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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聊齋)陰間角色模擬器》作者:玉食錦衣【完結+番外】

第96章

  在這個陽光燦爛的日子,在一戶普通的農家小院裡正聚集著許多人。

  小廚房內,一個面色驚疑不定的婦人小心翼翼的順著窗戶縫隙偷窺外面的情況,而在院子裡,一個普通的男人正被綁在桌子上。

  准確來說,他不算是男人,而是個男鬼。

  陳素端著一碗綠油油的奇怪湯藥給王蘭灌進去,敖焱慢慢拔出自己的寶劍,邊上的燕赤霞弄來一盆熱水布子,外加針線。

  王蘭時候被嚇得有點腿軟,因為喝了湯藥,身體開始麻痹,他連掙扎都做不到,只能看著那雪白的寶劍嘩啦啦的流眼淚。

  就在這時,邊上傳來陰森森的聲音。

  「你害怕了?果然還是我的方法比較好吧?」

  王蘭一頓,眼珠子艱難移動的看了眼邊上的顧雲初後,竟是瞬間收起了眼淚,掛起了一副英勇就義的模樣。

  顧雲初:……

  不管怎麼想,拉肚子都比剖開肚子更好吧?你這個家伙多少有點叛逆啊喂!

  她氣鼓鼓的在一邊看著,敖焱的劍果然很快,眨眼之間就劃開了王蘭的腹部,取出了那枚金丹。雖然是鬼,但受傷後,王蘭腹部依然流血不止。

  魚姥姥立刻拿起布子給他擦血,給他的傷口處摸上一種黏糊糊透明的藥膏,那藥膏很快就干了,還把王蘭破開的肚皮黏在了一起。

  接著燕赤霞快速穿針引線。翹著蘭花指把王蘭破開的肚皮縫起來。細密的針腳排列整齊,竟是有種說不出的規整好看。

  大概是剛剛被燕赤霞給揍疼了,此刻王蘭當真一點疼痛都沒有感受到,面上不由出現一絲驚喜。

  顧雲初在邊上酸不拉幾的憤憤道。

  【不就是剖開肚子嗎?過於簡單粗暴,一點技術含量都沒有,有什麼了不起的?!】

  系統妹妹想了想,很誠懇道開口。

  【別的不說,光是燕赤霞那一手針線活就很了不起了吧?起碼他不會把蜻蜓繡成癩哈蟆。】

  瞬間回憶起自己在陳府當丫鬟那段日子的顧雲初:……可惡,你說的好有道理,我竟然無言以對!

  敖焱把取出的金丹被洗了洗,隨手往雜毛狐狸那一扔,雜毛狐狸早就等著這一刻了,趕緊一躍而起,把金丹吞吃入腹。

  隨後化成人形,對著敖焱等人行了一個大禮。

  「多謝幾位恩公助我!大恩大德永世難忘!」

  顧雲初驚愕的看著他。

  「你是那只狐狸?胡老二?」

  胡老二就是雜毛狐狸的名字。當然他並非狐族大姓胡家的狐狸,只是因為他是那一窩第二個出生的狐狸崽子。所以化形後,就給自己胡亂取了胡老二的名字。

  變成人形的胡老二疑惑的點點頭。

  「你這般年紀,為何要認魚姥姥做干親?」

  顧雲初一臉復雜的看了看他。這家伙發須皆白,個頭矮小,滿臉的褶子能夾死蒼蠅,站在那微微勾著腰,就仿佛一個半截身子都要入土的老頭。

  再反觀被他叫姥姥的魚姥姥,雖然頭發花白,但好歹是一頭黑發中摻雜著銀絲,雖然臉上有皺紋,但遠不到滿臉褶子的程度。

  兩人站在一塊,誰都會覺得兩人差了個輩。魚姥姥是小輩,雜毛狐狸是長輩的那種。

  但雜毛狐狸聽到這話卻小聲表示,狐狸和王八之間的壽命怎麼能相比的。別看他現在長得老,但他今年也才二百多歲而已。

  說起來,認五百多歲的魚姥姥做姥姥,他其實還占便宜了,否則按照人類的算法,他能排到曾曾曾孫上去。

  說到這,雜毛狐狸對著顧雲初又拱了拱手。

  「還要多謝諸位恩公救我性命,否則我失了金丹,作為凡狐恐怕活不了幾年,到時候讓姥姥白發人送黑……送白發人,不知要多傷她老人家的心。」

  顧雲初:「……呵呵,舉手之勞,不必客氣。」

  雖然眾人找到了金丹,但並不能說這件事就解決了,恰恰相反,這只是一個開始。

  胡老二平白無故被地府的鬼差剝奪了金丹,難道就要自認倒霉了嗎?

  王蘭被魚刺卡住,本就是個小毛病,卻因為鬼差勾錯了魂,導致他因為這點小病就真的死了,這豈非是滑天下之大稽?

  暫時安撫住惶恐的王蘭後,眾人離開那農家小院,被土地公王六郎請到了他那裡歇歇腳。

  大概是他這土地公當得還不錯,土地廟不僅修繕的不錯,還陸續有人過來上香。

  他們進入土地廟的內部,裡面反倒比外面的土地廟還節儉。

  王六郎笑了笑。

  「不瞞大家,我是個酒鬼,平生有酒就夠了,所以對住所沒什麼要求,還請大家不要嫌棄。」

  燕赤霞大喜,當即表示,原來是同道之人,等有機會,他們一起喝酒!

  兩個酒鬼碰在一起,越聊越投機,要不是時機不對,怕是已經喝高了,直接桃園結義去了。

  片刻後,桌上擺上茶水,眾人圍坐在桌前開始討論起目前的情況。論題就是如何讓地府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並且積極糾正。

  燕赤霞嫉惡如仇,說起這個問題當即一拍桌子。

  「這有何難?不如我們直接以離魂之術,魂入地府,然後去找那閻王談談!」

  眾人:你這可不像是去找閻王談談,倒像是要直接去暴揍閻王一頓的樣子。

  陳素比較理智。

  「這法子太粗暴,地府到底是地府,不到萬不得已,我們還是不要硬碰硬的好。」

  地府在三界的地位實在特殊。它負責的是生死輪回,在座的哪怕是地位最高的錢塘君其實都沒有徹底擺脫生死輪回,他雖然是天庭冊封的龍君,但他若是死了,照樣要魂歸地府,若是無人相助,同樣也只能再入輪回。

  萬一閻王記恨上他們,別的不說,燕赤霞雖是修行中人,但尚且看不到成仙的可能,若是他日後壽命到頭到了下面,閻王一看,呦呵!這不是幾十年前在我面前拍桌子扯嗓子的討厭鬼嗎?於是大筆一劃,讓他下輩子當屎殼郎,那可真就這輩子吃喝不愁全靠找死屎了。

  眾人思索了一下,紛紛覺得很有可能。

  燕赤霞一驚。「堂堂閻王,怎麼可能隨便濫用職權?」

  顧雲初冷笑:「連薛偉和王蘭的事情都能在地府的眼皮子底下發生,還有什麼不可能的?」

  敖焱提議。

  「不如就讓我順著黃泉下到地府,找上閻王談一談好了。」

  想要入地府並不是容易的事,除了魂魄離體,像是敖焱這樣肉體強悍,法力高強的也可以順著黃泉進入地府。

  但這同樣是一件很冒險的事情。畢竟順著黃泉進入地府,還需要過忘川河,河中的惡鬼和毒蟲毒蛇可不是好相與的。

  這個提議依然太危險,被眾人否決了。

  王六郎遲疑的表示。

  「要不你們找找上頭的人幫忙?」

  作為人情社會中生活的土地公,他第一反應就是找關系幫忙。

  其余人表示自己可不認識天庭的大神,敖焱本身算是神仙,但因為是戴罪之身,根本無法去往天庭,不過他倒是可以找他哥幫忙,直接寫狀子去天帝面前告狀。

  但有一說一,無論哪朝哪代,人們對告狀精都是不喜歡的。

  敖焱並不想麻煩兄長為了自己的事和地府的人結仇。

  就在這個時候,顧雲初忽然道。

  「難道我們就不可以根據這件事寫封信,然後讓地府的人交到閻王手上嗎?」

  沒錯,顧雲初決定寫一封投訴信,想要讓閻王重視這個問題,給出一個更加合理的解決辦法。

  這個人選也很好找,城隍也是地府管轄範圍的,把這封信交給此地的城隍,托他送到地府,豈不比自己勇闖黃泉,亦或是找天庭的人幫忙更簡單直接?還不至於和閻王撕破臉面?

  眾人一愣,隨後發現這個辦法倒是聽起來挺靠譜的,但也有一個人聞言搖搖頭。這個人就是土地公王六郎。

  「這件事倒是可行,不過……此地的城隍卻並非一個熱心腸的人。」

  王六郎遲疑了一下。

  「此地的城隍我聽聞了一些傳言,傳聞他生前是個為富不仁的富戶,綽號死要錢,後來不知做了什麼功德,竟是成了這一片的城隍。平日裡百姓去他的城隍廟上香許願,給錢的就靈,不給錢就不靈。甚至還有傳言他背地裡可能在收受賄賂,雖然不知傳聞是真是假,但那個人我接觸過幾次,總覺得有些……市儈。」

  他似乎覺得這樣說城隍不太好,畢竟都是這一片的小神,低頭不見抬頭見。但言語間又對那城隍的為人有些不恥。

  陳素皺眉:「難道又是一個薛偉?」

  敖焱則是表示還是去一趟再說。他畢竟是錢塘龍君,那城隍應該會給他幾分薄面。

  *

  黃昏時分,殘陽如血。

  城隍廟在郊外的一處土路邊。因為天色漸晚,又是郊外,路上並沒有什麼人。

  送信並不是什麼力氣活,所以只有敖焱和顧雲初兩個人出來送信,其余人都沒跟來。他們進了正殿,敖焱剛剛釋放了一些龍威。

  那大殿的城隍雕像立刻像是活了過來一看,睜開眼睛看了顧雲初和敖焱一眼,隨後雕像內鑽出一個穿著城隍官服的中年男子。

  顧雲初定睛一看,只覺得這城隍果然就如王六郎所說一般,看著就有幾分市儈。

  只見這中年男人消瘦的身子,山羊一般的胡子,一雙眯縫小眼,看不清瞳仁卻能感覺到那時不時外泄的精光。

  雖然穿著一身威武正氣的城隍官服。但一眼看去卻給人一種這家伙是個差了個算盤的掌櫃,還是那種會扯著嗓子喊『三塊錢一個,十塊錢三個』的奸商。

  總而言之一句話,介老爺們一看就不像好人啊!

  那邊的丁城隍一出現,視線立刻打量了一下兩人,然後笑眯眯的迎過來。

  「不知今天是吹得什麼風,竟然把龍君您給吹來了。來來,裡面坐,我立刻讓人准備酒菜!」

  顧雲初再次感覺到不適。

  ……好油膩的台詞。

  事實上,拋開這些,這個城隍的態度確實很友好熱情。在敖焱拒絕他後也不惱。只是在敖焱表明身份並且說明目的後眼神微微一頓。

  「原來您就是錢塘君的,久仰大名,久仰大名。只是這信……不知具體要交到哪一位閻王爺手上啊?」

  敖焱想了想,把王蘭和那鬼差的事情說了一下,表示希望城隍把他的信交給負責這件事的那位閻王。

  丁城隍恍然大悟:「原來如此,龍君要找的是劉閻王啊,我知道了,我會把信送到的。」

  隨後他又殷勤的請顧雲初和敖焱進去喝杯茶。

  「兩位光臨真是讓我這蓬蓽生輝,還請務必進去喝杯茶,讓我盡盡地主之誼。」

  請人幫忙,人家還這麼熱情,顧雲初和敖焱實在沒有拒絕的可能。於是就跟著走進了城隍廟內部。

  就和土地廟一樣,看似廟宇狹小,但實際上神住在一個內部空間,凡人一般是看不見的。

  結果這一進去,顧雲初只覺得一陣璀璨的光芒衝過來,頓時眼睛一痛。

  【臥槽,有暗器?!】

  然而等到她強撐著睜大眼睛一看,只見哪裡有什麼暗器,分明是鋪天蓋地的財氣。你看那陽光下璀璨的琉璃瓦,你看那銀閃閃的影壁,你看金燦燦的屋脊獸,全都充斥這暴發戶的審美還有可怕的光污染。

  陽光在這些上面被反射再反射,最後被門口鑲滿寶石的八卦鏡給彙集,而猝不及防站在這個位置的顧雲初被暗算了個正著。

  她趕忙眯著眼睛後退兩步。上下打量了一下這城隍的府邸,對著城隍尷尬一笑。

  「城隍大人你這府邸當真是……華美啊。」

  幸虧來的是她不是燕赤霞和陳素,否則早就一個飛劍打碎那八卦鏡了。

  「過獎了。」

  丁城隍趕緊賠禮。

  「是我招待不周,沒有事先提醒一下顧姑娘。」

  說著領著兩人進去。

  進去之後,顧雲初和敖焱兩人越發的覺得這府邸實在是太辣眼睛,就仿佛一個暴發戶,見到什麼自認為的好東西就往上面堆一般。

  門口擺個滿是寶石的八卦鏡算什麼,人家的博古架上還放了一個大金佛,讓人生怕那可憐的木板撐不住塌了。

  另外顧雲初眼睛一掃,發現丁城隍似乎是個黃江的狂熱愛好者,窗框要描金的,茶杯描金的,花盆要鍍金的,仔細看,他那官服上似乎還繡了金線。

  讓顧雲初止不住的猜測,【這家伙八成褲衩子都是鑲金邊的!】

  系統妹妹卻遲疑道:【應該不會吧?外面的衣服用金線來繡無所謂,但褲衩這種東西畢竟是貼身衣服,怎麼還能用金線繡,那得多磨人啊,特別還是這方面比較脆弱的男性,也不怕卡禿嚕皮了。】

  顧雲初卻不這麼想。

  【這家伙對黃金的狂熱看一眼就知道了,再說了,對方好歹是神,怎麼可能會怕卡禿嚕皮這點小事。真男人就是要穿著丁字褲、用砂紙擦屁股,這樣才能從萬千硬漢中砂殺出一條血路!】

  系統妹妹:……真要有這種硬漢,別的地方硬不硬不知道,但是局菊部地方顯然有夠硬的。

  那邊城隍的下僕送來了茶水點心。

  這丁城隍話語雖讓油膩,但熱情也是真的,最重要的是很會聊天,哪怕對上不怎麼愛說話的敖焱,都能把氣氛炒得熱火朝天。也算是個人才了。

  談話間,敖焱說起了這過於金燦燦的府邸。顯然他也對丁城隍的財力有了些許好奇和懷疑。這地方雖然比不上龍宮的華麗。但龍宮乃是一個水域的水族供養,水底有數不清的珍珠珊瑚。

  可丁城隍一個城隍又如何有這等財力呢?

  丁城隍倒是不慌不忙的表示,自己生前算是個富貴人家,沒有後代,這些錢就全都帶到了地下,之後當了城隍,又承蒙百姓愛戴,加上他本人確實很是喜歡金銀這等俗物的色彩,所以才一點點打造了這麼一個府邸。

  甭管人家的品位如何,人家花自己的錢當然不關顧雲初的事。

  她打量了一下這個丁城隍,心裡正想著王六郎說的,關於對方收受賄賂的話有幾分真,就聽到隱約有沉悶的砰砰砰聲傳來,她下意識的轉頭。

  「那邊好像有聲音。」

  丁城隍聽到這話笑了笑。

  「是我命令我那些差役正在棒打犯事的鬼呢!」

  他說著唏噓一下,表示城隍也不是那麼好當的,小小的一片地方總有人要犯事挑戰權威。不過打過一頓就好了。

  顧雲初信了這話,等到被丁城隍友好的送出了城隍廟後。她還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除了府邸金燦燦的,她倒是沒看出什麼問題來了,或許這丁城隍真的只是看著市儈,但其實是個大好人?

  隨後她的注意力轉移到了閻王上面。

  「對了,你們剛剛說的是什麼意思?閻王有很多嗎?連你也不知道該找哪個?劉閻王又是誰?」

  顧雲初最初以為他們需要找的是十殿閻王。但聽了敖焱和丁城隍的對話才發現自己仿佛有什麼東西想岔了。

  就算她十殿閻王只知道一個秦廣王,但卻也清楚,十殿閻王的稱呼都是差不多格式的,相比秦廣王這種格式,劉閻王這種叫法也太土氣了吧?

  而之後詢問了敖焱她才恍然大悟,自己是真的搞錯了。

  因為上輩子十殿閻王的說法是主流,又因為她對於《聊齋志異》的故事記不太清,這才搞混了。這個世界雖然有黃泉忘川,有十八層地獄,但卻並沒有十殿閻王。

  因為這個世界土裡遼闊,地府需要處理的事物眾多,所以同一個時期可以出現好多個閻王,遠超十個,有時候人手不夠用還會從陽間拉人。

  有的人你看著白天是個人,其實一到晚上就會到地府去當閻王。做閻王的時間不定,有的三、五天,有的一、兩年,有的能做幾十年。

  而這些閻王以他們在陽間生活點劃出一個範圍,變成閻王後也就只管這一片的生死。因為地府這樣變動太大,所以敖焱這才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找誰。只說自己要找負責這件事的閻王。也就是所謂的劉閻王了。

  他很可能就是一位白天是人,晚上要人命的活閻王!

  顧雲初聽得一愣一愣的。

  「地府的管理這麼亂的嗎?」

  敖焱遲疑:「變動確實很大,但應該也不算亂。」

  顧雲初皺眉:「但是身為活人,他有親朋好友,親朋好友也有自己的親朋好友,這麼擴散開去,他在判人善惡生死的時候難道就沒有一點自己的私心?」

  這種權利實在太大了。

  若是他身邊的人有人要進地獄,要淪為畜生道,但他只是動動筆、動動嘴就能改變他人的命運,他做還是不做?

  顧雲初自認為是個很有原則的人了,但遇到這種事,她都不能摸著良心保證自己一定會大公無私。

  敖焱回憶自己聽說過的事情。「聽聞閻王若是有私心,閻王殿就會著火。」

  顧雲初卻覺得情況不容樂觀。

  「可若是真的這麼簡單。陰百城、薛偉、王蘭等人的事又作何解釋?」

  敖焱頓了頓,正想說些什麼,就在這時,兩人看見了遠處有個一瘸一拐走著的青年,准確來說,這應該是個鬼。

  顧雲初看了看地面沒有影子,又看了看那夾著腿走的男子,因為對方的動作實在太別扭。以至於她心裡下意識的想。

  【啊這……有痔青年?可是都成鬼了,還會得痔瘡嗎?這家伙看上去很痛苦的樣子,要不然讓敖焱、陳素幫幫忙?】

  系統妹妹疑惑:【痔瘡……他們能幫上什麼忙?】

  還記著早上事情的顧雲初笑嘻嘻的道:【做個小手術啊,陳素的藥很有用嘛,敖焱的劍也是真的快,要是開裂了,還能讓燕赤霞幫忙縫起來。】

  小伙伴剖腹都可以,這種小手術應該很快的吧?

  系統妹妹:【……你也不怕敖焱直接一劍攮死你。】

  顧雲初哼了一聲。【所以說,肚子和那個部位到底有哪裡不一樣啊,不都是人生肉長的,你們干嘛一個個都那麼嫌棄它?要是哪一天沒有了它,那才是真的天塌了好不好?!】

  當然,顧雲初只是抱怨了幾句小伙伴對於某個部位的歧視,不可能真的和敖焱提出這麼惡俗的要求。

  就在她和系統妹妹插科打諢的時候,因為前面的男子走的太慢,漸漸的她和敖焱越走越近,那青年似乎很敏感,聽到腳步聲後猛地轉頭看去。面上還透著一股憤怒。不過在看見顧雲初和敖焱兩人的樣貌和穿著後,他這才松了口氣。

  不是那群差役嗎?那就好,那就好。

  他這麼想著,又是憤怒又是後怕的伸著脖子往兩人的後面又看了看。那緊張的模樣,仿佛下一秒後面就會冒出吃人的惡鬼把他給吞吃入腹一般。

  顧雲初好奇的扭頭也跟著看了看。

  「你在看什麼?有土匪在追你?」

  青年因為她的突然出聲愣了一下,隨後搖了搖頭。

  「不是,我是怕有差役在追我。」

  「怕差役追你?」

  這回輪到顧雲初愣住了,因為老本行的職業敏感性,她當即緊盯住眼前的青年。

  「所以你才是犯事的那個?你犯了什麼罪,賞金多少?」

  本想著是個路人,沒想到是送上門的大禮包啊!

  她這話似乎觸動了青年男鬼的某個神經,他當即怒道。

  「我沒犯事!我什麼罪都沒有!我是冤枉的!」

  顧雲初沉默了一下,很誠懇道:「你現在去大牢走一圈,十個有九個這麼說。」

  青年憤怒道:「我說的是真的。我只不過是想要為我父親伸冤而已,是城隍和郡司故意害我!」

  結果說話間他似乎扯到了屁股上的傷口,頓時疼得倒吸一口涼氣。

  敖焱聽到城隍和郡司兩個詞,眼眸微動,詢問青年到底怎麼回事。

  青年苦笑一下,似乎是因為多日的陰雲和磨難有了些傾訴欲。

  一盞茶後,顧雲初和敖焱才搞清楚了狀況,原來青年名叫席方平。他那老父親生性耿直,和一個姓羊的富人有過齷齪。

  人活在世上,很難一輩子不和人起爭執,有個互相看不慣的家伙很正常,但可怕的事就在於,那個姓羊的富人有錢,他去了地府後,竟然買通了地府的鬼差來毒打還活著的席方平父親,生生把人毒打致死。

  想想看,若是一個兒子看見自己敬愛的父親忽然仿佛被空氣暴打,渾身出現傷痕不說,最後還慘叫著生生被打死,那該是多大的心理陰影?

  而隨後父親又渾身傷痕的托夢,表示自己被仇人害死後,那仇人在地府依然讓鬼差日夜毒打他,那麼做兒子的該有多痛苦?

  席方平就發誓,若是不為父親伸冤報仇,誓不為人!

  於是……他就真的不當人了,他在極度的悲憤之下,魂魄離體,他也不管自己如何,只一心跑去找本地的城隍求助。這個城隍正是顧雲初和敖焱剛剛見過的丁城隍。

  結果卻是,姓羊的財能通天,不僅消息靈通聽聞席方平到城隍那邊告自己,還以極快的速度送給了丁城隍錢財賄賂他。

  於是就這樣,席方平聲聲啼血的狀子人家直接拿來當廁紙,而席方平本人則是被趕了出去。

  這個期間,席方平的肉身,也因為魂魄的長期離家出走而死掉了。

  席方平不甘心,於是咬著牙又這麼跑了一百多裡,去找郡司伸冤,結果這一次更慘,人家別說接他的狀子了,他一露面,人家上去就給他一電炮!

  就這樣,席方平被毒打一頓,郡司把狀子又批還給丁城隍復審。

  難道這是有轉機了?

  不,席方平被帶回城隍廟後,丁城隍拿著狀子再次喜得一張廁紙,然後讓人把席方平拖下去就打了個屁股開花。兩半屁股生生被打平了溝壑,變成了一個屁股!

  要不是鬼比較經打,席方平怕是還得再死一次。

  好在丁城隍命人打他一頓後,又提前囑咐差役把他的傷口治好個七、八成。這可不是對方心軟,而是打一棒子加個甜棗,以此來威脅席方平放棄繼續上告。否則下一次,就不只是把他的兩半屁股打成一個了,直接打成一團馬賽克,鏟都鏟不起來的那種!

  顧雲初都露出氣憤和同情的表情。

  好家伙,原來不是有痔青年,而是真正的有志青年嗎?

  顧雲初和敖焱對視一眼。

  隨後敖焱對著席方平說了一句。「這件事我們不能只聽你一個的說辭。」

  他本想要席方平和他們一起去城隍廟對峙,但看對方那夾著腿的痛苦表情,顯然對方身上只剩三成的傷,依然不是那麼好受的。

  「你在這等著,我們去去就回。」

  說完,敖焱就熟練的摟過顧雲初,化為一道紅光朝著之前離開的城隍廟飛去。

  席方平聽到敖焱理所當然的安排,本來還想嘲笑一聲他們說這話,難不成還想幫他嗎?結果一看這個情況,頓時瞪大了眼睛,隨後面上染上一絲激動。

  他還以為對方是普通人,沒想到竟然是兩位仙人嗎?

  那他……那他的仇豈不是有希望報了?!

  *

  城隍廟內。

  之前還對顧雲初和敖焱熱情友好的丁城隍此刻一臉刻薄模樣坐在位置上。桌上放著的正是敖焱之前送來的信。他直接拆開信封,拿出信紙看了看。

  邊上的僕從殷勤道:「大人是要把這封信轉交給劉閻王嗎?那就只管交給我吧。」

  「交給屁!什麼時候龍族都把手伸到咱們地府來了,閻王爺那日理萬機,可沒空管這些小事。」

  丁城隍冷笑著瞄了一眼紙上的龍紋印章,隨後直接把信紙撕成兩半。很是不屑道。

  「把它拿出去燒了,這玩意給我擦屁股我都嫌硬!」

  就在這時,正潛伏在床邊的顧雲初一個沒忍住,噗呲笑了出來。

  而一邊的敖焱臉黑了。

  花了整整半個時辰遣詞措句寫出來的信,還蓋上了他錢塘君的印章,結果都沒到那閻王的面前就被撕毀也就算了,這家伙竟然還該說他的信擦屁股都嫌硬?

  好歹席方平的狀子還能得個廁紙的稱號,他的信紙到底哪裡不好了?!可惡,這個不懂得欣賞的家伙!

  等等,好像被欣賞也不是什麼好事……

  總之,這個家伙可以去死了!

  敖焱大步走進屋內,冰冷的眼睛看向坐在椅子上的丁城隍。


第97章

  丁城隍頂到外面的笑聲的時候還以為是自己的某個侍女,心想是誰這麼不懂事,頓時厲喝一聲。

  「誰?!」

  結果就見兩個去而復返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敖焱眉目冰冷。

  「是我!」

  顧雲初在邊上笑嘻嘻道。

  「還有我。城隍大人,別來無恙啊。」

  你們一來我就渾身抱恙了。

  丁城隍面色一白。慌忙瞄了眼拿著信紙正准備走出去的僕從。

  「兩位什麼時候又回來的。」

  敖焱冷冷道。

  「不久。剛好看到你把我的信撕碎了。」

  顧雲初笑道。

  「表面對人笑臉相迎,結果背地裡卻是這副面孔。城隍大人你可真是個兩面派啊。」

  丁城隍兩股戰戰。

  「這個……龍君你聽我解釋,我這麼做都是有原因的。」

  誰知他不說這話還好,一說這話敖焱立刻炸了。

  「原因?我的信紙太硬的原因嗎?!」

  敖焱面色一冷,手中的劍泛著紅光就朝著丁城隍劈過去。

  他這一劍並沒有幾分力,畢竟他還沒有殺了鼎城隍的打算,但即使是這樣,丁城隍一個驢打滾閃開後,一片袍腳和幾縷青絲依然飄然落地。充滿了不詳的意味。

  丁城隍顯然嚇得夠嗆。

  「來人,救命!來人啊!」

  他想往外面跑,門口卻被顧雲初和敖焱兩人擋住了,聽到他聲音的差役們倒是聚集在院子裡,但是敖焱看也不看,袖子裡鑽出赤紅的鐵鏈,衝向那群氣勢洶洶,嗷嗷叫喊的差役們。

  眨眼間,鐵鏈抖動間具是劈啪作響的破空聲,院子裡不時傳來慘叫聲,和差役倒飛出去的身影。

  本來這也沒什麼,但站在門口的顧雲初很快發現了不對勁,仔細一看,頓時驚呆了。

  倒不是說差役們很厲害,事實上他們皮脆的仿佛紙糊了,幾個呼吸間,院子裡就橫七豎八倒滿了差役們,他們中有的確實是被揍得暫時爬不起來了,但更多的卻好像只是在渾水摸魚!

  敖焱下手很注意分寸,赤紅的鎖鏈看著聲勢宏大,但實際上只是為了揮退這些差役。

  結果除了為首幾個奮勇往前衝的差役,後面跟著的大部分差役看似嘴上叫得厲害,說什麼「大人你等一會兒!」「我們馬上來救你!」「放了我們大人!」

  但實際上行動間一個個畏首畏尾,躲在暗處摸魚,最後不知是不是發現敵方太強,己方太弱。其中一個摸魚的中年差役忽然自顧自慘叫一聲。一個後空翻,自己砰的摔在地上。然後就開始閉眼裝死!

  這一個動作仿佛打開了什麼開關,其余摸魚的差役們一個個也動作起來,他們朝天發出震耳欲聾的悲憤吶喊。

  「放了我們大人!」

  「為大人死戰到底……唔!」

  「大人,這一次我們共進退……啊!」

  「大人……是我沒用……大人啊!你要保重啊……咳咳咳!」

  聽聲音,他們仿佛進行了殊死搏鬥一般,但實際上,顧雲初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他們一個個後空翻,前滾翻,側身躍起轉體三周半,然後一個個面色悲壯而痛苦的倒地。

  當然,他們做著一切的時候,都非常機靈的避開了窗戶的位置。

  隨後敬業一點的,好歹抱著自己的胳膊腿在地上痛苦的哼唧。「我的胳膊肘啊,我的小腿骨啊,我的尾巴骨啊!」

  而不夠敬業的則是直接倒在地上,眼一閉腿一蹬,寫作原地去世,讀作帶薪睡覺。閉上眼睛就是天黑,幕天席地,歲月靜好。

  站在敖焱後面、占據最佳位置,把這一切都盡收眼底的顧雲初:……

  發現鐵鏈都沒碰到人,人就自己起飛的敖焱:……

  系統妹妹驚呆了。【什麼情況?這是你花錢雇的群演嗎?】

  否則怎麼解釋現在的情況?

  這城隍廟的差役到底是個什麼錄取標准啊?!

  生前一個個都是唱大戲的嗎?

  你們家大人還在屋裡,正在面臨很嚴重的人身威脅誒!

  你們卻在這裡帶薪睡覺?

  你們說這像話嗎?

  說的就是你,那個打鼾的!

  顧雲初嘴角微抽:【不,這可能只是他們自己比較……天賦異稟。這大概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真就一個個都是閻王爺的左膀右臂——鬼才啊!

  不過畢竟那丁城隍似乎本身就是一個極度愛財、不干正事的貪官。會有這麼一群唱的漂亮,實際不干正事的屬下似乎也很正常。

  丁城隍被堵住屋內,壓根看不見外面的情況,聽到這動靜還以為自己的屬下們為了救他個個都深受重傷了,頓時憤怒的瞪向敖焱。

  「你……你竟然如此凶惡做派!打傷我這麼多差役?」

  他一拍邊上的櫃子。

  「錢塘君,你別忘了,你也不過是個戴罪之身!你可別太橫了,小心踢到……踢到鐵板!」

  他說話的時候氣勢洶洶,但對上敖焱冰冷的鳳眼,又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原來如此。」

  敖焱定定的看著丁城隍潛藏在眼底的鄙夷,忽然福至心靈,明白過來。

  丁城隍口口聲聲稱呼他為龍君,但其實打心底看不起自己。

  這其實很正常,畢竟只要知道敖焱的神,都會知道他是戴罪之身,雖然天帝沒有剝奪他錢塘君的職位,但只是有名無實罷了。

  丁城隍表面對他熱情恭敬,背地裡鄙夷不屑已經算是好的了,敖焱之前還遇到過直接當著他的面冷嘲熱諷的。

  這也是他之前這麼多年一個朋友都沒有的原因,只怪他最近的日子過得太好,以至於竟然忘了這一點。

  「你是因為我所以才故意撕毀的信?」

  丁城隍破罐子破摔。直接露出刻薄臉道。

  「你知道就好,既是龍族,還是戴罪之身,那就是好好的在自己家待著,洗清罪孽,別老想著插手我們地府的事,手太長可不是什麼好事!」

  他這話說的還算客氣,其實中心思想只有一個,一個吃牢飯的龍還想差使他干活?你配嗎?!

  「你……」

  敖焱握著劍柄的手一緊,他正要說話,卻見顧雲初抓住他的手腕,把他往邊上一拽,自己站了出來。此刻她的一張俏臉不知何時已經漆黑。竟是比當事人敖焱還是生氣幾分。

  「我真是奇了怪了,你是鹹菜吃多了腌到腦袋了,還是沐浴的時候腦子進水了,亦或是出生的時候臍帶血回流到腦殼裡了。否則怎麼能說出這麼個笑話。」

  顧雲初深吸一口氣。

  「高高在上的天帝都只是讓他在洞庭湖底呆個五百年,怎麼你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變成了牢底坐穿了?咋了,你比天帝還大?天帝說了不算,你說了都對?咋了,你這是想要教天帝做事啊?」

  「我了個乖乖,我倒是沒發現,你長得瘦的跟猴一樣,滿臉的刻薄像,一看就渾身銅臭滿身市儈的家伙竟然還有這麼大的本事?既然你有這麼多比天帝還厲害的真知灼見,你還在這當什麼城隍啊,你直接飛升上天庭和天帝肩並肩好了,到時候你對著天帝發表你的真知灼見,看他叫不叫天兵拿大棒子揍你!」

  眼看顧雲初這麼一頂大帽子扣下來。丁城隍面色青白交加。

  「你瞎說什麼,我沒這麼說過,我這只是建議……」

  顧雲初直截了當的開口。

  「那我們不接受你的建議。」

  丁城隍一噎,指著顧雲初的鼻子怒道:「區區一個凡人,你也敢和我作對?」

  這時紅光一閃,丁城隍和顧雲初之間的位置出現一道深深的劍痕,而丁城隍已經嚇得縮回了手指。

  敖焱冷笑一聲,顧雲初則是露出得意的笑容。

  「我是凡人又如何?我可還是敖焱的朋友。」

  丁城隍咬牙切齒道:「你……你狐假虎威,仗勢欺人!」

  顧雲初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沒錯,我就是仗勢欺人了怎麼了?瞅你那尖嘴猴腮,吊梢眉小眼睛的樣就知道平日裡一定總是點頭哈腰的給人當孫子,你想要借勢你還借不到呢!」

  平日裡真就天天當孫子的丁城隍身子一抖:破防了,家人們.JPG

  他氣得發抖。

  「總之你們兩個從哪來打哪回,我今天可以當做什麼都沒看見,但想要插手我們地府的事,那是白日做夢!」

  「你才是做夢!」

  顧雲初挺起胸膛,大義凜然道。

  「正所謂地府興亡,匹夫有責!我和敖焱這麼渾身都是浩然正氣,心中滿是正義之士,正應該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為地府無辜的小鬼們主持公道!你今天不給我們一個答復,我們是不會走的!」

  丁城隍憤怒:「你們根本是多管閑事!」

  顧雲初叉腰:「我們口味重,就喜歡管鹹事!不鹹的我們還不管呢!」

  心知顧雲初這是在故意幫自己出氣,敖焱心中的郁氣消散、反而多了一點暖意。

  他專注的看著身邊的顧雲初,嘴角微勾,好似冰雪初融。

  這一幕顧雲初沒看見,卻被丁城隍看了個正著:原來是一對可惡的野鴛鴦!光天化日還眉來眼去的,我呸!

  他眼見自己打又打不過,罵又罵不過,於是站在原地光棍的表示。

  總之想讓他傳信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是不可能的,他可是此地城隍,地府冊封的陰神,你們難道還要因為這點小事殺了他不成?

  拿著信紙的僕從縮在角落打著哆嗦,安靜如雞。

  顧雲初瞄了他一眼道。

  「信的事其實可以放一放,畢竟我們回來本來也不是因為這件事。只是有別的事想要問問你而已。」

  結果沒想到一來就聽到了丁城隍的那些話。

  所以剛剛的一切都是因為他倒霉?

  丁城隍面色難看的開口。

  「你們想問什麼?」

  敖焱側頭看過去:「你可知道席方平?」

  丁城隍面色一變,正要說什麼。顧雲初就開口道。

  「我們所知道的不比你少多少,你最好別說不知道,也別說不認識。」

  他們潛伏回來的時候,第一時間去了顧雲初之前聽到動靜的方向查看,結果果然看見有差役在清洗地上和棍棒的血跡。嘴裡交談的也正是席方平的事情。

  而丁城隍聽到席方平這個名字的臉色變化也已經說明了很多事情。

  丁城隍冷聲道。

  「此乃我們地府的案子,關你們什麼事?我是不會告訴你們的。」

  敖焱側眸:「是不會告訴,還是不敢告訴?」

  這兩人到底是怎麼回事?

  管一個閑事不夠,還想管第二個?

  丁城隍心虛和憤怒交織,此刻瞪向兩人的眼神惡狠狠的,就如虎豹豺狼一般,仿佛下一刻就要撲上來把顧雲初和敖焱吞吃入腹。

  「隨便你們怎麼說,有本事你們就殺了我好了。」

  「放心,你畢竟是城隍,我們自然不會殺了你的。」

  顧雲初假笑一下,然後在丁城隍暗地松了口氣的時候,她和敖焱猛地上前直接出手!

  「啊,別打,別打,我可是城隍!」

  「你今天就是螞蟥我都打,趕緊說,你是不是收了那姓羊的賄賂了?」

  「啊,別打了,我可是地府冊封的陰神!」

  「地府了不起啊?陰神了不起啊?身為正義的路人,我要代表廣大勞動群鬼討回公道!」

  「啊啊啊!放手,手斷了,手斷了!」

  「你這兩只手反正也干不了實事,只會收受賄賂,貪圖錢財,早斷早好,造福人間!」

  一盞茶後,剛剛還硬氣十足的丁城隍坐在地上,鼻青臉腫,頭發蓬亂,衣著狼狽,仿佛一個被玩壞的破布娃娃。

  這家伙相當快,不僅放狠話快,投降也很快。

  與此同時,顧雲初和敖焱本來只是想要從他這裡驗證席方平的話的真假,但他們聽著丁城隍的話,敏銳的察覺到哪裡不對,最後越挖越多。

  首先,丁城隍生前確實是此地的一個富人,生前無後代,把大筆的財富做了陪葬,死後又做了城隍。

  但他並不是做了什麼大功德後成了城隍,而是死後花了大價錢買官!

  恰好此刻城隍位置空缺,他才在這做了城隍!

  顧雲初和敖焱聽了只覺得可氣又可笑,但這荒唐的事情就是這麼發生了,並且這丁城隍還在這位置上做了起碼十年了。

  他生前是個視財如命的家伙,死後既不想投胎,又不想當個孤鬼受苦,這才忍痛買了這個官,這樣的一個城隍,自然不能指望他會是什麼公正廉明的父母官。

  恰恰相反,他死後也不改自己一身的銅臭味,錢花了,總得賺回來,於是他就把目光盯在了對神仙畢恭畢敬的百姓們身上。

  他先是試探性的托夢讓他們修繕廟宇,重塑金身。

  一覺醒來發現大家伙都被城隍爺托夢了,百姓們自然誠惶誠恐的趕緊把這件事辦起來。這也助長了丁城隍的貪婪,之後又時不時的入夢,又是說廟宇不夠大,要改建,又是說金身是鍍金的不夠,他要純金的。

  之後百姓到廟中許願,也是給錢的才靈驗,錢少的不給錢的都不靈驗。

  這哪裡是什麼城隍,分明是個吃錢的惡鬼!

  百姓們身上的油水到底太少,而且丁城隍雖然貪卻也膽小,不干對著百姓壓榨太過,於是他開始收受賄賂。

  就比如這一次,姓羊的是個為富不仁的家伙,這才引得耿直的席方平父親和他吵了起來,結果這樣的家伙卻因為有錢,不僅買通鬼差活活打死席方平的父親,之後更是及時知道了席方平要告自己,轉頭就給丁城隍送來了不少黃金珠寶。

  之後的事情就正如席方平說的那樣,丁城隍收了錢,壓根不講道理,不由分說就把他趕出去,至於之後那郡司又為何要打席方平?同樣是因為郡司收了錢!

  也因為丁城隍太貪財、為人還摳門,所以自己坐擁金山銀山卻不肯提升下屬福利,甚至時常克扣差役的工資福利。

  本來被迫干這種壞事就已經讓差役們內心很煎熬了,偏偏連金錢這點小小的安慰都沒有。真就跟著城隍混,一天餓三頓,有事沒事良心還得挨頓小鋼棍唄?!

  於是這才導致了剛剛院子裡的一幕。

  誰要為了救這麼一個吝嗇鬼去和龍君打啊。甭管錢塘君是不是戴罪之身,人家動動手指頭都夠差役們喝一壺的。

  身為打工人的差役們自覺以丁城隍給的那點工資,他們嚎個兩嗓子才帶薪睡覺已經算是給他面子了。

  若是換成不給面子的做法,他們只會對錢塘君大吼一聲。「龍君您老人家先歇著,讓我們來!」然後揮舞著大棒子朝著丁城隍這狗東西打過去了!

  想到這,顧雲初忍不住順著窗戶往外面看了眼,過人的視力讓她瞬間看見,地上裝死的差役們那好幾雙滴溜溜亂轉的眼睛。甚至有幾個死的一臉安詳不說,還嘴角帶著得意的壞笑。

  這些家伙顯然是把丁城隍被暴揍的慘叫聲聽了個一清二楚,不僅不心急,反而還偷笑。說不定還遺憾自己無法親眼看見這美好的一幕。

  這個時候,躺在靠窗的一側的差役注意到了窗前的顧雲初,當即嚇得閉上眼睛,隨後又想起什麼,閉著眼睛戳了戳自己邊上還在傻樂的兄弟。

  那大兄弟楞了一下才發現情況,趕緊也閉上眼睛,接著戳了戳邊上,就這麼你戳我,我戳你,最終這群『可憐』的差役們再次『安詳的死過去了』。

  把一切都盡收眼底的顧雲初:【……果然無論什麼時候,吝嗇老板和摸魚打工人的孽緣都是不會斷的。】

  系統妹妹:【+1】

  另一邊敖焱則是再次問道。

  「公孫夏是誰?」

  鼻青臉腫的丁城隍苦笑。

  「我真的不知道。」

  所謂公孫夏就是那個把此地城隍的位置賣給丁城隍的人,那是一個很有書生氣的中年男人,丁城隍生前夢到了他。聽他說自己快死了,若是丁城隍願意,那就准備足足的錢財來,三天後他會再來,可以幫著周轉運作,好讓丁城隍死後不僅依然能享受榮華富貴,還能做官。

  丁城隍夢醒後,覺得這事只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當真准備了不少銀錢買下了幾乎全鎮的紙元寶、紙錢。

  這些東西他燒了三天三夜,灰燼高高聳起,就在三天後,丁城隍死了,而那個公孫夏果真就再次來了。不僅來了,還帶來了他任職此地城隍的任命書。

  於是丁城隍稀裡糊塗,就真的成了此地的城隍。壓榨了此地百姓十年之久!

  買官賣官這種事簡直比收受賄賂的性質更加惡劣。顧雲初和敖焱這才那麼想知道那個公孫夏到底是個什麼人物,竟然可以只手遮天!

  但可惜丁城隍確實是一問三不知。除了那兩次相見以外,他們就再也沒有見過面。

  敖焱到底還是當年那個少年龍君,眼裡容不得沙子。他的長劍對准丁城隍的心髒,眼中滿是寒霜。

  「想不到地府竟然有如此齷齪之事,卑劣無恥的狗官!既然你說完了,那就可以去死了。」

  沒想到他會動手的顧雲初一個激靈。

  「等等,劍下留人!」

  站在窗邊的她趕忙三步並作兩步走過去,一把抓住敖焱持劍的手腕。

  「你這是干嘛呢?他好歹也是地府的陰神……」

  丁城隍被嚇破了膽,痛哭流涕道。

  「對對對,我可是地府冊封的城隍,你……你不能殺我!」

  敖焱皺眉。「他這樣的狗官,有什麼資格活在這世上?」

  顧雲初卻按住他的手,堅定的搖搖頭。

  「他這樣的狗官確實死了最好,但他不能死在我們手上。起碼不能死在你手上。」

  上一次好歹是薛偉先對著他們下套,他們算是自衛,但是這一次是他們主動打上門的,甭管因為什麼,連殺兩個陰神那都是殺了。

  這讓地府的人怎麼想?

  他們是地府陰神收割機嗎?還是什麼變態殺神狂?專門抓著地府的陰神殺?

  只是薛偉他們還能解釋,但是短短時間連續殺兩個,那麼真就是在地府的臉上啪啪抽了兩巴掌還囂張的問他們疼不疼了。

  當然,地府連續出了這種事,顧雲初其實也覺得地府該抽,但誰抽都輪不到敖焱,他還是戴罪之身,別真就一不小心牢底坐穿了。

  看出了顧雲初對自己的關心,敖焱沉默了一下。

  「你覺得應該如何。這樣的狗官若是放了,必然還會為禍一方……」

  顧雲初眨眨眼。

  「我也沒說讓你放了他啊。我們把他綁回去,說不定會有用呢!」

  敖焱疑惑:「綁了?」

  丁城隍驚慌失措:「不,不要綁我?!」

  丁城隍的抗議無效,顧雲初不屑的看了他一眼。

  「是啊,直接綁回去,反正這家伙自己也說了,他壓根沒好好干過自己的分內的活,連字都不識幾個……呵呵,想必這個城隍便是豬來做都比他來得好。」

  簡直絕了,這家伙生前是個富人,算盤打得叮當響,但是字卻只認得平常用的幾個,這樣的人做生意可以,你讓他做官?

  瞧瞧他干的那些事吧,放個豬來做城隍,別管這豬會不會做事,它就是什麼都不干,都比這家伙當得稱職!

  就這樣,敖焱無情鐵手對著丁城隍的腦門一拍,紅光閃過,丁城隍直接昏迷過去,這家伙上崗十年,除了斂財竟是連法力都弱的可憐。

  只是怎麼帶他成了麻煩,對於這種人,敖焱連碰一下都嫌棄髒手,顧雲初倒是不介意這種事,只是覺得畢竟是城隍,就這麼大大咧咧的拖走是不是太不給地府面子了?

  於是顧雲初想了想,從窗戶那探頭對著院子喊了一聲。

  「喂,有人知道麻袋在哪不?」

  院子裡還在敬業的捂著自己的胳膊肘、尾巴骨哼唧的差役們聲音明顯停頓了一下,然後才繼續哼哼唧唧起來,他們看似沒聽到顧雲初的話,但實際上小眼神一直偷偷往屋內瞄。

  顧雲初想了想,裝模作樣的看了看天。

  「哎呀,今天的天可真藍,雲可真白,可惜不知哪裡有麻袋啊,否則怎麼裝走那個狗官呢?哎,真是愁死我了。說起來,剛剛罵太久也渴了,還是暫時喝點茶,待會再出來找吧。」

  說著她把窗戶一關,拉著敖焱坐下來真的就開始喝茶。

  敖焱不明所以的看著她,顧雲初卻只是給了個眼神讓他等一等。院子裡的差役們還在哼哼唧唧,但裝死的一個個睜開眼睛對視一眼。

  喝完一杯茶後,顧雲初自顧自的出了房門,然後好似不經意的瞄了一眼院子,頓時露出高興的笑容。

  「哎呀,敖焱你看,我們還真是幸運啊,原來這院子的角落就有個麻袋誒!」

  顧雲初拿起『幸運』發現的麻袋,隨後驚喜的發現。

  這麻袋不僅夠大,還夠結實,並且裡面還十分貼心的配備了捆綁的麻繩。

  貌美的姑娘笑容甜蜜。

  「果然!有句老話說得好,愛笑的女孩運氣都不會太差!」

  敖焱看了看那『幸運發現的麻袋』,又看了院子裡裝死和哼唧的差役們。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之中。

  他記得很清楚,他們之前潛伏到院子裡的時候,那個角落分明什麼都沒有。

  這個麻袋是怎麼來的簡直顯而易見。

  敖焱:……麻袋就算了,連繩子都配好了,這貼心的是不是有點過頭了?

  顧雲初好似什麼都不知道一樣,快快樂樂的把麻袋拿回屋內,把昏迷不醒的丁城隍往裡面一塞,麻袋口子系好,然後敖焱才冷著臉一揮袖子,把這麻袋吸進了自己的袖裡乾坤之中。

  事情結束後,兩人留下屋內一地狼藉,飄然而去。

  *

  「哎呦,哎呦……」

  「我的腿!我的腿!」

  院子裡哼哼唧唧的聲音越來越小,忽然間安靜下來,緊接著有差役小聲開口。

  「走了嗎?」

  「走了。」

  「應該走遠了。」

  差役們偷瞄著院門口,又過了一盞茶的功夫,他們猛地從地上竄起來。有那傷的有點重的,則是被大家扶了起來。

  「可算走了!嚇死我了。」

  「那家伙還想我們去救命?老子巴不得他快點死。」

  「噓……你小聲點!」

  有個老差役瞪了說話的人一眼。

  「舉頭三尺有神明,咱們說話要當心。」

  這個世界神神鬼鬼的,萬一有什麼東西躲在暗處聽到了這話呢?

  年輕差役們慌忙點頭。

  「對對對,叔你教訓的事。」

  於是幾個差役又叫喚起來。

  「哎呦,哎呦,不行我這胳膊太疼了,我得回去上藥了。」

  「我這腿也不行了,得好好上藥。」

  老差役又道。「我那有上好的藥酒,大家到我那去上藥吧?」

  酒?

  差役們聽懂了這話的意思,頓時嘴角浮現古怪的笑容,隨後又迅速裝作重傷的模樣,哼哼唧唧、你扶著我,我背著你的和老差役去了房間。

  他們只是單純的去上藥酒,絕對不是因為大人被揍了一頓還被抓走了太開心,想要喝酒慶祝,絕對不是!

  而半個時辰後。

  土地公王六郎的院子裡多了三個人,正是顧雲初、敖焱和席方平。

  燕赤霞他們趕緊圍上來。

  「你們終於回來了。」

  「信送到了嗎?」

  「哎,別提了,送是送到那城隍手裡了,但人家不願意轉送。」

  顧雲初偷笑的看了一眼郁悶的敖焱,果斷轉移話題。

  「不過我們這一次出去還有了另外的收獲,敖焱,快拿出來給大家看看。」

  敖焱一揮手,院子裡就多了一個灰撲撲的大麻袋。

  顧雲初利索的解開繩子,把裡面鼻青臉腫、不省人事的中年男人露了出來。然後神神秘秘道。

  「這就是我們今天最大的收獲了。這家伙情況特殊,你們不要隨便往外面說知道嗎?」

  燕赤霞他們一愣,還不知道什麼情況,就在這時,王六郎卻覺得這人似乎有些眼熟,他湊了過去細看,對方鼻青臉腫的看不清模樣,但是那身官服卻被他認了出來。

  王六郎脫口而出。

  「這……這是城隍?」

  那一瞬間,院子裡死寂一片,所有人都驚愕的看著顧雲初和敖焱。

  臥槽,小伙伴因為城隍不願意幫忙轉交信件,竟然一怒之下把人打成這樣還綁過來了?

  真是太可怕!太殘暴了!

  怎麼辦?

  就在這時,麻袋裡面的丁城隍痛苦的呻吟一聲,似乎即將醒來。結果只聽砰的一聲。一個白皙漂亮的手閃著微光,握著一塊大石頭精准而及時的拍在了對方的腦門上。

  丁城隍呻吟聲中斷,再次腦袋一歪昏死過去。

  眾人:……

  陳素收起法力,恨鐵不成鋼的看向顧雲初和敖焱兩人。

  「你們這是干什麼?人家到底是地府的陰神,不送信歸不送信,你們也不能把人打了然後綁回來啊,這樣的行徑和土匪有什麼區別?」

  眾人視線掃過義正言辭的她,默默往下滑到她的手上:道理我們都懂,但說這話之前,你能先把你手上的石頭扔了嗎?


第98章

  因為誤會了顧雲初和敖焱是因為送信的問題才把人揍了一頓綁了回來,所以眾人痛心疾首。直言這件事實在太可怕,太殘暴了!他們對此發出強烈的譴責。同時一個個七嘴八舌的說著要怎麼辦。

  這個說好好的給丁城隍賠禮道歉。

  那個說以敖焱龍族的身份威逼利誘。

  還有的說讓丁城隍忘記這段記憶再把人悄悄送回去。

  顧雲初無語的擺擺手。

  「我們是那種為了這點小事就動手的人嗎?我們綁他來是有正經事的。」

  說著,她把自己和敖焱出去後打聽到的事情一股腦的說了出來,而邊上的席方平就是這件事最好的證據。

  這下子,剛剛還在說要怎麼向丁城隍賠禮道歉讓他別計較的眾人全部面色一變。隨後說出來的話語也變了。

  「好個狗官!」

  「欺壓百姓,收受賄賂,本應該愛民如子的城隍,竟然變成了吃人的豺狼?!」

  燕赤霞氣急:「都別攔著我,我再揍這狗官一頓!」

  大概是薛偉的事給陳素帶來的陰影太重,陳素一聽顧雲初的解釋,頓時面色冰冷,大拇指對著脖子一劃。

  「揍他有什麼用,對付這種狗官,直接把他哢嚓了了事!都讓開,讓我來!」

  話音未落,她就已經熟練的抓住丁城隍的頭發,另一只手摸上腰間的小劍就要抹脖子。那架勢,她殺了丁城隍不會比殺一只雞更難。

  顧雲初冷汗都下來了。慌忙抱住陳素的胳膊。

  「不至於,不至於,這人我還有用呢,給我個面子,暫時饒他一條狗命吧。」

  該說不愧是為了殺死仇人隱姓埋名十八年的狠人嗎?

  丁城隍確實是她和敖焱揍的,但是這姐妹那是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是暴擊啊!

  其余人反應過來,也趕緊慌忙上前拉住陳素。嘴裡的話語又變了。

  「雖然他是貪官,但到底是地府的陰神,怎麼也得讓地府自己解決吧?」

  「不至於,不至於,到底是地府的陰神,你別隨便髒了自己的手。」

  「聽我一句勸,到底是地府的陰神,打一頓就得了,哢嚓不哢嚓的,還是讓地府來吧。」

  「是啊,到底是地府的陰神,你別衝動!」

  陳素:……這話是不是有點熟悉?

  她皺了皺眉,松開了手。

  「這樣一個貨色,活著就是魚肉百姓,還能有什麼用處?」

  顧雲初眨眨眼。

  「但他畢竟是地府的陰神,可以自由的出入地府不是?」

  陳素驚訝。「你的意思是……」

  顧雲初眼神一冷。

  「我想要去地府看看,那裡到底是個什麼情況,才會讓那姓羊的不過是有幾個臭錢,就能只手遮天,這地府除了這些買官賣官的貨色,到底還有沒有人管事了!」

  這話一出,燕赤霞和陳素當即表示他們也要去。

  畢竟這是件有可能得罪地府的事,為了不連累別人,顧雲初讓魚姥姥和雜毛狐狸先行離開,而顧雲初等人則是帶著昏迷的丁城隍離開了王六郎那裡。

  *

  已是深秋,林子裡有些冷,蛙鳴已經聽不到了,倒是鳥叫聲依然歡快。

  大麻袋裡的丁城隍迷迷糊糊的醒過來,只覺得渾身都疼,他悄咪咪的往邊上看了兩眼,發現邊上沒人,頓時大喜過望,蛄蛹著就准備從麻袋裡出來跑路。

  誰知他剛剛從麻袋裡鑽出來,就聽見一個涼涼的聲音在後頭道。

  「城隍大人,你終於醒了。」

  丁城隍身子一僵,轉頭看去,就見後頭站著四個人,其中兩人可不就是之前暴揍他一頓的顧雲初和敖焱。他咽了咽口水,隨後猛地轉頭拔腿就跑。

  顧雲初等人動也不動,只是看著他跑,然而就在丁城隍跑出去沒多遠的時候,邊上猛地竄出一個身影擋住了他。

  丁城隍大概是被打怕了,下意識的抱頭蹲下。

  「啊啊啊,別打我!別打我!」

  竄出來的正是席方平,他看著丁城隍的狼狽模樣很是痛快,痛罵他狼心狗肺,今日才有如此下場!

  丁城隍這才發現這是席方平,正要怒罵你一個小鬼也敢罵他這個城隍,結果就聽到了後面枯葉被踩碎的腳步聲。他頓時慫得再次抱頭。再次驚慌的求饒。

  顧雲初蹲下身子笑著道。

  「城隍大人不必太擔心,我們也不是什麼壞人。」

  渾身都是淤青的丁城隍:你敢摸著良心說話嗎?

  顧雲初裝作沒看見丁城隍的眼神一般,繼續假笑。

  「正所謂世界那麼大,大家都想去看看,而我從小就有一個夢想,想要去地府看看。」

  丁城隍:……那你這個夢想還挺獨特的。

  他默默的抬頭看了顧雲初一眼。

  「這個你可以放心,該是時候了,你自然就能去地府看看了。」

  地府給了每個人能去參觀它一次的機會,不必客氣。

  「你和他廢話什麼?」

  陳素對於這種狗官都沒什麼好感,直接拽住丁城隍的衣領把人拽起來。

  「我們需要你帶我們去地府,明白了嗎?」

  丁城隍腿都打哆嗦了,但此刻卻依然大義凜然道。

  「不行,地府可不是凡人想去就去的!」

  這些家伙帶著席方平,一看就是要去地府告狀的,他又不蠢,傻瓜才會把他們帶下去!

  就在這時,燕赤霞握緊拳頭,惡狠狠的威脅。

  「這可也不是你想拒絕就拒絕的了的。」

  丁城隍一個哆嗦:「我可是城隍,你們安敢殺我?」

  「城隍算什麼?」

  陳素抽出小劍就抵在了丁城隍的脖子上。

  「我連五都巡環使都殺過,不差你一個!」

  邊上站著的顧雲初忍不住湊近敖焱小聲嗶嗶。

  「你有沒有發現,陳素殺了薛偉後好像變得過於狂野了。」

  明明之前要殺薛偉,還要夜夜輾轉反側,糾結無比,現在可好,話還沒說完,刀就已經架在對方脖子上了。

  敖焱想了想,正要點頭,就聽顧雲初隨後又道。

  「說起來肯定是你和燕赤霞給帶壞的,你看看你們,一個總是冷著臉,仿佛誰都不能入眼一眼,一個暴躁過頭,總是話沒說三句就要動手。」

  貌美的姑娘似乎很是憂愁的嘆了口氣。

  「咱們這幾個人中,怎麼看,也就只有我最為溫柔、討人喜歡,對誰都是笑臉相迎,能不動手就不動手,總是以理服人,哎……你們怎麼都不知道和我學一學呢?」

  系統妹妹無語:【是什麼讓你對自己有這麼大的誤解?】

  敖焱顯然也是這麼想的。

  見敖焱的表情不對,顧雲初挑眉。

  「怎麼,你覺得我說的不對嗎?」

  敖焱當即嚴肅道。

  「當然不是,你說的太對了,世上少有你這樣溫柔的好姑娘!最是討人喜歡?」

  兄長說了,姑娘說的都得順著來!

  顧雲初頓時得意的拍了拍敖焱的肩膀。

  「知道就好,你要是學了我幾分,那你以後說不定就能討到一個溫柔漂亮的姑娘做媳婦了。」

  然而這時,敖焱卻道。

  「可我不太喜歡溫柔漂亮的。」

  顧雲初一愣,不知怎麼問了出來。

  「那你喜歡什麼樣的姑娘?」

  「我喜歡……」你。

  敖焱垂眸看她,心中的話語自然而然的湧出來。

  「我喜歡調皮搗蛋、伶牙俐齒、愛打抱不平、看似嘻嘻哈哈、心中自有一杆秤的姑娘。」

  風吹過,林中的紅葉飄飄然落下,好似蝶舞翩躚。

  顧雲初對上敖焱的眼睛,竟是心砰砰直跳。

  【他喜歡我。】

  顧雲初明明心跳得亂七八糟,腦子卻清醒而篤定的閃過這個念頭。

  說完這話,敖焱又有些懊悔,雖然兄長說讓自己大膽一點,但他實在怕嚇著對方。

  畢竟說起來,他又是戴罪之身,又是有家不能回,還是個想要吃嫩草的孤寡老龍。

  這麼想著,敖焱難免有些自閉,但卻又忍不住開口。

  「那你呢,你喜歡什麼樣的?」

  「我?」

  顧雲初眨眨眼,對著敖焱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我喜歡長得好看、武藝高強,要有男子氣概,最好舞劍舞得好的。」

  最重要的是小腰要很會扭的,就比如眼前這個!

  這回輪到敖焱愣在了原地,他的心鼓噪的仿佛要跳出來一樣,看著眼前笑靨如花的顧雲初喉頭動了動,竟是怎麼也說不出話了。

  結果忽然,邊上傳來一聲驚叫。

  「什麼?舞劍舞得好的,那不就是我嗎?!」

  顧雲初和敖焱之間曖昧的氣氛瞬間散去,兩人懵逼的轉頭,就見陳素和燕赤霞不知何時就站在了他們不遠處的地方。甚至連臉上淤青還沒消散的丁城隍都蹲在地上,小眼睛偷瞄他們兩個,眼中寫滿了八卦的光芒。

  而燕赤霞就仿佛每一個吃瓜吃到自己身上的路人一般,一邊看著顧雲初一邊驚恐的抱胸。見顧雲初轉過頭來,他還嚇得連退兩步。

  「想不到顧雲初你對我竟然……咳咳,雖然咱們都是好朋友,但這種事……該說清楚還是要說清楚的……你……我……」

  他糾結了半天似乎不知道該怎麼勸,最終對著顧雲初重重嘆息一聲。

  「對不起,你是個好姑娘,但我還是更喜歡溫柔漂亮,小鳥依人的那種。」

  顧雲初臉黑了。

  你誰啊你,她這邊氣氛正好呢,你隨便跳出來認領個屁啊!

  「我只是說了一下我喜歡的類型,又沒說是你,你在那跳腳個什麼勁啊?」

  「你別狡辯了,長得好看!武藝高強!男子氣概!舞劍舞得特別好!」

  燕赤霞摸了把自己的美髭,又比劃了一下自己結實的胸肌背肌肱二頭肌,接著拿出自己的小劍做了個舞劍的動作。然後又迅速的抱胸委屈道。

  「你看看,你這說的除了我還有誰?這就差指名道姓了!」

  此刻顧雲初的內心和剛剛的系統妹妹重疊在了一起。她眼角微抽道。

  「是什麼讓你對自己有這麼大的誤解。」

  「武藝高強男子氣概倒也勉強算得上,但長得好看?你是多久沒照鏡子了?就你那胡茬滿臉的模樣,誰看得清你長得好不好看?」

  「有胡子怎麼了?這才叫英俊瀟灑。」

  燕赤霞不滿的嘟囔,不過眼看顧雲初瞪眼,他只能小聲道。

  「真不是說我啊?」

  顧雲初皮笑肉不笑。

  「咱們會是好朋友一輩子,但你要是再這麼說下去,那我就不能保證了。」

  燕赤霞背後一涼,同時也松了一口氣。

  「這也不能怪我啊,誰讓你說的那麼像我。」

  倒也不是說他討厭顧雲初,只能說個人喜好問題,有的人天生一對,有的人只能做朋友。

  邊上的陳素簡直想翻白眼。

  本來想近距離觀看男女間純純的愛戀,結果這個蠢貨跳出來,搞得什麼氣氛都沒了。早知道剛剛就該捂住他的這張破嘴!

  眼看事情是繼續不下去了,陳素主動開口轉移話題。

  「這人已經答應帶我們去一趟地府了,不過他說凡人想要以肉身進入地府,需要走特殊的通道,他知道這附近的山崖上就有一處,可以帶我們過去。」

  事不宜遲,眾人當即動身。

  平日裡一向喜歡和顧雲初並肩而行的敖焱此刻不知不覺走在了末尾。

  表面看他似乎面色如常,但實際上仔細看就會發現,他的手有些無措的緊握劍柄,機械的跟著眾人,眼神放空。

  此刻的他心中掀起驚濤駭浪,腦子裡只剩下顧雲初剛剛說的,關於喜歡的類型的話語。

  雲初說的是他嗎?

  長得好看,他長得……還行吧?

  武藝高強,他的法力算是高的,只是平日因為鎖龍環,只能發揮不到一半。

  舞劍,他記得上次在宴席上,大家都說他舞得好。

  至於男子氣概……

  敖焱不自覺的挺胸抬頭。

  但隨後又覺得自己這樣太奇怪了,只是因為這樣一句話就這麼手忙腳亂,若是人家只是隨便說說的呢?

  特別是這邊還有燕赤霞的前車之鑒,萬一他也和燕赤霞一樣自作多情了呢?

  敖焱想到這,又忍不住垂下頭。

  忽然,顧雲初的臉出現在他的眼前。笑嘻嘻道。

  「你一直低著頭干嘛呢?有金子撿嗎?」

  敖焱呆站在原地,顧雲初卻拽著他的手腕道。

  「就算有金子也待會再撿,快點走啦!」

  *

  走在大道上,顧雲初遠遠的就見前方有個茶攤。秋天干燥,她這一天東奔西跑的早就覺得渴了,於是就想要去那邊喝杯茶。

  一邊走心裡還一邊哼著不知名的曲調。

  系統妹妹揶揄道:【你似乎很高興。】

  顧雲初大大方方的承認:【是啊。】

  系統妹妹故作不知。

  【你在高興什麼?】

  顧雲初笑嘻嘻道。

  【你猜?】

  他們很快就到了茶攤邊上,這個茶攤就是一個小棚子外加外面放了兩張小桌子。

  顧雲初開口:「有人嗎?給我們幾碗茶水。」

  「誒!來了。」

  有個蒼老的聲音應了,一個老頭出來看了眼,立刻讓一個伶俐的小童過來招呼,那小童看上去只有九歲,動作卻很是利落,說話也很有大人的風範,很是人小鬼大。若是一般人看了可能會會心一笑。但顧雲初等人卻目光一頓。

  很快,小童就端來了茶碗。

  「幾位的茶水來了。幾位輕慢用,小心燙。」

  顧雲初他們六個每個都有一碗,裡面浮浮沉沉著碧綠的茶葉,茶湯澄澈。這茶水看上去不錯,顧雲初卻眼眸一冷,按住了席方平的茶杯,不讓他喝茶。另一邊陳素也攔住了丁城隍。

  隨後顧雲初叫住小童。「你們這茶水倒是比一般的攤子好多了,這是什麼茶啊?」

  小童笑著道。

  「我們這就是一般的毛尖,當不得什麼好茶。幾位喝著解解渴吧。」

  「是嗎?」

  陳素嗅了嗅這茶湯的清香,接著看了眼裡面的茶葉。

  「這裡面有些我瞧著倒不像是毛尖啊。」

  小童動作一頓。歉意的笑著道。

  「大概是混了其他的茶葉進去了吧,我們小本生意,大家見諒,見諒。這樣,不如我在送各位一碟子花生如何?」

  顧雲初冷下臉。

  「不怎麼樣,我們像是缺那一碟子花生的人嗎?我就是想知道知道,這混進去的,到底是什麼茶葉。」

  「你們這麼大的人,怎麼還欺負小孩呢!」

  不遠處忽然傳來一個不悅的聲音。一個風塵僕僕的老農走過來,大概是聽到了他們的對話,很是看不慣眾人的刁難一個孩子。

  隨後他也覺得渴了,讓小童給他也來一碗粗茶。

  「誒!這就來。」

  小童松了口氣,當即要回棚子端茶。

  結果這時,燕赤霞猛地伸出手抓住小童的手。

  「我讓你走了嗎?」

  燕赤霞虎背熊腰的模樣太過凶悍,老農見此情形一驚。

  「你們這是干什麼?不過是一碗粗茶,你們還想打人不成?」

  棚子裡的老頭也趕緊出來,對著顧雲初等人連連求饒,直言有什麼做的不好的多擔待,千萬別傷了和氣。

  顧雲初冷笑。

  「我們本也不想傷了和氣,只是想問問這到底是個什麼茶罷了!」

  老頭眼神微閃了一下。

  「這……這當然是毛尖了,還能是什麼茶?」

  一直仔細看著小童和老頭神色的顧雲初覺得自己明白了。她冷笑一聲。

  「那我們就沒有什麼好說的了!」

  話音剛落,燕赤霞已經大手一伸,一手抓著小童,一手抓著老頭。

  本事路過的老農又氣又怕。

  「老人家莫怕,我們可是在救你啊,畢竟這兩個鬼東西的茶,可不能隨便喝的。」

  顧雲初說著,把自己的茶碗往地上一摔。裡面的茶水瞬間滲透在地裡,留下一灘茶葉。

  「想不到在這竟然能看見水莽鬼。說,你們這些水莽草是哪來的?」

  老頭和小童瞳孔一縮,這才意識到自己踢到鐵板了。慌忙朝著顧雲初等人求饒,直言自己也是被逼無奈,他們不過是想要重新投胎而已!

  顧雲初等人皺眉,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這兩人被毒害成水莽鬼可憐嗎?可憐,為了自己禍害無辜的人可恨嗎?可恨。

  而這一切的源頭都是因為水莽草。

  顧雲初沒去聽兩個水莽鬼的求饒,而是走進了小棚子開始翻找,忽然她目光一凝,只見在小棚子裡不僅有特意制作過,偽裝成茶葉的水莽草,最下面還有一個瓦罐竟然裝了不少水莽草的種子!

  水莽鬼需要水莽草來害人,但要這麼多種子是干嘛?

  顧雲初面色一冷,難道這些爆發的水莽草都是水莽鬼做的?

  另一邊,跟進來的陳素也找到了一個小瓦罐,本以為同樣是水莽草的種子,結果打開一看,一道巴掌大的身影立刻竄了出去。他跑得飛快,只留下一股水莽草特有的氣味。

  什麼東西?

  顧雲初一驚。隨後忽然意識到。

  「這可能和最近泛濫的水莽草有關,不能讓他跑了!」

  陳素和敖焱立刻追了出去,但過了一會兒卻又空手回來了,那個怪東西跑得太快,呲溜一下就遁地不見了,他們沒有追上。

  但他們卻越發的篤定,這件事很可能和水莽草有關。好不容易抓到一絲蹤跡,最好現在就追查!

  可問題是,他們這邊還有關於王蘭、席方平的事情需要處理,同樣是是刻不容緩。

  幾人一合計,最終決定兩手都要抓,兩手都要硬。顧雲初和敖焱繼續下地府,而陳素和燕赤霞帶著兩個水莽鬼繼續調查水莽草。

  臨走的時候,陳素特意叮囑了一下敖焱。

  「看著她一點,別讓她衝動行事,地府到底是地府,不比人間。」

  顧雲初跳腳。「喂喂,我平時哪裡衝動行事了?」

  敖焱仿佛沒聽到一般,對著陳素嚴肅的點點頭。

  「我會好好看著她的。」

  陳素同樣嚴肅道。「那就交給你了。」

  燕赤霞更是拍了拍敖焱的肩膀。

  「千萬要看好了。」

  顧雲初小臉拉得老長:陳素就算了,你一個暴躁老哥哪來的自信說她?

  *

  「就是這裡了。」

  丁城隍在半山腰,指著邊上的一處山崖峭壁道。

  「這裡就是地府的入口了。」

  他說著,率先一腳踏進去,果真鑽入了石壁之中,眾人跟著進去,只覺得眼前一片漆黑,忽然顧雲初感覺有人推了她一把。她踉蹌了幾步,就發現周圍不再是一片漆黑。

  顧雲初仔細看看,天空沒有日月星辰,灰蒙蒙暗沉沉的,遠處長著張牙舞爪的枯樹,樹下是零星的野草,卻不是綠色,而是黑色的。

  地面是粗糙的黃土地,相當的寬大。而這條大道上此刻滿是挨挨擠擠的人,或者應該說是鬼。他們形態各異,有的衣衫整潔、面容干淨。有的渾身是血,缺胳膊斷腿。

  他們如同潮水一般全都往前面走,在遠處有一個城牆,威壓而巨大的大門。它黑沉沉陰森森的,就這麼對著眾鬼敞開著,上面黑沉的牌匾寫著三個大字。因為太遠了顧雲初看不清,但腦海中卻下意識的閃過一個念頭。

  鬼門關!

  【靠。是我太輕敵了。】

  顧雲初轉頭看了一眼周圍,確定沒看見敖焱、席方平,更沒看見那個丁城隍後立刻明白過來。丁城隍看似一路上乖乖帶路,其實一直在等待這個機會趁機逃跑!

  當真是該做的事情一件不會,鑽空子倒是溜得一批啊!

  系統妹妹擔憂:【那你現在怎麼辦?】

  顧雲初卻倒是不慌。【反正已經成功進來了,走一步算一步唄。】

  她是半點不帶怕的。這當然不是不知者無畏,而是她和敖焱早就做好了萬全的准備。

  第一,他們師出有名,無論是地府還是天庭這種機構,師出有名就已經算是護身符了,為了臉面地府的人也不敢隨便動他們。

  第二,她是大功德者,名字估計早就直達天庭了,敖焱更是錢塘龍君,身上有鎖龍環。

  地府的人想動他們,必然會驚動天庭,甚至敖焱還說過,地府的人若是想殺大功德者,必然會遭天譴。

  第三:他們出發之前其實已經通報給了洞庭龍君,把他們發現的事情全都一股腦告知,讓洞庭龍君准備好,一旦他們陷在地府沒有消息傳來,那洞庭龍君就立刻帶著證據去天庭搖人!

  「咦,你身上怎麼有人味啊?」

  就在這時,一個和顧雲初擦身而過的女鬼狐疑的扭頭。

  「人味?」

  顧雲初一愣,隨後趕緊打了個哈哈。

  「可能是我死前躺在床上三年都沒洗過澡,所以腌入味了吧。」

  說完她聞了聞自己的胳肢窩。

  「呦,好像有點餿。你幫我聞聞,是不是有點餿了。」

  眼看一個陌生的家伙往自己這邊湊過來不說還朝自己抬著胳肢窩,那女鬼仿佛已經聞到了那腋來香的恐怖氣味,趕緊後退幾步。

  「誰要聞啊,惡心死了。」

  話音未落就蹭蹭蹭的跑了。

  顧雲初似乎還不樂意了,扯著嗓子喊了幾聲。

  「誒誒?什麼惡不惡心的,不就是三年沒洗嘛,誰身上沒點味啊!我這咯吱窩也就一點鹹菜加臭雞蛋的味,也沒多惡……嘔,好吧,好像是有點惡心。」

  一番裝模作樣後,某人成功把周圍路過的鬼都給惡心跑了,隨後她瞄了一眼鬼群之中夾雜的幾個鬼差,悄咪咪的跑到一顆路邊的枯樹後,緩緩變成了恐怖奶奶。

  成功變身後的她一捋自己後腦勺那隨風飛揚的白毛,把棒球棍當成拐杖杵在地上,弓著腰就開始顫顫巍巍的走了起來。

  「哎呦,小伙子,你讓讓,擋道我的路了。」

  「誒,我腿腳不好,年輕人別擠,別擠。」

  「哎,老了,老了,走道都走不動了。」

  系統妹妹:……這個戲精又開始了。

  死亡顯然不是一件讓人開心的事,路上不少鬼都哭哭啼啼的,也有不少戾氣很重。於是就在顧雲初顫顫巍巍的走著的時候,有鬼從後面狠狠撞了她一下。

  「老東西,別擋路。」

  白毛婆踉蹌幾步。

  「哎呦,哎呦,你這年輕人干嘛撞我呢?」

  年輕的男鬼凶悍的瞪她。

  「就撞你這老東西怎麼了?」

  背部佝僂的白毛婆氣得用拐杖戳地。

  「你這年輕人怎麼能罵我老人家是老東西呢?難道你是活不到老的時……」

  她話音一頓,看著眼前腦袋開花的年輕鬼,做恍然大悟狀。

  「哦,你還真的活不到老的時候了。」

  這五大三粗的男鬼生前大概也是個鄉裡的惡霸,當即舉起拳頭。

  「你說什麼?老東西,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白毛婆很無辜道。

  「年輕人,你這是腦袋被開瓢,腦漿子都撒出去了嗎?這裡在座的各位哪一個是活著的?」

  周圍的鬼聽到這話,頓時譏諷的笑了笑。

  五大三粗的男鬼眼一瞪。

  「好啊,你個老東西嘴皮子倒是厲害,看我不把你腦袋摘下來當球踢!」

  話音未落,這男鬼就已經一拳頭打向前面顫顫巍巍的老太婆。

  周圍的鬼物嚇了一跳,還以為老太婆要被揍了,但就在這時,只見白毛婆忽然挺直了腰板,先是一個閃身到了男鬼的側面,然後棒球棍砰的一下砸中男鬼的胳膊。

  「啊!」

  男鬼的慘叫聲還沒結束,那白毛婆就已經手握棒球棍,對著男鬼就是一頓劈頭蓋臉的毒打。

  「個小東西,這黃泉路是你家開的,我老人家走路礙你事了,你嫌我走得慢你就繞開我唄!」

  「知不知道什麼叫尊老愛幼,什麼叫孝敬長輩,個小東西挺橫啊,腦袋都被開瓢了,到了下面還想打我這可憐的老人家?」

  「我呸!混賬東西!你知道你這一拳頭對於我這樣可憐的老人家是多大的傷害嗎?鱉孫,今天我就替你爹娘教育教育你!」

  突然,前面傳來鬼差不耐煩的聲音。

  「什麼聲音?吵吵嚷嚷的,怎麼回事?」

  刺啦刺啦,這是鬼差的鐵鏈拖地的聲音。

  被驚呆了的眾鬼下意識的讓開道路,然後看向那忽然間就腰部酸腿不疼,從林黛玉變身方世玉暴打惡霸鬼的老人家。

  結果卻見那白毛老奶奶仿佛泄了氣一般,再次背部佝僂下去。當即把拐杖一扔,倒在地上哎呦哎呦的大喊。

  「鬼差大人啊,救命啊,那邊有個鱉孫……咳咳有個蠻橫的年輕人要來打我這可憐的老婆子啊。」

  那鬼差看多了醜陋的鬼物,雖然被白毛婆的長相醜了一下,但很快反應過來。趕忙把白毛婆扶起來。

  「有這種事?在人間作惡也就算了,我倒要看看是誰到了地府還敢不老實!」

  白毛婆佝僂著背『害怕』的躲在鬼差的背後。朝著地面一指。

  「就是他,鬼差大人,就是這個家伙要來打我!」

  而地上躺著的正是被打趴下的男鬼。

  他狼狽的爬起來。一抹鼻子的血指著顛倒黑白的白毛婆憤怒道。

  「她胡說,分明是她打我,鬼差大人,你可千萬別被這奸猾的老太婆騙了,你看我這一身傷都是她打的!」

  「哎呀,老天爺啊,這……這怎麼還有人說這種話污蔑我一個可憐的老婆子呢?」

  白毛婆仿佛經受不住一般,踉蹌的坐在地上,拍著大腿就開始呼天喊地、捶胸頓足。

  「鬼差大人啊,你老可要明鑒啊,你看看我,我一個土都到腦袋頂,走道都走不穩的老婆子,我怎麼可能去打他呢?還把他打成這樣?我活了一輩子我都不知道我這麼厲害啊。這絕對是赤裸裸的污蔑啊,鬼差大人您可要替我這老婆子做主啊!」

  鬼差趕緊扶她起來。

  「老人家,你快點起來,你放心,這種可笑鬼話我怎麼會相信?」

  白毛婆立刻含淚道。

  「鬼才大人英明啊!」

  男鬼氣吐血。一指周圍的人。

  「真的是她打得我,不信你問他們,他們都看見了!」

  結果眾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瞄了一眼白毛婆,每一個說話的。現場陷入迷之寂靜。

  鬼差覺得真相已經很明顯了。當即冷笑一聲,直接大鐵鏈子一扔,套住男鬼的脖子直接拽著走,這家伙一看生前就不是好貨,有他直接帶去閻王那審判也省得這家伙走太慢禍害周圍的普通鬼。

  白毛婆感激不已,一個勁的喊「鬼差大人英明,鬼差大人神勇,鬼差大人英武!」

  等到送走了鬼差,她再次杵著拐杖顫顫巍巍的往前走。

  前面的鬼一個激靈,趕緊讓開道路。

  白毛婆佝僂著背樂呵呵道。

  「誒,好孩子,謝謝啊。」

  「真是個善心的孩子。」

  「你們走你們的,我老人家走得慢,不打緊。」

  「對了,你們吃了沒啊?」

  「哦,沒吃就死了,那太可惜了,我是吃飽飽的才死的。」

  「所以我老人家得說句話,千好萬好不如一個好身體,別看我長得醜,但你看,我身體硬杠杠的,活到一百零百這才死了。」

  「今年多大了?」

  「四十了?」

  「那有相公沒?孩子生了幾個?」

  「挺好的啊,還是你家孩子孝順啊,不像我家那個,我活著的時候就知道搶我糖吃。那大小伙子,長得黑不溜秋的,天一黑就看見牙了。」

  系統妹妹眼睜睜看著顧雲初仿佛一個真的老太婆一樣,游魚得水一般和眾鬼們拉家常,腦中只有一個念頭。

  顧雲初不愧是站在社交牛逼症頂端的女人!


第99章

  暗無天日的冥界,到處都是灰蒙蒙的,點點幽綠的鬼火照亮周圍。

  男女老幼、缺胳膊斷腿的鬼魂們緩緩走過鬼門關。踏上了黃泉路。一路上部分鬼魂哭泣的聲音不斷,大部分鬼魂對於陽間都透露著不舍,以至於其中夾雜的鬼差們時不時就要吆喝一聲,讓他們快點走。

  這些鬼魂需要趕往閻王殿前,由閻王判斷善惡功過,判定是否能去投胎或者是否需要被打下地獄。

  一個腦門禿禿,腦後白毛飄飄的老太婆杵著拐杖顫顫巍巍的跟著走。她越走越慢,越走越慢,隨後確定鬼群中夾雜的鬼差沒看自己這邊,立刻弓著身子逃出了隊伍。

  畢竟她又不是真的死了,總不能真的走一遍地府投胎的程序吧?

  雖然她來地府的目的是來告狀,但告狀總不能空口白牙,她決定先去找找席方平和敖焱。

  畢竟那丁城隍到了地府,鬼知道他會不會已經在閻王那顛倒黑白了,總而言之,到底是人家的主場,還是小心謹慎一點為妙。

  索性陰曹地府真的很大,這裡也有大大小小的鬼村和鬼城,每個鬼城對應一個閻王坐鎮,而依照閻王殿為中心建立的城池和附近的村落。裡面的居民一些無法投胎的孤魂野鬼,亦或是還沒到投胎時候的鬼魂。

  *

  一處昏暗的小巷子裡,一個白毛老婆子正在杵著拐杖慢吞吞的往前走,地府的陰氣極重,灰蒙蒙的霧氣就是陰氣太多的異像,風吹過,小巷間隱約可以看見有白色圓形的紙錢被卷起又落下。

  因為這裡分不出白天黑夜,所以地府最受歡迎的照明工具就是燭火和油燈,巷子口的一家店門口掛著一個紙燈籠,正散發著綠色的光芒。

  這個畫面乍一看已經很滲人了,但這還不算完。

  忽然!巷子尾出現幾撮綠油油的鬼火,朝著老人家急速飛來,本來死寂的巷子裡多了好幾個小孩子咯咯咯的清脆笑聲。

  要是旁人准備這突然竄出來的鬼火們嚇一跳,但白毛婆卻仿佛什麼都沒感覺到一樣,繼續慢悠悠的往前走。

  但鬼火們卻圍了上來,空氣中傳來小孩子嘻嘻哈哈的聲音。

  「你看她,長得好醜啊。」

  「醜得像個鬼!」

  「你笨啊,我們不也是鬼嗎?」

  「對哦。」

  「不過我們比她好看的多!」

  佝僂著背的顧雲初腳步一頓,隨後猛地抬頭,露出恐怖奶奶那醜陋的老臉凶神惡煞道。

  「小屁孩子,不知道當面說人醜很不禮貌嗎?!」

  鬼火們嗖的一下散開。

  「哇,她好凶!」

  「是啊,嚇死我了。」

  「這麼一看更醜了。」

  「她好像不讓我們說她醜。」

  「但她就是醜嘛。」

  聽這奶聲奶氣的聲音,這些小鬼怕是沒有多大,完全沒學會成年人的虛偽,似乎對眼前的白毛婆不接受現實的舉動很不理解。

  嘿,真是一群沒有接受過社會毒打的小屁孩!

  顧雲初一邊走一邊翻白眼。

  「就你們好看?走走走,我才不想理你們這些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

  「我們才不是毛都沒長齊,我們有毛的,你看!」

  有團鬼火不樂意了,落到地上瞬間變成一個不到三歲的奶娃娃,穿著一個紅肚兜,赤著小腳擋在顧雲初的前面,驕傲摸了摸自己頭上的小揪揪。

  隨後其余的鬼火接二連三的落下地,變作小孩子,最大的也不過是五歲,稱得上乳臭未干。

  「我也有的。我的頭發好多的。」

  「我的頭發最長!」

  「我的還讓阿娘給我用紅頭繩綁了。」

  一水兒白胖的小娃娃在前面,顧雲初不由挑眉。

  【呦呵,這群小蘿蔔頭還挺可愛的。】

  然而就在下一秒,這群可愛的小娃娃中就有人仿佛發現了新大陸一般。

  「咦,你們看,好像只有她沒頭發誒!」

  「真的誒,她毛都沒長奇誒!」

  「光禿禿的,好醜哦!」

  顧雲初:【……我收回剛剛的話!】

  「想不到到了這裡還能遇到你們這群可愛的小屁孩啊。正所謂相逢即是緣……」

  白毛婆皮笑肉不笑的從琉璃鏡裡掏出一個漂亮的糖人。

  小鬼們的視線立刻被糖人吸引過去了。甚至有饞的忍不住吧唧了一下嘴巴。

  白毛婆笑眯眯道:「好看嗎?」

  小鬼們立刻點點頭。

  白毛婆:「聞起來甜嗎?」

  小鬼再次猛點頭。

  白毛婆:「想不想吃一口嘗嘗?」

  小鬼們眼睛閃亮亮的:「想!」

  「呵,那你們就想吧。就不給你們吃!」

  白毛婆一秒變臉,對著糖人的腦袋就是狠狠咬了一口。一邊哢嚓哢嚓的吃著,一邊還故意道。

  「甜絲絲的,吃到嘴裡就化了,味道真好,吃完了一個還想再吃一個!隔壁鄰居都饞哭了!」

  隔壁鄰居饞沒饞哭不知道,反正小鬼們已經饞哭了。

  眼看著小鬼們哭唧唧的跑回家,系統妹妹無語:【你一個大人,至於和小孩子計較嗎?】

  顧雲初哼了一聲。

  【我這是在告訴他們社會險惡,必須時刻警惕陌生人遞過來的糖果,因為這很可能是個卑鄙的陷阱。】

  系統妹妹:【卑鄙?你在說你自己嗎?】

  【不,我可不是普通的卑鄙。】

  白毛婆佝僂著背慢慢走出巷子。

  【我這屬於老太太靠牆喝稀飯,卑鄙無恥下流!(背壁無齒)】

  系統妹妹:……那你還真是好棒棒哦。要給你頒個獎狀嗎?

  *

  隨後鬼城之中,多了一個白毛老太婆悄咪咪的扯著鬼問。

  「年輕人,你可知道席方平啊?我是他奶奶。和他走丟了。」

  「這位後生,你可看見過一個叫席方平的年輕人了?哦,我是他舅舅的姐夫的姨奶奶。他家裡人托我找他呢。」

  「這位姑娘,你可見過一個這麼高,這麼瘦,叫席方平的年輕人了?我啊……我是他姑姑的妯娌的外甥的太奶奶,說好的今天讓這年輕人陪我上街的,結果我不小心把他弄丟了?什麼?我丟了?不可能,我都一百零八了,這麼大歲數的人了怎麼可能會走丟,肯定是他跑丟了!」

  因為敖焱身份的特殊性,顧雲初心知他肯定會想辦法潛伏起來,所以明面上只是扯著不少鬼問了席方平的事。暗地裡時不時的觀察周圍的景物,看看能不能發現敖焱給自己留的記號。

  可惜打聽了足足一個時辰都沒有得到什麼消息。這個鬼城實在太大了,顯然這麼一個小小的案子還不到鬼盡皆知的可能。

  之後顧雲初另辟蹊徑,開始詢問起姓羊的富人的消息,倒是確實遇上了一個略有耳聞的,可惜人家也僅僅知道這富人是最近才死到下面來的,出手很是闊綽。其余一概不知。

  幸好這時,一個好心鬼指了條明路,說是城內一間酒樓有個掌櫃的兒子綽號包打聽,平日在自家酒樓當店小二,這鬼城最新最熱鬧的事情他都知道,問他准沒錯!

  顧雲初一聽頓時眼睛一亮。謝過好心鬼後樂顛顛的就開始往那酒樓過去。

  總算有個靠譜的門路了,在這麼滿地的找人問下去,她都要把席方平他家族譜都裝一遍了!

  走了許久,顧雲初才找到那個酒樓,那酒樓看上去相當的氣派,只是掛著的不是人間喜慶的紅燈籠,而是白慘慘的紙燈籠透著綠光。

  照得進去出來的鬼面色青白交加,氣氛十分的陰間。

  一個缺了一條腿的鬼金雞獨立的站在門口,對著每一個過來的客人都笑眯眯的開口。

  「這位客官裡面請!」

  「有座!有座!」

  「大家裡面請,上好的菜色滋味足著呢!」

  顧雲初當即杵著拐杖就要過去,但系統妹妹看了看那氣派的大酒樓,又看了看進去出來的都是穿著講究,非富即貴的鬼客官,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對了,你好像沒有死人用的紙錢吧?看這酒樓的聲音好像挺火爆的,這沒錢……人家會願意費時間給你消息嗎?】

  顧雲初腳步一頓:對哦。

  酒樓茶館這種地方的店小二大多消息靈通,知道不少事情,於是很多人也就衍生了一個副業,販賣消息來賺外快。

  像是這種傳出名號的包打聽,若是一分錢不花,說不定人家根本不帶理你的,畢竟收集消息本身也是需要花費時間精力的。

  顧雲初在酒樓門口躊躇了一下,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屁顛顛的跑到了一處小巷子,放眼望去,果然看見這小巷子裡也有零散的幾片白色紙錢。

  老太婆樂呵呵的撿錢。

  【你看,這不就有錢了嗎?】

  系統妹妹提醒道。

  【雖然很不想潑你涼水,但我必須要說,這錢落在地裡卻沒有鬼撿,在地府這的購買力說不定小的可以。你撿的這些不一定夠。】

  顧雲初有些苦惱的撓撓頭。

  【但不這樣也沒辦法啊,反正只是去打聽個消息,多撿一點的話,應該夠了吧?實在不行,我就豁出這張老臉不要,再賣賣慘?】

  系統妹妹:……恐怖奶奶的這張老臉算是讓你賣完了。

  費了一些功夫,顧雲初這才收集到了一疊白慘慘的圓形紙錢。她轉身走進酒樓,立刻有店小二上前來要為她服務。

  白毛婆卻擺擺手,表示自己不是來吃飯的,只是來找包打聽打聽事情的。

  這個店小二秒懂,立刻叫來了包打聽。

  包打聽是個瘦高的年輕鬼,眼中透著精光,他一來先是打量了一下白毛婆的穿著,見她只穿著一件古怪而單薄的白色衣裙,頓時嫌棄的皺了皺眉。

  「老婆子你要找我?先說好,找我打聽事可是要給這個的。」

  他說著搓了搓手指。

  顧雲初心裡咯噔一聲,完了,這家伙看上去就是個見錢眼開的,她這張老臉恐怕賣不出去了。

  不過她還是老實巴交的點點頭。

  「我帶錢來了,肯定不讓你白說。」

  說完後,她從袖子裡艱難的掏了掏,枯燥的手顫顫巍巍的把一疊紙錢放在桌上。

  「我就想和你打聽一個姓羊的富人和一個叫席方平的年輕人,這個……你看這些夠不夠啊?」

  包打聽看對方拿出一疊錢,先是眼睛一亮,但看清楚那紙錢的真面目後,頓時死魚眼了。

  片刻之後。

  瘦高的年輕鬼推搡著一個醜陋的白毛老太婆。

  「哪來的老瘋子,一堆沒用的廢紙你也好意思掏出來當錢花?你自己拿回家燒著玩吧!」

  「誒!你別推我啊。」

  顧雲初扒著門框不走。

  「這咋不是錢了?這不就是咱們死人用的紙錢嗎?」

  包打聽冷哼。

  「你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錢那也分真假,這也不知是陽間那個偷奸耍滑的奸商弄出來的假錢!」

  有人本來還想要為可憐的老婆婆打抱不平。一聽這老婆婆拿著假錢來酒樓消費,立刻就止住了腳步。

  顧雲初一愣。

  搞半天原來是假錢,怪不得沒人撿!

  但這也不能怪她吧?

  誰能想到陰間也有假幣啊,太離譜了吧?!

  靠,虧她剛剛還傻樂的一張張撿起來,真是老臉沒賣出去就已經先丟光了。

  忽然,店內傳來聲音。

  「小二,結賬!」

  扒著門框的顧雲初一看,只見那個客人掏出好幾個沉重的金錠子交了出去。她立刻靈光一閃。

  「我有錢!我有錢!」

  她一手扒著門框一手從懷裡拿出一錠金子。

  「你看,我給你這個如何?」

  眼見包打聽停下動作,白毛婆立刻手握拐杖,腰也不駝了,挺直了腰板,渾身散發著有錢就是自信的光芒。

  早知道可以用金子付賬啊,她又不是出不起!

  本以為下一步就是包打聽點頭哈腰把自己再次請進去了,誰知下一刻,包打聽嫌棄的繼續推搡她。

  「果然是個老瘋子,誰要你這破金子,走走走,我還要干活呢,沒空理你!」

  「你這是干什麼啊?」

  顧雲初驚了。

  「那人剛剛不也給的金子嗎?」

  那家伙給的金子就收,她給的就不收?憑啥啊?她的還比那家伙的大一圈呢!

  包打聽嘴上罵罵咧咧,但動作倒是沒有多粗暴,只是不耐煩道。

  「人家那是貨真價實的金元寶,你這陽間的金子能比嗎?」

  什麼陽間不陽間的?不都是金子嗎?

  顧雲初還想再問,結果一個沒注意被包打聽給拽出了店門。隨後立刻有伙計堵門,不給她進去了

  這怎麼莫名其妙的?

  顧雲初滿頭霧水的離開,過了一盞茶的功夫才算打聽出來原因。

  首先陰間用的錢和陽間的錢本就是不一樣的,否則陽間清明祭祖燒紙錢干嘛?不就怕下面的鬼沒錢花嗎?

  其次,這些紙錢必須經過一定的工序才能在陰間化為鬼用的錢,其中蘊含一絲陰氣。這就是防偽標志了,其余不合格的紙錢則全是假幣。是不能用的,這可能是為了控制陰間的通貨膨脹。

  另外剛剛那個客人用的金元寶就是紙疊出來的元寶燒掉後變成的。因為大家燒都燒金元寶,沒有燒銀元寶的,所以地府是沒有銀元寶用的,這才會出現付個飯錢用金元寶的情況。

  當然也因為鬼是不用天天吃飯的,吃飯是個奢侈的事情,所以一頓飯需要花不少錢。

  而陽間的金銀珠寶在地府就不是那麼暢銷了,因為地府陰氣重,陽間的東西很容易被陰氣腐蝕,說白了,就是這些陽間的財寶不易保存,會隨著時間流逝而不斷貶值。老百姓鬼講究個實在,都喜歡增值的,沒誰會喜歡貶值的東西。

  也就丁城隍這些陰間陽間兩頭跑的陰神會喜歡陽間的金銀珠寶,因為可以用的出去。

  當然,這些也不是不能兌換成陰間的貨幣,只是這兌換率嘛……顧雲初聽了都臉發青,自己好不容易攢的積蓄若是兌換也就夠吃幾頓陰間席的了。

  本來還以為自己算是個小富婆了,萬萬沒想到資產縮水只在一眨眼的功夫。

  真就是紅票子到津巴布韋幣的區別啊!

  這世道真是不想讓她這可憐的老婆子活啊了!

  顧雲初悲傷過度,一屁股的坐在巷子口。

  【統統,你說我現在回去讓陳素他們給我多少點紙錢行嗎?】

  也沒人告訴她到地府行俠仗義的時候,還得先給自己燒點紙錢啊!

  這個世界實在太現實了!

  系統妹妹憋笑:【哎,下輩子注意點吧。】

  聽到某無良系統笑聲的顧雲初:【……這就快進到下輩子了嗎?其實老婆子我這輩子還想爭取苟一苟。】

  她開始思索自己怎麼才能快速賺夠包打聽的咨詢費,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食物,畢竟她得到的最新消息,陰間食物很昂貴。

  可她隨後翻遍全身才想起來,就在不久之前,她的零食還有小山高,但現在已經全被敖焱拿走了,僅剩的糖人已經被她吃了,只剩下兩顆粽子糖,但地府食物再貴,兩顆粽子糖也不可能賣出天價去啊!

  叮當!

  就在顧雲初冥思苦想之際,有什麼撞到青石板上,一聲脆響過後,有什麼東西滾啊滾的最後碰到白毛婆的鞋底停了下來。

  白毛婆懵逼的撿起那枚陰間銅板,若是她之前撿的圓形紙錢是真貨的話,那麼它們就應該是這個模樣。

  而在她的前方,扔錢的人已經不見了,街上的鬼魂們來來往往,除了天色昏暗,路邊到處掛著白慘慘發綠光的燈籠外。和陽間似乎也沒什麼兩樣。

  顧雲初眼角含淚:【……統統,我好像又被當成乞丐了!】

  叮當!叮當!又是兩聲響起。

  【自信點,把好像去掉。】

  系統妹妹嚴肅道。

  【以及……你是不是趁我不至於把天賦點在了奇怪的地方了?反正你在陽間的時候若是隨便往大街上這麼一坐,生意指定沒現在這麼好。】

  天賦點很奇怪的顧雲初:……扎心了,老鐵.JPG

  偏偏就在這時,之前被顧雲初逗哭了的小鬼們發現了她。

  「她這是在干嘛?」

  「好像在要飯?」

  「我知道,她是乞丐婆!」

  「娘說乞丐很可憐的。」

  「可她能吃糖人,這也可憐嗎?」

  最大的五歲小鬼吸了吸鼻涕。

  「她就是很可憐,我回去跟我娘說了,娘說她這麼老,沒有頭發,一個人孤零零的很可憐的,讓我見了不准欺負這樣的老人家。也不准說她醜。」

  其余小鬼們頓時受教了。隨後一個小孩磨磨蹭蹭道。

  「娘今天給了我一文錢,說是存著,讓我以後買糖吃。」

  「我娘也給了。」

  「我娘給了我兩文錢!」

  小屁孩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大的那個又發話了。

  「畢竟她連頭發都沒有,太可憐了。我們給她一點錢吧?」

  說著竟是倒騰著小短腿走到不遠處,小心的扔了一文錢過去。

  其余小孩子見了,也有樣學樣的扔了一文錢。

  本來還以為自己要被奚落一番的顧雲初感動的都要哭了。

  雖然他們依然嘲笑她沒頭發,但他們都是好孩子啊。

  她忍不住對著小孩子們招招手,示意他們過來。小孩子們躊躇了一下,小心翼翼的湊過來。

  有小鬼好奇。「你叫我們干嘛?」

  顧雲初含淚感動道。

  「首先,我必須要申明,我不是沒頭發,你們看,我這還有一點的!」

  還以為能看到什麼感人場面的系統妹妹:……這種時候你就不能忘了你的頭發嗎?!

  不過隨後顧雲初就掏出了自己僅剩的兩顆粽子糖。

  「剛剛是我不對,這個送給你們。」

  小鬼們驚喜道。「哇,是糖!」

  最大的那個小鬼警惕道。

  「真的給我們?不騙我們?」

  「真的給你們。」

  顧雲初把糖放在他手上,順便揉了揉他的腦袋。

  「抱歉,只有兩顆,不過你們可以弄碎了分著吃。」

  小鬼們卻不覺得這有什麼好抱歉的,陰間的銅板到底不如陽間的銅板購買力那麼強,他們的那幾文錢可買不來這麼兩塊糖呢!

  他們興奮的拿著糖,咯咯笑跑開了。

  顧雲初咬咬牙:【好了,現在我也要努力賺錢了。】

  系統妹妹一驚:【你真的要乞討?】

  【開什麼玩笑,我有手有腳的,怎麼能做這種事?】

  顧雲初轉頭撿來極快板磚石頭,隨後站在路口就開始喊。

  「來看一看瞧一瞧嘍!」

  「生活不易當街賣藝!」

  「百歲老嫗鐵頭碎板磚!大家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的捧個人場嘞!」

  眾人聽到這話一驚,畢竟一個老太婆用不著這麼拼吧?但還沒等有人阻止。就見老婆婆說完拿起石頭對著自己的腦門就是砰砰幾下。

  白毛婆物理防御滿點,油皮一絲沒破,特意挑選的薄脆石頭應聲而斷!

  眾人驚慌的眼睛頓時瞪大。

  好禿的腦門,好鐵的腦袋!

  半個時辰後,白毛婆再次杵著拐杖顫顫巍巍的去了大酒樓,大概是被她那鋼鐵般的意志(腦袋)所折服,這一次,她終於從包打聽那裡得到了關於姓羊的富人的住所、活動範圍等消息。

  雖然還是沒打聽到席方平的蹤跡,卻得到了個意外之喜,隔壁桌的客人聊天時正好談起不久前疑似看見忘川河裡爬出一個人影的消息。

  聽到這話的人都覺得這事扯淡,畢竟誰不知道掉進忘川河的鬼魂根本不可能再爬出來。

  但顧雲初卻聽到了端倪,再三詢問後,她隱隱猜測那爬出來的很可能就是和她失散的敖焱!

  事不宜遲,她當即謝過包打聽,腳步飛快的就想走人。

  包打聽看著那前一秒還佝著背顫顫巍巍、下一秒就健步如飛的小老太太,先是懵逼了一瞬,隨後趕緊道!

  「誒誒!你的拐杖你不要了?!」

  哦,對了,還有她的棒球棍。

  白毛婆趕忙又飛奔回去,道了聲謝後拿起『拐杖』又飛奔離開。

  看得剛走進酒樓的一個杵拐杖的老爺子目瞪狗呆。仿佛看見什麼醫學奇跡。

  *

  顧雲初迅速來到了忘川河邊,血黃的河水裡到處都是哀嚎的惡鬼,她沒有理會這些惡鬼,而是開始在周圍晃蕩起來,試圖發現一點敖焱走過的蛛絲馬跡。

  忽然,她在河邊的一處石頭上發現了一個痕跡,那是一個隱約的龍紋,龍頭朝著東邊。

  顧雲初反應過來,立刻朝著東邊去找,鑽進焦黑的枯樹林,走了大概一盞茶的功夫,顧雲初就看見了敖焱。

  只見他正面色冰冷的站在林子裡,而邊上是昏迷不醒的丁城隍。

  見到顧雲初找來,哪怕是面對恐怖奶奶的老臉,敖焱依然面色柔和下來。

  「你來了。」

  顧雲初看了看丁城隍:「到底怎麼回事?」

  「這家伙暗算了我們,我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和你們失散了。之後我沒找到你們,剛剛好不容易抓到了這家伙。」

  敖焱想到這事還有些生氣。

  「抓到就好,正好我也知道了不少消息。現在只要找到席方平就夠了。」

  顧雲初開口把自己得知的關於姓羊的富人的消息說了一下。若是能在姓羊的那裡找到他賄賂鬼差和城隍、郡司的證據,那麼他們這次行動的把握就能更大了。

  敖焱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但隨後就想到了什麼。

  「才進地府沒多久,你怎麼打聽到這麼多的?」

  這可是席方平這個當事人都不知道的。

  白毛婆動作一僵。她背過身,目光幽幽的看著地府黑沉沉的天空。

  「也沒什麼,就是找了個外號包打聽的家伙問了一下而已。」

  至於別的……別問,問就是無可奉告!

  系統妹妹沉痛道:【哎……為了世界的公義,真是苦了你了。】

  白毛婆眼角含淚。【不苦,應該的。】


第100章

  鬼城裡住的是鬼,也是死了的人,這裡一樣有酒樓茶館,見錢眼開的貪婪鬼,施舍路邊乞丐婆的善心鬼。

  所以鬼城同樣也有貧富差距之分,鬼城邊緣的貧民區那房子看上去就歪歪扭扭,挨挨擠擠,仔細一看,質感粗糙,一看就是紙扎的。索性地府大多地方沒有暴風驟雨,否則這大風一吹,還不得連鬼帶房子來一場說飛就飛的旅行。

  而越往鬼城的中心去,這裡的房子看上去就越好。

  就比如顧雲初和敖焱眼前的這一座宅院,上好的青磚大瓦房,磚頭厚實有質感,敲擊起來有鐺鐺的金屬音。十分的堅固。

  正門處是粗壯的門柱,朱紅的大門,門把手是青銅的獸頭叼著圓環。烏黑的瓦片排列的整整齊齊。門檻比平民鬼們的高多了。

  院牆一眼看不到邊。也不知是幾進的大宅院,反正在裡面演個一百多集的大宅院電視劇不成問題。

  而這裡就是顧雲初腦殼都要被石頭磨出火星子了,才終於打聽到的,姓羊的富人的住所。

  那丁城隍在進入地府的時候做了手腳,本來是想著分散眾人後好逃跑,大家的投放都是隨機的,所以席方

  平現在在哪他也不知道。

  於是顧雲初和敖焱准備兵分兩路,相比於顧雲初,敖焱對地府好歹熟悉些,他的速度也夠快,適合在鬼城地毯式搜索席方平的位置。

  而顧雲初比較細心,她要來這裡找到姓羊的富人賄賂陰神的證據,到時候她把證據往那閻王臉上一拍,甭管地府的陰神臉色有多不好看,該他們的錯誤,他們就得擔著。

  當然,在此之前為了避免丁城隍再鬧么蛾子,他們把他弄昏了之後,五花大綁藏在了一個沒有人會找到的地方。

  佝僂著背的白毛老太婆顫顫巍巍的走進了小巷子裡,她看了看那高高的院牆,先是試探性的把自己的棒球棍往牆那邊一扔。只聽咚的一聲,隨後並無人聲異動。顯然那附近暫時沒人。

  確定這一點後,剛剛還衰弱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倒地不起的老太婆當即挺直了腰板,隨意拉了拉自己的白色長裙,然後猛地一躍,好似猿猴一般迅速翻上了院牆躍下去。

  結果一轉頭,顧雲初頓時僵住了。

  只見院牆內正好是個花園,裡面滿是假山花草和喬木,附近也沒什麼鬼游蕩,但就在她的邊上,只見一個瘦猴一般的少年正蹲在草叢裡,一手拿著她的棒球棍,一手捂著腦袋。

  這麼看來,剛剛那咚的一聲哪裡是棒球棍落地的聲音,分明是正中了這少年的腦門!

  此刻少年半是憤怒半是震驚的看著邊上這老婆子,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看見了什麼?

  一個看上去頭發都要掉光的老嫗爬牆頭?

  之前還聽聞東大街那邊有百歲老嫗當街表演鐵頭功,現在的老太婆都這麼厲害了嗎?

  另一邊顧雲初暗罵這小子被砸怎麼不出聲啊。害得她還以為沒人呢!

  蹲草叢抓人這種事,她還以為只會在游戲裡出現呢!

  白毛婆趕緊尷尬一笑。

  「那個……老婆子我的拐杖不小心掉進來了,我……我是來拿拐杖……」

  顧雲初下意識的辯解,正想著把棒球棍拿回來重新換個地方潛入,結果那少年卻仿佛很緊張一樣,咬牙道。

  「你別出聲!」

  顧雲初話語一頓,隨後上下打量了一下這少年。這才發現這蹲草叢的少年衣著破舊,身軀僵硬,額頭還浮現一層薄汗。這模樣可一點也不像是住在這的鬼,倒像是……和他一樣偷偷溜進來的。

  「你是……小偷?」

  少年呼吸急促了一瞬,隨後瞪向她。

  「小偷又怎麼了?你不也是小偷,咱兩大哥不說二哥!」

  【統統你看看,這家伙忒不識貨,我哪裡看著像是小偷了,我可是正義使者!】

  顧雲初心裡腹議,表面上老臉笑眯眯的道。

  「原來都是同行啊,你這真是……嗨,嚇我一跳,是同行就好,你是混那條道上的啊?可有什麼名號?今天是來偷什麼的?事先在這踩過點沒有?咱們消息對一下,也好……」

  白毛婆手指搓了搓,醜陋的老臉滿是奸笑。

  「賺一筆大的不是?」

  系統妹妹:……你這正義使者看著指定有啥副業。

  少年顯然被老婆子那奸猾的笑容辣到了眼睛,很是不耐煩道。

  「免了,咱們大路朝天各走一邊,誰都別耽誤誰!」

  說著他探頭瞅了瞅外面,見沒有其他鬼的蹤跡,當即就要走。

  顧雲初趕緊站起來,佝僂著腰故意示弱道。

  「好好好,不合作就不合作嗎?那你總得把我的拐杖給我吧?沒這老人家我可怎麼走路啊?」

  少年眼角一抽,無語的把棒球棍還給了白毛婆。

  所以說,你一個歲數這麼大,走路都得隨身帶拐杖的老太婆到底為什麼要來和他搶生意啊?

  說好的小偷也是吃青春飯的,年紀大了身體和手速就不行了呢?

  年紀都這麼大了還來偷東西,你老也不怕閃著腰!

  「給你,我往這邊,你不許跟來!」

  因為生怕這老太婆會纏上自己,要求自己帶飛,所以少年隨後趕忙快步跑走了。

  風吹過老太婆的那幾根白毛,她拄著拐杖嘆息。

  「年紀輕輕就當小偷,現在的年輕人啊!」

  然後她直起腰版,把棒球棍改拄為扛,溜溜達達的就往前院走。

  好了,她也該去偷……找姓羊的賄賂陰神的證據了。

  先找找書房在哪,或許能找到一些線索。

  這種宅院的構造都差不多,顧雲初很快就摸到了書房的位置,雖然這裡有不少丫鬟僕從,不過這些對於顧雲初來說都是小意思。

  她很快來到書房,房門是關著的,不過窗戶倒是開著的通風的,顯然這姓羊的防盜意識不行啊。

  白毛婆順著窗戶鑽進了書房。

  大概姓羊的本來也才死了沒幾個月,所以雖然有錢,但是添置的東西還不多,書房裡面沒多少的書籍和文房四寶。

  倒是博古架上放滿了金銀珠寶,什麼金燦燦的金蟾啦,什麼鑲滿寶石的香爐啦,漂亮華美的玉雕啦。總之就是什麼貴放什麼,力求在這書房之中也全方位的展示自己的財富和銅臭味。

  顧雲初鄙夷了一下羊姓富人的品位,隨後開始在書房翻箱倒櫃的尋找起來,結果書房裡面確實有姓羊的和丁城隍、郡司交好的書信。但都是些你吃了嗎?我吃著呢的口水話。

  她就差挖地三尺了,卻也依然沒找到關於羊姓富人賄賂陰神的證據。

  她撓了撓頭,再次從書房的窗戶鑽了出去,隨後想了想開始試圖找到姓羊的富人的臥室,一般來說如果這種證據真的存在的話,應該不是放在書房就是放在書房的嗎?

  主人住的院落倒也不難找,她看了看院牆,為了避免有鬼在附近,於是在周圍看了看,試探著找到一塊小石頭,朝著牆那邊砸了過去。見沒有說話聲傳來,她當即翻牆進了院落。

  然後下一刻,跳進院子的她和同樣蹲在院子角落的小偷相顧無言。

  白毛婆看了看小偷腳邊的石頭,又看了看他捂著腦門的手。

  「……抱歉。這只是個意外。」

  少年小偷氣急。捂著腦門道。

  「我說了別來妨礙我!」

  白毛婆當即拍拍胸脯。

  「你偷你的,我偷我的,我絕對不妨礙你。」

  小偷瞪了她一眼還想說什麼,就注意到有人來了,身子頓時一僵。就在這時,白毛婆伸手拉住他躲在了房屋後面。

  「跑啊,站在那等人抓你嗎?你第一次做小偷?」

  顧雲初有些狐疑的打量了這小偷一眼,這家伙的心理素質似乎不太行啊,看上去壓根沒什麼經驗。

  「關你什麼事?」

  少年仿佛一只刺蝟,刺了顧雲初一句就和她拉開了一絲距離,然後小心的抬起一點窗戶往裡面看去。

  白毛婆仿佛不知道他嫌棄自己一樣,也湊過去看裡面的情況。這應該就是主臥了,或許她想要的東西就在裡面。

  結果往裡面一看,少年面色一紅,白毛婆則是微微睜大了眼睛。

  裡面是兩個穿著清涼的美人正在下棋,其中一個美人被一個大腹便便的男人抱在懷裡,手把手的教著下棋。言語舉止間多有曖昧。

  「來,往這邊下。」

  「這一步錯了,瞧這小臭手,怎麼下了這步臭棋。」

  「又輸了,該罰!就罰你再脫一件好了。」

  少年似乎沒見過這種場面,面色通紅的後退幾步。

  白毛婆卻反而越發湊近了。嘴裡小聲的嘀嘀咕咕的。

  「嘖嘖,這家伙挺會玩啊,不要臉!」

  「這兩姑娘真好看,只可惜落在牛糞上了。該不會是被強迫的吧?」

  「咦?不對,不說話就算了,動作還這麼僵硬,這……原來是兩個紙扎的美人啊。還以為紙扎人看上去都古古怪怪的,原來燒了之後在地府這麼好看?看得老人家我都想來上兩個了。」

  正好還能湊一波鬥地主。

  少年先是不可置信的看了老婆子一眼,隨後暗罵一句。

  「老不正經,你再說小心被人發現了,抓起來關進牢裡去!」

  說著他似乎覺得自己恥於和這老色批說話,轉而繞到房子的另一面去了。

  老不正經·顧雲初:【……都是做小偷的鬼了,想不到這家伙道德標准還挺高?】

  系統妹妹淡定回答:【我當年綁定你的時候也沒想到都是九世善人了,你這道德水准跟過山車一樣忽高忽低的。】

  要說這家伙道德水准低吧?

  人家為了大娘給的一個饅頭就敢去硬鋼妖市主人陰百城,救回了被拐賣的孩子。

  要說她道德水准高吧?

  人家小偷遇到這事都不敢多看,她卻兩眼珠子都要瞪出去了。

  顧雲初:怪我嘍?

  好在姓羊的還有點節操,現在在地府還屬於白天,他除了下棋並沒有和自己的紙扎美人做些什麼,等到他帶著美人離開臥室後。

  顧雲初和少年立刻進去,不過相比於少年目標明確,一心只要財寶,顧雲初就比較麻煩了,她在臥室裡上躥下跳,東摸西碰,甚至在房梁都到處看了看。

  少年一邊往麻袋裡面塞金銀珠寶,一邊很是狐疑的看著她。不是很懂這老太婆到底在干嘛。

  「你身上長跳蚤了?上躥下跳的?」

  累了半天沒找到半點證據的白毛婆有氣無力道。

  「你不懂。」

  大概少年人最聽不得大人用這種語氣說話,他立刻不樂意了。

  「我有什麼不懂的?說得好像你最懂一樣。」

  白毛婆站在一邊沒說什麼,只是嘆了口氣。

  少年皺眉。

  「你到底要找什麼?」

  顧雲初遲疑的看了看他,最後開口道。

  「你可知,這家姓羊的富人暗地裡賄賂陰神,為非作歹。」

  少年翻白眼。

  「你這不是廢話嗎?這一片的誰不知道。」

  隨後他從顧雲初說是來偷東西,實際上卻看也不看金銀珠寶的舉動意識到了什麼。

  「你莫非……是來找他賄賂陰神的證據的?」

  顧雲初點點頭,頹廢道。「只可惜這姓羊的家裡看似防守不嚴密,其實疏而不漏,我竟然什麼都沒找到。」

  少年皺眉。

  「你都這麼老了,干嘛還要做這麼危險的事情?這姓羊的也害過你?」

  顧雲初搖搖頭,表示那倒是沒有,她只是為了別的鬼打抱不平而已。

  少年有些難以理解,仿佛看傻子一樣看她。

  「你這把年紀了還要為了別人打抱不平?你知道那姓羊的有多厲害嗎?你就算往上告也沒用,那些鬼差,判官都賣他幾分面子。像是你這把老骨頭,便是給那鬼差打個幾棍子,也就沒了!」

  「總要有人做的嘛。」

  白毛的老太婆面容衰老而醜陋,一雙眼睛卻滿是大義凜然的光芒。

  「我雖老矣,但追尋公道,追尋大義之事,什麼時候去做都不算晚!」

  正義必勝!

  顧雲初給自己打了個雞血,再次哼哧哼哧的開始找起證據。

  少年沉默的看了看她,隨後竟是停下了自己的動作。轉而幫她一起找了起來。

  顧雲初驚訝。

  「你這是……」

  少年冷笑。

  「你若是能絆倒姓羊的還有那些貪官污吏倒也是件好事。」

  他雖然是第一次做小偷,但在找東西方面似乎真的有點本事,不一會兒就找到了一個房間內的暗格,但是裡面放的只是更貴重的金銀,和證據並無半點關系。

  但這依然是個不小的突破,很快,少年又再次發現了床上的一個暗格,但不等他打開,外面就傳來了聲響,顧雲初一驚,順著門縫一看,原來是那姓羊的正往這邊走。

  她看了看少年。「我去攔住他,你把這個打開找一找,要是沒有就算了。」

  話音未落,她人已經靈敏的從窗戶竄了出去。

  少年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為什麼要幫一個素不相識的老太婆,但他還是咬咬牙,開始試圖打開暗格。這並不簡單,特別是他第一次偷東西,聽到外面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後,整顆心都怦怦直跳。

  忽然,只聽一個破空聲響起,緊接著就是姓羊的痛叫一聲。

  正准備回臥室拿東西的羊姓富人走得好好的,誰知遠處一個黑影飛來,精准無比的砸在了他的腦門上。砸得他眼冒金星,腦袋頓時腫起一個大包。

  大腹便便的中年男鬼氣急。

  「誰砸我?!」

  就在這時,院子牆頭忽然冒出了一個白發的老太婆露頭。對著他滿臉堆笑道。

  「哎呦,對不住,對不住,我拐杖好像掉您家了。」

  聽到這熟悉話語的少年臉色一黑:……三次都能正中靶心,這准頭也太離譜了,這老家伙還說自己之前不是故意的!

  姓羊的同樣面色不好看。

  「這麼大的拐杖從院牆外面飛進來這麼遠,還正中我的腦門,你跟我說是掉進來的?」

  扒牆頭的白毛婆歉意的笑了笑。

  「這……年紀大了,手汗比較多,所以手一滑就飛進您家了。真不是故意的。」

  姓羊的呵呵冷笑:「你手汗多得和抹了油一樣,這麼大的棍子好似箭一般飛出來正中我這腦門?你當我傻嗎?」

  躲在臥室的少年深有同感的點頭。

  白毛婆遲疑了一下。

  「那……有沒有這麼可能呢?比如這根木棍和你有前世之緣,因為它前世還是一棵樹的時候被你給殘忍無情的砍了,所以它變成我的拐杖後,依然對你念念不忘,今天感應到你就在周圍,怒從膽邊生,於是飛起來就為了給你一棒子?」

  姓羊的:……我信你個鬼,你個糟老婆子真踏馬能編。

  「你那些鬼話還是回家說給你自己聽吧。總之我告訴你,你敢打我,這事就沒法善了!」

  白毛婆小心翼翼道。

  「我都說了,不是故意的了。」

  姓羊的冷笑:「我就是一根汗毛都比你整個鬼都金貴。甭管你故意還是不故意的,打了我,就得賠!」

  白毛婆遲疑。

  「那不如我把那根和您前世有緣的拐杖賠給您?你要是不解氣,正好用來燒火?」

  姓羊的冷酷道。

  「我要個燒火棍干嘛?你得賠錢!就賠個一千兩黃金吧!我去買點補藥補一補。」

  一千兩黃金?

  你還真敢獅子大開口啊!

  顧雲初一愣,隨後注意到房屋後面少年比了個手勢然後一閃而過,頓時眼中一喜,這是找到了!

  於是姓羊的就見那本來還可憐兮兮的老太婆忽然對著他做了一個挑釁的鬼臉,醜陋的臉上說不出的嘲諷。

  「砸你是我不對,但砸一下要一千年黃金來買補藥?你是准備補腦嗎?那我勸你最好放棄,畢竟一個屎盆子你鑲什麼金邊?」

  話音剛落,她露出牆頭的老臉消失,竟是要跑。

  姓羊的被這變故弄得一愣,隨後氣得跳腳。趕緊叫下人去追,

  「追,都給我追!」

  牆外傳來老太婆沙啞的聲音。

  「別追了,別追了,大孫子,你這麼大了,不能再依賴奶奶我了!那根拐杖就送給你了,如果你想我了,那你就對著腦門來一棒子,記住,這可是奶奶我對你濃濃的愛!」

  噗呲!

  有下人噴笑出聲,又趕緊捂住嘴,憋得十分辛苦。

  顧雲初三兩下甩開了追來的那些人,來到說好的街上正准備去找那個少年,就見那少年從一個巷子中走過來,把懷裡的信交給她。

  顧雲初走到暗處小心的看了一眼,只見一疊信中有幾封正是丁城隍和郡司對著姓羊的索要財物的信。看樣子這場賄賂並非一次斷絕的。也不知姓羊的存了什麼心把這些信藏了起來,但這些信絕對是轉告地府陰神收受賄賂的鐵證!

  「多謝!有了這個一切都好辦的多了!」

  顧雲初欣喜了一瞬,但隨後就發現少年兩手空空,她立刻想到了什麼。

  「你拿的那些東西……」

  少年面無表情。

  「沒了也就沒了。再偷下一家就是了。」

  他說完就要走。

  就在這時,白毛婆拉住了他。從懷裡掏出了一個荷包,裡面是滿滿的錢,大多都是銅板,但卻也有幾個極小的金錠子。

  「年紀輕輕的,干啥不比做小偷強。入了這一行想出來就難了。」

  白毛老太婆拍了拍胸脯。

  「你若是缺錢就說,這是之前上街賣藝,大概是看我太賣力,大伙賞了些錢,還剩這麼多,這錢你拿著。不夠的話你告訴我你住哪,我雖然窮,但我朋友不差錢,我到時候讓他幫你一把!」

  少年垂頭。

  「不必了,這些……這些就夠買藥的了。」

  鬼也是會受傷的,這些錢不多,但足夠他給妹妹買藥的了。

  他抬頭,對著白毛婆露出了今天的第一個笑容。

  「多謝。」

  白毛婆醜陋的臉上露出一個笑容。

  「客氣啥,舉手之勞。」

  顧雲初因為有事,很快和少年告別,結果走在街上遠遠的就看見姓羊的宅院正門大開,有鬼差帶著他氣勢洶洶的走出來。

  難道是來抓她的?

  顧雲初一驚,正想躲藏,就聽鬼差道。

  「快點走,閻王還等著呢!」

  「那個叫席方平的還真是個孝子,竟是告到了閻王面前,你啊,到時候小心著點!」

  羊姓富人趕緊從袖子裡掏出金錠子。

  「是,多謝兩位鬼差大人提點。」

  席方平?

  顧雲初意識到對方沒注意到自己,下意識的想要跟上去,結果那鬼差帶著姓羊的腳下生黑氣,越走越快,眨眼間就沒了蹤影,她竟是拍馬都追不上!

  好在這個時候,敖焱找到了她。直言自己探聽到席方平在哪了,這憨子和他們失散後,竟是一點也沒想著自己勢單力薄,要和他們會和,而是頭鐵的直接往閻王殿去,要向著閻王爺當面告狀!

  顧雲初當即皺起眉頭。

  直接朝閻王告狀確實是他們的目的。但她為何要如此迂回?為何她不直接莽上去找上閻王嘴一張就開始告狀?

  還不是因為地府的陰神有問題嗎?

  她雖然不知別處的地府陰神如何,但這一片的地府陰神實在太有問題了。

  他們買官賣官、收受賄賂。從上到下鬼差、城隍、郡司竟是連成了線。官官相護、堅若磐石!

  屬下的鬼都是這副德行,別的不知道,丁城隍貪財起碼持續了十年之久,這座鬼城中的劉姓閻王到底要多蠢才能一點都沒發現?

  反正顧雲初不信他一點端倪都不知道。

  正好證據已經到手,顧雲初和敖焱立刻朝著閻王殿趕過去,他們閻王會偏袒手下的陰神,害怕閻王會和稀泥。反正席方平的身體已經死了,直接把人送去投胎,孟婆湯一灌一了百了!

  但顧雲初和敖焱潛入閻王殿後卻發現自己都算錯了,錯了個徹底。

  只見那黑沉沉、陰森森的閻王殿上,劉閻王高坐上首,邊上站著郡司、判官等陰神,下面站著姓羊的富人,這些渾身罪責的家伙好好的,而最無辜的席方平卻是被固定在柱子上,被鬼差由上到下鋸成了兩半!

  顧雲初和敖焱去的時候已經遲了,席方平的身體啪嗒摔在地上,一半倒在這邊,一半倒在那邊。鬼差把兩半又推合在一起,讓他繼續去受審。

  席方平身上的裂縫很是顯眼,動作稍微大點就會再次裂開。

  萬萬沒想到會發生這種情況的顧雲初氣得目眥欲裂,感覺自己也要裂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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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閻王殿是什麼地方?這是活人和死人都懼怕的地方。

  這裡就和地府的天一樣黑沉沉,陰森森的,腳下走動間有灰色的霧氣湧動,頭頂嘩啦啦的是吊掛下來的大鐵鏈發出動靜。邊上髒兮兮的木架子上放著的是各色猙獰鋒利的刑具,上面隱約能看見干涸的血污。

  兩邊立著高大的青銅燈座,無一不是猙獰恐怖的惡獸模樣,兩眼冒著幽綠的光,口中則是跳動著幽綠的火焰。靠近火焰,不僅不能讓人感覺到溫暖,反而會越發的寒冷。

  上首有個高高的案台,其間坐著的正是閻王,他高高在上,透著別樣的威嚴和恐怖,而且他的體型極高大,光是沒被案台遮擋的上半身似乎就有一人高,靜靜的坐在那裡仿佛一座鐵塔般。

  下面的鬼看不清閻王的樣貌,也不敢抬頭看。

  閻王下首兩側有判官坐著,一個提筆正在記錄什麼,一個默不作聲的看著,他們兩邊則是站著手持哭喪棒、勾魂鎖鏈的鬼差。

  這些鬼差中有的面色驚訝、有的緊蹙眉頭,一個個都在看著殿前的那個小鬼。應閻王的吩咐,那個叫席方平的鬼正在被他們的同僚按在火床之上。已經足足折磨了許久,空氣中滿是一股烤焦的惡臭。

  劉閻王開口,聲若洪鐘。

  「席方平,你可知錯!」

  滿是熊熊烈火的火床之上,一焦黑的鬼影痛苦的怒吼!

  「我何錯之有!」

  劉閻王冷哼一聲,不再說話,鬼差們看著席方平心中不由有些震動,這鬼難道不疼嗎?為什麼還不求饒?!

  席方平當然疼,甚至疼得希望自己趕快死掉。

  他不知這到底是怎麼了,他滿懷希望的來閻王殿狀告那些惡神的罪責,希望閻王能還他一個公道,結果閻王招來了郡司、姓羊的富人,也不知他們說了什麼,接著就不由分說的讓鬼差打他板子!

  席方平高喊著自己有何罪要挨板子,但閻王理都不理。在看殿前冷笑的郡司和得意洋洋的羊姓富人,他哪裡還不知道為什麼?

  這閻王竟然偏袒他們!

  那一瞬間,席方平心都涼了。

  被烈火灼燒的痛苦幾乎快要壓垮席方平的神智,迷迷糊糊間他又聽到了劉閻王的問話,他問自己還告不告了。

  席方平知道,這個時候自己只要說一句不告了,那麼這一切的痛苦都會結束,但他想到父親慘死的模樣,想到父親做鬼到現在依然在牢獄被鬼差毒打,他心中就仿佛升起了一團火焰。

  「告!我要告你們所有!你們哪裡是神,惡鬼,你們統統都是吃人的惡鬼!」

  劉閻王惱怒的看了一眼這個惱人的愣頭青,當即又是一道命令。

  當即有鬼差出列,拿出髒兮兮滿是血污的鋸子,先是把席方平給綁在柱子上,隨後大鋸子豎著由上到下,把席方平鋸成了兩半!

  「啊啊啊!」

  聽著席方平幾乎響徹雲霄的慘叫聲,劉閻王臉上只是冷笑。身邊站著的郡司,邊上下筆的判官也具是冷笑。唯有一個鬼差心懷憐憫,在把席方平兩半身體推合後,見席方平走動間身上的裂縫裂開,於是悄悄給了席方平一條黃色絲帶。讓他系好。

  席方平把絲帶系在腰間,幾乎眨眼間,他剛剛遭受的傷痛似乎都消失了,但他並不覺得高興,傷口痊愈,難道之前受過的傷痛和仇恨就能消失嗎?

  隨後他被鬼差壓著踉蹌跪在大殿上,五體投地。頭顱緊緊貼著冰涼的地面。

  劉閻王在上面冷冷的看著,不過到底沒說什麼。只是再次問道。

  「你,還告嗎?」

  席方平的手緊緊的攥成拳,眼中的火苗慢慢死寂下來。

  他告訴自己,再堅持下去也沒有意義,只會早來更狠毒的刑罰。

  他告訴自己,現在退讓只是權宜之策,他還可以去找更厲害的神仙告狀。

  他告訴自己,今天就……算了吧。

  「我不告……」

  「告!當然要告!」

  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太婆一個後空翻轉體三周半精准的從房梁落到了大殿上。一雙老眼憤怒的看向上首的閻王和周圍的郡司判官。

  「我定要把這地府告穿!告得你們這些狗官全給打入畜生道,全給我變成屎殼郎,畢竟看你們說話的口氣就知道平日裡沒少和屎殼郎搶食吃!」

  從看見席方裂開再到他被迫跪地只是一眨眼之間,但這短短的幾個畫面卻把顧雲初給氣得夠嗆,什麼給地府面子,什麼和地府為敵不好,什麼要從長計議她都不想去想了。

  事實上,這時候就算她想和地府的陰神從長計議,這群臭不要臉的家伙還不一定願意呢!

  席方平不可置信的看著她。希望來得太突然,以至於讓他大腦一瞬間空白下來。

  劉閻王面色一黑。聲音轟隆隆道。

  「你敢擅闖閻王殿?你可知這是什麼罪名?」

  「什麼罪名都沒有。」

  顧雲初冷笑。

  「我這老婆子揭發你們這群貪贓枉法,毫無公正廉明可言的狗官,何來罪名,有的只會是美名!」

  劉閻王被這麼指著鼻子罵,頓時氣得雙眼圓瞪。

  「哪來的瘋婆子。給我拿下!」

  鬼差們立刻應是,拿著哭喪棒和勾魂索就要去抓顧雲初。

  顧雲初當即舉起了棒球棍,因為棒球棍是屬於角色卡的一部分,早在顧雲初離開姓羊的宅院五百米左右的時候,這棒球棍就自動回到她手中了。

  顧雲初當即幾下打退衝過來的幾個鬼差,隨後數道紅色的劍光閃過,其余的鬼差們立刻被打飛出去,而敖焱從房梁上飄然落下。

  他站在顧雲初的邊上,對著她很是無奈道:「之前說好的不要太衝動呢?」

  之前他要殺那丁城隍,最先說殺地府陰神不好的是顧雲初,說不要衝動,要從長計議的是顧雲初,說不能動不動就使用暴力的也是顧雲初。

  結果此刻最先跳出來暴打鬼差的也是顧雲初。看那氣憤的模樣似乎恨不得把這閻王殿掀翻過來。

  「我這可不是衝動,而是經過了深思熟慮的結果。」

  顧雲初冷哼。

  「再說了,看到現在的發展,你難道還有別的想法嗎?」

  「那倒是沒有。」

  敖焱冷冷的看了一眼閻王。

  「貪贓枉法、官官相護,人人得而誅之!」

  「你們倒是好大的口氣!」

  劉閻王壓根不知道眼前冒出來的這兩個家伙是什麼身份,只是察覺到那個老婆子像是鬼卻又不太一樣,後一個更是看不出跟腳。

  他只當是這是兩個正義感爆棚的游俠,管事情竟然還管到地府來了。

  劉閻王當即一拍案桌,大殿內灰色的霧氣立刻快速翻湧起來。青銅燈凶獸仿佛活了一般緩緩轉頭看向顧雲初和敖焱,大殿的房梁和柱子之上雕刻的惡鬼惡獸也咆哮著在其上游走,似乎隨時都會衝出來。

  「你們還等什麼,快給我抓住這兩個擅闖的小賊!」

  「是!」

  其余的陰神齊聲應答。

  本來青白臉的瘦弱判官、高瘦的郡司,還有那些狼狽起身的鬼差們皆是面色一變,身形暴漲起來,最高有五米,幾乎頂到大殿的房梁,最矮的也有兩米高,而且一個個面色或是靛藍、或是青黑。或是朱紅,張著血盆大口,獠牙尖銳形似惡鬼!

  也不知這是地府陰神真正的實力,還是在這閻王殿能加什麼buff,但顯而易見,此刻,哪怕是一個鬼差都要比丁城隍那個弱雞厲害的多!

  「小心!」

  顧雲初眼疾手快,趕緊還在地上趴著的席方平給拉起來,裂開了還能合起來,若是被那些大家伙的大腳板踩上一腳,那可真就只能用鏟子隨便鏟一鏟了。

  敖焱把席方平收進袖子裡,然後對著顧雲初道。

  「害怕嗎?」

  畢竟這一次可不是和草根妖魔對上,而是正兒八經的和地府陰神宣戰。

  「害怕?」

  顧雲初看了看那些變身的地府陰神,傲然的一抬下巴。

  「論起醜得嚇人,這些家伙還能醜的過我嗎?」

  敖焱一愣,隨後笑了一下,深有同感的點點頭。

  「那確實。」

  顧雲初沉默了一下:【……雖然他贊同了我的話,但我怎麼感覺有哪裡不對勁?】

  系統妹妹堅定道:【錯覺,一定是錯覺!】

  另一邊,判官看見敖焱的笑容似乎誤會了什麼。

  「小子還敢嘲笑我們?看招!」

  巨大的赤面惡鬼張嘴一吸,隨後又一呼,一股大風立刻在閻王殿刮了起來。敖焱和顧雲初猝不及防之下,立刻被吹得踉蹌。隨後其余變身的鬼差拿著同樣變大的哭喪棒朝著兩人打來。

  兩人對視一眼,也不再遲疑,竟是不退反進,衝進了陰神之中。兩人對比此刻變大的陰神,就仿佛成人和小孩子一般。

  若是這戰鬥場地夠大也就算了,還能以靈巧取勝,但閻王殿就這麼大,陰神變大後,給顧雲初和敖焱騰轉挪移的地方就小了。

  敖焱尚有余力,但顧雲初這邊就有些麻煩了。

  恐怖奶奶雖然物理防御力滿點,但陰神最擅長的就是對鬼物的靈魂攻擊,天然屬於弱勢,更何況恐怖奶奶的武力值本身就不高。

  系統妹妹道:【別掙扎了,有卡不用那不是憨批嗎?好歹是花了錢的!】

  顧雲初想到某張角色卡的Q版圖,頓時身子一抖。

  【我不!那位姐姐太高貴,是我不配!】

  「哈哈哈,你就這點本事嗎?」

  砰地一聲,一只大腳板朝著白毛婆踩了下去。地上的磚石頓時碎裂。

  顧雲初一個驢打滾險而又險的躲開,結果又有鬼差的勾魂索來抓她,她一個閃身再次躲開,還一躍而起,給了一個鬼差腦門一棒子。

  那鬼差氣急,腦袋一轉,邊上又出現一張惡鬼臉。凶神惡煞的恐嚇道。

  「你這老婆子。還不束手就擒,再敢反抗,待會可有你苦頭吃!」

  「什麼?有大骨頭吃?」

  白毛婆裝模作樣的道。

  「不行啊,我老了,牙不行了,吃不得大骨頭。」

  鬼差一愣,怒道。

  「我說的是有你苦頭吃!」

  「什麼,給我點心吃?」

  白毛婆迅速爬上房梁再次躲開襲擊。

  「那還行,不過可得給我軟乎點的點心,硬的老人家我也啃不動啦。」

  鬼差怒罵。

  「你她娘的,你一個耳背的老太婆還出來打什麼架?」

  結果剛落,白毛婆從天而降,大棒子正中他的大腦門。

  「你她娘的才耳背呢!」

  被打的鬼差腦袋冒金星了一瞬,反應過來後,氣得把哭喪棒揮舞成大風車。

  「啊啊啊,我要把你打成肉泥!」

  白毛婆驚訝。

  「啥?還要請我吃肉丸?哎呀,想不到你這小伙子長得醜了吧唧的,心底還挺好,我都給你腦門來上好幾下了,你還要請我吃東西,但還是算了吧,那玩意兒老人家我吃容易卡嗓子。當然啦,你這小伙子若是現在給我磕幾個頭,老人家我還是很願意給你一個當我乖孫的機會的。」

  你和她說東,她說西,你和她說抓狗,她非要說攆雞,不得不說,顧雲初想氣誰的時候,神仙都能被她氣炸了。

  那可憐的鬼差此刻被氣得說不出話,只能無能狂怒的「啊啊啊!」大叫。仿佛一只咆哮的大猩猩。

  眼見戰況僵持不下,高高在上的劉閻王不耐煩了,他再次一拍案桌。

  「你們也上!」

  那些蠢蠢欲動的青銅惡獸,房梁上的惡鬼立刻激動的咆哮一聲,迅速脫離了原本的位置,朝著顧雲初和敖焱撲過來。

  一屋子的陰神本就難搞了,現在又加上這些似鬼非鬼的家伙,戰況越發的混亂起來。

  白毛婆對著劉閻王怒罵。

  「好不要臉,你們人多欺負我這可憐的老人家!」

  劉閻王在上首冷笑。

  「誰讓你這老婆子年紀一大把了,還要學年輕人惹事,頭發都禿了,還是躲在屋內不要出來嚇人的好。」

  甭管是老的小的。這些膽敢不聽他命令,不動尊卑的鬼,他通通不會放過!

  劉閻王高坐在大殿之上,陰氣遮住了他的面孔,只有一雙眼睛射出滲人的光芒。

  白毛婆頓時跳腳。

  「你才禿了呢。我這明明還是有幾根的!衰老乃是世間常態,我年輕那會兒也是膚白貌美、青絲如瀑的好不好。」

  鬼差們哄堂大笑。

  「這禿老太婆醜成這樣還臭美呢!」

  「還年輕時候青絲如瀑,那怎麼現在一根不剩了?真是個禿頭老瘋子!」

  「還膚白貌美。瞧她那醜樣,等落到我們手裡,定要一根根把她的那幾根白毛拔下來!」

  顧雲初:臥槽,這麼狠毒的嗎?

  系統妹妹見縫插針道:【換卡嗎?】

  顧雲初:【……換!】

  最終還是渴望勝利的欲望打敗了顧雲初的猶豫和掙扎,她惡狠狠的對著陰神們道。

  「這可是你們逼我的,好吧,這就讓你們看看奶奶我年輕時候的風姿!」

  看她的伽椰子姐姐『美』不死你們!

  有判官以判官筆刺向她,白毛婆迅速跳起,好似壁虎一樣趴在了牆壁上。不,此刻的她已經不再是白毛婆,只是眨眼的功夫,她就已經換了一副模樣。

  趴在牆上的分明是個體態纖細,四肢纖長,面色青白,有著一頭烏黑長發的女鬼!

  那女鬼趴在牆上,仿佛一只蜘蛛一般,因為垂著頭,面色完全被一頭黑發覆蓋,看不清樣貌,只是周圍變得越發陰氣森森,這一片的溫度迅速降了下來,甚至這股陰氣還和閻王殿的陰氣交織起來,女鬼趴著的牆壁處立刻出現了一抹白霜。

  鬼差們面面相覷。遲疑著不敢靠近。

  那白毛老太婆竟然如此輕易的就返老還童了?

  劉閻王怒道。

  「管她用的是什麼妖法,都不過是雕蟲小技,還不快拿下她!」

  是啊,他們可是地府的鬼差,怎麼可以被被一哥莫名其妙的女鬼給嚇住了?

  錯覺,那股莫名的恐怖一定是錯覺!

  鬼差們這麼想著,趕緊朝著女鬼過去。

  然而就在這時,那女鬼腦袋忽然旋轉起來,仿佛剛剛安上去一般,還不太靈敏,先是轉了一百八十度,從垂頭變成仰面朝上,隨後才意識到什麼,猛地把臉以一種奇怪的角度對准了鬼差們的方向!

  黑發立刻把最前面試探著舉起哭喪棒的鬼差包裹起來,裹成一個繭蛹,裡面的鬼差痛苦的悶哼幾聲就沒了動靜。

  鬼差們頓時嚇得後退一步。看著眼前的女鬼咽了咽口水。

  那是怎麼樣的一張臉啊,黑發垂下,掩蓋住大半張臉,隱約露出的小臉白得毫無血色,白得仿佛石膏假人,唇色幾乎沒有,劉海下,一雙黑漆漆的充斥著怨毒和死寂的雙眼死死盯著面前的每一個鬼差。

  配上她此刻的姿態,她就像是一只長著鬼臉的蜘蛛!

  他們不是沒見過醜陋的妖鬼,但沒有一個比這個更恐怖,她不是醜,而是一種對於死亡、對於陰冷、對於大恐怖的具像化。讓人一看見她就會頭腦空白,下次會回想起來依然不寒而栗!

  而顯然,聊齋的世界的妖鬼再恐怖,也遠不如專業的恐怖片來得厲害,更何況還是伽椰子這一級別的。

  事實上,顧雲初本身也被這張卡嚇得有點夠嗆。特別是轉頭的那段,她自己都嚇得背後一寒。活了這麼多年都沒想過自己的脖子可以三百六十度隨便轉!

  【別告訴我,這甩快了,腦袋不會還能甩出去吧?】

  系統妹妹還沒說話,那邊過於靈敏的角色卡已經心隨意動。顧雲初只是想把自己的腦袋轉回正常的位置,誰知唰的一下,她只覺得自己飛了出去……准確來說,是腦袋飛了出去。飛的好高好高,砸中房梁後又落在了一個鬼差的懷裡。

  顧雲初:……

  被砸中的鬼差:……

  顧雲初努力拉起一個笑容。

  「能把我的頭還給我嗎??」

  鬼差只見懷中黑發覆蓋大半張臉的恐怖女鬼一雙黑漆漆毫無眼白的雙眼死死的盯著自己,慘白的臉上浮現猙獰的笑容。嘴巴一張一合發出冰冷而沙啞的聲音。

  「能把我的頭還給我嗎?」

  那過長黑發在陰氣的翻湧下無風自動,仔細看,它們不知何時已經卷住了他的手臂,鬼差只覺得自己的心髒已經被恐懼攥緊。

  他沉默的和懷中的人頭對視一眼,緊接著衝天的慘叫聲傳來。

  「啊啊啊!鬼啊!」

  鬼差:我在地府什麼大場面沒見過?

  鬼差:這場面我真踏馬沒見過!

  那鬼差顧不上其他,把手中的恐怖頭顱一扔轉頭就跑。其余的鬼差們仿佛這才清醒過來,趕緊驚叫著退開。

  【臥槽,你們不就是鬼嗎?】

  顧雲初一愣,隨後反應過來。趕緊去撿自己的腦袋。

  只見牆上掛著的無頭女鬼四肢著地的下地,分明沒有腦袋,但顧雲初卻能看清周圍的一切,顯然這點小事是難不倒伽椰子的。

  所以伽椰子到底長什麼樣呢?

  顧雲初明知道這好奇心不應該,但還是忍不住在撿起腦袋的同時『看』了一眼。

  【誒,等……】

  系統妹妹阻攔的話語還沒說完,眨眼間,一雙黑漆漆、怨毒的雙眼猛地睜開和顧雲初『對視』!

  【臥槽!】

  【臥槽!】

  系統妹妹和顧雲初同時一個哆嗦,她手中的頭顱頓時唰的一下留下兩行血淚。被嚇得。

  顧雲初內心痛哭流涕。

  【我不行,我不可,我做不到,這也太……太嚇人了!】

  真是連她自己都嚇哭了!

  系統妹妹心有余悸。

  【誰讓你看了,我喊你停下都來不及!】

  隨後她趕緊苦口婆心的勸顧雲初。

  【現在這種情況,伽椰子是最適合的了,用都用了,反正你閉上眼不看,那就只有別人害怕的份,再說了,伽椰子姐姐可是難得的好身材、長頭發,既沒有綠頭發,也沒有禿頂,不看那些恐怖氣質,她長得也……挺清秀的對吧?你要是用習慣了,說不定哪天乍一看,你會覺得她也是個長發飄飄的小姐姐也說不定啊。】

  顧雲初:【……我和你這麼久的戰友情,你何故把我當傻子騙?】

  還乍一看?

  是把眼珠子摳出來踩炸的炸嗎?

  系統妹妹沉默了一下,換了個方向繼續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具體話術在於:想想那群地府陰神罵你禿頭的時候,想想他們嘲笑你醜的時候,想想他們說要把你僅剩的白毛也拔掉的時候!

  顧雲初眼神變了又變,最終咬咬牙把腦袋安了回去。

  *

  劉閻王也被那女鬼的怪樣嚇了夠嗆,他在上面拍著桌子。對著陰神們道。

  「不許後退!給我殺了她!誰敢再跑,我絕不放過。」

  這話一出,那些陰神們果然不敢再退。只是遲疑的看向顧雲初。

  忽然,有一判官壯膽似的大吼一聲。

  「怕什麼?我們一起上!」

  「是!大人!」

  鬼差們立刻響應。朝著顧雲初衝過去。

  顧雲初黑漆漆毫無眼白的雙眼流著血淚。也四肢著地朝著他們衝過去。所過之處皆是白霜,陰寒之氣凍得陰神都是脊背發寒。

  判官又是吸了一口氣,對著顧雲初吹起大風,但這一次,顧雲初趴在地上穩若磐石,烏黑的發絲仿佛利劍一般急射出去。

  「啊!」

  判官慘叫一聲。竟是被扎成了刺蝟。黑發卷住判官吊起來,雖然這樣不致死,但鬼血卻鮮血淅淅瀝瀝的滴下來。

  本來還准備衝的鬼差們頓時停住了腳步。女鬼腦袋一歪,四肢著地好似蜘蛛一般迅速衝過去。

  「啊啊啊!」

  「快跑!」

  鬼差們這一次是真的被嚇破膽了,仿佛羊群一般扭頭再次逃跑。無論劉閻王怎麼喊都沒用。

  「想跑?」

  顧雲初冷笑一聲。她付出了這麼大的代價,若是今天讓你們跑掉一個她都不姓伽!

  等等……伽椰子小姐姐好像本來就不姓伽?

  一時間,閻王殿的戰況又是一變,只要是看到顧雲初的,無論是鬼差判官、還是惡鬼惡獸,全都驚慌的扭頭就跑。而顧雲初仿佛也一只毒蜘蛛,在閻王殿高速移動。她的發絲更是迅速順著柱子爬上了房梁,隨後垂落下來。無數縷青絲仿佛活了一樣,眨眼間就把大半個閻王殿做成了她的巢穴,而但凡被那些頭發碰到,就一定會被包裹成繭蛹。

  「你們跑什麼啊?」

  「來看看吧,我的頭發是不是很茂密。」

  「我的皮膚白不白?」

  「我美不美?」

  隨著敵人的慘叫聲和驚叫聲越來越大。顧雲初仿佛找到了一點往日的感覺。把別人嚇得哇哇叫什麼的,果然不管什麼時候都很有趣!

  反正她自己也看不見!

  別的不說,起碼這麼長又漂亮的頭發她還是第一次見!

  伽椰子是不說話的,但是顧雲初激動起來後就容易像是一個興奮地大馬猴四處亂竄。滿嘴騷話想停都停不下來。

  「看看我的頭發,又黑又長又直,想不想摸一摸?」

  被抓到的鬼差尖叫:「我不想」

  「什麼?我這麼漂亮的秀發你不想摸?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顧雲初惡狠狠的暴揍某鬼差,然後愉快的把人吊上房梁。

  「看看我的頭發,又黑又長又直……」

  又是一個被抓的鬼差尖叫:「我……我想摸!」

  女鬼面色一變。

  「好啊,我就知道你們這些臭男鬼覬覦我的頭發!去死吧!」

  於是,又是一聲慘叫,房梁又多了一個吊起來的鬼差。

  看顧雲初越玩越放飛自我的系統妹妹:……媽蛋,所以她剛才到底為什麼要浪費那麼多口水來勸這個性格惡劣的家伙!

  會以為她真的害怕的自己才真的蠢得可愛!

  與此同時,另一邊敖焱本來正在包圍圈中纏鬥,被高大的敵人擋著,一直沒空注意顧雲初那邊的情況,結果打著打著自己這邊的敵人越來越少不說,邊上還傳來了奇怪的動靜。

  他下意識的往顧雲初那邊看了一眼,頓時揮出的劍一歪。不小心削斷了房梁上垂落的頭發。

  那滿地亂爬,渾身仿佛寫滿恐怖二字的是什麼鬼東西?

  那滿頭索命的黑發,怨毒的黑色雙眼,慘白若石膏的皮膚都是什麼?

  世上竟然還有恐怖到讓他乍一看都心悸的女鬼?

  雲初?

  不不不,他的心上人平時再怎麼醜,那也沒有這麼……人不能,起碼不應該……

  錯覺,一定是錯覺,這肯定是閻王那邊放出來的惡鬼!可惡,這劉閻王果然陰險歹毒!

  就在這時,遠處的顧雲初嚎了一嗓子:「敖焱,你削我頭發干嘛?!」

  敖焱:……

  他看著那如蜘蛛怪一般亂竄的女鬼,喉頭艱澀的動了動。握著劍的手不可察覺的微微顫抖。就連他那有靈性的寶劍都破天荒的微微顫動起來。


第102章

  原本雖然陰森,但好歹還有幾分威嚴的閻王殿此刻已經完全淪為了鬼魅而恐怖的巢穴。

  青銅惡獸被打得翻倒在地,口中的火焰早就熄滅,殿內的光線更幽暗了幾分,黑色的發絲仿佛蜘蛛網一般,順著房梁分為好幾股,十幾個以發絲包裹的黑色繭蛹吊在半空中微微晃動著。僅有少數幾個陰神還在垂死抵抗。

  其中以那五米高的郡司和四米高的判官比較難對付,但任誰都看得出,在那恐怖女鬼的神通之下,他們落敗是早晚的事。

  劉閻王原本以為這只是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游俠兒,卻不想對方竟然如此厲害。想到那女鬼的恐怖的模樣,他銅鈴大的眼睛滿是瑟縮。

  那女鬼到底是哪裡的惡鬼,怎麼會這般厲害?

  冷風刮過,凍得劉閻王打了個寒噤,他咬咬牙,腿已經做好了逃跑的准備,但他卻知道自己絕對不能跑,這一跑,事情就鬧大了,席方平的事情一旦泄露出來,他的官帽可就戴不穩了!

  必須要在這殺了這兩個家伙,讓所有知道這件事的人都閉嘴,他絕對不能讓這麼多年的辛苦功虧一簣!

  劉閻王這麼想著,眼看著那女鬼的頭發刺入了郡司的胸口,他顫抖的手猛地抓住案台上的鎮紙猛地扔了出去。

  「妖孽,休得無禮!郡司,看我來助你!」

  那鎮紙乃是長方形,上面蹲了一銅虎。入手十分沉重,而這鎮紙被扔向顧雲初的時候,頓時暴漲起來。大如一個長方形的棺材,又透著一股如山岳一般沉重的氣勢,朝著殿中那爬在地上的『鬼臉蜘蛛』砸過去。

  追著其他陰神滿地爬的顧雲初這才想起還有一個劉閻王還高坐在上面呢。

  她沒有硬接這一招,而是閃身迅速躲開。隨後纏住某鬼的黑發猛地一扯。

  那五米高做惡鬼像的郡司踉蹌著,正正好被扯到了巨大的鎮紙下方,只聽砰的一聲巨響,那郡司慘叫一聲,頓時那靛藍且凶惡的大腦袋被砸得凹陷下去,一股腥臭的鬼血噴泉一般飆出來。

  郡司柚子大的凶惡雙眼含淚的看向高高在上的劉閻王。眼中的千言萬語彙成了一句話。

  你踏馬!

  說好的來助他的呢?

  那你砸她啊!砸我干嘛?!

  你這哪裡是想要幫他,你這分明是嫌他死的不夠快啊!

  隨後郡司晃了晃龐大的身體,砰地一聲倒在地上昏了過去。也不知是重傷昏迷還是單純的被豬隊友氣昏的。

  真是只是單純想要救人的劉閻王:……

  嘻嘻嘻~

  沙啞而滲人的笑聲想起,某女鬼毫不客氣的惡劣笑著。

  「就算你想被我吊起來打,也不用這麼心急啊,搞得我都不好意思了!瞧瞧這郡司那不可置信的雙眼,他本想著為你兩肋插刀,萬萬沒想到反倒被你在背後插了兩刀!」

  劉閻王厲喝。

  「妖孽休要胡說,這分明是你使的陰謀詭計!」

  他調動鎮紙再次飛起來朝著顧雲初砸去。

  那巨大的鎮紙砸在地上,地面頓時出現蛛網般的裂紋,深深陷進去一個大坑,若是尋常人被砸中,怕是連骨頭都要被砸成粉末了!

  迅速躲開的顧雲初仿佛壁虎一般扒在柱子上,一雙沒有眼白的黝黑雙眼死死的盯著那劉閻王。聲音仿佛從十八層地獄傳來。

  「不愧是閻王,倒是有幾分本事啊。」

  劉閻王當即冷笑。

  「妖孽,就憑你還想和我地府鬥?我諒你們修行多年辛辛苦苦才有今天的道行,若是現在速速退去,我還能饒你們一命!」

  顧雲初趴在柱子上仿佛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一樣。

  「你這話說的真是比唱的都好聽,只是這話早不說晚不說,偏偏刀都架脖子上了才說……嘖嘖,鬼話連篇說的就是你這種情況吧?不過若是你現在就跪地求饒,把你的罪行對著外面廣而告之,我們倒是可以饒你一命!」

  「妖孽住口!我乃閻王,何罪之有?只有你們這兩個妖孽擅闖閻王殿,劫走囚犯,打殺我這麼多的鬼差判官。罪當入十八層地獄,永不超生!」

  劉閻王食指中指並起,運轉法力讓那空中的鎮紙換了個方向再次朝著顧雲初砸去。

  顧雲初再次跳開。冷笑一聲。

  「你還真是蝙蝠插雞毛,你日子太久忘了自己是什麼鳥!你口口聲聲說自己是閻王,實則只是豺狼披著一張官皮只知道官官相護,收受賄賂,貪財奪利,席方平又何罪之有?要被你狠心鋸成兩半?!今天我們必須為他討個公道二字!」

  劉閻王咬牙:「那就看你們有沒有那個命了!」

  鎮紙立刻調轉方向,顧雲初下意識的再次跳開,但這一次,空中的鎮紙猛地一動,竟是又變大了幾分,朝著那趴在地上的她鋪天蓋地般的砸去,竟是讓人連閃開的機會都沒有了!

  又是轟隆一聲巨響!

  地面都抖了三抖,周圍的碎石迸濺,劉閻王眼中閃過狂喜,砸中了?!

  「哈哈,倒是我高看你了,沒想到只是三兩下你敗下陣來,我本來還想和你好好過兩招……」

  他得意的話語還沒說完就堵在了嘴裡。一雙眼睛驚愕的看著大殿。

  只見那鎮紙飛起來後,地上根本沒有那女鬼的身影!

  去哪了?

  劉閻王驚疑不定的朝著周圍查看,可除了房梁上密布的黑發,哪裡都沒有那女鬼的身影。

  不對,在上面!

  劉閻王察覺到脖子上冷風吹過,頓時後頸發涼,下意識的抬頭看去,結果一張死白若石膏的大臉猛地下移!

  那恐怖的女鬼不知何時憑借頭發倒吊在劉閻王的上空,此刻兩人的臉只見僅有幾釐米的距離,仿佛要貼上去一般。

  這若是愛情片,這兩人若是情侶,那這還能是個高難度吻戲,說不得還得加上一個愛的魔力轉圈圈,但他們偏偏是仇敵關系,這裡是聊齋的地府,女鬼更是站在恐怖片頂端的女鬼。

  猝不及防下,劉閻王的銅鈴大的眼睛和女鬼黑漆漆、怨毒的雙眼對視,她那頭如毒蛇吐信一般的黑發緩緩滑落在劉閻王的臉邊。遮住了光線。

  那一瞬間,劉閻王看不見其他,整個世界似乎只剩下上方那倒吊著的女鬼,她七竅忽然開始流血。然後緩緩露出一個笑容。

  「原來你是這麼想的啊?放心,我保證會拿出我的渾身解數來好好招待你的。」

  劉閻王被嚇得渾身僵直,瞳孔不可控制的收縮成針尖狀,黑漆漆的頭發從女鬼的頭上垂下來,還是在劉閻王的身上游弋,發出悉悉索索的聲音,即將把他變成房梁上吊著的繭蛹。

  「啊啊啊!你不要過來啊!」

  視覺、聽覺、觸覺等等五感被恐懼所填滿,劉閻王再也忍不住,發出了非人般的慘叫聲。手朝著顧雲初的大臉就打了過去。

  顧雲初本來沒把這家伙胡亂揮出的王八拳當回事,誰知猛地感覺到一股危險,幸好這時有一股巨力從上方湧來,迅速把她往上一提,不過顧雲初還是被那拳風掃到了一絲。

  不知怎麼回事,那拳頭打到中途竟然閃爍了一抹金光,顧雲初的臉只是被那金光掃了一下,頓時臉頰就劃破了一絲油皮。雖然只是一絲油皮,但這可是伽椰子小姐姐的油皮!

  不過顧雲初此刻卻顧不得這些,她捂著臉,面無表情的看了看站在房梁上的某人。以及對方手中拽著自己的黑發。

  「……你能放手了嗎?」

  雖然這家伙救了自己,但她實在升不起感激之情,因為這家伙拽著她的頭發,把她往上拽的!

  那是她的頭發,不是麻繩!

  誰家救姑娘是靠抓著姑娘的頭發救人的?!

  「抱……抱歉。」

  倒吊著的女鬼抬起臉朝著自己面無表情的看過來,這驚悚的一幕讓敖焱手一抖。

  與此同時,另一面的劉閻王揮出一套王八拳後,被桌子腿絆倒狼狽的坐在了地上,但卻不怒反喜,看著自己的手哈哈大笑道。

  「妙啊,妙啊,我怎麼沒想到我還有閻王大印在手!」

  顧雲初的臉倒不是很痛,還有心思低頭往下看去,只見那兩米高的劉閻王坐在地上。

  他長得說不上很好看,也說不上很難看,只能說是一張周正的臉,若是端坐在高堂之上,確實有幾分當官的氣質,不過此刻這劉閻王狼狽坐在地上,對著自己的手又哭又笑,一副劫後余生的模樣,就顯得有幾分猥瑣了。

  顧雲初:「閻王大印,那是什麼東西?」

  劉閻王站起來,惡狠狠的笑著。

  「自然是專門克制你們這些惡鬼的東西!越是罪孽深重的,被我這閻王大印打上一下,傷勢就越重,像是你這樣的惡鬼,只要被我這大印砸實了,必然魂飛魄散!」

  說話間,他伸手往上做拋物狀,手心憑空飛出一個金色的印章,渾身閃著蒙蒙亮的金光,雖然小巧,但讓人一看就仿佛有千萬噸重。如大山一般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顧雲初試圖用發絲阻擋那飛來的金印,結果她靚麗的黑發只是碰到了外層的金光,只聽刺啦一下,她的頭發就著起火來,那火燒得飛快,眨眼就順著頭發燒向了顧雲初!

  臥槽!

  「我的頭發!」

  她的頭發,她求了這麼久,終於擁有的一頭比自己本體還要順滑油亮漆黑的黑長直!

  可惡,你們到底為什麼要禍害她的頭發?!

  敖焱喊道。

  「別動,我來幫你!」

  話音未落,他手持長劍唰的一下,寒光貼著顧雲初的頭皮閃過,著火的青絲頓時飄飄蕩蕩的落下。

  顧雲初一愣,隨後手指顫抖的摸上了那光禿禿的頭皮。仿佛夢回白毛婆。要不是她動用力量很快就讓缺失的頭發長了回去。她怕是要哭死了。

  顧雲初當然不會怪敖焱,畢竟他是好心幫忙,這也是最快最有效的辦法。她氣的是那劉閻王。但她還沒出招,劉閻王就已經哈哈大笑道。

  「知道我的厲害了吧。今日就是你們的死期!」

  眼見閻王大印再次朝自己面門打來。顧雲初趕緊閃開,敖焱伸手從袖子裡甩出赤紅的鎖鏈攔住閻王大印,讓她去對付劉閻王。她立刻衝了過去,一躍而起就要掐住劉閻王的脖子。

  但下一刻,只見那閻王大印閃現在劉閻王的前方,正正好撞向顧雲初。

  敖焱一驚:「小心!」

  詭計得逞的劉閻王則是哈哈大笑起來,仿佛已經能看見顧雲初被打得魂飛魄散的場面了。

  然而下一刻,只見顧雲初周身一股金光衝天而起,比那閻王大印的金光厚實了不止百倍,那本來氣勢洶洶的閻王大印立刻仿佛順毛的大貓,收起了渾身的氣勢。對准顧雲初的腦袋輕輕碰了一下,隨後就掉落在地。

  與此同時,顧雲初的手已經掐住了劉閻王的脖子,他就仿佛一只被掐著脖子的尖叫雞,哈哈大笑聲全都堵在了嗓子眼,一雙銅鈴大的眼睛驚恐的看著顧雲初。

  殊不知顧雲初自己也是一臉懵逼。

  【臥槽,伽椰子還會發光的嗎?】

  這……使用說明上也沒有啊!

  系統妹妹無語。

  【你傻啊,這不是你自己的功德金光嗎?!】

  伽椰子再厲害也不可能有這玩意兒啊,這不就和活人和硫酸和諧共處一樣離譜嗎?!

  顧雲初睜大眼睛。更加懵逼了。

  雖然周圍的人連同系統妹妹一直都說她身懷功德金光,甚至都壓縮成了金骨了,但是活了上下兩輩子,顧雲初對此一點真情實感都沒有,畢竟她從未看見莫著過這玩意兒啊,這功德金光在平時的生活裡,既不能讓她出場自帶BGM,也不能讓她耳清目明,過目不忘,甚至地上掉一個銅板,都准有人比她先撿起來。

  所以這換誰都無法自我代入太深吧?

  結果萬萬沒想到她有生之年竟然真的看見功德金光冒頭了!

  原本准備出手的敖焱比顧雲初還早意識到,所以在看見那抹衝天的功德金光的時候,他當即停手,眼看著顧雲初危急時刻反敗為勝。隨手手一揮,袖子裡鑽出赤紅的鎖鏈把劉閻王捆了個結實。讓他再也鬧不出么蛾子。

  另一邊的劉閻王似乎不敢相信這個事實,拼命的從喉嚨裡擠出聲音。

  「怎……怎麼會?這怎麼可能?你們做了什麼?」

  「什麼都沒做!或者說我平日做了太多了。」

  顧雲初回過神來秒變得意洋洋。頭發卷起地上的閻王大印。

  「看見了我這發的光嗎?這可不是日光、燭光、火光任何一種凡俗之光,我這可是做善事積攢的功德金光!嘻嘻,你用只能打罪孽深重的惡鬼的閻王大印來打我,簡直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

  「咳咳!」

  眼看顧雲初嘚瑟過頭,敖焱無奈的咳嗽出聲。

  顧雲初立刻話鋒一轉:「總之,天道輪回,報應不爽,你這樣的狗官為非作歹,會輸給我們本就是應該的。」

  她冷笑一聲,掐著劉閻王的手越來越緊。

  「現在,告訴我,席方平一案你到底知道多少,那郡司和姓羊的給了你多少好處,你才會袒護他們。你在位這麼多年,又到底因為那些惡心的私欲造成了多少冤假錯案!」

  劉閻王怒吼。

  「我是不會說的,我是閻王,你們膽敢如此對我,就是對地府不敬,你們日後一定會後悔的!」

  敖焱眼神一冷。

  「現在這種情況,你若是還想反抗,看有你苦頭吃的。」

  劉閻王叫嚷。

  「我是不會說的?」

  顧雲初冷笑。

  「這可就由不得你了。」

  大殿上的繭蛹一個個的掉落在地,黑漆漆的頭發散開,露出裡面昏迷的陰神們,顧雲初毫不留情的弄醒他們,包括那個姓羊的,以及腦袋破洞的郡司。

  然後她對著這些虛弱且驚恐的鬼差們咧嘴一笑。

  「對於審案的流程你們都熟悉對吧?今天不如就和我一起審一審這閻王、郡司還有這姓羊的如何?」

  鬼差們還未說話,劉閻王就先是一驚。

  「你……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要干什麼?」

  「干什麼?」

  顧雲初眯起眼睛。

  「當然是審你了!先給我扒下這家伙的官袍!」

  後一句話是對鬼差們說的,鬼差們傻眼的看了看顧雲初和敖焱,又看了看劉閻王,他們本就不是什麼有原則的家伙,否則也不會在劉閻王手下當差這麼久,於是只是遲疑了幾秒就開始朝著劉閻王那走了過去。

  被五花大綁的劉閻王氣憤的厲喝。

  「你們要干什麼,想造反嗎?」

  「大難當頭,我們也不想的。」

  「您老就忍一忍吧。」

  「但凡你平日當好了這閻王,也鬧不出這等禍事啊!」

  鬼差們或是賠笑或是有些譏諷的開口,赤紅的鎖鏈很有靈性的配合,眨眼間鬼差們就把劉閻王的官袍扒了下來。

  與此同時,顧雲初直接坐在了閻王的位子上,對著敖焱眨了眨眼睛。敖焱對上那黑漆漆的眼睛手微微一哆嗦。不過還是堅強的坐上了判官的位置,拿起了紙筆。

  愛一個人愛的是對方的靈魂,絕非那一副臭皮囊,他……他還頂得住!

  顧雲初一拍桌子,對著閻王就開始冰冷的審問。

  「說,把你這些年的罪責統統說出來!」

  劉閻王心想你當我傻嗎?把罪責都說出來有什麼好處。

  於是坐在那裡一言不發,只拿怨恨的眼神瞪向顧雲初,結果一對上顧雲初那藏在發絲間的陰暗小臉,漆黑的雙眼,頓時又覺得滲人的慌,忍不住挪開了視線。

  事實上,整個大殿估計也就敖焱敢正眼看此刻的顧雲初了。

  而一邊的郡司和姓羊的見劉閻王不說話,自己也垂頭不說話。

  呦呵?

  看不出脾氣還挺橫啊?

  顧雲初當即對著底下的鬼差問道。

  「他平時遇到不吭聲的鬼是怎麼做的?」

  有一鬼差垂頭恭敬表示。

  「但凡是不聽話的,閻王……他都會讓小的門打上二十板子殺殺威風。」

  「好。」

  顧雲初微微頷首。

  「那就給這三個每個來上一百板子,先殺殺威風!」

  劉閻王三個頓時驚了。

  劉閻王:「一百板子?」

  這哪裡是要殺殺威,你直接說打死他們得了!

  有鬼差還請顧雲初減點數量,否則這一百板子下去,劉閻王和姓羊的就死定了。

  姓羊的是普通小鬼,體質虛弱自不必說,而劉閻王看似法力高強,但實際上這都是閻王這個身份給他的便利,他本身只是個凡人,白日在陽間是個富家翁,到了晚上才會變成這一片的閻王爺。這並不算正經的閻王爺。

  用顧雲初的話說,他只是暫代閻王的實習人員,若是干得好,死後才能轉正。

  這也是劉閻王看似比其他鬼厲害,打鬥卻那麼弱的原因。畢竟這些法力都不是他自己修煉出來的,若是那身官袍賜予他的。

  又兼之不修德行,他甚至連閻王大印的十分之一的厲害都沒用出來。

  「我說真正的閻王怎麼會如此不堪,原來真就是個披著官皮的禽獸啊!」

  顧雲初嗤笑。

  「既然如此,那就各打二十大板吧!」

  注意到劉閻王三鬼的視線,她漆黑的眼睛和他們對視,露出一個惡意滿滿的笑容。

  「別急,席方平受過的苦,你們都得受一遍。」

  高坐在上首的女鬼的笑容是那般恐怖,光是看了一眼,劉閻王三鬼就忍不住瑟瑟發抖起來。

  *

  與此同時,洞庭龍君眼睜睜看著日落西山,隨後天慢慢的暗下來,只覺得心都揪了起來。

  時間都到了,敖焱和顧雲初怎麼還沒給他回信?

  他想到三人的約定,當即不再遲疑,告別了妻子趕緊往天庭飛去要求見天帝。

  「陛下啊,我有重要的事情啟奏!」

  救命啊,陛下,有刁民想要害我弟弟和弟媳啊!

  洞庭龍君得到接見,立刻衝到天帝面前,淚眼婆娑的就開始道。

  「陛下,我弟弟和凡間一女修顧姑娘偶然發現地府竟然有買官賣官,收受賄賂……」

  「不必說了,我都知道了。」

  天帝聲音不變喜怒,聲音威嚴而悠遠。

  「這事本該交由東岳大帝處理,不過他近日忙於他事,所以就讓二郎真君陪你走一趟吧。」

  誒?

  洞庭龍君只覺得自己眼淚剛剛擠出來。還沒來得及抒發一下自己對弟弟和弟媳……咳咳……對顧姑娘的擔憂,對地府的痛恨,一切就像是結束了,頓時愣了一瞬,但很快就反應過來,驚喜的對著天帝行了一禮。

  「是,多謝陛下恩典!」

  隨後二郎真君剛剛隔空得到傳召沒多久,就見一條青龍急飛而來隨後變成人形,抓住他的衣袖就要把他往人間扯。

  洞庭龍君:「真君快快隨我下到地府去,救救我那苦命的弟弟和顧姑娘吧!」

  「你弟弟?錢塘君?」

  二郎真君疑惑。

  「這顧姑娘又是誰?到底是什麼事?重要說清楚吧?」

  天帝只說讓他雖洞庭龍君下地府一趟,卻沒說清楚要干什麼啊。倒是給他了句提醒,說什麼見到什麼異樣莫要驚慌?笑話,他二郎神斬妖除魔這麼多年什麼大場面沒見過,還沒見過什麼事情讓他驚慌的呢!

  洞庭龍君這時候也顧不得禮儀,硬扯著二郎真君往下面去。

  「咱們邊走邊說!」

  好在他平日人員不錯,二郎真君倒也不在意。

  一路上,洞庭龍君先是介紹了一下所謂的顧姑娘,首先人家可是有金骨的,日後必然登上仙班的,可不是一般的凡人。

  二郎真君一愣。

  「我最近確實聽天後身邊的侍女說過,女仙的仙籍側上,有人名若隱若現,其金光閃爍若金烏一般耀目。難道就是你說的顧姑娘?」

  這件事不算大家都知道的事,但對於一些地位高、消息靈通的神仙也並不算什麼秘密。有女仙飛升不算稀奇事,讓他們留意的都是這功德一說。雖還未飛升,但卻已在仙籍上板上釘釘,這倒是厲害了。

  但隨後,二郎真君就被洞庭龍君之後的話給震驚到了。

  只聽洞庭龍君表示,這顧姑娘和他弟弟乃是一路游山玩水、日夜相伴的知己!

  有人憑借大功德飛升都比不上這個更讓二郎真君震驚。

  「你那弟弟竟然還能有紅顏知己?」

  隨後他立刻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

  「我的意思是,沒想到錢塘君時隔這麼多年,竟然也有了這般變化。」

  真是男大十八變啊!

  洞庭君:……呵呵,別以為你這麼說我就聽不出你在鄙視我弟弟!

  二郎真君想起當年爆炭一般的少年龍君,有些忍不住想要知道一下這兩人到底是怎麼認識的。

  洞庭君卻心急如焚。眼含熱淚道。

  「哎呀,此次事情緊急,真君你就待會再問吧!我那弟弟和顧姑娘此次會陷落地府,乃是因為他們發現了地府一樁地府陰神貪贓枉法,收受賄賂的大案子,兩個年輕人非要下去一探究竟,卻到現在都沒回來,我可都快急死了。你說說我,我就這麼一個弟弟,我弟弟也就這麼一個知己,他們兩個傷了任何一個,那我這做老大哥的可要怎麼活啊!」

  二郎真君聽到這也皺起眉頭,就在這時,兩人只見地府那邊震動,一股金光衝天而起。

  二郎真君:「是功德金光!」

  洞庭龍君一拍大腿,驚慌道。

  「一定是顧姑娘,他們一定是遇上難事了,否則不會這樣,二郎真君快,我們快過去,否則我可就要白發龍送黑發龍了!」

  二郎真君:……先不說你和你弟一條青龍一條紅龍哪來的黑白發?就說你不也就比你弟弟大上不到十幾歲嗎?不至於到這種程度吧?

  事不宜遲,他和洞庭龍君按下雲頭進入地府,隨後一路疾馳朝著閻王殿趕去。

  還沒靠近,他們遠遠的就聽聞了慘叫聲和哀嚎聲。

  「我八歲偷了鄰居的雞,九歲打傷家裡的狗,十二歲調戲小丫鬟……別打了!別打了!真沒了,求求你放了我吧?我連小時候撒尿淹死幾只螞蟻的事都說了!」

  「嗚嗚嗚,我貪贓枉法,我知法犯法,我以權壓人,我太不是東西了,我知錯!我懺悔!」

  「嗚嗚嗚,我卑鄙無恥下流,我什麼黑心錢都想賺!我該死!」

  二郎神眉頭一皺,一手推開閻王殿大門。

  「此間閻王何在?」

  結果他定睛一看,只見到處都是頭發,大殿上跪著三個鬼全都在痛哭流涕,邊上的鬼差也虛弱的風一吹就倒。

  再抬頭一看,他被高坐在上面的『閻王』給唬了一大跳,世上竟然有如此凶惡恐怖的女鬼?怪不得洞庭君要急忙拉他下來!

  「好個惡鬼!」

  他當即拿起自己的三叉戟就要除去這惡鬼。

  洞庭龍君也是被那女鬼給嚇了個夠嗆,但一看判官位置上安穩坐著的小弟,他頓時反應過來。

  「誒,等等,真君先別出手!」

  「兄長?」

  敖焱一愣,站起來看過去。隨後才想起來壞了,自己忘了在約定的時間給兄長去信了!

  而顧雲初也是懵逼了一瞬。

  「洞庭君你怎麼來了?這位是……」

  「錢塘君。」

  二郎真君看了眼敖焱,又看了眼顧雲初,額上的第三只眼這才看清楚對方深藏在體內的金骨。

  金骨?不會吧?

  他回過神想要細細打量一下顧雲初,卻不想只是一秒就受不住了,辣眼睛一般急匆匆的看向洞庭龍君。用一種一言難盡的表情道。

  「這……就是你說的危在旦夕的顧姑娘?讓我速速來救援的你弟弟的……」紅顏知己?

  看這情況,你確定人家需要他來救嗎?

  人家那副相貌,光是站在那都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了!

  等等,他仿佛記得的,剛剛洞庭龍君的話隱約透著一種希望這位顧姑娘成為自己的弟媳的意思。

  實話說,她……她之前其實還不是這樣的。

  洞庭龍君甚至不敢去看顧雲初此刻的模樣,繃著一張臉痛苦的點點頭。

  二郎真君忍不住看向了從判官位置站起來的錢塘君,這個俊美的龍君站在閻王的下首,對於對方那恐怖的模樣似乎沒有一點驚慌和厭惡,那樣的平靜反而襯托了他們的不穩重。

  但二郎真君卻顧不得什麼穩不穩重了,他只想沉痛的問一句:錢塘君,在洞庭湖蹲大牢的這五百年裡,你到底經歷了什麼?


第103章

  顧雲初很快就意識到自己現在的形像過於恐怖了,趕緊卸下了角色卡。隨後又從洞庭龍君的口中得知。他以為顧雲初和敖焱久不傳信給他,是出事了,這才上天告狀,得天帝的命令把二郎真君給請了下來。

  顧雲初一驚。當即扭頭看向洞庭君邊上那威武的男人,趕緊行了一禮。

  「見過二郎真君。」

  那男人長相俊美中透著勃勃英氣,眉宇間生有一目,金光微閃,身披鎧甲戰袍,頭戴金冠束發,手持三叉戟,自有一股英挺不凡的氣質。

  「免禮。」

  二郎真君有些驚訝的打量著她。眉宇間的第三只眼金光閃爍。

  相比於剛剛烏發滿地、眉宇怨毒的女鬼模樣,此刻的顧雲初看上去分明只是個毫無法力的貌美姑娘,普通的不能再普通。

  二郎真君看的分明,這應該才是她的本相,真正的肉體凡胎,卻內藏功德金骨,真名已上仙籍名錄。如此大功德者,日後天庭必有她一席之地。

  他忍不住松了口氣,總之只要那女鬼不是本相就行,否則哪怕二郎真君知道男女之事只講究個你情我願,老話說情人眼裡出西施,但他實在無法想像錢塘君和那女鬼恩恩愛愛的模樣。

  不過還有一個問題……

  「剛剛那女鬼到底為何?」

  顧雲初一愣,趕緊解釋。

  「那並非是真的惡鬼,只是一個小小的法術神通罷了。」

  法術神通?

  但那也太真實了,若不是他看見那女鬼體內有金骨,怕是也會認為那只是一個孽力纏身的女鬼。差一點他的三叉戟可就打過去了。

  大概是伽椰子的風采太盛,二郎真君覺得這神通有些邪門,他本來還想詢問一二,但忽然腦中閃過之前天帝說的,讓他看見什麼不要驚慌的話。

  既是天帝的吩咐,那天帝應當是知道情況的吧?

  更何況她還身負大功德,這樣的人也不可能為惡才對。

  二郎真君想了想,轉而把注意力放在了閻王殿的那些陰神身上。

  「來的匆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敖焱站出來。

  「關於這事,真君不如先問問這苦主席方平。」

  他袖子一揮,一縷青煙落地,變作了席方平。他身上的裂縫還在呢,好好的一個周正小伙子此刻看著很是猙獰可怖。

  敖焱:「席方平,你不是要告嗎?把你所受的苦難統統說出來吧。」

  席方平腦袋暈乎乎的落地,結果回過神來就發現,那些不可一世的閻王判官等陰神全都瑟瑟發抖的跪在地上。

  而顧雲初和敖焱站在一邊,另有兩個相貌堂堂、氣勢不凡的貴人站在邊上,一個看著渾身儒雅文人氣。一個一身銀甲,手持三叉戟,渾身神勇銳利之氣!最奇特的是,這貴人眉宇間金光閃爍,似有一只倒豎的眼睛在其間!

  席方平攝於對方的神異和威勢,一時間竟是只知道呆呆的盯著人家眉宇間的那抹金光看。

  顧雲初見他直勾勾的盯著二郎真君看,就差沒眼珠子黏上去了,趕忙小聲提醒兩聲。

  「席方平?席方平?」

  見對方還傻愣著,她衝著二郎真君歉意一笑。

  「不好意思,真君,這家伙剛剛才被從上到下鋸成了兩半,可能腦子還沒長好。」

  隨後她湊到席方平的耳邊氣沉丹田、大吼一聲。

  「席方平!」

  「啊!啊?啊?」

  席方平被嚇得一蹦三尺高,總算回過神來。心有余悸的捂著耳朵。

  「顧姑娘……你這是干嘛?」

  顧雲初沒回答,而是道。

  「這位是二郎真君,這位是洞庭龍君,兩位特地下凡就是為了此次的地府一事,你有什麼苦難最好現在就說出來。」

  「二郎真君?洞庭龍君?」

  席方平眼睛一亮,隨後心中千般委屈全部上頭,讓他對著兩位神人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眼淚不知不覺就流了下來。

  「見過二郎真君,見過洞庭龍君!還請真君和龍君為我和我那可憐的老父親做主的!」

  席方平心中有千般的苦痛想要都說出來,但一想到自己的老父親活生生的被鬼差毒打致死的場景,想到老父親死後還被鬼差繼續毒打,來找他托夢哭訴的場景,想到自己求告無門,一次次希望破滅,甚至最後被火烤刀鋸的痛苦,竟是哭得直抽噎,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他嚎啕大哭的聲音充斥整個閻王殿,其中的辛酸和苦澀讓人聞之落淚,而他身上的裂縫才剛剛長好成蜈蚣狀的疤痕,此刻因為他這麼一哭,竟是又有開裂的痕跡。

  顧雲初在邊上看得心驚膽戰,生怕這家伙就這麼哭著哭著又裂開了。

  好在洞庭龍君有辦法,手指凝結出一滴晶瑩剔透的水珠,隨後手一彈,就落入了席方平的嘴中,讓他的情緒緩和下來,雖然還是在哭,但好歹能順暢的說話了。

  他哭著把自己和父親遭受的不公待遇統統說了出來,懇求兩位神人一定要懲罰那些收受賄賂的陰神、仗著錢財囂張跋扈的羊姓富人,以及救出他可憐的老父親。

  要知道因為羊姓富人的花錢運作,他的老父親現在還在地府的大牢裡面關著呢!

  二郎真君面色冰冷。目光如電的射向跪地的劉閻王等陰神。

  「官官相護?收受賄賂?想不到地府竟然還有這種事?你們真是好膽!」

  顧雲初冷笑:「他們的膽子可不只是這些呢!」

  敖焱手微微抬起,遠處判官台子上的幾張紙立刻被他吸入手中。這些正是剛剛劉閻王等陰神被審訊之時,他一一記錄的,那些家伙自己吐露的罪行。

  二郎真君接過來一看,竟是覺得那紙有千般重,只見薄薄的幾張紙上,寫滿了劉閻王等陰神的罪行,讀不盡的普通小鬼的血淚。

  官官相護,收受賄賂,以錢權壓得小鬼們不敢聲張他們的罪行也就算了,這其間竟是還有一條買官賣官的產業鏈!

  或許劉閻王曾經也是個好人,否則他一介凡人也不可能暫代閻王之職,獲得夜審生死的殊榮,甚至若是干得好,以後實習轉正不是夢。

  但到底財帛權利動人心,當一個叫公孫夏的家伙來游說他之後,這本來還算公正的劉閻王就開始變了。最開始,他只是賣了一個小小的鬼差之職。

  由公孫夏牽頭,他隨意的就點了那無德無才的小鬼成了鬼差。

  在他眼裡,鬼差這職位太小了,賣了也無妨。當然,鬼差這官職再小,那也是鬼差,是入了編制的地府陰神,是有配備哭喪棒、勾魂索,小鬼見了就噤若寒蟬的存在!

  想像一下。

  一個有錢無德的鬼,算了算自己日後投胎不可能投個什麼好胎,當即大吼,我還想向天再借五百年!

  就在這個時候忽然跳出來一個人和他說,向天借命不現實,但你若是給我錢,我保你從此不入輪回,手持哭喪棒,腰掛勾魂索,出任閻王殿前鬼差,天天對著普通小鬼們吆五喝六,從此走上鬼生巔峰。試問誰聽了這話不心動?

  而那邊劉閻王本來以為自己可以克制的,他只是缺錢,賺了一筆就放手,卻不知貪婪是被逐漸喂大的。有一就有二,賣了第一個鬼差之位後,在公孫夏的游說下,他又賣了第二個、第三個。

  甚至賣到最後還是公孫夏提醒他,說夠了夠了,讓他別總盯著這小小的鬼差之位了,賣點高位的官職吧,否則若是旗下的鬼差都是一群啥也不會的酒囊飯袋,你這個閻王難道是准備自己擼起袖子去勾魂奪魄嗎?!

  於是劉閻王從小小的鬼差賣到了城隍,再到郡司。這不大的一個鬼城,竟是從閻王到鬼差一水的貪官蛀蟲。

  這短短的十年間,這一片地方但凡有人死去,有罪過但給了錢的,那就是人之常情,可以理解。沒錢的犯了罪,那就是法網恢恢,疏而不漏,你這惡鬼休要囂張!

  顧雲初審訊到最後也是嘆為觀止,到這時才發現,怪不得那鬼差敢那麼橫行霸道,原來王蘭和雜毛狐狸的事情對於這群陰神來說,竟是犯得最小的罪了!

  當然,劉閻王恐怕到死都不會想到,顧雲初和敖焱會來找他麻煩的最初原因竟是因為一個鬼差搶了雜毛狐狸金丹這事。

  二郎真君看到那些證據,不用多問什麼,只是用額上那只天眼一掃劉閻王等陰神,就知道是真是假,他氣得三叉戟一揮。大殿的地面當即裂開一條大裂縫。

  「干出這等惡事,著實不當人子!」

  他這一擊並沒有傷害劉閻王等陰神皮毛,犯了這種嘴,如此輕易就死了那實在太便宜他們了。他看著瑟瑟打鬥的眾陰神冷聲道。

  「東岳大帝近日太忙,天帝既然讓我來拿你們,那我就不客氣了。」

  二郎真君起身來到大殿之上的閻王座位處,直接大刀金馬的坐下,持筆寫下判決。

  鬼差們收受賄賂,為虎作倀,打入火山地獄。收了多少金銀的賄賂,就在火山地獄待上多少年,還清罪孽方可投胎轉世。

  那羊姓富人渾身銅臭,竟然賄賂陰神,實在惡劣至極,打入油鍋地獄,給出多少賄賂,就在油鍋地獄待上多少年,同樣是還清罪孽方可投胎轉世。

  而劉閻王、郡司、城隍、判官等身為官員,不為民謀福祉,反而還欺壓良名……

  二郎真君寫著寫著忽然筆尖頓住,抬眸看了看大殿上如喪考妣的陰神們。隨後迷茫的看向顧雲初和敖焱。

  「奇怪,你們不是說抓了那城隍這才下到地府的嗎?那……此刻那城隍何在?」

  這左看右看都沒看見有城隍的蹤跡啊?

  對哦,丁城隍哪裡去了?

  敖焱一愣,轉頭看向顧雲初,顧雲初也是一愣,轉頭看向敖焱。

  兩人面面相覷了一會兒,隨後一個激靈趕緊轉身就跑。

  「真君稍等!」

  「我們馬上把人帶回來!」

  他們話音未落,人就已經沒了蹤影。

  洞庭龍君迷茫的看向二郎真君。

  「他們這是怎麼了?這般著急?」

  二郎真君無語。那是你弟弟和你弟弟的紅顏知己,他們如何你來問我?我怎麼知道?

  不過說起來,錢塘君和那位顧姑娘剛剛的動作簡直如出一轍啊。

  難不成他當真能喝上錢塘君的喜酒?

  與此同時,被二郎真君認為很有默契感的兩人正在拼命的往一個方向去。他們不得不快,因為他們為了保險起見,把丁城隍給倒吊在了一條河邊的山崖上。那根隨便找的繩子可不算結實,而且丁城隍被他們倒吊著離河面也就一臂的距離!

  本想著事情很快就解決,他們就來過來把人放下來,卻不想後來他們就忘了這回事。

  至於那條河到底是什麼河?地府不就那幾條河嗎?!

  *

  忘川河那血黃色的河水緩緩的流淌著,裡面的惡鬼被水中的漩渦卷著,仿佛溺水的人一般哀嚎著,努力的伸著手臂想要抓住什麼。水中赤色的毒蛇緩緩游動,黑色的毒蟲浮浮沉沉。看上去懶洋洋的。

  不過在河流的某一段,這些小東西卻似乎興奮的不得了。

  鬼城郊外的山嶺,一處斷崖下面就是是血黃色且彎曲的忘川河。而山崖上倒吊著一個身穿城隍服侍的中年男人,他被一根麻繩拴住腰部。正驚恐的看著下方的河水。河裡的毒蛇毒蟲還有惡鬼們聞到了他的氣息很是躁動。

  惡鬼們被河水卷著,只能徒勞的往上抓個幾爪子,而那些毒蟲毒蛇卻是從水中躍起,就准備『親吻』上丁城隍鮮嫩的肉體。當然因為它們能躍起的高度有限,暫時還沒有得逞,不過這一幕也足以嚇破某人的膽了。

  「嗚嗚嗚!」

  你們不要過來啊!

  丁城隍嘴巴被布子堵住,根本說不出話來。他萬萬想不到自己再次從昏迷中醒來竟然會是這樣的處境。

  他的眼淚珠子止不住的往忘川河裡面滴落,真·悲傷逆流成河。

  丁城隍:是誰說的倒立眼淚就不會留下來的?騙子!

  因為醒來後看見的這情況太過驚悚,丁城隍本能的想要掙扎,結果掙扎了沒幾下,他就聽到了一聲奇怪的響動,而且自己竟然往下滑了一寸!

  雖然只有一寸,可卻也嚇得丁城隍再次飆淚,他努力抬頭往上看去,就見一根麻繩一頭拴在他的腰上,一頭拴在山崖半腰處的一顆枯樹上。

  因為他的掙扎,枯樹似乎堅持的非常勉強。仿佛下一刻就會當場撒手人寰,而他就會連人帶樹一起落入忘川河裡,從此每天獨得河中毒蟲和毒蛇的『熱吻』。

  毒蛇;amp;毒蟲:你感動嗎?

  丁城隍:不敢動,不敢動。

  就這樣,丁城隍在這種環境下硬生生被吊了一個多時辰才被顧雲初和敖焱想起來。

  當顧雲初和敖焱走到山崖上低頭往下看去的時候,只見河水中的毒蛇毒蟲不斷往上蹦跶又落下,而丁城隍仿佛閉著眼睛吊在那裡,隨風而動,渾身肌肉放松,臉上不悲不喜,仿佛一條即將被風干的鹹魚。進入了大徹大悟的境界。

  顧雲初和敖焱咬耳朵:「我們好像確實來得晚了點,這家伙沒事吧?」

  敖焱低頭看了看那神態安詳的丁城隍:「……應該沒有吧?」

  丁城隍:……

  *

  買官賣官一案罪責重大,必須嚴查,二郎真君不愧是嫉惡如仇的神,覺得天帝派自己下來發現了這事,那他就不能不管。於是當即讓人嚴查公孫夏這個家伙。

  查查這個孫子到底是哪裡冒出來的,竟然敢在地府干這種黑心的買賣。

  敖焱自覺自己的任務已經完成,就想要帶著顧雲初功成身退了,但顧雲初卻想到了什麼,當即衝到正在發號施令的二郎真君身前。

  「真君,其實我還有一事要稟報!我要狀告地府監管不嚴,讓一個名為陰百城的妖魔跑到了人間作亂!」

  敖焱聽到顧雲初的前一句話,還以為自己又有什麼事情忘了,結果卻沒想顧雲初會說這話,當即驚愕的看過去。

  他沒想到顧雲初會因為這事向二郎真君求助,畢竟在敖焱的觀念裡,一向是有事自己抗,有架自己打,畢竟他這個錢塘君當的,也就武力值還算拿得出手了。

  但是顧雲初可不這麼想,她不像是敖焱那樣生而為龍,少年時就已位列仙班,成了錢塘君。在顧雲初的心裡,她,顧雲初,大大滴良民!

  而良民是什麼,就是平日助人為樂,遇到這種窮凶極惡的犯罪分子,立刻報警,請警察叔叔幫忙!

  聊齋的世界沒有警察叔叔怎麼辦?那就找二郎真君這樣一聽名號就知道靠譜的大神幫忙!畢竟斬妖除魔什麼的,人家可是專業的!

  二郎真君一聽這話,當即來了興趣。他又吩咐了幾句,然後讓顧雲初坐下,和他詳細說說。

  因為此間鬼城的閻王都被拉下馬了,於是二郎真君就暫時征用了這間閻王殿,他們此刻正在後面的內殿。

  顧雲初坐在了二郎真君的對面,而本來先走的洞庭龍君和錢塘君也暫時不走了,找了座位坐下來。

  「這件事說來話長,還得從我無意間發現了一樁造畜之事說起。」

  「最開始我只是想救人,卻不想順藤摸瓜……最後我發現了那處妖市……」

  「我故意變作驢子,混入了那妖市……而那妖市主人就是陰百城……」

  「當時的情況實在凶險至極,真君你是不知道啊,那陰百城好大的口氣,他不僅想要吃我這無辜可憐又無助的小驢子不說,還吃著碗裡的,想著鍋裡的,暗地覬覦敖焱的身子,說什麼天上龍肉,地下驢肉!」

  「最後我們費勁功夫,渾身浴血、幾次生死之際,終於把那陰百城打敗,卻不想他乃是陰魂出竅,鑽入地府就跑了!不過好在剩下的妖鬼並沒有逃脫。」

  二郎真君氣憤的一拍桌子。

  「這些妖物竟然以人為食,連小孩都不放過,可惡!」

  隨後他對著顧雲初和敖焱給予了肯定。

  「你們干得好!遇到這種罪大惡極的妖鬼,絕對不能放過!」

  洞庭龍君聽得又是震驚又是心疼,忍不住看向自己的弟弟。

  這事你也不和我說清楚,害得他這做大哥的竟是不知道你當時那麼凶險。自家弟弟竟然被一個喜歡吃龍肉的變態妖魔盯上過!

  敖焱:……雖然雲初說得好像是那回事,但總覺得哪裡不對的樣子,特別是那個覬覦他的身子……呃,當時真的有這段嗎?

  一臉懵逼.JPG

  顧雲初嚴肅道。

  「當時讓那家伙跑了我就覺得可惜,不想之後我們很快再次相遇了,當時我和敖焱到了一處荒山野嶺,發現了一蘭若寺。」

  「……裡面有一羅剎鬼,還有一千年樹妖,皆是凶惡無比,不僅讓女鬼來誘惑和我們同行的那幾個男子,其中那羅剎鬼半夜還變作一白面書生來找上了我……」

  「不過我這人深知靈魂品性比什麼都重要,絕不是那等看見好看的皮囊就走不動道、為美色所迷的家伙!所以我堅定的拒絕了他,那羅剎鬼惱羞成怒,這才露出了本相……」

  「我先重創了那羅剎鬼……後第二日發現了他,殺了那羅剎鬼……之後和樹妖姥姥大戰,那樹妖姥姥狼狽逃走後,竟是找來了他的主人……真君猜的不錯,他的主人正是陰百城!只可惜那樹妖姥姥千算萬算都沒想到,陰百城的手段竟然會如此毒辣。」

  「……最後,我幾乎費勁全身的毒血,這才毒殺了樹妖姥姥的肉身,只是那陰百城奸猾無比,再次逃走了。」

  系統妹妹:還不為美色所迷?堅定的拒絕了他?你摸著良心說你真的是不為美色所迷才堅定拒絕了羅剎鬼,而不是因為門外的不是你喜歡的漂亮小姐姐嗎?

  真是閻王爺貼告示,鬼話連篇!

  二郎真君則是滿是怒火的一拍桌子。

  「此等妖魔最是奸猾,不過今日被我知道了,我定不饒他!」

  顧雲初咬牙道。

  「之後我們第三次交手……我跟著那女妖雨蘭終於找到了陰百城的本體藏身之處,這才知道他的身份。當然最可怕的還是陰百城的陰謀野心。真君您可知那女妖雨蘭一見那陰百城,第一句話說的是什麼?」

  二郎真君自然不知。

  「那女妖竟是張口就高呼,三界之內,唯我不敗,妖鬼之主,文成武德,千秋萬載,一統三界!」

  顧雲初一副邪魔即將亂世,妖鬼要禍害蒼生的憤慨之情。

  「後來我才發現,原來那陰百城讓自己的屬下見到他的第一句話必須是這個,真君你說說,這是他一個小小妖魔能說的話,如此狂妄之語,豈不正是說明了他的志向和野心嗎?!如此妖魔,若是讓他在這樣發展下去,豈不是早晚要惹得三界大亂?」

  敖焱:……不對勁的感覺增加了。

  系統妹妹則是無語的開口:【咱能不胡吹了嗎?你這敘述的,就不能貼近一下事實嗎?】

  顧雲初理直氣壯道:【哪裡不是事實?我說的哪一句是假話了?你指出來給我看啊?】

  系統妹妹一聽,當即就要指出來,但話到嘴邊卻忽然發現,自己還真的找不出一句話不對的。雨蘭張口高呼陰百城妖鬼之主一統三界這話有錯嗎?沒錯啊,她就是這麼說的啊。

  陰百城暗地裡讓屬下見到自己就要高呼自己一統三界這話有錯嗎?也沒錯啊,他確實是這麼干的啊,顧雲初也確實是入夢後窺探出來這個發現的啊。

  細細品一品,顧雲初這通篇下來似乎連個標點符號都沒錯。

  通篇都覺得不對味,偏偏一個錯誤點都揪不出來的系統妹妹:……真踏馬服了。現在真就一口黑鍋結結實實的扣在陰百城腦袋上了。

  最可怕的是,現在細品一下,整件事顧雲初也就是把那一統三界的口號隨意的甩了出去,從始至終都是陰百城那大聰明飛身起來接住黑鍋,樂呵呵的一把扣在自己的腦門上,摁得死死的,誰來都撼動不了!

  果不其然,二郎真君當即暴怒的一拍桌子。

  「小小妖魔,竟然敢口出狂言?!」

  聽完了顧雲初的話,二郎真君一刻也忍不下去了,當即起身就要帶人去到那地府極深處,看看那陰百城到底是什麼貨色!

  與此同時,哢嚓一聲,脆弱的桌子終於承受不了接二連三的重擊,含恨散架。


第104章

  地府極深處在地獄十八層下面,那裡暗無天日,土地比鋼鐵還硬,陰氣極重,且死寂一片,毫無蛇蟲鼠蟻生活的痕跡,就連弱小點的陰神都不敢下去。

  極深處的中心有個萬石窟,就仿佛那蘿蔔地一般,一個妖魔一個坑,碩大的玄鐵鏈子帶著鐵鉤或是穿過他們的肩胛骨。或是鎖住他們的臂骨、腿骨。

  這些黑鐵一般的石頭十分堅硬,便是千年老妖全力一擊也無法動彈它們分毫。這裡看上去完全是封閉的,自成一界。尋常人莫說進來了,連這裡的名號怕是都沒聽過。

  那女妖雨蘭有陰百城給的路引,才勉強從夢境和現實的夾層穿梭進來,這種方法屬於偷渡,地府自有正經進入的門道。

  顧雲初等人跟著二郎神一路過去,就到了一處大殿,裡面有一尊東岳大帝的神像再次鎮壓,另有無數重兵把守。這倒是很容易理解,畢竟那十八層地獄下的萬石窟說白了就是關押罪大惡極的妖魔的監獄,這些妖魔會出現在那,一是因為法力高強,輕易打不死,二是因為作孽太多,直接打死太便宜他們了。所以這才把他們關在那裡,被一點點消磨生機而亡。而這樣的妖魔但凡放跑一只,都是一個不小的麻煩。

  不過讓顧雲初驚訝的是,她本以為進入的門道會是一閃威嚴森冷的大門,亦或是一個機關重重,深邃悠長的暗道。卻不想真正進入大殿的內殿後,他們卻只看見了一個青苔斑駁的石井。

  井口不大,人雙手展開就能摸到兩邊的井沿。同時地面部分也就到成人的大腿處,它荒涼、破舊、平凡的和人間任何一口小破井幾乎沒什麼區別。

  想要到達萬石窟很簡單,只要跳進井裡就可以了。

  二郎神此刻怒火衝天,也沒有多說什麼,直接一躍入了井中,洞庭龍君也早就對這陰百城好奇了,當即也跟著跳進去。

  顧雲初撓撓臉,也只能跟著敖焱一起跳了下去。

  井中漆黑一片,她本以為自己會一路墜下去,卻不想只是在黑暗中感覺周圍有水波推擠了她一下,眨眼間她的腳就已經碰到了土地。

  等到她從井裡爬出來後,就發現自己已經到了一個黑漆漆的石窟,光禿禿的石頭地面連塵土都沒有,唯有這口井突兀的呆在這裡。

  二郎神手一伸,手中的卷軸飛到空中緩緩打開,上面的字鬼畫符一般,順著筆畫有些微金光不斷閃過。

  「那陰百城何在?」

  卷軸下端立刻不斷往下延長,很快陰百城的名字亮起,金光從名字上閃出,化為一道金光繞著二郎神轉了兩圈,接著迅速朝著一個方向飛去。

  「跟上。」

  二郎神收起卷軸。追著金光飛去。

  其余人也趕緊追過去,石窟內錯綜復雜,洞連著洞,洞套著洞,還有被關在這的各路妖魔在其中,很是危險重重,眾人的行事都非常小心。

  這萬石窟極大,哪怕以二郎神他們的速度,也過了一盞茶的功夫才到了地方。

  顧雲初才到這石窟的入口,當即就道。

  「就是這了!」

  她之前不知跟著那雨蘭偷摸在這偷窺了多少次,簡直熟的不能再熟!

  但緊接著,她往前面一看就微微睜大了眼睛,急走幾步到了石窟裡面。

  石窟內確實有一池子,裡面滿是忘川河水,水中確實有惡鬼哀嚎、蛇蟲游走,可是除此之外就沒了,那個總喜歡邪魅一笑的白骨骷髏此刻壓根看不見一點骨頭渣子!

  洞庭龍君不了解情況,見沒人還疑惑道。

  「難道是我們弄錯了?」

  二郎真君並沒有第一時間回話,而是手中的三叉戟朝著那池子一揮,忘川河水立刻被攪動著飛離了池子大半,露出了池底的真容,只見那池底鑲有兩道玄黑鐵鏈,足有顧雲初的大腿粗,要她說,這玩意兒就是拴史前長毛像都夠了,但此刻那鐵鏈卻分明斷成了幾截,而鐵鏈周邊還有幾截同樣切口整齊,正在被同類啃食的蛇屍。

  二郎神一手持三叉戟,另一只手抬手一吸,池底兩段蛇骨被他吸來,趴在上面啃食血肉的毒蟲離了忘川河水不久,立刻僵死掉落在地。

  他細細的看了看那蛇骨上殘留的血肉,很輕易的得出結論。

  「我們沒弄錯,就是這,那家伙應該是先我們之前跑了!」

  他咬牙把手中的蛇骨一丟。

  「他和我們估計也就是前後腳的功夫,肯定沒跑遠,必須盡快找到他。否則若是讓他跑到人間……」

  二郎神話還沒說完,只聽轟隆隆一連串爆炸般的巨響出現。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他們心裡一緊,趕緊朝著聲音的位置跑去。

  結果還沒靠近,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聲就出來了。

  黑漆漆的石道拐角猛地竄出一個五米高的黑毛大猩猩。他眼中閃爍著狂喜,正興奮的嗷嗷直叫,而他的右臂曲起,還摟著一個嬌小的雪膚花貌的美女。那姑娘對比他就仿佛一個真人手辦一般!

  顧雲初一驚。

  【臥槽,金剛?】

  這是剛從隔壁金剛片場跑出來的嗎?

  這劇情她熟下一步就該帶著美女爬大廈了!

  但這是萬石窟,被關在這裡的都不是什麼好東西,無論是那黑猩猩,還是那個美女全都是當年為禍一方的大妖。

  他們意外逃脫,高興的過了頭。

  「等出了這鬼地方,我們就自由了!」

  「他娘的,在這破地方餓了兩百多年,我出去了定要先抓幾個小人崽子嘗嘗……」

  那大猩猩話還沒說完,總算看見了前方站著的二郎神等人,

  二郎神三叉戟往前一指。

  「你要抓什麼嘗嘗?」

  大猩猩呼吸一窒,大粗腿開始打起哆嗦。

  「抓……抓幾個小雞崽子嘗嘗。」

  美女驚慌的給了大猩猩一巴掌。

  「蠢貨,還不快跑!」

  大猩猩這才回過神來,趕緊轉身就要跑。

  二郎真君厲喝一聲。

  「妖孽!哪裡走?」

  他飛身過去,三叉戟朝著大猩猩的背刺過去,那被帶著跑的女妖一驚,趕忙結印,一道紅光勉強擋住二郎神只一刺,但不過眨眼間,紅光碎裂,那女妖立刻吐出一口血。

  她之前全盛時期都不是二郎真君的對手,此刻被關在萬石窟被陰氣消磨生機數百年後就更不是對手了,而那大猩猩自然也是如此,都不用其他人幫忙,二郎真君三兩下就把這兩妖給打得吐血,哭著跪地求饒。

  二郎真君可不會理會這些妖魔的求饒。只是三叉戟指著大猩猩的脖頸道。

  「說,你們是怎麼逃出來的?有何同伙?!」

  「不關我們的事啊,是一個小妖,拿著一把奇怪的木刀幫我們砍斷了鎖鏈,我們這才逃出來的。我們可不是他們的同伙,真君饒命!」

  「是啊,這不是我們的錯啊,真君饒命啊,我們已經知道當年的錯了,我們願意洗心革面,重新做妖!」

  「重新做妖?不用了,你們沒有第二次機會了。」

  二郎神三叉戟一揮,直接打得這兩妖魂飛魄散。雖然對比兩妖的罪孽,這樣都是便宜他們了,但現在非常時期,只能如此。

  隨後二郎神又急匆匆的往前趕。還不知有多少逃出來的妖怪,他不得不急!總之先去守住井口再說,絕對不能讓那些妖魔跑出去!

  遠遠的,顧雲初就隱約聽見了前方傳來的說話聲,

  「你還不快出來?這可是逃跑的好機會!」

  「這機會來得蹊蹺。我怎麼感覺不像是好事。」

  「你管那麼多干嘛?你到底出不出來?」

  「……這麼多年下來,我也想開了,當年的事是我錯了。」

  顧雲初拐了個彎,終於看見了說話的人,只見一個穿著紅衣的艷麗女妖正站在一個石窟的洞口對著裡面說話,

  「你這是什麼意思?你是在這待久了,腦子被陰氣泡壞了吧?想當年咱們姐妹兩在妖界那是多威風凜凜,你難道就甘願在這呆到魂飛魄散為止?」

  石窟裡面的女妖不知怎麼回答,只能沉默以對。

  艷麗女妖氣得咬牙,正要進去把自己那固執而愚蠢的妹妹拽出來,卻忽然後背一寒。

  有殺氣!

  艷麗女妖立刻警惕的轉頭,結果正對上二郎神冰冷的雙眼。

  艷麗女妖:……

  她咽了咽口水,堅強的扭過頭。

  「妹妹,你說的對,錯了就是錯了,做錯事就得受到懲罰,我當年做了那麼多錯事,我罪大惡極、我罪孽深重,我罪無可恕,我怎麼可以逃呢?我必須在這深刻的懺悔!不說了,我這就回去了。」

  說著,艷麗女妖疾走幾步,進了這石道相連的另一個石窟,然後默默的把斷裂的鎖鏈給綁在了自己的手上,雖然這麼綁不是很結實,但足以表明她那堅定的贖罪之心!

  顧雲初:……好一個識時務者為俊傑!

  另一邊的女妖妹妹一愣,正想著自家姐姐什麼時候竟然懂得懺悔了,就見幾個氣勢不凡之人緩緩走到她的石窟洞口。為首的一個眉宇間第三只眼閃著金光,手持三叉戟,樣貌俊美威嚴,哪怕她從未見過二郎真君,但有的神只需要看一眼,就能讓人覺得,傳說中的二郎真君就該是這副模樣。

  與此同時女妖妹妹靈光一閃,似乎明白過來自家姐姐的變化了。

  「二郎真……真君。」

  女妖妹妹有些瑟縮,畢竟她是罪孽深重的妖魔,自然會怕二郎真君。

  二郎真君冷聲質問。

  「是誰放你們出來的?」

  「有一花妖幫我砍斷了鐵鏈,我不知她是誰。不過她砍斷鎖鏈後就死了。」

  女妖妹妹說這話的時候,視線一直往角落裡看。顧雲初等人也跟著看過去,就見那裡有一把巴掌大、已經破損的小木劍,仿佛玩具一般,另有一株枯黃的草,看上去是蘭草,但因為已經死得枯黃,看不出具體是什麼蘭。顯然這就是女妖妹妹口中的花妖。

  二郎真君立刻看過去。發現這就是一個普通的花妖,柔弱的可以。本不該存在於萬石窟,更不應該有這個實力能砍斷這裡的玄鐵鎖鏈!

  忽然,洞庭龍君似乎有些發現,他沒有去看那枯黃的蘭草,反而是撿起了那根小木劍。像是發現了什麼難以理解的事情一般睜大眼睛。

  「乙木精氣?」

  他是青龍,青龍天生就會吸納乙木精氣修煉,且天賦遠超那些普通的花草精靈,所以很輕易的就察覺到這把木劍中殘留一絲極為精純的乙木精氣。而能承載這乙木精氣的木劍顯然也經過了特殊的煉制。

  洞庭龍君很聰明,立刻察覺到了對方斬斷鎖鏈的方法,這玄鐵鎖鏈乃是用的地府一種特殊的精鐵,蘊含的乃是陰氣死氣,所以很是堅韌。但若是以乙木精氣配以花草精靈的勃勃生機,就能打出一個缺口。

  而代價顯然也很大,不說精純的乙木精氣尋常妖魔根本無從得手,單說花草精靈的勃勃生機……看那枯黃的蘭草就已經說明了一切。想要斬斷鎖鏈可是要用命去填的!

  顧雲初瞪大眼睛。那豈不是每放出來一個妖魔,就要死一個?

  她立刻想到了陰百城的那個石窟,那裡的鐵鏈雖然被斬斷了,但明明什麼都沒有看見……不對,忘川河水不是普通的水,或許把破損的木劍和死掉的花草精靈只是被忘川河水給消融掉了。

  這顯然是一場有預謀有組織的逃獄事件!

  眾人不敢遲疑,趕緊往那口井的位置過去,還沒靠近呢,就看見幾只醜陋的妖魔正在攻擊枯井,准確來說是攻擊井口的禁制。

  別看顧雲初等人可以輕松進入,但這些罪孽滔天的妖魔想要跳入井口出去,卻絕非那麼容易的。

  妖魔們也察覺到了殺氣,轉頭看去,立刻驚慌叫道。

  「是二郎真君!」

  「慌什麼!」

  「機會難得,讓老子再過那暗無天日的日子我寧願死!」

  「跟他們拼了,我們一起上!」

  幾個妖魔立刻嗷嗷叫著衝了上來,光是氣勢就夠嚇人的了,顧雲初一驚,剛想著要不要換卡,就見前面的二郎神已經和他們纏鬥起來。眨眼間就已經殺了一只妖魔。

  直讓顧雲初看得杏眼亮閃閃的。

  二郎真君威武!

  敖焱的注意力一直在顧雲初身上,見她看二郎真君和那幾個妖魔打鬥看得目不轉睛,頓時冷不丁道。

  「你怎麼總是往真君身上看,有什麼好看的?」

  打鬥中的二郎神動作一頓。

  顧雲初一愣,小聲道。

  「因為真君是神仙嘛,我一個凡人遇上神仙,當然忍不住一直偷看啦!」

  敖焱默默看她。

  「我也位列仙班的。」

  雖然是戴罪之身,但天帝好歹沒把他除名不是。

  隨後他意識到自家哥哥就站在不遠處,瞄了一眼洞庭君後頓了頓又道。

  「我兄長也是。」

  正豎著耳朵偷聽的洞庭龍君面無表情:……後一句話你不想加可以不加,倒也不必那麼勉強。

  「不是那樣啦,怎麼說呢。」

  顧雲初小聲敬嘆道。

  「不住在錢塘江、洞庭湖那一片的人,對於你們的名號可能不太熟悉,但二郎真君的事跡那可是凡間兒童耳熟能詳的,我都是聽著真君的故事長大的,再說了,二郎真君武藝高強,斬妖除魔間的風姿實在讓我輩嘆為觀止,這可是尋常凡人做夢都見不到的大場面,我可不得看回本嘛!」

  顧雲初完全是以一種凡人仰望神明的角度出發的。

  但敖焱生來就是龍族,之後更是少年位列仙班,法力高強,他或許不如二郎真君道行更深,可他這樣傲氣的龍,自然不可能因為這一點就對二郎真君產生仰望。

  他沒有理解顧雲初的意思,耳朵裡只聽見了顧雲初對二郎真君的誇贊,他抬頭看著那和妖魔打鬥,英姿颯爽的二郎真君,心中止不住的泛著酸。

  「是啊,二郎真君名揚四海,法力高強。確實很受百姓敬仰。」

  這時洞庭龍君忽然倒吸一口涼氣。動靜大得讓兩人同時看去。

  洞庭龍君擺擺手。

  「沒什麼,就是忽然聞到一股醋味,酸的我牙疼!」

  顧雲初喃喃:「醋味?」

  敖焱立刻身子一僵。

  顧雲初也不是傻子,她察覺到了不對勁,有些狐疑的看向敖焱。就見敖焱面無表情的站在那裡,旁人看了或許只覺得他和之前沒什麼兩樣,但和他認識這麼久的顧雲初卻一眼看出了他的僵硬和慌亂。

  顧雲初眨眨眼,終於恍然大悟。

  這家伙在吃醋!

  就在敖焱渾身僵硬的不知道眼神往哪看的時候,他聽到顧雲初冷不丁道。

  「對了,你吃糖嗎?」

  敖焱一愣,就見顧雲初從袖子裡掏出一塊糖來。親昵的遞到了他的嘴邊。他下意識的咬住後,就聽顧雲初仰頭看他。

  「之前閻王殿的一個女鬼姐姐端來的果盤裡的,二郎真君似乎不喜歡甜食,碰也沒碰,我想著讓你也嘗嘗,就全抓來了。」

  頓了頓,她笑眯眯道。

  「甜嗎?」

  敖焱低頭看著顧雲初的笑容,心中的酸澀瞬間化為了甜蜜。他嚴肅的點點頭。

  「甜!」

  「啊!」

  砰的一聲巨響,一頭豹子重重摔在兩人前面的地面上,死的透透的。瞬間破壞了這一處角落的迷之氣氛。

  二郎真君面無表情的看著他們。

  「還不知有多少妖魔跑出來了,另外井口的禁制未被打破,那個叫陰百城的妖魔肯定也還在這萬石窟,只守不攻不妥,只攻不守更不妥,所以我想我們兵分兩路,一路去追擊那些妖魔,找到此次動手的元凶,另一路就在這,守著井口,不讓任何妖魔過去。」

  他手握三叉戟。

  「我准備去追擊妖魔,查找元凶。」

  洞庭龍君當即道。

  「那不如就讓我和真君……」

  「不,洞庭君你更善於陣法,在這和顧姑娘守著井口為妙。」

  二郎真君三叉戟一指敖焱。

  「錢塘君,就有勞你和我一起去查探一番了。」

  敖焱一愣,不過倒也沒有拒絕。

  「誒?這……」

  洞庭龍君使勁給二郎真君打眼色。

  你干嘛啊?

  人家氣氛正好,他還等著抱孫子……呸呸,抱侄兒侄女呢!

  二郎真君冷酷無情的無視了洞庭君的眼色。

  想也別想,剛剛你們在那站著,就他一個人和妖魔打鬥也就算了,畢竟那幾個妖魔對於他確實也就是抬抬手的事。

  但你們在那談情說愛,又是吃醋又是吃糖就過分了吧?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黏黏糊糊膩膩歪歪的成何體統?!

  還甜不甜?怎麼不齁死你這條傻龍呢!

  萬年單身二郎真君心中哼了一聲,轉身大步踏去,兒女情長只是小道,斬妖除魔才是正理!

  *

  洞庭君無法,只能無奈的看了一眼顧雲初。

  「顧姑娘,看來我們只能在這裡等了。」

  他說著,拋出一個巴掌大的陣盤,陣盤立刻融入地裡,幾道光芒以一種奇妙的軌跡跳躍閃動,撐起一個薄薄的罩子,蓋住了井口極其邊緣。

  顧雲初和洞庭君可以在這防護罩中自有進出,不過若是有敵人來,那麼除非打破這防護罩,否則休想靠近井口半步。

  不過大概是離開的敖焱和二郎真君太過給力,以至於半晌也沒個妖魔出現。

  顧雲初干脆坐在了井口上,洞庭龍君本來還想矜持一下,維持一下自己作為龍君的儀態,但干站著確實挺傻的,再一想,若是自家小弟和顧姑娘成了,不就是一家人了嗎?於是他當即放開架子坐在了井口。

  隨後洞庭君躊躇著不知該怎麼說好。

  是先開口問顧雲初幾歲了,然後引出人生大事,進而打探一下對方有沒有心儀的對像好。

  還是該裝模作樣的哀嘆一番自家小弟,打了千年老光棍,到現在還是空巢老龍,旁敲側擊顧雲初一番好?

  又或是直接開門見山?

  直接問:顧姑娘,你要相公不要?

  你要是願意就開個金口,他立刻就把自家小弟洗刷干淨打包送來!

  洞庭龍君左思右想,最終覺得自己一個有家室的男龍,孤男寡女的和人家一個小姑娘談論什麼年紀啊,人生大事啊,亦或是旁敲側擊都有些太奇怪了。他也不是那個口舌伶俐的龍啊。

  而且就剛剛的那一幕,那顧姑娘對自家小弟似乎也不是沒什麼感覺,兩人之間的相處實在已經遠超一般的朋友了。

  或許,他可以直接問問?

  這麼想著,洞庭龍君忍不住露出一個笑容,轉頭笑眯眯的看向顧雲初。

  「顧姑娘啊……」

  系統妹妹一個激靈:【這家伙想干嘛?笑得和狼外婆一樣?】

  顧雲初默默看了一眼洞庭龍君的笑容,對系統妹妹的話深感贊同。但還不等洞庭龍君說完,石窟外就傳來了腳步聲。

  洞庭龍君立刻止住話頭,警惕的轉頭看過去。

  顧雲初也看了過去,只見幾個妖魔凶猛的朝著這裡衝來。其中一具雪白的骷髏正是陰百城!

  「陰百城?」

  顧雲初瞪過去。

  「這事是不是你干的?」

  對於這個猜測,顧雲初有八成的把握。

  但她沒想到的是,那平日裡總是囂張且自我為中心的陰百城今天卻十分沉默,被她叫破名字也沒有動靜,只是沉默的跟在隊伍的中間。乍一看和其余的妖魔沒什麼兩樣。

  這一群妖魔中,最突出的反而是為首的一個蛇妖,他衝到防護罩邊當即大吼一聲。

  「弟兄們衝啊,此刻不逃,更待何時?!」

  話音未落,他尾巴一甩,就震得洞庭君的防護罩顫了顫。

  其余幾個妖魔紛紛攻擊起防護罩,不過防護罩雖然在顫動,卻如洞庭湖面,不過是表面少許漣漪,內裡平靜無波。

  「讓開,讓我來!」

  一個壯碩的妖魔怒吼一聲,變作一頭巨大的野豬,一頭撞上了防護罩和地面的連接處,只聽砰地一聲,地面都震動起來!

  砰砰砰!

  一次不成,那坦克一般的野豬精再次撞起來。也就是這萬石窟的石頭地面夠堅硬,這才只是震動,若是尋常的地面,怕是已經被撞出大裂縫了!

  洞庭君因為地面震動踉蹌了一下。

  「好厲害的妖魔!」

  他趕緊掏了掏袖子,又掏出一個陣盤,但手一滑,竟是往井裡掉去。洞庭君皺眉,沒有去管,而是趕緊低頭再掏一塊陣盤扔出去。

  他龍族別的沒有,就是家大業大!

  忽然,有什麼東西戳了戳他,洞庭君疑惑的扭頭,就見之前掉到井中的陣盤被一團黑色的托著緩緩升起。遞到了他手邊。

  「多謝。」

  洞庭龍君下意識的結果陣盤。但很快就身子一僵。

  只見那井裡緩緩冒出一個腦袋,那滿頭黑發遮住大半石膏般蒼白的臉,一雙黑漆漆毫無眼白的怨毒雙眼死死的盯著他,毫無血色的蒼白唇瓣勾起惡意的笑容。聲音低啞而惡毒的仿佛地獄中的呢喃。

  「不用謝。」

  「啊!惡鬼受死!」

  那一瞬間,洞庭君只覺得大腦一陣空白,瞳孔緊縮,手中的陣盤抄起來就朝著那恐怖至極的腦袋上砸去。

  砰!

  萬萬沒想到會被隊友迎面痛擊的女鬼猝不及防下,被打掉了井裡,她不可置信的捂住自己的腦門。

  半晌洞庭君只見那恐怖的女鬼再次從井裡探出頭來,幽幽的對他道。

  「洞庭君,是我啊!」

  「抱……抱歉!」

  洞庭君只是瞬間的驚嚇過度,等到砸了那女鬼一下後立刻想起了對方的身份,此刻站在井邊一時間陷入了無限的懊悔和灰暗之中。

  完了,完了。

  哪有大伯子暴打弟媳婦的?

  更何況這還不是弟媳,還處於弟弟的心上人階段,他這一盤子下去,自家小弟的姻緣還有未來嗎?

  自家小弟豈不是要孤獨終老了?!

  他未來可愛的小侄子小侄女就這樣被他一盤子拍死了啊!

  洞庭君痛苦的站在井口。

  我的小侄子小侄女們啊,你們死得太慘了!

  殊不知顧雲初見他這個表情也慌了。

  臥槽!自己形像太恐怖,好像把未來的大伯子嚇得快哭了怎麼辦?在線等,挺急的!


第105章

  黑漆漆的萬石窟內大概從未有過這般熱鬧。

  其中隱藏在腹底的一個石窟洞口外,幾個妖魔貪婪而興奮的看著裡面的那口井。

  他們尚且不知道這口井通道的另一邊乃是地府,更不知道那邊還有一尊東岳大帝的神像鎮壓,並有鬼兵鬼將鎮守。

  他們只知道,以命斬斷他們鎖鏈的小妖說,只要跳進那口井,他們就能離開這困了他們幾百年的破地方!他們就能自由了!

  「兄弟們,衝啊!」

  「我絕對不要再呆在這破地方!」

  「再加把勁!」

  隨著野豬精打頭不斷的拱著防護罩與地面的連接處,這片地方不斷震動起來,小石子跳豆一般劈裡啪啦的跳動著。

  忽然,只聽哢嚓一聲,防護罩表面出現些許裂痕。一個缺口被打了開來!

  顧雲初眉頭一皺,知道現在不是顧忌別的的時候,只能對著洞庭君歉意一笑,然後黑發迅速飛射出去。

  另一邊,眾妖魔立刻狂喜,爭先恐嚇的就要往裡面衝。其中以那頭野豬精衝的最快,因為原型太過龐大,他變回矮胖的人形大笑著衝進防護罩。

  「哈哈哈,老子終於能出去了!」

  但他才剛剛踏進缺口一步,一股冰涼的寒意就卷上了他的腳踝。

  什麼東西?

  野豬精立刻低頭,同時動作也不慢,一只厚實的大掌朝著腳踝處拍去。

  只見那卷住野豬精腳踝的黑發當即被拍裂不殺,但更多的黑發很快如潮水般席卷而來,一下子就把他扯倒在地。

  一個陰冷沙啞的聲音道。

  「出去?你問過我了嗎?」

  隨後更多的黑發從井中飛出,化作好幾縷如利箭一般對著野豬精凶狠的刺過去。

  摔在地上的野豬精一驚,仰頭嚎了一聲。趕緊兩只手一伸,撐起一抹黑光擋住了那些發絲,但這緊緊也就只是幾個呼吸間,隨著那些發絲猛地用力。

  當即打破黑光,深深的扎進了野豬精的胸腹,給他渾身扎了幾個窟窿眼,腥臭的妖血當即就飆了出來!

  那可是千年的也野豬精,當年也是殺人不眨眼,吃人不放鹽的凶惡大妖,哪怕被關在這萬石窟一身妖力散了不少,但野豬天生的那一身厚豬皮堅硬無比、堪比法寶!

  其余正要往缺口裡面擠的妖魔頓時警惕的收回腳。

  被釘在地上的野豬精嘶吼一聲。

  「是誰,藏頭露尾算什麼好漢?!」

  「我本也不是什麼好漢。」

  遮天蔽日的黑發分開一條道直通井口,只見井中緩緩爬出一個女鬼。扭曲的四肢,慘白的臉龐,漆黑無眼白的雙眼。她這樣算不上醜,但每一寸皮膚都透著恐怖驚悚的氣息。讓人只是看著她,就容易聯想到陰森、鬼魅、死亡、絕望等一切負面情緒。

  女鬼冷冰冰的看著他們。

  「此路不通,你們還是請回吧。」

  眾妖魔都是見過大場面的,但是此刻對上那女鬼的雙眼,都不由背後一陣惡寒,忍不住退後一步。

  雖然他們自己就是吃人的妖魔,當年叱吒風雲之時,什麼長得醜陋恐怖的妖怪惡鬼沒見過,但是像女鬼這樣讓人一看就心生膽寒的卻著實不多。

  一般都是男妖男鬼長得醜,女鬼不都是或嬌弱或清冷,行走間弱柳扶風,透著凄冷之美的嗎?

  這……這怎麼還有這樣的?

  一群妖魔尚且不知道畫風差異這話,卻隱約感覺到了畫風差異帶來的可怕。

  不過到底還是自由的誘惑太大。一眾妖魔不願意退卻,其中一個眼珠子轉了轉,企圖動之以情。

  「同為妖鬼,你這一身氣勢看著就絕非常鬼,想當年怕也是叱吒風雲,殺人不眨眼的鬼王,何必要屈居於那些勞什子的陰神底下,在那些陰神異樣的眼神下日日夜夜在這看守這口井?」

  這些妖魔因為當年都是直接被打入萬石窟關起來,一直都是單人單間,關了幾百年的小黑屋,對於萬石窟的了解並不比別人多多少,就連這裡是出口都是放他們出來的小妖告知的。

  所以他們在這看見了顧雲初這般模樣,也無怪他們會先入為主的把顧雲初當成了棄惡從善,在這當守井人改過自新的鬼。

  那妖魔看見女鬼眼中的怨毒,甚至有些篤定,這女鬼大概是被迫棄惡從善。

  於是這大聰明的小腦瓜子一動,覺得這機會這就來了!

  哈?

  這傻逼再說啥?

  本以為放狠話完了就該開打的顧雲初一愣。

  但她這副模樣卻被其余的妖魔再次誤會了。另一個妖魔自以為聰明,趕緊附和說話的妖魔道。

  「我也看出來了,想我沒被關進來前見過的一個愛吃小孩的鬼王比之閣下,簡直就如土雞瓦狗一般,只有閣下這樣的大鬼才配稱之為鬼王!」

  是啊,閣下鬼氣陰森凝實,讓人望而生畏,想當年一定也是大口喝酒,頓頓嬰孩蘸醬的存在!」

  「但是現在淪落到在這日日夜夜看守一口破井,和我們在這坐牢又有什麼區別?」

  「這萬石窟暗無天日,如何是閣下你該待的地方?」

  「廣闊天地,大有作為,閣下你難道就願意呆在這樣一個破地方蹉跎時光?」

  眼見那女鬼不說話,那些妖魔還以為自己的話打動了她。當即加了把火。

  「閣下何不干脆和我們一起衝出去!」

  「是啊,到時候大家一起自由自在,暢游天地間,再干一番大事業!」

  「到時候咱們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甭管閣下一頓喜歡吃幾個小孩,我都給您抓來!滿滿的刷上醬汁,保管您吃了還想……」

  「我吃你們個鬼!」

  眼見那些妖魔越說越激動,顧雲初再也忍不住了。她漆黑的頭發瞬間狂暴,先是把釘在地上的野豬精猛地朝那些嘰嘰歪歪的妖魔砸過去。

  隨後其余的頭發鋪天蓋地的朝著妖魔們絞殺過去。

  說她是鬼王,叱吒風雲也就算了,但說誰頓頓吃小孩呢?!說誰小孩蘸大醬呢?!

  你們這些黑心的妖魔怎麼還隨便污人清白呢?!

  妖魔們沒想到她會驟然發難,一時間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他們不死心的用激將法道。

  「閣下這是干嘛?」

  「難道你就那麼喜歡當地府的狗嗎?給他們看家護院嗎?」

  「若是還有點血性,那就和我們一起殺出去,否則我看你不起!」

  「第一,我和地府沒關系,第二,我才沒興趣頓頓小孩蘸大醬!」

  女鬼似乎很憤怒,滿頭的黑發如潮水一般卷過去,只是一鬼就把全場的氣氛拉滿。

  「你們再敢胡說,我就撕爛你們的嘴!」

  野豬精怒吼。

  「既然和地府沒關系,你又為何守在這裡不讓我們出去!」

  「放了我們!」

  「若是你願意放了我們,我們絕對感激不盡。」

  有妖魔承諾。

  「日後我必有重謝!」

  「你想要什麼直說!是法寶兵器是仙草神丹?」

  黑發幾乎把妖魔們裹成了繭。

  「你們難道不知道我想要什麼嗎?」

  妖魔怒吼。

  「我們怎麼知道?!」

  「其實你們有幾句話確實說對了。」

  本就陰冷的石窟似乎更冷了。地面不知何時已經結起厚厚的白霜,一個幽幽的聲音道。

  「我確實曾經是個叱吒風雲的鬼王,但我可從來都不是殺人不眨眼,也沒有吃小孩過。否則我早就成了你們中的一員了,又如何能在這守門呢?恰恰相反,我有一個怪異的食癖。喜歡吃的東西和尋常妖魔不同,你們要是能讓我吃飽,我自然就放你們出去了。」

  有妖魔背後一寒,只覺得哪裡不對勁。

  也有妖魔不動腦子,直接暴躁的問她到底要什麼。

  潮水般的黑發越縮越緊。

  女鬼沙啞一笑:「你猜?」

  眼見有妖魔真的在那猜。

  一個妖魔厲喝一聲。

  「蠢貨,她說的東西就是我們,她守在這裡就是要吃我們!」

  其余的妖魔一驚,吃他們?

  可妖魔的血肉髒臭的可以,哪裡有人類肉嫩好吃?

  但隨後他們又一想,等等,那女鬼不正是說過她的口味和尋常妖魔不同嗎?

  任由妖魔們如何掙扎,那些黑發依然順著他們的手腳往身軀卷去,森冷的寒氣仿佛要鑽進骨頭縫裡一般。

  黑發組成的大繭子頂端還有缺口,有妖魔咬牙想要從那邊鑽出,卻忽然僵硬在原地。只見那女鬼不知何時,已經如蜘蛛一般爬上石窟的頂部,似乎是注意到妖魔的視線,她的腦袋迅速一百八十度旋轉,正正好和下方的那些妖魔們對視,一雙沒有眼白的漆黑眼眸怨毒而貪婪的看著他們。一張嘴越裂越大。露出一個猙獰而恐怖的笑容。

  「恭喜你們,答……對……了。」

  隨後女鬼的四肢放開石窟頂部,以一種『終於可以開飯了』的變態笑容,從容的落進繭子裡。

  石窟洞口處的黑發湧動著,把上空的那點缺口迅速補好,四、五米高的大繭子內部徹底陷入了一片黑暗。

  妖魔們呼吸一窒,無法形容的恐懼攥緊了他們的心髒。

  「啊啊啊!」

  「啊啊啊!」

  瞬間,凄厲的慘叫聲充斥了整個石窟。

  【嘿嘿嘿,叫啊,叫大聲點,這麼點聲音你們是沒吃飯嗎?哦,差點忘了,你們好像確實有幾百年沒吃飯了。】

  顧雲初滿意的趁著妖魔們心神失手的時候,迅速把他們一一斬殺,同時把陰百城給打了個半死,用黑發捆成一團。

  此刻的顧雲初完全忘了當初第一次用伽椰子角色卡,自己把自己嚇哭的慘劇。現在她只想說兩個字,真香!

  然而系統妹妹卻冷不丁的開口:【你……難道就沒發現剛剛這些慘叫聲中,還夾雜了一個很耳熟的聲音嗎?】

  【耳熟?你是說陰百城嗎?】

  顧雲初緩緩散開繭子狀的頭發,那些妖魔的屍體橫七豎八的躺了一地,其中一具半死不活的骷髏正被黑發靜靜纏繞住,白骨黑發這樣的糾纏在這本就很陰間的場景顯得很是詭異。

  【這家伙一直悶頭不說話,要不是剛剛還會叫,我還以為他啞巴了。總覺得這家伙有哪裡不對勁!】

  系統妹妹:【……我不是說這個,你難道……就沒發現從頭到尾,你的另一位搭檔已經很久沒有說過話了嗎?】

  她的搭檔?

  顧雲初楞了一下,後知後覺的扭頭看去,破損的防護罩已經被無聲無息的修補好了,正在閃著金光,不大的石窟內部被她的頭發鋪散了一地。洞庭君正緊縮在角落裡,似乎唯恐和她的頭發沾到一點。手裡緊緊抓著一個陣盤。面色有些蒼白的看著顧雲初。

  忽然意識到,那些慘叫聲中,確實有一道有些熟悉的顧雲初身子一僵。

  這也不能怪她沒注意,實在是敖焱做她搭檔的時候就從來沒有這種情況,久而久之就讓她養成了無視搭檔,放飛自我的習慣。結果……她好像、可能、也許又把自己未來的大伯子給嚇了個夠嗆。

  此刻的洞庭君就像是普通人看了一場沉浸式的恐怖片,不是不知道恐怖片裡的女鬼跑不出來,也不是不知道對方傷害不了自己,但有時候氣氛到了,想不害怕都不行,更何況顧雲初這家伙屬實是個搞陰間氣氛的高手。

  顧雲初:……

  洞庭君:……

  兩人沉默了良久,顧雲初小聲打破了寂靜。

  「抱……抱歉,可是嚇到洞庭君你了?」

  洞庭君對上那恐怖的眼神頓時身子一僵。但卻猛地站直身體。

  「當……當然然沒有,這點小事怎麼可能會嚇到我呢?!」

  這是弟弟的心上人,是未來的弟媳婦,他要堅強,絕對不能把弟弟的心上人嚇跑了!

  對,堅強!

  他可以的!他行的!

  顧雲初默默的瞄了一眼對方有些蒼白的臉。

  「真……的嗎?」

  洞庭君堅強的尬笑。

  「當……然是真的,我就是沒想到……顧姑娘你這神通這麼厲害啊,特別是剛剛爬石窟頂上的時候,哈哈,看把那些無知的妖魔嚇的。叫聲差點把我耳朵都震聾了。」

  不過他的笑聲中無端多了一絲艱澀。

  事實上現在的洞庭君都不敢眨眼,只要一閉眼,他就仿佛能再次看見自家弟弟的心上人如蜘蛛般趴在石窟頂上,本就恐怖的腦袋還旋轉一百八十度的畫面!

  與此同時,已經發現剛剛疑似多了一個熟悉的慘叫聲的顧雲初:……

  她也堅強的扯出一個假笑。

  「哈哈哈,是……是嗎?這不過是小道,也沒多厲害啦。」

  兩人對視著干笑兩聲,隨後石窟內又陷入了一片死寂。

  *

  等到敖焱和二郎真君回去的時候,就見石窟邊上堆著好些妖魔的屍體,而顧雲初和洞庭君正在石窟內,只是奇怪的是,他們一個蹲在井邊上盯著井外壁看,仿佛再研究什麼絕世秘密一般嚴肅而認真,一個隔得遠遠的,站在一具妖屍前,似乎被妖屍腳上殘留的玄鐵鎖鏈吸引了十二分的注意力。

  二郎真君疑惑。

  「你們這是干什麼?」

  正蹲在井邊的顧雲初回過神來。

  「沒干什麼,我只是覺得這口井很是神奇。」

  洞庭君下意識的接口。

  「沒錯,我也是覺得這玄鐵鎖鏈很是精妙。」

  這有什麼神奇和精妙的?

  二郎真君還以為這裡有什麼自己不知道的奧妙,忍不住多問了一句。

  顧雲初頓了一下,深沉臉道。

  「也沒什麼,就是發現這口井的外壁竟然是用整整齊齊,方方正正的石頭壘起來的,千萬年來依然如此嚴絲合縫,看來當年砌井的人一定是個出色的泥瓦匠!」

  洞庭君緊跟著道。

  「沒錯,我也覺得這玄鐵鎖鏈看上去渾然一體,雖然粗壯,卻通體玄黑,毫無笨重之感,千萬年來依然如新的一般,看來當年制作這玄鐵鎖鏈的人一定是個出色的鐵匠!」

  二郎真君:……你們到底是有多無聊才會琢磨這種事?

  不過好在顧雲初和洞庭君這段時間也並非只是做這些無聊的事情,顧雲初拎著他們去看那具白骨骷髏。

  對方已經被打得只剩一口氣了,但卻依然掙扎著試圖爬起來攻擊,敖焱湊的太近,還差點被那骷髏咬到鞋子。

  但也是這個舉動讓敖焱立刻警覺。

  「這不是陰百城。」

  他們好歹也交手過幾次,就陰百城那傲慢的性格,他就算再落魄也不至於去咬他的腳底板啊,這具骷髏看上去毫無靈智,就仿佛野獸一樣。

  可顧雲初卻道。

  「這就是陰百城。准確來說,這是陰百城的肉身。」

  敖焱一愣,隨後捏住骷髏頭的下顎,仔細檢查了這具骷髏,接著才明白過來,有些驚愕道。

  「那陰百城竟是把自己的肉身練成了傀儡?!」

  顧雲初皺眉。

  「他這虛晃一招、金蟬脫殼可這是把我們都給騙過去了!」

  她在此之前都沒有察覺到不對勁,直到後來,抓住陰百城後,她才察覺到不對勁,這具骷髏一直悶不做聲,只一味攻擊到還能說他是想快點逃出去。但顧雲初和他過了幾招才發現,陰百城的實力下降了!

  雖然他夾雜在一眾妖魔之中,也算是厲害的了,可顧雲初又不是第一天認識陰百城,他在人間之時只是陰魂就夠厲害了,哪怕本體在這地底極深處被磋磨了幾百年,兩者合一也不至於只有這點實力啊!

  後來洞庭君檢查了一下,一句點破對方似乎是個傀儡,這才讓顧雲初瞬間想明白過來。

  是了,陰百城若是想這樣越獄,完全不需要等到今天,而且陰百城詭計多端,曾經還是地府的陰神,別的妖魔不知道,他也必定知道出了這井,需要面對的可是東岳大帝和眾多鬼兵鬼將,他哪裡是對手?

  但換一種思路就說得通了。

  他想陰魂徹底逃離地府,但卻怕人發現。於是狠心把自己的本體煉成傀儡,然後讓自己的屬下以命換命,幫助其余妖魔掙脫鎖鏈,他的本體混在其中一起試圖逃獄。

  這時候,地府必然有所感應,來此滅殺企圖逃獄的妖魔,陰百城的本體若是能混在其中逃出去那是皆大歡喜,若是不能,他的本體被殺後,只要沒有人細查,所有人都會以為他陰百城死在了這場混亂之中,誰會猜到他的陰魂早在這之前就已經逃出了地府?

  事實上,陰百城早有這個計劃,只是察覺到了今日地府出現了異動,竟然有天庭上神來查地府的陰私,他提前嗅到了不對勁,於是把自己的計劃提前了。

  若是這裡恰好有顧雲初和敖焱這兩個對陰百城熟的不能再熟的人一眼看出了這具白骨骷髏的不對勁,怕是二郎真君也要被其騙過去了,畢竟現場那麼混亂,二郎真君忙忙碌碌的,誰能那麼仔細查看一具骷髏屍有沒有問題?

  到時候他到了外面,換了新身體,那可真是天高皇帝遠了!

  想到這,顧雲初不由暗罵了一聲。

  【個老陰比,果然還是小看他了!】

  二郎真君氣得不行。

  「一個小小妖魔竟然能如此輕易的從萬石窟中脫身?這地府必然有他幫手!查,必須給我重重的查!」

  他自知萬石窟一事太過重大,這裡到底是地府的地盤,於是出了井後,他立刻書信一封,然後在大殿的東岳大帝神像前,借香燭之火燒了。

  東岳大帝似有感應,當即地府的天空飄下一張手諭,召集各城閻王、判官、城隍前來他殿中議事。而二郎真君作為發現這事的人,自然也得去一趟。

  至於這口井和萬石窟的事,自有東岳大帝下的五道將軍來暫時鎮守看管。

  事情到了這裡,就不是顧雲初和敖焱能參與的了。他們也不想參與太多,地府到底不是活物生靈該待的地方。他們肉身進了這裡,過濃的陰氣雖說不會給他們的身體造成什麼傷害,但那仿佛時刻往他們骨頭縫裡面鑽的陰氣也實在不是什麼好受的事情。

  用顧雲初的話來說,正常的大活人誰喜歡待在地府啊,待久了可是要折壽的,溜了!溜了!

  敖焱覺得好笑,畢竟他們已經從二郎真君那裡得知,顧雲初的名字已經出現在了仙籍冊上了,指不定什麼時候就可以白日飛升了,那生死簿上根本不會有她的名字,哪來的折壽可言?

  顧雲初和敖焱、洞庭君三人一路出了地府,呼吸到人間的空氣後,顧雲初似乎枯木逢春一般,那點說不清道不明的陰間氣質瞬間消散,腳步輕快的走在前頭。

  敖焱落了一點速度,走在了自家兄長身邊。

  「兄長,你這是怎麼了?」

  洞庭君反問。

  「什麼怎麼了?」

  敖焱側眸道。

  「在萬石窟的時候,你和雲初之間的氣氛就怪怪的。」

  他可不是二郎真君,因為不熟悉兩人,所以才會信了他們那敷衍的說辭。

  洞庭君腳步一頓。左顧而言他。

  「什麼氣氛怪怪的?你說得這話才叫奇怪呢,我不是一直很正常嗎?」

  說自己正常才是真的不正常。

  敖焱側頭細細打量著自家兄長,回想起之前觀察到的,他遲疑道。

  「可我總覺得……我們分開又會和後,你總是離雲初有點遠,眼神還躲躲閃閃的,就像是……再怕她一樣……」

  敖焱話還沒說完,洞庭君頓時仿佛被踩了尾巴的貓。

  「誰怕她了?誰怕她了?!我才沒有怕她!」

  笑話,哪有大伯子怕未來弟媳婦的?

  哪怕這個未來弟媳可以腦袋轉動三百六十度,他……他也不會怕!

  敖焱無語的看著跳腳的兄長。

  你這還叫沒有怕?

  你就差在腦門上貼個此地無銀三百兩了。

  被敖焱用這種眼神看著,洞庭君慢慢沉默下來。

  隨後他瞄了前面的顧雲初一眼。小聲道。

  「小弟啊,你和顧姑娘認識這麼久,難道她變幻神通的時候,你就一次沒被嚇到過嗎?」

  敖焱恍然大悟。

  「所以你是被雲初今天變的女鬼模樣嚇到了?」

  洞庭君一個激靈,突口而出。

  「誰說的,誰說我怕她了!我才沒有怕她!」

  敖焱:……

  後知後覺的洞庭君:……

  「總之……總之,你兩日後若是成了,你多勸勸她,別老是把腦袋轉過來轉過去的。」

  洞庭君鄭重其事的告誡道。

  「對脖子不太好。」

  對龍的心髒更不好。

  雖然他很欣慰自家小弟也有心上人了,但弟弟的好姻緣是送給哥哥快樂,你不能直接送走哥哥啊!

  他只是想活著喝一杯弟弟的喜酒,他有什麼錯?!

  敖焱看著掩耳盜鈴般的兄長,心有不忍的點點頭。

  「我記住了。我會和雲初說說的。」

  前面的顧雲初見他們在後面慢悠悠的,忍不住招呼他們快一點。

  敖焱和洞庭君加快了腳步。

  風中傳來洞庭君的小聲嗶嗶。

  「可不能和顧姑娘說是我說的啊。」

  「咳,當然,我這主要是不希望顧姑娘以為我是個碎嘴子。也不希望她誤會什麼別的事情。你……明白的吧?」

  敖焱含笑。

  「知道了!」

  *

  三日後,有鬼差出現在顧雲初和敖焱面前,送了一個盒子和一封信。

  打開盒子一看,只見裡面竟然是一顆紅彤彤跳動的心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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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顧雲初和敖焱那日出了地府後,並沒有和洞庭君一起回到洞庭湖,而是暫時在一處城鎮住了下來,等著燕赤霞和陳素他們的消息。

  他們那天兵分兩路的時候約定過,燕赤霞和陳素若是發現了什麼線索或是遇到了什麼事,立刻給他們去信。結果這一等就是三天。

  顧雲初和敖焱沒有等到燕赤霞和陳素的回信,倒是在旅店等來了一個送信的鬼差。

  此刻正是深夜,窗戶是開著的,月光如水灑落進來。

  桌子上,一個方方正正的黑檀木盒子正靜靜的放在那裡。裡面是一顆紅彤彤的人心,正在突兀的跳動著。讓人見了只覺得又是奇異又是惡心。

  畢竟雖然心髒是人生命的重要組成部分,但它被挖出來後的樣子實在不美觀。

  顧雲初聽說這是二郎真君讓鬼差送來的時候,只覺得一臉懵逼,滿腦子都是……這什麼玩意兒?

  要說是為了嘉獎他們,你送點金銀珠寶這類糞土他們樂意收,你送面錦旗外加幾句表揚他們也不嫌棄,甚至你哪怕是送點雞鴨鵝來,這已經入冬了,她也正好來個鐵鍋燉大鵝,可你送顆人心過來是啥意思?

  因為內心的感激之情無以言表,所以直接掏出來快遞過來,好讓她和敖焱親眼看看你那顆感激之心?

  好在二郎真君還讓鬼差送來了一封信,看了這封信後,顧雲初算是明白了過來。

  二郎真君這一舉動壓根不是來感謝他們的,而是讓他們幫忙干活的。

  在信上,二郎真君先是說明了一下地府對王蘭、席方平等鬼的安排和補償。

  之後說明了最近地府徹查得到發現的一些情況。

  原來,陰百城確實和地府的陰神有所往來,或許有些陰神只是看在往日的情面上給陰百城那邊『松了松』,但陰百城老奸巨猾,無風都起三尺浪,這些特殊待遇也助長了他的野心膨脹。讓他有了可乘之機。

  而另有一些陰神,和陰百城乃是純粹的利益勾結,他們大多是買官賣官這一條利益鏈的賣家或者買家。

  地府徹查的時候發現,所謂的公孫夏壓根就是陰百城那邊的鬼。這家伙或許法力不高,但長了一張巧嘴,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把那些貪婪的、毫無作為才干的陰神全部串聯在了一起。

  聰明點的,比如那五都巡環使薛偉還能經過公孫夏的引薦,和陰百城成為好友,說白了就是利益伙伴。

  而比較蠢一點的陰神,在這條利益鏈上間接的幫陰百城辦事,卻壓根連陰百城是誰都不知道。

  至於公孫夏這小鬼到底如何能操控這中事情,直至今日才被發現?

  這就不得不提及一下水莽草事件了。

  水莽草這中東西不講因果報應,逮著誰害誰,無論你前身福報果報,變成水莽鬼想投胎就得害人,這命數可不就亂成了一團亂麻?

  因為這個原因,世人棄水莽草如敝履,但偏偏陰百城慧眼識珠,一眼就發現了這中毒草的厲害之處。

  只要把那些死後本該要做閻王、判官、城隍的人用水莽草毒死,那麼這位置不就一時間空出來了嗎?到時候他略施手段,自然就能在這些位置上安插進人手了。

  最初可能要難一點,但隨著這條利益鏈越來越大,和陰百城勾結的陰神越來越多,買官賣官就和喝水一樣簡單了。

  而花了大價錢坐上官員位置的那都是些什麼鬼?

  想也知道不會是什麼好東西,他們自己花了大價錢,心裡難受,可不就要從鬼城百姓身上搜刮找補回來,於是收受賄賂這件事就這麼來的。

  地府的風氣也就是這樣被這些蛀蟲一點點帶壞的!

  陰百城因為這事獲得了莫大的好處,若不是本體被困在了萬石窟,他怕是早幾百年就已經在地府和人間攪風攪雨了。

  只不過讓那些貪婪無比的陰神們沒想到的是,陰百城的野心比他們想像的還要大的多。

  他要的從來不是在萬石窟活得自在點,也不是陰神們的照拂和金銀珠寶,他更不稀罕這條利益鏈。畢竟就算在萬石窟吃香喝辣,那不還是蹲大牢嗎?

  他可是有事業心的骷髏,真男人自然要勇闖天涯,當上骷髏王,贏取白富美,走上骨生巔峰!

  於是他在發現情況不對後,立刻金蟬脫殼,果斷掀翻了這麼多年在地府建造的攤子。反手對著隊友陰神們就是一波背刺。

  目前犯案的陰神大部分被收押。只有極個別的陰神逃了。

  二郎真君拜托顧雲初和敖焱的事情就和這個有關。

  其中,陰百城勾結的人中有一陸姓判官,以一顆普通的文心,換走了人間一個叫朱爾旦的人的赤子之心,本來這顆心是陰百城要的,但還沒給陰百城,人家就已經提前跑路了。

  那陸姓判官當時正在人間,見有鬼差來拿自己,見勢不妙也跑路了。於是藏在那判官住處的這顆赤子之心就這麼被留了下來。

  因為地府現在比較亂,人手不足,所以二郎真君希望顧雲初和敖焱能夠幫忙把這顆心還給朱爾旦,處理一下那陸判官弄出來的爛攤子。

  顧雲初最初看到二郎真君要他們幫忙辦事的時候,心中一萬個拒絕。

  開什麼玩笑,這還沒入仙籍呢,就讓她打工了?

  不干,打工是不能打工的,只能在家混吃等死這樣子。

  但一看信上所說的事情後,顧雲初卻是立刻改變了注意。她把信紙疊起來,對那鬼差道。

  「請讓二郎真君放心,這活我接了!」

  *

  清晨,陽光照進屋內。

  朱爾旦開口。

  「怎麼起得這麼早?」

  朱夫人戀慕的看著自己的丈夫。

  「睡不著就起了。相公這是要到哪去?」

  朱爾旦整理了一下衣袖。

  「我去廟裡看看,也不知怎麼,接連三天了,陸兄竟是一次都沒來過。」

  朱夫人面色變化了一下。

  「那一位畢竟是地府的判官老爺,想必事務繁忙,可能只是一時忘了,我們不便打擾吧?」

  朱爾旦聞言滿不在乎道。

  「那是旁人,我乃陸兄至交好友,他不會生氣的。」

  朱夫人拽住他的袖子,聲如蚊吶。

  「那位判官老爺畢竟是鬼神,之前相公你的那位朋友不也說要敬鬼神而遠之……」

  「你這是說的什麼話?那方園不過是沒結交上陸兄,說的一些酸言酸語罷了。」

  朱爾旦冷笑一聲,眼中透著對昔日好友的一絲鄙夷和傲慢。對著自己的妻子毫不客氣的訓誡道。

  「若是我不交好陸兄,我哪來現在的文采,你哪來現在的好日子和這般美貌。只要我一直交好陸兄,未來的好日子還在後頭呢,這些廢話你切勿再說。否則豈非忘恩負義?你記住了嗎?」

  朱夫人抓住丈夫的手仿佛一下子沒了力氣,緩緩松落。她低垂著頭。

  「我……我知道了。」

  朱爾旦這才滿意,轉頭迅速離開。殊不知自己的妻子看著他遠去的背影眼中閃過淚光和痛苦。

  她緩緩坐在梳妝台前,看著銅鏡裡面的美人面,手緩緩摸上了脖頸上的那抹紅線狀的疤痕,眼中的痛苦更重。

  她實在不知道到底是哪裡出錯了。

  敬鬼神而遠之本就是應該的啊,他們只是凡人,好好的過日子不就好了,為何自己的丈夫非要和地府的一個鬼神做朋友?

  說什麼不能忘恩負義,但這……這真的是恩嗎?

  朱夫人只覺得這短短半個月,卻自己前面的二十多年都要累。

  曾經豪爽憨直的丈夫忽然變聰明了,他文采斐然、出口成章,這本該是好事,但他卻開始逐漸看不起曾經的至交好友,把曾經外人嘲笑他愚笨的話語,砸在了他的朋友身上。

  眼見丈夫一味的和那長相凶惡恐怖的陸判官交好,朱夫人有心去勸,但曾經對她愛護有加的丈夫卻半點不聽了。

  最可怕的是,她忽然有一天醒來,竟是發現自己換了一個頭!

  銅鏡裡,朱夫人的眼淚緩緩滑落,她還記得自己當時發現自己換了個頭,發現自己滿臉血痂的驚恐。但她的丈夫呢?

  她的丈夫卻哈哈大笑,然後興奮的摸著她的臉。仿佛恩賜一般和她說,她哪裡都好,就是面容不夠漂亮,於是他特地托陸判官幫忙,動了動刀斧,給她換了一個頭。

  那一瞬間,朱夫人說不上自己到底是什麼心情,只覺得一顆心如墜冰窟,凍得麻木。

  原來她那對自己恩愛有加的丈夫竟是這麼看待自己的嗎?

  原來嫌棄自己妻子的頭顱不漂亮,竟是還可以更換的嗎?

  那可是她的頭啊!

  是她的血肉長成的啊!

  但偏偏自己最愛的男人就這麼看著在她無知無覺間被砍下頭顱,被丟棄,被掩埋。她甚至不知道那個陸判官把她的頭丟棄在了什麼地方!

  後來,這可美人頭的父母找了過來,竟是前些日子女兒慘死的吳侍御。吳侍御夫婦因為這顆頭,認了她做干女兒。

  於是丈夫文采斐然、又有了干爹干娘的幫助,他們家一下子富裕起來,所有人都說,她的好日子要來了。

  但朱夫人卻只覺得這短短半個月的事情是那麼的荒誕不羈,她摸著脖子上的紅線狀疤痕,想著自己在無知無覺中被砍下腦袋,想著自己的頭顱現在正在哪裡發臭腐爛,只覺得脖子幻覺一般疼痛起來,渾身冷得打顫。

  滴答,一滴淚落在桌上。

  朱夫人淚眼朦朧的看著銅鏡裡那個陌生的自己。

  若這是個噩夢,漫天神佛啊,求求你們快點往我醒過來吧。

  忽然,一個小丫鬟敲了敲門。

  朱夫人趕緊擦了擦眼淚,恢復平日裡溫柔賢淑的笑模樣。

  「進來,什麼事?」

  小丫鬟脆生生的表示有人找老爺,但老爺不在。

  朱夫人疑惑的問。

  「是什麼人?」

  小丫鬟想了想。

  「是一對長得很好看的男女,男的俊美,女的漂亮,而且看著不像是普通人,女的手裡捧著一個盒子,說是老爺的東西在她這,她要還給老爺。」

  朱夫人一愣,聽這個描述她反而更不知道這是何人了。不過還是疑惑的准備去見一見。

  到了堂屋,她果然見到了一對俊俏漂亮的男女。男的身形高大,腰懸寶劍,一身貴氣讓朱夫人瞄了一眼就不敢再看,另一個姑娘穿著鵝黃的衣裙,貌美靈動,眉宇間透著一股瀟灑,兩人站在一起,自有一股旁人插不進去的默契。

  連夜趕來的顧雲初一抬眼就看到了朱夫人那張梨渦淺淺的漂亮臉蛋,隨後視線下移到了對方的脖頸。

  「你就是朱夫人?」

  「是……我是。」

  朱夫人對上她的視線,下意識的抓住自己高高的衣領,明明有衣領擋著,但她卻覺得那姑娘的視線仿佛已經穿過衣服看見了那道紅線。

  「你們是誰。我相公沒對我提及過你們。」

  貌美的姑娘露出一個笑容。

  「朱爾旦並不認識我們。我們也不認識他,只是有人托我們把他丟失的東西送還給他而已。」

  這話說得倒是奇怪,朱夫人疑惑的看向那個盒子。

  「我相公丟了什麼東西?」

  顧雲初微笑。

  「他丟了自己的赤子之心。」

  這話聽上去就更奇怪了。一時間小丫鬟的眼神瞬間變了。

  左眼寫著『長成這樣竟然是個江湖騙子?』

  右眼寫著『這家我看過了,沒錢,你去騙下一家吧!』

  就連朱夫人的眼神都是微動。想了想從荷包裡掏出幾塊碎銀子讓小丫鬟送過去,同時露出一個溫柔友善的笑容。

  「公子和姑娘看著也不像是缺錢的人,若是一時遇上了困難,我這還有一點銀子,若是能幫上忙還請不要客氣。」

  小丫鬟拿著銀子有些不願意。

  「夫人……」

  朱夫人只是給了個眼神。

  小丫鬟不情不願的走向顧雲初和敖焱,嘴裡還嘀咕著。

  「有手有腳的干什麼不行,來這當騙子,還赤子之心?我呸,我還說我這有你們兩個丟了的黑心呢!」

  顧雲初;amp;敖焱:……

  不過也不怪小丫鬟這麼埋汰顧雲初,實在是她沒注意好說辭。這就像是有人在馬路上走著,另一個人在後面忽然道。

  兄弟,你東西掉了。

  那人扭頭趕緊說聲謝謝,然後低頭看自己掉啥了。

  結果後頭的人大聲道:『你把高貴的品德掉地上了!』

  這個時候怕是誰都會狠狠翻個白眼,然後暗罵一句,瑪德智障!

  顧雲初反應過來後,趕緊道。

  「我說的是真的。」

  她沒看小丫鬟遞過來的碎銀子,而是看向朱夫人。

  「敢問夫人,你可知道你丈夫最近認識了一個好友,乃是地府的判官,這陸判官給了你丈夫朱爾旦一顆慧心,於是朱爾旦一夕之間變得滿肚子文章。而你……我猜的不錯的話,你的脖子上有一抹紅痕,這是因為你這項上頭顱並非是你自己的。」

  顧雲初的本意是想要讓朱夫人相信自己的話,卻見那朱夫人神色不變,而那小丫鬟氣哼哼的叉腰。

  「你這江湖騙子,就算要騙人也說些厲害點的,這事不是已經人盡皆知了嗎?!有什麼好說的,沒有真本事就快快拿著錢就走吧!」

  這也不行?

  顧雲初一愣,時隔多年,她對於陸判故事的細節已經記不太清了,竟是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

  最後她撓撓臉。

  「好吧,看來不給你們看看真本事是不行了。我這盒子是真有一顆心,我倒是可以給你們看,就只是怕嚇著你們。」

  小丫鬟當即仰頭冷笑。

  「怕不是隨便買來的豬心牛心,誰會怕這些爛糟的玩意兒?」

  說著不耐煩的打開盒子,就要拆穿顧雲初這騙子的謊言。

  誰知盒子一打開,裡面赫然是一顆紅彤彤,正在有節奏跳動的紅心。

  「啊!」

  小丫鬟嚇了一跳,拿著盒子的手猛地一抖。

  一邊默不作聲的敖焱當即出手,接住了差點摔落在地的盒子。

  顧雲初接過來確定裡面的赤子之心完好無損,這才松了口氣。

  「幸好沒摔爛,這要是摔爛了,那我到時候怕不是真得給你們家老爺找個豬心安上了。」

  顧雲初這可不是假話,朱爾旦現在用的那顆文心是必須要拿走的,因為這顆心雖然有文氣,但更有貪氣、欲氣,總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

  因為這個世界比較唯心主義,心才是控制人七情六欲的主體,而非大腦,所以朱夫人換頭只是面貌改變,但朱爾旦換心之後,卻是性格大變。這都是這顆文心帶來的。

  而這顆文心必須拿走,若是朱爾旦本來的心摔壞了,一時間還真找不到替代品。但人無心就會死……

  拿顆豬心暫時頂著,總比人死了要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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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丫鬟嚇得不輕,倒是朱夫人眼中閃過異彩。她上前幾步,驚疑不定的看著盒子裡跳動的心髒。

  「這……這真的是……」

  顧雲初點點頭。

  「沒錯,這就是你丈夫朱爾旦本來的那顆心。」

  朱夫人兩行清淚落下。

  「只要換回去,我相公就會變回原來的樣子對嗎?」

  顧雲初再次點點頭。

  「是,不過他變回去後,這些日子的文采也會消失。」

  朱夫人搖搖頭表示自己不在乎,畢竟她嫁給朱爾旦的時候,就知道他文采不怎麼樣了。

  「只是……恐怕他不會願意的。」

  顧雲初聞言卻有些冷酷道。

  「不管他願不願意,那顆心都不是他的,他必須還回來。我實話和你說,那個陸判官不是個好東西,他因為犯了事,正在被地府通緝,他給朱爾旦換心,也不是為了朱爾旦好,而是為了盜取朱爾旦的這顆赤子之心。朱爾旦有一顆赤子之心,哪怕在做學問上走不長,但多積德行善,日後的好處也數不勝數,但他若是再用那顆寡恩薄情之心,他就算短時間能混個官當當,但下場一定很不好看。」

  這可不是顧雲初危言聳聽,而是那顆文心本來的主人就是這般,在官場上貪婪無道,最終落了個被斬首示眾的下場。

  朱爾旦被那顆心控制,移了本性,未來很可能那人走上一樣的道路。

  朱夫人一聽這話,面色微微發白。想起最近越發陌生的丈夫,最終咬咬牙。告知了顧雲初和敖焱,朱爾旦去了附近的閻王殿。

  這個閻王殿並不是地府的閻王殿,而是人間供奉閻王的廟宇,裡面一尊青面紅須的判官木像,就是陸判官了。

  顧雲初當即和敖焱拿上盒子往那邊趕去,朱夫人擦了擦眼淚,竟是也帶著小丫鬟跟了上去。

  *

  當他們去了那殿中,果不其然看見朱爾旦正在其中,拿著一塊布子勤勤懇懇的給陸判的雕像擦著灰塵,時不時說上一句。問他怎麼還不現身。

  顧雲初就在這時大步走進去。

  「別白費功夫了。陸判官犯了事,已經被地府革除了官職,現在正在東逃西竄呢,可沒工夫理會你!」

  朱爾旦見顧雲初和敖焱兩個陌生人進來,皺了皺眉。

  「你們是何人?」

  「我們是何人你不需要知道,你只需要知道,是地府托我們來的。」

  顧雲初手捧著盒子道。

  「當日那陸判官從地府偷了顆文心給你換上,他為的是拿走你這顆赤子之心,現在你的心就在這盒子裡,我們來幫你換回來。」

  「換?」

  朱爾旦瞳孔一縮。

  「我不換!」

  他的這顆心文采斐然,文章渾然天成,日後必定能做大官,傻子才要換回那顆愚鈍的心!

  敖焱皺眉。

  「你不想換,是因為你現在的心不想換,並非你本人所願。你當好好想一想才是。」

  朱爾旦畢竟是擁有赤子之心的人,敖焱知道他現在這樣不過是被那顆文心迷惑了,所以語氣還算溫和。

  但朱爾旦卻不這麼覺得。

  「我這顆心用著很好,不需要多想!」

  他似乎怕極了顧雲初和敖焱把他的心換回來,趕緊轉身就想跑。

  結果還沒跑幾步,就見遠處的敖焱不知何時已經擋在了他的身前。他慌忙再次轉身,顧雲初一個手刀抬起落下,直接物理麻醉。

  朱爾旦眼睛一翻,腿一蹬,頓時昏倒在地。

  「相公!」

  後一步趕來的朱夫人驚嚇的捂住嘴。

  顧雲初轉頭讓她別擔心,只是暈了過去。隨後笑嘻嘻道。

  「好了,這下就可以安心給他換心了。」

  敖焱手起劍落,給朱爾旦的胸膛劃開一道口子,只見裡面調動的一顆心髒,隱約有幾絲黑氣繚繞。

  顧雲初眨眼。

  【我滴個乖乖,原來真的有黑心啊。】

  切掉的心髒被放在了盒子裡,隨後顧雲初拿起了那顆赤子之心,隨後忽然頓住了。

  敖焱抬眸:「怎麼了?」

  顧雲初看了看那胸腔,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赤子之心。

  「那個……這心髒怎麼放來著?這哪根血管對哪根血管啊?」

  敖焱動作一頓。遲疑了一下道。

  「應該……隨便放的吧?給了那口氣應該自己就能長好。」

  也對,畢竟是聊齋世界,如此粗糙的換心方式都能出現,這中時候就不需要在意這些細節了。

  顧雲初點點頭,信心滿滿的把那顆心塞進了朱爾旦的胸膛,隨後敖焱攏住傷口,拿出一個小小的瓷瓶,瓷瓶對著朱爾旦的傷口放了些氣。

  那是地府給的仙氣,可活死人肉白骨。

  朱爾旦的傷口果然愈合,當即就坐了起來。看見兩人就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朱夫人大喜過望,趕忙撲過去摟住坐地上的朱爾旦。

  「相公,相公你終於變回來了!」

  「這不就好了!」

  顧雲初得意笑道。

  「你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朱爾旦臉上掛著笑:「嘿嘿嘿。」

  朱夫人動作一頓,緩緩松開手。「相公?」

  小丫鬟:「老爺?」

  朱爾旦依然坐在地上。「嘿嘿嘿。」

  一絲晶瑩的口水緩緩從他嘴角滑落到地上。

  眾人:……

  一時間,整個殿內死寂一片,朱夫人驚恐含淚的看著顧雲初和敖焱。

  「你們不是說好的換了心就能變回去嗎?」

  這是變回去嗎?

  這變過頭了吧?!

  小丫鬟驚慌道:「就是啊,你們說的是變回去,可我家老爺以前就算有些傻,可……可也沒有這麼傻啊!」

  說朱爾旦以前傻,他確實傻,畢竟沒有哪個正常人會半夜和朋友吃酒,因為三兩句話就能去閻王殿把陸判官的神像背走的。

  但也沒有這樣的啊!

  顧雲初面皮一抖,趕緊一個手刀再次物理麻醉了朱爾旦。

  「……咳,不好意思,看來安裝的過程可能出了點小小的差錯,你們先別急,待我們再研究研究。」

  她邊說邊給了敖焱一個眼神。

  說好的吹口氣就自己長好的呢?

  這怎麼回事啊?

  敖焱無奈回望:他又不是地府的專業人員,你要問行雲布雨他還懂一些,你問這個……他哪知道啊!

  顧雲初猜測可能是安裝的位置不對,於是讓敖焱再次給朱爾旦的胸口開了一刀,這一次她嚴肅的對著那些斷裂的血管,開始努力拼合。

  花了足足一盞茶功夫才道。「再吹一次試試。」

  敖焱依言拿出瓷瓶,放了一點仙氣。

  下一刻,朱爾旦再次起身。朱夫人小聲道。「相公?」

  朱爾旦一愣,也遲疑道。「夫人?」

  朱夫人松了口氣,一把摟住他喜極而涕。

  「相公,太好了,你變回來了!」

  朱爾旦也是欣喜萬分。

  「是啊,太好了,我變回來了。哈哈哈。這些日子真是苦了你了,哈哈哈,是我對你不住,夫人。」

  「你變回來就好,變回來就好。」

  朱夫人擦了擦眼淚,但很快就察覺到了不對勁。

  「相公,你怎麼一直笑?快歇歇,別笑岔氣了。」

  朱爾旦咧著嘴笑。

  「哈哈哈,我……哈哈哈,我不知道啊,我……哈哈哈,我停不下來啊。」

  瞬間,殿內又是一陣寂靜,只有朱爾旦控制不住的大笑聲充斥殿內。

  朱夫人再次悲憤的道。

  「你們說好的會變回來的!」

  小丫鬟也大喊道。

  「我家老爺以前就算老是傻笑,但也沒有笑這麼傻的!」

  一回生二回熟。

  顧雲初又是一個手刀物理麻醉了可憐的朱爾旦。

  「……咳,可能還有哪裡沒裝好。不急,我再找找感覺。」

  第三次後。

  朱爾旦再次醒來,心口三道紅線般的傷疤,他這次倒是不笑了,改哭了,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滴。和朱夫人、小丫鬟一起紅著眼控訴看向顧雲初和敖焱。

  朱夫人痛苦道:「說好的會變回來的。」

  小丫鬟氣憤道:「我家老爺以前哭起來沒這麼梨花帶雨的。」

  朱爾旦捂著胸悲憤道:「三次了,你們橫著劃拉已經三道紅痕了,是准備再來豎著三次,湊成九宮格嗎?」

  她哪知道會這樣啊。

  這個世界該科學的時候不科學,這中時候那麼在意細節是想干嘛?

  顧雲初痛苦的撓撓頭。

  「那個……好吧是我們事先沒准備好,要不你們就先這樣將就一下,我們先去學習一下?」


第107章

  找到朱爾旦容易,劃開他的胸膛也容易,但最後顧雲初和敖焱足足花了三天的功夫,找了好幾本醫書翻看,才算把他的心給安好了。

  顧雲初看著變回憨直本性的朱爾旦嚴肅的檢查了一下。

  【四肢活動正常,可止住呼吸,知道下雨天往屋裡跑,知道不撿地上的東西吃。不再傻笑大哭……嗯,看來是真的好了。】

  系統妹妹:……

  那顆文心藏污納垢,塞進誰體內,誰就要變成黑心腸,此刻朱爾旦換回了原本的赤子之心,終於恢復了原本的模樣。

  顧雲初一看,果真是個豪爽憨厚的人。十分的討人喜歡,這份赤子之心可遠比那自私狹隘、自視甚高的文心要好太多。

  那陸判官用那麼一顆黑心換人家的赤子之心,完全是拿破爛換金子。就這還敢對著朱爾旦說是幫他,當真是恬不知恥。

  而朱爾旦的事情解決了,就輪到朱夫人了。畢竟她可還頂著別人的頭呢。

  只是在敖焱詢問朱夫人可知道自己頭顱位置的時候。朱夫人有些傷感的表示,自己並不知道她原本的頭顱被那陸判官扔到哪裡去了。

  朱爾旦不由眼圈一紅。

  「夫人,這……這都是我的錯。讓夫人受苦了。」

  他換回心髒後,想起自己這些日子干的事情,簡直不敢相信那是自己干的,更不敢相信自己那夜竟然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夫人在熟睡中被那陸判官以斧頭斬斷頭顱。然後在第二日笑著和夫人說出那些傷人之語。

  「夫人,你相信我,我們從相知到相守將近十載,我從未覺得你不夠美,我當日找媒人向你提親的時候就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了,我如何會嫌棄你……畢竟我自己也不是什麼白面書生,反倒長得像個莽漢,咱們兩相配那是正正好……」

  朱爾旦心痛的解釋,說道一般又發現自己笨嘴拙舌的說錯話了,趕緊改口。

  「啊,我……我不是說夫人你的模樣就該配我這個莽漢,我的意思是,夫人你雖然不美,但也不醜……不對,不對,我……」

  「我明白的。」

  此刻的朱爾旦遠不如之前出口成章,字字珠璣的模樣,但看著此刻笨嘴拙舌的丈夫,朱夫人卻含淚笑了。

  「我都知道的,你當時被換了顆心,那些都不是你真心所為。」

  朱爾旦和她一樣,被陸判換心的時候也是無知無覺的熟睡,醒來後心已經被換了,這如何是朱爾旦的錯?

  錯的分明是那高高在上,不打一聲招呼就自顧自的給朱爾旦換心的陸判官!

  朱爾旦終於忍不住了,猛地抱住自家夫人,眼淚撲梭梭的往下掉,一個大老爺們哭得仿佛二百多斤的孩子。

  雖然夫人說不怪他,但他面對自家夫人那張陌生的臉,又如何能原諒的了自己?

  「你跟著我是半點好事沒有,辛辛苦苦操持家業,卻落到現在這樣……都是我的錯,是我鬼迷心竅啊!」

  朱爾旦哭得淚水漣漣。反倒是朱夫人,這個看似柔柔弱弱的女子倒是堅強起來,抱著自家痛哭的丈夫好一頓哄。

  「好了,好了。我不計較這些,事情都過去了,咱們只管好好過日子就行。」

  朱爾旦哭嚎。

  「這種事怎麼能過得去?!」

  朱夫人苦笑著摸摸臉。

  「再怎麼說,這不也是顆漂亮的頭?哪個女兒家不愛美的,再說這可是吳侍御千金的頭,到底也是我高攀了。」

  朱夫人本意是想安慰朱爾旦,卻不想她此話一出,朱爾旦的心頓時更痛了。

  「什麼高不高攀的,夫人你從來不是這樣的人,你實在……實在不必為了我這樣的人自污。」

  朱夫人溫柔的拿起帕子給他擦眼淚。

  「你這樣的人是什麼人?我只知道你是我相公。」

  但她越是如此,看著她那陌生的臉龐,朱爾旦的心就越是痛得無法呼吸。他說不出話來,只能使勁抱住朱夫人,眼淚一滴一滴打濕朱夫人的肩膀。

  朱夫人強撐的笑臉終於撐不住了,化作一個悲傷的模樣,兩行清淚緩緩落下。

  小丫鬟和家裡的老僕看了,也是抽噎的哭起來。一時間屋子內凄涼哭聲一片。

  「其實……我可以掐算替朱夫人掐算一下,她的頭顱在何處的。」

  這時,一個清冷的聲音打斷了院子內的哭聲一片。

  眾人立刻哭聲一頓,迅速看向說話的敖焱。

  你不早說?

  敖焱淡淡回望,他只是開口問了一句知不知道頭在哪,你們就一個個哭得稀裡嘩啦,怪他嘍?

  朱爾旦大喜過望,淚眼朦朧的看過去。

  「如此真是好極,求求兩位高人快快幫我夫人把頭顱找回來吧。只要兩位能幫我夫人變回來,我願意雙手把所有家產奉上!」

  朱夫人感動不已。

  「相公!」

  顧雲初吃這兩人的狗糧已經吃得噎到嗓子眼了,聞言無語道。

  「我都說了,我們是受了地府的委托行事,要你們的家產做什麼,你們還是自己留著好好日子吧。」

  「家產你們自己留著,日後多行善事就算是對我們的報答了。」

  敖焱也道。

  「事不宜遲,還請朱夫人給我你的生辰八字和一滴指尖血。」

  指尖血不是必須的,但這樣找起來比較快。畢竟時隔朱夫人的頭顱比斬下,已經快一個月了。

  朱爾旦當即擦了擦眼淚,欣喜的再次謝過顧雲初和敖焱,然後把這兩樣東西准備齊,但就在他交給敖焱手中的時候,忽然想到了什麼,忍不住小聲嗶嗶了一句。

  「那個……兩位這一次可有把握?不會再像之前那樣……」

  想到自己胸口上的九宮格傷疤,和自己幾次安裝心髒後,又哭又笑仿佛發癲的模樣,朱爾旦憋了又憋實在沒忍住。

  「要不咱們先花個三天再學習一下?」

  他一個大老爺們被剖開幾次胸膛,那剖也就剖了,但他夫人這麼柔柔弱弱的,總不能再那麼粗暴的安裝吧?

  啪一下,把這個腦袋揪下來,然後把原本的腦袋安裝回去,結果發現出了點岔子,於是又是啪一下,再把腦袋揪下來,然後換個角度再安回去,發現還不對,於是啪,又揪下來,然後再安回去。

  聽到朱爾旦這話,朱夫人和小丫鬟那欣喜的眼神頓時變成了驚恐,顯然是也想到了這個可能性。

  顧雲初惱羞成怒。「之前那是一次失誤,反正你也不疼,眼一閉一睜的,不都給你弄好了嗎?」

  朱爾旦遲疑:「可那也不是一次啊,足足……」六次呢。

  顧雲初眼睛一瞪。

  「你再說多說一句,不僅你們家產都沒了,還得去地府給那些傷殘的鬼安裝腦袋心髒。」

  朱爾旦趕緊閉嘴。

  顧雲初心裡哼了一聲。

  【可惡,不就是失誤了幾次嗎?最後的結果是好的不就行了?】

  系統妹妹無奈:【人家的胸口都快讓你和敖焱劃出個圍棋棋盤了,還不許人家說說了?】

  顧雲初理直氣壯道。

  【就不許。我這可是免費給他換心。免費的你懂嗎?】

  系統妹妹想了想,覺得也有理。

  【沒錯,畢竟你是好心幫忙,又不要錢,確實不能強求你太多。】

  【不,我的意思是……】

  顧雲初深沉臉。

  【我和敖焱是免費的,而他這麼大的人了,本就該知道,便宜沒好貨!】

  系統妹妹:……你說的真是該死的有道理。

  隨後敖焱以朱夫人的生辰八字和指尖血用以掐算一番,成功算出了朱夫人頭顱的位置,他們一起來到了郊外的樹林,果不其然土中挖到了一顆頭顱。但現在哪怕是入冬了,可將近一個月的時間,依然讓這顆頭顱已經腐爛的不成樣子。

  朱夫人自己看著到還沒什麼表情,因為她對於這個結果已經隱約猜到了,反倒是朱爾旦則是眼圈又是一紅,眼淚珠子劈裡啪啦的滴落在土中。被朱夫人摟過去好一頓安慰。

  好在地府給的那瓶仙氣還是挺厲害的,對著那顆頭顱一吹,那顆頭顱立刻復原如初,這也讓顧雲初終於得見朱夫人真正的面貌。

  朱夫人確實長得不算好看,圓臉、大耳,年紀輕輕眼睛周圍就有了笑紋,雖然普通,卻透著一股和善的味道,讓人一看就知,這人年輕時是溫柔知心的大姐姐,老了就是那慈愛安詳的白發老婆婆。

  找到頭顱後,事情就簡單多了,幾人回到了朱家,現在他們要做的就是把這顆頭給朱夫人換回去。但之前還放話威脅朱爾旦的顧雲初卻動作一頓,忽然捂住自己的肚子就哎呦哎呦的叫著肚子疼,說是要上茅房,說完扭頭就往外面跑去。

  已經看穿一切的眾人:……茅房不就在西邊,你出大門干嘛?

  隨後顧雲初這一離開就是足足一個時辰,讓人深刻懷疑她是不是掉茅坑裡面了,但不管怎麼樣,最終顧雲初再次回來後,總算是一次性就把朱夫人的頭顱給換好了。

  朱夫人和朱爾旦欣喜萬分,抱在一起又是一又哭又笑。

  「怎麼樣?我這手藝不錯吧?」

  顧雲初得意的開口。

  「之前的事那都是意外,這才是我的真實水平!」

  朱夫人和朱爾旦得了她的幫忙,聽到這話自然是一陣吹捧,只吹得顧雲初笑得眉眼彎彎,要是有根尾巴的話,恐怕早就敲到天上去了。

  敖焱看她這麼嘚瑟,忍不住眼眸含笑。

  顧雲初被他這麼笑看著,頓時不樂意了。

  「你干嘛笑得那麼奇怪?你對我的話有什麼意見嗎?」

  「意見不敢有,只是……」

  敖焱湊到她耳邊低聲道。

  「你手指好像沾上墨印了。」

  顧雲初先是因為敖焱吹到耳邊的熱氣心裡漏了一拍,隨後才回過神來,趕緊看向自己的手指,只見用來翻動紙張的那兩根手指此刻指腹都有些黑乎乎的!

  靠,那個書店的醫書質量也太差了吧?差評!

  顧雲初故作淡定的把手背在後面。

  「這才不是什麼墨印,這個……這個只是煤灰而已。」

  「哦。」

  敖焱一副我信了的模樣,然後誠懇的問道。

  「只是茅房哪來的煤灰?」

  顧雲初動作一頓。抬頭看向敖焱,眼看著對方眼底毫不掩飾的笑意,頓時惱羞成怒。

  「你哪來的那麼多問題,總之就是有!」

  敖焱認真的點點頭。

  「好吧,你說有就有。」

  顧雲初臉黑了,而邊上頓時傳來朱夫人和朱爾旦的笑聲。

  隨後,朱爾旦和朱夫人提出要去吳侍御家一趟,畢竟換下來的是人家女兒的頭顱,自然要還給人家。讓人家女兒的屍身可以完整的入土為安。

  夫妻兩個拜訪了吳侍御一家後,朱夫人說了自身的情況。表示這門干親本就是糊裡糊塗的,現在頭顱已經換回來了,還是斷了的好。

  而朱爾旦也歉意的謝過吳侍御之前對自己的提攜,表示自己的心也已經換回來了。也變回了那個愚鈍的朱爾旦,恐怕也辜負吳侍御的一番好意了。

  但偏偏就是兩人這樣的態度,讓吳侍御一家反而又多了幾分好感。吳侍御對朱夫人直言。

  「咱們如此相遇也算一段緣分,我家之前認你做干女兒,確實是因為你頂著我家女兒的臉,但後來幾天相處下來,我和老妻也是真心覺得你是個好姑娘。」

  因為朱夫人在吳侍御夫婦喪女之痛的時候,真心安慰了他們,緩解了他們喪失親生女兒的痛苦,加上女兒曾經托夢給他們,言語間只恨那殺了自己的匪徒,對之後被迫換頭的朱夫人並無怨恨的意思,所以吳侍御夫婦覺得這大抵是天意。天意讓他們遇見了朱夫人,認了她做干女兒。

  所以他們表示朱夫人若是願意,他們就繼續當干親處著。不求別的,只要朱夫人能時不時上門看看他們老兩口就好了。

  朱夫人本就是溫柔的性格,見兩位老人言語懇切,心中不忍,想了想,點頭答應了下來。

  *

  朱爾旦和朱夫人變化了不到一個月又突兀變回來的事情很快就傳開了。

  面對眾人的詢問,他們於是把把陸判官犯了事,現在是地府的通緝犯,同時他們也被地府派人找到,換回各自心髒、頭顱的事情說了出來。

  這是顧雲初和敖焱叮囑朱爾旦夫婦這麼做的。

  陸判官當時的行事一點也不隱蔽,也沒有讓朱爾旦遮掩的意思。

  或許擁有赤子之心的朱爾旦不在意別人嘲笑他愚鈍,但換心過後的朱爾旦卻過於傲慢自大、小心眼。他惱怒別人對自己的嘲笑,自然憋著勁要把自己已經得了一顆慧心的事散播出去,讓那些人自打臉。

  於是朱爾旦就……

  路人:朱爾旦,你今天吃什麼?

  朱爾旦:你怎麼知道我被地府的陸判官換了一顆慧心?

  路人:你今日說話倒是伶俐了許多。

  朱爾旦:沒錯,我正是被地府的陸判官換了一顆慧心!

  路人:想不到你的文章竟然進步的這麼快!

  朱爾旦:全靠陸判官給我換了一顆慧心,現在的我已非昨日的我!

  路人:去喝酒嗎?

  不去。(by—擁有一顆慧心的朱爾旦。)

  路人:……

  因為朱爾旦的不斷吹噓,幾乎滿鎮子都知道他換了一顆慧心,媳婦換了一顆美人頭的事情,或許大部分人都覺得這件事太過驚悚,但總有那麼幾個喜歡走劍走偏鋒的覺得這簡直是他們的機緣。

  一個個都做夢想要有一個判官身穿金甲聖衣,腳踏七彩祥雲來幫他們換心、換頭,從此走上人生巔峰。

  這也正是陸判官留下的最大的爛攤子,地府的形像可算是被他抹黑了一個遍。

  甚至輻射到了周邊地區,那些忙著抓地府叛徒的陰神們莫名其妙的發現最近自己的香火好了不少,數個判官的神像被那些油膩男子或背貨摟的從各個閻王殿偷出來。

  等判官們或是驚恐、或是憤怒的現身,問這些傻逼想要對他們清清白白的神像做什麼的時候,這些家伙竟是豪氣的一開口,就說要和判官們交個朋友。

  一直都是被凡人敬而遠之的判官們當時就驚了,這輩子沒聽說過這種要求,現在的凡人都這麼有想法的嗎?

  而後來判官們才搞清楚,原來這些傻逼是聽聞了朱爾旦和人打賭、傻大膽的把陸判官的神像背出來後,又和陸判官成為好友的故事,於是想要復刻朱爾旦的經歷!

  在地府忙成狗還要被油膩男騷擾的判官們差點沒把判官筆給摁斷。

  判官們冷笑:要做朋友也行,正好最近快過年了要衝業績,好朋友,你們應該不會介意我把你們生死簿上的名字給勾畫一下的對吧?

  在嚇唬了一下那些傻逼凡人後,判官們把那個姓陸的暗罵了幾百遍。可以說,這才是地府讓顧雲初和敖焱真正需要處理的爛攤子。

  好在現在有了朱爾旦、朱夫人這兩個當事人來解釋,又以自身的經歷來印證了地府是真的不允許這件事的發生,陸判官已經成通緝犯了。這才讓那些蠢蠢欲動的人心冷靜下來。沒有再去禍禍閻王殿裡的判官像。

  *

  深夜,夜風冷得讓人直打哆嗦。山野間已經少有動物的蹤跡,不少動物都開始准備要冬眠了。

  前不久在因為朱爾旦夫婦盛情邀請,在對方家裡的吃了頓酒席睡下的顧雲初和敖焱此刻卻飛在空中,准確來說,是顧雲初被敖焱摟著一直往南邊飛。

  他們飛的很快,仿佛現在根本不是夜深人靜、大家熟睡的時候。

  他們本是要休息的,朱爾旦夫婦准備的床又大又軟,還熏了香,但他們睡到一半,卻收到了一封來自陳素的信。

  送信的是一只膽小的蝴蝶精,放下信後,嗖的一下就跑沒影了。

  而信上陳素表示,她和燕赤霞偷偷跟蹤了那一老一小兩個水莽鬼足足五天,終於在下午的時候發現了線索,那兩個水莽鬼暗地見了兩個非人類。

  一個是青蛙妖,有菜盤子那麼大,從一條河跳出來後,張嘴一吐就吐出一個小罐子,滿滿的都是水莽草做成的茶葉。和之前那兩個水莽鬼用來害人的那罐子水莽草茶葉一模一樣,連罐子的花紋大小都沒差別。一看就是批量產的!

  而另一個是青面紅須的大鬼,看上去法力高強不說,最讓陳素驚訝的是對方竟然手持判官筆!

  燕赤霞主張直接莽上去,但陳素顯然更為謹慎,心知這件事有些不對,於是按兵不動,轉而詢問顧雲初和敖焱之前去地府的情況。

  顧雲初和敖焱看到這封信後,當即對視一眼,給朱爾旦夫婦留下一封辭別信後,接著迅速按照陳素信中所說的方向去。

  這五天陳素和燕赤霞馬不停蹄的跟著兩鬼跑,可以看出確實跑了老遠,竟是跑到了漢水一帶。

  天快要亮了的時候,顧雲初和敖焱才算到地方,他們本來是想直奔信中寫的那個旅店,卻飛過郊外一山林中時,意外發現了燕赤霞的蹤跡。

  顧雲初和敖焱下了雲頭,就見燕赤霞此刻正趴在草叢裡,全副心神都在看著遠處。直到他們走到跟前才回過神來。

  燕赤霞聽到近在咫尺的腳步聲先是嚇了一跳,見是顧雲初和敖焱他們,先是一喜,隨後趕緊手指貼著嘴唇。

  「噓,你們安靜點。」

  隨後他轉頭繼續朝著遠處看去,一雙虎目瞪得大大的,仿佛生怕遺漏了一星半點的畫面。

  顧雲初和敖焱頓時更好奇了,他們也學著燕赤霞的模樣趴在草叢裡,朝著那個方向看去,起先只看見了遠處的山林。有樹有草,有山崖有枯藤。

  起先顧雲初看了一眼頓時有些疑惑,這有什麼好看的,又努力往那邊看了幾下,才算看清楚那山林間還藏著一個深潭,而裡面是隱約是幾個正在蛙泳的男男女女,因為離得太遠,看不清樣貌,只能看見男的濕透的衣服包裹下的健碩身材,以及女的濕透了的玲瓏身材。

  他們互相嬉戲,挨挨蹭蹭,場面十分的讓人眼紅心跳。

  哇哦!男男女女的野泳?

  這個世界什麼時候這麼開放了?

  顧雲初一驚,隨後下意識的抬手,啪的一下蓋住了敖焱的雙眼。

  壓根還沒看見水潭那邊情況的敖焱:???

  顧雲初義正言辭道。

  「這種場面太刺激了,像你這種孤寡老龍是看不得的,我這也是為了你純潔的心靈著想!」

  她越是這麼說,敖焱反而越是好奇了,於是拿開了顧雲初的手往那邊一看,然後下一刻,他默默的把顧雲初的手放回了自己的眼睛上,同時他的手也啪的按在了顧雲初的眼睛上。

  顧雲初眼前一片黑暗頓時很不習慣。

  「你干嘛?」

  「你也不許看。」

  敖焱頓了頓,現學現賣。

  「我這也是為了你純潔的心靈著想!」

  隨後兩人默契的扭頭,看向邊上的燕赤霞。

  顧雲初挑眉:「所以……你為什麼會在這裡偷看人家男男女女野泳?」

  敖焱果斷插刀:「還看得那麼聚精會神?」

  兩人的手還各自擋在對方的正前方,防止對方突然轉頭看回去,同時,兩雙看向燕赤霞的眼睛,左邊寫著『你的心靈竟然如此的不純潔!』右邊寫著『沒想到你竟然是這種人!呸!』

  還來不及高興和小伙伴會合,就被鄙視一頓的燕赤霞:……


第108章

  在一個寒冬腊月的早上,你遠遠看見你的小伙伴正臥在枯草堆裡,聚精會神的看著遠處山林的蕭瑟之景,你恐怕會感慨一聲,這小子好別致的雅興。

  再遠遠一看,在這寒冷的天氣,山林一深潭中竟是有幾個男女正衣衫濕透,在冰水中暢游,你怕是會忍不住冷得搓搓胳膊,再次感慨一番,現在的人當真是好雅興,大冬天跑到山裡玩野泳。

  但若是你忽然發現你的小伙伴聚精會神看的不是景,而正是水潭裡面上演濕身誘惑的野泳男女呢?

  顧雲初:喂,警察叔叔嗎?我要報警……對對,犯人就在這……對對,我已經控制住了,你們直接來抓人就行……好,好,我就在這等你們!

  燕赤霞對上小伙伴們那仿佛看人渣的表情,惱羞成怒的虎目一瞪。

  「你們瞎想什麼呢?事情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敖焱面無表情道。

  「我只看見了你在這,而他們在那。」

  顧雲初再次補刀。

  「幸虧人家是穿著衣服的,要是沒穿衣服,我們現在已經把你扭送到衙門了。」

  燕赤霞面紅耳赤道。

  「都說了事情不是這樣,我才不是那種齷齪的好色之徒。這還不都怪那陳素,是她非要我監視這些妖精,否則我怎麼會在這做這種事!」

  妖精?

  顧雲初楞了一下,隨後立刻想到。

  「莫非那些男女就是你們信中提到的青蛙妖?」

  燕赤霞點點頭。

  「沒錯,那給水莽鬼一罐子水莽草的青蛙妖就在那幾個之中。陳素去跟蹤那個手拿判官筆的大鬼和水莽鬼,她吩咐我跟蹤這些青蛙妖,或許能找到水莽草大肆泛濫的源頭。」

  敖焱抬眸。

  「那你可查到什麼線索了?」

  「沒有。我從昨天開始跟蹤,就只見他們應當是住在這深潭裡,晚上在潭邊或是化為原形捕食蚊蟲,或是修行,隨後天蒙蒙亮,就跳到這深潭裡面嬉戲。」

  燕赤霞說話間幽怨的看了兩人一眼

  「而我在這冷冰冰的地上趴了整整一夜都沒有合眼,累得上眼皮打下眼皮,卻差點被某些人扭動去衙門。」

  顧雲初動作一頓,隨後立馬一副恍然大悟之態。

  「怪不得我剛剛看那些男女總覺得有些奇怪,原來是一場誤會,嗨呀,燕赤霞,我就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

  敖焱緊跟著點點頭。

  「我剛剛亦是覺得燕赤霞不是那等好色之徒,原來是這麼一回事,燕赤霞,真是辛苦你了!」

  剛剛還叫囂著要把他扭送衙門,現在就『堅定的』知道他不是那樣的人了?

  燕赤霞幽幽的看了眼敖焱:你真是被顧雲初給帶壞了。

  敖焱視線默默移開,假裝看不見燕赤霞的眼神。

  燕赤霞無語的轉移話題。

  「對了,地府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總覺得最近鬼差在人間出沒的次數多了不少,我們前幾天陸陸續續撞見了好幾個,看樣子倒像是再抓什麼人?」

  「這你可就問對人了。」

  顧雲初趕緊把她和敖焱下到地府後遇到的事情說了出去,當然,主要說的都是她和敖焱拳打閻王殿、腳踢萬石窟的高光時刻。

  系統妹妹聽得分明,故意調笑道。

  【我怎麼聽著,這故事刪減的有些嚴重啊,比如某百歲老嫗當街乞討,某百歲老嫗當街賣藝,某百歲老嫗秒變江洋大盜啊,這些最精彩的部分怎麼全都被刪減了?差評!差評!】

  差評你妹啊!

  她現在在吹牛啊大哥,這種事情要她怎麼說的出來?!

  【你不懂,世人只需要知道燦爛的光明即可,至於黑暗中的凄涼和慘痛,就讓我一個人來背負好了。】

  顧雲初深沉臉。【因為這個世界,本就是需要有人負重前行的!】

  系統妹妹被她那牛逼的話語震懾到了。半晌她才默默道。

  【你可真雞兒能吹,都把我整不會了。】

  顧雲初假裝沒聽到。

  不聽不聽王八念經.JPG

  另一邊的燕赤霞則是十分的會劃重點,當即嚴肅道。

  「原來如此,地府竟是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怪不得我和陳素之前見那青面紅須的大鬼只覺得他渾身透著古怪,還在想那鬼是怎麼弄到判官筆這麼厲害的法寶的,現在想來,他恐怕就是地府逃跑的陰神之一,想來之前應該是地府判官!」

  敖焱點點頭。

  「十有八九。」

  顧雲初則是細細思索後覺得有哪裡不太對。

  水莽草乃是地府那群買官賣官的陰神用來給買家騰位置的工具,借由水莽草暗害那些本來有希望成為地府陰神的人,讓其變成水莽鬼,空出位置賣給那些花錢買官的鬼。

  從這方面看,那群青蛙妖的幕後主使很可能就是某個貪污受賄的陰神,有這層關系,叛逃的某判官會和這群青蛙妖混在一起也很正常。

  但問題是地府已經發現了這件事情,並且東岳大帝用雷霆手段,短短幾天就閃電出擊,把這條利益鏈連根拔起,現在在逃的也不過是些小魚小蝦,就如那秋後的螞蚱,蹦跶不了多久了。

  買官賣官的源頭都被掐掉了,自然就不需要利用水莽草來騰位置了。

  那麼那些青蛙妖為何還要給水莽鬼那些水莽草,讓他們繼續害人?

  正常來說不該是樹倒猢猻散,那些小妖小怪的高呼一聲「大人你們安心去吃大碗牢飯,我們會永遠記得你們的音容笑貌的!」然後迅速找個深山老林藏起來,生怕被地府殃及池魚嗎?

  怎麼這些青蛙妖還勤勤懇懇的打卡上班?

  難道這些青蛙妖不知道自家公司已經倒閉了?

  那更不可能了,燕赤霞和陳素都能發現端倪,這些青蛙妖身處於局中,怎麼可能那麼遲鈍?

  顧雲初提出問題後,敖焱和燕赤霞也直覺這有些不對勁,但目前線索太少,他們也無從得知到底是什麼原因。

  眼見那幾個青蛙妖就只是在那野泳,顧雲初和敖焱有心想要先去陳素那看看情況。

  燕赤霞轉頭一指山南面,從這個方向出了山林就是城邊郊外,那裡有一處小廟,裡面供奉的不是正統的神佛,而是一直有些道行的黃鼠狼,因為在這附近也算做過一些好事,就有人給她偷偷蓋了一座小廟來供奉,香火雖然不對,但對於一只妖來說已經很厲害了,只要她努力不犯事,潛心修行,未必沒有機會修煉成一代妖仙。

  不過燕赤霞和陳素跟蹤那判官見到那廟的時候,那小廟已經被那判官給占了多日,草地裡隱約有血跡,也不知那黃鼠狼是死是活。

  聽到這話,顧雲初和敖焱都微微蹙眉,但還沒等他們說些什麼,只聽遠處隱約傳來怒吼聲,緊接著是黑風刮起,有白練在其中穿行。

  這是有人在鬥法!

  顧雲初立刻看向那個方向。

  「你說的小廟是不是就在那?」

  燕赤霞:「沒錯,就是那!」

  他們三人對視一眼,敖焱當即道。

  「你不必動,我和雲初去看看!」

  說著,他摟住顧雲初當即化作一道紅光往那邊飛去。燕赤霞知道他們兩個的厲害,有他們去了,自己繼續監視青蛙妖才是正理。

  只是……到底是什麼時候,敖焱帶顧雲初御空而行那麼順手了?

  而且還是摟著人家姑娘的小腰,動作間熟練的仿佛做過幾百遍一樣。

  說起來,剛剛那兩人互相遮眼睛,你一句我一句的說話也格外的默契。

  對於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來說,敖焱和顧雲初的舉動是不是親昵過頭了?

  燕赤霞趴在地上,胡子拉碴的大臉滿是嚴肅。但隨後又自己說服自己。

  不對,不對,他怎麼能隨便在心裡編排起好友的這種事呢。

  大家都是朋友,遇上這種要緊事,帶著飛也不過是搭一把手的事,只是單純的幫忙而已。

  而且好朋友有默契不是應該的嗎?

  燕赤霞看著遠處深潭中還在嘻嘻哈哈的青蛙妖們,心裡想著都是這些青蛙妖的舉動誤導了他,這些青蛙妖是舉止輕浮,敖焱和顧雲初又不是。這一切一定都是純潔的朋友情誼!

  燕赤霞想到這,想到之前顧雲初和敖焱互相捂眼睛的舉動哼了一聲。

  雖然他因為要監視這些青蛙妖而被迫看了這些辣眼睛的畫面,但他依然還是那個擁有純潔心靈的燕赤霞!

  *

  顧雲初和敖焱趕往城邊郊外的時候,遠遠的就看見一個身形高大,狀似鐵塔一般的大鬼正在和陳素打鬥,不遠處坐著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正驚恐的看著他們。

  大鬼怒吼。

  「我這判官筆可不是好惹的!」

  陳素冷笑:「我手中的劍也不是好惹的!」

  趕來的顧雲初當即道。

  「沒錯,我們也不是好惹的!」

  陳素仰頭一看,頓時大喜。

  「你們來了。」

  大鬼一驚,扭頭看見兩人輕飄飄的落地,其中高大俊美的男人毫不客氣的將一身龍威朝他壓來。

  「有本事就一對一,以多欺少算什麼英雄好漢!」

  說好的單挑呢?

  你竟然中途搖人?!

  若是燕赤霞怕是會因為這話而當真和他單挑,但陳素可不是這樣的性格,她冷冷一笑。

  「我是女子,本就不算好漢。」

  不過顧雲初和敖焱也沒怎麼出手,他們只是出手攔了攔想要逃跑的大鬼,隨後這家伙就被陳素給打敗了。

  敖焱袖中飛出赤紅的鐵鏈把大鬼牢牢捆住。

  陳素則是撿起對方被打落的判官筆看了看。

  「果然是判官筆,你莫非是地府的判官?」

  那大鬼動作一頓,隨後叫囂道。

  「既然知道還不放了我!」

  陳素冷笑一指草地。

  「既是地府的判官,為何和那些妖物勾結在一塊,以水莽草害人?又為何想要對一個五歲孩童痛下毒手!」

  那小男孩好似受驚的兔子,縮成一團,淚眼朦朧的想哭又不敢哭,仿佛隨時都能厥過去。

  顧雲初走過去把小男孩抱起來。

  「莫怕、莫怕。壞家伙已經被抓起來了。」

  大鬼卻梗著脖子道。

  「我怎麼對他痛下毒手了?是他自己來我這廟裡說他總是愛哭,常被其他小孩取笑,沒有朋友一起玩耍,我才想著幫他一把的。」

  陳素氣憤的踹了他一腳。

  「胡說,我分明看你是要挖他的心!」

  大鬼理直氣壯道:「心掌喜怒哀樂,我挖出他的心,去掉他的怒和哀,從此他不就只剩喜樂了,這有何不好?」

  小孩子被挖心這血腥的話語嚇得一抖。眼淚撲梭梭的落下。

  「我……我不治哭病了,別……別挖我的心。」

  這小孩怎麼也想不到,自己難得的不聽話偷偷跑到這裡來拜拜,只是想請好心的黃大仙幫自己治一治愛哭的毛病,卻不想竟然會招惹上這麼可怕的惡鬼。

  「好你個屁!」

  顧雲初也氣得抱著孩子狠狠踹了大鬼一腳。隨後對小孩道。

  「你甭聽這壞家伙瞎說,我們在這呢,他休想害你。你也別害怕,愛哭也沒什麼,世上的人總有各自的缺點,人無完人,努力改正,並且接納自己的不完美才是世間常態。別看我現在活潑又聰明,我小時候可也是缺點一大堆的。」

  系統妹妹死魚眼:……活潑又聰明沒看見,見縫插針的自戀倒是看見了。

  小孩子被顧雲初的話所吸引,抽噎道。

  「你……小時候也是愛哭鬼嗎?」

  顧雲初動作一頓。最終還是選擇實話實說。

  「那倒是沒有。我小的時候往往都是把別的小孩打哭的那個。」

  畢竟孤兒院裡小孩子多了,總有幾個熊孩子喜歡整事。偏偏她自小是孩子王,玩伴眾多,所以這些熊孩子十次犯事,有八次都會欺負到她玩伴頭上。

  也才剛上小學的她就舉著拳頭衝上去,嗷嗷叫著『你敢斷我姐妹翅膀,我定要廢了你整個天堂!』然後把那些熊孩子暴揍一頓。

  小孩子:……

  邊上偷聽的眾人:……

  顧雲初咳嗽一聲。「咳,總之你知道了吧,世上沒誰是沒有缺點的,甭管你怎麼愛哭,肯定比我小時候總是把人打哭這個缺點好吧?」

  顧雲初這一招反向安慰。讓小孩子吸了吸鼻子,認真思索了一下,他小小的腦袋雖然還不懂很多事,但總歸也知道,愛哭和喜歡把人打哭的哪一個更加惡劣。

  最後他仿佛想通了一般,認真的點點頭。

  「我只哭我的,我不打他們。我沒有那麼壞。」

  這個他們顯然指得是指責他愛哭的小伙伴。

  顧雲初假裝沒聽到後一句,淡定的指點江山。

  「沒錯,所以下次別的小朋友要是再說你,你就說,你只哭你自己的,又不會欺負誰,總比別的壞孩子喜歡把人打哭的好。這樣聰明的小朋友一想是這個道理,就會喜歡找你玩了。」

  小孩子睜著還帶淚的雙眼,一副恍然大悟的受教模樣。

  敖焱;amp;陳素:雖然顧雲初三兩句就解開了小孩的心結,還給了他交朋友的方法,但是他們總感覺有哪裡不對的樣子,是錯覺嗎?

  地上被捆了個結實的大鬼仿佛毛毛蟲一樣蛄蛹。

  「既然事情已經說開了,那你們可以放了我了吧?我可是地府的判官,你們無權抓我!」

  「地府判官?」

  顧雲初把哄好的小孩子放下,讓他站遠一點,隨後自己走過去,冷冷的看向地上的大鬼。

  「你一個被地府通緝的家伙,到底哪來的大臉敢說這種話?還無權抓你,我們就是抓了你了怎麼了?說不定現在把你送到地府去,地府還要給我們嘉獎呢!你說是吧?陸判官?」

  地上的大鬼,也就是陸判官是大驚失色。

  「你怎麼知道……」

  「因為我不久前見過朱爾旦和他夫人。」

  顧雲初冷笑:「我其實第一眼也沒認出你來。畢竟那閻王殿中的木像實在太醜,除了同為青面紅須,其余的和你也不是很像,但你那高高在上的態度,和一言不合就給人挖心換頭的手法,倒是讓我一下子就認出來了。」

  陸判官:「朱爾旦?他怎麼了?」

  顧雲初:「他和夫人很好,換回了自己的心髒和頭顱,開開心心的回歸了本來的生活。現在就差把你這罪魁禍首給緝拿歸案了!」

  這本是好事,但陸判官卻怒吼一聲。

  「好啊,朱爾旦竟然背叛了我!忘恩負義之徒!」

  不說顧雲初,哪怕敖焱聽了這話都覺得不可思議。

  「你以一顆黑爛的文心換了朱爾旦的赤子之心,他現在只不過是換回來,你竟然還有臉罵他背叛,罵他忘恩負義?」

  敖焱表示,他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但陸判官卻自有一番說法。

  「是那朱爾旦苦於自己的愚鈍,寫不出錦繡文章,我給他換了一顆文心,讓他從此出口成章,又給他妻子換了一顆大官千金的頭顱,讓那大官認了他妻子做干女兒,那朱爾旦日後必然多受提攜,自此平步青雲不是夢,他非但不感謝我,竟然還把我的行蹤透露給你們,這自然就是忘恩負義!」

  他拼命掙扎,義正言辭的看向顧雲初。

  「我會被地府通緝,都是為了他,他卻如此忘恩負義,你們為了這等小人要來害我,我不服!我不服啊!」

  這話說得倒是中氣十足,仿佛他真的是一個因為幫了友人,結果被因為這件事被地府通緝,又被友人背刺的可憐鬼。

  不知情的陳素聽到這話,頓時微微蹙眉。還在想著這其中莫非有什麼隱情?

  但顧雲初卻只覺得好笑,又是一腳踹得陸判官滾地葫蘆一般滾了幾圈。

  「真是小雞崽子孵雞蛋,你裝你娘呢!」

  「要是我們真的只是一知半解,倒還真被你這家伙蒙騙過去了,可惜,我們知道的可絕對不必你少!」

  顧雲初眼中滿是冷笑。

  「說什麼幫朱爾旦,你若是把他當朋友真心幫忙,會不打一聲招呼就給他開胸破腹,以一顆破爛黑心換了他的赤子之心?真是好笑,誰家交朋友不是希望對方人品好,哪怕是偷兒匪盜都不希望自己的朋友是個黑心爛貨,偏你口味重是不是?不喜歡要個赤子之心的朋友,就喜歡要個黑心肝的?」

  「至於你被地府通緝是為了他?簡直笑話,你通緝分明是因為你為官不正,牽扯進了買官賣官的風波,好事你一件不干,收受賄賂、欺壓良民、為非作歹你卻是做了個遍。」

  顧雲初越說越氣,一腳踩在了陸判官的腦袋上。

  「判官了不起嗎?會點法術神通了不起嗎?朱爾旦和朱夫人是人生肉長的,你又是哪來的權利說換心就換心,說換頭就換頭?說實話,看你這麼喜歡對著別人的身體換東換西的,我真懷疑你是不是早就把屁股換到了脖子上,要不然怎麼能做得出這種一看就沒有腦子的事情?!」

  陳素悶笑一聲。

  只覺得顧雲初說話是越來越損了,不過……她喜歡。

  陸判官被顧雲初罵得狗血淋頭,可就高興不起來了。

  「你們到底是何人,竟然知道這麼多事?」

  「這你就不需要知道了。」

  顧雲初低頭冷冷的看他。

  「現在你只需要告訴我們,那些青蛙妖是哪來的?到底是誰指示你們用水莽草害人,另外……你應該認識陰百城的對吧?」

  陸判官瞳孔一縮。

  她知道,她什麼都知道!

  「我不知道。」

  顧雲初眼神一冷。

  「你那些拙劣的演技對我毫無作用。繼續嘴硬下去對你可沒有好處。」

  陳素把手中的小劍一拋,小劍立刻飛向陸判官,貼在他的脖子上,仿佛只要他再說一句廢話,就會立刻身首異處。

  陸判官哆嗦了一下,雖然他曾經是地府的判官,雖然他見過很多生死,但他卻並沒有鍛煉出什麼大無畏的慷慨赴死精神。

  畢竟他本就死過一次,成了鬼才當上的判官。

  有話說,清楚死亡的痛苦而赴死遠比不懂死亡而赴死要難得多,因為無知者無畏,陸判官死過一次,也在地府見過太多的死亡,他遠比太多人都知道死亡有多痛苦。

  更何況對方不是普通人,若是他被打得魂飛魄散,那就真的什麼都沒了,天地間再也沒有輪回裝轉世的機會了。

  陳素敏銳的察覺到了陸判官對於死亡的恐懼,手微微一動,那把小劍立刻也一動,腥臭的鬼血頓時從陸判官的脖子滑落到地上。

  「不不不!別殺我!」

  冰冷的觸感和死亡的陰影嚇得陸判官牙齒打顫。

  「我說……我說,我什麼都可以告訴你們,只求你們別殺我!」

  不打一聲招呼就給別人換頭換心倒是利索,輪到自己的,脖子破個油皮就怕了?

  顧雲初眼中閃過鄙夷。而隨後這一抹鄙夷又變成了失望。

  因為陸判官知道的並不多,他只知道那些青蛙妖上頭有陰百城做靠山,也隱約察覺到對方用水莽草來害人,並不單純只是為了給買官的鬼騰位置。

  他前不久才和陰百城搭上線,為了討好陰百城,這才想要拿走朱爾旦的赤子之心送給陰百城,但恰好就在這個時間段,顧雲初和敖焱大鬧地府,陰百城見勢不妙立刻溜了溜了。

  這點接觸時間,根本不夠陸判官了解陰百城什麼的。他會出現在這裡,也不過是敏銳的察覺現在只有陰百城能救自己,所以一路找到了那群青蛙妖,希望對方給他引薦引薦,只是陰百城不願意見他,只是讓人帶話給他,讓他先隨著那些小妖小怪做事。

  可以說,陸判官滿打滿算見過陰百城的次數還沒有顧雲初多呢!

  顧雲初簡直恨鐵不成鋼。

  靠,本以為抓到了一條大貨,卻不想審問了個寂寞!

  身為勇敢的打工人竟然連自家老板的褲衩花色都不知道。就你這樣還想升職加薪?

  你這鬼生啊,真是混得太失敗了!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細細的聲音傳來。

  「我知道那些青蛙妖的來頭。」

  顧雲初等人立刻扭頭看去,就見草叢中一只黃鼠狼正睜著烏溜溜的眼睛看著他們,腹部似乎有傷痕血跡。這正是那只被陸判官搶了房子還差點被打死的黃大仙。

  她顯然對陸判官恨之入骨,正所謂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她在草叢偷看了好一會兒,這才終於現身出來。

  「往此去五百裡,有個蛙神祠。這漢水一帶的青蛙妖,大多都是和那青蛙神同氣連枝。有好些還是那青蛙神的直系血脈。」

  「蛙神?」

  「蛙神?」

  顧雲初和敖焱異口同聲。

  當日顧雲初跟蹤那女妖雨蘭得了一條線索,不正是說陰百城他們把重塑身體准備的材料全都藏在了蛙神那裡。

  莫非那話中的蛙神就是此蛙神?

  他們默契的對視一眼,眼中滿是終於找到有用線索的欣喜。

  殊不知,就在不遠處,陳素也在邊上看著他們,嘴角含著一絲笑意。

  這兩人之間的情誼默契是越來越明顯了,也不知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捅破窗戶紙,到時候她不僅要吃喜糖,還要好好欣賞一番那燕赤霞驚得眼珠子掉出來的景像!


第109章

  冬日暖陽極為難得,鎮子上一戶人家的院子裡,一只大肥貓正在懶洋洋的曬太陽,但主人家似乎發生了什麼急事,幾個人從院子裡跑出來,到了大街上,呼喊著自家孩子的名字。見到一個小孩就要上前問問有沒有看見自家孩子。

  見那群小孩都說沒有,大人們的臉上的頓時閃過驚慌的神色。心裡閃過各中不好的念頭。

  但就在這時,空蕩蕩的院子裡風一吹,一個小孩就出現在了那裡,大肥貓像是受驚一般,喵了一聲炸起毛。

  小孩子低頭像是在和誰禮貌的告別,很快,隔壁鄰居就發現了他。趕忙問道。

  「哎呀,你這孩子剛剛到哪去了?你爹娘還有爺奶都在街上到處找你呢!」

  那鄰居趕緊把出去找的大人們喊回來。一群大人看見小孩子安全無事的在院子裡,頓時驚喜交加,忙問他到底是去哪了。

  結果卻聽到了一個離奇的故事。什麼大仙廟被一個惡鬼占了,要挖他的心,一個仙女救了他,後來又有一對神仙飛來一起打敗了惡鬼,而他則是被黃大仙給送回來的。

  小孩子說的實在離譜,一家子大人啼笑皆非。

  「怕不是偷跑著出去玩,怕我們打罵,所以編些瞎話來哄我們。」

  「小孩子家家的,腦子倒是活絡!」

  「就是不往好處學,都不打聲招呼就亂跑,該打!」

  小孩子叫嚷。

  「我說的都是真的!」

  大人們自然不信,但就在這時,那鄰居冷不丁開口。

  「說起來……剛剛我分明在自家院子坐著,隔著籬笆壓根沒看見這小子,也就是一錯眼的功夫,他就直愣愣的站在那了,而且我……我確實看見有一抹黃,一溜煙的就不見了。我當時還當是你家的貓呢。」

  眾人立刻轉頭看向院子裡的大肥貓,它正懶洋洋的趴在地上曬太陽,最近天冷了,這貓整日的呆在家裡,完全沒有平日裡的野勁。

  院子裡頓時一片死寂。眾人驚愕的想著。所以……那溜走的一抹黃,到底是什麼?難不成真是黃大仙把他家孩子送回來的?

  之後有好事者去了一趟郊外小廟,果不其然看見了打鬥的痕跡,小廟的瓦片碎裂少許,草叢中也有點點腥臭的血跡,不過隨著陽光的照射,那些血跡就如冰雪消融,第二天就徹底消失不見了。

  眾人以為奇也,不由對那小孩子的話信了幾分。

  其余小孩們聽說小男孩有過這樣神奇的經歷,一時間都紛紛找他打聽那天的故事,百聽不膩。

  而在小孩子回到家的時候,顧雲初、敖焱和陳素則是把陸判官給五花大綁的送到了最近的城隍廟。

  不用他們多言,那城隍一見到陸判官就知道是什麼事了,當即拜謝過他們,迅速讓鬼差把陸判官給壓下地府,接受他應有的懲罰。

  而隨後三人迅速往那黃鼠狼指引的方向前進。畢竟時隔多日,總算抓住了這一絲重要的消息,此時不去更待何時?

  *

  顧雲初等人急速行了五百裡,到了漢水一帶一處荒涼地界,周圍都是山巒疊嶂,少有人煙,他們目力有限,在山中行走間並未看見什麼蛙神祠。

  敖焱飛在天上舉目四望,想要看看哪兒妖氣比較濃烈。

  畢竟依照他們來看,那什麼青蛙神一聽就不對味兒,大抵也就和那住在小廟中,被供奉的黃大仙一樣,是個有些道行,被百姓蓋了廟宇供奉香火的妖精鬼怪罷了。這樣的妖精雖然身染香火,但沒有得道成仙,終究褪去不了妖身,自然還是一身妖氣的。

  但隨後他們就發現這方法不行,因為漢水邊的這一處山脈滿是瘴氣,這些瘴氣對他們倒是造成不了什麼影響,只是以望氣之術看去,這片山脈林間具是一片灰蒙蒙的瘴氣,其中夾雜的妖氣就十分不明顯了。

  於是敖焱換了個思路,轉而從天上往下看哪裡有人家,蛙神祠既然是百姓供奉的,那周圍的百姓肯定是知道這地方在哪的。

  很快,敖焱就發現了一山腳下的小村落,因為已經到了中午,遠遠的就能看見村子裡各處炊煙升起,顯得很有生活氣息。

  只是他們下了山後才發現這村口的一家別樣的熱鬧。一群小孩在牆外,你架著我,我扛著你的,被托舉到上頭的小孩扒著錢,一雙大眼睛賊溜溜的往窗戶裡面看。時不時發出驚嘆和議論聲。

  顧雲初遠遠的看見了,頓時疑惑。

  「那些小孩偷看什麼呢?」

  顧雲初等人忍不住朝著那邊走去,結果遠遠的就聽見風中飄來小屁孩們的話語。

  「哇,好大啊」

  「像是大饅頭一樣大。」

  「不對,分明是像大冬瓜。」

  「眼睛鼓鼓的。像是杏核。」

  「你們看,好長的腿。肉嘟嘟的。」

  「皮也比咱們見過的那些都滑溜。」

  「噓,小聲點,別給人聽見了。」

  顧雲初像是一愣,隨後頓時驚怒交加。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這群小屁孩竟然敢干這中事?」

  一群還沒大人腰高的小屁孩竟然偷看姑娘家洗澡?

  這莫非就是英雄不問出處,流氓不問歲數?!

  顧雲初當即帶著敖焱和陳素衝過去就是厲喝一聲。

  「你們在干什麼?!」

  小孩子們嚇了一跳,趕忙往後看去,就見一個長得好看但滿臉凶相的女人正在瞪著他們,後面跟著的男女也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樣。

  小孩子們有些害怕。

  「我們……我們沒看什麼的。」

  顧雲初眼一瞪。

  「什麼都沒看?我都看見了,你們還不老實交代?」

  小孩們被她給嚇到了,縮在牆角害怕道。

  「對不起。」

  「我們就是想看看……」

  「我們知道不能看的,我們下次不敢了。」

  「真的,我們知道錯了。」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這些小孩,口口聲聲說知道錯了,其實不過是積極認錯,死不悔改!」

  顧雲初看著這幾個最大看著也不過十歲的小屁孩們氣憤不已、痛心疾首。

  「明知道這中事不能做,你們還要做,你們知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干什麼?這可不是什麼好玩的事情!」

  「你看看你們,毛都沒長齊就知道干壞事了!你們干這事就不怕父母知道嗎?你們這簡直是在給他們的臉上蒙羞啊!」

  「最離譜的是,這其中還有小女孩?!這中事到底有什麼好看的!」

  跟在後面的陳素和敖焱剛想說些什麼,忽然耳朵微動,像是聽到了什麼,疑惑的側頭。

  而另一邊,小孩子們被訓了個狗血淋頭,一個個全都害怕而羞愧的耷拉著腦袋。

  顧雲初:「你們說,你們是不是愧對父母,愧對爺奶,愧對列祖列宗!」

  小孩們羞愧難當,一個個含淚重重點頭。

  「是。」

  「雲初……」

  顧雲初:「你們說,你們這樣做是不是錯的,是不是不應該的,是不是必須深刻懺悔的!」

  小孩們:「是,我們錯了。」

  「那個……雲初你先等一下。」

  顧雲初一錘牆壁。

  「今天只是看你們年紀小,所以只是告誡你們一番,但你們別拿年紀小當盾牌,你們說,下次還敢不敢再偷看了?」

  小孩子們含淚保證。

  「不敢了,不敢了。」

  「我以後一定聽爹娘的話離得遠遠的。」

  「我也是,我再也不偷看了蛙神的子孫了!」

  顧雲初手背在後面,一副孺子可教也的派頭。

  「記住了就好,若是下次再讓我看見你們偷看蛙神的子……嗯?蛙神的子孫?」

  她說到一半忽然回過神來?

  蛙神的子孫?

  那是什麼玩意兒?

  咱們正在說的不是你們偷看大姑娘洗澡這事嗎?

  這時,邊上的敖焱無奈的再次開口。

  「我想他們說的蛙神子孫就是屋裡的那些青蛙。」

  陳素也道。「你仔細聽一聽裡面的動靜。」

  他們有想提醒顧雲初的,可是她當時大概在氣頭上,壓根沒聽見他們的話。

  顧雲初不明所以的側耳一聽,頓時聽見牆內傳來奇怪的動靜。她眼睛微微睜大,隨後墊著腳尖朝著窗戶一看。

  只見那屋內哪裡有什麼她臆想的洗澡的大姑娘,裡面壓根沒有一個人,只有無數的大青蛙。

  這些青蛙本該在冬季開始冬眠的家伙們此刻在桌上,櫃子上床上胡亂趴著,甚至有趴在牆上而不掉的。

  它們小的有饅頭大,大得有蒸籠大,一個個全身綠皮,皮膚滑溜溜的,大眼睛鼓鼓,一身肥嘟嘟的肉。嘴巴張張合合,發出聒噪的蛙鳴聲,讓人仿佛夢回夏季。

  忽然,一只青蛙和顧雲初對上視線,鼓鼓的眼睛呆板的盯著她。

  「棍兒呱~棍兒呱~棍兒呱~」

  顧雲初扭頭看了看邊上被她訓哭了的小孩。又看了看那饅頭大的·眼睛杏核大小·皮膚滑溜溜·有著肉嘟嘟大長腿的大姑娘……啊不對是大青蛙。

  系統妹妹發出沉痛的嘆息。

  【肮髒的大人啊!】

  顧雲初:……

  顧某人站在牆邊,只覺得今天照在身上的陽光格外的冷,凍得她恨不得現在就換個星球去生活。

  她竟然為了這中事把祖國的花朵訓了一頓。

  是她錯了,她是肮髒的大人。

  她愧對祖國、愧對人民、愧對列祖列宗!

  她才有罪,她才最該懺悔!QAQ

  顧雲初一改剛剛教導主任的模樣,小心翼翼的看著小孩子們露出討好的表情。

  「那個……不好意思,我好像誤會了什麼,我的錯,我道歉。那個……你們吃糖嗎?」

  小孩子們被顧雲初的變臉給整愣住了。怯生生的看了她一眼,不知該說什麼。

  顧雲初頓時良心又是一痛。

  「這樣,作為歉禮,我給你們變個戲法!」

  她從懷裡掏出琉璃鏡,先是給小孩子們看了看。

  「看好了,這是一面鏡子對吧?」

  她光是讓小孩子們看還不算,還讓他們摸了摸。

  小孩子們羨慕好奇的摸了摸那面鑲嵌著寶石的漂亮鏡子,眼中少了些害怕多了些活潑。但他們還是不知道這個奇怪的大人在搞什麼鬼。隨後就見顧雲初裝模作樣的對著鏡子哈了一口氣。

  「我這是一口仙氣。現在這鏡子就已經不再是普通的鏡子了!」

  說著顧雲初讓他們伸出手來。

  其余小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並沒有動作,半晌才有個最大膽的小孩伸出手,顧雲初抓住他的手,帶著他伸向琉璃鏡,鏡面頓時如水波一般蕩漾開。兩人的手順利的伸了進去。

  「哇!」

  小孩子們頓時忘了剛才的事情,滿眼驚奇的驚呼出聲。

  「裡面有糖哦,抓一把吧。」

  顧雲初指示著那孩子動作,等到她帶著小孩的手拿出來後,其余小孩就見那小伙伴的手中果然抓了一把糖果,頓時又是一陣羨慕的驚嘆。

  看來效果不錯。

  顧雲初松了口氣,對其余小孩道。

  「還有誰想要糖的?伸出手來。」

  「我!我!」

  「我想要!」

  小孩子們一改剛剛的局促,紛紛伸手,顧雲初有心道歉,最後每一個小朋友都拿衣擺兜了好幾把糖果,可把這些平日裡吃不著甜味的小孩們樂得只見牙不見眼。

  小孩們吃了糖,對顧雲初頓時親昵起來,有小女孩仰頭問道。

  「姐姐剛剛說誤會我們了,是誤會了什麼啊?」

  顧雲初看著小女孩那純真的雙眼,身子一僵。

  「咳……這個……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

  她話鋒一轉,迅速轉移話題。

  「說起來,這屋裡那些蛙神的子孫是個什麼來頭啊?為何它們會出現在這裡?你們能和我說說嗎?」

  小孩子得了糖果,膽子也大起來了,小嘴叭叭的就說了起來,顧雲初有意引導的問了幾聲,終於明白了過來。

  原來這個村子叫杜家村,杜家村三面被山環抱,比較封閉,和這一帶的其他村子一樣,都供奉山中的青蛙神。

  這青蛙神靈不靈驗的,小孩子們不知道,但他們都聽村裡大人教導過,絕對不能觸怒青蛙神,若是觸犯了青蛙神忌諱,非得宰羊宰豬的獻上足足的供奉才能讓青蛙神消氣。否則就會倒大霉。

  而他們偷看的這戶人家,聽聞就是昨天祭拜的時候,供品給的太寒酸,青蛙神覺得他不誠心,所以今天一早就派來了自己的子孫來告知這家人。

  這家人當時嚇得大驚失色,現在他們都沒在家是因為他們家裡窮,所以全都出去借錢,准備備上厚厚的供奉送到蛙神祠讓青蛙神大人消氣。千萬別降罪於他們家。

  小孩子們嘛,好奇心比貓兒還重,平日裡雖然被家裡大人耳提面命的說遇到這中事需要敬而遠之,不許多看,但他們還是忍不住,這才聚在了人家窗外偷看。

  而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才出現了顧雲初和他們雞同鴨講還說到一塊去的巧合。

  敖焱聽到這話,頓時眼眸一動,開口詢問。

  「那你們可知道那蛙神祠在哪?」

  小孩子們見他這個冷面高大的男人說話了,有些怕生的往邊上縮了縮,最大的那個男孩子一指山上,給他們指了路。

  「順著這山上的小道一指往南面走,會路過幾處深潭,爛泥地,再往前一點就是蛙神祠了。你們也是要去拜祭青蛙神的嗎?」

  這個時候,已經做好飯的大人們發現孩子還沒回來,一個個不耐煩的開始在院門口扯著嗓子喊自家小子丫頭的名字,讓這群皮猴子快點回來吃飯。

  「我娘叫我了!」

  「我得回去了!」

  小孩子們當即和顧雲初等人告別。有小孩子臨走的時候還好意提醒。

  「那你們可得准備上好的供品。若是供品不好,青蛙神會怪罪的。」

  眼看著那群小孩子用衣服兜著糖,高高興興的跑回家,敖焱眉頭緊皺。

  「好個囂張的青蛙妖,竟敢在這為非作歹!」

  連一群孩子都知道不給上好的供品,青蛙神就會怪罪,可見這青蛙神平日裡沒少靠著自己的法術神通干這中惡事!

  陳素冷哼一聲。

  「如此欺壓百姓的惡妖,我等見了,自然當斬妖除魔!」

  兩人說完,發現顧雲初那邊許久沒動靜,頓時扭頭看去,就見顧雲初正望著小孩子們離開的方向久久回不了神。

  陳素疑惑了一瞬。

  「你很喜歡那幾個小孩子?人都走遠了還看?」

  顧雲初扭過頭,哭喪著臉攤開手,然後又晃了晃自己的袖子。

  「看出什麼了嗎?」

  陳素:???

  「呃……小手挺白,新買的這身衣裙也挺漂亮。」

  「不是!我是說我現在兩手空空,兩袖清風!」

  顧雲初心痛道。

  「為了賠禮道歉,我這個月的糖全給出去了。這些小屁孩竟然一顆都沒給我留下!可惡,吃這麼多糖也不怕蛀牙!」

  說著,顧雲初看向敖焱。

  「我的糖都給出去了,敖焱你是不是……」

  她說這話的時候擠眉弄眼的,手指頭還猥瑣的搓了搓,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在和敖焱商量什麼見不得人的交易呢。

  「你說過的要減肥……要避免水腫,所以讓我督促你少吃糖。」

  敖焱在某人威脅的目光下話語果斷拐了個彎。

  雖然他是不覺得顧雲初胖了,但她現在還是肉體凡胎,少吃糖確實對身體好。

  「但我這不是沒吃嗎?」

  顧雲初可憐巴巴的舉起自己的琉璃鏡。讓他睜大自己的龍眼自己看看。

  「裡面真的一顆都沒有了,你這是讓我之後的半個月可怎麼活啊!」

  敖焱聽到這話,認真思索了一下,然後手一翻,掌心變出了一個紙包,油紙包裹裡是滿滿的松子糖,隨後他抬起顧雲初的小手,另一只手抬起,就在顧雲初還以為敖焱要大方的把這一包松子糖都獎勵給她的時候,對方從紙包裡捻起一顆松子糖鄭重其事的放在了她的手心。

  顧雲初默默看了看手裡小指長的松子糖,再默默看看敖焱手中那一大包松子糖:……

  她的聲音猛地拔高。

  「你就打算給我一顆?」

  「是你哭訴自己一顆都沒了的,現在你看,你不就有一顆糖了嗎?」

  敖焱手一轉,再次把那一大包松子糖變沒,接著對顧雲初語重心長的叮囑道。

  「後半個月你省著點吃。別一下子吃光了。」

  顧雲初:……你倒是告訴我,這一顆松子糖她到底要以什麼姿勢吃才可以吃上半個月之久。

  每天舔一口嗎?舔到月末再一口吞嗎?

  那還是算了吧,直接吊在房梁上,望糖止渴好了,說不定還能子傳孫,孫傳子,子子孫孫無窮盡也!

  噗呲!

  陳素實在忍不住了,在一邊捂著嘴噴笑出聲。她好歹還算含蓄。系統妹妹早就已經豪放的嘎嘎大笑起來。

  【哈哈哈,還不快點把你的糖好好收起來,還有半個月呢,可千萬不能讓它被太陽曬化了!】

  顧雲初沒搭理她們。只是仰頭看著敖焱那透著笑意的雙眼,面無表情道。

  「敖焱,你變了。」

  我真沒想到你竟然是這樣一龍!

  「是嗎?」

  敖焱眼含笑意道。

  「跟你認識以後,我確實覺得自己變了不少。」

  你這是在說自己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嗎?

  聽著陳素和系統妹妹越發囂張的笑聲,顧雲初面無表情:果然魯迅先生說的對,人類的悲喜並不相通,她只覺得吵鬧。

  顧雲初一把把松子糖塞進嘴裡,對著敖焱重重一哼,轉頭就朝著之前小孩們指的方向走去。

  敖焱大步跟上去。

  「吃完了這一顆,之後可就沒有了。」

  顧雲初:「哼!我樂意!」

  敖焱側頭:「生氣了?」

  顧雲初硬邦邦道:「沒有!」

  敖焱含笑道:「松子糖吃多了不好,嫂嫂聽說你喜歡甜食,弄出了一中百花糖,乃是她那一院子奇花異草做成的,專門做來給你吃的。不用怕壞牙。你可想吃?」

  顧雲初梗著脖子道。

  「無功不受祿!」

  平日裡搶著吃鮮花餅的人還知道無功不受祿這話了?

  敖焱下意識道:「這有什麼,你不是說過我哥哥就是你哥哥嗎?既然如此,我嫂嫂自然也是你嫂嫂。」

  他說完話頓時反應過來,耳根一紅,慌忙看向顧雲初的神色。

  誰知顧雲初那邊卻是哢嚓一聲,一口銀牙咬碎了嘴裡的松子糖,惱羞成怒的惡狠狠踩了敖焱一腳。

  「你這家伙,糖都不舍得給我吃,還想占我便宜?!」

  雖然敖焱喜歡她,她也喜歡敖焱,但這不是還沒挑破窗戶紙嗎?

  而且就給她一顆糖,那包松子糖可還是她買的呢!

  這分明是仗著她喜歡他,才敢這麼囂張!

  顧雲初氣哼哼的大步往前走。

  【可惡,說什麼怕我壞牙,我的牙齒明明這麼堅固,咬死他都足夠了!】

  系統妹妹立刻誠懇的表示。【就你那吃法,我覺得你的牙齒現在還這麼堅固主要還是靠我們游戲角色卡的身體素質加成。】

  顧雲初惱怒道:【閉嘴!】

  【好的,親。】

  系統妹妹當即放出一段拉拉鏈的聲音。

  敖焱被踩了一腳愣在原地沒明白顧雲初的意思,陳素立刻湊過去,笑著道。

  「人家說的你可聽明白了?不給糖吃就不能占便宜,那反過來,給了糖吃,不就能占便宜了嗎?」

  她說這話的時候可一點不小聲,那笑眯眯的模樣哪裡有一點平日冷艷高貴的模樣,活像是她吃到糖一般,已經甜到心裡去了。

  敖焱恍然大悟:原來如此,大師,我悟了!

  顧雲初臉色一紅,陳素你可真是個邏輯鬼才,她才不是這個意思好不好!

  就這樣,三人在一中奇妙的氣氛中順著山中的小道前進,走了沒一會兒,他們果然看見了幾處深潭,裡面枯枝漂浮,綠藻遍布,還有無數或大或小的青蛙或是在潭水中暢游。或是在草地上,小道上蹦跶,似乎一點也感受不到冬天的寒冷。

  在他們經過的時候,那群青蛙也不怕人,擋在道上一動也不動,只是眼珠子懶懶的看著他們。似乎完全不擔心這些家伙會踩到自己。

  顧雲初等人沒事自然也不會去故意踩青蛙,只是見到這中情形對於青蛙神在這一片的勢力和囂張氣焰又有了一個全新的認識。


第110章

  深水塘中都是死水,很是渾濁肮髒,一看就是蚊蟲的摯愛,不過已經入冬了,這個天氣蚊蟲少了不少,只有水面浮著枯枝,墨綠色的水藻占滿了大半的水面,裡面隱約有黏膩的泡沫腐敗的枯葉。

  再往前走,乃是一片爛泥地,黏膩渾濁的泥漿看著就髒,一條人為鋪出來的青石路遠遠的繞開那片爛泥地。

  一只只或大或小的青蛙在這水中、泥中、地上亂爬。這一片到處都是青蛙,讓人見了就覺得古怪。

  而在不遠處,青石路的盡頭有一個高大的廟宇。門口兩只大大的青蛙石像,足有半人高。但進了裡面去看,裡面倒是沒有什麼青蛙的雕像了。

  就在顧雲初幾人繞過爛泥地的時候,邊上的樹林隱約傳來了杠鈴般的笑聲。

  「哈哈哈,來啊!」

  「來追我啊!」

  「快來,我在這!」

  一連串雜亂急促的腳步聲從不遠處的林間傳出來,隨後從裡面跑出來了一群樣貌清秀,身穿青衣的男男女女。

  他們身材較之常人有些矮小,不過這並不影響他們此刻的高興。

  幾個姑娘倒騰著小短腿在前面咯咯笑的跑,後面一個男子眼睛上蒙著布條,正在後面跌跌撞撞的追。仿佛在玩什麼『你來追我啊,你追到我,我就給你嘿嘿嘿』的小游戲。

  前面的幾個姑娘看見了顧雲初等人,頓時愣在原地,那男子正好趁此機會抱住了其中一個姑娘。

  「哈哈哈,看我抓到了誰?」

  他一把扯下自己的布條,看著眼前的姑娘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

  「原來是你啊,我說怎麼那麼香呢,你這是擦得什麼香粉,快讓我好好聞聞。」

  說著,他的大腦袋就往姑娘的脖子處拱去。

  那姑娘趕緊羞澀的推了推他。

  「哎呀,有人!」

  「又不是初一十五,這時候哪來的人?」

  男人不耐煩的扭頭看去,結果在看見陳素和顧雲初的時候,頓時眼睛一亮。

  「原來真的有人啊,還是兩個大美人。」

  原本還對那姑娘稀罕的不行的男人此刻毛躁的一把推開懷裡的女人,嘿嘿笑著就朝著顧雲初和陳素湊了過去。

  「兩位美人,你們這是要去哪啊?」

  被忽視了個徹底的敖焱橫插一腳,擋在了男人的前面。

  「何須明知故問。這條路應該只通往一個地方。」

  被美色迷住的男人眼前頓時被『一堵牆』給擋住了視線,他微微仰頭,卻只能看見對方的胸膛,再一仰頭,只能看見對方冷峻的下巴,繼續仰……仰不動了,後腦勺都快貼到背了。

  什麼玩意兒,這家伙是柱子成精嗎?

  男人無法,只能倒退了兩步,終於看清楚了眼前站著的巨人。發現眼前的這個男人不僅長得高就算了,竟然臉還比自己英俊,男人的臉色頓時有些不好看。說話也不像剛剛那麼客氣了。

  「誰跟你說話了,沒看見我是跟兩位美人說話嗎?你插什麼嘴?!」

  「因為我就喜歡插嘴。」

  敖焱一眼就看出眼前這個輕浮的家伙不是人,眼見這男妖說話這麼討厭,他眼神一冷,大拇指頂起劍柄。寶劍立刻露出一段雪白的劍刃。

  「你有什麼不滿嗎?」

  那群男女也不過是些勉強化形的小妖小怪,壓根沒有什麼法術神通,一見敖焱這麼橫,那男妖的氣焰頓時就小了。

  男妖再次退後一步。

  「放……放肆,你可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

  顧雲初表示這題我會,立刻搶答。

  「漢水澤縣杜家村南邊的黃泥山!」

  他才不是這個意思!

  男妖一噎。

  「這裡是青蛙神的地盤,那裡就是青蛙神廟你們可知道?!」

  顧雲初不耐煩了。

  「你這家伙怎麼總是再問這種弱智的問題,我們之前不是也已經說了嗎?這條道本就通往一個地方!」

  男妖瞪眼。

  「那你們既然知道這是青蛙神廟前,還敢對我動刀兵?你們可知道我是誰?」

  顧雲初一副嚴肅臉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然後很肯定道。

  「這裡是青蛙神的地盤,這一片到處都是青蛙,你在這人煙罕至的地方活動,還穿著一身青衫,長得又那麼矮……」

  她恍然大悟。

  「你一定就是成了精的矮冬瓜吧!」

  沒錯,我就是……

  「你罵誰是矮冬瓜?!」

  男妖聽了上半句話,正准備以一種舍我其誰的風姿認領身份卡,結果聽到了顧雲初後半句話後,頓時氣得跳腳。

  「我乃是青蛙神最小的兒子!才不是什麼矮冬瓜成精!」

  顧雲初一副受教的模樣。

  「所以你不是矮冬瓜,你是矮青蛙。」

  蛙神的小兒子臉一黑。

  「我才不矮!」

  「嗯嗯,你不矮,所以你能站遠點和我說話嗎?」

  顧雲初淡定開口。

  「這麼一直垂頭說話,我脖子有點疼。」

  蛙神的小兒子:你這還不是罵他矮嗎?

  眼看自己橫,這些人竟然比他還橫,這個色迷心竅的蛙神小兒子才有些警惕起來。

  「你們到底是來干什麼的?」

  顧雲初無語的翻白眼。

  「我們最開始就已經說過了,我們是去青蛙神廟的。去青蛙神廟自然是去見青蛙神,不讓你覺得是干嘛?打葉子牌三缺一,所以我們特地跋山涉水而來?」

  蛙神小兒子對上那仿佛看智障一樣的表情,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忽然,他像是抓到了什麼把柄一般道。

  「既然是去拜祭我父親,那你們的供品呢?膽敢什麼都不帶就來拜祭我父親,我看你們是活膩歪了吧?!」

  敖焱眼中閃過冷嘲,正想說他們小小的青蛙妖還敢問他錢塘君勒索供品。不過顧雲初比他更快,當即就道。

  「供品?有有有!」

  顧雲初笑嘻嘻的比劃了一個三的手勢。

  「我們為了今天可是足足准備了三千萬!」

  「三千萬?」

  敖焱和陳素疑惑的看過去,他們分明兩手提著兩爪子就來了,啥也沒准備啊?

  而蛙神的小兒子則是一喜。

  「三千萬?!」

  三千萬什麼?金子還是銀子?

  「是啊,三千萬。」

  顧雲初笑嘻嘻著繼續道。

  「我祝福偉大的青蛙神,千萬要幸福,千萬要平安,千萬要健康!」

  眾人:……

  系統妹妹不僅不驚訝,反而有種她就知道會這樣的無語感。

  蛙神的小兒子如何還意識不到自己被人耍了。

  「你敢耍我?!」

  顧雲初假笑。

  「這怎麼會是耍你呢?這可是我對你父親青蛙神最誠摯的祝福,一般人想要還沒有呢!」

  「你那算什麼供品?!就你們這樣還想去拜見我父親。白日做夢!」

  蛙神的兒子手一揮,附近那些水面游的,地上爬的,爛泥裡打滾的青蛙全都停下動作,一蹦一跳的朝著這邊聚集過來,鼓鼓的眼睛呆滯無神的盯著顧雲初眾人。

  陳素冷聲開口。

  「你們這是要動手?」

  她這是有些等不及,直接問能不能開打了,卻不想那蛙神的兒子把這話聽成了示弱。當即冷笑一聲,一雙眼睛色眯眯的瞄過陳素。

  「現在終於知道怕了?但已經晚了,今天你們要是不好好的賠禮道歉,我是絕對不會輕易放過你們的。當然……我這人心善,倒也不至於太為難你們,只要你,還有你兩留下來做我的妾室,從此侍奉在我身邊,我倒是可以留下你們的性命。」

  敖焱的眼神立刻冷下來。

  「侍奉?還妾室?」

  顧雲初不可思議的打量了一下這個綠油油的小矮個,發現他那神色竟然是認真的,頓時仿佛感受到了大千世界物種的神奇。

  「不了,不了,這樣的殊榮你還是留給別人吧,畢竟就你這小身板,和我往外一站,別人還以為你是我兒子呢。而且說真的,半夜我眼神不好,萬一把你踩死了可怎麼辦?」

  本來面色冰冷的陳素聞言嗤笑一聲。

  「是啊,就你這個頭,當你妾室是不成了,不過你若是願意,都是可以喊我一聲奶奶!」

  「你們還敢占我便宜?!看來你們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

  蛙神的小兒子可沒受過這樣的氣,當即一揮手。

  「給我上,抓住那兩個女人,至於那個對我不敬的男人,直接打死了事!」

  「呱!呱!呱!」

  那些青蛙們發出急促的聲音,仿佛戰鬥的號角一般,隨後朝著顧雲初等人就跳了過去。無數只密密麻麻,或是如饅頭,或是大如磨盤的青蛙朝著人一齊撲來的畫面確實聽嚇人的。

  大概是敖焱持劍看上去最不好對付,所以圍攻他的青蛙最多,另一邊,幾只滑溜溜,最大猶如南瓜一般的青蛙朝著顧雲初猛地撲過去。

  一雙鼓鼓的無神的眼睛極為詭異,那布滿墨綠花紋的身體,長大的嘴,彈射出的舌頭都是那麼的讓人頭皮發麻。

  並且最大的那一只嘴裡還發出粗糲的聲音。

  「呱,受死吧!呱!」

  普通姑娘見了這樣的情形怕是已經嚇得尖叫了,但是這對於連伽椰子都見識過的顧雲初來說,只不過是個小場面。

  她甚至都沒有使用角色卡,只是無語的飛起一腳。正中那只大青蛙柔軟的白肚皮。

  只聽「呱啊!」一聲慘叫。顧雲初仿佛女足附體一般,踢得那只南瓜大的青蛙瞬間在空中滑過一個感人的拋物線。咣當砸進了一邊的大坑裡,那看上去應該是一個干枯了的水塘。大青蛙撞在石頭上,頓時四條腿一蹬,倒地不動了。

  「好球!」

  陳素同樣也不把那些青蛙放在眼裡,反而還好顧雲初閑聊道。

  「你這一踢可有什麼名號沒有?」

  顧雲初一愣,隨後立刻嘿嘿一笑。

  「哪裡哪裡。不過是一記流星拐罷了,雕蟲小技,不足掛齒。」

  陳素挑眉道。

  「流星拐?倒是個好名字,那我也獻醜一招好了。」

  她也飛起一腳,把一只青蛙斜踹飛起,正正好讓那青蛙撞進了遠處樹上的一個大樹洞。

  「這招叫斜燕飛!」

  「好球!好球!」

  顧雲初當即捧場的猛拍巴掌,然後閃身躲開一只青蛙的衝擊,腳一顛,把一只小青蛙挑起,然後一個後空翻踢飛。

  「這招乃是倒掛金鉤!」

  陳素:「看我的,蠍子擺尾!」

  空中砰地一聲飛起兩只青蛙,小的趴在大的身上,雙雙被踹進坑中。

  顧雲初:「看我這招,烏鴉坐老鷹!」

  陳素一看還能這樣,立刻又是兩腳,空中頓時又飛過一只大青蛙下面踩著一只小青蛙。

  「那我這招就叫飛像踩老鼠!」

  顧雲初飛起數腳。踹飛一眾大小青蛙。

  「流星雨!」

  陳素踹飛一只小青蛙,還沒等它落地,又是飛起數腳,踹得幾只大青蛙在空中形成一條緊湊的弧線。隨後砰砰砰的全都落入水中。

  「這叫猴子撈月!」

  顧雲初撓撓臉,竟是一時間想不出新招了,但勝負欲此刻在她心中翻湧得不行,忽然,她靈光一閃。砰砰砰,一個連環腿把周圍僅剩的幾只青蛙給全踹到了一遍的爛泥地,爛泥地上頓時出現數個青蛙五體投地的印子。

  與此同時,顧雲初叉腰邪魅一笑。

  「我這招叫扣泥奇蛙!」

  【咳咳咳!】

  系統妹妹已經記不得這是顧雲初第幾次騷操作讓自己數據紊亂了,神他媽扣泥奇蛙!你怎麼不說蛙打西蛙(日語意思:我是……)呢?!這該死的勝負欲也太奇怪了吧?!

  陳素迷茫的看她。

  「扣泥奇蛙?這是什麼意思?」

  顧雲初道。

  「這是東瀛小國那邊的語言啦,扣泥奇蛙其實是他們那邊你好的意思。」

  陳素深沉的點點頭。

  「打飛這群青蛙前先打聲招呼,隨後扣泥奇蛙也說出了它們的下場。這招意義深遠,著實厲害,我不如你。」

  明顯注意到陳素眼中笑意的系統妹妹:……這麼一本正經的瞎扯淡,真是難為你了。

  顧雲初卻不管那麼多,聽了陳素的誇獎頓時驕傲的不行,偏偏還要哈哈笑著在那故作謙虛的說。「承讓,承讓。」

  頓時讓陳素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只覺得自己這位小朋友怎麼看怎麼可愛呢。

  與此同時,另一邊的敖焱也把周圍成群的青蛙全部打開,一個個倒在地上翻著白肚皮。

  他們的對面此刻只剩下蛙神的小兒子和那幾個穿著青衣的姑娘們。

  敖焱側頭。

  「我倒是不知道你竟然還踢得一腳好球?」

  顧雲初驕傲抬頭。

  「你不知道的還多著呢。」

  陳素冷笑的看向那蛙神的小兒子。

  「只是這幾只小青蛙可不解腳癢。不知道你的原型可否抗揍一些。」

  「你……你們想干嘛?不許過來啊。我父親可是蛙神大人,你們敢傷我,我父親不會放過你們的!」

  蛙神小兒子沒想到這些人竟然這麼強,他慌忙想要後退。

  「蛙神?小小青蛙妖也敢稱神?」

  敖焱冷哼一聲,大手一揮,袖子裡就有幾道赤紅鎖鏈飛出,分頭捆住了蛙神小兒子的手腳,把人拖向自己這邊。

  幾個青蛙女妖嚇得花容失色,一邊驚慌的喊著少爺,一邊又忌憚害怕顧雲初幾人的厲害,不敢上前相救。

  而那蛙神小兒子更是嚇得飆著高音,高喊「父親救我,父親救我!」

  那痛哭流涕的模樣可半點看不出之前還叫囂著要娶顧雲初和陳素為妾室的膽大包天。

  忽然間,青蛙神廟中傳來一聲爆喝。

  「住手!」

  隨後一道綠光從廟中飛出,落在眾人身前,只見是一個穿著綠袍的老翁,長得同樣十分矮小,身子橫向寬大,一雙渾濁的老眼微凸出來。正憤怒的看著眾人。

  好強的妖力。

  顧雲初眯起眼睛,雖然她不會望氣之術,但是光憑這老翁周身不斷傳來的氣勢就能看出,這家伙不簡單。想來這恐怕就是那位在附近聲名顯赫,供品送的不好都得大發脾氣的青蛙神了。

  敖焱看著老翁則是冷聲道。

  「在廟裡看了那麼久,你終於肯出來了?」

  陳素冷聲譏諷。

  「你這來的也太快了,再來晚一點,我們就可以把你這小兒子當球踢了。」

  陳素這話十分的陰陽怪氣,畢竟青蛙神廟就在不遠處,有人在自家門口打自家的子孫,鬧出這麼大的動靜老翁卻一直道現在才出來,這速度哪裡叫快?簡直慢得好似烏龜爬!

  老翁只覺得兩人的嘲諷仿佛在自己的臉上打了一巴掌。當即臉一冷。

  「幾位不帶供品卻帶刀兵往我這來,上來就攻擊我的子孫,是否過於蠻橫無禮了?!」

  「誒,你可不能隨便願望我們啊。」

  顧雲初低頭看老翁。

  「是你這小兒子披上了人皮就不知道自己是青蛙還是癩蛤蟆了,成天做白日夢,長得還沒蔥高呢還敢肖想我們,威逼不成還想打人,我們只好揍了他一頓讓他醒醒腦子,另外。誰說我們沒帶供品,我們上山來可是誠心誠意的,足足帶了三千萬呢!」

  老翁冷笑。

  「上下嘴皮子一碰的三千萬?你這姑娘真是還不要臉皮!」

  被一個老頭這樣指著鼻子罵自己不要臉,顧雲初不僅不生氣,反而還笑了。

  「你怎麼知道我這三千萬是上下嘴皮子一碰的事?」

  她笑嘻嘻的對著滿地被揍得爬不起來的青蛙道。

  「你們也聽見了,這老青蛙可是眼看著你們變成扣泥奇蛙,扣樹奇蛙,扣土奇蛙也沒出來,你們到底是他的子孫嗎?我怎麼看著倒像是撿來的一樣,要不你們還是跟我混吧?起碼你們挨打的時候,我保證不躲在一邊偷看!」

  「住嘴!」

  老翁怒喝一聲。他似乎想要動手,但最後卻只是忌憚的看了一眼敖焱。

  「你們來我這到底想要干什麼,不妨直說!」

  「只是想來問你三個問題罷了。」

  敖焱冷淡的抬眸,眼中滿是銳利。

  「第一,你的子孫為何在外面散播水莽草?第二,你是否和地府最近那些犯事的陰神有所勾結,第三,你可聽說過陰百城這個名號?」

  他也沒有拐彎抹角,直接開門見山。

  但這三個簡短的問題可著實嚇了老翁一跳。他驚愕的瞪大眼睛,一雙本就微凸的老眼差點瞪出來。一時間心中千回百轉。

  他們是怎麼知道這些的?

  他們知道多少?

  地府那邊難道查到他頭上了。不,不對,這兩人一龍看著可一點不像地府那邊的。

  「我不知道你們在說些什麼。我只是這山中修行的青蛙妖,從未接觸過什麼水草不水草的,更不認識什麼地府陰神。」

  老翁冷聲開口。

  「你們若是沒有別的事,就請回吧。」

  蛙神的小兒子被鎖鏈捆著正趴在地上。顧雲初聞言立刻狠狠踩了蛙神的小兒子手掌一腳。才蛙神小兒子的痛叫聲中,她抬眸看向老翁。

  「你兒子還在我們說上,說話這麼硬氣真的好嗎?再這麼不好好回話的話,小心我們把他用黃泥封了,大火一烤,直接變成烤泥奇蛙,讓你白發蛙送黑發蛙!」

  系統妹妹:【……你真是每次在我以為已經看透你的時候,讓我發現我其實是小瞧你了,你說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對日語這麼有研究呢?】

  顧雲初謙虛一笑:【嘿嘿,好說好說,其實就會這麼一句。】

  老翁聽到這話眼神一厲。因為顧雲初現在毫無法力波動,怎麼看都是全隊最弱的那個凡人,所以老翁只是瞪了顧雲初一眼,隨後看向敖焱咬牙道。

  「以我小兒為質,如此陰險狡詐,何時龍族竟然這般行事了?」

  老翁這話要是早幾年說,敖焱或許真的會放人,以實力證明自己完全不需要任何陰謀詭計。但現在……

  「你說錯了。」

  敖焱面對質問淡定道。

  「我們龍族不僅陰險狡詐,還橫行霸道,不可一世,為非作歹,無法無天。」

  這倒不是敖焱給龍族抹黑。事實上,龍族本身的風評就不是很好,雖然都說龍威嚴霸氣,被世人崇拜,但龍性本淫、行事霸道乖張等等標簽,同樣也被貼在了龍族的身上。

  老翁一噎,看著眼前俊美冷峻的男人竟是一時說不出話來。

  他說這話不是讓你贊同的!

  想不到你這龍看著濃眉大眼的,竟然如此厚臉皮?!

  老翁咬牙。

  「你倒是敢說,如此公然給龍族抹黑,你可敢留下名號來!讓我也見識見識你到底是哪裡的龍!」

  敖焱想了想,一臉嚴肅道。

  「我的名號不足掛齒,不過沐河之主的名號你應該聽說過吧?」

  顧雲初和陳素雙雙側目,畢竟敖焱是錢塘君,和沐河哪來的關系?

  顧雲初則是知道的更多一點,她記得最初和敖焱相遇的時候,他殺的那條青龍好像才是真正的沐河龍君的兒子吧?

  但這事老翁可不知道,他一聽這話頓時面露驚愕和忌憚。

  「沐河?莫非……你是陸龍君的兒子?」

  敖焱淡定開口。

  「不是,我只是陸龍君的表弟的外甥的姑媽的姐夫的兒子罷了。曾有幸在沐河待過一段時間。」

  敖焱心裡盤算了一下,他可沒說謊,純種的龍族基本都有些沾親帶故的。他確實和陸龍君有些遠方親戚關系。

  至於在沐河待過一段時間?

  呃……把那陸龍君的兒子陸凌從沐河東頭打到沐河西頭應該也算在沐河待過吧?

  顧雲初立刻明白了敖焱的打算。嘴角露出一絲得意的笑意。

  【不愧是我看上的男人,竟然還會扯大旗了?!】

  系統妹妹:【你難道不應該反思一下,為什麼人家原本濃眉大眼、剛正不阿的英俊男龍在和你認識後,這路就越走越歪了嗎?】

  顧雲初認真的思索了一下,最後深沉道。

  【可能是因為……這孩子打小就有這個潛力?】

  系統妹妹:……

  另一邊,老翁咬牙道。

  「就算你背靠沐河的陸龍君,也不能如此橫行霸道,你只要把小兒還我,這事我可以既往不咎,但要是不還……哼,要知道我可也不是吃素的!」

  「我知道,你是吃小蟲的。不過,你可知我吃什麼?」

  敖焱點點頭,身上的龍威如大山一般朝著老翁壓過去。眼中閃著毫不掩飾的冷厲凶光。

  好強的龍威!

  老翁面色一肅,他看了看明顯不好對付的顧雲初三人,又看了看自己那不成器的小兒子。

  「好啊!沐河出來的龍當真是厲害,如此欺我一個老翁。」

  他一咬牙一跺腳。惡狠狠道。

  「既然如此,我這小兒技不如人,你們就盡管抓去好了!想我蛙神子子孫孫千千萬,還會怕你們這一小小的威脅?!」

  說完,老翁果斷獻祭了自己的小兒子,轉身化為一道綠光,竟是再次飛回了青蛙神廟中。

  冷風吹過,幾片枯葉飄飄灑灑的落下,地上一地翻白肚皮的青蛙,原地站著一臉懵逼的顧雲初三人,地上趴著的蛙神的小兒子眼淚還沒落下,就在不可置信中被憋了回去。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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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冬季寒涼,冷風瑟瑟。

  剛剛先是囂張跋扈說自家父親是蛙神、後是痛哭流涕求父親救他的蛙神小兒子人都傻了,眼淚鼻涕糊了一臉,以一中不可置信的模樣看著遠處的青蛙神廟。

  顧雲初等人更是驚愕不已。

  這不應該啊!

  這不是你小兒子嗎?

  說好的可憐天下父母心,說好的父母愛么兒呢?

  你小兒子在他們手上,你這老父親難道不應該痛哭流涕的求他們不要傷害自己兒子,老淚縱橫的把一切知道的都透露出來嗎?

  然而這真的是顧雲初等人想當然了。

  老青蛙別看身材矮胖,一把年紀了,但觀其妖力雄厚,氣勢洶湧就知道這家伙還老當益壯的很,相好的母青蛙不少,生出來的卵更是數不勝數。

  不過這些小青蛙的資質有高有低,這其中大半部分都是普通青蛙,沒有靈智,除了比普通青蛙更健康一些,很快就會死去。

  小半部分勉強開了靈智,但只是身形變大,智商猶如三歲兒童。不過好歹踏上了修行之路,剛剛攻擊顧雲初他們的那些或大或小的青蛙就是此類。

  而這小半部分中又僅有一小撮能夠幻化人形。而蛙神的小兒子其實真算起來,並非是蛙神最小的孩子,不過是化形的孩子中排行最小的罷了。

  平日裡蛙神夫婦確實對這小兒子寵愛一些,縱得他橫行霸道,但真遇上事情的話。

  老青蛙:啥?你挾持了我兒子?挾持就挾持了唄,反正死了這一個兒子,明年又有千千萬萬個兒子站起來!

  顧雲初無語的看向蛙神的小兒子。

  「還以為你父親對你多好呢,才讓你這麼囂張,結果就這?就這?」

  這熟悉的配方,這熟悉的味道瞬間讓顧雲初想起了那個被雷劈的胡家。

  當年的胡老爺也是這樣,一看打不過就立刻對著她獻祭了自家的兒子胡六。

  這就是妖精的世界嗎?因為生得多,所以遇到強敵就把自家孩子扔出去獻祭?

  顧雲初表示,她看不懂,但她大為震撼。

  蛙神小兒子一副被雷劈了的模樣,回過神來立刻對著顧雲初尖叫。

  「不可能,我父親不會不要我的!」

  他說完對著青蛙神廟的方向含淚大喊道。

  「父親,救我,救我啊,父親!」

  因為剛剛顧雲初和陳素以玩為主,並未下狠手,所以周圍翻白肚皮的青蛙們其實並沒有死,它們悄悄轉動鼓鼓的眼睛,看了眼自己那哭叫的哥哥,然後默默的繼續裝死。

  原本和蛙神小兒子一起來的幾個青衣女妖不知何時已經逃走了。

  風吹過,又是幾片枯葉落下,周圍連呱呱叫聲都沒了,青蛙神廟附近仿佛死一般的寂靜。

  蛙神小兒子聲嘶力竭的又喊了幾聲,見那青蛙神廟門緊閉,父親竟是真的不打算管自己的死活,一瞬間悲從心頭起。眼中生出一股絕望。

  哪怕這個家伙很不討喜,但不得不說,被親生父親拋棄什麼的,實在是太慘了。連顧雲初都忍不住嘆息一聲。

  「哎,節哀。」

  「我才不要你的假慈悲!」

  蛙神小兒子正處於被父親拋棄的痛苦中,竟是一下子也不怕顧雲初等人了。先是含淚怒瞪了顧雲初一眼,隨後看向以赤紅鎖鏈捆住自己的敖焱。

  「你剛剛問的三個問題我可以告訴你,只要你放了我!」

  顧雲初微微挑眉。

  【這算什麼?有其父必有其子,老子獻祭兒子,於是兒子也就干脆的獻祭老子了?】

  系統妹妹感慨:【這一波啊,當真是『父慈子孝』!】

  敖焱眼眸微動,微微頷首。

  「可。」

  蛙神小兒子在地上蛄蛹了一下。

  「那你先放了我!」

  敖焱手微微抬起,那幾截紅色的鎖鏈立刻縮回袖子裡。

  他站在那裡垂頭盯著蛙神的小兒子,並不怕對方耍什麼花招。

  蛙神的小兒子此刻也算多了幾分頭腦,知道以顧雲初三人的厲害,自己是逃不脫的,只能用袖子胡亂擦了擦滿臉的鼻涕眼淚。

  「我父親不認識什麼地府陰神,不過經常有一女妖來給他送水莽草的中子,讓我父親散播到各處去。」

  「小子你敢?!」

  青蛙神廟中傳來一聲怒喝,還有一道綠光襲來。

  但敖焱卻只是隨手擋下這道攻擊,冷聲道。

  「別急,馬上就輪到你了。」

  陳素和顧雲初在一邊眼中滿是嘲諷。

  這老青蛙也夠搞笑的,自己放棄了自己的兒子,竟然還不許兒子背刺他來另謀生路?

  蛙神的小兒子顯然也被自己父親這做法涼透了心。他們這對父子本就不是什麼好東西,小兒子自然沒有為父親保守秘密舍生取義的意思。

  他表示,雖然父親也有把水莽草的中子送給水莽鬼,讓他們來幫忙,但其實以水莽鬼的實力,他們是無法悄無聲息的讓各大江河湖泊長出那麼多的水莽草的。

  畢竟水莽鬼不是水鬼,而是中毒死了的鬼,他們無法長時間的呆在水中,而且除了水鬼,也沒哪中鬼喜歡天天泡在水裡,他們若是頻繁的泡在水底播撒水莽草的中子,水域裡肯定有水族發現不對勁。那些龍宮的夜叉護衛、蝦兵蟹將可都不是吃素的。

  再一查發現這些整天泡在湖裡狗狗祟祟的鬼還是一群水莽鬼,那事情可不就敗露了嗎?

  所以實際上,這些水莽鬼只起了輔助作用,只在水邊沿途灑了些中子,主要職責還是以水莽草為茶葉,制造更多的水莽鬼。

  而真正讓洞庭湖等水域神不知鬼不覺多出來那麼多大片大片水莽草的,其實正是那些夏日裡隨處都是,似乎毫不起眼的青蛙!

  在夏天,只要想起夏季夜裡的吵鬧聲,怕是都會聯想到蟬鳴和蛙鳴。誰會想到這些普通的凡蛙會嘴裡銜著水莽草的中子,悄悄的吐到湖底各處陰暗角落的淤泥之中呢。

  這些凡蛙正是老青蛙那些無法開靈智的子孫,而因為水莽草之前因為人為的摧毀很是稀少,加上水莽草只對人類有毒,所以尋常的水族壓根不關注也不認識水莽草長啥樣。

  所以等到水莽草密密麻麻長起來的時候,最初各處龍宮的僕從還以為是雜草,一直到了秋季,各處的水域才終於發現了不對勁,但這時候,水莽草則已成了氣候。

  不過蛙神這小兒子從未看見過什麼地府陰神來訪,不過給父親送水莽草中子的女妖確實周身氣息虛虛幻幻,讓他第一次見的時候還以為是女鬼。

  那女妖生的貌美,他因為好色,曾經也想過勾搭人家,但被父親給嚴厲訓斥了。

  聽父親說,那女妖乃是一株鬼蘭成精,法力高強,讓他不許再去冒犯人家,否則說不定哪天睡夢中就死了!

  顧雲初聽著蛙神的小兒子對那女妖的描述,忽然福至心靈。

  「你說的那女妖……是不是叫雨蘭?」

  蛙神小兒子驚訝的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

  「我父親是稱她為雨蘭姑娘。」

  顧雲初眯起眼睛。

  「既然認識雨蘭,那想必你父親肯定認識陰百城了。」

  蛙神小兒子遲疑著表示,自己並不知道陰百城是誰,也從沒聽父親說起過,不過他曾經偶然見過有一次那雨蘭來的時候,還帶了一個面色蒼白陰沉的男人。

  雨蘭站在那男人身後,口口聲聲直呼主人。而他父親對那男人也很是以禮相待。只不過他們很快就轉入室內密談,他並未聽到他們說了什麼。所以也不知道那人是不是他們說的陰百城。

  敖焱聽到這,卻已經篤定道。

  「是他。」

  顧雲初目光灼灼的看向青蛙神廟。

  「看來我們沒找錯。」

  此蛙神,就是她偷聽的雨蘭口中的那個蛙神。

  蛙神小兒子出聲提醒。

  「我知道的已經全都說了。」

  敖焱看了他一眼,抬手一掌打了過去。

  「唔!」

  蛙神小兒子痛呼一聲,捂住自己的胸口。

  敖焱淡淡開口。

  「你走吧。」

  「多謝。」

  蛙神小兒子捂著胸口踉蹌的朝著山下走去,走了沒幾步就緩緩變成了一只大青蛙,他本就勉強化形,現在被這一掌打了,他道行倒退,怕是得重修好些年才能再次變回人形。

  他知道這一掌打得是他的出言不遜,但不管怎麼樣,起碼人家遵守承諾給自己留了一條命。

  之前的他自認為受父親寵愛,可以對誰都出言挑釁,但以後……一切就只能靠他自己了。

  顧雲初忍不住扭頭看著那身形蕭索的大青蛙好幾眼。就在系統妹妹還以為她在可憐那只大青蛙的時候,顧雲初忽然深沉道。

  【這莫非就是傳說中的……一只悲傷蛙?身為上古奇蛙,你說我這麼輕易放走他是不是虧了。畢竟是肖想過我美色的家伙,要不再抓回來拍個十套八套悲傷蛙表情包?】

  顧雲初回想著以前看見的悲傷蛙表情包。

  蛙蛙悲傷那麼大.JPG

  蛙蛙流淚.JPG

  強顏歡笑蛙JPG

  系統妹妹:【……蛙蛙無語凝噎.JPG】

  當然,畢竟人是敖焱放走的,顧雲初也只是想想,隨後就轉而跟著敖焱走向了青蛙神廟。

  廟宇兩邊的青蛙石像立刻仿佛活了一樣,大眼睛咕嚕嚕的轉動看向顧雲初等人,大嘴一張就是老青蛙的爆喝聲音。

  「我不與你們爭鬥,那是看在龍族,看在沐河陸龍君的面子上,你們莫要欺人太甚!難道還以為我老蛙真的怕了你們不成。」

  顧雲初笑眯眯道。

  「我們也說實話,這次我們前來本就沒有想要爭鬥的意思,而是禮貌上門拜見,想要問幾件事情罷了。既然蛙神你也是這般想的,那不如我們擺開茶水邊喝邊聊?我們不挑的,你就隨便弄點毛尖銀芽的給我們喝喝好了。當然,若是來些茶點那也不錯。」

  「好個厚顏無恥之徒!一上來就打傷我那麼多的子孫,還說是上門拜見?我可接不了你們這麼大架子的拜見,快走,快走!」

  廟中的老青蛙暗罵這群家伙不饒人,他都這樣退讓了,竟然還要逼他。

  別看老青蛙這麼慫,但他其實很聰明。畢竟古往今來那麼多的妖怪,比他厲害的大妖不是沒有,但能混成蛙神這中程度,這可就全憑他的手段了。

  他很清楚那三人的不簡單,所以更不想和這些人打,先不說打不打得過,只說他的根基就在這裡,他就算險勝這些家伙,但人家掉頭就跑,休養好了還能繼續來找他麻煩,他這邊難道要扛著自己的廟宇連夜跑路嗎?

  若是他們問的是其他事,老青蛙秉承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念頭,說不定就允了,但關鍵是這三人竟是不知道從哪打聽到的陰百城!

  他和陰百城密謀之事如何能對這些人說起?

  陳素人狠話不多,直接拔出小劍朝著大門就甩過去。

  「這可不是你能說的算的,今日你不見也得見!」

  小劍刺向大門,大門立刻一層薄博的清光。只是這層清光很快就波紋蕩漾起來,顯然堅持不了多久。

  一退再退的老青蛙也怒了。

  「看來你們今天是非要逼得我出手了?!」

  廟宇門口的兩尊大青蛙石像立刻呱了一聲,跳著掙脫了下面的石座,朝著顧雲初和陳素就撲了過去。

  這可不像是剛剛那些活生生的青蛙,不僅跳起來也打不到她們膝蓋,踹起來還軟乎乎的。這兩只青蛙石像本來足有半人高,舒展身體撲過來更是有一人高。攜裹著風重重砸下來,普通人別說是踹了,怕是挨一下就得腦漿迸裂!

  顧雲初和陳素可沒有雞蛋碰石頭的興趣,當即躲開。

  與此同時,敖焱終於拔劍,劍光一閃,兩只青蛙石像立刻被斬斷成兩半,啪嘰落在地上,沒了動靜。

  顧雲初眼睛一掃,有些驚愕的看著被劈開的石像。

  「這是什麼?」

  只見那被兩個劈開的石像中心,赫然是兩只同樣被劈開的足有籃球大的青蛙,只是看它們的皮膚緊縮皺起,干枯的仿佛標本一般,倒像是早就嗝屁了。

  陳素看了一眼,頓時面露厭惡。

  「竟然殘害自己的血脈做成看門的石像驅使,簡直枉為人父!」

  陳素這麼一說,顧雲初頓時就懂了。

  「你這兒子的用處這麼多的嗎?」

  又是獻祭又是用來填石像的。

  「而且照你這做法……」

  顧雲初以一中不可思議的語氣道。

  「你到底是哪來的底氣罵我們打傷你的子孫的,怎麼看他們身邊最危險的都是你吧?虎毒還不食子呢?你卻盡可著你家孩子禍害啊!」

  她剛剛靈機一動發明了扣泥奇蛙還以為自己智計無雙,萬萬沒想到這老青蛙這麼毒辣,對著自己的孩子竟然就是一招巨石強蛙。硬漢如巨石強森看了都要猛男落淚,簡直恐怖如斯!

  她話音剛落,那邊陳素的小劍已經破開了青蛙神廟的防御。

  陳素一腳踹開廟門衝進廟裡。顧雲初和敖焱緊隨其後。

  只見廟裡倒是沒有什麼青蛙石像,正中間的案台上供奉的是一尊青蛙神的牌位,上書大慈仁德、法力高強、救苦救難等等一系列吹捧青蛙神的話,只誇得那老青蛙天上有,地上無。

  廟門都被人踹開了。老青蛙就算再能忍,那也實在坐不住了,畢竟這不僅是打到家門口,還是往他臉上直接扇了一巴掌,這要是再不出去,他不就忍成烏龜王八蛋了嗎?

  於是老青蛙當即脫了馬甲,化為一道綠光從牌位裡鑽了出來。他也不做聲,朝著為首的陳素就偷襲過去。

  陳素手指掐訣,小劍飛來刺向那抹綠光,逼退了老青蛙。

  老青蛙化為老翁站在地上,手裡的拐杖仿佛利劍再次刺向陳素,陳素冷哼一聲。小劍擋住了拐杖尖端,而她自己一個滑步縮進兩人的距離,朝著老翁的脖子就掐過去。

  老翁險而又險的避開,大吼一聲。

  「還不都快來助我!」

  只聽這一聲傳來後,廟宇的後殿傳來嘈雜的聲音,房梁也傳來蛙鳴聲。眾人或是抬頭或是低頭一看,只見房梁上爬滿了大大小小的青蛙。

  而後殿也隨之衝出來一大群青蛙,密密麻麻的看著就滲人,同時另有數十道綠光從後殿竄出來,圍攻顧雲初等人。房梁上的青蛙也仿佛下餃子一般劈裡啪啦的跳下來!

  這一招殺傷力不大,但侮辱性極強,誰也不想被這些肥大的青蛙騎臉,也不想打殺這些青蛙後,上空落下一陣腥臭血雨,於是顧雲初等人只得又退了出去。

  那些青蛙也跟著湧了出來,明明這廟宇也不大,但裡面卻仿佛藏著無窮無盡的青蛙,好似潮水一般擠出來。而那幾十道綠光落地,各自化為穿著青衣的男男女女,有些年輕有些年長。其中還有一個老嫗。

  顧雲初料想這其中應該有不少就是老青蛙那些能化形的子孫了,當然也有些雖然穿著青衣,但服飾不夠精美,應當是僕從丫鬟之流。

  至於那老嫗,看著也有些氣勢,想必就是老青蛙的老妻。

  老青蛙則是直接怒道。

  「給我殺了他們!」

  另一邊,那老嫗則是怒瞪顧雲初幾人。手中的拐杖朝著他們打來。

  「你們竟然以我小兒為質,還打傷我小兒!我必不會放過你們!」

  那些青蛙當即衝向顧雲初等人,陳素和敖焱兩把劍劈砍刺挑,一舉一動皆是利落干脆,沒有一招多余的,硬生生把那些青蛙大軍擋在了身前。

  青蛙們先是「棍兒呱!棍兒呱!」再後來是急促的「孤寡!孤寡!」最後是「呱啊!呱啊啊啊!」沒一會兒,地上躺平了一片翻白肚皮的青蛙們。倒是讓顧雲初沒了用武之地。

  顧雲初干脆站在一邊嗤笑。

  「你說得這麼義憤填膺,但你丈夫剛剛舍棄你們小兒子的舉動可比我扔爛菜葉還快呢!而且既然你這麼心疼小兒子,剛剛他在外面喊得那麼聲嘶力竭,你怎麼不出來啊?」

  「你倒是伶牙俐齒!」

  老嫗身子一僵,想到剛剛丈夫的行為,眼中閃過一絲怨,但她自己也沒出來,自然也說明了她雖然寵愛小兒子,但也沒有喜愛到舍棄自己的利益去救他的程度。

  老青蛙夫婦眼見自己這邊蛙數眾多也不是陳素和敖焱兩人的對手,心裡頓時有了計較,他們到底是多年的夫妻,對視一眼後就有了打算。

  忽然,老嫗手持拐杖奮不顧身的朝著陳素的心口刺去,陳素被幾個青衣女妖牽制,一時間無法還擊,只能往邊上一閃。

  結果這時,老青蛙冷笑一聲,看准時機拼著胳膊被敖焱刺傷,硬是化為一道綠光閃身到了顧雲初的身前,拐杖精准的朝著對方的脖頸點去。

  大概是顧雲初渾身半點法力波動都沒有,怎麼看都是一個普通的凡人,那老青蛙倒是托大,也不回頭看她一眼,而是只盯著最有威脅的敖焱和陳素冷笑道。

  「都給我住手!」

  敖焱眉頭一皺。

  「把你的手放下!」

  敖焱的模樣頓時讓老青蛙誤會了,他冷笑一聲。

  「年輕人,說話別那麼硬邦邦的,現在你的小情人可是在我手上。既然你們以我小兒為質,那我也讓你們嘗嘗這個滋味!」

  他說著說著,又有些得意。

  「其實你們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帶上這麼一個毫無法力的凡女,否則只憑你們兩個,我還真拿你們沒辦法。可惜啊,千金難買早知道!」

  陳素;amp;敖焱:……這家伙怕不是個傻子?

  老青蛙說的興起,完全沒察覺到周圍似乎過於安靜了。

  敖焱冷冷道。

  「你不如往後面看看。」

  「往後面看,好讓你們偷襲嗎?年輕人,省省吧,這些都是老身我當年玩剩下的。」

  老青蛙冷笑著表示,真青蛙從不回頭看爆炸!

  陳素;amp;敖焱:……雖然謹慎是好事,但你這屬實沒謹慎對地方啊。

  好在在場的並不只有敖焱和陳素,老嫗驚愕的看著他的身後,隨後立刻道。

  「是真的,你轉頭看……等等,別轉頭……」

  老嫗疑心這是扭頭殺,干嘛改口試圖讓自家丈夫快點離開那。但已經太遲了。

  老青蛙只感覺自己的背後被人用手指戳了戳。他第一反應就是那個弱雞的凡女,但隨後很快又腦中一個激靈,他是以拐杖點在對方的脖子上的,那凡女又不是長臂猿,如何能戳到他的背?

  老青蛙心裡一緊,不顧老婆子的話緩緩扭頭看去,就見自己的斜後方哪裡還有什麼貌美的凡間女子,那裡赫然站著一個渾身綠油油、手長腳長的矮小怪物。

  她對著老青蛙露出一個滿是鯊魚齒的猙獰笑容。然後手持鏽跡斑斑的大剪刀猛地躍起。

  「呔,吃我一招奪命鴛鴦剪!」

  老青蛙一驚,知道距離太近自己躲不開這一擊,趕緊身形一縮,竟是變回了青蛙原型,他的原型大如桌子,皮糙肉厚,硬著頭皮接了這一招。

  「啊!」

  老青蛙慘叫一聲,忍著劇痛迅速跳開,隨後才發現自己的背部被生生剪掉了一塊肉!

  老青蛙一家全都倒吸一口涼氣。要不是老青蛙及時變回原型,怕是此刻被剪掉的就是他的頭了!

  老嫗驚疑不定。

  「你……你到底是誰?!」

  顧雲初一手拿著大剪刀。一手背在身後,面色惆悵而嘆息。

  「好說,好說,我乃上古奇蛙,一只悲傷蛙。最擅長的就是把別的青蛙打得痛哭流涕,聲淚俱下,泣不成聲。我本已經發誓從此封剪不再愛,世間再無悲傷蛙,沒想到你們卻一再逼我出手,哎,這大概就是命運吧。」

  系統妹妹:……你到底對給自己起外號有什麼執念嗎?

  老嫗大驚。

  「悲傷蛙?」

  上古奇蛙?

  這是什麼蛙?

  長得這麼醜的青蛙著實沒聽說過啊!

  忽然。

  「我呸!」

  一邊的老青蛙張開青蛙大嘴怒罵。

  「你還想騙我?我已經看透你了,你分明就是無惡不作毛小綠!」

  本來還在凹造型的顧雲初動作一頓,隨後惆悵的臉瞬間變成了嫌棄的死魚眼。

  「你知道你不早說,害我浪費那麼多口水和情緒!」


第112章

  老嫗吃了一驚,打量了一下那個渾身綠皮綠發的怪物。

  「原來你就是毛小綠?!」

  大桌子一般的大胖青蛙一雙鼓鼓的蛙眼迅速朝著陳素和敖焱看去,最終視線落在了敖焱身上,分明是張蛙臉,卻透著說不出的驚怒以及一絲深深的貪婪。

  「既然她是毛小綠,那你想必也根本不是什麼沐河陸龍君的親戚,而是錢塘君才對!」

  回想起自己剛剛被這三個家伙騙得團團轉,老青蛙又是怒又是怕。

  「想不到堂堂錢塘龍君竟是臉面都不要了,竟然來騙我一個老蛙!」

  敖焱淡定回答。

  「龍族本就互相沾親帶故,我亦是在沐河待過。我說我和沐河陸龍君有關系,這如何能是騙?」

  而顧雲初則是敏銳的發現了另一件事。

  「看來你們知道的還挺多啊,既能認出我毛小綠,還能知道毛小綠和錢塘君形影不離。」

  她此刻一雙眯縫小眼直勾勾的盯著老青蛙。

  「只是不知道你們這是道聽途說來的,還是從陰百城哪裡聽來的。」

  「這些重要嗎?」

  老青蛙深深的看向那個綠皮小怪物,仿佛要穿透她的皮膚,鑽進她的血肉看進骨頭裡一般。

  連陰百城都想要的好寶貝就在這個人的體內。雖然他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東西,但能讓陰百城挖空心思都想要得到的,重塑身體的寶貝,一定不凡!

  他已經在現在這個境界呆了上百年了,之前和陰百城勾連,不正是為了突破嗎?

  他想要更進一步,他想要成仙成佛。想要與天地齊壽,與日月同輝!

  而只要吞了這個家伙,只要得到那寶貝,他說不定就能白日飛升,成為一代妖仙。再次也是實力快速提升,到那個時候,他何須為了那點蠅頭小利,對著陰百城卑躬屈膝?!

  顧雲初眼神一冷。

  「這當然重要,在我看來,它遠比你的性命還要重要。」

  「是嗎?」

  話不投機半句多,老青蛙眼看著局勢變化,對己方似乎不利,但這一次卻是沒有再避讓,反而主動朝著顧雲初三人襲擊過去。

  他背上的傷口還在滴血,心中卻越是火熱。

  他已經活了上千年了,但因為資質不行,千年來那麼多大妖你方唱罷我登場,他卻只能偏安一隅,正是因為他的謹慎才讓他活到了現在還沒有變成炭烤田雞,但此刻……眼看著千年來一直執著的成仙希望就近在眼前,哪怕是謹慎膽小如他,心中的貪婪欲望都忍不住見風就長!

  【這老不要臉的家伙在看什麼呢?】

  顧雲初躲開老青蛙的泰山壓頂,就見這老青蛙鼓鼓的眼睛立刻轉動朝後准確的盯上自己,頓時被對方那如狼似虎一般的視線看得一陣惡心。

  系統妹妹細細琢磨了一下,果斷道。

  【糟了,這眼神……這老青蛙八成是看上你了,在饞你的身子!】

  回憶了一下恐怖園丁『傾國傾城之美貌』的顧雲初:【……你是對你們的角色卡的顏值有什麼誤解嗎?過於普信了啊喂!】

  系統妹妹:不聽不聽王八念經.JPG

  打鬥中,顧雲初明顯感覺到了老青蛙對自己的針對,以及這老青蛙隱隱提高的攻擊力。顯然剛剛這老青蛙一直隱藏實力,甭管是之前小兒子被抓,子孫被打,廟宇被踹都留了一手,不過此刻老青蛙卻是不想再留一手了。

  再次挨了顧雲初一剪刀,差點把肚皮給劃破的老青蛙陰狠的看著顧雲初等人。

  「我一向以和為貴,本來不想為難你們,這可是你們逼我的!」

  敖焱冷笑。「有招出招,廢話少說。」

  「好啊,好意留你們一命,你們還當我怕了你們了!」

  老青蛙仰天怒吼。

  「兒孫們,隨我速速結陣!」

  「是!」

  「呱!」

  化形的沒化形的全都應了一聲,隨後場上的那幾只化形的青衣男女全都往空中一躍,再落地的時候已經變回了青蛙原型。連那老嫗也不例外,她的原型和老青蛙不相上下,皆是桌子大小。

  這些青蛙想必已經演練了許久,此刻變化起來駕輕就熟,由兩只老青蛙阻攔顧雲初等人,其余的青蛙眨眼間就各就各位。若是從上空往下看就會看見這些青蛙仿佛一個個綠點,隱約有綠光在其間跳躍滑過綠色的弧線。這些綠色的線條若隱若現,組成了一個精妙的陣法!

  老青蛙:「大陣起!」

  眾青蛙人立而起,怒而咆哮出聲。

  「呱呱呱!呱呱呱!」

  顧雲初當即握緊了剪刀想要看看他們要怎麼做,若是情況不對,她就會立刻換卡。

  誰知這打眼一看,就見那趴在地上的兩只老青蛙喊道。

  「拜!」

  於是那些青蛙當即如人一般跪下,朝著顧雲初等人跪拜了下來。結結實實五體投地的大禮。

  站在陣法中,正如臨大敵的顧雲初:???

  啊這……這就是你們的絕招?

  你們這絕招莫非叫做秒速滑跪?

  只要我跪的夠快,死亡就追不上我?

  系統妹妹深沉道:【往好處想,也許人家只是單純的想要給你拜個早年呢?】

  顧雲初:……

  就在這時,一陣濃霧漸漸從陣法中彌漫,但陣法中的顧雲初等人卻仿佛看不見一般,他們只覺得身體沉重起來,仿佛變成了普通的凡人。

  老青蛙眼中閃過冷笑。和老妻高喊一句。

  「再拜!」

  顧雲初等人的眼神開始渙散。

  那些青蛙立刻再次給顧雲初等人結結實實的磕了一個。

  「三拜!」

  青蛙們再拜。

  顧雲初等人的眼神徹底渙散歸於混沌。仿佛脫線木偶一般直愣愣的站在原地。

  老青蛙還嫌不夠,咬破舌尖,吐出一口血如地下,那隱約可見的陣法立刻又亮了幾分。

  他的老妻有樣學樣,同樣也再加了一口血。

  供給大陣需要海量的法力,此刻又吐出了珍貴的精血,兩只老青蛙的神色都有些萎靡,趴在陣法中心一動不動,而其余的青蛙們也保持著五體投地的模樣一動不動,仿佛之前青蛙神廟中的兩尊青蛙石像一般。

  原本熱鬧的戰場一下子死寂下來,但青蛙們知道這還不是結束,必須要在幻境中殺了這三人,才算成功。

  不過好在這並不難,還沒有誰能在他們一家的幻陣中活下來,就算是錢塘君……呵呵,區區一戴罪之身,實力十不存一的龍君,也必定會死在他們手上!

  *

  「拜!」

  「再拜!」

  「三拜!」

  拜什麼?什麼拜?

  顧雲初只覺得腦子一片漿糊,仿佛天地之初重開混沌。

  隨後她的意識開始緩緩清醒。那點嘈雜的聲音快速消失,緩緩變成了一個有些柔媚而尖利的聲音。

  「拜……一拜天地!」

  顧雲初緩緩睜開眼睛,卻發現眼前一片黑紅,她眨了眨眼睛,這才發現自己低著頭,腦袋上似乎蓋著一塊紅布,邊緣似乎用金線繡著精美的圖案。

  而她低垂著頭,可以看見自己一身華美到極致的大紅嫁衣,腳上的紅繡鞋竟然都是以金線銀線繡著百鳥朝鳳,同時鑲嵌著好些圓潤純白的珍珠。

  她手裡還牽著一條紅綢。紅綢的那一端動了動,她被那點力道帶著下意識直起身子。

  「二拜高堂!」

  那有些拔高的女聲再次響起。

  顧雲初機械性的再次彎腰,注意頭上垂下的金步搖和上面鑲嵌的紅寶石,她頓時猛地睜大眼睛。

  臥槽……怪不得頭上這麼沉,這些是純金的嗎?

  按照這個分量算下來,那她豈不是腦袋上頂了套房子?

  感謝大自然的恩賜,打工人狂喜.JPG

  等等,等等,現在是該征集這個的時候嗎?

  顧雲初你清醒一點,所以這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身為苦逼的打工人,她不應該還在公司加班,偷偷的搬磚企圖驚艷所有人嗎?!

  怎麼一轉眼就……這用行話來說,應該算是穿越了吧?

  顧雲初心裡咯噔一下,那她在公司辛苦打下的江山豈不是全沒了?

  她存折裡的數字這下對她來說真成冷冰冰的數字了,可憐移動支付時代,她連這些錢的面其實都沒怎麼見過!

  當然最慘的是她本來都看好一處依山傍水的樓盤,准備存錢買了,但現在……現在去找到那塊地買下來當墳地,幸運的話應該能被那個樓盤的開發商挖出來。

  顧雲初深沉臉。說起來,那塊地依山傍水的,做墳地的話風水應該也很不錯吧?

  「夫妻對拜!」

  顧雲初手裡緊緊握著紅綢子。再次拜了下去,終於意識到了另一個恐怖的問題。

  她現在是在結婚,那她一個人也結不了啊。所以邊上這個和她對拜的家伙是誰啊?

  「送入洞房!」

  顧雲初手中的紅綢子繃直了,顯然是新郎再拉著紅綢子走,她只能跟著這股力道被帶著往前。

  但因為是現代人,她不習慣這個時代的門檻,又因為心不在焉,所以走了沒幾步就覺得腳撞到什麼,踉蹌著往前倒。

  「小心。」

  一個清冷中透著磁性的聲音傳來。

  顧雲初只覺得一條強健有力的手臂摟住了自己。

  那一刻,世界都仿佛慢下來。新娘頭上的紅蓋頭緩緩飄落,俊美的新郎手摟著新娘的細腰,腳步微動,帶著她來了一個愛的魔力轉圈圈才穩住身形。

  新娘仰著頭,白皙的脖頸修長如天鵝,頭上的珠翠簪花微微晃動,那一雙漂亮靈動的杏核眼驚訝的看著新郎。

  而新郎也垂頭看她,一雙眼睛滿是柔情。

  「沒事吧?」

  顧雲初:「沒……沒事。」

  她打量著眼前的這個男人,從那張俊美的臉一路看到他寬肩窄腰大長腿。心中怦怦直跳。

  那一刻她終於明白了見色起意……咳咳,一見鐘情的意思。

  「這蓋頭怎麼掉了,看來老天都想著咱們這對新人快點進行下一步了,不過這可不行,還沒入洞房呢、快快蓋上。」

  穿著喜慶,長相富態的媒人撿起紅蓋頭拍了拍,然後再次給顧雲初蓋上。

  「新郎還不快快把新娘帶進去?對了,可千萬注意別讓新娘摔了。」

  「我知道。」

  新郎話音剛落,忽然伸手把那重新蓋上蓋頭的新娘給抱了起來。嘴角勾起一絲笑容。

  「這樣就摔不到了。」

  顧雲初臉色一紅。

  臥槽,這男的好會!

  就這樣,顧雲初被一路帶進了洞房。放在了床上。隨後她的蓋頭被拿開。再次看見了那個俊美的新郎。

  顧雲初仰頭看向他,她懂得不多,但也看過古裝劇,這個時候應該還不到掀蓋頭的時候吧?

  新郎卻似乎不覺得這有什麼問題,只是熟悉而親昵的對她道。

  「若是餓了,就吃些吃些東西墊墊肚子。我特地讓人准備了你喜歡的松子糖,保管讓你吃個夠。」

  隨後新郎又叮囑了幾句,這才出去迎接賓客了。

  顧雲初看著新郎的背影眨了眨眼。滿眼都是糾結。

  她沒心思觀賞這古色古香的精美房間,只是坐到桌前拿起一塊松子糖吃起來。

  她到底是怎麼穿越的?

  難道是她那想要卷死同事們的操作惹怒了哪路神仙?

  說起來,剛剛到底什麼情況,愛的魔力轉圈圈什麼的不是只存在於電視劇裡的嗎?

  難道她穿越的不是什麼正經世界,而是古偶劇?

  【顧雲初……】

  那麼問題來了,現在要怎麼辦?

  她也不知是怎麼了,雖然只是剛見面,聽了人家說了幾句話,但她心裡的歡喜卻仿佛要溢出來了一樣。她竟然有種自己喜歡那男人很久的錯覺。

  可關鍵是,她也不是真的新娘啊。那個男人看樣子一定很喜歡新娘吧?

  她半路橫插一腿算什麼?她又不是八爪魚!

  【顧雲初……】

  再說了……可能是剛剛愛的魔力轉圈圈把她轉暈了,其實他長得……也就那樣吧。

  臉跟刀削面一樣,鼻子太挺了,長得也太高。

  顧雲初回憶著新郎的俊臉心虛的想。最後她心中堅定了信念,她絕對不能嫁給對方,但……問題是,她也不知道新娘在哪?逃婚的話會不會讓對方很尷尬啊?看上去他們家似乎挺有錢有勢的。

  【顧雲初!!!】

  【哎呦,臥槽!】

  顧雲初被這尖叫聲嚇得一抖,慌忙站起身警惕的往周圍看了看。

  「何方妖魔鬼怪在說話?!」

  喊了十幾聲都沒得到回應的系統妹妹冷哼:【我是恁爹!】

  顧雲初眨眨眼,很誠懇道。「不對吧。你和聽著像是女人的聲音,要說是我媽我還信一點。」

  系統妹妹:……

  【你再不清醒一下,別說當什麼上古奇蛙、悲傷蛙了,你就要變成死田雞了。】

  顧雲初大概是因為現在的情況而有些手足無措,語速飛快道。

  「什麼青蛙、田雞的?對了你是不是今天的新娘,我保證我對你男人沒有一點覬覦的心思,你要是知道什麼就快點和我說說,否則今天的洞房花燭夜可怎麼辦?我可不是那種老色批,我乃是『粉身碎骨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的女人【注1】」

  說話間,她還給心裡打氣,沒錯,她就是這樣有著高尚節操的女人,絕對不會饞陌生男人的身子的!

  然而她這話一出,發現那個清脆的娃娃音沉默了許久,隨後就見眼前忽然出現了一道游戲光屏。幾張醜兮兮的角色卡快速在光屏上滑過。瞬間,被迷霧遮掩的記憶開始復蘇。

  系統妹妹淡淡道:【清醒了嗎?】

  顧雲初:【……清醒了。】

  比顧雲初自己都知道她什麼性格的系統妹妹冷笑:【對某個男人沒有一點覬覦的心思?不是老色批?粉身碎骨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呵!】

  顧雲初默默的捂住臉。

  統統,別罵了,別罵了,給她留條褲衩吧!

  隨後她才睜開眼睛看向周圍,眼中金光一閃,只見這房間看似精美,但邊緣卻有些虛幻,腳底下隱隱有白霧翻湧。

  【所以這些都是幻覺?】

  顧雲初皺皺眉,上一次就是在胡家中了幻術,這才被那群狐狸兵用草葉杆子打了滿臉血,卻不想這次又栽在了這幻陣上。

  而且這幻陣怎麼看都比上一次的幻術高級多了。

  她明明都清醒過來了,結果還沒破開這幻陣。她猜測想要破陣還得費一些功夫。

  顧雲初這麼想著,趕忙提起裙角要去找正在外面陪酒的敖焱。她本來是准備從房門走,結果才剛打開門就被止住了。

  「新娘怎麼能出來呢?快些回去。蓋頭也快點蓋上。」

  「可是有什麼事?只管和我說好了。」

  顧雲初側頭看向說話的兩人,准確來說,她們都不是人。

  左邊的侍女打扮,但渾身邊緣虛幻有霧氣散出,而另一個……則干脆沒有人形,直接就是一只人立而起的大青蛙。

  顧雲初眯起眼睛,隨後露出一個笑容,表示自己有些渴了,但屋內已經沒有茶水了。

  大青蛙立刻笑眯眯的表示,這個容易,她立刻送來茶水。

  顧雲初點點頭,回到了房間,不一會兒,大青蛙就送來了熱茶,隨後退了出去。

  顧雲初接著又打開窗戶查看,卻忽然驚愕的發現外面已經天黑了。

  怎麼回事?

  明明剛剛她拜堂的時候還是白天。

  難道這個幻境的時間流速也有問題?

  顧雲初思索:【說起來,這個幻境到底是根據什麼構成的?為什麼會是我和敖焱拜堂成親?】

  系統妹妹嗤笑她明知故問:【幻境多以人心渴望而生成,你覺得呢?】

  顧雲初摸了摸下巴,故作嫌棄道。

  【敖焱也真是的,還沒跟我告白呢,結果就想著生米煮成熟飯了,這個男人……嘖嘖,不正經。】

  【……容我提醒一下,你也沒好到哪裡去,畢竟敖焱想破頭,都是不可能想到愛的魔力轉圈圈這種情節的。】

  系統妹妹頓了頓。

  【不過說真的,我倒是沒想到你竟然會是這種品位。】

  難得有些羞恥的顧雲初:……別扒了,別扒了,都說了給她留條褲衩了!

  忽然,房門被推開了。她扭頭一看,就見身上透著一股酒氣的敖焱一身大紅衣袍,正朝她緩緩走來。

  不知是喝了酒,還是因為其他,此刻他的臉上哪裡還有往日的冷漠,只是俊臉薄紅,一雙鳳眼深深的看著窗前的妻子。他露出一個清淺的笑容,猶如冰山初融,緩緩喚了一句。

  「雲初。」

  僅僅兩個字,但從他的唇齒間說出來,就透著不一樣的纏綿。

  顧雲初心漏了一拍,愣在原地。敖焱卻一步步像她走近。緩緩把她的一縷鬢發撩到耳後,然後拿起酒壺給兩個玉酒杯倒上合巹酒。

  敖焱端起一個酒杯遞給顧雲初。

  「雲初,來。」

  見顧雲初還在發愣,他耐心的含笑又道了一聲。

  「雲初?」

  「啊?哦!哦!」

  顧雲初下意識的接過酒杯就要喝。結果敖焱卻好笑的抓住她的手腕。胳膊和她的胳膊交錯在一起。

  「不對,要這麼喝。」

  兩人站得極近,仿佛呼吸都交織在了一起。

  顧雲初愣愣的喝下合巹酒。感覺只是這小小的一杯酒就要讓自己醉了。她看著敖焱那張俊臉,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只覺得口干舌燥起來。

  【那個……你還記得你說要粉身碎骨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的吧?】

  系統妹妹遲疑道。

  【你還記得的……對吧?】

  她沒有等來顧雲初的回答,

  與此同時,敖焱放下酒杯,帶著一絲醉意的眼睛炙熱的看著顧雲初。

  「雲初,夜已經深了,既然合巹酒喝完了,那我們就安歇了吧?」

  「安……安歇?怎麼歇?」

  顧雲初此刻哪裡還有平日的伶牙俐齒,說話間差點咬到舌頭。

  敖焱看著眼前美麗的新娘,腦中的喜悅和幸福已經壓倒了一切,正所謂酒不醉人人自醉,又或是酒壯慫人膽,總之,敖焱看著眼前呆愣的顧雲初,只覺得怎麼看怎麼可愛,歡喜。

  於是直接一低頭,封住了那張開合的小嘴。

  一絲驚慌的嗚咽聲響起,隨後又弱了下去,紅燭緩緩滑落一滴燭淚,許久窗前兩人的剪影才分來。

  敖焱不知何時已經把人帶到了床邊,他拿起顧雲初的手按在自己的衣襟上,聲音沙啞道。

  「洞房花燭夜,你覺得應該怎麼歇就怎麼歇。」

  顧雲初眼神水潤,嘴唇微腫的喘著氣。眼神迷蒙的仿佛沒有焦距。

  「我覺得……」

  她手輕輕一推,敖焱就倒在了床上,一雙鳳眸依然緊緊的看著她。眼看著顧雲初緩緩走向自己,他的眼眸越發的深邃。

  然而就在這時。顧雲初飛快的撿起床上的紅蓋頭蓋住敖焱的大臉。

  「我覺得不行,別看我平日裡那麼老色批,但我其實是純愛來著!隨身攜帶不可色色卡的那種!」

  她一口氣說完,趕緊衝到桌前給自己倒了一杯涼茶下火。發現一杯不夠,頓時拿起桌上的茶壺對著自己就是猛灌。

  【呼,真是太驚險了,沒想到在幻境裡敖焱這家伙竟然還有這麼欲的一面,差點就被這個小妖精得手了。不過好在還是我意志力堅強,堅守住了陣地。怎麼樣,統統,有沒有對我刮目相看?!】

  雖然她是饞敖焱身子,但現在是幻境,一切都是幻覺,而且敖焱不如她有系統和功德護體,明顯不知道現在的情況,神智都被幻境迷惑了,她要是真的對人家這樣那樣,那不就是亂占人家便宜嗎?

  說到占便宜,顧雲初砸吧了一下嘴巴。

  隨後反應過來自己在干什麼,趕緊又給自己灌了一口涼茶。

  接著發現系統妹妹沒回話,她疑惑的再次開口。

  【統統?統統?】

  確定系統妹妹一直沒說話,顧雲初立刻皺起眉頭,趕緊調出游戲面板想要看看情況,結果就見最新的系統消息顯示。

  根據隱私協議,系統已經進入小黑屋。我們誠摯的承諾,絕對會守護好每一位玩家的隱私!

  顧雲初僵硬在原地。看這時間?難道是互啃嘴巴的時候?

  【喂喂,你趕緊把我家統統放出來,我什麼都沒干啊。我清清白白的好不好?你趕緊把統統給我放出來!】

  開什麼玩笑,系統妹妹被關進小黑屋,那她什麼都沒干也要變成什麼都干了!給她留件衣服吧,求求了!

  偏偏這時,醉醺醺的敖焱走過來,從背後摟住了她的腰,腦袋擱在她的肩膀上很是委屈道。

  「今日是我們的洞房花燭夜,雲初你這是做什麼?」

  光屏上,系統程序自動檢測發布一條信息。

  經檢測,目前情況屬於隱私條例內容,玩家申請駁回。還請玩家請自重。

  那請自重三個字一出,仿佛顧雲初就是一個有特殊愛好喜歡別人旁觀的變態一樣,她原本怦怦直跳的心頓時仿佛一盆涼水澆下來,安靜如雞。

  只見她心如止水的推開身後的敖焱。嚴肅道。

  「施主,請自重!」


第113章

  顧雲初按住敖焱的肩膀,防止他再對自己黏黏糊糊的。她嚴肅道。

  「敖焱,你清醒一點,你還記得你是誰,我又是誰嗎?」

  「自然曉得,我乃錢塘君,你是我從小青梅竹馬的妻子,我們剛剛在錢塘江完婚。」

  敖焱看著顧雲初,強調道。

  「現在就算你想要反悔也來不及了,你已經嫁給我了。」

  妻子就算了,還青梅竹馬?

  這家伙整日腦子裡都在想什麼美事呢?

  顧雲初按住想要動作的敖焱,嚴肅道。

  「不對,我們現在是中了幻陣,你我現在都在幻境之中,你給我快點醒過來!」

  她細細的把他們之前去青蛙神廟踢館的事情說了出來,企圖喚醒敖焱的記憶。

  敖焱眸光掙扎了一瞬。

  「雲初,你到底再說什麼?這怎麼會是幻境呢?」

  他還以為顧雲初記憶混亂了,反過來給她好一頓科普。

  他們從小青梅竹馬,那一日他還是錢塘江的一條無知小龍,無意間聽到有人呼救,浮上水面一看竟然是一個溺水的小女孩,於是他趕緊把人救了上來,送到了岸邊。因為他當時還不能化形,怕嚇到小女孩,於是就躲了起來,看著小女孩被岸上的人救走。

  後來兩年,他學會了化形,就偽裝成普通的凡人小孩去找小女孩玩,達成青梅竹馬成就,他們一起仗劍走天涯,中間雖然遇到了一些波折和覬覦小女孩的情敵,但憑借他的一顆火熱的少龍心,最終暖化了小女孩,在今天有情人終成眷屬!

  顧雲初:……這個故事下半部分就算了,這上半部分……你是去小美人魚那邊現學的嗎?

  顧雲初看著說起往事面色柔和的敖焱,一時間好笑中莫名有些感動,畢竟這個幻境應該是映照人心的想法生成的。敖焱會有這樣錯誤的記憶,說明他本身是真的想從小就和她認識,從青梅竹馬再到神仙眷侶。

  不過可惜,她現在不得不打破這家伙的美夢了。

  「雖然但是,你還記得你是一條龍嗎?龍的成長期和人族的差別有多大你應該不會知道吧?你且仔細想一想,若我和你是幼年相識,那麼到現在,結果真的會是我和你成婚,而不是已經化為枯骨一具了嗎?」

  敖焱頓時身子一僵。眸光劇烈的蕩起漣漪。那些因為迷霧阻擋而扭曲的記憶在這一刻迅速蘇醒。與此同時,之前在幻境中遭遇的事情卻也沒有消失。

  那一瞬間,敖焱呼吸一窒,眼中的光芒緩緩消失。

  他穿著大紅喜袍娶了雲初,他和雲初喝了合巹酒,他強吻了雲初,並且因為自己某種不想老龍吃嫩草的心思。他還……還信誓坦坦的說他是雲初的救命恩人、青梅竹馬、恩愛夫君。

  最要命的是,他……他竟然抓著雲初的手放在自己的衣襟上,讓雲初在這洞房花燭夜想怎麼歇就怎麼歇!

  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雲初現在會怎麼想他?

  他怎麼會是這樣的龍,實在是太淫蕩了!

  「雲初……抱歉。」

  聽到這話,顧雲初松了口氣。

  敖焱總算清醒過來了,但隨後她就發現清醒過來的敖焱自閉了。這家伙大概是覺得占了她便宜,竟是覺得不能原諒自己。

  她無奈的只得去安慰他。

  「哎呀,這又不是你的錯,還不都是這幻境的錯。」

  「這只是一次意外而已。你別在意。」

  「說到底,被占便宜的是我才對吧?我都不計較了,你在那計較什麼?」

  眼見敖焱站在那垂頭一動不動,仿佛犯錯的大狗一樣,顧雲初很是頭疼。

  「你要是真那麼愧疚,大不了就讓我再親回來唄?!」

  這話一出,敖焱立刻猛地抬頭,像是豎起耳朵的大狗,一雙鳳眸准確的盯在了顧雲初的唇上。

  「真的?」

  意識到自己的情緒太外露,他趕緊收回視線,干咳一聲板著臉道。

  「我的意思是說,我這次畢竟犯了錯,你若是想要補償,盡管提。我……我一定都滿足你。」

  顧雲初沉默了一下,不愧是她看上的男人,你這厚臉皮的勁可真有她的風範!

  她抱胸沒好氣的哼了一聲。

  「先欠著!」

  這話分明是說讓敖焱先欠著,但看顧雲初那不耐煩地模樣,倒像是她欠敖焱了一樣。

  說完顧雲初就翻窗出了屋子,見敖焱還傻站在那,她挑眉道。

  「還不趕緊走,你是真的打算在這洞房待到天長地久了?」

  敖焱耳根一熱,趕緊也翻窗出了屋子。只是沒走兩步就回頭看了一眼那窗前的紅燭。摸了摸自己的唇。

  現在還是黑夜,前院卻還燈火通明,來往的賓客們正在前院推杯換盞,大概不鬧到天明是不會停歇的。

  顧雲初帶著敖焱一路繞開那些混跡在幻影中的青蛙,心裡已經有了盤算。她雖然不是很懂破陣,也不懂陣法的精妙和規律,但她知道陣法最重要的就是陣眼,破壞了陣眼,陣法自然不攻自破。

  而那陣眼……要是她猜得不錯,應該就是那兩個老青蛙了。她得盡快找到陳素,然後再找到那兩只老青蛙。

  就在顧雲初思索的時候,一個驚愕的聲音傳來。

  【咦?你們這麼快就結束了嗎?】

  不知何時被放出來的系統妹妹震驚的看著衣服都穿戴整齊的兩人。然後認真算了一下自己被關小黑屋的時間後,她沉痛的勸誡道。

  【雖然我知道你們是真愛,但為了你之後的幸福生活,我覺得你還是再考慮一下吧?】

  顧雲初心裡嘖了一聲,差點忘了還有這家伙。

  她只能再次強調,自己是清清白白的,什麼事都沒干!

  系統妹妹遲疑了一下,發出靈魂拷問。

  【所以你那嘴是被人打腫的?】

  顧雲初想了想,嚴肅道。

  【沒錯,在我發現我即將做錯事的時候,說時遲那時快,我當即給了我好幾個嘴巴子,成功捍衛了我的節操!】

  系統妹妹:……我和你好歹相識一場,你為何要把我當傻子騙?

  忽然,一直沒怎麼說話的敖焱突然開口。

  「雲初,馬上就要新歲了,我知這對於人來說是很重要的日子,那時,你隨我一起回洞庭龍宮可好?」

  新年可是家人團聚一堂的日子,她去插一腳不好吧?

  顧雲初側頭看過去,本有心逗一逗敖焱,但看他眼中的忐忑期待,忍不住露出一個笑容。

  「好啊。」

  *

  雖然敖焱處於實力受限狀態,但法力依然是三人中最高強的,所以這個幻境也以他的念想為主體,之前顧雲初只以為這是普通的城池,但出來仔細一看才發現這裡是錢塘龍宮。

  准確來說,是依照敖焱記憶構建的錢塘龍宮,顧雲初出來仔細一看,才算明白那明顯很是惜命的老青蛙哪來的底氣和他們打了。

  可以說敖焱的記憶有多廣闊,這個幻境就有多廣闊。加上有青蛙們的微調,這裡和真實世界幾乎沒有兩樣,若顧雲初不是身懷系統和功德金骨,恐怕真的會以為自己是穿越了。再加上這個世界明顯時間流速快得不正常。尋常人被幻境蒙蔽,怕是在這個幻境老死也不會察覺到不對勁。

  也怪不得那些青蛙們老老實實的角色扮演,因為他們不需要做什麼,這個世界本身就處處都是殺機!

  顧雲初和敖焱本來是想找到陳素後再尋找陣眼,但這個幻境大得離譜,他們根本找不到陳素,最後只能換個目標,直接去破了陣眼!

  好在這個幻境最難的就是破除迷惘,現在敖焱清醒過來,很快就發現那些隱藏在幻境中的青蛙不僅是擔任著角色扮演讓這個世界更真實的責任,他們的分布位置也是大有講究。

  顧雲初看著敖焱畫的那張圖,遲疑了一下才認出來。

  「這是……他們的陣法位置?」

  她記得很清楚,那些青蛙對著她拜早年的時候好像就是這樣的分布!

  敖焱點點頭。

  「沒錯。這樣精妙的幻陣本不該是一個青蛙妖能有的。也不知那老青蛙從何處得來,也因為這陣法過於精妙,他靠著自己無法獨立完成,才需要那麼多子孫輔助這才勉強用出來。」

  但可惜成也蕭何敗蕭何,本來這陣法這般精妙宏大,布下大陣的人作為陣眼,他一個人在這偌大的幻境,藏哪不是藏?想要通過破壞陣眼離開,簡直是大海撈針。

  但現在因為老青蛙的實力不足,把這陣法改了又改。竟是把最精妙的一點給舍棄了。

  他讓自己和子孫在這幻境中也受到了限制,必須如陣法一般分布落點。若是中了幻境的人看不清這一點還好,若是看清了。那這些子孫青蛙簡直就仿佛指南針一般,直直的把老青蛙的位置給暴露了出來!

  事不宜遲,顧雲初和敖焱立刻行動。

  此刻他們感覺也不過是一個時辰,但這個幻境世界白天黑夜飛速晃過,竟是仿佛已經過了一個月了。

  當顧雲初和敖焱就到了錢塘龍宮的花園的時候,老青蛙兩口子立刻隱隱有所察覺。

  但正如敖焱所想,能困住他們三人的陣法絕不是一只青蛙妖能完全驅使的,老青蛙兩口子躲在花園的池塘裡,渾身的法力被這幻境如鯨吞一般吸納,早就軟趴趴成了一團。

  池塘的荷葉下,一只桌子大的老青蛙小聲道。

  「相公,可是他們找來了?」

  另一只老青蛙心裡一緊,但現在卻也只能安慰自己。

  「不可能的,這陣法乃是上古傳下來的寶貝,連神仙都會中招,就算那敖焱再厲害,也是鎖龍環加身,其余兩個更是連敖焱都比不上,他們怎麼可能會發現不對勁,更何況還是這麼快找上門來。」

  老青蛙話音未落,一個輕飄飄的聲音忽然從他們的頭頂出現。

  「是嗎?」

  老青蛙兩口子鼓鼓的眼睛迅速朝上轉動,只見隔著水面,一個貌美的人臉正低頭看著他們,嘴邊惡意的笑容緩緩擴大。

  「找到你們了!」

  老青蛙兩口子一驚,這一幕堪比死神來了。他們腦子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已經下意識的往岸上跳去,試圖逃離。但已經來不及了。

  只見紅光一閃,老青蛙兩口子的背部頓時多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劍痕!

  兩只老青蛙氣息奄奄,幻境立刻開始破碎開來。

  砰砰砰!

  本就勉強才能控制的陣法破碎,當即反噬到那些青蛙身上,顧雲初再次睜開眼時,就見那些跪拜的青蛙們全都被氣流掀飛,然後重重摔在地上當場嘴角滲血集體嗝屁了。

  敖焱見那兩只老青蛙還有一息尚存,當即冷笑。

  「倒是皮糙肉厚。」

  他走過去正要抓住那公的青蛙神,誰知就在這時,那老青蛙竟是還要拼死掙扎一番,舌頭猛地一甩,把老妻龐大的軀體甩向敖焱,自己飛快朝著遠處逃去。

  「相公?!」

  母青蛙大概是沒有想到會有這一天,凄厲的聲音響徹雲霄。敖焱迅速閃開並沒有殺她,但母青蛙傷勢太重,加上此刻心神激蕩之下,又吐出一口血來,最後在驚怒中氣絕身亡。

  不過敖焱手下慢了,清醒過來的陳素動作可不慢,她迅速把小劍投擲出去,直接老青蛙釘在了原地!

  顧雲初看了一眼那已經死去的母青蛙。嫌惡道。

  「連自己的妻子都能用來當擋箭牌。就你這樣還敢稱神?!」

  老青蛙卻仿佛聽不到這質問一般,醜陋的蛙眼死死的盯著顧雲初等人。艱難的喘息道。

  「你們……你們是怎麼破了我的迷心陣的?不應該的,你們不應該出來的,更不應該那麼快就破陣的!」

  看著這家伙被陣法反噬的只剩一口氣了竟然還一副不甘心的模樣,顧雲初冷笑道。

  「看來陰百城沒有告訴你啊,我有功德金骨,不懼任何迷瘴。」

  「功德金骨?!」

  老青蛙眼睛睜大,隨後他一臉恍然大悟加咬牙切齒的表情。

  「功德金骨,竟然是功德金骨!陰百城害我!他是故意害我!」

  他之前不是沒想過一向陰險狡詐的陰百城為何會讓他成功偷聽到毛小綠深藏奇珍異寶這麼重要的事情,但因為他財迷心竅,故意安慰自己是陰百城百密一疏,當時他還想著陰百城籌謀這麼久的寶貝若是被他得手了,那陰百城豈非可笑至極?

  現在想來,真正可笑的是他才對!

  陰百城算准了以他的能力打不過這三人,算准了他必然會用底牌迷心陣,也算准了他必定會因為迷心陣被破,死在這三人手上!

  「好個陰百城!好一場算計!」

  老青蛙想到自己子子孫孫連同老妻死了一片,到最後毛都沒撈著,還將要死在陰百城的算計之下,頓時氣得怒火攻心,又是一口血吐出來。

  他卻顧不上自己逐漸流失的生機,一雙蛙眼死死的看向顧雲初三人。

  「你們不是想……想知道陰百城的事嗎?咳咳,我和他確實有聯系,我幫他做事百年,他助我成仙,水莽草是他讓我從桃花江那盜取的,水莽草種子也是他讓我花了十年種植采集的。他為的……為的並非是地府陰神的職位……他要的是水莽鬼本身,不沾因果,不入輪回的水莽鬼本身……咳咳。」

  「他囚於萬石窟幾百年來,已經搜羅了七七四十九位陰年陰月陰日陰時出生的女鬼,又……又拘役了十八位……本該有望成為地府陰神的水莽鬼。他將要把這些鬼物全部煉化,造就本命法寶……陰魂幡。」

  「同時,他一直暗中收集各種天材地寶,藏於我這,准備集齊之後一舉重塑身軀。到時候借助那陰魂幡的遮掩,便是神仙也難以算到他在哪!」

  簡而言之,陰百城本性就是惡,他被困於萬石窟泡澡那麼多年,也沒有一絲悔過之心,只覺得是自己太弱才會被抓。

  偏偏這家伙又確實極聰明狡詐,水莽草在這世間這麼多年,所有人都覺得它討厭,偏偏這家伙看見了水莽草的另一面。

  水莽鬼最大的特點不就是不沾因果,不入輪回嗎?

  那把這些水莽鬼挑好的做成陰魂幡,用來遮掩自身的蹤跡,天上的神仙自然也就算不出他陰百城的因果了!

  顧雲初一聽這話頓時冷下臉來。

  「你說的那些天材地寶被你藏在哪了?」

  她第一反應就是搶了這些東西,絕不能讓陰百城重塑身軀,卻不想她這話一出,老青蛙又是一口血吐出來。

  「沒了,都沒了!他……已經都拿走了!他故意……讓我知道你們,害我死在你們……手上。殺了他,你們一定要殺了他!」

  老青蛙此刻眼中是對陰百城刻骨的仇恨。但他有心無力,眼神開始逐漸渙散。

  你說完再死啊!

  顧雲初一驚。

  「他在哪?!」

  「我不知道,但他說過他現在……不能讓錢塘君你們找到他,他在……最危險的地方也在……最安全的地方。」

  老青蛙當真是撐著最後一口氣,斷斷續續的把話說完,到最後甚至只是大嘴開合,幾乎沒聲了。好在三人蹲下來,仔細聽總算聽得七七八八。

  見老青蛙死了,陳素拔出釘住他的小劍。甩了甩劍上的污血。

  「最危險也是最安全的地方?那會是在哪?」

  顧雲初努力的想了想。瞄到天上的白雲後,當即一驚。

  「他不會是躲在了天上了吧?或者還藏在地府?」

  畢竟說起對陰百城這逃犯最危險的地方,怎麼想都是天庭和地府了。

  但敖焱和陳素都否決了她這個猜測,天庭可不是好呆的地方,他一介陰魂跑上天不說分分鐘被發現,那天上的仙靈之氣也會壓得他魂魄受損。

  至於地府?

  東岳大帝可是一位相當厲害的神明,之前是他在忙其他事,因為天上無年月,這才導致陰百城這個猴子在地府稱大王,但現在他放下手頭的事徹查地府,有他對地府強大的掌控力,陰百城若是還在地府,同樣也是分分鐘被察覺的事。

  顧雲初頭疼道。

  「那會在哪?說到怕我們找到他,難道就在我們身邊?」

  但她想了想又覺得不對,先不說他們也不是傻子,會不會被發現這事,單說陰百城現在的情況,他本體被殺,魂魄絕對也會受影響,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老實的找個地方苟著,等到重塑身軀和煉好陰魂幡再出來浪,而不是跟著他們東跑西跑。

  顧雲初等人一時想不出來,只能放棄,為了防止老青蛙說謊,他們又去把那青蛙神廟給查了一遍。

  花了一些功夫後,他們並沒有查到什麼有用的線索,倒是查出來了無數金銀珠寶,顯然是老青蛙這麼多年來壓榨百姓得來的錢財。

  顧雲初等人當即把這一箱箱的金銀珠寶帶下山,送給了此地的土地公。讓他把這些金銀珠寶還給那些被青蛙神迫害的百姓。

  老土地公倒是發須皆白的老頭模樣,本來聽聞顧雲初等人的話後,頓時激動不已。蒼白著臉咳嗽幾聲。

  「好啊,好啊,多謝龍君和兩位姑娘幫我除了此地一大害啊。」

  說話間,老土地公就顫顫巍巍的要給他們行禮,被陳素趕緊扶了起來。

  敖焱則是道。

  「既然知道他是一大害,為何還放任他在這禍害百姓這麼久還不上報天庭?」

  「我也想啊。」

  老土地公又是虛弱的咳嗽兩聲。

  「只是那老青蛙子孫眾多,日日夜夜的監視我。而我不過是小小土地,法力不及那老青蛙高強。咳咳……我也曾想要去天庭上報,但卻被他察覺,把我打傷,昏睡了許久才堪堪醒來,之後我一直伺機想要再報,只是……」

  老土地公搖了搖頭,一切盡在不言中。他太弱了,連拼死一搏的可能都沒有。這自然不能怪老土地公不盡心。

  「土地公你已經做得夠好了,有你這麼惦記,也是百姓之福。」

  「如此,那這事就拜托土地公了。」

  「也請土地公告知那些百姓,莫要再聽信妖言惑眾,拜那些惡妖野鬼做神。」

  老土地公人逢喜事精神爽,樂呵呵點頭。

  「知道,知道,我今夜就托夢告知他們!」

  *

  黃昏時分。顧雲初等人緩緩的從山中小道離開。

  說起老青蛙最後的迷心陣,顧雲初現在還心有余悸。

  「幸虧我有功德金骨,要不這次還真是栽了。」

  敖焱的視線掃過她的唇,抿了抿唇道。

  「這迷心陣確實厲害。」

  陳素在一邊露出奇怪的笑容,看看顧雲初又看看敖焱。

  「是啊,恐怕厲害的讓某些人都不想出來了。」

  敖焱動作一頓,耳根微紅的沒有說話。倒是顧雲初驚訝的看向陳素。

  「你知道我們……」在幻境成婚的事?

  陳素挑眉。「我不能知道嗎?」

  顧雲初刪刪減減的把自己和敖焱在幻境的事講了一下,然後疑惑道。

  「你既然知道這事,那就說明當時你離我們不遠。那我們怎麼沒找著你?」

  陳素意味深長道。

  「你們沒找到我,但我可就在你們身邊呢。」

  顧雲初:「所以你當時在哪?莫非是混在了來往的賓客裡?」

  陳素:「不是。」

  顧雲初:「侍女?」

  陳素:「不是。再猜。」

  顧雲初努力的想了一圈當時看見的人,上至八十歲老嬤嬤,下至八歲幼童都回憶了一遍,卻還是沒想到,只能搖搖頭表示自己想不出。

  「哎呀,虧得你還說和我是好姐妹,怎麼我當時就站在你面前你還認不出?」

  陳素紅唇一勾。做了個一手扶簪子,一手扇扇子的嫵媚動作。

  「我不就是當時給你們唱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的媒婆嘍!」

  瞬間回憶起當時畫面的敖焱一個踉蹌,耳根子更紅了,而顧雲初則是睜大眼睛,和系統妹妹一起驚叫道。

  「你是那個媒婆?」

  【臥槽,這是那個媒婆?】

  一人一統仔細打量著陳素,怎麼也看不出那媒人的影子。

  顧雲初抱怨道。

  「你當時濃妝艷抹的,嘴巴這還有個媒婆痣,我哪知道是你……等等……」

  她忽然想到了什麼,不可置信的看向眼前這個高挑冷艷的御姐。

  「那幻境是以人心所向構建出來的,敖焱是新郎,我是新娘就算了,但……你是媒婆?!」

  還是個濃妝艷抹到自己老媽都認不出,嘴角老大一顆媒婆痣的媒婆?

  姐們,你這個夢想也太……不是說媒婆不好,但你這樣的人物,你說你做夢夢到自己得道成仙都正常,可做夢成了媒婆……這個夢想屬實讓她看不懂這個世界了。

  莫非你想日後上天和月老搶活干?

  現在提前練習一下?

  顧雲初:我看不懂,但我大為震撼。

  敖焱:+1

  陳素則是站在一邊笑而不語。

  *

  與此同時。

  隨著黃昏緩緩過去,月亮慢慢爬升到枝頭,某個還趴在山頭監視對面水塘那群青蛙妖的大胡子緩緩抬頭,看向那一輪美麗的月亮。面色寂寞而滄桑。

  顧雲初和敖焱說是去增援陳素,可是他分明看著遠處那黃大仙小廟的方向已經沒動靜半天了。這三人為什麼還不回來?

  說好的下午會來找他換班呢?

  就算不想換班,但飯重要給他帶來吧?

  他雖然被一些救過的百姓說是劍仙,但他可還沒成仙呢,做不到餐風飲露!

  咕嚕嚕。

  肚子開始打鳴的燕赤霞拔下一根嫩草葉塞進嘴裡,看著月亮的雙眼閃著淚光。

  這群沒心的家伙,他們不會是又忘記了他吧?!


第114章

  顧雲初等人不急著趕路,就這麼從山間小路上下來,慢慢的走,慢慢的想。那陰百城所說的最危險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到底是哪裡。

  陳素思索。

  「那陰百城顯然是在躲著我們,那這最危險的地方說不得就是我們知道的,熟悉的某地。他就在我們的眼皮子底下。」

  顧雲初喃喃。

  「我們都熟悉的地方……」

  隨後她靈機一動,和敖焱一起脫口而出。

  「洞庭龍宮?!」

  他們都是居無定所的人,說的好聽點那叫為民除害的游俠兒,說的不好聽那就是整天不干正事到處閑逛的街溜子。唯有洞庭龍宮是他們幾人經常落腳的地方。而洞庭龍宮有洞庭龍君坐鎮,他們潛意識都認為洞庭龍宮肯定不會出事。

  可萬一呢?

  萬一陰百城就摸准了他們這燈下黑的心態,躲在了那洞庭湖呢?

  要知道八百裡洞庭湖,陰百城真想要藏,完全有可能!

  顧雲初幾人頓時心驚,畢竟一路走來,他們比誰都知道陰百城的陰險毒辣,洞庭君並不善武,而龍君夫人更是如此,若是陰百城偷襲暗害,他們豈不是要遭殃?

  三人一想到這,趕忙就准備趕緊回洞庭湖看看。畢竟事關自己的親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

  就在這時,系統妹妹忽然出聲。

  【誒,你先等等!】

  【怎麼了?】

  顧雲初腳步一頓。立刻得來了陳素和敖焱疑惑的目光。

  系統妹妹遲疑道:【我記得……你們這個小隊本來應該是有四個人的對吧?】

  【這不明擺的事嗎?】

  顧雲初一臉的明知故問,她、敖焱、陳素還有燕赤霞可不就四個人……等等……

  她忽然動作一僵,緩緩轉頭看向其余兩個小伙伴。發出了一聲靈魂拷問。

  「那個,燕赤霞呢?」

  陳素和敖焱先是一愣,隨後身體同樣僵硬下來。

  對啊,燕赤霞呢?

  他們好像……又雙叒叕把他忘了。

  三人一個激靈,趕緊回去找燕赤霞,讓他別再監視那些青蛙妖了,畢竟老青蛙都死了。

  此刻已經入夜,月光如水。

  風吹過,不知何時下起了小雪,冬夜裡的草地也早已結起白霜。

  顧雲初等人到地方的時候就見燕赤霞還老實的趴在草地裡一動不動,頭發和胡須上落上了點點白雪。又有結了白霜的草葉遮擋,恍惚間,他仿佛已經發須皆白。

  系統妹妹適時的放上BGM:【雪花飄飄,北風蕭蕭……】

  在這凄涼的音樂聲中,『發須皆白』的可憐老漢燕赤霞抬起黯淡無光的雙眼,臉上是說不盡的滄桑。

  「你們來了。」

  眾人:……良心莫名一痛。

  顧雲初撓撓臉。

  「那個……赤霞啊……」

  燕赤霞抬起手,面無表情的打斷了她的話。

  「關於你們為什麼又把我忘了的借口就先別說了。有吃的嗎?我快餓死了。」

  咕嚕嚕。

  隨著他凄涼的話語,他的肚子適時的伴奏出聲。

  眾人的良心頓時更痛了。趕緊搜了搜全身,他們其實也都來不及吃飯,身上也沒什麼吃的,唯有敖焱那邊有從顧雲初那裡拿來的點心果脯,全是甜食。

  好在此刻燕赤霞餓極了也不在乎這些,他盤腿坐起來往嘴裡快速塞了好些。

  顧雲初等人在他邊上一邊看他吃,一邊順便解釋了他們為什麼這麼久才回來的原因。

  燕赤霞嘴裡吃著點心,聞言面無表情的含糊道。

  「懂了。你們果然又把我給忘了,要不是顧雲初中途想起來,你們怕是回了洞庭龍宮都不一定想起少了個我來。」

  敖焱和陳素兩個冷面的家伙皆是臉上閃過慚愧。

  「主要是當時和老青蛙打得昏天黑地,忘乎所以,我們又心系陰百城的情況,這才把你忘了。我們保證,絕對沒有下一次了。」

  顧雲初心虛的摸了摸鼻子。

  說起來,若是沒有系統妹妹的體型,她其實也壓根沒想起來燕赤霞還在這趴著呢。

  聽到顧雲初的話,燕赤霞眉頭都沒抬一下,幽幽的開口道。

  「你們上一次也是這麼對我保證的。」

  眾人:……

  好在燕赤霞到底是個豪爽的漢子,知道孰輕孰重,也沒有多計較,總歸找到有用的線索一切就都是值得的。

  因為顧雲初等人已經解決了老青蛙,所以剩下的那些小青蛙自然不必再監視了。

  不過卻也不能隨便就放了這些青蛙妖。畢竟這群青蛙妖是惡意傳播水莽草,害死無數普通人的幫凶,敖焱沒有奪他們性命,而是把他們徹底打回了原型。從此消了靈智,再次變回了凡蛙。

  緊接著四個人立刻啟程,朝著洞庭湖的方向趕去。

  *

  已經快要腊月了,凜冬已至,顧雲初等人到洞庭湖的時候,已經是兩天後的夜裡,夜幕漆黑,雲層遮住了月亮。

  明明早上還是陽光燦爛,但今夜忽然就鵝毛大雪紛飛。湖邊的草地結滿白霜。有些地方甚至已經結冰。

  好在顧雲初現在身體素質非比尋常,倒也不怕這些風雪。他們很快下到水中。直奔水底龍宮,大概是天氣冷了。水裡的水族出來活動的少了不少。這本來很正常,但是進了龍宮顧雲初等人卻發現不對勁了。

  侍女少了不少。殿內顯得有些冷情。

  敖焱心頭蒙上了陰雲,隨手拉住一個老僕道。

  「我兄長在哪?最近可有發生什麼事?」

  老僕道:「龍君受了傷,正在內殿休養。錢塘君可要去看看?」

  「兄長受了傷?」

  敖焱一驚,趕忙朝著內殿走去,結果他在游廊急匆匆的走過時,忽然瞳孔一縮。

  只見遠遠的有侍女走過,面色焦急,腳步匆匆,最引人注目的是她手裡的銀盆,裡面的水裡滿是靈氣,乃是上好的玉泉水,它本該清亮澄澈,但此刻,這盆水卻血紅一片,透著一股血腥氣!而銀盆邊搭著的布子也早就被血染紅了。

  那侍女匆匆走過,又有幾個侍女捧著傷藥和清水急匆匆的走過。面色焦急的開口。

  「快點,快點!夫人還等著呢!」

  「怎麼這麼多血!」

  「怕是……不大好了。」

  「快噤聲!讓夫人聽見給你好看!」

  顧雲初等人心裡一緊,嚇得屏住呼吸,洞庭君受傷了?

  這些難不成都是洞庭君的血?!

  聽那侍女們的意思,難道洞庭君已經要不行了?

  急匆匆的腳步聲在內殿的門口響起。隨後大門被打開,顧雲初等人一看,就見床上的帷幔放下,隱約能看見洞庭君直挺挺躺在床上的影子,一動不動仿佛死人一般。

  敖焱撲過去掀開帷幔就看見洞庭君蒼白的臉,頓時悲從中來。

  「兄長!」

  顧雲初也是一驚。

  「洞庭君?」

  燕赤霞含淚大喊。

  「洞庭君,我們可是說好下一次中秋佳節再次喝酒的!你可不能有事啊!」

  「錢塘君對我有恩,你放心,我不會讓洞庭君死的,我知道哪裡有赤血靈芝!」

  陳素咬牙開口,赤血靈芝這等神物自然不是好拿的,但是她也絕不是那等知恩不報的人!

  這話倒是提醒了顧雲初,她趕忙道。

  「對對對,敖焱你別擔心,我有功德金骨,既然能幫陰百城重塑身軀,那救人應該也可以吧?實在不行就把我的金骨磨成粉給洞庭君吃下去!」

  反正金骨乃是功德所形成的,她沒了金骨也不會死。

  「咳咳咳!」

  被吵醒的洞庭君因為這些話差點被口水嗆死。他睜開眼睛中氣十足的大喝。

  「誰要死了?我活得好著呢!不需要什麼赤血靈芝,更不需要什麼金骨磨成粉!」

  功德金骨再好,那也是對那些歪門邪道來說的。

  在洞庭君看來那不就是骨頭嗎?

  正常人誰要這種東西來治病啊?!

  他本來就因為地府看見的那女鬼給嚇得好幾晚沒睡好覺了,要是再來一次這麼陰間的事情,他怕是沒病死也被嚇死了!

  求求了,未來弟媳啊,他真的膽子小不禁嚇!

  敖焱顫抖的心一頓。

  「兄長……你沒事?」

  「我好得很!不僅沒有快死了,我還能跳起來打拳呢!」

  洞庭君猛地坐起來就想要證明一下自己健壯的身子骨,結果剛剛坐起來頓時『哎呦』一聲痛呼著扶住了腰。

  本來虎目含淚的燕赤霞見此情形把淚水憋了回去。

  「洞庭君,那你這是怎麼了?」

  洞庭君身子一僵。

  「沒什麼,就是和老友喝多了酒,回來的路上摔了一腳,把腰給閃了。」

  燕赤霞一愣。

  「洞庭君你摔了一跤就把腰給閃了?」

  怎麼說洞庭君都是龍啊,先天就比人來得強悍,就算是普通凡人也沒有摔跤把腰給閃了的。

  「大概……是我時運不濟,湊巧了。」

  剛剛還說自己能跳起來打拳的洞庭君動作一頓,當即錘了錘自己的腰背。

  「哎呀,老了,老了。」

  敖焱默默的看了兄長一眼。隨後他又看了眼內殿,這才發現殿內並無人伺候。那些端水端盆的侍女們壓根不在這。

  「沒事的話,外面的侍女們為何那般匆忙?」

  隨後他把自己剛剛遇見的事情說了一下。

  洞庭君聽到這話想了想。

  「我倒是聽說最近夫人最喜愛的那匹馬要生小馬駒了,莫不是就是今天生?」

  這種事不難驗證,剛剛敖焱等人也不過是幾件事撞在了一起,導致的關心則亂,現在鎮定下來去外面拉個侍女一問就知道真相了,正如洞庭君所說。侍女們剛剛口裡所說的確實是龍君夫人的那匹愛馬。

  洞庭龍君無語凝噎,所以只是一匹馬生崽,你們卻當他要死了?這叫什麼事啊!

  眾人弄明白是一場誤會後,臉上都帶上了幾分不好意思的笑意。

  既然洞庭君只是普通的受傷,他們也就不想在這多打擾人家休息了。

  不過臨走前,顧雲初想了想,誠懇的提出建議。

  「牛乳有強身健體之效,洞庭君不妨多吃一些,對了,平日裡也需要多曬曬太陽。」

  畢竟一跌就散架,多半是骨質疏松。

  【哎,就算是龍,到了年紀也不得不服老啊。】

  系統妹妹提示:【說起來……敖焱也沒比他哥哥小多少歲,你說他的身體會不會也和他哥一樣?】

  走出內殿大門的顧雲初回憶。

  【應該不會吧?畢竟敖焱的身材我可是親手檢驗過的,那胸肌、那腹肌,嘖嘖嘖。】

  系統妹妹:……親手檢驗這個詞你用的很有內涵,下次不准用了。

  與此同時,敖焱倒是沒有離開,而是和洞庭君單獨呆在內殿。

  知道自家兄長還活得好好的,敖焱就恢復了往日的冷靜。

  「說吧,到底是因為什麼才弄傷的。」

  洞庭君眼珠子游移。

  「我不是說了,是因為跌了一跤。」

  敖焱無語:「你就不能說個可信點的理由嗎?」

  一條龍還能因為摔跤而摔傷?

  開什麼玩笑?

  燕赤霞和陳素大概都沒信,只是沒有多問罷了,也就雲初不懂,才會被自家兄長忽悠過去。

  洞庭君還想敷衍過去,但眼見自家弟弟抱胸就那麼看著自己,他只能小聲的把事情說了出來。

  「其實也沒什麼,就是之前和你嫂嫂鬧別扭。竟然和我分房睡,我就跑去借酒消愁,結果喝多了才回家,醉醺醺的就摸到她床前去了。你嫂嫂睡迷糊了,說是當時被床前的黑影嚇了一跳,於是害怕的一腳就踹了過去……」

  洞庭君委屈巴巴的撩起衣擺露出自己腰間烏青的腳印。

  「然後我就這樣了。」

  龍不會因為跌了一跤就閃了腰,但絕對會因為另一條龍的佛山無影腳而踹得閃了腰。

  敖焱:……怪不得兄長不想說出來。

  夫妻兩人的打情罵俏自然不關他一個光棍的事,敖焱見不是什麼大事,自然就准備告辭了,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呢,沒空吃兄長和嫂嫂的狗糧。

  不過洞庭君倒是想到了什麼,趕緊叫住了他。

  「對了,你和顧姑娘的事情……可有什麼進展?」

  他只是想起來打聽打聽,結果就見弟弟忽然愣在原地,眼睛出神的仿佛想起了什麼,耳朵迅速染上一層緋紅。

  洞庭君這麼多年又當爹又當哥的把敖焱拉扯大,當即敏銳的眯起眼睛。

  「你這小子,想什麼美事呢?」

  敖焱身子一僵,隨後趕忙反駁。

  「兄長莫要瞎說,我什麼都沒想!」

  似乎是怕兄長再問,他又道。

  「我之前問雲初,快要新歲了,她可要和我們一起過年。她……答應了。」

  「答應了?」

  洞庭君果然被這件事吸引了注意力,眼睛一亮。

  結合之前顧雲初對敖焱的親昵,他立即明白,這事已經成了一大半了!

  「顧姑娘看著絕對對你也有情,你們兩個既然互相有情有意,拖久了反而不美。」

  洞庭君高興過後,頓時努力暗示。

  畢竟顧姑娘雖然法術神通方面比較……咳咳,但無論是人品樣貌還是性格都是一等一的好,實乃自家弟弟的良配。未免夜長夢多,可得抓緊了!

  敖焱偏了偏頭,試圖掩飾住發紅的耳根。

  「兄長不必操心,我自有打算。兄長你還是少操點心,先好好休養吧,」

  說著他忙不送的大步離開了內殿,生怕再被兄長抓著問這些羞臊的事情。

  *

  雖然洞庭君的事情只是虛驚一場,但是也讓顧雲初等人的警惕心越發的高了。

  他們回了洞庭龍宮後,連休息都沒有,立刻開始協同巡邏的夜叉護衛和蝦兵蟹將開始在洞庭湖搜查。

  本來因為是冬天,不少水族都各自在溫暖的巢穴待著,湖底安靜了不少,但這幾天卻又開始熱鬧起來。

  含著避水珠的顧雲初趴在一塊大石頭上,嚴肅的盯著湖底的一只老烏龜。老烏龜淡定的趴著,任由她看。

  系統妹妹:【這個一看就不是陰百城吧?】

  顧雲初深沉道:【不一定,萬一陰百城穿馬甲了呢?】

  系統妹妹:【……你說這話你自己信嗎?】

  顧雲初聽到這話,頹廢的翻了個身,躺在了大石頭上往水面上看,水波蕩漾間,陽光細碎如金屑。

  已經五天了,不說把這八百裡洞庭湖翻個遍,但犄角旮旯也都看過了,哪怕是路過的一只螺她都要知道是公是母。結果還是沒有發現陰百城的一絲影子。

  時間拖得越久,對他們越不利,顧雲初難免有些焦躁,下午時分,敖焱等人在後花園休息,順便思索陰百城到底會藏在哪裡。

  燕赤霞是最沒耐心的那個。

  「這家伙是屬縮頭烏龜的嗎?那麼能躲能藏!」

  陳素皺眉:「八百裡洞庭湖實在太大了。」

  顧雲初嘆氣。

  「但再大,我們不也都查過了。」

  這時,龍君夫人送來了鮮花餅,見他們還在煩惱這件事,遲疑道。

  「會不會是你們弄錯了?其實那陰百城不在我洞庭湖?」

  燕赤霞猜測。

  「難道是那老青蛙說謊了?」

  敖焱卻搖搖頭,表示那老青蛙臨死前悲憤的一幕,實在不像是作假。

  燕赤霞頭疼道。「那要不然就是陰百城對那老青蛙說謊了。否則最危險又是最安全的地方不是這八百裡洞庭湖又是哪?」

  他這話眾人也想過,畢竟陰百城那麼狡詐,聽那老青蛙的意思,老青蛙會對上他們也有陰百城的算計,這分明是借著他們的手卸磨殺驢。難保老青蛙聽到的不會是假消息。

  但龍君夫人聽到這,卻冷不丁道。

  「不對,真要說起來,就在你們眼皮子底下的除了我這洞庭湖,還有一處地方。」

  敖焱看向嫂嫂疑惑道。

  「還有一處地方?」

  龍君夫人無奈。

  「你啊你,莫不是在這待久了,已經忘了你到底是哪裡的龍了?」

  哪裡的龍?

  眾人猛地反應過來。

  顧雲初一拍桌子:「錢塘君!」

  敖焱站起身:「錢塘江!」

  是了,就在他們眼皮子底下的除了洞庭湖,還有錢塘江啊!

  明明是個人都知道敖焱乃是錢塘龍君,怎麼就沒想到還有錢塘江這一處地方呢?

  燈下黑,他們這才是徹徹底底的燈下黑了。

  眾人現在被龍君夫人這麼一點醒,頓時福至心靈。

  是了,還有什麼地方比錢塘江更適合陰百城藏身的地方?

  天上地下躲不了,地上躲了也容易被天庭察覺,唯有水中還有一線生機,而錢塘江那裡最容易被他們忽略,又沒有龍君坐鎮,豈不就是最好的去處?

  「各處水域爆發水莽草,但錢塘江這一大江卻毫無水莽草出現的跡像。」

  顧雲初猛地想起了一件事。知道這時才恍然大悟。

  「怕是從那個時候起,陰百城就已經想到要藏身在錢塘江了,他故意繞開了多個水域沒有播撒水莽草,其中就包括錢塘江,為的就是在我們心中種下錢塘江平安無事的種子,讓我們下意識的忘記錢塘江!」

  敖焱對著龍君夫人一拱手。

  「多謝嫂嫂指點!」

  龍君夫人倒是不好意思了。直言自己不過是隨口一說,哪裡算得上指點,而且現在誰也不知道陰百城到底是不是真的在錢塘江呢。

  「他肯定在。」

  敖焱面色冰冷道。

  而顧雲初也篤定的點點頭,和那陰百城交手了這麼多次,她和敖焱都深知這家伙除了陰險狡詐還傲慢狂妄、外加小心眼。

  吃了他們這麼多虧,那陰百城怕是早就想要報復他們了,還有什麼比躲在錢塘江看他們找得焦頭爛額,更能彰顯他的智謀無雙,讓他心胸暢快的呢?

  顧雲初等人想通了這一點後,就准備朝著錢塘江而去。但他們卻並不想敖焱去,畢竟敖焱還是戴罪之身,若是冒然回錢塘江,就是不尊天帝的命令。那豈不是要牢底坐穿?

  但敖焱卻很堅持,畢竟他身為錢塘江的龍君,這麼久都沒有為百姓帶來多少好處,若是現在發現了有妖魔在錢塘江作怪還置之不理,那他還算什麼錢塘君?

  *

  錢塘江的潮水洶湧,很多人都知道,但唯有真正看過,才知道它到底有多洶湧,或者說是有多凶!

  砰砰砰!

  那些幾米、甚至十幾米潮水撞擊礁石的聲音力道十足,當真是黃浪翻滾,轟聲若雷!

  若別的江流波濤湧動只是女子的素手輕輕拍過。那錢塘江的浪潮就就仿佛一只巨人伸出大手,把沿途碰到的所有東西全都給扇了個鼻青臉腫、頭破血流。順便撕開衣襟怒吼一聲。「還有誰!」

  總之就是霸道、凶狠、野蠻。

  本地人到了這種時候,別說站在岸邊了,甚至還要倒退得遠遠的。因為那混雜著泥沙的浪潮兜頭打來,便是離岸邊有些距離照樣會被那股蠻力給卷進水中。

  而這個時候被卷進水中,浪潮一巴掌一巴掌的打來,水中又礁石密布,那可真就是一個死字了!

  就這,竟然還只是錢塘江被封印了一半江心的結果,顧雲初遠遠看著都被這天地間的偉力所震撼,也算明白前世為何那麼多人千裡迢迢要去錢塘江觀潮了。

  不過隨後她就發現敖焱許久都沒說話了,她本以為是敖焱是回到故鄉百感交集,卻不想一轉頭看見敖焱竟是盯著錢塘江,眉頭緊蹙面色古怪。

  「怎麼了?」

  敖焱遲疑了一下。

  「沒什麼。只是……」

  他伸手捂住心口。

  「你也知道錢塘江的江心有一半被封印在了我的體內,所以我一靠近錢塘江,就會聽見錢塘江對我說話。」

  具體是什麼……

  【嚶嚶嚶,你還有臉回來!】

  【嚶嚶嚶,負心漢,偷心賊,你還我的心來!】

  【嚶嚶嚶,我冰清玉潔的心被你玷污了這麼多年,我不干淨了。】


第115章

  顧雲初和敖焱跳入錢塘江中。眨眼間就沒了蹤影。

  他們的第一站就直奔錢塘龍宮。和洞庭龍宮的富麗堂皇、僕從如雲比起來,錢塘龍宮看上去要冷清很多。主色調以白牆黛瓦為主,顯得更加古樸、肅穆,甚至還有些蕭瑟破舊。說好聽點就是有一種上古遺風。說難聽點……這龍宮大概從敖焱在洞庭湖蹲大牢起,起碼七八百年沒有翻修過了。

  敖焱似乎也有些難為情。

  「我當時年少一心征戰,之後又……,所以這龍宮還是千年前的樣式,我又許久未歸,龜丞相他們頂多修繕一下,不便大改。所以實在簡陋了些。」

  之前身為一個光棍龍,他因為年少輕狂犯了錯,自己的生活還混不明白呢,自然對自己的窩不怎麼關心,直到現在把心上人領到家門口了。這才想起來這回事。

  「就這還有什麼簡陋的。」

  顧雲初卻羨慕嫉妒恨道。

  「這可是龍宮,能有什麼不好的?別的不說,就說我吧,我別說房產了,連半片瓦都沒有。」

  說起這個顧雲初就很是痛心,想起自己好不容易有落腳之地了,結果房子炸了的那事,至今回憶起來,還覺得離譜!

  敖焱神色一動,正要說些什麼,就在這時,一聲厲喝傳來。

  「什麼人?」

  顧雲初和敖焱轉頭看去,就見一隊巡視的護衛發現了他們,領頭的蟹將一臉嚴肅。

  「此地乃錢塘龍宮,閑雜人等不得隨意靠近。你們怎可隨意靠近,還不快報上名來?!」

  敖焱放開自己的龍威。神色平靜道。

  「我乃錢塘君。」

  他並不意外自家的護衛不認識自己。畢竟自己離開錢塘江,前前後後算起來幾百年的時間,就算是水族也不是個個都能和龍族比命長的。當年龍宮的守衛兵將,現在恐怕都已經換了一批了。當然,也有一些是自己走的。

  這是敖焱當年自己放話讓人想走就走的。畢竟他這個做龍君的還要在洞庭湖底蹲大牢,那些水族跟著他什麼好處沒有,想要發展自然必須另投他人。

  一隊蝦兵蟹將被龍威一壓,頓時面色一肅。

  蟹將不可置信的看向眼前那個黑衣冷峻的男人。隨後他激動的砰的一下扔掉手中的大錘。

  「拜見龍君!吾等恭迎龍君回宮!」

  後面的蝦兵們立刻齊刷刷的單膝跪地。聲音震天響。

  「拜見錢塘君!吾等恭迎龍君回宮!」

  敖焱大手一揮。

  「起來吧!」

  蝦兵蟹將利索的起身,蟹將想到剛剛的事情又趕緊抱拳。

  「我不識龍君,竟然做出無禮之舉,還請龍君責罰。」

  敖焱搖搖頭。「無妨,我久不回來,你們不認識也是人之常情,此舉更是職責所在,何來責罰一說。」

  隨後他轉頭看向顧雲初,卻見顧雲初正炯炯有神的盯著自己。

  「怎麼了?」

  顧雲初眨眨眼。

  「沒什麼,只是覺得錢塘君果然氣勢非凡。」

  這是她從未見過的敖焱的另一面,不可否認,她剛剛的心跳得有些快。

  敖焱對上顧雲初那抹視線莫名覺得臉熱,不由轉頭轉移話題道。

  「我們先進去吧。」

  古樸厚重的龍宮正門時隔數百年,終於再次被打開。

  敖焱帶著顧雲初緩緩走進去,他正要吩咐人去把龜丞相找來,但話還沒說完,人家龜丞相就自己找來了。

  龜丞相人未至聲先到。

  「怎麼回事?誰讓你們開正門的?」

  那聲音格外的孔武有力,中氣十足,不像是老頭發出的,倒像是個血氣方剛的壯漢。

  他一路走來,當即有侍女和護衛恭敬的喊他丞相。

  顧雲初疑惑的轉頭看去,頓時呆立在原地。

  【啊這……這就是傳說中的龜丞相?】

  系統妹妹也喃喃道:【好一個……虎背熊腰的……老頭?】

  不怪顧雲初和系統妹妹震驚,因為龜丞相的樣貌實在顛覆了她們之前的幻想。

  只見那快步走來的老頭身高九尺,一身丞相官服再文雅也擋不住他那一身鼓鼓的肌肉。說是虎背熊腰都是輕的了。這家伙就仿佛那每天增肌粉蛋白粉當飯吃,一身死肌肉的健美先生,胳膊比尋常人大腿還粗,因為肌肉塊太大,似乎手臂都無法夾緊咯吱窩。

  這哪裡是烏龜成精啊,那氣勢洶洶走過來的架勢,仿佛大像狂奔未來一般。

  偏偏這人確實頂了個發須皆白的老頭腦袋。畫風十分割裂。

  這真的不是忍者神龜走錯片場了嗎?

  前有金剛芭比,現有金剛老頭?!

  這老頭甚至比敖焱還高半個頭你敢信?!

  與此同時,那龜丞相在敖焱轉頭的時候,臉上的怒意消退,轉而驚喜萬分。

  「龍君?竟是龍君回來了!」

  他三步並作兩步的上前。先是拉著敖焱仔細看了看,隨後老眼含淚道。

  「龍君你可總算回來了!老臣已經等太久了。」

  敖焱動作一頓,對著龜丞相歉意道。

  「抱歉,是我當年太過任性,苦了丞相了。」

  龜丞相趕忙擺手。

  「不苦,不苦。」

  敖焱為顧雲初和龜丞相互相介紹道。

  「此乃我龍宮的龜丞相,龜鏖。這是我的……好友,顧雲初。」

  敖焱這話徹底打破了顧雲初的幻想。

  她努力仰著頭看著那身高九尺的龜丞相,扯起一個禮貌的笑容拱手道。

  「見過龜丞相。」

  竟然真的是龜丞相?

  所以說,龜丞相難道不該是那種佝僂著背,胡須雪白的老爺爺嗎?

  現在烏龜界也這麼卷了嗎?

  遠遠看著一只老烏龜慢吞吞的爬,結果站起來一脫龜殼,好家伙,健美先生,八塊腹肌?!

  並不知道顧雲初正如何震驚的龜丞相聞言也趕緊行了一禮。

  「見過顧姑娘。」

  隨後敖焱帶著人去了內殿議事。因為錢塘龍宮封閉數百年,不少水族覺得沒有出人頭地的希望都走了。所以偌大的錢塘龍宮其實有些空蕩。除了那些蝦兵蟹將外加夜叉護衛。連侍女都少有,能管事的也就龜丞相了。

  龜丞相光看外表就知道是個厲害的人物,可惜他到底老了,管理錢塘江的事情又都壓在了他頭上,以至於很多時候有心無力,這才讓敖焱之前在洞庭湖遇見了那幾個因為吃人被趕出來的魚妖。

  敖焱知道這一切都是他的失職,自然不會怪罪龜丞相。他先是謝過龜丞相這些年的幫助,然後說出了此次回來的緣由,吩咐龜丞相派上人手開始搜查錢塘江,遇到可以的妖物立即上報給他。

  龜丞相立即領命。

  「是。老臣這就去辦。」

  時隔多年,沉寂許久的錢塘龍宮再次有了大動作。一時間錢塘江的不少閑散水族都戰戰兢兢,以為是出什麼大事了,縮在自己的巢穴不敢出來。

  只是等了三天,他們這邊依然沒有任何的消息。直到第三天的夜裡,龜丞相才找到顧雲初和敖焱。

  「龍君,有夜叉來報,此妖最近一直在蘭江與我江交界處徘徊,行跡很是可疑!」

  龜丞相說話間,幾個護衛把一條魚妖壓制著跪在地上。

  「哦?」

  敖焱坐在上首冷冷的看向那條魚妖。

  魚妖慌忙求饒。

  「我……我什麼都沒干啊,龍君明鑒!」

  敖焱卻只是思索道。

  「我記得,蘭江與我錢塘江交彙之處,有一上古遺址,十分古怪危險,尋常水妖寧願繞路也不願意靠近,你去那做什麼?」

  魚妖立刻支支吾吾起來,顯然有什麼秘密。

  「龍君問你話,你還不快照實說來?!」

  龜丞相怒喝一聲。猛地一拍邊上的桌子。只聽砰地一聲,桌子沒碎,但四條腿卻齊齊插進了堅硬的黑石地磚內!

  顧雲初看了眼神微動,心裡暗道這龜丞相好大的力氣!

  魚妖嚇得一哆嗦,趕忙照實說了,他在那徘徊,乃是為了機緣。他在一個月前,曾經偶然看見那處上古遺址有聲音傳來。

  之後他上了心,時不時的去那看一看,終於有一天躲在暗處看見有一絕色麗人一閃而過,又有嬉笑聲音隱約傳來,於是這條魚妖就堅信這上古遺址內說不定還有仙人,還是上古的厲害神仙,一直偏安一隅自在逍遙。他當時就覺得這必然是他的大機緣了,若是能得仙人的指點,或是仙人指頭縫裡露出個一星半點的,他或許就成仙有望了!

  但這魚妖想得美,膽子卻小,只敢在附近偷偷徘徊,卻連靠近都不敢,唯恐被那上古遺址吸進去,和之前那些倒霉的水族一般,落得個屍骨無存的下場。

  而聽到魚妖這話,敖焱和顧雲初想到的卻不是什麼機緣,而是陰百城!

  敖焱回過神來,當即詢問龜丞相。

  「這幾天所有地方都搜過了嗎?那一處上古遺留的水府可搜過了?」

  龜丞相一愣,隨後趕忙表示,那地方他們哪裡敢搜,畢竟蝦兵蟹將們實力並不高,讓人進去,那不是送他們去死嗎?

  敖焱隨後讓龜丞相他們離開,和顧雲初私底下商議了一下。

  半個時辰後敖焱和顧雲初再次找到龜丞相,當即表示,他們要去那上古水府一探究竟。

  龜丞相一驚。趕忙阻止。

  「龍君不可啊,那上古水府詭異難辨,尋常水族進去就再也沒出來過,你喝顧姑娘進去若是出了什麼事,這可怎麼好?」

  「我少時也曾進入那上古水府一探,雖只是外圍,但也能確定,那水府或許有幾分玄機卻也不足為懼。」

  敖焱見龜丞相還想再勸,當即一揮手。

  「龜丞相不必再勸,我有八成把握,那陰百城現下就藏在那水府之中,我必須要殺了他,絕對不能讓他禍亂世間。」

  龜丞相面色糾結了幾下。最終嘆息道。

  「既然如此,那老臣也跟著龍君走一遭吧。」

  敖焱一愣,下意識的想要拒絕,卻聽龜丞相緊跟著表示,他是看著敖焱長大的,受敖焱父親和兄長所托照顧他。若是敖焱出了什麼事,他也難辭其咎,所以敖焱要麼不去,要麼必須帶著他去!

  敖焱深深看了眼龜丞相,點了點頭。

  「好。」

  龜丞相立刻露出一個笑容。謝過敖焱的成全,殊不知,就在敖焱轉身之時,卻和顧雲初對了一個眼色。鳳眸之中似有陰雲翻湧。

  *

  顧雲初、敖焱和龜丞相花了兩個時辰方才到了蘭江和錢塘江的交彙處。這裡青山綠水,看上去風景相當不錯。

  當然,這只是水面的風光,水底下,一座破敗不堪的建築深陷入淤泥質中。它幾乎不能叫做建築了,只能算是一片殘垣斷壁。

  它不算大,但卻立在了交彙處的中央,離得近了就能感覺到一股吸力從那傳來,以一己之力攔在這裡表示『此路不通』。

  同時,憑肉眼也無法看清楚這一片殘垣斷壁的真面貌,顧雲初努力的睜眼細看,卻只能看見一片迷霧清光混雜。朦朦朧朧的把一切都給罩住了。

  周圍則是水草繁茂,但卻並無多少魚蝦的蹤跡,顯然也是懼怕水府那奇怪的吸力。

  不過別人不敢靠近的地方,此刻顧雲初等人卻是主動往裡面跳。

  「走吧。」

  敖焱叮囑顧雲初。

  「這水府禁制重重,待會千萬別離開我身邊。」

  顧雲初認真的點點頭。余光卻瞟過一邊的龜丞相。隨後她跟著敖焱往前一邁。分明只是朝著那一片殘垣斷壁邁了一腳。但顧雲初隨後只覺得身前出現了一個大漩渦,一股強大的吸力迅速傳來。

  恍惚間,似乎還有水流的聲音,讓她恍惚間還以為自己回到了現代,正誤入了某個抽水馬桶。頭暈目眩的讓人十分難受。

  她趕緊裝備上最順手的恐怖園丁卡,不過也沒有好很多。

  一處以白玉為牆壁的曲折迷宮中,嘩啦啦的水流聲自半空出現,但卻沒有半滴水流下,反而是落下了一個嬌小的綠色身影。她落下時兩眼迷茫,整個人暈乎乎的,好在最後關頭她回過神來,在半空中一個鷂子翻身,終於避開了以頭搶地的結局。

  她成功落在了迷宮中的一處道路內,緊接著,邊上傳來腳步聲,拐角處緩緩走出來一個男人。

  他瘦高個,書生打扮,臉長得還算陰柔有看頭,卻天生自帶一股陰沉氣,讓人見了就覺得他不好相處。

  而這人正是顧雲初和敖焱遍尋不到的陰百城。

  陰百城看著眼前個子嬌小的綠皮鬼,笑容陰冷而貪婪。

  「我們終於又見面了,毛小綠。」

  綠皮鬼撩起擋在眼前的綠毛往前看,見到眼前的男人後,她頓時瞪大眼睛,隨後嘴一張。

  「嘔!」

  頭暈目眩的顧雲初此刻實在沒力氣放狠話了。扶著牆就開始干嘔。

  但是她這副模樣實在叫人誤會。本來還志得意滿的陰百城頓時臉一黑。

  「你這是什麼意思?!」

  顧雲初卻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在壓下心頭那股惡心感後,抬眸道。

  「你果然在這裡,是你做了手腳,讓我和敖焱分散開的吧?」

  「這是自然。」

  陰百城提起這個,又是得意一笑。

  「說起來,這還多虧了你們的配合呢。只是對著那只愚蠢的老青蛙隨便說上兩句,再讓一條傻魚放出消息,我就可以在這以逸待勞的等你們上鉤了。」

  「當初你設計奪走了冰泉玉墜,還騙殺了那五都巡環使,把我耍得團團轉。我承認你很聰明,不愧是能修成大功德的家伙,但可惜,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的。」

  陰百城緩緩走向顧雲初,眼中是快要滿溢出來的貪婪。

  「現在,你和敖焱被我分散開,沒有那條龍來礙事,我取你的金骨豈不如探囊取物?」

  顧雲初握緊自己鏽跡斑斑的大剪刀。

  「別忘了,我可也不是吃素的,怎麼?現在不是你被我打得屁滾尿流、哭爹喊娘的時候了?你又抖起來了?」

  陰百城眼神一冷,冷笑道。

  「呵呵,多說無益,我們手底下見真章吧!」

  他不在廢話,袖子一抖,瞬間陰風大作,無數的冤魂惡鬼飛出,朝著顧雲初撕咬而來。

  這些冤魂惡鬼已經沒有了神智,完全是陰百城操控的惡犬,尋常活人被它們纏上,怕是眨眼間就會成為一具血骷髏。

  好在綠皮鬼仗著自己身形矮小,動作靈活,一把大剪刀揮舞的虎虎生風,讓那些怨鬼惡鬼都近不得身。

  但這只是開胃小菜,陰百城很快就抬手,袖子裡鑽出一個小旗子,這小旗子在空中見風就長,插在地上的時候已經變成了兩米高的陰魂幡。

  它一出現,迷宮內昏蒙蒙的天立刻陰沉下來,周圍隱約可見冤魂惡鬼的哭嚎和尖嘯,尋常人若是定力不足,光是聽著就會覺得頭暈目眩,魂魄飄飄然飛出被吸入這陰魂幡,成為這陰魂幡中又一個怨鬼。

  不過陰百城把這陰魂幡放出來當然不是讓它來放BGM的,只聽一陣咯咯的清脆笑聲傳來。陰魂幡中頓時飄出幾個紅衣女鬼。

  顧雲初看見她們的模樣心裡頓時咯噔一聲。

  這些紅衣女鬼們顯然就是老青蛙口中那些陰年陰月陰時陰日出生的女鬼,她們此刻已經被陰百城所害。一雙眼睛滿是怨毒和嗜血,毫無半點人性,顯然已經被抹殺了靈智成了陰魂幡的一部分!

  顧雲初仰頭抄起剪刀就朝著陰百城衝過去。

  「陰百城,我今日必殺你!」

  害死那麼多人就只是為了一個陰魂幡?

  【等我弄死這陰百城,我一定要把這破旗子插在他的墳頭上,上書幾個大字,狼心狗肺、蛇蠍心腸,豬狗不如!】

  系統妹妹趕緊道:【不至於,不至於,小動物們做錯了什麼要被你這麼侮辱?】

  但是陰百城顯然不覺得自己這樣做有什麼錯。

  「自古不就是弱肉強食,他們能成為我煉制陰魂幡的材料,那是他們的榮幸。當然,你的金骨能成為我重塑身軀的材料,自然也是你的幸運。」

  他說話間,站在那一動不動。眼看著顧雲初就要攻擊過來,自有那幾個紅衣女鬼擋在他的身前,伸出尖銳的利爪朝著顧雲初抓了過去。

  這幾個紅衣女鬼的實力遠高於那些小鬼,顧雲初猝不及防間,手臂和背部頓時被抓了好幾道血痕。此刻若是再有一顆千年老槐樹,幾乎就是蘭若寺的情景重現。但此刻,顧雲初的身邊卻沒有燕赤霞和敖焱的助陣了。

  陰百城算准了這一點,在邊上邪魅一笑道。

  「放棄吧,毛小綠,若是你的姐妹還有敖焱來助你,你還有一線生機,但可惜,他們現在全都不在這。你必死無疑!」

  「是嗎?我看你是小看了我們的姐妹連心了!」

  顧雲初當即快速退出包圍圈,單手掐訣大吼一聲。

  「嘛咪嘛咪洪,大威天龍……咳咳……大姐召喚術!」

  陰百城一驚,但隨後見周圍毫無風吹草動頓時笑了。

  「看來你真是黔驢技窮了,就這點伎倆還想要騙我?」

  顧雲初再次躲開紅衣女鬼們的攻擊。也笑了。「是嗎?那你回頭看看啊。」

  陰百城聞言眉頭一皺,他被顧雲初坑怕了,心裡想著反正有陰魂幡護身,於是情不自禁的往後警惕的看了一眼。

  然而後面不過是白玉建造的牆壁和道路,哪裡有半點人影,他當即轉頭冷笑。

  「毛小綠,你是逃不了的,這點伎倆還是留著……你是誰?!」

  陰百城話說到一半就轉而滿臉驚愕的看著前方。

  周圍的鬼哭狼嚎之聲不知何時已經被另一種細碎的潮濕的呢喃聲所取代,幾個紅衣女鬼猝不及防之下被數條灰褐色滑溜溜的觸手一巴掌拍飛。

  上身是漂亮女人,下身確實滲人觸手的女妖挑眉一笑。

  「妖市主人你這麼快就不記得我了?我不就是無惡不作的毛小驢嘍?當然,我可不是黔地的驢,可沒有技窮的說法。」

  陰百城面色驚怒交加。

  他當然知道你是毛小驢了,雖然驢腦袋沒了,但是那標志性的觸手還有那讓人見了就頭暈目眩的花紋聽了就耳鳴惡心的奇怪聲音都讓他一眼就認了出來。

  可關鍵是……

  「毛小綠呢?!」

  他那麼大的一個毛小綠,那麼大的功德金骨呢?

  你媽的,他花了幾個月的布局要的是功德金骨,不是章魚小丸子!

  「嘿嘿,想不到吧,我們姐妹連心,可以隨時互換位置。」

  顧雲初再次拍飛一只紅衣女鬼。

  「反正金骨已經飛了,不如你放了我?哪天我妹妹長了骨質增生……就是骨刺或者骨疣啦,我倒是可以讓她割點給你。」

  陰百城氣急,誰踏馬要你妹妹的骨刺、骨疣了。他若是需要毛小綠的金身,難不成你還打算讓你妹妹摳點腳皮給我?!

  他不死心道。

  「你怎麼和毛小綠長得一模一樣。」

  顧雲初故意嗤笑一聲。

  「我們是姐妹,我們不長得一樣才叫怪事好吧?!」

  陰百城面色黑沉,就在他以為自己前功盡棄的時候,他的衣領上冒出一個小小的瞳人,頭頂著獨眼道。

  「主人別聽這女人的瞎話,她是在騙你。毛小綠和毛小驢就是一個人!金骨就在她身上!」

  陰百城猛地抬頭,目光死死的釘在顧雲初身上。

  「你竟然騙我?!」

  顧雲初動作一頓,本來還想再忽悠一下陰百城,但轉念一想陰百城不是傻子,於是干脆承認下來。

  「騙你就騙你嘍?」

  她冷笑道。

  「本來只是一時興起,隨口胡說的,誰知道你這麼蠢,不騙你騙誰啊?」

  「好好好!」

  陰百城怒極反笑,猛地揮手,陰魂幡猛地變為五米高,這一處地方幾乎被鬼物占滿,到處都是哀嚎和尖嘯。顧雲初立刻用出人體雕塑家的特殊效果。

  巨大如山岳般的身影緩緩出現,這一招確實有用,小鬼們尖嘯著猛地炸裂開來,但陰百城也不是吃素的,陰魂幡上散下絲絲縷縷的黑氣堪堪護住了這些鬼物。

  顧雲初眉頭一皺,怪不得陰百城費盡心思要煉制這陰魂幡,這玩意兒果然不簡單。

  陰百城得意叫囂。

  「哈哈哈,毛小驢,不對是毛小綠,總之你還有什麼手段就使出來吧!」

  「這可是你說的。」

  顧雲初沒有遲疑,立刻再次換了一張角色卡。

  蒼白若石膏的女鬼趴在牆上,頭顱緩緩轉動,黑發遮掩下,一雙黑漆漆毫無眼白的眼睛迅速對上陰百城,伽椰子小姐姐迅速登場!

  小瞳人嚇得驚叫一聲,躲回了陰百城的衣服裡。

  哪怕是手握陰魂幡的陰百城見了那女鬼的模樣依然心頭一個激靈。

  他可是正統的陰間出生,可你……你這女人的神通怎麼比他更陰間?!

  還大義凜然的說什麼要除了他,怎麼看都是你現在比較像惡鬼吧?!

  地府沒有把你抓進萬石窟簡直是失職!抗議,他必須要抗議!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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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女鬼如蜘蛛一般趴在牆上,腦袋仿佛玩具一般一百八十度的轉動,蒼白如石膏的皮膚寫滿了死亡。漆黑到毫無眼白的雙眼仿佛恐怖的具像化。

  也幸虧被陰魂幡煉制的冤魂惡鬼都沒有了神智,否則光憑顧雲初此刻那連地府陰神見了都要抖三抖的恐怖模樣,怕是能直接達成張飛喝退百萬曹兵的成就。

  女鬼冷笑一聲,黑發鋪天蓋地的襲來。

  「陰百城,今天我就讓你看看我伽椰子的厲害!」

  大概是被女鬼的模樣給弄得大腦一片空白,陰百城聽到這話竟是下意識的脫口而出。

  「不該是姓毛嗎?」

  顧雲初動作一頓。深沉臉道。

  「這個一時還沒想好,不過沒關系,等殺了你後,我可以回去慢慢想。」

  話音未落,她的頭發已經如利箭一般瞬間刺破周圍的那些惡鬼,只聽一陣凄厲的哀嚎,那些惡鬼頓時如刺破的氣球一般化作一陣黑氣回到了陰魂幡中。

  另有幾個紅衣女鬼,跑得快的只是被劃破了皮肉傷,但跑得不夠快的則是瞬間被黑發串成了糖葫蘆。

  幾只紅衣女鬼或許攻速不錯,但到底不是伽椰子這種級別的女鬼的對手,沒用幾下也就被顧雲初給解決了。准確來說,她們是被打傷後被陰魂幡強制性吸了回去。

  被煉制過的她們已經完全是陰魂幡的一部分了,陰魂幡不損壞,她們就只能永永遠遠的被陰百城當做工具鬼來使用。

  顧雲初當即把視線對准了那面陰魂幡。她如蜘蛛一般迅速爬過去,試圖把這陰魂幡給毀了。

  「爾敢!」

  陰百城這麼費盡心思做出這面陰魂幡當然不是讓它被顧雲初毀壞的。

  只聽他怒吼一聲,就變成了一個好幾米高的巨大骷髏,身披黑色重甲,抬起腳就朝著顧雲初踩來。

  「顧雲初,不管你變成什麼樣,你就算變成了天帝,我今日也必殺你!」

  誠然伽椰子作為人類精心雕琢過的恐怖片女主角,她的模樣就是具像化的大恐怖,但這個世界上人心的貪婪才是最恐怖的,因為當貪婪過度,人心就會膨脹的敢於踐踏世上任何東西!

  顧雲初停住身形,濃密的黑發迅速朝天衝去,抵住了那只大腳。

  「想不到你這家伙腳氣不大,口氣倒是不小,還天帝都殺?真是仗著自己有陰魂幡遮蔽因果,什麼牛皮都敢吹?我說怎麼現在牛肉價格這麼貴呢,敢情都是你把牛給吹上天了啊!」

  陰百城被說得惱羞成怒。當即喝罵道。

  「休要多言,有本事你就吃我這一腳!」

  那只大腳傳來的力道頓時加重幾十倍,顧雲初只覺得自己像是一葉小舟,那巨大的力道朝著自己排山倒海般壓來!

  【這家伙哪來的這麼大的力道?吃大像了嗎?!】

  顧雲初咬咬牙,拼盡力氣用頭發使勁一抬,隨後自己朝著邊上一個驢打滾。

  只聽轟隆一聲!

  那只骷髏大腳深深的嵌入白玉鑄造的地面,周圍更是如蜘蛛網一般碎裂開來,細小的石子迅速迸濺出,也幸虧顧雲初現在防御力不錯,若是換成普通人只是站在那都怕是要被這些小石子給打成馬蜂窩了!

  似乎是想到了什麼,顧雲初皺眉道。

  「你已經換上了新身軀了。」

  她又不是沒和陰百城交過手,最初在妖市是和他純粹的陰魂交手,之後蘭若寺是他借由樹妖姥姥的肉身交手。但無論哪種都遠不如現在的陰百城厲害!

  陰百城冷哼一聲。

  「沒錯,存放於老青蛙那處的材料我已經全部取出,煉制成了陰魂幡和我的這副身軀,可惜,沒把你的金骨和錢塘君的心頭血放在一起煉制,效果差了許多。」

  話音未落,他又是一腳朝著顧雲初踩來。

  顧雲初知道他的厲害,自然不會和他硬碰硬,迅速躲開後頭發急射而出,朝著他的骷髏架子上卷過去。借著頭發的幫助,顧雲初好似跳蛛一般一躍而起,落到了陰百城的身上。專門攻擊陰百城的脊椎和頸椎部位。

  陰百城冷笑。

  「雕蟲小技。」

  他抬起巨大的爪子,朝著身上的小蟲子拍去。可身形巨大化總是有弊端的,那就是靈活度上會差一點,當然,到了陰百城這個層次,再差也差不到哪裡去。對付凡人依然是一爪子拍死,但對上此刻的顧雲初來說,這點速度就不太夠了。

  顧雲初深諳打一槍換一個地方的作戰方案,把這一段迷宮通道當做了大舞台,和陰百城打起了游擊戰。當真就仿佛不知疲倦的小蟲子可勁的騷擾陰百城。

  一時間,顧雲初奈何不了陰百城,但陰百城同樣也奈何不了顧雲初。

  這樣的打法實在憋屈,陰百城氣得大吼。

  「有本事你就和我正面來戰!」

  顧雲初身後的頭發如雲霧一般詭異的舞動。在通道內飛快的舞動,幾乎出現了殘影。

  「你讓我怎樣就怎樣?那我豈不是很沒面子。」

  「好,既然如此,那可就別怪我了!」

  陰百城此刻已經沒了之前那種想要戲弄和報復顧雲初的心思了,他現在只想著快點弄死這個小蟲子,得到金骨。

  他一爪子再次拍向顧雲初,同時朝邊上怒吼一聲。

  「把龜將軍他們都叫來幫忙!」

  早就躲得遠遠的小瞳人用尖細的聲音應了一聲,飛快的跑遠了。

  顧雲初眼神一冷,頭發迅速卷向陰百城的頸椎。

  「不是吧?不是吧?打不過就叫人?你還算男人們嗎?有種叫我來,沒種單挑?」

  陰百城此刻滿腦子都是弄死顧雲初。當即一扭骨盆。冷笑道。

  「老子本來就是沒種!」

  他就是一骷髏,連雞兒都沒有,可不就是沒種嘛!

  話音剛落,他的身後頓時出現倒抽涼氣的聲音。雖然很細微,但還是被顧雲初和陰百城捕捉到了,一骷髏一女鬼同時往陰百城身後看去,就見那裡多了幾個小漩渦,有幾個奇形怪狀的妖魔鬼怪正從裡面出來。為首的正是之前還在錢塘龍宮對著顧雲初噓寒問暖的龜丞相!

  龜丞相等妖魔大概是沒想到一來就能聽到自家主人的驚人自爆,有幾個妖魔的小眼神忍不住朝著陰百城的某個部位看去。

  而在陰百城扭過頭去的時候,一個說話不過腦袋的妖魔下意識的道。

  「主人放心,我們什麼都沒聽見!」

  這話一出,這一處迷宮內頓時一片寂靜。

  噗呲!

  顧雲初的朝笑聲在此刻顯得格外的響亮和突兀。

  她毫不客氣的譏笑大。

  「不不不,你這怎麼算是沒種呢?敢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說這話,你就已經夠有種的了!」

  某個腦袋是棒槌的黑熊精一聽這話,竟是一拍大腿。

  「沒錯,主人敢說這話,絕對是最有種的男人!主人威武!三界之內,唯我不敗,妖鬼之主,文成武德,千秋萬載,一統三界!」

  他明顯是有意討好陰百城,可惜腦子實在不大好,這拍馬屁何止是拍在了馬蹄子上,簡直是拍在了馬痔瘡上,哪裡最痛拍哪裡。

  連後面那句陰百城最喜歡的霸氣話語也成了嘲諷。

  顧雲初頓時笑得更大聲了。

  陰百城氣得只剩骷髏的臉都有些發黑了。

  「閉嘴!都給我上,先殺了她再說!」

  先殺了這個女人,取了她的金骨。等到事情結束再把這頭該死的狗熊給宰了,熊爪做菜,熊膽入藥,熊骨頭燉湯!

  「是!主人!」

  妖魔們當即朝著顧雲初四面包抄而來。這些可不是顧雲初平日遇到了的那些小妖小怪。一個個全是上了年頭的厲害妖魔。

  因為世道不好混,平日裡也不知道在哪座深山裡面龜縮著,現在卻全被陰百城給弄了出來,幫著他做事。

  而其中最為厲害的就是某個金剛的身軀,老頭面孔的家伙!

  砰的一聲,顧雲初為了躲開陰百城的大掌,猝不及防下竟是被後面的妖魔偷襲,一巴掌打飛出去。

  她一個翻身平穩落地,捂著隱隱作痛的腹部冷聲道。

  「我該叫你龜丞相,還是龜將軍?」

  陰百城在一邊哈哈一笑。

  「自然是叫他龜將軍,他可從來不是什麼龜丞相!」

  大概能成功算計一回顧雲初這事讓他相當得意,他忍不住多話起來。

  「從一開始,你們見到的龜丞相就是我讓他假扮的。為的就是把你們騙進這裡,然後由他觸動這水府的禁制,把你和那錢塘君分散在這水府迷宮之中!怎麼樣?被算計被欺騙的滋味如何?」

  他趁著顧雲初被圍攻,一爪子抓過去,這一次有了其余妖魔的幫忙,他成功給顧雲初的背部留下三道深可見骨的血痕。

  看著那鮮紅的鬼血滴落,他仿佛看見了這個世界上最美的東西。

  「想必你也看見了,這迷宮絕非尋常,那敖焱現在怕是還在被我的人圍攻呢。沒有人會來救你的,等殺了你,我就去殺他,到時候,以他的心頭血來凝練我的血肉,以你的金骨來填裝我的骨骼,再分流一部分功德出來,繼續鍛造陰魂幡,讓它散盡陰氣,變為一件神仙至寶玄黃功德旗!」

  「到那時,有此旗護身,再有你的金骨,誰也認不出我就是陰百城,說不得,我還能騙過天庭,混個逍遙散仙當當!」

  「哈哈哈。」

  有妖魔大笑。

  「到那時,主人當了神仙在上面幫我們遮掩,我們在下界就能好活動了,我可是好多年都沒吃過人了!」

  「吃人算什麼好事,主人若是當了神仙,那咱們豈不是也能嘗嘗靈芝仙草、瓊漿玉液的滋味?」

  「說不定主人還能吃上天後的蟠桃,到時候咱們也能聞聞香氣!」

  「哈哈哈!」

  陰百城狂笑道。

  「都有份!都有份!」

  他笑得志得意滿,又是一爪子過去,顧雲初本想躲閃但四面已經被妖魔們攔住,避無可避間再次被拍飛。巨大的力道讓顧雲初仿佛炮彈一般撞在白玉牆壁上,牆壁立刻出現裂紋。與此同時,她的腹部也多了幾道深可見骨的血痕。鬼血仿佛不要錢一般嘩啦啦的往外流。

  「唔!」

  顧雲初悶哼一聲。狼狽的摔在地上,她想要爬起來,卻似乎已經沒了力氣,再次摔了下去,只能抬起一雙漆黑的雙眼死死的盯著陰百城。

  「就憑你這畜生不如的家伙還想當神仙?你們是把天庭當你家茅坑了嗎?」

  陰百城見她已經是強弩之末,心情變得不錯。

  「任你再怎麼牙尖嘴利,最後還不是要死在我手上。」

  他緩緩的走了過去,准備就此結果了顧雲初。下頜骨一歪,露出邪魅一笑。

  「放心,我會下手快一點的,這就算作是你這麼多年為我練就功德金骨的報酬好了。」

  誰知就在這時,死魚一般的顧雲初深吸一口氣。冷笑道。

  「是嗎?但我覺得我還能搶救一下!」

  她猛地竄起,朝著陰百城急射過去,頭發張牙舞爪的好似要吃人,陰百城一驚,以為她還有什麼後手,趕緊躲了開來。

  誰知顧雲初直直的擦過他,迅速朝著遠處跑去!

  她要逃跑?

  媽的,這家伙又耍他!

  陰百城動作一頓,隨後氣急敗壞的轉身就要去追,然而還沒走兩步,就聽見砰地一聲,他這幾米高的巨大身軀重重摔在地上。

  其余的妖魔趕緊過去扶,誰知跑的最快的那個只覺得脖子一涼,下一刻他的腦袋就飛了起來。鮮血噴湧而出。

  最前面的幾個妖魔吃了虧,其余的妖魔當即不敢再動,他們仔細一看,這才發現這一處迷宮通道周圍不知何時已經布滿了發絲。極為纖細的發絲隱蔽的讓人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

  而此刻有幾根剛剛斬首妖魔的發絲懸於空中,掛上了些許血珠,讓人一看就頭皮發麻。

  也就是陰百城身形太高才只是摔倒,但凡他剛剛是以人形態和顧雲初打鬥,現在那頭顱起飛的怕是也要加他一個了!

  陰百城脖頸一涼,趴在地上不可置信的看向顧雲初。

  「你什麼時候……」

  顧雲初擦了擦嘴角滲出的血跡,胸腹和背上原本猙獰的傷口開始迅速愈合。

  「就是你問我為什麼不姓毛的時候嘍。畢竟你這個家伙慣會逃跑。我自然要做些防備。」

  紫卡的伽椰子確實是削弱過了,但好歹也是能在萬石窟以一當十的,怎麼可能到了這裡不到半個時辰就被陰百城連同手下打得這麼慘?

  之所以會這樣,不過是顧雲初故意壓下角色卡的超強愈合,故意以苦肉計誘敵罷了。

  她看著趴在地上的陰百城,居高臨下的笑道。

  「現在……你們終於跑不了了。」

  「開什麼玩笑?」

  陰百城也冷笑,他猛地站起身,身上立刻被無數蛛絲一般的發絲給纏住,仿佛一只被蜘蛛網抓住的可憐獵物,但他的力氣夠大。只聽他怒吼一聲。抓住周圍的蛛絲就猛地一扯。

  「你以為這樣就能抓得了我?!做夢!」

  正所謂一力降十會,蛛絲再堅韌也敵不過他這麼大的力道,當即有不少蛛絲斷裂,嘣嘣嘣的聲音仿佛彈棉花一般。

  但顧雲初卻只是一動不動的看著,臉上的笑意一直沒有消失。

  「這樣當然抓不住你,但我可沒說只有這樣。你以為就你會搖人嗎?!」

  她一拍腰間的蟠龍玉佩,一條小玉龍當即飛出。它越飛越高,但迷宮的白玉牆壁也越長越高,不過小玉龍也沒在意,只是按照顧雲初曾經吩咐的那樣,朝天怒吼一聲。吐出一個火球,火球砰的炸成無數小火球,小火球劈裡啪啦作響,就仿佛煙花一樣,並且意外的持久,在半空炸響個沒完。

  陰百城一愣,隨後哈哈笑道。

  「你以為這樣就能讓敖焱來救你了嗎?那你真是小看這水府迷宮了,這裡可是我千挑百選用來對付你們的上古遺址,便是我自己若是不知道規律都出不去,那錢塘君根本不可能趕來救你的!」

  其余妖魔們還以為顧雲初有什麼後手,一見是這樣,頓時和陰百城一樣哈哈笑她愚蠢。他們能在迷宮穿梭是掌握了規律,就這行動間都得小心翼翼,生怕被這水府迷宮卷進去。

  她竟然以為自己讓那蟠龍玉佩吐個火球就能搖人?

  哈哈哈,真是蠢得讓人心疼!

  顧雲初眼看這些家伙在那笑。她也笑,笑容越發的擴大了。畢竟她要的就是這效果。

  「沒錯,短短時間內,想要在這水府迷宮從內部掌握規律確實不容易,但若是在外面毀了這水府迷宮的禁制,卻要簡單的多。畢竟這水府已經沉寂了太久太久,再厲害的禁制過了上千年,角角落落的總也有些地方出現漏洞了。」

  隨著她的話音落地,只聽轟隆隆的巨響傳來,大地都開始震動,迷宮還是那個迷宮,但是卻仿佛破了個大洞,一股無形的力量迅速散了出去。緊接著,那高聳的白玉牆壁開始變得灰白破舊。接著開始大範圍的崩塌。

  陰百城的笑聲戛然而止,他心裡一緊,猛地明白過來。

  「你……你該死!」

  他甚至顧不得撕扯蜘蛛網,而是大步朝著顧雲初踏去,竟是拼著自己好容易塑造的身軀損壞也要殺了顧雲初!

  但現在再想殺顧雲初已經太晚了,不說伽椰子那變態的愈合能力,單說他在剛剛嘲笑顧雲初的時候,就已經錯過了唯一翻盤的機會了。

  顧雲初頭頂著還在炸裂的煙花秀,哈哈笑著一邊急速後退,一邊高喊一聲。

  「一支穿雲箭,千軍萬馬來相見!東邊的朋友你們在哪!讓我聽見你的掌聲!」

  啪啪啪!

  清脆的掌聲迅速傳來。一個身影飛快的竄來,踩在了東面牆壁的廢墟之上。那身材高挑的冷艷御姐可不就是陳素!

  顧雲初再次高呼。

  「西面的朋友,讓我聽到你的歡呼聲!」

  「哈哈哈,陰百城,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渾厚的大笑聲傳來,虎背熊腰的燕赤霞竄上西面牆壁的廢墟。一雙虎目滿是殺意。

  顧雲初揮舞雙手:「再來是南面的朋友!你還好嗎?!」

  凌厲的紅光閃過,朝著陰百城劈砍過去,逼退了他伸向顧雲初的利爪。緊接著敖焱才從南面的廢墟露頭。他的身上沾有血跡、衣擺也有些損壞。顯然剛剛經歷了一場戰鬥。那些陰百城派去圍困他的妖魔已經盡數被他斬殺。

  他一來先是看向顧雲初,見顧雲初此刻衣衫有些狼狽,眼神頓時一冷。

  「我很好。」

  不過陰百城他們就要不好了。

  親手把他們引誘進水府迷宮的龜將軍拔高嗓音,仿佛見鬼一般道。

  「你……你們……怎麼可能?」

  顧雲初緩緩勒緊發絲。聞言挑眉道。

  「怎麼不可能?」

  燕赤霞已經等不及了。

  「何須廢話,動手吧!」

  他話音未落,人已經衝了過去,其余人也立刻行動。剛剛還圍攻顧雲初很是起勁的妖魔們頓時身份調換,仿佛小雞仔一般被一劍一個。

  敖焱拔劍對著陰百城一劈,陰百城被發絲困住動彈不得,只能生生挨了這一擊,肋骨頓時被劈出一道深深的劍痕,若非這是他費勁天材地寶所煉制的,又有陰魂幡護體,怕是會被這一擊直接砍斷身軀!

  但陰百城顧不得這麼多,黑洞洞的眼眶怨毒的死死看向顧雲初。

  「你從一開始就知道?!」

  顧雲初此刻變為輔助系,拼著禿頭不要命的催動發絲捆住陰百城。聞言冷笑道。

  「也不是一開始就知道,只是……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選擇錢塘江。畢竟這偌大的錢塘江誰會比錢塘君更了解它呢?」

  陰百城又挨了敖焱一劍。他如蜘蛛網上的狂蜂一般憤怒掙扎。

  「不……這不可能!不應該的!就算是龍君也不可能對錢塘江每一處都知道的那麼清楚。你騙我!你騙我!」

  見他一副逃避現實的模樣,敖焱難得多話的冷嘲道。

  「普通的龍君當然不行,但若是多了一半錢塘江江心就不一定了。」

  他可以和錢塘江溝通,哪怕錢塘江的靈智只有三歲半,但這也已經足夠做很多事了。畢竟還有誰會比錢塘江本身更了解錢塘江發生的事情呢?

  而不巧的是,顧雲初不是個喜歡耍陰謀詭計的人,但她最會的就是將計就計,從一開始龜將軍看見的就只是顧雲初和敖焱想讓他看的,陳素和燕赤霞一直隱於暗處!

  陰百城身形一僵,終於明白過來。

  錢塘江的江心?

  這不是天帝對錢塘君的懲罰嗎?

  怎麼會……

  陰百城身上纏繞的黑色發絲越來越多,越來越密,敖焱的寶劍吞吐著紅光對准了他的眉心。也不廢話。直接給了他致命一擊。

  「啊啊啊!」

  凄厲的慘叫聲響徹雲霄,一股黑氣迅速在骷髏頭的眼眶中湧動。陰魂幡在他頭頂浮現,開始緩緩碎裂。

  敖焱不為所動的把劍插得更深。冷冷道。

  「你逃不了的。我們來之前已經讓地府的人看守好了地下,你若是故技重施,鑽入地下,也只會被地府的東岳大帝手下的鬼將抓住,到時候,你死得絕不會比現在輕松。」

  至於往天上逃?

  一個妖魔敢往天庭逃,是嫌棄自己死得不夠悲壯嗎?

  天羅地網。

  陰百城在劇痛中腦海迅速閃過這幾個字。他感覺到陰魂幡正在破損,等到陰魂幡徹底損壞之時,就是他魂飛魄散之時!

  這一次,他是真的要死了。

  分明他的手中沾染過無數的人命,但輪到他自己要死的時候,陰百城的心中越湧現出濃烈的怨恨。

  就差一點,就差一點他就可以逍遙人間了,為什麼死的必須是他,為什麼死的不是他們!

  忽然,他拼盡全力從烏黑的發絲纏繞中猛地伸出手,死死的抓住身前的敖焱。

  就在顧雲初等人以為他是在垂死掙扎的時候。他卻仰頭大吼一聲。

  「沐河老龍,你還在等什麼?現在不為你那慘死的小兒子報仇,日後等他們一飛衝天,你就再也報不了仇了!」

  沐河老龍?

  顧雲初一愣。眉頭緊蹙的朝著周圍看了看。卻並未看出什麼端倪。

  「沐河老龍,別躲了,我知道一定用玄水鏡在看!」

  陰百城知道自己要死了,為了讓顧雲初等人陪葬,他拼了最後一口氣也要把暗地藏著的某條老龍拖下水。

  「這是最後一次機會,你幫我這麼久,不就是想要殺了錢塘君,為你慘死的兒子陸凌報仇嗎?!還不快出來?!」

  最後一聲,陰百城嘶吼的幾乎破音。而這指名道姓的做法也徹底斷絕了某條老龍想要躲藏的心思。


第117章

  陰百城不愧是萬石窟特產老陰比,臨死前還要坑隊友一把。

  被叫破名號的老龍心知這梁子已經結下了,避無可避之下,唯一的解決辦法就是殺了在場的錢塘君等人,否則之後麻煩的就是自己了!

  一面用於窺探的玄水鏡不知何時從空中顯現,數道青光如雷一般從鏡中急射向敖焱!

  顧雲初一驚。

  「敖焱!」

  敖焱抬手,身前紅光大漲,和青光猛地撞在一起。強烈的法力余波吹得迷宮廢墟的石子四濺。原地頓時炸出一個大坑。

  「我沒事,別擔心。」

  他後退兩步,看著面前的煙塵散去冷笑道。

  「不過我倒是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陸世叔你,關於陰百城口中所言,不知陸世叔可否給我一個解釋?」

  顧雲初看向半空之中,只見半空中此刻赫然多了幾條龐然大物,一條體型龐大的青龍,雙角而長須,五爪尖銳,正是沐河之主,當初被敖焱所殺的陸凌之父,陸龍君!

  因為純種龍族間沾親帶故的關系,所以敖焱叫這沐河老龍一聲世叔倒也沒錯。

  而在他的身側,另有三條小龍……不對。

  顧雲初的眼神掃過那三條,渾身雖是青色鱗片,和那沐河老龍很像,但卻更似身形更似長蛇,鱗片圓鈍似魚鱗。頭上無龍角,只有四爪,且一雙眼睛較為狹長,不似龍眼碩大且威嚴,平添一分凶厲之感。

  這些不是龍,乃是蛟。

  聽到敖焱的問話,倒在一邊的陰百城奄奄一息抬手道。

  「還用什麼解釋?當你殺了他最心愛的小兒子之時,就注定了你們要不死不休!」

  打起來,快打起來!

  顧雲初不耐煩的頭發一甩,緩緩勒緊陰百城的頸椎。

  「你閉嘴吧!頭蓋骨都被開了個洞了還在這耍賤!」

  趕緊去死吧,再晚就趕不上二路汽車了!

  黑色的發絲仿佛毒蛇一般越纏越緊,最終哢嚓一聲勒斷了骷髏的頭顱,一代唯恐天下不亂的大妖最終死在了他實現野心的路上。

  敖焱看了眼一邊屍首分離的骷髏架子。平靜的回視沐河老龍那雙碩大的龍眼。

  「哦?當真是這樣嗎?陸世叔?」

  「別一口一個世叔的叫!就你也配叫我父親一聲世叔?」

  最大的那條青蛟張著血盆大口怒吼道。

  「你殺了我小弟的時候,何時想過我父親是你世叔?!」

  其余兩條青蛟立刻憤怒的應和。

  「沒錯!」

  「今日我們必要為慘死於你手的小弟報仇!」

  「哎!」

  沐河老龍深深嘆了口氣,仿佛打雷一般,一雙龍眼眼底卻只有欲除之而後快的怨恨。

  「敖焱,這麼多年我這做叔叔的可有哪裡對你不起?」

  敖焱淡淡道。

  「我與世叔井水不犯河水,自然談不上什麼對不起。」

  「既然如此,你為何要殺我的小兒陸凌?」

  沐河老龍聲音冷厲下來。

  「一碼歸一碼,世叔你雖然和我井水不犯河水,但你那兒子陸凌卻膽敢趁我不在錢塘江,盜取我錢塘龍宮寶庫,更偷拿我暫時給予龜丞相療傷的淨水琉璃珠。他自不量力惹到我頭上,此為其一。」

  敖焱眼神一冷。

  「盜取寶物後,打殺我錢塘百姓,竟是為了女色害死錢塘盧家一家上百口,此其二,他見我發現他偷盜寶物之事,非但不規規矩矩的把東西還上,竟是膽大包天的想要殺我奪寶。此其三。這三條原因你說夠不夠讓我取他性命?」

  敖焱說到這事似乎還有些生氣,手中的劍吞吐正紅色劍芒。聲音冷酷道。

  「他在沐河邊欺男霸女,橫行霸道。害死凡人無數,惹得哀鴻遍野我本不想多管,原本只是讓兄長去天帝那參你一本的事情,但你兒子膽敢到我錢塘江殺我的百姓?你們莫非以為我這錢塘君這名號是大水飄來的嗎?!」

  沐河老龍一時間眼中閃過忌憚和語塞,畢竟他自然清楚敖焱之所以是錢塘君,乃是千年前妖魔橫行之時,他一個少年真刀真槍拼來的位置,若不是他後來行差就錯,他現在的成就怕是遠不止一個錢塘君而已。

  沐河老龍也更知道,這件事怎麼說都是他們這邊不占理,但這世上的有些事,本就不是一個理字可以說得清的!

  「這件事確實是我兒陸凌做錯了,是我管教不嚴,你再怎麼打他罵他我都認。但是!」

  沐河老龍回憶起自己兒子慘死的屍身,聲音哽咽中透著無盡的怨恨。

  「你挖了他的眼睛也就算了,為何最後還要了他的性命!你為何不能得饒人處且饒人,留他一條性命啊!」

  敖焱冷聲道。

  「他為了一己私欲害死那麼多百姓性命的時候,本就該想到有這一天。」

  「那些凡人如何能和我們龍族相比?凡人壽數不過百歲,我們龍族卻可以活上千年萬年!」

  沐河老龍說著說著竟是老淚縱橫,咆哮道。

  「我兒陸凌死的時候才五百歲啊,他還是個孩子啊!」

  老父親因為兒子慘死而聲聲啼血的模樣實在凄慘,若是不知情的人來一看,還以為這老家伙遇到了什麼滅門慘案呢。

  但是顧雲初聽了只覺得眼角微抽。

  【統統,我剛剛好像幻聽了,這老東西剛剛說什麼?】

  系統妹妹沉默了一下,還是重復了一遍沐河老龍那奇葩的話語。

  他還是個孩子啊!

  這句名震古今的金句聽得顧雲初真是虎軀一震。

  五百歲的孩子,這是什麼驚天地泣鬼神的說法?

  能洗劫別人寶庫,能欺男霸女、殺人放火的孩子嗎?

  你這老龍敢摸著自己良心說話嗎?

  顯然沐河老龍一點也不覺得自己這話有什麼問題,就連另外三條青蛟也不覺得。

  他們緊接著對敖焱控訴道。

  「小弟才五百歲!」

  「他本來還有大好的前程!」

  「你也是龍族,比小弟打上那麼多,為何不能看在同族的份上饒他一命,敖焱,你簡直六親不認!還我小弟命來!」

  三條青蛟不如老龍沉穩,見殺弟仇人就在眼前,再也安耐不住,當即張著血盆大口咬了過去。與此同時,沐河老龍抬爪朝著敖焱狠狠的抓下去。

  顧雲初、燕赤霞和陳素不敢耽擱,當即迎上去擋住了那三條青蛟。而敖焱則是抬劍擋住了沐河老龍的爪子。

  兩者相交之間立刻發出一陣清脆的金屬碰撞聲。

  人形的敖焱似乎還沒有沐河老龍的爪子大,但他不閃不避,手中之劍紅光大盛。

  「陰百城逃離萬石窟時造成的大混亂……是你暗中出的手吧?」

  「不錯!」

  反正已經暴露,沐河老龍也沒有隱瞞的意思,爪子上同樣青瓜暴漲。

  敖焱冷笑。

  「以乙木精氣配以草木精靈的生機深深斬斷萬石窟的玄鐵鎖鏈。你倒是大手筆!怕是把這些年的盡都賠進去了吧?」

  他和顧雲初當時就一直很奇怪,草木精靈好找,但這種純正的乙木精氣可不好弄,那陰百城一介吃牢飯的家伙怎麼可能這麼富余,現在想來,原來是有本是青龍的沐河龍君幫助。

  沐河雖然不大,但坐擁一片水域的龍族向來富得流油,更何況他又本是青龍,那怕天賦再怎麼平庸,活了這麼多年,也該凝練出不少乙木精氣了。

  另外,那陰百城能在這上古水府布局,怕是也少不了沐河老龍的幫忙吧?

  沐河老龍也冷笑。

  「我是比不上你錢塘君,天賦好,法力高,生來就高龍一等,我生來就天賦不高,混了這麼多年也只是一介小小的沐河龍君。而且因為血脈不純,我不能冠以敖姓,生下來的子嗣也多不是龍。」

  他說話聲就仿佛從牙縫中擠出來的一樣。

  「你知道嗎?我那麼多的孩子,唯有陸凌是龍不說,他的天賦甚至比我這老子還高不少,我自他出生以來,疼他寵他,費勁了心血把他當做繼承人培養,我沒什麼大的志向,我只想把孩子養大,讓他繼承我的衣缽,讓我陸家更進一步!是你……你殺我了唯一的繼承人,你該死!」

  沐河老龍話音剛落,一個龍擺尾朝著敖焱打過去。敖焱迅速往上一躍,沐河老龍立刻揮爪,兩龍的速度極快,眨眼間就過上了好幾招。

  與此同時,其余人也各自找上了對手。顧雲初對付的正是那條體型最大的青蛟。

  她試圖故技重施,想要以發絲織網來神不知鬼不覺的困住這條青蛟,但這青蛟跟著父親以玄水鏡暗中窺視戰局許久,早就防備她呢,只見他深吸一口氣,吐出一口腥風,當即把那些發絲吹斷。

  青蛟滿腹怒意,揮爪時忍不住的譏諷道。

  「歪門邪道!枉錢塘君盛名在外,卻和你們這些只會耍陰謀詭計的家伙們混在一起。簡直墮落至極!」

  「過獎!過獎!」

  顧雲初躲開攻擊,回懟道。

  「我再怎麼樣那也是有功德金骨的人。可不像你們,和萬石窟的妖魔勾結在一起,還教養出陸凌那種無惡不作的垃圾,說什麼墮落至極,我看這話送給你們和那陸凌才是最准確的!」

  青蛟眼中閃過殺意。

  「不准你罵我小弟!」

  「我就罵怎麼了?真是笑死人了,五百歲還說什麼是孩子的鬼話。我真想問問你們是什麼時候瞎的,那陸凌全身上下到底哪裡有一點像是孩子了?我這左思右想的,發現頂多只有腦子比較像小孩吧?畢竟他蠢笨如豬的模樣實在叫人憂心他是不是出生的時候腦子沒一起帶出來。」

  論起罵人那可是顧雲初的看家本領,當即一邊發絲飛舞,一邊嘴皮子劈裡啪啦的動著。

  「若是這樣,那他頂多像是剛滿周歲的腦殘嬰孩,不能再多了,畢竟凡間哪怕是三歲小孩都知道殺人放火是不對的!」

  那語不驚人死不休的模樣太過刻薄,以至於甚至衝淡了伽椰子的恐怖氣場。

  系統妹妹:……果然,你可以永遠相信顧雲初的那張利嘴。

  青蛟被氣得動作一滯,還沒等他反駁,只見借著那鋪天蓋地的長發遮掩,慘白的女鬼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他的近前,直接一個大跳騎臉,對著他脆弱的眼睛就是狠狠的一記小雞啄米!

  「啊!」

  青蛟猝不及防下,一只眼睛頓時受傷,鮮血一滴滴的從眼角滑落。劇痛讓他瘋狂的甩頭,想要把顧雲初甩了下來。

  卻不了顧雲初一個鷂子翻身,從他的那張大臉翻到了他的背上,因為青蛟無龍角,也無龍鬃毛,所以顧雲初只能以發絲把自己死死的纏在對方背上。同時細密的發絲仿佛大網一般迅速勒緊。

  這個地點正是青蛟的盲區。他怒吼道。

  「滾下來!」

  「你讓我滾我就滾,那我豈不是很沒面子?」

  顧雲初譏笑一聲,手下動作不停,惡狠狠的拔下青蛟的鱗片。一邊拔一邊罵。

  「陸凌殺人放火,你們溺愛包庇,都不是什麼好東西,那些百姓慘死你們不管,卻還有臉來找我們的麻煩?我倒要看看你這似蛇非龍的家伙血肉裡面藏的是不是蛇蠍心腸!」

  青蛟再次痛叫一聲。就在這時,邊上傳來了沐河老龍的慘叫聲,青龍扭頭一看,頓時哀嚎一聲。

  「父親?!」

  顧雲初也扭頭去看,看見那一抹赤紅後頓時瞳孔一縮。

  「敖焱,你干什麼?」

  青龍很大,但此刻那邊卻出現了一條更大更猛的赤龍正死死的絞住青龍的身軀,滲人的哢嚓聲響起,青龍的嘴角滲出鮮血。

  敖焱也是龍,他甚至龍族的難對付,竟是變回了原型,以純粹的肉體力量來絞殺沐河老龍!

  但同時,他本身顯然也不好受,一直只是一赤紅紋身出現的鎖龍環此刻顯現出他真正的威力。赤紅的鎖鏈繞著赤龍一圈又一圈,寸寸勒緊。

  敖焱聽到了顧雲初的話卻沒有回答,而是咬緊牙關,再次加大的力道,甚至連同鎖龍環對他的束縛一並加給了那條沐河老龍。

  他深知,破壞水府迷宮,和陰百城一行對戰已經消耗了他們太多的力氣,若是以常規手段對付沐河老龍,他們的勝算並不大,所以必須盡快速戰速決,否則一旦打起消耗戰。死的只會是他們!

  「啊啊啊!」

  沐河老龍筋骨寸寸斷裂,痛得撕心裂肺。瀕臨死亡的痛苦讓他此刻真的怕了,他驚怒道。

  「敖焱,你以戴罪之身回到錢塘江,擅自變回原型驚動鎖龍環,殺死我這沐河龍君,天帝若是知道,必然不會饒你!」

  「公道自在人心。無論如何,今天你必須死!」

  敖焱張開大嘴猛地咬住沐河老龍的脖頸。給予了最後的致命一擊。

  最後轟隆一聲巨響,兩條龍自半空重重摔在地上。水府震動,大地都在搖晃!

  「敖焱!」

  顧雲初目眥欲裂,嚇得心髒都快驟停了。

  好在這時,那奄奄一息的赤龍拼盡最後一點力氣變回人形,剛剛還不依不饒的鎖龍環立刻安靜的縮了回去。

  滿身是血的敖焱抬頭,對著顧雲初努力扯出一個笑容。

  「咳,我……有分寸。別擔心。」

  你踏馬有個屁分寸!

  你剛剛那叫有分寸嗎?

  你剛剛踏馬分明是茅坑裡點燈,找死!

  顧雲初心中萬般情緒湧動,但想要說話的時候卻發現她被嚇得喉嚨發緊,平時伶牙俐齒的人現在竟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但她說不出來,她身下的青蛟卻說得出來。

  本來是替弟報仇的青蛟一看賠了弟弟又死了老父親,頓時悲憤的仰天怒吼。

  「敖焱,我和你勢不兩立!」

  其余兩只正在和燕赤霞以及陳素纏鬥的青蛟同樣悲憤的仰天怒吼一聲。

  緊接著三條青蛟竟是顧不得受傷,齊刷刷的朝著敖焱衝去。而這個時候,敖焱渾身是傷,滿身浴血,已經連抬抬手指的力氣都沒了,若是這一記挨實了,他必然被碾成肉泥!

  「小心!」

  顧雲初趕忙跳下青蛟背部,發絲狂舞著把敖焱給帶到一邊。接著一個公主抱,把敖焱抱在懷裡。

  敖焱被顧雲初這麼抱著,反而笑容更大了,哪怕是滿臉血也擋不住他的俊美和眼底的高興。

  「謝謝。雲初。」

  他知道,顧雲初此刻表現的越急,越說明她對自己,正如自己對她一般。

  但顧雲初卻只是冷哼一聲。惡聲惡氣道。

  「哼!你謝的太早了!」

  就在顧雲初想要警告敖焱幾句的時候,那邊突然傳來燕赤霞驚疑不定的聲音。

  「快追!他們要逃!」

  顧雲初迅速扭頭看去,就見那三條青蛟果然沒有追擊她和敖焱,而是直奔水面而去。因為水府的禁制已經被顧雲初等人破開,此刻水府上空直通江面!

  不對,這三條青蛟表現的那麼悲憤,仿佛要舍生取義的模樣,怎麼會逃?

  顧雲初腦子剛閃過念頭,就見三條青蛟渾身綻開濃烈的青黑色光芒。水府晃蕩的更厲害了,水底更是出現無數的漩渦。

  為首的青蛟狂笑著道。

  「敖焱,我們殺不了你,那我就殺光你錢塘江的百姓!到那時,你的罪再也還不清了,天帝自然不會放過你!」

  敖焱和顧雲初身形一僵,立刻明白了青蛟們的意思。

  敖焱乃是戴罪之身,他要贖罪的對像非是天帝,而是錢塘江邊那些曾經因他年少無知而死,現在投胎在這錢塘江邊的百姓。

  他偷回錢塘江本就不對,若是這些百姓死了。那敖焱這大碗牢飯怕是要吃一輩子了!

  敖焱厲喝。

  「放過我錢塘百姓,他們是無辜的,有什麼衝我來!」

  「休想!」

  青蛟們狂笑著再次加大法力。

  這一片水域仿佛被裝在了水瓶裡,一個調皮的孩子正在猛烈地搖晃水瓶,裡面的水劇烈的翻湧起來!

  陳素咬牙。

  「不好,他們想要自爆響起錢塘江巨浪,必須阻止他們!否則錢塘江邊必然生靈塗炭!」

  可這談何容易,顧雲初把敖焱放下,和陳素、燕赤霞他們試圖衝上去阻止那三條青蛟,卻因為那些漩渦和震蕩的法力而根本進不得三條青蛟的身。

  畢竟這三條青蛟是以自爆作為代價進行自殺式襲擊。便是敖焱全盛期也不可能一下子壓制住他們!

  水底漩渦越發的厲害,小魚小蝦被卷進去立刻死亡。

  燕赤霞虎目通紅。

  「來不及了!」

  來不及了。

  看著那青蛟們周身即將爆炸的青光顧雲初心裡也閃過這個念頭。

  不,還不到最後一刻。

  顧雲初忽然想起了什麼,猛地調出游戲面板。

  她想到那些錢塘江百姓、動物和房屋良田。咬咬牙選擇了抽卡。

  原本想著最近日子好過了,終於可以存錢置辦房產了,看來是她想多了。

  若是她身上那奇怪的運氣不是作假的話,老天爺啊,求求來個救命卡吧!

  長得醜無所謂,禿頭也無所謂,甚至沒有眉毛、眼皮、嘴唇都無所謂!

  *

  天空一下子烏雲密布,迅速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錢塘江邊的百姓先是疑惑,隨後眼神迅速變得驚恐起來。只見錢塘江面劇烈洶湧,一浪接著一浪朝著岸邊打來。

  這本沒什麼稀奇,畢竟錢塘江的浪潮是出了名的厲害,可現在還不到大潮的時候啊,而且平日裡大潮的時候,江面上可也不會有怪物啊!

  百姓們站在岸上驚恐的看著劇烈震蕩的水面,其上有三個古怪而巨大的蛇頭浮出,每一個都有房屋大小,正發出猙獰的怒吼聲,每吼一聲,浪就大上一分,眨眼間這浪就高過了二十幾米,甚至還在越來越高!

  「妖怪……妖怪!」

  「不是妖怪,是蛟龍!」

  有見多識廣的老翁驚懼交加。

  「蛟龍要來發大水了!快跑,快跑!」

  一時間百姓慌亂的抱頭鼠竄,驚慌尖利的聲音傳來。

  「為何有惡蛟發洪水啊!」

  「龍君呢?我們錢塘江的龍君在哪?」

  「誰來救救我們啊!」

  砰!

  大浪重重怕碎離得最近的一處茅草屋,把裡面的一切都卷回了水底。

  幾個呼吸間,浪竟是已經有幾十米高!

  「啊!娘!」

  有個小孩竟是被浪頭打倒,被浪卷跑!

  眾人驚慌交錯,想要救卻不知從何處下手,面對這等天地偉力,就算是再善水的漁家也不敢下水啊!

  嘩啦啦的水聲出現,雨幕之中,水面猛地竄出來幾個男女。其中一個冷艷高挑的女子懷裡抱著的正是剛剛落水的小孩。她迅速拍了拍女孩的背部,讓小女孩把水吐出來。

  陳素把小孩還給孩子母親。她開口讓百姓們快走,但側頭一看,只見數百米的滔天大浪緩緩升起。浪頭之上,三只惡蛟目露凶光。

  「來不及了。」

  敖焱咳嗽著道。他努力站起身,自知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他化為原形擋一擋,或許可以救下一些百姓。但這也意味著他會死。

  但就在鎖龍環的紋路開始在他的脖頸顯現的時候,他的手臂被顧雲初一把抓住。

  「來得及!」

  敖焱側頭一看,頓時愣住了,只見顧雲初不知何時變回了本體的樣貌。只是面色有些蒼白,手裡抱著一個醜陋且打扮奇怪的木偶。

  「還來得及。」

  而這一耽擱,那邊浪頭之上的惡蛟們仰天咆哮,周身的青光仿佛極不穩定一般一縮一張。

  顧雲初低下頭。

  「這也算尖叫嗎?」

  她手上名叫比利的小男孩木偶嘴巴開合,仿佛人一樣俏皮道。

  「當然算!」

  顧雲初垂眸。

  「那麼根據規則……」

  比利露出一個陰冷的笑容,木偶款式的嘴巴開開合合。

  「根據規則……,他們必須被割掉舌頭!」

  話音未落,那邊的惡蛟們動作一頓,嘴裡齊齊噴出一口血來。剛剛還風光無比的三條惡蛟瞬間從浪頭上跌落下來!

  敖焱等人和百姓們猛地睜大眼睛。

  顧雲初卻依然面色蒼白,自顧自的和木偶對話。

  「而被割掉舌頭的人……」

  比利咯咯笑道。

  「必死無疑!」

  砰,那剛剛升起的大浪沒了蛟龍們的控制不再升高,而是拍打在岸邊,濺了最前面的顧雲初等人一臉的江水。

  好機會!

  敖焱不敢耽擱,趕緊利用江心溝通錢塘江,讓錢塘江的水面迅速平靜下來。

  做完這一切,他身形晃了晃,被後面的燕赤霞趕緊扶住,陳素三人驚喜交加的看向顧雲初。

  燕赤霞:「你這也太神了!」

  陳素:「你怎麼做到的?」

  「也沒什麼,大概就是老天爺比較偏愛我吧。呵呵。」

  顧雲初慘然一笑,手中的木偶比利迅速消失。而她身後,無人看見的大洞也開始迅速變回去。隨後她身形晃了晃,猛地栽到進敖焱的懷裡。

  金色角色卡。

  死寂瑪麗肖。

  必殺技具有因果律效果,一旦有人在她面前尖叫,必定被割舌,必定會死亡。

  但同時換上角色卡後,使用者會變成瑪麗肖牌人偶。

  本來顧雲初看見Q版角色圖的時候還驚喜了一下,不僅是為了這好用的能力,還因為角色圖是難得一見的完整漂亮,有頭有臉的,既不缺胳膊斷腿,也不禿頭無眉!

  她當時看的時候還在狂喜自己,莫非是老天爺看見了她的努力,為了獎勵她不僅給了她救人的角色卡,還額外送了她一個驚喜?

  讓她終於能用角色卡挺胸抬頭的見人了!

  誰知換上之後顧雲初才發現,角色圖只有正面,而看不見的背面另藏玄機。

  她換上角色卡後,頓時覺得背後一陣發涼。

  她細細一感受才發現,老天爺這一次確實是給她留下了眉毛、頭發眼皮等等,但她的脊背幾乎全部消失,背後是個大洞,直接露出脊椎,內裡的髒器全被掏空。

  並且金卡因果律效果超過本世界武力值上限,用一次耗盡了她的全部力氣。還疑似影響到了她的精神。現在一卸掉角色卡,她只覺得自己真的一滴都沒了。

  真·各種意義上的感覺身體被掏空!

  與此同時,隨著惡蛟的死亡,雨水立刻停了,烏雲迅速散開,有金光從天上落下,顧雲初本以為是陽光,但緊接著發現不是,有一個威嚴的聲音從天上傳來!

  「敖焱,你私自回錢塘江,你可知罪?!」


第118章

  「敖焱,你私自回錢塘江,你可知罪?!」

  因為之前的狂風巨浪,外加瓢潑大雨,此刻站在岸邊的人有一個算一個全都成了落湯雞。

  百姓們濕漉漉的聚在一起,還來不及狂喜劫後余生,就聽到了天上傳來的話語。他們嚇得撲通跪地,就開始給說話的神明磕頭。

  至於那天上說話的到底是哪路神佛?

  他們不需要知道,總歸是神仙,是神仙就趕緊叩拜就對了!

  而這只不過是百姓們下意識的行為,他們的腦子還處於呆滯狀態。

  畢竟今天和昨天前天本來沒什麼不對的,他們壓根什麼都不知道,就見忽然間狂風大作,浪濤洶湧,三條巨大的惡蛟立在浪頭上咆哮的模樣簡直嚇死個人!

  本以為這是滅頂之災,百姓們都以為自己死定了,卻不想幾個呼吸間,四個神仙般的男女從水裡竄出來,緊接著那三條惡蛟忽然自己就死了。當真是雷聲大雨點小。

  再到現在,撥得雲開見日出,結果卻又有天上神仙發話,所有平日裡匪夷所思的事情全都壓縮在了這短短的幾個呼吸間,正常人的大腦無法立刻消化完全自然是正常的。

  百姓們都跪地了,原地還站著的顧雲初等人自然顯得無比突兀。

  本來虛弱的顧雲初聽到那句話心裡一緊。心裡暗罵:不會吧,他們今天的運氣這麼爛的嗎?打了陰百城來了沐河老龍,打了沐河老龍來了天庭問罪?

  你們私下底說好了組團來的吧?

  這是黑幕!她要舉報!

  不過現在最關鍵的是要怎麼處理天庭的問罪。

  顧雲初心裡沉到了谷底。張口想要回話。但把她摟在懷裡的敖焱卻手臂微微用力。

  顧雲初蒼白的小臉被壓在他的胸膛上,悶得一時說不出話來。

  敖焱仰頭看著雲層中投下的金光。他此刻渾身濕透還滿身血跡,一手摟著顧雲初,面色蒼白而平靜。

  「拜見天帝,此次我擅自回錢塘江……不,從一開始我處理陸凌之事不妥,引來沐河蛟龍意圖殘害我錢塘江百姓,便都是我的罪。」

  陳素和燕赤霞一驚。

  「敖焱?!」

  「你瞎說什麼,這怎麼能是你的罪?!」

  顧雲初:???

  顧雲初先是因為敖焱的動作一愣,隨後聽到他的話語拼命掙扎起來。

  大兄弟你干啥啊,現在是你秀胸肌的時候嗎?

  你在瞎說什麼屁話啊,這怎麼就都是你的罪了?

  你不會說話就把嘴閉起來,放開我,讓我來!

  然而敖焱對此只是把她摟得更緊一點。眼神堅定一字一句道。

  「洞庭湖底五百年依然沒讓我洗去逞凶鬥狠、魯莽行事的毛病。讓錢塘江百姓因我而再次遭了一場劫難,我敖焱,知罪。」

  這家伙是被門夾過的核桃吃多了還是鹹菜腌到腦袋了?

  你當你是背鍋俠啊?

  什麼黑鍋都往自己頭上扣?

  顧雲初氣急了簡直想要對著某人咬一口,但她本就已經精疲力盡,沒昏過去已經算是好的了,哪裡還有力氣折騰。

  見事已至此,只能暗暗把角色卡准備好,一旦天庭發難,她定要把敖焱給救走!

  【個老頭子,活了那麼多年都沒活明白嗎?這怎麼會是敖焱的錯?!難不成要敖焱眼睜睜看著錢塘江百姓死完犢子嗎?!】

  【竟然還想治敖焱的罪?統統,你聽聽這是人……啊不對是神能說的話嗎?!】

  【靠,這老頭指定是活太久老年痴呆了!】

  【對了,統統,你說著金卡和天庭的神仙交手,能有幾成勝算?夠不夠把這老頭假牙給打出來的?】

  系統妹妹聽著她內心瘋狂刷屏,趕緊勸她悠著點。

  金卡確實很厲害,但也頂多對付普通的小神,就你還想揍天帝?

  就算你是大功德者,天道親閨女也不能這麼浪好不好?!

  另一邊的陳素和燕赤霞也急了,當即朝著天上慌忙解釋了陰百城和沐河老龍的來歷,以及那青龍陸凌所犯下的罪過。

  敖焱絕對不是為了一己之私才會擅自回到錢塘江,他這麼做也是為了錢塘江百姓,還請天帝恕罪啊!

  在一片寂靜之中,陳素和燕赤霞的聲音響徹天帝。岸邊跪拜的百姓們自然也聽見了這話。他們面色驚愕和遲疑。

  「錢塘君?」

  「他是錢塘君?」

  「是錢塘君救了我們?!」

  百姓們不由抬頭伸長脖子看向那摟著顧雲初,雖是一身狼狽,依然如劍一般鋒利的男人。那就是錢塘君嗎?

  之前有盧家一家上百口被滅門,原來是條惡龍干的嗎?

  那惡龍是被錢塘君所殺?

  惡蛟是來找錢塘君報仇的嗎?

  百姓們不懂什麼叫擅自回到錢塘江是罪,更不明白為何錢塘君會說他們因他再次糟了劫難。他們只知道,惡龍死了,惡蛟也死了。

  是錢塘君和他身邊的朋友救了他們。

  之前被陳素救回孩子的母親濕漉漉的跪在地上,緊緊摟著自己的孩子,她的面色糾結了片刻,最終咬咬牙,半是害怕半是堅定的磕頭高喊。

  「無論錢塘君做了什麼都是為了救我們,求天帝開恩!」

  這話仿佛打開了什麼開關,隨著她的三聲高呼過後,陸陸續續有零星的百姓開始磕頭,再到後來岸邊的百姓全都替敖焱求饒起來。

  「求天帝開恩!」

  「求天帝開恩!」

  「求天帝開恩!」

  天上再次傳來威嚴的聲音。

  「敖焱,我曾罰你不得擅自回錢塘江,你不聽懲處私自回來理當是罪加一等。」

  顧雲初的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她心中暗暗發誓。一旦那什麼天帝膽敢說出要弄死敖焱的話,她絕不答應!

  正所謂我命由我不由天!

  天欲滅我我滅天!

  【事已至此,今日我顧傲天就要踏破這地,捅破這天!】

  系統妹妹:你冷靜一點!!!

  誰知天上的聲音緊跟著話鋒一轉。

  「但是……身為錢塘君,若是明知錢塘江的百姓有難卻因為禁令而不作為,又算得上什麼錢塘君?眼睜睜看著妖魔惡蛟禍亂錢塘江,那才是枉為錢塘龍君!」

  「除惡龍、下地府、鬥妖魔、斬惡蛟。你現在的功勞已經遠遠大於你曾經犯下的罪過。也唯有此,才能得到錢塘江百姓的真心愛戴。」

  天帝的聲音除了威嚴外多了一絲微不可查的欣慰。

  「敖焱,一別近千年,你已非昨日那個魯莽的少年。今日你既已罪孽洗清,功德圓滿。那麼往日的種種懲處,就皆不作數了。」

  已經開始腦補要怎麼把天捅個窟窿,把天帝凌霄殿打到南天門再從南天門打回凌霄殿的顧雲初動作一頓,默默的把游戲面板又關上了。

  她沉默了一下干笑道。

  【啊這……原來是欲揚先抑啊。】

  【哈哈哈,這……天帝早說嘛,整那麼嚴肅干什麼,害得我還以為要把敖焱怎麼樣了呢。】

  【真是嚇我一跳。果然不愧是高坐在凌霄寶殿幾萬萬年、至高無上、賞罰分明的天帝!天帝威武!天帝英明!我對天帝的敬仰之情就如那滔滔江水連綿不絕,一發不可收拾(注1)!】

  系統妹妹:【……說好的要逆天而行,踏破這地,捅破這天呢?這就天帝威武、天帝英明了?】

  顧雲初當即嚴肅的表示,你可不要污蔑她。她什麼時候說過這麼大逆不道的話。就算有,那也絕對是她太累了所以胡言亂語的,絕對絕對不是真心話!

  系統妹妹:……反復橫跳這麼快,你還真是不怕扯著蛋啊。

  而隨著天帝的話音落下,敖焱只覺得脖子一輕,有赤紅的鎖鏈從他身上飛出,徑直朝著天上飛去。束縛一去,敖焱原本被禁錮的那一部分法力自在湧動,頓時讓他的傷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漸漸愈合。

  與此同時,他的胸口處,那半顆江心也漸漸脫離。

  錢塘江的江面開始有浪濤湧動,水花迸濺。

  錢塘江狂喜:自己另一半的心就要回來了。哈哈哈,祂終於可以做回完整的自己了,開心!

  然而就在這時,敖焱卻對著天上拱拱手。表示自己身為錢塘君,自然要為錢塘江百姓謀福祉。錢塘江凶性太過,浪潮洶湧,別說惡蛟催動間差點淹死兩岸無數生靈,平日裡就算沒有惡妖作亂,大潮來臨時依然凶猛無比,對百姓來說十分凶險。

  本來這一半江心被天帝封印在他體內就有鎮壓錢塘江凶性的意思,若是放了回去,錢塘江的大潮怕是會更加迅猛。

  所以他希望能繼續鎮壓這一半錢塘江心。

  嘩啦啦!

  錢塘江一朵浪打來,它不大,也不高,但卻偏偏正中靶心,因為有岸阻擋,倒是沒什麼殺傷力。只是迸濺的水花瞬間澆了敖焱一個透心涼,被敖焱摟在懷裡的顧雲初也沒有幸免於難。

  兩人黑發凌亂。濕噠噠的黏在臉上,配上兩人蒼白的臉色,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總之就是很狼狽。

  敖焱默默的抹了把臉上的江水。幽幽的又加了一句。

  若是要給這個鎮壓加上一個期限的話,他希望是一輩子。

  嘩啦啦!

  啪!

  又是一朵浪兜頭朝他打來,其中還夾雜了一條無辜的魚,這魚驚慌失措的甩了敖焱兩個大嘴巴子才摔在了地上。

  敖焱:……

  靈智只有三歲半的錢塘江嚎啕大哭。

  【嚶嚶嚶,敖焱!有本事你別回來,否則我要淹死你!】

  身為龍的敖焱很誠懇的表示:【這恐怕有點難度。】

  而這話得來的是錢塘江小朋友更悲憤的大哭聲。

  天帝聲音頓了頓道。

  「敖焱,錢塘江心凶性無比,你確定嗎?」

  「這麼多年,我已經習慣了。要是拿走它,我反倒要不習慣了。」

  敖焱垂首。

  「請天帝成全。」

  錢塘江確實幫了他大忙,若是有可能,他也不想惹哭祂,畢竟錢塘江靈智只有三歲半,這和搶了小孩糖把小孩逗哭了有什麼區別?

  但錢塘江到底不是小孩,祂身有巨力而不自知,不削弱祂的力量的話,日後錢塘江兩岸的生靈怕是難以過活了。

  「好吧,我准了。」

  天帝低頭看著雲層之下的龍君,心裡感慨當年那個少年龍君到底是長大了。

  那半顆江心緩緩再次進入敖焱的胸膛。

  緊接著,天帝再次開口。

  「顧雲初。」

  「在!」

  這個時候敖焱自然沒有再捂著顧雲初了,她下意識的抬頭開口。隨後又遲疑道。

  「天帝有何吩咐?」

  顧傲天心虛的想,該不會是她剛剛想著要怎麼暴打天帝的事情被察覺到了吧?

  不過好在事情和她想的截然相反,天帝對她的態度雖然威嚴卻透著和藹。

  「你這一路除妖魔、殺惡鬼,入地府、殺惡蛟,活百姓無數,功德無量。十世功德已經圓滿!」

  最後一句話若洪鐘作響,顧雲初只見頭頂的雲層開了個洞,有金光從上方朝自己投射而來,緊接著她感覺到身上的傷痕開始迅速愈合,所有的疲憊一掃而空,並且身軀內部還有著不一般的改變,並且這個過程中,她還不受控制的順著金光緩緩朝著天上飛去。

  顧雲初腦海中驚愕的閃過幾個大字。

  脫胎換骨,白日飛升!

  雖然她很早之前就一直聽邊上的人說她早晚會成仙,但關鍵是……

  【為什麼天帝會說十世功德?他難道知道我的前幾世。】

  系統妹妹卻很鎮定道。

  【我不是一直都說我們是正經游戲嘛,我們安排玩家可不是以偷渡為手段的,來這個世界前是要和本世界的天道打過商量的!既然是此方天帝,自然有真本事,會從天道那掐算出你的來歷不足為奇。】

  系統妹妹讓顧雲初只管放心,就算不是原住民,但天道都承認的戶口,自然和原住民是一樣一樣的,甚至還要更高一籌,畢竟大功德者到哪裡都是受歡迎的。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天帝早就知道了顧雲初的存在,否則也不會在洞庭龍君那次上天庭請救兵的時候,隔空告知二郎神莫要因為顧雲初神通的怪異而驚慌。

  甚至若不是為了考察一下顧雲初,以及從天道那掐算出她合該十世功德圓滿而成仙,他怕是會在對方一來就讓她白日飛升。

  當然,白日飛升的也並非顧雲初一個,陳素、燕赤霞同樣也是功德圓滿,隨著天帝細數了他們的幾項功德,金光灑在他們身上,同樣也是褪去肉體凡胎,白日飛升!

  隨後天帝讓敖焱也入天庭來,他兄長正在這等他呢!

  敖焱一愣,隨後露出笑容,猛地變成一條千丈長的威猛赤龍,咆哮一聲後猛地超天上飛去。只留下岸邊錢塘江的百姓們或是呆愣很是驚嘆的看著他們離去。

  而之所以本該在洞庭湖的洞庭君會在天庭,完全是為了敖焱。

  在知道自家弟弟要擅自回錢塘江,又發現自己勸不動他後,洞庭君於是佯裝生氣不和他們一起去錢塘江,實則暗地裡偷偷上了天庭,硬著頭皮來為自己弟弟求天帝恕罪。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希望天帝網開一面。

  這一套洞庭君用的那叫一個駕輕就熟,畢竟當年敖焱被那群陰險老龍推出來頂罪的時候,當時還很年輕的洞庭君也是這麼狂奔到天庭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求天帝饒敖焱一命的。

  可以說,洞庭君為了自己這不省心的弟弟,當真是操碎了心。

  不過好在今時不同往日,當年那個傻弟弟終於長大了,就算他不去哭求,天帝也不會有懲罰敖焱的意思。

  *

  冬日難得的暖陽下,一處街角很是熱鬧,一個貌美的姑娘大大咧咧的坐在小馬扎上,手裡拿著一串糖葫蘆,邊上擠著一群小屁孩,同樣也是人手一串。他們正蹲在地上,豎著耳朵聽著貌美的姑娘說著故事。

  不遠處的大人曬著太陽樂呵呵的看著。

  陽光下,就連大黃狗和大橘貓都懶洋洋的趴在地上聽起了故事。

  姑娘說到動情處一拍大腿。

  「話說那陰百城當真是陰險毒辣,竟然埋伏在了錢塘江底於蘭江的交彙處,那兒有一處上古遺跡!」

  有小孩不解。

  「什麼是上古遺跡?」

  姑娘解釋道。

  「就是很久很久以前遺留下來的地方。」

  小孩恍然大悟:「我知道了,就和我爺爺那個很久很久以前的尿壺一樣吧?」

  「才不一樣!」

  姑娘無語的拔高聲音。

  「我說那上古遺跡是很久很久以前仙人留下的水中府邸,豈是什麼破尿壺能比的?!」

  小孩不滿的嘟囔。

  「我家那才不是破尿壺,我爺爺說那玩意兒值老鼻子錢了。」

  姑娘瞪眼:「不許打岔,你還聽不聽了?」

  小孩趕緊表示聽,他保證不打岔了。

  貌美姑娘這才滿意,咬了一口糖葫蘆含糊道。

  「話說那陰百城躲在那水府之中,先是抓住了龍宮裡面的龜丞相,幸好龜丞相有龜甲護身,最才沒有被害了性命,接著陰百城故意派了一只烏龜妖。企圖欺騙那位顧姑娘和錢塘君,……」

  「但他們確實大錯特錯了,不說咱們的錢塘君有多厲害,只說那顧姑娘,雖然她那會兒還不是顧仙子,但她依然是智勇雙全,聰明伶俐,老謀深算,老奸巨……咳咳,總之她就是很厲害,只見她眉頭一皺,發現事情並不簡單……」

  「於是夜裡,她當即找到了錢塘君,開始商量對策,既然敵人要請君入甕,那他們不如反客為主,來個甕中捉鱉!」

  「哇!」

  小孩子們聽的半懂不懂,只懵懂的覺得好厲害。

  但也有小孩疑惑的發問。

  「你當時又不在那?你咋知道顧仙子的眉頭皺沒皺呢?」

  嘿,這還有個小杠精?

  貌美姑娘耍無賴道。

  「反正我就是知道!」

  她繼續道。

  「……就這樣,他們假裝什麼都不知道的進了那水府迷宮,你們是不知道,那水府是以前仙人住的地方,當真是厲害啊,那迷宮的牆壁都是白玉做的,當真是華貴極了,但你們別以為這是好事……」

  「……只見那人高一寸,牆高一丈,你跳多高,這牆就長多高,若是沒有特殊手段,普通人恐怕只能困死在那水府迷宮之中,當真是可怕!」

  「……就這樣,說時遲那時快,陰百城的大骷髏頭被斬落!卻不想這還沒完,真正的危機才剛剛來臨!」

  「……你們也沒想到吧?沒錯,當時的錢塘君和顧姑娘也沒想到陰百城竟然和沐河的老龍君有牽連。隨後就扯起了一樁舊事……」

  「……之後你們也知道了,那日狂風大作,大雨傾盆,雨滴嘩啦啦的砸下來直把人打得鼻青臉腫!但是我們智勇雙全的顧姑娘和錢塘君他們一點也不怕,依然堅強的傲立於雨幕之中!」

  之前說話的小孩當即又道。

  「不對吧,那時候雖然下大雨了,但是我們只是淋濕了,才沒有被砸得鼻青臉腫!姐姐你說的不對,你這故事聽起來好奇怪啊,不會是瞎編的吧?」

  「誰說的?我當時就在現場!我看得真真的,才不是瞎編的呢!」

  貌美姑娘杏眼一瞪。指天指地的發誓。

  「至於我說的鼻青臉腫,這只是一種誇張比喻懂不懂?講故事的都要這麼適當的誇張一點的你們懂不懂?,一看你們這樣就知道你們平日裡指定沒好好讀書!」

  「原來是這樣啊!」

  「聽起來好厲害。」

  小孩子們驚嘆的哇了一聲,他們不明覺厲,只覺得這事聽著好厲害的樣子。

  提出問題的小孩也是恍然大悟。

  「原來是這樣啊,怪不得我爺爺總是說你們說書的特別喜歡誇大事實和吹牛皮了,南邊游俠兒踩死一只老鼠,結果到了說書的嘴裡就成了游俠和老鼠妖大戰三天三夜,最終同歸於盡了!」

  貌美姑娘沉默了一下,慈愛的摸了摸這小屁孩的腦袋。

  「那麼你爺爺有沒有告訴你說書人說故事的時候,不能隨意插嘴呢?你再亂說話的話,那明天我的故事可就要變成我和你大戰三天三夜,最後同歸於盡了。」

  小孩:不好,有殺氣!

  小孩懵懂間察覺了一絲危險,看著眼前貌美的小姐姐眨巴了一下圓溜溜的大眼睛,捂著嘴巴表示。

  「我……我不說話了。」

  貌美小姑娘滿意一笑,正准備接著給他們講述之後的故事,忽然遠處傳來一個聲音。

  「顧……姑娘。該回家了。」

  那聲音似乎想要說顧,但話剛出嘴邊就趕緊改了過來。旁人聽見只以為他說的是「姑娘,該回家了。」

  而有人好奇看去,就見說話的人身材健碩身高九尺,卻是個發須皆白的老頭面孔,這倒是有些稀奇,不過也就前幾天引來了街上人的好奇視線,在這老人每天這個時候准點來了幾次後,大街上的人也就不足為奇了。

  貌美的小姑娘扭頭看去,見是老人來叫自己回去了,當即站起身。

  「今天的故事就到這裡啦,明天我再來!」

  小孩子們雖然有些不舍,不過還是乖乖的和小姑娘說再見。卻不知這小姑娘和老人離開後,竟是來到了錢塘江的偏僻處,直接跳了進去。

  錢塘龍宮之中,正因為錢塘江的嚶嚶攻擊而揉著額角的俊美男人轉頭。見到貌美姑娘手中的糖葫蘆,頓時眼含笑意道。

  「又去人間騙糖葫蘆了?」

  顧雲初正美滋滋的吃著糖葫蘆,聞言不樂意的叉腰。

  「什麼叫做騙?我替那些街坊看小孩,還給說故事,就吃他們一串糖葫蘆怎麼了?這才幾文錢呢!」

  敖焱卻只覺得好笑。

  你還知道糖葫蘆才幾文錢啊。看你那每天勤勤懇懇的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每日一串糖葫蘆是金子做的呢。

  當真是小孩子心性,不過……這也沒什麼不好。


第119章

  精致的房間中有著一張柔軟的大床,帷幔遮住四面,裡面一個貌美的姑娘正閉眼熟睡在其間,似乎還在坐著什麼好夢。

  雖然她此刻乃是仙人之軀,本不需要日日睡覺,但還有什麼比在大冬天躺在被窩裡做著美夢更舒服的事情呢?

  就在這時,房間外,兩條細長的身影迅速急射而來,原來是一條小黑龍,外加一條小銀龍正從兩個不同的方向過來。

  只是兩條小龍的關系似乎並不太好,對視一眼後立刻龍尾一甩加快速度朝著姑娘房間外的窗台處飛去。

  最後小銀龍的胡須繃直了最先碰到窗台,當即得意道。

  「哈哈哈,我第一個到!」

  緊隨其後到達窗台處的小黑龍不樂意了。

  「這不算,你只是仗著胡須比我長最先碰到的窗戶,你作弊!」

  此刻的小黑龍已經有三米長了,可惜對比比他大好幾歲的小銀龍來說,還是不夠看。

  「那有怎麼樣!長得威猛雄壯本來就是我的優勢!」

  小銀龍一挺胸膛。順便得意的瞄了小黑龍一眼。

  「就你還想和我比?哼,我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飯都多!」

  「你才比我大幾歲?吃那麼多鹽你也不怕齁死自己!」

  小黑龍不服氣的也挺起胸膛。

  「再說了,你那算什麼威武雄壯,細溜溜、銀閃閃的一條,知道的明白你是銀龍,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剛從海裡撈上來的帶魚呢!知道什麼叫威武雄壯嗎?就要像我一樣孔武有力,黑得深沉!」

  「你敢罵我是帶魚?」

  小銀龍氣急怒罵。

  「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比我短那麼多,矮胖還黑,就跟大水缸長了爪一樣!」

  小黑龍:「你才是大水缸!」

  小銀龍:「那你才帶魚呢!」

  兩條小龍氣急敗壞當即忍不住衝上去打作一團。

  「你敢罵我,看我不把你這臭帶魚的牙打掉!」

  「你這大水缸還想打我?今天就讓你看看我這帶……我敖蒙的厲害!」

  「吃我一招龍抓手!」

  「好啊你,竟然偷學凡人的武學來對付我?那你也吃我一招黑龍掏心!」

  「那我……那我就白龍亮翅!」

  「哈哈哈,你這帶魚腦子壞掉了嗎?白鶴才有翅膀,你哪來的翅膀亮?亮你的咯吱窩嗎?」

  兩條小龍糾纏在一起,你扯我的龍須,我就扣你的龍鱗,你啃我的龍角,我就咬你的龍尾。打得那叫一個難解難分,滾成一團。

  因為龍族的防御力,他們打起來自己倒是沒傷到什麼,只是窗台邊上的花草樹木可就遭了殃,砰的一聲,窗戶被猛地打開。

  一張杏眼桃腮卻陰惻惻的臉出現在窗戶處。正是大清早被打攪美夢的顧雲初。

  顧雲初黑著臉看著在地上打滾的兩條小龍,咬牙切齒道。

  「是什麼讓你們一大清早起來,第一時間衝到我的窗外打架的?要是不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我就把你們打成蝴蝶結掛在我的窗戶上!」

  兩條小龍迅速分開,指著對方異口同聲道。

  「是他先出手的!」

  「是他先罵我的!」

  兩條小龍話音剛落,立刻對著對方瞪過去。

  「不對,是你先罵我的!」

  「才沒有,是你先打我的!」

  兩條暴躁小哥說著說著,竟是又要動手,好在這時,只聽邦邦兩聲。兩條小龍的小腦袋瓜立刻各挨了顧雲初一拳頭。

  她黑著臉假笑道。

  「這就是你們要說的全部了嗎?」

  兩條小龍隱約感覺到危險的氣息,趕忙解釋。

  「我不是故意來打架的,我是來叫你出去玩的!今天是除夕,聽說凡人那會有驅儺,有儺戲,我們一起去看啊!」

  「我是來找你玩的!今天是除夕,有蚌女說今天凡人的街上有好多好吃的,有漂亮的大紅燈籠,還有爆竹!我們一邊玩一邊吃好吃的!」

  並不是所有龍族都熱衷於過春節的,所以小銀龍才會這個時候來洞庭湖玩。

  而小黑龍則是因為還沒找到父母,所以暫時住在洞庭湖,不過聽聞似乎已經有他父母的消息了。

  其實兩條小龍若是能在一起玩,那也算是好事,只可惜這兩條小龍似乎有些不對付,他們異口同聲的再次說完,立刻又瞪向對方。

  「不對!她要和我去看儺戲!吃吃吃,你就知道吃!」

  「儺戲有什麼好看的,總之她就要和我去!」

  「要和我去!」

  「和我去!」

  顧雲初臭著臉惡狠狠的表示,她誰都不跟,她顧傲天今天只想在家睡大頭覺!

  誰知兩條小龍崽子跟聽不懂人話一樣,當即仇視的瞪向對方。

  小黑龍:「都是因為你,顧雲初才不和我去玩的!」

  小銀龍:「才不是,分明是你太鬧了,才吵得顧姐姐不和我去玩的!」

  「都怪你!」

  「都是你的錯!」

  【我滴個親娘嘞。今年的最後一天就不能給我一個清淨嗎?】

  顧雲初頭痛的揉了揉額角。

  她寧願去給凡間的小孩講故事都不想帶著兩個小屁孩。

  畢竟這兩條小龍的脾氣都算不上乖巧,恰恰相反,一個比一個驕傲臭屁。最麻煩的是,這兩條還是小龍崽子,以龍族的身體素質,可想而知他們熊起來的殺傷力有多麼大,兩條小龍湊在一起,豈止是一加一等於二那麼簡單?!

  顧雲初眼看著吵著吵著又開始,你敢掐我脖,我就薅你後頸的小龍,陰沉著臉恨恨的想。

  【果然還是把這兩個嘰嘰喳喳的小崽子做成蝴蝶結掛窗框上吧!】

  系統妹妹趕緊勸她。

  【不至於,不至於。還是小孩子呢。對待小孩子不能那麼粗暴,要有愛心!】

  顧雲初想了想,深以為然,嚴肅道。

  【那就打成愛心結掛在窗框上!】

  系統妹妹:……她不是這個意思。

  就在這時,兩條赤紅的鎖鏈飛來,把兩條打成一團的小龍分開捆了起來。隨後敖焱才緩緩走過來。

  他之前用的赤紅鎖鏈其實就是鎖龍環。當年在洞庭湖底吃大碗牢飯五百年的時間內,他倒也沒徹底躺平,好歹琢磨出了一點鎖龍環的用處。

  而大概是幾百年的時光就算對於他來說,也占了龍生的三分之二了,於是當鎖龍環被天帝拿走後,他還有些不適應,不知從哪給自己又找了幾條赤精鎖鏈收入袖中,用著倒也還算順手。

  敖焱嚴肅的掃過兩條被捆成毛毛蟲的小龍。

  「大清早的,吵吵鬧鬧成何體統!」

  兩條小龍都怕他,頓時安靜下來,縮了縮脖子。

  敖焱隨後看向顧雲初,見她此刻還穿著寢衣,頓時耳根一熱,偏開頭垂眸道。

  「今日乃是除夕,人間有儺戲看,還有各色的節令吃食,街市上想必很是熱鬧,你可要和我一起去逛逛?」

  本來還想睡個回籠覺的顧雲初動作一頓,看著敖焱那微紅的耳根不由一笑。

  「好啊!」

  誰知她剛剛答應,被赤紅鎖鏈捆著的小銀龍就蛄蛹著抬頭。很是不服氣道!

  「我們叫你去你不去,敖焱叔叔一叫你去你就去了!」

  自以為看透世事的小黑龍小眼睛一斜。

  「呵,女人!」

  顧雲初:……

  他們話音剛落,又是邦邦兩聲。

  敖焱劍未出鞘,直接對著小龍的腦袋來了兩下。

  「不許胡言亂語!」

  小銀龍嘀嘀咕咕。

  「還不承認。」

  小黑龍:「呵,男人!」

  眼看皮糙肉厚的小龍崽子不怕打,敖焱只能黑著臉把他們的嘴巴用鎖鏈捆住。

  顧雲初頓時樂了,對著敖焱眨了眨眼。

  「等我一下,馬上就好。」

  隨後她關上窗戶,手微微一抬,屏風上掛著的衣服就飛了過來,那是她昨天穿的衣服,畢竟仙人身上不染塵埃,自然不需要時常換洗。

  不過系統妹妹見了這情形卻道。

  【等等!你不會就准備穿這套去吧?】

  【穿這套怎麼了?】

  顧雲初仔細看了看手裡的衣服,青色的衣裙,一點也不寒酸,更沒有破洞。

  【你是要去和敖焱約會,你總要打扮打扮吧?】

  系統妹妹嚴肅道。

  【明明說是饞人家身子,但你最近怎麼一點爭取的意思都沒有,別告訴我說,你因為親過人家了,占過便宜不打算負責啊!】

  哈?

  那一次分明是敖焱親她,又不是她親敖焱,占便宜的是敖焱才對吧?

  怎麼搞得好像她要始亂終棄一樣?

  顧雲初嘴角微抽,不過想到那天在幻境中的情形,她不自在的摸了摸唇,最終還是換了一套衣服。順便坐在了梳妝台那。

  梳妝台上有著幾個瓶瓶罐罐,乃是她曾經幫龍君夫人做的胭脂,不知怎麼,龍君夫人做好後總是不顧她的推拒非要送她幾盒。

  說起來,那個時候的龍君夫人看她的眼神似乎就熱情的不像話。現在更是經常以看弟媳婦的眼神看她。

  呃……她是不是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事?

  顧雲初拿起胭脂,遲疑的在自己的唇上點了幾下。

  *

  敖焱在外面等著,因為兩條小龍畢竟加起來還沒他年齡的零頭大,所以敖焱很快就松開了綁在他們嘴上的鎖鏈。

  不知等了多久,忽然,不遠處的門被打開,裡面的人緩緩走了出來。

  敖焱下意識的扭頭,頓時呆愣在原地。

  只見顧雲初穿著一身月白色的雲紋紗裙,雲鬢之上玉簪斜插,平日裡本就漂亮的臉龐多了一抹胭脂色,平添了幾分嬌艷。

  顧雲初挑眉。

  「我這打扮如何?」

  「咳……甚好。」

  敖焱回過神來,明知自己不該一直盯著顧雲初看,卻舍不得移開視線。

  「很……好看。」

  被赤紅鎖鏈捆成毛毛蟲的小黑龍不知何時已經蛄蛹到了小銀龍的邊上。對著他嘀嘀咕咕道。

  「你看,你叔叔眼睛色眯眯的!」

  「才不是!」

  小銀龍嚴肅的小聲辯解。

  「他才不是我親叔叔,我們沒有血緣關系的。你不要胡亂攀扯我!」

  小黑龍小眼睛一斜,鄙夷道。

  「你說的不對,我之前聽魚姥姥說了,龍族之間大多沾親帶故,你和那老色龍之間肯定有血緣關系!」

  小銀龍氣急。

  「那你也是,你也是龍,你也有關系,他是老色龍,你就是小色龍!」

  邦邦!

  本以為小銀龍是幫自己辯解的敖焱握著劍鞘惱羞成怒的給這兩個小崽子兩下子,順便。赤紅的鎖鏈再次把兩條小龍的嘴巴捆起來,纏得緊緊的。

  顧雲初噗呲笑了一聲,眼見敖焱幽怨的眼神看過來,趕緊繃起臉安慰他。

  「咳,畢竟是小孩子嘛,對待小孩子不能這麼粗暴,要有愛心。」

  系統妹妹:……這話聽著是不是有些熟悉。

  大清早鬧了一陣後,顧雲初和敖焱就准備去往人間了,本來他們是打算去過二人世界的,但奈何地上的兩條小龍崽子太過纏人,哪怕此刻他們不能說話,但被他們一雙烏溜溜含淚的大眼睛一看,哪個人能邁得開腿?

  更何況認真說起來,確實是這兩個小家伙先來找的顧雲初。不帶他們玩的話,對於兩個小屁孩來說實在有些太殘忍了。

  敖焱無奈,只能黑著臉松開了鎖鏈。

  「我們可以帶你們去玩,但是你們必須聽話!」

  得到許可的小黑龍快活的在空中盤旋,聞言當即擲地有聲道。

  「我保證聽話,你叫我往東我不往西,你叫我偷狗我絕不攆雞!」

  敖焱:……

  他一時不知該該警告小黑龍,遇上這種事絕對不能這麼聽話,還是該問這小子,為什麼會覺得他堂堂錢塘君會讓他這一條小龍崽子去偷雞某狗。

  誰知小銀龍緊跟其後,爆出一個大料。

  「我也是,我最聽話了,前幾天我爹爹不小心打壞了我娘最喜歡的琉璃瓶,讓我別告訴我娘,我到現在都沒有告訴我娘!」

  東洋龍君打壞了夫人最喜歡的琉璃瓶?

  等等,重點不是這個吧?

  顧雲初先是一愣,隨後忽然想到了什麼,深深的看了小銀龍一眼。

  「呃……你這話還對誰說過?」

  小銀龍眨眨眼。掰著龍爪開始數。

  「大哥、二哥、三哥……大姐、二姐、三姐……丞相伯伯,還有丞相伯伯的女兒,萍萍姐姐……」

  「停停停。」

  眼看著小銀龍數著數著,五個爪子都快不夠用了,顧雲初面色古怪道。

  「所以你除了沒告訴你娘,其他認識的人都告訴了一個遍對吧?」

  小銀龍還沒認識到事情的嚴重性,脆生生的開口。

  「對啊。」

  顧雲初一臉復雜道。

  「你爹之後……就沒揍你嗎?」

  小銀龍疑惑道。

  「揍我?我那天之後就來洞庭湖了,這是和爹娘說過的,又不是偷跑來的,我爹為什麼要揍我?」

  「沒什麼。」

  顧雲初忍不住摸了摸這大聰明的小腦袋瓜,很慈愛的開口。

  「這幾天你就別急著回家了,哎……能躲幾天就躲幾天吧。」

  小銀龍:???

  *

  因為是除夕,很多人都不用干活,所以今天大街上格外的熱鬧。街上的店鋪不少倒還是開著的。酒樓茶館熱騰騰的香氣不斷往外飄。

  而小攤子上則大多賣著關於除夕的東西,比如紅紙、桃符、門神畫等等。

  當然,除夕這一天也少不了驅儺,乃是讓人戴上面具,換上服裝,裝扮成門神判官,又作鐘馗、土地灶神等等打扮。跳著獨特的舞蹈,把城內的街道逛個遍,意為驅除城內的邪祟。

  這種大型的集體活動自然是熱鬧無比。若是城鎮人多,近百上千人一起參演儺戲都是正常的。一群人都會帶著或是赤面、或是靛藍或是青黑的凶惡面具。跳起特殊的舞蹈嘴裡還呼呼喝喝的喊著什麼,總之怎麼凶惡怎麼來,怎麼嚇人怎麼來。就和把門神畫得越凶越好一樣,他們這樣做都是為了嚇退邪祟。

  百姓們平日裡可沒機會看這種儺戲,一個個把街頭巷尾圍了個水泄不通,跟著儺戲後面使勁的看。

  而人群的最前面,顧雲初和敖焱一手拉著一個小孩,正在好奇的張望。

  他們拉著的小孩,一個才五、六歲的模樣,另一個更是仿佛才剛學會走路。正是化形後的小銀龍和小黑龍。

  不過小黑龍穿著的衣服比較多,還帶了一個小鬥篷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倒是難得的可愛,當然,這並非是因為他怕冷,而是因為他還小,化形對他來說還太難,以至於腦門上頂著兩龍角未褪。屁股後面還比常人多了一條龍尾巴。

  小黑龍起先還覺得變成人形不舒服,但一看到那吹吹打打,呼呼喝喝走過去的儺戲隊伍,頓時就顧不上其他了。

  「哇,這就是儺戲啊?好厲害!」

  作為一個時刻想要長成凶猛大龍的小黑龍,他表示十分欣賞此刻這些凡人的裝扮,並且默默的點了個贊。

  顧雲初也是看得目不轉睛,畢竟她可也是第一次看儺戲。

  說實話,儺戲的裝扮確實很凶惡,那些呼呼喝喝的喊聲外加奇怪的腳步動作也讓她無法理解,分開來放在別的地方更是讓人覺得奇怪。

  但這些東西組合起來,卻莫名多了一種特別的味道,她說不出來是什麼,卻忍不住跟著周圍歡笑的人們一樣沉浸其中,並且深受震撼。

  放眼一望,整條街早早的就已經掛起了紅燈籠。

  跳儺戲的人們緩緩從人群分開的道路中,從紅燈籠下走過,

  被父母抱起來,騎在肩頭的小孩手拿糖葫蘆,嘻嘻哈哈的笑著。

  劈裡啪啦,這是遠處爆竹的聲音。

  驅除邪祟,企盼來年的生活,這是顧雲初上輩子從沒感覺過的濃重年味。

  系統妹妹疑惑:【那你之前過年都是怎麼過的?】

  顧雲初嘆息。【我是孤兒嘛,出了孤兒院後,自然都是一個人過的。】

  系統妹妹心裡一堵。

  【一個人躲在家裡吃年夜飯嗎?】

  【不,比這更慘。過年的時候我反而是最忙的。】

  顧雲初回憶起當初還有些辛酸。

  【上大學的時候,我過年兼職,畢業上班的時候,我過年加班。每次都是孤零零的一個人,等到過完年只能一邊度假一邊拿著超級加倍的工資,吃著火鍋喝著奶茶,可憐兮兮發個朋友圈等同學或是同事們點贊。】

  本來還可憐顧雲初的系統妹妹:……

  果然,她就不該同情顧雲初,顧雲初這家伙到哪裡都能讓自己過得好。同情顧雲初還不如同情一下總是被顧雲初忽悠的自己呢!

  逗了一下系統妹妹的顧雲初臉上掛起一個笑容。

  大過年在公司加班的時候她確實不覺得孤獨,不過……現在有敖焱的陪著,似乎也很不錯。

  「敖焱。」

  敖焱聽到聲音轉頭看去,就見人群中顧雲初對他笑靨如花。

  「明年除夕我們再來看儺戲吧?」

  敖焱:「好。」

  把儺戲看完後,顧雲初和敖焱帶著兩個小屁孩一起逛街。大概是被年味感染,顧雲初走到了一處小攤子前,拿起了攤子上的桃符和門神畫看了看。

  桃符就是桃木板上寫上神荼、郁壘兩位神明的名字,用以辟邪。而門神畫像同樣也是辟邪之用。

  敖焱一愣,還以為顧雲初要買這個。

  雖然洞庭湖正在准備過年,但誰也沒有買這些的,畢竟他們本身就是神仙,進行這一活動也就是為了圖個樂,若是買來門神畫像掛上,真要有厲害的妖魔打上洞庭龍宮,還不知道誰保護誰呢!

  他還沒開口,賣貨的是個老大爺倒是先說話了。

  大概是喜慶的日子人也比較活潑,抬頭看見顧雲初和敖焱的模樣笑著道。

  「公子真是好福氣啊,有這樣好相貌的夫人,還有兩個麒麟兒!」

  這話一出,敖焱動作一頓。

  夫……夫人?麒麟兒?

  他耳根一紅,慌忙的想要解釋,結果邊上的顧雲初卻笑道。

  「這位老人家,你怎麼知道我們是夫妻啊?」

  老人家聞言笑了。

  「這位夫人莫要說笑,我雖然年紀大了,但眼神可還好使的很呢,你們攜妻帶子的出來逛街,是個人都能看出來了!」

  簡而言之,他又不瞎!

  隨後他又積極的向顧雲初和敖焱推銷起了自家的貨物,一口一個吉祥奉承話。

  一會兒說敖焱有福氣,有這麼漂亮的媳婦。

  一會兒說顧雲初有福氣,有這麼氣宇軒昂的丈夫。

  一會兒又贊嘆兩個小孩可愛,鼻子眼睛和夫妻兩個簡直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一樣。

  顧雲初倒是還好,畢竟上輩子什麼沒見過,但老實龍敖焱卻耳根發燙,看似面色如常,實則腦子沸騰的快要爆炸了。想要解釋又因為顧雲初的話不好解釋,更因為顧雲初剛剛的話心亂如麻。

  等到他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離開了那個小攤子,手裡還拿著剛剛買下的桃符和門神畫像。

  顧雲初笑眯眯道。

  「你這人真是,你買這些東西是打算貼哪啊?」

  兩個小屁孩交頭接耳道。

  小黑龍:「你看你叔叔,人家一說他和顧雲初是夫妻,魂都飛了,說買什麼就買什麼,真是沒出息。」

  小銀龍嚴肅的劃清界限。

  「都說了我是東洋那邊的龍,和敖焱叔叔沒有血緣關系的!」

  所以罵敖焱叔叔沒出息就好,別牽扯到他!

  沒出息的敖焱:……


第120章

  大概因為才剛剛成仙,所以春節在燕赤霞和陳素的眼中依然是一個很重要的日子,他們並沒有留在洞庭龍宮,而是早早地離開。

  燕赤霞要去他師父的墳前坐坐,好歹也成仙了,絮叨一下給他老人家聽聽。哪怕知道對方已經輪回轉世,不可能聽到這些,但燕赤霞表示,老子樂意。

  至於陳素則沒有多說,不過應當是回某個充滿家人回憶的地方走走看看吧。

  而此刻洞庭龍宮內很是熱鬧,一群人推杯換盞的,笑鬧聲震天。因為除夕夜講究守歲,所以這場宴席怕是要鬧到天明才會結束。

  顧雲初酒量不行,偏偏還饞嘴,喝了沒幾杯就醉了,為了守歲也不想睡,於是就走了出去准備醒醒酒。

  她緩緩走出來,臉頰緋紅,身上還透著酒氣。出去後才看見遠處的園子裡也擺了好幾桌,原來是洞庭君高興,於是吩咐今日龍宮的守衛侍女們也來歡慶這除夕。

  顧雲初湊近一看,發現裡面還有熟人。正是那位喜歡稱呼自己為魚姥姥的老鱉精。當時對方正抱著酒壇子大口大口的灌,仿佛喝得不是酒而是水一般,

  「呦,魚姥姥你還挺有酒量的啊!」

  魚姥姥動作一頓,顯然沒想到自己躲著躲著今天又碰到這家伙了。

  她打了個酒嗝,努力把老臉笑成一朵花。

  「過獎,過獎,顧仙子不在席間,怎麼到咱們這來了?」

  「喝太多了,所以出來吹吹風。」

  顧雲初笑著掃了一眼席面,正想說他們的飯菜倒也不賴,結果卻正正好看見了桌上的一道湯。她沉默的看了看湯盆裡面浮浮沉沉的甲殼,再默默的看向魚姥姥碗裡未喝完的湯

  「……這湯看著……」

  怎麼那麼像是甲魚湯?

  喂喂,那湯裡面的分明是被大卸八塊的甲魚吧?

  浮浮沉沉的怎麼看都是甲魚殼吧?!

  誰知魚姥姥確實誤會了,當即笑著推銷道。

  「這湯做得十分不錯,味道極鮮,顧仙子可要嘗嘗?」

  「不了,不了,我現在肚子裡都是酒水,可實在喝不下了。」

  顧雲初慌忙婉拒,感覺自己真是醉了,否則怎麼會看見一只老鱉精在那歡快的喝甲魚湯?

  雖然水族是這樣的,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成精的水族吃普通的魚蝦無可厚非。但你也不能這麼明目張膽吧?

  你看著那上下浮沉的甲魚殼就一點想法都沒有嗎?

  真是好一個烏龜吃王八,你六親不認啊!

  顧雲初表示剛成仙的自己果然還是太嫩了,接受不了這份食譜。轉而視線移到了魚姥姥邊上的一個男人身上。

  那是一個看上去有些健碩,腦袋還很大,一臉憨厚的家伙,但不知怎麼,顧雲初一來,他就低垂著腦袋,身子悄悄往邊上移。

  隨著顧雲初盯著他上下打量,這個男人額頭開始冒汗,身子瑟縮,仿佛很害怕的模樣。

  「你害怕我?」

  顧雲初狐疑的看著他。

  男人縮了縮脖子慌忙否認。

  「沒有,沒有。」

  顧雲初察覺到不對,皺眉道。

  「抬起頭。」

  男人被嚇壞了,慌忙抬起頭,隨後一雙看著就不聰明的眼睛驚慌的看向魚姥姥。

  「你慌什麼啊。坐好!」

  魚姥姥先是無語的訓了男人一句,隨後笑著和顧雲初解釋。

  這男人其實就是之前和顧雲初有過節的那條胖頭魚。也就是魚姥姥的干孫子。

  大概是因為顧雲初當初的水煮魚、酸菜魚、香煎魚等各色食譜嚇到了這條胖頭魚,所以對方才會一見到顧雲初就哆嗦,生怕顧雲初一時興起,把他打去做魚頭湯。

  而他之所以會穿在這裡,則是因為他前不久終於僥幸化形,魚姥姥就把他弄來了自己身邊帶著照顧一二,畢竟這家伙別看腦袋大,實則裝的都是水,一看就是又一個人間大聰明。

  想到魚姥姥的喜好,顧雲初真誠的發問。

  「除了這個,龍宮不會還有你的孫子吧?」

  魚姥姥聞言得意一笑,大手一揮表示,其實坐在這一桌的都是她認的干孫子干孫女。說著還給顧雲初介紹了一番。

  一桌子八個中,除去魚姥姥和胖頭魚,另有兩個蚌女、三條魚精、外加兩只蝦兵、和一位田螺精。就這都夠湊成兩桌麻將了!

  要知道這還是水裡的,還沒加上魚姥姥認得那些地上跑的,天上飛的呢!

  顧雲初:……魚姥姥這認鱉孫的技術當真是有夠強悍的。

  本以為是同事之間的宴席,萬萬沒想到原來還是一大家子的團圓飯。顧雲初不敢再打擾,趕忙溜了溜了。但因為喝酒太多有些上頭,她也不想回去,左右看了看後,她腳一點飛上了屋檐,醉醺醺的躺了上去。

  她打了個哈切看著上面。往上望去是龍宮外面的一層清光保護罩,再往外是幽深的湖水,活潑的小魚在上面成群的游動。因為成仙的,身體素質更強了,還能透過湖面看見今夜皎潔的月光。耳朵微動還能聽到龍宮各處傳來的熱鬧聲。

  好熱鬧啊。

  顧雲初覺得酒意越發的上頭了,自己好像有些醉了,迷迷糊糊間隱約看見了有人上來了。她側頭一看,發現是敖焱。他今日穿著墨藍色的錦衣,頭戴玉冠,腰懸寶劍。就仿佛她當初在破廟剛見他的模樣。

  敖焱在屋檐上坐下垂眸看著躺著的心上人。

  「怎麼在這?」

  「喝多了,出來緩緩。」

  顧雲初抬眸。

  「你呢?」

  敖焱:「我見你出來一直沒回去,就來找你。」

  顧雲初笑了,忽然道。

  「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的時候嗎?」

  敖焱眼眸微動。

  「當然記得。」

  「當時我窮得都要去討飯了,看見那破廟的時候心裡想著總算不用睡野地了,沒想到會在那裡遇見你。」

  顧雲初回憶起當日的情況,醉醺醺、笑嘻嘻道。

  「當時我就想啊,你可真是個好人,不對,應該說是財神爺,不僅把分贓的十幾個銅板都給我了,還提醒我能去拿劫匪換懸賞金,從此讓我走向發家致富的道路!」

  系統妹妹默默吐槽,是啊,自從那天之後,這個世界的黑吃黑事業迎來了蓬勃的發展,至今道上還有你們兩個雌雄雙煞的傳說呢。

  「你當初也很有趣。」

  敖焱回憶起當初,眼神也柔和起來。嘴角含笑道。

  「罵起人來花樣百出,本以為你要懲凶除惡,結果卻是反打劫,之後十幾個銅板更是當成寶貝藏著掖著。當時我就想,你這麼活潑伶俐、武藝高強的姑娘怎麼會窮成那副樣子。」

  「當然是因為我這個人窮得有志氣,有節操、有底線!」

  顧雲初不服氣的哼哼。

  「要不然以你當時那一身錦衣華服,劍上還鑲大寶石的打扮,我早就把你套麻袋拖草叢裡面扒光了。」

  「咳咳咳!」

  敖焱一驚,被口水嗆到了,耳根發紅的不敢往顧雲初那邊看。

  顧雲初一愣,隨後噗嗤一笑。

  「你瞎想什麼呢!我說的是把你身上的錢財扒光而已,你這是……」

  她一臉『你不對接哦』的表情上下打量了敖焱一眼。

  「敖焱,做龍還是正經一點的比較好。」

  敖焱:……到底是誰不正經?

  敖焱反應過來。默默的看向顧雲初。

  「你是故意的。」

  顧雲初眨眨眼。理直氣壯道。

  「什麼故意的?你自己不正經怎麼還憑空污我清白呢?」

  坐在一邊的敖焱也喝多了酒,腦子醉意上頭間脫口而出道。

  「你就是故意的,你明知道我……」

  他說到一半又緊急剎車。

  「明知道你什麼?」

  原本躺著的顧雲初緩緩坐起身,好似美女蛇一般柔弱無骨的爬過去,手撐在敖焱的肩頭。她已經有些醉了。小臉緋紅,吐息間帶著一股甜酒的香味。唯有一雙杏眼出奇的閃亮。

  見敖焱不說話,顧雲初壓低身子,離敖焱的臉近在咫尺,吐息都仿佛融在了一起。

  「明知道你什麼?繼續說啊。」

  敖焱仰頭對上她的眼睛,仿佛被蠱惑了一般,喉頭微動。

  「你明知道……我愛你。」

  所以哪怕她任何一點撩撥他都會中招。

  堵在心口的一句話終於說了出來,敖焱不僅不輕松,反而更忐忑起來,他緊緊的盯著顧雲初,伴隨著劇烈的心跳聲一字一頓道。

  「雲初,你可願嫁我?」

  顧雲初楞了一下,下意識的盯著敖焱的眼睛,那裡倒映著她的身影還有頭頂細碎的月光,她仿佛又回到了那個夜晚,這人沐浴著破廟大洞漏下來的月光,含笑朝著她看來。

  她向老天爺發誓,第一次初見她對敖焱真的只是對『財神爺』的崇敬,只想把對方放在心中供養,只求多給自己加點財運。但她萬萬沒想到,有一天這玩意兒也會變質。

  「……雲初?」

  見她久久沒說話,敖焱的聲音似乎都干澀起來。

  顧雲初回過神來,卻沒有回答敖焱的問題。

  「你是不是還欠我一個吻?」

  她的手緩緩捧上敖焱的臉,慢慢貼近。

  「雖然我本來想著到真正的洞房花燭夜再討回來的,不過現在嘛……」

  她未盡的話語消失在兩人緊貼的唇間。

  敖焱的雙眸睜大,隨後緊緊的摟住顧雲初的腰,這個平日裡一直恪守禮儀的孤寡老龍猛地把人摟到自己懷中,頭深深的埋了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系統妹妹:俺當時就看見兩人往屋檐上一坐,單純的俺還以為他們要談心呢,結果還沒偷聽幾句八卦,俺就進小黑屋了,俺也不知道為啥,俺也不敢問。

  *正文到這裡就結束啦,之後會有幾章番外。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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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番外一小黑龍

  過年雖然熱鬧, 但是過完年後,顧雲初和敖焱就又有煩惱了。

  第一是小黑龍太熊。

  第二是小黑龍和小銀龍湊在一起太熊。

  第三是……小黑龍這熊孩子到底是哪家的啊喂!

  雖然小龍崽子過於活潑了一點,但倒也不是不講理的, 偶爾逗逗也確實很有趣, 可關鍵是這小孩是撿來的啊!

  這小龍崽子又不是大白菜, 能隨便撿。

  別的不說,只看他才兩歲大點就會化形, 黑龍的自帶天賦潛伏之術玩得飛起, 外加那黑得夜裡只見牙不見龍的高檔皮膚就知道這孩子的天賦很高, 血脈很純,絕非普通的小龍崽子。

  他甚至能和東洋的小世子小銀龍敖蒙打鬧而勢均力敵。要知道他可還比小銀龍小幾歲呢!

  所以所有人都猜測小黑龍的身世不簡單,這點就連小銀龍這小不點都看出來了。跟小黑龍哥倆好的時候還拍著胸脯保證要和其他小伙伴宣傳一下,看看誰家丟了這麼一個厲害的小黑龍崽子。

  當然, 跟小黑龍吵架的時候,小銀龍就立刻翻臉無情的表示,等幫小黑龍找到父母後,一定要狠狠的告小黑龍這混蛋一狀,讓大黑龍把小黑龍的屁股給打腫!

  對此想法,顧雲初深有同感。

  一個平凡的早上, 顧雲初頂著雞窩頭兩眼無神的看著房頂半晌。隨後眨眼間她就穿戴好,砰的一下打開了窗戶。對著那兩條叫嚷著讓她快起床的小龍崽子怒道。

  「現在才幾時?天都才剛亮呢!」

  小銀龍挺胸。

  「才不是, 天早就亮了!」

  小黑龍小龍爪叉腰。

  「快點走啊,我們去吃第一鍋的豆漿和油條!」

  「吃吃吃, 你們就想著吃!」

  顧雲初惡狠狠道。

  「信不信哪天我把你們裹上面粉也放油鍋裡炸至兩面金黃, 隔壁小孩都饞哭了!」

  誰知小銀龍哈哈大笑。

  「區區油鍋可炸不透我們!」

  顧雲初:……這是什麼很值得驕傲的事情嗎?

  小黑龍理直氣壯道。「你都已經成仙了,干嘛還每天都睡覺,你這是浪費光陰!」

  顧雲初也叉腰。「你管我, 我成仙就是為了浪費光陰的!」

  小銀龍小爪子一揮。

  「你可以下午再浪費,總之你既然已經起床了,那快點帶我們一起去街上吧!」

  這兩個家伙,自從之前帶他們去街上逛了逛,就整天叫嚷著要去街上。

  顧雲初頭疼道。

  「你們若是想吃那些,也可以讓廚房做嘛,干嘛非要起一大早去街上?」

  小黑龍開口。

  「那不一樣,龍宮的豆漿油條和街上的味道不一樣。缺少了……缺少了一股煙火氣!」

  顧雲初嘴角微抽。

  雖然街上那家的豆漿油條確實好吃,但煙火氣?

  幾日不見,這小黑龍肚子裡墨水急速飆升啊,難道是背著她偷吃墨魚了?

  「那你們也不用一直找我啊,你們不能去找其他人嗎?」

  小銀龍眨眨眼。「大家都有事情忙。」

  小黑龍更是耿直道。

  「就你最閑,每天都要睡懶覺,幸虧你不住天庭,否則天上一日,人間一年,你一覺起來,我曾曾曾孫子都有了。」

  顧雲初:……你才兩歲,倒也不必現在就暢想曾曾曾孫子的事情。

  最後沒辦法,只想虛度光陰的某頹廢大人被堅信一寸光陰一寸金的兩條小龍給拉上了岸,帶著他們偽裝成凡人吃了一頓滿是煙火氣的早餐。結果正好錯過了帶著熱騰騰的甜豆花來找她的敖焱。

  於是敖焱也覺得必須快點給小黑龍找到父母了。

  但問題是,他們之前的尋找也不是不上心,五湖四海幾乎被他們的人問了個遍,但不論問哪條龍,都說自己沒丟孩子。讓他們去別家問問。

  西海那邊,因為西海龍君是黑龍,所以聚集了不少黑龍,算是他們的大本營。西海龍君聽說了這件事,其實有說過,找不到父母的話,他那邊也有黑龍願意收養小龍崽子。畢竟純種龍族生育不易,小龍崽子在龍族可是相當珍貴的存在。誰也不會讓小龍崽子受委屈。

  只是考慮到小黑龍年紀太小,太依賴顧雲初等人,外加不知道從哪學來的『堅決不認賊作父』的話,這才一直呆在洞庭龍宮。

  好在龍族對小龍崽子確實足夠重視,最後顧雲初等人和西海龍君那邊一合計,最終決定,由顧雲初和敖焱帶著小黑龍去西海龍宮一趟。

  而西海龍君負責召集所有的黑龍過來,滴血認親看看到底是哪個家伙把孩子弄丟了還一直不出來認領!要知道根據小黑龍的說法,他一出生就沒見過父母,分明是還在蛋裡的時候就被弄丟了!

  顧雲初和敖焱於是在花園裡給小黑龍做心理工作。

  結果小黑龍剛聽到這決定就不樂意了。

  「你們不想養我了?想要把我送給那群大老黑?」

  雖然平日裡打打鬧鬧,但此刻小銀龍很有義氣的伸出爪子一摟小黑龍的脖子,表示你們若是不想要這小黑龍了,那他就帶回家養。

  有他一口豆漿喝,就有小黑龍一口豆渣吃!

  「咳咳!」

  正喝茶的敖焱被嗆了一下。

  邊上的顧雲初更是差點沒拿穩杯子,一時不知該吐槽小黑龍這家伙那大老黑的稱呼,還是該吐槽小銀龍那奇葩的承諾。

  敖焱努力繃住臉道。

  「你放心,不是把你送給西海那邊,只是帶你去那邊滴血認親而已。」

  「真的?只是滴血認親?不會隨便忽悠我認個爹娘吧?」

  小黑龍跟著顧雲初等人這段日子當真是口舌伶俐了很多,還看顧雲初和敖焱嚴肅道。

  「先說好哦,我是堅決不會認賊作父的!」

  神他媽認賊作父!

  「我不是告訴過你了嗎?不會用成語就別亂用!」

  顧雲初恨鐵不成鋼的給了小黑龍一個腦瓜崩。

  「你放一萬個心吧,你不願意誰都不會強迫你。不過……」

  顧雲初喝了口茶緩和了語氣。

  「難道你就一點也不想知道你的親生父母是誰?」

  小黑龍動作一頓,偏了偏頭道。

  「他們都把我丟了……我才不想知道呢!」

  「你就不想知道他們為什麼弄丟了你?你就不想知道他們弄丟你後是什麼心情?好吧,就算這些你都不想知道,被弄丟你就不生氣嗎?」

  見小黑龍果然露出委屈而氣憤的小眼神,顧雲初低聲道。

  「生而不養,把還在蛋裡的小孩丟了在哪個地方都不是好事,咱們帶你去找他們,若他們不是好的,到時候你若是生氣不願意相認也無所謂,我們可以幫你狠狠的揍他們一頓,順便敲他們一筆撫養費,這樣你日後不就不用著因為上街沒錢而干看著了?到時候你喝豆漿都是十碗起喝,上不封頂!」

  小黑龍最近正因為摳門的顧雲初給的零花錢不夠花而煩惱呢,聞言頓時眼睛一亮。

  「好!等我們找到我爹娘,一定要好好敲他們一筆!」

  顧雲初無語凝噎。

  她說了那麼多,你這小崽子就聽懂了這一句?

  你她娘的真是個龍才!

  就這樣,兩天後,顧雲初和敖焱帶著小黑龍來到了西海龍宮。

  *

  三人到了西海,遠遠的就能看見金碧輝煌的西海龍宮,外加西海龍宮大花園中的一群大黑龍。

  黑龍大多性格粗獷,所以龍宮也很大氣磅礡,最大的特點就是大。

  聚集地點在花園,顧雲初進去後,只覺得這花園就和一個小森林一般,各種奇花異草,珍稀樹種齊聚,而裡面是三五成群的大老黑。

  人形的黑龍們大多黑衣黑褲黑鞋,真就從頭黑到尾,而不少黑龍在花園裡化為了龍形,當真是黑得毫無一點雜色。

  西海龍君倒是穿著花哨點,乃是墨色描金的錦衣,身形健碩,比起儒雅的洞庭君多了一絲彪悍的氣息。他性格也很是豪爽,待顧雲初他們來了後,就立刻帶著他們來了這花園。

  「敖焱你和顧仙子先喝點茶歇一歇,這事我來安排就行。」

  他笑著帶兩人帶到花園的桌椅處坐下,讓人送來了茶水點心,隨後轉頭對著那些黑龍們道。

  「來來來,都過來看看,這是誰家的孩子!誰家孩子丟了?!」

  他只是很平常的說話,但說話的聲音卻好似打雷一般,轟隆隆傳了老遠。

  黑龍們本就是因為這件事聚集起來了,不用他說,看見小黑龍的時候就已經往這邊湊了。小黑龍到底年紀小,本來還有些緊張。

  一邊想要見見親生父母,一邊又怕自己真是沒龍要的小崽子。

  顧雲初身為從小被丟棄的孤兒,心裡自然明白小黑龍的糾結,在邊上坐著心也緊張起來,生怕最後的結果不好。

  誰知她到底是低估了小龍在龍族的地位,一群大黑龍在看見小黑龍後,簡直是熱情過了頭。

  只見一個大黑龍湊過去仔細看了看,頓時就一拍大腿道。

  「呦,這小鼻子小眼睛小龍角的,長得倒是秀氣。長得和我不說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那也是八九不離十,不用說了,這肯定時候我家的!」

  顧雲初默默的看了看渾身腱子肉鼓起的人形黑龍。

  ……大兄弟,咱能不睜眼說瞎話嗎?

  「胡說,你也不看看自己那凶神惡煞的樣,要我說,和小子分明是像我,肯定是我家孩子!」

  「你可拉倒吧!你一打光棍的龍來這湊什麼熱鬧?你生的出來嘛你!」

  「這小子長得倒是可愛,你別聽他們說瞎話,他們說謊不打草稿!我做龍最實誠了,我雖然不是你父親,但你和我有緣,不如你認我做爹如何?」

  「滾滾滾,你個老光棍連媳婦都沒有還想當人爹?!」

  「我和我夫人都沒孩子,不如來我家吧!」

  「我和相公有三個孩子,還是跟我回家吧,孩子多可以一起玩!」

  顧雲初一驚,這小黑龍竟然這麼受歡迎啊?


第122章 番外二小黑龍

  眼看現場鬧哄哄的, 一群黑龍在那邊誘拐小孩,西海龍君當即開口。

  「都給我安靜!讓你們來是為了揪出那個亂丟孩子的家伙的,你們瞎起什麼哄?!都一個個給我站好了, 來滴血認親!」

  這聲音好似炮仗一樣在眾人的耳朵邊炸開, 一群黑龍頓時老實下來。

  他們顯然也想起了正事,當即一個個或是面目凶惡或是面目嚴肅的表示, 說的對,爭取小龍崽子的撫養權可以先放一放, 必須先把那對不負責任的父母給找出來!

  身為龍族中, 排行在赤龍之下的暴躁老哥, 一群黑龍表示自己光是想想有黑龍把龍蛋弄丟, 害得小龍崽子流落在外吃了那麼多苦就已經拳頭硬了。

  龍族的滴血認親並不像是人間的那般, 他們是真的靠血脈的牽引來找龍。

  首先西海龍君先取了一點小黑龍的指尖血,這一滴鮮紅的血珠懸浮於空中,而之後的大黑龍們依次上前也滴出一滴指尖血。

  若是有血緣關系, 那麼兩滴血就會飛到一起相融, 若是沒有,那麼就不會有動靜。

  大黑龍們一邊排隊進行滴血認親, 一邊銳利的眼睛在同族中搜尋,意圖憑借自己的火眼金睛立刻揪出那個弄丟孩子的家伙。

  「等抓住是誰弄丟的,我要把那家伙吊起來抽個三天三夜!」

  「抽個三天三夜?你是要給那家伙刮痧嗎?」

  「要我說,必須抽滿七七四十九天!」

  「還要讓雷公電母給那家伙電一電!」

  就在這時,一個排隊上前的健碩男人忽然疑惑道。

  「咦?這小子長得倒是很眼熟啊。」

  「你要是再敢說他長得像你, 信不信我現在就給你一巴掌。」

  西海龍君面無表情的看了看空中那不相融的血液, 冷酷的道。

  「趕緊讓開,下一個!」

  那健碩男人卻道。

  「不對,不對, 我是說他看著眼熟,這秀氣的小模樣……倒是很像敖厲小時候。」

  「啥就像我小時候?」

  一個碩大的黑龍腦袋伸過來,氣憤道。

  「敖宇你這家伙平日和我不對付就算了,現在還和我挑事?我是那種會弄丟孩子的龍嗎?我家的龍蛋我可是貼身安放的!」

  說話間,大黑龍敖厲還拍了拍腹部掛著的小袋子,雖看不清模樣,但憑那圓滾滾的輪廓就能猜到應該是一顆龍蛋。

  因為被龍君召集不得不來,又放心不下龍蛋,於是直接貼身放置。可以說敖厲算得上粗獷黑龍中難得細心龍了。

  敖宇瞪眼。

  「我又沒說錯,這小子確實和你小時候一模一樣嘛?不信你讓大伙看看!」

  因為敖厲為了更好的促進龍蛋孵化,所以一直保持著龍形的模樣,正好和小黑龍對比一下,雖然顧雲初看不出來這花園裡那麼多大黑臉到底有什麼差別,但黑龍們顯然有自己的辨別方法,仔細一看後,果然是越看覺得越像。

  就連西海龍君等老龍看了都說確實很像。

  於是就有黑龍猜測。

  「我記得你說過,你在島上曬蛋的時候,曾被一群膽大妄為的金雕襲擊過,不會是那時候丟的吧?」

  敖厲一雙碩大的龍眼朝著小黑龍看過去,正好對上小黑龍好奇又遲疑的眼神,他心裡一軟。但卻還是嚴肅強調道。

  「不可能的,我殺了那群金雕後立刻就把蛋撿回來了,再說了,我和夫人就這一顆蛋,我就算再不會數數,也不至於弄丟吧?」

  和敖厲本就不對付的敖宇當即斜眼道。

  「誰知道你背地裡有沒有做些對不起夫人的事。」

  和夫人恩愛無比的敖厲頓時龍眼一瞪,問敖宇是不是皮癢癢了,想讓他幫幫忙!

  有黑龍無語的趕緊勸說。

  「哎呀,這有什麼好吵的?都省點口水吧!」

  「還有龍蛋在身上呢,脾氣收斂點,你們打架我們不管,好歹先把龍蛋放下啊!」

  「都消消氣。不就滴個血的事情嗎?」

  敖厲一想也是。摸著龍蛋暗想自己犯不著和一個光棍龍生氣。當即插隊表示自己要滴血。說著就逼出一滴指尖血飛到空中。

  「敖宇,你睜大眼睛看清楚了!」

  誰知他的話音未落,就見那滴血不僅沒有像是其他黑龍一樣靜靜懸浮,反而還朝著小黑龍的那滴指尖血直衝過去,最終兩滴血成功的融合在了一起。

  所有黑龍全都瞪大了眼睛。就連找茬的敖宇都不可置信的轉頭看向那條大黑龍。

  「好你個敖厲,沒想到你平日裡看著濃眉大眼的,背地裡確實這麼一條龍啊!」

  背著夫人和別的龍生蛋也就算了,竟然還把龍蛋給弄丟了?!

  「這……這……」

  敖厲也懵了。隨後趕忙叫著不可能。他和夫人伉儷情深,只有一個許久沒有孵化的龍蛋,他發誓自己可一點錯誤都沒犯啊,哪裡又冒出來了個小龍崽子來?

  眼看著周圍的同族看自己的眼神都不善了,敖厲為了自證清白,當即咬牙對天發誓,自己絕對沒有做過對不起夫人的事情!

  要知道誓言可不是隨便發的,眼看敖厲這樣,其他黑龍的眼神也狐疑起來。

  既然滴血認親指向敖厲,敖厲也沒有對不起夫人,那……難道當初他夫人生的不只一顆龍蛋?

  只可惜敖厲夫人並非黑龍,又因為有事回娘家,所以並沒有來參與這次的活動。大家暫時想問也找不到人。

  敖厲卻很堅定的否決了眾人的猜測。

  「不可能的,當時我夫人生產的時候,我就在邊上為她護法,我敢肯定,她就只生了這一顆龍蛋。」

  說著,他就把自己身上的布袋子打開,把自己的寶貝龍蛋捧起來讓眾人看清楚。

  有黑龍遲疑道。

  「那會不會是你夫人當時其實肚子裡還剩一顆,然後過了幾天再生下來,又不小心弄丟了,所以你不知道?」

  敖厲黑著臉表示,先不說他夫人生產後,他一直日夜不離的守護,就說生完肚子裡還藏一顆蛋?你當母龍是你家養的老母雞嗎?一天一顆蛋?

  就在這時,一個遲疑的聲音傳來。

  「這就是龍蛋嗎?它看上去……和我想像的不太一樣。」

  顧雲初走過去摸了摸小黑龍的小腦袋,隨後遲疑的看向敖厲龍爪中的龍蛋。那玩意兒是橢圓形沒錯,但卻實在不像是蛋,倒像是塊大型的鵝卵石,上面還有著點點坑窪以及條條裂紋,看起來就越發的像是塊破石頭了。

  「看著是不是像塊石頭?」

  敖厲寶貝的摸了摸龍蛋,很爽快的解釋道。這就跟神物自晦一樣,為了不招來覬覦而主動讓自己看起來毫不起眼。畢竟龍族厲害是厲害,但也不是毫無缺點,純種龍崽誕生率極低,並且龍蛋時期很是脆弱。

  所以龍蛋的外表不僅不華光溢彩,反而灰撲撲的好似大石頭。

  越是天賦高的龍蛋,越是能把自己偽裝的像是大石頭,就比如他家的這一顆,只可惜他家的這顆龍蛋不僅長得像是石頭,性格也像石頭一樣過於沉穩了,以至於他都孵了快五十年了,這小家伙竟然還出來。

  稀罕完自己的龍蛋,敖厲有些歉意的看向小黑龍。

  雖然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情況,但他覺得自己真的不是小黑龍的親生父親,當然,若是小黑龍願意,他想他和夫人很可樂意收養小黑龍這樣可愛的小龍崽子。

  然而邊上的顧雲初卻在看了那顆龍蛋良久後,冷不丁的開口。

  「長得像石頭,性格也像石頭,那……你有沒有想過,你手裡的那個……可能就是一顆石頭呢?」

  敖厲聽到這話有些不爽了,畢竟前兩句都是誇他家孩子的他接受,但他的龍蛋是正經龍蛋,怎麼可能會是一顆石頭呢?!

  然而敖焱卻跟著開口。

  「那不知這龍蛋平日可有什麼動靜?」

  敖厲無語道。

  「我家孩子還未出殼,哪裡會有什麼動靜?」

  敖焱沉默了一下。

  「我雖然沒生養過龍蛋,但卻也知道,龍蛋長到一定程度,裡面的小龍是會動的。」

  其余有孩子的黑龍趕緊現身說法。

  「沒錯,我家的小崽子還在蛋裡的時候是會晃動。」

  「我家那小丫頭還是蛋的時候很是不安分,總是到處滾!」

  「我家的也是!」

  敖厲身子一僵。

  「可……可能是我家孩子性格比較沉穩?」

  「……雖然龍蛋孵化需要時間,五十年孵化不出來沒什麼,但性格沉穩到一動不動……」

  敖焱欲言又止。

  不管怎麼看,這龍蛋都似乎有些問題了。

  西海龍君察覺到了不對,抬眸看向敖厲,讓敖厲把龍蛋給他看看。敖厲遲疑著,還是把龍蛋交了出去。

  顧雲初看著西海龍君東摸摸西碰碰的檢查方法很是疑惑、身為神仙,檢查的手段怎麼這麼原始?

  之後低聲詢問敖焱才知道,原來龍蛋的蛋殼很特殊,可以隔絕大部分的神識探查。畢竟若只是外表像石頭,結果妖怪們卻用神識掃到龍蛋,那不就完犢子了嗎?而神識若是強行突破蛋殼去檢查,難免對裡面脆弱的小龍崽產生刺激傷害。

  顯然,龍蛋的這個特點不僅能防妖怪,也同樣很容易誤傷友軍。

  敖焱雖然沒有照顧龍蛋的經驗,但他這千歲的老龍遠比五百歲的敖厲閱歷豐富多了,千年前那段混亂的時期,敖焱就見過龍不小心把自家龍蛋和石頭搞混了的事情。

  而事實也證明顧雲初和敖焱猜得不錯,在經過西海龍君仔細的檢查後,這位老龍君用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模樣看向自己的侄子敖厲。砰的一下把手裡的『龍蛋』重重放在桌上。

  「你個蠢貨,什麼長得像石頭,性格像石頭,這她娘的就是塊石頭!」

  敖厲看西海龍君粗暴的動作本來正要生氣,一聽這話頓時愣住了,隨後趕忙抓起『龍蛋』查看。一邊檢查一邊道。

  「不可能啊,從蛋生下來到現在我一直眼也不眨的看著呢!我孵了快五十年了,這怎麼可能會是石頭呢?!」

  身為新手奶爸的他其實壓根不會檢查,最後還是其余有經驗的黑龍你一句我一句的說明,再配上他的親手檢查,這才終於讓他隱約相信,自己手裡的這顆『龍蛋』似乎、可能、也許真的是塊石頭。

  可他還是無法接受事實,畢竟他分明一直看護龍蛋,怎麼可能出差錯呢?

  「你自己不也說了你曾經在島上曬蛋的時候被一群金雕襲擊了,在殺了那群金雕後才把龍蛋撿回來的嗎?」

  西海龍君幽幽道。

  「你有沒有想過……或許那天你撿回來的只是一塊長得比較像龍蛋的石頭,而真的龍蛋卻落在了那島上,或者海裡了呢?」

  顧雲初在邊上默默插刀。

  「小黑確實是在一個小島上孵化的,隨後漂洋過海到了羅剎國。幾番周折才跟我們回了中原。」

  金雕群襲擊事件是在十年前發生的,所以說,他之後和夫人孵了十年的蛋其實就是一塊石頭?

  而自家的孩子卻孤零零的在島上出殼,孤零零的流浪,現在孤苦無依的來找他,結果卻被他給拒之門外?

  敖厲的身形僵硬,仿佛生鏽的機器龍一般,大腦袋一點點的轉向小黑龍。最後碩大的龍眼嘩啦啦的流下淚來。猛地撲過去像牙抱住小黑龍。

  「兒啊!是爹對不起你啊!這些年你在外面受苦了,是我的錯,我有眼不識龍蛋,錯把石頭當孩子養啊!」

  怪不得這『龍蛋』怎麼孵都孵不出來。一塊石頭別說孵出來龍了,它就算孵出來一條蟲都是奇跡了!

  誰知小黑龍猛地一竄,並沒有讓他的龍爪碰到,而是鑽回了顧雲初的身邊,小腦袋湊到顧雲初臉邊真誠的表示。

  「顧雲初,咱們還是回去吧。我不想認親了。」

  「咳,這位……你先冷靜一點。」

  顧雲初帶著小黑龍退到敖焱身後,讓他幫忙擋住了淚奔的敖厲。隨後她對著小黑龍道。

  「怎麼了?你有啥想法就和我說,你是生氣他弄丟了你?還是生氣他剛剛堅決的說你不是他家孩子,所以不高興了,不想認他?」

  顧雲初摸了摸小黑龍的腦袋表示這都是人之常情,畢竟這事鬧得,把孩子扔外面,把石頭撿回去養,哪家孩子聽了不心塞啊?

  敖厲的淚水頓時嘩啦啦流得更加洶湧了。

  「倒也不是。畢竟他也不是故意把我弄丟的,也不是故意嫌棄我。」

  小黑龍扭頭悄悄看了那條眼淚汪汪的大黑龍一眼。扭捏的表示。

  「而且他對那塊石頭……也確實挺好的。」

  雖然搞錯了,但這依然能說明大黑龍對他的愛,曾經他在蛋裡感受的溫暖一直在那,不增不減。

  敖厲這回不僅淚水洶湧了,大鼻涕都快流出來了,他的兒子真是太好了!

  顧雲初遲疑。

  「那為什麼想回去?」

  小黑龍支支吾吾了一下,最後還是小聲湊到顧雲初的耳邊道。

  「雖然他不是故意的,但……一個連孩子和石頭都分不清的爹,這要是被敖蒙知道了,他肯定會笑我的!」

  才兩歲的小黑龍啥也不懂,但卻堅決表示,絕對不能給小銀龍嘲笑自己的借口!

  接著小黑龍想了想又對著顧雲初咬耳朵道。

  「至於咱們之前說的敲他一筆撫養費的事情……也不要了吧,畢竟他這麼笨,哎,攢點錢估計不容易。」

  最後一句話小黑龍說完還嘆息了一聲,分明是兩歲的年紀,卻透著兩百多歲的滄桑,

  顧雲初:……

  小黑龍這話一說完,敖厲頓時哭得更大聲了。

  小黑龍雖然有心小聲說話,但在場的哪位不是耳力過人,自然全都分毫不差的聽進了耳朵裡。

  但偏偏敖宇覺得敖厲這樣還不夠,再次狠狠插刀道。

  「你還是先省省力氣吧,等你夫人知道這件事後,到時候有你哭的時候!」

  自家的寶貝龍蛋被蠢貨丈夫弄丟不說,還撿回來一塊石頭像模像樣的孵了十年?任哪條母龍聽了這話都要氣得殺龍了。

  敖宇掐指一算,然後笑嘻嘻的表示,敖厲這家伙最近三天,必有血光之災!


第123章 番外三,朝霞仙子

  坐錢塘龍宮的花園裡賞花的時候, 顧雲初難得覺得周圍太安靜了。

  她看著敖焱離開的背影長嘆一聲,滿飲了一大口茶水。

  【人走茶涼不過如是,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

  不需要斬妖除魔了, 小分隊自然就原地解散了, 燕赤霞和陳素不是懶散的,已經各自在天庭找了事情做,小銀龍回家了,小黑龍也被鼻青臉腫的老爹外加和藹可親的老娘接走了。現在敖焱也走了,獨留她一個人在此坐著, 當真是安靜啊。

  系統妹妹看不過眼了。

  【第一, 你喝的是涼茶, 茶涼是應該的, 第二, 你要是嫌寂寞你就跟著敖焱一起去干活啊!】

  說了那麼多其實都是懶出來的!

  你要是去和敖焱處理龍宮的雜事,別說茶涼了,連喝涼茶的功夫都沒有!

  【那就不必了。】

  顧雲初再次喝了一口茶水,嚴肅道。

  【敖焱離開錢塘江幾百年, 肯定很想念這裡的一切,內心正燃起熊熊火焰試圖重整錢塘江的風貌, 他乃我的心上人,這種事我總要讓著他點的。】

  系統妹妹死魚眼:【……說白了,就是把活都讓敖焱干了唄。你說這話的時候良心都不會痛的嗎?】

  顧雲初表示不僅不痛, 還美滋滋的。

  誰知就在這時, 就有天上的女仙下凡來, 說是天後請她上天,當然,不是為了讓她去和太陽肩並肩, 而是想好給她一個什麼職位了。

  顧雲初頓時手一抖。而系統妹妹嘎嘎大笑。

  *

  顧雲初整理了一下衣衫,跟著這位女使飄飄然往天上飛去。很快就到了天後的瑤池。

  那裡仙氣繚繞,奇花異草遍地,靈禽玄鶴齊飛,諸位仙子各有春秋,美不勝收。

  走了殿內,白玉靈髓做地板,金枝玉葉插花瓶,青銅底座上的琉璃宮燈自己緩緩旋轉,上面的美人圖自顧自的動作。自轉間閃過絲絲縷縷的青光。

  哪怕不是第一次來了,但顧雲初還是被瑤池的美給閃花了眼睛,奈何本人沒文化,一句臥槽走天下。

  顧雲初生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那勤勞致富的小手,所以一直低著頭。

  誰知系統妹妹卻幽幽的來了一句。

  【你別老是看那些地板磚,我害怕。】

  顧雲初:……

  殿內,天後娘娘正坐在小榻上,前方懸浮著一面橢圓形的大鏡子,那鏡子比人還高,端的是珠光寶氣、華光溢彩。

  見顧雲初來了,天後娘娘露出一絲笑意招手讓她過去。

  「你來了,過來吧。」

  她讓顧雲初在自己身旁,笑著道。

  「你可知道我讓你來所為何事?」

  「聽彩衣姐姐說,是要給我一個官職……」

  顧雲初苦著臉道。

  「可娘娘,你不是允了我不干活的嗎?」

  「知道你喜歡自在逍遙。不過這可不是我給予的,而是民心所向。」

  天後娘娘笑著看了顧雲初一眼。

  像是這樣活潑善良,還說話有趣的姑娘很難不討人喜歡,天後也不例外。她對著鏡子一揮手,其上立刻出現了一個小村子。

  顧雲初不解其意,結果就見小村子裡有一個小廟,和土地廟的規格差不多,都是村子裡的人用土磚砌的,空間狹小,裡面放著一尊泥塑神像。

  看到那神像的第一眼,顧雲初頓時心裡噴笑出聲。表面強忍著笑意道。

  「這是……」

  【這神像是誰做的?畢加索魂穿到這裡了嗎?】

  只見那神像一個腦袋兩只手,看起來和其他三頭六臂的神像相比平凡了很多,但她的臉很有特色,看身形分明是女性,但臉卻很是古怪,半張臉周正秀美,半張臉窮凶極惡。一半臉微笑,一半臉齜牙咧嘴,加上村裡人自己造的神像不夠精致,所以整個神像抽像拼接的十分有畢加索的精髓。

  誰知下一秒,天後娘娘微笑道。

  「這是百姓們自發給你做的神像。」

  這話一出,顧雲初笑不出來了,當即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向那個神像。

  「這是我?」

  不是吧?

  這除了是個人形,到底哪裡像她了?

  【哈哈哈,原來這是你啊!】

  系統妹妹笑出了鵝叫。

  「還有這。」

  天後娘娘似乎並不覺得那神像有什麼怪異的,鏡子裡的畫面一變,到了一處高門大戶家中。

  那似乎類似一個小佛堂一樣的地方,但供奉的乃是一副畫像,下面則是跪著一個姑娘,在半明半暗間顧雲初沒看清楚畫像的模樣,卻看清楚了跪著的人。

  「陳小姐?」

  她一愣,這不正是曾經收留她進府中做丫鬟的陳小姐嗎?

  鏡子的視角微動,這一次卻是懟在了畫像上,讓顧雲初得以看清楚畫像的全貌。

  顧雲初驚愕的喃喃。

  「那是……我?」

  那是她,卻又不是她。

  畫像上,一輪明月照著一個垂眸低首的美人,她杏眼桃腮,正拈花淺笑,她的背後卻緊貼著一個比她高一個頭,身材雄壯,頭套麻袋的怪人,粗壯的手臂高舉著奇怪的武器。鋸齒狀的邊緣在月色下閃著寒光。

  而美人垂眸看向的地方,兩只青面獠牙的惡鬼瑟瑟發抖,邊上還有著堆疊的人皮。

  整幅畫充斥著神性的美。仿佛偽裝成凡人的觀音猛地伸出上千只玉手。

  所以顧雲初才覺得驚愕,畢竟這濾鏡也太厚了吧?

  原來她那晚在陳府的人心中竟然是這種形像嗎?

  哪怕是顧雲初此刻都面色薄紅起來。

  但這還不是結束,鏡子裡的畫面再次變幻,竟是到了一處熱鬧的街道。這裡沒有神像,也沒有畫像,卻有一群穿著小襖子,圓滾滾的小孩子。

  他們正拍著手,你說一句,我接一句的念叨著什麼。鏡子裡傳來了他們清脆的聲音。

  「雪膚花貌羨煞人,凶神惡煞你莫怕。」

  「斬妖除魔人世間,解救萬民水火中。」

  「錢塘江邊聽教誨,功德圓滿齊飛升。」

  「初起之雲謂之何?舉世無雙朝霞仙!」

  這好似一首打油詩,亦或是幾句順口溜,小孩子們大抵也不明白這話的意思,總之覺得朗朗上口,於是就拿來做游戲了。

  殊不知,顧雲初聽了卻愕然瞪大了眼睛。

  「初起之雲謂之何?舉世無雙朝霞仙!」

  天後娘娘笑眯眯的跟著念叨了一句。

  「你看,這可不怪我啊,是那些受你恩惠的百姓自發給你的官職,這香火都受了,這位置你不接也得接了。」

  顧雲初愣愣的看著鏡子裡,那些說說笑笑的孩童。心裡一時間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關於被誤會成朝霞仙子這事,她哪怕最開始不知道,後來也是知道的。

  最開始她還吐槽過,當時她連飯都吃不上了,還朝霞仙子,不成為路有凍死骨的那塊骨頭就不錯了!

  而後來,大概是稀奇古怪的稱號多了,她早就把這件事忘在了腦後。卻不想它竟然會以這種方式出現在她面前。

  再想起剛剛供奉神像的那村子,顧雲初立刻想到了自己初來這個世界的那天留宿的小村子。再次回想起來,她只模糊的記得那夜的女屍奪門而逃的情形,以及村民們供奉的燒雞味道不錯。卻不想她離開後,這些村民竟然給她弄了一尊神像。

  她腦子裡一團亂麻。慌忙道。

  「娘娘這……香火什麼的我這也沒感覺啊,怎麼可能會……」

  天後娘娘:「香火乃是日積月累下才有分量的,你才成仙,平日裡沒注意到是正常的。多學學也就懂了。」

  「不不不。」

  顧雲初有些手足無措道。

  「可我……其實也沒做什麼,他們這樣實在太過了。」

  畢竟她最開始也不是衝著斬妖除魔去的,特別是畫皮鬼那次,她也是因為被畫皮鬼盯上才出手的,之後更是只顧著心疼自己的丫鬟月錢沒拿到。

  顧雲初自覺這點功勞混點燒雞吃就行了,實在當不上人家造神像,日日把她當神仙拜。

  等等……她現在好像就是神仙了?

  「不必自謙,你當然值得。」

  天後娘娘見她當真是這麼想的,忍不住笑容更柔和了,她再次揮了揮衣袖,鏡子裡的畫面再次變化。

  起先是一個農家小院,正是崔大娘家的小院子,她老人家正在家門口和人熱火朝天的聊著。

  從自己那天見到偽裝成落難姑娘的朝霞仙子,忍不住送了她一個饅頭,再到朝霞仙子之後不遠萬裡,斬妖除魔,找回了她家的兩個孫子孫女。

  崔大娘老淚縱橫的表示,自己這輩子都要每日上香感謝朝霞仙子!

  而在院子裡,和崔家那對龍鳳胎一起找回來的其他孩童咯咯笑著,湊在一起拍手玩游戲,嘴裡念叨著的正是關於朝霞仙子的打油詩。

  接著畫面一轉,畫壁天女們在大山深處的山谷中潛心修煉,長得越發粗壯的二青在水中嬉戲。遇到迷路的行人,她們就會潛在暗處讓小動物領著送出去,遇到有劫匪在山中行事,她們就露出石像的醜模樣來嚇人。不得不說,顧雲初出品的石像醜得果真清奇,把那些劫匪們嚇得屁滾尿流。

  久而久之,那附近竟然流傳出一個傳說,此山有靈,好人進去沒事,迷路了也會被山中靈物送出來,壞人進去了就會受到懲罰。

  而曾經顧雲初露宿過的那間破廟,慧遠老和尚圓寂,一個小沙彌紅著眼眶把他安葬,這是老和尚以生命最後期限教導的小孩。

  鏡子畫面再次變幻,南山翁一家子正在辛勤的勞作,他們重新找了住處,干起來藥材生意,老的小的一邊干活一邊說笑,雖是狐狸,但一家子過得比大部分人類可融洽多了。

  嬰寧和王子服兩家似乎在籌備婚禮了,嬰寧還是那麼愛笑,不過這笑容中多了一絲甜蜜幸福的味道,想來她終於開竅了。

  王子服的妹妹王子悅和鴉頭湊在了一起。卻不是女兒家的玩鬧,而是再干一件大事,她們竟然在假扮白毛婆。

  由王子悅收集消息,而鴉頭則是夜裡偷偷假扮成白毛婆的模樣,拿著一根大棒子去懲罰那些偷看大姑娘小媳婦洗澡、騷擾姑娘家、甚至想要強行成就好事的惡棍。

  這做法倒是讓附近的風氣越發的好了。以前秦婆婆還擔心嬰靈愛笑不好,嫁了人容易招來是非,但現在來看,風氣好了,甭管嬰靈笑得多好看,周圍的男人都不敢動什麼心思,生怕自己舉止不端招來了白毛婆給自己一頓好打。

  蘭若寺因為沒了妖魔的控制,空中籠罩的妖氣已經沒了,裡面變得生機勃勃,不少小動物來這做窩。不過讓顧雲初驚訝的是,在蘭若寺遇到的那位何公子和他的狗腿子老劉變化很大。

  那位紈绔何公子竟然安分起來,老實在家讀書,不在貪戀美色了,還和寧采臣成了朋友。

  而僕隨主便,老劉也跟著老實本分了起來。

  東岳大帝將地府風氣整肅,陰神們處理事務井然有序,再也沒有收受賄賂的事情發生。席方平和王蘭成了地府的鬼差。

  而朱爾旦和夫人琴瑟和鳴,雖不能大富大貴,但卻自有脈脈溫情。

  因為青蛙神被鏟除,顧雲初那天看見的那家得罪青蛙神的人家自然不需要供奉什麼高昂的供品了。周圍的百姓們皆是松了一口氣,歡天喜地的奔走相告。

  也不知是哪個機靈鬼發現自家孩子遇見的那姑娘似乎和傳說中的朝霞仙子長得很像。最後他們百般求證,發現果真一樣,於是百姓們干脆推倒了青蛙神廟,改造成了朝霞仙子廟。

  顧雲初怔愣的看著鏡子中的一幕幕,久久無法回神,等到從天後娘娘那裡出來的時候,她的臂彎間多了一條霞光瀲灩的披帛。

  那正是一縷朝霞所化,從此,她就是朝霞仙子了。朝霞仙子的工作並不難,甚至不需要她本人上手,只需要看護每日的朝霞不出什麼差錯罷了。

  事實上千萬年間,朝霞就是朝霞,能出什麼差錯?

  但這個輕松的職位卻又有千萬斤重,萬萬沒想到她叫了二十多年的顧雲初,竟然有一天會因為雲初二字混到了一個神仙職位。

  顧雲初低頭看著雲層之下,仿佛已經透過潔白的雲看見了什麼。

  二月是她和敖焱成婚的日子,到時候請來嬰寧他們來玩,之後就是度蜜月了。不如她就帶著敖焱順著當初走的路,來一次故地重游好了。

  說不定那時嬰寧和王子服的婚禮也要准備好了,正好蹭杯喜酒喝!

  作者有話要說:  故事到這裡就結束啦!在這裡由衷的感謝一路陪伴的小天使們,愛你們呦!

  關於成婚的情形就不寫了,畢竟再寫好像有點水字數了。

  關於現實中的婚禮,媒婆當然還是陳素啦,至於系統妹妹,她會再陪顧雲初一段時間才會離開,當然是系統妹妹意識流離開,游戲系統還是屬於顧雲初的。

  同時,系統妹妹只是離開繼續努力工作,閑暇時期還是會時不時來顧雲初這裡串門噠!

  *

  若是小天使們喜歡我的話,可以去我的專欄包養我或者我的其他預收文鴨!順便在這裡推一推我的接檔文。《【洪荒】我是一棵樹?》

  文案:當希榕猝死後醒來,發現周圍灰蒙蒙一片,而她變成了一顆榕樹幼苗,只有一片可憐巴巴的葉子,好似一根豆芽菜,底下是少得可憐的泥土。泥土托著她漂浮在灰蒙蒙的虛空。

  之所以知道自己是榕樹,是因為就在她的前方,有一個光屏,上面正是她猝死前玩的游戲面板,我是一棵榕樹。

  沒錯。這游戲就叫這名,作為一個寫實的大樹模擬器,這游戲沒有任何操作鍵,玩家只能放置play,看著一棵樹慢慢發芽長大,日升日落。

  現在,希榕就成了這樣一顆動也不動的樹。

  希榕:……這就踏馬離譜了。這裡是哪啊?她被卡游戲裡了嗎?可那游戲好歹還有陽光雨露,這裡簡約過頭了吧!

  然而還沒回過神來,她就被人踩了一腳。

  希榕頂多顫抖一下葉片,她甚至連句臥槽都說不了!

  她含淚悲憤:今天你踩我頭上,明天我長你墳上!

  於是幾天後,她看著一個巨人開天地,撐天地,最後化身萬物。當那個巨人化身萬千後,她如願以償的從空中落下長在了他的墳頭上。

  而那個巨人……好像叫盤古。

  希榕:……就踏馬離譜!

  *

  期待我們下一本再見!麼麼噠!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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