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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傲慢與偏見)達西先生的日記》作者:長羽【完結+番外】

《(傲慢與偏見)達西先生的日記》作者:長羽【完結+番外】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深邃的微笑 您是第825個瀏覽者
【文案】
經典之作《傲慢與偏見》的英文同人作品,聊作翻譯,以達西的角度從頭講述這個浪漫的愛情故事。

★☆
因為本作為譯著,所以在某位讀者大人的提醒下特意查了一下相關的法律規定,目前國內關於譯著的管理是這樣的:
外文書籍中除特別聲明外,一般都可以翻譯,可以不經著作權人許可,但應當指明原作者姓名、作品名稱,涉及商業行為的才需取得著作權人許可,並向其支付報酬,

比如一本英文書,你翻譯成漢語,你就擁有該書的漢語版權即著作權,但行使著作權時不得侵犯原作品的著作權。

如果你翻譯後出版的話,需得到原作品的著作權人許可,並支付報酬,這個工作一般是由出版社搞掂

依照《著作權法》第十二條,改編、翻譯、注釋、整理已有作品而產生的作品,其著作權由改編、翻譯、注釋、整理人享有,但行使著作權時不得侵犯原作品的著作權

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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鑒於此,同時公佈原書出版情況,如下:

Mr. Darcy's Diary: A Novel(中譯名:達西先生的日記)
作者: Amanda Grange

基本信息
出版社:Sourcebooks Landmark
頁碼:329頁
出版日期:2007年03月
ISBN:1402208766
條形碼:9781402208768
裝幀:平裝
正文語種:英語
外文書名:達西先生的日記
以上。

內容標簽: 豪門世家 情有獨鍾 西方羅曼 歡喜冤家
搜索關鍵字:主角:達西,伊麗莎白┃配角:韋翰,彬格萊,簡┃其它:傲慢與偏見

[ 本帖最後由 深邃的微笑 於 2023-10-20 23:40 編輯 ]
那一月,我轉動所有的經輪,不為超度,只為觸摸你的指尖;不為修來世,只為途中與你相見。 ------倉央嘉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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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七月(上)

  七月一日 星期一
  我不確定將喬治安娜安置在倫敦是否正確,今年夏天非常炎熱,當我早上見到她時,我發覺她不似往日那般充滿活力,我想我應該讓她去海邊度假。

  七月二日 星期二
  我指示哈格里夫斯在馬加特港口或是拉姆斯蓋特為喬治安娜尋找合適的房子。我本打算和她一起去,但要找一個新管事來代替韋翰老先生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實在空不出時間。(空不出時間你還寫日記)
  韋翰!真奇怪一個名字居然能喚起如此複雜的情緒。(我不純潔地想歪了)我父親的管事是一位值得尊重的人,而對他的兒子,我只感到鄙視。我幾乎不敢相信我和喬治曾是孩提時的好友,只能說他後來確實變了。
  有時我也會感到疑惑,為何一個擁有諸多優點、出色容貌、隨和風度以及良好學識、而且有那樣一位值得敬重的男子為父的青年可以變得如此糟糕。每當我想到他父親去世後他那些放蕩的行為……
  還好最近都沒聽到什麼關於他的消息。家族去年的收益不那麼令人滿意,當他向我討要父親生前許給他的好處時,儘管他明知自己早已失卻了討要的權利,而他的脾性也完全不適合擔任聖職,可他依然對我的拒絕表示了怨憤之意。
  幸運的是,一筆錢就可以解決這次的麻煩。然而,我擔心這筆錢花光後韋翰還會來糾纏不休,但我確定這是我最後一次對他伸出援手。為了曾經的友誼,我願意幫他這次,但下不為例,以後他只能指望自己。

  七月六日 星期六
  哈格里夫斯在拉姆斯蓋特為喬治安娜找到了住所,喬治安娜的女伴楊吉夫人去看了一遍房子,覺得挺合適,於是我便租下了它。拉姆斯蓋特離這兒不遠,只要這邊的事務安頓好,我就能去探望她們。我相信過不了多久,清爽的海邊空氣就能令喬治安娜恢復活力與生氣。

  七月十日 星期二
  我不曾想到我會如此思念妹妹。(達西你個妹控)我習慣了每天見到她。不過她被照顧得很好,而我確信她過得十分愉快。晚上我同彬格萊一起吃飯,他還待在倫敦,但他打算下周去北邊探望家人。
  飯後他說:「達西,你知道的,我打算今年冬天買棟房子。」
  我問他:「在城裡?」
  「不,在鄉下。我一直計畫著購置一份地產。卡洛琳總跟我提這件事,我贊同她的意見。我準備先租棟房子,喜歡的話再買下來。」
  我點點頭:「的確是個好主意。起碼可以讓你不再天南海北地晃蕩。」
  「我就是這麼想的。如果我有棟房子有彭伯里的一半舒適的話,我也就不會到處跑了。我可以邀請朋友來我家,而不是跑東跑西地去拜訪他們。」他肯定道。
  我問:「你打算去哪兒看房?」
  「中部吧,不要太南太北。卡洛琳推薦德比郡,可我幹嘛要住在那兒?如果我想去那兒的話大可以去彭伯里找你。我讓代理人去赫特福德郡那一帶找了,有了合適的目標後我還指望著你陪我一起去看看呢。」
  「如果真的發展到這一步的話,我是非常樂意效勞的。」
  「你不相信我會這麼做?」
  「只要一張可愛的臉龐就能改變你的主意,而後你會留在倫敦。」我笑著回答。
  「在你看來我還真是善變!」他笑著抗議,「虧我還以為你是我的好友呢。」
  「我確實是。」
  「那你還覺得我無法達成我的計畫?以我的榮譽起誓,我沒那麼容易放棄,什麼都無法阻止我買一棟宅子。你會跟我去看房吧?」
  「那是自然。」
  「你一定要帶上喬治安娜。她最近如何?我都幾個月沒見過她了,我得和卡洛琳一起去看看她。」
  「她眼下不在倫敦。我把她送去拉姆斯蓋特避暑了。」
  「真不錯,我已經等不及要搬家了。」
  我們晚飯後就分開了。不論彬格萊如何斷言,我也不認為他能在這個夏天就找到房子安頓下來。不過若是在倫敦缺少女伴的話,他倒是有可能繼續他的計畫在南部尋覓合適的房子——除非北方有位佳人不巧抓住了他的心,那他恐怕會在家裡待到耶誕節!

  七月十二日 星期五
  早上我收到一封來自喬治安娜的信,字裡行間生氣勃勃而又充滿深情,我不由地慶幸我將她送到了海邊。她平安抵達了拉姆斯蓋特,信中寫到她在那兒有多麼快樂:
  這棟房子比倫敦的住所小,但卻十分舒適,窗外就是美麗的海景。楊吉夫人和我準備下午去海灘,而我迫不及待地想要描繪海邊的風景。等畫完成之後一定要讓哥哥你看看。
  你親愛的妹妹,喬治安娜
  我將信折好準備同其他幾封一樣放進寫字臺時,我不經意間注意到她早期信上的筆跡。我順手將這次的信同以前的進行比較,發現過去幾年間,她在書法同行文方面的進步非常明顯。儘管如此,我還是要說她早年的信也寫得十分優美,即便書法和單詞拼寫存在一些瑕疵。
  當我重讀這些信時,我忽然想起她剛入學的時候是多麼的沉鬱,那時我還擔心不已,不過現在看來這方面的顧慮已經可以打消了。她很喜歡那兒的老師,也交到不少知心好友。過了今年秋天,我會建議她帶著其中某位友人一起來倫敦。如果那時我要陪彬格萊去挑房子的話,有她的朋友陪伴應當不會教她覺得寂寞。

  七月十六日 星期四
  早晨我和費茲威廉去公園騎馬,他同我說他去羅新思莊園拜見了凱薩琳姨母,她剛委任了新的教區牧師。有那麼一瞬間,我擔心那人就是韋翰,若是得知羅新思有這麼一個肥差的話,他八成會跑去凱薩琳姨母那裡逢迎奉承。
  我忍不住問道:「新任牧師叫什麼名字?」
  「柯林斯。」
  我總算鬆了口氣。
  「一位氣質超凡的青年,有些偏胖,」費茲威廉笑著繼續,「兼有謙卑與自負兩種氣質。他讚美一切上帝的造物,喜歡誇誇其談,可說的話又全無內容,本人從不曾有獨立的觀點,當然,自誇的時候除外——是個十足的滑稽人物。可姨母卻非常賞識他,他表現得還算盡責,尤其姨母牌桌上缺人時他還能湊個數。」
  「他結婚了嗎?」
  「我相信那是早晚的事兒。」
  「那他是已經訂婚了?」
  「那倒沒有。只是姨母覺得羅新思都沒什麼有趣的人,實在太沉悶了,我覺得她會要求這個年輕人馬上娶妻。一位新嫁娘多少能供她消遣一下,她剛好可以顯示一下自己『樂於助人』的一面。」話雖如此,他嘴邊促狹的笑容多少說明了他真正所想。
  我回應了他的表情:「她的確樂於助人。」
  「而且她還十分幸運,因為那些受她指點的人只能毫無選擇地跟她道謝。」他補充道。
  我們兩人都從姨母那裡得到不少「指點」,其中大部分都很有見地。但我依然慶幸羅新思莊園坐落在遙遠的肯特郡,而不在德比郡的範圍之內。
  「喬治安娜最近過得如何?」從公園回來的路上,費茲威廉這樣問我。
  「很好。我送她去拉姆斯蓋特避暑了。」
  「好主意,倫敦對她而言太熱了。當然,對別人也一樣。」他頓了頓道,「我下周要去布萊頓,不能看看她實在是太遺憾了。不過下次進城的時候我保證會去見她,你打算去拉姆斯蓋特陪她嗎?」
  「目前為止還不行,我這兒有一堆事務要處理。」
  「那你還打算跑一趟彭伯里?」
  「那已經是年底的事了。」
  「喔,我真羡慕你的莊園!」
  「那你結婚不就得了,那樣你就可以離家購置自己的產業了。」
  「等我找到合適的女繼承人再做打算吧,眼下我可對單身漢的生活樂在其中呢。」
  談話隨之結束,他回他的軍營,我返回自己的居所。

作者的話:
  括弧內為本人感想,請無視吧


第2章 七月(下)

  七月二十八日 星期日
  城裡的事務總算處理完了,我終於贏得了去陪喬治安娜的空閒。我準備明天即刻動身,好給她一個驚喜。

  七月二十九日 星期一
  當我一早動身前往拉姆斯蓋特時,我還不知道等待我的會是什麼。天氣晴朗陽光明媚,所有的一切都在預示著這是多麼美好的一天。等我抵達這邊的宅邸後,發現房子整潔而舒適,對此我很滿意。女僕提醒我房子有些小,住不下所有的傭人,隨後我在會客室找到了楊吉夫人。乍一見到我突然出現,她顯得無比驚惶。
  「達西先生,我們沒想到您今天會來。」
  「我只想給喬治安娜一個驚喜,她在哪兒?」
  「小姐她……嗯……在外面寫生……」
  我感到奇怪:「就她自己?」
  「哦,不,當然不是,有女僕陪著。」
  我開始覺得不悅:「我聘請你不是讓你在我妹妹同女僕外出時待在屋子裡什麼都不做的。」
  「我……我今天早上自然是像往常一樣陪著小姐,可小姐卻吩咐我待在屋裡。我只是……服從而已。我……我吃魚吃壞了腸胃,但是小姐卻很想外出寫生,天氣這麼好,我也不願掃她的興。她問我能否只帶女僕出門,我猜多半也不會出什麼問題,何況她的女僕年紀不小,又很警覺,小姐一定會平安無事的。」
  這番解釋多少緩和了我的怒氣,楊吉夫人看起來的確不舒服——直到那個時候,我依舊不知道她臉色蒼白的真正緣由。
  「她們走的是哪條路?」我再次開口,「我去找她,她畫畫的時候我可以坐在一邊陪著,等她畫完再一起回來。」
  她躊躇了半天才開口:「她們打算沿著海灘西行,好讓達西小姐把她剛起筆的那幅速寫完成。」
  「那好,我即刻去找她們好給我妹妹一個驚喜。」
  我離開會客室大步走向門廳,不期然卻見到喬治安娜正朝樓下走來。我感到無比驚異,她穿著家居服裝,一點兒都不像是要出門寫生的打扮。我正打算折回去問問楊吉夫人她捏造事實是何居心,耳邊已傳來她的聲音。
  「達西小姐,我還以為您早就出門了呢。」她接著道,「您的兄長來看您了。」
  不等喬治安娜開口,她又說:「記住,您所需要的只是一丁點兒的決心,之後,您將得到您所渴望的一切。」
  我察覺她的話有些詭異,但照我推測,她的意思大概是說喬治安娜的畫作要想達到令她滿意的程度還需付出不少努力——現在想想,我當時錯得多麼離譜!
  「費茲威廉哥哥!」喬治安娜在看到我的刹那變了臉色。
  她停在樓梯上沒有繼續向下走,那一刻,她看起來既脆弱又不安,我頓時擔心起來,懷疑她的狀況是不是沒我以為的那麼好。
  「怎麼回事?生病了?」我急忙開口,「難道你也吃了變質的魚肉?」
  「魚肉?」她似乎有些茫然。
  「楊吉夫人吃魚吃壞了腸胃,你也是?」
  「哦,不,不是那樣。」她無措地絞著手指。
  「可你看起來不舒服。」說話的同時,我注意到她額上出了一層薄汗,而她的臉色愈發蒼白了。
  我牽著她走進會客室,楊吉夫人本要跟進來,我轉身吩咐她馬上找醫生過來。
  「我不覺得——」她剛一開口便被我打斷。
  「我妹妹不舒服,馬上叫醫生過來。」
  大概是被我嚴厲的語氣嚇到,她不再分辯什麼匆匆離去,我順手合上了會客室的門。
  喬治安娜逕直走向窗邊,看樣子比前一分鐘更為虛弱,幾乎隨時都有可能倒下。
  「過來,」我拖了把椅子給她教她坐下,可她隨後又站了起來。
  「不,我辦不到。」似乎有什麼鬱結在她心中,「不管他怎麼說,我都無法欺騙哥哥。」
  我吃了一驚,不知道如何回應,只是下意識地重複:「『不管他怎麼說』?」
  她表情沉重地點了點頭,語氣更加痛苦:「他說要是你知道的話一定會阻止我們的。」
  「他是誰,喬治安娜?」
  「喬治。」她垂頭答道。
  「哪個喬治?」(敢情達西你碰到的喬治有無數個?)
  「就是喬治•韋翰。楊吉夫人和我偶然在海邊碰見他,他也在這裡度假。談話中他提到這段日子你和他冷淡的關係使他多麼痛苦,對此我也很難過,我衷心希望你們和從前一樣要好。況且你們之間並沒有什麼難以消除的過節不是麼?當他告訴我你們只是有一些小小的誤會時我才覺得欣慰了許多,好在誤會已經消除,我們又可以好好相處了。他談到不少小時候的事,那會兒我騎著小馬在草地上蹓躂時,是他在邊上扶著我,他還送過我一口袋橡實。」提及這些往事的時候,喬治安娜一直笑得很幸福,「他說很幸運能和我在這裡相遇,這意味著我們可以重建昔日的友情。我說我已經不再喜歡橡實了,他就笑,還說這次該改送我鑽石才對。」
  「他真的這麼說?楊吉夫人對此難道沒有任何意見嗎?」我開始懷疑選擇了楊吉夫人是一個徹徹底底的錯誤。
  我的妹妹答道:「她說好好招待一個家人般的朋友不存在任何問題,否則我也不會這麼做的。」(達西的神經估計已經斷掉了)
  「招待他?」心中警鈴大作,我有了不好的預感。
  「是啊,他偶爾會過來吃飯,要是天氣不好的話他也會來這兒。他的棋依舊下得很好,不過我也有進步哦,還贏了他兩次呢。」(達西,認命吧,這就是你教出來的妹妹啊)
  說話中間,勃勃生氣重新回到她稚嫩的臉上,可在看到我的表情後,她又開始畏懼起來。
  「哥哥,我害你生氣了?」
  「沒有的事。」我斷然否定,努力平息怒氣,「你沒有做錯什麼。」
  「我沒想到自己會愛上他,真的沒有,」她哀求道,「哥哥,我知道我還小,可他跟我描繪了無數關於我們婚後生活的美好圖景,我相信他就是我命中註定的那個人。」
  「婚後?」大駭之下,我不由驚呼出聲。
  「他……他說他愛我,經他提醒,我也記起了我同他表白時候的事。」
  我追問:「是什麼時候的事?」
  「是我從中庭的門上摔下來被他扶起後的事。」
  「那時候你才七歲!」
  「的確,當時只是童言童語而已,可在這兒同他在待在一起的時間越久,我就越發確信我是真的愛上他了。我唯一不願想起的就是我不得不欺騙哥哥,我希望對哥哥坦承一切,我告訴喬治他必須按照常理先徵得哥哥你的同意,但他說除非我滿十八歲,否則你絕不會讓我嫁給他,那就意味著要浪費三年相互陪伴的美好時光。他說我們應該私奔,然後從湖區那邊給哥哥你寄信告知我同他的事。」
  胸口彷彿遭到一記重創,我艱難開口:「你答應了?」
  她的聲音低了下去:「我覺得這個計畫就像冒險一樣,但我如今見到了哥哥,知道那樣做會給哥哥造成多大的打擊,我現在再也不覺得這是一次有趣的冒險了。」
  「確實不是什麼冒險。這是最卑劣的詭計,他說愛你不過是想騙取你的財產,同時藉此打擊我罷了。竟然企圖徹頭徹尾地敗壞你的名譽、說服你拋棄家人朋友同他遠走天涯——這個畜生!」
  「不!」她含淚解釋,「不是這樣的,他愛我!」
  看到她眼角閃爍的淚花後,我忽然感到一陣無力,不想再繼續談下去了。即便她醒悟到那個無恥的流氓從未愛過她……也不過是令她心碎罷了。但我也不能再讓她繼續被矇蔽下去了。
  「喬治安娜,我不想告訴你這些。」我儘量揀用平緩的語氣向她說明,「可我必須這麼做,他不愛你,他只是在利用你。」
  只聽到這一句話她已徹底崩潰,我無措地看著眼淚淌過她的臉頰,我不知道應該怎麼做,我不懂如何安慰她,在那一刻,我居然前所未有地思念起我們的母親。她一定知道該怎麼做、怎麼說,她必定知道如何安慰她心靈受傷的女兒。我只能無助地站在一邊,等待喬治安娜的悲痛慢慢減緩。
  等她漸漸停止落淚後,我將手帕遞了過去,她用它擦了擦鼻子。
  「我必須同楊吉夫人談談,好讓她知道在她沒注意的時候都發生了些什麼!她實在太疏忽了!」
  喬治安娜某些細微的神情變化使我停下了腳步。
  「她不知情,對嗎?」我逼問。
  喬治安娜低頭看她的膝蓋,嚅囁道:「她幫我計畫出逃。」
  我感到渾身的血液都結成了冰:「她真這麼做?」
  喬治安娜痛苦地點頭,頓時,巨痛彷彿利刃刺入我的胸膛(達西你真文藝!)。我最寶貝的妹妹的幸福幾乎毀在這種人渣手上!
  這種認知令我後怕不已,我虛脫地將頭埋在同我血緣最近的家人肩上。
  「不要害怕,喬吉。」我強撐著柔聲道,「等你再長大一些,你就會遇上你的真愛,他會愛上你,只因你是你自己。那是一位善良正直、風度翩翩、值得尊敬的青年,你的家人會誠心誠意地接納他,他會來到我面前,以最得體的風度請求我將你嫁給他,而不是選擇私奔。你會有一場盛大的婚禮和華美的婚紗,不論你想去哪裡度蜜月都可以。」(終極妹控一枚)
  她握住我的手,試著笑了笑:「我本以為會被哥哥罵的狗血噴頭呢。」
  我溫言道:「這種事永遠不會發生。」
  我努力讓她不去想那些不愉快的事,我環視四周,目光停留在她的一幅畫作之上。
  「真不錯,」我讚許道,「將歸航的漁船畫進了你的作品之中。」
  「是啊,我特意起了大早去寫生,漁夫們見我坐在沙灘上都很驚訝呢。」
  我欣慰地看著她將手帕放在一邊,拿起了自己的作品,而她的音調恢復了不少。
  「不如繼續將它畫完吧,你喜歡在房間裡還是在戶外作畫?」
  「在這裡就可以。之後如何構圖我已經決定好了。」
  「那好,我先去和楊吉夫人談話,就離開一小會兒。」
  「你會對她生氣麼?」喬治安娜不無擔心地問。
  「我對她感到非常非常的憤怒,我會叫她馬上收拾行李離開這兒。」
  可想而知,我和楊吉夫人的談話很不愉快,首先,她否認她知曉喬治安娜對韋翰的感情,說她從不曾允許韋翰進入房門一步,甚至她根本就不知道有這麼個人。
  聽到她說我的妹妹是一個騙子令我怒氣更甚,她怯懦了,最終承認她鼓勵喬治安娜同韋翰在一起。通過接下來的詢問,我得知楊吉夫人先前就認識韋翰,並一手安排了他倆的「偶遇」,她告訴他每日的行程安排,這樣他就能不時製造出巧遇的假象。隨後她鼓勵喬治安娜邀請韋翰來此做客,起初以朋友之後以情侶的身份與韋翰見面。
  「我做得哪裡不對了?」在聽完我的叱責後,她竟然如此反問,「在他那樣被你虧待之後,為什麼他不能得到一些屬於他的、微渺的幸福?」(楊吉夫人居然是隱藏的聖母!)
  我本計畫叫她在一個小時內打包離開,但聽到這句卻改變了主意。
  「現在馬上離開這棟房子。」我寒聲開口,「隨後會有人將行李寄給你。」
  她企圖抗拒,不過,我的表情顯然讓她覺得這不是個明智的選擇。她一邊嘟嘟囔囔地低咒著,一邊拿起披風和軟帽、拎著籃子走出門去。
  當我的怒意稍微平息了一些後,我馬上寫信給韋翰——楊吉夫人透露了他的地址——叫他立即滾出拉姆斯蓋特。另外,我多費了一句口舌警告他:但凡他想要再見喬治安娜一面、再同她說一個字,我鐵定將他挫骨揚灰。
  當我寫下這些文字時,我的怒火還未曾熄滅。我不敢相信他竟敢使出如此下流的手段,妄圖利用喬治安娜——他兒時的玩伴……簡直是丟掉了最後一絲羞恥!我幾乎忍不住想要揭穿他的真面目,但如果我這麼做了,喬治安娜的名譽也會受損。(所以你就等著在伊莉莎白面前懺悔去吧)我只盼著他能從這件事當中吸取些許教訓,別再做出更卑劣的行徑。


第3章 八月、九月

  八月

  八月一日 星期四
  我將喬治安娜接回了倫敦。她會一直待在我身邊直到我為她找好新的女伴。經歷過楊吉夫人此事之後,我幾乎想要寸步不離地守著她,但我確實做不到。我不能總待在倫敦,更不可能帶著她四處奔波,她還要繼續學業。不管怎樣,我必須確保不再在選擇陪護這件事上犯下同樣的錯誤。單看介紹信遠遠不夠,我會拜訪她們的前任雇主以確保她們所言不虛,在將喬治安娜交給看護之前,我會好好審查她們是否盡責。
  唯一使我感到安慰的是倫敦這邊尚有一男一女兩位忠心的管家可以確保喬治安娜安然無恙,他們已在家中服務多年,但凡有半點差錯都會及時通知我。除非有我陪伴,否則我再不打算讓喬治安娜離開倫敦。

  八月十四日 星期三
  「我找到了一位合適的女士。」吃晚飯的時候,費茲威廉這麼跟我說。
  他和我同為喬治安娜的監護人,拉姆斯蓋特的事必然要讓他知道。
  「誰?」
  「安妮斯雷夫人,她身家清白,而且她同我的朋友——漢蒙斯家的雇傭合同已經到期了。」
  「你見過她?」
  「當然,都好幾次了。漢蒙斯一家對她十分滿意。」
  「那我明天就去你朋友那兒拜訪,希望這次碰到的會是個合適的人選。」

  八月十五日 星期四
  我前往漢蒙斯家拜訪,並如願見到了安妮斯雷夫人。她舉止文雅,相貌可親,我對她的教養和談吐非常滿意。她下周就能來陪伴喬治安娜,我會在城裡多待幾周好確保我這次沒有看走眼,隨後幾個月裡我打算時不時前去看看喬治安娜的情況,確保不出什麼漏子。(所謂的突擊檢查啊)
  此外,喬治安娜的同學不久就要來拜訪,有了這些同齡人的陪伴相信會讓她更開心吧。

  八月二十三日 星期五
  安妮斯雷夫人今早到達,她和喬治安娜的初次見面十分愉快,我多少放了些心。安妮斯雷夫人得知喬治安娜的朋友要來非常高興,她為女孩們安排了一系列的郊遊活動,我衷心希望這些事能徹底清除喬治安娜心頭的陰霾,或許到耶誕節的時候她就又能恢復之前的無憂無慮了。

  八月三十日 星期五
  現在喬治安娜已經安頓好了,我任何時候跟彬格萊出城都不是問題。幸好彬格萊提出讓我幫他參謀,如果讓他自己決定的話,那他租到的房子要麼離氾濫的河床太近,要麼老鼠成災,要麼開價太高,多半會出問題。這麼一來,等他意識到麻煩同代理人聯繫時,估計又會指望我幫他脫離泥潭。真要這樣的話,實在不如剛開始選擇房子時就由我來幫他。(彬格萊你也太沒用了)
我承認我還是很想儘快見到他的,我已經厭倦了待在倫敦,打心裡希望去鄉下走走。

  九月

  九月二日 星期一
  彬格萊來信了,信中寫到:
  達西吾友:
  我在赫特福德郡找到中意的房子了,地方挺合適,我想去倫敦的時候隨時都方便過去,想去北邊看望家人的話也離得不遠。而且這兒離彭伯里也很近,去看你也容易。代理人強烈跟我推薦,可我對購置房產這種事一竅不通,打算聽聽你的意見再決定,你能馬上過來嗎?

  九月九日 星期一
  我今天啟程去尼日菲爾德莊園見彬格萊,我都快忘記有他陪著是多麼愜意了,他總是興致勃勃心情愉悅,讓身邊人也感到高興。總而言之,再見到他別提有多愉快了。
  「達西!我就知道能指望上你。今年夏天過得如何?肯定不像我這麼辛苦吧?」
  他將我的沉默當作了無聲的贊同,繼續笑道:「卡洛琳整整折騰了我三個月,但願這棟房子也能讓她滿意。」
  毫無疑問,彬格萊對這棟房子十分之滿意,不停地誇獎房屋有多好,在他眼裡,這棟房子簡直毫無瑕疵。他背著手領著我在莊園裡來回轉,幾乎打算之後的二十年都在這裡待著了。他對屋子的環境、主臥以及代理人莫里斯先生所報的價格統統都滿意,對煙囪、棋牌室和湖泊什麼的都毫無疑問。
  「這房子真的完美無缺?」我向莫里斯先生提問。
  他點頭說的確如此,可我依舊提出不少問題。
  「在鄰近地區雇傭僕役方便嗎?我的朋友雖然會帶一些僕從過來,可他仍需要從當地找幾名女僕、園丁、馬夫。」
  「他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在麥里屯雇到合適的人。」
  參觀結束,彬格萊問我:「達西,你覺得怎麼樣?」
  我實話實說:「價格太高了。」
  莫里斯先生堅持這個價格很公道,只是很快地,他發覺這麼高的要價實在討不到什麼好處,於是,最終的成交價比原價低得多。
  交易結束,彬格萊表情誇張地對我說:「達西,以我的名譽發誓,我以後就跟你混了。可憐的莫里斯先生,估計他也贊同我的看法,所以才省下力氣放棄跟你爭了。」
  我不理會他的玩笑,直接問:「你什麼時候搬過來?」
  「儘快吧,趕在米迦勒節之前。」
  「你該讓僕役們先行一步,這樣他們才能在你入住之前把房子整理好。」
  「你真是什麼都能考慮到!下周我就派人過來。」
  我很高興他這麼容易就接受了我的建議。如果不這樣安排的話,等他和僕人們同時抵達那天,他鐵定會因為晚飯沒有及時端上桌而受罪。


  九月二十四日 星期二
  「達西,歡迎來到我家!」下午到達尼日菲爾德莊園後,彬格萊衝到門口迎接我。他的姐妹——卡洛琳和路易莎,以及路易莎的丈夫赫特先生都在。
  「這房子,還有鄰居,一切都像我期待的那樣完美!」
  我潑他冷水:「房子是不錯,但鄰居只有那麼幾家,我一開始就跟你說過了。」
  「幾家足夠了。能湊夠偶爾會和我們一起吃飯的人數就行了,除此之外要那麼多鄰居能幹嘛?」他辯駁道。(還可以用來相親嘛)
  卡洛琳應聲嘲笑他:「譬如見個面說說話?」
  彬格萊聳聳肩:「以後會的。」
  「當初你就該讓我幫你挑房子。」卡洛琳又道。
  「非常感謝,可我有達西的建議就夠了。」
  「哦,那也不錯。」卡洛琳即刻改口,邊說邊衝我笑道,「今天早晨我還跟路易莎說再也找不到比這兒更好的房子了呢。」
  彬格萊頓時喜道:「我就說吧,賭上我的名譽,再也找不到比赫特福德郡這裡更適合居住的鄉村了。」
  眼下他對鄰居好感十足,可我斷定再住一陣子他就會對這群人大為改觀。(很不幸,改觀的是達西你呢)不過也說不準,他這人很沒常性,說不定住不到一個月就離開了,晚飯後,我隨口跟卡洛琳說起我的猜測,她這樣答道:
  「的確像是他會幹的事。真到了那個時候,咱們被丟下的這群人唯有彼此作伴了。」

  九月二十五日 星期三
  這是我們第一次在尼日菲爾德待上一整天,卡洛琳將一切佈置得井井有條,當我說任誰都猜不到這是一所臨時租住的居所時,她顯得十分高興。在從當地雇傭僕從一事上,她顯然遇到些麻煩,不過她對持好這個家依舊信心十足。

  九月二十六日 星期四
  鄰居開始陸續前來拜訪。雖說有些無聊,可這也是貧乏的鄉下唯一能夠指望上的消遣了。今早前來的是威廉爵士和盧卡斯夫人。即便威廉爵士每隔兩分鐘就要鞠一次躬、提及他在聖詹姆斯宮中露臉的經歷,彬格萊仍舊覺得這位客人相當文雅。卡洛琳估測這對夫婦搶先來訪絕對是因為他們有一個年紀已長、毫無姿色的待嫁女兒,他們急於為這個女兒攀到一門好親事,幾乎是盧卡斯夫婦前腳剛走,她後腳就將這個猜測說給了彬格萊。
  「果真如此的話,他日介紹起來,他們鐵定會將那個年近三十的老小姐形容成二十剛出頭!」她試圖激發彬格萊的戒心。
  可惜她的話外音沒有傳達到,彬格萊不以為意地笑了:「我敢保證盧卡斯夫婦根本就沒有什麼女兒,假若真有的話,一定也是像他們那樣充滿魅力。」
  「卡洛琳是對的。」一直沒作聲的路易莎對妹妹伸出援手,「有個女僕跟我說盧卡斯家有位名叫夏綠蒂的小姐,她已經二十七歲了還沒出嫁。」
  「那也不等於這位小姐像卡洛琳說的那樣不夠可愛,我相信她會是一位招人喜歡的年輕女士。」彬格萊堅持己見。
  卡洛琳打趣道:「誰說不是呢,指不定她就是那種整天幫母親下廚的賢妻良母型呢。」
  彬格萊篤信這家人值得結交:「我很高興他們能來這兒拜訪,不過,要是他們能邀咱們去麥里屯一聚的話就更好了。」
  我詫異道:「去麥里屯聚會!?上帝保佑我這輩子都不要跟什麼鄉下集會扯上關係。」(伊莉莎白,你家那誰誰需要再教育啊)
  卡洛琳轉而笑話我:「看看你,還真是被你那個精英圈子寵壞了。」
  「沒錯,」我點頭道,「你必須承認,整個帝國的精英都聚集在倫敦。」
  由於某些未知的理由,她沒有繼續爭辯。(換成伊莉莎白鐵定擼袖子上了)她總喜歡嘲笑他人的言論,只有我的除外,眼下她大概想起了我在倫敦的哪個熟人,不過,我卻猜不出她話中所指的是哪一位。(達西你個木頭,當然是你姨母家的寶貝閨女啊)
  威廉爵士和盧卡斯夫人不是今天唯一的來訪者,貝奈特先生緊跟在他們之後上門。他看起來倒還像位楚楚紳士。(你也知道為未來老丈人說句好話)
  他離去後,卡洛琳開口就是:「貝奈特家可有五位小姐呢。」
  「都是可人的姑娘。」赫特先生小睡方醒,跟著冒出一句,「我在麥里屯看見過一次,幾乎個個美貌。」
  「我就知道!」彬格萊當即勁頭十足,「我就知道搬來尼日菲爾德是個正確的選擇,這裡的舞會上絕對不缺可愛的舞伴。」
  「我知道你腦子裡轉的是什麼念頭。」卡洛琳看了眼我的表情,「你肯定覺得被一群鄉下姑娘圍在中間是件奇蠢無比的事。不過你沒必要這麼勉強,要去就查理斯一個人去,你沒必要跟著犯傻。」
  對她的話我無比贊同:「但願如此。跟一群不認識的人待在一起簡直是活受罪。」
  彬格萊笑得沒心沒肺:「別這樣達西,畏畏縮縮一點都像你,都是陰沉的天氣把你搞得像個不愛出門的老頑固了,只要雨一停,你絕對會像我一樣期待舞會的。」
  順帶一提,彬格萊是個徹頭徹尾的樂天派。

  九月三十日 星期一
  清晨我和彬格萊騎馬在莊園各處蹓躂了一圈,這處產業相當不錯,我想彬格萊日後若是真打算買下它的話倒也挺合適。不過我還要再等等看他是不是真打算安定下來,他現在這副樣子簡直就像轉身就會跑去肯特郡、柴郡或是薩福克郡買房定居一樣。
  不多時,他建議往回走。騎在馬上慢慢往回晃時,他漫不經心地開口:「我覺得我應當回訪貝奈特家。」
  「哦——想見見貝奈特家傳說中的五朵金花了?」我開玩笑。
  他不痛不癢:「我知道你認為我在愛情方面朝秦暮楚沒個常性,可事關禮節,回訪一下貝奈特先生不是理所應當的事麼?」
  這傢伙……
  我們隨後分開,他前往浪伯恩,我返回尼日菲爾德,令我奇怪的是沒多久他也進了門。
  「怎麼樣?貝奈特家的小姐同傳說中相比如何?」我開門見山地問他。
  他說起來不無遺憾:「沒見到。我就在貝奈特先生的書房裡坐了十分鐘,小姐們的身影一眼都沒瞧到。」


第4章 十月

  十月

  十月一日 星期二
  貝奈特夫人的聚餐邀請一來,彬格萊瞬間得到治癒,只可惜……
  「為什麼偏偏趕在這會兒!?」他氣餒地喊道,「聚餐定在明天,可我明天必須進城一趟!」
  我好心開導他:「彬格萊,又不是世界末日天人永隔,回頭等到麥里屯舞會的時候再見面也不晚。」
  他不情不願地點頭:「只好如此了。」(彬格萊好像達西養的狗狗——來,打個滾,好乖!)

  十月二日 星期三
  彬格萊今天進城,正如我所猜測的,他不會安心待在鄉下。在尼日菲爾德住到現在,他已經又開始蠢蠢欲動了,如果聖誕之前他要放棄尼日菲爾德,那我絕對不會感到驚訝。

  十月十二日 星期六
  我們一行出席了麥里屯舞會,情況比我想像的還糟。我們抵達會場不到五分鐘,我便聽到一個女人——暫且尊稱她為女士——跟身邊的人竊竊私語說我每年有一萬磅的進賬。我最反感的便是別人私下議論我的收入,而這私語轉眼就傳遍了整個會場,每個人都在用看到金子一樣的眼光打量我。有鑑於此,我對今晚是不用抱什麼期望了,還好需要同當地人打成一片的那個不是我。儘管我們這群人是一起來的,但真正共同行動的卻只有卡洛琳、赫特夫婦和我四個人。
  彬格萊表現得十分投入,這和他慣常的表現一致。當然,他極受歡迎,次次如此。他天生性情隨和,這使他無論走到哪兒都能跟陌生人相處愉快。這次也不例外,入場不多久,我已無數次聽人低聲稱讚他的翩翩風度和俊美容貌。另外,我聽到當地的人們也誇我儀表堂堂,這種稱讚一直持續到我冷落了卡萊爾夫人為止。就在兩分鐘之前,這個女人還興致勃勃地同她的鄰居低語說我的家產一定會成為她女兒的囊中物,接著轉身向我引見她的女兒時,她卻厚顏無恥地當著我的面講,在她看來,錢財不是婚姻的先決條件,感情才是最當緊的。我忍無可忍,丟給她一個冷臉轉身走人,她恬不知恥的言行已經大大冒犯了我。
  彬格萊每首曲子必跳,卡洛琳在一邊看得興致盎然,順便還得出一個結論:「我敢保證,舞會結束之前他就會墜入愛河——第n次。」
  我默默點頭,在彬格萊之前,我還真沒見識過能如此輕易說愛的人。只要有一位嫵媚動人的小姐出現在面前,他八成就離落入情網的日子不遠了。
  我只同赫特夫人跳了今晚的唯一一次舞——樂師的演奏太糟糕了,一次足矣。我滿場晃蕩,免得稍微駐足就被人拖去介紹給年輕的女士們,總算,我盼到了彬格萊中場休息的時刻。再次強調,拒絕舞伴是樁苦差事,房間各處坐著不少沒有舞伴的年輕小姐,其中之一是將彬格萊迷得神魂顛倒的那名舞伴的妹妹,而彬格萊打算將她介紹給我。
  「來吧達西,」他上來就這麼勸我,「去跳一曲,我討厭看到你獨自呆頭呆腦地站在這兒,你又不是跳得不好。」
  「謝謝關心,不過還是不必了。你的姐妹都在和別人跳舞,我目前還沒那個衝動去和屋子裡的其他女人跳。」說實話,我眼下一點兒興致都沒有。
  「你還真當是後宮選秀啊,這麼挑剔!依我看來,我這輩子還沒見過這般美女如雲的情景呢。」
  「可不是,這裡唯一的美女不正是你的舞伴麼。」我瞟了一眼貝奈特家的大小姐,在「唯一」二字上特意加了重音。
  「噢,她的確是我所見過的最美的姑娘!但她有個妹妹就坐在不遠處,長得挺漂亮,我敢打包票,性格也絕對討人喜歡。要不要我的舞伴把她介紹給你?」
  「你說的是哪位?」我一邊問他,一邊四下尋找,很快,我的目光對上了伊莉莎白•貝奈特小姐的視線,我怔了怔,迅速移開目光,「她還算過得去,不過還不足以吸引我,而我也沒好心到會對一位受冷落的女士獻殷勤的地步。」

  卡洛琳對我的想法感同身受:「這些人既不夠體面也不夠時髦,還沾沾自喜他們是個人物!你知道嗎?當聽到瑪麗•貝奈特被評價為當地首屈一指的才女時我竟然還要保持禮貌的微笑,這真是太難為我了。但凡她能有喬治安娜的一半才華,不,十分之一也好,我就跟她姓!」
  提到我的妹妹,我頓時一陣驕傲:「那可難了,可不是人人都能有喬治安娜那樣的天賦。」
  「那是自然,我同樣為她驕傲,她就像是我的親妹妹一樣。」卡洛琳如此說到。
  假以時日,喬治安娜或許真會的成為她的姐妹也不一定。這麼說並不是因為我和卡洛琳之間會發生什麼,而是因為彬格萊品行良好、家境殷實,會是一個理想的丈夫人選。之前我從未想過在喬治安娜成年之前就替她安排好一門親事,但經歷過韋翰一事後,我發覺早些把她嫁出去也不是件壞事。雖說我不敢保證麥里屯適合她的居住,可一旦她同彬格萊結婚,她就能徹底擺脫昔日的夢魘。事情真要如此發展的話,哪怕彬格萊稍有一絲徵兆,我都會立馬鼓動他搬離麥里屯,搬得離我越近越好。假如他們夫妻倆能住在德比郡或是柴郡的話就再好不過了。如此一來,喬治安娜想見我的時候,只需幾個鐘頭,她就能抵達彭伯里。(重要的初遇啊,伊莉莎白就在不遠處,你都在想什麼亂七八糟啊)
  舞會結束後,我們回到了尼日菲爾德。
  「這輩子我都沒見過今天這麼多善良可親的人和漂亮可愛的姑娘!」當我們又累又睏地走進會客室之後,彬格萊第一個發言,「人人文雅和善。沒有拘謹的禮節,沒有生硬的客套,這些人如此輕易就接受了我們。至於貝奈特小姐——噢,她簡直就是一位天使!」
  卡洛琳給了我一個「看吧,我就知道會這樣」的眼神。在布萊頓的時候,彬格萊曾說哈特小姐美得無人可及。在倫敦的時候又換成了帕歌特小姐。如今來到麥里屯,貝奈特小姐又成了他最新的推崇對象。
  「她是個甜姐兒。」卡洛琳贊同這一點。
  「她的確可愛。」我跟著點頭,在這種事上拿彬格萊找樂子總叫我樂此不疲,「可她笑得未免太多。」
  「說實話,她確實笑得過火。」路易莎接口道,「可我仍要說她是個十足的甜姐兒,在這兒的時間裡我們可以跟她成為不錯的朋友,你說是不是,卡洛琳?」
  「沒錯。不管怎麼說,當男人們都出門了以後,我和你總得再找個人來打發時間。」

  當我寫下這篇日記的時候,腦海中浮現出的竟是我在同彬格萊談話時無意間捕捉到的伊莉莎白小姐的眼神。如果我的直覺沒有錯的話,那雙明眸中無疑寫滿了嘲諷。我不確定她是否聽到了我倆的對話,但讓這些話傳入她耳中卻絕非我的本意——不過,我眼下簡直就是在犯傻,舞會都結束了還在記掛這種小事。她應該沒那麼嬌弱,但凡她繼承了一點兒她母親的彪悍性格,她都不會被這種程度的挖苦傷到。
  她的母親——貝奈特夫人無疑是今晚令我印象最糟糕的人,我好幾次聽到她跟身邊的人非難我,說我狂妄自大、傲慢無禮,最後,她還自以為是地做了總結,說她巴不得這輩子都別再見到我。
  我自然不會跟這種人有什麼共鳴,但我不得不說,她最後那句總結甚合我意。

  十月十五日 星期二
  今天我和彬格萊前往察看莊園中的樹林,據說我們外出之後,貝奈特家的小姐們前來拜訪了卡洛琳和路易莎。

  十月十八日 星期五
  彬格萊和我外出騎馬時,卡洛琳姐妹倆去浪伯恩回拜了那家人。我猜能教她們看上眼的只有貝家年紀最長的兩位小姐,不過也未必,再怎麼說她們在這兒的朋友也太少了。

  十月十九日 星期六
  陰雨連綿的一天。困在屋裡整整一個白天之後,出去吃頓晚飯簡直就是再好不過的消遣。這頓晚餐安排得妙極了,客人毫無談吐可言,所有的對話都難以激發人的談興——唯一的好處大概是我可以免除一切多餘的期待。
  彬格萊又和簡•貝奈特小姐坐在一起,他簡直是昏了頭似的一直對她放電,而她也對他隨和可親,兩人看起來無比般配。不過,這位小姐的態度多少有些出乎我的預料,上帝保佑她不僅沒被彬格萊熾熱的目光燙傷,而且還適應良好,言行舉止鎮定如常。
  晚飯之後,卡洛琳隨口道:「真遺憾啊,貝家別的姑娘怎麼就沒能像她們的姐姐那樣美麗優雅呢。」
  我同意她的觀點:「確實叫人想不通。」
  「我知道你為什麼毫不賞識伊莉莎白•貝奈特,她的容貌同其姐相比簡直是雲泥之別。」
  我爽快承認:「是啊,她一點兒也不漂亮。」說話的同時,我捕捉到了我們談論的這位小姐的身影,我當即仔細審視了一番她的長相,發現我的結論沒錯。
  卡洛琳附和道:「不錯,她的長相簡直就是個悲劇。」
  「你那是什麼眼光?達西,」彬格萊的那位可愛的舞伴要去找她的姐妹,他這才有空加入我們的談話,「她可是位美麗的小姐。」
  我申辯道:「可她身上沒有任何出色之處。」
  卡洛琳和我站在同一戰線:「達西說得對,你的意見可靠不住。她才搭不上『美麗』的邊呢。」
  彬格萊不以為意地笑了,轉身去找他的舞伴。
  卡洛琳繼續對這幫鄰居評頭論足,當她滔滔不絕的時候,我的視線不知不覺間又回到了貝家二小姐的身上,我漸漸覺得,我對她的評價似乎有失公允。儘管她的容貌並不出色,但我必須承認,她那雙慧黠靈動的黑眼睛使她整個人生色不少。人們稱讚她舉止活潑,對此我也表示贊同。當她離開餐桌起身時,我發覺她體態輕盈、身段苗條。
  彷彿視線停在她身上越久,她的優點就越多,但我依舊堅持認為她還不足以吸引我的目光。(這就是傳說中的自相矛盾死鴨子嘴硬吧)只是跟初遇時相比,她的確順眼了許多。

第5章 十一月(一)

  十一月

  十一月四日 星期一
  舞會,又是舞會。
  舞會不可避免,但我發現自己並不像之前那麼排斥出席,它多少也算是一成不變的日常生活的調劑。
  今晚的舞會由威廉爵士在自家宅邸舉辦。進門之前,卡洛琳半真半假地提醒我們:「準備好每十分鐘就接受一次威廉爵士的鞠躬吧。」
  路易莎糾正:「是每五分鐘一次。」
  只有彬格萊出聲維護:「威廉爵士可是位親切的先生。」
  「別爭辯了,查理斯。但凡有個人提供了讓你向貝奈特小姐獻殷勤的場地和機會,你就會覺得他很親切。」上帝作證,我可不是在開玩笑。
  估計這句話中只有「貝奈特小姐」五個字進入了彬格萊的耳朵,他當即一臉沉醉地喃喃道:「她真是位天使。」
  這傢伙……徹底沒救了。

  進門之後,他即刻找到了貝奈特小姐。卡洛琳和赫特先生走入舞場,路易莎逕直去同盧卡斯夫人聊天。而我則注意到了正在同福斯特上校談話的伊莉莎白∙貝奈特小姐。
  完全是下意識的,我朝他們那邊走了幾步,試圖聽清他們的對話。在這過程中,我又有了新的發現:這位年輕小姐似乎有一種特殊的魅力,能讓她周邊的氣氛都歡快起來,而她眼中不時閃過的熠熠光彩令她整個人愈發出眾。此外,輕鬆幽默的交談使她顯得生氣勃勃,一張笑臉因此沾染了動人的麗色。她膚色紅潤,略黑一些,不像卡洛琳那樣是遭到夫人小姐們羡慕的雪白,不過各人的審美觀不同,像我就覺得黑一些還是白一些都無所謂。(雖然我不介意用最美的言辭形容伊莉莎白,不過,達西你確定你花癡病沒犯麼?)
  她不久就離開福斯特上校走向了盧卡斯小姐,看起來兩人是極好的閨中密友。鬼使神差地,我打算上前跟她搭話,彷彿有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推動著我的腳步,我渴望再看一眼那雙明亮的黑眸(不知名的力量啊,你的名字叫愛情!)。
  但那雙黑眸的主人先一步來到了我面前:「達西先生,你不覺得我剛剛同福斯特上校提議讓他在麥里屯舉辦舞會的那番措辭很精彩麼?」
  「噢,非常有說服力。」最初的驚奇過後,我絲毫不感到唐突地回應道,「不過只要提到舞會,小姐們大抵都抱有同樣的熱情。」
  「沒想到您對女士如此苛刻!」
  說話的同時,她嘴邊浮現出一絲俏皮的笑容。這種言行舉止若是放在倫敦鐵定不合時宜,可放在鄉下倒也說得過去。(死鴨子嘴硬,你其實想說很可愛對吧)至於我的看法麼——人生總需要多點佐料不是嗎。
  「夜路走多了,終於輪到你被人嘲笑了吧?」盧卡斯小姐走上前來,對著好友笑道,「我去打開琴蓋,伊麗莎,接下來該怎麼做就不必我提醒了吧?」
  伊莉莎白小姐起先笑著婉拒,說她可不想在一群聽慣了出色表演的聽眾面前獻醜,但盧卡斯小姐接連取笑了她幾句,她最終勉為其難地同意唱歌。
  出乎我的預料,她表演得相當不錯。這並不是說她唱得多麼準確,事實上,光我覺察到的音調上的錯誤就有好幾處——但她的歌聲的確動聽,無端地令人沉醉。
  我忍不住關注起這位小姐,實話實說,我希望找到機會繼續剛才被打斷的談話。就在她一曲終了、掌聲四起之時,出現了一些小小的變故——對我而言是幸或不幸,我自己也很難說清——她的妹妹之一強佔了她的位置。我的笑容頓時僵在臉上,邊上與我相同反應的聽眾不在少數。我這輩子還沒見過如此粗魯失禮的舉止,我不敢相信瑪麗•貝奈特竟然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搶走其姐的風頭!但凡再多聽一陣她的演奏,我絕對會忍不住當面對她的舉動表示質疑。
  事實證明,沒有最糟只有更糟。當貝家最小的兩個女兒跑去同軍官們跳舞之後,更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發生了。她們家的小女兒輪番跟不同的軍官調情,她們的母親看著這一切竟然還面帶笑容!她才幾歲?最多不超過十五歲。她這個年紀的姑娘本應當待在學校,而不是抛頭露面出外交際、給自己和家人丟臉!
  她的舉動將我對伊莉莎白•貝奈特小姐的好感打消得乾乾淨淨,我再沒主動跟她說話的熱情。

  「達西先生,舞蹈是一種多麼受年輕人喜愛的娛樂啊!」等我發覺後,威廉爵士已走到我身邊,望著舞場感歎道,「什麼都比不上跳舞。對上流社會的人們而言,跳舞是多麼文雅的活動啊!」
  文雅?
  我的目光掠過正同幾名軍官跳舞跳得起勁的麗迪雅•貝奈特小姐:「您說得不錯,先生。妙就妙在這項活動在未開化的社會裡也很流行,哪個野人不會跳舞?」
  威廉爵士乾笑幾聲,不屈不撓地繼續用種種關於舞蹈的無聊話題折磨我,問我有否在聖詹姆斯宮跳過舞。我克制著儘量不失禮節地回答他,但我擔心只要再從他嘴裡聽到一次聖詹姆斯宮,我就會忍不住用他的襪帶勒死他。(暴力傾向真嚴重)
  當我一邊心不在焉地聽著威廉爵士講古,一邊暗中環視會場時,我瞧見貝家二小姐直直朝我走來。儘管她的妹妹們令人無語,可我還是又一次被她輕盈的步態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如果要在出席的所有來賓當中做出選擇的話,那我無疑最期待看到她的舞姿。
  「親愛的伊莉莎白小姐,你怎麼不去跳舞呢?」威廉爵士像是讀出了我的心思,一面招呼貝家二小姐一面向我提議,「達西先生,請允許我介紹這位年輕的小姐做您的舞伴。當著如此可愛的臉龐,您怎能說出拒絕的話呢?」(威廉爵士八成還在記恨)
  他話音沒落便牽起小姐的手試圖交入我掌中。在此之前,我根本沒想到會跟這位小姐共舞,充其量我只是想近距離地觀察一下她罷了。不過奇怪的是,我並不反對威廉爵士的這番提議,甚至願意牽著那只柔荑步入舞池——如果柔荑的主人沒有突然將手抽開的話。
  「事實上,先生,我一點兒也不想跳舞。我希望您不會以為我走來這邊是因為想找舞伴了。」這是小姐的解釋。
  我發覺自己不想放棄這次機會。這個念頭戰勝了遭到拒絕的沮喪,邀請的言辭未經我的大腦便脫口而出:「那您願意賞光與我共舞一曲麼?」
  這次努力依然遭到了拒絕。
  威廉爵士試著說服她改變主意:「儘管這位紳士並不喜歡這種大眾的娛樂項目,可我敢保證,如果只是半個鐘頭的話,他不會不賞這個臉的。」(威廉爵士再次報復)
  小姐眼中閃過一抹笑意,轉向我說:「達西先生未免太客氣了。」
  毫無疑問,她的笑容出自於挑釁。雖然她嘴上說我客氣,但本意卻恰恰相反。經她這麼一說,我愈發想要同她跳舞了——既然她一心挑戰,我怎能不如她的意?(達西你也太容易被挑起來了吧)
  為何她會拒絕做我的舞伴?難不成麥里屯舞會上我關於她容貌的那番話真的被她聽到了?
  絕對是因為這個!
  這麼一想,我心中頓時生出一絲對她的敬意:有了對我的糟糕印象之後,就連我那每年一萬磅的收入竟然都未能改變她對我的評價。

  我看著她窈窕的背影慢慢沒入賓客之中,心中感到許久不曾有過的愉悅。
  「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現在在想什麼。」
  我轉頭,看到卡洛琳來到面前,她胸有成竹的表情讓我覺得有趣:「我可不這麼認為。」
  她信心十足地說:「你心裡在想,這麼多個晚上都同這些人一起度過是多麼的苦不堪言。說實話,我和你感同身受,我從不曾如此煩悶過!枯燥吵鬧,乏味無聊,一個個自以為是……我真想聽你把他們責難得體無完膚!」
  「很遺憾,你錯得離譜。眼下充斥在我腦海中的可是美妙得多的事物,我正沉浸在一雙美麗的黑眸所帶給我的愉悅當中。」
  卡洛琳笑了笑,緊緊盯著我問:「哦?哪位小姐擁有如此魅力?」
我注視著我所談論的那位小姐穿過房間,分神回答:「伊莉莎白•貝奈特小姐。」
  「伊莉莎白•貝奈特!?」卡洛琳低呼出聲,「真教人不敢相信,你看中她多久了?另外,我該何時祝賀你覓得良伴呢?」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問。」果然不出意料,「女士的想法總是如此富有跳躍性,從欽慕一下就跳到相愛、再就跳到結婚上去了。我料到你會直接祝福我的婚姻了。」
  「唔,既然你如此一本正經,那我更覺得這件事可以就此定論了。你會有一位絕妙的岳母,當然啦,她會和你們小倆口一起住在彭伯里。」
  我任她滔滔不絕、自得其樂,她的話對我而言不會造成任何困擾。假如我真想追求伊莉莎白•貝奈特小姐的話——當然,只是假如——那麼,不論卡洛琳怎麼拿「一雙美麗的黑眸」和「一位絕妙的岳母」來取笑我,我也不會放棄。

  十一月十二日 星期二
  今天彬格萊和我同軍官們共進晚餐。麥里屯駐紮著一支民兵團,當中的軍官大多是教養良好舉止有禮的男子。當我們回到尼日菲爾德後,卻發現貝家大小姐正在彬格萊府上,卡洛琳和路易莎邀她一起吃飯。她是騎馬來的,路上不巧被大雨淋了個透,接下來的發展可以想見——她著涼了。
  彬格萊如臨大敵,堅持留她在這兒過夜,他的姐妹們一致同意。貝奈特小姐早早就回房睡了,之後彬格萊一直心神不寧。
  我也是看見他這副模樣才突然想到,畢竟他才只有二十三歲,仍不到安定下來的年紀。如今他為貝奈特小姐的身體憂心忡忡,可等到聖誕那會兒返回倫敦後,估計他已經再次將這段戀情忘得一乾二淨、徹底拋在腦後了。

  十一月十三日 星期三
  貝奈特小姐早上起來仍覺得不舒服,卡洛琳和路易莎認為她應該待到康復再離開尼日菲爾德。不過在我看來,如果不是天氣很糟糕,她倆待在屋裡實在無聊透頂的話,她們也不會這麼賣力地挽留這位新交的朋友。
  彬格萊堅持去請鐘斯大夫,我對這一舉動的必要性持懷疑態度:「有必要嗎?你那兩個姐妹不是一致認為貝奈特小姐只是嗓子疼頭痛麼?」
  「誰知道這些症狀會引發哪些重病!」彬格萊顯得焦慮不已。
  隨即他做出了自認為周全的安排,一方面派人去請鐘斯大夫,另一方面派人去浪伯恩送信,做完這一切已到了早餐時間。
  之後過了一陣子,其時我們還沒有離開餐桌,門廳那邊忽然傳來一陣嘈雜。卡洛琳和路易莎放下手頭的熱巧克力相互對視一眼,彼此都沒有找到答案,兩姐妹詢問的目光又一起轉向了她們的兄弟。
  「這個時候誰會來拜訪?何況天氣還這麼糟糕!」卡洛琳率先提問。
  她的疑問很快得到了解答:會客室的門開了,伊莉莎白•貝奈特小姐走了進來。她雙眼明亮,頰上佈滿紅暈,裙擺沾滿汙跡,短靴幾乎被泥漿蓋去了原本的顏色。
  赫特先生像見到什麼不可思議的東西一般嚷到:「貝奈特小姐!」
  「貝奈特小姐!」同時發出尖叫的還有卡洛琳,「你該不會是一路走過來的吧?」提問的時候,她不停地瞄向來訪者髒汙的靴子和襯裙——那條襯裙上足足糊了六英吋的泥!
  「是的。」這位小姐平靜地回答,彷彿談論的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
  「一大早步行三英里!」卡洛琳一邊驚呼,一邊以一種想要昏倒的眼神瞟向她的姐姐。
  路易莎回她一個心領神會的眼神,二重唱似的接口:「而且是在這種鬼天氣裡!」
  只有彬格萊愧疚無比,這使他顯得沒那麼驚詫:「伊莉莎白•貝奈特小姐,你能來真是太好了。」
  他馬上起身握住了這位客人的手,難過道:「我擔心您姐姐病得不輕。」
  卡洛琳直到這會兒才收起她的驚奇:「真的嗎?查理斯,你可別嚇她。」
  說完她轉向貝家二小姐:「只是頭痛嗓子疼罷了,簡昨晚沒睡好,今天又起得早,大概是這些讓她的症狀加重了。她眼下有些發燒,在房間裡躺著,不過沒有大礙。」
  「你現在鐵定又濕又冷。」彬格萊關切地看向形容狼狽的訪客。
  可那位小姐卻道:「沒關係,我經常早上出門走動,沒什麼大不了的。簡在哪兒?我現在能去看她嗎?」
  彬格萊連忙回答:「當然可以,我這就帶你去見她。」
  雖然我懷疑這位小姐大早上獨自走這麼遠的路是否有其必要——若是她姐姐病得厲害倒還可以理解,但若只是感冒的話就有些……
  話雖如此,可我還是禁不住一再想起她乍進門時紅潤的臉色。

  查理斯領著訪客上樓,卡洛琳姐妹倆覺得有必要體現一下主人的關切,於是也跟了去。彬格萊不久後回來,他的姐妹們仍留在病人的房間裡。
  我看看了廳裡的座鐘,提議道:「我們出去走走吧。」
  我們原定要和幾位軍官一起打桌球,可這種情況下彬格萊顯然不願離開。我勸他說他沒必要因為他姐妹的友人感冒了而留在家中——從來沒有這種道理。他看起來依舊不情不願,但他已然習慣了聽從我的意見,這次也不例外,結果令我滿意。假使因為這種微不足道的理由就要取消約會的話,等著我們赴約的福斯特上校肯定會覺得十分荒謬。
  我們下午返回莊園,六點半一到,所有人包括今天來訪的那位小姐都聚集在餐桌周圍。伊莉莎白小姐看上去疲憊不堪,眼神黯淡,頰上也失去了光彩,可當彬格萊問及其姐的病情時,她又打起了精神。
  「令姐的情況如何?」
  「恐怕沒什麼好轉。」
  卡洛琳聽後插話:「真糟糕!」
  路易莎緊隨其後:「真教人遺憾。」
  連赫特先生也發出幾個含糊的音節作為表示。
  「哦,我最怕生病了。」路易莎說到。
  「我也是,再沒什麼比生病更糟的了。」這句出自她的妹妹。
  姐妹倆感慨的時候,只有彬格萊轉向他的客人:「有什麼是我能效勞的嗎?」
  對方回應道:「不用了,謝謝。」
  「她什麼也不需要?」彬格萊繼續追問。
  對方更加彬彬有禮地回絕:「哦,她什麼也不缺。」
  「那就好,不過但凡有什麼東西可以減輕她的痛苦的話,你一定要告訴我。」
  病人的妹妹似乎深受觸動,懇切地說:「我會的,非常感謝您,先生。」
  「你看樣子累得很,大概是因為陪了你姐姐一整天吧,再喝一碗湯怎麼樣?我可不希望看到你因為照顧令姐而病倒。」
  這位小姐因彬格萊的關切之語而露出了笑容,在這一點上,我很佩服我的友人。他擁有我所不具備的和悅態度,我很高興他將這份殷勤用在為小姐添飯加湯上。

  吃過晚飯後,小姐即刻說道:「我得去照顧簡了。」
  捫心自問,我其實希望她能留下來。
  這位小姐前腳剛走,卡洛琳和路易莎後腳已開始編排她的不是。
  路易莎先道:「噢,我真忘不了她今天早上進門時的模樣,簡直就是個鄉下野丫頭。」
  卡洛琳回應:「誰說不是呢。」
  「我希望你看到了她的襯裙,上面沾了整整六英吋的泥!」
  彬格萊出聲為小姐辯護:「可我一點兒沒留意到她的襯裙。」
  「我相信您肯定注意到了,達西先生。」卡洛琳不睬她的兄弟,對著我說,「恐怕目睹了這種冒失行為之後,您對那雙黑眸的愛慕會大打折扣吧。」
  「一點兒不會。」我開口反駁,「相反,經過這番跋涉之後,那雙黑眸更為明亮了。」
  卡洛琳聽後半晌不作聲,雖然她背著我議論伊莉莎白小姐不是我所能制止得了的,但我絕不允許她當著我的面中傷她。(說得好!)

作者的話:
  目前在填的兩個坑一個是十八世紀英倫風,一個是標準中國古典風,文筆差太多了,估計我這樣下去鐵定精分☆★
那一月,我轉動所有的經輪,不為超度,只為觸摸你的指尖;不為修來世,只為途中與你相見。 ------倉央嘉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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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十一月(二)

  最後還是路易莎打破了一室沉默:「我非常看重簡•貝奈特,她的確是個甜美可人的姑娘,我衷心希望她能有個好歸宿。可有了那麼一對雙親以及低賤的親戚後,恐怕她是攀不上什麼好人家了。」
  卡洛琳彷彿忘記了剛才的不快,接口道:「我聽你說過,她姨夫在麥里屯當律師。」
  「是的,此外她們還有個舅舅住在奇普賽附近。」
  彬格萊忍無可忍地吼道:「即便她們的舅舅多得能填滿奇普賽,也不會令她們姐妹的動人之處減損分毫!」
  我潑了他一盆冷水,順便提醒道:「可那會大大減少她們嫁給身份高貴的紳士的機會。」
  早早讓他明白這點沒什麼壞處,去年他就曾暈了頭,差點與一位麵包師的女兒訂下婚事。麵包師這個身份本身沒有錯,但同彬格萊的地位相比卻是天上地下,就如同律師以及住在奇普賽的商人一樣,他們和我們所處的階層是永遠不會有任何交集的。
  「達西先生,你的話真是一針見血。」卡洛琳聽了頓時面有得色。
  赫特先生剛剛打了個小盹,一邊掩下呵欠一邊道:「您說得真是再對不過了。」
  路易莎咯咯笑道:「哦,奇普賽!」
  唯獨彬格萊鐵青著臉,一言不發。

  他的姐妹們隨後去病人的房間探視,當她們下樓回到會客廳時,貝家二小姐跟隨在她們身後。
  「玩牌嗎?」赫特先生出聲招呼這位客人。
  「不了,謝謝。」小姐看了眼桌上的籌碼,搖頭謝絕了他的邀請。
  末了,她挑了本書,但不久後又被牌桌這邊的動靜吸引,上前幾步娉婷站在了卡洛琳椅後。(……達西你又在注意人家的身材姿態了,我還是含蓄點兒免得破壞你形象吧)
  「自春天見過之後,達西小姐又長高不少吧?」卡洛琳一邊出牌一邊跟我說,「她會長得有我這麼高嗎?」
  我瞥了她身後一眼:「會的,她如今已有伊莉莎白小姐那麼高了,興許還要再高點兒。」
  「噢,我真希望再次見到她!容貌如此出眾,禮數又如此周全,小小年紀就多才多藝!」
  彬格萊插口說:「年輕小姐們個個都有耐心把自己修煉得多才多藝,這每每令我感到驚奇。」
  「年輕小姐全都多才多藝?親愛的查理斯,這句話怎麼解釋?」問話的是他的妹妹。
  「沒錯啊,我覺得她們全是如此。個個都會裝飾臺布,點綴屏風,編織手袋。」
  「就某種程度而言,你為多才多藝所列的清單倒真是確切無比,不少人跟你想法一致。」我半開玩笑地開口,過去曾有不少年輕女士享有多才多藝的美名,但我後來發現,充其量她們擅長的也就只有女紅而已,「而在我看來,我所知道的能夠擔得起這個美名的女士最多不超過六位。」
  卡洛琳點頭說:「我認識的也不會超過這個數。」
  一直保持沉默的貝家二小姐突然開口道:「那想必先生您對多才多藝這個說法有一個很高的標準嘍。」

  她說話的口氣使我怔忪了片刻,到底是我個人的錯覺,還是她真的是在嘲諷我?或許是,或許又並非如此。我當下集中精力迎擊:「不錯,我對此的確有一番個人的理解。」
  「我就知道!」卡洛琳一副洗耳恭聽的表情。
  和我預計的相反,貝奈特小姐沒有做出任何心悅誠服的表示,事實上,當卡洛琳羅列出長長一串真正多才多藝的淑女應當具備的技能時,我看到小姐的嘴角勾起一個微妙的弧度,聽到卡洛琳說出以下這番話後,她的眼中也染上了嘲弄的笑意。
  「……她必須精通音樂、歌唱、繪畫、舞蹈以及現代語言……」
  末了,當卡洛琳說到「她的風度、步態、語調、發言和表情都應達到相當的水準」的時候,小姐的唇畔再也忍俊不住地露出了笑容。
  她這副不以為然的態度簡直就是在挑釁,我一邊觀察她的表情一邊補充道:「除此以外,她還必須具備內涵,知道通過閱讀來充實頭腦。」
  「我一點兒也不奇怪你只認識六位這樣的小姐,照這個標準判斷,我可是連一位都找不到呢。」小姐笑著開口。
  我本應被她的態度惹惱,可見她這麼一笑,我心底竟也萌生出一股想笑的衝動。這種感覺來得如此強烈又如此突兀,我不曾料到我竟會從異性身上得到此等快樂,究其源頭,僅僅是一雙飽含笑意的明眸而已。以前我可從未因某位女士的歌聲或琴聲而感到愉悅,以後怕也不會有。

  卡洛琳不悅地說:「沒想到您居然對同性如此苛求,竟然認為她們當中不存在這樣的人物?」
  「我的確不曾見過同時滿足這些條件的女士。」小姐從容回答,「十項全能、富有品味、勤奮好學、風度高雅……如您所描述的那樣。」
  被她這麼一說,連我也開始為我最初的結論猶豫起來。六位這個數字似乎確實……
  路易莎倆姐妹上前應戰,聲稱她們見過數位符合條件的小姐。伊莉莎白小姐不再爭辯,但眉宇間也沒有任何落敗的神色。她垂首站在一邊,我敢保證與她爭論的那兩人都沒見到她嘴邊愈發明顯的笑意。
  正是在見到那抹笑容之後,我才恍悟彬家姐妹倆早已違背了自己最初的立場,她們明明說過這樣多才多藝的小姐是極難遇到的。可照她們眼下的說法,如此難得的淑女卻是隨處可見,這已大大背離了她們的前言。兼具迷人的笑容以及高超的辯才,我對這位小姐愈發感興趣了。
  赫特先生不滿地招呼彬家兩姐妹將注意力拉回到牌桌上來,而另一邊貝奈特小姐返回樓上照顧她的姐姐。
  我發覺這位小姐同她的長姊姐妹情深,禁不住暗暗將同在一棟屋子裡的另外一雙姐妹同她們做了番比較,得出的結論是:路易莎和卡洛琳之間可不見得能夠如此親密無間,假如病倒的是彬家姐妹中的一個,那另外一人決計不會這麼盡心盡力地照顧她的姐妹。這個結論多少令人遺憾,對我而言,與妹妹的親密關係也是我人生中最值得高興的事之一。(你是說伊莉莎白這個姐控和你這個妹控很搭對吧)
  會客室中沒有了那位小姐的身影後,卡洛琳即刻便道:「伊莉莎白•貝奈特這種女人就是喜歡通過貶低其他女士來抬高自己,這一招用在某些男人身上或許會奏效,但依我看來,這實在是一種拙劣的詭計、卑鄙的手段。」
  我無視她話中所指,籠統說道:「毫無疑問,女士們有時會使出一些卑劣的手段來勾引男子,凡是與狡詐沾邊的行為都應當遭到鄙棄。」
  這顯然不是她希望聽到的話語,之後,她怏怏地結束這個話題,專心打起牌來。
  臨睡前,我回顧今天種種,覺得自己的表現稍微有些欠缺。而我一貫冷靜的頭腦到底是怎麼了?儘管我想要藉著入睡之前的十幾分鐘來計畫一下明天要做的事項,可到頭來卻發現我滿腦子想的都是此刻在另一間房屋裡照顧姐姐的那位年輕女士。(其實這句話我想不翻譯來著,太毀達西的高傲形象了)


  十一月十四日 星期四
  我提醒自己及早佇足,不要沉湎於那雙含笑的黑眸之中。(哼哼,達西你逃不掉的)
  伊莉莎白小姐今早給母親送了個口信,請她來尼日菲爾德親自判斷一下簡的病情。她在其姐的病床邊陪護了一會兒之後,她的母親攜著兩個小女兒匆匆趕到,加入了我們的早餐行列。
  彬格萊作為主人禮貌開口:「貝奈特夫人,但願您女兒的病沒您想像得那麼嚴重。」
  自貝奈特小姐生病之後,他一直情緒不佳,只有通過反覆叮囑他的女管家盡力滿足病人的需要來獲得一絲寬慰。
  「不,先生,我認為簡病得比我預計的要重得多。」貝奈特夫人吐出驚人之語,「她病得根本無法上路回家,鐘斯大夫也說病人不宜搬動,照這個樣子恐怕還要再叨擾府上一陣兒呢。」
  「搬動?」彬格萊對這個詞明顯反應激烈,「那可絕對不成!」
  相反,卡洛琳表現得十分冷淡,我覺得她怕是已經厭倦了屋子裡有個病人。她在會客室裡待了一小會兒,若不是伊莉莎白及時出現的話,她估計還得繼續應付這群不夠熟稔的訪客。
  不管怎麼說,她對貝奈特夫人的回話還算非常得體,說貝奈特小姐會在這裡得到妥貼的照顧。而貝奈特反覆念叨了幾遍女兒的病情和對彬格萊兄妹的感謝後,接著便誇讚起彬格萊的眼光。
  「您能租下這座莊園實在是太好啦,雖然租期很短,但我希望您不會住一陣子就走。」
  彬格萊笑道:「我一旦決定了大致方向就會很快有所行動。」
  話題由此導向了對於人的性格的研究,伊莉莎白小姐表示在這個方面她稍有涉獵。
  我忍不住插口:「可一般情況下,在鄉下能找到的研究對象十分有限。」
  「人心善變,即便是同樣的對象也會有新奇之處值得我去發掘。」小姐如此回答。
  她的發言總是令我眼前為之一亮,和她的交談簡直就是在欣賞兩種不同思想的碰撞。
  「說得沒錯!」貝奈特夫人急切地嚷道,「我敢保證鄉下能提供的研究對象一點兒不比城裡少,除了商店和公共場所,倫敦可不見得有哪一處好得過鄉下。待在鄉下可舒服多啦,不是嗎,彬格萊先生?」
  彬格萊以慣常的隨和態度表示,他在這兒住得非常舒心。
  「那是因為您天生性子好。」貝奈特夫人眼珠一轉,目光指向我,「不過那邊那位紳士顯然覺得鄉下一無是處。」
  伊莉莎白小姐霎時紅了臉,低聲告訴母親她錯得離譜,我隨之意識到一個嚴峻的現實:不論多麼嬌豔的臉蛋兒也禁不住有這麼一位活寶母親如此折騰。(嘖嘖,原來你真的一直在鬥爭啊)
  貝奈特夫人越說越離譜,一邊誇讚威廉爵士的好風度,一邊將自以為是、金口難開的某些人士——譬如說在下我——批了個一文不值。
  更糟的還在後頭。貝家最小的女兒竟然在臨走之時上前要求彬格萊舉辦舞會,彬格萊很少拒絕他人,即刻滿足了她的要求。貝家母女一走,伊莉莎白小姐就回樓上去了。
  幾乎是她一轉身卡洛琳就開始發表議論:「跟她們往來吃飯的足有二十四家!哦,真令人難以相信剛剛我是怎麼憋住不笑的。這可憐的婦人真以為這就是一個相當龐大的社交圈子了。」
  路易莎幫腔道:「這是我這輩子聽過的最荒謬的說法!」
  「或許還是最粗俗的。」卡洛琳說,「還有貝家最小的那個丫頭,居然要求查理斯舉辦舞會,真不敢相信你還答應她了,查理斯!」
  彬格萊抗議道:「我也熱衷於舞會。」
  「對她的無禮之舉你本應當義正詞嚴地拒絕。」路易莎也開始教訓她的兄弟。
  「對啊,你不該應承她。你這不是縱容她的無禮嘛,真不知道這樣下去她會變成什麼樣。老四凱蒂已經夠沒救的了(!老四,為嘛我想起了四爺?),而這個最小的——她叫什麼來著?」
  路易莎提醒妹妹:「麗迪雅。」
  「對,麗迪雅,就是她,比那個凱蒂還要更勝一籌!達西先生,您絕對不會希望令妹在這種競賽裡勝過他人吧?」
  我心中頓感不快:「當然不會。」
  為什麼要在這種話題中牽扯到喬治安娜?把我心愛的妹妹同這種粗魯無知的丫頭相比簡直就是在挑戰我的底線!(成也喬治安娜,敗也喬治安娜——致卡洛琳)
  「都是年紀相仿的姑娘,怎麼就差了這麼多?」卡洛琳絲毫沒有察覺我此刻的情緒,仍在展現她的口才,「其中一位如此的聰慧知禮,另兩個卻那麼粗魯輕浮。」
  「你也不看看她們的出身,有其母必有其女。」
  「可憐的姑娘們,」卡洛琳故作姿態地搖了搖頭,「居然攤上那麼一位母親,只能整日與粗鄙為伍。」
  「貝奈特小姐才不是這樣!」彬格萊出聲捍衛他的天使,「你自己不也說她甜美可人!?」
  「是啊,或許正如你所說的,她大概真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青蓮,不過伊莉莎白•貝奈特就不見得能有這種幸運了,即便她有一雙動人的黑眸。」說完這句,卡洛琳有意無意地朝我一瞥。
  我本已準備將伊莉莎白小姐徹底驅逐出我的腦海,可見狀又打消了這個念頭。儘管卡洛琳可能只是在習慣性地挖苦我而已,但我卻不打算如她的意。(伊莉莎白,結婚的時候除了跟達西他姨道謝之外別忘了這兒還有位功臣)

作者的話:
  ☆心急的童鞋們可以去找原文,我英語水準不咋地,反覆查單詞的結果就是翻譯起來奇慢無比。千萬不要天天來,有原著在那兒,蹲坑裡等多不值得,該幹嘛幹嘛,有空過來瞄一眼就可以了。o(∩_∩)o...


第7章 衍生番外:假如這本日記被別人撿到

  假如這本日記被別人撿到,並且不小心(?)看到了其中的內容,在送還達西的時候,雙方會有怎樣的反應?做好心理準備的請往下看:

☆伊莉莎白

  伊莉莎白(調皮的微笑):對於你的書法我就不做評價了。文筆不錯啊,怎麼寫到婚禮那天就不再繼續了?
  達西:……
  伊莉莎白(好奇):到底是什麼原因?不方便告訴我嗎?
  達西(古怪地瞥了妻子一眼):也不是不方便……你真想知道?
  伊莉莎白(點頭,更加好奇):假如不為難你的話。
  達西(慢慢俯身貼近妻子耳畔,別有深意的微笑):因為之後的每個晚上都沒有時間……

☆貝奈特先生——別問我為什麼這位老先生會撿到女婿的日記

  貝奈特先生(若無其事):咳,那個,這是你的東西吧?
  達西(驚):……
  貝奈特先生:記得收好,別人可不會像我一樣只翻一兩頁就收手。
  達西(動作僵硬地接過):是……
  貝奈特先生(興致勃勃):你和伊麗莎在尼日菲爾德舞會上的那番交鋒很精彩麼,真遺憾我當時離你們太遠……  ←省略老先生碎碎念若干
  達西(黑線:那明明已經是很後面的頁數了好吧):……

☆彬格萊

  彬格萊(遞出去又收回來):這個……可以先在我那邊放幾天嗎?
  達西(青筋):幹什麼,難道你還要抄一本不成!?
  彬格萊(點頭,憧憬的笑容):簡不知道我當初有多麼迷戀她,假如我親口說的話一定會有所誇大,而你的描述再客觀不過了,我打算引用你的日記原文來告訴她我是多麼的愛她,簡一定會非常感動的!
  達西:……

☆喬治安娜

  喬治安娜(臉色忽青忽白,遞):……
  達西(面容緊繃,接):……
  喬治安娜(掙扎:哥哥怎麼會寫這種東西?):……
  達西(緊張:喬治安娜到底有沒有翻看?):……
  喬治安娜(恍惚:不敢相信這些東西是哥哥寫的):……
  達西(焦慮:她到底看了多少?):……
  伊莉莎白(遠遠走來):你們在做什麼?面對面一動不動的好半天了。
  達西&喬治安娜(慌張):沒什麼!
  伊莉莎白(嘀咕):這兄妹倆……明明就是隱瞞了什麼的樣子嘛。

作者的話:
  不務正業喜歡番外的人飄過……


第8章 十一月(三)

  當晚,伊莉莎白小姐也來到了會客室,我打定主意儘量不跟她交談,於是,在和她互道「晚安」之後,我便拿了紙筆坐到一邊給喬治安娜寫信。而這位小姐則去了屋子的另一頭專心於針線活兒了。
  即便如此,我還是沒能有效避免干擾,因為身邊還粘著這麼一位——卡洛琳從我的書法一直恭維到我寫信的長度,我盡可能不去搭理她,可她卻恍若未覺,仍舊不屈不撓地傾吐溢美之詞。雖然奉承話誰都愛聽,可聽久了也會覺得厭煩。看在彬格萊的面子上,我始終不發一語。
  「達西小姐收到這封信後會有多高興啊!」
  我充耳不聞。
  「你寫得真快!」
  事後回想,我的忍耐力仍顯不足,居然在忍無可忍的情況下做出了錯誤的反應,反駁了她的說法:「你錯了,我寫得很慢。」
  於是,她越發喋喋不休起來。
  「拜託在信裡寫上,說我很想見到喬治安娜。」
  「我已經照你的吩咐寫上了。」
  「難以置信,你居然能受得了如此頻繁地寫信!」
  我深吸了一口氣,下定決心不再開口。這個夜晚簡直可以在我所度過的最折磨人的夜晚中榮登第一——屋子外面陰雨連綿,屋裡身邊又陪著這麼一位,我擔心再這麼下去我會掀桌。

  「跟你妹妹說我很高興得知她在豎琴方面又有了進步……」
  拜託,到底是誰在寫信?我差點兒就忍不住了,若不是因為彬格萊——唉,唯有繼續忍忍忍。
  「還有,跟她說我特別中意她設計的那款桌布圖案,比格蘭特小姐的設計作品不知道要好多少倍!」
  「能容我在下封信裡轉達你的意思嗎?信紙已經不夠用了。」
  我瞥見伊莉莎白小姐笑著望了這邊一眼,而後繼續埋頭做針線。她的笑容彷彿具有某種感染力,我禁不住也彎了彎唇角,可身邊的這位顯然一時半會還沒有消停的意思,再度開口道:「達西先生,你經常寫這種優美的長信給你妹妹嗎?」
  「這種長度很普通。」我不得不答道,「至於是否優美,我就不作評論了。」
  「哦,對我而言,能夠洋洋灑灑寫出這麼一封長信的人不可能存在寫得不夠優美的問題。」
  「這種讚美對達西可不適用。」彬格萊插話道,「他寫起東西來可沒那麼流暢,他對四個音節的詞推敲太多,對吧,達西?」
  我點頭同意:「我和你的行文風格差異很大。」
  「我的思緒轉得太快,導致寫字的速度老是跟不上,這就導致我的信往往言辭空洞,收信人看得一頭霧水。」

  「但您謙遜的態度使他人無從指責。」伊莉莎白邊說邊將手上的活計放到一邊。(終於直呼人家名字了)
  「沒什麼能比謙遜的表現更虛偽。」我半開玩笑地將矛頭指向彬格萊,當然,這是因為我與我的好友已經習慣了相互嘲笑,絕不是因為剛剛她對他的一句稱讚激起了我的鬥志,(此地無銀三百兩)「因為謙虛要麼出自無心之言,要麼就是間接的自誇。」
  「那我之前說的那句屬於二者之中的哪種情況?」彬格萊頗感有趣。
  「間接的自誇。」我笑著加以說明,「很多人炫耀自己動作迅速,以至於不曾注意過程當中的瑕疵。你早上跟貝奈特夫人說一旦你決定了搬離尼日菲爾德,五分鐘內就能搞定,這麼說顯然帶有自誇的成分。不過我可不相信你能如此雷厲風行,假若你騎上了馬,一個朋友過來跟你說『嘿,彬格萊,你還是待到下周再說吧』,難保你就留下了。」
  「你這麼說只能證明彬格萊先生會尊重別人的意見,而且,話是從你嘴裡說出來的,比他本人開口還要令人信服。」伊莉莎白笑吟吟地將我的話解釋成完全相反的意思。
  彬格萊隨即道謝:「多謝你將我朋友攻擊我的言辭轉化為對我性格的肯定。」

  我笑了笑,但心裡卻不大舒服,原因自己也說不太清。(這叫吃醋)彬格萊是我的好友,這點毫無疑問,有人稱讚他我應該感到與有榮焉,但眼下卻不是這麼回事。
  「然而,假若我乾脆地拒絕那位朋友、騎馬就走的話,達西大概會更瞧得起我。」彬格萊補充道。
  伊莉莎白頓時來了興致:「難道只要你打定主意堅持到底——不管這種舉動源於多麼輕率的決定——達西先生都會覺得這是情有可原的嗎?」
  「我可不敢斷言,這得聽聽他自己怎麼說。」
  我放下鵝毛筆,暫時把寫信一事丟在一邊。(終於有不妹控的時候了)
  「你自作主張地代我發表了一套觀點,恕我還沒有追加官方認定。」我邊說邊勾起唇角。
  「愉快地接受朋友的勸說——也恕我眼拙,您的身上可找不出這樣的優點。」伊莉莎白針鋒相對。
  居然又被她不動聲色地嘲笑了。(達西你被虐得挺高興嘛)
  我回應道:「不問是非就直接聽從,這對雙方而言都談不上是明智之舉。」
  「您的說法似乎否定了友誼和感情對一個人的影響。」
  我掃到卡洛琳看著我們交鋒的情景顯得十分不滿,但我沉浸於同伊莉莎白辯論的愉悅當中,別人的反應與我無關。

  「繼續辯論之前,我們可否先假定一下雙方的友情達到了何種程度?」我提議道。
  「好極了!」彬格萊趕在伊莉莎白之前嚷了起來,「讓我們談談所有相關的細節,哦,可別忘了他倆的身高體型,對我而言,要不是達西比我高一截的話我才懶得聽他的話呢。不得不承認,他真是個討厭鬼——尤其是禮拜天的晚上,當他待在家中無所事事的時候。」
  儘管被他批成這樣,我還是有些忍俊不禁。不過彬格萊或許真的說中了一些事情,如果這番話發生在私下就更好了,我很難想像伊莉莎白聽過這番話後會對我留下怎樣的印象。
  伊莉莎白似乎也想笑,但最後又忍住了,但願不是出於對我的顧忌。一旦她開始顧忌我,大概就不會像之前那樣在有我出現的場合露出毫不做作的笑容了。(達西你真多心)
  「我明白你的意圖,彬格萊。」為了緩和氣氛,我轉向彬格萊,試圖以玩笑扭轉話題,「你不喜歡爭辯,所以想讓我們閉嘴。」
  彬格萊這傢伙居然不置可否地聳肩:「大概如此。」(達西淚流滿面:什麼好朋友啊,太沒默契了!)
  之前熱烈的氣氛就此消散,尷尬隨之而來。伊莉莎白繼續埋頭做針線,而我接著提筆寫信。壁爐上的座鐘滴答作響,過了不久,我寫完信並裝好了信封,沉默仍在延續。

  為了打破這片令人不快的沉默,我請求三位女士來些音樂作為消遣。卡洛琳和路易莎隨即一展歌喉,但我的目光卻停留在伊莉莎白身上。
  她和我之前見過的女性完全不同。她沒有美麗的容貌,可我卻常常凝視著她的面龐忘了移開視線。她沒有高貴的出身,可她的一言一行卻時時刻刻牽引著我嘴角的笑意。她也不夠博學,可她天生的聰慧卻令她辯才高超、令人信服。
  突然間,我不知道該用哪些詞彙來形容她,上次陷入這種表達方面的窘境似乎已經是好幾年前的事了,碰到她之後,我才發現我所掌握的辭藻如此有限。
  卡洛琳開始彈奏歡快的蘇格蘭曲調,我鬼使神差地上前開口道:「願意跳一曲麼,貝奈特小姐?」
  她嫣然一笑,沒有回答。她的沉默使我感到費解,難不成她想讓我猜謎?一定是這樣沒錯——若是放在過去,我絕不會冒出如此詩意的念頭。(……達西,你真教人無語)

  因此,她的矜持不僅沒有惹惱我,相反還令我更為期待,我禁不住又重複了一邊我的請求。
  「噢」她終於開了口,「我聽見您說的話了,只是一時還拿不準該怎麼回答。我猜到你等著我答應,好藉機鄙視我的品味。可惜我向來擅長看穿別人的心思,我不得不很遺憾地告訴您,我一點兒也不想跳蘇格蘭舞——這下您可不敢嘲笑我了吧?」
  我之前有如此針對她麼?我稍稍反省了一下,同時暗自佩服她朝我說出這番俏皮話的勇氣。
  「果真不敢。」
  她看樣子嚇了一跳,像是完全沒料到我會這樣回答,能看到她之前從未展露過的表情可算是不小的收穫,尤其是在她已經讓我驚訝了那麼多次的情況下。
  我發覺這位小姐令人著迷,若不是顧忌到她出身卑微,恐怕我真有些招架不住——她可是二十多年來最吸引我的女性。
  幸好卡洛琳及時介入,使我避免了在昏頭的情況下說出日後會令我後悔的話。
  「真希望你姐姐早日康復。」對著這位小姐,卡洛琳的言辭極盡懇切,「我差不多也該上去看看她的情況。」
  「我和你一起去。」伊莉莎白果然這麼回答,「可憐的簡,我居然丟下她這麼久。」(可憐的達西)
  說完她們便上了樓,留我在會客廳裡思考卡洛琳是不是有意將伊莉莎白引開,以及我是否已在無意間將這份愛慕之情寫在了臉上。

  十一月十五日 星期五
  早上陽光明媚,卡洛琳和我在矮樹林裡散步。
  當我們沿著小路前進時,她說道:「但願這樁姻緣能教你稱心如意。」
  我本希望她能放棄這個話題,事實證明,我的期望過高了。她已然開始祝福我這樁八字還沒一撇的婚姻。
  「等到好事成了的時候,希望你能給你那位妙人兒岳母提提醒,讓她說話之前先動動腦子。解決了這位之後呢,你可以挑戰一下你那幾位小姨子,別讓她們老跟著軍官跑。」
  我禮貌地笑了笑,心中頗感不快。她說的這些正是我所顧忌的,無論如何,我也不會讓貝奈特夫人成為我的岳母,一點兒可能都沒有!至於貝家的幾個野丫頭,讓喬治安娜和她們互稱姐妹?——門都沒有!
  「針對我的家庭幸福,你還有什麼高見?」為了不讓她察覺到我隱忍的不快,我說了這麼一句好使她閉嘴,沒想到她反而更加起勁。
  「千萬要把『你的』菲力浦姨夫和姨母的畫像掛到彭伯里的家庭畫廊去。至於你的伊莉莎白的畫像嘛,那就有難度了,畢竟哪個畫家能將那雙美麗的黑眼睛畫得足夠傳神呢?」她不客氣地取笑道。
  對她的話我選擇充耳不聞,思緒飄到了她之前提到的畫像上,如果真要把伊莉莎白的肖像陳列在彭伯里,那一定是緊挨著我的那副懸掛……這個念頭當即令我開懷無比。(達西,擦擦口水先)
  沉吟片刻,我答道:「的確,捕捉那份神韻很不容易,但只是描繪雙眼的形狀、顏色,以及睫毛的話——光這些已經足夠美麗——應該還是辦得到的。」

  卡洛琳沉下了臉,我發現惹惱她是一件很令我愉快的事。她正要接話,路易莎和伊莉莎白突然從另一條小路朝我們走來。
  卡洛琳頓時尷尬地不知如何開口,我也一樣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行動。我猜測伊莉莎白沒聽到卡洛琳的那番取笑,就算她聽到了,只憑這種小兒科的嘲笑應該也傷不到她。這是理所當然的,當初舞會上我對她的評論比這個狠多了,她不是照樣聽了便算麼。(你也覺得你嘴毒啊,真難得)

作者的話:
  畢業倒計時,拼死趕論文


第9章 十一月(四)

  然而,注視著她的身影越來越近,我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她只是尼日菲爾德的客人。我先前只顧著思考那些亂七八糟的瑣事,卻忘了她僅僅是受邀暫住在這裡。(你不也一樣嗎?)而在此期間她並未得到多少親切的關懷和友好的對待,老實說,這個認知使我感到一絲不平。平心而論,面對面的時候她或許還能獲得一些基本的禮貌,可一旦她轉過身去,她連最起碼的尊重都難以得到。
  我還是頭一次發覺卡洛琳是如此冷漠的人,相較而言,路易莎還要溫情得多,至少她懂得邀請伊莉莎白一起散步——真叫人懊惱,如此細微的善意之舉我卻不曾想到。我依舊會為那雙美眸心蕩神馳,但我卻沒能採取任何有效的行動好讓她在這兒過得更加愉快。(就目前來看,只要你離伊莉莎白遠一些她就會很愉快了)
  不過,隨著路易莎的開口,我方才對她的那些正面評價頓時碎成了粉末:「你倆真不夠意思,出來散步也不告訴我們一聲。」說完,她挽住了我空著的那只胳膊,將她的同伴丟在了後頭。

  這下可好,我一左一右被這姐妹倆抓了個結實,幸虧嘴還沒受到鉗制:「這條路太窄了,咱們不如拐去大道上。」
  即便受到了如此無禮的對待,伊莉莎白依然心平氣和,淘氣地笑著說我們三人走在一起非常協調,再加上第四者畫面的美感就徹底毀掉了。以此為理由告別後,她踩著輕盈的腳步轉身離開,那姿態簡直就像是終於從繁重的課堂學習中獲得解放的孩子!只是看著她的背影,我覺得我的心也輕快地彷彿飄在空中,脫離了身份的桎梏,自由無比!我幾乎下意識地想要追上她的腳步。
  「伊莉莎白•貝奈特的舉止……跟她那幾個妹妹相比簡直沒什麼兩樣。」卡洛琳不屑地開口打斷我的思緒。
  「那也沒咱們過分,」我有些惱怒地回嘴,「她是你哥哥的客人,理當得到咱們的尊重,而不是當面的時候被漠視,走了還受到非難。」
  卡洛琳先是訝然,而後轉為不悅,由於我的表情十分嚴肅,她一時呐呐無語。彬格萊或許會抱怨我的表情太過冷硬,但不得不承認,有時候這種表情比起長篇大論更為有用。

  我回頭尋找伊莉莎白的身影,可惜她已經跑出了我的視野。直到晚飯時我才再次見到她,在此之前她待在她姐姐的房間裡,沒有出現在眾人面前。後來我和彬格萊走進客廳去陪伴女士們時,我一眼就發現了她的身影。
  隨後,我感覺到了卡洛琳的視線,她帶著一臉不安頻頻望向我。早先我曾對她疾言厲色,隨後直到現在為止還沒跟她說過話。
  眼下,我只冷冷掃了她一眼,接著就將目光轉向了貝奈特小姐。看來她的身體已經沒什麼大礙,甚至可以下樓來了,此刻就坐在她妹妹身邊。
  彬格萊看到心目中的天使恢復健康簡直欣喜若狂,他殷勤地圍著她團團轉,一會兒擔心火爐不夠熱,一會兒擔心她坐在了風口上。看他如此,我不由覺得好笑。他簡直將她照顧得無微不至——這使我想起了我和他成為朋友的緣由。他的舉止如此隨和,以至於心懷不軌的人往往會將他當作可以利用的目標,可同樣的舉止也令他成為一個知心的朋友和一位好客的主人,並獲得多數人真心的喜愛。伊莉莎白也抱持著這種觀點。在經歷過那番爭辯後,我驚喜地發現我和她之間存在著某些共同語言。

  卡洛琳假裝關心病人,實則一直在窺探我手中的書本——既然不打牌,我總要找些東西消磨時間。
  「我敢打賭看書是最享受不過的事情!」她一面偷偷移開目光一面大聲宣告。
  我對她的好感已經所剩不多,現在她說什麼我都當它是浮雲。為了不必接她的話,我乾脆一心埋頭閱讀。壁爐中的火光映照在伊莉莎白光潔的肌膚上,為之染上一層明豔的色彩,這副景象幾乎令人著迷。不能藉機多看幾眼面前的美景使我覺得有些遺憾,不過,眼下選擇此舉多少算是種穩妥的做法。
  發現我沒有開口的打算後,卡洛琳環顧四周,轉而同她哥哥商量起舉辦舞會的事。她不斷地搞出一些小花樣來引起我的主意,可我下定決心不去理睬。她冒犯了我,我還沒準備這麼快就原諒她。
  「伊莉莎白•貝奈特小姐,我建議你像我一樣在房間裡來回走走。」
  什麼?
  我忍不住抬起了頭,剛巧捕捉到那雙明眸中一閃而過的驚訝。我開始思考我對卡洛琳下的這劑猛藥終於見了效,促使她認真對待起其兄的嬌客。但事實並非如此,她這麼做顯然只是出於要引起我的注意,而她也真是聰明,竟然想到了這個點子。不知不覺中,我如她方才所願,合上了書頁。

  「達西先生,你不一起嗎?」卡洛琳招呼道。
  我謝絕了她的邀請。
  「你倆一起行動只有兩點理由,無論出於哪一點考慮我都不應加入。」
  說完,我朝著伊莉莎白微微一笑。
  「什麼意思?」見我出聲回應,卡洛琳當即興致高昂,「伊莉莎白小姐,你知道嗎?」
  「完全不明白,」伊莉莎白回答,「保不準他只是想刁難我們一下,最好的應對方式就是什麼都不要問,他自然會失望而歸的。」
  不可否認,她的回答令我無比興奮,雖然這句話是對著卡洛琳所說,但言下之意擺明了是在挑釁我,我個人是非常享受與這位小姐交手的時刻的。
  儘管她如此提議,卡洛琳仍舊沒有拂我的意,一個勁兒地道:「我一定要知道他的話是什麼意思,來吧,達西先生,趕緊解釋啊。」
  「樂意之至。要麼你倆非常交心,有一些小秘密打算私下討論,要麼你倆自認為步態優美,所以才走來走去。如果是基於前者,我自然不宜加入,要是基於後者嘛……坐在壁爐邊更方便欣賞這番美景。」(達西,你還真是一點兒面子不留啊)

  「噢,我的老天!」卡洛琳朝她的同伴喊道,「咱們要怎麼懲治他的出言不遜?」
  「再容易不過了,如果你有心如此的話,」說到捉弄我,那雙黑眸頓時神采熠熠,(達西你好悲情)「取笑他,要不就嘲弄他。既然你倆很熟,嘲笑他對你來說還不是小菜一碟。」
  「嘲笑他?一個無懈可擊的人?難道要嘲笑他冷靜的脾性或是機敏的頭腦?那怎麼行得通!我們嘲笑別人的時候可不能自曝其短啊,就讓達西先生得意去吧。」
  「達西先生嘲笑不起?」伊莉莎白不得了地驚呼道,「還好普通人一般沒這項長處,我可是頂喜歡嘲笑人的。」
  這項愛好和我一致。不過我可不樂意成為被嘲笑的那個——如果可以表明立場的話。
  「彬格萊小姐太高估我了,」我說,「對於一個將開玩笑當作是人生頭等大事的人來說,大部分人的行為舉止都是滑稽可笑的。」
  「但願我不曾拿他人的聰慧和美德來說笑,」對方如此答道,「愚蠢和無聊倒是值得好好嘲弄一番,但您身上並沒有這類缺點。」
  「別人或許不會留意,可我從小到大都在學習如何克服這一類弱點,以免不小心淪為他人的笑柄。」
  「諸如虛榮和傲慢應該也在其列。」
  「虛榮當然要不得,至於傲慢……如果你聰明絕頂,那你自然會知道怎樣有分寸地傲慢。」

  伊莉莎白迅速扭頭,但我還是看到了她來不及掩下的笑意。
  不知為何,這次的笑容令我覺得有些刺目,我的心頓時跌落谷底。
  之後,她對著卡洛琳說:「達西先生的確是個完人,他自己也毫無掩飾地承認了這一點。」
  我悶悶地回應:「並非如此,我也有為數不少的缺點,可我希望這些缺點不會影響到我的判斷。關於我的脾氣我就不敢打包票了,某些人大概受不了我這種脾氣。一旦我對某人的好感消失,那就再也彌補不回來了。」
  說話的時候,我不可避免地想起了韋翰。
  「這可是個要不得的缺點。」伊莉莎白公允地評價,「對他人積怨難消的確算得上是性格缺陷,但你自我反省得也夠徹底啦,我如今確實沒法嘲笑你了,放心吧。」
  真有這麼容易就放過我?我可不這麼覺得。(達西你這彆扭的被虐心理啊)
  一直沒有機會插話的卡洛琳不甘寂寞地提議:「來點兒音樂如何?」
  她隨即打開琴蓋,邀請伊莉莎白表演。
  這種多餘的舉動最初使我有些惱火,幾分鐘之後,我又覺得卡洛琳有時候也挺會辦事。(可憐的卡洛琳)
  我對伊莉莎白的關注的確有些過多,幾乎可以稱得上為她著迷,不過我依然提醒自己:愛上她絕對是一個愚蠢的決定。我應當迎娶的是一位和她差別甚大的女性,其財產地位要與我相當。我想,是時候移開我的視線了。


  十一月十六日 星期六
  早上我和彬格萊騎馬去東邊視察產業。他對他所見的情況感到極其滿意。我一邊贊同一邊「不經意」地指出籬笆有多少破損之處、哪幾塊田地裡的積水需要排乾,可他聽到卻毫不在意:「這樣啊,我知道了。」
  我早就知道他脾氣好,不過他今天怎麼說也有些隨和過頭了吧?我懷疑他根本就沒聽清我在說什麼,而是一門心思地掛念著貝奈特小姐。實話實說,這位小姐真不該生這場病,讓這家姐弟三人分歧不斷不說,還讓我有了太多時間接觸到伊莉莎白。(這就叫得了便宜還賣乖吧)
  由於我心意已決,當我們返回宅邸進入會客室後,我便忍住沒去搜尋伊莉莎白的身影,但我清楚她與其姐坐的離我不遠。寒暄過後,貝奈特小姐提出想借用彬家的馬車。
  「我家的馬車直到週二才能過來,可我已經康復了,再叨擾下去有些不太合適。」貝家大小姐彬彬有禮地開口。
  我心中五味雜陳:一時因伊莉莎白的離去而感到輕鬆,一時又因不能同她面對面地交談而覺得失落。
  彬格萊明確表示反對。
  「太倉促了!」他激動道,「你是因為坐得離壁爐近所以才覺得當下舒適不少,可你實際上還沒好到可以乘馬車呢。卡洛琳,你也來勸勸貝奈特小姐。」
  「親愛的簡,再待兩天也沒什麼不好。」卡洛琳遵從了哥哥的意願,但語氣卻有些冷淡,於是,當她說出下面這句話時,我一點兒也不覺得驚訝,「多少等到明天再走吧。」
  她的表情明明就是希望對方即刻起身離開。彬格萊沒料到她會如此拆臺,當下目瞪口呆,貝奈特小姐倒是欣然同意了這個安排。

  彬格萊垂死掙扎:「明天也有些太趕了。」
  貝奈特小姐柔聲道:「您的招待殷勤備至,可我們的確該回家去了。」
  這位小姐外表甜美可內心堅定,彬格萊說什麼也沒能左右她的決意。
  這天剩餘的時間裡,我有意處處謹慎。在伊莉莎白停留在此的幾天裡,我對她關注得太多,或許她已經有所察覺,並且生出了不合身份的期待——果真如此的話,那我一定要將這些不切實際的期待扼殺在萌芽狀態。(……自作多情)出於這個理由,這一天我跟她的交談不超過十句,儘管後來不巧有半個小時只剩我和她二人獨處,我也只是專心閱讀沒睬她一眼。

  十一月十七日 星期日
  我們起了個大早為貝家兩位小姐送行。
  「親愛的簡,你的離去多麼令人不捨,還好你的康復使我稍感欣慰。」卡洛琳拉著好友的手說得十分動情。
  「我是個自私的傢伙,要不是疾病會讓你痛苦不堪的話,我真希望你的感冒能再持續一陣子。」彬格萊牽著貝家長女的玉手柔情蜜意地表明心跡,「多虧你這場急病,我才得到一周的時間陪在你身邊。」
  以我這個旁觀者的眼光來看,彬格萊在這一周裡的確把貝奈特小姐照顧得妥妥當當,只要見到她起身下樓便想著法子討佳人歡心。他如此鍾情於貝奈特小姐也算情有可原,她的舉止甜美而落落大方,性格又隨和,可關鍵在於小姐對彬格萊的感情遠不及彬格萊對她的深。不管彬格萊有多英俊瀟灑,他也不能擔保自己在情場中所向披靡。
  「伊莉莎白小姐,」卡洛琳笑得一臉燦爛,「這段時間有你作伴實在是……非常愉快。」
  伊莉莎白同樣注意到了她說話中間的猶豫,那雙動人的黑眸狡黠地眨了眨,隨即以更加客氣有禮的話語回應了卡洛琳。
  「彬格萊小姐,承蒙您的款待,我不勝感謝。」
  對於彬格萊,她真心實意地道謝:「感謝您為簡所做的一切,我壓根兒沒想到她能得到這麼細緻的照顧。不論是您吩咐給壁爐添柴、搬動屏風還是叮囑管家準備簡喜歡的飯菜的舉止都是如此叫人感到窩心。」
  「我只怕無法做得更好,」彬格萊回答,「希望不久之後能夠再次等到兩位女士的光臨。」
  「我也這麼希望。」
  隨後小姐回頭走向我。
  「貝奈特小姐。」我搶先出聲,冷淡地鞠了個躬。
  她怔了怔,含笑朝我行了個屈膝禮,語氣平靜地回應:「達西先生。」
  我幾乎下意識地回以笑容,幸而及時打住了這個念頭,飛快地將表情調到「嚴肅」那一檔,而後不假解釋拔腿就走。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彬格萊護送兩位小姐上了馬車,我的冷漠態度似乎完全沒對伊莉莎白造成任何影響。還好還好,我多少鬆了口氣,可隨後又鬱悶自己怎麼還是控制不住想要關注她的情緒,她情緒如何關我什麼事!?
  我們回到了會客室。
  「總算是送走了。」卡洛琳長出了一口氣。
  我一聲不吭。
  她隨即和路易莎討論起家中的大小事務,將她嘴邊的至交好友丟到了腦後。
  想來想去,我認為伊莉莎白的離去對我而言是件好事。雖然眼下我或許還會偶爾想起她幾次,當然,這種情況是不可避免的,但今後我可以將大多數時間用來思考更有意義的事,此外,我終於可以擺脫卡洛琳的冷嘲熱諷了。

作者的話:
  還是老話,覺得達西不夠熱情的童鞋請翻看英文版,我為了他的形象寫得夠含蓄了,我容易嘛我★


第10章 十一月(五)

  十一月十八日 星期一
  生活又恢復到了之前的狀態。今天彬格萊和我去南邊視察產業。他看樣子是要買下這處房產,徹底安定下來了。不過,他在這兒待的時間還沒多久,除非他整個冬天都住在這兒,否則我才不相信他已經做好決定了。要是明天春天他還能在這兒待得住的話,那這塊土地八成就真要歸入彬家名下了。
  今晚卡洛琳表現得極為友好。沒有伊莉莎白在這兒,她順理成章地停止了對我的挖苦,我們靠著打牌度過了愉快的餐後時光。我壓根兒沒想起伊莉莎白這個人來,有超過半天的時間我純粹將她拋到了九霄雲外。(那另外半天呢?)

  十一月十九日 星期二
  「今天咱們把剩下的產業看完吧。」早上那會兒,我跟彬格萊提議。
  「那個先推後,」他顯然另有打算,「我打算一早去浪伯恩問詢一下貝奈特小姐的康復情況。」
  「你前天才見過她。」我不動聲色地笑道。陷入情網的彬格萊簡直傻得可愛。(達西你真是惡趣味)
  「那就說明我起碼有一天沒見到她了。好歹也要為當初的疏忽彌補一番!」他據理力爭,一付不說服我誓不甘休的模樣,「要不你也一起?」
  「那好吧。」既然如此,我只好勉為其難地答應了。(……你等的就是這句吧?)
  不多會兒我便開始後悔,隨後又為心中一閃而過的畏縮感到惱火。我有十足的把握能夠待在伊莉莎白身邊十分鐘而保持心如止水(原來達西你的極限就是十分鐘啊,哦呵呵呵——),何況能不能見到她還不一定呢。十有八九她根本就沒在家待著。

  早飯後我倆就出發了。去浪伯恩需要途經麥里屯,騎馬穿越主街道時,我們不期然地發現了此行探訪的目標——貝奈特小姐正和她的妹妹們在街上閒逛,聽到馬蹄聲後,她當即抬頭看向我們這邊。
  幾乎是在她抬頭的瞬間,彬格萊反應迅速地碰了碰帽檐向著小姐致意:「我正打算去探望你,不過你看起來已經好多了,真叫人高興!」
  「謝謝您。」小姐莞爾一笑,顧盼生輝。
  不用說,彬格萊再度開始甜言蜜語,這些話語由他說出來就像呼吸般自然:「你的臉頰多了血色,看起來紅潤多了。」
  「多虧了新鮮的空氣。」與他相比,小姐的回答要有禮得多。
  「你步行來的麥里屯?」彬格萊忽然想到這個問題。
  「是的。」
  「那……對你的身體不會造成負擔麼?」說話的同時,彬格萊蹙起了眉峰。
  「不會的,多謝您的關心,多走走對身體有好處。我在家裡待得夠久了,出來逛逛再好不過。」
  「啊?哦,我也這麼想。換作是我病了,絕對稍有起色就衝出門了。」
  這傢伙,轉口轉得真快。

  就衝著彬格萊的這股興奮之情,不知道的人還以為貝家大小姐是絕症痊癒了呢。
  他和他的天使一問一答的時候,我力求謹慎,沒有朝伊莉莎白瞥過一眼。(這就是你所謂的十分鐘心如止水?)我的視線繞過她,掃向她的妹妹們。
  貝家三個小丫頭都在,其中一個捧著本佈道講義——等等,佈道講義!?另外兩個正在咬耳朵,間或傳出一陣嘰嘰咕咕的笑聲。此外,一個我未曾見過的胖墩墩的青年跟在五姐妹身邊。照衣著打扮來看,應該是位牧師,而且,似乎還是貝家小姐們的護花使者。
  我這才反應過來,瑪麗•貝奈特手中的佈道講義八成和這個人有關,原來如此,害我吃了一驚,不,應該說嚇了一跳。
  隊伍末尾還有兩位紳士,其中一位是丹尼先生,我和彬格萊在這兒認識的軍官,他身邊那個是……
  喬治•韋翰,那個寡廉鮮恥的傢伙!辜負了我父親的信任,還差點兒毀掉了喬治安娜的卑鄙小人!此時此地竟然和他乍然相逢……開什麼國際玩笑!?

  我原以為那件事之後會跟他老死不相往來,這輩子都不會見到這個人。哪知他居然就這樣出現在我面前,若無其事地跟丹尼相談甚歡。我敢保證他從來都沒有為自己幹下的那些醜事懺悔過,他給別人造成的痛苦從來不曾成為他的負擔!
  他不經意地轉向了我,視線相交,我感到渾身的血液都在逆流,同一時刻,韋翰漲紅了臉。憤怒、憎惡、輕蔑的情緒擠滿了我的胸腔,相信也表現在了我的臉上。可他只畏縮了一下,下一刻,他的神情輕慢起來,厚顏無恥地扶了扶帽檐向我致意。當著我的面,他竟然真敢這麼做!?我恨不得立刻便將那頂天殺的帽子從他頭頂踹下去!
  我真想掉頭而去,但我的教養不容許如此粗魯的舉止發生在一群人面前,我按捺住滿心的憤恨勉強回了一禮。這該死的場合!(伊莉莎白滅火器?)
  儘管如此,這個禮什麼意義也沒有!伊莉莎白似乎已經注意到了我們之間的不對勁,這套虛情假意的行禮果然沒能把她瞞騙過去,她應該發現什麼了,而且,不是什麼令人愉快的東西。

  「我們不能再耽誤各位的時間了。」彬格萊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不用回頭看我都知道他轉向了我。
  「走吧,達西,上馬了。」
  我幾乎是不假思索地點頭同意,我們告別了小姐們,騎馬離開。
  「她神情多了,覺得自己差不多算是痊癒了。」彬格萊興高采烈地給我彙報貝家大小姐的近況。
  我一言不發。
  「我也覺得她看上去好極了。」他繼續滔滔不絕。
  我依舊沒有開口。
  「怎麼啦?」一直得不到回饋的彬格萊終於覺得不對勁了。
  「沒什麼。」我給予簡短的回答。
  「切,達西,別以為這麼說就能蒙混過去,你有麻煩了吧。」

  但我始終沒有鬆口。彬格萊對我和韋翰之間的過節一無所知,我可不想讓他知道。如果這樁醜聞傳出去,喬治安娜的名譽必定受損,尤其是彬格萊,我絕不會讓他聽到一點兒風聲。(還想著讓彬格萊當你妹夫呢?)

  十一月二十日 星期三
  我一大早就騎著馬出了門,沒有叫彬格萊陪我一起,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喬治•韋翰,他竟然出現在麥里屯!
  這件事就如同一片陰雲,在我心頭揮之不去。那段糟糕的記憶好似鬼魅般糾纏著我,充斥於我的夢境。似乎有什麼東西悄悄地起了變化,我不敢確定,可有個地方確實不對勁,讓我始終忐忑不安。昨天遇見貝家的小姐們時,不知是不是我自己多心,我總覺得伊莉莎白望向韋翰的目光中摻雜著若有似無的愛慕之意……
  不!有我在這兒她怎麼能瞧得上韋翰呢?(原文:Surely she cannot prefer him to me!我挑了個有愛的譯法。)

  ……
  上帝,我又在胡言亂語了。她喜歡誰關我什麼事?哪怕她喜歡的對象是韋翰!如果她真的那麼不長眼……那也是她的選擇,與我無關。(麗萃,看到這句有沒有抽你老公的衝動?)
  等她看清他的真面目之後,估計再多的愛慕都會煙消雲散——當然,揭穿這個偽君子的眼力我相信她還是有的。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韋翰依舊是那副敗家子的模樣,以伊莉莎白的聰慧應該很快就能認清這個傢伙的本性。
  但話說又回來,韋翰有一副好皮相,女人們十有八九都吃這一套,況且他的衣著風度也有模有樣,對於初識的人來說,除非由我來撕掉他偽善的嘴臉,否則——
  不,這種噁心的差使才不歸我管!難道我瘋了不成?(達西,我很遺憾地告訴你,後來你確實瘋了)就算事關伊莉莎白……怎麼又扯到她身上去了?
  如果她真將韋翰那小子當作是難得的俊才,那就隨便她好了。那只能證明我高估了她,從此再不必對她心心念念的了。

  十一月二十一日 星期四
  彬格萊決定親自到浪伯恩邀請那家人出席他舉辦的舞會,卡洛琳和路易莎都想跟他一起去,我聲稱自己有信要寫,沒有湊這個熱鬧。卡洛琳隨即宣佈她也要留下來寫信,可彬格萊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說他和路易莎可以等她寫完再出發。卡洛琳沒轍,只好乖乖前往浪伯恩——一切正如我所願。
  今天我也想一個人待著。韋翰的出現使我心煩意亂,街頭巷尾的議論表明他有心加入民兵團。當然啦,他鐵定覺得自己穿上軍裝後帥到掉渣。
  糟糕的是,彬格萊邀請全體軍官參加尼日菲爾德的舞會,恐怕其中也包括了韋翰。我絕對不想再看見那張醜惡的嘴臉,但我也不會拒絕出席舞會。要避而不見的不應該是我,我可不願意因為這個卑劣的流氓而讓彬格萊掃興。

  十一月二十二日 星期五
  下雨了。我早上本打算和彬格萊出門騎馬,沒想到大雨突降,把我們困在屋裡。我們只好討論著這套房產和彬格萊將來的安排來打發時間,他的姐妹們不時也出一兩個值得採納的點子,這天過得還算愉快,但我卻莫名地懷念起伊莉莎白借住在這裡的那些日子。

  十一月二十三日 星期六
  雨下個不停。卡洛琳情緒不佳,我很慶幸伊莉莎白不在這兒,否則難免會撞上卡洛琳這個火藥桶。彬格萊和我已經厭倦了打撞球,不過,還好這屋子有個撞球室,要不我倆早八百年就待不住了。

  十一月二十四日 星期日
  早上我收到一封來自喬治安娜的信。她學業進度不錯,最近過得很愉快。她正在某位音樂老師門下學習新的協奏曲,這位老師我見過,年紀大得足夠安全,而且目前看來喬治安娜對他還算滿意。
  雨還在下。卡洛琳姐妹倆嘰嘰喳喳地討論舞會上的著裝,而我和彬格萊只能討論戰爭。我漸漸覺得鄉下很是無聊。換作是在彭伯里,就算待在屋子裡,我也有很多事可幹,可在這兒,看書和打撞球就是雨天的全部活動。
  我很好奇這種鬼天氣是不是因為彬格萊受到了詛咒,因為雨水似乎是隨著他搬入尼日菲爾德而來的,敢情上帝也不願彬格萊買下這棟莊園。(……達西你真無聊)要知道,常年住在陰雨連綿的地方和常年走在陽光下可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啊。

  十一月二十五日 星期一
  我盼著舞會趕緊開始。最起碼,假若明天還下雨的話,我們也不會傻傻地待在屋裡大眼瞪小眼了。

  十一月二十六日 星期二
  看來雨是停不了了,我乾脆寫了一個上午的信。到了下午,彬家姐弟三人聯手為晚上的舞會做最後的準備,我在旁邊插不上手,只好一邊走神一邊惱火自己怎麼老走神到伊莉莎白•貝奈特身上。
  我猜自己大概是著了魔,浪伯恩的那家人一進門,我就不由自主地開始尋找她的身影。我本以為自己已將她置於腦後了,但事實證明,她對我的影響比我以為的要大得多。
  「簡真是豔光四射。」卡洛琳注視著哥哥奔向佳人的背影如此說道。
  「真遺憾呀,她的妹妹們全都被比得那麼不起眼。」路易莎有些輕蔑地說道,「看看伊莉莎白•貝奈特,她穿得那叫什麼!?」
  卡洛琳同她會心一笑。
  「貝家二小姐自以為加長一下裙擺纏幾條蕾絲就是走在時尚前端了,達西先生,你以為如何?」
  「我對女士們的打扮一竅不通。」我停頓片刻,又道,「可她的裝扮剛好是我欣賞的類型。」

  卡洛琳的臉綠了,不過她馬上開口道:「看樣子她似乎在找什麼東西,顯然,這裡有她想見的人。」
  路易莎不鹹不淡地接口道:「還能有誰?不就是那些個軍官麼。」
  「可惜她不如她的妹妹們手快,瞧,她們已經站在紅制服中間了。」
  確實,貝家最小的兩個姑娘早已嬉笑著穿過了舞廳,和另一邊的軍官們鬧成一團。
  路易莎挑眉道:「這兩位小姐居然離丹尼先生那麼近,也不怕憋死人家。」
  「我猜你絕不會希望自家姊妹在一群軍官面前表現得如此『熱情』。」卡洛琳似笑非笑地對我說。
  她並非存心激怒我,可她選擇的這個話題實在不能讓我有好的聯想。我當下想起了喬治安娜,還有那個即將穿上紅制服的混蛋。不,不要再想起那段回憶,我每每被那段過去嚇出一身冷汗,但凡我晚一步趕到拉姆斯蓋特,我寶貝的喬治安娜的一生……就全完了。
  卡洛琳好像注意到了我的臉色不太對勁,我盡可能冷淡地答道:「你是在拿我的妹妹和麗迪雅•貝奈特作比麼?」
  路易莎笑得有些不自然:「都是同齡的姑娘嘛。」
  「不,當然不是。」卡洛琳迅速改口,「哪兒是哪兒啊,我只是想說貝家的姑娘們太欠管教了。」
  我冷冰冰地點了點頭,轉身向舞廳別處走去,滿心希望能夠捕捉到那雙黑眸中的光彩。

作者的話:
  去上海,看世博!哇哈哈哈——
那一月,我轉動所有的經輪,不為超度,只為觸摸你的指尖;不為修來世,只為途中與你相見。 ------倉央嘉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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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十一月(六)

  當我走近軍官們身邊時,我聽到丹尼對麗迪雅說韋翰今晚不會出席,他有事必須去倫敦一趟。
  「怎麼這樣啊!」麗迪雅一臉遺憾。
  伊莉莎白站在一邊,看起來也有絲失望。她在麥里屯時望向韋翰的眼神猛地浮現在我的腦海中,我不由地握緊了雙拳。原來如此,直到這會兒我才反應過來,她剛進舞廳時東張西望地是在尋找誰的身影!(又自作多情了吧)
  「照我看來,如果不是為了迴避這兒的某位先生的話,他才不會偏偏巧到這會兒有事出門呢。」丹尼先生別有所指地補充道。
  哼,懦夫就是懦夫,不是麼?
  對此我絲毫不覺得奇怪,勇氣這個詞從不曾在韋翰身上有所體現。故作弱小勾起別人的惻隱之心,厚顏無恥地欺騙天真單純的年輕姑娘方是韋兄本色!
  但是,伊莉莎白也會被他瞞騙過去?不,她沒那麼頭腦簡單,她可能暫時還發現不了,可我相信她很快就能察覺。而眼下,我只想珍惜和她攀談的機會。

  因此,我毫不遲疑地走到她面前:「很高興見到你,希望你來的時候一路順當。這次,我想,你該不會是步行來的了吧?」(達西你是存心的嗎?)
  「當然不是,謝謝您的問候。」她的眼角似乎抽搐了一下,「我坐車來的。」
  我有些糊塗,難不成我冒犯了她?(IQ不夠啊)或許她覺得我言下之意是瞧不起她家、覺得貝家連馬都養不起?壞了,出師不利,我著實有些窮於應付。
  「你很期待來這兒參加舞會麼?」保險起見,還是換個安全的話題。
  她聞言直直地看向我:「達西先生,人多舞會才有意思吧。凡是能和朋友們在一起的時光我都會好好珍惜。」
  「那想必今晚你能夠過得開心。」
  她有些厭煩地轉身離去,我受到了嚴重的打擊。據我觀察,之後她同彬格萊說話時也是一臉不快。算了,我放棄了,就讓她繼續給我臉色看好了,就讓她鍾情韋翰去吧,我不想跟她有什麼牽扯了。

  離開自家姐妹之後,她回頭去跟好友盧卡斯小姐聊天,然後,她居然被那個和她一起出現在麥里屯的胖子牽入了舞池!
  憤怒、痛心,除此之外我還能有什麼感想?我沒有英雄救美的立場,唯一能做的就是為她感到不值。我這輩子都沒見過如此遭罪的舞蹈,從她的神情來判斷,她的想法也好不到哪去。她的舞伴總是出錯腳,前後左右沒個準頭,可我知道,她已經盡力而為了。
  我始終注視著她,當我看到她的舞伴剛一撒手,立即上前準備邀她共舞。可我的動作慢了一拍,因此只能懊惱地看著一名軍官牽起了她的柔荑……
  不過,接下來的這首曲子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錯失了,我二話不說直接邀舞,她看起來驚訝無比,而我自己也被我的言行嚇了一跳。怎麼回事,我不是已經決定了跟她劃清界限的嗎?
  然而覆水難收,我總不能話出口了再收回吧?

  她覺得奇怪,但還是愣愣地接受了。我倆大眼瞪小眼,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話題。舞曲還沒開始,我乾脆踱到邊上去跟旁人說話。我想我這番舉止雖然談不上得體,但總比這麼杵在她面前要好得多。謝天謝地,舞曲奏響,我牽著她走進舞池,無數雙寫滿好奇的眼睛偷偷逡巡在我和她身上。我察覺到了這一點,卻想不通他們在好奇什麼。
  以我的身份或許的確不適合屈尊在這種鄉村舞會上跳舞,不過這次可是彬格萊舉辦的舞會啊,跳一曲應該無傷大雅吧?(……這孩子沒救了)
  眼下最令我頭疼的是怎麼開口,但事到臨頭,我卻罕見地詞窮起來。這、這也太不可思議了!以前還從未有過這種窘狀。我雖然不會跟那些不熟的人很快打成一片,但基本的寒暄還是沒問題的啊。
  明白了,一定是來自伊莉莎白身上的敵意攪亂了我的頭緒。
  預期的對話始終沒有開始,舞曲將近結束,小姐有禮地給出評價:「與您跳舞真是一件樂事。」

  這句輕嘲出自一位我所欣賞的聰慧伶俐的年輕女士口中,我完全不知道如何接口。
  幾分鐘後,她道:「達西先生,換您找話題了。既然我都已經談論了舞蹈,您也該談談舞池的大小或是這裡舞伴的數目了吧?」
  這番說辭才像她一貫的風格。
  我頓時輕鬆不少:「你想談論什麼我都可以奉陪。」
  「好啊,這個答案倒也說得過去。待會兒我或許會發表一下私人舞會比公共舞會更有趣的評論,不過現在——暫且讓我們繼續保持沉默吧。」
  「你習慣於邊跳舞邊聊天嗎?」我有些好奇。
  「有時候。你看,一般情況下多少總要攀談幾句,不過,偶爾為了照顧那些厭煩於此道的舞伴,談話不妨堅守『少才是精』的原則。」
  我忍不住問:「那眼下你是在依從自己的感受……還是在顧慮我的心情?」
  「兩者皆有。」
  這個答案既妥當又狡猾,我不禁勾起了唇角:真是句伊莉莎白式的挑釁,別的女人可說不出這種俏皮話來。
  當她腦子裡轉著逗弄他人的念頭時,面龐就會微微仰起,我險些鬼使神差地就勢吻上那張粉頰。並不是我想要表現得像個魯莽的毛頭小子一樣,而是——強烈的誘惑近在咫尺,我的心無法克制地躁動起來。

  「我經常覺得你我的某些想法如出一轍,我們都不大合群,話也不多,不願主動攀談,除非開口之後能夠造成語驚四座出口成章的效果,否則輕易不張嘴。」
  她的話讓我不自在起來,我不知道眼下應該一笑而過還是對她的話表示贊同。如果她是在開玩笑,那我大可笑笑了事,可如果她是認真的呢?跟她在一起的時候我真的話那麼少麼?
  我嚴肅地回想了一番麥里屯舞會那次以及她住在這裡的那些天,或許舞會那次對她確實有點兒失禮,但後來我再沒冒犯過她。至於她來尼日菲爾德之後,起初我跟她的談話確實有些過多,但最後幾天倒也平衡得不錯,我清楚地記得那時我決心再不跟她搭話,我還記得自己因為跟她獨處了半小時卻沒說夠十句話而得意了好久……(……無語了,達西你真二)
  不錯,以後也要繼續保持這種冷淡的態度。
  然而下一秒,我對自己的這一做法進行了深刻的反思。這種做法有利有弊:利在能夠打消伊莉莎白可能會產生的攀附高枝的念頭,弊在我無從表現自己的寬和風度,繼而得到她的好感。我居然現在才發現到這一點,真是太遲鈍了,在遇到伊莉莎白之前可沒出過類似的岔子。
  既然全然沉默也不對,那我決定趕緊說些什麼,免得她真的坐實了我是個悶葫蘆的觀點。

  「我覺得你不見得是這種性格的人。」我的左右為難直接反映在我的語調上,我既高興她覺得我倆有共同點,又不願她認為我是個沉悶的人,「雖然我說不好你我的性格當中有多少共通之處,但你對自己的話似乎很有把握。」
  「我可不敢斷言。」
  我們再次陷入了尷尬的沉默當中,說不定她正在暗暗評判我?她到底是在說笑還是在將我的軍?我心中亂成一團,頭緒全無。
  許久之後,我提起上次在麥里屯的偶遇,她回答說她們姐妹當時正在結識新朋友。
  一句話聽得我渾身冰冷。我知道這裡的「新朋友」指的是誰。
  韋翰,那個無恥的混蛋。
  可她提起他的時候語氣不僅沒有半分厭惡,相反,還流露出由衷的欣賞。我唯恐她繼續說下去,但她大約是察覺到什麼,突兀地中止了說話。
  我清楚自己不應該把這種事放在心上,我身正行端,何需辯解!?
  但我聽到自己生硬的語調:「韋翰先生風度翩翩,生來擅長交友,可能否保住這些朋友就難說了。」
  「失去您的友誼是他的遺憾,而他大概一輩子都要如此抱憾了。」小姐的回答也有絲不自在。

  那混蛋是怎麼騙她的?我恨不得立馬將真相告訴她,但……喬治安娜的名譽不容受損。
  沉默又一次橫亙在我倆之間,隨後,盧卡斯先生意料之外的出現打破了這片沉默,單從這個角度來說,我得感謝他。他大大誇讚了一番我倆的舞姿,而後意味深長地瞥了彬格萊和貝家大小姐一眼,說他巴望著喜事早日降臨。
  我聽後無比驚愕,可由他的話去猜我實在想不到第二種解釋。他的意思不就是彬格萊和簡•貝奈特十有八九會結成夫妻麼?我連忙仔細地瞧了瞧翩翩起舞的那兩人,從他倆的神情舉止中我卻找不到半點兒有力的佐證。
  不過,話是從一個無關的路人甲口中說出來的,這就意味著情況很緊急,事態很嚴重。不管彬格萊本人對他這段「第N次」的初戀有多麼熱衷,我可不能任由我的好友背上玷污人家小姐閨譽的駡名。
  結束思考之後,我猛地想起身邊的舞伴,趕緊詢問伊莉莎白剛剛談到哪兒了。
  「都是些無關緊要的事。」她回答得雲淡風輕。
  我開始將話題引向她感興趣的書籍,雖然她不曾說過在這個領域中同我口味一致,可我覺得在閱讀方面我們還是可以展開一番言之有物的對話的。出乎我的預料,她聲明她從不在跳舞的時候談論書本。我心裡明白,這不是她拒絕談話的真正理由,她的心思早已不在這兒了。

  下一秒,小姐主動開口道:「達西先生,我記得你曾經說過,你一旦對某人印象不佳,對他的評判就很難改變。依我看,做出這種評判的時候,你是非常謹慎的吧?」
  她還記掛著韋翰?那混蛋對她說了我和他之間的過節?
  她看起來有些緊張,為了令她安下心來,我清楚明白地答道:「當然。」
  隨後連珠炮似的問題一個接著一個,一一回答之後,我逮住一個空子詢問小姐提出這些問題的用意。
  「為了推斷出你的性格。」她故作輕鬆地開口,「僅此而已。」
  我稍感寬慰,原來她這麼做不是因為韋翰。(這種事有什麼好寬慰的,達西你什麼時候變成忠犬了?)
  於是我脫口道:「那你推斷出來了麼?」
  她搖搖頭:「毫無成果,關於你的八卦漫天飛,我已經被繞糊塗了。」
  「眾說紛紜,這也難怪。」可以想見,論到給我抹黑,韋翰那個小人必定不遺餘力,想到這個我就忍不住手癢,「我希望你不要急於描繪我的性格,此舉對你對我都沒有好處。」
  然而小姐不願就此放棄,辯駁道:「可我現在不這麼做的話,以後怕就沒機會了。」
  曾幾何時,我希望能讓她看到我寬厚親切的一面,眼下看來這種希翼有些多餘。
  「既然這樣……祝你探究得愉快。」

  我們在沉默中結束了這一曲,但我對她的不快維持了沒多久——她只聽了韋翰的一面之詞,如今偏向那個混蛋也是在所難免。離開舞池後,我便向伊莉莎白賠禮道歉,同時暗暗將這筆帳記在了韋翰那小子頭上。
  眼下我只想知道他是怎麼歪曲事實的,而她聽信謊言之後對我的印象到底有多糟糕?
  斜刺裡衝出一個富態十足的青年,將我的思緒拉了回來。他恭恭敬敬地行了個九十度的大禮,請求我留步好聽他做一個自我介紹。我正打算拔腿就走,突然記憶中的某個片段閃了一閃:他不就是先前和伊莉莎白跳舞的那個胖子麼?有意思,我倒想聽聽他是什麼來頭。
  「鄙人十分清楚,如此冒昧地自我介紹於禮不合,但我自認為上帝的忠僕是不必拘泥於這種俗禮的,事實上,我堅信宗教機構是我們英王國最至高無上的存在,因而,帶著上帝賜予的榮譽和信念,我做出此種行為,並篤定您聽到我那位尊貴的施主凱薩琳•德•鮑爾夫人的名字後不會怪罪我的魯莽。正是這位可敬的女士將漢斯福德教區交由我來管理,這既是我的責任,又是我的榮耀。主持儀式,教化民眾,這些都是我義不容辭的工作範圍。」說話的時候,他始終帶著一臉諂媚的笑容。
  說實話,我聽得目瞪口呆:這人該不會是個傻子吧?竟然以為神職人員同國王一樣尊貴?且不說國王,連他的神職都是凱薩琳姨母賜予的,他那些主次不分的廢話中也始終流露出對姨母的感激和讚美,就這還敢說神職人員的地位至高無上?

  這人可真夠古怪的,但凱薩琳姨母理應對他知根知底,既然相中了他,那想必這個人還是擁有某些讓人無法一眼識別出來的優點的。(達西,你多慮了)
  「我相信我的姨母有識人之能,」我儘量禮貌地回答,同時保持語氣冷淡,免得激起對方的任何談興。可對方卻沒我想像的那麼識相,反而開始了第二段長篇大論。還好他還知道說話中間要換氣,我趁著這個空檔朝他欠了欠身,果斷離開。
  雖然如此荒謬的言行偶爾可以作為一種增加生活樂趣的調劑,但在剛剛決定對伊莉莎白放手之後,我眼下確實沒有那種好胃口。
  「我瞧見你同那位『可敬的』科林先生暢談了一番。」走向餐桌的時候,卡洛琳過來我身邊說道,「他可是貝家的貴戚,那一家子還真是臥虎藏龍、什麼高人都有呢。我覺得同貝家小姐們那位住在奇普賽的舅舅相比,這位牧師先生要略勝一籌,你覺得呢,達西?」
  「誰都有一兩位拉不上檯面的親戚,你我也不例外。」我淡淡回應道。
  卡洛琳頓了頓,她八成忘記自己的父親是做什麼起家的了。
  「沒錯,」她生硬地接話,我剛覺得她受到了一些教訓,哪知她立刻道,「我才跟伊莉莎白聊了會兒天,她跟那個喬治•韋翰之間似乎有些曖昧。我不清楚你聽說了沒有,某人打算成為本地駐軍的一員,這事兒可真教人頭疼,你很快就要跟這傢伙抬頭不見低頭見了。我明白彬格萊也不想邀請他來尼日菲爾德,但他邀請別的軍官的時候也不好把他排除在外。」

作者的話:
  哈哈,終於翻到這一節了啊★
  達西的崩壞跟我沒關係,一毛錢關係也沒有!


第12章 十一月(七)

  「那麼做無疑是授人以話柄。」事實如此,我必須承認。彬格萊不應為我背上黑鍋。
  「韋翰今晚如此識相,想必查理斯對此很滿意。無論如何查理斯都不願讓你感到不快。而我嘛,一知道韋翰這人不值得信任就去警告了伊莉莎白•貝奈特,告訴她韋翰曾經冒犯過你,教她離他遠些——雖然你們之間的事我不太清楚……」
  她頓了頓,如果她是想從我這裡聽到實情的話,她恐怕會非常失望。那件事永遠不會公之於眾,不知情的人將會一直不知情下去。
  「……可她竟毫不理會我的好意,甚至還幫他辯駁。」
  我打算為這段對話畫上休止符,耳邊無休止的嘮叨已令我煩躁不安,哪知另一個刺耳的嗓音緊接著加入進來——是貝奈特夫人。
  我本無意聆聽她的高見,哪知她那副大嗓門實在令人想無視都難。
  「哦——呵呵呵,可愛的簡,我就知道她長那麼漂亮絕不是白長!還有彬格萊先生,他是多麼的英俊呐。儀態翩翩,舉止合宜,還擁有一座莊園!這兒離浪伯恩不遠不近剛剛好,簡不願跟娘家離得太近,那樣不方便她打理自己的產業,眼下這個距離恰好適合她坐著馬車來看我們,花不了多少時間。我敢打賭她會有一輛屬於自己的豪華馬車,說不準是兩輛,唔,三輛也有可能。對於一個年收入五千磅的家庭來說養輛馬車算得了什麼!」

  這番高論真令我從頭寒到腳。
  「……還有他的姐妹們跟簡處得那叫一個親熱!」
  我暗自慶幸卡洛琳的注意力被她左手邊的一位青年吸引去了,這段話她壓根兒沒有入耳。假若她知道了貝奈特夫人的如意算盤,她和簡•貝奈特的「友誼」也就宣告結束了吧。然而,抱有這種想法的人不止貝奈特夫人一個,威廉爵士顯然也是這麼以為的,情況不妙啊。
  我順著餐桌望去,彬格萊正同貝奈特小姐說笑,他的舉止還是一貫的大方自然,但我卻發現了一些被我忽略了很久的徵兆。顯然,對他觀察得越久,我對他眼下的感情進展就揣摩得越清楚——這小子已經栽得很徹底了。我轉而去觀察貝奈特小姐,她對於這種愉快的交談固然表現得非常投入,但卻沒有任何投入到這段感情中的跡象,這使我大鬆了一口氣。
  看樣子,只要我能想辦法支走彬格萊一段日子,他和她就能很快遺忘彼此,之後男娶女嫁,不會留下太大遺憾。
  其實,單看貝奈特小姐的話,我並不反對她和我最好的朋友結成秦晉之好,然而,結婚是兩個家庭的事,毫無疑問,貝奈特小姐的那位活寶母親是一個口無遮攔的長舌婦,她那位懶散的父親,要麼傻頭傻腦要麼一心賣弄風情的三個妹妹,以及她住在奇普賽的舅舅,律師姨夫,還有今晚才登場的那個笑得很諂媚的牧師表哥……

  貝奈特夫人的話給我提了醒,不插手怕是不行了。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彬格萊因為一時的糊塗而結下這麼一幫上不了檯面的姻親,要知道,我如今只需稍微出力就可以幫他避免數年後的窘境。
  只要在倫敦待上幾個星期,相信他可以馬上用一段新的戀情撫平舊的傷痛。
  「真希望你也能這麼幸運,盧卡斯太太。」貝奈特夫人嘴上這麼說,表情卻是一副篤定她的鄰居不會如此走運的模樣,「眼看著一個女兒有了歸宿,哦,上哪兒去找這麼好的女婿啊!」
  晚宴結束,緊跟著卻是瑪麗•貝奈特的才藝專場。我實在不好評價她的歌聲和她的琴聲哪個更糟糕一些。正當我的耳朵飽受摧殘之時,更糟糕的事情接踵而來,她的父親半勸半哄地把她從琴凳上拖走了——其發言足以令任何一個有教養的來賓側目。
  「孩子,表演得不錯。可你已經教我們開心得夠久了,留些機會給別的小姐們吧。」
  聽聽,還有比這更欠妥當的話麼?

  這個夜晚本身已經足夠漫長,可不知是巧合還是故意,貝奈特家的馬車排在最後。
  「老天爺,累死我了!」麗迪雅•貝奈特姿態不雅地打了個長長的哈欠,卡洛琳和路易莎對視一眼,竊笑不已。
  貝奈特夫人滔滔不絕,河流尚有枯水期,可她那張嘴連個閘門都沒有,如此旺盛的談興實在讓我深感佩服。貝奈特先生壓根兒沒想過制止她,這恐怕是我生命中最漫長的一刻鐘了。我暗暗下定了決心,若是我放任不管的話,彬格萊的後半輩子估計都毀在這家人身上了。
  「彬格萊先生,希望你有時間能來我家吃個便飯。」貝奈特夫人發出熱情的邀請。
  「榮幸之至,」彬格萊果然立馬答應下來,「倫敦有些事務需要我親自去處理一下,等我回來便馬上登門拜訪。」
  他的話令我心下一喜,既然如此,我就不必費心編理由讓他離開這兒了,只要我在城裡拖住他,時間一長,他自然會忘記貝家長女。
  我必須和卡洛琳談一談,以便確認貝奈特小姐的心意,如果真同我的觀察結果一致,那位小姐並未動心,我們就立即動身前往倫敦把彬格萊留在那兒。過完這個冬天,他應該就能揮別失戀的傷痛、開始下一段羅曼史了。

  十一月二十七日星期三
  今天彬格萊動身前往倫敦。
  「卡洛琳,我有話和你說。」他前腳剛走,我後腳就去找卡洛琳。
  她合上書笑道:「我洗耳恭聽。」
  「是關於貝奈特小姐的事。」
  她的笑容頓時褪去了,看來我猜測得不錯,她對那位小姐的熱情已經冷淡不少。
  「昨晚舞會上的種種跡象表明,彬格萊的新鄰居們相當一致地認為他和貝家長女好事將成。」
  「什麼!?」卡洛琳大驚失色。
  「我就猜你會被嚇到。據我觀察,貝奈特小姐沒有對你哥哥動情,但我還是需要聽聽你的看法,畢竟你和她走得近,她很信任你。你來說說看,她愛上你哥哥了麼?如果答案是肯定的話,事情就棘手了。」
  「沒有的事。」卡洛琳斬釘截鐵地否認,我頓時安心不少。

  「你確定?」
  「那當然。她跟我哥哥聊過幾次,但表情語氣和跟其他熟人聊天一樣沒有區別。正因如此,我才敢斷言她對查理斯根本沒有那方面的想法。她知道他還沒打算在尼日菲爾德安定下來,顯然查理斯不會是她考慮的對象。」
  「我也這麼想,可彬格萊的感情擺在那兒……」
  「我也擔心過啊,萬一他一時糊塗結下這種親事,那他下半輩子就儘管後悔去吧。」
  「沒錯,所以我們一定要在他們兩情相悅以前分開他倆。假若遲了一步,流言已經傳開,那位小姐的清譽可就無法挽回了。」
  「你說得對。簡那麼甜美可人,咱們可不能給她的閨譽抹黑。路易莎和我都很看重她,可不能教她被那些流言蜚語傷到。」

  這個時候,赫特先生打斷了我倆的談話。
  「你們要跟我一起嗎?」他進門詢問道,「軍官們邀請我一起用餐,你們也來吧。」
  「不用了。」我想也不想地拒絕了,我同卡洛琳的談話很快就要轉入尾聲。
  赫特先生無所謂地聳聳肩膀,叫了馬車出門赴宴。
  「我覺得我們應當跟著彬格萊馬上進城,有咱們陪著的話,他就沒理由回這兒來了。」我提議道。
  「計畫不錯。我明天就寫信給簡,別的隻字不提,光教她知道查理斯今年冬天不會回來就行啦,但願她能和她那幫愛慕者們共渡一個愉快的耶誕節。」

  十一月二十八日星期四
  卡洛琳一早就寫好信送了出去,緊接著我們一行動身前往倫敦。
  「聽說昨晚麥里屯的那樁新聞沒?」車輪轆轆,赫特先生忽然談興大發。
  起初我沒有留神,隨著他口中提及的人物開始登場,我禁不住側耳去聽。
  「貝奈特家的姑娘——名字叫什麼來著?」
  「簡。」路易莎在一邊提示。
  「不是那個,是另一位,就是『襯裙事件』的那位主角。」
  「哦,你說的是伊莉莎白啊。」
  「就是她,有位牧師跟她求婚了。」(原來還有這段插曲,這就是同人的好處啊)
  「求婚?哪位牧師?怎麼回事?」卡洛琳和路易莎異口同聲地問道。(達西你心裡不也在問嘛)
  「當然是請她嫁給他。柯林斯,這是那位牧師的名字。」

  「柯林斯先生!真是聞所未聞!」路易莎瞪圓了眼睛。
  「這麼說柯林斯先生是另一位慧眼識珠的愛慕者嘍。」卡洛琳有意無意地瞅了我一眼,「我猜他們會成為一對兒的,一個無禮一個癡愚,兩人倒是登對。」
  竟然出了這樣的事,為什麼之前我一絲異常都不曾注意到?如果她真的答應了柯林斯的求婚……光是這麼一想都令我渾身冰冷,我居然直到事情發生了才從別人嘴裡聽說。她和他……究竟是何時走到這一步的!?(←所謂戴了綠帽的丈夫的心理)
  我深吸了一口氣,赫特先生一定是弄錯了,她不會如此屈就,愚蠢地將下半生的幸福託付給這麼一個、這麼一個——
  「不過是謠言罷了。」我開口道。
  「怎麼會?確確實實,」赫特先生拉出證人,「這可是丹尼親口說的。」

  「其實也算得上是一樁好姻緣,」路易莎開始仔細分析這樁婚姻的好處,「你們想想,那家可有五個未出嫁的女兒,我猜,都沒有繼承權。」
  「柯林斯先生是她們家的繼承人。」赫特先生補充道。
  「那就對了。」路易莎這下更加得意,「這麼一來伊莉莎白•貝奈特就不用離開她家了,等她父親亡故後她的姐妹們起碼還能有個安身之處。」
  「別忘了還有她母親呢。」卡洛琳咯咯笑道,「想必貝奈特太太的餘生可以過得很舒坦啦。」
  我從未像此刻這樣憎惡卡洛琳(唉,卡洛琳你註定不能翻身了)我不願見到任何一個人屈服於如此殘酷的命運,包括伊莉莎白在內。我看出來了,她也無法忍受她的母親。每當貝奈特夫人滿嘴胡話的時候,她都羞愧得想要鑽進地縫裡去。如果她一生都要被這種母親拖累……

  「我想知道柯林斯幹嘛不跟簡求婚。」路易莎積極提問。
  「簡?」卡洛琳的聲調有些怪異。
  「對呀,她是長女嘛。」
  卡洛琳看了我一眼,我知道她在想什麼。柯林斯之所以沒有這麼做,鐵定是因為貝奈特夫人讓他相信簡不久就會成為彬格萊夫人了。
  「我敢保證,有繼承權在手,柯林斯自然以為他有挑挑揀揀的權利。」卡洛琳做出了一個合理的解釋,「柯林斯八成看中了麗萃•貝奈特的唐突無禮,當然啦,我個人認為這位貝奈特小姐是無法勝任牧師夫人一角的,達西先生,你覺得如何?」
  我緊閉雙唇一語不發,生怕此時張嘴會說出什麼令我後悔的話來。我不愛她,我不允許自己愛上伊莉莎白•貝奈特——一位鄉紳的女兒,既然如此,她嫁給誰與我何干?
  可我的雙手卻不由自主地死死扣緊了座位,指節泛白、青筋暴突的樣子連我自己掃到一眼都覺得猙獰。

  卡洛琳興致勃勃地望著我,等待我的回答,末了,我還是做出了回應,顯然不是她期待的答案,但卻是我的願望。
  「都是子虛烏有的事,丹尼或許弄錯了。」
  「我看不見得,」卡洛琳抿了下唇,反駁道,「他跟麗迪雅走得很近,我敢說那家人出了什麼事他都一清二楚。」
  我無力地辯駁:「麗迪雅還是個孩子,她也有可能弄錯。」(噢耶,終於把達西虐到點子上了!)
  「丹尼可不是從麗迪雅那兒聽說的。」赫特先生不滿地插話,「這事是從她麥里屯的姨母那兒傳出來的,丹尼親耳聽到的。她說,那家人現在都要吵翻天了,柯林斯先生剛一求婚,伊莉莎白接著就拒絕了他。」
  「她拒絕了?」
  我聽到內心深處隱隱約約的歡呼。

  「是徹底拒絕。貝夫人幾乎抓狂了,偏偏貝先生站在女兒那邊。」
  上帝保佑貝奈特先生!我即刻決定原諒他老人家的每一次輕慢。
  「如果貝家二小姐不改變主意的話,柯林斯怕是要移情到盧卡斯家的姑娘身上去了。」赫特先生繼續爆料。
  卡洛琳詫異道:「你怎麼知道?」
  「那位姨母的原話是這樣的,『假若麗萃不回頭,可就要便宜夏綠蒂了。柯林斯先生的女施主讓他趕緊結婚,他急著完成任務,娶哪個姑娘也沒差。』」
  謝天謝地,我找回了自己的呼吸。伊莉莎白對我的影響遠遠超出我的預計,前往倫敦是件好事,既能避免彬格萊陷入一樁衝動的婚姻,也能讓我的感情冷卻一下。一旦離開了伊莉莎白的活動範圍,我就可以漸漸忘記她,娶一位門當戶對的小姐,結一樁門當戶對的婚姻,徹底塵封這段記憶。

  我們趕在天黑前抵達倫敦,彬格萊乍然見到我們驚訝無比。
  「我們不想叫你一個人孤零零地待在旅館裡。」卡洛琳這麼告訴他。
  「可我手頭的事務根本花不了幾天時間。」彬格萊好氣又好笑。
  「我希望你出城前能見見喬治安娜,」我補了一句,「她很想見你。」
  「親愛的喬治安娜!」卡洛琳馬上接話,「查理斯,咱們就在城裡待上一個星期吧。」
  「多待一兩天當然沒問題,」彬格萊一口答應下來,「我也想見見喬治安娜,達西,她又長高不少吧?模樣變了嗎?」
  「恐怕你都認不出她來了。」我失笑道,「她已經不是小丫頭了,正在慢慢變成一位優雅的淑女呢。」
  「不過她仍沒過了會為耶誕節歡欣鼓舞的年紀吧?」卡洛琳問道。
  我不禁微笑:「是啊,你們一定要留下來和我們兄妹倆一起過聖誕。」

  彬格萊猶豫道:「我們沒打算待這麼久。」
  「難道你要丟下達西和喬治安娜不成?」卡洛琳當即對自家兄長怒目而視。
  彬格萊說出了預想之中的答案:「我已經答應了前往貝家用餐,貝奈特夫人好心好意地邀請我……」
  「你真是個有了新人忘舊人的傢伙!」卡洛琳嚷起來,「貝太太明明說了你什麼時候過去都可以,又不是耶誕節過了他們就會搬家!」
  彬格萊看樣子有些為難,可他最後還是說:「好吧,咱們留在城裡過聖誕。」
  說完這句,他才露出一些歡欣的神色:「肯定很有意思,屋裡多了小孩子才能多些節日的氣氛。」
  他對喬治安娜的感情跟我期望的有些差距,我安慰自己說這是因為他們太久沒見面的緣故,雖然上次見面時我親愛的喬治安娜還有些孩子氣,可她如今已是位婷婷少女了。

  「聖誕一過,咱們就回赫特福德過新年。」彬格萊一臉興奮期待,「我馬上寫信給貝奈特小姐告知她咱們的安排。」
  「沒那個必要。」卡洛琳迅速打斷他,「我今天已經給她留了一封信,我再寫一封就是。」
  「代我向她問好。」彬格萊趕緊說。
  「當然啦。」
  「跟她說咱們一月份就回去。」
  「我會的。」
  「代我問候她的家人。」
  「行啦。」
  ……
  這傢伙又有些刹不住閘了,我果斷插話道:「那就這麼定了。」

  卡洛琳回她的房間去寫信,路易莎夫妻倆也走了,房間裡只剩我和彬格萊兩個人。
  「今年的聖誕令人期待,而新年就更叫人迫不及待。」彬格萊滿面笑容。
  「你喜歡貝奈特小姐。」我進入正題。
  「我從未如此動心過。」他坦然承認。
  我皺了皺眉,坐了下來,彬格萊順勢坐在我對面。
  「可我不確定她是否合適當你的妻子。」我緩緩開口。
  最初的意外過後,他不安地追問:「這話是什麼意思?」
  「她那些身份低下的親戚——」

  彬格萊像是鬆了口氣,玩笑道:「我又不是要娶她的親戚!」
  「一個麥里屯的律師代理人姨夫,一個奇普賽的商人舅舅,這種親戚對你可沒有絲毫助益,相反,還會拖累你。」
  彬格萊的笑容淡了不少:「那些事無關緊要,我又不用倚仗別人。」
  「可一位體面的紳士卻需要一幫體面的親戚,她的那些妹妹們,哼。」
  「伊莉莎白小姐是一位魅力十足的淑女。」
  不得不說,這句話對我的殺傷力很大,可我早已下定了決心,這件事絕對要干預到底。
  「但她的妹妹們大多愚昧粗俗,最小的那個簡直有傷風化。」
  「我們可以對她們視而不見。」彬格萊依然不願鬆口。
  「彬格萊,我最好的朋友,只要你在尼日菲爾德住一天,她們就會在那兒待一天,別忘了還有個貝太太。」
  「那我們就放棄尼日菲爾德,所幸那棟房子只是租的,我還沒購入地產,搬去別處也沒什麼關係。」
  「可簡願意離開嗎?」
  他的表情僵住了。

  「如果她同樣深愛著你,或許她會願意離開家鄉,只依戀著你。」我終於還是將最冷酷的話說出了口。
  「你是說……她對我的感情……還沒到那種程度?」彬格萊顫聲問我,臉色蒼白。
  「她是位隨和的小姐,但她對你的熱情卻和對其他人差不了多少。」
  他動了動唇瓣,好不容易才擠出聲音:「我還以為……她喜歡跟我聊天……喜歡跟我跳舞……她對我和對別的愛慕者是不一樣的……每次她和我共舞——」
  「每次舞會你只有兩曲是跟她一起跳的,另外兩曲她都是別人的舞伴。」
  「的確,」他頹然點頭,「但我以為她這麼做只是因為頻頻拒絕別人有失禮儀。」
  「如果她沒有拒絕你也是基於同樣的理由呢?」(這句話真是太狠了,彬格萊,我同情你)
  「她只是出於禮貌才跟我跳舞?」彬格萊大為震驚,看得出來,對於這份感情,他已不再自信。

  我移開了視線,不忍再看他:「我沒那麼說。我的意思是,或許她樂於跟你聊天、跳舞、保持若即若離的曖昧,但她並沒有對你另眼相待,她那群愛慕者中也不缺你一個,如今你已經離開赫特福德了——」
  「我馬上回去!」彬格萊當即跳了起來,「我就知道我離開得太久了!」
  「萬一她已經將你拋在腦後了呢?你回去不過是徒增傷痛而已。」這句話成功拉住了他的腳步。
  「這麼快就忘記我?你知道,她不是那種人。」
  「是,對此我並不確定,但我仔細觀察過她,沒有任何跡象可以表明她對你情有獨鍾。」
  「你仔細觀察過她?」彬格萊如今早已不會反駁,只知道愣愣地重複我的話。
  「你壓根兒就沒注意到對不對?不光是我,連別人都看出來你對她一往情深了,人們覺得用不了幾天你就會跟她求婚。」
  「不是人們覺得,而是我的確是這麼打算的。」彬格萊顫聲糾正,直勾勾地盯著我,低聲問道,「你覺得她會答應麼?」

  「當然,對方是你,她為什麼不答應?你收入可觀,又有一處莊園。她不用離娘家太遠,她有什麼理由拒絕你?可你真的下定決心要娶她嗎?」
  他看上去六神無主,片刻後痛苦道:「我更願意她答應的理由是因為我這個人本身。」
  「假若你們結了婚,總有一天她會愛上你。」
  他晃了一晃,無力地倒在座椅上,澀然道:「她太美好了,我……我配不上她。」
  「別這麼說,如果她的感情還沒有著落,那現在娶了她又有什麼意義?你大可以遇上另一位姑娘,與貝奈特小姐相比毫不遜色,但卻會用滿腔的熱情來回報你的愛意。倫敦可不缺年輕漂亮的女士啊。」
  「她們是很好,可我對她們沒有興趣。」
  「假以時日,會好起來的。」
  彬格萊沒有回應,但我已經猜到了接下來的發展,這個冬天結束之前,彬格萊就會找到新歡,將貝奈特小姐忘個精光。
  我很高興他期待著與喬治安娜的重逢,他和她認識得比和貝奈特小姐久得多,新朋友到底比不上老熟人,尤其當他見到長大成人後的喬治安娜時——我有這種預感,他倆會成為無比般配的一對。(這是什麼破預感)

作者的話:
  答辯結束,邊翻譯邊等畢業
  可以想見,還會有漫長的三月,漫長的六月……


第13章 十二月


  十二月

  十二月五日 星期四
  彬格萊今天過來和我們兄妹倆一起吃飯,上周他一直忙於處理事務,可到了晚上他還是準時赴約了,而且對喬治安娜讚不絕口。
  「她已經是位小美人了,」他跟我說,「而且琴藝如此高超。」晚飯後,喬治安娜為我們彈琴,他如此評價她。
  那是當然。我沉醉在喬治安娜的琴聲中,忍不住想起了瑪麗•貝奈特的演奏,自然,我又想起了她的姐姐——伊莉莎白•貝奈特。伊莉莎白的琴聲甜美而真摯,雖說她的技藝遠不如喬治安娜那麼純熟,但仍讓我忍不住一再回味。

  十二月六日 星期五
  卡洛琳一早前來拜會喬治安娜,在等待喬治安娜的鋼琴課結束的時間裡,我出面招待了她。
  「查理斯昨晚對喬治安娜誇讚不已。」她反覆強調,「他稱讚喬治安娜是他所認識的最美最富於才能的年輕女士。」
  我聽了非常高興。卡洛琳似乎也很滿意,我猜想她對這倆人的結合大概也抱著樂見其成的態度。
  「聖誕之前你會去肯特郡拜訪令姨母麼?」
  我答道:「不,沒這個打算,等復活節到了再說吧。」
  「親愛的凱薩琳夫人,」卡洛琳擺弄著她的手套,看似不經意地說,「我期待著有機會去拜訪她,聽說羅新思莊園的風景極美。」
  「的確如此。」
  「幾乎稱得上是國內最美的地方。」
  「沒錯。」
  「我建議查理斯去那兒看房,住在肯特郡絕對是種享受。但他偏認為赫特福德更舒服,真讓人無語。瞧瞧他,惹上麻煩了吧?」
  「不過他現在已經擺脫掉那些麻煩了。」

  「對呀,多虧你發現得及時。他能有你這麼個朋友真是太好了。如果我也能有這麼一位知心友人就好了。」她邊說邊看向我。
  「你已經有你哥哥了嘛。」(木頭or故意?)
  她莞爾一笑:「話是這麼說,但查理斯還不夠成熟。還是更想有一位較為深沉成熟的男士在身邊提醒我為人處世之道。」
  「那你為何不結婚?」(……)
  「如果碰見了對的人……會的。」
  「你現在在倫敦有機會接觸到許多形形色色的人,彬格萊提及他要舉辦幾場舞會,我也贊成這麼做。多結識一些年輕漂亮的小姐對他有好處,對你而言,這也是一個擴大社交圈的絕佳途徑。」
  「呵呵,是的,我們大可不必感到束手束腳的,畢竟同我們來往的家庭遠遠多於二十四家嘛。」她又想起了當初的笑料。
  因她這句話,我想起了貝奈特一家,卡洛琳的本意大概就是如此,但她若是知曉我腦海裡轉的是什麼念頭的話,估計她會對這一愚蠢的舉動懊惱不已。事實上,每一句話都會讓我想起或多或少地想起赫特福德的那群人。所幸,想起伊莉莎白的時候並不多,(裝,讓你裝)貝奈特那可樂的一家子倒是時常閃過我腦中。

  十二月七日 星期六
  彬格萊將全部精力都投入到家族事務中去,精神十足,不知疲倦,可時不時地,我仍會捕捉到他眼中的那抹愁苦。
  「你確定她沒有傾心於我?」這天晚飯後,等到女士們離開後,他不知道第幾次這麼問我。
  這個「她」不會有第二個人選。
  「我非常確定,她喜歡和你待在一起,但也僅此而已了。」
  他怔了怔,點點頭。
  「我也這麼想,她是如此惹人傾慕的天使……可我依然奢望……算了,你都這麼肯定了。她大概會就近嫁給麥里屯的某個幸運的男子吧,一個知根知底、能陪伴她一生的人。」
  「很有可能。」
  「而不是初識的過客。」
  「沒錯。」
  「她不會思念我,而我……也不必再牽掛她了。」
  「是的。」
  他陷入了沉默。

  「結婚到底還是要挑個知根知底的人,至少是認識了很久的對象。」我說。(達西之心,路人皆知)
  「是,你說得對。」他點頭,可神情仍舊頹喪不振。
  「這樣夫妻之間沒什麼可隱瞞的,婚後也不會感到失望。」我繼續道。
  「你說得沒錯。」
  「而且這樣的婚姻容易被雙方家庭所接受,像我就希望喬治安娜能嫁給她熟識的人。」
  「嗯,這麼安排再好不過。」彬格萊的表情始終有些漠然。
  看樣子還不到時候。他大概還需要一段時間來平復情傷,不過,我有足夠的耐心等到他開竅的那一天。(那一天你永遠不會等到了)

  十二月十日 星期二
  我將母親戴過的珍珠項鍊作為禮物交給了喬治安娜。她已經到了可以佩戴這些首飾的年紀了,這些珠寶剛好可以同她的美貌相得益彰。
  當我某次去到H&G珠寶店時,我專門諮詢了一下將母親的其餘首飾改造成更適合時髦的款式的事項。這些首飾大多是家中代代流傳下來的古董,我打算先將其中的珍珠胸針和耳環重新打造一下,好作為喬治安娜的生日禮物。其他首飾也有改造的必要,得讓它們看起來更符合當下的流行,至少也要改成適合喬治安娜的尺寸,這麼一來,等到我親愛的妹妹需要的時候就可以隨便用這些珠寶妝點她的容貌了。(真是細心的好哥哥啊)

  十二月十二日 星期四
  我和彬家兄妹共進晚餐,席間談論了耶誕節的安排。有一些重要的宴席是我們兩家都必須出席的,但我還打算在節前另外安排一些小型的家宴,方便喬治安娜和彬格萊多做接觸。
  「二十三號那天我會舉辦一場小型舞會,」我說,「至於聖誕前夜嘛,就玩猜字遊戲吧。」
  卡洛琳點頭道:「這樣安排挺好的。」
  「我邀請了費茲威廉上校,這麼一來就有四男三女了。你覺得還應該再邀一位女士嗎?」我徵詢卡洛琳的意見。
  「完全沒那個必要。」她一口否決,「赫特先生從不跳舞,剩下咱們這幫人剛好湊成三對。」
  我的思緒不由回到了尼日菲爾德——我和伊莉莎白初次共舞的地方。
  「你定好什麼時候正式帶領喬治安娜進入社交圈了麼?」卡洛琳試圖猜測我目前的想法。
  「等她到了十八歲再說,沒準兒還要再晚點兒。」
  「十八歲剛剛好。那時候她剛要離開學校,學著克服羞怯、向眾人展示她的魅力,想想看,會有多少年輕人為她心碎呀!」

  「我可不希望見到那種情景,只要她高興足矣。如果她一下子就相中了某個正直優秀的年輕人,那我很樂意看到她早早安定下來。」
  卡洛琳別有深意地瞥了彬格萊一眼。
  「還有兩年時間,希望她早日找到真愛,那個人最好親切、隨和又慷慨。」
  「那樣再好不過。」
  「不過在那之前,最好有個可靠的年輕人能夠陪在她身邊,這樣做可以讓她習慣男士的陪伴、不必在面對殷勤的異性時感到拘謹,。她在面對查理斯時就很自然,從來不會感到拘束。」卡洛琳侃侃而談。
  「你剛才在說什麼?」彬格萊先前一直在跟路易莎談話,聽到自己的名字後突地轉過頭來。
  「我是說喬治安娜跟你處得很不錯,達西希望這個聖誕她能習慣某些成年人的應酬交往,我敢打賭他指望著你做他妹妹的舞伴呢。」
  「沒問題,這是我的榮幸。達西,你的寶貝妹妹將來鐵定是個傾國傾城的美人兒。」
  我聽得心滿意足。

  十二月十六日 星期一
  屋子裡處處充滿了節日的氣氛,喬治安娜忙於同安妮斯雷夫人一起用冬青和別的綠色植物裝飾房間裡的畫框和蠟燭。從孩提時起,她就熱衷於這項傳統。當我回到家後,我瞧見她正在裝飾客廳的窗戶。
  「過幾天在家裡辦場舞會怎麼樣?」我想知道她的意向。
  她興奮得眼睛閃閃發亮。
  「規模不大,只邀請幾位熟人。」我詳細說明。
  「這下要為你多準備一些薄紗蝴蝶結作為禮服上的飾物了。」安妮斯雷夫人在一旁細心提醒道。
  「好的!」喬治安娜開心不已。
  我補充道:「需要什麼就去買。」
  我原本想建議她添置一柄新摺扇,可隨即又打消了這個念頭——何不由我親自去買?然後作為禮物給她一個驚喜,她一定會非常高興的。

  十二月十八日 星期三
  今天下了一場雪。喬治安娜像個孩子一樣興奮,我乾脆帶她去公園賞雪。我們沿著雪白的小徑一路前行,直到臉凍得通紅、雙膝發軟才折返回家。
  我不禁記起了尼日菲爾德的那個清晨,那位年輕的小姐帶著嫣紅的雙頰出現在我的面前,雙眸熠熠,膚色動人。
  如今她在哪兒呢?是否也在浪伯恩附近踏雪散步?抑或和喬治安娜一樣興致勃勃地用冬青裝飾房間?她是否期待著聖誕的來臨?
  若不是我要將彬格萊留在倫敦的話,想必我們如今還在赫特福德……還是有一點點的遺憾吧,假如能在那裡度過聖誕……

  十二月二十三日 星期一
  晚上舞會如期舉行,我很高興看到喬治安娜如此開心。她和彬格萊跳了兩曲,和費茲威廉跳了一曲,另一曲留給了我。
  「喬治安娜的舞姿真是優雅。」卡洛琳讚歎道。
  類似的恭維永遠都能令我喜不自禁。
  我微笑道:「你這麼覺得?」
  「是啊,舉辦私人舞會真是一個絕妙的主意。這樣剛好可以幫她提前適應真正的社交場合,培養一些自信。達西先生,你跳得也很好。你和我剛巧可以給她做一下示範。如果你打算再辦一場舞會的話,我和查理斯隨時奉陪,這對喬治安娜來說有百利而無一害。」
  這番過於露骨的逢迎讓我想起了她誇讚我信寫得好的那一回。那時候伊莉莎白也在尼日菲爾德……怎麼又在想她了?真教人生氣,她到底給我下了什麼蠱?

  舞會結束,客人們一一離去,喬治安娜準備就寢——她看上去很累,但疲倦卻無法掩蓋她眼中的喜悅。
  我想,她應該早將韋翰那件事忘掉了,只要沒人在她面前提起他,八成她這輩子都不會回憶起那個混蛋。

  十二月二十四日 星期二
  晚餐後我們開始了動作猜字遊戲。卡洛琳主動提議讓喬治安娜和彬格萊搭檔,這令我很是滿意。說話間,這兩人跑去房間角落湊在一起商量對策,這副景象實在讓我欣慰不已。
  遊戲很有趣,結束所有謎題之後,我們一起用了夜宵。
  「知道嗎,達西?當初我租下那棟房子時是準備跟你們一起在那兒過聖誕的。」彬格萊噙著淡淡的微笑開了口,「很久之前我就有這個計畫了,可是——不知道那些人現在在做什麼。」
  我試圖轉移他的注意力:「應該跟我們這會兒做的事差不多吧,要不要再來點兒鹿肉?」
  他依言嘗了一片鹿肉,然後再沒有提起關於尼日菲爾德的話題。

  十二月二十五日 星期三
  從未有哪年的耶誕節能像今年一樣使我覺得高興。一大早我們去了教堂,晚上則嘗試用金魚草烤製布丁。在這個過程中,我注意到了喬治安娜的變化,去年這個時候,她只知道像小孩子一樣新奇地用手觸碰滾燙的葡萄乾,時不時因為動作太慢而被燙得嘴裡嘶嘶抽氣。可今年,她自己玩得高興的同時也在留神我的表情,試圖讓我也能分享其中的樂趣。
  換作是伊莉莎白呢?她是不是也會被燙到手指、然後滿臉懊惱地將指尖湊在唇邊不住吹氣?(妹控的淪陷)

  十二月二十八日星期六
  早上我和費茲威廉出去騎馬,我問他:「我很好奇你為什麼不考慮娶彬格萊小姐為妻。」
  「彬格萊小姐?」
  「她是一位年輕富有的小姐,恰好符合你的要求。」
  驚訝過後,他連連搖頭:「我可不想娶她。」
  「她既有魅力又很聰明,出身教養也沒什麼問題。」
  「你說得不錯,但她的確不是我考慮的對象。她太冷了,結婚嘛,還是跟個有溫度的女人比較好。而且,對方起碼要能看上我本人,而不是單純奔著我家的名號而來。」
  我感到意外:「我不知道你對未來的妻子還有這麼多要求。」
  「作為家中的小兒子,我這輩子都必須仰仗他人過活。雖然我很清楚這一點,但我想稍許改善一下既定的命運總不會太過分吧。」
  儘管他是以半開玩笑的態度回應我的,但我明白,他所說的的的確確都是實話。

  我們沉默著走了一段路,靜靜觀賞著四周的雪景。
  「你還要在城裡待多久?」我問他。
  「沒多久,肯特郡有些事需要我出面,順便去拜訪一下凱薩琳姨母好了。需要我提前告知她你復活節前後會去羅新思轉轉麼?」
  「也行,我會像以往那樣去拜會她老人家的。你什麼時候回城?」
  「很快,但願吧。最晚也在復活節之前。」
  「好,記得回來找我一起吃飯。」

作者的話:
  留言就是我更文的動力哇★


第14章 一月、二月、三月

  一月

  一月三日星期五
  意外的狀況出現了,卡洛琳居然收到了貝奈特小姐的信件。
  「信裡寫她即將動身前往倫敦,」卡洛琳手足無措,「她會和她的舅舅一家住在天恩斯街,根據信末的日期判斷,她現在已經到了。」
  「這兒可不是我希望見到的狀況。」我說,「彬格萊幾乎已經忘掉她了,要是在這個當口再見到她……或許又會波折叢生。」
  卡洛琳出聲道:「這件事不讓彬格萊知道就行了。」
  對此我表示贊同:「就怕他們會偶然碰到。」
  「我覺得我還是先不要回信了,她在城裡多半待不長,等到最後就會以為這封信寄丟了。她是個招人喜歡的姑娘,我不願傷她的心,但為了我親愛的哥哥,我必須這麼做。」
  我贊同她的決心,但心裡多少有些不舒服。我不屑於任何卑劣低下的手段,可卡洛琳這麼做無疑是對的。彬格萊絕不能跟那麼丟臉的一家人結親。為了達成這個目的,即便要使用一些見不得光的小手段……我也顧不上那麼多了。

  一月六日星期一
  喬治安娜的情況和我期望的一樣。她的德行才藝一天比一天出眾,我不知道她何時會離開我的羽翼之下,但她如今已同我們母親所希望的模樣越來越接近。

  一月七日星期二
  意外再次發生。今天我幫喬治安娜捎口信給彬家姊妹,我抵達彬宅門口的一瞬間,剛巧看到簡•貝奈特從屋裡走了出來。

  我一進門趕緊詢問詳情:「怎麼回事?」
  卡洛琳似乎依舊驚魂未定。
  「真不走運,簡•貝奈特居然找到了這裡。我本以為她很快就會離開倫敦,沒想到她竟打算小住一段時日。」
  「太糟了。你怎麼跟她說的?」
  「我幾乎想不起來我跟她說了什麼。她一出現我就光顧著驚訝了。她說她寫了信給我,我說我沒收到什麼信件。她問詢了查理斯的近況,我說他很好,可整天和你在一起,連我都很少見到他。我告訴她喬治安娜長大了,還說我們晚上會和喬治安娜共進晚餐。之後我講我和路易莎急著出門,接下來她就走了。」
  我冷靜道:「看樣子你必須回訪她。」
  「當然,想躲也躲不了。可我不會在她那兒久待,希望她能從我的舉止當中看出一些端倪,別再這麼熱情了。查理斯馬上就會把她忘光了,只要再撐幾個星期,他就沒那方面的危險啦。」

  我卻不像她那麼有把握。彬格萊現在仍時不時地提起貝奈特小姐,雖然說著說著就會停止,但我可不敢保證他很快就能度過危險期。

  一月二十一日星期二
  卡洛琳今天早餐回訪了貝奈特小姐。這次見面歷時很短,幾乎剛夠她跟貝家長女說明彬格萊應該不會回去赫特福德了,尼日菲爾德也要轉租。
  當她出門時,她也隻字未提和貝家小姐還有再見面的機會,她信心十足地跟我說,貝奈特小姐這下鐵定不會再聯繫他們兄妹了。
  總有一天,彬格萊會明白我們的良苦用心——只有這樣想,才能讓我心中的罪惡感稍稍減輕一些。

  二月

  二月一日星期六
  「卡洛琳提議等春暖花開後一起去巴斯。」彬格萊早上忽然來了這麼一句。
  接著,他冷淡地補充道:「說不定我會在那兒買棟房子。」
  我想這是個好的徵兆,起碼表明他已經不想返回赫特福德了。
  「這個主意不錯。」
  「你跟我們一起去麼?」
  「我得回去彭伯里一趟,確保詹森那邊一切都好。不少房間的佈置都要做一番改動,莊園裡大的格局也應該稍作一些變化。」
  「那就夏天再見。」
  「夏天見。」

  二月七日星期五
  今天費茲威廉返回倫敦,晚上和我一起用餐,順便捎來了羅新思的新聞。他跟我說柯林斯先生結婚了。我的心跳頓時停止,滿心希望當初赫特先生所言不虛,伊莉莎白確實已經拒絕了柯林斯。
  「新娘是一個謙和的好姑娘——雖說以她的年紀來說稱她為婦女更恰當一些。她看起來足有三十歲了。」我的表兄這麼形容新出爐的柯林斯太太。
  我長出了一口氣。
  「不過這是件好事,年輕姑娘可應付不了咱們的姨母大人——」
  「姨母干涉這兩口子了?」
  「巨細靡遺。」他帶著促狹的笑容說,「但柯林斯太太毫無怨言地接受了凱薩琳姨母的諸多『指點』。」
  「你這麼一說,我似乎對這位牧師夫人有些印象。她出嫁前的名字是什麼?」
  「盧卡斯,夏綠蒂•盧卡斯小姐。」
  「沒錯,我見過她和她的家人,很高興聽說她成了家。柯林斯雖然不是個知情識趣的丈夫,但供養自己的老婆孩子還是沒問題的。」
  當然,我可以為伊莉莎白——不,是我未來的妻子提供更加優渥富足的生活,這個人絕對不會是伊莉莎白。

  三月

  三月二十八日星期五
  早上我收到了凱薩琳姨母的親筆信,說她很想念我。我很驚訝她的信中寫了這麼一句:
  柯林斯太太的妹妹瑪麗亞和女友伊莉莎白•貝奈特小姐來她家小住。

  伊莉莎白眼下居然在她表兄家,這真叫我吃驚。信中繼續寫到:
  我猜她倆你都認識,盧卡斯爵士跟她們一起來的,不過已經先一步回家去了。貝奈特小姐看起來還不錯,可卻連個家庭教師都沒有,我告訴她好人家出身的姑娘應當有一個家庭教師陪著,柯林斯先生也這麼覺得。我好心提議要幫她們家介紹一位女家教,詹金斯夫人的四個侄女都在我的介紹下擔任了家庭教師,她們對自己的工作都很滿意。
  貝奈特小姐的妹妹們竟然全都出去交際了,我簡直不能理解她們的母親是怎麼考慮的。五個女兒,全都出去交際!簡直令人匪夷所思。不應該是姐姐出嫁後下一個妹妹才能出來抛頭露面的麼?這家人真沒個規矩!要是貝奈特夫人住得近一些的話,我倒要好好跟她探討一下這個問題,順便幫她家介紹個家教。毫無疑問,她一定會感激我這番善舉的,畢竟她管家的水準太差了。
  貝奈特小姐有些冥頑不靈,她對自己家庭的看法顯然不合常理,居然說因為姐姐遲遲不嫁的緣故而不教妹妹出入社交場合這一做法不近人情。

  看到這一段,我忍不住勾起了唇角。之前我還從未聽說過有人敢如此質疑凱薩琳姨母的論斷呢。
  至於家中姐妹幾人進入社交圈的順序是否合理的問題,我倒是不曾留意過。
  或許,剛才得知伊莉莎白在肯特郡的消息後,胸中那股強烈的感情並非震驚,而是切切實實的喜悅。因為如此一來,就給了我一個名正言順的機會,可以在時隔這麼久之後檢驗一下她對我的影響力還剩下多少。(……無語,你就是抱著這種目的跑去羅新思的?鬼才信!)
  然後我就會毫不意外地發現自己能夠在她面前保持最初時的風度,對她不再抱有那種不合宜的感情了。謝天謝地,我沒像彬格萊那麼一失足成千古恨(你比彬格萊失足得還慘),那樣輕率地就賠上了全部真心。

作者的話:
  不敢想像,我居然也有一天兩更的時候!?
  o(∩_∩)o...歡呼,馬上就要進入羅新思劇情了,哇哈哈哈,讓虐達西的橋段來得更猛烈些吧!


第15章 四月(一)

  四月

  四月三日星期四
  今天我和費茲威廉一起在俱樂部用餐,我們決定一起前往羅新思。

  四月七日星期一
  前往肯特郡的路上,費茲威廉和我一直在興致勃勃地聊天,話題一再改變,不知怎麼就繞到了結婚上。
  「我也到了該安定下來的時候了,可婚姻就像賭博,」他說得煞有介事,「行錯一步,滿盤皆輸。」
  「沒錯。」想起彬格萊,我深有感觸,「最近我成功地使某位好友避免了一樁不幸的婚姻。」
  「真的?」
  「當然,他在鄉間找到一處房產,然後遇見了一位地位卑微的小姐。他是那麼鍾情於她,幸而手頭的一些事務令他不得不返回倫敦,為了使他不致犯下大錯,我和他的姐妹們跟著他回到倫敦,將他留在了城裡。」
  「如此幫他避免了那樁婚事?」
  「是的。」
  「等事情過了之後他一定會對你感激不盡,他眼下的結局可比日後身陷泥潭的境遇要好得多啦。」
  他的言論使我振奮不少。我向來尊重他的意見,看樣子,在這件事上,他的看法同我一致。

  下午時分,我們抵達了羅新思莊園——這兒美麗的風光每次都能給我以不同的感受。雖然不見得比彭伯里好上多少,但這裡的春光的確明媚非常。
  在前往宅子的路上,我們看到了柯林斯先生,他絕對是在等我們。馬車一經過,他即刻行了個大禮,然後飛速奔回家中和女眷們分享這條新聞去了。看著他衝入牧師宅的背影,我忍不住想要知道,如果伊莉莎白正在那扇門後的話,聽到這條新聞的她會露出怎樣的表情?

  四月八日星期二
  柯林斯先生一大早就來拜訪,凱薩琳姨母和安妮乘著馬車出去兜風了,招待他的是我和費茲威廉。
  「達西先生,再次見到您真是榮幸之至。早先有幸能在赫特福德同您相識——對了,那時候我同我那些可愛的表妹們一起,那會兒我還沒結婚,我親愛的夏綠蒂還沒成為我的太太。可我第一眼見到她的時候,我就相信她不會辱沒牧師夫人這一名頭,而她謙遜溫柔的品性也足以令我的女施主——您尊貴的姨母凱薩琳•德•鮑爾夫人感到滿意。事實上,凱薩琳夫人懷著極大的善意說過——」
  「你現在要回家嗎?」我強行截斷他的長篇大論。
  他頓了頓,有些不知所措地開口道:「哦,是的。」
  「今天天氣不錯,不如我倆也跟著步行到你家去吧。」我轉向費茲威廉,「你覺得怎樣?」
  「我沒有異議。」

  於是我們便出發了。一路上,柯林斯先生殷勤地將各處的美景指給我們看,同時對我們造訪牧師宅一事表現得非常謙恭。對於這些我完全沒有聽入耳中,我的腦子被各種各樣的問題填滿了。
  自上次分別之後,伊莉莎白有什麼變化麼?
  見到我她會不會驚訝?
  應該不會,她昨天就已經知道我來了。
  那她見我來到牧師宅會覺得高興還是……毫無疑問,像我這樣地位高貴的男士紆尊拜訪,她鐵定感到受寵若驚。(伊莉莎白,往死裡抽丫的!)

  歡快的門鈴聲宣告了我們的來訪。踏入房門之後,我首先向前來迎接的柯林斯太太致意,她回禮的同時表示十分歡迎兩位貴客的光臨。相比之下,伊莉莎白僅僅行了個屈膝禮。
  她看起來一點兒沒變。
  揣摩了一番此刻的心情後,我斷定自己已經克服了當初對她的迷戀,毋庸置疑,我做到了。(太二了,二得跟只哈士奇似的)除了再次見到熟人的驚喜以外,別的感情波動我一絲都沒有。
  「希望這棟房子合你的意。」我同柯林斯太太寒暄。
  「我對這兒十分滿意,謝謝您。」
  「那就好,我得知姨母近來接連向你們提出不少建議……那花園呢?你覺得這裡的景致如何?」
  「非常美麗。」
  「那就好。」
  我本打算繼續說下去,可不知為何總有些心不在焉。

  伊莉莎白和費茲威廉一見如故,她以她一貫隨和風趣的態度和費茲威廉聊得起勁。眼前這副情景教我的心情有些複雜,但具體是喜是憂,我也說不上來。
  他們旁若無人地侃侃而談,我猜,但凡伊莉莎白有這方面的心思,讓費茲威廉為她神魂顛倒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可我看到我的表兄對她獻殷勤的模樣心中卻不大痛快,而看到她對他的恭維回報以同樣的熱情後,我的心情就更加惡劣了。
  深吸了一口氣,我努力保持風度,準備對伊莉莎白略盡禮節:「貝奈特小姐,你的家人最近還好麼?」
  「他們很好,謝謝您。」她頓了頓,開口道,「我姐姐這三個月來一直待在倫敦,你有碰見過她麼?」
  我暗自吃了一驚,勉強靠著平靜的語氣矇混過去:「不,我可沒有那麼好的運氣。」
  回答之後,我不再作聲。這段對話實在很難稱得上成功,好在不久之後,我和費茲威廉就告別了這家人。

  四月十三日星期日復活節
  自從上次拜訪過牧師宅後,直到今天早上我才在教堂裡再次見到伊莉莎白。她看起來十分迷人,清晨的陽光閃耀在她的眼底發間,將她襯托得嬌豔靈動。

  禮拜結束後,凱薩琳姨母在教堂門口駐足,叫住了柯林斯夫婦。
  「你的佈道詞太長了,二十分鐘足矣。」
  「是,夫人,我剛才——」
  姨母不耐地打斷了柯林斯先生的解釋:「你居然一句都沒提到戒酒,真是個失誤。節日期間這幫農夫少不了要飲酒作樂,提醒他們不要因為世俗的享樂而玷污了身心的純淨也是你的職責!」
  「當然,夫人我——」
  「讚美詩唱得太多了,即便是復活節當天的禮拜,三首讚美詩也足夠了——以我對音樂的理解和品位,這麼做鐵定沒錯。」
  說完這句,她起步走向馬車,柯林斯先生緊緊跟在她身後:「明白了,凱薩琳夫人,我——」
  「禮拜堂裡有把椅子生了蛀蟲,我路過的時候發現了,你該好好檢查一番。」
  「我馬上就去,夫人——」
  「今晚來和我們一起用餐吧,你的太太、盧卡斯小姐和貝奈特小姐也一道過來,剛好可以湊兩桌牌。」
  柯林斯先生連忙鞠躬,一邊搓著雙手一邊激動道:「您真是太——」
  凱薩琳姨母鑽進了車廂,頭也不回地說:「我會派馬車去接你們。」
  我跟在她身後上了馬車,男僕上前關嚴了門。

  伊莉莎白今晚就會出現在羅新思!
  我剛剛生出一絲雀躍,緊接著理智回爐,即刻將這股興奮掐滅了。

  伊莉莎白一行人準時到來,我謹記著不要跟她發生任何交集,因而將所有精力都用來應付姨母的談興。老人家的話題涉及到方方面面,我一邊應對,一邊牢牢約束著自己的目光不要總瞟向客廳那邊。
  伊莉莎白正在同費茲威廉聊天,他們之間的氣氛輕鬆愉快,我無意間瞥見了她生氣勃勃的面龐,然後就再也無法移開視線。
  我的姨母同樣注意到了動靜不小的那兩人,終於,她忍不住大聲道:「你們在談什麼呀?費茲威廉,你跟貝奈特小姐說什麼說得這麼起勁,讓我也聽一聽。」(凱薩琳夫人真的很喜歡幫達西的忙啊)
  費茲威廉回答說他們在談論音樂,凱薩琳姨母當即來了興致,先是誇獎了喬治安娜的琴藝,接著風度大失地邀請伊莉莎白使用詹金斯夫人房間裡的鋼琴。
  以恩賜的口吻邀請客人使用家教的鋼琴?我萬萬沒料到姨母的神來一筆。
  伊莉莎白似乎很驚訝,但終究什麼都沒說,唯有她唇畔的一抹笑意洩露了她的心情。

  用過咖啡之後,伊莉莎白開始演奏,優美的琴聲喚起了我的回憶,我不知不覺就踱到了鋼琴旁邊。
  她專心彈琴,美目中流動著慧黠的光彩。我停在一個合適的角度,將她的種種細微神情全部收入眼中。
  她注意到了這一點。樂曲到了一個間歇處後,小姐停下來衝我嫣然一笑:「達西先生,你靠得這麼近想要給我壓力,可我才不吃這一套,即便令妹的技藝遠勝於我。我這人性子倔強,別人越是嚇唬,我就越不想認輸。」
  「說得有理。」我脫口道,「不過你自己也不相信我是來嚇唬你的吧。還好我跟你已經認識了一段時間,對你的脾氣有所瞭解,你總喜歡說些連自己都不相信的話。」

  我和她之間的對話就這麼以我完全沒想到的方式開了頭。我並非那麼熱衷於同他人交流,但伊莉莎白卻擁有這種特質,讓我忍不住想要跟她說話。
  伊莉莎白開心地笑了,我不禁跟著微笑起來,看樣子這種交流令我們雙方都樂在其中。我沉醉於同她的對話,一不小心卸下了心防,滿心只想著珍惜眼下的機會。(達西你少女了)
  「你的表弟給了我非常不一般的評價,拐彎抹角地提醒你不要輕信我的話。」她笑吟吟地朝著費茲威廉說到,之後又轉向我,「您將我在赫特福德的那些倒楣事兒都一一抖落出來實在太不厚道了,而且,也不見得有多明智——這麼做很可能會激起我的報復心,讓我也透露一些內幕,讓你的親戚們聽了嚇一跳。」
  我不由莞爾:「我可不怕你。」
  費茲威廉對此興致盎然,催促伊莉莎白爆料,他很想聽聽我在一群陌生人面前表現得如何。
  「那你可要做好大吃一驚的準備了。」伊莉莎白笑了笑,接著說,「你一定聽說過,我初次見到達西先生是在赫特福德的舞會上,你猜他做了什麼?整場舞會下來只跳了四曲!」

  原來於她而言,我當初拒絕跳舞的那番舉動竟然如此滑稽可笑。但回憶了一番以後,對她的看法我不得不表示贊同。放棄所謂的貴族派頭,像其他體面的紳士那樣好好享受舞會帶來的歡樂,這才是正確的做法。當初那番舉動真是太荒唐了。
  奇怪,她這麼直截了當地嘲笑我,我卻不感到屈辱,相反,我覺得她笑得合情合理。
  同一時刻,我發覺自己這輩子還沒被人家嘲笑過。自從父親亡故後,我繼承了他的財產和地位,一肩擔負起了領地內的大小事務,整日裡都在照顧產業,關心佃戶,教養幼妹,操心教區內的方方面面,公平公正地處理日常糾紛(真是有擔當的好男人啊),贏得了身邊所有人的尊重——直到遇見伊莉莎白。
  現在我才知道之前的我是多麼的無趣,我的生活太過一成不變,太過井然有序,太過……而我直到現在才察覺到這一點。
  我的心中已然悄悄起了變化,生活的美好我現在才感受得如此真切。(想到幾天後的你,唉——)

  「可惜我那時還沒那個榮幸多認識幾位在場的小姐。」我接著她的話尾給予說明。
  「說得沒錯,在舞會上冒然結識小姐們的確不太謹慎。」(瞧這說反話的功力!)
  「或許我的確不夠積極,可我向來對於自我介紹不太在行。」
  她取笑道她不明白為何一位體面的紳士會不精於此道,費茲威廉回答了她的疑問,說我只是嫌麻煩而已。
  我連忙回應:「我確實不像某些人那樣有天賦,可以輕鬆掌握那些結識新朋友的技巧。虛情假意那一套我永遠學不會,假意逢迎就更不必說了。」
  「達西先生,我的手指雖然不像某些女士那樣靈活,但我堅信問題只出在我練習得太少上。」
  對於小姐的妙語,我不由回以笑容。
  「你說得沒錯。」

  這個時候,凱薩琳姨母突兀地打斷了我們的談話:「達西,你們在說什麼呐?」
  「只是些關於音樂的話題。」
  不出所料,她老人家當即主導了接下來的談話:「貝奈特小姐應該請一位倫敦的名師好好指點一番,如果她不勤加練習的話,她的技藝永遠不可能得到提高。她的指法還算有些規矩,可她的品位卻比不上安妮。要是身體狀況允許的話,安妮一定可以成為一位了不起的演奏家。」
  這話實在教人忍無可忍,我禁不住向伊莉莎白投去關心的一瞥。她耐著性子聽完了姨母的這番高論,之後在我和費茲威廉的懇請下又彈了幾曲,一直彈到他們幾個告辭、乘車返回牧師宅為止。
  我本以為早就擺脫了對她的戀慕之心,將她忘了個精光,可經過這晚的接觸後,我才驚覺事實並非如此。(傻眼了吧)

作者的話:
  ☆明天開始辦理一些離校手續,特此請假
那一月,我轉動所有的經輪,不為超度,只為觸摸你的指尖;不為修來世,只為途中與你相見。 ------倉央嘉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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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四月(二)

  四月十四日星期一
  早上我在羅新思附近轉了轉,不經意就轉到了牧師宅附近。於情於理,我都不該過其門而不入,於是,猶豫片刻後,我摁響門鈴,走了進去。
  出乎我的意料,屋裡竟然只有伊莉莎白一個人,看見我推門而入,她的驚訝不亞於我,幸運的是,她似乎並未將我當作不速之客,有禮地招待了我。
  不過,這番態度倒是值得好好琢磨一番,她沒準正在沾沾自喜獲得了我的關注呢。(真要二起來,誰都救不了你)
  她殷勤地請我落座,情急之中,我根本找不到任何脫身的藉口。(得了便宜賣乖)

  「如此冒昧來訪真是抱歉。」氣氛有些詭譎,我必須儘快解釋清楚我只是偶然路過、而非特意前來拜訪,「我還以為女士們都在家裡。」
  「柯林斯夫人和瑪麗亞都去村裡了。」小姐也有絲不自在。
  「哦。」
  「凱薩琳夫人還好吧?」她停頓片刻,問了一句。
  「很好,謝謝你的關心,她很好。」
  冷場,又是冷場。
  「那德•鮑爾小姐呢?她好嗎?」
  「謝謝,她很好。」
  「費茲威廉上校呢?」
  「喔,他也很好。」
  「……」
  「……」
  這該死的冷場。

  「達西先生,去年十一月的時候你們離開得好突然啊!」小姐終於開啟了新話題,「彬格萊先生見到你們之後一定非常驚訝,因為——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他前腳剛走,你們後腳就進城了。希望你這次離開倫敦的時候,他們姊妹幾人都還安好。」
  「是的,他們都很好,謝謝。」
  「我猜彬格萊先生不太可能回到赫特福德了吧?」
  「我沒聽他這麼說過,但他未來的確不大可能回那兒久居了。你也知道,他正值廣交朋友的年紀,交際應酬一天比一天多。」
  「如果他不打算回去尼日菲爾德的話,為了鄰居們著想,他最好退掉那棟宅子,好讓我們有一個固定的鄰居。不過也許彬格萊先生租房子的時候並沒有為左鄰右舍考慮過,租也好退也好,都是只憑自己喜好來的。」
  這話聽著有些刺耳,我客氣地答道:「我確信他一找到合適的房子就會退租的。」
  寒暄告一段落,我本來應該乘著這個當口馬上離開這裡,我的理智反覆提醒著我,但我卻挪不動自己的雙腳。眼前秀麗的容顏不僅綁住了我的腳步,還黏住了我的視線。窗外的清風撫弄著她的秀髮,令我的指尖有些蠢蠢欲動。

  小姐沒有主動接話,我一時想不到別的話題,但又不願離開,於是我倆毫無懸念地再次陷入沉默。
  我必須找些什麼東西來說。
  「這棟屋子貌似很舒適。」
  小姐點頭道:「的確如此。」
  「柯林斯夫人一定很滿意她嫁到了離娘家和朋友們這麼近的地方。」
  「你覺得這叫近?」小姐覺得不可思議,「足足有五十里呢。」
  「路好走的話五十里算什麼?只需半天多一點就能到家了。」
  「我可不曾將離家近看作這樁婚姻的好處之一!」小姐驚呼道。
  我微微一笑:「那只是因為你太過依戀赫特福德了。我想,但凡是離浪伯恩稍微遠些的地方,你就會嫌遠了。」
  「我並不是說女人就不能嫁得離家遠些。」

  呵,她一定也想離她那些上不得檯面的家人越遠越好,結婚不失為一個上佳的途徑。
  「可我相信即便將這段距離縮短一半,我的朋友也不會覺得離家很近。」她堅持道。
  「這麼依戀故土不太好吧。」說話的同時,我被心底強烈的願望驅使著將椅子朝她的方向靠了靠,「你總不能一輩子待在浪伯恩吧?」
  小姐吃了一驚,我當即暗暗叫糟。
  我簡直是昏了頭,差一點就要問她對於移居到彭伯里有何高見了。謝天謝地,她的表情提醒了我,讓我沒有因為衝動而鑄成大錯。
  我迅速拉回椅子,撿起一份報紙漫不經心地讀起來。
  「你喜歡肯特郡嗎?」我表現得十分冷淡,但願這位聰慧的小姐能夠因此而省去某些不切實際的聯想。(你老自作多情,偏偏還怕人家自作多情)
  「這裡很美。」她帶著困惑的目光不著痕跡地審視著我。
  於是我們就著當地的名勝聊了幾句,好在不久之後,另兩位女眷的歸來打破了這種尷尬的局面。她們乍一見到我也很詫異,我解釋了一番又聊了幾句,之後便回了羅新思。

  四月十五日星期二
  我中了名為伊莉莎白的毒,我眼下的境況比起當初在赫特福德郡時更為危險。在那兒,起碼還有她的那幫家人時不時地打消我的綺念,提醒我不要犯錯;而在這兒,我面對的只有一個她。
  她的活潑、她的聰慧、她的幽默……她身上所有的一切都在牽引著我一步步淪陷,可我必須把持住,要知道我需要考慮的並不只是自己,還有我的家人,我親愛的喬治安娜。
  只要想到喬治安娜可能會面對貝奈特夫人的粗俗、或是和貝家的三個小女兒結為姻親姐妹,我就感到一陣惡寒。假如我娶了伊莉莎白,這些噩夢必然成為無法逃避的現實。更糟糕的是,她或許會從麗迪雅•貝奈特那個花癡女嘴裡聽到韋翰的名字……
  哦不,這種事情絕對不能發生!
  我一定要加倍小心,不能在伊莉莎白面前露出任何破綻,我對她的感情決計不能透露半分。我斷定她已經起了疑心,而且若有似無地鼓勵我向她求婚,毫無疑問,她正等著那一刻呐。
  若是她能從此成為達西夫人,那絕對是一步登天,這麼好的機會她怎會放棄?
  同一位身份高貴有財有勢有名望的紳士結婚、成為彭伯里的女主人,面對這種誘惑哪個小姐不動心?(你很快就要知道是哪個了)
  我得更加小心了。

  四月十七日星期四
  我不明白自己是著了什麼魔,明知道自己應該離伊莉莎白越遠越好,偏偏費茲威廉每天去牧師宅時我都會忍不住同他一起。
  不能否認,只是見到她就能令我心情愉悅,那張嬌顏直視多久都不會令我感到厭倦。
  我克制著不在她面前說哪怕一個字,可我的沉默卻引起了旁人的猜想。

  「為什麼你在那邊從來不說話?」今天返回羅新思的路上,費茲威廉這麼問我,「這可不像你啊,達西。」
  「因為沒什麼可說的。」
  「少來!上至主教下到農夫你哪個不接觸?就沒見你拘謹過。哪次碰上陌生人時你找不著話題啦?可每次一進牧師宅你就開始裝深沉,連基本的禮節也不要了?就只會跟柯林斯太太說她養的雞,跟柯林斯先生講他的佈道詞,那小姐們呢?統統無視掉了?沒知識也要懂常識,沒常識也可以看電視,電視你不想看,連最基本的談天氣都不會麼?」(以上包含吐槽,請有選擇地閱讀)
  「我下次注意總行了吧。」

  說歸說,我清楚自己不能再去牧師宅了。一旦我跟伊莉莎白開始聊天……我真的不敢想像自己會脫口說出什麼胡話來。每次她頑皮的眼神投向我時,我都感到她在期望我說些什麼。
  我和她,始終是不可能的吧。
  每次如此詢問自己的時候,我都會想起浪伯恩的那家人,然後,答案就變得沒有了懸念。
  還是一直保持沉默下去吧,假使我在她面前有片刻意志不夠堅定,下半輩子,我就有得受了。

  四月十九日星期六
  我本已下定決心不去牧師宅拜訪,但沒想到上天也喜歡惡作劇,竟然讓我在散步的時候三次遇到伊莉莎白。第一次完完全全是偶然,可之後的兩次是不是有意為之……我自己也說不好。
  每次我都只是輕觸帽檐向小姐致意,頂多再寒暄個一兩句,但今天早晨「偶遇」後,我卻突然起意、忽略了腦中大作的警鈴聲跟她多聊了一會兒。
  「在漢斯福德待得還算愉快麼?」
  話剛出口我就後悔了,這真是一句徹頭徹尾的廢話。
  「是的,謝謝。」
  「柯林斯夫婦還好吧?」
  又是一句廢話,真是輸給我自己了。
  「是,他們很好。」
  「想來他們今天心情不錯吧?」
  「的確如此。」
  「羅新思的建築稱得上是美輪美奐。」

  小姐怔了怔,接道:「沒錯,它簡直大到讓我找不到方向,有一兩次我差點迷路,本來要去圖書室卻拐到了客廳。」
  「你沒法指望初次來訪就記清它的佈局,等你下次再來肯特郡的話就有機會好好弄清它的結構了。」(卡洛琳想來見你姨媽的時候咋沒見你這麼積極過?)
  小姐看起來有些驚奇,而我只想咬掉自己的舌頭:我居然暗示她下次再來肯特郡時可以住在羅新思!
  她怎麼會住在羅新思?除非是以我妻子的身份,如今她還會怎麼想?這句話一出口,之前的種種努力都等於白費了。
  不行,在她面前保持警惕越來越難,我必須儘快離開這個危險的區域。但貿然離去不太合宜,好在早先和費茲威廉約好的返城時間快到了,再有幾天我就安全了。

作者的話:
  下章重頭戲


第17章 四月(三)

  四月二十二日星期二
  自從做出決定之後,我的內心便飽受折磨。即使之前做了種種預防措施,一再警醒自己,但事情終於還是——還是發展到了不可挽回的一步。
  我幾乎不敢相信過去幾個鐘頭內到底發生了什麼,如果這一切從未發生過就好了。可惜覆水難收,我竟然真的向伊莉莎白求婚了!

  我不該去見她,她不過是因為頭疼缺席了羅新思的茶話會而已,我根本沒必要去探訪她。小小的頭疼罷了,有什麼要緊?
  起初我老老實實地待在羅新思同賓主們一起喝茶,可我的心始終牽掛著牧師宅的情形。
  她難受麼?真的病了麼?我能為她做些什麼?
  終於我再也忍不住了,趁著眾人正在談論教區的瑣事,我找了個機會推說自己想要出門散散步。直到那會兒,我對要不要前往牧師宅還有絲猶豫。我的心催促著我的腳步,而我的理智又竭力要把我留下,這番鬥爭一直持續到我反應過來自己已然站在牧師宅門口為止。

  在確認過伊莉莎白就在屋裡後,我在女僕引領下走進客廳。小姐看見我後滿臉驚訝,而我同樣還未從方才的掙扎中回過神來。
  我機械式地詢問她的病情,她客氣地回答自己病得不重。我腦海中一片空白地落了座,然後又一團混亂地站起來,在屋子裡踱來踱去,每走一步心裡就更亂上一分。
  終於,我再也憋不住了。
  「再多的掙扎都是徒勞。」這句話完全不經大腦脫口而出,「沒用的,我無法壓抑我的感情,請允許我向你表明心跡,告訴你我是多麼地愛慕你。」
  完了,我還是說出來了。我深藏在心底許久的秘密就這樣化作了旁人聽得到的語言,並且宛如驚雷般將我和對方都劈懵了。
  她直直地凝視著我,雙頰通紅一聲不響。她完全有理由採取這種反應,她只需聽完我的傾訴、然後點頭就可以了,除此以外,她有什麼好說呢?
  這一點令我精神抖擻,她一定已經明白,彭伯里的大門正在向她敞開,她只需往前一步就能踏入我所處的上流階層了。

  「我不想假裝我不介意你那些地位低下不夠富有的親戚們,」說話的同時,我幾乎真的認為在真愛面前,一切現實問題都是可以不加考慮的,我現在這番失去理智的舉動不就表明了這一點麼?
  「有了在赫特福德的那幾個星期,我完全有理由將與這種家庭結親看作是一種自降身份的行為,唯有我強烈的感情才會令我做出如此瘋狂的決定。」
  當我說話的時候,貝奈特這家人無形無狀的舉止又一次浮現在我面前,過去幾個月來困擾著我的問題竟然就這麼在伊莉莎白面前交代了個徹底。(妻管嚴的前兆)
  「你的母親舉止粗魯言之無物;你的父親行為古怪,對你的妹妹們聽之任之。而你的妹妹們——」想到瑪麗•貝奈特在尼日菲爾德舞會上的表演,我不禁頓了頓才道,「你的三妹遲鈍又枯燥,既沒天賦也沒品位,當然,這還算好的。另外兩個被寵壞的更糟,又蠢又自私就罷了,還只會追著軍官跑。」
  記起了那兩個小丫頭曾經的表現,我實在難以掩飾對她們的嫌惡,但我還是忍著繼續道:「更別說你的姨夫是律師代理人,舅舅住在奇普賽了。數個星期以來,我拼命用這樁婚姻的種種不般配之處來提醒自己,我的理智牴觸它,而我的感情卻背叛了我的理智。我知道向你提出求婚是不合宜的,無論是親友還是家族榮譽都不容許我這麼做。我並不屑於同門第如此卑下的家庭結成姻親,這樣做實在有違我的意願。」

  「因此我去了倫敦,希望公務和社交能夠將我對你的思念驅離我的腦海。」我的視線徘徊在那張嬌顏之上,捕捉著她的每一個神態,「但這股思念卻如流水一般綿延不絕,揮刀難斷。時間不僅沒有消除它,反而令它更深厚,簡直在我心裡紮了根。不論我怎樣克制,都難以磨滅這份感情。」
  「所以,在這種感情的驅使下,我願意忽略你家的種種不當、你那些卑微的親戚,以及我將要承受的來自親友的責難,請求你嫁給我。我只希望這份真情能得到一個圓滿的答案。你的回答將會撫平我多日來的憂慮和渴望,說吧,伊莉莎白,說你願意成為我的妻子!」(果然是很有把握呀)
  這番求婚詞幾乎耗盡了我有生以來的全部激情,我做了之前在任何人面前都從未做過的事——將一顆真心袒露在某個人面前。我將自己的顧慮自己的掙扎全都說給了她,現在只差她的回答。
  她應該不會考慮太久,不是麼?
  她本來就在期待我的求婚,對此我有十足的把握。(到底是哪兒來的信心?)她沒可能不被我的真心所打動,況且,哪個女人能拒絕得了費茲威廉•達西的求婚?
  只消她點一點頭,這場毫無懸念的表白就可以以一種完美的形式結束了,接下來需要籌備的就是我們的婚事。(突然覺得達西確實杯具,無父無母,結婚還要自己籌備)

  然而,事情大出我的預料,我並未在小姐臉上看到期望中的微笑。她並沒有回答說「我很榮幸,達西先生。我願以感激、喜悅的心情接受您的求婚,您謙遜真誠的態度令我感動,我家人的愚昧和種種惡習想必也會令您臉上無光,我很感激您所做出的犧牲。如今我便鄭重地回答您,我願意成為您的妻子。」(這都什麼強大的腦內小劇場啊)
  不僅如此,她甚至連最簡單的「是」都沒有說出口。
  相反,她臉漲得通紅,口氣隱約有些憤怒地說道:「我想,一般在面對這種情形時,即便不會接受也應為對方的抬舉而恰當地表示一些感激之情。於情於理,這都是應該的,但凡我心中存有一絲感動,我都會感謝你的美意。」
  「但我辦不到,我從未企求過你的求婚,而你的言辭中也流露出萬般的不情願。我不願傷害任何人,即便偶然落得如此結果,也是我不經意間導致的,而且我希望當事人不要在意很久。你說你是經過長久的考慮才勉為其難地表露出你的感情的,因而,在我如此說過之後,相信你就不難控制你的感情了。」

  我簡直無比震驚:她拒絕了!
  她竟然拒絕了我!
  真沒想到她居然會這麼做,儘管這些天來我夜夜無法安眠,考慮的全都是這樁婚姻不會實現的種種理由,但我萬萬沒有想到還有還有這樣一種可能。(沒知識不能沒常識啊,這難道不是應該最先考慮的可能嗎?)
  我掙扎了這麼久,換來的就是這麼一個結果?
  就這麼乾乾脆脆地被拒絕了?而且被拒絕的竟然是我,費茲威廉•達西!?還是不經過任何修飾的直白和堅決。
  最初的震驚很快被屈辱所代替,直到我認為我可以控制自己的口氣了我才重新開口。
  「原來這就是我一直以來期待著的答案!?或許我有這個榮幸可以問一下,憑什麼我應該承受這種折辱?不過你答或不答都已經無關緊要了。」
  「我剛好也想問問你,」小姐激動地喊道,「為什麼在狠狠羞辱過我後,你還樂得違背你的意願、拋棄你的理智甚至是你一貫的品性告訴我你愛我呢?如果我真的對你無禮了,難道這些還不足以成為理由麼?」
  「更有甚者——你自己對此心知肚明——就算我對你沒有反感,就算一切芥蒂都不存在,就算我對你還稱得上是喜歡,你仔細想想,我有可能接受一個以卑劣的手段毀去我最愛的姐姐一生幸福的男人嗎?」

  我聽後頓時手腳冰涼:她終究還是知道了。我壓根兒不想讓她知道我在這件事上的作為,但就算這樣說了也不會讓她對我的觀感好上一星半點。不過我沒有什麼好心虛的,我的舉動的確拯救了彬格萊的一生。
  「我有足夠的理由認為你卑劣不義,沒有任何藉口可以為你在這件事中所扮演的不夠光彩的角色正名!」
  我的心隨著她的語句直直墜入深淵。不夠光彩?卑劣不義?
  不,不是這樣的!
  「就算動手拆散這對有情人的主犯不是你,但你敢否認你不是主謀麼?都是因為你,使其中一位背上朝秦暮楚的薄悻名,另一位被嘲笑成竹籃打水一場空,使男女雙方都陷入到慘痛的不幸當中。」
  我不敢相信我聽到了什麼。
  朝秦暮楚?誰這麼敗壞彬格萊的名譽?他明明是因為家族事務才前往倫敦的!
  竹籃打水?我可以作證貝奈特小姐從未抱有過這種心思,就算有也是她的母親,那女人一開始就把彬格萊每年五千磅的收入當作了自家的囊中物。
  慘痛的不幸?這倒沒錯,要是真叫貝太太稱了心,那彬格萊的後半生鐵定慘痛無比。
  於是我鎮定道:「我盡了全力拆散你姐姐和彬格萊,對此我並不否認,而且還對這一結果挺高興的,我對他的關心遠甚於對我自己。」

  伊莉莎白深吸了一口氣繼續道:「可我厭惡你的理由還不單單是為此,更早之前,我對你就有了成見。數個月以前,我就從韋翰先生那裡知道了你的真面目。針對他,你有什麼好說?你又準備如何顛倒黑白,說你所做的那些行為也是友誼的表現?你準備怎麼為自己粉飾、欺騙世人呢?」
  韋翰!她也真是好本事,隨便一張嘴就找到了那個最令我憎惡、最能令我失控的傢伙!
  「你對那位先生可真夠關心。」我一字一頓地咬牙說道。
  話一出口我便後悔不迭。她關心韋翰幹我何事?在她拒絕我之後,任何關於她的事都不值得我去費心!
  我感到愈發屈辱,一種更為陰鬱的感情攫住了我的心。
  那是嫉妒。
  我無法忍受她喜歡喬治•韋翰勝於我。她只看得見一張笑容殷勤的俊臉,至於那副俊美外表背後的陰毒內在她為什麼看不見?她怎麼會看不見!(達西怨婦了)
  「知道他那不幸遭遇的人們都免不了要關心他!」
  「他的不幸遭遇!」我重複道。
  在她面前,他是怎麼捏造事實的?韋翰,原本擁有一切的正直青年?哼,不過是小時驕縱,長大後放蕩的不肖子而已!

  與此同時,我想起了我父親昔日待他的慷慨舉止,以及我曾經給予他的種種幫助,怒火燃盡了我的理智,使我不假思索脫口道:「沒錯,他可真叫一個不幸!」
  「而這都是你造成的!」小姐的憤怒不亞於我,「是你一手導致了他的貧窮,雖說只是相對的貧窮。你無情地收回了你父親給他的饋贈,使他正值年富力強之際卻無法自立。一切的元兇都是你!非但如此,世人提起他的不幸時你還要譏諷嘲笑。」
  「我明白了。」我一邊嚷道,一邊煩躁地踱向客廳門口,「這就是你對我的看法!以上就是你對我的評判!感謝你告知得如此詳盡,經你這麼一列,我的錯還真是罄竹難書呐!若是我顧及你的驕傲,沒有老實交代我的顧慮的話,你就不會覺得我是如此十惡不赦了吧。但我對任何形式的欺騙都深惡痛絕,對之前所說的各種顧慮我也不覺為恥,難道這些顧慮不應該麼?難道這些顧慮不合理麼?難道你要我為擁有地位遠不如我的姻親歡欣鼓舞麼?難道你要我為能『高攀』上這幫親戚而感到慶幸麼?」
  小姐看起來愈發激憤,勉強心平氣和地答道:「你錯了,達西先生。假如你能表現得更像個紳士,或許你的表白還可以打動我的心,讓我因為拒絕了你而感到不安。」
  我吃了一驚。

  「表現得更像個紳士」?
  什麼叫「更像」,我不就是個紳士來的麼?
  「你用任何方式都休想讓我答應你的求婚。」小姐最後如此說道。
  我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她竟然如此堅決?即便對方是達西家的一家之主?難道她不清楚這一婚姻可以帶給她的種種顯而易見的好處嗎?
  她簡直是瘋了。而且她拒絕的理由居然不是因為我的舉止,而是針對我的為人!
  我愣愣地看著她,她徹徹底底地拒絕了我——費茲威廉•達西,所到之處人人忙著討好奉承、即便橫著走都沒人敢說一句不是的費茲威廉•達西!
  可她還沒說完:「早在很久以前,幾乎是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你自滿、自負、自私、自大的品性就使我深感厭惡,而許多事進一步加深了這種感受。認識你還不到一個月的時候,我就已經得出結論:就算全世界的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會看上你。」
  我感到渾身都在打顫,想不到我竟要遭受這等奇恥大辱。

  我受夠了!
  「你說得已經夠多了,女士。」我簡短地開口,「我現在非常理解你的感受,並為先前所說的那些話感到慚愧。請原諒我浪費了你的時間——」為了證明我乃一百分百合格的紳士,我補充道,「真誠祝願你健康快樂。」
  最後,帶著僅存的一絲尊嚴,我離開了牧師宅。

作者的話:
  夏天感冒真痛苦……
  另一邊的坑好像不填不行了……


第18章 四月(四)

  一路跌跌撞撞地回到羅新思,我無法視物,無法聆聽,也無法思考。伊莉莎白的聲音反覆在我耳邊響起,她說我毀掉了她姐姐的一生幸福,說我掐滅了韋翰僅存的指望,說我表現得不像個紳士,說我……

  晚飯時我一言未發,心中渾渾噩噩,只在念及伊莉莎白這個名字時能顯出一絲清明。
  我用盡了一切努力也無法忘記伊莉莎白的譴責。她控訴我毀掉了其姐的幸福還算有據可依,但當時我的確做了我所認為的最好的安排。至於我對韋翰的傷害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事關我的尊嚴,我不能置之不理。
  「達西,玩撞球嗎?」姨母和安妮回房後,費茲威廉過來邀請我。
  「謝謝,不了,我有封信要寫。」
  他狐疑地看了我一眼,什麼都沒有問。

  我即刻返回房間拿起了鵝毛筆。我必須要為自己正名,回應她的種種指控。錯的是她,可我要如何才能分辯得清?
  「親愛的貝奈特小姐:」
  剛一落筆,我便馬上劃掉了這行字,我沒有資格在她的稱呼之前加上這種親密的前綴。
  我撕掉這張信紙重新動筆。
  「貝奈特小姐:」
  這個稱呼容易與她的姐姐混淆,還是不合適。
  第二頁信紙又被我撕掉了。(終於知道為什麼你那麼節儉地只用了兩頁紙了,敢情羅新思的信紙被你撕光了)
  「伊莉莎白•貝奈特小姐:」
  還是不好,我繼續絞盡腦汁想開頭。
  「女士,你指控我犯有以下罪名——」
  這麼寫她一定不會往下看的,繼續改。

  「收到這封信時請不要驚慌,既然昨晚的表白和求婚令你如此痛恨,我自然不會在信中對你舊事重提。」
  這麼寫好多了。
  「我寫這封信的本意絕非傷害你,或是低聲下氣搏你同情,我曾希望我們雙方能夠一起獲得幸福,可惜言猶在耳,人心已變。」
  好,就這麼寫。我很驕傲自己此刻還能夠寫出如此文雅而不做作的辭令。(達西你到底幾歲了?)這樣寫想必可以使她拋棄一時的成見繼續讀下去吧?
  可接下來應該怎麼寫?如何組織之後的語句呢?(你琢磨四字詞的毛病是不是又犯了?)
  我放下筆走向窗邊,藉著外面的美景理清思路。

  夜色寧靜,天朗月明,不知伊莉莎白可曾瞧見這番月色?
  她在想什麼?可曾想到我?想到的是我的求婚,還是我的罪責?
  我的罪責!
  荒謬,我根本沒有錯!
  我迅速坐回書桌前讀了讀信的開頭,然後毫無凝滯地奮筆疾書。(怨婦情緒爆發)
  「你昨晚安在我頭上的兩條罪名性質不同、輕重有異。第一條是說我不顧雙方意願,拆散了彬格萊和你姐姐這雙有情人;第二條是說我有違人倫,喪心病狂地毀掉了韋翰先生原定的富貴前程。」

  毀掉了他的富貴前程!
  可笑!多年來我誠心誠意地待他,他回報了什麼?誘拐我親愛的喬治安娜!?
  不過,首先要針對第一條指控做些說明。
  我憶起了去年秋天,初到赫特福德時的情景,雖然才過去幾個月而已,但對我而言卻恍如隔世。
  「我到赫特福德後不久,便跟別人一樣看出彬格萊對你的姐姐格外垂青。我仔細觀察了我的朋友,發現他這次的情況與先前的幾次戀愛完全不同。」
  實話說,在這件事上我的確動了一些手腳,但那都是出於對彬格萊的關心,我對此並不後悔。
  「我同樣觀察了你的姐姐,她看起來隨和可親,但卻沒有任何動心的跡象。通過舞會那晚的觀察,我確信你的姐姐只是欣然接受了彬格萊的殷勤,卻並沒有對他特別留心。若是你所言不虛,那就是我的結論有誤吧,畢竟和我相比,你更瞭解你的姐姐。」
  「如果事情當真如此,我犯下此等大錯,誤傷了令姐的心,承受你的責難也是我應得的下場。」

  我始終無法對伊莉莎白狠心,她的憤恨源自於姐妹連心的天性,實在是情有可原,可我也不能放棄為自己洗脫罪名。
  「不論是對我還是對我的朋友,與貝家結親都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我停筆扶額,這些理由,我已當面跟她說過,那時伊莉莎白的聲音彷彿還在耳邊,「如果你表現得更像個紳士就好了」。
  如今再把這些理由列在紙上是不是也非紳士所為?我的心中不斷翻騰。
  不,沒有的事,是真相就該說出來,我接下來要說的就是真相,反正她對我的憎惡已經夠深了,我還有什麼好顧慮的?
  「對於理由我會簡略地給予陳述。你母親的出身雖然不夠高貴,但和你家種種不成體統的情形相比,這一點簡直可以忽略不計。(這會兒還在毒舌)你的母親、你的妹妹們,有時甚至包括你的父親……原諒我,我並不是有意要讓你難堪。」
  的確不像紳士所為麼?我一邊剖白一邊還在企求她的諒解,難道這樣還不夠紳士嗎?(你跟紳士較上勁了吧?)
  「不過請想一想,你和令姐舉止優雅進退有度,別人非但不會連同你倆一起進行非難,相反,還對你倆讚賞有加,這想必可以給你帶來一些安慰吧。」
  這一句不僅極有風度,而且還顯得我很有雅量,我寫完一讀,感覺十分滿意。

  「尼日菲爾德舞會的次日,彬格萊前往倫敦,他原計劃很快返程。」
  我再次停下了筆,我的良心開始譴責我,我的所做所為的確不那麼光彩。我對欺騙一行深惡痛絕,但我的行為和欺騙簡直沒什麼區別。
  「這一部分我會特別詳細地進行說明。」
  我真想就此停筆,可我不能。夜色已深,要寫的東西卻依舊很多。
  「他的姐妹們當時跟我一樣不安,我們略一商議,都覺得事態嚴重,應該馬上將彬格萊攔在倫敦。於是我們即刻進城,見了彬格萊便由我對他指出這樁婚姻有多少害處。我對他曉之以理,動之以情,他雖有動搖,卻仍然不願和你姐姐斷絕關係。若不是我斬釘截鐵地對他說令姐對他並未動心,只怕他也不會輕易放棄這段姻緣。在此之前,他一直認為令姐待他即便不夠熱情,至少也是一心一意,傾注了真情。」
  「然而彬格萊天性謙和,比起自己的看法,他更相信我的判斷。既然他已經聽進了這番勸告,覺得之前都是自己在自作多情,接下來的事就簡單多了。我們不費吹灰之力便說服他不再回到赫特福德。對於以上這番舉動,我沒覺得我有什麼不對。」

  我的確問心無愧。我幫他擺脫了自己都沒能擺脫得掉的噩夢,並為此飽受良心和道德的譴責。不論多麼不情願我也必須承認,我確確實實使出了不光彩的手段。
  「整個事件中只有一點令我良心不安:我想盡辦法向彬格萊隱瞞了令姐來到倫敦的消息。這件事我、彬格萊小姐都知道,但她的哥哥直到現在還被蒙在鼓裡。要是他倆在倫敦偶然碰見——這不是不可能——難保他不會對她舊情復燃。或許這種欺瞞的行為有違我的身份,但事已至此,我也是出於一番善意,我不會再做更多解釋,也不敢奢望你的諒解。」
  「要是我傷害了令姐的感情,那絕對是無心之舉。或許對你而言我的動機還不夠充分,可我確實問心無愧。」
  較為容易的一部分到此為止,更難的還在後頭。
  我應該繼續嗎?接下來的部分不僅牽涉到我,還牽涉到我親愛的喬治安娜。如果這件事傳揚出去……
  奇怪,我居然並不擔心事情會發展到這一步。伊莉莎白,對方是她的話,就算我沒有刻意提醒,她也一定會守口如瓶。
  不過,有必要讓她知道全部真相嗎?包括喬治安娜的事在內?如何才能以一種客觀的角度陳述整個事件,即便是在提到韋翰時?
  我苦思許久,最後終於提筆。

  「韋翰的父親非常受人尊重,多年來我父親一直授權他掌管彭伯里的大小事務……我父親將喬治•韋翰收為教子,並供他前往劍橋求學……說到這裡,只怕又要令你傷心了。」
  她對韋翰的感情到底有多深?想到這個問題,我不由地煩躁起來,不經意劃破了信紙,在潔白的紙面上留下一滴明顯的墨跡,想要補救都沒辦法。唉,看來我等會兒要再謄寫一遍了。
  「可不管韋翰多麼小心掩飾,他的種種惡習依舊無法逃過我的雙眼……我又多了一條揭露其醜惡面孔的理由。」
  為了保護你,親愛的……伊莉莎白。
  如果她答應了我的求婚,那我現在想必早早就進入了甜美的夢鄉,以便第二天一早就能去陪伴她。可如今,我無法安眠,守著一點燭光以及窗外清冷的月色埋頭寫信,兩種境遇真是大不相同。

  我繼續運筆,告訴她關於我父親遺囑的詳情。父親希望我之後為韋翰提供一份優渥的教職,但韋翰卻不願接受聖職,寧願得到一筆現錢。
  「他說計畫轉修法律,而這筆開支顯然遠大於一千英鎊……因為厭煩他的緣故,我從不邀請他來彭伯里做客,就算在倫敦時我倆也沒有交集。」
  這麼講述足夠理性了吧。她也不能指望我的口吻能更客觀了,天知道我是費了多大的力氣才做到如今這種程度的。
  「幾乎有三年時間,韋翰音信全無,但當那個原本為他預備的聖職出現空缺後,他即刻寫信給我說他十分樂意頂替那個職位……可去年夏天,由於我一時不察,差點就教他詭計得逞。」
  沒錯,終於講到那件事了。我站起身來找出酒壺和酒杯,為自己斟了一杯威士忌然後一口喝完。為了抵禦這個季節的寒氣,臨睡前壁爐裡生了火,但此時也已熄滅,我需要一杯烈酒來保持體溫。

  對我而言,接下去的這一部分是最艱難的。我本想拖延一段時間,但掛鐘的滴答聲卻不斷催促著我趕緊動筆。這一部分無法省略,而我首先必須要做的,是請求伊莉莎白保守這個秘密。我相信以她的為人一定不會將之洩露出去,畢竟她也深愛著她的姐姐,想要保護至親的心情她一定能夠體會得到。(又開始找相同點了)
  我將拉姆斯蓋特的那件事原原本本地寫了下來,包括韋翰是如何用花言巧語騙得了喬治安娜的一顆芳心,然後誘哄她跟他一起私奔。
  「韋翰覬覦的顯然是我妹妹的嫁妝……他的報復行為差點就得逞了。」
  寫完這一句,我感到精疲力竭,好在這封信終於到了結尾,對我來說,最後要做的就是祝她幸福。
  「小姐,這就是你想要知道的真相……最遲我要在今早以前將這封信交到你的手上,信的最後,願上帝保佑你。
  費茲威廉•達西」

  寫完了。
  我扭頭看了一眼掛鐘,已經是凌晨兩點半了。我得趕緊工工整整地將信謄寫一遍,方便她的閱讀。
  可我實在太累了,眼睛睜都睜不開,到頭來,我解開衣服倒在床上,很快睡得人事不省。(你連謄寫的時間都沒有還要寫日記?好吧我較真了)

作者的話:
  先去另一個坑灑土了,順利的話再繼續這頭
  信的下半部分容我略去吧,達西你這個傢伙,你寫的東西還能再艱澀點兒嗎?(呃……水準不夠的某人飄過)


第19章 《南方與北方》&《傲慢與偏見》

  (注:兩部都以BBC的電視劇版本為準,其中後者選擇95版。)
  《南方與北方》號稱為工業時代的《傲慢與偏見》,當然,我認為稱它為大英帝國版的《飄》似乎也說得過去。不過,既然多數人都同意前一種觀點,那看完之後自然就免不了將兩部作品進行一番比較了。
  比較之前,我必須借用達西先生的口吻做一番簡短的聲明:毫無疑問,我確實希望《傲慢》能夠更勝一籌,但我要大膽地說,我的評價和結論通常不受我的希望和偏好左右。而非因為我偏心於《傲慢》,就會簡單而粗暴地認為它更勝一籌,我的看法是儘量保持公正的。
  《南方》的背景和架構比起《傲慢》而言更為壯闊宏大,而資本家與工人之間的緊張關係也更容易激發矛盾,進而推動情節。但作者蓋斯凱爾夫人的目的既非寫一部揭露社會百態的《悲慘世界》,也非像《戰爭與和平》般討論國家百姓的命運,工業革命只是一個背景,而她的目的顯然在於書寫一部工業時代的羅曼史。明確了這一點,再對兩部作品進行比較就顯得合情合理多了。
  先說整體印象。《傲慢》給我的感覺就像是一位典雅而又敏銳的夫人——例如伊莉莎白的舅母加德納夫人——將方圓十里之內家長裡短之類的趣事向你娓娓道來;而《南方》,則是一位矜持獨立的小姐,在日記裡忠實寫下自己的思想歷程。《傲慢》始終帶著清新明朗的田園氣息,即便歡快之後是深深的無奈,但也掩蓋在皆大歡喜的結局背後;而《南方》的色調始終陰冷,悲劇一再重複,但你絕不會因為這些痛苦而厭惡故事發生的那個陰冷的工業城市密爾頓,相反,劇終的時候,你會衷心祝願男女主角在那裡展開他們的美好生活。
  再說劇情主線。《傲慢》的主線:麗萃對達西有偏見——達西求婚,麗萃拒絕——麗迪雅私奔,達西相助——麗萃消除偏見——二人結為連理;《南方》的主線:瑪格麗特對桑頓有偏見——桑頓求婚,瑪格麗特拒絕——瑪格麗特被指證與殺人事件有關,桑頓相助——瑪格麗特消除偏見——二人結為連理。的確非常相像,對吧?不過也不能因為女主角的心路歷程相似就將《南方》稱為另一版本的《傲慢》,畢竟誤會叢生——冰釋前嫌的歡喜冤家配是言情劇的老套路不是?
  接著說主角。兩位男主角可以說不相上下,初看完《南方》之後,你甚至有可能生出「達西雖然美好,但太過虛無縹緲,要嫁還是要嫁桑頓」這種念頭。這就是《傲慢》與《南方》在人物刻畫上的不同,寫到達西的好,更多的是從側面描述,包括他優待佃農、教養幼妹、處罰公正、能力卓絕等都是由彭伯里的女管家告訴我們的。至於桑頓,他白手起家、百折不撓、善待工人、孝敬母親等都是我們清清楚楚能夠看得到的,所以兩相比較,顯得他更加真實,當然他也有硬傷,稍候會說到。《傲慢》偏重介紹女主角,《南方》則雙方兼顧,這也可算是兩者的顯著區別之一。
  至於桑頓的硬傷也很容易得出,那就是:他雖然看起來比達西更為真實,但說實話,這樣一位男主的存在比達西還要虛無縹緲。一位體恤農民的地主是有可能存在的,而一位前一刻還對工會疾言厲色,下一刻卻能屈尊跑去工人食堂就餐的資本家卻只存在於童話中。不管這位資本家多有魅力,他都不可能依靠人格魅力一個人調和了資本主義的階級矛盾。我們有可能遇到一位達西先生——儘管可能性同樣很小——卻永遠找不到這位桑頓先生。
  再來是女主角。環境造就人,一位衣食不愁的鄉紳的女兒和一位家境貧寒的前任牧師的女兒註定會有很大不同。伊莉莎白活潑,瑪格麗特矜持,伊莉莎白最多只是做做針線,但瑪格麗特卻要親自熨燙衣物,兩人同樣聰慧有主見,但在感情問題上,伊莉莎白要明確得多。在麗迪雅私奔事件之後,她已經意識到了自己的感情,而瑪格麗特直到重返南方老家時仍對自己的心意把握不定,不過她最後「閃婚」的那一段確實也令我刮目相看。兩者我更喜歡伊莉莎白,對瑪格麗特的感情則用憐惜一詞更為準確。
  至於男女主角的感情,和《傲慢》那一對換一個場景感情就更進一步不同,《南方》中的兩人長時間同處一地,有更多的接觸機會,也有更多滋生矛盾的機會(歎氣),不過同屬慢熱型,逐漸滋生合情合理。《傲慢》給人的想像空間很大,《南方》以細節打動人心,這一方面很難分處高下,如果單從「言情」這個角度來看的話,大概《南方》要稍好一些吧。
  最後再說一個《南方》裡令我印象深刻的人物——鮑徹。他是一個工人,也是六個孩子的父親,同時還是令瑪格麗特對桑頓產生偏見的源頭。他是一個徹徹底底的悲劇,被工人兄弟拋棄,被資本家無視,他是一個卑鄙的告密者,一個叛徒,他是一個無奈的懦夫,但我依舊無法厭惡他。
  喜歡《傲慢》的都可以去看看《南方》,這樣也好多給我一些更文的時間,哈哈,其實這句才是關鍵啊。


第20章 四月(五)

  四月二十三日星期三
  天不亮的時候,我驚醒了一次,隨後又沉入夢鄉。再次從沉睡中被男僕叫醒後,我一邊暗暗叫糟,一邊抓緊時間謄寫信件。
  謄寫完畢,我趕緊去費茲威廉的房間找他,其時他正在整裝,他的男僕在給他修面。
  我進門就道:「我得跟你談談。」
  「這個點兒?」他的臉上還殘留著肥皂泡沫,看起來有些滑稽。
  「我需要你的幫助。」
  他當即正色,揮手遣退了男僕:「你說吧。」
  「有件事需要請你出面。」
  「沒問題,你繼續。」
  「希望你能為這封信裡提及的事情作證。」
  他的神情有些疑惑,我連忙解釋道:「其中包括喬治安娜和韋翰……那件事。」
  他聞言眉心緊鎖:「這件事怎麼好教他人知曉?」
  「相信我,我有非這麼做不可的理由。」(……)

  接下來,我將之前發生的事情約略地跟他說明了一番——簡而言之,伊莉莎白拒絕了我的求婚。
  「拒絕!?」他驚奇之餘依然不改其一貫的毒舌作風,「你這傢伙到底說了什麼能讓人家拒絕得這麼徹底?」
  「沒什麼,我說了任何一個有理智的人都會說的話。」我答道,「我跟她說了我甘願做出的種種犧牲,包括無視她那些地位卑下的親戚,忽略她那群家人不成體統的舉止,不去介意她的出身——」
  「任何一個有理智的人都會說的話?你確定!?」費茲威廉的一聲怪叫成功打斷了我的說辭,「達西,你沒毛病吧?最糟糕的求婚詞也不過如此。你真這麼說的?不是在開玩笑?」
  那副煞有介事的口吻把我問暈了,難道我那番求婚詞真有問題?
  「可我只是把自己的真實想法說了出來……」
  「要是大家都說真話,這個世界就永遠沒有和平的那一天啦。尤其是處在當時那種情景下,你什麼都不說的話結果或許還要好一點。」
  「但我痛恨一切欺騙的行徑。」

  「而我痛恨一切不開竅的榆木腦袋!」他又氣又好笑地嚷嚷完,換上一副嚴肅的神情道,「不過你還真是叫我嚇了一跳,居然去向貝奈特小姐求婚。之前我可是一點兒苗頭都沒看出來。」
  「那是我故意瞞著你,這件事我本來沒打算告訴任何人,我還以為我能壓抑自己的感情……」
  他揶揄道:「看來你低估了這份感情對你的影響程度。」
  我點點頭。儘管此前我一再否認自己的心意,但它並沒有因此減損半分。如今面對這種結果,我同樣無計可施,只能等待時間將之逐漸掩埋。
  我看向費茲威廉:「你會出面為我作證麼?假使她有意找你求證的話,你願意抽出時間跟她談談嗎?」
  「你確定她不會跟旁人提起信中的內容?」
  「我確定。」
  「好吧,我答應幫忙。」
  「多謝,我得出門了,這封信一定要在今天早上交給她,伊莉莎白習慣早飯後到樹林裡散步,我去看看能不能在那兒找到她。」

  我匆匆趕往小樹林,謝天謝地沒有教我久候,伊莉莎白很快出現在小路的一端,我立即迎了上去。
  如果可以的話,她一定會扭頭就走,可她知道我已經看到她了,眼下假裝沒看見我實在有些難度——我快步走向她:「我在林子裡走了好久,希望可以遇見你,請你賞光讀一下這封信。」
  說話的同時,我將信遞到她手裡。為了避免她推拒不收,我輕鞠一躬轉身就走。

  直到返回羅新思後,我的情緒依舊亂糟糟的。一方面,我希望她讀了那封信,另一方面,我又禁不住心中七上八下,猜測她看過信後的反應。
  她相信我嗎?她對我的印象會不會因此好上一星半點?或者她認為信中全是一派胡言?
  我憂心忡忡,奈何無從得知答案。
  明天我就會同表兄一起踏上歸程,離開之前,我不能不去牧師宅道個別。但如今這種禮節性的會面實在令我感到尷尬非常。
  伊莉莎白見到我後會是什麼態度?她會說些什麼,而我又要如何回應她?
  然而冥冥之中一切早已安排好了,我們前去告別的時候伊莉莎白並不在宅邸中。我彬彬有禮地同柯林斯夫婦道了別,然後離開了牧師宅。
  費茲威廉單獨多待了一個小時,以便製造同伊莉莎白說話的機會。可直到他離開,她也不曾回來。我只能暗暗祈禱她相信我所說的一切,而她對我的敵意也不再那麼強烈了。至於別的期望……我不會再奢求什麼了。

  四月二十四日星期四
  重返倫敦令我感慨萬千。
  在經歷了羅新思那麼多的變故之後,這裡的一切依舊沒什麼變化。(我不厚道地想起了《籬笆,女人和狗》的主題曲)喬治安娜學會了新的鋼琴曲以及用鉤針編錢包,此外,她還為安妮斯雷夫人畫了一副非常傳神的肖像。
  是的,這裡的一切都沒有變,變了的是我。
  我感到從未有過的失落,連房間都顯得空蕩蕩的,之前我怎麼沒覺得倫敦的宅子很大呢?(萬惡的有錢人啊……)屋子裡就好像缺了什麼一樣——雖然東西都在原本的位置上。
  事務繁多,很快我就沒什麼時間用來傷春悲秋了吧。
  由於在羅新思待了一段日子,事情積攢下不少,這些都要抓緊時間一一處理。晚上我還計畫受邀出席幾場宴會。
  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世界如此美好,生活仍在繼續,我不能因為一點點挫折而停下腳步。
  曾幾何時,我被愛情沖昏了頭,如今,我該醒了。
  就此向那個人告別吧。
  伊莉莎白,再見。

  四月二十五日星期五
  「達西先生,真高興您能來參加我們的聚會!」晚上,我剛一進門便受到了女主人蘇珊•維克漢姆夫人的熱情歡迎。
  重返倫敦的社交圈令我輕鬆愉快不少,在這裡,起碼我不必像個國寶一樣接受粗俗之人的評頭品足。出席舞會的都是舉止優雅教養良好的男男女女,其中不少跟我熟識。
  「請允許我向您介紹我的侄女,珂蒂利亞。她剛從鄉下過來,是個迷人的姑娘,舞姿也很優美。」
  說完,維克漢姆夫人引見了法恩海姆小姐——一位二十歲不到的金髮美人。
  我從善如流地邀請:「樂意跳一曲麼,法恩海姆小姐?」
  對方紅著臉囁嚅道:「我很樂意,好的。」
  我牽著她走進舞池,腦海中不由自主浮現出尼日菲爾德舞會那天的情形……不行不行,這怎麼可以?我馬上將全部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美女身上。
  「法恩海姆小姐,你在倫敦待很久了麼?」
  「……沒多久。」

  我不太確定她說的是不是這三個字,不知道是樂曲太大聲還是小姐的聲音太低(再加上你的走神),我幾乎聽不到她在說些什麼。
  「在這裡待得愉快嗎?」
  「是……多謝……關心。」
  我依舊只捕捉到片言隻語,只好盡我所能地猜測她的用詞。
  「不知道小姐你有什麼愛好?」
  「沒……」
  「平時去劇院看戲嗎?」
  「嗯……」
  嗯?就一個「嗯」!?
  「看過哪幾出?」我不得不繼續引導話題。
  「記不清了……」

  不知道換個話題會不會好一點:「去過博物館嗎?」
  「不清楚。博物館就是外面有柱子、看起來很宏偉的房子嗎?如果是的話那我應該去過,不過我不喜歡,那裡面冷冰冰的,瘮得慌。」
  「那相比之下你更喜歡看書嘍?」
  「也不是,」她細聲細氣地答道,「所有的書本都那麼晦澀難懂,您不覺得嗎?裡面密密麻麻的一片都是字,看著就教人頭痛。」
  「你說得對,它們還真教人想愛都愛不起來啊。」
  換作是伊莉莎白,鐵定會對這句話報以俏皮的笑容,可法恩海姆小姐顯然沒有那麼好的幽默感。
  「沒錯,您簡直說到我心裡去了。」
  「……」

  接下來我們埋頭跳舞,我的腦子裡全是我竭力想要遺忘的那位小姐。
  「喜歡畫畫嗎?」我又道。
  「不那麼喜歡。」
  受不了了,我似乎聽到腦袋裡有什麼斷裂的聲音。
  「有什麼是你喜歡的嗎?」
  她茫然地看向我:「是啊,當然有。我喜歡養貓,我有三隻小貓,斯珀特(斑點)、帕奇(斑點)、思琪普(斑紋),斯珀特是白底黑花的,帕奇是黑底白花的,而思琪普——」
  「停,讓我猜一猜,它是斑馬紋的?」(油菜花)
  「哦,太神奇了,您見過它?」她一臉驚奇地看著我。
  「沒見過。」
  「啊,那您一定要解釋一下,您為什麼會猜到?」她瞪大了雙眼巴巴地瞅著我,「肯定是我不在的時候姨媽帶您去看它們了,對不對?」
  直到舞曲結束,她仍在喋喋不休地談那三隻貓。

  出師不利,但我不會因為這點小小的挫折破壞我的好心情,之後的每支舞我都跳了。
  回家總結今晚的表現,我很高興整個晚上想起伊莉莎白的次數沒有超過三次。
  不過——
  她有想起過我嗎?她有通讀過那封信嗎?
  我很高興她並沒有懷疑信中關於韋翰的那部分,她沒有去找費茲威廉求證不是麼?
  可那番求婚詞她能理解得了嗎?一定可以的,即便她認為我的言辭非紳士應有的行徑,但關於她家的種種問題她不會注意不到。她鐵定會意識到我所說的並非虛言。
  在她姐姐的那件事上,她又會如何看待我?希望她願意相信我的出發點是好的,是她的話,一定可以理解的。
  至於喬治•韋翰,如今她可算知道了他的真面目。只是,她對他是否還有眷戀之情?和我相比,她還是更喜歡他麼?真相大白之後,她是否仍會在麥里屯與他談笑風生?和擁有紳士的內在相比,她仍舊更看重紳士的外形和舉止嗎?
  果真如此的話,她會不會嫁給……

  不能再想下去了,我要瘋了。

作者的話:
  臥病幾天,終於又活過來了

★《籬笆牆的影子》(我果然老了)

  星星還是那顆星星喲,
  月亮還是那個月亮,
  山也還是那座山喲,
  梁也還是那道梁.
  碾子是碾子,缸是缸喲,
  爹是爹來娘是娘,
  麻油燈呵還吱吱地響,
  點的還是那麼丁點亮.
  哦,哦,只有那籬笆牆影子咋那麼長,
  只有那籬笆牆影子咋那麼長,
  還有那看家狗
  叫的叫的叫的叫的咋就這麼狂
那一月,我轉動所有的經輪,不為超度,只為觸摸你的指尖;不為修來世,只為途中與你相見。 ------倉央嘉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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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五月、六月

  五月

  五月七日星期三
  今晚我在傑索普夫人的舞會上見到了彬格萊,他去北部看望他的家人,今天才返回倫敦。
  「達西,沒想到能在這兒見到你!」
  「的確意外。」
  「你在你姨母那兒待得怎樣?」
  「還好,」我試圖改變話題,「你呢?在老家過的還不錯吧?」
  「是啊。」他如此答道,話語中卻不見昔日的活力。
  我當初不該硬要分開他和貝奈特小姐麼?是我錯了嗎?
  在結束了同貝奈特小姐的這段戀情後,彬格萊並沒有覓到哪位新歡,即便夜夜出席不同的舞會,他也再不曾邀請同一位小姐跳第二首曲子。

  似乎從一開始就註定了今晚沒多少樂趣可尋,進入舞廳之後,帕歌特夫人叫住了我。
  「達西!你最近躲哪兒去啦?怎麼也不來鄉下看看我們?順便來見識一下我們莊園裡的種馬吧。瑪格麗特會是個好嚮導的。瑪格麗特!」她說完回頭喚了一聲,瑪格麗特•帕歌特小姐旋即上前加入了這番談話。
  我不期然地想起了卡洛琳曾經說過的笑話:俗話說物以類聚,帕歌特小姐整日與馬為伴,如今簡直混在馬群裡也找不出哪個是她。(這個說的是長相嗎?寒)
  「達西,過一陣子去我們那兒看看這批新繁殖的馬吧。」帕歌特夫人繼續熱情地邀請,「都是瑪格麗特費了很大心力培養出來的,血統優良,絕無瑕疵。」
  瑪格麗特一臉興味地看向我:「最近家裡出事沒有?」
  「應該沒有,我認為。」(達西瀑布汗,話說你最近碰見的小姐也太那個啥了吧)
  「有沒有人生病什麼的?」
  「我表妹的肺不太好。」
  「是安妮•德•鮑爾小姐吧,真是不幸。好了,」看不下去的帕歌特夫人插話道,「瑪格麗特,換個話題吧。」
  看來是沒必要邀請這位小姐共舞了。之後,我同別的幾位談吐風趣且言之有物的小姐跳了舞,但同彬格萊一樣,我沒有邀請她們之中的任何一位跳第二曲。

  五月十五日星期四
  晚上彬格萊過來同我們兄妹倆一起用餐。我不再刻意撮合他和喬治安娜。
  喬治安娜逐漸蛻變,一天比一天美麗動人,可我覺得她和彬格萊之間似乎始終缺了點兒什麼。
  至於彬格萊那頭兒,據我觀察,他整晚都有些心不在焉,難道他還對貝奈特小姐餘情未了?
  在談到貝奈特小姐和彬格萊的事時,我是怎麼跟伊莉莎白講的?當時的記憶已經模糊了,我試著回憶起片言隻語。
  是不是真的很傲慢、粗魯、毫無風度?
  不,絕對不是。我只提到她的姐姐同彬格萊並不般配……或許我果真做錯了。貝奈特小姐本人盡善盡美,她心地善良待人溫柔,配彬格萊再合適不過。可她的親戚……不,還是不行,即便輪到我的時候我可以不在意這一點,但我不能不為彬格萊的下半輩子考慮。
  除此以外,伊莉莎白對我的評價倒也不是特別過分,不,應該說她將我批得一文不值。

  我苦笑著回過神來,隨口跟彬格萊說:「我和喬治安娜下個月打算來次野餐。」
  「聽起來很有趣。」
  「你那會兒還在城裡吧?」
  「沒錯。」
  「那就一起來吧。」
  「對啊,彬格萊先生,一定會很有意思的。」我的妹妹有些拘謹地發出邀請。
  「很高興收到這份邀請,對了,屆時我的姐妹以及姐夫也會返回倫敦。」
  我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更加興致高昂:「那可太好了,到時候一定要帶他們一起來。」

  六月

  六月七日星期六
  今天風和日麗,正是外出休閒的好天氣。我們野餐的地點挑在郊外一棵枝繁葉茂的橡樹下。
  喬治安娜開始有點兒羞於言辭,但依舊彬彬有禮地對前來野餐的客人們表示了歡迎,而後逐漸放開了言行。
  午餐結束後,我很欣慰地看到她和前去找她說話的卡洛琳聊得很好,我忍不住過去表揚了她幾句。
  她聽後笑得十分開心:「只要哥哥你高興就好。」
  「我正在跟喬治安娜說她的氣色有多好,」卡洛琳笑道,「你看起來也不錯,達西,看來你還是更適合暖和些的天氣。」
  不知為何,這句恭維令我有些煩躁,我簡單回應道:「好天氣人人喜歡。」
  「喬治安娜跟我說你復活節去了羅新思,據說伊莉莎白•貝奈特也在那兒。」
  「是的,她在。」
  「那雙美目是否依舊動人?」
  「動人依舊。」
  她微微一笑,這個表情在我看來有絲勉強。

  「我得知她在那兒的最後幾天裡過得有些不順。」
  這話不可能是喬治安娜告訴她的,難道是費茲威廉無意中透露了什麼口風?不管怎樣,她這副探奇的口吻著實令我不喜。
  我乾脆地否認:「沒有的事。」
  她頓了頓,再次開口道:「前些天我從浪伯恩路過。」
  我一言未發,不過說實話,我對她接下來的發言提起了一絲興趣。
  「所以我才會覺得伊莉莎白•貝奈特大概會有什麼麻煩。」
  看來不關費茲威廉的事,我就知道他是個信得過的人。
  「我在途經客棧吃飯的時候,聽到夥計們在討論八卦——當然啦,他們向來這麼八卦——柯林斯先生給貝奈特夫婦寫了信,說他沒想到能在羅新思見到你,信中還提到伊莉莎白•貝奈特病了一場。」
  「我常去拜訪姨母,他有什麼好奇怪的?至於貝奈特小姐的病,讓我想想,不就是頭疼麼?難不成還叫了大夫過去?」
  她的笑容僵了僵:「不,我猜沒有。」
  「那就對了,不是什麼大事。」我淡淡道。

  她隨即改了話題:「聽說喬治•韋翰訂婚了……」
  聽到那個名字後,我的心臟猛地縮了一下,接著當「訂婚」這個字眼進入我的耳朵後,我感到一盆冰水兜頭澆下。
  不,不會的,跟他訂婚的絕對不會是伊莉莎白。在看過那封信後,她怎麼可能還願意跟他一起?她甚至連我的求婚都沒有答應!(這個不存在邏輯關係吧?)除非——除非她不相信那封信的內容。
  「……對方是一位富有的女繼承人。」卡洛琳不緊不慢地說道。
  我好歹又活過來了。既然女方有繼承權,那應該就不是伊莉莎白。經此一嚇,我的壽命至少減了十年。
  「可是不知道什麼緣故,她的親戚把她接走了。」
  卡洛琳補充完畢,等我接話,她只知道韋翰與我交惡,希望能從我嘴裡得知詳情,但我壓根兒不想遂她的意。眼下我只顧著心疼我的妹妹,她一直坐在我身邊,自從乍然聽到韋翰的名字後便呆住了。

  「霍華德小姐找不到聊天的對象,你不如去陪陪她。」我扭頭跟她提議。
  喬治安娜順從地起身離開。
  卡洛琳望著她的背影道:「真是位美麗的小姐,而且舉止還那麼高雅。她明明和麗迪雅•貝奈特一樣年紀,但兩人的言行卻是雲泥之別。聽說麗迪雅要去布萊頓。」
  她興致勃勃地繼續道:「看來她是打定主意要追著軍官們跑了,假若軍隊跑去法國紮營,她絕對二話不說坐船就走。」
  我滿心希望她不要再提起那家人,但我一時卻找不到理由教她住嘴。我懶得聽她責難麗迪雅•貝奈特,畢竟這種事也輪不到她來做,我向來不屑於背後說別人的壞話。
  然而,我很快無法保持淡定了,我不也這麼非難過麗迪雅的言行麼?而且還是當著其姐的面。換作伊莉莎白,她聽後又是什麼感受?
  當時我只沾沾自喜於自己的坦率,可如今我卻對表兄的話深表贊同:有些話即便是真的,不說也比說出來強。
  有意結束這個話題,我冷聲道:「看來她父親認為海邊的空氣有益於家人的健康。」
  但卡洛琳卻沒那麼識相。
  「她父親才不這麼想呢,一開始他根本不答應,事關自家的女兒,他可不想出什麼岔子。」
  我不由脫口問道:「難不成是貝太太迫使他答應的?」
  「貝太太不走,麗迪雅一個人去布萊頓,當然嘍,福斯特上校夫婦可以照顧她。」

  我不敢相信貝奈特先生竟會如此粗心大意,讓麗迪雅在沒有家人陪伴的情況下跟著一群軍官跑去海邊!?她十有八九會令家人蒙羞,連累帶壞了伊莉莎白的名聲。
  可憐的伊莉莎白,因為一個無法無天缺乏教養的妹妹,她已經背上了多少汙名?我深深地為她感到不值,同時無比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
  儘管明知錯不在她,我不也將其後果強加在她頭上嗎?我不也跟她說因為不齒她妹妹的言行才多次打消了向她求婚的念頭嗎?
  沒想到我竟然也會有言行不一的時候。
  她是怎麼評價我的?不像個紳士?
  確實,她說得一點沒錯。如果當初我直接跟她說再也不想見到她,保持我一貫的高傲就好了,偏偏說什麼儘管她配不上我,我還是願意屈尊娶她,而後還真的愣頭呆腦地跟她求了婚,並且胸有成竹地認為她一定會答應!
  我引以為傲的判斷力呢?我向來自恃的公正理智呢?天啊,我真是傻到家了!

  為了將話題從貝家引開,我把話題轉向了彬格萊。卡洛琳說她的哥哥在老家過得很愉快,他們姊妹幾人十分期待今年夏天的彭伯里之行。
  說話途中,我幾次暗中打量彬格萊,看他是不是對在場小姐們的笑臉和身姿無動於衷。答案是肯定的。他同每一位小姐說笑,稱讚每一張嬌顏,可他的言行始終有所保留,就像是隱藏了自己的真心一樣。
  「你哥哥最近沒什麼桃色新聞麼?」我不動聲色地詢問卡洛琳。
  「沒,一點跡象也沒有。」
  「那你猜他會不會是還在記掛著貝奈特小姐?」
  「絕對不是。」卡洛琳矢口否認。
  我想她的判斷大概是錯的。我打算進一步觀察彬格萊,一旦確定他依然愛著貝奈特小姐,我就向他承認錯誤。假使犯錯的是我,那我必定要盡力彌補。

  六月二十三日星期一
  我送了喬治安娜一把新的遮陽傘,傘的顏色非常襯她的膚色。看著她像個孩子一般雀躍,我的心情也隨之好轉。
  忍不住再次想起了伊莉莎白,她的膚色總是那麼紅潤。她喜歡戶外,愛好散步,這種愛好使得她神采奕奕,精力旺盛。
  不知道她現在在哪兒?是不是回到了浪伯恩?她有想起過我嗎?是否仍舊對我深惡痛絕,抑或……不那麼討厭了呢?

  六月二十五日星期三
  如今我確信彬格萊依然愛著簡•貝奈特。對他的觀察已持續了六周還多,我想,該是同他認錯的時候了。我不該狂妄到一心干涉他的婚姻,更不該做出欺瞞這等卑劣的小人行徑。
  「達西,你怎麼這麼消沉?」今天見面的時候,費茲威廉看了看我的神色如此說道,「是不是彬格萊又搞出什麼爛攤子要你幫忙收拾了?」(彬格萊我對你無語了)
  「不,這件事上是我對不起他。」
  「喔?」費茲威廉驚詫不已。
  「記得我跟你說過我使得一位朋友避免了一樁不幸的婚姻,現在想想,我大概是做錯了。」
  他半信半疑:「從你當初的描述來看,你可是幫了那人一個大忙!」
  「曾經我的確是那樣認為的,可自那以後,他一直沒恢復過來。」
  「你說的就是彬格萊吧?」
  我點點頭。

  「他還年輕著呢,總會碰上合適的結婚對象的。」費茲威廉安慰我。
  可我卻無法像他一樣樂觀:「我不敢保證,最初我也很樂觀,結果現在一看完全不是那麼回事。是我做了多餘的事。」
  「哦,那你豈不是和貝奈特小姐意見相同?」
  我覺得奇怪,不禁重複道:「貝奈特小姐?關她什麼事?」
  「是伊莉莎白•貝奈特小姐。」費茲威廉笑道,「她也覺得這種事不應由局外人插手。別擔心,我只說當事人是你的一個朋友,沒把彬格萊供出來。女方的名字我也沒說,反正我也不知道,你不必擔心她認識那家人。」(我開始萌費茲威廉上校了)
  我無語了。這麼說來,伊莉莎白早就知道我做的這些好事了,而且還是從我表兄嘴裡聽他稱讚我是如何「大施拳腳」的。
  這就不難解釋昔日她對我的態度了,如此看來,當初她就是將我直接趕出去都情有可原。我開始漸漸明白她拒絕的理由了,正是由於我那可笑的自大、狂妄和愚蠢,我才同最心愛的女子失之交臂。

作者的話:
  最多一章就到重頭戲


第22章 七月

  七月

  七月四日星期五
  我不知道應該如何開口。要是直接跟彬格萊說貝奈特小姐對他並非沒有感情,會不會對他造成不必要的誤導?
  距離我那次失敗的求婚已過了將近兩個月,這時間足夠貝奈特小姐覓到一位良伴,萬一真是如此的話……
  最終我決定絕口不提貝奈特小姐的事,只建議彬格萊結束彭伯里之行後去尼日菲爾德轉轉。如果小姐依然傾心於他,他肯定可以察覺得到。
  當初伊莉莎白指責我毀掉了其姐幸福的時候,我認為這條罪名與另一條相比輕了不少,但如今,我不敢這麼想了。眼下,對簡•貝奈特的傷痛我可以體會一二。假使她的痛苦和我這兩個月來所經受的相差不大,那我當真罪不可恕。

  七月七日星期一
  「自從彬格萊兄妹探親走後,家裡頓時少了很多人氣。」晚飯後,安妮斯雷夫人無意間感歎道。
  「很快就能見到他們了。」喬治安娜坐在窗邊做針線,抽空接口,「他們也會一起前往彭伯里。」
  安妮斯雷夫人笑道:「真想早點去看看你所描述的彭伯里,我想像不到它會有多美。」
  以此為話題,這位文雅的夫人誘導喬治安娜開口談論關於彭伯里的事情,我再一次慶幸當初為我的妹妹找對了家教。她循序漸進地幫助喬治安娜建立在人前說話的自信,而她的沉穩和親切也為喬治安娜樹立了良好的榜樣。

  七月八日星期二
  我今天返回彭伯里,我要給雷諾茲夫人做一些指示,提前通知她會有多少客人到訪。儘管寫信吩咐這些也很方便,但昨晚的談話卻勾起了我對彭伯里的思念,令我想要提前回去看看。

  當我經過門房穿過樹林時,我不由想到若是伊莉莎白此刻在我身邊該有多好——當然,這種念頭只是一閃而過。
  穿過樹林來到小路的盡頭後,我勒緊韁繩在馬背上遠眺矗立在山谷另一邊的建築——我的彭伯里。它靠山臨水,石製的牆面在陽光下折射出柔和的輝光。
  伊莉莎白本可以成為這裡的女主人,但她乾脆地拒絕了我的求婚,縱使金錢地位都無法動搖她的決定,這點著實令我欽佩。再沒有哪個女人會像她那樣光彩奪目,捕獲我的全部目光。
  想到這裡,心中沒來由地一陣劇痛——我明白,我已經永遠失去她了,事情再也無法挽回。

  我繼續前行,翻過小丘,越過木橋,一直來到大門前。下馬站定以後,我仍在悔恨自己居然錯失了這樣一位佳侶。
  伊莉莎白的活潑剛好可以使我變得更加隨和,而她的好脾氣能夠將我陶冶得性情溫柔。
  我走進大門,發現家中的一切井井有條,雷諾茲夫人很高興我八月份會邀請一幫好友前來聚會。
  「先生,屆時能見到喬治安娜小姐真是太好了。」
  「她也盼著早些回來,她很想念彭伯里。」
  如果伊莉莎白接受了我的求婚,喬治安娜就可以和她一起在彭伯里長住了,我不必帶著她四處奔波,而她也能多一位家人呵護。(我怎麼有麗萃嫁過來當後媽的感覺)她一定可以同伊莉莎白相處愉快——
  真可笑,我又在做不切實際的夢了。

  我在詹森的陪同下視察了莊園裡的田產(新聞聯播的調調),檢視了一批修復過的農具。詹森是一個得力的助手,有他管理田產這塊令我肩上的負擔輕鬆不少。
  返回屋裡後,雷諾茲夫人提出了可行的安排方案,將彬格萊兄妹安置在他們上次住過的房間裡。等下次再來彭伯里的時候,我就會帶著他們一起回來。
  之後雷諾茲夫人還提到了宴客用的菜單,接下來直到臨睡前的這段時間都在擬定菜單和討論屋子東翼的佈置上渡過了。(你的確急需一個老婆)

  七月十八日星期五
  我返回倫敦,準備在返回彭伯里之前集中處理一下手頭的事務。

  七月十九日星期六
  今天去公園騎馬散心時,我很意外地碰到了彬格萊。
  「你不是去拜訪表親了嗎?」我問他。
  「是啊,我提前一周回來了。你說得沒錯,我就是個沒常性的人。」
  我被他的話逗樂了:「不不不,在某件事上你還是很有常性的。」
  「嗯?什麼事?」
  他雖然已有很長一段時間沒再提起貝奈特小姐,但我明白他的一顆真心遺落在了哪裡。

  「我跟你說過復活節的時候我去了趟羅新思嗎?」我緩緩開口,「我同姨母凱薩琳•德•鮑爾夫人待了一段時間。」
  「沒錯,我聽你說過。」彬格萊一副不感興趣的樣子,「你姨母還安好吧?」
  「謝謝,她很好,身體健康精神也足。此外她還接待了幾位來自浪伯恩的訪客。」
  他頓時變了神色:「浪伯恩?我怎麼不知道?這幾位……呃,客人前去肯特郡做什麼?」
  我暗暗一笑,騎馬進入公園,彬格萊緊跟著我:「他們去拜訪該教區的牧師。還記得柯林斯先生麼,那個胖墩墩的年輕人?他是我姨母那片教區的牧師。」
  「我不記得了。」
  「耶誕節前他去過浪伯恩,他跟貝家一起出席了尼日菲爾德舞會。」
  「哦,我想起來了!不是還有傳言說他要娶伊莉莎白•貝奈特小姐嗎?」
  「只是傳言而已。」見鬼的柯林斯先生,不過上帝保佑他做出了正確的選擇,「他的確結了婚,不過新娘是夏綠蒂•盧卡斯小姐。」

  「威廉爵士的長女?」彬格萊似乎是第一次聽到這條「舊」聞。
  「是的。」
  「那真是天作之合。」他很愉快地侃侃而談,「我聽說盧卡斯小姐一直想擁有一處自己的房產,很高興她的願望成真了。你見到她的時候她還好吧?」
  「嗯,她如今過的很順心,她的家人,包括父親和妹妹剛去探望了她的新家。威廉爵士只待了一週,她妹妹瑪麗亞待得要久一些。」我頓了頓,又道,「此外還有伊莉莎白•貝奈特小姐。」
  他一怔,喃喃道:「沒錯,她們是很好的閨中密友。」片刻之後,他抬頭看向我:「她還好嗎?我是說伊莉莎白小姐?」
  「她很好。」
  「我很喜歡這位小姐,她怕是許多男人的夢中情人——非常活潑的那類型。她的雙親,貝奈特夫婦還好嗎?」
  「是的,我想應該是。」
  「那她的……姐妹們可好?」他的聲音出現了明顯的遲疑。
  「她們都還好,不過我猜貝奈特小姐最近怕是有些消沉。」
  「消沉?」彬格萊的雙眼霎時寫滿了焦慮和關心。

  我肯定道:「十有八九是這樣沒錯。」
  他失神片刻,說道:「她應該是在思念伊莉莎白小姐吧,她倆關係那麼親密,只要一分開就會互相牽掛。」
  「伊莉莎白小姐出發前她就開始悶悶不樂了。」
  「那她是想念卡洛琳了吧。她倆是極好的朋友,在尼日菲爾德的時候她們就很聊得來。」
  「也許吧,不過要說一位小姐因為友人的離去就黯然神傷可有點兒牽強。」
  「確實。」他猶豫了一會兒,開口道,「達西,你覺得我應該放棄尼日菲爾德嗎?」
  我吃了一驚:「你打算這麼做?」
  「還沒決定。說實話,那處房產真的不錯,地理位置好,鄰居們也和善——可……你不是住不慣那兒嗎?」
  說完,他帶著一絲期翼的神情望向我,像是指望我幫他拿個主意。
  「或許我真的住不大慣,不過那兒確實有幾位值得結交的鄰居不是麼?」
  「唔,的確,威廉爵士還去聖詹姆斯宮覲見過呢。」

  「我說的不是他。」儘管我眼下關心的是我的朋友,但我還是無法抑制地想起了伊莉莎白。
  「夏末秋初的時候我準備去那兒待幾個星期,你覺得如何?」他躊躇著提議道。
  我鼓勵道:「這主意不錯。」
  「那我結束彭伯里之行後直接上浪伯恩去。」(彬格萊真可愛啊)
  我聽著他的計畫,但笑不語。我不打算給他太多的希望,因為簡此刻極有可能已經忘掉這段情傷、開始了一段新戀曲。可如果彬格萊不回浪伯恩看看,他們兩人就再沒什麼機會湊到一起了。我暗暗決定,這一次絕不再做多餘的干涉。

作者的話:
  ★激動了,我又做到了!傳說中的二更啊!!字數什麼的不要太介意啦☆


第23章 八月(一)

  八月

  八月三日星期日
  彬格萊他們早飯後就來了,我們直接啟程前往彭伯里。
  坐進馬車後,卡洛琳首先提到他們在表親家裡發生的一些趣事,而後話鋒一轉,又開始恭維我。
  「達西先生,你的莊園真是太美了!」每次說到這個話題,她都顯得如此亢奮(因為將來有可能歸她嘛),「查理斯這個死腦筋,我一直催他趕緊買下自己的房產,可他就是不上心。」
  「親愛的卡洛琳,要是我將你提出要買的東西統統入手的話,不到年底我就該破產了。」她的哥哥如此回答。
  卡洛琳毫不買帳:「胡說,每一位紳士都應該擁有自己的地產,難道不是這樣麼,達西先生?」
  「這個要求並不過分。」我點了點頭。
  「好哇,那我現在就去買,買完以後你別批我奢侈就行!」彬格萊嚷嚷道。
  我呵呵笑道:「怎麼會呢。從長遠來看,買房還是比租房省錢。」

  「說得好。」卡洛琳衝我燦爛一笑,「看,英雄所見略同,達西先生站在我這邊。查理斯,這種顏色的椅墊不錯,你也買一套好了。」
  女人的思維真是奇特,你永遠不知道她下一句想說什麼。
  「這個恕我難以從命。」彬格萊回答,「連裡面的內飾都一樣的話,我要怎麼分得清哪輛馬車是達西的,哪個是我的?」
  「可這顏色看上去多舒服呀,對吧,喬治安娜?」卡洛琳邊說邊轉向我妹妹。
  「嗯,是的。」喬治安娜輕輕點頭。
  「而且彈性也很好。查理斯,你車上的座椅可一定也要用一模一樣的彈簧啊。」
  「哦,如果我採納了你的意見,達西的座椅可就再也彈不起來了。」(彬格萊也有毒舌的潛質啊)
  「為了跟這套座椅配套,你還得添購一張可擕式的寫字臺。」
  彬格萊不假思索地否決了她的意見:「我向來對寫信不感冒,何況還是坐在馬車裡寫。」
  「可你將來的旅伴可能會喜歡啊,喬治安娜,你說不是嗎?」
  「的確有可能。」我妹妹順著她的意思道。

  「就是這樣嘛,查理斯,喬治安娜也覺得這種佈置很有用,何況又不是只在寫信時能用到,畫畫時也派得上用場。最近你的畫藝有何進展?」問題又轉向了喬治安娜。
  「謝謝您的關心,很順利。」
  「上周她才畫了一幅海德公園的速寫。」我不動聲色地引開話題,朝著喬治安娜笑了笑,「畫得非常好。」
  「哦,這讓我想起了我那段求學時光,那會兒我是多麼的沉迷於繪畫啊!喬治安娜,你可一定要讓我欣賞一下這幅新作。」
  「可我把它留在倫敦了。」我妹妹一臉為難。
  卡洛琳從善如流:「沒關係,下次再看就好。」
  我們悠哉遊哉地坐著馬車前進,晚上在布萊克布林歇腳住宿。這是家聲譽卓著的旅店,飯菜可口,房間也舒適。
  臨睡前我囑咐男僕明天早點兒叫醒我,出發前我有幾封信要寫。

  八月五日星期二
  不敢相信,我竟然見到了伊莉莎白。事情真是太奇怪了,直到現在我還認為我是在做夢。

  早上我們繼續前行,馬車裡坐了彬格萊他們姊妹、喬治安娜和我共六個人。中午在客棧吃飯的時候,女士們都說天氣太熱,走不動了。事實上我跟管家說了明天才會回來,所以明早再上路也沒有關係。
  可我不想整個下午和晚上都無所事事地待在客棧裡,因此我準備先行一步,找詹森再詳細確認一下宴客的安排。

  我當即騎馬前往彭伯里,天氣不錯,一路都還順利。當我將馬交給馬夫、來到屋門前時,我懷疑我產生了幻覺。
  天氣很熱,我擔心我是中暑了,不然,為什麼眼前會出現伊莉莎白的身影?
  那道熟悉的身影正在穿過草坪走向河畔,跟著的還有兩個我沒見過的人。像是察覺到了什麼響動,小姐無意間回頭一望——
  她看見我了!
  我腦子裡頓時一片空白,整個人都化作了一尊雕像。我們之間的距離甚至還不到二十碼!就算我想迴避,眼下看樣子也沒機會了(何況你不想)。
  視線相交的一瞬,我望見她的頰上飛起兩抹紅霞。臉上的熱度告訴我,我自己的情況也好不到哪兒去。
  她先是怔了怔,似乎轉身想逃,我加快了腳步,她不得不停在原地。
  接下來,她滿臉通紅地收下了我的問候。我被她的窘態弄得手忙腳亂,不知道怎麼才能緩解眼下的尷尬。

  我無比急切地想要知道她來這兒做什麼。
  她竟然來到了彭伯里,時間還撞得剛剛好(你老婆可不這麼認為)!這真是太奇怪了。
  「最近還好吧?」我總算憋出一句。
  「還好,多謝關心。」她垂著臉回答,瞧都不瞧我一眼,臉上的紅暈還有加重的趨勢。
  「那你的家人呢?」
  果然,她的臉愈發紅了,不知怎麼回事,我也越來越緊張無措。大概,在當面羞辱了她的家人之後,我是沒有立場如此問候他們的吧。
  但出乎我的預料,小姐很有禮貌地回答道:「他們很好,謝謝您。」
  我鼓起勇氣問了下去:「你離開浪伯恩多久了?」
  「差不多有一個月了。」
  「是在旅行麼?」
  「是的。」
  「愉快嗎?」
  「嗯。」

  單就她的旅途是否順利這個問題,我緊張之餘竟然連問了三遍還多。果然還是保持沉默比較好,認識到這一點後,我訕訕地閉了嘴。
  半晌之後,我反應過來,鎮定地道別離開。
  我竟然見到了伊莉莎白!就在這兒,彭伯里!而且她並不討厭跟我交談!
  她或許有些侷促,但卻沒有扭頭就走。她以我原先完全不敢奢望的和善態度回答了我的所有問題!
  她到底是怎麼想的?見到我之後,她是覺得高興、屈辱,還是無動於衷?
  不,最後一項應該可以排除。我走近之後她明顯漲紅了臉。也許她有些惱怒,但絕不是無動於衷。
  這個念頭使我生出一線希望。我匆匆步入房門,沒有直奔管家的屋子,而是在神遊的狀態下踱進了起居室。
  乍然重逢之後,她顯得很不自在,而我只顧著驚訝,自己尚且語無倫次,又如何顧得上消除她的窘迫?
  當時在場的若是換作一位真正的紳士,一定會優先顧及到小姐的感受,令她感覺賓至如歸之餘,主動開口請她引見她的旅伴。相比之下,我剛剛的表現簡直一無是處!(原來你是跑回去反省了呀)

  不行,我必須趕緊彌補。
  匆忙走出宅邸,我招來一個花匠問了訪客們的行蹤,而後沿著客人們離開的方向一路追了下去。
  看見了,他們就在前面,正在步下河堤。
  熟悉的身影近在咫尺,我的腳步卻開始踟躕:她再見到我後會覺得開心麼?
其實,只要她不要討厭我,不會避開我,我就已經很滿足了……(這是……受委屈的小媳婦心理?)
  我剛一上前,她便主動開口攀談,語氣比方才輕快不少。
  「達西先生,貴莊園真是一處寶地,建築巍峨壯麗不說,周邊的風景更是美不勝收。」
  說到這裡,她突然咬住了話尾,臉上浮起淺淺的紅暈。我想我應當猜中了其中的緣故:假若她當初點了頭,那她此時所讚美的這些產業一早就歸在她名下了。

  想到之前的自省,我連忙引開話題:「我有這個榮幸結識你的旅伴們嗎?」
  最初的驚訝過後,她向我展露了記憶中美麗而熟悉的笑顏。早先所有的自我欺騙都是徒勞,直到看見這張笑臉以後,我才發覺我對她的思念有多深。
  「達西先生,請容我介紹我的舅父舅母,加德納夫婦。」
  直到這句話鑽入耳中,我才醒悟到她眼中的那抹狡黠從何而來。原來這就是我聲明過的不願同其結交的那些人。但眼前這二位的形象同我想像中的粗鄙之人顯然出入頗大,早在伊莉莎白介紹之前,我還誤以為他倆是哪裡來的紳士名流呢。
  「我們正要回宅邸那邊去,我太太走不動了。」加德納先生解釋道。
  「請允許我在一邊作陪。」

  我們重新走回路上,我竭力表現得符合紳士的作為。
  「這處莊園真是太美了。」
  「多謝稱讚,我一直認為它是英格蘭最美的莊園之一——請無視我個人的私心吧。」
  加德納夫婦笑了,加德納先生道:「您的僕役剛給我指了河裡的鮭魚。」
  「您喜歡釣魚?」
  「沒錯,一有空閒就去。」
  「那您儘管來這兒釣好了。」
  「您真是太熱情了,可惜我那把魚竿沒隨身帶著。」
  「魚竿當然由我來提供,您來的時候可以隨便取用。」說完我停下腳步,指著河川道,「這段河灣的鮭魚就很多。」(達西,你狗腿了)
  我瞥見伊莉莎白和她的舅母交換了一下目光,我無法忽視小姐滿眼的驚奇。她會不會覺得我有禮貌多了?
  或許吧,畢竟我在赫特福德時的表現太糟了。

  在和加德納先生交談的同時,我的目光不斷地投向伊莉莎白。那張面孔,那雙黑眸,那微微含笑的紅唇一再牽引著我的視線。儘管她有些侷促,但那依舊無法折損她的動人之處。此外,我沒有從她的神情中發現一絲厭惡的神色。
  不一會兒,加德納夫人在疲憊之餘挽住了她丈夫的手臂,這樣一來,同我並肩而行的便換成了伊莉莎白。
  「沒想到居然能在這兒見到你。」她率先開口道,「我的舅母很想來彭伯里參觀,她小時候就住在附近,可據我們聽到的消息,你明天才會回來。」
  這麼說來,她是篤定不會見到我才來的?
  聽她如此說明,我的心頓時跌落谷底,可當我意識到命運之神冥冥中是站在我這邊的後,我再次鼓起了勇氣——要不是我臨時起意提前一天回來,那我眼下就會和喬治安娜他們一起待在旅館,而不是陪著伊莉莎白了。(妹控頭銜動搖中)
  「原本是這麼打算的,但有些事需要跟管家提前安排,所以我就比其他人早了一天回來。他們明天一早就到,其中幾位你也認識——彬格萊姊妹一行。」

  我不由想起了我們兩人關於彬格萊一事的爭執,我猜測她八成也記起了這段過往。我不清楚自己是否應該說些什麼,好叫她知道我的觀點已起了變化。我斟酌了半天,始終不知從何說起。
  終於開口之後,我說的卻是:「不知這種請求是否冒昧,在你停留在蘭頓的這段期間裡,我可以介紹我的妹妹同你認識嗎?」
  「這是我的榮幸。」
  她柔聲答應,動人的微笑徹底消除了我早先的擔憂。
  之後我倆一路無言,但我們之間的氣氛卻輕鬆了許多,不再尷尬如初了。

  我們率先走回了馬車邊,她的舅父舅母落後一截。
  「要進屋坐坐麼?順便用些茶點如何?」
  「不了,謝謝你。我得在這兒等等舅父舅母。」
  我有些失望,但又不想勉強她。(忠犬的特性)
  我懶得再去想什麼寒暄的話題,我一心只想告訴她:我已醒悟到自己之前錯得多麼離譜。她看樣子也欲言又止,我猜不到她想說些什麼。
  末了,她只道:「德比郡真是太美了。」
  「你已經遊覽了很多地方?」
  「是的,我們去了馬特洛克城和鴿谷。」
  「都是值得一去的景點。」
  我說的全是廢話,她的話還稍好一些。我們之間有太多的欲言又止,可惜現在還不到好好談開的時候。(達西你又文藝了)也許再過幾天,等我們更為熟悉彼此之後……(腦內小劇場啟動)

  加德納夫婦很快也來到了馬車前,我再三邀請他們進屋坐坐,但他們彬彬有禮地拒絕了。我將女士們一一扶上馬車,車夫一揚鞭,馬車漸漸駛遠。
  我望著那輛馬車慢慢消失在樹林盡頭,而後緩步走回宅邸。
  雖然想說的話一句都沒能說出口,但很快就能再次見到伊莉莎白的認知使我的心激動難抑。
  自從被她拒絕之後,我還是頭一次感到如此輕鬆快活。

作者的話:
  後天正式成為職場新人,穩定下來之前應該會停更一段時間吧,但願工作早日順手,這樣就能繼續寫文啦,o(∩_∩)o...哈哈!!!
  工作期間原本是不能上外網的,無視我吧無視我吧……


第24章 八月(二)

  八月六日星期三
  我興奮得睡不著,乾脆早早起了床等候喬治安娜他們。他們不久後便抵達了彭伯里,安頓好客人們以後,我同喬治安娜說莊園裡移植了新的樹種,想帶她去看看。她欣然應允,隨我出屋散步。
  走出一段距離後,我開口道:「喬治安娜,我想介紹一個人給你。」
  她看起來有些好奇。
  「去年秋天在赫特福德時,我結識了一位名叫伊莉莎白•貝奈特的小姐,我很欣賞她。」
  喬治安娜又驚又喜,但卻依然乖巧地聽我道出下文。
  「眼下她來了德比郡,就住在附近的旅店裡。要是你不覺得累的話,我想現在帶你前去拜訪。」
  我知道這麼做很莽撞,但我抑制不住想要立刻見到她,將她介紹給我的妹妹。
  「我一點兒也不累,我很期待見到哥哥欣賞的小姐呢。」(假如喬治安娜是兄控的話……)

  我們隨即返回宅邸,喬治安娜同彬家姐妹倆一起上了樓,她向我保證說稍微洗漱一下換套衣服就出發。
  我四處尋找,終於在圖書室發現了彬格萊的身影。
  「有個人你一定想見見。」
  「哦?」他從書裡抬起頭來,疑惑地看著我。
  「伊莉莎白•貝奈特小姐正同她的舅父舅母一起旅行,昨天偶然來到彭伯里,並且恰好碰見了剛進家門的我。」說到這裡,我不由地勾起了唇角,「我跟她說今早會到旅店拜訪她,喬治安娜和我同去,你要不要一起?」
  他怔了怔,而後重重點頭:「當然了,達西,我自然要去拜訪一下的。」
  很快他又開始猶豫:「我是不是不該問候她的姐姐?在伊莉莎白小姐面前提及她會顯得很刻意麼?」
  「恰恰相反。在我看來,你應該好好問詢一下那位小姐的近況。」

  說完這句,我忍不住笑了,彬格萊也跟著笑了起來。時隔多日再次看到他滿含期待的笑容,我感到心中的陰霾散去不少。
  喬治安娜梳洗完畢,我吩咐套了一輛兩輪馬車,我倆當即乘車駛往蘭頓,彬格萊隨後騎馬跟上。一路上我都在默默祈禱伊莉莎白不要太早出門,直到隔著車窗瞥見旅館窗簾後那道熟悉的倩影後,我才停止這種愚蠢至極的行為。(紳士的外表,少女的內心?)

  乍一見面,我的緊張絲毫不亞於身邊的喬治安娜。伊莉莎白起先有些拘謹,但很快地,在我介紹過喬治安娜之後,她便恢復了落落大方的儀態。
  她倆稱得上是一見如故。喬治安娜天性羞澀,起初根本羞於啟齒,可伊莉莎白很有耐心,不斷地引導她開口說話。喬治安娜漸漸適應了這種輕鬆愉快的交談,笑容與話語越來越多。

  「您還記得要來彭伯里釣魚的事兒吧?」我轉向加德納先生。
  他似乎有些意外,或許是覺得我不會記得這種小事,但隨後他便痛快地點了頭,我們隨即約好有空一起去釣魚。
  我克制不住自己的目光一直飄向伊莉莎白,這般情形一直持續到彬格萊衝進來為止。幸好出發的時候沒有碰見他的姐妹們,否則那兩人鐵定會來攪局。(好吧我承認原文不是這樣的,再次提醒,請對照原文選擇性地閱讀)
  伊莉莎白親切有禮地接待了彬格萊,壓根兒沒提起他不告而別的事。我對此感到十分高興,該受到責難的是我(尤其當責難你的人是……的時候),彬格萊是無辜的。要不是因為他的性格過於隨和、輕易聽從了我的勸告,他大可不必背上這些駡名。
  「您的家人還好吧?」他有些遲疑地問候道。
  「很好,謝謝您。」
  「令父母近來如何?」
  「他們身體還算康健。」
  「你的姐妹們呢?」
  「她們也很好。」

  「唔——」彬格萊說到這裡頓了頓,語氣有些遲疑,「距離上次見面已經很久了……」
  伊莉莎白剛要回答,他卻又開了口:「八個多月了,上次聚會是在去年十一月二十六日的尼日菲爾德舞會上。」
  的確是夠久的,從那時到現在可真是一波三折、狀況不斷。
  「你什麼時候回家?」
  「再過不到一周的時間吧。」
  「回到姐妹們身邊後你一定會非常開心。」
  伊莉莎白調皮地笑了,她一定意識到某人的話題總在她的姐妹們身上打轉了。(達西你個壞心眼兒的)
  「那是當然。」
  「她們也都盼著見到你吧。」
  「肯定呀。」

  「我也想回尼日菲爾德看看。」面對這麼一個裝傻充愣的高手,彬格萊終於不淡定了。
  「哦?我先前還聽說您打算出讓它呢?」(姐控開始報復)
  彬格萊手忙腳亂地澄清:「沒有的事,那可是我見過的最舒適的居所。」
  「可您未免離開得太久了。」
  「那是因為之前雜事纏身的關係,如今我總算能為自己做主了。」
  伊莉莎白朝我一瞥,我倆會心一笑,顯而易見,我們笑的都是彬格萊的後半句話。(彬格萊你這個大悲劇)
  我留意到她舅母的目光總在我倆之間瞟來瞟去,但我並不想掩飾什麼。沒錯,我的的確確是在追求她的外甥女,這位夫人顯然已經發現了,雖然我不會主動昭告天下,可是——是的,我愛上了伊莉莎白•貝奈特,我並不羞於承認這一點。
  我儘量表現得大方坦誠,這很容易做到,因為我天性如此。可在心有所圖之後,想要再博得某些人——例如加德納夫婦的歡心,那可就難了。話雖如此,我仍然使出了渾身解數討他們喜歡。

  我們大概叨擾了半個小時。考慮到時段的因素,似乎停留得有些過久,當然啦,我個人認為還沒待夠。可察覺到加德納夫人有意無意地往掛鐘那頭打量之後,我知道我們必須撤了。
  「希望諸位返程之前能來舍下吃頓便飯。」說話的同時,我示意喬治安娜上前提出邀請。
  她有些緊張,但在我的鼓勵下還是開口道:「我和家兄一樣希望各位能來彭伯里做客。」
  我滿懷期待地望向伊莉莎白,她飛快地避開了我的視線,但我對此毫不介意。她眉梢眼角的羞澀說明了她的心意——對我而言,只要她不會對此感到厭憎,我就心滿意足了。不過說實話,我還是希望在彼此加深瞭解之後,我們之間能夠更加自然地進行交流,當然,對我而言,她羞澀的表情同樣無比動人。
  「承蒙二位的邀請,我們一定會去府上叨擾的。」加德納夫人一錘定音。
  「那後天如何?」
  「就後天吧。」
  伊莉莎白終於開口輕聲道:「我很期待那天的到來。」
  聽她如此回答,我簡直無法掩飾自己的喜悅之情,尤其是在她附贈了一個淺笑之後,我猜我一定笑得像個傻瓜。
  「我也很高興能在彭伯里見到你們!」彬格萊一臉喜色,顯然對這次蘭頓之行感到十分滿意,「我們還有很多事可談,我幾乎等不及要聽聽赫特福德那些可愛的鄰居們的近況了。」
  真是彬格萊之心,路人皆知。這傢伙沒救了。

  回到彭伯里之後,喬治安娜上樓換裝,我和彬格萊走進晨間起居室,在那兒找到了路易莎和卡洛琳。
  卡洛琳一見著我們便問:「你們剛剛出門了?」
  彬格萊答道:「對,我們去見貝奈特小姐了。」
  「簡•貝奈特來了?」卡洛琳當即失色。
  「是伊莉莎白•貝奈特小姐。」
  不說還好,一說卡洛琳的臉色更糟糕了。但她迅速調整好狀態朝我說:「真巧啊,達西先生,你一來彭伯里就撞上了伊莉莎白,還有比這更巧的事麼?」
  我同樣心情愉快地反問道:「真是飛來橫福,不是麼?」
  她看起來就像噎住了似的,好在她恢復過來以後沒說什麼不得體的話。
  「再次見到她可真教人高興,我真該提前到旅館拜訪一番,路易莎,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沒那個必要。」她的哥哥插話道,「她應該很快就到。」
  「到哪兒?這兒?彭伯里?」卡洛琳差點蹦起來。
  「達西邀她過來聚餐。」
  我很有耐心地補充道:「還有她的舅父舅母。」
  卡洛琳幾乎瞪掉眼珠子:「該不會是住在麥里屯的那兩口子吧?」
  我愉快地回答:「不,是住在奇普賽的兩位。」
  她看起來快要昏倒了,掙扎著問道:「那他們豈不是很粗俗?」
  「親愛的,那是必然的。哦,我的老天呐,奇普賽!」路易莎邊說邊打了個寒顫,彷彿這樣就能把粗俗的人趕緊攆走一樣。
  「恰恰相反,加德納先生風度翩翩,他的太太也是位風雅的女士。」
  「看樣子我們是要同兩位偶像見面了?」卡洛琳的語氣不無嘲諷,「多滑稽。」
  眼下我的心情再好不過,她說什麼我都當它是浮雲,我唯一關心的是伊莉莎白。她沒有拒絕我的邀請,更沒有羞辱我或苛責我。她是那樣的禮貌,那樣的隨和,她的言行常常令我生出一種錯覺——其實她並不討厭我。
  當初我心心念念地想讓她答應我的求婚,卻完全沒考慮過求婚被拒這種結果。如今,雖然我的心裡早已再次萌生出同樣的希望,但我決定這次絕不再重蹈覆轍!
  ……一不小心又想遠了,對我而言,後天能再次見到她就是眼下最大的幸福。


作者的話:
  寫工作報告寫到頭昏腦漲,但願不會影響到譯文的筆調


第25章 八月(三)

  八月七日星期四
  加德納先生一早便來赴約,我連忙邀請了另外幾個朋友作陪,一起去釣魚。
  加德納先生十分擅長此道,我提供了家中的漁具好讓他盡興。原本我打算加入他們,但加德納先生的話使我改了主意。
  「達西先生,令妹昨天一大早便登門拜訪,我們感到十分榮幸。我的妻子和外甥女商議了一下,決定今早前來回訪,這會兒應該已經到了。」
  我怔了怔,回過神來忙道:「她們真是太客氣了。」
  加德納先生笑著說:「投桃報李,人與人相處本來就是如此,沒有什麼客氣不客氣的。」
  「各位好好釣魚,」還沒來得及考慮,身體已經自動做出了決定,我不由自主地站起身來,向眾人欠身道歉,「失陪一下,我回趟宅邸。」
  河岸上的眾人都以為我有事要辦,對我的突然離去沒有表現出任何懷疑,唯有加德納先生別有深意地衝我一笑,我頓時有些不自在起來。
  原來這位先生也是個明白人。對此我倒不會驚訝,我從沒掩飾過我對他外甥女的企圖,被人看穿也沒什麼大不了的。(該說你坦蕩呢還是神經粗過頭了?)

  我匆匆趕回主宅的會客廳,一進去便瞧見了伊莉莎白。無論她身在何處,我總能在第一時間裡感覺得出來。恍惚間我生出一種錯覺,她已經在這裡待了很久,久到我覺得她置身於屋裡的傢俱擺設當中的畫面非常和諧,她彷彿命中註定應該成為我的妻子、這裡的女主人,我甚至看得到我們一起生活在莊園中的未來……但願未來果真如我所願。(傳說中達西的終極腦補)
  「貝奈特小姐,加德納夫人,感謝你們這麼快就來回訪舍妹。」
  「哦,是的,真是太感謝了,」喬治安娜藉著我的話頭侷促地道謝,「簡直教我又驚又喜。」
  「請別客氣。有您兩位熱情歡迎在先,我們這麼做也是應該的。」加德納夫人溫言答道。
  一邊聽著喬治安娜結結巴巴的應答,我一邊分神去看伊莉莎白,哪知她也正瞥向我。我倆的眼光剛一對上,她立馬別開了臉,但我看得很清楚,她的表情絕非厭惡。

  彬家姊妹倆一言不發地坐在旁邊,喬治安娜不得不手足無措地努力扮演女主人的角色,拼命帶動氣氛。
  幸好有安妮斯雷夫人從旁協助,主動跟伊莉莎白攀談:「彭伯里莊園的景色美不勝收,相信您之前參觀的時候感觸很深。」
  「沒錯,流連其間實在是人生的一大享受。」伊莉莎白微笑道,邊說邊望向窗外,「尤其是在小樹林裡。」(達西轉身吩咐園丁:把莊園全改成樹林!)
  「那裡種的是西班牙栗樹。」喬治安娜說話的同時為自己能加入這番談話而感到十分高興。
  「已經種很久了麼?」伊莉莎白聽後興致勃勃地轉向她。
  「沒錯,都是些古樹。」
  喬治安娜興奮之餘偷偷回頭看我、尋求我的鼓勵,我回以一個淺笑,她頓時更加活潑。之前她一直沒什麼招待客人的經驗,更別提應對陌生人了,不過在我看來,她和伊莉莎白顯然一見如故,比昨天在旅館時投機多了。

  另一邊,卡洛琳總算認識到沉默是金這句話並不適合自己了。
  「順帶一問,伊莉莎白小姐,部隊是不是已經離開麥里屯了?對於府上而言,這可真是憾事一樁啊。」
  我萬萬不曾想到從她嘴裡居然會說出如此惡毒的話來,之前她的話不論多麼刻薄,總還是會打著開玩笑的名號,採用戲謔的口吻,可眼下這句卻是赤裸裸的中傷。這下我可是對她徹底改觀了。
  伊莉莎白當即僵住,而我同樣萬千回憶一齊湧上心頭:我對她妹妹們狹隘的評判,她指責我傷害了韋翰時的表情,我毫無理智可言的回應,以及那封解釋一切的信……
  我原打算伸出援手,但對付這種程度的中傷她顯然並不需要我的説明。最初的失態過後,她馬上接口道:「那些值得尊敬的友人的離去總能引起人們的愁緒。相反,那些總想著嘲笑她們鄰居、或是為了排遣自身寂寞虛情假意地搞個舞會的傢伙就算走了又有什麼要緊?誰會關心她們會不會一去不復返呢?幸好這些軍官們不是那樣的小人,他們文雅而友善,給我們麥里屯的居民帶來不少歡樂,即便在離去之後依然留給我們數不清的美好回憶。」
  我聽了不免失笑,卡洛琳悻悻地閉了嘴,而喬治安娜開始或許是因為想起了韋翰,臉色有些蒼白,此時也漸漸恢復如常。輕鬆之餘,我不禁想到:伊莉莎白應當已經不再迷戀韋翰了吧,否則怎能如此從容地回答卡洛琳的提問?(卡洛琳真是舊時代的雷鋒)

  短暫的拜訪很快結束,可我還有些依依不捨。
  「請務必讓我護送兩位前往乘車。」幾乎是加德納夫人剛一起身,我馬上這麼說道。
  「多謝您,達西先生。」夫人愉快地接受了這番好意。
  我伴著她們一路出門,暗自高興陪伴伊莉莎白的時間又多了一些。加德納夫人快步前行,將我和小姐落在了後面——不管這一舉動是否出自故意,我都對這位夫人感激無比。
  「希望你今天早晨過得愉快。」
  「是的,是很愉快。謝謝您的關心。」
  「彭伯里隨時歡迎你……呃,你們的再次來訪。」(赤果果的……明示?)
  馬車近在眼前,我卻說不出什麼華麗的言辭來表達我此刻的心情。或許是我的眼神太過灼熱,小姐突然慌亂地垂下了頭,臉頰浮起兩抹紅雲?
  我們之間的氣氛似乎總有一絲尷尬。不過,會好起來的,我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自復活節後她對我的看法是不是已經有所改觀。
  我先後將夫人和小姐扶上馬車,馬車很快駛遠,不久就消失在我的視野當中。(達西:這片樹林擋住了我看伊莉莎白的視線,給我統統砍掉!園丁:明明才種上不久……)
  (接下來這段……容我先去緩口氣,原來真正的終極腦補在這兒!)

  返回宅邸的路上,我激動之餘居然生出無數美妙的念頭。我相信這棟宅子很快就會迎來新的女主人——說不定是史上最活潑的女主人。不論目光轉向哪裡,我看到的都是繪滿我們幸福未來的藍圖。
  看到草坪,我就看到了我的兒子們在草地上追逐打鬧的情景;看到屋子,我就看到了我的女兒們興致勃勃地散步回來、襯裙上沾滿泥巴的情景……如果這些情景能夠成為現實,那把我一生的運氣全賭上去也值得!

  重返會客廳是一件很討厭的事,但在送走兩位客人之後,我不得不回去告知其他人,何況我根本不敢把喬治安娜留給彬家那兩個女人,誰知道她倆會向她灌輸什麼。客人來訪期間,她們眼睜睜地看著喬治安娜手忙腳亂卻選擇袖手旁觀,無形中增加了我妹妹的壓力……
  唉,要是彬格萊是獨子就好了。
  「看看伊莉莎白•貝奈特的那張臉,」一見我步入客廳,卡洛琳馬上揚聲道,「皮膚又黑又粗,毀得不成樣子,我和路易莎簡直都認不出她來啦。」
  毫無疑問,這兩人是在羡慕嫉妒恨。我由此懷疑卡洛琳的目標是達西夫人這個頭銜(這反射弧也太長了吧),不過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事。這些暫且不說,眼下我的好心情不容他人破壞,即便對方是彬格萊的姊妹。
  「除了膚色深了一些以外,我沒覺得她的模樣有什麼變化,當然,夏天外出旅行難免曬黑,所以這沒什麼大不了的。」
  她聽後激動地嚷道:「噢,那我可真要說一說,我從沒覺得她身上有任何動人之處!」
  接著她將伊莉莎白從鼻子到牙齒批得一無是處,我越聽越不耐煩,但始終一聲不吭,直到她尖刻地說「至於她的眼睛,某人贊那是一雙美目,我偏偏覺得那眼生得一點兒都不好看。」為止。

  她說完挑釁似的看向我,我深吸了一口氣,仍舊選擇沉默。
  她終於近似絕望地喊道:「我記得清清楚楚,在尼日菲爾德的時候,你明明說過的,『她若是個美人,那她母親豈不是個智者?』!」(蠢女人啊,何必為了一個不愛你的男人如此歇斯底里?你怎麼也是當初簡眼中極有風度的淑女啊)
  「沒錯,我是那麼說過。」我平靜地回答,「但那是初遇時的事了,而最近幾個月來,我一直認為她是我所認識的最美的女人之一。」
  說完這句,我轉身出屋,不再逗留。(把喬治安娜忘啦?)

  卡洛琳這次的言行已經遠遠超出了我的容忍極限,若不是因為彬格萊,我早就將她逐出彭伯里了。
  竟然當著我的面侮辱伊莉莎白!我無論如何也想像不到,嫉妒會令她變得如此野蠻。
  即便是如此不快的插曲也無法抹消我心底源源生出的愉悅——我愛上了一個女子,現在,我唯一想知道的是:她,愛不愛我?

作者的話:
  突然莫名地為卡洛琳感到悲哀,達西是個好男人,但不是對每一個人而言都是良配
那一月,我轉動所有的經輪,不為超度,只為觸摸你的指尖;不為修來世,只為途中與你相見。 ------倉央嘉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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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八月(四)

  八月八日星期五
  昨晚我徹夜未眠,不過這次是因為高興得睡不著。我覺得伊莉莎白並不討厭我,假以時日,她說不定真會愛上我。感謝上天將她帶來德比郡,我尤其慶幸自己早回來了一天,如此才能遇見她。當初在倫敦的時候,我試著遺忘她,但如今我不再這麼想了,我發誓要贏得她的芳心。

  起床後我立馬趕往蘭頓,想趕在她出門前見她一面。進了旅館便有男僕在前頭給我帶路。上樓梯的時候,我一直在猜測她見到我突然出現後會是什麼表情——這個表情很能說明問題,若是微笑,那就表示她歡迎我來訪;若是困窘,那就表示她希望我打道回府,越快越好;若是冷淡……那就表明她很快要開口逐客了。
  男僕開了門,伊莉莎白沒有同我預想中的一樣和她舅母坐在起居室裡,相反,她臉色蒼白,正慌亂地朝著門口衝來。我吃了一驚,不明白有什麼事能讓她如此失態。還未等我發問(or做好被撲倒的準備),她那一雙淚眼已成功阻止了我發出任何聲響。
  「請原諒我的失禮,但我現在必須出門找回舅舅舅媽,一刻也耽擱不得!」
  「老天爺,到底出什麼事了?」此時此刻,安慰的話語是多麼的蒼白無力,我必須做些什麼,「讓我來吧,或者讓男僕去找,你還是稍微緩一緩比較好。」
  「哦,是的,還有男僕在(達西被無視了),謝天謝地。」她即刻喚回男僕強裝鎮定地吩咐道,「馬上找我舅舅來,出大事了。讓旅店派個腿腳快的夥計去叫他回來,就說他外甥女需要他立馬回來,還有我舅媽,請她也一道回來!」

  男僕即刻出門而去,我注意到伊莉莎白的身形有些搖搖欲墜,連忙上前一步想扶她坐下,只是仍舊晚了一步。
  她無力地扶著椅背坐下,看起來是那麼地脆弱徬徨。眼下就算有天大的事,也不能教我離開她半步。
  「我去找你的女僕。」我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可不論我多麼痛恨自己,我此刻都比不上她的女僕更能讓她安心,「需要先給你來杯酒麼?」
  「不了,謝謝。」看得出來,她在拼命克制,「我沒事,只是乍然聽到一個可怕的噩耗,從家中傳來的噩耗……」
  斷斷續續的哭泣聲傳入我耳中,我恨不得將她緊緊擁入懷裡好撫平她的傷痛,但為了伊莉莎白的閨譽,我不能這麼做。
  該死的繁文縟節!
  我第一次發現我秉持了二十多年的禮儀原來如此可惡。

  就在我打算不管不顧將禮節扔去一邊發黴的時候,卻聽伊莉莎白抽泣道:「信是簡寫的,太可怕了,我最小的妹妹拋棄了朋友……私奔了,和韋翰一起離開了布萊頓……韋翰的為人你也清楚,接下來事情會怎麼發展……哦,這簡直是……她無錢無勢,根本不是韋翰想娶的類型——我妹妹她、她真完了!」
  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韋翰竟然故技重施!誘哄一位年輕女士自家人和朋友身邊離開,第二次!難道上次失敗給他的教訓還不夠麼?
  「我知道他的為人,我本可以阻止這種事發生的!」伊莉莎白悔恨不已,不停地自責。
  不,不是這樣,應該受到責難的是我,我一早就該將他的醜行公之於眾。
  這句話在我的嘴邊繞了幾圈,最終還是沒能出口。悔恨和自責同樣啃噬著我的心,我什麼也做不了,只能等待她停止哭泣,繼續說明詳情。

  「確定嗎?消息的來源是否可靠?」
  從來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不過浪伯恩和布萊頓離了那麼遠,傳言難免有誤。我無論如何都想像不到韋翰會和麗迪雅私奔,她根本不是他會追求的類型,貝奈特家也沒什麼好圖的。這種行為除了為他的惡名添上一筆之外,還能有什麼好處?
  唯一能夠確定的是,麗迪雅無錢無權,韋翰絕無娶她的可能。況且麗迪雅還未成年,他們真要私奔的話只能跑去格特納格林結婚。
  問題隨之而來,布萊頓到格特納格林的養路費他倆交得起嗎?就算韋翰手頭寬裕,對方如果不是一個富有的女繼承人的話,他捨得下這麼大的本錢嗎?
  「他倆週六晚上離開布萊頓偷偷前往倫敦,之後就沒了蹤影,絕對沒在去格特納格林的路上。」
  果然是最糟的情況,韋翰對倫敦再熟悉不過,他知道哪裡可以藏身。等他胡鬧夠了,他自然會毫不憐惜地將麗迪雅•貝奈特一腳踢開。

  他這番惡性已經遠遠超過了我對他品性下限的估計。如果我一早揭開了他的偽裝,這齣悲劇就不會發生,而我無法預知未來……是我的錯,是我令心愛的伊莉莎白眼下如此傷心。(來了,遲到的懺悔)
  「有採取什麼行動嗎?有沒有誰去找麗迪雅?」
  我需要知道更多的細節好推斷自己還有多少時間,從現在開始,一天不將麗迪雅送回其姐身邊,我就一天不會休息。
  「我父親已經趕往倫敦了,簡希望舅舅也趕緊回去,我想我們馬上就會離開了,最晚半個鐘頭。」
  半個鐘頭?如此倉促的道別!但我深知事關重大,一刻都耽誤不得,她這麼決定是正確的。

  「該怎麼對付如此卑劣的傢伙?要如何找到他的行蹤?我簡直不敢抱有一點希望,越想越覺得心驚肉跳。」
  除了同情之外,我竟然無法為她提供任何幫助,我多麼期望能給她一個鼓勵的擁抱,但她的舅舅舅媽隨時會推門而入,眼下的局勢顯然不適宜再扇一把火了。
  「我一早就知道了他的真面目,卻始終猶猶豫豫,沒能果斷行事。哦,千不該萬不該,我只怕自己做得太過分,如今看來真是錯得離譜!」

  我知道她肯定希望我儘快離開。家醜不可外揚,我已經聽到了太多內情,實在不該再待下去了。一個妹妹名譽盡毀,整個家庭遭受折磨……她現在沒有心思招呼我,我完全可以理解。我多停留了幾分鐘只是為了告訴她,我期盼能夠令她多感受到一分我真切的關心。
  「恐怕這件不幸的事件發生之後,舍妹今天無法在彭伯里見到你們幾位了。」
  這句話剛一出口,我便意識到這種時候還在憂慮這些小事是多麼的不合時宜,但伊莉莎白顯然沒有心思注意這類細節,她直截了當地答道:「是的。請代我們向達西小姐致歉,並且將這件事盡可能地多掩飾一些時候吧,雖然我清楚瞞也瞞不了太久。」
  「我保證會守口如瓶。很遺憾事情會發展成這樣——但願最後的結局不會太糟。」
  但凡有一線希望,我都會盡全力使這件事得到妥當的解決。
  抱著這樣的念頭,我同她道別,匆匆返回彭伯里。

  「怎麼一大早就出門了?」我剛進小客廳,卡洛琳便開口問道,「急著去見那位貝奈特小姐?」
  她的話語中流露出濃濃的醋意,在此之前,我還不曾意識到她對達西夫人這個位置有多執著。或許這股執念是針對彭伯里也不一定。總之,我從來不認為她執著的對象是我本人,如果不是因為我的財產地位,縱然我的書法天下無雙,只怕她也懶得發表一句評論。
  「是的。」我給予簡單的回應。
  「那能否聽聽你的感受?」
  「和她在一起總令人感到愉快。」
  「哦,她應該馬上就要來這兒了吧,這群鄉巴佬還真會獻殷勤。」
  「她不來了。」
  「但願不是浪伯恩傳來了什麼壞消息。」卡洛琳頓時滿臉喜色,「是不是麗迪雅跟著某位軍官私奔了?」

  我暗暗吃了一驚,但很快恢復鎮定。她不可能這麼快就得到消息,伊莉莎白沒有告訴除我以外的任何人(光這點就夠你高興半個月了吧),卡洛琳應該只是隨口說說而已。
  「抑或是那位才女——是叫瑪麗對吧——前往布萊頓探望麗迪雅,然後順帶俘獲了威爾士王子殿下的心?說不定王子殿下已經恩准浪伯恩那家人前去覲見他,沾沾瑪麗的光了。」她邊說邊笑得前仰後合。
  「伊莉莎白小姐的舅舅準備提前回去,倫敦那邊出了一些事,他不得不縮短行程。」
  「噢,這些市儈的商人向來只關心自己的買賣。」說這話的時候,卡洛琳顯然又一次將自家祖上的出身拋在了腦後。
  「有一個住在奇普賽的舅舅真是不幸。」路易莎也開了口,「伊莉莎白•貝奈特真叫人同情,因為一樁無關緊要的買賣而縮短行程是多麼的不值啊。」

  「這件事倒是提醒了我,我手頭也有一件緊要的事急待處理。」我不動聲色地插話,「稍微失陪幾天,你們不會介意的對吧?」(直接把人家的話都堵死了)
  「你準備進城?」彬格萊好奇道。
  「沒錯。」
  「真是巧,我剛好也想回城裡一趟。」卡洛琳馬上接口。
  「這種大熱天你還打算回城?」路易莎不敢置信地看著她。
  「這種溫度算得了什麼。」卡洛琳一副滿不在乎的神情。
  「不能再等兩天嗎?」彬格萊頓了頓,接著提議道,「我月底回去,咱們剛好同路。」
  「十萬火急,一刻都拖不得。安安心心地在彭伯里待著吧,我妹妹絕對可以招待好你們,我很快就回來。」
  「那賞光讓我搭個順風車去倫敦購物如何?」卡洛琳始終不肯鬆口,「我剛好想去見見我的裁縫,我想達西先生你應該不會拒絕這點小小的要求吧。」
  「可我猜你肯定捨不得離開喬治安娜,對不對,卡洛琳?」(成也喬治安娜,敗也喬治安娜——再次致卡洛琳)

  卡洛琳頓時啞口無言。她張口閉口總在說她跟喬治安娜有多麼要好、她對喬治安娜有多麼關心——她八成還以為這番表演騙得過我吧?原來沒有一早揭穿她的謊言還能有這種用處。
  對我的寶貝妹妹,她多半不敢像對待簡•貝奈特一樣沒有用處就一腳踢開,尤其是在我瞭解到她同樣希望喬治安娜成為彬格萊的妻子之後,我便更為確信這點。
  有那麼一瞬間,我極其不放心將喬治安娜留給彬家這兩個虛偽的女人,可轉念一想,光是彈琴畫畫就能佔用她的大半時間,此外還有彬格萊和安妮斯雷夫人的照顧,她應當不會感覺到任何不便。就算我有重重顧慮,眼下也沒有別的選擇,我無論如何要把韋翰押回浪伯恩去,有關那個混蛋的事絕不能拿來汙了我妹妹的耳朵。
  如果不是瑣事太多的話我真想即刻動身,所幸中午之前我已經在路上了。

作者的話:
  突破十萬字,嘿嘿


第27章 八月(五)

  八月九日星期六
  今天我抵達了倫敦,楊吉夫人那裡無疑是開始搜尋的第一站。好在之前趕走她時我沒有給她打包行李的時間,為了寄送行李,她便不得不留給我她在倫敦的住址。按照當初的那個地址,我很快找到了她在愛德華大道的居所。
  「達西先生!」顯然我的突然造訪令她措手不及,但她震驚之後很快找到了應對之策,「您來這兒做什麼?難不成您懷疑我離開拉姆斯蓋特時順走了您的銀餐具?哦,那絕對是個誤會,我碰都沒碰過它們。依我看,最有可能的人是沃特金斯——」
  「你應該心裡有數,我來這兒可不是為了什麼瓶瓶罐罐之類的小事。」雖然這麼想有些不該,但我此刻的確無比慶幸這次事件的主角不是我的喬治安娜,「進屋談可以麼?」
  「不不,請留步,」她閃身擋在門口,扯了扯披肩得意道,「在您蠻不講理地將我趕走之後,所幸我還能有一處陋室容身,請允許我遺憾地告訴您:我的地盤我做主——」

  「看來您在離開拉姆斯蓋特之後過得還不錯。」我打斷她的滔滔不絕,「楊吉夫人,請問您是靠什麼來養房的?」
  這句話看樣子擊中了她的軟肋,只見她緊張地舔了舔唇,吞吞吐吐道:「我剛剛……繼承了一筆遺產,還好——」
  「喬治•韋翰在哪兒?」我懶得聽她冒出一個又一個的謊言,索性挑明此行的目的。
  她彷彿吃了一驚:「韋翰先生?」
  「沒錯,就是他。」
  她開始躲避我的目光,一口咬定自己從未在倫敦見過韋翰。
  這一回她說謊的手段可不怎麼高明,但從她的態度來看,今天怕是問不到什麼有用的線索了。
  「告訴他我要見他。至於楊吉夫人您嘛……改日我再登門造訪,祝您過得愉快。」
  我心裡清楚,她肯定會私下來見我,用韋翰的消息來換取一些實際的好處。之後我便安心地返回住所,坐等消息自己送上門來。

  八月十一日星期一
  楊吉夫人並沒有讓我失望,今天一大早就來求見。
  「您想知道韋翰先生的落腳處?」一見面她就直截了當地問道。
  「是的。」
  「我知道他在哪兒,我昨天剛在公園見過他,跟他說了您想見他,他說他隨時恭候您的大駕。」
  看來他已經打算好從我這裡好好敲一筆了。
  「很好,把他的地址給我。」
  「這我可要仔細想一想,那個地址有些拗口。」她向上攤開的掌心無疑比她的話語更加直白易懂。
  我冷哼一聲,丟給她一英鎊。
  「哎喲,到底是什麼呢?瞧我這糟糕的記性。」她的手依然攤在我面前。

  就這樣,我一共給了她五鎊,換來了我需要的訊息。根據她提供的位址,我直接找上門去,韋翰對我的造訪絲毫不感到意外。
  「親愛的達西,你有空來見我真是太叫人高興啦。」
  我的視線在他租住的房子裡掃視了一遍,這裡又窄又髒。韋翰果然是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要不然也不會見到我就兩眼發亮。很好,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請上座。」
  我無視他的殷勤:「站著就好。」
  「隨你的便。」他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說完自顧自地拖了把椅子坐下,蹺起了二郎腿,(死豬的架勢)「哪陣風把你吹來的?」
  「你心裡有數。」對象是他,就別期望我能有好臉色。

  「我承認我現在的處境有些不妙,但願你能給我帶來一些好消息,比如說……慷慨的幫助?」
  每次見面,他的貪婪和無恥都在挑戰我的極限,我深吸了一口氣,寒聲道:「幫助?沒錯,我正在幫你找回你的良心,你不該對貝奈特小姐做出那種卑劣的行為。」
  「貝奈特小姐?」他一臉無辜地反問道,「她在浪伯恩,我在布萊頓,我和她怎麼會有交集呢?」
  「是麗迪雅•貝奈特。」
  「噢,原來是麗迪雅啊,我可沒有對她做什麼,恰恰相反,應該說她對我做了什麼。我在布萊頓沾惹了一點兒麻煩,不得不離開那裡,她非要纏著我,把我弄得煩不勝煩。說實話,達西,幫幫忙把她弄走吧,這蠢丫頭自打發現我是民兵團裡最帥的人之後就盯死了我,我跟她說了我身無分文她也不肯甘休。『我相信你一定會有飛黃騰達的一天,我挑男人的眼光絕對不會錯!』聽聽,這是她的原話。與其讓她大張旗鼓地追著我跑,還不如帶著她一起走,謝天謝地,她多少還有那麼一點兒用處——」
  門響了,他的話戛然而止,緊接著麗迪雅推門而入。

  「天啊,達西先生,竟然是你!」她一邊跟我打招呼,一邊衝到韋翰身邊倚靠在他肩上,朝著我嬌笑道,「我親愛的韋翰才沒有誘拐我!他何必那麼做?是我吵著讓他帶我來倫敦看看的,他同意了,很棒不是嗎?」
  「難道你沒有為家庭著想過?」我足足怔愣了半分鐘才提出這個問題,「自從你離開福斯特上校後,他們整天為你提心吊膽,滿世界地找你!」
  「天啊,我忘記給家裡寫信了。」麗迪雅滿不在乎地說道,「我光顧著陪我家韋翰了,跟他在一起每天都過得那麼愉快,我都要忘記日子過去多久了。不過別擔心,等我們結婚的時候我會寫信通知家裡的。到時候就簽上我的新名字——麗迪雅•韋翰——他們鐵定會嚇一跳,很有趣吧?」
  說話的同時,她不知廉恥地緊緊扣著韋翰的手,而那個與知恥無緣的浪蕩子則順勢將她拉到膝上,兩人肆無忌憚地當著我的面擁吻起來。

  「看到了吧,達西,你的指控毫無道理。」韋翰露出了那抹標誌性的、玩世不恭的得意笑容。
  我對他的挑釁充耳不聞。麗迪雅的話至少透露出一個訊息:她起碼知道要結婚。如果她明白她只是剃頭挑子一頭熱的話,或許她就不會黏著韋翰了。不過韋翰是絕對不會同她說實話的,唯一能夠潑醒她的就只有我了。
  「我想單獨和貝奈特小姐談談。」
  出乎我的預料,韋翰答應得非常爽快:「好啊,儘管發揮你的口才哄她回家好了,我真是求之不得。順便一說,達西你真是好心過頭了,她又不是你的妹妹。(韋翰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呀)」
  「我有責任事先提醒麥里屯的人們,沒有這麼做是我的錯。但凡他們知道了你的本性,類似的事情就不會發生。」
  「或許吧。」他挑了挑眉,譏誚道,「可是照我看來原因沒這麼簡單,如果我誘拐的是瑪麗亞•盧卡斯的話……你還會這麼關心麼?」

  我沒有表現出絲毫動搖,一旦他發現我是出於個人目的才加入搜尋他的隊伍的話,他必定不會像現在這麼好說話。
  隨後他起身朝門外走去,可麗迪雅追上去扯住了他的手,同時不安地喊道:「別走!」
  「達西先生想跟你單獨談談,他擔心有我在身邊會給你造成壓力,讓你說出一些言不由衷的話來。他打算給你一次選擇的機會,送你回浪伯恩去。」
  「說的就好像我巴望著回到那棟又老又破的宅子裡一樣。」麗迪雅抱怨了一句,然後雙手環上韋翰的脖子,肆無忌憚地熱吻起來。韋翰摟著她回吻了好一陣,臨出門時還衝我露出一抹嘲諷的笑容。
  「他很帥對吧?」麗迪雅一臉陶醉,「麥里屯所有的女孩都為他瘋狂。如果不是家人阻止的話,金小姐說不定都嫁給他啦。在布萊頓也是同樣的情形。上至八十下到八歲的女人哪個不追著他跑,比如說溫徹斯特小姐——」
  我打斷她的花癡:「貝奈特小姐,你必須馬上離開這兒。」

  「達西先生,多謝你的好意。雖然這裡的確又髒又破,但我相信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你確定?」我不得不對這位小姐的智商下限重新做出估量。
  「說實話,我想聽聽你的意見,事到臨頭我有些猶豫……你覺得韋翰達令穿紅色好看還是穿藍色好看?」
  「貝奈特小姐,」有那麼一瞬間,我彷彿置身於漫無邊際的宇宙,「請和韋翰分手,他絕不會娶你為妻。我猜他對你說過什麼甜言蜜語,但請聽我一句忠告,他這個滿嘴跑火車的傢伙只是想占你便宜而已。」
  「可他從來沒有勉強過我啊,是我自願跟他私奔的,老待在布萊頓太無聊了嘛。」她打了個長長的呵欠,繼續道,「福斯特上校總是管東管西的,連我想跟韋翰約會都得偷偷進行。還好丹尼站在我這邊,幫我喬裝成男人——哦,你真該看看男裝打扮的我,當時的樣子一定連我媽都認不出來。」
  「想想你的名聲!一旦他厭倦了你,轉身就會將你拋棄。到時候你一個年輕女子無依無靠流落街頭……不多說了,跟我回去,你家人那邊我來想辦法安撫。(好男人一枚)」
  「天呐,我才不要回家!會悶死人的。我倆遲早會結婚的,就算不結也沒什麼關係。」
  看來她是鐵了心要跟著韋翰了。如果這是她的最終決定,那我只能想辦法促成這樁婚事。

  這時,韋翰拿著酒瓶酒杯走了進來,伸手將麗迪雅攬在懷中,後者立馬回以熱情的擁吻。
  「談完了嗎,達西?有沒有實現你來這兒的目的?」親熱過後,韋翰不怎麼在意地問了一句。
  「她陷得太深,」我毫不掩飾自己的怒意和決心,「所以,恭喜你,韋翰,你要結婚了。」
  「切,達西,你在說夢話麼?我口袋裡一個子兒都沒有,布萊頓、浪伯恩……凡是我到過的地方債務叢生——所以,傍富婆才是我的終極理想。」
  跟這種無恥的混蛋生氣簡直就是在浪費生命。我直接問麗迪雅:「這番話你可聽清楚了?」
  這傻丫頭聳聳肩道:「這不是挺好的嘛,真要出現這麼一個富婆的話,我倆就可以整天吃香喝辣,什麼工作都不用幹了。」
  這貨不是伊莉莎白的妹妹這貨不是伊莉莎白的妹妹這貨不是伊莉莎白的妹妹……我忍下摔門而去的衝動,深吸了一口氣轉向韋翰:「明晚來俱樂部找我。」
  「達西我親愛的朋友,你似乎忘了一件重要的事,那種高檔的地方我可進不去啊。」
  「你來就是了。」
  他攤手道:「既然你這麼說……那好。」

  直到回到居所,我仍感到渾身一陣惡寒。(讓你逞能,留下陰影了吧?)

作者的話:
  勤勞的簡直不像我了


第28章 八月(六)

  八月十四日星期四
  我如期在俱樂部見到了韋翰,一場艱難的談判正式開始。

  「麗迪雅你娶定了。」一見面我就明確告訴他。
  「那麼做有違我的人生規劃。」
  「你毀了她的閨譽,難道你一點兒也不在乎嗎?」
  他翹起二郎腿舒服地窩在沙發裡,一臉輕鬆地回答:「那是她自作自受。」

  侍者從包廂旁經過,他招手點了一瓶威士忌,試圖以這種伎倆將我激怒,我當然不會如他的意。
  「你欠了多少債?」我相信這句話絕對可以擊中他的軟肋。
  「幾百磅吧。」
  「難道你最近收斂了?不過沒關係,我早晚會知道真實數字的。把你的帳單交給我的代理,由他出面幫你還清債務。當然,條件是你必須娶麗迪雅為妻。」
  「太敷衍了吧,達西?既然你這麼急著讓我娶她,你多少要表現出一些誠意來嘛。讓我猜猜看,是貝奈特小姐俘獲了你那顆高傲的紳士心,還是可愛的伊莉莎白博得了你的垂青?」
  「我這麼做是因為我比你多了一樣東西——良心!」
  他哈哈大笑:「你就裝吧,達西。真要這麼算的話,你的良心比一般人多出十倍不止。答案是貝家的長女對吧?那姑娘美麗端莊,舉止得宜,當彭伯里的女主人絕對綽綽有餘。眼光不錯,達西。」
  「我的妻子不會是貝奈特小姐。」
  「哦——」他從容地作出判斷,「那就只能是伊莉莎白了。」

  我拒絕回答,但他一定從我的沉默中察覺到了什麼,彈了個響指道:「賓果!看不出來啊,原來你喜歡活潑型的。果然是互補性格容易相互吸引麼?」
  如果他以為這樣就可以占到上風,那他真是大錯特錯。
  「你聽著,」我冷冰冰地說道,「麗迪雅我幫定了。如果你再繞開話題的話,別怪我不客氣。我猜你的那幫債主以及布萊頓的同儕正在滿世界地找你,你說呢?」
  「巴斯、萊姆、湖區,我想去哪去哪,」他滿不在乎地回答,「腿長在我身上,我又不是非要待在倫敦。」
  「那好,請自便。」我說完拂袖起身,以實際行動告訴他,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別啊,達西。」
  身後傳來韋翰的聲音,我停下腳步沒有回頭。
  「我娶就是了——」
  我不緊不慢地坐回沙發,說:「你終於想通了。」
  「不過你要給我三萬英鎊,一分也不能少。」
  「什麼?」我一時沒反應過來,他竟敢這麼獅子大開口。
  「這是喬治安娜的身價,去年夏天這筆錢就該歸我所有。」
  這個天殺的混蛋,竟然還有臉提那件事!
  「少做夢!」
  「那就打個折扣,兩萬,不能再少了。」
  我二話不說甩手離開,但我清楚,這個走投無路的混帳一定會很快找上門來。忍住心中強烈的不適,我暗暗提醒自己,我做這一切唯一的目的是為了讓伊莉莎白重拾歡顏,為此我一定要忍耐。(達西這種有感情潔癖的特性好像處女座啊)

  八月十五日星期五
  不出所料,韋翰今天下午就送上門來。
  賜予我力量吧,伊莉莎白,保佑我能跟這個無賴同處一室討價還價而不撲上去掐死他。如果不是為了你的話……

  我們最終商定由我幫他付清總共一千鎊的債務,此外還有一些「資助」以及——
  「一份軍隊委任狀。」
  「據我所知,軍隊不負責教化浪子。」
  「別這樣嘛,達西。我今後總得養家糊口吧。」
  的確不能不考慮這個問題。最後我答應幫他在北方軍隊中謀一份差事。我只想把他打發得離浪伯恩和彭伯里越遠越好。
  想到浪伯恩,想到那個令我掛念的倩影,我不免又開始消沉。

  諸事底定,我決定前往拜會加德納先生。可當我找到他家後,看家的僕人卻跟我說貝奈特先生也暫住在這裡,他明天就要返回浪伯恩。
  我思前想後,覺得還是改日再來拜訪比較合適,誰知道貝奈特先生聽說韋翰的下落後會不會一時衝動作出什麼大快人心——呃,無法補救的事呢?
  還是單獨找加德納先生談談吧,和親生父親相比,做舅舅的應該要理智一些。

  八月十六日星期六
  今天我拜會了加德納先生,他乍然見到我時非常驚訝,但還是熱情地歡迎我來做客。
  「達西先生,沒想到您這麼快就回城了。達西小姐近來如何?」
  「她很好。」
  「我們很高興能在彭伯里結識令妹,她真是位優雅美麗的淑女。」
  「多謝您給予喬治安娜這麼高的評價。不過我來是想跟您談談您的外甥女。」
  加德納先生當即變了臉色,他隨後鎮定下來道:「請坐。」
  我從善如流地落座:「伊莉莎白收到貝奈特小姐的家書時我剛好在場,所以知道了這起不幸的事件。這事都怪我,我一早就該提醒麥里屯的居民,將韋翰的惡行公之於眾。他之前就曾誘拐過另一名無辜的少女,我顧及到那位少女的名聲才沒有揭發他的罪行。要是我當初能夠下定決心,韋翰今日就不會有任何可乘之機,麗迪雅小姐也就不會淪為又一個犧牲品了。」
  他聽了只是搖頭歎息,大概是覺得以麗迪雅的個性而言,即便沒有了韋翰也會走到這一步的吧。(達西你這個猜測……果然還沒從打擊裡恢復過來)

  「先生,您沒有做錯什麼,也無需自責。」許久之後,他這麼說。
  「實話跟您說吧,我已經知道了韋翰的落腳地,並且跟他接觸過兩次,他已經被我說服,同意娶麗迪雅為妻。」
  加德納先生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樣,直到我將事情始末詳細敘述了一遍,他才確信這件事已經順利解決了。但在提到允諾給韋翰的那筆錢時,他堅持不讓我破費,我費盡了口舌才取得他的同意。
  我猜他已經猜到了我這番舉動的緣由,這恐怕也是他不再堅持的原因之一,不過當著我的面,他什麼也沒有說,只是擔心天色太晚,邀我明天再來他家詳談。這麼做大概是想要先跟他的太太——那位通達世情的加德納夫人再商議一下。

  從他家出來後,我又到俱樂部坐了坐。很快一切都會處理妥當,伊莉莎白再也不用擔憂到以淚洗面了。希望不久之後能夠再次看到她那張燦爛的笑臉,聽到她取笑我時的如珠妙語(你被虐上癮了啊)——希望這一天不會太遙遠。

  八月十七日星期天
  我再次拜訪了加德納先生,這次連加德納夫人也在場。寒暄過後,我重申說我希望能掏自己的錢來解決這次事件,他們欣然應允,但同時堅絕不答應由我繼續出力。
  我打算明天再來拜會加德納夫婦,我想一旦他們明白了我的決心,應該就不會反對我一個人攬下所有的後續工作了。

  八月十八日星期一
  所有的事都談妥了,加德納夫婦最終依從了我的意願。加德納先生當即寫信給浪伯恩告知這一好消息,伊莉莎白終於可以不必擔心了。
  隨後加德納夫婦將麗迪雅接來和他們同住,充當她的臨時監護者。說實話,我有點兒同情他們,麗迪雅這個野丫頭根本不知悔改,直到現在她還覺得一切有趣極了。截止到目前,她絕對可以在我知道的沒有教養的女人排行榜上榮登榜首。

  八月十九日星期二
  我回到了彭伯里,所幸彬格萊他們對我的倫敦之行沒有表現出任何懷疑。要是他們知道我正在著手安排一場婚禮的話……他們會有多驚訝呢?(被麗迪雅傳染了)

  八月三十日星期六
  我重返倫敦,以確保明天的婚禮不會發生什麼變故。

作者的話:
  八月結束


第29章 九月(一)

  九月

  九月一日星期一
  今天的婚禮將挽回麗迪雅的名譽,雖然她可能並不在乎。(達西你越來越毒舌了)

  從一大早開始就沒好事。我按照約定的時間十點半來到韋翰的居所,這傢伙居然還沒整裝完畢。
  「半個小時後就要去教堂了,你這是什麼打扮?!」(請想像達西跳腳的樣子)
  他任我在一邊著急,自斟自飲得不亦樂乎:「著什麼急?從這兒去教堂十分鐘足矣。」
  「誤了時間這婚今天就結不成了你知道嗎?」
  「哎呀達西,難道你看不出來我有多不情願嗎?心願得不到滿足真的讓我好消沉呐。」
  我抿著唇一語不發。
  他繼續誇張地表演:「想想看,我堂堂情聖居然是被逼婚的,說出去多傷自尊啊。達西,人家現在好後悔怎麼辦?」
  「你以為你還有退路麼?」我冷冰冰地開口。
  他恬不知恥地回答:「不到最後一刻絕不放棄,這可是我最大的優點。」

  他終於開始慢吞吞地穿衣服打領結,然後不情不願地跟著我坐進等待已久的馬車。
  「這讓我想起了小時候,」坐穩以後他冷不丁地冒出一句,「咱倆總是形影不離,我那時就在想我結婚時一定要邀請你。雖然後來我漸漸打消了這種念頭,不過,你看——咱們的友誼又回來了,當初的想法變成了現實。」(又開始曖昧了,作者難道是隱藏的同人女?)
  我冷笑道:「友誼?你喝多了嗎?」
  他肆無忌憚地大笑:「好了,親愛的達西,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咱倆很快就會變得比朋友還親密。比起朋友,你更希望做我的連襟不是麼?你說咱們的父親地下有知會有多高興啊。雖然咱們去年沒能做成兄弟,但如今不也……」
  說到這裡,他故作無奈地歎了口氣:「果然是好事多磨啊。喬治安娜近來如何?」
  「好得不能再好。」
  「真遺憾,沒想到她這麼薄情,我還以為她愛我比我愛她要深得多呢,不過如此罷了。不過沒關係,誰讓我是個大度的人呢。等我和麗迪雅一起去彭伯里探親的時候我會好好問候她的。」
  我的怒火越燃越熾,好不容易才咬牙擠出一句:「還有什麼夢話你不妨抓緊時間說完。」

  聖克萊門教堂就坐落在韋翰暫住的教區內,離得並不遠,教區牧師今天剛好有空主持婚禮,於是婚禮便定在了這裡。可憐的牧師根本不知道即將結為夫婦這對男女是什麼德性,只當是一對相愛的青年,因此一見韋翰進門便毫不吝嗇地給予最熱忱的祝福。
  我們在教堂裡靜候麗迪雅的到來,韋翰等了一陣不耐煩道:「沒準兒她不想來了,這下你再強迫我也沒用了。事先聲明,答應給我的錢可一個子兒都不能少。」
  「別傻了,她的舅舅舅媽一定會把她帶來的。」
  我的話音剛落,新娘便步入了教堂。她先是左顧右盼了一陣,發現韋翰已經到場後頓時眼睛一亮,興高采烈地想要衝過來。幸而她的舅舅舅媽及時拖住了她,提醒她注意儀態,這才沒讓她出醜。
  加德納先生走到我身邊壓低嗓子說:「謝天謝地沒出什麼岔子。」
  「真是鬆了一口氣。」加德納夫人安頓好麗迪雅之後也加入了我倆的談話,「我試圖告訴麗迪雅她的父母有多為她擔心,她的行為不僅損害了自己的名譽,也令全家人蒙羞。她應該慶幸事情能夠圓滿落幕。可這些話全成了對牛彈琴。她簡直就像被韋翰下了蠱一樣,無時無刻不在抱怨我們不讓她出門找韋翰。」

  我聽得暗暗歎氣,另一邊婚禮已經開始了。和之前為了促成這樁婚事所花費的力氣相比,整個儀式幾乎可以用草草完事來形容,沒多久就結束了。
  加德納夫人同她的外甥女建議道:「麗迪雅,於情於理你都該向達西先生表示感謝。」
  可惜對方壓根沒聽到她在說什麼,只顧著一臉陶醉地欣賞自己的結婚戒指,自顧自地歡呼道:「韋翰太太,多好聽的稱呼啊!」
  瞧見教堂門外又進來一撥人,她立馬飛奔過去向那些人炫耀她的戒指,讓那幫人祝賀她成為新出爐的韋翰太太。
  離開教堂的時候,她眉飛色舞地說道:「我那些姐姐們該有多羡慕我啊!她們明明比我大,卻一個都沒嫁出去。換成是我早就羞愧死啦!尤其是簡,她都稱得上是老處女了,以後吃飯時她就不得不坐在我下首了,因為人家是已婚婦女了嘛。想想我可以理直氣壯地跟她說『簡,把你的位置給我,我已經是韋翰太太了。』喔呵呵呵——太有趣了!」
  加德納夫婦痛苦地別過臉,不忍心再聽下去,偏偏麗迪雅說得越來越起勁。
  「這下她們都要嫉妒我找到個帥老公了。對了,今天早晨來教堂的路上我還在擔心韋翰會不會穿一身黑色,不過當我看到他穿的是那件藍外套時,我真是滿意極啦!」

  我之前的猜測得到了印證,麗迪雅果然有其母風範。不,應該說青出於藍勝於藍。如今我對這樁婚事非常滿意,韋翰這個無賴正巧應了那句話——
  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為。

  九月二日星期二
  今天我同加德納夫婦共進晚餐,我們都覺得一下子輕鬆了許多。之前的日子簡直就是一場噩夢,還好事到如今麻煩已經解決掉了。
  這夫妻倆都是親切隨和的人,丈夫聰慧精明,妻子通情達理,兩人正是天生一對。和他們共進晚餐絕對是一次令人難忘的經歷——令我幾乎忘了這兒是天恩斯街。我萬萬不曾想到這種地方居然會給我留下如此美好的印象。
  之前我竟然在對他們一無所知的情況下當著伊莉莎白的面非難他們,現在想來真是不可原諒!拋開家產和地位不說,我的親友中像他們這樣文雅體面的人也寥寥無幾。就拿凱薩琳姨母來講,她的自大和無禮簡直世間難覓——竟然教客人使用家庭教師的鋼琴,還自以為是一種恩惠,換做是加德納夫人絕對幹不出這麼極品的事來!(因為對方是伊莉莎白你才這麼激動吧)彬格萊的姊妹同樣半斤八兩,卡洛琳她總是將商人貶得一文不值,但她骨子裡的尖酸刻薄絕對勝過任何一名真正意義上的生意人。

  九月三日星期三
  我回到了彭伯里,進門就發現卡洛琳和路易莎正計畫前往斯卡波羅觀光。
  「達西先生你也一起來吧,」卡洛琳興致勃勃地建議,「這個時節正是最適合去那兒遊覽的時候。」
  我婉拒道:「很遺憾,我手頭的事太多了。」
  「可喬治安娜肯定想去,自去年夏天之後她還沒再去過海邊呢。」她改為攢唆我妹妹,「喬治安娜,你一定很想去海邊玩兒吧?」
  喬治安娜的面孔頓時漲得通紅,說她一點兒都不想去海邊,於是卡洛琳重新轉向我:「偶爾出去一趟也是好事,等你再回到彭伯里的時候肯定會覺得這兒更美了。」
  「我確實無法脫身,不過你們真的應該去那兒轉轉。」見她又準備張嘴,我連忙補充道,「海風會讓你們神清氣爽。」
  「海風啊……」赫特先生睜開惺忪的睡眼嘟囔了一句,隨後再次跌回夢鄉。(他是睡鼠嗎?)

  九月四日星期四
  卡洛琳及路易莎夫婦啟程前往斯卡波羅,他們本來打算拖彬格萊一起走,可彬格萊說他更願意在彭伯里待著。卡洛琳順勢把她哥哥獨自留在了彭伯里,她依舊沒放棄將彬格萊和喬治安娜湊成一對,巴不得能讓這兩人待在一起增進一下感情。不過,她的美好願望十有八九是要落空了。

  九月八日星期一
  「我打算回尼日菲爾德看看。」早上騎馬出去的時候,彬格萊突然神情嚴肅地跟我說。
  「好主意,租了房子太久不住也是一種浪費。」(你就繼續腹黑吧)
  「沒錯,我就是這麼想的。你去不去?到那兒換我來招待你。」(你就繼續言不由衷吧)
  我的心底生出一絲雀躍,只要到了尼日菲爾德就有機會再次見到那位小姐。
  我故作不經意地問道:「什麼時候出發?」(很難說這倆人誰更心急)
  「大概一周後。我明天就把僕人們打發去收拾屋子。」
  「那好,我也一起去。」
  他看起來神采奕奕,滿懷期待,他已經許久不曾這樣過了。

  「已經將近一年了,我從沒想過能有一天……」
  他的話語間充滿懷念,我很清楚他的思緒先一步飄去了哪裡,但我什麼都沒有說。就讓他繼續沉浸在他的美好回憶中吧,或許不久之後他的願望就能成真。
  而我的夢想……又會有什麼結果呢?

作者的話:
  年底是趕績效的緊要關卡,所以……你們懂的


第30章 九月(二)

  九月十七日星期三
  我們下午抵達了尼日菲爾德。按照彬格萊的原定計劃,他即刻就想騎馬前往麥里屯,可惜天公不作美,一場大雨打亂了他的行程。

  九月十八日星期四
  威廉•盧卡斯爵士一早就來拜訪,歡迎我們重返尼日菲爾德。
  「彬格萊先生,」他剛起話頭便鞠了一躬,「你回到我們這群鄰居之間可真叫大家喜出望外,我們原以為這處莊園很快就要轉手了呢。沒想到你們又從倫敦城裡回來了,令我們這小小鄉下蓬蓽生輝。尤其是您,達西先生——」
  他說著朝我鞠個躬道:「蒙凱薩琳夫人邀請同您一起在羅新思品茶似乎還是昨天的事,難以想像時間已經過去了這麼久。對您而言,那也是一段難以忘懷的美妙時光吧?」
  美妙?
  那段日子令我難以忘懷是真的,至於美妙可不見得。不過面前這位自作聰明的老先生顯然將我的沉默當成了默認。
  「那之後您是否再次探望過您那位尊貴的姨母?」
  「沒有。」我給予簡短的回答。
  「真希望不久之後還能有機會去看看我的夏綠蒂。」表達過這個美好願望後,盧卡斯爵士又扯了些有的沒的,尤其發表了一番對女兒找了個好歸宿的滿意。

  這番長篇大論簡直可以填平英吉利海峽,我和彬格萊聽得頭暈腦脹。好不容易送走這尊大神,彬格萊突然神秘兮兮地跟我說:「去年貝奈特先生是緊跟在盧卡斯爵士之後上門拜訪的,你說這次會不會也這樣?」(你當你是被兔子盯上的樹樁啊)
  以貝奈特先生的脾性,形勢估計不容樂觀。
  彬格萊聽完我的回答後有些氣餒,接著異想天開道:「要不咱們就別管什麼禮節了,直接殺上貝府算了。」(這句嚴重走形,自pia)
  我心中一陣激蕩,但還是故作鎮定地安撫他說:「稍安勿躁,且看貝府明日有無動靜。」(好像有點《智取威虎山》的感覺嘛)

  九月二十日星期六
  由於昨天一整天都沒等到貝奈特先生,彬格萊打定主意今天前往浪伯恩。
  「你也跟我走吧,達西。」
  我欣然應允。於情於理我都該走這一趟。於理,我該去確認一下貝奈特小姐對彬格萊是否抱有情意,從而判斷自己當初的觀察是對是錯;於情,我迫不及待的想要見見伊莉莎白。雖然我不曾表現得像彬格萊那麼明顯,可這種急切的心情同他相比絕對有過之而無不及。

  我們即刻出發,彬格萊一路上沉默不語,我也有些心神不寧。伊莉莎白見到我會有什麼反應?如果她認為麗迪雅私奔一事是因為我沒有揭穿韋翰的真面目而責怪我,那我只能默不作聲地承受。畢竟她對我前往倫敦搜尋韋翰、促成他和麗迪雅結婚一事毫不知情,因此我極有可能受到這種冷遇。
  關於這件事我一早就不打算告訴她。我希望她假使有萬分之一的可能對我產生了好感,也是基於純粹的愛情,而不是因為知恩圖報之類亂七八糟的理由。(這個想法真少女)

  到達浪伯恩後我們兩人跟著女僕進門。我一進客廳就捕捉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是伊莉莎白!她正垂頭坐在那裡起勁地做針線。
  這是什麼意思?我一頭霧水。此舉意味著她對我厭惡至極,連看一眼都覺得多餘?還是說她需要通過這種舉動來緩解再次相遇之後的尷尬?
  「竟然是您,彬格萊先生!」貝奈特夫人喜不自勝地迎上來,「能見到您再次光臨浪伯恩實在是太讓人開心啦,我們一直盼著您回來呢!去年您離開得那麼匆忙,希望這次不要又不辭而別了。」
  彬格萊笑得很尷尬,一邊偷看貝奈特小姐一邊說:「這種事不會再有第二次了。」
  那位小姐聽後似乎大大鬆了口氣,連笑容都加深了幾分。由此我可以斷定,彬格萊這小子有戲。
  「您也好,達西先生。」輪到我的時候,貝奈特夫人顯然沒那麼熱絡。
  我對此完全不介意,真是奇怪,就在數月之前我還將這位女士的粗魯當做不應與這家人結親的理由之一。如今我卻徹底放下了:我要娶的又不是貝奈特夫人,她粗不粗魯關我什麼事?
  伊莉莎白身邊坐著她的兩個妹妹,根本沒有我的位置。但我還是找機會上前問候了她舅父舅母的近況,她簡單回答過之後又專注於她手頭的針線活兒了。

  眼下的情形真是糟糕,我有心多試探幾句,奈何跟她離得太遠,沒辦法讓我的攀談顯得不那麼刻意。而且在她母親的眼皮底下,天知道我能跟她談些什麼。
  我索性斷了自己的雜念,專心觀察起簡•貝奈特來,越看越覺得我之前真是瞎了眼,為何沒有看出她對彬格萊的一片癡情。她的每一個動作、每一次回眸、每一個笑容無不流露出她的脈脈柔情。恐怕我當初一心想著讓彬格萊成為我的妹夫,這才矇蔽了自己的雙眼。如今,對於這兩人之前的情意,我已不再有絲毫懷疑。
  確定了這一點後,我將目光投向伊莉莎白,希望能夠同樣讀懂她此時的心情。不料她主動開口道:「令妹還好吧?」
  「是的。謝謝你的關心。」能聽到她的聲音真教我心花怒放,可惜美好的時光太過短暫,貝奈特夫人隨即將所有人的注意力引向了麗迪雅的婚禮。

  伊莉莎白仍舊沒有抬頭,她是否知道我也參與了此事?
  不,她應該不知情。我請求加德納夫婦為我保守秘密,他們不是那種口風不緊的人。她這副糾結的態度大概是因為看到我從而想起韋翰了吧。
  「有一個女兒出嫁是件天大的喜事。」
  我聽著貝奈特夫人滔滔不絕,心裡卻沒有感到任何厭惡,反而十分平靜。她已經不再是令我退卻的原因,只要心愛的伊莉莎白點頭,就算她母親傻得空前絕後又有什麼關係?
  說到韋翰參軍的消息,貝奈特夫人別有深意地說:「雖然他朋友不多,但幸虧還有人願意伸出援手。」
  伊莉莎白的臉頰騰地紅了,神情羞愧無比,可能的話我真想大聲告訴她身為當事人的我一點兒也不在乎。
  終於,她抬頭重新開啟了一個話題:「彬格萊先生,您準備在鄉下久待麼?」
  那一刻我真希望自己能夠代替彬格萊和她對談。為什麼她對彬格萊比對我更有興趣?(所以你之後就盡力撮合彬格萊和簡了吧)為什麼她看都不看我?她真的不願再見到我嗎?

  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能待在貝宅一輩子都不離開(上門女婿?),可惜現實總是殘酷的。
  送客的時候,貝奈特夫人滿臉期盼地邀請彬格萊:「希望您週二能賞光來和我們共進晚餐。」
  看著彬格萊當下沒有反應,她很不甘願地轉向我道:「當然,還有您,達西先生。」
  哼,她的態度有什麼要緊?我眼下只顧著高興自己又有了一次機會。
  伊莉莎白對我到底有沒有感情?如今在她眼中我是否還那麼面目可憎?她能否原諒我先前對她家人的種種指責?……
  下一次見面的時候,我一定要將這些疑問弄個清楚。

  九月二十一日星期日
  「貝奈特小姐依舊那麼迷人。」彬格萊一大早就開始犯病。
  「是的,沒錯。」
  「她看起來還是那麼美麗。」幾分鐘後,他又開了口。
  我忍下翻白眼的衝動,耐著性子答道:「是的,沒錯。」
  「而且氣色也不錯,看來這個夏天她過得很好。」他的語氣突然變得有些失落。
  「怎麼?難道你希望她過得不好?」
  他的反應很激烈:「希望她難過?我?怎麼會?」
  我馬上轉了話題:「我覺得咱們進門的時候她的舉止有些不自然。」
  彬格萊頓時雙眼一亮:「真的?」
  「但打招呼的時候,她看起來還是很熱情的。」
  彬格萊滿足地笑了:「貝奈特夫人真是個好客的人,她想得太周到了。我沒想到她會直接開口邀請咱們去她家赴宴,這真叫我受寵若驚。」
  這傢伙明顯腦袋被門夾了,戀愛中的人智商為負果然不假。但我並沒有繼續拿他取笑,說實話,眼下我竟然有些羡慕他。簡對他的心意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實,但伊莉莎白的心思我至今仍琢磨不清。
那一月,我轉動所有的經輪,不為超度,只為觸摸你的指尖;不為修來世,只為途中與你相見。 ------倉央嘉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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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九月(三)

  九月二十三日星期二
  彬格萊計畫提前半個小時到達浪伯恩。
  「你瘋了。」毫不客氣地指出這個事實的同時,我盡力克制自己不要陪他一起瘋。
  「誰知道路上會不會有意外狀況?」他始終堅持己見。
  「就這麼點路能有什麼意外!?」我試圖把他吼醒。
  「詹寧斯肯定捨不得讓馬跑得太快。」
  「即便拉車的是蝸牛,準時到達浪伯恩也不成問題。」
  「如果路上有灌木叢呢?」
  「那就繞過去。」
  「如果車輪掉了呢?」
  這個傢伙,擺明了胡攪蠻纏。
  「不准提前就是不准提前,給我老實待著。」說完我由著他上躥下跳,拿了本書自顧自地看起來。

  真希望我的內心能像我表現出來的那樣平靜,天知道我眼下有多麼掙扎。彬格萊他倒好,貝奈特小姐已被證實對他情深意重。可我呢?我多麼希望能看到心上人的笑容,但又多麼害怕她依舊對我不理不睬。
  彬格萊踱來踱去踱到了窗邊,我向他建議道:「你不妨也拿本書看。」
  他朝我望了一眼,突然瞪大了眼睛,接著大步走過來一把將書從我手中抽走,一邊笑一邊遞還給我說:「看書?連自己的書拿倒了都沒有發覺,你究竟看的哪門子書?」
  他指望著我給出一個答案,我可沒傻到會留給他一個把柄、讓他今後可以時不時地嘲笑我一番。我一聲不吭,繼續看回我的書。效果可想而知,仍舊一個字都沒入眼。

  終於到了出發時間,我倆坐車前往浪伯恩。貝奈特夫人在門口迎接,當然,她眼裡依然只看得到彬格萊。
  走進餐廳的時候,貝奈特小姐朝我們這邊瞅了一眼,彬格萊當即不假思索地坐到了心上人身邊,開始大獻殷勤。
  這小子真是個幸運兒,相比之下,我就沒那麼好的運氣了。(羡慕嫉妒恨了吧)我和伊莉莎白之間簡直隔著一條銀河!更糟的是,貝奈特夫人恰好坐在我旁邊。
  看得出來,這次宴請很是花了一番心思,貝奈特夫人的目的人盡皆知。她的目光始終在她的大女兒和彬格萊身上打轉。虧她如此,我得以專心享受這頓飯,老實說,湯很不錯,鹿肉和鷓鴣也很美味。

  「希望鷓鴣燒得合您的口味,達西先生。」貝奈特夫人總算想起來她身邊還有位客人。(這句好酸)
  「非常可口。」希望我的態度能讓這位夫人滿意。(我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吐槽這句了)
  「那鹿肉呢?您嘗過更肥美的鹿肉嗎?」她按捺不住得意之情,追問道。
  「沒有。」
  「來點調味汁嗎?」
  我根本沒有胃口,於是乾脆地拒絕了這番好意。
  「我猜您見識多了倫敦各式各樣的調味汁,我們自家做的不太合您的口味。」
  「的確如此。」(真不知道該說你率直還是毒舌)
  「我猜威爾士親王也是您的座上賓吧?」
  「是的,那是殿下的恩寵。」
  「某些人覺得宮廷中的用餐方式很高雅,可我偏認為那樣做很沒品味。一頓飯吃下來居然要用二十多種調味料,在我們鄉下吃飯從不那麼浪費。」
  發表完這番高論,貝奈特夫人的注意力又投在了那一對兒身上,而我繼續心不在焉地用餐,不時瞟一眼伊莉莎白,一頓飯吃得食之無味。可惜佳人始終沒有朝我看過一眼。

  用餐完畢,女士們紛紛離席,男士們坐在一起高談闊論。可惜我今天對英法矛盾或是王儲的醜聞統統不感興趣。我不住地看表,眼前這幫口若懸河的傢伙們令我煩躁不已。老天保佑,這幫男人能不能不這麼多話?
  還好女士們又回到了大廳,我逕直走向伊莉莎白,但她正在忙著倒咖啡,身邊擠滿了女客。我正打算不顧禮節地上前,哪知一個姑娘搶先一步跟她咬起了耳朵,我當即進退兩難,只好停在了原地。
  不知道伊莉莎白此刻有沒有覺得焦躁,經過仔細觀察,我確信她的眉目間也有一絲痕跡可循,這個結論當下令我安心不少。接下來,我果斷將燙嘴的咖啡一口氣喝完,拿著空杯朝她走去。(真相原來如此之囧,香腸嘴的達西……)

  「你妹妹還在彭伯里嗎?」
  奇怪,她怎麼這麼淡定?
  「嗯,她會一直待到耶誕節。」
  隨後她詢問了喬治安娜的女伴的情況,再來就不說話了。我怔在那裡,不清楚我該繼續搭話還是平靜地走開。若是由我來選的話,我自然希望是前者,但千言萬語卻不知從何說起,而且,好多話也不適合在這種熱鬧的場所說出口。
  機會稍縱即逝,旁邊已經有女士注意到了我倆之間詭譎的氣氛,我不得不端著杯子走開。

  茶具收起,牌桌擺開,機會來了!
  可惜我跑得慢了一步,被貝奈特夫人逮個正著,拉到了她那桌。天知道我真的不想打惠斯特,但礙於情面,總不能掀桌走人。我倒是真的想過直接跟貝奈特夫人攤牌,告訴她我想追求她的二女兒。她會有什麼反應呢?
  是警告我這個討人厭的傢伙不要對她的女兒有非分之想,還是欣喜若狂、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我很想豁出去試試,但又不願令伊莉莎白難堪,只好乖乖打牌。
  結果我輸得慘烈無比。離開的時候我本想找伊莉莎白道別,可惜卻沒看到她送客的身影,最後只好失望而歸。
  彬格萊的境遇跟我相比天上地下,這傢伙從頭到尾一直在傻樂。我準備明天就告訴他貝奈特小姐曾經到過倫敦的事,他鐵定會生我的氣,但我不該繼續瞞著他了。


  九月二十四日星期三
  「貝奈特小姐是天下無雙的美人兒,你也承認這一點對不對?」晚上打撞球的時候,彬格萊習慣性地冒出一句感歎。
  「沒錯。」
  「我覺得我跟她還是有可能的。」他猶豫了一下,這麼說到。
  「的確如此。」我頓了頓,下定決心開口,「有些事你應該知道。」
  「喔?」
  他疑惑地看向我,我突然不敢直視他的目光,罪惡感不斷湧上心頭,但我還是緩緩出聲道:「這件事我瞞了你很久,去年春天,貝奈特小姐曾經在倫敦待過一段時間。」
  他聞言無比震驚:「為什麼我從沒聽說過?」
  「我知道這件事,但我一直瞞著你,因為我覺得你一定會忘記她,不,老實說,是我希望經過一段時間的分離後,你能夠忘記她……」

  「達西!」
  他又驚又怒地打斷了我的說明,但我毫不理會,低下頭繼續道:「我很抱歉,我沒有權利干涉你的私事,這麼做的確很卑鄙。」
  「這麼說她跟著我去了倫敦?」
  我一時跟不上他思維跳躍的速度,愣了愣才點頭回答:「她和她舅父舅母住在一起,但她確實想去探望你,還給卡洛琳寫了信。」
  「卡洛琳?她也知情?」
  「是,是我鼓勵她拆散你和貝奈特小姐的,我很抱歉。」
  「達西!」
  他一臉遭到背叛的震驚和憤怒,儘管我已經有所覺悟,但心裡還是感到一陣痛苦。
  「我為自己的行為感到羞恥,請你原諒我。」
  「如果她答應嫁給我,我就原諒你。還有,請不要再干涉我的私生活了。」
  我苦笑道:「類似的事再也不會發生了,你有能力也有權利處理你自己的事。而且事實證明,在感情這種事的處理上你比我有天賦得多。」(酸啊)
  他有些錯愕,彷彿突然間不認識我了似的。
  我沒有繼續往下說。除非我有把握伊莉莎白對我抱有哪怕一絲好感,否則我不會說出任何多餘的話來損害她的閨譽。

  九月二十五日星期四
  我因故返回倫敦,至於何時回到麥里屯則要視情況而定。

  九月三十日星期二
  早上我收到一封來自彬格萊的信。信顯然是在匆忙中寫就,到處是飛濺的墨點不說,語法錯誤簡直遍地都是,我一邊皺眉一邊開始閱讀。

  達西吾友:
  恭喜我吧,簡答應嫁給我了!如此甜美、純潔的天使竟然會願意做我的妻子,我簡直覺得自己像在做夢!她母親欣喜若狂,她父親挺高興,伊莉莎白則興高采烈。先寫這麼多吧,卡洛琳讓我代她問候你,她打算著手準備她的伴娘禮服,你也是,忙完手頭的事趕緊來參加我的婚禮。
  查理斯•彬格萊
  PS:對了,讓你當伴郎你沒意見吧?
  C.B.

  這小子手腳真快。我立刻寫信表示我的祝賀,一口答應當他的伴郎。當然啦,我理應馬上去尼日菲爾德當面祝福他,只可惜喬治安娜最近身體不太好,我得多陪她幾天。

  當我陪著喬治安娜的時候,我依舊免不了會想起伊莉莎白。要是她能嫁給我,她和我妹妹一定能夠成為很好的朋友。雖然目前看來這只是我自己一廂情願的幻想,伊莉莎白的言行舉止間根本沒有任何她對我動心的蛛絲馬跡可循,但我還是不願放棄任何可能。
  突然間,我對前往浪伯恩一事生出幾分畏懼:在倫敦我起碼還可以抱有一線希望,一旦回到浪伯恩,我就極有可能再次從心愛的人嘴裡聽到殘酷的宣判。
  留下,抑或回去?我該如何是好。(聽到達西心聲的凱薩琳夫人適時伸出援手)

作者的話:
  春節聯歡會的節目是跳舞喔,所以這段時間下班後都在練舞


第32章 十月(一)

  十月

  十月二日星期四
  費茲威廉前來探望喬治安娜,她的病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我準備過幾天就返回尼日菲爾德。
  飯桌上只有我倆的時候,費茲威廉調侃道:「你一早就想奔回尼日菲爾德了吧?」
  「沒錯。」我順口將彬格萊訂婚的事告訴了他。
  他一直盯著我的臉:「怎麼?覺得事情脫離掌控了?」
  「沒,我為他倆感到由衷的高興。」
  費茲威廉無所謂地聳聳肩道:「那就沒我什麼事了。比起這個,伊莉莎白•貝奈特小姐對你那封信是什麼反應?關於韋翰和你之間的那些破事,她有什麼看法?」
  「她什麼都沒有說,但我想她應該相信了我的說法。」(偷著樂多久了?)
  「那她對你的印象有稍微好上那麼一點點麼?」(上校真犀利)
  這正是我一直思考卻得不到答案的問題,眼下也一樣。

  他自以為理解了我的沉默,歎了口氣說:「我明白這種事有多傷人,可人不能一輩子都活在痛苦中。達西,是時候忘掉傷痛重新開始了,結婚吧,就算是為了多一個人陪伴喬治安娜也好。」
  他又長歎一聲,繼續道:「你總不能讓安妮一直等下去吧?」
  「安妮?」這是什麼情況?關安妮什麼事?
  「別裝傻了,達西。凱薩琳姨母打你倆還在襁褓中時就盼著這一天了。聽到你向伊莉莎白求婚的消息時我真的吃了一驚,可事不關己,所以我就沒有多做評價。既然你已經在那位小姐那兒碰了壁,那就好好考慮一下你和安妮的事吧。」
  我儘量保持著平常說話的音量鄭重聲明:「我從來沒想過要娶安妮。」
  「可這是凱薩琳姨母的期望,你母親也是這麼打算的。」
  「不過是姐妹間的玩笑而已。我自己也聽我母親說過很多次,不過都只當那是說笑,就跟『你小的時候我跟你姨母一致認為你長大以後應該從軍』,或是『我原本想讓你長大以後從政的』這類話是一樣的道理。」

  「最後提醒你一次,姨母是認真的。」
  我有些頭疼:「那安妮呢?」
  「你以為她幹嘛一直待字閨中?」
  「我一直以為姨母想多留她幾年……」我自己也覺得這個理由站不住腳,聲音漸漸弱了下去。
  費茲威廉哼了一聲道:「安妮跟你一樣,已經二十八歲了。(居然這麼大?)你難道忘了你、她還有我三個人是從小玩到大的麼?」(三角戀背景插播完畢)
  這些童年的回憶我確實已經忘得差不多了。依稀記得小時候安妮總跟在費茲威廉和我身後跑,唔……準確地說來是我和她跟著費茲威廉跑,費茲威廉比我倆大五歲,這個差距足以令他永遠保持各種體力活動上的領先。

  「還記得咱們三個比賽,結果她第一個爬上橡樹去那件事嗎?」費茲威廉似乎漸漸陷入了回憶,嘴邊浮出一抹淺笑,「她本來不想爬,後來還因為撕破裙子而受罰,整整一周只能吃麵包和牛奶。」
  「這事我記得。你還用手絹偷偷裹了一塊牛肉三明治和一塊派給她對吧?你從屋頂翻進她房間窗戶時真驚險,差點就摔下去了。最後廚房有沒有發現少了食物?」
  「沒,希尼夫人一直以為這事是狗幹的。」
  「可憐的凱撒!我都快把安妮的彪悍事蹟忘光了。她還是小時候活潑點,當然,那會兒她的身體很健康。」
  「那會兒她的父親還活著呢。有路易斯姨父在,安妮起碼能在姨母嚴格的管教之下喘口氣。」
  「確實如此。」想起那位可親可敬的長輩,我的心境不由地平和起來。

  路易斯姨父非常疼愛安妮,而安妮也非常愛她的父親,可以想像失去父親的守護對她而言是多麼大的打擊。
  「我覺得……」費茲威廉欲言又止。
  「嗯?」
  「你覺不覺得只要有姨母在身邊,安妮就咳嗽的特別厲害?」
  「有這種事?」
  「不僅是咳嗽,她還會變得特別靦腆,跟我單獨在一起的時候她可不是那副模樣。」(上校你在得意嗎?)
  我有些意外:「那我可不清楚,安妮和我在一起時跟在姨母面前沒區別。」
  「那可能是因為她對你敬畏有加吧。」
  「啊?」
  「達西,想想看,你有錢有勢,只要你想,你甚至可以呼風喚雨,而你沉下臉的樣子完全可以嚇哭小孩。」(我對上校的愛逐漸升溫)

  我剛要將他的評價歸為無稽之談,突然想起彬格萊也說過類似的話,我當即怔住了。
  片刻以後,我果斷作出決定:「雖然很遺憾,但安妮值得擁有一個愛她的丈夫,我即日就前往羅新思跟她說明白。」
  「沒那個必要,凱薩琳姨母這兩天在倫敦待著,安妮跟她一起,我來這兒以前剛見過她倆。姨母打算返回羅新思之前來看看你。」(心急的上校)

  晚餐結束後,費茲威廉又坐了一個小時便告辭了。他還要在倫敦住兩周,臨走時答應喬治安娜每天來陪她。(果然三十三歲和十七歲之間就沒火花嗎?)

  十月四日星期六
  凱薩琳姨母今早帶著安妮一起登門。入座之後,還沒等我問候她倆,姨母已經連珠炮似地說道:「達西,你得趕緊闢除這個謠言!」
  我被這句沒頭沒尾的話搞得一頭霧水,緊接著姨母又開口道:「柯林斯先生說你打算跟伊莉莎白•貝奈特小姐求婚——安妮,坐到我身邊來。」
  安妮順從地坐下。
  「一聽說這等可笑的謠言,我立刻前往浪伯恩找那位當事人小姐確認真假,誰知道這姑娘竟然如此冥頑不靈、膽大包天!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何況她還有個住在奇普賽的舅舅。她拒絕澄清事實,但謠言就是謠言!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粗魯無禮的姑娘,不老老實實地回答問題,竟然還敢頂撞我。我要求她闢除謠言,她居然說既然我根本不相信,那她有什麼必要闢除?真是氣死我了。當然,即便如此謠言也不會變成事實。(我有一種凱薩琳夫人在說反話的錯覺)達西,我知道你絕不會被這種憑著一點小伎倆就想一步登天的鄉下姑娘迷惑,進而與如此卑下的家庭結親,更不可能忍受與韋翰連襟。想想看,那個無恥的傢伙竟然要跟你稱兄道弟,你怎能容忍這種事?為了不讓這個傻姑娘繼續癡心妄想下去,我告訴她你早就和安妮訂了婚,你猜她怎麼回答的?」
  「不知道。」我的確猜不到伊莉莎白的回答,但我有生以來第一次這樣期望,並且有理由抱有這種期望——伊莉莎白對我並非無動於衷。

  「『果真如此的話,您更不需要我來澄清什麼了。』(小言女豬但凡有一半伊莉莎白的腦子,就不會發生那麼多帶球跑的喜劇了)聽聽,這就是她的回答,多麼恬不知恥!謙遜、禮貌、順從這些美德統統跟她無緣。到頭來她依舊不肯明確地告訴我謠傳的真假,她就沒想過這樁不般配的婚姻勢必要讓達西這個姓氏蒙羞、令彭伯里蒙羞麼!?我怎能讓這麼一個沒教養的姑娘入住彭伯里?當然,這是我杞人憂天了。你和安妮門當戶對,擁有同樣高貴的血統,你倆結婚可謂強強聯手。讓這種無權無勢、身份卑微又沒教養的小丫頭一個人肖想去吧。」
  上帝啊,我的期望成真了,她果然不討厭我!如果她對我依舊那麼反感的話,她一定會當著姨母的面說出來。我還有機會!
  「因此……」凱薩琳姨母雙目灼灼地盯著我。
  安妮怯怯地喚了聲:「母親——」(安妮也著急了)
  「別出聲,安妮。」姨母訓斥完女兒又轉向我,「達西,你對此什麼態度?」
  「態度?」
  「你能向我保證絕不向貝家的這個傻丫頭求婚嗎?」

  「不能,姨母,我做不到。」
  她聞言驚訝得半天合不攏嘴(一擊正中),良久之後,她才想起來再次發問:「你們訂婚了?」
  「不,沒到那一步。」(原文no, aunt, we are not. 我承認我是故意的)
  她長出一口氣道:「哦,還好,我就知道你不會做傻事的。不過你也不能再陷下去了,你的冷靜、理智和判斷力還不足以讓你懸崖勒馬麼?」
  我平靜地回答:「只要伊莉莎白點頭,不論如何我都要娶她為妻。」(二擊必殺)
  姨母愣了好半天,而後發出一連串咆哮:「要是你敢娶那個鳳凰女,你就別想再踏進羅新思一步!我們兩家從此斷絕往來,你就由著彭伯里蒙羞吧,你母親地下有知知道接替她成為彭伯里女主人的是這麼一個野丫頭的話,她在九泉之下也不會瞑目的!」
  「我的母親會很高興我做出了明智的選擇。」我自己是如此堅信著的。

  「只有一個理由可以解釋你眼下的言行:你燒糊塗了。」姨母停止咆哮,開始苦口婆心,語重心長,「要是你娶了那個姑娘,親友們都會跟你斷絕來往,他們不會再去探望你,也不會回請你去他們的莊園。你會被孤立,受到種種非難和排擠。這樣吧,我再給你一周的時間好好想想,如果那時候你還沒音信,就表示你徹底失足了,我就當從來沒你這個外甥。」
  我朝她微微一欠身,她老人家當即餘怒未消地走出門去。
  安妮惶惶起身,我對她說:「抱歉,安妮。直到費茲威廉開口我才知道你把這門娃娃親當真了,但我必須跟你說明白,我對你只有兄妹之情。」
  她的回答出乎我的預料:「我知道,成為達西夫人也不是我的目標。」
  她看到我的表情後笑了起來,笑容當中不見一絲怯懦,相反,她的神情當中充滿了自信和勇氣。

  我故作沮喪地問道:「難道我就這麼沒吸引力麼?」
  「不,不,我承認你是一個好哥哥、好夥伴——當然這僅限於天氣晴朗,你不需要整天窩在屋裡的時候——但我不愛你,想到要嫁給你就讓我不寒而慄。呵呵,還好那個有勇氣接納你的不是我。伊莉莎白愛著你,她應該能讓你顯得不那麼像一個老頑固……吧。希望今後有機會能跟她成為朋友,至於達西你嘛,看你表現決定嘍。」
  這番話中我只聽到一句重點:「她愛我?我自己都不敢打包票的事,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因為處境相似的人可以彼此感應得到呀。你就當這是戀愛中的女人會有的一種超能力吧。」(安妮與上校般配之處展露無遺)
  說完,她留下一個高深莫測的微笑轉身離去,留下我消化剛剛聽到的消息。(這麼聰明的女人遲遲釣不到上校實在令我很費解,難道因為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作者的話:
  剛看了《僵屍年代》的預告片。我個人是鼓勵這種惡搞名著的方式的,當然啦,前提必須是它自己承認自己是在惡搞。像那種打著尊重原著之名行褻瀆原著之實的改編並不在我的接受範圍之內。不過預告片也暴露出一些問題,老美對僵屍太過熱衷,預告中打僵屍的場面比重太大,不知道電影會不會加大感情線的分量。


第33章 十月(二)

  十月六日星期一
  我抱著前所未有的期待重返尼日菲爾德。當然,某種程度上的畏懼和猶豫還是存在的,畢竟我對伊莉莎白的心意還不是很確定。

  我跟著彬格萊早早來到浪伯恩。貝奈特小姐整個人都被幸福的光環所包圍,一見彬格萊就暈紅了雙頰。相比之下,伊莉莎白臉上的紅霞就很令我費解了,難不成是因為見到了我?
  彬格萊提議出去散步。
  凱蒂第一個回應:「我去拿帽子!我有很久沒見過瑪利亞了,咱們可以去盧卡斯家坐坐。」
  貝奈特夫人聽得暗暗皺眉,但凱蒂絲毫沒有察覺到她的提議不合她母親的心思。附帶一句,彬格萊大概也沒想到會有這種局面。
  「我可沒那麼好的體力。」貝奈特夫人朝著彬格萊笑道,「我就不去了,讓簡陪你去吧。寶貝簡,快把你的短外套穿上。至於另外一位先生……想必也要與你們同行的。」
  說完她用一種看到電燈泡的嫌棄眼光瞟了我一眼。
  伊莉莎白騰地紅了臉,而我注意到這個細節的同時儘量忽略她母親的無禮態度。唯有伊莉莎白的態度才能決定一切,其他人怎麼待我都不在我的考慮範圍之內。

  彬格萊意外之餘很快就有了對策,只聽他道:「麗萃,你也去穿上外套,達西就交給你了。(達西心裡暗喜,這個朋友沒白交)我敢保證和簡相比,你的談吐更對他的胃口。」
  瑪麗這會兒才從書本中抬起頭來,慢吞吞地說:「我可不能把寶貴的時間浪費在散步上。經過研究,我發現但凡熱衷於散步的大多是既沒才能也不勤奮最終一事無成的人——」
  「好了,瑪麗!」貝奈特夫人不耐煩地打斷了女兒的談興。
  瑪麗聳了聳肩,繼續埋頭看書。
  伊莉莎白她們姐妹三人收拾停當,我們旋即出門。彬格萊故意挽著他的未婚妻落在最後,凱蒂不久之後就會前往盧卡斯家,伊莉莎白會跟她一起走麼?但願不會,我迫切地需要一個機會和她單獨談談,我一定要問清楚她的想法。

  終於來到了岔路口,伊莉莎白對她妹妹說:「你一個人去好了,你和瑪利亞比較有共同語言。」
  凱蒂迫不及待地拐上了岔路(這孩子早被你倆之間的詭異氣氛嚇到了),如今只剩我和伊莉莎白兩個人了。
  我們相對無言,片刻之後,我做出了決定剛想開口,卻聽這位小姐先我一步歉疚地說道:「達西先生,我是個很自私的人,只會由著自己的性子胡來,不想卻傷害了你的感情。」
  一句話令我從頭冷到腳,先前所有美好的期待都成了一個笑話。她委婉地表示她不想傷害我的感情,還有什麼話比拒絕更傷人的麼?是我自作多情了,她在姨母面前的那些回答並不能代表什麼,只能表示她不會屈服於凱薩琳姨母的權威之下而已,是我多想了。

  她看起來欲言又止,我猜她接下來大概會教我再也別出現在浪伯恩、再也別出現在她面前吧,畢竟我留給她的印象太糟糕了。(腦內小劇場啟動)
  一切都結束了,上次來浪伯恩時我有太多的話想要告訴她,到頭來一句都沒能說出口,如今想說也晚了。
  一切已經無法挽回,但無論她想不想聽,我依然希望可以在離開以前告訴她我的心意。
  哪知小姐又趕在我之前開了口:「我再也不能不感謝您了——」
  感謝我?
  不是責難我,而是感謝我?
  我想自己的耳朵一定出了問題。(被害妄想症是病,得治)
  「感謝您對我那可憐妹妹的無私幫助。」
  無私幫助?這麼說她不恨我?
  失而復得的狂喜幾乎讓我樂暈了頭,不過我得聽聽她是怎麼得知真相的,接下來又準備說些什麼。

  「我一得知這件事的始末後就想當面向您道謝。要是我的家人知道了整件事,感謝您的人可就不只我一個了。」
  感謝?我的目的可不是讓她感恩,傾慕、愛戀,這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的就只有她的心,而不是什麼感謝。
  「抱歉,」我激動地說道,「很抱歉,如果以不太合適的角度去看的話,這件事大概會讓你很不好受,因此我才一個字都沒有說。想不到加德納太太竟然沒能幫我保密。」
  小姐急忙辯解道:「這可不關我舅媽的事。是麗迪雅沒有把好口風,我覺得奇怪,才忍不住跟舅媽追問細節的。請允許我代表我全家人感謝您,感謝您不辭辛苦、勞神費力地尋找他倆,感謝您熱心無私的幫助。」
  熱心無私?我在她心中的印象竟然這麼好?不過我並不想以她的恩人身份自居,這可真叫人苦惱。
  「真要道謝的話,你一個人謝我就夠了。」我已經拼命在克制了,但音調還是有些顫抖,「你的家人無需向我道謝,儘管我很尊重他們,但我做這一切僅僅是為了你。」

  我說了,我終於說出口了,我把我的心意告訴她了!
  當著我的面,她會做出怎樣的回應?我屏住呼吸,安靜地等待她的回答。可她遲遲不出聲,我越等越是心慌意亂。
  她是不是被我嚇到了?她現在的心情如何?難道沉默只是因為太過高興?不管怎樣,我一定要得到明確的答覆。
  「你很直爽,不會用欲拒還迎那一套來吸引我的注意。如果你對我的感情還和去年四月時一樣,請你現在就告訴我。我的感情和心願始終不曾改變,但是只要你說出一個『不』字,類似的話我便絕不再提。」
  我幾乎等待了一個世紀,總算聽到了小姐的回答:「我的心境有了很大的變化……」
  這個回答令我找回了久違的呼吸。
  「我不敢奢望經歷過這一切後你對我的感情依然不變……」
  我控制不住唇角越翹越高。
  「如今我願意以感激和喜悅的心情接受你的心意……」

  「你知道麼?我從很久以前就愛上你了。」她紅著臉伸手搭上我的臂彎,而我乘機覆住她的柔荑,牽著她邊走邊說,「我一度以為我沒戲了,下定決心忘記你,可始終沒能成功。那次在彭伯里見到你實在令我大吃一驚,我馬上反應過來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我剛好可以把握機會讓你看看我的變化,證明自己的氣量並非你想像的那般狹隘,讓我好好展示自己的紳士風度。」(你這輩子都準備跟紳士杠上了吧)
  我的一字一句無不浸潤著她給我帶來的歡愉:「當你沒有嫌棄我欣然接受邀請時,我又看到了一絲希望,可你妹妹臨時有難,再次使你我分離,之後一別難逢。我不能讓這件事就此發展下去,因此出手相助,覺得這能幫上你。當她順利完婚後,我忍不住去見你,卻緊張得手足無措。你的姐姐顯然正在熱戀之中,而你的言行卻讓我捉摸不透。你可以接受我嗎?你喜歡我嗎?你愛我嗎?那時你惜字如金,讓我對這些問題的答案猶豫再三——」
  「我不是故意不說話的。」她羞澀地笑道。
  我還以微笑:「對,我明白。可當時我不確定你到底是不願見我還是覺得難為情啊。」

  「我當時尷尬極了,想不清你為什麼會來。我擔心過於敞開心扉,因為害怕被取笑而不願說出自己的心聲。真不敢相信,像你這麼尊貴驕傲的男人會在被拒絕過一次後還希望能跟我攜手同行。」
  「不僅要牽著你的手,更要向你獻出我的心。你是我的唯一,讓我有與之攜手一生的衝動。你接受了我的求婚,僅此一項就足以讓我永遠為你的垂青而感激一生。」(傲嬌變忠犬?)
  「如果改日你惹我生氣的話,我可要提醒你曾經說過什麼哦。」她恢復了平日裡的俏皮。
  我鄭重答道:「我這輩子都不會令你傷心。」
  「現在你的確不會,可等到我給彭伯里蒙羞的時候就難說啦。」
  「哈哈,一聽就是姨母的口氣!」
  「她老人家嚴厲警告我永遠都別肖想你。」
  「這件事上我有足夠的理由與她交惡,但我依舊很感激她讓我再次鼓足了勇氣。」
  「她真的去找你了?」
  「沒錯,她在倫敦見的我。老人家簡直氣瘋了,見面就跟我說她教你出面闢謠,卻被你不留餘地地拒絕了。姨母她火冒三丈,我卻看到了一線希望。」

  之後話題轉向了那封至關重要的信,我問我的未婚妻——不得不說,這個頭銜實在太適合她了:「它有沒有讓你對我的印象好上那麼一點點?你相信信中所寫的內容麼?」
  「好得不只是一點點,然後我就開始反省自己。當我將信讀了一遍又一遍後,我對你的偏見已經絲毫不剩了。」
  「我知道信裡有些部分一定令你很傷心,但我必須將事情從頭到尾講明白,我猜那封信已經被你挫骨揚灰了吧?」
  「如果你認為這封信會影響到我對你的感情的話,我現在就把它燒掉。不過,即便我再朝三暮四,我也不會因為再讀一遍這封信就改變心意吧,你說呢?」
  「我本以為自己寫信時夠冷靜的了,可事後再想那封信……確實怨氣很重。」
  「開頭或許有一些怨言,但結尾可是大度得很呢。哦,別提那封信了,畢竟寫信人和收信人的心境早已大不相同了,所有的不愉快都應該統統忘掉。你該試著體驗一下我的人生哲學:美好的回憶時時回味,那些難過的回憶全都打包封存。」
  我笑著搖了搖頭,有一些回憶是無論如何都難以磨滅的。我跟她講起了我的父母,他們鼓勵我目中無人、狂妄自大,因此從小到大,我鮮有親密的玩伴,家人在我心中佔據了極大的分量。除了他們,我再也找不到任何願意親近我、陪伴我的人。
  「但你不一樣,伊莉莎白,你不是我的家人,卻漸漸走進了我的心中。愛上你是我自己的選擇,是你讓我知道了妄自尊大可不是什麼取悅心上人的好辦法。」

  我們邊走邊談,說到了麗迪雅和喬治安娜,談起了那次不得不取消的彭伯里之行,最後繞到了簡的訂婚上。
  「老實回答,你對這個結果感到驚訝麼?」伊莉莎白繞到我的面前,仔細觀察我的表情。
  我被她的舉動逗樂了:「怎麼會,回城前我就已經有預感了。」
  伊莉莎白聞言取笑說:「我就知道!你早就跟彬格萊表明態度了對不對?」
  儘管我反覆辯解,可她始終不相信彬格萊會在沒有我建議的情況下就做出那種重大決定。(達西:彬格萊,我真的盡力了)
  直到陪她走回貝宅以後,我才意識到我們在外面待得過久,久到令人生疑。

  「親愛的麗萃,你們到哪兒散步去啦?」剛在餐桌邊落座,簡就開始詢問她的妹妹。
  伊莉莎白的臉上隱約泛起紅暈:「我們只顧著走,沒注意走到了哪裡。」(應該說走到了彭伯里才對)
  「都是我的錯。」貝奈特夫人說完這句,轉而用足以讓我聽到的音量跟伊莉莎白「耳語」道:「跟那種冰塊男待在一起,孩子你受罪了。」
  伊莉莎白頓時慚愧無比,偷偷向我投了一個安撫的眼神,我回以淺笑,表示沒有什麼。她的母親或許是世上最粗魯無禮的女人,但只要有伊莉莎白和我一起,再給我一打這樣的岳母也完全沒有問題。

作者的話:
  ☆★恭祝各位兔年大吉,好運連連!★☆
  居然漏了如此重要的一段,自拍!


第34章 十月(三)

  直到晚餐用畢我都沒什麼機會和我親愛的伊莉莎白交談。已經公開的那一對甜甜蜜蜜地暢想兩人的未來,而我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能和我的未婚妻共同描繪屬於我們的美好藍圖呢?

  坐車返回尼日菲爾德的路上,我的心情稍微平復了一些,我想至少要跟我的好友分享這份喜悅。
  「我已經恭喜過你的訂婚了,如今輪到你恭賀我了。」
  彬格萊瞪大了雙眼盯著我,活像一條鼓眼泡金魚。
  「我和伊莉莎白訂婚了。」
  「是我認識的那個?」
  我愉快地答道(夠腹黑):「沒錯,今天下午散步的時候我求的婚,而她答應了。」
  他張了張嘴巴——瞧,我說他像金魚並沒有說錯(日記被公佈時你等著眾叛親離吧)——回過神後驚喜地叫道:「太棒了!你眼光真不錯,她跟你是絕配,只有她能夠鎮得住你。我永遠忘不了她在尼日菲爾德取笑你的情景。你這傢伙沉悶又無趣,卡洛琳只知道逢迎你,萬一她嫁給你——別那麼看我,我認真考慮過這種可能——只會助長你的氣焰,天知道你現在最缺的是一盆冷水!」

  我哈哈大笑:「我有你說得那麼傲慢嗎?」
  「有過之而無不及。」這傢伙居然真敢給我點頭,「別跟我說你自己沒發覺!伊莉莎白恰恰就是那盆冷水。你打算什麼時候娶她?」
  我忍不住歎了口氣:「當然是越快越好。可伊莉莎白需要置辦婚服,而我準備照她的喜好調整一下彭伯里的佈置好迎接她。不管怎樣,我會抓緊時間的。」
  「你要為她改變彭伯里的佈置?看來你確實動心了,你們的婚姻一定會非常美滿幸福。」
  「沒錯,我倆一致認為我們會比你倆過得更幸福。」
  彬格萊頓時不服氣道:「很遺憾,我對此有截然相反的看法,而且我相信簡和我意見相同。」

  馬車停了,彬格萊邊下車邊道:「卡洛琳那邊需要我幫忙通知她麼?(大好人)」
  說完這句,他緊接著又補充道:「由我出面可能會好一點,畢竟她聽到這個消息以後應該不會很平靜……」
  「那就拜託了。」

  直到入夢以前,我的腦子裡滿是伊莉莎白的倩影以及關於我倆美好未來的種種設想。

  十月七日星期二
  早餐時我見到了卡洛琳,很高興她的神情還算平靜。
  她主動開口對我說:「我想我應該對你道一聲『恭喜』。」
  「嗯,我就要結婚了。」(老大,上次求婚你根本沒考慮你老婆拒絕你的可能,這次你完全沒考慮未來的岳父岳母拒絕的可能,你的情商還真是每次只提升一點點啊)
  「真是個好消息。你是該結婚了。去年我們來到尼日菲爾德時,當地人就篤定你和查理斯要終結單身史了。」
  我儘量無視她語調中的嘲諷,微笑著回答:「但願你也能儘快找到你的真命天子。」
  「我大概是不會結婚了,我不希望自己的命運被哪個男人掌控(我明白《迷失奧斯丁》裡彬格萊小姐的性取向是出自哪裡了)。說起來,婚禮什麼時候舉行?」
  「用不了多久。」
  「那我得趕緊去見我的裁縫。這麼短的時間裡要接連舉辦兩場婚禮,不好好計畫可不行。」
  路易莎一直沒有做聲,這時跟著應和道:「哦,沒錯,咱們是該馬上添置一些新衣服。」

  用完早餐,我和彬格萊立馬啟程前往浪伯恩。
  「卡洛琳的表現很得體,我想她應該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
  「接受?噢,你是沒看到她昨晚的樣子。」彬格萊無奈地歎了口氣,繼續道,「不過我提醒她說,如果她反應過度的話大概會被彭伯里拒之門外,然後她就變成你早餐時看到的那副樣子了。」

  我們抵達浪伯恩後,貝奈特夫人依然只對彬格萊笑臉相迎,我仍舊是她眼中討厭的拖油瓶。我不禁生出惡作劇般的念頭:當她知道我將成為她女婿的時候會是什麼反應呢?
  彬格萊飽含深意的目光頻頻投向伊莉莎白,以我的未婚妻的聰慧,她應該明白彬格萊已經第一個得到消息了,尤其是在彬格萊這個好生事的傢伙說出「貝奈特夫人,貴莊園還有別的鄉間小路可以讓麗萃迷路一整天的嗎?」之後。
  這個提議正中我準岳母的下懷,她巴不得清除彬格萊和簡身邊所有的閒雜人等。因此,她建議我們去奧克漢山那邊散步。彬格萊——他絕對是故意的——說凱蒂肯定走不了那麼遠,凱蒂立馬點頭說她不想出門(小動物求生本能啟動)。
  彬格萊這傢伙真多事,不過看在他和我相識多年的份上,這次先原諒他好了。
  於是,幾分鐘之後,我和我的未婚妻已經漫步在戶外青蔥的草地上了。

  「我打算儘快讓你的父親同意咱們的事。」
  伊莉莎白的表情不像欣喜,反而有些擔憂:「萬一他不同意呢?」
  我心裡有些不安,但還是開玩笑道:「那我只好果斷拐了你就跑了。」
  「你覺得他會反對?」我頓了一下,正色道。
  「我不這麼認為,最起碼在瞭解你的為人以前,他不會直接拒絕你,但一定會很震驚,非常震驚。上次收到柯林斯先生的信時……」
  她抿了抿唇,我帶著一絲疑惑安靜地等待下文。
  「柯林斯先生之前寫信給父親,說我不能嫁給你,因為此舉會觸怒凱薩琳夫人。」
  貝奈特先生當時的態度至關重要,我不禁緊張起來:「你父親在回信裡是怎麼寫的?」
  「他當那個謠言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笑話,只顧著樂了,還沒顧得上回信呢。」
  我很是頭疼:「看起來要過他那一關不容易啊。你覺得他會不會當我也在開玩笑?」
  「父親應該不會在你和開玩笑之間畫上等號吧。」她的語氣雖然輕鬆,但眉宇間的憂色卻不曾完全消散。
  為了讓她安心,我鄭重說道:「我一定好好和他溝通,我想,經過一番瞭解之後,他決計不會吝於點頭同意。」

  伊莉莎白向前走了幾步,突然抬頭道:「我母親那邊還有一關呢。」
  我戲謔道:「貌似我應該重新考慮這樁婚事,你認為如何??」
  她一本正經地回答我:「我母親的為人你也清楚,現在打退堂鼓還來得及。」
  我倆相視一笑,而後她淡去了笑容說:「母親那邊還是由我獨自去說吧,給她一段時間冷靜一下,再見到你的時候她應該會鎮定些。」
  「你居然跟彬格萊這麼有共同語言!他也是抱著類似的想法,主動提出由他通知卡洛琳的。」
  「我很懷疑你結婚以後卡洛琳還會一如既往地欣賞你的書法。」
  「恐怕不會,相反,她可能會覺得自己之前的審美觀有問題。」

  不知不覺,我倆已經登上了山頂。
  伊莉莎白仰頭問我:「你覺得這裡的風景怎麼樣?」
  我凝視著她那雙黑曜石般的明眸輕聲回答:「美得無與倫比。」
  她看起來是那麼的嬌豔動人,尤其是那點紅唇……回過神來以後,我已經情不自禁地吻了上去。起初她還有些退縮,不久之後便開始青澀而溫柔地回應我。我從未如此確定:懷中的女子就是我想要與之共度一生的人。

  下山的路上,我們興高采烈地訴說對未來的設想,我迫不及待地想讓佈置一新的彭伯里馬上迎接它的新一任女主人。
  「我想以後邀請舅舅舅媽去彭伯里做客,你介意麼?」
  「怎麼會?彭伯里永遠歡迎他們的到來。」
  「那我的姐妹們呢?」
  「簡和彬格萊肯定是咱們的常客,你的妹妹們什麼時候想來都可以。只有韋翰我不希望在彭伯里看見他,其他都隨你。」
  我們之間似乎永遠都不會缺少話題,直到和另外一對兒匯合後,我們仍有不計其數的話題尚未談及。

  回到宅子之後,伊莉莎白始終有些坐立不安,我希望儘快跟貝奈特先生攤牌,好讓她別再處於高度緊張的狀態,無奈一直沒等到這位老先生有空。謝天謝地機會來了,用過晚餐、貝奈特先生走進書房的時候,我連忙起身跟了進去。
  我的準岳父聽到腳步聲轉頭的同時,我關上了書房的門,而後正對上老先生那張發懵的臉:「達西先生?」
  「我想跟您談談。」
  貝奈特先生眼睛一亮,指著椅子請我坐下:「我猜您一定是聽說了那個謠言打算想辦法闢謠吧,我的建議是——您何不把它當做一個有趣的笑話呢——任它自生自滅好了,畢竟鄉下的樂子不多……」
  老先生越說越興致勃勃,而我不得不失禮地打斷他:「先生,首先,作為當事人之一,我必須遺憾地告訴您那並不是謠言,我沒有闢謠的打算;其次,我殷切地希望能夠取得您的同意,請允許我娶伊莉莎白為妻。」

  老先生定格在張嘴的那一瞬間,呆若木雞。
  良久之後,他彷彿夢囈般地開口道:「你要娶麗萃?」
  「是的。」
  「您……恕我直言,您清醒麼?」
  「再清醒不過。」
  「這樣啊……呃……那個什麼,柯林斯先生這個蠢貨!要怪就怪他總是講一些沒頭沒尾荒唐滑稽的傻話,害我以為這次也是他在異想天開。至於你,達西先生!你從未和伊莉莎白好好相處過,如今竟說要娶她為妻!?」
  「是,我愛她,對於我愛上她的經過您並不知情,因此乍一聽到難免吃驚。當她在尼日菲爾德做客時,我有幸能夠同她近距離接觸,觀察她的品行。在肯特郡再次相遇後,我們進一步瞭解了彼此。最近我們在德比郡又見了一次面,我對自己的心意已經確定無疑,請您相信這份心意的真摯與堅定。」

  「但她對你的印象奇差無比!」貝奈特先生焦躁地來回踱步,「難道你人生沒追求生活沒動力跑來麗萃這兒尋求挑戰來了?」
  終於問到關鍵了,我胸有成竹地開口道:「我向您保證我的決定是理智的,很久之前她對我的厭惡就已經消失了,此外,她親口答應了我的求婚。」
  「她答應了!?」老先生顯然處於暴走邊緣。
  「而且我倆一致同意,在選擇婚期這件事上應該徵求您的意見。」
  貝奈特先生雙眼一瞪,沉下臉道:「如果我不提供有關婚期的意見呢?」
  我爽快答道:「既然您不講究這個,那擇期不如撞日,我明天就來迎娶。」
  老先生啞口無言,他扶了扶眼鏡將我從頭到腳審視了好幾遍,彷彿在確認我是不是達西本尊。終於,他停止同我鬥智鬥勇,做出了決定:「如果真的如你所說,麗萃答應了你的求婚,那我只能祝福你們,同意你們的婚事。但在此之前我必須親耳聽到她的回答,轉述的不算。叫她來見我。」
  這個回答對我而言已經足夠。我含笑告辭,出門便迎上了伊莉莎白不安的目光。她立即從我的表情上猜到了她父親的答案。
  我靠近她身邊低聲說:「去吧,他想見你。」
  她點點頭,起身朝書房走去。

作者的話:
  前一章漏了一段,已補


第35章 十月(四)

  貝奈特夫人之前一直在跟簡他倆聊天,不知怎麼回事注意力轉向了這邊。
  「簡,麗萃上哪兒去啦?」
  「不知道。」簡一邊溫馴地搖頭一邊抬眼瞟向我,目光裡一片瞭然。(不可小覷……簡和彬格萊的般配之處)
  「瞧她那副躲瘟疫似的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在逃避某人的騷擾呢。」貝奈特夫人瞥我一眼,大聲說道,「不過這完全是情有可原,我一點兒也不會怪她待客無禮。對了,簡,你的婚服可不能馬虎。你覺得哪個顏色比較好?我結婚時穿了一襲藍色大擺裙,哦,它真是美極了,款式放到現在也絕不過時,那些非主流神馬地跟它比都是浮雲。你的婚服一定要比它還美,什麼絲緞、緞紋蕾絲的統統不能少。」
  簡起初朝我歉意一笑,而後就專心應付她母親去了。天知道我壓根沒在意貝奈特夫人的陰陽怪氣,我只想知道書房那邊進行得怎麼樣。伊莉莎白去得夠久了,貝奈特先生對我們的婚事到底是什麼態度?說服他真的那麼難麼?

  「經過仔細觀察,我可以負責任地說:婚姻的幸福程度和婚禮排場的大小之間並不成正比關係。」瑪麗在閱讀間隙插嘴道,「所有那些浮誇的東西只不過是為了滿足新娘的虛榮心罷了,並且極有可能令一個女人陷入追求攀比的深淵——」
  「噢,住嘴瑪麗,沒人想聽你的高見。」貝奈特夫人不耐煩地打斷三女兒的高談闊論,「輪到你結婚的時候,只要你願意,只領證不辦席也隨便你。」
  瑪麗悻悻地鑽回書本裡。
  「等我結婚的時候,我要穿一件外面罩著白紗的緞面婚紗。」貝家四姑娘一臉憧憬地開口,「還有,我絕對不會跟我的丈夫私奔,更別說跑到倫敦去同居了。」
  「夠了,凱蒂。」貝奈特吼完不成器的女兒,轉向她的得意女婿笑得一臉慈愛,「彬格萊,婚禮上你打算怎麼穿?外套要藍色的還是黑色的?韋翰那會兒穿的是藍色……哦,我親愛的韋翰!他那麼帥,可還是及不上你。」
  我強忍著沒笑,同時忽略了彬格萊求助的目光。事實上,我也可以負責任地說,但凡韋翰的身價能在五千鎊以上,他在貝奈特夫人心目中的帥勁兒應該就可以反超彬格萊了。

  「簡讓我穿什麼,我就穿什麼。」
  彬格萊的回答很有妻管嚴的潛質,我卻顧不上嘲笑他。伊莉莎白呢?她怎麼還不回來?還好在我的耐心宣佈告罄之前,她滿面笑容地回到了客廳,謝天謝地!
  餘下的時間在平靜中安然度過。臨走時貝奈特夫人依舊對我愛理不理,說實話,我很期待她明天的表現。不過,我親愛的伊莉莎白今晚或許會受些罪,只要想到這一點,我就忍不住心疼。
  經過她身邊的時候,我輕聲道:「再撐一下,明天就好了。」
  她溫柔地點點頭,站在廊下目送我們的馬車走遠。

  「貝奈特先生同意了?」車門一關,彬格萊頓時憋不住了。
  「對。」
  「簡和我已經訂好婚期了,你們要不要選在同一天?」
  我個人對此舉雙手贊同:「只要伊莉莎白點頭,這事就這麼敲定了。」

  十月八日星期三
  彬格萊和我一大早就來到了浪伯恩。
  帶著女兒們出來迎接的貝奈特夫人先是跟往常一樣同彬格萊打了招呼,當她轉向我的時候,我和伊莉莎白同時繃緊了神經。
  「達西先生。」我的準岳母邊說邊欠身行禮,言行當中很是小心翼翼。
  嗯?這就結束了?情況比我預計得要好得多,我和伊莉莎白同時鬆了一口氣。進入客廳之後,我順理成章地坐在了我的未婚妻身邊。

  整個上午貝奈特夫人都領著其餘兩個女兒待在樓上沒有露面,我得以和我親愛的伊莉莎白自由自在地聊天,直到午餐時間,我的準岳母才故作鎮定地坐在了我的右手邊,試圖補足幾天份的殷勤。
  「達西先生,來點兒荷蘭醬麼?我保證你會喜歡的。」
  我匆匆一掃,好傢伙,桌上至少擺了六種醬料。我下意識地想要謝絕,可伊莉莎白懇求的目光令我迅速改變主意接受了貝夫人的推薦。
  「謝謝,那就來一點。」
  於是我的盤子裡多了荷蘭醬。
  貝夫人再接再厲:「愛爾蘭醬要不要?這可是我特製的。」
  我無語凝噎,眼睜睜看著餐盤裡又多了一勺愛爾蘭醬。
  「波多酒醬呢?我敢保證它的味道棒極了。」
  我二話不說,主動舀了一勺波多酒醬,而後盯著餐盤感歎自己無福消受貝夫人的殷勤。與此同時我親愛的伊莉莎白她……她竟然在竊笑!

  而後,我的餐盤裡陸陸續續地增加了芥末、奶油沙司等亂七八糟的醬料,我已經開始為自己的味覺哀悼了。
  「您覺得這頓飯可口麼?」午餐用畢,貝夫人謙恭地問道。
  我強忍著胃部的不適,違心地答道:「非常可口,謝謝您的款待。」
  貝夫人當即笑得合不攏嘴,得意道:「我敢說即便是您,平時也不常享用這麼豐盛的宴席。」
  豐盛?某種程度上的確如此。
  我禮貌地答道:「您說的沒錯。」
  「我猜您至少雇了兩個法國大廚?」
  「不,我只有一個廚師,是本國人。」
  「她在彭伯里服務?」
  「對。」

  「彭伯里!」貝夫人開始莫名地興奮,「一聽就很有氣勢。還好麗萃拒絕了柯林斯先生,小小的牧師宅怎能和彭伯里莊園相比?我想那兒的壁爐一定不比羅新思的小。達西先生,您的壁爐花了多少錢裝的?」
  「不知道。」
  「少說也有一千英鎊對不對?」
  「他怎麼可能知道準數?」貝奈特先生罕見地開了口,「就算是浪伯恩,你能說出每樣東西的價錢嗎?」

  我彷彿正置身於一場關於我名下資產的估值會,身為主角的我只有旁聽的資格。令我感到安慰的是,和他的太太相比,貝奈特先生簡直是通情達理的典範。他固然對家務瑣事有些漠不關心,但對為人夫、為人父該盡的責任他顯然心裡有數。
  我決定大度地原諒他在教養伊莉莎白時的某些粗心之舉,正因為他那種「非常規」的教養方式,伊莉莎白才能成為今天這個令我傾心的女子。(貝奈特先生:我辛辛苦苦養女兒可不是為了便宜你這小子!)
  由此我決定適當放鬆對喬治安娜的管教,此舉有助於養成她獨立的人格,我想伊莉莎白一定會贊成我這麼做的。

  十月十日星期五
  不知怎麼回事,伊莉莎白突然想知道我是怎麼愛上她的。
  「最初是怎麼開始的?」她一臉興味地問,「我知道你這人喜歡一條道兒走到黑,可凡事總有個開始,你是怎麼一失足成千古恨的?」
  我苦苦思索,當初是怎麼回事來著?是源於麥里屯舞會那次不經意的對視?還是始於她來尼日菲爾德探望簡的那一天?亦或是因為那時候她沒有稱讚我的書法?
  是因為她一次次地拒絕同我親近,卻每一次都弄拙成巧地引起了我注意?
  「我說不清那是什麼時候、什麼地點發生的事了,包括你那時做了什麼、說了什麼我也已經不記得了。不過你說的對,等我發現的時候已經一頭栽進去了。親愛的,這個回答你可滿意?」
  她聽了撲哧一笑,說我既然不屑於她的容貌,那想必是她的偏激無禮令我眼前一亮,歎為觀止。

  「說實話,你根本就答不上來我到底有什麼優點,不過愛情令人盲目,你答不上來也很正常。」
  我笑道:「簡生病時你盡心盡力地照顧她,這還算不上是優點嗎?」
  她嗔道:「簡那麼溫柔善良,換做誰都會那麼做的。你啊,完全是情人眼裡出西施,只會一個勁地誇我好。」
  我想了想,又道:「你的脾氣很好,不會輕易發火。那時在尼日菲爾德,彬格萊姐妹……包括我在內對你多有失禮之處,可你卻沒有一句抱怨。」
  她微紅了臉,扭捏道:「嘲笑別人這種事當然要背著當事人的面啦。」
  我繼續絞盡腦汁:「你可以為朋友兩肋插刀,當初你還為了韋翰怒斥我——」(語無倫次文思枯竭的達西)
  「好了好了,趕緊打住!」她急急忙忙地打斷我的話,「這種丟人的事你還是徹底忘掉好啦。」
  「怎麼能忘記呢?雖然他是個偽君子,可你當時並不知情,所以才會以朋友的身份維護他。很少有女人敢於為了一個窮朋友怒斥一個身份地位比她高得多的人,你就是那個例外……」
  「夠了夠了,別誇了。我承認我交友不慎好不好?」
  呃,我覺得捂著耳朵跳腳的伊莉莎白也很可愛,這個想法會不會很奇怪?(我突然覺得達西應該是那種可以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說肉麻話的人,說好聽了是他正直到討厭一切矯飾,說通俗了就是直腸子嘛)

  「對了,這也是你的優點。你從不羞於承認自己的錯誤,包括你之前對我的偏見也是,你一旦發現自己犯了錯便會馬上改正。此外,即便是在對我抱有偏見的情況下,你依然能夠客觀公正地去讀我寫的那封信,這是你的另一個優點。」
  伊莉莎白一副哭笑不得的樣子:「好吧,我知道什麼叫自作孽不可活了,這可真是一大收穫!」(原文:Yes, I acknowledged that a man who does not give a living to a wastrel is not a brute. That is a sign of great goodness, indeed! 不會翻,瞎掰的。誰來公佈正確答案?)
  我邊笑邊道:「別急,還有。麗迪雅那麼無可救藥,而你依然不遺餘力地為她操心。」
  「你真是越說越沒譜了,她可是我親妹妹,我怎麼能放著她不管?」
  我指出關鍵:「是你讓我列舉你的優點的,我照做了你還嫌棄我說得不好。」(太怨婦了)

  提及麗迪雅,她的神情頓時有些黯然:「麗迪雅,她真是……唉,那時我原本以為我和你之間再沒可能了。家裡出了這種難以啟齒的事,我覺得你鐵定不會跟我們這種人家結親,更別說韋翰最後還成了我們家的女婿。」
  我牽起她的柔荑:「老實說我也不曾想到會有今天這種圓滿的結局,親愛的伊莉莎白,是你教會了我哪些是虛名,哪些才是至關重要實實在在的幸福。」
  「那就拜我為師吧,我正式收下你這個學生了。唔,麗迪雅婚後你再次出現在浪伯恩的那天——」
  她欲言又止,我不由好奇道:「嗯,有什麼不對麼?」
  「那天你怎麼什麼話都不說,害我以為你根本不想見我。」
  我趕緊澄清以示立場:「那是因為你始終靜悄悄地坐在一邊,我搞不清狀況啊。」
  她抿了抿唇,結結巴巴地說:「那是因為……我……我覺得難為情呀。」
  我失笑道:「我也一樣。」
  她含羞帶怒地斜了我一眼,模樣說不出的嬌俏:「那你老實交代,你重返尼日菲爾德的原因是什麼?是為了騎著馬來浪伯恩難為情一番呢,還是抱了別的不可告人的目的?」
  「我來這兒的真實目的就是為了能再見到你。如果可能的話,還要試著想辦法讓你愛上我。至於人前人後,我總是說我來這兒是為了看看你姐姐對彬格萊的心意是否依舊,這是我欠彬格萊的。」

作者的話:
  重感冒+加班,擺明讓我死得很慘
那一月,我轉動所有的經輪,不為超度,只為觸摸你的指尖;不為修來世,只為途中與你相見。 ------倉央嘉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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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十月(五)

  伊莉莎白輕咳了一聲,故作從容地說道:「好啦,這個回答我還算滿意,這次就先放你一馬。接下來,你有沒有勇氣給你的凱薩琳姨母寫信告知咱倆的事呢?我不接受『有』以外的答案哦。」
  「親愛的,我需要的不是勇氣,是時間。這事兒確實應該跟她說一聲,如果你能提供紙筆的話,我現在就可以寫。」
  當我提起筆之後,伊莉莎白也開始抽空給她的舅舅舅媽寫信——她的差事比我輕鬆多了,想到姨母可能的反應,我禁不住有些頭疼。
  親愛的凱薩琳姨母:
  伊莉莎白•貝奈特小姐終於答應了我的求婚,我猜您一定不會吝於祝福我倆。
  你的外甥
  費茲威廉•達西

  接下來,我打算換個輕省些的差事。
  親愛的喬治安娜:
  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和伊莉莎白訂婚了!見面後我再告知你詳情。
  永遠疼你的哥哥
  費茲威廉
  信的確有些短,不過沒辦法,我現在的時間已經不屬於我自己了。

  將信紙裝進信封之後,我轉頭問我的未婚妻:「你介不介意多一個妹妹?」(麗萃,你有沒有嫁過去當人後媽的錯覺?有沒有?)
  「你覺得呢?能有這麼可愛的小姑陪伴……對了,她今後會和咱們一起住在彭伯里吧?」
  雖然她的反應如我所料,可我聽後依然大感欣慰:「假如你不反對的話。」
  她頑皮地一笑:「我舉雙手贊成。」
  「太好了,她一定可以從你那兒學到很多東西。」
  「我倆可以互相學習,至少我得向她請教達西家的家規。」
  我含笑凝視著寫字臺前的她:「你是當家主母,從今往後家規你說了算。」
  她在我的目光中迅速紅了臉頰:「你你你——有你這麼隨隨便便改家規的麼?」
  我哈哈大笑,迎著她羞憤的眼刀吻上了她的唇。

  十月十四日星期二
  今天早上伊莉莎白收到了喬治安娜的信,讀完之後欣喜不已,迫不及待地來和我分享。信寫得很好,整整四頁紙上每一個字每一句話無不表現出她得到消息後的喜悅之情。
  跟這封信相比,凱薩琳姨母的回信給人的感覺恰恰相反。
  費茲威廉:
  從現在開始,我不是你的姨母,你也不再是我的外甥!你竟然不顧身份執意要同地位如此卑下的門第結親,我真為你感到痛心。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可憐達西家族要從此蒙羞。那個野丫頭除了會給你們家抹黑、把彭伯里弄得烏煙瘴氣以外還能幹些什麼!?要是你倆生了孩子,那更有你頭疼的。你們的女兒絕對個頂個的野丫頭,兒子們頂多混個律師代理人當當。你原有的社交圈再不會接納你和你的家人,你就準備好讓別人戳你的脊樑骨吧。總有一天你會醒悟到忠言逆耳這句話是千古不變的真理,不過那會兒已經太晚了。
  好話都說盡了,你甭想從我這兒聽到一句祝福,這種一時糊塗定下的「昏」事沒什麼好祝福的!
  凱薩琳•德•鮑爾夫人

  十月十五日星期三
  我前往浪伯恩同伊莉莎白共進晚餐,到了才發現烏泱泱一屋子全都是人,其中包括菲力浦夫人、盧卡斯爵士以及柯林斯夫婦。
  奇怪,柯林斯夫婦怎麼會出現在浪伯恩?
  沒過多久,這個問題就得到了解答。原來凱薩琳姨母收到我的信後大發雷霆,牧師夫婦只好離開肯特郡暫避風頭。

  就餐前,伊莉莎白同她的閨蜜相談甚歡,無人看管的柯林斯先生因此便瞄上了我。
  「沒想到您居然跟我那可愛的表妹訂了婚!不得不承認,我表妹真有眼光。」他笑得一臉諂媚,可我越聽越覺得彆扭,「如今我算是明白去年她拒絕我的原因了,那會兒我眼拙竟然沒看出來。可憐我當時還百思不得其解,像她這麼一文不名的小姐怎麼會拒絕我這種青年才俊的求婚呢?更別說鄙人我還算小有薄產,從事的又是天底下最為高尚的職業,前途不可限量。拒絕我簡直是最不可理喻的行為。(完全沒有吐槽欲望)如今我明白了,原來我的小表妹那時就鍾情於某位貴人——請允許我如此形容——他的地位比神職人員的地位還要高貴一些,因為他掌握著任免牧師的權利。」
  這番高論真叫我反胃,伊莉莎白看向我的目光半是同情半是揶揄,我默默歎了口氣,繼續裝聾作啞。
  「恭喜恭喜!」盧卡斯爵士上來先鞠了兩個躬,不出所料地加入進了其女婿的陣營,翁婿倆一齊集中炮火對付我,「不愧是達西先生,恭喜您摘走了我們這裡最為耀眼的明珠伊莉莎白•貝奈特小姐!」
  又一個鞠躬過後,他繼續說:「希望今後不論是在浪伯恩還是在王宮裡,我們兩家都能夠經常往來見面。」

  謝天謝地,晚宴終於開始了,但我高興了才不到一秒,看清形勢後心立馬涼了半截:我簡直是才出虎穴又進狼窩,坐在我旁邊的居然是菲力浦夫人!
  剛開始她還有些敬畏我,不敢胡亂說話,可當她開口之後,包括她自己在內,基本就沒什麼人能管得住她那張嘴了。如今我正淪為她不幸的聽眾。
  「達西先生,這麼說您每年真的有一萬英鎊的進賬?」
  我無語地看向她。
  「哎呀呀,我在說什麼傻話,既然大家都這麼說,那肯定是這樣沒錯的啦。再問您一句,彭伯里比羅新思還大嗎?」
  見我遲遲不答,她以為我沒聽清,將問題重複了一遍。
  我聽見自己生硬地答道:「是的。」

  「那兒的壁爐花了多少錢裝的?柯林斯先生說羅新思的壁爐價值八百鎊呢。我猜彭伯里的壁爐說什麼也得一千鎊起價,前些天我還跟我姐姐討論過這個問題。」
  這我倒是一點兒都不感到驚訝:「看來您二位一致認為它值一千英鎊。」
  她迅速答道:「哪兒的話,我們最終認為它鐵定超過一千兩百鎊。還好麗萃沒嫁給柯林斯先生,現在想想,我姐姐當初那麼捶胸頓足的真是浪費感情,跟您相比柯林斯先生就是一浮雲,您別不相信,連盧卡斯夫人都覺得夏綠蒂嫁給他是委屈了呢。每年一萬鎊的收入,我的天,想想麗萃今後能買多少衣服和馬車啊!」
  我盡可能地聽完了她無窮無盡的感歎,同時無比迫切地渴望著丟開這些閒雜人等、帶著伊莉莎白回到彭伯里的那一天。

  十月二十八日星期二
  我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怯場。
  說實話,我今天的心情就如同向伊莉莎白求婚那天一樣的緊張。早上,我和彬格萊穿戴整齊,一齊步入教堂站在神壇右側開始等待。我敢打賭,這傢伙心裡比我還要緊張。
  賓客陸續前來,柯林斯先生最先到達。他的妻子要陪伊莉莎白一起過來,因此沒跟在他身邊。接著抵達的是菲力浦太太,盧卡斯一家子,以及貝奈特家的其他親戚朋友。相比之下,我這邊只邀請了表兄費茲威廉和我的妹妹喬治安娜。請柬同樣寄給了凱薩琳姨母和安妮,不過,我想她們是不會出現了。
  這樣的局面非我所願,姨母暫且不提,作為我童年的另一個玩伴,我衷心希望安妮能來參加我的婚禮,她對伊莉莎白的印象那麼好,我猜她一定樂於見到這樣的結果。
  教堂裡很快坐滿了來賓。我和彬格萊相視一笑,轉頭迎向教堂門口。我半是期待半是不安地掏出懷錶瞥了眼時間,回頭才發現彬格萊也在看表。緊張之下,他的笑容都僵在了臉上,我懷疑自己的情況也好不到哪兒去。

  突然間,教堂外一陣喧鬧,我抬眼望去,一眼望到了那抹倩影。伊莉莎白和她的姐姐一起挽著貝奈特先生緩緩走上臺階,事實上,門口那麼多人當中,我只辨得清她的身影。
  我一眨不眨地注視著她一步一步地向我走來,她的臉龐明豔絕倫,她的身姿曼妙輕盈,我聽見自己一聲重似一聲的心跳聲,而後,她停在了我面前,美得彷彿仲夏夜的一場幻夢。
  結婚儀式簡單而莊重。當進行到交換誓詞的步驟時,聽到她悅耳的聲音清晰而堅定地說出此生不變的誓言,我頓時覺得自己是全英格蘭最幸福的男人。
  及至走出教堂的時候,我才意識到我最心愛的女子已經冠上了我的姓氏。伊莉莎白•達西,這真是一個動聽的名字。
  我的心思還沒轉完,一個突兀的聲音已在耳邊響起:「達西夫人!」
  出聲的是貝奈特夫人,只見她笑得一臉春花爛漫:「聽聽,多有氣勢呀。彬格萊夫人!哦,天呐,要是另外兩個女兒也能找到這麼好的歸宿,那我這輩子都不求什麼啦!」

  我們一行人乘車返回設在浪伯恩的婚宴。宴席結束後,我和伊莉莎白旋即啟程前往湖區度蜜月,彬格萊夫妻倆也和我們一起。晚上,我們住宿在途中的一家小旅店中,我什麼都不幹,吃過晚飯就開始抓緊時間寫日記。窗外夜幕低垂,而屬於我和伊莉莎白的新婚之夜才剛剛開始……

作者的話:
  ❤科林V5❤\(^o^)/

  終於圓滿了,假設有這樣的後續場景……

  達西:呼,終於把今天的日記寫完了。親愛的,我——
  伊莉莎白(熟睡中):……
  達西(淚目):我的新婚之夜……


第37章 十一月

  十一月

  十一月十一日星期二
  今天,我和我親愛的妻子度完蜜月,從湖區返回彭波里。伊莉莎白看上去興致勃勃,對她的新家非常期待。在車上,我不時凝望她的笑臉,心中同樣對未來的生活期待不已。
  馬車在宅邸正門前停下,我倆一起走進大門,雷諾德夫人早早帶了僕從在門口迎接。我猜這位忠心耿耿的女士一定早就盼著這一天了。
  我陪伴伊莉莎白來到為她佈置的套間——這個套間是按照她的喜好重新設計的,這也是整個彭波里唯一做了改動的房間。
  「怎麼樣,喜歡嗎?」
  她看了一圈,由衷稱讚:「太棒了!」
  看著近在咫尺的笑顏,我禁不住吻了上去。
  沒想到才剛剛碰到她的櫻唇,她便調皮地閃身到一邊,反問道:「那你呢?你喜歡嗎?」
  我不解道:「我喜不喜歡有什麼關係?」(情商啊情商)
  「怎麼會沒關係呢?」她抿嘴一笑,「除了我以外,你以後可是在這個房間裡待得最久的人啊。」
  原來如此,我大笑著將她擁入懷裡吻了又吻。

  再次回到樓下是幾個鐘頭之後的事了。(囧一下)
  「其他房間真的不用重新佈置?」走進餐廳的時候,我問到。
  「嗯,我喜歡它們原本的樣子,那讓我想起初次踏入彭波里時的情景。」她邊說邊走向窗邊看向外面,讚歎道,「多美的風景!」
  我含笑上前,同她並肩站在窗邊。目力所及之處,連綿的小丘上樹木蔥蘢,蜿蜒的小河碧波粼粼,一路流向山谷。
  我深愛著這裡的一草一木,眼見伊莉莎白對彭波里的喜愛不亞於我,我不禁再次感歎自己選擇的正確。

  我突然有些好奇:「你第一次踏足彭波里時有什麼想法?」
  她的眉目間閃過一抹淘氣:「我想,『要是當初答應了你的求婚,我就是這裡的女主人了。』」
  我追問道:「那你後悔了麼?」
  「有那麼一瞬間——還好我想起了舅舅舅媽,那時的你肯定不會允許我招待他們來這兒玩。」
  「那個時候……也難怪你會那麼想。加德納夫婦算是咱倆的媒人,任何時候彭波里都歡迎他們。」
  我伸臂環住她,她順勢窩在我懷裡柔聲道:「不如咱們請他倆來做客吧,我答應過舅媽隨便她駕著馬車滿莊園轉的。不過——」
  說到這裡,她轉過身來在我臉上輕輕一啄:「在那之前,請允許我先和你享受一段時間的二人世界吧。」

  十一月十八日星期二
  回到彭波里已有一周,伊莉莎白和喬治安娜姑嫂倆親密無間——這正是我所期望的情景。在伊莉莎白的影響之下,我親愛的妹妹漸漸開朗起來,當然啦,伊莉莎白依舊比她活潑得多,有時甚至敢公開取笑我。在我看來,喬治安娜維持現在的樣子就夠了,真的夠了。(一家三口中達西活在最底層)
  我也是直到現在才慢慢發覺父親和哥哥兩種身份之間的區別。喬治安娜一天天長大,多虧了伊莉莎白,我不必再為自己不懂她這個年紀女孩子的心情而犯愁。如今再有什麼疑問,我就會直接請教我的妻子。(達西你的少女心是因為老揣摩妹妹的心理才形成的啊)
  有伊莉莎白這個榜樣和朋友在,喬治安娜的笑容一天比一天多——我一早就相信伊莉莎白會為彭波里帶來改變。她活潑的天性以及脈脈柔情令整個彭波里都因之煥發出蓬勃活力和光彩。

  十一月二十日星期四
  今天早上,伊莉莎白收到了一封來自麗迪雅的求助信,要她幫忙還債。她在房間裡讀信時我剛好推門而入,那一刻她的表情很是尷尬。
  「私人信件,對我保密?」她的反應令我平添幾分好奇。
  她看起來痛惜又無奈:「是麗迪雅,她大手大腳慣了,眼下入不敷出,寫信來尋求我的幫助。」
  「你不打算給她錢?」我看著她笑了,篤定道,「你已經決定幫她還債了對不對?你這個姐姐當得啊,當面念叨,可真要出了事又絕不會丟下妹妹不管。」
  她也苦笑道:「畢竟是親姐妹呀。」
  我玩笑道:「你要是覺得心煩就讓她找簡去!」
  「她已經跟簡要過錢了。」她暫時放下憂愁,起了玩心,「照我的推斷,她的下一封信還會先發給簡的。」

  「你偶爾也該拒絕一下,好讓她收斂收斂。」
  「這招對麗迪雅可不管用。當欠的債達到一定數額時,她跟韋翰鐵定三十六計走為上,留下他們的債主哭天搶地。換個角度,我幫的可不是麗迪雅,而是她那些可憐的債主們。」
  她說的在理,我上前彎腰親了親她的臉頰,提出一直以來的疑問:「有的時候我真的懷疑你們姊妹5人不是同一對爹媽生的,差異未免太大了。」
  「瞧你說的,凱蒂的本性可不壞。」伊莉莎白放下信紙偎依在我懷中,「我想把她接來跟咱們一起住。下個月的聖誕舞會結束後我就打算把她留下來,這邊的人際交往環境對她的成長應該有所幫助。」

  我順勢攬住她的纖腰:「你說什麼就是什麼。不過,達西夫人,你的丈夫很希望能多一些跟你單獨相處的時間。」(好幽怨)
  伊莉莎白以一種「又來了」的無奈神情瞟我一眼,忍下笑意道:「她來了以後又不會總待在屋裡,她可以和喬治安娜結伴去散步呀。」
  「那我會建議她們來個長途旅行。」耳鬢廝磨中間,我抽空這麼說道。
  「唔,其實來次野餐也不錯……」我的妻子這麼回答。
  令人遐思的喘息聲漸漸響起,我不得不提醒我的妻子,以及我自己。
  「親愛的……我想有必要先把門鎖上……」


第38章 十二月(一)

  十二月

  十二月五日星期五
  伊莉莎白為迎接聖誕訂製了一輛敞篷馬車。她的舅舅舅媽兩周後來彭波里和我們一起過節。另外,她還說服我把凱薩琳姨母也請來,藉此消除兩家之間的嫌隙——她是對的,我總不能和姨母她們老死不相往來。
  簡和彬格萊同樣打算加入我們,陪他們前來的還有路易莎和卡洛琳。我的岳父岳母以及三個小姨子就更不用說了。
  對於麗迪雅,我並不反對她來彭波里做客,但前提是不能帶著韋翰一起。我這輩子都不想在自家地盤上看到那張欠揍的臉。我的妻子非常體諒我的心情,她同樣不想邀請這種客人,即便他是姻親也一樣,理由當然是為了保護喬治安娜。
  只有兩位受邀的客人沒能前來,那就是柯林斯夫婦。夏綠蒂懷孕了,不能遠行。伊莉莎白牽掛好友的境況,希望我能為柯林斯先生謀一份更好的差事。她的原話是這麼說的:
  「夏綠蒂需要一處大些的院落,好讓她和柯林斯先生能夠互不干擾地過日子。假如附近有個養老院什麼的能讓柯林斯先生經常串串門就更好了。對了,宅子裡最好有兩間舒適的起居室,這麼一來夏綠蒂絕對會十分滿意的。」
  聽完她的描述,我笑道:「還要補充一條:和彭波里的車程不能少於一個鐘頭。親愛的,我知道夏綠蒂是你的好朋友,但即便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也不想老見到她的丈夫在咱們家晃蕩。」
  可以想見,我的提議得到了妻子的強烈肯定。

  十二月十三日星期六
  客人們會在禮拜一來訪,人數比之前預計得多了一位:費茲威廉表兄要陪同凱薩琳姨母及安妮前來。(費茲威廉監視論得到證實)

  十二月十五日星期一
  今天的彭波里熱鬧非凡。
  彬格萊夫婦及彬家兩姐妹最先到達。
  卡洛琳一下車就格外殷勤地和伊莉莎白打招呼,彷彿闊別已久的摯友:「達西夫人,真高興能再次見到你!」
  接著,她轉向我這邊:「達西先生,好久不見。看看你,喬治安娜,你又長高了!肯定是因為德比郡的水土養人的關係。」
  路易莎沒多說話,可同樣熱情地挨個問候了我和我的家人。赫特先生還是老樣子,只要在桌球室以外的地方,他都處於昏昏欲睡的狀態。

  招呼過後,喬治安娜領著彬家姐妹上樓梳洗,我和伊莉莎白同彬格萊夫婦步入會客廳開始深談。
  「這麼說麗迪雅也要來?」剛一落座,彬格萊就冒出一句。
  「對,不過是單獨一人。」伊莉莎白解釋完畢,轉而問簡,「你不會責怪我沒邀請韋翰吧?」
  「親愛的麗萃,我怎麼會責怪你呢。他倆又不是除了你這兒以外沒別的地方可去,小倆口都來我家住過兩遭了,畢竟住我們那兒不用掏錢。那會兒他們為了逃房租偷偷搬出了公寓,回去北方後又重新找了個住所。」
  伊莉莎白剛開始又驚又怒,到後來只是無奈地歎了口氣:「他們就不能消停點兒麼?」
  簡也跟著歎氣:「麗迪雅就是那個性子,好動貪玩,不停地搬家還覺得有趣。」
  彬格萊半真半假地插話:「回去我就吩咐女僕:下次他們再來就告訴他倆我和簡不在。」
  簡再次歎氣:「尼日菲爾德雖好,可住久了多有不便。麗迪雅兩口子每次回浪伯恩都要順路來我們家長住。不僅是他們,連媽媽也天天找理由到尼日菲爾德來。我和查理斯考慮了一下,決定還是搬走好了。」

  伊莉莎白輕拍著她姐姐的手,同情道:「可憐的簡,你們還是搬來德比郡好了。」
  我立刻接口:「附近有幾處房產值得一看。」(婦唱夫隨)
  彬格萊苦笑:「達西,這次八成又要拜託你了。」
  窗外馬車駛近的聲音提醒我們:凱薩琳姨母大駕光臨。
  不敢相信,她竟然真的會應邀前來。但我並沒有太多時間用來驚訝,下一刻,她昂首闊步地進了門,不等僕人通報直接來到會客廳裡。
  她高抬下巴環視四周,看都不看站在面前的我和伊莉莎白:「唔,陳設沒什麼變動……我還以為彭波里已經經歷了一場浩劫,你一早就將我姐姐的收藏束之高閣,改用一些廉價的工藝品代替了。」
  伊莉莎白不卑不亢地答道:「您這麼說真叫我這個當晚輩的感到惶恐,事實上,我只敢將魔爪伸向自己的臥室呢。」
  姨母的咆哮重出江湖:「什麼!你的臥室!?你會有自己的房間!?」
  伊莉莎白調皮地對我眨了眨眼,隨之開始全力應對姨母,同時歡迎安妮和費茲威廉。

  費茲威廉主動上前問好:「咱們又見面了。」
  我微笑點頭:「你還是老樣子。」
  「我是沒什麼變化,達西,你可是光榮離開單身漢的隊伍了呢,真是個幸運的傢伙!」費茲威廉邊說邊向安妮戲謔地眨了眨眼。(時刻提醒安妮:達西婚了,妹紙你不能犯錯誤啊)
  不知怎麼回事,安妮避開了他的目光,低頭不語。
  這是怎麼了?
  伊莉莎白投給我一個疑惑的眼神,熱情地牽起安妮的手:「來這兒一路上還算順利吧?」
  安妮的眼睫微微一顫,沒有說話,也沒有抬頭。
  上次見面她的形象一百八十度大逆轉,我至今沒從當時的震撼裡回過神來,此刻她的舉止令我不由地想起了費茲威廉提及的那番話:只有有姨母在的場合,她就會異常拘謹羞澀。
  「安妮的身體時好時壞,出個遠門對她而言真是遭罪。」不待伊莉莎白再開口,姨母已經代為回答了,口氣裡流露出諸多不滿。

  費茲威廉急忙打圓場:「可這次不一樣,凱薩琳姨母的馬車極為舒適,而且我們運氣不錯,路況也很好。」
  伊莉莎白淺淺一笑,視姨母為無物,拉著安妮柔聲道:「走,我先帶你到房間休息一下。」
  凱薩琳姨母自然不甘被當做空氣,一邊攔下女兒一邊高聲宣揚她的存在:「這事不用你來,管家呢?這難道不是管家的工作嗎?」
  伊莉莎白從善如流地轉向旁邊的女管家雷諾德夫人:「夫人,請帶凱薩琳姨母到她的房間去。」而後她再轉向安妮,完全不理氣到抓狂的姨母:「咱們走吧,這次的房間是你以前常住的,我事先找雷諾德夫人確認過。」(麗萃好樣的!)
  安妮不安地瞥了母親一眼,但還是跟著伊莉莎白上了樓,簡和她倆同行。姨母氣得啞口無言,可又無從發作,最後不得不乖乖就範,在雷諾德夫人的陪同下去她自己的房間。

  姨母剛走,費茲威廉便開始哈哈大笑:「你家伊莉莎白真是天不怕地不怕。」
  「那可不,」彬格萊也笑道,「想想看,她竟然敢嫁給達西!不過這結婚才幾個月,達西的脾氣就已經好很多了。照我說,伊莉莎白令人佩服的不是她的勇氣,而是化腐朽為神奇的能力。」
  「這樁婚事真是妙極了,讓我獲益良多啊。」費茲威廉感歎。
  不一會兒,伊莉莎白重返會客廳,其他女士也陸續下樓。凱薩琳姨母和安妮早就聽說過彬家姐妹,於是便主動同這兩姐妹打了招呼。接下來,直到下一輛馬車來臨前,姨母始終制霸所有話題的發言權。

  聽到馬車聲後,姨母總算給了我們一個喘息的空間,探頭看向窗外道:「來的是什麼人?」
  回答她的是喜出望外的伊莉莎白:「我的舅舅舅媽終於到了!」
  姨母仰起頭,輕蔑地問:「是當律師代理人的那個,還是住在天恩斯街的?」
  可惜這句話依舊沒能收到老婦人預想中的效果,伊莉莎白三步並作兩步,衝到門口去迎接加德納夫婦,根本沒將她的話聽入耳中。
  加德納夫人裝扮時尚得體,見到外甥女極為高興:「伊莉莎白,你看起來很好!」
  她的丈夫笑著補充道:「宛如一朵盛放的玫瑰。」

作者的話:
  上海出差,時間半個月起


第39章 十二月(二)

  這般文雅的措辭令卡洛琳聽得目瞪口呆,我和我的妻子相視一笑,我頓時想起了第一次見到加德納夫婦時的情景。
  一番寒暄過後,伊莉莎白興致勃勃地跟她的舅媽彙報:「舅媽,敞篷馬車和小馬駒都按您信裡說的安排好了,咱們什麼時候去莊園裡兜風?」
  「敞篷馬車和馬駒?怎麼回事,你們要出去兜風?那怎麼能不叫我一起呢?若是路易斯肯教我的話,我的駕車技術鐵定遠超你們這幫年輕人。」凱薩琳姨母重掌話語權,說得眉飛色舞,「不是我自誇,這可是當年親愛的路易斯評價我的原話……不說了,改天你們出門一定要叫我和安妮一起去。」
  「可馬車上只有兩個座位……」伊莉莎白忍著笑意澆了她一盆冷水。
  「喔,那就由我和安妮——」
  姨母說得理所當然,而伊莉莎白也插話插得順理成章:「我們打算駕著馬車翻山越嶺、跋山涉水,這種活動怎麼看都不適合姨母你這麼文雅的貴婦人。」
  「那有什麼?」姨母越發較上了勁,「戶外運動是我最大的愛好,我姐姐還在世的時候,我倆常常駕車出去兜風呢。」
  「可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上次見面的時候您還說不想見到彭波里被弄得烏煙瘴氣的模樣……」伊莉莎白忍著笑意瞥了我一眼,繼續道。
  姨母如我所料落入了陷阱,又一次無言以對,我還從不曾想到要讓姨母保持安靜是一件如此容易的事,這可真是一次難得的經歷。

  但姨母並不甘於永遠保持沉默,片刻之後,她重整旗鼓,開口道:「你的母親和姐妹們很快就要來了吧?」
  「如您所言。」
  「她們幾個都來?」
  「是的。」
  「包括跟達西的家僕私奔的那個小丫頭?」
  伊莉莎白瞬間變了臉色,但語氣依舊平靜:「是的,麗迪雅也要來。」
  「聽說出了這種醜事之後,你母親還敢讓她重返浪伯恩,這真是太沒規矩了。傳聞肯定是假的,沒有母親可以容忍自家女兒做出這種有辱門風的事來。換做是我就立馬將女兒逐出家門,跟她斷絕母女關係。」(上校和安妮冷汗ing)
  總歸一句,她將貝奈特夫人的做法徹底否定。但是,姨母她無論如何都不會想到,貝奈特夫人不僅不以麗迪雅為恥,還很有以之為榮的勢頭。
  「瞧瞧這是誰?凱薩琳夫人!」我的岳母一進門就開始高聲打招呼,「上次您好心登門捎來夏綠蒂的口信似乎還是昨天剛發生的事,要是早知道今日的情形,我那時一定會更熱情地招待您的。哦,我可愛的麗萃竟然嫁給了達西先生!當然啦,這事也不是那麼意外。我家伊莉莎白從小就是她父親最寵愛的孩子,雖然不及簡漂亮,可她聰明極了——哎呀,瞧瞧我,又說錯了,如今她已經嫁了人,我該叫她達西夫人了!聽著多威風啊,想想看,她可是這兒的女主人呢!」(貝奈特夫人太有愛了)

  「彭波里莊園的女主人!哦,這個頭銜配她再合適不過了!別的不說,這棟房子可真大呀,盧卡斯爵士家的宅子和它相比簡直就是一個茅屋。它甚至比斯托克城最棒的屋子還要氣派,那兒的帕維斯公館就已經很豪華了,可麗萃——不,是達西夫人,告訴我彭波里的房子才是她所見過的最美的建築。」
  「我相信她一定會帶著你好好參觀一下這裡的。」貝奈特先生正在同他最鍾愛的女兒打招呼,隨口一句堵住妻子滔滔不絕的嘴,掉頭又關心起女兒,「麗萃,你看起來不錯,過得還好嗎?」
  「很好,爸爸。」
  「達西有沒有好好照顧你?」
  伊莉莎白莞爾一笑:「他待我再好不過。」
  「不錯,你這個回答免去了一場決鬥。」(達西冷汗ing)

  我藉機插話:「您樂意的話可以去河邊釣魚,當然,有我陪同。」
  我的岳丈盯著我緩緩點頭:「我很樂意。」
  「加德納先生,您也一起來吧。」(達西見狀不妙,馬上搬救兵)
  加德納先生爽快答應:「樂意之至。」
  「你覺得我的蘇格蘭帽怎麼樣?」不甘寂寞的麗迪雅湊到了伊莉莎白身邊,「漂亮不?昨天才買的。」
  伊莉莎白無奈地提出忠告:「你多少也學著省點錢吧。」
  「我已經夠省了。」麗迪雅當即反駁道,「我當時在店裡看中三頂帽子,最終只買了一頂而已。」
  「書籍令我明白,節儉可不是女性天生就有的美德。」瑪麗開始發表高見,「除非一朝淪為貧賤,否則女人們總也學不乖。」

  「說得好,瑪麗。真令人受益匪淺。」開口稱讚的居然是我的岳母。只見她轉身衝著費茲威廉上校說:「我家三女兒就是這麼博學,看過的書不計其數,我敢保證,假如有幸成為軍嫂之一,她一定會是最棒的那個!」
  (安妮:你敢!
  上校:我不敢。)
  生平第一次,我看到我的表兄窘迫得無言以對的場景。還好他沒被逼上絕境,解救他的是麗迪雅——她從母親身邊經過、跑去全身鏡前欣賞自己的新帽子,這麼一打岔,貝奈特夫人頓時忘了再套費茲威廉的話,重新開始她的宏論。
  「凱薩琳夫人,自您那次離開浪伯恩後,我一直以為咱們兩家再也扯不上什麼關係了呢,哪想得到而今咱們居然成了親戚。」
  姨母的火力在貝奈特夫人面前完全不夠看,她老人家僵了半天硬邦邦地來了一句:「你跟我怎麼會是親戚?」
  「瞧您說的,怎麼不是呢?你侄子娶了我女兒呀,這麼一來咱們不就攀上親了麼。盧卡斯夫人再嫉妒也沒用,雖然乍聽之下都是『夫人』,可她終究只有個名頭而已,除非國王賜給他們兩口子一塊封地,不然充其量就是個鄉下土地主而已。哦,她家的情況連地主都算不上,盧卡斯爵士先前是個商人,雖然他買來了名號,但卻買不來出身。」

  「一點沒錯。」真難想像這兩個長輩竟在這種事上取得了一致,說完這句,姨母朝著凱蒂不屑地仰起了下巴,「你就是那個跟管家的兒子私奔的姑娘?」
  凱蒂漲紅了臉急忙回答:「不,我才不是!」
  貝奈特夫人再度開始獻寶:「這是我四女兒凱蒂,又規矩又懂事,而且出落得越來越漂亮啦,再大一點回頭率鐵定敵過她的姐姐們。遠的不說,丹尼上校對她傾心得很,好幾個軍官搶著跟她約會。別看她還這麼小——」
  不過凱薩琳姨母關心的可不是這些,她接著望向了麗迪雅,審視一番道:「更不可能是那一個,還是個小丫頭呢。」
  麗迪雅充耳未聞,繼續對著鏡子調整她的帽飾,一個人自得其樂。

  不過,當麗迪雅的帽飾調整好之後,姨母終於迎來了她的噩夢。
  「你這個老太婆也太瞧不起人了吧?人家已經結婚四個月了,九月那會兒我就和親愛的韋翰舉行了婚禮,現在是如假包換的已婚婦女哦親!真高興咱們終於見面了,我可是從韋翰達令那兒聽說過不少你的『事蹟』呢。」麗迪雅邊說邊傲慢地伸出戴有婚戒的右手,彷彿姨母是個貧賤的農婦,而她才是貴婦人一般。
  「好……好……好你個韋翰!」姨母八成是氣過頭了,竟然放棄眼前這場嘴仗,將矛頭對準了此刻不知身在何方的韋翰。
  麗迪雅滿不在乎地丟下語無倫次的姨母走向費茲威廉表兄:「沒想到在這兒也能看到身穿紅外套的軍官,真叫人心情愉快啊。不過,人家有點想念韋翰達令了……」
  姨母的噩夢遠不到結束的時候,貝奈特夫人接上了女兒的班,在姨母面前大發感慨:「我曾經也像她這麼迷戀紅制服,哦,不愧是我的寶貝兒麗迪雅,跟年輕時的我簡直是一個模子裡出來的。」

  及時插話的是貝奈特先生:「對於我這種偏好理性對話的老人家來說,繼續待在這兒簡直是慢性自殺。達西,桌球室在哪兒,我要去避避。」
  貝奈特先生的這句話霎時拯救了在場的所有男士,我不假思索地說道:「我來帶路。各位先生,我們移步桌球室吧。」
  此話一出,不止一位紳士向我報以僵硬的感激笑容。
  途中,和我並肩而行的貝奈特先生以他獨特的說話方式向我坦言:「我太太是我部分歡樂的源泉,當然,麗迪雅還要更勝她母親一籌。曾經我也對瑪麗抱以厚望,但她近來常常出門,而人們又越來越少地評論她和她兩個姐姐的差距,外界的刺激不夠,結果導致她有些後勁不足。值得安慰的是,就算豁達了很多,她依舊是個笑點十足的傻姑娘。凱蒂這姑娘也同樣令我失望,如今她有三分之二的外出時間都老老實實地待在尼日菲爾德,我懷疑照這麼下去她都要變成自閉兒了。」
  對於我的岳父談論其家人的方式我依然有些不太適應,不過,鑒於伊莉莎白的性格大半源於這種方式養成,我想我不該對此表示出過多的質疑。


第40章 十二月(三)

  十二月十六日星期二
  今天上午,伊莉莎白按照之前的約定和加德納夫人一起去試駕她們的新馬車了。回來時兩人都一副運動過後臉色紅潤的樣子。
  我問加德納夫人:「經過這趟『深入遊』後,您還同上次一樣喜歡這座莊園嗎?」
  「一樣?不,自從伊莉莎白以它為家後,我就更喜歡它了。」
  「駕著馬車遊覽彭伯里的感覺不錯吧?」發話的居然是安妮。
  伊莉莎白聽出了隱藏在這句問話背後的渴望,熱情邀請道:「今天下午你也一起來怎麼樣?」
  她和我的想法不謀而合:安妮過得很不快樂,熱情的邀請正是她所需要的。

  午飯後兩人便出發了。考慮到安妮的體力,這次的行程比上午短了些,但依舊令人興致高漲。
  「我懷疑我先前對安妮的判斷完全不靠譜。」伊莉莎白私下跟我這麼說,語氣不無自嘲,「我一直得意於自己看人時的眼力,可今年卻頻頻看走眼。在你身上栽的跟頭就不提了,我現在覺得連安妮也跟我想像的很不一樣。我原本以為她生來嬌柔病弱,認為她——」
  話音嘎然而止,我好奇道:「嗯,然後呢?」
  她淘氣地一笑,飛快地說:「她和你簡直是天生一對。」
  「真遺憾我自己竟然沒能意識到這一點,否則現在的達西夫人可就要換人了。」沒想到這種玩笑話居然如此自然地從我嘴裡說出,換做是在遇見伊莉莎白之前,這種事是絕對不會發生的。

  伊莉莎白嗔了我一眼,繼續道:「事實證明我絕對看走眼了,她不僅不病弱,相反還很活潑,而且離屋子越遠表現得越明顯。」
  我聞言沉思道:「小時候的她確實很活潑,直到有一年冬天受了風寒大病一場後,姨母再不許她重返學校,她才變成了現在這副樣子。」
  「這麼說從那以後她就一直和凱薩琳姨母一起待在羅新思?」
  「沒錯,母女倆相依為命。」
  伊莉莎白一臉無奈:「對方是凱薩琳姨母的話,就別用這個詞了。」
  我點頭承認自己用詞不當。

  「你倆在馬車上聊了些什麼?」
  伊莉莎白邊回憶邊說:「最開始我們談的是莊園裡的風景,安妮不斷回憶小時候的事,一會兒是在這兒丟了一顆皮球,一會兒是費茲威廉上校在那兒幫她找到了球——當然啦,那會兒費茲威廉還不是上校呢。看樣子他從小就很會照顧人,雖說總是把小表妹甩在身後這一點很過分,可事實上他還是很關照自家表妹的。」(麗萃你真相了)
  「他從小就對安妮很好。」回應的同時,我心中不禁生出一個奇妙的念頭,該不會——
  「接著我們談到了閱讀。她非常喜歡看書,我們還進行了一場小小的辯論。我覺得她比姨母有見地多了,明天我打算讓我舅媽跟她一起駕車出去。親愛的,你說把安妮和姨母分開一段時間怎麼樣?我已經決定這麼做了,你也要配合喲。」

  十二月十八日星期四
  這次家庭聚會比預想的還要順利。貝奈特夫人忙於丈量彭伯里的面積,記憶房屋各處的佈置細節,以便回到浪伯恩後能向左鄰右舍大肆誇耀一番。莉迪雅則一心一意地同年輕的園丁們調情,勸阻完全不起作用。不過這樣也好,起碼她待在屋裡的時間大大減少了。
  貝奈特先生大部分時間都待在藏書室裡,只有釣魚的時候才肯露面。凱薩琳姨母則自告奮勇地擔當起教導瑪麗和凱蒂的重任,出乎意料的是,凱蒂竟然很得姨母的歡心,因為她對姨母的順從幾乎趕得上是崇拜了。瑪麗也是,居然可以一連幾個小時聽從姨母的教誨,不時還發表一下自己的看法。卡洛琳和路易莎只要有時尚雜誌在手就心滿意足,赫特先生仍舊有半數以上時間在呼呼大睡。
  安妮幾乎徹底脫離了姨母的掌控,常常溜出門去散步,而且十之八九由我的表兄充當護花使者。她的咳嗽不治而癒,而她自己將其歸功於鍛煉。
  由於其他人看起來都很忙,於是落單的彬格萊夫婦、喬治安娜、加德納夫婦以及我和伊莉莎白只好湊在一起另找樂子,愉快地共度每一天的閒暇時光。

  十二月二十日星期六
  一大早,我、伊莉莎白陪同彬格萊夫婦一起去看離彭伯里十英里遠的一處房產。房子不錯,而且四周風景優美,我們順道在附近轉了轉,看得出來,簡和彬格萊十分中意這裡。
  彬格萊表現得非常理智:「如果沒有更好的選擇,我們再回頭買下這兒。」
  我不由對他刮目相看:「你這傢伙長進不少嘛,換做一年前,你肯定立馬出手了。」
  彬格萊聳肩道:「如今我怎麼會那麼衝動呢。如果非要說我從你那兒學到了什麼,那就只有一件事:買房之前一定要好好檢查煙囪這種細節!」
  伊莉莎白好奇地看向我,我只好解釋道:「當初到尼日菲爾德看房時,因為他看得太潦草,我念叨過他好幾次。」
  伊莉莎白掩嘴笑道:「謝天謝地他不是你,不然咱們別想見到面了。」

  回到彭伯里後,剛進門就看到我的岳母正拉著雷諾德夫人詢問窗簾的價錢和桌球室的面積。
  快到起居室時,遠遠就聽到了安妮和加德納夫人的笑聲。安妮的氣色又好了不少,同在家時相比簡直像變了一個人。於她我總懷有一份歉疚,但如今已在慢慢釋然。
  見到我們進來,加德納夫人迫不及待地問道:「房子怎麼樣?」
  簡笑著回答:「房子很好,比尼日菲爾德稍微小些,可也夠用了。」
  「比尼日菲爾德小?」貝奈特夫人高八度的聲音在我們背後響起,「那怎麼行!?」
  簡柔聲道:「可它離彭伯里很近。」
  「哦,那倒是不錯,以後來看你和麗萃就順路多了。不然從浪伯恩千里迢迢跑來一趟卻只能見到一個女兒,這路程可真讓人吃不消。要是能一次見倆就值得我常常來了,我敢說以後我在德比郡的時間要遠遠超過在浪伯恩。」

  簡和彬格萊一個對視,彬格萊心有靈犀地開口:「可惜莊園占地不大。」
  簡接口說:「閣樓也很破。」
  「哎呀那就甭考慮啦,你們還是待在尼日菲爾德算了。」貝奈特夫人一臉失望,彬格萊夫婦相視而笑。(這倆人的般配啊)

  十二月二十二日星期一
  今天一整天陰雨綿綿。晚飯後,凱薩琳姨母早早就開始犯睏。凱蒂和麗迪雅興致勃勃地裝飾她們的軟帽,貝奈特夫人則在一邊念叨凱蒂,教育她結婚一定要以不遜於彭伯里的大房子為目標(所謂的丈母娘推動房地產)。我的岳父正在安靜地同加德納先生下棋,加德納夫人獨自沉浸在一本關於雕刻的書裡。
  費茲威廉突然提議:「有人玩桌球嗎?」
  伊莉莎白接口道:「讓達西陪你玩吧,我當觀眾。安妮,你要不要和我們一起?」
  安妮欣然同意,我們四人一起來到桌球室。可沒過多久,伊莉莎白就覺得頭疼想要先行離開,並且讓我送她回起居室。

  桌球室的門剛在我們背後合上,她的頭疼就不藥而癒,轉而挽起我的手臂輕快地前行,狡黠的笑意在她的黑眸中閃爍。
  「我覺得讓他倆單獨待在一起比較好。」
  說實話,我明白她的言下之意後嚇了一跳。
  「費茲威廉愛著安妮,但他需要有人在背後小小地推一把。」
  「……你確定?」
  「這倆人很合適,只要費茲威廉在屋裡,安妮的眼光就不會瞟向其他方向,談論的話題也集中在他身上。至於費茲威廉,他對安妮的憐愛難道你看不出來嗎?這兩人既有愛又般配,費茲威廉想娶個女繼承人,而安妮剛好要繼承羅新思,他們在一起再合適沒有了。」
  費茲威廉和安妮?我完全跟不上她的思路,不過,問題不止這些——

  「你怎麼知道費茲威廉想娶個女繼承人?」
  「他親口跟我說的。」
  「什麼時候?」
  我的妻子攤攤手回答:「去年復活節在羅新思的時候。大概是想委婉地提醒我他不會向我求婚吧,畢竟我不是他的目標嘛。」
  我不禁扶額:「我倆到底是哪兒來的自信,竟然都以為你在期待我們的求婚!」
  伊莉莎白逗我:「這話對了一半,我當時確實在期待費茲威廉上尉的求婚。」
  「親愛的,我想我必須警告你,我身為丈夫的嫉妒心絕不比任何人少。眼下有兩個選擇,要麼我馬上告訴費茲威廉從今以後彭伯里不歡迎他的到來,要麼你馬上收回這句話。」
  「好吧,我收回。」伊莉莎白的回應相當爽快,「不過安妮肯定很期待。」

  我連忙贊同:「這事聽起來的確不錯,不僅不錯,簡直是越想越有戲。」
  「凱薩琳姨母肯定也很滿意。」
  我揚眉,打趣說:「你這麼賣力是為了討姨母的歡心?」
  伊莉莎白失笑道:「達西先生,你越來越有尊夫人的風範了!」
 仔細思考片刻,我說出自己的憂慮:「凱薩琳姨母那邊可不能抱太大希望。」
  伊莉莎白不以為然:「費茲威廉的出身可挑不出什麼錯來。」
  我提醒她:「或許如此,但他不是長子,分不到幾塊錢。」
  「有安妮在,怕什麼?」
  「他連自己名下的住處都沒有。」
  「住羅新思就好呀。」

  我提出一個假設方案:「或許可以讓姨母搬到她陪嫁的莊園裡去。」
  「不管怎樣,假如當初你娶了安妮,她就是彭伯里的女主人,凱薩琳夫人就可以一直待在羅新思發號施令了。」
  萬一真要搬出羅新思,凱薩琳姨母會是什麼反應?我倆很有默契地想像了一下……
  「你覺得安妮有勇氣對抗姨母嗎?」
  伊莉莎白往我肩上靠了靠,柔聲道:「讓我們拭目以待吧。」

作者的話:
  之前估計得沒錯,應該再有兩章左右就結束了,真有些捨不得啊
  ……還有6頁就翻譯完了,終於到這一天了★
那一月,我轉動所有的經輪,不為超度,只為觸摸你的指尖;不為修來世,只為途中與你相見。 ------倉央嘉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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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終章

  十二月二十五日星期三
  換做是去年和喬治安娜一起過聖誕時的我,絕對想不到聖誕再次來臨時自己已經是已婚身份了。聖誕當天,彭伯里處處洋溢著節日的氣氛。樓梯扶手上纏繞著綠葉,畫框周圍裝飾著茂盛的冬青,長長的槲寄生從吊燈上垂落。
  我們在烘焙糕點的甜香中醒來,用過早飯前往教堂。天氣晴朗,陽光和煦,我、伊莉莎白、簡和彬格萊一致決定改用步行,其他人則乘坐馬車先行一步。

  「這讓我想起剛和簡訂婚之後咱們一起散步的情形。」彬格萊心情愉快地開口,瞟見路面上的白霜,補充道,「不過那會兒沒這麼冷。」
  「你和簡當時已經是人人稱羨的一對兒了,可以光明正大地待在一起,而我和伊莉莎白連選個座位都得避嫌。」本來只是一句玩笑,但話一出口我才發現自己仍在為當初的事耿耿於懷。
  彬格萊意味深長地笑道:「嗯?你倆那陣兒不是一出門散步就可勁地迷路麼?」(太犀利了)
  伊莉莎白大方地回應:「鄉間小路的確功不可沒。」
  連簡也開始打趣:「別忘了母親的功勞,麗萃。讓你陪某人散步可是出自母親的授意。」
  伊莉莎白紅著臉自嘲道:「這可是我生平第一次被取笑得如此狼狽。」(因為你老公的火力值為零啊)

  我們走進教堂時,其他人早已落座許久,幸好我們還不致於誤了禮拜。整個過程莊嚴而聖潔,每個人都許下了美好的祝願。凱薩琳姨母雖然照例對讚美詩、佈道詞、蠟燭、祈禱書等做了一番品評,將它們批得一文不值,但末了依舊認為整場禮拜還算過得去。

  豐盛的晚宴過後,我們開始進行猜謎遊戲。卡洛琳選了費茲威廉上尉作為搭檔,但伊莉莎白中途硬把費茲威廉拉去和安妮跳開場舞。
  不得不說,這兩人相當有默契,共同無視了凱薩琳姨母關於安妮咳嗽得厲害不能跳舞的警告。
  凱蒂同赫特先生一起跳舞,就連瑪麗都接受勸說走下了舞池——雖然她開始仍在抗議,堅稱自己寧願一個人看書。
  直到所有賓客各自回房後,我才同伊莉莎白相攜上樓。
  「累麼?」看著她的倦容,我有些擔憂。
  她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笑盈盈地抬手撥弄著垂落在燈架下的槲寄生。
  我們正站在槲寄生之下……
  意識到這一點後,接下來的事情自然毫無懸念。

  十二月二十九日星期一
  聖誕聚會在今天早上步入尾聲。凱薩琳姨母和安妮在費茲威廉表兄的護送下最先踏上歸程。伊莉莎白滿心希望我的表兄妹能夠趕緊訂婚,但這兩人雖然共度了許多時日,卻依舊什麼都沒有發生。
  貝奈特一家隨後離去,最後出發的是彬格萊夫婦。
  「下次就輪到你們來尼日菲爾德做客了。」簡依依不捨地說。
  彬格萊接著道:「記著把喬治安娜也帶來。」
  我們欣然應允,而後目送他們的馬車漸漸駛遠。
  送走最後一輛馬車後,我們終於可以返回宅子,我長出了一口氣,滿身輕鬆:「高朋滿座固然令人欣喜,可送走他們更讓人覺得愉快。」

  我們回到起居室,伊莉莎白和喬治安娜開始回顧這些天發生的種種趣事。談論中途,喬治安娜壯著膽子開了個關於姨母的玩笑,而後忐忑地偷瞧我的回應,見我並沒有責怪的意思,便私下鬆了口氣。她早已不像當初那麼羞澀,如今正逐漸蛻變成一位開朗自信的淑女。為此,也為了除此以外更多的事,我萬分感謝上帝讓我遇到了我的妻子。

  三月

  三月四日星期三
  今天柯林斯夫婦一早就來拜訪,他們打算在彭伯里待一個星期。他們始終認為當凱薩琳姨母的怒火波及整個肯特郡時,三十六計走才是上計。至於姨母這場怒火的起因——
  安妮決定嫁給菲茲威廉上尉了。

  柯林斯先生盡職地描述起當時的情形:「夫人一開始還算平靜,當然啦,她更希望安妮能嫁給有財產的人,可上尉怎麼說也是出身名門,血統高貴,對此她自然也沒什麼好反對的。她幾乎都要點頭了,還斷定安妮會成為年度最優雅的新娘。而我恰到好處地補充說,不論德•鮑爾小姐選擇哪個教堂作為結婚地點,都會令該教堂蓬蓽生輝。」
  「可當安妮表示婚後要住在羅新思、讓夫人遷往她陪嫁的莊園後,夫人的態度就180度大逆轉。」夏綠蒂補充道。
  「凱薩琳夫人的態度十分強硬,她態度和藹地告訴了我她的想法,說安妮脾氣固執又不懂感恩,她絕不會因遷就這麼一個沒頭腦的小丫頭而搬走。」
  「安妮則強調假如她生為男子,那她結婚時,她的母親毫無疑問得搬出羅新思。夫人據此力爭,說假設不成立。我本以為安妮會讓步,可她沒有,愛情令她變得無所畏懼。」

  夏綠蒂說到這裡頓了頓,她的丈夫接力道:「羅新思的氣氛變得一觸即發,別的不提,光這種氣氛就讓人受不了,那種不舒服的感覺簡直難以用語言描述。我試圖緩解一下當時的氣氛,勸慰凱薩琳夫人說她陪嫁的那處莊園其實挺不錯,房子造型優雅別致,花園風景優美……可剛開了個頭她就用一種責難的眼光盯著我猛看,我不得不硬生生改口,說那裡再好也比不上羅新思,我清楚這句才是她想聽的。」
  我搖頭道:「可這樣一來安妮該不樂意了。」
  柯林斯先生的一張臉當即成了苦瓜:「沒錯,橫豎沒有兩全其美的辦法,我們只好躲遠些了。」
  夏綠蒂則先他一步擺脫了陰霾,一邊示意保姆將女兒抱給伊莉莎白,一邊微笑道:「之所以來拜訪你們還有另外一個原因,來見見我的埃莉諾吧。」

  我向來對襁褓中的嬰兒不感冒,伊莉莎白倒是很喜歡這個小不點,像對待易碎品一樣接過了柯林斯家的長女,抱在胸前輕哄。彷彿察覺了我的注視,她懷抱嬰兒衝我嫣然一笑,我的心跳當即為之巨震。一瞬間,關於嬰兒的各種想法塞滿了我的腦袋。
  過去的一年是我生命中最為幸福的一年,但我相信今年上帝將賜予彭伯里更多的歡樂和幸福。


--------------------------全文完,以下為腦補------------------------------------

  晚上獨處時,我跟伊莉莎白提起今天我對嬰兒的改觀。最後,我說:「到今年聖誕……或許是明年聖誕的時候,我們一定會比現在更幸福。」
  然而我的妻子並不贊同我的說法,她邊一本正經地搖頭一邊說:「我的達西先生,可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按照您的計畫進行呐。」
  「至少……我們可以朝著這個目標努力。」說話的同時,我慢慢俯下臉。
  伊莉莎白看起來正強忍笑意:「我的意思是,親愛的,或許我們並不需要等到今年聖誕。」
  ……
  我的思維凝固了。
  這句話的意思是——
  近在咫尺的黑眸中寫滿了戲謔,不,不只是戲謔而已!
  「你的意思是……」
  她輕輕點了點頭。

  婚禮那天,我認為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那一天是我最幸福的日子,時至今日,第二個看法必須加以改變。
  下個聖誕,下下個聖誕……我們會一年比一年幸福。
  我相信。

作者的話:
  西方耶誕節的傳統:如有女子偶爾經過或站立於槲寄生懸掛的地方,旁邊的男子便可走上前去親吻她。☆麗萃好樣的!
  決定在出差前完結掉,\(^o^)/我居然做到了!可以安心出差了。★
  全文到此完結,可能還有一章後記。


第42章 後記

作者簡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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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曼達∙格蘭奇是英國歷史類暢銷小說作家,擅長創作經典名著及歷史同人作品,其作品以奧斯丁小說和泰坦尼克船難為素材。她的小說有《大衛利爾勳爵的秘密》(求科普)、《奈特利先生的日記》、《泰坦尼克》。作者目前住在倫敦。

宣傳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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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冰山達西吐露他的心聲,看他如何在家族榮譽和對伊莉莎白漸長的深情之間苦苦掙扎。面對取捨,他唯一的行動就是不斷否認自己的感情……
  以優美的語言和生動的描寫從男主角的角度敘述這一長盛不衰的愛情經典。

讀者評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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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奧斯丁書迷的文化饗宴。
  艾曼達把握住了原著的精髓……我一口氣讀完了它。
  太棒了,幾乎可以切實聽到達西的心聲……快讀到結尾的時候真的很失落,不想這麼早完結。我愛死了作者對他倆婚後生活的描寫。
  艾曼達深諳奧斯丁筆下的巧思妙想和風土人情,這使得本書成為粉絲的必讀書目。
  新生代達西粉的寶貴禮物,原有老書迷的巨大驚喜。

作者的話:
  做事情要有始有終嘛,於是把這些也翻了。★或許還有一篇番外……我真磨嘰。
  推薦兩本同人吧:《簡貝奈特小姐的囧人生》、《成為夏洛特》
  最近在追的還有《將軍在上,我在下》、《再也不要做怨婦》……


第43章 番外:喬治安娜的日記

  三月四日星期三
  今天柯林斯一家從肯特郡來彭伯里做客。夏綠蒂•柯林斯太太是伊莉莎白的好友,柯林斯先生則是她的表兄。我自告奮勇地想要同哥哥及伊莉莎白一起接待這兩位客人。
  但當我提出這個要求後,他倆交換了一個眼神,表情都有些怪異。向來鼓勵我多同他人接觸的伊莉莎白罕見地沒有立刻答應,倒是哥哥猶豫了一會兒,轉向伊莉莎白:「有你我在場的話,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
  伊莉莎白遲疑著答道:「夏綠蒂應該可以幫上很大的忙。」
  然後她笑著向我說:「喬治安娜,你能有這種想法實在是太好了!」
  我就知道,伊莉莎白一定會贊同我這麼做,不過哥哥顯然還是對我不放心。我決定了,在客人來訪期間,我一定善盡地主之誼,讓哥哥對我刮目相看。

  早飯後不久,客人就到了。柯林斯太太是一位賢淑精明的夫人,看起來要比伊莉莎白大七八歲。柯林斯先生身形偏胖,說話用詞異常豐富,而且話量驚人。伊莉莎白剛為他和我做了介紹,他便開始一個勁兒地誇起走廊裡幾幅署有我名字的畫作。
  將那些畫裝飾在走廊裡是伊莉莎白的主意,往常也有客人因此而稱讚我,那時我心中的喜悅要遠大於難為情。可我還是第一次遇到難為情大於喜悅的情況,我真希望那些畫作並非出自我的筆下。
  面對滔滔不絕的溢美之詞,我簡直不知道該如何應對。所幸伊莉莎白就在此時招呼眾人落座,我趕緊挨著她坐下,沒想到柯林斯先生居然跟了過來,大有坐在緊鄰我的扶手椅上的架勢。
  還好哥哥及時出現,搶先坐上了那把椅子,幾乎是同時,柯林斯太太一邊喊著「親愛的,坐這邊」,一邊挽住了柯林斯先生的手臂,拉著他到伊莉莎白那邊坐下。
  我暗中鬆了口氣,我突然有點明白先前哥哥和伊莉莎白的對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了。我不敢看哥哥的表情,眼下他一定在氣我的自作主張吧。
  但我不會這麼簡單就放棄的。

  柯林斯夫婦帶來了羅新思最近的新聞:我的表姐安妮要嫁給費茲威廉表兄!
  噢,這可真教人吃驚。不過,哥哥和伊莉莎白的驚訝之情並沒有太多地反映在臉上,他們像是很自然地接受了這個事實,隨即詢問起那兩人婚事的進展——難道只有我覺得不可思議麼?
  我每年都會在羅新思見到安妮,費茲威廉更是時不時地前來瞭解我的近況,老實說,我一點兒都沒想到他們會結為夫婦……在他們已經相識29年之後。
  不管怎樣,這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哥哥鐵定晚飯之前就會寄出他的賀信,我如果待會馬上動筆的話,大概還來得及請伊莉莎白幫我潤色一下。
  令人遺憾的是,這樁婚事目前並沒有得到凱薩琳姨母的祝福,這也是柯林斯夫婦突然前來彭伯里拜訪的緣故。當然,還有另一個原因,柯林斯夫人希望伊莉莎白能成為她女兒的教母。

  埃莉諾——這是柯林斯小姐的名字——粉嘟嘟的臉蛋還沒有我的手掌大,湛藍的明眸彷彿盛開在陽光下的矢車菊,只要有人湊近,她就會手舞足蹈,發出「咯咯」的笑聲。
  伊莉莎白非常喜歡她,一口答應下來當她的教母。而埃莉諾似乎也非常喜歡伊莉莎白,在她懷中時總比被別人抱著時安靜。
  「伊莉莎白很招小孩子喜歡呢。」我不禁這麼感歎,抬頭卻見所有人的目光都朝我看來,哥哥、伊莉莎白,甚至還包括柯林斯夫人,三人一起露出瞭然的微笑。
  我愣了一下,騰地紅了臉:他們一定覺得我也同屬「小孩子」之列吧?
  「恕我愚見,我表妹伊莉莎白的最了不起之處在於她得到了彭伯里的主人、達西小姐您的兄長、我那位尊貴的女施主德•鮑爾夫人的侄子達西先生的青睞……」
  先前一直很乖巧的埃莉諾偏在此時放聲大哭,柯林斯夫人不由分說地將女兒放到打算發表一番宏論的丈夫懷中,自己領著保姆向我們表示要先去客房休整一下,而後催促著柯林斯先生離開了。

  「女兒天生就是媽媽的小幫手呢。」伊莉莎白說完這句,和哥哥相視一笑,哥哥同時攬住了她的腰。
  隨後,兩人一齊轉向我,伊莉莎白牽起我的手。
  「喬治安娜,你今天的表現實在太棒了。」
  「謝謝你,伊莉莎白。」她一定不知道,她的稱讚給了我多大的自信。
  哥哥的臉繃得緊緊的,我的心頓時沉到了谷底。說來說去,我還是過不了哥哥這一關吧。
  「喬吉,我為你感到驕傲。」哥哥嚴肅的面孔突然浮出一絲微笑,「在陌生人面前,你的表現很從容,這是一個了不起的進步,但在言談方面,你依然有很大的進步空間。」
  「親愛的,」伊莉莎白似笑非笑地瞟了他一眼,「恐怕你沒有資格如此點評吧。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喬治安娜剛剛說的話可是你的好幾倍呢。」
  哥哥對此指控完全無力反駁,末了也只能重新繃緊一張俊臉。
  「看到了嗎,喬治安娜?別人指責你的不足時,你要迅速抓住對方的缺點,這樣才可以一擊必勝喲。」
  那麼,剛剛那是……教學示範?

  三月五日星期四
  今天柯林斯先生要去同本教區的牧師探討教義,柯林斯夫人陪他一起。本來早飯時他還邀請了伊莉莎白,但哥哥不知什麼緣故,沒等伊莉莎白開口就表示他們今天沒有出門的打算,但可以提供一輛輕便馬車送柯林斯夫婦前往牧師宅。
  柯林斯先生心滿意足的道了謝,同時又說探討教義是一項必要且高尚的行為,哥哥的熱情之舉勢必大大提升整個教區的安居樂業程度。雖然我這裡僅用了一句話粗略概括,但若要把柯林斯先生的全部發言列個提綱出來,恐怕今天的日記會是以往的三四倍之多。
  事實上,柯林斯先生的長篇大論一直持續到其夫人拜託伊莉莎白幫忙照顧埃莉諾為止。
  「請放心吧,我也會幫忙的。」稍不留神就在餐桌上說出這種大話,反應過來以後,我的臉又開始發燙了。
  出乎意料的是,柯林斯夫人怔了怔,繼而非常鄭重地向我道謝:「那就有勞費心了,達西小姐。」
  這是表示……我的努力已經得到認可了?

  遺憾的是,早飯剛一結束安妮斯雷夫人就提醒我今天上午要練琴。雖然她為人隨和,但在事關我的課業時,她卻比日程表還要一絲不苟。
  乖乖練完琴跑去客房,卻被保姆告知埃莉諾已經睡著了。心情沮喪地吃午飯,後知後覺地發現哥哥今天有點反常。
  「肉湯太濃了,告訴廚子換一道清淡些的湯來。」
  「太過辛辣的醬料以後就不要準備了——不,還是備著吧,食欲不振的時候可以派上用場。」
  「沒有新鮮的魚肉嗎?確定這是從今天的早市上買的?」
  「橄欖呢?晚餐時用橄欖做配菜,據說它能讓嬰兒頭髮濃密。」
  ……
  從落座後已過了十多分鐘,哥哥的聲音一直沒有停過,雖然柯林斯夫婦都不在,桌上的餐點還是要比往常豐盛得多。
  這是什麼情況?

  「夠了,費茲威廉•達西!」伊莉莎白滿臉通紅地放下刀叉,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她這副處於爆發邊緣的模樣,「你到底要搞出多大的動靜才甘心!?」
  偌大的餐廳當即鴉雀無聲,難道真如彬格萊小姐所說,關係再親密的夫婦都免不了爭執麼?我大氣也不敢出,呆呆地盯著餐桌另一邊的兩人。
  哥哥似乎也傻住了,隔了半天才以一種小心翼翼的口吻道:「親愛的,大夫說這個階段情緒不穩是正常的……」
  「正常?我正常得很!不正常的是你,我親、愛、的、達、西、先、生!」伊莉莎白的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齒縫中擠出來的。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轉向我時,伊莉莎白依然一臉溫柔的笑容:「喬治安娜,用餐完畢就去午休吧。」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餐廳的,但門在背後合上的一瞬,我依稀聽到伊莉莎白的聲音傳入耳中:「親愛的,我想我們有必要就某些事達成一致,你說呢?我不接受『是』以外的答案哦。」
  熟悉的聲音加上不熟悉的威脅語氣——我暗暗為哥哥捏了把冷汗。
  但願這兩人不會有什麼事。
  咦?我似乎還沒開始用餐……

  本來很擔心哥哥他倆的事,結果竟然還是睡著了。醒來以後匆匆整理了一下衣裝前往起居室。每天的這個時間段伊莉莎白都會待在那裡一邊看書一邊曬太陽,而哥哥則會在隔壁書房處理領地事務,有時乾脆就陪伊莉莎白一起看書。
  推開起居室的門,伊莉莎白果然坐在靠窗的沙發上,旁邊還有一個高大的身影幫她擋去過於強烈的日光。
  哥哥也在!這麼說他們已經和好了?
  我欣喜之餘剛想同他們打招呼,卻看見伊莉莎白將一團蕾絲布料包裹著的東西遞到了哥哥手上,緊接著驚天動地的嬰兒哭聲響徹彭伯里。
  伊莉莎白放聲大笑:「親愛的,你太過僵硬,埃莉諾肯定以為我把她放在了石板上。」(夏綠蒂:麗萃,不帶這麼玩我閨女的。)
  說完她起身準備抱回襁褓,但哥哥沒有鬆手,相反,他順勢坐在伊莉莎白身邊,認真而急切地問:「我該怎麼做?」
  哥哥他過去……有這麼喜歡小孩子嗎?
  伊莉莎白偏頭想了想:「唔……試試看把埃莉諾當成你我的孩子。」
  奇跡發生了,哥哥的動作基本還是之前那樣,埃莉諾的哭聲卻漸漸平息了,與此同時,哥哥露出了我從未見過的、堪比春日陽光那麼和煦的笑容!

  我猜我一定在門口愣了很久,久到起居室內的兩人——不,是三人並未發覺,背後拿著嬰兒毛毯的保姆卻等不及了,不得不一臉為難地出聲提醒我堵在了門口。
  腦中一道靈光閃過,哥哥上一次反常是因為伊莉莎白來到了彭伯里,那這一次……窗前陽光下其樂融融的場景更加印證了我的猜想。
  天啊,我要當姑姑了!
  接下來,我主動提出要抱抱埃莉諾。結果證明,我比哥哥上手更快。意識到這一點的哥哥先是有些沮喪,而後又很欣慰地笑了。得到鼓勵的我悄悄向伊莉莎白求證,她帶著幸福的笑容輕輕點了點頭。
  「恭喜你,伊莉莎白!」
  「謝謝!」
  「恭喜你,哥哥,你就要當爸爸了!」
  相比伊莉莎白的大方坦率,哥哥顯然在盡力克制自己的喜悅,儘管成效並不顯著:「謝謝,喬吉。達西家又要多一個新成員了!」
  好消息一瞬間就傳遍了彭伯里。

  晚上,當我在自己房間裡到處翻找布娃娃時,安妮斯雷夫人無奈地笑說我即便要當姑姑了還是很孩子氣,我沒有反駁。
  埃莉諾離開以後,用布娃娃練習也是可以的吧?包括哥哥在內,這個秘密我不會告訴任何人。

  ——全文終——

作者的話:
  續集……我終於還是寫了……暫時預定一章吧☆
  ★寫這章時一直在狂笑啊,終於能有一個不用加班的週末了\(^o^)/~完結,撒花,又有一個坑平了!❤
那一月,我轉動所有的經輪,不為超度,只為觸摸你的指尖;不為修來世,只為途中與你相見。 ------倉央嘉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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