

　　伏黑鏡：「……」

　　說起來她真就是天上掉下來的。

　　從這個世界回到原世界，伏黑鏡落地的瞬間，便發現懸浮在高專上空的所有光球都消失了。

　　如果不是因為她能用鏡像空間做中轉站回來，那麼但凡觸碰到這個光球的人都會被傳送進那個世界，再也沒法回來。光球也不會消失，還會有更多的人不斷觸碰，不斷進去，不斷消失。

　　設下這種術式的人能穿過時空，去往另一個世界，從某種程度上來，他無所不知。

　　大概這就是羽島美緒的能力。

　　而在她回來之前，高專的人就已經自發地在學校裡搜索了起來。兩邊的時空流速似乎是差不多的，已經過去了快一個多小時，現場亂七八糟的，灰塵四起，樹木坍塌，建築毀壞。

　　伏黑鏡沒接到誰有生命危險的通知，倒是從學生們的咒靈那裡得知了羽島美緒的消息。

　　她跳躍時空的術式用得溜得很，但是光球似乎是她的壓軸大招，用過一次就沒法再用了，所以她並沒有將學生們扔進異時空。

　　在學生和咒靈包圍圈當中，羽島美緒不動聲色地看了她一眼，笑了笑：「啊，好久不見。」

　　伏黑鏡拍拍伏黑惠的肩膀，讓他讓開一點，空出段位置。她沿著這空位走進包圍圈，同時處於另外一個時空的兩只特級咒靈出現，站在了羽島美緒的背後。

　　「確實挺久沒見了。」伏黑鏡回了她一句，也不打算和她再多寒暄，手腕一甩，長刀破空朝她刺去。

　　羽島美緒側頭微微一躲，躲過了刀，卻察覺到腳上一濕，潮濕的感覺如同被雨水打濕的衣服一般貼附在她的皮膚上，令她心中警鈴大作，瞬間消失在了原地。

　　場地上一時間失去了她的蹤影，所有人警戒地背靠背，環視著四周的景像。

　　伏黑鏡輕「嘖」了一聲，低聲咕噥：「逃了？」

　　「沒有。她身上有我的標記。」一水合掌道。他拉開雙手，一顆旋轉的水球在他兩掌之間越長越大，慢慢升上天空，於眾人頭頂遽然炸裂。

　　像是一場大暴雨，沒有雷聲也沒有風聲，就這麼毫無征兆地降臨。

　　不過在場沒有人抱怨，他們注意到半空中那個奇異的景像。就像水面上的漩渦，空氣旋轉向內收縮著，將雨滴聚集成絲絲縷縷纏繞盤旋的模樣，進入另外一個世界。

　　伏黑鏡沒有半點猶豫，抬手把刀拿了回來，轉頭又扔了進去。

　　那把刀捅進去，就像被吞噬了一樣，半點聲息都沒了。

　　伏黑鏡盯著漩渦看了一會兒，回身擺擺手道：「你們先去找伊地知先生，看看附近有沒有出什麼事。這裡我來守著。」

　　學生們略有些擔心，但是畢竟放心她的實力，所以沒有多說。夏油傑把他們都帶走之後，伏黑鏡便站在了漩渦的下方，想了想，抬手做了一個咒靈扔了進去。

　　咒靈是隨手做出來的，有眼睛有鼻子有手也有腳，但是模樣頗為簡陋粗糙，簡直就像是小朋友們隨手畫的簡筆畫。它被漩渦卷進去之後一直不停地在裡面翻滾，活像是進了洗衣機。

　　伏黑鏡側頭問：「一水，能感應到她在哪嗎？」

　　「按理來說應該就是在這。」一水將兩只手放在身前，抬頭看著漩渦說，「氣息在這裡中止，其他地方也沒有了。」

　　伏黑鏡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為了防止羽島美緒真的有能夠折疊空間的能力、能夠屏蔽一水的氣息，她順便讓其他的咒靈在可偵測範圍內搜查了起來。

　　但是一直沒有動靜。

　　漩渦悄無聲息地繼續旋轉，伏黑鏡拿出手機看了一眼，發現竟然已經過去了兩個多小時。

　　夏油傑那邊始終沒有發來緊急情況的通知，伏黑鏡松下心的同時，也不免對羽島美緒這種縮頭烏龜的行為產生了一點不耐煩。

　　她並不是喜歡等待的人，或者換句話說，一直以來都是如此，除了家人之外的人尚無資格入她的眼，去祈求她能夠做出一切「俗世的舉動」。

　　她指尖咒力凝聚，眼見著即將又要造出一把特級咒具，出人意料的情況卻發生了。

　　「獄門疆，開門。」

　　漂浮不定的聲音出現在她的身後，伏黑鏡猛然回頭，直直地對上了一只瞪大的猩紅眼珠。

　　它是伴隨著聲音一同出現在她的身後的，像是一只眼睛周邊的血肉被拉成四個角，方塊靜靜地將它擺正，呈現在她的眼前。

　　伏黑鏡的大腦當中瞬間思索過無數種這東西的作用，以及它出現後會帶來的可能性。而就在下一秒鐘，她感覺自己的身體突然由內至外地產生了破碎的疼痛，亦或者說是有利刃埋藏在她的身體裡，此時此刻破開了血肉，大喇喇地暴露在了空氣當中。

　　全身都被束縛，有片狀的、染著血的束縛帶從她的身體裡刺出，分為八角，嚴嚴實實地將她鎖定在中心。

　　疼痛和咒力的突然空缺迫使她單膝跪在地上以支撐身體，她咬著牙一抬頭，正好對上羽島美緒從旋渦當中探出來查看情況的眼睛。

　　觸及她的眼神，羽島美緒只是溫柔地笑了起來，說道：「果然這東西不僅可以用來對付五條悟，用在你身上也很好使啊。」

　　伏黑鏡低聲笑了起來：「打算封印我嗎？還是殺死我？」

　　「肯定是封印吧。」羽島美緒跳下漩渦，走到她面前，「殺了你，誰知道那些咒靈會不會□□呢？」

　　「喂，我說，你到底是有什麼目的？」伏黑鏡直視她問，「為了世界進化？」

　　羽島美緒扯了扯嘴角：「我可沒有那麼好心，充其量不過就是……無聊罷了。」

　　「人活得太久了，日常都成了磨難。」

　　她拍拍伏黑鏡的腦袋：「獄門疆，關——」

　　「噗哧——」

　　近距離的人體從內至外爆炸而導致鮮血濺了伏黑鏡一臉，二電輕而易舉地將伏黑鏡從封印中心拽了出來，立在羽島美緒身後的一水則放下手，踩過一地狼藉，走過來拿了張手帕，打濕了，將她臉上的血慢慢擦干。

　　「真是惡心啊。」面容和她九分相似的男人漫不經心地說道，「被這種人濺了一身……不過她未免太小看我們了吧？身為特級卻沒辦法保護好想要保護的人，這可是相當不稱職的。」

　　伏黑鏡瞥了一眼對面地上躺著的殘肢肉塊，半晌不忍直視地撇開頭，道：「把她處理了吧，看著太糟心了。」

　　一水彎唇笑道：「遵命，主人。」

　　他回轉身子，當背對著伏黑鏡的時候，臉上溫柔的笑意已經被面無表情取代。他稍一抬手，就有冒著霧氣的綠色液體落在那些模糊不清的血肉上，「滋滋」著，將它們化成了浸潤草地的血水。

　　隨後他的指尖凝聚了一團水球，他將水球扔在地上，干淨的水立即鑽入草地空隙，稀釋了土壤當中濃郁的血液。

　　伏黑鏡琢磨著看著面前破碎的獄門疆，嘗試著說了一句：「獄門疆，關門。」

　　片狀驟然收縮，拉扯著方塊彼此契合，最終變成了一個正方體，被伏黑鏡伸手穩穩地抓住。

　　她摸了摸自己的胸膛，確認自己只是疼而沒有受傷之後，便帶著咒靈離開了這裡。

　　交流會上沒有人出事，重新確認了場地安全之後，比賽就繼續進行了。

　　只是這回伏黑鏡沒有待在總監控室內，而是去了高專的藏書閣，想要找到有關獄門疆的資料。

　　當暮色四合、華燈初上時，五條悟一個電話打了過來。

　　他語氣歡快地說：「世界第一聰明的五條悟把任務提前結束啦！明天我就回來了哦阿鏡！」

　　伏黑鏡盤腿坐在書架前，聞言笑了起來，道：「我去接你？」

　　「上午十點啦，是交流會的時間吧，還是待在學校裡比較好哦。放心好了，伊地知會接我的，等我回去之後要吃披薩∼還要吃漢堡可樂炸薯條∼」

　　「怎麼突然想到吃這些了……」

　　「因為今天看到有人吃了，而且裡面的聖代也很好吃的樣子，草莓聖代。」

　　「嗯，那我明天做。」

　　她翻過手裡的一頁書，「今天有人攻擊了學校。」

　　「有人員傷亡嗎？」

　　「伊地知先生那裡有情報，我還沒去問，不過學生們都沒事。」她把自己經歷的事情和五條悟說了一遍，連帶著平行世界也沒有絲毫的隱瞞。說完之後，她下了總結，「我把一些咒靈留在了那個世界，因為他們的世界看上去比我們這危險太多了。」

　　五條悟「哼哼」地：「確定不是因為看到另一個我那麼辛苦所以心疼了嗎？」

　　伏黑鏡坦蕩地說：「有一點。」

　　「嗯？！」

　　「不過更多是因為那個世界真的很危險啊。順平和傑都死了，就連悠仁，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麼原因，竟然是假死狀態。今天羽島用來封印我的獄門疆，她說的是『不僅可以給五條悟使用』，也就是說她曾經看到過這個東西作用在你身上。在我不知道的另外的平行世界裡，已經有至少一個五條悟是處於封印狀態的了。」

　　「如果放任那個世界運轉下去的話，最終結果就是這樣吧。」她說，「當時只是一時興起，只是不想讓事情變得太難收尾，結果後來的事情一發展，我才覺得幸好我把咒靈放在那裡了。」

　　獄門疆是封印的絕頂高手，使用的條件是被作用對像需要在獄門疆半徑四米範圍內停留一分鐘，而且還是「腦內一分鐘」。

　　在看到獄門疆的那個瞬間伏黑鏡已經推演了未來，那已經不是一分鐘的事情了。

　　而這樣物件作用在五條悟身上，除了學生的安危她想不到其他的。但是死去的夏油傑和縫合線曾經想要得到夏油傑這兩個情報一交織在一起，她就得出了第二個方法。那就是已死之人的復活。

　　在他們自己的這個世界，縫合線一開始也是想用這個辦法的，只不過沒有預料到夏油傑最終站在了他們這一邊，五條悟沒有了殺他的理由。

　　她能想到這一層，五條悟也能想到。不過他沒多在意，悶笑一聲安慰：「不過我們這邊是結束啦，什麼都沒有發生哦。」

　　伏黑鏡舉起獄門疆拋了拋，應了一聲。

　　摒棄所有的顧慮和謀略，她抱著書和獄門疆，在浮塵起起落落、多年無人造訪的藏書室角落裡，嘆了口氣，對電流的另一邊說道：「悟，我有點想你了。」

　　在意的人說的話就像帶有破軍的魔力的重錘，饒是五條悟有無下限防護周身，也扛不住這一錘錘在心上。

　　五條悟臉上的笑容擴大，抬手捂了捂眼睛，笑道：「好犯規——不過既然我可愛的小朋友都這麼說了，那我要是再不馬上回去，大概老天都會懲罰我吧。」

　　「乖，去睡一覺，等到你醒過來的時候，我保證你就能看到最最最最最最最愛的我啦。」

　　伏黑鏡合上書，將獄門疆扔進空間，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道：「那你說話算話，不許遲到。」

　　「這種事情才不會遲到！」

　　「那我相信你……晚安。」

　　「晚安。」


第104章 唯一的未來

　　「這是東京校的禮物！」

　　「……」

　　「貓？狗？熊貓？這是校長的新咒骸——」

　　「O-pa-pi！」

　　「——！」

　　這究竟是五條悟出差的時差還沒倒過來，還是他們現在其實是在做夢？

　　要不然他們怎麼會看到已經確認死亡的人突然以這種……這麼喜感的方式出現在他們面前？

　　尤其是對於伏黑惠和野薔薇來說。

　　悲痛、震驚、茫然幾種情緒交織在心中，以至於兩個人一時間不知道該做出什麼表情，呆站在原地緩了一會兒之後，他們毫不猶豫地、怒氣衝衝地出手修理了突然冒出來的虎杖悠仁，然後打量起了那一堆跟著他一起出現的毛茸茸。

　　「五條老師說，」悠仁跪在地上，舉著遺像的邊框，伸手攏了攏自己的小老虎，「這是別人送我們的禮物，是成長型的寶可夢精靈，現在的等級是一級——」

　　「……什麼？」野薔薇懵逼地抱起腿邊貼著她喵喵叫的小橘貓，聽著它軟軟的貓叫聲，用一種「你逗我玩」的表情看著他，「就這個？一級？」

　　「老師是說是一級啦，叫我們帶在身邊磨合一下，說不定會變成特級什麼的……對對，五條老師還說它們的食物是咒靈，就像伏黑的那條狗。」

　　野薔薇往邊上一看，伏黑惠正抱著他那條小狼崽，沉迷其中，無法自拔。

　　就連熊貓都頂著自己的小同類，用一種生怕它被自己說一句話就碎成兩半的小心翼翼的語氣說：「雖然從咒力量和威壓看已經不是一級的範疇，而是比較接近特級，但是……」

　　長得和四級沒什麼兩樣啊！甚至說比四級還要脆弱吧。

　　「就當成小寵物吧。」真希撓著腳邊的那只和伏黑惠顏色截然不同的小黑狗的下巴，撓了兩下，收回手道，「總之現在重要的是怎麼對付京都校。喂，悠仁，你的實力怎麼樣……」

　　東京校的學生們坐在一起抱著毛絨絨計劃著行動，在總監控室內的五條悟撫摸著自己的貓和狐狸，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庵歌姬說著話。

　　昨天晚上他名義上的「未婚妻」丟下這一窩崽子就跑了，也沒跟他講這些小東西該怎麼養。但是根據五條悟了解到的她的其他咒靈的情況，大概確定了它們的使用方法。

　　隨後為了實踐，他一個晚上沒睡，難得非常積極地出了一個晚上的任務，最後將原本只有二級的小動物們硬生生地給提升到了一級。

　　一級咒術師的一級……也就是說，接近特級咒靈。

　　這樣萬一今天真的出什麼事兒，他大概也不會擔心了。

　　不過。他突然想起來，自己似乎忘記了告訴悠仁，他們那窩小崽子雖然看上去巴掌大的一個，實際上在戰鬥的時候會體積膨脹長大的……

　　應該不要緊吧？反正不是什麼大事。

　　他深以為然地點點頭，也不打算說了。

　　交流會在下午兩點鐘開始，一開始並沒有出現什麼差錯，頂多算是大家沒有祓除咒靈的興趣，所以一對一PK打架有點過於殘忍了。

　　屏幕上顯示出來的畫面並不能掩蓋學生們的心思，但五條悟也並不在意。畢竟就算他們想要對現在都虎杖悠仁下手，也要好好思考一下，到底可不可行。

　　但是與昨天未婚妻口中描述的「符咒一下子被燒光」一模一樣的情況發生，他出來之後卻意外地發現高專上空有帳的降落。

　　是一個「區別」。

　　而且還是專門針對他的帳，五條悟不得入內。

　　難怪伏黑鏡說他們情況很糟糕啊，這樣一聯系起來看，確實能看到背後展開的一張巨網，蜘蛛蟄伏著，虎視眈眈著。

　　他腦內瘋狂思考，手上半點沒遲疑地破解起帳，然而還沒等他破解完成，昨天只見過一面的咒靈們便紛紛從各個方向而來，集中到了他的身邊。

　　五條悟一眼掃過去，愣了一下。

　　「還真是……」

　　他的咒力抓住了帳當中最為關鍵的那一點，輕而易舉地攻破。籠罩了大半個高專的帳在這個瞬間開始從頂端崩潰，迅速落下，讓帳內的人清楚地看見了頭頂蔚藍色的天空。

　　被咒靈壓著跪倒在他面前的長發男子略略揚眉，帶著點苦笑意味地說：「嗨，悟。好久不見。」

　　*

　　「誒……」

　　高專教學樓頂端，五條悟攬著伏黑鏡的肩膀，看著底下的另一個自己，驚奇地說：「原來當時會發生這種事？」

　　雖然說他也沒有在場看過他們學校當天的情況，但是這明顯的不同但凡是個人都看得出來。

　　縫合線的計劃非常完美，如果不是伏黑鏡意外地降臨到了這個世界，他就能如願以償。而羽島美緒當時的計劃也非常完美，她本來至少能拉一個人進異世界，效果好的話能把一整個學校裡的人送進去。但誰讓伏黑鏡的鏡像空間是個作弊器，最後導致她賠了夫人又折兵。

　　不過五條悟的注意力並不在這上面，他在意的是夏油傑的結局。

　　縫合線腦花的能力是操控別人，繼承術式。祓除它保留夏油傑的屍體，但是很難讓人不懷疑它除了一個大腦之外是否還有其他的身體部分，又是否是擁有同樣的能力。

　　「這一點我之前沒考慮到，」伏黑鏡摸著下巴說，「回去之後得處理一下……」

　　「我處理完了。」五條悟得意洋洋地說，「後續都是我和傑處理的啦，肯定想到這一層了，所以我們後來就把它們找出來祓除了……其實不處理也不要緊，硝子說了，只有腦子有思考的功能，其他的一直埋在地下，都腐爛得差不多了。」

　　將雀占鳩巢的大腦從夏油傑的頭顱當中取出後，家入硝子重新縫合了傷痕。她嘗試運轉反轉術式，可術式不作用在死物上，所以那道疤痕永遠地留在了夏油傑的頭上。

　　五條悟眼不見心不煩，取了截繃帶把傷痕遮了起來，然後往家入硝子邊上一坐，手裡拿著獄門疆轉了一圈，隨後隨手一放。

　　手術盤裡盛放著安靜如雞的大腦，五條悟活動了一下手指，面無表情地抬手抓住了它。

　　——收緊。

　　刺耳的尖叫聲穿透人的耳膜，即便伊地知潔高知道這個大腦的價值很高，他們需要去研究、去拷問，需要它存在去解決一些尚不能理解的問題？但他還是不敢出聲制止。

　　最後還是家入硝子按滅了煙，平靜的聲音像最後一道繩索拉住了他：「別把他祓除了。還需要問問他，這一切是不是都是他做的呢。從一開始。」

　　五條悟停住了施加的力氣，他意味不明地看著手裡惡心粘稠的人體器官，松手甩了甩手掌：「說的也是——噫，好惡心！」

　　伊地知松了長長的一口氣，他連忙拿了消毒巾遞給五條悟擦手，然後迅速地把手術盤搬離了五條悟。生怕他反悔了又重新發脾氣。

　　五條悟沒制止他。他一邊擦著手，一邊抬了頭，目光穿過重重疊疊的木板、各種各樣的裝飾品、來來往往的人，落在了極其顯眼的兩道咒力流動上。

　　那是從交流會開始就停在他視野範圍內的、極為熟悉的人。是另一個世界的他，一個經歷過和他一樣的過去的人，一個擁有著和他不同的未來的人。

　　屋頂上的五條悟同樣低頭往下看了過去，兩雙掩蓋在眼罩下的六眼在非現實中對視，隨後又默契地移開。

　　伏黑鏡收回了自己的咒靈，留下了送給學生們的禮物，帶著自己的五條悟離開了這個世界。

　　接下來這個世界裡發生的所有事情都和他們無關了。不論是哪個世界的他們，都有自己的生活，最大的苦難也許能夠攜手度過，過去已經過去，未來光芒萬丈。

　　交流會事件結束之後，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伏黑鏡卻日常頭疼著。

　　她去京都和桑原茶見面的時候。桑原茶瞧見她的模樣，便問了一句：「最近在煩什麼？」

　　「……在想一件事。」伏黑鏡嚴肅地說，「五條老師的求婚好敷衍啊。」

　　桑原茶：「原來他還求婚——他求婚了？什麼時候！」

　　她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來，聲調高得全場的人都能聽見。

　　伏黑鏡趕緊把她拉下來，道：「我沒和你講？不對，我戒指都帶很久了，你都沒發現？」

　　「你還好意思說咱倆半年沒見了！」

　　伏黑鏡反思了一下，這半年她都在任務地點和高層會議中來回跑，好像確實今天這次見面是最近半年的第一次見面。

　　她略有一點愧疚，說：「抱歉，這段時間比較忙。」

　　桑原茶氣得揚起小下巴「哼」了一聲，「哼」完之後，她又納悶地說：「他什麼時候求婚的？」

　　伏黑鏡老老實實：「一年級入學一個星期後。准確來說，他沒求婚，他就給我塞了個戒指。」

　　只是當時不管是人還是景都太漂亮，所以她順理成章、極其自然地就接受了。完了之後她最近才反應過來，這是求婚吧。

　　那麼下一步就應該是結婚了。

　　所以問題來了，結婚該怎麼結？結婚不是兩個人的事情嗎？但是五條悟好像沒有表現出來過這方面的想法。

　　她把自己的想法一說，連帶著桑原茶也面色凝重了起來。兩個人面面相覷半天，她問：「我說，五條老師……是不是不太清楚他這就算是求婚了？」

　　「……」伏黑鏡沉默了一會兒，說，「應該不會吧。他有說結婚戒指讓我來設計。」

　　「那就直接去問他。」桑原茶把自己的臉懟到他她面前，「去問他打算什麼時候結婚，不回答就算是他不想結婚！渣男！」

　　伏黑鏡：「好主意。」

　　她直接拿出手機，熟練地找到最近通話，然後「啪」地一下迅速按了下去。

　　那邊「唰」地一下迅速接起。

　　某人蕩漾的聲音拐著電流呈波浪線在半空中起起伏伏，尾音還自帶小愛心。

　　「阿鏡∼是想我了嗎？我馬上回去哦∼」

　　「悟。」

　　伏黑鏡和桑原茶頭對著頭，一起低頭看著桌面上的手機。

　　五條悟完全沒有防備：「怎麼啦？語氣很嚴肅誒。」

　　伏黑鏡問：「要結婚嗎？」

　　五條悟一下沒控制住，一發赫把對面的特級咒靈炸成了渣渣。

　　這巨大的聲響持續了只有一秒鐘，五條悟就換了個安靜的位置。

　　他伸手拉開車門，坐進後座的同時問：「阿鏡，你們在哪呢？」

　　這不答反問的行為令桑原茶用看渣男的眼神看著手機屏幕上「悟」那個大字。

　　伏黑鏡沒遲疑地說：「在上京區的甜品店裡。」

　　五條悟說：「在那等著，我馬上過去——對了，可以叫小茶等會兒先走咯。」

　　「誒，為什麼？」

　　「試婚紗的話有外人在場不好啊，除了店員。嘛，不過說實在的，我其實也不想讓店員存在呢。穿婚紗的阿鏡，不管是出來以後第一個看到的人，還是第一個看到她的人，怎麼也應該是我吧。」

　　作者有話要說：

　　*嗷——

　　*我寫不來結婚，所以結婚場景，嗯，大家看著辦吧（土下座道歉）

　　*倒計時准備——


第105章 亙古長存

　　據說女孩子一輩子最美好的心願是穿一次婚紗，和最愛的人在盛大的黃昏下溫柔地深吻。

　　而五條悟表示，如果伏黑鏡同意的話，每天來這麼一次也不是不可以——或者換句話說，相當樂意。

　　婚紗的試穿過程截止於下午五點半。

　　除了第一次伏黑鏡出來的時候某人挨過去貼貼蹭蹭好久之外，接下來的幾次他都不是很滿意。

　　「總感覺這些衣服不好看呢。」他提著白紗托著下巴，好一會兒想起來一個問題，「話說回來，阿鏡，你喜歡傳統婚禮還是西式婚禮？」

　　伏黑鏡抬眸：「我都可以……但是五條夫人的話，還是傳統婚禮比較正規。」

　　「……也是。」他摸摸下巴，頭頂冒出來一個小燈泡，「那我們辦兩場婚禮怎麼樣？一場傳統的，一場西式的——」

　　「會很累哦。」查閱手機翻看婚禮流程的伏黑鏡嚴肅地說，「而且從早上到晚上，要起得很早，還會被人鬧……」

　　而說起「鬧」，五條悟該不會覺得其他人會輕易放過他吧？

　　但是傳統婚禮不存在「鬧」。

　　五條悟一個激靈，已經想到了當天自己的慘狀，所以毫不猶豫地敲定了最終方案：「傳統的。雖然我不太喜歡啦，但是畢竟是五條夫人——」

　　既然訂好了婚禮方式，那麼他們也就不必待在婚紗店。五條悟領著伏黑鏡回了五條家，一邊嘀嘀咕咕地帶她認路，一邊突然又想起來身為五條夫人的責任。

　　不過應該也不要緊，他相信他家小朋友能非常完美地處理好。只不過他一想到到時候要叫伏黑甚爾「爸」，他就覺得有點不爽。

　　不過這點不爽在意識到伏黑鏡叫伏黑甚爾直接就是「甚爾」的時候立即煙消雲散，同時暗戳戳地高興——伏黑甚爾，你以後要是不對我恭恭敬敬的，小心老子沒收你零花錢。

　　兩位大人在這個下午二話不說地訂好了結婚日期，十二月七號，五條悟的生日，籌備婚禮的事情被五條悟一手攬了過去，因為他能直接讓家族裡的人幫忙規劃前半段，後半段他自己搗鼓。

　　不過他怕伏黑鏡覺得無事可做，就給她安排了一個「重要的任務」。

　　「婚禮的請柬給你來寫怎麼樣？」他提要求，「要畫畫的那種，兩個小人。」

　　左右時間多，而且工作難度低，所以伏黑鏡爽快地應了下來。

　　這件事傳到津美紀和伏黑惠的耳朵裡，一個人茫然什麼時候這兩人在一起了，一個人不滿五條悟從小和他搶姐姐也就算了，現在竟然想把他姐帶進魔窟。

　　而伏黑甚爾樂見其成，甚至「推波助瀾」，畢竟這年頭金龜女婿不好釣啊，送上門的誰不要誰傻。

　　夏油傑和家入硝子則異口同聲地說：「終於把這家伙送出去了。」

　　語氣頗為愉悅、輕松，仿佛人生得到了救贖，黑暗當中透進了光明。

　　聽得夜蛾正道連連點頭，而學生們痛苦地質問五條悟憑什麼。

　　「雖然早就料到了有這一天。」野薔薇抓著自己的頭發喊，「但是真的到了這一天我還是很想——」

　　順平拉住她蠢蠢欲動的手：「釘崎，冷靜！」

　　「這下子他豈不是更理直氣壯了？」深知五條悟本性的真希推了推臉上的眼鏡，愁苦地說，「啊啊，一想到他之後會嘚瑟，我就想揍他。」

　　「但是這樣也很好吧？」唯一的善良小天使悠仁樂呵呵地說，「兩個人都很幸福啊。」

　　大家笑了起來：「……說的也是。」

　　在十二月七號之前，頭等大事是東京的百鬼夜行。

　　在十月三十一號當天，東京銀座、新宿、澀谷發生咒靈暴動，為防止擴散，特級咒術師們降下帳進去祓除，不料落進敵人陷阱，失去咒力。

　　有人聞之，落井下石心理騰升而起，著手控制咒術界，禁止向帳中提供支援。與詛咒師通風報信，暗中送入詛咒師，斬殺五條悟等人。

　　高專眾人全體出發營救。在他們進入帳的一個小時以後，帳降落。

　　咒靈湧出，狂歡快樂。

　　兩個小時後，前方傳來戰報，五條悟受人圍剿，伏黑鏡奄奄一息，夏油傑臨時反叛，局勢急轉直下。

　　晚間十點，伏黑鏡確認死亡，五條悟不知所蹤。

　　而「確認死亡」和「不知所蹤」的兩個人，此時此刻正躲在地鐵站的角落裡，異口同聲地吐槽著齊木空助。

　　「你這效果做的也太逼真了。」伏黑鏡道，「我以為我真沒咒力了。」

　　藍牙另一端的齊木空助聳了聳肩：「做戲做全套……順帶一說，七點鐘方向有一小波人走過去了，確認這支隊伍屬於禪院家。」

　　「禪院家是吧，猜到了。」伏黑鏡偷偷探出頭去看了一眼，確認了方向，響指一打，周圍隱藏的所有咒靈立即如狼似虎地撲了上去，用身上帶著的齊木空助友情贊助的咒力抑制器毫不費力地把這群人控制住了。

　　咒靈們伸手往他們身上一碰，這些人立馬就變成一群咒靈，隨後原咒靈搖身一變，變成了那支隊伍裡面的人。

　　五條悟看得嘖嘖稱奇，評價道：「高科技。」

　　比術式這東西還恐怖。

　　誰能想到就那麼一會兒的時間，在外面走著的這群人已經變成了咒靈，而原本的人類，現在已經是咒靈了呢？

　　會被同類斬殺的「咒靈」。

　　僅用了一個晚上，所有進來落井下石的隊伍被人偷換了一個芯。凌晨之際，咒靈「撤退」，伏黑鏡和五條悟回到伏黑家的時候，毫不意外地看到了癱在他們家沙發上的齊木楠雄。

　　今天這個晚上，眾人各司其職，設了個圈套，將詛咒師和圖謀不軌的人拉了進來。伏黑鏡負責制造具有弱效應的「無為轉變」的咒靈，齊木空助負責收集整合所有的信息，而齊木楠雄暗中保護著可能會被詛咒師或者咒靈殺死的人類，順帶還保護著進來援救的咒術師。而不管是伏黑鏡還是五條悟，亦或者是夏油傑，都是引誘敵人掉進陷阱的誘餌。

　　相信只要是正經咒術師，應該都看出來了不對。這個時候就看他們聰不聰明，會不會說出口了。

　　五條悟打了個哈欠，往另一張沙發上一趟，道：「今晚可以睡個好覺嗎？我有點困了……」

　　感覺畢生的演技都貢獻在這兒了。而且不能用咒力導致他今天的運動量格外的大。

　　齊木楠雄木然地說：「我需要補償。」

　　伏黑鏡摸摸他的腦袋：「給你買一車的咖啡布丁？」

　　「這個方法已經沒用了。」

　　伏黑鏡摸著下巴：「嗯……那一年份？」

　　「成交！」

　　齊木楠雄：我又行了。

　　像病毒擴散一樣的，咒靈的替換速度很快。

　　齊木空助算了算時間，見差不多了就通知了他們一聲。夏油傑便打包帶著一窩的詛咒師回了高專。

　　夜蛾正道一見他，再看看他背後完好無損的伏黑鏡和五條悟，還有什麼不知道。於是氣得他操控著所有的咒骸，滿學校地追著把三個人打了一頓。

　　停下來後，伏黑鏡靠在桌子上，朝著伏黑惠招了招手，說：「惠，應該沒有很擔心我吧？」

　　伏黑惠松了口氣：「沒有。我猜到了。」

　　畢竟說什麼都還有齊木楠雄在，他們不可能出事的。

　　這場看上去突如其來實則早有陰謀的襲擊在「無人傷亡」的情況下落幕，隨即各家族開始發現自己的族人失去了聯系。

　　聯想到復活的伏黑鏡、完好的五條悟和重歸的夏油傑，就算是知道有內幕他們也只能咬碎了牙往肚裡咽。

　　誰讓一開始確實是他們先動的手。而人家只不過是稍微做了點誘餌，就把這一群魚給釣了過去。

　　甚至這樣的人在五條家也有。

　　伏黑鏡從五條悟手上接過一部分五條家的權利之後就發現了這件事，她問五條悟怎麼處理，五條悟便又像一開始教她所有事情一樣的，重新開始教她管理一個家族。

　　學生聰明就是這點好。將核心點告訴她之後，她就會自發地舉一反三，越做越順利。直到最後能夠主動地去替他鏟除一些頑固分子，減輕兩個人身上的壓力。

　　十二月七號當天凌晨，還在睡夢中的伏黑鏡被五條悟的電話鈴吵醒。

　　她揉了揉眼睛，伸手從床頭櫃上摸過手機，看了看來電人，然後按了接通鍵。

　　「喂……」

　　「家主大人！現在已經六點鐘了！快別再睡了，主宅裡已經准備好了！」

　　伏黑鏡一個激靈。她坐起身來，應聲道：「好，我知道了，七點鐘之前我們會到五條家的。」

　　「鏡小姐，我們要在下午兩點鐘之前在神社外做好准備，兩點鐘賓客就入場了。」

　　「……好好。我知道了。」

　　掛斷了電話，伏黑鏡只覺震驚。下午兩點鐘的婚禮，現在六點鐘他們把她吵醒。

　　是有什麼大病嗎？

　　她放下手機，回頭搖醒五條悟。這人被吵得煩，把她壓下來重新攬回懷裡，八爪魚似的纏在她身上不准她動。

　　伏黑鏡推著他的胸膛，道：「悟，你解釋一下，為什麼下午兩點鐘的婚禮，六點鐘我們就得起床？」

　　五條悟含糊地說：「不知道誒。不管他們。」

　　伏黑鏡閉著眼想了一下今天的流程，又想了一下網上的流程，悟了。

　　這大概就是結婚的痛苦吧。

　　瞬間就不想結婚了。

　　她伸手想要拉開五條悟環在她腰間的手臂，拉了幾下都拉不開，她只好強行喚醒賴床的未婚夫，然後拖著他刷牙洗臉吃早餐，然後到了五條家。

　　很快她就知道了為什麼要這麼早來。婚禮前的東西准備要重復清點一遍，確定沒有問題，然後新娘要試穿一下三套衣服，以防止出差錯，再然後是化妝換衣服准備。

　　而且最重要的是，要彩排。

　　伏黑鏡：……彩排？什麼鬼啊。

　　五條悟卻沒抱怨，他似乎心情好得很，明明按理來說他要在外頭待著等著的，他就不，坐在邊上教人化妝師化妝，最後嫌棄得不得了，直接自己上手。弄得人化妝師連連哀嚎婚禮的妝容不是這樣化的。

　　這裡弄弄，那裡弄弄，總算到了時間。

　　五條悟選的神社位置相當好，就在高專裡，伏黑鏡的前輩神代未央小姐的家裡人正好能過來幫忙做神官和巫女，主持了這項儀式。

　　白無垢的衣服厚重勒人，穿上之後身前背後鼓鼓囊囊，在進神社之前，五條悟伸手抱起伏黑鏡掂量了兩下，咂舌道：「起碼十斤。」

　　伏黑鏡抿著嘴笑了起來。

　　神前式婚禮的過程安靜肅穆，除了神官的說話聲和新郎新娘宣讀誓詞的說話聲之外，基本就沒有什麼聲音了。

　　而正是這如此嚴肅的氣氛，令人的一舉一動都帶著正經緊張，還有一些悵然和喜悅。

　　如果說不激動是不可能的，只是激動之余又有些無所適從。

　　從今以後他們換了個身份，從今以後兩個人之間的羈絆深刻，如石上刻字。

　　在追加的互換戒指的儀式上，五條悟打開戒指盒，眸光落在立在天鵝絨當中的戒指上，不由得笑了起來。

　　還是黑曜石和鑽石的成對搭配，只是兩顆並在了一起，戒指上花紋繁復，卻能輕易地從上面看出兩個人的名字纏繞著。

　　他為她戴上戒指，她為他戴上戒指。

　　一生喜樂，相互守候。生命有盡時，但愛亙古長存。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完結，歡迎提番外∼看我能不能克服懶去寫


第106章 【完結】新婚快樂

　　前半段婚禮儀式舉行的伏黑鏡頭昏腦漲，好在完了之後就可以脫下這一身厚重的衣服，然後去參加婚宴。

　　婚宴上照舊穿的是和服，前來吃飯的人也都穿著和服。野薔薇第一次碰見這種大場面，肚子裡的草稿都不知道打了多少張，只是之前囿於場合一直沒能說出來，在這種情況下總算可以痛痛快快地發表自己的意見了，於是拉著嫌棄衣服下擺收緊了不好行動的真希大說特說，表示自己以後要穿婚紗結婚，要舉行一場曠世婚禮。

　　悠仁在邊上多嘴小聲嘀咕了一句「真的會有人娶你嗎」，被她聽得一清二楚，當即捏著拳頭開始教導做人。

　　而神代未央聽說真希是目前學校裡用咒具用得最好的那個，一下子起了比試一番的想法，兩個性格接近的女孩子人手一只筷子，坐在椅子上就過起了招。

　　五條悟和伏黑鏡從側廳走進來的第一眼就看見她倆胳膊亂飛，不由得笑著道：「這身衣服真是限制了你們的行動。」

　　來的客人裡大多都是五條悟的學生，同齡人和前輩數量較少，伏黑鏡那邊的人人數也不多，但咒靈數量多，所以一眼看過去，人就很多了，坐滿了整個樓層，服務員在桌椅之間推著小推車來來回回地上菜。

　　他們倒也沒想舉行什麼演講，畢竟大家都知道，比起演講還不如痛痛快快地吃一頓，然後把某人灌醉。

　　某人，特指某一個人。

　　五條悟在一二年級那一桌坐下了，吃了兩塊壽司，就悄悄和伏黑鏡說：「阿鏡，我們一會兒偷偷地把酒換成水。」

　　伏黑鏡瞥了他一眼：「大家都知道你酒量差，你換成水的話一眼就看出來了好嗎？」

　　「可是我不想被他們灌醉誒。尤其是硝子和傑，我覺得他們笑得好陰險。」

　　伏黑鏡抬眸一看，便看見夏油傑從過道上走過來，邊走邊笑著說：「悟，我們那桌才是你該坐的那桌哦。」

　　那一桌，有夏油傑、家入硝子、庵歌姬、冥冥、七海建人、伊地知潔高、伏黑甚爾和夜蛾正道。五條悟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這些人絕對會把他灌死在桌上的。

　　他實力拒絕：「我不去，我之後還有事呢。而且誰說那裡是我坐的，我是一年級負責人誒，這裡才是我的位置。」

　　「不歡迎你哦。」真希一邊閃躲神代未央的攻擊，一邊分心說道，「這裡是學生區呢，大人還是去大人該去的地方吧。」

　　「誒，真希這麼說好傷人心。」五條悟可憐巴巴地把腦袋埋在伏黑鏡頸窩裡，控訴著道，「都碎成好幾瓣了。」

　　伏黑鏡深以為然地點點頭，摸摸他的腦袋。而夏油傑做了一個干嘔的表情，毫不客氣地伸手拽他的領子：「好惡心啊，快走啦。」

　　「那阿鏡陪我一起！」

　　「不行！把前輩放下！」

　　最強在各種意義上都是最強，五條悟輕而易舉地撈著伏黑鏡一起奔向了今晚最大的深淵，然後看著杯子裡滿滿的一杯酒，陷入了沉思。

　　「酒倒得太滿了不符合禮儀吧？」

　　「你原來還會講禮儀？」家入硝子輕嗤了一聲，「快喝。」

　　伏黑鏡深知五條悟的酒量還不如自己，正准備抬手幫他喝了，結果五條悟一把抓住她的手，攏進了自己的袖子裡，隨即好整以暇地看向冥冥：「冥冥小姐，如果你能確保在今天晚上攔下所有給我的酒，那按照一杯酒三萬的價格，明天我給你錢。」

　　冥冥輕輕地笑了一聲：「那我可以將你喝到破產哦，今天大家似乎都很統一戰線呢。」

　　五條悟漫不經心地說：「不要緊。」

　　反正他一次任務的薪酬又不止三萬。而且伏黑鏡一個人當幾十個人用，背後的小金庫富裕得都能買下一個五條家了。

　　他應得這麼爽快，冥冥也相當爽快地干了他的酒，反正這點酒對她來說不算什麼，但是對於五條悟來說，這一杯下去他能立馬躺在地上。

　　庵歌姬捂著額頭道：「冥冥……不要向惡勢力屈服啊。」

　　冥冥咬著杯子邊沿笑道：「這怎麼算向惡勢力屈服呢？」

　　撐死了算向金錢屈服。

　　和冥冥擁有差不多的賺錢想法，伏黑甚爾蠢蠢欲動，伏黑甚爾表示自己也可以，伏黑甚爾看見自家潑出去的水，偃旗息鼓。

　　「呵。」他無所謂地聳了聳肩，和家入硝子碰了杯。

　　靠著冥冥，五條悟和伏黑鏡在整個場所中可以說顯得游刃有余，完美地避開了所有妄想灌進他們嘴裡的酒，但是空氣當中的酒精濃度似乎有點過於富足，以至於五條悟不得不到空氣清新一點的地方躲一躲，省得自己聞醉了。

　　他拉著伏黑鏡偷偷跑到了餐廳外的露天陽台上，這裡人也不少，估計也是從裡面跑出來的，瞧見五條悟和伏黑鏡就和他們打了一聲招呼，隨後識趣地沒有多說話。

　　他們找了個安靜點的角落坐了下來，伏黑鏡松了一口氣，五條悟便問：「冷嗎？」

　　「還好。」伏黑鏡誠實地說，「裡面貼了暖身貼。」

　　五條悟笑了起來，他伸出手將她的手包在自己的手裡，懶散地道：「感覺今天很忙呢。」

　　能不忙嗎？從早上六點鐘就開始准備東西，一直到現在的七點半。接連十三個小時，東西都沒怎麼吃。

　　她想到這點，抬頭看向五條悟，問：「沒餓嗎？剛才都沒吃東西，就只有兩塊壽司。」

　　除此之外，一直都在和別人聊天，抗酒什麼的。

　　五條悟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撇了撇嘴道：「還真有點。但是裡面太吵啦。」

　　他側過頭，揚眉衝她笑，晴空一般的眼睛裡流光溢彩，像極了一顆鑽石千百次折光，落進她眼中，晃了她的神。

　　「我們逃跑吧！」他雀躍地提議道。

　　伏黑鏡一愣，隨即無可奈何地笑了起來，問他：「你想跑到哪裡去？」

　　「哪裡都可以。」五條悟說，「半空中也行。你喜歡坐摩天輪嗎？我們再坐一次？這次不進座艙了。」

　　「那不就是在天空上了嗎……」伏黑鏡道，「去吃點東西比較好吧？不是餓了嗎？」

　　她在空間裡翻了翻，翻出一包糕點，似乎是中午誰買回來給她的，被她隨手放進了空間裡，而這個時候正好派上用場。

　　兩個人在這個安靜的角落裡一邊聊天，一邊分享完了這一包綠豆糕，看這模樣，完全沒有今晚男主人公和女主人公應有的姿態。

　　最後一個糕點下肚，五條悟拍了拍手，拍干淨手上殘留的糕點碎渣，又低頭看了一眼手機。

　　「嘛，時間差不多了。」他低聲咕噥了一句，站起了身子。

　　伏黑鏡靜靜地看著他的動作。

　　「把手給我。」白發的青年說，「我給你看個好玩的。」

　　伏黑鏡乖乖地把手放在他手心裡，他用力一拉，將她拉進自己懷中，又讓她轉個圈，背部貼緊他的胸膛，隨後攬著她的腰，兩下跳上高欄，背朝大地，一躍而下。

　　在這之前的兩秒鐘，代表著絢爛色彩的呼嘯聲從四面八方響起，夜幕中盛放的焰火形狀各異，從一些表意不明的物體形狀逐漸過渡成熟悉的剪影。

　　左邊立著戴著墨鏡的青年，右邊立著長發的少女，他們之間的距離那麼遠，以至於抬手也無法觸及對方。但在一次又一次火焰的零落和升空當中，他們毫不猶豫地向對方奔跑而去——

　　滿天的星辰和動態的奔赴被風聲拉扯著離他們越來越遠，高樓大廈在他們眼中拔地而起，墜落時的風穿過每一縷發絲，帶著千鈞重量牽引心髒，又在某個點戛然而止。

　　緩緩落下。

　　頭頂的煙火還在繼續。

　　戴著墨鏡的青年接住了跳進他懷裡的小姑娘，白色麋鹿上的小女孩親吻牽鹿的少年，盛裝的公主破鏡而出，溫柔地擁抱地上的小王子。

　　縱使現實再鮮血淋漓、勾心鬥角，在某個時刻，它也可以像童話一樣浪漫，令人心馳神往。

　　「新婚快樂。」五條悟低頭，捧著伏黑鏡的臉，笑著輕聲說，「我的夫人。」

　　回應他的，是小姑娘踮起腳環住他脖頸的擁抱，以及落在他唇瓣上輕柔的一個吻。

　　呢喃聲並不會淹沒在喧鬧的人群當中。

　　「新婚快樂，我的先生。」

　　作者有話要說：

　　*撒花——！

　　*照舊寫得亂七八糟，很多沒寫到的，估計番外中會補全——就是不知道番外什麼時候上線就是了。

　　*總之，謝謝大家的陪伴∼歡迎進隔壁戳戳看


第107章 001-003

　　001.

　　結婚後的沒多久，某個晚上，伏黑鏡窩在五條悟懷裡睡覺，睡得好好的，突然被他搖醒了。她睜著困倦的眼睛看他，一只手在他背後拍了拍，含糊不清地問：「做噩夢了嗎？」

　　五條悟抱著她緩了一會兒，回想起自己的夢，怪委屈的，往下蹭了一段，腦袋擱在她頸窩裡控訴：「我夢到你要和我離婚。」

　　伏黑鏡抬手放在他腦袋上，手指張開理過他的發根，好脾氣地問：「是什麼原因？」

　　新上任的丈夫悶悶地說：「因為你看上了別人。」

　　「別人是誰？」

　　五條悟在她脖子上咬了一口，她又補上一句：「有你好看嗎？」

　　這將要步入三十的男人理直氣壯地說：「沒我好看沒我高也沒我強。」

　　伏黑鏡點點頭：「那我眼光沒那麼低。」

　　「……」五條悟不說話。

　　伏黑鏡覺得有點奇怪：「怎麼了？」

　　這家伙超級委屈地說：「比我年輕。」

　　伏黑鏡被他逗得笑了起來，夏油傑的話真是如同魔障一樣纏繞在他心上，都結婚了還怕著。

　　她力道不輕不重地揉捏著大貓咪的後脖子，在他頭頂親了一口，另一只手還不忘記輕撫他的背順順毛，溫聲細語地安慰：「可你看起來比他們都年輕呀。而且這麼可愛，全世界僅此一份。我養了這麼多年了，說不要就不要，豈不是太虧了。」

　　五條悟捏著她的腰，覺得這話說的確實挺對，就「嗯」了一聲，「嗯」完之後，他又意識到了什麼，抬起頭掐她的臉：「什麼叫『你養了這麼多年』，明明是我養你。」

　　「好，你養我。」伏黑鏡把他的手拉下去，放在自己腰上，復而拍了拍他的背，催促道，「快睡覺吧。」

　　五條悟親吻她的額頭：「好吧，晚安。」

　　「嗯，晚安，好夢。」

　　002.

　　認識伏黑鏡的人都知道，她人雖然看上去清清冷冷的不好接觸，實際上底線低得令人發指。和五條悟是兩個極端。

　　而正是因為她的底線特別低，這也就導致了她平常脾氣很好，至少普通人觸碰不到她生氣的點。

　　五條悟和她認識那麼久了，見到她生氣的次數屈指可數。大概也是日子過得太安穩，他閑來無事，研究起怎麼惹她生氣。

　　所以這段時間以來，在校的學生們經常能看到他們那上躥下跳的老師換了個折磨對像，做出的事情一件比一件令人崩潰，屬於別人看到了血壓立馬升上來就再也降不下去的。

　　伏黑鏡出差做任務，按理來說沒有搭檔。結果任務快要結尾的時候，五條悟一個電話打過來，質問道：「阿鏡，今天跟你在一起的那個男人是誰？！」

　　伏黑鏡一頭霧水：「哪個男人？」

　　「就是今天跟你說話的！」

　　其實他也不知道，他就是隨口一說，猜也猜得到伏黑鏡的答案是「輔助監督」，要麼就是「問路的」。

　　伏黑鏡仔細地想了想今天和自己說話的男人，最終得出一個結論：「那是輔助監督。」

　　沒事干的家伙無理取鬧：「我不管不管，你要補償我，我要吃喜久福、抱抱卷、芝士熱狗棒……」

　　伏黑鏡靜靜地聽完了他的報菜名，手裡沒停歇地祓除了一只咒靈，隨後點點頭：「我等會兒去買，回家再做。」

　　五條悟：「……哦。」

　　第一局，無理取鬧，五條悟慘敗。

　　第二局開始於一個風和日麗的上午，五條悟在學校給學生做咒力訓練。順平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水族館的啟發，再加上身邊大多數人都是召喚師，所以他也成了一個召喚師，召喚了一只巨大的水母式神。

　　五條悟對這個水母很感興趣，遛狗似的溜著它跑來跑去，還時不時地攻擊一下術師本人，到頭來他沒累，順平和小水母卻都癱倒在地，起身無力。

　　一個人倒下去了，還有其他的學生可以站起來。悠仁捏著拳頭，帶著他的小老虎合作進攻五條悟。他體術強，身體素質高，五條悟也不敢小看，來來回回打上了幾次，把一人一虎扔成了一堆。

　　接下來是伏黑惠。

　　伏黑鏡就是在這個時候從訓練場外進來的，她穿著運動服，一月份天氣冷，出了汗再吹吹風容易生病，她便喊了一聲：「悟！」

　　五條悟和伏黑惠同時抬頭去看她，伏黑鏡道：「室內練習，別生病了。」

　　於是一群人轉戰室內。

　　伏黑鏡開了暖氣，在角落做了熱身運動，正准備幫野薔薇做個訓練，結果五條悟三下五除二地打敗了伏黑惠，然後一個猛撲壓了上去。

　　「阿鏡和我練！」他大聲說道。

　　伏黑鏡以為他是好久沒能徹底活動筋骨了，也就沒在意太多，點了點頭，叮囑了一句一年級四個人，讓他們好好看看，便和五條悟訓練起來。

　　只是這訓練怎麼看怎麼不對味，被捏了兩次之後伏黑鏡無奈地看向五條悟，心說你這是在占便宜還是在訓練？

　　結果五條悟只是看著她笑。伏黑鏡有心把訓練變得正經起來，下手也跟著狠厲，沒料到五條悟玩心大發，下套勾著她打自己，然後順勢往地上一倒。

　　這倒的太利落，以至於伏黑鏡被迫跟著一起倒了下去，她跨坐在他身上，聽著五條悟誇張地說「啊，我輸啦」，哭笑不得。

　　這場景誰看不出來他放了個太平洋，一年級磨刀霍霍向老師，老師腰部一用力，半起身抬頭親了一口自己曾經的學生，笑得像只偷腥貓。

　　伏黑鏡嘆氣，再嘆氣，沒忍住笑了笑，也親了他一下，低聲道：「乖，回家再鬧。」

　　五條悟：「好——」

　　第二局，當眾調情，兩人平手。

　　接連兩局沒取得好成績，五條悟深刻地反省了一下自己，然後制定了作戰計劃。

　　他結束任務之後打電話問伏黑鏡在哪，伏黑鏡說在教室裡。

　　公共休息室的桌子太矮了，不好寫報告，她就出來找了間安靜的教室寫。

　　學校裡一共也就四間教室，四年級的教室常年不用，但也沒落灰，是個好地方。

　　伏黑鏡在桌子上隨手寫了兩行字，任務報告還沒寫完，五條悟就「啪」地一聲推開了門，走了進來。

　　他胳膊彎裡還掛著買回來的甜品，反手給門落了鎖，邁步走過來，拉了張椅子在她邊上坐下，打開甜品盒，拈起一塊雪媚娘遞到伏黑鏡嘴邊。

　　「啊——」他張開嘴示意。

　　伏黑鏡張嘴在雪媚娘上咬了一口，本以為他會等她吃第二口，結果他把手收了回去，剩下的塞進了自己嘴裡。

　　伏黑鏡默默地看了他一眼，沒發表意見，就這麼你一口我一口地把一盒子雪媚娘分完了。

　　正好任務報告也寫完，她停了筆，五條悟遞給她一杯水，她接過來喝了，又奇奇怪怪地看著他，問：「你怎麼了？」

　　總感覺他今天打著什麼壞主意，尤其體貼。

　　五條悟把垃圾往腳邊一扔，傾身過去和她接吻。那手指搭在她腰上摩挲，指尖時不時從衣服下擺裡探進去。

　　伏黑鏡按住他的手，道：「回去做。」

　　只是某人獨斷專橫慣了，一把將人抱起來放在桌上，手撩起她的裙擺，輕輕地笑了一聲。

　　「就在這兒。」他貼著她的耳廓說。

　　紙筆、教室、課桌。這裡空蕩蕩，某種意義上來說，又滿滿當當。各種各樣的聲音來來回回地在牆壁上撞擊，敲擊著人的耳膜，迷惑著人的思維。

　　……

　　「這張紙沒用啦。」五條悟把那張任務報告紙扔進盒子裡，笑眯眯地重新遞了一杯水給伏黑鏡。

　　伏黑鏡緩了一會兒，瞥了他一眼，接過水杯，慢慢地把水喝盡。

　　極致的歡愉過後，短時間內還留存余韻。五條悟伸手想把她從桌上抱下來，結果剛一碰她，她就沒忍住抖了一下。

　　五條悟忍著笑：「不是吧？還沒緩過來嗎？」

　　伏黑鏡抬腳踢他，又被他握住了腳踝：「生氣了？」

　　「……沒有。」伏黑鏡干巴巴地說。

　　五條悟挨過去親她：「別生氣呀。」

　　雖然說他成功了，稍微有點開心，但是果然還是不希望她生氣，畢竟到頭來吃虧的還是他自己。

　　伏黑鏡偏頭嘆了口氣，道：「真沒。」

　　「那你踢我干嘛？再來一次？」

　　伏黑鏡：「……」

　　這回是真要生氣了。

　　她懶得用反轉術式，稍稍推開五條悟，從桌上跳了起來，穩穩地站在了地上。

　　五條悟有點可惜地看了一眼，被她瞪了回來，便乖乖地在椅子上坐下，看著她拿了紙把桌面擦干淨，然後換了一張桌子。

　　五條悟拖著椅子跟了過去。

　　伏黑鏡重新寫報告。

　　第三局，霸王硬上弓，嗯，五條悟贏。

　　003.

　　三月份中旬的時候，一年級升為二年級，新的一年級入學。

　　虎杖悠仁等人前去出任務，五條悟拉著伏黑鏡去接他的學生，仗著身高差壓在她腦袋上，另一只手拿著手機和學生溝通。

　　伏黑鏡計劃著晚上是出去吃還是自己做，忽然接到了毛利蘭的電話，不免有些驚訝。

　　她接通電話之後問：「蘭？」

　　毛利蘭的聲音低低的，像是夜裡一灣水，水上一葉載了一個人的舟。

　　「姐姐。你知道新一去哪了嗎？」

　　伏黑鏡愣了好半會兒：「什麼？」

　　「就是、就是他家裡一直都沒人啊。只是偶爾才會回來一趟，這半年裡我看過他的次數加起來一只手都數得過來。最近看到他還是在姐姐你的婚禮上，問他去干什麼，他也只是說國外有案件。真是……案件案件，案件那麼重要嗎？」

　　她這一通電話打過來就好像是在倒苦水一樣，伏黑鏡左右無事，便問了下他們兩個人最近的狀況。

　　毛利蘭說，半年前他們去了游樂園回來之後，工藤新一就很少到學校裡上學了，但也不知道人在哪。一開始電話還打不通，後來就變成說到一半就掛斷。

　　「不過新一有一個親戚在我們家哦。和新一小的時候長得特別像！說話的語氣有的時候也和新一一模一樣！還總是往凶案現場跑，十有八九是和新一學的，畢竟那孩子的口頭禪就總是『是新一哥哥教我的』，我看啊，他就是個新一的小粉絲！」

　　伏黑鏡對此很好奇，道：「那下次我回家的時候和津美紀去找你玩玩？順便認一認這個小家伙，對了，他叫什麼名字？」

　　「江戶川柯南哦。說實話，我覺得這個名字是新一取的呢。」

　　「大概真的是他取的吧。」

　　兩個推理作家，是工藤新一的範。

　　談及到江戶川柯南，毛利蘭的心情似乎好了很多，沒多久就掛了電話，在掛斷電話之前還邀請她下次來家裡玩。

　　伏黑鏡看著手機自動退出通話界面，跳轉回原來的菜譜，隨後感覺到頂上的五條悟有了新動靜。

　　他抬起一只手揮了揮，大聲喊：「喂，這裡這裡！」

　　人群中穿著高專校服的一男一女看過來，持懷疑態度地對視了一眼，隨後穿過人群走了過來。

　　「五條老師？」女孩子問。

　　五條悟點點頭，給伏黑鏡介紹：「這就是今年的新生啦，青梅竹馬哦。織田明日香同學和北川航希同學——！」

　　兩位同學略有些拘謹地朝面前二人微微鞠躬：「請多指教。」

　　「這位是老師的夫人哦。」五條悟微微揚著下巴說，「當然也是你們的前輩啦。」

　　「……說實話一點也不驚訝呢。」北川航希吐槽了一句，接著說，「師母好。」

　　「師母好——」

　　伏黑鏡難得覺得有些不自在，抬起手指刮了刮自己的鼻梁，彎彎眼睛，笑了起來：

　　「我叫伏黑鏡，請多指教。」


第108章 004-005

　　004.

　　大家好，我叫五條透，今年六歲，術式和我的母親一樣，是鏡像術式。我有一個妹妹，她叫五條清歌，小名紙。

　　是真的「紙」。因為紙的發音是「kami」，我媽的名字是「kagami」。這就正如我爸的名字是「satoru」，而我的名字是「toru」。

　　這種「斷章取義」的做法一看就知道是我爸做的，清歌的名字才是我媽取的。當然我覺得更有可能是小茶阿姨取的，我媽太寵我爸了，說不定她當時真的同意了清歌叫五條紙。

　　聽起來太恐怖了。

　　這就好像是在喊五條神。

　　要我對著我三歲的妹妹喊「神」我是做不到的。但是我爸做得到。

　　所以我覺得我爸就是個神人。

　　我四歲術式初顯之前，我爸就猜到了我的術式。他跟我媽說我一定是鏡像術式，還對我洋洋自得地說他一看就知道。我一度以為他的六眼已經到了這種看一眼就能知道未來的地步，然後我媽告訴我，因為我的眼睛和她小的時候一模一樣。

　　黑白眼——說起來我不知道是誰給他取得這麼一個名字，配不上我這麼高大的形像——是十裡家的傳承，配上鏡像術式千年一遇，稀有程度比我爸的六眼和無下限還要強，我們家就出了兩個，統治世界指日可待。

　　我們一家三個人都這麼強了，我就問我爸，清歌是什麼術式？

　　老爸說，是無下限。

　　我很奇怪：「可是清歌沒有六眼。」

　　清歌只有一雙很漂亮的、會笑的眼睛。

　　媽媽說：「因為六眼會讓擁有者一生都陷入信息轟炸的痛苦，神明不舍得讓清歌和爸爸一樣，所以沒有給她六眼。神明只想讓清歌平平安安地長大。」

　　雖然媽媽說得很委婉，但是我還是知道了。無下限術式沒有六眼的搭配使用，就約等於沒有。

　　清歌不具備術式。

　　不過我一點都不難過，我妹妹這麼好看，她生來就是要讓別人保護的，打打殺殺的多不好，讓她碰到惡心的咒靈，簡直是在侮辱她。

　　於是我對媽媽說：「媽媽，從今天開始，我要制作一個超級強大的、像一水叔叔一樣的大咒靈，讓他跟在清歌身邊。如果我在，我就會保護清歌，如果我不在，他就代替我保護清歌。」

　　媽媽溫柔地親了親我，說：「很榮幸清歌有你這樣的哥哥。」

　　我覺得她說的對。清歌有我這樣的哥哥，一定是用了「有一對靠譜的父母」的運氣換來的。

　　我媽在一般的事情上都很靠譜，只有在我爸的事情上不靠譜，因為她無條件、無底線地縱容我爸，縱容程度令人發指。而且偏偏我爸是全家最不靠譜的那個，他總是喜歡在媽媽做飯的時候打擾她，以至於媽媽一手的好廚藝硬生生地被他糟蹋成了黑暗料理大神，菜不是糊了就是鹽放多了，有的時候還會甜得令人崩潰。

　　我猜媽媽也挺崩潰。她嚴令禁止爸爸在她做飯的時候進廚房，還讓我守住廚房的門，不許老爸進來一步。

　　我站在廚房門口撐住門框，仰頭看我那跟座山一樣高的老爸，說：「五條悟與狗不得入內！」

　　我爸氣笑了，他伸出手在我腦門上戳了一下，我懷疑他對我用了赫，否則我不可能直接往後倒下去。

　　我爸哈哈大笑，蹲下來問我：「脖子酸嗎？」

　　我覺得他在嘲諷我，這個人三十多歲了，竟然嘲諷只有六歲的我個子比他矮。

　　豈有此理！

　　我深知我們家的規則，並且能夠合理運用各種方法，以達到我的目的。

　　我看著他，醞釀了一下，我爸神情漸漸嚴肅，你看，我就知道，他怕了。

　　「媽唔——」

　　我爸眼疾手快地捂住我的嘴，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著我：「打不過就喊你媽？」

　　「就是因為打不過才喊我媽。」我說。有問題嗎？完全沒有。

　　「你不是應該先自己站起來嗎？」

　　我哼哧哼哧從地板上爬起來，抬起手指做了一個姿勢：「領域展開——」

　　「【無我之境】」

　　……

　　我爸驚奇地說：「哎喲，透，你的領域怎麼和咱們家廚房門一個樣子啊？天吶連地板都一模一樣，哦，天吶，你還把咱家的客廳給帶進來啦？你可真厲害啊！教教我唄？」

　　我覺得我爸在羞辱我，於是嚎了一嗓子，衝上去道：「混蛋五條悟！吃我一拳！」

　　我爸笑嘻嘻地看著我一拳打了過來，然後，動不了了。

　　他誇張地說：「哎，透大人你怎麼不動啦？是被誰施了定身術嗎？好可憐，要我幫你嗎？」

　　我憤憤地說：「不用！」

　　「哇哦，真是堅定。」他點點頭，「令人欽佩。」

　　「那你在這兒好好站著吧∼」他這麼說著，站起來掠過我往廚房裡走去。我扭頭撲上去……死都碰不到他。

　　對著兒子還能開無下限的老爸是世界上最糟糕的大人！

　　我捏了一個咒靈扔過去，既然碰不到他，那我就要用數量取勝，爭取把他的路堵住：「壞老爸，看招！」

　　咒靈「嗷」地咬過去，然後炸了。

　　我又扔了一個過去，又炸了。

　　接連扔了三四個，炸了三四個。我爸頭都沒回，筆直筆直地停在了我媽身後，然後整個人往前一倒，我就看不見我媽了。

　　「混蛋五條悟！放開我媽！」

　　劈裡啪啦一陣響當中，我爸回頭說：「叫爸爸啦，混小子，講點禮貌。」

　　「指著爺爺罵爛橘子的你才要講點禮貌吧。」

　　我舉起一堆咒靈，在這堆咒靈碰到我爸面前的時候，我媽回頭了。

　　她看著我們倆，露出一個很無奈的表情：「在做飯呢，兩位。你們想在奶油意大利燴面裡看見咒靈的殘骸嗎？」

　　我立即收起了所有的咒靈：「對不起媽媽。」

　　我爸說：「都是他啦，搞一堆的咒靈，空氣中都是咒靈的臭味，好難聞，阿鏡，聞得我頭都疼了——」

　　他不知廉恥，他竟然對老媽撒嬌！我雷霆大怒，試圖當場弒父。然而我媽只是見怪不怪地親了親他的臉頰，然後指了指外面：「好了，去看一下清歌。」

　　「清歌睡著了。」我爸說，堅持不懈地去親我媽。「你親的位置不對。」

　　我覺得他有點毛病，走過去拽著他的褲子往外拉，道：「你快放開媽媽，我不想今天晚上吃飯又吃到奇怪的東西！」

　　我爸被我拽了兩下，大概是怕褲子掉下來，趕緊答應我了，然後拎著我的後衣領走了出去。我尤感欣慰，結果他把我在沙發上放下，轉身就瞬移進了廚房。

　　我如遭雷劈：「你在這種事情上用瞬移是不是有什麼問題？！」

　　他「啪」地一下把廚房門鎖上了！速度比祓除咒靈還利落！

　　七海先生說得對，老爸就是狗屎！

　　005.

　　大家好，我叫五條清歌，今年十三歲，就讀於帝丹中學。

　　我現在有一個煩惱，我的哥哥似乎認為我很柔弱，以至於他上了高專之後曾經十分痛惜沒有辦法保護我，所以在我身邊放了一只狗、一只貓、一只兔子、一只蝴蝶還有一只鳥。當然必要時候，他們都是特級咒靈。

　　我覺得不理解。我試圖和他說明我不弱。但每一次我哥都用一種包容的眼神看著我，然後摸摸我的頭說：「清歌是世界上最漂亮最可愛的小姑娘，打打殺殺的不好。」

　　我確定，我哥知道我不弱。他只是保護心作祟。

　　我拿這件事去和我爸爸講。我覺得我爸才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看的人，他白頭發藍眼睛，天下找得出第二個我立馬嫁給那個人。

　　但是我爸的性格不太好，至今為止能夠完全包容的只有我媽，由此我認為我媽媽是天下最溫柔最善良的人。

　　我和我爸說：「爸爸，你能不能告訴哥哥，讓他把我身邊的咒靈撤掉一些。」

　　我爸吃著小蛋糕，聞言笑著看向我。這四十歲的老男人竟然還長著一張十八歲的臉，讓我有種和同齡人說話的錯覺，好可怕。

　　我爸爸問：「為什麼？」

　　我說：「我一點都不弱，但是哥哥總認為我開瓶蓋都開不起來。」

　　「誒？」我爸似乎很震驚，「他竟然你讓自己開瓶蓋？！」

　　我：「……」

　　「重點不是這個！重點是我不需要那麼多咒靈！一般的咒靈我能對付！」我信誓旦旦地說，「好歹我也是你和媽媽的孩子！」

　　我爸笑得差點從沙發上滾下去，我趕緊扶了他一把，沒讓這一米九砸在地上把地板砸出個坑。

　　他笑完了，坐起來嚴肅地告訴我：「你哥哥大概是希望你做一個不染凡間的小仙女，有什麼事他幫忙就好了。」

　　他很同意似的點點頭：「小紙確實應該當個小仙女呀，多可愛。」

　　我覺得我和我爸說不通，我爸在這方面和我哥統一戰線。於是我等到我媽做完任務回來，要求和我媽談一談。

　　媽媽也很漂亮，只不過媽媽的漂亮和爸爸、哥哥的漂亮是不一樣的。爸爸不說話的時候是俯視人間的神明，哥哥像是戰場屍堆上傲然冷漠的戰神，媽媽則像是天空上的一片星星。

　　很吸引人，但是很遙遠。

　　不過我們都知道媽媽是個溫柔的人。

　　媽媽把冰箱裡蛋糕卷拿出來擺在茶桌上，遞給我刀和叉，爸爸枕在媽媽腿上看著電視，時不時還能接受來自媽媽的投喂。

　　想當年那個位置是我的。

　　我感覺略微有點酸，但是我沒忘記正事。

　　「媽媽，你能不能讓哥哥把他的咒靈撤掉一點？」我咬著叉子挨過去趴在媽媽手臂上問，媽媽身上有一股甜甜的味道，肯定是給老爸做甜品所以沾上的。

　　媽媽也有一點楞，不過很快她說：「好啊。」

　　我還沒反應過來：「你還應該問我為什麼。」

　　媽媽笑了笑，問：「為什麼？」

　　「因為老哥他總覺得我走在路上隨時都會死掉一樣！」我控訴起來，「每天都能看到他的咒靈在我身邊晃來晃去，和朋友去鬼屋玩的時候他們啪嘰一下就把咒靈打死了，一點體驗感都沒有。」

　　「清歌想要祓除咒靈？」媽媽准確地抓住了重點，這麼問我。

　　我點了點頭：「好歹我也是咒術師，總不能一直讓人保護。我也想像你們一樣去祓除咒靈，而且我本身也不弱好嗎？是吧爸爸？」

　　爸爸應了一聲：「清歌可以走真希和悠仁的路線，只是達不到他們那樣的狀態罷了。不過也是可以成為一級的。」

　　我說：「看吧看吧。」

　　「但是現在只有三級哦。」爸爸又這麼說。

　　我氣惱地趴在了桌上：「可是我想祓除咒靈嘛！」

　　「徹的咒靈是可以調動的。」媽媽摸了摸我的頭，說道，「你可以嘗試去控制他們，徹在編寫他們的時候，就已經把『服從清歌的指令』寫了進去。所以你可以嘗試讓他們和你配合。」

　　我抬起頭：「是可以控制的嗎？」

　　「嗯。你看你舅舅他們身邊不是都有我的咒靈嗎？但是你有見過我操控他們嗎？都是他們自己在操控。」

　　「所以，那些可以算是我的咒靈？」

　　「對。」

　　我高興起來，這不就是說明我以後可以去當一名召喚師了嗎？那咒靈豈不是越多越好？

　　我跳起來跑回房間：「媽媽，我不要撤回咒靈了！你再多給我幾個咒靈吧！要好看一點的！」

　　總有一天，我也會像他們一樣，成為一名「特級」。

　　作者有話要說：

　　*結束！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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