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嘭！」
一聲槍響，劃破了此刻的寂靜。長谷川裡奈下意識地推開太宰治，自己的胸膛卻被破了個洞，血「嘩嘩」地流。
長谷川裡奈：……淦。
我這該死的道德心！
她窒息地注視著逐漸變暗的屏幕，與新的游戲提示：【太宰治好感度＋20，當前好感度為10，請玩家再接再厲，打出想要的結局。】
長谷川裡奈：……
——心態崩了。
20以下的好感度，屬於「有印像的陌生人」。她這個周目，勤勤懇懇地刷臉，日復一日地跟在太宰治身後當舔狗，卻一點進展都沒有。直到擋了這顆子彈，徹底BE，才……
才終於，擺脫了負好感。
——玩家的尊嚴遭到了羞辱！
長谷川裡奈苦悶地吸著肥宅快樂水，收到了結局CG：臉上貼著繃帶的俊秀少年安靜地站著，四周是被芥川龍之介刺穿的敵人。他的鳶色的眼眸裡一片晦澀，倒映著被血染紅的漂亮女孩。
【……什麼啊。】
【竟然真的深愛著我嗎。】
讀完CG配字的長谷川裡奈：……？
裡奈當場心肌梗塞。
她那麼認真地當著舔狗，不管太宰治做什麼，都無條件寵著，連河都一起跳了，差點提前去世，太宰治卻從始至終不信她！？
少女氣得滾了好幾圈。
我擋這顆子彈干嘛！！！
她做了個深呼吸，放下了游戲機。
長谷川裡奈的情緒復雜極了。氣憤中透著一絲心酸，心酸中透著一絲平靜，平靜中透著一絲釋然——畢竟這已經是她在《百漫繪》的第5個BE了，熟能生巧嘛，甚至不太意外……
好卑微一玩家。
她恍惚地反思起了自己。
怎會如此。
是我的問題嗎？
她嚴謹地復盤。
第一周目，她攻略的人叫「夏油傑」，是個溫柔而正義的咒術師，聽完了她的土味情話也不會diss她，拒絕她的方式亦十分體貼，然後她就被殺了。
結局CG是夏油傑一臉冷漠地稱她為——
【「猴子。」】
長谷川裡奈：……這肯定不怪我啊！
顯然是夏油傑謎之黑化的鍋！
第二周目，她攻略的人叫「兩面宿儺」，大名鼎鼎的詛咒之王。她快快樂樂地刷了個巫女身份，准備來場跨種族之戀……結果被反復反復反復反復殺到精神崩潰，含淚認輸。
獲得了詛咒之王坐在由她的屍體堆積成的王座上的CG。
【「弱小，無趣。」】
長谷川裡奈：……這更不怪我啊？！
純粹是兩面宿儺變態！
第三周目，她攻略的人叫「五條悟」，咒術界的戰力天花板，顏值MAX，還是教師——這絕對是個脾氣賊好的白月光式的角色！裡奈猜測著，信心滿滿地進了游戲，再慘遭打臉。
惡劣又臭屁，師德堪憂。
真實的五條悟跟她腦補出的形像簡直南轅北轍！
最重要的是，五條悟是個事業狂，專注地栽培學生，試圖顛覆咒術界，無比堅定地拒絕了作為普通人的長谷川裡奈。
裡奈一氣，向QB許願，成為了魔法少女。得到武力值的同時，背負了濃烈的詛咒，被咒術師認為是反派……這發展是她沒料到的。裡奈考慮到五條悟的實力，慫了。
她怕一露面就被五條悟摁著揍。
於是裡奈勇敢地衝了腐爛的咒術界的高層，宰掉大部分人後，因力量耗盡而墮落為魔女，被姍姍來遲的五條悟撞見——
【……咒靈。】
【必須……清除掉。】
長谷川裡奈：……好慘啊嗚嗚。
第三周目也不是她的鍋啊！
明明是五條悟過於事業狂，不近女色！
連續三次碰壁，讓長谷川裡奈痛定思痛，暫時放棄了對咒術界的攻略，跑去橫濱副本浪。
第四周目，她選了「江戶川亂步」。
有了前面三位做對比，孩子氣的亂步被襯托得很好相處，至少裡奈是愉快的。她終於！get到了！游戲的樂趣！
陪著江戶川亂步處理案件，聽npc們的八卦，調解npc之間的糾紛，偶爾找找貓狗……長谷川裡奈日漸忘了自己是來談戀愛的。等她重新找回目標，鄭重地告白後。
江戶川亂步靜靜地端詳了她半晌。
「裡奈。」
「你並不愛我吧。」
長谷川裡奈：……？
裡奈毛骨悚然。她產生了「被虛假的游戲角色看破了」的幻覺，不由得感慨制作組的強悍：突然被質問，確實會嚇一跳。
但成熟的玩家無所畏懼！
長谷川裡奈正要否認，一直觀察著她的江戶川亂步便輕輕地嘆了口氣，笑著摸了摸她的長發：「到此為止吧。」
「裡奈，再見。」
長谷川裡奈：……？
等、等等！
為什麼要說再——
新的結局CG中斷了她的困惑。CG上，是親昵地撫摸著她，卻透著無法忽視的距離感的江戶川亂步，窗外的日光模糊了青年的神情，唯獨系統彈出的文字異常清晰。
【咫尺天涯。】
【終究是……不可結緣。】
——垃圾游戲！莫名其妙！
裡奈一邊氣得肝疼，一邊火速開了第五周目。
她被江戶川亂步的「不愛」論弄出了陰影，害怕自己又莫名其妙地打出BE，索性翻了翻舔狗指南，對新的攻略角色——太宰治——噓寒問暖，無微不至。
而太宰治的回應是：
好感度減減減減——
擋了顆子彈，才擺脫負值。
長谷川裡奈：……
越復盤，越釋然。裡奈仔仔細細地回憶了一遍，驀地頓悟：既然這游戲有病，那我也不做人了！不就是黑泥嗎，不就是捅刀嗎。談什麼戀愛！我要原地化身頭鐵懟懟機！
專業捅刀一百年！
裡奈想開了：這其實是個pk游戲啊！
她自認為get到了正確的玩法，興高采烈地起身，拆封了新買的全息設備。據說全息模式下的《百漫繪》沉浸感極強，跟現實世界無異，會獲得非常美好的心動體驗。
「……」
淦。
最初確實是為了心動體驗買的設備。
被披著戀愛皮的pk游戲騙了！
長谷川裡奈沉默幾秒，拖出了游戲艙。她按教程調試完畢，便躺進艙內，啟動了《百漫繪》的第六周目。
這次，不為別的，就為爭口氣。
【玩家數據已載入】
【祝您游戲愉快】
——黑泥精們。
——真正的較量開始啦！
作者有話要說：
【看文須知】
1.全員單箭頭式蘇文，乙香黨及時逃生
2.女主是笨蛋美人，反擊方式是堂堂正正地完成「角色做不到的事」，卻無意間刀瘋一群人（自己還不清楚刀到了人），不是故意設計的，所以想看心機美人的小可愛及時逃生
我就想寫寫刀人而不自知的漂亮小笨蛋w
1和2都能接受的話，祝食用愉快~！
第2章
長谷川裡奈驚奇地打量四周。
《百漫繪》的全息模式，遠超她的預計。廉價的貼圖感、僵硬的生物模擬、粗糙的景像……通通都不存在！這種程度的全息，徹底實現了關於「第二世界」的構想。
少女捏了捏自己的臉頰。
……嘶。
居然會疼？！
長谷川裡奈慌了。她在內心默念了一聲「操作面板」，略過一系列的人物數據，徑直劃到「疼痛值」上——為什麼初始的疼痛值會是100％啊！！！制作組沒被投訴嗎！？
裡奈感到窒息。
她在第二周目被兩面宿儺反復殘殺，忍無可忍地選擇了重開。假如她是用全息模式打的第二周目……
——那也太陰間了！
長谷川裡奈堅定地將疼痛值拉到了0％。
【疼痛值缺失會大幅度提高死亡風險】
【本游戲無法存檔，您確定嗎？】
「……」
長谷川裡奈猶豫了一秒。無法存檔是《百漫繪》為數不多的缺點之一，玩家必須一命通關，走錯一步，便可能BE，刺激極了。如果沒了對疼痛的感知，或許會來不及治療致命傷。
……等等。我又不是來戀愛的。
去世就去世。
裡奈回答：【確定。】
——【設置已生效】
長谷川裡奈放心了，開始瀏覽資料。
操作面板的左上方是她的3D形像，跟她真人一模一樣，畢竟她直接掃描了自己的臉，套用了自己的本名。
右側則是她這個周目隨機到的背景與能力。
經典的孤兒開局，在貧民窟長大。前段時間被招進了港口黑手黨，成為了中原中也的直屬部隊的一員。
裡奈敏銳地get到重點。
——中原中也的直屬部隊。
她瞬間精神了。中原中也是港口黑手黨的戰力天花板，可以進他的直屬部隊，證明她擺脫了戰五渣，隨機到了不錯的技能：長谷川裡奈順勢看向技能欄。
【異能力：控血】
【異能來源：栗山未來】
【詳細介紹：
操縱自己的（標紅）血，化為利刃、護盾等
血液具有腐蝕性】
裡奈若有所思。這次的異能力不弱，就是……戰鬥太激烈的話，會貧血的。她垂頭，瞅了瞅綁著繃帶的右手掌：連造型都跟栗山未來差不多。解開繃帶，血液便可以化作武器。
除了控血，還隨機到了中級體術。
……搞事的信心增加了！
……
中原中也大步流星地走著。
他得知自己的直屬部隊，來了個潛力頗高且乖巧聽話的勞模新人，不由得愉快。為了表達重視，他打算親自把新人領到隊伍內，順帶初步考察新人的資質。
中原中也到達的一瞬，裡奈在測試戰鬥系統。
少女踩著欄杆，腳尖懸空，下方是寬闊的、堅硬的水泥地。她的銀白色的長發隨著風而晃動，湛藍色的眼眸望著飄浮的雲。綁著繃帶的右手似殘破的蝶翼，往外延展。
大地的幾十米之上，她搖搖欲墜。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懵了片刻。高危行為、繃帶、漫不經心的神情……剎那間，港口黑手黨的重力使想起了跟他極不對付的搭檔——寧也是自殺愛好者？
他的期待驟然破碎。
在他強行將長谷川裡奈拽下來前，少女發現了他。憑借著完善的自動戰鬥系統，裡奈沒有摔倒，而是鎮定地跳下欄杆，輕巧地落到了中原中也的身前。
「中也——」
長谷川裡奈頓了頓，瘋狂懊惱。
她在第五周目，和中原中也有接觸。
少年目睹了她的追尋，清楚太宰治的黑泥程度，或委婉或直接地勸過她好幾次……然而她選定了攻略角色，就不會回頭，更不會給別人多余的眼神。
於是中原中也嘆息著閉麥了。
長谷川裡奈模糊地記得當初的文字描述。
【少年的視線劃過你的汗濕的長發。毫無疑問，你又為了跟上太宰治而累得半死，身上亦添了幾道不大不小的傷口，狼狽至極，像是追逐著太陽，卻被曬得奄奄一息的向日葵。
中原中也伸出了手。
他的手指冰涼，漆黑的手套映入你的眼簾。中原中也輕輕地戳了戳你的額頭，絲毫不在意你的濕潤的劉海。
「還是那麼喜歡太宰嗎？」
你的目光被手套遮掩，沒辦法看清中原中也的表情。但你微妙地察覺到，少年的語氣有些奇怪。
你懷著不安，開口回答。】
【A.喜歡】
【B.……我不知道】
——長谷川裡奈確實動搖了。
可她是一個有原則的玩家，絕不半途而廢。所以遲疑半晌後，她選擇了「喜歡」，繼續走太宰治的攻略線：畫面上的橘發少年笑了一聲，收回了手。
【「我明白了。」】
這句話結束，便是新的系統提示：【中原中也好感度-30，當前好感度為50。】
長谷川裡奈：……淦。
之後，中原中也就去國外出差了。
《百漫繪》的好感度系統是不區分愛情、友情或親情的，長谷川裡奈判斷不了中原中也屬於哪一種，也猜不出中原中也收到她的死訊的反應……估計制作組根本沒做，裡奈便沒有深究。
此刻，與中原中也「重逢」，少女十分感動。
——是制作組的良心啊！
源自第五周目的親切感衝昏了她的腦袋，讓「中也」兩個字脫口而出，違反了現在的身份設定……長谷川裡奈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全息跟掌機真的迥然不同，一言一行都必須謹慎。
否則，事還沒搞，人先BE了。
她若無其事地改口道：「中原大人。」
「……」
中原中也「嗯」了一聲。雖然稍微覺得詫異，但他沒有對長谷川裡奈的口誤刨根問底，給予了特立獨行的新下屬一份體貼。
他想了想：「你陪我去執行下一個任務。」
長谷川裡奈沒回話。
少女等了好幾分鐘，也沒等到系統的任務框。她一邊迷茫地嘀咕著「這難道不是新的事件嗎」，一邊試探性地說：「好的。」
中原中也：……
港口黑手黨的重力使一頭問號。
這就是傳說中的潛力新人？
這種反射弧真的沒事嗎！？
果然，得靠下個任務認真地考察一番！
第3章
【生命只有一次】
【祝您不留遺憾地度過這一周目】
長谷川裡奈退出游戲，打開幫助中心時，《百漫繪》的常規提示語躍入了她的瞳孔。她熟練地忽略提示語，戳了戳人工客服：【我要提交bug，全息模式下沒有任務提示框，我都不清楚接沒接到任務。】
——【客服-丘比1號已上線】
丘比1號：【您好，這不是bug呢。】
丘比1號：【全息模式下，我們把任務框改成了日程表，不對玩家做任何限制。所有人都可以攻略，所有人生路線都可以走，盡全力地保障了玩家的自由度。】
丘比1號：【建議您通過日程表梳理思路噢。】
長谷川裡奈：……nb？
《百漫繪》的制作團隊竟恐怖如斯。
裡奈大受震撼。她關掉幫助中心，再次登錄游戲，喚出操作面板，將「陪中原中也出任務」記到了日程表上，順帶依照自己的喜好，調了調游戲的字體。
可謂是體驗極佳了。
長谷川裡奈是武裝人員。
沒有任務的話，能自由活動。一般情況下，港口黑手黨的武裝人員會利用這段時間做加強訓練。而作為一個有著戰鬥系統的掛逼，裡奈悠閑地挑了個僻靜的角落，制定抬杠計劃。
她做不出太陰間的事。
在第三周目，被五條悟拒絕了N次，又簽下了丘比的契約，瀕臨魔女化時，她選擇的也是幫五條悟清剿高層，且下意識地隱瞞了自己簽契約的原因，防止五條悟愧疚。
鐵頭娃就是要堂堂正正地pk！
比如跟太宰治較量武力值！
至於太宰治擅長的是計謀這件事……機智的玩家當然要揚長避短啦！怎麼可能傻乎乎地跑去pk智商！
要是智商足夠，她還會BE五次嗎！
……淦！
裡奈頹廢了幾秒，才繼續編輯新的日程。
太宰治是有一定的自保能力的。但他的異能「人間失格」是不具備特效的！特效永遠的神！「控血」的特效賊拉風，自由切換形態亦酷斃了，應該會給予太宰治心理打擊！
長谷川裡奈嚴謹地思索著。
太宰治和身為戰力天花板的中原中也相看兩厭，證明太宰治是在乎武力值的……總之得從戰鬥場面上超越太宰治，當個高逼格的場面人，不著痕跡地「攻擊」太宰治。
然後嘛……
還有什麼是太宰治做不到的呢？
……生孩子？
算了。這好奇葩的。
太宰治總是自殺，又怕疼。那無痛去世估計會讓他非常羨慕，深深地感受到「長谷川裡奈」的幸運與nb……？哪裡怪怪的。
少女懵懵地揪了揪頭發。
她復核自己的計劃。
【1.秀特效，當場面人，無形打擊太宰治。
2.比太宰治先無痛去世，使太宰治嫉妒到扭曲。】
——沒毛病啊！
長谷川裡奈逐漸說服了自己。畢竟升遷，成為太宰治的上司，或者得到森首領的重用之類的太費腦子了。而且太宰治的上司只有首領了吧！根本升不上去！
——萬策盡了！
這麼一想，她的計劃簡直極具可行性。
裡奈忽然充滿了自信。
……
摸了一段時間的魚，裡奈終於得工作了。
這次的行動由中原中也跟太宰治帶隊，以考察新人為核心目的，順帶覆滅一個不聽指揮亂賣違禁品的小組織——長谷川裡奈完全沒有往「考察」方面想，只當是個日常任務。
值得一提的是。
《百漫繪》的血腥屏蔽機制做得十分優秀。全息模式下，不僅有自動戰鬥系統，還會把人形怪化作Q版蔬菜，畫風極其幼兒，一點紅都見不到……除非對面的蔬菜是西紅柿。
所以長谷川毫無心理負擔。
她本來想當鹹魚，靠自動戰鬥系統解決一切，結果——臉上貼著紗布，身上纏著繃帶的俊秀少年出現在了她的視野內，令她回憶起了一敗塗地的舔狗生涯。
……太！宰！治！
——阿西吧！
裡奈霎時燃起了奮鬥之火。
勇敢的玩家絕不放棄任何一個打擊「敵人」的機會！這次的任務，她必不可能躺屍。場面人的逼格，就從這一刻開始！
長谷川裡奈一秒下線，戳客服。
【怎麼開最酷炫的特效？】
客服顯然是被這個問題砸得摸不著頭腦，一直顯示「輸入中」，卻一個字都沒發出來。片刻後，客服決定放棄掙扎：【抱歉親親，我沒理解您的意思，可以麻煩您詳細闡述一下嗎？】
長谷川裡奈乖乖地講了一遍自己的計劃。
客服（欲言又止）：……
客服非常想告訴少女，這樣是打擊不到太宰治的，清醒一點。然而，職業素養摁住了剛剛萌芽的吐槽之心。丘比1號檢索了一會兒，回答道：【您想要的大場面是可以實現的。但我注意到，您將疼痛值調成了0%……您的技能又會損失大量的鮮血。】
丘比1號：【修改您的自動戰鬥系統，需要向技術部提交申請。我們的人手不足，一個周目，只可以提供一次該服務。所以我必須提醒您，您要的效果，會大幅度提高死亡風險。】
【您確定要修改嗎？】
長谷川裡奈不禁躊躇。
在她躊躇期間，業務能力一流的《百漫繪》的客服發送了一個短視頻，是關於自動戰鬥系統的初步修改方案：【我們的AI已經遵循您的要求，計算出了效果，您要看看嗎？】
長谷川裡奈：……nb！
少女點開了十幾秒的短視頻。
默認的版本內，「長谷川裡奈」會把血液化作刀刃，依靠體術作戰；場面人版本，「長谷川裡奈」跟不要命似地，肆意地揮灑生命，遠程、近戰輪番交替，武器千變萬化，鎖鏈與箭矢交錯，構成了具有腐蝕性的牢籠。
……
長谷川裡奈：！！！
這還用選嗎！場面人永不認輸！
什麼疼痛值為0%、血液損失率、死亡風險……全被氣場十足的特效秒殺。少女頗為振奮地敲了敲虛擬鍵盤。
【我確定！】
【拜托你們了！】
第4章
三天後，關於自動戰鬥系統的修改完成。長谷川裡奈默默地贊嘆了《百漫繪》的制作組的工匠精神，便迫不及待地進了游戲。
【玩家數據已載入】
……
太宰治敏銳地察覺到了少女的視線。
在眾多的或畏懼或敬仰的目光中，長谷川裡奈的存在顯得格外突兀：她燃起了謎一樣的鬥志，仿佛碰到了強大的宿敵，拒絕表露出一絲一毫的怯弱。連腰板都挺直了。
太宰治：……？
港口黑手黨最年輕的干部沉思了兩秒。
難道被他坑過？
他淡漠地垂下眼簾，不怎麼在意。反正想找他報仇的人連起來都能繞橫濱一周了，誰知道這是從哪個角落鑽出來的。倒是這種爛到爆炸的情緒偽裝能力……
——啊，配蛞蝓剛剛好？
diss完中原中也，太宰治才勉強提起了興趣。
他又掃了眼新人們。
……長谷川裡奈依舊突兀。撇開那份精致無瑕的美麗，她的神情過於天真，湛藍色的眸子像是一望無際的夜空，透著股純稚。銀白色的長發被具有彈性的烏黑布條束起，看著俏皮而清爽。
「……」
太宰治罕見地感到困惑。
他的經驗和才智判斷，長谷川裡奈是個表裡如一的人。每個細節都很JK……完全不符合貧民窟的特質。
這悠閑程度。
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來春游的。
……
中原中也有著同樣的困惑。
演技拉垮卻毫無自知之明的快樂玩家——長谷川裡奈——對兩位上司的心理活動一無所知，她實在太好奇新的自動戰鬥系統的表現，一到達目的地，便不假思索地解開了右手處的繃帶。
上吧皮皮統！
赤紅的、黏稠的血液緩緩落下。
白皙的指尖碰到以血塑成的箭矢的剎那，長谷川裡奈的表情變了。那些跟環境格格不入的爛漫全化作冰原般的冷酷，細密的睫毛亦被渲染得不近人情。
中原中也的內心緩緩冒出一個問號：？
少女輕輕地揮了揮手。
比起箭矢，更類似於尖細的長針的血液，隨著她的心意，密密麻麻地鋪滿了眾人的視野，再猛地射出——「死亡之網」籠罩了敵人，撕毀了一張張的驚恐的面容。
這是碾壓性的實力差距。
更令眾人驚詫的是，同時操縱這麼多的箭矢，同時擊殺了這麼多的敵人，長谷川裡奈制造的致命傷，竟然都是憑借血液，刺穿了敵人的咽喉的正中央，精確得堪比AI！
中原中也瞳孔地震。
如此強悍的微操……
怪不得情報部門會給出高評價。
——「嘭！」
一聲槍響。受到遠程狙擊的一瞬，長谷川裡奈果斷地捏了個血盾，當作緩衝，再輕巧地避開，一系列操作駕輕就熟，無比順暢，如同身經百戰後，形成了條件反射。
緋紅的長弓出現於少女手裡。
她眼也不眨地拉開弦，長針便飛速融合，凝結為標准形態的箭，破開燥熱的風，腐蝕掉建築，擊穿了狙擊手。
……
太宰治雙手插兜，若有所思。
他考慮的方向跟中原中也不一樣。
關於「控血」的資料躍入他的腦海。污濁的血液，基本是無法再收回體內的，這一箭根本是兩敗俱傷……雖然日常的舉止極具迷惑性，但卻是個徹底漠視生命的人形兵器嗎？
誰死掉都無所謂？
自毀傾向有一點嚴重。
……
太宰治懶散地評判著。
長谷川裡奈的發揮，直接堵死了其余的新人的路。本該持續大半天的考察，一個小時就結束了——包括趕路。於是，提前下班的太宰治大方地加了1％的好感度。
百無聊賴的裡奈猛然驚醒。
她淡定地關掉了好感度提示。
——反正不走戀愛線！
血腥屏蔽機制＋自動戰鬥系統，使她的游戲界面退化成了幼兒版的「切蔬菜」，還是不需要自己劃，全自動的那種。
笑死，完全不明白自己的特效是什麼。
她就這麼發呆發到了脫離戰鬥。
系統交還了主導權。縈繞於少女的周身的鋒利而冰冷的氣場驟然消散。她站在敵人的血泊的前方，維持著纖塵不染的姿態，轉身。
呈現於眾人的視野裡的，是一種分外無害的模樣。
AI般精准的微操、殺人不眨眼的殘忍、占據了絕對優勢的傲慢……皆融化在那雙湛藍的眼眸內。長谷川裡奈似乎並不清楚自己展露出了多麼強大的統治力，若無其事地披上了「羊皮」。
她的手指纖細，略不安地蜷縮著。
渾身是破綻。
其余的新人：……
新人們紛紛看傻，越發覺得長谷川裡奈深不可測。就算失去了在干部與准干部面前炫技的機會，也並不敢打擊報復——這種演技MAX的白切黑，生氣起來肯定會把他們毀屍滅跡吧！
恐、恐怖如斯。
長谷川裡奈：……？
裡奈一頭霧水。
她不就掛了會兒機嗎，怎麼同事們的目光變得如此奇怪。是她的特效太過絢爛，令同事們自慚形穢，成為了她的迷弟迷妹？
長谷川裡奈期待地查了查好感度。
由於慕強心理，新人們一邊吐槽，一邊情不自禁地貢獻出了一些好感，誤打誤撞地混淆了少女的認知——很好，從零開始的場面人生涯的起步十分順利！
她滿意地關掉面板，偷瞄太宰治。
這一周目之敵！
如她所料，太宰治安安靜靜地端詳著她。
——計劃通了啊√
嗚嗚嗚特效沒白改！感謝《百漫繪》制作組幫她逆襲！
她低下頭，掩蓋了愉快的表情和想要海豹鼓掌的衝動。
中原中也目睹了她的「失落」。雖然隱約意識到了她的戰鬥方式與平常的舉止有些不同，但關於心理的考察是太宰治的工作。中原中也思索幾秒，摸了摸長谷川裡奈的頭發。
「做得不錯。」
少女愣了愣。
她抬起頭，感受著頂部的輕柔力道，仿佛見到了上一個周目內，試圖拽住她，想阻止她掉進BE陷阱的「制作組的良心」。
隔著一個周目，裡奈彎了彎眸子。
她的笑容燦爛又干淨，非常漂亮。
日光碎在她的眼裡，成為了朦朧而夢幻的點綴品。少女的手中捏著尚未纏繞完的繃帶，單薄的身軀內迸發出極富感染力的快樂，像是站到枝椏上鳴叫的鳥。
「中……中原大人。」
「我會繼續努力的！」
啊……這、這麼開心嗎？
成就感突然暴增的中原中也收回手，輕咳了一聲。大概是少女的眼神過於明亮，讓他的耳朵莫名一熱，視線亦挪了個位置。
「……嗯。」
他盡量簡潔，嗓音卻仍是比往常僵硬了點。
旁觀的太宰治：……？
#工作期間你在干什麼啊蛞蝓#
#摸魚王震怒#
第5章
太宰治正在向港口黑手黨的首領彙報。
表面上是集體考察，實際上，他跟過去，純粹是為了對「長谷川裡奈」做一個評估，把少女放到合適的位置上。
他漫不經心地說。
「長谷川裡奈會無意識地將自己的生命視作『無關緊要』的存在，不顧一切地擊殺敵人，完成任務……確實挺適合待在戰鬥組。」太宰治垂下腦袋，盯著被光影斑駁的地板，「我甚至懷疑，她經受了特殊的訓練，才會變成現在的模樣。」
「一個徹底的人形兵器。」
「一個毫無自知之明的工具。」
所以，即使有著絕妙的微操、恐怖的統治力、冷酷的心境……長谷川裡奈卻依舊能跟沒事人似的，露出不諳世事的表情。
「她的矛盾與反差，都是真實的。」
太宰治判斷道：「長谷川裡奈，是被人刻意扭曲了認知的，一柄非常好用的利刃。她藏不住秘密或情緒，很聽話，很在意上司的褒獎。稍微安撫一下，便會無比雀躍。」
——「值得培養。」
……
監控世界流程的AI都聽傻了。
AI彙報了客服。客服沉默片刻，盡職地私聊了長谷川裡奈：【親親您好，我們收到了AI的反饋，需要對您的身份進行一定的補充。】
長谷川裡奈：【？】
【是這樣的呢親親。角色「太宰治」覺得您是被人刻意打造出來的人形兵器。由於這是自動戰鬥系統造成的人設誤差，我們決定修改一下您的背景設定，完善這一邏輯。】
長谷川裡奈：【。】
裡奈特別想回一句「說人話」，但這樣會顯得她的閱讀理解能力太差，於是她故作淡定地發了個句號，示意自己沒掉線。
見她「默認」了，制作組立刻開始行動。
長谷川裡奈的前方懸浮著提示框。
【時空已停滯】
【正在修改您的背景設定】
【初設定：來自貧民窟的孤兒】
【最新設定：被隱姓埋名的老年殺手帶大，模糊了善惡概念，以他人的目標為第一要務的人形兵器。尚未學會珍惜自己，殺手就去世了，陰差陽錯地成為了滿分工具人】
長谷川裡奈：……？
她謹慎地戳客服：【好難演的樣子。】
丘比1號：【別擔心噢親親。您做自己就好呢。】
長谷川裡奈：……？？
她不可思議地確認道：【真的？】
丘比1號：【是的呢親親。我們修改的設定很貼合您的表現，不會給您造成困擾的。我們的服務態度是一流的。】
——裡奈獲得了自信。
她自然地忽略掉了後半段的「工具人」，認領了前半段的「人形兵器」——嘶，這是那個太宰治對她的評價嗎！在黑泥精的眼中，她竟然這麼酷炫，這麼有逼格？
一定被她震懾到了吧！
果然特效沒白改！
應該加大力度！
結束了同客服的交流，游戲內的時空亦恢復了流動。不知道是不是心情太愉快，長谷川裡奈感覺自己的步伐越來越輕盈，似乎身體的重量在漸漸地遠去——
【警告！您的生命值即將清零！】
【警告！您的生命值即將清零！】
……
長谷川裡奈瞳孔地震。她一臉懵逼地注視著逐漸失控的手腳，與不斷地閃著不詳的紅光的視野，遲鈍地捕捉到了一行代表著她的角色狀態的字：【嚴重缺血，戰鬥續航已結束】
長谷川裡奈：……啊這。
戰鬥續航，是《百漫繪》的保險機制。當玩家瀕死，會啟動一小時的「戰鬥續航」狀態，給予了玩家起死回生的可能性。
比如及時去找個醫生。
倒往地面的途中，長谷川裡奈崩潰地想：這便是把疼痛值拉到0%的下場嗎。明明場面人計劃初見成效，順利震撼了太宰治——
不行，絕不能死。
救救孩子嗚嗚，刷一個優秀的技能好難的！
她的求生欲驟然爆發，抓住了一個路人的褲腳。
「救、救救我……」
完全失去知覺前，少女隱約看到，被她抓住了褲腳的人半蹲下身子，衝她伸出骨節分明的手，碰了碰她的面頰。
「……好冰。」
是個十分悅耳的男聲。
……
再次睜開眼的時候，長谷川裡奈以為自己進了下周目。畢竟被她揪住的男性的語調，波瀾不驚的，估計是個見慣了大場面的狠人，讓她心裡一涼，抓得更緊了。
然後她就暈了。
現在是……
長谷川裡奈盯了會兒雪白的屋頂，喚出操作面板檢查了一遍。她在技能欄瞅見了「控血」兩個字，頓時熱淚盈眶，感動至極，恨不得馬上給救了自己的大哥送一面錦旗。
然而，好心大哥沒現身。
剛剛替她交完醫療費的中原中也倒是來了。
長谷川裡奈陷入了沉思：新入職，只出了一個任務，工資尚未領，先坑掉了上司的醫療費……請問上司會不會生氣？會不會慘遭勸退？在線等挺急的。
離開港口黑手黨之後如何秀太宰治一臉特效？
她心虛又忐忑，睫毛如蝶翼般顫動著。
中原中也比她更糾結。少年向來是個愛護下屬的上司，這種粗心大意地放跑了受傷的未來的得力干將，導致得力干將差點去世的情況，被他歸於了自己的失誤。
「長谷川。」
中原中也張了張嘴——「抱歉。」
他的道歉還沒出口，長谷川裡奈便飛快地打斷了他，率先認錯：「是我做得不夠好，給中原大人添麻煩了。我會盡快改正的，更加關注自己的身體狀態。」
勇敢的玩家能屈能伸！
只要認錯夠快，中原中也就沒理由開除她！
中原中也成功地被她噎住：「我……」
——「全是我的錯！」
長谷川裡奈又打斷了他，瘋狂堵他的嘴。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閉了閉眼，努力地摁住翻湧的暴躁，拿出了春風細雨般的耐心，動了動唇瓣——使勁回憶悲慘的前幾個周目，終於擠出了鱷魚的淚水的少女小心翼翼地抬起頭，可憐兮兮地問。
「中原大人，您不會拋棄我吧？」
「……」
中原中也的怒氣值被一掃而空。
他啞然半晌。
身前的少女臉色蒼白，身姿纖細，右手纏著繃帶，像是一張脆弱的薄紙，卻肯為了他下達的指令而拼到瀕死，還不停地惶恐著，怕自己不夠優秀，怕被他扔下。
中原中也仿佛是被那雙湛藍色的眼眸鎖住了。
他的心髒感知到了束縛。
此刻的長谷川裡奈，使他想起了當初的，孑然一身、孤獨一人，不得不緊抓住和「羊」的羈絆，最後慘遭背刺的自己。
他神情晦澀地彈了彈少女的額頭。
「不會的。」
「我不是說了嗎？」
中原中也笑起來。他的弧度很淺，笑意卻溫柔極了，如同窗外的夕陽，一點都不灼人：「長谷川。」
「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第6章
長谷川裡奈怔了怔。
她沒料到中原中也會這麼認真地誇獎她，一點都沒有「可惡的資本家」的樣子……不愧是制作組的良心！在少年的誠懇之下，她默默地抹掉了虛假的淚水。
淦，這莫名的愧疚是什麼東西！
她不是鐵血無情的復仇者嗎？！
……雖然也沒啥仇要復？
長谷川裡奈的額頭仍殘留著中原中也的手指留下的余溫，她迷迷糊糊地想：不然算了吧，走中也線也挺……
這一念頭尚未完全浮現，她便猛然驚醒。
前5個周目的悲慘記憶映入她的腦海，讓她打消了「重新進戀愛線」的危險想法，戚戚地提醒自己：住腦啊裡奈！你根本走不出HE的，只會平添陰影——先當個黑泥杠精爽一爽再說！
別問，問就是我們玩家不需要愛情。
長谷川裡奈喪了幾秒，就振作起來。
她有些孩子心性，什麼情緒都是來去匆匆，不會停留太久。少女沒說話，只是彎著漂亮的眸子，回了一抹分外干淨的笑容。她看起來乖巧極了，如同沒有棱角的花。
實際上卻是一個殺人機器。
中原中也並不畏懼她的反差。
身為港口黑手黨的戰力天花板，他確實有輕而易舉地鎮壓長谷川裡奈的能力，所以他吐槽的方向是：溫順到這種程度，真的太貼合工具人的基本素養了。
對比一下隔壁的刺頭芥川……
中原中也瞬間舒服了。
不亞於芥川的忠誠度，又不必費勁調教鐵頭娃……莫名憑借著「下屬」的性格從太宰治的身上找回優越感的中原中也對少女的好感度「蹭蹭蹭」地漲。
當然，關了提示的裡奈毫不知情。
她在意的是另一個問題。
「中原大人，救了我的人是……？」
「是武裝偵探社的人。」中原中也微微蹙了蹙眉。港口黑手黨與武偵的關系比較微妙，亦敵亦友，立場不同，卻都以「守護橫濱」為核心，三言兩語解釋不清。
總之，一般互相制衡，偶爾合作。
長谷川裡奈聽見了兩個熟悉的名字。
「江戶川亂步。」
「與謝野晶子。」
長谷川裡奈：……？
#世界竟如此小嗎#
……
如果說，想跟太宰治堂堂正正地pk，是出於挫敗感，准備找一找屬於玩家的排面。那麼江戶川亂步，就令少女迷茫無措了。
她和名偵探相處得很不錯。
以江戶川亂步那種略微「唯我獨尊」的脾氣，都願意同她分享零食，陪她讀閑雜的書籍、一起看子供向的作品……明明一切都在正軌上，卻收獲了「不可結緣」的BE！
長谷川裡奈至今都覺得肝疼。
仿佛突然被網友清列拉黑。
除了懵逼，還是懵逼。
她不理解啊！這個游戲角色到底在想什麼？為什麼會認為她不愛他？她的探索欲被釣出來了——其中一定存在隱藏劇情！
長谷川裡奈蠢蠢欲動。
最初，她的計劃是，多干活，多賺錢，搶在江戶川亂步之前買下他喜歡的零食，形成惡性競爭，使江戶川亂步氣得想套她麻袋。此刻，得知青年是她的「救命恩人」……她猶豫了。
名偵探線，是她玩得最愉快的線。
故意搶江戶川亂步的零食，與謝野晶子他們對她的印像大概會變差吧……雖然「港口黑手黨」的身份已經是個debuff了。少女回憶著一張張的關於武裝偵探社的溫馨CG，驀地釋然。
……算了。
友誼天長地久！去他的戀愛線！
就當她是和亂步交了一周目的朋友。
不過，有機會的話。
一定要問清楚「愛不愛」是怎麼回事！
……
中原中也是個非常體貼的上司。不僅幫她付了與謝野晶子的治療費、醫院的1日住院費，還帶她抽了血，儲存在醫院內，當作備用，才領著她上車：「你家在……？」
長谷川裡奈迅速地翻了翻人物面板。
「……我住員工宿舍。」
她照著資料讀：「第一個月的工資還沒發。」
——太慘了吧。
要是背景設定不包工作，她豈不是得睡大街？！
出任務之前，都是直接掛機度過空檔期的長谷川裡奈是第一次知曉自己的住所，不由得詫異。顯然，中原中也亦被她的目前的境況驚到了，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我先預支給你工資吧。」
長谷川裡奈：！
她的藍眼睛濕潤了些許，精致的面容上寫滿了「感動」，像是一只飢腸轆轆時，被新主人撿回家，喂了食物的流浪小奶狗。銀白的睫毛浸了水，顯得十分動人。
「中也嗚嗚——」
「不是。」
「中原大人嗚嗚——」
中原中也敢以「重力使」的名頭保證，他絕對沒聽錯，這位反差極大的新下屬第二次毫不猶豫地喊他「中也」了！口吻還特別親昵，沒有一丁點的羞怯或者緊張！
他神情冷酷地觀察著長谷川裡奈。
然而，深知他是「制作組的良心」的少女絲毫不慌，頂著一雙淚汪汪的狗狗眼，一臉無辜地繼續嚎：「中原大人——」
中原中也：……
他沉默片刻，認命地從自己的賬戶上劃了錢。
「記得多吃點補血的。」
……
食補是不可能的。
長谷川裡奈預支了工資，就打開了游戲商城。商城內的道具，只可以用「好感度」購買，無法氪金，令一大堆家裡有礦的玩家無能狂怒，老老實實地搜攻略。
裡奈不喜歡搜攻略，鐵頭娃就該自己打！
她找到了自動補血包。
裡奈做了個深呼吸，才敢瞄余額：201點。
……？？？
我竟然有201的好感值？！
長谷川裡奈瞳孔地震，她拉開了好感度列表，發現被她的特效秀了一臉的新人們，零零散散的，總共給了她150的好感值。太宰治有1點，中原中也有50點（靠譜的下屬的基礎值）。
長谷川裡奈悟了。
中原中也永遠的神！
迷弟迷妹們永遠的神！
特效永遠的神！
……
她豪爽地花光了好感值，買了10個自動補血包。
杜絕嚴重缺血的危機。
從敗家開始。
第7章
全息版本的《百漫繪》是有味覺模擬系統的。長谷川裡奈早就好奇江戶川亂步鐘愛的那幾款零食是什麼味道了。收下預支的工資，買了自動補血包後，她便抽空去掃蕩了店鋪。
恰巧，江戶川亂步推門而入。
青年的綠眸劃過長谷川裡奈拖著的購物車，結合店鋪的貨架大小、補貨頻率等信息，毫不費力地推理出了結果：自己想要的類型已經被人喪心病狂地清空了，店鋪的人手不足，不會立刻補貨。
電光石火之間，他拽住了購物車。
「前天。」
「是亂步大人……指揮與謝野小姐救了你。」
長谷川裡奈：。
是這樣沒錯啦，但……
「我們一人一半！」少女一本正經地亮出了自己的底線，藍眸裡一片認真，「聽說這幾種零食很好吃，我今天必須要嘗嘗。」
江戶川亂步有些意外。
作為天才偵探，亂步有著任性的資本，時常不屑於讀氣氛。但他也明白，剛才的行為說不定會讓長谷川裡奈誤會，聯想到某些奇奇怪怪的事，畢竟提出「救命之恩」只是為了搶零食……
一般人都做不出來。
他正打算解釋，少女卻順利接上了他的腦回路。
江戶川亂步略訝異地揚了揚唇，對身前的「嚴重缺血還一臉愜意地瞎逛，差點當場去世」的笨蛋產生了一些興趣。
他隨意道：「可以。」
——兩人達成了共識√
長谷川裡奈付完款，分裝了零食，兩個幼稚鬼一人提著幾大袋子，踏出了商鋪，並停下腳步。
雖然是天才偵探，能在一分鐘內查清一起凶殺案且找到關鍵證據，但江戶川亂步是個路痴。他站在門口，是等偵探社的其余成員來接。長谷川則是……後知後覺地想起了「愛不愛」這件事。
硬了，拳頭硬了。
少女抑制住一剎那的憋悶，幽幽地側頭。
江戶川亂步：……？
「你不會後悔了吧？」資料不夠，名偵探沒辦法推理出她的情緒轉變的原因，只好一邊BB，一邊端詳她，「唔，看來不是。有話就說吧，只要你上交你的那一份，亂步大人會幫你解決的！」
江戶川亂步彎著眼，笑得肆意又頑劣。
他的黑發沐浴著正午的日光，披肩的下擺隨風而動，襯托著修長的手。青年的語氣極為篤定，似乎世界上不存在他解決不了的事。按照他的天賦，確實如此。
長谷川裡奈的心情更復雜了。
她是一個擅長放過自己的人，既然捋不清，那就交給腦子好的人去思考。人類社會，各司其職嘛……裡奈理直氣壯地將幾大袋零食遞出去，鄭重地說出了那一句。
在江戶川亂步的攻略線上，說過N次的話。
——「拜托你了，亂步先生。」
……
江戶川亂步考慮過各種各樣的可能性，比如想找父母了、如何在港口黑手黨升職、工作期間的麻煩……唯獨沒料到，這個眉毛緊蹙、一臉的苦大仇深的少女，是要咨詢戀愛問題。
名偵探的內心罕見地冒出了問號：？
我難道長了張情感調解師的臉？
他安靜了一會兒，盯著腳旁的零食袋，幾番掙扎，終是悶悶地接下了委托：「你的意思是，有一個喜歡你，跟你相處得很不錯的人，莫名離開了，還給你留下了寫著『不可結緣』等字句的紙條？」
「嗯。」長谷川裡奈點頭，「我好困惑！」
「首先，我們得弄清楚一件事。」
江戶川亂步非常直接地問：「你確定他喜歡你？」
「不確定。」少女回答得鏗鏘有力。她糾結幾秒，話鋒一轉：「但是，有一個可以檢測好感度的異能者，路過貧民窟時，告訴我，他對我的好感度到滿值了……親情、友情、愛情是混合計算的，我不知道他屬於哪種。」
「……」
半是謊言半是真相。
江戶川亂步不太愉快地撇了撇嘴，卻沒有戳穿長谷川裡奈的拙劣掩飾。他的視線描摹著少女的眉眼，高速運轉的大腦輕易地分析出了一切的來龍去脈。
「到現在，你也僅僅是不解。」
長谷川裡奈：……嗷？
「說我不懂人情的那些家伙，真該來看看你。」名偵探嘟囔著，漫不經心地陳述，「不是他離開了你，是你推開了他。如他所言，你從未愛過他。無論你表現得多真誠，靈魂是不會撒謊的。」
……隔著屏幕還能檢測靈魂嗎！！
「……唉。」
江戶川亂步維持著「為什麼會有人笨成這樣」的不滿神色，憑著僅剩的一丁點忍耐力，注視著美麗的銀發少女。
「終究是……」
「不可結緣。」
「這兩句話的背後，是滿滿的踟躕啦。」
他的手中捏著美味棒，貝雷帽壓住的黑發勾勒出他的側臉。名偵探長得很好看，在「沙沙」的風聲與搖晃的樹影之下，柔化了那股源自天賦的鋒銳，減少了兩人的距離感。
「他真正要說的是。」
「『我喜歡你，決定放你走』之類的吧。」
……制作組真狠啊，隔著兩個周目還能刀我！長谷川裡奈的眼眶紅了片刻，顯得那抹湛藍色清透極了，如月下的湖水。她稱贊完《百漫繪》的劇情設計，潛藏的郁悶徹底消散。
原來如此！是絕美BE啊！
下線後得把CG打印出來掛牆上！
……
為了感謝江戶川亂步的解析，裡奈揮金如土，特別干脆地承包了名偵探今日的所有消費，妥妥的昏君預備役。
青年懷著微妙的心理，接納了她的「供奉」。
直到夕陽西沉，亂步才通過一系列細節認證：……啊這笨蛋真的信了他的胡扯誒？還十分感激地領著他到處吃喝玩樂。
……名偵探的良心隱隱作痛。
這也不怪他啊！
誰讓長谷川裡奈拿戀愛游戲糊弄他！
以為他推理不出來嗎！
江戶川亂步乖乖地吞掉冰淇淋，望著逐漸亮起燈火的高樓大廈，含糊地，稍顯心虛地問：「你對我的結論就沒有一點質疑嗎？萬一我是在瞎說呢？」
——「不會的。」
少女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她的瞳孔內倒映著霧蒙蒙的天空，盛著閃爍的光，銀白色的睫毛亦披了層華彩，熠熠生輝的。玩嗨了的長谷川裡奈張了張嘴，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因為亂步先生是世界第一名偵探嘛！」
仿佛是第四周目的情景重現。
她彎著眸子，滿心信賴。
「搞不懂的事物。」
「按亂步先生說的做就好了！」
第8章
亂步被偵探社的人接走了。
其實國木田獨步一直尾隨在兩人的身後。名偵探發了信息，他才顯露蹤跡，微微佝僂身子，禮貌地衝少女告別：「亂步先生給你添麻煩了，你可以將賬單寄到武裝偵探社。」
「沒事，我的工資不低。」裡奈揮了揮手，「拜拜。」
江戶川亂步一聲不吭。
青年的綠眸內一片沉靜。烏黑的劉海和斑駁的光線模糊了他的表情，削弱了他那份肆無忌憚的孩子氣。亂步判斷得出，長谷川裡奈的贊嘆與憧憬全是真實的。
於是他的思緒晦澀，夾雜了些許懊惱。
……干嘛對名偵探撒謊嘛。
江戶川亂步別扭地「哼」了一聲，暗自許諾不再糊弄裡奈。他拍了拍褐色的披肩，視線不自覺地追逐著少女的影子，語氣亦滿是故作無所謂的僵硬：「下次見。」
國木田獨步：……嗯嗯？？
國木田敏銳地發現了重點。
作為天才，江戶川亂步不怎麼在意人情世故，不愛講「場面話」。他口中的「下次見」，是真的有「繼續來往」的意思，算是無比明確地傳達了自己的喜愛。
國木田獨步顫抖著推了推眼鏡。
亂步先生這是、這是……
剛剛靠著「約定」衝散了謎之心虛的名偵探一側頭，便瞅到了金發同事那「我目睹了驚天秘密」的震撼狀態。他費解地推了推國木田獨步，打斷了他的腦補。
「刪掉你的奇怪念頭。快走！」
被抓包的國木田獨步尷尬了一會兒。
少年順著名偵探的力道邁動腳。
「告辭了，長谷川小姐。」
……
長谷川裡奈下線了。
除了解決日常生活所需，她還去了印刷店，把江戶川亂步的BE線的結局CG打印出來，掛到了臥室裡，當作紀念。
按照名偵探的解讀，這BE是祝福啊！
「離開我後，希望你過得很好。」
——嗚嗚簡直絕美！
裡奈徹底忘記了當初的滿腹問號，開開心心地接受了這條BE，且在海報上寫下了一句話：【友誼天長地久】
她決定重新和人美心善的亂步走友情線！
……
登錄游戲後，少女將火力集中到了太宰治身上。她擁有了10個自動補血包，在醫院內儲存了備用血，能夠盡情開特效。實在不行還可以憑著戰鬥續航趕到武裝偵探社求救。
萬事俱備，只待——
「太宰大人不在呢。」
「是去工作了嗎？」
「不知道誒……大概去玩了。」
——淦！太宰治是什麼摸魚狂魔嗎！鬥志昂揚的裡奈不敢置信，她竟然一次都堵不到人！港口黑手黨的boss完全沒有怨言的嗎？就這麼放任干部不務正業？
……可惡。稀有人才了不起噢？！
長谷川裡奈的心情不美妙了。
她垂頭喪氣地往外走，絲毫察覺不到四周的人的充斥著八卦意味的竊竊私語：「這是第幾次了？中原大人的新下屬難道愛慕太宰大人？嘶……好頭鐵啊。」
「聽說在考察任務裡，她完成後，第一個看的是太宰大人，而不是她的直屬上司中原大人。」
「這麼明目張膽的嗎？」
……
長谷川裡奈正惆悵著。
她不理解。為什麼自己一身的特效花不出去。場面人的尊嚴還要不要了！苦悶漸濃時，自動戰鬥系統忽然啟動，操縱著她的視野向上——嗯？有什麼東西在下墜？
……淦，太宰治？！
跳公司大廈，boss真的不會暴揍你嗎！？
這一次的系統啟動，是為了救人，所以「血腥屏蔽機制」沒有上線。裡奈得以見證自己創造的酷炫場面。
雪白的繃帶摔到地上。
流動的暗紅液體源源不斷地湧出，眨眼間便塑造出了巨型的弓箭。長谷川裡奈跳到箭矢的頂端，操控血液拉開弓弦——「咻」地射出，奔赴那個持續下墜的身影。
同一刻，弓箭解體，化作翻湧的布條。
長谷川裡奈仍在流血。
明明只是接一個人，她卻選擇了如此不顧一切的方式。不知是被「關切」衝昏了腦子，還是習慣了漠視自己的性命……不管是哪一種，都會讓恰巧走到大廈下方的中原中也難受。
……真麻了。
中原中也思考：等她下來就帶她去輸血？
踩著血液趕到目的地的長谷川裡奈抱住了太宰治。自動戰鬥系統遵循著「場面要大，特效要酷」的原則，模擬出了滑索裝置，緊緊摁著試圖動彈的太宰治，坐著滑索，落到地面。
旁觀的長谷川裡奈：……
裡奈看了看背包，10個自動補血劑一個不剩。
……好！心！痛！啊！
少女覺得自己的理智在崩塌。直到戰鬥系統關閉，她依舊沉浸在破產的悲痛中，回不過神。失去控制的血液「劈裡啪啦」地掉，像是一場紅色的雨，腐蝕了地板。
腐蝕性對玩家無效。
長谷川裡奈染了一身血，銀白的長發都髒了，睫毛亦披了層紅，卻更加凸顯了眼眸的干淨，如同楓葉林內的一汪清泉。
她的難過很明晰，又那麼的安靜。
附近的建築，包括長谷川裡奈自己，都被血液籠罩。唯獨太宰治，一塵不染，毫發無損，一點都不狼狽——圍觀群眾們不約而同地「嘶」了一聲，紛紛感慨「愛得深沉」。
太宰治默然片刻，驀地笑了笑。
「你想救我？」
少年的臉上貼著繃帶，鳶色的眸子沉沉的，透不進光亮。他的語調平淡，含了些嗤笑與抗拒，仿佛是一只壞脾氣的刺蝟。
長谷川裡奈被他從悲痛中喚醒。
「我救不了你。」
裡奈深陷低落，懟「周目之敵」都提不起力氣了。她似乎有千言萬語，卻只是搖了搖頭：「但在我的面前，你是死不掉的。」
走太宰治的攻略線時，少女充分發揮了自己那感人的情商，以為太宰治這種類型，需要的是「被拯救」……或許確實是，可她的方式太浮於表面，從未深入過太宰治的內心。
「你比我聰明多了，我總是觸碰不到你的想法。」
——稀有人才就是這麼了不起啊嗚嗚！
「但我不會讓你死在我面前的。」
——放棄吧混蛋，我必不可能讓你如願以償。
長谷川裡奈怕被黑泥精坑死，宣戰的言辭十分委婉。她自覺當面挑釁了敵人，恢復了昂揚的鬥志，再接再厲地炫耀道：「剛才的滑索好玩嗎？太宰大人？」
——我的技能是不是超厲害！
自卑了嗎（震聲）！
太宰治注視著她因缺血而蒼白的臉，聽著她柔軟又活潑的嗓音，輕輕地垂下眼簾，心不在焉地回答。
「是比純跳樓好玩，要是繩索斷了就更棒了呢。」
長谷川裡奈：……？
這是在陰陽我的血質量不佳嗎？
還有這種diss方式啊。
學到了學到了，記筆記ing！
第9章
中原中也起初是不信流言的。
長谷川裡奈證明了她的武力值，文書工作做得也不錯，幫他減輕了不少壓力，還特別乖，日常拿亮晶晶的眼神望著他，為他習以為常的戰鬥場面增添了新的趣味。
……雖然他一開始被盯得不知所措。
少女簡直是完美下屬，還疑似迷妹。
怎麼會喜歡他的死對頭？
見證了長谷川裡奈的大手筆的救人情景，中原中也仍懷著些許的希冀。他接近兩人，聽完了整場交談，什麼「我救不了你」、「不讓你死」、「好不好玩」……
中原中也的臉都綠了。
——長！谷！川！
你怎麼回事啊長谷川！
他恨不得抓住少女的肩膀使勁搖晃，晃掉她腦子裡的水，免得她繼續被太宰治這條青花魚迷惑。
中原中也被這波「當面投敵」弄懵了。
但他記得長谷川裡奈的體質。
少年深呼吸幾次，平復了情緒，才踏出角落，徑直走向身處八卦中心的兩人。嚴格來說，長谷川裡奈是被殃及的池魚。太宰治很可能是看見了他，才會膽大妄為地往下跳。
他的異能是操縱重力。
有他在，是不會出任何問題的。
……中原中也莫名消了氣。
他注意到長谷川裡奈的臉色，想起少女躺在醫院的病床上的脆弱模樣，不由得憂慮：長谷川的戰鬥方式，完全是在消耗自己的生命力，必須要改變，否則……
遲早會死於「控血」。
中原中也停下了腳步。
他的藍眸冰冷而銳利，眉毛緊蹙，俊秀的五官間全是不滿：「混蛋太宰，少給別人添麻煩啊！這可是我的下屬。」
太宰治懶散地笑了笑：「才不——」
「蛞蝓真小氣！」
中原中也：……
重力使一秒被引爆了怒氣槽，他正要一腳踹過去，便瞥到了隔壁的長谷川裡奈。少女將污濁的血甩到了地面，恢復成整潔的樣子，銀白色的長發垂下，像是涓涓細流。
……等等。
目前有比暴揍青花魚更重要的事。
中原中也說：「長谷川，跟我走。」
「好。」裡奈溫順地點頭。
她沒有絲毫的猶豫，隨著上司離去。這一點使中原中也舒服多了：就算是愛慕太宰治，長谷川也會優先執行他的命令。顯然，這次的天平，是他贏了。
太宰治收斂了笑意。
臉頰貼著紗布的少年站在血泊與被腐蝕得坑坑窪窪的建築之間，凝視著長谷川裡奈的背影，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
……
裡奈掏出新的繃帶，纏住右手止血。
diss周目之敵diss得太嗨，差點又要面臨「缺血」的debuff了。她慶幸著，仔細地打了個結，算是徹底關上了「控血」技能。
兩人一起等電梯。
「你沒事吧？」中原中也問。
長谷川裡奈疑惑地抬頭：「什麼？」
……是錯覺嗎。為什麼他覺得長谷川已經把「差點失血而死」這件事忘光了。明明剛剛才大出血啊？
#靠譜下屬的形像有了裂痕#
中原中也提醒：「需要去醫院補血嗎？」
……補血。
淦，我的10個自動補血包！！！
長谷川裡奈的理智再度瀕臨崩塌。她艱難地克制住猛虎落淚的衝動，絕望地垂著腦袋，機械地搖了搖：「不需要，謝謝中原大人的關心，我非常健康。」
能不健康嗎？整整200點好感值啊！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
中原中也罵了太宰治混蛋。
爽耶！
如果不是怕自己被高智商的黑泥精整成凄慘的BE*N，長谷川裡奈都想當場為中原中也鼓掌打call，化身復讀機跟著他喊「混蛋」了……然而她怕。
算了算了，忍一忍海闊天空。
太宰治都承認滑索比跳樓好玩了。
估計是羨慕了。
前途一片光明啊！
長谷川裡奈又振作了，又認為自己行了。見她的神情沒有異樣，中原中也便領著她，抵達了港口黑手黨的內部訓練室，扔給她一柄木刀，從容不迫地宣布。
「你的戰鬥方式得改。」
戰力天花板·中原中也說：「來攻擊我。」
長谷川裡奈：……？？？
全息版本的《百漫繪》的可玩性極高。不喜歡自動戰鬥系統的話，玩家可以自己練習，自己pk或打副本。但這些和手殘黨有什麼關系呢！裡奈一竅不通啊！
她現在很震驚。
怎、怎會如此！
自動補血包用完了，戰鬥系統一開就是大場面，根本不在乎她能不能活。對手是大名鼎鼎的重力使，而戰鬥系統會不顧一切地擊殺敵人……這是要她的命啊！！
裡奈回憶起了被BE支配的恐懼。
她欲哭無淚：「……我不會。」
中原中也不解：「怎麼了？」
有著無比精准的微操，打起架來如AI般冷酷的少女，此刻似乎連木刀都握不住，瘦削的手指不停劃動，找不到合適的位置。她湛藍色的眼睛裡滿是茫然。
「因為，中原大人不是敵人？」
——放過我求求了嗚嗚。
「我不想與中原大人戰鬥。」
——非要打，我就死給你看。
猝不及防收到兩句直球的重力使怔了會兒，不自然地咳了咳，耳垂亦泛起了紅。他遲疑半晌，解釋道：「別擔心，你傷不到我的。主要是，你得盡快提高體術，才能最大化地節省血液。」
拜托制作組修改系統的過程歷歷在目。
長谷川裡奈聽完直接沉默。
……這發展是她沒料到的。
她絞盡腦汁，也沒能搜尋到拒絕的理由，只好硬著頭皮，破綻百出地和中原中也打了幾分鐘，打得少年一頭問號，逐漸暴躁，干脆利落地踢飛了她的木刀。
「蹭——」
木刀因巨大的力道而刺進牆壁。
「長谷川，你——」
中原中也霎時啞然。
自幼被訓練，被打造成人形兵器的少女，無助地望著他，仿佛「襲擊指揮者」這件事撕裂了她的邏輯體系，令她變得如嬰孩般弱小，如受傷的幼獸般可憐。
長谷川裡奈都快被揍哭了！
她謹慎地，淚汪汪地強調。
「那是我完成任務的唯一方式。」
「我沒辦法攻擊你。」
「我不明白……我做不到。」
「……」
關於長谷川裡奈的資料於中原中也的腦海掠過，讓他感到棘手。他看著狼狽的，像是迷了路一樣，找不到光源的少女，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你自主練習吧。」
「達到我的要求之前，別出任務了。」
——這句話似晴天霹靂。裡奈無法相信，繼十個自動補血包之後，她的場面人計劃也瀕臨破產。說好的「制作組的良心」呢！
她的眼眶更紅了。
這游戲好難！
中原中也注視著她，眸光認真且溫柔。為了防止她胡思亂想，少年一字一句地，體貼鄭重地陳述了自己的想法：「我很重視你，需要你的幫助。」
「所以，長谷川。」
「你得學會珍惜你自己。」
「……」
長谷川裡奈含著淚，懵逼地回視他。
這個男人。
好狠的心啊！
第10章
長谷川裡奈無能狂怒ing。
中原中也簡直是冷酷無情無理取鬧，竟然要求一個手殘黨獨自戰鬥，不然就堵死她的場面人大計——他們兩個明明是「抗擊太宰治統一戰線」啊！這是扯後腿行為！
她氣得下線，不斷打滾。
——已經萬策盡了！
練習是不可能練習的。
鐵骨錚錚的玩家寧願棄游！
她非常有志氣地關了全息艙，打開了視頻：視頻的標題是《十分鐘教你如何在全息游戲裡擺脫自動戰鬥系統，成為硬核大佬》——可以說是標准的口嫌體正直了。
江戶川亂步的CG圖仍貼在她的牆壁上。
那些分外真實的角色、完美的模擬系統、奇異的能力設計……真的太香，長谷川裡奈根本割舍不下。重開的話，成本太高，「控血」這麼優秀的技能特別難抽。
她的捅刀計劃又進行得如此順利。
裡奈左思右想，反復斟酌。
……算了，這委屈她忍了！
不就是練習嗎！手殘黨也會迎來春天的！
她看了好多教程，確信自己的腦子學會了，才登陸游戲，信心十足地解開繃帶，然後對著捏造出來的歪歪曲曲的太刀沉默……這是什麼玩意？怎麼砍npc啊！
少女冷靜地纏上繃帶，決定先練體術。
她有中級的格鬥術，身體素質不差。長谷川裡奈按現實中的方式，蓄力，躍出——「嘭」地砸到了牆壁上，暈暈乎乎地墜至地面。淦，這飛一般的感覺。
她是超人嗎？！
異能者，竟恐怖如斯。
……
長谷川裡奈日以繼夜地訓練著。
她本來就夠郁悶了。作為「周目之敵」的太宰治不知道怎麼回事，跟她杠上了，總是在她的四周自殺，還時不時地嘲諷她——氣得裡奈奮不顧身地反擊。
少年上吊，她剪繩子；
少年拿出危險食品，她搶先吞掉；
少年跳河，她立馬拖出來；
……
諸如此類，數不勝數。
長谷川裡奈琢磨著，太宰治一定是聽懂了她的宣戰！在同她較量！她必不可能輸！拼著全身疊滿debuff也得阻止太宰治，證明玩家才是爹！
期間，混雜著中原中也暴揍太宰xN。
總之裡奈最近過得雞飛狗跳的。
托太宰治的福，被激發出了超強的勝負欲的她，充分開發了自己的智商，花式鑽研戰鬥技巧，武力值突飛猛增，至少不會再捏出一把破爛到連螞蟻都殺不了的刀了。
代價則是……
長谷川裡奈生無可戀地躺在病床上。
剪掉太宰治上吊用的繩子時，不小心劃傷了腿。她沒有痛覺，破皮後以為蹭到了什麼，不在意地動了動腳……血液飛濺，連太宰治都被她的操作驚到了，罕見地呆滯了幾秒。
吞掉的食物是致死量。
太宰治只是想塗佐料玩，結果她直接咽下了。
接著是少年的慣例入水。
她拖著條重傷的腿撲到水裡，慘遭感染。
……
於是傷痕累累地躺進了醫院。
幸好，太宰治是有武德的，承諾了在她康復前不鬧事，算是定下了休戰期，讓長谷川裡奈情不自禁地感慨：沒想到黑泥精會堂堂正正地pk，不趁人之危，是她狹隘了。
她的欣慰與動容過於明顯。
中原中也人又麻了，他徹底理解到了少女有多一根筋。接受了「不許浪費血液」的命令，便不用異能，被胡作非為的太宰治折騰成這副模樣，還是懷著一腔的喜愛。
……行吧。
他壓了壓帽沿，暗自嘆息。
等上司和周目之敵離開，裡奈翻起了商城。
上一次，買了10個自動補血包，剩了1點好感值。現在，零散的來自港口黑手黨的同事們的好感，共50點。江戶川亂步貢獻了25點，中原中也新加了10點，太宰治上升了30點。
她能支配的好感值共116點。
少女躊躇片刻，關了商城。
……攢一攢吧。
倒是太宰治的好感度使她訝異。她都這麼「硬剛」了，黑泥精居然沒有直接扣到負值，不可思議。
但她不會抱有任何期待。
在第五周目，太宰治的好感度突破過70，給予了她勝利的曙光。然而，當她撞見了太宰治找陌生的女士殉情的現場，並包容地表示「我明白，我不介意」後——
少年的好感度跟墜機似地，崩了。
長谷川裡奈：？？？
她自認，世界上不會有比她更棒的舔狗了。陪著跳河，陪著任性，陪著曠工，導致人物差點餓死……甚至還願意接受綠色草原，由著太宰治在她的頭頂放牛。
太宰治到底哪裡不滿意！！！
裡奈震怒。
震怒歸震怒，她依然勤懇地舔著。
卻毫無作用。
最終擋了顆子彈，死得賊慘。
所以，有了心理陰影的長谷川裡奈，鎮定地忽略了太宰治的好感值，坐等它掉光。少年又不是抖M，日常被她杠，天天被她阻撓，遲早會跟第五周目一樣，表演墜機的。
沒有愛情，無所畏懼！
……
太宰治坐於高台之上，注視著下方的人。
他的小腿懸空，黑發被風吹動，摩挲著他的臉上的紗布與繃帶。墜落的感覺極其吸引他，但他答應過，這段日子不做危險的事，不會死在少女觸碰不到的地方。
那天的滑索亦比純粹的下墜有趣。
他垂著眼睫，神情沉寂，像是死水。
長谷川裡奈艱難且生澀地更改戰鬥方式的過程浮現於他的腦海，填滿了他的思緒。少女磕磕絆絆地執行著中原中也的指令，認真地將自己打碎，再重組……完全沒悟透上司的本意。
笨拙卻動人。
不厭其煩地任他鬧也是。
如果天空下雪，那長谷川裡奈的臉色，大概會比雪更蒼白。單薄到仿佛會悄無聲息地融化在陽光下。或許是那抹湛藍太清透，她身上的紅總是格外刺目。
太宰治掏出了紙筆。
他慢吞吞地，隨意地寫道。
【長谷川小姐。】
【連破碎的自己都拼不起來。】
【是拽不住任何人的噢~】
……
是挑釁吧——
收到紙條的裡奈一臉凝重。
可惡。
太宰治竟然趁她受傷挑釁她！
混蛋青花魚（震聲）！
第11章
太宰治的「挑釁」再次引燃了鹹魚。
裡奈本來要掛機養傷的，被太宰治一刺激，原地化身奮鬥批，身殘志堅地練習著「控血」，勢必要靠勤奮令太宰治感到羞愧——比你武力值高的人還比你努力，你難道不慌嗎！
她悶頭跟太宰治較勁。
而心血來潮地來探病，卻撞見了她的奮鬥現場的太宰治不禁啞然。少年收回了推門的手，懶懶地倚著牆壁，透過縫隙，安靜地觀察著一無所覺的她。
裡奈長得很漂亮。
她專注的樣子極具迷惑性。
湛藍色的眼睛盈著燦金色的光，像是天空之下的閃爍著無數「星辰」的大海。緋紅的液體縈繞於瘦削的指尖，凸顯出她的蒼白。她的睫毛微垂，眉宇間全是純稚……明明把玩著足以割破人的咽喉的利刃。
太宰治的心情很微妙。
雖然有過預感，但真正目睹了少女為了他隨手寫下的小紙條而帶傷訓練，他還是覺得……難以置信。以長谷川裡奈的理解力——
【把破碎的自己拼起來。】
這句話，應該會被替換成「得加緊練習，掌握更加優良的戰鬥方式，達到上司和他的期待」之類的意思吧。少女正跌跌撞撞地，堅定又執著地奔向他。
……他都快被「灼傷」了。
忽然，太宰治的視線一凝。他發現，自己的紙條，被長谷川裡奈貼到了床頭櫃的上方。一瞥到紙條，少女的表情便更加專注了，仿佛他寫下的字句是某種特制的興奮劑。
太宰治：……
太宰治徹底打消了進病房的念頭。
他被這洶湧而熱烈，絲毫不掩飾的喜愛燙得大腦發懵，完全沒了平日裡的從容不迫、運籌帷幄，反而像個逃兵，連背影都多了些無措。太宰治的指尖觸碰到了口袋中的手機。
他這次來，准備了一張照片。
照片是他的下屬拍的。
他百無聊賴地往卷餅裡加了致死量的調味劑，讓附近的長谷川裡奈大驚失色，在他拿起卷餅的一剎那，不假思索地搶走卷餅，塞到自己嘴裡，含糊地說：「吃掉會、會——」
她卡住了。
少女第一次意識到，世界上真的有東西，會難吃到使人恨不得當場去世。她的眼淚不受控地溢出，卻硬是沒吐掉。一方面是牢記著「珍惜食物」的道理，一方面是拒絕在敵人面前露怯。
長谷川裡奈委屈巴巴地吃完了。
她沒痛覺。
不知道太宰治混了什麼亂七八糟的，反正……住院後，醫生語重心長地告誡她不要瞎折騰腸胃，會出人命的。
長谷川裡奈：……
竟然差點被太宰治送出BE！
——不愧是她的周目之敵！
……
太宰治翻出手機，盯著屏幕上的紅著眸子，淚水簌簌的少女，糾結了一會兒，終是沒有刪除照片。逗弄長谷川裡奈的計劃全盤崩壞，但奇異的是，他一點都不郁悶。
他踏入陽光下，望向了搖曳的窗簾。
少女的側臉若隱若現。
……
裡奈不清楚這些插曲。
一旦她怠惰了，她就會讀一遍太宰治的「挑釁」語，然後繼續精神抖擻地練習。醫院的場地限制了她的勤勉，於是她提前出了院，拄著拐，邁上了回港口黑手黨的路。
天色昏沉，她察覺到了細微的動靜。
有惡劣的唾罵聲、拳打腳踢的聲音……在霸凌盛行的霓虹，長谷川裡奈已經腦補完了大致的前因後果。她殺氣騰騰地，一瘸一拐地走進窄巷，大聲BB：「你們在干嘛？」
「誰——」
「噗。」
霸凌者看清了她的模樣，笑出了聲：「一個殘廢也要來逞英雄？不過，要是你代替他陪我們玩玩，我們倒是可以放過他。」
……這是什麼標准的炮灰台詞嗎。
長谷川裡奈忍不住窒息。
她扔掉拐杖，借著牆壁站立，慢條斯理地拆起了右手處的繃帶。蜷縮於地上，就算被圍毆都咬著牙不痛呼的少年，被拐杖觸地的脆響嚇到，關切又焦慮地咳嗽幾聲，強行撐起身子。
必、必須保護好……
少年愣愣地注視著血紅色的太刀。
外表纖細柔弱的長谷川裡奈握著刀柄，刀尖抵著為首的霸凌者的脖頸。她初次cos勇者，心緒激蕩，手抖了抖，便劃破了霸凌者的皮，制造了一條淺淺的口子。
裡奈：……啊這。
她試探性地威脅：「再不滾就宰了你們。」
少女的音色很軟，透著股甜味。因為揍的是游戲內的小怪，她不慌不忙的，頗有種白切黑的驚悚感。
一條血線自霸凌者的喉嚨處滑下，沾染了長谷川裡奈的刀尖。她端詳著一動不敢動的炮灰們，似有所悟：「……原來是生死pk嗎？沒辦法，只能殺掉了。」
霸凌者們：？？？
頓時，霸凌者們不腿軟了。他們連滾帶爬、涕泗橫流地逃離窄巷，唯恐跑得慢一點，這個突然鑽出來的瘋批就將他們揪回去宰了。
勇者裡奈收起了刀，重新纏上繃帶。
靠著朦朧的光線，她看見了被欺凌的少年的五官。除去青青紫紫的傷痕，挺秀氣的。如果剪掉劉海，一定是個干干淨淨的帥哥……嗯，為什麼那麼眼熟？
「我叫長谷川裡奈。」
勇者放棄了思索：「你呢？」
「……吉野順平。」
順平有些忐忑。即使他一度想要犧牲自己保證長谷川裡奈的安全，但少女實在太猛了——准確的說，是極端危險且不自知。無異於行走的天然系兵器。
他沒抬頭，聽覺便格外靈敏。
「你喜歡電影嗎？」
吉野順平：……？
他一頭霧水地回答：「喜歡。」
——「那我們就是朋友了！」
……
長谷川裡奈記起了關於吉野順平的劇情。
第三周目，走五條悟的攻略線時，她千方百計地打探消息，卻仍舊插足不了男人的人生……這些不重要。目前最重要的是，吉野順平，暫時沒遇到特級咒靈，媽媽亦沒被殺害。
一切都有救！
她決定把勇者cos到底。
一個一次性的護身符要50點……淦。她忍痛買了兩個，不容拒絕地交到了吉野順平的手上。不管本人的意願如何，少年與他的母親的死亡便當，她踹定了！
「吉野順平同學。」
「以下內容請全文背誦。」
長谷川裡奈嚴肅地說：「假設有一天，你發現世界上多了一堆奇形怪狀的生物。不要驚惶，去咒術高專找五條悟老師。他會教……至少他的學生會教你怎麼合理地使用咒力。」
第三周目的裡奈，是普通人。
她只了解到吉野順平有當咒術師的潛質，是五條悟的學生的朋友，熱衷於恐怖電影……他的人生尚未啟程，就被掐斷了。
順平盡量遮掩著自己的茫然。
他捏著兩個護身符。
「一個是你的，一個是你媽媽的。」
「絕對要隨身攜帶！」
長谷川裡奈叮囑完，安撫性地摸了摸少年的頭發。她的指腹柔軟，相貌精致，肌膚蒼白，像個脆弱的人偶，笑起來卻燦爛又天真，一下子便擊中了吉野順平的心扉。
她輕快地說。
「要好好地長大成人啊。」
「吉野順平同學。」
第12章
長谷川裡奈撿起拐杖，率先離開。
乘車途中，她秉著「以防萬一」的心態，打開了游戲商城。由於太宰治的好感度上升到了51，她余下的好感值是36點，恰巧夠支付私人定制的費用：她直接把護身符綁定到了吉野母子的身上。
這波真的穩了。
……
回到港口黑手黨後，少女的社畜生涯走上了正軌。她達到了中原中也設立的最低標准，能出一些簡單的任務了。跟太宰治的鬥爭亦進入了白熱化階段——太宰治竟然試圖成為她的上司！
萬幸，中原中也特別給力。
橘發的重力使翻了個大大的白眼，輕輕地「嘖」了一聲，轉而溫和地詢問長谷川裡奈的想法：「你要走嗎？太宰治的部門確實比較缺頂尖戰力，但我希望你留下。」
畢竟完美的下屬真的不好找。
長谷川裡奈的文書工作全是系統代勞的，做得毫無瑕疵，每個標點符號都透著嚴謹，還一點都不抗拒出任務，加班也很積極，充滿了探索欲……中原中也從未見過如此高效、如此自覺的工具人。
他略緊張地等著答案。
長谷川裡奈：……？
中也你醒醒，我們可是「抗太宰治統一戰線」誒？我才不去當敵人的下屬，天天被吩咐來吩咐去，會郁悶死的！
她果斷地搖了搖頭。
「我不走。」
——太宰治的面容上的笑意漸漸消失。
少年眸光晦澀地看著長谷川裡奈，好感度不停波動。他像是警惕的流浪貓，伸著尖銳的爪子，仔細地評判著每一個路過的人，生怕自己被虛情假意蒙騙，受到傷害。
「為什麼呢？」他問。
太宰治的語氣非常平靜。紗布與繃帶遮住了他的大半張臉，將他的真實思緒隱藏得格外嚴密。連作為搭檔的中原中也都沒意識到異樣，辨別不出他的內心的矛盾。
「中原大人和你是不同的。」
長谷川裡奈踟躕了一會兒，瞅了瞅靠譜的「同盟」，才壯著膽子，直白地陳述：「我不會違抗中原大人的命令。你……我不會允許你死在我的面前，無法聽從你的指揮。」
要是不得不轉部門。
她便馬上化身二五仔，走臥底線。
「……」
雙黑齊齊沉默。
中原中也一邊窒息，一邊感動於下屬的忠誠。太宰治則是被這個意料之外的答案清空了大腦。他習慣了彎彎繞繞、各種算計，根本理解不了，少女怎麼敢一次次地袒露真心。
太宰治彎了彎眸，表情如常。
他的嗓音輕飄飄的，令人難以捉摸。那雙鳶色的眼睛內卻多了些生機，泛起了微弱的波瀾。太宰治故作漫不經心地說：「長谷川小姐，認為我是特殊的？」
「當然。」裡奈毫不猶豫。
除去單方面和解了的江戶川亂步，她在游戲中，還有4個本周目之敵：整個虛擬世界的四分之一，絕對特殊到不能再特殊。
奇怪的是。
她的話音剛落，中原中也的笑容就消失了。
被恨鐵不成鋼地瞪了的裡奈：……？
她困惑地注視著崩潰扶額的重力使，與愉快地、心滿意足地往門外走的太宰治，問號都快寫到臉上了。
少女開始分析。
太宰治招攬她失敗，卻笑得燦爛……等等，難道這是釣魚執法？！她答應了，就嘲諷她不配，順帶離間了她跟中原中也；她拒絕，證明中原中也的栽培是值得的。
於是身為干部的太宰治覺得她合格了？
嘶。職場果然危機四伏！
少女心有余悸地為自己的選擇點了贊。
……
長谷川裡奈深諳田忌賽馬的原則。注意到太宰治性子孤僻，親近的人不多後，她毅然刷起了同事們的好感，憑借著系統的輔助，塑造出了滿分的二把手的形像。
這一招很有效。
太宰治甚至不自殺了！日常托著腮，眉眼含笑地打量她的一舉一動。雖然少年依然摸魚摸得喪心病狂，但是，他顯然已經感受到了她的優秀，悄悄——劃掉——坦然地模仿起了她。
午飯都選了她的同款菜！
裡奈震撼極了。
她翻了翻好感度列表。
太宰治的好感度默默地漲到了70。70以上，就需要比較重大的事件，才能大幅度推進攻略進度了……第五周目，她從HE走向BE的轉折點，便是突破了70好感度。
具體的情節是——
太宰治承諾要帶她去一個酒吧。
她放任太宰治在她的頭頂種草原。
好感度血崩。
她扒拉出酒吧的地址，獨自過去。
好感度降到負值。
……
之後，中原中也到國外出差，她替太宰治擋了顆子彈。直到BE，她都不知道酒吧內有什麼。
長谷川裡奈悵惘了半晌。
起初，她是不在意太宰治的70好感的。直到，少年派下屬送給她一張寫了酒吧地址的紙條，而中原中也將她叫到了辦公室，告訴她：「我要去一趟國外。」
長谷川裡奈：……
——救命！
——這是劇情復刻嗎！！！
她瞳孔地震，精神恍惚，回憶起了BE陰影。少女憂心忡忡地在日程表上記下了中原中也的囑咐。
……淦。我不會出事吧？
她看著俊秀的上司，懷著「反正都快入土為安了，不如再挖掘一下劇情」的念頭，開了口：「中原大人，如果你回國，發現我被人殺了，你會有什麼反應？」
中原中也：……？？？
他一臉費解，卻仍是耐心回答了。
「幫你報仇啊。」
「不要想些不可能的事。」少年伸出手，揉亂了她的銀白色的長發，揚起唇角，露出了肆意又帥氣的弧度，「我不會去太久的。碰到了處理不了的敵人，就放著，等我回來。」
——「我會把他們全部碾碎的。」
第13章
送機當天，長谷川裡奈十分不安。
入坑《百漫繪》以來，她就沒見過HE。走了五條線，死了四次，戰績讓人感動，連路過的螞蟻都會心生慨嘆。自從太宰治的好感度突破了70，熟悉的情景便不斷上演。
少女都快猛虎落淚了。
誠然，這周目的她，有異能力，不至於被一槍崩死。但萬一呢！她離戰力天花板太遠了，碰到大boss，就只能BE。
長谷川裡奈緊跟著中原中也。
她的焦慮浮上了面頰，唇瓣緊抿著，湛藍色的眸子內一片混亂，不復往常的純澈。少女的心裡的小人咬著手帕，充滿期盼地重復道：中也別走嗚嗚，孩子害怕——
然而她不能開口。
這次出差，是首領森鷗外欽定的，很緊急。以中原中也的忠誠程度，是絕不會為了下屬的莫須有的恐懼而改道的……長谷川裡奈只好眼睜睜地看著唯一的浮木漂走。
她無意識地揪住了少年的衣角。
重力使茫然地回視她。
「中也……」
她嘟囔了一聲，神情無助。中原中也哭笑不得地壓了壓帽沿，輕輕地拂開了她的手：「長谷川，堅強一點。這樣吧，你的新任務就是健健康康地等我回來？」
「你的每個任務都完成得非常出色。」
「這次也要加油啊。」
長谷川裡奈：……？
中也，你走之前還要給我插個flag嗎？
一瞬間，少女更絕望了。
她的挽留失敗了，中原中也仍是上了飛機。
回程的路上，郁悶了半天的太宰治等了又等，硬是等不來她的關注，不得不主動張嘴：「聽說有的鸚鵡在失去主人後，會啄自己的羽毛，甚至抑郁而死……你難道是這種鸚鵡嗎？」
「……」
長谷川裡奈沮喪到沒空反駁。
她的手指扒著車窗，劉海被風吹得翻飛，模糊了眸光。無數的景物在她的瞳孔內倒退，襯得她懨懨的，像一朵瀕臨枯萎的花。
少女瞥了太宰治一眼，可憐兮兮的。
……太宰治那波動的好感度忽然穩定了。
缺乏安慰人的經驗的黑泥精頗為頭疼地戳了戳長谷川裡奈的腮幫子，略不滿地，別扭地調節氛圍：「喂，你不會真的為了那只蛞蝓抑郁至死吧？蛞蝓會哭的噢。」
死啊死的，我才不——
嗯？等等。
被BE嚇得六神無主的少女打開了日程表：最上面的兩行，寫著她制定的反擊計劃。第一點，是秀特效，當場面人，做太宰治做不到的事。第二點，是無痛去世，令太宰治嫉妒。
……噢那沒事了。
本來就得死一死的。
但她又不能完全死，得接收後續的劇情。
長谷川裡奈逛了會兒游戲商城，沒挑到合適的道具。實在不行，就啟動那個吧——萬惡之源丘比！少女的許願機，傳銷頭子，BE神器……總之可以為她續N秒！
欣賞完太宰治的羨慕她就跑路。
……
汽車直達Lupin酒吧。
長谷川裡奈恢復了精神，便愜意地睡完了余下的路程。因為坐的是港口黑手黨的干部的專車，就算到了目的地，也沒人叫她，任由她舒舒服服地躺到了黃昏。
她睜眼時，太宰治正捏著她的臉往外扯。
長谷川裡奈歪了歪頭。
她睡醒後，會有一段迷糊期。於是她分外乖順地下了車，站到了酒吧門口，被Lupin的招牌嚇得神智回籠——第五周目，她頂著狂降的好感值，勇闖Lupin，下場嘛……TVT
恰巧，太宰治無比自然地說：「裡奈。」
改稱呼，中也出國。
Lupin酒吧。
好家伙，擱這疊死亡Buff呢？
就差一個好感值血崩了！
長谷川裡奈有了緊迫感。她深沉地意識到，有些伏筆，再不埋，大概就沒機會埋了。
「太宰大人。」
她安靜了一整天，此刻的嗓音又輕又軟，含著未散盡的倦意。夕陽描摹了她的精致五官，讓她多了層朦朧的美感。長谷川裡奈說：「你那麼聰明，一定早就猜出我沒有痛覺了吧。」
——開口就是老凡爾賽了。
少女繼續道：「即使死了，也不會難受的。」
——搞定！伏筆埋下了！
她意外死亡的那一刻，太宰治就該檸檬了！
如她所料，太宰治的表情變差了。總是喜怒不形於色的黑手黨干部看了她片刻，驀地彎下眉眼，恍然大悟般的敲了敲手掌：「原來如此。裡奈想同我殉情呢~」
長谷川裡奈：……？？？
寧的閱讀理解做得好奇妙啊！？
她欲言又止，在「臨死前爽一波」和「算了算了再忍忍」的念頭之間反復橫跳，掙扎不休，一邊神游，一邊被太宰治牽著手腕，踩進了Lupin酒吧：少年領著她，徑直走向吧台。
吧台附近坐著兩個男人。
一個是酒紅色頭發，正盯著玻璃杯發呆，透著股懶散而閑適的沉穩感；另一個戴著圓框眼鏡，渾身都散發著精英社畜的氣息——全是她不了解的新角色。
「這是長谷川裡奈。」
太宰治簡單粗暴地介紹了她，便拍了拍身側的座位，語調活潑卻不容置疑地吩咐道：「裡奈坐我的旁邊吧。」
長谷川裡奈遲疑了幾秒。
她一本正經地思索著，若是太宰治的好感度謎之血崩，她會不會被趕出去？坐得那麼近，她都來不及用行動堵太宰治的嘴，搶在太宰治轟她前溜走，增加少年的憋悶度。
「我是織田作之助。」
酒紅色頭發的男人打斷了她的腦補，特別友好地說：「隔壁的是阪口安吾。我們是太宰的朋友，很高興認識你。」
「你好。」阪口安吾附和道。
長谷川裡奈：「你們好……？」
哪裡怪怪的。
這種見父母的既視感是怎麼回事？！
話說……
長谷川裡奈環視了一圈，按捺不住對劇情的好奇，暫且放下了立場，湊到太宰治的身側，詢問道：「這家酒吧，有什麼秘密嗎？是港口黑手黨的特殊據點之類的嗎？」
「不是噢。」太宰治點了杯果汁，插上吸管，推到她的身前：「只是我們的聚會地點。」
「裡奈感到失望了嗎？」
少年笑意盎然地反問，態度不明。
長谷川裡奈違心地回答：「沒有。」
……就這？
真的不是隱藏關卡嗎？！70的好感度夠高了啊，不至於觸發不了吧。Lupin的存在鋪墊了那麼久，卻那麼普通……三個男人聚會嘮嗑有什麼好看的！
她不理解啊！
少女瀏覽了一遍好感度列表。
太宰治怎麼還沒墜機？
#急死玩家了#
第14章
之後的日子風平浪靜。
沒了中原中也的阻撓，太宰治肆意地指揮她，完全是把她當自己的下屬用，揪著她到處跑，還讓她照顧被織田作之助收養的孩子們！
恐小孩的裡奈直接麻了。
幸好，織田作之助的孩子們都挺乖的，不會互相打架、搶東西，不會搞拆遷、莫名哭鬧……長谷川裡奈只需要守著他們，免得他們出事就行，偶爾還會被孩子們投喂。
所以……為什麼好感度依舊沒降？！
少女抱著零食苦苦思考。
這次塞給她零食的，是男孩子。塞完就跑到門外面偷看她，被她發現後紅著臉手足無措地，磕磕絆絆地解釋。她沒聽懂，正要詢問，太宰治便提著男孩的衣領，將人帶出去私聊了。
長谷川裡奈：……？
她一臉迷惑。
被無數人忌憚著的港口黑手黨的最年輕的干部，現在抓著一個比他小很多的男孩，憤憤地跟織田作之助說著什麼，像是在告狀。日光落入他的瞳孔，驅散了那抹濃稠的陰霾。
察覺到長谷川裡奈的視線，少年微微側頭，衝她彎了彎鳶色的眸子，笑得很好看。
夏花墜下樹梢，順著風飄搖。
長谷川裡奈接住慢悠悠地晃蕩到她的掌心的花瓣，遲鈍地意識到什麼。她打開好感度列表，盯著屬於太宰治的75的數值怔了怔，不敢置信地判斷：我進HE線了？！
《百漫繪》的HE線的類型不少。
有親情線、友情線、崇拜線……只要是好感度符合要求，且成功存活到劇情結束，都算是HE線，不局限於戀愛。
少女優先排除了戀愛線。
她這種頭鐵杠精，三番五次地表示自己對中原中也忠心耿耿，不會遵守太宰治的命令，根本不可能打出戀愛線嘛，除非太宰治不介意伴侶永遠把他討厭的人放到第一位。
親情線和友情線跳過。
那麼，答案就很明顯了——
太宰治被她的優秀折服了啊！
裡奈瞬間流淚貓貓頭。
為了「報復」，她勤奮練習，熱情干活，積極社交，洗刷了奇怪的「白切黑」的謠言，成為了港口黑手黨的隱性團寵……長谷川裡奈這輩子都沒這麼努力自律過！
還得24小時同黑泥精作鬥爭！
能堅持下來，全靠她夠倔強。
此刻，她離「崇拜線」的結局是那麼的近。勝利仿佛唾手可得……少女精神了，太宰治的形像亦變得極其順眼，不再是混蛋青花魚，而是值得她包容的小弟。
她毫不吝嗇地回了個笑容。
長谷川裡奈幾乎沒有在太宰治的身前露出過如此燦爛，如此鮮活的表情。她總是沉靜又認真，一眨不眨地追尋著他的腳步。驟然收到這抹笑，太宰治愣了愣。
他反射性地避開，腦海裡的畫面卻停駐了。
……
長谷川裡奈收到了單人任務。
估計是看不下去太宰治的明搶下屬的行為，森鷗外不輕不重地安慰了她幾句，才交給她新的任務。
——來了吧！
傳說中的最終關卡！
少女不敢松懈。吉野順平、太宰治、同事們貢獻的新的好感值，夠她買20個自動補血包了。她清空了余額，做好了開戰鬥系統，當個無恥的掛逼的准備。
然後，她就花了兩小時趕路。
一小時解決任務。
長谷川裡奈：？？？
她充分發揮了玩家的探索欲，上上下下地搜遍了整個地圖，都沒等到boss，更沒找到密室。少女摸不著頭腦時，她的手機響了，揚聲器內傳來太宰治的話語。
「織田作……」
太宰治沒了下文。
隔著電話，長谷川裡奈都能感受到，他的狀態非常怪異，每個字都喑啞極了，如同破損的舊磁帶，流露出了瀕臨斷裂的疼痛。
長谷川裡奈：「怎麼了？」
——「他死了。」
低低地說完這個信息，太宰治便不再吭聲。唯獨規律的呼吸證明他仍未掛斷。剎那間，所有的細節串聯起來，長谷川裡奈明白了制作組的險惡用心：這波是將溫馨的事物捧到她面前，砸給她看啊！
她瞳孔地震，竟然被偷家了！
「我立刻回來！」
少女跳上了房檐：「你等等我。」
她的技能欄沒有「駕駛」，出租車司機肯定不會瘋狂超速。長谷川裡奈一咬牙，仗著20個自動補血包，把身體的控制權移交給系統，憑借著控血，走最短最快的路。
新晉窮光蛋在35分鐘內趕到了現場。
這次，血腥屏蔽機制沒有將四周的屍體變作蔬菜。考慮到玩家的游戲體驗，現場的18禁的東西都成了夢幻的光點，死去的人在浮塵中安睡，沒有傷痕，沒有斷肢。
太宰治垂著頭，注視著永眠的友人。
他的神色被繃帶、紗布所掩蓋。烏黑的發撫過他的側臉，昭示著他的混亂思緒。一片死寂內，只剩下他的衣領被吹得翻飛，發出的細微的摩擦聲。
長谷川裡奈落到地上。
她選擇了下線。
……
啟用萬能的許願機，是需要向客服申請的。長谷川裡奈表明了來意，丘比1號便熟練地開始了操作：【我確認一下，您的願望，是「復活太宰治想要復活的人」？】
【沒錯。】
【是為了他人而許的願望嗎……】丘比1號頓了頓，恢復了常態，【好的呢親親~我們已經派出了AI，您可以上線查收了噢。】
【辛苦了！】
——長谷川裡奈登錄了游戲。
她的指尖淌著血，因為趕路而廢棄的液體如雨幕一般，連綿地往下掉，彙聚成細細的涓流。少女踩著這涓流，披著一身的紅，停在了太宰治的身旁。
她開口道：「我能救織田先生。」
太宰治抬頭，空茫地看著她。
一只紅眼睛的，似狐非狐的生物不疾不徐地穿過斷肢殘骸，端坐到長谷川裡奈的腳邊，懶散地甩了甩尾巴。
太宰治直覺性地厭惡這個生物。
丘比現身的一刻，純白的光芒於長谷川裡奈的胸膛中燃起，把她的靈魂抽出軀殼，放入了新凝結成的寶石內——寶石懸空，映亮了少女的漂亮蒼白的面容。
「這是太宰做不到的事吧。」
她揚起唇，眸子彎如月牙，像是擊敗了宿敵後，滿腹快樂的奶狗。雖然睫毛沾了血，但她的眼裡的湛藍色，比從前更加剔透，干干淨淨的，盛著太宰治的身影。
「既然太宰做不到。」
「那我一定要做到。」
她接住了靈魂寶石。織田作之助的傷口飛速愈合，心髒亦重新跳動了。太宰治的手指感受到了友人的鼻息，不由得微微蜷縮。
——「我厲害吧！」
少女炫耀似地說著，收起了寶石。
……
作為人類的長谷川裡奈。
死在了這一秒。
第15章
被復活的織田作之助失魂落魄的。
他並不驚喜，反而告知了長谷川裡奈一個壞消息：這個外國的黑手黨組織，為了逼他出手，殺害了孩子們。
……啊這。
怎會如此！
長谷川裡奈緩慢地看向太宰治。她許下的願望，是「復活太宰治想要復活的人」——算是把智商的重任交給了少年，專業得對口嘛。所以，太宰治到底記不記得孩子們啊！！！
她在內心瘋狂打滾，強裝鎮定。
「先回家吧。」
要是孩子們沒活，再想辦法。
……
路途中，丘比扒拉著她的肩膀。
她仔細地閱讀起了新的人物資料：成為了魔法少女，她的身體就化作了無意義的軀殼。只要靈魂寶石安全，她便可以無限復原。大概是怕玩家太無敵，制作組設定了限制。
限制1：靈魂寶石得隨身攜帶。
寶石和身體隔著過遠的距離，會死。
限制2：靈魂寶石是會漸漸污濁的。
擊殺魔女有幾率獲得悲嘆之種。悲嘆之種能淨化靈魂寶石。假如靈魂寶石徹底污濁，魔法少女就會墮落為渾渾噩噩的、散布災厄與詛咒的魔女。
現在的裡奈，看得到咒靈了。
咒術師和異能者，是兩種力量體系。異能者要擊殺咒靈，得依賴特制的咒具，比如捕捉咒靈的眼鏡等等。
此刻。
長谷川裡奈，在咒術界的認知內。
是行走的有實體的異常咒靈。
……果然，躲著五條悟他們走吧。不然被揪過去一頓暴揍豈不是很慘？她完全打不動五條悟那個制作組親自創造出來的掛逼啊！男人的領域一開她就歇菜了。
少女的視線掠過技能欄。
她是為了救人而獻出的靈魂。所以她的魔法少女的屬性，是治愈。搭配上控血，實現了永動機，擺脫了缺乏自動補血包的困境。
——妙哇！
就是得多攢攢悲嘆之種，防止翻車。
她倚著座椅裝睡，實際上不斷地在日程表界面塗塗寫寫。長谷川裡奈不怕墮落為魔女，雖然這是她離HE最近的一次。但她是一個心思簡單，目標明確的人。
太宰治都是她的迷弟了，還要啥自行車。
BE就BE，這周目圓滿了！
這樣的情緒，在目睹了織田作之助與孩子們相擁而泣的畫面後達到了巔峰。少女獨自停步，留在了溫馨的氛圍之外。
她遠遠地望著其樂融融的人們。
長谷川裡奈的表情非常溫柔。她一直是懵懵懂懂的，展露著天真或絢爛的模樣，又清澈得像是溪水。很少會這麼沉靜，透著股包容性，卻盡顯距離感。
別問，問就是她無痛當媽了。
崽崽們開心就好。
她正感動著，太宰治忽然跑向她，強勢地將她拽入了孩子們的包圍圈，還一反常態，放任孩子們同她貼貼，不做任何阻攔。
長谷川裡奈：……？
少年伸出纏著繃帶的手，揉了揉她的銀白色的長發。太宰治彎著眸。他的笑意是如此純粹，不含一丁點的惡意，跟每一個洗盡鉛華，期待著未來的人一樣。
「謝謝。」
太宰治躊躇片刻，才輕聲說。
「以後也……」
——長谷川裡奈尚未聽清余下的話，游戲場景就驀地消散。一片黑暗中，響起了悠長傷感的BGM。金色的微光伴隨著走馬燈般的CG圖，映入少女的瞳孔。
CG上沒有她的身影。
三人組聚會的Lupin酒吧、織田作之助吃辣味料理、孩子們觀察著由太宰治和阪口安吾買來的新禮物……數量繁多還不重樣的CG圖驅散了漫無邊際的漆黑。
【獻祭自己】
【換來了愛人的幸福】
【小美人魚，總會孤獨地死在黎明】
【可是沒關系】
【其余的人歡笑著】
……
…………
BGM放完了，CG圖文消逝了。
長谷川裡奈瀏覽著新的游戲提示語：【恭喜您擊敗了boss，得到了角色·太宰治的85的好感度，打出HE結局】
【全息版本，我們把好感度的上限調整為了100。若是您的人物處於存活狀態，您可以繼續走不同的線，收集不同的結局CG，直到您主動退出，或死亡】
【是否繼續游戲】
【是/否】
長谷川裡奈人都麻了。
是掌機玩家不配嗎！還是BE菜雞不配！她前五個周目，根本沒見過又放音樂，又瘋狂送CG，又有描述性的文字的陣仗。好感度的上限與自由度也特別雙標！
她郁悶著，誠實地選擇了【是】。
害，雙標就雙標。
反正她已經是全息玩家了。
……
長谷川裡奈有了新的夢想。
在這個周目，一次性pk掉其余的敵人。她覺得自己搞定了太宰治的線了，不必再努力了，便琢磨著從港口黑手黨跑路：特級咒靈似乎是有組織的？她得混進去！
她是絕不會跟五條悟單挑的！
恰巧，太宰治提出了叛逃計劃。
少年毫不避諱地講述了森鷗外的陰謀。通過犧牲織田作之助，拿到異能許可證，使港口黑手黨變成合法組織，還能順勢逼走讓他感受到威脅的太宰治。
長谷川裡奈：……嘶。
她不禁慶幸，太宰治的「崇拜線」的boss是紀德，而不是森鷗外。篡位這種事太難為她了，武力逼宮的話……中原中也會將他們揍趴的。總之就是十分無解！
「安吾會幫我們洗白履歷的。」
「他是異能特務科的人。」
長谷川裡奈：……嘶。
竟然還有間諜劇情嗎！
她聽得一愣一愣的。信息量過大，細節太多，長谷川裡奈從認真理解，到放棄思索，緩緩地當起了鹹魚，偶爾敷衍地「嗯」幾聲，表示自己「在學了在學了」。
太宰治：……
少年好笑地問：「裡奈懂了嗎？」
長谷川裡奈：……
這就是你對待85的好感值的人的態度嗎！
裡奈惱羞成怒，猛地站起來，毫不慚愧地注視著太宰治，拿出了HE後的玩家的排場，理直氣壯地回答：「跟著太宰就行了吧。」
——「太宰會安排好的。」
少年微怔，無可奈何般地嘆氣。
他很想問一句「蛞蝓呢」？
但他怕長谷川裡奈動搖，畢竟她的忠誠是顯而易見的。太宰治決定先把人拐走。等塵埃落定，中原中也找不到人，自然沒辦法將長谷川裡奈帶回港口黑手黨。
而長谷川裡奈後知後覺地意識到。
我是去加入咒靈組織的吧？
咒靈組織需要檔案嗎？
……我為什麼不直接跑？
第16章
太宰治約了阪口安吾。
在等待社畜間諜抵達的時間內，不了解織田作之助的武力值的長谷川裡奈任勞任怨地擔當著迷弟和崽崽們的保鏢。都快跑路了，送佛送到西嘛，這可是她的第一個HE！
太宰治靜靜地端詳著她。
憑少年的才智，不會單純地認為復活是不需要代價的。特別是……他親眼見證了，靈魂寶石從長谷川裡奈的心髒處誕生。這麼致命的部位，這麼稀有的技能。
他反射性地拒絕了深思。
直到此刻，該解決的都解決了。
只剩下那只似狐非狐的生物，仍是謎團。
太宰治不自覺地曲了曲指節。他做好了最壞的心理准備，按捺住翻湧的思緒，狀似平靜地詢問道：「裡奈，它是……？」
「是寵物。」少女不假思索地回答。
許下願望後，丘比就跟長谷川裡奈綁定了。她抱起軟綿綿的丘比，舉到身前，輕輕地晃了晃：「可愛吧？丘比很乖的，還聽得懂人話，能幫忙做家務。」
太宰治：……？
太宰治艱難地維系住了深沉。
「你怎麼復活的織田作？」
「靠丘比啊。」長谷川裡奈一臉坦然，湛藍色的眼睛中全是纖塵不染般的清透，毫無閃躲或疼痛，「丘比是萬能的許願機。但只可以實現一個願望……現在用完了。」
太宰治想了想，謹慎地追問。
「你付出了什麼？」
——「這個。」
少女掏出靈魂寶石，清晰地，淡定地陳述：「我必須擊殺咒靈，收集悲嘆之種，淨化寶石。丘比會幫我指明咒靈的位置的。」
——不是謊言。
得出結論的太宰治松了口氣。
……僅僅是付出勞動力嗎？
他看著盡情地與丘比貼貼，精致的面容上沒有一點陰霾，身體亦健健康康的長谷川裡奈，如釋重負地笑了笑。太宰治指了指不遠處的紅發男人：「太忙的話，就將收集『悲嘆之種』的任務交給織田作。他肯定挺樂意的。」
馬上要跑路的裡奈選擇了沉默。
任由玩家揉搓的丘比聽完兩人的對話，有些恍惚：……您便是傳說中的重要信息規避大師？孵化者、魔法少女、詛咒——問題的核心是一個都沒暴露啊！
最讓它窒息的是。
長谷川裡奈根本不是主動隱瞞的，她非常認真地在偏題。不然，她的微表情是騙不了太宰治的。
丘比：……真是個人才。
接著，更「人才」的行為來了——少女盯了它半晌，忽然把自己的靈魂寶石放到了它的嘴旁：「吞掉吧，丘比。反正你是跟著我的，正好保護它。」
丘比：……？
丘比溫順地將靈魂寶石吞進了腹部。
旁觀的太宰治倒是若有所思。
能這麼隨意地喊寵物吞下去。
那應該不是什麼重要的物品吧？
至少於裡奈而言，不重要。
……
阪口安吾快到了。臨時cos保鏢的長谷川裡奈借口去醫院提取儲存的備用血袋，留下了一張字條，便獨自離開了。
走完了太宰治的線，單方面同亂步和解。
她要磨刀霍霍地去衝隔壁片場了！
丘比扒拉著她的肩膀，甩了甩尾巴。
少女把按照中原中也的要求，定期抽取的血液一次性提完，放到了路上買的挎包裡，就乘車前往了神奈川。
【您贈送的護身符已破碎】
浮現在眼前的文字令長谷川裡奈愣了愣。護身符破碎後，她會收到一個定位。裡奈啟動了導航系統，掛起了機。
她打開了游戲商城。
【檢測到您進入TE（真實結局）線】
【商城已自動升級】
【我們更新了商品，調整了價格。除世界支柱之外的人的好感度，不再具備價值，無法用於購買商品。】
長谷川裡奈：……？
路人們的排面就這麼消失了嗎！
幸好她提前花光了余額！
這波不虧！
她大致瀏覽了一遍，新的游戲商城，增加了咒具、術式、替身人偶、時間流砂、異能……各種高大上，卻價格凍人的物品。而她目前，只有10的余額。
長谷川裡奈默默地關了商城。
列車極速行駛著。千奇百怪的咒靈映入她的眼簾，磨練著她的神經。她百無聊賴地戳著柔軟的丘比，腦補著吉野順平那邊的劇情：有護身符在，倒是不需要擔心少年的安危。
護身符的功效是會持續到副本結束的。
她下了車。
【您贈送的護身符已破碎】
——兩個都碎了。那劇情是走完了？
長谷川裡奈不死心地循著定位，趕到了裡櫻高中。她在蕭瑟的晚風內上竄下跳，硬是搜不到人影。唯獨碎裂的玻璃和損壞的建築證明此處發生了一場激烈的戰鬥。
……謝邀，人有點迷茫。
她站了會兒，察覺到了細微的動靜。
《百漫繪》有個「牽引力」設定。當玩家無事可做，又接觸不到攻略角色時，系統會適當地干擾世界的運轉，協助玩家獲得新的樂趣。比如現在：身上有著縫合線的咒靈推開了井蓋。
剛剛被咒術師們一頓暴揍的真人好不容易才逃掉，又在「牽引力」的作用下回到了裡櫻高中。
他打量著長谷川裡奈。
少女散發著濃烈的詛咒的氣息。她的長發似月華，綁著白色的絲帶。湛藍的眼眸純澈如水，同普通人類無異。長谷川裡奈一副毫無防備的脆弱模樣，真人卻不敢輕視她。
……詛咒，太濃烈了。
長谷川裡奈邁出了腳步。
她成功地辨認了真人的種族。但她前幾個周目死得快，掌握的情報不足，不太清楚真人的等級，便主動靠近，禮貌地問：「你是特級咒靈嗎？知道該怎麼加入特級咒靈的組織嗎？」
特級小團體的首領·真人：……
真人敏銳地意識到，長谷川裡奈沒有惡意。他爬出下水道，放好井蓋，不動聲色地說：「我是特級，還是組織的成員之一。」
「你們組織招咒靈嗎？」裡奈單刀直入。
……真人的目光閃爍了一下。
他揚起唇角，笑容頗有些「天真無邪」的意味。特級咒靈伸出手，「友善」地回答：「招的。只要是特級，都是我們的伙伴。」
——「歡迎加入。」
他的能力，叫「無為轉變」。
通過接觸，他可以改變對方的靈魂的形態，甚至直接殺死對方。當然，真人不是要傷害長谷川裡奈，畢竟少女是同伴預備役。他純粹是想多試探試探，滿足自己的好奇心。
裡奈干脆地握住了他的手。
「謝謝。」
輕松開啟了新路線的裡奈十分激動。
「以後我們就是朋友了！」
……奇怪。
真人微不可見地懵了懵。
靈魂呢？怎麼摸不到？
吞掉了靈魂寶石的丘比看著一頭霧水的特級咒靈，安靜地扒著長谷川裡奈的肩膀，動了動尖尖的耳朵，由衷地感慨。
……或許。
長谷川這波在大氣層？
第17章
「這是裡奈留下的字條。」
太宰治面無表情地注視著曾經的友人。身兼N個組織的間諜的阪口安吾，明知「阻止外國黑手黨登陸橫濱」的計劃會犧牲掉織田作之助，卻默許了這一事實。
所以太宰治在遷怒。
不管是織田作之助，還是突然不告而別的長谷川裡奈……他們出了事，阪口安吾都得背一部分的鍋。
安吾接過了字條。
【太宰，我先走了。
你們加油洗白檔案，好好生活！】
……就這？
阪口安吾因簡單到品不出任何情緒的字句而怔了怔，才發動自己的異能力「墮落論」：提取物品殘存的記憶。
少女落筆的畫面浮現於他眼前。
長谷川裡奈流暢地寫完了整句話，蓋上筆帽，陷入了糾結。她與紅眸的柔軟寵物對視，發尾劃過光滑的紙面：「丘比，你覺得，我要不要給中也……算了。我已經不是港口黑手黨的人了。」
裡奈分外灑脫。
她認為打完了太宰治的HE線，便萬事大吉了。各個角色的後續反應都不會牽扯到她，中原中也亦只是少了個普普通通的下屬……搞那麼麻煩干嘛，跑就行了。
新的線好耶！
「走吧，丘比。」
她將一半的紙條壓到書下，站起身。
……
阪口安吾詳盡地描述完。
三人組的表情都有些微妙。為了跟太宰治pk，長谷川裡奈刷過同事們的好感度，她的忠誠和天真傳遍了整個組織。選擇庇護叛逃的太宰治與織田作之助的剎那，她就成為了背叛者。
太宰治神情晦澀地拿回了紙條。
「……是我疏忽了。」
少年的語氣很平淡。可比較了解他的兩人都體會出了他的表像之下的驚濤駭浪。太宰治小心地收起紙條，像是迷路的幼崽，顯出了些許的茫然：「我該讓她獨自靜靜嗎？」
長谷川裡奈的執拗，他非常清楚。
為了中原中也的命令而「敲碎」了過往的自己，拼命地練出了新的戰鬥方式。一旦碰上中原中也，便會極其無措，刀都拿不穩。總是用憧憬的目光望著執行任務的中原中也……
最重要的是。
長谷川裡奈是被人刻意培養而成的。
在少女的世界，「指揮者」的存在是絕對的，是不能違逆、不能傷害的——她在港口黑手黨的種種舉止都證明了這一點。
然而……
太宰治遲鈍地想。
裡奈是懷著怎樣的心情，趕到他的身邊，聽完了他的分析？他還以為，長谷川裡奈是消化不了他的話語，暫時忘記了作為上司的中原中也……那不是發呆吧，是在難過？
為了他。
長谷川裡奈背棄了扎根於骨血內的信念，被刺得遍體鱗傷，卻仍是若無其事地寫下了祝福……太宰治垂下眼簾，低聲說：「我明明注意到了她的異常。我擔心她會動搖，放棄了探尋她對中也的看法，錯失了機會。」
「安吾。」
少年道：「我需要情報。」
「……我想見她。」
「我不能再錯過抓住她的機會了。」
……
長谷川裡奈有些崩潰。
她不理解。為什麼這群特級咒靈，會如此缺乏事業心。整天待在領域中享受沙灘、海洋、日光浴……救救孩子，她加入的是邪惡的反派組織吧？！不是旅游團吧？
——支棱起來啊你們！！！
不敢孤軍奮戰的裡奈無能狂怒。
在第三周目，她勇敢地宰了一堆腐朽的咒術界的高層，然後被五條悟輕而易舉地擊殺了。她不服，問客服是不是出bug了。結果客服親切地告訴她：【親親，五條悟是戰力天花板噢，就算您是特級，也是一個普攻就會死的呢。】
長谷川裡奈：……毀滅吧。
還有沒有人管管這個掛逼了！
回憶起當初的慘劇，長谷川裡奈驀地釋然了。怪不得小伙伴們天天鹹魚躺屍，有空跟掛逼較勁，不如安詳地度假。
據她觀察。
這幾個咒靈從不付費的！
不愧是反派，霸王餐吃得好猖狂！
「裡奈~」異色瞳的特級咒靈坐到她的身側，眉眼彎彎地捏了捏她的面頰，「你真的不是機器嗎？或者人偶？你的身體裡是不是裝著零件？好奇怪啊。」
……唉。這糟心同伴。
長谷川裡奈嘆氣：「不是！」
她拍開真人的手，報復性地蹂躪了一會兒咒靈的臉，憤憤地吐槽：「你都問了多少次了！你才奇怪！沒有靈魂是什麼值得冥思苦想的事嗎？又不影響我活蹦亂跳。」
真人：……似乎有點道理？
他任由長谷川裡奈折騰他，維持著腮幫子被往外拉的狀況，含糊不清地說：「我好奇嘛。啊，差點忘了，今天會有一個詛咒師來領域。雖然是合作關系，但他是人類，不要過於信賴他。」
長谷川裡奈振奮了。
新劇情？
提這個她就不頹了。
見她心滿意足地收回手，重新坐下，熱衷於搞研究的真人才繼續追問：「裡奈是怎麼誕生的？」
咒靈，源自各種負面情緒。
「我是由人與人之間的憎惡塑造的。花御代表人類對森林的恐懼。漏瑚是人類對大地的畏怯……裡奈呢？」
少女思索片刻：「我自己吧。」
「承載了多少希望，就必須接納多少絕望。」長谷川裡奈念著關於丘比的設定，湛藍色的眸子中一片明淨，漂亮得晃眼，「嚴格來說，是我把自己詛咒成了特級咒靈。」
丘比：……
回答太宰治時，你不是這麼懂的。
它麻了。
真人托著腮，輕快地「誒」了一聲。他秉著「尋根究底」、「百折不撓」的求知精神，興致勃勃地開口了：「裡奈，真正的你是不是死了？目前的你是個空殼？只是殘存了一些意識？」
……長谷川裡奈驚了。
「我確實是空殼。」
她海豹鼓掌，誇贊道：「真人好聰明。」
丘比：……不，你倆根本不是一個意思。你的神奇的閱讀理解又開始了？這是什麼小學雞跨服交流現場嗎。
一無所覺的特級咒靈學著長谷川裡奈的樣子，配合著少女，表演了雙人式的海豹鼓掌，最後還默契地擊了個掌。
——「啪。」
兩個特級都十分雀躍。
丘比：……
高智商的孵化者當場痛苦閉眼。
第18章
長谷川裡奈的心情很凝重。
她完全沒有預料到，真人口中的「合作的詛咒師」是曾經的四大特級咒術師之一的，給予了她一個慘烈的BE結局，且冷漠地對著瀕死的她，喊「猴子」的夏油傑。
炮彈都沒裝，敵人先到了。
不僅到了，還成了現任伙伴的合作人。
……裡奈不懂，裡奈大受震撼。
她至今不太明白自己是怎麼BE的。
夏油傑是個溫柔的少年，將「保護普通人」視為自己的責任。聽完了她的土味情話，會踹隔壁的在狂笑的摯友五條悟，再禮貌地拒絕她，體貼極了。
雖然她的追求挺笨的，但夏油傑的好感度在穩定增長，有被她軟化的趨勢……直到少年在一次任務中受了重傷，陷入了某種怪圈，再也容不下她的身影。
當然，鐵頭娃是不怕冷臉的！
她無畏地A了上去。
被宰掉了。
長谷川裡奈：……嗚嗚。
因為夏油傑的凶殘來得比較突然，長谷川裡奈記得的，更多的是他言笑晏晏的畫面。沒想到，多年後的他，叛出咒術界，成為了邪惡的詛咒師……噢不對，他殺人的那一刻就是反派了吧！
……等等。
橫濱的港口黑手黨都有個間諜。
萬一夏油傑也玩無間道呢？！
長谷川裡奈的表現過於明顯。
真人戳了戳一臉「震撼我全家」的神情的少女，湊到她的耳畔，輕輕地，含著些詭譎地問：「裡奈認識他？」
「嗯。」長谷川裡奈點頭，絲毫沒get到逐漸危險起來的氛圍。她跟真人擠成一團，小聲地——實際上在場的非人類全聽得到——反問：「他不是四大特級咒術師之一嗎！我們必須同他合作嗎？」
猜疑鏈瞬間破碎。
所有人：……
真人的狀態在「這是哪來的火星咒靈」與「你家終於通網了」的困惑無語間反復橫跳。他敷衍地坐回原位，拍了拍長谷川裡奈的腦袋：「好了好了，那都是N年前的事了。」
……不，你這麼好騙的嗎！
但凡你接觸過多重間諜阪口安吾！
長谷川裡奈不禁氣急，認為小伙伴們全是沒見識的幼兒期特級。她衡量了一下武力值，抱著丘比，慢吞吞地挪到了真人的背後，警惕地盯著前方的夏油傑。
……額頭上多了條縫？
果然，莫名宰掉她是腦裂行為！
她揪緊了真人的衣服。
真人瞥了她一眼，任由她躲著。特級咒靈看著波瀾不驚的詛咒師，秉著塑料合作情，自然地說：「裡奈不熟悉你，會防備陌生的人類是正常的。我們繼續吧。」
夏油傑「嗯」了一聲。
一人幾咒靈開始了交談。
長谷川裡奈安靜地聆聽著，目光逐漸空茫。她此刻的內心的問號，比聽太宰治講訴森鷗外的計謀時更多。
吉野母子的死，是小伙伴策劃的？目的是拉攏虎杖悠仁的身體裡的詛咒之王——兩面宿儺？淦。是那個在第二周目殺了她N次，將她殺到怒刪游戲的兩面宿儺嗎？
……放棄吧真的。
活著挺好的，宿儺鐵定揍你們。
真人抱怨著不知道哪來的護盾破壞了他的計劃，導致他挨了頓打，一個人頭沒撈到……長谷川裡奈默默地放下手，不再揪著他的衣角，柔柔弱弱地摁著丘比。
夏油傑接著爆料。
他們預計用獄門疆關住五條悟，ban掉這個最強戰力，再搞事。為此，在五條悟的認知中，已經死去的夏油傑，必須隱藏蹤跡，才可以靠詐屍震驚五條悟，趁其分心，啟動特級咒具獄門疆。
長谷川裡奈：……
噢。我的小伙伴原來在干活啊。
#摸魚達人竟是我自己#
每天癱著的少女愧疚了一秒。
忽然，長谷川裡奈的智商上線，幫她捕捉到了關鍵點：要是五條悟真的被ban了，那她在第四周目，稍微苟一苟，豈不是就順利地掀翻腐朽的高層了？不至於那麼快BE！
要是五條悟沒有被ban……
那兩面宿儺＋五條悟……
長谷川裡奈當場哽住。
她是衝著pk這三個人來的，不是白給啊！夏油傑的立場模糊，兩面宿儺老暴躁人了，估計是敵我不分一通亂打，五條悟會率先清剿咒靈……停手吧真人，會死的！
少女恨不得抓著伙伴使勁搖晃。
她心態崩了啊。
之後的閑聊，長谷川裡奈一個字都沒聽。她嚴謹地計算了遠離這個作死小分隊，單挑戰力天花板的成功率……算了。
就裝作沒有幻想過.jpg
被迫入伙的裡奈有些萎靡。
她居然diss過小伙伴們缺乏事業心。特級咒靈們的事業心都快爆表了，個個膽肥，花式搞事，極具反派精神，聯合前·特級咒術師，一次性設計兩面宿儺加五條悟……
早安晚安不如她先入土為安。
她翻起了游戲商城。
余額：180
長谷川裡奈：！？
喜悅來得好迅猛！她眨了眨湛藍色的眸子，懵逼地打開了好感度列表。阪口安吾、織田作之助一共給了她110點，新增了10點的太宰治已經封頂了，突破85就是新的境界了。
真人出於同伴情，貢獻了35點。
被救下的吉野順平上升了25點。
——富了富了！
眾多的正數值中，有兩個負值格外刺目。一個是太宰治的迷弟，芥川龍之介的負值……不必在意！另一個是腦花。
——腦花？？？
這名字也太有品位了！
「腦花」兩個字下面，是一條橫線，代表有隱藏信息。長谷川裡奈靠意念點了點，便獲取了新的資料：【本名為「羂索」的詛咒師的一部分肉體，目前寄居於夏油傑的屍體內[1]】
【ps：被寄居的人的額頭會有縫合線】
長谷川裡奈瞅了瞅夏油傑的額頭處的縫合線，再緩緩地掃過真情實感地以為腦花是夏油傑本人的傻瓜伙伴們，沉痛地想。
就說了他是二五仔嘛！
一群沒見識的幼兒期特級（大聲）！
最讓裡奈不敢置信的是。
夏油傑臨走前，意味深長地望著她，挑撥道：「最近，橫濱那邊的勢力在搜尋我們。外出時謹慎一些，別被抓走。至於我們是怎麼招惹上橫濱的勢力的……長谷川，你覺得呢？」
長谷川裡奈：？？？
胡說！我都走完HE線了！
必不可能是我的鍋！
通過幾天的磨合，清楚她不會撒謊，還特別好套話的真人猶豫片刻，把視線放到了行事囂張的伙伴們的身上。
「難道……」
「是我們誤殺了橫濱某個勢力的人？」
長谷川裡奈注視著咒靈們，幽幽地嘆氣。
……唉。
這群糟心隊友*2。
作者有話要說：
[1]出自萌娘百科的詞條[羂索]
第19章
真人踏進了港口黑手黨。
他根據被橫濱的勢力追查的時間線，逐一排查了咒靈們的活動軌跡，得出的結論是：禍是長谷川裡奈惹來的。但他不介意，人類與咒靈，本就是敵對的。
多幾個態度曖昧的勢力怎麼了？
合格的反派從不怕被集火。
他獨自潛入港口黑手黨，一方面是想探探長谷川裡奈的底，另一方面，是滿足好奇心。反正異能者、普通人在沒有咒具的情況下，是看不見咒靈的。他的術式「無為轉變」又很全面，攻守兼備、逃跑一流——總之不慫！
當然，他也不會無腦莽。
中原中也回國了。他聽聞過重力使的威名，沒興趣討打。這一次，他的目標是悄悄地收集信息，不准備傷人。
叛逃的事鬧得挺大。
走了一個干部、一個潛力新人、一個隱藏大佬，港口黑手黨內流言四起，根本遏制不住。森鷗外索性放任他們八卦，等八卦完了，仍是勤勤懇懇打工人。
恰黑手黨的飯，還是港口的最香。
真人吃了一路的瓜。
什麼「中原中也看重的忠誠的下屬」、「愛慕著太宰治」、「滿分工具人」、「修改戰鬥方式的過程令人心疼」……同事們的好感值基本是正的，所以吐槽時，會偏長谷川裡奈一點。
至少不會胡亂造謠。
少女的形像得到了完善。
真人摸到了檔案室。
他花了一段時間，翻出了長谷川裡奈的檔案：由殺手打造而成的人形兵器，會「認主」，不在意自身的安危。為了完成「命令」，會犧牲包括自己在內的所有事物。
【非常值得培養。】
真人挑了挑眉，似有所悟。
……怪不得。
遇到長谷川裡奈的剎那，縈繞於少女的附近的詛咒，濃烈到連他都有些難以承受，仿佛是由無數的淚水和絕望堆積而成的懺悔書。背負了如此深刻的怨恨，長谷川裡奈的眼眸卻干干淨淨的，像是一汪湛藍色的湖，沁人心脾。
疼痛與溫順。
清冽和濃稠。
自幼被扭曲的話，就能解釋這種矛盾了。
不過……這些人似乎不知道長谷川裡奈已經死了？成為了無意識的空殼？全都是「她為愛叛逃」的，遺憾而憐憫的口吻，認為她拋棄一切，去追尋一份不可能的愛意是愚蠢的。
真人放下了檔案。
他走到門旁，驀地頓住。一個橘發少年冷漠地掠過檔案室。漆黑的西裝貼合少年的身形，襯得他挺拔又俊秀。跟著他的下屬斟酌著詢問：「中原大人，長谷川……」
「我會去見她。」
中原中也皺起眉，瞥了下檔案室。
「我希望她親口告訴我理由。」
他的感知異常敏銳。真人沒有動，更沒有故意隱匿氣息，改變此處的氛圍。於是中原中也沒有深究。他戴著手套，心不在焉地吩咐道：「該找人清理咒靈了，免得妨礙大家工作。」
「好的，中原大人。」
待他遠去，真人才出門。
特級咒靈回憶著關於長谷川裡奈的各種信息——「承載了多少希望，就必須接納多少絕望」……發生了什麼，才會導致少女詛咒了自己，化作痛苦的容具？
是為了太宰治嗎？
或者中原中也？
他決定試探試探新同伴的可信度。
……
真人給兩人各自發了一條短信。為了避免當事人過晚查閱，他還特意打了電話，確保被接通了，才掛斷。
中原中也收到的是裡奈的位置。
至於長谷川裡奈……
【裡奈來玩啊~】
他借口都沒編，直接放了地址。
讀完短信的長谷川裡奈背著裝有血袋的小挎包，快快樂樂地出了領域，開著系統導航，奔往新的劇情：長草期的玩家可無聊了！她都快在領域中修一棟小木屋了！
——差點pk改基建。
真人的選址巧妙極了。
偏僻、狹窄、荒無人煙、缺乏監控攝像頭，距離長谷川裡奈更近，有效地修補了少女提前跑路的漏洞。特級咒靈躲到隱秘的角落，慢悠悠地晃著腿，盯著下方的新晉小伙伴。
如果長谷川裡奈不是二五仔。
那他會及時救下她。
……
長谷川裡奈的指尖轉著一股血流。
在同太宰治的抗爭期內，她逐漸習慣了控血。閑著也是閑著，不如為擊敗五條悟的大計再做點事，勤奮人勤奮魂，雖然沒卵用，但可以獲得些心理安慰。
忽然，一道熟悉的嗓音傳入她的耳膜。
「長谷川。」
——臥槽！
長谷川裡奈心下一懵，不自覺地拍了拍小挎包裡的血袋。瞬息間，無數的血液塑成的長針阻隔了兩人。她側身，注視著圓帽西服，相貌精致的前上司，怯怯地退了一步。
救救孩子嗚嗚。
拒絕挨揍，從我做起。
中原中也怔了會兒，沒開重力。
挎包內的血，說不定是他陪她去醫院抽的，此刻卻成為了剔透的武器，尖銳地警告著他。少女的發尾在風中搖晃，睫毛不安地垂著，模糊了眸子裡的光景。
許多畫面閃過中原中也的腦海。
蝴蝶一般翩躚地落到他的身前、漠然地替他清剿敵人、衝他露出過燦爛又天真的笑容、無措地捏著木刀，可憐脆弱地哽咽著說——「我做不到」、「我沒辦法攻擊你」……
最終。
是長谷川裡奈緊緊地追著他，呢喃道。
「中也……」
紅黑色的光隱隱浮現。橫濱的重力使壓了壓帽沿，神情晦澀，語調沉沉：「長谷川，你要動手嗎？」
——「你要背叛我嗎？」
這些話，不是他的全部情緒。
可他經歷了「羊」的背叛。作為保護者，庇護著伙伴，甚至近乎成了傀儡，只因割舍不下情誼。換來的卻是一把捅穿他的身體的，抹了毒藥的刀。
他抑制不住地質問。
質問之下的，是懊惱。
……留下來就好了。
在長谷川扯住他的時候，留下來就好了。
——長谷川裡奈慌了。
她一邊吐槽「真人那倒霉蛋太會挑了」，一邊飛快地尋找自救的方式。跟中原中也打是不明智的，萬一力量消耗過度，靈魂寶石徹底污濁，那她直接和世界說拜拜。
最好的選擇是……
長谷川裡奈抬起頭：「對不起，中也。」
——「嗞。」
中原中也的瞳孔猛地放大。血紅色的長針刺穿了少女的咽喉，融入了飆濺的液體內。一根根的，拉開了兩人的距離的武器紛紛回到最初的姿態，淅淅瀝瀝地暈染了地板。
「……長谷川？」
長谷川裡奈的動作過快，長針又是緊貼著她的咽喉的，中原中也完全來不及阻止。躲著的真人亦茫然了片刻，才反應過來咒靈是不怕受傷的，咒力能無限修補軀體。
節省魔力的小天才踢了中原中也一腳。
「別碰我。」
她喑啞地說：「我的血有腐蝕性，會灼傷你。」
痛覺調為了0的少女一點都不顧忌被穿透的喉嚨，確認中原中也不會被血液灼傷，便放心地叭叭起來。
她深知自己惹到了前上司，乖巧道歉。
「我不會動手的。」
「對不起，中也。」
「……我沒等你回來。」
同一秒，她緊急憑借著腦電波聯絡丘比：【丘比丘比！我該裝死的時候提醒我一下！記得護好我的靈魂寶石嗚嗚。我的屍體交給你了，衝鴨皮卡丘！】
丘比：……
丘比看了看快要崩潰的中原中也。
【……好。】
……長谷川裡奈，恐怖如斯。
第20章
時空都失去了意義。
中原中也體會到了當初的太宰治的待遇：四周的地板被腐蝕，少女一身的紅，弄髒了淺黃色的衣領。蜿蜒的血繞過他，緩慢地向外擴散，滲入泥土。
唯獨他是一塵不染的。
長谷川裡奈靜靜地躺著。
脫離了港口黑手黨，少女不必再穿單調的制服，買了各種漂亮的新裝。今天的襯衣與七分褲，就很適合她，顯得她纖細又明媚，像是一朵迎著朝陽盛放的花。
……為什麼沒有說出來呢？
「別怕，我不是要懲罰你。」
「跟我回去吧，沒事了。」
「抱歉，Mimic登陸時，我不在。」
……
有著天花板級別的體術，中原中也卻突然控制不好自己的肢體了。他張了張嘴，發不出一絲聲音。腳更是罔顧大腦的指揮，一動不動，不敢接近血泊內的長谷川裡奈。
他不是來質問長谷川的啊。
收到短信後，一個下屬都沒帶，連彙報都沒做，就這麼來了。他被少女的攻擊性的舉止激怒，認為往日的和諧成了假像……結果，動搖的僅僅是他自己。
長谷川裡奈，依然不會傷他分毫。
——「對不起，中也。」
……為什麼要說對不起啊，長谷川。
——「我沒等你回來。」
在最重要的場合缺席的，是他不是嗎。
他記起了第一次替少女收拾爛攤子的過程。
來自江戶川亂步的電話令他莫名其妙，下屬嚴重失血還到處蹦噠導致差點丟了命這種事……他窒息了半晌，才去醫院。付完與謝野晶子的治療費，仍是感到迷惑。
……認真的嗎。
當然，他也失職了。
他本來計劃，先禮後兵，道完歉再教訓長谷川裡奈幾句。少女的惶恐卻輕易地擊潰了他，讓他改了口——
「長谷川，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所以……為什麼要衝動啊。
我沒有要否定你，要斥責你。
中原中也捂住額頭，遏制了暈眩感，才僵硬地邁動腳，踩著具有腐蝕性的血液，一步一步地走向了無聲息的長谷川裡奈。他的鞋底壞了，但他毫不在意。
倒是裝死的裡奈在瘋狂戳丘比。
【丘比——！快去保護中也啦！】
丘比：……
好復雜的人類。
【中也怎麼傻傻的，我不是提醒過他了嗎。唉，難怪中也總是被太宰偷卡，他是只有7秒記憶的金魚吧！】
丘比：……
高智商的孵化者平復了心情，秉著寵物的職業道德，咬住了中原中也的褲腿，試圖將少年拉往沒有血液的地方。然而，此刻滿心都是長谷川裡奈的重力使，完全沒察覺到它的存在。
丘比維持著咬褲腿的狀態，被拖著走。
宛如一條沒夢想的鹹魚。
它淡定地回復：【我盡力了。】
長谷川裡奈：……啊這。
處於旁觀視角的長谷川裡奈看著中原中也越過血流，半蹲在她的身側，碰了碰她的臉。液體腐蝕了少年的手套，灼傷了他的肌膚。兩人的血交融，順著她的眼角落下，暈染了她的銀白色的發。
「長谷川。」
中原中也啞聲道：「我們一起回去。」
【啊啊啊別抱我！！中也——！】
長谷川裡奈的靈魂跳來跳去的，整個人都抓狂了。她「臨死」前拼著全身力氣，才幫中原中也避開了她的血。少年這麼一抱，衣服霎時被腐蝕得破破爛爛的，身上多了一堆傷。
——【混蛋蛞蝓！】
長谷川裡奈的理智逐漸崩塌。
判斷不了她的行為的丘比不置可否地甩了甩尾巴，松開嘴，不疾不徐地詢問道：【中原中也要把您帶回港口黑手黨，您是默許了嗎？要放任嗎？】
……！
裡奈大驚失色：【救救孩子嗚嗚！】
【……好的。】
在中原中也開著重力升空前，丘比率先出聲了。它的音色十分軟，雌雄難辨，不含一絲感情：「中原中也，你好。我是『孵化者』，可以救她。」
少年頓了頓，轉身端詳它。
「我怎麼相信你？」
丘比歪了歪頭，紅瞳裡一片平靜。它仰視著面露希冀的重力使，直白地指出：「你沒有選擇。不將她給我的話，她必死無疑。目前，只有我救得了她。」
「放下她，離開。」丘比補充。
「……」
中原中也收緊了力道，與丘比對峙了片刻。他的藍眸冷得像是刀刃，透著股血腥味滿滿的銳利：「如果這是謊言，如果你毀壞了她的身體……不管天涯海角，我都會碾碎你。」
「……孵化者。」
「我記下了。」
……
長谷川裡奈修復了身體，站起來。
如她所料，死一次消耗的魔力值，在接受範圍內，比打一場必輸的架劃算多了。少女將衣服上的屬於自己的血吸出，扔到地面。而中原中也的……控不了啊！
幸好面積不大。
應該還能和真人去浪。
觀賞了全程的特級咒靈終於現身了。
他彎著異色的眼睛，客套的話語尚未講完，便被長谷川裡奈牽著手，一路飛檐走壁，跑到了距離事發地頗遠的位置。真人不由得懷疑：我暴露了？裡奈要報復？
「呼——」
長谷川裡奈停步，松了口氣。她肆意地扯著真人的腮幫子，惡狠狠地說：「你來得好慢！我怕中也回來，早就想溜了。但我們約好了在這裡見面的……慌死我了。」
「……算了。」
真人眨了眨眸子：「嗯？」
少女放過他的臉，沮喪地俯首。
「我們加起來都打不過中也的，即使中也不是咒術師。」長谷川裡奈扶著他的肩膀，踮起腳，揉了揉他的頭發，揚起了一抹分外好看的笑容，宛若一碧如洗的天空，「來得晚就不會受傷了。」
「我們是伙伴嘛。」
「真人要好好保護自己！」
真人微愣，一眨不眨地望著毫無陰霾的少女。關於長谷川裡奈的信息湧入他的腦海，令他產生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長谷川裡奈是一柄利刃。
純粹、執著、不畏犧牲……
在這個世界上，唯獨特級咒靈們，知曉長谷川裡奈的死亡，明白少女是一副空殼。除了領域，她無處可去，更尋不到同類。
誰都不會接納她。
於是，她選定的新的執劍者……
似乎是他？
作者有話要說：
上一章有小可愛說是一石三鳥
這一章之後加兩鳥XD
1.真人又被裡奈忽悠過去了，懷疑下降
2.不必和中也打
3.無意識刀人x1
4.丘比是有歷史蹤跡可循的，「孵化者」初步暴露
5.真人好感度up！丘比看了都震撼！
我之前說，太宰線是起始，但刀子比較晚，原因請看第四點ww
-
修文內容：
1.新增了一句話，丘比自稱「孵化者」
2.中也獲得的基礎資料是丘比的樣貌，和「孵化者」的自稱。直接歸納成基礎資料容易使讀者誤會，因此修改了
就調整了這兩點！
ps：丘比是故意自稱「孵化者」的，為了幫助玩家走劇情。不然按照它的智力，不會主動爆料
第21章
這大概是真人有生以來干過的，於他而言的最離譜的事：他按照長谷川裡奈的要求，幫少女買了新的衣服，又設立了「帳」，阻隔路人的視野。自己還站到了「帳」外當門神。
真人：……
挺新奇的。比如付錢。
就是服裝店的老板第一次遇到「衣服飄起來」、「憑空冒出紙幣」之類的靈異事件，整個人都嚇懵了，抖得不行，戰戰兢兢地收下了錢，連報警電話都不知道該不該打。
長谷川裡奈換好了新裙子。
染血的舊物被她扔進了垃圾桶。她扒拉著長發，扎了個松松的馬尾，便出了「帳」，興趣盎然地問：「真人，我們去哪玩？」
真人撤下「帳」，思考了幾秒。
噢。他的短信內容是喊少女出來玩。
……竟然真的信了嗎？！
真人不理解。從中原中也的出現，到他的姍姍來遲，處處都流露著「陰謀」的氣息。為什麼長谷川裡奈一副「無事發生」的模樣？
不會吧不會吧。
真的有人能傻白甜到這種程度嗎？
他忍不住發揮鑽研精神，開始測試。
故意亂帶路，表現出「沒有做任何游玩准備」的姿態，卻被少女誤以為是逛街，甚至陪著長谷川裡奈看了場電影，當了近兩個小時的爆米花支架。
真人：……？
逐漸摸不著頭腦.jpg
長谷川裡奈嘰嘰喳喳地談著電影情節。
由於普通人一般情況下見不到咒靈，裡奈的行為顯得極其怪異，引來了眾多的視線。但她不在意，都是些npc罷了，游戲內不存在社死的概念，只有HE和BE的區別！
真人的話術通通被她過濾了。
……特級咒靈停下了腳步。
他含著些許的惡意，憋悶地彎著一雙漂亮的異色瞳，破罐子破摔般地指了指長谷川裡奈的口袋內的手機，語氣輕快：「裡奈不奇怪嗎？是我約的你，卻比你晚到那麼久。」
「中原中也一走，我就現身了。」
長谷川裡奈懵懵懂懂。
少女識別出腦花，純粹是瞎貓碰上死耗子。她被夏油傑殺過，有了心理陰影，戴上了有色眼鏡，又恰巧得知了阪口安吾的身份，還獲得了系統注釋的神助攻——
種種因素疊加，才靈光一閃。
此刻，她就是費解。
「什麼意思？」
裡奈反問：「難道你躲起來了？」
——真人的呼吸微微一滯。
特級咒靈鎮定地等著她的下文。長谷川裡奈曾經是人類，無法被「無為轉變」傷害，且對中原中也等舊識懷有一定的殘留情緒……真人缺乏安全感。就算少女當著他的面，拒絕了前任上司。
畢竟，長谷川裡奈的詛咒的源頭。
仍是個謎團。
長谷川裡奈幽幽地嘆了口氣。
「我明白了。」
初見時，真人躲到了井蓋的下方。平日裡，又總是幼稚地衝她撒嬌，花式跟她貼貼。據漏瑚說，真人是新生的咒靈，才會有如此濃烈的好奇心……少女悟了：「你是害怕了？」
……哈？
邪惡的特級咒靈一懵。
長谷川裡奈秉著對幼崽的包容，安慰道：「沒關系。中也是很強，你躲起來是合理的。反正我不會疼，不會死，挨頓打沒問題。怕痛的話，你可以當輔助？軍師什麼的？」
「總之。」
她笑道：「別愧疚啦。我不怪你。」
不。這不是愧疚的……
等等。我根本不愧疚啊！
差點被她帶歪的真人陷入了沉思。
場面一度寂靜。長谷川裡奈習慣性地鼓勵了隊友，實際上內心在流淚貓貓頭。她好苦，隊友們不僅頭鐵，試圖一次性搞兩面宿儺＋五條悟，還這麼嬌弱——沒辦法了。
只好她帶頭衝鋒了。
丘比注意走位就行。
說起丘比……長谷川裡奈拿出手機，翻到了中原中也的手機號碼，苦惱地鼓了鼓臉頰。她光明正大地向現任同伴求助：「真人，我不太敢打給中也。」
「雖然不會疼，可我不想挨揍。」
她就是慫，才會找組織壯膽的。
被她單方面認定為「嬌弱的幼崽」的特級咒靈勾起唇角，拉長音調，「噢」了一聲，然後飛快地點了下屏幕，替她撥通了電話，順手開了個外放：「沒事。我幫你呀。」
……淦這糟心隊友！
「喂？」
短短的一個字。長谷川裡奈卻直覺性地意識到，中原中也的心情不佳。她更慌了，弱弱地回應道：「中也。那個……你消氣了嗎？要是沒消，我、我先掛？」
「別掛！」
伴隨著這句話的，是椅子砸擊地板的巨響。少女瞳孔地震，腦補了一系列的自己被暴打的血腥場面，不禁認真考慮起再假死一次，擺脫仇恨值的可能性。
然而，中原中也的語氣變得溫和。
「長谷川，回來吧。」
——真人細致地觀察起了裡奈。
誕生自人與人的憎惡的咒靈，擅長揣摩人的思緒。在他的判斷中，長谷川裡奈有訝異，有動容，卻毫無回頭之意。
「首領很看好你。有我在，你不會受罰的。」中原中也頓了頓，垂下睫毛，遮掩住蔚藍色的眸子。他的心跳慢慢地恢復常態，悅耳的嗓音低了下去：「……抱歉，長谷川。」
少女默然半晌。
她本以為，叛逃的後果會特別嚴重。沒想到，中原中也仍舊肯為她擔保，當她的庇護所……只是一切都太晚了。許下願望的魔法少女，都失去了退路。
況且，在游戲中當社畜也太凄慘了！
她瞅了瞅乖乖旁聽的真人。
「謝謝你，中也。」
長谷川裡奈的話語，混雜著細微的電流，傳入中原中也的耳膜。她沒有使用從前的稱呼，態度平靜，仿佛是在陳述今日的天氣，而不是宣告情誼的終結。
「但我回不去了。」
……
通過她和中原中也的相處，推斷出她不是為了重力使而墮為咒靈的真人踟躕片刻，沒有選擇直接問，決定再蹲一波太宰治。
真人戳了戳她。
關於「執劍者」的猜測浮上心頭。特級咒靈眉眼彎彎，用活潑又天真的語調，輕飄飄地說：「裡奈，屬於我吧~」
長谷川裡奈：？！
少女瞬間滿血復活。
整整五個周目！五個周目！沒有誰這麼坦然地撩過她，都是她磕磕絆絆地借著小學雞級別的手段追人……還一個都沒追上。長谷川裡奈感動極了，剔透的藍眼睛內劃過水光。
她打開了好感度列表，徑直找到真人。
……50？
長谷川裡奈機械地側頭，盯著特級咒靈。
沸騰的心緒驟然冷凝。
#渣男竟在我身邊#
#果然還是搞事業吧#
第22章
長谷川裡奈一巴掌推開了真人。
她干脆地走了，連街都不逛了，弄得真人一臉茫然。特級咒靈對少女的感情比較復雜。一方面，她算是同伴，不應該隨意破壞；另一方面，她曾是人類，是異族。
而且……
長谷川裡奈，能量產嗎？
真人自己做過「人類轉化為咒靈」的研究，但轉化出來的，都是些弱小、缺乏獨立思維的低級咒靈。像長谷川裡奈這樣，既強大，又保留了神智的……究竟該怎麼制造呢？
他漫不經心地跟上了少女。
……
接下來的日子，咒靈們分頭行動。
兩面宿儺寄住於虎杖悠仁的身體內，卻被虎杖悠仁壓制，沒辦法自由出現。於是，咒靈們打算聯合詛咒師，闖入高專，竊取宿儺的N根手指，一次性喂給虎杖悠仁，幫宿儺強行奪取身體的控制權。
再拉攏這位詛咒之王。
聽完計劃的裡奈：……啊這。
你們真的會被宿儺揍的。
她欲言又止。可小伙伴們熱情高漲，態度鄭重，一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樣子，長谷川裡奈便咽下了吐槽。
那真的是頭獨狼啊！
第二個槽點。是參加任務的詛咒師之一，竟然喊著要把五條悟做成晾衣架……怎麼說呢，大兄弟你其實是拿來分散咒術師們的注意力的炮灰，為了掩護真人的竊取行動。
長谷川裡奈尋思著。
她都能打趴的詛咒師……
完全不可能宰掉五條悟吧！
無論她多麼窒息，計劃都敲定了，只等著高專舉行兩所學校間的交流會，方便他們渾水摸魚偷東西。順帶一提，他們在咒術界的高層有人……怪不得五條悟想改革，太腐敗了吧！
長谷川裡奈麻了。
關於五條悟，她設計了兩條路線：如果咒靈小團體，可以摁著五條悟打，就走混亂邪惡路線，封印五條悟；如果摁不住，就搶在五條悟之前，改革咒術界！
游戲裡的經營模板功能齊全。尤其是招募板塊，人物技能、善惡值、忠誠度、屬性……詳細極了。不過，想開經營模板，得滿足一定的，較為苛刻的條件。
所以長谷川裡奈優先選擇第一條路線。
實在不行，再努力開經營模板。
她梳理完日程表，便繼續查資料。
《論渣男的下場》、《如何當一個鐘情的人》、《健康的戀愛觀》、《青春期必讀：不要輕易同別人交往》……長谷川裡奈深知，正確的三觀得從娃娃抓起。這些資料，全是為真人准備的。
列完清單，她去了書店。
《百漫繪》完美復刻了現實。書店內擺著的最新版的漫畫連載刊，拽住了她。她放下裝著各種情感類書籍的紙袋，坐到長椅上，安詳地摸起了魚。
無意間瞥到她的江戶川亂步：……？
少女換了條紅色的發帶，襯得肌膚分外蒼白。她的指腹光滑，沒有繭。小腿纖細，像是陶瓷。脫離了港口黑手黨，長谷川裡奈不僅沒有憔悴不安、四處游蕩，還神采奕奕的。
真情實感地擔心過她的名偵探沉默了。
江戶川亂步輕「嘖」一聲，略不爽地走到長谷川裡奈的身旁，微微俯身，掃了一眼漫畫的內容：「……戀愛向？誒？作為知名的『兵器』，倒是意外的有少女心嗎？」
裡奈：……淦好羞恥！
她「啪」地合上書頁，郁悶地想：要是沒有少女心，誰會頭鐵地連打五個BE啊。現在的鬥志都是被逼出來的！反正戀愛是不可能戀愛的，只好拼命衝事業了。
她的耳朵泛起了紅。
長谷川裡奈是一個很容易害羞的人。當然，害羞的前提是她get到此刻的氛圍或處境。而絕大部分的情況，她都讀不懂空氣，導致鮮有人知她的這一特點。
「……哼。」
裡奈故作冷靜地松開了漫畫。
江戶川亂步頑劣地欣賞了一會兒她的羞惱，精准地卡著她即將炸毛的剎那，轉移了話題：「你的寵物，是什麼品種？我沒有在書上見過這類生物。」
「丘比嗎？」
單細胞的少女成功忘了羞惱：「是孵化者。」
……孵化者？
「好怪的名稱。」江戶川亂步皺眉，仔細地端詳起外表軟萌的丘比，試探性地摸了摸它的耳朵，喃喃自語，「是我的錯覺嗎。它似乎理解得了我們的談話？」
丘比歪頭，一臉的無辜。
信息不足，江戶川亂步只能憑借著天才般的敏銳，捕捉到些許的異樣，卻推理不出真相。他詢問道：「這是異能者或咒術師嗎？」
「不是。」裡奈搖頭，「但丘比很聰明。」
「……好吧。」
江戶川亂步看了看付完賬，等在書店門口的國木田獨步，放棄了閑聊。他遲疑幾秒，承諾道：「你目前的狀態不錯。假設你抗衡不了港口黑手黨的圍堵……歡迎來武裝偵探社。」
長谷川裡奈微怔。
總是帶著股任性的孩子氣的青年驟然沉澱下來，足以洞察萬物的綠眸內一派淡定，仿佛是在說一件無足掛齒的小事。
在第四周目。
他也是這樣把她撿回偵探社的。
「……亂步先生。」
——制作組的良心二號啊！
在她回話前，靠著她的表情猜出了答案的江戶川亂步拍了拍披肩，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堵住了她的嘴。
外面下著雨。
國木田獨步提著袋子，撐開了傘。江戶川亂步踏進傘下，在連綿的雨幕中，消失於長谷川裡奈的視野。少女望著窗外的陰雲密布的天空，後知後覺：我該怎麼走？
她沉思半晌，掏出手機。
【真人，救救孩子！】
……
她劈裡啪啦地打字，催促某個快要晉升為她的保父的特級咒靈來接她的同一瞬，一個黑發鳶眸的少年抵達了書店。
太宰治雙手插兜，環視一圈。
迷離的燈光掉入他的瞳孔內，卻驅散不了那抹濃稠的黑暗。他慢慢地走向一無所覺的長谷川裡奈，心髒處的情緒幾乎要溢出胸膛，漲得他難以喘息。
……抓到了。
他停下步伐，彎了彎眼睛。
「裡奈？」
「最近玩得開心嗎？」
第23章
太宰治監控長谷川裡奈好多天了。
這些日子，他一邊洗白檔案，一邊搜尋丘比的信息，一邊干擾港口黑手黨的關於「死者復生」的追查，一邊通過監控關注裡奈……要不是他腦子好，早就累癱了。
洗白檔案和干擾港口黑手黨都進行得不錯。丘比卻實在神秘，就連異能特務科，都弄不到多少資料，似乎它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可愛良善的寵物。
至於長谷川裡奈……
太宰治無法理解，她怎麼那麼快樂？！
監控錄像上的少女，總是彎著精致無瑕的眉眼，與「空氣」交流，一丁點的黯然或落寞都沒有……太宰治整個人都迷惑了。他推測，「空氣」應該是咒靈之類的。
但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長谷川裡奈到處浪，就是不回橫濱找他！
太宰治：……？？？
是新型PUA技巧嗎？
他都懷疑少女的深情是假像了。
此話一出，便遭到了阪口安吾和織田作之助的反駁。兩個男人苦口婆心地勸告：「太宰，她是真的喜歡你。不要錯過機會。有的人，失去了，就真的失去了。」
……
一堆的戀愛雞湯。
太宰治回憶了長谷川裡奈的種種行為，暫且放下了糾結。他的內心深處，其實是松了口氣的：裡奈玩得盡興，證明丘比的威脅性不高……平平安安就好。
懷著祝福，他繼續監控少女。
一天，兩天，三天……
太宰治的附近的氣壓愈來愈低，面色愈來愈冷，做事愈來愈凶殘，搞得同事們苦不堪言。於是織田作之助不負眾托地站了出來，建議少年去看看長谷川裡奈。
「她為什麼不回來？」
不滿地嘟囔完，太宰治還是順著台階下了。
……
他是淋著雨來的。渾身濕漉漉的，黑發滴著水，為鳶色的眸子添了些朦朧感，越發捉摸不透。
長谷川裡奈絲毫不慌，穩如老狗。
太宰治的武力值沒她高，揍不動她。有了85的好感度，打出了HE結局，少年必不可能把她坑死——完全不需要害怕嘛！不就是熟人找上門嗎，多大點事！
長谷川裡奈默默地藏起了漫畫。
可惡……這明明是個戀愛游戲吧！
為什麼她的少女心之旅這麼艱難！
她瞅了瞅新晉落湯雞·太宰治。
「等一等我。」
長谷川裡奈跑下樓，向好心的店長npc借了條干毛巾，便「噠噠」地蹦到少年的身前，遞出毛巾：「自己擦。」
她擺出了坐擁85的好感與結局CG的玩家的排場，一本正經地教導道：「太宰得學會愛護自己。不能這麼隨意地把健康交付給天氣或其余的人。生病是很難受的。」
剎那間，攻守逆轉。
主動權回到了她的手上。
太宰治憋著一籮筐的不解，僵持了片刻，才撇了撇嘴，接過毛巾，乖乖地擦起了頭發。
長谷川裡奈倒是走了會兒神。
類似的話，中原中也對她說過。
原來這就是指揮小弟的爽感！
她悟了。
一不做二不休，自認為悟了的長谷川裡奈再度麻煩了萬能的npc店長，買了套衣服，將落湯雞收拾得干干淨淨的，盡量避免了感冒的可能性——成就感up！
太宰治格外配合。
少年的霧沉沉的眼睛一刻不停地打量著神色自若的長谷川裡奈。等她牽著他坐下，才開口問：「裡奈，為什麼突然離開？」
「因為有重要的事要做。」長谷川裡奈頓了頓，反問道，「有織田先生陪著，太宰一定沒問題了吧？有好好地洗白檔案嗎？之後准備去哪？碰到麻煩了嗎？」
裡奈一點都不怯場。
她的藍眸清澈如湖水，蕩漾著絢爛的燈光，仿若夏日祭上的煙花，漂亮得攝人心魄。太宰治被她的溫柔環繞，竟恍惚地反思起之前的疑慮，產生了些許的尷尬。
「……有認真工作啦。」
太宰治挪開頭：「做完事情後，你會來找我的吧？」
「會的。」
下個周目一定！
長谷川裡奈坦然極了。這周目已經完蛋了，下個周目她也會幫織田作之助踹便當的！她當大哥賊靠譜，責任心滿分！堪比制作組的良心之一的中原中也。
……太宰治驀地笑了笑。
「那約好了。」
少年的眼眸內的陰霾終於散去，恢復了生氣。他托著腮，注視著長谷川裡奈，看似漫不經心地說：「總覺得，裡奈變活潑了，更加精神了。是誰讓裡奈改變的呢？認識了新的朋友嗎？」
那個咒靈，是——
「是太宰噢。」
長谷川裡奈的話打斷了他的思路。
身處港口黑手黨，為了逼格而刻意寡言，又深陷五個周目的BE的陰影，如履薄冰的少女，在獲得有史以來的第一個HE後，終於無所畏懼了。俗稱：死了都不虧。
咒靈們的肆無忌憚亦感染了她。
——「是太宰讓我變得勇敢。」
……太宰治愣住。
他的視線描摹過長谷川裡奈的彎成月牙的藍眼睛，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撫了撫少女的紅色發帶。這抹紅如火，引燃了他的血液，給予了他滾燙的溫度。
他沒再說話。
……
躲在書架側方的真人若有所思。
收到少女的短信時，他剛剛拿到了新的資料：織田作之助和其領養的孩子們，是死而復生的。隨後，便是長谷川裡奈的叛逃。結合「希望與絕望」的言論，真相呼之欲出。
太宰治是異能者。
異能和咒術是兩個體系。他並不會被太宰治的「人間失格」傷到，不借助咒具，太宰治甚至看不到他……因此，少年不清楚，縈繞於長谷川裡奈的四周的詛咒有多濃厚。
為了救回太宰治的摯友。
長谷川裡奈詛咒了自己。
真人趕到書店，恰巧撞見了少女興致勃勃地整理「落湯雞」的畫面。他猶豫幾秒，隱匿了身形。
聽完了整場談話。
他無比真切地意識到。
跟誕生自怨恨、憎惡的他不同。
長谷川裡奈，是由愛、奉獻、純真……由一切溫暖的情緒塑造，承載了美好的祝願，和「咒靈」這個概念背道而馳的存在。
……
告別了太宰治。
裡奈與真人一起回領域。
真人異常沉默。他把手臂化作傘，遮住了瓢潑大雨。異色瞳內一片晦澀，全然不見平時的混雜了殘酷的明朗。
「裡奈是個笨蛋咒靈吧。」
他忽然說：「真令我苦惱。」
如果長谷川裡奈依舊是人類，他估計會盡情地做研究，誘導少女信仰崩塌，品嘗到惡意的滋味……可現在，長谷川裡奈是特級咒靈，是同伴。他輕輕嘆息。
「沒辦法。」
「當一回小美人魚的海巫婆吧。」
淅淅瀝瀝的雨聲模糊了他的嗓音中的輕浮，顯得他十分沉靜。真人惡劣地晃了晃手，滿意地看著少女為了避雨而緊貼著他，再鼓著臉踩了他一腳——「真人！」
「裡奈，將自己交給我怎麼樣？」
「作為報酬，我會保護你的。」
長谷川裡奈：……？
長谷川裡奈打開好感度列表。這一次，特級咒靈的好感度是60，離85還有25的差距，勉強擺脫了渣男的行列。但是……
少女「啪」地把書籍拍到真人的身上。
「怕痛的小孩閉嘴。」
她仰起頭，五官被雨幕襯得極其清麗。流動的水繞過她，奔赴陰暗的通道。她義正辭嚴，頗有大姐大的氣場。
「當然是你藏到我的背後啊。」
檢測到好感＋5的丘比：……
就，某種程度上。
契約者真的有當海王的潛質呢……
第24章
為了「竊取宿儺手指」的行動，長谷川裡奈把情感類的書籍送給真人後，便開始排查魔女，逐一擊殺。畢竟馬上要跟戰力天花板交鋒了，儲備一些悲嘆之種比較保險。
魔女死亡，有概率掉落悲嘆之種。
……有概率。
……概率。
——「丘比！你們真的有在游戲內放入悲嘆之種嗎？！是不是忘記寫數據了！我都殺了整整十個魔女了！怎麼一個都沒掉落，這絕對是bug吧？我要反饋！」
長谷川裡奈的心態崩了。
她捧著被丘比吐出來的——因為丘比是棉制品，所以不髒——污濁了五分之一的靈魂寶石，恍惚極了：「再這樣下去，我會成為第一個被非死的魔法少女嗎。」
丘比：……
【經檢測，我們的數據沒有問題呢。】丘比理智地說道，【您的運氣確實不太好，建議您直接在商城購買悲嘆之種。】
長谷川裡奈：……？？？
少女翻了翻游戲商城。
她的余額是225點，悲嘆之種50點一個。
「……是陰謀！」
長谷川裡奈氣得揪著丘比揉搓了好幾分鐘，才買了一個悲嘆之種，塞到丘比的嘴裡：「這下，淨化靈魂寶石，回收用完的悲嘆之種，都可以在肚子裡完成了吧？」
丘比：【……嗯。】
長谷川裡奈躊躇了片刻，省下了其余的好感值。一個悲嘆之種，應該能撐過這次的行動了……大不了苟一點！或者靠假死逃生。實在溜不了，再緊急加購。
……
行動當日。
一眾咒靈與詛咒師陸續潛入漏洞百出的高專，然後各搞各的，毫無團隊精神。真人趕往宿儺手指的儲存地之前，特意叮囑某個熱衷於獻身的「笨蛋咒靈」：「裡奈不必太拼命噢。」
「幫我拖一拖時間就好。」
長谷川裡奈點頭，表示懂了。
她目送咒靈們遠去。詛咒師降下了「帳」：這個帳，唯一的效果是阻擋五條悟。也就是說，將五條悟同世界上的其余的人劃了等號，換來了強大的防御力。
詛咒師站在帳裡，大言不慚。
「五條悟在哪？」
「我要把他做成晾衣架。[1]」
長谷川裡奈：……傻狍子，他在帳外面。
少女搖了搖頭，主動踏出了帳。帳外的身姿挺拔的五條悟扯了扯眼罩，露出一雙蒼藍色的漂亮眸子：「哇噢……你是？奇怪，和咒靈的結構有些不一樣，又不是詛咒師。」
……可惡的掛逼。
一碰面便被五條悟的「六眼」掀了老底的長谷川裡奈磨了磨牙。她尚未做出回應，新的游戲提示就躍入了她的瞳孔。
【系統判定中——】
【已接觸被寄生的夏油傑的屍體】
【已接觸五條悟】
【符合開啟副本「DK往事」的條件】
【是否立刻進副本？ps：如果您拒絕，副本會處於「待定」狀態，隨時都可以重啟。您不需要擔心錯過機會。】
【是/否】
長谷川裡奈不假思索地選了「否」。
正干架呢！
誰要去新副本啊！
她將丘比留在了帳內，確保自己不會死，就放心地開了自動戰鬥系統，決定跟掛逼較量較量——贏了血賺，輸了不虧。別問，問就是好感度太多，不缺悲嘆之種。
挎包裡的血袋破裂。
她拆開了右手處的繃帶，踩著漫天的血珠升空，捏造出萬千的紅色長針，猛地攻向五條悟。「碰」、「碰」……全部的長針皆被男人的術式「無下限」擋住。
「無下限」，絕對隔離屏障。
一般情況下，只有能夠強行解除術式的咒具，破除得了「無下限」。然而……目前的長谷川裡奈，亦是個掛逼。
她的血液具有腐蝕性。
自動戰鬥系統飛快地調整了策略，以傾家蕩產的氣魄，降下了一場血雨，接連不斷地腐蝕著「無下限」，硬生生地蠶食出了一塊區域——緋紅的長針在五條悟的詫異中抵住了他的脖頸。
「嗞」、「嗞」……
液體不停地灼傷著「無下限」。
好整以暇的五條悟側了側頭，一個瞬移避開差點劃傷他的長針，贊賞似地鼓了鼓掌：「不錯嘛，未來可期。但我有急事，沒辦法陪你玩啦——下輩子見！」
他干脆地展開了領域：無量空處。
領域攻擊，是100%命中的。五條悟的領域，會令人的大腦被無效的信息填滿，從而失去行動力[2]。剎那間，自動戰鬥系統廢掉了。血水「滴滴嗒嗒」地墜下，長谷川裡奈也……
嗯？
我好像可以動誒？！
她一臉懵逼地摔到地面，滾了兩圈。
魔法少女的軀殼與靈魂寶石，能套用WIFI的理論。雖然自動戰鬥系統廢掉了，但丘比是安全的，長谷川裡奈的核心沒受影響，依舊有思考的能力——她反射性地演了一波，一動不動。
五條悟慢條斯理地靠近她。
兩人的距離漸漸縮短。趁著男人不注意，她爆發出了有史以來最快的速度，憑空一握，捏著紅色的太刀，攜帶著洶湧的、鋪天蓋地般的血潮，刺穿了「無下限」。
一道淺淺的傷口浮現於五條悟的胸膛。
同一時刻。
自男人的指尖衝出的巨大的、熾熱的，威力MAX的光波覆蓋了長谷川裡奈的身體，徹底焚毀了她的軀殼。
驟然化作靈魂的裡奈：？？？
——淦！！！
最讓她抓狂的是。
掛逼五條悟，還會治療術式！！！
……累了，毀滅吧。
這世界，終是掛逼的天下。
長谷川裡奈面無表情地劃掉了「聯合小團體揍五條悟」的目標，把「搶在五條悟之前改革咒術界」這句話加粗，標紅。
有生之年，她必定要制裁掛逼！
……
丘比遠離了五條悟，才為她重塑身體。
這次的摸底，長谷川裡奈的消耗很大，唯一的悲嘆之種被用完了，靈魂寶石仍舊有三分之一的污濁……她垂頭喪氣地將寶石放回丘比的腹部，左思右想，沒舍得加購。
害。說不定下次打魔女就歐了呢！
老樂觀非酋了。
她正要摸魚，後方就傳來了腳步聲。
長谷川裡奈轉身。
迎上了吉野順平的震驚的目光。
「你……」
吉野順平的周圍，是狗卷棘、伏黑惠、禪院真依……一系列被特級咒靈——花御——逼退，准備去找老師求助的高專的學生們。
長谷川裡奈：……TVT？
既然我們雙方都殘血。
那不如裝作沒見過？
別打了別打了孩子要破產了嗚嗚。
作者有話要說：
[1][2]皆出自《咒術回戰》
第25章
花御的仇恨值拉得很成功。
為了掩護真人，保證同伴盜出「宿儺手指」，花御一個人跟學生們打起了車輪戰。她是特級咒靈中，最接近「精靈」的存在，不怎麼好戰，揍一群未畢業的學生卻夠用了。
理論上是這樣。
然而。
學生裡，也有掛逼。
她被虎杖與東堂拖住，分身乏術。剩下的，被她擊傷的少年少女們，則撞上了長谷川裡奈。剛剛遭受了花御的突襲的學生們紛紛掏出了武器，一副要壯烈犧牲的姿態。
長棍、劍、槍、掃帚……
長谷川裡奈不由得沉默。
氛圍逐漸緊繃。唯獨吉野順平，絲毫沒有召喚毒水母的意思。他瞅了瞅傷痕累累的伙伴們，心情復雜地觀察著長谷川裡奈，整個人都懵了：「長谷川小姐……」
經歷了真人的欺騙，自己和母親又差點喪命於咒靈，再加上入學高專後的見聞，吉野順平對咒靈產生了惡感。但，他對長谷川裡奈的好感度，有60之高。
他痛苦面具了。
忽然，他發現了一個細節。
長谷川裡奈沒有拆繃帶。少女幫他嚇走霸凌者，表現出攻擊性時，是拆開了右手處的繃帶的。而現在，長谷川裡奈只是安安靜靜地站著，像一株脆弱的，沒有長刺的花。
吉野順平驀地鎮定下來。
他想起初遇的那天。
他被長谷川裡奈的危險性震懾。少女卻無比溫柔地將護身符交到了他的手上，衝他彎下了湛藍色的眸子：「要好好地長大成人啊，吉野順平同學。」
……就算是咒靈，也無所謂。
長谷川小姐，不會輕易傷害別人的。
做出決斷的吉野順平轉身，擋在了長谷川裡奈的身前，磕磕絆絆地解釋道：「那個……長谷川小姐就是給我護身符的人。我跟媽媽，全靠護身符才活下來的。」
「順平。」
熊貓形態的胖達不贊同地蹙了蹙眉。
作為高專的智力擔當之一，胖達沒見過不傷人的咒靈。況且，長谷川裡奈在這個時間點入侵高專，顯然是同花御一伙的。它硬著心腸提醒道：「別忘了真人是怎麼騙你的。過來，順平。」
吉野順平哽住。
他確實被真人騙得非常慘。
特級咒靈利用了他被校園霸凌後的絕望與麻木，裝作他的朋友，陪他diss人性的醜陋，釣出了虎杖悠仁，便毫不留情地觸碰了他，試圖把他的靈魂扭曲成怪物——幸好他有護身符。
「……長谷川小姐是不一樣的。」
他執著地搖了搖頭，拒絕了胖達。
長谷川裡奈盯著他的背影，頗為感動：好感值沒白花，人沒白救。孩子性格真好，便當踹得值，下周目我依然會來救你。
「我才不需要騙人。」
少女眼也不眨地說：「我比你們強多了。」
她的掛沒五條悟的大。
可拋開這幾個戰力天花板，她很無敵的。
長谷川裡奈將丘比放到自己的肩膀上，模仿著中原中也的狂氣，凶巴巴地嚇唬人：「我不揍傷員。快滾。」
她迅速地挪腳，讓開了路。
「長谷川小姐……」
吉野順平深深地看了看她。要不是惦記著友誼，少年都能當場倒戈，為長谷川裡奈做事，償還恩情。他向伙伴們揮了揮手：「快走吧。我們得盡快找家入小姐治——」
……療。
他的話語因破碎的「帳」而中斷。
……帳消失了。
萬一五條老師進來的話——
吉野順平緊張起來。他的視線下劃，恰巧撞見了長谷川裡奈的手指微微顫動的一瞬。順平怔了怔，改口道：「你們先走。我得送長谷川小姐出去。」
「順平！」胖達加重了語氣。
長谷川裡奈：……
難得的，少女的思維和在場的學生們接軌了。她意識到自己被當成了「禍國妖妃」之類的生物，迷茫了快一分鐘，才記起來得趕緊跑路：再跟五條悟單挑，她不是破產，就是下周目見。
……可惡的掛逼*N！
她抬腳，蓄力——
躍出去之前，一道耀眼的、飽含破壞力的衝擊波映入她的瞳孔：是五條悟的術式。這套流程她熟，她的身體剛被焚毀了一次，連渣都沒留下，導致靈魂寶石的污濁程度暴漲。
……不是針對她的。
那場上仇恨值拉得更高的是……
——臥槽！花御！！！
長谷川裡奈來不及多想，就半蹲下身子，掌心貼著大地。她的魔法少女的技能是「治愈」。只要能量夠，就可以保住花御……雖然治療範圍不得不擴大成整個試煉場，但救咒靈比較重要！
保險起見，她開了自動操作系統。
乳白色的光點自少女的掌心溢出，沿著大地蔓延，籠罩了這片區域，與凶猛的衝擊波抗衡、拉扯。
夢幻的色彩暈染了她的五官。
她的睫毛垂著，湛藍色的眼睛內尋不到一丁點陰霾，在這朦朧的畫面中，像是熠熠生輝的寶石。長谷川裡奈的臉色蒼白了許多，銀發半擁著瘦削的身軀。
——【終結技·神之恩典】
在她發動技能的那一刻掏出武器的學生們都位於技能的覆蓋範圍內。所以，快要啞掉的狗卷棘、被花御的種子扎穿腹部的伏黑惠、脫力的禪院真依……通通痊愈了！
眾人：……啊這。
學生們默默地收起了武器。
天空之上的五條悟拉下眼罩，沒去管趁機溜掉的花御和詛咒師。他的六眼，每時每刻都在「掃描」四周，給他灌輸信息，令他的大腦一直處於疲憊狀態。
而此刻。
他的疲憊被一鍵清空。
……是珍稀的治愈系？
他饒有興趣地揚起了唇。
……
技能的施放時間有點長。
長谷川裡奈重新接手身體，便凄凄慘慘戚戚地注意到，她的狐朋狗友們都撤了，只有她，被技能絆倒，痛失逃跑時機。
她靜默了一會兒，問丘比。
【花御怎麼樣？】
【很健康。】
——至少沒浪費技能。
她苦中作樂，選擇性地無視了丘比的關於「靈魂寶石已經污濁了三分之二，是否要加購悲嘆之種」的提示。
五條悟瞬移到她的身後，摁住她的肩膀。
「喲。你活著啊。」
長谷川裡奈：……
不、不慌，小場面！
她憋著淚水，飛速打開了操作面板，找到【DK往事】的副本入口，毫不猶豫地選擇了開啟。
——總之先續一波游戲時長！
第26章
【「DK往事」加載ing——】
世界成為一片漆黑。苟住小命的長谷川裡奈松了口氣，耐心地等著過場動畫結束。通體純白，繡著紅色紋路的丘比慢悠悠地走到她的身前，開始推銷。
【您要購買「替身人偶」嗎？】
【由於「DK往事」副本的時間線，比您進入游戲早。所以，在這個副本內，「替身人偶」能再向我許一次願。而且，人偶死亡，不會影響到您的本體。】
長谷川裡奈：……？
還有這種好事？！
她心動地打開了商城。
搜索「替身人偶」前，她被自己的余額震驚了一會兒：竟然有565點？！新版本的游戲商城不是剔除了路人npc的好感值嗎？我怎麼會有那麼多？
她翻了翻好感度列表。
被她治療過的學生們齊齊＋25，吉野順平升到了70，花御等小伙伴是統一的60……長谷川裡奈一頭霧水。她明明是咒靈啊，這群人給她加好感干嘛？
奶媽就這麼值錢嗎？
……嘶。
我不會被改造成加血機器人吧！
少女被自己的腦補嚇得瞳孔地震。她喪了幾秒，很快反應過來自己要打新副本了，暫且不需要擔心本體——長谷川裡奈又覺得自己行了，鬥志昂揚地檢索了「替身人偶」。
565的余額鐵定……
她盯著替身人偶的標價，當場窒息。
1999？！
「丘比。」
裡奈幽幽道：「我要煲了你。」
【我們有特惠殘缺版噢。】丘比平靜地解釋，【殘缺版的「替身人偶」，只要199。雖然會隨機抽取一些小毛病，但可以湊合著用，性價比特別高，買了不虧。】
【199，光是許願的機會就超值了。】
……長谷川裡奈被說服了。
等她買下殘缺版的替身人偶，丘比才提醒道：【交流會上，您暴露了稀有的治愈系技能，根據AI預測，您的聲譽值已經達到了開啟「經營模板」的標准。】
【400點好感值，便能永久獲得經營模板了。】
長谷川裡奈瞅了瞅余額：366點。
「……」
行吧，又要破產了。
……
【副本「DK往事」加載完畢】
【替身人偶投放中】
【背景資料搭建中】
……
長谷川裡奈睜開眼，渾身都不舒服。
她仔細地讀起了新的人物信息。
【殘缺版替身人偶：沒有術式或異能力。左眼失明，左耳失聰，免疫力低下，容易生病。】
【背景：
天生殘疾，無法被特殊能力治療。
自小父母離異，被母親養大。
一周前，母親出車禍離世。收下了母親的巨額佣金的保鏢伏黑甚爾（可攻略角色）帶著你搬到了和母親私交頗深的夏油傑家的附近，似乎想將你托付給夏油傑一家。】
長谷川裡奈嘆為觀止。
這位母親太工具人了吧！
……等等。
少女遲鈍地意識到。
普通人，夏油傑——淦！她在第一周目，就因為不是咒術師，被黑化的夏油傑宰掉了。簡直情景重現……不對，她有丘比啊。替身人偶死了無所謂。
報復的機會來了！
長谷川裡奈精神一振。
前途一片光明。
攢夠400點好感值，開經營模板，改革咒術界，重挫五條悟；至於夏油傑，得悄悄地觀察一段日子，再精准許願，賣掉替身人偶……DK往事副本，她應該能一次性解決兩個敵人！
少女完全不在意人偶的殘疾。
本來就是拿來賣的嘛。
直接許願「成為戰力天花板」的選項被長谷川裡奈排除了。即使在副本內爽了一波，回到本體後……豈不是立刻要被五條悟摁著揍？根本劃不來，不如搞個大的，推翻腐朽的高層。
她邊思索，邊下樓。
剛邁出一步，裡奈便懵了。
——踩空了。
左眼的失明，令習慣了正常視野的她感知錯位，跨的幅度過大，連階梯的邊緣都沒摸到。控制不住地往下跌的剎那，少女由衷地感慨：遺產多不怕去醫院，好耶！
然而，預料中的血腥場面沒發生。
被稱為「天與暴君」，有著頂尖的身體素質的伏黑甚爾迅速地起身，跳了兩下，不費吹灰之力地抱住了她，避免了慘劇。
「……小鬼，注意點。」
長谷川裡奈站穩，再望向伏黑甚爾。
男人的面容俊朗，不太耐煩地皺著眉。他松開長谷川裡奈，癱到了沙發上，一副百無聊賴的頹廢模樣。
……你是收了巨額佣金沒錯吧！
——對雇主的女兒如此敷衍的嗎！
長谷川裡奈忍不住吐槽：這人好拽啊。
話說……伏黑甚爾沒有刻意壓低音量吧？
她摸了摸失聰的左耳。男人開口時，在她的左側，她聽得不怎麼清晰，仿佛隔了一層紗，每個字都霧蒙蒙的。長谷川裡奈的指尖撫過纖長的睫毛，適應著殘缺的軀殼。
伏黑甚爾瞥了她一眼。
少女的眼睛十分引人注目。
她長得漂亮，眸子亦清透極了，像是日光之下，閃爍著碎芒的湖泊。於是黯淡的左眼，就顯得格外遺憾。還有耳朵……伏黑甚爾記得，他接下委托後，收到了叮囑。
「盡量在裡奈的右邊說話。」
……嘖。
伏黑甚爾感到煩躁。
他出生於咒術師世家，因沒有咒力，受盡了排擠、歧視。就算現在成為了著名的術師殺手，遠離了家族，仍舊懷著憎恨。
殘缺的長谷川裡奈，勾起了他的同理心。
「小鬼，不是要去拜訪夏油家嗎？」
伏黑甚爾踟躕半晌，終是開了口，打破了沉寂：「他們的兒子，夏油傑要回來了。你昨天還嘟囔著要做甜品的……再不行動，天都快黑了。」
長谷川裡奈：……？
伏黑先生，你活得好像引路npc誒。
少女「噢」了一聲，便把身體交給了AI。她才不會做甜品，等AI忙完，她再提著上門，見見那個突然黑化，幫她打出第一個BE的屑。
伏黑甚爾看著她的背影。
長谷川裡奈，如同他的對照組。
相似的境遇。
一個渾渾噩噩，得過且過。
一個認真生活，溫柔乖巧。
……難懂的孩子。
伏黑甚爾垂著眼簾，撇了撇嘴。
反正。
他收錢辦事就行。
第27章
伏黑甚爾不愛湊熱鬧或應付家長。
他理直氣壯地把長谷川裡奈推出房子，關了門，毫無身為保鏢的自覺，倒像是占了未成年幼崽的資產的悍匪，是路過的螞蟻都要diss一句「惡劣」的程度。
長谷川裡奈：……
這人憑什麼這麼拽！
裡奈震怒。
但她目前是個弱雞，又瞎又聾還免疫力低下，完全干不過肌肉線條流暢，充滿男性荷爾蒙的伏黑甚爾，只好乖乖地提著甜品，獨自上路。
她盡量貼著路邊走。
由於視野盲區，她是看不到左後方的車輛的，沒辦法及時避讓，貼著邊走才安全。她可不想出車禍，白白犧牲昂貴的替身人偶，錯失一次性打擊兩個敵人的機會。
偷偷跟著她的伏黑甚爾：……
是天與暴君從沒受過的委屈了。
——太慢了吧！
伏黑甚爾的耐性遭遇了巨大的挑戰。他向來是干脆利落地解決任務，再隨處浪，肆意揮霍，宛如不會為誰停留的風。這種走路速度……
他做了個深呼吸，頭疼極了。
……比殺特級術師都痛苦。
不知不覺間折磨了囂張的保鏢先生的長谷川裡奈抵達了夏油家。她的心髒跳得有些快，BE的記憶不停地翻湧著，令她抿起唇，一臉的慎重。
——「叮咚。」
她按下門鈴。
隨著「哢嚓」的輕響，相貌帥氣的夏油傑出現於她的前方，溫和友善地衝她彎了彎眸子：「是裡奈嗎？你好，我是夏油傑，你可以叫我……」
少年頓了頓。
母親反復念叨的信息回蕩在他的耳畔。他微不可查地看了看長谷川裡奈的黯淡的左眼，自然地說道：「你可以叫我哥哥？如果你願意。」
……長谷川裡奈愣了愣。
少年扎著丸子頭，穿著高專的校服，下半身是他自己改裝的燈籠褲，一副陽光開朗的鄰家姿態，絲毫沒有親手擊殺她時的冷漠與傲慢。
……是尚未黑化的夏油傑啊。
長谷川裡奈的一腔敵意忽然消散。超容易心軟的少女垂下細密的睫毛，微遮住一晃而過的水光。她的腦子空白，懵懵懂懂地點了點頭，根本沒思考，就順著夏油傑的話喊道：「哥哥。」
……淦。
她驀地清醒。
全是制作組的陰謀！
唏噓歸唏噓，她認這個哥干嘛！長谷川裡奈不禁懊惱。她糾結了一會兒，不好意思馬上改口，只好在內心猛虎落淚，祭奠逝去的輩分。
夏油傑笑著「嗯」了一聲。
「進來吧。」
……
夏油傑的目光不自覺地追逐著長谷川裡奈。
少女似乎是神的棄子，不止天生殘缺，還失去了疼愛她的母親，如今孑然一身地活在世界上。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她的母親早早地為她賺取了大量的財富，替她免去了生存風險。
她做事十分小心。
切蛋糕、端水果、陪長輩做菜……全都不疾不徐的，估計是礙於殘疾，才如此謹慎。
但她的眼裡沒有怨懟。
夏油傑發現，她意外的恬靜，意外的坦然，不會為殘缺而自卑，大大方方地接納了有瑕疵的自己。假如沒聽清，她會柔軟地請求對方再說一次，再誠懇地道謝。
……夏油傑理解了母親的念叨。
少年注視著廚房內的兩個人。
母親興致勃勃地講訴著他的廚房糗事，長谷川裡奈聽得很快樂，眸子跟月牙似的，彎彎的，非常漂亮，透著股無畏淤泥或風雨的韌性。
夏油傑想。
被他保護的人們，有這麼閃耀的靈魂。
那他當咒術師是有意義的。
……
長谷川裡奈細致地考察了夏油傑一家。
第一周目。
她隨機到的身份不好，沒有進入夏油傑家的機會。得知少年弒父弒母，叛出咒術界，她還以為夏油傑是被誣陷了，准備表演一出「我相信你」的戲碼，賺一波好感值，卻被夏油傑操縱的咒靈咬住。
游戲機的屏幕上跳出了選項。
【A.「為什麼……？」】
【B.成為魔法少女吧！】
……
她果斷地選了A。
夏油傑伸出手，擦去了她的面頰上的淚水，烏黑的眼眸內毫無波瀾。少年含著些許的高高在上的憐憫，開口道：「我要創造一個只有咒術師的世界。」
「……我討厭猴子。」
——長谷川裡奈的拳頭硬了。
這次的副本，她確認了，夏油傑的家庭氛圍挺和諧的，應該不存在「悲慘的童年」之類的設定。她離開時，夏油傑遵從母親的吩咐，送她回去。
她站在房屋門口，看著夏油傑。
「我想知道。」長谷川裡奈沐浴著星月的輝芒，撩開耳旁的銀發，直白地詢問，「什麼情況下，你會殺害沒有犯錯的，你重視的人？」
夏油傑：……？
夏油傑不解地回答：「我不會做那種事。」
……呵，男人。
長谷川裡奈嘆了口氣，憋住了吐槽欲。她掏出手機，淡定地轉移了話題，決定從此刻起，對夏油傑嚴防死守，琢磨丘比的最佳用法。
長谷川裡奈露出燦爛的笑容。
「哥哥，我們加個聯系方式吧？」
夏油傑一邊嘀咕著「這孩子的腦回路好跳躍」，一邊配合地添加了長谷川裡奈，舉止間皆是混雜了隨性的溫柔，像是一頭好脾氣的獅王。
長谷川裡奈盯著他按手機的模樣。
「我喜歡現在的你。」
……夏油傑的手一抖。
他驚愕地抬頭。語出驚人的少女毫不羞怯，黯淡的左眼都因閃爍的星辰而有了華彩，宛若艱難地頂破泥土的尖芽，滿懷朝氣與希冀。
「祝你永遠不會否定現在的自己。」
「傑——哥哥。」
……
往後的日子，長谷川裡奈每天跟夏油傑說早安，然後思考如何刷伏黑甚爾的好感度，補齊開啟經營模板的缺口，盡快搞事業。
沒黑化的夏油傑會回復她。
要是哪一天，她收不到夏油傑的回復了，就該關注少年的心理健康了。殘留的BE陰影讓長谷川裡奈放棄了刷他的好感，只當個早安機器人。
當然，少女不會攻略伏黑甚爾。
她已經對戀愛線絕望了。為了開經營模板，她只需要一點點的友情——就一點點！
……所以該怎麼刷？
長谷川裡奈極其迷茫。
最糟糕的是，替身人偶是要上學的！課堂大大地壓縮了她的自由發揮的時間。她又不允許自己輟學，只好和AI輪換，將寫作業、做飯等閑雜事項交給了AI，自己同角色互動。
AI做的飯很好吃。
長谷川裡奈吃得特別滿足。
她尋思著，靠飯菜刷一點點友情值不難吧？然而，伏黑甚爾這個摸魚大師硬是不漲好感度，不是癱著，就是看著她做家務、讀書。
長谷川裡奈：……
這個人是沒有心的嗎！？
她都快化身田螺姑娘了！
這個廢柴保鏢！
她氣得打了一整夜的游戲，達成了在游戲內玩游戲的謎之套娃——被她忽略的「免疫力低下」的屬性不滿意了，發燒、呼吸道感染、肺炎……一套組合拳如行雲流水，削減著她的生命值。
她沒痛覺，照常活動。
是伏黑甚爾奇跡般地注意到她的異樣，懶懶散散地碰了碰她的額頭，被滾燙的溫度嚇得當場傻掉，提著她去了醫院吊針。
「生病了為什麼不告訴我？」
實不相瞞。
我也不清楚我病了。
這個問題長谷川裡奈沒法答。她躺在病床上，一言不發。銀白色的長發鋪展開，顯得她格外虛弱。針頭扎入她的肌膚，青筋凸顯的手指又瘦又長。
「小鬼，別給人添麻煩啊。」
伏黑甚爾的兩句話是關聯的，潛台詞是「有問題找我，不要一個人悶著。雖然麻煩，但我會處理」——而長谷川裡奈只get到了「麻煩」兩個字。
……這次確實是她的疏忽。
「抱歉。」
少女的認錯態度一直十分優秀，湛藍色的眸子干干淨淨的，如葉片上的露珠。她的嗓音很輕，昭示著她的乏力：「我以後會盡量防止這種情況發生。」
伏黑甚爾：……嘖。
男人那蒙塵的良心竟隱隱作痛。
偏偏，令他的良心復活，泛疼的當事人還毫無知覺地望著他，揚起了蒼白的唇角。冷汗沾濕了長谷川裡奈的劉海，藥水一滴一滴地灌入她的體內。
她身殘志堅地繼續刷好感值。
「輸完液就回家吧。」
「伏黑先生想吃什麼？我晚上做。」
……伏黑甚爾的良心開始瘋狂蹦迪。
他的麻木仿佛被少女那滾燙的體溫焚燒殆盡，壓抑的情緒一股腦地溢出，填滿了他的胸腔。他困惑地靜默了半晌，陳述道：「你沒有照顧我的義務。」
「我想和周圍的人相處得好一點。」
——再攢一點點好感值，就一點點嗚嗚。
長谷川裡奈與男人對視，精致無瑕的面容上劃過一絲無助。她是真的服了鐵石心腸的屑保鏢了。實在刷不動，她就必須找夏油傑了……
她喪氣地說。
「我的周圍，只剩下伏黑先生了。」
……伏黑甚爾不吭聲了。
幼年被歧視的記憶和少女的日常片段交織。他明白長谷川裡奈的認真生活的衝勁是怎麼來的了……父母離異，自身殘疾，母親常年忙於工作，她是缺乏安全感，才會這麼拼命地做好每一件事，習慣了討好每一個人，不敢索取任何關愛。
「……專心養病吧。」
伏黑甚爾硬邦邦地說：「晚餐我做。」
第28章
伏黑甚爾做的飯能入口。
但相較於AI的精確到每一秒、每一克的最優解，他的手藝算是「差勁」的了。一點都不挑食的長谷川裡奈扒拉了一口飯，誇贊道：「伏黑先生做得好棒！」
伏黑甚爾：……
就硬誇。
他無語了幾秒，卻誠實地漲了些好感度。
於是，寫完作業，准備入睡的長谷川裡奈，驚喜地發現，她的好感值夠開經營模板了！工具人·伏黑甚爾壓榨計劃大成功！她快樂地買下了模板，然後陷入沉思。
【丘、丘比——】
【我的眼睛要瞎了嗚嗚！！】
大量的虛擬數字呈現於她的身前。世界範圍內的咒術師的潛力股的人生經歷的概述，體力、智慧、忠誠等各項屬性，特殊技能，需要注意的缺點，Q版圖像……
長谷川裡奈的腦子當場罷工。
【救、救救孩子。】
高智商的孵化者並不理解她的痛苦，一臉純真地反問道：【怎麼了嗎？是經營模板收集的資料不夠詳細嗎？少了哪些部分呢？我們會酌情增加，為您提供更好的服務。】
長谷川裡奈：……？
少女開始懷疑自己的智商。
她安靜了片刻：【是這樣的。我看不懂。】
【……唉。】
長谷川裡奈：？？？
丘比，丘比你為什麼嘆氣？！傷害性不強，侮辱性極高——裡奈抱著枕頭，整個人流淚貓貓頭。她安慰自己：雖然我不行，但我的小弟太宰治很行啊！
都是dk副本沒法請外援的鍋！
她說服了自己，摘下了笨蛋帽子。
目睹了她在短短幾秒中頹廢再振作的丘比甩了甩尾巴，不再惡作劇，正經地說：【明白了。我會為您做一個比較籠統的分類，標出每個npc的最適合的職位。其余的，只能您自己來了。】
【經營模板是不可以全自動化的。】
——好耶！
長谷川裡奈扔掉枕頭，如釋重負地蹭了蹭丘比。
【謝謝你丘比，我們是摯友了！】
丘比：……
孵化者人性化地發出了第二聲嘆息，柔軟的爪子拍了拍長谷川裡奈的狗頭，勉勉強強地認下了「摯友」的身份。
……
第二天一早。
長谷川裡奈嚼著早餐，盯著虛空中的唯有她看得見的虛擬面板，篩選著未來的「員工」。
咒術師的術式基本靠遺傳，卻也不意味著世家壟斷了人才資源：以後的四位特級，兩個都與世家沒關系（乙骨憂太是入學後才被挖掘出是五條悟的遠親），一個身份成謎。
就五條悟是正經的世家子。
所以，裡奈根本不缺員工。
全部的平民咒術師聯合起來！
推翻腐朽的資本……不是，是高層！
她最苦惱的是，《百漫繪》的npc十分智能，不是說招募就招募的，得親自去聘請。沒有光輝的指導思想，是很難把良善值高的npc招來的——他們不容易被錢權腐蝕。
指導思想……
拯、拯救世界？
為別人負重前行？
良善值高的話，應該會被打動吧！
長谷川裡奈分屏操作，一邊挑人，一邊在日程表上塗塗寫寫，免得忘記流程。等她慢條斯理地咽下最後一口早餐，伏黑甚爾才張嘴：「咒……工作人員聯絡我了，我們可以去領骨灰了。」
骨灰？什麼骨灰？
少女愣了幾秒：噢……是npc母親的啊。
她以為npc母親殺青了，沒想到還有後續。長谷川裡奈關掉了虛擬面板，含糊地「嗯」了一聲。習慣了孤兒開局的角色設定，她實在演不出悲痛，索性沉默，任由伏黑甚爾解讀。
她跟著伏黑甚爾，抵達了火葬場。必須要提的是，火葬場的全名為：【咒術師殘骸處理火葬中心】。
長谷川裡奈：……？
【隱藏背景已解鎖】
【檢測到您已啟用經營模板】
【結合經營模板，最新的隱藏背景是：您的母親，是一位咒術師，死於高層的權力鬥爭。您偶然得知了真相，從此下定決心，要秘密地推動改革，不允許再有人枉死】
長谷川裡奈：……？
#形像突然高大了起來#
她的npc母親真的過於工具人了！雇佣了伏黑甚爾，成為了夏油傑的父母的朋友，正式激活了能重挫五條悟的「改革咒術界」的線……副本裡的三個支柱全被她串聯了。
簡直最佳助攻！
她肅然起敬地接過了npc母親的骨灰盒。
火葬場的工作人員警惕地瞥了漫不經心地倚著牆的伏黑甚爾一眼，交完骨灰盒，便迫不及待地溜進了室內，拒絕同「術師殺手」有什麼無意義的牽扯。
伏黑甚爾嘲諷地勾起唇角。
他不在意地說。
「走吧。」
「你的母親提前買了墓地的。」
長谷川裡奈：……
這都在您的預料之中嗎？npc母親。
……
她沒探究火葬場的奇怪名字，伏黑甚爾亦懶得主動解釋。男人想：咒術界是一個爛透了的地方。既然長谷川裡奈是個普通人，那就一無所知地活下去好了。
沒必要踩到淤泥裡。越深入，越惡心。
墓碑被npc母親立完了。
長谷川裡奈埋下骨灰盒就行。
她剛填完土，放好路上買的花束，天空便下起了雨。黃昏的余暉被烏雲掩蓋，急促的雨聲像是鼓點，敲擊著兩人的心扉。長谷川裡奈在大棚下避雨，望著被大雨拍得焉了吧唧的花瓣。
伏黑甚爾側頭，端詳她。
少女仍未褪去病容，蒼白而瘦削。銀色的發撫過她的無神的左眼，遮住了殘缺的耳朵。細密的睫毛之下的眸子，如這雨一般剔透，又比雨明澈。
「……」
伏黑甚爾猶豫了一會兒，才說道：「小鬼。兩周後，你的母親的委托就結束了。我會准時走。」
他憋住了一些話。
比如：別加錢，我受夠了當保父了。
——選擇性地無視了是裡奈照顧他的事實。
他在少女的左側。
雨下得很大，朦朧了他的嗓音。長谷川裡奈摸了摸失聰的左耳，轉身，調了調角度，疑惑地詢問：「抱歉，伏黑先生，我沒聽清。你能重復一遍嗎？」
「我說，我只能再留兩周。」
「……」
長谷川裡奈非常平靜。
她的目標很明確。伏黑甚爾不在她的敵人名單內，還貢獻了好感度，幫她開了經營模板——算是功成身退了。少女彎了彎漂亮的藍眼睛，友好地跟工具人·甚爾告別。
「伏黑先生是自由的。」
「希望你前程似錦。」
她收回視線，繼續望著遠方的花。
徒留伏黑甚爾獨自納悶。
……就這？
#竟然比他更灑脫#
……
同一時刻，身處高專的夏油傑亦在納悶。
扎著丸子頭的俊朗少年反復地劃開屏幕，再鎖上，惹得授課的夜蛾正道忍了又忍，在爆發的邊緣反復掙扎。
……奇怪。
夏油傑琢磨：今日份的早安呢？
……不會是出什麼事了吧？
第29章
夜蛾正道忍無可忍地扔出了粉筆，精准地砸到了被稱為「最強」之一的夏油傑的頭上，讓少年的黑發鋪了層白，顯出了一絲狼狽：「傑，自覺點，出去罰站。」
夏油傑：……
五條悟無情地大笑出聲，態度之囂張，令余怒未息的夜蛾正道青筋凸顯，捏起第二根粉筆，扔向他——五條悟敏銳地接住粉筆，洋洋得意地推了推墨鏡。
「我可是最——」
「出去。」
夜蛾正道打斷了他的話，疲憊地指了指教室門，一副「我快看破紅塵了」的安詳表情，冷靜地陳述道：「你們兩個，都給我出去罰站。」
五條悟張了張嘴，試圖抗議。
在他發聲前，意識到自己成功地把友人拖下水的夏油傑拿著手機，提著他的衣領，快步往教室外走。
五條悟：？？？
「我為什麼要——」
「好了，悟。」唯一沒被轟出課堂的家入硝子敷衍地安慰道，「別鬧了，尊重一下夜蛾老師。難得的休息……不是，是難得的文化課。你就聽話一些吧。」
五條悟：……
少年實在不明白，自己怎麼就代替夏油傑，成為了眾矢之的，遭到了「群毆」。他瞅了瞅黑眼圈濃厚的家入硝子，與面色凶惡的夜蛾正道，郁悶地吃掉了這個虧。
當然，他記得，萬惡之源是手機！
「怎麼？」五條悟貼著牆，興致高昂地拍了拍友人的肩膀，繼續嘰嘰喳喳，「你的追求者發了什麼震撼你的信息嗎？我看看我看看！」
夏油傑蹙眉：「不是追求者。」
「我解釋過的。她的母親，跟我的父母，情誼深厚。她的身體不好，又沒了家人……算是妹妹。」夏油傑滑動屏幕，語氣不佳，「她今天沒有給我發早安，我怕她出事。媽媽特意叮囑了我，最近要多關注她。」
「說『喜歡傑』的妹妹啊。」
……夏油傑深刻地反思起來。他就知道，不該把自己的情感問題告訴五條悟，更不能指望這個不著調的屑為他出主意。平白被損友掌握了一個「黑歷史」。
五條悟意味深長地調侃完，便認真提議道。
「直接去找她？」
「……」
夏油傑躊躇了。
雖然他強調了「不是追求者」，但少女的話語依舊回蕩在他的耳旁，使他無措。平心而論，他不討厭長谷川裡奈，反而欣賞她的堅韌、溫柔和美麗……他不太確定長谷川裡奈的意思，畢竟她過於坦蕩了。
坦蕩到，似乎只是一句普通的祝福。
那定時定量的早安又是什麼……？
夏油傑完全猜不透少女的行為邏輯。冒冒然地去見長谷川裡奈，會不會傳遞錯誤的信號？沒了父母的調和，單獨相處，會不會尷尬？
「……我先問問。」
夏油傑點開聊天框，慢慢打字。
五條悟一臉的黑人問號，音量不受控制地增大：「你問都沒問過，就這麼傻呆呆地等著？把自己等到了教室門口罰站？最重要的是，我竟然是被這麼……這麼離譜的舉動連累的！？」
——「你還說不是追求者！」
夏油傑：……
憑借著特級咒術師的感知力，夏油傑發現，夜蛾正道停止了講課，卻沒打擾五條悟爆料。家入硝子亦放棄了休眠，悠悠地透過窗戶，盯著他們。
芒刺在背，夏油傑惱羞成怒。
他馴服的咒靈們蠢蠢欲動，五條悟機警地調整了姿勢，注意到他們兩個之間的暗湧的夜蛾正道又燃起了怒火……千鈞一發之際，夏油傑收到了回復。
【我沒事的。】
【今天去領了媽媽的骨灰盒。】
……剎那間，夏油傑的戰意消彌。
【忙暈了，所以忘了。】
【現在補上吧。下午好，傑！】
汽車內的長谷川裡奈隨意地按著鍵盤。她潛移默化地改掉了「哥哥」這種壓了她一頭的稱呼。反正夏油傑沒有糾正她，估計是不在意的。
夏油傑正絞盡腦汁地組織語言。
領骨灰盒……少年罕見地露出了愁苦的神色。他的骨節分明的手指不停地打著字，又刪掉，只覺得一切的語言都如此蒼白，沒辦法表達出他的感受，沒辦法給予長谷川裡奈一丁點慰藉。
五條悟瞄了一眼聊天框。
「嘶……真難回啊。」
白發DK托著腮，沉吟片刻，正色道：「回簡潔的句子吧。剛領完家人的骨灰盒，她肯定沒心思聊天。趁早結束算了，放她獨自靜靜。」
夏油傑：……？
夏油傑質疑道：「萬一她需要我呢？」
……啊這。
五條悟被問倒了。他輕輕地敲了敲鏡框，遮掩住蒼藍色的眼眸，再無奈地聳了聳肩，放棄了當狗頭軍師。少年好笑地看著夏油傑如臨大敵般地刪刪改改。
刪刪改改，刪刪改改……
最終回了個【下午好，請節哀】。
五條悟：……廢物dk。
——真丟「最強」這兩個字的臉。
……
長谷川裡奈以一個表情包終結了談話。
車外仍下著大雨。她的臉泛起了紅，在閃爍的燈光中若隱若現，呼吸亦變得滾燙，仿佛自爐火上飄起的水蒸氣。伏黑甚爾眉頭一皺，認為事情並不簡單。
男人碰了碰她的頸側。
昨天，醫生科普過。
摸頸側的溫度比較准。
摸到一個「暖寶寶」的伏黑甚爾：……
——救命。
——這人是玻璃做的嗎？！
從小到大幾乎沒生過病的天與暴君崩潰了。他癱到座椅的靠背上，懨懨地吩咐司機改道。長谷川裡奈放下手機，一臉的迷茫：「為什麼改道？你不舒服嗎？」
……救命*2。
伏黑甚爾再度崩潰。
他按捺著搖晃長谷川裡奈的衝動，默念了N次「小鬼身體不好不要刺激她不要動手」，才恢復理智，冷淡地說：「你發燒了……大概是在雨棚下吹了太久的涼風。」
「……」
#不舒服的人竟是我自己#
長谷川裡奈默然幾秒：「噢……辛苦了。」
這次的病情，令少女徹底倒下。不斷高燒，一堆並發症，彰顯著「免疫力低」的威力。伏黑甚爾不理解，世界上怎麼有人類會脆弱成這樣。
他情不自禁地想。
等我走了，這人會不會病死？
……不至於吧。
他整個人痛苦面具。
按照往常，他只負責做任務，拿賞金，不會管其余人的死活。但長谷川裡奈勾起了他的憐憫，又耐心地照顧了他，性格好得不可思議……他一時難以抉擇。
少女住的是單人病房。
他白天會光明正大地看護，夜間悄悄看護。長谷川裡奈病得重，睡著了也會咳嗽，嗓子都咳啞了，全然不復昔日的柔軟悅耳，像是破鑼。
伏黑甚爾被她咳得無法入眠。
伏黑甚爾：……
我就不該接這份委托。
當事人表示後悔，非常後悔。
他人都快裂開了，而長谷川裡奈則拖著奄奄一息的身體，跟沒事人似地，整理著未來的員工名單，順帶做老師遠程布置的作業，當三好學生。
她捎上了異能者。
異能者殺咒靈，是專業不對口。可管理咒術師系統，揍同樣是人類的敵人，卻非常對口。流落在民間的異能者不少，是一股不應該忽視的強悍力量。
AI裝作讀書，她拼命爆肝。
——伏黑甚爾修改了自己的觀念。
他本以為，長谷川裡奈，是個討好著附近的人的小可憐，是軟弱的菟絲花。實際上，少女具有驚人的韌性，在濃稠的黑暗裡，仍向著陽光生長。
所以才會淡定地接受他的離開。
「伏黑先生。」長谷川裡奈忽然想起一件事，「你能幫我將房子內的盆栽拿過來嗎？是母親留下的，必須勤澆水。我怕它枯萎。」
……主要是因為好玩。
說實話一定會被工具人·伏黑甚爾拒絕，長谷川裡奈不得不再次抬出萬能的npc母親。所有的日常工作，唯獨澆水，是她親自完成的，沒有拜托AI。
伏黑甚爾答應了，且下午就把盆栽搬到了醫院。
植物的葉片已經隱隱泛黃。
長谷川裡奈心疼極了，一邊吊針，一邊按照系統提示，給無精打采的盆栽改善生活。病服於她而言有些寬大，襯得她分外單薄。盡管伏黑甚爾努力保障了她的營養，她還是因這場病而瘦了下去。
她的手指透著病態，卻溫柔地照料著幼嫩的生命。
伏黑甚爾注視著她，為她那月牙般的眸子而困惑。
「……你不怨恨嗎？」
男人的眸光晦澀，周身的氣場銳利又壓抑，話語中藏著自嘲：「天生殘缺，還要去正常人的學校讀書。校園霸凌盛行，你不可能沒受過排擠、歧視。」
「都一無所有了，竟然笑得出來。」
長谷川裡奈：……？
少女松開水壺：「又不是我的錯。」
——買不起1999的完整版替身人偶能怪她嗎！顯然是《百漫繪》的定價不夠合理。npc母親的設定也是系統隨機的，關她什麼事。她必不會背上莫名其妙的黑鍋。
而且……
現實裡，孤兒院的院長說過。
「變得更好或超越他人，都是為了讓自己開心。」長谷川裡奈毫不怯陣地回視伏黑甚爾，沙啞的聲音清晰地傳入男人的耳朵，「我在做的，我要做的，全是讓自己開心的事。」
——比如與屑男人們pk。
「伏黑先生。」
少女傾身，沒扎針的那只手肆無忌憚地扯了扯伏黑甚爾的唇角，輕輕地拉出一抹弧度，配著緊皺的眉宇：「我們相處了那麼多天，我都沒有見過你的笑容。」
她彎著光彩粼粼的眼睛，攜著滿身的瑕疵、病痛，隔著軀殼，擁抱住了比她成熟許多，卻執拗地頹廢著的，傷痕累累的靈魂。
「稍微開心一點吧？」
「伏黑先生。」
「雖然偶爾的壞脾氣，我是會包容的啦。」
第30章
伏黑甚爾落荒而逃。
他跳下窗戶，踩在硬硬的草皮上，聞著消毒水和植物交融的氣味，望著遼闊又明媚的藍天。明明最近都是晴空，他卻略茫然地覺得，自己許久沒有見過日光了。
他被長谷川裡奈拽到了輝芒之下。
伏黑甚爾貼著牆壁。
他的位置，恰巧被陽台遮住。假如少女站在窗沿旁，往下看，是發現不了他的。他的嘴角的疤痕，仍殘留著長谷川裡奈的體溫，她的指腹，像是跨過了時空，觸碰到了幼時被推進咒靈群的他。
伏黑甚爾垂著頭，心緒翻湧。
他對長谷川裡奈的情緒很復雜。
起初，是漠視，加一些帶著同病相憐的意味的好奇。少女第一次生病，撬開了他的麻木，正式步入了他的視野。領骨灰，一起埋葬逝去的親人……不論病得如何嚴重，都會堅持維系生活，而不是悄無聲息地失去活力，自暴自棄。
伏黑甚爾既訝異，又燃起了抗拒。
為什麼能活成這樣？
都是被定義為「殘缺品」的存在，都經歷了悲慘的事，都在被不斷地剝奪——長谷川裡奈，為什麼會跟小太陽似地，盡情閃耀，熱愛著給予了她疼痛的世界。
伏黑甚爾盼著她熄滅，又不希望她熄滅。
直到那小太陽的溫度落到了他的心髒上。
【伏黑先生……】
【伏黑先生。】
【伏黑先生——】
【稍微開心一些吧？】
……
伏黑甚爾伸出手，摸了摸唇邊的疤痕。他閉了閉眼，瘋狂波動的好感度最終停在了【55】上——這阻止不了他的步伐。
他動容了，卻越發堅定了離開的念頭。
他想，讓那小鬼獨自閃耀好了。
反正……她擅長從悲傷中汲取快樂。
不會因某個人的消逝而沉淪。
……
長谷川裡奈拍了張盆栽的照片，發到了社交賬號上。她注意到，每次發布了新的內容，都會有一堆npc來留評，留的文字還不重樣的，花式彩虹屁，就很神奇。
於是她慢慢分享起了游戲日常。
npc一號：【哇真好看！】
npc二號：【養得真精神。】
npc三號：【這個品種比較難養吧？】
……
長谷川裡奈刷得不亦樂乎。
丘比嘆為觀止。「嚇跑」了伏黑甚爾，沒收到回應的少女一點都不生氣，干脆地將屑保鏢拋之腦後，倒也符合「我會包容」的說辭。她上傳的日常，是會被列表裡的夏油傑看到的……但她只想調戲路人npc，讀虛假的彩虹屁。
誤打誤撞、毫無自覺地多線操作著啊。
丘比歪了歪頭：【名單梳理完了嗎？】
長谷川裡奈：……
裡奈僵硬了幾秒，放下了手機。
……可惡。
這種被監工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她捏著書頁，讓AI幫忙掛機讀書，准備縮到後台去整理名單。病房門被恢復冷靜的伏黑甚爾推開。
長谷川裡奈側頭。
她剛洗完澡，銀白色的長發濕答答的，湛藍色的眼眸染了潤意，顯得格外清亮。病服被發間的水珠浸透，勾勒著她瘦削的背脊。夕陽之下，她如同一只病兮兮的奶狗。
伏黑甚爾做了個深呼吸。
——不要動手不要動手。
——會揍出事的。
他皮笑肉不笑地問：「不吹頭發嗎？」
聞言，長谷川裡奈立馬譴責性地盯著丘比，開始甩鍋：【丘比你怎麼不提醒我！挨罵了嗚嗚……吹頭發好麻煩的。】
少女抓了抓濕趴趴的發絲。
她是喜歡長發的，熱衷於買花裡胡哨的發帶，或者花費不少時間編個辮子……可生病後，冷汗總是弄髒頭發。髒了就得洗，洗了又難干，頂著濕發，「免疫力低下」一定要鬧事。
「我現在吹。」
長谷川裡奈下了床，踟躕著說。
「明天去剪短吧。」
見證過她搗鼓長發的伏黑甚爾怔了怔。吹風機的「呼呼」聲干擾著他的思緒。長谷川裡奈耷拉著睫毛，纖細的指節穿梭於柔順的銀發中，流露出珍惜與耐心。
繼眼睛、耳朵、父母之後……
是她喜愛的長發嗎。
這麼孱弱的身體，又能撐到什麼時候呢？
……
屑保鏢再度摸起了魚，整天神出鬼沒。
長谷川裡奈釋然了。她把頭發剪到及肩，新買了一堆花裡胡哨的發夾，算是彌補廢棄的發帶。爆肝工作期間，她一時興起，翻閱了伏黑甚爾的數據。
戰鬥力高得驚人。
長谷川裡奈：……？
這跟其余的npc都不在一個級別了！
她瞳孔地震，調出了夏油傑、五條悟、乙骨憂太、九十九由基的數據——屑保鏢的戰鬥力竟然比四位特級咒術師還高！當然，論潛力值的話，是五條悟更高。
但已經非常離譜了。
五條悟是制作組欽定的掛逼啊！
偉大的npc母親是怎麼雇佣到伏黑甚爾的……等等，既然伏黑甚爾的數據那麼酷炫，為什麼她幾乎沒聽說過？
長谷川裡奈陷入了沉思。
要猜到了嗎……丘比評判：目前才意識到，已經夠遲鈍了。不過，依然來得及。如果猜出「伏黑甚爾」是死得太早，以至於在未來沒有姓名，那說不定可以阻止他去截殺「星漿體」。
長谷川裡奈一臉的凝重。
【……我明白了。】
丘比頷首：【那你計劃怎麼——】
【這是傳說中的實戰廢柴吧！】
丘比的內心緩緩地冒出N個問號。它痴呆地聽著長谷川裡奈繼續BB：【卡牌游戲裡經常有的那種廢物SSR。除了浪費保底名額之外沒有任何作用，純粹是制作組的陰謀！】
丘比：……？
寧這就懂了？
長谷川裡奈仔細地瀏覽了一番。
【0咒力，肉體強大，被稱為「術師殺手」，有眾多咒具。戰鬥力的計算，包含了一部分的咒具。
自幼受歧視，導致厭世，不易馴服。】
……就這？
長谷川裡奈翻了翻夏油傑的介紹：技能是「咒靈操術」，不止有一大波的，仿佛滑不完名單的小弟，還有小弟組合技「漩渦」。再翻翻另外的三位特級咒術師。
……伏黑先生你好拉。
少女的視線放到了「咒具」兩個字上。
【這才是伏黑先生成為SSR的關鍵吧？】長谷川裡奈恍然大悟，【伏黑先生的手上肯定有特別bug的咒具……但他好愛自由的樣子，估計招募不了。】
【靠錢招來，也會因為錢走的吧？】
——不不不，您謙虛了。
丘比簡直無力吐槽。要不是公司明令規定，禁止故意誘導玩家，禁止大面積劇透，只能在玩家需要的時候提供幫助，它絕對會將自己的音量放到最大，吼一句——【你留人啊！】
它就這麼看著長谷川裡奈丟掉超級SSR卡。
……
出院前，夏油傑和五條悟來了。
兩人是從夏油傑的母親那得知的消息。他們提著慰問品，走到了病房門口，尚未推門，便聽見了房內的交談聲。
「短發也很漂亮噢。」替長谷川裡奈拔針的護士安慰道，「頻繁生病的情況下，確實短發會比較好。炎症總算是消了……你的免疫力太差，得照顧好自己。你看看，手都瘦成這樣了。」
「別惋惜你的發帶啦，保持愉快更健康。」
忽然被npc揪著嘮嗑的裡奈：……？
姐姐，你之前走的不是高冷風嗎？
她摸不著頭腦地「噢」了一聲。
等護士功成身退，兩位DK踏進病房，長谷川裡奈才知道npc護士的怪異舉動的緣由：《百漫繪》的制作組在游戲內塞了些私貨。當玩家或角色沒長嘴時，npc會概率降智，為玩家消除誤會。
長谷川裡奈：……淦。
別強行牽紅線！她才不要示弱！
她整個人都尬住了。
夏油傑，在第一周目宰了她。五條悟，在第一周目與這個周目，分別宰過她一次……兩個人湊一塊，提著慰問品，她只想馬上昏厥，當他們是來上墳的。
制作組真的絕了。
長谷川裡奈戴上了痛苦面具。
兩位DK則統一了思想。
他們都觀賞過長谷川裡奈發的日常（五條悟開了個小號混入了少女的列表）。裡奈愛看彩虹屁，所以發的都是些溫馨治愈、積極向上的東西，圖文間彌漫著濃濃的幸福感。
他們完全料不到。
那些圖文的背後，是病痛。
是暫時沒法再用的發帶。
夏油傑打量了一會兒長谷川裡奈。
……瘦了。
幾次燒到命懸一線，夜晚仍不消停，吃不下多少食物……負面狀態不停疊加，讓長谷川裡奈瘦了一圈。手背上添了N個針孔。
少年一時語塞。
五條悟扶了扶墨鏡：「發夾不錯。」
他的本意，是委婉地寬慰長谷川裡奈，順帶打破沉寂，調節氛圍。結果，被他搶了台詞的夏油傑安靜幾秒，飛快地踹了他一腳，攬著他的肩膀，悄聲道：「別亂誇。」
五條悟：……？？？
「我又沒——」
他驀地噤聲，面露驚異。
「你還說你們是兄妹！」
於是夏油傑借著姿勢的掩蓋，踹了他第二腳，然後松開他，走到了長谷川裡奈的病床邊，杜絕了被他打擊報復的可能性。
五條悟：？？？
有本事踹人，沒本事不跑嗎！？
夏油傑的想法十分簡單。他捋不清長谷川裡奈的意思，亦捋不清自己的感情。可他不反感少女的定時定量的「早安」……這種試探性接觸的階段，得防火防盜防摯友。
畢竟五條悟惡劣歸惡劣，臉是真好。
他的目光劃過床頭櫃上的盆栽。
……是照片內的？
「——我養的噢。」長谷川裡奈彎著藍汪汪的眸子，黯淡的左眼都沾染了燦爛的笑意。她抓住時機，衝兩個「敵人」炫耀：「是需要精心照料的品種，可我養活了。」
「還有還有！」
少女放下盆栽，攤開作業本，理直氣壯地說：「我有好好寫完作業，交給老師批改的。老師認為我自學能力很強。」
——感受到學霸的光芒了嗎！
「……」
夏油傑忍俊不禁。
……是、是嘲諷嗎？
長谷川裡奈被他笑懵了，一本正經地考慮起反擊的方式，卻被他用極其溫柔的力道摸了摸及肩的銀發。
少女不解地抬起頭。
她的敵人一號五條悟收斂了輕浮的模樣，敵人二號夏油傑回了她一個誠摯的笑容，嗓音內全是哄小孩般的鼓勵，含著些許的疼惜：「了解了。裡奈是個很厲害的人。」
「比很多人都要厲害。」
……
回高專的路上，五條悟望著車窗外的不斷倒退著的景物，倚著門框，若有所思地拍了拍友人的肩膀：「傑，我同意這門親事。」
夏油傑：「……別鬧了。」
夏油傑翻了個白眼。夜幕裡的燈光隨著列車的前進而明滅不定，描摹著他的溫雅俊朗的側臉。他神游半晌，忽地開口道：「咒術師應該保護『弱者』……這樣的信念，是值得遵守的。」
「不管以後發生什麼。」
「裡奈都會是這份信念的基石之一。」
……
兩周結束，伏黑甚爾向長谷川裡奈告別。
少女瞅了瞅他的挺拔的身姿，回憶著「肉體強大」四個字，秉著「好歹也是個SSR，萬一呢」的期待，走了個流程：「伏黑先生，無處可去的話，就回來。」
——「我們是朋友了吧？」
伏黑甚爾：……？
伏黑甚爾並不想糾纏「朋友與否」，他的黑眸內一片灰暗，宛若終年不化的冰。男人提了一個哲學問題：「尊重自己，尊重別人，尊重世界……這樣活著，是什麼滋味？」
根本沒懂的長谷川裡奈：……
裡奈靈光一閃，轉移了話題。
「伏黑先生，張嘴。」
她掏出一顆糖，踮起腳，喂進伏黑甚爾的嘴裡，再故作深沉地反問：「伏黑先生覺得，味道怎麼樣？」
「……還行？」
——這話能接！
長谷川裡奈興奮起來了，笑盈盈地說：「我覺得超好吃——這些私人的東西，必須得親自試試才行。問我是沒用的，伏黑先生應該直接行動。」
「別害怕，我可以當伏黑先生的退路。」
「……」
伏黑甚爾默然片刻，若無其事地揮手。
「再見，小鬼。」
——三個副本支柱都走了。
一個敏銳的、聰慧的玩家，會嗅出風雨欲來的緊迫感，花式籌備即將到來的大事件。而一個遇事全靠緣分的迷茫流玩家，會樂呵呵地感慨「終於能專心篩選人才了」，再去學校掛機。
丘比試圖繞開規則，警示她。
白毛紅紋的孵化者雙手抱著一柱被點燃的香，對准長谷川裡奈，兩腳站立，頗為人性化地鞠了一躬。
長谷川裡奈：【……丘比你出bug了？】
【不。】丘比回答，【我在上香。】
——長谷川裡奈遲疑了。
在丘比充滿希冀的眼神下，她思索了一會兒，調整了丘比的方位，對准了高專，再誇獎道：【同仇敵愾！不愧是我的摯友丘比！就是你的方向感不太好。現在行了。】
丘比：……毀滅吧，累了。
它決定放長谷川裡奈自由飛翔。
如它所料，少女聯系不上夏油傑了——執行「保護星漿體」任務的夏油傑與五條悟，正經受著詛咒師們的車輪戰。術師殺手伏黑甚爾虎視眈眈，等著兩個DK掉進圈套。
長谷川裡奈急了。
夏油傑呢？！
說好的每天回消息呢？！
她不假思索地跑到高專附近蹲點。然而，作為普通人的替身人偶，連高專的門都碰不到，被結界擋在了外面。BE了五次的長谷川裡奈深知劇情發展之快，每分每秒都無比昂貴。
她果斷地選擇了求助。
【丘比，我要許願。】
她說：【許願內容你幫我構思。】
【……真奇妙。】
走錯那麼多步，卻精准地握住了一線生機。丘比跳下她的肩膀，蹲在她的前方：【我確認一下，您是在向我求助？沒有受我誘導，沒有被我擾亂游戲進程——是真切地，需要我的幫助？】
【是是是。】少女都快急哭了，【快救命啊哆啦丘夢！】
【……那麼，簽下契約吧。】
【造一個盛大的夢境。這個夢，會籠罩全世界。夢中的一切，都會按照現實的軌跡發展。唯有您，是清醒的。】
【由於耗費的魔力龐大，願望達成之後，您的靈魂寶石會在幾秒內污濁，您會化作魔女——可是沒關系。夢境破裂前，現實是停滯的，您的幾秒種，會被無限延長。】
【您可以安全地，活在夢境裡。】
【……除非您自願摧毀靈魂寶石。】
【為了減輕系統負擔，且保障您的利益，假設，您自願摧毀靈魂寶石，以死亡讓夢境終止，讓現實重新轉動，只有三位副本支柱會保留夢境中的記憶。請記住規則，合理安排您的游戲日程。】
長谷川裡奈：……
好、好長的說明。
一句話都沒背下來呢……
少女暈暈乎乎地想。
幸好拜托了丘比，否則她完蛋了嗚嗚。
替身人偶和她的本體基本一致，包括寶石的顏色：剔透的靈魂寶石自她的胸膛處誕生，綻放出輝煌的色彩——污濁蔓延，詛咒纏繞上她的身軀的剎那，時空停滯，虛幻的世界就此滋長、擴張。
丘比仰頭，注視著她。
此刻，「保護星漿體」的任務沒有失敗；伏黑甚爾沒有死亡；灰原雄仍活著；夏油傑沒有弒父弒母，踏上不歸路……
一切的悲劇都可以扭轉。
【雖然一度瀕臨深淵……】
【但是，恭喜您。】
【這一次，命運站在了您的身旁。】
第31章 貓貓貼貼
把全世界拉入夢境後。
造夢主做的第一件事, 是溫順地跪坐著，如履薄冰地聽丘比老師講課。丘比一點一點地講解完這次的願望，便來了個突擊考核：【請您做一個簡短的總結, 務必凸出要點。】
……啊這。
長谷川裡奈謹慎地回答道：【我將全世界拉入夢, 還停滯了現實的時間，從而耗光了魔力, 瀕臨魔女化。可只要夢境不破碎，我就不會有事。】
【而夢境破碎的唯一條件是, 摧毀我的靈魂寶石。】
【正確。】丘比點頭，【其余的呢？】
其余的……
長谷川裡奈想了想：【如果夢境破碎, 所有人回到現實，那只有伏黑甚爾、夏油傑、五條悟三人，會記得夢中的一切。以及——除了我, 誰都不知道，這是一場夢。】
——【滿分！】
丘比松了口氣。沒辦法, 長谷川裡奈許願的時機太刁鑽, 它又有完美強迫症，才會搞出一個這麼復雜的願望。它自覺地吞下了屬於替身人偶的靈魂寶石，補充道：【這是您塑造的夢，您具有絕對的控制權, 能為所欲為。】
……為所欲為？
目標一直很明確的長谷川裡奈的第一反應是找五條悟打架, 告訴那個掛逼，她買的新掛到了。然後她轉念一想，五條悟不會忘記這個夢, 而她的本體還在高專……
算了算了，搞改革挺香的。
況且，她找到擊敗夏油傑的路了。
少年的失聯, 令她回憶起了第一周目的慘劇。「創造只有咒術師的世界」這一理想，是實現不了的。因為咒術師也會生下普通的孩子，普通家庭的孩子有幾率隔代遺傳到術式……總之全靠命！
她會在夢裡，戳破夏油傑的異想天開。
具體操作得再斟酌斟酌。
長谷川裡奈的大腦快速運轉著，在日程表上添加了新的計劃。丘比聽完了她的構思，不置可否地動了動耳朵，詢問道：【伏黑甚爾呢？沒什麼安排嗎？】
少女疑惑地說：【他沒惹我啊。】
丘比：……噢。
原來寧真的沒打算談戀愛啊。
丘比沉默半晌，閉了嘴。
身為「造夢主」的長谷川裡奈是真的無敵。她試探了一下，發現自己竟然能不費吹灰之力地倒流時光，就瞬間來了精神：前面的兩個星期，她把未來的員工名單整理得七七八八了，剛好可以去招人。
招募失敗，就重來。
再失敗就再重來。
……
總有一次，是會順利招募到的！
於玩家而言，能用肝解決的，都不是問題！
長谷川裡奈拿著名單，一個瞬移，便跨越了幾個市，揪到了倒霉蛋一號。她禮貌地開口：「你好，我是來——」
空的易拉罐「嘭」地砸到她的臉側的牆壁上。牆壁凹陷，證明了倒霉蛋一號的潛力。顯然，這是一個暴躁老哥，禮貌地邀請行不通。
裡奈心念一動，將他拍進地板中。
「你好，我來拉你入伙。」
倒霉蛋一號，收服度+50％。
……
長谷川裡奈瘋狂爆肝。
夢境內，她的「免疫力低下」的負面狀態影響不了她。倒是左眼、左耳，依然是壞的，頑固極了。她沉迷吸納小弟，連三個副本支柱都快忘了。
直到丘比說：【伏黑甚爾已死亡。】
長谷川裡奈：……！？
丘比繼續道：【是被五條悟殺死的。】
長谷川裡奈：……？！
少女打開模板，調出五條悟與伏黑甚爾的數據，對比了一下：五條悟的戰力值激增，已經超越伏黑甚爾，邁入了一個全新的境界……像是被喂了巨量資源的SSR戰神。
見此，長谷川裡奈明白了：【伏黑先生果然是廢柴SSR！看，狗糧的效果發揮出來了吧？喂出了一個神奇的五條悟！被越戰力擊殺……制作組的陷阱實錘了。】
丘比：……
丘比咽不下這口氣，指揮道：【造夢主是可以查閱歷史記錄的。建議您翻一翻伏黑甚爾和五條悟、夏油傑的戰鬥錄像，再做決議。】
……翻就翻。
長谷川裡奈捏了個投屏，播起了「影片」。
投屏上的伏黑甚爾一刀一個小朋友，先是捅穿了五條悟，又重傷夏油傑，再漠然地殺掉「星漿體」……最關鍵的是，伏黑甚爾，諷刺夏油傑的話語，是「敗給我這種猴子」之類的。
……萬惡之源是你吧！！！
打架就打架，猴子什麼猴子！
長谷川裡奈原地震怒。
後續，便是奄奄一息的五條悟，潛能爆發，臨時學會了治療術式與更強大的攻擊術式，反殺了伏黑甚爾——這憨憨硬抗衝擊波，躲都不躲的。
破案了，伏黑先生死於頭鐵。
長谷川裡奈關掉投屏，深情地握住了丘比的爪子：【我的摯友丘比，我馬上去把這位腦子不好使的超值SSR雇佣回來。我懂了，思想教育可以慢慢來，我們不急。】
【……快去吧。】丘比欣慰極了。
……
造夢主的身份，是強在物理上。修改認知、精神控制之類的，是做不到的。所以招募員工，得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對症下藥。這也算是保障了游戲性，限制了一秒通關的可能。
長谷川裡奈走到了伏黑甚爾的死亡地點。
四周全是廢墟和殘骸。血腥屏蔽機制啟動，將血液化作燦金色的浮塵，抹除了傷痕。伏黑甚爾躺在漂浮的光點內，英氣的眉蹙著，仍是一副懨懨的模樣。
長谷川裡奈戳了戳他的臉。
「伏黑先生，醒醒。」
在造夢主的意願下，死去的伏黑甚爾恢復了生機。夏日的風卷著熱氣，撫過他的衣角。他坐起身，注視著神情溫和，藍眸清透的少女，恍然如夢。
伏黑甚爾的腦子一片混亂。
他的唇瓣翕動，趕在理智回歸前，含糊地、沒頭沒尾地說：「我……考慮過逃走，卻晚了一步。我不想走的，我厭惡咒術界，想擊垮最強的家伙。」
他的原則是保命為上。
察覺到五條悟的「進化」，推斷出那一刻的五條悟，蛻變為了咒術界的戰力天花板後，多年的怨恨與不甘擠滿了他的胸腔，使他放棄了避讓。
耀目的衝擊波映入他的瞳孔。
被轟殘的一霎，他莫名記起了長谷川裡奈扔下糖紙，笑盈盈地說「別害怕，我可以當伏黑先生的退路」的畫面……啊，或許該躲一躲的？
他的腳動了動，卻再也避不開了。
伏黑甚爾一臉的怔然。
他分不清，前方的少女是不是真實的。
「……這樣啊。」長谷川裡奈了解伏黑甚爾的心態。她跟五條悟戰鬥時，也是這麼倔強的。被五條悟轟得連渣都沒剩下，不得不曲線救國，開經營模板。
這麼一看，剩了殘骸的伏黑甚爾是真強啊。
她憐愛地撫了撫頭鐵SSR·伏黑甚爾的腦袋，樂觀地安慰道：「想逃不可恥啊。我是生命至上主義！活著最重要，其他的都能一點點來。」
比如太宰治。
她忍辱負重地在港口黑手黨當打工人，小心翼翼地挑釁、互撕，才取得了最終的勝利，打出「憧憬線」。若是她莽莽撞撞地搞事，估計墳頭草都一米高了。
伏黑甚爾漸漸回了神。
我怎麼沒死、你沒被嚇到嗎、你怎麼找到我的……滿腹的困惑都被伏黑甚爾壓下。他一眨不眨地望著長谷川裡奈，嗓音沙啞，提出了最想得到答案的問題：「你是來接我的嗎？」
「是的。」裡奈輕快地說。
她尋思著，自己和伏黑甚爾，是被同一個掛逼宰過的戰友了，便掏出糖，放到了男人的嘴巴裡，指腹無意間劃過了他的嘴角的疤痕，重現了分別時的情景。
伏黑甚爾咬著糖，垂著眼簾。
甜味彌漫，扎入了他的心髒。
「伏黑先生。」
「跟我一起回家吧？」
少女伸出了瘦削又蒼白的手。就是這只脆弱的，他能輕而易舉地粉碎的手，扒開了捆綁住他的迷霧，呈現出了一種與他截然相反的燦爛生活，再把他拽離死亡的邊界。
他觸碰了長谷川裡奈的指尖。
「隨隨便便帶人回家是很危險的。」
「……這次就算了。」
「下不為例。」
……
伏黑甚爾的話音剛落，游戲場景就被無止境的漆黑替代。陽光治愈，且混雜了小清新的感覺的BGM響起。一張張CG圖浮現於虛空，占據了長谷川裡奈的視野。
CG上全是她。
在夏日的蟬鳴中提著水壺給盆栽澆水；托著下巴，有條不紊地寫著作業；鼓著腮幫子，慢吞吞地咀嚼食物；看著遠方的墓碑，聽著「劈裡啪啦」的雨聲，衝某個人彎眸；手背扎著針，肉眼可見的虛弱，卻絲毫不黯淡……
CG的每一個細微處，都流露著溫馨。
為了體現她的殘缺，CG上的她，被白色的繃帶遮住了左眼，左耳亦多了個助聽器。這樣的設計反而彰顯出了她那蓬勃的朝氣和毫無陰霾的純澈。
CG圖停頓了片刻，開始縮小，拼湊成一張大型的，極具深意的畫：昏沉的天空下，垃圾桶旁的兩只髒兮兮的狗狗互相依偎著。黑色的渾身是傷，萎靡不振；白色的天生殘疾，卻分外活潑，開心地將淘出來的食物殘渣扒拉到黑色狗狗的前方，再貼著黑色狗狗趴下，瞅著黑色狗狗笑。
【「尊重自己，尊重別人，尊重世界……這樣活著，是什麼滋味？」】
【「伏黑先生應該直接行動。」】
【「你是來接我的嗎？」】
【「是的。」】
【「伏黑先生。」】
【「跟我一起回家吧。」】
……
一段段的對話隱沒在唯一的CG圖上。最終，停留下來的，是幾行被加粗的，純白色的字：【她讓我見識了命運的殘忍，又無言地告訴我，生命是值得感謝的】
【學著她，認真地活下去】
【是來得及的吧】
BGM放完，圖文散去。長谷川裡奈一臉懵逼地接收了系統提示：【恭喜您，得到了角色·伏黑甚爾的85的好感度，打出HE結局】
【是否繼續游戲】
【是/否】
——長谷川裡奈按了【是】。
伏黑先生……好白給啊。
她根本沒有攻略啊！這是親情線嗎？把她當作女兒養了？嗯……只能這樣解釋了吧！在織田作之助那無痛當媽 ，這裡又多了個爹。
這游戲好怪！
她將伏黑甚爾扶起來，便松了手。
既然是父愛，那幫她顛覆咒術界不過分吧？她會按照市場價支付酬勞的……長谷川裡奈默默地為伏黑甚爾安排好了今後的日程。
她側頭，看著一無所覺的伏黑甚爾。
「……辛苦了，伏黑先生。」
伏黑甚爾：……？
他不解地回視長谷川裡奈。心虛時，少女總會露出極其好看的笑容，藍眼睛彎彎的，襯著銀白色的短發，顯得十分乖巧，討喜程度MAX。
伏黑甚爾頓了頓，「嗯」了一聲。
……總之先附和吧。
第32章 地獄蛛絲
回了家, 長谷川裡奈示意伏黑甚爾坐下。
「伏黑先生，我接下來要說的事，有些不可思議, 希望你保持冷靜, 聽我講完。」少女結合自己的背景設定，不疾不徐地陳述, 「我知道，媽媽是咒術師。我還知道, 她不是意外死亡，而是死於咒術界的高層的權力鬥爭。」
伏黑甚爾：……？
男人問：「你怎麼知道的？」
「……」
——玩家的事你少管！
背景資料上沒說, 長谷川裡奈自然答不出。她略過伏黑甚爾的疑惑，自顧自地繼續道：「我想改革，想推翻腐朽的高層, 想防止類似於媽媽這樣的悲劇再度發生。伏黑先生，我需要你的幫助。」
伏黑甚爾沒吭聲。
縱然他憎惡著咒術界, 卻也不得不承認咒術界的強大。宛如一棵深深地扎根於大地, 拔不動、挖不了的早已住滿蟲子的樹，難以處理。
少女的言論，是不切實際的。
稚嫩而天真，如空中樓閣。
「伏黑先生, 請相信我。」長谷川裡奈憑空捏出一堆紙張, 紙張上全是她在日程表裡列過的「員工候選」，「我招募了許多志同道合的伙伴，只缺你這種頂尖戰力了。」
裡奈心虛地眨了眨眸子。
——當然不是只缺伏黑甚爾。
所謂的志同道合的伙伴, 幾乎都是被她用各種奇怪的方式搞進來的，思想教育刻不容緩，可以增加忠誠度的團建亦必須安排……經營界面的待辦清單, 積累起了一長串。
但是，招新人嘛……
總得吹幾句的啦。
伏黑甚爾挑眉，拿起這沓厚厚的資料，心不在焉地讀了起來。漸漸的，他的表情變得認真：資料上詳細地記載了各個角色的技能、職位、主要任務……
不是異能者，就是未被發掘的平民術師。
壓抑了多年的野望終於萌芽，迅速地生長。
——伏黑甚爾捏皺了紙頁。
他喑啞地問：「這些人，都加入了？」
「……50％吧。」長谷川裡奈模糊地答完，急忙補充，「我會逐一去說服他們的。相信我，伏黑先生。我們已經走在顛覆咒術界的路上了。」
「……」
伏黑甚爾沉默。
在長谷川裡奈斟酌該怎麼加大力度勸他的時候，他忽然抬起頭，蹙著眉，一副鋒利又危險的姿態，質問道：「你的照顧、安慰，全是為了拉我入伙嗎？」
長谷川裡奈：……？？？
伏黑先生！我們在談事業誒！
少女嚴肅地批評道：「伏黑先生，那些是私情，跟我們現在的話題無關，請不要過多糾結。我能開高價雇佣你，待遇什麼的都可以談，你——」
「噗。」伏黑甚爾驀地笑了笑。
……可惡。
尊重一下你未來的boss！！！
長谷川裡奈氣鼓鼓地注視著他。他卻分外開懷，俊朗的面容上是難得的愜意。伏黑甚爾揉了揉少女的柔順的短發，說道：「不必談了。於我而言，加入你的團隊，是私情。」
——「祝我們相處愉快。」
長谷川裡奈瞳孔地震。
什麼？竟然不收費？伏黑先生的日常不是一邊收著高昂的佣金，一邊肆意摸魚嗎……85的好感度，恐怖如斯，直接讓摸魚大師自願打白工。
長谷川裡奈蹭了蹭他的掌心，彎起眼睛。
「相處愉快！伏黑先生。」
……
伏黑甚爾的加入，是滲透咒術界的重要一環。
長谷川裡奈把咒術界裡的，能被策反的名單交給了他，委托他負責策反工作，自己則勤勤懇懇地招募員工，順帶關注夏油傑的狀態。
他們兩人的聊天暫時終止了。
夏油傑回了一句【抱歉，最近很忙，大概沒什麼時間看手機】就下線了，絲毫不見從前的體貼。「星漿體」——天內理子——死亡的剎那，盤星教的人歡笑著、慶祝著，宛若人間的惡魔，擊潰了夏油傑的認知。
咒術師有責任保護普通人。
而那些人，不僅雇佣伏黑甚爾截殺他們，還毫無同理心，殘忍愚昧、頑固不堪，視鮮血於無物……夏油傑的信念動搖了。他第一次如此深刻地意識到。
普通人類的醜陋。
他不清楚自己的犧牲，是否仍有意義。
他不再回復長谷川裡奈，只是滑著屏幕，瀏覽著少女記錄下的溫暖片段，仿佛一株拼命地汲取著營養，生怕墜入深淵的植物。情感與理智互相撕咬，平衡搖搖欲墜。
夏油傑低著腦袋，眸光晦澀。
……
丘比再度見證了長谷川裡奈的遲鈍。
成為了造夢主，無所不能的裡奈不會再戰戰兢兢地關注著夏油傑的反應了。她就當著早安機器人，享受著npc們的彩虹屁，專心致志地搞事業。
丘比痛苦面具了。
長谷川裡奈目前的局勢極佳，她被夏油傑認定為了「善」的界線，如同地獄內的蛛絲，被夏油傑攀附著。這簡直是夢幻開局！只要她陪伴著瀕臨崩塌的夏油傑，展現出更多的「真善美」，便能打出「你是唯一」的HE，獲得一份扭曲的重視。
雖然一旦顯露出「惡」就會被宰掉。
但好歹算是個HE嘛。
丘比恨鐵不成鋼，郁悶地看著長谷川裡奈錯失機會。
「這個人的忠誠度好低，但良善值高得離譜。」長谷川裡奈興高采烈地安排著npc們，「嗯……適合當剛正不阿的審判者？或者監督員？肯定不會徇私枉法。」
「這就是個沒有私情的奉獻者啊。」
考慮到玩家的政治素養參差不齊，經營模板的職位設立得頗為完整，玩家選個npc填補空位就行。
通過反復地回溯時光，長谷川裡奈抓的壯丁，足以填補全部的空位了。她按照員工的特性，逐一放到最合適的位置上，然後盯著「試運行」三個字。
眾所周知，經營游戲會快進掉無意義的日子。
比如，經營漫畫公司，發售了新的漫畫，立刻就會得到總銷售額和讀者評價，跳過了一大堆流程。這裡的「試運行」，便是類似的功能，用於檢測長谷川裡奈的安排是否合理，需不需要進行優化。
「試運行」是三個月起步的。
在加速流逝的三個月內，長谷川裡奈可以委托AI做兩件事。她依次填寫了「跟夏油傑說早安」、「在社交軟件上分享生活」，就干脆地啟動了「試運行」。
丘比：……
丘比掐指一算，夏油傑是在一年後徹底黑化的。長谷川裡奈這一跳，直接跳了四分之一的時間。
「嗯，運行結果是98分？好耶！」長谷川裡奈十分滿意，「大家的任務都敲定了。內部平穩，能出征了！先攻擊哪個地方比較好呢？」
她看著地圖，靜靜思索。
丘比面無表情。
此刻，灰原雄已經死了。
伏黑甚爾是三位副本支柱之一，出了事，它可以播報。灰原雄是個戲份多一點的路人，播報了有違規風險……委婉一點的話，應該沒事。
它說：【不好奇夏油傑的狀況嗎？】
長谷川裡奈瞅了瞅它，打開夢境的歷史記錄。
重要的事件有兩個。
一個是，夏油傑碰見了特級咒術師九十九由基。兩個人一番友好探討，討論出了「殺死所有普通人，就不會再產生新的咒靈」的結論。
……好家伙。
長谷川裡奈聽傻了。
另一個是，夏油傑的學弟，灰原雄死亡。
灰原雄的死亡，令夏油傑明白，這條路的盡頭，是屍山血海[1]。普通人的負面情緒，不停地生產著咒靈。而咒術師救不了全部的人，甚至連自己都護不住。
為醜惡的人犧牲，值得嗎？
……
長谷川裡奈關掉歷史記錄，若有所思。
她靈機一動。經營模板是有「成功率推算」功能的，她把夏油傑的「創造只有咒術師的世界」的夢想輸入經營模板：成功率5％，堪比老母豬爬樹。
裡奈說：【我懂了。】
【夏油傑想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他不笨，總會意識到自己踏上了絕路的。】長谷川裡奈揮了揮手，造了一個靈魂寶石的模型，笑著晃了晃，【等他認輸，我就告訴他，一切都尚未發生，誰都沒有死去。】
【他要是問為什麼，我就說我未蔔先知！提前預測到了他的錯誤，才會搭建一個夢，形像生動地勸導他。】
長谷川裡奈松開模型，唇角微揚，漂亮的眼睛裡滿是得意，像是搶到食物的小狐狸：【他一定會自嘆不如，佩服得五體投地——我的報復計劃大勝利！】
丘比：……
丘比暗自為夏油傑點了根蠟燭。出於對長谷川裡奈的腦回路的探索欲，它問道：【為什麼不提前去勸他放棄這個夢想呢？一般人都會這麼做。】
長谷川裡奈深沉地說：【你猜我第一周目怎麼死的？】
丘比：……噢。
那沒事了。
……
長谷川裡奈開始培訓員工，提升他們的等級。
培訓員工也是要快進的。
每次培訓，都要消耗三個月。
第一次培訓，時間跳躍，夏油傑與同期漸漸疏遠，經常單獨執行任務；第二次培訓，時間跳躍，夏油傑失聯，「最近忙」之類的文字都不會回了。
第三次培訓，時間跳躍。
夏油傑遇到了一群村民。村民將兩個具有術式天賦的小孩當作妖怪，囚禁起來，盡情虐待——他的信念離崩塌僅剩下一線之隔，名為「長谷川裡奈」的蛛絲苦苦地拽著他。
他注意到了村裡的一個孩子。
這個孩子的腳是瘸的，似乎是天生殘疾。雖然沒有被囚禁，卻也受盡了排擠，面臨著同齡人的唾罵、嫌棄。夏油傑抑制不住地聯想到了長谷川裡奈。
殘疾的女孩埋著頭，因怨恨而猙獰的面目若隱若現。她忍無可忍地吼道：「那兩個怪物還不夠你們發泄嗎，去折磨她們啊——我才不是怪物！」
「……」
夏油傑恍惚地看見。
有咒靈，伴隨著這聲尖銳的吼叫，誕生。弱小的咒靈隔著吵雜的人群，趴到了殘疾的女孩的肩膀上，映襯著那張猙獰的臉，刺激著夏油傑的神經。
啪——
僅剩的蛛絲斷裂。夏油傑自嘲般地勾了勾嘴角。是啊，長谷川裡奈再怎麼樂觀，都是普通人。是無法控制自己的負面情緒，無止境地生產著咒靈的——猴子之一。
咒術師不該為這群猴子而死。
該死的。
是這些蒙昧無知的人。
……
就算了解了長谷川裡奈的計劃，目睹了她開快進，在短短幾秒內把夏油傑快進到徹底黑化、殺人叛逃的孵化者，仍是情不自禁地拍了拍少女的肩膀。
長谷川。
一如既往，是個狠人呢。
第33章 世界與長谷川
2007年, 特級咒術師夏油傑屠殺村民及自己的父母共114人，正式叛逃。按照規定，咒術界將他定為「詛咒師」, 並發起了通緝[1]。
他聯絡了長谷川裡奈。
裡奈：……
壓一毛錢, 他想來宰了我。
長谷川裡奈一邊回復「好啊，我在家裡」, 一邊瞬移離開，悠哉游哉地放了投屏。她留了一張紙條, 和一個盆栽，試探夏油傑的態度。
大門沒關。
夏油傑進了門, 環視一圈。他沒有找到長谷川裡奈的身影，只在桌子上發現了少女的留言：【傑，我出國啦。盆栽送給你。希望它能代替我陪伴你。】
「……」
夏油傑的視線移到盆栽上。
綠茵茵的, 顯然是被精心照料著長大的。他的記憶力不錯，依舊記得, 他探病時, 長谷川裡奈就是抱著這個盆栽，眉眼彎彎地衝他討要誇獎的。
【「不管以後發生什麼。」】
【「裡奈都會是這份信念的基石之一。」】
……
夏油傑如同被刺痛，別開了臉。他靜靜地站了片刻，才撕掉紙條, 拿起盆栽, 放了手——「嘭」的一聲，盆栽四分五裂，泥土撒了一地。
夏油傑冷漠地往屋外走。
踩上了一條注定破滅的歧路。
看完全程的長谷川裡奈：……太屑了！
少女譴責完, 便瘋狂地快進。她很謹慎，一直猥瑣發育，不斷地培訓員工, 提升員工們的等級、技能，反復測試最佳的陣容，再逐一寫到日程表上。
三月復三月，一年又一年。
她快進了整整五年，刷滿了全部的員工的等級，才摩拳擦掌，准備進攻咒術界。
丘比：……離譜。
這就是傳說中的，不滿級不敢出門嗎？
長谷川裡奈開始遠程操作。
【您的員工[千惠子]已潛入情報部門】
【您的員工[伏黑甚爾]已建立起地下聯盟】
【您的員工[太郎]正在籌備咒術師晉升任務】
……
一切都有條不紊，十分順利。
將員工們送入咒術界，是不能開快進的。長谷川裡奈只好送完一批，再開快進。等快進到第一批站穩腳跟，有了一定的人脈，才送下一批。
下一批，自然是由上一批的員工親自帶。
別問，問就是私情。
當然，間諜行動偶爾會遭遇阻礙。
【突發事件！】
【您的員工[山田]與咒術界的人談戀愛了。他認為愛人之間不該有秘密，必須要把您的存在告知愛人。您要怎麼處理他呢？ps：過於殘酷的手段或許會降低別人的忠誠值】
長谷川裡奈：……
讓你去搞事業，你跑去談戀愛！？
BE了整整五個周目，形成了心理陰影，以至於將《百漫繪》當PK游戲玩的長谷川裡奈震怒，她用力地拍了拍桌面，命令道：【喊他把他女朋友策反！】
【好的。】
【突發事件！】
【您的員工[太郎]聽了七海建人的發言，覺得咒術師都是狗屎，辭職欲望極其強烈，向您遞交了辭呈。您該如何處理呢？ps：這種情況一般是待遇不足】
長谷川裡奈：……
——【加！全體加工資！】
反正夢境內，她可以無限印鈔。
【突發事件！】
【您的員工[千惠子]差點暴露！情報部門在徹查內鬼，她感到了強烈的不安，請求撤退。ps：員工們的預感基本准確，但危機和機遇是相等的，留下有80％的幾率獲得關鍵性線索】
長谷川裡奈猶豫了半晌：【……撤吧。】
她也不是什麼魔鬼。線索這種東西……她都快把咒術界臥底成篩子了，完全不慫的。少了員工A，還有員工B能幫她收集情報。
撤撤撤，生命至上！
……
然而，事實證明，系統提示是有道理的。長谷川裡奈處理完最新的工作，又跳了三個月，便收到了使她當場懵逼的突發事件。
【緊急事件！】
【您的員工[千惠子]被五條悟跟蹤，無意間泄露了基地的位置。五條悟正在基地中大肆翻閱資料，請盡快策反他！否則改革進度會大幅度下降！】
長谷川裡奈：……
她的第一反應是派地下聯盟的負責人伏黑甚爾去談。但她稍加思索，伏黑甚爾在五條悟的認知裡，都是個死人了，還有殺「星漿體」之仇，不太合適。
長谷川裡奈挑了個智力最高的npc。
npc擅長釣魚。先故弄玄虛，勾起五條悟的好奇心，再分步驟，分層次地展露組織的優點，凸出了「保護普通人，保護咒術師，拒絕腐敗，為愛發電，以拯救世界為己任」的核心思想。
跟五條悟一拍即合。
於是五條悟被策反了——忠誠度0％的那種。
長谷川裡奈：……
長谷川裡奈都快懷疑他是反臥底了。可少女走過他的攻略線，明白他盼著咒術界的改革，才放他加入了組織，任由他暗搓搓地考察、評判。
【您的員工[山田]已策反女友】
【恭喜您的組織新增一名一級術師】
——妙哇！這對就不燒了。
自[山田]策反女友之後，npc們紛紛學習了一番，自發地展開了大型策反活動，聯合地下聯盟刷屏了消息欄。
【您的員工[千代]策反了一名術師】
【您的員工[琉璃]策反了一名情報人員】
【您的員工[太郎]策反了七海建人】
……
長谷川裡奈：？？？
——太郎你好猛啊太郎！
長谷川裡奈肝上癮了。五條悟加入後，她陸續快進了兩年，男人的忠誠度才突破0％。
對她的組織，五條悟有了定論。但五條悟本身就不是那種會獻上全部的忠誠的人。他的性格，有一些「唯我獨尊」，若是組織腐爛了，他照樣會端掉組織。
忠誠度上升，足夠證明他真的倒戈了。
【突發事件！】
【五條悟攤牌了，表示願意助組織一臂之力，在架空高層之後，參加對高層的圍剿戰。可他提出了條件：「我要見一見這個組織的幕後boss。」
您要同意嗎？ps：這關乎著五條悟的信賴度】
長谷川裡奈同意了。
假如是現實，她會嘟囔著「命重要」，選擇拒絕。但夢境中，造夢主有著絕對的統治權，她一點都不慌的。大不了倒流時光，就裝作沒有答應過。
……
五條悟預設了許多遍，建立起這麼有紀律，這麼神奇的組織的人會是什麼樣。要說服那麼多的能人異士，統一他們的思想、給他們做培訓……肯定是困難重重。
大概是個有威望的老人？
年輕人要做到這種程度，難如登天。
他越過了別墅的門。
映入五條悟的眼簾的，是纖細的，屬於年輕女性的背影。銀白色的及肩短發勾勒出她的側臉，燦金色的光撫過她的高挺的鼻梁。
她懶散地趴著，端詳著桌上的盆栽。
五條悟怔了怔。
長谷川裡奈看向他的剎那，他仿佛回到了七年前，跟夏油傑一起去醫院探病的時刻。穿著寬大的病服的少女，爛漫地笑著，攤開作業本，手指瘦削而蒼白，透著病態。
模糊的畫面再度清晰。
「你見到我了。」長谷川裡奈的字典裡沒有「委婉」這個詞，除非對方惹不起。她單刀直入：「那你會遵守約定，參加對高層的圍剿戰嗎？」
五條悟觀察著她。
「六眼」每時每刻都分析著周圍的事物，能偵破所有的咒力軌跡。男人微不可查地困惑了一會兒。他瞅了瞅長谷川裡奈的附近的咒力，又瞅了瞅天空。
……是錯覺嗎？
世界與長谷川，似乎被同樣的咒力包裹著？
第34章 「一切都可以重來。」……
這個世界, 有異常。
五條悟偶爾會產生類似的想法。可他仔細一查，又查不出任何問題。全部的事物，都融洽而自然, 挑不出一點漏洞。七年一晃而過, 他漸漸地被迷惑。
直到組織的人被他揪住。
是詛咒師或者高層的陰謀嗎？
他再度警惕起來，考察了兩年。
組織內的人, 和諧友愛，團隊合作精神極強, 擅長求同存異，熱情積極地向著目標努力, 滲透了咒術界的方方面面，卻不會暗害高層的人，頗有紀律地等著boss的命令。
boss很神秘, 鮮少露面。
五條悟只能從成員們的口中，打探消息。
《百漫繪》的npc都十分會吹彩虹屁, 服務態度滿分。於是, 五條悟收到了一堆狂熱粉絲般的發言：boss將我們集結起來，統一教導我們，是個全才；boss待人寬厚，談戀愛、漲工資等等的亂七八糟的要求都會答應；boss重視每個人的生命, 寧願舍棄關鍵情報也要保護我們……
概述一下就是：boss完美無瑕。
五條悟被釣起了探索欲。
npc員工們的話, 他幾乎都信了。這不是他笨，而是組織的表現過於優異。在長谷川裡奈的猥瑣發育下，每個npc都滿等級滿技能, 忠誠度MAX——組織上上下下是鐵板一塊，還人均大佬。
事實如此，五條悟不得不信。
所以, 察覺到長谷川裡奈的咒力和世界的異樣似乎同源，他躊躇了幾秒，便當作一無所覺，輕松地笑了笑：「是啊。按照約定，我會參加對高層的圍剿戰。」
他打量著少女。
長谷川裡奈忘了調整自己的外貌。在五條悟的視角，整整7年，她仍是記憶中的模樣。湛藍色的眸子內全是純澈，含著股不諳世事般的天真……根本看不出是一手創建了神秘組織，快要顛覆咒術界的幕後BOSS。
「好久不見。」五條悟說。
瘋狂快進的裡奈敷衍地點頭：「好久不見。」
五條悟追問：「什麼時候行動？」
長谷川裡奈默默地打開經營模板，輸入了「圍剿高層，徹底完成改革」這幾個字，獲得了成功率：80%。
「……再等等。」她深沉道，「時機未到。」
五條悟有些不解。據他了解，組織是真的把咒術界滲透成篩子了，高層的身邊都安插了間諜，至於咒術師們……被策反的更是一個接一個，完全算不過來。
這跟組織的理念有關。長谷川裡奈定下的基調是「保護伙伴，保護世界」，找的全是良善值高的npc，又拉滿了待遇，保障了後勤，才會吸引那麼多人，毫無後顧之憂地來捍衛正義。
還要等什麼時機？
……算了，長谷川應該是正確的。
五條悟決定靜觀其變。
快進之前，長谷川裡奈翻了翻好感度列表。發現她是boss後，五條悟的好感度從35漲到了50，而夏油傑的55是灰色字體，凝固狀態。竟然都有希望打出85好感度的結局線。
震撼裡奈全家！
她順帶關注了夏油傑的現狀。
立志「消滅普通人，創造屬於咒術師的樂園」的詛咒師，依然在國內活動，盤星教的規模甚至沒有她的組織大。
長谷川裡奈：……
傑，你不行啊傑！
這玩得比她還迷茫。
長谷川裡奈搖了搖頭。她的兩個敵人，一個迷茫流，一個四舍五入算是她的下屬。她握住丘比的爪子，一臉的鄭重：【裁判丘比，我覺得可以判我勝利了！】
丘比：……
放過我，我害怕。
……
長谷川裡奈開始快進。
【您的員工[太郎]升職了】
【您的員工[山田]升職了】
【您的員工[千代]升職了】
【您的員工[琉璃]升職了】
……
五條悟見證了世家們被架空的全過程。
npc們個個都是影帝。他們雖然出自一個組織，但一部分演朋友，一部分演宿敵，一部分演兩看相厭，一部分演多角大戲……世家們以為自己任用他們，是互相制衡，不必擔心。
實際上，這群人都在一條船上。
五條悟：……好家伙。
他耐心地等到了臥底們都大權在握，才跑去問長谷川裡奈：「該行動了吧？我們的人都基本替換掉高層或世家的人了。」
「稍等。」
長谷川裡奈鎮定地讓經營模板計算了成功率：85%。
她深沉道：「時機未到。」
五條悟：……？
他人麻了。怪不得組織裡的人都誇boss心思縝密，步步為營。握著那麼大的優勢，仍一動不動，穩如泰山……恐怖如斯。
他決定靜觀其變*2。
長谷川裡奈亦非常困惑。
但她是個謹慎的玩家。不滿級不出門，不刷到100%的成功率就繼續苟著開快進。對非酋而言，只有0%和100%，不存在隨機。她是一個老非酋了，必不可能賭幾率。
快進的第八年。
【突發事件！】
【您的員工[太郎]反復試探，確認了一名咒術師被高層腐蝕到了無可救藥的程度。他想找個理由，把這名咒術師開除出咒術界，增加改革的成功率，您允許嗎？ps：建議不要澆滅員工的工作激情】
長谷川裡奈：……nb啊太郎。
【允許允許！開了他！】
繼[太郎]之後，員工們啟動了新一輪的內卷，紛紛靈活地利用起權力，排除掉未來的「安全隱患」。
【突發事件！】
【您的員工[琉璃]反復試探，確認了一名情報人員是高層的走狗。她想找個機會，聯合隔壁部門的[太郎]，將這名情報人員喂給特級咒靈，增加改革的成功率，您允許嗎？ps：要是允許，有概率大幅度激勵其他的員工】
長谷川裡奈：……嘶，好狠。
——【允許！】
【突發事件！】
【您的員工[千代]吸引了高層的注意。她推斷，是最近莫名損失的人手過多，高層要補充走狗了。她希望隔壁部門的[琉璃]配合她演戲，勾引高層來招攬她，您允許嗎？ps：這是深入滲透的關鍵一環】
長谷川裡奈：……嘶。
她的員工都是人才啊！
……
五條悟已經佛了。
他冷靜地看著高層的人被一點一點地清理掉，新招攬到的全是臥底，不由得快樂地為高層默哀。他提著甜品，大咧咧地瞬移到長谷川裡奈的辦公場所，詢問道：「能行動了嗎？」
長谷川裡奈算了算成功率：90%。
她深沉地說：「時機未到。」
五條悟：……？？？
#這個boss明明超強卻過分慎重#
「好吧。」他無奈地聳肩，「你說了算。」
五條悟把甜品遞給長谷川裡奈，目光掃過少女的瘦削的手指、蒼白的肌膚、黯淡的左眼，補充道：「你做了很多了，適當地休息休息吧。身體重要。」
長谷川裡奈咬著甜品，沒吭聲。
接下來，她卡成功率了。
員工們陸續被高層接觸，有的拒絕，有的答應，分工明確，演得無比真實，卻死活都提升不了成功率。
長谷川裡奈不信邪：一定是我快進得不夠多！
快進的第九年。
經過幾輪清理，咒術界全是她的人了。
快進的第十年。
成功率有了突破——
【突發事件！】
【[太郎]成為高層的暗衛！他查清了暗衛的數量，想整一波大的，悄悄地拿自己的人，慢慢替換掉真的暗衛。您允許嗎？ps：該任務需要大批人員協同合作，如果默契值低，不建議接】
早已刷滿數值的長谷川裡奈絲毫不慌。
【衝吧太郎！】
——原來剩下的10%是暗衛啊！
摸到了門路，npc員工們高效率地開展了行動。
【您的員工[山田]已頂替暗衛】
【您的員工[雪子]已頂替暗衛】
【您的員工[輪輪]已頂替暗衛】
……
第十年的冬天，長谷川裡奈陪伏黑甚爾裝飾聖誕樹。昔日的摸魚大師，迎來了事業的第二春，當了沒法在明面上進入咒術界的員工們的領袖，每天勤勤懇懇地工作。
當然，再忙，他都會好好吃飯。
這是他同長谷川裡奈的約定。
五條悟進門的時候，愣了片刻，略過「死而復生」的伏黑甚爾，按捺著疑問，向長谷川裡奈揮了揮手：「聖誕快樂！自從我答應參加圍剿戰，都等了三年了。現在要打嗎？」
長谷川裡奈掛完星星，爬下階梯。
扶著梯子的伏黑甚爾收回手，瞥了五條悟一眼。他的眉宇間不再死氣沉沉的，頹喪之意也散得差不多了。整個人都沉澱下來，多了些暗藏鋒芒的柔和。
長谷川裡奈查了查成功率：100%。
——「打。」
她說道：「現在就打。」
少女領著人，堂而皇之地踏進咒術界的核心地盤。五條悟與伏黑甚爾本來是幫她警戒著的。然而……
跨過大門，一群咒術師跳出來。
「自己人自己人。」
npc員工們自覺地站到了長谷川裡奈的後方，留了一個帶路的：「boss，往這走。這邊是捷徑，能節省好多時間的。」
通過捷徑，抵達中場，一群咒術師跳出來。
「自己人自己人。」
……
循環往復，兩位副本支柱都看傻了。
一路下來，他們毫發無損，一場架都不必打，後方還多了一大波戰友。越前進，戰友越多——這咒術界真的全是臥底嗎？！就沒有一個組織之外的活人嗎？！
——長谷川裡奈找到了高層們。
戴著面具的暗衛跳下來，擋在了高層的前面。五條悟和伏黑甚爾精神一振，蓄勢待發，便注視著暗衛們摘下面具，飛快地束縛住目瞪口呆、目眥欲裂的高層，再隨意道。
「自己人自己人，別動手。」
五條悟：……？
伏黑甚爾：……？
長谷川裡奈淡定地轉身，揚起唇角，誇贊道：「辛苦了，各位。干得不錯，咒術界的未來就交給你們了。」
她側首，盯著語塞的五條悟：「怎麼樣？」
五條悟投降似地舉起手：「服了。」
長谷川裡奈瞅了瞅，他的好感度是70，離85非常近了，是真的承認了她的強大——少女滿意了。她張了張嘴，正要叮囑伏黑甚爾幾句，就收到了下屬的彙報。
「boss！高專遭遇了詛咒師的襲擊！」
——「是以『夏油傑』為首的詛咒師！」
……
長谷川裡奈萬萬沒想到，今天是雙殺日。
她都沒出手，夏油傑就被乙骨憂太擊敗了，重傷而逃，狼狽地躲到了巷子內，顯然是混得很撈。
傑，你真的不行啊！
長谷川裡奈再次嘆息。
她與五條悟往夏油傑的位置趕，伏黑甚爾則表示要回去籌備聖誕節的晚餐。男人握住她的手，有些別扭地說：「既然完成改革了，那……有個人，我想介紹給你認識。他叫『惠』。」
「總之，記得回來吃飯！」
長谷川裡奈「嗯」了一聲。
天空下起了大雪。
搶奪特級咒靈失敗的夏油傑倚著牆壁，血液混雜了飄雪。他垂著腦袋，被隔絕在了燈火之外。烏黑的發沾了雪，變得濕潤。
「自暴自棄了嗎？」
忽然，柔軟的女聲響起。
他茫然地抬起頭，望見了撐著純黑的傘，走向他的長谷川裡奈。唯一沒有被他親手切斷的，像征著最初的夏油傑的羈絆。他苦澀地笑了笑：「……是夢嗎？」
「不是噢。」五條悟搶答了。
——時光仿佛回到了十年前。
長谷川裡奈替男人擋去漫天的雪。黑色的傘柄襯得她的手指蒼白又脆弱。她的右眼綴著溫暖的燈火，熠熠生輝。少女的銀發似雪，語調似風：「傑，有後悔嗎？」
「……」
夏油傑沉默半晌：「已經沒有意義了。」
——「不，是有意義的。」
長谷川裡奈異常執著。她伸出手，捧著夏油傑的臉，指尖染上了血跡：「傑，請告訴我。放棄所有，踩上這條絕路。目前，你有後悔嗎？想要重頭再來嗎？」
「……」
沒有倔強的必要了吧。
夏油傑空茫地半闔下眸子，感受著少女的體溫。那條斷裂的蛛絲，又爆發出了韌性，將他拽到了光輝之下：「有……吧。」
——「耶！傑承認自己是笨蛋了！」
在夢境中一次性pk掉兩個敵人的長谷川裡奈露出了燦爛的笑容。她歪頭，看著被丘比吐出來的靈魂寶石。
「那就讓一切重來吧。」
——捏碎它，夢就結束了。
現實裡，誰都沒有死去。有了這場夢，伏黑甚爾不會再頭鐵地接衝擊波，學弟灰原雄的死亡能被避免，夏油傑不會成為詛咒師……
長谷川裡奈憑空造了一把槍。
她扔掉傘，淋著盛大的雪，將槍口對准了自己的靈魂寶石：「丘比，余下的事，拜托你了。」
此刻，一切都尚未發生。
少女的手很穩。雪紛飛，搭著她的同色的發，像是一個無形的怪物，吞噬著她，抹除了她，讓在場的另外兩個人感到不安。
五條悟問：「那是什麼？」
「……是奇跡。」
嘭——
長谷川裡奈扣下了扳機。靈魂寶石「啪」地碎裂，失去了魔力支撐的夢境天塌地陷、扭曲錯位，如末日降臨。她背對著逐漸撕裂的景物，彎了彎清透的眼睛。
夏油傑恍然想起了探病那天見到的笑容。
沒了完整的軀體，沒了父親，沒了母親，沒了喜愛的長發……在病床上艱難地維系著自己的生命，瘦得快脫相，卻盡情地閃耀著，抱著盆栽衝他笑。
她總是這樣毫無陰霾地笑著。
「一切都可以重來。」
「這一次。」
「傑不要再走錯路噢。」
第35章 葬身於冬日的花……
全世界都回到了現實。
五條悟和夏油傑懵了片刻。
他們兩個剛剛打敗為了賞金而輪番襲擊他們的詛咒師, 准備帶「星漿體」——天內理子——逃跑。而根據夢境的發展，他們會在高專，遭遇伏黑甚爾的偷襲。
兩人對視一眼, 不約而同地趕往高專。
如果夢境是真的……
他們確實在高專看到了伏黑甚爾, 證明了自己的猜測。但更令他們關注的，是失去了生息, 躺在伏黑甚爾的懷中的長谷川裡奈。白毛紅紋的丘比趴在地上，百無聊賴地甩著尾巴。
【到齊了啊。】丘比站起身。它跑到旁邊的草叢內, 叼著一個背包，拖到五條悟的腳下：【長谷川讓我給你的。】
副本結束, 它能多停留一會兒。
長谷川裡奈便委托它，把組織裡的每一個成員的資料，包括加入組織的理由、時間節點, 組織安插人的順序，成員們的搭配……通通打印下來, 給了五條悟。
俗稱：咒術界改革指南。
有了這份指南, 傻子都能改革咒術界。
五條悟翻了翻資料：「……那她呢？」
【死了啊。】丘比回答。
瞬間，三人的氣場都變得危險。丘比的語調平淡，仿佛根本感知不到一觸即發的氛圍：【長谷川裡奈，知道自己的母親死於高層的權力鬥爭。她與夏油傑失聯, 擔心夏油傑出事, 便向我許願了。】
#論語言的藝術#
長谷川裡奈是怕錯過打擊夏油傑的機會。但經過丘比這麼一總結，少女立刻成為了「深情」的代言詞。
丘比懶得講解，直接動用黑科技, 將關於「魔法少女」的信息灌輸到了三人的腦內，再殺人誅心：【她在你們兩個的眼前，親手擊碎了自己的靈魂寶石——你們不是見證了她的死亡嗎？】
它挪步到替身人偶的身邊。
……廢棄的, 得回收掉。
丘比冷酷地抬起前爪，觸碰了替身人偶。「屍體」消失，伏黑甚爾咬牙，使勁地捏住了它，啞聲說：「還給我。」
丘比鎮定自若：【這是能量，不該浪費。】
【再見了，諸位。】
——它的身影消逝於這個時空。
……
「伏黑先生。」長谷川裡奈拿著橙黃色的星星，笑盈盈地說，「我們做個約定吧？再忙都要好好吃飯，受到了幫助要說『謝謝』，做錯了事要誠懇地說『對不起』，永遠保持朝氣——不管未來怎樣，伏黑先生都要認真遵守這四點。」
……不，光是「朝氣」就不可能。
伏黑甚爾糾結地反問：「那報酬呢？」
「報酬是我會更喜歡伏黑先生！」
……不，這種東西完全不算是報酬。
伏黑甚爾吐槽著，卻乖乖地遵守了約定。直到夢境破碎，埋伏在高專的他遠遠地望見長谷川裡奈倒下。他下意識地衝出去，接住了少女，被冰冷的體溫激得手指一顫。
現在，連屍體都沒有了。
伏黑甚爾滿身的戾氣，眼眶微微泛紅：「我明明看到了。她許願前，我可以殺掉孵化者的。她是在我的注視下……」
為什麼，沒有及時阻止。
伏黑甚爾踉蹌著起身。
都決定把惠帶去……
啊，還有惠。
按照約定，他應該去找惠，鄭重地為從前的失職道歉，開啟新的積極燦爛的生活。長谷川裡奈花了十年，將他徹底推出了深淵。以至於他的崩潰都是如此理智。
「請挺直背脊活下去，伏黑先生。」
裡奈肯定會這麼告訴他吧……
伏黑甚爾捂著臉，任由淚水沿著指縫落下。他站了半晌，終究是邁出步子，磕磕絆絆地走向了伏黑惠所在的位置。
——「伏黑先生，做得好棒！」
恍惚之間，耳畔又響起了少女的嗓音。
……
家入硝子覺得自己的小伙伴們有問題。
一個不知道從哪弄了個盆栽，每天精心照料，搜尋著可以使盆栽延長壽命的異能者或咒術師；另一個神出鬼沒，忙得腳不沾地，黑眼圈比她更濃，時不時崩潰大喊「這不是正常人類能完成的工作量」。
家入硝子：……？？？
她詢問：「你們瞞著我偷偷干了什麼嗎？」
兩個人都驀地安靜。
死一般的沉寂中，夏油傑盯著蔥郁的盆栽，僵硬地扯了扯唇角。他蓋住手機屏幕，不再瀏覽長谷川裡奈的社交賬號的往期內容。
「……不過是苦夏罷了。」[1]
……
長谷川裡奈懵逼地收到了兩個新結局。
第一個的BGM，分外寂寥。CG圖是被詛咒、污濁纏繞的少女，在冬日的窄巷裡，在紛揚的大雪內，珍惜地捧著一個暖色調的水晶球。水晶球裡是不停地變幻著的畫面。
同七海建人並肩戰鬥的灰原雄、悠閑地曬太陽的夏油傑的父母、最受歡迎的特級咒術師夏油傑……
【葬身於冬日的花】
【換來了生機勃勃的盛夏】
【孱弱的少女拽住了特級術師】
【「一切都可以重來。」】
【你的死亡，即是眾人的回頭路】
手腳皆纏繞著詛咒的「長谷川裡奈」仰起頭，露出了殘缺的左眼。她接住飄下的雪花，在空無一人的世界揚起了笑容。
BGM放完，CG逐漸散去。
長谷川裡奈嘆為觀止：還有動圖誒！
她等著系統提示，系統卻播起了第二首BGM。
這次的BGM，較為歡快，帶著燃，像是昂揚的號角。CG圖上，是她和五條悟：兩個人一起處理公務；她說完「時機未到」，男人便沮喪地扶額；五條悟拿起巨甜的食物，塞到心不在焉的她的嘴裡，被她追著捶……
【你殫精竭慮地鋪就了康莊大道】
【這不僅是理想，更是使命】
【你的意志，是我一往無前的動力】
……
BGM停止，CG圖隱退。系統彙報：【恭喜您，得到了角色·夏油傑的85的好感度，角色·五條悟的85的好感度，打出兩個BE結局】
長谷川裡奈：……
DK副本的三個人都那麼白給的嗎。
她陷入沉思：果然年輕人就是好欺負！
【時空跳轉ing——】
【您已回歸本體】
【因為您的行為，現實發生了改變。具體改變如下：咒術界，目前是五條悟等人掌管；角色伏黑甚爾，灰原雄，夏油傑存活；腦花在賄賂npc員工時被舉報，已死亡，不再參與後續劇情】
【劇情bug檢測ing——】
【劇情bug修復ing——】
【關於「五條悟」擊殺您這一處bug，我們做出了如下調整：不同的願望，會產生不同的咒力，導致他沒有認出您。您和五條悟戰鬥時，戴了面具，死亡的剎那，面具亦被轟碎】
【丘比全程沒被五條悟察覺，故無需調整】
——游戲界面恢復。
長谷川裡奈的身前，是被她治療了的，欲言又止的高專的學生們，以及堅定地當著她的盾牌的吉野順平；她的身後，是搭著她的肩膀，氣勢強大的五條悟。
她的腳旁，趴著盡情吃瓜的孵化者。
孵化者的腹部，是污濁了三分之二的靈魂寶石。
長谷川裡奈：……
——淦！
這是什麼群毆現場嗎！
#身為咒靈被咒術師包圍怎麼辦#
#在線等好急啊#
#五條悟究竟會不會大義滅親#
她顫抖地打開了游戲商城，瞅到了「221點」的余額。悲嘆之種50點一個，221點能買4個……4個？
長谷川裡奈認為自己行了。
她轉身，迎上了五條悟的目光。
五條悟驚愕地端詳她的五官，再看了看她的腳旁的孵化者。濃烈的、縈繞於少女的附近的詛咒刺痛了他的眼眸。
「……裡奈？」
第36章 挖個地道跑路吧……
孵化者到底做了什麼啊？
目睹了丘比回收「屍體」的五條悟壓抑著憤怒, 維系著雲淡風輕的姿態，落到地上。他徑直越過長谷川裡奈，想要揪住丘比——少女不假思索地擋住了他。
「你要干嘛？」長谷川裡奈驚了。
丘比在夢境中吐出靈魂寶石時, 五條悟應該沒看到啊？她特意吩咐過, 要隱秘地吐，裝作是叼過來的……無論如何, 她必不可能讓五條悟動丘比一根毫毛！
五條悟握緊了手指，驀地笑起來。
男人站直身子, 眼罩之下的蒼藍色眸子裡全是對孵化者的殺意，語調卻輕快詼諧, 沒有絲毫的異樣：「你要阻止我？為什麼？你清楚它的運作機制嗎？」
——當然清楚。
不然我攔著你干嘛。
長谷川裡奈抱起丘比，後退了一步。
「悟。」她沒有考慮各種因素，單純憑借著85的好感度, 賭一把私情，「丘比是我的奇跡, 我最好的朋友。你別帶走它。它必須待在我的身邊。」
靈魂寶石與本體超過一定距離, 會死的。
……悟。
五條悟怔了怔。
擊碎自己的靈魂寶石之前，少女亦是這麼回答他的。「是奇跡」……哈。會奪走她的性命，令她被詛咒纏繞，背負上同等的絕望的奇跡嗎？這算是哪門子的奇跡？
據伏黑甚爾說, 孵化者早就盯上裡奈了。
死亡, 回收屍體，新的詛咒——
【這是能量，不該浪費。】
五條悟產生了糟糕的聯想。他握著長谷川裡奈的手腕, 看了看表情各異的學生們：「我有許多問題要問你。我們換個地方聊。」
——「五條老師！」
吉野順平扯住了長谷川裡奈的另一只胳膊，仍舊青澀的五官間浮現出固執：「五條老師，你不會傷害長谷川小姐的吧？只是聊聊？」
「……」
五條悟後知後覺地觀察起吉野順平。他不容拒絕地拂開少年的手, 意味不明地回答：「放心吧。我跟裡奈的關系非同一般，不會傷害她的。」
「走吧，裡奈。」
……
少女本以為事情過去了。
結果，到了空蕩蕩的會客室，五條悟才摘掉鎮定的表像，面無表情地用輕飄飄的語氣說：「裡奈明明記得我，卻不告訴我身份，導致我……」
親手，殺了你。
他雙手抱臂，遮掩住微顫的指尖，一眨不眨地注視著長谷川裡奈，詢問道：「裡奈不相信我嗎？認為我不會停手？為什麼要和我打得那麼認真？」
長谷川裡奈：……啊這。
是這樣的。我們打架的時候，你的好感度是負數，我還沒進副本，我們只有一個第三周目的BE關系……少女省略了一堆前情提要，開口道：「我是咒靈。悟，你是咒術師。我們是敵對陣營。」
「僅此而已？」五條悟不敢置信。
——這還不夠嗎？！
游戲內的紅名都是拿來宰的啊。
長谷川裡奈絞盡腦汁，終於搜尋到了更加合理的原因：「我們已經回不去了。戳穿身份，也只是徒增煩惱。悟，謝謝你放過我與丘比，我會記下這份人情的。」
——快放我出去！！！
——四周全是咒術師很恐怖啊！
#真人，救救孩子#
然而，五條悟一點都沒get到她的內心的吶喊，反而捂著眼罩，平復著情緒。
回不去了……
那個驚才絕艷，將所有的改革細節送給他，又毅然為了夏油傑的未來而赴死的女孩，究竟被孵化者改造成了什麼，以至於淪落到和咒靈為伍？
他扯下眼罩，注意到了少女的眸子。
剔透的、明亮的，宛如湖泊。最重要的是，左眼沒有黯淡無光。左耳似乎也是完好的？否則，他的那幾句輕語，長谷川裡奈估計聽不清。
「裡奈，你的殘疾……？」
「好了。」長谷川裡奈頓了頓，秉著「幫丘比刷一刷友善值」的念頭，垂著睫毛，含糊地補充，「是丘比的功勞。悟，你真的不能傷害丘比。」
五條悟：……
丘比丘比丘比的——！
特級咒術師按捺著愈來愈旺盛的怒火，反復告誡自己「不要嚇到裡奈」，再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他呼了一口氣，暫且拋開混亂的思緒，看著少女。
「很漂亮。」
長谷川裡奈不解：「什麼？」
「我幻想過許多次，健健康康的裡奈，會是什麼模樣。」翻閱著資料，按照詳盡標注了的步驟去做的時候，五條悟總會回憶起與長谷川裡奈相處的一分一秒，包括醫院中的初遇，以及護士的含著遺憾的勸解，「不再瘦骨嶙峋，可以留喜愛的長發，有一雙特別好看的眼睛……」
「現在，我見到了。」
他笑著重復道：「這樣的裡奈很漂亮。」
長谷川裡奈彎了彎眸。
她抱著丘比，耳垂泛起紅，在腦子裡瘋狂打滾。誒嘿，有人誇她漂亮——被誇獎真開心！
「所以，裡奈。」五條悟的手指觸碰到了少女的懷中的孵化者。他的眉宇間全是鄭重，仿佛努力地抓捕著泡沫的孩童：「把它給我。這次，我一定會救下你。」
長谷川裡奈：……？？？
可惡。居然是彩虹屁計策！
她搖了搖頭，不得不坦白：「丘比離開我，我會死的。我們兩個是綁定的。」
吃瓜的丘比：……漸漸躺平.gif
它敢保證，五條悟已經腦補了一系列的陰間操作，覺得它不僅搞傳銷，整洗腦，還強行綁定，要挾長谷川裡奈。算了，背鍋俠嘛，誰沒當過呢。
……
長谷川裡奈不理解，五條悟為什麼留下一句「我會想辦法解決」就將她關在高專了！？這符合85的好感度嗎？系統真的不是出bug了嗎！？
而且，五條悟親自設立了「帳」！
在她的面前，定下了「除了長谷川裡奈和孵化者，其余人都能自由進出」的「帳」——掛逼就這麼了不起嗎！長谷川裡奈當場震怒，又被當場鎮壓。
丘比說：【釋然吧。】
長谷川裡奈：……
釋然是不可能釋然的。一個咒靈被咒術師包圍，跟一塊牛肉被一群飢腸轆轆的人包圍有什麼區別？絕地求生的時刻到了，她一定會找到出路的！
長谷川裡奈望著「帳」，靈光一閃。
她托著腮，湊到丘比的耳朵旁，嘰嘰喳喳：「丘比，『帳』會不會深入地底下？要是只攔截地面上的，那我們不如挖個地道？」
丘比：……？
丘比懷疑自己的聽覺：【什麼？】
——「我說，我們挖個地道跑路吧！」
丘比：……
【我查詢一下，畢竟沒有先例。】
——他們是正經的戀愛游戲來著。
門外的被五條悟派來看守兼陪玩的乙骨憂太、狗卷棘、禪院真希、胖達四人組：……商量逃跑計劃請不要那麼大聲。我們咒術師的聽力真的挺不錯的。
第37章 什麼，1%都沒有的？？……
世界線變動, 乙骨憂太沒有出國。
原本的發展軌跡是，他身上的特級咒靈殺了霸凌他的幾個學生，和前來調查的咒術師, 引起了五條悟的注意。腐朽的高層判了他死刑, 經五條悟的力保之後存活，卻因為潛在的威脅性而穿了單獨的白色校服。
現在, 五條悟提前改革了咒術界。
乙骨憂太可以跟伙伴們一起穿黑色的校服，也認真地同特級咒靈——祈本裡香——告別, 送裡香成佛了。
有了咒術界的關懷，他比原本開朗一些。
特別是性格溫和的夏油傑老師, 一副同病相憐的樣子，語重心長地開解了他……雖然最終是夏油傑過於傷感，他不得不反過去開解夏油傑。
「老師, 別難過。」乙骨憂太坐在床鋪上，磕磕絆絆地安慰道, 「裡香會成佛。你喜歡的女孩也一定會成佛的。我們得繼續加油……我有狗卷同學他們, 你有五條老師與家入小姐啊。」
「……不一樣的。」
夏油傑笑著搖了搖頭。
長谷川裡奈的靈魂寶石破碎，就失去成佛的可能性了。倒不如說，沒有墮落為魔女，能體面地「自殺」, 已經算是幸運兒了——至少在最後, 少女都沒有詛咒自己、詛咒別人、詛咒世界。
乙骨憂太：……
安慰老師好難……
「但我會好好地活下去的。」夏油傑望著窗外的晴空，仿佛又回到了那個黯淡的冬夜。長谷川裡奈踏著雪，為他擋去漫天的風, 輕輕地撫摸了他的側臉。
他喑啞地說：「這是裡奈拿生命為我打造的未來，我不會辜負她。不管怎樣，我都會往前走。」
「老、老師, 你別哭啊——！」
……
時隔一年多，乙骨憂太沒想到，自己會從五條悟的嘴裡，再度聽到這個禁忌一般的名字——「長谷川裡奈」。由於某種未知的原因，他們重逢了。
莫名成為「情感樹洞」的乙骨憂太，根據三位老師（包括伏黑甚爾）的描述，拼湊起了長谷川裡奈的形像：總是勸別人珍惜健康，自己卻非常馬虎，連高燒都一無所覺，硬生生地把伏黑甚爾逼成了保父。
純粹而堅韌，像是盛放於冰原上的花。
會庇護身邊的人。對待敵人，則絲毫不留情，向來是雷霆手段，縝密計算，不會給予敵人翻盤的概率——要是有咒力或異能，估計會帶頭衝鋒？
……
他產生了些許的好奇。
「裡奈暫時拜托你們了。你們輪流陪著她就行。」五條悟說，「七海會帶著一年級的人狩獵魔女，收集悲嘆之種……盡量不要讓她使用魔力。她的治療覆蓋了全場，靈魂寶石的污濁程度不會低。」
派二年級守著長谷川裡奈，還有一個考慮是：一年級的虎杖悠仁的身體中，有詛咒之王——兩面宿儺——的意識。他斟酌片刻，決定調一年級的去打魔女。
正好上實踐課了。
有七海建人盯著，不會出什麼事。
「好。」禪院真希應道，「明白了。」
通過五條悟，他們了解到，長谷川裡奈是被孵化者蒙騙，化身咒靈的少女。再加上裡奈救過吉野母子，在交流會時不止不攻擊他們，甚至治好了他們的傷。
學生們的好感度齊齊up。
雖然是輪流看守，但他們決定先結伴去認識一下長谷川裡奈，表明友好的態度。然後，他們便聽到了少女的發言：「我說，我們挖個地道跑路吧！」
四人組：……
乙骨憂太：……
#腦補的神機妙算的形像有了裂痕#
作為四人組中唯一的特級咒術師，乙骨憂太拉開門，利落地踩進了室內，平靜地說：「請不要做這種會令人困擾的事。無聊的話，你能跟我們一起行動。」
被當場抓包的裡奈：「……噢。」
禪院真希像是突然記起了什麼，低頭摸索了一會兒，掏出一個紅色的發帶。這是五條悟他們整理長谷川裡奈的遺物時翻到的，保存到今天，仍是一塵不染。
「五條老師讓我給你的。」她說。
幾人的目光皆似有若無地劃過外表軟萌的孵化者。禪院真希從胖達的手上接過小梳子，躍躍欲試：「我幫你扎起來？我會盡量輕一點的。」
「好。」長谷川裡奈點頭。
乙骨憂太在，她超乖的。
目前，五個BE過她的人。江戶川亂步被她單方面和解，太宰治走了「憧憬線」，五條悟、夏油傑不知道是什麼線，但都成為了她的「手下敗將」。只剩下一個兩面宿儺，她就可以快樂地結束這一周目了。
她才不要把寶貴的好感值花在身為掛逼之一的乙骨憂太的身上。因為她准備簡單粗暴地揍兩面宿儺。
她思索過了。
太宰治無法救織田作之助，五條悟改革不了咒術界，夏油傑踏上了回不了頭的絕路……她都能利用他們做不到的事，證明自己比他們nb。
而兩面宿儺……
果然，直接揍吧。
這個男人是莫得心的。
她要告訴他氪好感值的掛逼有多凶殘。
中級體術、治愈、控血，是不足以擊潰兩面宿儺的。因為兩面宿儺也能無限自愈，奶量還比她高！！！淦。這個掛逼遍地走的可惡的游戲世界。
她必須得氪好感值。
221點……遠遠不夠。
於是長谷川裡奈捏著緊巴巴的好感值，琢磨著靠狩獵魔女賺悲嘆之種的事，毫不反抗二年級的學生們。靈魂寶石都污濁了三分之二了……不買悲嘆之種會不會很危險？
可是好貴噢TVT。
她喪氣地抱著哆啦丘夢。
少女神游著，細密的睫毛沾了絢爛的天光，蒼白的肌膚毫無瑕疵，宛若一個精致的人偶。長發被挽起，紅色的絲帶穿梭於她的發間，為她添了些鮮亮的色彩。
「搞定。」禪院真希十分滿意。
長谷川裡奈摸了摸發帶：「謝謝。」
剎那間，二年級四人組一怔：這位渾身縈繞著詛咒的特級咒靈，曾經是一個普通人類的事實，變得如此清晰。
長谷川裡奈衝他們彎眸。這是一抹分外漂亮的，毫無攻擊性的弧度。她坐在窗前，倚著牆壁，與每一個風華正茂的少女一樣，流露著朝氣。
幾人竟不約而同地避開了她的視線。
內心隱隱酸澀。
長谷川裡奈：……？？？
她就知道！
成為咒靈是會被討厭的（大聲）！
#真人，救救孩子#
……
真人的確在想辦法營救她。
腦花在賄賂咒術界的人時慘遭舉報，直接被五條悟、夏油傑等特級咒術師群毆，死得飛快。他的下場驚到了特級咒靈們——咒靈們更加要執行「拉攏兩面宿儺」和「封印五條悟」的計劃了。
不然他們的「創造屬於咒靈的世界」的理想就是空談。
沒了腦花，boss自然是真人。反正他們特級咒靈是一邊嫌棄詛咒師，一邊同詛咒師合作的。誰都沒區別，炮灰不難找，難的是潛入高專。
所幸，五條悟沒有經營模板。
缺少了成功率推算、忠誠度查閱等外掛，五條悟的咒術界，不是徹底的鐵板，仍有操作的空間。咒靈們千辛萬苦地借著交流會，竊取了宿儺的手指，卻丟了個伙伴。
真人的心情瞬間變差。
「是我的錯。」花御愧疚地說，「我不該戀戰的。她為了在五條悟的手下保住我，替所有人斷後了。我的全部傷勢，都被她治好了。」
「……」
真人默然半晌，沒有過多地苛責花御。
「治療系是極其稀有的，裡奈應該不會被擊殺。」真人煩躁地蹙眉，又不得不耐下性子分析，「沒事。我們以後找個機會，把她撈出來。」
忽然，他的手機響了響。
……手機？
真人的手機，是被長谷川裡奈纏著買的，只記錄了伙伴們的號碼。漏瑚、花御等全都在場，唯獨長谷川裡奈……他懷著希冀，劃開了手機屏幕。
笨蛋咒靈（備注）：【真人QAQ！】
真人：……？？？
真人詫異地回復：【你逃出來了？】
【沒啊。】長谷川裡奈拍下了正在進行體術訓練的乙骨憂太和狗卷棘，發送了照片，光明正大地打字，【但俘虜待遇還不錯，他們沒有沒收我的手機。你看，我在訓練室。】
……這發展是真人料不到的。他懷疑自己被咒術界的人釣魚執法了，警惕地說：【真的嗎我不信誒。你錄個視頻我瞅瞅？】
長谷川裡奈：？？？
長谷川裡奈錄了幾個鬼臉，發到了真人的賬號上，合理表達了對他的不滿：【快救救孩子啊萬能的哆啦真人！我的周圍全是咒術師，其中一個是特級……嗚嗚嗚。】
隔壁的哆啦丘夢瞥了她一眼，輕「嘖」一聲。
真人放下了手機，跟伙伴們交流了現狀。
他們高效率地得出了結論，再由真人告知長谷川裡奈：【裡奈，既然你待遇不錯，那你先忍忍。我們在努力了……澀谷的行動，你配合我們。】
澀谷的行動……？
長谷川裡奈查了查日程表。
澀谷的行動具體是，放出大量低級咒靈，擾亂秩序，再趁機封印五條悟，強行喚醒虎杖悠仁的體內的兩面宿儺，達成敵方掛逼減一，我方加一的效果。
長谷川裡奈打開經營模板，算了成功率。
——0.5％。
長谷川裡奈：？？？
什麼，1％都沒有的？？！
經過DK副本，五條悟掌管咒術界，四大特級全部留在了國內，且聽從組織的指揮，潛力新人更是層出不窮，內卷嚴重，兩面宿儺又是陰晴不定的獨狼。
長谷川裡奈窒息了。
她慎重地詢問：【那個……】
【你們有沒有興趣，找一個無人的荒島，種田養牛搞基建？說不定還能搗鼓出一個旅游業呢。】
——收了神通吧寶。
別作了，我們走休閑模式啊！
第38章 唯一的成功品
長谷川裡奈花式勸著咒靈們去荒島種田。五條悟則調走了伏黑甚爾和夏油傑, 封鎖了她的消息，再發動一切力量，挖掘她的背景。
男人打算, 等弄清楚她的來歷, 再公開。暫時禁足她，一方面是限制她浪費魔力；另一方面, 是怕邪惡的特級咒靈們帶壞她。這種狐朋狗友，丟了吧。
竟然扔她一個人在「帳」外！
假如他不小心轟碎長谷川裡奈的靈魂寶石……五條悟的眉眼覆上了冷意。他只想像《小王子》的主角一般, 拿一個玻璃罩子，替嬌弱的玫瑰花遮去風雨。
賣裡奈拖時間的咒靈們——
他遲早會一個個揪出來的。
以及……那種不顧自己死活, 只要勝利的戰鬥方式是怎麼回事！？他無法想像，是什麼樣的經歷，導致長谷川裡奈, 成為了現在的模樣。
特意叮囑過長谷川裡奈不要拼命的真人打了個噴嚏，反手把黑鍋扣給了長谷川裡奈：「啊, 肯定是裡奈在念叨我……救命, 我為什麼一定要去荒島種田！好怪！」
「……不能屏蔽好痛苦。」
幾人各自忙碌著。
長谷川裡奈收到了太宰治的短信。她差點就淚汪汪地diss五條悟了，打字的一瞬，她猛地反應過來：跟小弟訴苦，是哪門子的大姐大？她不要面子的嗎！
她忍住了壞話, 分享起溫馨的日常。
瀏覽著她的事無巨細的雜亂消息, 太宰治無意識地揚了揚嘴角。長谷川裡奈的那句「是太宰讓我變得勇敢」仍回蕩於他的心間。
從武器拼湊成人類的少女，因他而活得那麼燦爛。從她反抗港口黑手黨，陪他叛逃的那刻起, 她就逐漸開朗了。
到此刻，跟個小太陽似的。
【裡奈。】太宰治陳述，【我會連你的檔案一起洗白的。對了, 武裝偵探社那邊有在幫忙的樣子，真奇怪。你認識武偵的人嗎？】
【認識噢。】
他的少女，一如既往地坦然。
【我請亂步先生吃過東西！】
【這樣啊。】隱約猜到了真相的太宰治放心了。他適當地誇贊長谷川裡奈：【裡奈真厲害。等我洗白檔案，裡奈要不要加入武偵？或者有其余的想法嗎？】
【沒有。】
長谷川裡奈糾結了一會兒。
她這周目的目標只剩兩面宿儺了。擊敗了宿儺，就該走了吧。許下願望之後，魔女化是不可逆的，這個周目已經完蛋了……留著沒意義啊。
她果斷地岔開了話題。
敏銳地察覺到她的態度的太宰治困惑。
是不喜歡武偵嗎？
或者……是那只白色的寵物，有問題。
……
中原中也處理著文件，腦海裡劃過少女的工作的片段；江戶川亂步嘟囔著「孵化者」三個字，被這種生僻的、不在他的知識庫的東西勾起了探索欲。
夏油傑、伏黑甚爾掃除著咒靈。
……
五條悟在橫濱的貧民窟停下了腳步。
他查到了蛛絲馬跡。
《百漫繪》的玩家背景，是會根據玩家的行為，無間斷地調整的。比如：若是玩家選擇了丘比，那麼，其他的受害的少女、游蕩的魔女、悲嘆之種……各種配套的設定都會出現。關於「孵化者」的歷史亦形成了。
港口黑手黨調查長谷川裡奈時，少女沒有許願。他們的重點，放在了「人」上——故而查不到丘比。
五條悟的重點，是「孵化者」。
「早就被盯上了」、「異樣的信賴」、「貧民窟」……種種因素疊加，系統自動地，進一步地完善了玩家的背景。於是，五條悟查到，所謂的「殺手養父」是擋箭牌。
實際上，領養長谷川裡奈的是孵化者。
他帶著術式為「偵查」類的咒術師，走訪了大街小巷，發現並沒有居民見過「殺手養父」，反而時常撞見白毛紅紋的孵化者，指揮著長谷川裡奈。
五條悟的心漸漸沉了下去。
「大人。」咒術師盯著自己的術式搜尋到的資料，踟躕著說，「大人，下面似乎隱藏著一個實驗室。裡面機關很多，我列出來給您？」
五條悟問：「破壞機關，實驗室會自動銷毀嗎？」
「不會。」
「那就行了。」
多日積累起的暴戾終於迎來了發泄。五條悟「嘭」地踹破地板，跳進實驗室。機關啟動的剎那，便會被他的「六眼」捕捉，再被他一腳踢碎。
他徑直抵達了實驗室的核心。
咒術師明白五條悟的情緒不佳，老老實實地跟著他，操縱著術式進行偵查。忽然，他愣了愣，按照術式的引導，拉開抽屜，拿出了一沓紙。
——《長谷川裡奈研究報告》
五條悟翻閱起來。
【有個孩子，具有很強的潛力。恰巧，我在尋找實驗體。我將她命名為「長谷川裡奈」。】
【在我的誘導下，她良善天真，不畏疼痛，成了奉獻型人格，卻又足夠果決，以「任務」為一切。為了任務，殺掉某個人，於她而言，不是殘忍的。】
【……我成功了。】
【我持續地觀測著。
在我「失蹤」後，她被港口黑手黨撿走。奇妙的是，她許下的願望，和我的計劃不謀而合。她獻祭自己，復活了織田作之助，得到了治愈系的技能。】
【那麼，第二步開始了。】
【——切割她的靈魂。】
【只是一小塊。她的技能，可以修補這個創口。被切割出去的，又能投放到新的身體，溫養幾年，再度許願，再次墮落為魔女，然後無止境地提供能源。】
【她身上的因果，也會愈來愈多。】
【因果越多，魔法少女的潛力就越強。墮落之後，釋放的能量越多……憑長谷川裡奈的潛力，估計做得到一個人供養一個星球吧。真了不起呢。】
【她不怕疼，足夠聽話。】
【才會成為唯一的成功品。】
【切割完成了。】
……
五條悟幾乎是茫然地回到了高專。
他繃緊了背脊，強裝冷靜，按捺著疼痛與憎恨，一步一步地越過建築群，推開了訓練室的門。長谷川裡奈抱著丘比，搖晃著禪院真希送的風鈴。
「鈴鈴——」
她笑起來，湛藍色的眼眸內全是澄澈。
——【切割出來的靈魂碎片，左眼失明，左耳失聰，極易患病……算了，不影響許願，無關緊要。投放到十幾年前吧，長大幾歲，靈魂才夠堅韌。】
——【第一次投放，正式啟動。】
外面的天空遼闊無比，校園中的植物郁郁蔥蔥的。夏日的陽光撫過大地，風吹得樹葉「沙沙」地響……而會仔細地體會這些事物的少女，在他的前方。
在名為「希望」的深淵之下。
第39章 不哭不哭，我在噢……
概述性的隨筆, 其實不符合「孵化者」的形像，卻是最直白的講訴事情的來龍去脈的方式，確保了一般的人都看得懂。概述後的一張又一張的紙頁上, 才是實驗記錄。
記錄簡潔而嚴謹, 是標准的「孵化者」的作風。
【■■■■年■月■日】
【教導了她愛護植物、愛護動物。】
【■■■■年■月■日】
【疼痛值忍耐度測試，割破肌肉組織。】
【■■■■年■月■日】
【進行「命令」訓練, 提升忠誠度。】
【■■■■年■月■日】
【實驗體逐漸對疼痛不敏感。】
【■■■■年■月■日】
【給了實驗體一個選擇題：殺死動物，或打斷自己的骨頭。實驗體選擇了後者, 犧牲意識搭建順利。】
……
五條悟坐在實驗室的門口，看一張, 拍一張，發送到伏黑甚爾與夏油傑的手機上。他不清楚自己是怎麼翻完這沓資料的，亦不清楚時間的流逝。
直到跟著他的咒術師出聲提醒：「大人, 您早就讀完了……我們不走嗎？」
「……啊。」
五條悟恍然回神。他捏緊了厚厚的資料，掩飾性地勾起唇角, 笑嘻嘻地回答：「當然走啊。留在這種地方, 真令人作嘔。裡奈還在等我呢……對，得趕快走。」
——得趕快去見她。
同一時刻，收到了系統提示的丘比稍加思索，隱秘地吐出靈魂寶石, 放到了長谷川裡奈的手上：【以防萬一, 你拿著吧。別儲存在我的腹部了。】
長谷川裡奈：……？
【……唉。】
一瞥到她的表情，就猜到她根本不懂現在的狀況的丘比嘆了口氣，解釋道：【你收到最新的背景了吧？你是我的實驗品……五條悟一定氣瘋了, 說不定會轟了我。你的靈魂寶石，自己留著是最安全的。】
長谷川裡奈乖乖地把寶石塞進了口袋。
【辛苦了，丘比。】
她暈暈乎乎地撫摸了丘比的腦袋, 指腹劃過了紅色的紋路，讓孵化者不自然地甩了甩尾巴：【……沒什麼。你只要記住，你的身份，是我的實驗體。以及，不管你接下來聽到什麼，都不必畏懼我。】
【我是專屬於你的AI客服。是這個游戲中，唯一的不會背叛或欺瞞你的存在……剩下的交給我吧，長谷川。】
——五條悟推開了訓練室的門。
這一次，沒了靈魂寶石之憂，長谷川裡奈淡定地松開了丘比，任由瀕臨暴怒卻又拼命地壓抑著情緒的五條悟提著孵化者的耳朵，邁出了訓練室。
「裡奈，跟上。」
長谷川裡奈跟上了，二年級們也動了。
一行人轉移了陣地。
五條悟和丘比在室內，而長谷川裡奈、二年級的學生們，則坐在屋檐下，望著遠方的夕陽。少女無聊地甩了甩腿，盯著禪院真希送的風鈴。
她歪了歪頭，詢問道：「真希真希！我可以將風鈴掛到這個屋檐上嗎？風吹起來會很好看的吧！」
禪院真希：……
寶，氣氛如此焦灼。
你就別關心你的風鈴了！
她無力吐槽，回了句「可以」。
於是小矮子·長谷川裡奈開始了自己的努力。她踮起腳，伸長了胳膊，亦觸碰不到房檐，氣得差點解開繃帶，賣血條掛風鈴——幸好，在她賣血條前，兩個救星到了。
是夏油傑與伏黑甚爾。
兩個男人風塵僕僕、無比迫切地回了高專，一秒鐘都不敢耽擱。真正地見到了在廊道上蹦蹦跳跳，惹得學生們欲言又止的長谷川裡奈，倒是齊齊啞了。
不僅啞了，連動都無法動。
仿佛動一下，便會失去前方的身影。
——「伏黑先生，傑！」
長谷川裡奈毫無顧忌。85好感度就是非常排面啦！身為咒術界現任掌權人的五條悟都不會大義滅親，證明85好感度超強的：少女摘下緋紅的發帶，熟練地端水。
發帶給伏黑甚爾，風鈴給夏油傑。
她雙手合十，流淚貓貓頭。
「能幫我把風鈴掛上去嗎？拜托拜托！」
二年級四人組：……嘶。
幾人注視著兩位老師的泛起了紅的眼眶，默契地低下頭，安靜地當起了背景板，且瘋狂懊惱：我就不該跟著裡奈來。這種修羅場是我應該承受的嗎！
「……我去吧。」
伏黑甚爾勉強恢復了理智。他抓起夏油傑的掌心處的風鈴，輕巧地躍上房檐，挑了個合適的位置，系好了風鈴。殘留著發香的紅絲帶被他略微不舍地摩挲了幾秒。
——而夏油傑墜入了更深的黑暗。
伏黑甚爾是0咒力。雖然肉體的強悍，足以使他看到咒靈，但他分辨不出縈繞於長谷川裡奈的四周的詛咒，沒有被殘酷的現狀拍懵。
夏油傑是真的要崩潰了。
他踉蹌著往前，緊緊地擁抱住少女，淚水一滴一滴地落下，暈染了長谷川裡奈的衣領：「……為什麼，裡奈。我到底要怎麼做，才能救下你。」
「……傑？」
長谷川裡奈一臉迷茫地回抱住他，安慰性地蹭了蹭他，指尖撫過他的黑發：「我沒事啊。傑，乖噢。不哭不哭！我不是健健康康的嗎？」
唯一的遺憾就是沒有暴揍兩面宿儺了。
……所以虎杖悠仁在哪？
夏油傑加大了力道，沒有吭聲。他死死地控制著溢滿了他的肢體的悲哀，收斂起軟弱的眼淚，啞著嗓子說：「伏黑先生，我去會會孵化者……你守好裡奈。」
「嘖。討人厭的口吻。」
伏黑甚爾落到廊道上，牽著長谷川裡奈坐下。他的視線一眨不眨地描摹著少女的側臉，似乎這一張面容，比世間的任何景物都要美麗，更值得刻到心髒上。
「……裡奈，歡迎回來。」
——再次回到我的身邊。
長谷川裡奈彎下眸子：「伏黑先生，我回來啦。」
……是這麼答沒錯吧？
伏黑先生變得感性了誒！
……
門板的隔音效果極差。
兩位特級術師和孵化者的交談聲透過門板，傳到了廊道上的幾人的耳朵內。五條悟開門見山地問：「怎麼逆轉魔女化？怎麼解除同你的契約？」
「無法解除。」丘比坦白。
五條悟沉默了一會兒，扔出從實驗室裡翻出的資料，半蹲下身子，直視著孵化者，一字一句地說：「你最好給我一個理由，與挽救的辦法。否則，我就算掘地三尺，都會將全部的孵化者挖出來——殺掉。」
「我做得到的。」
紙張散了一地。丘比瞅了瞅漆黑的方方正正的文字，語調平淡無波，流露出頗具「非人感」的冷酷：「人類的私情真麻煩啊。以長谷川裡奈的資質，不成為魔法少女，化作供養世界的肥料，不是十分浪費嗎？」
「你們兩個都是天賦異稟的人，估計能理解我的意思吧？」丘比說，「墮為魔女，是長谷川裡奈的最高效的，最有價值的用法……明明我們都是受益人不是嗎？」
它向在場的人傳輸了兩組畫面。
一組畫面，是未被長谷川裡奈修改的歷史：死去的伏黑甚爾，殉職的灰原雄，備受打擊的七海建人，叛逃的夏油傑，被處以死刑的乙骨憂太，斷臂的狗卷棘，抱著妹妹的屍體的禪院真希……
沉痛的鮮血扼住了每個人的呼吸。
另一組畫面，是目前的，正在發生的日常：其樂融融的二年級，偶爾聚會的七海建人和灰原雄，煥然一新的咒術界，講著課的伏黑甚爾與夏油傑，不再被家族貶低的禪院姐妹……
最終，浮現的。
是長谷川裡奈開槍擊碎「夢境」的片段。
——嘭！
「五條悟，你仍不滿足嗎？」
丘比困惑地指出：「我切割長谷川裡奈的靈魂，把她投放到十一年前，是為了收集能量。她卻在墮為魔女前自盡，還徹底扭轉了未來……是你們賺了啊。」
「她送給你的改革咒術界的指南，你不會真的認為是她足夠神機妙算吧？每一個步驟，她都反復回溯了數十次，才找到最優解，再記錄下來。」
「真正的受益人，是你們。」
孵化者的紅瞳，像是淋漓的血。雪白的皮毛，宛如長谷川裡奈的長發。每一個字，都是鋒利的刀刃，捅得幾人百孔千瘡，難以呼吸。
「既然她不介意，為何不接受她的恩惠？」
「間接地依賴了我的技術，靠著她的獻身，獲得了光明的、璀璨的一切，修改了既定的悲劇。」丘比冷淡地反問，「五條悟，你是在用什麼立場唾棄我呢？」
「人類的貪婪，該適可而止。」
……
長谷川裡奈早就放棄掙扎了。
鬼知道丘比在BB什麼。她的大腦一團漿糊，索性盯著搖晃的風鈴，聽著清脆的「叮鈴」聲掛機。
夜色漸濃。夕陽的余暉融合了夜的陰影，勾勒著她的五官，襯得她的眸子剔透又漂亮。等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到了她的身上，她才懵懵懂懂地回視眾人。
長谷川裡奈：……？
干嘛？
沒見過掛機嗎！
狗卷棘的紫眸內添了些憂郁。他掏出藏在口袋中的飯團，挪到長谷川裡奈的身側，遞了出去。
長谷川裡奈：……？
還有這種好事？
她驀地笑起來，接過飯團，毫無陰霾地啃著。狗卷棘看著她，試探著伸出手，揉了揉她的銀白色的長發。少年的嗓音清冽，干干淨淨的。
「明太子。」
請謹慎一點。
長谷川裡奈：？？？
嗯嗯？狗卷同學你在說什麼？
她含糊地「噢」了一聲，默默啃著飯團。一通詭辯，擊潰了幾人的心理防線的丘比邁出門，走到她的身旁，若無其事地舔了舔爪子。
【長谷川，有怕我嗎？】
長谷川裡奈：？？？
我是不是錯過了什麼重要內容……
少女深刻反思。
【算了。你做自己就好。】
【我處理完了噢。】
第40章 「裡奈是在暗示我什麼嗎……
——「哢擦。」
伏黑甚爾無意識地捏碎了廊道的邊緣。
天與暴君側首, 眼眸內是濃郁的、暗沉的殺意，如同一頭暴怒到發狂，聽不進任何的勸誡的猛禽。他注視著蹲坐在長谷川裡奈的旁邊的孵化者。
指縫間的碎屑紛紛揚揚地落下。
丘比是有訝異的。
它感受得到, 不論是夏油傑、五條悟還是伏黑甚爾, 都快失去理智了。但偏偏有最後的線，控制著男人們的舉止, 保住了它。那條線名為「長谷川裡奈的安危」。
孵化者和少女是綁定的。
三個人都不敢賭這個信息的真假。
——「伏黑先生！」
長谷川裡奈無視了壓抑的氛圍，掰開了伏黑甚爾的緊握的手指, 拍掉了剩余的殘渣。她打量了一會兒，確認了男人毫發無損, 才凶巴巴地翻了個白眼：「伏黑先生，雖然你的身體素質很強，但也不能這麼作呀。」
「疼不疼？」
「……」
伏黑甚爾一時無言。
他的戾氣全被長谷川裡奈揮散。至於「疼不疼」……這個問題, 正是他想要問長谷川裡奈的。被研究的時候，被切下靈魂的時候, 親手擊碎寶石的時候——
伏黑甚爾呢喃道：「你不疼嗎？」
「嗯？」長谷川裡奈沒懂他的意思, 不假思索地回答，「我當然不疼啦，我又不會傻乎乎地捏木……話說這是木頭做的嗎？」
她的注意力歪了一瞬。
少女弄干淨了伏黑甚爾的手掌，再湊到他的耳畔, 小聲地, 郁悶地說：「伏黑先生，我現在是個窮光蛋誒，沒辦法幫你支付賠償款。高專允許打工還債嗎？」
二年級四人組：……
門裡的沉浸於悲傷中的兩人：……
——我們咒術師的聽力真的不錯！
長谷川裡奈是真的沒多少錢了。
她用的, 一直是良心上司——中原中也——預支給她的工資。加入特級咒靈小分隊後，天天跟著咒靈們白嫖，或者在領域內鹹魚, 偶爾才需要付費。
伏黑甚爾這麼一捏。
「破產」兩個字就在衝她招手了。
伏黑甚爾不爽地捏住她的臉頰，扯了扯。
《長谷川裡奈研究報告》的末頁，記錄著，為了積攢「因果」，收集更多的能源，靈魂碎片的經歷、情感，都會反饋到本體的身上。
本體將會墮落成最強大的魔女。
而為了擊殺這個最強的魔女，孵化者會提前切割下她的一塊靈魂，養成對付她的殺器……實在不行，還有五條悟、中原中也等咒術師、異能者會兜底。
「你怎麼總在狀況外啊。」
伏黑甚爾沙啞地嘟囔著，卻又有些慶幸。
……至少目前的長谷川裡奈，是在歡笑著。就算墮為魔女，也一定是因為耗光了魔力，而不是出於內心的絕望。他松開手，勉強笑了笑，努力緩解痛苦。
「別怕，我有錢的。」
——嘶！伏黑先生居然這麼靠譜了嗎！
長谷川裡奈瞳孔地震。她深諳稱贊原則，果斷地鼓了鼓掌，嗓音活潑，像是清晨的黃鸝鳥叫：「伏黑先生好棒！已經成為非常厲害的大人了噢！」
「嗯。」
伏黑甚爾應道：「已經養得起裡奈了。」
「——不。談錢的話，伏黑先生是完全比不上我的。」整理完思緒的五條悟拉開門，態度極其囂張，「我可是大少爺呢。裡奈給我養就好。」
被五條悟終結了競賽，以至於插不上話的夏油傑更憋屈了。他「無意」地擠開了丘比，跟伏黑甚爾一起，一左一右地圍住了長谷川裡奈。
炫完財力的五條悟：？？？
——你們倆好狗啊！
突然暴富的裡奈：……？
她悟了。原來《百漫繪》裡的85的好感度，是可以花角色的錢的！小金庫解鎖成功！那……有了小金庫，咒靈小分隊的荒島之旅是不是能開了？
——妙哇！
#偷咒術師的錢來養笨蛋隊友#
她快樂了。
關於咒靈小分隊的種田幻想浮現於她的腦海，令她的藍眸彎成了月牙狀，盛著夜幕與夕陽，顯得爛漫至極。風鈴聲不間斷地響著，微風撫過她的長發。
這份簡單而純粹的笑意映入了每個人的瞳孔。
場面驀地沉寂。
伏黑甚爾輕輕地碰了碰她的亮晶晶的左眼。細密的睫毛劃過男人的指腹，仿佛一路扎到了他的四肢百骸，令他有種渾身都在流血的錯覺。
他揚起唇，慢慢地回了個弧度。
……
三人並沒有放棄。他們各自分了區域，准備在全世界搜尋逆轉魔女化的方法。
一年級的學生們或許是被長谷川裡奈的非酋之氣傳染了，狩獵了四個魔女，硬是一個悲嘆之種都不掉，只好繼續在外執行任務，盼著歐氣爆發。
二年級依然負責照顧長谷川裡奈。
少女收獲了來自伏黑甚爾的金錢供奉x1，來自夏油傑的金錢供奉x1，來自五條悟的金錢供奉x3……她默默地翻了翻聯系人列表，瞅著每天找她陪聊的同樣是85好感的太宰治，恨鐵不成鋼地搖了搖頭。
你不行啊太宰！
小弟的基本素養呢！
……算了，大概港口黑手黨追得凶。
長谷川裡奈自認是個貼心的boss，會體諒困難時期的小弟，便略過了太宰治，拿著三位咒術師的小金庫，點開了真人的聊天框：【真人真人，我們有錢了！你挑好荒島了嗎？我們租飛機運設備過去呀！】
真人：……救命。
作為一個有夢想的反派，真人對所謂的「荒島種田」是拒絕的，花御倒是挺感興趣，迫不及待地想去種點植物。要不是他的好感度到了75，離85只差10點。
他肯定會拉黑長谷川裡奈。
真人逐漸釋然：【你哪來的錢？】
【是伏黑先生，傑，悟給的！】
真人的頭上緩緩冒出N個問號。
「伏黑先生」是那個號稱術師殺手，體質非人的，被五條悟破例列為「特級」的男人嗎？「傑」是擁有咒靈操術，將腦花團成球，吞下去的那個「夏油傑」嗎？
「悟」……是那個掛逼「六眼」嗎？
——你不是俘虜嗎！？
真人不理解，真人大受震撼。
他摸索了半晌，才摸索出「視頻通話」的功能。借著「視頻通話」，真人發現長谷川裡奈沒有被脅迫，甚至隔壁有一個稀缺的咒言師抱著食物，眼巴巴地等著投喂她……特級咒靈恍恍惚惚地掛斷了視頻。
這群咒術師瘋了嗎……
他開始陰謀論。
長谷川裡奈的治愈系術式，是特別罕見的。這群人估計是嘗到了甜頭，又怕少女不配合，才會用「糖衣炮彈」腐蝕她，潛移默化地拿「羈絆」束縛她。
——形式嚴峻啊。
笨蛋咒靈根本是一副被騙得團團轉的樣子！
不然帶著笨蛋去荒島種……
呸呸呸。
特級咒靈的逼格差點毀於一旦。
長谷川裡奈從莫名投喂她上癮的狗卷棘那接過新的飯團，盯著手機屏幕，心不在焉地啃著。她蹙著眉，懷著老母親般的耐性，不厭其煩地打字：【真人。咒術界的水太深，你把握不住。多的我也不說了，懂的都懂。查是查不到的，如今的咒術界危機四伏——你看看那個被舉報的腦花。】
【你會被傑吞掉的。】
聽君一席話。
如聽一席話。
——除了末尾的舉例全是廢話啊！
真人無語了一會兒，卻回憶起了苟在下水道，目睹腦花被暴揍，被生吞的慘狀。他其實清楚，兩面宿儺不好招攬，坑害吉野順平時，他和虎杖悠仁交過手。
兩面宿儺幾乎當場宰了他。
真人：……
他瞥了眼遠方的花御。
可以自由交流的高智商咒靈不多。漏瑚、花御，都被五條悟一擊制服過，能活下來，全靠苟……圈一座無人的孤島，占山為王，吸納新的高智商伙伴。
貌似真的行？
……花御就蠻期待的。
他詢問：【孤島，你會去嗎？】
——【會的會的！】
【……我明白了。】
他放下手機，揪著幾個咒靈商討起來。
長谷川裡奈：？？？
你明白什麼了？！你到底去不去種田！她震怒著分享了今日份的溫馨畫面，獲得了npc們的彩虹屁xN——裡奈舒服了，暫且原諒了真人的謎語人行為。
「金槍魚（有事）。」
狗卷棘戳了戳她。
狗卷棘是咒言師，說出口的話會成真。為了防止誤傷無辜的人，他用各種餡料的名字，代替了正常的語言。游戲商城內是有「萬能翻譯器」的，要499點。
長谷川裡奈：……
那還是憑緣分交流吧。
她沉迷上網，又不懂狗卷棘的意思，就敷衍地「噢噢」了幾聲，弄得俊秀的少年頗為苦惱，躊躇著重復：「腌高菜（小心）。」
「好的狗卷同學。」
「我了解了狗卷同學。」
狗卷棘：……
咒言師挫敗地抿起唇，賭氣般地伸出手，替她拈走了嘴邊的飯粒，溫熱的指腹撫過她的肌膚。狗卷棘抽了張紙，擦了擦她的臉：「腌魚子（好耶）。」
她眨了眨眼，望著狗卷棘。
被她的湛藍色的眸子盯著，忽然察覺到兩人的相處過於親昵的少年剎那間紅了臉，吶吶地扯起衣領，原地化身鴕鳥，卻仍是把食物往長谷川裡奈的位置推了推。
這、這是——
是少女漫的展開誒！
一旦get到氣氛，便啟動了超容易害羞的模式的長谷川裡奈被自己的腦補甜暈了，她一邊默念著「下周目一定」，一邊捂著紅通通的耳朵，花式「散熱」。
嗚嗚狗卷同學真可愛！
悄悄瞄了她一下的狗卷棘：……！
等、等等。
為什麼裡奈也臉紅了啊——！？
圍觀的胖達僵硬地推了推被丘比傳輸了妹妹的死狀後，就熱衷於同妹妹聯絡感情的禪院真希：「那個……真希啊。我懷疑棘會撬老師們的牆角。」
禪院真希：……？
「棘好勇啊。」
……
難得在游戲中有了「少女漫待遇」的長谷川裡奈猛虎落淚，當機立斷地登上社交賬號，「劈裡啪啦」地敲鍵盤，發了個新的動態。
【幫忙擦唇角好甜啊我又行了！
我的真命天子一定會做類似的事情！是心動的感覺，下次一定！ps：■■老師的新作品《春日戀情》真的好棒噢。強烈安利大家都讀一讀！】
瀏覽到這條動態的眾人：……？
太宰治抱著手機，不僅下單了《春日戀情》，還苦大仇深地思索了許久。他扯住路過的織田作之助，語氣比決定叛逃時更凝重：「織田作。」
「裡奈是在暗示我什麼嗎？」
同一片天空下，伏黑甚爾／夏油傑／五條悟／真人齊齊判斷：……果然，這是某種暗示吧！
第41章 活脫脫的種田鬼才……
狗卷棘是在宿舍裡刷到新動態的。
「擦唇角好甜」、「心動的感覺」、「真命天子」……少年瞳孔地震, 內心兵荒馬亂。他頂著濕漉漉的短發，白皙的指尖反復戳著長谷川裡奈的聊天框。
是、是什麼意思呢？
他糾結著，嘴邊的蛇紋隨著他的動作而歪曲, 卻更凸顯了他那清凌凌的沉靜。狗卷棘的大腦中全是長谷川裡奈捂著緋紅的耳朵, 睫毛輕顫的模樣。
……心跳有些過速。
——是暗示嗎？
——還是誤會呢？
《春日戀情》是什麼……漫畫裡有類似的情節嗎？
狗卷棘購買了《春日戀情》的電子版，戴著耳機, 放著歌，一本正經地讀著。空調的冷氣驅散了夏日的燥熱, 又放大了他的情緒上的混亂。
是雙向暗戀的校園小甜餅。
男主角是溫柔系，女主角是天然系——糟糕, 貌似可以代入他跟裡奈——作者對節奏的把控力極強，將兩個主角的愛情寫得非常細膩、動人。
最重要的是。
《春日戀情》裡的確有「擦唇角」的片段。
狗卷棘：……所以是誤會嗎。
他停下了翻頁的手。
干得七七八八的頭發耷拉著。額前的劉海劃過了他的剔透的紫眸。他盤著腿，倚著牆角, 記憶隨著耳機內的音樂而倒帶。關於「長谷川裡奈」的畫面逐一浮現。
他忽然意識到。
裡奈在老師們的面前……
似乎完全沒有臉紅或羞怯誒？
狗卷棘：……！
……
之後的幾天，自認為受到了暗示的眾人在百忙之中抽空瀏覽了《春日戀情》, 陸續給予了長谷川裡奈回應, 話裡話外都流露著「談戀愛選我我超甜」的含義。
然而。
少女的信息接收系統向來是靠緣分的。
五條悟翻《春日戀情》翻得牙酸。男主角的性格和他截然相反，令他的危機感爆表，連夜淘了一本人設貼近他自己的熱門漫畫，開始賣安利。
官方欽定掛逼（備注）：【裡奈裡奈, 這本也不錯噢！比《春日戀情》甜多了。你看看男主角, 帥氣多金又強大，是不是充滿了「真命天子」的味道？】
長谷川裡奈：……？
big膽！賣安利還敢踩我的心頭好！
裡奈震怒，立馬啟動了「噴子」模式：【才不！《春日戀情》賽高！臭屁男哪裡好了。如果我是女主角, 我就開事業線，把他踹下去當小弟！】
五條悟噎住。
他想反駁，卻沒了心情。
「事業線」、「小弟」兩個詞讓他記起了那場持續十年的大夢, 以及孵化者交給他的咒術界改革指南——這是少女無數次的時光回溯，才搭建出的暢通無阻的路。
他以為的算無遺策，是笨拙的堅韌。
【……裡奈的話。】
【一定做得到的啦。】
長谷川裡奈秒回了一個可愛且囂張的表情包。五條悟垂下眼簾，輕輕地笑了笑。他收起手機，胸腔再度被焦灼與暴戾占據。縈繞於少女的附近的詛咒，如金絲線，一圈圈地勒著他的心扉。
……裡奈。
長谷川裡奈剛應付完強行賣安利的五條悟，伏黑甚爾便發了一張《春日戀情》的漫畫截圖，附帶一個問號。
裡奈振奮了：奇怪的同好增加了？！
她欣喜地按著屏幕，寫起了小作文，准備長篇大論地分析這本漫畫有多好磕。然後，伏黑甚爾的下一句話，摁住了她的手：【就這？】
長谷川裡奈：……？
她刪掉了尚未編輯完的文字。
伏黑甚爾的截圖，是男女主角在煙火祭下，想要牽手，卻又不敢牽的，純情滿滿的畫面。成熟男士表示不屑：【幼稚。是我就湊過去了。】
【牽手而已，慫什麼。】
長谷川裡奈：……好家伙。
你們是組團來ky的嗎！！！
哪有這樣貼臉抬杠的！
少女氣成河豚，實在不明白這兩個ky精是怎麼回事：【伏黑先生，請自覺與我冷戰三天。或者拿1000字的《春日戀情》的彩虹屁來跟我和解。】
【……】
伏黑甚爾不敢置信。
為了一個幼稚的紙片人，長谷川裡奈竟然要同他冷戰！？他們從來沒有冷戰過！而且他這種靠譜的男士怎麼想都更適合當「真命天子」吧——心動的感覺呢！？
他發了個問號。
長谷川裡奈沒回。
……不會真的不理我了吧。
伏黑甚爾又發了個問號。
依舊沒收到回復。
伏黑甚爾：……
大名鼎鼎的天與暴君忍氣吞聲地蹲了半天，發了N個問號，偶爾穿插一句「我錯了」，都沒辦法獲得一丁點的回應。他麻了，認命地讀起了少女漫。
1000字的彩虹屁不難的吧……
相比起兩個ky精，太宰治的技巧就高明多了。他摘取了《春日戀情》裡的像征著「喜歡」的唯美語句，試探性地發給了長谷川裡奈，再配了個愛心。
——密！碼！正！確！
長谷川裡奈愉快地和他貼貼。
太宰治不看少女漫，買回來的《春日戀情》亦只是翻了一兩分鐘，隨意地復制了兩句……沒想到效果會那麼好。他彎著眸子，看著少女的各種戀愛暢想，不知不覺地構思出了N個配套的計劃，憧憬起未來。
煙火祭、雪山、湖泊……
得花許多年才能完成啊。
他的眉眼間添了些柔軟，使隔壁的織田作之助與阪口安吾靜靜地灌了口酒，深深地感受到了被硬塞狗糧的痛苦，又不由自主地欣慰。
太宰治回道。
【不管裡奈要去哪裡。】
【我都會陪著你的噢。】
……
長谷川裡奈聊完天，打開了經營模板。根據她的需求，模板進行了一定的改良，新增了種子商城、工具商城、雇佣低級咒靈員工等功能。
全都是用日元解鎖或購買的！
保下了她的好感值。
她氪了挖掘機、一次性運輸機、農田xN、花圃xN、魚塘xN、養殖場xN……將夏油傑、五條悟、伏黑甚爾的錢花得差不多了，才意猶未盡地停手。
可以把笨蛋咒靈們打包送上島了！
她心滿意足地關掉了界面。
丘比掃描了一遍她的購物清單，當場卡機。有農田有花圃沒買種子，有魚塘沒買魚，有養殖場沒買雞或牛——最致命的是，低級咒靈npc一個都沒雇啊！！！
你是要累死那幾個特級嗎！
震撼丘比全家。
活脫脫的種田鬼才。
乙骨憂太抱著紙箱回來時，見到的，就是興致勃勃地望著操場，觀賞著二年級的學生們的自主訓練的長谷川裡奈，和表情復雜的孵化者。
乙骨憂太：……？
他藏起不解，放下了箱子。
「裡奈，你的禮物。」
「禮物？」少女好奇地拆開外殼簡約的紙箱。映入她的瞳孔的，是一本本口碑極佳的戀愛類漫畫，不少的封面都戳中了她的萌點，令她驚喜萬分。
「好棒——咳。」
長谷川裡奈頓了頓，矜持地清了清嗓子。
「是誰送的呀？」
「是夏油老師。」
乙骨憂太注意到她因激動而泛紅的耳垂，與三番四次地偷瞄紙箱的舉止，不禁揚唇。少年猶豫片刻，從口袋裡掏出來一條藍色的發帶，含糊地說：「去拿漫畫的時候，路過了一家店。覺得很適合裡奈，所以……」
——買下來了。
孵化者傳輸給他的幾組場景，一直回蕩在他的腦海。鮮血和歡笑、冬日與盛夏、破裂或重組……他忘不了長谷川裡奈在紛揚的大雪內舉起槍，扣下扳機的剎那。
「一切都可以重來。」
但是……裡奈呢？
乙骨憂太想，他們都脫離了既定的軌跡，唯獨長谷川裡奈，一個人走在深淵中，背負著名為「希望」的詛咒，離他們愈來愈遠，愈來愈遠……宛若流沙。
他溫柔地彎眸，鼓起勇氣。
「裡奈喜歡嗎？」
長谷川裡奈端詳了一會兒，忽地解開了原本的發帶，自然地挪到了乙骨憂太的前方，清脆地反問道：「那憂太能幫我系上嗎？像真希一樣。」
……誒！？
乙骨憂太怔了怔。
他迷迷糊糊地應了聲「好」，再手忙腳亂地握住長谷川裡奈的頭發，僵硬地扒拉著。身為格鬥一流的特級術師，乙骨憂太罕見地展露了一次「根本沒被馴服的四肢」。
他的指尖都在抖。
幸好，長谷川裡奈特別配合。
他慢慢地鎮定下來，學著禪院真希的做法，挽起少女的銀白色的發，小心翼翼地纏繞起絲帶，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絲帶的尾部觸及長谷川裡奈的脖頸，襯著她肌膚。
……是很適合的。
乙骨憂太收回手：「……好了。」
他莫名感到落寞。
這種落寞大概是，他遇到了一株爛漫的花，親手呵護著，照料著，卻又清楚地知道她即將枯萎。於是再多的美麗都是徒增遺憾。
他忍不住慨嘆：「裡奈真樂觀啊。」
——「因為我認真地做了很多事！」
在眾人的認知內，不斷地失去著珍貴的事物的少女，掰著纖細的手指，嚴謹地列舉著：「太宰，織田先生，孩子們，順平，傑，伏黑先生……我有努力完成他們做不到的事，得到了好多獎勵。」
「此刻的憂太，也是我的獎勵之一噢。」
「謝謝你的發帶。」
「我超喜歡！」
……
乙骨憂太握緊手指，低下了頭。
他瞥到了長谷川裡奈的靈魂寶石。少女的口袋不深，一番動作下來，隱約露出了縫隙。透過這個縫隙，乙骨憂太看到了淤泥一般的污濁。
大致是三分之二的程度。
剩下的乳白色苦苦抵抗著。
一旦徹底污濁。
裡奈就會墮落為魔女。
化作……必須祓除的咒靈。
而她恍若不覺，在朦朧的日光下，理直氣壯地，跟開屏的孔雀似地，驕傲地告訴他——
「我得到了好多獎勵。」
第42章 咒靈島：從建島到破產……
特級們抵達了「咒靈島」。
「咒靈島」算是經營模板的黑科技了。不僅無人涉足, 氣候條件也不差，能滿足絕大部分的動植物的需求，開展一系列的種田日常。
正值深夜, 島上燈火通明。
附近雜草叢生, 蚊蟲亂竄，花御卻絲毫不介意。她注視著望不到盡頭的農田、花圃, 頗為動容地找到了掛著「倉庫」兩個字的建築。
倉庫非常大。「種子儲藏室」、「幼崽儲藏室」、「飼料儲藏室」、「裝飾品儲藏室」……房間五花八門的。
花御徑直打開了「種子儲藏室」。
……空蕩蕩的。
她遲疑了一會兒，陸續查看了其余的儲藏室。無一例外, 全是空的。魚塘倒是放得下一只陀艮（特級咒靈），裝作養了魚的樣子。
但是陀艮不願意住魚塘。
「我去海裡抓一些動物上來。」陀艮說, 「總之，打消你們的腦子中的危險想法！海岸是我的。我才不去魚塘內當魚……莫名其妙。」
它飛快地下了海，開始工作。
花御掏出了自己的種子, 建了一條運輸帶。等陀艮捕撈到動物，漏瑚便借著運輸帶將它們送進魚塘——循環往復之下, 魚塘有了生機。
真人坐在沙灘上, 若有所思。
他敏銳地察覺到了咒靈島的問題。
光是一個魚塘，就這麼難搞了。改造整個島嶼的工作量大得嚇人。最重要的是，島上沒有交通。運輸帶都是花御現做的。若不是特級咒靈的速度快，他們連倉庫都摸不到。
……真人合理懷疑自己成了壯丁。
他翻出手機, 准備聯絡長谷川裡奈。
——【無信號】
真人：……？？？
他環視一圈。
天地遼闊, 星光閃爍。伙伴們一無所覺地忙碌著，完全沒有思考過怎麼制作魚塘的飼料。運輸機已經離去，島上只剩下一堆冷冰冰的設備。
沒有地圖, 沒有方向。
他要鬧了！！！
——【突發事件！】
【您的員工[真人]失去了信號，決定開著陀艮滿世界找回霓虹的路。該舉動大概率會導致「咒靈島」提前暴露，摧毀您的經營計劃。ps：建議購買黑科技基站】
長谷川裡奈：……啊這。
伏黑甚爾、夏油傑、五條悟給的零花錢都被她揮霍干淨了。她哪有錢買黑科技基站？除非用好感度兌換日元。可好感度如此珍貴……
她憂愁了。
帶豬隊友上分真難。
【信譽評估ing——】
【檢測到您的信譽遠高於標准線, 已為您開放了「貸款」功能，額度是X日元。您或許能靠貸款，解決這一次的麻煩。ps：得按時還款噢】
長谷川裡奈：！！！
她果斷貸了款，買下了黑科技基站。
之後，就是轟轟烈烈的「拉鋸戰」。
有了黑科技基站，恢復了信號，真人勉強冷靜了。他瞅了瞅天色，估摸著長谷川裡奈在睡覺，就按捺住吐槽欲，琢磨起「自力更生」。
【突發事件！】
【您的員工[真人]受不了蚊蟲了。雖然蚊蟲不會叮咬咒靈，但數量一多，實在太吵了。他想拉著隊友一起開領域，消滅蚊蟲。該舉動會導致「咒靈島」上的建築物及設備崩塌，請盡快處理！ps：商城有驚喜】
長谷川裡奈：……
寧就是作精本精？
她窒息片刻，才花錢買下「永久性蚊蟲隔絕光環」，剛貸的巨款瞬間變得單薄。少女安慰自己：沒事沒事，以後讓咒靈們種田賺回來就行。
另外三只咒靈看著挺靠譜的！
【您的員工[陀艮]、[漏瑚]、[花御]合力捕捉了鯊魚】
【您的魚塘生物+1】
【您的員工[陀艮]、[漏瑚]、[花御]合力捕捉了章魚】
【您的魚塘生物+1】
……
——讀著多麼舒心！
長谷川裡奈松了口氣。
【突發事件！】
【您的員工[真人]揭露了「沒有飼料，魚塘內的動物會餓死」的真相。[陀艮]、[漏瑚]、[花御]大受打擊！工作熱情清空！停止了活動！】
長谷川裡奈：……
鍋是我的沒錯。
但真人你怎麼回事！！！
少女忍著暴揍真人的衝動，理智地加購了飼料。她懶得斟酌，把全部的飼料都買了，填滿了倉庫，解決了動物們的溫飽問題。
再瘋狂購入雞鴨羊牛。
特級咒靈們：……
就算長谷川裡奈解釋過，島上有個神奇的特級咒具，會為他們的種田生涯提供幫助，還刻意強調了「遇事不決量子力學」，「問就是魔法」……他們也覺得，這群動物的出現過於離譜了。
拿頭養嗎！？
——【突發事件！】
【您的員工[真人]、[陀艮]、[花御]、[漏瑚]被腦補的工作量壓垮了！工作熱情降到冰點！甚至想騎著[陀艮]回霓虹！請盡快處理！ps：您需要擴招員工了】
長谷川裡奈：……
陀艮做錯了什麼！
一個個都要騎陀艮！
她diss完特級們的塑料隊友情，便切到了雇佣界面。可雇佣的員工們全是低等級的咒靈，只會遵循規則，做一些固定的任務——只是種田的話，足夠了。
她點了下「雇佣」。
【您的余額不足】
長谷川裡奈：……？
不管怎樣，先將鍋扣到作精真人的身上！要不是那個昂貴的永久性驅蟲光環，她的貸款還能撐一撐！飼料亦是，戳破了干嘛，成年人的默契呢！
……什麼？真人是幼崽？
那沒事了。
長谷川裡奈流淚貓貓頭。
萬、萬策盡了！
【信譽評估ing——】
【檢測到您的信譽遠高於標准線，已為您開放了更多的額度。您或許能靠貸款，解決這一次的麻煩。ps：得按時還款噢。】
長谷川裡奈：……？
似乎哪裡不太對。
她稍加思索。貸款不會影響她的靈魂寶石，不至於讓她馬上BE，沒什麼好糾結的吧。話說她的信譽值那麼高的嗎？因為她對咒術界的改革的貢獻？
長谷川裡奈再度申請了貸款。
【您的新員工三級咒靈已接收工作】
【您的新員工四級咒靈已接收工作】
……
【在新員工的協助下，您的養殖場已步入正軌！您可以接關於養殖場的訂單了！恭喜您！】
——負債累累的裡奈望見了希望。
考慮到咒靈島的特殊性，訂單或銷售渠道都是走經營模板的。長谷川裡奈明白「苟」的重要性，絕不會放特級咒靈去自由拓展業務。
她一口氣接完了養殖場的訂單。
都是「肉蛋奶」什麼的。
利潤是……
【突發事件！】
【您的魚塘的物種太雜。動物們互相襲擊，爭搶地盤，打得不可開交！惡劣的氛圍有概率感染養殖場，使養殖場出現大量傷亡，請盡快處理！ps：商城有驚喜】
……別驚喜了，我都要PTSD了。
長谷川裡奈來不及看訂單的利潤，就一臉胃疼地打開商城，斥巨資買下了「永久性和平光環」，杜絕了「爭搶地盤」之類的惡性事件。
她不怪陀艮。
知識能學，勤勞值得誇贊。
【突發事件！】
【您的員工[花御]自帶的種子的傷害性太強，扎穿了五個撞到藤蔓上的四級咒靈，導致低級員工們的工作熱情大幅度下降！不肯靠近任何植物！ps：建議您購買普通的種子】
花御你……
長谷川裡奈做了個深呼吸，強行平靜。
不怪花御。
是我沒有儲備種子。
她滿懷釋然地購入了各種各樣的種子，雇佣了一批專門負責照料農田、花圃的低級咒靈，再補充了一些配套的設施，成功地開啟了新的致富之路。
【在新員工的協助下，您的農田、花圃已步入正軌！您可以接關於農作物或花卉的訂單了！恭喜您！】
——差不多了。
長谷川裡奈看了眼窗戶，晨光微亮。都搗鼓一晚上了，她再努努力，應該能在早飯前弄完「咒靈島」，實現自動化賺錢，然後放它自由飛翔，
加油啊奈奈子——！
少女干勁十足。
然而，作精來了。
【突發事件！】
【您的員工[真人]踟躕半晌，決定騎著[陀艮]去霓虹綁人，建一座電影院，為島嶼增加一些樂趣。該舉動大概率導致「咒靈島」提前暴露……】
長谷川裡奈疲憊地嘆氣。
氪，我氪！
現在就氪一座電影院！你住腳！
【突發事件！】
【您的員工[真人]踟躕半晌，決定騎著[陀艮]去霓虹綁人，建一座游樂場，為島嶼增加一些樂趣……】
【突發事件！】
【您的員工[真人]踟躕半晌，決定騎著[陀艮]去霓虹綁人，建一座溫泉旅館，為島嶼增加一些樂趣……】
……
長谷川裡奈氪出了條件反射。
為了避免真人這個作精騎著陀艮去挑事，少女貸了第三筆款，依次修築了電影院、游樂場、溫泉旅館、游戲廳、圖書館、滑冰場……島嶼煥然一新！輝煌至極！
作精終於閉嘴了！
長谷川裡奈癱到了床鋪上，如釋重負。
【信譽評估ing——】
【您的三筆貸款開始累積利息啦！請一定要按時還款噢。否則，系統是有權力直接扣除相應的好感值的。ps：您的一切貸款都是由好感值的余額擔保的】
長谷川裡奈：……？？？
垂死病中驚坐起。
她翻了翻咒靈島的財報，發現養殖場、農田、花圃、魚塘等產業的利潤，加起來都不夠還貸款的利息的……少女顫抖著拿出手機，扒拉列表。
悟、傑、伏黑先生肯定不行。
給過她一大筆零花錢的。
中原中也……算了算了。
長谷川裡奈左思右想，含淚舍棄了boss的尊嚴，戳了戳機智的太宰治：【嗚嗚嗚太宰！被高利貸坑了該怎麼辦啊？還有救嗎TVT】
——混蛋真人。
你絕對是系統派來的托！！！
第43章 你的祈願不會化作詛咒……
太宰治懵逼了片刻。
懵逼之余, 每天和長谷川裡奈聊天，時不時就會收到無意識的撒嬌，早已套上了八百米厚的濾鏡的少年, 氣定神閑地感慨：活潑的裡奈真可愛呢。
他好笑地詢問：【怎麼了？】
【是這樣的。我買了一座島嶼, 為了建電影院、游樂場、溫泉什麼的，貸了款, 結果還不上了嗚嗚……也不是真的還不上啦，主要是我想靠日元解決TVT】
——救救孩子的好感度！
太宰治：……？
買了, 一座島？
這個答案讓太宰治的腦子空白了一秒。他都在搜羅往日的例子，准備反手坑一把所謂的「高利貸」, 炫一炫技，來一波現實版的「天涼王破」了，然而……
裡奈, 你是被詐騙了吧。
他欲言又止。
經營模板的東西的價格，是遠低於市場價的。長谷川裡奈欠的款在太宰治能弄到的範圍內——這個數額, 按照常理, 是根本建設不了島嶼的。算是非常拙劣的騙術了。
太宰治盯著少女發的表情包嘆了口氣。
他考慮到了笨蛋的自尊心，委婉地說：【我有錢噢。但是，數額有些大，裡奈可以先帶我去看看島嶼嗎？】
——看看怎麼端掉這個犯罪窩點。
……長谷川裡奈噎住。
她氪金上頭, 隱約記得自己氪了個「永久性和平光環」……少女翻了翻「和平光環」的介紹詞：【禁止打架！好好相處！超級有效果的跨種族停戰神器】
她謹慎地咨詢丘比。
【太宰能去咒靈島嗎？】
【能。】丘比解釋道, 【這個光環是跨全種族的。即使是五條悟，上了島，也不會攻擊咒靈們。】
長谷川裡奈禮節性地「nb」完, 便打字。
【可以的！】
她說：【我們島上見！】
琢磨著端掉窩點的太宰治主動結束了談話。他確實是有錢的，畢竟戀愛後的柴米油鹽不能交給長谷川裡奈一個人……總之，他的小金庫, 加上中原中也的億點點贊助，是夠的了。
錢先備著，以防萬一。
……
保住了好感值的長谷川裡奈再次驚起。
她望著窗外的，籠罩了整個高專，僅限制了她一個人的「帳」，陷入了沉思：那麼問題來了，我要怎麼去咒靈島？
日子過於舒適，她都忘了自己被禁足了。
【有直通車。】
丘比頭疼地提醒：【咒靈島是您的領地。您可以在任何一個地方跳轉進咒靈島，再返回原位。請認真地瀏覽細則，長谷川。】
誰打游戲會一條一條地讀守則啊！
裡奈乖巧挨批，小聲BB。
跳轉之前，她收到了真人的信息。
敗家作精（備注）：【裡奈~這個島上的特級咒具好好用，類似於「許願機」了。我建了一堆好玩的！還幫你弄了飾品店。我找個機會去高專偷你？】
長谷川裡奈：……？？？
她安靜半晌，追問道：【真人，你是故意向「特級咒具」許願的嗎？要是沒有成功，你會干嘛？】
【是故意的啦。】
真人回答：【不成功的話……不會干什麼啊。雖然想綁人來島上工作，但裡奈在高專，我不會冒然行動的。可是「特級咒具」特別容易騙哈哈。】
【裡奈我棒吧！島嶼現在超漂亮！】
長谷川裡奈：……硬了。
拳頭是真的硬了。
她冷靜地把目的地選為了「真人」，跳轉到咒靈島，憑借著跟太宰治較勁時練出來的技術，一個俯衝，將面露訝異卻毫不抵抗的真人踩到了土裡。
——「我就是那個容易騙的特級咒具。」
長谷川裡奈坐在真人的身上，扯著咒靈的臉，壓低了嗓音，凶惡地說：「我為了防止你鬧事，修這些建築，負債累累，不得不拉了一個投資商，替我緩解債務。」
「真人，我謝謝你。」
真人：……啊這。
特級咒靈的背部都是泥，藏青色的發髒兮兮的。他模糊地意識到自己似乎坑到同伴了，心虛地舉起手，做了個「投降」的姿勢，任由長谷川裡奈蹂躪他的五官。
他困惑地問：「裡奈，你怎麼來的？」
「嗯……」
長谷川裡奈從「特級咒具的直通車功能」講到「投資商巡視的重要性」，再強調道：「不許再搗亂了。你得努力工作！我們之後的利潤，都要拿來還太宰！」
「啊……不可以殺掉他嗎？」
長谷川裡奈：？？？
她幽幽地說：「太宰會養家，你呢？」
「……嘖。」
自知理虧的真人撇了撇嘴。他爬起來，沾了泥的手臂抱住上方的精致無瑕的少女，彎下了異色的眸子。
晨曦撫過他的軀體表面的縫合線。
生長周期異常短的植物長出了花苞，羊群在放牧區散步，夏日的風中全是清新的味道……半身污濁的狼狽的特級咒靈溫順地倚著長谷川裡奈的肩膀，垂下了睫毛。
「算了。」
他閉著眼，滿不在乎地嘟囔。
「裡奈在我身邊就好。」
「今後，我會……」
——游戲界面驀地暗下去。
隨著「咒靈島」的成型，真人的好感度由75升到85，達到了獲得CG的條件：這次的BGM，以俏皮為主，潛藏了冰涼的暗湧，頗有「致郁童話」的詭異感。
瑰麗的圖畫與文字浮現。
第一張CG，是躲在港口黑手黨的資料室內，讀著長谷川裡奈的生平的真人——【她跟我不同。是源自於「愛」，源自於「奉獻」，源自於「純真」的咒靈】
第二張CG，是真人在瓢潑大雨裡趕到圖書館，無奈又縱容地為她遮去水珠，笑著說了什麼。
【「沒辦法。」】
【「當一回小美人魚的海巫婆吧。」】
之後，就是關於「未來」的幻想CG。
真人坐在樹上，愉快地看著少女被牛追；兩個人一起蹲著，圍觀樹苗破土；真人照著長谷川裡奈的樣子，捏了個雪人……全是圍繞著「咒靈島」的溫馨日常。
【誕生於憎惡、怨恨的怪物握住泡沫】
【胸腔處滋長出了新的情感】
【「王子不會來。」】
【而荊棘一般扭曲、交錯的愛意】
【在學著保護你】
……
——【恭喜您得到了角色·真人的85的好感度，打出HE結局】
【是否繼續游戲】
【是/否】
長谷川裡奈選了「是」，不禁唏噓。真人的結局CG，令她產生了「崽崽長大了」的錯覺。她清理了泥土，叮囑完真人得加油賺錢，才返回高專。
「咚咚。」
她的門被敲響了。
長谷川裡奈打開門，見到了吉野順平。
少年的黑發被汗浸濕，玻璃似的眼眸內全是憂郁，像是化不開的濃墨，悄無聲息地揮散了夏季的朝氣。聽到「哢擦」的聲響，他才勾起唇角，故作積極地笑了笑。
「長谷川小姐。」
長谷川裡奈：「順平？」
——「這個。」
吉野順平攤開手。一個雙尖端的，中部是橢圓形的黑灰相間的物品躺在他的掌心。他陳述：「悲嘆之種。掉落後，我就立刻送來了。希望有幫到你。」
「……幫大忙了！」
長谷川裡奈抑制不住地快樂。她都快扛不住BE的恐懼，氪好感值買悲嘆之種了。沒想到吉野順平突然爆了個金光！
她掏出了靈魂寶石。
「已經污濁到……」
吉野順平頓了頓，克制地停下了話音。他注視著悲嘆之種吸納掉靈魂寶石的污濁，使長谷川裡奈的靈魂寶石恢復透亮，腦海中不停地翻湧著這幾天的經歷。
他見識了真正的魔女。
畸形的，怪異的，無時無刻不在詛咒別人，詛咒自己，詛咒世界，散播著絕望……直到被擊殺，才得以安息。
魔女們，在哭泣著。
那些普通咒靈不會表現出的，瘋狂的、肆意的尖嘯，仔細去辨別，全是飽含疼痛的哭嚎。吉野順平一度無法下手，不止一次地聯想到長谷川裡奈。
他嘴唇翕動，晦澀地問。
「長谷川小姐。」
「你會……墮為魔女嗎？」
長谷川裡奈點頭：「會的。」
這個游戲的設定就是這樣。一旦許願，無論過程怎樣，都會墮落為魔女，走向全線BE——她只想揍一個兩面宿儺罷了。
吉野順平怔了怔。
光影斑駁了少年的側臉，朦朧了他的神色。他站了一會兒，身姿逐漸挺拔，仿佛終於撥開迷霧，尋到了值得拼命的寶物。
吉野順平彎眸，語氣溫柔。
「我明白了。」
「我會阻止那樣的結局的。」
「為此——」
——游戲界面變暗。
落寞卻堅韌的BGM奏起。CG圖上的吉野順平，孤獨地進電影院，孤獨地被霸凌，孤獨地反抗著……一柄血紅色的刀刃刺穿了這些單人CG，再往外擴散，渲染出新的畫面。
拄著拐杖的少女。
傷痕累累的少年。
殘虹懸於天際，映亮了護身符。
【「要好好地長大成人啊。」】
【「吉野順平同學。」】
字跡消逝的二十秒內，閃過了吉野順平收下護身符，到擊殺魔女的眾多片段。新的CG，是他半蹲下身子，撿起悲嘆之種。
【僅僅是飄渺的微芒】
【亦值得我拼命去追】
【既定的命運是可以修改的】
【你的祈願絕不會化作詛咒】
——兩張CG圖拼接。
左半邊，是絢爛的黃昏、流淌的血液，長谷川裡奈強硬地遞出了護身符；右半邊，是陰郁的結界，逝去的魔女，吉野順平握著悲嘆之種，起身。
【「長谷川小姐。」】
【「請一直這麼燦爛地活下去。」】
……
BGM結束，圖文消散。系統的提示如約而至：【恭喜您得到了角色·吉野順平的85的好感度，打出HE結局】
【是否繼續游戲】
【是/否】
第44章 「所以來刷我的卡？」……
一天兩個CG, 裡奈驚了。
她久違地瀏覽了好感度列表。
中原中也不愧是制作組的良心之一，70的好感度至今沒掉，距離CG只缺一個重要事件。高專的二年級的學生們, 在得知長谷川裡奈的「犧牲」後齊齊上了55。
其中。
狗卷棘是65, 乙骨憂太是70。
都是缺乏一個重要事件。
因崇拜太宰治而敵視她的芥川龍之介是負值，江戶川亂步倒是穩定在了30……他們也只有幾面之緣, 30夠高了。
……
長谷川裡奈的心情漸漸沉靜。
她看了看暫時封頂的太宰治、吉野順平、真人、伏黑甚爾、夏油傑、五條悟——整整齊齊的6個85點。少女關掉了好感度列表，盯著乳白色的靈魂寶石, 忽地開口。
「我沒想到能獲得那麼多CG。」
「有固定選項的掌機我都玩不好。自由度那麼高的全息版本，我說不定會死得更快吧……剛進港口黑手黨的時候, 我超慌的。」長谷川裡奈彎了彎湛藍色的眸子，「沒被討厭真神奇。」
「成了咒靈，也沒被攻擊……」
稀裡糊塗的迷茫流玩家不太理解事態是如何發展的。她坐在和禪院真希一起裝扮的房間裡, 戳了戳恢復透亮的靈魂寶石。
寶石搖晃，敲得桌面微響。
白毛紅紋的孵化者動了動耳朵, 觀察著她的表情, 語調平淡無波，不含情緒：【後悔許下願望了嗎？】
【不。】長谷川裡奈搖頭。
她自然地切換成腦電波交流：【我這個周目的目標，只差兩面宿儺了。我有426點好感，足夠揍他了吧？等太宰檢查完咒靈島, 我就溜出去找他——我的血可以腐蝕「帳」嗎？】
吉野順平送的悲嘆之種, 還能吸納三分之一的污濁：腐蝕「帳」、尋找兩面宿儺，綽綽有余了。
【可以。】丘比回答。
長谷川裡奈滿意地收起了靈魂寶石。
……
——「混蛋青花魚！」
被轉走了一大筆資金的中原中也一腳踩塌了牆面，陰郁地瞥了眼堪堪躲過這一擊的太宰治, 冷聲道：「卡還我。」
「好的。」太宰治笑著扔出了刷完的卡。
「別生氣嘛。」少年毫無愧疚之意，理直氣壯地說，「就當作是給我與裡奈的戀愛禮金？我現在是要養家的人誒, 跟單身的蛞蝓不一樣，得努力賺錢。」
中原中也：……
「所以來刷我的卡？」
他面無表情地收回腳，極度不爽，卻因「裡奈」兩個字而停下了暴揍「青花魚」的行為。中原中也想起那個似狐非狐的生物，猶豫著提醒：「你知道長谷川的身邊，有『孵化者』嗎？」
「……知道。」
太宰治一直在調查。
通過阪口安吾提供的情報，他鎖定了多位孵化者，暗自監測著被孵化者纏上的少女們。但監測的時間過短，他只了解，少女們簽下契約，實現了願望，得定期清理魔女。
……僅此而已嗎？
他疑慮著，都決定派織田作的孩子去臥底了。
——必須再深入探索一下。
「你知道就好。」中原中也松了口氣，「咒術界在大肆捕殺孵化者。港口黑手黨的利益沒有受損，我沒辦法大張旗鼓地插手。長谷川……交給你了。」
太宰治聞言，意味不明地說。
「本來就是我的。」
——「蛞蝓，不許撬牆角噢。」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翻了個白眼，收好卡，騎上了摩托。他扯了扯手套，俊秀的臉上劃過晦澀的思緒：「走了。再敢亂刷我的卡，我就宰了……不，是告訴長谷川，你是個沒用的男性。」
……太宰治僵住。
摩托轟鳴，重力的光輝浮現。離開前，越想越郁悶的中原中也瞥了下前任搭檔，嗓音沙啞，仿佛含著冰碴。
「嚴格來說，是你撬了我的牆角。」
……
備好了資金的太宰治，乘上了專機。
經營模板有較高的自我標准。配套的專機全方位地吊打了市面上的航空，讓准備打擊「犯罪窩點」的太宰治陷入了沉思。
下了飛機，就見到了長谷川裡奈。
雖然自己對島嶼有絕對的控制權，但少女仍是將四個特級小伙伴關進了別墅，斷絕了真人一時興起拆她的台的幾率。她拿出了接待甲方的態度，盡量展現著島嶼的優點。
——風景好，建築規劃合理。
經營模板的審美向來是在線的。
——智能化，自動化。
實際上是低級咒靈們在工作。
……
太宰治是真的詫異了。
以他的聰慧，判斷得出長谷川裡奈真的掌控了這個島嶼。只是，如此低廉的價格……是森鷗外看了都要驚呼「最優解」的程度。
竟然不是被詐騙了嗎！
島嶼上的科技水平比外界高一些。兩個人搭著磁懸浮的高速列車，享受了不需要排隊的游樂場、屏幕又大又高清的電影院、環島的焰火……直到凌晨。
太宰治坐在陽台上，望著燈火。
他支付了錢，省略掉了錢的來源：這座島，跳過了一堆轉賬手續、限額，直接劃走了相應的數額。剎那間，他覺得島嶼確實沒有搞詐騙的意義。
裡奈的新秘密啊。
他問：「裡奈要做的事，做完了嗎？」
「只差一件了。」長谷川裡奈隨口答道。她正計算著數據。島嶼的利潤在穩步上漲，每天的新增訂單都不少——
她說：「太宰，我一個月後將錢還你！」
仔細一盤，系統也不算坑她。島嶼的利潤漲幅真的高，她完全可以獨自清空債款。是她聽到「扣好感值」就慌了陣腳，不假思索地求助了萬能的太宰治。
「不止是錢。」
太宰治側頭。燈火描摹了他的五官，點綴了他的鳶色的眸子，勾勒出近乎「溫柔」的無奈。他誘哄般地說：「裡奈，一個月後，你也該回到我的身側了吧？」
「……」
長谷川裡奈嚴謹地思索了片刻。
要是計劃順利，靠氪好感值揍到了兩面宿儺。那她的靈魂寶石不至於徹底污濁，依然能苟一苟，再盡情地浪一浪。
「好。」
她點頭：「我會回橫濱的。」
……
太宰治離島時，天尚未亮。
長谷川裡奈跳轉回高專，趁著夜深人靜，背著小挎包，揪著丘比，小心地趕到了「帳」的附近。
她拆開繃帶，血液奔湧而出。
多日的乖順以及五條悟的實力麻痹了學生們。在所有人反應過來之前，血液一點一點地蠶食著「帳」，伴著清冷的月色，撕開了一個足以讓長谷川裡奈通過的大洞。
少女踏著血，越過了結界。
【系統導航ing——】
【目標：虎杖悠仁】
第45章 此刻起，你是我的了……
虎杖悠仁離她有兩個小時的車程。
長谷川裡奈抵達時, 天蒙蒙亮，少年仍在旅館睡覺，為接下來的任務而養精蓄銳。她翻上二樓, 利用一小股血液鑽入門扉, 從內部開了門。
#新晉開鎖王#
她站到了床邊。
虎杖悠仁的五官俊朗，睡相亦不錯, 粉發軟趴趴的，搭在雪白的枕頭上, 睫毛垂著，在眼瞼處落下陰影。完全看不出是能壓制住兩面宿儺的狠人。
她等著系統的提示。
【系統判定中——】
【已接觸兩面宿儺的容器】
【符合開啟副本「詛咒之王」的條件】
【是否立刻進副本？ps：如果您拒絕, 副本會處於「待定」狀態，隨時都可以重啟。您不需要擔心錯過機會】
【是／否】
——來吧！兩面宿儺！
攢了一堆好感值的長谷川裡奈摩拳擦掌地選了「是」，盤算著該用殘缺版的替身人偶許什麼願。然而, 副本加載期間，丘比遺憾地告訴她：【替身人偶的首充優惠只有一次噢。想復購, 您得按1999的原價買。】
長谷川裡奈：……
少女瞥了眼426的余額。
她當場猛虎落淚：【哆啦丘夢！快想想辦法啊哆啦丘夢！我這周目能不能安詳去世就靠這一波了！我該怎麼合理使用我的426？！】
丘比：【……稍等。】
AI翻了翻商城, 憑借著億點點的計算，得出了建議：【您可以租「人偶師」技能。20點一天，租21天是420點，還有6點的結余。】
人偶師技能？
長谷川裡奈點開了介紹。
【花20秒植入「線」, 便能將萬物化作自己的人偶, 肆意操縱。ps：操縱屬性遠強於自己的角色，會受到反噬，比如吐血、虛弱】
反噬……她的魔法少女技能是治愈。
不怕反噬。
這種程度的反噬, 不會令她墮為魔女。
【不愧是我的摯友丘比！】
長谷川裡奈歡歡喜喜地租借了「人偶師」技能，支付了21天的費用。她把未耗光的悲嘆之種和靈魂寶石放進丘比的嘴裡，故技重施：【拜托你了丘比！】
丘比認命地吞了下去。
【長谷川, 這一次，系統投放的是您的本體。】靠譜的孵化者說，【請謹慎一些。若您的靈魂寶石的污濁程度過深，我會提醒您的。】
【好。】裡奈點頭。
【那麼，祝您武運昌隆。】
……
【副本「詛咒之王」加載完畢】
【玩家投放中】
【背景資料搭建中】
……
鳥雀驚起，撲棱著翅膀飛走。茂盛的枝葉阻隔了陽光。影子搖晃著，斑駁了少女的側臉。長谷川裡奈熟練地接收起新的人物設定。
很好，又是孤兒。
因有天賦而被寺廟的巫女收養。上個月，年邁的巫女逝去，「長谷川裡奈」接過了「守護村落」的重任。但糟糕的是，詛咒之王——兩面宿儺——正在四周游蕩，像是一顆定時炸彈，不知何時就會炸到這裡。
長谷川裡奈：……
人麻了。
她記得，第二周目，走宿儺線的她，就是個巫女。她還興致勃勃地准備打「禁忌的戀愛」，卻慘遭屑男人反反復復虐殺，氣到差點退游。
系統擱這玩復刻呢？
她打開了技能欄尋求安慰。
控血，中級體術，治愈，人偶操縱——攻守兼備，輔助無敵。尤其是氪金租的「人偶操縱」，堪比五條悟那個掛逼，只要接觸20秒，便是個不講道理的硬控。
優勢在她！
長谷川裡奈舒了口氣。
她百無聊賴地瀏覽著各個板塊，發現經營模板真的具有極強的自我管理意識——它再度改良了！成為了村落致富模擬器！專注地服務著事業線！
長谷川裡奈：……
有一說一。
經營目標賣400，絕對是跳樓價。
她讀了讀新的經營日程。
短短幾分鐘，已經少了一個村民了……估計是畏懼兩面宿儺吧。畢竟「詛咒之王」的名聲太響亮，而她是一個毫無名氣的孤兒巫女，移居是正常的。
不移居的，多半是有本難念的經。
長谷川裡奈開始掛機。
巫女也是要恰飯的。
角色自帶了醫術，會替村民們治病，賺取食物。偶爾打打獵，做做手工，總之是生活不易多才多藝——長谷川裡奈時不時會自己玩一玩。
直到第五天的下午。
掛機忽然中斷。
長谷川裡奈精神一振。
副本內正值秋季，枯葉鋪滿了寺廟的地板，被來者踩得四分五裂，嚇跑了附近的爬蟲。四手四眼的兩面宿儺懶散而張揚地越過朱紅的門檻，唇角的弧度透著股捕食者特有的血腥氣，壓沉了氛圍。
「巫女啊——」
兩面宿儺笑道：「血肉會比平常的女人好吃嗎？」
長谷川裡奈沒開戰鬥系統。
她決定親自讓這個屑體會一下被掛逼碾壓的痛苦。為了迎接兩面宿儺，她穿的是褲子，上身是雪白的和服外衣，既維系了逼格，又不影響打架。
少女禮節性地彎眸：「小心噎死。」
——「噢？」
「……有點意思。」
剎那間，兩面宿儺衝到了長谷川裡奈的身前。在他這種近戰top面前，中級體術根本不夠用，少女只來得及挪開脖頸，肩膀被捅穿，血液「嘩嘩」地流。
……接觸到了。
20秒，必須拖足20秒——
她主動握住了兩面宿儺的手。
奔湧的血液撫過她的面頰，化作荊棘，纏繞住男人的雙腳。她一動不動，利用肩膀處的傷，卡著他的手臂——1秒，2秒，3秒……
兩面宿儺興奮起來了。
第6秒。
長谷川裡奈被「嘭」地擊飛。
她調整著姿勢，放棄了血盾，純粹靠肢體格擋著兩面宿儺的攻擊，實在撐不住了才會消耗魔力，治療傷勢。第7秒，第8秒，第9秒……
——「嗞。」
她的胸膛被手臂貫穿。
血液噴濺，染紅了兩面宿儺的猙獰的臉。男人眯起眸子，隨性地舔了舔嘴角處的鮮血，若有所思地品嘗了片刻：「……似乎是比平常的好吃？」
他端詳著長谷川裡奈。
少女仿佛痛覺失靈，也不畏死亡。湛藍色的眼睛一如既往的漂亮，沾了血的睫羽顯出了異樣的美麗，像是一只值得珍藏的鳥，而不是路旁的雜糧。
兩面宿儺罕見地躊躇了幾秒。
僅僅是兩秒。他便失去了興趣，另一只手觸碰上長谷川裡奈的腦袋，打算擊殺掉這位有些特別的巫女。
長谷川裡奈盯著他，驀地笑起來。
……20秒。
——「時間夠了。」
唯獨「人偶師」才見得到的線綁住了詛咒之王的四肢，使他化作了新的提線木偶。反噬降臨，卻被0％的疼痛值摁得出不了頭，吸引不了少女的注意。
「兩面宿儺。」
「此刻起，你是我的了。」
第46章 混邪樂子人[一更]……
控制兩面宿儺的代價不小。
詛咒之王的體術太強了, 多次修復致命傷，導致她用完了吉野順平送的，唯一的悲嘆之種。接下來的「人偶操縱」的反噬, 她只能硬撐。
6點的余額, 買不起悲嘆之種。
但是沒關系。
撐過21天就行。據研究，21天, 會讓人初步習慣一個改變，形成基本的認知……她會好好地利用這21天, 令兩面宿儺產生「她是掛逼」的深刻感慨。
長谷川裡奈彎眸：「坐下，宿儺。」
……什麼？
你想死——！？
詛咒之王驚異地發現, 自己的手不受控制地拔出了少女的胸膛，且「嘭」地蹲坐下來，像一只搖尾乞憐的大型犬, 大幅度地削弱了他的充滿威懾力的氣場。
兩面宿儺：……
他的猩紅的眸子鎖定了長谷川裡奈。
裡奈的容貌很符合人們對「巫女」的構想，銀白的長發, 湛藍的眼睛, 精致的五官——就算是身負重傷，渾身浴血，都流露著不染塵埃般的純淨，如同開在骸骨上的花。
她撫了撫衣袖, 一點都不在意斷裂的腿、破洞的胸膛、搖搖欲墜的左腕……像征著「治療」的白光縈繞著她的傷口, 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修補著她。
兩面宿儺問：「你是人類嗎？」
這種漠視生命的瘋批打法……
「當然。」
長谷川裡奈修了個七七八八，就停了。沒悲嘆之種了，魔力得省著花, 不然撐不過21天就尷尬了。
——「有趣。」
兩面宿儺興味盎然。
巫女他見過許多。
無畏到瘋批的，他倒是第一次碰到。
長谷川裡奈：……
經歷了最初的驚異，看慣了大場面的詛咒之王便悠哉游哉地接納了現狀, 且十分囂張地反向評判起長谷川裡奈，就差把「爺找到新樂子了」這句話寫在臉上。
少女剛要懟他，眼角的余光掃過他的腳踝。
……誒？
被血刺穿的地方，痊愈了？
難道……
長谷川裡奈詢問：「宿儺，你會反轉術式？」
第二周目，她死來死去的，一個情報都沒撈到。這個周目，她又沒接觸過虎杖悠仁，是真的不清楚兩面宿儺有什麼技能。所以這游戲的掛逼是人手一個反轉術式嗎？
她懵了。
說好的奶媽很稀有呢！
兩面宿儺好整以暇：「你猜。」
「……」
你猜我猜不猜。
長谷川裡奈干脆地命令他治療自己。兩面宿儺「嘖」了一聲，陰下了臉，卻只能順從她的操縱，飛速地修復了她的傷，效率極高，有996的潛質。
「女人，你最好別落我手裡。」
——嘻嘻。不爽了是吧？
長谷川裡奈爽了。她摸了摸維持著「蹲坐」的指令的兩面宿儺，冰涼的指腹劃過他的眼角，停在了他的短發上：「乖噢。在這等我，不許動。」
兩面宿儺猛地張開嘴，咬住了她的手指。
「松開嘴。」
——人偶操縱與詛咒之王的意志較勁。試圖咬斷她的手指的兩面宿儺猙獰地，一點一點地松了嘴，殺氣狂飆，卻依舊擺脫不了蹲坐的姿勢。
「呵、呵——」
怪異的聲響自男人的咽喉處發出。
在他的拼命抗爭下，「線」竟真的被拉長，被變細，隱隱有斷裂的意思，又驀地勒緊，吊住了他的肢體。新的「線」滋長，扎入他的血肉。
他徹底無法動彈了。
……嘶，好凶。
長谷川裡奈冷靜道：「治療我，宿儺。」
重新抑制宿儺，對她的身體造成了非常大的傷害。可妙的是，宿儺會治療啊！她的靈魂寶石的負擔驟然減輕，不必戰戰兢兢地算著花了。
兩面宿儺，永動機！
兩面宿儺：……
宿儺不傻。他立刻反應過來，自己成功地反噬了這個巫女，卻又得親手消除反噬……
他窒息半晌，恢復了理智。
不能硬莽。
要慢慢地，慢慢地尋找破綻——
要一擊必殺。
……
長谷川裡奈清理掉血跡，換了衣服。
她打開了系統的好感度播報。不為別的，就是想在折騰宿儺的時候，聽一聽好感度下降的悅耳提示，證明她的折騰是極具效果的。
【兩面宿儺好感度+20】
【兩面宿儺好感度-30】
【兩面宿儺好感度+10】
……
好家伙，這都能反復橫跳？
長谷川裡奈瞳孔地震了。她清理期間，獨自蹲坐著的兩面宿儺一邊憤怒於她的冒犯，一邊發自內心地覺得她的技能有意思，於是好感度劇烈波動。
裡奈不懂，裡奈大受震撼。
她認為自己得加大力度。
長谷川裡奈換上了正宗的巫女服，白衣紅裙，腰身纖細，每一次邁步，都會引起裙擺搖曳，顯得清麗脫俗。她坐在廊道上，長發滴著水。
「宿儺，來幫我擦頭發吧。」
她遞出毛巾，指節圓潤：「輕輕的——」
【兩面宿儺好感度-5】
【兩面宿儺好感度+5】
……淦。怎麼加回來了！
我在侮辱你你感受到了嗎！兩面宿儺！兩面宿儺你的霸道呢？你的狂傲不羈呢？你支棱起來啊！稍微掙扎掙扎？昭示一下你的「詛咒之王」的逼格？
——兩面宿儺拒絕掙扎。
混邪樂子人get到了新的趣味。
他極其敏銳。
敏銳到，長谷川裡奈遞出毛巾的一瞬，他就判斷：這個謎團重重的女人，不懼怕他，不厭惡他，根本不是為了所謂的「正義」束縛他——巫女僅僅是在玩。
玩得頗為開心。
長谷川裡奈的身上，有著類似於「天真」的殘酷，毫不顧忌世俗的道德、倫理，偏要留著他。跟拿著奶酪逗弄老鼠的貓咪似地，熱情地觀察著他。
玩是吧。
那就互相玩好了。
兩面宿儺起身，順著新的命令，慢條斯理地替長谷川裡奈擦起了長發。他的指尖刮過少女的額頭、銀白的睫毛，暗含威脅，卻什麼都沒做。
而是曖昧地摩挲了一會兒裡奈的脖頸。
他的指腹，感知到了跳動的脈搏。
兩面宿儺回憶起了少女的血液的味道。他不自覺地俯首，逐漸靠近長谷川裡奈的肌膚，微微啟唇——裡奈恰巧偏了偏頭，注視他。
他猝不及防地對上了少女的藍眸。
被夕陽渲染得分外爛漫，和此刻的天空交相輝映，盛著他的影子、遠方的雲，透著笑意。睫羽似有若無地斑駁了這雙眼睛，添了些朦朧的美感。
「……」
兩面宿儺的喉結滾動。
巫女的皮囊確實不錯。
他的渴求越發濃烈。
【兩面宿儺好感度+10】
【當前好感度30】
長谷川裡奈：……你是不是有毒。
她深刻地了解到了，自己的最後一個目標有多艱難。兩面宿儺可太會給自己找樂子了，道德標准又低。想羞辱他，真的不容易。
……好氣啊。
「宿儺。」
她一臉釋然：「坐下。」
——「嘭。」
捏著毛巾的詛咒之王再次蹲坐，被她的輕慢的態度所惹惱，收斂起了混邪樂子人的心理，尖牙微露，一副准備撕咬她的猙獰模樣。
【兩面宿儺好感度-30】
【當前好感度0】
——妙哇！
她就知道，學一學宿儺的陰晴不定會有奇效。
惱怒歸惱怒，兩面宿儺沒有再強行掙脫控制。在鑽研出秒殺長谷川裡奈的辦法前，他不想當治療工具人：不管他反噬的時候有多靚仔，被迫當奶媽的姿態都很狼狽。
忽然，寺廟的大門口傳來顫顫巍巍的人聲。
「兩、兩面宿、宿——」
前來尋求巫女的幫助，卻撞見四臂四眼、身上刻著紋路的臭名昭著到可以止小兒夜啼的詛咒之王的「憋屈」現場的村民驚了，結結巴巴地瞅瞅漂亮的巫女，再瞅瞅宿儺。
「……嘶。」
「巫女大人，您這是……？」
【兩面宿儺好感度-10】
【當前好感度-10】
——裡奈稍加思索，悟了。
宿儺是被公開羞恥play侮辱到了啊！
好！我要再接再厲！
第47章 絕絕子詛咒之王[二更]……
「是我的新式神。」
長谷川裡奈雲淡風輕地開口道：「兩面宿儺被我收服了, 你們不必再惶恐了……有什麼事嗎？我正好要去村裡宣布這個消息。」
村民驚了。
蹲坐著的兩面宿儺的臉色黑如鍋底。
【兩面宿儺好感度-10】
【當前好感度-20】
——太棒了！公開處刑yyds！
「啊。是、是這樣的。母親生病了，想請大人幫忙……」村民一邊說，一邊被詛咒之王的殺氣激得兩股戰戰, 淚水都快出來了。他哽咽著, 堅強地表述完了整句話：「大人，您、您方便嗎？」
長谷川裡奈：……
少女無語地瞥了兩面宿儺一眼。
「方便啊。」
「宿儺, 背我。」
#關於詛咒之王的一百種用法#
兩面宿儺又扣了十點好感度，才陰沉地起身, 利落地拽著少女，將美麗的巫女放到了肩膀上, 扶著她坐穩，再咬牙問：「還有別的要求嗎，女人。」
「乖, 做得好棒！」
長谷川裡奈殺人誅心地摸了摸他的頭發。
兩面宿儺：……
【兩面宿儺好感度-10】
【當前好感度-40】
村民痛苦裝瞎，悶頭帶路。兩面宿儺故意走得歪歪扭扭的, 但他的肩膀上的巫女就是坐得非常穩當, 柔軟的面料覆蓋了他的手臂，令他不太適應地蹙了蹙眉。
這個姿勢其實十分曖昧。
長谷川裡奈的銀發劃過他的肌膚，裙擺與腳後跟落在他的腹部，隨著他的走動而摩擦著他。
他側首看了看。
巫女新奇地打量著四周, 氣質和蔥郁的森林融合, 藍眸內是浮動的樹影，像個游離於世界外的精靈。銀白的睫毛搭著日光，顯得分外惑人。
胸腔處的渴望不斷翻湧。
渴望反制她, 渴望她的血肉。
渴望更多的污濁色彩。
【兩面宿儺好感度+50】
【當然好感度10】
長谷川裡奈：……大爺，您又想通什麼了？
她就費解，一個詛咒之王的心態怎麼那麼良好！一般情況下, 不都是恨世、自尊心極強，特別容易羞辱的類型嗎？結果兩面宿儺好會排解自己啊！！！
記仇歸記仇，嗨皮歸嗨皮。
……救命嗚嗚。
察覺到兩面宿儺那種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都堅信著「天上地下唯我獨尊」的基本不會破防的大心髒，長谷川裡奈忽然認為，自己格局小了。
我辛辛苦苦地繞著他打擊報復干嘛？！
……不，等等。
我也是為了快樂啊！
——好，重新確認了立場！
……
到了村裡，村民們紛紛為「自家巫女竟然收服了傳說中的詛咒之王」而震撼，有種活在夢內的錯覺。
長谷川裡奈大搖大擺地騎著兩面宿儺，密切地關注著兩面宿儺的好感度。然而，公開處刑的羞恥play，已經傷不到兩面宿儺了——男人本來就不在乎眾人的眼光，是個我行我素的狠人。
他原諒了長谷川裡奈的冒犯。
自然不會再浪費情緒。
長谷川裡奈：……尼瑪的為什麼。
少女跳下兩面宿儺的肩膀，裙擺蕩起，劃出弧度。她推開村民的門，徑直走到床邊，為生病的老人診斷。
藥材不難弄。
她存心折磨兩面宿儺，照著系統給出的方子，逐一念出，再吩咐道：「路上不許傷人。抓完藥馬上回來，我會盯著你的，做壞事會受到懲罰噢。」
兩面宿儺一聲嗤笑：「懲罰？」
「嗯。」長谷川裡奈雙手合十，被他的大心髒逼得隱隱絕望，彎著的眉眼都多了些白切黑的意味，「會操縱你把村子內的田全部犁一次噢。隔壁的牛聽了都感動哭了呢。」
【兩面宿儺好感度-40】
【當前好感度-30】
兩面宿儺：……
這女人瘋了嗎。
他忍氣吞聲地出了門。
——好耶！終於成負值了！笑眯眯陰陽怪氣計劃大成功！誰都可以釋然，唯獨兩面宿儺不行！屑男人你欠的N條命拿什麼還。
長谷川裡奈瞄到了丘比，忽地一愣。
……兩面宿儺會反轉術式啊！她抓什麼藥？揪著工具人奶媽下一個命令不就完了嗎？省時省力。算了，反正白跑的是宿儺，她完全不虧的。
……
兩面宿儺提著藥回來時，npc村民家的男孩正捧著一束野花，紅著臉向白衣紅裙的巫女表白：「大人，送您的。那個……您真好看！我長大後會為了您而努力的！」
嘖。
這個沒有心的巫女才不會——
他的思緒一頓，注意到了長谷川裡奈的緋紅的耳垂。遍體鱗傷都毫無反應，懷著稚童般的殘酷，肆意戲耍他的瘋批巫女乖乖巧巧地接過野花，垂著眼睫，露出了一抹攝人心魄的，干干淨淨的笑容。
「謝謝。」
……兩面宿儺不爽了。
就這？
一束廉價的野花？
一個弱雞人類？
就這？能臉紅的？
慘遭雙標的詛咒之王的第一反應是將藥包砸過去，以發泄洶湧的暴戾。抬手的剎那，他靈光一閃，產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這個巫女……不會戀愛經驗為0吧？
巫女似乎有禁止戀愛的習俗？
既然巫女把他當玩具，那他反過去騙感情，順帶尋找巫女的致命弱點，豈不是很合適？這是一個互相馴服的游戲，他必不會成為輸家。
兩面宿儺又有了新樂子。
【兩面宿儺好感度+60】
【當前好感度30】
長谷川裡奈：……
長谷川裡奈一本正經地琢磨著，但凡太宰治有兩面宿儺一半的心態，都可以當一個活潑開朗積極向上充滿朝氣的祖國花朵。品品這調節能力。
絕絕子，兩面宿儺絕絕子。
她憂愁地說：「宿儺，治好這位奶奶。」
詛咒之王的內心緩緩地飄出一個問號，他瞅了瞅手上的藥包，猩紅的眼眸裡浮現出冷意：「女人，你耍我？」
「有意見嗎？」裡奈認下了這個鍋。
「呵。」
兩面宿儺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受「線」操縱的身體自發地靠近了床鋪，在老人嚇得昏迷前，輕而易舉地用反轉術式完成了任務：「沒。」
野馬——他明白。
【兩面宿儺好感度+10】
【當前好感度40】
長谷川裡奈：……你是不是M啊？！
她都要維持不住巫女的逼格了，只想抱著哆啦丘夢號啕大哭：【丘比我受到了侮辱！！！兩面宿儺怎麼回事啊！？他這樣的表現對得起「詛咒之王」四個字嗎？】
孵化者沉默半晌，安慰道。
【其實……被虎杖悠仁壓制時，他還會主動找虎杖悠仁聊天的。就算不被搭理，他也樂此不彼，真的極其擅長找樂子，難以受挫。】
長谷川裡奈：……
「宿儺。」
她漸漸參破紅塵：「去犁地吧。」
兩面宿儺：……？？？
——【兩面宿儺好感度-50】
第48章 劇毒[三更]
詛咒之王犁地, 亦是王！
他的身體素質吊打黃牛N個來回，犁起地來如風卷殘雲，普通人捕捉不到他的身影, 只看得到他的使人震驚的勞動成果。
村民們根本不敢圍觀。
他瘋狂飆殺氣, 犁地的過程中，一直是一副能把人生撕活吞的可怕表情, 翻飛的泥土都蓋不住他的暴躁——去你的互相馴服，他要宰了長谷川裡奈！
【兩面宿儺好感度-10】
【兩面宿儺好感度-10】
【兩面宿儺好感度-10】
……
——不斷響起的提示音令坐在寺廟的廊道上, 通過經營模板遠程旁觀宿儺犁地的長谷川裡奈身心舒暢，自認扳回來一局, 教會了詛咒之王「掛逼的險惡」。
兩面宿儺犁到了凌晨，干完了全村的活。
他盤腿而坐，陷入沉思。
好感度開始劇烈波動, 加加減減的。
……長谷川裡奈有些慌。她真怕這位唯我獨尊的詛咒之王又想通了，又找到了樂趣, 一邊記仇一邊嗨, 絲毫不顧她刷負好感刷得多麼拼命。
她忐忑地盯著系統提示。
——【當前好感度30】
……？？？
別停啊大爺！？你再降降？
淦！mmp！兩面宿儺聽到了嗎！mmp！
少女「嘭」地撞到了柱子上，當場黑化，腦補了一堆喪心病狂的操作，又不太過得去良心這個坎, 不肯當陰間人。她悟了, 她是敗在了良心上！
她就該抓一個變態來搞宿儺！
……可惡。
有沒有什麼變態速成法？她想學！
見她被反向折磨，甚至要犧牲自己的三觀，丘比不得不秉著《健康游戲守則》, 勸解道：【不至於不至於。長谷川，沒必要為了一個游戲角色毀掉三觀。保持心態，好好生活, 不要去學變態，人類有一套完整的刑法。】
【……TVT】
【萬策盡了——他是個狠人！】
長谷川裡奈沮喪地托著腮，監測兩面宿儺。
她發現，兩面宿儺思索完後，沒有回寺廟，而是往郊外走，有目標地搜尋著什麼——少女來精神了。是逃跑？或者坑人？新的懲罰理由要產生了！
然而。
兩面宿儺摘下了精致的野花。
長谷川裡奈：……咦？
她懵了。
在經營模板的界面上，Q版的四臂四眼的詛咒之王慢吞吞地摘了一堆花，還挑了根纖長的、柔韌的草，綁住了花身，做成了花束，然後才飛速趕回寺廟。
——咦？！！
長谷川裡奈手足無措。
……
兩面宿儺敷衍地護著花，掠過森林，踩著灰白的牆壁，跳進了寺廟。風鈴發出了脆響，巫女一如既往地坐在廊道上，小腿懸空，銀發披散，像是濃墨重彩的畫。
她望著他，湛藍色的眼睛似湖泊。
水汪汪的，剔透且漂亮。
……嘖。
兩面宿儺晃了晃神，停在了長谷川裡奈的身前，態度囂張，理直氣壯地說：「送你的。感不感動？是不是比那個小鬼送的更好？」
「……」
嗚嗚嗚是花誒——！
裡奈受到了少女漫經典情節的打擊。
她在詛咒之王的暗藏薄涼的視線內收下花束，彎起了眸子，比衣服更蒼白的肌膚上染了一層紅。「小瘋批」第一次溫順地仰頭，衝宿儺笑。
「謝謝！」
「……」
【兩面宿儺好感度+10】
【當前好感度40】
兩面宿儺滿意了，戀愛經驗為0的巫女果然好騙。就算武力值強了點，技能bug了點，性格瘋了點……菜雞便是菜雞，玩不過他的。
他遲早找機會宰了這個巫女。
詛咒之王臥薪嘗膽ing。
……
收下了花，獎罰分明的長谷川裡奈心情愉快地借著AI，做出了超越這個時代的美食，端到了桌子上，示意兩面宿儺品嘗：「宿儺變乖了。」
——四舍五入一下她沒輸。
兩面宿儺：……
詛咒之王心平氣和地忽略了她這種養狗狗似的口吻，漫不經心地夾了一塊肉，放到了嘴裡。
男人的神色微微泛起波瀾。
【兩面宿儺好感度+10】
【兩面宿儺好感度+10】
……
【當前好感度70】
長谷川裡奈：……？？？
兩面宿儺是個無比隨性的人。他的喜愛與厭倦都來得簡單，去得簡單，不會刻骨銘心，沒什麼討厭的東西。多年來，稱得上愛好的，僅僅是「進食」。
廚子是有機會拿到他的85的好感度的。
但85的好感阻止不了他殺掉廚子。
總結就是：爺想干嘛就干嘛，管好你自己。
他說道：「煮得不錯。」
長谷川裡奈：……？
少女被他這高高在上的姿態刺激到，因花而柔軟的心腸一秒鋼鐵化。長谷川裡奈復習了一遍第二周目的慘案，語氣淡定地宣布：「嗯，那以後我的三餐交給你了。你應該知道標准了吧？加油噢宿儺。」
兩面宿儺：……？？？
詛咒之王震怒，靠著強悍的意志才按捺住掀桌子打架的欲望。拒絕當工具人奶媽，從情緒自律做起。他皮笑肉不笑地「呵」了一聲。
「區區三餐，不足為懼。」
——明白！我該挑刺了！
長谷川裡奈接收到了信號。
於是，之後的幾天，一個做飯，一個挑刺，分工明確，配合默契，導致兩面宿儺天天飆殺氣，成為了行走的低氣壓制造機，嚇跑了不少趨利避害的小動物。
兩面宿儺是真的無法釋然了。
他要瘋了！
期間，他自我調節失敗，幾次反噬得長谷川裡奈吐血咳嗽，內髒破裂，模樣凄慘。少女不疾不徐地摁著他開反轉術式，讓他的好感度降到歷史新低。
最痛苦的是。
長谷川裡奈下的命令是「認真做飯」，他摸魚都摸不了！手腳都有自己的想法！勤勤懇懇地煮完，再麻木地被挑出一堆毛病——他決定另辟蹊徑。
去你的互相馴服x2。
他在飯菜裡下了毒。
……
詛咒之王見多識廣，隱約推斷出了長谷川裡奈的醫術範圍，特意挑了少女的盲區，保證了她沒辦法提前察覺，會毫無防備地吃下飯菜。
兩面宿儺自顧自地喝著酒。
他最近本來就苦悶，日常干喝酒，懶得進食，此刻不碰任何吃的，沒有引起長谷川裡奈的懷疑。
少女也基本不會多想。
她干脆地咽下了飯菜。
痛覺為0的弊端展現了。直到血液自她的咽喉湧出，「啪嗒」、「啪嗒」地打濕桌面，她才遲鈍地翻了翻自己的角色狀態：【身中劇毒】
長谷川裡奈：……
她靜靜地注視著兩面宿儺。詛咒之王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神情，甚至挑起唇角，肆無忌憚地笑了笑。
長谷川裡奈放下了筷子。
她的掌心全是血。
「宿儺。」
她溫聲說：「給我爬。」
第49章 如何白嫖npc[一更]……
爬是爬了。
詛咒之王卻分外愉快。
因為爬了沒多久, 長谷川裡奈就喊他治療了。他推斷，巫女的自愈沒有他的那麼強悍，比較容易達到極限……初見的那天, 長谷川裡奈就只自愈了八成。
若是他精心設計一下。
讓長谷川裡奈在短時間內反復瀕死, 而他硬抗人偶操縱，借著反噬, 拒絕開反轉術式——是可以殺掉巫女的。
兩面宿儺的世界晴朗了起來。
【兩面宿儺好感度+150】
【當前好感度60】
長谷川裡奈：……？
——爬都能爬嗨！？
少女不理解，且大受震撼。
……
進副本的第十一天。
找到了長谷川裡奈的弱點的兩面宿儺的好感度穩定在了65, 不怎麼波動了。就算被故意挑刺，他也面不改色, 波瀾不驚，一副「爺不在乎」的狀態。
唯一安慰到長谷川裡奈的是。
詛咒之王的廚藝進步得飛快，幾乎要趕上AI了。她沒辦法在精神上蹂躪宿儺, 至少滿足了口腹之欲，獲得了一個SSR級別的21天限定下屬。
兩面宿儺初步適應了當保父。
打獵、臭著臉接待村民（直接導致長谷川裡奈的工作量驟減）、做飯、擦廊道、掃落葉……家務都被詛咒之王承包了, 簡直萬能工具人！
長谷川裡奈不崩潰了。
她尋思著。
壓榨宿儺21天也挺賺的？
掃完落葉的兩面宿儺跳上廊道, 坐到了她的身側，陪她眺望遠方的森林、天空或飛鳥。男人倚著柱子，忽然問：「你不想出去看看嗎？」
「出去？」長谷川裡奈怔了怔。
她進副本的原因是兩面宿儺，確實沒有產生過探索地圖的念頭。虐完21天就得跑路, 似乎探索不了什麼？不如多指揮兩面宿儺干活。
「嗯, 出去。」
兩面宿儺說：「你不好奇嗎？」
長谷川裡奈的怔然，被他解讀成了「與世隔絕的巫女的懵懂」。出了村子，沒見識的小瘋批便只能依賴他。他的反馴服計劃才可以施展。
他其實也沒戀愛經驗。
但他的「詛咒之王」的威名太盛, 美人、金錢、權力……各種各樣的常人難以企及的事物，流水一般地湧向他，令他愈來愈猖狂、霸道。
討好他的人數不勝數。
……他勉強學一學。
完全猜不到兩面宿儺的小心思的巫女沉吟片刻, 歪了歪腦袋，湛藍色的眸子中一片澄澈。她的銀白色的長發搭著緋紅的裙子，形成了極具吸引力的畫面。
長谷川裡奈的嗓音柔軟。
「出去之後，要仔細照顧我。」
「……」
兩面宿儺抑制不住地笑起來。他猩紅的眼睛鎖著巫女的高潔又純美的身影，仿佛碰到了一只傻乎乎地往陷阱跳的羊羔，即將收獲一頓大餐。
兩面宿儺自覺地轉身，收起了兩只手臂。
他下了廊道，半蹲著，在風鈴的脆響裡懶散地開口，聲線沙啞，富有磁性，滿是屬於成熟男性的韻味：「上來吧。坐肩膀不好趕路，我背著你跑。」
反正長谷川裡奈是不會放棄騎他的。
不如自己挑個姿勢。
「等等。」
長谷川裡奈給村民們留了張字條，才趴到兩面宿儺的背上。她的胳膊環繞著男人的脖頸，清新的香味傳入了男人的鼻翼，使兩面宿儺的視線微斜，落在了她的鎖骨上。
……想咬破。
吸食血液，啃她的骨肉。
制造磨滅不了的痕跡。
「宿儺？」
長谷川裡奈困惑地戳了戳詛咒之王，卻被咬住了指腹。尖牙劃破蒼白的肌膚，新鮮的血流入兩面宿儺的咽喉，緩解了灼燒著他的心髒的渴望。
他頗為興奮地松開嘴，治療了少女。
長谷川裡奈：？？？
竟然還敢銷毀證據！
她揪住了兩面宿儺的衣領，凶巴巴地威脅道：「再敢咬我，我就讓你在大庭廣眾之下裸奔，體會體會被當作蠢貨圍觀的滋味。」
附身虎杖悠仁後一秒撕衣服的詛咒之王好笑地勾起嘴角，根本不帶怕的。倒是長谷川裡奈為了增強氣勢，湊到了他的耳畔，細密的睫毛輕顫著，令人心癢。
他抬起下顎，吻住了少女的睫羽。
「……」
純情JK當場呆住。
男人的溫度仍殘留在她的眼眸上，點燃了她的大腦，使她停止了思考。直到兩面宿儺愉悅地笑出了聲，她才猛然驚醒，暈眩著跳開，惱羞成怒。
——「兩面宿儺！！！」
——「給我滾下山啊！」
……
兩面宿儺從沒這麼狼狽。
雖然他耐揍，身體素質MAX，基本沒受傷，但這麼一滾，是真的灰頭土臉、渾身枝葉，宛若行走的原始人。他整理了一會兒儀表，毫不生氣。
別問，問就是爽。
特別舒爽。
——欺負小瘋批的感覺可太美妙了。
他在山腳等了半晌，仍沒有等來巫女，不由得不解。兩面宿儺原路返回，發現長谷川裡奈抱著頭，躲在樹蔭下，露出來的耳垂紅如滴血。
他囂張地站到長谷川裡奈的前方。
「怎麼？要改行當蘑菇了？」
長谷川裡奈驀地起身：「坐下！」
——「嘭！」
狗狗蹲坐重現。兩面宿儺氣定神閑，猩紅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端詳著羞怯未消的巫女，反壓制的野望填充了他的四肢百骸，讓他的細胞無比歡騰。
他聽著巫女磕磕絆絆地警告他。
「不許咬我，不許親我，不許做『背著我趕路』之外的任何事！不然我真的會命令你裸奔！」
「又無所謂。」
長谷川裡奈：……淦！
兩面宿儺你就不能有點羞恥心嗎！？
……
少女堅強地繼續拿兩面宿儺當座駕，致力於壓榨他。兩面宿儺則專注地捕捉著她那失衡的心跳，被她的異樣的安靜逗得格外開懷，風馳電掣般地掠過了無數景物。
兩人在一家旅館前停步。
如兩面宿儺所料，一直隱居於森林間的巫女缺乏常識，一邊由著他安排，一邊觀察著附近。
他亦不怎麼懂規則。
於是他簡單粗暴地亮出了為了背長谷川裡奈而收起的四臂四眼，表明了身份——旅館的老板一秒飆淚，腿軟得難以佇立，顫抖著扶住了木制的高台。
室內鴉雀無聲。
長谷川裡奈：……？
干嘛呢干嘛呢！
她擺出了兩面宿儺的操縱者的逼格，踹了男人一腳，當作報復先前的那一吻，再咳了咳，不好意思地說：「我們需要兩個房間，可……」
她收取的診金都是土豆之類的食物，幾乎是義診了。寺廟沒名氣，沒人來，還得貼錢維護。
總之就是清貧。
老板悟了：「免費！我們免費！」
——「真是太感謝了！」
#論如何利用詛咒之王白嫖npc#
第50章 「再多依賴我一些如何？……
千年之前, 跟現代不同。
此刻的詛咒師、咒靈都更為凶惡[1]。戰火連天，時局混亂，人們生活得水深火熱。
兩面宿儺的名聲, 是一條條性命堆積起來的。他被一個無名的巫女收服的消息, 隨著兩人的走動，傳遍了各個國度, 引起了一陣陣熱議。
陸續有人聞訊而來。
有的是為詛咒之王，有的是為巫女。
長谷川裡奈：……
就離譜。她一個休閑玩家, 根本不想和這些npc決鬥，索性全推給了兩面宿儺。實在推不掉的, 便直接用「人偶操縱」耍賴，享受限定的掛逼快感。
於是她在世人的認知內變得極其恐怖。
什麼「沒有巫女操控不了的人」、「戰力天花板」、「惡犬馴養師」……吹得她本人聽了都得沉默。
謝謝，21天的王者罷了。
兩面宿儺則注意到了一個細節。
長谷川裡奈, 操控敵人，都是為了轟他們走, 一副嫌棄他們礙事的模樣, 連稀有的特級都不心動……作為唯一的特例，詛咒之王不得不多想。
他決定聊一聊。
副本第16天。
日漸習慣了巫女的嬌蠻的兩面宿儺按照她的要求，做了一桌的飯菜，再擺好碗筷, 確認她吃得開心, 處於「好套話」的狀態，才喝著酒，詢問道：「你不留下那些人嗎？」
「什麼人？」裡奈疑惑。
「那些要追隨你的, 或者被你擊敗的。」兩面宿儺垂著眼簾，盯著搖晃的酒液，語氣淡然, 「有幾個資質不錯啊。值得培養——怎麼不留下？」
「就像束縛我一樣。」
長谷川裡奈一臉莫名：「我留下他們干嘛。」
執著是少女的優點之一。她定下的目標，鮮少會偏移。副本任務是欺負兩面宿儺，那就專心致志地欺負兩面宿儺！無關緊要的npc們全是空氣。
她補充：「我有你就夠了。」
「……」
【兩面宿儺好感度+5】
【當前好感度70】
——嘶。兩面宿儺那麼喜歡被壓榨嗎？！
長谷川裡奈驚了。她的潛台詞明明是：我要那麼多保姆干嘛，你一個頂N個，堪比被黑心工坊主逼著007的奴隸，工作量大，還沒酬勞，慘得一批。
兩面宿儺卻加了好感度。
……震撼她全家。
詛咒之王的紅眸微眯，笑了起來。
出村落前，他慘遭雙標，是食物鏈底端。離開村子，融入茫茫人海，他才意識到，這個小瘋批巫女，只注視著他，絲毫不在乎別的生物。
身為巫女，卻借著他的名聲白嫖；命令他揍趴咒術界的官方人員；逮著他薅，無視了獻殷勤的人類高質量男性；有他就是N級殘障，沒他立刻十項全能……
他放下酒杯，若有所思。
「女人。」
「你不會早就在蹲我了吧？」
長谷川裡奈：……！？
她被食物噎住，精致無瑕的面容上劃過一絲「計劃暴露」後的愕然。少女咬著筷子，銀白的睫毛顫了顫，撥亂了眼睛內的光影：「emmm……」
她瞅了瞅兩面宿儺。
詛咒之王的肢體上，纏繞著唯有「人偶師」看得到的「線」——長谷川裡奈鎮定了，不慫了，充分發揮了小伙伴真人的作精特質，字正腔圓地回答。
「沒錯，我是在蹲你。」
她挑釁道：「你有意見？」
兩面宿儺對上她的湛藍色的眸子，驀地回憶起她收下那束野花時，展現出的柔軟動人的姿態。男人的喉結滾動，唇角的弧度滿含狂氣，一如他的名號：「沒有。」
「你成功取悅了我。」
長谷川裡奈：……？？？
——你很牛嗎放下你的身段！
……
副本第18天。
在她的十動然拒，花式放宿儺揍人的策略下，干擾她壓榨兩面宿儺的npc們終於撤得差不多了！可喜可賀。她的每分每秒都極其珍貴，才不要浪費給路人。
今日的天空陰雲密布。
長谷川裡奈盡職地cos著N級殘障，有腿也不用，非要騎兩面宿儺。她亂七八糟地買了一堆雜物，全掛詛咒之王的身上，四只手一只都沒閑著。
兩面宿儺：……
他皺眉：「女人，適可而止。」
——止？什麼止？
長谷川裡奈哼哼唧唧地買了串甜的，塞到了他的嘴裡，繼續為將他打扮成聖誕樹而奮鬥。兩面宿儺咬碎了糖，心不在焉地想著：那些菜雞也算是有點用處。搶到的金錢讓長谷川裡奈玩得挺高興的。
……養一只巫女的開銷似乎不小。
忽然，前方傳來了啜泣聲。
長谷川裡奈隱約聽到了npc們的交談。這段隨機劇情的內容是，貧窮的家庭為了生計，把孩子賣掉了。收下錢的同時，母親抑制不住地哭嚎，哀求著買家善待自己的姑娘。
「……」
她微怔，捏緊了宿儺的衣領。
兩面宿儺：又怎麼——
男人的想法中斷。
沒心沒肺的小瘋批跳下了他的背脊，往旅館走，遠離了啜泣聲。少女的紅裙搖曳，在陰郁的天色下顯得脆弱且單薄，不復往日的爛漫。
兩面宿儺記起了關於巫女的傳言。
……孤兒啊。
孤兒有什麼好傷心的？
詛咒之王費解，被他捅穿了心髒都可以彎著眉眼，衝他宣告勝利的長谷川裡奈，僅僅是撞見了父母的「賣孩子」現場，便難過了？
他跟了上去。
長谷川裡奈徑直回了旅館，跳到屋檐上，望著遠方發呆。游戲之外的她，亦是個孤兒，從未接觸過自己的親生父母……這一波她是真的被刺到軟肋了。
暫時沒空理屑男人。
兩面宿儺放下雜物，坐到她的身側。
殘忍冷酷的詛咒之王托著腮，毫無疼惜之意。他的猩紅的眼眸內全是瘋漲的占有欲、破壞欲。
男人抬起長谷川裡奈的下巴，笑了笑。
由他親手帶入俗世的，隱居的巫女。只會向他撒嬌，被他順毛摸的小瘋子——他不在意長谷川裡奈的沮喪、落寞，而是摁住「獵物」的死穴，趁勢攻城掠地。
「再多依賴我一些如何？」
「我的話。」
「是不介意被你寄生的。」
第51章 距離第21天[三更]……
「依賴」、「寄生」——
兩面宿儺沒有放棄過反制巫女。
據他觀察, 長谷川裡奈控制別人，需要進行20秒左右的身體接觸，不隔著障礙物的那種。而且, 少女的續航能力很差, 所以熱衷於指揮他，自己盡量不動。
他有了計劃。
擺脫「人偶」身份的計劃。
兩面宿儺的反轉術式是bug級別的。被他附身的虎杖悠仁, 沒了心髒，屍體涼透了, 等著被醫生解剖，他都能奶回來, 憑空長出一個新的活蹦亂跳的心髒。
當然，這跟他的附身有極大的關系。
長谷川裡奈這種單獨的個體，他無法在屍體都涼透之後救活, 卻可以輕易地把瀕死，或者剛剛死亡的人復原到完好的狀態。
他是真的准備殺掉巫女。
……
兩面宿儺的指尖抵著長谷川裡奈的眼角, 欣賞著這抹清透的、流露出脆弱的湛藍色。
他很遺憾。
小瘋批的這副溫軟的姿態, 不是他親手打造的，而是源自一件無意義的俗事。他多想敲碎長谷川裡奈的外殼，逼迫她臣服、哭泣，化作只會搖尾乞憐的鳥雀。
啊……他會做到的。
兩面宿儺盤算著。
他唯一的, 忠心耿耿的下屬——裡梅——裝作前來挑戰他的詛咒師, 和他互通有無，替他安排著圍剿長谷川裡奈，強行切斷操縱的事宜。
70的好感度阻止不了他。
至少目前阻止不了。
不如說, 正是因為好感度高達70，他才會如此認真地，冷血地謀劃著, 怎麼反向馴服巫女，怎麼將她送到絕境，怎麼一步步地吞噬她。
鮮血、疼痛、恐懼……
什麼都好。
這場拉鋸戰，他不會是輸家。
……
長谷川裡奈一無所覺。
第二周目，她與兩面宿儺是零交流，見面即逝世。這周目，由於兩面宿儺的心態過於優秀，她又被歸為了「有趣」這一類，獲得了兩面宿儺的縱容，避開了一系列血腥的，會被河蟹的劇情。
於是。
她對兩面宿儺的認知不夠深刻。
70的好感蒙蔽了她，令她以為自己飼養的是一條威脅性有限的狗，而不是永遠虎視眈眈的狼。她毫無防備地順著兩面宿儺的動作，蹭了蹭男人的手掌。
少女的睫毛微垂，銀白色的長發如幕布，傾瀉而下。她彎了彎眸，漂亮的眉宇間少了些嬌蠻，添了些得到了「安慰」後的朝氣，像是終於肯摘掉尖刺，允許旁人靠近的玫瑰。
她好感慨。
70好感度的宿儺，竟然做人了！
不diss她的頹喪，不嘲諷她，不往她的傷口撒鹽，而是默默地「陪伴」著她，還「鼓勵」她！就是用詞怪怪的……「依賴」能理解 ，「寄生」是什麼？
果然，宿儺得多讀書。
她的思路歪了幾秒。
蹭完兩面宿儺，長谷川裡奈便大咧咧地掙脫掉了捏著她的下巴的手，開始梳理自己的游戲歷程：收到兩面宿儺的「安慰」的剎那，她就幾乎釋懷了。
BE了她的幾個人。
江戶川亂步算是朋友，太宰治是小弟，夏油傑改過自新不再一口一個「猴子」，五條悟的咒術界基本是她的復刻，兩面宿儺凄慘007被她翻來覆去地折騰出了同理心。
她圓滿了。
既然圓滿了，宿儺也沒那麼礙眼了。
此刻秋風徐徐，陽光被烏雲遮去一大半，世界一片靜謐。長谷川裡奈望著灰撲撲的天空，在現實和虛幻的交錯之下，產生了傾訴欲。
她突發奇想地問：「宿儺知道輝夜姬嗎？」
兩面宿儺：「誰？」
——看來是不知道了。
「一位來自月亮的少女。」長谷川裡奈也是隨口一提 ，她要吐槽的是自己的游戲之旅，跟輝夜姬的故事根本不同。但……提都提了，索性接著講。
月亮就指代三次元吧。
她踩著屋檐，以「為整整六個周目畫上句號」的謎之安詳的狀態，半是調侃半是辛酸地說：「輝夜姬逃離月亮，想要在人間尋找真命天子。她陸續碰到了幾個人。」
「第一個說『我討厭非術師』，殺了她。第二個……嗯，我直接講第三個吧。第三個是事業狂，她陰差陽錯地成為了他的敵人，被殺掉了。第四個人對輝夜姬說『你並不愛我』，離開了她；第五個人，輝夜姬拼命追求了，卻直到死，都不被相信。」
「……談戀愛好難啊，輝夜姬這麼抱怨著，穿上了羽衣，忘記了憂愁，乘著車，回到了月亮上。」
兩面宿儺沒懂。
「輝夜姬」的舉止完全不符合他的三觀，他也不清楚這個故事的意義在哪，干脆閉了嘴，老老實實地當個聽眾，悄悄地侵蝕長谷川裡奈的內心。
現在的小瘋批又乖又軟，得珍惜。
「其實我與輝夜姬來自同一個地方。」
長谷川裡奈眨了眨眸子。她側首，端詳著在第二周目BE了她的詛咒之王，語調灑脫：「如果找不到真命天子，我也會回到月亮上的。」
這周目結束。
她就該退游了，專注三次元。
兩面宿儺：……？
……是表白嗎？
兜兜繞繞的，他差點沒收到。
兩面宿儺隨意地躺下，盯著層層疊疊的烏雲。他的頭枕著刻有奇異紋路手臂，猩紅的眼裡暗沉沉的，辨不出思緒：「女人，你要不要解開對我的束縛？」
「……」
長谷川裡奈糾結了一會兒。
第二周目的兩面宿儺給她的印像極深。即使有了70的好感度，且這周目的任務全部達成，她也……不太敢拆掉凶獸的鎖鏈。萬一兩面宿儺腦子一抽呢！
況且。
21天的人偶師技能，不用血虧啊！
氪都氪了。
她搖了搖頭：「暫時不行。」
「……」
兩面宿儺沒再吭聲。
因少女的「告白」而泛起的漣漪歸於死寂。他復核著圍剿長谷川裡奈的計劃，鼻翼縈繞著屬於巫女的香味。被咬碎的糖的甜意似乎依舊彌漫在舌尖。
他的臉上波瀾不驚。
……
距離第21天。
還有3天。
靈魂寶石的污濁程度，在可控的範圍內。
第52章 魔女之夜
第19天。
兩面宿儺察覺到了長谷川裡奈的轉變：經歷了陰雨天的談心, 小瘋批不再惡意cos作精了，不再每分每秒地占據他，不再吝嗇柔軟漂亮的笑容, 甚至會允許他咬破指腹, 吸食血液。
兩面宿儺：……
兩面宿儺被甜得茫然了幾小時。
他待在自己的房間，讀完了裡梅傳來的信, 盯著漆黑的字跡思索了半晌，才慢吞吞地銷毀。
計劃中, 他只負責抵御「人偶操縱」和戰後的治療。最保險的辦法其實是他先下個毒，再找借口離開, 硬抗命令，等裡梅的好消息：他精准地判斷出了巫女的戰鬥力，基本不會失敗。
然而, 他莫名刪掉了下毒這一項。
別問。
問就是爺的腦子有自己的想法。
第20天。
兩面宿儺習慣性地照顧巫女。
雖然長谷川裡奈不折騰他了，但他願意寵著這株卸掉了尖刺的玫瑰花。嬌氣美麗的小瘋批是他養的, 他自然不會讓明珠蒙塵。無論怎麼胡鬧, 詛咒之王都承擔得起。
他想，唯一的毛病就是「控制權」了。
要是強行切斷操縱後，長谷川裡奈仍試圖掌控他，那就循環往復好了……直到巫女認輸, 蜷縮在他的身旁, 當他的藏品。
被欺負的小瘋批一定會委屈落淚。
他喜歡她的淚水。
剔透易碎，可憐可愛。
完全不了解他的陰暗思緒的長谷川裡奈拽著他跑到了附近的寺廟內。這個寺廟人來人往的，熱鬧非凡, 上香求簽的人多不勝數，氛圍感極濃，建築亦修得輝煌。
兩面宿儺隱去了多余的眼與手臂。
他一臉費解地注視著身為巫女的長谷川裡奈認認真真地求了兩個毫無作用的, 一點咒力、異能都不帶的平安符，由衷地評價：小瘋批的錢真好賺啊。
不，應該是間接性降智？
然後，長谷川裡奈把平安符遞給了他。
兩面宿儺：……
剛批判完的詛咒之王的內心是拒絕的。
只是巫女的眼睛彎成了月牙，含著熠熠生輝的期許，比天際的太陽都更令他目眩。他僵硬片刻，終是收下了平安符，按照長谷川裡奈的指示，掛在了腰部。
……好蠢的玩意。
他不比平安符強？
第21天。
兩個人各懷心思。
預計在今天執行計劃的兩面宿儺掐著點，在晨曦中拉開了房門。他的猩紅的眸子裡晦澀沉郁，眉毛緊蹙，罕見地陷入了遲疑，沒了謀劃圍剿時的冷漠。
「宿儺。」
長谷川裡奈驀地意識到一件事。
——她竟然！沒有！告訴過兩面宿儺！她的名字！震撼裡奈一整周目！兩面宿儺也一直「女人」、「女人」的，喊得極其順口，導致她沒覺得哪裡有毛病……
真是絕了。
70的好感度仿佛是假的。
「宿儺。」
「我的名字是長谷川裡奈。」
白衣紅裙的巫女笑起來。她的藍眸像是露珠，明淨無瑕。清晨的日光十分和煦，紛紛揚揚地落在她的身上，拉長了她的影子，使她多了些朦朧的美感。
她說：「你可以叫我『裡奈』。」
兩面宿儺差點捏斷門扉。
「……嗯。」
詛咒之王倉促地踏出了旅館。
他風馳電掣地穿梭於大街小巷，盡量拉遠與長谷川裡奈的距離，防止被硬控。模糊的景物映入他的視野，記憶不斷地翻湧著。
他宛若跑在了時間的滾輪上。
最先揪住他的心髒的，是巫女的半真半假的嬌氣毛病：逼他拿殺氣驅蟲，不愛吃的東西全塞他碗裡，為了不弄髒裙擺反復強調「注意跑的路線，禁止踩水坑」……
他那麼精細地護著的人。
裡梅處理得好嗎？
他的步伐在不知不覺間放緩。
兩面宿儺清楚，小瘋批在各種演。第一次見面時，長谷川裡奈可沒在乎什麼裙擺，對待自己的身體，跟對待可拆卸的零件似的，壞了便修，一聲痛呼都沒。
摁著他做飯後。
碗的溫度稍高，都要喊被燙疼了。
……薛定諤的痛覺。
裡梅會傷到她，會令她疼痛。
兩面宿儺感到了懊惱。他琢磨著，或許該自己下手的。疼痛或歡愉，都該是他給予長谷川裡奈……交給裡梅，就算是他唯一的下屬，他亦無法自制地燃起了暴戾。
他記得巫女遍體鱗傷的模樣。
被他打的。
緋紅的液體染紅了長谷川裡奈的肌膚，她的眼眸卻璀璨至極，像是暗夜內的星火，足以讓人忽略她的殘肢、破洞的胸膛……那是一副頗為驚艷的圖景。
是雜魚們不該看的。
……他止步了。
遼闊的天空異常的晴朗。藍與白交織，如仙鶴的羽衣。是未經污濁的色彩，令人心曠神怡。
他的耳畔回響起了少女的嗓音。
活潑的、悅耳的，似清泉。
「宿儺。」
「我的名字是長谷川裡奈。」
「你可以叫我——」
兩面宿儺半闔下眼簾，遮掩住眸中的情緒。他站在空蕩蕩的荒野上，循著腦海內的話語，喑啞地喚道：「……裡奈。」
——名字是最短的咒。
隨著這句呢喃，有新的，被定義為「羈絆」的「線」扎入了他的血肉，將他的殘忍、冷血通通絞殺。秋風卷起枯葉，夾雜著泛黃的花，滾過他的腳邊。
……是野花啊。
森林間的巫女，曾經接過了他的敷衍之作，在搖晃的風鈴、迷離的燈火下揚起天真又純粹的弧度。
——「謝謝。」
……是從那一刻起的吧。
【兩面宿儺好感度＋15】
【當前好感度85】
兩面宿儺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傀儡、人偶、被操控……他咬了咬牙，極度郁悶地「嘖」了一聲，才毅然回頭，融進了漫天的秋風裡。
來得及。
小瘋批都沒召喚他。
忽然，他的身體一松。兩面宿儺清晰地感知到，捆綁了他整整21天的「線」消失。他不再是巫女的式神、有主的惡犬，重新成為了凶名赫赫的詛咒之王，人形天災。
……怎麼會？
兩面宿儺踉蹌了一下。
那個女人——
長谷川裡奈，根本沒有驅使他啊！為什麼會解除束縛？裡梅有這種能力嗎？發生了什麼——是誰傷了那個小瘋子？
有他卻不用，長谷川裡奈又犯蠢了？
他的理智瀕臨崩潰。
憤怒、後悔、焦慮、無措……詛咒之王一路橫衝直撞，躍上了旅館，翻進長谷川裡奈的房間：遍地的屬於巫女的血液刺痛了他的眼睛，聞得他幾欲作嘔。
詛咒師們跪了一地。
他冷聲問：「人呢？」
兩面宿儺的雙手隱隱合攏。他表現得非常平靜，混亂的咒力軌跡和即將展開領域，大開殺戒的態度卻昭示著他的瘋狂。他盯著尚未凝固的血，神經互相撕扯著。
「失蹤了。」
裡梅補充：「我們沒傷到巫女。」
「……血是她用來攻擊我們的。」
……失蹤？
兩面宿儺怔了怔，望向窗外的天空。
少女瞎扯的關於「輝夜姬」的故事浮現於他的大腦。他當時滿不在乎，錯過了埋藏於玩笑之下的真實——「如果找不到真命天子，我也會回到月亮上的。」
……月亮。
此刻正值晌午，星月無影。
愈來愈洶湧的，生平第一次誕生自他的靈魂深處的惶恐籠罩了他，使他的心髒停滯了一瞬。
他如臨深淵，搖搖欲墜。
「……去找。」
兩面宿儺的語調毫無起伏，像死水。
「她一定。」
「在世界上的某個角落，等著我。」
……
黑暗內，播起了曲子。這次的BGM，有種「針鋒相對」的意味。空心的，灰色的數字「21」懸浮於虛空，當作背景。一張張的CG圖按順序展現了兩面宿儺的改變。
不假思索地貫穿巫女的胸膛，目睹了巫女被男孩告白，摘取第一朵花，下毒，親吻眼睫，房檐上的交談……
整整21張。
【一敗塗地的人】
【渾然不覺地設計著未來】
第22張CG，是長谷川裡奈沒見過的場景：兩面宿儺獨自坐在她的寺廟的廊道中，倚著柱子，看著閃爍的繁星、明亮的圓月，自嘲般地笑著，猩紅的眼眸裡一片沉寂。
前21張CG，化作了「線」。
這些「線」一條一條地刺穿了第22張CG內的詛咒之王，纏繞住了他的身軀，吊起了他的肢體，顯得分外詭譎。
【人偶的線再度蔓延】
【這一次，是從精神汲取的養分】
【一次半途而廢的叛逆】
【原來需要千年的時光來償還】
……
BGM播完，圖文散去。系統開始走流程：【恭喜您，得到了角色·兩面宿儺的85的好感度，打出BE結局】
【時空跳轉ing——】
【您已回歸現代】
長谷川裡奈驚了。兩面宿儺走了，她便遭到了圍攻。恰巧，她的「人偶操縱」到期，她就開了自動戰鬥系統，應付敵人，再秒退副本：會留下那麼多血，全是「場面人」的設定的鍋。
所以，宿儺腦補了什麼啊！
白送的CG＋1！
她瞅了瞅床鋪上的睡得正熟的虎杖悠仁，謹慎地纏好繃帶，封住血液，偷偷地溜下了樓。
少女掏出靈魂寶石，觀察了一會兒。
日常損耗＋戰鬥系統的大出血。
污濁了三分之一。
她不准備氪好感值買悲嘆之種了，這周目圓滿了，她掛一個月的機，還清太宰的錢，就退游當現充！
丘比扒著她的肩膀，似有所感。
【……運氣真好呢，長谷川。】
長谷川裡奈困惑：【什麼？】
——【我們游戲的極難隨機到的大型事件「魔女之夜」要降臨橫濱了噢，降臨的時間剛好在一個月之後。】
【不去玩玩嗎？】
長谷川裡奈：……
她默默地打開了游戲商城。
再、再續一波！
第53章 「滾下去。」……
一個月後, 魔女之夜。
「魔女之夜」指的是不需要結界保護，難以被擊敗，會造成巨大傷亡的, 極其強大的魔女：有的是個體, 有的是數個魔法少女的集合體。是相當於最終BOSS的存在。
整整六個周目。
長谷川裡奈第一次隨機到魔女之夜。
非酋好不容易歐一次，刷到稀有副本, 她怎麼也得再苟一個月，看看「魔女之夜」是什麼樣。
她的好感值余額是91點。
長谷川裡奈氪了一個悲嘆之種, 吸納掉了靈魂寶石的污濁。這一次，丘比沒有再配合她, 當她的儲存袋：【魔女之夜，您需要快速移動，我跟不上的。您得適應攜帶自己的寶石。】
——有boss戰內味了！
長谷川裡奈把悲嘆之種裝進口袋。她想了想, 將靈魂寶石化作的發夾，卡在了銀白色的頭發上。
孵化者：……也不是不行。
雖然有過魔法少女的腦袋被咬掉, 還恰巧咬碎了靈魂寶石的悲劇, 但大部分的人類，都會無意識地護頭。放在頭部，總體來說是沒什麼問題的。
「現在去哪呢……」
一個月啊，得掛掛機。
長谷川裡奈正搜尋著消耗時間的地點, 她的側方忽然落下一個人影：粉色的短發, 清冽的紅眸，身姿挺拔，帶著意氣風發的少年氣。是虎杖悠仁。
長谷川裡奈：……？
SOS我不會被逮回高專吧！
……
虎杖悠仁是被兩面宿儺叫醒的。
「DK往事」結束後, 歷史被修改，虎杖沒有死於咒胎，沒有被迫同兩面宿儺定下「契闊」。於是, 詛咒之王憋屈地把少年拽到領域裡，冷冰冰地說：「去追一個人。」
虎杖悠仁：？？？
他一頭霧水，一臉困倦：「什麼？」
「你的房間，剛才來了一個人。」坐在屍山血海上的兩面宿儺起身，猩紅的眼睛內浮現出無比晦澀的情緒，像是瀕臨斷裂的弦，伴隨著恐怖的氣場，壓迫著虎杖悠仁的神經。
「去追她。」
兩面宿儺說：「追到之後，將身體交給我。」
——虎杖悠仁被踢出了領域。
他感受到了兩面宿儺的急切，干脆地起了床，卻不打算交出身體。詛咒之王那隱隱失控的表現引起了他的警惕。
他跳下窗戶，停在了長谷川裡奈的身側。
【……這個女人。】
虎杖悠仁的腦海中響起了屬於兩面宿儺的聲音。咬牙切齒的，似乎恨極了，又飽含渴望，甚至夾雜了恍惚。少年聽到兩面宿儺問：【她是真實的嗎？】
【……】
——嘶。
虎杖悠仁瞳孔地震。
他不認識長谷川裡奈。
交流會時期，他在打花御，沒撞上少女。打完花御，便被五條悟扔出學校，跟著七海建人狩獵魔女。他知道了裡奈的事跡，卻沒有真正地見過裡奈。
他的掌心多了一張嘴。
「喂，女……」
兩面宿儺頓了頓，改口道：「裡奈。」
……是你嗎。
詛咒之王的內心五味陳雜。
他已經記不清，自願接受束縛，決定成為巫女的惡犬，承認自己的敗北，回到旅館，聞到濃郁的腥味的剎那，是什麼感覺。
特別的？唯一的？
通通化為虛妄。
抵達旅館前，他漫不經心地想著，大不了挨頓罰，反正小瘋批的手段也就那樣，只要不分開——只要不分開。
多好笑。
他臣服了，人偶師卻毫不留情地走了。
名為「羈絆」與「喜愛」的無形的線捆住了他的心髒。他停駐於兩人相遇的寺廟中，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光陰輪轉，四季變換。那月亮，再也沒有奔他而來。
他被封印在了寺廟的樹下。
兩面宿儺有許多想質問的，有許多想發泄的。但千年之後的重逢，再度落在他的身上的目光，令他反射性地回憶起了那段無望的等候，那次半途而廢的叛逆——
他折斷了一身的反骨。
他若無其事地調笑：「你從月亮上下來了？」
月亮？
長谷川裡奈稍加思索，她的確是要退游的，只是被「魔女之夜」誘惑到了，才再苟了一波。少女回答：「因為有事沒做完。」
她的藍眸沉靜，語氣溫和。
……仿佛從未拋下他。
兩面宿儺氣瘋了，心髒止不住地疼。可千年的追尋太過深刻，他咽下所有苦澀，裝作波瀾不驚：「我等了你很久，裡奈。」
他拼命地抑制著暴躁和破壞欲。晨曦灑在少女的身上，朦朧了她的表情。離別那日的情景重臨，促使詛咒之王放下傲慢，低下了頭顱，喑啞地說：「……不要再不告而別了。」
長谷川裡奈：……！
她不由得驚愕。
在她的認知內，兩面宿儺不會因她的離去而傷感，說不定會放鞭炮慶祝。21天裡花式過山車的好感度亦證明了詛咒之王的隨性。
沒想到……
於宿儺而言，都千年了吧。
長谷川裡奈懵了。
她瞅了瞅同樣震撼的虎杖悠仁，試探性地邁了一步，心虛地彎了彎漂亮的眸子，安慰性地問：「宿儺，要抱抱嗎？」
「……」
兩面宿儺沉默。他十分不甘，十分想有骨氣地喊一聲「滾」，表示他沒那麼好哄，千年的疼痛沒那麼容易抹除……然而他諷刺地發現，他的愛恨糾葛都消融於這雙天空一般蔚藍的眼睛裡。
他只想擁抱他的月亮。
【小子，滾下去。】
虎杖悠仁：……啊這。
少年陷入兩難。救命，不放詛咒之王出來有種「棒打鴛鴦」的錯覺，放……放出來很危險啊！那是兩面宿儺誒！
長谷川裡奈有點慌。
宿儺怎麼不回話了？
TVT……她不是故意的。
長谷川裡奈的睫毛微顫，進行了一番激烈的心理交戰。她鼓起勇氣，主動上前，抱住了虎杖悠仁。
少女踮著腳，手指撫過虎杖的發絲。
「抱歉，宿儺。」
「我不會再讓你等那麼久了。」
兩面宿儺：……
虎杖悠仁：……
【虎杖悠仁好感度＋20】
【當前好感度20】
尚未關閉的系統提示響起。長谷川裡奈哽住，她松手前，奇異的紋路爬上了虎杖悠仁的身體。「少年」垂下眼簾，緋紅的色澤變得繾綣，透著濃烈的占有欲。
兩面宿儺快原地爆炸了。
他陰郁地在腦中說。
【虎杖悠仁。】
【我遲早宰了你。】
虎杖悠仁（欲言又止）：……
我能怎麼辦？我也很絕望啊。你有本事談戀愛，怎麼沒本事弄個自己的身體？！
少年的思路一頓。
對誒。
兩面宿儺不會拿他的身體做奇怪的事吧？！
擁抱是極限了！！！
……果然得想辦法趕走兩面宿儺！
第54章 名偵探的新委托
長谷川裡奈拽著宿儺逛街的同時。
武裝偵探社收到了新的委托。
委托人是一位母親。她認為自己的女兒最近非常奇怪, 擔心女兒會出事，才尋求了武裝偵探社的幫助，希望偵探們可以查清女兒遇到了什麼困難。
江戶川亂步：……唉。
又是些家長裡短嗎。
青年拆開了零食, 百無聊賴地吃著。國木田獨步注意到委托人露出了不滿的神情, 急忙咳了咳，拉回了主題：「女士, 您能詳細談談您的女兒的異常嗎？」
委托人猶豫了一會兒。
她掏出攝像機，播放了一段監控。
是客廳的監控。
監控內的少女——淺田真子——盯著一個白毛紅紋的動物, 眸光沉寂，清秀的面容上一片空洞。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
一直沒有說話, 亦沒有動作的淺田真子忽地抬手，握住了一把憑空出現的匕首，凶狠地刺穿了蹲坐在她的身前的動物。匕首割破桌面, 產生了刺耳的聲響。
一下，又一下。
她的臉上是濃烈的恨意。
等她發泄完畢, 小動物、桌子, 全都四分五裂了。而詭異的是，一個同被她「殺死」的小動物，長得一模一樣的東西，跳進了客廳, 慢條斯理地吞掉了「屍體」。
她面無表情, 顯然是習以為常。
……
江戶川亂步有了興致。
……那是「孵化者」吧？
「因為真子什麼都不肯說，所以我悄悄地在家裡裝了監控。沒想到會錄下這個。」委托人強調道，「真子是個很乖巧的女孩。她不會做虐待動物的事的……而且她是個普通人, 並不是異能者。」
「我是真子的母親。我感覺得到，她在害怕。她不告訴我，或許是想保護我。我聽聞貴社的江戶川先生特別厲害, 請問他近日有空嗎？可否接下我的委托呢？」
「有空。」青年回答，「我接了。」
去學校堵淺田真子的路上，江戶川亂步想起了長谷川裡奈：不是異能者的淺田真子，與「孵化者」接觸後，展現出了常規之外的屬性。那麼，織田作之助的復活……
同樣涉及了孵化者，同樣是常規之外。
他有了模糊的猜測。
令他意外的是，有人在他們之前，堵住了淺田真子：漆黑的圓帽，橘發藍眸，五官俊秀，一身西裝——是港口黑手黨的重力使，新晉干部中原中也。
「亂步先生。」
國木田獨步詢問：「我們直接過去嗎？」
「嗯。」
江戶川亂步挑起唇角，碧綠的眼睛內添了些新奇。他輕快地說：「我有種預感。這位帽子君，要調查的事物，跟我們差不多。」
……
港口黑手黨的潛力新人失蹤了。
又！是！
中原中也的部下！
中原中也人都麻了。繼長谷川裡奈之後，他的一個下屬掌握了術式，逐漸脫穎而出，成為了潛力新星。結果，經典復刻了：下屬一聲不吭地消失了，哪都找不到。
中原中也：……
遇事不決，先罵太宰治。
然後，他被森鷗外傳喚了。
織田作之助的事，太宰治沒能徹底封鎖消息。雖然在他的後續努力下，知情人的範圍限制在了極少數的一批人，但不幸的是，這極少數裡，包含了森鷗外。
森鷗外秘密地追查了一番。
新的潛力部下亦引起了他的關注。
他知道了「孵化者」的存在。
森鷗外看著忠誠的重力使，推出了一份資料：「這個女孩，叫『淺田真子』。你的下屬失蹤前，幾乎每天都會同她一起活動。她一定清楚真相。」
中原中也接過資料，翻了翻。
資料上的淺田真子，是一個十分平凡的女孩。這種程度的任務，需要他親自去嗎……少年正困惑著，就翻到新的內容：後續的重點，放在了淺田真子的附近的「孵化者」的身上。
——【萬能的許願機。】
他愣了愣，抬起頭：「這是……？」
「拜托你了，中原君。」森鷗外雙手交叉，托著下巴，笑眯眯地說，「我對『孵化者』的運作機制很好奇。你的任務，是以『部下的失蹤』當掩飾，靠近淺田真子，弄明白『孵化者』的體系。」
中原中也沉默片刻。
他早就想查了。
但作為港口黑手黨的良心，沒有正當的理由，他不太好以權謀私，濫用資源，畢竟森鷗外都發話了，不追究太宰治三人的叛逃。如今，倒是有了機會。
他點了點頭：「好的。」
「小心一點，中原君。」森鷗外補充道，「孵化者沒那麼簡單。若是威脅到你的安全，你可以撤退……港口黑手黨，損失不起第二個干部了。」
中原中也摘下帽子，半闔眼簾。
「我會完成任務的。」
他騎著摩托，根據情報部門提供的信息，一路靠著重力飛檐走壁，轟轟烈烈地趕到了淺田真子就讀的學校，全神貫注地觀察著踏出校門的學生。
中原中也發現了淺田真子。
少女孤零零的，低著頭。
她的臉色蒼白，氣質有些陰沉，如幽魂。淺田真子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被攔住了路，也毫無波瀾，只是冷漠地注視著他。
「你好。」
中原中也拿出了部下的照片：「你認識嗎？」
淺田真子的面容上閃過一絲痛苦。
「不認識。」
她剛越過中原中也，又被國木田獨步攔下。名偵探拍了拍披肩，端詳她幾秒，從容不迫地直擊要害：「你認識。你不僅認識，還了解她的死因，且感同身受，無比恐懼。」
「聊聊吧？」
江戶川亂步笑道：「關於『孵化者』。」
執行機密任務的中原中也僵住，默默地給首領發了條短信，收到「允許和武裝偵探社戰略性合作」的指令後才松了口氣，將戰場交給了天才偵探。
「我們都是異能者。」
江戶川亂步持續輸出：「既然無法擺脫目前的困境，那試著求助外力怎麼樣？反正狀況已經差到沒有下墜的空間了。」
「……」
「你們幫不了我。」
淺田真子嘆了口氣，拿出了自己的，污濁了五分之三的靈魂寶石，捏在了掌心：「我快要死了。我會告訴你們，你們想要的情報。作為交換……如果我死了。」
「在一個月後的魔女之夜上。」
「你們要保護我的家人。」
……
長谷川裡奈面臨著大危機。
她本以為虎杖悠仁是她的友軍，才沒有揭發她，而是放任兩面宿儺陪她各種浪。然而，收到了高專那邊的提醒後。
少年搶回了身體的控制權。
虎杖悠仁無視了暴怒的詛咒之王，尷尬地撓了撓頭發：「那個……我陪你回去？」
長谷川裡奈：……淦。
原來你是沒認出我嗎！
第55章 他望見了下墜的眼淚……
虎杖悠仁是個好孩子。
長谷川裡奈冷靜地解開右手處的繃帶。緋紅的血液化作刀刃, 抵住了剔透的靈魂寶石。她威脅道：「你強行帶我回去的話，我就把自己的寶石砍碎。」
——「誒？！」
虎杖悠仁慌了：「你別動！」
少年手忙腳亂地聯絡起五條悟。
他本身就不贊同老師們的強行禁足的行為，此刻沒有對「一哭二鬧三上吊」的長谷川裡奈產生惡感, 倒是意識到了一個小細節：就算是生了他的氣, 長谷川裡奈的刀刃，亦是衝著自己的。
他的目光掃過少女的靈魂寶石。
因某個人而許下的希望。
……是個溫柔的人啊。
【虎杖悠仁好感度＋15】
【當前好感度35】
35的好感度, 屬於「普通朋友」的範圍。
仗著虎杖悠仁的好脾氣而「欺負」他的長谷川裡奈頗為不解地皺了皺眉，關掉了系統的好感度提示, 決定放過自己，不去探究男人們的奇怪心理。
她強調：「我要去橫濱玩。」
兩面宿儺說：「我陪你去。」
正在和老師商討計策的虎杖悠仁：……？
大哥, 你有自己的身體嗎？你怎麼去？我又不是你的戀愛工具！稍微考慮一下我的心情好嗎……粉發紅眸的少年無語地拍了拍手臂上的多出來的嘴：「請住口。」
他繼續回復五條悟。
【五條老師，魔法少女墮落為魔女的方式有兩種吧？一種是魔力耗盡，另一種是陷入絕望。關著長谷川, 可以避免第一種，但會有將她逼到極限的危險。】
虎杖悠仁頓了頓, 腦子一抽。
【我能全程守著長谷川。】
五條悟：……？
身形修長的男人踩著孵化者的屍體, 敏銳地嗅到了不尋常的意味。他挪開腳，承認虎杖悠仁的說法是有道理的。只是……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做了。
——【不可逆。】
——【沒有先例。】
——【你可以試試。】
……
每一個孵化者，給的答案都大同小異。
這是一種特別無力的感覺。他像是患上了癌症，跑遍了全世界, 咨詢了每一位權威的醫生, 卻收到了無數封死亡通知書……似乎只剩下「享受余生」這一條路了。
他不想答應。
答應了，仿佛就真的認輸了。
他救不了長谷川裡奈，所以灰溜溜地松了手, 放任她展翅翱翔，如蜉蝣一般，燃盡生命的光輝。五條悟拉下眼罩, 捂住劃過一絲水光的蒼藍色眼眸，自嘲地勾了勾唇角。
他艱澀地輸入了字句。
【……好。】
【悠仁要認真地陪未來的師娘玩噢~！】
……或許他已經迷路了吧。
……
「孵化者的運作機制基本是這樣。」淺田真子的語氣異常的平靜，靈魂寶石的污濁程度卻肉眼可見地加深了一些，「我目前，僅是一個空殼罷了。中原先生的下屬，是死在了魔女的結界內。」
「我沒有悲嘆之種了，也不想再戰鬥了，不想再擊殺曾經是同類的存在……大概許下願望的那一刻，我就死去了。留下來的，是一個遲早化作怪物的容器。」
「是孵化『魔女』的溫室。」
她的嗓音漸漸沙啞，暈眩似地扶著額頭。
坐在她的前方的兩人都沉默了。
中原中也抑制不住地回憶起他出國那天，總是完美地執行他的命令，溫順而堅韌的少女抓著他的衣角，惴惴不安地注視著他，湛藍色的眸子裡寫滿了無助。
「中也……」
當時他是怎麼回答的呢？
他拂開了她的手。
他略帶譴責地說：「長谷川，堅強一點。」
「你的新任務就是健健康康地等我回來。你的每個任務都完成得非常出色。這次也要加油啊。」——長谷川裡奈，是預料到了什麼嗎？是被孵化者接觸過了嗎？
她是在求救嗎？
她是在求救啊。
中原中也難以想像，被他拂開的長谷川裡奈是懷著怎樣的情緒，選擇了放棄，一言不發地目送他登機，獨自踏進了命運的沼澤。
紛雜的畫面閃過他的腦海。
「對不起，中也。」
「我沒等你回來。」
面臨著他的質問，長谷川裡奈寧肯刺穿自己的咽喉，也沒有攻擊他，沒有坦白關於「孵化者」的事……那個時候的長谷川，就是魔女預備役了吧。才敢靠「自殺」趕走他。
他竟然，沒有深入挖掘。
「謝謝你，中也。」
「但我回不去了。」
……每個字句，都成了尖刀，切割著中原中也的心扉。他茫然地望著窗外，後知後覺地明白：原來作為人類的長谷川裡奈死去了啊。他錯過了唯一的機會。
是他拂開了長谷川裡奈的手。
堵住了少女的話語。
於是在重逢的日子中，長谷川裡奈向他道歉，向他道謝，向他表達了該表達的一切，當作他們的結局，卻再也不會可憐兮兮地扒著他，跟他說「幫幫我」。
她早已沉眠在了深淵之下。
……
太宰治獲得了「孵化者」的情報。
他注意到名為「淺田真子」的魔法少女的精神狀態有問題，便派織田作之助的孩子去當臥底，纏著淺田真子。
情報來得出乎意料的簡單。
淺田真子瀕臨崩潰，見到織田作之助的孩子表露了「憧憬魔法少女」的念頭，面目猙獰地警告了她，不停地重復「不要相信丘比，全部的魔法少女，都得不到安息」。
收完情報的太宰治在房間內悶了一整天。
他劃著手機屏幕，把長谷川裡奈發的陽光積極的動態刷了N次，反復地點進少女的聊天框，又退出。太宰治摸了摸拆掉了繃帶的臉，大腦無法正常思考。
……騙子。
所有的承諾，都是謊言。
他的理智分崩離析。
過往的溫馨皆化作毒藥，侵害著他的每一條血管。唯獨「挽回長谷川裡奈」的想法，支撐著他，遏制了他的沉淪與頹廢。他忽略了友人的關切，故作輕松地出了門。
「我要去見淺田真子噢，織田作。」
「……她一定，漏掉了什麼。」
少年根據阪口安吾提供的信息，推開了咖啡館的門。他坐在中原中也和江戶川亂步的背面，攤開了一本書，打量著淺田真子，分析著少女的言辭，試圖抓住一線生機。
「中原先生，我聽說過你。」
淺田真子忽然轉移了話題：「你是個有責任心的上司，愛護下屬、言出必行，異能強大，深受歡迎……我告訴了你，我了解的。那麼，你會在『魔女之夜』上，保護我的家人嗎？」
中原中也心不在焉。
「會。」
同樣神游了片刻的江戶川亂步驀地驚醒，拍著桌子，緊急搶話：「不會！你必須自己——」
太晚了。
擺在桌面上的靈魂寶石，徹底混濁。
不詳的漆黑填滿了整個寶石，昭示著「魔女」的育成。淺田真子的淚水劃過臉龐，落到了靈魂寶石上。水珠浸濕了餐巾紙，在日光下顯得分外晶瑩。
「……魔女之夜，拜托了。」
自靈魂寶石裡鑽出的「霧」包裹住她，往外擴散，扭曲了四周的景物。奇形異狀的「使魔」在咖啡館內橫行，蠱惑著尚未離開的人們，發出了天真而詭譎的嬉鬧聲。
——是新的，魔女的結界。
淺田真子靠著椅背，失去了呼吸。取而代之的，是尖嘯著，揮舞著長刀，散布著詛咒的巨大的怪物。
中原中也的身上泛起了重力的暗芒。
……
太宰治一動不動，神情晦澀。
渾渾噩噩或驚惶的人們，遍地的使魔，濃烈又誇張的色彩，刺耳的窸窸窣窣的動靜……簡直是，地獄一般的場面。
這就是長谷川裡奈最終的形態。
他笑了起來。
指揮著人們有序撤出「魔女的結界」的江戶川亂步火急火燎地跑回來，猛地推了他一下，避開使魔的攻擊，再頭疼地拽著他跑：「中原中也是異能者，沒帶咒具，殺不死魔女，得盡快喊咒術師過來支援——你倒是邁腿啊！」
江戶川亂步放開了手。
太宰治垂著腦袋。烏黑的發遮掩了他的眉眼，模糊了他的眸光。他佇立著，看著腳下的，不斷地流動的奇異紋路。
他說：「裡奈是為了我而許願的。」
與少女的過往仍歷歷在目。
長谷川裡奈笨拙且一根筋，總是會為了別人而拼命，被中原中也強制要求學習「珍惜自己」，才磕磕絆絆地重組，每天在訓練室摔來摔去的，弄得灰頭土臉。
他曾寫過一個小紙條。
【長谷川小姐。】
【連破碎的自己都拼不起來。】
【是拽不住任何人的噢~】
……其實不是的。長谷川裡奈很努力地拽住了他。雖然什麼都不懂，被他耍得團團轉，卻一次次地替他撫平了陰霾，照耀著他。
直到獻出靈魂的剎那。
長谷川裡奈，也彎下了漂亮的眸子。
「這是太宰做不到的事吧。」
他見證了少女的死亡。那顆靈魂寶石，從她的胸膛處誕生，當著他的面，奪走了她的生命——而他一無所覺。
她死在了他的眼前。
太宰治彎著腰，像是聽到了什麼有趣的事，笑得極其肆意：「裡奈說，是太宰讓她變得勇敢——多諷刺。她因為我而燦爛，因為我而綻放，因為我而熠熠生輝……」
少年記起。
孤島之上，焰火之下。
長谷川裡奈給予他的答案，是「會回橫濱」，不是「回他身旁」，不是「與他相伴」……這一秒，他才反應過來。
太宰治覺得自己渾身都泛疼。
他望見了下墜的眼淚。
「她因為我而燦爛。」
「而我。」
「把她推進了地獄。」
第56章 「謝謝」、「對不起」………
長谷川裡奈自由了。
只是, 陪她去橫濱的人，不是虎杖悠仁，而是語言不通, 交流全靠打字的咒言師——狗卷棘。
起因是虎杖悠仁在群裡吐槽了兩面宿儺, 表示自己幾乎是個戀愛工具人了，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 每天被硬塞狗糧，腦子裡也鬧哄哄的, 睡覺都睡不好。
教師三人組：……
#奇怪的情敵增加了#
縱然現狀糟糕至極，五條悟還是調走了虎杖悠仁, 防止兩面宿儺上分，再隨機抽中了狗卷棘。
對此，目睹了「擦唇角」的全過程的禪院真希和胖達欲言又止, 止言又欲，不敢吭聲：棘至少能讓裡奈臉紅, 而五條老師只會得到老母親般的關懷。
五條老師, 這波是送人頭啊。
一人一熊貓暗自嘆息。
被調走的虎杖悠仁痛苦面具了。
詛咒之王氣瘋了，日常在領域內摁著他搏鬥，又考慮到「身體控制權」的事，沒下太狠的手, 卻開始了素質十八連, 一時興起就diss虎杖。
虎杖悠仁：……
最終，虎杖悠仁憑借著與長谷川裡奈的網聊，安撫住了暴躁的「望妻石」, 得以好好休息，告別了濃厚的黑眼圈。好消息是，為了網聊, 兩面宿儺兼任了友方奶媽。
隔壁的硝子小姐感動極了。
……
抵達橫濱，長谷川裡奈發了個動態。
中原中也、太宰治、莫名漲了好感度的江戶川亂步、織田作之助……通通沒有搭理她！她單獨私聊了太宰治，亦沒有得到回復。仿佛她從來沒打過橫濱線。
長谷川裡奈：？？？
這群人是約好了整蠱她嗎！
她郁悶地掛機了。
掛機期間，AI勤勤懇懇地做飯，投喂著狗卷棘，幫她把狗卷棘的好感度從65刷到了70——跟中原中也、乙骨憂太一樣，距離結局CG只差一個具有情感衝擊的互動。
長谷川裡奈：……nb啊AI！
她都看傻了。
學生們的好感度比大人容易刷。自從丘比替她完善了背景設定，好感度就如同坐了火箭，蹭蹭蹭地漲……她現在到底是個什麼形像？
裡奈深沉地糾結了一會兒。
——糾結不明白。
算了，釋然就完事了。
好感度不要白不要嘛！
……
橫濱的眾人查到了咒術界。准確的說，是查到了下令「捕殺孵化者」和「狩獵魔女」的五條悟的身上：男人在貧民窟摧毀了一座建築的事，被順藤摸瓜地扒了出來。
那座建築，是長谷川裡奈曾經的住所。
被他們聯絡到的五條悟陰陽怪氣地「呵」了一聲：「噢噢，您就是太宰治啊？久仰大名久仰大名。沒什麼重要的事我便掛了，我很忙的。」
太宰治沒心情介意他的態度。
「關於『孵化者』與『長谷川裡奈』，你了解多少？」少年的語調沉郁，尋不到一點的生機，「目前不是內訌的時候，不要做無意義的發泄。」
「……嘖。」
五條悟說：「給我一個郵箱。」
他共享了《長谷川裡奈研究報告》。
即使早已瀏覽完了這份報告，五條悟仍是被標題刺痛，陰陽了太宰治後產生的一丁點愉悅蕩然無存。他蜷縮起微微發顫的指尖，自言自語：「……這可不行。」
「得保持冷靜，才能找到救她的辦法。」
——保持冷靜。
此刻的太宰治冷靜到怪異。
他一字一句地讀著《研究報告》，似乎成為了親歷者，目睹了長谷川裡奈被一步一步地培養成奉獻型人格，逐漸對疼痛麻木，漠視起自己的性命，化作「兵器」……
【■■■■年■月■日】
【實驗體和我簽訂了契約。】
太宰治的視線頓住。他記得這個日期，這一天，他失去了織田作之助，每一根神經都在血泊內無聲地嘶吼著，世界沉寂下來，無邊無際的昏暗籠罩了他。
長谷川裡奈風塵僕僕地趕到。
……為了他徹底踏進了惡魔的圈套。
半晌。
他才往下翻。
【■■■■年■月■日】
【第一次切割靈魂，實驗體的反應非常強烈，幾度瀕死，切出來的碎片亦有殘缺……技術需要調整。】
【■■■■年■月■日】
……
太宰治一點一點地沉入了「深海」。他宛如被分成了兩半，一半連呼吸都在疼，仇恨與後悔淹沒了他的感知；另一半則保留了絕對的理性，悲哀地發現。
如果時光倒流，如果提前知曉真相。
如果織田作之助再一次死去。
……他會默許少女的犧牲。
那的確是，當時的最優解了。
他的淚水打濕了屏幕，視野變得模糊，辨不清字跡。太宰治聽到了手機的提示音。是他專門為長谷川裡奈設的，連織田作之助都沒有的「戀人待遇」。
他不敢看。
他熄滅了屏幕，熄滅了房中的唯一光亮。
一切的色彩都被吞噬。
……
江戶川亂步由於智商過高，收到了資料。
他飛速地瞅了一遍，推斷出了事件的來龍去脈，不禁咋舌，感慨萬千，嘴裡的零食都沒那麼香了。書店偶遇時，長谷川裡奈明明那麼活潑，因被他戳破「少女漫」這個愛好而羞惱，紅著臉蛋哼哼唧唧的。
「……真是的。」
天才偵探苦惱地說：「怎麼會有這種笨蛋啊。」
——根本不可以放著不管啊！
……
中原中也的心理防線全崩。
他注意到了長谷川裡奈簽訂契約和被切割靈魂的日期。要是他不出國，那孵化者的陰謀是有機會被粉碎的！太宰治盯得那麼緊，一旦孵化者冒頭，就會被察覺。
至於切割靈魂……
是在他，將「屍體」留下之後。
他再強硬一點的話，他再謹慎一點的話，他再……中原中也清楚，他的做法沒什麼毛病。他的情報不足，只能賭孵化者的言論是真的，賭它救得活長谷川裡奈。
……可是。
他到底錯過了多少啊。
中原中也半闔下眼簾，蔚藍的眸子內全是怔然。關於長谷川裡奈的畫面不斷地回溯，塞滿了他的大腦。
被他誇獎了會特別開心，嚴重缺血還傻乎乎地亂跑，淚汪汪地告訴他「做不到攻擊他」，跌跌撞撞地修改戰鬥方式，總是憧憬地注視著他……
長谷川裡奈，本來能一直這麼活下去的。
在他的庇護下——就算是喜歡他最討厭的青花魚，也可以在他的庇護下快快樂樂地活著。作為他的下屬，跟隨著他的步伐，走向光輝的未來。
「長谷川。」
「你得學會珍惜你自己。」
說著這樣的話，卻拂開了她的手。
中原中也苦澀地笑了笑，撥通了長谷川裡奈的電話。他沉默了一會兒，喑啞地開口：「對不起。」
「回國後，找到你的那一天，我就想說了。對不起，沒有認真對待你的請求，沒有攔截Mimic，沒有……阻止孵化者的詭計。」
長谷川裡奈勉強理解了一下。
誠然，中原中也不走，她是不必簽下契約，成為魔法少女的，不至於直接GG。但這顯然是「劇情殺」啊！鍋是創作者的，跟中原中也沒關系。
「中也。」
她回答：「不要道歉。」
「中也什麼都沒有做錯。」
無論是第五周目，還是本周目。中原中也，都溫柔地保護了她，鼓勵了她，原諒了她的叛逃，為她最初的疏忽兜底，會因她的「死」而難過，重視著她。
她的第六周目，是在心灰意冷之下開的。
她報復「周目之敵」的勇氣是源自太宰治，而她戰戰兢兢的態度，是被中原中也消融的——「你已經做得很好了」、「我先預支給你工資」、「沒事吧，長谷川」……
是中原中也的縱容。
令她放下了忐忑。
長谷川裡奈的嗓音通過電流，清晰地傳入了中原中也的耳膜。少女的聲線柔軟，似棉花糖，透著股毫無陰霾的甜意，纏繞著重力使的心髒。
「中也，謝謝你。」
「在我最挫敗的時候，衝我伸出了手。謝謝你的每一句誇贊，謝謝你站在我的身旁，謝謝你不介意我偶爾的迷糊……總之，中也真的超級棒！」
「遇到中也，是我的幸運。」
……長谷川。
中原中也抑制不住地紅了眼眶。
他驀地意識到。
長谷川裡奈對他，說的不是「謝謝」，就是「對不起」，從來沒有抱怨或指責他。被他拂開了手，也只是平靜地接受了結果，獨自抗下了所有。
直到這一秒。
依舊是「謝謝」、「對不起」。
他捂著嘴，胸腔處全是懊惱。
「以後，我不會再——」
……
長谷川裡奈的游戲界面一片漆黑。
屬於中原中也的BGM，是輕柔而低落的，像是連綿的雨。一張張的CG浮現。CG有兩份。
一份，是她和中原中也。少年撫摸著她的頭發，彎著眼，酷酷地比了個大拇指，畫面十分融洽。另一份，是她與太宰治，中原中也成為了旁觀者。
兩種CG交錯展示。
【雖然是我先……】
【罷了】
【她戀慕的是別的人】
之後，溫馨的CG消逝。背叛、血液、孵化者……陰暗的色調占據了主導。場景定格於中原中也操縱著重力，懸浮在扭曲的魔女的結界內的背影。
【「……謝謝你。」】
金色的字橫穿了這一張CG。
【——我錯了】
【我不該放手，不該退讓】
【以後……再也不會了】
CG倒帶，過往的燦爛逐一重播，回到了初遇的剎那。少女躍下高台，落到中原中也的前方，露出了漂亮的弧度。日光描摹了她的五官，一切都顯得如此純粹——
CG破碎，化作一行字。
——【希望你在我的庇護下盡情歡笑】
第57章 「一直在這裡啊。」……
橫濱的人究竟在忙什麼？
收到了中原中也的85好感度的結局CG, 又看著江戶川亂步的好感度升到了60，達到「好友」階段的長谷川裡奈大為震撼：很難不懷疑系統出bug了。
狗卷棘舉著攝像機，拍著她。
少年得到了她的許可後, 便仗著咒術師的強悍體質, 不知疲倦般地記錄著她的一舉一動，被鏡頭掩蓋的紫眸內藏著揮之不去的憂郁, 好看的眉眼都黯淡了一些。
長谷川裡奈：……
振作一點啊狗卷同學！
她非常疑惑。
據胖達說，狗卷棘是個活潑開朗的人, 會惡作劇，會胡鬧, 絲毫沒有因「咒言」的副作用而封閉自己——狗卷棘的投喂亦證明了這一點。
然而。
狗卷棘最近日漸沉寂。
不會輕快地用飯團的餡料名吐槽了，一次都沒有整蠱她，不怎麼笑, 每天就是細致地、認真地拍攝她……還越拍越喪，越拍越安靜, 越拍越壓抑。
長谷川裡奈忍不住了。
她在站台上, 一邊等車，一邊委婉地問：「狗卷同學，我是不是不太上鏡？」
「鰹魚干（不是）。」狗卷棘否定完，從攝影機後面探出了腦袋, 眨了眨剔透的眼睛, 不解地反問，「大芥（怎麼了，沒事吧）？」
「因為狗卷同學不開心啊。」
狗卷棘愣住, 微微闔眸。他將臉埋入衣領，配合著亞麻色的發，遮住了表情。少年放下了攝影機, 沉默地翻了翻過往的片段，再掏出手機打字。
他刪刪改改，刪刪改改。
五分鐘了。
仍然在刪刪改改。
長谷川裡奈：……
裡奈扶額，悄悄地為「笨蛋狗卷同學」的交流能力憂慮了片刻。她專心地等車，身側卻多了一個穿著披肩，戴著帽子的黑發綠眼的青年。
江戶川亂步咬著糖，含糊道：「下午好。」
「亂步先生？」
長谷川裡奈彎眸：「下午好！」
特意到車站蹲她的江戶川亂步端詳了她一會兒，漫不經心地問：「長谷川小姐，是為什麼回橫濱呢？沒有去港口黑手黨，沒有進異能特務科，沒有來武裝偵探社……你回橫濱，難道是為了『魔女之夜』嗎？」
……魔女之夜？
第一次聽到這個名詞的狗卷棘怔了怔。
長谷川裡奈倒是不訝異。在她的認知中，江戶川亂步是神機妙算到不講道理那一類型的，在名偵探的世界，不存在秘密。她唯一護得住的，就是玩家的身份了。
「是啊。」
她淡定地回答。
「你真是……」江戶川亂步蹙眉，極其不滿意地鼓了鼓腮幫子。他憤憤地瞪了少女一眼，把糖果咬得「哢擦」響，勉強按捺住了煩躁與微妙的疼痛。
——「無可救藥。」
長谷川裡奈：？？？
她一臉懵逼：「亂步先生？」
在游戲裡刷副本卻被npc罵「無可救藥」這種情況，她是第一次碰到。或許是她的情緒過於明顯，江戶川亂步嘆了口氣，悶悶不樂地補充。
「魔女之夜，交給亂步大人吧！」
「這是橫濱的危機。無論是港口黑手黨、異能特務科還是武裝偵探社，都不會坐視不理的。這麼大的咒靈，咒術界也不會不管——總之沒有到需要犧牲你的地步！你乖乖地等亂步大人破解孵化者的謎題，找到逆轉魔女化的辦法就好。」
「……」
長谷川裡奈遲鈍地意識到。
江戶川亂步、五條悟、伏黑甚爾……這些游戲角色，是特別迫切地想要拯救她，修改她的命運，避免她許下的希望，以絕望收尾。
但設定就是設定。
獻祭了靈魂，便再也得不到解脫。
她猶豫了半晌。
她是一個休閑玩家，掛機看大佬們秀操作也不是不行，反正她只想見識一下「魔女之夜」的大場面。暫時不打擊名偵探的熱情了吧……只要她退游退得快，劇情就刀不到她！她是不會自己腦補後續的悲劇的！
長谷川裡奈說：「謝謝。」
「僅僅是謝謝？」
江戶川亂步敏銳地捕捉到了她的「不信賴」。青年「哼」了一聲：」亂步大人會做給你看的。你等著吧……記得聽話！不要隨意地放棄自己！」
長谷川裡奈溫順點頭。
掛機嘛，她老熟練了。
確認她真的被說服，不准備單挑魔女之夜，天才偵探顯而易見地放松下來，嘴角重新揚起了弧度。
離開前，江戶川亂步斟酌了幾秒，提醒道：「長谷川小姐，太宰治的狀態很糟糕。你要是願意，可以去探望他一下……防止他猝死。」
長谷川裡奈：……？
「好。」
江戶川亂步的發言都是有邏輯可依的，雖然一般人都跟不上他的思路。少女不會輕視這句看似不經意的話，嚴肅地撥打了小弟兼債主——太宰治——的手機。
……打不通！
她聯絡了織田作之助。
這一次，連織田作之助都不清楚太宰治的動向。長谷川裡奈想了想，打開游戲商城，花了15點好感度，氪了個定位：太宰治的當前地址讓她感到熟悉。
似乎是在社交軟件上和她聊過的「新家」？
她啟動了系統導航。
路上，狗卷棘戳了戳她的肩膀，紫眸一眨不眨的，寫滿了「求知欲」。少年低頭，修長的手指按著虛擬鍵盤：【裡奈，你們說的「魔女之夜」是什麼？】
【類似於天災。】
白毛紅紋的孵化者主動答疑：【一般的魔女，都會躲在自己的「結界」內，不涉足結界，就不會有事。而強大到能夠撐起「魔女之夜」的魔女……是不需要結界的庇護的。它會籠罩橫濱，造成無數傷亡。】
【普通的人類，會以為是「龍卷風」、「洪水」、「地震」之類的自然災害，實際上是魔女。】
【……】
狗卷棘抿起唇，又開始刪刪改改。
長谷川裡奈：……？？？
她的好奇心被勾起來了。而咒言師糾結地停下了動作，收好手機，懨懨地盯著車窗發呆，一副十分落寞的模樣。
長谷川裡奈：……
狗卷同學！你這樣令我很痛苦！
她的抓狂持續到了撬開太宰治的家門的一瞬。
長谷川裡奈揮散了腐蝕掉門鎖的血液，纏起雪白的繃帶，大咧咧地邁入房間中，尋到了在鋪滿地板的資料裡渾渾噩噩的太宰治：「……太宰？」
她一頭霧水。
零散的字跡映入她的瞳孔。
「詛咒轉嫁」、「逆轉污濁」、「覆蓋契約」……亂七八糟的，全都被人拿筆劃掉了。由於劃得太使勁，紙張都有了裂痕，模糊了內容。
狗卷棘倚著牆，守在了大門口。
「太宰？」
長谷川裡奈半蹲下身子，扶住了太宰治。
少年捏著筆，四周的紙張上寫滿了各種各樣的可能性，又被逐一否決。他蜷縮著，烏黑的發耷拉著，宛若一只拼盡全力也得不到獎勵的狗狗。
長谷川裡奈在紙頁上發現了淚痕。
「太宰，怎麼了？」
「……我想救你。」
太宰治的嗓音啞得嚇人，每個字音都是破碎的。他緊緊地握住了長谷川裡奈的衣袖，指尖泛白：「如果你不在了，那我所做的一切不就失去意義了嗎？洗白檔案，加入武裝偵探社，攢了錢……全部的基礎。」
「是『長谷川裡奈』活著。」
有淚水順著他的側臉滑落，「啪嗒」地沾濕本就有了褶皺的紙張。長谷川裡奈是第一次見到他的「脆弱」，深入他不為人知的一面。
少女捧起了他的臉。
大概疼痛到了一定的程度，淚腺會自發地運作，不然太宰治不會展現出這麼狼狽的姿態。他的所有悲哀在長谷川裡奈越過門檻的剎那決堤，撕碎了他的理智。
他像孩童一般無措。
「太宰。」
長谷川裡奈露出了笑容。
朦朧的光從被血液腐蝕開的大門處傾瀉而下，驅散了房間裡的黑暗。這一抹干淨且爛漫的笑容，亦透過淚水，觸碰到了太宰治的層層封鎖的靈魂。
「長谷川裡奈的話。」
她伸出手，輕輕地抵住了太宰治的胸膛。繃帶隨著她的骨節彎屈，貼著太宰治的襯衣。
「一直在這裡啊。」
「一直活在太宰的心髒上。」
……
狗卷棘翻出手機，刪刪改改。
他垂著眼簾，紫眸內浮沉著夕陽的余暉。少年聽著屋裡的動靜，扯了扯衣領。
某種沉重的、晦澀的思緒在發酵，侵蝕了他的血液，於他的身體中流通，讓他不自覺地輸入完了整句話。他看著方方正正的字，感覺呼吸都變慢了。
【你能不能回高專？】
【魔女之夜，我們會解決的。】
……
【裡奈，你會死嗎？】
第58章 空中閣樓[二更]……
Boss必備的技能之一：鼓舞小弟。
長谷川裡奈認為自己做得不錯。她洗了塊毛巾, 擦干淨了太宰治的臉，然後盯著少年的紅眼眶，憋住了猖狂的弧度, 克制地捂著唇, 將人轟進了浴室。
「整理完再出來！」
她吩咐完，笑眯了眸子。
要不是她的良心活蹦亂跳, 她一定會跑去找門外的狗卷棘借攝影機，錄下太宰治的「黑歷史」。她勸解太宰治的話, 是孤兒院的院長告訴她的。
「媽媽一直活在你的心髒上。」
——老復讀機了。
迷茫流玩家真的盡力了。
她實在搞不懂，為什麼玩著玩著, 角色們憑空創造了一條「拯救長谷川裡奈」的主線，還孜孜不倦地為此而拼搏著，奮鬥著, 人均007，隨時有打出「猝死」BE的風險。
……真有角色猝死的話。
她的心理陰影會比被宿儺反復殺更大。
太恐怖了。
裡奈選擇放棄思考。
……
洗完澡的太宰治恢復了鎮定。
他收拾完散落的紙張, 瞥了眼時間, 掩飾著倦怠，扯了扯唇角，語氣盡量積極：「到晚飯的點了。裡奈餓不餓？其實我偷偷地學了做菜的，打算嚇你一跳。」
結果, 他先被真相嚇得失魂落魄。
「好啊。」
長谷川裡奈充滿了期待。
她自然地把門外的狗卷棘叫進室內, 略過被她腐蝕掉的門，衝神色復雜的太宰治介紹道：「我的……朋友！狗卷棘。是一位出色的咒術師。」
直接說「監視者」會造成麻煩吧。
——拒絕當解說員。
然而，早已同五條悟互通了資料的太宰治清楚狗卷棘的身份, 且看破了咒言師的潛藏的情感。他緩緩地為五條悟的人員安排圈了個問號：？
送人頭都不帶這麼送的。
……算了。
目前內訌是沒有意義的。
太宰治冷靜地想著，手腳無意識地搞事，往狗卷棘的那一份晚餐添加了過量的調味料。他的動作輕飄飄的, 偶爾會撞上櫥櫃、牆壁，手也不穩。
長谷川裡奈的眼神犀利起來。
嘶。黑眼圈超濃！？
太宰到底熬了幾天啊！
她摁著少年治療。幸好她的技能是附帶「消除疲倦」的功效的，否則太宰治這麼作，遲早作到與謝野晶子的面前，享受驚悚流奶媽的關愛。
乳白色的輝芒流轉，她隨口叮囑了幾句。
太宰治凝視著她的發卡。
剔透的，純粹的，沒多少污濁，昭示著堅韌的品性。判斷出長谷川裡奈的靈魂寶石的狀況極佳的少年稍微舒緩了焦灼的心情：……依然有希望。
……
受到了「情敵待遇」的狗卷棘沒吃飽。
他瞅了瞅毫無異樣的長谷川裡奈和太宰治，善良地忍著困惑，干巴巴地啃了啃，敷衍地填了填肚子。
值得一提的是。
太宰治刷中也的卡的事情暴露了。
剛剛轉賬了咒靈島的新的利潤，就收到了「全是蛞蝓的錢，裡奈還不還都無所謂噢」這樣的缺德言論，長谷川裡奈窒息了，回憶起了凄慘的舔狗生涯。
舔狗周目，她相當於隨行提款機。
長谷川裡奈：……
她面無表情地靠著經營模板的黑科技，撤走了太宰治的卡上的錢，一分不少地退給了中原中也，又在丘比的協助下簡潔明了地解釋了整件事。
中原中也沉吟了一會兒：【你花錢，我不在乎的。】
長谷川裡奈瞳孔地震。
這麼直白，她反而不好意思花了，還堅定了快速清空債款的念頭。她必不可能讓制作組的良心虧本！她不僅要還，且會主動計算利息。
85好感度的中也不該坑！
她領著狗卷棘，離開了太宰治家。
長谷川裡奈沒有被阻攔。經過她的安撫，見到了澄澈的靈魂寶石，太宰治的調查熱情暴漲，順手替隔壁的「擊退魔女之夜」的計劃縫縫補補。
狗卷棘有些萎靡。
他翻著攝影機，眸光被車窗外的燈火迷離。
長谷川裡奈正回著社交賬號上的消息。離譜的場面出現了，作為玩家的她天天鹹魚，掛機度日。而游戲內的npc們，都在為了她的副本而忙碌，只能抽空網聊，隔著數據雲吸「裡奈」續命。
兩面宿儺尤甚。
將虎杖悠仁當作人形打字機。
同樣擅長找樂子排解愁緒的虎杖悠仁很快適應了詛咒之王的轉變，一邊cos打字機，一邊自己與長谷川裡奈嘮嗑，令占有欲MAX的詛咒之王震怒。
【「虎杖悠仁，我會殺了你。」】
【——他又開始了。】
……你不行啊宿儺！
長谷川裡奈嘖嘖稱奇，由衷地為虎杖悠仁鼓掌。她不疾不徐地打著字，身側忽然多了一個屏幕。屏幕上是幾行干脆的，清晰的，飽含少年人的孤勇的字。
【我不會讓你死在我之前的。】
【魔女之夜。】
【請站到我的身後。】
狗卷棘有了決斷，好感度再次突破。長谷川裡奈的游戲界面變暗，洋溢著「甜蜜」、「青春」、卻混雜了「遺憾」的BGM響起，充斥了整個空間。
一張張CG錯落有致地懸浮著。
讀漫畫的長谷川裡奈；拿著幾條發帶咨詢學生們的長谷川裡奈；紅著耳垂，怯怯地低著頭的長谷川裡奈……在狗卷棘的CG中，她不是兵器，不是咒靈，不是異能者，僅僅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女生。
【撫平了世界的苦難的】
【竟然是特級咒靈嗎……】
【她和人類一樣鮮活、生機勃勃】
CG是以「鏡頭感」展示的。
對應了狗卷棘的拍攝。
從這些「鏡頭」裡，流露出的是青澀的，誠摯的喜愛，所以每一個畫面都捕捉到了長谷川裡奈的魅力。「鏡頭」漸漸偏移，拍攝者融入了最終的場景。
亞麻色短發的少年抱著一袋飯團，在茂盛的樹下，燦爛的日光內，與長谷川裡奈頭挨著頭，互相依偎，盡顯溫馨。有陰霾自裡奈的腳部蔓延，而狗卷棘的胸前戴著騎士徽章：劍有裂痕，搖搖欲墜。
【終局即將來臨】
【而稚嫩的護衛，守著空中樓閣】
【仍憧憬著未來】
……
BGM播完，圖文消散，長谷川裡奈熟練地等來了系統提示：【恭喜您，得到了角色?狗卷棘的85的好感度，打出HE結局】
她覺得《百漫繪》的HE判定不對勁。
似乎只要她沒死沒失蹤。
就通通算作HE。
襯得她的前幾個周目格外失敗。
她繼續游戲，狗卷棘已經一鼓作氣地寫下了第二句話：【裡奈，這一次，不要把自己列為『犧牲品』了。】
少年頓了頓，補充道。
【……好嗎？】
長谷川裡奈乖巧地應下，隱隱不安。
#你們真的不是在疊flag嗎#
第59章 記憶的種子
橫濱的民眾在有序地避難。
有了異能特務科的協調, 檢測到空氣中愈來愈濃的，不祥的氣息後，相關部門行動了起來。學生們停課, 大人亦不必再上班, 全都得在規定的時間抵達臨時避難所，抗擊馬上要來的「魔女之夜」。
雖然是「魔女之夜」, 但發生在白天。
咒術師、異能者們嚴陣以待。
五條悟和夏油傑站在眾位咒術師的前方，右側是握著武士刀的乙骨憂太。伏黑甚爾獨自藏在陰影內, 似有若無地觀察著躍躍欲試的長谷川裡奈。
中原中也領著港口黑手黨的人。
港口黑手黨，武裝偵探社、異能特務科……就算是攜手保護橫濱, 幾個組織也是涇渭分明，風格迥異。咒術界批量提供了隱形的，可以讓非術師看清咒靈的咒具。所以異能者們得以參戰, 發揮自己的力量。
狗卷棘履行諾言，守著長谷川裡奈。
虎杖悠仁壓制著詛咒之王, 正在腦子裡吵架, 表示「有這麼多的人在你就不要出來搗亂了，明明打不過五條老師」，被兩面宿儺反諷「單身狗果然是有理由的」。
虎杖悠仁：……
我尋思長谷川還沒成為你的伴侶吧？
他挪了挪腳，稍微靠近了裡奈。
暫且是個自由人的太宰治戴著單片眼鏡, 坐在長谷川裡奈的身旁, 望著遠方的陰沉沉的天空。狂風吹拂，攪亂了他的發絲，鼓動了少女的衣擺。
長谷川裡奈默默慶幸選的是褲子。
她環視一圈。
簡直是攻略角色們的大集結！
要戰力有戰力, 要智謀有智謀，人均掛逼……她利用腦電波與丘比交流：【丘比丘比，魔女之夜撐得過半小時嗎？會不會在我探索完副本前就被擊殺了？】
【不會。】孵化者說, 【副本的難度，是根據參戰的人員調整的。江戶川亂步組了一個如此強大的隊伍……我很好奇，這次系統會隨機出怎樣的魔女。】
【是能撐一段時間的意思吧！】
【嗯。】
風景黨?長谷川裡奈安心了。
她根本不擔心的。不管系統隨機出怎樣的魔女，都不會是這群掛逼的對手。她當個躺狗，仔細地記下稀有副本的風姿就好——【丘比。】
她忽然道：【幫我截個圖唄？】
目前的畫面太罕見了。
她必須留個紀念！
【CG生成ing——】
【新的CG已存入您的游戲檔案庫】
完成了任務的丘比跳上了長谷川裡奈的肩膀，尾巴纏上她的脖頸，親昵地蹭了蹭她。剎那間，無數道暗含威脅、警告、厭惡的眼神落到了孵化者的體表，又因它附近的長谷川裡奈而無比克制。
胖達：……嘶。
勇還是孵化者勇。
長谷川裡奈摸了摸丘比的腦袋。
她絲毫get不到此刻的暗湧，纏著繃帶的手撫過柔軟的毛發，湛藍色的眸子內一片沉靜，一副沒心沒肺的極致樂天的模樣，令旁觀的人們又氣又好笑。
胖達：……嘶。
只要夠坦然，修羅場就起不來？
洞察了暗湧的熊貓吃瓜吃得津津有味，尤其是女主角徹底狀況外，導致男人們的路變得撲朔迷離，偶爾的唇槍舌劍都十分隱晦，默契地沒有戳破「窗戶紙」。
——天空下起了雨。
淅淅瀝瀝的雨幕籠罩了整個城市。
五條悟扯下眼罩，龐大的、混沌的咒力軌跡映入他的瞳孔。他舒展了一下肢體，衝長谷川裡奈勾唇，揮了揮手：「我會輕輕松松地解決掉的噢∼裡奈記得注視著我。」
被他搶了話的眾人：……
夏油傑踹了他一腳：「別鬧了。」
最先出現的，是魔女的使魔：一面面被繁雜的紋路框住的鏡子，鏡子裡是各種各樣的沒有具體的相貌的人影。「喜愛」、「憎惡」、「嫉妒」……代表情緒的緋紅文字如咒語一般，彌漫於街道。
黑白的鏡子和緋紅的文字交錯，遮掩了天空，占據了每一條小巷，伴隨著污濁的詛咒，侵襲著橫濱。
然後，魔女降臨。
魔女微微蜷縮著，像是搖籃裡的嬰兒。
她抱著一本厚重的，深褐色的書。陳舊的、巨大的，刻滿了符文的紙張以她為核心，組成了首尾相連的莫比烏斯環，營造出了宿命感。
她沒有尖嘯、哭嚎。
窸窸窣窣的，模糊的，雜亂的聲響，從每一個鏡子傳出。呈現了眾生百態，千人千面——緋紅的文字四處游蕩，嘻嘻哈哈的，宛若譏諷。
雨仍在下。
水珠拍打地板，濺起水花。
——所有人都停下了動作。
……
長谷川裡奈瞳孔地震。她不明白，為什麼魔女一降臨，摩拳擦掌的友軍們全都怔住了，一動不動的。只剩下她，保留了自主意識。
這是要她單挑魔女之夜！？
她茫然地看向丘比。
【……是「記憶的魔女」啊。】孵化者趴在她的肩膀上，語氣唏噓，【記載了玩家的每一個周目，掌握了世界的歷史，清楚每一個人的軟肋。】
【長谷川，不必驚慌。】
【記憶的魔女，強在精神上。光是本體，您大概率可以擊殺……我比較想知道，整整六個周目，您沒有遺憾嗎？沒有後悔嗎？一丁點的懊惱都沒有嗎？】
——真神奇。
丘比評價：抽卡失敗、副本打不過去、賣錯了材料、誤刪了好友、選錯了問答……即使是游戲，也有非常多的會讓人想要「重新再來」的事。
長谷川裡奈，卻完全不受魔女的影響。
【唯獨永遠心懷希冀，不假思索地相信著不確定的未來，從不回頭的人，才不會被「記憶」絆住腳步……長谷川，或許我該修改對您的印像了。】
長谷川裡奈拆掉了繃帶。
她似懂非懂地彎下了漂亮的眼睛。
「丘比，院長媽媽說，我沒有其余的孩子那麼聰明，總是一根筋。」少女盯著身處莫比烏斯環內的長發魔女，回答道，「於是她告訴我，要比別人更加努力。」
「不理解沒關系。」
「勇往直前的話，結局總不會太壞。」
第一周目，第二周目，第三周目……她玩得很認真，定下了目標，便會無視掉怪異的目光、路途的艱險，鍥而不舍，越挫越有韌性。
長谷川裡奈將好感值全部兌換成悲嘆之種。
她把靈魂寶石，連同悲嘆之種，拿魔力化作手鏈，套在了腕部，再抬起腦袋，毫不猶豫地越過了狗卷棘，踩著自己的血液，跳上了高樓。
「無論如何，長谷川裡奈。」
「都會一直往前走的。」
……
「要上了噢！丘比。」
第60章 【你們不斷地相遇】……
【記憶的種子, 在生根發芽】
【你們不斷地相遇】
——夏油傑見到了長谷川裡奈。
健健康康的，沒有被詛咒，活潑又笨拙, 直白地追求著他, 說著不知道從哪搜羅來的情話……「你喜歡喝水嗎？那你已經喜歡上70％的我了[1]」。
是讓他啼笑皆非的程度。
是的。
跟長谷川裡奈互動的，是另一個「他」。
是孵化者的實驗嗎？這是被他遺忘的某個「過去」嗎？畢竟新的歷史覆蓋了一切。若不是那一場大夢, 他不會了解到長谷川裡奈為他做了什麼。
夏油傑靜觀其變。
「他」和長谷川裡奈相處得算融洽。
偶爾的脫線不影響少女的可愛，特別是那一雙盛滿了喜愛的熠熠生輝的藍眼睛, 十分動人。他在五條悟與家入硝子的起哄下，陷入了熱戀前的曖昧期。
那個春日的櫻花開得格外好看。
一切都欣欣向榮。
作為旁觀者的夏油傑卻隱約猜到了什麼。
他的表情變得僵硬。
之後, 就是他經歷過的燥熱的夏季。星漿體的死亡，灰原雄的犧牲，五條悟的進化……他一步步地踏上歧途, 漸漸忽略了曾經的心動。
【傑最近很忙嗎？】
【傑——】
【TVT今天也沒收到回復呢！】
【傑，早安！】
……
一條條信息如石沉大海。
他以上帝視角, 目睹了少女的一系列努力：不間斷的短信, 焦慮的蹲守，不安地詢問他的兩個友人，甚至在五條悟的心血來潮中，嘗試著挑戰了弱雞咒靈, 被追得抱頭鼠竄, 哭唧唧地嘟囔著「傑會幫我揍你的」……
夏油傑的手瑟縮了一下。
他逼著自己繼續看。
——特級術師夏油傑，屠村，叛逃。
長谷川裡奈不敢置信, 不顧五條悟、家入硝子的勸阻，執意找到他，揪著他的袖子, 頂著他的冷漠、厭惡，試圖喚他回去：「……一定是誤會吧？」
「傑，你到底怎麼了？我能幫——」
夏油傑放出了咒靈。
「……幫你做什麼嗎。」
被咒靈咬殘了身軀，血流如注的少女，不解地張了張唇瓣，白皙的臉蛋上濺到了一抹紅，剔透的眸子內滲出了一顆又一顆的淚水。
她的嗓音虛弱沙啞，透著委屈。
「……為什麼。」
……夏油傑的呼吸都停滯了一瞬。他倉皇地挪開視線，耳朵卻仍是捕捉到了出自他之口的殘酷的言辭：「我要創造一個只有咒術師的世界。」
「……我討厭猴子。」
他恨不得親手殺了「大放厥詞」的自己。
……
【記憶的種子，在生根發芽】
【你們不斷地相遇】
夏油傑見到了他所熟悉的長谷川裡奈。
左眼失明，左耳失聰。天生殘缺，卻堅韌樂觀。他們初遇的那天夜晚，長谷川裡奈的幾句「莫名其妙」的話，在此時此刻，有了新的意義。
——「什麼情況下，你會殺害沒有犯錯的，你重視的人？」
——「我不會做那種事。」
得到了答案的少女頗為無奈地嘆了口氣，再毫無芥蒂地衝他彎眸，披著星輝、月華，語氣柔軟地，輕快地說：「我喜歡現在的你。」
「祝你永遠不會否定現在的自己。」
……所有的困惑迎刃而解。
夏油傑的大腦一片混亂。他的喉結滾動，痛苦到反胃，器官仿佛皺成了一團，擠壓著他的生命。
畫面不停地跳轉。
長谷川裡奈一直關注著他。
看著他砸壞了自己留下的盆栽，看著他步入不歸路，看著他狼狽地逃進窄巷……大雪紛飛，少女撐著傘，走到了他的身前，捧起了他的臉。
她的槍口對准了靈魂寶石。
「自暴自棄了嗎？」
「傑，有後悔嗎？」
「是有意義的。」
……
——不，不要開槍。
夏油傑跌跌撞撞地靠近長谷川裡奈，卻徑直穿過了她的身體，只能眼睜睜地注視著少女扣下扳機，滿不在乎地，半是告誡半是縱容地說。
「一切都可以重來。」
「這一次。」
「傑不要再走錯路噢。」
「嘭」的一聲。靈魂寶石破碎，夢境分崩離析，全世界都回到了現實，唯獨造夢的少女葬在了冬日的大雪裡。夏油傑伸出手，握住了流沙一般的光點——
場景在變幻。
他看見長谷川裡奈在奔跑。
再度和他失聯的長谷川裡奈領著孵化者，趕到了高專附近，東張西望了一會兒，無助的姿態，同第一周目一模一樣。這一次，她沒有等五條悟或家入硝子。
她低下了頭。
夏日的蟬鳴嘹亮。孵化者動了動耳朵，人性化地頷首。乳白色的光自少女的胸膛蔓延，凝聚成寶石。污濁爬上了她的肢體，時空停止了轉動。
……夏油傑如墜冰窟。
……
【記憶的種子，在生根發芽】
【你們不斷地相遇】
——又是這句低語。
夏油傑近乎麻木地抬頭，發現自己不再是旁觀者。他的前方，站著完好無損的長谷川裡奈：不是咒術師，不是咒靈，沒有被詛咒纏身，沒有背負上絕望的命運。
他的眼淚驀地決堤。
「……裡奈。」
「誒誒？傑你怎麼了？！」
夏油傑緊緊地抱住一臉懵逼的少女，哽咽著扣住了她的手指，無比眷戀地感受著她的生息。
「還來得及。」
男人如釋重負，抑制不住地笑起來，淚水亦落得凶猛，陸續浸濕了長谷川裡奈的衣領。他半闔眸子，呢喃般地許諾：「這一次……」
我只想當你一個人的英雄。
……
【記憶的種子，在生根發芽】
【你們不斷地相遇】
——五條悟見證了長谷川裡奈的追逐。
……新的「過去」？
他挑眉，十分不爽。不僅是對夏油傑不爽，對嘲笑長谷川裡奈的土味情話的自己也很不爽：不趁機撬牆角干嘛呢？傻不溜秋的，真的是我嗎。
慢慢地，他皺起了眉。
再這樣下去……
如他所料，夏油傑叛逃。而執著的少女並不打算放棄，找到了「他」，被煩悶的他敷衍了幾句，還遭到了他的吐槽：「你就省省吧，萬一被殺掉怎麼辦？」
「才不會！」
「傑是非常溫柔的人。」
他摘下墨鏡，翻了個白眼：「隨你。」
結果，他一語成讖。
收到長谷川裡奈的死訊後，他抱起少女的被啃食得坑坑窪窪的屍體，神情晦澀地抿起唇，替一個親朋好友都沒有的可憐蟲下了葬，刻了墓碑。
「就讓你別去了啊，笨蛋。」
五條悟讀出了自己的言外之意。
……該更仔細地守著她的。
……
【記憶的種子，在生根發芽】
【你們不斷地相遇】
——長谷川裡奈追逐的人，是他。
在最初的軌跡上，他忙於咒術界的改革，身邊空無一人，獨自扛著來自高層的壓力，培養著學生們，根本沒心思陪一個普通的女孩談戀愛。
再可愛都！不！行！
雖然捉弄裡奈是他少有的娛樂活動。
直到長谷川裡奈因為追求他而身陷險境，他才恍然兩人的關系有些失控了。於是他摁著少女的肩膀，漫不經心地警告道：「我可是有大志向的噢，裡奈不要再給我制造麻煩了，我沒興趣當24小時保鏢。」
他揮了揮手，離開得灑脫。
上帝視角的五條悟則心髒驟停。
在「他」走後，白毛紅紋的孵化者出現了，誘哄著長谷川裡奈簽下了契約，獲得了咒力。少女顯然是業務不熟練，不清楚自己會被當作咒靈，美滋滋地尋覓著他的蹤跡，卻被路途中碰到的咒術師揍迷茫了。
長谷川裡奈開始東躲西藏。
她不敢見五條悟，而五條悟只以為是成功地勸退了她，沒有深思，專注於事業。
她慘到滑稽。
屬於咒靈，又保有人類的殼子，需要進食。偏偏她是個非酋，住所被圍了，財產幾乎清空，拿著幸存的零花錢去購物，還撞上了一級術師。
五條悟：……
長谷川裡奈苟在了各種僻靜狹隘的地方。
大雨傾盆的時候，她藏身的橋洞來了條髒兮兮的流浪狗，灰頭土臉的她頗有「同伴情」，讓出了一個位置，與狗狗互相依偎著，熬過了一夜。
她決定勇敢衝一波！
是要去找「我」了嗎……？
五條悟放松下來。
然而，長谷川裡奈沒有選擇「衝」他。少女無畏地衝進了高層的駐扎地，拼命地清剿著這些「害蟲」，耗光了魔力，傷痕累累地墮落成散播詛咒的魔女。
——「五條悟」到了。
「……」
他趕到時，長谷川裡奈恰巧徹底墮落。銀白的發化作了飄渺的線條，肢體被扭曲、拉長，緋紅的血液溶於「結界」，精致的五官變得猙獰醜陋。
「五條悟」舉起了手——
「哇哦。」
「真是囂張的咒靈呢。」
他不費吹灰之力地擊殺了魔女。
五條悟回憶起了他和長谷川裡奈在高專內的戰鬥，以及少女不情不願地被他禁足的片段。那份他不理解的「防備」、「緊張」，得到了解釋。
時光仍在流轉。
記憶的種子生根發芽。
——【你們不斷地相遇】
五條悟意識到，逆轉了他們的命運，推翻了歷史的長谷川裡奈，至少是第三次接觸他們了。
蟬鳴與冬雪交錯。
時間、空間全被模糊，唯一清晰的，是少女不停地往前，不停地跑向他們，跑向燦爛的未來的身影。
——「她送給你的改革咒術界的指南，你不會真的認為是她足夠神機妙算吧？每一個步驟，她都反復回溯了數十次，才找到最優解。」
……
孵化者的話語又回蕩於耳畔。
五條悟沉默地看著長谷川裡奈一次次地回溯。
他想起了少女追逐他的那一周目。
他列舉了「普通人混咒術界的N個難點」，而長谷川裡奈一副暈暈乎乎的模樣，揚起嘴角，理直氣壯地回答他：「我會加油的！」
五條悟是個天才，術式靠血脈傳承。
——「奮鬥」是可笑的，無力的。
但他的改革，靠的卻是這種傻瓜的爆肝。
他的腦海中閃過了關於少女的一幕幕。
等他回神，他站在了大街上。
他擺脫了「旁觀者」的身份。
一抹瘦削的身影掠過他。他的視線一頓：營養不良導致的干枯的銀發，破舊的衣服，沾了泥巴的指尖，肩膀上趴著孵化者。長谷川裡奈尚未許下願望，獻祭靈魂。
橫濱，貧民窟。
即使在陰暗的縫隙，依然會茁壯生長的少女。
五條悟反射性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喲！」
他掩飾著顫抖的腔調，紅著眼眶，若無其事地勾起飽含慶幸的弧度。
「下午好啊。」
……
如果一切可以重來。
請握住我的手。
第61章 「……這是陽謀。」……
……這是？
太宰治怔了怔。
他看見長谷川裡奈慌張地把上吊的「他」救下來, 沮喪地說：「太宰，我沒有異能力，很危險的！要不是我借到了剪刀, 你真的會死的。」
……沒有異能力？
太宰治記起了孵化者的實驗。
是某一次的投放嗎？
舊的, 被覆蓋掉的「歷史」？
他猜測著，注視著不斷延展的劇情。
少女的性格跟他的認知差不多, 有股奇妙的韌性。就算失去了異能力，也頭鐵地追著他, 向他表白，不顧他的戲弄或試探, 容納了他的所有的不安全感。
他的防線慢慢地消融。
某日，出於任務需要，他挑了一位女性, 心不在焉地發表著「殉情論」，卻剛好被長谷川裡奈撞見。他的面上劃過一絲無措, 在大腦內翻來覆去地組織著語言, 立志於「一口氣解除誤會，拒絕狗血虐戀」。
然而。
他的忐忑沒有派上用場。
長谷川裡奈說：「我不介意噢。」
……太宰治發現，「自己」的氣場變了，鳶色的眸子亦冷淡下去, 纏著繃帶的手插進了口袋裡, 掩蓋彎屈的指節。他大致推斷出了後續的故事，難受至極。
長谷川裡奈是有缺陷的。
少女沒那麼多的彎彎繞繞，不懂常規的「愛」是什麼, 認定了一個人，便無限制地付出、奉獻，捧著一顆心, 乖巧地等著被回應，忘記了該適當地索取。
故事中的「他」，沒有及時意識到這一點。
兩人之間的曖昧驟然消散。
他收回了情感，長谷川裡奈卻仍然固執。
「太宰，對不起。」
「我可以改的，我哪裡不好嗎？」
「太宰，我買了你喜歡的蟹肉罐頭！」
……
——這些行動，通通被他忽略了。
他宛若一只受了傷的刺蝟，豎起了全身的棱角，不再給予長谷川裡奈任何機會，甚至懷著微妙的叛逆，用比其余人更惡劣的態度「報復」著少女。
長谷川裡奈被他扎得百孔千瘡。
作為異能者的裡奈，都被他折騰進了醫院。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少女，經常命懸一線。他游刃有余地探索著長谷川裡奈的耐性，一而再再而三地挑釁，尋求著一個令他徹底安心的答案。
太宰治垂下睫羽，眸光晦澀。
他目前極其矛盾。
一邊盼著長谷川裡奈松開他，去過自己的人生，活得更加愜意、自由；一邊祈禱著少女不要挪開視線，他會磨平尖刺，小心地擁抱住這份愛意。
「太宰。」
「太宰——」
「太宰！快躲開！」
……
——「嘭！」
太宰治的瞳孔微縮。
不管是場景之內的，還是場景之外的他，都罕見地愣住，一時無法思考。替他擋掉了子彈的少女捂著傷口，倒在了血泊裡。銀白的長發沾了紅，像是雪落到了玫瑰上。
那雙湛藍色的眸子悄然閉合。
捧著心髒的「人偶」，靠生命訴說了愛語。
……
【記憶的種子，在生根發芽】
【你們不斷地相遇】
——血幕之下，少女謹慎地避開他的肌膚，免得觸發他的異能，如飛蛾撲火般接住了墜落的他，滑到了地面。
血液腐蝕了建築，污濁了除他之外的事物。
長谷川裡奈披著一身的血。
同為他擋下子彈後一樣，長發混雜了紅，手掌全是粘稠的液體，讓旁觀的太宰治屏息凝神，細致地端詳著她眉眼彎彎的鮮活姿態，勉強安撫了疼意。
「我救不了你。」
「你比我聰明多了，我總是觸碰不到你的想法。」
……
所以直到死亡，都沒換來他上個周目的HE。
……這些真相。
無異於一場精神上的酷刑。
太宰治目睹了長谷川裡奈重復著之前的舉止，奮不顧身地拽著他，唯恐他繼續下墜。而他再度被打動，在高台之上寫下了字句：【長谷川小姐。】
【連破碎的自己都拼不起來。】
【是拽不住任何人的噢∼】
病房中的遍體鱗傷的少女捏著紙條，低下了腦袋。銀白的發遮掩了她的表情，唯獨褶皺的紙張泄露了她的並不平穩的思緒——太宰治的呼吸一滯。
他驀地醒悟。
於他而言，這是委婉的親近。
於長谷川裡奈而言……
兩個周目的追逐，每一次的稍顯笨拙的努力，生澀地修改著示愛的辦法，揣摩著該怎樣去喜歡某個人，不斷扒開「荊棘」的手……全部的付出，都被他否定了。
——【你是「支離破碎」的。】
太宰治想要撕掉紙張，想要大聲地告訴長谷川裡奈「不是這樣的」，想要撫平少女的眉宇。但他只能穿過虛擬的影像，無力地等著時間流逝。
他看著長谷川裡奈一步步地蛻變。
不再寡言、冷酷，主動和同事們交流，拓展關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掌握著新的戰鬥技巧；悄悄地觀察著他，偶爾會炫耀似地給他展示某些東西……
真的有在「拼湊」自己。
太宰治的內心無比酸澀。
我到底做了什麼啊……
他近乎茫然地佇立著。
一路以來，長谷川裡奈不僅拼命地遏制了他的下墜，為了他與惡魔做交易，還獨自爬出淤泥，擺脫了曾經的空洞，成為了閃閃發光的小太陽，溫柔地安撫頹喪的他。
「長谷川裡奈的話。」
「一直在這裡啊。」
「一直活在太宰的心髒上。」
……
少年的前方，出現了令他的喘息都變得艱難的景像：他的懷裡是失去生息的織田作之助。殘陽似虹，遍地的斷肢、鮮血。塵埃飛舞，斑駁了光線。
長谷川裡奈依舊是一身的血。
如此的刺目。
和她死在子彈下時很像。
太宰治一眨不眨地盯著她那毫無陰霾的笑容，後知後覺：跟在我身後的時候，她總是在受傷啊。一次又一次，似乎永遠不會得到歇息。
靈魂寶石的輝芒蔓延——
太宰治的睫毛顫動，眼眶內忽地滾出一滴淚。
或許支離破碎的人。
早就不是長谷川裡奈了。
是他自己啊。
……
——【你們不斷地相遇】
太宰治環視一圈，一切都那麼真實。他穿著港口黑手黨的西裝，臉上貼著紗布，淅淅瀝瀝的血繞過他，腐蝕著地板。長谷川裡奈松開他，退了一步。
他勾起嘴角，笑意含著苦味。
「裡奈。」
少年的目光有些漂浮，像是停在了身前，又像是透過時空，落到了世界的某一個區域。他伸出手，擦掉了長谷川裡奈的面容上的一抹血跡。
「我們逃走吧。」
……
中原中也聽到了魔女的低語。
記憶的種子、不斷相遇……塵封的「過去」於他的眼前展開。他見證了作為普通人的長谷川裡奈，跟歷劫似地追逐太宰治的過程。
中原中也：……拳頭硬了。
他臭著臉。
故事裡的他也臭著臉。
港口黑手黨的良心擔當?中原中也不忍心看著長谷川裡奈死磕黑泥精，勸了幾次，幫了幾次，都毫無作用。少女一根筋地奮鬥著，謎之熱情樂觀。
「謝謝中也！」
「中也不必擔心，我會加油！」
「中也有需要我的地方嗎？」
……
……不，那條青花魚不是「加不加油」的問題。
中原中也人麻了。
他的被黑手套包裹的指尖輕輕地戳了戳長谷川裡奈的胳膊上的繃帶，頗為頭疼地扶額：「總之，你先恢復健康吧……不然是沒辦法追太宰的。」
他的後半句說得不怎麼愉快。
少女一無所覺：「好。」
接到新任務，出國前，他懷著隱秘的期許，壓著帽沿，半闔下蔚藍色的眸子，詢問道：「還是那麼喜歡太宰嗎？」
「喜歡。」
「……我明白了。」
這次分別，竟是生死之隔。
中原中也愕然地望著「長谷川裡奈」的屍體——回國後的「他」暴怒地揪著不以為意的太宰治，質問少女的死因，重力壓碎了四周的牆塊。
「我就不該放任她……」
中原中也咬著牙，扔下了太宰治。
他騎著摩托，趕到了長谷川裡奈的葬身之處，瞥到了碑文，才恍然自己過於匆忙，什麼祭品都沒帶。中原中也半蹲下身子，摘掉手套，撫過簡短的字。
黃昏的余韻朦朧了他的側臉。
……
【記憶的種子，在生根發芽】
【你們不斷地相遇】
——港口黑手黨的大廈，生機勃勃的少女搖搖晃晃地踩著欄杆，絲毫不在乎自己身處離大地有幾十米之遠的高空，導致他的第一印像是「問題兒童」。
上帝視角的中原中也捕捉到了她的驚喜。
她躍下欄杆，脫口而出：「中也！」
……原來是重逢啊。
中原中也卻一點都不高興。
——「如果你回國，發現我被人殺了……」
——「不要想些不可能的事。」
他想，怪不得裡奈會挽留他。
在他不知道的時間線上，長谷川裡奈已經因他的疏忽而死過一次了。這樣的結果，比虛無的「預感」更加深刻，更加殘酷，更讓他懊惱。
機場上，少女亦步亦趨地扯著他時。
「中也……」
之後的話——大概是「我不想死」吧。
……無論哪條時間線，他都在錯過。
每一次錯過。
代價都高昂到他彌補不起。
魔女的低語仿若古老的、悠長的禱告，撥動著名為「宿命」的鐘表，回蕩於中原中也的耳畔：他來到了川流不息的機場，身側是拉著他的袖子的長谷川裡奈。
他的腦海內閃過紛雜的片段。
實驗記錄、靈魂寶石、墓碑、傷痕……中原中也止步，任由少女牽著他。他翻出手機，自言自語。
「這個任務不一定要我做吧。」
他再也不敢丟下她一個人了。
……
——【你們不斷地相遇】
江戶川亂步盤坐著，悠哉游哉地欣賞著他與長谷川裡奈的青春洋溢的日常。
這一周目，少女出自貧民窟，又沒隨機到異能或術式，秉著「死馬當活馬醫」的想法，纏著路過的天才偵探，被撿回了武裝偵探社。
兩人極具反差。
一個是標准的笨蛋，破案率0％，卻意外有親和力，擅長處理名偵探懶得應付的「炮灰們」；另一個智商MAX，唯我獨尊，情商基本是擺設。
社長若有所思。
「你們不如一起行動吧？」
江戶川亂步：？
長谷川裡奈：好耶！
——名偵探被迫朝氣滿滿。
旁觀的江戶川亂步不由得揚唇。他清楚，社長不會真的逼他，他表面被迫，實際上玩得不亦樂乎：長谷川裡奈笨蛋歸笨蛋，脾氣是一等一的好。
會吹彩虹屁，崇拜他，還聽話。
會無理由地陪他胡鬧。
甚至會自覺地替他背黑鍋。
……就是演技太爛，一秒被社長識破，坑得他被教育了一頓，郁悶得一整天都沒吃零食。他悟了：指望笨蛋扛起重任是不可能的。
他不得不反向當保姆。
兩人分工明確，互相照顧，順理成章地越走越近，越來越親密。江戶川亂步習慣了一個漂亮遲鈍的小尾巴。
然後，少女告白了。
他的神色復雜。
……明明不「愛」我啊。
名偵探分辨完長谷川裡奈的情緒，就摁住了尚未萌芽的雀躍，難得展露出成熟的、一點都不孩子氣的一面。他暗自嘟囔著「怎麼可以隨便告白」，戳穿了事實。
「到此為止吧。」
「……裡奈，再見。」
他的「再見」，真的是「等你回來」的意思，本意是給雙方一個冷靜期。長谷川裡奈卻失蹤了。
天涯海角，都沒了她的身影。江戶川亂步調查了許久，只在橫濱的貧民窟的一隅，找到了少女離去時，他隨手寫下的幾句話：【終究是……不可結緣。】
……出自這裡啊。
江戶川亂步不禁嘆息。
拿著他的言論，求他解析，促使他間接地坦白了心意……果然是笨蛋出奇跡嗎，總能莫名其妙、稀裡糊塗地坑到他這個天才偵探。
畫面慢慢變幻。
江戶川亂步記下了魔女的音調。
【記憶的種子，在生根發芽】
【你們不斷地相遇】
……
他的前方，是傷痕累累的長谷川裡奈。
……搞什麼？
怎麼弄成這樣？
江戶川亂步皺起眉，十分不滿意。
他沉默地注視著作為普通人的長谷川裡奈因他的「不愛我」三個字而改變，傻乎乎地以為犧牲得夠多，姿態放得夠低，就可以換來偏愛。
再加上孵化者的誘導……
少女在他觸手可及的位置，不停地逝去。
墮為魔女，死在五條悟的手上；信賴著叛逃的特級術師，慘遭咒靈啃食；有芥川龍之介在，還幫太宰治擋子彈；獻祭靈魂；親手擊碎寶石……
——「搞不懂的事物。」
——「按亂步先生說的做就好了！」
……什麼啊。
長谷川裡奈的人格的塑成，難道有他的推波助瀾嗎？
江戶川亂步倉促地向前邁了幾步，綠眸裡全是懊悔。他狼狽地捂住耳朵，抗拒著關於「長谷川裡奈」的記錄：完全做錯了啊！怎麼會笨到這種程度。
他表達的是「你的喜歡值得珍惜」……
得再慎重地考慮一下。
根本不是「你該奉獻得更多」啊。
……
——【你們不斷地相遇】
江戶川亂步睜開眼，盡力恢復了鎮定。
他挺直背脊，見到了蜷縮在牆角，瑟瑟發抖的銀白色長發的女孩：此刻的情景，與他把長谷川裡奈撿回偵探社時差不多，簡直是復制粘貼。
裡奈抬起頭，可憐兮兮地瞅著他。
「……」
江戶川亂步僵住。
「……不止我一個人覺得怪異吧。」名偵探苦笑了一下，走到女孩的身前。他的眼眸中浮過翩躚的光影，語氣夾雜了惱怒：「真狡猾啊，魔女小姐。」
江戶川亂步伸出了手。
「……這是陽謀。」
第62章 血幕[二更]
長谷川裡奈的游戲界面暗了下來。
長谷川裡奈：？？？
BGM是優雅風的, 頗有以舊世紀為背景的偵探作品的意味。一條隱約斷裂，僅剩一絲相連的線傾斜著，切分了屏幕。
線的兩端是不同的CG。
一端是長谷川裡奈在第四周目的和江戶川亂步的溫馨日常；另一端是她各個周目的死亡片段。隱約斷裂的線化作了「不可結緣」四個字——自此, 她的單人CG浮現。
【你的喜歡值得珍惜】
【再慎重地考慮一下如何】
單人CG串聯後, 她在奔跑。
從第一周目，到第六周目, 每一次的落寞、失敗、疼痛……CG的終點，是曾經拒絕了她的江戶川亂步。
她站在貧民窟內。
維持著最新的, 亭亭玉立的模樣，駐足在了江戶川亂步撿到她的地方。而青年鄭重地向她伸出了手, 碧綠的眸子內倒映著她與晴朗的天色，令無序的一切都添了一分美好。
【亂步大人弄丟的小尾巴】
【請再度和我結緣】
【……不要再顛沛流離了，笨蛋】
……
——BGM播完, CG散去。系統播報道：【恭喜您，得到了角色·江戶川亂步的85的好感度, 打出HE結局】
長谷川裡奈選了繼續游戲。
她踉蹌了一下, 降落到倒塌的建築的頂部，遙遙地望了被施展了「掛逼封印術」的大部隊一眼，一邊抵御使魔的攻擊，一邊詢問：【丘比, 他們什麼時候醒？】
【嗯……有點難。】
長谷川裡奈：？？？
【目前阻攔他們的, 應該是你本身吧。記憶的魔女，截取的是「過去」的你……四舍五入也算是你了。越重視你的，越無法通過「擊殺你」的方式破鏡。】
【你不如指望一下乙骨憂太。】
丘比合理分析：【乙骨憂太一年前就解咒了裡香, 釋然過一次。他對你的好感度是70，可以保有理智。又是個熟練工，估計能抗住對你的同情, 成功破鏡。】
長谷川裡奈：……？
少女懵逼：【為什麼要同情我？】
丘比：【……】
孵化者安靜半晌：【請加油！】
長谷川裡奈一個翻滾，驚險地護住了腕部的靈魂寶石。魔女之夜沒法開自動戰鬥系統，否則她不至於那麼凄慘。她瞅了瞅漸漸消耗的悲嘆之種，意識到必須更改戰鬥方式。
【丘比……你確定魔女的本體防御弱？】
【確定。】丘比說，【她是精神系。】
——【我知道怎麼打了。】
還有3個悲嘆之種，撐得住的——
……
【記憶的種子，在生根發芽】
【你們不斷地相遇】
每個人都陷入了不同的幻境。
伏黑甚爾見證了長谷川裡奈磕磕絆絆的幾個周目。記憶的魔女將伶仃的少女送到他的前方時，他能做的，只有蹲下來，伴隨著日漸沉穩的氣場，向她伸出手。
「……我來接你回家。」
兩面宿儺不停地戰鬥著。
一個跟他相貌相同的瘋子總要殺他的小巫女。他清楚魔女有古怪，又不能放任「過去」的長谷川裡奈死掉，整個人煩到爆炸，反復宰殺著「自己」，琢磨著破局的辦法。
狗卷棘沉默地錄下了鏡中的少女。
咒言師猜到了該怎樣破鏡。他悶悶不樂地聯想到了真正的長谷川裡奈，若是某一天，她墮落為魔女……就是這種情況吧。
……他做不到。
吉野順平替「裡奈」搜尋著悲嘆之種。
……
乙骨憂太坐在操場的邊緣。
他瀏覽了長谷川裡奈的苦難，也確實躊躇了，難以下手。只是……70的好感度不足以蒙蔽他，他又解放過裡香，做決定時，比其余的人快一些、果決一些。
乙骨憂太側頭，看著少女。
「……裡奈。」
他的嗓音溫柔且干淨。雖然是個特級術師，但乙骨憂太對同伴向來很包容，把同學們當作精神支柱，鮮少任性或生氣。
他垂著眼簾：「裡奈有想做的事嗎？」
長谷川裡奈回視他。
少女的銀白色的長發上的發帶，是他剛綁上的。一切的情景都如同那個下午，他抱著一箱漫畫，發現了長谷川裡奈的別扭又可愛的一面，送出了鬼使神差地買下的禮物。
「憂太要殺了我嗎？」
乙骨憂太的心跳停了一瞬。
他做好了准備。幻境裡的少女，大概會哀求他、勸阻他，盡量保命，避免他破鏡。然而，長谷川裡奈只是彎了彎漂亮的眸子，安慰他：「沒關系，我已經沒有遺憾了。」
「憂太不必有負擔的。」
「……」
乙骨憂太抑制不住地回憶起。他略帶困惑地感慨長谷川裡奈的樂觀時，她給出的答案——「因為我認真地做了很多事，得到了好多獎勵。此刻的憂太，也是……」
少年漸漸松開了刀柄。
「……憂太？」
長谷川裡奈戳了戳他，托著腮，直白地，憂心忡忡地提醒：「不動手嗎？會來不及的噢？我只是歷史的剪影，幻境外的，才是你們想要保護的人。不要再錯過她了。」
乙骨憂太注視著她，微抿起唇。
「你是已經被錯過的部分吧？」
「嗯。」
少女不解：「怎麼了嗎？」
「……」
乙骨憂太搖了搖頭，沒再吭聲。他的內心一片混亂，唯獨「會來不及」幾個字顯得無比清晰：不可以再糾結了。就算是將「過去」的長谷川裡奈再斬殺一次——
哢擦。
天空出現裂縫。
乙骨憂太望見了星星點點的血跡。
血跡愈來愈大，飛速地擴張，覆蓋了整個世界。然後，下起了緋紅的「雨」。連綿不絕的，仿佛無止境，滲透了一草一木，再猛地撕裂了魔女的幻境。
虛假的祥和褪去，露出陰暗的現實。
符文與鏡框彌漫於大街小巷。海量的黏稠的液體如附骨之疽，緊緊地貼著每一個使魔。鋪天蓋地一般的血液，籠罩了魔女之夜的巨大的本體，再化作晶瑩剔透的尖刺，密密麻麻地扎穿了莫比烏斯環。
——哢擦，哢擦……
使魔紛紛破碎。
長谷川裡奈站在尖刺的一端，藏起了手腕。
第63章 特別苦
幻境的持續時間其實不長。
乙骨憂太只同「歷史的剪影」交流了幾句, 躊躇了一會兒，就迎來了刺穿虛像的血幕。其余的人，剛剛目睹了一系列的悲劇, 處於最疼痛、最無法下手的時刻。
就算有人決定「拋卻過去, 守護現在」——
也沒來得及。
長谷川裡奈衝得太快了。
少女的思維非常簡單：隊友們全掛機了，魔女之夜的本體孱弱, 沒有自動戰鬥系統，打持久戰是她吃虧, 她不如開個大招，一次性終結掉副本。
場面人場面魂！
——場面人永不認輸！
她見證了有史以來最酷炫的特效。
魔女之夜算是「怪物」, 血腥屏蔽機制不會生效，沒有妨礙她欣賞自己的「傑作」：漫天的具有腐蝕性的血液，似一朵朵剔透的冰花, 抹除了詭譎的文字、鏡面。
蜷縮著的抱著破舊的書籍的魔女被緋紅的「花瓣」扎穿。莫比烏斯環停止了轉動，她微微睜開眸子, 恐怖而畸形的面容上劃過一絲「解脫」的意味。
天空下著血雨。
彌漫於橫濱的詛咒漸漸消融於「雨」裡。
長谷川裡奈站在巨大的尖刺上。蒼白的腳踝、藍色的發帶、柔順的發絲……全被自己的血液浸濕。
魔女之夜逝去, 世界重新放晴。
陽光驅散了密布的陰雲，落到少女的染了一抹紅的睫毛上，停駐於她的清透的眸子內。她背著一只胳膊，藏起了徹底污濁的靈魂寶石, 揮了揮手。
——「歡迎回來！」
……不小心「場面」過頭了。
長谷川裡奈心虛地彎了彎眼睛。
睫毛上綴著的血掉進了她的瞳孔, 令她不自覺地閉了閉左眸。她的嗓音活潑，笑得燦爛又漂亮，像是春日的繁花, 撫過了眾人的心間。
然而沒有人回應她。
「那個……」
吉野順平往前踏了一步。兩人之間隔著一定的距離，他提高了音量，詢問道：「長谷川小姐！你沒事吧？這麼多的血……真的沒問題嗎？！」
長谷川裡奈不敢吭聲。
這種程度的技能, 是她憑借著「治愈」，反復抽空了軀體中的血，聚集在一起，才施展成功的。「治愈」消耗的是魔力——她離魔女化，還有個幾分鐘吧。
「虎杖悠仁。」
兩面宿儺冷聲道：「去看看她。」
這一次，少年沒有跟詛咒之王互懟，果斷地邁出了腳。一個由血液拼湊的「X」擋住了他——「悠仁，別過來。待在建築裡，我的血會灼傷你的。」
「等『雨』停吧。」
太宰治驀地勾起嘴角，抬起了腿。他無所謂「灼傷」，內心的不安越來越濃烈，他總覺得，再不抓住長谷川裡奈的話，會發生特別不妙的事。
狗卷棘拉下了衣領。
咒言師注視著遠方的一動不動的，獨自沐浴著「血雨」的少女，大聲命令：「裡奈，伸手。」
他是准一級。
長谷川裡奈是特級，冒然用「咒言」，大概率會被反噬……但讓他的呼吸一滯的是，他的言靈沒有遭到一絲一毫的抵抗，而尖刺之上的少女，搖晃了一下，露出了一直藏著的手腕——和腕部的，混濁的靈魂寶石。
所有人都怔住。
……
她在下墜。
乙骨憂太捏著刀柄，眸光晦澀。
四周兵荒馬亂。他佇立著，腦海內回想起了在幻境中的，與「歷史的剪影」，與「過去」的長谷川裡奈的談話：「憂太要殺了我嗎？」
「沒關系，我已經沒有遺憾了。」
「憂太不必有負擔的。」
……
無論是幻境裡，還是幻境外，長谷川裡奈都會選擇犧牲自己啊。那麼多的人都被「記憶」困住，有所動搖，她卻仍舊一往無前，毫不猶豫。
乙骨憂太望見了「污濁」。
一股股的，似乎無窮無盡的詛咒從扭曲的靈魂寶石內鑽出，升上虛空，一點點地擴張，阻隔了燦金色的光，再度遮蔽了遼闊的天空。
少女的衣角翻飛，繃帶隨風飄揚。
她蜷縮著，捂住了靈魂寶石。
拜托拜托——
在少女的禱告下，乳白色的光點快速蔓延，包裹住不管不顧地踩到「血雨」中的人們，形成了防護罩，避免了「擊傷友軍」的慘劇。
她被瞬移的五條悟接住。
「……你們是笨蛋嗎。」
她的語調因「魔女化」的痛苦而模糊。詛咒依舊在溢散，奇形怪狀的使魔誕生，結界隱隱成型，陰暗的、瘋狂的色調似有若無地塗抹了附近的景物。
長谷川裡奈倚著異常安靜的五條悟。
她環視一圈，笑了起來。
「大家都沒有被灼傷。」
「真的……太好了。」
——少女困倦似地闔上了眼眸。
街道化作循環的軌跡。一條一條的縱橫交錯的履帶的中央，是無憂無慮地吹著泡泡的醜陋的人魚魔女。每一個泡泡，都蘊藏著「羈絆」。
使魔沒有傷害結界裡的人們，反而舉著刀叉，成群結隊地圍住了毫不設防的魔女——
乙骨憂太扔出刀，捅穿了一個使魔。
光滑的刀面倒映著泡泡內的片段。
是一條藍色的發帶。
……有什麼東西沿著他的臉頰滑下。他摸了摸，碰到了溫熱的淚水。少年的心髒泛起了酸澀。他盯著眉宇間殘留著溫柔的笑意，連睫羽上的血都混雜了飽含純真的甜味的長谷川裡奈，悶悶地想。
……不是的。
全部的人都被「灼傷」了啊。
……
黑暗之中，長谷川裡奈收到了最後的CG。
這次的BGM，有點「終末的旅途」的氛圍。CG上的她，是孤獨的、堅韌的，如高原之上的火絨草。
在孵化者的陰影下，坐在廊道裡，自得其樂地搖著風鈴；裝著污濁了三分之二的靈魂寶石，抱著一箱漫畫，故作矜持，卻掩飾不住驚喜；扒拉著門框，津津有味地「偷窺」二年級的人練習……
【命運賜予你苦難】
【而你將它化作了「獎勵」】
日常類的CG拆分，重組。
新凝聚的CG，是她一個人拆著繃帶，步入大雨，走向昏沉的天空之下的莫比烏斯環、記憶的魔女、多不勝數的使魔……她的神情堅定，一丁點的遲疑或退縮之意都沒有。
【孤勇者，不自憐】
【我准備的別的發帶】
【再也沒辦法送出去了吧……】
……
BGM播完，圖文消逝。系統的電子音一如既往的冷淡：【恭喜您，得到了角色?乙骨憂太的85的好感度，打出BE結局】
【檢測到您的角色死亡】
【本周目已結束】
【是否開啟新的周目】
【是／否】
長谷川裡奈選擇了「否」。
她爬出游戲艙，打了個哈欠。新的學期要來了，她得專心籌備入學後的摸底測試，沒空再肝游戲……尤其是《百漫繪》這種一肝就是好長一段時間的游戲。
她的視線停在了相框上。
相框內的人面容慈祥，是標准的「大和撫子」式女性：長谷川綾，創辦了一家孤兒院，養大了長谷川裡奈，在三年前逝世，給孤兒院的孩子們各自留了一份較為豐厚的遺產。
裡奈沒舍得花。
所以她得勤工儉學。
在院長媽媽的教導下，她雖然一根筋，但會規劃好自己的目標，拼命地去做：比如拿獎學金。《百漫繪》的游戲艙，是她三年來難得奢侈的一次。
她玩得很愉快。
錢沒白花，好耶！
少女洗了個臉，攤開了習題本。
她學知識比別的人辛苦一些，她必須大量地刷題、認真地查漏補缺，才能超越普通人，總是需要挑燈夜戰。可只要瞅一瞅相框，她就滿血復活，鬥志昂揚。
「媽媽的話。」
「一直活在裡奈的心髒上。」
……
太宰治撫著胸膛，一眨不眨地盯著失去了生息的長谷川裡奈。回蕩於耳畔的話語撕扯著他的神經。恍惚之間，他聽到了重疊的心跳。
撲通、撲通的……
他竟不願分辨，不願思索。
這聲心跳。
是他的，還是長谷川裡奈的。
江戶川亂步半蹲著，扣住了少女的手，碧綠的眸子裡晃蕩著水光。暫未停歇的血雨腐蝕了他的衣帽，灼傷了他的肌膚，再被回過神的中原中也挪開。
重力的光輝籠罩了全場。
使魔鍥而不舍地襲擊著人魚魔女。
乙骨憂太、虎杖悠仁、吉野順平等人保護著懵懂的、自顧自地捧著七彩的泡泡的人魚魔女，自漂浮的泡泡中窺見了曾經的一幕幕。
夏油傑垂下了眼簾。
「……去吧。」
隨著這句低語，無數個被他操縱的咒靈湧出，浩浩蕩蕩地在魔女的結界裡橫行，撕咬著使魔，直奔位於百折千回的履帶之中的人魚魔女——
「夏油老師！？」
吉野順平不解：「你難道要祓除裡奈嗎？！」
夏油傑沒有解釋。
聲勢赫赫的「百鬼夜行」，壓制住了攻擊欲望低下，自毀傾向嚴重的魔女。咒靈們一擁而上，擠開了試圖阻撓自己的咒術師，吞噬著「人魚」的軀體。
使魔在歡呼、鼓掌——
窸窸窣窣的。
極其吵鬧。
夏油傑的眼眶紅得嚇人。
最有資本阻礙他的五條悟抱著長谷川裡奈的屍體，緊抿著唇瓣，不聞不問。意識到他的想法的乙骨憂太驚愕又踟躕，捏著刀柄的指尖都泛白了。
——他無比決絕。
男人把溫順的「人魚魔女」壓縮，揉搓成團，頂著中原中也的重力、太宰治的子彈，伴隨著眼淚的苦味，將長谷川裡奈的靈魂……
吞了下去。
……
沒有往常的惡心的味道。
只是特別苦。
又或許並不苦？
夏油傑已經無法判斷了。
他的一切感知。
都停在了咀嚼這個靈魂的剎那。
第64章 萬策盡了
少女的屍體化作光點消逝。
五條悟怔了怔, 抬起頭，周身爆發出洶湧的殺意。他摘下了眼罩，銀白的劉海劃過眉宇, 蒼藍色的眸子內一片冰冷：同樣的場景, 他見過一次。
在十年前。
在高專門口——孵化者回收了長谷川裡奈。
「是能量。」
他譏諷道：「不可以浪費？」
【……差不多吧。】
丘比模棱兩端地回答。
這一次主要是私情。它不太願意留下「玩家」的屍體……算是得了精神疾病的孵化者的無意義的任性。跟「能量」無關。其實，隔空抹除屍體, 是損耗能量的。
——「嘭。」
伏黑甚爾一腳踩扁了它。
大地凹下去一塊。
天與暴君的身體素質過人。他就著被他踩出來的坑，碾了碾一副「滾刀肉」的姿態的孵化者, 表情非常冷靜，冷靜到近乎「空茫」：「……還給我。」
【不行。】
——「嘭！」
大地再度往下凹了凹。
「伏黑先生。」江戶川亂步開口了, 「請等一等。」
——血色的「雨」已經停了。
中原中也不必再維持著覆蓋全場的重力。名偵探的衣帽被腐蝕得破破爛爛的，但在長谷川裡奈徹底墮落的前一秒，施展出的「治愈」技能的庇護下, 沒有受傷。
他的記憶不斷回溯。
實驗、靈魂碎片、投放、因果……
幾行關鍵的句子浮現於他的腦海。
江戶川亂步問：「最後的靈魂碎片在哪？」
「你切割了裡奈的靈魂，將眾多的因果彙聚於她的身上, 想要在她絕望的那一刻, 獲取巨額的能量。同時，你准備了一塊，用於獵殺她的碎片……這塊，最後的碎片, 在哪裡？」
這段話如平地驚雷, 炸醒了失魂落魄的人們。
【……】
丘比淡定且艱難地爬出伏黑甚爾的腳下。
孵化者不會撒謊。
它的紅通通的圓眼睛掃過全神貫注地盯著它，唯恐錯過一個字音的人們，百無聊賴地甩了甩尾巴, 說道：【輝夜姬的話 ，回到了月亮上。】
兩面宿儺愣住。
——「你從月亮上下來了？」
——「因為有事沒做完。」
——「我不會再讓你等那麼久了。」
……
兩面宿儺坐在屍山血海之上，半闔眼眸。那段沒有盡頭的等候重新籠罩了他, 令他心生疲倦，如身下的白骨一般，透著死氣。
——「騙子。」
……
玩家死亡，AI自然不會留下。
丘比憑空失蹤。
誰都沒攔住它。唯獨「最後的靈魂碎片」這一信息，緊緊地揪住了眾人的理智，逼迫著他們行動起來，不能日復一日地沉淪、頹喪。
太宰治與織田作之助提前加入了武裝偵探社。
中原中也踏進了員工宿舍。
長谷川裡奈曾經住過的地方，空蕩蕩的，只有一些宿舍自帶的家具、三套港口黑手黨的標准制服、幾份廢棄的工作資料……中原中也扔掉了禮節，翻箱倒櫃。
他找到了一張舊紙條。
【長谷川小姐。】
【連破碎的自己都……】
——他的臉黑了。
中原中也糾結了片刻。就算是「青花魚」的字……也勉強算是裡奈的遺物吧。他沒舍得撕毀，苦悶地繼續摸索。在瀕臨崩潰之際，發現了和他有關的東西。
是一張偷拍的照片。
照片裡的他，捏著鋼筆，處理著文件。
他不太喜歡處理公文，皺著眉毛，俊秀的面容上混雜著不耐煩。朦朧的晨曦勾勒著他的側臉，他的手指修長，被漆黑的筆身襯得分外好看。
從角度推斷，長谷川裡奈是透過門縫偷拍的。
……似乎是在他出國的前一天？
他聽到了「哢擦」的聲響，特意問了一句，但沒怎麼在意。畢竟那段日子，長谷川裡奈的情緒「不穩定」，總是做些……在那時的他看來，莫名其妙的行為。
中原中也看到了照片背面的字。
長谷川裡奈自己寫的，字跡秀氣，是經過練習的。
——【很高興與你重逢，中也。】
「……」
中原中也頓了頓，揚起了唇角。他的笑意溫柔卻落寞，蔚藍色的眸子亦微微泛紅。少年的指腹輕輕地撫過字跡，就像是他撫摸上周目的墓碑一樣。
「……我也是。」
「很高興與你重逢，裡奈。」
要是，還能有下一次的重逢就好了。
……
高專的學生們也在整理「遺物」。
伏黑甚爾把自己遵從長谷川裡奈的請求，親手掛上的風鈴摘了下來，放到了宿舍的窗沿上。風鈴伴隨著布簾搖晃，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
少女的物品不少。
有夏油傑贈送的一箱漫畫，一抽屜的飾品。
乙骨憂太作為特級術師，可支配的金錢很多。在替長谷川裡奈綁過頭發後，他默默地攢了各種各樣的綢緞、項圈……若是碰到了節日、生日，恰好可以送出去。
他將未來的禮物放到了少女的房間中。
……最後的靈魂碎片嗎。
他垂著睫毛，合上了房門。
狗卷棘的臥室裡不知不覺地添了一堆漫畫。
被他的「擦唇角」刺激到在社交賬號上激情賣安利的長谷川裡奈，秉著「有了第一次，還怕第二次嗎」的心態，放飛了自我，花式寫起了小作文，日常在社交圈為絕美cp猛虎落淚。
狗卷棘：……？
他吃下了每一份安利。
就是收快遞的時候得謹慎一些。
狗卷棘沉默地把漫畫書們鎖到了櫃子內。他標注了被長谷川裡奈提起過的每一個情節，彩色的書簽錯落有序，見證了他犯的傻。
他掏出了攝影機。
影像裡的少女，漂亮鮮活，朝氣蓬勃。
他導進電腦，上傳到了社交賬號——【想見你。】
……
夏油傑憑借著特級的咒力量，不間斷地維系著「人魚魔女」的活動。他的術式是「咒靈操術」，被他吞下的咒靈，會成為他的召喚物。
勉強算是保下了失去神智的長谷川裡奈。
他的桌面上擺著少女愛吃的食物，與綠油油的植被。
「我有好好地照料你的盆栽。」
夏油傑自顧自地說著話，絲毫不在乎魔女的猙獰而醜陋的相貌。渾身刻滿詛咒的人魚乖乖地坐著，偶爾發出怪異的嘶吼，全然不復往昔的光輝。
「……」
夏油傑推了推餐盤，克制住手指的顫抖。
他露出了一抹十分溫雅的笑容。
「裡奈一定餓了吧。」
「吃完飯，我們再繼續找最後的碎片，好嗎？」
……
身處咒靈島的真人愕然地意識到，自己的稀奇古怪的念頭沒有收到回應：如果認為他太作，長谷川裡奈會直接發信息譴責他，警告他專心勞動。
此刻卻……
真人撥打了少女的電話。
——無人接聽。
他怔了怔，極其不安。
特級咒靈的惡作劇或鹹魚的想法全消。他飛速趕到沙灘，喚醒了陀艮，嚴肅而焦慮地吩咐道：「陀艮，裡奈大概出事了。我們得回去找她。」
「……好。」
陀艮注意到他的急切，沒有反駁。
……不會又為誰而犧牲了吧？
同一時刻，Lupin酒吧。
織田作之助和阪口安吾盯著黑眼圈濃厚，瘋狂爆肝尋覓著最後的靈魂碎片的太宰治，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終，仍是天然系的織田開口了。
「太宰，你休息休息吧。」
青年勸道：「長谷川已經……你不能再倒下了。」
「織田作，你在說什麼啊。」
太宰治的視線暫且脫離了監控錄像。他費解地歪了歪頭，蒼白的，纏著繃帶的手指捂著胸膛，嘆息般地勾起嘴角：「裡奈的心髒，一直在跟我一起跳動啊。」
「她從來沒有離開過我。」
「……」
織田作之助啞然。
武裝偵探社內，莫名成熟了許多的江戶川亂步從容不迫地安排著社員們的工作，眼瞼處同樣是多日未眠導致的青黑。
他咬著糖，恍惚了一會兒。
裡奈的話，估計會聽得暈暈乎乎的……
一定。
要在她許下願望前攔截她。
江戶川亂步的綠眸中劃過一絲堅毅。
各個組織——包括港口黑手黨——都在全世界搜尋最後的一塊靈魂碎片。關於「長谷川裡奈」的懸賞金額創下了歷史記錄，引發了無數個鋌而走險地整容，試圖欺詐一群智力top的案例。
真真假假，虛虛實實。
他們在與長谷川裡奈的生命賽跑。
……
詛咒之王選擇了沉眠。
他懶得再搶奪虎杖悠仁的身體的控制權。同千年前一樣，半自願地被封印，終結了年復一年的守望。闔眸前，他囑咐虎杖悠仁。
「若是她回來……」
兩面宿儺頓了頓：「算了。」
他陷入了死寂。
被他煩成習慣的虎杖悠仁撓了撓腦袋。
「宿儺？」
「啊……真的沒聲了誒。」
距離詛咒之王沉眠，過了一個月了。
虎杖悠仁查閱了新的任務。近一個月，高專的氛圍越來越壓抑，老師們到處跑，只剩下七海建人、灰原雄勤勤懇懇地教學。
魔女之夜衍生出的傷口。
不僅沒有隨著時光而愈合，還潰爛了。
吉野順平寡言到了極致，一個弧度都扯不出來。
虎杖悠仁：……
他懨懨地宣布道：「有新任務。」
「是一家女子私立學校。嗯……學校的獎學金豐厚？對貧困的優等生實行費用全免制度，且配有心理醫生，調解學生們的青春期煩惱。」
「所以怎麼會形成特級咒胎啊！」
虎杖悠仁誇張地驚呼，同伴們卻仍是司馬臉。
虎杖悠仁：……
——萬策盡了！
吉野順平倒是驀地回神，仔細地讀了一遍輔助監督們提供的情報。他的目光停在「特級」兩個字上，憂郁地抿起了唇，黯淡地嘟囔。
「特級啊。」
他蓋上手機。
夏季結束了，翩躚的秋葉落到了他的肩頭。他望著天空，大腦裡閃過的，是少女的清透無瑕的藍眼睛：「……長谷川小姐。」
「也是特級呢。」
第65章 「你還活著……還是那麼……
「舊教學樓死人了。」
「這是第幾起了？舊教學樓不是早就封鎖了嗎？為什麼還會有人去……聽說有學姐的怨魂盤旋在那。我上次路過, 就覺得附近好陰冷，一點都不正常。」
「誒？真的嗎？」
……
聖瑪利亞女子學院內流言四起。
長谷川裡奈悶頭刷題，沒有在意交頭接耳、嘰嘰喳喳的同學們。她就讀這所學校, 主要是饞豐厚的獎學金, 以及優秀貧困生的待遇：免學費，包吃包住, 飯堂還有菜有肉。
不掉出級部前十，就可以活得滋潤。
但這所學校對貧困生的霸凌有些嚴重。
不缺錢的私立學校, 為了面子工程而招收了成績拔尖的，向往著聖瑪利亞學院的先進設備、豐富資源的家境不夠好的學生, 卻沒有保障這批格格不入的學生免受欺凌。
第一個死在舊教學樓的。
就是一位特招的貧困生。
所以長谷川裡奈才會選擇替游戲內的吉野順平趕跑霸凌者。
她的運氣不錯。
入學第一天，幫了同樣是新生的大小姐一個忙，莫名其妙地被認作了「摯友」, 從此得到了大小姐的庇護，安安穩穩地度過了校園時光, 為獎學金而奮鬥著。
大小姐正一眨不眨地盯著她。
「小裡奈~」
長谷川裡奈放下筆：「怎麼了？」
——「你不好奇嗎！」
長谷川裡奈：……
她確實不好奇。雖然游戲裡是個鐵頭娃, 但她的人生又不能重開，她深諳「笨蛋就該遠離紛爭」的道理，每天兢兢業業地做著規劃，鮮少參加亂七八糟的活動。
「伊織想去舊教學樓？」她問。
伊織大小姐誠實地點頭。
長谷川裡奈：……
在被吐槽前, 伊織急忙補充道：「小裡奈別拿這種眼神看我啊！我才不會傻乎乎地亂闖呢。校董事會請了專門的人來調查, 我們到時候偷偷地跟著去？」
怨魂、專門的人……
裡奈的思路一歪：「難道是咒術師？」
說起來，《百漫繪》這款游戲，還是伊織安利給她的。大小姐表示她得多一些娛樂, 漫畫、學習、賺錢的三點一線太單調了，根本不像是一個花季少女。
「你品品這畫風，品品這配音。」
——「戀愛劇情超甜的！」
她信了伊織的邪, 懷著憧憬，一口氣打出5個BE，差點就抱著好友痛哭「虛假安利」了……幸好第六周目挽回了尊嚴。
「咒術師？」
伊織困惑地反問：「什麼咒術師？」
「《百漫繪》內的一種職業啊。」
長谷川裡奈隨口答完，便發現伊織的表情更加困惑了。大小姐沉默了半晌，雙手抱臂，眯起眼睛，壓迫力十足：「小裡奈背著我玩了什麼新的游戲嗎？」
長谷川裡奈：？？？
——離譜！
……
長谷川裡奈開始懷疑人生。
她明明記得《百漫繪》這款游戲，記得中原中也、狗卷棘、兩面宿儺……記得整整六個周目的經歷。可網絡上，卻搜不到關於《百漫繪》的信息。伊織也篤定地告訴她，沒有賣過這種安利。
錯的是她嗎？
一切都是幻想？
她迷迷糊糊地進入了夢鄉。
【世界在融合。】
看不清面貌的少女坐在圓桌旁，慢條斯理地抿了口紅茶。她注視著一臉懵逼的長谷川裡奈，說道：【你好，長谷川。我是……嗯，你比較熟悉的身份是「記憶的魔女」？】
長谷川裡奈：？？！
【別那麼驚訝。】
少女忍俊不禁，解釋道：【我許下的願望，是不會再有人被丘比欺騙，一無所知地獻祭靈魂。《百漫繪》是我的願望的成果之一……但出了點小意外。】
【全息版本，實際上是真實的投影。按照理論，好感度在85以內，不會影響到那些角色的生活。可你在魔女之夜的表現，刺激到了他們，不少人都突破了85的限制……】
【——愛是最扭曲的詛咒[1]。】
【他們都是「支柱」，有著大量的因果。這些因果，伴隨著「愛意」，纏繞住了你，導致世界的壁壘有了裂痕……】少女注意到長谷川裡奈的瞳孔漸漸失去光彩。
估計是被她弄暈了。
她言簡意賅地總結：【你玩脫了。】
【目前的我，只是歷史的剪影，沒辦法停留太久。】少女提醒道，【我不確定世界會融合成什麼樣。長谷川……你小心。】
——【謝謝？】
記憶的魔女：【……】
魔女嘆息一聲，結束了茶話會。
托魔女的福，長谷川裡奈罕見地睡過了頭。她起床後，崩潰地意識到，校門關了：聖瑪利亞學院的宿舍樓和教學樓隔著一道恢宏的大門，目的是防止學生們在放學前溜回宿舍。
她蹲在門口猛虎落淚。
萬策盡了。
只能翻牆了！
長谷川裡奈的運動神經極佳。她一個助跑，攀上了牆壁，淡定地無視了高度，跳到地上滾了一圈，再若無其事地拍掉草屑，往教學樓狂奔，怕漏掉重要的知識點。
目睹了她的操作的校領導：……
帶隊來祓除咒靈的七海建人：……
一年級的學生們：……
場面沉寂了一會兒。
「咳，那是我們學校的優秀貧困生。」校領導略尷尬地說，「她的成績很穩定。偶爾需要出去兼職，我們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那孩子不容易，是孤兒。」
「真辛苦啊。」
七海建人順勢轉移話題：「我們去舊教學樓看看吧。」
吉野順平若有所思。
長谷川裡奈是全程背對著他們的。唯獨摔到草地上時隱約露出了側臉，又馬上被銀白色的長發遮掩。少年不清楚那驚鴻一瞥，是命運的饋贈，還是思念造就的錯覺。
他見到了零散的紅。
……受傷了？
「順平？」
虎杖悠仁拍了拍他的肩膀：「走了。」
「……嗯。」
……
老師們都了解長谷川裡奈的背景，只以為她是找了份早上的新兼職，一時沒分配好時間，叮囑了一句「下不為例」，就放她進了教室，沒有別的懲罰。
裡奈松了口氣。
她轉著筆，瞄到了窗外的「帳」。
……嘶。
凌晨的茶話會不是夢？！
她瞳孔地震，情緒劇烈波動。長谷川裡奈掙扎了兩秒，便投入到了課堂上。「帳」、「咒術師」、「世界融合」……通通都比不上學習！她現在神游，以後得費勁補的。
伊織習慣性地端詳她。
——顏狗福利啊。
大小姐自得其樂地托著腮，視線忽地一頓：長谷川裡奈的小腿的側部，被東西劃傷了。傷口狹長，且有點深。血跡斑駁了白皙的肌膚，觸目驚心。
伊織：……？
她瞅了瞅長谷川裡奈。
少女仿佛察覺不到疼痛，修長的手流暢地寫著筆記，字一如既往的秀氣，漂亮的眸子裡全是專注。
伊織：……
這就是學霸的毅力嗎？
她肅然起敬，將人拽到了醫務室。
醫生處理傷口的過程中，長谷川裡奈一邊聽著大小姐的碎碎念，一邊盯著窗外的，只有術師或潛在術師才能看到的「帳」，遲鈍地想著：游戲設定亦同步了？
她捏了捏自己的臉。
……不疼。
長谷川裡奈：……？！
那她的異能……？
長谷川裡奈的思緒糾結成了麻花。作為一個擅長放過自己的人，她甩掉了復雜的想法，掏出手機，瀏覽著日程安排——今天的任務是替便利店的店長值班。
打工皇帝准備出發！
伊織人麻了。
「姐姐。」伊織無力道，「您歇歇？便利店是要填充貨架的吧，你的腿行嗎？我出錢買下你今天的工作量？」
「我可以的。」
長谷川裡奈彎起了眼睛。
現實中的少女，相較於游戲，要內斂一些。她伸出手，揉了揉好友的頭發，精致的五官被燦金色的陽光勾勒，讓人目眩神迷：「謝謝伊織。但我會好好加油的！」
「……」
伊織扶額：「明白了。」
「要堂堂正正地活著是吧？」
伊織輕輕地碰了碰她的小腿處的繃帶，鼓起腮幫子，暗自抱怨：那位院長媽媽怎麼淨教些「真善美」的雞湯……
真不怕自己女兒吃虧噢。
……
長谷川裡奈離校前，「帳」撤下了。
學院內的話題，從「舊教學樓的怨魂」、「新的死者」改成了「舊教學樓是如何悄無聲息地化作廢墟的」……這次來的咒術師們，拆遷拆得特別成功。
少女不禁唏噓。
她踩著點到了便利店。
店長同她合作了許多次，放心地預支了工資，跟她交接了必要的事項，並體貼地說：「腿受傷了啊……填充貨架的事，不做也行的。反正我整理得差不多了。」
長谷川裡奈乖巧地應了聲「好」。
等店長走了，再一絲不苟地工作。
她拖著小推車，一排排地，分門別類地擺放好物品。門外傳來了活潑健氣的少年音——「七海海！好餓。再不吃東西我要死了。我們去買點食物吧？」
「叮鈴。」
門被推開，鈴鐺聲響起。
長谷川裡奈笑起來：「歡迎光——」
她猝不及防地被抱住。
抱著她的人顯然是失控了，把她抵在了貨架上，勒住她的腰部的力道很大。貨架搖晃，商品「劈裡啪啦」地砸下來，模糊了長谷川裡奈的視野，令她的呼吸一滯。
……氣的。
她猛地推開了來者。
「請一件件地——」
少女再度語塞。
身前的吉野順平哭得狼狽極了，淚水接連不斷地湧出，塗花了他的俊秀的面容。他的唇角卻揚起了一抹「劫後余生」般的，充斥著喜悅的弧度。
吉野順平的嗓音沙啞。
「長谷川小姐。」
——「太好了。」
他擦著眼淚，泣不成聲。
「能見到你。」
「真的太好了。」
「你還活著……還是那麼耀眼。」
「真的……」
「太好了。」
……
那驚鴻一瞥，的確是命運的饋贈。
第66章 「再一次抓住你的機會。……
長谷川裡奈被摁到了椅子上。
吉野順平扶起倒塌的貨架, 接替了她的工作，借著「整理商品」來平復激蕩的情緒。虎杖悠仁沉思幾秒，決定讓詛咒之王繼續睡, 免得自己又成為戀愛工具人。
釘崎野薔薇發了條動態。
【找到長谷川了。】
配圖是新拍的少女的照片。
幾分鐘後, 在場的人的手機都響了。
「叮叮咚咚」的……吉野順平沒理，專注地處理商品。伏黑惠、虎杖悠仁、釘崎野薔薇都忙於回復信息。七海建人倒是注意到了新的細節, 半蹲到少女身前。
「長谷川？」
裡奈安靜地歪了歪頭：「嗯？」
她的眼眸仍舊漂亮。
剔透且干淨，像是玻璃珠, 清晰地倒映著七海建人的模樣，卻一點多余的思緒都沒有。不興奮、不親近、不抗拒。
仿佛他們之間毫無交集。
七海建人心下一沉。
他斟酌片刻, 指了指完全藏不住笑意的，跟長谷川裡奈的接觸最多的吉野順平，試探性地問：「長谷川, 知道他是誰嗎？」
「知道啊。」
長谷川裡奈看向挺拔的少年。
秋季的風掠過大門，掀起了她的劉海。她晃了晃小腿, 雪白的繃帶吸引了幾人的視線。長谷川裡奈的語氣柔軟, 沒什麼棱角，輕飄飄地滲透了幾人的肢體、血管。
——「是吉野君吧。」
……吉野順平怔住。
他捏著一罐飲料，偏了偏頭。
燈光下的長谷川裡奈，側臉朦朧, 流露著疏離感。她十分配合, 有問必答，手指卻抵著椅子的邊緣，顯得有些不安。睫毛亦顫了顫, 如被壓住了羽翼的蝴蝶。
「長谷川小姐……」
吉野順平問：「你在害怕，我們嗎？」
長谷川裡奈垂下了眼簾。
她沒有吭聲。
剎那間，一切的喜悅都被澆滅。虎杖悠仁忽然沒了回信息的興致, 伏黑惠與釘崎野薔薇也小心翼翼地觀察著長谷川裡奈。店鋪裡驀地沉寂，只剩下了「叮叮咚咚」的提示音。
……夏日的蟬鳴或許沒那麼討厭。
吉野順平想。
至少在心煩意亂的時候，他可以說是蟬鳴太吵。而不是吹著和煦的秋風，感受著身體上的舒爽，直面洶湧澎湃的沮喪。
眼見著氛圍要降至冰點，靠譜的大人——七海建人——秉著「長了嘴就是要說話」的世界真理，推了推眼鏡，耐心地，盡量溫柔地詢問：「為什麼呢？我們……會改進的。」
目前的狀況比七海建人想像中的好。
最後的靈魂碎片，似乎是保留了記憶，沒有從零開始，不必重新認識一遍……對那群人的刺激會輕一些。
長谷川裡奈陷入了猶豫。
「我不太明白。」
幼時的長谷川裡奈，受到了院長的重點照顧，亦遭到了其余的孩子的排擠。在她本人意識到「被排擠」之前，院長靈光一閃，告訴她「希望小裡奈變得優秀」。
於是。
少女跌跌撞撞地「跑」了起來。
無視了或多或少的惡意，緊盯著自己的目標，遵循著已逝之人的教導，一路向前——她的確不擅長梳理人際關系。
現實內，她的全部精力都被學習、工作占據，偶爾刷一刷漫畫當作放松，伊織是自己湊到她身旁，且不介意她多次缺席活動的唯一的好友。至於《百漫繪》……
長谷川裡奈沒有撒謊。
她認真地努力了。
第一個周目，因為是個普通人而被夏油傑殺死。第二周目，她便選了「巫女」，結果碰到了兩面宿儺；第三周目，吸取經驗，覺得作為「教師」的五條悟會好攻略一點……
第四周目，被名偵探否定了愛意。
那麼，第五周目，就更包容吧？
……
一次次的失敗，少女是落寞過的。她是真的懷著憧憬——某種程度上有戀愛腦的意味——踏進了游戲，還為了生動的AI，斥巨資買下了全息艙，難得敗家。
但她的愛恨都釋然了。
在第六周目，在了解到角色們的閃光點後，在彌漫著詛咒的魔女之夜上，在操縱著血液，刺穿「記憶」的瞬間——
乙骨憂太的CG圖輪播。
她徹底放下了虛擬的故事。
一根筋的單細胞生物不理解眾人的糾葛。
圓滿之後的重逢……
是有新的劇情任務嗎？
她坦誠地開口：「我不明白，七海先生。你們來找我，是有需要我做的事嗎？可我必須保持級部前十，才能獲得『特權』。不然我會餓肚子。餓肚子容易生病，一旦生病，開支是我無法承擔的……」
長谷川裡奈一狠心，直白道。
「抱歉，七海先生。」
「我大概幫不上太多的忙。」
——七海建人非常意外。
他和長谷川裡奈的相處時間不多，幾乎都是「耳聞」。他所拼湊的「長谷川裡奈」，是一個不在乎生命，會隨意地犧牲自己的不懂事的小孩。此刻，他的印像得到了更新。
「成年人有保護未成年的義務[1]。」
七海建人的語調沉穩，聲線富有磁性。
他注視著少女的懵懵懂懂的表情，嘆息般地抬起手，撫了撫她的銀白色的長發，解釋道：「長……裡奈，有積極地生活著。我不是來索取的，更無意破壞你的日常。」
「只是……」
「希望你給某些人一個機會。」
長谷川裡奈不解：「機會？」
在七海建人回答前，她迅速地掏出了小本本，翻開了近期的工作兼學習安排表，指著秀氣的字，謹慎地問。
「會影響我的計劃嗎？」
虎杖悠仁蹲到側方，拍下了頁面。少年一邊存圖，一邊舉起手，嘟囔著「記下了記下了」，再活潑地說道：「——來，擊掌！」
長谷川裡奈迷迷糊糊地抬起手。
「啪。」
——虎杖悠仁笑著扣住了她的手指。
「抓到了！」少年得意洋洋地揚起唇角。他揮散了頹喪，紅眸裡全是朝氣，像是充滿未來的春芽。兩人的手指交纏，膚色的差異被夜色模糊，畫面異常融洽。
「就是這樣。」
「再一次抓住裡奈的機會。」
……
長谷川裡奈是茫然的。
可前方的虎杖悠仁握著她的指節，克制極了，僵硬極了。吉野順平的眼眶的紅始終褪不下去。七海建人、伏黑惠……所有人都或明顯或隱晦地期待著她的答案。
所以她慢慢地彎下了湛藍色的眸子。
門外的風大了起來，卷著枯葉、垃圾翻滾，撞得「嘭嘭」響。手機的提示音陸陸續續的，烘托出了便利店中的靜默。
她的笑容爛漫，似灼灼的花。
「嗯。」
她哄小孩般地說：「你抓到我了！」
「……悠仁？」
第67章 真的PTSD了[二更]……
不知道為什麼。
她的「悠仁」一出口, 全部人都一副「破防」的樣子，不自然地掩飾著情緒。吉野順平差點捏碎了飲料，一臉愧疚地出資買下了它, 替老板加了點銷售額。
七海建人沒忍住, 又揉了揉她的長發。
「裡奈是個好孩子。」
長谷川裡奈：……？？？
裡奈大受震撼。
趁著事態尚未失控，詛咒之王亦沒有蘇醒。七海建人和伏黑惠拽走了依依不舍的吉野順平, 以及盯著手掌神游的虎杖悠仁，留下了男友力MAX的釘崎野薔薇, 守著「最後的靈魂碎片」。
野薔薇對裡奈這種類型的女孩沒抵抗力。
她紅著臉，清了清嗓子。
「你坐好啦！」
——「便利店的營業就交給我了！」
貨架方面的工作被吉野順平做完了。釘崎野薔薇自信地站到了前台, 氣勢洶洶地瞅著路過的人，成功地勸退了N個准備進門購物的潛在客戶，令長谷川裡奈一陣沉默。
……「機會」什麼的。
不然我再想想？這樣我會餓死的吧！
裡奈身殘志堅地站起身。
她拿「要利用前台的桌子刷題」當理由, 委婉地勸走了釘崎野薔薇，再攤開作業本, 一邊照看著店鋪, 一邊鞏固著知識點。實在搞不懂，就硬背下解題過程。
釘崎野薔薇體貼地將手機調成靜音。
她瞄了瞄少女的腿。
嗯……得麻煩一下硝子姐或者乙骨前輩？
——總之先排除兩面宿儺。
咒術界與政府是有合作的。後續的幾小時，男人們把「長谷川綾」反反復復地調查，確定了不是孵化者的障眼法：最後的靈魂碎片, 的確是在一個人類女性的養育下長大的。
他們收獲了一堆少女的童年照。
釘崎野薔薇瀏覽著被共享的新資料, 突然得到了新的指令：去問問「孵化者」有沒有接觸過長谷川裡奈。
野薔薇：……
她拼命地組織著語言。
從哪問起呢？先介紹「孵化者」是什麼？談談長谷川的犧牲？再講講那個喪心病狂的「實驗」——江戶川亂步發在群聊內的信息拯救了她：【你問她，孵化者有沒有找她簽契約。】
——妙哇！
釘崎野薔薇解放了。
她趴到櫃台上，舉起了手機屏幕。
「長谷川！」
「這個家伙, 有問過你簽不簽契約嗎？」
長谷川裡奈搖了搖腦袋。頓時，釘崎野薔薇松了口氣，她露出了一抹張揚的, 透著些「凶狠」的笑容：「太好了。接下來我會嚴防死守的，它敢冒頭，我就宰了它。」
長谷川裡奈：……？
少女被震懾到，默默地挪了挪作業本。
……嘶。
她的摯友丘比犯什麼事了嗎！
……
男人們在互相下絆子。
七海建人苦口婆心地掏出了長谷川裡奈的日程表，表示「孩子只想過平靜生活，對我們不熟，你們不要瞎鬧，悠著點，嚇跑了老婆就真的沒了，這是唯一的希望」……
一力鎮壓了被情緒衝昏了的人們！
男人們開始束手束腳。
並暗中監視。
……
長谷川裡奈失去了痛覺。
她起床後，發現右手多了條傷口，在流血，止不住：這是「控血」的設定，必須纏一個繃帶，才能止血。
少女愣了愣。
她嘗試操縱血液，根本控不住。
——比游戲裡難多了！
長谷川裡奈纏好繃帶，止住右手的血，充分發揮了自己的樂觀精神，提著書包往課室飛奔，暫且放下了異能。靠獎學金恰飯的人的基本修養之一：誰都別攔著我學習！
釘崎野薔薇插班了。
咒術界的特權就是了不起。
長谷川裡奈環視一圈，沒看到伊織。
自從釘崎野薔薇插班過來，伊織就跟鬥雞似的，時刻貼著她，一副「防火防盜防人撬牆角」的狀態，總是比她早到課室……少女困惑地翻了翻手機，找到了2小時前的消息。
【小裡奈！】
【我組到隊了！舊教學樓我來啦！】
長谷川裡奈：……救命。
她慌了。
世界融合前，「舊教學樓」估計就是個恐怖流言。世界融合後，有了「咒靈」的存在……伊織！快停手啊伊織！就算七海建人帶隊清剿過。但萬一呢！
裡奈果斷地抓住了釘崎野薔薇的手。
「……野薔薇。」
她的藍眼睛閃過水光：「出事了。」
——釘崎野薔薇一抖。
臥槽。這可是面不改色地獻祭自己的狠人。她PTSD（創傷後應激障礙）要發作了。長谷川裡奈纏繞著詛咒，墜下血刺的場景重新湧現，野薔薇盡量鎮定地問：「怎、怎麼了？」
——別告訴我你要簽契約了！
「……來不及了。」
「我們邊跑邊說！」
長谷川裡奈拽著少女，踏出了步子。
釘崎野薔薇全程盯她的腿，注意到紗布滲血的剎那臉都綠了，腳下一個踉蹌，制止了她的動作。
「野薔——」
她被干脆地公主抱了。
「去舊教學樓是吧？」
釘崎野薔薇抱著她，踩著牆壁，飛速地趕著路，裙擺在空中搖曳，無比颯爽：「明白了。你別急，七海老師上周才清理過，不會有……嗯？這個氣息是怎麼回事？！」
她愕然了幾秒，跳到地上。
——是「咒靈」的味道。
……
咒靈，來自人類的負面情感。「舊教學樓」承載了聖瑪利亞學院的所有陰暗、憎惡、霸凌……相當於有一批人源源不斷地供養著它。即使清理過一次，也馬上塑成了新的。
且膨脹為了「准一級」。
稍微超過了釘崎野薔薇的能力範圍。
「找到人就走！」
她制定了方針：「別硬剛。」
釘崎野薔薇回憶了一番。她沒記錯的話，今天太宰治、中原中也、江戶川亂步會來聖瑪利亞學院。
兩個良心擔當是歷史表現過於優異，爭取到了率先見面的資格。剩下的人擲骰子，太宰治的點數最高……恰巧有一文一武的兩個人摁著他，免得他亂搞。
有中原中也——
釘崎野薔薇瞥了下咒具，放棄了通知老師。
兩人一路逃竄，終於在一間隱秘的儲藏室內尋到了伊織和她的瑟瑟發抖的隊友們。儲藏室位於二樓，窗戶的做工不錯，是密封的，砸不開。大門與門後的野薔薇都撐不了太久。
長谷川裡奈拆下了繃帶。
她的手貼到了玻璃上。
既然控制不住，就當液體用。
——「嗞嗞嗞……」
窗戶被腐蝕開。長谷川裡奈握著一柄「半融化」的姿態的刀，擋在了釘崎野薔薇的前方：「我的血會灼傷他們。野薔薇，你得幫他們轉移，咒靈我來拖著！」
「……你沒問題嗎？」
「沒有啊。」
長谷川裡奈憋住哭腔，緊張地注視著被咒靈砸得嚴重凹陷，快要破裂開的大門，睫毛沾了淚水：「快走！我連『魔女之夜』都擊殺了誒，野薔薇不要擔心我——不要浪費時間！」
釘崎野薔薇想起她的出色的戰鬥技巧。
「……好。」
橙色短發的少女收起武器，將因恐懼而動彈不得的幾人疊到一起，一次性抗到肩膀上，縱身越過窗戶——尖叫聲與咒靈徹底摧毀儲藏室的門的動靜同時響起。
她煩躁地側頭：「……叫什麼。」
釘崎野薔薇徑直跑離了舊教學樓。
她放下被她的速度、力量驚到的學生們，正要返回支援長谷川裡奈，便望到了屬於「重力」的暗芒。
姍姍來遲的中原中也蹬著地板，懸到虛空。
少年的黑西裝被腐蝕，皮肉亦撕裂。他低下頭，長谷川裡奈的腹部被咒靈捅穿，內髒外露，血液跟瀑布似地，「嘩嘩」地湧……裡奈暈暈乎乎地摸了摸肚子。
長谷川裡奈：……啊這。
她蒼白著臉，視野一片黑。
接住她的中原中也：……
看見了下墜的血珠的太宰治：……
救過嚴重缺血的她的亂步：……
——PTSD要犯了。
第68章 想見你
「治愈」尚未同步。
長谷川裡奈危在旦夕。
於是兩面宿儺被喚醒了。雙方一起趕路, 在中途彙合，搶救下了少女的性命，避免了被「准一級」的小炮灰打出BE的慘劇。
朦朧間, 長谷川裡奈聽到了雜亂的話語。
「找到了誒。」
「要邀請她來高專嗎？」
「武偵可以接手。」
「首先排除港口黑手黨。」
「她得上學, 高專最合適！」
……
——人們吵得越來越激烈。
長谷川裡奈的腦袋被吵得「嗡嗡」的。她動了動手指，房間內驀地安靜下來, 隨即是匆忙無序的腳步聲，與房門被拉上的輕響。一切都歸於沉寂。
長谷川裡奈：……
她費解地睜開了眼睛。
附近的全是熟人。五條悟、伏黑甚爾、夏油傑, 和隔壁橫濱的江戶川亂步、太宰治、換了身衣服的中原中也。
加上硝子小姐，一共七個人。
……奇怪。
她隱約聽到了野薔薇的嗓音啊？
少女坐起身, 銀白色的長發滑落到背脊。她隨意地扒了扒劉海，視線掃過表情各異，卻都處於「悲喜交加」的狀態的男人們, 干巴巴地開口道：「……下午好？」
「下——」
伏黑甚爾頓了頓。他緩緩地舒了口氣，調整了過於喑啞的腔調, 才繼續道：「下午好, 裡奈。」
其余的人陸續回應。
——硬是沒人敢提「轉學」的事。
家入硝子人麻了：一群廢物點心。
客觀上，她是理解的。畢竟這群人，有的不好意思強勢地介入或修改長谷川裡奈的人生，有的是被「過去」絆住, 無法理直氣壯地同少女交流, 有的則是想當陰影下的守護者……
她打了個哈欠，輕描淡寫地問。
「裡奈要不要入讀高專？」
——硝子小姐威武！
苟在門外的學生們紛紛在內心替她點贊。
有人捅破了「窗戶紙」，太宰治便准備助攻了。平心而論, 他是不願意長谷川裡奈跟他的情敵們朝夕相處的，奈何孵化者的威脅尚未徹底清除，少女又熱衷於學業……左思右想, 咒術高專的確是不二之選。
他仔細地研究過長谷川裡奈的資料。
深諳少女的「弱點」。
「裡奈想遵從院長媽媽的願望，成為『優秀』的人吧？」太宰治笑起來，鳶色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著病床上的女孩，熟練地誘導著，「咒術師，可是千萬裡挑一的存在噢。一旦入學高專，你就完成任務了。」
「包吃包住，免學費。」
「而且收入非常高。」
本要拒絕的長谷川裡奈：……
#瘋狂心動了#
她踟躕著，蹙起了眉。
現實中的長谷川裡奈，是「生命至上主義」。除非萬不得已，是不會輕易涉險的。舊教學樓的事件，是她錯估了咒靈與自己的戰鬥力。她的本意是仗著0％的痛覺拖一拖，爭取全員存活。
「……我不會接能力範圍外的任務。」
在場的人皆是一怔。
少女的小腿處的傷被治好了。她纏著繃帶的右手搭著薄被，指節纖細白皙。那雙湛藍色的眼睛裡浮現出認真和輕微的忐忑，仿佛是一個藏著心虛，不肯退步的幼崽。
「我想。」
她說：「活下去。」
「……」
太宰治抑制不住地笑出了聲。
所有人的神色都變得怪異，因克制而顯得扭曲，弄得長谷川裡奈一臉莫名，悄悄地瞪了一圈：什麼嘛。想要活下去是什麼好笑的事情嗎！咒術師的傷亡率高得——
她被太宰治緊緊地抱住。
有淚水落到她的脖頸上，沿著衣領，沾濕她的鎖骨。少年的額頭抵著她的肩膀，睫毛之下的瞳孔內一片晦澀，斑駁了夕陽的余暉。
「裡奈，我很高興。」
長谷川裡奈：……？
「我真的很高興。」
太宰治感受著她的脈搏、呼吸，嘆息著合上了眸子，呢喃般地許下承諾：「我保證。你會健健康康地、自由燦爛地活下去的。再也不必……」
……犧牲什麼了。
長谷川裡奈：……？
所以你剛才在笑什麼！？
一頭霧水的裡奈震怒。
同樣震怒的還有被太宰治的「偷跑」刺激得一秒擺脫了欣慰的男人們。中原中也「嘖」了一聲，正要強行拽走太宰治，就被門外的聲音吸引了注意力。
「小子，你到底行不行？」
「不行就把身體給我，我去宰了他。」
虎杖悠仁：……
由於兩面宿儺的囂張發言，門外的人有的急著躲，有的依然沉浸於「吃瓜」，互相推搡著，直接推開了虛掩著的房門，迎上了老師們的死亡凝視。
虎杖悠仁默默地捂住掌心的嘴。
「……打擾了。」
……
轉學的事確定下來後，長谷川裡奈同哭唧唧的伊織大小姐告別，干脆地辭掉了N份兼職，帶著為數不多的行李，抵達了高專，踏進了新的宿舍。
她訝異地發現。
宿舍裡的每個細節都復刻了游戲。
房間干干淨淨的，顯然是有人經常打掃。窗沿處懸掛的風鈴，似乎是禪院真希送她的那一個。拉開抽屜，是各種各樣的發帶。桌子的側面，擺著一箱箱的漫畫。衣櫃內是高專的制服、符合她的尺寸的新裝。
長谷川裡奈瞳孔地震了。
這波血賺啊嗚嗚。
她舍不得買的漫畫們！
長谷川裡奈欣喜地掏出手機，打算分享給伊織，卻意外刷到了狗卷棘的一個月之前的動態：是關於她的錄像。上傳完錄像，輸入了「想見你」三個字，咒言師就沒有再發新的動態了。
屬於玩家裡奈的賬號。
屬於咒言師的賬號。
都停止了更新。
長谷川裡奈回首，看著門口的狗卷棘。
少年舉著攝影機，模糊了俊秀的五官。他的紫眸不含陰霾，盛著絢爛的日光，懷著柔軟的笑意。狗卷棘興致勃勃地拍著她，全然不見魔女之夜前夕的頹喪。
察覺到她的視線。
狗卷棘關切地詢問：「大芥（沒事吧）？」
裡奈低頭，默讀了一次「想見你」。
她捏著手機，腳尖不自覺地點了點瓷磚，裙擺微揚，劃出動人的軌跡。長谷川裡奈清了清嗓子，小聲地反問：「狗卷同學，為什麼只拍我一個人呢？」
「……」
狗卷棘垂下了眼簾。
咒言師猶豫了一會兒，放下攝影機。衣領掩蓋了他的半張臉，卻藏不住他的略為僵硬的動作。
他把手機屏幕擺到長谷川裡奈的前方。
少年用力地壓著屏幕，耳垂紅得仿若滴血，細密的睫羽更是胡亂地顫，像是拼命撲騰著的溺水的貓咪。可他站得筆直，一動不動的，顯得堅定極了。
【因為我想見的。】
【只有裡奈一個人而已。】
第69章 臉紅什麼
【因為我想見的。】
【只有裡奈一個人而已。】
——長谷川裡奈微微睜大了眸子, 心跳漏了一拍。她注意到了咒言師的泛白的指尖、緋紅的耳垂、局促不安的態度……全部的細節都被情緒放大，映入她的瞳孔，撥亂了她的思維。
有風吹拂。
風鼓動了狗卷棘的衣領, 令他的面頰上的紋路若隱若現。少年緊抿著唇, 小心地端詳著她的反應。
長谷川裡奈退了一步。
這明明是——
少女的腦子裡湧現了無數個漫畫片段。她的臉上飛快地爬上了一抹紅，湛藍色的眼睛半闔下, 遮掩了怯意。長谷川裡奈揪著衣角，聲如蚊吶。
「狗狗狗卷同——」
她猛地咬住了舌頭。
狗卷棘：……？！
咒言師懵了。
缺失了痛覺, 又緊張到智商停轉的長谷川裡奈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嘴在流血，話語也因此而含糊, 成了無意義的音節——「裡奈！」
狗卷棘急了。
「……嗷？」
長谷川裡奈一臉茫然。
「明太子（危險）！」
狗卷棘緊緊地皺著眉，大步上前，試圖直接扒拉開她的唇瓣, 檢查她的傷勢。
長谷川裡奈驚了，不斷後退。
在狗卷棘氣得用咒言前, 少女終於發現了手掌上的血跡。她一邊退, 一邊懵逼地摸了摸嘴，後知後覺地慌張起來，無助地望著咒言師。
「鮭魚（讓我看看）。」
「……嗚。」
長谷川裡奈恢復了冷靜，乖乖停步, 卻恰巧撞上從隔壁房間竄出來的虎杖悠仁, 腳下一歪。
虎杖悠仁及時扶住了她。
「接住了！抱歉抱歉。」少年嘻嘻哈哈地說完，忽然瞥到了緋紅的血液。他愣了愣，視線上移, 看到了長谷川裡奈的仍在溢血的嘴：「……誒？？？」
——「我帶你去找硝子姐！」
虎杖悠仁果斷地抱起長谷川裡奈，撐著欄杆往下跳，展現出了遠超常人的身體素質, 將狗卷棘拋在了身後。
狗卷棘：……
「鰹魚干！」
他郁悶地追了上去。
……
「所以，你是忘記你身體內的兩面宿儺了嗎。」家入硝子利用反轉術式治療完多災多難的長谷川裡奈，撐著腮幫子，懶散地吐槽，「我很忙的。」
「請不要再增加我的工作量了。」
忙歸忙……
她頓了頓，好奇地問：「這次是怎麼回事？」
「……」
降下去的熱度因這句話而重新升起。長谷川裡奈慢慢地捂住「滾燙」的耳朵，在椅子上縮成一團，悄悄地瞅了瞅已經鎮定下來的咒言師。
狗卷棘溫順地回視她。
長谷川裡奈：……！
她迅速轉頭，垂下了眼簾。
「誒——」
家入硝子饒有興趣地拖長了語調，細致地打量著長谷川裡奈和狗卷棘，品味著充滿著純情的氛圍，琢磨著要不要給兩個好友通風報信。
傑，悟。
有人在貼臉撬牆角誒！
兩面宿儺窒息了。
他按捺著暴躁，正要同虎杖悠仁商量身體的控制權。少年卻率先蹲到了長谷川裡奈的前方，伸出骨節分明的手，貼到了她的額頭上。
「……沒有發燒啊。」
虎杖悠仁擔憂地說：「裡奈，你的臉好紅。」
家入硝子：……嘶。
——是笨蛋呢！
長谷川裡奈已經沒辦法正常思考了。尤其是被虎杖悠仁大咧咧地戳破微妙的狀態後，她緩緩地扯起醫務室中的薄被，慢吞吞地包裹住自己，開始cos幽靈。
「悠仁，你走。」
罪魁禍首?狗卷棘反而放松下來。
咒言師笑了一聲。
他的嗓音清冽似泉水，十分悅耳，鑽進了少女的耳膜，勾得長谷川裡奈又偷偷地瞄了他一眼，被他的攝影機記錄下了「偷瞄」的全過程。
「裡奈。」
狗卷棘活潑地喚道。
「……」
長谷川裡奈默默地把腦袋也蓋上。
除了銀白色的發尾，她整個人都躲到了薄被下。憑借著「烏龜殼」，少女獲得了足夠的安全感，暫且脫離了「持續高溫」的慘狀。
她努力平復著心跳。
……說不定是誤會呢！狗卷同學沒有別的意思吧。「想見的人只有裡奈」……啊啊啊這不是標准的漫畫台詞嗎！救、救命，根本靜不下來！
好想問問。
一定要問問！
狗卷同學是不是喜歡——
一想到「喜歡」，就回憶起了整整五個周目的BE之旅的長谷川裡奈驀地頹廢了。她喪氣地撇了撇嘴，打消了不切實際的念頭。
談戀愛不如搞學習。
肯定是誤會吧哈哈。
——裡奈流淚貓貓頭。
狀況外的虎杖悠仁在與兩面宿儺吵架。他被罵得莫名其妙的，不理解兩面宿儺口中的「助攻」是什麼，只抓住了「兩面宿儺想要身體的控制權」這一個重點。
「為什麼啊。」
虎杖悠仁說：「你有什麼必須要身體的原因嗎？」
兩面宿儺：……
詛咒之王非常想要素質十八連。那個咒言師當著他的面，撬他的小巫女，這個蠢貨居然問他要身體干嘛？！當然是找回場子上分啊！
他深呼吸，憋住了髒話。
兩面宿儺明白，自己得來軟的。
他面無表情地學著賣慘：「我等了裡奈千年。好不容易和她重逢，又在魔女之夜失去了她。直到現在，我都沒有真正地觸碰過她，確認她真的回來了。」
「虎杖，我……」
——他真的賣不動了。
他好疲憊，賣慘真的是技術活。
幸運的是，虎杖悠仁是個體貼又良善的少年。他當初為了同長谷川裡奈網聊，兼職奶媽刷了不少的好感度，勉強算是個「友軍」——這波賣慘成功了。
虎杖悠仁交出了控制權。
「少年」的側臉攀上詭譎的紋路。
陰郁的氣息彌散，令家入硝子和狗卷棘心神一凜，警惕地望向神情冷漠的「虎杖悠仁」。少年沒有浪費時間，干脆地扯掉了長谷川裡奈的被子。
裡奈：？？？
裡奈困惑地眨了眨眼睛。
「臉紅？」
兩面宿儺挑了挑眉。
他做出了跟虎杖悠仁一模一樣的動作，半蹲著，單膝點地，撫摸長谷川裡奈的額頭，然後往前傾，湊到了少女的耳畔，不爽地呢喃：「再敢亂臉紅，我就找機會宰了他。」
「少年」的睫毛微垂。
他的鼻息撫過長谷川裡奈的脖頸。
兩面宿儺俯首，指節劃過少女的長發，再張開嘴，重重地咬了咬她的臉頰，留下了一個清晰的齒痕。
長谷川裡奈：……？！
——「滾開！」
「咳、咳咳。」
狗卷棘被言靈反噬，咽喉不斷溢血。
虎杖悠仁倒是驚恐地奪回了身體的控制權，一秒松開了嘴，「撲通」地趴到地上，對著石化的長谷川裡奈道歉：「裡、裡奈，我不是故意的啊啊啊——！」
家入硝子：……救命。
#請不要再增加我的工作量了#
第70章 「你的眼睛也很漂亮。」……
場面一度非常混亂。
家入硝子治療完被言靈反噬的狗卷棘, 糾結幾秒，為了防止引來更大的麻煩，抹除了長谷川裡奈的臉頰上的咬痕, 收到了兩面宿儺的輕嗤。
她幽幽地「呵」了回去。
……果然。
得通風報信一下。
至於虎杖悠仁……
家入硝子捏著手機, 心不在焉地想：完全讀不懂空氣的樣子，應該不需要刻意提吧。倒是兩面宿儺, 別放出來比較好，太會挑事了。
——拒絕加班！
她困倦地打著字。
狗卷棘洗干淨了自己的血。
咒言師抽了張紙, 拿水沾濕，擠開處於崩潰狀態的虎杖悠仁, 擦起了長谷川裡奈的臉，不滿地嘟囔著：「金槍魚蛋黃醬（再小心一點啦）。」
「……」
長谷川裡奈的睫毛微顫，抿起了唇。
所以狗卷同學你是不是——
「前輩。」
虎杖悠仁的嗓音打斷了她的思路。少年飛快地瞥了她一眼, 便浮誇地撓了撓頭發，委委屈屈地吐槽：「有必要這麼嚴肅嗎, 我又不是奇怪的細菌……」
狗卷棘扔掉了紙。
「鮭魚（有必要）。」
狗卷棘雙手交叉, 放到胸前，比了個大大的「X」，表示對詛咒之王的譴責。他站在長谷川裡奈的身旁，「保護」的意味非常濃烈, 阻隔了虎杖悠仁。
虎杖悠仁：……？
少年的內心添了些不解。
他瞅了瞅溫順地待在狗卷棘的後方, 疑似在神游的長谷川裡奈，產生了微妙的慌張，像是剛剛吃下了一片檸檬, 到處彌漫著失控的酸澀。
他在腦子裡說：【宿儺，我有點不舒服。全是你的錯，導致我被狗卷前輩警戒了……你就不能克制克制嗎？】
兩面宿儺默然一會兒, 冷淡道。
【你該跟那個咒言師一起滾。】
虎杖悠仁：……？？？
——家入硝子的指尖微頓。
作為一個成熟的大人，她敏銳地察覺到了虎杖悠仁的異常，不由得陷入沉思。硝子小姐淡定地在信息中加了一個名字，為兩位好友送上了助攻。
……總之她是盡力了。
於是兩個少年被緊急調走，開始出外勤。
長谷川裡奈專注地練著異能。
目前同步融合的只有「無痛覺」和「控血」，格鬥也得從零學。她比較苦惱的是，所有人都不會苛求她，一副她「掛科就掛科」的態度。
就離譜。
她的逆反情緒上來了。
雖然在游戲內當過鹹魚，靠詛咒之王的名聲混吃混喝過，但少女對現實的自己是有要求的。
她首先拜托了禪院真希。
耿直的真希毫不留情地陪她實戰，由於她缺失了痛覺，被揍成重傷也沒在意，差點去世，嚇壞了眾人。因此，她的格鬥課被強行接管了。
此刻站在她的前方的，是中原中也。
五條悟倚著牆觀戰。
本就是體術天花板之一的中原中也輕而易舉地閃避著她的攻擊，漆黑的圓帽穩穩當當的，昭示著天塹般的差距。少年基本不抬腿，只挪步子，偶爾會伸手調整她的動作。
好好的實戰，硬是打得宛如華爾茲。
五條悟：「……嘖。」
#小技巧增加了#
他主要是來監督中原中也的。
起初，他們一群人是誰都不肯退讓，集體圍觀長谷川裡奈上課，還各自出了一套方案，交給少女選擇，卻獲得了無比誠懇地、略顯憂慮地質問。
「那個……」
「你們都沒有工作的嗎？」
就差把「你們好閑啊」幾個字擺出來了。
男人們不約而同地靜了半晌。一邊反思著是不是盯她盯得太緊了，令她覺得不自在了，一邊認為事業線的確不能荒廢，畢竟她很奮鬥批的樣子，自律得驚人。
而且。
至少得證明自己可以養家吧！
他們私下裡開了個會，采取了輪班制。
每個人都有機會，能不能攻略到長谷川裡奈，就各憑本事了。不管怎樣，總比聚精會神地互相下絆子，結果被不聲不響的DK——狗卷棘——偷跑好。
今天是中原中也的。
借著「東道主」的身份，光明正大地觀戰，已經是在觸犯眾怒的邊緣反復橫跳了，五條悟沒辦法做更多的事，只好時不時地「嘖」一下，拐彎抹角地吸引注意力。
然而長谷川裡奈目不斜視。
少女的劉海被汗水浸濕，細密的睫毛綴著水珠，氣喘吁吁，眸子卻分外明亮，透著股一往無前的韌勁。她的手臂因過度的勞累而顫抖，小腿緊繃，纏著護具。
渾身是自己摔出來的青紫。
中原中也不禁恍惚。
又是。
那麼努力地訓練著。
只是相較於港口黑手黨時期，如今的長谷川裡奈，更加獨立，更加活潑，更加生動……如果說當時的她，是攀附著「指揮官」的利刃。
現在的她，不會再脆弱了。
她在肆意地為她自己而盛開。
中原中也壓了壓帽沿，掩蓋住晦澀的神色，語氣含著些悵惘：「累了嗎？要不要休息？訓練強度怎麼樣，要修改嗎？我會配合的。」
「不用。」
長谷川裡奈重新擺好架勢：「我們繼續吧。」
「……好。」
五條悟推了推墨鏡，漸漸安靜下來。
一次，再一次，無止境地循環，永遠懷著「爬起來」的勇氣……他無奈地笑了笑，腦海裡劃過的，是少女一條一條地試驗出來的改革指南。
這份執著。
一點都不意外啊。
……
直到院長媽媽的祭日，裡奈才停下步伐。
伏黑甚爾排除萬難，主動爭取到了這一天，陪著她到了墓地，在碑文前放下新的祭品：有別的孩子來過，祭品堆滿了墓碑的四周，襯得別的墳墓過於冷清。
伏黑甚爾的內心五味陳雜。
陽光燦爛，天空一碧如洗。青草味夾雜著花香，彌漫於這片區域。明明是跟十年前截然不同的場景，他卻清晰地回憶起了曾經的每一個細節。
那天的雨特別大。
「劈裡啪啦」地……模糊了他的話語，模糊了兩人的表情，模糊了吵雜的全世界。
長谷川裡奈的指尖抵著失聰的左耳，湛藍色的眼睛中波瀾不驚，像是悠悠的雲。少女笑起來，聲線一如既往的柔軟——「伏黑先生是自由的。」
伏黑甚爾的喉結滾動。
他注視著站起來的長谷川裡奈。
「裡奈，選擇權在你的手上。」男人低沉地陳述，「是你讓我尊重生命，尊重每個人，尊重未來……你也是自由的。不會有人能妨礙你。」
「我會尊重你的決定。」
他真的改變太多了。
從接下那份委托起，稀裡糊塗地淪落為「保父」，不得不頭疼地照顧她，又因她而意識到生命的頑強，學著擔起責任……他似乎總是遵循著她的指示，形成了慣性。
伏黑甚爾沒什麼要求。
他只希望她活著。
破碎的夢境。逐漸麻木的十年。
不可逆的詛咒。
終止了一切的魔女之夜。
……
長谷川裡奈的心髒仍會跳動，就夠了。
但是……
伏黑甚爾垂下眼簾，雙手插兜，一副懶懶散散的姿態。他沒有看長谷川裡奈，維持著天與暴君的逼格，按捺著愈來愈洶湧的期許，裝作隨意地開了口。
「所以。」
「你要不要跟我回家？」
長谷川裡奈：……？
少女謹慎地琢磨了一會兒，沒琢磨出伏黑甚爾的意思，只好試探性地反問：「伏黑先生是要……請我做客嗎？」
「……」
墓碑上的字仿佛都扭曲了一霎。
伏黑甚爾的視線劃過長谷川裡奈的瞳孔，捕捉到了那抹被他刻進骨血內的，清透且美麗的湛藍。他又低下頭，盯著同樣是藍色的花。
「……算了，沒什麼。」
「只是。」
「花很漂亮。」
你的眼睛也很漂亮。
第71章 你是唯一的例外
長谷川裡奈不懂。
為什麼伏黑先生成為了謎語人？！
她謹記著院長媽媽提過的社交禮節, 才忍下了追根問底的衝動，郁悶地cos小啞巴，不發表任何意見。這份難得的愁緒被伏黑甚爾察覺到。
「怎麼了？」
男人一臉的關切：「沒事吧？」
……罪魁禍首請自覺一點點！
長谷川裡奈嘆了口氣, 恢復了精神。她搖了搖頭當作回答, 不再深究，玩起了右手處的繃帶。
一路的靜謐。
……
接下來的日子, 少女繼續訓練著體術、異能，進步極快。值得一提的是, 經營模板同步過來了，她翻了翻日程表, 發現真人私自出島了？！
她查閱了詳情。
【突發事件！】
【您的員工[真人]聯系不上您，擔憂極了，騎著[陀艮]出了島。但是咒術界在瘋狂捕殺孵化者, 人均007，導致不想招惹麻煩的他四處躲藏, 活得十分狼狽。ps：您可以通過經營模板與他溝通, 或者替他包機回島】
長谷川裡奈：……
感動中透著一絲詼諧。
她默默地給真人發了條短信：【真人真人！我回來了噢，你和陀艮先去咒靈島？我們在島上見！】
大腦接收到信息的特級咒靈愣了愣。一個虛擬的藍框懸浮於真人的眼前，等著他輸入回復。他觀察了一會兒，意識到唯有自己看得到藍框。
又是某種奇妙的功能？
他回道：【好。】
困擾了他一個多月的煩躁驀地煙消雲散。雖然他仍是滿滿腹疑問, 但那股無望的郁悶總算是沒了。
他懷著輕微的虛幻感, 找到了陀艮。
「回去吧。」
陀艮訝異：「你要放棄了？」
「不是放棄。」真人跳上陀艮的背脊，托著腮，盯著晃蕩的水流, 異色的眸子內劃過一絲雀躍，「裡奈主動聯系我了。我們約好了在島上見。」
陀艮點頭，游了起來。
回島的路上, 真人憑借著經營模板，同長谷川裡奈簡單地交換了情報，他抱怨著咒術師都是群瘋狗，得保護好咒靈島，且因少女的經歷而茫然。
上課、訓練……？
准備當術師？
……咒術界允許咒靈成為術師嗎？
這份不解，在真正地接觸到長谷川裡奈的剎那轉化為了愕然：少女的身上，沒有一絲一毫的詛咒，是個徹頭徹尾的，生機勃勃的人類。
真人：……？
他的思路混亂了片刻。
他伸出手，感知到了長谷川裡奈的靈魂。
洋溢著積極的正面情緒，極其燦爛，仿佛是晴空下的寶石，盡情地散發著光輝……真人歪了歪頭，捧著少女的側臉的手指一合，捏住了她的腮幫子。
「活的。」
「不然呢？」裡奈含糊地反問。
「……」
真人皺起了眉。對於長谷川裡奈的種族轉變，他的接受度意外的高。他不開心的是，此刻的「小美人魚」，顯然不是那個快要變成泡沫的，瀕臨破碎的狀態了。
他設計的劇本不是這樣的！
在他的劇本裡，海巫會是「拯救者」，讓小美人魚明白世間的險惡、人類的無恥。於是小美人魚會非常依賴海巫，兩個人一起親密無間地隱居。
真人松開了手。
長谷川裡奈的信賴安撫了他……就算島上有「永久性和平光環」，他根本做不了什麼，但少女的毫無保留的態度，依舊是令他愉快。
他接住了飄搖的枯葉。
臨近冬季。
咒靈島上落葉紛飛，配合著搖曳的田地、潺潺的溪流、轉動的風車，呈現出了唯美的景像。真人半闔下眼睛，捏碎了枯葉，正經地說。
「我討厭人類。」
長谷川裡奈：……？
在被她控訴前，特級咒靈扔掉葉片的殘渣，露出了一抹好看的笑容，異色的眸子倒映著她的身影，顯出了意味深長的情緒：「可我不討厭裡奈。」
「全世界有那麼多的人。」
「你是唯一的例外。」
……
離開咒靈島後，長谷川裡奈忍不住動容。
即使真人是個笨蛋隊友，還作精，特能搞事，又菜又愛浪，熱衷於白嫖——她也會珍惜這份跨種族的友誼的！反正她現在是個有島嶼的富婆了。
她搭上了去橫濱的列車。
她下午的任務，是當江戶川亂步的助手。
助手……第四周目，她是拿掌機玩的，只需要做選擇題，沒有親身體驗過。長谷川裡奈有些緊張，她提前做了功課，謙虛地向國木田獨步詢問了注意事項，且全都背下來了：應該不會出什麼問題吧！
她抵達了武裝偵探社。
太宰治和織田作之助被提前支走。江戶川亂步漫不經心地咬著薯片，難得地有些忐忑。他的腦海中全是在魔女之夜上瀏覽過的關於長谷川裡奈的片段。
那些屬於「他」的日常。
「亂步先生。」
長谷川裡奈站到了他的前方。
謹記著自己的職責，少女沒有往常的隨性，精致的面容上流露出拘謹與認真，服裝也是方便活動的，長發扎成了馬尾，殘留的幾縷勾勒著臉部的線條。
這副姿態，同「記憶」裡的差不多。
江戶川亂步笑起來。
「走吧。」
他要去破一起連環殺人案。
於江戶川亂步而言，這起案件沒有任何難度。他主要觀察的，是長谷川裡奈的一舉一動……如「記憶」內一樣，少女和他的相性，異常契合，總是謎之克他。
他過於肆意。
見到了感興趣的，會忽視工作，優先做想做的事。這時，長谷川裡奈會掏出小本本，迅速地調整計劃，縱容地陪他玩。若是無法調整——
裡奈會沮喪地注視著他。
清透的藍眼睛變得水汪汪的，連銀白色的發絲都仿佛被感染，焉了吧唧的。少女捏著筆的指尖泛白，頗為自責地說：「對不起亂步先生，我沒辦法規劃好你的時間，是我做得不夠，我一定會好好提升自己……」
江戶川亂步：……
「停停停。」
「我這就去破案！」
他懷疑長谷川裡奈是故意的。
可他清楚她是真傻。
……果然是玄學問題嗎。
名偵探全方位地體會了一次「不存在的記憶」。
親和力MAX的長谷川裡奈正在安慰終於知曉了真相的受害者的家屬，安慰著安慰著就成了兩個人互抱互泣，哭得眼眶、鼻尖都紅通通的，淚水止都止不住。
家屬停了，她卻停不下來。
江戶川亂步：……
青年去隔壁的店鋪買了杯奶茶。
「喝嗎？」
他遞過去一根吸管，無奈地拍了拍長谷川裡奈的腦袋，哄人的語氣裡含著一絲笑意，綠眸盛著細碎的日光，透著溫柔：「很甜噢。」
長谷川裡奈淚眼朦朧地咬住吸管。
見她喝得專注，江戶川亂步想起自己的推斷，將第二根吸管插進了奶茶杯，和她共飲。兩個人湊得特別近，呼吸交錯，發絲相貼。
青年的睫毛宛若小刷子，分外撩人。
長谷川裡奈：……！？
她怔住。
這是什麼標准的漫畫情節嗎——！
嗚嗚亂步先生是……是不了解這些的吧！亂步先生的腦子是用來破案的，應該對少女漫沒興趣，談戀愛更是不可能的。她不該誤解亂步先生！
少女一陣暈眩。
救、救命。
有點缺氧。
江戶川亂步微不可查地懵了幾秒。
他推測這種手段有效……沒想到這麼有效。為了避免長谷川裡奈窒息，他不得不後退一步，搖了搖少女的肩膀：「裡奈！聽得清嗎？」
「……嗚？」
江戶川亂步：……
「……裡奈。」
他好笑地扯起長谷川裡奈的臉頰，打算趁機挖高專的牆角——畢竟孵化者清剿得七七八八了——卻望到了一個本該在幾公裡之外，處理棘手事件的身影。
……是太宰治。
少年衝他揮了揮手。
邁出了腳。
第72章 閃閃發光[一更]……
兩個人進行了一些眼神交流。
大概聰明人之間是不需要說話的。長谷川裡奈一臉懵逼地端詳著表情逐漸發生了變化的, 對視著的兩個人，慢吞吞地吸著奶茶，就差把問號寫到臉上了。
你們是有獨特的腦電波頻道嗎？
就像丘比那樣？
長谷川裡奈大為震撼。這份震撼衝散了萌動的少女心、無處安放的怯意, 使她恢復了常態, 將江戶川亂步的行為定義成「天才偵探的隨性之舉，沒什麼值得在意的」。
江戶川亂步瞥了她一眼。
……所以說。
這副「吃瓜人」的狀態是怎麼回事？明明身處漩渦中心, 為什麼能毫無自覺啊。反而興高采烈地琢磨著他們兩個展現出的細節……
名偵探痛苦面具。
並不是很想被笨蛋當「戲」看。
他扶額，嘆了口氣。
「到此為止了。」
——霎時, 長谷川裡奈的PTSD犯了。少女當場僵住，松開了吸管, 一眨不眨地盯著黑發碧眸的天才偵探，腦子裡自動地接了一句「再見，裡奈」。
江戶川亂步伸出了手。
「我們一起回偵探社吧？裡奈。」
「……誒？」
長谷川裡奈怔了怔。
與她的想像截然相反的話語令她慢了幾拍。太宰治趁機擠開了江戶川亂步, 若無其事地壓下了名偵探的手，率先牽起了長谷川裡奈：「我的工作也完成了！走吧裡奈。」
江戶川亂步：……
他收斂了笑意。
太宰治同樣暗藏鋒芒。
唯獨長谷川裡奈游離在湧動的浪潮之外, 掏出小本本翻了翻, 喃喃自語：「當亂步先生的助手，最後的任務是把容易迷路的亂步先生安全送回偵探社，再趕末班車回高專。」
她有異能，倒是不怕夜路。
少女任由太宰治牽著自己, 飽含期待地看著江戶川亂步, 語氣內混雜了些許緊張：「那個……亂步先生，我今天的表現怎麼樣？有給你添麻煩嗎？」
她的藍眸亮晶晶的。
江戶川亂步不自在地撇了撇嘴。
……這種姿態。
簡直是在撒嬌嘛，明晃晃地要誇獎。
名偵探別扭地說：「勉強合格。」
剛說完, 他便懊惱了：這不符合他制定的攻略計劃。要是長谷川裡奈不用這麼憧憬的目光注視著他，他才不會犯如此低級的錯誤。雖然他本就習慣了肆意妄為。
長谷川裡奈驀地彎眸。
「太好了。」
「我超擔心拖亂步先生的後腿的。」
我才不怕被拖後腿……江戶川亂步尚未反駁，少女就被輕輕地拽了一下, 分散了注意力。
太宰治跑了起來。
長谷川裡奈一頭霧水地邁著步子，回頭看被甩下的江戶川亂步：青年再度蹙眉，嘟囔了一聲「幼稚」，捂著帽子，追了上來，握住了她的另一只手。
長谷川裡奈：……？？？
你們拔河呢？
她費解地掙脫了兩個人。
「你們在干嘛？」
太宰治安靜片刻，幽幽道：「在觀察木頭。」
江戶川亂步搖了搖頭，碧綠的眼睛裡浮現出復雜的情緒，似無奈又似嘆息，還抑制不住地揚了揚唇：「我跟太宰觀察的是同一塊木頭。稀有品種呢。」
太宰治附和道：「嗯，稀有品種。」
長谷川裡奈：……？？？
……
直到抵達武裝偵探社，結束了今日的任務，長谷川裡奈都沒有從兩個人的嘴裡收集到關於「木頭」的信息，一腔的好奇心難以發泄，只能默默地想：
願世上再無謎語人。
她順利地將江戶川亂步交給了社長。
夜幕降臨。
今晚繁星漫天，銀月高懸。風隨著季節的變幻而沾上了冷意，卷起了長谷川裡奈的衣角。她告別了福澤社長，拿出筆，劃掉了紙頁上的已經完成的事項。
一個人影躍下窗戶，落到地上。
太宰治拍了拍身上的灰。
他自然地扣住了長谷川裡奈的手指。兩人的手都纏著繃帶，肌膚沒有直接相貼，因此裡奈不怎麼抗拒。太宰治壓低了音量，笑盈盈地說：「我陪你去車站？」
「……」
長谷川裡奈猶豫了。
少女是真的認為目前的自己的自保能力高於太宰治。但她稍加思索，就算「人間失格」不具備攻擊性，太宰治也是混過黑手黨的人，有一定的體術，不至於走不了夜路。
而且，太宰治偷偷溜出偵探社。
說不定有事要告訴她呢？
她得出了結論：「好。」
然而，路途中，太宰治對她說的第一句話是：「景色不錯。尤其是月亮，比往常更漂亮，真是個適合自——」
……殺的好日子。
少年硬生生地咽下了剩余的內容。
他的腦海裡閃過許許多多的長谷川裡奈為了他而受傷、流血的畫面，總是掛在嘴邊的台詞陡然變得沉重。
太宰治不由自主地加大了力道。
按照天文劃分法，冬至是12月21日，距離1月1日的新年非常近。現在不是最冷的時候，每天都分外清爽。
最近或許會下第一場雪。
見他走神，且捏緊了自己的手，長谷川裡奈回憶著瀏覽過的資料，替他補充道：「下雪的話，會更好看吧。太宰去過寺廟嗎？每次新年，媽媽都會帶著我去祈福。」
院長逝世後，她是獨自去的。
四周都是成群結隊的人，襯得她孤零零的。她也低落過，幸好她忙於生計，忙於學業，沒有太多的時間分給沮喪。
三年下來，倒是適應了一個人祈福。
認識了伊織後，今年……
長谷川裡奈隨口道：「太宰要一起去祈福嗎？」
太宰治愣了幾秒。
少年瞬間脫離了莫名的陰郁，笑了起來。他晃了晃兩人的交握的手，順勢暢想起了更多的可能性：「嗯，明年是祈福。後年呢？裡奈有什麼方案嗎？」
長谷川裡奈：……！
裡奈絞盡腦汁：「去、去爬山？」
「大後年呢？」
「……」
長谷川裡奈懷疑太宰治在為難她，可她沒有證據。少年的眉眼含著愜意，卻透著股認真，讓她沒辦法敷衍。缺乏娛樂活動的她只好搜刮漫畫情節：「游樂園？」
「大大後年？」
「……」
循環往復之下，裡奈漸漸懵掉。
等太宰治停步，她才意識到車站到了。遠方的列車在極速駛來，她望到了車頭，而太宰治戲謔般地說：「那麼，這些約定，裡奈都記住了吧？許下的諾言，得履行的。」
……長谷川裡奈驚了。
——我都答了些什麼？
——完全想不起來。
——嗚嗚媽媽我的信譽毀於一旦。
……
她顯而易見地變得慌張，卻強裝鎮定，含糊地「嗯」了幾聲，細密的睫毛不安地垂下，湛藍色的眼睛內晃蕩著燈光。
太宰治計算著列車的距離。
「嗞——」
刺耳的長嘯吞沒了他的嗓音。
「裡奈，我們交往吧。」
如他所料，長谷川裡奈根本沒聽清。車門即將開啟，少女往前踏了一步，便被他扯住了手腕，不得不疑惑地側身：「……太宰？」
不知道為什麼。
太宰治的神情明明很正常，長谷川裡奈卻覺得回到了游戲中的那個黃昏。她推開門，看到了散亂的紙張、頹廢的少年，搖搖欲墜的、瀕臨崩塌的希冀。
她反握住太宰治的手。
長谷川裡奈的人生有很多挫折。
摸索出最佳的努力方式之前總是吊車尾、吊車尾和吊車尾……但是院長奉行的是「鼓勵教育」，每次都會溫柔地安撫她。她不想辜負這份耐心，才越來越有韌性。
她暫且忽略了列車，詢問道。
「我記得，太宰今天有完成工作？」
「嗯。」
太宰治乖乖地點頭。
「武偵的大家，都跟太宰熟悉了嗎？」
「……差不多？」
「在港口黑手黨的時候，太宰當過我與世界的橋梁。」長谷川裡奈彎起剔透的眸子，「此刻的太宰，也可以搭建起新的橋梁，創建新的羈絆吧。」
她踮起腳，揉了揉少年的黑發。
「太宰有好好地向未來前進。」
「在閃閃發光噢！」
隔著繃帶，太宰治卻仿佛感受到了她的掌心的溫度。列車響起了關門的提示音，長谷川裡奈匆忙踏腳，仗著優秀的運動神經，在電光石火之際躥進了車內。
她舉起手機，活潑地揮了揮胳膊。
星輝、月色、夜燈……所有的色彩都彙聚在她的身上，隨著她的一舉一動而逸散，顯得她無比燦爛。
——「下次見，太宰。」
透過車窗，太宰治讀出了她的口型。
待列車離開。
配合著長谷川裡奈揮了半晌胳膊的太宰治才後知後覺地碰了碰自己的嘴角，心不在焉地思考著。
他是不是，笑了？
……算了，不重要。
他翻出手機，輸入了兩行字。
又逐一刪掉。
……畢竟是個連「月色真美」都沒懂的笨蛋呢。
……
於我而言，閃閃發光的存在。
是裡奈啊。
第73章 「請不要開玩笑了。」……
「治愈」技能同步了。
屹今為止, 「控血」、「治愈」、「經營模板」、「無痛覺」……游戲內的設定，基本都融合了。格鬥也在長谷川裡奈的勤奮練習下，有了不小的進展。
「治愈」嚇到了眾人。
這是源自契約的能力, 不是正常的術式或異能。五條悟用「六眼」反復檢測了N次, 都沒捕捉到詛咒。
但眾人依舊不放心。
他們像是驚弓之鳥，不僅仔細地排查了長谷川裡奈的活動軌跡, 調了一大批監控，搜尋著「孵化者」的身影, 還給少女加了一大堆的體檢項目，唯恐有疏漏。
長谷川裡奈：……麻了。
丘比到底干了什麼啊！
為什麼所有人都堅信丘比是萬惡之源？
這環境, 她根本不敢為丘比解釋。
長谷川裡奈嘆了口氣。她不清楚她認識的那個丘比在不在這個世界上，在的話，應該會來找她吧？屬於魔法少女的「治愈」都融合了, 那丘比……
她陷入了沉思。
經過全方位的檢查，她沒問題。
只是需要半個月復查一次。
五條悟倒是靈光一閃, 決定把她放到後勤部門。奶媽本來就珍稀, 比如家入硝子，從來都不必出危險任務，發生了重大事件，還會被優先保護。
扔進後勤部門, 合情合理。
男人愉快地領著她去踩點。
目前咒術界的運轉制度, 是經營模板計算出的「最優解」，非常完善，不依賴於單個人。就算五條悟甩手不干, 也不會影響各個部門的工作，且立刻有人可以補位。
於是他摸魚摸得理直氣壯。
長谷川裡奈在記筆記。
「山田的女朋友經常做甜品與同事分享，味道確實不錯, 只比我偏愛的那家甜品店差一點點。所以我將辦公室搬過來了。」
「你有事可以去隔壁找我。」
「這副畫是琉璃畫的，她掛到牆上了。」
……
哪裡不太對勁。
長谷川裡奈記著記著，記茫然了。
她掃了一遍內容，發現全是些「風土人情」，不是討喜的同事，就是溫馨的日常，仿佛她是來旅游度假的。少女沉默了一會兒，詢問道：「悟，我的任務呢？」
「治療啊。」
「沒什麼好講的。」
五條悟帶著她拐進了自己的辦公室。
最近的日子，男人戴的都是有一定的耍酷性質的墨鏡。鏡架下墜，露出了他的蒼藍色的眸子。他湊近長谷川裡奈，毫無瑕疵的五官極具蠱惑力。
——是壁咚！
雖然技巧老套，但他的顏值超標，做起這個動作來瀟灑又隨性，長谷川裡奈的塞滿漫畫的腦子馬上就get到了微妙的氛圍，耳垂開始泛紅。
她低著頭，舌頭有打結的趨勢。
「最後的注意事項！」五條悟輕快地說道，「如果長谷川裡奈小姐想談戀愛，請優先考慮我。」
「……」
瞬間就下頭了。
長谷川裡奈被「戀愛」兩個字觸發了第三周目的記憶：事業狂是沒有心的！即使第六周目收獲了85好感度的CG，也說明不了什麼，估計是戰友情……反正絕不是愛情。
她淡定地推了推五條悟。
沒推動。
長谷川裡奈：……
「請不要開玩笑了。」
她琢磨著，與其相信「五條悟喜歡我」這種不切實際的東西，不如相信「五條悟覺得我是個萬能工具人，准備挑個借口讓我合理007，全年無休還不必付工資」……
萬惡資本家的形像有了！
因顏值而迷糊的理智光速回歸。
五條悟：……？
「我很認——」
「悟？」
推門而入的夏油傑打斷了他的話。黑發的男人打量了他們片刻，扯起一抹弧度，紫眸裡不含笑意：「你們兩個……在做什麼？」
被壓在五條悟和牆壁之間的長谷川裡奈趁著五條悟分心，靈活地鑽了出來，郁悶地做了個鬼臉，以示不滿：「悟，別再開這種玩笑了，我真的會生氣的。」
她可是天天為絕美愛情落淚的磕學家。
拒絕拿戀愛開玩笑！
她在游戲中追個人都專一極了，選定了就肯定不會半途而廢，更遑論現實……純情JK永不認輸！就是她似乎缺乏荷爾蒙，根本沒有人衝她告白（實際上是不敢）。
她又很忙，沒空折騰。
長谷川裡奈：TVT
夏油傑在少女看不到的角度嘲笑了欲言又止的五條悟，便舒心地拉開門，溫聲道：「裡奈，去吃晚飯嗎？」
「好。」長谷川裡奈點頭。
反正她要單方面同五條悟冷戰半小時。
這棟樓裡，夏油傑是有單人的用餐包間的。主要是他吞下「人魚魔女」之後，每次進食，都會跟魔女聊天、互動，活成了純愛戰神，導致共同用餐的術師們壓力頗大。
一個純愛戰神·夏油傑就算了，旁邊的伏黑甚爾還陰沉沉的，五條悟表面笑嘻嘻，卻是低氣壓的塑造者之一……總之，是九十九由基承載著眾人的希望，站了出來，胡扯了一個「二人世界」的理由，把夏油傑塞到了包間中，解放了眾生。
夏油傑已經許久沒操縱過人魚魔女了。
假設人魚魔女撞上長谷川裡奈……
他當時的做法，其實是唯一的，在不祓除魔女的情況下，名正言順地保住「長谷川裡奈」的方式，可……兩個「裡奈」的修羅場，還是免了吧。
一定是減分項。
他注視著慢條斯理地嚼著食物的少女。
之前，這個位置，是魔女的。他清醒地忽視了人魚魔女的怪異模樣，自顧自地汲取著慰藉……恍若隔世。
他輕聲道：「裡奈。」
大概是剛才的見聞刺激到了他，或者是此刻的場景與凄涼的曾經的對比過於鮮明。他心如擂鼓，嗓音添了些沙啞，盡顯克制，沒有流露出太濃烈的情緒。
「現在的你。」
「還想要和我交往嗎？」
——長谷川裡奈當場噎住。
……
她是被這對摯友聯手整蠱了嗎？
長谷川裡奈的心情罕見地糟糕。失敗的五個周目化作現實，跟拒絕過自己的人做朋友，是不是不太合適？
她放下了碗筷。
羞恥與沮喪在她的胸腔處翻湧。但她是個勇敢的人，仍懷有表達自己的想法的力量。她磕磕絆絆地說：「我不知道，你和悟，是不是在玩大冒險什麼的。」
「我不喜歡這種玩笑。」
「你們明明拒絕了我，沒有被我打動……抱歉，我不太了解該怎麼追人，給你們造成了困擾。」她一鼓作氣，「我做錯了什麼的話，請直接告訴我。」
「……這樣的玩笑，是某種懲罰嗎？」
夏油傑愕然。
他無措地起身：「這不是——」
少女的淚水扼住了他的咽喉。長谷川裡奈的藍眼睛內劃過清透的水光，像是鋒利的刀刃，捅穿了他的心髒。他驀地意識到：此刻的長谷川裡奈，根本不相信他的愛意。
「抱歉。」
裡奈垂著睫毛，重復完，便走出包間，撞上了若有所思的，顯然在聽牆角的五條悟。她徑直越過男人，沉浸於「我要逃離這個BE星球」的難過中，悶悶地補充。
「請讓我獨自安靜一會兒。」
「不要跟著我。」
「五條先生。」
……五條悟默默隱匿了蹤跡。
……
長谷川裡奈到了院長媽媽的墓地前。
她半蹲下身子，撫了撫墓碑上的文字，長長地呼了口氣，熟練地振作起來：「我應該沒有奇奇怪怪的討人厭的屬性……好吧。就算有，也一定會遇到願意包容我的人。」
區區BE！大不了出外勤！
躲著那幾個黑歷史走，再尋覓新人。
五條悟雙手插兜，挺拔地站在屋檐的陰影之下，望著前方的長谷川裡奈。他側首，瞥了眼倚著柱子的夏油傑。兩個人的表情都不怎麼好看，懊惱著該循序漸進。
一片雪花落到了少女的肩膀上。
長谷川裡奈抬頭。
天空降下了今年的第一場雪。
紛紛揚揚的雪逐漸覆蓋了堅硬的水泥地、干枯的枝椏、頑強的雜草……斑駁了墓碑。
風裡的冷意愈來愈洶湧。
到冬至了。
她扔掉雪花，想起一個經典劇情：這個劇情，出自《春日戀情》的作者的另一部漫畫。講訴的是一人一妖幾生幾世的情緣。結局是兩個主角回到了初遇時的寺廟，定下終身。
寺廟貫穿了整部漫畫。
緣起是在寺廟，決裂是在寺廟，解除誤會也是在寺廟……有讀者精心梳理了寺廟的作用，分析了主角的感情發展脈絡，引起了大量的轉發：裡奈就轉了。
她翻出了那條舊的動態。
再次轉發。
【今年的除夕夜也會去聽敲鐘。】
【108下，要敲一小時左右。繪馬（女主角）在持續不斷的鐘聲裡穿過茫茫人海，握住男主的手的畫面太浪漫了……TVT是我理想的愛情的樣子。】
【我的「繪馬」遲早會出現的吧。】
第74章 AR
長谷川裡奈做了個夢。
藍色的數據流劃過, 轉換成畫面。
是關於孵化者與她的過往，從橫濱到高專，從港口黑手黨到咒靈小團體, 從千年之前到現在……每個時空, 都陪伴著她，縱容著她, 看她瞎折騰。
「丘比？」
她搜尋著孵化者的蹤跡。
然而，除了懸浮著的動態的影像, 她什麼都找不到。一個模糊了面容的少女凝聚成形，站到她的側方, 盯著變幻的片段沉默了半晌。
「思念真是神奇的東西……」
——是記憶的魔女。
「在『孵化者』這個群體中，情感是精神疾病。」魔女偏頭，復雜地說, 「就算在尋找你的丘比，是有感情的, 也不要輕易地信賴它。一旦許願, 你就回不了頭了。」
她的語氣內有驚詫，有訝異。
卻不含濃烈、極端的憎惡。
長谷川裡奈注視著她，開口道：「我以為你會勸我不要搭理丘比……每個人都是這麼跟我說的。」
魔女驀地笑了笑。
她不以為意地動了動腳尖，舉止間散發著青春且活潑的氣息：「大概是因為, 此刻的我, 仍是懷揣著『希望』的魔法少女吧。所以我會相信你們的羈絆。說不定……」
「未來的某一天。」
「有人會利用孵化者的規則，借著足夠強大的『因果』，許下更改世界規則的願望, 拯救所有的魔女，在我墮落的前一秒吸納我的詛咒，化作奇跡本身……我是這麼期盼著的。」
長谷川裡奈安靜了一會兒。
藍色的數據流交錯, 五彩繽紛的圖像點綴了空白的一切。她向右方邁了一步，隔著繃帶，握住了魔女的手：「無聊的話，可以在晚上找我玩。」
「我等繪馬，你等奇跡。」
魔女怔了怔，扣住她的手指。
「好啊。」
……
長谷川裡奈起床後，發現自己的手機上多了一個軟件：類似寶可夢的AR游戲，需要在三次元活動，捕捉精靈。而極難隨機到的SSR，是孵化者。
她糾結幾秒，開始做任務。
臨近新年，高專放假了。
沒了學業壓力和生活壓力的長谷川裡奈再次浪起了游戲，一邊捉小精靈，配合著（疑似）丘比的計劃，一邊應付著男人們的奇奇怪怪的提問。
比如中原中也。
少年直白地撥通了她的電話，然後盡量沉穩地說：「這次的新年，我准備搞個團建，一起參加祭典什麼的……裡奈有推薦的地方嗎？我不太了解。」
港口黑手黨不是有情報部門嗎？
長谷川裡奈懵了片刻，安利了附近的寺廟。
太宰治與江戶川亂步不約而同地發給她一張地圖，讓她畫路線。她稍加思索，覺得在兩個智力擔當面前，不能畫得太隨意，便按照網上的教程，整了個迷宮。
太宰治：……
江戶川亂步：……
兩人默契地退回了迷宮，強調「簡單點」。
……簡單點？
長谷川裡奈捏著筆，琢磨著兩條一模一樣的路線會會顯得她太敷衍，索性一個畫直線，一個畫曲線，基本不重疊。
收到圖的兩人窒息了。
江戶川亂步：【果然是太宰的錯。】
太宰治：【亂步先生別來插手就好了。】
長谷川裡奈：……？
你們為什麼要在我這隔空對線？
……
裡奈不理解。她沒有將這些問題放在心上，沉迷做工精良的AR游戲，每天到處抓小精靈，等著隨機到丘比。
日復一日。
到了除夕夜，少女才恍然。
竟然誰都沒約她！！！
她茫然了。
我是被討厭了嗎？！
一腔困惑的長谷川裡奈約了伊織。但伊織得陪家人，除夕夜出不來，只能在新年的早晨跟她去祈福。
長谷川裡奈：……
吉野順平、虎杖悠仁他們據說接了個緊急的任務；狗卷棘、乙骨憂太等人表示要回家；中原中也有團建；五條悟、夏油傑、伏黑甚爾忽然全都要加班……
兜兜轉轉，閑人竟只有她一個。
長谷川裡奈認命了。
她決定獨自去聽寺廟敲鐘。
她選擇的寺廟的客流量很大。每一個新年，寺廟都會舉辦冬日祭典，直到敲完鐘，放了煙花，才會結束。人們大多是提前租下四周的房間，待到凌晨，第二天再離去。
長谷川裡奈沒租房。
異能者無所畏懼。
除夕當日，她早早地出了門。
手機裡依然沒有消息。她按照慣例，捕捉著新的小精靈，卻意外刷出了丘比——長谷川裡奈的精神一振，循著導航，翻山越嶺。
是字面意思上的翻山越嶺。丘比不知道躲到了哪個不適合人類生存的角落，少女漸漸遠離了市區，越走越偏。時間流逝，太陽西斜，黃昏慢慢黯淡。
長谷川裡奈終於抵達了目的地。
最離譜的是。
這個位置是靠近寺廟的。
她隱約望見了祭典。
三五成群的人們戴著面具，互相嬉鬧著。攤販十分忙碌，各種食物的香味混雜，煙霧裊裊。精致的燈籠照耀著大地，光線勾勒著繁華的街景，烘托著喜慶的、生機勃勃的氛圍。
「誒——」
長谷川裡奈嘆了口氣。
她也想去玩。
幸好她習慣了做計劃，包裡背著面具與和服。找到丘比之後，去店鋪內換上就行。不會耽誤她參加祭典。
她環視一圈：「丘比？」
回應她的是一片沉寂。
長谷川裡奈看了看手機，確認自己沒走錯。她稍微提高了音量，踩著枯枝，往前踏了幾步：「丘比，你在這裡嗎？」
草叢中響起了窸窸窣窣的動靜。
伴隨著遠處的喧囂、微弱的月色，白毛紅紋的孵化者拖著破破爛爛的身軀，極速躥了出來。它垂著長長的耳朵，緋紅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著身穿高專制服的少女。
「好久不見了。」
丘比的嗓音一如既往的冷淡，透著股同它目前的姿態毫不相符的理性、鎮定。它優雅地端坐著，甩了甩尾巴。
「晚上好，長谷川。」
長谷川裡奈半蹲下身子，摸了摸它的腦袋。
「晚上好，丘比。」
這副剛剛逃難回來的樣子……
太慘了。
你到底怎麼得罪咒術界的啊丘比！
第75章 「未來請多指教。」……
【其實, 孵化者可以改變形態。】
藏在長谷川裡奈的背包內的丘比靠著腦電波和她交流：【我們是根據地球上的人類女孩的喜好制定的形像。在被大範圍地捕殺的情況下，我的同族大多更改了形態。】
長谷川裡奈跑得很快。
她跳過狹窄的溪流，銀白色的長發在月光下擺動, 像是粼粼的魚尾。漆黑的校服襯著她的肌膚。
【那你怎麼不改？】
她抽空詢問, 腳下一刻不停。
孵化者默然一會兒：【……沒什麼。】
長谷川裡奈：？？？
她正要思考丘比是不是變笨了，就收到了新的話：【現在能改了。等下我會找個新的載體。】
【好。】
——被暴揍的危機解除！
她不必發愁怎麼保住她的摯友丘比了。
……
離新年只有幾個小時, 人們都多了一份包容與體貼，長谷川裡奈輕松地借到了換衣間, 換上了背包中的和服，戴好了狐狸狀的面具。
老板娘甚至自告奮勇地替她編了辮子。
丘比趁機改成了貓咪形態。
等他們進入會場, 祭典已經過了一半了。
人潮洶湧。為了方便分辨同伴，人們的面具都戴得歪歪扭扭的，鮮少有長谷川裡奈這樣嚴實的, 簡直把「孤寡」兩個字寫到了臉上。
長谷川裡奈：……
少女不死心地掏出了手機。
她翻了翻消息列表。
出任務的、加班的、團建的……反正都沒聯絡她，仿佛忙得連「除夕夜快樂」或「新年快樂」都來不及說。明明都問過她冬日祭典的事。
她熄滅了屏幕。
孵化者安慰般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去玩吧, 長谷川。】
長谷川裡奈鼓了鼓腮幫子, 長呼一口氣，拋開了郁悶。她穿著木屐，走起路來吱吱響，十分清脆。鼎沸的人聲淹沒了她的動靜。
她獨自品嘗著小吃。
為了找丘比, 她餓了一下午。
就是……這地方的咒靈怎麼那麼多？而且都沒有傷人的意圖？像是被誰操縱的一樣, 快速地游走著，似乎在搜尋什麼，好怪。
她咬著丸子, 一臉不解。
天空之上閃過了人影。
透過狐狸面具，她模糊地瞥到了橘色的發、黑色的西裝，片刻後又化作了銀白的色彩。是錯覺吧……中原中也在搞團建, 五條悟在加班。
——「亂步先生丟了！」
忽地，一道飽含崩潰的男聲傳入她的耳膜。
長谷川裡奈：……？
偵探社不是全體出差嗎？
少女遲疑著觀察了四周，沒有發現任何的異常。她想了想，求助萬能的哆啦丘比：【丘比丘比，你有看到人在天上飛嗎？或者聽到奇怪的話？】
孵化者一派淡然：【沒有。】
——果然是幻覺吧！
她不是早就適應一個人跨年了嗎？
長谷川裡奈自我檢討了一番，強調了不可以過度依賴朋友們，便沒心沒肺地扔掉食物盒子，停在了一個射擊攤位前，躍躍欲試。
經過鍛煉的她充滿自信。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
臨近新年了。
老板瞥了眼表，遞給她一把槍。她端著槍，回憶著控血時的瞄准方式，挑了一個幸運氣球——啪！
氣球破裂。
老板挑了挑眉，示意她繼續。
啪！
啪啪——
她基本是一槍一個。
剩余最後一發子彈。她選好了氣球，指腹貼上扳機，尚未按下，就聽見了悠長的，厚重的鐘聲。「咚」地——敲擊著她的心扉。
她松開了槍。
伴隨著鐘聲，焰火升空，陸陸續續地綻開，渲染了夜色，點亮了駐足觀望的人的瞳孔，與地上的燈籠交相輝映，勾勒出爛漫的圖景。
「你的獎品。」
老板欣賞完煙火，將一個大熊塞到她的懷裡，拿走了留下了一發子彈的槍，笑眯眯地說道：「除夕快樂。准頭不錯啊少女，有前途。」
長谷川裡奈扯開一半的面具，彎起眸。
「謝謝。」
「咚——」
第二次鐘聲響起。
長谷川裡奈邁出了步子。
她隨著人潮，輕快地爬著階梯，往寺廟趕。寺廟內有一個平台，能容納許多人，且視野絕佳。每年的鐘聲一起，她就會到平台上盯著僧侶敲鐘，或者看煙花。
她的木屐「啪嗒」、「啪嗒」的，銀白色的辮子一晃一晃的，昭示著活潑的性子。和服的衣擺因她的動作而翻飛，宛若翩翩起舞的蝴蝶。
「咚——」
鐘聲悠悠。
焰火映照著她的狐狸面具，輕撫著她的耳垂、側臉，落進了那雙湛藍的眼睛裡。她的睫毛微垂，斑駁了絢麗的色彩，顯出些沉靜。
「咚——」
樹影婆娑。冬日的風吹得枝葉「沙沙」地鬧。敲鐘的僧侶像是察覺不到冷意，穿著單薄。他的手上戴著佛珠，推動鐘杵的姿態分外超然。
長谷川裡奈停下了腳步。
附近的人不少，卻並不吵雜。
「咚——」
長谷川裡奈閉上了眸子。
她漫無目的地想。
新的一年，學業……貌似不需要憂慮。那兼職……兼職也不必去了。耳畔的鐘聲綿長不絕，焰火的輝芒時不時地透過面具，輕觸她的眼皮。
她猶猶豫豫。
一定要說「遺憾」的話……
BE的五個周目，稀裡糊塗的第六周目，奇妙的世界融合……雖然她有努力過，但無一例外全是失敗的追逐。屬於少女的戀愛妄想。
令她難以忘懷的漫畫情節。
以及，空蕩蕩的手機信息。
她雙手合十，模樣虔誠。
一定要說「遺憾」的話……
【今年的除夕夜也會去聽敲鐘。】
【108下，要敲一小時左右。繪馬在持續不斷的鐘聲裡穿過茫茫人海，握住男主的手的畫面太浪漫了……TVT是我理想的愛情的樣子。】
【我的「繪馬」遲早會出現的吧。】
——希望新的一年。
——可以遇到我的「繪馬」。
她睜開了眼眸。
鐘聲跨過了零點，宣告著新年的到來。有人搶在其余的全部人之前，躍下屋檐，跑到她的身後，握住了她的手腕：「……找到你了，裡奈。」
長谷川裡奈懵懂地轉身。
映入她的眼簾的。
是繽紛的焰火、沉重的鐘。
和一個胸腔內全是她的人。
來者指著自己的臉，揚起唇角，露出了好看的笑容。他沒戴面具，五官在焰火下熠熠生輝，展現著一股深刻的、動人的溫柔。
「繪馬。」
……誒？！
穿過了人潮，如漫畫主角一般，踩著悠然的鐘聲，匆匆扣住她的手指，被寒風捋亂了頭發的人，注視著她，沙啞地補充道：「裡奈。」
「我喜歡你。」
「請和我交往。」
咚——
最後的鐘聲被敲響。
少女卻覺得。
這是她的心髒跳動的聲音。
她的大腦一片空白，不清楚自己回答了什麼，唯獨見到了一抹燦爛到極致的弧度，聽到了一句滿是期待，滿是雀躍的話語：「那麼。」
「未來就請多指教了。」
「裡奈。」
——正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