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緋色總感覺自己是在一本降智校園戀愛小說裡當反派千金大小姐。
某天，受夠了那兩個棒槌的緋色終於決定卷鋪蓋跑去東京和網友線下面基，逃離傳說中可能的「破滅」結局。
但她認錯人了。
【手塚國光，外表清冷自律，實則喜歡戀愛小說，偏好長腿美女。】
源大小姐看了眼清爽俊秀，堪稱初戀典範的手塚同學發出了「呵」的感慨。
裝。
好能裝。
　　
【高亮】：因為不想給自己太大壓力所以緣更！緣更！緣更！慎入。
　　
內容標簽： 網王 因緣邂逅 少年漫 甜文
搜索關鍵字：主角：源緋色，手塚國光 ▏ 配角：好多好多 ▏ 其它：網王
　　
一句話簡介：網友找錯了，但男朋友找對了呀。
　　
立意：集齊三大部長召喚神龍

原創網

第一章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源學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校園的走廊上，栗色卷發的少女驚惶地鞠著躬，如同洋娃娃般精致的面容因為害怕而變得有些蒼白。

　　她能感受到上方宛若實質般的凝視，如芒在背，卻不敢抬頭。

　　同學們三三兩兩地圍觀，竊竊私語，所有人都在看她此時此刻狼狽的模樣。

　　以優異成績特招進貴族學院的平民，對上源氏集團的千金大小姐，終歸是不自量力罷了。

　　明明恰逢暖春的季節，微風拂面，卻是刺骨寒意。

　　此後不知過了多久，她才聽到一句淡淡的嘲諷——

　　「如月同學，在貴族學校入學一年多還這麼莽莽撞撞，禮儀課是一點沒聽啊。」

　　如月蓨姬指尖輕顫：「對不起……」

　　「道歉的話我聽得夠多了，還不如把地上的資料撿起來顯得更有誠意一些，你覺得呢，如月桑？」

　　「好、好的，非、非常抱歉學姐！我……我馬上撿！」

　　——你最好利落點。

　　源緋色雙手抱臂，燦金色的眼睛微微向下看，她食指敲擊著臂彎，尋思著就這麼會兒功夫可別把隔壁樓層的那棒槌給招來。

　　庶民女孩與財閥少爺。

　　校園愛情故事裡這種破梗放到現在也太老套了。

　　如月蓨姬還在手忙腳亂地將散落一地的資料攏在一起，等終於撥弄整齊後，她才深鞠躬，雙手遞交：「學姐，您的資料。」

　　源緋色掃了眼。

　　第一頁，序號236。

　　「……」

　　好家伙，全亂了。

　　在心底發出「嘖」的感慨，源緋色慢悠悠地「嗯」了一聲，正打算接過，這疊厚厚的資料就被搶走揚了出去。

　　三層樓的走廊外，被風席卷的紙張紛紛灑灑，像雪花，落了滿地。

　　而扔她材料的棒槌此刻正把如月蓨姬緊緊地護在身後，整個人像是被侵犯了領地的獅子那樣充滿了暴怒：「源、緋、色！」

　　「聽著呢，鳩山大少爺。」

　　順帶一提，她好像，也許，可能，在這個故事裡充當的角色是……惡役大小姐。

　　「你當源氏還是過去日本排行第一的貴族嗎？！如今四大財閥，跡部為首、鳩山第二，源氏作為末位，你還真敢不把我的警告放在眼裡。」他眯著眼，眼神陰翳，「再欺負蓨姬，信不信我有一百種方式讓你在日本呆不下去。」

　　源緋色：「……」

　　哇，這話你還真說的出來。

　　腦子是一點不帶嗎。

　　。

　　我的資料！！！

　　——[他有病。]

　　深夜。

　　打碼了學校和姓氏，給對方添油加醋劈裡啪啦一陣吐槽的源緋色窩在被窩裡木著一張臉給網友總結了這條信息。

　　對面很快回了個[doge]的表情包。

　　[……？]

　　不該同仇敵愾嗎。

　　[什麼校園戀愛小說經典橋段啊，搖頭。

　　但是我們可愛的惡役大小姐怎麼能走向破滅結局呢？

　　所以，我有一個姓跡部的朋友。]

　　「虧你想的出來。」

　　要是那兩個棒槌真的是降智校園戀愛小說中的男女主角，源緋色覺得……

　　這個世界還是毀滅吧，趕緊的。

　　[我可不想在他們身上再浪費任何寶貴的時間了。]

　　[所以？]

　　[我要從京都過來東京投奔你，卷鋪蓋的那種。]

　　那邊很快有了回復。

　　[遵命，我的大小姐。]

　　源緋色是個切切實實的行動派，在決定好要逃脫那個令人窒息的既視感怪圈後，她就連夜打包行李邁上了前往東京的旅途。

　　在書桌上留下一封信，換掉手機卡，揣上小金庫，源緋色看著窗外疾馳而過的風景，深吸一口氣。

　　她！免費了！

　　……

　　前方到站——東京。

　　電車平穩停下，手機屏幕裡網友的聊天框也適時亮起。

　　[我已經在接站口了，穿的藍白色運動服，背著網球包，還戴了副眼鏡。]

　　對方相當自信。

　　[你一眼就能看到我。

　　狗頭叼花。]

　　人潮擁擠。

　　但在這樣龐大的人流中，就如同他所說的那樣。

　　她一眼就看到他了。

　　穿著藍白色運動服，背著網球包。

　　一頭茶褐色的短發，漂亮的棕黑色丹鳳眼隱藏在金絲框的眼鏡下，身高而勻稱，掃過來的視線銳利澄澈。

　　就是這樣一個清清冷冷的俊秀少年。

　　源緋色看了他一眼。

　　又看了眼「狗頭叼花。」

　　……。

　　……好吧。

　　但她還是忍不住背起雙手湊近好奇地打量他，在對方良好的家教都要碎裂的時候，源緋色才拉開距離，彎了彎眼：「初次見面，我是村上緋色。」

　　少女漆黑的秀發在微風中顯得有些凌亂朦朧，燦金色的眼睛是高傲的，卻並不盛氣凌人。

　　「手塚國光。」

　　少年的聲音就像他的長相那樣是些許疏離的腔調，好似那初冬的雪，但骨子裡還是溫柔的。

　　就是說網上暴露的小癖好是一點都看不出來。

　　＃有很強的自我形像管理意識＃

　　源緋色揚了揚眉。

　　「走吧。」手塚國光率先轉過身，「我帶你去辦理轉學手續。」

　　「錯了。」

　　「？」手塚國光偏過頭，神情略顯疑惑。

　　「錯了。」源緋色又重復了一遍，表情十分凝重認真，「辦理轉學手續這個話題應該由我提起。」

　　「然後你要說——」她腳步輕快地跟上，卷起鬢角的一縷秀發在指尖擺弄，故意壞心眼地拖長語調，顯得不滿且傲嬌，「遵命，大小姐，這是我的榮幸。」

　　「……」

　　手塚國光腳步頓了頓。

　　「嗨、呀、庫——」少女還在用食指戳著他的後背。

　　手塚不動聲色地躲開，他順勢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昨天晚上母親的消息很快映入眼簾——

　　[小光，你有個素未謀面的遠房表妹到了中二叛逆期非要跑到東京來，彥子阿姨把她托付給我了，你明天記得去車站接一下，照片我已經發給她了。

　　因為最近家裡沒人，所以這段時間就要拜托小光幫忙招待啦。

　　愛你的媽媽醬。]

　　確實挺中二的。

　　手塚國光面無表情地打下一行字，按下了發送鍵。

　　[好的母親，人已接到。]

　　……TBC……


第二章

　　穿著冰帝正選隊服的忍足侑士就站在路牌下，車站裡湧出的乘客都開始變得稀疏起來了，也依然不見有人向他走來。

　　所有人步伐匆匆，不曾駐足。

　　就在他開始懷疑是不是錯過了的時候，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

　　另一邊，手塚國光帶著源緋色徑直來到了青春學園理事長的辦公室。

　　他禮貌地敲了敲門，得到裡面的允許後才輕輕推開：「理事長，這邊有份轉學申請需要您處理一下。」

　　「姓名？」

　　「村上緋色。」

　　「村上。」不甚在意地重復了一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這才接過少女遞過來的個人檔案，摸索著拿起旁邊的放大鏡草草閱讀起來。

　　第一行，姓名，源緋色。

　　嗯？

　　碩大的一個「源」字讓理事長指尖控制不住地顫抖了一下，他整個人挺直了腰杆，開始認真嚴肅地一頁頁往下翻。

　　個人履歷、家庭背景、各科成績、愛好特長……

　　最後是一張贊助支票。

　　好晃眼好晃眼的贊助支票。

　　理事長深吸一口氣。

　　「感謝您的加入！村上同學！」他起身四十五度鞠躬，嚴肅的臉上瞬間洋溢起燦爛的笑容，「我們青春學園通過各式各樣的活動來培育文武兼備的人才，學生們可自由選擇學習範圍，同樣也希望您在這裡可以輕松享受學習的樂趣。」

　　他走出座位做出了「請」的手勢：「請跟我來。」

　　源緋色微微頷首，跟了上去。

　　「高等部三年A組，環境幽雅、師資強大、同學和睦，還有手塚同學在，完全可以相互照應。」

　　「手塚同學。」理事長轉過身握了握他的手，「作為學生會長，又是三年A組的班長，村上同學接下來的學習生涯就要麻煩你多多關照了。」

　　「……啊，好。」

　　理事長信任地拍了拍手塚的肩膀。

　　但其實從剛才開始，到被理事長一路熱情地送到教室門口，再到被call，手塚國光是完全沒有反應過來。

　　他甚至還有點迷茫。

　　就，有必要用敬語嗎？

　　此時理事長還在指揮同學擦桌子、拿新書，源大小姐就已經坐在了別人搬過來的椅子上，雙手抱臂，優雅地翹起了二郎腿。

　　「桌子就放手塚君邊上吧……哪邊？嗯……哪邊都行……」

　　還時不時伸手指點一下。

　　欲言又止的手塚國光愣是一句都沒插上。

　　等到所有物品都搞定，上課鈴聲也響了。源緋色十分自然地對著走到講台上的老師說道：「上課吧。」

　　一時間，前排後排的目光都齊刷刷地看了過來，眼神在她和手塚之間游離。

　　源緋色：「……？」

　　她側過臉，和手塚互相凝視。

　　燦金色的眼睛不明所以地眨了一下。

　　「……抱歉。」手塚國光沉默了半晌，向老師舉手示意了一下，然後才開口說道，「起立！」

　　還順勢拉了當大小姐過癮的表妹一把。

　　「禮。」

　　「著席。」

　　這一套下來看得緋色是大開眼界。

　　趁著老師轉過身去寫字，她整個人往旁邊偏了偏，低聲詢問：「剛剛那是什麼？」

　　少女一下靠得極近，似乎有若有若無的鈴蘭花香飄散。

　　「課堂禮儀。」

　　「課堂……還有禮儀？」

　　——這麼難以置信嗎？

　　手塚國光記筆記的手微微停頓，明朗的聲線格外清晰：「以前的學校就沒有教過這些麼。」

　　「我以前的學校，裡面貴族比較多。」源緋色托著下巴，解釋地頭頭是道，「所以在很多場合都是由學生占主導地位，尤其是身份比較高的……比如說，我。」

　　「……」演進去了？

　　手塚國光掃了緋色一眼，就這麼余光的一瞥，便清晰地看見了少女扇子般濃密卷翹的睫毛和逆著光白皙透亮的肌膚。

　　他眉頭突然微微蹙起，拿筆頭在桌面輕輕敲了敲：「坐端正！」

　　源緋色拉開了距離。

　　十分鐘後，手塚聽到了少女淡淡的抱怨：「椅子太硬了。」

　　好在沒再出什麼事。

　　聽到下課鈴響的手塚國光莫名地松了一口氣。

　　但又沒能完全松掉。

　　因為緋色從她的背包裡掏出兩本書放在了在他的桌面上。

　　「……什麼意思。」

　　少女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給你帶的，不客氣。」

　　手塚國光沉默了片刻。

　　眼前這花花綠綠的封面說是書都是抬舉它們了，因為這就是兩本乙女類的戀愛漫畫！

　　「我是說，你把這漫畫給我，是什麼意思。」

　　「柚杏子最新發售的第一手人氣作品啊，作為見面禮，你肯定會喜歡的。」

　　「……謝謝，但我不喜歡看漫畫。」

　　「所以我留了一手。」源緋色又回去翻了翻，掏出兩本來，「同名小說，不客氣。」

　　「……」

　　身後突然傳來忍笑的聲音，有人探頭一字一句把封面念了出來。

　　「因為是反派大小姐所以養了魔王。」

　　「手塚，你什麼時候喜歡這種風格的了？」

　　「不二。」手塚略帶警告的眼神落在了不二周助的身上，在對方無辜聳肩之後又將目光重新看向緋色。

　　他整理了一下措辭：「費心了，下一次……你可以帶點外文書籍，如果可以，我希望能收到世界名山寫真集。」

　　源緋色就這樣看著他。

　　——網上你可不是這麼說的。

　　「另外，上學期間不要將無關的書籍帶入教室。」手塚國光將四本書合在一起放進了書桌，「先沒收了。」

　　「手塚是班長哦。」不二周助笑眯眯地提醒。

　　源緋色恍然大悟。

　　這就是人設嗎？

　　「都沒聽你自我介紹。」栗色碎發的少年歪了下腦袋，月牙形狀的眼睛似乎有一抹冰藍色的流光劃過，「我是不二周助，看你和手塚一起過來，是很早以前就認識的嗎？」

　　但手塚國光怎麼會給他八卦的機會：「村上緋色，遠房表妹。」

　　源緋色微微點頭。

　　和網上私聊一年的女網友激情線下面基確實不太符合清冷班長的人設。

　　所以。

　　「是網友哦。」源緋色親昵地挽住手塚國光的手臂，「在LINE上私聊一年就激情線下面基的那種哦。」

　　手塚國光：「……」

　　栗發少年愣了愣，隨後彎起嘴角，似乎笑得更燦爛了。

　　「村上緋色。」手塚國光看向源緋色。

　　燦金撞上棕黑。

　　少女在少年不贊成的目光中露出了些許興味的笑容。

　　——手塚國光：努力樹立清冷自律班長人設的反差萌網友。

　　＃你盡管演，配合你算我輸＃

　　——村上緋色：臆想自己是日本貴族大小姐的中二病表妹。

　　＃還有救嗎？＃

　　手塚國光十指交錯放在桌面上，看上去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祈禱。

　　不知道為什麼，他可以預料到接下來的生活是雞飛狗跳了。

　　……TBC……


第三章

　　「每一個入學的新生都需要加入社團活動。」雖然這是最基本的常識，但看在緋色異於常人的腦回路上，手塚國光覺得自己有必要再強調一下。

　　他從文件夾裡抽出一張表格來：「你最擅長什麼，或者說，對什麼感興趣？」

　　源緋色捏著下巴思索了一會：「高爾夫、滑雪和潛水。」

　　手塚看了眼表格。

　　——這是一點地氣都不沾啊。

　　「……合唱團吧。」手塚國光直接拍板。

　　「等下！」他正要在上面畫上勾就被大驚失色的源緋色擋住了，她大半個身子都趴在了他的桌子上，「你讓我看一眼。」

　　大合唱這種事情也太不華麗了。

　　手塚國光這才慢慢抽回他被一同壓住的左手，棕黑色的眼睛掃過來淺淺淡淡，和往常一樣的清冷嗓音加了少許的重音：「那你最好再好好考慮一下。」

　　運動部：網球、籃球、乒乓球……

　　文.化.部：合唱、插花、吹奏樂……

　　源緋色拿過來瞥了一眼，正想開口，就聽見手塚從容地說道：「網球部？」

　　——不愧是激聊一年的網友！

　　緋色眼睛一亮。

　　「貴族運動。」手塚國光冷靜地在表格上打上勾，「猜到了。」

　　只要把思想拉到同一個緯度上就能做到精准預判。

　　「女網部就在男網部邊上，下午社團活動我會帶你過去。」

　　「村上桑會打網球嗎？」不二好奇地詢問。

　　「過去有請過專門的網球教練。」因為是全民.運動所以也趕過潮流的緋色超級自信地抬了抬下巴，「可以陪你玩兒玩兒。」

　　手塚國光沉默了一會，是欲言又止。

　　「……先別當真。」他也只能這麼說。

　　畢竟人已經演進去了。

　　可能還沒出戲。

　　……

　　青春學園和京都櫻空貴族學院還是有著天壤之別的。

　　比如說，青春學園有著更加輕松活潑的氛圍，而給公家、富豪子女創造絕對優渥條件的櫻空貴族學院則……

　　不需要搶飯。

　　學院會提供充足的豪華自助餐，若是想換些其他的口味，打電話讓管家專程來送也是常有的事。

　　所以慣例不帶便當的源大小姐看著食堂人擠人的盛況，用求助的目光看向了身後的手塚國光。

　　手塚國光就站在離緋色不遠的地方。

　　他看著少女在人群之外的空地徘徊，腳步踟躕，猶豫中又帶了那麼點削微的嫌棄。

　　半晌後，她果斷轉過身跑向他，雙手合十，金色的眼睛充滿了期待：「拜托了。」

　　——大小姐設定之不會搶飯。

　　「想吃點什麼？」手塚國光嘆了口氣，越過緋色走到人群中。

　　身高優勢和自帶的氣場讓水泄不通的地方不由自主地開辟出一條暢通無阻的道路。

　　他伸手從櫃面上拿走最後一份盒飯：「烤肉可以嗎？」

　　緋色接過，漂亮的眼睛都彎成了月牙的形狀。

　　靠譜網友。

　　贊。

　　「在這吃還是和我一起？」通常手塚都會和網球部的正選一起在天台吃飯，但緋色剛轉學過來對青學完全不熟悉，所以他還是詢問了一句。

　　而只熟悉手塚國光的源緋色自然是選擇跟上。

　　午間的青春學園還是吵吵鬧鬧的。

　　比起在色調單一的食堂享用午餐，或許在初春綻放的櫻花樹下顯得更舒適安逸。

　　路邊的長椅上三三兩兩坐著人，有不少好奇的目光在他們身上打轉。

　　習慣被注視的兩人都不甚在意。

　　手塚刻意放慢腳步去配合緋色的步伐，偶爾走快了幾步便停下來側臉看一眼。

　　而緋色的步調一直是不緊不慢的，對於手塚的目光每次都回以眉眼彎彎的笑。

　　手塚稍稍停頓，又邁開步子繼續朝前走。

　　他突然開始有點理解為什麼母親一直念叨著想要個女兒了。

　　——還挺乖的。

　　「對了手塚。」源緋色突然開口，「你看過《與變成了異世界美少女的好友一起冒險》這種類型的小說嗎？」

　　「沒有。」

　　緋色「欸？」了一聲：「超好看的，手塚你偶爾也要嘗試一下其它的風格嘛。」

　　戀愛小說的範圍可是很廣的。

　　「我不看……」戀愛小說。

　　最後四個字還沒說出口，手塚國光就發現源緋色已經興致勃勃地向他介紹起來：「找不到女朋友的三十二歲大叔借異世界女神之力變成了極品金發美少女，和他的精英男同事一起穿越到了異世界……」

　　手塚：「……？」等下。

　　「長得可愛就是可以為所欲為。」

　　點頭。

　　「精英同事明明知道好友本質是個大叔，但還是控制不住會被「魅惑」，什麼禁斷戀愛大冒險啊！」

　　快樂推薦完，源緋色才看見手塚一臉茫然加震驚的表情，她猶猶豫豫著又補充了一句：「……這就是……性轉純愛。」

　　為什麼感覺她說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

　　知道了什麼不得了東西的手塚國光深吸一口氣：「看這種類型的小說也屬於大小姐的設定嗎？」

　　「不屬於啊。」所以，當緋色還是源緋色的時候永遠不會去談論這些，「但你不一樣。」

　　她眉目含笑。

　　金色的瞳仁像是初升的太陽，溫柔又飽含著熱烈的暖意。

　　雖然少女扮演角色入戲很深，但手塚國光莫名直覺，這句話是認真的：「……謝謝。」

　　「不用的。」源緋色翹起嘴角。

　　因為你有把柄在我手裡。

　　網上私聊真的會暴露很多事情。

　　比如說——

　　喜歡長腿美女。

　　……

　　和手塚同班的不二先一步去了天台，所以整個男網部的正選都提前知道了他們的部長今天帶了一個姑且算是遠房表妹的女生過來。

　　為什麼說是「姑且算是」。

　　因為不二說了句「百分之二十的概率是網戀對像。」

　　這就導致手塚把緋色介紹給他們的時候，他們每個人的臉上都帶上了些許微妙的笑容。

　　「村上桑是哪裡人？」

　　——「京都。」

　　「欸？那村上是第一次來東京嗎？」

　　——「不是哦，但我每一次都是偷偷的來。」

　　「村上桑過去在哪所學校讀書？」

　　——「京都橘中附屬中學。」

　　「聽不二說你會打網球？」

　　「和我們部長是第一次見面嗎？」

　　正選們的熱情讓源緋色有點招架不住，但她還是從容不迫地點頭示意，一個一個回答他們此起彼伏的問題。

　　直到有個名為乾貞治的刺蝟頭眼鏡白光一閃，問出了所有人都無比關注的核心問題：「村上桑，你和手塚君是什麼關系？」

　　「在LINE上私聊一年就激情線下面基的網友啊。」源緋色托腮笑得很開心。

　　在乾貞治的奮筆疾書中她側過臉去看手塚，清爽俊秀的少年安安靜靜地吃著便當，有些無奈，卻默認著縱容。

　　人又有多少機會能夠坦率地做自己啊。

　　「開玩笑的。」緋色改口，「是遠房表妹。」

　　午間休息過後是兩節自習和社團活動，理事長可能想對學園進行改進翻新，在自習期間抽了高等部三年A組的學生進行問卷調查。

　　手塚很快就填好了，他轉頭就看見緋色認認真真在備注欄寫了滿滿一頁。

　　包括但不限於「椅子太硬」、「食堂太擠」、「伙食不行」、「設施陳舊」。

　　再看看他流於形式的「無」字，手塚國光突然間不忍心打擊緋色的積極性了。

　　青春學園到底有多少資金，他這個作為學生會長的可是知道得清清楚楚。

　　這個小插曲很快過去。

　　自習課結束，手塚國光親自把源緋色送到女網部後便回到了自己的社團。

　　和正選們一起做完熱身運動，他突然聽見隔壁傳來一陣驚呼。

　　手塚朝著女網部的方向看去，黑色長發的少女高高跳起，以一個無比漂亮的姿勢將網球壓在了底線處。

　　「基礎很扎實。」湊過來的不二捏著下巴評價，「應該有經過專業教練的訓練。」

　　「……嗯。」手塚垂下眼瞼，將眸中的訝異掩去。

　　她居然真的會打網球？

　　……TBC……


第四章

　　另一邊。

　　本來只是想評估一下新人水平結果有被驚艷到的女網部部長西原亞由美這時才回過神：「村上同學。」

　　她對著發完球就下場鹹魚納涼的緋色提出了邀請：「你有意願加入我們的正選隊伍嗎？」

　　「啊……」源緋色托腮歪了下腦袋，「抱歉呢，暫時沒有這個想法。」

　　「成為正選的話，就可以享受與眾不同的隊服。」西原亞由美拋出誘餌，「團隊比賽得獎還可以額外增加學分哦∼」

　　家裡有礦繼承、完全沒有被打動的緋色：「……」

　　裝傻.jpg

　　「其實，我就是想秀一下。」

　　她順著男網部視線傳來的方向側過臉，驕傲地抬了抬下巴。

　　——什麼叫「先別當真」。

　　——她超棒的好嘛！

　　完美接收到挑釁的手塚國光：「……」

　　「所以，可不能隨意打擊女生的自信心啊，手塚。」不二周助在旁邊聳肩偷笑，「回頭可要記得好好誇誇她。」

　　手塚掃了他一眼。

　　對面，源緋色挑完事就把腦袋轉過去了，空留下一個後腦勺對著手塚。

　　她坐在長椅上微微左右晃動著上半身，頭發尖也隨著她的動作有規律地擺動，像是愉悅的貓尾巴。

　　「那好吧，村上桑。」西原亞由美也不強求，「如果哪天改變主意了，可以隨時來找我。」

　　「當然。」揮手送走女網部部長，緋色就進入了愉快的渾水摸魚時光，像征性地熱個身、跑個步、揮個拍，一眨眼便到了放學的時間。

　　而手塚作為部長要做最後的收尾工作，等他關燈離開社團活動室，突然發現往日裡和他一道回去的不二不見了蹤影。

　　再一看，緋色正背著包靠在男網部的門口，探出個腦袋。

　　不知道為什麼，手塚國光居然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想無奈地微微搖頭。

　　「走吧。」他說道。

　　剛走出去幾步，手塚又好似想起什麼，嘴巴微微抿起，半晌後，一句平淡的話從他口中說出：「你的網球我看到了，很厲害。」

　　源緋色用「你好突然」的奇怪眼神看著他，然後平靜地從手塚身邊路過，輕輕嗯哼了一聲：「要你說。」

　　但她走著走著雙手就背到了身後。

　　腳步輕快。

　　手塚仿佛還看出了點蹦蹦跳跳的味道。

　　「東京最好的酒店在哪個位置啊。」緋色掏出手機，「我要打車過去。」

　　「你住我家。」

　　——祈使句。

　　源緋色頓住了。

　　她定在原地，隨後猛地回過身，開始上上下下打量著手塚國光。

　　茶褐色微翹的短發，三七分的劉海露出漂亮前額彰顯良好家教，體態完美修長，青學網球部正選的隊服穿在身上清清爽爽。

　　絕對是堪稱白月光類型的初戀典範。

　　真的是好正人君子啊……

　　可行為又不像。

　　但看著他坦然澄澈的眼神，緋色又有點懷疑自己。

　　所以……

　　是她齷齪了嗎？

　　——可他在邀請女網友回家欸！！！

　　「緋色，母親讓我好好招待你。」

　　「……？」

　　給手塚他家整不會了的源緋色「啊？這……」了好一會，語氣都不由地帶上了一絲絲遲疑：「……好？」

　　「我昨天已經把客房收拾出來了。」手塚國光這樣說著，「不用客氣。」

　　「……」這個是重點嗎。

　　「也不用拘束。」大概是看出了緋色的猶豫，手塚又補充，「家裡很大，我的臥室離客房很遠。」

　　緋色接連瞟了他好幾眼，這才慢吞吞地開口：「其實……我打算先去買幾身衣服。」

　　手塚「嗯」了一聲：「走吧。」

　　源大小姐莫名有點慌。

　　一慌就很乖。

　　她一聲不吭地帶著手塚國光導航去了銀座，埋頭直奔中心的品牌店。

　　直到拿出黑卡遞給招待小姐，緋色才重新開口：「我挑出來的這些，全部打包。」

　　「……不好意思。」

　　手塚國光制止了招待小姐接卡的動作，把銀行卡重新放回到緋色手裡：「青學會發放換洗的校服，所以衣物只要能滿足日常所需便行。」

　　隨隨便便的一張標價牌後面都是四個零起步，讓他更是語氣堅定：「學生時期還是節約些比較好。」

　　已經在努力收斂的緋色：……

　　「那……手塚你有什麼推薦的嗎？」

　　手塚回憶了一下母親經常提起的地方，聽說銀座旁有條街親民、性價比還高。

　　也就是緋色好奇。

　　她拿起那邊模特身上的標簽看了眼，抬起頭。

　　六千，日元。

　　……禮貌嗎？

　　但最後源大小姐還是勉強挑了三條裙子出來，她看著手塚國光拿去收銀台付賬，看著他把購物袋拎在掌心，又看著他示意她抓緊跟上。

　　莫名有種很詭異的既視感。

　　就這樣一路來到手塚家門口。

　　占地面積很大的日式宅院可以看出這是個很傳統的家庭。

　　——但她能出現在這裡又顯然不是。

　　源緋色暗自打量著。

　　由上好的木材打造的房屋和家具散發著它獨有的氣息和魅力，偌大的庭院綠植郁郁蔥蔥，有翠竹擊石，流水潺潺，林間鳥語婉轉，嫻靜異常。

　　尤其是她的房間，打開窗戶便能看見這滿園的美景。

　　「最近家裡只有我一個人在，你可以隨意一些。」手塚帶緋色四處逛了逛，「有事盡管來找我，不必客氣。」

　　「好。」

　　緋色應下，放下背包開始收拾東西。

　　雖然說孤身一人從京都跑來東京常住，但她也只是帶了香水和一些瓶瓶罐罐的護膚品而已。

　　手塚看了眼這就空空蕩蕩了的背包，遲疑了一會：「……需要幫忙嗎？」

　　「不需要。」源緋色說得斬釘截鐵。

　　等她進了客房開始按照自己的喜好擺弄物品時，手塚國光才坐到客廳的椅子上掏出手機。

　　他的母親又給他發送了一條信息。

　　[小光，彥子阿姨說她的女兒非常任性，經常不聽管教，如果有惹你生氣的地方多擔待擔待。]

　　[不會。]

　　手塚回復。

　　他又抬頭去看客房，大開的房門可以清晰地看見少女正在忙前忙後，等把所有的東西都擺放整齊，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

　　隨後她雙手放於腹部往榻榻米上一躺。

　　過了一會，少女又面無表情地爬起來，滿臉嫌棄地把被子墊在了身下。

　　手塚國光棕黑色的眼睛染上一閃而過的笑意，他低頭看著已發送的信件，又補充。

　　[她很可愛。]

　　……TBC……


第五章

　　緋色找手塚要了好幾床褥子，強迫症似的在榻榻米上墊了一層又一層。

　　忙忙碌碌過後，她的小窩總算是有柔軟舒適的感覺了，尤其是最後一次嘗試著坐上去，整個人都陷到裡面的極致享受讓她心情都變得愉悅起來。

　　「對了，手塚。」隔著敞開的房門，源緋色晃蕩著雙腳笑意盈盈地和他打招呼，「現在就只有我們兩個在了，所以，請盡情地享受愛情小說帶來的樂趣吧！」

　　手塚國光差點忘了還有這一茬，他正想認真解釋，就見緋色衝他眨了眨右眼：「超好看的，強烈推薦。」

　　手塚：「……」

　　——這到底是哪來的誤會！

　　這也罷了。

　　緋色末了還不忘補充一句：「真的，超好看的哦∼」

　　也就是禮物沒有退回去的道理。

　　手塚國光沉默良久，最終也只能輕輕嘆出一口氣：「好。」

　　拿著那四本花花綠綠的書進入書房，手塚國光將它們插入書架，但在一片素色中突兀的鮮艷色澤還是讓他的眉頭微微蹙起。

　　手塚又把它們抽了出來，走到自己的房間，想嘗試著把它們塞到不起眼的角落。

　　但只要他放了，那角落就會在瞬間變得無比地……炸眼。

　　偌大一個家。

　　竟然沒辦法給這四本書找到容身之處。

　　手裡拿著這燙手的山芋，手塚國光猶猶豫豫了許久，終於自暴自棄地把它們放在了房間的書桌上。

　　只要放的位置足夠顯眼，這戀愛小說就不會顯得格外明顯了……吧。

　　手塚不太確定。

　　而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卻是一副心安理得的模樣，不是開心地蹲水池邊挼魚，就是快樂地窩沙發上看綜藝，十分的歡騰。

　　手塚國光捧著煎茶，不是很理解地被迫在旁邊看了一晚上的日本藝人被惡作劇。

　　是一個笑點都沒get到。

　　卻度過了一個過分熱鬧的夜晚。

　　直到綜藝節目結束，看累了的源緋色才關掉電視，空氣驟然回到一片寂靜。

　　突然的落差讓手塚竟產生了些許不舍的情緒。

　　平日裡有母親在活躍氣氛，所以當宅子只有他一個人的時候，這份冷清就會變得格外明顯。

　　初春的天氣雖然還有些寒冷，但像源緋色這樣為了舒適度而在榻榻米上墊了好幾層的……那還是會感覺到熱的。

　　躺在床上，緋色突然睜開眼。

　　她披了件外套，趿拉著拖鞋走到房門口，拉開門：「手塚？」

　　緋色探頭探腦，沒有電燈的走廊一片黑漆漆。

　　「……手塚？」她提高了些許聲音。

　　這都聽不到。

　　那網友那句「臥室離客房很遠」，著實是很誠實了。

　　「手塚國光——————」

　　走廊盡頭的房間有燈光傾瀉出來，過了片刻，手塚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而來。

　　大概是沒來得及整理著裝，發型比白日裡蓬松了許多，就連氣質也變得更為柔和。

　　「手塚國光——」

　　源緋色又拖長音喊了聲。

　　距離確實很遠，被喊了好幾次大名催促才走到少女面前的手塚頓了頓，糾正：「要叫哥哥。」

　　然後他就看見了緋色一臉震撼的表情。

　　手塚：「……？」

　　緋色：「……？」

　　你好會啊。

　　偏偏說出這種話的手塚國光還能無辜地問道：「怎麼了？」

　　「……我需要開空調。」

　　又是嫌棄榻榻米硬，又是嫌棄褥子多熱，少女屬實很嬌氣。

　　手塚點點頭：「我去拿遙控器。」

　　正要轉身，緋色突然拉住了他的衣袖，手塚疑惑地轉過臉，就撞上了笑容燦爛、面若桃花的臉龐。

　　「歐尼醬∼」

　　手塚心髒猛得一跳。

　　……

　　次日。

　　恍惚了一晚上的手塚國光獨自走進校園，他明明在起床後跑了步，又洗了個澡，還泡了點茶，之後才去喊緋色起的床。

　　但她還是沒能爬起來。

　　清晨的風吹拂在臉頰上帶來些許涼意，讓手塚的思緒都清醒了許多。

　　他現在敢篤定，昨晚緋色絕對是在故意撩撥他。

　　真是……太太太太太大意了。

　　然而等他走進教室，這份清醒又驟然變得恍惚起來。

　　手塚國光退出去一步看了眼班級，又不確定地往裡面看了一眼。

　　昨天還很樸實無華的教室僅僅一晚上的時間就變得無比的奢華。

　　不但鐵皮課桌全部換成了實木，淡淡的清香沒來得及散去，就連椅子，上面也都擺放了細膩的軟墊。

　　手塚國光很難不回想起源緋色在問卷調查上寫的滿滿一頁備注。

　　就是說問卷調查這種東西……

　　原來是寫了就能改的嗎？？？

　　再聯想到今早路過理事長辦公室時聽到的那番電話，資金的來源也都串起來了。

　　[對……食堂也要改！大改！]

　　[放心去做，錢有的是！……什麼？來源？]

　　[哈哈哈哈哈哈哈……]

　　[青春學園可是收到了源氏集團的一大筆贊助。]

　　[從今天起，我青學就是要對標冰帝！]

　　手塚國光：「……」

　　源氏，是日本皇族降為臣籍時被賜予的姓氏，祖先可追溯到清和天皇。

　　雖然家族龐大，但因為時間久遠和逐漸源流分支，目前的源氏後人絕大多數也都改姓形成了其它派系。

　　當中唯有一小支作為正統的皇氏血脈流傳下來，依舊冠以源姓。

　　但也就是這一小支形成了源氏集團，和其它三大財閥分庭抗禮。

　　而作為真正古老的貴族，向來低調的源氏也很少出現在公眾場合。

　　所以源氏集團贊助青春學園……

　　什麼邏輯漏洞。

　　等到其他同學陸陸續續來校，接連震撼的表情才讓手塚心態稍稍平衡。

　　畢竟連不二周助在跨進教室門的那一剎那都睜開了冰藍色的眼眸。

　　緋色是踩著早讀課的鈴聲進來的。

　　這個時候，大家依然在激動地閑聊著教室大變樣的新聞八卦。

　　「我同學的叔叔的女兒的朋友的表哥是做家具的，聽他說，我們學校得到了源氏集團的資金贊助。」

　　「清和源氏嗎？！」

　　「哇！好厲害！但……為什麼啊？」

　　——對啊，為什麼啊。

　　所有人都是一臉的費解，只有源緋色腳步輕快地坐到了座位上。

　　表情是既不意外，也不好奇，充斥了滿滿的快樂與舒適。

　　「說起來，當初冰帝還是因為跡部入學才逐漸發展壯大的。」不二還在和手塚開著玩笑，「而源氏集團大公子早就去了海外讀大學，總不會是那位在貴族學校的想不開要跑來青學吧。」

　　源緋色膝蓋磕到了桌腿上。

　　哎疼疼疼疼疼疼疼……

　　「……小心些。」手塚國光看著疼得冒出兩泡淚的緋色，從背包裡掏出噴霧劑給她來了兩下，又示意她揉開，「慌什麼。」

　　「想不開」的源緋色裹緊了馬甲：「就說有沒有一種可能，是源大老板……人傻錢多？」

　　……TBC……


第六章

　　這個話題到底還是不了了之。

　　畢竟沒有任何確鑿信息來源的八卦終究只是空談罷了。

　　源緋色暗自松了一口氣。

　　雖然她給的確實有點多，但「打點」這種事情……不是基本操作嗎？

　　＃裝傻＃

　　下課時間，三年A組的氣氛再次變得活躍起來。

　　這裡的環境到底還是輕松的，畢竟在過分注重階級和背景的櫻空，人與人之間的交流總是淡而疏離。

　　緋色伸了個懶腰，相當散漫地趴在了課桌上，她拿臉頰貼著桌面，教室裡被擴大的交談聲便清晰地傳進了她的耳朵——

　　「吶，櫻子，你有關注過超人氣作家谷川流嗎？他的最新作品將會在今天下午三點整准時發售！」

　　「欸？真的嗎？……可我們放學太晚了。」

　　「出售地點畢竟是在Mandarake，不會這麼快斷貨的啦。」

　　Mandarake，是總店位於東京，且在日本全國都有其分店的「宅文化」人氣店。

　　——源大小姐老主顧了。

　　但這些年買來的東西最終都被她封存在了床底下的密碼箱裡，源氏帶來的榮譽始終伴隨著枷鎖。

　　當她的一舉一動都代表家族的時候，名門望族的喜好就只能是高山流水了。

　　可今日不同以往。

　　手塚國光把課上的內容又溫習了一遍，當他合上筆記本時，突然感受到了身旁目光灼灼的注視。

　　「怎麼？」他一絲不苟地蓋上鋼筆的筆帽，微微側過臉。

　　黑色長發的少女趴在他的左手邊，面朝著他，白皙精致的臉龐如初綻的櫻花。

　　她有著漂亮而灼目的金色瞳仁，此刻望向他的眼神閃閃發亮。

　　「放學後一起去Mandarake大采購吧！尼醬！」

　　以後手塚大宅就是她的快樂小屋了！

　　手塚國光丹鳳眼就這樣看著緋色。

　　一句快樂又響亮的「哥哥醬」讓教室仿佛都安靜了一瞬。

　　多少是有點故意的成分在裡面。

　　「……緋色。」手塚國光抿著嘴，棕黑色的眼淺淺淡淡地望過去。

　　明明是他先提起的「長輩」稱謂，被少女喊起來，卻親昵地讓人有些招架不住。

　　「別玩了。」手塚輕聲譴責，但更多的無奈在裡面，「你認真一點。」

　　↑

　　就是這個人！

　　在網上又是「遵命」又是「狗頭叼花」，完了又是「叫哥哥」又是「住我家」的。

　　——所以這個時候要裝傻。

　　源緋色直起上半身，點著下巴「唔姆」了好一會。

　　然後彎起眼，笑得純粹而熱烈。

　　「好的，歐尼∼醬！」

　　過分可愛了。

　　手塚國光眼中的那一點點指責也不由地隨之消散，烈日不容直視，所以太陽的笑容也是會晃眼的。

　　他慢慢收回視線，讓自己正視前方，但這個姿勢也只堅持了短短一瞬就敗下陣來。

　　於是他偏了些許角度，看向窗外。

　　源緋色背著手塚偷偷地笑，明明有在努力抑制，卻控制不住地嘴角上揚。

　　她的網友實在是太可愛了！

　　……

　　Mandarake在任何時候都是熱鬧的，只不過在放學之後會顯得更加擁擠一些。

　　平日裡通常會在網球用品店出現的手塚國光也是第一次來到這種地方。

　　明顯的格格不入。

　　「手塚。」源緋色還拉了個手推車過來，眉眼彎彎，「今天我買單，所以你一定要不留遺憾地回去啊。」

　　「……不會。」

　　因為這裡絕對沒有他想要的東西。

　　「慢慢逛吧。」手塚國光背著網球包站在門口，夕陽的余暉灑在他身上，有種不顯於色的溫柔，「我就在這裡等你。」

　　緋色疑惑地歪了下腦袋，她看看琳琅滿目的心動商品，又看看在一步之隔外挺拔站立不為所動的手塚……

　　這就是人設啊。

　　閉上眼又睜開，這一刻，緋色和手塚產生了共鳴，她滿臉堅定：「接下來，請交給我吧！」

　　「……？」

　　雖然不知道少女腦補了什麼，但手塚有種不太美妙的預感。

　　此時緋色已經走向了深處，行人進進出出，那抹輕盈的身影很快在視野中消失了蹤跡。

　　除了手塚國光心心念念的戀愛小說，源緋色此次的主要目標是最新連載漫畫、電子游戲以及動漫光盤。

　　僅僅逛了半圈，手推車便已經收獲滿滿。

　　她朝著更深處走去，除了平常的商品，裡面還陳列了許多模型手辦、服裝道具。

　　「喂！」直到有人拍了拍緋色的肩膀。

　　還在對著小掛件挑挑揀揀的源緋色停下手中的動作看過去。

　　這是個叼著棒棒糖，一身朋克風，扎著雙馬尾，裡面還藏著花花綠綠假發片的不良少女，她一開口就是純正的關西腔：「自我介紹一下，我是天海明奈。」

　　緋色不明所以地「嗨？」了一聲。

　　「不介紹一下你自己嗎？嘛，不過也無所謂了。」天海明奈靠在了展示櫃上，她在燈光下欣賞自己新做的指甲，水鑽閃閃發亮，「我看你和青學的那位一起過來……是朋友？」

　　源緋色垂下眼微微掃視她。

　　再抬眸時已是禮貌得體的笑容：「有什麼問題嗎。」

　　「他看上去好嚴肅古板。」天海明奈一臉稀奇，又自顧自說到，「我是絕對不會想著和他打交道的。」

　　緋色：「……」

　　你在說什麼，手塚國光嗎？

　　她純情可愛的網友？

　　「天海桑這麼說話似乎不太禮貌吧。」

　　「……也是。」天海明奈把棒棒糖從左腮轉移到了右腮，聲音也變得含含糊糊的，她擺擺手，莫名其妙地來，莫名其妙地走，「下次再見吧。」

　　源緋色黑人問號了好久。

　　將這奇奇怪怪的遭遇拋到腦後，她推著沉甸甸的手推車到收銀台前排隊，此時的手塚國光還等在原地，看到緋色望過來的視線，目光稍稍柔和。

　　源緋色也不由地淺淺笑開，她招了招手：「過來搬書！」

　　縱容的後果就是手塚·免費勞動力·國光身上掛滿了大包小包。

　　小票的打印機還在一下一下地往外吐著清單，看長度便能預料到這是一筆巨款。

　　「……不夠我可以添點。」

　　「不要了，說了我買單。」

　　收銀員接過緋色遞給她的黑卡在機器上刷了一下：「您好，本次共消費五萬八千日元，卡裡還剩下……」

　　她頓住了，食指開始在屏幕上點位數，過了一會，收銀員再次掛上了甜美的笑容：「卡裡還剩下五億八千零一十萬九千七百三十六，歡迎您的下次光臨。」

　　手塚國光呼吸一窒。

　　……多少？

　　……TBC……


第七章

　　他家……有這麼富裕的親戚嗎？

　　手塚不太確定。

　　但他突然發現自己好像從來沒有和緋色互相確認過身份，就這樣在車站順理成章地把人帶走了。

　　認錯……了？

　　手塚突然停下腳步。

　　「要我說，宅家看劇的標配就是薯片和可樂。」源緋色還在一邊點著下巴一邊朝前走，直到走出去有一段距離才後知後覺地疑惑回頭，「手塚？」

　　她後退了幾步：「你喝可樂嗎。」

　　手塚國光稍稍回神：「很少。」

　　「我也不太喜歡喝有氣的飲料呢。」緋色感慨，滿臉的贊同，「你再等我一下。」

　　「哎……」

　　少女直奔奶茶店。

　　於是一句他也不喝奶茶也說不出口了。

　　手塚嘆了口氣跟上，沒過多久便見緋色拿著兩杯超大杯的奶茶跑過來，她還去便利店捎了一大袋垃圾食品，並一度想全部塞到他懷裡。

　　——所以真就一樣都不拿嗎？

　　看著被塞得滿滿當當的手塚國光，源緋色還是很良心地打了個車。

　　坐在溫度適宜、坐墊柔軟的豪華轎車內，卸下手中重物的手塚稍稍偏過臉去看身旁的少女，她安靜時的側顏如臨水照花，又是另一番美景。

　　大概是感受到了目光的注視，少女帶點疑惑地微微睜大眼，又旋即彎起了月牙般的弧度。

　　手塚抿了抿嘴，認真地開口：「緋色。」

　　她還很可愛的「嗯？」了一聲。

　　「……沒事了。」

　　不知道怎麼開口的手塚國光重新靠在了座椅後背上，但下一刻，他便看見緋色放大的臉龐湊了過來。

　　燦金色的眼瞳在日光下似乎在深淺不一地變幻著，根根分明的睫毛又長又翹。

　　它還忽閃了一下：「真沒事？」

　　手塚國光不自在地往後靠了靠，耳廓似乎有熱氣蒸騰：「……嗯。」

　　緋色：「那你臉紅什麼啊！」

　　#超大聲#

　　手塚瞳孔驟然緊縮，慌亂了一瞬後，薄薄的嘴唇抿成平直的弧度，就連聲音也變得冷冽強硬了：「坐穩，不要在車內玩鬧。」

　　「……噢。」

　　源緋色坐了回去，她背對著他看向窗外，就在手塚國光反省自己語氣是不是太重的時候，突然從車內後視鏡看到了自己的模樣。

　　哪怕經過剛才那一遭，心跳如鼓渾身發熱的他也只是耳朵尖染上微不可見的粉色罷了。

　　手塚再去看緋色，少女肩膀控制不住地顫抖著，一看就是在偷笑。

　　手塚：「……」

　　手塚：「……村上緋色。」

　　「抱歉啊。」源緋色表示自己真的是控制不住。畢竟要上哪裡才能找到這樣一個清冷純情的少年啊……

　　她笑得純粹：「我真的，太喜歡你了。」

　　手塚國光是拿源緋色沒有任何辦法，他閉上眼平復了一下心情，又重新睜開：「這種話不要隨便說。」

　　「嗨嗨。」緋色相當沒有誠意的回應。

　　虛心接受，下次還敢.jpg

　　這輛承載了兩人的豪華轎車一路跟隨著導航指引，最終停留在手塚大宅前。

　　那分毫不差的距離很顯而易見的說明，他家地址已經被少女吃得透透的了。

　　回到家後，源緋色就把采購來的東西劃拉成了兩撥，她把給手塚買的往他面前推了推：「這些，都是你的。」

　　手塚國光草草一瞥：「……」

　　就說之前的四本還在房間裡不知道該怎麼處理。

　　「手塚，晚上一起看動漫吧。」緋色拿出新買的DVD來，誠懇邀請，「知道你喜歡運動，有沒有興趣看一下潛水類的？」

　　說起來緋色有說過潛水是她其中之一的興趣和特長。

　　不知道對方有沒有挖坑的手塚國光本想拒絕又遲疑了片刻。

　　「電視要一起看才熱鬧啊。」源緋色把動漫光盤塞到了手塚手裡。

　　手塚國光低頭看了眼，封面是一片蔚藍色的大海，正直青春的少年少女們高高躍起，笑容誠摯而燦爛。

　　「碧藍之海。」就連名字也很正經。

　　於是他微微頷首。

　　畫面一開始便是兩位少女在深藍色的海底暢游，陽光明媚的海岸線上，黑發紫眼略顯靦腆的男主坐在車窗旁，對未來的生活充滿了憧憬。

　　他滿懷期待地推開潛水商店的大門，然後畫風一轉。

　　裸男、裸男、裸男。

　　馬賽克、馬賽克、馬賽克。

　　顏藝、顏藝、顏藝。

　　手塚國光：……

　　＃草率了＃

　　他木著一張臉去看源緋色，發現她竟然是真的看得很開心。

　　不但奶茶零食吃了不少，戳到笑點時還會抱著靠墊在沙發上打滾，相當的鬧騰。

　　一集結束，手塚手中紋絲未動的奶茶都有些變冷了。

　　他是向來不太愛喝這種甜膩的東西的，也更喜歡悠閑寧靜的氛圍，但處在這樣的環境中，手塚竟也不覺得排斥。

　　嘗試著抿一口奶茶，刻意叮囑過少放糖的味道也能品嘗出一絲絲的清甜。

　　——除了碧藍之海。

　　#他為什麼要看這種東西#

　　手塚國光抽回思緒，低下頭去看手機，這幾天和母親的交流信息並不算少，他一條條細細往下看，最後停留在了「她很可愛」上。

　　手塚頓住了。

　　過了好一會，他才發送了一條信息。

　　[母親，表妹……是哪裡人。]

　　按下開關鍵息了屏的手機很快亮起——

　　[大阪哦，這種事情小光直接問妹妹就好啦∼]

　　手塚國光深吸一口氣，他看向還在開開心心看動漫的源緋色，十分沉重地開口：「緋色……」

　　「嗯？」

　　短促輕快的聲音將他好不容易醞釀起的情緒打散地無影無蹤。

　　「我記得你之前說，你的家鄉在……」

　　「京都啊。」

　　——京都。

　　手塚國光又看了眼手機上的「大阪」。

　　現在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

　　好消息，目前真實情況只有他一個人知道。

　　壞消息，他的真表妹好像被他弄丟了。

　　此時再回想起他之前說過的那些話……

　　少女的震撼也都有了解釋。

　　歐尼醬什麼的……

　　手塚微微抿起嘴，看著緋色的眼神慢慢躲閃開來。

　　「……？」

　　源緋色差點舉雙手。

　　等下，沒裝可愛沒瞎撩撥。

　　她可是清清白白的什麼都沒干啊！

　　……TBC……


第八章

　　當務之急是要把丟失的表妹找回來。

　　手塚國光迫使自己冷靜下來，不要控制不住地去想一些有的沒的，然後他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

　　接站那日雖然人潮擁擠，但畢竟穿校服結伴而行的學生占了絕大多數，而在當中，便衣獨行的年輕女孩看上去就會格外明顯。

　　所以他一眼就看到她了。

　　珍珠白的膚色在日光下好似有著光暈一般，再搭配上濃烈的黑與耀眼的金，相互輝映便成了「耀眼」。

　　當灰白的畫面有了一抹色彩，被吸引住的目光就很難再轉移開了。

　　再後來，緋色便直直地走向了他。

　　＃完全沒有對其他人的任何印像＃

　　手塚國光支著額頭，腦子一片空白的想。

　　不明所以的源緋色眨了眨眼。

　　她赤腳踩在沙發上，朝著手塚的方向走了幾步，然後居高臨下地彎下腰，開始拖長音：「手塚國光————」

　　「手塚國光……」

　　「手塚。」

　　「歐尼醬？」

　　緋色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嗨？」

　　「……緋色。」

　　「在想什麼呢。」源緋色抱著雙膝從他身旁坐下，「從剛才開始你就奇奇怪怪的。」

　　腦子空空的手塚回過神，他側過臉，果不其然地發現少女又在往他身上湊。

　　無奈有些，但更多的，是摻雜在裡面，些許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以後不用叫哥哥。」手塚清了清有點干澀的喉嚨，鄭重其事地說道，「你直接叫我手塚就可以了。」

　　「不要。」

　　＃斬釘截鐵＃

　　手塚國光：「……」

　　可以猜到。

　　「其實……」

　　「你等一下。」源緋色擺了個橋豆麻袋的姿勢，她從沙發上起來，就這樣趿拉著拖鞋站在手塚面前雙手抱臂，「突然說這種話真的很過分啊……所以手塚，我生氣了。」

　　緋色收斂了笑容，下巴微微抬起：「好好想想明天早上要怎麼哄我。」

　　然後傲嬌地關電視回房間關房門，她還很禮貌地說了聲晚安。

　　此時，膨化零食的包裝袋還大大咧咧地敞開著，喝了一半的奶茶徒留在桌面上，息屏的電視機黑漆漆地立在那裡，沒有按下電源鍵的紅色指示燈還在一閃一閃。

　　一種熱鬧的寂靜。

　　手塚一下清醒了，他獨自捧著喝了一口的奶茶。

　　又是一句話都沒能插上……

　　他看了眼緊閉的房門，猶豫了片刻，還是沒有去打擾。

　　如果說緋色當初不是故意認錯人的，那麼他在外表著裝上一定是和對方有著某種相似之處，而那日，和他一同早早等在接站口的……

　　還有一個熟人。

　　手塚國光翻了下通訊錄，發現並沒有存對方的聯系方式，於是他大晚上的還給早就躺上床的跡部景吾打了個騷擾電話。

　　大爺帶著濃厚的鼻音「嗯？」了一聲，直接甩了一串數字。

　　現在總算是打過去了。

　　[摩西摩西，這裡是忍足侑士。]

　　對面顯然還在享受著快樂的夜生活，熟悉慵懶的聲音幾乎要融入到嘈雜的環境中去。

　　「我是手塚。」

　　[稍等。]

　　手塚棕黑色的眼睛盯著手機屏幕。

　　他聽到那邊傳來腳步聲，然後紛亂的雜音開始漸漸遠去，等忍足侑士再次開口時，懶散不羈的聲音變得格外清晰。

　　[有事？]

　　還沒想好開場白的手塚國光花了點時間去整理語言：「你是不是有個京都的網友。」

　　[……手塚。]忍足侑士壓低了聲音，但不難聽出裡面還有些幽怨，[聽你這麼說，是終於意識到自己接錯人了嗎？]

　　「什……」

　　[明天，最好是現在！趕緊把你死皮賴臉在我家的表妹帶走！]

　　信息量有點大，導致腦子有點亂的手塚沉默了一下：「忍足，你和我表妹認識？」

　　[何止是認識。]

　　「那她現在還好嗎？」

　　[她可太好了。]

　　隔著手機都能感受到忍足的咬牙切齒。

　　知道表妹就安安穩穩呆在對方家裡的手塚國光松了一口氣，又十分抱歉：「謝謝，但接下來可能還需要麻煩你再照顧一段時間。」

　　[喂……你認真的嗎。]

　　「因為緋色還不知道這件事，另外。」他看了眼客房，認真地詢問，「如果她生氣了要怎麼辦？」

　　——她居然還沒發現嗎！

　　忍足侑士用失去高光的眼睛看著手機屏幕，然後冷酷地掛斷了電話。

　　他走回客廳，盯著霸占了他沙發、大半夜不睡覺、還在打拳王街機的不良少女看。

　　「天海明奈。」忍足背靠在門框上，終於忍不住推了下眼鏡，「手塚已經知道了，你是不是該收拾一下行李了？」

　　「唔，去是不可能去的，媽媽當初讓我投奔表哥就是想讓他管著我，你看看他嚴肅古板的樣子。」天海明奈頭也不抬，「至於侑士你聊了一年的女網友……放心吧，她現在和我表哥在一起可開心了。」

　　可忍足侑士不太開心。

　　如果人生是一部愛情小說，那他和天海明奈的再次相遇就是《忍足同學和他的天降青梅》。

　　可惜，事實頂多算個《忍足同學和他的怨種鄰居》。

　　那天，他一直沒等到人，正懷疑是不是錯過的時候，有人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可那個時候的忍足侑士還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他推了下眼鏡，帶著優雅得體的笑容轉過身：「歡迎來到東京，大小……天海桑？」

　　少年溫文爾雅的表情倏地收回去了。

　　面前這個把「叛逆」詞條直接打在他臉上的不良少女就是他在大阪上小學時期的對門，兼，老同學。

　　冤家路窄的那種。

　　「等人？」天海明奈含糊不清地說道。

　　「……網友。」

　　天海明奈「啊」了一聲：「女的嗎？那她好像剛跟我表哥走了。」

　　忍足侑士頓時朝著天海明奈指示的方向看去，只見一道曼妙的身影走過拐角，純白的裙擺像是翻飛的蝴蝶。

　　在她身邊的，是身穿藍白色運動服、背著網球包、還戴了副眼鏡的手塚國光。

　　忍足侑士：「……」

　　瞧瞧這一模一樣的詞條。

　　他難道不比那青學的顯眼嗎？！

　　啊？！

　　「等一下！」忍足侑士邁開步子，但還沒走出去幾步就被天海明奈拽了回來。

　　「正好我不打算和表哥回去。」不良少女痞氣地勾搭上忍足的脖頸，「高低你今天要帶一個走，極限一換一嘍。」

　　「不可能。」忍足侑士面無表情，「絕對不可能。」

　　「這樣吧，就在這等。」天海明奈滿臉的無所謂，「如果她沒發現，你今天就只能收留我了。」

　　「這種事情很難不被發現吧。」忍足侑士覺得自己贏面很大，「所以，如果她回來了呢？」

　　「收留兩個。」

　　「……」

　　於是不知道在強些什麼的忍足侑士和天海明奈就站在了接站口。

　　一分鐘過去了。

　　五分鐘過去了。

　　半個小時過去了。

　　上課時間到了。

　　忍足侑士大受打擊地回到了冰帝，看得跡部景吾直接對他挑了個眉：「你這是什麼不華麗的表情？」

　　「小景。」忍足深吸一口氣，「你說我和手塚國光站在一起，誰更搶眼。」

　　「嗯？這還用說嗎，當然是……」跡部景吾上上下下看了他一眼，「手塚。」

　　……

　　——掛掉了。

　　手塚國光聽著手機傳來的「嘟……嘟……嘟……」的聲音，微微抿起嘴。

　　他就沒有碰到過這種難題。

　　有點無助的手塚想了一圈他那些個八卦的部員，於是十分抱歉地，又給跡部景吾打了個騷擾電話。

　　……TBC……


第九章

　　源緋色第二天起了個大早，主要原因是前一天的晚上奶茶喝多了，精神比較亢奮。

　　——當然，也不全是。

　　此時曦光微露，她窸窸窣窣地推開門，悄悄探出個頭。

　　窗外鳥鳴漸遠、樹影搖曳。

　　這樣清雅的環境中，依舊能清晰地聽見洗浴間裡傳來的流水聲。

　　昨晚零食雜亂堆積的客廳已經被手塚收拾地整整齊齊，只有他晨跑後換下的汗巾和運動服還草草地掛在椅背上。

　　原以為自己已經是破天荒的早了的緋色沒想到手塚比她想像當中的還要自律。

　　怎、麼、做、到、的、啊！

　　昨晚不是她先睡的嗎？！！！

　　「……」

　　＃不重要＃

　　源緋色攏了攏有些蓬松的長發，徑直走到客廳的沙發上坐下，然後……開始等。

　　洗浴間就在離她身後不遠的地方，緋色雙手抱臂，耳朵豎得尖尖，悄悄偷聽從那邊傳過來的動靜。

　　水流聲停止了。

　　她正襟危坐。

　　隨後是推拉門的聲音，有沉穩的腳步聲漸近，又突然頓住：「緋色？……早。」

　　不難聽出手塚有一絲絲的詫異。

　　「嗯。」源緋色頭也不回，只是語氣平淡地回應道，「早。」

　　快，哄我。

　　「早餐還要再等一段時間了。」手塚國光越過她走向廚房，緋色頓時朝著他走的方向期待地看過去，在他回身的時候又猛地收回視線。

　　無事發生.jpg

　　手塚稍稍頓住。

　　「先吃點梅子吧。」他把一碟紫紅色的梅子端到緋色面前，視線飄忽了一下，又不自在地收回手，「我去泡茶。」

　　手塚穿著貼身的白襯衫，衣扣一絲不苟地扣到鎖骨的位置，沒有完全吹干的茶褐色短發還有著些許濕氣。

　　他坐到茶桌前，取出紫砂壺，備好茶葉加入燒開後靜置的泉水，動作優雅而嫻熟。

　　看呆的緋色：「……」

　　吃梅泡茶，你好養生啊。

　　她沒忍住，拿起梅子咬了一口，然後跑到手塚國光面前，蹲下，抬頭看著他。

　　被少女認認真真盯著看，手塚這壺茶泡起來突然變得格外艱難了。

　　他停下手中的動作。

　　「你該不會是，不會哄人吧……」源緋色小臉十分嚴肅，她比劃了一下，「明明有那麼一大疊純愛小說……純撒糖的……」

　　「緋色。」手塚肅了肅臉色，剛想開口。

　　「你等一下。」少女又噠噠噠噠跑開了。

　　「……」算了吧。

　　手塚國光無奈嘆息，他縱容地靠在椅背上看著緋色的背影。

　　果不其然，只是一會兒的功夫，少女便趿拉著拖鞋噠噠噠噠跑了回來，手裡還拿著一本厚厚的漫畫書。

　　「埃羅芒阿老師，非常感動的家庭故事，哥哥一直在想盡辦法寵愛他可愛的妹妹。」緋色擠到手塚身邊坐下，然後呼啦啦地翻頁給他看，「我給你總結一下。」

　　「哥哥每天給我做飯！」

　　「哥哥為我洗胖次！」

　　「哥哥給我寫了三百頁情書！」

　　「哥哥……」

　　聽著聽著就逐漸沉默的手塚國光：「……」

　　他從緋色手裡拿過漫畫書，閉上眼，直接一只手合上。

　　很清脆地「啪」的一聲。

　　「哎，你輕點。」少女還在他耳邊嘟嘟囔囔的，「這可是寵妹聖經啊。」

　　「坐這等我。」丟下這句話，手塚國光直接站起身朝著自己房間的方向走去，但怎麼看都有點落荒而逃的感覺。

　　緋色差點笑出聲。

　　她努力控制了一下上揚的嘴角。

　　此時，手塚國光正盯著他房間床頭櫃上一人高的棕熊娃娃看，這個違和感十足的東西是他今早晨跑時路過精品店的時候買的。

　　買的時候頭腦一熱，現在……耳尖發熱。

　　就這樣僵持了有一段時間，手塚國光終於下定決心般地上前一步，把整個娃娃抱了起來。

　　緋色再看到他的時候，手塚已經抱著大熊快步走到了她的面前。

　　金絲鏡框下的眼睛漂亮而專注，淡色唇瓣吐出的聲音冷冷清清。

　　他雙手一遞：「送你的。」

　　源緋色：「……」

　　怎麼回事，他好可愛。

　　但確實有被哄到的緋色彎起眼，她開開心心地從手塚手裡抱過大熊，昂起頭：「原諒你了，下次要再接再厲啊，歐尼醬！」

　　手塚國光手指動了動，等他回過神的時候，一只手已經覆在了少女的腦袋上，還揉了揉。

　　完全不容忽視的觸感。

　　兩人一起愣住。

　　「我去做早餐。」手塚國光十分冷靜地放下手，詢問，「想吃點什麼？」

　　「……三明治、煎蛋、牛奶。」

　　「嗯。」

　　直到手塚轉身走進廚房，緋色才把臉埋到毛茸茸的大熊裡面。

　　你明明踏馬的好會啊！

　　……

　　平日裡都是踩著死線起床，然後打豪車一路狂飆優雅到校的源緋色還是第一次走路去上學。

　　現在天氣回暖，哪怕清早的風吹拂過臉龐，也是輕柔而溫和的。

　　「早上好，手塚，早上好，村上。」

　　在這個不早不晚的時間段，要碰上熟人是件很容易的事。

　　隔著一條小巷，不二周助遠遠的就看到他們了。

　　「嗯，早上好，不二。」手塚國光一板一眼的打著招呼。

　　「今天難得見你們一起上學。」不二視線掃過兩手空空的緋色，又看了眼明顯手裡還拎著個女式提包的手塚，笑容都擴大了些許，「我還以為手塚你對誰都是一副嚴苛的樣子呢。」

　　「……沒有的事。」

　　可疑的停頓。

　　不二笑容意味深長，隨後又稍稍頓住。

　　他這才看見緋色躲在手塚身後好像在給他偷偷比劃什麼。

　　說什麼玩意……大概這麼高！這麼大！

　　三人閑聊間便來到了青春學園的校門口，此時有許多學生駐足在那，把出入口堵得水泄不通。

　　手塚甚至還看見了裡面有不少的男網部部員。

　　「都圍在這裡做什麼？」手塚蹙起眉，沉聲開口。

　　人群安靜了一瞬，快速散開。

　　「手塚會長好！」

　　「學長早！」

　　「非常抱歉！」

　　校門口很快清出一條暢通無阻的道路來，手塚也得以暢通無阻地看見正前方巍峨的奇石，上面鎏金四個大字——

　　青春學園。

　　手塚：「……」

　　不二：「……」

　　緋色：「……哇！」

　　「部長部長！我剛剛在校園裡轉了一圈過來Nya∼」菊丸英二興奮地蹦過來，「所有綠化帶，全部！全部種上了成片成片的藍紫色的花！」

　　「是龍膽花。」乾貞治推了下眼鏡，「順便一提，日本歷史最悠久、最古老的源式家紋就是笹龍膽，而龍膽花，也有高貴典雅的寓意。」

　　＃理事長費心了＃

　　今天的青學離冰帝又近了一步。

　　「……看來青學的確是收到了源氏的贊助呢。」不二捏著下巴開口，「果然像大家所說的那樣，是個神秘低調的家族。」

　　「進去吧。」手塚閉上眼。

　　現今網絡社交媒體如此發達，各大氏族成員或多或少在上面都會有詞條記錄，但當中唯有源氏的信息格外模糊。

　　不外公開是一方面，很少出現在大型公共場合又是另一方面。

　　網上僅有的關於源氏大小姐的信息不過一張模糊的背影照，以及一句簡單的評語——

　　真正的貴族名媛。

　　手塚低頭看了眼緋色……

　　自我否定。

　　絕對不可能。

　　……TBC……


第十章

　　今天有體育課。

　　對於明年就要迎來升學考的高三學生們來說，一周三次的課時能夠很好地緩解學業帶給他們的壓力。

　　而排球作為其中的選修課又備受親賴。

　　課前十分鐘，手塚國光就站在更衣室門口等緋色。

　　雖然說男女是分開來上課的，但這次的場地同在體育館，也算是順路。

　　「……」

　　但這也要一起走麼。

　　手塚心裡直嘆氣。

　　可他仍舊挺拔地站立著，目不斜視。有三三兩兩的同班女生從他面前路過，臉上不由劃過一絲詫異，交頭接耳之後走遠了又開始偷偷摸摸地笑……

　　想想也知道是在調侃些什麼。

　　「手塚君和村上桑的感情真好呢。」

　　「聽說是表兄妹？」

　　「啊……也不影響啊，又不是三等親。」

　　聽得手塚國光有些不自在地抿了抿嘴。

　　「久等啦。」

　　那邊，源緋色一出來就頓住了腳步。

　　看著手塚在那裡孤孤單單的『站軍姿』，明明是一副閑人勿近的冷峻模樣，卻讓她控制不住地想彎起嘴角。

　　就真的！超——可愛的嘛！

　　＃八百層濾鏡＃

　　「……走吧。」手塚掃了眉目含笑、莫名無比快樂的少女一眼。

　　她換上了學校統一的白色運動上衣和深藍色運動短褲，看上去更有青春活力，也更炸眼了。

　　因為本身就長得纖細高挑，原本應該到膝蓋的褲管愣是往上短了一截，修長筆直的雙腿帶了點微微的肉感，漂亮又勻稱。

　　她嘴裡叼著一根紅色的頭繩，似乎是想把一頭烏黑亮麗的長發都挽上去，但因為過於絲滑總是會有那麼一兩縷調皮地從指縫中漏下來，落入衣領。

　　這個時候，少女就會松開手讓整頭的烏發散落，然後指腹插入發根，從上而下將發尾劃出一道海浪湧起般的弧度。

　　「啊啊……真不好扎呢……」源緋色一邊小聲抱怨著一邊看向手塚。

　　猝不及防地同金色瞳仁相互對視，手塚國光恍然間回過神，又好似被燙到一樣瞬間移開視線。

　　就連腳步也快了些許。

　　小心機之一：撩頭發真的會很性感。

　　小心機之二：高腰更顯腿長哦。

　　源緋色彎著月牙眼、背著雙手在後面不緊不慢地跟著，等她快樂夠了之後才慢悠悠地開口：「手塚國光——你等我一下啊。」

　　果然，前方埋頭朝前走的背影停住了。

　　緋色真的很擅長拖長音，不管是在什麼樣的語境下，像是無意又像是刻意，都能給人一種『她在撒嬌』的感覺。

　　手塚慢慢吐出一口氣，他回過身，源緋色衝他歪了一下腦袋，更是一臉的無辜加可愛。

　　……故意的。

　　手塚國光面無表情地想。

　　絕對是故意的。

　　「抓緊，馬上就要上課了，體育館離這邊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手塚看了眼依舊披散著長發的緋色，頓了頓。

　　但還沒等他反應過來，源緋色就迅速地把發帶塞到了他手裡。

　　手塚覺得這個忙自己大概是幫不上。

　　「拿一下。」緋色眉眼彎彎，「你又不會。」

　　「……」所以是他想多了嗎。

　　源緋色一邊忍著笑，一邊靈活地挽著長發，這次的發絲變得相當聽話，她三兩下就盤成了一個球的形狀。

　　從手塚手裡拿回發帶，緋色對著精致的盤發繞了幾個圈後在下面綁了個漂亮的蝴蝶結。

　　沒有幾年的經驗熟練不成這個樣子。

　　手塚國光頓時用狹長的鳳眼盯著她看。

　　所以……之前笨手笨腳的樣子也是故意的吧。

　　「……緋色。」

　　「嗯？」

　　——「你知道你在干什麼嗎？」

　　——「我知道個鬼。」

　　手塚：「……」

　　他伸出手，用嚴肅的表情將食指戳在了少女的眉心上，然後，輕輕一彈。

　　「走了。」手塚國光放下手，若無其事地轉身，「快點。」

　　「……溫柔一點啊。」源緋色鼓著包子臉，埋怨地碎碎念，但還是加快了步伐，「遲到了就打個掩護嘛，學生會長！」

　　「不可能。」

　　「Tezuka————」

　　好在兩人腿長，險而又險地在上課鈴響之際趕到了體育館入口。

　　男生和女生劃分左右兩個場地，空間很大，所以是幾個班拼在一起上課。

　　源緋色眼尖地在人群中瞄到了她的社團部長西原亞由美，而西原亞由美也在同一時刻投來了視線。

　　她微微一笑：「組隊嗎？」

　　事實證明，跳出來之後還要在平日裡渾水摸魚是會獲得額外關注的。

　　「這節課主要練習投擲和接球。」亞由美遠遠地拋了個排球過來，「網球能打到那樣的水准，想來這個也不會差。」

　　「倒也不必有太大的期待。」源緋色雙手接過，「這畢竟是兩種不同的運動。」

　　將手裡的排球高高拋起，緋色稍稍彈跳後伸直手臂直拍而下。

　　亞由美很快跑到了下落點，膝蓋微屈，疊掌式將球頂了回來。

　　「以村上桑的網球水平，如果努力到現在的話，一定是個非常出色的網球選手了。」幾個來回過後，西原亞由美突然說道。

　　就很像一個餅。

　　「沒有如果，西原部長。」

　　「那村上桑還記得當初為什麼要去學習網球嗎？」

　　因為貴族必修課。

　　滑雪潛水高爾夫。

　　網球射箭騎馬術。

　　「一定是出於熱愛吧。」她又自顧自說道。

　　「……並沒有。」

　　源緋色感覺西原部長好像誤會了什麼。

　　「要知道在三年級轉學的很罕見……作為部長，我有關注每一個部員。」西原亞由美似乎在顧慮什麼，她並沒有把話說完，只是重新打了個球，也重新開啟了一個話題，「我只是覺得，如果在中學時期沒有留下值得紀念的精彩回憶，日後回想起來一定會感到非常遺憾的吧。」

　　很像某些運動類動漫「我再也不打XXX了——」的雞湯。

　　緋色突然頓住。

　　「部長，你是想騙我重新打網球嗎？」

　　課間休息。

　　源緋色拿了一瓶水坐到了旁邊的觀眾席位上，剛打開喝了幾口，突然發現旁邊坐的是個熟人。

　　海膽頭、不透光的黑框眼鏡，奮筆疾書的時候鏡片還會有白光劃過。

　　是男網部的乾貞治。

　　源緋色還是有些好奇的：「今天是實操課不是理論課，怎麼還有筆記啊？」

　　「是數據記錄。」乾貞治抬起頭，中指推了下鼻梁連接架，一副專業人士的模樣，「作為一名情報專家，在任何時候都不能放過我們男網部正選的最新一手資料。」

　　「哪方面的？」

　　「各方面的。」

　　源緋色悄悄掃了眼全場，她收回目光，壓低嗓音輕聲說道：「你讓我看看手塚。」

　　「正選資料屬於內部機密，不對外公開。」乾貞治看了緋色一眼，話題又一轉，「不過村上桑也不算是外人。」

　　他翻回到筆記本的第一頁，同樣掃了眼全場後收回目光，小聲逼逼：「從這頁開始往後三分之一，都是手塚部長。」

　　兩人一陣神神秘秘。

　　接到好東西的緋色不由嘴角一翹，她翻看了幾眼後又突然陷入沉思。

　　「乾同學。」源緋色偏過頭，臉上寫滿了質疑，「你這個……不對吧。」

　　……TBC……


第十一章

　　被源緋色干淨利落地否定，乾貞治頓時感覺自己的專業性遭受到了無端的質疑。

　　他當即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鏡，神情嚴肅地說道：「我乾貞治，從國中時期開始便是青學網球部正選的一員，曾擔任過隊伍助教，精通資料搜集、分析、統計，也素來有「博士」的稱號，在此期間和手塚部長共事六年，他的每一次成長和進化我都有采集記錄，也就是說。」

　　乾貞治相當的自信：「數據，是不會出錯的。」

　　「……倒也沒有否認這方面的真實性。」源緋色捏著下巴，「我是說……個人基礎信息。」

　　乾貞治看了眼筆記：「身高179，體重58，O型血，裸眼視力左0.5，右0.6，矯正視力1.5，都是最新的體檢報告。」

　　「……」

　　——這也太基礎了吧！

　　「加大難度。」源緋色比劃了一下，「就說說手塚喜歡的食物喜歡的電影喜歡的顏色喜歡的類型。」

　　她蓋住乾的筆記本：「來，一起。」

　　乾貞治：「鰻魚茶古典名著改編電影青草綠盡力而為的。」

　　源緋色：「章魚燒本土浪漫愛情電影茶綠色和長腿美女。」

　　＃完全不一樣＃

　　乾貞治：「……」

　　乾貞治：「……？！」

　　「等下！」

　　剛剛是不是有什麼奇怪的東西『呼』一下，過去了。

　　乾貞治看了眼自己六年的成果，又看了眼明顯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恐怖東西的村上同學，選擇了一個稍微委婉一點的說法：「你這個……是不是有點偏離實際了。」

　　「人的表面和內心是存在差別的。」源緋色雙手捧著礦泉水瓶，翹起了二郎腿，「雖然說存在表裡如一的情況，但就說有沒有一種可能……」

　　未盡之語乾貞治是懂了。

　　他陷入了混亂狀態。

　　「確實，我沒有辦法完全掌握正選們的私下生活……介於每次跟蹤手塚部長都能被精准發現……」

　　「演戲的概率就會高達80%。」

　　筆尖在紙面上寫下這個數據，乾貞治又喃喃自語：「村上桑住在部長家，這是塊平時根本無法觸及到的盲區，確實人類在家這種地方會放松對外界的警惕，那麼村上同學說這番話可信的概率。」

　　——就是百分之百！！！

　　乾貞治突然抬起頭，他看向緋色，兩面鏡片都在發光。

　　「數據！請告訴我數據！！」

　　「拜托了！」

　　源緋色慢悠悠地擰開瓶蓋喝了一口，微笑著開始進行指點：「這條不對，雖然為人處事冷靜理智，但他應該是個浪漫主義者。」

　　乾貞治直接推翻了自己對手塚長期以來的固有印像，但看著筆記本上「浪漫主義」四個大字，他還是忍不住頓了頓。

　　好詭異啊。

　　「他應該還會點小提琴。」

　　「……啊？」

　　「唔姆，這條應該沒問題。」源緋色點著下巴回憶，「每天晨跑後洗澡，還會在早餐前吃梅子泡煎茶。」

　　「村上同學，我們直奔重點吧。」乾貞治打斷緋色的話，他捏著圓珠筆神情專注，被眼鏡遮蓋的目光跳躍著興奮，「來談談長腿美女。」

　　「這就要從半年前說起了……」源緋色聲音漸輕，最後稍稍頓住，「是不是有點冷？」

　　就連頭頂上打下來的燈光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變得黯淡了些許。

　　源緋色後知後覺地抬起頭。

　　手塚國光站在高一級的台階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哦豁。

　　「你們在干什麼。」手塚雙手抱臂，視線微微向下，體育館上百個照明燈能讓他清楚地看見少女突然裝傻的表情。

　　還有乾貞治看不懂但大受震撼的目光。

　　他抽出乾手裡的筆記本掃了一眼，周身的溫度更加冷凝了，就連棕黑色的鳳眼也變得犀利而危險：「這個月訓練翻倍。」

　　「村上緋色。」手塚國光又將視線轉向少女，卻在下一刻微微睜大了眼。

　　源·自認長腿大美女·緋色悄悄捏住手塚的褲管一角，垂下的睫毛顫顫巍巍，可憐兮兮的：「你不喜歡我嗎……」

　　她抬起眼，似乎有水光在裡面轉了一圈：「歐尼醬？」

　　手塚國光僵在原地。

　　睜大的眼睛看上去比少女還要無助。

　　這一幕定格了好一會。

　　知道緋色又在明知故犯但還是不長記性一次次往坑裡跳的手塚平復了一下心情，嘆出一口氣：「滿足了嗎？」

　　「嗯噠！」

　　「……」又被可愛到。

　　手塚國光盯著緋色小天使一樣的笑顏，再三警告自己這是個舉著三角叉的小惡魔。

　　但是沒有用。

　　他慢慢轉移開視線，耳尖微微發熱。

　　源緋色開心地搖晃著上半身，盤發下的蝴蝶結一擺一擺的。

　　當貓開始搖尾巴尖的時候就代表它心情很好。

　　手塚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他邁到下一步台階，坐到了緋色身邊，語氣平直淺淡：「乾的數據不會出錯。」

　　沒反應。

　　手塚國光側過臉，接到暗示的源緋色頓時點頭如搗蒜。

　　……這就是完全沒聽懂。

　　「緋色。」手塚認真了表情。

　　近距離下的眼睛看上去更漂亮了，上挑的眼尾恰到好處，嚴肅的時候是凌厲的，緩和下來又會變得格外柔和。

　　被這樣一雙眼專注地盯著，緋色拿起礦泉水瓶就是一陣噸噸噸噸。

　　無意識的撩人真的很要命啊嗚嗚嗚。

　　「這麼長時間。」手塚還在旁邊慢慢開口，低緩的聲音像是山澗裡流淌的清泉，「就沒有察覺到我和你認為的那樣，有著很大的差別嗎？」

　　「欸？」源緋色歪了下腦袋，「確實有感覺不太對就是了……」

　　她沉思：「明明在網上坦誠喜歡戀愛小說了為什麼見面後又要一直否認呢。」

　　空氣好像安靜極了，手塚國光仿佛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

　　開誠公布之後可能再也回不到像現在這樣的相處，但即便如此，手塚也不希望他和忍足侑士畫上等號。

　　手塚再一次放緩了語調：「也就是說……」

　　「也就是說。」源緋色恍然大悟，「手塚你是內向型人格！」

　　手塚：「……？」

　　「網絡的虛擬性和生活的直面性導致很多人在兩者之間的性格行為截然相反，屬於正常現像。」科普完，緋色小天使彎彎眼，「所以不要擔心，我以後一定會替你守護好這個秘密！」

　　「……」這是怎麼聯系上的。

　　「現實裡的手塚君我也超喜歡哦∼」

　　源緋色雙手一拍，真誠回望。

　　燦金色的眼睛倒映著清俊的剪影，好似有群星在燈光下熠熠生輝。

　　手塚國光端放在膝蓋上的手動了動，神情有些不自然。

　　「我其實是御宅族。」

　　突如其來的一句話，手塚還沒有反應過來，就猝不及防地被緋色勾住了小拇指。

　　比他小上一圈的手細膩得不像話，好像她的眼睛一樣有著滾燙的熱度。

　　「秘密交換秘密。」源緋色晃晃小拇指纏繞的手，眉眼彎彎。

　　——所以說。

　　——真的會有習慣愛好這麼古板的中學生嗎？

　　好像更興奮了。

　　＃笑容逐漸放肆＃

　　這邊，手塚試圖放空思緒，但呼吸已經亂了。

　　有時候他所謂的謹慎冷靜並不能抑制住加速的心跳。

　　就先這樣吧。

　　手塚國光垂眼嘆氣，長久的相處勢必會覆蓋掉過往錯誤的印像，而事實也終有一天會浮出水面。

　　「Tezuka？嗯？」緋色還在搖著小拇指可可愛愛等他的回應。

　　但集合的哨子已經響了。

　　手塚這才恍然回神，他抽回手猛地站起身：「回去上課。」

　　「嗨——∼」

　　少女清清脆脆地回應。

　　等他步伐快速地遠去，源緋色這才收斂了壞心眼的笑容，打開手機通訊錄，對著「狗頭叼花」之後便再也沒有消息了的聊天界面。

　　盯————

　　問題來了，那她的網友是個什麼東西。

　　……TBC……


第十二章

　　大拇指在輸入框上按住又挪開，源緋色瞄了眼手塚，又瞄了眼網友賬號……

　　真誠懺悔一秒。

　　#對不起了#

　　她按下息屏鍵把手機揣進口袋，對著已經歸隊的手塚國光彎了彎眼，然後蹦蹦跶跶地重新回到了女生團體。

　　「我看到了哦。」西原亞由美直接拿食指在緋色面前晃了晃。

　　大庭廣眾之下……

　　還真是如同傳言那般黏黏糊糊的。

　　「要知道，對大家來說，手塚君可是個很難接近的人物。」

　　「欸——？」已經吃定手塚的源緋色頓時發出意味不明的感慨。

　　嘛……雖然他外表看上去確實是挺高嶺之花的。

　　但他超可愛！

　　緋色捧臉。

　　西原亞由美也不知道她的部員到底在嘿嘿嘿嘿偷笑些什麼，只感覺到莫名的粉紅泡泡，以及突如其然塞到嘴裡的一把狗糧。

　　「手塚君可是帶領青學獲得過全國大賽總冠軍的，國中畢業後還參加了U-17世界杯，那個時候，他就已經擁有接近職業網球選手的實力了。」

　　說到這裡，亞由美眼裡滿是崇拜：「而現在的手塚，恐怕已經走到我無法想像的高度了吧。」

　　源緋色還是第一次聽到手塚國光過往的經歷，是輝煌的，是耀眼的。

　　也如同他本人那樣閃閃發亮。

　　而她的國中假期貌似是在私人游輪上……環太平洋？

　　「所以我們女網部的正選很榮幸能獲得男網部指教的機會。」西原亞由美側過臉，「村上桑要一起嗎？」

　　對網球完全不感興趣、這個時候本該果斷拒絕的源緋色難得遲疑了。

　　她發現自己竟然萌生出了名為「期待」的情緒。

　　「也不是不可以去看一下……」

　　西原亞由美微微一笑。

　　等緋色再次緩過神來的時候，她已經和女網部的正選們站在男網部的網球場上了。

　　「……」

　　——這果然是想騙她打網球吧！

　　而手塚國光看到墜在隊伍最後面的源緋色時，眸中也劃過一絲詫異。

　　等他收回目光，表情仍然是禮貌而疏離的：「你好，西原同學。」

　　「麻煩手塚君了。」西原亞由美輕輕淺淺地笑，「村上桑不是正選，我帶她過來，手塚君不會介意吧？」

　　「……不會。」手塚指尖微動。

　　只是她此刻站在這裡笑意盈盈望過來的時候，他突然感到一絲無端的緊張。

　　好像有那麼一瞬間，大腦失去了掌控。

　　擔心手塚會誤會，西原亞由美還是解釋了一句：「女網有實力打比賽的人很少，目前正選數量才堪堪夠一場團體賽，如果可以，我是很希望村上桑能成為正選的，或者說，正選候補。」

　　這是在向他報備嗎？

　　「遵循她個人的意願。」手塚國光開口，又頓了頓，「緋色這次……也在指導名單裡嗎？」

　　「沒有。」西原亞由美搖搖頭，「我安排她場外觀摩。」

　　再說手塚君隨時可以給村上桑開小灶就沒必要在這個時候占用她寶貴名額了吧？

　　手塚國光點了點頭，徑直帶緋色去了教練席，那裡很安全，也有著很好的視野。

　　龍崎教練並沒有跟著他們來高等部，所以兼任了網球部教練的手塚並不擔心有人會提出反對。

　　「男網部的部員打起球來一向沒有輕重，所以盡量不要隨意走動。」手塚國光耐心叮囑，「有事情可以找場外的正選。」

　　緋色拉拉他：「現在就有事啦。」

　　她笑得很甜。

　　「我可以拜托你把哥哥放在離這裡最近的球場嗎？」

　　很久之後手塚國光才聽到自己的聲音。

　　他聽到他說：「好。」

　　心滿意足的緋色又開始快樂地搖她的尾巴尖了。

　　又栽坑裡去的手塚：「……」

　　——他就聽不得緋色喊哥哥。

　　拿起淺紫色邊框和握柄的白色球拍，手塚國光身姿挺拔地走向球場，這次雖說是指導，但其實就是場指導賽罷了。

　　不足之處往往只有在比賽過程中才會充分展現。

　　他的對手是西原亞由美。

　　亞由美慢慢呼出一口氣，等她再抬眼時，眸中已然是認真與凝重。

　　她微微彈跳揮拍，黃色小球瞬間壓在了邊緣線上，隨後網球開始貼著地面飛速旋轉，又在某一瞬間以一個匪夷所思的角度彈起。

　　手塚很輕易地便拿球拍擋住了網球，手臂稍稍用力，便沒有任何技巧可言地打入了對方的死角。

　　「當球從反手方向過來的時候，你的反應會停滯，調轉方向的時候記得用腳去帶動全身。」

　　「再來。」

　　如果說手塚平日裡給緋色的感覺是溫和內斂的，那麼球場上的他完全就是另外一種氣場。

　　好像是塵封的寶劍出了鞘。

　　但卻不是騎士手中那種會刺傷人的銳利，而更像是國王手裡的權杖，當它舉起的時候——

　　堅定、且不可動搖。

　　「每個人都會被手塚打球的樣子吸引呢。」下場休息的不二將汗巾掛在脖子上，順便給緋色遞了瓶礦泉水。

　　他坐到邊上，微微揚起眉：「村上桑過去有看過手塚打網球嗎？」

　　「……沒有。」從另外一個層面上講日子過得相當精彩的源緋色嘆了口氣，她用西原部長遺憾的口氣說道，「如果再早些時候，說不定我現在是個非常出色的網球選手了。」

　　果然人類是會對喜歡產生偏愛的。

　　等社團活動結束，西原亞由美直接汗流浹背地坐在了一旁的草坪上。

　　手塚似乎還是一副剛上場清清爽爽的模樣，他安排部員把女網部的正選們都送回自己的休息室後，這才走向被遺留在原地的緋色。

　　他朝少女伸出手：「走吧。」

　　骨節分明的大手還留有運動過後的熱度，緋色牽上去的時候心情都有些雀躍。

　　從現在開始喜歡網球也不是不行呀。

　　「……怎麼了？」手塚側過臉輕聲詢問，少女看著他的眼神好像在閃著光。

　　「我發現，我真的很喜歡你啊。」

　　手塚國光把臉轉回去了。

　　只是迎著夕陽的方向，染得耳尖有些許的薄紅。

　　他不動聲色地緊了緊手裡的力道。

　　「好疼——」

　　又來了嗎。

　　手塚國光嘴角勾起微不可見的弧度。

　　總之這次，他不會再被騙了。

　　……

　　夜晚被繁星點亮。

　　心情不錯的手塚背靠在床頭，在臨睡前看了會英文小說，等他同往常那樣把書籍重新插回到書架上時，視線偶然掃過桌面上花花綠綠的漫畫冊。

　　又突然停留。

　　《因為是反派大小姐所以養了魔王》

　　她是喜歡這樣甜甜的戀愛嗎？

　　手塚國光鬼使神差地翻開看了幾眼。

　　漫畫裡，孤傲俊美的魔王將少女抱在自己的臂彎中，眼神溫柔。

　　他說。

　　「我能抱你嗎？」

　　「艾琳，你的眼裡有我一個就夠了。」

　　「雖然我想弄哭你的想法不曾改變，但有時我又想好好寵愛你一番，讓你徹底沉溺。」

　　「有沒有什麼我能做的？」

　　魔王捧住少女的臉頰，他說。

　　「我想弄哭你，寵壞你。」

　　「不管有沒有記憶，我對你的愛似乎都不會變，這就是命運。」

　　「我們會一直走下去。」

　　「朝著我們幸福的未來，一直往前。」

　　手塚國光：「……」

　　他面無表情的合上漫畫冊重新放了回去。

　　難度太大。

　　……TBC……


第十三章

　　周末是個不錯的天氣。

　　陽光明媚但不燥熱，微風吹拂過臉龐像是輕紗拂面，將春季的愜意與舒適展現得淋漓盡致。

　　窗外盛開的櫻花也已經綻放滿了枝頭，一片粉白，開得如火如荼。

　　好不容易從床上起來的緋色吃完早餐後很快又轉身趴到了沙發上，她上下擺動著雙腿，看上去懶洋洋的。

　　打開從Mandarake采購來的電子游戲，再連接上手柄，直到電視機上彈出「開始游戲」的字樣。

　　——確認開始。

　　伴隨著一陣悠揚的音樂，如湖水般清亮的少年音緩緩響起。

　　「打工到昨天就結束了……沒錯，從今天開始，就是我真正的暑假生活了。」

　　「難得的晴空萬裡，不如先出門逛一逛吧！」

　　一段冗長的劇情，源緋色悠閑地一下一下點擊著「下一步」，直到有人坐在了離她不遠的地方。

　　並不算特別柔軟的沙發都可以明顯感覺到些許的下陷。

　　與此同時，游戲裡的第一個女性角色也出場了。

　　「早上好！透君！」

　　青春靚麗的雙馬尾美少女立繪出現在了電視機屏幕上，她笑容燦爛，聲音是棉花糖那樣甜甜糯糯的。

　　天野香苗，主角『我』的同級生，兼，青梅竹馬。

　　「正想著要過來找透君呢，沒想到在這裡遇上了……嗚哇……好香……這是哪裡買的小點心，看起來好好吃啊。」

　　這時，分歧點的三個選項也跳了出來。

　　「店鋪買的。」

　　「你嘗嘗。」

　　「我就知道你喜歡。」

　　源緋色沒有著急選擇，反而將期待的目光轉向了手塚國光：「要試試嘛？」

　　她眉眼彎彎笑意盈盈，試圖讓自己看上去無比乖巧，但卻怎麼也掩蓋不住身後快樂螺旋搖擺起飛的小尾巴。

　　「不同的選項會導致不同的結局。」緋色小小解釋一番，「這裡就一小段劇情，不會浪費你太多時間噠。」

　　手塚是真的不理解這種游戲的樂趣在哪裡，但架不住少女用食指和中指模仿小人悄悄接近他，然後捏住他的衣角輕輕揪了揪。

　　於是只能敗下陣來，用縱容的目光看了眼緋色後，開口：「店鋪買的。」

　　「就在離這裡不遠的地方，那新開了一家名為Sweet House的甜品屋。」

　　「欸？我都沒有發現呢，現在去那裡的話，要走哪條路才好呢。」

　　「一直往前，到紅綠燈右轉，再走出幾米就可以看見了。」

　　「……」

　　「透君今天好冷淡啊。」

　　美少女立繪的表情都變了，她收斂了笑容，嘴角也微微向下。

　　隨後，立繪在電視機屏幕裡消失了。

　　源緋色放下游戲手柄看向手塚：「你把香苗醬氣走了哦。」

　　在游戲裡也顯得十分禮貌疏離的手塚國光本人有些不明所以：「這是什麼？」

　　「Galgame，攻略美少女游戲。」

　　這回換手塚沉默著盯著緋色了。

　　「嘗試在各種地方偶遇、送出不同的驚喜小禮物、周末節假日提出約會邀請都可以提升攻略角色的好感度。」源緋色掰著指頭講給手塚聽，「當好感度達到滿值就會有專屬的告白劇情，也就是說。」

　　她抬起雙手，比了兩個耶：「邁向和美少女結婚的美好結局。」

　　手塚：「……」

　　他果然不能理解。

　　「這是和果子嗎！」緋色這個時候才看見擺在矮桌上的糕點，只是簡單的長條形狀，卻切得十分規整。

　　一看就是新鮮制作的朝生果。

　　她驚嘆了一下這另強迫症十分舒適的擺盤，再看手塚國光時就像看個大寶貝：「你做的？」

　　「之前在德國一個人生活的時候，也嘗試著去學些手藝。」手塚解釋，「和果子作為茶食，也有抵消生茶刮胃去油的功效。」

　　源緋色頓時發出了「啊……」的感慨。

　　#果然好養生#

　　「要試試嗎？」

　　源緋色可不會和手塚國光客氣，她伸手就去拿了，上手便能感覺到的糯軟觸感，表面還撒了層細膩的糖粉。

　　然而口感卻是清甜的，沒有通常情況下會有的膩味，但也不會覺得寡淡。

　　緋色頓住了。

　　手塚國光有點緊張，他平日裡多是吃些清淡的食物，所以放糖的時候便下意識的拘謹了些。

　　但她是喝全糖奶茶的。

　　就在手塚腦海裡劃過諸多紛繁雜亂的思緒時，緋色終於動了，她直接一鍋端了和果子，整個人吃飽喝足後在沙發上蜷成了一團。

　　「好好吃∼」

　　然後開始冒粉紅泡泡。

　　「喜歡就好。」手塚國光看著少女，眉眼都柔和了些許，「今天天氣不錯，外面散步的人很多，等下……也一起出去走走吧。」

　　源緋色一下來了精神。

　　她端坐起來，燦金色的眼睛似是疑惑地微微睜大，後又稍稍彎起，豐富的情感看上去十分靈動：「欸？手塚是想和我約會嗎？」

　　被緋色壞心眼地湊近盯著看，知道自己避無可避的手塚第一次對上少女的目光，他耳尖有些泛熱，神情卻更為鄭重：「嗯。」

　　「……」

　　這倒是讓她一時間不知道該做什麼反應了。

　　看著緋色有些愣神的模樣，手塚國光微微翹起嘴角，輕輕淺淺的弧度，十分好看。

　　他牽起少女的手，稍稍用力便將她從沙發上拉了起來：「走吧。」

　　被手塚不由分說帶著往門外走的緋色看著他如青松挺拔的背影，空出來的那只手捧住有些發燙的臉頰。

　　所以游戲裡，你是怎麼會選擇到「店鋪買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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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側種滿了櫻花的游步道已經變成了夢幻般的粉色，走在這樣的環境裡，似乎什麼樣的氛圍都會變得曖昧。

　　不用刻意去做什麼。

　　只是單純地並肩行走就足夠心跳加速。

　　粉白色的櫻花花瓣脫離枝頭隨風悠悠飄落，似雪花漫天飛舞。

　　——飯後消食。

　　這很養生。

　　「緋色。」行走在花瓣鋪就的道路上，手塚國光突然開口，「你在京都的生活，是什麼樣的？」

　　即便不在乎，他還是想了解她的過去。

　　「你可以想像得到的大小姐的日常。」源緋色晃了晃手指，「主要是學習、和社交。」

　　所以換手機卡它真的好爽啊。

　　「來東京後我就換了新的聯系方式，之前的社交賬戶也沒有再用啦。」

　　話都遞到這個份上了。

　　手塚國光輕咳一聲：「那就重新再加上。」

　　拿出手機交換了聯系方式，又成為了推特賬號的好友，手塚就聽到緋色淺淺地「……咦？」了一聲。

　　但他現在卻無比地平靜。

　　是不是曾經的網友其實已經完全不重要了。

　　「手塚手塚。」緋色神奇地晃了晃手機屏幕，「你是換頭像和昵稱了嗎？果然這種風格才更符合你現實生活的形像啊。」

　　手塚國光：「……」

　　天然呆嗎？

　　——很顯然不是啊！

　　看著已經開始睜眼說瞎話的緋色在那裡自圓其說，甚至還整出了一條完整的邏輯鏈，手塚突然心若明鏡。

　　他含著細微的笑意摸了摸「小天才」的腦袋。

　　「嗯，換了。」他說，「網絡和現實，還是統一起來比較好。」

　　「……也是呢。」

　　「下周末就是網球部的都大賽了，你要來嗎。」

　　……TBC……


第十四章

　　緋色鄭重其事地表示一定會來應援的。

　　比賽前一天對此還抱有美好期待的手塚國光剛踏進網球場就知道自己草率了。

　　上百號穿著應援服的青學學生占據了大半個觀眾席位，他們綁著紅頭巾，拉著大橫幅，用整齊劃一的動作喊出氣勢磅礡的口號——

　　「青學！青學！青學！青學！」

　　甚至還有些聲嘶力竭。

　　畢竟錢給到位了的源緋色就坐在橫幅的正下方滿意地吸溜著奶茶，等到比賽雙方的正選隊伍都入場後，她才抬起手，打了個響指。

　　「勝利將屬於青學！」

　　「哦——！！！」

　　。。。。。。

　　只有菊丸英二莫名的很燃。

　　「……村上桑一星期就在干這個嗎？」被聲浪包圍的不二周助摩擦著下巴。

　　「嘛，至少。」越前龍馬壓了壓帽檐，似是饒有興趣地勾起了嘴角，「氛圍到了。」

　　「真是可喜可賀啊手塚。」

　　數據顯示這一幕部長的功勞至少占10%的乾貞治十分理智地誇贊，「顯然青學會成為下一個冰帝。」

　　——理事長一定會感到欣慰的。

　　手塚國光感覺自己有點無辜。

　　他遙遙看向觀眾席，和他對上目光的少女揮了揮手，笑容燦爛似是暖陽。

　　屬於青學的吶喊聲更加嘹亮了。

　　每次對上冰帝內心都在暗自吐槽跡部景吾搞這些排場多此一舉的手塚竟恍然覺得……這樣也挺好。

　　「安排出場順序吧。」

　　都大賽上青春學園抽到的對手是鐮田中學，一個並不值得過多關注的學校。

　　也不值得手塚國光為此出場。

　　但他還是出現在了單打一的位置上。

　　由源大小姐把控全場，每一場次的比賽都能聽見屬於青學的應援團在大聲高呼他們的姓名。

　　輪到手塚的時候，他甚至還聽見了緋色的聲音。

　　強大的應援真的會鼓舞士氣，讓人熱血沸騰的。

　　「雙打2-0！單打3-0！勝者是青學！」

　　早就准備好的小禮花頓時啾啾啾啾上了天。

　　「手塚！」

　　以摧枯拉朽之勢獲得勝利的手塚國光剛把球拍放進網球袋就看見源緋色朝他跑來，秀麗的烏發像海浪起起伏伏，然後順勢一頭扎進他懷裡。

　　「超棒的比賽！」

　　「吶，手塚。」

　　少女抬起臉。

　　「你看到你的對手了嗎？對上視線的時候他好像腿都軟了。」

　　「氣勢上的完勝！」

　　「當然，這裡面還是有我一點小小的功勞的。」

　　「什麼是世界第一的應援！」

　　源緋色有點小得意地點了點頭。

　　手塚國光輕抿著嘴，到最後還是微微揚起：「……啊。」

　　只是微不足道的勝利。

　　但一件本應如此的事情，在此刻也會讓他變得無比喜悅。

　　「緋色。」

　　「嗯？」

　　少年的笑容是水波漾開那樣的清淺。

　　卻溫柔得十分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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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帝的賽場離這裡並不遠。

　　輕松拿下對手的跡部景吾抬頭看著青學放的五彩斑斕的小煙花，神情略顯微妙。

　　「……手塚在干什麼？」

　　「不如過去看看。」忍足侑士聳了下肩，提議。

　　這個問題他也想知道。

　　然後就在跡部頷首之際頭也不回地按住一聲不吭轉身就走的天海明奈：「別跑。」

　　「……切。」

　　另一邊，源緋色正說著要包場請大家吃烤肉大餐，就看見不遠的地方，有一群人浩浩蕩蕩地走了過來。

　　為首的是跡部集團的大少爺。

　　還有身穿冰帝校服的雙馬尾少女，雖然她今天沒有化誇張的妝容，但緋色還是一眼認出——

　　這個女生，她在Mandarake見過的。

　　手塚國光的視線也落到了他們的身上。

　　隨後，雙方站定。

　　「手塚。」「跡部。」

　　「手塚。」「忍足。」

　　「表哥。」「啊。」

　　「大小姐。」「……欸？？？」

　　場面一度十分混亂。

　　有被震撼到的源緋色瞄瞄忍足，又瞄瞄手塚，直到兩人的目光都不約而同注視過來的時候才恍然發覺……

　　哦。

　　「大小姐」原來喊的是她自己啊？

　　#那沒事了#

　　「……等下。」緋色還是感覺不太對。

　　她認認真真地看了眼深藍色短發、容貌極佳的少年，在確認任何場合都沒有交集後，很禮貌地打了聲招呼，「你好。」

　　但收獲了一個殘念的眼神。

　　「……？」

　　「這個時候還沒認出我來的話。」忍足侑士捂住心口，磁性的嗓音緩緩流淌，「我可是會很傷心的啊，大、小、姐。」

　　源緋色：「……！」

　　「狗頭叼花」一瞬間有了臉。

　　她默默躲到了手塚國光的身後，剩下一只手搖了搖：「……不認識。」

　　忍足侑士：「……」

　　忍足侑士：「喂。」

　　跡部景吾慵懶地站在一旁，看著緋色眼神探究。

　　他伸手輕輕撫摸淚痣，過目不忘的記憶讓他很輕易地便找到了腦海中那一絲稍縱即逝的熟悉感。

　　五年前，從英國回到日本，有段時間他一直輾轉各地尋找合適自己的國中部。

　　京都櫻空貴族學院便是候選之一。

　　那日，黑發金眼的少女在一群學生熱情的簇擁下和他擦肩而過。

　　理事長這樣介紹——

　　掌握了學院一半話語權的貴族少女。

　　「清和源氏」。

　　再聯想忍足侑士口中的什麼京都橘中附屬中學、什麼村上緋色……

　　看著多年的好友。

　　跡部景吾像看個純純大冤種。

　　而此時的事態已經從網友見面發展到認親現場了。

　　手塚國光看著面容姣好的雙馬尾少女，半晌後，開口：「天海明奈？」

　　「嗯。」天海明奈明顯是一副不太情願的樣子，並在忍足侑士試圖甩包袱時搶先開口，切斷後路，「我住在侑士家，離冰帝很近，所以目前且未來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挪地方的打算了。」

　　手塚：「我知道。」

　　忍足：「你等一下。」

　　天海：「爸爸媽媽還有彩菜阿姨那邊呢也不需要表哥費心，恐怕手塚家現在也沒有第二個空房了吧？」

　　手塚：「……注意安全。」

　　忍足：「你們等一下！」

　　「對啊，等一下，等一下Nya∼」菊丸英二腦子已經是一團喵喵喵喵了，他抓了抓翹起來的頭發，「部長你真的有遠房表妹啊？」

　　「從現在的情況來看，冰帝的天海明奈才是手塚部長的表妹。」桃城武一拍手，「懂了！那村上桑果然是部長聊了一年的網友！」

　　「打擾一下。」忍足侑士糾正，「村上緋色聊了一年的網友是我。」

　　桃城：「……啊？」

　　「等下，有點亂。」乾貞治看著筆記本上邏輯出現明顯錯誤的關系圖，打了個叉，另起一頁，「我復盤一下，四個人，手塚部長、村上緋色、天海明奈、忍足侑士……」

　　「部長說：村上是他表妹。

　　村上說：部長是她網友。

　　忍足說：村上才是他網友。

　　已知部長和天海互為表兄妹，部長說謊的概率是10%，村上說謊的概率是30%，忍足說謊的概率是50%，可以得出……」

　　菊丸、桃城：「可以得出？」

　　「對不起，我果然不了解手塚部長。」乾貞治再一次地大受打擊。

　　求知欲讓他看向了源緋色：「拜托了，請告訴我數據！村上同學，你和手塚部長到底是什麼關系？」

　　「嗯……」緋色彎起了月牙眼，看不見的尾巴在身後晃動著。

　　「對啊。」她可可愛愛地去問手塚，「我們是什麼關系呀？」

　　……TBC……


第十五章

　　手塚國光抿著嘴，似乎在很認真地思考這個問題。

　　而處在狩獵狀態的源緋色就顯得相當耐心了，她悠哉悠哉地托起了腮，漂亮的金色眼眸也彎起了細微的弧度。

　　不是親屬也不是網友。

　　最親密的關系也不過是剛上任的同桌而已。

　　#卻在同居#

　　拋開之前的誤解，源緋色尋思著擁有良好家教的手塚國光在感情上必然也是保守且克制的。

　　那麼，在沒有明確的表示下，他准備怎麼解釋這段微妙的關系呢？

　　緋色臉上寫滿了好奇和期待。

　　要是說「友達シパギグ」、「親友ウモフよ」什麼的……沒人會信的啦。

　　手塚：「男女朋友。」

　　都沒仔細聽的源緋色直接閉眼點頭：「嗯嗯嗯……嗯——？！」

　　等一下。

　　這麼快就騙出來了嗎？？？

　　她不由睜開一只眼去偷瞄手塚國光，發現他垂下的雙臂手指有些不自然地曲起，平靜的臉色也掩蓋不住身體些許控制不住地僵硬。

　　他好像在緊張。

　　但那雙棕黑色丹鳳眼注視過來的目光卻是溫柔且堅定的。

　　幾乎要溢出來的「喜歡」。

　　源緋色實在是沒忍住，她伸出手，捏了捏手塚國光的臉頰：「怎麼傻乎乎的。」

　　手塚眼瞳微微睜大。

　　有點難以置信，還有對這個形容詞的稍許抗議。

　　不過這份懊惱轉瞬即逝。

　　因為少女雖然在暗自偷笑，眉眼卻盡是歡喜。

　　一旁虛心求教、耳朵豎得尖尖的乾貞治幾乎感動地熱淚盈眶，遭到連番打擊的他總算是在這裡重新找回了自信。

　　「雖然之前的數據出現了重大失誤，但手塚部長和村上同學在交往的概率果然是百分之一百。」

　　但這對明顯剛成。

　　「嗯……」不二周助頂著他不變的笑臉，委婉地提了句，「這個概率……要不你再考慮一下呢？」

　　源緋色倒是很開心，終於可以對手塚國光光明正大動手動腳的她一下子晃晃手塚的手，一下子掐掐手塚的臉，玩得不亦樂乎。

　　直到被手塚國光無可奈何地捏住。

　　兩只手都被包裹在了寬大的掌心處，但這並不妨礙表面上終於安分守己的源緋色暗自翹尾巴。

　　此時此刻的她整個人都處在嘿嘿嘿嘿的快樂狀態。

　　下一秒，發現盲點的源緋色又突然頓住：「……等一下。」

　　不對啊。

　　表白這個流程，它就這麼跳過去了嗎？

　　手塚國光眼睜睜看著少女剛才還流光溢彩的燦金色眼眸突然失去高光，他垂下眼，輕聲詢問：「怎麼了。」

　　「……沒事。」緋色只能緊緊抱住手塚的手臂來安慰自己。

　　就是新到手的那麼大一個男朋友。

　　突然不香了。

　　忍足侑士也是沒想到自己的網友被拐跑得這麼徹底，他剛推了下眼鏡，就見緋色轉過身來，友好邀請：「接下來我們要去吃烤肉，大家一起嗎？」

　　並不能做主的忍足看了眼跡部。

　　跡部直接挑了挑眉：「都大賽還沒結束就開始慶祝是不是太早了些……不過，今天是本大爺主動找過來的，所以這頓烤肉，自然是交由我來安排。」

　　「沒有問題。」源緋色的回答就突出一個干脆。

　　搶著買單這種事情是絕對不存在的，畢竟跡部大少爺的資產可比她豐厚多了。

　　這錢嘛。

　　該花的花，該省的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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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源緋色也是難得能薅到跡部家的羊毛。

　　不過比起豪華的烤肉大餐，似乎大家對她本人更感興趣一些。

　　#手塚部長和他的同居少女#

　　#忍足侑士和他的緋聞網友#

　　網球部的少年們怎麼可能會錯過本年度這麼大一個八卦素材。

　　於是剛在烤肉店坐定，向日岳人就以搭檔的名義迅速坐在了忍足侑士的邊上。

　　「喂，侑士。」岳人抓了一大把肉串放在准備好的燒烤架上，還不忘順帶拿胳膊肘撞撞忍足，「要不是前段時間說要去車站接人，我都不知道你背著我偷偷聊了女網友！」

　　「背著你什麼的……」忍足侑士哽了一下，「這種事情也不會到處宣揚吧。」

　　即便緋色和手塚坐在隔壁桌，向日岳人還是謹慎地壓低了聲音：「現在還成了青學部長的女朋友。」

　　「……這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岳人。」忍足侑士癱著一張臉，重點強調，「還有，我們只是興趣愛好比較聊得來的朋友。」

　　怎麼說起來跟他被青學撬了牆角一樣。

　　他環視了一下四周：「等下，你們都這麼覺得嗎？！」

　　「主要是再好的朋友，也不會在高三最後一年貿然跑東京轉學吧……」

　　不僅馬上迎來事關人生大事的升學考，京都橘中還是日本國內相當不錯的名校。

　　隔壁桌的源緋色覺得自己有必要替她的倒霉網友申辯一下：「我對自己的學業水平有相當的自信。」

　　「再者說。」她把新鮮出爐的烤牛排塞到了手塚碗裡，心裡話順口就溜出來了，「學校裡有兩個棒……」

　　大喘氣。

　　「……棒的校友在總歸是對心情不太好。」

　　手塚國光：「……」

　　你剛剛是不是罵人了。

　　看了眼在他面前正襟危坐、面色乖巧的黑發少女，正想動手給她烤點肉，結果轉眼自己碗裡越堆越高的手塚國光還是逐漸陷入沉默。

　　這是在投喂他嗎？

　　手塚看了眼自己的餐盤，再看看一口沒吃盡在快樂的緋色，嘆了口氣：「不吃點？」

　　「晚上吃這麼油膩會長胖的啦。」

　　——也不知道是誰提議的吃烤肉。

　　手塚國光閉了下眼，直接夾起一塊塞到緋色嘴裡：「好吃嗎？」

　　「……好吃啊嗚嗚嗚嗚嗚。」

　　源緋色捧完臉才發現大家都直勾勾地盯著她看：「……好吧。」

　　她改口：「其實是家裡有礦繼承。」

　　「咳，緋色祖上有點資產，所以從祖父那一代開始，下海經商做了些生意。」忍足侑士推了下眼鏡，「現在據說發展得不錯。」

　　「那不是和部長家情況差不多嗎。」向日岳人一邊吃一邊嘟囔。

　　跡部景吾喝咖啡的動作稍稍停頓。

　　「要是這麼說，我和跡部君也算是競爭對手了。」源緋色點著下巴，尋思著開口，「市場唯一不變的法則就是永遠在變，畢竟蛋糕就這麼大，有人要賺錢，就必然有人要虧錢，所以每個人自然而然的會去搶奪自己的市場份額。」

　　「……嗯哼。」

　　「但是長輩之間的事情，和我們當小輩的沒有關系吧……」鳳長太郎看看跡部景吾，又看看源緋色。

　　「這可說不准，跡部君以後肯定也是要繼承家業的。」源緋色快樂地雙手托腮，眼睛也彎成了月牙狀，「而我的人生目標是……商業女魔頭？」

　　……TBC……

　　緋色：我對錢沒有興趣，主要是想聽手下管手塚叫老板娘。


第十六章

　　交談的時候是會透露出很多信息的。

　　手塚國光很少參與一些八卦的談論，只是在旁邊靜靜地聽著，即便這樣，也能拼湊出不少他不曾了解的源緋色的過往。

　　可以預料到的闊綽的家庭，在京都名校也是名列前茅的成績，所以哪怕平時上課看著心不在焉，拿出來的作業卻總是能漂亮地讓他多看幾眼。

　　她討厭兩個人。

　　也不喜歡曾經的校園生活。

　　但在此刻的喧鬧之中，她有時雙手抱臂義正言辭地和向日岳人據理力爭，有時又單手托腮露出意味不明但含蓄悠長的微笑。

　　手塚國光想，至少現在，緋色一定是發自內心的開心的。

　　所以他看著她的眼神也是淺笑著的。

　　「發什麼呆呢。」源緋色回過頭，燦金色的眼睛忽而彎起，她慢慢湊近手塚，然後迅速伸出食指戳了一下他的臉頰，「回去啦。」

　　「嗯。」

　　緋色順勢把手提包遞了過去：「……吶。」

　　手塚國光習慣性地接過。

　　散場的時候大家仍舊是意猶未盡興致高昂的，雖然青學和冰帝在網球場上是對手，但這麼些年下來也早就有了深厚的友誼。

　　桃城武和海堂薰還是不太對付，勾肩搭背著橫眉冷對，走出了喝醉酒的踉踉蹌蹌的架勢。

　　大石在旁邊絮絮叨叨，越前喝著Ponta目不斜視地路過。

　　還有幾個誤食乾汁的。

　　一片狼藉之中，不二笑眯眯地朝他們揮了揮手：「明天見，手塚，村上同學。」

　　此時天色早已是濃墨般的漆黑，手塚國光走出門外時回頭看了眼，身後玻璃門內依舊熱熱鬧鬧、燈火通明。

　　但他很快收回了目光，前方繁星點綴，兩側綿延的路燈指引著歸途，那裡的盡頭，是讓他心靈都能寧靜下來的地方。

　　源緋色不緊不慢地走在他身側，夜晚的微風習習吹來。

　　暖煦的燈光將兩人的身影籠罩，當背後的聲音漸行漸遠後，就只剩下他們淺淺的腳步聲了。

　　——要是這個時候再不搞點小動作就錯過大好時機了喂！

　　又一陣風吹來，頭頂的樹葉沙沙作響。

　　只穿了件單薄襯衣的緋色將手縮到了略長的衣袖內，然後一只放於胸前，撇過臉小聲嘟囔。

　　「好涼啊……」

　　手塚國光腳步稍稍停頓。

　　背在肩膀上的網球袋滑落到掌心，他正想脫下外套，卻被緋色制止了。

　　「你不要動。」

　　在手塚疑惑的目光中，源緋色把他的左手臂九十度抬起，然後滿意地點點頭，掀起敞開的正選外套鑽了進去。

　　這個畫面就很像扒拉老母雞翅膀往裡面鑽的小雞崽。

　　雖然這個比喻不太對……

　　但手塚一時半會也想不到更好的形容詞了。

　　就這麼胡思亂想中，源緋色突然緊緊地環抱住了他的腰：「好啦。」

　　手臂下松軟的觸感一下變得緊繃，緋色感覺手塚國光整個人都僵住了。

　　她探頭看了眼他還九十度舉著的左手，埋頭偷笑幾聲，隨後幫忙掰下來扣在了自己身上：「走了，國光，回家！」

　　——但這樣走路真的是好跌跌撞撞。

　　幾乎和螃蟹一樣橫著走、好幾次差點把自己絆倒的緋色感受到環著她的手臂更緊了些。

　　還有手塚國光無聲的嘆氣：「小心點。」

　　「果然這才是取暖的正確方式。」緋色抬起頭，隔著薄薄的T恤傳來的體溫烘得她暖洋洋的，「怎麼樣？是不是兩個人都不會冷了。」

　　「……」確實如此。

　　手塚國光甚至都感覺自己有點燙。

　　戀愛的氛圍感沒有哪一刻比此時更濃郁的了。

　　他好像聽到有個聲音在心底響起——

　　「啊，確實是戀愛了。」

　　源緋色還在那不懷好意地循循善誘：「親親抱抱很正常的，手塚你太拘謹了啦……」

　　「大膽一點。」

　　「做什麼都可以哦。」

　　便宜都讓她占了個遍了！

　　而被占便宜的人似乎對此還毫無知覺。

　　緋色抱著手塚的腰。

　　很抱歉。

　　#但是真的好快樂啊#

　　「國光……」

　　「嗯？」

　　少女喊他的聲音帶著些許刻意的鼻音，十分親昵的稱呼讓手塚清冷聲線的嗓音也柔軟了很多。

　　「你站在比賽場上的時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呢？」

　　「大概是，無畏。」手塚國光想了想，「每一個當下對於夢想和勝利的追逐，只有在這種過程中，才能感受到熱血沸騰。」

　　「聽起來不錯。」經歷了過去黑白的校園生活，就會對彩色的畫面產生向往。

　　緋色不是沒有參加過社團，只是與她人身份上天生的距離感，做什麼都好像是一場獨角戲。

　　於是她說——

　　「我想去試試。」

　　就像西原亞由美說的那樣。

　　如果在中學時期沒有留下值得紀念的精彩回憶，日後回想起來一定會感到非常遺憾的吧。

　　「當然可以。」手塚國光開口，「女網部部長西原桑也恰好有意願讓你加入正選隊伍。」

　　可那是團隊賽哎！

　　緋色一臉「啊這……」的猶豫。

　　「或者說正選候補，只需要在正選缺席，或者附加賽的時候出場。」手塚補充，「雖然社團活動會相較普通隊員辛苦一些，但也不需要給自己太大的壓力。」

　　他眼角微微彎起，是淡而明顯的笑容：「任何一種情感都是無法替代的，所以，也嘗試去交一些朋友吧。

　　和朋友玩耍不參任何雜質的肆意。

　　和隊友一起在戰場上拼搏的熱血。

　　和戀人享受時光放松安寧的柔情。

　　在她中學時代最後的時光，如果他有幸為她畫上了濃墨重彩的一筆，那麼手塚也希望有更多的人，哪怕曇花一現，也能點綴出一片璀璨的星空。

　　……

　　回到手塚家的大宅子，源緋色就熟門熟路地把自己團到了沙發上。

　　果然能隨意堆放漫畫、游戲機、薯片、飲料的地方才是她的靈魂歸處。

　　「國光，家裡的一些生活用品不如一起換了吧。」想一出是一出、蠢蠢欲動、但是錢多的緋色對著手塚喊了一聲，「我也想要情侶套裝！」

　　「嗯……」那邊傳來的聲音很是溫和，「你說了算。」

　　這還不買買買？源緋色當即打開亞馬遜平台：「那有喜歡的顏色嗎？」

　　「綠色。」手塚國光把緋色的手提包放在玄關處，又把他的網球袋掛在了門口的置物架上，「或者說，藍色。」

　　「綠色。」緋色捏著下巴喃喃自語，她隨手點進了情侶睡衣模塊，篩選過後首頁爆款的就是，「額……嗯……小恐龍？」

　　源緋色看了手塚一眼。

　　下單。

　　……TBC……


第十七章

　　回到校園後，源緋色便找到西原亞由美表達了想要成為正選替補的意願，這位女網部部長聽後淡淡一笑。

　　並在下午社團活動開始之時邀請她去了正選活動室。

　　剛一推開門，五人手持禮花筒就炸出了漫天的彩帶和紙片。

　　還有白色短發的三無少女站在正中央用死氣沉沉的聲音祝賀道：「熱烈歡迎村上同學加入正選隊伍，真是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還有她不緊不慢的鼓掌。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

　　氣氛一下就冷凝下來了。

　　「雪枝醬。」就在尷尬的氛圍即將蔓延之時，有人擋住臉小聲逼逼，「我就說，這活你不合適吧？」

　　白毛少女淺色的眼眸頓時慢吞吞地看了過去：「我是副部長。」

　　什麼叫官大一級壓死人。

　　有人呆毛『唰——』一下翹起來了。

　　「好了好了。」西原亞由美當即雙手往下壓了壓，「我們好不容易才有的新隊友，現在最重要的不應該是讓緋色更好的融入我們嗎？」

　　「都坐吧。」她在長桌的首位上坐定。

　　「我們是竹田夏子和竹田秋子！」橙色馬尾辮的雙胞胎屁股剛沾到椅子上就開始舉起手嚷嚷，「雙打選手，心靈感應一般人可沒有哦。」

　　「你們也太狡猾了吧。」有人在吐槽，然後一顆酒紅色的腦袋從長桌末尾探出頭來，好像沒睡醒的聲音懶洋洋的，「柴田步美——」

　　「還有我！織田百合！」

　　「椎名三千代。」

　　「原口雪枝，女網部的副部長。」原口雪枝是最後開口的，她拿出資料翻了翻，「我就簡單介紹一下我們這些年的戰績吧。」

　　「去年，地區賽第四名。」

　　「前年，都大賽第七名。」

　　「大前年，地區賽第五名。」

　　「大大前年，地區賽第四名。」

　　「大大大前年……」

　　源緋色：「……等下。」

　　按照這個水平，今年應該已經OVER了吧。

　　「我們剛拿下都大賽的第一場。」西原亞由美強調，「如果贏下第二場，就能進入關東大賽，創下我們青學女網部的歷史記錄。」

　　原口雪枝同時舉起了拳頭：「哦——」

　　#就很像一個餅#

　　「這可是能記錄在青學校史裡的大事，我對大家很有信心。」西原亞由美這順暢的美好藍圖一下就鋪展開來了，「再說。」

　　她話題一轉：「學校突然來了神秘的轉校生，她有打網球的實力卻不喜歡打網球，在未來隊友的真心和熱情下終於解開心結重拾對網球的熱愛……超主角團配置的好嗎？」

　　源緋色終於明白部長對她的關注和奇奇怪怪的誤解來自於哪裡了。

　　所以這就是實錘的想騙她打網球吧！

　　「二次元不講邏輯的啦。」柴田步美腦袋擱在桌面上，「還不如晚上去搞次團建來得更有價值，提議！我要去看地下搖滾樂——」

　　「我要去唱KTV！」

　　「經費呢？」亞由美敲桌子。

　　「嗯……」原口雪枝抬起頭，「特殊情況，不做約束。」

　　「嗚哇——」

　　「副部長賽高！！！」

　　……

　　放學後，手塚國光像往常那樣去女網部等人，挺拔的身姿如同青松。

　　他看著青春活潑的少女們推推嚷嚷地從活動室裡出來，當中黑發金眼的少女眉眼彎彎地笑著，是春色中最動人的景色。

　　手塚目光微微柔和：「緋色。」

　　「國光！」源緋色招了招手，小跑幾步過去在他面前站定，但還是沒忍住，一個抱抱上去蹭了蹭，「我今晚和她們約好了一起，晚點回家不用等啦。」

　　「……好。」手塚國光的手臂也虛虛地搭在了少女的腰上，第一次做這樣的動作有些許的不自然。

　　但他很快就放松下來，親昵地摸摸少女的腦袋：「玩得開心。」

　　「嗨嗨∼」

　　兩人分開後，手塚國光腳步頓了頓，最終還是調轉了方向。

　　夕陽的余暉給他披上了暖光，只是與周遭相比，顯得有些孤單。

　　「眼睛都要跟著會長大人走了！」竹田秋子從身後一個跳步勾住了緋色的脖頸，俯衝的力道讓兩個人都彎了下腰，「你該不會這麼快就不舍得了吧？」

　　到東京後就一直一直和手塚在一起的源緋色：「……」

　　對啊！

　　就是會不舍得的啊！

　　「今晚你的時間可是屬於女網部的。」西原亞由美雙手抱臂，「作為主角可不要想著缺席。」

　　「壽司自助、地下搖滾、KTV。」原口雪枝給緋色掰指頭，「一樣都不能少。」

　　橙發雙胞胎順勢推著她就往前走：「出發出發！」

　　還有此起彼伏的吶喊。

　　「地下搖滾——耶——」

　　「副部長，你是我的神——！」

　　另一邊，已經回到家裡的手塚國光打開了客廳的照明燈，柔和的白色燈光一下驅散了此地的黑暗。

　　他換上家居鞋，掛好網球袋，手臂剛剛抬至玄關處又突然頓住。

　　過了一會，手塚慢慢放下空無一物的右手，回到房間溫習了會最近的功課。

　　夜晚靜悄悄的。

　　只有筆尖在紙面上滑動的聲音沙沙作響。

　　當筆尖蓋上筆帽，筆記本翻開的頁面又重新合上，牆上的掛鐘也才堪堪走過六點。

　　感到稍許飢餓的手塚國光起身走向廚房給自己做了碗鰻魚茶，解決掉晚餐，洗好碗筷放入消毒櫃，他又坐到客廳的沙發上發了一會呆。

　　——七點。

　　手塚的目光落到了亂糟糟的茶幾台面上，他把薯片、干脆面、小零食堆放到一起，翻開的漫畫頁合上擺放整齊，游戲機收好放進抽屜。

　　大概是無事可做了，才想到打開電視機。

　　開屏就是惡作劇類的綜藝。

　　從裡面傳來的一陣陣此起彼伏的爆笑讓手塚國光微微蹙眉。

　　原本還能看看的節目不知道為什麼變得格外的吵鬧。

　　「……」

　　#後悔了#

　　手塚國光看了眼窗外，又看著走過八點的時鐘慢慢走過九點，他終於忍不住打開手機通訊錄，找到緋色的名字後就要按下通話……

　　半晌後，手塚又默不作聲地挪開。

　　他去尋青學高等部的學生花名冊，從裡面翻找到了西原亞由美的聯系方式。

　　電話接通的時候是一片嘈雜。

　　震耳欲聾的音樂比起忍足侑士那時候的還要誇張。

　　完全就是一副沒打算結束的架勢。

　　「莫西莫西？」西原亞由美幾乎要被淹沒的聲音從那頭傳來。

　　「我是手塚。」

　　好一會那邊才「啊」了一聲：「手塚部長？」

　　「嗯。」手塚國光回應，清清冷冷的嗓音通過話筒清晰地傳遞到了對方的耳畔，「學生會抽查，放學以後不要在外面逗留到太晚，尤其是女生，不僅影響學習還有安全隱患。」

　　挨罵的西原亞由美：「……」

　　這話你當著緋色說呢？

　　沉默之中，手塚國光聽見了那邊緋色小小的驚呼，還有隨之而來嘹亮的一句——

　　「富婆帶帶我——！」

　　手塚：「……」

　　西原：「……」

　　「身為部長，我自然會對部員負起相應的責任。」西原亞由美頓了頓，開口，「手塚會長不信任的話可以親自過來看看。」

　　手塚：「……地址。」

　　……TBC……

　　手塚（苦苦等待中）：怎麼還不回來。

　　緋色：晚億點。好嗨哦。


第十八章

　　東京池袋KTV。

　　手塚國光很快就趕到西原亞由美所說的地理位置，因為坐落在繁華街區，這個時候的路上仍有不少行人。

　　樓外霓虹燈絢麗的燈條在閃爍，樓內玻璃、鏡面反射著暖黃的燈光，渲染出一片金碧輝煌，還有此起彼伏的歌聲從緊閉的房門內溢出，交織雜糅。

　　他走到廊道的盡頭，停下了腳步。

　　此刻的包廂內部，拿著話筒的少女似乎並沒有什麼所謂的音樂細胞，所以自始至終都是一副平直的腔調。

　　女網部的原口雪枝，這要死不活的嗓音極具辨識度。

　　「隨著時間不斷地流逝，

　　卻不知該從何說起，

　　浮現在腦海裡的言語，

　　也消失地無影無蹤……」

　　昭和時代的歌曲充滿著小調的憂傷感，獨特的音樂風格仿佛讓人穿越時空回到了八十年代的都市。

　　相比起一路走來聽到的重金屬和所謂的流行音樂，手塚國光也是難得帶上了些許欣賞的態度。

　　「因為你的美麗動人，

　　令我無法直白地述說情意，

　　在這個只屬於我們的黃昏，

　　也許雨很快就會停……」

　　這是緋色的聲音。

　　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少女的臉龐，她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再配合這唯美浪漫的愛情歌曲，隔著一堵牆，似乎也能感覺它帶著誘人的勾子。

　　手塚有些莞爾，他伸手推開門——

　　「在那天那時那地方，

　　如果不曾與你相遇，

　　我們將會是形同陌路，

　　成為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沒有了阻礙的歌聲響徹在手塚國光的耳畔，那一瞬間的觸動讓他的心髒都仿佛輕輕顫動了一下。

　　直到他視線落在了緋色身後。

　　學生會長手塚國光保持著推門的姿勢面無表情地站在了原地。

　　包廂內，五彩斑斕的燈光隨著音樂的節奏在閃爍，忽明忽暗的環境分不清誰是誰，只能看見人影的清晰輪廓在攢動。

　　桌面上堆放著尚未吃完的小吃和水果拼盤，地面上滾動著橫七豎八的飲料瓶子，還有玻璃杯內調制的雞尾酒，如同藝術品般色彩絢麗。

　　「啊啊啊啊！不要偷喝我的雞尾酒！」

　　沙發一角，織田百合伸長雙手去夠被舉得高高的酒杯，但還是被柴田步美毫無情調地一飲而盡。

　　她好像喝醉了那樣眯著雙眼，聲音也變得有些含糊：「拿來當擺設看，還不如讓我喝了嘛……嘿嘿嘿。」

　　「混蛋！」織田百合直接跨坐在了柴田步美身上，她掐著對方的脖子就開始搖晃，「混蛋啊啊啊啊啊——」

　　——這就是女網部嗎？

　　什麼叫眼皮子底下在校規的邊緣線瘋狂試探。

　　好在空氣中並沒有酒精味，手塚國光深吸一口氣，但還是沒能阻止住自己有些崩裂的心態。

　　已經感覺到嗖嗖涼意的西原亞由美默默把自己往角落藏了藏。

　　「……國光？」源緋色瞄到門口的手塚，當即放下話筒跑過去把他拉了進來，漂亮精致的臉龐眉眼彎彎，「你來啦。」

　　「嗯。」

　　手塚國光很難想像自己再晚一步過來會看到一副什麼樣的景像。

　　緋色那麼乖巧可愛……手塚護著少女，看著西原的眼神都帶上了一絲防備。

　　西原亞由美：「……」

　　就說有沒有一種可能。

　　在她欲言又止的時候，曾試圖來個酒杯塔結果被部長擲地有聲拒絕的源緋色直接拿起桌上的菜單本放到了手塚國光的手中：「進來就算人頭，要喝點什麼嗎？」

　　「童真瑪格麗特、禁酒者、薄荷藍莓口感都不錯。」緋色點給他看。

　　手塚國光頓了頓：「我喝水就行。」

　　「礦泉水八百。」緋色看著他。

　　她是有錢，但又不是冤大頭。

　　然而菜單上飲品的名稱盡是些唯美但不明所以的，和這種娛樂場所完全絕緣的手塚國光第一次直觀地感受到什麼叫做——「每個字都認識，但放在一起是個什麼東西？」

　　源緋色看了他一眼，直接抽回菜單本，又推了推他的後背：「去坐吧，我來點。」

　　「任誰說什麼甜言蜜語，

　　也不要為之心動，

　　心急如焚的我，

　　已經約束不了自己的心底的愛意……」

　　原口雪枝還在唱著過去的歌。

　　彩燈在閃爍，有種迷幻的不真實感。

　　一曲結束，剛剛還在打鬧的女網部正選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在遠離手塚國光的地方乖乖排排坐了起來，甚至還在原口雪枝遞話筒過去後迅速地來了一次擊鼓傳花。

　　大屏上的字幕已經開始滾動，伴奏帶沒有原唱就顯得很尷尬。

　　「……我出去一下。」源緋色走到門口，她回過頭看了眼仿佛大家長在此坐鎮的手塚國光，差點笑出聲。

　　「大家放輕松一點啊。」

　　邊上就是西原亞由美的死亡凝視，緋色毫無壓力地揮揮爪，合上門。

　　外面的走廊可以感受到清爽的涼意。

　　源緋色呼吸著撲面而來的新鮮空氣，在櫃台前點了杯美森世爵。

　　所謂無酒精香檳，用聽得懂的配方來說就是有氣的……葡萄汁飲料。

　　前面還有單，需要等一段時間。

　　源緋色轉身正准備回去，就看見手塚國光離開包廂朝她走來。

　　「坐一會吧。」手塚在緋色旁邊坐下。

　　他不在，包廂內的氛圍也會輕松不少。

　　櫃台前的椅子很高，緋色晃悠著雙腿，在氣氛逐漸沉默卻逐漸曖昧之時，她突然雙手托腮對著手塚笑：「你想我啦？」

　　「太晚了。」半晌後，手塚國光才慢吞吞地繼續開口，「有些擔心……」

　　緋色湊近了點：「嗯？」

　　「……不安全……」

　　「嗯——？」

　　少女的臉龐離他極近，因為他的不坦率睜大了燦金色的眼睛，臉頰也微微鼓起。

　　這是他喜歡的人啊……

　　最終還是遵從內心的手塚國光慢慢低下頭，和緋色額頭相抵。

　　「嗯，想你了。」

　　呼吸交織好像連空氣都變得滾燙了，源緋色稍稍撇開臉，在手塚柔和的目光中小聲哼哼：「我就知道。」

　　「您的美森世爵。」忙碌完的調酒師將一杯香檳酒放在了緋色面前。

　　他抬眸看了手塚國光一眼，又順手往裡面放了兩根吸管。

　　色澤淡雅的飲品上方浮浮沉沉著透明的方形冰塊，尤其是如絲綢般微酸的口感，能很好地壓下臉頰的燥熱。

　　源緋色一邊咬著吸管，一邊不著邊際地想著。

　　另一側的吸管就隨著水流的變化朝著手塚的方向微微顫動。

　　手塚國光似乎受到蠱惑般慢慢伸出手。

　　由白葡萄作為原材料的香檳酒仍然留有它本身的果香。

　　大概是這股沁人心脾的清甜才讓他此刻的心情感到如此愉快吧。

　　各懷心思中，隔壁包廂的房門被打開，一群精致的少女從裡面魚貫而出。

　　她們聊著天，旁若無人地說著抱怨的話。

　　「哎，你們說那個人，都曠課多久了。」

　　「誰知道呢。」

　　「校長還說什麼家裡有事，電話也打不通，她不會不打算回來了吧？」

　　「我好不容易才和她打好關系！可別白白浪費我的時間和精力！」

　　「呵，也就是她有繼承權。」

　　聲音有點耳熟，不確定，緋色回頭看了眼。

　　下一秒，她又快速地轉了回來。

　　跟班一號、跟班二號、跟班三號四號五號六號七號……

　　好家伙，怎麼在東京都還能碰上京都的老同學啊，日本也太小了吧？！

　　源緋色默默抬起手擋住了側臉。

　　那努力縮小存在感的樣子讓手塚國光有些許的疑惑：「緋色？」

　　極其敏感的兩個字讓少女們的閑聊戛然而止，過了好一會，才有人難以置信地開口。

　　「源……イネ（sama）？」

　　源緋色：「……」

　　試圖掩耳盜鈴。

　　還沒找到好的時機主動掉馬就被動掉馬了嗎？

　　救命。

　　……TBC……


第十九章

　　但現在這種情況，顯然是沒有辦法蒙混過去了，源緋色小小地嘆了口氣，她松開嘴裡的吸管，慢慢轉過身。

　　暖色與輝光相交織的環境裡，少女散落的一頭烏發好似鍍上了一層飄逸的流光，她慵懶地支著腦袋，金色眼眸微微掃視過來的視線顯得格外漫不經心。

　　她就像之前遇見的每一天那樣，並不算熱情地說了聲——

　　「好久不見。」

　　少女們互相看了一眼。

　　「太好了……」有人揚起笑臉，撫著心口狀似慶幸，「之前聽校長說源小姐有事請了長假，我們還很擔心你呢，不過，現在能看到源小姐安然無恙的樣子真是太好了。」

　　——可你剛剛罵我了。

　　「是啊是啊。」馬上有人點頭附和，「要不是校長不肯透露消息，電話暫時也聯系不上，我們早就一起過來拜訪了。」

　　——你也罵了。

　　「可不是，有什麼困難我們都很樂意幫忙的。」靠近櫃台的少女從包裡掏出信用卡，在收銀員面前敲了敲，「和這位大小姐有關的費用都算我賬上。」

　　——……還有你。

　　但不論如何，利益的維系永遠都是最牢固的。

　　作為聯姻工具而被家族培養的昂貴花瓶們，她們也只是依靠自己的方式在生存罷了。

　　源緋色目光悠悠地在她們當中轉了一圈，隨後微微彎起眼：「也不是什麼大事，所以呢，不用擔心。」

　　「這樣就顯得很生分吶！」少女嘟了嘟嘴，親昵地挽住了緋色的手臂，「源撒嘛再小的事對我來說都是大事。」

　　「是我們。」有人認真糾正，「就是不知道是哪一方面的。」

　　「聽說源桑的哥哥馬上就要回國了，難道……和這有關？」

　　——長子回國繼承家業，是否會奪取屬於妹妹的繼承權。

　　源緋色知道她們在擔心什麼，所以食指卷著發梢微笑著開口：「是私事。」

　　她們很明顯地松了口氣：「那源桑現在事情都處理完了嗎？」

　　「嗯……」

　　這個問題就讓人很難回答。

　　#你以為呢#

　　#樂不思蜀了啊#

　　「抱歉，打擾一下。」坐在緋色旁邊，這會兒已經被擠到包圍圈外面的手塚國光突然開口。

　　被打斷的少女們明顯有些不滿，但在轉過臉時又稍稍頓住：「……你好？」

　　手塚拉起緋色，用歉意但不容置疑的聲音說道：「我們要回家了。」

　　「……欸？」

　　就這麼一會兒愣神的功夫，手塚國光已經帶著源緋色離開了KTV。

　　身後的繁華在漸漸遠離，有小轎車開著大燈呼嘯而過，光亮逐漸刺眼後又驟然回歸昏暗。

　　手塚國光沒有回頭，但能明顯感覺到被他攥著的小手悄悄勾住了他的手指，然後輕輕地，拽了拽，又，拽了拽。

　　「我沒有生氣。」手塚有點無奈地停下腳步，「只是不走遠一點被追上的話，你會感到很困擾的。」

　　源緋色磨磨蹭蹭地捏起食指和拇指：「那就沒有一點點的……不高興嗎？」

　　手塚國光轉過身，漂亮的棕黑色丹鳳眼凝視著她。

　　「就……姓氏太顯眼了，我偶爾也想嘗試一下正常的校園生活嘛。」緋色撇開眼，小聲嘟囔，「最近也沒來得及解釋……」

　　「我知道了。」

　　源緋色抬眼看他。

　　手塚國光柔和了雙眼：「我知道了。」

　　被這樣的目光注視著，緋色突然感到無比地心安，好像不管發生什麼事情，以後都有人可以依靠了。

　　「國光——」源緋色頓時雙手合十，「可以保密嗎？」

　　手塚國光似乎在思考。

　　緋色一把抱住他的手臂，彎起了燦金色的眼眸：「國光？」

　　試圖得寸進尺。

　　過了好一會，手塚才慢慢開口：「青春學園曾流傳過七大不可思議事件，和現在流行的版本不同，那個時候，我還是國一生……」

　　緋色：「……？」

　　很突然的回憶。

　　仿若笑話一般的自述。

　　如果笑出來是不是就有點不太禮貌了。

　　等手塚國光慢慢陳述完，他才在最後頓了頓：「秘密交換秘密。」

　　「……你好認真啊。」

　　雖然表面一副小嫌棄的樣子，但源緋色還是控制不住地翹了翹嘴角。

　　果然沒有辦法阻止自己超喜歡手塚的嘛。

　　而此時，還在包廂裡吃喝玩樂的女網部正選們也收到了緋色發來的消息。

　　「錢已經付掉啦，玩得開心！」

　　西原亞由美去看窗外，高樓層的視野能清晰地看見極遠的地方。

　　那裡有一個偌大的中心花園，春日的百花盛放，樹影搖曳，郁郁蔥蔥。

　　月明星稀的夜晚已經沒有多少行人在走動，但在燈光照耀的小道旁，有對新來的情侶依偎在了長椅上。

　　「啊……」

　　「真的就，分開一下都不行嗎？」

　　……

　　「哎疼疼疼疼疼疼疼。」

　　緋色剛坐到長椅上，兩側的臉頰就被捏住往旁邊拉了拉，雖然是輕柔的力度，但這並不妨礙她糯糯嘰嘰地撒嬌。

　　「很疼啊國光……」

　　手塚國光輕抿著嘴，雖然隱瞞情有可原，但是他也是有點小脾氣的。

　　等到少女白皙的臉頰染上微微的粉色，手塚才松開手。

　　緋色哼哼唧唧地搓臉。

　　手塚國光看了她一眼，隨後伸出手，捧住少女的臉頰，被鏡片遮擋的眼眸暗沉沉的：「真的沒有再隱瞞的了麼？」

　　「源緋色，女，原京都櫻空貴族學院的學生，父母健在，有車有房，還有個海外留學的親哥哥。」被手塚按著臉，緋色說話都有些含糊不清，「還有你知道的，嗜甜，愛好二次元，擅長滑雪、潛水、高爾夫，喜歡手塚國光。」

　　貓貓委屈.jpg

　　明明知道緋色是故意這麼說的，手塚嘴角還是勾勒出了細微的弧度。

　　天氣已經轉熱，深夜的風吹來有些許涼爽，手塚把凌亂的青絲拂到少女的耳後，當那雙垂下的金色眼眸顫動著睫毛微微抬起的時候，他有一瞬間的情難自禁。

　　但源緋色怎麼能讓手塚國光給欺負了。

　　她站起身，背著雙手晃到了他跟前。

　　「這椅子又冷又硬的……」

　　抱怨完，源緋色轉了個身背對著手塚，然後朝著他的雙腿，坐了下去。

　　女生的坐腿殺！

　　都是戀愛關系了，有些事情要漸漸刺激起來哦。

　　雖然後背距離胸膛還有些許的距離，但一頭散落的黑發早就纏纏綿綿的從手塚的鼻尖掃過。

　　淺淺的鈴蘭香溢散開來。

　　手塚國光感受著從雙腿上傳來的重量，有點沉，可少女畢竟很少運動，整個人柔軟地不可思議。

　　她還在晃蕩著腳，輕松愉快的模樣好像做了件司空見慣的事。

　　緋色擺著發尾搖搖晃晃的，擔心她坐不穩的手塚國光雙手環保住少女的腰。

　　這一下，僅剩的距離也蕩然無存。

　　這種把喜歡的女孩整個捧在懷裡的感覺就好像擁有了整個世界，宣誓主權的動作加上心底由然而起的滿足感，手塚國光想，大概這就是所謂的占有欲吧。

　　源緋色回頭看了眼把腦袋擱在她肩窩處耳廓微紅的手塚國光，又笑眯眯地快樂轉了回去。

　　「這麼晚了，邊上也沒有人呢。」她捏著下巴狀似思索，青學校服的百褶裙下，白皙修長的雙腿小小地磨蹭，「國光∼」

　　緋色側身摟住手塚的脖頸，燦金色的眼眸水光瀲灩：「我們來做點什麼吧！」

　　比如——

　　源緋色的臉朝著手塚國光慢慢貼近，又在鼻息交纏處停住。

　　留在地上的剪影好似一幅唯美的定格畫。

　　下一秒，暫停的畫面動了，少年朝著少女的方向貼近，最終觸碰到了一起。

　　……TBC……


第二十章

　　昨晚……確實是有些意亂情迷了。

　　在課堂上試圖集中注意力的手塚國光剛做好筆記，一個晃眼間又走了神。

　　腦海裡是一片灑滿陽光的金色海洋，起初是粼粼的絢麗波光，後來海面上便蒸騰起了霧氣，這當中暮靄沉沉，千裡煙波。

　　再後來，閉上眼，嘴唇柔軟的觸感變得逐漸清晰，縈繞在鼻翼的淺淡花香也變得愈發濃郁。

　　從心跳加快到迷失自我。

　　原來面對喜歡的少女時，他也會變得熱情而侵略。

　　手塚國光垂下眼，白紙上娟秀漂亮的黑色字體看上去好似一個個陌生的字符，入的了眼，卻入不了充盈了無數畫面的大腦。

　　他不由抬眼去看坐在他身旁的源緋色，此時的少女雙腿伸直慵懶地交疊著，左手虛虛托腮，目光看向教室前方的黑板。

　　明明是嚴肅的數學課，臉上卻依舊帶著清甜的笑意。

　　她眉眼彎彎斂藏星河，漆黑的長發也隨意地披散在了肩上。

　　那一頭瀑布般的青絲有著仿若絲綢般順滑微涼的觸感，若是長時間深入到發根深處，發絲流淌過指縫，指尖便也浸染上了那淺淺的鈴蘭香。

　　很清新的花香調，幽雅清麗，是一種自帶仙氣的味道。

　　……。

　　……等等。

　　手塚國光突然微微睜大眼。

　　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而另一旁，疑似在聽課，但其實已經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裡的源緋色左手食指正有一下沒一下地卷著發尾。

　　好聞的清香因為距離顯得有些若有似無。

　　有時候，悅己的香水在情侶之間使用會有著非常神奇的效果。

　　怎麼說呢……

　　#一本滿足#

　　就在源緋色兀自搖尾巴時，一道輕柔的聲音從背後突然響起。

　　「是發生什麼開心的事情了嗎？」

　　手塚：「沒有。」

　　緋色：「有。」

　　手塚：「……」

　　不二：「噢——」

　　手塚國光這才發現一節課已經結束，不二周助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捏著下巴，一副秒懂後的恍然大悟。

　　「手塚也到了血氣方剛的年紀呢。」

　　雖然手塚國光有著極高的人氣，但作為習慣愛好都略顯古板的中學生，網球部的正選們曾一度以為他們的部長會單身很長一段時間。

　　沒想到是他最先陷入愛河並且啃了進度條的不二周助正想調笑幾句，就見源緋色護著手塚，眼神十分警惕：「你不要欺負他。」

　　「嗨∼嗨∼」

　　不二笑眯眯地應和著。

　　手塚國光低眉，有些無奈，眼神卻是溫和的，他在桌子底下牽住了緋色的手，安撫地輕輕捏了捏。

　　——只有你可以。

　　……

　　下午放學回家的時候，源緋色在亞馬遜平台上訂的快遞已經到了。

　　比她想像當中的快了許多。

　　因為不是同一個商家，所以十幾個包裝盒放在一起疊高高被手塚國光全部抱起來的時候，他整個人的視線都被擋住了。

　　「放客廳嗎？」

　　「嗯。」剛從抽屜裡找出手工刀的源緋色回過頭，「……很危險啊。」

　　她當即跑過去把上層的快遞挪走，露出了那雙棕黑色狹長的丹鳳眼。

　　雖然大小姐總是兩手空空，但——

　　「我也是會拿東西的！」

　　「我知道。」手塚國光有些失笑，他在沙發上坐下，開始幫著緋色拆快遞，「都買了些什麼？」

　　「馬克杯。」源緋色打開禮盒，拿出兩個可愛茶杯來塞給手塚，「情侶款。」

　　天藍色的杯體上有著貓咪的浮雕，一只是黑色大貓貓，一只是白色小貓貓。

　　手塚國光將兩個馬克杯對碰，兩只小貓咪也就甜甜蜜蜜地鼻尖對鼻尖貼在了一起。

　　……很可愛。

　　他眸中染上了些許清淺的笑意，下一秒，懷裡又被塞了一樣東西。

　　「拖鞋。」

　　然後。

　　「毛巾。」

　　「牙刷。」

　　「鋼筆。」

　　零零總總。

　　最後是重頭的——

　　「睡衣。」

　　透明的包裝袋可以清晰地看見裡面是濃郁的墨綠色澤，大概是包裹了什麼東西，所以並沒有辦法疊得方方正正，有些蓬松松的鼓了起來。

　　手塚國光看著源緋色拿出其中的一件慢慢攤開。

　　「……」

　　「……這是什麼？」

　　「睡衣啊。」源緋色看著他，略顯無辜。

　　是帶帽子的連體睡衣。

　　可雪白的肚皮、背後半圓形的背鰭、以及連接著的粗長的尾巴，無一不在彰顯它的身份其實並不簡單。

　　「……小恐龍？」

　　「因為覺得穿起來會很可愛就買啦。」源緋色眉眼彎彎地笑，「欸？國光不喜歡嗎？」

　　什麼叫小心思壞得很。

　　手塚國光輕抿著嘴，但若是緋色打扮成小恐龍的模樣……他又何嘗不是無比期待。

　　「怎麼會。」手塚輕聲。

　　「那穿穿看吧！」源緋色拿出自己的那一件，「畢竟是網上買的，總要試試尺碼。」

　　「我回房間。」她背過身先噠噠噠噠地跑進了臥室，然後推上門。

　　手塚國光不由看了眼自己手裡的睡衣，半晌後，他也站起了身。

　　大概是沒多久，又大概是過去了很久，手塚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突然響起了悅耳的鈴聲。

　　他拿起手機看向屏幕，上面是熟悉到心髒跳動的名字在閃爍。

　　「緋色？」手塚國光柔和了嗓音。

　　「國光……」因為距離太遠只能打電話的源緋色好奇詢問，「你換好了嗎？」

　　「嗯。」

　　「那數三二一，我們一起出來吧。」

　　「……好。」

　　三、二、一。

　　手塚國光推開門。

　　「……」

　　「……」

　　#今天的風兒甚是喧囂#

　　緋色抬眸看著手塚。

　　小恐龍睡衣穿在他身上顯得十分的合身，略顯可愛的版型融合掉了他周身清冷的氣質，卻並不會感到違和。

　　尤其是帶著鋸齒狀牙齒的兜帽蓋在腦袋上，反差萌到讓人心顫。

　　手塚垂眼看著緋色。

　　依然是青春學園靚麗的校服。

　　——真是毫不意外。

　　就知道源緋色不會那麼乖乖換上小恐龍的手塚國光走上前，有些小氣惱地俯下身在她嘴唇上輕咬了一口。

　　有些事情只要開了頭，後面很多事情都會變得順理成章。

　　源緋色微微睜大了燦金色的眼眸，好像沒有反應過來地愣在了原地。

　　直到耳朵尖滾燙了好一會她才轉身跑回房間，重新拉上門。

　　「太過分了！晚一點穿不可以嗎！」

　　……

　　手塚彩菜和姐妹們旅行購物回來的時候一度懷疑自己是否進錯了家門。

　　不僅電視機上在播放著最新的動漫，茶幾上零散著絕對不會出現的膨化食品，沙發上還坐了兩只墨綠色的小恐龍。

　　一只無比挺拔，一只略顯嬌小，它們靠在一起，身後的兩條尾巴擺放得整整齊齊。

　　「傲嬌惡役大小姐莉澤洛特與實況轉播遠藤君和解說員小林……嘛，還真是相當長的名字了……」

　　少女嘆氣。

　　「總之這是兩個玩游戲的高中生通過解說去拯救游戲裡反派千金的故事。」

　　「就說身份高貴、美貌優秀的大小姐誰不喜歡呢？」

　　手塚彩菜仔細辨認了一下。

　　說話的小恐龍裡是容貌昳麗到耀眼的陌生少女，而大只的恐龍裡則是生性過於嚴謹，讓她丈夫都感到有些不知所措的親生兒子。

　　手塚彩菜：「……」

　　大受震撼.jpg

　　媽媽不在的時候，你都是這麼玩的嗎？

　　……TBC……


第二一章

　　很認真在聽源緋色講解動漫的手塚國光這個時候才遲遲感應到來自於母親的凝視。

　　他看向門口，一位面容姣好的女子佇立在那裡，雖然歲月在她身上留下了痕跡，卻依然美麗。

　　「母親。」恐龍手塚站起身。

　　手塚彩菜十分詭異地停頓了一下，這才換上居家拖鞋走進來：「難得有女孩子到家裡來做客，小光，不介紹一下嗎？」

　　「我本來想以更加隆重的方式的……」手塚國光也沒想到母親回來得這麼突然，完全沒有准備的他牽起緋色的手，用溫暖堅定的動作撫平了少女些許的不知所措。

　　「這是我女朋友。」

　　——女朋友？！

　　穿著小恐龍睡衣自覺有些失禮的源緋色此刻只能摘下帽子，微微欠身：「伯母好，我叫源緋色。」

　　「啊，好，好，好…………」

　　一時間，三個人都感受到了什麼叫做「猝不及防」。

　　因為丈夫最近被公司派遣出差，公公也去了神奈川找被稱為孽緣的舊友下將棋，所以也是難得出趟遠門放松的手塚彩菜開始計算自己到底離開了多久。

　　但不論如何。

　　手塚彩菜看著面部線條都變得柔和了許多的手塚國光，以及好像滿心滿眼都是他的少女，還是忍不住心生歡喜。

　　「不用拘束。」彩菜微微彎起眼，拉著緋色在沙發上坐下，「小光平時太過嚴肅，我還在擔心他不知道該怎麼和女孩子相處呢。」

　　「沒有的事啊伯母。」源緋色認真反駁，卻忍不住暗自偷笑。

　　且不說這種性格完全就是在她的萌點上蹦跶，更何況……

　　手塚國光整個人都快要被她拐跑了啊！

　　「源緋色是吧。」手塚彩菜輕聲念著在她兒子心尖上的名字，心思一轉，突然感覺有哪裡不對，「……源緋色？」

　　「是的，伯母。」緋色聲音輕快，「我是京都人。」

　　「……」這是怎麼認識的。

　　手塚國光發現他的母親正在用他看不懂的震撼眼神看著他。

　　「京都離東京可有著不遠的距離。」手塚彩菜定了定神，關心道，「有住的地方嗎？」

　　「母親，她住在客房。」

　　「噢，住在客房啊……」

　　——住在客房？？！！

　　手塚彩菜看著手塚國光的目光從震撼逐漸轉為魔幻。

　　她托住下巴陷入沉思。

　　這要是再晚一些回來，見到的不會就是兒媳了吧……？

　　是她多余了。

　　「……那我也不打擾你們了。」手塚彩菜站起身，「畢竟大采購回來還有好多東西需要收拾整理。」

　　「小光。」她看向自從小學表演之後就再也沒這麼可愛過的手塚。

　　突然哽住。

　　心情復雜.jpg

　　「你……你好好照顧緋色，認真負責，不要欺負人家。」

　　「我會的。」

　　手塚彩菜點點頭，一邊往房間走一邊恍恍惚惚地給丈夫和公公發了條訊息。

　　同一時刻，手塚國晴正好交出最後一份材料，手塚國一也在棋盤上將了軍，精神松弛的那一剎那，口袋裡傳來了短信提示。

　　他們不約而同地掏出手機——

　　[小光都把他京都源家的女朋友接回家住了！]

　　手塚國一：「……」

　　手塚國晴：「……」

　　等一下。

　　#要素過多#

　　……

　　「也不用過多在意禮節。」手塚彩菜離開後，手塚國光看了眼緋色的腦袋，抬起手。

　　這個身高差，就很想讓人摸一摸。

　　「媽媽她很喜歡你。」

　　雖然很想給國光的家人留下最好的初印像，但——「這不是當然的嗎？」

　　源緋色哼哼唧唧的。

　　手塚國光淺淺一笑，手掌順著緋色的頭發滑到頸後，然後幫少女重新蓋上恐龍帽。

　　源緋色則趁機把兩只手塞進手塚的兜帽，掌心貼臉頰。

　　#捧臉殺#

　　「……？」手塚國光有些沒反應過來的愣怔。

　　但這曖昧的姿勢若是不做些什麼，他的女孩大概會用實際行動告訴他什麼叫做「被動」。

　　所以這個時候要先行一步。

　　此時，緋色正仰面看著他，笑意掩藏在深處，比往常略微睜大的眼眸卻顯得異常無辜。

　　手塚國光深呼吸，明明對少女的黏人和撩撥是無可奈何，卻又十分意動。

　　於是他俯下身，直到兩人的呼吸都變得凌亂才微微錯開臉，用低啞的聲音在她耳邊輕道：「滿足了嗎？」

　　「唔……嗯！」源緋色笑得更開心了，她順勢環住了手塚國光的脖頸，眉眼彎彎。

　　——好乖哦。

　　周遭的空氣在升溫，突然有悅耳動聽的鈴聲響起，來自於現實的聲音好似穿破了夢境，悠悠回蕩在耳畔。

　　手塚國光猛然驚醒。

　　「電話響了。」源緋色背著雙手拉開了一點距離。

　　清涼的空氣瞬間如潮水湧來撫平了手塚渾身的燥熱，他屏氣凝神，掏出手機。

　　「爺爺……」

　　電話的那頭傳來了手塚國一沉穩有力的聲音，這位思想厚重的老人家對家裡發生的事情還是十分的關心和在意。

　　而八卦這種東西，在家族群裡永遠是流傳地最快的。

　　「是的，爺爺。」

　　源緋色看見手塚國光的眼神都柔和了下來。

　　「她叫緋色……嗯，姓源，是京都源家的女孩……我們感情很好，不用擔心……」

　　通話終止，手塚按下息屏鍵，正要將手機重新放回原處，電話鈴聲再一次響起。

　　手塚國光看著來電顯示，頓了頓，隨後接通：「父親。」

　　源緋色坐到了沙發上托腮看著他，安安靜靜，十分乖巧。

　　「是的，她叫源緋色……爺爺剛剛和我聯系……嗯，我會的，放心……」

　　和長輩通完話，手塚國光把手機放入口袋，僅僅一會兒的功夫，熟悉的鈴聲又一次輕快地在客廳回蕩。

　　「……」這次，手塚國光對著來電顯示沉默三秒。

　　他按下了靜音鍵。

　　「不接嗎？」源緋色有些好奇。

　　「嗯。」手塚頷首，在她身邊坐下，「騷擾電話。」

　　「欸——？」源緋色點著下巴，隨後彎起了月牙眼，「那國光……我們繼續吧！」

　　和少女溫存的氣息尚未彌散，電視上無人暫停的動漫也還在繼續往下播放。

　　不管指代的是什麼，對他來說，只有唯一的一個答案。

　　神奈川真田大宅。

　　莫名其妙被祖父一陣教育數落的真田弦一郎聽著『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深吸一口氣。

　　「Te、Tezuka——！！！」

　　「表哥這是直接官宣了嗎？」

　　突然收到母親消息推送的天海明奈盯著手機屏幕，面無表情，「我是說過他又嚴肅又古板……倒也不必用這個來反駁。」

　　可事情能發展到現在，又少不了她的豐功偉績。

　　天海明奈一時間地鐵老爺爺看手機。

　　忍足侑士在旁邊揚了揚眉，雙手抱臂。

　　「嗯？」跡部景吾直接走過去探頭看了眼，一聲「嗯哼」又不甚在意地走開。

　　次日清晨，從床上醒來的手塚國光拿起手機，收到了三條短信——

　　忍足侑士：恭喜。

　　跡部景吾：恭喜。

　　幸村精市：恭喜。

　　手塚國光：……

　　有點茫然。

　　但他還是認真地一條條回復了過去。

　　[謝謝。]

　　……TBC……


第二二章

　　這周末，男網部沒有任何安排。

　　女網部也沒有。

　　手塚國光在幾天前就安排好計劃，說無論如何都想帶緋色去釣次魚。

　　可以說是相當奇怪的浪漫了。

　　#但很養生#

　　「釣魚能做點什麼呢……」

　　起初，源大小姐捏著下巴一臉思索。

　　後來她似乎想到了什麼，彎起眼，笑意盈盈地提議：「國光，到了那天，我帶你去個超贊的地方吧！」

　　在家裡，手塚自然是都聽緋色的。

　　於是他說：「好。」

　　時間就到了現在。

　　源緋色翻完自己的衣櫃，神色略微有些苦惱。

　　畢竟手塚家沒有她的專屬衣帽間，櫃子小了購物的時候自然也就收斂了，造成的結果就是說——大小姐，缺外套穿了。

　　她想了想，推開房門。

　　此時的手塚國光還在臥室裡十分認真地整理自己的著裝，修身版的白色體恤衫能夠很好地展現出勤於鍛煉的精瘦身材，直筒垂感的黑色休閑褲也能顯得雙腿更加筆直修長。

　　還有發型……

　　手塚盯著更衣鏡，忽然聽見了敲門聲。

　　「國光∼」緋色在外面軟軟地喊他，「我現在可以進來嗎？」

　　「嗯，隨意就好。」

　　「到你櫃子裡拿件衣服穿穿，我的外套都太短啦。」源緋色一邊抱怨著一邊推開門，「最好是能夠薄一些，今天的天氣還是很熱……的。」

　　兩人四目相對。

　　源緋色在手塚國光微微睜大的眼睛中看了眼自己，貓貓疑惑：「嗯？」

　　手塚國光完全是在沒有心理准備的情況下看見了少女的泳裝。

　　黑色分體式把緋色出色的身材襯托得淋漓盡致，裸露在外的腰肢沒有一絲贅肉，長期護理的肌膚本就過分白皙，在深色的襯托下好似閃著珍珠白的光輝。

　　尤其是比校服裙短上許多的荷葉裙擺，優雅的裁剪也不乏率性利落。

　　她還湊近了。

　　前傾著半身探究地看著他。

　　手塚國光眼神閃了閃，到底沒有移開視線。

　　他聽見了自己的呼吸，如同戰鼓響動的心髒，他控制不住手指的輕顫，天然的誘惑讓他忍不住想去觸碰她。

　　——無辜是裝的，色.誘才是真的。

　　「我們。」手塚國光抿了抿嘴，好不容易才把剩下的話說出口，「不是去……釣魚嗎？」

　　他又不是魚。

　　「海釣。」源緋色這才拉開距離，背對著手塚開始扒拉衣櫃，黑色的秀發披散而下，搖搖擺擺，像是幕簾，遮擋得背部若隱若現，「今天漲潮，魚群會比往日多一些，出海打濕呢也是必然的，所以國光最好帶一套備用的衣服。」

　　她穿上手塚的外套轉過身，大了好些的衣擺徑直垂到大腿膝蓋，將拉鏈拉到最頂端，整個人瞬間捂得嚴嚴實實。

　　「因為是私人游艇，國光要是不會過於害羞的話——」

　　源緋色甩出裡面的長發，彎了彎眼。

　　「可以不穿的。」

　　手塚國光：「……」

　　色心都寫到臉上了，緋色。

　　「腦子裡都在想些什麼。」手塚國光在源緋色鼓起的包子臉中，從衣櫃裡取出換洗的衣物來。

　　雖然少女的話裡多多少少有點挑釁的意味……但認真他就上當了。

　　手塚臉上浮現一絲笑意。

　　「我倒是無所謂。」源緋色小聲嘟囔，「不過話又說回來，這些都是你的收藏品嗎？」

　　不同款式的漂亮釣餌被掛在牆上做室內裝飾，還有專門的置物櫃用來收放釣竿和釣具，玻璃門的造型更像是精美的展品。

　　「嗯，因為喜歡，所以格外珍惜。」

　　手塚國光視線從置物櫃裡掃過，從裡面挑選出他最喜歡的一根來，「給。」

　　光滑柔韌的竿身看上去依然嶄新，源緋色撫摸著，也有了幾分愛惜之色：「不過海釣的時候，還是要用專門的雷強竿啊。」

　　不然它今天就要壽終正寢。

　　「想釣大型魚？」手塚問了一句。

　　「嗯嗯嗯嗯嗯！」緋色用力點頭。

　　由於多是在山間小溪垂釣，手塚國光對海釣用的雷強竿沒有太多的收藏。

　　僅此一根，但也夠用了。

　　「那就……出發吧！」

　　在打車可以算得上是奢侈品的日本，源緋色都把它當成了日用品，更不用提停靠在碼頭的雙層游艇了，黑白雙色、線條流暢，從外表看就極具現代感。

　　從這個層面上講，有源大小姐在，青學逐漸冰帝化也不是沒有道理。

　　和駕駛員打了聲招呼後，游艇便破開波浪，逐漸朝著海洋的深處遠航。

　　明媚的天氣放眼望去皆是一片碧海青天，腳下深藍的顏色在逐漸濃郁，抬頭還有海鷗成群地飛翔而過。

　　鹹濕的海風拂面而來，又漸漸平息。

　　游艇停在了平靜的海平面上，如同一葉扁舟。

　　「到了。」源緋色背靠在甲板的欄杆上，過了一會，又轉過身彎腰去看海面，「別看現在風平浪靜的，海底可是風雲變幻。」

　　出海後便脫去了外套的少女踮起腳尖，手指拂過海面，揚起些許水花。

　　放好魚竿的手塚國光走過去護住她。

　　一條手臂緊緊環繞在腰間，十足的安全感讓源緋色更放心了，她整個人又往水面的方向傾斜——

　　手塚國光無可奈何地把她撈了回來。

　　「這樣很危險。」他放下緋色，將活餌裝上組鉤，「東西都准備好了，要試試嗎？我去打窩。」

　　源緋色接過魚竿，站在護欄邊上把鉤、墜甩了出去，落海後，釣線瞬間繃緊。

　　她等了會，回頭：「國光，我要怎麼看魚有沒有上鉤啊。」

　　「看竿尖，或者說，憑手感。」

　　過於抽像。

　　源緋色看著手塚國光一臉茫然。

　　「我教你。」打好窩的手塚走向緋色，從身後環抱住她。

　　這也是手塚國光最喜歡的動作，可以嗅見淺淺的清香，這會讓他很安心。當愛意不善於言，這種表達方式就顯得很自然，也很重要。

　　「當竿尖輕微抖動，往往是魚剛咬釣餌，不要急於提竿，但若是竿尖不斷點頭，就是時候了，你……」

　　等下，手塚國光微微頓住，一個有私人游艇經常出海的大小姐。

　　「……真的不會嗎？」

　　「不會！」

　　#十分迅速#

　　#斬釘截鐵#

　　手塚國光：「……」

　　「上鉤了！」這時，開開心心靠在手塚胸膛上的源緋色燦金的眼眸亮了起來，她瞬間提竿，細長的銀色小魚在陽光下劃過一道絢麗的白光。

　　「沙丁魚。」

　　「這是金槍魚的誘餌啊！」

　　源緋色聲音都帶上了一絲快樂的雀躍感。

　　——還說不會。

　　手塚國光食指輕彈了一下少女的眉心。

　　他手臂用力，重新拋出鉤墜。

　　打窩引來了成群的沙丁魚，倒也不需要用船上的水泵抽水拋向海面，來專門制造魚群扎堆的假像了。

　　一旦激起了金槍魚的捕食欲望，它們爭相競食，就可以實現不用摘鉤的連續垂釣。

　　很快，竿身上便傳來了拉扯的力道。

　　手塚國光微微凝神，稍微僵持了一會兒後猛得提拉上來。

　　即便這個時候金槍魚也在瘋狂掙扎，魚尾拍打水面，濺起極高的浪花。

　　甲板離海面很近，就像下起了一陣瓢潑大雨。

　　兩人頓時渾身濕透。

　　「……出門前我可是有良心建議過的。」試圖欣賞手塚半裸泳裝結果計劃失敗的源緋色擰著自己濕漉漉的長發，瞄了眼身旁。

　　手塚國光茶褐色的發梢往下滴著水，白色體恤衫浸水後貼著肌膚，更帶了些許透明的質感。

　　沒忍住，再瞄一眼。

　　……TBC……


第二三章

　　吸水後的體恤沉重了許多，它吸附在身體表面上，與肌肉之間的拉扯不僅極其妨礙運動，更帶有一種黏濕的垂墜感。

　　由於是海水，風干後還有粗糙的顆粒在慢慢析出。

　　手塚國光：「……」

　　這是不得不脫了。

　　很難不懷疑緋色給他下了個連環計。

　　因為結局總是殊途同歸，所以過程——

　　＃倒是無所謂＃

　　就是說緋色嘴裡的釣大魚指代的……不會也是他吧？！

　　手塚國光看著一臉快樂、但明顯不太無辜的少女，神色有些許的無奈。

　　他摘下眼鏡放到一旁，雙手向後抓住衣服後領，然後用力向前——

　　男生做這個動作真的是又帥氣又性感啊。

　　源緋色在旁邊感慨著單手托腮。

　　稍硬的茶褐色短發摩擦過體恤內裡後有些凌亂地翹起，手塚國光甩了甩頭，掃開些許水珠，也讓發絲更加地蓬松。

　　失去聚焦的棕黑色丹鳳眼沒有了平日裡的凌厲，整個人好似剛睡醒般的慵懶。

　　他摸索著去拿放在身旁的金絲框眼鏡，模糊的視野中，手塚國光看見有人晃了過來，先他一步拿走眼鏡，然後雙手背在身後。

　　「國光！」緋色可可愛愛的聲音響起。

　　「嗯？」

　　「要是站在這個地方，你能看到我嗎？」

　　「……」怎麼看不到。

　　「那，這裡呢？」源緋色湊近了些。

　　雖然沒辦法看得真切，高度近視讓他好似與整個世界都隔了一層厚厚的磨砂玻璃，但手塚國光還是精准地抓住了緋色的手腕。

　　猝不及防的源緋色很輕易地就被手塚拉到了懷裡。

　　突然坐到手塚腿上，源緋色有點懵。

　　腦袋被揉了揉，嘴角也被親了親，帶著濕氣的發梢摩擦過臉頰，然後聽到他在耳畔說——

　　「這樣就能看到了。」

　　——！

　　——他學會搶答了！！！

　　說完，手塚國光就微微拉開了上半身的距離，沒有了眼鏡的遮擋，那雙眼睛好似帶上了迷蒙的微光。

　　他目光柔和地注視著她，流淌在眸中深處的深情如同身下這一望無際的大海，寬廣不見邊界，濃郁不見深底。

　　臉頰、耳尖瞬間升溫，源緋色慢慢將對望的視線轉移到揪裙擺的手指上，她低垂著纖長的睫毛，一時間乖到不行。

　　最後緋色直接把腦袋栽進了手塚國光的肩窩，開始吚吚嗚嗚地指控：「好過分，好過分啊手塚國光——！」

　　調戲的時候很快樂，但是反過來……她也是會害羞的啊！

　　是真的很羞憤了。

　　手塚國光能感覺到緋色的兩顆小尖牙在暗搓搓地咬他的肩膀。

　　大概是過去了很久，抱著緋色的手塚才慢吞吞地開口詢問。

　　「還釣嗎？」

　　「不敢了不敢了……」

　　「還釣魚嗎？」

　　「真不敢了真不敢了。」

　　手塚國光：「……」

　　這裡沒有隱喻，緋色。

　　「等海裡的這波魚過去，再想釣的話就沒有剛才那麼簡單了。」

　　聽到手塚無比認真的解釋，源緋色這才抬起頭：「都這樣了……誰還會想著釣魚啊！」

　　——也是。

　　沒有了衣服的阻隔，他們比之前的任何時候都要貼近。

　　手塚國光過去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會像現在這樣和一個人親密無間。

　　只能說有時候的愛情總是突如其來。

　　魚群散去後的海面重新回歸到平靜，只剩下陽光的照耀反射出一片波光粼粼。

　　海風輕輕吹拂，於靜謐之中，剛才劇烈跳動的心髒仿佛也隨之歸於寧靜。

　　「為了躲避一些不必要的社交，國三畢業後的假期我都在這艘船上環游。」緋色晃著雙腳，突然開口，「有時候我都會忍不住想，要是能早點遇見你就好了。」

　　早一點在這被安排好的能一眼望得見盡頭的未來裡，開始對每一天的日出都充滿期待。

　　但在早一點的那個時候，手塚國光就是手塚國光，源緋色就是源緋色，他們的目光或許交集，但腳步也不會為陌生人停留。

　　緣分真的是件很奇妙的東西。

　　於千萬人之中遇見你所遇見的人。

　　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

　　手塚國光抵住了緋色的額頭：「你來得剛剛好。」

　　「國光。」源緋色頓了頓，「……你現在真的好熟練啊。」

　　有人生導師源緋色的言傳身教，又拜讀了幾本純愛漫畫的手塚國光正在從「還可以這樣？」逐漸邁向「還可以這樣。」

　　可以說真的有很努力。

　　＃天賦型選手手塚國光＃

　　「回程了。」

　　緋色手臂環繞著手塚的脖頸看向他身後的海面。

　　游艇三台發動機的啟動帶來了細微的輕顫，有水流聲響起，白色的波浪瞬間翻滾著向前，最後沉寂在了遠方。

　　「在靠岸之前……」她幫手塚國光重新戴上眼鏡，「我先帶你去裡面逛逛。」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一望無垠蔚藍色的海景。

　　如果不是起伏的波濤時刻提醒著這是一艘游艇，它給人的感覺其實和一座占地面積廣闊的豪宅莊園並沒有什麼差別。

　　游艇的最底層是會客休息區，四周有嵌入式的海洋水族箱，有珊瑚、有海葵，還有無數漂亮絢麗的魚尾在微微搖曳。

　　只是這樣的五彩斑斕，也不過是對大海一角拙劣的仿造。

　　「我喜歡潛水，潛入海底的時候感覺不到引力對你的束縛，就好像來到了另外一個世界。」緋色湊近水族箱，金色的眼睛閃爍著細碎燦爛的微光，「是站在這裡透過玻璃去看的完全不一樣的感覺。」

　　自由與快樂，未知與神秘。

　　或許缺少什麼，才會對什麼產生無比的向往。

　　手塚國光也湊近了去看，縮在角落裡的小章魚搖晃著它的觸手，在手塚敲敲玻璃的瞬間，也抬起一根來和他拍了拍。

　　「章魚有四歲小孩的智商，不僅力氣大，捕食欲望還強，之前養在外面的時候，它已經掀蓋子越了六次獄了。」源緋色臉上多少帶了點絕望，「然後就在地面上……」

　　她話題突然一轉：「國光，你知道爬行、陰暗的蠕動、翻滾、激烈的爬動、扭曲、痙攣、扭曲嗎？」

　　手塚國光：「……」

　　「還有這只雀尾螳螂蝦……它打碎過我的水箱。」

　　「……」

　　這是手塚國光不曾去了解過的另外一個世界。

　　玻璃上倒映著緋色燦金色的眼瞳，他看著顧自搖曳的海洋生物，油然而起的，是初次拿起球拍時，那種心髒微微酥癢的感覺。

　　手塚不由看向身側，清淺地彎了彎眼。

　　或許等到下一次，他也可以陪她去看看海底了。

　　兩人在這裡逗留了許久，直到水族箱內的海水折射出了淡淡的暖金。

　　「日落了。」

　　源緋色拉著手塚國光跑向甲板，落日的余暉沒有它升起時那樣的波瀾壯闊，它只是靜靜地沉向海面，逐漸與晚霞、夜色暈染出一片猶如在燃燒般的濃郁的紅。

　　星月流轉，歲月長足，也唯有日落尤其溫柔。

　　……TBC……


第二四章

　　周末過後上學的第一天，老師進門就宣布了定期考試的消息。

　　作為每學期必走的固定流程，絕大多數學生對此都沒有什麼太大的感想。

　　——除了女網部。

　　社團活動時間，源緋色照常走進正選活動室時，她敏銳地發現氛圍有些許的愁雲慘淡。

　　尤其是把額頭磕在桌面上的酒紅色腦袋，本就懶散的氣質在這一刻好像徹底死了一樣。

　　源緋色不由地頓了頓：「……柴田桑？」

　　「因為定期考的事情。」西原亞由美雙手抱臂，慢吞吞地開口，「如果成績不理想有可能會被禁賽，步美的外國語分數一直在及格線徘徊，但怎麼個徘徊法就完全控制不了了。」

　　「緋色。」她突然話題一轉，「你知道買彩票嗎？」

　　知道。

　　就，純靠運氣唄。

　　「柴田家裡是開酒吧的，有點產業在，所以步美對成績難免松散了些。」西原亞由美也是沒有想到，她默默扶額，「但這次情況比較特殊。」

　　畢竟以往女網部的比賽在定期考試前就能結束了。

　　什麼『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

　　「還有幾天時間用來提升，大家可以一起努力，如果沒有實質性進展的話。」原口雪枝放下柴田步美上學期慘烈的卷面，用她無機質的淺色眼眸看向她，手指比劃了一下，「切腹謝罪吧。」

　　柴田步美頭也不敢抬，只能就著這個姿勢雙手合十放於頭頂：「私密馬賽——」

　　「滑跪也沒有用了。」織田百合掌心輕輕搭上她的肩膀，柴田步美一瞬間感受到了鬼上身般的寒氣。

　　她機械回頭：「小百合啊……」

　　「成績好離家近，沒有人會比我更適合當家庭教師。」

　　偷喝雞尾酒是要遭報應的。

　　對這件事仍舊耿耿於懷的記仇百合無情地說道：「就讓我狠狠地鞭笞你吧。」

　　「……嗨。」

　　弱小、可憐、又無助。

　　柴田步美只能縮成一團心疼地抱住菜菜的自己。

　　但無論如何。

　　她抬頭看向圍著她磨刀霍霍的隊友們。

　　但無論如何，她們都想用全盛的狀態去推開關東大賽的大門。

　　不留遺憾。

　　……

　　手塚國光也是頭一回看見上課總是心不在焉的緋色開始在認真地劃重點。

　　他也沒有去打擾，直到午飯時間才問了句：「需要課堂筆記嗎？」

　　「當然。」源緋色眼睛瞬間一亮，「等下拿去復印一份可就幫大忙了呢。」

　　手塚國光有些無奈，他微微搖頭：「我暫時也用不上。」

　　「可是我很小氣。」緋色鼓起臉，「這是要給柴田步美的。」

　　「……柴田？」手塚國光有印像。

　　倒不如說自從上次從池袋KTV回來，他對女網部正選都有著很深的印像。

　　源緋色單手托腮，和他講述了一下事情的概況。

　　手塚國光聽完，些許沉默。

　　感謝隊友。

　　他還從來沒有為這種事情苦惱過。

　　手塚國光拿上兩人的便當。

　　過去他通常是和網球部正選一起在天台用餐，後來加上個緋色，再後來……源緋色就順理成章地把他拐走了。

　　像這樣——

　　「吶，國光，我聽說校園裡的情侶都是單獨吃飯的。」

　　「可現在也沒有隱秘的角落了吧。」

　　「有啊，學生會長辦公室。」

　　——辦公室也可以嗎！？

　　「國光……嗯？」源緋色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你在想什麼呢。」

　　「沒什麼。」腦海裡莫名劃過一些曖昧片段，手塚國光垂下眼，無事發生般地從旁邊拿來一張椅子和他並排。

　　然後打開便當盒，擺好筷子。

　　作為學生會長的辦公場所，這裡有著十分明亮的采光，偌大的玻璃窗映照出窗外大片大片的龍膽花，氤氳出的藍紫色濃郁而絢爛。

　　裡面的布局則秉持了手塚國光一貫以來的嚴謹風格，資料整齊地堆放著，光潔的台面纖塵不染。

　　學生會長私人辦公桌位於房間裡側的正中央，正對著的下方便是學生會成員開會用的長桌。

　　略高的視野有種眾覽全局的莊嚴感。

　　源緋色挨著手塚坐下。

　　今天是彩菜阿姨做的便當，明明是一模一樣的食材，她那可可愛愛的擺盤看上去就要偏心許多。

　　她彎起月牙眼，夾起一塊鰻魚卷放到手塚國光的唇邊：「啊——」

　　在這個本該嚴肅的場合，再平平常常的動作，帶來的也是截然不同的感受。

　　源緋色單手托腮，雙腿不由自主地晃蕩了起來。

　　手塚國光抬眸對上少女霧色的雙眼，他慢慢湊過去叼走了鰻魚卷。

　　源緋色倏然收回手。

　　她移開視線，微紅著耳廓，有點小害羞地咬著筷子尖。

　　就在源緋色開始戳起便當盒裡的玉子燒時，手塚國光也夾著鰻魚卷遞到了她的嘴邊。

　　緋色雙腿小小地磨蹭了會，然後她握住了手塚的手腕。

　　比她掌心來得熾熱的溫度，凸起的尺骨顯得精瘦而骨感。

　　維持著這樣的動作慢慢吃完鰻魚卷，源緋色這才重新坐直了身子。

　　「嗯——果然國光的鰻魚卷要比我的好吃呢！」

　　其實是一樣的。

　　手塚國光在心底反駁，只不過經由了對方的手，才變得尤其美味。

　　「緋色。」

　　「嗯？」

　　他只是單純的想喊她。

　　但在緋色逐漸疑惑的目光中，手塚國光還是給自己找了一個話題：「女網部第二場都大賽，你也會去的吧。」

　　「我好歹也是正選替補。」源緋色嘟囔。

　　同屬一個團隊，又怎麼能夠缺席。

　　只不過——

　　她吃飯的動作稍稍停頓：「西原部長有私底下找過我，說步美這次定期考試成績如果不太理想的話，她會考慮把我放在單打三的位置。」

　　「雖然我過去有請過專門的網球教練，但也只是作為娛樂。」源緋色指腹摩擦著便當盒的外壁，「我沒有參加過任何正規的比賽，也缺乏球場上的實戰經驗。」

　　她沒有自信。

　　而團隊賽承載的，恰恰是所有人的夢想。

　　手塚國光沉思了片刻：「我曾經也被賦予過成為青學支柱的責任，壓力如果不曾困住我的腳步，它帶來的磨礪只會讓我變得更加耀眼而強大。」

　　「所以手塚國光才是手塚國光啊……」

　　「你需要特訓。」他說，「不管最後會不會上場，我都會陪你到比賽結束。」

　　勝利從來都不是奇跡。

　　柴田步美不是一個人，你也不是。

　　……TBC……


第二五章

　　當天下午，源緋色就順路把手塚國光的筆記本復印件拿給了柴田步美。

　　是裁剪後裝訂起來的小冊子，全彩打的頁面不同顏色的標注一目了然、清清楚楚，是不論寫它的人還是整理它的人都很用心的程度。

　　「感激不盡。」

　　「所以說，搞臨時突擊真的會很辛苦。」西原亞由美一邊嘆著氣，一邊走向步美，「不過筆記做到緋色這種程度，用來復習也輕松許多了……吧。」

　　她話題一百八十度骨折式扭轉：「手塚的字跡。」

　　柴田步美標准的兔斯基式懶散臉不由一頓，她把小冊子恭敬地放在桌面上，隨後就是一個標准的土下座。

　　她雙手合十：「手塚卡密保佑本次定期考試超常發揮。」

　　「……」你在干什麼。

　　源緋色瞅了她一眼，抽走小冊子：「要不考慮一下我呢，我成績也很好的。」

　　「這不一樣。」

　　柴田步美掰著手指頭數給緋色看。

　　「會長學習成績那麼好，網球技術還超——級高，這樣一個優秀而遙遠的人，當然是有光環加成的啦。」

　　#太耀眼了#

　　#精神超度，考前玄學#

　　源緋色：「……」

　　你清醒一點。

　　「嘛，畢竟手塚會長是我們青春學園標杆一般的存在。」竹田夏子坐到桌子上，甩了一下她的橙色馬尾辮，「所以會出現一些……崇拜行為，也是很正常的吧……？」

　　——那你倒是用肯定句啊。

　　源緋色用她豐富的古早校園言情小說經驗，表達了些許警惕的懷疑：「女網部不會還兼職什麼後援團吧？」

　　「沒有啊。」西原亞由美雙手抱臂，然後她神秘地湊近，在緋色耳邊惡魔低語，「但我們是——青學手塚教。」

　　「……」

　　源緋色表情呆滯了一會：「如果我說第二場都大賽他會來看的話你們會爆seed嗎。」

　　「……」

　　西原亞由美也沉默了一會：「我開玩笑的。」

　　源緋色：「我沒在開玩笑。」

　　「……」

　　「……」

　　相顧無言，正選活動室也陡然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直到竹田夏子破了個大防，她和竹田秋子一起蹲在了牆角，抱頭痛哭：「對不起！是我們學藝不精！從今天開始自覺加訓！」

　　還有光天化日的emo：「至今沒能突破自我是真的很抱歉。」

　　倒是原口雪枝握了下拳：「只有成功，沒有失敗。」

　　源緋色：「……」

　　你們絕對是信徒吧！

　　放學後，手塚國光照例去隔壁網球場接緋色回家。

　　卻發現她盯著他，微微皺眉：「Emmm……你要加入地球緋色教嗎？」

　　……

　　手塚國光懷疑源緋色受到了什麼刺激。

　　他看了少女一眼，摸摸她的頭，然後對女網部更加警惕了。

　　「打比賽之前，首先要有一把適合自己的網球拍。」他接過緋色的手提包，「我們先去一趟專賣店。」

　　這是手塚擅長的領域，帶起路來也駕輕就熟。

　　他熟稔地和老板打了聲招呼。

　　專賣店陳列了豐富的網球用品，在源緋色有些茫然地環顧時，手塚國光只掃視了一眼，便找到了目標。

　　「試試這幾個。」他拿下掛在牆面上的網球拍，「全碳素，2號柄，拉線磅數55，都是重量在260克左右的超輕款，比較適合女生使用。」

　　「嗯……」完全聽不懂。

　　「揮拍感受一下，不同品牌的球拍帶來的手感也不盡相同，我們要從中找到最舒適的，如果不是時間緊張，還是定制款更合適一些。」

　　源緋色挨個試了試：「就它了。」

　　而且，白色的球拍也很好看。

　　「還有汗吸帶、護腕、護膝。」想他所想的准備周全後，手塚國光才將零零總總的一大堆東西放到收銀台。

　　「帶女朋友打網球嗎？」老板掃著物品標簽碼，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著，「半年前還是一個人來著，這時間過得可真快啊。」

　　「有些事情本來就很突然的嘛。」源緋色從手塚國光身後探出頭，精致的眉眼彎出漂亮的弧度，「但再過十年二十年，陪他過來的還會是我。」

　　「一共兩萬日元∼」

　　手塚國光掏出手機轉賬付款，源緋色已經先一步走出了專賣店，她背著雙手在綠化帶邊沿走直線，長長的黑發一搖一擺。

　　手塚看了眼少女的背影，又淺笑著收回視線，像是回應剛才緋色所說的話那樣——

　　他朝老板點了點頭。

　　「離家不遠的地方就有網球場。」手塚幫緋色帶上護膝和護腕，將吸汗帶纏繞在球拍手柄上，「先做好防護措施，等下訓練會很辛苦，硬地球場也很容易受傷。」

　　「是像上次女網部那樣的指導賽嗎？」

　　「實戰是一種途徑。」手塚開口，「但技巧也很重要，在到達目的地之前，我會先講解一下常用的比賽套路。」

　　「首先是發反偷正，盡量把球打在對方的反手位，然後偷一個正手發球位，用來打亂對手節奏。」

　　「其次，比賽途中如果放出較高質量的小球，對方跑到網前後，可以選擇挑過頂高球，迫使對方折返跑，也較為容易得分。」

　　「還有一區外角發球配合正手直線……」

　　手塚國光低沉醇厚的聲音不緊不慢地在耳邊回響。

　　談及網球，手塚似乎永遠都是認真且專注的，夕陽的輝光打在他的側臉上，是另一種獨特的魅力。

　　「……到了。」

　　跨入藍色的硬地場，手塚國光停下了腳步，「我去對面，你來發球。」

　　他白色的運動鞋扭轉出一個角度後又微微頓住：「揚長避短，控制節奏。」

　　所有所謂的技巧都需要融會貫通。

　　手塚給源緋色預留了大腦的反應時間，但她還是手忙腳亂了。

　　娛樂和競技終歸是不同的。

　　緋色這邊的球場落了滿地的黃色小球，手塚回球的速度也漸漸加快。

　　當一顆網球再一次擦著她的發絲砸落在地面又撞擊在鐵絲網上時，手塚國光默不作聲地從口袋又掏出一顆球來，向上拋起，迅速擊打。

　　視覺殘影拖曳出一道流星般的黃光。

　　打正手位？

　　還是打反手位？

　　源緋色有點記不起來了，大腦好像罷工了一般一片空白，但也是這一次，她的腳比她的思緒更快地到達落地點，她的手比她的分析更快地揮舞向前方。

　　網球與拍面相撞形成巨大的衝擊力，僵持幾秒後，源緋色加大了力道。

　　黃色小球帶著殘光飛向手塚，在他腳邊留下了淺淡的痕跡。

　　手塚國光垂下肩膀，抿直的唇線終於勾勒出細微的弧度。

　　他走向前方。

　　深夜，網球場四周亮起的巨大照明燈讓這裡宛若白晝，但本該清晰的視野卻讓汗水和熱氣蒸騰得有些模糊。

　　源緋色看見有人在聚光燈下走來，輕輕抱住了她。

　　「回家了。」

　　……TBC……


第二六章

　　源緋色這才感覺到四肢如鉛般的沉重，邁出去的腳步也不由自主地踉蹌了一下。

　　「……你們男網部，每天高強度訓練，真的……沒有問題嗎？」

　　她這樣都已經是只廢貓了啊！

　　源緋色搖搖晃晃地朝前走，漆黑的長發伴隨著身體的幅度東搖一下西擺一下，看得手塚國光心裡一緊。

　　他趕忙上前扶住她。

　　「當心腳下。」

　　劇烈運動之後仍然需要適當的走動，手塚國光也只能牽著緋色的手慢慢地往家的方向前行。

　　暖黃的燈光穿過日式宅院的門窗，在地面上留下柔和清晰的剪影，明明就在眼前，卻仿佛走了很遠很遠。

　　踏過青石板街，穿過偌大的庭院，走進由淺色木板鋪就的客廳，映入眼簾的就是和室風格的沙發。

　　質樸清雅、充滿自然氣息的天然木材上是滿滿一層蓬松精致的軟墊。

　　很大、很精致的超棒的軟墊。

　　源緋色直接一個倒栽蔥，抱著抱枕，不動了。

　　手塚國光站在旁邊看著緋色，想說些什麼但最終什麼也沒說出口。

　　半晌後，他微微抿起嘴，調轉腳尖去了房間。

　　夜晚有些寂靜，手塚國光拿著藥箱出來的腳步也放輕緩了許多。

　　他盯著被緋色壓下抱枕下的手臂踟躕了一會，最終還是蹲下身，掀起抱枕的一角，握住少女的手肘，一點一點小心翼翼地朝外挪動。

　　靠著外側的右手很順利地就被他取了出來並且無比自然的搭在了他的手掌心上。

　　「……？」手塚國光頓了頓，他抬起眼，看見源緋色半支起身子，用配合、但奇怪的眼神看著他。

　　手塚國光：「……」

　　手塚國光：「我以為你睡了。」

　　源大小姐一整個大潔癖：「沒洗澡我怎麼睡得著的。」

　　「那正好，處理一下傷口。」手塚國光呼出一口氣，從藥箱裡拿出碘伏，用棉簽蘸上些許後輕柔地塗抹在緋色攤開的手掌上。

　　中指與無名指之間、靠近掌心的位置，都有著不同程度的磨損。

　　雖然提前准備了汗吸帶，但這點保護對於少女過於細嫩的皮膚來說，似乎並沒有起到什麼實質性的作用。

　　……被寵愛呵護著的大小姐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手塚國光嘆氣。

　　盡管緋色什麼都沒有說，但十指交握時那一點小小幅度的瑟縮，還是被他敏銳地感知到了。

　　手塚國光給她貼上創可貼。

　　處理完畢後，源緋色立馬縮回手揣了起來，但她瞄了眼手塚，又慢慢地伸出了另一只。

　　「……」

　　有種很微妙的既視感。

　　手塚國光鬼使神差地把手蓋在了上面。

　　……嗯？

　　不明所以的源緋色低頭瞅了眼相互交疊的手，又抬頭去看手塚國光：「……」

　　一時間，四目相對。

　　手塚上次看到源緋色用這種支棱起來的表情看他還是在上次讓她改口叫「哥哥」的時候。

　　——太幼稚了。

　　暗自唾棄了一下自己衝動的行為，手塚國光正想收回手，就聽見緋色發出了意味不明的聲音。

　　她慢慢抽出被覆蓋住的手，然後放在了剛剛還壓著她的手背上。

　　換成側臥姿勢的源緋色頓時彎起燦金色的眼，露出了盈盈笑靨。

　　手塚國光頓了頓，莫名紅了耳朵尖。

　　「我去放熱水。」

　　收拾好藥箱後他快速起身，離去的背影都有些腳步匆匆。

　　源緋色也晃蕩著雙腳，把止不住笑意的臉埋進了臂彎處。

　　一天比一天地更喜歡你。

　　正因為這樣，才會比現在、比過去，更加地心動。

　　……

　　從浴室出來的時候，源緋色整個人都帶了點潮濕的水汽。

　　她用毛巾裹住尚未吹干的頭發，趿拉著拖鞋往外走。

　　坐在沙發上聽到聲音的手塚國光回過頭時，就看見少女晃晃悠悠地坐到了他身邊。

　　只穿了件大上許多的純白色體恤衫，也不在意過短的衣擺和松垮的衣領，就這樣挨著他，整個人處於一種完全不設防的狀態。

　　——別說。

　　——這衣服樣式還有點眼熟。

　　手塚國光眨了下眼。

　　雖然說源緋色也不是頭一回到他衣櫃找衣服穿，但在這樣的情況下，是不是多多少少有點狡猾了……

　　「頭發也不吹。」手塚迫使自己忽略掉那從心底油然而起的酥酥軟軟的感覺，按著少女頭頂的毛巾搓了搓她潮濕的秀發。

　　「抬不起來啊。」源緋色托腮嘆氣，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手酸、腰酸、腳酸。」

　　↑

　　什麼目的昭然若揭。

　　手塚國光看了眼緋色，早就融去冬日初雪的棕黑色眼眸裡就只剩下縱容了。

　　他起身去拿吹風機，源緋色背靠著沙發，順手打開電視，開始播放她的動漫光碟。

　　等手塚拉著電線過來的時候，客廳又是一副熱熱鬧鬧的樣子了。

　　他重新坐回到緋色身側，手指滑入她發根深處，就這樣撩起些許，然後打開暖風，在稍遠一點的地方不緊不慢地吹著。

　　這瀑布般又長又密的黑發大概需要耗費上很長很長的時間，但手塚國光並不在意時間的流逝。

　　「一直抬著手會很辛苦的。」

　　緋色十分貼心地趴到了手塚的膝蓋上。

　　枕膝.jpg

　　「這樣就不會啦∼」

　　在少女看不見的身後，那隨著手腕擺動而上下掃動的暖風似乎停滯了片刻。

　　隨後它變得更加輕柔了。

　　手塚國光沉浸在親密而溫馨的氛圍中，好一會才分出注意力去看源緋色到底在看些什麼。

　　很快，過場動畫就標注了出來——

　　與變成了異世界美少女的好友一起冒險。

　　有點耳熟，似乎在哪裡聽過。

　　手塚國光垂下眼：「……」

　　三十二歲大叔借異世界女神之力變成了極品金發美少女和他的精英男同事穿越異世界開啟禁斷戀愛大冒險。

　　再抬起眼，手塚國光看見屏幕裡金發藍眼的美少女穿著不合身的上衣從浴室裡走出來，而精英男同事的頭頂頓時浮現出大大的——魅了。

　　手塚國光：「……」

　　源緋色回頭瞄了眼他的頭頂。

　　「……你在看什麼？」

　　「我在想，要是我們的世界也能像游戲那樣以數值化顯現就好了。」源緋色嘟囔，「因為國光有時候過於收斂，我都不知道國光一本正經的表情下是不是已經「魅了」了啊！」

　　「你都在想些什麼。」手塚的眼神多少有些無奈，「這裡是現實。」

　　「欸——」

　　「好了。」手塚國光揉揉少女的腦袋，溫存了一會才起身將吹風機放回浴室，卻在路過鏡子時稍稍停住腳步。

　　鏡中的自己總是沒有過多的表情，三七分的茶褐色短發也將氣質修飾地更加清冷，白熾燈打下一圈冷白色的光輝，他恍然將視線微微上移……

　　空空如也。

　　手塚國光莞爾一笑。

　　……TBC……


第二七章

　　定期考試臨近，校園的氛圍似乎都變得有些緊促了，畢竟時間一分一秒地往前走，不會變緩，也不會因誰而停留。

　　教室窗外的知了發出陣陣鳴叫，當源緋色寫完最後一個字放下筆，本次定期考試也接近了尾聲。

　　因為是按照上次成績的排名順序來安排的考場，所以緋色草草掃視過去——

　　手塚國光、不二周助、大石秀一郎、乾貞治、西原亞由美、原口雪枝、織田百合。

　　都是熟人。

　　她是很突然的轉校生，被單獨拎出來放在序號一，手塚國光的前面。

　　……為什麼是前面。

　　距離考試結束還有將近半個小時，源緋色就盯著白紙黑字的卷面進入了呆滯的狀態。

　　如果能看著手塚的背影，那時間也能過得相當快了呀！

　　暗自捶地.jpg

　　手塚國光的速度比緋色要慢一些，等他蓋上筆帽抬起頭時，源緋色已經保持這個姿勢很久了。

　　白日的玻璃只能倒映出窗邊人極其淺淡的側影，那溫婉嫻靜的輪廓極具欺騙性。

　　也是他難得一見的安分。

　　手塚上挑的眼尾垂下柔和的弧度，當心情平靜祥和的時候，就連室內的空調冷風吹過來好像都是清爽的。

　　於是時間飛逝。

　　屬於考試結束的悅耳鈴聲終於響起，無聊透頂的源緋色在收卷後迅速扭過頭，但在途中和西原亞由美的目光交錯而過時，兩人好像對接上了什麼信息。

　　表情瞬間凝重。

　　「……怎麼？」不二周助左右看了看，哪怕彎著眼，也能從裡面品出些許興致盎然，「這場的題目很難麼。」

　　難得能在她們臉上看到這樣的表情。

　　再說外語這種東西，實在不會是可以抄閱讀理解的啊。

　　「生僻詞比上次多了40%。」乾貞治捏著下巴，不理解是他最大的好奇，「但以我們考場的水平，應該不會造成任何影響。」

　　「……主要是考慮到我們女網部正選的內部問題。」西原亞由美微微哽住，她組織了一下語言。

　　為了給柴田步美保留最後的體面，源緋色看得出西原部長已經在盡力含蓄了。

　　但對此一無所知的竹田夏子直接拉著柴田步美就破門而入——

　　「部長副部長！人我已經帶來了！」

　　「開始對答案吧，要是不及格還要早做打……算。」

　　和男網部的幾位猝不及防打了個照面，竹田夏子語氣一弱。

　　「……大家好？」

　　「好啊。」不二周助笑眯眯地回答道。

　　他好奇走過去看了眼柴田步美手中的題本，頓時對那份凝重有了深刻的理解。

　　就說第一題就做錯那確實挺完蛋的。

　　他點了點上面的答案B：「這題選A哦。」

　　一句話，讓女網部的氛圍更加凝重了。

　　西原亞由美捂住心口。

　　但這份沉痛很快就被一抹暗紅色打破。

　　「大石大石，大家都走了Nya∼你怎麼還不出來啊。」菊丸英二從外面躥了進來，只一剎那，他便敏銳地感知到了迎面而來的壓抑。

　　於是他瞬間剎車，目光飄飄忽忽地從左看到右，又從右看到左……很快，他就被柴田步美的題本吸引了注意力。

　　「欸？……第一題不是選C嗎？」

　　「……」

　　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地看了過去，看得菊丸英二直接炸了毛：「大、大石？」

　　「英二……」

　　壓力給到了男網部這邊。

　　前些天還在感謝隊友的手塚國光：「……」

　　他深吸一口氣：「……對答案吧。」

　　會長開口，知道事情有些大發了的英語苦手菊丸英二和柴田步美頓時雙手放在膝蓋上，垂著頭，像鵪鶉一樣排排坐。

　　頭頂就是兩位部長犀利的目光。

　　雖然並不熟識，但此刻的他們，目光所視，心心相惜。

　　——什麼是安全感？

　　——這就是安全感！

　　源緋色和手塚國光都貢獻出了題本。

　　第一考場的答案保持了高度的一致，即便有幾題的差池，相互比對之後也能得出正確的來。

　　就這樣一題題下去，手塚國光劃過紙面的指尖突然停頓。

　　他看向緋色。

　　「嗯？」

　　緋色回了一個可可愛愛的疑惑眼神。

　　手塚國光不由低頭又看了眼題本，剛剛被菊丸英二分去了絕大部分注意力，所以他此時才注意到，緋色的卷面上沒有任何更正的痕跡。

　　客觀題滿分……

　　外文居然比他還好嗎？！

　　源緋色好像知道他在想什麼，彎著月牙眼探頭：「我擅長所有科目哦。」

　　她低聲：「尤其是英語。」

　　「……」

　　尾巴都翹起來了，緋色。

　　那帶著點小得意的表情讓手塚國光手指微動，他微微側臉看向少女，大概是沒有人注意到，他抬起手覆蓋在她的腦袋上，然後迅速地滑到了頭發尖。

　　等源緋色反應過來，手塚國光已經收回了目光，依然是俊秀冷靜的側臉，只是嘴角還殘留著一絲尚未退卻的笑意。

　　……所以她剛剛是被挼了吧？

　　啊啊啊啊手塚國光！

　　＃太壞了＃

　　完全不給她欺負回來的機會，有種流星突然劃過夜空，沒來得及許願就消逝的憋悶和茫然。

　　源緋色只能暗自鼓起臉。

　　重復一遍——

　　「太壞了。」

　　旁邊，正在緊張地給柴田步美和菊丸英二計算分數的西原亞由美和大石秀一郎的表情也緩和了下來。

　　堪稱驚喜的第一題，但男網部畢竟從來沒有為成績苦惱過。

　　而柴田步美……她差點和竹田夏子抱頭痛哭。

　　原口雪枝握緊拳頭放在嘴邊輕咳了一聲：「為了慶祝考試順利結束，我提議。」

　　「開party——」

　　補習補傻了的柴田步美這個時候倒是反應迅速。

　　原口雪枝頓了頓，用力點頭。

　　西原亞由美：「……」

　　經費呢？你知道經費是怎麼來的嗎？！

　　手塚國光就站在旁邊，親眼見證女網部是怎麼又一次把緋色拐走的。

　　——又·一·次。

　　手塚抿起嘴，但在歡騰的氛圍中，他還是說出了那句話：「玩得開心。」

　　一如往昔。

　　只不過「早點回來」這四個字，到底是沒有說出口。

　　「手塚你這個樣子……當心她以後不回家哦。」

　　揶揄的話在耳畔響起。

　　已經有過一次經歷的手塚國光掃了眼旁邊看熱鬧的不二周助，面無表情地開始收拾東西回家。

　　時鐘徑直走向九點。

　　手塚國光：「……」

　　＃草率了＃

　　……

　　西原亞由美再一次玩嗨了，這一次，她走出包廂去洗手間時，才不經意地瞄見手機屏幕上顯示的三個未接電話。

　　——來自會長。

　　暈乎乎的腦袋一下子就清醒了。

　　什麼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啊……

　　受學生會管轄，被學生會長用經費拿捏得死死的女網部部長西原亞由美握著手機默默往回走。

　　她進門先按下音樂暫停鍵，這才撥通了手塚國光的電話，試圖搶救：「我們在進行網球特訓。」

　　話音剛落，隔壁包廂嘹亮的歌喉就毫不留情地出賣了她。

　　西原亞由美：「……」

　　西原亞由美：「……你信嗎？」

　　手塚國光言簡意賅：「地址。」

　　「東京池袋KTV。」

　　＃梅開二度＃

　　源緋色偷偷地笑，等到手塚國光來接她回家的時候，這才跑到他身邊踮起腳尖。

　　「告訴你一個魔法，只要說『想你了』，我就會到家啦。」

　　……TBC……


第二八章

　　都大賽第二場放在周末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沒有了雲層的遮擋，若是抬頭去看天空會是相當耀眼的刺目。

　　但在這個春季的尾巴裡，這樣的照射也不會顯得過於炎熱。

　　源緋色在鏡子前束起長發，再穿上西原部長強烈推薦的與眾不同的正選「戰袍」，她看了眼手機屏幕上的時間，拿上網球袋走出房門。

　　早就准備好的手塚國光已經站在門外等她了。

　　「走吧！」

　　在玄關處換上網球鞋的緋色抬頭彎眼一笑。

　　這一剎，好似陽光落在水面，暈染出一片金光燦燦。

　　女網部過去在挑選正選隊服的時候，除了必要的舒適度，還要考慮到顏值，所以拍板下來就是想你所想的那種炸眼。

　　大面積的黑色點綴粉色，本應該是給人柔美隨性的浪漫感，卻在運動服的款式下轉為了率性的甜酷。

　　這是手塚國光從來沒有見過的風格。

　　就在他愣神的那一會功夫，源緋色馬上壞心眼地湊上去，食指點著下巴，甜甜的嗓音帶著點循循善誘：「我是不是穿什麼都很好看？」

　　「嗯。」

　　＃滿足了＃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源緋色頓時翹起控制不住上揚的嘴角，背起雙手從他身邊蹦蹦跶跶地走過。

　　手塚國光側臉看著她的背影，回神後有些無奈地抬腿跟上。

　　……魅了麼。

　　「聽西原部長說要先入場簽到，到了彙合地點。」緋色回頭，蓬松的馬尾甩出一道漂亮的曲線，「國光就先去觀眾席那邊等我吧！」

　　「好。」手塚國光微微頷首，詢問，「你們這次抽中的，是哪個學校？」

　　「冰帝。」

　　「冰帝……」手塚國光很少關注女網部的事情，但最近他還是去了解了不少資料，「都大賽前四強學校，曾經還進入過全國大賽。」

　　「所以抽簽之後部裡的氛圍也變得緊張起來了啊。」

　　「一定的壓力更可以激發出自身的潛能，倒也不是壞事。」手塚順了順緋色的毛，「不到最後一刻，一切都是未知數。」

　　身為替補，又是在正選全員在場的今天，西原亞由美可能都不需要安排她上場。

　　但即便如此……緋色的心情也並沒有比她們任何人來得輕松。

　　為出戰的正選們感到緊張。

　　為闖入關東大賽的可能感到期待。

　　是和她們平日裡打鬧所不同的，名為「集體榮譽感」的東西。

　　源緋色停下了腳步。

　　視線所及之處，女網部的正選們正熱情地朝她招手。

　　「就等你了啊緋色！」

　　「我們會一起進關東大賽的。」

　　「別擔心，看我大展身手。」

　　原口雪枝活動著脛骨，展示著她並不明顯的肱二頭肌，那面無表情的認真模樣看得緋色忍俊不禁。

　　輕笑出聲後，所有的煩惱也都隨之煙消雲散。

　　手塚國光也曾無數次經歷過這樣的場面，隊友的面容、過去的片段，似乎在這一刻全部湧入了腦海。

　　一路荊棘的盡頭是最高榮譽的獎杯，前行的途中他有過挫折也曾經受傷，但互相扶持的歲月永遠是披荊斬棘時最鋒利的刀光。

　　——プろゲギ。

　　太好了。

　　這樣的一句話乍然浮現。

　　手塚國光眸光柔和了下來，他伸出手，第一次將緋色輕輕推向女網部的方向。

　　她走過他曾走過的路，哪怕時間短暫，哪怕走得並不遙遠……那份不言而喻、感同身受的心情，也能算得上是並肩而行了吧？

　　源緋色回過頭。

　　手塚國光一如既往地站在那裡，身姿挺拔如若青松，就像他過去的每一次等待，不曾言語，卻讓緋色十分安心。

　　他說：「去吧。」

　　……

　　自從女網部得知對手是冰帝學園後，正選們便對冰帝過往的比賽資料進行了深入研究，由此分析出弱點，然後安排戰術。

　　作為參謀的副部長原口雪枝差點把自己熬成了黑眼圈。

　　但所幸不是一無所獲。

　　「第二雙打，竹田夏子和竹田秋子。

　　第一雙打，柴田步美和織田百合。

　　第三單打，原口雪枝。

　　第二單打，西原亞由美。

　　第一單打，椎名三千代。」

　　「我們選擇了比較冒險的戰略。」西原亞由美坐在教練椅上，雙手十指交錯，「機會和風險各自參半。」

　　說到這裡，她表情微微凝重：「按照第三單打、第二雙打、第二單打、第一雙打、第一單打的順序，前四局最好的結果是兩輸兩贏，而最後一場單打，將會作為最終的決勝盤。」

　　「冰帝部長宇佐美月心高氣傲，大概率會為了盡快結束比賽而提前上場。」

　　「這樣一來，遠藤郁美就會被放在單打一的位置，遠藤郁美和我們三千代同樣是耐力加力量型選手，要獲勝很難，但至少可以拖到對方力竭。」

　　西原亞由美繼續說道。

　　「這樣做可能會導致雙方無法繼續比賽的平局，接下來就會是附加賽。」

　　「而到了這步，我們的贏面就很大了。」

　　資料不詳，就是源緋色最大的底牌。

　　「我們沒有容錯。」

　　等熒幕上出現對戰表，西原亞由美緩緩吐出一口氣：「雪枝，你先去熱身，其他人到觀戰區等待。」

　　源緋色先一步去了觀眾席。

　　入場簽到的時候她們就碰到了冰帝的選手，還沒開始比賽兩位部長就先來了場心理戰。

　　「青學能走到這個地步，再敗在我們冰帝的手裡，也能算得上是輝煌的戰績了。」

　　「恐怕不能如你所願，畢竟有偶像旁觀，我們今天可是鬥志滿滿……不過話又說回來，跡部君好像從來沒看過女網部的比賽吧？」

　　「……」

　　爆殺。

　　——人是咬牙切齒地走的。

　　為了讓青學輸得難看一些，宇佐美月果然提前上場了。

　　一切都在原口雪枝的計劃當中。

　　接下來……就該源緋色再添一把火了。

　　好的應援是能將客場轉為主場的。

　　手塚國光看著又不知道往裡面砸了多少錢的·有錢任性大小姐比了個手勢。

　　身後嘹亮整齊的口號掀起聲浪，瞬間穩穩壓下對方一頭。

　　「這方面我是絕對不會輸的。」源緋色雙手抱臂，閉著雙眼的模樣怡然自得，「以後就算碰上跡部，也盡管交給我吧。」

　　「……好。」

　　冰帝男網部的應援是出了名的，但也就幸村精市偶爾會想到逗跡部玩玩，但要是真較上勁……

　　那畫面太美手塚簡直不敢想。

　　「國光。」源緋色頓了頓，「你剛剛是不是遲疑了。」

　　「……沒有。」

　　「你絕對遲疑了。」

　　時間在比賽中很快流逝，當全神貫注著某件事的時候，外界的一切都無法再感知。

　　第五場，椎名三千代VS遠藤郁美。

　　遠藤郁美是個身高一米七，有著小麥膚色的女生，在日本屬於「怪物」的身高，只是站在網前，就有種無言的壓迫感。

　　而椎名三千代怎麼看都是個小巧玲瓏的……蘿莉，只是性格過於內向，在女網部裡總是缺乏存在感。

　　這樣的差距，仿佛可以預料到的一邊倒的屠殺。

　　「十分鐘內解決。」宇佐美月看了眼腕表，和從未進入過關東大賽的青學打成二比二平讓她的心情尤其的不好，「其它賽場也陸陸續續結束了，你也不想被我們的對手圍觀吧？」

　　西原亞由美倒是心態平和，她和椎名三千代對視了一眼。

　　一個點頭盡在不言中。

　　哨聲響起。

　　每一次擊球都能看見遠藤郁美鼓起的肌肉，也能看見三千代回球的艱難。

　　她要用更多的力道去抵消迎面而來的衝擊力，再用更大的力道重新擊打回去。

　　只是在防守，沒有回擊的余力。

　　西原亞由美盯著場內，良久後突然回頭，從教練椅看向身後的觀眾席：「緋色，去熱身。」

　　「……沒問題嗎？」

　　「我不知道。」西原亞由美搖了搖頭，卻是目光堅定，「但我相信她。」

　　源緋色緩緩吐出一口氣，正要站起身，手塚國光突然將手覆蓋在她手上。

　　溫暖堅定的力道傳遞到心口，再拿起球拍時，也就無所畏懼了。

　　熱完身回來，這場拉鋸戰也終於到了尾聲，雙方棄權，平局。

　　源緋色和被扶下場的椎名三千代擦肩而過，她們短暫地對視了一眼，已經拼盡全力把自己弄得傷痕累累的三千代還是努力地露出一個笑臉。

　　她們信任著彼此能完成最終的宏願，而離關東大賽，也僅有一步之遙了。

　　隊友就在身後，對青學關閉了許久的大門，也將由她開啟。

　　「附加賽，源緋色VS秋原夢！」

　　秋原夢，冰帝高等部一年級生，網球部新人，慣用右手，爆發力強，弱點是體力和持久戰。

　　「你好像有點緊張。」源緋色開口，十分好心地安慰她，「不要慌，慌也沒用。」

　　「……」

　　比到現在，團隊賽已經逐漸轉為實力與心態的僵持了。

　　源緋色暗自提高了警惕，對方能在實力強勁的冰帝獲得准正選的席位，就注定了這場比賽不會簡簡單單。

　　先主動出擊，施加壓力。

　　將黃色小球高高拋起，源緋色躍起後用力揮下，以勢不可擋的姿勢將網球壓在了底線處。

　　她也切切實實地感受到了秋原夢的爆發力，只是腳步扭轉就瞬間切換方位，以最快的速度出現在網球的落地點。

　　秋原夢也知道自己的短處，所以試圖以猛烈的攻勢進行速戰速決。

　　幾場下來，可以看出青學新人的實力並沒有她想像當中的那麼強勁，所以只要保持優勢……

　　勝利就還是冰帝的！

　　她左右來回跑動，明明勝券在握，比分卻沒有再拉大了。

　　等秋原夢被短球引到網前，她才聽到緋色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

　　「騙你的。」

　　過高底線球。

　　秋原夢瞳孔驟然緊縮，她扭轉足尖，卻有一股酥麻感從腳底流竄到全身。

　　她沒有辦法再全力奔跑了。

　　「6-4！青學獲勝！」

　　「新的都大賽四強已經誕生！讓我們恭喜山吹、銀華、青學、不動峰！」

　　勝利了。

　　明明場上有那麼震耳欲聾的歡呼，聲音卻仿佛在漸行漸遠。

　　源緋色看見女網部正選們明明知道塵埃落定，卻還是在主持人說出恭喜後有那麼一瞬間的呆愣。

　　並不算起眼的成就。

　　它不在關東大賽、也不在全國大賽的舞台，甚至在那些前方耀眼的參賽隊伍中，也顯得有些無足輕重。

　　但在西原亞由美抱上來的時候緋色還是有種想落淚的衝動。

　　直到捧著都大賽四強獎杯回來，西原亞由美整個人就進入了恍惚的狀態。

　　「開party嗎？」

　　「開。」

　　「唱歌嗎？」

　　「去。」

　　「經費怎麼辦？」

　　「不管了。」

　　「部長……以你現在這個狀態，很容易被賣的你知道嗎。」

　　「嗯，難得一見的表情。」原口雪枝不知道從哪裡翻出來一個相機，迅速塞到路人的手裡，「麻煩幫我們拍張照片，趁我們部長還沒有反應過來，謝謝。」

　　閃光燈過後才回神的西原亞由美：「……」

　　你是故意的還是不小心？

　　「還要再來一張嗎？」路人舉著照相機詢問。

　　「要的。」源緋色點了點頭，然後對著剛從觀眾席走來的手塚國光揮了揮手。

　　這樣人就到齊了。

　　……TBC……


第二九章

　　大合照在拍完的當天晚上就衝印出來了，源緋色拿去裝裱後，此刻正努力墊著腳尖試圖在牆壁上找到一個合適的安放位置。

　　高一點。

　　高一點。

　　再高一點——

　　然後一張源氏面餅就「吧唧」一下，貼在了牆面上。

　　手塚國光：「……」

　　他實在有些看不下去，於是走過去幫緋色摁住相片，又輕輕松松的往上挪了一個度：「是這裡嗎？」

　　「嗯……」源緋色不由仰頭去看上方掃下來的那片陰影。頭頂大開的燈光照射下來，沒能穿過眼前人的阻礙，便為他描摹了一圈淡淡的光暈。

　　檸檬.jpg

　　這就是身高優勢嗎。

　　「晨跑完了？」源緋色轉過身，順勢就背靠在了牆壁上，「好像比之前稍微早上那麼一些哦。」

　　「嗯。」手塚國光很可疑地頓了頓，「剛剛路過門口。」

　　那欲言又止的未盡之語就都在這短短的幾秒空隙中了。

　　「噢……」源緋色點了點頭。

　　然後。

　　盯——

　　所以就一直站在那裡看著她傻乎乎的蹦蹦跳跳唄？

　　被源緋色用譴責目光凝視著的手塚國光也很慚愧。

　　他微微垂下眼，棕黑色的眼瞳認真而誠懇：「抱歉，因為過於可愛了，所以就，一時沒忍心過來幫忙。」

　　源緋色：「……」

　　越來越過分了手塚國光。

　　「這個高度可以嗎。」

　　「誰知道呢。」源緋色也不起身，她就著這個姿勢，用食指卷起發梢。

　　等她再抬起眼的時候，聲音就變得明亮而輕快了。

　　甚至還有點躍躍欲試。

　　「不過國光現在幫我按著相片不能動……四舍五入是不是就等於被我堵在了牆角？」

　　手塚國光發出了一聲疑惑的『嗯？』：「你想做什麼？」

　　源緋色歪起腦袋，彎眼一笑。

　　她勾住手塚的衣領，拉近他的同時也踮起腳尖去慢慢湊近他，直到能看見他鏡片後掃下的睫毛根根分明，能看見他修長脖頸上的喉結輕輕滾動，深色的眼眸中清晰映照出她巧笑嫣然的倒影。

　　然後源緋色迅速捏住手塚的臉頰。

　　用力一拉——

　　「這要走遠一點看才行啊。」她當即從手塚國光身下鑽出來，小跑著拉開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後，這才捏著下巴評價道，「照片還是小了些，放在客廳的話果然不夠大氣。」

　　「……」還期待緋色能做些什麼的手塚國光多少有點遺憾，他不動聲色地放下相框，「倒是可以放在置物架上作為裝飾。」

　　「我聽說，西原部長倒是想到一個好主意，她准備做成牆紙，平鋪拉伸，糊上那麼一圈。」

　　手塚國光：「……」

　　就不應該對女網部放松警惕。

　　「等她清醒過來就不會這麼做了。」但手塚國光還是表示理解，「闖入關東大賽怎麼說也是件值得喜悅的事。」

　　「可我對最終上牆的效果真的好期待啊。」源緋色小聲嘟囔，她走到置物架前拍了拍，「就放在這裡吧。」

　　等手塚國光擺好後手塚彩菜也從外面回來了，她路過時探頭看了眼：「啊啦∼是合照啊。」

　　「嗯！」緋色開心地彎起眼，「第一次同框，也是難得的集體留念。」

　　「說起來小光上國中之後就很少拍照了。」手塚彩菜不由感慨，「現在家裡有的，大部分都是部裡叫不二周助的平日裡給他抓拍的呢。」

　　「欸——？」

　　那略微拖長的尾調手塚國光用頭發絲想想都知道緋色又在思考什麼壞主意。

　　果不其然，他看見母親在前面走，少女轉頭跟了上去：「讓我看看！」

　　「我可是有好好收藏著的。」聊起這方面的話題，手塚彩菜臉上都帶上了淺淺的笑容。

　　她從房間裡拿出兩本相冊來：「偶爾回頭翻翻，也是會回憶起曾經的那些時光。」

　　第一本的照片多是在球場上，雖然動態難以捕捉，但快門按下，還是把最生動的那一瞬間定格了下來。

　　有奔跑的、有揮拍的、有削球的，還有高高躍起的……

　　「哇！」腰！

　　源緋色托著下巴，又津津有味地翻到了下一頁。

　　「這張就是小光小時候了。」

　　「在做木工？」

　　「看不出來吧。」手塚彩菜聲音都帶上了一絲笑意，「除了網球以外的特技，家裡穿的木屐都是他的手筆。」

　　源緋色頓時轉過臉，目光直勾勾地看了過去。

　　手塚國光：「……！」

　　變成包子臉了！

　　他在緋色身邊盤膝坐下：「我也可以給你做一雙。」

　　「可是木屐真的好硬啊。」

　　「也是。」手塚國光莞爾，「那你想要什麼？」

　　源緋色眼睛一亮，她慢吞吞地伸出手，捏住手塚的衣角，然後輕輕拉了拉：「我想要手塚國光親手做的手塚國光等比例手辦。」

　　「……？」

　　——他倒沒有這個本事。

　　緋色抿抿嘴：「手辦？」

　　「嗯……」

　　「手辦……」源緋色眼瞳裡潤了一層水光。

　　如果耳朵尾巴能具現化，那一定是耷拉下來可憐兮兮的模樣。

　　手塚國光敗下陣來：「我試試。」

　　源緋色頓時『啪』地一聲把相冊拍在手塚面前：「這個跳起來揮拍的動作。」

　　＃甲方提要求＃

　　不得不說對著照片雕自己還是有些微妙的，准備好材料的手塚國光一手拿著上好的椴木，先在上面畫了一張靈魂草圖。

　　草到拿著筆的手塚盯著自己的『傑作』直接陷入了沉默。

　　……算了，先鑿出一個形吧。

　　他有些自暴自棄地想。

　　要做出一個成品需要十分的耐心和足夠長的時間，每當這個時候，源緋色就會輕手輕腳地進來，坐在他邊上托腮笑眯眯地看著他。

　　基本造型雕刻完成後需要用電摩機打磨細節，然後用砂紙摩擦地更細膩一些。

　　最後打蠟、拋光。

　　成品出來後，手塚國光看著底座上惟妙惟肖的小人微微紅了耳廓。

　　趁著緋色不在，他迅速把木雕放進布袋，用深藍色的盒子裝好，再綁上鵝黃色的裝飾條走出了房門。

　　剛洗漱完准備睡覺的源緋色打了個小小的哈欠，就被手塚用禮盒塞了個滿懷。

　　「禮物。」

　　緋色眼疾手快，一把抱住試圖轉身落荒而逃的手塚國光的手，彎眼笑：「禮物要當場拆的哦。」

　　「……我不走。」

　　源緋色這才松開手，開開心心地拆她的手辦盒。

　　可以從細節上看出的有些生澀的工藝，但透過三分相似，緋色仿佛能看見手塚國光那時那刻揮拍扣殺的十分神韻。

　　緋色戳戳木雕偏圓潤的臉，燦金色的眼睛彎出漂亮的月牙：「好可愛。」

　　她拿臉貼貼小的，又去蹭了蹭大的。

　　心滿意足。

　　「晚安∼」

　　但回房間關上門後，緋色趴在桌面上，又徹底睡不著了。

　　她忍不住又戳了戳木雕的小圓臉，再說一遍：「好可愛w。」

　　……TBC……


第三十章

　　第二天源緋色就揣著小手塚蹦蹦跶跶去上學了，當然，臨出門之前，她還不忘表達一下想要摩多摩多的心願。

　　「想什麼呢。」手塚國光直接抬起手，在緋色眉心輕輕彈了一下表示拒絕。

　　造成的後果就是源緋色一到課間就把腦袋擱在課桌上，鼓著臉盯著手塚國光看。

　　手塚國光：「……」

　　為了遏制女朋友奇怪的收集癖和「白嫖使她快樂」的薅羊毛心理，手塚國光也是硬著心腸，微微垂下眼。

　　他絕不動搖地想。

　　就算緋色在他面前變成無比可愛的包子臉、她包子臉、包……

　　「……」

　　「…………」

　　「一年最多一個。」

　　話音未落，剛剛疑似還在生悶氣的源緋色燦金色的眼睛倏然彎起。

　　她從桌子底下悄悄伸出手，小拇指勾住他的晃了晃。

　　——這算是哄好了？

　　不過明知道是圈套還忍不住往裡跳，會是這樣的結局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手塚國光嘆了口氣，暗自扶額。

　　「你們的感情可真好呢。」不二周助從後面冒出個頭。大概是擔心插地比較突兀，他還體貼地抬起手，「喲」了一聲。

　　「……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嘛。」源緋色歪了下腦袋，她轉過身，將手臂搭在了不二的桌面上，「不過我前些日子才突然發現，我和國光的第一張合照居然是集體留念！」

　　何等的讓人扼腕嘆息。

　　「所以話又說回來，不二你攝影技術這麼好，過去還給國光拍過照片合集……」她雙眼亮晶晶，「考不考慮——嗯？」

　　手塚國光不由在旁邊輕咳一聲。

　　「我拍過的哦。」不二周助直接無視了手塚部長暗示性的提醒，甚至頂著罰跑警告的目光從抽屜裡拿出單反相機翻給緋色看。

　　緋色：「……？」什麼時候。

　　她探頭看一眼。

　　第一張是在灌木叢後、翠綠色枝丫交錯的縫隙中，因為景深而模糊掉的前景仿佛給畫面氤氳了一層漂亮的碧色。

　　仍然可以看出的男網部門口，她背著雙手腳步輕快地從手塚身邊路過。

　　「加入女網部的第一天。」

　　好像是在很久很久以前了，但那時的畫面源緋色依然清楚地記得，她偏頭看向手塚國光，有點小得意，「你改口誇我了哦。」

　　「嗯。」同樣激起回憶的手塚眸光都輕柔了許多，「你的網球我看到了，很厲害。」

　　第二張是在轉角處，夕陽的余暉渲染出一片豁然開朗的橙黃，放學後的Mandarake店鋪門口可謂人來人往。

　　就在步履匆匆的行人之間，青蔥挺拔的少年站在那裡，任由少女把買來的東西給他塞得滿滿當當。

　　「所以從那個時候起，國光就很放縱我了啊。」

　　第三張是俯瞰，她把紅色的發帶塞到了手塚國光的手裡。

　　第四張、第五張、第六張……

　　源緋色突然放下相機：「……不二，道理我都懂，但為什麼全是偷窺視角。」

　　——你在跟蹤嗎？

　　「嗯……用乾的話來講，以同樣的角度去觀察一個人永遠都是片面的。」不二周助捏著下巴，「但如果能切換視角，這樣得到的數據就會更加的深層，也更加的真實。」

　　「……」

　　——你就是在跟蹤吧！

　　源緋色看著不二周助，表情逐漸支棱了起來：「乾同學筆記本裡的男網部正選數據不會都是這麼來的吧？」

　　他彎眼笑，不可置否。

　　一時間，源緋色對男網部的警惕心達到了MAX。

　　「不過以手塚的敏銳程度，如果不是他默許的話也很難成功啊。」不二周助出賣地不留余力，「村上同學看看這張就知道了。」

　　他往後翻了翻。

　　那是下課後的教室，和一道很快的、唰一下就過去的、殘影。

　　源緋色：「……」

　　所以有時候國光會莫名其妙地帶著她繞圈圈是因為後面有人在疊羅漢嗎？

　　她敲敲不二的桌面：「那照片是不是應該發當事人一份。」

　　手塚國光又輕咳了一聲。

　　不嫌事大的不二周助：「我發給過手塚哦。」

　　源緋色：「……？」

　　她轉頭。

　　盯————

　　「現在發。」手塚國光慢吞吞的從口袋裡掏出手機，反射性的，他把屏幕往自己這邊偏了偏。

　　源緋色：「……國光。」

　　她要鬧了！

　　有什麼是她不能看的嗎？！

　　就在手塚停頓的瞬間，源緋色趁機一把抱住他的腰，然後腦袋湊到了屏幕跟前。

　　手塚國光僵硬了片刻，最終還是無奈又縱容地按下了手機電源鍵。

　　屏幕亮起，入目的是很手塚國光風格的純色簡約系統自帶鎖屏。

　　再向上一滑，便跳出了手機壁紙。

　　那是張少女的半身像。

　　她嘴裡叼著一根紅色的發帶，雙手向後盤起一頭烏黑亮麗的長發，但有一兩縷發絲從指縫中落下，貼在了白皙柔美的脖頸上。

　　從斜上方俯視的視角，因為被刻意地截屏放大，還能看見少女側臉垂下的、宛若扇子般纖長的睫毛。

　　兩人盯著屏幕片刻，又不約而同地分別撇開了臉。

　　「……太狡猾了。」源緋色捧著有點發燙的臉頰，小聲嘟囔。

　　不要總是在這種小細節上去撩撥她啊。

　　照片過了好一會才打包發送過來，源緋色打開手機接收的時候，一條短信息突然呈現在眼前。

　　[我回來了。]

　　緋色一愣。

　　這是個有些陌生的號碼。

　　就在她思索著那一點點熟悉感是來自於哪裡時，又一條短消息蹦了出來。

　　[等下過來接你。]

　　「……」

　　已知，她離家出走的時候換掉了手機卡，那都是自由的味道。

　　「怎麼了？」看著緋色一臉費解的神情，手塚國光不由低聲詢問。

　　「大概是……發錯短信了？」

　　不確定，她再看看。

　　……

　　京都源家。

　　源橘雅翹著二郎腿坐在沙發上，從剛才開始，他就已經續了第三杯紅茶了，但還沒有收到妹妹的回信。

　　「……上野。」源橘雅把白瓷杯輕輕扣在托盤上，微微側臉詢問身後的管家，「緋色她這是什麼意思？」

　　上野君頓了頓，露出了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大概是許久未見，緋色小姐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表達重逢的喜悅之情。」

　　「這家伙。」源橘雅臉上不由勾勒出一抹張揚的笑意，他放下翹著的二郎腿，走到鏡子前看了眼明朗帥氣的自己，順便練習一下張開雙臂的優雅姿勢。

　　「上野，你說。」他昂起頭，閉上眼，「緋色她會像以前那樣跑過來抱住我，然後喊我哥哥嗎？」

　　「緋色小姐向來很喜歡橘雅少爺。」

　　「也是。」源橘雅滿足了，他摸著自己越發棱角分明的臉，感慨道，「五年了啊……當初走的時候，緋色才到我這兒——」

　　源橘雅在自己的腰間比劃了一下，一瞬間，想見妹妹的心情驀然如潮水般湧上心頭。

　　「走吧。」他抓起外套，帥氣地旋了一百八十度後披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去青學！」

　　……TBC……


第三一章

　　源緋色截了照片的另一半當壁紙——

　　在陽光的照射下，手塚那一頭茶褐色微翹的短發好似披上了一層暖橙橙的輝光，他側過臉，垂下的睫毛視線微微向下。

　　大概是看到了什麼美好的風景吧，所以連清冷寡淡的線條都變得柔和了許多。

　　而這份超出屏幕外、引人遐想的留白，也只能去另一處尋找答案了。

　　比如說……

　　把兩個手機拼在一起，那才是一副完整的畫面。

　　「是情侶款哦∼」源緋色彎起眼。

　　「嗯。」手塚國光看著少女輕聲回應，只是嘴角揚起些許細微的弧度，表達出的情感也足夠濃烈，「午飯還是去生徒會室嗎？」

　　「當然了。」緋色托著腮，小聲嘟囔，「哪裡還找得到第二個這樣的好去處啊。」

　　關上門拉上窗簾就是絕對隱秘的個人空間，完全可以想她所想的為·所·欲·為。

　　少女雙手抱臂。

　　＃笑容逐漸放肆＃

　　下課鈴聲響起，三個年級的教學樓同一時刻沸騰了起來。

　　中午閑暇的休息時光能讓人短暫地忘記學業的繁忙，清脆的交談、輕緩的腳步，都是只有在校園裡才洋溢著的青春景像。

　　「走吧。」手塚國光拎起便當盒，和源緋色一起往樓下走。

　　和平日的千篇一律有些許的不同，今天的校門口因為有外客的到來而顯得格外的熱鬧。

　　人類的好奇心促使源緋色停下腳步。

　　一輛純黑色的賓利停在校門口，沉穩大氣的豪華旅行車用它內斂的氣質壓制了青春學園刻意搭建起來的張揚。

　　車門打開，穿著休閑長褲的腿率先邁在了地面上，用來搭配的深色靴子風格略顯復古，但含蓄中也不乏自然與優雅。

　　緊接著，他緩緩探出身來。

　　「……什麼古早校園言情小說的經典名場面啊。」人群之外，源緋色發出一聲感慨。

　　然後她扭過頭，開始興致勃勃地給手塚國光比劃：「就是那種四大家族家的少爺，通常有個羞恥的中二稱號，他們每天坐豪車上下學，不管走到哪裡，都有路人學生在旁邊大喊「王子殿下」、「啊我死了」什麼的。」

　　這種排場……和緋色待久了的手塚國光受到熏陶也是略有所聞。

　　「但一般人哪會這麼誇張的顯擺啊……」

　　終於能看見來人的全貌了。

　　他穿著淺咖色的修身大衣，搭配上方格襯衫，簡約的款式用褶皺來創造華麗感。

　　起身時，在身後綁了條藝術小辮的金色秀發沐浴陽光變得光輝燦爛，同色系的眼眸抬起時也如同灼日，熠熠生輝。

　　「……所以這樣囂張地停在門口多半是故意的。」源緋色一邊點著腦袋一邊回過頭。

　　……。

　　……？

　　吃瓜吃到自己家。

　　「怎麼了？」手塚國光敏銳地感知到了少女詭異的沉默，他剛剛側過臉，就看見源緋色迅速抱膝蹲在了牆角。

　　手塚國光：「……？」

　　連續坐了四個小時的車從京都趕到東京的源橘雅只能用半靠在車門上的姿勢來掩蓋自己完全僵掉了的腰肢。

　　看著圍過來又不敢過於靠近的少年少女們，他招招手，露出燦爛而友好的笑容：「你們認識緋色嗎？」

　　「有人認識緋色嗎？」

　　「三年A組的源緋色。」

　　「緋色在哪裡呀？」

　　「看到她麻煩轉告一聲，哥哥在門口等她哦。」

　　——讓人無所適從的陽光開朗成熟男性。

　　手塚國光遲疑了片刻，還是提醒道：「……你哥哥。」

　　源緋色：「啊！」

　　＃土撥鼠尖叫＃

　　死去的記憶又開始襲擊她了。

　　從國小到國中，源橘雅就是這樣接她上下學的。

　　源緋色這個時候終於記起來那個陌生號碼奇怪的熟悉感是來自於哪裡了。

　　她掏出手機就是一陣起飛式的敲鍵盤，短信送達後，緋色才松了口氣，無事發生般的站起身，拍拍裙擺。

　　然後推著手塚國光扭頭就走：「我們先去生徒會室。」

　　大概走出去沒幾步。

　　「有人知道生徒會室嗎？」

　　「生徒會室！」

　　手塚國光明顯感覺到身後腳步在加快，等到了學生會，緋色背靠在牆壁上，有種奔跑過後躺在地面仰望藍天白雲式的放松。

　　過了沒多久，門再一次被推開，一束耀眼的陽光照射了進來。

　　「緋色！」

　　源橘雅一眼就看到黑發金眼的少女了，他快走了幾步，似乎要給她一個大大的擁抱的時候卻稍稍停住腳步。

　　他伸出手，摸摸緋色的頭：「長高了。」

　　源緋色乖乖的：「哥哥。」

　　源橘雅的表情一瞬變得幸福美妙。

　　此時此刻，在這個辦公場所意外處在食物鏈底端的手塚國光還是第一次見到緋色這麼乖巧聽話。

　　他看看搖晃狐狸尾巴的源橘雅，再看看任他揉搓的源緋色……

　　這大概就是一物降一物吧。

　　和久別重逢的妹妹親昵夠了的源橘雅終於舍得把目光放在旁邊讓人很難忽視的少年身上了。

　　「喲，手塚國光是吧。」源橘雅抬起手，笑容無比燦爛，「要叫哥哥醬哦，哥哥醬。」

　　手塚：「……」說不出口。

　　源緋色在背後錘他。

　　啊啊啊欺負我可以！欺負國光打咩！

　　努力躲閃但沒有真的躲閃的源橘雅嬉鬧了一陣後，這才微微收斂他那過分張揚的表情，他說：「回家了。」

　　一瞬間，生徒會室恢復了它本身該有的沉寂。

　　過了好一會，臉上寫滿了抗拒的源緋色才慢吞吞地開口：「沒什麼要緊的事情，再過陣子也是可以的吧。」

　　要是五年前，她完全可以抱著哥哥的大腿說「不要不要不要」，但現在的話……

　　源緋色目光轉向手塚的大腿。

　　好像也行？

　　「家裡准備舉辦一場宴會，關於家產繼承的事情。」源橘雅先緋色一步說出了無法拒絕的理由，「如果你不在的話，就該有流言蜚語了。」

　　「……也是呢。」

　　作為上流社會唯一擁有繼承權的女性，她承受著比兄長更大的關注，也承受著更大的壓力。

　　所有的失誤和不認可都會被冠上因為是「女性」的稱號，而所有的成功和優秀也會淪為他們口中的「可惜是女性」。

　　她需要開辟出一條道路。

　　而她的母親也是這樣希望的。

　　——源綾香。

　　——源氏集團幕後真正的掌控者。

　　「櫻空學院的理事長也暫時壓下了你轉學的消息，下次再來青學的時候，至少要把尾巴處理好。」源橘雅從口袋裡拿出一個小小的收納袋，裡面是緋色過去的電話卡。

　　重新裝上後那直接蹦到99加的未讀短信讓源緋色呼吸一窒。

　　「這是第二個理由。」源橘雅走到桌子旁斜靠著，這樣的姿勢又舒適又優雅，「當然，帶你回去也沒有別的意思，不然也等不到我回國，而是母親親自過來了。」

　　「另外，緋色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母親真的十分高興，但她對於你先斬後奏跑路失蹤的事情，希望回去的這段時間好好想個理由和她解釋一下。」

　　「啊……」源緋色斜眼。

　　死定了。

　　手塚國光一直站在邊上，他沒有說話，只是緋色去看他的時候，他依然是那樣的溫柔和堅定。

　　源緋色知道，她一直在做一個清醒而又美好的夢境，這裡是東京，有手塚大宅，有青春學院，還有遇見的網球部的好多好多人。

　　而當鬧鈴聲響起的時候，她就要回到現實中去了。

　　……TBC……


第三二章

　　繞到桌子後坐下，源緋色舉起勺子和筷子，敲敲飯盒：「先吃飯。」

　　「也不著急。」源橘雅十分自來熟地在學生會的地盤上翻到一次性水杯，然後自給自足地走到飲水機面前倒上一杯礦泉水。

　　舉杯。

　　「今天的時間還很寬裕。」

　　……奇怪的儀式感。

　　源緋色磨磨唧唧地和他來了次虛空碰杯，這口水源橘雅才終於喝下去了。

　　今日的午餐比往日豐盛一些，但似乎並沒有了曾經的好食欲。

　　才吃了沒幾口，手塚國光突然放下筷子：「緋色……你等下要回家收拾東西嗎？」

　　「……欸？」源緋色愣了下，隨後眼睛變得溜圓，她抿了下嘴，捏住手塚的臉頰，在他耳邊超大聲——

　　「我還要回來的！！！」

　　手塚國光震住了，表情有點懵。

　　「大概就是去京都出個差這個樣子。」源緋色雙手抱臂，又篤定地點點頭，「嗯……所以帶這個走就可以了。」

　　她從身上掏出木雕小手塚，彎著眼睛在他面前晃了晃。

　　就當你跟著我走了。

　　手塚國光不由放松了眉眼，有些話，也能說得輕松而坦然：「好，我送你。」

　　「……提個醒。」源橘雅舉手示意，他左右看了看，把緋色身後的靠墊拿出來塞到她懷裡，這才露出掩飾般的燦爛笑容，「走之前，至少要把這個帶上。」

　　「……？」

　　「墊腰。」

　　所以說。

　　為什麼不坐電車過來呢？

　　源緋色不太理解源橘雅這種莫名其妙的笨蛋事跡……

　　但這是哥哥，親的。

　　一頓午餐到底不需要多長的時間，當便當裡什麼都不剩下的時候也就不得不放下手裡的筷子了。

　　手塚國光側過臉，突然發現源緋色兩手搭在桌子邊緣，腦袋擱在上面看著他眼淚汪汪。

　　手塚國光：「……」

　　也不知道到底是誰隔三差五在外面吃喝玩樂不回家，快活極了。

　　「想回來隨時都可以。」手塚伸出手揉揉緋色的腦袋，「我都在。」

　　其它也不必多說。

　　日本就這麼大，東京和京都也就隔著那麼些遠的距離。

　　新干線兩小時，喝盞茶的功夫就到了。

　　但當不透光的車窗搖上，少女的身影一點一點消失在視線中時，手塚國光多少覺得有些空落落的。

　　最漫長的等待便是未知歸期。

　　而時間又要走過多久才能迎來再一次的相逢。

　　一個星期？還是一個月？

　　手塚國光不知道。

　　他不由抬頭看向蔚藍渺遠的天空，那裡有一只飛鳥恰巧從頭頂的枝丫上展開翅膀，它振翅向遠方，抖落的絨羽飄飄蕩蕩，最後又恰恰遺落在了他的掌心。

　　手塚國光垂眼看著，下一秒的風席卷走了那抹輕盈，他也微微彎起嘴角。

　　若是久了……

　　捏上車票踏上旅途，似乎也未嘗不可。

　　……

　　窗外的景色隨著車輛行駛飛速後退，當高樓大廈逐漸在遠方淡去，便也像征著東京在漸漸遠離。

　　而作為過去千年古都的京都則少有城市的喧囂，穿和服的少年少女賞櫻賞楓，山脈夕陽、名勝古剎隨處可見。

　　「先說一下近期計劃吧。」坐了四個小時的車又把自己坐僵了的源橘雅再一次靠在了車門上，「宴會放在半個月後，我們需要在這段時間定制好禮服。」

　　「然後就是學校了。」源橘雅笑眯眯地拿食指戳戳緋色的腦袋，「記得把事情都處理好，再正式辦理『轉學手續』哦。」

　　源緋色舉著手機按下相機快門。

　　「……你在拍什麼？」

　　源橘雅把腦袋湊過來，這條路雖然風景宜人，但哪怕他離開五年，回來後也不見得有多少不同。

　　「拍京都。」緋色放好手機，燦金色的眼睛笑起來很是溫暖，「給沒來過的人看。」

　　「……」

　　你才剛走。

　　哥哥可是和你五年沒見了啊！

　　「不是要趕著定制禮服嗎？」源緋色眨了下眼，「先去專櫃試試款式吧。」

　　本來想著把時間定在明天，不要把自己弄得太緊張的源橘雅看著又鑽回到車裡去的少女，成熟男性的臉瞬間幼化成了包子。

　　「那哥哥可要先回家了。」

　　再趕流程，那宴會也是在半個月後！

　　半個月後！

　　畫面一轉。

　　源橘雅坐在了專櫃店的休息椅上。

　　「……」源緋色抱著衣服回頭看向剛剛還口口聲聲嚷著要回家的親哥哥，「你是真的沒有問題嗎？」

　　源橘雅卷著垂下來的鬢發，時刻保持優雅的姿勢是他刻在骨子裡的習慣：「買衣服，當然需要有人能提供一些中肯的建議。」

　　「可我已經換了四套了，你就是捏著下巴在一臉高深的搖頭而已啊！」

　　源橘雅手指在空中比劃了一下：「孔雀綠色和你的氣質完全不搭，黑色的款式老氣橫秋的過於成熟，至於大面積的純色看上去就難看死了。」

　　源緋色：「……」

　　直男。

　　「下次我要和國光出來買衣服！」源緋色哼哼唧唧，「他只會誇我穿什麼都好看！」

　　三句不離手塚國光。

　　妹妹是真的要和別人跑了的源橘雅表情都有點幽怨，他稱述一個事實：「再怎麼說，他也看不到。」

　　「……你提醒我了。」源緋色把手機相機打開，塞到源橘雅手裡，然後後退幾步，揚起裙擺。

　　克萊因藍的色澤瞬間散開宛若靜謐之下暗潮洶湧的大海。

　　「拍吧。」

　　工具人哥哥任勞任怨，雖然嘴上挑剔著飽和度太高但還是接連拍了好幾張：「這些照片你是准備到時候全部發給手塚嗎？」

　　「原先是這麼打算的。」源緋色點著下巴思考，「但後來轉念一想，我費盡心思拍的東西國光『歘——』一下滑著屏就看完了，實在是有點虧。」

　　「所以呢？」

　　「我打算增加一點互動性。」她彎眼笑，金色的眼裡好似有發亮的小碎光，「只有隨著時間的推移才能慢慢解鎖。」

　　「嗯……」

　　「當然，只是這樣就太干了，所以，還要在裡面再加上點劇情。」源緋色左手握拳砸在攤開的右手心上，感慨，「什麼是沉浸式體驗京都之旅啊。」

　　「嗯……？」

　　「而我就作為故事推進的主線。」緋色晃晃手機裡自己的照片，「這是只有到一定階段才能獲得的隱藏福利CG！」

　　——你是要干什麼？

　　源橘雅頭頂冒出一個問號。

　　但不得不說，向來有著「腹黑」壞名聲的京都人果然都很難搞。

　　就是主打一個浪費時間的源緋色坐到了椅子上，她晃蕩著雙腿，滿臉的期待和壞壞的小心思。

　　當一個人的注意力被其它地方吸引，就很難察覺到時間的流逝，也不會閑暇之余坐著的時候，突然就開始重溫銘刻在腦海深處的回憶。

　　所以。

　　「不要太想我啊，國光。」

　　……TBC……


第三三章

　　晚上，被源綾香按頭寫了一千字「離家出走」檢討書的源緋色次日再回到京都櫻空貴族學院的時候，整個人就是一個頹廢、勞累、虛弱、困倦、不想動。

　　她先做好表情管理，下巴恰到好處地抬起一個度，這才打開車門踏了出去。

　　「啊！是源學姐！」

　　離校門口最近的學妹側過臉發出一聲驚呼，但在那雙金色眼瞳掃過來的時候，她下意識地挺直腰杆，捏起校服裙擺：「貴安，源學姐。」

　　「嗯，貴安。」源緋色微微頷首，又目不斜視地從她身邊路過。

　　黑色的秀發劃過眼簾，淺淡的清香很快隨著微風飄散。

　　源大小姐回來了！

　　這個消息很快席卷了整個校園。

　　而這個時候，緋色已經坐在理事長的辦公室裡喝茶了。

　　理事長看了眼兩手空空的源緋色，轉念間便有了底：「是不打算回來了吧。」

　　「……之前離開得比較突然。」也知道自己有些欠考慮的緋色頓了頓，「所以這次，就算過來做個正式的告別。」

　　「外面又是不一樣的風景啊。」理事長感慨，「但櫻空永遠都是你的母校。」

　　從辦公室出來，源緋色不由深吸一口氣，京都的氣候比起東京略顯潮濕，但出生成長在這片土地，不管最終去了哪裡，心底總會有割舍不下的一份感情。

　　而她在這裡做過太多的事，也認識了太多的人，好像有無數根線纏繞著她，需要剝絲抽繭。

　　「一樣一樣來吧。」

　　首先，把圖書館借來的書還掉。

　　她向來不太喜歡看這種海外的古典名著，所以直到現在，源緋色也沒能把它們全部看完。

　　但至少在她翻看的時候，這些書籍能幫她抵擋掉一些不必要的社交。

　　至於內容……

　　不知道、不關心、不在乎.jpg

　　櫻空學院的圖書館藏書眾多，也建造得古典而宏偉，書架的高層只能利用爬梯才能夠到。

　　終於把書放回原處的緋色往回走，拐角的地方突然有道人影邁著急匆匆的步伐而來。

　　這熟悉的感覺。

　　源緋色停下腳步。

　　栗色卷發的少女在路口.交錯的地方下意識地放緩了步子，在這個講究禮儀的校園，如果不小心撞到人的話就顯得有些過於莽撞了。

　　社交也是極為重要的一環，要是和以前那樣只顧著學習，就會錯過很多東西。

　　她轉過身，面前是另外一片豁然開朗，學院圖書館的書架縱橫交錯，像是復雜的迷宮，在這樣的茫茫書海之中，黑發金眼的少女目光遙望而來。

　　如月蓨姬反射性地輕顫了一下，但她努力讓自己看上去更加地落落大方：「貴安，源學姐。」

　　「貴安，如月桑。」

　　雖然學妹看上去成長了許多，但一旦和鳩山大少爺掛上鉤就很難讓人產生好感。

　　也不知道為什麼每次碰面，某個棒槌就會像雷達探測器一樣的出現在附近。

　　……繞道算了。

　　源緋色面無表情地想。

　　「學姐！」如月蓨姬突然上前一步喊住了她，「有些話，我無論如何都想在這裡勇敢地說出來。」

　　源緋色挑了下眉。

　　她靠在書架上，等著蓨姬往下說。

　　如月蓨姬捏起拳頭：「我從小由媽媽一個人拉扯長大，家裡條件困難，所以也一直想靠努力學習在未來干出一番事業回報她，但後來我才發現……不管怎麼努力，像我們這樣的女性出去工作永遠都是會受到騷擾和歧視的吧！」

　　「我知道學姐的理想，所以！」

　　即便如月蓨姬刻意放輕了語調，但在鴉雀無聲的圖書館也足夠響亮。

　　「我現在也是以進入源氏集團為目標而努力的！」

　　要不先掐死桃花呢？

　　聽完了，源緋色直起身：「即便如此，面試的時候也不會因為你是學妹的關系有任何優待。」

　　「不過，源氏集團歡迎所有人才。」

　　……

　　時間飛逝。

　　但距離緋色離開的那天到底過了多久，手塚國光也沒有刻意去記，因為時間一旦數字化，就會變得格外難熬。

　　雖然每天都有在聯系，他能穿過話筒聽見對方的聲音，能透過屏幕看見對方的臉，但手塚還是覺得自己像那淺水窪裡的魚——

　　若不是曾經在大海裡遨游，便不會知道這點撫慰不過是杯水車薪。

　　「一起回家嗎？」放學後，不二周助笑眯眯地詢問。

　　本來就是順路，再說……

　　「手塚你現在的背影看上去越發地蒼老和蕭瑟了啊。」

　　「……」

　　「……不二。」

　　「嗨嗨∼」不二周助兩根食指交錯，在嘴邊比了個叉。

　　回到家已經是傍晚了，父親因為工作性質經常性的出差、加班，祖父退休後也是在盡情地享受生活，所以推開門，家裡空空蕩蕩是常有的事。

　　手塚國光在沙發上坐下，他拿出手機，聊天記錄的時間截點顯然還停留在昨天晚上。

　　[到家了。]

　　他垂眼一字一句慢慢敲打著。

　　[今天和冰帝打了場友誼賽，跡部向來是值得尊敬的對手。]

　　[我又開發出了新招式。]

　　[另外……學校邊上新開了一家奶茶店，種類很多，女生們都很喜歡。]

　　所以。

　　你什麼時候回來？

　　過了一會，聊天框便閃爍了一下。

　　[國光……你是在彙報工作嗎？]

　　[我要聽情話！]

　　[打滾.jpg]

　　屏幕上貓咪打滾的表情包讓手塚有點啞然失笑，他在鍵盤上停留了許久，終於打出了那句他臨到發出前又總是撤回的話。

　　[緋色，我想你了。]

　　[我也是哦。]

　　……這明明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手塚國光抿了抿嘴。

　　很快，緋色又發了一條消息過來。

　　[你等我一下。]

　　手塚國光不知道源緋色去忙了些什麼，只知道大概沉寂了很久很久，對話框才刷新出了新的消息。

　　[請求接收：1111.apk]

　　大小：1.5個G。

　　手塚國光：「……？」

　　手塚國光不明所以地下載了這個巨大的應用程序包並進行了安裝。

　　當他打開軟件，隨著輕松歡快的音樂響起，一個糖果色粉粉嫩嫩的游戲界面便跳了出來。

　　《來一場夢幻的戀愛》

　　——Galgame，攻略美少女游戲。

　　「……」

　　滿滿的源緋色式惡趣味。

　　手塚國光盯著手機屏幕半晌，略顯遲疑地按下了「游戲開始」。

　　「因為父親工作調動，所以從今天起，我將轉學前往京都生活，那是一座美麗而又古老的城市。」

　　這是旁白的聲音。

　　一幅幅美麗的風景照隨著拇指的點擊慢慢劃過，最後畫面靜止在了京都櫻空貴族學院的校門口上。

　　「這裡，就是我未來一年學習的地方了。」

　　「手塚同學。」講台上的教師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介紹一下自己吧。」

　　劇情還在繼續。

　　等他入座，教室的後方，一道熟悉的悅耳聲音突然響起：「老師，可以上課了。」

　　是緋色。

　　手塚國光依稀記得她給出的游戲介紹。

　　可以嘗試在各種地方偶遇、送出不同的驚喜小禮物、周末節假日提出約會邀請來提升攻略角色的好感度。

　　當好感度達到滿值就會有專屬的告白劇情，也就是說——

　　邁向和美少女結婚的美好結局。

　　「結婚……」

　　這明晃晃的暗示讓手塚國光的耳廓都滾燙了些許。

　　＃突然就期待起來了＃

　　「欸？約會？……國光你臉紅了哦，卡哇伊∼」

　　↑

　　在游戲裡也不忘調戲手塚的屑緋色。

　　手塚國光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麼些奇奇怪怪的劇情，但在網絡的另一端，源緋色一定是一邊欣賞他苦惱的表情，一邊在那暗自偷笑吧。

　　還有隱藏CG……

　　等手塚發現，他已經在不知不覺間下載了一手機的照片。

　　時間過得很快，但由游戲主線上延伸出的數條支線顯然也不是一天兩天就能探索完的。

　　大概花費了數天的時間，手塚國光才終於打出了最美好也是唯一的Happy End。

　　畫面的最後一幕，是身穿白色禮服裙的少女向他伸出了雙手。

　　手塚國光：「……」

　　有點恍惚。

　　他居然打完了Galgame……

　　再看向外面的天色已經是濃墨般的漆黑，時鐘滴滴答答地邁向了十一點。

　　手塚國光關掉手機躺床上閉上眼，困倦襲來，朦朦朧朧之中，他似乎聽到一句——

　　「手塚同學，介紹一下你自己吧。」

　　……TBC……


第三四章

　　「手塚同學，介紹一下你自己吧。」

　　留著利落短發的女老師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鏡，她的眼尾有一顆小痣，柔化的臉龐讓她看上去沒有那麼的威嚴。

　　手塚國光點了下頭，又看向講台下方投來目光的同學。

　　今天，是他隨同家人前往京都的第一天。

　　因為父親工作調動，京都櫻空貴族學院也將成為他高中最後一年學習的地方。

　　「手塚國光，來自東京。」手塚在黑板上寫下自己的名字，又轉過身，「愛好登山、釣魚，過去在……」

　　他突然卡住，眉頭微微蹙起。

　　在哪所學校？

　　腦子霧蒙蒙的，不知道為什麼好像一瞬間什麼也回憶不起來了。

　　所幸老師打斷了他長久的沉默：「好了，手塚同學就坐在後排的空位上吧。」

　　「大家掌聲歡迎一下新同學！」

　　在熱烈的掌聲之中，手塚國光只能將這點疑惑拋之腦後，他背著單肩包在座位上坐下，剛剛拿出筆記本，便聽見旁邊有人開口說道——

　　「老師，上課吧。」

　　溫柔好聽的聲音，來自自己左手邊的少女，明明之前沒有注意過她的容貌，但當聲音響起的那一剎那，卻仿佛有簇煙花在腦海裡綻放。

　　手塚國光感覺到自己的心髒劇烈地跳動了一下。

　　他側過臉。

　　坐在靠窗位置的少女有著一頭漂亮的黑色長發，沒有束起來只是隨意披散著，她一手托著腮，一手轉著筆花，陽光照耀在她的身上，透著股隱隱的慵懶勁。

　　大概是注意到了手塚目光的注視，少女也回望了過來。

　　珍珠白的皮膚好似有著光暈，不帶絲毫情感的金色眼眸淺淺淡淡。

　　下一秒，她好像看見了什麼有意思的東西，燦金色的眼睛驟然彎起。

　　——見過點滿了盛夏的焰火嗎？

　　穿過無數城市村莊的距離來到這裡，或許就是為了遇見名為命中注定的東西。

　　手塚有些愣怔，少女倒是很快收回了視線，只是揚起的嘴角始終不曾落下。

　　下課鈴聲終於響起，手塚國光再看向自己的左手邊時，卻發現少女座位邊上已經圍滿了人，嘰嘰喳喳的格外熱鬧。

　　沒能第一時間說上話的手塚莫名的有些懊惱。

　　「很漂亮，是吧？」有男生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大概是找到了共同話題，說起來也是滔滔不絕，「源氏集團的千金大小姐源緋色，集家室、美貌、才華於一身的美少女，我敢肯定，學院超過半數的男生對她存在肖想……」

　　源緋色。

　　緋色。

　　好像喊過千百遍的名字，只是含在舌尖，就能讓他心裡柔軟無比。

　　「……喂！你在聽嗎？」

　　「抱歉。」手塚國光回過神，「你剛剛說了什麼？」

　　「我們學校是精英教育，進度比外面的要快上許多，所以，你可要抓緊適應起來了。」

　　手塚點了點頭：「謝謝。」

　　不管怎麼樣，高三還是要以學業為重。

　　作為擅長所有科目尤其是世界史的優等生，哪怕換了一個環境，嘗試跟上課堂的手塚國光也沒有感覺到多少吃力。

　　一轉眼便到了午飯時間。

　　手塚國光拒絕了剛才男生的邀請獨自一人走向食堂。

　　地面鋪陳著昂貴地毯、頭頂水晶燈燈光絢爛的餐廳更像是什麼高檔的舞會場所，而學生們便在這裡悠閑地品嘗著精美的菜肴。

　　「幫我下一碗烏冬面，壽喜燒和章魚丸要現做的，謝謝。」

　　——是她。

　　這兩個字在少女聲音響起的那一剎那便在心底驟然浮現。

　　手塚國光不由自主地看向身旁，源緋色就站在離他極近的地方，大概到他胸口處的位置，一低頭，便能清晰地看見柔軟的發絲和向上翹起的纖長的睫毛。

　　這樣的距離，甚至能嗅見十分淺淡的鈴蘭花香。

　　「好了。」

　　廚師將菜品放在了出餐口，端起餐盤的源緋色正准備離開，轉身的時候突然和他四目相對。

　　手塚國光聽見了少女的一聲輕笑。

　　但很快，源緋色便毫不猶豫地和他擦肩而過。

　　第二次。

　　手塚不知道那笑容有什麼寓意，但每當意識到她在身邊的時候，他就會變得有點不太像自己了。

　　那種羽毛拂過酥酥癢癢的感覺，不太習慣，但似乎也並不壞。

　　盛完飯菜後手塚國光再掃視四周，熱鬧的餐廳便尋不見少女的身影了。

　　手塚有些遺憾，好在豐盛的菜肴和絕佳的口感刺激著他的味蕾，也撫平了他心底隱隱的失落。

　　享用完午餐往回走，手塚國光在教學樓下再一次遇見了源緋色。

　　她被好些個女生簇擁著，臉上掛著禮貌而又疏離的笑容。

　　他停下腳步。

　　隔著這頭到那頭的距離，隔著一路的樹影婆娑，源緋色微微抬起頭，視線穿過擁擠的人群，就這樣撞進了他的眼眸。

　　短暫的對視一觸即分，緋色低頭和女生們說了些什麼，她們很快三三兩兩的離去。

　　在這並不炎熱的午後，微風吹來揚起了少女的裙擺。

　　她彎了彎眼，轉身朝著樓上走去。

　　第三次。

　　沒有任何言語，但手塚國光知道，源緋色在示意他跟上。

　　一路走到樓頂的天台，跨出明暗的交界線，視野便瞬間豁然開朗。

　　蔚藍的天空之下，黑發金眼的少女靠在欄杆上笑意盈盈地看著他。

　　「我好像還沒有做過自我介紹吧，初次見面，我是源緋色。」

　　「手塚國光。」

　　「嗯嗯，來自東京，愛好登山，早上我可是有好好聽介紹的。」源緋色食指卷著發梢，她睫毛垂下又抬起，眼中便多了幾分促狹之色，「你喜歡我啊？」

　　手塚國光眼睛微微睜大，所有的反常好像在一瞬間都有了歸處。

　　——是喜歡的。

　　他聽到自己這麼說道。

　　但這埋在內心最深處的種子猝不及防地被捧出來沐浴了陽光，手塚國光還是感覺到了難言的羞赧。

　　沉默許久，第一次，他說出了違心的話：「……沒有的事。」

　　「欸——？」

　　源緋色拖長了尾音，比剛才低了些許的語調似乎在抱怨他的不坦誠。

　　她轉過身趴在圍欄上看向天空，似乎那慢慢悠悠飄動的白雲都要比他可愛許多。

　　手塚國光有些躊躇。

　　但很快，緋色就打破了這片沉寂：「手塚，你有看過你自己的頭頂嗎？」

　　「……頭頂？」手塚國光微愣，他在源緋色的眼神示意下抬起了頭。

　　離他頭頂不遠的正上方，大大的兩個字黑體加粗——

　　「魅了」。

　　手塚國光：「……」

　　——魅了？

　　——魅了？！

　　——魅了！！！

　　手塚國光的表情已經不能用震驚來形容了，他甚至有點難以置信。

　　所有的否認和辯駁在這一刻就這樣被暴露地徹徹底底。

　　就連他說出的話好像都帶了點不明顯的輕顫。

　　「它是……什麼時候出現的？」

　　「嗯——什麼時候呢？」

　　源緋色點著下巴，好像在認真思考，但很快，她便彎起了月牙眼。

　　金色碎光在裡面流轉，露出的是動人心弦的笑靨。

　　「在你看到我的那一瞬間。」

　　……TBC……


第三五章

　　手塚國光在洗手池衝了把臉平復了一下心情，他抬頭去看鏡子，光滑潔淨的鏡面清晰的照映出了他此刻清冷俊秀的臉龐。

　　以及頭頂大大的兩個字——「魅了」。

　　畫面之高清，是他想自欺欺人也做不到的程度。

　　「……」

　　手塚國光雙手撐在了水池上，他嘗試著去想一些其它的事情。

　　京都作為日本文化的源點和文化像征之地，它是根據歷來王朝文化中盛行的日本式唯美意識所構建的，因此被稱為——「千年古都」。

　　這周末，或許可以和家人逛逛神社、看看佛閣，品嘗一些京都料理，再參加一些傳統活動。

　　零零總總。

　　頭頂的魅惑狀態終於消失了，手塚國光也稍稍松了口氣。

　　但就在他思緒松懈的那一剎那，黑發金眼的少女的身影突然從腦海裡一晃而過。

　　大大的「魅了」又冉冉升起。

　　手塚國光：「……」

　　＃怎會如此＃

　　他有點挫敗，但好在除了緋色，似乎沒有其他人能看見這副奇異的景像。

　　手塚國光又嘗試了幾次，但最終還是選擇了放棄。

　　他回到教室，熱熱鬧鬧的氛圍彰顯著裡面已經有不少人在了。

　　源緋色就坐在靠窗的位置翻看著書籍，她慵懶的支著下巴，白皙纖細的手指緩緩捻過紙張的一角。

　　安靜嫻靜的側臉就像是一副丹青水墨的畫卷。

　　沒有人圍在她的周圍。

　　——也是。

　　手塚清淺一笑。

　　這樣美好的畫面沒有任何人舍得前來打擾。

　　他視線的余光落在了緋色手中的書籍上，有些泛黃的書頁用油墨印刷著一行行的英文，別有一番古典的韻味。

　　至於內容……

　　手塚國光抿抿嘴，終於忍不住開口：「這是意識流小說的代表作《尤利西斯》嗎？」

　　「嗯。」緋色抬起頭，嘴角噙著一抹淡淡的笑意，「它是意識流的開山之作，整部小說包羅萬像，歷史、文學、宗教……堪稱是一部百科全書。」

　　「西方小說史上最富有新意和實驗性的作品之一，但有人覺得它是天書。」

　　「也有人說，它是二十世紀最偉大的小說。」

　　「你也喜歡海外古典名著？」

　　源緋色彎了彎眼：「嗯！」

　　「……」騙人。

　　手塚國光直覺不是這樣的。

　　「怎麼了？」源緋色看出了手塚的沉默，她可愛地歪了下腦袋。

　　「我以為你會喜歡一些更活潑、更年輕化的東西。」

　　「比如？」

　　「純愛小說，動漫二次元。」

　　「欸？這樣啊……」源緋色捏著下巴，沒有承認，但也沒有否認。

　　過了一會，她突然輕聲問道：「那手塚知道古早校園戀愛番劇裡有一個無比經典的開局嗎？」

　　「什……」

　　源緋色站起身，她將飄逸的發絲拂到耳後，精致的眉眼彎彎：「手塚同學，做我的男朋友吧！」

　　就是校花級別的美少女突然當著全班同學的面非要當你的女朋友。

　　「……欸？」

　　手塚國光聽見曾經和他搭過訕的男生發出一聲無意識的驚呼。

　　緊接著就是轟動了整個教室的——

　　「欸——？？！！」

　　事情發展完全超出了手塚的預料。

　　就這樣淪為全民公敵的手塚國光在周圍磨刀霍霍的目光中耳朵一熱，拉起源緋色的手腕就往外走。

　　他腳步越走越快，最後來到了天台。

　　「好疼啊。」源緋色小聲嘟囔著。

　　「……抱歉。」手塚國光連忙松開手，卻見緋色轉動著手腕，撇開臉偷偷笑了一下。

　　他不由抿了抿嘴：「這種開玩笑的話，以後還是不要隨隨便便的說了。」

　　「是認真的哦。」緋色湊近手塚，她彎起月牙眼，「因為……手塚同學對我來說是特別的存在，大概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呢？」

　　她思索：「想要探究，想要靠近……」

　　然後粲然一笑：「這樣的喜歡你。」

　　手塚國光張了張嘴。

　　但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見緋色點點頭：「嗯，魅了。」

　　手塚國光：「……」

　　「拒絕的話就很違心了啊。」源緋色朝著手塚伸出手，「你的回復呢？」

　　瑩潤的指尖在陽光下帶著淡淡的粉色，手塚國光不可否認那有著讓人難以抵擋的蠱惑力。

　　他慢慢伸出手，先是觸碰，再是糾纏，最後到十指交握……

　　心裡好像有什麼東西像是齒輪那樣的契合上了。

　　「緋色。」

　　「嗯，我在。」

　　……

　　源緋色要去還書，手塚國光自然選擇陪她去圖書館，畢竟每次少女消失在他的視線中時，他都會有一種無端的緊張。

　　這種奇怪的情緒手塚摸不清來源，但他本能地想要讓自己感到安心。

　　「最後一本在書架的最上層啊……」

　　源緋色看了眼編號，發出一聲感慨。

　　手塚國光從旁邊搬來沉重的木質爬梯，棕紅色的實木材質，打過蠟的觸感十分光滑：「我在下邊扶著，你小心一點。」

　　「放寬心啦。」源緋色戳戳他的臉，然後開始一步步往上爬，最後踮起腳尖有驚無險地把書插進了間隔的縫隙中。

　　她開始慢慢地試探著往下走。

　　距離逐漸接近了，手塚國光懸在上面的一顆心也逐漸落回原地。

　　突然，源緋色腳尖一滑。

　　「小心！」

　　手塚國光上前一步穩穩地接住了緋色，對他來說並不算沉的重量，甚至可以說是十分的溫軟。

　　清淺的香味還在一個勁地往鼻翼裡鑽，感覺自己渾身都在發燙的手塚有些匆忙的放下少女，只是收回的手不受控制地留戀了片刻。

　　源緋色看了他一眼，眼角一彎：「需要再抱一會兒嗎？」

　　「……不需要。」

　　「你需要。」

　　「真的不需要。」

　　＃斬釘截鐵＃

　　緋色默默看向他的頭頂，手塚國光也隨著她的目光朝上面看去。

　　只見原本只是浮在上方的「魅了」突然變得無比的巨大，像是烏雲一樣籠罩了整個天花板。

　　字體還在隨著時間的推移變粗、變大，甚至最後顏色也開始逐漸轉為滾燙的鮮紅。

　　少女收回視線：「你真的需要。」

　　手塚國光：「……」

　　這樣會顯得他很呆。

　　「沒關系的。」緋色還在旁邊循循善誘，「圖書館這麼大，角落也很僻靜，不會有人撞見的。」

　　手塚國光輕抿著嘴，臉上是大寫的不贊同，但他最終還是遵從了內心，一只手環住少女的腰肢，另一只手繞過膝蓋關節，將她輕輕地抱了起來。

　　是公主抱哦∼

　　源緋色笑得十分開心，她傾身向前，雙手環抱手塚的脖頸，然後將腦袋擱在了他的肩窩處。

　　「坦率一點嘛，國光。」

　　放學後，手塚國光回到京都暫時居住的小家，母親正在廚房做著晚餐，聽見他回來的聲音，便從裡面走出來：「小光看上去很開心呢，是在新學校遇到什麼好事情了嗎？」

　　「嗯。」手塚想了想，還是決定和母親坦白，「我談戀愛了，和同班的女生，她叫源緋色。」

　　「是緋色啊。」母親好像一點也不驚訝地笑開，「在青學的時候你們就黏黏糊糊的，來到京都後感情還是一如既往地好呢。」

　　「青學？」手塚國光突然怔住。

　　——青春學園？

　　一瞬間迷霧散去，腦海清明豁然開朗。

　　有玻璃破裂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漫天碎片墜落如銀色星辰，片片倒映出的景像都是他和她的曾經。

　　「是夢啊……」

　　手塚國光柔和了臉龐。

　　他看向面容突然變得有些模糊的母親，即便這裡的一切都是虛幻的，即便知道在這裡如此鮮活的緋色也許只是他心中的思念所化成的影像……

　　但手塚也不願意就這樣離開。

　　他想回到櫻空，再去看她一眼。

　　……TBC……


第三六章

　　步入黃昏的京都櫻空學院空無一人，樹影在風中微微搖曳，最高樓層上准點的擺鐘也發出空蕩渺遠的聲響。

　　沒有鳥鳴，沒有蟲豸，仿佛這天地之間僅存的生物也就只剩下他了。

　　手塚國光加快了腳步，他一路奔向教學樓的天台，隨後推開緊閉的大門。

　　落日的余暉照耀出一片暖橙橙的金黃之色，黑色長發的少女背對著他，趴在圍欄上看向遠方正在逐漸消失的天空。

　　手塚國光松了口氣。

　　他知道，她一定會在這。

　　「你來了啊。」源緋色也轉過了身，燦金色的眼睛彎出一抹耀眼的流光，「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回來的。」

　　手塚看著源緋色，明明她就站在離他不遠的地方，好像突然之間就觸碰不到了。

　　下一秒。

　　平靜的校園風光開始風雲變幻。

　　慢慢悠悠飄動的雲朵像是海浪一樣翻滾著席卷向遠方，遲遲不肯落下的夕陽突然墜落遠山。

　　天空變成靜謐的深藍色，月亮星星升上天空，它們又匆匆朝著西邊奔走，劃出一道又一道漂亮的銀色圓弧。

　　一簇煙花在頭頂上空綻放，最後連綿成片，滿目都是焰火。

　　校園的景色突然被抹去，取而代之的是巍峨的山巔、是汪洋的大海、是靜謐的古鎮、是擁擠的人潮……

　　沒有什麼是一成不變的，唯有長久的對視跨過了時間與空間的長河，亙古不變。

　　夢境是潛意識的投影。

　　他不曾將愛意宣之於口，卻已然在內心搭建了一個美好而又久遠的世界。

　　他們會走過青春，走過殿堂，哪怕日月變幻，天涯海角，這份感情也依然不變。

　　手塚國光向前一步，足尖突然開出細小的花來，翠綠的草坪瞬間鋪滿了整個世界，五彩繽紛的花朵隨風搖曳。

　　天空是純淨的藍，日光柔和的照耀，一道彩虹橫跨天塹。

　　有花瓣紛紛揚揚而落，手塚國光看著這如夢似幻的景色，再回眸時，緋色已經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真漂亮啊……」

　　「趁著這樣美好的風景，要是國光向我求婚的話，我一定會說我願意的∼」

　　……

　　「嘀嘀嘀嘀，嘀嘀嘀嘀——」

　　清脆的手機鈴聲在耳畔乍然響起，手塚國光從被窩裡伸出一只手來，他在床頭櫃摸到手機後又縮了回去。

　　睜開眼，屏幕上閃爍的來電顯示讓他整個人都柔和了下來。

　　「緋色？」

　　那邊「欸？」了一聲：「國光你起床了啊？」

　　「沒有，剛剛睡醒。」

　　「聽起來和平時也沒什麼區別嘛……」

　　手塚國光聽到那邊小聲的嘟囔。

　　「還以為能聽到夾子音欸。」

　　手塚國光：「……」

　　絕對不可能。

　　「說起來我昨天晚上好像夢到你了。」緋色聲音都帶了一點笑意，「果然能看見魅惑狀態要比觀察臉色有意思得多。」

　　「……是嗎。」手塚國光眨了下眼，又有點啞然失笑，「你夢見什麼了？」

　　「秘∼密∼」

　　源緋色在電話的另一頭晃著食指：「另外，我前些天給你發的游戲玩得怎麼樣了？」

　　手塚頓了頓：「已經通關。」

　　「比我想像當中要快上很多啊，不過正好，我這邊的事情也已經全部處理完了，所以——」

　　源緋色拉長了尾音。

　　「國光，快來車站接你的二次元老婆回家！」

　　手塚國光握著手機的手陡然捏緊，漂亮狹長的單鳳眼微微睜大。

　　但很快，他便輕輕勾勒起嘴角。

　　「好。」

　　京都前往東京的新干線已經到站。

　　鈴聲響起車門打開的那一剎那，擁擠的人潮便從車廂內部蜂擁而出。

　　他們或獨行，或三三兩兩聚集，但在這樣嘈雜混亂的環境中，手塚國光還是一眼就看見她了。

　　獨屬於少女的燦爛的金色，水墨的畫面瞬間就有了顏色。

　　源緋色也一眼就看見了站牌下的手塚國光，他依然是一身藍白色的運動服，挺拔的身姿像是覆蓋了皚皚白雪的青松。

　　「我回來了。」她彎眼笑，「這一次，是以源緋色的身份。」

　　「歡迎回來。」手塚國光輕擁住她，很久後才戀戀不舍地放開。

　　他接過少女手裡的行李箱，半人高鼓鼓囊囊的拎起來十分沉重，「你好像帶了不少東西。」

　　「嗯，打算常住，所以就都打包過來了。」

　　她抬起手，出租車很快停在了兩人面前。

　　將行李放進後備箱，手塚國光和源緋色一起坐到了後座上。

　　天氣有些炎熱，看上去有四五十歲的司機大叔貼心地打開了空調，還順便放映起了悠揚的音樂。

　　昭和時代的歌曲或許不適合年輕人，但隨著年齡的增長和歲月的流逝，聽起來會越發的有味道。

　　司機大叔調高了音量，下巴也開始隨著韻律的節奏一點一點。

　　「隨著時間不斷地流逝，

　　卻不知該從何說起，

　　浮現在腦海裡的言語，

　　也消失地無影無蹤……」

　　「因為你的美麗動人，

　　令我無法直白地述說情意，

　　在這個只屬於我們的黃昏，

　　也許雨很快就會停……」

　　汽車發動緩緩駛離車站站口，司機大叔余光透過車內後視鏡瞥見了兩人親親蜜蜜的坐姿和交握著的雙手。

　　老歌的旋律是真的會讓人忍不住回想起過去。

　　那個時候，他也正值青蔥年少，有個漂亮溫柔想要相伴一生的戀人，可惜的是歲月無常，最終沒能走到一起。

　　就像這首歌充斥著小調的憂傷，那娓娓道來的訴說，不同的人、不同的年齡，或許能品嘗出不同的味道。

　　「接女朋友回家嗎？」

　　他一邊把著方向盤，一邊詢問。

　　手塚國光側臉看向緋色，他清淺一笑又收回目光：「是未婚妻。」

　　「真好呢……」

　　司機大叔發出一聲感慨。

　　車內沒有了言語，只有音樂還在繼續。

　　「在那天那時那地方，

　　如果不曾與你相遇，

　　我們將會是形同陌路，

　　成為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現在你已經動心，

　　什麼都別說，只需靠在我肩上，

　　我不會忘記這一天，

　　不會把你讓給任何人……」

　　「一天比一天更喜歡你，

　　比現在更愛你，

　　那份心意在我心裡，超越了時間……」

　　這首歌手塚國光聽過，在第一次女網部的KTV聚會上。

　　當初的那份觸動到現在，似乎全部都變成了化不掉的甜蜜。

　　「這首歌叫什麼名字？」手塚國光突然問道。

　　「ьй·ЗЬみэみゾ突然ズ。」

　　——突如其來的愛情。

　　……END……

　　



第37章 番外一

　　「手塚先生，我是朝日新聞報的記者，請問可以耽誤你一點時間進行專訪嗎？」

　　《朝日新聞》，日本最具影響力的五家報紙之一，同時也靠自身的實力進入了世界十大報紙的行列。

　　它秉持「不偏不倚」的宗旨，在全球也是有著相當不錯的口碑。

　　剛剛贏得溫網冠軍獎杯，避開了所有蜂擁而上的記者，正准備從賽場偏門悄悄離開的手塚國光思考了片刻，還是微微頷首。

　　「太好了！」年輕的記者松了一口氣，「正好外邊有個茶館，我們邊喝邊聊。」

　　「我請客。」他這麼說道，但想了想，又補充，「用公款。」

　　英國倫敦的品屋茶館復刻了六十年代的香港風味，悠閑復古的裝飾十分適合閑談和小憩。

　　他們去了一個僻靜的角落，又點了兩杯茗茶。

　　這裡白天的客流量恰到好處，不會引人注目，也不會過於吵鬧。

　　年輕的記者先提問了一些關於職業方面的問題，當然，他此行的目標也不會局限於此。

　　他深吸一口氣：「不知道手塚先生平日裡都有什麼興趣愛好。」

　　「登山、露營、釣魚，偶爾會做木工。」

　　「有小道消息說手塚君手機裡疑似有美少女攻略游戲，請問這是真實的嗎？」

　　「嗯……這和我太太有關。」說到這裡，手塚國光冷硬的聲調也不由緩和了些許，「它是特別的。」

　　提到重點人物，記者腰杆都挺直了。

　　作為全球聲名鵲起的傳奇網球選手，他的私生活也是個被群眾關注的經久不衰的話題。

　　只不過迄今為止……

　　沒人能從他身上挖到爆料就是了。

　　「狗仔隊從來沒有拍攝到手塚先生和任何疑似您愛人的女性有往來的記錄，所以也有人猜測你們夫妻之間的感情並不和睦。」

　　果然記者問到後面問題都會不由自主地犀利起來。

　　但畢竟手塚國光防偷拍有一手。

　　用不二的話來說就是——

　　這個手塚，他會消失哦∼

　　「我們很恩愛。」手塚國光十指交錯，表情認真而嚴肅，「只不過兩人都處在事業上升的關鍵時期，不希望對方因為某些人而受到不必要的打擾。」

　　記者：「……」

　　好像有個箭頭在他頭頂一閃一閃。

　　懂了。

　　防火防盜防記者嘛。

　　每個行業都會出一些毒瘤的。

　　「等到無所顧忌的時候再微笑著介紹彼此。」手塚這樣說道，「而這一天也馬上就要到了。」

　　開拓者的道路永遠充滿荊棘，他能為緋色做到的很少，但至少，兩人在自己的道路上前行的時候，都能夠心無旁騖。

　　不得不說久經賽場的手塚國光身上有一股迫人的氣勢，沒有太多工作經驗的記者不知道該說什麼的怔在了原地。

　　好在鈴聲打破了這有些尷尬的沉寂。

　　「抱歉，我太太來電話了。」手塚國光站起身，「失陪。」

　　年輕的記者胡亂地點了幾下頭，不經意間，他瞟到了上面的備注——

　　「老婆大人」。

　　記者：「……！」

　　＃要素察覺＃

　　有些人，表面上正經地說著太太，其實私底下是喊OKU SAMA的嗎？！

　　……

　　「又一年過去了啊……」

　　坐在辦公室的工作椅上，源緋色看著窗外單手托腮。

　　集團大廈最好的樓層、最大的落地窗擁有著最好的視野，只要她微微抬眼，便能清晰地看見腳下這人來人往的整片土地。

　　從接手家族企業起被輕視、被排擠到現在，源緋色已經很少能聽見那些「成功人士們」的閑言碎語了，她所帶領的源氏集團也在平穩地發展、逐漸壯大。

　　而和她一起共患難的手下們到現在，也都一個個身經百戰，能夠獨當一面了。

　　——謝天謝地！

　　——她終於不用再頻繁地召開新聞發布會了！

　　記者PTSD患者源緋色把額頭磕在了桌面上。

　　當然，這段時間最好的消息還屬手塚國光馬上就要回國了。

　　已經站在最巔峰的手塚不需要像過去那樣頻繁地參加賽事，這次回來，短時間內都不會再離開。

　　手機短信提示聲突然響起，源緋色拿過來看了一眼。

　　這一連串的零和熟悉的轉款人……

　　顯而易見，手塚國光又在很自覺地「上交」他的獎金和工資。

　　源緋色：「……」

　　她鼓起包子臉：「都說了不要了。」

　　但手塚這過分認真的性格還真是讓她有點甜蜜的小苦惱。

　　[准備回來啦？]

　　[嗯。]

　　其實已經下了飛機，出了羽田國際機場想給緋色一個小驚喜的手塚國光鏡片下的鳳眼柔和了一個不明顯的角度。

　　他重新將手機放入風衣的口袋，拉著行李箱朝著源氏集團大廈的大門走去。

　　源橘雅繼承家產後留在了京都發展，源緋色則選擇來到東京。

　　現在正是櫻花盛放的季節，滿目的粉給這個鋼鐵叢林般的繁華都市染上了柔軟的色澤。

　　「老板，這是本季度提交上來的所有項目，需要你親自過目。」如月蓨姬抱著資料走進辦公室，但源緋色那明顯比平時快活一個點的表情讓她微微頓了頓，「是有什麼開心的事情嗎？」

　　曾經有些自卑的普通女孩經過磨礪變得精干而自信，也變得越發有魅力了。

　　源緋色看著她，嘴角一揚：「群發個消息，你們老板娘要回來了！」

　　全集團都知道他們有個佚名的老板娘，但奈何老板捂得太好未能窺見真相。

　　這次的主動爆料讓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興致勃勃地戳了進去。

　　姓名，手塚國光。

　　手塚國光……

　　手塚國光？！！

　　前台的小姐姐看得瞳孔地震，這個在任何報紙上都能找到一席之地的俊美優秀的男人向來都是她們口中遙遠的明月。

　　但如果是老板的話……一切好像又顯得那麼的理所當然。

　　這個時候，一道頎長的身影突然出現在她面前。

　　「有預約嗎？」

　　「我找你們的老板，源緋色。」

　　有點熟悉的低沉嗓音，前台小姐姐抬起頭，一句話脫口而出：「老板娘？」

　　手塚國光：「……」

　　手塚國光：「……？」

　　前台很快露出禮貌的笑容：「我們老板在二十層的辦公室，電梯在那個方向。」

　　「……謝謝。」

　　等到手塚的背影逐漸消失在視野，前台小姐姐這才恍然回神，迅速在大群裡發了條消息。

　　刷屏三遍——

　　[老板娘已經進門了，各部門注意！不要引起騷動！碰到記得喊人！]

　　電梯直達二十層，門打開的兩側都是玻璃隔開的辦公室，能清晰地看見裡面的人或在敲打鍵盤，或在翻看資料，一副井然有序的忙碌模樣。

　　走廊裡還有人一邊交談著一邊往前走，在離他三米左右的距離，他們齊刷刷地側身讓開一條道，並微笑著點頭示意：「老板娘好。」

　　「老板娘好。」

　　「老板娘好。」

　　手塚國光：「……」

　　手塚國光：「……啊，好。」

　　——有點禮貌，但不多。

　　源緋色的辦公室就在盡頭，手塚國光加快了腳步，然後一鼓作氣推開。

　　正在裡面簽字蓋章的人聞聲抬頭。

　　「國光！」

　　她有些驚喜地睜大眼，又很快彎成了月牙的形狀，下一秒，她便從椅子上站起來撲到了他的懷裡。

　　很久都沒有的軟香在懷讓手塚國光微微加大了環抱的力道，他下巴蹭了蹭緋色的腦袋，又低頭抵住她的額頭在唇上留下細密綿長的吻。

　　等到分開，手塚國光才帶著點無奈的笑意，伸出手捏捏緋色的臉頰：「你是不是故意的。」

　　「嗯？」源緋色歪了下腦袋，一臉的可可愛愛。

　　手塚又捏了捏：「叫我老板娘的事情。」

　　「嗯……」她的表情更加無辜了，「這是怎麼一回事呢……」

　　裝傻裝的很明顯。

　　手塚國光只能低頭輕咬一下來表達他並不多的小氣惱。

　　不過這也意味著，「事情都結束了？」

　　「都結束了。」緋色拿臉蹭蹭他，「沒有人可以再質疑我了，國光也不用再擔心你的記者們會給我帶來額外的困擾……雖然你的事情從來都不會是我的困擾。」

　　「只是不想你太辛苦。」手塚國光眉眼更加柔和，微微勾勒起嘴角的面容如微風拂面般溫柔，「而且，我希望新聞報道的時候，只有來自全世界的祝福。」

　　「回家了，緋色。」手塚國光拉起緋色的手，十指相扣。

　　他在所有人微笑致意的目光中穿過走廊，乘坐電梯下行離開一樓的大堂。

　　自動感應門緩緩拉開，溫暖而又耀眼的陽光照耀在他們身上，可以看見他們交握的雙手上，情侶款的鑽戒閃過一道璀璨奪目的光芒。

　　角落有閃光燈一閃而過。

　　「國光，你說明天頭條上會寫些什麼？」

　　「大概……會是一個愛情故事。」

　　



第38章 番外二

　　快一點。

　　再快一點。

　　手塚國光加快了腳步，初春的傍晚仍有幾分涼意，微風襲來吹拂過茶褐色的發絲，露出他光潔的額頭和精致溫和的眉眼。

　　手中的捧花也在隨風搖曳，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

　　今天是他們的結婚紀念日，剛好結束全美公開賽的手塚一下飛機就急匆匆地往集團趕。

　　雖然家就在邊上，但去接緋色回家早就成了長久以來自然而然的事。

　　更別說是在這樣一個特殊的日子。

　　自動感應門緩緩向兩邊拉開，前台小姐姐看見他，露出了熟稔而又熱情的笑容：「老板娘下午好啊！」

　　「下午好。」

　　手塚國光點點頭，而後徑直朝著電梯口走去。

　　——依然很怪。

　　——但習慣了.jpg

　　來之前他就提早換上了黑色西裝，這樣會顯得比較正式，而且……源緋色似乎很喜歡看他西裝革履的樣子。

　　知識越學越雜的手塚國光也很清楚的知道這是某個名為XP系統的東西。

　　＃出事的概率比較大＃

　　成年就領證的手塚國光是青學所有正選當中結婚最快的，但這麼些年過去，他依然還有著當初的那份悸動。

　　歲月似乎沒有在他們身上留下多少痕跡，反而像是精心釀造的酒，愈發的醇香。

　　源緋色一般會比職工稍晚一些下班，現在日薄西山，集團大廈內部也隨著人流散去變得十分冷清。

　　只有一些忙於趕進度做報表的人在埋頭加班，並沒有注意到他。

　　手塚國光隔著辦公室的門，聽見裡面的人推開椅子，腳步聲漸近。

　　直到門被拉開。

　　「緋色，十周年紀念日快樂。」

　　一束百合花點綴著七彩的滿天星，開門就被撞了個滿懷的源緋色後撤了一步，隨後她便眉眼彎彎地接過，似乎並不意外。

　　每逢紀念日、情人節、聖誕節……手塚國光都會去趟花店，他還會認真地在日歷上寫下這些特殊的節日，然後在那天給緋色一個莫名可愛的生活的儀式感。

　　源緋色臉埋在花裡偷笑了一下。

　　這日子越過越甜了哦。

　　她伸出手，用小拇指悄悄勾了勾手塚，隨即踮起腳尖，飛快的在他唇上留下一吻。

　　看著開始低頭數花的緋色，手塚國光露出些許清淺的笑意。

　　回到家的時候太陽還沒有完全落山，逐漸暈染墨藍色的天邊，紅色的火燒雲顏色依然鮮艷。

　　家裡還有其他人在，開啟明亮的燈光在等待著他們。

　　「歡迎回來，爸爸媽媽。」

　　手塚千早一臉木頭碎屑的噠噠噠噠跑過來，打了聲招呼後又噠噠噠噠跑回客廳。

　　「千早，你又在做手工嗎？」源緋色進屋換上拖鞋，她把花安置在餐桌上，這才走過去看了眼，「小心一點哦。」

　　「好的，媽媽。」手塚千早乖乖應道，隨後又舉起手裡看不出個形體的木雕，「這是八歲的千早！」

　　明明手把手教的手塚國光：「……」

　　「……千早還太小了。」手塚低頭看著沉迷雕刻無法自拔、愛好不知道為什麼有點歪的小女兒，頗為無奈地嘆了口氣，「這還是個力氣活。」

　　「會慢慢進步的。」說到這裡，源緋色燦金色的眼眸倏然一彎，「再說國光你現在的手藝不就超棒的嘛！」

　　家裡的書房有一個超大的玻璃展示櫃，手塚國光每年送一個小手塚給緋色，緋色就把它放在那裡。

　　只不過婚後手塚國光覺得那麼多個小手塚孤零零的太寂寞，於是又開始去雕起了小緋色。

　　現在它們整整齊齊地擺放在那裡，定格住了曾經的歲月，如今也伴隨著他們一起，走過了這一年年的春秋冬夏。

　　「我一直都在。」手塚國光從身後環抱住緋色，下巴輕輕蹭著她。

　　就像滿天星和百合的花語。

　　永遠圍繞在你身旁點綴你襯托你，做你永遠的依靠。

　　相伴而行，白頭到老。

　　「但現在是三口之家。」手塚千早打開展示櫃，墊著腳尖艱難地把「自己」放了進去，然後小嘴一扁，「爸爸偏心。」

　　「因為媽媽是爸爸一生中最重要的人。」

　　所以寵著她、愛護她，想把最好的一切都給她。

　　手塚國光揉揉女兒的小腦袋：「而千早以後會有自己的故事。」

　　千早不懂，但委屈。

　　看著馬上就要哭出來的手塚千早，源緋色沒忍住笑出了聲：「現在說這些還太早了啦國光！」

　　她晃了晃手機：「准備吃晚飯了，我在酒店訂了大餐，馬上就到。」

　　在手塚國光去點蠟燭的時候，源緋色順勢關上了燈。

　　蠟燭的火焰在牆壁上打出一圈圈暖黃色的光暈，跳動的火苗照耀得手塚的臉龐忽明忽暗，卻是格外的柔和。

　　「千早要坐媽媽邊上。」

　　「可以啊，碗筷在消毒櫃自己去拿，餐巾記得圍起來。」緋色回過頭，突然一頓，「……先去把手和臉洗了！」

　　布置好一切的手塚國光已經入座，他看著桌子那頭的愛人和女兒，垂下的眸光溫柔且滿足。

　　他很幸福，如此一生便足夠了。

　　所有表達愛意的言語都會隨著時間變得簡單而深刻，到最後便只剩下了——

　　「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