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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紅樓)沉浸式圍觀》作者:則美【完結+番外】

第446章 番外 神秘客 九

  晚上大家吃了烤肉,喝了賈瑭珍藏的洋酒,都很高興,每個人都紅光滿面,在夜幕降臨之後桂哥兒用筷子敲著碗邊作歌,長生舉著火筷子當劍起舞,每個人都很愉快。

  琇明是最愉快的那一個人,她心裡不存事兒,跟著高興就行了,趁著大人不注意偷摸喝了幾口酒,所以吃完烤肉不久,就暈暈乎乎的回去睡覺了。

  然而到了半夜,她因為口渴醒了過來發現喜歡晚上躺著讀書的姐姐不見了。

  她起來到門口看看,發現書房的燈還亮著門也沒關,有說話的聲音傳來,因為聲音很低,她聽著斷斷續續的,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

  她慢慢的走過去,伸出小腦袋往裡面看了一眼,就看到書房裡面大家都在,爸媽姐姐坐在沙發上,大哥坐在爸爸的旋轉椅上,三哥坐著的是樓下的換鞋凳,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三哥窩在小凳子上的樣子莫名的喜感。

  琇明就生氣了,鼓著臉說:「你們聊天為什麼不帶著我?」

  蘑菇就說:「你喝的萬事不知,怎麼把你扛上來的你都不知道,還怨我們不帶著你。」

  長生笑著說:「她這是豬八戒轉身倒打一耙!」

  三哥好討厭!

  你才豬八戒,就不能找個好看的妖精比喻一下!

  小姑娘嬌俏的要求:「現在我要加入,我要和三哥擠一擠。」

  這凳子就這麼小的一點兒,你怎麼擠得下?

  琇明就不管這麼多,小女孩兒就覺得剛才被三哥笑話了,一定要和三哥擠在一起,一定要擠得他沒地方坐才行。

  琇明這點小心思長生怎麼可能不知道?他就把這個小凳子讓給了琇明:「不跟你搶了,給你坐可以了吧」。

  他站起來就要和桂哥兒一塊兒擠一擠,琇明看他實在沒地方坐,爸爸的椅子是單人座,怎麼可能擠下兩個人,就說:「誰要坐你的小凳子,屋子裡面就這個凳子矮,我不坐了,我要和爸爸媽媽姐姐坐一起。」

  長生一邊坐回自己的小凳子上一邊說:「你也看出來了,這屋子裡面我就是那最苦命的人,坐最矮的小凳子不說還要為大家差遣來差遣去」。

  說完之後還埋怨雲芳和賈瑭:「你們兩個既然決定要生了,為什麼不再多生一個弟弟,妹妹嬌貴,弟弟可不一定嬌貴,這樣我也有一個能使喚的人了。」

  他當年沒少被哥哥使喚,這一使喚就是一輩子。

  但是在長輩和哥哥看來,他這就是大懶使小懶,小懶干瞪眼。

  要放在平時這樣的說法肯定引得滿堂哄笑,但這個時候大家都微笑著,這種微笑非常官方。

  琇明看出啦,就忍不住多問:「大家怎麼不多說話呢?剛才你們還在說,為什麼這個時候我來了你們不說了?」

  蘑菇轉頭看著妹妹:「我們剛才商量著我走了之後,你們該怎麼過日子。」所以這個時候哭哭啼啼不合適,這次見面本來就是意外之喜。又做不到很平靜的告別,自然是拿出那種面對一切都會體面的微笑來應對。

  琇明納悶的問:「走了之後?你要走到哪兒?」

  「回去做我的賈太後呀」!

  琇明目瞪口呆。

  畢竟她的年紀還很小,這個時候除了錯愕還帶了一些不舍。完全沒想到,歷史上很長壽的賈太後會留下來過完她的下半生。

  琇明自然從來沒有想過姐姐回去的事情,她覺得日子就應該像這幾天一樣過得很高興。一家人在一起快快樂樂的過日子,不該是有一個人離開從此之後不相見。

  「怎麼會?」

  說這話的時候她想要哭出來。

  蘑菇也僅僅是對著妹妹微微一笑:「生離死別,正是如此。」

  琇明有些接受不了,忍不住趴在雲芳懷裡哭了起來。

  雲芳看女兒的情緒起伏的太大,就跟其他人說:「我帶著她先出去。」

  她們兩個走了之後,父子四個在屋子裡面接著聊天。

  雲芳帶著琇明回了臥室。

  琇明哭哭啼啼抹著眼淚:「媽媽,我大姐非走不可嗎?」

  雲芳也舍不得女兒離開,但是不得不跟小女兒挑明。

  「你姐姐是怎麼來的?咱們都不知道,該怎麼走咱們也不知道。只是你姐姐說她有預感要走,什麼時候走該怎麼走,這些都說不好。但是有件事是肯定的,你姐姐不屬於這裡……她屬於過去,所以這個話題現在必須說明,別捂著不願意面對,最後後悔有很多話沒說……而且你姐姐在這裡也不會開心,你沒有感覺到嗎?」

  琇明不可置信的問:「我看她明明很開心的呀?」

  怎麼會不開心呢?

  雲芳嘆了一口氣:「彼之□□吾之蜜糖,你姐姐自始至終求的都是掌握天下權,大團圓並非是她所求的」。

  在現代,或許她會做的很棒,但是做的再棒,也沒有古代那樣手掌日月星辰來的恣意痛快,再有就是,她的人生已經過去幾十年了,她不可能再花費十幾年來習慣這裡學習這裡的規則,從而出人頭地。

  所以對於蘑菇來說,盡管父母在這裡,但是她的心不在這裡。

  琇明到底是年紀小,有些不理解這裡面的道道。

  她一廂情願的認為,開心就可以留下:「可是她也很開心呀!」琇明至始至終都覺得姐姐是開心的,因為這些天姐姐也在笑,對參與各種事情也很積極。

  這難道還不開心嗎?

  難道回去比現在會更開心嗎?

  雲芳發現這個時候跟女兒解釋不通,也就沒有多解釋。她相信過不了十年,琇明會立即的。

  琇明這個時候關心的不只是姐姐的問題,對兩個哥哥的事情也很關心,她拉著雲芳的手:「我姐姐要走,那兩個哥哥呢?」

  難道兩個哥哥也要走到最後,只剩下自己和爸爸媽媽?如果以前問這個,她還會猶豫,覺得沒有哥哥姐姐僅僅是遺憾而已,心裡也會想,或許有哥哥姐姐未必是好事兒,極有可能會引發家庭矛盾。可現在的實情是大家的感情好,她能感受到哥哥姐姐對她的疼愛,因此很不想讓這種溫馨的家庭關系出現不完整。

  對於這個問題,雲芳現在沒法回答。

  而這個時候書房裡面討論的也是這個問題。

  蘑菇回去之後還可以接著做人,難道他們哥倆要回去接著做死人?

  說不定連死人都沒得做,據說棺材打開的時候裡面是空著的。

  蘑菇對這件事的看法是:「你沒在這裡待多長時間你們自己都不知道,但是你們要做好在這裡長期待下去的打算,不妨過幾天跟著妹妹一塊兒去讀書吧。

  讀書這種事在任何時代任何地方都是該做的一件事兒。我知道你們兄弟倆的小心思,別想著在這裡揚名立萬,像父母這樣踏踏實實小富即安就可」

  這話讓他們兩個聽了之後,兩個人理解的意思都不一樣。

  桂哥兒覺得,她是警告自己兄弟別太出頭了,畢竟自己兄弟的來歷有點曲折,萬一太高調了被那些大能人發現了,作法超度了怎麼辦?

  長生理解的意思是:錢財太多不是好事兒,還是低調些才好。

  長生和桂哥兒不一樣,桂哥兒是精心教育出來的家主,是整個家族的嫡長子,自然是以家族為先。他能動用的也是整個家族的資源,礙於當年父母的積累,榮國府的經營和姐姐的權勢,當時的家族權力如日中天,做事兒沒什麼後顧之憂,也沒人敢掣肘。他的性格自然很自負,覺得做什麼都很容易。

  長生屬於幼子,屬於分家都拿不到大頭的人,他的資源比哥哥少一些,還是比很多普通的權貴多很多的,他自小也知道不能奪了哥哥的風頭,兄友弟恭才是正常的,所以他的起點比哥哥低,也見識過民間,認識過那些普通人出身的官員富商,對他們的心思了解的清楚,對普通人的生存環境更有體會。

  如今自己家才是正經的普通人家,不該高調的行事。

  蘑菇表達的就是個意思。

  而桂哥兒還在惦記那邊的親人,他這時候跟蘑菇說:「孝敬父母是咱們為人子該做的,你走之後,不必掛念父母,我們在一日,必然會恭敬的侍奉雙親。」

  似乎這話是安慰蘑菇,但是他的意思也漏出來了,畢竟那邊的父親還在,蘑菇也要對父親恭敬些,如何讓老父親舒心呢,自然是不能加害報復娘家人。

  他擔心賈家奪了天下這事兒讓蘑菇對娘家惦記上。

  蘑菇長出一口氣,對弟弟的汲汲營營是真的看不上。

  然而也沒必要去為難娘家,一來是自家丟了江山怪不得別人,二來是江山總有易主的時候,如果真的便宜別人的話,不如便宜給娘家人。

  而且坐江山容易,丟江山的時候都很狼狽。賈家能出來一群皇帝,後來為什麼在時光的長河裡消失無蹤了呢,必定是改朝換代的時候,子孫狼狽逃命,甚至是改名換姓,幾代人都不敢表露身份,活的謹小慎微……

  享受了富貴,總要有人享受擔驚受怕,這是必然的。

  可惜弟弟看不明白,或許是知道的,但是坐江山的誘惑太大,大到他不願意考慮以後。

  她想的很開,對著桂哥兒微微一笑,點點頭。

  桂哥兒才算是松口氣。


第447章 番外 神秘客 十

  他們姐弟之間的話題算不得啞謎,賈瑭也聽出來了,然而賈瑭不打算多干預。

  他對孩子一向是不多干預,特別是這種大事兒,只要不牽連家族,不招災禍,就不會干預。

  蘑菇回去之後,當時的榮國府和寧國府對目前的權勢很滿意,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而且當時的賈瑭和當時的賈桂兄弟滿腦子是想著怎麼樣才能保住這份富貴,不至於在蘑菇人亡之後導致家族出現災禍,從來沒敢奢望將來家裡能出了皇帝。

  所以回到過去,知道天機的只有蘑菇。

  蘑菇對二百多年後的事兒也不在乎。

  僅此而已。

  雲芳不在,大家的話題聊的很快,所以就很快散了。

  蘑菇回到房間看妹妹不甚開心,就笑著說:「看她那花貓似的臉,去洗洗吧。」

  琇明這才想起來自己剛才是渴醒的,加上剛才哭了一會兒更覺得渴了,就下樓去倒水喝。

  雲芳就問:「聊完了?這麼快?」

  「是啊!該說的說了就行了。」姐弟之間,因為大家心態上都進入到了返璞歸真的境界,不除了最初的感動和喜悅表達的很炙熱之後,現在都很內斂。

  而父親很沉默,母親又不在,在名利場摸爬滾打的姐弟褪去了昔日溫情的寒暄,只會在只言片語裡達成妥協或者是退讓。

  不是沒感情,而是不要提,昔日的親情早就成了奢侈品,反而富貴不再是高不可及的東西。

  這些不能跟母親說。這個家庭有沒有母親,區別很大,有母親的時候,任何時候都是有溫情的,沒了母親,大家只會更沉默。

  蘑菇在媽媽跟前表現的很輕松:「該說的說完了,除了不舍得,其他的也沒什麼遺憾。」

  也不是沒遺憾,遺憾和抱負比起來又顯得微不足道。

  雲芳也嘆口氣。

  她伸手抱著女兒:「好孩子。」

  在時間的兩頭站著父母和孩子,中間隔著遙遠的千年時光,她也無計可施。

  雲芳不懂其他的,卻懂的閉嘴。

  這時候什麼都別說,除了囑咐孩子自己照顧好自己,難道要囑咐她照顧娘家?難道要勸她和兒子孫子的感情好一些?難道跟她說做個賢惠的女人,把權力分出去一點?

  這些說了不如不說,說的多了才是害了女兒。

  雲芳抱著女兒拍拍她的背:「放心吧,任何時候我和你爹都會好好的。」

  蘑菇點點頭,她相信會是這樣,事實上也正是如此。

  而且父母不缺吃喝就夠了,生老病死誰都沒辦法,在蘑菇看來,只要不是病痛帶來的痛苦其他的都不叫痛苦。

  「媽媽,我和您二老從今分離,日後彼此保平安……」母親去世的時候她們母女都沒對對方有過要求,這次分別依然是沒有要求。

  或許是有,就是照顧好自己。

  蘑菇長呼一口氣,覺得真的圓滿了。

  雲芳從女兒的房間出來後,琇明才跑回來。

  她在房間裡亂翻,找出了一個相機。

  「這玩意叫數碼相機,挺貴的東西,買的時候媽媽罵我說我浪費錢,她也沒罵錯,後來我沒用幾次就閑置了,剛才我在樓下想起來了,在玩意可以拍視頻,比手機好用多了。」她把相機打開:「你沒走之前,我用這個拍你,將來媽媽爸爸想你了,就拿這個給他們看。」

  蘑菇很感興趣:「真的嗎?」

  「嗯嗯!我拍一段給你看看效果。」琇明舉著相機問她:「你有什麼囑咐我的嗎?我很不想讓你走,可我也不小了,不能撒波打滾了,問題是撒潑打滾也不管用啊。唉,真的覺得好無力,好多事兒不是我能做決定的。姐姐有沒有囑咐我的,比如說你的人生感悟啊、你對生活的態度啊、你對我的希望啊、你對爸媽的思念啊,這些現在都能說。」

  蘑菇盤腿坐在床上,看著相機很好奇,一方面驚訝於琇明說這話的坦蕩,很多人對感情的表達都是羞於出口,一方面覺得未來的日子真的是很方便,最起碼各種好玩兒的東西層出不窮,她很快調整了情緒。

  「你說了那麼多,我一時半會不知道該說什麼合適。我沒什麼人生感悟,但是你是我的妹妹,我有堂妹,有表妹,第一次和嫡親的妹妹呆著……你是個好孩子,但是好孩子很容易被人騙。

  咱們家……我說的是以前,在京城也是數得著的門第,找夫君的時候,也是給家裡的孩子千挑萬選,從門當戶對挑到人品才華,哪怕是找到了別人眼裡四角俱全的人物,然而你巧兒姐姐嫁的人也不是什麼好人,由此及彼,人這一輩子無論出身再好學問再多總會碰到幾個騙子,從小了說,騙你錢,從大了說,騙你情……不要緊,當你覺得被騙了,要及時抽身,什麼錢財青春都不要緊,抽身才是最重要的,抽身之後不要為以往憤恨,要每天都過的好。

  人的一輩子真的太短了,雖然不用及時行樂奢靡無度,但是也要過的踏實,過的愉悅。要對的起自己,要知道自己想要什麼該拿什麼去換,當你老了,你回憶起來,不會覺得後悔。」

  說完示意琇明自己說完了。

  琇明就低下頭擺弄相機,然後姐妹兩個窩在一起看剛才拍攝的內容。

  彼此都很滿意,蘑菇是最滿意的。

  「這樣也好,爸媽想我的時候拿出來看看,比我剛才設想的好多了。」

  琇明就拿相機去充電,准備明天用。

  今天睡的晚,而且蘑菇也想抓緊時間和家裡人相處,就跟琇明說:「我帶來的那些東西都給你留著,算是個念想。」

  琇明躺在床上扭頭看著蘑菇:「那些東西值好多錢呢,我拿廚房的稱稱量了一下,就那麼鳳凰就好重好重……」

  「那不過是我妝台上最不起眼的物件罷了,大氣點。」

  大氣……琇明也覺得值錢沒什麼可說的,那就大氣點!

  不過她這時候突然想起一個人來。

  「姐,你還記得那天吃飯時候追著你要聯系方式的那個人嗎?你走之前想去看看他嗎?」

  「你能找到?」

  「花點錢肯定能找到。想找就多花錢,大氣一點!」

  蘑菇對她的活學活用輕笑了一下:「不看了,一個殼子罷了,不是皇上……我男人他駕崩了,應該說是先帝。」

  「你喜歡他嗎?就是先帝。」

  蘑菇微笑起來,小女孩都是這樣,關心喜歡不喜歡,覺得在喜歡面前其他的反而不重要了。

  「什麼是喜歡呢?」

  「就是你看到他,你覺得他長的可好了,想跟他談戀愛,以後就是天天在一起也覺得很開心的那種,現在大家叫這種是愛。」

  「哦!~他長的也很好,哪怕後來瘦的脫相了也是很貌美的呢。一開始在一起很開心,後來……也開心,反正我沒生過氣,他每次氣的差點抽過去,他生氣的東子我覺得有什麼可生氣的呢……這是喜歡嗎?或是愛嗎?」

  「嗯~~很難說誒!」幫姐姐仔細分析的琇明正絞盡腦汁,忽然發現這是姐姐在逗自己:「你肯定知道!你就在糊弄我!」

  「沒糊弄你,我和他也是互相喜歡過的,早年剛成親的時候,我大兒子出生前,我們也是互相喜歡的。恨不得和對方貼在一起永不分離,他出去半天我都很擔心,很想著他,盼著他早點回來。他身體不好,我很心疼,一日三餐親自過分,就是吃飯也是每日關注,天冷天熱想著他該是添衣減衣,私下裡也是花前月下相約三世……後來都恨不得掐死對方,宮裡的美人倒不是我們之間的障礙,從一開始我們中間有一個叫做天下的美人橫在他和我之間。

  他厭恨我野心勃勃貪得無厭,我嫌棄他才能平庸小肚雞腸,到了他去世前的兩三年,他纏綿病榻,瘦的皮包骨頭,我就想著怎麼還不駕崩呢,駕崩了就不用受罪了,對我們彼此來說,都是他早死早解脫。他卻每日盼著明日還有一口氣,說他活著一日才有這幾個孩子一日的活路,要不然早晚被我殺了……唉,他真的駕崩了我反而不舍得……」

  蘑菇說著整個人的情緒低落起來。

  隨後嘆口氣:「那冤家到底是死了,他人活著的時候我是恨不得他立即死了別礙事,但是人死了之後就會想起他的各種好來。仔細想想,他會彈琴,還會作畫,有時候還很憂郁,跟那些文人一樣傷春悲秋,感情好的時候他還給我寫詩……真的是人死了,那些缺點真不是缺點了。

  我這會萌生出一個想法,我還是想和他合葬的,到時候我死了,讓人把我和他葬在一起,日後生生世世糾纏著,哪怕是整日動手打架也沒事兒,要麼美滿要麼痛苦,我相信那冤家在黃泉等著我呢,有一肚子帳等著和我算。我假如將來和他合葬了,我的陵墓必定是空的,合葬這個想法不會變,你等著將來看吧,將來我那陵墓真的被打開了,看看他們是聽了我的意思和那冤家合葬,還是堅持所謂的『卑不動尊』,將我葬在了後陵。」

  蘑菇深呼吸一口氣,剛才略帶傷感的模樣瞬間消失了,她又變成了她以前的樣子。

  這復雜的感情糾葛,琇明是不太懂的,也接不上話。

  呆了一會她根據自己的經驗判斷:「你還是喜歡姐夫的。」

  蘑菇笑著摸她的腦袋:「喜歡不喜歡的,你形容的太淺薄啦,我和他是同路人,是克星,是一生之敵,是一個死了也想拉另一個上黃泉路的人。

  不過他年輕的時候是真的很好看,很貴氣,坐在哪兒不動就覺得很養眼。我也不差,我年輕的時候也是個大美人呢。好看的男人都有一張好皮,但是不是每個好看的男人都有一個好芯子,我男人那芯子還不錯,一般人比不上。所以妹妹,日後找男人不能只看那張皮,也要看看他的芯怎麼樣,芯才是獨一無二的,歷久彌新,而不是三五年後腦滿腸肥成了醜人。」

  琇明就咯咯咯咯的笑了起來。


第448章 番外 神秘客 十一

  第二天來到博物館,這次的人不多,幾乎是全場就他們一家,場館內更安靜了。

  琇明拿著相機邊走邊拍,對於她要拍下姐姐和哥哥們一起生活的的行為,全家都是支持的,為了更了解這些展出的文物,他們還租了講解器。

  桂哥兒在進展廳前很感慨的說:「我從來都沒想到有一天居然還能看到自己墓坑裡挖出來的東西。」

  很感慨啊!如果這些東西真的是這次來到後世的盤纏,他願意付,不帶一點猶豫的。

  長生也很感慨:「我也沒想到啊。」

  琇明是這裡常客,調整好設備就跟兩個哥哥說:「跟緊我,我要帶你們去看看大鼎,是陳朝的開國皇帝祭祀祖宗的,上面銘刻了時間,戰役,和謝祖宗保佑的感恩致辭,還是很有看頭的。」

  正在感慨的桂哥兒瞬間精神了起來:「走走走,一起去!」

  這大鼎就陳列在二樓的第一個展廳,被玻璃罩罩在中間的位置,這麼現眼的位置足以說明這大鼎在這展館裡的地位了,而且旁邊還有翻譯出來的銘文,非常清晰的標注了好幾次被提到的戰役,從開始的時間參與的人數統兵的將領都有介紹。長生是帶過兵的,看了之後就忍不住分析起來。

  桂哥兒一直是個文官,對大戰的事兒不上心,他幾乎是貼在玻璃罩上往裡面看。

  琇明就提醒:「哥,你別挨的那麼近,假如這玻璃被你拍碎了,立即會有一隊荷槍實彈的小哥哥來給咱們一人一雙銀鐲子,然後帶去審查,你們三個的身份是經不起審查的。」

  桂哥兒看著這大鼎,神采飛揚:「別嚷嚷,哥哥看看裡面的銘文,有些看不清了,哎呀,這真是比什麼靈丹妙藥都好用啊,幸虧是挖了,不挖我還看不到呢,你說是不是啊長生?」

  長生看一邊懸掛的照片,跟桂哥兒說:「大哥,別看哪個了,這裡有照片!」

  桂哥兒表示他只看原版。

  蘑菇站在父母中間差點對桂哥兒翻白眼。

  長生已經看完了,跑來跟桂哥兒說:「上面說了,這是從你墓前挖出來的呢!」

  桂哥兒轉頭看著弟弟:「不是吧?我看上面開頭是祭祀我家那不孝子的啊!」

  「那邊紙上寫了,就是從你墓前出土的,還是第一件出土的文物呢,我是看的懂簡體字的。」

  琇明擠在他兩個之間說:「爹爹說過,說是你後人埋錯了,本來是祭祀你兒子呢,結果埋你跟前了,沒事兒,你白賺了一頓香火祭祀。再說了都是自己人,你收了香火和你兒子收了香火區別不大。」

  這潦草的態度讓桂哥兒笑著哼了一下:「咱們老賈家的子孫能找對太公的墳頭才是奇了怪了。理解理解,而且妹妹你這想法才是咱們老賈家的風采啊!」

  琇明一聽,覺得這裡面有故事,「給講講啊!」

  桂哥兒看的正高興呢,不耐煩應付妹妹,就跟長生說:「你給妹妹講講莄哥的事兒。」

  長生就說:「你莄哥哥頭一回回鄉祭祖的時候該給他爹燒紙,都燒完哭完了,被一個長輩看到,就說『你燒錯了,那是你珠叔叔的,旁邊是你蘭哥哥。』珠叔叔和蘭哥哥早逝,他們是父子。

  你莄哥哥聽了一抹臉去他親爹的墳前接著燒紙,還一邊燒一邊跟珍大伯父說『也怨不得兒子找錯地方,你們住的也太近了,您看看您和珠叔叔是鄰居,都是一家人,也沒便宜了外人,您也別生氣。」

  琇明哈哈笑起來。

  長生接著說:「過了幾年他打了勝仗,姐姐對他加封,又回去祭祖,這次場面就大了,從榮寧二公開始幾代人都要祭祀。他剛進祖墳,看到土堆是一座接著一座,有些人的墓碑都風化了,看不清字了。我給你算算,最初的國公是水字輩的,接著是代字被,下來是文字輩,然後是玉字輩,到了我們是草字輩的,都上百年了。

  他一看就知道分不清楚誰是誰了,畢竟地方太小,大家都是簡葬,一排一排擠擠挨挨的,這裡面還有些夭折的長輩也夾在中間,比如咱們大伯賈瑚,他是有一席之地的,他是祖父的嫡長子誒,祭祀的時候他在伯父和爹爹叔叔前面,族譜上他的名字也在前,但是不好找啊!他們寧國府那一支也是有人早早的沒了,他爺爺還有個兄弟是薔哥哥的祖父,這兩房都是子嗣艱難,好在還容易分清,但是榮國府這一支就人多了,咱們祖父有好幾個叔叔呢,也都擠在一起,還占了他們寧國府的地方。

  他找不明白,讓族老們來找,族老們各持己見,差點在祖墳裡吵起來。如說咱們祖父,有原配,有填房,生了姑姑和叔叔的妾也在他周圍。那位原配的祖母身邊還有瑚伯伯的墳塋,但是因為他夭折的時候年紀小,墳塋也是小小的。可偏偏生了姑姑和叔叔的兩個老姨娘也是墳塋小小的,偏偏挨的近,有人說某處是瑚大伯,有人說不是,是老姨娘……當初親眼見過的人要麼糊塗了,要麼沒了,都說不清。

  而且他們也不靠譜啊!清明節去祭祖,這群老東西們領著人上錯山是常有的,更有祭錯人的,惹的全鄉笑話。

  你莄哥哥就說,反正都是自家人,都祭祀了吧!」

  「你等等,怎麼還祭錯了人呢?」

  「早先家裡沒發家的時候,咱們祖宗和人家埋一個山頭,但是那地方埋的越來越多,時間長了,就忘了祖宗在哪兒了。」

  「啊,聽你這口氣像是亂葬崗啊!」

  「你這就說對了,最開始祖宗就葬在亂葬崗。後來成地主了,先是在山上找地方,再接著發家了,這才找了一片好地方做祖墳。」

  琇明恍然大悟:「爸爸說風水是靠不住的,果然如此啊!你看祖宗葬在亂葬崗都能讓家裡出了兩個國公,你們葬在地震帶上還能出皇帝,可見這些信不得!」

  說完她想回頭找爸媽分享一下,一回頭爸媽和姐姐都逛到那頭去了,眼看著要出這個展廳了,琇明急了,拉著還在看的桂哥兒:「大哥走了,爸媽都走遠了。」

  「我再看一會……」

  「樓下有個縮小比例的商品,上面有字你隨便看,我給你買回去,別看了。」

  兄妹三個追上父母和姐姐,雲芳問桂哥兒:「不看了?」

  桂哥兒說實話:「我妹妹說給我買。」

  賈瑭和雲芳都看著琇明:姑娘,你對國寶的價值一無所知啊!你看咱們家有那個臉能買的起嗎?這寶貝是禁止出境展覽的啊!是這裡的鎮館之寶啊,別的地方請他出差到外地展覽有關部門都不批的那種,就怕借出去要不回來了,還是你在哄你哥!

  琇明立即解釋:「我是說樓下賣的青銅縮小版的,不是裡面哪個!」

  賈瑭就趁著這個機會說:「知道為什麼要挖了嗎?這就是證據啊!」

  桂哥兒一反常態的說:「對對對,這就是證據,這玩意能證明咱們家得國正!天下就該是咱們家的,咱們解民倒懸之危……」

  賈瑭和雲芳轉身走了,走的時候雲芳還說:「我以前沒看出來這孩子是個失心瘋……」

  「也不能這麼說,用他們二舅的話就是官迷!」

  皇帝不就是天下最大的官兒了嗎?

  琇明就覺得尷尬,拉拉桂哥兒的衣服:「大哥,你別這樣!那都是你死了二百年後發生的事兒了,你看你激動的!你再看看我三哥,我三哥都不激動。」

  長生說:「我高興,但是激動不起來,你想想,五代都不親了,別說二百年了。」

  他拍了一下桂哥兒的後背:「大哥別想那麼多了。你要是出現在你後人坐天下的時候,你說我是你祖宗,你看他們搭理你嗎?」

  「我高興一會!」

  三個人說著追上前面的父母和姐姐。

  蘑菇看了一遍了,戴著講解器一邊聽一邊找機會挖苦桂哥兒。

  這次比上次參觀用的時間短,主要是雲芳和賈瑭對兒子沒那麼多的耐心,上次帶著兩個女兒,她們看的慢走的慢夫妻就跟著慢,這時候他們夫妻走的快,不停的催著兒子快看快走,到了中午都看完了,雲芳和賈瑭去餐廳點餐,琇明和姐姐哥哥們去買紀念品。

  先去買縮小比例的大鼎,兩個工作人員抬下來讓桂哥兒檢查,這玩意太重了,需要送貨上門。

  而且工作人員也說了,這東西一年賣不出一只,今兒碰上有緣人了。在琇明聽來,她們似乎在說終於碰上大冤種了。

  這東西當個垃圾桶都嫌棄難看,而且占地很大,一般人家的房子裡都不會添置這樣難處理還昂貴的大垃圾……

  這話是不能讓兩個哥哥知道的,他們對這玩意很在意的。

  桂哥兒檢查了一番,沒問題結賬打包,在打包的時候,琇明拉著他們又看了一堆小零碎,這裡有個很漂亮的黃銅簪子,琇明就拿著在蘑菇頭上比劃。

  「這個我送姐姐了!」金的買不起,銅的還是可以的。

  蘑菇心裡一動,她想著這幾日戴著,是不是可以戴回自己的年代?有了這個想法後她還買了銅手鐲。

  更妙的是這裡還有新品,一個古風平安鎖,中間是可以打開的,裡面可以放相片的那種,新品上市,人家提供打印服務,就是手機裡面的圖片可以打印出來,再做一些防水防褪色處理然後放進鎖裡。

  蘑菇和琇明各買了一個,把吃烤肉的時候的自拍打印出來。

  他們選擇了不同打印,蘑菇想了想,選擇了古風打印,泛黃的底色,幾乎黑白的人物線稿……蘑菇嘆口氣,戴在了脖子上。

  四個人又買了一堆東西,高高興興的出來,蘑菇有預感,她今天就要走了。


第449章 番外 神秘客 完

  回到家之後,蘑菇把來的時候那身衣服穿上,她的這番行動讓家裡面的人很沉默。

  她帶來那些金首飾留了下來送給了妹妹,把今日買的那些黃銅物件戴在了頭上。

  雲芳只能忍著悲傷把自己的保險櫃打開,挑了幾件做工精美的給她裝飾在身上。當做一個母親對女兒最後的禮物。

  而且抓緊時間囑咐她:「去了之後要照顧好自己,不要生氣,少吃點兒油膩的,每天都要多運動……」

  雲芳自己絮絮叨叨都不知道說點什麼,而蘑菇卻顯得很平靜,還在不停的安慰媽媽。

  「您放心吧,書上不是說了嗎?我年紀很大才去世的。

  也不用太擔心,我在那裡過了那麼久了,往日都是好好的,往後也是好好的……」

  雲芳只能說:「雖然書上是這麼說的,但是我還是很擔心……算了算了,只要你過得高興,怎麼做就行。」

  他們一起從樓上下來,大家在客廳裡面坐著開始天南海北什麼都聊,從吃的用的到哪個地方好玩都說。

  雲芳說這些話的時候心裡面後悔,覺得沒有帶女兒各處轉一轉。前幾天還說帶他們去坐飛機,看來也只能成為遺憾了……別說坐飛機了,這城市裡稍遠的地方都沒去過,只在這個小房子附近溜達……總覺得充滿了遺憾。

  而琇明在一邊擺弄著相機,記錄下這最後的團聚,她的情緒也不高昂,嘟著嘴顯得很不高興。

  上次蘑菇來的時候是白天這次走的時候也是白天。大家正在說話,在眾目睽睽之下,蘑菇的身體變得透明,隨後消失無蹤。

  雲芳當時難受的哭了起來。

  雖然知道蘑菇在歷史書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然而雲芳這個時候還在想女兒到底有沒有平安回去,這一路上有沒有出現意外?

  實際上蘑菇是平安回去了,她回到了自己的寢宮,寢宮裡很安靜,此時仍然是夜間。

  旁邊的蠟燭在靜靜的燃燒,她像是離開前一樣躺在榻上在燈下讀書,這個時候手邊還放著一卷書。

  每天晚上在睡前都要看書是蘑菇的一個習慣。似乎這個夜晚和平常一樣,看書看到深夜打了一個盹兒,醒來之後若是疲憊極了才會睡去,隨後天不亮再起來,運動完了之後就去聽政。每天都一樣,周而復始,無限循環。

  過去的兩天在這個環境裡回想起來就像是做了一場夢。

  她在胸口摸了摸,胸口是黃銅的平安鎖,輕輕的摳一下,裡面是能打開的,有兩張相片紙上繪制著線稿一樣的合影,大家都笑得很開心,最中間的是琇明的那張大臉,蘑菇還能想起當時自拍的時候,琇明埋怨大家有心機,都躲在她背後顯得她臉大!

  當時大家的笑聲還能在耳邊回響。她嘴角帶笑將平安鎖合上,對著外邊喊了一聲:「來人,收拾一下,本宮要安寢。」

  外邊的宮女進來,扶著她站起來,看她身上的釵環少了很多,只剩下幾只細細的金釵顯得特別寒酸,還是沒見過的樣子,也不敢問,只能低下頭隨著她往寢室去了。

  另一邊全家人的心情都差,雲芳表示想去樓上躺一會兒,賈瑭陪著他一起上去。

  只留下桂哥兒和長生以及琇明在樓下。

  這哥倆此時心情也是五味雜陳,雖然長大之後大家每次見面聊天都是朝政和爭吵,然而感情也是有的,此時分別往後再見那真的是遙遙無期,都忍不住嘆了口氣。

  琇明看父母不在就湊過去問他們兄弟:「姐姐有預感要走?你們有沒有預感?不是我催著你們走,你們要是有這種預感了趕快說,我好安排咱們的行程,務必不讓爸媽留下遺憾,也務必讓你們玩得高高興興。」

  說完向樓上看了一眼:「爸媽這個樣子好久都緩不過來,要是你們也走了可怎麼辦?」

  桂哥兒和長生對視了一眼,兩個人都搖了搖頭,他們兩個都沒有感受到要離開的那種排斥感。長生就跟琇明說:「或許我們不走了呢,你看我們都已經死了呀。」

  琇明睜大了眼睛。

  「那……我能不能想成你們以後永遠留在這兒了?」

  桂哥兒和長生也不敢確認。

  桂哥兒小聲的說:「最近一段時間應該不會離開吧。」

  「太棒了!」琇明高興的上樓:「我要跟爸爸媽媽說這個好消息。」

  桂哥兒和長生想了一下,也跟著上去了。

  雲芳確實很難受,賈瑭就在房間裡勸他先不要想那麼多,才走了一個孩子還有兩個孩子呢。

  不能把這寶貴的時間花在傷心上。

  覺得這個時候琇明在外邊敲了幾下門,推門進來:「爸媽,或許是好消息,我剛才跟哥哥他們在樓下聊天,他們說他們現在還沒有排斥感。你說他們會不會永遠留在這兒了?要是這樣……」

  琇明的小嘴開始叭叭叭的暢想未來。雲芳的第一反應是:「我得給這兩個孩子弄個窩啊,還要給他們兩個找份工作才行。這倆小東西如果是還想談戀愛怎麼辦?是不是還要給他們准備結婚的錢,買房的錢……」

  這果然是天降兩個好大兒。

  不過這個想法出現之後,雲芳還是很高興的,父母是打心眼裡願意給孩子奔波操勞的。

  和雲芳這麼豐富的想法不一樣的是賈瑭,他現在想著,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還真是一件好事。就當大女兒遠嫁了不經常聯系,兩個兒子還在身邊,還有一個小女兒,三個孩子足可安慰晚年。

  這個時候桂哥兒和長生已經到了門口。賈瑭跟雲芳說:「你先躺著,我出去跟他們哥倆說幾句。」

  賈瑭出來招呼著兄弟兩個到書房跟他們講明白,若是在現代社會生活必須要遵守現代生活的規則,這兩個兄弟都同意,畢竟到什麼山頭唱什麼歌,到了一個新的地方,遵守新的規則這是肯定的。

  然後又跟他們兄弟兩個說了一下這邊的家庭情況。包括還在世的爺爺和賈瑭那一堆煩人的兄弟們。

  而且桂哥兒和長生還暫時不能加入到戶口本裡。這個過程要緩慢一些,賈瑭需要足夠的時間來操作。

  這個沒關系,如果說能白得幾十年的壽命,哥倆也是經歷過一番大事的,自然知道有些事情急不得,為了接下來幾十年的生活,務必要各方考慮圓滿才行。

  賈瑭聯系朋友給他們把身份完善一下,順便再給這哥倆在附近找房子,大小伙子願意跟父母住在一起自然很好,若是不願意他們也可以在別的地方住。

  在賈瑭忙碌的時候讓琇明帶著兩個哥哥找地方把頭發給剪了。畢竟這哥倆每人還頂著一頭長頭發,眼下雖然有男孩子這麼做,但畢竟是少數,這兩個人不能太特立獨行了。

  琇明聽了,表示要是去外邊剪頭發,頭發剪下來之後就歸了人家理發店。

  她摩拳擦掌的表示她可以給他哥哥們理發。三個人在庭院裡折騰了起來,雲芳看賈瑭在臥室裡面各種電話打出去,也顧不得想那麼多了。

  等到最後賈瑭掛了電話,雲芳急迫的問:「事情怎麼樣?能辦好嗎?」

  「能,需要時間,有可能是三五年,有可能是十來年。放心吧,這件事是咱們家的大事兒,我是時時刻刻放在心上的。」

  雲芳點了點頭:「真的跟做夢一樣!」

  「確實跟做夢一樣,我也沒想到孩子們會來找咱們,還有可能會陪咱們再走一段人生。」

  「我是說……從咱們兩個過去那邊開始就有點不符合常理,如今想來像做夢一樣!」

  本來是穿了一本書,結果回來之後發現已經成了歷史。雲芳覺得自己和賈瑭經歷了三個世界。

  第一個世界紅樓夢是一本書,第二個世界紅樓夢是存在的,第三個世界紅樓夢是過去的歷史……也就是說是在不停的穿越著。

  賈瑭也解釋不清楚。

  自始至終兩個人都覺得稀裡糊塗的。

  雲芳接著跟賈瑭說:「你看……咱們以前看紅樓夢,它裡面有一點玄幻的成分,是不是就有那些神仙在高天之上俯視著咱們?把咱們當成小白鼠,看咱們的喜怒哀樂?」

  賈瑭哈哈笑了幾聲,要真是這樣,那還真是反抗不了。

  「人家說得到的東西都要付出相應的代價,可是咱們該付的代價是什麼,咱們也不知道。在一切都是未知的時候就應該樂觀一點,你就當成寶玉他們回歸仙界,然後不舍得咱們,大發慈悲做了一件讓咱們團聚的事情……這麼想會不會覺得好受一些?」

  「這些都是無稽之談,但這樣想確實是讓人好受一點!」

  雲芳嘆了一口氣:「想想林妹妹他們……一說起這個倒讓我想起來了,書上說他們是下去歷劫的,你說是不是咱們兩個把人家歷劫的事給打斷了?」

  「也不一樣,寶玉那孩子是真的苦!如果他真的是神瑛侍者那可真的是歷劫了……」

  說到這裡賈瑭跟雲芳說:「你有沒有想過,去網上寫本小說,然後把這些事兒給寫下來……」

  雲芳因為和賈瑭聊天心情好了一些,這個時候笑著擺了擺手。

  「算了算了,有的時候真作假時真亦假,假作真時假亦真。」

  真正經歷過的人,很少會吐露心聲,有的人回想起來會心一笑,有的人回想起來一聲嘆息。

  只有那些經歷不完整的人才會到處顯擺。未能窺見全貌,卻覺得自己已經掌握了全局。

  成年人最大的愚蠢就是好為人師。多少歷史學家都在尋求的真相若是出現在一本小說裡面,有的時候也未必是好事。

  這個時候天都已經黑了下來,樓下三個人在大呼小叫,桂哥兒嫌琇明手藝太潮,把自己的頭發剪得坑坑窪窪,長生在一邊兒幸災樂禍,還有琇明底氣不足的解釋……

  雲芳准備起來做飯:「蘑菇不在了,日子還是要過的,外邊還有三張嘴等著我做飯呢。算啦,用來傷春悲秋的時間不能太多。

  你今晚上想吃什麼?」


第450章 番外 衣冠塚 一

  雲芳把車在停車場停好,跟電話那頭的爸媽說:「……真不是你女婿在外面亂搞,也不是我在外面亂搞,那兩個兒子是干兒子。雖然是干兒子但是跟自己家孩子是一樣的,你們不能對他們區別對待……所以我就跟你們說一下要帶他們回去拜見你們。」

  雲芳的這一番說辭對面的父母根本不信。

  「你少在這裡替明明她爸爸搭掩護,是不是那小子在外邊兒做的好事兒?我聽說這倆孩子不小了,比明明還要大,我就說那小子不是個好東西……」

  爸爸說到激動處整個人聲音都高了起來,雲芳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臉,很想往自己臉上抽一巴掌,干嘛要現在跟他們提這個事。老爸現在又開始嫌棄賈瑭了,當初賈瑭剛進門的時候他可是很高興的,見人就誇自家姑爺怎麼怎麼好,到前幾年還是這套說辭,今天就因為這件事就變了。

  「沒有的事兒,他真沒有這種事兒。我們倆婚前婚後只有明明這一個孩子,你們放心好了,就這倆男孩兒挺不錯的……」

  電話已經到了對面媽媽的手裡,媽媽就開始苦口婆心地勸雲芳:「你們倆腦子有問題啊!那倆小伙子如今都成年了,你沒有想認干兒子干嘛不找小孩子認呢?怎麼找兩個那麼大的小伙子認。怎麼想的呀?」

  雲芳只能跟他們說這是緣分到了,又說這倆孩子真的可好,回頭有機會了帶回去跟他們見面。說完之後趕快說到上班的時間了,這個問題以後再聊。

  飛快的掛了電話之後,雲芳提著包去讓班。

  但是剛下車沒走幾步,爸媽的電話又打過來了,爸爸在對面說:「這可是大事兒,這不是能糊弄的事兒,你給我們解釋清楚了……」

  雲芳只能說:「孩子是我生的,我說實話了,孩子就是我生的!」

  對面停頓了一下,電話很快被媽媽拿到,「你說的是真的啊?你這孩子,真是你生的?不是你給明明爸爸打掩護?」

  「我對天發誓,不行我去做親子鑒定?」

  「孩子,你這事兒……不是,你這事兒……明明爸爸怎麼說?」

  「他說那也是他兒子,他對他們和明明是一樣的。所以我說不能有什麼區別對待。」雲芳這會反而不著急了,慢悠悠的跟他們說:「事兒就是這麼個事兒,等我休假了帶他們回家。」

  「不用,我們收完莊稼讓你弟弟帶我們去!丟不起這人!你……你年輕時候你到底辦什麼事兒啦,孩子他爹呢?」

  「死了?」賈瑭也真的死過一回了。

  「你這會鑰匙在我跟前,我非揍你不可!」媽媽期期艾艾的問:「你們兩口子真沒吵架?」

  「他擺好幾天臉色,後來孩子就住進我們家了。」雲芳開始胡編亂造,她算是發現了,只要是說她們想到的,事兒就很好辦。

  對面老兩口真的有點麻爪,一時半會有點接受不了,而且覺得還是理虧的一方,所以他們說話的聲音都低了很多,媽媽開始囑咐雲芳最近別和賈瑭生氣,做事兒的時候多考慮琇明,然後傳授了很多忍氣吞聲的經驗。

  兩代人的代溝就是如此巨大的區別,雲芳知道,但是媽媽都那麼大的年紀了,觀念不一樣不必強行改變,做好自己就夠了。

  她拿著手機嗯嗯啊啊的和媽媽說了半天,再三勸爸媽別多想,自己能處理的好,才最後掛了電話。這時候也走到了店門口,開始打卡上班。

  前幾年隔壁美容院的生意不好,店面被胖胖接了下來,如今打通之後又把二樓給租了,所以這是一個規模很大的店面,有這樣的實力,也確實是因為這幾年掙錢了。

  雲芳進去打卡之後就有前台的小姐姐跟她說:「芳姐,老板說讓你去她屋裡一趟。」

  雲芳先去一趟自己的辦公室放了包,用杯子倒了杯茶端著去胖胖的辦公室了。胖胖這會兒正用平板兒追劇,把早餐帶到辦公室來吃,看雲芳進來把袋子裡面的包子往前推了推。

  「早上給你帶的包子。」

  「多謝多謝,還能給我溜溜縫。」

  「早上在家吃過了?」胖胖問完這個也不指望雲芳回答,話題一轉就問:「你們家老爺子最近怎麼樣?」

  雲芳請了一段時間的假,理由就是帶老爺子去醫院檢查。

  雲芳吃著包子說:「就是年紀大了,得的都是一些老人病,只能好好的照顧著。」

  胖胖把追的劇點了暫停收了起來。

  「我還以為身體不好住院了你們忙前忙後的照顧呢。說起這個有件事,我要跟你說一下我干閨女的事兒,你們不能不重視,昨天明明蹦蹦噠噠跟兩個男孩兒在小區裡進進出出,我看著她跟那倆男孩兒關系挺親密的,我還特意把她叫到車邊問,那也不是他同學。我問她倆男孩兒是誰,她支支吾吾的跟我答不出來,一會兒說哥哥一會兒說鄰居。

  你回去好好問問,別是你們兩個太忙了還要再照顧老爺子顧不上閨女,讓她跟社會上那些亂七八糟的人認識。回頭要是早戀了有你哭的時候。」

  雲芳一開始心都提起來了,聽了這話松了一口氣。

  因為剛才跟爸媽說這件事溝通很不順利,而且在父母承認是自己的私生子,爸媽那邊好糊弄,胖胖不是那麼好糊弄的,所以這個時候雲芳也不敢說實話。

  她裝做若無其事的樣子:「你說的那兩個男孩兒我知道,是老賈他家的親戚。」

  「親戚?」

  「嗯嗯,是親戚,老家那邊的親戚。那倆孩子剛大學畢業,老家的人想讓幫忙找個工作打發了過來。眼下正在我們家住著呢,所以明明跟他們一塊玩。」

  胖胖了然地點了點頭:「既然是知根知底的那就行。但是你也要跟孩子說回頭找那些小姑娘玩兒,別找這些大男孩兒。」

  雲芳只能點點頭。

  怎麼向親戚朋友解釋冒出來的這兩個兒子真的是一件很難的事。

  雲芳的態度是能瞞著一會是一會。

  而賈瑭也不知道該怎麼跟他爺爺解釋。別人能瞞著,爺爺是不能瞞著的。

  他還在猶豫怎麼跟爺爺說的時候,爺爺給琇明打電話說想她了,想跟明明見面。

  老爺子是看著琇明長大的,好幾天不見,確實想念,明明和哥哥姐姐玩了好幾天,突然接到爺爺的電話,才想起來爺爺走了好幾天了,自己還沒打電話關心過呢,瞬間心虛,保證去看望爺爺。

  賈瑭覺得當斷不斷必受其亂,就學著雲芳的辦法打算跟爺爺說這是自己的私生子。

  桂哥兒和長生聽說這是賈瑭的爺爺,是太爺,到了地方見了老爺子,兩人立即大禮拜見,直接磕頭了。

  這行為把爺爺嚇了一跳,好不容易等到這兩個突然出現的重孫子和明明出去玩了,他立即問這是哪兒來的?

  賈瑭只能私下裡說那兩個孩子是親的,是自己以前不注意生下來的,現在孩子找回來了。

  爺爺被這回答震得半天沒回過神來,也沒問別的,確定是賈瑭的親兒子之後火速收拾東西要跟著賈瑭回家。

  他的說法是:「都冒出這麼大兩個兒子了,你媳婦肯定跟你生氣。我回家勸著點兒,別讓你們倆離婚了,你們倆離婚了明明怎麼辦?」

  賈瑭就發現爺爺關注的重點也挺對的。

  爺爺一邊收拾東西一邊絮叨:「明明小的時候就跟我說你們倆肯定有孩子,我一開始不信,但是也是半信畢竟孩子嘮叨那麼多次了,正所謂無風不起浪,現在我看出來了,是你先有孩子的,你就不是個好東西!

  我跟你說,你媳婦和你鬧了你別說話,你這事兒不占理,你要是趕說話,將來明明恨你,就跟你恨你老子一樣!

  這事兒不管怎麼說是你不占理,我得回家,我要是不回家這家要零散了!」

  要真是出現這種事兒你回家也攔不住離婚啊!

  在賈瑭那些同父異母的兄弟們要殺人的眼神裡,老爺子顫顫巍巍地跟著上了車。

  在車上的時候桂哥兒和長生陪著老爺子說話,老爺子年輕的時候做白酒。一說起自家的秘方,桂哥兒和長生說的頭頭是道。

  老人家連其他的孫子都沒告訴秘方的事兒,這兩個小子已經知道了,要說以前沒聯系他是絕對不信的。

  越是這樣,越能證明這孫子不是個好東西,和他那死去的老子一個德行!都不是好玩意!

  要這不是這孫子是自己的孫子,他真想祝他開車的時候也一頭撞死!

  老爺子就更加堅定地認為這倆小子絕對是孫子的兒子。要不然家裡面的秘方這倆小子怎麼知道?

  回到家之後爺爺看雲芳的時候滿面笑容,雲芳能從老爺爺的表情裡看出討好來。

  雲芳就覺得挺心酸的,又心酸又好笑。有時候為了子孫,長輩真的能做出很多事兒來。比如說眼前的老人家,一把年紀了還要為賈瑭這不省心的孫子操心,也真的是難為老人家了。

  雲芳就跟老人家解釋:「這也是我兒子……」

  「我知道你是好孩子,你也別說那麼多,我仔細想了想。你們兩口子掙的家業將來都是明明的,他們哥倆你不用多操心,我來安排。」

  老人家腦補了很多,雲芳越解釋老人家就越客氣,並且在第二天火速約見了律師。隨後就把所有的遺產分成了兩份。一大份留給了明明,一小份留給了桂哥兒和長生。終於賈瑭後娘的那幾個孩子,一點遺產都沒撈到。

  而且老人家還給其他的小孫子們去了電話,話裡話外的意思是說你們都有一份你們爸爸留給你們的遺產,後半輩子算得上是衣食無憂了,但是你們侄兒卻什麼都沒有,我得給他們打算。

  對方掛了電話怎麼罵賈瑭的雲芳和賈瑭來不及多想,反正桂哥兒和長生從老爺子這裡得到了一筆不小的資助。

  老爺子私下裡又跟他們倆說:「你們出去租個房子,別往這邊來,省個礙了你們阿姨的眼!」這個阿姨就是雲芳。

  桂哥兒解釋那是親爹媽,他倆應該早晚請安的,老爺子就很不高興。心想這孩子是故意的吧!

  老爺子想趕他們走,琇明就攔著,非要讓哥哥住在家裡,得到老人家一句「你缺心眼」的評價。

  雲芳也不想讓孩子出去租房子,這兩小子現在的生活常識不多,而且雲芳還很稀罕他們,沒到了看見就煩的份上,所以也很積極的挽留,出面跟老爺子解釋。老爺子就憂心忡忡的看著事態的發展,在這種別別扭扭的氣氛裡,家裡面又多了兩個人。

  桂哥兒和長生也開始了新的人生。

  他們倆在賈瑭的安排下去學了駕照買了車,白天跟著爸爸去公司,晚上陪老爺子在小區裡溜達,周末去學校接送妹妹,跟著媽媽去大采購,日子過的很平凡,一家人的感情很好,就這樣過了好長一段時間。

  而且兩個人都是老頭子心態,很戀家,也不太喜歡打游戲泡吧,怎麼看怎麼是好孩子。

  然而這要是上學的學生,妥妥的別人家的孩子,肯定會被小區裡面各個家長拿來當榜樣。但這都已經是兩個青年了,該出去認識小姑娘談戀愛結婚了。

  老爺子盡管身體不好,但是操的心可多,在家裡面兒跟賈瑭發愁。

  「你說這倆小子怎麼不出去認識個小姑娘呢?天天早出早歸的,抱著個書在那裡看,這也過了好好學習的時候了。我都替他們倆發愁,倆書呆子怎麼能討女孩子歡心呢?」發愁完又問賈瑭:「你們公司有合適的小姑娘嗎?你也拉拉紅線兒,跟人家說一聲替你兒子操點心。你這爹當的也怪省心的,什麼心都不操。再過幾年他倆都娶不上媳婦兒。」

  他心裡想著讓這兩個小子趕緊結婚。結了婚搬出去住,小夫妻周末偶爾來一趟,不遠不近的相處著就行,別住的這麼近,正所謂遠香近臭,要不然將來住的太近了,近生怨可怎麼辦?

  在賈瑭看來,兒子不至於娶不到兒媳婦。這倆個孩子長的也不醜,現在對於他們來說,不是先成家,而是先立業!

  賈瑭只能跟老爺子說緣分到了姻緣也就到了,讓老人家先不要著急。

  老人家怎麼不著急?

  他擔心的是琇明這缺心眼的孩子將來在這兩個哥哥手裡吃虧。

  他在家閑的沒事兒,免不了要跟左鄰右舍嘮叨一下這兩個孫子的婚事。還偏偏有人跟他說某某公園裡面有相親角,大家都是替孩子去找對像的。

  老人家興衝衝地讓人把孫子的基本信息打印到牌子上,然後舉著牌子跟著一群老人家到相親角去了。

  老人家是把這事兒當成個事業來做,然而他本來年紀就很大了,他雖然有老年卡乘車免費,但是避免他被公交車上洶湧的人流給擠著。早上把他送過去晚上把他接回來都是桂哥兒和長生的活兒。

  桂哥兒和長生自然是被相親角的那些長輩們看在眼裡,小伙子長的好,家裡條件也好,就是出身有點兒說不出口,這都什麼年代了,對於這些大家也不是那麼看重,所以桂哥兒和長生也是優質的資源。

  一旦這些長輩們看上他們,老爺子找到的資源就多了。每到周末桂哥兒和長生都被老爺子趕出去相親,算的上是相親角內部消化資源。

  桂哥兒還和琇明的語文老師相親了,一開始對方還有點放不開,一聽說桂哥兒的妹妹是他們班的賈琇明,這老師瞬間打開了話匣子。

  然後桂哥兒聽了半天妹妹的黑歷史,從她上課傳紙條開小差到她考場上睡覺口水打濕了卷子一直聊到有一個小男孩不停地給她送情書。

  琇明回到家之後,發現全家都在看她。

  「看我干嘛?你們知道我們今天發卷子,不過我代數和幾何考滿分了。」她高興地把卷子拿出來在客廳裡面揮舞了好幾下,想讓大家誇誇她。

  頭一個誇她的當然是老爺子,老爺子從小就對琇明有濾鏡,琇明就是打個噴嚏流鼻涕在他眼裡都是可愛的,更別說這種考滿分的事兒了,拿著卷子出門顯擺去了。

  雲芳忍了又忍,沒當場問她是不是收情書了。

  賈瑭是看到女兒神采飛揚的那一瞬間,決定這事兒不問了,埋在心裡就當不知道。

  誰的青春沒做過幾件傻嗶事兒,就密切關注著不挑明吧。

  琇明顯擺了卷子,又撒嬌要獎勵,這個獎勵就是要去游樂園玩兒,還要帶上她的倆個哥哥,打算帶兩個哥哥去開開眼。

  雲芳就說:「你真是有好事兒忘不了你哥哥啊!啥時候去?」

  「周末吧!」

  「周末不行,你三哥要去考試,只能讓你大哥陪你去。」

  「他要考什麼?」

  「他要去筆試,他打算去博物館上班,若是筆試通過之後再進行面試,面試通過之後就可以正式上班了,前後大概需要一個月左右的時間。」雲芳看看周圍壓低聲音跟女兒說:「你三哥要去研究他那一堆陪葬品,順便再做一些修復工作。」

  「啊!這有什麼意思?」

  琇明想不明白,是想破了腦袋都想不明白。

  雲芳又小聲的說:「你姐姐陵墓周圍要修建機場,修機場的時候對那裡造成了破壞,所以要搶救性挖掘。

  如果三哥進入博物館之後,極有可能會被派遣到現場去做一些外圍工作……」

  琇明似乎想明白了:「我知道了,我三哥研究那堆陪葬品是假的,想去挖我大姐的墳是真的。

  說起來咱們家夠倒霉的呀,現在連我大姐的墳都要挖了,算得上是一家人整整齊齊的了。我大姐的陵墓是不是在外地?以後要去參觀是不是要到外地去了?」

  雲芳點了點頭。

  但是你哥也不是光衝著挖你姐陵墓去的,他是踏踏實實的想干點別人不喜歡不願意干的事兒。錢不錢的無所謂,他都享受過了,只想靜下來做點他覺得有意義的事兒。

  不過說起來,他接觸的第一個工作是挖蘑菇的陵墓,某種意義上也真的是有緣分。

  蘑菇的陵墓和皇陵的位置離得遠,但是和皇陵在一條線上,按照蘑菇的說法,她那裡是個空陵的概率比較大。

  但是一切都不好說。

  反正雲芳的心情比較復雜。

  對琇明來說陵墓的修復工作想要完成那都是幾個月後,甚至幾年後十幾年後的事情,一個陵墓想要完整的挖出來,怎麼說也需要很長一段時間。光是清理工作以及後續修復就會耗費大量的時間。

  琇明對長生去參與這樣的工作略微有點兒不贊成。

  「真的要讓我三哥去嗎?您和爸爸就不勸勸嗎?天天在那個地方風吹日曬老的快不說,而且還很無聊枯燥。」

  「他喜歡做就讓他去做吧,你三哥以前確實是一個踏踏實實的人,再說了,他以前已經享受富貴了,能投身平淡,是真的很不容易的,比你大哥強多了,你大哥是野心勃勃,現在整日慫恿著你爸爸擴大規模,難為他一把年紀了還那麼有衝勁。

  博物館的工作確實是無聊且枯燥,而且還不掙錢。這次他們博物館招新的名額比報名的都多,你三哥要不是很差勁應該是能考的進去的。

  至於去游樂園的事兒要不等一等,等他上午考完了下午你們一起去?」

  「好啊!」

  對於孩子們要去游樂園的事兒老爺子是不開心的。

  他在吃飯的時候忍不住說兩個半路認下的重孫子:「你們就沒有約女孩子出來吃飯嗎?就算不吃飯,約女孩子去游樂園玩也可以呀。」

  干嘛跟著妹妹去?跟著妹妹去只會給她背包買票排隊掏錢買毛絨玩具,家裡面的毛絨玩具都那麼多了,關鍵是誰家的哥哥干這種事的時候心甘情願的。

  不過考慮到這兩孩子是後來才回家的,他已經腦補出哥哥們要遷就妹妹獲得全家的認可這種操作上了。

  然而這種討好只會讓琇明覺得哥哥們很好,將來他們騙了琇明,琇明會很難受的。

  然而全家人都贊成,雲芳也贊成,讓老爺子覺得琇明這缺心眼就是跟雲芳學的。

  他很生氣,又沒地方說,所以周末老爺子繼續去公園相親角給重孫子尋覓有緣人,力求讓這兩個男娃早點結婚滾蛋。

  把老爺子送走之後,全家開車陪長生去考試,他考試的時候,雲芳帶賈瑭去看電影,琇明帶著哥哥去抓娃娃,兩人從抓娃娃機開始把全場的設備都玩了一遍才出來和父母兄弟彙合,全家一起吃飯,吃完飯之後雲芳和賈瑭接著逛,哥倆帶琇明開車去游樂場坐過山車。

  在去游樂園的路上,琇明忍不住說:「當初就該帶姐姐一起出來玩,可惜了。」

  說到這裡又問長生:「三哥,你考的怎麼樣啊?」

  「還不錯,我惡補了我死後的歷史,然後我還寫了很多鑒寶的小妙招和小竅門。」

  「啊,還可以這樣?」琇明不信:「鑒寶還可以有小妙招和小竅門?」

  桂哥兒說:「你聽他在哪兒胡說八道,鑒寶是靠眼力勁的,這眼力勁兒是靠很多寶貝堆砌出來的。以前咱們祖父在這一塊是小有名氣的一位大師,他去京城的那些金石鋪子裡轉一圈,沒一個掌櫃敢拿贗品騙他,他眼力勁是靠家裡的寶貝練出來的,你三哥後來跟著學了幾年,再後來自己見的多了才敢在人前顯擺,你問他年輕的時候他火候不到家,有勇氣出來顯擺嗎?」

  「哇啊!以前家裡有很多寶貝嗎?」

  桂哥兒得意的點點頭。

  長生說:「大哥有很多寶貝,當初祖父給他留了很多呢。」

  桂哥兒就說:「我寶貝是多,對你也沒小氣,你看上什麼拿什麼,不許再嚷嚷祖父偏心我。」

  「我都沒說,是你自己說的,這人也太……妹妹你聽出來了嗎?大哥這臭不要臉的顯擺他得了爺爺的偏心。」

  桂哥兒得意的笑了起來。

  琇明跟著笑過之後托著腮幫子:「唉,也不知道姐姐的陵墓裡有沒有什麼好寶貝……好想姐姐啊!」說完之後就問兩個哥哥:「也不知道姐姐會不會想我們。」

  桂哥兒說:「不會,她忙的很,用現在的話說她是個工作狂,她不僅是個工作狂,還要把手下的人也變成工作狂,忙起來什麼都不想了,你問問你三哥,你三哥當年在她還做皇後的時候給她看大門,她一天要處理多少事兒……長生,跟妹妹說一聲啊。」

  「很多,人家說話慢了她就覺得浪費她時間。說起來姐姐生活很規律的,早上三點起床,打拳跑步到五點,然後開始處理事情,太陽出來吃早飯,吃完早飯就開始上班,中午邊吃邊工作,一直到太陽落山,然後開始吃完飯散步一個時辰,接著看書到晚上十點,十點後開始睡覺。」

  三點就起來……琇明是自認為比不上的。

  「那……她覺得疲憊嗎?」

  睡不夠會很難受的啊!

  桂哥兒在邊開車邊冷笑:「人家才不會疲憊呢,就這樣幾十年,熬死了三任皇帝……」

  琇明立即打斷:「不是兩任嗎?她老公和她兒子!」

  「還有她公公呢,你不會以為東宮的事兒真的是太子也就是咱們姐夫做的決定吧?她生孩子的都是清醒的,她睡覺的時候東宮的人都不敢大喘氣……她就像是烏雲一樣先是照在東宮,接著是皇宮,後來是全國。而且她活的時間還挺長的,這烏雲經久不散,當時宗室的脊梁骨都被她打斷了,她要是稱帝,宗室的人根本攔不住。

  咱們覺得姐姐是和氣可親的,但是對很多人來說,有她在喘氣都要喘一半。很多官員第一次覲見能嚇的起不來,要讓侍衛拖出去。」

  「哇啊!聽你們的意思,她就像是一個女魔頭啊!」

  桂哥兒點頭:「是啊,這就是女魔頭,女魔頭去世了那麼久,威名漸漸的消失,就像是烏雲散去……如今她的陵寢也要被挖了,我心裡高興不起來。」

  琇明立即問:「是因為她是姐姐?」

  桂哥兒搖搖頭:「是因為她不在乎。」

  在做人這方面,桂哥兒知道是比不過姐姐的,論起心胸和眼光姐姐始終高他一籌,他在乎身後事,姐姐不在乎,如今看來在這一塊他又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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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1章 番外 衣冠塚 二

  就算是有潑天的富貴和權勢,在千年後還是會塵歸塵土歸土的。

  考核通過後的長生就被抓了壯丁來出差,支援這次的挖掘工作。

  當然作為一個新人,他沒接到有技術含量的工作安排,他本人也沒什麼挖掘經驗,就是在給領導打下手。領導是地中海發型的老人家,穿著一身髒兮兮的衣服,正蹲在土坑裡給幾個學生示範怎麼挖掘。

  長生也在一邊站著,能多學點就多學點。而他的領導帶著的這一群學生都苦著臉,表示不想干這份體力活兒。

  長生要比他們踏實一些,干活也賣力,盡管他拿了工資在這野外沒地方花,但是和那些總覺得一點點工資不夠生活的「同齡人」來說,他表現的足夠穩重踏實不浮躁。

  也因此,他在工作一段時間之後,已經能被領導帶著進核心區域觀摩挖掘了。沒當他進入挖掘的核心區域,抬頭向前看,眼前龐大的陵寢像一座小山一樣在前面矗立著,上面還有很多樹木已經扎根生長了很多年,這個季節上面的樹木顯得郁郁匆匆。

  而且周圍又有大量的農田,極目遠去看不到一點兒現代社會的痕跡,偶爾過去的電動三輪車能分辨出現代與過去的區別。

  站在這個位置,向著東南看去,很遠的一處地方露出一點兒陰影,那才是長生他們姐夫的陵寢,根據琇明透露的說法,他們的姐姐十有**是在那邊和她的丈夫合葬,和她的兩個兒子葬的也很近。

  畢竟皇帝陵寢的附近有很多的附葬群,楚王這倒霉蛋就葬在他父親身邊。

  據說在這個王朝滅亡後,陳朝的前兩任皇帝為了安撫遺民,會隔幾年親自來祭祀這些前朝的皇帝。

  這是做給百姓看的,同時也證明他們的江山是從前朝接到手的,證明他們是延續正統並非是偽朝。

  兩家雖然有親戚關系,中間已經過了兩百年早就不來往了,祭祀前朝皇帝的時候是公事公辦,但是祭祀賈太後的時候陳高祖和陳太宗是真的來祭祀先輩的。

  除了國庫出錢修繕了陵園,還給寶頂加固,每年的祭品也是很豐厚,這些物質方面的東西都不缺,而且每次有陳朝皇家的人來祭祀,必定是寫出華美的祭文來吹噓太後的功德……這些祭文有很多是文學大家的手筆,文字本體也是一些書畫家親筆,刻出來後引的很多人來拓印。

  正因為如此,這附近還有一些當年的遺跡也就是一些碎掉的石碑,上面刻的有字,碎掉之後被周圍的百姓撿來放在地頭上,休息的時候坐一坐,鋤地的時候拿來磨一磨鋤頭……千年來都是如此,如果不是這個時候挖掘陵寢,這些石頭還會在地頭上躺上千年,直至風化消失。

  這樣的碎石碑需要收集起來,長生就和幾個小伙子被派去干這種收集碎石碑的活兒。

  大家騎著人力三輪車在坎坷不平的鄉間小道上到處找石頭。

  大部分人都在抱怨,明明大家是985211畢業的高材生,為什麼來做這種誰都可以做的事兒。

  撿石頭——誰不會撿?找個小孩子他們也能撿到!

  這種罵罵咧咧的工作模式讓長生很不適應,他主動引導大家聊一聊進入陵寢的方案。目前有兩個方案,一個是從墓道口進去,一個是從別的地方暴力破牆。

  長生聽他們的議論,似乎從墓道口進去的方案得到了很多人的支持。這些人跟著的導師都是這次挖掘的核心人員,所以在大家的議論中,長生聽到了很多自己不知道的事兒,也算是意外收獲了。

  在田野裡跑了幾天,收集到的石頭寥寥無幾。

  半路上還遇到一些下地干活的老農,這些老年人說:「……你們在找石頭啊,哎呀,早先沒多少石頭,當初大家分地的時候,把那些礙事的石人石馬石碑給砸了,砸成小塊當灰腳了。」

  還有人問什麼是灰腳。

  老人家解釋說,是兩戶人家相鄰的那條田埂上,在地頭那兒挖一個坑,砸進去一根木楔子扔進去一捧灰,這叫灰腳。

  將來兩家爭地邊,就挖灰腳,看看當初的灰腳在哪兒,以此判定是誰家多占了。因為木頭容易腐爛,所以大家後來喜歡埋石頭和磚頭。

  眾人都在哀嚎,如果真的要收集起來,難道這一片平原上所有的地頭給翻一遍兒。

  長生向著西南看過去,如果這些歌功頌德的石碑和保持威儀的石人石馬最後有這個作用,姐姐或許是高興的。

  負責人聽到這個消息後也麻爪了,互相討論了之後,也知道不可能把這大平原上所有的地頭都給翻一遍。所以讓人盡量把在外面的石頭收集一下。

  這一找幾個月過去了,而墓道口也被清理了出來。

  在各種設備輪番用上之後,墓道口的斷龍石被打開,考慮到裡面空氣不流通等各種原因和因素,機器人先被放進去。

  這是第一次進入陵墓內部,是一件大事兒,現場很多人擠在屏幕前觀察裡面的情況,長生也跟著擠進去一起看。

  機器人自帶照明設備,從墓道口進去之後,當燈光照在入口石壁上的時候,眾人忍不住哇了一聲。

  因為面前的這石壁像是屏風一樣擋在前面,占據了拱門下很大的一片位置,幾乎堵住了墓道口。這種布局在以往的考古種屬於有例子在前的,不至於讓大家驚訝,讓大家驚訝的是這屏風上雕刻了一座坐著的女像。

  她盤腿坐在榻上,手中拿著一本書對著屏幕微笑,臉頰豐滿,面容慈悲和藹,從榻上垂下的衣角顯得輕薄飄逸,雕刻技術幾乎以假亂真,大家看到的第一反應是:這是真人!

  再仔細一看才發現這是雕刻。

  「好逼真,好手藝,這簡直是藝術品。」

  隨著的燈光的調整,周圍拱門也出現在了屏幕上,機器人在操縱下往外退了幾步,能更全面的看到整個拱門。

  拱門從上到下分成了三部分,上面雕刻著神仙,中間是一些神仙佛陀,兩邊擠滿了的仙女仙子。這些神佛仙子們都對下方的女像做出禮敬的姿態。

  這在很多次的考古中都屬於很難見到的,無論是石窟還是墓葬,都是供養人和墓主人處在一種卑位,占據大面積雕刻的是佛陀神仙,往往在側面或者是角落裡才能找到供養人和墓主人。

  還有一種情況,比如墓室內很容易出現的升天圖,裡面是的墓主人是遨游天際,和神明飲酒作樂處於平等的地位。

  像這樣唯我獨尊的是考古以來的第一次見到。

  不少人在說這尊像必定是賈太後的像,而且連頭發絲都雕刻出來了,這應該就是她本身的相貌。

  在一邊看著的長生連連點頭,這像也確實是姐姐的像,只要她不發怒,這也確實是她慈眉善目的樣子。

  拱門的中間兩邊是人間,人間這裡有百姓站在田地裡,商隊押運貨物站在道路上,將士們下馬,胡商恭敬的叉手身後有駝隊……形形色色的人物都面容嚴肅的看著這尊女像,盡管這些人物很小,像是胡商,那種誠惶誠恐已經表現了出來。

  拱門下半部分,是惡鬼和野獸伏在地上大禮參拜,有豺狼虎豹夾著尾巴,骷髏惡鬼趴在地上,參拜的方向都是女像的方向。

  盡管女像的面容慈眉善目,坐姿端莊放松,但是那股子睥睨三屆眾生的模樣讓人心思感慨。

  「這是一組石刻布局很厲害!給人一種舉重若輕的感覺,神人鬼對比很強烈,和以往的文物都不一樣。以往都是人卑而神尊,這裡反過來了,神鬼惶恐,但是人都是站著的……立即保存拍照,這是國寶啊。控制著機器人開始截圖……」

  屏幕上開始截圖,然後機器人在操縱下繞過女像向裡面去,就進入了一節拱形的長廊。

  長廊上有連接不斷的壁龕,裡面放著的各種精美的瓷器和雕塑,這些雕塑都是一些園林景致,很像一些模型,裡面的陶瓷小人做的惟妙惟肖,大家看的目不暇接。還有人開玩笑:「太後也喜歡手辦!」

  這不嚴肅的態度被老家伙們一頓痛批。

  走過這段拱形長廊之後,就看到一個三岔路。

  機器人站在中間,等候下一步的指令。

  大家傾向於先去中間,因為中間有可能是主墓室。

  機器人等了一會,向著中間而去。

  往主墓室那邊走去,確實是一節不長的走廊。

  和剛才進來的那一節相比,仍然是陳列了不少的東西。但是給人一種很潦草的感覺,沒有壁畫,沒有色彩,除了門口那震撼人心的雕刻外,這裡面的擺設簡直不像是一個掌權了數十年的太後該有的排場。

  機器人走的很慢,一邊走一邊不停的對著兩邊用強燈光照射。

  外面屏幕前的一群人老教授們也覺得不對勁。

  「太簡陋了,不像是一個大權在握的太後的陵寢。」

  有人猜測:「會不會是她死後她孫子把很多陪葬品留下了,給他祖母簡葬了。考慮到賈太後和她子孫之間緊張的關系,這是極有可能的。」

  「不是,」有人對這個說法持反對意見。

  「這陵墓是在賈太後活著的時候修的,如果陪葬品減少,那麼裡面的很多細節該像剛才的拱門處那樣,很精美很大氣才對,就感覺是外面修的很好,裡面是在應付事兒……」

  賈太後活著的時候誰敢在這種修陵寢的事上應付她?

  這時候一直不說話的一個負責人突然說:「你們發現沒有?到目前這裡面還是很干燥的,一點都不潮濕。」

  一說起整個,很多人都看屏幕,指揮著機器人對著地面和牆角觀察,確實沒什麼潮濕的地方。

  防潮做的好?

  在地下做這麼好的防潮干什麼?

  這時候機器人已經到門口了。

  主墓室的門是兩扇小小的門,比正常的門要矮一點。

  外面的人控制著機器人拍照,隨後指示他悄悄的推門進去。

  上千年的時光中,這門已經有些糟朽了。盡管機器人推的力道很小,但還是掉了一塊木頭才被推開。

  看到這一小塊木頭躺在地上,屏幕這邊的人都在嘆氣。

  小機器人沒什麼情緒,它都是根據指令辦事兒。也是根據指令向裡面照射燈光進行拍攝。

  然而它的燈光很快被反射回來,屏幕前的人都下意識的遮擋了一下眼睛。

  機器人轉了一個彎,開始拍攝室內。

  折射的強光消失,能看到室內的面積不大,這仿佛是一間房子,靠近一面牆的地方有一張床,床邊立著一面巨大的銅鏡,比現代社會很多商家的穿衣鏡都要大,剛才就是這玩意在反射光。

  床的對面有一張桌子和椅子,桌子上放著東西。

  然而這時候桌子上的東西遠不如床上的東西吸引人。

  這張床連個帳子都沒有,只有一條被子覆蓋在上面。

  小機器人往床邊移動,外面屏幕前的人在不停的議論。

  大家考古這麼多年了,沒見過這種放床不放棺的操作。

  如果是放床,那麼屍體會不會已經沒有了。

  「這還真是事死如事生……要不要掀開?」

  「雖然是女士,有些不太好……掀吧,看看還留下了什麼?如果能提取DNA就更好了,能夠建立基因庫,回頭對研究梁陳兩朝的皇室人員都有用。」

  長生踩著凳子在人群的最後,也在看屏幕上的考古過程,突然出聲:「要不然先看看桌子上有什麼?我覺得桌子上的東西很重要。」

  這話說完,被他領導吼了一句:「你閉嘴!」

  長生身邊的人拉了拉他,讓他別說話。這裡這麼多大拿呢,你別抖機靈!

  機器人用一只機械臂慢慢拉開被子,被子也被它拉爛了。

  這時候大家來不及埋怨這小機器人干活太糙,而是都在驚呼:「這不可能!」

  被子下沒人,是一件金絲繡線的衣服。衣服還很干燥,就被平放在床上。

  屏幕前的負責人說:「去看看桌子上有什麼?」

  小機器人轉身去桌子邊,它的鏡頭對著桌子上的一張東西拍攝了起來。

  桌子上只有一張金板,上面刻的有字。

  「此乃書房,有萬冊書。」

  這時候屏幕前的人紛紛對視:「書房?」

  「我知道為什麼很干燥了,是為了保存書的。」

  「我剛才還覺得這地方尺寸不對勁,咱們在外面用儀器測量,周圍是四十丈,但是裡面的布置,似乎對不上這個數值……」

  大家紛紛交頭接耳,負責人就跟操縱機器人的人說:「翻轉金板,看看後面有什麼。」

  機器人拿起金板,後面是一副地圖。

  這地圖很抽像,大家看了半天都看不懂。

  長生看懂了,再聯想到剛才石像背後拱門走廊的那些擺設,他已經知道書房的入口在哪兒了。

  他剛才才被呵斥了,這會賭氣不說。

  這時候有人提議看看那面鏡子背後有什麼。

  隨後小機器人轉到鏡子背後,鏡子背後也是一副圖。

  這副圖是一副建築圖,而且是園林圖。

  上面的橋梁房屋都是能看明白的,可是意義何在?

  出現在這主墓室的東西,都是重要的,都有意義,這面鏡子想表達的意義在哪兒?

  可這裡只有這些東西,再找是找不出別的東西了。

  有人提議拆了床,但是這時候人根本沒進去呢,這事兒現在做不了,而且這床它也是文物啊,不是說拆就拆的。

  小機器人退出來,往左右墓室而去。

  左邊的通道裡全部塗成了綠色,偶爾能看到一只兩只羊在吃草,進去墓室之後裡面是空的。

  空的!

  什麼都沒有。

  再去右邊的通道裡,這裡通道的壁畫就像是色譜,什麼顏色都有,很和諧很統一看著很舒服。

  但是進入墓室,還是空的。

  小機器人也在不斷的提示電量要耗盡了,大家只能讓小機器人趕緊出來。

  然後很多人開始開會。

  事實證明,這裡面有寶藏,是很有價值的書籍,但是書籍在什麼地方?

  大家都說這要麼是帶夾層,書籍藏在夾層裡面,要麼在整個陵墓的下面才是書房。

  也就是說,這是兩套建築套在了一起。

  這種說法很多人都認,然而怎麼發現怎麼進去成了難題。

  難道要真的把這個陵墓掀開,用機械暴力拆除?


第452章 番外 衣冠塚 三

  除了怎麼進入書房之外,還要一個很重要的問題要弄清楚:賈太後在哪兒?

  太後陵裡面沒有太後,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所以這次的會議有兩個任務布置給了整個專家組。

  第一:找到進入書房的方案,會再次放入小機器人幫忙尋找,但是不能再破壞裡面的任何東西了。

  主墓室的門掉了一塊也就掉了,主墓室床上的被子被撕爛了也就撕爛了。這些都是能修補的,但是不能再有第三件物件被破壞了,特別是斷龍石後面進入墓室的拱門和那尊女像,那是一點磕碰都不能有的。

  第二:從歷史書裡找太後葬在別處的證據,必須是鐵證!

  長生的領導就分在了第二組,開完會出來天都黑了,地中海領導皺巴著一張臉,在寒風裡跟跟學生和下屬們咆哮:「這怎麼找鐵證啊!除非是找到確切的陵墓開挖,就是沒屍體也要有印信才行,從字裡行間找出來的是鐵證嗎?那也就是謠言和推測!」

  他的學生就說:「老師先別急,先去吃點東西吧。」

  這事兒從夏季一直忙到了冬季,白天還有太陽,稍微不太冷,這會太陽落山了,風一吹能凍死人,在這野外,旁邊還是陵墓,總覺得瘆得慌。

  大家都同意先去吃點東西,他們在村頭搭建了很多簡易板房,這時候大家圍著火爐煮火鍋,吃下去暖和一些。

  地中海領導這會食不下咽,唉聲嘆氣。

  大家都知道因為進展不順利他才這樣,其實大家的心情都是一樣的,都覺得不順利,而且快過年了,難道今年過年要在這裡過嗎?

  地中海領導的幾個學生就勸他,天塌下來有高個頂著呢,比地中海領導有資歷有威信的人多的是,就是上面問起來也不是地中海擋在前面,所以沒必要這麼痛苦。

  地中海聽了這話不僅沒覺得好受,想刀學生的眼神是毫不掩飾的。

  然後他開始數落這幾個學生治學不嚴謹,工作不認真……整個屋子裡都是他訓學生的大嗓門回音。

  長生悄悄的出去在外面接了電話。

  他半年沒回家了,家裡人很擔心他,而且琇明也考試結束了,現在開始放寒假,桂哥兒打算帶妹妹來看看這傻弟弟,問他需要點什麼。

  這需要的可太多了,特別是日用品,牙膏沒了,牙刷的毛都翻出啦了,襪子內衣多拿點,這地方這天氣這氣溫,把內衣襪子這些洗了之後一星期都干不了,還沒地方買新的。他的鞋子也不保暖,穿著總覺得寒氣從底下透出來直往腳底板鑽……總之,要的都是防寒保暖的東西。

  桂哥兒拿著單子趁著這會外面商場還營業,就帶著在家沒事兒干的妹妹和老爺子出門采購。

  最近雲芳和賈瑭因為工作忙,算的上是早出晚歸,桂哥兒跟著賈瑭工作,也是很忙,但是琇明在家裡鬧著要去看她三哥,所以賈瑭就讓桂哥兒休息幾天,帶妹妹去看看長生。

  路上老爺子知道了也要去,用他的話說:「你們走了家裡就剩下我自己。到了年底他們做就酒水生意和做茶葉生意的都忙,早出晚歸,我要不是晚上睡覺輕以為他們沒回來呢。我一個人在家沒意思,跟你們去吧。」

  他們帶了一大車東西去看長生,長生這時候跟著地中海領導正徜徉書海。

  也不是沒人跟他們提出來帝後合葬這回事兒,但是地中海領導問:「證據呢?」

  沒證據你說的就是真的也不行,難道到時候站在鏡頭前跟全國人民說我們猜他們夫妻合葬了。

  信不信全國人民的吐沫星子淹死你們!

  但是史書裡面也沒有啊!

  就一行字「時間九月,後薨,葬於孝慈縣。」

  孝慈縣的範圍很大啊!

  大家找的都很挫敗。

  在這時候桂哥兒和琇明老爺子來了。

  本來地中海領導的臉聽說了家屬來探望拉的比驢臉都長,一聽說太爺爺都來啦,他才動容的說:「把你們家老人家都驚動了,快去,別讓老爺子久等。」

  外面冷,長生就帶他們進了宿舍,老爺子一看這居住環境就忍不住搖頭,這鐵皮房子是夏天熱冬天冷。老爺子雖然沒有住過,但是老家的親戚是住過的,過年回去說起來能說的那真是太多了,反正這房子誰住誰知道。

  琇明裹得跟個熊似的,圍著很厚的圍巾還戴著很厚的耳暖,裹的只剩下一雙眼睛露在外邊。

  從很溫暖的車裡出來之後便忍不住抖了一下,「這也太冷了吧。」

  桂哥兒站在外邊感受了一下溫度,跟琇明說:「這也沒有太冷,以前比現在還冷呢,我們那個時候跟著出來祭祀,那真的是能凍死個人。」

  「啊?你們那個時候還沒有空調,衣服也不是很保暖,那怎麼辦?能不能請假?」

  「請假?你知道多少人削尖了腦袋要來參與祭祀嗎?這是露臉的事兒。而且跟著來祭祀的除了那些隨從們穿的差了點,官員們哪個不是大毛衣服裹在身上?」說著把後備箱和後座上堆著的東西拿下來,琇明跟著一起搬運。

  這裡面除了給長生的東西,還有很多肉干和零食給長生的室友和同事帶來的。

  長生就拿著這東西跟大家分了分,結果很多人收了這些小禮物都來他們宿舍嗑瓜子喝茶說話,滿滿的擠了一屋子的人。

  琇明和乖巧的坐在爺爺和大哥中間,乖巧的聽大家說話。

  這群人聊的也是工作上的事兒,就是這次挖掘的事兒。

  話題從挖掘的難度到石刻的大氣精美,再到現在怎麼也找不到的書房入口,再到長生他們這一組翻書翻到頭暈……

  他們有些人還視頻截圖,在傳看的時候琇明也跟著看了一眼。

  明明聽懂了,她就問:「是不是牆壁後面就是書房,在拱形門洞裡面有打開的鑰匙?」

  長生看了明明一眼,沒想到她光聽大家的形容就能看出路徑來。

  有人說:「不是沒人做過這個假設,但是我們有人進去了,發現那些壁龕裡面的東西沒法移動,換言之,那是和牆壁成一體的。周圍也沒有什麼零散的物件,所以這個設想是錯的。」

  明明低頭想了一下:「你們為什麼不找參考書呢?」

  「什麼參考書?還有參考書?」看她是個小姑娘,這些人都想逗逗她:「難不成找書房還要參考書?」

  「我聽你們說主墓室有兩幅圖,主墓室的東西那麼少,兩邊墓室裡面更是空無一物。那主墓室的東西就不是隨便放的,我剛才還聽你們說一幅圖已經找出來了,是當時北方和蠻族交戰的區域圖,你們說當時那個地方是賈太後三次出兵才奪了回來的。想來她勝利後免不了會感慨一番,那也是她文治武功的一大功績,必定會心中得意。

  人一旦得意起來,就會做一件事來紀念一番。比如說我考滿分了我就想讓媽媽獎勵我一件兒我想要的小東西。

  她得意了,她怎麼做了呢?」

  這也是一個方向。

  大家面面相覷,凡是能參與這個工程的,對賈太後的歷史都是了解的,就算是不了解,這幾天光聽也能記下來不少了。

  武將最高的追求是燕然勒功,燕然勒功就是在指把記功文字刻在石上。

  賈太後這是開疆拓土,她也是親臨前線的,在大勝了之後,是不是要也要燕然勒功呢?

  她既沒有燕然勒功,也沒有用其他的辦法表示自己很高興,這很反常……

  很多人立即回去找書來查證,當時大肆分封功臣,然而作為這次大勝的最大功臣,賈太後的記載很少。

  不應該,不應該……

  她必定高興,就像這個小姑娘說的那樣,她該是很喜悅的,但是她怎麼留下了這份喜悅呢?

  找到她喜悅的線索就是找到了所謂的參考書。

  一時間大家開始議論起來,這裡弄的跟個菜市場一樣,本來是來挖墳的,沒想到千辛萬苦挖了墳還要做題。

  在大家的議論聲中,有人問明明:「既然你留意到這個事情了,你覺得她在什麼地方表達了她的喜悅。」

  明明說:「我記得十幾年前出土的一部著作裡面收錄了她的一些詩,我要是沒記錯的話,她做的詩詞很少,一部分是在婚前和姐妹長輩一起做的,在我看來那是命題詩。這一部分是最多的。

  她婚後有些也收錄進來了,算的上是應制詩,應制詩本來就是歌功頌德的,應該是隨大流所做。

  總之上面這些詩都是她在某種狀態下被要求作詩,並不是她主動去寫詩,但是她也確實主動寫過一首詩。

  在班師回朝的時候看著茫茫草原她心生感慨,做過一首詩,很多人對她的評價是她不擅長作詩。她的詩詞內容也是在描述眼前草原的廣闊,但是寫的不夠雄渾壯麗,也不夠婉約清麗,知道的人不多,而且下面對這首詩的標注是太後大勝之後班師回朝路途中所作,其他的就沒有了,這也是她唯一和這場大勝有聯系的主動的表達。」

  這觀點很清奇。

  很多人開始上網查,查到之後有人瞬間站起來了。

  當初在賈太後的父母陵墓裡出土的書籍,是一本半詩集半散文的文體,也能理解用詩詞寫回憶錄。

  因為下面的那些回憶錄性質的內容寫的特別有意思,所以大家很多都忽略了詩詞。

  加上她們這些女孩子,大家的水平參差不齊,有些也沒什麼看頭,特別是賈太後的,光論詩詞那真是沒一點靈氣,水平從沒提升過,自然是沒有人多關注。

  大部分人都覺得琇明的思路是正確的,兩邊空蕩蕩的墓室就應該是書房的入口。

  而開啟的關鍵就在詩詞裡。

  一群人興衝衝的衝了出來,找到了各自的導師和教授,把這件事給說明白。

  一晚上這一些人在不斷的研究,還有幾個人背著氧氣瓶拿著手電筒特意去墓室裡面各處敲敲打打各處測量。

  然而忙活了一晚上一無所獲。

  就有人來找琇明:「小姑娘不對呀,按你的說法,我們去左邊的墓室裡面找了,根本就沒辦法打開入口。」

  琇明准備和大哥太爺爺一起走,聽了這句話忍不住問:「你們查過拱形走廊裡面的那些裝飾品了嗎?你們要了解賈太後的風格,除了那個拱形的門和擋在中間的石像,其他的都有用處的。

  或許……那個拱形的門也有暗示,你們試著把一些配套的壁龕中的擺件撬起來搬過去站著?」

  這小姑娘的思想很危險,那都是文物!

  上次探查的時候把那被子撕爛了一點兒,就已經被批評了,你要是撬掉了裡面的壁龕……

  裡面那玩意兒是不是早晚也要被撬掉帶走呀?

  反正這個時候琇明已經上車了,不少小年輕因為琇明這些話去找領導,領導根本不同意!

  我們有那麼多專家組有那麼多權威,你們都不信,偏偏信一個外行!

  信一個外行也就算了,人家還是個未成年的小姑娘!

  人家的小姑娘思路天馬行空……天馬行空已經是個褒義詞了,那姑娘根本就是想一出是一出……

  領導極力反對,大家也無可奈何。

  到最後還是長生給他們出了個主意。

  「要不然你們抱個同體積,重量差不多的石頭進去在裡面多走幾圈?」

  這也行!

  領導們的意思是,只要不破壞裡面的文物,進去走幾圈也就走幾圈了。

  他們也是很開明很大度的。

  用情商低的說法是,死馬當作活馬醫吧!

  就有人去找了一些石頭過來,這石頭也不是隨便找的,壁龕裡面有不少擺件和宮燈,有些擺件兒在這一會兒看來確實是有一些含義的。

  比如說壁龕裡面有一匹馬,全身盔甲的武士騎在馬上正舉劍廝殺。

  這真的是藝術品,那匹馬像是在奔跑。

  大家通過對體積的測量,估算出重量,隨後找了同類型的石頭抱著進了墓室。

  這一次小機器人跟在後面打著燈,有人背著氧氣瓶抱著石頭在墓室裡面走了幾圈。

  屏幕外邊的人看著小機器人傳回來的畫面,都忍不住搖搖頭。

  「這主意……怎麼說呢,透著一股荒誕……」成功率不是很高。

  就有人說考古有的時候挺邪門的,比如說有些寶貝在底下埋著,怎麼找都找不出來,等到快要放棄的時候,隨手一扒拉就能出土。

  就在屏幕前面的人都在議論的時候,墓室裡面抱著石頭的人突然說:「有點意思……我剛才踩這個地方的時候,聽見有聲音……」

  屏幕前瞬間安靜了下來。

  因為懷裡抱著一塊兒死沉死沉的石頭,所以走路的時候必須要一步走出去,穩穩當當踩實了才能邁出下一步。看背影就感覺一個人在走八字步,當抱石頭的人說起這句話之後,在剛才的地方又重新繞了一圈,不知道一步踩到了哪裡?墓室旁邊的牆忽然傳出了機括聲,像是機械在轉動,這聲音通過小機器人傳輸到外面,很多人都在平氣凝神……墓室裡面的牆面突然向內彈開。

  密密麻麻的石頭書架被白色絲綢袋子裝著不明物體包夾裹著,在墓室裡面能看到一本本書的書脊。

  小機器人在操作命令的指示下將燈光開到最大,屏幕裡滿滿當當都是書!

  屏幕外大家傳出歡呼聲……

  書是人類進步的階梯,比什麼黃金珠寶有用多了!

  而墓室裡面背著氧氣瓶,抱著石頭的人也蹦噠了兩下,高興的喊著:「我去另外一個墓室試試。」

  懷裡這塊石頭挺沉的,好不容易吭哧吭哧抱著石頭過去了,無論他在裡面怎麼折騰,右邊墓室的牆都打不開。

  牆後面肯定是有藏書的,剛才都已經見識過了。

  難道是因為懷裡抱的石頭不一樣?

  好在前面有成功的例子,屏幕前面很多人在商量,「這次不用翻書找線索了,把壁龕裡面所有的石頭測量一下,把它們的體積重量算好,一塊一塊的試,總能敲開門的!」

  因為找對了方法,兩天之後又打開了右邊墓室的門。

  接下來的事情就是把裡面的書趕快運出來。雖然墓室裡面特別干燥,然而時間太久了,裡面有些書頁已經很脆了。

  接下來的工作重點就是先將裡面的書轉移出來,隨後再將裡面的拱門和女像轉移出來。

  唯一讓人覺得遺憾的是這期間沒有找到關於賈太後葬在別處的只言片語。

  賈太後在哪裡?

  大家自有猜測,卻沒有證據。

  長生也在找,她希望能找到姐姐留下來的信息,可惜失望了。

  姐姐什麼都沒留下。

  鏡子後面的園林圖是她晚年喜歡的地方,床上鋪著的那床被子是她出家的時候榮國府給她的十幾條陪嫁被子之一,只有這兩件東西關乎她的喜怒哀樂,而其他的擺設都和國事有關。

  這裡面從裡到外都詮釋著公事公辦。

  或許,她真的把這裡當成書房,而她的陵寢或許在東南?

  長生自己都說不明白。

  無論怎麼樣,他的工作告一段落,他能回去正常上班了。

  過去的徹底過去,他在這裡快要一年了,眼看著新一年的夏天就要到來,他對上輩子的事兒已經很少回憶起來了。

  接下來就是徹底的擁抱新生!

  隨著整個駐地大家的放松,三三兩兩的人在喝啤酒,這是為了慶祝這次的成功才每人分到一瓶啤酒,都坐在簡易板房前面喝啤酒,長生喝了一口,學著旁邊的人對著眼前的田野大喊一聲:「呦吼~~~~~」

  他已經徹底的融入整個世界了。


第453章 番外 天上景 一

  「開辟鴻蒙,誰為情種?」

  似乎有人在唱歌,這歌聲飄蕩在耳邊似乎是從天邊傳來的,賈寶玉睜開眼就看到自己躺在了荒野中。

  他記得自己死了,他想著必有黃泉在,他也必定要踏上黃泉,繼續和生前遇到的人續上那份愛恨情仇。

  他想來的時候聽著遠處飄渺的歌聲下意識的尋找林妹妹,但是周圍沒人,不僅沒有人,荒野中沒有一點的綠色,極目遠眺,黃土坡接連不斷,遠處在煙霧之中,一切都看不真切。

  這是黃泉路?

  然而歌聲卻在耳邊,渺渺繞繞,時斷時續,靜靜的聽,想聽見人家唱的什麼,唱的幾乎是兒女情濃,卻不能指引他去尋找黃泉路。

  賈寶玉往前走了幾步,明明只有幾步,就似乎縮地成寸,瞬間來到了一處山下,看到了入山的道路在眼前隱隱約約的出現,路上卻立著一處牌坊。

  這牌坊極為高大,他站在下面只覺得自己顯得分外渺小。

  他看了看前後左右,這荒野中怎麼出現了一處道路,又怎麼出現了一處牌坊,山上又是何處?

  歌聲又傳來:「開辟鴻蒙,誰為情種?都只為風月情濃……」

  纏纏綿綿的聲音在耳邊想起來,在他聽來如風過耳,並不能引起內心的波動。

  眼前的牌坊更吸引他,這牌坊上書四個大字「太虛幻境」,兩邊的對聯是:「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

  太虛!

  賈寶玉品味著這兩個字,太指的是大;虛,指的是空間。

  太虛,就是無限的宇宙!

  《莊子·知北游》上記載,「不過乎昆侖,不游乎太虛」。而《黃帝內經·素問》又說:「太虛寥廓,肇基化元,萬物資始,五運終天」,以太虛為萬物的本始。

  太虛,且幻境!

  在賈寶玉的理解中,太虛是無限大,而幻境前面綴上太虛,就有意思的多了,那就是無限小,也就是民間常說的麻雀雖小五髒俱全,再有個說法就是螺螄殼裡做道場。

  加上這對聯「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

  看來此地的主人也知道這裡不是太虛,但是復雜之處堪比太虛,所以才自比太虛幻境。

  從一副對聯裡面看出此地的深淺,他也沒急著進去,而是背對著這裡看著遠處黃土漫漫,享受著這安靜的時光。

  他已經確定了,這裡不是黃泉,不是黃泉,又該去哪兒找林妹妹?

  而那歌聲卻更響亮了,直接鑽進了他的耳朵裡。

  「開辟鴻蒙,誰為情種?都只為風月情濃。趁著這奈何天、傷懷日、寂寥時,試遣愚衷。因此上演出這懷金悼玉的《紅樓夢》……」

  賈寶玉慢慢的品味這幾句歌詞,「……奈何天、傷懷日、寂寥時,試遣愚衷……」

  眼前不知道是何地,但是他也知道自己死了,死亡之事是大事兒,怎麼可能會忘懷。

  眼下的局面,不就是奈何天嗎?生死之界,奈何奈何?

  傷懷日……自林妹妹去後,每一日都是傷懷日。

  寂寥時……試遣愚衷?

  眼下的境遇是奈何地,日日都是傷懷日,時時皆是寂寥時……試遣愚衷?

  習慣了孤獨,自然是會排遣孤獨,孤獨的人大都沉默,別人如何他不知道,但是他不會有什麼由衷。

  聽這意思,是有人在失去伴侶後想要勸誡後來人。

  賈寶玉想笑,勸什麼?

  勸別去喜歡人?還是勸人珍惜眼前人,誰能改變生死?

  又有什麼由衷?

  「……都道是金玉良緣,俺只念木石前盟。空對著,山中高士晶瑩雪;終不忘,世外仙姝寂寞林。嘆人間,美中不足今方信。縱然是齊眉舉案,到底意難平……」

  賈寶玉聽了忍不住皺眉。

  山中高士晶瑩雪?世外仙姝寂寞林?美中不足?意難平?

  聽著……酸的倒牙!

  寶玉對耳邊的歌聲再不關注,不過是有人賣弄風月,傷春悲秋罷了。

  辛棄疾有一首詞,道盡人間各個年齡的心態。

  少年不識愁滋味,愛上層樓。愛上層樓,為賦新詞強說愁。

  而今識盡愁滋味,欲說還休。欲說還休,卻道天涼好個秋。

  現在的賈寶玉不是少年,不會「為賦新詞強說愁」,如今處在「欲說還休,卻道天涼好個秋」的心境中,對那種意難平已經看淡了。

  人一輩子,年齡越大越能看的高遠,除了內宅的眷屬,還有外面的廣闊空間,不是有情飲水飽的。所以美中不足是常態,四角俱全才是可遇而不可求。

  他這樣想著眼前瞬間景致變換,歌聲消失,出現了一群人出來拉著他說話:「您總算是歷劫歸來了,可喜可賀啊!」

  寶玉覺得很意外?他弄不清眼前這是怎麼了。

  但是被一群人簇擁著進入了一處宮殿,寶玉抬頭看的時候,見上面懸掛著「赤瑕宮」三個字。

  然後寶玉就聽說自己住在這裡,前不久下凡歷劫去了。

  然後他聽說同時去下面歷劫的仙子們早就回來了,還埋怨他回來的太晚,按照以前說的,待他在人家二十歲出頭的時候就該接他回來……

  說了這麼多,他問:「為什麼不去接我呢?」

  這些所謂的神人們東看看西看看,有人小聲的說:「來了個強人,煞氣太強,籠罩著整個人間,我們不敢下去接您。」

  還有人說:「也不知道那人是什麼來頭,總之得罪不起,聽說上面的各位大神們查了好些日子了,也弄不明白呢。」

  賈寶玉點點頭。

  他對眼前的狀況根本不清楚,人家說他是此地的神瑛侍者,他只記得自己叫寶玉,眼下最大的渴望是找到他的亡妻。

  他打算應付了這些人去找林妹妹。

  然而大家看他說話舉止十分穩重,但是卻不認識昔日的同伴,就知道他雖然回來了,但是昔日被封印的神魂還未醒來。

  這可怎麼辦?

  於是一面報告給天帝知曉,一面帶他熟悉宮中的事物。

  做神仙都是很快樂的,吃的好,玩的好,大家醒來就開始游戲,晚上隨便找個地方就能入眠。不愁吃喝,不事生產……

  像神瑛侍者這種有職責的人還是少見的,但是對於神仙而言,職責不過是在這種游手好閑的生活中給自己找點事兒做罷了。反正賈寶玉自己沒多少事兒,而這裡的小仙們也是整日嬉戲打鬧。

  他有時候在想,這些天上的小神仙想下凡是不是因為天上呆著太舒服了,就容易無事生非起來。

  就在他坐著發呆的時候,有人將一封帖子送來給他。

  「這是門外一個過路的小仙送來的,說是住在離恨天的絳珠仙子聽說您回來,立即找她送來的。」

  這群小仙們看著他猶豫的接下了帖子都笑了起來。

  有個小仙說:「您早和那位仙子是風流冤家,還和人家做了一世的夫妻,回來之後怎麼沒去找她呢?」

  寶玉聽了,瞬間著急起來。

  「林妹妹……是這仙子?」

  小仙們笑了起來:「她得您的恩惠修成了女體,然而她住在離恨天,是怨氣滋生聚集之地。又常常飲用灌愁海的水,才因此滿腹愁事,您見她好多事兒不能釋懷,才說要一起下凡的。」

  寶玉要走,他雖然不知道林妹妹居住的離恨天離著這裡多遠,他一定要找到她。

  還甚至還想過林妹妹已經轉世了呢,畢竟她先走了那麼久……如今看來,果然皇天不負有心人。

  看著他急匆匆的出去,大殿裡的小仙們在咬耳朵:「我瞧著,這番歷劫並沒有什麼用。還是這麼急躁的性子。」

  一個看上去年紀大一點的說:「你們懂什麼,有些事兒是不會隨著歷劫消散的。他先去灌溉的人家,這也是他先招惹人的,畢竟人家就在靈河岸邊,難不成還會缺水?」

  賈寶玉想找林妹妹,急匆匆的出來,因為並沒有以前的記憶,反而到處詢問人家知不知道離恨天在哪兒?絳珠仙子在哪兒?

  這話讓林黛玉聽了忍不住說了一句:「呆子!」

  這麼久了,這人的呆性一直都在。

  做出的事兒真的讓人又愛又恨!

  她只能在小姐妹的笑聲中去找賈寶玉,免得他再這麼高調,弄的「丟人現眼」。

  兩人再見面,很高興又很克制。

  寶玉問她:「你在這裡沒受什麼委屈吧?」

  黛玉說:「姐妹們都好,就是覺得和自己不一樣,你也不在,不自在了些。」

  寶玉伸手拉她:「我那裡地方大,你在那邊住的久了也不好,我聽說你們哪兒是怨氣聚集的地方,不如搬來和我一起住著。」

  黛玉點頭。

  跟著他一起去赤瑕宮的路上,黛玉說:「我聽放春山的警幻姐姐說,過幾日寶姐姐就要回來。」

  寶玉不在意:「她回來就回來,既然能回來就說明是有來歷的,咱們能回來她自然也能回來。」

  黛玉看到了所謂的金陵十二釵的評判,這時候看著寶玉,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

  「原本你我下凡歷劫要經歷一番悲慘的事情,姐妹們也是如此。可是後來卻大相逕庭。我這些日子去找警幻姐姐說話,警幻姐姐就是送咱們下去投胎的神仙,她跟我說事情出了差錯,她如今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呢?」

  寶玉這時候和林妹妹在一起,只覺得萬事知足,不在意的說:「既然是她負責的事情出了差錯,那也該她著急。妹妹不必著急,和咱們無關。咱們去歷劫,歷劫歸來事情都辦完了,也不用多過問,這事兒就過去了。」

  「我原本也是這麼想的,但是她跟我說這件事兒和皇後娘娘有關……和萱兒有關。」

  寶玉聽了,想了想還是問了一句:「如何有關?」人間的一個皇後,就是福氣深厚也是在人間享受富貴,和天上又什麼關系?

  「她們說不清楚萱兒是從哪兒來的,反正煞氣很大,也處理不了,十分的棘手,這也罷了,就是將來所有人的命運都變了,不僅是眼下大家的命運被影響了,還影響了以後所有人的命運……」

  寶玉聽了,問道:「這些天上的神仙束手無策?」

  「嗯!」

  「不用管,讓她們操心去。」他總覺得這事兒不簡單,他需要好好的想想。


第454章 番外 天上景 二

  賈寶玉在天上沒有歸屬感,他一門心思想過自己的日子,只要和林妹妹呆在一起,覺得無時無刻都是幸福的。

  和地上相比,此時的林妹妹身體很好,而且大家都沒有那麼多的俗事兒要處理,每日只管讀書論詩,這才是神仙過的日子,這才叫神仙眷侶。

  也這個是在這時候才知道做神仙的好,能一直和妹妹呆著,無視一年四季的變換,沒有疾病帶來的痛苦難忍,一直生活到天地的盡頭。

  然而他也僅僅是高興了幾天,接著煩人的事兒就來了。

  帶來煩心事兒的是熟人。

  蓉兒前頭的媳婦,秦氏。

  根據赤瑕宮中的仙女們介紹,這位是掌管著太虛幻境警幻仙姑的妹妹,日常協助警幻仙子管理瑣事,官名叫做兼美,她的小字叫做可卿。

  這位可卿來這兒是打著敘舊的名號來的。

  她和寶玉林黛玉也確實是有舊可敘。

  在林黛玉和賈寶玉年紀還算小的時候和秦可卿認識。

  那個時候大家相處的都還好,自然有話說。

  只不過在人間紅塵裡翻滾了那麼多年,林黛玉和賈寶玉對待秦可卿感覺很陌生,這中間隔著幾十年的時光,就是很重要的人,在能說的說完之後,也無話可說了。

  林黛玉本來就不是那話多的人,賈寶玉早年對人很真誠,然而隨著年歲漸長,見多了人世間的算計,所以還有一腔赤誠之心也不會輕於付人。

  賈寶玉對秦可卿的印像僅限於她是隔壁漂亮的侄兒媳婦兒,又因為這侄兒媳婦兒和珍大哥哥之間的關系,這其中反而又有了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再加上回來的時候賈寶玉路過太虛幻境,太虛幻境裡面歌聲飄渺然而他卻始終提不起興趣去裡面觀看一番,所以無論是生前還是死後,太虛幻境與秦可卿都不能讓他放下戒備與之暢快的高談闊論。

  秦可卿也感覺出來了,絳珠仙子是待人溫和,然而神瑛侍者卻拒人於千裡之外。

  敘舊也難敘下去,於是秦可卿便不得不在這個時候亮明車馬,請他們兩個幫一個忙。

  「我這次來此除了和兩位敘舊之外,也有一件事兒想請兩位施以援手,這件事兒不僅是對天下蒼生有利,對兩位也大有裨益。」

  林黛玉和賈寶玉對視了一眼,林黛玉就問:「這話從何說起啊?」

  秦可卿笑著說:「兩位自從回來之後有沒有發現並不能想起以前的事來,腦子裡記著的都是些人間的事情?」

  林黛玉和賈寶玉再次對視了一眼,林黛玉點了點頭。

  「不瞞你說,自從我回來這些日子,姐妹們待我很親切,我也覺得姐妹們和藹可親,卻總是覺得有些地方不能融入其中,寶哥哥回來之後聽這裡的許多小仙說寶哥哥也不記得以前的事情,更不愛和大家說笑了……我也得知這是因為神魂未醒的原因,這些日子也發愁如何才能喚醒神魂,難不成你說的就是這件事?」

  「確實是這件事,下凡歷劫的不單單是你們幾位,天庭那裡也有一些星君下去,回來之後也是這番模樣。

  聽說九重天上的天帝下了旨意,要讓咱們去往人間界走一趟,進入那皇後的夢中請她來天上做客。」

  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看著林黛玉和賈寶玉,又接著說:「我姐姐接了這一旨意便往下界去,誰知根本近不了她的身兒,想了很多辦法卻都沒有用,無可奈何之下我便跟她說不如請兩位下去走一趟,所以我在姐姐面前請纓,特意來請兩位辛苦一番往人間走一趟,只要能將那位皇後請來,兩位便是做了拯救萬千生靈的大好事,也使得兩位早日能夠魂魄醒來,得享長生。」

  漂亮話誰都會說,然而警幻仙子都近不了身,林黛玉覺得自己和寶哥哥也未必能好到哪裡去。

  她再次和寶玉就對視了一眼,便跟秦可卿說:「這乃是天上的大事,我們既然也是天上的一員,遇到這樣的大事自該鼎力相助,這事我們也不知道能不能將人請來……若是萬一請不來……」

  秦可卿趕快說:「請不過來也怨不得兩位,如今是有法子就試試,萬一要是成了呢?兩位不必想那麼多,只請辛苦一趟往人間去一次。」

  林黛玉別和賈寶玉接了這差事,一起往人間去了一趟。

  以前作為人的時候進出京城都不覺得有什麼特殊的,這一次他們雙雙站在雲端,向下俯視的時候發現整個人間生機勃勃,更有代表著王朝氣運的五爪金龍盤繞在整個大地上,看到他們向下飛去,便張開大口龍吟一聲,震的他們不能再向下一步。

  賈寶玉便擋在林黛玉跟前跟龐大的金龍說道:「我們乃是探親,並不會為禍人間,請讓開道路!」

  這條金龍像是有意識一樣,龐大的身體接天蔽日飛騰起來,繞著他們轉了幾圈,兩人只覺得眼前鱗片金光燦爛,反射著金光,讓人睜不開眼。

  緊接著又是一聲龍吟聲,震九霄,等到他們倆睜開眼睛之後,已經站在金龍的身下,抬頭看去,金龍真的接天蔽日擋住了整片天空。

  而他們就漂浮在京城的上空,層層疊疊的院落就在腳下,越靠近金碧輝煌的宮殿,周圍的房屋越是漂亮規整。

  林黛玉很快發現了寧榮街,便拉拉拉賈寶玉的袖子指了指。

  賈寶玉想了想,拉著林黛玉去了一趟榮國府。

  此時乃是夜間,剛吃完飯沒多久,王熙鳳帶著孫子孫女們說笑,猶如當年的老太太一樣坐在主位。

  這個時候王熙鳳打了個哈欠,跟身邊的兒媳婦兒說:「這會兒天也黑了,夜也深了,你帶著孩子們回去吧,明日早上不必早來,如今天冷你們晚點起來,也讓孩子們睡個懶覺。」

  幾個小孩子聽了之後都喜笑顏開,挨過去摟著王新鳳撒嬌。

  王熙鳳被一群小孩子圍著,十分享受,嘴裡卻說:「哎喲,別晃了,再晃老骨頭都讓你們晃散架了,快回去吧,早點睡。」

  她的兒媳婦兒站起來說笑了幾句,拉著孩子們走了。

  丫鬟們扶著王熙鳳到後面休息,沒一會兒王熙鳳睡著,林黛玉站在門外喊了一聲:「二嫂子,鳳姐姐,出來說話呀。」

  王熙鳳的魂魄便離體而出,到了門口看見林黛玉顯得十分驚喜,上前拉著林黛玉的手說:「哎喲喲,看看我這是見誰了,這不是林妹妹嗎?」

  驚喜還遠不止這些,寶玉從院子裡走上台階,王熙鳳更是驚喜,一手拉著林黛玉,一手拉著賈寶玉:「哎呀,寶兄弟也來了,你們兩個一起來看我了?哎喲,這是什麼好日子?我就說今日喜鵲叫必定有好事,原來應在了這上面,快隨我進來,快坐……」

  林黛玉和賈寶玉跟著王熙鳳進屋子裡面坐下說話,三個人說的很開心,說到宮裡面的時候,王熙鳳向他們透露了一個消息。

  「你們來的也真是不巧,宮裡面皇上病了,」然後她壓了聲音悄悄的跟林黛玉和賈寶玉說:「怕是有些不好!」

  賈寶玉忍不住皺眉:「這樣的謠言不知出來過多少回了,每次出來宮裡的皇帝都是好好的,這次說不定也是這樣,以後這話別讓他們說了,八成是有人造謠!」

  王熙鳳搖頭:「寶玉,這就是你不懂了,謠言謠言那是遙遙領先的預言,這一次怕是真的不好,你侄兒他們也是能進宮的,都跟我說咱們家要准備著哭孝了。」

  說完之後嘆了口氣:「咱們家畢竟是皇親國戚,皇後又是咱們家的姑奶奶,到底我這心裡不好受!」

  單純替孩子考慮的角度去想,王熙鳳的心裡不好受。要從家族的角度考慮,榮寧兩府的人那口氣都快松出來了,他日皇後成了太後,奪嫡的那把劍都不會再在頭上懸著了,兩府的子弟也不用再夾著尾巴過日子了。

  兩個人又陪著王熙鳳嘮叨了半天,直到後半夜林黛玉才對著王熙鳳推了一下送王熙鳳的魂魄歸體,畢竟他們兩個是要往宮裡去一趟的,也不能把時間全浪費在回來探親敘舊上。

  兩個人從寧榮街往宮裡面去,很輕松的入了宮,皇城中皇帝的寢宮燈火輝煌,兩個人匆匆行走在宮城當中,一轉頭繞過一處建築就看到了前面夜空當中一顆極為閃亮的星緩緩向西移動。

  賈寶玉便忍不住脫口而出:「帝星西移,看來皇帝確實命不久矣!」

  他站在空曠的地方,向著周天星鬥觀察,紫薇宮黯淡無光,而整個天空中,太陰星奇亮無比,照亮了大地就如白天一樣,如果仔細看,還能在太陰星周圍看到一圈圈光暈。

  賈寶玉忍不住嘆口氣:「妹妹,咱們這一趟是白跑了!」

  林黛玉笑道:「見了鳳姐姐怎麼能算是白跑呢?難不成寶哥哥還想著能請皇後去天上?多少上仙都辦不成的事兒,你我何德何能能辦得成?我們往前面走一趟,等會兒回去,行就行,不行就不行,回去只管實話實說,你我也請不動也算是有個交代。」

  賈寶玉也是這麼想的,聽了林妹妹這麼說,就會心一笑,便和林黛玉一起到了皇帝的寢宮,別人看不到他們,他們進入寢宮後,看到寢宮裡面不少太醫來來往往,皇子宗室們站在一處,每個人的臉色都不好看,大家都緊皺著眉頭。

  林黛玉和賈寶玉也來不及去聽他們說什麼,來到了龍床前邊。

  靠近龍床的都是宮中女眷,大家臉上也都掛著悲戚的面色,有人忍不住擦著眼淚,皇後坐在床邊握著皇帝的手,另一只手在他胸口緩慢的揉著。

  「還難受嗎?哪裡難受?說出來讓太醫用藥。」

  病榻上的皇帝已經很瘦了,面色蠟黃命不久矣,聽了她的話忍不住搖了搖頭。

  他想要說話的時候咳嗽了兩聲,震的整個人骨頭都要三甲了,這陣子咳嗽過去之後有氣無力的跟蘑菇交代:「我走之後你對幾個孩子好一點。」

  「何必說這樣的話?你活著親眼看著不比你交代我去做更好?」

  「長生難求!非人力所能及也!我想千秋萬代,也想萬歲萬萬歲……終究是一場夢,時至今日,又何必拿這些話來搪塞?」

  皇帝又喘了一會兒氣,接著說道:「到了此日此時,也是到了該交代遺言的時候了,你我夫妻數十載,所爭執者,所求者,所盼望者,都心知肚明……我不過是要你一句准話罷了。」

  蘑菇嘆口氣,彎腰低下頭,在他耳邊輕輕的說了幾句話。

  皇帝咳嗽了起來,蘑菇給他順氣,對外邊兒喊道:「請諸位皇子及宗室近親與朝中中樞大臣們進來。」

  寢宮裡面的女眷們紛紛避開,蘑菇將皇帝的手放進被子下面蓋好,看了看已經來到了床邊的宗室諸王和大臣,站起來避開了。

  蘑菇一步一步的向外走,就在她一步一步走出去的時候,她的身上彌漫起黑色金色以及血紅色的光芒,漸漸的籠罩著皇宮籠罩著京城。

  這些光芒極其排斥所有非人類的生物,驅逐著非人類的生靈離開,林黛玉和賈寶玉也不例外,只覺得全身不由自主的飄起來,身體越來越高,越來越高,直至回到九天之上。

  而寢宮裡面,皇帝在交代著最後的遺言,太子及其諸王在龍床前靜靜的聽著。皇後站在大殿外面,看著明月朗照下的宮殿,在看不見的,黑壓壓的陰暗處,持刀的侍衛和帶甲的兵士等待著號令。

  皇帝倒了彌留的時候,跟太子說:「……孝敬你母親……」

  「兒臣謹記。」

  皇帝吐出一口氣,眼神看向外面,然後瞳孔漸漸散開,太子對身邊的人說:「快請母後。」

  太監無聲的奔跑出去,在蘑菇身邊說:「娘娘,太子請您速去。」

  蘑菇急匆匆的轉身回去,這時候天上西墜的帝星以流星般的速度劃過天際,紫薇宮更加暗淡,隱於群星之間。

  蘑菇走過去,握著皇帝的手,剛說了一句陛下。

  皇帝閉上眼睛,溘然長逝。

  宗正上前,確認皇帝死亡,接著是太醫令上前,再次確認死亡,隨後京城四周敲響喪鐘,宗室諸人看著給先帝蓋被子的蘑菇說:「儲君乃是大行皇帝愛子,應立即繼位為帝!」

  蘑菇嘴角的挑了一下,給死者蓋住了被子,轉身站在腳踏上說:「儲君乃是我子,自該從此時起克承大統,為天下主。」

  眾人同時松一口氣,蘑菇對兒子說:「來給你父皇磕頭,請你父皇放心,你必是個好皇帝。」

  她看著這傻兒子且悲且喜的在靈前叩頭,想想這傻東西是自己生下來的,就覺得心累。

  她伸出手去,在好大兒的腦袋上摩挲了一下。

  心想這死鬼八百個心眼子,簡直是篩子成精了,自己也不是那蠢笨的人,兩人怎麼生下這兩個天真缺心眼的孩子,然後看看床上的丈夫,心想:兒子不行,還需要我再教一教,你放心,我必要把他教成個好皇帝,他要是不成器還有孫子呢,總之會有好皇帝的。

  是不是?陛下?


第455章 番外 天上景 完

  賈寶玉和林黛玉回到天上後,警幻仙子和秦可卿雙雙找了過來。

  警幻仙子是個很美的女人,說話也溫和客氣,她前幾日已經和林黛玉見過面了,這次見面一開口就叫妹子:「妹子和神瑛侍者一路辛苦了,不知道這一去還順利嗎?」

  林黛玉搖搖頭:「我們去的時候不巧,那人間的皇帝當日駕崩,氣運金龍似乎感應到了什麼,翻騰的極為劇烈,而且昨日那宮中煞氣更盛,我們看著似乎還有血光,只怕……」

  說著搖了搖頭,又嘆口氣。

  警幻仙子跟著嘆口氣:「人間就是這樣,隔三差五的鬧一回。說來說去,都是百姓苦!」

  既然他們下去也近不了身,警幻仙子還要另外想辦法,於是匆匆告辭,留下秦可卿在這裡說話。

  秦可卿是警幻仙子的助手,整日在太虛幻境忙的不可開交,今兒能放松一會自然很高興的。

  高興起來她就拉著林黛玉說話,寶玉很安靜的在一邊聽她們說的內容。

  她們說的正是榮國府眾位姐妹的命運。

  「……都是紅顏薄命,不過這下子改了,著實令人意外,特別是二姑娘,她命中無子嗣,如今也是兒女滿堂了,四姑娘更是青燈古佛一輩子,我聽說現在的日子過的挺好的,更別說二奶奶了……太虛幻境裡面那些冊子本就是神器。地府的生死簿大家都是聽說過的,上面標注了一個人幾時生幾時死,太虛幻境裡面的冊子和生死簿差不多,上面標注了一些女子的一生,有的是薄命佳人,有的是春悲秋啼,咱們家的女孩子都在薄命司,雖然上面的字跡猶在,然而大家的命數都變了……」

  林黛玉笑到:「未必盡然,你我不都是薄命之人嗎?其實我覺得改了也是好的,人間酸甜苦都嘗一遍也不錯。」

  秦可卿笑到,「是是是,還是你說的對。」說到這裡,秦可卿就邀請他們:「不如我帶著你們同游太虛幻境如何?裡面有古往今來眾多女子一生的記載,仔細讀來令人唏噓啊!」

  賈寶玉聽說了有自家姐妹的記載,就忍不住想去看看,他死亡的時候二姐姐三妹妹四妹妹還活的好哈的呢。

  他想看看姐妹的命數。

  林黛玉也想去看看,聽說那些冊子非常神奇,她也在上面,自然也有興趣。

  於是秦可卿就帶著他們去了太虛幻境。

  太虛幻境這裡女仙眾多,和別的仙宮一樣,平時沒什麼事情,都是在一起喝酒尋樂,看到他們到來紛紛上前來打招呼。

  這其中的熱鬧正是賈寶玉年輕時候想要的,就是姐妹們們永遠在一起,大家不愁吃喝,一直都是快快樂樂的。

  如今看到這景像,寶玉真的做到了心如止水,甚至覺得這一切都是幻境,不該出現的。之所以這樣想,是因為他在想:仙子們如此揮霍永生,她們的底氣何在呢?

  而整個天上的宮殿漂浮在雲層紙上,不是生產,又是靠什麼維持的呢?

  秦可卿不知道寶玉現在在想什麼,帶著他們告別了這些仙女們,騰雲駕霧的往後面去,後面有很多宮殿,分別是「痴情司」、「結怨司」、「朝啼司」、「夜怨司」、「春感司」、「秋悲司」。

  一路走來,看著上面的字眼,似乎都不是什麼好命運,連同林黛玉都在想,難道女子一輩子沒快樂的時候嗎?

  女子命苦,苦中也是有一絲甘甜在,難不成在眾人眼裡只配薄命痴情?

  終於進入了薄命司。

  這裡放著高高的大立櫃,裡面放滿了冊子,櫃子上都有標簽,分別寫著地名。

  秦可卿說:「人間一個地方,女子何止上萬,大部分都是庸碌,所以則優秀者錄之。」

  說著從金陵的櫃子裡拿出一本正冊來,遞給了林黛玉:「這上面有十二個人,都是咱們家的姑娘,有些雖然不是咱們家的,可也和咱們家有關系的。」

  林黛玉也沒翻開看,問道:「天下靈秀的女孩子那麼多,咱們家的姑娘雖然都是頂頂好的,但是外面也有好多好姑娘,說什麼擇優錄之,我卻是存疑。不過說起來,這冊子上的都是些薄命的女孩子,薄命司的冊子不上也罷,上面全是咱們家的姑娘,難不成只有咱們家的人最凄慘?」

  秦可卿啞然!

  聽人家說天上一人,地上一年。距離先帝駕崩已經快一年了,宮城裡面的血跡早就干了。

  蘑菇換了寢衣,在燈光下拈著從博物館裡買到的黃銅釵不斷的轉著。黃銅釵的頂端鑲嵌著一顆塑料珠子,這玩意在那邊不值錢,在這裡就是天下獨一份的了。

  她在燈下看著這釵,還在回想前幾日和父母兄弟團聚的事兒。

  這邊的爹爹活的好好的,蘑菇剛見過,所以她除了覺得和母親分別的太快之外,並沒有太多的傷心,她這會忍不住沉思這一切都是怎麼發生的。

  然而思考了很久想不通其中的關竅,忍不住嘆口氣。

  站在門口的宮女往裡面看了一眼,看太後今日沒有看書,盯著一根釵看了很久,這根釵是最近才出現的,還是一根銅的,這寒酸的玩意不該出現在宮裡。太後如此珍重怕是因為這其中有些故事……

  先帝去世了一年了,想來太後或許覺得孤寂?畢竟釵這種東西,多少摻了些男女之情。

  這宮女想了想鼓起勇氣走過去,把冷掉的茶水換了,重新放了一杯熱茶在燈盞旁邊。

  然後蹲下給蘑菇揉腿。

  蘑菇再次嘆口氣,有些事兒不是思考了就能得出答案的,與其在這裡想這些沒用的不如多讀書。

  她把銅釵插在頭上,就聽見宮女說:「娘娘,聽說宮外有好香呢,能安神助眠,不如派人去采買一些來,也能讓您好眠。」

  蘑菇笑了一下,抖了一下書,翻了一頁:「好東西都在宮裡呢,外面能有什麼好東西?還是說那些人有好的不肯上貢?有這樣藐視朝廷的商人本宮要好好的查一查了,藐視朝廷的人失了對朝廷的敬畏之心,必定會逃稅,少了朝廷的稅就是他們不懂事兒了。」

  說完看著宮女:「還是說誰在你們耳邊吹風了,拿區區一點香做噱頭,想給本宮下什麼餌?」

  這宮女也是蘑菇的心腹,聽了立即跪下,謹慎的說:「不敢,奴婢不敢,是……是……是大長公主說外面有個貌美的少年,琴棋書法挺好的,甚是風雅,想招進宮給您解悶?」

  蘑菇就知道,這群人慣會玩這些花活!

  「解悶?本宮悶嗎?他們老子剛走了多長時間,這群不孝子們就開始替他們老子裁綠布了,我就說養的這些都是些小白眼狼,先帝還不聽,總覺得自家的崽子最貼心聽話,哼,先帝在的時候多惦記他們,他們就是這麼回報先帝的?

  子不教父之過,他們爹沒了,本宮這當娘的也該教教他們……」

  蘑菇看著這宮女,這人也不能留了,學會給大長公主下套了,這也是膽肥了。蘑菇未必多心疼這幾個庶女,可也不想讓自己做人家手裡的一把刀,別到最後給這些宮女們辦事了。這些人摸准了自己的性格,用著這見不得人的手段想達成她們的目的,這種事兒屢見不鮮。

  不用多問,就種栽髒陷害是後宮的這些女人慣常用的招數,一眼都能看明白了,這宮女膽子大也是有靠山的,看來這兒媳婦不想做那個省油的燈!

  「你也別跪著了,回去收拾一下,明日出宮吧。」

  宮女嚇的渾身顫抖,死罪好承受,活罪才是耗不起的。她知道規矩,不敢說話,不停的磕頭。

  蘑菇對外面喊了一聲:「來人」。

  很輕微的腳步聲響起來,在蘑菇跟前跪倒了一片。

  蘑菇說:「本宮估摸著皇後娘娘許給你們這位姐姐承諾了,既然她們感情這麼好,本宮就順水推舟做個人情,明日直接送她去皇後的娘家,既然是皇後的意思,請皇後的母親親自安排!對了,跟大長公主說一聲,讓大長公主跟皇後賀一賀。」

  這些宮女拉著先前的宮女立即退下。

  紫竹已經是個老姑姑了,她伺候蘑菇進了東宮,後來回到賈家結婚生子,前幾年她男人死了之後兒子也大了,為了孩子她又重新進宮來伺候蘑菇。

  紫竹這會急匆匆的走來,看蘑菇很平靜的翻書,也不知道這到底是生沒生氣,盡管她早年伺候了那麼久,現在又跟了伺候了好幾年,但是她現在也不敢說能不能判斷出這位主子是不是生氣了。

  她立即拿了一條毯子給蘑菇蓋好,把茶水遞給身後的宮女從新換熱的來,又拿著美人棰給她捶腿。

  紫竹說:「夜深了,您先回去睡,明日再看吧。」

  蘑菇搖搖頭:「這裡躺著也舒服,在這裡看著睡著了也好,不想再挪動了。待會我睡著了,姐姐給我搭條厚點的毯子。」

  紫竹點點頭。

  這時候一個宮女悄悄進來,低聲說:「剛才紅葉姐姐說了,她弟弟和許家一個旁支的姑娘定親了,媒人是許夫人。」

  皇後姓許。

  蘑菇點點頭揮揮手,讓宮女們下去了。

  這裡只剩下蘑菇和紫竹,蘑菇就說:「許家也是眼皮子淺,我早聽說他們等著他們家姑娘做中宮娘娘了好跟著雞犬升天呢。」

  蘑菇做了皇後,賈家在京中那是炙手可熱,先巴結都找不到門路,京中眼紅的人家也多,但是人家是皇後的娘家,這是羨慕不來的。

  而許家覺的自家的姑娘成了皇後,豈不是能效仿賈家安享富貴。

  紫竹也是知道的,就低聲笑著說:「那位許夫人以前常常眼紅咱們家太太。當初太太還在的時候,他們家送太子妃進宮,時常送帖子給咱們家的幾位太太請去喝茶看戲,咱們太太是十次裡面有□□次是不去的。偶爾去一次,許家看咱們家太太用什麼穿什麼,要比著你置辦,簡直是亦步亦趨的跟著學。」

  她說的太太就是雲芳。

  蘑菇冷笑了一聲:「讓她接著眼紅吧!」

  也不找盆水照照,就她拿什麼跟媽媽比!

  說完打了個哈欠,跟紫竹說:「我就在這兒睡會了,你們不必伺候了,也下去眯著吧。」

  紫竹答應了一聲,拉著毯子給她蓋好,帶著人到門外等著傳喚。她們不敢睡,預備著裡面隨時被叫。

  蘑菇睡著之後,只覺得一陣風吹來,她聽見了兵器在鞘中輕微的撞擊聲。

  蘑菇瞬間睜開眼,她很警覺,別看她躺在榻上,宮殿的大門敞開著,但是她對自己的安全還是很上心的。她自信宮裡被自己安排的如鐵桶一樣,怎麼會有這種聲音呢?

  全身肌肉繃緊的她已經翻身躲進了黑暗中。

  然後她看到榻上的自己還在熟睡,蠟燭爆了一個燈花,榻上的書掉了下來。

  輕微的動靜引得宮口的宮女往裡面看了一眼,又悄無聲息的退下了。

  這個宮女在退下的時候,和一個穿著玄色袍服戴著金冠扶著腰中利劍的男人走了一個對面,這宮女腳步不停的退下了。

  這男人在門口站住,氣宇軒昂面目堅毅,他嘴唇沒動,聲音在四面八方回蕩:「請賈後出來一見!」

  蘑菇在腰邊摸了一下,沒兵器。對方的語氣不像是抱有善意,蘑菇已經注意到他腰間懸掛的兵器了,這輕微的撞擊聲就來自於此。

  人家請了,她要應聲,賈後不是一個喜歡退縮的人。

  她從陰暗處走出來,當她每向前一步,這男人就向後平移一丈。

  當她出了寢宮,這男人已經在宮殿前的空地上了。

  蘑菇發現對方是在飄著的。

  她皺著眉頭問:「何處來客?求見本宮為了何事?」

  對方的語氣更不善了:「我乃天上帝君,請你往天上去一趟。」

  你請我,我就要去嗎?

  蘑菇抬頭看天上,奇怪的是,以前抬頭看天,天上是星辰,此時看天,天上是瓊樓玉宇飛檐鬥拱。

  這讓蘑菇想起前不久在千年後看到的視頻,人已經在千年後飛上天了,天上沒有神仙!

  根據千年後的說法:這是一個茫茫宇宙,整個星球是宇宙中的一粒塵,十分渺小微不足道。

  她這個時候分不清楚哪是夢。

  畢竟這會感覺也很真實。

  蘑菇收回視線,問這個儀表堂堂的帝君:「我乃人間一凡婦,想來帝君乃是上天了不得的神仙,為何要邀我上天宮?」

  帝星隱去,大權旁落,眼前這個女人可不是一普通婦人,乃是真正口含天憲的人物。

  帝君說:「請賈後上天,乃是商談人間之事。」

  蘑菇輕笑:「既然是人間事,為何不在人間談?」

  「眾生乃螻蟻!」

  「為何帝君要為螻蟻下凡?」說到這裡,蘑菇拋去平和的面目,整個人的氣勢變了,變得凌厲起來:「本宮從不對京城的一窩螞蟻多關注,帝君為何會帶一只螻蟻上天宮?」

  想到千年後人已經拋棄了神,琇明給她講那些考前拜神仙的事兒讓她啼笑皆非,那根本不是臨時抱佛腳,那是臨時拿來用,對待神仙平時也沒見殷勤過。

  所以她哈哈笑起來。

  神仙這是有求而來,高高在上的神仙靠什麼存在?若不是他們遇到了棘手的事兒,會下凡來找一只螻蟻嗎?

  蘑菇笑著說:「我聽家妹講過一個笑話,說她考前欲求菩薩,又恐菩薩聽不到番邦話,思來想去覺得菩薩必定無所不知無所不曉,還是給菩薩供了一瓶牛乳,後來她總覺得那牛乳白上供了,因為她還是沒考過番邦話……我想問帝君,帝君聽的懂嗎?」

  帝君皺眉。

  這什麼亂七八糟的。

  蘑菇看他皺眉大笑不止,哪怕是沒有兵器她也不懼,「帝君,走啊,前面帶路!」

  天宮中的上仙們聚在一處正在議論紛紛,他們能看到人間事,看到這人間太後的樣子都忍不住皺眉。

  有神仙跟高坐在上位的天帝說:「此人狂傲了些。」

  眾神仙紛紛點頭。

  又有人出列:「直接讓她來這裡,若是她口出狂言衝撞了各位該如何是好?不如先讓她知道點輕重。」

  眾人紛紛點頭。

  這也就是給她下馬威挫其銳氣。

  正向上升的蘑菇突然覺得失重,整個人向下墜落,速度很快,就在此時,一聲龍吟響起來,閃著金光的鱗片層層疊疊的迎來,接著她一起往下墜,片刻之後巨龍止住下墜的態勢,載著她飛翔在天地之間。

  蘑菇覺得自己一瞬間看遍了人間的山山水水,盡管是夜裡,她感受到海風吹起自己的頭發,下一刻沙漠的燥熱撲面而來,金龍帶著她飛過雪山,帶起的雪花剛落到手心,卻被江南的氣溫融化成了雪水……

  多水的江南遍布湖泊,在天空看就如散落一地的小池塘,連同大河也像是一條水溝,沒了那種磅礡的氣勢。

  蘑菇俯視著大地,她看到了北方的草原和沙漠,南方的山峰和森林,東方曲折的海岸線,西方磅礡的雪山……

  這就是天下啊!

  她抬頭再看看頭上懸掛的天宮,跟載著她的巨龍說:「龍兒,我們飛上去問問。」

  問問他們所謂何來?

  巨龍長吟,衝破層層雲團飛臨眾神頭頂。

  蘑菇居高臨下的問:「各位請我來有何指教?」

  這些神仙面面相覷,明明剛才想摔她一下,沒想到啊,反而給她弄來了一個幫手。

  此人攜王朝氣運赴天宮,已經不是神仙們能隨意應付的了。

  天帝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回響著如春潮滾向蘑菇:「爾擾亂天機三十載,遺禍無窮,若不歸還大政,必將遭反噬……」

  「說我遺禍無窮,證據何在?」

  既然她要證據,那也真的有證據!

  天帝的手一揮,正在薄命司的冊子排著隊飛了出去,秦可卿和寶玉黛玉追出去的時候,看到整個太虛幻境的冊子飛了出去。

  這些冊子整齊的穿過雲團疊放在眾神面前。

  這時候有人說:「此乃是命冊,天地之間該有多少人,這些人有什麼樣的命運,皆是天定的。

  然而你肆意妄為,壞了她們的運程,對將來造成了極壞的影響……」

  這聲音聽著中氣十足,煌煌然如黃鐘大呂。

  蘑菇並沒有被影響,在這些神仙說完之後,蘑菇問:「我的命冊在哪兒?原本的運勢如何?既然來到了這裡,不妨拿來讓我看看,你們既然口口聲聲說我壞了規矩,我總要知道我的命運,才知道我壞了那些規矩。」

  剛才說話的神仙手中捏著法訣,口中念念有詞,然而半天沒飛出一本冊子出來。

  蘑菇看了覺得有點意思。

  她心裡想著,父母曾經露出意思說他們原本是後世的人,也不知道為何成了自己的父母,而後回到後世又做了一世的夫妻。

  這麼看來,全家都是有些來歷的。

  要不然倆個弟弟怎麼會留在後世呢?

  領路的帝君親自挑選,此刻也沒有找出記錄蘑菇命運的冊子。

  蘑菇冷笑了一聲。

  「既然找不出本宮的,本宮有一母親,又有一嫡親的妹子,與本宮一母同胞,她們的冊子何在?」

  神仙們紛紛交頭接耳,這種找不出的情況真的出乎意料。

  警幻仙子帶著秦可卿親自來查閱,本來就是她們掌管這些東西,姐妹兩個舍棄了那些薄命司痴情司的冊子,在那些收藏富貴冊子的本子間不停的翻閱。

  找不到賈太後的,也找不出她母親的,而且根本沒她妹妹這個人!

  不止是沒她的妹妹,她們母女的也不在冊!

  不可能,絕不可能!

  少錄了別人也不會少錄了賈太後!

  何況這冊子乃是神器!

  蘑菇看他們這些神仙們一起翻找,再也不見了剛才煌煌然的模樣,冷笑了一聲。

  「眾位神明,爾等受人族供奉,不思庇佑人族反而插手人間事,我為人間主,自然不會看著不管。

  即日起,斬斷人間與天上所有通道,神明的歸神明,人間的歸人間,人間不受神管!」

  話一出口擺放在中間的冊子瞬間化為泡沫消散在天地之間。

  天空中懸掛著的日月頓時下墜,只聽見天宮周圍有巨大的門扇開合聲響徹整個天宮。

  巨龍瞬間擺動巨大的身體,極速向著下界飛去。

  蘑菇看著兩扇高到無邊無際的青銅大門緩緩合上,日月星辰從門縫裡向下墜落,她坐在龍背上與星辰一起向下墜落的時候,看到星光中間年輕的寶叔叔和林姑姑對著自己揮手,似乎是在和自己告別。

  她看到他們猛然回頭,想再看的時候,整條龍飛過大門,巨大的身軀擋住了蘑菇的視線。

  就在這個時候,賈寶玉的心裡突然冒出剛才的念頭:神仙靠什麼長生?

  不事生產的日子會永遠在嗎?

  他一把拉起林黛玉,用最快的速度飛去,伸手抓住了巨龍的尾尖,被巨龍一下子甩出了青銅大門。

  大門此時合上,一些星辰被關在了門內未能一起出來,日後一些記錄在書上的星座再也看不到了。

  而此時的夜空中,一條巨大的星辰帶環繞著大地,太陽與月亮在同一時間同時亮起,只一瞬間太陽光隱去,月光朗照著大地。

  而星辰像是螢火蟲飄在蘑菇身邊,似乎觸手可及。

  她忍不住伸手去撈,只覺得掌心一燙,她被燙的一下子從龍背上栽下來……榻上的蘑菇瞬間睜開眼睛,她感覺到手掌心火辣辣的燙。掀開毯子看看手心,手心中有一顆圓形的紅痣。

  這證明剛才不是夢。

  榻邊的燭台上蠟燭還有半尺長,她裹著毯子從榻上下來,宮女悄無聲息的出現,蘑菇帶著她們默默的走出宮殿,抬頭看天上,今日的月亮雖然不是滿月,但是也很亮呢。

  而林黛玉和賈寶玉相互攜手站在雲端,看著頭頂懸著的青銅大門忽然關上,聽見巨大的青銅碰撞聲,而後是嗡嗡的余聲傳遍了人間。

  隨後門消失不見,星辰也不見,周圍如往常一般。

  這裡是人間。

  林黛玉看著賈寶玉。

  不是說送送萱兒嗎?怎麼跟著出來了?

  賈寶玉說:「妹妹,咱們去姑蘇吧!

  天上亂了!

  或許他們還可以長生,然而不事生產被圈在天上,人類的香火再也享受不到,悠游度日的日子還能有多少?」

  賈寶玉真的是當機立斷。

  林黛玉笑著點點頭,人間之主口含天憲,既然阻斷了這中間的路,那麼自己和寶哥哥也回去了,這反而是一件好事兒。

  日後像是普通夫妻一樣一年又一年的過日子吧。

  「以前我身體不好,不能趕路,這下不用擔心我的身體了,咱們先去看三妹妹,再進京看二姐姐和四妹妹邢姐姐?」

  「好啊。要改頭換面才行,要不然容易被認出來,讓我想想咱們怎麼做才天衣無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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