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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綜漫)從撿到Mikey開始的戀愛》作者:雞子餅【完結】

《(綜漫)從撿到Mikey開始的戀愛》作者:雞子餅【完結】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悠于 您是第1664個瀏覽者
文案:

提問:撿到關東萬字會的總長是一種什麼體驗?

謝邀。

人在公寓門口,手裡還拎著鯛魚燒。
撿到的Mikey在地板上滾來滾去。

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吃飯還挑。
整天抱著零食當成寶。

偶爾也會來幫忙——幫倒忙。
壓縮面膜,鍋裡倒;
奶粉,洗衣機裡倒;
海洋球,馬桶裡倒……

拳頭硬了。
可每當我將他拖出去扔掉時,他總會揉著眼睛問:「你不擔心我流落街頭被人欺負嗎?」

行吧。
弱小無助又可憐的Mikey,只能由我這個強者來保護了。

*
本文的Mikey是關東萬會時期的Mikey。
本質是作者缺糧後的產物,建議一章一章購買,閱讀時如有任何不適,請點X迅速逃離。

內容標簽: 網王 綜漫 黑籃 柯南 輕松
搜索關鍵字:主角:柚子寶,Mikey ▏ 配角:專欄新文《伊佐那喊我回家吃飯了》已開坑 ▏ 其它:

一句話簡介:一不小心撿到寶

立意:在困難逆境中保持本心。

原創網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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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章 (修)

  ——總算結束了。

  我松了一口氣,開始收拾公寓裡的東西。

  這是我離家出走的最後一天。很快,我就將回到位於京都的家中。

  手機、筆記本電腦、護身符……我一樣一樣地清點物品,最後看到了一盒拆過的巧克力。

  包裝盒上印有一圈黑色的花紋,像是某種符文,泛著詭異的光澤。

  它就是我離家出走的緣由。

  一個月前,我的堂妹大岡紅葉將這盒巧克力拿給了我。

  據說是赤魔法的繼承人小泉紅子特制的情緣巧克力,裡面融進了我名字的咒語。只要吃下這種巧克力,便會無法自拔地迷上我。

  紅葉想用我做實驗,讓我把巧克力給跡部景吾吃。

  跡部是我的同學,跟我關系不太好。如果跡部在吃下巧克力後對我有意思,就能證明魔女是靈驗的。

  我當然不同意。

  先不說赤魔法到底存不存在,跡部景吾又不是路邊的牛,給個東西就吃。

  但架不住紅葉的軟磨硬泡加一堆許諾,我才磨磨蹭蹭去了跡部家。

  跡部戴著墨鏡坐在院子裡,滿身貴氣地曬著日光浴。

  「若宮,你來有什麼事?」

  我遞上盒子:「做了巧克力,給你嘗嘗。」

  「情人節都過去五個月了,你才想起來送巧克力?」

  「情人節送你巧克力的人太多了,我不想被人群湮沒,我想獨一無二,所以才留到現在。」

  這話我自己都覺得惡心。

  果然,跡部臉上的墨鏡震驚到緩緩滑落。

  在脫離鼻梁之前,他及時扶住,推了回去。

  「放下吧。」他朝旁邊高大沉默的男生抬了抬下巴,「樺地——」

  樺地朝我伸出了手。

  不妙。

  紅葉的要求是跡部吃下去並錄像,以證虛實。

  「跡部,你先嘗一塊吧,剩下的凍起來慢慢吃。」

  我打開盒子——

  打臉了,裡面就只有三塊,還凍起來慢慢吃,說得好像跡部沒吃過好東西一樣。

  「你急什麼?」他躺回椅子上,「我晚上吃。」

  晚上吃基本等於不會吃。

  我立刻進行道德綁架:「這是我熬夜為你做的巧克力啊,今天早晨起來還有點頭疼,但想著你吃到巧克力會露出開心的表情,於是咬著牙拼盡全力送來了——」

  跡部的嘴角狂抽:「正常點說話。」

  我把巧克力盒舉到他面前:「你就吃一塊嘛。」

  實際上我和跡部以前關系並不差。

  我們三歲就認識了,那時候他還沒去英國,我們經常一起玩,手拉手散步,背靠背午睡,直到我把他臉上的淚痣用鋼筆塗成了黃豆大小,害他丟了臉,這段純真的友誼才結束。

  「麻煩的家伙,明年記得准時送。」跡部終究拗不過我,拿起一塊巧克力,往嘴裡送去。

  我偷偷地打開了手機的錄像功能。

  ——他嘴在動。

  ——他吃下去了。

  但他沒有出現什麼異狀,由此可見,赤魔法是純純智商稅,紅葉被騙了。

  我正要回去交差,手忽然被跡部抓住了。

  「你想從本大爺身邊逃走嗎?」

  我緩緩打出一個問號:「不然我吃個晚飯再走?」

  「你的清晨和夜晚,今後都屬於本大爺。」

  「可以,只要你把跡部家的家產都寫我名字。」

  等等!跡部的手勁不像是開玩笑,他是真中了邪,將一個土味霸總演繹得淋漓盡致。

  就在我不知所措之際,一道爽朗的男聲從不遠處傳來。

  「哈哈,只有柚子醬才敢說這種話。」

  來人是跡部景吾的父親,一個出手闊綽,每年給我壓歲錢最厚實的叔叔。

  「跡部叔叔好。」

  我乖巧地打招呼,中了邪的跡部景吾完全沒有松開我手的意思,表情凶悍。

  「父親,我要這個女人。」

  他一開口,便語出驚人。

  跡部叔叔噫了一聲。

  我趕緊解釋:「叔叔,我們在排練話劇,下學期有班級彙演。」

  「哦,原來是這樣。」跡部叔叔看到我手上的盒子,吃貨的本性又忍不住暴露出來,「手工巧克力?是柚子醬親手做的吧,我可以嘗嘗嗎?」

  ——他伸手了。

  我腦中頓時浮現一出他吃下巧克力後,和跡部景吾一樣中邪,父子倆為了爭奪我,反目成仇的豪門大戲。

  不!絕對不能讓他吃!

  「抱歉,叔叔,這個是代可可脂做的,不健康,就不給您吃了。」我用力掙開跡部的手,飛快地跑了出去,「下次我帶可可脂的來看您!」

  等我逃回紅葉家時,她正在若有所思:「看來巧克力很有效果。」

  「你為什麼會知道?」我還什麼都沒說。

  「因為跡部家已經向若宮家提出聯姻了。」

  「!!!」

  這就聯姻?

  都不知道是該說跡部草率,還是這個巧克力太可怕。

  「有解藥吧?拜托!快點讓跡部恢復正常吧。」

  紅葉搓著我的頭安慰:「嫁給跡部不是挺好的嗎?反正是他吃虧。」

  「不,你知道我有初戀男神的,而且跡部也不喜歡我啊。」

  紅葉忽然說:「一次的數據不具備說服力,你再去找人試驗一次。」

  「不行!」

  「如果你答應,我就把解藥給你。」

  「……」

  我再次妥協了。

  這次實驗的目標是我的發小,赤司征十郎。

  我總結了先前的教訓,因為跡部平日裡性格就有一點浮誇,所以中了赤魔法後表現的很明顯,但赤司一向性格沉穩,中招了估計也不會太二。

  *

  見我登門拜訪,赤司征十郎明顯感到意外。

  「若宮,你暑假作業寫好了嗎?」

  一來就問作業,這天要聊死了。

  「節假日不提學習,不提。」我拿出巧克力盒,「做了點巧克力,拿來給你嘗嘗。」

  赤司比跡部好講話,很給面子地吃了一塊。

  「味道很好,就是有點粘牙。」

  他給出中肯評價後,徑直往門外走去,大概是去漱口,絲毫沒有迷上我的樣子。

  ——看來赤魔法也不是百分百靈驗。

  哢噠一聲。

  門被鎖上了。

  赤司緩慢地轉過身,眼裡閃著寒光。

  「芙柚子,以後你不准踏出這間屋子。」

  「……」

  直接小黑屋預警,這比上一位土味霸總更具威力。

  「如果我說不呢?」

  赤司冷冷道:「違背我意願的家伙,就算是父母也不可饒恕。」

  好家伙,OOC到這種話都敢說!

  我聽不下去了:「你吹吧,誰不知道你最怕你爸?這話你去你爸面前說一遍,我現在就跟你原地結婚。」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他今天兩只眼睛的顏色似乎不太一樣。

  鎖了門的赤司忘記鎖窗,還是被我逃了。

  回到家才得知一個噩耗,巧克力的咒語沒有解藥。

  紅葉拍拍我的肩膀安撫:「雖然沒解藥,但是有時效,過一個月,他們就恢復了。」

  一個月不算長,但對我而言十分痛苦。

  因為跡部和赤司找上門來了。

  照理說,兩大豪門貴公子都迷上了我,應該會爭個你死我活。

  但他們不。

  他們把火力都開到我身上。

  表達愛意的方式是幫我補課,他們要比誰能把我培養得更加優秀。

  於是我除了暑假作業,又多出一堆亂七八糟的課。我自認為自己各方面水平還可以,但這邊跡部說我舞跳得未夠水准,那邊赤司對我拉的小提琴不滿意。

  漫畫書和雜志都被跡部鎖進了保險櫃,游戲機也被赤司沒收了。

  夜晚的我生無可戀地躺在地板上,腳趾微微抽痛。

  「明天是禮儀課和馬術課。」跡部居高臨下地望著我。

  「記得把今天的將棋再復習一遍。」赤司提醒道。

  完全不像是擇偶,倒像是雞娃。

  「……知道了。」

  在他們走後,我毫不猶豫地選擇了離家出走。

  我躲到了東京的一家公寓裡,每天足不出戶,由於害怕被找到拖回去填鴨式教育,除了父母,這期間我沒和任何人聯系。

  終於,我熬到了赤魔法失效的這天。

  盒子裡的巧克力還剩一塊,我決定把它扔掉後再回京都。

  然而鄰居告訴我,今天是回收資源類垃圾的日子,想要扔其他垃圾,得去附近的公園找垃圾桶。

  附近的公園,我記得有個柚子公園?

  這是我第一次來這裡,公園裡沒有人,到處都是柚子樹,分外幽靜。天空烏雲密布,看上去很快就要下雨了。

  我坐在長椅上,望著巧克力出神。

  ……吃了就會迷戀上我的巧克力。

  那如果是我自己吃了,會不會變得比跡部更自戀?

  要不試試?

  我正思考著,眼角余光瞥見旁邊來了一個人,坐在了長椅的另一頭。

  他穿著白色的風衣,半長的金發無精打采地耷在肩上,俊美的側臉有些蒼白,胡子拉渣,看上去很久沒打理了。

  我看向他的時候,他也剛好朝我投來視線。

  他有一雙黑曜石般美麗的眼睛,但眼裡一點神采都沒有。

  作者有話說:

  小泉紅子出自《魔術快鬥》,是怪盜基德的同學。

  巧克力設定:保質期一個月,在保質期內,任何異性食用都有效,但今天是這塊巧克力最後一天的有效期。

  跡部赤司和女主只是朋友,Mikey是關東萬會時期的Mikey。?


第02章

  這雙眼睛讓我想起了我的初戀男神,一個開朗歡逗的男人。

  他和面前的青年有著相同的眸色,相同的眼型。不同的是,男神的眼睛裡有笑意。

  青年目光落在了我手中的巧克力上,一眨不眨。

  我朝他揮揮手,友好地打招呼:「嗨。」

  回應我的,是從他肚子裡發出的一聲輕響。

  「咕。」

  與此同時,我聞到了一股濃烈的酒氣,忍不住問道:「朋友,你這是喝了多少酒?」

  看他的樣子,似乎也沒達到法定飲酒的年齡。

  天更陰了,一陣風吹來,將他披著的風衣吹落在地上,衣服在地上翻飛,背後的字也完全展露在我的視線裡。

  「關東卍會?天上天下,唯我獨尊……」我讀著上面的字,反應過來了,「原來你是暴走族。」

  ——這是屬於暴走族的特攻服。

  平常人對待這類群體都是避而不及,但我卻不討厭也不害怕他們。

  因為我的初戀男神也是暴走族的一員,他還是一名總長。

  思緒一下子被這件特攻服拉回十三年前。

  那時候我只有五歲,同樣是在暑假,我避開家裡的佣人,偷溜出門,坐上運輸車,在外面瘋玩了一天,結果樂極生悲,掉進了缺井蓋的下水道裡。

  後來將我從裡面救起的,就是偶然路過那裡的暴走族隊伍黑龍的總長和他的部下。

  他不嫌棄我髒,毫不猶豫地脫下了身上的特攻服,把凍得瑟瑟發抖的我包了起來取暖。

  在送我去醫院的路上,我聽他的同伴們笑他又被女生拒絕了,便自告奮勇要當他的女朋友。

  男神激動得煙都掉了:「別開玩笑了,你才五歲,我怎麼可能要五歲的女朋友!」

  「我又不是一直五歲,我很快就會長大了。」我費力地將他掉下的煙撿起來,塞回他的嘴裡。

  結果塞反了,把他的嘴燙成了香腸嘴。

  於是我的初戀就這樣未始即終,只留下了那件黑色的特攻服,以及他的最後一句話。

  「我弟弟和你同歲,雖然他比不上我,但也有我一半帥了,明天我把你介紹給他當女朋友吧。」

  後來直到他意外去世,我都再沒見過他。

  記憶回籠,我撿起面前青年掉落在地上的白色特攻服,尋思著他身材矮小,長得一點不威風,一看就是暴走族裡的馬仔小弟。

  比起我那身長一米八的初戀男神差遠了。

  「喏,你的衣服——」

  當我抬頭看到青年叼在嘴裡的巧克力,再低頭看看自己放在椅子上空掉的巧克力盒時,我腦子裡的一根弦啪的一聲斷了。

  「這個不能吃,你快點吐出來!」

  青年沒理我,繼續啃著。

  我見他不照做,只能上手去搶,可還是晚了一步,他喉結一動,將嘴裡的巧克力咽下去了。

  完了。

  全完了。

  繼土味霸總跡部和雙重人格赤司之後,又不知道要解鎖個什麼奇葩角色了。

  「是你自己吃的,我阻攔了……不能怪我。」我心虛地解釋完,拔腿准備跑路。

  沒走兩步路,背上忽然一重。

  「!!!」

  我一個趔趄,險些摔倒。

  剛才的青年竟然跳到我的背上了。

  看他這嫻熟的動作,平時沒少被人背吧?而暴走族裡一般只有菜雞,打架打輸了才需要人背。

  「下去,你太重了!」我抖了兩下,想將他甩下去,但他像只八爪魚似的,緊緊地纏在了我身上。

  救命!這次解鎖的是個變態嗎?

  「嗚你不可以丟下我QAQ」

  正當我准備掏手機報警時,突然聽到了青年委屈巴巴的聲音。

  軟綿綿的,像是在撒嬌。

  在我發愣之際,他的雙手在我腰上撓了一下。

  對怕癢的我來說,這是要命的一撓。我兩腿一軟,四腳朝天地栽在地上。

  背部摔得生疼,而罪魁禍首安然無恙地落地,蹲在我旁邊。

  「……我想吃鯛魚燒。」他捏著我的衣角說。

  「想吃自己去——」

  後面的話被我咽回了肚子裡。

  青年先前毫無神采的黑眸,變得忽閃忽閃的,懵懂又期待的表情像只等著投喂的野貓。

  ……還挺萌。

  靠,禁止賣萌!

  我惡趣味上來了:「你學聲貓叫,我就給你買。」

  他眼波流轉,歪了歪頭:「喵∼」

  行吧。

  他都喵了,我還能不答應嗎?

  *

  赤魔法真是世界上最擾亂心智的東西。

  牽著青年的手,領著他走在去百貨公司的路上,我發出了以上的感慨。

  中了魔法後的青年特別乖,也特別粘人,非要我背他,我不肯,他退而求其次,要手拉手,不然就賴著不走。

  我居然覺得這不是最壞的結果。畢竟吃了巧克力的另外兩人,跡部景吾和赤司征十郎,一個火速向我家聯姻,一個要把我關小黑屋。

  與他們相比,青年的定力算是很好了。

  我給他買了十個鯛魚燒,又點了兩杯珍珠奶茶。

  他像是餓了很久,狼吞虎咽,吃得肚子都撐得圓滾滾了,還在往嘴裡塞。

  呆萌過頭就是智障了。

  「別吃了。」我怕他撐死,制止了他,「你都吃六個了。」

  青年皺眉,露出一副不情願的表情,抓著鯛魚燒的手不舍得放開。

  我只好承諾:「剩下的給你打包帶回家吃,都是你的。」

  他噘嘴:「真的?」

  「真的。」

  他這才松開手,揚起嘴角朝我扯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好~」

  毫無防備的,我想起了我的初戀男神。

  面前的青年和他長得太像了,不止眼睛,鼻子嘴巴面部輪廓都像。

  投胎轉世也不可能這麼快吧。

  「你叫什麼名字?」我問青年。

  「Mikey。」

  ——他說的是一個英文名,不是真名,這在追求潮流的暴走族裡很常見。

  「你呢?」輪到他問我了。

  「我叫若宮芙柚子。」我頓了一下說,「你可以叫我若宮或者芙柚子。」

  「柚子寶∼」

  「喂,不准這麼叫我。」

  這小子私自給我取了一個外號,聽上去跟他本人一樣黏糊糊的。

  聽到我說不准,他立馬鼓起了包子臉,氣呼呼地說:「就是柚子寶!」

  「算了,你愛怎麼叫就怎麼叫吧,反正就一會兒。」我喊來服務員買完單,對名為Mikey的青年說,「讓你誤食巧克力是我的錯,所以這頓我請了,現在你自己回家吧,我也要回去了。」

  Mikey一聽這話,連鯛魚燒都不要了,握住了我的手:「我跟柚子寶回家。」

  「不行!被我父母知道我和暴走族有牽扯,絕對要把我逐出家門。」

  逐出家門和離家出走的性質不同,我會失去生活費的。

  「我要跟柚子寶回家!」Mikey開始撒潑,「你要是敢拋棄我,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他的聲音太大了,周圍不少人朝我們投來了好奇的目光。

  饒是我臉皮再厚,也有點掛不住了。

  「柚子寶不可以拋棄我,鯛魚燒我分你吃一口唄!」——撒潑時還不忘撒嬌。

  「你先冷靜,不要吵,這樣很丟臉。」我試圖穩定Mikey的情緒。

  「芙柚子!」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我回過頭,看到冰帝的忍足侑士就站在距離我不到五米的地方。

  這位可是跡部景吾的隊友!他不會把我的行蹤告訴跡部吧?

  「跡部,真的是芙柚子!」

  伴隨著這個聲音,忍足侑士身後的包廂門緩緩向兩邊拉開——

  跡部景吾的視線落在了我和Mikey相牽的手上,眼中隨即燃起熊熊烈火。

  「這就是你不顧一切逃離本大爺身邊的理由嗎?」

  糟了,土味霸總的魔法還有一天有效期呢。


第03章

  「芙柚子,你還不快點給本大爺過來!」

  很明顯,跡部的這句話震住了在場所有人。

  除了看戲的忍足和面無表情的樺地,他的其他部員不約而同地捂住了臉。

  我頓感頭皮發麻,委婉地說道:「跡部君,我們可能不太合適。」

  跡部眯起眼睛,不悅道 :「那你還不快點改變自己,迎合本大爺。」

  拳頭硬了。

  雖然知道是巧克力的作用,但也很想揍他。

  「憑什麼不是你快點改變自己迎合我?」

  我不甘示弱地抬高與Mikey相牽的手,此舉無疑令跡部怒火中燒,「人家Mikey就會為了我改變自己,變成可愛的小貓咪,是吧,Mikey?」

  Mikey堅定地點了點頭,毫不猶豫地說:「是!」

  「真乖。」我摸了摸他的頭,摸完就後悔了。

  他好像幾天沒洗頭了,都油了。

  再看看這胡子拉渣的頹廢形像,得虧他的底子好,否則眼睛再明亮都可愛不起來。

  「跡部君,我已經選擇了Mikey,你放手吧。」

  跡部鼻子都氣歪了,OOC的他無法容忍我選擇別人而不選他。

  「本大爺哪點不如這小子?」

  嫉妒使他面目全非。

  冰帝的良心鳳長太郎見狀勸阻:「跡部前輩,這樣強迫女生很沒風度。」

  跡部哪裡還管風度,但等他藥效過後,恐怕要連夜逃離地球。

  他直勾勾地看著Mikey,冷冷一笑。

  「你要多少錢,才肯離開這個女人?」

  咖啡館裡掉了一地的下巴。

  認識跡部的和不認識的跡部都沉默了。

  「開個價吧。」跡部大手一揮,「樺地,去把支票本拿來。」

  對跡部向來惟命是從的樺地,罕見的沒吭聲。

  ……可能壓根就沒有支票本。

  而Mikey本人看著由土味霸總變質成豪門惡公公的跡部,好奇地問道:「我可以隨便開嗎?」

  跡部冷傲道:「當然。」

  Mikey:「那我要你的全部身家。」

  跡部:「……」

  喂喂,這是能隨便要的嗎?

  場面陷入了尷尬。

  饒是跡部再財大氣粗,也不可能把自己全部身家給出去,但是違背承諾又讓他大爺的面子下不來。

  「看吧,你不敢給,所以你不是真的喜歡柚子寶。」Mikey攥緊了我的手說,聲音洪亮,「但我可以把我的全部身家都給柚子寶。」

  高下立判,Mikey贏了。

  啪啪——

  不知道是誰先帶頭,整個咖啡店的人都鼓起了掌。

  我和Mikey手牽手,在一片掌聲中離開了咖啡店,而跡部則被冰帝全員控制在了包間裡,估計等會兒要送往醫院看頭。

  「柚子寶,給你。」

  壓了跡部一頭的Mikey掏出他的全部身家,一個硬幣,放到了我的手裡。

  好家伙,就一百日元,連一個鯛魚燒都買不到。

  「我現在只有這麼多。」Mikey皺了皺鼻子,「等以後九井掙錢了,我再給你。」

  為什麼不是他自己掙錢,而是九井掙錢?

  九井掙的錢憑什麼讓他做人情?這個九井是什麼大冤種嗎?

  一系列的問題我還沒來得及問,前方的路突然被兩排戴著墨鏡的保鏢堵住了。

  而我的第二位受害者赤司征十郎,他也登場了。

  「抓到你了,芙柚子。」他面色冰冷地說。

  「赤司,等等——」我趕忙擺手,「這會成為你的黑歷史的,我真不希望你和跡部明天一起逃離地球。」

  我和跡部關系不怎麼樣,但赤司可是我的青梅竹馬。

  赤司不為所動,垂眸說:「跟我回去。」

  其實跟他回去倒也無所謂,赤魔法只有這一天了,到時候丟人的是赤司自己,我會讓他知道什麼叫請神容易送神難。

  我剛邁開腳步,就被Mikey拉住了。

  「柚子寶。」Mikey漠然地掃視前方的保鏢,「需要我現在解決他們嗎?」

  我不動聲色地瞄了一眼他一米六出頭的身高,再看看對面人均一米九的保鏢團隊。

  勇氣可嘉,但這不趕著送人頭麼?

  「Mikey,遇事不要只想著跟人硬拼。」我認真地教育他,而後話鋒一轉,拽著他往反方向一路狂奔,「我們還可以逃跑啊!」

  風聲將我的聲音拉得很長,一瞬間我竟然覺得這像是一場私奔。

  現在還不能跟赤司回京都。

  ——至少得把呆頭呆腦的Mikey送回家。

  不知道跑了多久,也不記得穿過了多少條街,闖過了多少個十字路口。「跑不動了,呼——」我以前體力還不錯,但宅了快一個月沒動,一下子跑這麼遠,肺都快跑炸了。

  我靠在牆上直喘氣,一只手忽然拍了拍我的背,幫我順氣。

  動作很輕,也很溫柔。

  仿佛有魔力似的,身體和情緒一並被安撫了。

  上一次有同樣的感受,還是在五歲時掉進下水道,被黑龍的總長救上來時,他為了安撫抖個不停的我,像這樣輕輕地拍了拍我的後背。

  我從回憶裡抽離出來,抬頭便對上了Mikey溫和的眼神。

  他看上去不累,也一點不喘。

  「你體力蠻不錯的嘛。」我開玩笑道,「早知道就讓你背著我跑了。」

  Mikey一聽這話,皺起眉頭:「不想背,會累。」

  「……」喲,還挺有個性。

  我一直以為在魔法巧克力生效的時間裡,他會對我言聽計從,沒想到還有反抗精神。

  我玩心大發,伸手勾住他的下巴:「如果我非要你背呢?」

  Mikey糾結了一下,但很快又說:「我叫三途背你。」

  三途又是哪位?

  我嘖了一聲,收回手:「你不真誠。」

  「真誠的。」Mikey解釋,「三途是自己人。」

  「行了行了,自己人自己人。我問你,你家在哪裡?」我說,「我送你回家吧。」

  按照道理應該是男生送女生回家,但我怕他賴在我家不肯走。

  況且,今天我就打算回京都了。

  Mikey搖搖頭:「我沒有家。」

  哪有人沒有家呢?

  他只是因為巧克力的魔法不想離開我罷了。

  「那,Mikey,」我換了個問法,「我現在累了,你能帶我去你平時休息的地方睡覺嗎?」

  這次他點了點頭:「可以。」

  謝天謝地,Mikey帶我去的地方不是橋洞,也不是下水管通道。

  而是一條商業街。

  但是沒有走到目的地,我們就遇到了他的熟人。

  「Mikey,你跑到哪裡去了?」

  對方是一個高挑俊美的青年,留著一頭長長的粉色頭發,嘴角有著兩個菱形的傷痕。

  他的身上穿著和Mikey一樣有關東卍會字樣的白色特攻服。

  「太好了,Mikey,你的同伴來接你了。」我松開Mikey的手,把他往粉發青年那裡推了推,「快點跟他回去吧。」

  Mikey回過頭對我說:「……我不認識他。」

  粉發青年肉眼可見地裂開了。

  「Mikey,我是三途啊!」

  ——原來他就是三途。

  我將Mikey的頭掰回三途那一邊:「他是三途,你的自己人。」

  他執拗地將頭又扭了回來:「……我沒聽說過。」

  開始撒嬌了。

  我不能慣著他。

  「不管,反正你的同伴在這裡,你必須跟他回去。三途君,把他領走!」

  我可不願再在這裡耗下去,況且Mikey的藥效遠沒有跡部和赤司嚴重,應該不用擔心。

  可就在我往回走時,Mikey死死地拖住了我的手臂,不讓我走。

  我無奈地給他畫餅:「我下次會來看你的,不,明天就來看你。」

  他不理,抓著更緊,聲音從嗓子裡打著顫吐出來。

  「柚子寶,你帶我回家吧……」

  心被一觸。

  莫名覺得有點悲涼。

  他近乎哀求的語氣,讓我產生了他已經無家可歸的錯覺。

  我不由得再次感慨,赤魔法是真特麼牛逼。

  「……你想跟我回家也不是不行。」

  Mikey抬起臉,黑曜石般的眼睛瞬間亮了。

  「真的嗎?」

  這種亮光令我一陣心虛。

  我在心裡不斷告訴自己,這不是欺騙,這是善意的謊言。

  ……

  我把他帶到了之前相遇的柚子公園,讓他在一棵大樹下端正地坐好。

  「你在這裡等我,我去拿個鑰匙,然後再來帶你回家。」

  這是家長送小孩去幼稚園的常用騙術,不知道能不能騙住他。

  Mikey猶豫了。

  我不給他討價還價的機會,板著臉說:「難道Mikey說喜歡我的話是假話嗎?」

  「不是!」

  「男生應該聽女生的話,是不是?」

  「……是。」

  「跡部和赤司,剛才那兩個人完全不顧我的意願,所以他們出局了。」我伸手理了理他凌亂的金發,輕聲說,「我希望你不是這樣的人。」

  Mikey終於答應。

  拖住我手臂的手也慢慢放開。

  「那柚子寶,」他歪頭,用臉頰蹭了蹭我的掌心,扯開一個蒼白的笑容,「你要快點來帶我回家呀。」


第04章

  連哄帶騙地甩掉Mikey後,我立刻回公寓收拾好要帶走的東西,然後打開手機,將通訊錄裡被我拉黑的兩位少爺放出來。

  本著順路優先的原則,我撥通了同住京都的赤司征十郎的號碼。

  一秒,兩秒,三秒,電話接通。

  那頭傳來了赤司冰冷的聲音:「芙柚子,你以為你逃的掉嗎?」

  我聽得牙疼,但也配合著他:「是我錯了,征十郎大人。我願意跟你回家,但你要先答應我一個條件。」

  「你剛才和別的男人私奔時,已經喪失了開條件的資格。」

  ——我喪失了開條件的資格?

  呵呵。

  「好吧。」我聳聳肩,用很無所謂的語氣說,「那我打給跡部,畢竟他都快把我的手機打爆了。」

  「等等——」被迫卷起來之後,赤司馬上松口,「什麼條件?」

  看吧,任何時候我都不會喪失開條件的資格。

  「接下來的一個月,我要在你家過暑假,你把雪丸借給我騎。」

  雪丸是赤司的愛馬,赤司十分寶貝它,平時根本不讓人碰。

  聽到我開的條件,赤司沉默了,顯然是舍不得。

  「你對我不是真心的,一匹馬都要猶豫。」我很不滿意,又給他卷了起來,「我還是找跡部吧,人家放話了,只要我一聲令下,別說是馬,他人都給我騎。」

  赤司哽住了:「跡部已經這麼沒有底線了嗎?」

  「所以征十郎大人你得想好了,」我敲敲手機,「我過了你這個村,後面可全都是跡部的連鎖店。」

  「跡部已經跟我家提出聯姻了,我家和他家是世交。」

  「而且他和我是同班同學,有句話叫近水樓台先得月——」

  「給你騎。」

  在我的連環攻勢下,赤司終於退讓,但仍不忘提醒我:「雪丸難以馴服,踢到你後果自負。」

  「這個你放心,如果我受傷了,它也別想好過。」

  「!!!」

  「咳咳,玩笑話。」我輕咳了兩聲,岔開話題,「那麼征十郎大人,我把地址發給你。」

  ……

  在等赤司過來接我的時候,我再次檢查了自己的背包,其實我沒什麼要帶走的行李——

  手機、筆記本電腦、對門鄰居送的護身符,以及一件黑色特攻服。

  特攻服上印有初代黑龍總長的字樣,這是我的初戀男神唯一留給我的東西,也是我每天晚上都要蓋著才能入睡的寶物。

  *

  我出生在若宮家族,是這一代的繼承人。

  父母想要激勵我上進,以跡部和赤司舉例,我便用赤司的父親和跡部的母親舉例來反向激勵他們,幾次回合,他們敗下陣來。

  因此十八年的生活裡,我一直過得很安逸,幾乎沒有煩惱……不,還是有的。

  五歲那年被困下水道的經歷,使我患上了密閉空間恐懼症。很長一段時間,我都要開著燈才能入睡。即使是睡著了,也會被噩夢驚醒。

  後來有一天傍晚,我穿著男神留下的特攻服,在庭院裡瘋跑,跑累了直接趴在樓梯上睡著了,一覺安睡到天亮,沒做噩夢,神清氣爽,連中途管家把我抱回臥室裡的事都毫無印像。

  那天以後,這件特攻服成了我的睡毯。蓋著它,我似乎還能感受到那個將我從黑暗深淵裡抱出來的青年,他身上淡淡的體溫。

  【可憐的小家伙,都在發抖了,很冷吧。】

  【大哥哥會帶你上去的,不要怕。】

  嗯,不怕。

  我將臉貼在手裡的特攻服上,輕聲說:「我聽你的,就什麼都不怕了。」

  不多時,赤司家的車子到了。

  他親自過來接我。

  我匆匆寫下一張留有我手機號碼和地址的紙條,貼到對面鄰居的門上,感謝這陣子他的投喂和照顧。

  「走吧,芙柚子。」赤司很紳士地接過我手裡的背包。

  剛走下台階,臉上頓感一絲涼意。

  我伸手撣了一下,下雨了。

  還沒到晚上,天已經全黑了,烏雲密布,一場大雨將至。

  我突然想到了公園裡的Mikey,都過去一個多小時了,他不會還在原地等我吧?

  不管了,他遲早會發現我是騙他的。

  按照在平時,低調的赤司絕對會乘坐新干線,而不像今天坐私家車回京都。

  車程被拉長了,但更顯專業和貴氣。

  可對我來說,這段路程注定難熬。

  赤司竟然在車裡開始給我講他的帝王學。

  救命!完全沒有興趣聽= =

  「你在發呆嗎?」紅發青年察覺我心不在焉,立刻沉下了臉,這副表情像極了他的父親赤司征臣,一個不苟言笑的中年男人。

  「沒。」我低下眼眸,將手別在背後,「就是覺得……很突然,你以前對我也沒有意思吧,這陣子窮追不舍的……」

  我當然知道是魔女的巧克力作怪,但我總要給赤司留下一份「驚喜」。

  ——我偷偷按下了手機的錄音鍵。

  「也不算突然。」赤司淡淡道,「你各方面基本符合我的擇偶標准,我家和你家有生意上的往來,我們認識這麼多年,也算知根知底。」

  我假裝為難:「但是感情的事不能強求,我不愛你——」

  赤司目光一冷,打斷我的話:「第一,我不需要你愛我;第二,愛我的理由你自己找;第三,你不可能不愛我。」

  啊這。

  魔女的巧克力降智降得太厲害,赤司的話簡直天雷滾滾。

  我剛要偷笑,車窗外忽然閃過刺眼的亮光。

  緊接著,一聲震耳欲聾的雷鳴。

  ……天雷真的滾起來了。

  「雨下的真大。」司機感慨完說,「少爺,我開慢點。」

  赤司輕輕嗯了一聲,閉目養神,不再傳授他的帝王學。

  車裡靜了下來,入耳是雨點劈裡啪啦打在窗戶玻璃上的聲音,我又想到了Mikey。

  雨下得這麼大,他應該回家了,或者會找個地方躲雨。

  一定是這樣的,他還有自己人三途呢,不會有問題的,我故作輕松地想。

  哢擦——

  又是一道閃電迅速劃過天際。

  我突然驚覺閃電的落腳點是Mikey所在的方向。

  那裡是個小公園,周圍沒有什麼避雷裝置,Mikey又坐在樹下——

  我為什麼要把他安排在樹下?!

  這不是趕著讓他遭雷劈嗎?

  不,Mikey不是傻子,他至少知道大樹底下會引雷吧?

  ……難說。

  畢竟魔女的巧克力都把跡部變成土味霸總,讓赤司說話失去邏輯,沒准Mikey也會忘記樹下導電的常識。

  我不由得緊張起來,生怕明天早上的報紙會出現某暴走族被雷劈死在小公園的新聞。

  【那柚子寶,你要快點來帶我回家呀。】

  耳邊響起Mikey撒嬌的聲音,腦海中也浮現出了他最後那個蒼白的笑容。

  不知為何,他的臉竟然和初戀男神的臉漸漸重合。

  ……瘋了!

  根本不是一個人。

  可是,如果是男神遇到這樣的事,他一定會選擇回頭。

  「停車,停車!」

  我拍了拍前座的靠背,赤司警覺地睜開眼睛:「你又想做什麼?」

  「我想上廁所!」我趕緊舉手發誓,「不是想逃走!」

  「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會把你抓回來。」赤司丟出這句霸總台詞,抬頭對前方的司機命令道,「就近找個便利店。」

  ……

  便利店內。

  我拉開廁所門,露出一條門縫,確定外面沒人後,立刻從後門溜了出去,然後馬不停蹄在路邊攔了一輛計程車,一上車就對司機說了目的地。

  赤司扣著我的背包,篤定我不會逃跑——事實上我也不是要逃,我是想去看一眼Mikey還在不在。

  如果Mikey已經離開,那我會原路折返。如果沒有離開,那我會把他送到安全的地方再回京都。

  「到了。」我付了錢,打開車門,也沒帶傘,咬咬牙冒著雨衝了出去。

  轟隆。

  轟隆。

  雷聲就像在我的頭頂,我生怕下一秒就劈到我身上來。

  柚子公園裡空無一人。

  忽然,一道閃電劃過上空,照亮了整個公園。

  我轉頭望去——

  Mikey就那麼孤獨地坐在雨裡,靠在樹下,一動不動。

  像是被整個世界拋棄了。

  「Mikey!」

  聽到我的喊聲,他猛得抬起頭,身上已經被淋得濕透。

  大雨吞噬了他的聲音,我只看到他的嘴唇動了動。

  然後他朝我跑了過來,一下子撞了我滿懷。

  「柚子寶,你怎麼才來!」

  他委屈得都快哭出來了。

  「對不起。」我撩起他被雨水淋濕的頭發,「路上有點事,耽誤了。」

  他更加委屈地抱緊了我:「差一點……」

  「差一點就怎麼了?」

  「差一點我就決定再也不原諒你了!」

  他從我的懷裡抬起臉,嘴巴還氣鼓鼓的噘著,眼睛卻出奇的亮。

  我被這樣的眼神看得一陣心虛,趕忙問道:「那你還要跟我回家嗎?」

  就先把他安頓在我的公寓吧。

  Mikey趁機撒嬌:「我要柚子寶背∼」

  要我背?嗯,我背他……個頭。

  「那你還是坐這兒繼續玩水吧,我走了。」我推開他,扭頭就走。

  「你怎麼這樣啊!」

  Mikey從背後抱住了我,完了完了,他又委屈上了。

  他將臉埋在我的背上,咕噥道:「……你至少牽著我走呀。」


第05章

  將粘人精Mikey帶到我的公寓之後,我就後悔了。

  ……大意了。

  我根本不知道對方的底細,他究竟是好人還是壞人,有沒有案底——不過,仔細一想,也不要緊。

  Mikey現在很迷戀我,在巧克力的控制下,他不會有任何傷害我的實質行為。

  不然跡部和赤司也不會在我逃跑一個月後,抓到我也舍不得動我一根頭發,跡部甚至說出了「本大爺該拿你這個妖精怎麼辦」的雷人語錄。

  當然,我都給他錄音了,接下來的日子,我必讓他和赤司對我惟命是從。

  「柚子寶,抱∼」

  滿身是水的Mikey又開始撒嬌了。

  我忍不住皺眉:「你都抱了一路了,還要抱。」

  看著他美滋滋的包子臉,我不由得地聯想到跡部和赤司兩人吃下巧克力後的反應——和本人的性格不能說毫無關系。

  他們都是豪門少爺,所以變成了土味霸總和中二霸總。

  而變成粘人精的Mikey最主要的特點就是愛撒嬌,於是我問他:「你是不是經常在家裡向你的爸爸媽媽這樣撒嬌?」

  Mikey遲疑了一下,搖了搖頭。

  我繼續猜測:「那就是向哥哥姐姐咯?」

  這次他把頭低了下去,更加用力地搖了搖。

  「總不會是弟弟妹妹吧?要是向妹妹撒嬌要抱抱,那你可真是個小鬼——」

  話還沒說完,腰間一緊,Mikey已經抱住了我。

  太突然了,我吊帶裙的肩帶都被他碰得滑落了一側。

  「你干什麼?」我非常生氣地推開了他,見他沒什麼悔意,我又用力推了他一下,把他推了個大跟頭,然後怒斥道,「從現在起,未經我的允許,不准隨便抱上來!」

  「柚子寶……」他委屈巴巴地坐在地板上,仿佛要哭了。

  「你要是不聽我的話,我就把你一個人留在這裡!」

  使出殺手锏後,Mikey終於老實了。

  他垂下眼眸,喃喃道:「不要把我一個人留下……」

  我拉上肩帶冷哼道:「那得看你表現!」

  他的聲音變得更輕,輕得像是嘆息。

  「我不想一個人了嗚……」

  ——他真的哭了。

  黑色的眼眸裡閃著水光,嘴巴噘著,好像全世界的委屈都讓他一個人承受了。

  我驚了,這是我第一次看到男生在我面前哭。

  而且他哭就哭吧,手還緊緊地攥著我的裙角。

  更可惡的是,他居然用我的裙子擦眼淚。

  ……真想給他兩拳,但剛把他推了個大跟頭,他又哭了,我也不好意思再動手了。

  「行了,別哭了,我留下陪你。」

  哭聲止住了。

  「但只能陪你一個晚上。」

  哭得更大聲了。

  「別哭了,你對得起你這身特攻服嗎?」

  說起來這家伙還是個暴走族,那種隊伍大部分成員都人高馬大,Mikey才一米六出頭,力氣也很小,都接不住我一推,估計經常被欺負。

  剛遇到他時,他那麼失魂落魄,恐怕是被欺負到絕望買醉了。

  太慘了。

  我忍不住摸了摸他的頭:「過得不開心的話,就換支隊伍,暴走族的團隊那麼多,不一定非得在一個隊伍裡呆著呀。」

  Mikey哽咽道:「已經換過了。」

  「什麼?你已經換過隊伍了?」

  他點了點頭。

  換過了還混得這麼慘?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那隊伍裡就沒有和你親近的好兄弟嗎?」

  「沒有。」

  「平時沒前輩來主動安慰你嗎?」

  「沒有。」

  「也沒干部暗示要提拔你?」

  「沒有。」

  哎,這個人不適合混暴走族,他有一千個傷心的理由。

  我無法開導他,拽回了自己的裙角,轉身朝浴室的方向走去:「那你好好哭一會兒吧,我去洗個澡。」

  先前淋了雨,衣服濕噠噠地黏在身上,很不舒服。

  Mikey一下子不哭了,從地上爬起來:「我也要洗。」

  「別做夢,你排隊!」

  我一腳將剛踏進浴室的他踢了出去,暴走族的小馬仔又一次被我踢倒了,坐在地上氣呼呼地瞪著我,我用手指著他命令道:「坐著不准動,不然你今晚一個人在這裡。」

  他縮了縮脖子,乖乖地不動了。

  「柚子寶不生氣,我坐這裡保護你。」

  「……嗯。」

  我鎖上門,痛痛快快地洗了個熱水澡,用了巧克力味的洗發水和沐浴露。

  浴室的櫃子裡有我先前的換洗衣服,因為公寓被紅葉買下了,所以我之前准備離開時並沒有把這些東西收走。

  等洗完出來時,看到Mikey竟然真的還坐在原地,我朝他豎起大拇指表揚:「Mikey好棒。」

  「柚子寶好香!」Mikey歪了歪頭,「像巧克力?」

  「我有各種香味的洗發水,你可以挑自己喜歡的用。」我推薦道,「玫瑰海鹽味的和古龍水味的比較適合男生。」

  「我要和柚子寶用一樣的。」

  「……隨便你吧,是黑色盒子的。」

  「昂~」

  他美滋滋地進了浴室,沒過兩秒,又從裡面探出頭來。

  「柚子寶,我要衣服。」

  「嗯?」

  他猶豫了一下,有點不好意思地說:「我還沒做好能光著出來的心理准備……」

  「我也沒做好看你光著出來的心理准備。」

  Mikey沒有換洗衣服,但現在打電話叫人送很麻煩,外面的雨太大了,連赤司都困在路上了。

  我翻出了一條最寬松的藍色睡裙。

  「穿吧。」

  Mikey瞪圓了眼睛:「我是男生誒!」

  「你在這裡穿有什麼關系?又沒有其他人看到笑你,我你還不信任啊?」

  Mikey仍然不同意:「我要穿褲子!」

  「我只有裙子,沒有褲子。」

  「我就要穿褲子!穿褲子!褲子!」

  「吵死了。」我捂住耳朵,無奈地說,「你先去洗,我去對面鄰居那裡給你借條褲子穿。」

  「柚子寶最好了~」

  ……借褲子,噫。

  也不知道鄰居這個點在不在家。

  我按響門鈴,幸運的是,他今天正好休息。

  「是芙柚子啊,我看到你留的紙條了。」

  「不好意思,安室先生,我走了又回來了,那紙條顯得跟遛你玩似的。」

  我的鄰居叫安室透,是個金發黑膚的混血帥哥,擅長做家務和美食,我宅在這裡的一個月裡,日常靠他的投喂活著。

  他善良又很心細,在知道我為了「逃避家族聯姻」來到這裡之後,還特意送了我一個戀愛御守。

  「沒關系呀,我還覺得很可惜,因為我今天做了芙柚子最喜歡的草莓流心團。」

  「!!!」

  聽到這個我就精神了。

  但也沒有精神到把替Mikey借褲子的事給忘記。

  「安室先生,你能——」我有點說不出口,「借我一條褲子嗎?」

  「褲子?」安室透愣了一下,「一般都是要借白襯衫吧?」

  「是褲子。」我看了一眼他的身高,再考慮到Mikey的身高,「七分褲你有嗎?」


第06章

  我懷著復雜的心情,在好人鄰居安室透復雜的目光中,左手提著他的白色七分褲,右手拎著一只草莓流心團,回到了自己的公寓裡。

  我先將准備獨享的流心團放進冰箱,然後敲了敲浴室的門。

  「Mikey?Mikey!」

  沒有回應。

  我又喊了兩遍,依然只能聽到水流的聲音。

  「那我進來了。」

  我拉開門,撲面而來一股帶著巧克力甜香的熱氣。

  這是用了一整瓶的洗發水嗎?

  熱氣因為開了門而逐漸往外散去,很快,我看清了躺在浴缸裡的金發青年——

  他睡著了。

  他居然在浴缸裡睡著了!!!

  「喂,Mikey,起來穿褲子了。」

  我不敢上前,生怕看到不該看的東西。只好撿起一只泡澡用的塑料鴨子,用力一丟,丟到了他的頭上。

  Mikey皺著鼻子睜眼,一看是我,眼睛立刻彎成了兩道月牙。

  「柚子寶~」

  熱氣將他的聲音染得軟糯糯的,在窄小的空間裡,氤氳出甜膩的氣息。

  我這才發現,他不僅洗了頭,泡了澡,還刮掉了胡子。

  不再胡子拉渣的Mikey看上去像個帥氣的國中生。

  「褲子我放這裡了。」

  「好∼」

  我把褲子放在了旁邊的置物櫃上,出去關上了門。

  不一會兒,Mikey蹦蹦跳跳地從裡面出來了,帶著滿臉的驚喜。

  「哇,柚子寶太厲害了,你找的褲子正好合身!」

  他原地轉了一個圈。

  「合身就好。」

  嗯……別人的七分褲,被他穿得正好合身。

  我沒給他借襯衫,是因為我的襯衫他也能穿,我翻了一件最寬松的丟給了他。

  Mikey接過這件草綠色的襯衫,有點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發:「這是女友襯衫嗎?」

  「用詞不當,我不是你的女友。」

  我掃了他一眼,他的背上有不少傷痕,舊傷和新傷都有,可想而知,平時當馬仔受了多少氣。

  不過身材倒是不錯,肌肉飽滿,線條流暢,胸肌腹肌一應俱全。

  見我盯著他看,Mikey頗為得意地問:「你被我迷住了吧?」

  「有時間問這個問題,不如給你家裡打個電話報平安。」

  Mikey的笑容僵了一下。

  「……不用。」他的聲音很輕。

  在提及家人相關的問題上,Mikey很明顯在回避。

  也正常。

  日本家長通常認為加入暴走族就是誤入歧途,沒幾個家庭能接受孩子當不良的,而且Mikey只是一個馬仔,沒准還要從家裡拿錢買煙孝敬他的混混老大。

  「那你至少給三途君打個電話報平安吧,他是自己人,應該挺擔心你的。」

  Mikey歪著頭想了一下,說:「好吧。」

  他又朝我伸出了手:「柚子寶,我手機沒電了。」

  我把自己的手機借給了他。

  他耷著眼皮,撥了一串數字。

  那頭很快接通。

  「是我。」

  ……很奇怪,Mikey在打電話時很冷靜,也很冷淡,絲毫不用撒嬌的語氣。

  「Mikey,你在哪裡?」話筒裡傳來了一個焦急的男聲,是之前與我有過一面之緣的三途。

  Mikey淡淡地說:「柚子寶讓我打個電話給你報平安。」

  然後他掛了電話。

  這就完了?

  我聽得目瞪口呆,這對三途也太草率了,說好的是自己人呢。

  哢擦。

  耳邊傳來相機快門的聲音。

  我抬起頭,看到Mikey正在用我的手機玩自拍,還比著耶的造型。

  「柚子寶,我們來拍張合照吧。」

  「不要。」

  「來嘛來嘛。」

  Mikey不顧我的拒絕,強行擠了過來,把頭與我湊在一起,按下快門。

  「你怎麼都不笑的。」他小聲嘀咕。

  照片裡,他笑得無憂無慮,而我臉上是明晃晃的嫌棄。

  「等我手機有電了,柚子寶把這張照片發給我。」

  「知道了,你快去睡覺,我也困了。」

  我打發Mikey去睡小房間,他爬上床,翹著兩只腳,眨巴著眼睛問:「沒有睡前故事嗎?」

  我扯了一條毯子,毫不客氣地丟在了他身上。

  「別真把自己當三歲小孩。」

  「柚子寶晚安∼」

  我輕輕關上門,正在這時,手機裡收到了一封郵件。

  是那個自己人三途發來的。

  【Mikey,女人是宇宙最危險的生物,速速遠離!】

  這個三途很緊張他,看來是個好人,不過Mikey是個馬仔,三途的地位估計也差不多。

  我回復道:【Mikey已經睡了,三途君,以後你們要互相扶持,在逆境中堅守自我。】

  祝早日升級當干部吧。

  我來到廚房,從冰箱裡取出了安室透送給我的草莓流心團。

  剛擺好盤子,身後就傳來了Mikey陰沉沉的聲音。

  「柚子寶,你在吃什麼好東西?」

  他不是睡了麼= =

  轉過身,Mikey正死死地盯著我手裡的粉白團子。

  我擋住他的視線說:「這是屬於我的東西,跟你沒有關系。」

  草莓流心團是安室透特意給我做的,只有一顆,我不想分享。

  Mikey砸了咂嘴:「我幫你試試有沒有毒唄。」

  「不需要。」

  「柚子寶,」他雙手合十,眼巴巴地說,「分我一點吧。」

  「不可能。」我冷冷地說,「下午請你吃了那麼多鯛魚燒,你今天的點心含量早就超了。」

  「我餓了……」

  「餓了可以自己去煮東西吃,廚房冰箱裡有各種食材。」

  Mikey繼續撒嬌:「可是我不會做呀。」

  「別看我,我也不會做。」我朝他抬了抬下巴,「抽屜裡有傻瓜牌土豆泥,撕開包裝澆點水扒拉扒拉就能吃了,自己去做吧。」

  他還是不死心,拉開我旁邊的椅子坐了下來。

  「……我想和柚子寶吃一樣的。」

  咕。

  他的肚子叫了一聲。

  我沒理,他的肚子又咕咕叫了兩聲。

  「真受不了,我輸給你了。」我實在是頂不住這樣火辣辣的眼神,只好松口道,「那切一點給你嘗嘗吧,這可是安室先生送我的。」

  我切了三分之一,裝進小盤子裡,推到他面前。

  他沒動,一臉期待地看著我。

  「你什麼意思?還嫌少嗎?」

  「想要柚子寶喂。」

  想要我喂……?得寸進尺。

  我氣笑了。

  「難道以前會有人喂你吃點心嗎?」

  「以前……」

  他沒回答這個問題,眼神突然黯淡了一下,神情落寞。

  「柚子寶你喂我,好不好?」

  撒嬌怪仍固執地不肯讓步。

  「行吧。」我挖了一勺草莓混合奶油的固體,慢慢地朝他遞過去,「張嘴。」

  Mikey的黑眸裡頓時又有了神采,聽話地「啊」一聲張大了嘴巴。

  在快到他嘴邊的時候,我迅速調轉勺子的方向,喂進了自己嘴裡。

  濃郁絲滑的奶油帶著草莓的清香,在齒間綻開。

  與此同時,哢噠——

  Mikey吃了一嘴空氣,還不慎磕到了門牙。

  「柚子寶!」他氣得一下子站了起來,「你欺負我!」

  我不以為意地說:「我才不會慣著你,不然你明天要上天,我還給你搭梯子麼。」

  「你欺負我!」他重復了一遍,黑眸逐漸泛出水光。

  糟了,這是他要哭的前奏,我趕緊補救道:「這個過期了,是酸的。」

  Mikey不信:「真的嗎?」

  「真的!」我假裝被酸得齜牙咧嘴,「我明天請你吃新鮮的蛋糕——」

  下一秒,下巴被捏住。

  Mikey俊美的臉在我面前突然放大。

  嘴唇上一軟。

  在我反應過來之前,這個蜻蜓點水般的吻已經結束了。

  金發青年眨了眨眼睛,潤澤的唇峰上還沾著一點白色的奶油。

  「你騙人,」他抿了抿嘴唇,「明明是甜的。」

  作者有話說:

  下章巧克力的藥效就過了(但柚子不知道,慘柚子慘)。


第07章

  這是我的初吻,但顯然毫無意義。

  對我來說,Mikey和我的理想型相差太遠。

  而對Mikey來說,他只是想嘗嘗點心的味道。

  「出去。」

  他企圖撒嬌蒙混過關:「柚子寶∼」

  我冷冷地看著他:「再說一次,出去。」

  「你好像不是很滿意。」他縮了縮脖子,「不然你親回來?」

  ——他竟然知道這是親。

  他就是故意的!

  可在魔法巧克力的影響下,是故意的又能怎麼樣?

  這並非他的本意。

  但魔法要持續一個月,他撒嬌的尺度也會越來越大。我不能任他發展下去,這愛撒嬌的習慣必須得給他拿住。

  於是我把草莓流心團掀翻在了地上。

  Mikey頓時不吱聲了。

  然後他慢騰騰地站起來,像課堂上隨便講話被老師叫出去罰站的小學生一樣噘著嘴。

  他走得很慢,仿佛慢一點,就能讓我回心轉意。

  「外面雨下得那麼大,我能去哪裡?」他站在門口嘀咕,「壞柚子,不擔心我遇到壞人麼?」

  壞柚子:「不擔心。」

  他晃晃悠悠地出去,虛掩上門。

  我走過去,啪一聲關實了。

  門外頓時傳來了撓門的聲音。

  ——他居然跟貓學撓門!

  隔著一扇門,我都能想像青年耷著耳朵委屈巴巴的表情。

  不一會兒,門外沒動靜了,但我知道Mikey沒有離開。

  我將地上的流心團清理干淨,把他換下來的衣服一股腦扔進洗衣機,然後伸了個懶腰,打開一罐冰咖啡。

  Mikey和我的初戀男神很像,從眼睛到嘴角都像。

  我覺得好笑,明明是路人,卻能被我看出這樣高的相似度。

  我不由得想起一句歌詞:【千百擦肩陌路人,都是你眉目尋常的愛人】。

  這個世界上會有無數陌路人,卻不會再有將我帶出黑暗的人了。

  這麼說又有些矯情。

  對我來說,男神是燈塔般的存在。但對他來說,我和路邊隨手救助的小貓小狗差不多。

  喝完咖啡,我起身去門外查看。

  Mikey果然沒走,他坐在門口靠牆睡著了,還在咂嘴。

  我搖了搖他的肩膀:「不要在這裡睡覺,會感冒。」

  他睜開惺忪的睡眼,看到我之後,眼神一秒變得驚喜。

  「柚子寶,你跟我說話了!」

  我輕輕嗯了一聲。

  他又問:「那我們講和了?」

  望著他亮晶晶的眼睛,我突然開始內疚了。

  說到底,Mikey也是魔法巧克力的受害者。

  「本來也不算吵架,是我單方面發火罷了。」

  Mikey眉眼一彎,笑容可愛,肚子卻咕咕地叫了起來。

  他立刻捂住自己的腹部,有點不好意思:「別叫了……很丟臉。」

  「冰箱裡還有芒果蛋糕,雖然味道比不上流心團,但也不錯。」

  一聽到有吃的,Mikey又蹦了起來:「好耶!」

  「要不要喝果汁?」

  「要!」

  「自己拿杯子倒。」

  「噢。」

  小廚房裡,我忙著切蛋糕,Mikey則忙著倒果汁。他很貪心,數十種果汁,每種都想嘗,就做了一杯混合版的果汁,也給我做了一杯。

  味道一言難盡,但Mikey吃得一臉滿足。

  因為剛才的「教訓」,他不敢再讓我喂了,自己拿著勺子挖得興高采烈。

  我對芒果蛋糕沒太大興趣,看著貓一樣的Mikey,問道:「你最喜歡吃什麼?」

  「最喜歡——」Mikey想了想說,「鯛魚燒,銅鑼燒,蛋包飯。」

  都是很普通的食物。

  「你還真是不挑。」

  想想跡部,一頭牛身上只有一塊他吃的肉,我的表妹紅葉更不用說了,泡紅茶的水溫都要控制得絲毫不差。

  「我挑的!蛋包飯一定要插小旗子!」Mikey強調,「不插小旗子的我不吃!」

  小旗子?兒童餐的玩具麼?

  這家伙還真是童心未泯啊。

  我忍不住逗他:「那下次吃蛋包飯,你吃小旗子,我吃飯?」

  「好——不好!」Mikey剛一答應,就發現了我話裡的陷阱,「小旗子是我的,飯也是我的!」

  我佯裝生氣:「都是你的了,那我有什麼?」

  Mikey含著勺子說:「我是你的呀!」

  他說這話時,臉上帶著無憂無慮的笑容,因為話末的語氣詞,整句話都從「油」變成了「乖」。

  吃飽喝足的Mikey滿血復活,又開始撒嬌,我打發他去睡覺。

  他拍拍自己右側的小枕頭:「柚子寶來和我一起睡嘛。」

  我皮笑肉不笑地問:「你覺得可能嗎?」

  他用手比劃了一下床的寬度:「這床這麼大,不就應該睡兩個人嗎?」

  「照你這麼算,跡部的床要睡一個籃球隊。」

  Mikey扁了扁嘴,在床上滾來滾去:「你不陪我!」

  「要不要我讀童話故事給你聽?」

  滾動的大團子安靜了下來。

  「要——」他拖長了尾音,對這個退而求次的建議表示滿意。

  然而,很快他就傻眼了。

  因為我讀的是法語版的《小王子》。

  我讀得興致勃勃,Mikey抓著我的袖子搖晃:「我一句都聽不懂哇啊啊——」

  等我讀累了,旁邊的人早已在法語的催眠下呼呼大睡。

  他抱著小枕頭,睡得四仰八叉。

  我將他懷裡的小枕頭拽出來,換成了法語書,惡魔低語道:「……做個噩夢吧。」

  *

  午夜十二點。

  我看著時間顯示跳成00:00:00,按下了跡部的電話號碼。

  一秒,兩秒,三秒……巧克力的魔法確定是過期了,因為跡部景吾沒在三秒內接我的電話。

  到第三十秒的時候,接通了。

  「摩西摩西。」我用令人起雞皮疙瘩的聲音說,「跡部大人~」

  「……你好。」那頭傳來的竟然是樺地的聲音。

  我一秒變臉:「叫跡部聽電話。」

  樺地沉默片刻,說:「……他在忙。」

  「忙什麼?」忙著用腳趾摳出一座跡部王國嗎?

  「……不知道。」樺地不是個擅長說謊的人。

  「行吧,那我打給跡部叔叔,商量一下跡部家和我家聯姻的事——」

  「若宮!」旁邊的跡部終於開口。

  ……好久沒聽到他這麼正常的聲音了。

  但我要「不正常」了。

  「跡部大人,」我假裝悲傷,「你怎麼叫我若宮,人家不是你最磨人的小妖精嗎?」

  隔著電話,我都能感覺到跡部在冒煞氣。

  「冷靜點,若宮。」

  「我要如何冷靜?你昨天還口口聲聲要娶我的,今天就不認了嗎?」

  跡部壓低了聲音:「樺地,你出去一下。」

  喲喂,知道羞恥了。

  我更來勁了,念起他先前的台詞:「『小妖精,本大爺會用全部的熱情燃燒你』,跡部大人,這句話耳熟嗎?」

  「恢復正常。」他艱難道,「算我求你了。」

  這是他第一次低頭求我。

  但是我回他:「別低頭,皇冠會掉。」

  「若宮芙柚子!」

  ……也是他第一次叫我的全名。

  「事實上,你所有對我說過的話,我都錄音保存了。」我刻意停了一下,「你想再聽一次嗎?」

  跡部當然不想。

  他含恨道:「你有什麼條件?只要別太出格,我會答應你。」

  「爽快人。」我也沒跟他客氣,「三個條件。」

  「第一個,不追究這件事。」

  這件事起因是大岡紅葉,她和跡部赤司並不熟,我不想他們和她交惡,而魔法更是駭人聽聞,知道這種東西的人越少越好。

  跡部遲疑了一下:「本大爺連知道真相的權利都沒有?」

  「面子和裡子,往往只能選一個。」

  跡部不吭聲,我又說道:「那我還是找跡部叔叔商量我什麼時候嫁過去的事吧——」

  「我答應你!」

  「第二個條件,明天早上派人過來給我送早飯。」

  「……可以。」

  跡部大概沒想到第二個條件會這麼簡單。

  「我的口味你知道的。」畢竟他媽媽經常邀請我去做客。

  「對了,再送一些鯛魚燒和銅鑼燒,還要有蛋包飯。」我強調道,「蛋包飯一定要插旗子,不插旗子的不吃。」

  「你三歲嗎?還不插旗子的不吃。」跡部嘆氣,「第三個?」

  「第三個還沒想好,等你當上跡部家主再說吧。」我笑眯眯地說,「晚安咯,我去打給第二位苦主了。」

  第二個被打電話的是大岡紅葉。

  接電話的也不是她本人,而是她的管家伊織。

  「紅葉小姐已經睡了。」

  「沒事,把她叫起來吧。」

  伊織委婉地拒絕了:「您還是明天再打吧。」

  「哦,那我打給遠山和葉,告訴她服部平次喜歡她的證據——」

  「不要插手我的事,芙柚子!」

  ——只有在牽扯到她的心上人服部平次時,紅葉才會情緒激動。

  「紅葉,謝天謝地,你現在睡醒了。」我揶揄道,「不然等你明天一覺醒來,服部平次和遠山和葉就HE了。」

  以前在劍道大賽上,我見過這對青梅竹馬,雖然他們還不是情侶,但彼此對對方的愛意,瞎子都能看出來。

  我很想提醒他們,但是紅葉阻止了我。

  「平次君是我的未婚夫,我和他小時候有過約定。」

  我搖頭:「不信謠,不傳謠。」

  「芙柚子你是在嫉妒吧,因為根本沒有和你定下約定的人。」

  「有的。」我反駁道,「我的初戀男神雖然拒絕了我,但是他把他的弟弟安排給我當男朋友了。」

  「那他弟弟呢?」

  「……我還在找。」

  其實是無中生弟。

  當年轉院後,我記得這個承諾,但父親幫我調查過男神,告訴我他只有一個妹妹,還帶回了他們的合照。

  嗐,看來介紹弟弟是男神當時是為了敷衍我而順嘴編的,但這並不影響他在我心中的地位。

  「你就嘴硬吧。」紅葉嘲諷道。

  「關於我的事,以後再說。」我陡然嚴肅,「你如果不想被跡部和赤司找麻煩,就不要指望用巧克力得到服部平次。」

  「……」

  「那種東西只會給人帶來麻煩。」對於這個妹妹,即便她給我帶來的麻煩,我也不希望她因為做錯事而後悔,「真喜歡服部平次,你盡管去追就是了。」

  雖然肯定追不到。

  那頭安靜了片刻,忽然傳來了紅葉的嗤笑:「我當然不需要用到那種東西。」

  伊織很狗腿地說:「紅葉小姐的魅力足以征服一切。」

  我感慨道:「伊織,紅葉下個月不給你漲工資,我第一個不答應。」

  伊織:「……」

  「既然紅葉你不會依賴魔法,那我就放心了,掛了。」

  「等一下,我有問題要問你。」紅葉說。

  「問吧。」

  「為什麼你離家出走?就算想逃避赤司和跡部,明明還有很多種方式,比如到我家——」

  我打斷了她的話:「故地重游。」

  「什麼?」

  「十三年前的暑假,我離家出走,遇到了初戀男神。」

  「……」

  男神在我的生命裡留下的痕跡只有一天,卻影響深遠。

  他是我崇拜的偶像,也是我的青春。

  「我很快就要去法國了,大概率不回日本了。」我輕聲說,「所以才打算再離家出走一次,表達我對他的感謝。」

  電話那頭的紅葉必然覺得離譜,但她沒再嘲我。

  「你明天回京都嗎?」

  「吃完早飯就回,你安排人來接我吧……」

  我與紅葉閑聊了兩句,互道晚安後掛了電話,正在這時,門鈴響了。

  開了門,外面是赤司的司機,他來送我落在車上的背包。

  而赤司本人機智地藏了起來。

  「我今天心情好。」我對司機說,「改天等我心情不好了,我就登門拜訪,邀請征十郎大人共賞他的霸總發言,麻煩你告訴他,我都錄音了。」

  司機:「……是。」

  解決掉所有的麻煩事,我也打算睡覺了。

  我打開背包,取出那件黑色的特攻服,然後蓋在了身上。

  「晚安,」我摸了摸特攻服,只有在沒人的時候,我才會叫它主人的名字,「……真一郎先生。」

  夢裡,我看到了真一郎的身影。

  整個世界都變得很潮濕,濕氣裡是他模糊的面容。他好像在笑,又好像沒笑。

  「Mikey?」

  當我睜開眼睛時,看到的不是男神,而是昨天撿回來的男生。

  Mikey拿著那件黑色的特攻服,表情沉沉地問:「這件衣服你是從哪裡拿的?」


第08章

  我一巴掌蓋在了Mikey的頭上。

  他的黑眸一瞬間瞠大,懵住,剛才的氣勢也消退了幾分。

  「誰允許你隨便進女生的房間,萬一我有裸睡的習慣怎麼辦?」

  這習慣我還真有,只不過因為昨晚收留了他,為避免起夜時撞見的尷尬,我才穿了睡裙。

  ……幸好穿上了。

  不然我只能拿Mikey祭天了。

  「這裡所有的房間都沒有鎖,進來之前要先敲門,聽到沒有?」我教育完他,恐嚇了一句,「不然就把你一個人扔在這裡!」

  這下子他該哭了吧。

  「抱歉。」Mikey眸光微閃,「但是這件衣服,你是從哪裡拿的?」

  話到此處,他攥緊了手裡的特攻服,指節因為用力過猛而泛起青白。

  沒鬧。

  也沒撒嬌。

  太不正常了,Mikey竟然會好好道歉,我不由自主地伸手捏了捏他的臉。

  ……沒有面具,不是立海大的仁王雅治COS的。

  Mikey顯得更震驚了。

  但我很快就悟出了他震驚的緣由——

  特攻服上【初代黑龍總長】的字眼。尤其是【總長】一詞,對他來說,太有衝擊力了。

  Mikey也是暴走族,但他只是個馬仔,估計連給總長遞煙的名額都要搶破頭去爭取,現在他看到我手上有總長的衣服,可能誤會我和總長很熟……難道他想走關系當干部?

  為了驗證我的猜測,我回答道:「當然是它的主人送給我的了。」

  Mikey很急:「你和他是什麼關系?他為什麼會送給你?」

  哼哼。

  都開始問關系了,不懷好意。

  我松開他的臉:「這件事說來話長。」

  Mikey:「那就長話短說。」

  這次換我震驚了。

  萬萬沒想到,為了上位,Mikey對我的態度都變了。

  昨天還各種撒嬌,要親要抱的,今天一看到總長的特攻服,覺得自己地位提升有望,柚子寶都不香了。

  這還不如跡部和赤司呢。

  起碼那兩人先前被魔法巧克力影響時,還處處以我為大,而Mikey這邊直接事業大過天。

  我想從他手裡拽回特攻服,Mikey緊緊地攥住不放,我們兩人像拔河一樣在床邊拔了起來。

  只不過他是用一只手,我是用兩只手。

  我:「松手!」

  Mikey:「……」

  我發出惡魔低語:「你是想被一個人扔在這裡嗎?」

  突然,Mikey松開了手。

  由於慣性,我毫無防備地向後摔去,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好痛。

  屁股都要裂開了。

  我正要發作,卻聽Mikey說:「不要把衣服扯壞。」

  好家伙,我要鬧了。

  「我就不告訴你我和他什麼關系!你走,你現在就給我出去——」

  Mikey站著沒動,皺著眉頭看我,不,是看落在我膝蓋上的特攻服。

  ……該不會是巧克力的魔法失效了吧?

  不可能啊,這才第二天,他還有二十九天的有效期呢。

  我這樣想著時,門鈴響了。

  Mikey終於朝我伸出手:「要我拉你起來嗎?」

  ……噫,態度發生了變化。

  看來魔法沒有問題,是Mikey的事業心太強了。

  我一邊伸出手握住Mikey的手借力站起來,一邊氣鼓鼓地說:「別以為你把我拉起來,我就不生氣了,剛才那一下痛死我了。」

  Mikey撿起地上的特攻服,拍拍灰,然後轉身去開門。

  敲門的是跡部家的管家Michael,他帶著壯觀的送餐隊伍,將一樓的公共庭院占得滿滿當當。

  Michael朝我鞠了一躬,指著身後高達五層的餐架說:「芙柚子小姐,這是景吾少爺為您點的餐品。」

  我嘴角一抽:「他是在把我當大像養嗎?」

  侍者們將餐架上的餐盤取下,一樣一樣送進了我的公寓裡,因為數量實在太多,整個客廳和廚房都擺滿了。

  我打開其中一個蓋子,是我常吃的酸橘汁腌魚。

  再打開一樣,是奶酪松餅,上面還用巧克力醬塗出了我名字的縮寫。

  ……跡部還挺心細的。

  「景吾少爺希望這些能令芙柚子小姐擁有一個美好的早晨。」 Michael恭敬地說。

  美好是美好,就是數量實在太多了。

  我洗漱完畢,出來看到Mikey在研究我先前打開的酸橘汁腌魚:「這是辣的嗎?」

  「微辣,味道很不錯。」

  他看上去不是很滿意,皺了皺鼻子。我突然想起委托跡部送的鯛魚燒銅鑼燒和蛋包飯,將餐盤一個一個打開。

  「Mikey,你要的鯛魚燒在這裡!」

  一聽到有鯛魚燒,Mikey的眼睛頓時亮了。

  「還有銅鑼燒。」這一樣也被我找到了,我把它們推到了Mikey的面前。

  「……我可以吃嗎?」

  媽耶。

  Mikey突然開始跟我客氣了。

  講道理這個中規中矩的Mikey,比動不動就又哭又鬧的撒嬌怪或是眼中只有總長特攻服的事業怪都要好。

  「當然可以,本來就是特意為你點的,全部吃光哦。」

  「謝謝。」

  「我還點了蛋包飯,你要的帶旗子的蛋包飯——」

  當打開最大的盤子時,我和Mikey都被震撼了。

  這是一份巨大的蛋包飯,上面插滿了小旗子,仔細一看,這些是世界各國的國旗。

  跡部大爺的華麗應該載入史冊。

  我學著他之前的霸總語氣對Mikey說:「還滿意你看到的嗎?」

  「你那位朋友,」Mikey拔下一根旗子,緩緩問道,「是財大氣粗還是蓄意報復?」

  好問題,但得由跡部本人來回答。

  顯然我們兩個人都解決不了這份巨大的蛋包飯,加上這裡還有很多早餐,足夠整棟公寓樓的人吃了。

  現在才早上六點,又是暑假,很多人家裡可能還沒開始准備早餐。

  「Mikey,我們把蛋包飯分給鄰居們吃吧。」

  他沒吭聲。

  ……怎麼好像還有點不情願。

  我決定給他點甜頭:「如果你幫我一起去送,我就告訴你,我和這位黑龍總長的關系。」

  Mikey果然同意:「好。」

  於是我在前面按門鈴,Mikey在後面推餐車。

  第一家是安室透家,但他不在,我只好去送第二家。

  第二家是獨居的米婆婆,她養了一條小狗,一開門就衝我們歡快地搖著尾巴。

  米婆婆知道我們的來意後,挑選了餡餅和烤番茄,並打量著正在逗小狗的Mikey,問道:「小伙子是芙柚子的男朋友嗎?你們感情真好。」

  「不是哦,」我否認了,「他在追我。」

  Mikey聞言放下小狗,朝我投來意味深長的一瞥。

  我摸了摸下巴,壓低聲音對米婆婆說:「他害羞了,不想讓人知道。」

  米婆婆朝Mikey豎起大拇指,鼓勵道:「加油追,芙柚子是個好女孩!」

  完了完了,Mikey好像更害羞了,他把頭都低下去了。

  ……

  送到第三層樓的時候,有一戶家裡是兩個幼稚園的雙胞胎小男孩,他們的媽媽正在榨果汁。

  「姐姐,我們想吃蛋包飯!」

  太好了,總算有要吃蛋包飯的了!還以為推銷不出去了。

  「等等哦,我來切。」

  然而當我打開放在最下面一層的蛋包飯時,我傻眼了。

  蛋包飯上原本插滿的一百多根小旗子,竟然一根都沒剩下。

  我下意識地去看Mikey,他竟然把頭扭到了旁邊。

  「Mikey——」

  「我沒拿。」

  ……這也太此地無銀三百兩了。

  沒辦法,我只好跟雙胞胎打招呼:「和也還有悠人,不好意思啊,蛋包飯沒有小旗子了,只有飯行嗎?」

  這個Mikey真是豈有此理,竟然獨占一百多根旗子!

  我很怕雙胞胎會哭,但哥哥和也笑著說:「沒關系哦,姐姐,我和悠人已經上幼稚園了,不需要小旗子了。」

  弟弟悠人也如小雞啄米似的點頭附和:「只有還沒上幼稚園的小鬼,才會因為沒有小旗子而不吃飯。」

  「胡說八道!」旁邊傳來一聲極有怨念的反駁,是Mikey把他的頭又扭了過來,「你們到底懂不懂啊,小旗子才是蛋包飯的靈魂!」

  作者有話說:

  Mikey:兩個沒有品味的家伙!


第09章

  我和雙胞胎三臉懵逼。

  不知道為什麼Mikey突然情緒激動,一個小旗子至於麼?

  我的視線往下移,落在他的臀部。

  Mikey是側對著我們站的,因此臀部曲線更顯得突出。

  這個蜜桃臀是真實存在的嗎?

  和也最先開口:「大哥哥,難道你是那種到現在都在吃兒童餐,沒有插小旗子就大吵大鬧的笨蛋大人嗎?」

  Mikey哽住了。

  他是。

  但他不願承認。

  「我當然不是。」Mikey冷冷地說,「誰會為這種事大吵大鬧啊。」

  ……明明你現在就在進行上述行為 = =

  「大哥哥的屁屁好奇怪。」

  活潑好動的悠人鑽到了Mikey的腿邊,伸出小手戳了戳他的屁股。

  一戳,一根小旗子從他的屁股口袋裡掉了出來。

  「小鬼你干什麼?」

  再一戳,又一根小旗子掉了出來。

  ——原來他把一百多根旗子全藏到了屁股口袋裡。

  小旗子紛紛掉下,Mikey捂住了屁股,一臉……羞憤。

  學到了,每天一個蜜桃臀小技巧。

  我強忍住笑意,替他解圍:「抱歉,和也和悠人,這些是要送去給附近保育園的旗子,不能給你們哦。」

  雙胞胎兄弟十分善解人意,蹲下來一邊幫忙撿小旗子,一邊安慰我:「沒關系啦姐姐,我們又不是不懂事的小鬼。」

  Mikey的臉更黑了,一直到分完跡部的早餐回到公寓裡,他還是氣呼呼的。

  我覺得有點好玩,但也確定魔法巧克力仍然有效。

  他之所以沒有像先前那樣明顯的孩子氣,是因為他酒醒了。

  簡而言之,昨天的Mikey是明晃晃的撒嬌,現在是暗搓搓的撒嬌。

  「好了,別氣啦。」我伸手戳了戳他鼓鼓的腮幫子,那處瞬間就癟了下去。

  Mikey看我的眼神十分復雜。

  「你對陌生男人都這樣嗎?」他問道。

  ——在吃醋了。

  這種時候就要順著他的心意來,哄哄小孩嘛。

  「當然不是,只有對Mikey大人是這樣的。」

  他別開臉說:「哦。」

  ——在好不意思了。

  考慮到Mikey很容易害羞,我就不逗他了。

  「我們也吃早餐吧,忙了一圈,你早就餓扁了吧。」

  我留了兩份蛋包飯,一份橘汁腌魚,一份烤蘑菇,一份蔬菜沙拉以及Mikey喜歡的銅鑼燒和鯛魚燒。

  Mikey很嫌棄地把蔬菜沙拉推到了旁邊,摸出一根旗子插在了自己的蛋包飯上。

  我心想,這家伙還真孩子氣。

  「你就只給自己插旗子,不給我插一根嗎?」

  我從未吃過兒童餐,也沒注意過小旗子,只是覺得他的儀式感很可愛。

  Mikey含著勺子,假裝沒聽見我的要求。

  「行吧,那我就不說了,我和初代黑龍總長的關系——」

  一根藍色的小旗子立刻端正地插在了我的蛋包飯上。

  Mikey不太情願地嘀咕道:「你又要笑我,又自己要插。」

  「我沒有笑你。」我拔下小旗子說,「我只是想體驗你的快樂。」

  Mikey不吭聲了,低頭扒飯。

  「其實這是我第二次離家出走,上一次離家出走,是在我五歲的夏天,那時候我遇到了那件特攻服的主人,真一郎先生。」

  我平靜地講著,Mikey也平靜地聽著。

  他背後是陽台的落地窗,早晨的陽光透過窗戶玻璃照進來,將他的臉映得有些蒼白。

  我遇到真一郎先生的那個夏天,和遇到Mikey的這個夏天一樣,天空很藍,雲白得像夢。

  我和父親因為小事吵架,我吵輸了,便瞞著管家,鑽進了過來送盆景的運輸車離開了家。

  「我在車上睡了一覺,醒來後覺得自己特別厲害,准備憑著可愛混成日本大姐頭,結果一不留神,掉進了下水道。」

  不僅摔傷了胳膊和腿,還弄得又髒又臭,不可愛了。

  「我一直喊救命,但是沒人注意到。家裡人也沒能找到我,因為離家出走前我不想讓他們很快抓住我,於是把定位的手表扔在了路上。」

  屬實是自己坑自己。

  「我又餓又渴,蚊子把我給咬哭了,睡也睡不著。」

  那時候我才五歲,就把一輩子的絕望都經歷了。

  「一天一夜後,我嗓子早啞了,聽到上方有機車的聲音,我立刻呼救,其實外面的人應該是聽不到的。」

  但命運開了個善意的玩笑。

  真一郎的機車突然拋錨,恰好停在了下水道旁。

  於是他發現了下面奄奄一息的我。

  「他身為總長,派個小弟撈我就行了,但他是親自下來救我的。」

  「他看我凍得瑟瑟發抖,就把身上的特攻服脫了下來,將我包起來取暖……」

  對面的Mikey露出了一種沉浸在回憶裡的傷感表情。

  「真一郎先生對我有救命之恩,可惜他已經過世了。」

  他顯得更加傷感了。

  「Mikey,試試橘汁腌魚吧。」

  Mikey搖頭:「我不吃辣。」

  「甜辣味,比較偏甜。」我往他的盤子裡倒了一點,「吃吃看吧。」

  他被這句「比較偏甜」打動了:「真的?」

  「當然是真的,我們家的家宴上每年必有這道料理。」

  他握住勺子,嘗了一口。

  然後——

  「咳咳咳——好辣!」

  一點點辣就讓他滿臉通紅,差點嗆出眼淚,猛灌了半杯牛奶才緩過來。

  「我就不該上你的當!」他恨恨地說。

  「人生總要多點嘗試嘛。」我摸了摸鼻子,「說起來我當年向真一郎先生表白雖然失敗了,但是作為補償,他把他弟弟安排給我當男朋友了。」

  Mikey的表情變得很古怪:「你都沒見過他弟弟吧。」

  ——喲,又開始吃醋了。

  「是沒見過。」

  醋壇子的眼角直抽:「那你們還這麼草率地安排?」

  「我之前想過,如果他和真一郎先生一樣高大可靠,那我直接就『嗨,老公』,如果他不從,我就道德綁架他,給他洗腦他得聽他大哥的安排。」

  Mikey嘴裡的鯛魚燒都掉了。

  「要是不高呢?」

  「那就直接『嗐,弟弟』啊。」我不以為然道,「總不能他大哥說什麼就是什麼吧,小孩子也要有自己的主見呀。」

  Mikey被我的雙標震驚得無以復加。

  「開個玩笑啦。」我把他掉下的鯛魚燒撿起來,塞回他嘴裡,「我爸爸幫我調查過了,真一郎先生並沒有弟弟,他只有一個妹妹。」

  Mikey安靜地啃起鯛魚燒。

  對這個我認為很感人的相遇,他沒有發出一句評價。

  「你就沒什麼聽後感嗎?」我有些不滿。

  他咽下嘴裡的東西,喃喃道:「大哥沒騙我,還真的是……」

  我沒聽清楚:「誰沒騙你?」

  他偏過頭,用很茫然的目光看著我。

  ……大概是意識到自己升職無望吧。

  「Mikey,我能問你幾個問題嗎?」

  他回過神說:「你問。」

  「你當暴走族多久了?」

  他想了想:「六年。」

  「每次的集會都會參加嗎?」

  Mikey:「集會我當然要到場。」

  「每次的打架行動都參加嗎?」

  「基本不缺席。」

  「那你當過分隊長或者分副隊長嗎?」

  他搖頭:「沒有。」

  「哪怕一次呢?」

  「沒有。」

  太慘了。

  出勤率100%的勞模,六年馬仔經驗,卻連一個分副隊長都沒混上,難怪他要跳槽到另一支隊伍裡。

  「你的那個自己人三途君,他是分隊長或者副隊長嗎?」

  「不是。」

  更慘了,關心他的人也是馬仔,指望三途提拔Mikey注定無望。

  「沒關系的,Mikey。」

  我摸了摸他的頭,思考半天才憋出一句鼓勵:「……重在參與。」

  Mikey歪了歪頭,嗯了一聲。

  正在這時,門口傳來了米婆婆焦急的聲音:「不好了,不好了!芙柚子,還有追求芙柚子的小伙子,三樓出事了!」

  作者有話說:

  追求芙柚子的小伙子:我還真沒當過分隊長或者分副隊長【畢竟自己一直是總長】

  自己人三途:我也確實提拔不了Mikey【畢竟自己才是下屬】


第10章

  我打開門,門外的米婆婆差點沒站穩。

  她手裡的狗繩松開了,小狗沒了束縛,立刻興奮地朝Mikey的方向撲了過去。

  「汪汪!」

  Mikey彎下腰按住狗頭:「別吵。」

  「米婆婆,發生什麼事了?」

  「我剛才去溜窩窩,回來時看到三樓冒煙了,公寓管理員也不在值班室……」

  我火速跑進院子,抬頭往上一看,三樓的雙胞胎家果然在冒煙。

  是火災還是在燒烤?

  「米婆婆,你繼續去找公寓管理員,我去看看什麼情況!」

  「芙柚子,你——」

  來不及等米婆婆的回答,我往樓梯口跑了過去。

  上了三樓,旁邊的住戶,經常問我作業的小學生西島也出來了:「發生什麼事了?」

  「和也!悠人!惠子小姐!」我敲了敲門,「你們在家嗎?」

  「姐姐——」

  裡面傳來了不知道是和也還是悠人的哭聲。

  「救命,窗簾燒起來了!」

  ——不是燒烤,是真的火災。

  「你能打開門嗎?」

  「嗚嗚嗚開不了,媽媽不在家,姐姐我不想死——」

  「看這個樣子,火勢應該還不大。」西島雙手抱拳,「芙柚子,你是截拳道高手,把門踢開吧,全靠你了。」

  ——全靠你了。

  一瞬間,我責任重大。

  哪怕實際上我只學了三天的截拳道,只會一招側踢,我也得上。

  第一踢,好痛,門紋絲不動。

  「無敵的芙柚子,加油!」

  第二踢,痛得要死,腳要斷掉了,門依然沒動。

  我甚至彈了回去,往地上摔去,然後被身後的人扶住了。

  「Mikey?」

  「無敵的芙柚子?」金發青年垂眸望著我,「是認真的嗎?」

  「來得正好,」我又支棱了起來,「照著我的動作,跟我一起把門踢開吧。」

  雖然Mikey只是個馬仔,但——

  「一二三,踢——」

  砰——

  一聲巨響。

  門終於被踢開了。

  ……是我做到的還是他做到的?

  我來不及思考,眼前是一片火光。

  心緊緊提起,但旋即便稍微放松下來。

  ——沒有熱浪,也沒有濃煙。

  悠人在客廳裡縮成一團,淚眼汪汪的看著臥室方向躥出的火。

  「芙柚子姐姐!」他抱著膝蓋瑟瑟發抖,「救命!」

  我沒有馬上回答,快速地觀察著——情況比我預計得好些,雖然已經燃起了明火,錯過了撲滅的時機,但火勢不大,窗戶也都開著通風,撈走兩個小鬼的余裕還是有的。

  我剛跨出一步,一道身影擋在了我的前方。

  Mikey收回踢在門上的腳,淡淡地看了我一眼。

  「你留在這裡。」

  不等我回答,他已經衝了進去,波浪形的襯衫後擺在火光中劃出了一道弧線。

  而我試圖抓住他的手,才剛抬起。

  好……快?

  這家伙的速度這麼快的嗎?!也對,第一次見面就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吃了我手裡的巧克力。

  客廳與玄關亂糟糟的,看得出悠人在發現起火時是如何慌亂的。

  但無論是翻倒的桌椅,還是其余的雜物,沿途的路障被Mikey全部踢飛。

  一腳一個,干脆利落。

  我站在門外,目瞪口呆的看著他用腳「開」路,幾秒不到,便直往悠人的方向清出了一條路。

  然後他伸出手,拎起了哭泣中的小家伙。

  悠人像一顆被提起的球,但還不忘哭喊道:「哥哥還在裡廁所裡拉便便!」

  我:「……」

  Mikey的眉頭皺起,下一秒,一團沉重的黑影飛入我的懷中。

  「帶著這個小鬼先下去。」

  他朝著房間裡走去,金色的發絲映照著跳動的火光。

  我被懷中的小胖子撞得眼前發黑,等我喘過氣,悠人抓著我的胳膊。

  「大哥哥,」他殷切地望著Mikey的背影,「要救救和也哥哥啊。」

  「當然會救,西島,你也跟我快下來。」我抽出一條手臂,用力拖著悠人往樓下走去,「大哥哥很厲害的,你也看到了,咻地就把你丟出來了——」

  砰!

  一聲巨響。

  我驀然一驚,回頭望去,只見敞開的大門內,濺出一地晶瑩的細碎玻璃。

  客廳吊頂的燈掉下來了。

  火光令這些細碎的玻璃流光溢彩,也令我的心再度提了起來。

  ——火勢變大了。

  「走了,悠人。」

  我拖著不斷哭泣的悠人,快步朝樓下跑去。

  「姐姐,和也哥哥會死嗎?」悠人眼淚汪汪地看著我。

  我沒有回答,等衝出樓梯,來到安全的院子裡,我才松開抓著悠人的手,疲憊地癱坐在地上。

  「當然不會。」

  我抬起頭,望著三樓的位置。

  「稍微等一會,大哥哥就會帶著和也——」

  我的話沒能說完。

  在我的視線中,那透著火光的窗戶,忽然之間,劇烈的火光,充斥了一切。

  像是夕光將落的紅,但要劇烈百千倍。

  在那面玻璃的窗後炸裂。

  熱浪把晶體炸裂成千百片,在這血一般的紅色光芒中飛旋,濃煙衝出窗外,直上天幕。

  ……發生爆炸了。

  仿佛失去了聽覺,我只覺得耳邊突然寂靜了一瞬。

  然後是悠人撕心裂肺的:「哥哥!」

  「大哥哥!」

  接著,是我自己的聲音:「Mikey!」

  「嗚嗚嗚,」此時此刻,悠人的哭聲是那麼鮮明,「哥哥還沒有擦屁股,大哥哥會幫和也哥哥擦屁股嗎嗚嗚——」

  西島罵道:「這時候還管什麼屁股?人都沒了!」

  突然,一個身影出現在了一樓的樓梯口,手裡還拎著一個胖乎乎的小孩。

  「Mikey!」我一下子從地上爬了起來。

  不是Mikey還能是誰呢?

  他看見我,放慢了腳步,直到走到我們面前,扔下和也,冷冷地說:「你該減肥了,小胖子。」

  和也緊緊抱著Mikey的大腿:「你沒幫我擦屁股,我會被媽媽罵的!」

  「自己擦。」

  Mikey抬起腳,蹬掉和也。

  他全身濕漉漉的,金發上還在往下滴水,看樣子是在衛生間裡把自己淋濕才衝出來的。

  我很難形容此時的心情。

  「你平安無事真是太好了。」我一把摟住了Mikey的脖子,失而復得的喜悅令我有些哽咽,「我一定會讓警局給你送表揚信!」

  「松手!我喘不過氣了。」

  我放開了他,將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沒缺胳膊沒少腿。

  拍拍他的臉,又拽拽他的嘴。

  「喂,這是我的嘴,不是你的玩具!」Mikey將他被我拽成鴨子嘴的嘴唇恢復原狀,「這點火可困不住我,不過警察的表揚信就免了。」

  *

  醫院裡。

  經過檢查,Mikey的手臂只受了一點擦傷。

  情況比較嚴重的反而是我。

  ——腳崴了。

  在踢門時用了力,腳竟然崴了。

  「痛痛痛——」

  醫生剛一按,我差點跳起來,被Mikey單手按住了腿,防止我掙扎。

  「沒傷到骨頭,冰敷一下,休息一會兒就可以出院了,這兩天少走路。」

  「噢。」

  醫生替我冰敷的時候,Mikey坐在窗邊,沉默地望著窗外。

  「Mikey,你和黑龍的初代總長很像。」

  他偏過頭問:「外貌嗎?」

  「不是。」

  應該說不止是外貌。

  奇怪,Mikey怎麼會知道自己長得像真一郎先生?

  「你和他的性格很像,即使知道有危險,也還是選擇去救人。」

  當時只有衝動,回過神再看全是怕。

  Mikey勾了勾唇,表情逆著光,看上去十分柔和。

  「我不進去,你就進去了。」

  「誒?」

  「冒失的家伙!」他低聲罵了一句,「你們才像吧。」

  罵聲裡有隱隱的笑意和得意。

  我看出他心情不錯,大概是因為成功救人吧。

  「總覺得Mikey和昨天不一樣了。」

  「昨天麼?……我喝多了,抱歉。」Mikey頓了一下說,「昨天是我大哥的生日。」

  「沒什麼好抱歉的,我對你又沒客氣。」

  Mikey無言,冷哼了一聲。

  我想了想又問:「你沒和你大哥一起過嗎?」

  「……很早就不一起過了。」

  風吹進來,掀起窗邊的簾布,簾尾掃過Mikey消瘦的下頜線。

  他抬眸看著我,眼睛裡透出很亮的潮濕感。「很有意思的是,我居然收到了大哥的禮物。」

  我也覺得有意思,大哥過生日,居然反過來送弟弟禮物,同時又忍不住好奇:「是什麼?」

  作者有話說:

  文中的昨天是真一郎的生日,也就是說,Mikey是在大哥生日這天與芙柚子相遇的(* ̄︶ ̄)

  關於真一郎的特攻服,之前寫過被說是劇透就刪了,但想了想,還是得說一下,因為本文是第一人稱,Mikey的番外又在很後面:

  芙柚子五歲遇險那天,真一郎回家被Mikey發現特攻服不見了,Mikey很生氣,因為大哥的特攻服是要給他繼承的,真一郎開玩笑說用特攻服給他換了個老婆,Mikey不信,因為真一郎自己都沒老婆。第二天真一郎帶Mikey去醫院看芙柚子順便拿特攻服,然而芙柚子已經轉院了。Mikey更氣了,認為大哥在逗他玩,然而十幾年後,在大哥的生日當天,他簽收了大哥遙遠的禮物。


第11章

  「你想知道?」

  廢話,我都問了,當然想知道。

  我如小雞啄米般點頭:「讓我看看是什麼大寶貝。」

  一般來說,這個年紀的普通男孩,收到的多半是游戲機、女明星寫真集之類的禮物,但Mikey是暴走族,所以我很好奇他哥哥會送什麼給他。

  Mikey忽然伸出一只手,朝我勾了勾手指:「過來點。」

  我很聽話地靠了過去。

  「是什麼呀?」

  我們之間靠得越來越近,只剩下不到一本書的距離。

  這個距離超出了正常社交的範圍。

  Mikey眼從高處看著我,黑沉沉的眼眸緩緩眨了一下,在我滿懷期望的等待中,他說:「就不告訴你。」

  「!!!」

  逗我玩呢!

  「這是我的專屬秘密。」他幽幽地補了一句。

  「你太狡詐了!」我氣得去捶他的頭,卻因為動作幅度太大,過於挑戰我現在的姿勢——半條腿在床上擱著養傷,半條腿虛虛地支在床邊。

  然後便因為重心不穩,一下子朝Mikey的身上摔了過去,下巴磕在了他堅實的腹肌上。

  ……好痛!差點咬到嘴唇。

  「嗤。」Mikey竟然幸災樂禍地笑了一聲。

  我非常氣憤,抬頭質問道:「你在笑我?」

  Mikey挑眉:「是啊。」

  「你這個混——」我還沒說出罵他的詞,病房的門突然被拉開了。

  「芙柚子。」

  一道矜傲的女聲傳來——大岡紅葉雖遲但到。

  「真是稀客。」我干脆支起身體,坐在了Mikey的腿上,「小紅葉。」

  容姿端麗的少女在注視到Mikey的那一刻起,眼中便出現了輕微的不滿。

  她的身後跟著她的管家伊織無我。

  「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太失禮了!」

  「如你所見。」我揉了揉Mikey金色的腦袋,「跟你的姐夫大人鬧著玩。」

  「姐夫大人?」紅葉嘲諷道,「不要告訴我,你從路邊隨便撿一個男人,就能帶回家了。」

  被她猜對了。

  Mikey還真是我在路邊隨便撿到的。

  但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都是紅葉本人。

  要不是她弄來該死的魔法巧克力,所有的事都不會發生。

  「什麼叫隨便撿的,你懂什麼?」我一本正經地胡扯道,「我和Mikey的相遇是命中注定的,這是一個奇跡!」

  ……有點誇張,我自己都開始尷尬了。

  紅葉朝我丟了一個白眼,她懶得再跟我廢話,對身後的管家命令道:「伊織,把她帶回去。」

  「是。」伊織面無表情地朝我走來,「得罪了,芙柚子小姐。」

  要論打架,我完全不是這位冷面男人的對手。

  單挑偷襲多次,每次都以我失敗被他提溜告終。

  哼。

  決不能便宜了他!

  我死死地抱住Mikey,這樣即使伊織要拎我回去,也得拎兩個人的重量,看累不死他!

  「我不要離開Mikey——」

  一秒,兩秒,三秒……

  預想之中的被提溜行為並沒有出現,我以為是伊織放過了我,睜開眼睛,才看到他朝我伸出的手腕被另一只修長的手握住,攔截在了半空。

  ——Mikey擋住了伊織。

  伊織向來沒有表情的冰山臉露出了一絲詫異。

  「柚子寶是我的東西。」Mikey說。

  這句話聽上去冷冰冰的,可配合上此時劍拔弩張的氛圍,竟然聽出了霸氣的感覺。

  對哦!

  雖然Mikey是個馬仔,但他吃了魔法巧克力,在這一個月裡,對我都是無腦迷戀,所以會挺身而出。

  想到這裡,我又硬氣了:「就是就是,Mikey是我的東西,只有死亡才能把我們分開!」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Mikey環住我肩膀的手輕顫了一下。

  然後他輕輕拍了拍我的後背。

  這個動作如同昨天我為了逃避赤司的追捕,拉著他滿大街奔跑後停下來喘氣時,他拍我的那一下。

  很輕,也很溫柔,卻能安撫人的情緒。

  「芙柚子,姑父和姑姑把你交給我了。」紅葉蹙起眉頭,「我現在是你的代理監護人,有權利要求你跟我回京都。」

  我要打人了!

  有誰會承認年紀比自己還小的監護人?!

  「我父母就是跟你客氣,你還當真了。」我在Mikey的腿上調整了一個更舒服的坐姿,「我現在有Mikey了,Mikey就是我的監護人。」

  我暗搓搓地想,反正Mikey會乖乖聽我的話。

  「松手。」伊織冷冷地說,「芙柚子小姐必須跟紅葉小姐回去。」

  Mikey的聲音更加冰冷:「你在找死嗎?」

  ——好中二的台詞。

  好想笑。

  不過我得給Mikey一個面子,畢竟這小子是在幫我撐場子。

  他的眼神極具氣勢,漆黑的瞳孔裡是安靜的審判,也有沉沉的殺意。

  要不是看過他叼著棒棒糖在地板上滾來滾去的樣子,我都要當真了。

  我偏過頭,看到伊織和紅葉的神情緊張了起來。

  哈哈,他們果然被Mikey給唬住了。

  但是等Mikey站起來,他們就知道他是個只有一米六高的紙老虎了。

  「算啦,Mikey,放伊織一條生路吧。」

  Mikey不為所動,依然用凶狠的眼神盯著伊織,手下也愈發用力,直到對方手背上出現因為被勒迫而凸起的青筋。

  ……還鬧呢。

  於是我在他的臉頰上啵唧親了一口。

  Mikey的眼神一瞬間懵住,表情裡的凌厲消失了,變得有些恍惚。

  他怔怔地看著我。

  「你——」

  他只說了一個字,欲言又止,最終選擇了沉默,抓住伊織的手也松開了。

  「紅葉,我知道你關心我的傷勢。」我轉頭看向自家同樣懵住的表妹,「我承認這次我莽撞了,但我向你保證,不會再有下次了。至於我爸媽那邊,我會打電話跟他們解釋的……這段時間,請讓我和Mikey安靜地相處,好嗎?」

  只需要二十九天,等魔法巧克力的藥效過去。

  片刻後,紅葉的聲音響起:「走了,伊織。」

  「是。」

  望著兩人的身影從病房裡消失,我才松了一口氣。

  「為什麼不想回家?」Mikey問我。

  「因為你比較有趣。」這個答案過於樂子人,於是我補充道,「因為你喜歡我,你想和我在一起。」

  「說反了。」Mikey糾正,「是你喜歡我。」

  瞧瞧,明明內心世界對我充滿愛意,還要死鴨子嘴硬。

  「那我們是兩情相悅嘛。」

  就當哄哄小孩了。

  兩情相悅這個詞令Mikey眼眸低垂,像是沉浸在往事的回憶裡,我叫了他幾聲,他都沒有任何反應。

  「Mikey!你這家伙,要發呆到什麼時候?」

  直到我將他的嘴拽得跟鴨子嘴一樣長時,他才終於回過神來救嘴。

  「干什麼呢?」他罵罵咧咧道,「再拽就不俊俏了!」

  我趁機撲在了他的背上:「給你個展現男子力的機會,背我回家吧。」

  「你可真夠自覺的。」

  我繼續賣慘:「我也不想的,但醫生說我這兩天最好不要走動,我要是加重病情了,吃苦的還是你。」

  Mikey向來懶惰,不愛背人——畢竟這貨昨天喝多了還想讓我背他。

  我趴在他的背上,悠哉地啃著從自動販賣機裡買的薯條,時不時還給Mikey加油打氣:「小朋友,勝利的曙光在眼前了!」

  「你就只顧自己享受麼?」他磨了磨牙。

  我心領神會,立馬遞了一根薯條到他的嘴邊:「Mikey大人請——」

  Mikey叼住薯條,哼哼兩聲,表示滿意。

  但很快他又不滿意了。

  因為我吃兩根,才給他喂一根,被他發現了。

  「我背你,你還比我多吃一根?」

  「……」我假裝沒聽到。

  Mikey見我沒有表示,停下來原地踏步,一副擺爛的態度。

  我只好修改喂食順序,自己吃一根,就喂他吃一根。

  Mikey得到公平的薯條,又開始繼續前進。

  「最後一根要留給我。」他不忘討價還價。

  我忍不住吐槽:「你這麼貪吃,怎麼能當組織的分副隊長?」

  Mikey哢擦一聲咬斷一根薯條:「我又不想當。」

  真沒志氣,難道想一直當馬仔嗎?

  不對,不是沒志氣,是不敢想。

  都內卷六年了還沒混上分副隊長,滿腔熱血怕是已經冷卻了。

  「不要忘記你當暴走族的初衷啊。」

  Mikey沉默了片刻,輕聲說道:「柚子寶,你不明白的。很多事沒你想的那麼簡單。」

  「死腦筋,不簡單的事都有簡單的路徑。」我琢磨著,賄賂總長就是最簡單的路徑。

  「你們總長愛抽什麼牌子的煙,愛喝什麼酒?」

  Mikey答:「不抽煙,偶爾喝酒。」

  「82年的拉菲嗎?」

  「啤酒。」

  啤酒再貴也沒法送禮。

  我動起了歪腦筋:「他好色嗎?我雇幾個歌舞伎町的美女去讓他神魂顛倒——」

  Mikey打斷我的話:「你亂說什麼呢?」

  「他不喜歡女人嗎?」

  暴走族總長普遍喜歡追求女生,連真一郎先生都不例外。

  「他大哥之前給他送了女人,已經見到了。」Mikey說這話時,剛好在叼新一根的薯條,吮到了我的手指,「對方有點笨,又很懶,還自戀,喜歡撒嬌,過於熱情,動不動就撲人,但……還算滿意吧。」

  指尖傳來濕濕軟軟的觸感,我的心髒也跟著砰砰直跳。

  「這麼差勁還能滿意?」

  「沒辦法。」Mikey樂了,「家裡安排的。」

  「原來是這樣,總長有家室了,給人家女生頭上種草不厚道。」

  Mikey含含糊糊道:「你明白就好。」

  「那就退而求其次,從副總長入手吧。」我咬咬牙,「你們副總長也能安排你當分副隊長吧。」

  「他沒這個權力。」

  「什麼?副總長連這點權力都沒有嗎?只能總長安排你嗎?」

  「對。」

  我徹底死心了,這下子走關系無望了。

  「哈哈哈哈哈——」Mikey突然笑了起來,笑得我莫名其妙。

  「Mikey!」

  正在這時,馬路對面傳來了一個略耳熟的聲音。

  我順著看過去,兩個外形俊美的青年朝我們跑了過來。

  一個是粉色長發,嘴角有著菱形的傷口,另一個是黑色頭發,長著一雙狐狸眼。兩人的身上都穿著白色的特攻服。

  我認出了他們:「是三途君,還有……等等。」

  「誰是等等?」狐狸眼青年瞪圓了眼睛,「我是九井一。」

  作者有話說:

  如果柚子知道Mikey現在根本不受巧克力的影響,將會是何等的社死哈哈哈。

  本章又名——大哥安排的女朋友太黏我了怎麼辦?


第12章

  原來他就是九井一。

  【我讓三途背你。】

  【我讓九井賺錢養你。】

  這是Mikey昨晚給我畫的一張小餅和一張大餅。

  大餅的冤種主角就是面前的狐狸眼青年。

  「九井君你好,初次見面,我叫芙柚子,是Mikey的——」

  在我斟酌身份的時候,Mikey已經替我回答了:「她算是我的女人。」

  這個答案讓九井和三途皆是一驚,三途不信:「Mikey,你一向不碰女人的!」

  他的表情像是聽到了唐僧要定居女兒國的消息。

  一向不碰女人?

  難道這個Mikey平日裡是禁欲系?

  「因為他到開竅的年紀了。」我從上方伸出手,搓了搓Mikey的腦袋,「對吧,Mikey寶?」

  Mikey:「……」

  「住手!」三途咬牙切齒,「你以為你在搓誰的頭?」

  他憤怒得仿佛我是搓了他的頭。

  「Mikey,你和芙柚子小姐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九井也很疑惑。

  「我家裡安排的。」

  Mikey一本正經胡說的態度令我震驚。

  不過這樣一來,我也不用費勁去編其他理由了。

  三途仍然難以接受:「可是Mikey你家裡——」

  他的後半句話,在Mikey緩緩抬頭的動作裡,被他咽回了肚子裡,偃鼓息旗。

  為了佐證Mikey的謊言,我附和道:「沒錯,是家裡安排的,我和Mikey計劃下星期見雙方父母。」

  空氣瞬間變得安靜,Mikey的身體僵了一下。

  我趴在他的背上想,暴走族和父母的關系果然很糟糕。

  Mikey回過神來說:「三途,你背她。」

  我:「……」

  三途:「!!!」

  九井:「哇哦。」

  老實說,我並不想被三途背,因為他看我的眼神很不友善,我沒證據但我懷疑他會故意把我掉下來。

  我摟著Mikey的脖子撒嬌:「我不要三途君,我只想Mikey你背。」

  Mikey莫得感情:「我累了,三途背。」

  「是!」三途說。

  可惡,Mikey態度強勢,三途也不懂拒絕。

  至此,Mikey實現了他給我畫的第一個餅——【我讓三途背你。】

  三途嫌棄地看我一眼,扭過去背對著我蹲下了身體。

  「別弄髒我頭發。」這是他背起我後說的第一句話。「不然就把你丟掉!」

  ……態度好差。

  但不得不說,三途的背比Mikey的背更寬,舒服很多,最明顯的是視野開闊了。

  就像從一輛二手奧拓換成了一輛敞篷越野。

  Mikey什麼的一點也不香了。

  於是我一秒適應,並在三途背上啃起了薯條,並試圖與他聊天,成為朋友。

  「三途君,你當暴走族幾年了?」

  「與你無關。」

  「你有女朋友嗎?」

  「與你無關。」

  敵意太明顯了。

  我試圖跟他客氣:「要來一根薯條嗎?」

  「不要!」三途警告道,「別把薯條醬沾到我的頭發上。」

  「放心,不會的。」

  「話說芙柚子小姐,你和Mikey遇到什麼事了?」前方的九井回過頭問,「你怎麼會受傷?」

  我和Mikey在火災後直接去了醫院檢查,還沒來得及換衣服,兩人身上都髒兮兮的。

  「我家樓上發生了火災,還挺嚴重的。」

  九井臉上的八卦表情凝固了。

  我繼續說道:「火場裡有兩個小孩被困住了——」

  他停下腳步,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

  背著我的三途差點撞到他。

  「搞什麼啊?」

  而我因為三途的突然剎車,手一抖,剩下的半盒薯條,全部撒在了他的頭上。

  「混蛋!」三途罵道,「你故意的吧!」

  「對不起!」我趕緊從他頭上撿薯條。

  「Mikey,我可不可以把這個女人扔掉?」

  前方的Mikey也停了下來,但答非所問:「火災現場現在有警察在做調查,今天不過去了,先回我住的地方。」

  「好!」我十分贊同,畢竟我家沒有適合Mikey穿的衣服。

  我再也不想敲鄰居的門為他借褲子了。

  「芙柚子小姐,那兩個小孩——」胳膊被九井從旁邊伸出的手攥住,猛得一扯,於是我剛撿完的薯條,又倒回了三途的頭上。

  三途原地爆炸:「我現在就宰了你!」

  我:「對不起!我再撿一次!」

  九井:「那兩個小孩怎麼樣了?!」

  我迅速處理了三途頭上的薯條,轉頭對九井解釋:「他們都被Mikey救出來了,基本沒受傷,算是萬幸。」

  我尋思九井是個善良的人,否則不會聽到火災就這麼驚恐,但在報了兩小孩的平安之後,我卻沒從他的臉上看到任何欣喜。

  他的狐狸眼失去了光彩,荒蕪無限蔓延,像是冬日裡的大雪悄無聲息的覆蓋了整個荒野。

  可現在分明是夏天。

  半晌,他閉上眼睛輕聲說:「真好啊。」

  ——這些暴走族成員都奇奇怪怪的。

  *

  第一次來到Mikey的家裡,不出意料他是單獨租房,沒與家裡人同住。

  Mikey的房間和我想像的不太一樣,沒有任何可愛的元素。

  灰色的窗簾,一看就會令人失眠的深藍色床單,以及只放了一個遙控器的桌子。

  我拿起遙控器一看,都沒裝電池。

  「這是樣板房嗎?」簡直毫無生活的氣息。

  Mikey沒理我,拉開衣櫃,在裡面挑挑揀揀。

  「你穿襯衫還是T恤?」他問道。

  「T恤。」

  他挑了一件白色T恤和一條黑色短褲扔給我:「你先去洗。」

  「好嘞。」

  我抱著衣服,一瘸一拐地來到浴室門口,看到三途從熱氣騰騰的浴缸旁邊站起來。

  三途恭敬地說:「洗澡水已經放好了,泡澡的鴨子也放好了,今天我倒的是綠茶味浴鹽。」

  我大為感動,三途這波完全是以德報怨,他是天使嗎?

  「謝謝三途君,你真體貼。」

  三途轉過身來:「怎麼是你?Mikey呢?」

  「他讓我先洗。」

  三途惱怒地瞪著我,瞪得我不知所措,接著,他對我一頓輸出。

  「你作為Mikey的女人,不知道以他為大嗎?」

  「……」

  「雖然我不明白Mikey到底看上了你哪一點,竟然把你帶在回來,但如果你影響到他的霸業,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

  天使儼然變成了惡魔。

  「既然你是Mikey的女人,以後他泡澡的准備工作就由你來負責。他對浴鹽不挑,但洗澡必須放鴨子。他洗完澡不喜歡自己吹頭發,你幫他吹。在吹頭發之前,要給他從冰箱裡拿出波子汽水……」

  我聽得目瞪口呆。

  「記住了沒有?」

  「三途君,你似乎有一件事沒明白。」我雙手環胸,「不是我看上了Mikey,是他看上了我,他現在根本離不開我。」

  千萬別小瞧巧克力的魔法,連跡部和赤司都能分分鐘變成戀愛腦。

  Mikey雖然強裝淡定,但要是我轉身就走,他絕對會哭。

  「你說什麼?Mikey離不開你?」三途臉色一沉,又突然扯開嘴角笑了,嘴角的傷痕這一刻顯得尤為可怖,「你以為你是誰?」

  我渾身的汗毛一瞬間豎起。

  三途的眼神告訴我,如果現在他手裡有刀,他一定會把我刀了。

  奇怪,這家伙在我把薯條弄翻在他頭上時,也沒現在這麼生氣啊。

  我縮了縮脖子:「……我是他的大寶貝嘛。」

  正在這時,門口傳來了Mikey的聲音:「三途,你出來。」

  一看救星來了,我又支棱起來:「Mikey,三途君欺負我!」

  話音剛落,Mikey直接進來了,手裡還拿著一卷白色的東西。

  我以為他要為了我和三途打架,但他只是淡淡地掃了三途一眼:「我有事跟你和九井商量。」

  「嗯。」三途立刻從暴躁的小野狗變成了溫馴的小奶狗,「就來。」

  Mikey也轉過了身。

  沒了?

  就這?

  我還在指望他幫我出氣呢!

  「Mikey——」我拉長了尾音,氣鼓鼓地看著他的背影。

  他的肩膀稍稍一松,像是無奈地妥協,然後他側過身,把手裡的東西擺在了放換洗衣服的架子上。

  ——是一卷繃帶。

  「你腳上有傷,不要洗太久。」他提醒了一句。

  我頓悟,原來他剛才是想給我送繃帶。

  我輕輕嗯了一聲,又問:「那洗完澡有波子汽水喝嗎?我喜歡草莓味的。」

  「看你表現。」 Mikey說。

  我心中的不滿片刻間蕩然無存,整個浴室裡都回蕩著我的歌聲。

  「你愛我,我愛我,我和Mikey甜蜜蜜~」

  「吵死了,別唱了!」隱約能聽到外面三途的抗議。

  哼,他哪裡能管得到我!

  當我洗完澡吹干頭發出來時,看到三途已經被我唱成了豬肝色,九井忍俊不禁,而Mikey坐在窗邊,平靜地看著桌上的波子汽水。

  ——粉色的瓶子,是草莓味的。

  Mike畩澕獨家y果然愛我!

  我忍不住又哼出了聲:「你愛我,我愛我,我和Mikey甜蜜蜜~」

  三途翻了個白眼,陰陽怪氣道:「真難聽。」

  我當場告狀:「Mikey,三途君說你名字難聽!」

  「我是說你唱的難聽!」

  「你們兩個不要吵了。」九井揉了揉眉心,「Mikey晚上還有行動。」

  一提到Mikey的事,三途當即不再跟我吵了。

  「什麼行動?我也去。」我拿起桌上的波子汽水,發現已經很貼心地打開了,咕咚咕咚喝了兩口。

  「柚子寶。」Mikey突然開口,「你不准一直黏著我。」

  「什麼?」

  Mikey板著臉說:「我也是要工作的。」

  「你不帶我?」我垮下了臉,不高興地說:「那我走——」

  三途狂喜:「趕緊走!」

  我看了Mikey一眼,他竟然沒有挽留我的意思。

  「走了就不回來了!抬都抬不回來!」我脾氣上來了,氣得蹦了起來,直到腳腕傳來鑽心的疼痛,我才意識到自己受了傷不能瞎蹦……但我並沒有摔倒。

  Mikey及時伸手抓住了我的衣領。

  然後我聽到他發出了一聲很輕的嘆息。

  「你別蹦,我帶你去。」他拍了拍我,跟哄小孩似的。

  「這還差不多。」我美滋滋地靠在他的肩上,朝三途扮了個鬼臉:「看吧,是Mikey離不開我。」

  作者有話說:

  Mikey內心:我就說她一秒也離不開我,大哥安排的女人果然黏糊糊的。

  注意柚子唱的是「你愛我,我愛我」

  而不是「你愛我,我愛你」。


第13章

  「……好無聊啊。」

  夜晚,我躺在地板上,舉著手裡的小熊,發出了以上的感慨。

  一個小時前,Mikey在試圖用悠悠球哄我睡覺時失敗,他把自己哄睡著了。

  而我精神抖擻地玩著他讓九井買來的逗貓棒。

  我猜這三人都沒談過戀愛,否則也不會拿逗貓的東西來哄女生。

  Mikey睡得很沉,眉頭微皺,手上還捏著一只粉色的小熊,讓我想起他昨天打瞌睡時攥著我的裙邊。

  他似乎有這個習慣,睡覺時手裡得抓著點東西才踏實。

  正當我准備把逗貓棒插到Mikey的鼻孔裡時,外面的門響了。

  我趕緊閉上眼睛,靠在他的腿上裝睡。

  門外傳來三途的聲音:「Mikey,時間到了,該出發了。」

  Mikey的腿動了一下,他醒了。

  「哦。」他打了個哈欠,輕聲叫我,「柚子寶?」

  沒得到我的回應,Mikey如釋重負地舒了一口氣。

  他輕手輕腳地將我推至一邊,然後起身往門外走去。

  「她醒來怎麼辦?」外面的九井小聲問道。

  「隨她唄。」三途不耐煩道,「集會不可能帶個麻煩去。」

  「要是找不到Mikey,芙柚子會鬧吧,」九井感到頭疼,「到時候她到處亂跑……」

  片刻後,Mikey的聲音響起:「三途,把房間鎖起來。」

  於是,我就這樣被關在了房間裡。

  Mikey的臥室裡有獨立的廁所,桌上已經不像之前那樣干淨到只有一個遙控器了,多了兩瓶開口的草莓味汽水,一盒動物圖案的小饅頭和一袋金平糖。

  越看越像是把我當小孩養了。

  我對他們的行動不免有些好奇,剛拿起手機想搜索關東萬會的訊息,卻又停住了手。

  ……算了。

  只是一個月,總不能真的去干涉別人的人生。

  我改變主意,躺回了地板上,擺弄著Mikey留給我的一堆玩具。

  越玩越無聊。

  ——我!要!出!去!浪!

  破門而出沒那個本事,打電話叫若宮家的人來撈我又顯得小題大做,最後我緩緩看向窗戶。

  爬窗是我的獨門秘技。

  哪怕傷著一只腳,也擋不住我躍躍欲爬的心。

  但我的衣服在浴室裡,身上穿著的是Mikey的T恤和短褲,直接出去不雅觀。

  思考後,我翻了Mikey的衣櫃,竟然翻到了一身黑色的特攻服。

  我記得Mikey現在的特攻服是白色的。

  出於好奇,我把這件特攻服拿了下來。

  「東京卍字會?」等等,我看到什麼了?特攻服上竟然有著【一番隊隊長】的字樣。

  Mikey在上個隊伍裡竟然是個隊長!

  他出息了!

  這個發現令我欣喜若狂,如同在路邊撿了一個土雞蛋,回家洗洗發現是個銀雞蛋。

  我迫不及待地穿上特攻服,然後就冷靜下來了。

  褲腿太長,目測主人身高超過一米七五,顯然不是Mikey的衣服。

  破案了,他真沒當過隊長。

  銀雞蛋夢碎一分鐘後,我將褲腿卷起,松松垮垮地穿好了這身特攻服。

  「一番隊隊長若宮芙柚子出門溜達咯~」

  *

  我的腳比我想像中的恢復得快。

  只要放慢腳步,就不會走得一瘸一拐了,還有種仙風道骨的飄飄然。

  腳上的繃帶是之前Mikey幫我綁的,他見我自己綁的走兩步就松了,於是在三途嘲諷我的時候,主動替我綁了。

  在我得寸進尺的要求下,Mikey還打了一個蝴蝶結。

  路燈的亮光下,繃帶結仿佛一只可愛的小蝴蝶,停在我的腳上。

  我的心情也因此變得十分輕快。

  周邊不算繁華,但這個點依然熱鬧。正值暑假,不少小店還開著,我看到一個賣鯛魚燒的攤子,下意識地拿出了錢包。

  「老板,我要兩個鯛魚燒。」

  剛好買回去給Mikey當夜宵。

  「真巧,最後兩個賣完,我就准備收攤了。」攤主笑眯眯地說著,當他看到我身上的衣服時,突然不笑了,表情變得緊張起來。

  我問道:「你在怕我嗎?」

  「……沒有。」

  我摸了摸鼻子:「這衣服是我哥哥的,我不是暴走族,家裡沒衣服了,我就穿出來了。」

  「這、這樣啊。」

  他還是很怕我,於是我很識相地迅速付了錢,拎著鯛魚燒走了。

  普通人確實會害怕暴走族,一路走來,不少人朝我投來了或好奇或厭惡的目光,我全都回以友好的微笑。

  直到我在街心公園旁邊遇到了兩個向小學生勒索的國中生。

  「小胖子,把你身上的錢都交出來。」

  疑似有著斑禿的小學生嚇壞了,哆哆嗦嗦地說:「我沒有錢,我是幫媽媽出來買味噌的。」

  「不吃味噌又不會死,但是我們不抽煙就會死哦。」

  「救、救命——」小學生看到了我,像看到了正義之光,呼救道,「救救我!」

  那兩個國中生扭過頭來,也看到了我。

  我不擅長打架,正欲喊人幫忙,突然聽到其中一個國中生說:「暴走族?」

  對哦。

  我現在是「暴走族」,還是有身份地位的「一番隊隊長」!

  我立刻發揮我狐假虎威的本領,摩拳擦掌地說:「我的雙拳已經三天沒有飲血了,今天由你們來讓我盡興吧。」

  「不要和暴走族發生衝突,會被報復的。」其中一個國中生低聲說,「而且她還是個隊長。」

  另外一個國中生也急了:「那怎麼辦?現在逃走嗎?」

  我見他們還不走,慢慢地朝他們走過去:「我最喜歡折斷人的手指,再一根根地拔掉指甲……」

  「啊啊啊對不起!」兩人被我唬住了,舉著書包一溜煙跑遠了。

  「哇,大姐姐,你好酷哦。」小胖子尚且不知道暴走族的惡名,興奮地對我表達了崇拜之情。

  我朝他揮了揮手:「小事。」

  「我叫小島元太,就讀於帝丹小學1年B班,血型是……」

  「你不用自我介紹,我不和小孩子交朋友。」

  小胖子跟上了我:「大姐姐,你手裡是什麼東西,看上去好香哦。」

  「是很香。」我看著他咽口水的樣子,說道,「不過不會給你吃的,好了,你快點回家去吧。」

  小胖子仍不死心:「給一個都不行嗎?」

  「半個都不行,這是買給我男朋友的。」

  我打發了小胖子,又在路上靠著這身特攻服,成功制止了兩個吵架的阿姨,一個喝酒想裝醉賴賬的上班族。

  我嘗到了甜頭,一路裝逼,過足了癮。

  在轉角的零食店買了一束棒棒糖做成的花束之後,我就打算回去了。Mikey要是知道我偷溜出來,還穿走了他壓箱底的特攻服,估計會生氣,我最好在他回家之前恢復原狀。

  棒棒糖花束一共有三十朵,剛好是魔法巧克力的有效期。

  因為已經過了一天,我便拆了一朵,自己吃了起來,給Mikey留了二十九朵。

  我拆的這朵是青蘋果味的,甜甜的,微酸。在悶熱的夏夜裡,有種獨特的清爽感。

  「小姐,陪哥們幾個去喝杯酒啊。」

  「都說了不要,你們放開我!」

  轉角處傳來爭吵的聲音,但很奇怪的是,即便路人看到,也只是駐足觀看,面露同情,卻沒有人上前搭救。

  我叼著棒棒糖轉過頭,馬上就明白了。

  強行把妹的那幾個男生,和我一樣都是暴走族。他們的背後印有【六破羅單代】的字樣。

  六破羅單代!

  ……完全沒聽說過。

  放心衝了。

  我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以一副穩操勝券的態度朝他們走過去。

  「住手!」我大喝一聲。

  有人不耐煩地問道:「誰啊?」

  我將印有【一番隊隊長】字樣的那側肩膀對著他們那邊,故意讓他們看到,然後摩拳擦掌,念出我的專屬台詞。

  「我的雙拳已經三天沒有飲血了,今天由你們來讓我盡興吧。」

  這台詞放到哪裡都尬的摳腳,但暴走族普遍文化程度不高,偏偏吃這款的。

  見他們沒被唬住,我再接再厲地狐假虎威:「不過這次得收著點打,不能再像上次那樣,一個不小心把人打殘了,去少年院蹲了大半年。」

  「喂,小妹妹,」其中一個紫色頭發的不良少年哈哈大笑,「你從哪裡撿來的特攻服?東京卍字會兩年前就解散了。」

  「!!!」

  「就是啊。」另一個綠色頭發的不良少年說,「而且一番隊隊長也不是女生。」

  「來得正好,你也陪我們玩玩唄。」

  「……」我慘了。

  作者有話說:

  之前說過但有人可能沒注意,巧克力的效果是從生產之日起維持一個月,Mikey吃的時候是最後一天有效期,所以只有當天有效,第二天就恢復正常了。

  柚子沒有說明書,所以不知道。

  一番隊的特攻服是場地的。


第14章

  人菜癮大的報應說來就來。

  我看著不斷逼近的不良少年,表面淡定,內心慌的一批。

  紫頭發的青年饒有興味地說:「面對我們這麼多人,你竟然不跑,看來有點本事。」

  我心想,要不是腳上有傷,我早跑了。

  現在逃跑不僅很快會被抓住,肯定還會因為跑得像鴨子而被嘲笑。周圍的路人也完全沒有出手相助的意思,畢竟他們是一群暴走族。

  「那是因為——」我沉默了一下,仰起臉,「我想用這種方式,引起你們的注意。」

  眾:「……」

  「實不相瞞,各位前輩,我想加入六破羅已經很久了。」

  打不過,就只能加入了。

  「什麼?」

  這突如其來的騷操作,令面前的暴走族們都沒跟上我的節奏。

  我趕緊接著說:「其實這段時間我一直在想辦法加入六破羅,但是先前因為我是一個女生,性格又老實巴交的,遭到了其他小隊的拒絕。」

  「如果只是穿普通的衣服過來,你們肯定會像之前的人那樣直接拒絕我,所以我才選擇穿特攻服讓你們看到我的決心。」

  「但是穿上別的暴走族隊伍的特攻服,又對六破羅不忠誠。思來想去,只能穿上已經解散的隊伍的特攻服,畢竟大家都知道,屬於東京萬字會的時代已經過去了——」

  到收尾時刻了,我深吸一口氣,用鏗鏘有力的聲音說道:「現在是我們六破羅的天下了!」

  我這賣力的表演,六破羅總長見了都要遞根煙。

  「我發誓我這輩子都會效忠六破羅,追隨各位前輩,如有違背,天打雷劈。」毒誓這種東西,我閉著眼睛發。

  「你說的很對。」綠發青年撓了撓頭,已經有被說服的趨勢了,「我們現在的確是日本最強的隊伍了,難怪你想加入。」

  「加入是可以加入,現在就可以加入。」紫發青年朝我做了個要錢的手勢,「但行規你懂吧?」

  「我懂的!」我拿出了錢包,一秒都沒有猶豫,將裡面的錢全部掏給了他們。

  「抱歉,我身上只剩一點零錢了。」

  這一疊大概有三十萬日元,不算多,但絕對不是零錢。

  之所以這麼說,是為了讓他們知道我是只肥羊,從而有進一步的妄想。

  紫發青年將錢放進了口袋裡,幽幽道:「確實不太夠啊。」

  「想加入我們,至少需要繳納兩百萬日元。」

  他們果然改變主意,獅子大開口。

  「那我打電話讓爺爺送錢過來吧。」我假裝很天真地說道,「我爸媽都在國外工作,家裡只有爺爺奶奶,爺爺最疼愛我了,一定會同意的。」

  「那你可不能跟老頭說是為了加入暴走族哦。」紫發青年掏出了手機,「就說你出車禍進醫院了,讓他把錢帶到指定地點。」

  「明白!」

  哼。

  ——你們完了。

  家裡人只要聽到我說的暗號,就會立刻安排人來撈我,我的手鏈和耳釘裡有雙重定位系統,自從我五歲掉進下水道之後,他們就對我的行蹤不敢大意了。

  我報了一個電話號碼。

  紫發青年一個數字一個數字地按,我內心竊喜,這就是人心不足蛇吞像的下場。

  正當他要按下通話鍵時,旁邊伸出一只手,抽走了他的手機。

  「你們呀。」一道清朗的聲音傳來,「人家小妹妹真心想加入,你們怎麼還收錢呢?」

  我不滿地望過去,正要看看是哪個不長眼睛的壞我好事。

  然後便對上了一雙紫色的眼眸。

  還看到了兩根挑染的麻花辮。

  一瞬間,我的腦海裡閃過四個大字,冤家路窄。

  「灰谷干部。」其他不良紛紛將手別在後面,鞠躬行禮,「您辛苦了。」

  「好久不見,大小姐。」

  灰谷蘭朝我彎了彎眉眼,身後跟著他的弟弟灰谷龍膽。

  灰谷龍膽幸災樂禍地說:「芙柚子,沒想到你也有今天。」

  我在萬般不情願下,交出了聯絡用的手機。

  兩只鯛魚燒也被灰谷兄弟當場繳獲。

  灰谷蘭禮貌地對被暴走族搭訕的女生說:「小姐,你現在可以回家了,我的部下們不懂事,稍後我會懲罰他們。」

  他長相英俊,笑容很有欺騙性,但我見過他下黑手的狠樣。

  女生看了看我,猶豫地問道:「那她呢?」

  灰谷蘭摸著我的頭說:「你剛才也聽到了,她說想加入我們。我這個人很善良的,當然要滿足她。」

  我心說,你善良個鬼。

  但我不死心,用口型對女生說:【快去報警救我。】

  女生沒看懂,疑惑地眨了眨眼。

  灰谷蘭幫忙翻譯:「她叫你快去報警救她,對不對呀?」

  他的手指下移,捏住了我的後頸。

  我一下子被拿捏了,不情願地說:「當然不對,我是叫她路上小心,注意安全。」

  女生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

  逃生機會-1

  她又說:「那祝你早日當上暴走族裡的大姐頭。」

  我苦笑:「借你吉言。」

  還當上大姐頭呢,我都快完蛋了。

  *

  公園的小樹林裡。

  一條長凳上,灰谷蘭坐左側,灰谷龍膽坐右側,我生無可戀地坐中間。

  「我真想你。」灰谷蘭溫柔地說,「兩年沒見了吧?」

  說起我和灰谷兄弟的仇恨,要追溯到三年前。

  那天我坐車兜風,偶然路過他們打架的現場。

  本來我只想看個熱鬧,發現灰谷蘭要對人下死手,果斷地讓保鏢去阻攔他,並報了警。

  事後他和灰谷龍膽被抓去警局寫檢討,我還用扇子敲了他的頭,學著警察的語氣教育他要團結友愛。

  現在想來,全是報應。

  灰谷蘭按著自己的額頭嘆氣:「我的頭自從被你敲過之後,一到下雨天就會隱隱作痛,你怎麼賠我?」

  純屬瞎扯,我拿的是扇子,又不是他打人時拿的鋼管。

  「我也是為你們好。」我硬著頭皮說,「我怕你們受到傷害,迫不得已才報警的。」

  「迫不得已?」灰谷龍膽磨了磨牙,「我們當時都贏麻了,還會受到傷害?」

  「其實我想放了你。」灰谷蘭突然說。

  我將信將疑地看著他,他是以德報怨的人嗎?

  「但是我又擔心你會報警。」灰谷蘭故意用害怕的語氣說,「到時候我和龍膽又要去警局寫檢討了。」

  「我保證不報警。」我舉手說,「我發毒誓。」

  「你剛才就發了毒誓。」灰谷龍膽瞥我一眼,「女人的嘴,騙人的鬼。」

  「……」

  灰谷蘭又說:「除非你和我們同流合污,否則我真不放心。」

  同流合污?

  行叭。

  「那我們三個原地結拜,結為生死之交——」

  話沒說完,下巴就被灰谷蘭捏住了。

  辮子也被灰谷龍膽抓在手裡。

  我頓時不敢動了。

  灰谷蘭扭過我的臉,逼迫我與他對視。

  「我從以前開始,就很喜歡你這種又慫又驕縱的大小姐,上一秒還趾高氣昂,下一秒就能哭唧唧,一戳一蹦跶。」

  ……這是人話嗎?

  「但也多虧大小姐,那次為我們出了醫藥費,還將我們保釋出來了。」

  實際上我並非故意和灰谷兄弟作對,只是覺得打架點到為止,玩命實在不可取。

  「這樣吧,你在我和龍膽裡挑一個當男朋友。」灰谷蘭開始出餿主意了,「你總不會報警來抓自己的男朋友吧。」

  「我看不上你們——別拽辮子……我、我已經有男朋友了,他也是一名暴走族。」

  「哦?」灰谷蘭俯身靠近,「那你說說他的名字啊,不過我不能保證明天他還活著哦。」

  我聽出他話裡的威脅,沒敢說出Mikey的名字。

  「……我沒有男朋友,如果一定要選的話,」我想了想,說,「首先排除灰谷弟弟。」

  灰谷龍膽不服氣:「憑什麼?」

  「因為我喜歡高個子的男生,而你只有一米七出頭。」

  「我又不是不長了!」灰谷龍膽無能狂怒,「你以後都不一定能找到一米七的!」

  隨便他怎麼說吧。

  「至於灰谷哥哥,」我看了灰谷蘭一眼,「看上去就很花。」

  灰谷蘭笑著將我的腮幫子往兩邊拉扯:「給你一次重新組織語言的機會。」

  好痛!

  「看上去就很……專一。」

  「乖孩子。」他松開手,又揉了揉我的腮幫子,「那你決定選我了麼?」

  我氣惱地嘟囔:「我有什麼權力決定,矮子裡拔將軍唄。」

  灰谷蘭的笑容越發燦爛:「大聲點。」

  「很榮幸能和灰谷前輩交往,余生我一定會讓你幸福,不受一丁點委屈!」

  「謝謝。」

  「這樣可以了吧?」

  「我得錄下來當證據,防止大小姐始亂終棄。」灰谷蘭看向我的棒棒糖花束,「正好表白的花都是現成的。」

  我雖然不情願,但轉念一想,現在不服從只會吃苦,反正可以事後抵賴。

  我捧著棒棒糖花束,垮著臉說:「灰谷前輩,我想——」

  灰谷蘭微微一笑。

  「我想上廁所。」

  他不笑了。

  「你事這麼多?」

  「第一次表白,有點緊張。」

  「公廁在那邊,要我抱你過去嗎?」灰谷蘭低下眼眸,「你腳受傷了吧,這裡除了我和龍膽,也沒有其他人。」

  ——腳傷也被他看穿了。

  言下之意,我別想逃跑。

  我倔強地進了廁所,四處檢查其他出口,無果。

  就在我氣憤地對著鏡子整理散開的長發時,男廁裡忽然有人叫我:「請問——」

  我轉過臉去,看到一個身材高大的青年,怔怔地看著我。

  他有著和Mikey一樣的金色頭發,太陽穴旁邊還紋著一條龍。

  看上去也是個暴走族。

  「請問你這身特攻服是哪裡來的?」

  「芙柚子,你好了沒有?」外面傳來了灰谷龍膽不耐煩的聲音。

  在他進來的那一刻,我果斷躲到了青年的身後:「帥哥,他們要害我!」

  「芙柚子你這個家伙。」

  灰谷龍膽想來抓我,被青年擋住了。

  「喂,Draken,你不會因為一個女人,就要和六破羅動手吧?」

  作者有話說:

  給灰谷報警事件不是六本木狂極事件。

  謝天謝地,Draken救了孩子。


第15章

  「他叫我和他交往……」我攥住名為Draken的青年的衣角,可憐巴巴地說,「可我有男朋友了。」

  Draken十分火大:「六破羅已經下作到四處調戲女生了嗎?」

  灰谷龍膽不以為恥,反以為榮:「不良的活動本來就和泡妞密不可分。」

  「況且我們是真的欣賞這位小姐。」隨後一步進來的灰谷蘭慢悠悠地補充道。

  有人撐腰,我立刻得瑟起來了:「我才不要你們欣賞!」

  他比我想像的更加可靠,將我牢牢護在身後。

  灰谷蘭警告道:「Draken,我們也算是熟人,奉勸你不要插手此事。」

  「如果我非要插手呢?」

  「雖然你以前是東京萬字會的副總長,但東萬已經解散兩年了——」灰谷龍膽推了推眼鏡,以一副挑釁的口吻說道,「現在又是一對二哦。」

  什麼?Draken竟然是暴走族的副總長,地位僅次於總長的人物!

  這一重磅消息令我不自覺地挺直了腰。

  萬萬沒想到,除了馬仔們,我還能遇到一身正氣的暴走族高層。

  但轉念一想,灰谷兄弟擅長下黑手,Draken又帶著一個戰五渣的我,很可能還是會吃虧。

  我得想個辦法。

  威脅和恐嚇對那兩人顯然沒用,求饒也只會讓他們更加興奮。

  我低頭看見了自己的手鏈。

  這條手鏈裡有GPS定位,但並不具備通話功能,只有一個可以閃光的燈。

  ……或許可以用這個糊弄灰谷兄弟。

  想到這裡,我按亮了那個燈,然後用求救的語氣說道:「摩西摩西,我是芙柚子!我在街心公園的公廁附近,十五分鐘之內,調動若宮家東京分宅的警衛隊過來,我遇到了麻煩。」

  灰谷兄弟見過我家的保鏢和管家,加上現在市面上已經開始流行微型電話,他們絕對想不到其實我是在虛張聲勢。

  灰谷龍膽掰了掰手指,發出哢噠的聲響。

  「這麼說來,大哥,我們要在十五分鐘之內解決Draken。」

  「沒錯哦,龍膽。」

  ……

  廁所外的空地上。

  我忐忑不安地站在Draken身後不遠處,對面是做著熱身運動的灰谷龍膽,以及抱著我的棒棒糖花束,專心欣賞的灰谷蘭。

  正在這時,從不遠處傳來了機車的轟鳴聲。

  聲音由遠及近,幾秒鐘後,刺眼的燈光掃進了安靜的公園,一輛改裝過的炫酷機車開了進來。

  機車上一個年輕的男人單手摘下頭盔,露出一頭金色的短卷。

  「喂喂,Draken,」他調侃道,「你上個廁所怎麼還變成打架了?」

  「阿干。」Draken的語氣瞬間變得輕松起來,「你來得正好。」

  在得知來人是友軍後,二對二的局面讓我放心了不少。

  只是灰谷蘭始終在研究那束棒棒糖,並不像是要打架的樣子。

  「是灰谷兄弟啊。」短卷青年說,「好久不見。」

  「蘭,你真想和我動手嗎?」Draken突然問道。

  「你為什麼不想呢?」灰谷蘭輕聲笑了笑,「因為已經退出不良的世界了麼?」

  「是。」

  「做回普通人不覺得遺憾嗎?」

  「不如說,做出任何選擇都會有遺憾吧。」

  「這樣啊……」灰谷蘭的語氣裡多了一絲惆悵,但轉瞬又輕佻起來,「不打架也可以,讓芙柚子小姐自己過來拿花。」

  「……」

  我不想去。

  一束棒棒糖而已,我再買就是了。

  灰谷蘭似乎看出了我的意圖,朝我揚了揚手:「手機也不要了嗎?」

  手機可以再買,但相冊裡的照片還沒全部備份,比較麻煩。

  名叫干的青年說:「我去拿吧。」

  灰谷蘭立刻拒絕了:「你可愛嗎?」

  干:「……」

  灰谷蘭:「你是女孩子嗎?」

  干:「……」

  「你兩個條件都不滿足,」灰谷蘭面無表情,「莫挨老子。」

  「艸,你想打架嗎?」

  灰谷蘭又說:「芙柚子,你有膽量穿那件特攻服出來,沒有膽量承擔後果嗎?」

  我小聲嘟囔:「要你管。」

  他撇了撇嘴:「小慫包。」

  都被騎在頭上罵了,我火了:「我自己拿!」

  膽量來得突然,更多是因為有了憤怒的加持,我拖著扭傷的腳,氣勢洶洶地朝著灰谷蘭的方向衝過去。

  ——灰谷蘭一下子掐住了我的脖頸。

  他低下眼眸,眼神晦戾,而我被掐得險些不能呼吸。

  眼角余光瞥見Draken和阿干都移動了腳步,灰谷蘭放開了我。

  「咳咳咳——」我揉了揉脖子。

  「剛才害怕嗎?」他微笑著問。

  「如果今晚你遇到的是其他不良,現在未必還能這麼愉快。」

  我翻了個白眼:「你從哪裡看出我愉快了?」

  我搶過他手裡的棒棒糖花束,又去搶我的手機:「手機還給我。」

  灰谷蘭伸手將手機舉到了我夠不著的高度:「以後不要穿這種衣服亂晃,尤其是晚上,也不要自不量力去救人,記住了嗎?」

  「沒記住沒記住!」

  到了這一步,我已經反應過來了,灰谷兄弟可能只是想給我一個教訓,否則也不會在長椅上陪我「聊」那麼久,而沒有真正冒犯的行為。

  「告別之前,留個手機號給我吧。」灰谷蘭說。

  「不留。」我堅定地拒絕了。

  灰谷蘭揚了揚眉,快速用我的手機撥了幾下,然後我聽到了從他口袋裡傳出的鈴聲。

  ——他拿我的手機撥了他的手機。

  「下次見,」他用手機挑起我的下巴,朝我笑了一下,「……小慫包。」

  灰谷兄弟走出十多米遠,我才在原地嘰咕:「你才是慫包,你們全家都是!」

  結果灰谷蘭停下腳步,回過頭朝我投來冷淡的一瞥。

  我瞬間不吱聲了。

  「Draken,無論是誰給了她那身衣服,至少都該揍一頓吧。」他轉過身去,揮了揮手,「辛苦你們送小慫包回家了。」

  呵呵。

  弄得跟我家長似的,衣服才不是別人給的,而是我自己拿的。

  留在原地的Draken推測:「一番隊隊長的特攻服,不是場地的就是武小道的。」

  「花垣沒這麼高,應該是場地的。」干猶豫了一下,看向Draken,「可場地不是已經……」

  場地?

  這名字好耳熟。

  我好像在哪裡聽過。

  耳邊回響起一個笨拙且認真的聲音:【若宮老師!】

  ……對了,那個笨學生也姓場地。

  國中二年級的暑假,在知道男神佐野真一郎已經過世一年的我,心情低落到極點,整天都在赤司家的馬場裡和動物說話。

  赤司征十郎怕他的雪丸受驚,便替我報了個課外一對一輔導班,去義務幫助成績不好的學生。

  當時我幫助的就是場地。

  令我感到奇怪的是,場地戴著厚厚的瓶蓋眼鏡,梳著老土的發型,明明像個學霸,成績卻慘不忍睹。

  輔導他是一種折磨,因為他特別笨,頭都快被我用扇子敲爛了,還不能舉一反三,甚至都聽不懂我罵他。

  「場地君,你可真是七竅通了六竅。」我看著他的作業本,陰陽怪氣地說。

  場地卻很高興:「我有這麼厲害嗎?七個竅通六個了?」

  我被氣笑了。

  但他也有優點,會捧著我,不談學習,我還挺樂意和他相處的。

  「若宮老師,你成績一定很好。」

  「那當然,我可是泉心中學第一名。如果哪天我變成第二名了,我就——」

  「你就加倍努力學習嗎?」

  「我就轉學換一個學校,繼續當第一名。」

  場地沒有像赤司那樣表現出半點無語,他真誠地說:「哇!原來還有這種捷徑!」

  「若宮老師,你們京都最美的景色是什麼?」

  我存心逗他,指著自己說:「是我。」

  場地愣了愣,竟然也很配合:「我也這麼認為。」

  看吧,這小子能處。

  場地喜歡小動物,有次把午飯錢省下來給流浪狗買火腿腸,結果我給他講題時,他肚子一直唱歌。

  我只好帶他出去吃飯,滿大街的高檔飯店他不選,非要吃便利店的炒面。

  見他喜歡動物,我帶他去赤司家的馬場,遠觀美麗的雪丸。作為回禮,他用腳踏車載我去海邊看日落。

  結果車子半路爆胎,我被蚊子咬了一腿的包,碰上下雨又沒看成日落,讓場地愧疚不已。

  結班時他依然是倒數第一,我也因此堅信,我以後不適合從事教育行業。

  分開那天,場地向我表白了。

  他紅著一張大臉,遞給我一封信。

  我拆開來看,錯別字是沒有了,但語句很多都不通。

  於是我幫他修改情書,給他上了最後一課,上得他心都碎了。

  然後我拒絕了他。

  「我對你的眼光先表示肯定,但是,你並非我喜歡的類型。」

  場地沮喪了一分鐘後又滿血復活:「若宮老師,等我考到全班前十名,不,前二十名時,我會再來見你!」

  我心想你就是考到全校第一名都沒用。

  我對場地這種連機車都不會騎,只會蹬腳踏車的呆子毫無興趣。我喜歡的是真一郎先生那種瀟灑又講義氣的暴走族。

  自此,場地的每份成績單都會寄給我,有時進步,有時退步,但他都會認真地記錄自己與全班第二十名的差距,堅持了一年多。為了鼓勵他,我給他回寄了京都的和果子,他回信說他的朋友們都很喜歡吃。

  場地最後一次寄來的成績單是全班倒數第十一,那是他成績最好的一次,後來就再沒寄了。

  可能是他已經放棄學習,也可能是有了喜歡的女生。

  從那以後,我們徹底斷了聯系。

  ……

  「芙柚子小姐?」

  我從回憶裡回過神來,聽到Draken問:「這件衣服是誰給你的?」

  「……是我偷的。」

  因為灰谷蘭的那句「無論是誰給了她那身衣服,都該揍一頓」,讓我不敢說是偷的誰的。

  Mikey那個小身板,估計能被Draken一拳打哭。

  「對不起,我會還回去的!」

  「沒事,如果不想說,那就不用說了。」出乎我的意料,Draken沒再追問下去。

  干在旁邊小聲吐槽:「還用問嗎,絕對是千冬那小子。」

  「不過灰谷兄弟有一點說的沒錯,下次你可不能再穿著這身衣服晚上出來逛街了。」Draken一本正經地教育道。

  我連忙點頭,嚴肅地說:「保證不會再穿了!」

  「說起來看到東萬的特攻服時,我嚇了一跳,以為自己也覺醒了穿越技能……」Draken的話音戛然而止,「我送你回家吧,芙柚子小姐。」

  「謝謝!」

  Draken是騎機車送我回去的,到了目的地,他沒有急著離開。

  我硬著頭皮說:「家裡髒亂差,還有惡犬,就不請你上去坐了,不好意思啊。」

  Draken擺擺手:「沒關系,我看著你上樓,自己注意安全。」

  「哎。」

  我只好裝模作樣地上了樓。

  等到機車聲完全消失,Draken已經離開後,我才探出頭,從二樓的拐角處又一步一步地挪下來。

  ——畢竟我沒有開門的鑰匙,我是翻窗戶爬出來的。

  現在到了原路返回的時間了,秘技——瘸腿翻窗。

  「你愛我,我愛我,我和Mikey甜蜜蜜~」

  當我哼著歌,順著水管艱難地爬上二樓的窗戶時,只一眼,我就傻眼了。

  Mikey已經回來了,沒開燈,站在空蕩蕩的房間裡,悄無聲息地看著突然出現的我。

  並且看上去也不怎麼甜蜜蜜。

  「嗨,Mikey,你有沒有想我鴨?」我剛拿出別在身後的棒棒糖花束,卻聽到他冷漠的聲音響起。

  「誰允許你碰這件特攻服的?」

  作者有話說:

  小劇場

  得知場地喜歡上補習班的老師:

  Mikey(壞笑):膽子很大嘛,有沒有照片?(誤以為是大姐姐)

  場地(自信):等我考到前二十,變成優等生,就去向若宮老師表白!

  Draken(扶額):前二十也不能算優等生吧。

  Mikey(望天):也許人家就喜歡不良少年呢?

  芙柚子寄給場地的點心,大部分都進了Mikey的肚子裡。

  沒有再寄成績單是因為場地去世了。

  終是一段無疾而終的友情。

  *

  替Mikey背鍋的千冬:場地大哥的特攻服,我也想要QAQ


第16章

  這一刻的Mikey眼神如刀,像是看著十惡不赦的罪人。

  我壓根沒想到他會這麼生氣,連忙道歉:「對不起!我不該私自穿你櫃子裡的衣服。」

  Mikey沒有接受我的道歉,再一次質問:「誰允許你碰我東西的?」

  「……我知道錯了QAQ」

  我小心地觀察他一眼,又把手裡的棒棒糖花束獻寶似的遞給他:「我買了禮物,你消消氣,這個糖我嘗過一根了,很好吃,剩下的二十九根都是給你的。」

  長時間維持著一只腳攀在窗沿上,一只腳站在下面撐著的滑稽動作,我腿都有點軟了。

  Mikey緩慢地朝我走來,雖然他還是沉著一張臉,但他朝我伸出了手,頗有講和的意思。

  我更加賣力地將棒棒糖花束舉高。

  啪——

  手上一輕,這束糖被Mikey一巴掌打飛出去,掉在了地上。

  我整個人都懵了。

  耳邊傳來他冷漠的警告:「我最討厭別人碰我的東西,你最好給我記住這一點。」

  我沒看他,目光仍停留在剛剛被他打掉的棒棒糖上。

  整束糖都摔得錯位,有兩根還掉了出來。

  我突然想起在街心公園裡,灰谷蘭捧著它的樣子——那個人絕對不算是好人,可他卻連包裝紙都沒有弄皺一點。

  最後也是用雙手交還給我的。

  ……因為他知道那是我要送給別人的心意。

  「我不用記住這一點。」我收回在地上的視線,冷冷地看向罪魁禍首,「一件不合身的衣服,你真以為我稀罕穿?」

  「你說什麼?」

  「還給你就是了!」說完我開始解扣子脫特攻服。

  這已經是我今天晚上第三次因為這身衣服而挨批了。

  我的確有錯,在穿上它的時候,只覺得好玩和新鮮,沒有考慮任何後果。

  但這也不代表我能容忍別人當我的面,將我送的東西扔在地上。

  「我現在就還給你——」

  特攻服還沒脫下,長時間支撐著身體的右腳突然一崴,重心不穩,往後栽去——

  下面是二樓。

  摔下去也不會死人。

  但骨折受傷是在所難免了……

  「Mikey?」

  這個墜落的過程過於緩慢,我不由得睜開眼睛,看到上方死死拽著我的金發青年。准確的說,他拽著的是我身上脫到一大半的特攻服的袖子。

  而我身體懸在半空中,搖搖欲墜。心髒也像是懸著,怦怦跳著。

  我既不情願向Mikey開口求救,也沒有勇敢到能賭氣叫他放手。

  ……或許,他只是想救這件特攻服,而我是順帶的。

  刺啦——

  一聲很細微的聲響傳來,我心裡一緊。

  糟糕,特攻服開始撕裂了。

  僅僅一只袖子,根本不能支撐我一整個人的重量。

  我的手臂從袖子中緩緩滑落,即將與這件特攻服完全脫離……

  他會松手嗎?

  松手的話,特攻服就能最大程度的保持完整。

  「要不然你松開吧。」

  Mikey眼神一冽,黑白分明的眼睛望著我。這一眼,仿佛能一直望到人的心底。

  他將身體彎出窗外,抓住我的肩膀,用力一扯,直接將我拉了上來。

  得救之後,我回頭看向窗外,夜色如水,四下一片安靜,只有從遠處街區傳來的車流聲。

  這是一個很普通的夏日夜晚。

  肩膀處隱隱作痛,似乎還殘留著被Mikey抓握的感覺。

  我剛松了一口氣,抬頭瞥見Mikey的眼神,又開始慌了。

  特攻服胳膊和肩膀的連接處,撕開了一道將近五釐米長的口子。

  「那個——」我縮了縮脖子說,「衣服……我會賠你的,找人給你重做一件一樣的也行……」

  「你拿什麼賠?」

  Mikey打斷了我的話,凶狠地扯下了還掛在我身上的特攻服,由於動作太急,他的指甲還刮到了我的手臂。

  我舉起自己的手臂看,皮膚上果然多了一道紅紅的印子。

  「滾出去,以後不准進我的房間!」

  ——這句話像是一個開關。

  原本還忐忑不安的我,在這個開關被按下之後,心裡的憤怒壓制了愧疚。

  「不准我進你的房間?」我反問道,「是誰讓三途君把我鎖在這裡的?」

  「……」

  「是誰承諾會帶我去集會,又自己偷偷跑路的?」

  「……」

  「是誰把我的衣服留在浴室裡沒拿進來,並且一個字也沒跟我說的?」

  「……」

  我終於徹底爆發:「我是錯了,但是Mikey也不全對啊!」

  我承認我穿上場地的特攻服之前沒有考慮後果。

  但這一晚我過得並不好,狐假虎威的快樂時光其實短的可憐,後面全是心驚膽戰,光是獨自面對灰谷兄弟,差點就將我送走。

  給Mikey買的兩只鯛魚燒,也被他們都分掉了。

  那是我特意給他買的,連路邊救的小胖子厚著臉皮跟我討要,我都拒絕了。

  Draken問我特攻服是從哪裡拿的,我裝傻充愣,硬是沒把Mikey的名字說出來,因為我怕他被我連累挨打。

  還有那束棒棒糖,我本來都不要了,但還是鼓起勇氣從灰谷蘭手裡拿了回來。

  ——是我自己一個人拿回來的。

  我以為Mikey收到會很開心,在那裡面還夾著我在零食店寫下的一張卡片。

  【希望Mikey余生的每一天都有人給糖吃,不是我也會有別人。】

  他連看都沒看一眼,就把它摔得七零八落。

  摔了也好,現在就散伙!

  我一腳踢在了棒棒糖上,也根本顧不上用的是扭傷的那只腳了,只想將它們全部踩碎:「Mikey是笨蛋!」

  ——我也是笨蛋,笨得可以。

  為什麼要在暑假後才出國,我現在就應該出國!

  「你鬧夠了沒有?」

  後衣領被抓住,卡到了我的喉嚨,Mikey將我拎了起來。

  這是我最討厭的行為,沒有之一。

  小時候掉進下水道的那次,我就是這樣衣領被卡在管子上,動彈不得,直到真一郎先生下來救我。

  「我警告你放開我!」我瘋狂地掙扎起來,「不准這樣抓我!」

  「給我安分點!」

  突然,Mikey愣住了。

  他不動了,我也停了下來。

  他的表情從震怒變成了呆愣,繼而是充血般的窘迫。

  「那個——」

  我低頭一看,原本寬松的男式T恤因為拉扯和掙扎,領口已經變形了。

  Mikey松了手,我啪嘰一下跌坐在地上。

  腳更痛了。

  「……你去拿你自己的衣服穿吧。」他尷尬地轉過臉去,「等等,你晚上就穿成這樣出去的?」

  我從地上爬起來,忍住腳疼朝他撲了過去。

  「我叫你不要抓我的後衣領!」

  不知道是因為憤怒衝昏了我的頭腦,使得我的戰鬥力前所未有的爆棚,還是因為Mikey沉浸在剛才的事裡沒有緩過神來。

  ——他被我撲倒在了地上。

  「我跟你拼了!」

  「別拼了。」

  我高估了我自己,即使Mikey被我用膝蓋壓住身體,他也能靈巧地伸手抓住我的手腕,阻止我撕扯他的頭發。

  兩只手腕都被抓住了。

  沒關系,我還有腳。

  剛一抬腳,腳也被Mikey用腳壓住了。四肢被牢牢固定,再無翻身的可能。

  他吸了吸鼻子,問道:「你為什麼突然這樣?」

  「呵呵,」我冷笑一聲,沒回答。

  有夠雙標的,自己人格分裂,卻不准我發火。

  他試探地叫我:「……柚子寶?」

  我說:「你的柚子寶死了。」

  Mikey皺起眉頭:「你把這句話給我收回。」

  「不收回!就是死了!今晚我們就散伙,以後我都不要再看到你!」

  見鬼的魔女巧克力,之前他還迷我迷得要死,各種貼貼親親,現在簡直像變了一個人。

  我從小到大都沒被人這麼對待過!

  說話不算話,扔我的禮物,還把我拎起來!

  憤怒,羞恥,害怕,委屈,各種情緒一齊湧了上來。

  Mikey低聲罵道:「閉嘴!」

  「你以為你是誰,我聽你安排?」

  我氣不過,四肢又無法動彈,干脆用頭撞向他的臉。

  ——這招是和鬼滅之刃裡的頭柱學的。

  「Mikey?」

  門被拉開,手拿拖把的三途出現在了門口——他先前似乎一直在客廳裡做家務。

  只一眼,三途的臉就扭曲了。

  「瘋女人,你對Mikey做了什麼?」

  我低頭,看到Mikey緩緩流下了一行鼻血……

  他的臉也紅紅的。

  我的頭有這麼硬嗎?

  「去死吧。」

  伴隨著三途惱怒的聲音,我眼角余光看到他手裡的拖把朝我砸了過來,是金屬的那一端——

  完了!

  這比我的頭硬!

  我要英年早逝了。

  我這麼想著,很快聽到一聲悶響,是金屬敲在骨頭上的聲音。

  但我卻沒有感覺到任何疼痛。

  「三途。」

  Mikey用比跟我發火時更加冷漠的聲音說,「這裡沒你的事,退下。」

  ——他剛才抬高了手臂,替我擋住了拖把的那一下。

  作者有話說:

  三途:王,我的王!

  九井:都說了人家小情侶調情,你不好好做家務去摻和什麼= =


第17章

  這一下打得不輕,換作我的腦袋,估計已經開花了。

  但堅強的Mikey一聲沒哼。

  三途悻悻地收回手,很不甘心地說:「可是Mikey,這個女人來歷都不清楚——」

  「需要我重復第二遍嗎?」

  即便是頂著一張鼻血臉,Mikey的表情也十分具有震懾力。

  兩人之間的態度倒像是上下級,可他們不都是關東萬字會的馬仔嗎?

  三途終在Mikey的眼神中偃旗息鼓。

  他在出去前也不忘惡狠狠地剜我一眼:「老實點。」

  不老實的我在他剛才的真實一擊之下,也老實了。

  我這一晚上遇到的人裡,三途是唯一一個真正意義上的狠角色,遠比灰谷兄弟和Mikey更可怕,他是真的想砸死我。

  我看著他把門關上,心有余悸地問了Mikey一句:「你沒事吧?」

  「有事!」Mikey鼓起腮幫子,「胳膊痛死了。」

  「……」

  很神奇,剛才還吵得不可開交的兩人,竟然因為三途的這出鬧劇,都平靜下來了。

  Mikey松開我,把胳膊舉到我面前給我看:「都紅了!」

  豈止是紅了,上面已經留下了擦傷,到明天肯定要烏青一塊。

  ——這是替我受的傷。

  雖然他因為特攻服的事凶了我,但在關鍵的時候,還是選擇了保護我。

  想到這裡,我心裡有些內疚,有些感動,又有些……不合時宜的開心。

  嘴上卻嘟囔著:「那你找三途君要賠償唄。」

  我准備去找醫藥箱,幫他處理傷口。可剛一站起來,腳腕處便傳來鑽心般的劇痛,我疼得一下子又跌回Mikey的身上。

  他的視線移到了我的腳上。

  「更嚴重了麼?」

  「……沒有——嘶,你在干什麼?」

  這家伙竟然捉著我的腳踝,解開了繃帶。

  「叫你剛才別鬧了,你非不聽。」Mikey斥責道,「你自己看看。」

  腳踝果然比下午在醫院時更腫了。

  我疼得直吸氣,但Mikey還在數落我:「你怎麼可能是我的對手,還跟我打架——」

  他又把錯誤歸咎到我一個人身上。

  「夠了!」我打斷了他的話,氣呼呼地說,「Mikey大人說的都對,全是我的錯,行了吧。」

  「……」

  Mikey不吭聲了,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伸手從地上摔爛的花束裡撿了一根棒棒糖。

  然後他剝開糖紙,放進了嘴裡。

  我欲言又止……都摔過了,怎麼還從地上撿起來吃?

  「是西瓜味的,味道不錯。」他說。

  我假裝沒聽到,偏過了臉。

  「柚子寶。」

  這次他叫了我的名字,我沒法假裝沒聽到了。

  「干嘛?」

  「我以前沒怎麼和女生相處過。」

  「呵,我還沒怎麼和男生相處過呢!」

  「那這樣的話,就扯平了。」Mikey頓了一下,「不准再吵架了,誰先吵誰就是錯的一方。」

  我愣愣地看著他突然變得嚴肅的表情,下意識地說:「哦。」

  Mikey唇角一牽,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眼睛也彎出兩道很輕的弧。

  哎,本該是一個美少年,如果忽略不計他臉上的鼻血……

  三途不靠譜,但馬仔三人組的九井很靠譜,他第一時間為我們送來了醫藥箱,並且一點也不八卦,放下東西就退出了房間。

  Mikey叼著棒棒糖,替我重新上藥和包扎。

  我忍不住說道:「我還是去醫院再看看吧。」

  「就這點小事,」他嗤笑,「你就信我吧。」

  「主要是幫你檢查一下鼻梁骨。」雖然我已經幫他擦掉了鼻血,但內傷無法判斷,「都撞出鼻血了,也不知道有沒有軟組織挫傷。」

  沒想到我的頭居然那麼硬,堪比頭柱。

  Mikey手一僵,差最後一步就能打好的繃帶蝴蝶結也散了。

  他只好解開重打。

  「……我是天氣干燥引起的。」

  「昨天不是剛下過雨嗎?」

  「雨不夠大唄。」他有些煩了,撇了撇嘴,「與其糾結這種事,你還不如把我的糖整理整理。」

  他指的是地上被他扔掉的棒棒糖花束。

  我抱怨說:「那不是你自己扔——」

  「噓。」Mikey朝我豎起一根食指,「誰先吵誰就是錯的一方。」

  ——誰先吵誰就是錯的一方。這是我們剛剛的約定。

  為了不成為過錯方,我只能將棒棒糖一根根再插回塑料花托裡。

  一束棒棒糖很快復原了,樣子和原先並沒什麼區別。

  Mikey單手托腮,將它舉在手裡觀察:「說起來,這還是我第一次收到花。」

  ……確實。

  一般都是男生給女生送花,很少有女生給男生送。

  他翻到了那張金色的小卡片。

  【希望Mikey余生的每一天都有人給糖吃,不是我也會有別人。】

  他眼睛一眨不眨,目光停留的時間遠超出了正常閱讀一句話所需要的時間。

  絕對是被我感動了,我心想。

  「你什麼意思?」Mikey把紙條反過來對著我,皺了皺鼻子,「什麼叫『不是我也會有別人』,你是打算等我吃完了就不給我買了嗎?」

  棒棒糖一共三十根,我吃了一根,他吃了一根,剩下的根數恰好是魔女巧克力還會發揮藥效的天數。

  等到那一天,我會離開,當然了,他也不會想再見到我——結合跡部和赤司兩人的經歷來看,狂熱的愛戀會變成避之不及的黑歷史。

  不過,這巧克力真的還有效嗎?

  我怎麼覺得Mikey對我已經不像先前那樣著迷了?

  看著他鼓得像松鼠一樣的腮幫子,我戳了一下:「Mikey喜歡我嗎?」

  「哈?」

  Mikey歪了歪頭,仿佛問了一個他根本沒思考過的問題。

  我不由得湊近他,望著這雙漆黑的眼睛,再一遍問道:「你還喜歡我嗎?」

  「不要突然靠這麼近啊,」他身體後傾了一點,似乎有點不好意思,「……只能說感覺還可以吧。」

  在他的眼眸裡,我看到了皺著眉頭的自己。

  「畢竟我以前也沒和女生處過,這才一天而已……」他的聲音越來越小。

  「Mikey是不是已經不喜歡我了?」我解釋道,「如果不喜歡那我就走了。」

  如果魔法失效,我也無需負責,現在就可以回京都了。

  「又撒嬌?」Mikey輕聲嘆氣,「行吧,喜歡你,除了鯛魚燒銅鑼燒蛋包飯騎機車打架打游戲看動畫片放小鴨子泡澡……之外,最喜歡的就是你了。」

  ——最喜歡的就是你了。

  雖然Mikey為了掩飾自己的害羞,胡亂加了一堆前綴,但他還是講出了這句話。所以基本可以確定,魔女巧克力的藥效還在。

  說到鯛魚燒——

  「我晚上也給你買了兩個鯛魚燒,被別的暴走族在路上搶走了。」

  偏偏我又打不過灰谷兄弟,只能無能狂怒。

  「有暴走族搶你的東西?」Mikey面色一沉,「你記得他們的隊服嗎?」

  聽他的語氣,搞得要去拼命把鯛魚燒搶回來似的。

  但我並不希望他找上灰谷兄弟。

  「沒關系啦,我被你以前的同伴救了。」

  「我以前的……同伴?」

  「嗯。」我指了指場地的那件特攻服,Mikey已經把它疊整齊放好了,「那人也是東京萬字會的成員。」

  「呃,」Mikey張了張嘴,「是誰啊?」

  「是你們的領導,副總長Draken哦。」

  本來我還想向Draken探討當上領導層的訣竅,但我忍住了。

  一方面是時間太短,另一方面是剛認識就打探核心機密,顯得我太勢力眼。

  Mikey的神色極其不自然。

  「你沒和堅仔說什麼吧?」

  「堅仔?」

  「不是,說錯了,是Draken……」Mikey問道,「你沒和他說我的事吧?」

  「我怕他揍你,所以沒說。」

  「揍我?」Mikey不理解,「他為什麼要揍我?」

  「因為我穿的特攻服是你的,所以他說要揍你。」

  「難道不是你自己拿的嗎?」Mikey又開始上頭了,「是你自作主張——」

  「噓。」我也朝他豎起一根食指,「誰先吵誰就是錯的一方。」

  Mikey一下子閉上了嘴。

  「其實晚上也是Draken騎車送我回來的,一直送到樓下,看著我上來的。」

  Mikey若有所思:「難怪我聽到了機車的聲音。」

  「糟了,我忘了跟Draken要手機號了。」

  Mikey明顯松了一口氣:「幸好忘了。」

  這什麼態度?

  我不高興了,胡亂吹噓:「Draken說明天還會來這裡看我,我到時候再跟他要手機號!」

  ——萬萬沒想到,我為這句話付出了代價。

  當晚,Mikey就把我和他的一堆衣服、零食、游戲機一起打包,搬上了他的機車。

  他要連夜逃離這裡,去我的公寓。

  「你是不是欠Draken錢了?」

  因為機車後座要捆行李箱,Mikey把我和零食放在了前座。

  然後他自己也跨了上來,發動引擎。

  我和他是面對面坐的,這個姿勢很不舒服:「欠多少錢,我幫你還呀。」

  「這不是錢的問題。」Mikey提醒道,「你給我坐好,腿放下去。」

  「那是你競選干部因他失敗了嗎?」

  「不是,別擋著我的視線。」

  「莫非他給你穿小鞋?」

  「沒有,要轉彎了,抱緊我的腰。」

  所有嫌疑都被排除了,只剩下一個方向,情感問題。

  「你追過他的女朋友?」

  「還沒完了?」Mikey不耐煩地說,「我以前根本沒有過女人,你是第一個,所以我才不知道要怎麼和你相處啊。」

  我的心被這句話莫名一觸,在黑夜裡明亮起來。

  「那我們以後都不准吵架了,誰先吵就是誰的錯。」

  片刻後,Mikey將下巴抵在了我的頭頂,清雅的聲音自上方落下。

  「……知道啦。」

  作者有話說:

  月底啦,求個營養液,沒有也沒關系。

  下章開始共同生活啦,不過還是會見到堅仔的。


第18章

  我和Mikey在半路差點又吵了起來。

  理由是他車速過快,為了保護他的零食,我和他是面對面坐著的,一旦急剎我便會往後倒去,後背磕在儀表盤上。

  對此,Mikey輕描淡寫:「所以我才叫你抱緊我的腰。」

  我照做了。

  然後我安全了,他的果凍被擠掉了兩包,他失去了笑容。

  雖然牢牢記得不能吵架這一點,我還是忍不住要暗示:「人家Draken君騎機車就很穩當。」

  我企圖讓他卷起來,爭取開車進步,誰知道Mikey居然一邊往冰箱裡塞汽水,一邊擺爛說:「哦,那你下次別坐我的車。」

  聽聽,這不是找架吵嗎?

  「不坐就不坐!我自己買一輛,比你的更大更好!」

  我說到做到,泡澡的時候,就在網上開始瀏覽機車型號。

  完全看不懂什麼是好的。

  挑最貴的買倒是可以,但會顯得我像個暴發戶。

  手機裡有一封兩小時前收到的陌生郵件,我點了開來。

  【小慫包,安全到家了嗎?】

  用腳趾頭想都知道是灰谷蘭那個混蛋。

  我挑釁般地回復他:【大慫包,你姐姐早到家了!】

  三秒後,灰谷蘭打來了電話。

  救命!我還在泡澡!

  我趕緊點了拒接。

  灰谷蘭沒打通後也沒再堅持,只發了一個倉鼠吃瓜的表情。

  我突然想起他也是暴走族,加上他又很時髦愛打扮,應該對機車很了解。

  於是我又給他發了郵件:【灰谷君,你有沒有推薦的機車型號?】

  灰谷蘭:【誰騎?】

  我:【自然是我本人。】

  灰谷蘭發了一條欠扁的回復:【小短腿不能騎機車,下不來要哭的。】

  可惡!我哪裡是小短腿了!我和Mikey一樣高,他能騎我不能騎?

  我還沒來得及罵灰谷蘭,他又發來了一張炫酷的機車照片。

  如果忽略不計車上那位邪裡邪氣的雙麻花青年,我還挺喜歡這輛車的。

  偷偷保存下來,搜同款。

  灰谷蘭:【我的車給你坐,腿夠不著我可以抱你上去。】

  哼哼。

  此人絕對不安好心,估計是那種把人騙上車然後瘋狂飆車嚇人的家伙。

  我還是得找個靠譜的人推薦。

  這麼想著,我的目光落在了浴室裡的洗漱台上。

  放置白色漱口杯的地方,多了一只黑色的漱口杯——那是Mikey剛才挑的。旁邊還有他的剃須刀和須後水。

  我父母常年在法國,若宮家又大,我從來沒和誰像這樣將私人物品擺放在一起的經歷,不免覺得有些新鮮。

  但共同生活產生的矛盾比我想像的更多。

  Mikey很懶。

  他很早就起了,但他不去做早餐,也不梳頭發,整個人懶散地趴在沙發上翻漫畫。

  看見我起來了,他竟然張嘴說:「飯呢?」

  「哈?」我發出很大一聲氣音,「你不先跟我說早安,就跟我要飯吃?」

  「早安,飯呢?」

  不愧是Mikey,改口真快。我揉了揉他亂七八糟的金發:「乖,給你做好吃的。」

  通常在沒有點外送服務,也沒有安室透的投喂時,我也會自己解決吃飯問題。

  基本是法棍夾奶酪,一罐黑咖啡。

  Mikey看著我一分鐘做出的早餐,臉都綠了:「你就給我吃這個?」

  我喝了一口咖啡問:「那你想吃什麼?」

  「全熟的煎蛋,香噴噴的烤魚,味噌湯來一份,最好還有開花小香腸……」Mikey報完他的夢想早飯,一臉期待地看著我,「別人家的女生都很會做飯,我們柚子寶也不能輸,是不是?」

  好家伙,他還想卷我。

  「我可不會做飯,」我攤了攤手,「你要麼吃法棍奶酪,要麼吃零食,冰箱裡有蛋糕,櫃子裡有薯片。」

  作為零食收割機,我以為Mikey會很樂意拿零食當早餐,但他不爽地噘起了嘴。

  「哪有早飯就開始吃零食的?」

  我啃著法棍說:「吃飽不就行了?你說的那些東西,都是你媽媽平時給你做的吧。」

  Mikey沒吭聲,學著我的樣子,拿起切好的法棍,夾了點奶酪,放進嘴裡。

  「嘔——」

  他直接吐了出來。

  「這是什麼東西?」

  我推測道:「可能是你吃不慣天然奶酪,要不你吃泡面吧。」

  「……」

  Mikey也不吃泡面,直接躺回了沙發上,繼續看漫畫。

  我吃過早飯,環顧亂糟糟的家裡,決定分配家務。

  「Mikey,既然你搬來和我一起住了,那麼家務活你得參與,不能我一個人辛苦。」

  Mikey耳朵動了一下,但沒理我。

  「你不說話我就當是同意了。」

  「……」

  「首先是吃飯方面,你負責做飯,我負責洗碗。」

  Mikey終於開口說:「我也不會做飯。」

  「好的。」我點點頭,「那我負責做飯,你負責洗碗。」

  Mikey瞥了一眼桌上的法棍奶酪,皺緊眉頭:「別告訴我以後早飯都吃這玩意。」

  「當然不是。」

  沒等Mikey松一口氣,我又說道:「午飯晚飯也吃這個,不過我會搭配不同的奶酪。」

  全是Mikey的雷點。

  他糾結了片刻,緩緩說:「那還是我負責做飯,你洗碗吧。」

  「成交!」反正洗碗有洗碗機。

  我繼續劃分家務:「我負責開窗通風,讓明媚的陽光和新鮮的空氣充滿臥室,開啟嶄新的一天,Mikey就簡單多了,只需負責擦窗擦桌擦地板——」

  「等一下。」

  Mikey打斷了我的話,「雖然你的鋪墊很長,但開窗就一個動作吧。」

  糟糕,居然被他看穿我有偷懶的意圖!

  「你太狡猾了,」他擺了擺手,「不合理,重新分配。」

  「可是Mikey,」我朝他走過去,一直走到他的面前,俯身看著他,「你不鍛煉,要怎麼成為一個體貼的丈夫?」

  「……丈夫?」Mikey嘴角抽了抽,「你為什麼總想著那麼久以後的事?」

  「哪裡久了?」我撇了撇嘴,「你已經十八歲了吧?」

  「沒。」Mikey說,「還有十幾天。」

  「誒,十幾天之後就是你的十八歲生日了嗎?這可是大事,到時候我們要好好慶祝。」

  「嗯。」

  在得到肯定的答案後,我接著忽悠他:「在日本,男生年滿十八歲,有家長同意,就可以遞交結婚申請了,所以你要意識到自己已經不小了,能獨擋一面了,家務什麼的要適應。不然以後等你妻子懷孕生子,你怎麼照顧?」

  雖然這些事與我無關,但不妨礙我拿來激勵Mikey成為一個優秀的男人。

  「喂,我們才相處兩天,沒有必要現在就談論那些事。」Mikey的表情突然變得古怪起來,「……你該不會把孩子的名字都取好了吧。」

  這話說的,好像我要和他生活一輩子似的。

  不,這絕對是Mikey的心聲,在巧克力的影響下,他很難控制對我的感情。

  反正只是這個月而已,配合他一下吧。

  「那是肯定的。」我捏捏Mikey的臉頰,「我們以後會有一個可愛的孩子,長得像我,性格像我,頭腦也像我,名字就叫真一郎。」

  此處有夾帶私貨的嫌疑,但我一時想不到有比「真一郎」更好的名字了。

  Mikey差點從沙發上掉下來。

  「不行!」他想都沒想就拒絕了,「不能叫這個名字,你重新取一個。」

  「我不取了,你自己取吧。」反正我是用不上,他的孩子他用得上,「一看你就是很擅長取名的人。」

  鬼也知道這是句客氣話,沒想到Mikey居然支愣起來了:「沒錯,我是取名天才,隊伍裡的同伴都誇我取的名字好。」

  「那同伴呢?」

  Mikey不笑了,岔開話題:「你家務分完了?」

  「差不多了,」我掰著指頭數,「我負責可愛,Mikey負責洗衣服,我負責漂亮,Mikey負責刷馬桶……」

  「我發現你這個人,特別能得寸進尺。」Mikey看上去有些牙疼,「誰慣的?」

  啵唧一聲,我在他的臉上親了一口,留下了一個口紅印。

  「你慣的呀。」

  口紅印似乎將他的臉都印紅了,Mikey翻了個身,把臉對向沙發裡面。

  「又親……」他小聲嘀咕,「別人家的女生也沒這麼黏糊,才兩天就這麼黏人,以後豈不是要上天……」

  我覺得他自言自語的樣子有點好玩,抓了抓他的頭發。

  「以後我負責幫Mikey梳辮子吧。」

  一個小時後,門鈴被按響。

  我打開門,看到三途拎著大包小包的食材,生無可戀地站在門口。

  一見我,他就迫不及待地批評:「身為Mikey的女人,居然連他喜歡的煎蛋和蛋包飯都不會做,讓自己的男人餓肚子,真是個沒用的東西。」

  而客廳裡,頂著一頭新鮮出爐的髒辮,顏值遭遇滑坡,同樣生無可戀的Mikey:「柚子寶,還能指望你做點什麼事呢?」

  作者有話說:

  柚子和Mikey,兩大懶王的狹路相逢。


第19章

  三途的廚藝絕佳,我嘗了一塊他做的煎蛋,爽滑酥嫩,帶著焦香,忍不住把Mikey的盤子扒了過來。

  「三途君,請和我結婚吧。」

  廚房裡開著抽油煙機做蛋包飯的三途回過頭:「你說什麼?沒聽清。」

  我正准備重復一遍剛才的玩笑,面前的盤子已經被Mikey撤走了。

  「再給我吃一塊吧。」我伸出筷子想夾,「太好吃惹。」

  「不給。」Mikey拒絕了我的請求,看上去還有點生氣,「都是我的。」

  ……護起食來真是六親不認。

  三途把蛋包飯端出來時,眼尖的我發現他沒插小旗子。

  雖然蛋皮金黃完美,但缺了小旗子,Mikey絕對會鬧吧。

  出乎我的意料,當事人不吵不鬧,握著勺子很平靜地吃著。

  太雙標了!

  跟我吃飯就無理取鬧,吃三途的飯就不鬧。

  不待見我的三途自然沒做我的那份蛋包飯,打掃完客廳就去打掃房間了。

  沒過一分鐘,他拿著吸塵器出來,一副質問犯人的態度:「你睡主臥,Mikey睡次臥?」

  我不理解三途為什麼生氣。

  這是我的房子,當然我睡主臥,Mikey睡次臥,我都沒和他收房租。

  「還有,Mikey睡覺時喜歡蓋小毯子,你買的毯子大了。」

  他又對我的毛毯指指點點,我拳頭硬了。

  Mikey打斷了三途的話:「九井呢?」

  「上三樓去了,不知道要看什麼。」三途吐槽,「火災現場跟他有什麼關系?」

  見Mikey吃完了蛋包飯,他又說:「我買了西瓜,當飯後水果吧。」

  Mikey輕輕嗯一聲。

  三途獻寶般拿出一個大西瓜,手起刀落,劈成了兩半。

  我調侃道:「刀法不錯,跟砍人似的。」

  三途舉著刀,陰陰地磨著牙:「先把你砍了?」

  我縮了縮脖子,識相地坐好。

  「我去把它切成片。」三途抱起一半西瓜進廚房找盤子。

  我盯著桌上剩下的半個西瓜,動起了歪腦筋。

  等三途端著果盤出來時,只一眼,笑容便凝固在了臉上:「你在干什麼?」

  我抱著半個西瓜,用勺子痛快地挖著吃,中間最甜的部分已經快挖完了。

  「那一半是要放冰箱明天吃的!」三途心痛了,還向Mikey告狀,「這個女人太敗家了。」

  Mikey單手撐著下巴,目不轉睛地看著我。

  他在我剛對這半西瓜有所動作時就注意到了,但並沒有阻攔。

  我挖起一勺紅艷艷的西瓜肉,遞到他的唇邊:「要嘗嘗嗎?」

  在看到他微微張開嘴唇時,我又調轉勺子的方向,迅速將西瓜肉喂進了自己的嘴裡。

  「逗你玩的∼」

  Mikey:「……」

  「你這個不知好歹的家伙。」三途對我的意見更大了。

  Mikey從果盤裡拿起一片瓜,埋頭啃了起來。

  「我早說了多買幾個西瓜。」一道無奈的男聲從門口傳來,九井推開虛掩著的門進來,他懷裡還抱著一束向日葵。

  「這是給芙柚子的禮物。」

  與一塊糖都沒給我的三途不同,九井很會來事。

  我接過他遞來的花,笑著說:「謝謝九井君,我最喜歡向日葵了。」

  吃瓜的Mikey朝我們投來淡淡的一瞥:「你送她花?」

  九井臉上的微笑變成了訕笑,擺了擺手:「別誤會,這不是我個人送的,是用組織的經費買的。」

  Mikey這才收回視線,繼續低頭啃瓜。

  「又把經費花在這種無關緊要的地方,」三途反問道,「你不知道現在經費緊張?」

  「一束向日葵而已。」九井拍了拍三途的肩膀,「錢的問題我很快就會解決。」

  三途冷哼一聲:「上星期你就說過這句話了。」

  「因為沒想到會查的這麼緊啊——」

  「不好意思,打斷一下。」

  我將向日葵插進花瓶裡,回過頭看著面前的三個男人。

  「你們是缺錢嗎?」

  Mikey沉默吃瓜,三途臉色一沉:「別打聽與你無關的事。」

  「是。」只有九井是認認真真地回答我的,「原本計劃到賬的一筆錢,突然遇到麻煩,資金鏈斷裂了。」

  我又問:「缺多少?」

  這次九井沒立刻回答,他看向了Mikey,見後者仍在專心對付盤子裡的西瓜,他告訴了我一個具體的數字。

  「賬號報一下。」我拿出手機,「我叫人轉給你。」

  空氣有一瞬間的凝滯。

  我撥通了家中管家的電話:「櫻庭,馬上幫我辦一筆轉賬,賬號我讓對方告訴你。」

  我又把手機遞給了九井。

  九井瞪大了原本不大的狐狸眼,禮貌地朝我點頭致謝。

  櫻庭的辦事效率很高,沒過多久,九井的手機收到了入賬提示。

  「芙柚子,你要入伙嗎?」

  這人有意思,不說借,說入伙。

  我記得Mikey當初給我畫的第二個大餅,就是讓九井賺錢養我,他確實很有經濟頭腦。

  「不入。」我拒絕了,「我還是學生,暫時不搞投資。」

  「那這筆錢我很快還給你。」九井頓了頓,說,「利息你希望定多少?」

  「不用了。」我看著對面的Mikey,他亂糟糟的金發豎起了一撮呆毛,隨著啃瓜的動作一動一動的,「至於本金,你留給Mikey當零食經費。」

  這下不僅是九井和三途,連Mikey的呆毛都定住了。

  「謝謝你們一直以來替我照顧他了。」

  最後一句話是我隨口說的。但說完一品,變味了。

  好像照顧Mikey是我的本分,他的同伴三途和九井才是外人。

  果然,三途立馬抗議道:「什麼叫替你照顧?你真把自己當什麼人了?」

  他不待見我,從第一眼就不待見。

  但我發現自己特別喜歡看三途生氣,他越是不待見我,我就越要讓他不爽。

  於是我睜著眼睛瞎吹:「昨晚Mikey都向我求婚了,說他還有十幾天就滿十八歲了,想和我填婚姻屆。三途君,你說我是什麼人?」

  三途哽住,又看向Mikey:「Mikey!」

  我都要懷疑他對Mikey有超出朋友的感情了。

  Mikey倒是很配合我,沒有拆台,默默地吃著瓜——也可能是西瓜太好吃了,他懶得反駁。

  「不過我沒答應。」我不忘抬自己一把,「他得先通過我的九十九個考驗。」

  Biu——

  Mikey吐出一顆西瓜籽,精准地打在我的手背上。

  很明顯,他在表達不滿。

  「九十九個考驗……」三途咋舌,「你這家伙真是作。」

  「有什麼關系嘛,反正是芙柚子和Mikey之間的事。」

  拿人的手短,九井已經在幫我說話了。

  他和三途沒停留太久,但直到出了門兩人都在吵。

  三途:「女人只會影響Mikey打架的速度。」

  九井:「但是富婆不會。」

  富婆還在你們旁邊呢!

  「咳。」我輕咳一聲,將手裡的袋子遞給他們,「京都特產的和果子,你們帶回去嘗嘗吧。」

  櫻庭管家每周都會寄點心給我,如果不是工作太忙,他甚至要親自過來照顧我的飲食起居。

  這些和果子雖說是京都特產,但其實是櫻庭做的,別處吃不到。以前我還給我的學生場地寄過,得到了他和他小伙伴的一致好評。

  三途扭過頭,九井則欣然接過,並悄咪咪地朝我招手:「過來一點。」

  似乎要講悄悄話。

  我朝他湊過去,他小聲說:「請隨意使用Mikey吧。」

  使用?

  這個詞很靈性。

  九井更小聲地補了一句:「Mikey他酒量不好,很容易醉。」

  這件事我認識他的第一天就見識過了,但九井這是話裡有話啊。

  他還想說些什麼,忽然站直了身體,大聲說:「那我和三途先走了,再見!」

  我抬起頭,看到Mikey站在窗邊,虎視眈眈。

  ——三途慣他,九井怕他,我實在不懂這三人的關系。

  回到客廳,Mikey問道:「九井跟你說什麼?」

  「說你壞話。」

  「……」

  見Mikey懵住,我又說:「他叫我們好好培養感情。」

  Mikey抿了抿唇:「哦。」

  「什麼是『哦』?你要多努力,讓我看到你的男子力,感情才能順利培養。」我往沙發上一坐,朝Mikey抬抬下巴,「比如說誇誇我,幫我捶捶背揉揉肩——」

  Mikey徑直走開了。

  「轉那麼多錢給九井,你家裡不會有意見嗎?」

  他對若宮家的財力有誤解。

  「有意見就有意見唄。」我聳了聳肩,「誰叫九井是Mikey的同伴呢,我也想幫上你們的忙。」

  「謝謝。」Mikey頗為正式地向我道了一句謝。

  我有點不習慣,摸了摸鼻子說:「……大恩不言謝。」

  Mikey垂眸:「那你希望我怎麼謝?」

  怎麼謝?我玩心大發,指了指自己的臉:「真要感謝我的話,那你親我一下。」

  據我了解,常態下的Mikey絕對要扭扭捏捏,不好意思,然後小聲嘀咕:「又親?你這個人這麼喜歡親。」

  哈哈,他就是這麼有意思——

  冰涼的手指觸碰到了我的臉頰,終止了我的幻想。

  Mikey的臉已經近在眼前。

  我是坐在沙發上的,他是站著的,因而一米六出頭的身姿也具備了挺拔的錯覺。

  「只親臉就能滿足你了嗎?」

  等等——

  這個Mikey為什麼感覺有點不太對。

  我那麼大一個忸怩害羞的Mikey呢!

  他俯身,單手撐在沙發的一邊,固定了我的位置,另一只手從我的臉頰撫過,手指緩慢擦過我的唇角。

  溫熱的呼吸噴灑在我的頸間,又柔又癢,讓人沒法動彈。

  在嘴唇幾乎相碰的瞬間,Mikey突然起身,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容。

  他本來就長得美,此刻更是動人,從精致的眉梢到眼角,都流淌著濃稠的俏麗。

  「逗你玩呢。」他說。

  ……呼。

  不是接吻,他是在報復我先前用西瓜逗他玩的仇。

  他在我旁邊坐下,挑了挑眉:「你該不會以為我真要親下去吧?」

  「無所謂了,怎樣都好。」見識過土味霸總跡部和中二赤司的我,對情話也是信手拈來,「畢竟對我而言,Mikey的笑容是最無價的珍寶。今後無論身在何方,我都不會有一秒鐘忘記。」

  絕對會感動吧,小鬼。

  然而並沒有。

  Mikey扭過了頭,擺弄起茶幾上那束燦爛的向日葵。

  「……笨蛋。」他扯著向日葵的花瓣說。

  作者有話說:

  九井知道柚子有錢,但不知道借錢會這麼順利。


第20章

  Mikey有個薛定諤的膽子。

  膽大的時候是真膽大,敢毫不猶豫地衝進火場救人。膽小的時候也是真小,怕遇到原來組織的副總長,帶著我連夜跑路。

  現在又不肯見來向他致謝的人。

  「芙柚子姐姐,姐夫大人不在家嗎?」

  我打開門,被Mikey救過的三樓雙胞胎男孩站在門口,往屋裡探頭探腦。

  他們已經不叫Mikey大哥哥了,改了口叫姐夫大人(不知道誰教的)。

  和也手裡捧著一朵大紅花,悠人手裡捧著一張五顏六色的畫,這陣子他們天天都來找Mikey。

  「不在哦。」我看了看緊閉的房門,笑著對他們說,「他去拯救世界了。」

  「噢。」

  兩個小胖子都很失望,和也把手裡的花遞給我:「姐姐,請幫我交給姐夫大人。」

  「還有我的畫。」悠人把畫也遞了過來。

  我好奇地問:「你們終於決定讓我轉交了嗎?」

  因為火災的緣故,他們的房屋最近無法居住,暫時住在外面的酒店,距離這裡並不近,天天坐車來回也很累,因此我提出幫他們轉交,他們卻不同意,非要親手給Mikey。

  「媽媽要帶我們去爸爸工作的衝繩了,要過很久才回來。」和也的臉上露出委屈的表情,「我不想去,那裡好熱,但是媽媽說住酒店要花好多錢。」

  「……原來是這樣。」

  兩人的媽媽先前也上門致謝過,送來了貴重的禮物,被我以Mikey不收的名義拒絕了。

  不僅如此,無論是誰來做客,提到那天救火英雄的事跡,Mikey都裝死不出房間。

  「那你們要好好聽家長的話,互相照顧對方。」

  孩子的禮物情誼很重,且無需擔心價格,我便替Mikey收下了。

  送走雙胞胎,我敲了敲他的房門。

  「姐夫大人,我進來了。」

  Mikey正窩在懶人沙發裡,叼著棒棒糖抱著游戲機廝殺,聽到我叫他「姐夫大人」,掀開眼皮看了我一眼。

  「大紅花一朵。」我把花戴在了他的頭上,「大美人。」

  Mikey抖了抖頭發,把大紅花抖落在地板上。

  「醜。」他毫不留情地評價道。

  我把悠人的畫也放在了他面前:「姐夫大人請欣賞。」

  「更醜。」Mikey指著畫中的金發青年和黑發小男孩,不悅地說,「我比他高多了。」

  悠人把兩人畫得一樣高,還在下面寫了歪歪扭扭的字。

  【姐夫大人,我的超人。】

  話雖如此,他卻也沒扔掉孩子的心意,目光在這兩份禮物上停留了很久。

  「姐夫大人,你要不要考慮以後當警察?」

  話音剛落,Mikey露出了古怪的眼神。

  「你建議暴走族去當警察?」

  「我覺得你挺享受救人後被誇的,你現在心裡一定很爽。」

  「胡扯。」Mikey雙手枕在腦後,重新窩回沙發裡,輕聲說,「況且我都不讀書了。」

  「說的也是。」我想了想說,「那你先當上暴走族的分副隊長吧。」

  Mikey在沙發裡扭來扭去:「……當不上。」

  「我會花錢讓你當上的。」我已經從灰谷蘭那裡知道了當干部的捷徑,「你們的總長不至於和錢過不去。」

  Mikey捂住了臉:「不,他不會答應的。」

  「有點信心好嗎?」我抓了抓他亂糟糟的頭發,「其實你內在還是很優秀的。」

  只是外表太稚氣了一點,不像暴走族。

  我和灰谷蘭在郵件裡達成一致協議,他幫我制定暴走族干部外形速成大法,我答應一個月後和他約會。

  灰谷蘭給出了兩個方向,紋身、穿搭。

  他和灰谷龍膽身上都有大面積的紋身,而東京萬字會前副總長龍宮寺堅,更是直接把一條龍紋在了太陽穴上。

  而Mikey是沒有紋身的。

  我當然不會推薦Mikey去紋身,因此我買了很多紋身貼,用來包裝他。

  至於穿搭,灰谷蘭推薦了上野地區前總長的穿搭,並發了一些照片過來。

  那人名叫嚼哥,個子不高,長得很結實,很喜歡吃,即使是打架現場,也不忘手裡拿著零食——這點倒是和Mikey有點像。

  嚼哥穿著花褲衩和花襯衫,戴著大金鏈子,手腕上是大手表,頭頂還有一副太陽眼鏡,左手臂是一條青龍,右手臂是一只老虎。

  ……完全不符合我的審美。

  我問灰谷蘭:【沒別的人了嗎?我想給我弟弟換一個模仿。】

  灰谷蘭:【這個最威風,你看他背後多少小弟。】

  嗯,嚼哥的身後,的確跟著許多馬仔,雖然不夠美型,但的確威風。

  回頭看看在沙發上滾來滾去的Mikey,這小子最近開始戴我的發箍,試圖玩我的指甲油,不行,要制止!

  必須制止!

  我被灰谷蘭一通勸說,火速在網上購買了嚼哥的同款服裝和飾品。

  然而比嚼哥同款更快收到的,是櫻庭管家寄來的包裹。

  櫻庭每周都會給我寄包裹,在我改變原定計劃本月沒回京都之後,他開始每隔三天給我寄一次包裹。

  這次的包裹是一盒點心,一罐蜂蜜柚子茶,還有一個相簿。

  ……相簿?

  Mikey眼疾手快地搶過了相簿,他居然沒有立刻搶點心?看來是這段時間鯛魚燒銅鑼燒每天管夠,讓他有了口腹以上的追求。

  「你以前腿好短。」他看著一張照片,嘲笑道,「真懶,還要人抱。」

  照片裡是五歲時的我,穿著蓬蓬裙,哭喪著臉,被女佣抱在懷裡。

  Mikey往後翻了一頁,笑容一頓。

  ——是我穿著黑龍總長的特攻服,安靜地睡在樓梯上的照片。

  櫻庭先生喜歡給我拍照,而我恰好不喜歡拍照,因此他能拍到的照片,大部分都是我午睡的照片。

  在Mikey翻看相簿的時候,我打開了手機,裡面有一封未讀郵件。

  橘杏:【芙柚子,明天有空去爬山和做戶外燒烤嗎?】

  橘杏是我的朋友,我們因為看網球賽而認識。考慮到自己宅了很多天,我也確實需要活動一下了。

  我:【OK,就我們兩個嗎?】

  橘杏:【叫了青學的桃城和越前,櫻乃,你都認識的人,還有我的堂妹日向,據說堂妹的男朋友也要來。】

  四女三男,我將視線投向Mikey:「明天你跟我去爬山,湊個人數。」

  「不去。」Mikey頭也不抬地說,「除非你背我上山。」

  這是一個男人能說出來的話嗎?

  我拆開點心盒,思考著要不要再拉一個人,Mikey突然盯住了我的盒子。

  「嘗一顆?」

  我將點心推到了他面前,裡面是造型獨特的團子。

  他拿起一顆,沒急著吃,拿在手裡仔細研究。

  「這個你是從哪裡買來的?」

  「不是買的。」我驕傲地說,「這是我們家管家自己做的,別處吃不到。」

  櫻庭把這種點心稱為【芙柚子】。

  因為裡面的豆沙餡加了木芙蓉和柚子皮,吃起來一點不膩,還很有嚼勁。

  Mikey吃了一顆後,沒再吃第二顆。

  他的表情不像是覺得好吃。

  我向來對櫻庭管家手藝很有信心,他的反應不免令我有些失望。

  「你叫什麼名字?」Mikey問道。

  我要打人了,他居然問我叫什麼。

  「我叫三途!我叫九井!我叫龍宮寺堅!我叫若宮Mikey!」

  我以為Mikey在開玩笑,他卻目不轉睛地盯著我:「若宮芙柚子,你認識姓場地的人嗎?」

  「……場地圭介?」

  這個名字脫口而出,我認識的只有那個書呆子了,「有什麼問題嗎?」

  Mikey不再吭聲。

  他一直到晚上吃飯都沒跟我說話,漠然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我懶得管他,興高采烈地准備著爬山的衣服和要帶的零食,早早地洗漱睡覺。

  半夜我做了噩夢,夢到三途拿著刀一路砍我,然後我被砍醒了。

  「好久沒做這種可怕的夢了。」我安慰自己說,「夢都是相反的,三途君不至於這樣對我……」

  我扯了扯身上的特攻服,准備繼續睡。

  ……不對。

  布料不對。

  我睜開眼睛,看到顏色也不對。

  我原來蓋著睡覺的特攻服是黑的,而這件是白色的,還小了一號。

  很明顯被人調包了。

  「可惡的Mikey,看我不錘爆你的頭。」

  我氣勢洶洶地跑出去找他算賬。

  客廳裡沒開燈,亮光來源於打開的冰箱。

  Mikey躺在冰箱旁,閉著眼睛蜷成一團,身上蓋著那件黑色的特攻服。

  而他的旁邊是吃空的點心盒,他嘴裡還叼著最後一顆。

  白天給他不吃,晚上偷吃,這是什麼毛病?

  「喂,Mikey,不要躺這裡,還有把衣服還給我。」

  我拽特攻服的時候,手背碰到了他的臉頰,一片滾燙,熱度驚人。

  ……他發燒了?


第21章

  Mikey虛弱地說:「……頭疼。」

  「你估計是發燒了。」

  我關上冰箱門,打開客廳的燈,刺眼的燈光頓時照亮了整間公寓。

  地上的Mikey貓一樣團了起來,嘴裡叼著的和果子掉在了他蓋在身上的黑色特攻服上,拖出了一道白色污漬。

  ……拳頭硬了。

  但我不能和生病的人計較。

  我將特攻服扯了過來,Mikey伸手想搶回去,可絲毫不是我的對手,又倒回了地上。

  「要不要給你叫輛救護車?」

  他發出咕一聲,緊閉雙眼。

  只是發燒就叫救護車,太小題大做,我打算先給他測量體溫。

  我沒照顧過病人,身體也一向不錯,印像裡只有小時候才會生病,家庭醫生給我量過體溫後,喂下退燒藥,睡一覺醒來就活蹦亂跳了。

  總結來說有兩個步驟:量體溫,吃藥。

  我找出體溫計,舉到了Mikey的面前:「來,張嘴含住。」

  Mikey配合地張開嘴,我將體溫計放了進去。

  哢——

  他重重地咬了一下,然後啃了起來。

  「這不是冰棒,咬碎了會受傷的!」我果斷扒開他的嘴,將體溫計拽了出來。

  口腔溫度無法測量,只能測量腋下溫度了。

  「把胳膊抬起來。」

  他很配合地抬起胳膊,我將體溫計貼著放進去,「夾住。」

  這一步他不配合了。

  體溫計掉了出來。

  如此反復兩次,我恐嚇道:「再掉出來,就帶你上醫院打屁股針,打一千針。」

  啪嗒——

  體溫計又掉在了地板上。

  Mikey比我想像的更磨人。

  我深吸了一口氣,告訴自己要耐心點。

  然後抱住了他的胳膊,將他的身體固定住,防止體溫計再掉出來。

  就這麼抱了一會兒,Mikey雖然安靜了下來,但嘴裡嘰嘰咕咕的,不知道在說什麼,似乎犯了癔症。

  大概是燒得神志不清了。

  我取出體溫計一看,熱度果然不低。

  「我去給你拿退燒藥——」

  Mikey忽然抱住了我,像八爪魚似的黏了上來,滾燙的額頭貼在了我冰涼的脖子上。

  「笨蛋,你身上有病毒,會傳給我的!」

  我推了又推,拍了又拍,八爪魚越纏越緊,我趕緊給自己找了個口罩戴上,防止被傳染。

  現在進行第二個步驟,吃藥。

  我拖著巨大的人形掛件,翻遍了藥箱,找到了一盒有糖衣不會苦的退燒藥。

  我真是太體貼了——我對自己肅然起敬。

  「Mikey,吃藥了。」吃完立刻睡覺,一鍵快進到明天。

  我掰開一顆白色的小藥丸,遞到了Mikey的唇邊:「這個是糖哦。」

  Mikey張大嘴巴,朝我手上吹了一口氣,直接將藥丸吹到了地上。

  我:「……」

  「看在你是病人的份上,我今天不打你,」我又掰開一顆,「先記下來,明天打。」

  第二顆藥丸依然慘遭被吹飛的命運。

  我失去耐心,直接掰開Mikey的嘴,將第三顆藥丸塞了進去。

  他拼命反抗,我們在客廳裡打了起來,抱枕和圖書灑了一地,茶幾也被掀翻了。

  他四處逃竄,我窮追不舍,最終我占據上風,在浴室裡將他活捉了。

  但我也被折騰得筋疲力盡。

  一盒糖衣藥丸全被他作完了,藥箱裡只剩下退燒衝劑和退熱口服液。

  衝劑最麻煩,我挑了一支口服液,捏住Mikey的嘴,試圖灌進去。

  剛沾到一點,他就死死地抿住了嘴唇。

  我壓下胖揍他一頓的衝動,哄道:「Mikey最聽話了,把藥喝掉就不難受——」

  口服液也被他打翻了。

  「不喝。」Mikey睜開泛著水光的黑眸,倔強地說,「……死也不喝。」

  【那你就燒死吧。】

  這句話在我的舌尖打著顫,終究沒有說出來。

  「你非喝不可!」

  我坐在了Mikey的身上,壓制住他的一切動作,用鋼勺撬開他的嘴,將藥水從齒縫間滲進去。

  ……終於要成功了。

  正當我得意之時,Mikey突然張嘴咬住了我的手指。

  毫不客氣的一咬。

  痛得我當場蹦了起來。

  然後他呸的一聲,將藥水吐在了我的裙子上。

  我看著手指上的兩排齒痕,再看看髒兮兮的裙子,心態瞬間崩了。

  「求你吃藥吧。我好困啊我想睡覺,我明天還要爬山,我想和朋友一起玩,這是我和他們最後的暑假了……」

  我都想哭了,而Mikey睜著迷茫的眼睛,面無表情地看著天花板,他張了張嘴,像困死沙灘上的一條魚。

  「……大哥。」

  我聽到他輕聲說。

  ……這家伙想家裡人了。

  可以試試從家人入手。

  「原來Mikey有大哥啊。」我收斂了怒火和殺氣,以一副大人的口吻說道,「要是大哥知道你生病了卻不吃藥,會不高興的,就不喜歡你了。」

  「我們Mikey是男子漢,絕對不能讓家人擔心,不然就太遜了……」

  「……Mikey?」

  我怔住了,因為他在哭。

  「喂,別哭啊,你是男生吧。」

  起初只是溢出點點淚光,很快他控制不住情緒,從眼眶裡滾出了大顆的眼淚。

  壓抑的哽咽聲回響在深夜的公寓裡,令我有些不知所措。

  有什麼樣的傷心事,能令這個大男孩難過成這樣呢?

  就好像積攢了很多很多的痛苦和委屈,卻無處安放無人訴說,最後只能匆匆交付給一個路人。

  我在心裡輕聲嘆息。

  沒法感同身受,只能摸摸他的頭,試圖減緩他的壓力。

  「想哭就哭吧,哭出聲也沒關系,我不會笑你……」

  「只不過等你哭完了,還是要吃藥,這件事你逃不掉的……」

  不知道是不是這句話令Mikey過於反感,從而產生了逆反心理,他竟然撈起我的睡裙裙角擦眼睛。

  冷靜!

  我要冷靜。

  他是病人,我不能揍他。

  「我祖母是法國人,她常說,生活總歸是要往後活的……」

  Mikey的情緒在我的廢話文學裡漸漸穩定,我又給他量了一次體溫。

  不好,比剛才還上升了,必須趕緊吃藥。

  口服液也被作完了,只剩味道最苦的衝劑了。

  某種意義上,發燒中的Mikey是個藥物收割機。

  我去廚房拿杯子泡了一杯衝劑,心裡琢磨著要怎麼讓他配合。

  剛回到客廳,就看到他撿起了那顆掉在地上的點心,正要往嘴裡送。

  「住嘴!掉地上的不准吃!」

  趕在最後一刻,我制止了他。

  「……不吃就沒了。」Mikey委屈巴巴地看著我,「最後一顆。」

  說著又要啃。

  「不會是最後一顆!我叫櫻庭再做再寄,你想吃多少都沒問題。」頓了頓,我又補充道,「但是如果你非要吃這顆髒的,這就是最後一顆……自己決定吧。」

  Mikey思想掙扎一番,不舍地把它交給了我。

  「不准騙我。」

  「知道了。」

  至此,我領悟了讓Mikey聽話的訣竅,就是和他談條件。

  我把退燒衝劑遞給他,在他抗拒的眼神裡,慢慢說道:「把藥喝了,我送你一輛新機車,型號你隨便挑。」

  這對任何暴走族而言,都是一個好條件,但Mikey卻不以為意:「我有。」

  「更好的你也不要?」

  他鼓起腮幫子,扯著蓋在身上的衣服說:「我的車就是最好的!」

  他身上的衣服……好家伙,這是真一郎先生的特攻服,我先前從他手裡搶走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又被他拿到了。

  他對它有著深深的執念。

  「你就這麼想當總長?」我脫口而出。

  Mikey手指一頓,將腦袋縮進了特攻服裡。

  「是啊。」他有點沮喪,「但又不是我想當就能當。」

  「那我喊你一聲總長,你把藥喝了。」我能理解年輕人的虛榮心,掀開特攻服叫他,「總長大人!」

  「……好敷衍。」

  「哪裡敷衍了?」我舉起手,「我發誓我是真心的。」

  Mikey哼了一聲:「不正式。」

  「那要不我們成立一個組織,你當總長,我當馬仔,夠正式了吧。」

  Mikey來了興趣:「真的?」

  「真的,快喝藥吧。」

  「那隊名叫東京萬次郎會!」

  好土,生怕別人不知道是兩只菜雞。但為了照顧病人情緒,我昧著良心誇贊:「太好聽了叭,東京萬次郎會,一聽就是神仙隊伍!」

  Mikey居然信了。

  「你也覺得很棒吧?」

  「嗯!」

  他突然笑了起來,這一晚上又是哭又是笑,屬實情緒有些錯亂。

  「那總長大人,你可以喝藥了吧?」

  這次他終於接過了那杯藥,一口氣喝了下去。

  「……好苦!」

  「良藥苦口,你要快點好起來。」

  等Mikey真正退燒,已經是夜裡兩點了。

  看著安穩睡著的青年,我終於可以去睡覺了,我想拿走特攻服,他的手指卻死死地抓著。

  仿佛溺水的人抓著救命的浮木。

  「不蓋這個我會失眠的,我還要去爬山……」

  Mikey生病,我沒生病。

  Mikey沒滿十八,我已經十八。

  一番比較後,我收回手。

  「你贏了,晚安吧。」

  他安了,我沒安,我翻來覆去變幻了無數種睡姿都睡不著。

  只好打開手機,在森林與風的白噪音裡,閉目養神。

  不知過了多久,一縷陽光照在我的臉上。

  我居然不依賴任何外物,自己睡了一覺!

  往下一看,真一郎的特攻服又蓋回了我身上。

  ……什麼時候?

  「懶大王醒了,真能睡。」

  Mikey蹺著腿坐在窗邊,手裡拿著我的相簿。

  「你才懶大王!」這什麼亂七八糟的外號?

  「別吵,你再磨蹭下去,就趕不上爬山了。」Mikey合上相簿,「我已經把車子拿出來了。」

  「誒,你也去嗎?」某人先前是死活不願去的= =

  「當然。」Mikey扯了扯嘴角,扯出一抹柔和的笑意,「總長大人總要去給你撐場子吧。」

  作者有話說:

  東京萬次郎會,麥終於圓夢。

  麥燒得癔症都犯了,但現在神清氣爽。


第22章

  「你弄完了沒有?」

  在Mikey催到第五遍的時候,我終於打開了浴室的門:「快幫我看看黑眼圈蓋住了嗎?」

  早上洗臉時,鏡子裡那個蓬頭垢面,黑眼圈極重,眼白布滿紅血絲的自己,差點讓我當場去世。

  只能靠化妝補救。

  Mikey在拆棒棒糖,頭也不抬地敷衍:「蓋住了。」

  「你根本沒在看!」

  我去掰他的臉,他將棒棒糖塞進嘴裡:「真蓋住了!」

  黑眼圈的問題解決了,我又開始糾結用哪支口紅。

  我:「蜜桃紅怎麼樣?」

  Mikey:「很好。」

  我:「草莓紅好看還是楓葉紅好看?」

  Mikey:「都好。」

  我:「我覺得今天的天氣比較適合這款髒橘色……」

  Mikey皺了皺眉,直接指了一支:「這個最好。」

  「你一個直男懂什麼?」

  「……」

  直男Mikey為了防止我再陷入選擇困難症,強行替我挑了口紅、裙子和鞋子。

  等我們收拾完准備出門時,隔壁鄰居安室透剛好送來了三明治。

  「一不小心做多了,是芙柚子你上次吃的火腿三明治,噫,這位先生就是你的男朋友嗎?」

  這是安室透第一次正式見到Mikey,在此之前,後者吃過不少前者的點心,還穿過他的一條七分褲。

  「對呀,他就是Mikey,長得很帥吧。」我又向Mikey介紹安室透,「他是安室先生,你之前吃的草莓流心團就是他做的。」

  Mikey的反應很冷淡,朝對方點了一下頭就算是打招呼了,然後提醒我:「再不走就遲到了。」

  「你們要出去嗎?」安室透說,「我今天休假,可以開車送你們哦。」

  「好耶!」

  我剛一拍手,就被Mikey阻止了:「不必,我們有車。」

  機車的舒適程度哪能和汽車相比,但看Mikey不肯退讓的態度,我尋思是巧克力的魔法使得他想展示男友力。

  我只好對安室透說:「不麻煩您了,我也想兜風。」

  安室透沒再堅持,微笑著說:「路上注意安全。」

  坐上Mikey的機車後座,我在裝三明治的袋子裡發現了一瓶柚子醋,忍不住感慨道:「像安室先生這樣既會做飯又細心的男人太稀有了,不知道以後誰會那麼幸運嫁給他呢。」

  Mikey發出一聲陰陽怪氣的哼,發動了引擎。

  ……似乎沒能卷動他。

  我不甘心地大聲問:「Mikey你什麼時候做頓料理給我吃?」

  Mikey:「風太大我聽不到你在說什麼。」

  袋子裡有很多三明治,我腦內幻想著今天和橘杏他們野炊的場景。再過不久,我就要離開日本了,這應該是我們最後一次一起爬山了。

  今天的天氣很好,不算熱也沒有雨,我的腳傷也差不多好了,還得到了安室透送的三明治,即便燒烤失敗也不會餓肚子。

  我越想越開心,車子卻突然開始減速,越來越慢。

  直到突突兩聲,徹底停了下來。

  「發生什麼事了?」

  Mikey撓了撓頭:「我昨天忘記加油了。」

  此時已經快到和橘杏約定的時間了,我吐槽道:「你做事一點計劃性沒有嗎?」

  「爬山也不是計劃之內的事啊。」Mikey從我手裡拿過一只三明治,邊啃邊說,「放心,這附近有加油站,不會遲到太久的。」

  完蛋,他已經決定要遲到了。

  好不容易兩人合作把機車推到加油站,Mikey加油的時候,我趕緊給橘杏打了一個電話。

  「小杏,對不起,路上出了點狀況。」我看了Mikey一眼,「……我們可能要遲到了。」

  Mikey插嘴:「自信點,把可能去掉。」

  我大怒:「你還好意思說?」

  「那真對不住咯。」Mikey扁了扁嘴,又拆了一只三明治,泄憤般地大口啃著。

  「沒關系啦,芙柚子。」橘杏在電話裡安慰我,「日向和花垣君也都沒到呢。」

  「花垣君?」這個名字第一次聽,但我很快反應過來了,「他就是你妹妹橘日向的男朋友嗎?」

  「唔唔——」

  旁邊傳來古怪的聲音,我轉頭一看,Mikey被三明治噎住了,憋的滿臉通紅。

  「小杏,我有事先掛了。」

  我匆匆掛斷電話,從後面抱住Mikey的腰,在他的腹部上方狠狠壓了幾下,他終於吐出了那塊噎住他的火腿。

  「……得救了。」Mikey喘息著說,「謝謝。」

  我在自動販賣機給他買了一瓶果汁,本意是讓他順順氣,他沒喝兩口又嗆到了。

  「咳咳咳——」

  「你今天有點奇怪。」我掏出手帕遞給他擦嘴,「你雖然經常掉鏈子,但絕對不會在吃喝上出差錯。」

  Mikey是什麼人啊?發燒了還不忘去冰箱裡偷吃和果子,我和波子汽水一起摔倒,他先搶救汽水。

  因此又是吃三明治噎到,又是喝果汁嗆到,簡直離譜。

  「……我感冒還沒好。」Mikey解釋。

  ——更離譜了。按照他的脾氣,一定會先指責我把他說得跟吃貨似的。

  難道因為我昨天夜裡照顧他,他被感動了才這麼客氣?

  在我半信半疑的目光下,Mikey指了指加滿油的機車說:「上車吧,副總長大人。」

  副總長大人!

  我被這聲稱呼叫得得意忘形,一下子膨脹了。

  瞬間覺得自己能腳踢灰谷蘭,拳打灰谷龍膽,比肩Draken。

  然而我加入的是一個名字土的不能再土的東京萬次郎會,成員僅有兩人,除了總長,剩下的不就是副總長了?

  根本沒有一只馬仔供我耀武揚威!

  「Mikey,我覺得……路有點不對。」

  等我從腦補中醒過來,發現Mikey似乎開錯路了。

  雖然我的方向感並不強,但我對剛才路上的大郵筒印像很深,此刻,我又見到了那只大郵筒。

  「你是不是開反了?」我問。

  「不會的。」Mikey自信滿滿,「我以前的外號是無敵的……路路通。」

  「真的嗎?」

  「你還不相信我嗎?」

  我相信的結果就是兩人開到了荒郊野外。

  此時距離和橘杏約定的時間,已經過去一個小時了。

  前面徹底沒路了。

  「這就是你說的無敵的路路通?」我咬牙切齒道。

  「那個——」Mikey心虛地扭過了頭,「我感冒還沒好,有點記不清路。」

  「那我說開錯了,你為什麼不停下?我提醒了不止一遍吧?」我終於爆發了,「你哪怕聽一次,下來問問,我們也不會開到這裡來!」

  「是不是在你心裡,我的話一句都不靠譜?」

  「不是的!我——」

  Mikey沒和我吵,他張了張嘴,像是要解釋,但最終他選擇了低頭道歉,「抱歉,都是我的錯。」

  他耷拉下金色的腦袋,連平日裡翹著的那根呆毛都有些無精打采。

  我又沒那麼氣了。

  也許他真是感冒還沒好,精神狀態不佳。況且他昨夜發高燒,今天就肯來陪我爬山了。

  「那你下次要記得聽我的意見。」我敲著他的頭警告,「雖然我不一定是對的,但如果聽都不聽,我會……」

  「……我會難過的。」

  「抱歉,下次不會了。」Mikey再次道歉,並認真地承諾道,「以後開車聽你的。」

  「這還差不多。」我環顧四周,「看樣子從地面走是來不及了。」

  「是啊,你改天再和朋友約吧——」Mikey愣了愣,「地面?」

  在他發愣之際,我已經撥通了櫻庭管家的號碼。

  「通知若宮家的東京分宅,安排直升機過來接我們。」

  「Mikey,既然地面來不及,」我拍了拍旁邊驚愕的青年,「那我們從空中走。」

  作者有話說:

  麥高一尺,柚高一丈。


第23章

  就在我以為萬事俱備時,Mikey又出狀況了。

  他說他肚子疼,然後飛快地鑽進了附近的公廁。

  直到接我們的人根據我的手鏈定位到達附近時,他還是沒從廁所裡出來。

  壞了,他不會虛脫昏迷了吧?

  雖然我很不好意思,但還是進了男廁。剛准備出聲叫他,忽然聽到了一陣熟悉的聲音。

  biubiubiu——

  錯不了,這是他每天在家都玩的游戲的特效音。

  「Mikey!」我一巴掌拍在了隔間的門上,「給我出來!」

  「柚子寶?這裡是男廁所啊喂!」

  「這裡是男澡堂我都要把你揪出來!」

  特效音停了,半分鐘後,Mikey打開了門。

  一見到我,他立刻變成了一副虛弱的樣子:「我頭有點暈。」

  哼哼。

  還裝呢,我連衝水的聲音都沒聽到,這家伙就是坐在這裡遛人玩打游戲。

  「我看你不僅頭暈,你還臉暈手暈腳暈,你干脆直接暈過去算了,那樣還裝的像一點。」我冷冷地說道,「我懷疑你是在故意搗亂,不希望我今天能成功爬山。」

  Mikey擺連忙擺手:「……沒那種事。」

  「看著我的眼睛回答!」

  「真的沒有。」Mikey倒是並不心虛,滿臉微笑,但他的笑容反而令我更加懷疑。

  頭暈能笑得如此自然嗎?

  當然不能。

  我朝他抬了抬下巴:「直升機已經在外面了,我們走吧。」

  Mikey捂著肚子蹲了下去:「你去吧,我就不去了,我肚子又疼了。」

  「……」

  「柚子寶,你玩得開心點——」

  忍無可忍,無需再忍。我也蹲下身,搓著他的臉說:「你最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不然晚上讓你吃苦瓜鯛魚燒和辣椒銅鑼燒。」

  或許是這兩樣虛構的黑暗料理威懾力太大,Mikey試圖起身逃跑。

  豈能如他所願?

  我撲了上去,拽住了他的衣服,想要將他撲住壓制:「你以為你是在逃公主嗎?」

  Mikey掙扎起來:「放手——」

  「這裡是荒山野嶺,你就是叫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你的。」說出這句台詞時,我突然覺得有點……怪。

  Mikey在小幅度的掙扎中,臉不小心撞到了我的胸口。

  然後他一下子不動了。

  「Mikey……?」

  低頭看他,一張臉紅通通的,眼睛翻得跟死魚眼一樣,不敢動彈。

  「你平時不是對四十八手很有研究嗎?」我嘲諷道,「看來只是吹噓而已。」

  他徹底失去反抗能力,直到我讓人將他拖上飛機,他都維持著剛才的那副模樣。

  「我真的不舒服……」Mikey吸著鼻子說。

  轟隆轟隆的聲音很吵,我根本聽不完整他在說什麼。

  他抱著我的胳膊晃了晃:「我不想爬山!」

  ——不想爬山,卻又主動要跟出來。

  如果不是因為他,我現在大概率是乘了安室透的車,和橘杏櫻乃她們會合了。

  ……煩人。

  得不到我的回應,Mikey的情緒焦躁起來,竟然想要用手扒門。

  我被嚇了一跳,終於敗下陣來,大聲說道:「不爬了!」

  「今天不爬山了!」

  躁動中的金發青年終於安靜下來。

  【對不起,芙柚子。】

  ——我看到他用口型對我說。

  Mikey從來不叫我芙柚子,他不管生氣還是開心,都會稱呼我為柚子寶。

  「去醫院。」我面無表情地看著他,「既然你肚子疼頭又暈,那我們就去檢查,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有什麼病。」

  Mikey沒再反抗,老老實實地縮著頭,像一只打了敗仗的貓,全聽我安排指揮。

  似乎爬山以外的事,他都很樂意配合?

  到了最近的綜合醫院,立刻幫Mikey做了檢查。

  ——全身檢查。

  我摩拳擦掌,等著結果出來時將他好好教訓一頓,然而檢查報告卻令我一驚。

  Mikey真有病。

  紙質報告上顯示,他患有貧血,營養不良,胃炎等多種慢性病,還有嚴重的睡眠障礙……

  我默然。

  這哪裡是十八歲的青少年?

  八十歲的老頭子都比他身體硬朗。

  負責整理報告的醫生對我說:「我建議你帶他再去做個心理檢查。」

  「什麼?」我心裡咯噔一聲,Mikey的身體已經很不健康了,難道還有心理問題?

  「只是我的個人猜測,那孩子看上去有很大的精神壓力。」

  ……精神壓力?

  我不由得想起了昨天夜裡躺在地板上淚流滿面的Mikey。

  也許在白天叼著零食無憂無慮的他才是一種假像。

  「我知道了,謝謝醫生。」

  我心事重重地回到等候區,Mikey坐在窗前,雙手抱膝,將自己團成了一顆球,眼睛看著窗外。

  我在心理學雜志上看到過這種姿勢的介紹,說是本人缺乏安全感。

  聽到動靜,他回過頭來:「柚子寶,我的機車——」

  「我已經讓人把它送回去了。」

  「哦。」他放下心來,抬手抓了抓頭發,「……對不起。」

  我在他旁邊的椅子上坐下:「為什麼又道歉?」

  「我搞砸了你和你朋友的爬山旅行。」他頓了頓,又說道,「現在我沒法跟你解釋,以後我會告訴你原因——」

  「那個不重要,我要跟你算別的賬。」

  我將檢查報告拍在了他的面前,「你看看你把自己作成什麼樣了?」

  Mikey先是一愣,掃了兩眼報告,隨即變得很無所謂。

  「我還以為我得了絕症,這沒什麼問題啊。」

  「沒什麼問題?你還真敢說!」我扯他的眼睛皮讓他仔細看上面的一堆臨界值,「這個貧血和胃炎是怎麼回事?你才十八歲!」

  Mikey嘀咕道:「又不會死。」

  死當然不會死,但是用生死來劃分危險程度,這個家伙已經相當可怕了。

  「從今天開始,你每天早晚都要喝牛奶補充營養。醫生給你開了增強免疫力的凍干粉,你也得按時喝。」

  「……別那麼誇張。」Mikey撇嘴,「我才不要,肯定不好喝。」

  「橘杏,桃城武,越前龍馬,龍崎櫻乃,橘日向,花垣武道。」

  我慢條斯理地念完這六個名字,Mikey的表情已經變了,他抿著嘴唇,全然沒有剛才的輕松。

  事到如今,我大概猜到了Mikey變成「在逃公主」的緣由。

  「這六個人裡,有你想避開的人吧。」我拿出手機作勢要打電話,「如果你不配合接受調理,我不介意把他們都請到你面前來。」

  「你敢?」

  Mikey的眼神陰狠了一瞬,下巴就被我捏住了。

  「你可以試試,看我敢不敢。」

  ……我也就只敢在他面前威風一下,換成灰谷蘭或是灰谷龍膽那種狠角色,我是萬萬不敢的。

  僵持數秒後,我緩緩松開手。

  秉承著打一巴掌給一顆棗的理念,我又說道:「你也看到了,按照若宮家的勢力,我一小時內就能得到你的全部資料,但是我到現在連你的真名都不知道。」

  「因為我從來沒有調查過你,我在等你親口告訴我你的事。」

  停頓了一下,我輕聲補了一句:「但在那天到來之前,我希望Mikey身體健康,活蹦亂跳。這是我對你唯一的願望。」

  今天是八月十號,我們認識的第十天,距離分開的日子還有二十天。

  不談感情,也有友誼。

  而我總覺得現在的Mikey比一開始的他要更生動也更理智,甚至讓我產生一種感覺,他根本沒有中魔法。

  但這種感覺很快就被我推翻為錯覺。

  因為——

  「好,我答應你。」片刻後,Mikey說,「我會吃藥,只要不是太難吃。」

  ——他鬧到最後還是會聽我的話。所以魔法是有效的。

  「為了獎勵乖乖聽話的Mikey,我給你准備了一份特別的禮物。」

  剛才收到安室透發來的郵件,他幫我簽收了一份快遞,看來嚼哥同款的服飾和紋身貼到了。

  「是什麼?」Mikey好奇地問。

  我故意賣了個關子:「等到家你就知道了。」

  一路上Mikey都在向我打探到底是什麼禮物,臉上寫滿了求知欲。

  我為了保住驚喜,一個字沒說。

  到了家,我催Mikey去洗澡:「你先去衝個澡。」

  這樣貼紋身貼更容易。

  Mikey猶豫了一下:「柚子寶,你是認真的嗎?」

  「廢話,我還跟你鬧著玩啊。」

  「你想好了嗎?這種事沒辦法後悔的。」

  「我已經准備很久了。」為了這個形像設計,我還答應了和灰谷蘭的約會。

  「那如果你准備好了,那我就不客氣的全部收下了。」

  他什麼時候跟我客氣過?

  我提醒道:「你快點洗,隨便衝一下就行了。」

  「噢噢。」

  不到三分鐘,Mikey就洗完出來了。他胡亂套了件睡衣,扣子都沒扣齊。從頭頂投下的燈光,勾勒出青年消瘦的身形。

  一滴帶著熱氣的水珠落下,摔碎在我的指尖。

  「你把眼睛閉上。」紋身到底該貼在哪裡呢?

  「……哦好。」

  然而,他眯著眼睛在偷看。

  於是我找了根帶子將他的眼睛遮住了。

  「不准偷看。」不然驚喜就不是驚喜了。

  Mikey的臉迅速變紅,一直紅到了耳根子,說話也開始不利索:「柚子寶,不用換個地方嗎?」

  我拿出嚼哥同款的大金項鏈,戴在了他的脖子上,開始形像改造的第一步——

  作者有話說:

  麥:羞羞。

  柚:你忸怩個什麼勁。

  麥這一天的心情跟坐過山車似的大起大落又大起。

  應該是下章入V,謝謝大家的支持,挨個親親。


第24章

  大金項鏈一戴上脖子, Mikey整個人都興奮起來了。

  不知道還以為是嚼哥本嚼。

  「新手不用玩得這麼大吧?」他伸手摸了摸冰冷的金屬項鏈,「柚子寶,我這個人比較主張……循序漸進。」

  他不說話還好,一說話我就想懟他。

  「循序漸進?」他在逗我嗎?「你都循多少年了?問題是你進了嗎?」

  循序六年, 從一個組織混到另一個組織, 仍沒當上干部。

  Mikey立刻不吱聲了。

  我捏了捏他的手背:「聽話, 你就放心把一切都交給我吧。」

  「好……好的。」

  刺啦——

  我撕開紋身貼的包裝, Mikey的喉結咕嚕動了一下。

  他咕嚕什麼?

  「你別緊張啊。」我說, 「又不會疼。」

  畢竟這是紋身貼,不是紋身。

  Mikey緊張地說:「我不緊張。」

  「這個是直接用嗎?」我翻看袋子裡的紋身貼, 「選哪一個呢?」

  青龍、白虎、蜘蛛, 每個紋身貼的圖案看著都挺嚇人的。

  「隨便哪個。」Mikey整個人都快變成煮熟的蝦子了, 「……我都可以的。」

  「行吧, 那我就按照我的喜好自由發揮了。」

  「應、應該的。」

  喲喂,Mikey這家伙今天還挺客氣的。

  於是我選了青龍的圖案, 撕開覆膜, 貼在了他的手臂上。

  「別動,一會兒就好了。」

  「哈?」

  Mikey緩緩發出一聲疑惑的氣音。

  我又拿起嚼哥的同款墨鏡, 戴在他的頭上。

  「唔,看上去有王者之氣了。」

  我還沒欣賞兩秒,Mikey突然伸手扯下了遮住他眼睛的布帶。

  「我還沒弄好呢, 說了不准偷看的!」

  我很不高興, 但Mikey顯然更不高興。

  他的胳膊都激動的在顫抖了。

  「這就是你說的驚喜?」他指著快遞箱裡的襯衫和褲子問道。

  然後他發現了自己脖子上的大金項鏈, 都快崩潰了:「這又是什麼?我澡都洗了,你就給我戴這個?」

  「嚷嚷什麼, 這是暴走族大干部的標配。」

  「!!!」

  「別吵, 我還沒給你貼好紋身貼呢。」我又拿起一張蟒蛇的圖案, 往Mikey的腹肌上比劃,「這個貼在這裡,盤踞著腰身怎麼樣?」

  Mikey一把抓扁了我的紋身貼。

  威武的大蟒蛇頓時成了一團廢紙。

  同時,他扯下了脖子上的大金項鏈,撕下了胳膊上還沒貼上的青龍,全部丟回了快遞箱裡。

  「是誰告訴你暴走族干部是這樣穿的?」

  「你——」

  我被嗆得不輕,忙活了半天,還沒看到他的整體造型。

  Mikey發現我另一只手舉著手機,隨即握住了我的手腕,往面前一帶——

  我根本來不及擋。

  糟了,嚼哥的照片被看到了。

  「他是誰?」

  金發青年的眼神驟然變冷,先前被蒙著眼睛時,臉頰染上的不明紅暈也在迅速消退。在我編造謊言的時間裡,他已經將我的手機搶了過去。

  不好!不能讓他看到我和灰谷蘭的聊天記錄!

  傻子也能看出Mikey對嚼哥的裝扮很是抵觸,要是知道是灰谷蘭推薦的,沒准會一下子上頭,去找灰谷蘭算賬——

  我頓時腦補了一出他被灰谷兄弟坑害的畫面。

  那兩人壞得很,可不是省油的燈。

  「這是我的偶像嚼哥。」說這話的時候,我的心有點痛。

  不管嚼哥實力如何,他完全沒長在我的審美上。我偏向於Mikey這樣金發黑眸的美少年,但他的言行舉止都太不像個暴走族了。

  哪個暴走族是叼著棒棒糖,在家還滾來滾去看動畫片的?

  Mikey咬牙切齒道:「所以你想把我變成他的樣子?」

  「……啊嗯。」

  怎麼有種替身文學的感覺。

  「不,不是。」我連忙否認,「只是借鑒一下。」

  「他是你偶像?你崇拜他什麼?長得帥?這打扮有品位?」Mikey氣笑了,「他也不高啊。」

  嚼哥目測一六五,並不比一米六二的Mikey偉岸。

  我的崇拜絲毫沒有說服力。

  「人家很厲害的,以前是掌管上野地區的一把手。現在是掌管上野地區的……二把手。」

  回憶灰谷蘭的介紹時,我也有些郁悶,怎麼這個嚼哥還退步了,從一把手干到二把手了。

  不管了,無論是一把手還是二把手,都比普通成員優秀多了。

  「上野的嚼哥?」Mikey重復一遍說,「很好,我記住這個名字了。」

  說完他一腳踩在了快遞箱上:「這些東西可以拿去丟了。」

  「我不丟!」我抱住快遞箱,氣惱地說,「你不要,有人會要!」

  Mikey冷冷道:「沒人敢要我的東西。」

  ——我其實壓根不懂不良文化。

  我對真一郎先生的崇拜源於他那顆樂於助人的心,而無關他的身份。

  現在,我也只是希望Mikey能開心一點。

  「如果你能當上干部,一定會很高興,當暴走族的,誰不想往上走……」我將被揉成一團的紋身貼展開,「我希望Mikey身體健康,也得償所願。」

  這樣即使二十天後魔法注定消失,我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我們兩人都平靜了下來。

  「……得償所願。」

  Mikey發出一聲很輕的嘆息,然後他蹲下身體,摸了摸我的頭,「柚子寶,我現在已經是總長了。」

  ——他說的是我們兩人成立的東京萬次郎會。

  一個又土人又少的二人組。

  「我們兩個人的那個不算。」我趕忙擺手,「你可千萬別告訴三途君和九井君,防止他們笑你。」

  「為什麼不算?」Mikey反問道。

  「……」

  「能成為柚子寶的總長,我很開心。」

  他眉眼一彎,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

  「是真的開心。」他補充說道。

  ……不像是裝的。

  沒有什麼比讓他放松心情緩解壓力更重要了。

  「能成為Mikey的副總長,」我不得以的進行了商業互吹,「我也很開心。」

  為了表達我的開心,我抱了Mikey一下,他沒拒絕,很自然地靠了過來。

  我們兩人在地板上擁抱,Mikey身上很涼快,我嫌快遞箱礙事,果斷地將它一腳踢開了。

  回頭一看,他竟然朝著箱子偷偷比出了一個「耶」的勝利手勢。

  ……又幼稚又可愛。

  Mikey中規中矩地扣好了睡衣扣子,看著他的動作,我突然回過味來。

  「你是不是以為我剛才要對你做一些……成年人的行為。」

  不問還好,一問他的表情又變得相當難看,甚至還陰陰地磨著牙。

  我哼了一聲:「我們才認識多久,你這個小流氓。」

  「我流氓?」Mikey對這個稱呼很不服氣,「那我流到什麼了?流到一個嚼哥嗎?」

  他皺著鼻子,委屈巴巴的樣子特別可愛。

  「哈哈哈哈——」我很不厚道地笑了起來,他很快也笑了起來。

  這場因為嚼哥的裝扮而引發的矛盾,就這樣不到十分鐘就和解了。

  我重新找出了Mikey的體檢報告,一張一張地鋪在他面前:「你要好好吃飯,在這些數值正常之前,我以後每天早上都會早起——」

  「早起給我准備早餐嗎?柚子寶你是個好人。」

  Mikey感動地握住我的手,開始胡亂發起好人卡,「可以點餐嗎?我想吃全熟的煎蛋和開花腸,還有——」

  「現在是白天,請不要做夢。」我及時制止了他的夢話,「我想說的是,我每天早上都會早起監督你做早餐。」

  Mikey臉上的感動頓時煙消雲散,連嘴角都耷了下去:「壞柚子。」

  「逗你的啦,以後我會請專業的廚師每天送餐,盡量符合你的口味,但肯定是營養優先。」

  這家伙身上的毛病都是不好好吃飯和不好好休息,日積月累導致的,不可能一下子治好,得先從吃飯開始慢慢改。

  「今天開始你也得好好睡覺,我已經讓人去准備音樂枕,加濕器和薰衣草精油了。櫻庭管家說過,淺藍色的床單有助眠的功效……」

  突然覺得照顧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是很有成就感,畢竟我從小到大,完全沒有照顧別人的機會。

  Mikey難得有耐心聽我說這些,竟然沒有嫌我啰嗦,等我全部說完,他問我:「明天你有空嗎?」

  「有啊,我正在放暑假。」我解釋道,「我還可以陪你玩二十天。」

  「那明天我帶你去爬山。」Mikey頓了頓,說,「把今天欠你的份補上。」

  「好耶!」

  我過於興奮,在他的臉上親了一下,還不忘假客氣,「我們之間誰跟誰啊,還說什麼欠不欠的。」

  Mikey頂著印了口紅印的臉,去照了照鏡子說:「柚子寶,你的嘴好像比我的嘴要大。」

  胡說八道!

  我不甘示弱:「我個子還比你高呢,我一米六三。」

  Mikey瞪圓了眼睛:「不可能。」

  我踮起腳尖,鏡子裡的我馬上比Mikey高出一小截。

  「你作弊!」Mikey也踮起了腳尖,鏡子裡的他又比我高了。

  我更加不服氣,干脆蹦了起來:「我就是比你高。」

  Mikey眯起眼睛:「你真要跟我比這個?」

  「你怕了?」

  我像超級馬裡奧那樣連環蹦跶著,自從我昨天腳傷完全好了之後,我整個人都支棱了。

  「是你自找的。」

  Mikey輕輕一跳,立刻比我高出一大截。

  他伸出手,在彈跳的瞬間,手指甚至觸碰到了天花板。

  我的勝負欲一下子就上來了。

  ……我很少有什麼勝負欲。

  從泉心轉到冰帝之後,我不再是第一名,但也沒有想要去趕超第一名。

  將棋輸給了赤司,我說重在參與,雪丸不讓我騎,我說它老眼昏花,歌牌輸給紅葉,我說大的要讓著小的……

  只在這一刻,我體會到了勝負欲帶來的快樂。

  就像小時候不願意在辯論上輸給父親,寧願離家出走來捍衛自己的信念那樣。

  ——以上的所有想法,在我蹦到兩腿一軟,抽筋般地往洗手池的台子上栽去時,全部煙消雲散。

  距離我的腳傷痊愈,僅僅才過了一天。

  砰通。

  預想之中的疼痛並沒有傳來,看著下方Mikey的眼睛,我意識到在最後一刻,青年靈活又紳士地主動給我當了人肉墊子。

  Mikey好像並不疼,勾了勾唇角:「還比嗎?」

  事實證明,和他比誰跳得高我絕對是吃虧的。

  「比啊。」

  我不願服輸,在Mikey略微訝異的目光中,緩緩低下頭。

  浴室裡橘色的燈光映在我們的周身,像是鋪灑在白瓷上的流金。

  他有一張俊美的面容,眼睛時常因為陷入沉思而失去高光,嘴唇卻潤澤得像接過吻一樣。

  「不比身高了,」我的視線無法再從他的嘴唇上移開,「但我的嘴才沒有你的嘴大。」

  Mikey眨眼,連帶著睫毛也輕輕顫動:「我不信,除非你證明給我看。」

  要怎麼證明呢?

  我低頭,吻上了他的嘴唇。

  這是我們之間第一個正兒八經的吻。

  在意識到自己吻了Mikey之後,羞恥心開始作怪,我趕緊移開了嘴。

  親嘴和親臉的意義不同,後者可以親很多人,但前者只能親一個。

  「咳咳,你現在知道了吧。」我尷尬地咳了兩聲。

  「我不知道。」Mikey坦誠地說,「最好是再比一下。」

  「啊?」

  下一秒,他扣住了我的後腦勺,主動吻了過來。

  這是一個草莓味的吻,又甜又軟。

  Mikey喜歡吃甜食,他在洗澡時恐怕都吃了一顆草莓糖。

  等到這個漫長的接近法式熱吻的親吻結束,我的臉已經跟火燒一樣了。

  「唔,我承認先前誤判了。」Mikey抿了抿嘴唇,「你的嘴確實比我的小。」

  我的心情十分復雜:「你到底是和誰學的?」

  哪裡像沒談過戀愛的樣子,分明是經歷過很多任女朋友才磨煉出的吻技。

  「這看天賦,不看經歷。」

  「不說實話。」我不想理不誠實的人,同時也需要時間整理自己亂七八糟的心跳,「不跟你玩了。」

  剛一起身,我的右腳腕又傳來了熟悉的刺痛感。

  不會吧——

  我痛苦嘶了一聲,Mikey見狀按住了我的腿。

  「估計剛才蹦的時候扭到了腳踝了。」他檢查了一下後說,「不過沒傷到骨頭,用繃帶綁一下吧。」

  「噢。」

  「我就沒見過你腳好的樣子。」Mikey吐槽,「這是第三次了,笨蛋柚子。」

  我反唇相譏:「我還想說認識你之後,我的腳就沒好過呢!」

  「你還開始怪我了?」Mikey很氣,「是你自己先蹦的吧?」

  太塑料了!

  剛剛還抱在一起親得難舍難分的兩人,現在就吵成一團了。

  「你不非跟我比,我自己會蹦那麼多次嗎?而且是你先栽贓我嘴比你大的。」我氣呼呼地說,「你別忘了,誰先吵架就是誰的錯。」

  這是我們之間的約定,也是死命令——為了防止因為吵架而導致事態嚴重化。

  Mikey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平復情緒。

  「那你明天在家休息吧,我們打游戲?」

  他的話還沒說完,我就在地板上左滾右滾了。

  「你干什麼?腳還沒好——」

  他趕緊捉住了我,制止了我的行為。

  「我本來都可以去爬山了,為什麼受傷的總是我的腳,為什麼不是手?」

  「這種攀比根本毫無意義吧= =」

  「可是我真的好想爬山啊。」我嘆氣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日本的最後一次爬山之行了。」

  「山又不會跑,以後機會多的是,我再帶你去好了。」

  我不吭聲了,一直到Mikey幫我綁好繃帶,我都沒說一句話。

  他叫我打游戲,我搖頭,他喊我看動畫片,我搖頭,他切了一只西瓜,要一人一半用勺子挖著吃,我依然搖頭。

  最後Mikey沒辦法了,扔下勺子說:「別氣了,明天我帶你去爬山。」

  我抬起頭看他。

  他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艱難地說道:「如果你實在很想去,那我背你上去……當然你最好還是等腳恢復再自己爬,那樣才能體會到爬山的樂趣。」

  「我想去!」

  我的堅決把Mikey哽住了:「可是背著人爬山很耗體力的……」

  「我想和Mikey留下一次關於山川的記憶。」我看著他黑曜石般的眼睛,輕聲說道,「是很多年很多年以後,每到夏天的風迎面吹來的時候,都會想起你的那種回憶。」

  作者有話說:

  麥:嘴快一時爽,背人爬山火葬場。

  嚼哥肯定會挨打: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上來。

  罪魁禍首蘭哥還在每天跟柚子聊騷……


第25章

  我的本意是去爬富士山, 與Mikey一起征服全日本最高的山。這個提議一說出來,就遭到了Mikey的強烈反對。

  「那不得把我累死?」他不滿地嘟囔,「換一座小山吧,要不……日和山?」

  我不顧腳傷, 在他屁股上踢了一下:「日和山總共才幾米高?是你主動邀請我爬山, 又沒有誠意!」

  「爬。」Mikey委屈巴巴, 就差沒找條手帕給自己抹眼淚了, 「反正我就這一條命, 隨便你用吧。」

  喲,爬個山能要他的命?

  不過考慮到我和Mikey一樣高, 他又在發育期, 且要背的不僅有我, 還有便當、零食和飲料, 我折中選了一座不高不矮的山。

  山名叫向日葵山,到達山腳下的時候, Mikey不禁有些好奇:「為什麼叫向日葵山?一朵向日葵都沒有看到嘛。」

  「這座山長得像向日葵, 所以叫向日葵山,其實跟向日葵沒什麼關系。」我看著地圖上的索引說。

  「來拍合照吧, 回去可以把照片洗出來做成照片牆。」

  我晃了晃手裡的相機,Mikey則翻了個白眼:「這個相機背過來好重的,你用手機拍不是差不多麼。」

  話雖如此, 在我一瘸一拐地調整好支架後, Mikey第一時間站在了鏡頭前, 開始擺造型。

  他今天穿的是紅格子短襯衫和白褲子,而我穿的是白襯衫和紅格裙, 看上去像是特意搭配的情侶裝。

  對哦, 我的衣服都是Mikey挑的, 因為他嫌我有選擇困難症耽誤出門的時間。

  我用胳膊肘捅了捅他的腰:「Mikey果然詭計多端,還暗搓搓跟我穿情侶裝。」

  Mikey正在整理頭發,聞言瞟了我一眼:「這是個巧合。」

  怎麼可能有這麼巧的巧合?我不信。

  「口是心非的家伙。」

  「隨便你怎麼說。」

  我們在入口處拍了不少照片,我原本想像的是甜甜蜜蜜的情侶照,結果Mikey和我都想站在前面,最終演變成兩個人在鏡頭裡齜牙咧嘴,互不相讓。

  ……照片牆什麼的就算了吧。

  不知道的人看了還以為是在互相收保護費= =

  然而這還只是個開始。

  Mikey背著我正式爬山時,不到五分鐘就後悔了。

  「要不我們去看海吧?還能騎機車兜風。」他試圖勸說我,「大海一樣能留下深刻的回憶,我再給你撿點小貝殼,你看好不好?」

  我想都沒想就拒絕了:「不好。」

  「為什麼?」

  「Mikey答應背我上山的。」

  「可是你看看這些台階,還要爬多少級啊——」

  我剝開一顆點心,塞進了Mikey的嘴裡。

  ——這是櫻庭讓人從京都送來的和果子,凌晨做的,早晨送到,整個過程只有幾個小時,十分新鮮。

  我記得Mikey喜歡這種小點心,半夜發燒都去冰箱裡翻找,便讓櫻庭管家去准備了。

  小點心一下子讓貪吃的Mikey平靜了下來。

  他一連吃了四顆,才說:「吃不下了,等會兒餓了再吃。」

  我收回第五顆,將它放回盒子裡,驀然就想到了場地圭介——上一個被我寄點心的少年。

  寄給他純屬偶然。

  只是在准備喝下午茶時,收到了他考不及格的成績單和充滿愧疚的信件,場地在學習上比一般人吃力,我想要鼓勵他,就寫了回信,順便把還沒吃的點心一並寄給了他。

  後來他又回復我說點心很好吃,他的朋友們都很喜歡,於是我在每次的回信裡都會讓櫻庭寄上幾盒。

  因為這只是朋友之間的小禮物,算不上高檔禮物,我也沒給別人寄過。

  等等,Mikey發燒那晚也問過我,認不認識一個姓場地的人?

  難道他說的場地是我認識的那個書呆子?

  「場地圭介……」

  當我念出這個名字時,Mikey停下了腳步。

  他像是被定住了一瞬,直到我問出後半句:「Mikey,你認識這個人嗎?」他才從嗓子裡滑出一個小得不能再小的嗯。

  「場地是我的朋友。」Mikey輕聲說。

  「巧了,他是我在補習班的學生。這世界真小,不,應該說日本真小。」我和他聊起了場地,「場地同學學習很努力,做題做得很晚,但是收效甚微,可能是還沒開竅……」

  「你可以直接說他笨。」

  出乎我的意料,Mikey調侃起朋友來也是不留情面。

  我批評道:「你怎麼能這麼說場地君,我看你成績也不比他好到哪裡去!」

  「別亂說,我可沒有留過級。」Mikey的語氣有些小得意,「我蒙對選擇題的概率是很高的。」

  「蒙」這個字眼就說明了他吊兒郎當的學習態度。

  「Mikey沒想過好好學習爭當第一名嗎?」

  「不倒數就不錯了,還第一名。」Mikey哼了一聲,「我去學校就是為了吃口飯,有時候飯不好吃我就提前撤了。」

  「你——」

  聽著真氣人。

  「我吃過你家的點心,你給場地寄的,他給我們分了一些,」Mikey突然說道,「還有你給的溫泉旅行券和甲子園的門票,都讓我們玩得很盡興。我還去過你在的補習班,我想只要假裝補課,每天就會有點心吃了。可惜你回京都了,沒讓我趕上好時候。」

  啊這。

  出息就這麼大嗎?

  ……大概是玩笑話吧。

  Mikey輕聲笑了笑:「也是想去見見場地喜歡的女生,被他說得跟仙女似的。」

  仙女?!

  場地圭介背地裡竟然說我是仙女,我瞬間心花怒放,這小伙有眼光啊。

  「不過現在看來,根本就是場地吹牛——」

  耳邊這只討厭的蚊子是誰?

  為什麼他要發出嗡嗡的聲音?

  「唔……放手……」Mikey被我用胳膊勒住了喉嚨,艱難地求饒道,「柚子寶……喘不過氣了……」

  我無動於衷。

  「仙女……是仙女!」

  聽到Mikey說了一句大實話,我才松開胳膊放過他。

  「我背著你爬山,你還欺負我。」Mikey氣惱地嘰嘰咕咕,「以前都是別人背著我爬山的,我沒這麼苦過!」

  「……」

  無法接話,我岔開了話題:「你要不要喝點飲料?」

  「要!」Mikey把我往背上挪了挪,「我都出汗了。」

  我用吸管戳開一盒葡萄汁和一盒椰子汁,然後把葡萄汁舉到了他的嘴邊給他喝,椰子汁則擺在了他的頭上,准備給我自己喝。

  Mikey大口吸著,不一會兒就把葡萄汁吸完了,他又問:「你的是什麼味道的?」

  「椰子汁。」

  「給我嘗一口唄。」

  見我沒理他,他又補了一句:「仙女~」

  我不受控制地將椰子汁遞了過去:「只准一口哦,我就帶了一盒椰子汁。」

  滋滋滋——

  Mikey所謂的一口,就是一口將我的椰子汁都吸完了。

  「多謝款待,仙女~」

  ——這家伙絕對是故意的。

  「可惡的Mikey,我自己一口都沒喝啊!」

  我們一路吃著點心喝著飲料,一路鬥著嘴,偶爾也會停下來拍照留念,到中午的時候終於爬到了山頂。

  Mikey將我放在了一塊石頭上,如釋重負地舒了一口氣:「終於結束了。」

  他像是經歷了一場浩劫,金發被我揉得亂七八糟,鼻尖上還冒著汗。

  據他自己所說,以前都是他睡覺,別人負責把他背上來,所以他沒吃過這種苦。

  我忍不住給他潑冷水:「才過了一半,下山時你還是要背我的。」

  Mikey的表情僵住了,然後變成了滿臉悲憤:「既然你是仙女,應該可以自己飛下山的吧?」

  啪嘰一聲。

  我將手帕蓋在了他的臉上,然後仔細地幫他擦去了臉上的汗水。

  山頂有風,吹走了夏日的悶熱。綠樹相映成趣,陽光從樹葉枝椏的間隙漏下來,在地上散成點點金光,燦燦如星子。

  我幫Mikey擦汗的時候,他就直勾勾地看著我,唇角淡淡地翹著。

  「看我干什麼?我又沒出汗。」

  我被他看得有些心虛,心想臉上不會在路上沾上髒東西了吧。

  Mikey突然開口道:「椰子汁的味道,你一口沒嘗到,不會感到遺憾嗎?」

  「誒?」

  不等我明白過來,他已經吻上了我的嘴唇。

  Mikey在接吻的時候總是閉著眼睛,表情認真而虔誠。他的睫毛隨著動作微微輕顫,會讓人想起蝴蝶纖細的翅膀。

  這是一個椰子味的吻。

  依然又甜又軟。

  我久久的沒從這個吻裡回過神來。

  但是吧——

  這個接吻頻率是不是太高了?

  我剛要矜持地發表一下意見,就聽到Mikey說:「為了滿足柚子寶的要求,今天真是把我累壞了。」

  「……」啊喂,接吻根本不是我的要求!

  這個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家伙!

  「柚子寶,謝謝你。」

  Mikey彎了彎嘴角,扯出一個極其溫柔極其落寞的微笑。

  「……我原本以為,我不會再有快樂的時候了。」

  這句話令人心酸,也令人心悅。

  雨夜裡求著我帶他回家的Mikey。

  躺在地板上流淚的Mikey。

  害怕見到故人幾次逃跑的Mikey。

  醫院裡體檢出一堆毛病的Mikey。

  ——這是一個不快樂的Mikey。

  現在,這個不快樂的Mikey對我說,他好像又快樂起來了。

  「笨蛋Mikey……」

  我伸手撫上他的臉頰,然後用自己的額頭抵住了他的額頭,「……你以後一定會更快樂的。」

  暫時不需要考慮巧克力魔法消失後的問題,這一刻,我祈願他此後一生健康快樂,再無困擾。

  「嗯。」

  ……

  我們很意外地在山上發現了一間小小的神社。

  我是無神論者,對這類東西一向不感興趣。

  但Mikey想進去看看。

  他肯跟我談一點過去的事,談得不多,我只聽不問,等到他戛然沉默的時候,就抱他一下。

  聽他說暴走族的集會總是在神社裡舉行,潛意識裡他們大概也想得到神明的認可。

  見Mikey盯著一堆花花綠綠的御守發呆,我問道:「你想要嗎?」

  Mikey以一副陷入回憶的口吻說道:「上一個組織剛成立時,我們大家一起湊錢,買了一個御守作為信物,是好幾年前的事了。」

  ……真慘。

  太慘了叭。

  一堆人湊錢才能買一個御守,可能大家都沒什麼錢,於是我大手一揮:「這些我全要了,回頭你給他們每人寄十個。」

  賣御守的和買御守的都朝我們投來了難以描述的目光。

  但一摸口袋,我才發現自己沒帶錢包,口袋裡也全塞了零食……要給櫻庭打電話嗎?

  Mikey拍拍我的頭,掏出他的錢包,他也沒帶什麼錢,僅僅只夠買一個。

  「我要一個健康御守。」他不假思索就決定購買的類型了。

  也對。

  他身體不好,是該買個健康御守辟邪。

  然而,接過御守的Mikey,卻把這枚健康御守放在了我的手心。

  我推辭道:「我很健康的,從來都不生病,不需要這個的,你自己留著吧。」

  Mikey垂下眼眸說:「東京萬次郎會都成立好幾天了,沒有特攻服也沒有信物,就把這個當成組織的信物吧,別的再慢慢想。」

  「噢噢。」

  上升到組織的信物,瞬間高大上起來了。

  「你要好好保管它。」他突然托起我的手掌,貼在了自己的臉上,閉著眼睛輕聲說,「……會有神明保佑的。」

  作者有話說:

  組織的信物=定情信物

  是甜文,放心啦。當然了,由於柚子和Mikey的性格都比較孩子氣,相處會有小爭吵(比如最後一塊餅干給誰吃,去游樂場先玩哪個,誰在上面之類的)但大事上柚子絕對會陪著Mikey(比如面對過去面對黑色衝動面對家長),即使分開,也是很短暫的時間。


第26章

  向日葵山之行後, Mikey和我的關系越來越親密。雖然不到十分鐘就會吵架,但五分鐘之後必然會和好。

  今天早晨的點心是鯛魚燒,Mikey在喝提高免疫力的凍干粉時,先是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然後立馬喜滋滋地撲向了點心盤。

  我特別想逗逗他, 於是快他一步, 伸手拿走了鯛魚燒。

  Mikey:「!!!」

  「我和鯛魚燒哪個更重要?」我問他。

  「當然是鯛魚燒!」他想也不想地說道。

  這男朋友不能要了!

  我揮了揮拳頭, 氣呼呼地警告他:「給你一次重新組織語言的機會。」

  「好吧。」Mikey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仙女更重要~」

  「這不就得了?」我說道,「既然仙女比鯛魚燒更重要, 那這個肯定給仙女吃啊。」

  說完我啃了一大口, 正好報了爬山時被他一口吸光椰子汁的仇。

  「真像個小孩。」Mikey吐槽道。

  「你自己才像。」我提醒道, 「我已經滿十八歲快兩個月了, 而某人還有八天才滿十八歲。」

  「誒?」Mikey突然問,「柚子寶今年的生日已經過了嗎?」

  「是呀, 在六月份。」我回答道, 「一個很特別的日子哦。」

  他想了想說:「六月也沒什麼節日啊。」

  「是加菲貓的生日!」

  「哦——」Mikey拉長了聲音,不正經地瞟了我一眼, 「那只好吃懶做使喚狗的貓啊,真像。」

  我果斷拿起另一只鯛魚燒塞住他的嘴。

  「Mikey才是加菲貓,我還是很勤勞的。」

  「你好意思誇自己勤勞。」Mikey拿下鯛魚燒, 邊啃邊說, 「所以是哪一天啊?仙女貓的生日?」

  「6月19號。」

  Mikey啃鯛魚燒的動作停了一瞬。

  像是被噎了一下。

  然後他慢慢地將嘴裡的食物咽了下去。

  「你怎麼了?」

  「沒事。」他想了一下說, 「6月19號是個很好的日子,下次我給你慶生吧。」

  完全看不出是什麼好日子, 剛才我說是加菲貓的生日時, 他還有點嫌棄。

  等到明年的六月, 我應該已經在法國了,而Mikey別說是給我慶生了,巧克力的魔法消失後,他很大概率會像跡部和赤司那樣對我避之不及。

  跡部和赤司都有把柄在我手裡,我想見他們時,可以用把柄威脅。

  但我卻不想威脅Mikey。

  我希望他能過得開心一點。可惡,我也希望自己能開心啊!

  ……要不然再去找小泉紅子續費幾塊巧克力,讓Mikey一直吃一直迷戀我?

  可是這樣虛假的快樂,也並不是他真正想要的東西。

  太糾結了。

  一邊是讓我開心,一邊是讓Mikey開心,難以抉擇。

  我在心裡輕聲嘆氣,決定暫時不去思考這個問題。

  「對了,我上午要去上野一趟。」Mikey捏了捏我的下巴說,似乎是意有所指,「去解決一個小麻煩。」

  「哦,那你注意安全。」

  ……

  等Mikey出了門,我也慢騰騰地出了門,因為腳傷沒好,只能在附近的街道溜達。

  一條街逛下來,看到好吃的零食,也都給Mikey買了一份。

  正當我准備找個地方吃午飯時,抬頭看到對面有人在向我招手。

  「嗨!」

  ——是那個名為阿干的青年。

  他是一個人,身邊沒有Draken。

  「你的腳還沒好嗎?」阿干禮貌地問道。

  「之前已經好了,不小心又扭到了。」

  其實已經扭了第三回了。

  阿干撇了撇嘴:「千冬也太不會照顧女朋友了。」

  「千冬?」

  千冬是誰?我真心茫然。

  「不用藏了,我知道你在和松野千冬交往。」阿干給了我一個「我什麼都懂」的眼神,「別擔心,上次特攻服的事,我和Draken都沒有找他。」

  「……」原來Mikey的真名叫松野千冬?

  對不起了,Mikey,真不是我要扒你的老底,是別人告訴我的。

  但是阿干為什麼這麼肯定呢?

  為了驗證Mikey是不是叫松野千冬,我問道:「前輩,你為什麼會知道特攻服是我從千冬那裡拿到的呢?」

  「因為那是場地的特攻服,千冬很敬佩場地。」

  先不說書呆子場地圭介竟然是暴走族隊長這件事有多離譜,敬佩他的人肯定不止一個,他為什麼能肯定那人是千冬?

  我旁敲側擊道:「千冬說要染發,但我覺得他現在的頭發顏色挺好看的,前輩覺得呢?」

  「金色挺適合他的,不過他可能會想換成場地的發型吧。」

  金色頭發,對上了!

  Mikey還有一個特征,個子矮。

  「千冬他最近在喝牛奶增高,前輩有什麼建議嗎?」

  阿干:「讓他穿高跟鞋。」

  我:「……」

  他一本正經的表情還真不像是開玩笑。

  「不過千冬已經不是暴走族了,穿高跟鞋不合適,你可以給他買增高鞋。」

  「噢。」

  不對,Mikey還是暴走族,而且還加入了新的暴走族,關東萬字會。

  那這個千冬不是Mikey。

  等等,Mikey極力避開和以前隊友的見面,難道是不想讓他們知道自己又加入了暴走族?

  「我還有一個問題。」我緩緩問道,「千冬以前是東京萬字會的馬仔嗎?」

  「當然不是。」阿干說,「他是一番隊的副隊長。」

  「!」Mikey竟然敢騙我,說沒當過副隊長,還賣慘,虧我為了安慰他還和他成立了土的要死的東京萬次郎會,讓他當總長過癮!

  「千冬竟然騙我,他說他沒當過分副隊長。」

  「這個,」阿干平靜地說道,「可能是因為他追隨的場地圭介過世了,他不想再提傷心事。」

  場地過世了……?

  我懵了,大腦裡一片空白。

  書呆子場地圭介竟然已經過世了。

  難怪他堅持一年多給我寄的成績單和信件突然中斷了,我還以為他有了其他喜歡的女生。

  ……我甚至一次都沒有去找過他。

  一瞬間,我明白了Mikey悲傷的緣由。

  也難怪他會喜歡我家的點心——因為場地圭介曾經分給過他。

  *

  告別阿干後,我無心吃午飯,渾渾噩噩地回到了家裡。

  一直在沙發上坐到下午,Mikey才回來。

  他看上去很精神,神采奕奕,像是打了一場勝仗,手裡還拎著一只印著熊貓頭的紙袋。

  「猜猜我給加菲柚子寶帶了什麼好吃的?」

  加菲柚子寶是什麼鬼?我是仙女柚子寶!

  「……猜不出來。」

  我抱著手臂,一動不動。

  Mikey斂了臉上的笑容:「心情不好嗎?」

  我沒吭聲。

  他在我的旁邊坐下,拆開了手裡的紙袋子:「這是只有上野站才能買到的熊貓甜甜圈,吃了心情就會變好。」

  ——原來他去上野是為了買限定甜甜圈。

  我想到了場地圭介和他的事,忍不住伸手抱住了他。

  「怎麼了?仙女柚子寶。」他一下又一下輕輕拍著我的背,安撫我的情緒,明明他才是最需要安撫的人,「我在這裡,有什麼事都可以跟我說說。」

  「我喜歡Mikey。」

  我的聲音有點哽。

  「我喜歡Mikey了。」

  「原來是表白啊,那哭喪著臉干什麼?」Mikey笑了笑,「我宣布我們是兩情相悅啦。」

  ……根本不是兩情相悅。

  他是受魔女的巧克力影響。我想向他坦白一切,但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

  「是真的喜歡Mikey。」

  「哦?是麼。」Mikey笑著問,「那我和初代黑龍總長的特攻服,哪個更重要?」

  致命選擇題!

  我一下子就從傷感中變得精神了。

  自作孽不可活,我早上剛剛用自己和鯛魚燒讓他做過同樣的選擇。

  Mikey這是在復仇!

  「說啊,你的總長大人和你男神的特攻服,你要哪個?」

  明知道是坑,但還是要跳進去,不然他就有理由撒潑了。

  「當然是總長大人。」我苦著臉說。

  下一步Mikey要報復我把我的特攻服收走了……

  「放心,我可不會像某人吞別人的鯛魚燒那樣吞掉特攻服。」Mikey調侃道,「雖然我的確很中意那件衣服。」

  高下立判。

  我徹底輸給了他。

  「衣服屬於柚子寶,但柚子寶是我的東西。」Mikey補了一句。

  「其實——」我思考了一下,說,「我們可以一起蓋那件特攻服睡覺。」

  「一起?」Mikey看著我的眼睛說,「你明白自己在說什麼嗎?」

  「……明白。」

  Mikey對那件特攻服感興趣的程度超出了我的認知。

  自從來到我的公寓之後,他三天兩頭就去摸摸它看看它。發燒那晚還給我偷偷調包成他自己的特攻服!

  「我是個正常的男人,你最好想清楚。」

  不知道Mikey想到了什麼,臉都有點紅了。

  我點點頭:「說的也是,那你當我沒說過吧。」

  「喂!」他瞪圓了眼睛,「怎麼還能當場反悔的?不准反悔!上學時老師說過,做人要言而有信。」

  行吧。

  他說什麼就是什麼了。

  當天晚上,Mikey化身勞模,很是賢惠地幫我整理了房間,還鋪好了床。

  最後他關掉了吊燈,打開牆上的小夜燈,把自己的枕頭放在了我的枕頭旁邊:「這是柚子寶的要求,作為男朋友自然要滿足。」

  我把他的枕頭從床上拿到了床下。

  「我睡床,你睡地上。」我說道。

  這顯然和Mikey想的不一樣,他當即提出了抗議:「為什麼這樣安排?」

  我認真地說:「怕睡出問題,畢竟你還沒到十八歲。」

  「就差八天了。而且你說過要一起蓋特攻服睡覺的,我睡地上,這要怎麼蓋?」

  「辦法是人想的,還是可以蓋的。」

  我把特攻服展開鋪平,一半蓋在自己身上,一半沿著床邊垂下去,正好讓Mikey夠著特攻服的另一端。

  他賭氣似的拍了拍特攻服的袖子,嘰咕道:「害我白激動一把,壞蛋加菲貓。」

  「晚安,Mikey,做個好夢。」

  「哼,都睡地板了,做不了好夢。」

  話雖如此,他卻很快就睡著了。

  聽著他輕淺的呼吸聲,我往床下看了一眼。Mikey的嘴角往上揚著,手指緊緊揪著特攻服袖子的邊緣,一副心滿意足的樣子。

  ……真是個怪人。

  我摸了摸蓋在身上的特攻服,心想,我自己也是個怪人。

  我們好像都需要特定的方式才能入睡,而這件衣服就像是一根紅線,將我和Mikey的全部,連同睡眠,也連在了一起。

  作者有話說:

  Mikey去上野是去收拾嚼哥在的隊伍。

  千冬(驚呆臉):原來我是Mikey!

  阿干(高深臉):一切都被我看穿了。

  下章蘭哥撩騷的事被發現了。


第27章

  我在夢裡得到了一塊軟硬適中的枕頭。

  先前的枕頭不是偏軟就是偏硬, 而此刻腦袋下的枕頭,竟然可以自動調節軟硬。

  ——這不是在做夢。

  當我睜開眼睛時,映入眼簾的是天花板和吊燈,但枕頭帶來的觸感卻並沒有消失。

  等一下, 我怎麼會在地板上?

  我直起身體, 對上了一雙漆黑的眼睛。

  Mikey已經醒了, 正在翻著一本相簿, 「懶大王醒了, 早安。」

  「誒——我怎麼會睡在地上?」我驚愕地發現,自己不僅睡在了地上, 還把Mikey的一條腿當成了枕頭。

  難怪比日常枕的枕頭舒服多了。

  「枕夠了就快起來。」Mikey放下相簿, 「我腿麻掉了。」

  「不好意思啊。」

  我趕緊起來, 又聽他小聲抱怨:「枕了一夜, 也不知道幫枕頭按摩一下……」

  還要按摩?

  我假裝沒聽到,用哼歌的聲音蓋過了他的抱怨聲。

  當事人抬高了音量:「柚子寶, 你昨天夜裡睡覺掉下來砸到我了。」

  「哦。」

  「我被你砸醒了, 而且你又不輕——」

  最後一句是人話嗎?

  「以後要是多來幾次,我的腿不得骨折?」Mikey眨了眨眼睛, 「要不然柚子寶跟我一起睡地板吧,我不介意多個腿部掛件。」

  「你少胡扯。」我有理有據地辯解,「我在這裡睡了一個多月, 從來沒掉在過地上, 肯定是你夜裡拽我下來的, 詭計多端。」

  「我才沒有拽你,是你自己主動掉下來的!」Mikey的笑容消失了, 他有些氣急, 「我當了一夜的枕頭不能伸腿彎腿, 還等你睡到自然醒,你沒感動還說我!」

  我被這麼一講,突然有些理虧。

  先不說我到底是怎麼掉到地上的,人家畢竟任勞任怨地給我當了枕頭,況且……這個枕頭是真不戳。

  「我錯了,Mikey大人不是詭計多端,是人美心善。」

  人美心善的Mikey大人哼了一聲,徑自去了浴室。

  我也跟了進去,兩人擠在鏡子前搗鼓牙膏准備刷牙洗臉。

  鏡子裡是兩個穿著同款小碎花睡衣,頭發都亂得像雞窩的情侶。

  ……很平凡,也很生動。

  我沒有體驗過這樣簡單的幸福,和在意的人一起說晚安和早安,監督他喝牛奶吃藥片,為了最後一個甜甜圈鬥智鬥勇,吵架後很快和好擁抱,牽著手出去逛街,連身高都是一樣的……

  我突發奇想:「Mikey,等我以後老了,自己刷不動牙了,你會幫我刷牙嗎?」

  滿嘴泡泡的Mikey含糊不清地說:「那你都進養老院了,有護工。」

  太現實的答案往往不讓人滿意。

  「呵,男人。」我冷笑,「我還做夢你會對我不離不棄呢。」

  Mikey含了一口水,咕嚕咕嚕了幾聲後吐掉,擦掉嘴唇上的泡沫,對著鏡子齜出兩排整齊的白牙。

  從鏡中瞥見我叼著牙刷對他虎視眈眈,他趕忙改口:「我當然會對柚子寶不離不棄了,不送養老院,就放在家裡養。」

  「騙人,剛才說送養老院才是真話吧。」

  想想也挺好笑的。

  我們才十幾歲,就說到了那麼遙遠的未來,好像這中間幾十年的時光像翻書一樣容易。

  「是真的。」Mikey撓了撓自己的頭發,「不然我現在就給你提前演習。」

  提前演習?

  聽著有點意思。

  我毫不客氣地說:「來吧。」

  假裝自己是需要人照顧的老柚子寶,然後由同樣年紀的老Mikey幫忙刷牙。

  Mikey握著牙刷,而我乖巧地站著,他刷了兩下後說:「感覺有點奇怪,像照顧智障兒童。」

  我也覺得沒我想像的浪漫。

  突然,他手一滑——

  牙刷戳到了我的鼻孔。

  「對不起,柚子寶,我不是故意的!」

  他自知闖禍,丟下牙刷拔腿就跑。

  而我在後面窮追不舍:「你就是故意的!你刷自己的牙會刷到鼻孔嗎?」

  一路都是被我們打翻在地的抱枕、玩具和零食,屋子裡被搞得一片狼藉,最後Mikey在沙發上被我捉住了。

  ……其實他故意跑得很慢。

  ……因為他知道我腳受傷了還沒恢復。

  「放過我吧,仙女柚子,我還沒滿十八歲鴨。」Mikey很配合地演戲,「有人耍流氓了~」

  「你就是叫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你的,乖乖從了本副總長吧。」

  然後我在他的假意掙扎下,親了親他的臉。

  Mikey眉眼彎起,還不忘嫌棄:「牙膏沫都沒洗干淨就親,邋遢大王。」

  柚子寶、仙女柚子、加菲柚子、懶大王、邋遢大王……Mikey已經給我取了許多外號。

  「怎樣都好,等柚子長大了變老了,我也會一直照顧下去的。」

  雖然是畫大餅,但卻很對我的胃口。

  「只有一個要求,」Mikey伸手按住了我的鼻子,往上一提,變成了豬鼻子,「不准比我先死。」

  這句話讓我哭笑不得。

  「真是個笨蛋,現在說死還太早了,我們才十幾歲——」

  Mikey沒有笑。

  他的表情恍恍的,我知道他想到了場地圭介。

  我想不出安慰的話,緩了緩,說道:「我答應你,我至少要活到把你風風光光地埋了。」

  Mikey閉上了眼睛,伸手抱住我,將臉埋在我的頸窩,悶聲說:「謝謝柚子寶。」

  太喪了。

  大早上的就這麼喪,我又說道:「還要多收點份子錢,然後去找年輕帥哥。」

  「……」

  我盤算了起來:「找兩個,一個喂我吃飯,一個陪我睡覺……」

  Mikey驚了:「喂,我還屍骨未寒呢。」

  我不以為然:「什麼未寒,你是火葬又不是土葬,都燒成灰了,你還管得到我?」

  Mikey臉上的喪氣頓時被小孩子賭氣般的委屈和氣惱衝淡了。

  「那我提前說,讓人不給你份子錢!」

  「還提前說,你以為自己能預知未來啊。」我忍不住笑了起來,「總長大人,和我一起好好苟下去吧,我還沒有介紹家裡人給你認識。我是家裡的長女,家裡有二十幾個堂弟堂妹表弟表妹呢,回頭我用血脈壓制,讓他們都加入東京萬次郎會,給你當手下。」

  Mikey總算不再喪了,輕輕地嗯了一聲。

  ……

  等我們洗過臉梳好頭發時,昨天說過今天要過來的三途到了。

  他又拎了大包小包的東西,用挑剔的眼光審視著我,讓我有種丈母娘上門視察懶女婿的錯覺。

  三途給Mikey做了一份蛋包飯,衝了味噌湯,又洗了草莓和藍莓,但只給我切了一片小面包。

  我立刻向Mikey告狀:「三途君虐待我。」

  三途很看不慣我這種恃寵而驕的行為,挑眉道:「我是在幫你保持身材,女生都很怕發胖的。」

  Mikey邊吃蛋包飯邊饒有興味地看我們吵架,見我炸毛了,才慢悠悠地遞了一勺子過來:「吃吧。」

  他把他的飯都分了一半給我,也從我這裡分走了半片面包。

  我們倆互相投喂,還玩起了誰吃得更干淨的游戲。

  三途看得牙疼,轉身去完成他今天的任務——貼照片牆。

  說起來三途對Mikey是真的好,事無巨細。如果他是女生,那我和Mikey現在肯定要走互相誤會、虐戀情深的路線。

  ……幸虧三途是男孩子。

  「三途君,你怎麼只貼Mikey的單人照?」

  我和Mikey爬山時拍的照片都洗出來了,但是三途把有我的那部分挑了出來。

  等於說這面照片牆將會變成Mikey的個人秀。

  我不樂意了。

  三途不屑地翻了個白眼:「大小姐的照片,就留著孤芳自賞吧。」

  賞他個頭。

  我轉頭又向Mikey告狀:「我看出三途君的意圖了,他希望Mikey的世界裡沒有我!」

  三途:「……」

  如果眼神能夠殺人,他絕對讓我死無全屍。

  Mikey看樂了:「三途,你讓她自己選照片吧。」

  三途雖然很不高興,但還是停下了手。

  我得了便宜還不忘賣乖:「三途君,你要學會愛屋及烏,你對Mikey好,也不能對我太凶。」

  三途沉下臉:「學不會。」

  我朝他扮了個鬼臉,低頭挑選自己和Mikey的合照。

  等照片都挑好了,Mikey從櫻庭寄來的相簿裡,抽出一張我五歲時的照片,裝進相框,掛在了牆上。

  「你似乎對五歲時的我有不對勁的情結。」我指指點點,「她哪有現在的我好看?」

  Mikey伸手將它擺正,輕聲說:「你以後就知道了。」

  *

  傍晚時分,我收到了兩封郵件。

  一封是櫻庭管家發來的。

  【大小姐,您的祖母莉蓮夫人已經秘密回國,正往您那裡過去,抱歉,我無法阻止她QAQ】

  ……我開始牙疼了。

  莉蓮可不是好對付的角色。

  第二封是灰谷蘭發來的。

  他幾乎每天都會給我發郵件,內容不是令人頭大,就是令人火大。

  今天的內容是令人頭大。

  【小慫包,今天有想哥哥嗎?】

  ……嘔。

  「柚子寶,吃西瓜了。」

  身後突然傳來了Mikey的聲音,我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地責怪道:「你是貓嗎?走路不出聲。」

  「你心虛什麼?」

  Mikey單手撐在我的右側,身體前傾,一眼就看到了我的手機。

  「小慫包,今天有想哥哥嗎?」

  他一個字一個字緩慢地讀著,「據我所知,柚子寶是家裡最大的孩子,這個哥哥又是哪來的呢?」

  ……慘了。

  見我不回答,Mikey將下巴擱在了我的肩上,呼出的熱氣像毒蛇的信子一樣擦過我的耳朵,我不由得顫抖了一下。

  「呵,他叫大慫包啊。」

  因為灰谷蘭總叫我小慫包,為了表達我的憤怒,我給他改了備注名叫「大慫包」。

  小慫包。

  大慫包。

  平時看著解氣,可是這時候卻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完了,Mikey不會把這兩個互罵的詞當成情侶名了吧。

  「路人。」我明顯底氣不足。

  「既然是路人,那麼可以干掉吧?」

  「什麼?」我一時半會兒品不出Mikey說的干掉是哪種干掉,「其實這是個女生,真…真的。」

  正在這時,手機響了。

  來電顯示是——大慫包!

  我幾欲自殺,灰谷蘭這個混蛋,我偷他錢搶他弟了嗎?要這麼害我!

  我慌忙地想要按掛斷鍵,卻被Mikey按住了手。

  「為什麼不接?」他的聲音驟然變冷,「給我接。」

  作者有話說:

  麥剛解決了嚼哥,又來一個大慫包……


第28章

  「我跟他真的沒什麼!你怎麼就不相信自己的女朋友呢?」

  我的拒絕在Mikey這裡毫無商量的余地。

  他不顧我的反抗, 壓制住我的手,按下了接聽鍵。

  電話那頭很快傳來了灰谷蘭清朗的聲音:「今天怎麼接得這麼慢,小慫包?」

  這個混蛋,我從來都沒接過他的電話!

  我搶在Mikey前面說道:「我跟你不熟, 別這麼叫我!」

  「真是翻臉無情, 明明小慫包都答應和我約會了。」灰谷蘭用更加親昵的語氣說, 「不信翻翻郵箱記錄。」

  救命!

  哪壺不開提哪壺。

  Mikey的臉已經黑得不能再黑了, 他冷冷地問道:「你想怎麼死?」

  灰谷蘭那頭愣了一下, 我抓住這個空檔,在手腳都被Mikey制住的情況下, 往前一趴, 用下巴磕在了通話鍵上。

  ……電話結束了。

  但事情還沒有結束。

  「你該不會要檢查我的郵箱吧?」

  Mikey哼了一聲, 他的眼神說明他正有此意。

  我的郵箱是萬萬不能給他看的。

  如果被他查到灰谷蘭的聊騷記錄, 按照他剛才的表現來看,他絕對會去尋仇。

  雖然他以前是東京萬字會的分副隊長, 但對方是狡猾的灰谷兄弟。

  灰谷蘭還是個擅長下黑手的, 性格單純的Mikey肯定會吃虧。

  一想到這裡,我又用下巴磕住了手機。

  Mikey:「松開。」

  我咬牙:「……不松。」

  在我們爭執的間隙裡, 手機竟然順著桌邊一滑,滑進了我的領口裡……

  我和Mikey都安靜下來了。

  片刻後,他說道:「把手機拿出來。」

  聲音裡有無法掩飾的煩躁。

  「我沒爬牆!小慫包和大慫包都是罵人的詞!你要是非覺得這是愛稱, 我可以給你改備注叫超大慫包!」

  Mikey不想聽我的解釋, 伸手道:「手機給我, 我自己看。」

  我氣得想跟他吵架,但我們有規定, 誰先吵就是誰的錯。

  於是只好賣慘。

  「是他單方面找我的。」我委屈巴巴地說, 「我能怎麼辦呢?我又打不過他。」

  Mikey漠然地望著我, 我又趕緊低頭吸了吸鼻子,營造出一種快要哭出來的假像。

  他終於松口:「手機可以不給我看。」

  我剛要竊喜,他又說:「但那個男人的名字要告訴我,我自己去找他。」

  「!!!」

  這和看了手機後再去找他有何區別?

  「他的聲音我很耳熟,但一時想不起來了。」Mikey皺了皺眉,似乎在回憶灰谷蘭的聲音。

  我舉起右手作發誓狀:「我保證把他拉黑,從此以後再也不會和他有任何聯系!」然後又小心翼翼地握住了Mikey的手:「……你能別去找他嗎?」

  Mikey一米六二,與我同高,灰谷蘭一米八三,還有一個配合默契的弟弟灰谷龍膽,他們曾因過失殺人進過少年院,並不是普通的不良少年。

  ……我不想讓Mikey去送人頭。

  雖然我自己也想把灰谷兄弟揍一頓。

  「你在維護他。」Mikey說。

  一頂出軌的大帽子就扣在了我的頭上。

  「就算你不告訴我,我也能找出他。」

  「夠了!」

  我猛得從地上站了起來,狠狠地推了面前的青年一把,「Mikey是個大笨蛋!」

  ——我在維護你!

  ——我從頭到尾都在維護你啊!

  想保護他不被人打傷,又想保護他身為男孩子的自尊心——總不能開口說怕他挨揍吧?

  我跑回了房間,心裡的委屈無處發泄,只能對著Mikey的枕頭一頓拳打腳踢。

  ……

  我和Mikey正式開始冷戰。

  他切成兩半的大西瓜,特意給我留了一半,但我沒好意思去吃那半個。

  我從隔壁安室透那裡拿來的戚風蛋糕,他也沒跟我要,我切了一份放在了西瓜的旁邊。

  ……蛋糕太甜了。

  我摸了摸有點發漲的肚子,心想要是能吃點爽口的西瓜就好了。

  而Mikey背對著戚風蛋糕,顯然也是在與內心的欲望作鬥爭。

  砰砰砰。

  這時,門被大力拍響,來勢洶洶。

  而我和Mikey兩個懶人,一個躺在地板上看電視,一個窩在沙發裡打游戲,誰也不去開門。

  換作在以前,我們是要用猜拳決定誰去的。

  但現在,猜拳意味著……需要交流。

  而我們在冷戰。

  我看向Mikey,他連眼皮都沒抬一下,於是我也決定繼續偷懶。

  嘩啦——

  傳來一聲巨響。

  窗戶的玻璃被砸碎了。

  我呆呆地看著飛濺進來碎片,而原本窩在沙發上的Mikey,幾乎是在窗戶碎開的一瞬間,就從沙發上迅速起來,擋在了我的身前。

  「哦呀,原來你們在家啊。」

  一道笑意吟吟的聲音傳來,我頓時從驚愕轉變為了頭痛。

  ……說要來的,從不缺席。

  「好久不見,芙柚子小寶貝。」

  只見一個身形苗條戴著太陽眼鏡的外國女人站在窗外,一手夾著煙,一手拎著滅火器瓶——毋庸置疑,她是用這個砸壞了窗戶。

  然後她直接踏上窗台,踩著一地碎片跳了進來。

  「莉蓮奶奶,你為什麼不走正門?」我心情復雜地看著她,「你剛才嚇到我們了。」

  「我敲門了,但沒人給我開門。」莉蓮悠悠吐出一個煙圈,「你也知道的,我這個人一向沒什麼耐心。」

  「……」無話反駁。

  「作為賠罪,我給小寶貝帶了禮物。」

  ——我從來都不對莉蓮的禮物抱有期待,絕對不會是適合小孩的東西。

  果然。

  她不知道從哪裡拿出了一瓶紅酒,興奮地搖晃著酒瓶:「今晚不醉不歸啊。」

  「我還沒到法定飲酒年齡。」

  「沒事,你爸媽都在法國,也管不到你,再說了,喝完我們又不出去飆車。」莉蓮的目光落在了Mikey的身上,像發現了一個大寶藏,「好可愛的小豆丁,小小一只,是你的男朋友嗎?」

  小豆丁本人的拳頭都握了起來,他很不滿意被人如此稱呼。

  但奈何對方是個女人,還是個老太太,他不可能上手教訓。

  「小豆丁也來喝一杯吧。」莉蓮熱情地邀請。

  「他也沒到法定飲酒年齡!他比我還小,是弟弟!」我恨不得找個叉子把唯恐天下不亂的家伙叉出去。

  Mikey卻像是跟我作對似的說:「好啊。」

  ——他居然答應了莉蓮。

  氣死我了!

  「你要是敢給Mikey喝酒,我就報警。」我拽過莉蓮手裡的紅酒,「你們一起進去警局喝茶。」

  Mikey腳步一頓,莉蓮連連搖頭:「可憐的小豆丁,被她管得死死的,你一定少了很多自由吧。」

  「自由也是要遵守相關法律的,你不要帶壞未成年人!」

  莉蓮撇嘴:「迂腐。」

  「還有,他有名字,他叫Mikey,不准再叫他小豆丁。」

  莉蓮是我的親生祖母,但我與她並不熟。

  在我父親一歲時,她就離開了我的祖父,回到了法國。祖父另娶了一位門當戶對的世家大小姐,生下了我的叔叔姑姑們。

  我與莉蓮僅在幼年接觸過,上次見面還是在六年前我的小學畢業典禮上,她搶過了校長的話筒,為我唱rap喝彩,弄得我一個大寫的尷尬。

  她幾乎不會老,那時候是什麼樣子,現在依然是什麼樣子。容貌比實際年齡要年輕很多。

  抽煙、喝酒、飆車、慫恿別人在危險的邊緣蹦跶……祖父對她的評價只有一句話:「她是個瘋子,離她遠點。」

  而父親卻總是對我說:「莉蓮是個好媽媽。」

  嗯,好媽媽,他自己開心就好。

  櫻庭管家事先通知了我莉蓮會來,但我忙著和Mikey吵架,把這件事忘得一干二淨,否則……我的窗戶也不會遭殃了。

  哎,我嘆著氣准備去拿掃把清理玻璃,Mikey先我一步,已經很勤勞地在清掃了。

  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這是和好的節奏嗎?

  然而Mikey從打掃之前到掃完之後,都沒有看我一眼,也沒有跟我說一個字。

  罪魁禍首一點反省的樣子都沒有,左手大西瓜,右手戚風蛋糕,盡情地享受著美食,完全不像個長輩。

  ——那是Mikey留給我的西瓜,以及我留給他的戚風蛋糕。

  莉蓮說:「我看你們沒人吃,就不客氣啦。」

  她還真不客氣。

  「你准備吃完蛋糕回若宮家住嗎?」我問莉蓮。

  「我才不去,我一回去,你祖父就要報警抓我,讓我把從他那裡偷走的寶石吐出來。」

  這件事我有所耳聞,莉蓮曾偷走了祖父送給我現任祖母的紅寶石項鏈,換成了一只蹦跶的大青蛙,徹底搞砸了他們的結婚紀念日。

  「我早就把寶石賣掉去買貴腐酒了,回去就是自投羅網。」莉蓮舔掉唇邊的巧克力醬,「所以我打算住你這裡,我知道寶貝孫女也很想我。」

  「……」完全不想。

  「話說小寶貝,你的腳怎麼了?」

  莉蓮忽然放下勺子,伸手抓住了我的腳踝。

  由於她是躺在沙發上的,而我是站著的,因而一點防備都沒有。

  「啊——」我痛呼出聲。

  正在整理零食櫃的Mikey猛得回頭。

  莉蓮的手勁大得驚人,捏得我差點掉出眼淚,而後她用力一拉,我被她直直地往地上摔去——

  最後摔進了Mikey的懷裡。

  他要是動作慢一拍,我的臉就要摔在地板上了。

  我低頭看去,腳踝都被捏紅了,看來這傷一時半會兒好不了了。

  「你在做什麼?」Mikey有些氣結地看著莉蓮。

  莉蓮挑了挑眉:「她對你又不好,你還護著她?」

  Mikey冷冷地說:「不准欺負她,是老人也不行。」

  「我可沒欺負她,這是特別訓練,女孩子跌跌摔摔才會長得皮實,才能擁有自保的能力。」

  Mikey:「她不需要訓練。」

  「小豆——」莉蓮瞥了我一眼,很自覺地改口道,「小Mikey,芙柚子不適合你,豪門的門檻是很高的,麻煩也多,我勸你快跑。」

  說完她還想伸手捏我的腳踝,Mikey立即將我抱離了她能夠著的範圍。

  ——這次竟然是公主抱!

  我有點小開心,順勢扒住了他的手,將手心覆了上去。

  「就不跑。」Mikey小聲嘀咕道,也沒有甩開我的手。

  莉蓮見狀微笑:「年輕真好,一會兒恨不得對方爆炸,一會兒又抱在一起和好了。有什麼可冷戰的呢,總不會是芙柚子給你戴綠帽了?」

  我:「喂!」

  老太太的眼睛真是毒,竟然看出我們在冷戰。

  Mikey沒吭聲,莉蓮又猜道:「你還願意護著她,說明你在調查中,這頂綠帽子未必真實存在。」

  「本來就不存在!」我氣呼呼地說。

  「那你為什麼不敢給我看郵箱記錄?」

  ——Mikey這回不跟我冷戰了,改為熱戰。

  莉蓮一邊吃著西瓜,一邊聽著我們吵架,直到她吃完西瓜,才開口問道:「小Mikey,難道你沒有秘密隱瞞著芙柚子嗎?」

  謝天謝地,親祖母終於向著我了。

  Mikey仍要狡辯:「我沒和女生聯系。」

  莉蓮歪了歪頭,「你看上去也不像是混血兒,怎麼會取個四不像的英文名?芙柚子最討厭英文名,如果知道你的本名,她絕對不會叫你的英文名。看來你連自己的名字都沒告訴她啊。」

  停頓了一下,她突然變了臉色,將手裡的瓜皮朝Mikey的臉丟了過來——

  「所以,你又有什麼資格怪她?」

  作者有話說:

  在柚子心裡,蘭哥能把麥秒殺,所以怕麥吃虧。

  麥知道了完全開心不起來。

  過兩章麥被柚子坑得見到了Draken,但也是他自己活該。(幸災樂禍.jpg)

  謝謝大家今天的支持,麼麼噠,周末愉快。?


第29章

  Mikey沒躲。

  西瓜皮上甩出的汁水濺了他一頭、一臉。

  他還沒生氣, 我卻很火大了,衝莉蓮大聲說道:「你在干什麼?這是我和Mikey兩個人的事!」

  況且我已經知道Mikey的本名了。

  ——松野千冬,千冬。

  雖然不懂在夏天出生的人為什麼要叫千冬而不是千夏。

  莉蓮壓根沒搭理我,依然沉著臉看著Mikey:「雖說應該坦誠相待, 但你就沒有秘密隱瞞著芙柚子嗎?」

  ……他有。

  他當然有。

  這也是Mikey此刻沉默不言的原因。

  「對戀人應該多一點體諒而不是苛責, 芙柚子這種祖傳小膽子, 要是真想給你帶綠帽子, 早就跑回京都了。」莉蓮掰了掰手指, 又說道:「還沒碰到外界干擾因素,內部就一團糟了。這樣子還沒等我的兒子回國拆散, 你們恐怕自己就要分手咯。」

  分手這個詞一出, Mikey終於開口說:「……我會自己查, 不會再逼她了。」

  好家伙, 他還是要查!

  莉蓮眯起眼睛:「小豆丁的占有欲不是一般的強嘛,簡直和萬作小時候一模一樣。」

  萬作是誰?

  我在腦子裡搜了一遍, 確定我家裡沒有一個叫萬作的人。

  但莉蓮提到他的語氣卻很親昵。

  Mikey抱在我腰間的手臂一僵, 他將我從懷裡放下來,看向莉蓮:「你認識我爺爺?」

  原來萬作是Mikey的爺爺。

  等等, 莉蓮怎麼會認識他爺爺?

  「豈止是認識,我以前住你家隔壁,你爺爺算是我的竹馬……之一, 只是之一哦, 畢竟滿大街稍有姿色的男人都在我的魚塘裡。」莉蓮托腮, 「要不是他長得太矮了,又窮的叮當響, 我沒看上他, 不然現在我就是你的奶奶了。」

  Mikey震驚了, 我也震驚了。

  我聽父親說過莉蓮的身世,她是個從小被遺棄在日本的法國孤兒,一個人艱苦地撿垃圾長大,後來偶然遇到了我的祖父,被對方一見鐘情,嫁入了豪門。

  「我經常偷走萬作的大肥豬儲蓄罐,並把裡面的錢拿去買香煙,他每次都會追著我罵,一口氣能追八條街。」莉蓮感慨道,「瞧瞧,多強的占有欲啊。」

  我無語了,這哪裡是占有欲強,正常人被偷了錢都會生氣的。

  「後來萬作有喜歡的女孩子了,噢,就是你那個短命的奶奶,她在生孩子時死了,連自己的兒子都沒看到一眼。我給萬作介紹別的女人,他卻拿著掃帚將我趕了出去,真是不識好人心。第二年我好不容易騙婚成功,對方是個豪門少爺,我可不希望我先生知道我那些落魄不堪的過往,於是收下萬作送來的份子錢後,就將他趕走了。」

  聽得我鼻子都氣歪了。

  有這麼勢力眼的人嗎?還是騙婚?而且既然趕走萬作,為什麼還要收下他的份子錢?

  「你這樣是不道德的。」我忍不住指責道,「你就沒有考慮過萬作的感受嗎?」

  「沒啊。」莉蓮坦然地說,「我向來只管自己開心,你別替別人出頭了,你小時候不也被我騙走過全部的壓歲錢。」

  靠,我想起來了!

  我在第一次見到這位親祖母時,剛好是過完年從跡部家得到一大筆壓歲錢,雖然那時候我對金錢只有模糊的概念,但也寶貝的不得了。我對突然出現在面前的莉蓮很是好奇,她笑眯眯的樣子讓人倍感親切,而她的黑色鬥篷看上去也很神秘——全都是假像。

  她就是個大騙子!她給我展示了蹩腳的魔法,謊稱自己是魔女,而我年僅四歲,不知人心險惡,竟然信以為真。

  不僅將身上還沒揣熱乎的壓歲錢全給了她,還回家將自己的儲蓄罐也拿給了她,而她只給了我幾片地上隨便撿的樹葉,欺騙我說可以讓自己隱身。

  十歲過生日時,別人送的禮物都是項鏈、裙子、玩具之類的東西,而莉蓮送了我一把槍。

  一把真槍。

  盡管沒有子彈,但勾起了我的好奇心,也非常危險。幸好當時我的父親若宮蓮已經坐穩了家主之位,否則上一任家主我的祖父大人,肯定要將她送進警局。

  「你們吶,就是太大驚小怪了。」

  ——時隔多年,莉蓮說出了當時面對眾人的指責時,一模一樣的回答。

  她對什麼事都無所謂,永遠一副氣定神閑的態度。

  ……看了就讓人牙癢癢。

  「不用管她,Mikey,我們去洗個臉吧。」我對Mikey說。

  Mikey點頭:「好。」

  在天降麻煩面前,我們的關系又有所緩和。

  我幫他擦干淨臉,鞠躬道歉:「對不起,我祖母太不講道理了……不過我們好有緣分啊,家裡的祖輩竟然是朋——」斟酌了一下,我覺得萬作估計不會把莉蓮這種麻煩精當朋友,改了口,「是熟人。」

  「不止。」Mikey輕聲說道。

  「誒?」什麼不止?

  Mikey看向鏡子裡的我們,他垂下眼眸,已經沒在生氣了。

  「緣分不止這個……」

  嗯,我們的緣分還有場地圭介,我的呆瓜學生恰好是他的好兄弟。

  現在想想都感到不可思議,場地居然是暴走族的隊長。

  那他還騎著腳踏車帶我去看海?如果直接騎機車穿特攻服過來的話,沒准我和他……

  罷了,沒有如果。

  我隱瞞他我喜歡的男生類型,他同樣對我隱瞞了自己的真實身份,我們就這樣擦肩而過了。

  那些又碎又長的暗戀,始終只屬於他一個人。

  ……

  從浴室回到客廳時,莉蓮正在拆Mikey最喜歡口味的薯片。

  「喂——」Mikey踏出一步,在莉蓮的冷淡一瞥中,又收了回來。

  大概因為對方是個長輩,他實在沒法吵起來。

  哢吱、哢吱,莉蓮吃得像只倉鼠。

  「其實我是專程來看你的,你看上去過得沒那麼糟糕,還找到伴侶了。」

  ——這倒是挺像長輩說的話的。

  畢竟是親生祖母,她能有什麼壞心眼呢?

  我心頭一熱,感動地說道:「奶奶您放心,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

  莉蓮不以為意:「我又沒在和你說。」

  「……」我的心頓時涼了半截。

  難不成她是來看Mikey的?

  「小豆丁,是萬作打電話給我的,叫我來教育你。」

  Mikey露出了極其復雜的表情:「……啊?」

  「我本來不想來的,但他給我充了手機話費,我有點過意不去,畢竟我都欠費停機了。」

  我記得父親提過,莉蓮的電話常常會因為不交話費而停機,但總能在銷號的前一刻,找到大冤種幫她充話費。

  而她似乎有種執念,一輩子沒換過手機號——也可能是她懶得去換。

  「我爺爺已經去世快兩年了。」Mikey說。

  ……兩年,那這個電話是鬼魂打的嗎?

  「我沒說現在打的,是他一年多以前打的。」莉蓮擺了擺手,「當年我離完婚去法國時,就警告過萬作,除非他要死了,否則別給我打電話。」

  「那你是步行回來的嗎?」我反問道,「你花了兩年才找到Mikey?」

  「這個嘛。」莉蓮面露難色,「我的行程排得太滿了,又要追蹤白化座頭鯨,又要去看英仙座流星雨,還有中國的各種美食在向我招手——但是,我始終沒負萬作的囑托,來看他孫子了,雖遲但到嘛。小豆丁,你爺爺給你留遺產了嗎?」

  就差沒把「我想借錢」這幾個字寫在臉上了。

  「你太過分了!」我為莉蓮的失禮感到憤怒,氣呼呼地回了臥室。

  不一會兒,Mikey推門進來了。

  我將臉埋進枕頭裡,悶聲道:「對不起,太丟人了。」

  「沒關系。」Mikey頓了頓,說,「我剛才告訴她了,老頭子沒留遺產。」

  「然後呢?」

  「她不信,自己去我家翻了。」

  「!!!」

  我站了起來,要去找莉蓮算賬。

  Mikey拉住了我:「她翻不到什麼東西的,我家是真沒錢。」

  「那你家裡其他——」

  剩余的話被Mikey的嘴唇堵住了。

  他給了我一個西瓜味的深吻。

  這個吻有別於平時的親吻,更趨向於一種安慰、一種補償,因而十分溫柔。

  「沒讓你吃到今日份的西瓜,就用這個補上吧。」Mikey想了想,說,「是那個男人威脅了你吧。你不說也沒關系,我自己會找出來。」

  ……這份執念相當可怕。

  不過一時半會,他應該找不到灰谷蘭。

  不多時,莉蓮回來了。

  「晚飯吃什麼?」她興奮地搓手,「身為長輩,我應該能享福吧。」

  櫻庭提前安排了外送,有莉蓮喜歡的香煎鵝肝和藍紋奶酪,也有我和Mikey喜歡的壽司和點心拼盤。

  莉蓮開了她帶來的葡萄酒,引誘著Mikey:「不來一杯嗎?這可是我從法國帶回來的,一百多年前的波爾多貴腐酒,味道很甜,是大人的天堂哦。」

  Mikey聽得蠢蠢欲動,被我死死摁住:「我以後會給你買更好的酒,現在沒到年齡不准喝!不然我立刻回京都不管你了!」

  他只好老實地吸果汁。

  莉蓮咂了咂嘴:「太遺憾了,你選擇了女人,而不是自由。小伙子,你以後會後悔的。」

  「別在這裡胡說八道,Mikey的爺爺讓你教育他,而不是教壞他。」

  我又想吐槽了,對方臨終時的囑托,換成其他任何人,立馬就從國外飛回來了。

  她居然玩了快兩年才來,而且張嘴就問遺產。

  鬧心,還不如不來!

  「你們不喝我自己喝。」莉蓮舉杯,「這杯敬萬作吧,可憐的小老頭,一輩子都在認真活著,到最後居然和我一樣一無所有。」

  Mikey吸果汁的動作停住了。

  看得出來他在忍耐。

  「夠了!議論逝者有意思嗎?」我端起裝著壽司的食盒,「Mikey,我們去米婆婆家吃吧。」

  莉蓮搖了搖酒杯:「沒用的小鬼,遇到事情只會逃,為什麼不把壓力給到別人?」

  「管好你自己。」這是我對莉蓮最後的忠告。

  我拖著Mikey,在米婆婆家吃了一頓晚飯。

  米婆婆才像是正常的老人,給我們煮了湯,做了煎魚,還細心地挑去了我不愛吃的姜絲。

  小狗窩窩在桌子邊轉圈,Mikey給它喂了一塊肉。

  猶豫了一下,我再次道歉:「莉蓮的話,請別放在心上。」

  Mikey抬眸望著我:「……其實還好。」

  「我家裡其他人還是好說話的,我爸媽也都是有優點的,她是少數,不代表全部的。」太慘了,我開始擔心Mikey對她的意見上升到對我全家的意見。

  「很久沒人像她那樣說我了。」Mikey抱著膝蓋,在椅子上蜷成一團,「她說的也沒錯,老頭子最後確實是一無所有了……」

  一無所有。

  這是人世間最慘烈最可憐的一種狀態。

  但Mikey的爺爺絕對不是一無所有。

  「他還有你,他還有……莉蓮這個酒肉朋友,怎麼會是一無所有?」現在也不知道Mikey家裡的成員分布情況,只能把莉蓮拿來湊數了。

  Mikey望了我許久,才說:「你說得對,他還算不上是一無所有。」

  「別想了,吃完我們騎機車去兜風吧。」

  「好。」

  我打算讓Mikey在兜風中換換心情,然而事與願違。

  我們倆因為位置而吵起來了。

  Mikey希望我像之前保護零食那樣坐在前面,不明白他為什麼有這種癖好。要知道我和他身高相同,我得彎著腰才能不擋到他的視線。

  我還透露了一個令他五雷轟頂的消息。

  這幾天我長高了一公分,現在是一米六三,超過他了。

  Mikey先前無論被莉蓮如何編排都沒有表情的臉,此刻卻顯得異常悲傷。

  「天天喝牛奶吃凍干粉的是我,為什麼身高長給了你?」他低頭看著自己的腳,「難道腳經常受傷有助於長高?」

  「喂別做傻事啊——」

  心裡難受的Mikey開車速度也很快,基本算是飆車了,被巡邏的警察用喇叭警告了他都不理不睬,在被我擰了幾下耳朵後,他才放慢速度。

  「你說過開車速度由我決定的!」我在後座敲他,「給我開慢點。」

  「……」小汽車終於超過了我們。

  「再慢點。」我繼續敲。

  「……」別人的小綿羊超過了我們。

  「最好再慢點,兜風又不追求速度。」

  Mikey怒了,直接擺爛,將車速調到了最慢。

  小學生的腳踏車也超過了我們。

  「挺好的。」我滿意地點點頭,打了個哈欠,「微風吹在臉上正舒適。」

  ……都可以睡覺了。

  困意如潮水般湧上來,我趴在Mikey的背上,處於半夢半醒之間。

  突然——

  砰咚一聲。

  我從車上掉了下來,睡意一下子褪去。

  屁股好痛,幸好戴了頭盔,才沒有傷到頭。

  「Mikey!」我想叫他停下。

  但Mikey竟然直接把巴布開走了!

  頭都沒回一下,還在一點一點的!

  從人海中遇到的女朋友,就這樣還給人海了?!

  我氣得想追上去打他一頓,但受傷的腳嚴重拖了我的後腿。

  「……好痛。」

  右腳的腳踝更腫了。

  恢復之日看樣子遙遙無期。

  我摸了摸口袋,糟了,手機也沒帶。難道我要這樣一瘸一拐地走回去?

  正當我蹲在路邊,准備找個看上去好說話的人借手機打電話時,肩膀被人輕輕拍了一下。

  「芙柚子?真的是你。」

  「Draken前輩?」

  一身工裝的高大青年,正是曾經解救過我的東京卍字會副總長。

  Draken笑著說:「怎麼一個人在這裡愁眉苦臉的?千冬呢?」

  「千冬——」哦,Mikey真名叫千冬來著,我趕緊告狀,「千冬這個笨蛋,他騎機車載我,我從車上掉了下來,他都沒有發現!」

  「那麼,有沒有一種可能,」阿干的聲音傳來,他擺出了福爾摩斯的姿勢,又是一臉我已看穿全部真相的神情,「千冬是故意的,他不想要你了。」

  啊!我要鬧了!

  「阿干!」Draken呵斥道,「不准跟女生亂說。」

  「可是千冬並不是那種東西掉了都不知道的笨蛋吧。」阿干撇嘴,「是個男人都做不出這種事吧,還能把到手的女朋友弄丟了?」

  「也許當時在想事情吧,我有時候也會因為事情多而手忙腳亂。」Draken安慰著垂頭喪氣的我,「這樣吧,芙柚子,我帶你去我店裡坐一會兒,然後打個電話給千冬,讓他來接你回家,好不好?」

  作者有話說:

  Mikey也睡著了= =醒過來時:糟了,老婆呢?

  *

  關於莉蓮。

  莉蓮和萬作有著深厚的友誼(無關愛情),她偷他的儲蓄罐,是因為萬作希望聰明的莉蓮去上學,因此努力給她攢學費,莉蓮不希望朋友太辛苦,於是他攢一次她偷一次。給他介紹二婚是覺得一個人帶孩子太辛苦了,但萬作太愛去世的妻子,寧願獨自撫養孩子。收下份子錢卻將人趕走,是因為柚子的祖父心胸狹窄,莉蓮知道如果被他懷疑兩人的關系,大少爺絕對會為難窮小子。但豪門婚姻不幸福,莉蓮處境艱難,只能離婚。

  萬作的份子錢被她當成了護身符,在世界各地漂泊時是她唯一的行李。

  莉蓮是個心地善良的樂子人。柚子的父親給她很多錢,她都用在了幫助別人身上。比起柚子,可能她更喜歡Mikey。

  *

  感謝支持,挨個親親。?


第30章

  「Draken先生, 你真是幫了大忙。」

  面前的青年已經是第二次幫助我了,他微微笑了笑,神情十分溫柔。

  雖然曾是個暴走族副總長,但脾氣超好, 一點架子也沒有。不由得讓我想起了身為總長卻親自跳進下水道, 抱我出來的佐野真一郎。

  兩人的高大身影漸漸重合。

  奇怪的是, 明明他們都是我欣賞的男生類型, 但我現在心裡想著的卻是脾氣別扭, 日常跟我搶東西吃,還把我從機車上掉下來, 自己開走的那個大笨蛋!

  啊啊啊!吃了魔女巧克力的是我才對吧!

  「你腳受傷了, 我來背你吧。」說著Draken在我面前蹲下身體, 更是讓我不知道如何感謝。

  平時想讓Mikey背我一次, 得說無數好話,用零食引誘, 討價還價, 他才不情不願地同意。

  同是東京萬字會的成員,為什麼差別就這麼大?

  Draken背起我, 對旁邊的阿干說:「你給千冬打個電話吧,跟他說芙柚子在我們店裡。」

  糟糕!Mikey並不想見到原來的同伴們,他上次搬家就是為了躲避Draken。

  於是我趕緊阻止道:「別打電話!」

  阿干翻了一下眼皮:「怎麼了?」

  「……其實千冬和我吵架了, 我們在冷戰, 還沒有和好。」我想了想, 說,「你讓他過來撿我, 他可能不會來。」

  阿干掏出手機:「如果他不來, 我就幫你揍他。」

  「是啊, 有女朋友還吵架,千冬是活膩了。」Draken也附和道。

  慘了,如果Mikey和他們見面,就會被他們知道他現在還在從事暴走族的事業了。

  「不要——」

  地球人已經阻止不了阿干了。

  他後退幾步,撥通了電話。

  「摩西摩西,千冬啊,」阿干帶著一臉壞笑說,「你的大寶貝是不是丟了?」

  我聽不到電話裡Mikey的聲音,只能聽阿干的聲音。

  他又說道:「哈哈,被我和Draken撿到了,你來我們店裡領回去吧。」

  說完便掛了電話。

  「什麼嘛,千冬明明就很擔心,他說一眨眼的功夫你就不見了,他找你好久,都快哭出來了。」阿干笑著說,「放心啦,芙柚子,我了解千冬,他雖然看上去有些孩子氣,但其實很會照顧人。」

  「……」Mikey哪裡像是會照顧人的樣子,阿干的隊友濾鏡太重了。

  不過Mikey居然不再逃避,同意來見Draken,難道是……為了我麼?

  我心裡除了感動,更多的是決定幫Mikey死死瞞住他還是暴走族的事。

  *

  Draken和阿干合開了一家摩托車維修店,距離這裡並不遠。

  阿干的手裡還拎著一袋像是零配件的東西。

  「你們是出來進貨的嗎?」我問道,「這麼晚了還要工作,辛苦了。」

  「是計劃之外的事。。」阿干嘆氣,「下午來了一個難纏的客人,讓我們必須今天就修好,但是她的機車破得太厲害了,又是罕見的型號,好多配件我們店裡都沒有。」

  與阿干的無奈不同,Draken倒是爽朗地笑出了聲:「也很有意思啊,那麼大年紀了還會騎機車,反正我是第一次見到。」頓了頓,他又說道,「我也希望自己能騎到老呢。」

  ……很老還會騎機車,這人和莉蓮有的一拼。

  不多時,我們到了他們的維修店,店名叫D&D motors。

  門店不大,但拾掇得很干淨,還停著兩三輛機車。見我很感興趣地盯著,Draken介紹道:「這是我和阿干的機車,很酷吧。」

  「嗯。」雖然看不懂就是了。

  他又指著牆角一輛紅色的機車說:「那是客人的機車,我們今晚要連夜修好的大工程。」

  ……好破的車,連燈和把手都撞壞了。

  像是經歷過一場慘烈的車禍。

  這輛機車應該已經到了報廢的時候了。

  「浪費時間,還不如重買一輛。」我嘀咕道。

  「重買更貴啊,錢多難掙。」阿干放下配件袋,目光落在自己的機車上,「……況且,機車這東西是有感情的。」

  「是啊。」Draken感慨道,「真懷念以前東卍的大家一起騎機車的日子啊。」

  不會騎機車的我自然是無法體會這份感情。

  在等Mikey來接我的時候,我在店裡找到了一只小皮球,滾來滾去地玩。

  阿干見狀吐槽道:「你好像個小孩子。」

  「我沒帶手機,只能玩這個。」我又不能亂碰店裡的東西,防止給他們添麻煩。

  阿干眼睛轉了轉,突然神秘一笑。

  「你想不想給千冬一個驚喜?」

  「驚喜?」

  他所謂的驚喜,就是將我裝在廢棄大鐵桶裡,蓋上蓋,等千冬來了,一掀開,然後我出來,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這樣之前所有的矛盾都會化解在這個擁抱裡。

  聽上去很有道理。

  「阿干前輩好厲害,一看就是戀愛專家。」

  「那是。」阿干一臉「我掌握著一切動向」的自信。

  Draken哈哈大笑:「阿干你都沒談過女朋友,還戀愛專家。」

  「閉嘴,當年我浪的時候,你還是個小學生。」阿干瞥了他一眼,起身去找廢棄大鐵桶。

  Draken也站了起來,在物品架上挑挑揀揀,找出了一根棒棒糖。

  他把糖遞給了我。

  「上次買抽紙的贈品,不介意的話,請吃吧。」

  「謝謝!」

  我舉著糖,都有點不好意思了,被人背了一路,還吃人家的東西。

  「Draken先生,改天我請你吃飯吧。」

  「不用客氣,只是糖而已,我和阿干都不愛吃零食。」

  「不是糖的事,是你和阿干前輩幫了我兩次。」

  「別放在心上,我們和千冬曾是並肩作戰的兄弟。」Draken溫和地笑笑,「而且芙柚子給我的感覺很像一個人。」

  我撕開棒棒糖,好奇地問道:「你妹妹嗎?」

  「我們以前隊伍的總長。」

  「哈?」我鼓起了腮幫子,「我長得很像男生嗎?」

  「不,我是說性格。」Draken見我不是很開心,趕忙補了一句,「當然了,你比他可愛。」

  我這才滿意地吃起棒棒糖。

  「是巧克力味的!」所有的棒棒糖裡,我最喜歡的就是巧克力味。

  「我們的總長也很喜歡吃零食,連吃到棒棒糖的表情都和你很像。」Draken以一副陷入傷感的口吻說道,「……我下意識地就拿了他喜歡的口味,只是很遺憾,他再不會吃到了。」

  我原本還想問問他關於他們總長的情況,但他最後一句「他再不會吃到了」,又讓我不敢問了。

  ……可能人已經不在了,就像場地圭介一樣。

  當暴走族果然風險很大,以後我要好好看住Mikey,絕對不能讓他和危險分子干架,最好在他們動手之前,就報警把對方抓起來,讓Mikey安全躺贏。

  「來,芙柚子,快點進來!」阿干把大鐵桶滾了進來,「千冬也快到這裡了。」

  這桶有點low,一點也不像禮盒,我不確定這對Mikey來說是驚嚇還是驚喜。

  但盛情難卻,我還是按照阿干的意思進了桶。

  細心的Draken問道:「阿干,這個桶是透氣的吧?」

  阿干說:「應該能吧。」

  什麼叫應該能?

  蓋子已經蓋上了,我的眼前陷入了一片黑暗。

  就好像掉進了……陰暗的下水道。

  下水道……

  我的腿抖了抖,身體顫抖著蹲了下去,後背開始發冷,棒棒糖也從嘴裡掉了出來。

  這些年的日子過得太安逸,我差點忘了,自己早就患上了密閉空間恐懼症。

  平日裡在有光的地方,哪怕是乘坐電梯、待在試衣間裡,都不會發作。

  即便發作,只要有真一郎先生的特攻服……

  沒有。

  沒有他的衣服。

  ……這個世界上,再也不會有佐野真一郎了。

  我又想起了幾年前的一個夏天,我在家畫他的肖像,因為摸不准他的神情,在網上搜了黑龍。

  點進一個帖子裡,才知道他在一年前已經英年早逝。

  有人在部落格紀念他,照片裡的他笑得十分溫柔。

  我一筆都畫不下去了。

  點開帖子前,我還幻想著等我到十八歲的時候,去向他表白,這樣他就不會再嫌我小了。

  讓真一郎先生看到,若宮芙柚子是優秀的大人了。

  學習成績是泉心中學第一名,下圍棋得了關西大賽的冠軍,歌牌也沒有輸給紅葉,還戰勝了恐懼,開始學習截拳道……

  這一切在知道真一郎的死訊後,被按下了暫停鍵。

  我沒有哭,也沒有把真一郎的特攻服燒掉——因為我睡覺離不開它。

  但在那之後,我的鬥志消減了大半。我不像紅葉,她至少還有一個努力的方向,盡管希望渺茫,服部平次根本不記得她。

  ……我很後悔。

  ……我不該太膽小,我應該早點去見他的。

  我艱難地伸出手拍了一下桶,只發出很輕的一聲。

  張了張嘴,卻完全發不出聲音。

  喉嚨像是被卡住了,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我甚至能聽到外面阿干的笑聲:「等會兒給千冬一個大驚喜。」

  千冬……

  Mikey……

  忽然,我摸到了一個軟軟的東西。

  這是——

  Mikey給我買的護身符。

  眼前又浮現出他那日蒼白的笑容:「身為總長,我一定會保護我的副總長,如果你遇到危險,我一定會來救你。」

  他說,他一定會來救我。

  我捏住了護身符,在心裡默念著Mikey的名字。

  ……不會再有真一郎先生了。

  ……但是我還有Mikey。

  全世界最好的Mikey。

  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Mikey已經取代了真一郎先生在我心中的位置。

  蓋子忽然被掀開,無數亮光湧了進來。

  「勝利之劍!」

  「Mikey!」

  我和一個男生的聲音同時響起。

  恢復平靜後,我傻眼了,面前對我張開雙臂的男生,確實也是金發,個子也不高,但他不是Mikey。

  男生同樣傻眼了,磕磕巴巴道:「阿干,這是你要送我的……大寶貝?」

  「什麼?」阿干也傻了,「這不是你女朋友嗎?你自己也說把她弄丟了。」

  「我說的是我養的貓啊。」

  「怎麼回事?」阿干看向我,「你不是說你是千冬的女朋友嗎?」

  「啊,是啊。」

  我是說過,可是我的千冬不長這樣啊。

  「等等,」在場所有人裡,唯一沒有傻眼的是Draken,他急切地問道,「芙柚子,你剛才是不是叫了『Mikey』?」

  「難道Mikey的本名,不是松野千冬麼?」

  金發男生瞪圓了眼睛:「他是松野千冬,那我是什麼?我是萬次郎嗎?」

  阿干又開始了他的推理:「我知道了,Mikey在用千冬的名字把妹,即使把不到也不丟自己的臉。錯不了,這就是真相。」

  「……」我的思緒有點亂,跟不上節奏了。

  好像從一開始就是阿干判斷Mikey叫千冬的,Mikey也沒說過自己叫千冬。

  我搖了搖腦袋,看向窗外,眼角余光瞥見了那一抹金發。

  弄丟了我的Mikey,正站在窗外,呆呆地看著我,准確的說,是看著我們一幫人。

  「Mikey!」我叫了一聲。

  其他人也順著我的視線望了過去。

  Mikey居然扭過了頭,壞了,他不會是想跑吧?

  他不要我了???

  Draken也大喊了一聲:「Mikey,站住!」

  下一秒,Mikey被人像踢球一樣地踢了進來,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我們都被這一幕震住了。

  莉蓮從門外搖搖晃晃地走進來,手裡舉著酒瓶,醉眼朦朧地說:「你擋著我的路了,臭小鬼。」

  作者有話說:

  關於加更,嚶嚶嚶,我的手速暫不允許,等我手速上來了我爆更(先畫個大餅再說)

  以及不算是劇透的劇透,本文的部分巧合是人為的,後面會講。

  Mikey被踢時自己沒躲開,潛意識裡他也想和大家見面吧(大概)


第31章

  「這位客人, 」阿干最先從震驚中回過神來,說道,「您的機車還沒有修好。」

  「我知道啊,所以我才會過來監工, 快點干活, 懶惰的年輕人。」

  莉蓮扔下酒瓶, 竟然毫不客氣地從Mikey的身上踩了過去。

  救命!我都聽到骨頭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了!

  「Mikey!」

  我趕緊從桶裡爬了出來, 單腳跳著跳到了自家男友的旁邊, 將他翻了過來。

  Mikey雙眼無神地看著天花板,像只將死的魚。

  我又氣又急, 朝莉蓮吼道:「你把他踩壞了!」

  「他好歹是個暴走族, 沒那麼容易踩壞, 不信你可以踩兩腳試試。」莉蓮在Draken的椅子上坐下, 直接將阿干當成小弟使喚道,「小鬼, 借個火。」

  阿干攤了攤手:「店內有規定, 禁止吸煙哦。」

  莉蓮悻悻地放下煙盒,嘁了一聲:「什麼破規定?遲早倒閉。」

  她一開口, 就沒一句好話。

  但是我沒空和她吵架了,因為我還沒把Mikey叫醒,他就被Draken抓住了衣領, 然後整個人都被後者提了起來。

  「你這個混蛋!」

  從認識到現在脾氣都超好的Draken罕見的發了火, 一拳打在Mikey的臉上。

  Mikey一個趔趄, 還沒站穩,迎面又是一拳。

  他唇角被打出了血, 但Draken絲毫沒有停手的意思。

  「別打了!Draken先生, 有話好好說。」

  我試圖上前阻攔, 但又怕Draken連我一起揍,只能將求救的目光轉向在場的其他人。

  莉蓮是指望不上了,她甚至唯恐天下不亂地拍手叫好。

  「阿干前輩,千冬,你們幫幫忙叭……」

  千冬朝我點了點頭,而阿干拍了拍我的肩膀,像是在安慰我:別擔心,有我們在呢。

  「謝謝你們——」

  等等,他們是去阻止Draken的,怎麼會一人給了Mikey一拳?

  阿干收回拳頭,撇了撇嘴:「Mikey,我們早就想揍你一頓了。」

  千冬露出了興奮地神情:「真想把大家叫來一起揍Mikey啊。」

  三對一,這樣群毆下去Mikey會被打死的!

  而Mikey這個呆瓜,竟然一點也不反抗——難道是知道自己打不過,所以干脆擺爛了嗎?

  難怪他會害怕見到以前的同伴,他這是樹敵無數啊。

  可惡,他到底做過什麼啊?!

  「你們不要打了,Mikey他知道錯了,他有在反省了!」

  我沒辦法再袖手旁觀,胡亂揮著手朝他們衝過去,腳下不知道被什麼東西一絆,撲通一聲,我摔在了地上。

  眼角余光看到,是莉蓮伸出的一只腳——

  這親祖母還不如繼祖母。

  不過我的這一摔,總算讓三個毆打Mikey的人停下了手,就連Mikey本人也回過了神,朝我投來了視線。

  「柚子寶,我沒事的。」他輕聲說道。

  「你沒事,我有事了。」

  右腳腳腕已經疼得無法動彈了,我努力掙扎了一下,爬不起來,只能氣惱地瞪著莉蓮:「你想報復我爺爺你去找他啊,找我干什麼?」

  莉蓮樂了:「誰叫你和他各方面都像,爺債孫還唄。」

  從來都是父債子還,她倒好,直接隔代還。

  「小子們。」她朝Mikey抬了抬下巴,「還打什麼架,快點把她抱去醫院吧,等會兒她就要哭了。」

  我反駁道:「我才不會哭!」

  ……

  傷者為大,打架暫停。

  除了被莉蓮扣在店裡修機車的阿干,Draken和千冬也跟著我和Mikey一起到了附近的醫院。

  我怕Mikey單獨和他們相處時又要挨揍,緊緊地握著他的手,連醫生要給我拍片子的時候也不肯松開,企圖讓他也混進去。

  直到醫生把我罵了一頓。

  心細的Draken看出了我在想什麼,說道:「放心吧,我們不會再打Mikey了,你先進去檢查吧。」

  我不放心!

  「那你發誓。」

  Draken有些哭笑不得:「……好,我發誓。我再打Mikey就頭發掉光,紋身掉色,夠毒了吧。」

  我又看向另一位:「千冬也發。」

  千冬同樣哭笑不得:「好好好,發。我要是再打Mikey,就一輩子沒有貓,行了吧?」

  「謝謝你們。」我總算心裡有底了,拽著Mikey的袖子說,「不管你之前做了什麼,記得好好道歉,跟大家好好說話,態度要誠懇,他們會原諒你的……」

  Mikey動了動嘴角,輕輕嗯了一聲。

  「行了。」年輕的醫生等的不耐煩了,「一會兒就出來了,別弄得像……」

  後面的話他沒說,但我知道他想說「別弄得像交代後事」。

  拍完片子,醫生幫我做了治療,我疼得直叫,在心裡把莉蓮狠狠罵了一頓。

  我實在想不明白,我和祖父到底哪裡像了?從長相到他不苟言笑的性格,根本一點也不像。

  她就是在無差別攻擊若宮家的人吧。

  被從治療室裡推出來之後,Mikey很自覺地過來背我,這一舉動看呆了Draken和千冬。

  尤其是千冬,嘴巴張成了O型:「Mikey居然會背人了!」

  像是看到了天下奇聞。

  Mikey不爽地說道:「我已經背她好多天了。」

  千冬撓頭:「真的假的?」

  不知道在我治療的這段時間裡,他們談了什麼,突然又和好了,仿佛剛才毆打Mikey的人根本不是他們。

  Mikey背起我說:「不信你問柚子寶自己。」

  我很配合地說:「是啊,他上次還背我爬山的。」

  ……雖然每次背我都會討價還價,索要好處。

  「早晨Mikey還會煎蛋給我吃。」

  「西瓜也是他切。」

  「昨天他還打掃了房間,鋪了床。」

  我每說一句,Mikey的腰便會挺直一分,很有底氣。

  Draken露出了老父親一般欣慰的笑容:「Mikey也長大了,懂得照顧別人了。」

  Mikey的腳步稍稍一頓,又將我往上提了提:「柚子寶,和堅仔他們介紹一下你自己。」

  堅仔是誰?

  見我茫然,Draken笑著說:「我的本名叫龍宮寺堅,大家都叫我Draken,但這家伙偏偏喜歡叫我堅仔。」

  「Draken前輩你好,千冬你好,我叫若宮芙柚子,是冰帝高中三年級的學生,老家在京都——」

  「你叫若宮芙柚子?京都的?」名為千冬的青年怔住了,「你是場地哥的老師麼?」

  不愧是千冬,追隨場地的副隊長,光是聽到我的名字,就想起了他。

  「是呀,場地是我在補習班的……得意門生。」

  片刻後,千冬突然朝我鞠了一躬:「感謝你對場地哥的照顧,還有你給的溫泉旅行券!我一直沒有機會跟你表達謝意。」

  「哦,我也有印像了。」Draken恍然大悟,「如果是那個小老師的話,還給過甲子園的門票,話說你家的和果子是真美味,就屬Mikey吃得最多。」

  吃得最多的當事人哼哼道:「現在柚子寶是我的了,我可以隨便吃,羨慕不死你們。」

  「真是有緣。」千冬感慨,「沒想到會以這樣的方式和場地哥的老師見面。」

  「大家喜歡點心的話,我讓我家的管家再寄過來……」

  *

  等我們三人回到維修店時,阿干和莉蓮已經喝得東倒西歪了。

  他們機車也不修了,光顧著喝酒了。

  地上扔了好幾個酒瓶,說店裡禁止抽煙的阿干本人此刻正在吞雲吐霧。

  Draken呵斥道:「阿干,是你規定店裡禁止抽煙的。」

  阿干吐出一個煙圈,緩緩道:「規定就是用來打破的,這麼膚淺的道理,Draken,你都不懂嗎?」

  ……看來是醉的不輕。

  莉蓮哈哈笑道:「小青宗,你的領悟力很強,有前途。」

  「真的嗎,莉蓮奶奶?」

  兩人關系好的像是親祖母和親孫子,看得我牙疼。

  「我們把莉蓮帶回去吧。」Mikey對我說道。

  我壓根不想帶她,嘀咕道:「她在這裡更開心。」

  Mikey微微一笑,勸說道:「她怎麼說也是你的奶奶,就這麼不管不好吧。柚子寶聽話,明天我給你煎雞蛋吃。」

  Draken又朝Mikey投來了贊許的目光:「Mikey,你真的長大了。」

  ……他都感慨了一路Mikey長大了。

  「給我當孫子吧。」莉蓮猛拍阿干的肩膀,「我把我家的芙柚子介紹給你當女朋友啊。」

  Mikey臉上的笑容凝固了。

  阿干舉杯:「好啊,芙柚子很可愛呀,我正好沒老婆。」

  「我不管她了!!!」

  剛剛長大的Mikey一瞬間又變回了氣鼓鼓的小孩。

  他氣得要去和阿干比劃:「你沒老婆你自己去公園撿啊!!!」

  千冬欲言又止:「……是撿的嗎?在哪裡撿的?」

  「好了,Mikey,不要鬧了,醉鬼的話聽聽就過去了。」

  Draken像個大哥一樣的安撫他,然後拉開旁邊的置物櫃,熟練地從裡面拿出了一根棒棒糖。

  「巧克力味的,最後一根了,要吃嗎?」

  Mikey的注意力一下子被棒棒糖吸引了。

  「……要!」

  他撕開包裝紙,心滿意足地吃起了那塊糖。

  我有點開心,我不知道他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大家都想揍Mikey,確實也都上手揍了,但因為各種烏龍插曲,又和好了。

  以前聽橘杏說過,真正的朋友即使因為吵架分開了,重逢時也會很快原諒對方的。

  Mikey想和他們在一起。

  ……他是想的。

  我真正意識到這一點,是因為我從來沒見過他對三途或是九井露出過這樣的表情。

  啪嗒。啪嗒。

  有水滴在了我的手背上。

  下雨了麼?

  我抬頭看到白色的天花板,才反應過來,是我的眼淚。

  「啊,你怎麼哭了?」千冬第一個發現我哭了,緊張地問,「是因為Draken只給Mikey吃糖,不給你吃嗎?」

  我在這家伙眼裡居然是個吃貨人設嗎?

  於是我哭得更大聲了。

  「Draken,你還有沒有糖?芙柚子……」千冬磕巴道,「你們哄哄她啊。」

  「小慫包。」莉蓮閉著眼睛微笑,「跟你爺爺一個德性,因為吃得苦太少了,經不起事,遇到點小病痛就會哭。」

  「我沒哭!」

  我根本不是因為腳傷哭的!

  「你什麼都不知道!」

  ——被困在漆黑的鐵桶裡時我沒哭。

  ——摔了一跤腳被醫生按著治療時我也沒哭。

  現在會哭,是因為我……高興。

  我為Mikey和朋友們見面而感到高興。

  莉蓮吹了聲口哨:「自己把臉擦擦吧,都花了。」

  幫我擦臉的是Mikey,他叼著棒棒糖,因為沒有手帕,便用自己的袖子擦去了我的眼淚。

  「不哭了,柚子寶是個好孩子。」

  ——居然把我當小孩哄。

  「我馬上就去買糖。」——完了,Draken也以為我是因為沒分到糖而哭了。

  「我不吃!你別買!」

  我真的不要吃零食,但說出來又有幾分賭氣的意味。

  Mikey眨了一下眼睛,連嘴裡的棒棒糖都沒有拿出來,就托著我的下巴,毫不避諱他人的目光,湊過來給了我一個深吻。

  我終於不哭了,臉皮臊得滾燙。

  這是第一次在旁人面前接吻,啊啊啊太羞恥了!

  Draken扶額,千冬則和我一樣滿臉通紅。

  Mikey轉過頭,俯視著醉倒在地上的阿干:「柚子寶是我的,你不要做夢了,也不准再說她可愛。」

  作者有話說:

  在柚子治療的那段時間裡,Mikey讓Draken他們隱瞞柚子他以前是總長的事。

  表面理由:怕柚子擔心

  內心理由:不想失寵


第32章

  Mikey氣乎乎地宣誓主權的樣子像個小孩。

  我張了張嘴, 叫他:「Mikey啊……」

  他摸了摸我的頭,又以一副大人的語氣說道:「笨蛋,不要太感動。」

  「不是——」我指了指臉頰一側,「你的棒棒糖戳到我了。」

  一邊接吻一邊吃棒棒糖, 快樂的只有Mikey自己。

  短暫的沉默後, Mikey將棒棒糖換到了嘴巴的另一邊。

  「不能怪我, 是堅仔給我的糖。」

  好了, 壓力給到Draken那邊了。

  「喂, Mikey,」Draken自然是拒絕背鍋的, 「以後沒經芙柚子同意, 不要在別人面前做這種事。」

  我如小雞啄米般點頭附和:「說得對!」

  在大庭廣眾之下說親就親, 實在是太隨性了。

  「堅仔你這家伙, 居然站在她那一邊,你們才認識多久啊?」Mikey鼓成了包子臉, 「柚子寶你也是, 怎麼可以不幫自己的男朋友說話——」

  啪嘰。

  由於說話太用力,他嘴裡的棒棒糖掉了出來, 摔在了地上。

  Mikey整個人都傻了。

  千冬幽幽提醒道:「三秒原則裡說,掉在地上三秒內撿起來還能吃。」

  「不要亂教他!」Draken的斥責慢了一拍,Mikey已經彎腰去撿了, 幸好被我和Draken各拽住了他的一只胳膊。

  Mikey委屈巴巴:「堅仔, 柚子寶, 糖掉了。」

  我幸災樂禍:「你活該。」

  「你這個壞柚子,」他更委屈了, 「只會欺負我。」

  我化身大魔王, 捏住他的臉說:「就欺負!誰叫你剛才戳我的臉。」

  先前看到我和Draken他們在一起時, 這小子的第一反應居然是跑路,而不是進來找我。

  小慫包分明是他才對!

  「哼。」Mikey將頭扭到了旁邊,不再看我。

  Draken勸解他:「好了,不要鬧脾氣了。」

  Mikey告狀:「是她先笑我的!」

  「她是你女朋友誒。」千冬皺了皺鼻子,「你要像武小道對日向那樣對待芙柚子啊。」

  武小道,日向……這兩個名字很耳熟。

  哦,對了,花垣武道,橘日向,上次和橘杏約定去爬山的那對情侶!看樣子花垣武道也是Mikey以前的同伴,很可能也被Mikey傷害過,否則後者不會全速逃避。

  「日向都是把零食拿給武小道吃,還幫武小道打掃屋子。」Mikey又把頭扭過來看著我,意有所指。

  我有點不爽,這根本就是在暗示我懶:「那你和武小道日向去過日子吧,今天就給我搬走!」

  Mikey咬了咬牙:「去就去,到時候我不回來,你可別哭鼻子——」

  「怎麼和芙柚子說話呢?」

  Draken按住了Mikey的頭,後者想反抗,被他死死地按住了。

  「放開我,堅仔!」

  我一看Draken是站在我這邊的,立刻支棱起來了。

  「就是就是,你怎麼和我說話呢?」

  Draken不愧是東京萬字會的副總長,稍稍施壓,Mikey便無法反抗了。同為副總長,我這個東京萬次郎會的副總長就遜色多了。

  「芙柚子,」Draken很認真地對我說道,「照顧這家伙讓你很辛苦吧。」

  Mikey反駁道:「我也有照顧她啊!早上還給她煎了兩個蛋吃,我自己才吃一個!」

  Draken沒理他,鄭重其事地朝我鞠了一躬:「謝謝你願意照顧Mikey,沒有嫌棄他。」

  被他這樣一說,我反而不好意思了。

  Draken總給我一種他是Mikey老父親的既視感……

  「Draken先生,你別這麼說——」

  「請收下我們東京萬字會全體成員的感謝。」Draken頓了頓,說道,「……大家都很擔心這家伙。」

  ——大家都很擔心這家伙。

  張牙舞爪反抗的Mikey在聽到這句話後,突然不掙扎了,順從地垂著頭,像個理解了老師的良苦用心後變乖的小學生。

  「以後也請你為這小子多費心了。」

  這次不止Draken,連千冬也朝我鞠了一躬。

  ……太好了,我在心裡這麼想。

  被所有人寵愛著的Mikey,即使曾經犯下錯誤,也能得到他們的原諒。

  地上的莉蓮和阿干已經醉得不省人事,站著的三個青年彎腰鞠躬投在地板的影子一直保持著一動不動的狀態,仿佛是在等我的回答。

  「謝謝你們把Mikey交給我。」我也朝他們鞠了一躬,「以後我一定會保護好他。」

  ……

  離開Draken和阿干的機車店時,我們沒有帶走莉蓮。

  一方面是Mikey不願意帶她,另一方面是千冬剛把莉蓮背到Mikey的機車上,莉蓮就把千冬踢飛了,自己又回了機車店。

  「我和阿干弟弟還沒喝完,干杯zZZZZ~」

  阿干又成弟弟了,真是醉的不輕。

  Draken只好說:「你們放心回家,我會照顧她和阿干的。千冬你明天要打工,也快點回去吧。」

  千冬也是騎機車來的,他看向正在因為坐前座還是坐後座而爭吵的我和Mikey,拿出了手機:「留個電話吧,Mikey,方便下次聯系。」

  「不用了。」

  出乎我的意料,Mikey竟然拒絕了。

  趁著我發呆的間隙,他單手將我抱到了前座,然後跨上了機車。

  我不理解,他都得到原諒了,剛才和大家相處得也很好,為什麼不願意交換電話號碼?

  難道他仍然心懷愧疚?

  千冬又說:「武小道也在到處找你。」

  Mikey背對著他,擺了擺手:「等結婚時會叫上你們,在這之前,記得好好打工,把禮金准備好。」

  什麼結婚,八字都沒一撇呢!

  我剛要嚷嚷,抬頭看見Mikey的臉,忽然一怔,他已經恢復了一慣的茫然,面無表情地看著前方的路。

  ……無法想像,他是如何用這樣的表情,和友人輕松地調侃的。

  千冬還想說些什麼,被Draken攔住了:「Mikey現在忙著創業,芙柚子又要上學,等他們不忙時再聯系吧。」

  創業是Mikey對他們的說辭,實際上他依然加入了新的暴走族隊伍,過著和以前一樣的日子。

  「謝了,堅仔。」Mikey輕聲道謝。

  Draken踢開機車前的一塊小石頭,叮囑道:「開慢點,女孩子不適應太快的速度。」

  「嗯,我知道。」

  沒有留聯系方式。

  也沒有告訴他們住宅地址。

  ——Mikey壓根沒有和同伴們重歸於好的打算。

  但他聽Draken的話,開得很慢,比先前讓我們倆都睡著時的車速都要慢。

  機車承載著他全部的心事,好像只要他開慢一點,就能把這一刻拖成永恆。

  這個矛盾的小鬼,既無法坦然接受未來,又無法心甘情願地割舍過去。

  於是寧願在這條路上孤獨地徘徊。

  「Mikey!」

  不知道過了多久,背後突然傳來Draken的喊聲。

  Mikey猛得剎住了車,但他沒有回頭看。

  由於我和他是面對面坐的,因此遠處Draken的身影,完全落入了我的視線裡。

  隔著一條長長的馬路,我看到身材高大的青年站在路燈下,胸膛因為喘息而劇烈起伏著。

  他沒騎機車,是跑步追過來的。

  燈光把他的身影拉得很長很長,幾乎橫過了這條馬路,與Mikey的機車尾部相連。

  夜風吹過空曠的街道,Draken停下了腳步,不再追。

  但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已經追上了我們。

  「有空帶芙柚子過來玩,」他爽朗地笑道,「Mikey,我不換地址,就在這裡了。」

  *

  這天晚上的Mikey變得格外粘人。

  我吃維生素糖果時,他從背後抱著我,我卸妝時,他從背後抱著我,我刷牙時,他還從背後抱著我。

  最後我要洗澡了,他仍然不想放開,試探地說:「要不然就一起……洗吧?」

  我將他踢出了浴室,惡狠狠地警告:「你沒滿十八歲之前,想都不要想!」

  Mikey坐在地上,歪了歪頭:「那滿十八歲就可以了嗎?」

  他掰著手指數自己距離年滿十八歲的天數,驚喜地發現十根手指夠用了。

  奶乎乎的Mikey變成了肉食系的Mikey,真叫人心痛。

  話說回來,他本來就對亂七八糟的讀物很感興趣,在沙發底下藏了一堆,還自以為不放在床底下,就能瞞過我的眼睛。

  「滿十八歲了也不要想。」我關上門說。

  「為什麼?」某只流氓貓不肯被敷衍,在外面不停地撓門,「為什麼呀?」

  為什麼?

  說到底十八歲只是一個生理性質的衡量標准,這是世俗的,是外界的因素。

  真正的標准其實是我和Mikey之間的感情。

  我喜歡他,他也喜歡我——可他是因為魔法巧克力的效果而對我產生了感情。

  當魔法徹底消失時,他是會繼續喜歡我,還是像跡部和赤司那樣把對我的感情當成黑歷史呢?

  那件事之後,跡部和赤司再也沒主動聯系過我一次。如果不是因為他們良好的家庭教養,很可能已經把我拉黑了。

  那麼換成是Mikey呢?

  不受教養約束的Mikey呢?

  我盡量不讓自己思考這個問題,但是手機裡的備忘錄告訴我,距離魔法失效的天數已經進入了倒計時。

  「你都沒辦法承擔自己的未來,你要怎麼承擔我的未來呢?」

  這句話讓Mikey安靜下來了,一直到睡覺都沒再煩我,我照著前一晚那樣把真一郎先生的特攻服一半搭在自己身上,一半從床邊垂下去,蓋在Mikey身上,然而到了第二天——

  我是枕在Mikey的手臂上醒來的。

  「早安,Mikey。」我趕緊爬了起來。

  「我手麻了。」Mikey甩了甩手,「柚子寶不然——」

  我打斷了他的話:「想都別想一起睡!」

  「什麼啊。」Mikey站起身,嫌棄地說,「我是想說,不然我睡床,你睡地上吧,省得你夜裡掉下來把我砸醒,還把我當成抱枕。」

  「……咳咳,抱歉了,那今天我來做早飯吧,就做Mikey喜歡的蛋包飯,插小旗子的!」

  為了補償他,我只好勉強自己勤快一回。

  打開房門,莉蓮已經坐在沙發上喝酒了。

  她什麼時候回來的?

  是誰把她送回來的?

  她沒砸窗,她哪來的鑰匙?

  一連串的問題,在莉蓮滿是酒氣的聲音裡被打亂了思緒。

  「芙柚子,還不快點去給我切點奶酪?」

  「……你可真會使喚人。」

  「小鬼,你真打算和芙柚子一起生活嗎?」莉蓮突然又開始和Mikey瞎聊。

  Mikey記仇,因為她撮合我和阿干的事也不太想搭理她。

  「要想清楚哦,畢竟芙柚子的精神方面有問題。」

  我切奶酪的刀差點飛出去,她居然敢詆毀我!

  滿意地看到Mikey被震住,莉蓮又說:「她在受到刺激後,會變得與平時的她截然相反,甚至產生自毀的傾向。」

  「你說什麼嗚嗚嗚——」

  莉蓮捂住了我的嘴,她渾身都是酒氣,實在是荒唐,但她的語氣卻嚴肅得讓人不得不聽。

  「聽好了,Mikey。」莉蓮一字一頓道,「如果你決定接手芙柚子的人生,那麼你必須時刻保持清醒,在她發病的時候制止她。」

  「……因為她只能靠你了。」

  作者有話說:

  柚子沒病,有問題的是麥,莉蓮類似於讓差生管紀律。?


第33章

  在我被迫患上「精神方面」的問題後, Mikey明顯對我客氣了許多。

  早餐的煎蛋兩個起步,西瓜管夠,晚上還會主動給我准備維生素糖果,催著我吃下去。

  連他日常偷摸著翻的小黃書也收了起來, 換成了兩本《一百個讓女朋友哈哈大笑的好點子》和《如何成為最佳國民男友》。

  我看他緊張兮兮的樣子, 不免有些感動, 有些人在知道伴侶患有精神疾病後, 會立馬提出分手。

  然而Mikey不僅沒嫌棄我, 反而對我更好了。

  但我很快意識到,Mikey會這麼死心塌地, 都是魔女巧克力的緣故……啊啊啊, 我整個人都不好了!

  「這孩子真不錯。」莉蓮看著往洗衣機裡放衣服的Mikey, 微笑著說道, 「芙柚子,在日本這種國家, 願意分擔家務的男人並不多。」

  她和前兩天的酒鬼莉蓮完全不同, 慈愛的不像話,直接向Mikey證實了我家有祖傳神經病基因的說法。

  此刻, 她烤了香軟的奶油松餅,正在挑選喝紅茶的杯子。

  法國女人骨子裡是極致的浪漫,用什麼杯子盤子, 比吃什麼喝什麼更重要。

  「Mikey, 休息一下, 過來喝下午茶吧。」她溫柔地招呼道。

  「噢。」

  Mikey按下洗衣機的開關鍵,從沙發上隨手拿了件襯衫, 套在了身上。

  他依然很瘦, 皮膚呈現出一種接近病態的蒼白, 但精神狀態不錯,初見時他眼睛下方淡淡的黑眼圈幾乎已經看不出來了。

  這是在慢慢養好的節奏。

  我背著Mikey,偷偷和Draken聯系著,每天都發一張Mikey上體重秤稱重的照片給他。

  ——放心吧,副總長大人,我會把他養胖的。

  我瞟了一眼Mikey,他感受到我火辣辣的目光,挑了一下眉,然後將襯衫敞得更開,一副「你可以隨便看」的姿態。

  這家伙瘦歸瘦,但腹肌胸肌竟然一個都不少,著實令人驚訝。

  「看夠了就吃點心吧。」Mikey調侃道,「吃完了你再慢慢看。」

  「誰要看啊?」我嘀咕道,「不到十八歲的小鬼頭。」

  再過三天,Mikey就滿十八歲了。

  但是我還沒有想好要送他什麼禮物。

  我吃著點心,在心裡盤算著,機車他不要,衣服太普通,手表沒新意,零食吃完就忘了,要不包下一座游樂場,帶他回憶童年?

  ……我也不知道Mikey的童年是什麼樣的。

  莉蓮烤的松餅味道很好,但她烤的是奇數,因此多出了一個,我和Mikey都虎視眈眈。

  片刻後,Mikey扭過頭,移開了目光:「……柚子寶吃吧。」

  「愛你~」我不客氣地拿走了那塊松餅。

  雖然我沒病,但Mikey以為我有病,處處讓著我,我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正當我吃的得意時,莉蓮忽然問道:「芙柚子,如果位置調換,你能像Mikey對你這樣對他嗎?」

  「什麼位置調換?」

  對面的兩人都沉默了。

  Mikey低頭看著手裡的紅茶,莉蓮望著我的眼神愈發溫柔。

  她不說,全讓我自己猜。

  「你們說啊,調換哪裡的位置?不說我要鬧了,我受了刺激會精神不正常哦,你們最好不要惹我——誒誒,」我反應過來了,「莫非你想問如果精神有障礙的是Mikey,那我會怎麼做嗎?」

  在西式婚禮中,神父都會讓新人許下無論貧病富貴都不離不棄的承諾。

  但說到底這只是空口白話,動動嘴皮子就好,不具備任何法律效力。當災難真正降臨時,不少人還是會背棄承諾。

  我想了一下說:「我可能會跑路。」

  Mikey猛然抬起頭,黑眸死死地盯著我,那眼神裡有憤怒,有悲傷,也有搖搖欲墜的破碎。

  無一不是在說,他被我的直白傷害了。

  「為什麼?你還像你的祖父一樣沒有擔當嗎?」問理由的是莉蓮,她單手按在了Mikey的膝蓋上,阻止了他起身離開。

  他居然氣得要離開?Mikey這麼玻璃心的嗎?

  「我只是說可能會跑路,又不是一定會跑路。」我只好又改口說好話,「很大程度上是不會跑路的,有病就看病吃藥啊,反正若宮家又不缺錢,國內外的專家都能請到。」

  大部分不能共苦的情侶,都是迫於生活壓力,而我並沒有這個顧慮。

  莉蓮又問:「假如你的父母不同意呢?」

  「那我就沒辦法了,畢竟我經濟都沒獨立——」靠,又傷害Mikey了,「雖然我經濟沒獨立,但跡部赤司紅葉都能借我錢。」

  我在心裡輕聲嘆息,其實大概率要受到傷害的人是我才對。

  畢竟我是真的喜歡Mikey,而他是因為巧克力的魔法才會迷上我。

  現在委屈巴巴的反而成他了。

  「如果Mikey不先離開我,那我絕對不會離開Mikey!」

  「因為我……」當著第三人的面表白,總歸有點不好意思,「很喜歡Mikey。」

  Mikey的臉色終於緩和了。

  「啊嘞,我全錄下來了。」莉蓮拿出藏在身後的手機,舉著搖了搖,「芙柚子以後可不能反悔。」

  然而她拿的不是自己的手機,而是Mikey的手機——她是替Mikey錄的。

  ……難道Mikey真的有精神方面的障礙?

  莉蓮把手機扔給Mikey,然後拎起了自己放在沙發上的包。

  「你們兩個誰也別嫌棄誰,好好相處,我走啦。」

  我已經習慣莉蓮的我行我素,但仍然不忘假客氣:「不再多留一陣子嗎?」

  「不留了。」莉蓮很有自知之明,「再留你要罵我了。」

  「……」

  「後天是我生日。」Mikey開口說,「一起吃個飯吧。」

  「不吃了。」莉蓮掏了掏自己干淨的口袋,「我可沒錢給你買禮物。」

  Mikey搖頭:「我不要禮物。」

  「那也不吃。」

  「給你買酒。」

  「……酒,有酒啊。」莉蓮糾結了一會兒,「還是算了吧。」

  沒等Mikey再說挽留的話,她解釋道:「我要去治病了,再不治就會死。」

  Mikey皺起眉頭:「是什麼病?」

  「是——」莉蓮支吾了幾秒後哈哈大笑,「騙你的啦。」

  Mikey不信,堅持問:「你去哪裡治療?」

  「臭小鬼,都說了我沒病。」她伸手揉了揉Mikey的金發,揉成了亂七八糟的雞窩,「……就是看你和芙柚子有點看膩了,想去看看其他人。」

  「你要去哪裡?」

  Mikey的固執超乎我的想像,在短暫的時間裡,他和這個並不友善的老人,似乎建立了深厚的友誼。

  「我打算先去非洲草原上逗逗獅子,再跟兒子要點錢去賭城翻盤,最後吃遍中國……」

  莉蓮的計劃總是很大,沒有人可以追上她的步伐。

  「我受你爺爺的托付,本來是想帶你去看看的。」她笑了笑,說,「但你已經有芙柚子了,年輕人不會為了修行而放棄愛情,否則不是大冤種麼?」

  ……莉蓮回國果然是為了Mikey,與我無關。

  明明我是她的親孫女,她和Mikey卻更像一家人。

  「孩子,給你最後一個忠告。」莉蓮狠狠地擁抱了他一下,「多笑一笑,好運氣會到來的。」

  「……好。」Mikey悶聲說。

  我看得牙疼,吐槽道:「要不要我給你們放個煽情的BGM?」

  「芙柚子,作為你的祖母,我也有一個忠告要給你。」

  「!」

  我瞬間心理平衡了,莉蓮也想到了我,說明心裡是有我的。

  她走到門口,手一揚,指縫間夾著一張卡片,然後衝我狡黠一笑:「家賊難防,你的存款,我全收下咯。」

  ——那是我的卡!

  「還給我!」我目眥欲裂,氣惱地追了上去,「你不能這麼坑我!」

  腳腕的傷沒好,我根本跑不過莉蓮,還沒等我追出小區,她已經騎著她的破機車跑路了。

  動作一氣呵成,看來是早有預謀。

  「可惡,這個老騙子!」我肺都要氣炸了,「沒給過我壓歲錢就算了,還總是從我這裡拿錢!」

  父親母親經常給她錢,也不知道她到底用到哪裡去了。

  轉頭瞥見Mikey也出來了,他走過來,摸了摸我的臉說:「別和她生氣了。」

  「呵呵。」他沒有損失他當然不用生氣。

  「莉蓮生病了。」Mikey輕聲說。

  老實說我是不信的。

  她如果生病,我父親肯定會知道,也不會允許她到處亂跑。

  ——當晚,我接到了父親若宮蓮的電話。

  「她早就生病了,已經住院兩年了,只是不讓我們告訴你,說是和你不熟。」

  和我不熟還拿走我的存款???

  若宮蓮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疲憊:「前陣子我給她約了醫生做手術,但被她跑掉了。」

  我不由得指責道:「有病不治還跑掉?父親大人,你太慣著她了,有時候要采取非常手段。」

  「快別提了,我強行把她送去看病,結果她把我的車燒了。」

  「……」

  可以,這很莉蓮。

  「她說要回國帶一個人,是她唯一的朋友臨終時的囑托,於是我給她買了機票。」若宮蓮頓了頓說,「今天她又聯系我說要回法國了,但只要一張機票,我猜她大概已經釋然了。」

  ……原來她真的生病了。

  ……原來她真的把朋友的囑托放在了心上,萬作沒看錯人。

  盡管莉蓮沒帶走Mikey,她把他交給了我。

  「芙柚子,莉蓮說你是個好孩子。」若宮蓮說。

  她在我這裡吃喝,使喚我,還卷走我的存款,能不說我好麼?

  「我是第一次聽莉蓮誇別人。」若宮蓮輕聲笑笑,「真羨慕你,我一輩子也沒聽她誇過我。」

  ……突然就被治愈了。

  我哼了一聲:「她還算有眼光……你勸她好好治療啊,現在什麼病不能治,治好了才能繼續喝酒。」

  「我會轉告她的。」若宮蓮岔開了話題,「我從櫻庭那裡多多少少知道點你和你男朋友的事了。」

  他說的是我和Mikey。

  男主角此時也來到了我的旁邊,豎著耳朵緊張地聽著。

  「我先表明我的態度,我不同意。」

  糟糕,Mikey自閉了。

  我趕緊敷衍道:「我這邊忙,有空再聊吧。」

  我掛了電話,對在沙發上蜷成一團的Mikey說:「振作起來,小伙子。又不是他和你談戀愛,他不同意有什麼用?」

  「……爸爸?」Mikey說。

  「喲謔,還沒進我家的家門,就改口了?」

  「看你和你爸爸吵架有點好玩,我沒有見過爸爸媽媽,不知道和父母吵架是什麼感覺。」Mikey捏了捏我的手指說,「我是被我爺爺和哥哥帶大的。」

  這是他頭一回主動跟我說起他的身世。

  我靠在他的肩上,安靜地聽著。

  「我的哥哥,」漫長的停頓過後,Mikey說,「叫佐野真一郎。」

  作者有話說:

  想要評論QAQ?


第34章

  佐野真一郎的墓碑前。

  我抱著一束向日葵, 盯著碑上的「佐野家之墓」的字樣,久久不能回過神。

  旁邊的Mikey清掃完畢,放下抹布和水桶說:「可以了。」

  「可以了,柚子寶。」

  「噢噢。」

  我這才把向日葵端正地擺在了墓前。

  「真一郎先生, 我遇到你弟弟了……」

  我有一肚子的話想說, 但最後只是和復讀機似的重復。

  原來佐野真一郎沒騙我, 他的確有個弟弟。

  「我遇到萬次郎了……」

  萬次郎是Mikey的本名, 全名叫佐野萬次郎。

  佐野家原本是人口眾多的大家庭, 但Mikey從小就失去了父母,後來又陸續失去了大哥、妹妹、沒有血緣的二哥、爺爺。

  到頭來, 只剩下了他一個人。

  我無法想像他內心有多痛苦, 但他在說這些事的時候, 語氣很平靜, 表情溫柔。只是一改平日裡的懶惰,將墓碑周圍清理的十分干淨。

  「我遇到你弟弟萬次郎了。」

  在我第N次重復這句話時, Mikey終於打斷了我:「你可以說點別的。」

  說點別的……

  「我和你弟弟萬次郎相遇了。」

  「……」Mikey無語了三秒後, 轉過頭對著真一郎的墓碑說:「大哥,不好意思啊, 柚子寶有點呆。」

  「嘿,你說誰呆呢?」我用右手比了個槍的手勢,抵在了他的太陽穴上。

  Mikey又說:「但這個呆子, 是大哥你替我找的, 不是麼?」

  很好, 壓力給到了真一郎那邊。

  不得不承認,緣分是很奇妙的東西。

  Mikey的祖父萬作和我的祖母莉蓮是青梅竹馬, 而Mikey的大哥是我的救命恩人, 他的發小場地圭介是我在補習班的學生……

  難怪我在第一眼看到Mikey時, 就覺得似曾相識。

  同為魔女巧克力的受害者,我給他的待遇也和跡部赤司全然不同,不僅帶他回家,還管吃管住。

  當初我還認為是出於自己的正義感和責任心,不能放任他不管,現在後知後覺發現根本就是見色起意。

  Mikey絮絮叨叨地和真一郎說了很多話,起初是講他這幾年的生活,後面全是關於我的事,連我每天半夜從床上掉下來把他砸醒的事都說了出來。

  我既尷尬又疑惑,那張床並不小,我在這裡睡了一個多月也沒掉過一次,怎麼他一睡進來,我就每天都會掉下去?

  更奇怪的是,我從來沒把自己驚醒過。

  「大哥,艾瑪,爺爺,我下次再帶柚子寶來看你們,現在該帶她去吃飯了。」

  Mikey站了起來,閉上眼睛雙手合十。

  我也趕忙站了起來,學著他的樣子,閉上眼睛雙手合十,在心裡默默地說,我會幫你們照顧好Mikey的。

  一定。

  片刻後,Mikey睜開眼睛:「你對他們說了什麼?」

  「不告訴你。」

  他摸了摸下巴:「我猜是不和Mikey大人分開之類的話。」

  「!!!」

  「看來我猜對了。」Mikey笑著握住我的手,「那就如你所願吧。」

  ……如你所願。

  ……如我所願。

  假如不是巧克力的魔法,而是他真的喜歡我,那該有多好。

  時間線拉回到相遇那天,醉酒的Mikey與我在公園的長椅上相遇。

  我和他搭話,而他沒有吃那塊巧克力,然後……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他會在長椅上睡上一覺,我則是會徑直搭上赤司或是跡部的車,回到京都的家裡,然後准備出國的事宜。

  再無交集。

  甚至都不知道彼此錯過。

  可萬一Mikey在巧克力時效過後,像跡部和赤司那樣對我避之不及怎麼辦?

  「你看上去臉色不太好。」

  「……沒。」

  Mikey歪了歪頭:「你是第一次來墓地嗎?」

  「算是吧。」

  畢竟家人都在,除了真一郎先生,朋友也沒有因為意外喪生的。就連場地圭介的死訊,我也是這陣子才知道的。

  「挺好的。」Mikey摸了摸我的臉,「這是一種幸運。」

  「Mikey……」BaN我欲言又止,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

  任何安慰的話,從沒有經歷的人口中說出,聽上去都像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你今天願意陪我過來,我很高興。」Mikey看出我的糾結,主動岔開了話題,「我也有一段時間沒來了。你買的向日葵挺漂亮的,他們會喜歡的。」

  「那下次我還和你一起來,帶真一郎先生喜歡的香煙,艾瑪喜歡的娃娃和爺爺愛喝的酒,我得准備准備,不能只有一束花,太草率了。」

  「不用那麼麻煩。」

  「要的要的,Mikey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

  「嗯。」他彎了彎嘴角,扯出一抹笑意,「好了,我們去吃飯吧,我剛才聽到你肚子在叫了。」

  我在他的肩上捶了一拳:「是你自己餓了,別誣陷我。」

  ……

  Mikey帶我去吃的是他老家附近的一家拉面店。

  店名和店面都很普通,沒什麼新意,連他自己也覺得不好吃。

  「我上小學時經常來這裡吃面。」Mikey沒吃完就放下了筷子,「味道不對了。」

  「因為原來的廚師回北海道的老家了。」隔壁桌一位吃面的老人插話道,「都有好幾年了。」

  我不動聲色地聽著,在Mikey出去外面的自助機上買點心時,發了這家店的名字和位置給櫻庭。

  【去找這家店原來的廚師,務必把他請來一趟,明天是Mikey的生日。】

  沒錯,距離Mikey的生日,僅僅剩下一天。

  我訂好了蛋糕和各種點心,也買了不少禮物,但始終覺得差了點東西。

  差Mikey真正想要的東西。

  他到底想要什麼呢?

  其實我知道——

  他想要家人的陪伴。

  他想和朋友一起玩。

  哎。

  前者無法實現,後者……他自己又倔得要命,那天之後就再也沒提過Draken和千冬他們了。

  「你在看什麼?」

  面前被放下一杯奶茶,抬頭看到Mikey咬著另一杯奶茶的吸管,目光炯炯:「是不是那個男人?」

  他還在惦記著「大慫包」。

  我不想和他吵架,他也不想。

  「下午想去我家看看嘛?」Mikey補充道,「我以前生活的房子。」

  想去!

  但是——

  「下午橘杏找我開茶話會,你自己安排自己吧。」

  Mikey皺眉:「我也去。」

  「全是女生的茶話會,你去做什麼?」

  「……」

  「你要是感到無聊可以喊三途君和九井君來打牌。」我擺了擺手,「隨便你做什麼,反正女生的聚會你不准來,除非——」

  除非就有商量的余地,Mikey動了動耳朵。

  「除非你穿裙子,加入我們。」

  「嘁。」

  Mikey對穿裙子十分抗拒,立馬就放棄了。

  我的腳傷還沒恢復,是叫家裡安排司機接送的,Mikey把我送上車之後,叮囑道:「你回來時要給我帶點心哦,不要只顧著自己吃飽,想想家裡還有我。」

  「你就知道吃,」我指了指自己的臉,「沒其他表示了嗎?」

  Mikey在我的臉上啄了一下:「玩得開心點,柚子寶。」

  我心滿意足地點頭:「退下吧,Mikey公主。」

  車子緩緩駛出,十分鐘後,耳機裡傳來了櫻庭管家的聲音:「芙柚子小姐,Mikey少爺跟上來了。」

  ……果然。

  就算叫他不要跟著,他也會偷偷跟過來。倒不一定是饞茶話會的零食,他是擔心我去見讓他耿耿於懷的大慫包。

  幸好我早有准備。

  我對櫻庭說:「按原計劃行事吧,辛苦你穿女裝了。」

  櫻庭:「……應、應該的= =」

  聽得出來他很不情願,但也沒辦法,最了解我言行舉止的人就是養大我的櫻庭本人了。

  我在一處便利店下了車,在借用洗手間的時間裡,我和假扮成我的櫻庭互換了身份。

  櫻庭比我高出一頭,但Mikey是騎機車慢吞吞跟在後面的,因此並不容易發現。等他看到「我」和橘杏她們喝茶看電影後,大概就會放心離開。

  之所以這樣藏著掖著,完全是為了給他准備禮物。

  不多時,我在這裡等到了約定見面的人——Draken。

  「抱歉,突然把你叫來商量事情。」這不是我第一次麻煩對方了,因此很不好意思,「但是Mikey過生日,我覺得和你商量比較好……」

  「有女朋友真好啊,過個生日都有人費心。」停頓了一下,Draken說,「芙柚子是個好女孩。」

  突然被誇,讓我一下子磕巴起來:「沒、沒那回事,Mikey對我很好,我也希望他開心一點。」

  Draken問:「那你有什麼打算嗎?」

  「我能送出的禮物都很普通,蛋糕點心零食,他想吃多少吃多少,也想過給他包下游樂園或是私人島嶼,但只有我們兩人也不好玩。叫上他原來的同伴們,他肯定又要炸,雖然他很在意你們,但是——」

  但是他就是很別扭。

  Mikey的遭遇讓我無法去糾正他的別扭,他所承受的痛苦比任何人都重。

  「Draken先生,我想錄下你們大家的日常生活,做成錄像帶送給他。」

  「只要大家都是笑著的,我想Mikey就會很開心。」

  沉默了一會兒,Draken說:「好,我帶你去見我們原來的同伴。」

  ……

  第一站是三谷家。

  在知道我們的來意後,三谷隆很是樂意地配合。

  他的房間裡放滿了設計圖紙,叼著筆在鏡頭下塗塗畫畫,床頭掛著他的特攻服。

  ——原來他是東京萬字會二番隊的隊長。

  「畫過這麼多的衣服,感覺最滿意的還是東卍的隊服,好懷念大家一起的時光。」紫發的青年微笑,「但是以後會努力設計出更滿意的衣服,成為全日本最好的設計師。」

  接著,我和Draken又依次去了阿帕阿呸的店裡,去見了柴八戒,松野千冬,S.mile和Angry……最後見到了花垣武道。

  Draken提前給花垣武道打了電話,後者請了假,從學校裡匆匆趕到了附近的咖啡店。

  「武小道,她是Mikey的女朋友。」Draken向對方介紹我。

  我舉著攝像機說:「來,花垣君,看鏡頭。」

  花垣武道愣愣地看著我:「Mikey君有女朋友了?」

  「嗯,突然開竅的。」Draken調侃道。

  「放輕松點,隨便說兩句。」我試圖讓花垣武道隨意一點,但他情緒緊張,始終無法笑得自然。

  「花垣君,想想你的女朋友日向,想點開心的事——」

  「我想見Mikey君。」花垣武道突然大聲說,「拜托你,請讓我見他!」

  要是不知道Mikey的遭遇,我肯定會一口答應下來。

  但是現在我不吭聲了。

  Draken看出我的為難,勸說道:「武小道,Mikey會和芙柚子吵架的。」

  「可是——」

  「再給我一點時間吧。」我只好設法迂回,「我會說服他和你見面的。」

  「……謝謝你,Mikey君的女朋友。」

  花垣武道的態度讓我覺得很奇怪,但是我又想不明白哪裡奇怪。

  Mikey交女朋友很奇怪嗎?

  總不會他以前有什麼暗戀的女生,被我拆散了,而Draken他們在瞞著我吧?

  我和Mikey畢竟不是正常戀愛,這點讓我很心虛,不會被花垣武道看出端倪了吧?

  當晚我把擔心的事告訴櫻庭之後,這位人美心善的管家在半小時後就打來了電話:「芙柚子小姐,我已經在花垣武道的身上裝好了竊聽器。」

  「喂,別啊!」

  竊聽和私自調查向來是我反對的行為。

  櫻庭卻說:「這種無恥的事是我做的,和芙柚子小姐無關。等等,他見到朋友了,你聽——」

  電話那頭傳來了絲絲拉拉的聲音。

  「千冬,是我。」

  花垣武道去見的是松野千冬。

  「誒?你是未來的武小道嗎?你從未來回來了?」

  ——從未來回來。

  這麼說,花垣武道是穿越人士?

  以前我是不信這種天方夜譚的,但經歷了三次的魔法巧克力事件後,我對此類玄幻的事情都不敢輕視了。

  很快,花垣武道提到了我。

  「千冬,Mikey君是怎麼認識若宮同學的?」

  「Mikey說是他在公園裡撿的。」

  「誒?千冬也見過Mikey了嗎?」

  「嗐,是很烏龍的巧合下見到的。」

  好想問問花垣武道,我和Mikey在未來怎麼樣了?

  QAQ竊聽可恥啊!

  「我在未來,好像沒見到若宮同學……」花垣武道說,「其他人都見到了……Mikey他……」

  我掛斷了電話。

  我更加相信花垣武道是從未來回來的了。

  之所以沒見到我,大概是因為……Mikey和我分手了,就在十一天後。

  我握著手機,一陣茫然,低頭看到列表裡躺著另外兩封被拒絕見面的回復。

  一封來自跡部。

  【本大爺最近很忙,沒有時間請你喝下午茶,改天吧。】

  另一封來自赤司。

  【有集訓,暫時沒時間見面,有事電話聯系。】

  ……罷了,人人都不想面對黑歷史。

  我會是Mikey的黑歷史嗎?

  「柚子寶,我回來了。」

  Mikey敲了敲浴室的門,「你今天玩得開心嗎?」

  「開心。」我打開水龍頭,讓水流聲蓋過我的抽泣聲,「我今天玩得很開心!」

  作者有話說:

  慫到不敢質問。

  Mikey想要的禮物,大概是……(和諧)?


第35章

  Mikey的未來沒有我, 他不要我,這個真相打擊到了我。

  他在外面站了一會兒,問道:「柚子寶,我能進來嗎?」

  「不能!」我急急地叫住了他。

  要是讓他看到我在哭, 肯定會東問西問。

  「我在洗澡!」

  ……隨便編了個謊。

  「騙人, 你平時到十點才會洗澡, 而且水流聲是洗手台這邊的。」Mikey熟悉我的生活習慣, 一眼就拆穿了我的謊言。

  我看到他的影子映在了磨砂玻璃上, 他伸出了手——

  「你別進來!」

  「……」

  我的語氣很凶,Mikey一下子愣住了。我也意識到自己態度不好, 在這件事裡, 他本就是受害者。

  「對不起……請你別進來!」

  水流聲已經掩飾不住我的嗚咽聲, Mikey也發現了我的異常。

  「柚子寶, 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跟我說說吧。」

  「沒有發生事……」我痛苦地揪著頭發,「我就想一個人呆著。」

  家裡所有的門都沒有鎖, 他執意想進來我也攔不住。

  但是過了很久, Mikey都沒有推開門。

  他也沒走,影子仍然映在玻璃上。

  「Mikey……」

  「嗯, 我在呢。」Mikey的聲音很溫柔,更像是哄,「柚子寶, 我不進去, 我就在這裡陪你。」

  我吸了吸鼻子, 將水龍頭的聲音開得更大。

  「柚子寶,你玩過雲霄飛車嗎?明天我生日, 我們去玩那個吧。不過要是你害怕的話, 我們可以坐摩天輪, 這個你不怕了吧?」

  「我想吃草莓味的刨冰,你吃巧克力味的吧,然後一人換一半,這樣我們就可以吃到兩種口味了。」

  「你想去我家看看嗎,不是上次的公寓,是我老家,我的房間很酷哦。院子裡還有大樹,你會爬樹嗎?應該會吧,上次還看到你爬窗的。」

  Mikey絮絮叨叨地說了一大堆話,他好像說累了,聲音漸漸地越來越小,直到安靜下來。

  打開門,入眼的便是靠在牆邊睡著的金發青年——這家伙竟然把自己說到睡著了。

  更讓我哭笑不得的是,他的頭發上還粘著一根棒棒糖,看樣子是在跟我說話時,從嘴裡拿出來結果忘了放回去……

  我本來不想吵醒他,但剛路過他旁邊,他就睜開了眼睛。

  「柚子寶……」他咕噥著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我好困。」

  「困了就早點睡覺吧,你吃過晚飯了嗎?」

  「在路上吃了點心,還吃了你給的棒棒糖,今天是哈密瓜味的——誒,我的糖呢?」

  Mikey發現自己嘴裡的糖不見了,找了一圈沒找到,得出結論:「不得了了,小偷吃了我的糖!」

  我看著掛在他頭發上甩來甩去的棒棒糖,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笨蛋,糖被你的頭發吃掉了。」

  我伸手想去拿下粘在他頭發上的糖,卻被他抓住了手,然後他用掌心包住了我的手。

  他垂下眼眸:「看到你笑出來,終於能松口氣了……」

  說著還很誇張的配合著舒了一口氣。

  我突然意識到頭發上粘著棒棒糖的當事人,是絕對不可能忽略掉這份重量的,Mikey醒來時就發覺棒棒糖在頭發上,但他想逗我笑,所以才假裝不知道。

  沒有推開門進來。

  也沒有逼問我發生了什麼事。

  只是陪伴。

  還有哄我開心。

  不知不覺中,Mikey變得比以前更體諒人了。

  連今天的晚餐都是他親手准備的。

  雖然櫻庭管家給我們安排了送餐服務,但很多時候,我和Mikey都熱衷於使喚對方為自己做飯。

  Mikey給我煎了可麗餅,並用巧克力醬在上面畫了一個大大的笑臉圖案。

  「希望柚子寶開心到嘴巴笑歪掉。」他將可麗餅推了過來。

  ……多好的Mikey啊。

  但只要一想到他的行為是受赤魔法的影響,我的心裡就愈發難過。一方面貪心這份被操控的感情,另一方面又覺得對Mikey不公平。

  這個問題深深地困擾著我,當天晚上,Mikey睡得很早,而我久違的失眠了。

  「懶大王……」床下傳來了Mikey的聲音,我以為他是在說夢話罵我,卻又聽到一聲聲響,他坐起來了。

  「你睡著了嗎,懶大王?」他站在了我的床邊。

  我閉著眼睛,假裝熟睡。

  他戳了戳我的臉,我沒吭聲。

  ……這家伙想做什麼?

  然後他輕手輕腳地將我抱起,抱回了地板上。

  破案了!

  不是我每天夜裡睡覺不老實,從床上掉下來砸到他的,是他自己把我抱下去的。

  而且被當成抱枕使用的,根本就是我本人啊!

  Mikey在黑暗裡更加炙.熱的呼吸噴灑在我的脖頸間,令我不敢動彈。他扯過旁邊那件真一郎的特攻服,嚴嚴實實地蓋在了我們兩人的身上,而後他輕聲說了句:「晚安,柚子寶。」便抱著我繼續睡覺了。

  被一個男人抱著,四面八方都是他的氣息,我哪裡還睡得著?

  ……

  早晨,我是被客廳裡的聲音吵醒的。

  睜眼時,Mikey也剛好揉著眼睛醒來。

  我在心裡默默感慨,沒想到到後半夜我竟然睡著了。

  而醒過來的位置又變成了我枕在Mikey的大腿上。

  「早安,Mikey。」

  「早……」Mikey打了個哈欠說,「柚子寶,你又從床上掉下來砸到我了,腿麻掉了。」

  呵呵。

  戲精又開始了他的表演。

  不過今天是戲精的生日,還是不要拆穿他了。

  「是是是,是我不對,下次我會注意的。」我輕咳了一聲,笑著說道,「生日快樂,總長。」

  某總長伸手比了個「耶」的造型:「Mikey大人已經十八歲了——」

  「可惡,你這只該死的蠢東西!」

  客廳裡突然傳來了三途的叫聲,以及砰砰咚咚的撞擊聲,像是拆家的節奏。

  我和Mikey沒時間繼續閑聊,趕緊起床去開門,臨出房門前,Mikey還不忘往我過短的睡衣上,套了件他的衣服。

  客廳裡十分熱鬧,除了正在與三途廝殺的一只大白鵝,還有蘆丁雞,緬因貓,毛絲鼠,柴犬,非洲刺蝟,金錢龜,熱帶魚,小香豬……

  基本算是一個小型的寵物世界了——這是我送給Mikey的第一份禮物。

  因為他先前提過,說想養只寵物,但不知道養什麼,所以我委托櫻庭,讓他找來了一些可以合法飼養的小寵物,掛上介紹,讓Mikey自己挑選。

  小動物都用小籠子關著,只有幾只體型較大的被放出來溜達,而三途大概是想登門給Mikey一個生日驚喜,沒想到和大白鵝杠上了。

  「Mikey!」三途一見到Mikey,就急切地問道,「我可以殺掉這只蠢東西嗎?」

  大白鵝趾高氣昂,脖子上還掛著「Mikey專屬,禁止食用」的牌子,難怪三途能被它欺負了。

  Mikey饒有興趣地看著,說:「顯然不能。」

  三途好像很沒有動物緣,鸚鵡也飛到了他的頭上,叫囂道:「蠢東西,蠢東西——」

  三途:「老子跟你們拼了!」

  鸚鵡:「拼了!」

  最終Mikey挑中了那只短手短腳的非洲迷你刺蝟。

  「……別的也想養。」他戀戀不舍地看向緬因貓,但很顯然這所公寓裡養不了那麼多寵物。

  「我讓櫻庭把它們養到若宮家的東京分宅,創造一個Mikey的動物園,你隨時可以去玩,怎麼樣?」

  Mikey的眼睛亮了:「可以嗎?」

  「當然可以,這是送給總長大人的禮物。」

  「哼,花言巧語。」三途冷哼一聲,對我的行為十分不滿。

  「三途,你一大早來做什麼?」Mikey問道。

  三途被哽了一下後說:「我也准備了禮物。」

  「你的禮物?」Mikey突然皺了皺眉,一副很是嫌棄的樣子。

  「不是頭發!」三途很急地說,「這次絕對不是頭發!我保證你會滿意!」

  頭發?什麼頭發?

  難道三途以前還給Mikey送過假發當禮物?

  三途從身後拿出了一只盒子,看包裝應該是點心盒。

  Mikey猶豫了一下,接過了那只盒子。

  三途興高采烈地介紹道:「我把那些看不慣你的人,他們的——」

  「滾!」

  只看了一眼禮物的Mikey,立刻蓋上了盒子,都沒讓我看到裡面是什麼。

  「馬上帶著你的禮物離開這裡,今天不准找我。」Mikey把盒子扔還給了三途。

  剛才還趾高氣昂的三途,瞬間變成了小可憐,委屈巴巴地說:「我也想給你慶生,上一個生日就是我和你——」

  「不需要,」Mikey打斷了他的話,「我和柚子寶要兩個人出去玩。」

  簡而言之就是兩人世界,不允許有第三人插足。

  三途受到了打擊,連大白鵝在他擺放在門口的皮鞋裡上廁所,都沒心情去管了。但他堅持給Mikey做了一頓豐盛的生日早餐,並在我們去游樂園之後,留下來打掃衛生和給非洲刺蝟做窩。

  期間我多次想打開三途的禮物盒,都被Mikey眼疾手快地阻止了。

  「到底是什麼呀?」坐在去往游樂園的機車上,我第N次問Mikey。

  Mikey將下巴擱在了我的頭盔上,悠悠道:「我忘了。」

  「那我自己問三途君。」

  「別好奇啦,他送不出什麼人能想出來的禮物。」

  Mikey的心情出奇的好,不到二十分鐘,我們便來到了他昨天說過的游樂園。

  「我本來以為你會包下游樂園給我慶生。」Mikey半開玩笑地掏出了兩張門票,「結果票還是我自己掏錢買的。」

  「我也想包啊,但是我爸凍結了我大部分的卡。」……才怪。

  若宮蓮雖然不贊成我和Mikey的事,但也沒對我們采取任何動作,一切都照常,用他自己的話說,就是:「你是若宮家的孩子,本性難移,當你遇到危機時,很快會回家的。」

  可惡,這不就是拐彎抹角說我慫麼?

  於是我打定主意要讓他們刮目相看!

  「以後用我的錢。」Mikey很大氣地說,「我讓九井多賺點。」

  ……說前一句話就夠了,加上後一句話,總有種拖家帶口吃軟飯的意思。

  我們檢了票,進了游樂園。

  「柚子寶有想玩的項目嗎?」Mikey開始了他的推薦,「雲霄飛車,跳樓機,海盜船?」

  全是刺激的項目,一律pass。

  「我們去劃船吧。」

  「劃船?」Mikey叫出了聲,「我是老頭子嗎?」

  「劃船那裡提供好吃的免費點心,還有……恐龍表演。」

  免費點心讓Mikey心動了,勉勉強強同意了。

  實際上,我雖然沒有包場游樂園,卻仍然做了一些小動作。

  當Mikey吃到免費的點心時,就已經明白了。

  ——全都是出自櫻庭管家之手。

  「早知道我就不花錢買票了。」Mikey在小船上坐下,吃起了桌上的點心,「柚子寶你也吃。」

  替我們劃船的是一只霸王龍,他時不時回過頭,看Mikey一眼。

  小船旁邊也有不少走來走去的恐龍,有的在蕩秋千,有的在摔跤,當然了,都是工作人員穿著娃娃服假扮的假恐龍。

  Mikey很有興致地看著,順口說道:「好熱,要是能有杯喝的就好了。」

  他話音剛落,霸王龍就拿出了一罐果汁,擺在了他的面前。

  「謝了。」Mikey盯著霸王龍看了一會兒,盯得我和霸王龍都緊張起來了,然後擰開果汁,「柚子寶,你怎麼在發抖?」

  「……沒有。」

  我心虛地要命,畢竟這些假恐龍,根本不是工作人員假扮的,而是東京萬字會原來的成員們假扮的。

  花垣武道想見Mikey,龍宮寺堅想給Mikey慶生,三谷隆和阿帕阿呸他們都放心不下Mikey……原來不止是Mikey想看到大家幸福,大家同樣也希望看到Mikey幸福。

  於是我想出了這個不見面又能見面,不給他慶生又能給他慶生的主意。

  唯一不好的是,如果被Mikey發現真相,大家都能全身而退,就我退不了。

  Mikey眯起眼睛:「你真的沒有事瞞著我嗎?」

  我舉手作發誓狀:「絕對沒有,你知道的,我是個老實人。」

  Mikey臉色一沉,突然厲聲說:「坦白從嚴,抗拒更嚴!」

  我被嚇得一哆嗦,劃船的霸王龍也被嚇了一跳,不怎麼專業的他,直接撞在了另一艘船上,然後我一個後仰,從船上翻進了河裡。

  作者有話說:

  柚子為什麼慫,因為Mikey發火的話,大家都能跑掉,她跑不了。

  處男畢業要在十一天後。

  昨天太忙了沒有時間更新,早上一覺睡到了下午,補覺真舒服QAQ。?


第36章

  我被Mikey從河裡撈了上來。

  雖然我會游泳, 但在我掉進河裡不到一秒鐘,Mikey立刻毫不猶豫地跳了下來,我連任何施展泳技的時間都沒有,就已經上了岸。

  渾身都濕透了, 夏天的衣服本來就單薄, 濕噠噠的粘在身上, 很不舒服。Mikey見狀脫下了自己的襯衫遞給我。

  「你這也是濕的。」我沒接。

  「笨蛋——」Mikey低聲罵了一句, 非把他的衣服蓋在了我身上, 「……這裡都是男生。」

  壞了,他知道這裡的恐龍娃娃服下都是東京萬字會的成員了?

  但是大家都遮得那麼嚴實, 也沒發出聲音, 難道他有透視眼嗎?

  同樣渾身濕透的Mikey將襯衫給了我, 自己上身現在是光著的, 線條利落,皮膚白皙, 沾著水珠的胸肌和腹肌, 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看夠了沒有?」Mikey按住了我的頭,磨了磨牙, 「我們來算算賬——」

  「我沒有隱瞞你!」

  冷靜,我要冷靜。

  我必須得死不承認。

  否則大家被揭穿後全都跑了,倒霉的還是我一人。

  「我發誓!」在Mikey黑白分明的眼眸注視中, 我舉起右手再次發誓, 「我要是隱瞞你, 我就死無葬身之——」

  嘴巴被捂住了。

  這句毒誓沒有發完。

  Mikey垂眸,聲音小了下去:「……不准亂發。」

  「噢。」

  但對我而言, 發毒誓是家常便飯的事, 反正從來沒有應驗過。

  「對別人也不准亂發。」

  「……」

  Mikey又說:「你答應的話, 我就不追究了。」

  還有這種好事,我立馬點頭答應:「好。」

  他盯著我看了片刻,而我用眼角余光打量著周圍靠過來的恐龍們。

  劃船的霸王龍是花垣武道,蕩秋千的兩只是河田兄弟,摔跤的兩只是阿帕和阿呸,而幫我們拿來毛巾的恐龍是龍宮寺堅。

  我:「!!!」Draken你怎麼能擅自給自己加戲!

  說好的一切聽我安排的呢!

  Mikey接過毛巾,說了聲謝謝,然後按在了我的頭上,仔細地幫我擦了擦頭發。

  假如Draken被允許說話,他一定會像老父親那樣,再次感慨Mikey長大了。

  擦完我的頭發,Mikey又開始給自己擦頭發。

  他一點也不著急,擦得慢條斯理,周圍的恐龍們也沒有散去。

  眼看霸王龍激動的情緒按捺不住,從喉嚨裡已經擠出了一個音節,我趕緊大叫一聲,蓋過了他的聲音。

  ……別太明顯啊花垣君QAQ

  Mikey歪著頭看向我:「去附近的百貨商場換身衣服吧,然後再去看電影如何?你這個小膽子,對游樂園的刺激項目也不敢嘗試。」

  「誰說我不敢?!」被說是小膽子,我有點生氣,但在看到Mikey手指指向滿載尖叫聲的雲霄飛車時,我又縮了縮脖子,補上了後半句話:「真是太了解我了,我的確不敢。」

  Mikey嗤笑一聲,將用過的毛巾搭在了龍宮寺堅(恐龍形態)的爪子上。後者從他出現開始,目光一刻都沒有離開過。

  曾經是團寵的Mikey,現在依然是團寵。

  要知道他們穿著那麼厚的娃娃服,很容易中暑,是過命的交情才願意接受這樣的安排。

  在這樣重要的日子裡,如果什麼都不能留下,那就太遺憾了。

  我靈機一動,出注意道:「Mikey,我們來拍個合照吧。」

  Mikey站起身說:「去商場換身衣服再拍。」

  去過商場就不可能再回游樂園了。

  我看了看四周的東萬成員,小聲說:「我想和恐龍們一起拍……」

  Mikey收斂了笑容:「你給我適可而止。」

  這句話裡已經帶上了明顯的警告。

  我又慫了,畢竟他發現了這些恐龍有問題,我因為落水才逃過被他審問一劫,再得寸進尺,保不齊他會新賬舊賬一起算。

  「走了。」Mikey握住了我的手,帶著我往出口處走去。

  我回頭看了霸王龍一眼,他伸長了爪子,像是想要抓住些什麼。

  這個花垣武道是從未來過來的,穿越這種事聽上去很雅,置身其中卻是不堪,穿來穿去跟趕場似的,他該多累啊。

  現在,他只是想見見Mikey,和老朋友一起玩而已。

  勇氣突如其來,一下子使我膨脹起來,我一跺腳,甩開Mikey的手:「就要拍!」

  Mikey臉色一沉:「你想造反嗎?」

  「我……」

  我當然不敢造反,但我有別的方法。

  在Mikey微慍的沉默中,我湊過去吻了一下他的嘴唇。

  這是大庭廣眾之下第一次主動吻他,我臉都快沒了,早知道我應該自己也穿個恐龍娃娃服。

  哢擦——

  是相機快門的聲音。

  竟然還有人偷拍嗎?可惡!

  「我想拍嘛,你最好了,Mikey寶。」

  Mikey的脾氣被這麼一鬧,也基本消失了,他無奈地嘆氣:「……煩死了。」

  這聲嘆氣也意味著Mikey同意了我的請求。

  作為恐龍群裡唯二的兩個人類,我和Mikey站在了中間,Draken龍站在了他的左側,其他龍也都默默站好了位置。

  「來,笑一笑!非常好~」

  游樂園的工作人員替我們拍了好幾張合照,拍完後將相機還給了我。

  Mikey拉起我的手說:「這下可以走了吧。」

  「嗯!」

  我心裡琢磨著回去多洗幾份,給他們人手一份。

  Mikey和我在走到出口時,突然又回過頭看向了不遠處未散開的恐龍群。

  「今天我過得很開心。」他說道。

  「你在和恐龍打招呼嗎?」我問道。

  他平靜地低下頭,水滴從他的發梢滴落,旋即在地上留下一個淺淺的印記。

  「說啊,你是不是在和恐龍說話?」

  ——他始終不肯回答我這個問題。

  *

  百貨商場。

  我和Mikey在挑情侶裝時又發生了爭吵。

  原本已經看好了一套,穿上之後,他不樂意了。我胸前的字是【我只吃飯不洗碗】,他胸前的字是【我只洗碗不吃飯】。

  Mikey開始鬧了:「我也要只吃飯,我不洗碗。」

  導購用看白痴一樣的眼神看著他:「這就是個衣服,洗不洗碗你們自己回家商量唄。」

  沒人能理解Mikey對儀式感的執念,他死活要換。

  但衣服是套裝的,沒法拆開賣,於是他發現所有衣服上的字都讓他吃虧了。

  【你說的都對】、【我只賺錢,我不花錢】、【今晚跪搓衣板】……

  最後Mikey挑中了【老公大人最帥氣】和【老婆大人最可愛】的套裝,覺得這上面的字對他來說不吃虧。

  我要鬧了。

  「這怎麼好意思穿?一點都不矜持,八字沒一撇,就老公老婆的……」

  Mikey拎著我往試衣間的方向走:「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暴走族裡都是這麼叫的。」

  我不情不願地換上了新T恤,完全不想待在人多的商場裡了,Mikey卻來勁了,又是逛點心區又是逛飲料區。

  明明這些東西家裡都有,他生怕別人看不到他這件矬得要命的衣服似的。

  買完零食出了商場,Mikey在一個自動販賣機前停了下來。

  「你又想買什麼?」

  我看了一眼就呆住了,這個販賣機是專賣安全套的。

  「喂喂,你不會真要買吧?」

  Mikey的眼神已經給了我明確的答案,他用手指叩了叩櫃門:「我可以讓你挑,你喜歡什麼款式的?」

  「我哪裡知道我喜歡什麼款式的?」

  「哈哈哈——」他笑出了聲,「那就挑看得順眼的。」

  「都、都看不順眼。」

  Mikey不笑了,磨了磨牙:「我十八歲了,而且你也是離不開我的吧。」

  我隨手瞎指了一盒:「就那個吧。」

  「果香柚子味。」Mikey誇贊道,「你還真是厲害,一下子就選中了自己的本命。」

  「……」

  買完安全套,我已經可以預見晚上會發生的事了,連電影都沒心思看,熬到散場後,Mikey問我想吃什麼,我這才想起昨天讓櫻庭去辦的事。

  我選了昨天吃的那家拉面店,Mikey皺眉:「那家不好吃。」

  「說不定今天就好吃了呢?」

  「不能換一家嗎?」

  「不能。」

  他似乎知道我又做了小動作,雖然不太贊同,但還是開往了拉面店的方向。

  「我也學騎機車。」我心血來潮地說,「借我騎騎唄。」

  Mikey莫得感情:「不行,你會把我車子弄壞的。」

  「略略略~」我吐槽道,「我自己會買。」

  「這輛不能給你,不過我可以把鷹丸修好送給你騎,它很適合你,絕對拉風。」

  鷹丸?聽上去很厲害的樣子。

  我不由得對我即將得到的機車充滿了憧憬。

  到了拉面店,我給Mikey和自己點了和昨天一樣的拉面。

  Mikey興致缺缺地趴在桌上,直到白發蒼蒼的廚師端來兩碗拉面,他才從無聊中回過神來。

  「生日快樂啊,Mikey君。」老廚師微笑著說,「好久不見了。」

  「津口爺爺?」

  Mikey愣住了,喃喃道:「我記得你很早就不在這裡工作了……」

  「是若宮財團的大小姐特意請我過來為你慶生的。」

  一碗十分鐘就能吃掉的拉面,Mikey吃了半個多小時,湯也一口沒有剩下。

  津口廚師還送了他一份從北海道帶來的土產。

  「開朗一點,小伙子。」臨別時,老廚師說,「明年的八月二十日,我還會過來給你做拉面。」

  「好。」

  離開拉面店,Mikey一言不發,顯得心事重重,難道是沒吃飽?

  「要不然我讓我爸幫老廚師開一家拉面店,你天天都——」

  Mikey吻了吻我的眼睛。

  很輕的一吻。

  「謝謝你,柚子寶。」

  「先別謝,我還有第三份禮物,你可能會罵我。」

  是時候拿出東萬眾人的錄像了。

  「只要不是在我頭上種草,我都不會罵你。」Mikey頓了頓,說,「去我家吧。」

  「誒?」

  「一直想帶你去我家看看,被你拒絕了兩次,今天是我生日,不准拒絕。」

  ……我也沒想拒絕。

  *

  佐野家原先是開空手道道場的,但道場主人佐野萬作已經不在了,Mikey也沒有繼承的打算,道場就關了。

  庭院很大,長滿了雜草,還有一棵大櫸樹。

  Mikey將機車停好,掏出鑰匙,打開了屋子的門。

  「不用換鞋,地板比你鞋髒。」他邊走邊說,「這裡沒人住之後,就不打掃了……快兩年了吧。」

  光線從髒兮兮的窗戶投進來,投射在木質的地板上。

  空氣裡滿是塵土和霉菌的味道。

  「咳咳咳——」

  我忍不住咳嗽了起來,Mikey伸手將窗戶打開。

  「你要不要緊?不然去院子裡坐著吧。」

  「沒事,我也想看看Mikey生活過的地方。」

  玄關處擺著娃娃,應該是妹妹艾瑪的,沙發邊有一根拐杖,應該是萬作的,打開抽屜,裡面是亂七八糟的小旗子,不用問,這是Mikey的。

  桌子上擺著一家四口的合照。

  爺爺萬作、真一郎先生、艾瑪和Mikey……他們每個人都是笑著的。

  玻璃相框上蒙了一層灰塵,我拿出手帕,從邊角開始擦起。

  Mikey靠在牆邊,沒什麼表情地打量著四周,目光停在了蒼白的牆壁上。

  「……我以為我再也不會來了。」

  心被一觸,我轉頭看向他。

  「Mikey……」

  沒什麼語言能安慰到他。

  我走過去抱住了他。

  「這幾天突然就想回來看一下,柚子寶,你不是要給我看錄像麼?」Mikey回抱住我,「我昨天回來把我房間收拾過了,去那裡看。」

  Mikey的房間不在主宅,而是在倉庫。

  很小,也很破,還擺著一些修理摩托車的工具和零件,像雜物間。

  但總歸有了生活的氣息,不像他的公寓臥室那樣冷冰冰。

  Mikey打開電視,調整錄像機,而我忐忑不安地拿出了昨天拍的錄像帶。

  ……雖然他說過除了出軌會生氣,別的不會生氣,但我今天自作主張的次數太多了,依然有些擔心。

  我不得不將他喜歡的飲料和點心准備好,這樣可以減少他的憤怒。

  Mikey叼著薯條看了起來。

  錄像最前面,是Draken對Mikey的祝福。

  薯條哢吱哢吱的聲音就沒停過。

  我偷偷看了看Mikey,他的臉上全然看不出是高興還是生氣。

  直到整卷錄像看完,定格在花垣武道最後那句「我一定會拯救Mikey君。」上,當事人才關掉電視機。

  「老實說,我很反感你這種自作主張的行為。」

  「……」我埋頭啃銅鑼燒,假裝他說的不是我。

  「但因為是你,我又反感不起來。反感不到一分鐘,覺得你又慫又勇,就原諒你了。」

  「哈?」

  抬頭再看Mikey時,他竟然笑了。

  「柚子寶,你知道我最想要的禮物是什麼嗎?」

  「鯛魚燒銅鑼燒插小旗子的蛋包飯生日蛋糕波子汽水——」

  那盒果香柚子味被放在了我的面前。

  我就知道!

  這貨買這個絕對不是為了觀賞!

  他昨天過來一趟,只收拾自己的房間,絕對是早有預謀!

  「我最想要的是……」Mikey舒舒服服地倚在了沙發上,朝我勾了勾手,「坐上來,自己動。」

  作者有話說:

  今天文中是Mikey的生日。

  文外是東萬成立的日子,也是柚子的生日。

  祝兩小只生日快樂。

  以及麥真夠懶的。最後那句像是霸總發言,其實是懶人發言。


第37章

  坐上來, 自己動?

  這個懶家伙!

  我原本還有些不好意思,聽到這句話,直接朝等著被伺候的Mikey翻了個白眼:「這麼懶,你干脆就別做了。」

  說完我拆了包青蘋果味的軟糖, 一口一個吃了起來。

  Mikey坐不住了。

  「開玩笑的啦, 那我下來, 自己動。」

  他像海草一樣游過來, 又像小動物一樣蹭了蹭我的臉。

  我別開臉:「笨蛋, 現在補救已經晚了……唔唔——」

  嘴巴被吻住了。

  軟糖在唇齒間化開。

  Mikey的吻技似乎是與生俱來的好,他每次接吻時都會認真地閉上眼睛, 眼睫微顫的樣子格外動人。

  「我想占有柚子寶的全部, 可以嗎?」

  我被他吻得快要缺氧, 暈乎乎地說:「我說不可以你會聽嗎?」

  「當然——不會。」

  他一手托著我的下巴繼續接吻, 一手摸到了我的T恤後面,手指動了動, 裡面的扣子就順利地被解開了。

  等等, 他什麼時候學會的單手解bra?!!

  該不會是隱藏的老司機吧?

  「我最喜歡柚子寶了。」

  在這樣曖昧黏稠的時刻,這句突如其來的表白顯得無比純真。

  Mikey將臉貼在了我的胸前, 咕噥道:「我很早就想這麼做了。」

  一秒從純真切換回肉食系。

  我慫得不敢動了,話也說得磕磕巴巴:「至少先洗、洗個澡吧,你怎麼這麼心急, 你趕、趕火車啊。」

  Mikey笑了一聲, 然後將自身全部的重量壓在了我身上。

  救命!

  這就是他所謂的「我下來, 自己動」嗎?這還不如「坐上來,自己動」……

  然而, 他卻沒有下一步的動作。

  他只是看著我, 眼神溫柔地注視著我, 黑色的瞳孔裡倒映出我驚慌失措的臉。

  「逗你的。」Mikey心情很好,笑著收回手,「正餐要留到晚上,現在只是開胃小菜,我還沒吃蛋糕呢。」

  頓了頓,他單手托腮,瞟我一眼。

  「我比較想把蛋糕和柚子寶一起吃,你懂我意思吧?」

  秒懂,但我不想承認。

  「我聽、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啊。」

  「不懂也沒關系,」

  Mikey低頭,含住了我的一根手指,濕潤溫熱的觸感仿佛能從指尖一直傳達到心底。

  「我會好好教你的。」

  *

  傍晚時分,外送員將生日大餐和生日蛋糕一並送來了。

  Mikey點的是他喜歡的蛋包飯和壽司拼盤,以及作為餐後點心的銅鑼燒。我的則是一份法式料理。

  我如坐針氈,胡亂吃了幾口就放下了叉子,Mikey舉著蛋包飯上的小旗子說:「多吃點,不然晚上沒力氣。」

  真要命,處處意有所指。

  吃過晚飯,沒等消化完,Mikey就迫不及待地邀請我一起去洗澡。

  沒錯,一起洗。

  「之前你答應過的,滿十八歲了可以一起洗,況且又能節省水資源,為保護地球環境做出貢獻!」

  媽耶,平時怎麼沒見他還是個環保主義者。

  「拜托,你家浴缸太小了,兩個人太擠了。」

  「擠得下!」

  我想敷衍過去,Mikey伸手捉我,眼看要被捉住了,我干脆滾進了床底下。

  「咳咳咳——」

  床底是Mikey偷工減料的清潔盲區,全是灰塵。

  「這就是你所謂的都打掃干淨了嗎?」

  「快點出來。」

  見我實在不配合,Mikey只好說:「不鬧你了,那我先洗,你再洗。」

  我這才從床底上探出頭:「一言為定哦。」

  安全的僅僅只有泡澡的時光。

  Mikey家的老宅裡是祖傳的木質浴缸,這裡他也提前清理過了,架子上擺滿了新的洗漱用品。

  洗發水和入浴劑都是巧克力味的,甜甜的熱氣氤氳滿了整個空間。

  ……真舒服呀。

  我躺在浴缸裡,忽然瞥見斑駁的牆上有繚亂的字跡。

  伸手擦了擦,第一行是:【決定了,我要成立日本第一的隊伍——佐野真一郎】

  竟然是初戀男神寫的。

  許多許多年前,他就躺在這裡,寫下了心中的夢想。

  第二行是:【無敵的Mikey要征服世界!】

  中二時期的Mikey意外的中二。

  第三行是:【我喜歡小堅。】

  沒有署名,但應該是Mikey的妹妹艾瑪了。不知道這個小堅知不知道她的心意。

  我也拿起了旁邊的小刮板,在留言牆上寫下了自己的願望。

  希望……

  希望和Mikey永遠在一起。

  不太現實。

  花垣武道說過,Mikey的未來沒有我。他必然是拒絕了我,快樂的日子只剩下了十天。

  另外,我也即將要去法國讀書了。

  今後也許會是兩條沒有交集的平行線。

  【希望Mikey幸福。】

  寫完這個願望,我有些悵然若失,但到底失去了什麼,我也不知道。

  換洗的睡裙是Mikey幫我挑的,鵝黃色,有股牛奶的香味。

  說起來自從他承包了洗衣服的工作之後,家裡的衣服上總有這股味道,但我不記得買過牛奶味的洗衣液。

  難道是三途買來的?

  我拿起睡裙,震驚地發現除了睡裙,竟然什麼也沒了。

  ……也只能穿睡裙了。

  等我忐忑不安地回到房間,打開門,Mikey不在房間裡。

  我松了一口氣,剛踏進屋裡,腳下被東西一絆,立刻朝前摔去,摔進了——

  Mikey的懷抱裡。

  他比我穿得更清涼,隔著薄薄的衣服,我都能感受到對方皮膚的溫度。

  「看來柚子寶也很期待。」Mikey悠悠地說。

  「明明是你伸腳絆我!」

  「你沒有證據哦~」

  抗議無效,我被Mikey抱到了沙發旁。

  蛋糕盒已經打開了,裡面的蛋糕是我特別訂制的,一個做得和他的機車巴布一模一樣的巧克力蛋糕。

  Mikey挑眉:「做的這麼精致,蠟燭都沒地方插了……」

  最終他只在機車的邊上插了一根蠟燭。

  「十八歲不用點十八根嗎?」我關了燈說,「一根只有一歲誒。」

  燭光輕搖,輕紗的窗簾如夢似幻,Mikey的神情落寞又平靜。

  「人要是永遠只有一歲,也挺好的,全家都在,還不用擔心吃穿。」

  「……」

  沒等我傷感完,他轉而將目光投向了我。

  「但也有不好的地方,一歲就吃不到柚子了。」

  「!!!」

  這家伙就不能不在這種時候破壞氣氛嗎?

  Mikey壓根不想切開機車蛋糕,他握住了我的裙角,然後用手指緩緩勾起——

  「柚子寶,你也是喜歡我的吧?」

  「……喜歡。」

  「嗯。」得到肯定的答案,Mikey吹熄了蠟燭。

  室內旋即陷入一片黑暗,在窄小的空間裡,我的幽閉恐懼症又瀕臨發作的邊緣。

  但是下一秒,耳畔、身側,就全被青年巧克力般甜蜜的氣息包裹得水泄不通。

  「……別怕。」

  嗯,不怕。

  細密的吻落在了我的眼睛上、鼻梁上,他從來沒有吻得這麼仔細過,虔誠得讓我覺得自己是被珍惜的寶物。

  多好的Mikey啊,青春的身體充滿活力,黑曜石般的眼睛亮如星光。

  他的手像是春天的魔術師,他撫過的一切都會繁花遍野。

  我的視線開始變得潮濕,潮濕裡是各種各樣的Mikey。

  ——在公園的長椅上醉酒的Mikey,

  ——吃了巧克力後變得黏人愛撒嬌的Mikey,

  ——在大雨中委屈巴巴等我來接他回家的Mikey,

  ——即便是短暫分開也要叫我名字的Mikey,

  ——被我偷穿特攻服後發火的Mikey,

  ——知道我和別的男生發郵件後氣到上頭的Mikey,

  ——騎機車總是將我放在前座的Mikey,

  ——背著我爬山還討價還價要零食的Mikey,

  ——喜歡牽手總是擁抱熱衷接吻的Mikey,

  ——每晚將我從床上抱下來當抱枕再反咬一口的Mikey……

  「柚子?柚子寶?」

  Mikey的手指擦過我的眼角,潮潮的,我才發現自己又哭了。

  他有些慌:「這才到哪裡,你就哭——」

  我將臉埋在了他的肩頭,悶聲問道:「可不可以結束?」

  「喂,考慮一下男生的感受吧,我都已經這樣了。」

  「可不可以結束?」

  「我不想結束。」

  我很喜歡Mikey,也並不排斥這種行為,甚至是期待和他一起變成大人,但我怕他會後悔。

  魔女巧克力聽上去很奇妙,但本質上和用藥物控制少女的痴.漢並無區別。

  「結束吧,求你了……」

  我終於淚流滿面,我十分害怕,怕他藥效過了以後會後悔,會憎恨我。

  如果他有喜歡的女生,那我更是罪無可恕。

  哭聲越來越大,我的心情比以往任何一次哭泣時都難過。

  「為什麼?」Mikey不解,「柚子寶你不喜歡我麼?」

  「喜歡……真的喜歡!」

  「那你在怕什麼?」Mikey的聲音緩和了一點,「我不會凶的,我理論知識超豐富。」

  「我怕……」我艱難地說出了那兩個字,「後悔。」

  我怕後悔。

  我怕你會後悔。

  Mikey愣了一下,靜默了片刻後,他試圖安撫我的情緒:「別拒絕我,好嗎?我會認真對待的,芙柚子。」

  叫我芙柚子,他此刻必定是認真的。

  「對不起……」巧克力的事如鯁在喉,卻始終說不出來。

  我是個徹頭徹尾的慫包,連承認錯誤的勇氣都沒有。

  那些天真美好的時光輕捷地流轉過去,十天後,或許只是我一個人的歡喜。

  過了很久,Mikey的聲音在黑暗中涼涼的響起。

  「柚子寶,你別哭了……我不做了。」

  「真的嗎?」

  「真的。」他有些煩躁,賭氣般地說,「以後都不做了,行了吧。」

  是在他兩年沒回來的家中,他特意提前來打掃房間,又說了一堆騷話,還是他的十八歲生日這天,一個男生最重要的時刻。

  「對不起,Mikey……你以後可能不會喜歡我,所以我怕你後悔……」

  「我後悔個屁。」

  他冷哼了一聲,啪的一下,打開了燈。

  曖昧和情.欲一瞬間被刺眼的亮光驅散了,Mikey沒什麼表情地看著我:「你要回家嗎?」

  我搖了搖頭:「不回家。」

  「那你睡這裡,」他轉過了身,「我去睡隔壁。」

  隔壁哪有干淨的房間,他只收拾了這一間。

  「我喜歡Mikey!」我從他的背後抱住了他,將臉貼在他的背上,「是真的喜歡!」

  「真的喜歡?那你還溜我玩?一開始也不拒絕,到這一步了又哭。」Mikey嘆氣,「我都快沒脾氣了,小慫包。」

  「你才是小慫包!」

  「算啦,不跟你吵了。我去隔壁睡覺——」

  「睡這裡!」

  「那你去隔壁睡嗎?」

  「我也睡這裡!」

  最終我和Mikey還是擠在了他的小床上,蓋著真一郎的特攻服。

  Mikey又氣又無奈地被我抱著,他本人都快縮到牆角了。

  「你這個笨蛋,非要這麼考驗人性麼?我可不是什麼柏拉圖愛好者啊。」

  我將臉貼在了他的心髒處,低聲說:「你等我十天唄。」

  「嗯?」

  「你再等我十天,我一定會……和你睡覺的。」最後幾個字說得像蚊子在哼。

  「我不信,到時候又要哭唧唧怕後悔,讓我白忙一場。」Mikey拍拍我的頭,「睡吧,小慫包。」

  我決定不慫了,等十天後魔法過了,就重新追求Mikey,談一段真正的戀愛。

  但在這期間裡,發生了一點意外。

  魔女巧克力的事被三途知道了。

  作者有話說:

  柚子期待麥的對待,但又怕他後悔,說到底還是慫。


第38章

  早晨我醒來時, Mikey已經不在旁邊了。

  這還是他第一次沒等我一塊起床。

  枕頭邊放了換洗衣服,牛奶味特別濃郁,以及一個藍色的兔子發箍。

  我磨磨蹭蹭地穿上衣服,在臥室裡好奇地翻看了一圈, 才趿拉著拖鞋來到浴室裡洗漱。

  Mikey正在刷牙, 含著滿嘴的泡泡咕嚕咕嚕。

  「早安, Mikey, 昨天睡得好嗎?」

  本是一句客氣話, 卻換來了對方巨大的怨念。

  他吐掉嘴裡的泡沫,用兩只頂著黑眼圈的眼睛冷冷地盯著我:「你覺得呢?」

  我覺得……有點慘。

  我不准他亂來, 又不肯分房睡, 還要抱著他睡, 而他只穿了內褲, 我只穿了睡裙,兩人的衣服加起來都湊不出一套完整的。

  在Mikey眼裡, 我一定是故意作弄他QAQ

  為了補償他, 我只好另獻殷勤:「早餐想吃什麼?我給你做!」

  「廚房都沒收拾,能做什麼?」Mikey沒好氣地說, 「而且你做的蛋包飯,蛋都包不住飯!」

  敢批評我!

  「呵,那你切的法棍還一點都不專業呢, 誰讓你用手撕了?」

  Mikey拒不認錯:「電視上說專業的法國人吃法棍都是用手撕的。」

  「哪個電視啊?」

  吵下去就沒完沒了。

  Mikey先閉了嘴, 我想了想, 湊過去在他臉上啵唧了一下。

  他瞬間臉色就好看了很多。

  「Mikey,我們今天把廚房收拾出來吧。」

  聞言, Mikey抬眸看著我。

  收拾廚房就意味著要常來常住。

  「你之前也沒說你家有這麼大的房子, 還有這麼好看的庭院, 我們干脆搬回來住吧。」

  ……他願意回到生活過的地方,這是一件好事。

  「這樣我們以後就能在院子裡春天放風箏,夏天放煙花,秋天烤紅薯,冬天堆雪人。」

  經過昨夜的內心掙扎,我對未來充滿了憧憬。

  Mikey卻沉默了,憂郁的目光越過我,落在了我身後不遠處的大櫸樹上。

  我固執地搖晃著他的手臂:「好不好嘛,好不好——」

  最後他松了口:「隨便你,但不要指望我幫你打掃。」

  懶家伙,但是——

  「放心,我一個人能搞定。」

  我找了紙和筆,對這棟老宅做起了詳細的規劃。

  院子裡的雜草需要除去,種一些爬牆的鐵線蓮、葡萄和山烏龜,和一小片向日葵田,然後開出一個水池,養些錦鯉和烏龜。

  水池上方是鵝卵石鋪成的小路和一個可以喝茶下棋的小亭子。

  庭院的草地上再裝幾個蘑菇燈,既能當夜晚的氛圍燈,又能當作音響。

  我興衝衝地把設計草圖拿給Mikey看,他瞥了一眼,哼出一句「花裡胡哨」,就移開了視線,繼續翻看手裡的漫畫。

  「你真沒品味,要花裡胡哨的才好看。」

  我轉頭找了櫻庭,讓他聯系工程隊上門改造。

  宅子內部基本保持原樣,只添置了一些軟裝,因為那裡有著關於佐野家成員的記憶。

  Mikey房間裡的單人床被我換成了一張雙人床,舊沙發也套上了新的淺色沙發套,擺了幾個鯛魚燒形狀的抱枕。

  窗簾換成了白色的輕紗,置物櫃的架子中間擺上了我們在游樂園和恐龍們拍的合照,牆上掛了我給Mikey畫的肖像畫。

  地板上有機車壓出的痕跡,不是很美觀,因為這裡以前是佐野家的倉庫,被用來擺放真一郎的機車,於是我又加了一塊漂亮的地毯。

  耗時五天,全部改造完成。

  完工是在日暮時分,我將Mikey從外面領進院子裡,他提溜著他的非洲迷你刺蝟,一路沒什麼所謂地環顧,看什麼都神情淡淡的,看不出是滿意還是不滿意,也不說話,只有我一個人在嘰嘰喳喳。

  最後我將他領進他的房間,喜滋滋地向他展示時,他踢了踢地毯,終於開口,卻是一句很欠扁的話:「這玩意麻煩死了,清理的時候千萬別叫我。」

  「Mikey是笨蛋,你就不能誇誇我嗎?」

  我朝著他的屁股踹了一腳,卻瞥見他的嘴角輕輕勾起——Mikey的心情實際上很好。

  ——原來他一路都在憋著笑。

  「看你媽多厲害,把我們家弄成花蜘蛛的巢穴了。」他戳了戳非洲刺蝟的肚皮,小家伙立刻將刺豎起,縮成了一團裝死。

  Mikey托著這團刺球,不由得皺眉:「怎麼你膽子也隨你媽了,給我站起來。」

  據他所說,在眾多的寵物裡,特意挑了這只非洲刺蝟,純屬認為它一身是刺,攻擊性強,沒想到是個慫包,一遇到事就怕得要命,別說攻擊了,連路都走不動。

  於是他想給它取名叫「柚子二號」。

  對此,我相當不滿:「它更像你才對,它應該叫Mikey二號。」

  短手短腳,奶乎乎的,吃飽了倒頭就睡,沒人看到時會在地上滾來滾去。

  我們各執一詞,無法達成統一意見,非洲刺蝟到現在依然叫非洲刺蝟。

  晚上,當幾只蘑菇燈亮起時,整個庭院都籠罩在了極其溫馨的光芒裡。池子裡流水潺潺,紅色的錦鯉在游來游去。

  屋檐下掛著的貝殼風鈴被晚風吹得輕輕晃動,發出叮叮咚咚的聲響。

  一個庭院徹底活了過來。

  Mikey和我坐在亭子裡邊看游魚邊吃西瓜,一人半個,用勺子挖著吃。他挖出一勺果肉,丟給了旁邊的刺蝟,小家伙立刻高興地抱住了果肉,美美地吃了起來。

  「嗤,吃貨。」Mikey笑著說,「跟你媽一樣。」

  我也挖出一勺西瓜肉丟給了刺蝟:「你想吵架嗎?」

  Mikey若有所思道:「柚子寶,我發現我們常常會因為這種小事吵起來,雖然先前說了誰先吵就是誰的錯,但總感覺要找個更好的方式來停戰。」

  「嗯?」話說每次都是誰先起的頭啊!

  下一秒,Mikey將臉湊了過來,朝我一抬下巴。

  我心領神會,吻了上去。

  這個吻持續了很長時間,分開時Mikey的神情都是恍恍的。

  「喂,你的那半西瓜好像比我的甜。」他捂著臉說。

  我反駁道:「胡說八道,這是一個西瓜切開來的兩半,味道是一樣的。」

  「你這人——」他欲言又止,最終氣鼓鼓地躺在了地上,「沒救了,低情商的傻瓜柚子。」

  我找著詞想罵他,他又自己坐起來了:「今晚天氣不錯,適合兜風,你腳也好了,我教你騎機車吧。」

  「誒,可以嗎?」

  正當我興衝衝地幫巴布擦灰時,Mikey不知道從哪裡推來了一輛又破又舊的紅色踏板車。

  「你該不會想讓我騎這個吧?」

  我要打人了。

  「對呀,我好不容易修好的。」Mikey驕傲地介紹道,「這是巴布50cc型的鷹丸,我以前的愛車,現在送給柚子寶了。」

  一副「看我對你多好還不趕緊過來誇我」的欠扁表情。

  「……」我不想要。

  「別小看鷹丸哦,它很好騎,而且絕對安全,適合你這種小膽——」

  可惡,又笑我膽子小!

  我指著另一輛機車說:「我就要騎這個!我不騎踏板車!」

  Mikey想了個折中的辦法:「你先騎鷹丸兜一圈,沒問題了再給你騎另一輛吧。」

  似乎,也行。

  然而當我騎上這輛踏板車時,行駛在公路上時,我發現我竟然有點腿發軟。

  尤其當汽車從我旁邊駛過時,我的心都會提到嗓子眼,生怕自己和它撞上。

  頭盔已經不能滿足我了,恨不得弄一套鎧甲把自己全副武裝起來。

  「你是在和烏龜賽跑嗎?」Mikey在後座嘲笑道,「就這速度,還要騎巴布?」

  「別小看我!我馬上就加速,嚇死你!」

  「哈哈哈哈——」Mikey的笑聲被風聲吹出去很遠,而後他竟然哼起了歌。

  是那首「你愛我,我愛你,我和Mikey甜蜜蜜」的旋律。

  笑夠了,他輕聲說道:「柚子寶,大膽一點開。」

  「我怕……怕撞到車子。」

  「不會的。」他將下巴擱在了我的肩膀上,摟住我腰的手臂也抱得更緊,「有我在呢。」

  滿滿的男友力,令人安心。

  五分鐘後。

  Mikey:「zzzzZZZ~」

  「混蛋,你不要光顧著自己睡覺啊,前面要轉彎了,車好多,我該怎麼辦啊!」

  ……

  鷹丸的第一趟兜風之旅,結束於晚上八點十分。

  因為沒油了。

  Mikey頂著頭上被我打出來的一個包,打著哈欠辛苦地推著車,嘴裡嘀咕道:「我記得我加油了的啊,頭好痛,下次再打我,我就在你洗澡時給你停水,哼……」

  嗶嗶。

  手機傳來提示音,有人傳了郵件給我。

  Mikey對這個聲音很敏感,立馬伸長了脖子想偷看。

  我早有先見之明,給手機裝了防窺膜,他看不到。

  郵件居然不是灰谷蘭發來的,而是三途發來的。

  三途找我能有什麼事呢?

  我好奇地點開——

  【單獨見個面吧,談談赤魔法巧克力,如果你不想被Mikey知道的話。】

  一瞬間,我渾身的血液凝固了。

  從早到晚收集的幸福仿佛都變成了香檳酒開瓶後湧出的泡沫。

  赤魔法巧克力,我唯一對Mikey從沒提起過的事。

  被……三途知道了。

  可三途為什麼會知道呢?

  來不及多思考,我趕緊回復道:【什麼時間,在哪裡見面?】

  三途很快發來:【就今晚,青鹿公園。】

  回去的路上,我心事重重,Mikey也發覺了我的情緒變化。

  「那個大慫包威脅你了?」

  「……不是。」

  「他到底誰啊?」

  我搖搖頭,Mikey神色不快地說:「不說拉倒,我遲早揪出他,將他揍到不敢再出現在你面前——」

  「Mikey,你先把鷹丸推回家,櫻庭管家來接我,我去辦點事。」

  他皺了皺鼻子,很不樂意:「不行,要麼你跟我一起把鷹丸推回家,要麼我跟你一起去辦點事。」

  言下之意就是不想分開。

  這些天我們一直黏著,沒有一刻是分開的。

  巧克力的後勁很足,居然令我產生了Mikey永遠不會和我分開的迷之自信。

  「是我家裡的事,很快就處理好了。你聽話,」我抬頭望著星空,緩緩地說道,「……我晚上回來和你一塊泡澡。」

  突如其來的騷,閃了Mikey的腰。

  「咳咳,泡澡啊。」他輕聲咳了兩聲,掩飾自己的尷尬,「……那你想用什麼味道的泡澡球?」

  「草莓味的吧。」

  「……哦,好的,我看看家裡有沒有。」

  Mikey乖乖聽話了,他最後抱了我一下,說:「有事給我打電話,我等你回來。」

  *

  三途約我見面的是一個隱蔽的小公園,而他本人比我想像的更加憤怒。

  「你竟敢控制Mikey!」

  「沒有,這是個誤會。」

  我趕緊將Mikey誤食巧克力的事解釋了一通,但他完全聽不進去。

  他將半張紙拍在了我的臉上。

  「小泉紅子是誰?」

  我愕然,他竟然知道我都沒見過的赤魔法繼承人。

  原來這張紙是小泉紅子在二十多天前寄給我要填的意見反饋書。我從來沒翻過郵箱,因此不知道,而幫我清掃公寓的三途偶然間發現了。

  上面記載了被巧克力攻略的三人的不同屬性,佐野萬次郎的大名赫然排在第三位。

  後面的紙被三途撕掉了。

  奇怪的事,巧克力的藥效還沒結束,小泉紅子為什麼提前那麼多天給我寄反饋書呢?

  三途冷冷地看著我:「我就說Mikey為什麼突然開始談戀愛了,連集會都拖了一次。上野地區根本沒有挑戰性,他也親自下戰書去揍人,這些都是你指使的吧?」

  我茫然道:「你在說什麼?」

  「死女人。」

  三途的手剛伸向自己的腰間,卻又放下了。

  一對小情侶從我們身邊經過,少年同少女正在興奮地聊天。

  看著這一幕,我不由得想起了Mikey。

  可可愛愛吵吵鬧鬧的Mikey。

  「三途君,我喜歡Mikey。」既然被三途發現了,我就只能邀請他加入了,「你可以幫我追他嗎?」

  「……」

  「三途君,我向你保證,我會幫Mikey和Draken、花垣君以及東京萬字會的大家重歸於好,讓他面對自己的內心,過他真正想要的生活!」

  我把自己說得熱血沸騰,三途也跟著我一起沸騰了。

  「你、你——」

  他激動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Mikey說過三途是自己人,那麼三途肯定也是希望Mikey得到幸福的。

  「三途君,我知道你是個好人……」

  過了很久,粉發青年的情緒才平靜下來。

  「好啊。」他咬牙切齒地說,「我幫你。」

  作者有話說:

  三途:我沒當場砍了她是因為周圍人太多。

  柚子隱瞞Mikey的事:魔女巧克力

  Mikey隱瞞柚子的事:總長身份,黑色衝動?


第39章

  三途和我達成了一致協議。

  他替我保密, 幫我說好話取得Mikey的原諒,而我替他勸說Mikey回關東萬會干活。

  ……也對,干活。

  Mikey整天和我在一塊吃喝玩樂養刺蝟重修佐野家,壓根不回隊伍, 我都快忘了他是個暴走族。

  正當我們聊得歡快時, 一道不悅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你們在聊什麼?」

  ——是Mikey!

  他不是回去放洗澡水了嗎?怎麼會在這裡?難道他又在跟蹤我?

  「隨便聊聊的。」我反應過來, 拍拍三途的肩膀, 「是三途君, 我們的自己人。」

  Mikey臉色更差了。

  「自己人需要瞞著我見面嗎?」他的語氣酸溜溜的,「你不是說去處理家裡的事麼?」

  「Mikey果然會跟來, 你們倆都快成連體情侶了。」

  三途嗤笑一聲, 雙手交疊隨意地枕在腦後。

  「……想讓芙柚子勸你回去工作。」

  Mikey並未理睬他, 而是看向了我:「柚、子、寶——」

  我生怕露出破綻, 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要是現在就審問的話——

  「回去再收拾你。」

  出乎意料的,Mikey放過了我。

  然而回程的路上, 他一聲不吭, 十分嚇人。

  回到家鎖好院門,就直奔浴室放洗澡水。

  ……算了, 該來的總是會來的。

  等Mikey放好洗澡水,一回頭,就看到我脫得只剩裡衣了。

  「臥槽, 你——」

  他目瞪口呆。

  我從架子上拿起一顆泡澡球丟進浴缸:「不是說今天一起泡澡的麼?」

  「……嗯。」

  現在不好意思的反而是Mikey本人。

  他沒脫短褲就跳進了浴缸, 嘩啦一聲, 從裡面濺出來不少水。

  片刻後,他從浴缸裡探出頭來。

  粉色泛在他的臉上, 羞澀也從鼻尖模糊開, 此刻的Mikey像極了家裡那只見到陌生人時慫慫的非洲迷你刺蝟。

  有點好笑, 又有點可愛。

  但對兩個人來說,這個小浴缸顯然太擠了,連我們的膝蓋都碰到了一起。

  草莓的泡澡球在熱水裡化開,整個浴室裡都氤氳開旖.旎的香氣。

  Mikey扭頭,假裝正經地讀著洗發水的成分表。

  「聚二甲基硅氧烷醇,椰油酰胺DEA……」

  我從他手裡將洗發水瓶子抽走,晃了晃問道:「你要不要我給你洗頭發?」

  「要~」

  他的眼睛亮了,然後乖乖地把頭湊了過來。

  我沒有幫別人洗頭發的經歷,怕弄到他的眼睛裡,因此在淋濕他的頭發後又問:「你要不要戴個洗發帽?」

  「才不要!都十八歲了還戴洗發帽,我又不是堅仔!」

  堅仔?Draken?

  意識到自己提到了原來同伴的名字,Mikey馬上閉了嘴。

  ……看吧,根本忘不掉的。

  即使決定忘記,但每一處生活習慣裡,每一個細節裡,都流淌著與同伴們的經歷和回憶。

  他靠在浴缸邊緣,閉著眼睛,慢慢往後仰。

  我將洗發的泡泡抹到了他的頭上,像和稀泥一樣攪拌。

  「喂,柚子寶。」

  「什麼事?」

  「你以後和我結婚吧。」

  「啊?」

  突如其來的求婚,發生在腿都伸不開的浴缸裡,令人猝不及防。

  Mikey睜開眼睛:「不會窮養你的。」

  下一秒,洗發水的泡沫湧進了他的眼睛裡。

  「靠,我眼睛髒了——」

  我趕忙拎起花灑對著他的臉衝洗。

  「我靠,耳朵裡也進水了——」

  手忙腳亂地將他打理干淨,Mikey抖了抖頭發,甩了我一臉的水。

  我剛要拍他,他又說道:「柚子寶,你還沒回復我剛才說的話。」

  他趴在浴缸邊,映著滿池流光溢彩的泡沫,眼從低處看著我,平日裡奶乎乎的表情也變得俏麗起來。

  「我們才十八歲,你說這種事也太早了,起碼過個十年……至少要和我的父母商量。」

  ……而且魔法消失後,他會怎麼看我還是一個未知數。

  「那我肯定沒戲咯。」Mikey輕聲嘆氣,「哪個父母會同意自己的小孩和危險的暴走族來往。」

  「也不一定吧。」

  我剛要安慰他,他忽然按住了我的手。

  「其實——」

  他蹭了蹭我的脖子,「……也沒打算問你家人的意見。」

  等一下!

  「別亂來!」

  手腳被Mikey固定住的這一刻,我才意識到共浴這種行為是多麼危險。

  他並不是絕對的強勢,依然熱衷於軟乎乎的撒嬌,整個人像草莓一樣甜美細膩。

  「讓我亂來嘛,好不好?」

  沒辦法抗拒這份感情,但是——

  【Mikey不是真的喜歡你。】

  【他只是被赤魔法控制了。】

  【你根本不是他欣賞的類型,他喜歡性感的澀谷辣妹。】

  【要不然為什麼知道你和他交往,我和九井會那麼驚訝?】

  三途的聲音在我的腦海回響,沒一個字是我愛聽的。

  可他說的沒錯,知道我和Mikey戀愛,所有人都很驚訝,包括三途和九井,包括Draken和花垣武道,包括大岡紅葉和櫻庭。

  似乎我和Mikey在主流眼中,一點也不相配。

  唯一支持我們的人是莉蓮——她比我們更不靠譜。

  回過神時,我已經被Mikey從浴室抱回了房間。

  「等等,Mikey,再等……」

  再等三天。

  ——至少要等你明確自己的心意。

  「承認吧,柚子寶。」

  Mikey親了親我的眼睛,他發梢的水滴落在了我的臉頰上,是溫熱的,帶著他身上的熱氣,緩緩往下淌。

  「……你也很為我著迷。」

  他唇角勾起志在必得的微笑,我的心裡突然塌了一塊。

  ……我當然,很為他著迷。

  橙色燈光下,兩個濕漉漉的人在牆上投下一道繾綣的影子。

  枕邊的手機不合時宜的嗡嗡作響,驚醒了幾乎快要沉進美夢裡的我。

  「不行,今天還不行!我不能坑你——」

  Mikey伸手將手機掀飛,手機墜進毛絨絨的地毯裡,發出沉悶的一聲咚。

  「不要敷衍我。」他說。

  像吼,像叫,像命令,像哀求。

  ……Mikey很沒有安全感。

  他也曾有無憂無慮的生活,但家人相繼離世給他的打擊太大,又因為別的原因,他遠離了舊日的同伴。

  兩年沒有回來這裡,也不見朋友,實際上是在逃避。他將快樂和痛苦一並塵封,想要假裝若無其事,卻又常常被回憶打敗,越來越難過。

  現在他總算回頭了。

  哪怕只是回頭看了一眼。

  但他吃鯛魚燒會笑,跟我接吻時會笑,坐在鷹丸後面哼著歌會笑,看到非洲刺蝟打呼嚕也會笑。

  那個被團寵的佐野萬次郎在他的心裡漸漸復蘇。

  他沉浸在自我世界的時間裡越來越少,他開始願意和我說點他的過去。

  而我也變得越來越貪心。

  我想要分擔Mikey全部的心事和壓力,想要得到他完整的感情——與魔法和操縱人心毫無關系。

  「冷靜點,Mikey,你引以為傲的自制力呢?」

  再不停下就完蛋了。

  「我什麼時候說過我有引以為傲的自制力——」

  沒辦法反抗男生的體力,情急之下,我踢了他一腳。

  好巧不巧,踢在了他的……重點部位。

  Mikey悶哼一聲,倒在了旁邊。

  「我不是故意的!」

  這一腳不輕,但我本意是踢他的腿。

  「Mikey,你沒事吧?」

  「有事!我要死了!」

  他咬了咬牙,痛苦地蜷縮著身體,將臉埋進了枕頭裡:「……好痛。」

  「要不要我打救護車?」

  「你走,你走——」

  我急了,也不管害不害臊了:「有沒有踢壞,壞了你以後上廁所怎麼辦?」

  「還上什麼廁所啊!我最討厭柚子寶了!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給我看看吧,Mikey。」

  「不給!」

  他不准我打救護車,也不准我告訴別人,氣到半夜才消氣,翻過來鼓著腮幫子瞪著我。

  「是不是你自己要一起泡澡的?」

  「……是。」雖然是為了轉移他的注意力。

  「是不是你先碰我的?」

  「……是。」如果幫他洗頭也算碰他。

  「那你踢我?」他又要氣炸了,「踢那兒?!」

  「對不起QAQ!」

  「我這輩子不原諒你,除非你——」

  狠狠地停頓了一下,他開始拋出原諒條件。

  「你給我買一百個鯛魚燒!」

  「好!」

  「還要一百個銅鑼燒。」

  「好!」

  「讓你家的管家給我做一百顆和果子。」

  「好,沒問題!」

  「不准再跟大慫包有任何聯系!」

  「好。」還惦記著大慫包呢。

  「跟任何男生單獨見面都要讓我知道,不准偷偷摸摸!」

  「……好吧。」

  我理虧在先,因此Mikey提的要求,不管有沒有道理,我一律答應。

  效果也很顯著,他的炸毛被撫平了。

  最後他慢吞吞地抬了抬下巴。

  「……過來表示表示。」

  我心領神會,親了他一下。

  他緊皺的眉頭也松開了。

  「若宮芙柚子,我告訴你,換個人敢這麼對我,現在已經是屍體了……嘶,好痛。」他腿一動,牽扯到傷處,又倒吸了一口涼氣,「平時也沒見你這麼能踢啊。」

  痛歸痛,這一晚的Mikey依然睡得很安穩,氣歸氣,他還是抱著我睡的。

  我也睡得很沉,一夜無夢。

  醒來時,我驚訝地發現,這晚忘了蓋真一郎的特攻服,我竟然睡著了。

  下水道留給我的心理陰影在逐漸消散,推開窗,天空很藍,陽光燦爛,整個生機勃勃的庭院都在等我說早安。

  身邊的戀人也剛醒,正噘著嘴跟我報菜名。

  ……

  三天後,終於到了魔法有效期的最後一天。

  作者有話說:

  麥沒壞。

  事不過三,下次一定成。

  這兩人都是肉食系,柚子可能更肉食。

  最近比較忙,可能會很晚才更,大家不要等,早上看是一樣的。


第40章

  晚上八點。

  距離魔法失效還剩四小時。

  橫濱海灣大橋上, 我騎著鷹丸載著Mikey在兜風。

  天陰陰的,路上的車輛和行人比平時少很多,但海風吹在臉上格外的涼爽。

  我已經能熟練駕駛鷹丸了,但依舊開得很慢, Mikey也不催我, 坐在後座吃著零食哼著歌。

  「你最近隊伍裡都沒有活動嗎?」我問道。

  「沒。」Mikey掀開我的頭盔, 遞來一根薯條, 我咬住之後, 他又給我蓋上頭盔。

  「但三途君說有些忙,希望你回去干活。」

  「不用理他。」Mikey輕描淡寫道, 「忙不忙我說了算。」

  真有個性, 真不愧是Mikey!就是不知道這個懶散的態度, 會不會哪天得罪上級而被開除出隊伍。

  「你以後要懂事點, 脾氣不能這麼大。」我絮絮叨叨地叮囑道,「要和隊友們搞好關系, 買點零食和土產給他們嘗嘗。」

  Mikey不屑地說:「當然是他們給我買, 要我給他們買,做夢呢。」

  「你看看你這個態度就不端正, 不管是什麼關系,付出都是相互的——銥嘩」

  「快下雨了。」Mikey打斷我的話,「柚子寶, 我們回家吧。你矮一點下去, 我來開。」

  他從後座伸出兩只手, 以一個奇怪的姿勢,覆在了我握著鷹丸車把手的手上。

  「這樣很難受啊!」我對這種騎車姿勢提出了抗議。

  「那你靠在我身上唄。」Mikey干脆將下巴擱在了我的肩上。

  「別忘記我比你還高一公分呢!」

  「!!!」

  身高是Mikey的死穴, 他當即狠狠地哼了一聲, 加快了車速。

  「現在開車沒手, 等回家再收拾你。」

  當晚回到家中,我被Mikey按在浴缸裡撓了一頓癢癢,直到我連求饒的力氣都沒了,他才找了個洗發帽給我戴上。

  「笨蛋柚子寶,今天換我幫你洗頭吧。」

  ——又是出人意料的體貼。

  我們都是少見的懶王,從一開始的互相指揮對方做事,到後來已經能主動為對方做事,中間曲曲折折,有吵鬧也有溫馨,冷戰熱戰都不會超過一小時。

  「Mikey……」

  「嗯?」

  「這樣真好啊。」

  他幫我揉搓頭發的手微微一頓,很輕聲地附和道:「是啊。」

  衝洗掉頭上的泡沫,再擠上護發素,均勻塗抹,Mikey認真做事的時候有種正經的魅力。

  正經不到三秒鐘,他又不正經了:「可惜某人不肯和我睡覺,都到這一步了,真沒意思。」

  我們習慣一起泡澡了,從第一天還穿著裡衣和短褲,到現在光溜溜的什麼也沒剩下,Mikey沒少蠢蠢欲動,但重點部位先前遭受過傷害,他不敢再輕舉妄動。

  「……不過是最後一天了吧。」Mikey意有所指,「你不要忘記自己說過的話哦。」

  他指的是我說過的,等過了今天就和他交換彼此所有的秘密。

  最後一天——

  或許也是他最後一天願意對我這樣笑了。

  我看向手機,十點十分,還有不到兩小時。

  Mikey在逗弄他的非洲刺蝟:「你好肥,像只豬,以後就叫你刺蝟豬吧。」

  非洲刺蝟伸腳踢他,被他用一根手指抵住了,一人一鼠兩個大小團子在地毯上滾來滾去。

  「柚子寶,我們睡覺吧。」

  玩夠了,他將非洲刺蝟關進籠子裡,美滋滋地開始鋪床和套枕頭。

  旁邊的牆上掛著真一郎的特攻服,我們睡覺時不需要蓋著它了,但仍然需要它主人的指引。

  十一點四十,最後二十分鐘。

  Mikey睡著了,因為被他當抱枕抱著,我在下床時費了一點功夫。

  走出他的倉庫,我輕手輕腳地關上門,戀戀不舍地看著這個由我親手改造的庭院。

  在今天之前,我已經偷偷地將自己的私人物品全部轉移走了,Mikey房間裡我和他的合照,也被我換成了他的單人照。只是相框被我放平了,他暫時沒發現。

  我沒騎鷹丸,盡管Mikey把它送給了我。我什麼都沒拿,直接離開了佐野家。

  午夜十二點一過,魔法就會徹底失效,我不想讓Mikey尷尬,如果他和跡部赤司脫離控制後的感受一樣。

  ——突然想起了灰姑娘的故事。

  她在魔法失效後也是匆匆離開,但王子後來還是來找她了。

  如果Mikey也願意來找我……

  「動作真慢。」

  沒走出多遠,對面馬路傳來了三途的聲音。

  他抱著武士.刀,倚在樹下仰脖吸煙。

  旁邊停著他的機車。

  ——既沒有巴布順眼,也沒有鷹丸可愛。

  「三途君,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

  「嗤。」他冷笑一聲,朝我抬了抬下巴,「上車吧,送你一程。」

  很奇怪,這個人明明是在幫我,說話卻陰陽怪氣,眼神也犀利狠厲,讓我渾身的汗毛都不由自主地豎了起來。

  他沒戴頭盔,也沒給我頭盔,我不好意思抱住他的腰,只能用手拽著他的衣服。

  機車開得飛快,有好幾次我都懷疑自己要從車上飛出去了。

  「三途君,請你開慢點!」

  他並不滿足我的請求,我行我素地按照自己的速度開到了目的地。

  「嘔——」

  一下車,我便蹲在地上嘔吐了起來。

  Mikey的機車坐習慣了,我已經忘了機車本身就是暴走族們稱霸公路的工具了。

  「廢物。」三途嘲諷道。

  他的評價令我有些火大,但吐得腿軟,根本沒力氣和他吵架——況且,我還有求於他。

  公園裡靜得嚇人,天空中時不時還傳來隱隱的雷聲。

  我有些害怕,握緊了手機。

  「你手機借我用一下,出門太急,我忘帶了,查一下附近的路線圖。」三途說。

  「哦。」我將手機遞給了他,然後打量四周。

  這裡是柚子公園,我和Mikey初次相遇的地方。

  三途給我的建議是,讓我和Mikey從這裡重新開始,談一場真正的戀愛。

  由於我祖傳小膽子,怕Mikey罵我,連親口對他解釋的勇氣都沒有,郵件寫了幾次都磕磕巴巴說不清,幸好三途答應幫我告訴Mikey魔法巧克力的事,至於Mikey會不會選擇接受我,只能看命了。

  ……糟糕,開始緊張了。

  「Mikey有幾成把握會接受我?」我問三途。

  三途邊按手機邊說:「不到一成。」

  「喂!」不帶這麼打擊人的啊。

  啪。

  我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手機從三途的手裡滑落,掉進了排水口。

  「我的手機!」

  「啊,不好意思。」三途抓了抓頭發說,「有水,手滑了。」

  排水口又髒又臭,也不易打開。

  「算了,沒事,反正裡面的照片我都備份了。」我擺了擺手,「明天我再買一個。」

  「那你還有其他手機嗎?」三途又問,「我還沒用完呢。」

  「沒了。」

  其實還有一個櫻庭讓我帶著的備用機,只能打電話和傳簡訊,三途要查資料,這對他來說也沒用。

  「那我回去找Mikey了,你在這裡等著。」

  「好。」

  三途跨上機車准備離開時,我又叫住了他:「三途君,謝謝你。我要是追到Mikey,一定請你吃大餐!」

  「我不吃。」

  他回過頭看了我一眼,「祝你好運。」

  ——祝我好運。

  可今夜實在不能算是好運。

  天氣不好,坐機車嘔吐,手機還掉進了排水口裡。

  轟隆。轟隆。

  伴隨著越來越近的雷鳴聲,天開始下雨了。

  我怕坐在長椅上會被雷劈了,想找個安全的地方,但又怕Mikey過來時找不到我,左看右看,盯上了這裡的公廁——

  在那裡面躲雨的話,不會被雷劈,還能時刻觀察這裡的動向。

  我拿出備用機看了時間,已經一點多了,也不知道Mikey有沒有發現我離開了。

  三途開到哪裡了,還能聯系上他嗎?

  要不我還是自己和Mikey打電話解釋吧。

  不能慫,我對自己說,大不了被拒絕了後,先從普通朋友做起。

  我進行了一番思想掙扎,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准備撥號,卻發現備用機裡壓根沒存Mikey的號碼,只有櫻庭一人的號碼。

  雷聲越來越大,我等得有些害怕了,馬上給櫻庭傳了簡訊。

  【櫻庭,如果你在東京的話,快點來柚子公園陪我,我怕QAQ。】

  櫻庭什麼都沒問,只回復了兩個字:【馬上。】

  我頓時松了一口氣,但同時也不得不承認自己很慫,怕黑怕閃電還叫個人來陪。等Mikey過來了,我就讓櫻庭藏到公廁隔間去,避免當電燈泡。

  正在這時,一道閃電劃過公園上方,將整個公園都照亮了。

  我看到了一個人影。

  Mikey!

  不對,不是Mikey,他沒這麼快。

  也不止一個人。

  對方是一群暴走族,借著閃電的光,我看到了他們身上的字,六破羅單代。

  六破羅單代!

  ——冤家路窄!

  完蛋了,要是在這裡被他們抓到的話,我今天肯定會死得很慘。

  *

  「什麼關東萬字會,垃圾玩意,說好在這裡干架,下雨就不來了?」

  我躲在女廁所的隔間裡,豎著耳朵偷聽外面的動向。

  這群暴走族果然來廁所了,我從他們的嘴裡聽到了「關東萬字會」的名字,尋思那不是Mikey在的隊伍嗎?

  「約架卻不出現,他們的首領是慫包嗎?」一個憤怒的男聲說道。

  「金子前輩,我之前就說了,跟我們約架的人不是首領無敵的Mikey,只是對方的成員,而且還是網絡上約架。」

  等等,首領?無敵的Mikey?

  是我知道的Mikey嗎?

  「……這樣啊。」名叫金子的男人稍稍冷靜了一點,但立馬又膨脹了,「哼,本來還准備宰了Mikey,靠這份功勞讓老子在六破羅升級當干部。」

  隊伍裡有人開口說:「阿金,Mikey被稱為無敵的Mikey,實力還是很強的。」

  「一個一米六的矮子,能掀起什麼浪花?聽說他親妹妹都被人在他面前打死了,連自己的妹妹都保護不了,真是個沒用的矮子哈哈哈。」

  砰咚——

  「誰?誰在哪裡?」

  當我用力踹了隔間的門一腳,發出巨大的聲響時,我已經在後悔了。

  聽到他們說一米六的矮子時,我基本確定他們說的Mikey就是我的Mikey。可Mikey從來沒跟我說過他是總長,前幾天他還跟我說他有希望當上分副隊長,讓我驕傲一回了……

  原來他是總長。

  難怪三途和九井對他的態度不太像是普通朋友,更像上下級。

  我本不該發出聲響,等這群暴走族走遠了再出來。

  可當他們對Mikey從身高到痛苦經歷,全都奚落了一遍,讓我忍不下去了。

  於是我憤怒地踹了門。

  我恨不得將他們全都打一頓!

  但當聽到朝我這裡過來的腳步聲時,我又慫了。

  先前粗略一數,對方起碼有七八個人,又是人高馬大的暴走族,我不僅勢單力薄,還是個女生。

  六破羅的成員普遍貪財好色,上次就在街上強行要和女生約會,多虧了灰谷兄弟解圍,而這次的隊伍裡並沒有他們。

  我只能自救了。

  我趕忙將頭發抓成雞窩頭,撥出很多劉海擋在眼睛前面。

  「出來!」

  隔間的門被狠狠踹了一腳,嚇得我兩腿哆嗦,打開了門。

  「臥槽,鬼啊!」

  開門的一剎那,外面氣勢洶洶的青年被嚇了一跳。

  我垂眸看著自己身上的白色連衣裙,頓時明白了他被嚇到的緣由。

  長發白裙,又出現在陰森的地方,有貞子那味了。

  我琢磨著要不要繼續嚇唬他,卻聽到金子的聲音不耐煩地響起:「只是個女人罷了,武田,你膽子這麼小,以後怎麼當我的左右手,把她拎過來。」

  武田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我飛快地撩起頭發朝他齜牙咧嘴,把孩子都嚇出了哭腔。

  「是鬼!前輩,是鬼啊!」

  「蠢貨!」

  金子無語,只好親自來抓我。他的力道大的驚人,毫不客氣地將我的頭發薅到後面,撥出了我的臉:「看清楚沒有,是個女人!」

  暴走族們的表情這才緩和下來,原來大家普遍怕鬼。

  「不錯嘛,是我喜歡的類型。」金子將手搭在了我的肩上,「你在這裡做什麼?做我的女人吧。」

  呸,你是我最討厭的類型,又醜又油。

  但我不能這麼說,萬一激怒他,我就危險了。

  「出來借錢,路過這裡,上個廁所。」

  「借錢干什麼啊?」男人離得更近了。

  救命,他還摸我的頭發,「跟哥哥借啊,哥哥有錢。」

  「借錢,」為了保護自己,我硬著頭皮往身上潑髒水,「……治性.病,哥哥,你能幫幫我嗎?」

  搭在我肩上的手立刻收回去了。

  「晦氣!」

  我泫然欲泣:「哥哥,你剛才說有錢——」

  「滾!臭X子!」

  此招果然有效。

  我正要假裝傷心地離開,先前提到Mikey的男人擋住了我的路,伸手捏住了我的下巴。

  「這張臉我在最近的論壇上見過,她是Mikey的女人。」

  Mikey的女人這個身份一出,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我身上,包括嫌我晦氣的金子。

  「誰是Mikey?」我開始裝死,「聽上去像個外國老頭。」

  「阿金,你被騙了。」男人騰出另一只手,拿出手機,調出一張照片,「Mikey很寶貝她,都沒帶她去過集會,這張照片是在餐廳裡被梵的人拍到的。」

  我也偷偷看了一眼,照片裡,Mikey微笑著在喂我吃東西。

  「只是長得像。」我垂死掙扎道,「我比她好看多了。」

  「你不用裝。」男人說,「打個電話給Mikey.本人就知道了。」

  「阿銀,你說,」金子的臉上浮現出猙獰的笑容,「如果玩弄了Mikey的女人,給他戴一頂綠帽子,讓全日本的暴走族都知道,他會瘋吧。」

  「大概會吧。」

  「沒能保護妹妹,也保護不了自己的女人,他是不是個男人啊哈哈。」

  媽的。

  太氣人了!

  我趁金子哈哈大笑之際,抬起腳,全力踹向他的襠.部。

  要命的一踹,廁所裡立刻響起了殺豬般的嚎叫。

  我抓住所有人發愣的一刻,轉身往外跑去。

  腳傷已經完全恢復,求生欲爆棚的我跑出了閃電般的速度。

  暴走族們全被我甩在了身後。

  ……呼。

  我停了下來。

  現在離開,要是Mikey來這裡找我呢?

  況且,追我的人絕對想不到我還會回來,所謂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想到這裡,我躡手躡腳地回到了柚子公園,靠在公廁盡頭的灌木叢裡窺視著因為被我踢傷而寸步難行的金子。

  「疼死你活該。」我小聲說道,「誰讓你說Mikey壞話,他才不是沒用的矮子,他是最好的小個子青年,是最好的哥哥之一……」

  砰。

  一根棍子敲在了我的頭上。

  我兩眼一翻,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好痛!!!

  是誰打了我,我要報仇,哦不,我要報警。

  「什麼聲音?」

  金子聽到了我栽倒在地的聲音,慢吞吞地挪過來看情況。

  「原來是你這個可惡的女人!」

  我疼得無法辯解,都沒看到是他們中的誰攻擊了我。

  金子揪住我的頭發說:「落在我手上,你完了——」

  「芙柚子小姐!」

  有人叫了我的名字。

  是芙柚子小姐,不是柚子寶。

  來的人是櫻庭,不是Mikey。

  ——所以,我始終沒有等到我想見的那個人。

  作者有話說:

  讓大家久等了,但是白天太忙了只能下班回來寫手速又慢QAQ


第41章

  櫻庭將我救了回去, 並把我送往了醫院。

  路上我頭疼欲裂,暈乎乎地趴在櫻庭的膝蓋上,斷斷續續地交代著遺言:「櫻庭,我怕是不行了……千萬要告訴我的爸媽, 我是和歹徒搏鬥後不屈而死, 請、請給我留點面子……」

  慫, 但又死要面子。

  櫻庭安慰道:「芙柚子小姐, 你不會死。」

  「我的頭好像一直在冒血, 止不住了……」

  「那只是雨水。」

  魔法失效了,Mikey還沒來找我。

  值得慶幸的是, 經過檢查, 我的腦袋只是輕微的腦震蕩, 並沒有什麼大礙。

  我忍著頭疼, 急切地和櫻庭要了三途的號碼問情況,得到的回復卻是:【抱歉, 我盡力了, 但是Mikey很生氣,他還打了我。】

  ……Mikey很生氣。

  ……很生氣。

  ……生氣。

  生氣到連傳話的三途都挨打了。

  我一下子沒了主意, 鹹魚一樣癱在了病床上。

  櫻庭眉頭緊鎖,剛打完電話,他要處理那群打傷我的六破羅成員。

  「是我的工作失誤, 讓小姐受罪了。」

  他在病床前朝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目光充滿擔憂。

  「這不能怪你。」我有氣無力地哼道, 「是我自己跑出去的,況且你連我去做什麼都不知道, 我什麼都沒跟你說。」

  真要說起來, 我還得謝謝櫻庭。

  如果不是他及時趕到, 我已經被憤怒的暴走族成員撕碎了。

  櫻庭和紅葉家的伊織一樣,體術極強,很能打。金子被他制服後,趕回來的其他成員也很快被他放倒了。

  「謝謝芙柚子小姐的原諒。雖然這些人已經被送去警局等待審判,但有一點讓我很疑惑,我沒有找到攻擊小姐的武器——」

  「我不想說這些!」

  換作在以前,我絕對會去六破羅的成員面前耀武揚威地數落一番,讓他們知道我的厲害,但現在一點心情也沒有。

  「櫻庭,我失戀了,我和Mikey結束了。」

  面前的男人微微一愣,隨即轉過了身:「我去找Mikey君——」

  「別找!」我阻止道,「他已經很尷尬了,你別找他!」

  「為什麼?」

  「因為這是命令,不准找他!我明天就回京都,不,我要去法國!你立刻給我去辦!」

  櫻庭:「……」

  我將頭埋進了床單裡,鼻子一酸,眼淚就掉下來了。

  ……可惡!

  果然被Mikey拒絕了。

  如果不是三途,而是我自己去說,可能會被罵死,畢竟他連自己人三途都打了。

  「不喜歡拉倒,我再找小泉紅子弄點巧克力——」我氣鼓鼓地說,「我自己吃,我學跡部自戀,我愛我自己,就不用擔心這擔心那的了——櫻庭,你叫紅葉去找小泉紅子,我要巧克力!馬上就要!」

  一向對我唯命是從的櫻庭卻說:「芙柚子小姐,你先休息一晚,再做決定吧。」

  「你現在就去!」

  裹在頭上的床單被扯掉時,我對上了櫻庭平靜的表情。

  他摘下了自己的銀邊眼鏡,「芙柚子,你和Mikey君發生什麼了?」

  當他不再對我使用敬語時,就意味著他不是在以管家,而是在以朋友的身份和我說話。

  這樣的櫻庭,一年也難得見到一次。

  他遞給我一塊手帕,我抹著眼淚說:「其實Mikey根本不喜歡我,我是用赤魔法控制了他,現在失效了,他一定很恨我……」

  我斷斷續續講了半個小時,才把前因後果告訴了櫻庭。

  他聽完後略一思索,問:「為什麼你會覺得他一定很恨你,是他本人這麼說的嗎?」

  「幫我去解釋的朋友被他打了,而且任何人被控制了,事後都會很生氣吧。」

  「這樣啊。」櫻庭伸手在我的頭上輕輕拍了拍,「但是我認為芙柚子沒有錯。」

  「巧克力是紅葉小姐的主意,芙柚子本人也是受害者之一。而且那塊巧克力,是Mikey本人主動吃下去的,芙柚子是想著銷毀掉的——所以,你哪裡來的錯?」

  ……這麼一說,好像也對。

  「如果Mikey君在聽過你的解釋之後,仍然不能原諒你而將自身的錯誤全部撇清,那麼在我看來,這個男人是非常沒有擔當的,不用等蓮先生回國,我也會找他的麻煩。」

  男人修長的手指虛虛地劃過我的嘴唇,停頓片刻後說:「前提是你親自去跟他解釋,別人傳達的都不能算數。」

  「我不去!」

  似乎是料到我要往床單裡鑽頭,櫻庭快我一步,直接扯下床單,裹在了自己的身上。

  「你——」

  他從床單裡只露出一顆銀色的腦袋,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表達心意和歉意,如果不自己去,就沒有意義了。」

  「我所知道的Mikey君對女生還是比較寬容的,不可能動手。他會揍你那個朋友,沒准是對方欠揍呢。」

  「但是,」我握緊了拳頭,難為情地說,「……我不想被男生拒絕,那樣太沒面子了。」

  「怕什麼?」櫻庭眯起眼睛說,「你以前不就被真一郎君拒絕過麼?」

  「!!!」

  混蛋,哪有往傷口上撒鹽的!

  沒等我發火,櫻庭俊美的臉上露出了懷念的表情。

  「多勇敢的小柚子,才五歲就想給暴走族的總長當女朋友了。」

  ——總長!

  提到這個,Mikey還隱瞞了他是關東萬字會總長的事!

  「如果你後來鼓起勇氣再去找真一郎君,而不是背後暗戀,給自己設下無數界限。」頓了頓,櫻庭認真地說道,「也許,你真的能成功。」

  我五歲那年,櫻庭來到若宮家,成為了我的見習執事。

  因此他對我的成長經歷十分了解。

  自從小時候表白被真一郎拒絕後,我便開始了長達十多年的暗戀,五歲時發誓長到八歲去找他,八歲拖十歲,十歲又在等十六歲……

  說到底我因為害怕被再次拒絕,根本沒有正兒八經追求過對方。

  當初被真一郎因為年紀小而拒絕,可後來我長大了,各方面條件也不算太差,又得天獨厚地沒有情敵,如果勇敢一點去追求,如果我不是個慫包,很可能會美夢成真。

  ——沒有如果。

  人生只能往後,不能往前。

  心底有個聲音在說,你已經錯過了真一郎,不要再錯過萬次郎了。

  「失敗了,也比遺憾要好。」櫻庭淡淡地說。

  「那好,我自己去和Mikey解釋。」我從床上坐起,雙拳緊握,很有架勢地說,「大不了被拒絕了,我就說我是開玩笑的。」

  櫻庭朝我豎起大拇指:「芙柚子加油。」

  話雖如此,但當我走到門口時,想像到了Mikey拒絕我的場景,我又不行了。

  「明天再去吧……困了,先睡覺。」

  櫻庭把豎著大拇指換成了中指。

  「慫。」一個字冰冷的評價。

  「把你的眼鏡戴上,今天的朋友關系到此為止,叫我芙柚子小姐。」

  櫻庭無奈照做:「遵命,芙柚子小姐。」

  「你過來給我讀小笑話,當睡前故事。」

  「……是。」

  沒聽多久,我嗓子開始疼,眼睛發干,頭也越來越疼。

  「壞了,我感覺剛才醫生診斷不准確,我腦子肯定被敲壞了。」

  站在床邊的櫻庭放下《笑話大全》,俯身用手背碰了碰我的額頭,「芙柚子小姐,你發燒了。」

  「啊?不可能吧。」

  我的身體十分健康,從小到大感冒發燒的次數屈指可數。

  可當櫻庭叫來護士給我量完體溫時,望著體溫計上的度數,我不得不接受了這一事實。

  退燒藥、退熱貼,全都用上了,但到了深夜三點,我的體溫不升反降,隱隱有衝破40度的跡像。

  「看來需要打退熱針。」醫生說。

  櫻庭立馬同意了:「好。」

  「好什麼好?」我掀翻了枕頭,嘟囔道,「我吃藥,不要打屁股針,我都十八歲了。」

  醫生冷冷地說:「發燒到這種程度,就是八十歲也得打屁股針。」

  「我不打,櫻庭,你人呢,給我拿藥過來吃。」

  醫生不想慣著我,對櫻庭說道:「你就這樣由著她鬧?」

  為了防止被打針,我掙扎著坐了起來,這樣誰也碰不到我的屁股了。

  醫生氣得鼻子都歪了,櫻庭見狀說道:「抱歉,她以前打針時,針頭斷過,吃了大苦,所以她很抗拒——」

  「……」

  醫生嘆氣,「但是這樣燒下去不行啊。」

  「我會勸說她的。」

  櫻庭又給我貼了一片退熱貼,在醫生走後,我又躺了回去:「小櫻,謝謝你,下個月給你漲工資。」

  我壓根沒有打針斷過針,那不過是櫻庭怕醫生罵我而編出來的謊言。

  「……打屁股針太難為情了,還疼得要死。」

  「那去向Mikey君解釋和打退燒針相比,哪個更難為情?」櫻庭問我。

  ——都很難為情。

  我不想面對這個問題,鑽進被窩裡不吭聲了。

  「沒辦法了,我打電話給蓮先生吧……」

  我掀開被窩阻止道:「不行!老爸肯定會強行讓我打針——」

  櫻庭舉著手機,面無表情地望著我。

  然後他將手裡的手機遞給了我。

  ——是我掉進排水道裡的那只手機。

  他竟然拿回來了。

  櫻庭說:「大小姐的手機裡有定位軟件,幸運的是手機沒被泡壞。我剛才清理後換了塊電池,現在可以使用。」

  「……不愧是你。」

  我接過手機點開,屏幕上未接來電45個。

  全部都是——

  Mikey!

  最後一次撥打記錄是兩個小時之前,後面手機應該沒電自動關機了。

  但他只打電話,沒給我發郵件。因此完全猜不出他的想法。

  我捧著這個燙手山芋,哭唧唧地看向櫻庭:「我要怎麼辦?」

  他言簡意賅:「打過去,然後解釋。不管是什麼樣的結局,你都要學會面對。」

  「……」

  「不然以後你怎麼面對蓮先生?」

  我看著屏幕上的未接來電,狠狠地點了一下頭。

  為了防止自己稍後又打起退堂鼓,我迅速按下回撥鍵。

  「團子團子團子大家族——」

  Mikey的手機鈴聲是我設置的,他沒換,我心裡踏實了一點,但旋即又想,他說不定是還沒來得及換……

  沒等我從思想掙扎中回過神來,電話接通了。

  「芙柚子,你這個可惡的家伙!」

  完了完了,他叫我芙柚子,沒叫我柚子寶,還加了「你這個可惡的家伙」!

  可惡的家伙!可惡的!

  我已經遇見了自己即將被慘烈拒絕的結局。

  「對、對不起!我錯了——」

  「你就這樣拋棄了我嗎?連我們的合照都拿走了!」

  誒?拋棄?

  電話那頭的Mikey深吸了一口氣,像是在壓住自己的火氣。

  「給你一個機會,好好跟我解釋。」

  「……是QAQ。」

  「柚子寶,你可以說慢一點,我會一直聽……」

  他又叫我柚子寶了,好像對我的態度並沒有變化。

  我所擔心的事一件都沒有發生。

  於是我將魔女巧克力的事全部說了一遍,包括前面中招的跡部景吾和赤司征十郎,種種經歷,從之前倒數日子盼著一個月解脫,到每天擔驚受怕恨不得永遠過不到第三十天,到最後決定默默離開……

  「對不起,Mikey,我不是故意看光你的,我可以給你、給你經濟補償。」

  全部說出來的這一刻,積壓在心頭的一塊大石頭總算落了地,心裡無比輕松。

  面對我長達半小時的逼逼叨,Mikey只回了一個詞:「笨蛋!」

  「你才是笨蛋!」我不甘心地反駁,「Mikey是大笨蛋,被人控制這麼久都不知道——」

  咚咚。

  門外傳來了敲門聲——八成是來催打針的醫生。

  電話裡也傳來了絲絲拉拉的電流聲。

  我朝櫻庭做了一個「趕醫生走」的動作,他卻說:「請進。」

  門被打開,進來的人也是一身白衣,但不是白大褂,是白色的特攻服。

  他也和我一樣,握著手機。

  「柚子寶。」——這是從手機裡傳出來的聲音。

  「柚子寶。」——這是從面前的青年嘴裡發出來的聲音。

  「Mikey……」

  突然出現的Mikey看上去很疲憊,一頭金發也有氣無力地耷著,在見到我後,他緩緩地放下了手機。

  「我才沒有被什麼魔法控制,我對你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件事,都出自我本人的意願。」

  「啊,你怎麼會來這裡?」

  「是你的管家叫我來的,我本來打算直接進來了,他說讓我等你親口解釋……」

  「櫻庭!」我惡狠狠地看向了告密者,他像個沒事人一樣扭過了頭。

  「超厲害的,柚子寶。」Mikey忽然揚起一個燦爛的笑容,「你一點也沒慫。」

  ——超厲害的,你一點也沒慫。

  「我當然不慫,我早就不慫了。」我立刻膨脹了數十倍,「我是京都大膽子協會的會長若宮芙柚子!」

  「Mikey君。」櫻庭突然開口道,「芙柚子小姐發燒了,經醫生診斷需要打退燒針,但她害怕打針,不肯配合——」

  這管家不能要了!又在打小報告了!

  果然,Mikey朝我抬了抬下巴:「你不是京都大膽子協會的會長嗎?」

  五分鐘後。

  企圖逃跑的我,被Mikey按在了病床上,手腳都被固定了,連撲棱的機會都沒有。

  負責打針的護士小姐也沒見過這陣仗:「……這樣好嗎?」

  Mikey禮貌地說:「沒問題的,動手吧,我會按住她。」

  ……

  打完針後,我痛得在被子裡縮成了一團,氣呼呼地對Mikey說:「暗算我,你走,你走——」

  Mikey不以為然:「我真走了某人又要哭了。」

  「!!!」這小子在恃寵而驕!

  「這是給勇敢打針的小朋友的獎勵。」

  三秒後,他閉著眼睛在我的眉心吻了一下,我瞬間被安撫了。

  而後他緩緩睜開眼睛,摸了摸我的後腦勺。

  「柚子寶,你的頭怎麼了?」


第42章

  「在柚子公園裡, 被路過的混混打了。」

  Mikey眼神倏然一沉,站了起來:「他們現在人在哪裡?」

  ……不妙,這是他發火的前兆。

  我趕緊拉住他,扯著他的袖子讓他坐下來。

  「被櫻庭送去警局了, 法律會懲罰他們的。你不用擔心我, 我全面檢查過了, 沒什麼問題, 只是輕微的腦震蕩。」

  「腦震蕩?!」Mikey又坐不住了, 「他們是哪個隊伍的?」

  ——六破羅單代,但我不能說。

  按照Mikey此刻的火氣, 極有可能會找上門去打架。我也不知道他和對方總長實力差距如何, 決不能讓他輕易冒險。

  「沒有隊伍, 就是幾個散戶混混, 他們問我借錢,我沒給, 就挨打了。」

  我在心裡默默地說, 不算欺騙,這是善意的謊言。

  「真的是這樣嗎?」他不太信。

  咳咳。

  的確, 如果只是錢財勒索,按照我的膽子,肯定會給。

  「他們還叫我當他們的女朋友, 我不願意。」

  「……」Mikey默然, 片刻後說, 「我還是想揍他們一頓。」

  「那你得去警局裡揍咯,不過那樣你也會被抓起來的。」

  為了不讓Mikey看出我的心虛, 我摟住他的脖子撒嬌道, 「不要去想那些事了, 我們能和好不是最重要的嗎?」

  和好了。

  距離分開都沒到五個小時。

  盡管赤魔法失效了,但Mikey依然喜歡我。

  「你怎麼穿著特攻服過來找我?」我看了一眼他的鞋子,好正式,連靴子都穿上了。

  Mikey平日裡喜歡穿拖鞋,連騎機車都不例外,這時候卻整裝待發,像是要去打架一般。

  「我也有秘密要對柚子寶坦白。」Mikey說。

  他的秘密其實我已經從三途那裡知道了。

  「你想說你是關東萬字會的總長對不對?」

  「嗯。」Mikey點頭,頓了一下又說,「以前也是東京萬字會的總長。」

  「!!!」

  好家伙,這人就是個總長的命!

  難怪他說沒當過分副隊長和隊長,卻能得到那麼多成員的關心和掛念,連Draken都對他十分尊敬。

  「你還是東京萬次郎會的總長呢。」我酸溜溜地提醒了一句,「還馬仔,還叫我讓著你,你怎麼好意思的?」

  「哈哈——」Mikey笑了起來,「不然東京萬次郎會的總長讓你來當?」

  「不要,兩個人的隊伍,即使當了總長,也出不了風頭。」

  「柚子寶想出風頭?」

  「當然想!」誰不想呢?

  Mikey捏了捏我的臉:「以後有機會讓你出。」

  ——開始給我畫大餅了。

  不過即使是大餅,只要是Mikey畫的,我都很滿意。

  「好開心,巧克力和總長的事都說出來了,我們之間沒有秘密了。」

  Mikey低頭,他兩頰的頭發隨著他的動作垂下,溫柔而繾綣地擦過我的手背。

  「……嗯。」

  大概半個小時後,我順利退燒,出了一身汗,我想去洗個澡,但Mikey不同意。

  「起碼要等到明天早上。」他搬出例子來說,「以前艾瑪發燒,真一郎也不准她出汗就去洗澡。」

  「那我就帶著一身臭汗睡覺嗎?」我嘀咕道,「會破壞我的仙女人設的。」

  Mikey揶揄道:「放心,臭柚子寶也是柚子寶,我不會嫌棄的。」

  「你還敢嫌棄我?」我揪著他的耳朵說,「你自己就邋裡邋遢的,經常吃飽了在地板上滾來滾去。」

  「行吧,那誰也別嫌棄誰了。」Mikey拍拍我的枕頭說,「我也在這裡睡。」

  「喂,那裡有床。」我指了指旁邊的陪護病床,「和我睡一塊你會被傳染的。」

  Mikey毫不在意地和我擠在了一張小床上:「那就一起感冒好了。」

  又任性,又讓人感到……甜。

  像一塊糖,滾進了心裡,然後看什麼都是帶著甜味的。

  「哼,那你要是感冒了打屁股針,別怪我幫護士小姐按著你。」我朝他揮了揮拳頭。

  Mikey騰出一只手包住我的拳頭,笑著說:「我可不怕打針。」

  「拉倒吧,你連吃藥都怕,上次不知道是誰發燒,吃藥都跟打仗似的。」論起翻舊賬的速度,我絕對是天下第一。

  Mikey不想承認,便岔開了話題:「睡覺睡覺,早睡早起。」

  早睡早起是不可能的,一覺醒來,已經到了下午三點。

  ……沒人來叫我們。

  我打電話給櫻庭,他說自己有事先回京都了,並委托Mikey幫我辦理出院手續。

  「我辦?」Mikey瞪大了眼睛,「……我沒辦過,我不會。」

  「Mikey君,你答應過我,好好照顧芙柚子小姐的。」櫻庭在電話裡問道,「第一天你就反悔了嗎?」

  「哎,我知道了,我辦。」

  Mikey在醫院餐廳裡匆匆吃了早飯,便去幫我辦理出院手續了,而我坐在椅子上等。

  他確實沒做過這種事,顯得笨手笨腳的,又因為穿著一身特攻服,想問其他病人家屬,對方都會慌忙避開。

  最終向他提供幫助的是剛好來醫院看望朋友的米婆婆。

  米婆婆對身邊結伴的其他幾位老太太介紹道:「他就是我之前跟你們提到過的桃太郎君,上次勇敢地衝進火場救了那對雙胞胎,還不肯接受居委會的表揚。」

  桃太郎君本人:「???」

  「好可愛的桃太郎君,長得真俊,太了不起了。」老太太們有的摸Mikey的臉,有的摸Mikey的頭,有的朝他連連點頭稱贊。

  被當成小孩子揉搓的Mikey,額頭隱隱爆出了一個十字的青筋。

  「連我家的窩窩都很喜歡他。看看他,還幫女朋友辦出院手續,現在的男孩子有幾個能這麼貼心的?」

  米婆婆的彩虹屁幾乎要將Mikey吹上了天,讓他又氣不起來了。

  等到老太太們離開時,Mikey捧著一盒乳酪蛋糕和一盒葡萄,暈暈乎乎地跟我炫耀道:「她們給我的,說是獎勵。」

  「那你有沒有感謝她們啊?」

  「感謝了!」

  「我也得謝謝桃太郎君。」我在Mikey的唇邊親了一口,「感謝你幫我辦理出院手續,沒有你我都不知道要依靠誰。」

  這下子Mikey更暈暈乎乎了。

  *

  Mikey將我帶回了佐野家。

  剛一進院門,就看到了令我目瞪口呆的一幕。

  三途跪在倉庫門口,一臉頹廢,身上髒兮兮的,額角淤青,嘴角也有血跡。

  「三途君!」我趕忙過去查看情況,「是誰打你的?」

  三途冷冷地瞥我一眼:「不關你的事。」

  身後的Mikey淡淡地說:「是我。」

  壞了,三途挨打肯定是因為他幫我隱瞞巧克力的事,還幫我跑路去柚子公園,惹得Mikey生氣了。

  Mikey對他是真狠,不僅打了一頓,還罰跪了一夜一天。

  「都是我自己的主意,三途君也是好心。」我揪著Mikey的袖子商量道,「你可不可以不要罰他了?」

  「不可以。」Mikey冷著臉拒絕了,「三途和你不同,他知道自己之前做了什麼。」

  作為Mikey的部下,三途不幫總長反而幫我,或許在Mikey看來,這就是背叛。

  「可是這個天會中暑的……」

  我擔憂地看著三途,他的嘴唇都干燥得起皮了,這傻小子太死心眼,也不知道坐樹蔭底下乘涼,等聽到門響再假裝罰跪,就一直跪在這裡。

  「那就中暑好了。」Mikey莫得感情地說。

  「你——」

  我說不出「那我和三途君一起跪」這種義氣話,但也不想他繼續跪下去了。

  Mikey這人吃軟不吃硬,懟他是沒有好處的,試試說好話。

  「真可惜。」我用只有Mikey能聽到的聲音說,「本來今天還打算讓某人處男學校畢業的——」

  Mikey的眼睛像探照燈一樣射了過來,兩眼放光。

  我幽幽地補了一句:「懲罰部下一分鐘,兩人世界少一分鐘。」

  「三途,退下吧。」

  ……媽耶,Mikey竟然真的因為這種事松口了。

  這要在古代,絕對是個昏君。

  「是。」

  三途倒也沒有堅持繼續跪,他對Mikey惟命是從,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我跑進倉庫,拿了一瓶飲料出來給他:「你趕緊回去洗個澡休息吧。」

  三途接過了飲料,沒喝,只是垂眸看著。

  Mikey已經進去倉庫了,我小聲對三途說:「雖然有點波折,但我追到Mikey啦,謝謝你,三途君,讓你受苦了,改天我請你吃大餐。」

  「你們在說什麼呢?有什麼不能讓我聽的嗎?」Mikey從倉庫裡探出頭來,有些不爽地看著我和三途,「還不走?要我送你嗎?」

  三途當然不敢讓Mikey送,識趣地朝門外走去。

  「你的頭沒事麼?」擦肩而過時,他問我。

  「沒事沒事——」

  我愣住了。

  望著三途的背影,我突然覺得後背一涼。

  從進門到剛才,我一個字都沒提我被襲擊的事,連Mikey都不知道,為什麼三途會知道呢?

  並且,他知道我傷在頭部。

  *

  我沒有把對三途的困惑告訴Mikey,後者此刻正哼著歌興致勃勃地放洗澡水。

  泡澡球,小鴨子,洗發帽,一樣一樣地擺得極為認真。

  這種勁頭要是用在學習上,現在Mikey也能衝刺東京大學了。

  那顆金色的腦袋搗鼓了半天,轉過來對我說:「柚子寶,可以了。」

  之前一起泡澡已經成了習慣,但這次泡著泡著,不對勁了。

  心急的Mikey開始動手動腳。

  「那個,」我按住他的頭,「現在是白天啊,你不能等到晚上嗎?」

  Mikey咬著我的手指,含糊不清地說道:「晚上有活動。」

  「那就明晚啊——」

  抗議無效。

  我眼睜睜地看著Mikey握著我的手,放在了他之前被我踢中傷害過的地方。

  「柚子寶。」他喘息著說,「你得先讓我興奮起來。」

  「這,這不是已經很興奮了嗎?還裝——」

  ……

  一個小時後,我被Mikey像煎魚一樣翻了過來,平躺在鋪了浴巾的地面上。

  浴室裡搞得一團亂,物品架子都東倒西歪,根本沒眼看。

  「我去拿雪糕來。」

  哢噠一聲,門開了,Mikey什麼都沒穿,蹦蹦跳跳地去廚房開冰箱。

  別人是事後煙,他是事後雪糕。

  當Mikey叼著雪糕回來時,我還躺在地上,沒緩過來。

  「給你。」他也替我拿了一根……白色的雪糕。

  「我不想吃。」我有氣無力地擺了擺手,「你自己吃吧。」

  「好耶,一次吃兩根。」

  Mikey對零食是最沒抵抗力的,他頭發濕漉漉地散開著,愉悅地啃著雪糕,奶油甚至沾在了他的鼻尖。

  這樣可愛的Mikey,和剛才性.癖古怪的Mikey判若兩人。

  我想到半個小時前的事,不由得腿一抽。

  浴室裡有面鏡子,平時只有刷牙洗臉會用到,但今天Mikey發掘了它的新功能。

  ……可惡啊。

  偏偏是在那種時候,被強迫看著鏡子裡的自己,這是何種羞恥的等級啊。

  罪魁禍首還用無辜的語氣說:「我才不是變態,我只是想讓柚子寶也看看自己最可愛的一面而已。」

  滾蛋,那種樣子哪裡是最可愛的一面了!

  「柚子寶。」

  Mikey眨了一下眼睛,浴室昏暗的光線下,他長長翹翹的睫毛垂下兩道淺淺的陰影,表情極為認真。

  「下次一定讓你——」

  「一定讓我什麼?」

  「一定讓你,」Mikey忽然後退了兩步,與我隔出了一段安全範圍,然後很欠扁地說,「從哥哥叫到爸爸~」

  「……」


第43章

  Mikey的體力強悍到驚人, 我連抬起手臂的力氣都沒有了,只想扎進被窩裡睡覺。

  他卻依然不亦樂乎地翻動我。

  「你是動物嗎?」我沒好氣地質問他。

  「喵~」他干脆直接擺爛不當人了。

  「總長大人,我真的不行了,下次吧。」我試圖給他畫餅, 「下次我一定——」

  Mikey不為所動, 還很疑惑:「一直都是我在努力吧, 你繼續躺著不就行了。」

  「!!!」遲早被這家伙氣死!

  不過剛剛解鎖新世界大門的幼稚鬼, 確實很容易沉浸其中。

  我處於一種將睡不睡的狀態, 耳邊還能聽到Mikey逼逼叨關於四十八手的事,但無法回應他, 只能我睡我的, 他玩他的。

  等我再次醒來時, 自己已經被從浴室抱回了房間。

  Mikey沒睡覺, 腰間松松垮垮地裹了一條浴巾,正在沙發上逗弄他的非洲刺蝟。

  好脾氣的刺蝟團成了一團, 根本不理他, 絕對是這家伙又做了什麼缺德事。

  視線落在他們的身後,架子上被我換成Mikey單人照的相框裡, 重新塞進了一張我們兩人的合照。

  ——是那次爬山時拍的合照,背景是藍天白雲群山,Mikey不情不願的背著我, 嘴角氣鼓鼓的, 眉眼卻是笑著的。

  照片的底片在我那裡, 這張應該是他夜裡去公寓找我時,順手從照片牆上摳下來的。

  心意在細節裡昭然若揭。

  我突然有種塵埃落定的感動。

  「桃太郎, 你媽媽終於睡醒了。」Mikey注意到我這邊的動靜, 放下手裡的刺球, 扭過了頭。

  他總算敲定了刺蝟的名字,佐野桃太郎。

  「Mikey——」我一開口,發現嗓子有點啞,不由得大為光火,「……你玩得太過火了。」

  「是是,我的錯我的錯~」話雖如此,Mikey卻壓根沒有知錯的樣子,反而笑眯眯地說,「大小姐是想喝水還是想上廁所,要我抱你嗎?」

  「去你的!」這時候叫我大小姐!

  一生倔強的我自己下了床找拖鞋,但腳一落地,差點沒站穩。

  嘶……我倒吸了一口涼氣。

  腳步不能邁得太大,只能小幅度挪動,因為不小心就會平地摔。

  Mikey雙手托腮,饒有興味地看著我自己拿杯子喝水。

  桌上除了茶杯,還有兩盒壽司,我肚子餓極,但壽司上的沙拉醬令我下不了手。

  短時間之內,不想看到任何白色膏狀食物。

  「都是Mikey的錯!」人菜癮大!我生氣地抓起一只抱枕丟他。

  「有那麼大反應嗎?」Mikey躲開抱枕,湊過來拿了一個金槍魚的壽司,吧唧吧唧地吃了起來,「這點程度就受不了,以後怎麼嘗試四十八手?」

  「你想都別想!」我立刻制止了他滿腦子的黃色廢料,「……也不准再用道具。」

  「我哪有用道具?」Mikey咽下壽司說,「我還沒下單呢。」

  「那面鏡子不是嗎?」

  「連鏡子都算?」Mikey驚了,「柚子寶,你太難伺候了。」

  「我難伺候?」這不是找架吵嗎?我伸手去揪Mikey的耳朵,但我高估了自己的體力,腿一軟,眼睜睜地看著地面離自己越來越近——

  直到摔進Mikey的懷裡。

  「好了,不鬧了,我難伺候。」Mikey拍拍我的背,「因為是柚子寶,所以我很開心能做那樣的事……」

  靠,突然就氣不起來了。

  「下次不會再讓你難受了,我保證。」Mikey拿起一個沒有醬料的壽司,遞到我的嘴邊,「這個沒沾到沙拉醬,吃吧。」

  我張嘴咬了一口,味道馬馬虎虎,畢竟是自動販賣機裡買的。

  但是——

  正經起來的Mikey渾身都流露出一股靠譜的氣息。

  半盒壽司,都是他喂我吃下去的,之後還分了我一個鯛魚燒當餐後點心。

  「柚子寶,吃完了穿衣服,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不去。」我啃著鯛魚燒,搖頭拒絕了,「我要在家睡覺,你自己精力旺盛,你去吧。」

  Mikey扯掉腰間的浴巾,從架子上拿下他的特攻服,「關東萬字會的集會,你真的不去嗎?」

  ——集會!

  關東萬字會的集會!

  「去去去!」

  我對暴走族的集會很感興趣,回想上次我鬧著要去,卻被Mikey哄睡鎖在家裡,今天他居然提出要帶我去,真是雞給黃鼠狼拜年,主動送上門了!

  我壽司也不吃了,急忙去衣櫃裡挑衣服,Mikey有特攻服,但我沒有,也不知道集會時應該穿什麼,選擇困難症又犯了。

  「你把水喝了。」Mikey系好皮帶,把杯子推到我面前,「衣服和口紅我幫你選。」

  不到五秒鐘,他就選好了——白色連衣裙搭配紅色皮鞋,以及一條多多少少能遮擋脖子上痕跡的黑色choker。

  至於口紅的顏色,Mikey本人說是千挑萬選,但我分明看到他是隨手一抓。

  磨磨蹭蹭到了八點才出門,盡管我拼死抗議不肯坐機車前座,還是被Mikey放在了前面。

  我抱著頭盔抓狂:「別人會笑我的!」

  Mikey哈哈大笑:「除了我,沒人敢笑你的。」

  關東萬字會集會的地點是一個古老的神社。

  隔得老老遠,我就看到那裡聚集了很多穿著統一特攻服的暴走族,Mikey的巴布一出現,他們懶散的站姿全都繃緊了。

  ……太丟人了,被當眾看到Mikey把我從機車上抱下來。

  但正如Mikey所說,沒人在笑。他們全都低著頭,雙手別在身後,恭敬地彎著腰。

  「您辛苦了,總長。」

  Mikey將我放下,說:「她叫芙柚子,是我的女朋友。」

  「嫂子好!」

  這一聲聲整齊洪亮的問候把我叫得不好意思了,下意識地往Mikey身後藏。

  Mikey不准我躲:「跟他們打個招呼吧。」

  「嗨,大家好。」望著那麼嚴肅的暴走族隊伍,我壓力山大,小聲問Mikey,「我該說些什麼?」

  「想說什麼就說什麼,不要怕。」Mikey驕傲地朝我抬了抬下巴,「有我罩著你。」

  「咳咳——」我清了清喉嚨,開口說道,「非常高興能夠參加此次的集會,感謝各位的鼓勵和支持。」

  副總長三途插話道:「你當這是學生演講嗎?」

  「來得匆忙,沒有給各位買見面禮,明天我會補上,請不要客氣地告訴我,你們想要的禮物。」

  干部九井嘴角直抽:「弄反了,應該是他們送你禮物。」

  「感謝你們對Mikey的照顧,不嫌棄他嘴饞偷懶——唔唔……」

  嘴被身邊的人捂住了,金發青年莫得感情地說:「你還是不要說話了。」

  我:「……」

  集會開始了,我被安置在一旁邊看邊吃零食。

  關東萬字會如今在版圖擴張期,但日本與之能對抗的隊伍,只剩下了六破羅單代和梵。

  六破羅是個流氓窩,而梵……不知道是什麼樣的。

  關東萬字會現在有兩個方向,一個是繼續橫掃周邊的其他暴走族隊伍,另一個是向離得更近的梵下戰書。

  前者可以吸收更多成員,後者可以使得名聲更甚,但也有風險,如果在打敗梵之後立刻被六破羅挑戰,整支隊伍會很吃力。

  Mikey本人偏向於後者,小卡拉米已經滿足不了他了,但三途和九井都傾向於前者。

  三途:「王,現在還不是恰當的時機。」

  Mikey對下屬們十分信任,點了點頭,大聲宣布最後的決定。

  我看著他鼓舞士氣的樣子,不禁感慨,這家伙真是個神奇的存在。撒嬌的時候在地板上滾來滾去,和家裡的非洲刺蝟並無兩樣。嚴肅起來又極有氣勢,眼角低垂,就能令整支暴走族的隊伍停止喧囂。

  ……我也想成為他那樣的人。

  無論遇到哪種對手,都充滿信心。

  我都快忘記自己上一次在競賽中勇敢面對對手,是什麼時候了。

  好像這麼些年,我總是在逃。

  「Mikey,我要開學了。」

  回家之後,我正式告訴了Mikey這一「噩耗」。

  這也意味著我們不能整天待在一起了。

  「你要回京都?」Mikey皺眉,「多長時間回來一次?」

  「不回京都,我在冰帝高中,離這裡也不算遠,騎機車大概半個小時,你有空可以去我們學校餐廳蹭飯——」

  Mikey眼神灼灼地望著我。

  「該不會你現在就想去蹭飯吧?」

  「柚子寶,你住家裡,不准住校。」

  「誒?不住校?」那得讓櫻庭安排司機送我上學和接我放學了。

  「我會送你上學。」Mikey說。

  老實說,換個人說這種話,我可能會感動,但懶大王的話,聽聽就可以了。

  「你那是什麼眼神,」某人很不爽地說,「我可從來沒在你之後醒來過。」

  醒是醒了,然後呢?還不是趴在旁邊看漫畫/玩手機/觀察我的身體。

  從來沒有積極主動去准備過早餐。

  「反正不准住校,我會送你上學,也會給你吃香噴噴的早餐!」Mikey生怕我會反悔似的,飛快地說道,「就這麼決定了!」

  「!!!」

  當天晚上,Mikey以明天開始會給我豪華早餐吃為交換,扯著我研究他心心念念的四十八手。

  救命!我寧願不吃那個豪華早餐,也不想累死。

  果不其然,兩人又折騰到了半夜。

  ……

  第二天早晨,我意識昏沉地睜開眼睛,身邊沒有Mikey,而我渴得要命,又沒找到茶。

  便套了一件他的長款襯衫,推門去廚房找水喝。

  好困,還是很累,不該聽Mikey的鬼話的。

  眼睛都睜不開了。

  廚房裡飄來陣陣香味,抽油煙機的聲音轟轟作響,我在內心竊喜,Mikey竟然真的說到做到,早起為我准備豪華早餐了。

  煎蛋的香氣、火腿的香氣,還有烤蘑菇、烤魚、味噌湯……

  我閉著眼睛,跟著香味走到了揮鏟子做飯的大廚身後,然後伸手抱住了他。

  「寶貝,你最好了。」

  隔著衣服,我在他的背上親了一下。

  被我抱著的人很明顯身體一僵。

  不對,Mikey的腰線沒有這麼高,那這個人是——

  「你們在干什麼!!!」

  門口傳來了Mikey怒火滔天的聲音,我的睡意一下子沒了。

  睜開眼睛,我看到我抱著的大廚,是鏟子已經掉在鍋裡的三途。


第44章

  我抱了三途。

  我還在他的背上親了一口。

  然後, 被Mikey抓了個現行。

  ……好尷尬。

  「還不放開!」Mikey氣急敗壞地扯過了我,看著我身上極其簡單的男友襯衫,他鼻子都氣歪了。

  「三途,不准轉頭!」他命令完已經石化的下屬, 深吸了一口氣壓下怒火, 瞪向我說, 「你還不快點去換衣服!」

  我自知理虧, 不敢和他叫囂, 以最快的速度離開廚房,回倉庫換了衣服。

  等再過來時, 還沒進門, 就聽到Mikey在大聲訓斥三途。

  「她抱你的時候, 你為什麼不躲開!」

  「Mikey, 我沒發現她……」

  當時抽油煙機聲音轟隆轟隆作響,三途又正專注地做蛋包飯, 沒注意到身後有人是正常的。

  而我因為缺少睡眠, 困得眼睛都睜不開,沒發現做飯的人是三途而不是Mikey, 這也是正常的。

  我們兩人都是正常的,不正常的只有得了好處卻不乖乖遵守承諾,壓榨下屬來當苦力的Mikey。

  「柚子寶那麼弱, 你怎麼可能沒發現!」

  ——這句話我聽不下去了。

  「你說誰弱呢?」

  我用力推開門, 看到三途的頭上鼓了兩個大包。顯而易見, 他又挨打了。

  「你怎麼能打三途君,他身上還有舊傷!」我氣憤地質問Mikey, 「有本事你衝我來啊。」

  ——我也就順嘴一說, 反正他不敢衝我。

  「你護著他?」Mikey的眼神瞬間沉了下去, 「芙柚子,你在我面前袒護別的男人?」

  ……糟了,醋缸子翻了。

  Mikey的占有欲強到離譜,我只是讓他模仿一下嚼哥的打扮風格,他就干掉了嚼哥所在的隊伍,將嚼哥吸收為了下屬——昨天關東萬字會的集會上,我見到了對Mikey俯首稱臣的嚼哥,但他已經不是大金鏈子小手表的裝扮了。

  之前我還擔心灰谷兄弟傷害Mikey,現在看來,我得替灰谷蘭擔心了,畢竟大慫包的事在Mikey那裡還沒翻篇,被他揪出來肯定要算賬。

  但是三途這個真的是太冤了。

  他幫我保守巧克力的秘密,然後挨了一頓毒打。現在幫Mikey做早餐,又挨了打。

  我嘆氣道:「Mikey,我不是袒護三途君,我是不希望你變成不講道理的人——」

  「不要多管閑事。」

  打斷我說話的不是Mikey,而是被我袒護的三途本人。

  他目光冰冷地看著我,抬手擦了擦嘴角的傷痕,「王就是打死我,我也情願。」

  我哽住了,此人竟然瘋狂到了這種程度。要不是熟悉Mikey的性格,我都要以為他是個花言巧語的騙子,把三途給PUA了。

  他雙手別在背後,朝Mikey鞠躬低頭:「是我的錯,我身為王的副總長,任何時候都不該失去警覺意識。」

  Mikey收回視線,坐下開始切法棍:「不准再有下次。」

  「是。」

  三途做了一頓豐盛的大餐,自己卻一口沒吃就離開了。

  我有些於心不忍,用餐巾紙包了一塊面包和兩塊奶酪追了出去。

  「三途君,請你至少收下這個。」

  粉發的青年停下腳步,側著頭瞥我一眼:「哼,我承認這次是你贏了。」

  我贏了???

  還有這聲不爽的哼是怎麼回事?

  我真心茫然:「三途君,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還裝,心機女。」

  「!!!」

  「算了……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王需要的只有我。」

  三途沒接面包,徑直推開院門走了出去。

  我回過神來,意識到他可能以為我是故意那麼做,以此來挑撥他和Mikey的關系。

  「……大笨蛋。」

  但笨的又有點慘。

  Mikey需要的怎麼可能只有他?

  Mikey也需要我,需要Draken,需要花垣武道,需要很多很多舊日的伙伴。大家都是Mikey心中獨一無二的存在。

  我不反對暴走族,但我希望Mikey走在這條路上時,能發自內心地笑出來。

  吃早餐的時候,我好奇地問當事人:「可不可以問你一個問題?」

  「不可以!」

  Mikey大口啃著法棍,腮幫子鼓得像只倉鼠,旁邊是他完全沒碰的蛋包飯。

  絕對是在氣我,因為他平時根本不碰法棍——這是我喜歡的食物。

  「你和三途君認識多久了?」

  「不告訴你!」

  「別生氣啦。」我伸出手指戳了一下他的腮幫子,「Mikey是個乖孩子。」

  「但你不是!我以後再也不跟你說話了!」

  氣到上頭的金發倉鼠扭過頭,故意不看我。

  哎。

  我沒堅持戳他,打開了抽屜。抽屜裡裝滿了各種各樣的小旗子,是Mikey以前的收藏,我挑了一根格子旗,插在了他的蛋包飯上。

  眼角余光掃到某金發倉鼠正在偷瞄這邊。

  ……看來消氣會很順利,只是需要哄。

  「太可惜了。」我用略帶遺憾的口吻說,「本來打算今天晚上在廚房裡試試剩下的四十七手——」

  金發倉鼠豎起了耳朵。

  「但廚房畢竟是吃飯的地方,還是算了吧。」

  「為什麼算了?又不是不打掃,我來打掃好了。」不到一分鐘,Mikey就忘了自己剛才說的再也不理我的話,板著臉嚴肅地看著我,「柚子寶,我認為四十八手裡有幾個是重復的。這可是大事,我們不能被它騙了!」

  「……」

  他對江戶四十八手有種執念,非要在不同的地方驗證它的正確性。

  「你剛才問我什麼來著?」Mikey拍了拍他的小腦袋瓜,「什麼時候和三途認識的對吧?」

  絕了,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記事起就認識了,我大哥和他大哥從小在一起玩,後來又在一個隊伍裡。」

  「那認識蠻久的。」基本算是幼馴染了。

  Mikey突然皺眉:「怎麼又開始討論三途了!不准再提他!」

  「好好好,不提不提。」

  我趕緊把插旗子的蛋包飯推到他面前:「總長大人吃飯。」

  Mikey終於扔掉了手裡的法棍,垮下的嘴角也慢慢揚起:「柚子寶喂我吃~」

  「喂完不准生氣咯。」

  ——扒一扒巨嬰是怎麼養成的。

  *

  開學第一天。

  我還在做夢,耳邊傳來了Mikey的聲音:「懶大王,起床了,要遲到了!嗶嗶——」

  他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了一個哨子,嗶嗶地吹著。

  早餐已經准備好了,是櫻庭讓佣人送來的,Mikey沒收了三途所有的鑰匙,但他自己也不想做飯,便接受了櫻庭的安排。

  我刷牙的時候,Mikey正在研究我的冰帝校服。

  「我為什麼會覺得你這條裙子有點短?」

  ……竟然被他看出來了。

  我坦白道:「是啊,我把它改短了。」

  按照Mikey的占有欲,接下來要和裙子的長度過不去了。

  「挺漂亮的,但是穿它的時候要多注意哦。」

  「誒?」他居然能接受改造短裙,「……我以為你會很生氣。」

  「我為什麼要生氣?」Mikey反問道,「女生改校服裙子的長度不都是因為自己喜歡麼?我妹妹以前也這麼干過。」

  「既然柚子寶喜歡,那就穿吧。」他將裙子遞給我,朝我眨了一下眼睛,「不過要是有不長眼睛的家伙敢亂看,我就沒收掉他的眼睛,捐給有需要的人。」

  「……咳咳,放心,我們學校的男生作風很好。」

  我原本以為Mikey會開那輛拉風的巴布送我去上學,他也是這麼想的。

  但是——

  巴布沒!油!了!

  「就不能把鷹丸的油倒給巴布嗎?」我實在不想坐那輛小破車。

  Mikey跨上鷹丸,將頭盔扔給我:「快點上車,你要遲到了。」

  幸好他同意我坐鷹丸的後座而不是前座,一路上我都在祈禱不要看到熟人。

  或許是上帝聽到了我的祈禱,確實沒看到熟人。

  但漸漸的,路我也不認識了。

  為什麼面前出現的是商業街,而不是冰帝中學?

  「糟糕。」Mikey猛得停下車,「……我開錯路了,開到關東萬會的大本營了。」

  片刻後,Mikey的頭上鼓起了和三途同款的大包。

  「柚子寶,下次我一定不會開錯了。」

  「沒有下次了,明天我坐家裡的車!」

  新學期的第一節課就遲到,簡直是人生的災難。好在老師沒有批評我,直接讓我回座位上去了。

  我迎著全班同學或好奇或探究的目光,硬著頭皮走到了自己位於窗邊的位置。

  「第一天就遲到,真不華麗。」旁邊傳來一道淡淡的嗓音。

  哦喲,是跡部!

  我差點忘了他是我的同班同學。

  我琢磨著手裡有那麼多他的黑料,要不要曝一個嚇嚇他?

  班導老師在講台上說:「為了迎接新學期,學校打算舉辦一場迎新會,每個班都要出節目。」

  來了,來了,著名社死環節。

  「若宮同學,你有什麼好的建議嗎?」

  好的建議沒有,只有壞的建議。

  「老師,我想推薦跡部同學獨舞。」

  「……」跡部挑了挑眉,沒有暴躁。

  也對,大爺只要上台,就算是表演啞劇,也注定光芒萬丈。

  「節目最好是團體的,體現我們班的團結合作,每個人都要參與進來。」

  我:「那就大合唱。」

  「上學期就是合唱。」有同學說道。

  我:「那就群魔亂舞。」

  「這太不華麗了。」——遭到了跡部大爺的反對。

  最終半數以上的人投票演話劇。

  而在話劇的選擇上,又產生了分歧,抽簽結果是《灰姑娘》,除了主要角色外,其他人都充當參加舞會的人。

  跡部信心滿滿地准備出演王子,他渾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還有比我更合適的人選嗎?

  然而班導老師堅定地抽簽決定。

  跡部抽中了灰姑娘的惡毒繼母。

  大爺臉上的笑容掛不住了。

  輪到我抽了,我也笑不出來了,因為我竟然抽中了最累的角色——給灰姑娘拉車的大老鼠。

  惡毒繼母和大老鼠面面相覷,一時之間竟不知道哪個更慘。

  兩位惡毒的繼姐、仙女、王子、南瓜……陸陸續續都抽出來了。

  但是主角灰姑娘辛德瑞拉還沒有人抽中,大部分人抽的都是空白簽。

  「大家加油,早點找出我們的辛德瑞拉,阿嚏——」握著紙簽筒的班導老師突然打了個響亮的噴嚏,吹亂了紙簽筒,一張紙簽從打開的窗戶順勢飛了出去。

  這裡是二樓,我往下看去。

  金色的半長發,藍色的衣服,蒼白的面容,纖細的身體,灰姑娘本人誒。以及那雙閃閃發光的水晶鞋——哦不,他穿的是人字拖。

  等一下,Mikey怎麼還在冰帝?他是在觀察我上課嗎?

  全班同學靠窗的都探出了頭。

  那張紙簽掉在了Mikey的頭發上,他伸手拿下。

  「辛德瑞拉?」他讀出了紙條上的字。


第45章

  一臉懵的Mikey被班導老師Dave叫進了我們班的教室。

  而他竟然也不怕生, 很隨意地和老師攀談著,雖然內容完全就是雞同鴨講。

  老師:「這位不認識的同學,恭喜你,幸運地抽中了辛德瑞拉的角色!」

  Mikey:「芙柚子她在你班上表現好嗎?學習成績排第幾名?」

  老師:「雖然你不是本班學生, 但學校沒有規定話劇表演不准請外援……」

  Mikey:「對了, 她平時沒有被校園暴力吧?如果有請馬上告訴我。」

  「等一下, 你們到底在討論什麼?」

  我一把扯過靠在講台邊的Mikey, 將他拖到牆角後小聲問道:「你沒有學生證, 是怎麼進來的?」

  「翻牆啊。」

  ……回答的十分坦蕩。

  「太亂來了。」我呵斥道。

  Mikey被我凶了,立刻委屈巴巴地耷下腦袋:「因為不放心你, 所以跟來看看的。」

  還學會裝可憐了。

  「這就是辛德瑞拉的叛逆啊。」不知道什麼時候湊過來的班導老師說, 「辛德瑞拉也是主動去了沒有邀請她的舞會, 才遇到了王子。」

  完了, 他越說Mikey和灰姑娘的重合度就越高。

  「不過這位帥哥,記得下次要走正門哦, 翻牆被風紀委員抓到會被當成不良少年的。」——幸好他雖然是個隨性的外國人, 但還記得自己是個老師。

  Mikey歪了歪頭:「我就是啊。」

  咳,不僅是不良少年, 還是他們的首領。

  班導老師點頭贊同:「你也覺得自己是辛德瑞拉對吧,那就這麼愉快地決定了,你來出演我們班話劇的主角辛德瑞拉。」

  「芙柚子演什麼?」Mikey不關注班導老師的決定, 他關注的只有我。

  「若宮同學演大老鼠。」一個男生插嘴道, 「負責給你拉車的。」

  「大老鼠?」Mikey來了興趣, 「那最後辛德瑞拉和大老鼠在一起了嗎?」

  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男生擦了擦額頭的冷汗,為他介紹這個故事:「在仙女的幫助下, 辛德瑞拉最後和王子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而惡毒的繼母和兩位姐姐也受到了懲罰。」

  Mikey還是只關注我:「那大老鼠呢?」

  在所有的故事版本裡, 都沒有交代過被仙女變成車夫的老鼠的結局。

  男生的臉上流露出尷尬之意:「大概是被辛德瑞拉放生了吧。」

  Mikey不高興了:「為什麼不養著它?」

  「養著也可以吧。」男生說,「反正故事裡沒有具體寫過,這個不重要啦。」

  「很重要。」Mikey嚴肅地糾正道,「這可是大事。」

  或許是他的氣勢感染了對方,男生像聽命於他的小弟一樣,恭敬地說道:「是!」

  我:「……」

  *

  對於這位天降的辛德瑞拉,除了我、跡部景吾和忍足侑士三人,所有人都展現出了前所未有的熱情。

  Mikey容貌俊美,性格又很孩子氣,加上是外校的男生(在他們看來像個謎),無論是男生還是女生都容易被他迷住,下課後將他圍成了一團。

  忍足侑士推了推鼻梁上的平光眼鏡說:「我總覺得他有點眼熟。」忽然他的鏡片反了一下光,「若宮,他是上次和你在一起的男生吧。」

  我知道他說的是什麼時候,但還是問道:「你指的是哪次?」

  「跡部追求你的那次——」

  「啊喂,忍足你很閑嗎,不用排練?」跡部繃不住了,那是他的黑歷史,誰提炸誰。

  忍足聳了聳肩:「我和若宮一樣都演老鼠君,連台詞都沒有,排不排練無所謂吧。倒是跡部你,能勝任惡毒繼母這個角色嗎?」

  「……當然!」跡部在任何時候都對自己充滿信心,「本大爺演的角色一定會是全場最佳——」

  「哇,Mikey君好可愛!」

  前方被層層包圍的位置上傳來了女生們的聲音。

  ……都是女生們的聲音。

  我頭上的雷達警覺地啟動了:「M——ikey——」

  居然沒理我!!!

  我趕緊撥開人群擠了進去,坐在我課桌上的Mikey,正在拆手裡的一盒巧克力糖球。

  他用一根手指,將一顆巧克力糖球在指尖旋轉,然後低下頭,啊嗚一口吃掉了。

  再抬起頭時,他臉上露出了饜足的微笑。

  有點像貓自己在玩逗貓棒。

  ……捂臉,確實好可愛。

  「Mikey君,不要忘記你答應我的,吃了零食就要出演辛德瑞拉呀。」

  說這話的是王子的扮演者星野奈美。

  我的心裡咯噔了一下,剛剛因為Mikey的可愛表現而產生的興奮感瞬間蕩然無存。

  畢竟我和星野奈美……很不對付。

  圍繞在星野奈美身上的頭銜很多,冰帝學生會副會長,冰帝圍棋部部長,冰帝網球部後援團團長……

  我對她的頭銜毫不嫉妒,對她有意見純粹是因為她處處針對我,從小學時期就開始針對。

  我參加歌牌比賽,她也參加;我參加圍棋比賽,她也開始學圍棋;我競選班長,她永遠第一個站出來反對並且投她自己一票。

  甚至在我從泉心高中轉學到冰帝高中之後,不到一個星期她就轉了過來。

  此刻,我隱隱覺得她看出了我和Mikey的關系,並且在危險的邊緣蹦跶。

  這次的話劇,她抽到的是王子……不行!不能讓Mikey演辛德瑞拉!

  「好啊。」Mikey答應了,「但是你要再給我兩盒巧克力糖球。」

  星野奈美捧著臉說:「沒有問題,我可以承包你一輩子的巧克力糖球~」

  ——一輩子。

  我的注意力全在一輩子這個詞上了,我好像都沒對Mikey做出過一輩子的承諾。

  嘴饞的家伙,太好用食物勾搭了。

  「一輩子就不用了。」Mikey叼著巧克力糖球說,「我只要我應得的勞動報酬。」

  話雖如此,一整個上午,我都心神不寧。Mikey不是本校的學生,其他老師也不會像班導老師這麼好說話,因此他自己找了個地方躲起來了。

  好不容易熬完了早上的課,到了吃午飯的時間,我本想帶Mikey去冰帝的餐廳吃飯,在找到他的時候,星野奈美已經把自己的便當塞給他了。

  「這是我早晨親手做的,Mikey君要吃光哦。」

  語氣裡有著很明顯的撒嬌意味。

  隔著一條林蔭小道,她朝我抬了抬下巴,那神情仿佛在說:「看吧,你的東西我很快就能奪走。」

  ……難怪下課後她的跟班會過來請教我數學題,原來是為了拖住我,不讓我先找到Mikey。

  Mikey坐在樹下,低頭看著手裡的便當盒。

  雖然我看不清是什麼,但星野奈美熱愛烹飪,她的便當不會差。

  可是那又怎麼樣?!

  Mikey是我的男朋友!

  「喂,Mikey。」我開口叫住了在看便當的金發青年,「你要是吃她的東西,就不要指望我再給你買東西了。」

  「不會吧不會吧?」星野奈美嘴巴長成了O型,「只是吃個便當,若宮同學就發這麼大的脾氣,Mikey君以後的日子會不會更慘?」

  ——她已經知道了我和Mikey是男女朋友的關系!

  她就是故意的。

  「他慘不慘跟你無關吧。」我警告道,「星野,我不想跟你吵架,帶上你的便當和巧克力糖球,離Mikey遠點!」

  當事人眉頭緊鎖:「我從剛才開始就在思考一件事。」

  星野奈美愣住了:「什麼事?」

  Mikey蓋上便當蓋,釋然地微笑:「我在思考怎麼拒絕你,才不會破壞你和芙柚子的友誼。」

  我也愣住了。

  ——還以為他是嘴饞,實際上他是在考慮我的感受。

  「現在看來沒那個必要了。」Mikey放下了她的便當盒,「芙柚子不喜歡的人,我也不喜歡。」

  「而且芙柚子做的便當,比你的華麗一百倍。」

  星野奈美吐槽道:「你被跡部傳染了麼,張嘴就是華麗。」

  我做的便當自然比不過星野奈美的手藝,但這句善意的謊言十分動人。

  Mikey又說:「一輩子給我巧克力糖球的,也只能是芙柚子。」

  ——他趁機自己給自己畫起了大餅。

  「對吧,芙柚子?」

  哎,這家伙。

  「真拿你沒辦法。」我走過去,朝Mikey伸出手,「起來吧,我們去吃午飯。」

  他握住了我的手,忽然狡黠的一笑,下一秒,我被他用力一扯,直接跌坐在了他的身上。

  樹干受到輕微的碰撞,樹枝搖曳,晃碎了一地的樹影。

  Mikey在婆娑的樹影中,表情柔和地望著我。

  「你們才認識多久?談什麼一輩子。」星野奈美低聲說道,「……真正了解芙柚子的人,只有我。」

  ——真正了解芙柚子的人,只有我。

  我沒明白這句話的意思,疑惑地問道:「你什麼意思?」

  「未必哦。」Mikey鼓起腮幫子,接上了星野奈美的話,「雖然我和芙柚子認識的時間沒你久,也還沒有完全了解她的世界,但是——」

  話鋒一轉,他鼓起的腮幫子又癟了下去,「我有一輩子的時間去了解啊。」

  一輩子。

  今天這個詞出現的頻率太高了。

  起初讓我光火,現在卻叫我感動。

  「Mikey……」

  他是個十分細心的人,沒穿特攻服過來,也沒在我的同學們面前叫我「柚子寶」,大概是因為這是他的專屬叫法吧。

  「等你了解她的世界再說這種話吧。」

  星野奈美抿了抿嘴唇,恢復了她一貫的高傲和刻薄,氣衝衝地瞪著我,「周末的排練,地址我會發給你,不要再像今天這樣遲到了。」

  「哦,知道了。」

  我看著她走遠,回過頭,看到Mikey正在翻便當盒——星野奈美沒將它拿走。

  「柚子寶,這個章魚香腸看上去不錯,」他試探地說道,「她沒回收便當,我可以吃掉嗎?」

  呵呵。

  嘴饞的本性果然難改。

  我冷笑著說:「你盡管試試。」

  「……我開玩笑的。」他縮了縮脖子,又開始跟我談條件,「那你今天晚上要做這種香腸給我吃哦!還有這個小飯團。」

  說完又有些沮喪,「柚子寶的廚藝真讓人著急,什麼時候能像大廚那樣呢?」

  他還嫌棄上了!

  「那你找大廚去啊。」

  我扭頭就走,卻被身後的青年一把抱住了。

  「……不要生氣嘛。」

  「就生氣!」

  我倔強地往前走,他也越抱越緊。

  走著走著,我發現不對勁了,身體越來越重,混蛋!這家伙跳到我背上來了!

  我果斷給了Mikey兩拳。

  他老實了不少,但仍然抱著我,絮絮叨叨地說著:「三盒巧克力糖球是我的報酬,我打算和你一塊分享的。你不喜歡的話,我扔掉就是了,但是你要給我買。」

  ——任何時候,Mikey都會記得給自己爭取好處。

  「你真是一點虧都不肯吃。」我敲了敲Mikey的頭,「話劇我會幫你推掉的。不要演辛德瑞拉。你不知道她是女生嗎?你是男生你還演女生?」

  Mikey反駁道:「那柚子寶還演大老鼠呢,難道你是老鼠精?」

  「我家裡窮,沒能讀到高中。」

  「你是沒考上吧。」

  「胡說!我考慮到家庭經濟負擔,根本沒參加考試。」Mikey哽了一下,繼續說:「我原來對這些都不感興趣,但是柚子寶還在讀高中,所以一次也好,我想看看你的世界,」

  「……也想和柚子寶一起參加校園活動。」

  作者有話說:

  東萬全員都將欣賞到Mikey版的辛德瑞拉。

  星野是柚子的毒唯,她從小追逐柚子,並對後來逐漸失去鬥志的鹹魚柚子大失所望,以及不能接受柚子和暴走族來往。

  Mikey和柚子之間還有一個大秘密,黑色衝動。

  *

  我盡量日更,但有時候太忙了來不及就算了(躺),大家不要熬夜哈,讓我們一起早睡早起,七月當最健康最靚的崽。


第46章

  Mikey想讓我看看他的世界, 所以帶我去了他的集會。

  他想看看我的世界,所以來到了我的校園。

  ——於是我再也沒有反對的理由了。

  在Mikey答應出演辛德瑞拉的角色後,全班女生和一半男生都向他送上了一份零食表達感謝。

  ……就都很期待美少年款的灰姑娘。

  佐野家。

  我看著坐在堆成山的零食前,像只土撥鼠一樣試吃的Mikey, 忍不住吐槽道:「你這樣吃下去會發胖的。」

  Mikey壓根聽不進我的話, 正在研究一款變色軟糖。

  「你家其實挺有錢的吧。」我環顧庭院, 這裡雖然被我改造過添了不少東西, 但在東京有這麼大的房子又開道場的家庭, 不可能窮。

  可Mikey的賬上幾乎沒什麼余額。

  錢包裡也是空蕩蕩的。

  我有點發愁,他根本沒有理財觀念。

  「爺爺沒留錢給我。」Mikey嚼著軟糖說。

  這一點莉蓮也驗證過了。

  「那你平時的生活開支怎麼辦?」

  「找三途。」

  「看到想買的東西怎麼辦?」

  「找九井。」

  好吧, 作為暴走族的首領, 他可以盡情地使喚下屬。

  「那你也要自己存錢啊, 不然以後怎麼辦?」

  暴走族這條路早晚有一天會結束——比如隊伍遇到更能打的強者, 比如他本人覺得身心俱疲,比如觸犯到了日本法律的紅線。

  「辛德瑞拉不是嫁入豪門了麼?」Mikey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 「你家也是豪門吧。」

  好家伙, 演著灰姑娘,就已經代入自己是灰小伙了。

  Mikey很少和我談及以後, 潛意識裡他是有些回避這個話題的。

  「我家是豪門,我不是。我隨時都有可能被父母掃地出門,變成窮光蛋。」

  我倒沒有危言聳聽, 雖然櫻庭延遲了我的出國時間, 但是父親給我下達了最後的通牒, 一個月內不和Mikey分手,就斷掉我的經濟來源, 若宮家也不會再給我任何形式的幫助。

  我不想和Mikey分手, 如果無法說服父母, 就得做出最壞的打算。

  住處不用擔心,住在佐野家的這棟老宅子。衣服可以少買點,吃飯我和Mikey已經能做簡單的三餐了,代步工具是巴布和鷹丸。

  我目前的身份是學生,不出國就只能考國內的大學,有了錄取通知書就能找個家教的兼職,邊做邊讀書。

  說來也很奇怪,一向散漫的我,竟然連找家教的網頁都收藏了,衣食住行每一樣都規劃的很細致。

  ……大概是因為我真的想和Mikey有將來吧。

  在得知了我的存錢計劃後,Mikey滿不在乎地聳了聳肩:「有九井在,不會讓你沒錢花。」

  九井是賺錢的天才,但他是一個人,羽翼未豐,對面是一個體系成熟的財團,而且我不知道九井賺的是哪方面的錢。

  假如若宮財團要搞他,那他的違法經營都會被查出來,送去坐牢都極有可能。

  【你不理解暴走族的生存方式,否則你也不會報警抓六本木的那兩個少年。】

  昨晚和若宮蓮通電話時,他特意提到了我報警抓灰谷兄弟的事。

  起初我看到他們打架,覺得很有趣,還興致勃勃地湊熱鬧,我純粹當成了類似空手道比賽之類的競技賽。

  但當我看到灰谷蘭將對方打得滿臉是血,灰谷龍膽折斷了對方的關節時,我無法再當成熱鬧看下去了。

  那麼,Mikey打架時是什麼樣子的呢?

  「Mikey,你和別人打架時會流血嗎?」

  「很少。」Mikey又拆開一根棒棒糖,輕描淡寫道,「不過別人就很難說了,流血是很正常的吧。」

  我小心翼翼地問道:「會死人嗎?」

  「……」他含住糖,瞄了我一眼,「會。」

  我不吭聲了。

  我一下子想到了在幫派打架中死去的場地圭介。

  這件事不是Mikey告訴我的,是千冬告訴我的。

  我也終於知道,意外殺了真一郎的人是誰。

  世界很小,小到Mikey的朋友偷輛機車都能偷到他大哥店裡,場地剛好又是參與偷車的同伙。

  在Mikey的朋友犯下大錯後,進了少年院,出來之後被人唆使找Mikey報仇。場地為了平息雙方之間的戰爭,為了他的兩位兄弟,當眾切腹自盡。

  ……他才十五歲。

  ……他永遠都只有十五歲了。

  我的腦海中浮現出那個書呆子造型的場地,總是被我敲頭的場地,把飯錢給野貓買貓罐頭的場地。

  他如果還活著,我一定會勸他離開不良的世界,開一家寵物店。

  我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中,Mikey的神色不似剛才的輕松,他慢吞吞地解釋道:「我沒打死過人,真沒打死過……你別怕。」

  我心想,你要是打死過人,都進少年院了,哪裡還能悠閑地坐在這裡吃東西。

  Mikey忽然扔下吸引了他一下午的零食,抱住了我。

  他抱得很緊,體溫從寬大的T恤傳遞、穿透過來,是一種無聲的激烈。

  「喂喂現在是白天,你不會又要——」

  「……不要怕我。」他輕聲說道,「柚子寶,你不要怕我。」

  連說了兩遍不要怕他,好像我有怕過他一樣。

  他是個缺乏安全感的人,總是患得患失。

  「我當然不怕你。」我拍了拍他的背,「佐野家從今往後都是我說了算,應該你怕我才對。」

  「敢和別的女生眉來眼去,我就把你打成豬頭。」

  他逐漸放松下來,下巴擱在我的肩上,從喉嚨裡滑出一聲很小的「嗯」。

  「那Mikey,你從今天開始存錢,我們一起存。」

  【我了解你,總有一天你會乖乖回家,因為你從來沒有吃過苦。】——這是昨天若宮蓮在掛電話前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

  可惡!

  太看不起人了。

  就算吃苦,我也不會讓Mikey再一個人生活了。

  「要存錢啊。」Mikey皺了皺鼻子,似乎對存錢這件事很排斥。

  我開動腦筋,給這件事裹上一層「糖衣」:「等存到兩億,我們就去……登記婚姻屆。」

  「到那時,我和你就是真正的家人了。」

  這層糖衣足夠具有誘惑力,Mikey眼睛亮了,他是個行動主義者,立即給九井打了電話:「我要兩億。」

  我目瞪口呆,電話那頭的九井也目瞪口呆:「Boss,我現在上哪裡弄這麼多錢?」

  「我管你——」

  「等等!」

  為了防止Mikey說出為難九井的話,我補充道:「必須是合法所得。」

  九井驚呼:「這怎麼可能?」

  這句話引起了我的警覺。

  「九井君,關東萬字會的收入是合法的吧?」

  「你說呢?」

  Mikey用力咳嗽了一聲,九井瞬間改口:「當然是合法的,每一日元都是我和三途辛辛苦苦掙來的血汗錢。」

  「……」

  三途辛苦掙的血汗錢,我怎麼這麼不信呢?確定不是三途從別人身上收來的血汗錢?

  這些人肯定沒我期望的規矩。

  於是一個下午,我都在給九井和Mikey科普反面案例——違反法律掙錢後,不僅要坐牢,之前掙的錢還要吐出來。

  Mikey直接聽睡著了,九井是「啊對對對,你說得對」式的敷衍。

  ……沒法溝通。

  算了,當下最要緊的事是Mikey的話劇排練。

  *

  周末。

  冰帝高中的某個排練教室。

  「辛德瑞拉,你竟然又在這裡偷懶,還不快點去洗衣服!」灰姑娘的惡毒繼母跡部景吾,惡狠狠地罵著正躺在地上打瞌睡的灰姑娘Mikey。

  灰姑娘不以為意:「你著什麼急?先穿你女兒的衣服唄。」

  灰姑娘的一號惡毒繼姐:「不許跟母親大人頂嘴,快點去洗衣服。」

  灰姑娘的二號惡毒繼姐:「要用冷的像冰一樣的水去洗!」

  「再過兩天。」灰姑娘干脆翻了個身,屁股對著他們,「湊夠一個星期的量再洗吧。」

  惡毒繼母直接喊了停。

  「誰讓你篡改台詞了?」

  跡部輕微皺眉,如此懶惰又髒的辛德瑞拉,恐怕是他第一次見,完全違反了他華麗的美學。

  「這是創新哦,跡部同學。」王子的扮演者星野奈美出聲道,「如果一味按照從古流傳至今的劇本演《灰姑娘》,那麼我們班和其他班的節目將大同小異,並無特色。創新才是我們冰帝的特色吧,我認為Mikey君本色出演非常可愛。」

  明眼人都能看出星野奈美在迎合Mikey的表現。

  哼,我不爽地別過了頭。

  「但是星野同學,有時候創新反而是種災難哦。」忍足作為冰帝網球部的成員,自然會站在自家部長那邊。

  「忍足同學,你應該加上一句,翻天覆地的創新才是災難。」頓了頓,星野奈美又說道,「但是我們劇本的創新在於故事內容,核心思想只要不變,都不算災難。」

  「——那就是辛德瑞拉勇於反抗世俗的勇氣。」

  「我贊同。」

  班導老師朝星野豎起拇指,他一向不愛循規蹈矩,看到如此出格的灰姑娘和王子,當即下定決心修改劇本:「我要寫一個更自由更生動的辛德瑞拉。」

  Mikey對自己的劇情毫不在意,他只關心我的劇情,提醒道:「給大老鼠多加點戲份,我會更配合你們。」

  大老鼠一共有兩只,一只是我,一只是忍足。我們倆原本的戲份是被仙女變成給灰姑娘拉車的車夫,把主角帶到舞會現場,也就一小會兒的出場時間。

  現在灰姑娘要加戲,編劇不得不琢磨:「那就設定讓兩只老鼠是一對夫妻吧。」

  Mikey臉上的笑容凝固了:「什麼?」

  他機械般地看向了我的老鼠丈夫。

  「不,我認為並不適合。」忍足的求生欲很旺盛,他扶了扶自己的眼鏡說,「如果這兩只老鼠是夫妻,就不會去管灰姑娘的事了,它們大概更想彼此的世界裡只有對方。」

  忍足說的很在點上,編劇又改了劇本:「那改成是兄妹吧。」並且它們在辛德瑞拉小的時候,就經常陪伴他,安慰他,算是……青梅竹鼠。

  對這個安排,Mikey勉強同意:「男老鼠不用詳細安排,芙柚子陪我說話就可以了。」

  「什麼都順從他的意思嘛。」一號惡毒繼姐無奈地嘆氣,「都快變成灰姑娘的幸福生活了。」

  Mikey就是有這樣神奇的本領,能輕而易舉變成團寵,讓大家都慣著他。

  在新的劇本裡,灰姑娘的繼母和繼姐仍然苛刻對待他,但灰姑娘不是逆來順受的性格,常常用行為和語言把他們氣得半死。

  在班導老師和跡部商討劇本新修內容時,星野奈美請來的服裝設計師也快到了。

  班級話劇的演出服一般是由最富裕的跡部出資包辦,這次星野奈美卻搶了他的任務,說自己知道一位非常合適的服裝設計師。

  「是給Mikey君的驚喜哦。」她神神秘秘地說。

  Mikey對這份驚喜沒什麼興趣,隨意地哦了一聲。

  我偷偷在他的手上掐了一把,暗示他不准搭理星野奈美,Mikey反手握住我的手,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背離這裡時,飛快地在我的手背上親了一口。

  一直到星野奈美請的設計師來到我們面前時,我手背上的那一塊都是燙的。

  前東京卍字會成員,二番隊隊長三谷隆望著我和Mikey,在震驚過後,緩慢地微笑道:「我猜灰姑娘是芙柚子,Mikey是王子?」

  作者有話說:

  最近有點慢熱,屬於過度章吧,讓柚子和麥意識到雙方世界的差距,從而……搞事。

  麥的黑衝還是要解決滴,不過放心哈,柚子肯定能得到HE。?


第47章

  在得知真正的灰姑娘是Mikey, 而我只是拉車的大老鼠後,三谷隆足足震驚了一分鐘。

  Mikey本人對此倒是不太驚訝,他和昔日下屬也沒有戳穿彼此的關系,只問道:「他們有付錢給你吧?」

  「先付了定金, 尾款要等演出服做完後再付。」三谷隆點了點頭, 似是有些感慨, 「說起來, 這其實是我的第一筆生意。」

  三谷隆在國中畢業後, 也沒有繼續讀高中,而是選擇了自己成立服裝設計工作室。

  他說這是他的第一筆生意……看來生意是不太理想。

  也難怪, 在日本這樣看重名氣的國家, 別人寧願選擇大牌的成衣, 也很少會去選擇無名小店的定制。

  我很好奇星野奈美是怎麼選中他的。

  三谷隆手腳麻利, 動作迅速,片刻時間就幫除Mikey外的所有主演人員都量好了尺寸。

  他最後和Mikey兩人一前一後, 進了旁邊的休息室。

  我本來沒想偷聽, 被星野奈美一把拖進了休息室後面的儲物箱。

  「噓——」

  星野奈美朝我豎起一根手指,示意我不要出聲。

  儲物箱連接著休息室內部, 平時用來放置一些道具。她打開一條縫,我看到Mikey坐在一把椅子上,而三谷隆則站在他的對面。

  「Mikey, 好久不見了。」

  「上次不是才見過嗎?」Mikey單手托腮, 淡淡地說, 「游樂場裡的恐龍,你是那只三角龍吧。」

  ——原來Mikey什麼都知道!

  更令我驚訝的是, 三谷隆從頭到尾沒有脫下娃娃服, 也沒有發出聲音, Mikey竟然能精准地說出他是三角龍。

  由此可見,他對東萬的伙伴們是多麼熟悉和了解。

  「被你猜對了。」三谷隆攤了攤手,「雖然有些晚了,但還是想說一句那天沒能說出口的話——」

  「生日快樂,Mikey,你找到你想要的生活方式了嗎?」

  Mikey既沒搖頭,也沒點頭。

  他仰起頭,望著休息室裡刷成淺藍色的天花板,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我不知道。」Mikey說。

  ……他不知道。

  他居然會這麼說。

  我突然沒由來的感到一陣輕微的失落。

  難道和我在一起不算是他想要的生活方式嗎?

  前一刻,我甚至自戀地幻想他會和昔日的友人說,他得到了全世界獨一無二的珍寶,現在就是他最想要的生活了……

  可能是Mikey不好意思吧,我故作輕松地想,但怎麼都輕松不起來。

  「Mikey——」三谷隆正欲開口再問些什麼,就被當事人打斷了:「三谷,你是來這裡工作的吧。」

  「……嗯。」

  「過來量尺寸吧,其他的別問了。」

  「好。」

  兩人全程誰也沒再說過一句話,一個站起來讓對方量尺寸,一個邊量邊記錄數據。

  他們的相見沒有我想像中的轟轟烈烈,直到三谷隆量完所有的數據,和星野奈美確認了下次來送衣服的時間,他才輕聲地對我說道:「比起兩年前,Mikey更瘦了。」

  「啊這。」已經富養了他一個多月了,每天早晚不離提高免疫力的凍干粉,但Mikey始終沒有胖起來。

  為此我特意又帶他去體檢了一次,身體沒查出什麼問題,醫生說是精神壓力過大。

  我試圖帶他去看心理醫生,遭到了他的拒絕。

  三谷隆又說:「芙柚子,我知道他還在不良的世界裡。」

  「……」

  下一句肯定是讓我監督他,管著他了。

  可雖然上次Mikey帶我去參加了關東萬字會的集會,但實際上他明確告訴我不會帶我去打架的現場。

  「你要照顧好你自己,危險的地方不要去。」

  「誒?」

  我沒想到三谷隆關心的是我。

  「我有兩個妹妹,雖然年紀比你小一些,但看到你懵懵的樣子,就想到了她們。」

  他伸出寬大的手,像鄰家兄長那樣在我的頭上安撫似的拍了拍,「我希望她們平平安安,也希望你平平安安。」

  「是!」

  望著三谷隆溫柔的笑臉,我心裡的郁結消了一大半,我回過頭對Mikey喊道:「Mikey,過來送送三谷,他要回去了。」

  Mikey對我的話置若罔聞,干脆躺在墊子上閉上了眼睛。

  一號惡毒繼姐吐槽道:「你演的是灰姑娘,不是睡美人!」

  Mikey:「zzzzzZ~」

  我對他的這副態度相當不滿,又重復了一遍:「三谷要回去了,你來送送他。」

  仍然不理我。

  「算了,芙柚子。」三谷隆擺了擺手,「好好期待你可愛的演出服吧,我會盡快做的。」

  「謝謝!」

  ……

  三谷隆離開後,我第一時間想去批評Mikey,星野奈美卻攔住了我。

  隔老老遠,我看到Mikey睜著眼睛躺在墊子上發呆,旁邊的同學都在或研究台詞,或琢磨動作,開心閑聊。

  唯有他和周圍格格不入。

  ……奇怪,前面還覺得他變成了團寵,現在卻又覺得他好像和所有人都有著強烈的距離感。

  「若宮。」星野奈美將手搭在了我的肩上。

  「拿開。」我只想快點去Mikey的身邊教訓他。

  「場地圭介,是你認識的人吧。」

  聽到這個名字,我一驚,下意識地看向了Mikey。

  他剛好也往這邊看了過來,四目相對,他的臉很冷淡,也很蒼白,忽然,他朝我扮了個鬼臉。

  ……呼。

  我又放下了心。

  這家伙可能剛才只是在跟三谷隆鬧別扭,畢竟被知道自己要穿女裝了,還是對方親手來做。

  而星野奈美知道我認識場地圭介的事很正常,從小學到現在就處處和我競爭,對我的一舉一動都會進行調查,然後打敗我。

  這也是我特別不願意去調查任何人的原因,我覺得不夠尊重別人。

  「我認不認識場地,關你什麼事?」我低聲反駁道。

  「我有個認識的人,剛好在場地圭介出事那天的現場,他錄下了全過程。」星野奈美語氣凝重地說,「若宮,你應該看一遍,否則你根本不了解暴走族的世界!」

  不等我拒絕,星野奈美就把一張CD盤塞到了我的手上。

  「趁早退出,還來得及。」她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我希望你平平安安的。」

  她和三谷隆說了一模一樣的話。

  *

  我沒有把CD的事告訴Mikey,我也不決定去看它。

  但這天夜裡,我失眠了。

  Mikey早早地睡了,睡得一反常態的安穩,平時他都要抱著我或者攥著我的手,今天是乖乖平躺著的。

  我在床上翻來覆去,腦子裡都是關於場地圭介的事。

  ……他是自盡。

  但他才十五歲啊。

  最終我輕手輕腳地下了床,帶著那張CD盒,偷偷離開車庫,來到了客廳。

  客廳裡有電視機和DVD盒,為了防止吵醒Mikey,我關掉了聲音。

  屏幕裡出現了兩群穿著不同隊服的不良少年。

  很意外的是,我還看到了觀戰的灰谷兄弟。

  一開始還是正常的,主持人宣布雙方派人上前PK,結果羽宮一虎把主持人都打了,就逐漸變得激烈起來,開始了大混戰。

  我還在擔心他們會不會打到自己人,就看到羽宮一虎朝著Mikey的方向衝了過去。

  ……幸好Draken攔下了他。

  然而Mikey很快還是遭到了圍毆。

  羽宮一虎用鋼管襲擊了他。

  一擊,接著一擊。

  盡管關掉了聲音,盡管知道Mikey最後沒有死,但是看到那個身影倒下,看到他被打得滿地是血,我還是忍不住渾身發冷。

  這和我想像的暴走族打架不一樣。

  完全不一樣。

  毫無美感,毫無底線。

  後來,場地圭介被羽宮一虎偷襲,體力不支地倒下……

  再後來,Mikey站了起來,踢飛了其他人,開始毆打羽宮一虎……

  畫面裡都是血。

  我的眼前越來越紅。

  場地圭介切腹自盡的那個瞬間,我恨不得衝進電視機裡阻止他。

  ……這個傻子。

  他沒有想過他的家人嗎?

  他沒有想過他還沒考到前二十來向我表白嗎?

  門口傳來了輕微的聲響,我猛得回過頭,看到Mikey靜靜地站著那裡。

  他沒有在看我,他的視線全集中在電視機的屏幕上。

  ——自殺的場地圭介,痛苦的松野千冬,茫然的羽宮一虎,還有Mikey自己。

  我像是偷看動畫片被家長發現的小孩,趕緊站起來去關電視。

  但沙發前的蘑菇凳擋住了我的腳,我被一絆,重重地摔在了地板上。

  ……好痛。

  我低頭一看,膝蓋都擦破了。

  電視機裡Mikey徹底失控,瘋狂地毆打羽宮一虎,任何人都無法阻止他。

  血沫飛濺在他的臉上、身上,他的黑眸裡已經沒有了任何光彩。

  和此刻站在門口的Mikey眼神一樣。

  也是同樣一言不發。

  ……不要再看了。

  不要再看了!

  我掙扎著去關電視機,短短三米的路程,竟然被蘑菇又絆倒了一次。

  真是個沒用的東西,我張嘴想罵自己,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終於,我碰到了電視機的按鈕,關掉了這場殘酷又悲傷的戰爭,兩腿一軟,癱坐在了地上。

  Mikey靜靜地站在門邊。不往裡走,也不往外走,不說話,不低頭,像是在等一個審判的結果。

  【不要怕我。】

  【柚子寶,你不要怕我。】

  ……難怪他先前會那麼說。

  他怕我在了解他以後,會害怕他。

  我怎麼會害怕他呢?

  挑起事件的,先出手的,都不是Mikey,至始至終,這件事他一點錯都沒有。

  他是無辜的受害者,失去大哥,失去朋友,還要說服自己,大度地去原諒別人,他的內心該有多麼痛苦啊。

  這樣的Mikey,平時還要笑給我看。

  「Mikey……」

  我站了起來,緩緩地朝他走過去,膝蓋很疼,已經滲出了血珠,換作在以前,我肯定要大呼小叫,但現在一想,這和Mikey受到的傷害相比,連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我在Mikey的面前站定,然後伸手抱住了他。

  他的身體在被我抱住的那一刻,顫抖了一下。

  「那些可怕的事情,全都已經過去了,Mikey。」

  「我保證以後無論什麼時候,都不會再讓你經歷可怕的事了,Mikey……」

  Mikey僵硬的身體在我語無倫次的安慰裡,逐漸松了下來,然後他反手抱住了我。

  「柚子寶,你不要怕我。」

  他哽咽地重復著當初的話。

  「少給自己長臉了,還我怕你?佐野家是我說了算,我憑什麼怕你啊,應該是你怕我才對。」

  「給我記住了,只准你怕我,不准我怕你!」

  「所以不要亂想了,我會一直陪著你的。哪怕全世界反對,當然這個全世界估計就是若宮家和三途君,那樣我也不會離開你,除非你搞外遇被我發現,聽到沒有?」

  Mikey很輕地笑了一下:「嗯,不搞。」

  「這就對了。」

  「搞了也不讓你知道。」

  「你說什麼?是想找死嗎?」

  「開個玩笑。」

  我放開了他,他還是抱著我,小孩撒嬌似的不肯放手……又或者是不想被我看到他現在的臉。

  「Mikey,你現在想出去兜風嗎?」

  「……你明天還要上學。」

  「你不知道有逃課這種東西的存在嗎?」

  「……逃課不對。」他小聲嘟囔道,「好學生不要和我學壞。」

  「偶爾一次沒關系的。」

  他抱緊了我,將臉埋在我的頸間,很小聲地說:「騎鷹丸去。」

  作者有話說:

  預防針:麥以後會主動離開柚子,然後被柚子找回來。放心,離開的時間並不長,也不虐麥和柚子,反而是柚子因為太生氣,決定報復整個東京的不良,一有風吹草動報警抓他們,苦死一幫人。?


第48章

  和Mikey開了一晚上的車之後, 我在數學課上睡著了。

  數學老師是所有老師裡最為嚴厲的一名老師,對所有學生一視同仁,當場就讓我出去罰站。

  丟臉不用說,還是很困。

  我閉著眼睛靠在牆上, 腦子裡不斷回播著場地圭介自殺的場景, 持續不斷的不良間混戰, 然後是Mikey平靜又絕望的眼神。

  ……決不能再讓他經歷任何悲傷的事了。

  這麼想著, 我竟然靠在牆上睡著了。

  這一幕讓出來看我有沒有在反省的數學老師更為光火, 當即罰我寫檢討,並請家長來學校一趟。

  家長都在國外, 是來不了了, 只能請代理家長櫻庭過來處理。

  我給櫻庭發了郵件:【抱歉, 連累你了。】

  櫻庭很快回復:【芙柚子小姐請放心, 我立刻過去。】

  下課後,我趴在桌上構思檢討的內容, 發現一萬字的檢討屬實有點難寫。我既不能交代自己去了哪裡, 做了什麼,也並不為自己的行為感到後悔。

  「你雖然平時行為散漫, 但上課睡覺還是很少見的。」鄰座跡部給出了犀利的評價,「若宮,你昨天晚上做什麼了?」

  「……失眠。」

  要是說出去兜風一夜, 大概會令對方直接朝我翻起白眼。

  「為話劇的事?」

  「不是。」我從座位上直起身, 伸了個懶腰, 「是少女的心事。」

  ——跡部還是朝我翻了白眼。

  哎,少女的心事就是Mikey的事。

  盡管我抱著他說了很多鼓勵的話, 帶著他去夜市吃了各種點心, 瞎轉悠了一夜, 但我知道他的心結並沒有解開。

  他在路上睡著時都皺著眉頭。

  虧他嘴裡還含著棒棒糖,也沒能讓他擁有一個甜蜜的夢。

  「跡部,你認為最好的愛情是什麼?」我隨口問道。

  跡部頓時一臉你問對人了的驕傲表情。

  「在本大爺看來——」

  「算了,你不用回答了。」我打斷他的話,「你也沒有戀愛經驗。」

  「……」

  「就算有,也是失敗和苦澀的,比如之前你追求我來著。」

  「若!宮!」

  看著跡部變臉,我的心情稍微好了點。

  「或許你可以問我。」另一邊的忍足說道,「我有哦。」

  忍足沒吹牛,他和年長的大姐姐都交往過,不像跡部只會紙上談兵,是有實際經驗的。我擺出虛心求教的態度:「假如戀人有心事,要怎麼開導他呢?」

  「你說的是辛德瑞拉嗎?」

  「……嗯。」我不想把Mikey的經歷告訴忍足,只能模糊地講,「他有一些事難以釋懷,我沒有參與過那部分。」

  忍足用手指點了點下巴,若有所思:「這種情況有些難辦,需要時間,讓他慢慢走出來。」

  「也需要你更多的陪伴。」頓了頓,忍足又說,「若宮你最擅長的就是把壓力分給別人,你可以試試把這個技能傳給他。」

  聽不出來是誇我還是罵我。

  「好。」

  「忍足,你在亂教什麼?」星野奈美朝我們走來,表情相當難看,說起來我上課睡覺本來沒被發現,是她站起來向老師揭發了我。

  ……這個多事的女人。

  忍足一向有些害怕星野,推了推眼鏡,「我先撤了,若宮,你自己小心。」

  「看了那種東西,你都沒有學乖嗎?」星野奈美嘲諷道。

  「看了之後更喜歡Mikey了,怎麼看怎麼順眼。」我攤了攤手,說出了一直以來我很想對她說的一句話,「我早就不是第一名了,死心吧,你想挑戰的『無敵的芙柚子』不會回來了。」

  小學到國中時,我各方面排名都是全校第一,星野奈美與我競爭無可非議,但我已經習慣了如今的鹹魚生活,不想再卷起來。

  「我現在過得很幸福。」我朝星野奈美抬了抬下巴,「在不影響我的前提下,我也希望你能幸福。」

  星野奈美的臉色更臭了。

  「跟我出來,單獨談談。」

  我理都沒理她。

  她走到門口發現我沒有跟過去,又回來想抓我,我立刻抱住了跡部的大腿。

  跡部:「!!!」

  「我和你沒什麼好談的。」

  「給本大爺放手!」

  跡部好不容易掙脫,迅速撤離,他實在不想參與女生之間的事。

  「若宮芙柚子,你是希望佐野萬次郎出事嗎?」

  佐野萬次郎是Mikey的本名,這個名字連我都很少提起。

  我不笑了,冷冷地看著星野奈美。

  她必然是下了一番功夫,才扒出了Mikey的底細,找到了當年東京萬字會對戰芭流芭蘿的錄像。

  她以為我看了那種東西會退縮。

  太可笑了。

  從前Mikey只想和伙伴們一起玩,現在只想好好和我談戀愛,他從不主動惹事,卻總是有人不肯放過他。

  星野奈美又問了一遍:「你是希望佐野萬次郎出事嗎?」

  她臉上的驕傲有些扭曲,令人生厭。這是一種威脅,一種居高臨下的俯視。真奇怪,她是誰,她憑什麼干涉別人的命運?

  既然如此,那我就來干涉她的命運。

  下一秒,我掐住了她的脖子。

  「給我聽好了,」我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如果Mikey出事,我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參與傷害他的人。」

  星野奈美整張臉都憋紅了,五官痛苦地糾結著。從她這雙藍色的眼睛裡,我看到了面目猙獰的自己。

  全班一片嘩然,有人試圖提醒我:「若宮,星野快不能呼吸了!」

  四周的一切都晃動起來,我仿佛看到Mikey一個人孤獨地走在深夜裡。

  ……哥哥沒了。

  ……妹妹沒了。

  ……發小沒了。

  ……昔日的隊伍和朋友也被他刻意疏遠了。

  明明他什麼錯都沒有,憑什麼讓他一個人來承擔這些痛苦?

  我死死地掐著星野奈美,「聽到沒有,不准找他麻煩!」

  她用口型艱難地說:【他一定會出事。】

  時間靜默了一下,下一秒我聽到自己說——

  「那我今天就在這裡廢了你。」

  「適可而止吧。」

  折返而來的跡部一個肘擊,我掐住星野奈美脖子的手終於松開了,忍足立刻將我拉開了。

  有人找來了年級主任,在校內公然打架鬥毆是冰帝不能容忍的,我當即就被叫去辦公室挨了一頓批,換回來兩封檢討。

  ……還要我向星野奈美道歉。

  櫻庭來冰帝時,我正氣呼呼地坐在台階上罵人。

  他將手裡的便當盒交給我,微笑著問道:「芙柚子小姐是在苦惱寫檢討的事嗎?網上有很多模板,動動小手。」

  「我才不寫,你幫我轉學吧。」

  「轉學很容易。」櫻庭頓了一下說,「但是無法保證星野小姐會不會跟著你一起轉學。」

  「……」艸,我要爆粗口了。

  從小學到現在,只要我轉學,一星期內必見星野奈美。

  她的姐姐是女明星,家境優越,人際關系也不差,完全有隨意轉學的資本。恐怕我轉去法國,她都能跟過來。

  「那我該怎麼辦呢?」我痛苦地揪著頭發,「被她盯上比被痴漢盯上更要命。」

  「芙柚子小姐,你要學會忍耐。」櫻庭在台階前面蹲下,認真地望著我,「你和Mikey君的事,可能沒那麼快得到所有人的祝福。」

  ……可能沒那麼快得到所有人的祝福。

  瞧瞧,不愧是若宮家最有修養的管家,說話真是客氣。

  「我不想檢討,這要是在石器時代,殺人不用坐牢,我剛才就干掉她了。」

  櫻庭聽著我賭氣的話,彎了彎眉眼:「要是在石器時代,我替芙柚子小姐把他們全都干掉。」

  「謝謝,辛苦你去挨罵了。」

  當管家也是倒霉,沒到三十歲,都算是我半個爹了。

  「不用擔心,我帶了耳塞,他說什麼都不會影響我的心情。」

  櫻庭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盒子,調皮地朝我眨了一下眼睛,「日本人嘛,到時候鞠躬就好了。一個躬解決不了的,我就多鞠兩個。」

  「有一個問題,我想問你很久了。」我看著面前的青年,緩緩說道,「你好像對Mikey很好,為什麼?」

  若宮家支持我和Mikey的戀情的正常人,只有櫻庭。他甚至為了幫助我們,已經兩次違背我父親的命令。

  也不知道我父親回來會怎麼收拾他,我先前擔心過,但櫻庭說他有家主的把柄,不會敢動他的。

  「一方面是作為朋友,我希望芙柚子小姐過得開心,不要像其他家族的繼承人那樣,為了家族而犧牲自己的快樂。」

  有一方面,就有另一方面。

  「那另一方面呢?」

  櫻庭沉默了片刻,輕聲說:「Mikey君的兄長佐野真一郎,是我的恩人。」

  「哈?」我驚了,「這件事沒聽你說過誒。」

  「芙柚子小姐記得自己離家出走那一年嗎?」

  「……嗯。」

  那一年櫻庭剛來若宮家,成為我的見習管家。

  我是趁著他給花澆水時跑掉的。

  「如果芙柚子小姐有個三長兩短,家主不會放過我。」櫻庭輕聲嘆息,「其實在那天夜裡,我就已經做好了要自裁的心理准備。」

  「櫻庭,我害慘你了。」

  「萬幸的是,佐野君救了你,家主也原諒了我的過失。」櫻庭繼續說道,「雖然因為佐野君的暴走族總長身份,夫人不希望你接觸他,但委托我私底下去佐野家送過錢。」

  「……」這是我媽做事的風格。

  「佐野家的爺爺拒絕了,真一郎君也不肯接受,他說你是他遇到的小天使,救你不是為了錢。」

  男神說我是他遇到的小天使!

  小天使!!!

  我瞬間膨脹起來了:「我是天使!」心中被喜悅裝滿,星野奈美什麼的帶來的郁悶一掃而空。

  「夫人還想過給他推薦工作,也被他以不想努力為由婉拒了。看到佐野家如今這副光景,有點遺憾。所以我希望剩下的Mikey君,能像芙柚子小姐一樣獲得幸福。」

  「我是天使!」我驕傲地叉腰,「佐野真一郎欽定的天使!」

  櫻庭附和道:「沒錯,你是天使。」

  *

  我一路哼著歌出了校園,Mikey在傳達室裡和門衛大爺在下將棋,外面停著他的鷹丸。

  只有第一天他翻了牆,後來都老老實實的,沒人帶就不進去,要麼在校園周邊溜達,要麼在門口等,門衛大爺招呼他進來喝茶,一來二去,兩人成了忘年交。

  Mikey很多時候都在注意不給人添麻煩,比如從來沒穿特攻服來冰帝,也沒騎拉風的巴布,他表現的像個普通的高中生。

  「今天發生什麼好事了嗎?」Mikey聽到我在哼歌,好奇地問,「被老師表揚了?」

  「被你大哥表揚了。」

  Mikey愣了一下。

  我把櫻庭告訴我的事講給了Mikey聽。

  「真一郎先生說我是天使!」

  Mikey存心要犯個賤:「大哥偶爾也會說謊嘛。」

  「你才說謊。」我對著他的屁股就是一腳,「回家罰你寫檢討!」

  擅長工作分包的我,將兩封檢討交給了Mikey去寫。

  Mikey當然不干:「兩萬字,我這輩子都沒寫過這麼多字。」

  我義正辭嚴:「我這是在鍛煉你的能力。」

  Mikey氣呼呼地說:「你這是在偷懶。」

  「你考慮一下。」沒辦法了,只能給他畫餅了,「寫一封檢討,今晚我是你的人。寫兩封檢討,今晚我不是人。」

  Mikey:「!!!」

  「四十八手還有二十手沒試過吧。」我撣了撣自己的裙子,「另外,你不是想看我穿成貓耳娘嗎?怎麼樣,要不要……」

  「成交!」Mikey終於答應。

  然而他也很狗,他把寫檢討的事甩給了三途。

  於是Mikey成了最大的贏家。

  ……

  轉眼就到了學園祭的這天。

  我瞞著Mikey,偷偷邀請了龍宮寺堅、花垣武道等東京萬字會的成員過來,說要給他們一個驚喜。?


第49章

  冰帝的校園祭十分熱鬧, 有跡部的贊助,各種高級設施和趣味環節更是吸引來了很多人參觀。

  東京萬字會的原干部們出現的十分低調,為首的龍宮寺堅放下了他的金色小辮子,還戴了一頂鴨舌帽蓋住了太陽穴處的紋身。

  其他幾人(除三谷隆外)更是全穿了一身水泥灰, 一進來就被當成了現場搭建人員, 差點被叫去搬器材。

  阿帕抱怨道:「都怪Draken, 讓我們穿成這副鬼樣子, 都被當成是保安了。」

  「還不是因為阿帕長得太老成了。」河田內保也笑眯眯地調侃道, 「這裡的妹子真不錯,好想去搭訕啊。」

  「今天就稍微安分一點吧, 」河田颯也提醒道, 「這是在別人的學校裡。」

  「知道啦, 我已經迫不及待看Mikey的表演了。」河田內保也說, 「他演的是白雪公主吧?」

  阿帕糾正道:「是睡美人才對!」

  「我怎麼記得是醜小鴨?」干青宗若有所思。

  龍宮寺堅扶額:「真是一群笨蛋。」

  等我帶領一群人浩浩蕩蕩來到Mikey所在的主演休息室時,推開門, 看到灰姑娘的兩位惡毒繼姐、幫助灰姑娘的仙女, 以及化妝師小田四人正在打撲克牌,惡毒繼母、王子、我的搭檔公老鼠和灰姑娘均不知去向。

  「是若宮啊。」小田見了我說道, 「跡部和忍足去幫忙網球部的執事咖啡屋了,那邊也很受歡迎的樣子,不過他們說出演話劇時會回來。」

  我對她介紹我身後的東萬成員:「小田, 這些是Mikey的朋友, 特意過來看他的, Mikey人呢?」

  「他說外面很忙,他閑不住, 就出去幫忙了。」

  小田一語激起千層浪, 我的身後頓時炸開了鍋。

  「Mikey不可能這麼勤快。」

  「是後悔演拇指姑娘所以逃跑了吧。」

  「剛剛才說過, 他演的是灰姑娘!」

  「沒准是去看漂亮妹子~」

  「哥哥你不要亂說,Mikey已經有芙柚子了。」

  我拿出手機給Mikey打電話,卻是無人接通的狀態。

  「……」總不可能是臨時罷演了吧。

  「別著急。」龍宮寺堅思考了片刻後問我,「這裡有哪些班級的主題是飯館或是點心鋪子的?」

  我們一家店接著一家店的找,終於在鯛魚燒鋪子裡面,找到了吃得肚子圓滾滾,躺在墊子上呼呼大睡的Mikey。

  Mikey的身上穿著辛德瑞拉早期的衣服,破破爛爛的,打著很多補丁。

  旁邊的一年級學弟向我哭訴:「他說他是灰姑娘,肚子餓了,讓我給他一點鯛魚燒,可是我出去發宣傳單招攬客人的時候,他把我的鯛魚燒全都吃光了嗚嗚嗚……」

  好家伙,這灰姑娘是來收保護費的嗎?

  正在這時,灰姑娘本人砸了砸嘴,翻身換了個更舒服的睡姿。

  「果然Mikey還是Mikey啊。」三谷隆發出很輕的感慨,「不管何時何地,吃飽了倒頭就睡。」

  龍宮寺堅的笑容裡除了無奈,更多的卻是寵溺:「真拿這小子沒辦法。」

  「有辦法。」河田內保也壞笑了一下,湊到Mikey的耳邊,大聲說道,「芙柚子被我帶走啦——」

  話音剛落,Mikey睜開了眼睛。

  雖然睡眼惺忪,但視線卻很快就鎖定在了我身上。

  他朝我伸出手:「大老鼠,拉我一下。」

  居然敢叫我大老鼠,於是我不僅沒拉,還推了他一把。

  Mikey也不惱,順勢又躺了回去,兩眼放空:「你們來做什麼?」

  「喂,Mikey,說這話是什麼意思?」阿帕拍了拍他的肩膀,「難道不歡迎我們嗎?」

  「當然——」Mikey話鋒一轉,鼓起了腮幫子,「不歡迎。」

  很明顯,他還是沒准備好如何和舊日同伴相處,所以才顯得別別扭扭的。

  他眼底的喜悅和他嘴角的憂傷在互相頂撞,互相糾纏。

  直到龍宮寺堅扯了扯他的頭發說:「是怕被我們看到嗎,Mikey版的灰姑娘?」

  「話說灰姑娘是不是要穿裙子?」干青宗說,「早知道我把我的高跟鞋帶來了。」

  「你鞋子不合適,要水晶鞋。」河田內保也看向三谷隆,「灰姑娘的衣服是三谷做的吧?」

  「是啊,這是我成立工作室以來的第一筆生意。」三谷隆微笑,「真該好好謝謝Mikey給我帶來了這個機會。」

  在眾人七嘴八舌的討論聲裡,Mikey的表情越來越放松。

  「那個,Mikey現在在做什麼呢?」單純的柴八戒突然提了一個難纏的問題。

  周圍的空氣瞬間凝滯,靜得只剩下了學弟在調制鯛魚燒面糊的聲音。

  「然後,又為什麼會來演話劇?」

  兩年沒有聯系,東萬的成員們都已經退出不良的世界,做回了普通人,或繼續讀書,或開店創業,每個人都在往前走。

  唯有Mikey留下了。

  Mikey把自己留在了原地。

  我問過他想做什麼,他說成為日本第一的暴走族。

  聽上去雄心壯志,很有規劃。我說然後呢,然後他就無法回答了。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麼。

  我從龍宮寺堅那裡知道,Mikey原先和他們成立東京萬字會,目的是為了保護朋友。而他成立關東萬字會,他自己也說不上來目的。

  柴八戒的問題難住了他,Mikey甚至忘記了撒謊。

  我只好假裝羞澀:「Mikey現在是我家的見習管家啦。只有通過考驗,我爸媽才會同意我們讓我們訂婚。」

  柴八戒比我更羞澀,磕磕巴巴地說:「啊,啊是這樣嗎?恭、恭喜你!」

  「至於他來演灰姑娘,其實是開學那天送我上學,意外抽到了我們班導老師的簽……」

  我把開學那天發生的事講了一遍,兩個問題的答案一個真一個假,真假摻半,倒也沒讓他們起疑。

  其實關東萬字會的名氣很大,他們之中必然有人知道Mikey如今還在混跡不良,但也只能裝傻。

  我突然有些心酸。

  這不是我第一次自作主張了。

  上次在游樂園自作主張過,這次又把他們全都叫來。

  可即使這樣,Mikey也沒能解開心結,和伙伴們重歸於好。

  *

  「下一個節目是高三A班的話劇表演《新灰姑娘》。」

  隨著主持人的報幕,幕布緩緩往兩邊拉開。

  聚光燈下,灰姑娘Mikey躺在地上發呆,惡毒的繼母跡部匆匆趕來:「辛德瑞拉,你這丫頭又在偷懶,還不快點去做飯?你想把我和你的姐姐們餓死嗎?」

  不得不說,跡部實在是太適合這個角色了,不費吹灰之力,就將繼母的惡毒和刻薄演繹得淋漓盡致。

  但灰姑娘不以為然:「不是正好當減肥麼。看看你的腰,粗得裙子都快撐不下了,當心我老爸再給我找個新媽媽,把你掃地出門。」

  「無禮的家伙!」

  繼母被氣得面色鐵青,灰姑娘心情很好,rua著作為他寵物的大老鼠我。

  而後兩個繼姐輪番上陣。

  一號繼姐:「灰姑娘,你怎麼能和髒兮兮的老鼠玩?」

  灰姑娘:「不然呢?跟你玩麼?」

  他眯起眼睛,露出「看我玩不死你」的挑釁神情。

  二號繼姐:「灰姑娘,你別得意,我們至少能去王子的舞會,你連去的資格都沒有。」

  灰姑娘:「我本來就沒想去看猴子跳舞。」

  ……完了,Mikey壓根沒記辛德瑞拉的台詞,全部是他的即興創作。

  旁白:「灰姑娘的繼母帶著兩位繼姐,穿著華麗的衣服去了王子的舞會,剩下灰姑娘一人,在家裡默默流淚。」

  然而現實是——

  灰姑娘不知道從哪裡搬出了可樂和薯片,化身小埋形態,大口吃喝起來,時不時捏捏我頭上的鼠耳。

  觀眾席嘩聲一片。

  旁白見灰姑娘不按劇本來,只好跟著他的表演走:「為這種事流淚太不劃算,於是灰姑娘決定自娛自樂。」

  「噫,原來灰姑娘是阿宅。」有觀眾說道。

  「這也太喪了吧,快振作起來去找王子啊。」

  不一會兒,仙女出現了:「灰姑娘,別在這裡當肥宅了,你是有任務的!」

  「什麼任務?」

  「去參加王子的舞會並與他跳一支舞。」

  灰姑娘往嘴裡扔了兩片薯片,很有個性地拒絕了:「不去。」

  「知道嗎,舞會上的美食應有盡有。」

  「真的?」灰姑娘總算進入狀態了,「可是我沒有華麗的衣服和鞋子,又沒有坐騎,要怎麼去呢?」

  仙女微微一笑:「這個很容易。」

  她舉起手中的仙女棒,一次也沒被rua的忍足對我說道:「該我們變身了。」

  幕布閉合,我們三人以最快的速度去後台換了衣服。

  再次展開時,全場都被灰姑娘的美麗震驚了。

  金發散下,戴上了一頂銀色的王冠,剪裁得體的藍色長裙,綴滿顆顆水鑽,隨著他的腳步輕移,閃閃發光。

  灰姑娘的臉上帶著欲開未開的笑意,一雙黑曜石般的眼睛純潔無辜。

  而他的腳下,是一雙……人字拖。

  擦,怎麼會是人字拖?

  「Mikey君不答應穿水晶鞋,於是星野剛才給他改了。」忍足小聲對我說。

  「太不華麗了!」灰姑娘的精髓就是水晶鞋,改成人字拖還有什麼美感?

  等我和忍足將他送去舞會,Mikey也沒和王子星野奈美跳舞,而是滿會場找食物。

  星野奈美倒也不惱,很配合地假裝沉醉他的美貌之中:「多美麗多純粹的姑娘啊,五分鐘,我要他的所有資料。」

  眼看十二點的鐘聲要敲響了,盡忠職守的忍足提醒灰姑娘該撤離了,灰姑娘才恍然大悟,扔下一只人字拖,拖著我跑路了。

  「哈哈哈哈,人字拖掉了。」

  「在搞笑嗎,這東西誰都能穿啊,怎麼能找出灰姑娘。」

  「只帶了一只老鼠逃跑,還有一只不要了嗎?」

  王子撿到了灰姑娘的人字拖,開始在王國內到處尋找穿這只鞋合腳的人。

  但因為女生的腳都太小了,一直沒找到。

  這天,王子的使者來到了灰姑娘的家中,說明了來意。

  灰姑娘的繼母很高興,立刻讓灰姑娘的兩位繼姐過來試穿,但一個也不符合標准。

  使者問道:「你家還有別的女性成員嗎?」

  繼母剛要提到灰姑娘,後者自己走了出來,指著前者說:「媽媽大人還沒試。」

  繼母:「……」

  使者:「……」

  沒辦法,繼母硬著頭皮試了一下,大概因為兩人都是男生,Mikey的人字拖竟然十分適合跡部的腳。

  啊這。

  不止主演和觀眾,連我都愣住了。

  這個神發展……

  「原來媽媽就是王子要找的人,真叫人不敢相信。」Mikey假裝驚訝,隨後抱出了原本要證明自己身份的公主裙,「這是我在媽媽的衣櫃裡找到的,只可惜衣服已經被老鼠咬爛了,沒法試了。不過錯不了的,畢竟媽媽的腳碼如此合適。」

  好了,人證,物證具在,惡毒繼母這下必須得三婚了。

  懵逼的使者將懵逼的繼母和他的兩位女兒帶回了皇宮,剩下灰姑娘一人,獨自繼承了這套大房子,和自己的大老鼠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

  【好怪,但還挺好看的。】

  【沒想到灰姑娘最後選擇了老鼠而不是王子。】

  【不行。我還是不能接受人字拖嗚嗚嗚,破壞我心裡對水晶鞋的幻想了。】

  冰帝的論壇上,眾人對新編的灰姑娘的故事褒貶不一,唯一達成共識的是都在贊嘆灰姑娘與繼母的美貌,以及他們華麗的服裝。

  這是一個替三谷隆宣傳的好機會,冰帝是私立學校,不乏有錢的學生,我迅速指派櫻庭去發帖詢問灰姑娘的衣服。

  哼哼,再開小號去回答,並暗示他的作品深得跡部的喜歡。半個冰帝都是跡部的粉絲,絕對能帶來名人效應。

  星野奈美要讓Mikey不好過,我就偏要他好過,還要他的朋友們一起好過。

  演出結束,我邀請東萬成員去二年級學妹花子的甜品屋品嘗蛋糕,然而Mikey、Draken和花垣武道三人卻不見了。

  花垣武道的女朋友橘日向向我解釋道:「武道和Draken有事找Mikey,他們一會兒就會回來了。」

  「嗯,那就好。」

  我在花子這裡訂了一個特別的冰淇淋蛋糕——

  公路上,是一只只穿著黑色特攻服的Q版東萬成員,坐中間的是總長Mikey,旁邊是副總長Draken,三谷隆,阿帕,阿呸,花垣武道,松野千冬,河田內保也,河田颯也……

  每一只都做的逼真又可愛。

  這個蛋糕一登場,大家不約而同地露出了驚喜的表情。

  上方是東卍的旗子,而最下面用巧克力醬寫了文字:【時光不老,東卍不散。】

  「真精致!」河田颯也發出了第一句感慨。

  「等會兒我要吃掉Angry。」河田內保也故意欺負自家弟弟。

  「要謝謝學妹和芙柚子呀。」松野千冬輕聲說。

  仿佛是看出了我的心思,三谷隆微笑著說:「Mikey看了一定會高興的。」

  「是嗎?不會怪我自作主張吧……嘛,要是他怪我,我就一口都不給他吃——」

  意外是在這時候發生的。

  一把椅子從後方重重地扔了過來。

  繼而響起的是學妹的尖叫聲。

  在我被三谷隆拖離桌子的時候,我看到那只蛋糕已經被砸成了兩半。


第50章

  我腦子裡嗡的一聲, 一下子炸了。

  「混蛋,你們竟然敢破壞我的蛋糕!」

  Mikey還沒有看到一眼啊!

  扔椅子的是個穿著黑色連帽衫的青年,露出的手臂上紋有大片的刺青。

  他的身後還有大約五六個同伙,表情凶狠, 來勢洶洶。

  三谷隆護住了我, 而松野千冬護住了橘日向, 剩下幾個東萬成員也紛紛保護了就近的學妹。

  河田內保也撿起那把椅子, 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你們是想死嗎?」

  「等一下, s.mile。」河田颯也叫住了他,「……這裡是別人的校園祭。」

  在校園祭上大打出手, 無疑會破壞學校的形像, 給很多無辜的人帶來災難。

  蠢蠢欲動的阿帕和阿呸也安靜了下來。

  然而他們這邊決定不動手, 對面的反而更來勁了, 站在門口的不良青年一腳踢翻了巧克力色的招牌,開始肆意打砸。

  東萬的眾人不僅要保護女生, 還要保護店裡的物品。

  「住手!」學妹花子衝了過去, 企圖保護自己的勞動成果,「你們是誰?來這裡做什麼?」

  「花子小心!」

  我的提醒還是慢了一拍, 不良青年團的頭目揚手給了花子一巴掌。

  花子往地上倒去的那一刻,我看到從她唇角飛出的血沫,然後便是河田內保也迎向對方的一拳。

  他以前是東京萬字會四番隊的隊長, 實力很強, 一拳就將對方揍飛撞在了甜品架上。

  「動手打女生的人, 我絕不原諒。」河田內保也頓了一下,朝花子看了一眼, 「抱歉啦, 小同學, 破壞了你們重要的校園祭。」

  「動手咯,你動手了。」撞在甜品架上的人挨了打,卻很興奮,河田內保也見狀又重重地給了他一拳。

  「是啊,我動手了。」他笑著踩住對方的頭,「那又怎麼樣?」

  三谷隆對其他人說道:「先帶女生出去,把受傷的人送去醫務室。」

  力氣最大的阿帕背起了花子,另外一個學妹已經被嚇哭了,眼淚汪汪地說道:「我給你們帶路。」

  等我們跑到安全的地方時,Mikey和龍宮寺堅、花垣武道三人正往回走,最前面的Mikey看上去心事重重。

  龍宮寺堅見阿帕背著花子,趕忙問道:「阿帕,發生什麼事了?」

  「有混混出現搗亂,三谷他們在收拾。我先送她去醫務室。」

  我與Mikey四目相對的瞬間,我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Mikey!」

  我叫了他一聲,他頓住腳步。

  「柚子寶,我會處理好一切的。」

  他說,他會處理好一切。

  好像他已經默認這件事與他有關了。

  我不放心,跟著他們又回去了現場。

  三谷隆他們已經完全占據上風,將混混們打得趴倒在地。

  可地上只有兩個混混,其余的已經趁亂跑掉了。

  「你們是誰?」Mikey冷冷地問道,他進來之後,東萬成員自動為他讓出了一條路。

  他彎下腰,用手揪住了其中一個混混的頭發,「為什麼要來破壞柚子寶的校園祭?」

  「不關我的事,是大哥的決定!」混混求饒道,「他說無敵的Mikey會出現在這裡,我們是為了Mikey而來的!」

  ……媽的。

  Mikey出現在這裡的事,雖然沒有刻意隱瞞,但知情者不多,知道他真實身份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混混想要進來這裡,也並不容易。沒有入場券,他們又是從哪裡溜進來的?

  「你們是哪個隊伍的?」Mikey又問。

  「六破羅……」

  ——六破羅單代!

  又是他們那群流氓!

  不對,正常人哪會這麼容易自報家門?

  忽然,Mikey看到了夾在一片狼藉之中的蛋糕。

  上面的Q版小人已經摔得四分五裂,但依稀能看出是東京萬字會的成員。

  Mikey的眼神閃了閃,他放開混混,朝蛋糕走了過去。

  「這個是阿帕,這個是三谷,這個是堅仔,這個是武小道……」他一只一只的仔細辨認著,最後找到了他自己。

  「這個最帥的是我。」

  他伸出手,用手指蘸了白色的奶油,然後舔了一口,「……我真甜。」

  「時光不老,東卍……不散。」他又讀出了最下面模糊的字跡。

  「我本來今天不想打架的。」

  我聽到Mikey發出了一聲很輕的嘆息。

  下一秒,他一腳踢在了對方的臉上,重重的一踢,對方當場昏死過去,緩緩流下了兩行鼻血。

  「是你們破壞了我的東西!」

  他死氣沉沉的眼睛看向了另外一個混混,後者瑟瑟發抖:「對不起,我知道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求饒無用,Mikey直接將他踢斷了一顆牙。

  混混捂住了滿是鮮血的嘴。

  Mikey的聲音很冷,也很平靜:「我不會再原諒任何人了。六破羅是麼?那我就從你開始廢掉它。」

  「冷靜點!Mikey。」龍宮寺堅試圖阻攔他,「這裡是學校!」

  阻攔也無用,他的拳頭如同暴雨般落在了混混的臉上,這已經從正當防衛變成了暴力行為。

  ……不知道為什麼他會突然失控。

  明明出演灰姑娘的時候還是迷糊的小可愛。

  從外面聚集過來圍觀的人越來越多,甚至有人拿出手機拍照……糟糕,必須要快點阻止他。

  「Mikey,蛋糕壞了可以重新做!」我開始自己擅長的畫餅大法,「給你每天做一個,好不好?」

  Mikey沒停手,但他抬頭看了我一眼。

  ……沒有焦距的眼神。

  「Mikey君,不要再打了!」花垣武道很急,「我看到的不一定全面啊!」

  ——他看到的?

  他看到了什麼?

  「芙柚子小姐會好好的,只要你一直保護她!」

  ……怎麼又扯到我了?

  一剎那,我想起先前櫻庭竊聽到了花垣武道和松野千冬的談話,來自未來的花垣武道說過,Mikey的未來裡沒有我。

  當時我還玻璃心了一陣子,認為是巧克力藥效過後,Mikey離開了我。現在想想,花垣武道沒看到我不代表我和Mikey分開了啊。

  可能我去姐妹茶話會了,也可能我陪父母出去旅行了……總之,連花垣武道自己都不確定的事,我們更不應該確鑿無疑地去悲觀。

  想到這裡,我鼓起勇氣走到了Mikey的面前,然後抱住了他。

  「已經沒事了,Mikey……」

  挨打的混混夾在我們中間,被一並抱住了。

  Mikey終於停了下來。

  他嫌礙事,將中間的混混丟了出去,然後用力地回抱住了我。

  我學著他當初安慰我的樣子,一下一下地拍著他的後背。

  等他的情緒基本穩定下來之後,我又在他的嘴唇上親了親。

  「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會陪著你的。」

  「……嗯。」

  *

  冰帝校園祭上發生的打架鬥毆事件,掀起了軒然大波。

  在花子等人的證詞下,證明了三谷隆等人是出於保護女生的正當防衛,兩個混混也被送去了醫院進行治療。

  然而有人在夜裡迅速將Mikey暴揍混混的視頻傳到了校園的論壇上,並貼出了他以前的視頻。

  ——是那個我看過的場地圭介切腹自盡,Mikey差點殺掉羽宮一虎的視頻。

  再不明白是誰搞的鬼,我就是傻子了。

  星野奈美那個瘋子!她到底想干什麼?

  更多的圖被貼了出來,甚至有他穿著關東萬字會特攻服的照片。

  【暴走族總長勾搭上冰帝女生……】帖子太長,一覺醒來,前面幾個字就把我看得頭疼了。

  冰帝雖然沒有明令禁止學生和暴走族來往,但無論是老師,還是學生,普遍對這個群體又怕又恨。

  旁邊的Mikey也剛醒,發現我已經在床下穿衣服了,閉著一只眼睛朝我伸出了雙手:「柚子寶抱!」

  「都抱一夜了還抱,你干脆長我身上拉倒了。」

  話雖如此,我還是挪了過去,任他抱住。

  Mikey用臉蹭了蹭我的手臂,他從昨晚回來之後一直是這樣的狀態,我去廚房倒杯水他跟著,我去院子裡給錦鯉喂食他跟著,我去上廁所他都想跟著,被我打了一頓委屈巴巴地抹淚……完全變成了一只跟屁貓貓。

  但這才是正常狀態下的Mikey。

  而那個暴揍羽宮一虎和校園祭混混的Mikey,都是被逼迫的。

  我沒告訴Mikey關於帖子的事,在他去煎蛋時,聯系了冰帝的學生會長跡部景吾。

  他在冰帝有著絕對的話語權。

  「五分鐘,抹去論壇關於Mikey的痕跡,揪出幕後的主謀。」其實我知道是誰了,但我沒有證據。

  跡部沒好氣地問:「憑什麼?」

  「憑我是你苦苦追求但是求而不得的小妖精。」我意有所指,「跡部親,你想不想在論壇聽到自己的霸總言論?」

  「!!!」

  我聽到了跡部磨牙的聲音。

  很好,愛面子的大爺絕對不會想曝光自己的黑歷史。

  秉著打一巴掌給一顆紅棗的理念,我的語氣又軟了下去:「學生過多討論暴走族可不是什麼好事,我保證以後不會再把Mikey帶來冰帝了,你們大家都盡快忘掉這個人吧。」

  「若宮。」跡部的怒意稍稍平息了,「在你打電話之前,我已經在讓人刪帖子了。」

  我心頭一熱:「小景,以後我們就是異父異母的親姐弟了。」

  「別誤會,不是因為你。」跡部解釋道,「而是那些視頻過於暴力,影響很不好。」頓了頓,他又說,「那家伙果然是暴走族的成員。」

  「是,而且是暴走族的總長。但他人很好,尊老愛幼,不打女生,不對普通人出手,偶爾也做點樂於助人的事,並不是論壇上說的社會毒瘤。」

  說Mikey是社會毒瘤的人,本身才是毒瘤。

  「這次的事端也不是Mikey挑起的,他只是怕我被欺負,所以有點心急,下手稍微重了點。」

  「稍微?」跡部嘆氣,「據說傷者一個少了牙,一個腦震蕩。」

  「那也是他們咎由自取!」我對那兩個混混毫無同情心,「我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與這件事有關的人,說到做到。」

  跡部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按照他的生活習慣,現在應該衝完澡准備吃飯上學了。

  「這件事在冰帝暫時無法平息,你是話題中心人物,這兩天在校期間盡量跟在我旁邊,有事情就告訴我。」

  盡管他說得很委婉,我還是立馬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說我可能會被校園暴力嗎?」

  「本大爺不會容許那樣的事出現。」

  「沒關系,讓校園暴力來得更猛烈一些吧,我會讓他們知道什麼叫財團壓制。」我看著浴室方向的門打開,說出了掛斷電話前的最後一句話,「除了Mikey,沒有人可以欺負我。」

  ……

  進到校園的這一刻,我就感覺到了數道不善的視線。

  現在全校都認為是我交往的暴走族總長毀掉了他們的校園祭。

  也不能全怪他們,畢竟一年前冰帝發生過女生在放學路上被路過的暴走族欺負的事,想要改觀根本不可能。

  說不准先前我和星野奈美發生衝突掐她脖子的那件事,也能成為討伐我的一個論據。

  走到我的儲物櫃前,眼角余光瞥見兩個鬼鬼祟祟的女生在角落裡偷看。

  這裡面絕對有不好的東西。

  我小心地打開櫃子。

  ——兩只蟑螂屍體。

  我差點就罵人了,她們兩個有病嗎?我除了幽閉恐懼症,沒有別的恐懼症啊!還不如將我叫去廁所,然後反鎖在裡面呢!

  不過,我得給她們一點教訓。

  「啊!」我發出了誇張的叫聲。

  然後順勢跌坐在地上。

  「啊啊啊啊——」

  周圍有其他人圍了過來:「若宮同學,你怎麼了?」

  「有蟑螂!」我指了指自己的儲物櫃,「有人在裡面放了蟑螂!」

  兩個真凶也跟了過來,我指著她們說:「就是這兩個人。」

  「你有什麼證據嗎?不要說是你自己看到的。」

  其中一個女生我認識,是星野奈美的迷妹(話說什麼品種的人都有迷妹)。

  「證據當然有。」我指著置物櫃說,「這裡面被我裝了攝像系統,打開時就會自動拍照錄入人臉,你們也知道的,我家是若宮財團,我是唯一的繼承人,家裡人一直很擔心我被那些嫉妒心強的學生陷害。」

  ……其實我是胡扯的,但兩個女生已經變了臉色。

  「她們的臉肯定錄了進去,只要調查一下——」

  「是我們放的又怎麼樣?」

  好耶,她們上鉤承認了。

  「我們只是和你開一個小玩笑。」

  小玩笑?

  怕蟑螂的女生恐怕要被嚇死。

  真是惡意滿滿的玩笑。

  「這是謀殺。」我痛苦地捂住了心口,張口胡說,「你們想殺我。」

  一旦上升到謀殺的程度,就不是普通的校園暴力事件了。

  綠色頭發的女生慌了:「你少胡說八道!都說了只是開玩笑!」

  「咳咳——我先前把你們當朋友,才告訴你們……咳咳,我有嚴重的心髒病,而你們又……又拿來我最怕的東西……」

  由於要刻意將話說得上氣不接下氣,我累出了滿頭大汗,演得還挺像一回事的。

  正在這時,被我早上打了電話的櫻庭匆匆趕來了。

  他比我更會演,身後跟著數十名黑衣墨鏡的保鏢。

  這架勢是夠唬人的。

  「大小姐!」櫻庭見我坐在地上,急忙上前說道,「你振作一點啊大小姐!」

  「櫻庭,她們要殺我。」我指了指那兩個女生,「她們知道我有心髒病,還用蟑螂嚇我,我快不行了!」

  我故意翻起了白眼,那兩人的聲音已經帶上了哭腔。

  「我們不知道啊!她沒有說過!」

  「你們竟然敢傷害芙柚子大小姐,等著若宮家的律師函吧。」櫻庭痛心地說,「一定會讓你們把牢底坐穿,賠到傾家蕩產。」

  「對不起我們真的不知道啊!」

  我朝東方伸出手指:「我的時間到了,我看到天使來接我了,各位,我做鬼都不會放過傷害我的人……」

  「玩夠了沒有。」天使說話了。

  ——是跡部大爺的聲音。

  「你差不多該適可而止了。」

  咳咳,跡部向來不贊成裝死嚇人,我應該避開他的。

  我收起白眼,假裝心髒平復了點,對櫻庭說:「就饒她們一次吧,但是把證據收集起來,我要是以後心髒再難受,隨時准備訛她們……不是,起訴她們。」

  櫻庭將我扶了起來,我慢悠悠地說:「大家都看到了,我身體不好,幸虧家裡還有錢有勢,誰要是敢對我使用校園暴力,我就——」

  「死給誰看哦。」

  作者有話說:

  柚子不會要求普通人理解Mikey,只是她的性格不愛吃虧,有了壓力會立刻分擔給別人。。。


第51章

  校園暴力分為兩種, 一種是硬暴力,直接的欺負和排擠,一種是軟暴力,漠視和孤立。

  前者有若宮財團和跡部景吾的鎮壓, 因此除了蟑螂事件, 再沒發生其他事了。而後者卻讓我真實的感受到了壓力。

  以前課間總有女同學跟我搭話, 從新款鞋子到新款指甲油, 女生之間有說不完的話題。現在只有跡部和忍足會同我聊天。

  ……也不能怪她們。

  男朋友是暴走族總長, 又在校園祭當天出了那樣無法解釋的事,她們會感到害怕是正常的。

  我唯一不能原諒的只有星野奈美。

  「會覺得無聊嗎?」忍足問我, 「要不要來網球部玩?」

  「不用, 我又不是你們的粉絲。」滿意地看到忍足噎了一下, 我又說道, 「不無聊,可以玩的東西太多了, 但有一點不開心, 我以為校園暴力離我很遠。」

  「別擔心,時間會教大家逐漸遺忘。」忍足的撲克臉出現了文藝青年獨有的憂郁, 「任何東西都逃不過時間橫掃的鐮刀。」

  「幕後主謀是星野。」我對忍足說。

  忍足摘下眼鏡,擦拭著鏡片說:「你對她意見很大。」

  「真的是她!她從小到大都在針對我,我是第一名時她針對我, 我不是第一名了依然針對我, 無論我轉學去哪裡都跟著轉來……」

  「但你沒有證據證明這件事是她做的。」忍足將眼鏡戴回鼻梁上, 認真地望著我,「論壇發帖的IP地址查到是在國外, 而星野本人和我們在一起。」

  「她可以花錢雇國外的人——」

  「這些都是你的推測。她能, 別人也能, 若宮,你首先要明白,就算是跡部,在沒有足夠多證據的時候,也無法明面上站在你這邊。」

  我默然。

  星野奈美太狡猾了。

  發帖的IP地址全都在國外,而她先前給我的錄像帶上,都找不到她的指紋。據六破羅的兩個小混混交代,他們並不是群體行為,而是私自行動,在網上收了一筆定金,被人告知來找Mikey的麻煩,全程沒見到雇主,而雇主的電話也是從海外打來的。

  因為無權搜查星野奈美的手機,自然沒有她從海外雇人幫她完成這些事的證據。

  甚至她之前給我的錄像帶上,竟然也只檢測到了我一個人的指紋。

  這個女人太可怕了,她大方地讓我知道是她所為,又滴水不漏地把自己摘出去了。

  先前我和她還發生過衝突,全程她都不還手,事後還幫我向年級主任求情,儼然一副乖乖女的形像。

  沒人會信我,哪怕是跡部和忍足。

  「我好難。」我忍不住嘆了一口氣,「但幸好我還有Mikey,沒朋友就沒朋友吧,我就當自己是在喪屍學校上課好了,周圍都是無腦的喪屍,只有我一個是正常人。」

  「喂喂,嘴不要這麼毒,我可不是什麼喪屍。」忍足也輕聲嘆息,「你那個男朋友,他靠譜嗎?」

  「當然靠譜!沒有人比他更靠譜了。」

  忍足估計也是受了視頻和風言風語的影響,開始質疑Mikey的品格了。

  「你們認識多久了?交往多久了?」

  「……認識四十五天,交往四十五天。」

  「才認識四十五天?」忍足狠狠地皺了一下眉,「所以你們根本還沒有深入了解彼此吧。」

  「瞎扯。」我不以為然,「我和Mikey都見過家長了,雙方滿意的不得了。我已經決定和Mikey去領婚姻屆了。」

  ——假如Mikey再因為缺乏安全感而患得患失的話。

  忍足不信我說的見家長:「你父母不是在法國嗎?」

  「我祖母回來過。」

  「祖母不能代表父母的意思吧。」忍足吐槽道,「未成年人領婚姻屆需要監護人同意……等等,你們才認識四十幾天,領什麼婚姻屆?真是亂來!」

  他就差沒爆粗口了。

  「我聽跡部說,你原本這學期就該去法國留學了。」

  「不去了哦,法國離Mikey太遠了。」我擺了擺手,「准備考國內的大學了,應該是東大吧。」

  「!!!」忍足震驚了,「女生在前途和男生之間,永遠要以前者優先。」

  明明是個戀愛小說愛好者,他的思想卻十分務實。

  但我不是為了Mikey放棄前途的,我只是找到了真正想要的東西。

  上課鈴響了,我不再與忍足閑聊,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

  高三的課業對我而言並不難,決定了考哪所大學,我的目的已經明確了一半,剩下的就是選專業。

  同齡人跡部很早就開始學習管理學,赤司更是連帝王學都精通,我雖然很鹹魚,但好歹是家裡的繼承人,父母多半會讓我選擇經濟相關的專業吧。

  那麼我自己想學什麼呢?

  雖然對經濟啊工商管理都不討厭,但也不太感興趣。

  我在白紙上勾勾畫畫,很快畫出了Mikey坐在校外停放的鷹丸上,眼巴巴地等著我放學的場景。

  怎麼想什麼都會想到他?

  難道他對我用了魔女的巧克力?——哈哈開個玩笑,

  我把自己也畫進了紙上,站在Mikey的面前,低頭親吻他的唇角。

  於是Mikey的眼裡也有了高光。

  【希望你一天比一天開心。】我在畫上這樣寫。

  一個大膽的想法在我的腦海裡誕生了。

  我打算選擇心理學,我想以後在Mikey感到迷茫和悲傷時,能第一時間開導他,替他分擔壓力。

  這好像是我第一次主動想為另一個人分擔壓力,在過去,我不給別人增加壓力就很不錯了。

  相識四十五天,在忍足眼裡看來很短,在星野奈美看來更是不可理喻。

  但是只有我和Mikey能夠體會,那種抱著一個人整天不想撒手,最喜歡的零食也能給他分上一口的感覺。

  況且我們的緣分是真一郎先生定下,場地圭介牽線,莉蓮撮合的,有那麼多的親友見證,憑什麼用時間的長度來判斷感情深淺的程度呢?

  大概,有些人相處四十五年都未必能擦出火花,而另一些人,注定相處四十五天就預定了彼此的余生。

  *

  我遭遇校園暴力的事,還是被Mikey知道了。

  他不上冰帝的論壇,他是從門衛那裡知道的。

  門衛不再讓他進傳達室休息了,也不再跟他下棋。他對Mikey沒有任何意見,恰恰相反,他很欣賞Mikey,但他要為冰帝的學生安全負責,暴走族總長出現在學校裡可不是什麼好事。

  Mikey沒吵沒鬧,給櫻庭打了個電話,櫻庭見瞞不住,便將發生的事都告訴他了,然後又通知了我。

  於是我從學校裡出來的時候,就看到Mikey將鷹丸停到了遠處,坐在上面喝汽水。他的腿上有三個喝空的罐子,臉曬得紅紅的,身上全是汗。

  「笨蛋,不知道去奶茶店裡休息嗎?」我摸了摸他的臉,滾燙滾燙的,「晚上要做個冰敷面膜,估計曬傷了。」

  Mikey緩慢地閉上眼睛,輕聲說:「柚子寶,我讓你很辛苦吧。」

  ……這個小傻子。

  又在往自己身上攬錯誤了。

  我看了看四周,確定沒有人後,湊到他耳邊說:「你指的是晚上嗎?那的確很辛苦啊。」

  果然,下一秒,Mikey睜開了眼睛:「這破路你也能開。」

  我也擠上了鷹丸:「有車我就能開咯。」

  憂傷的氣氛頓時被衝淡了。但Mikey還是想和我談點不愉快的話題。

  「我那天不去你班上就好了……」

  「塞翁失馬,焉知禍福。」我戴上頭盔,與Mikey換了個位置,「沒發生這件事,我都不知道哪些是真朋友,現在還願意理我的,會是我一輩子的朋友。」

  「而且Mikey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如果不是星野,你根本不會暴露。」

  這一點毋庸置疑,Mikey只要來冰帝,從不穿特攻服,也不騎巴布,都是很普通的衣服,他在最大程度地避人耳目。

  「你真的不用擔心我啦,我今天可囂張了。」

  我手舞足蹈地把早晨的蟑螂事件給Mikey說了一遍,說完還不忘自誇:「以後有病就讓那兩個女生幫我付醫藥費,我真是一個賺錢的天才,每天一個給家裡省錢的小技巧。」

  Mikey終於不再擔心我被欺負,臉色好了些,但隨即又問道:「那你在學校裡會很無聊吧,沒人說話。」

  「有忍足跡部陪我玩,沒辦法,芙柚子大人的魅力無人能擋,我的男生緣依然比星野好很多。」

  這句話讓Mikey剛好了點的臉色又臭了。

  「只有男生???」

  媽耶,醋缸子翻了。

  「不不不,也有女生,花子學妹就很支持我。」我把手機裡收到的郵件給Mikey看,裡面還有花子發來的蛋糕草圖。

  她重新設計了一款東京萬字會的蛋糕,過兩天就能做出來了,到時候會送給那天幫助她的東萬成員。

  Mikey彎了彎嘴角:「……我要一個人吃光它。」

  「那可不行,要和大家一起分享哦,花子說會做的很大。」我從後座抱住Mikey的腰,夏日的晚風將我的聲音拉得很長,「時光不老,東萬不散——」

  兩天後,冰帝高中二年級A班的女生渡邊花子,在走夜路時遭遇不明的襲擊,倒在了血泊裡。

  而她隨身攜帶的蛋糕盒子被她緊緊抱在懷裡,保護的很好,我和Mikey接到消息趕到醫院打開時,上面整齊的東萬Q版小人,竟然一個都沒倒。

  花子還做了我和橘日向的小人,分別插在了花垣武道和Mikey的身側。

  小女生的心願很簡單,也很純粹,她在上面寫:【希望大家都能幸福(* ̄︶ ̄)】


第52章

  「別看了, 先讓櫻庭把蛋糕放到冰箱裡去吧。」

  手術室外,我拍了拍呆坐著的Mikey,他耷著眼角看著面前的蛋糕,漆黑的眼瞳裡毫無神采。

  從到了醫院後開始, 無論我跟他說什麼, 他都沒有反應。

  「你不要擔心, 花子一定會沒事的。」

  說這話的時候, 我心裡怕得要命, 花子的頭部受到了重擊,據值班的醫生說情況不容樂觀。

  我很想大哭一場, 但是我得先忍著, 凶手還沒抓到, 花子的家人也還沒有到。

  Mikey的精神狀態很差, 聽說他的妹妹艾瑪當年就是這樣沒了的。

  我只能抱住他,一遍又一遍地安慰:「沒事的, 這次一定會沒事的……」

  不多時, 一個戴著眼鏡的中年男人趕來了,大聲喊道:「花子!我的花子!」

  ——應該是花子的爸爸。

  花子的母親早逝, 她是在單親家庭裡長大的,因此她很喜歡自己的爸爸。

  「叔叔。」我站起來,強打著精神指了指手術室的門, 「花子同學還在搶救。」

  「花子!」男人很著急, 竟然去拍手術室的門, 「爸爸在這裡!」

  我趕緊阻止他:「叔叔你冷靜一點,不要影響醫生們, 花子她會平安無事的。」

  「我的女兒出門時還好好的, 為什麼現在就在搶救了?」情緒失控的男人揪住了我的衣領, 聲音都在顫抖,「告訴我,她做錯了什麼啊!」

  我腦子裡嗡嗡的亂成一團,也不知道怎麼安慰他,「對不起……」

  「說對不起有什麼用?!」

  「放開她。」

  沉浸在自我世界裡的Mikey終於回過神,攥住了男人的手腕,將他的手從我的衣領上拉開了。

  「……這件事和柚子寶無關。」

  他的聲音很淡,也很平靜,卻有種耗盡一切的空虛感。

  悲痛的男人憤怒地吼道:「那和誰有關啊?」

  正在這時,手術室外的燈滅了,醫生走了出來。

  「哪位是病人家屬?」

  男人這才踉踉蹌蹌地撲了過去。

  「醫生,我女兒平安無事吧?」

  「Mikey……」

  我握住Mikey的手,發現他的手指冰涼,眼瞳無神,又沉浸在了自我的世界裡。

  經過搶救,花子仍然沒有脫離危險,住進了ICU。

  櫻庭過來告訴我,打傷花子的人被警察抓到了。

  我本想自己一個人去處理,但花子的父親和Mikey,一人扯了我一只胳膊,要和我一起去。

  打傷花子的是個男生。

  他雙手插兜,坐在椅子上,臉上毫無悔改之意。

  花子的父親一眼就認出了對方,衝了過去就揍:「是你?你這個不學好的家伙,為什麼還來招惹我的花子?」

  男生不閃不避,精神狀態似乎很不穩定。

  「是她先背叛我的!」

  警察局的兩名警察立馬將兩人分開了,我很快也從櫻庭的口中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男生叫阿部,是花子的前男友,也是一名不良少年。

  聽到不良少年一詞,Mikey抬起了眼睛。

  櫻庭繼續說道:「因為受不了男朋友的暴力傾向,花子小姐提出了分手,但挨了一頓打,幸好阿部只知道花子小姐打工的地點,不知道她是哪裡的學生,所以花子小姐得到了暫時的安全。」

  停頓了一下,櫻庭又說:「但是今晚阿部找到了花子小姐,兩人產生爭執後,阿部他就——」

  「所以說垃圾不能要啊!」花子的父親淚流滿面地跪倒在地上,「花子就是不聽,說什麼他會學好的……」

  「誰叫她先背叛我?」少年阿部歪了歪頭,「干脆跟我一起去死好了!」

  「你住嘴!你這個垃圾!人渣!」

  警察再次將他們分開,試圖安撫花子父親的情緒,櫻庭似乎有話要跟我說,幾次欲言又止。

  我松開Mikey的手:「Mikey,我有點口渴,你幫我去自動販賣機買一罐果汁好不好?」

  Mikey點了一下頭,答應了。

  他慢吞吞地走過長廊,走下台階,直到消失在苡橋我的視線裡。

  不良少年和校園女生的糾葛故事,從戀愛到痛下殺手,叫人憤怒又讓人唏噓。

  我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應該是星野小姐讓人告訴了阿部關於花子小姐的下落。」櫻庭又說道,「阿部似乎有精神方面的疾病。」

  「有精神疾病?」我皺了皺眉,「那花子看到他第一時間就得向周圍求救啊,精神病人殺人都——」

  「芙柚子小姐!」

  櫻庭突然出聲打斷了我,我還在絮絮叨叨說著對精神病人的恐慌。

  看見他眼中的慌張,我汗毛都豎了起來。

  壞了,不會阿部就站在我身後吧。

  我緩緩回過頭,看到我身後的確有人,不過不是阿部,而是Mikey。

  「嚇死我了,我還以為是那個阿部。不過Mikey,這麼快你就買好了?」

  他手上空空,沒有帶果汁。

  「……我沒帶錢。」

  「那我給你拿錢——」

  他蹲了下去,抱住了自己的膝蓋,臉色十分蒼白。

  「Mikey,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肚子疼嗎?還是發燒了?」

  在我一長串的問題中,Mikey閉上眼睛,靠在了我的肩上。

  「……我想回家。」

  他一定是想起了妹妹艾瑪當年遇襲的事,所以情緒很低落。

  「好,我們馬上就回去。」我在確認他體溫正常後,將花子和阿部的事暫時交給了櫻庭,決定先帶著Mikey回家。

  來醫院的路上是他騎巴布載我來的,一路飆車,差點把我嚇死,而現在他一副失魂亂魄的樣子,只能我來騎車。

  「我真的可以騎嗎?我連鷹丸都還沒騎明白……」我不確定地又問了一遍。

  Mikey沒吭聲,直到我發動引擎,他才爬上了後座。

  來時的路他開得有多快,回去的路我就開得有多慢。

  凌晨的東京沒有白日的燥熱,四面八方的風硬邦邦的吹來,連身上的余溫都一掃而空,我有些冷,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Mikey箍在我腰間的手抱得更緊,他低聲叫我:「……柚子寶。」

  「我在呢。」

  「是不是不該和不良來往……」

  完了完了,他把我和他代入花子和阿部了。

  「別胡思亂想。」我試圖舉例說服他,「日向和花垣君交往,後者不也是不良,阿帕君的女朋友由美更是從小就喜歡阿帕君。」

  「是不是不該和不良來往……」

  我見說服不了他,只能道出實情:「阿部他有精神病,所以才危險。正常的不良少年也就是成績差點,熱愛耍帥,和普通的校園男生沒什麼區別。」

  況且阿部肯定是受到了星野奈美的挑唆,這個可惡的女人,無法對我下手,竟然從我的朋友下手,我絕對不會放過她!

  「所以不要亂想啦,Mikey,你也就是多愁善感點,又沒精神疾病……」

  一直到回到佐野家,Mikey都沒再說一句話。

  我把機車停到車棚裡,鎖上院門,尋思著要不要加裝電網,防止星野奈美來暗害Mikey。

  還沒等我計劃好,Mikey發現他的非洲刺蝟桃太郎不見了。

  籠子大開著,但桃太郎已經不在裡面了,他在倉庫裡找了一圈,又在院子裡找到了天亮,依然沒有發現桃太郎的蹤影。

  我希望他趕緊休息,於是說道:「桃太郎自己肚子餓了會回來的。」

  「我想找到它。」

  「你先去睡覺吧,我明天讓櫻庭派人來找——」

  「桃太郎不見了!」Mikey的情緒激動起來,「那是我在養的東西!」

  「我知道是你養的……」我困得眼睛都快睜不開了,明天還要上課,「我答應你,會給你找回來的——」

  撲通一聲。

  Mikey在我的眼前跳進了院子裡的錦鯉池。

  「喂,Mikey,你快上來!」

  水池裡的錦鯉被他攪得無法安寧,他撥開荷花的葉子在尋找他的刺蝟。

  很快,水池被攪得一團糟,好不容易盛開的兩朵荷花也變成了殘荷。

  Mikey仍然沒有找到桃太郎。

  「別找了,我明天叫人仔細地找,如果再找不到,我就給你買一只新的非洲刺蝟,保證和它一模一樣的。」

  Mikey得到刺蝟不過二十多天,買只新的來替代是最好的療傷方式。

  「我不要!」

  他不要什麼?

  他不要刺蝟,還是不要放棄尋找?

  Mikey的憤怒竟然使得我異常平靜,我麻木地蹲在池邊,望著水裡的青年,我聽到自己的聲音,一個字一個字的,宛如石子落進水面。

  「Mikey啊,我都有點不知道怎麼和你相處了。你不要用別人的錯誤來懲罰自己好嗎?」

  天光大亮,我們都是一夜沒睡,彼此的眼睛下方都留下黑色的眼圈。

  最終是我將濕漉漉的Mikey從水池裡拖了上來,也顧不得他身上髒不髒,直接扔到了床上。

  ……算了,之後再換掉床單和被套吧。

  「好好睡一天,哪裡都不准去,我叫櫻庭送我上學,之後他會送吃的來給你。覺得無聊你就看電視,也可以叫三途君和九井君過來打牌。」

  我將空調溫度調高,抓了一只鯛魚燒抱枕塞到了他的懷裡,想了想,俯身在他的眉心親了一下,「親愛的Mikey,晚上見。」

  Mikey沒搭理我,此時氣氛仍然凝重,我不得不活躍一下氣氛。

  「親愛的Mikey,晚上請洗得香噴噴的等本大王回來……臨幸你。」

  他總算舍得嗯一聲了。

  然而這個晚上Mikey注定等不到我,因為我的媽媽提前從法國回來,在學校裡將我截胡了。

  作者有話說:

  柚子:我不得不展示我高超的土遁之術了。


第53章

  根據我的經驗, 和家裡的長輩對著干是沒有好處的,於是我當場投降,跟我的媽媽若宮尋回到了京都。

  開車的人不是櫻庭,若宮尋刻意將我們兩人分開了, 並收走了我身上的兩支手機。

  糟了, Mikey要是等不到我回去, 肯定是要鬧的。

  「母親大人, 您不想見見自己帥氣可愛的未來女婿嗎?」

  聽到我肉麻兮兮的話, 若宮尋冷淡地瞥了我一眼:「我們家不和社會邊緣人士來往。」

  Mikey怎麼就是社會邊緣人士了!!!

  我不服氣,但又不能在此刻激化我和她之間的矛盾, 這樣只會讓她更加厭惡Mikey。

  說到底家裡不同意我和Mikey來往, 還是被表面現像給蒙蔽了, 認為Mikey只是一個不學無術的暴走族。

  我正愁著如何讓若宮尋看到Mikey身上的閃光點, 卻發現車子副駕駛座上的小男孩頻頻回頭偷看我。

  「竹幸,你在看什麼?」

  他叫若宮竹幸, 是我的小堂弟, 差不多只有七八歲的樣子。

  「大姐,我的姐夫大人真是暴走族嗎?」

  「當然了, 他可是一把手。」

  若宮尋的眉頭一瞬間皺起,竹幸的眼睛卻放出了亮光。

  「那你跟他說說唄,給我弄個干部當當——」

  「若宮竹幸!」若宮尋厲聲道, 「給我坐下。」

  ……原來小家伙過於興奮, 已經從副駕駛座上爬了起來。

  「對不起QAQ!」竹幸雖然乖乖坐下了, 卻一點也沒有安穩,「他手底下有多少人啊?」

  「一千多個吧, 」我稍稍吹高了點數字, 「現在還有不少人在加入。」

  「哇, 那要是我當上了干部,是不是就有我的一支兵,幫我報仇雪恨了?」

  「報仇?」

  這小鬼才一年級吧,能和誰結什麼仇?

  在竹幸哀怨的訴說裡,我總算知道了他的苦衷。

  原來同桌的女生強行和他交換小手帕,又非要讓他嘗她便當裡的香腸,他不敢反抗,只能忍氣吞聲。

  「我活不下去了。」他氣呼呼地拍了拍大腿,「然後我跟我爸爸說我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大膽的決定?」我有些好奇,「難道你打算去向老師告狀?」

  依照若宮家的祖傳小膽子,竹幸絕對不可能敢和對方叫囂,撐死了是去找老師給他做主。

  「我要轉學,轉到北海道去上學,不,轉到美國去,一輩子都看不到她!」

  ……咳咳,這個做法似曾相識。

  「可是我爸爸不同意,他還歡迎我的同桌來我家裡玩,所以我離家出走了。」

  離家出走?難怪他會跟在若宮尋的身邊。

  「有沒有一種可能,那個女生喜歡你?」

  「不可能。」竹幸委屈巴巴,「我的手帕是新的,她的都裂開了,非要跟我換,還有我不愛吃香腸……」

  「那你當了暴走族的干部,是決定去打她嗎?」

  我正欲跟他解釋Mikey的暴走族不打女生時,竹幸小手握成拳頭說:「有了我的兵保護我,她再想跟我換手帕,我就讓他們把我的手帕舉高,讓她夠不著,香腸也可以讓我的兵替我吃!」

  這哪裡是小膽子,都快變成納米膽子了,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啊。

  *

  晚上八點,我回到了久違的京都。

  雖然每次和Mikey吵架時,我都會叫囂著收拾東西回京都,可當真的踏上這方土地時,我又滿腦子都是那小子。

  實在不行,我就翻牆出去吧。

  ——然後我看到了院牆上的電網,打消了這個念頭。

  櫻庭被若宮尋留在了東京的分宅,暫時禁止與我接觸,早在他出手幫我的時候,我就想過他會不會因為我的事而被炒魷魚,但他說只有家主能解雇他,而他手裡掌握著家主的大秘密。

  家主是我的父親若宮蓮,一只狡猾細心的狐狸,我實在想不出來他有什麼大秘密落在了櫻庭的手上,難道他是女裝大佬,或者在外面有——打住,我不該懷疑父母之間的感情。

  若宮家的家宴十分豐盛,我也見到了許久未見的祖父和繼祖母,還有許多堂弟堂妹。

  但我一點也開心不起來。

  Mikey有沒有好好吃飯呢?我沒回去,桃太郎也沒找到,他會不會坐在床上哭?

  「芙柚子,你爺爺在跟你說話。」若宮尋的提醒令我回過了神。

  「哦。」我看向這個高大威嚴實際上連打雷都要躲起來的老人,撓了撓頭,「您說什麼?我剛才在思考學習方面的問題,沒太聽清。」

  「為什麼突然不肯去法國留學了?」祖父問道。

  讓我去法國留學,是家裡很早就決定的事,我出於無聊,自己也同意了。然而我遇到了Mikey,有了真正想要的東西,便決定考國內的大學。

  但要是在這麼多人面前說是因為愛情,他們肯定集體要炸。

  「我先前是有些崇洋媚外才急著往外跑,事實上,我發現我們國內的學校也很好,不比法國的差,做人要有基本的自信,不能總是外國的月亮比國內的圓。」

  祖父點點頭:「那你決定考哪所學校了嗎?」

  「東京大學的心理學專業。」不等祖父開口再問,我繼續說道,「我發現日本在心理學方面的人才十分稀缺,而日本的自殺率卻穩居世界前排。有些人過得太孤獨了,其實只需要有專業的人開導,他們說不定就能放棄自殺的想法,好好活下去。」

  我說完了,周圍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祖父仰起頭,望著燦爛的星空說:「這是一條很難走且回報率很低的路。」

  「不以經濟回報作為衡量標准,說不定這是一條回報率很高的路。」頓了頓,我又說道,「況且,哪條路不難走?堅持和放棄都很難吧。」

  我和祖父的關系向來很淡,從小到大,他很少和我聊天,但在這一刻,他深深地望了我一眼。

  「芙柚子,你變得比以前圓滑了。」

  「謝謝您的誇獎。」姑且把這個圓滑當作是褒義詞吧。

  他微微一笑:「能讓你作出改變的人,是個很好的男孩子吧。」

  「沒錯!」

  提到這個我就精神了,「他叫Mikey,長得很帥,腦袋瓜很聰明,又很有男子力——」

  「芙柚子!」若宮尋打斷了我的話,提醒道,「別打擾你爺爺奶奶休息。」

  「是。」

  在佣人的監視下,我有氣無力地回了自己的房間,一邊泡澡一邊思考如何與Mikey取得聯系。

  房間裡的電話也被若宮尋掐了,我把主意打到了見習管家秋野的身上:「小伙子,你有手機吧?」

  秋野禮貌地說道:「有的,但是夫人不允許我借給你用。」

  「你不說,我不說,夫人會知道嗎?」

  「抱歉,這句話我也會如實上報給夫人。」

  「嗐,我是在考驗你的忠誠度。你合格了。」我尬笑著擺了擺手,突然想到了Mikey的桃太郎,「不給手機可以,你總能給我一只非洲迷你刺蝟吧,不然我太無聊了。」

  半個小時後,秋野給我送來了一只非洲迷你刺蝟。

  一只體積是桃太郎雙倍大的胖刺蝟。

  完犢子,我本來還想用這只欺騙Mikey是他的桃太郎回來了,這也太肥了。

  「你好,桃……大郎。」

  我一秒鐘就取好了它的名字。

  就在我給桃大郎搭窩時,有人敲了敲門。

  打開門,是抱著一疊數學書的竹幸。他聲音很大:「來這裡請教你幾道數學題。」

  「哪道?」

  一進來之後,竹幸立刻關了門,從懷裡掏出了他的小手機。

  「快聯系我的姐夫大人!」

  「……」

  竹幸撲在了我的腿上:「求求你了大姐,你可千萬不能和姐夫大人分手,我還指望靠你的關系當干部呢!」

  我嘴角抽了又抽,最終憋出一句:「真難為你了。」

  竹幸嘿嘿一笑,問道:「姐夫大人的手機號是多少?」

  我快速地報出了一行數字,自從上次廁所遇六破羅的事件之後,我就把Mikey的號碼背得滾瓜爛熟了。

  竹幸按下了撥號鍵,我們兩人屏氣凝神,不一會兒,電話通了,那頭傳來了Mikey的聲音:「你是誰?」

  「您好,我是能文能武,英俊多金的竹幸……」

  「嘟嘟嘟——」

  Mikey已經掛了電話。

  「姐夫大人真沒耐心。」竹幸悻悻地說。

  「手機給我。」我又給Mikey打了一個電話。

  「Mikey,是我。」

  這回Mikey沒掛斷,他吸了吸鼻子說:「是柚子寶嗎?」

  「我家裡有點事,這幾天我住在京都。你不用擔心,我解決完就去找你。」

  半晌,Mikey溫柔地嗯了一聲。

  「在我不在的日子裡,你也要准時吃飯,准時睡覺,照顧好自己哦。」

  「好。」

  時間有限,跟Mikey報了平安之後,我匆匆掛了電話,裝模作樣地教竹幸寫作業。

  於是在若宮尋來到這裡時,看到的就是我和竹幸認真探討小學一年級數學題的場景。

  不幸的是,若宮尋沒被我們蒙住,竹幸的小手機也被沒收了。

  小家伙很氣,又沒膽子和我媽要回來,只能在若宮尋走後,對著空氣打了一套組合拳。

  「大姐,要不和你姐夫大人生個孩子吧。」

  我剛喝到嘴裡的一口茶全噴了出來。

  他煞有介事地說:「然後讓姐夫大人父憑子貴,要是若宮家還是不同意,就讓他抱著孩子掛著牌子說被你拋棄了,沿著新干線乞討,看若宮家要不要臉……」

  「你才小學一年級,這種餿主意是跟誰學的?」我一巴掌蓋在了竹幸的頭上,「Mikey也是要臉的,還抱著孩子乞討。你自己去乞討吧。」

  「別生氣啊,大姐,我還有別的主意。」

  在我的冷眼下,竹幸眉飛色舞地說道:「你不是和赤司家的征十郎哥哥關系不錯嘛,你讓他假裝和你談戀愛,然後對你始亂終棄,沒人要你了,姐夫大人再出來要你,阿姨都要感謝他願意接盤——好痛QAQ!」

  竹幸被我又打了兩下,拎著後頸扔了出去。

  「我不想再看到你了。」

  「大姐,別忘記跟姐夫大人說說我的干部之位啊。」

  「你這輩子都別想了!」

  ……

  與Mikey分開的第三天晚上,若宮家突然陷入了大面積的停電。

  在臥室裡看書的我望著黑漆漆的院子裡,心想難道是小偷進來了。

  「大姐!」

  又是竹幸!

  「大姐,我把家裡的電全弄掉了!你的手機我也偷到手了!」

  「……」就想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

  「快跟我走,去找姐夫大人。」竹幸把自己的小書包扔給了我,「櫻庭叔叔在牆外等著了。」

  「哦哦。」我隨手抓起桌上的桃大郎,放進口袋裡,然後跟著竹幸出了門。

  竹幸連梯子都搬來了,拍了拍確定穩當後說:「快爬,現在電網沒有電。」

  「你是怎麼做到的?」

  「我把家裡的其他哥哥姐姐們綁了,藏到了床底下,他們聽說是為了你的幸福,也很配合。」竹幸擦了擦鼻子,「我想過了,反正我才七歲,警察最多罵我的監護人,誰叫我爸之前那樣對我,他活該。」

  「大姐,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直到離開若宮宅,坐上牆外櫻庭的車,我仍然覺得不可思議。

  「竹幸才七歲誒。」

  「老爺教他的吧。」櫻庭微笑著說,「當然,這純屬我個人的猜測。」

  「爺爺他……」我猶豫了一下說,「他不討厭暴走族麼。」

  單憑他對莉蓮做的事,足以證明他對這類人都會存在偏見。

  「我想老爺閱歷豐富,到了這個年紀,大概會明白什麼才是最珍貴的。而且芙柚子小姐你擁有任何人都無法企及的樂觀,」櫻庭歪過頭看了我一眼,「你想做的事,一定是正確的。」

  「說得好!」我徹底膨脹了,「再多說兩句。」

  凌晨兩點,櫻庭將我送到了佐野家的門外。

  「剩下的事請交給我處理吧,我會和家主溝通,讓夫人暫時不插手芙柚子小姐的事。」

  我掏出鑰匙,和他說了聲謝謝,便走了進去。

  倉庫的燈亮著,這個點Mikey還沒睡。

  我推開倉庫的門,撲面而來一股濃烈的酒氣和霉味。

  地上全是散落的啤酒罐和零食袋子,屋子裡的衛生狀況髒亂不堪,而答應我會准時吃飯准時睡覺的男人,正盤腿坐在床上喝酒,胡子拉渣,兩眼通紅,就差沒把頹廢兩個字寫在臉上了。

  我撿起一只鯛魚燒抱枕,朝他的臉上砸了過去——

  「佐野萬次郎,這就是你說的會好好照顧自己?」


第54章

  「……柚子寶?」

  Mikey怔怔地看著我, 然後一把抱住了我,啤酒沫和點心屑也全蹭在了我的衣服上,我見狀給了他兩拳,他反而抱得更緊。

  也不說別的, 只是叫我的名字。

  我總有種他快要哭出來的感覺。

  「我要收拾房間, Mikey, 你先放開我。」

  他不肯, 固執地貼在我身上。

  於是我只好拖著這只巨大的人形掛件, 走到窗邊開窗通風。

  新鮮的空氣湧進來,難聞的酒氣逐漸散去, 我又開始打掃地上的啤酒罐和零食袋, 掃著掃著, 突然覺得有點不對勁。

  這豬窩又不是我弄出來的, 我怎麼自己掃起來了?

  「Mikey,拿著, 這是給你的掃把, 快點把房間打掃干淨!」

  我氣勢洶洶地把他從我身上揪下來,將掃把塞給他, 然後在他屁股上一拍:「快點干活!」

  Mikey噘起嘴,閉上眼睛又要靠過來,我趕緊恐嚇道:「在打掃干淨房間之前, 不准抱我不准親我也不准跟我睡覺!」

  ——這對肉食系的青年來說堪稱毀滅性的打擊。

  「不, 不行。」Mikey委屈巴巴地咕噥著, 然後不情不願地開始整理地上的垃圾。

  我則是跟在他的身後,用吸塵器清理他沒弄干淨的部分。

  忙活了快一個小時, 屋子才收拾得勉強能看。

  ……這小子太能折騰了。

  最後我把床單和枕套全部拆下, 扔進洗衣機裡, 從櫃子裡找到新的套上,然後將Mikey拖去了浴室。

  酒後不能泡熱水澡,所以只能是簡單的清洗。他也知道自己做得不好,於是乖乖坐在椅子上,任由我往他的臉上抹剃須泡泡。

  「不准亂動哦。」

  「嗯!」

  他聽話地一動不動,等我幫他刮掉胡子後,滄桑感頓時去了一半,又恢復了青年的俊美。

  然後便是洗頭和洗澡。

  「Mikey,把眼睛閉上。」

  我說了好幾遍,他仍然睜著眼睛,漆黑的瞳仁裡倒映出我逐漸不耐煩的臉。

  「聽到沒有?不然泡沫會弄到眼睛裡的。」

  「……柚子寶會不見了。」

  他的聲音潮潮的,眼睛也潮潮的。

  三天的時間沒見面,他就頹廢的像個無家可歸的流浪漢了。

  不知道他這三天是怎麼過的,每天喝啤酒啃銅鑼燒,自己窩在倉庫裡難受,還在電話裡欺騙我他過得很好。

  他要是在電話裡說一句想要我回來,那我爬也會爬回來的。

  「柚子寶可以不走嗎?」Mikey咬了咬嘴唇說,「……以後我做飯,洗衣服,讓你享福。」

  這個傻子,酒醉的時候還不忘給人畫大餅。

  「這可是你說的哦,不過我也不會走的,畢竟我才是佐野家的一家之主。」

  在我的一再保證下,缺乏安全感的某人才終於閉上眼睛,手指卻還緊緊攥著我的衣服。

  我幫他洗了頭發又衝了澡,在幫他擦拭水分的時候,他忽然低頭含住了我的手指。

  「Mikey,你都喝醉了,難道還想——」

  他用行動證明了我的猜想。

  這一晚的Mikey比任何時候都粘人,他不再執著研究他的四十八手,他只是單純地想要兩個人變成一具整體,再不分開。

  甚至在事後休息的時候,他還用辮子繩將我們的頭發綁在了一起,但他應該是怕我扯到頭發,隨後慢慢地解開了。

  ……如此缺乏安全感。

  ……又如此小心翼翼。

  「Mikey,你十八歲了,我也十八歲了,要不我們明天去領婚姻屆吧。」

  也許結婚成家能讓他變得安心,至於若宮家那邊,以後我再慢慢說服吧。

  Mikey搖了搖頭:「不要。」

  他拒絕了。

  他居然拒絕了我的求婚。

  「難道你不想和我變成真正意義上的家人嗎?」

  他點了點頭:「想。」

  「那你不和我領婚姻屆?」

  「不領。」

  「……」

  我沉默了兩秒鐘,問道:「為什麼?」

  他不說話了,他的肚子說話了。

  「咕咕咕——」

  他捶了一下自己的肚子,認真教育道:「不准叫。」

  肚子沒理他,叫得更歡了。

  「算了,不說結婚的事了,我去給你弄點東西吃。」

  廚房的冰箱裡堆了很多食材,看得出來櫻庭來過,但Mikey完全沒有動過那些東西。

  我煎了兩個雞蛋,煮了半成品拉面,丟了些叉燒和蘿蔔,衝了一碗味噌湯,最後切了一個蘋果,擠上美乃滋攪拌均勻,放到了他的面前。

  「我開始吃了!」

  很簡單的料理拼盤,但Mikey吃得很香。

  滿足的笑容從他上揚的唇角氤氳開來,先前的疲憊和頹喪也一掃而空。

  我不禁感慨,這家伙還真好養活。

  喂飽Mikey後,我又領著他去給院子裡的錦鯉灑了飼料,給花花草草和葡萄架澆了水,葡萄已經爬藤了,正是需要喝水的時候。

  但在這三天裡,Mikey什麼都沒做,他把生活和日常拋在了腦後。

  「下次我不在的時候,你再敢荒廢這裡,我饒不了你。」說完我又在Mikey的屁股上狠狠拍了一下,「聽懂了嗎?」

  Mikey不敢反駁,捂著屁股,如小雞啄米似的直點頭。

  「對了,那個桃太郎……我給你找回來了。」

  我從包裡翻出了桃大郎,「看。」

  Mikey看見桃大郎,吃驚地張大了嘴。

  我知道桃大郎比桃太郎體積大了一倍有點難以蒙混過關,只好硬著頭皮胡扯:「刺蝟長起來很快的,跟人類不一樣,三天一個樣。」

  「他不是桃太郎。」Mikey很肯定地說。

  「……」

  「柚子寶。」Mikey單手托腮,逗弄著桃大郎說,「桃太郎它已經回來了。」

  *

  我在車棚裡看到了被關在籠子裡的桃太郎。

  籠子上面還貼了一張紙條:【我是無恥小偷桃太郎。】

  「唧唧——」桃太郎一見到我就激動地叫了起來。

  我將它放了出來,指著紙條質問Mikey:「這是怎麼一回事?」

  「它偷吃我的銅鑼燒!」

  在Mikey的控訴下,我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三天前我和Mikey急著趕去醫院,沒有關好籠子,桃太郎可能是出於無聊,跑出了籠子溜達,後來肚子餓了,看不上它平時吃的飼料,轉而吃起了放在架子上的銅鑼燒,直到昨天才被Mikey發現。

  被捉住之後,Mikey就把桃太郎關在了這裡。

  很好,現在家裡有了新成員,桃太郎也不會無聊了。

  Mikey記恨桃太郎偷吃他的銅鑼燒,只願意對桃大郎好,這小心眼也是沒誰了。

  一切都打理妥當了,我們坐在院子裡看了一會兒星空,他黏糊起來,又開始了成人世界的探索……

  幸虧家裡只有兩個人,不然被發現了分分鐘社死。

  筋疲力盡之後,他抱起我去房間睡覺,兩個人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

  當我睜開眼睛時,看到Mikey單手支著下巴,側躺在我的身邊。

  他湊過來,在我的臉上吧唧親了一口。

  「柚子寶早安~」

  「早。」

  「你好像不夠熱情,是對我昨天的表現不夠滿意嗎?」

  「……」這哪裡看來的油膩霸總發言?

  表現?他還敢說他的表現?

  我一腳將Mikey踢下了床,「既然你酒醒了,我們就來算算賬吧,佐野萬次郎,誰允許你喝酒了?」

  「是啊,誰呢?」Mikey眼睛骨碌一轉,試圖轉移話題,「柚子寶,我送你去上學吧,今天才星期三誒。」

  「我請假了,今天跟你好好把舊賬新賬一並算清。」

  在我的壓迫下,Mikey吃過早飯就坐在了桌子前,咬著鉛筆開始寫保證書。

  【沒滿二十歲之前,保證決不喝酒。】

  他想了想,又在後面補寫了一句:【除非別人逼我。】

  嘭——

  我重重地捶了一下桌子。

  Mikey立刻將後面一句話擦掉了,哼哧哼哧地補上:【就算別人逼我,我也不喝。】

  這才像話。

  「寫,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不管人在哪裡,都會好好吃飯,按時休息。」

  「噢。」

  我說一句,他寫一句。

  Mikey的字每個都是圓溜溜的,短短胖胖,很像小學生的字。

  他此刻的行為也很像小學生。

  我的手機響了,我拿起一看,是若宮尋打來的。

  ——該來的總是會來的。

  我深吸了一口氣,按下了接聽鍵,先發制人:「媽媽,如果你在沒見過Mikey,也不了解他這個人之前,就非要拆散我們的話,那我只能……放棄繼承若宮家了。」

  聞言,電話裡的若宮尋和我旁邊寫著保證書的Mikey皆是一驚。

  「我已經十八歲了,我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也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希望你們尊重我的選擇,我和Mikey也會用事實向你們證明,我們是最合適的。」

  若宮尋被我氣得說不出話來,直接掛斷了電話。

  我合上手機,心裡倒是很平靜。

  Mikey的出身、家境、社會身份、文化水平,沒有一樣符合他們的心意,他們覺得門不當戶不對,都沒見過他就宣判了「死刑」。

  但他們忽略了一點,我和Mikey在一起,是真的覺得幸福,分一塊鯛魚燒都比得到一條寶石項鏈更開心。

  真正的門當戶對,不在於外物,而在於內心的契合,否則為什麼那麼多豪門聯姻,終究以悲劇收場呢?

  「你家裡人……可能不會喜歡我。」Mikey突然淡淡地說了一句。

  「瞎講。」我揉了揉他的頭發,「他們都沒見過你,還不知道你的可愛。知道了之後會當親生兒子看待。」

  「你不要和家裡人吵架。」他轉頭開始教育我。

  看這家伙多好,自己被嫌棄了,還在勸我和家裡人好好相處。

  「沒吵,你看我態度多恭敬,每個字都說得很誠摯。」我起身去衣櫃前挑挑揀揀,「花子醒了,你要跟我去醫院看她嗎?」

  ……

  騎上鷹丸,我們慢慢悠悠晃到了醫院,在路上還給花子買了一只哈密瓜和一束向日葵。

  櫻庭告訴我已經請院長給花子檢查了,恢復得很好,應該不會留下後遺症,治療的花銷在征得若宮蓮的同意後,也由若宮家全部負責了。

  花子的父親陪在病房裡,見到我們後為那天的事道了歉。

  我擺擺手表示不介意:「父母都是為孩子好的,我能理解。」

  「阿部其實是好人。」花子突如其來的一句評價,令病房的溫度降至了冰點。

  眼見著花子的父親要發飆,我趕緊將西瓜塞給了他:「叔叔,麻煩你快去切瓜,Mikey餓了。」

  被餓的Mikey:「……」

  「他真的是好人,他對我很好。」花子解釋道,「只是他精神不太穩定,一時衝動了。」

  我聽著她還幫前男友說話,心裡很不是滋味:「如果他下手再重點,你就沒了。」

  「所以我決定不會再離開他了。」

  「!!!」

  「我會出具諒解書,請求警察對阿部輕判,在他出獄之前,我會一直等他,等到他出來後,我會和他重新交往。」

  「等一下。」我急急叫停了花子,小聲說,「你爸會氣壞的!」

  「芙柚子學姐,阿部是個好人。」

  「……嗚嗚嗚。」我扭過臉去,對Mikey說道,「我不知道說什麼了,Mikey,你來說。」

  Mikey在窗邊的椅子上坐下,望著窗外輕聲問:「死也不怕嗎?」

  他不讓我們看他的臉,但映在玻璃窗上的他的唇角是垂著的。

  「阿部不會真的殺我。」花子堅定地說。

  「天真,他有精神病,想殺你是無法自控的。」Mikey頓了頓,說,「離開他吧,這是正確的選擇。」

  「我不要!我先前如果不離開阿部,他不會變成這樣!」

  「你這個蠢貨!」說這話的是花子的父親,男人端著切好的西瓜進來,剛好聽到自家女兒的「逆言」,瞬間就炸了,西瓜也摔了一地,「你這輩子都不准再見那小子了!」

  花子倔強地咬著唇,一言不發。不頂嘴,但也不道歉。

  父女倆好像各自都有道理,但我不知道誰才是對的。

  我想問Mikey的想法,但他明顯比我更心煩意亂,說是去買咖啡,卻一個人站在醫院的天台上看雲。

  我剛要過去嚇嚇他,看到許久未見的九井出現在他身後,恭敬地問道:「王,您決定對六破羅宣戰嗎?」

  「三途說還沒到時候。」Mikey淡淡地說,「但我不打算等了,芙柚子之前被他們揍了。」

  臥槽,明明我保密工作做得很好,他怎麼會知道的?

  「她沒跟我說,她什麼也不跟我說。」Mikey說。


第55章

  怎麼辦呢?

  萬一Mikey打不過六破羅的總長, 那他豈不是會很沒面子?再萬一,要是對方太凶猛,讓他有個三長兩短……

  我蹲在牆角糾結地揪著頭發,思考著用錢買通六破羅總長的可行性, 肩上突然被人輕輕拍了一下。

  「Dra——?」

  「噓!」

  身材高大的青年豎起食指貼在嘴邊, 示意我不要出聲, 然後用眼睛瞟了一眼樓梯口的位置, 我心領神會, 悄咪咪地跟著他下了天台。

  一樓的自動販賣機前。

  龍宮寺堅投下幾枚硬幣:「想喝點什麼?」

  「果汁吧。」

  「跟Mikey的喜好一樣啊。」

  他感慨了一句,取出果汁, 細心地抽掉了拉環。

  我接過他遞來的飲料罐:「謝謝Draken前輩。」

  龍宮寺堅給自己挑了一罐咖啡, 喝了一口說:「芙柚子, 你剛才也聽到了吧, Mikey要向六破羅宣戰了。」

  「對不起,都是我太菜了, 不然也不會被他們揍了。」

  可惡, 我以為這事都過去了,為什麼Mikey會知道?

  「這不是你的錯, 你是受害者啊。」

  「我瞞著Mikey是不想他去打架,也不知道是哪個混蛋告訴他的。」

  知道這件事的人都被拘留了,算算日子, 好像也差不多放出來了。

  但他們會把這麼丟人的事說出來嗎?

  「芙柚子, 你是怎麼遇到他們的?」龍宮寺堅頓了頓, 「如果可以的話,能跟我講一下經過嗎?」

  「好。」我把離家出走的緣由從魔女巧克力換成了和Mikey吵架, 然後詳細地講了一遍。

  我在和Mikey初次相遇的地方等他, 不幸遇上了約架被放鴿子的六破羅小頭目, 更加不幸地被他們發現了,僥幸逃脫之後原路折返,被人從背後襲擊。

  幸運的是事先聯系的管家櫻庭及時趕到,不然我的下場不會好到哪裡去。

  聽完之後,龍宮寺堅沉默了片刻,緩緩說道:「很奇怪。」

  「誒?」

  「知道你和Mikey關系的人,當時並不多,因為那時候Mikey沒有把你帶去集會上,那些上傳到網絡上的照片只能是熟悉的人或者跟蹤狂拍的。」

  「你是說星野奈美嗎?」

  星野奈美從小學開始就對我的行為十分在意,的確有這個可能。

  「不,即使是她,也沒有辦法讓你主動去那裡。」

  我怔了一下,主動讓我去柚子公園的人,是——

  三途春千夜。

  「另外,暴走族之間約架的地點和時間都很講究。」身為原東京萬字會的副總長,龍宮寺堅很懂暴走族的規則,「你知道柚子公園在誰的地盤上嗎?」

  我搖了搖頭:「不知道。」

  「梵的地盤。」

  「梵?」

  我聽九井提過,現在最強的三個組織,除了關東萬字會,六破羅單代,剩下的就是成立年代最久、資歷最老的梵。

  這麼說來,組織小成員即便約架,也不可能跑到其他隊伍的地盤上。

  除非本意不是為了約架,而是為了……收拾我。

  我不禁又想起三途跟我借手機,卻不小心將我的手機掉進排水管道的事。當時他還問了我有沒有其他手機。

  我騙他沒有,也多虧了我有櫻庭讓我帶著的備用機,才僥幸逃過一劫。

  「後來櫻庭將那些人都送進了警局,但是沒有人承認從背後偷襲了我。」

  「芙柚子,你說你踢傷了他們之中的老大對吧?」

  「……是。」

  踢到的還是襠.部,所以他們才那麼生氣。

  「按照我對混混的了解,他們不會從背後解決一個柔弱的女生,反而會從正面讓你感受恐懼和壓迫,以此達到泄憤的目的。」龍宮寺堅放下了手裡的咖啡罐,「而敲暈你的那個人,顯然只是不想被你看到臉。」

  話到此處,誰是真正打傷我的人,我也明白了。

  他要讓我知難而退,離開Mikey的世界。

  我有點難過:「看來真心祝福我和Mikey的人很少。」

  不止若宮家反對,同學星野反對,連Mikey的下屬都反對。

  「你不打算告訴Mikey嗎?」龍宮寺堅問我。

  「不了吧,我沒有證據。」我仰頭,將罐子裡剩下的果汁一口氣喝光了,「而且他是關萬的副總長,對Mikey而言很重要。」

  總長和副總長都吵架了,這個隊伍還怎麼一致對外?

  「你也不能委屈自己呀。」龍宮寺堅伸手摸了摸我的頭,他給我的感覺很像是……兄長。

  一個不存在的兄長。

  我是若宮家的長女,從來沒有哥哥姐姐,底下是一幫弟弟妹妹。似乎是某一年的聖誕節,許下過想要一個兄長的願望,後來讓我產生這種感覺的人,是佐野真一郎。

  「沒事的,我皮糙肉厚。」我滿不在乎地說,「他下手也不重,沒把我打壞,不然我跟他沒完。」

  龍宮寺堅的眼神越發溫和,他低聲說:「芙柚子,你想要Mikey退出不良的世界嗎?」

  這個問題我沒想過,現在一想,如果Mikey不再是暴走族,那麼若宮家接受他就容易多了,我也不會用再擔心他跟別人打架受傷了。

  「有點想,但我更不想強迫Mikey做他不想做的事。我希望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出於他的本心,那樣無論他是暴走族,還是普通人,我都會支持他。」

  龍宮寺堅欲言又止,最終他無奈地扯了扯嘴角,發出一聲嘆息。

  「算啦,還是由我來將Mikey打醒吧。」

  「哈?你要和Mikey打架?」

  在龍宮寺堅滿是笑意的眼睛裡,我看到了一臉茫然的自己。

  「我以前常常和那小子打架,雖然我從來沒有贏過他。」龍宮寺堅攤了攤手,「但是這一次,我一定會打敗他,把真正的Mikey還給你。」

  我更聽不懂了。

  什麼叫真正的Mikey?

  「很抱歉先前騙了你,其實我沒有退出不良的舞台,我現在是梵的成員。」

  「!!!」

  這回我從茫然變成了震驚。

  Mikey對龍宮寺堅的依賴,很明顯要超過三途春千夜。他對前者的稱呼是「堅仔」,他沒有稱呼三途為「春寶」。

  他信任三途,但不依賴三途,他也沒有讓三途在他的蛋包飯上插過小旗子。

  可是他的副總長變成了三途,昔日東京萬字會的副總長也加入了對立的組織。

  「我沒有和Mikey當敵人的意思哦。」龍宮寺堅像是看出了我的疑惑,解釋道,「如果Mikey被打敗的話,他會解散關東萬會。」

  ……解散關東萬會?

  「那他會很難過吧。」

  「哈哈哈哈。」龍宮寺堅突然笑了起來,是那種很大聲的笑,這陣笑聲直接將Mikey本人吸引了過來。

  我抬頭,看見Mikey微蹙著眉頭,沉著臉走下樓梯,而他的身後跟著表情陰晴不定的三途。

  「沒錯,就是要讓他難過。」龍宮寺堅笑著說,「沒准他還會哭哦——」

  他的尾音悠悠地拉了很長。

  是那種帶著釋然的俏皮的悠長。

  他沒和Mikey打招呼,甚至沒看後者,徑直拿著兩個喝完的空罐子離開了。

  「你們剛才在聊什麼?」Mikey問。

  「沒聊什麼。」我不敢把龍宮寺堅加入梵的事告訴他。

  Mikey用探究的目光將我上下掃了一遍,三途冷冷地發話道:「老實交代吧,是不是在說關於關東萬會的壞話?」

  「不,不是的。」可惡的粉毛,暗算了我還這麼理直氣壯地凶我,得想個辦法把他支開,「我們在說給Mikey定制專屬內褲的事。」

  根據我的經驗,但凡涉及到此類澀澀的話題,Mikey絕對會清除在場的第三人。

  「三途。」

  ……果然。

  「你先退下吧。」

  Mikey的莫得感情刺激到了三途:「可是王,我們還要——」

  他哽住了,因為他被Mikey瞪了一眼。

  我假裝無辜地說:「難道三途君也要加入到討論Mikey的內褲的話題裡?」

  「……你給我記著!」

  三途不情不願地退下了,Mikey輕咳了一聲:「你和堅仔也不要討論這種事。」

  「明白~」

  「那種東西只能我們兩個人說。」

  「OK!」

  Mikey瞄了瞄四周,確定沒有人時才說:「所以是什麼專屬內褲?」

  糟糕,我又在給自己挖坑了。不過他都這麼期待了,我也不能讓他失望嘛。

  當一天之後,專屬內褲成箱被送上門時,Mikey的手都顫抖了。

  一條印滿鴨子圖案,一條印滿松鼠圖案,一條印滿蘑菇圖案……正面看還是很可愛的,就是有點幼稚,但屁股那面全都印著【芙柚子專屬,其他人不許碰】的一行字。

  饒是精通四十八手理論和實踐的Mikey,也忍不住小臉一紅:「不害臊。」

  但他洗完澡還是穿了。

  並且對我指指點點:「你也應該穿【Mikey大人專屬】的褲子。」

  「我才不要。」我嘀咕道,「太丟人了。」

  「你這是雙標!」

  「我不管,反正你以前的平角褲都被我丟掉了,不穿你就光著吧。」

  看著氣到上頭的Mikey,我樂了,沒經大腦就蹦出一句:「不管以後Mikey變成什麼樣子,我都要。」

  不合時宜,沒有由來。

  我自己都愣住了。

  Mikey臉上小孩賭氣般的怒意一瞬間煙消雲散,剩下的是失落、傷感、惆悵,和許多許多的溫柔。

  「有時候連我都不想要我自己,你還當成寶。」他穿著那條搞笑的鴨子內褲,聲音裡帶著無限的感慨,「……柚子寶果然是天下第一的大笨蛋。」

  作者有話說:

  下章蘭哥挨打。


第56章

  若宮竹幸登門拜訪的時候, Mikey正蹲在池邊給錦鯉喂飼料。

  他喂魚都不安好心,一群錦鯉爭先恐後地浮出水面,他只給幾粒飼料,等到魚群散去時, 他又撒下一大把飼料, 將它們重新吸引過來, 再摳摳搜搜地給幾粒。

  如此反復。

  兩只非洲刺蝟桃太郎和桃大郎在草叢裡滾著打架, 打累了便爬到涼亭裡的小石桌上啃Mikey吃剩的西瓜皮。

  三途立於一旁, 面無表情地看著天邊的晚霞。

  距離三日之戰的日期,只剩下五天。

  「姐姐大人!」

  院子門口傳來一聲驚喜的叫聲, 我循聲看去, 頓感窒息。

  只見穿著一身小皮衣戴著墨鏡的竹幸, 將他的兒童迷你摩托車開進了院子裡, 晃晃悠悠在三途的面前停下。

  「想必這位就是我親愛的姐夫大人了吧。」他邁著小短腿下了車,抬起臉朝三途點了點頭, 以一副小大人口氣地說道, 「長得不錯,高大威武, 疤痕充滿男子氣概,發色有點小好看,我同意這門婚事了, 作為謝禮, 你可以給我一個干部之位當當嗎?」

  我:「……」

  三途:「……」

  Mikey拋灑飼料的手停頓了一下, 而竹幸也發現了他的存在,好奇地說道:「想必這位是……你們請來喂魚的師傅吧。」

  喂魚的師傅:「!!!」

  「少胡說八道。」三途勃然大怒, 「臭小鬼, 帶著你的車爬開。」

  「姐夫大人請息怒。」竹幸不明白三途的怒點, 還在為他的干部之位爭取著,「咱一家人——」

  「這不是你姐夫。」我趕緊捂住竹幸的嘴,將他轉向喂魚的師傅,「他才是Mikey。」

  竹幸瞪圓了眼睛,只聽Mikey淡淡地說:「三途,以後不要站在我前面,你可以回去了。」

  ——他認為是三途擋了他的風采,才令他被誤會是喂魚師傅。

  三途:「QAQ!」

  「至於你——」Mikey側過頭掃了竹幸一眼,「想當暴走族的干部?」

  竹幸小雞啄米般地點頭:「是!」

  「那麼,我告訴你,」Mikey刻意停頓了很長一陣子,在竹幸期盼的目光中,幽幽地補上了後半句話,「……絕對不可能!」

  *

  出師未捷的竹幸沒有氣餒,稍稍沮喪了幾分鐘,便又信心滿滿地當了Mikey的跟屁貓貓。

  具體表現為Mikey吃瓜他遞勺,Mikey擦汗他遞紙,Mikey上大號,他在廁所門口高聲唱歌給Mikey助興。

  送他過來的櫻庭見他如此有活力,也不由得感慨:「很久沒見竹幸少爺這樣粘著別人了。」

  「他是圖那個干部之位呢。」我見兩人不在,壓低了聲音問,「櫻庭,醫療小隊組織好了嗎?」

  「隨時等待芙柚子小姐的命令。」

  「嗯,還是你辦事我放心。」

  由於我不放心Mikey的安全,便讓櫻庭替我安排了一支醫療隊,等到三天之戰時偷偷地跟著。

  如果Mikey輸了並受了傷,就趕緊出現替他治療,以免耽誤時機。

  「其實芙柚子小姐可以選擇報警。」櫻庭建議道,「那樣更省心。」

  「那樣就永遠不會結束了。」

  櫻庭反問道:「這樣就能結束了嗎?」

  我思考片刻,仍回答不了。

  「現在我只希望Mikey做他想做的事,暴走族不是一份安全的職業,但到了危險邊緣的時候,我會拉住他的……哎,我膽子小,只能閉著眼睛衝了。」

  「在我看來,芙柚子小姐是全世界最勇敢的人。」櫻庭立刻給我吹上了彩虹屁,他是專業的,一點也不臉紅,「真的。」

  「哈哈,我也覺得是真的。」

  ……還是不安。

  ……還是無法平靜。

  明明已經把六破羅和梵的底細調查過了,明明連醫療隊都准備好了,卻依然怕。

  或許是我太慫了。

  「姐姐大人,姐夫大人還是不肯給我干部之位。」

  櫻庭離開後,某只剛被Mikey用馬桶拔子捶過的小家伙愁眉苦臉地過來跟我訴苦,「我都做出犧牲,要幫他擦屁股了。」

  我嘴角一抽:「打住,你快成小變態了。」

  雖然知道Mikey不可能讓一個小孩加入暴走族,但我還是想改善他們的關系。

  「你要投其所好,比如你的姐夫大人最喜歡吃鯛魚燒。」我循循善誘道,「你該怎麼做?」

  「就這?」竹幸立馬拿出他的小手機,「我讓人送兩百個來,讓姐夫大人一次吃個夠。」

  「喂!」我趕緊阻止道,「兩百個冰箱都不夠放了,真要有那個誠意,你要自己買給他。」

  對若宮家的孩子來說,物質上的東西獲得的太容易,有時候並不是一件好事。

  「好,那我們去給姐夫大人買鯛魚燒!」

  由於Mikey不放心我和竹幸兩人單獨出門,於是開了機車載我們去,竹幸看到巴布更是兩眼放光,Mikey將他提起,扔在了前座。

  「太棒了,竹幸的專屬位置。」

  「少做夢。」Mikey一臉不爽地打斷了他的美夢,「這個位置是你姐姐的,你只准坐今天一次。」

  畢竟機車太大,讓小孩坐在後座,有可能會掉下去。在這一點上,Mikey心裡有數。

  「柚子寶,」他將頭盔遞給我,低聲提醒道,「等會兒你——」

  竹幸眨巴著圓溜溜的大眼睛湊過來想偷聽,被Mikey單手按住了,他一移手指,捂住了小家伙的眼睛,防止他偷看。

  然後他在我的嘴唇上吻了一下。

  「……要抱緊我哦。」

  「知道啦。」

  他這才放開竹幸,恢復了不爽的神情,跨上機車,氣鼓鼓地抱怨道:「大晚上要買鯛魚燒,你們兩個真煩人!」

  呵呵,等會兒他別吃!

  由於有小孩子在,Mikey開的速度比往常更慢,前排的竹幸時不時會冒出一兩個前後完全不搭的問題。

  「姐夫大人,你准備什麼時候向我姐姐求婚啊?」

  「等你姐姐大學畢業吧。」

  「這輛車是在哪裡買的?」

  「我大哥送給我的。」

  「鯛魚燒和銅鑼燒你更喜歡哪一個?」

  「都喜歡,吃鯛魚燒更多一點。」

  出乎意料的是,Mikey很有耐心地回答了他的每一個問題,並沒有因為年齡而無視他。到了商場裡,還同意了竹幸想要自己采購商品的請求。

  仔細想想,他對我的家人都不差,前有莉蓮,後有竹幸,包括櫻庭,都在這個暴走族總長這裡得到了尊重。

  連我給他定制的惡搞內褲,他也有好好的穿著。

  這樣好的Mikey,萬一打架輸了,受到嚴重的傷害……

  「對寺野南和瓦城千咒,你有幾成把握?」我猶豫了一下,大膽地建議道,「要不你先讓他們打,來一招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鼻子被Mikey伸手捏了一下,他歪了歪頭,貼近了我的臉。

  「你怕我會輸?」

  「……」被看穿了=口=

  「他們打不過我的。」Mikey輕描淡寫道,「我可是無敵的Mikey,怎麼可能會輸呢?」

  完了,電視劇裡一般反派都是從這裡開始大意,然後就輸掉了。

  「對了,開戰那天,」Mikey又變得嚴肅起來,「你不准跟來。」

  「什麼?我作為主角之一的家屬,都不用登場嗎?」

  「聽話,在家裡等我回來。」

  「……好吧。」可惡,那樣我還要和醫療隊一塊在場外蹲守?正當我准備再掙扎一下時,廣播裡傳來了播報走丟兒童信息的聲音:「請竹幸小朋友的姐夫大人來五樓的收銀台一趟,竹幸小朋友在這裡迷路了。」

  Mikey聞言吐槽道:「他都上學了吧,路都不認識?」

  「誰知道呢。」我猜竹幸是想給他一個驚喜,特意用了這樣的方式,「你去五樓接他吧,我在這裡看看領帶。」

  我在的位置是二樓,是男裝專區。

  印像裡我沒在Mikey的衣櫃裡見到過西裝和領帶,突然有點想看他穿西裝打領帶的樣子。

  一條紅黑相間的條紋領帶闖進了我的視野裡,我剛要伸手去拿展示盒,另一只手快我一步,先拿到了它。

  「小慫包?」

  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我的頭開始痛了。

  我沒看他,瞄了一眼出口的方向,計算著最快脫身的方式,可還沒等我邁開步伐,出口就被另一個身影擋住了。

  「真巧,難得陪大哥出門逛街,就有意外的收獲了。」

  灰谷龍膽掰了掰手指,發出哢噠哢噠的聲響。

  ……靠,該不會是心情不好想揍我吧。

  而我身後的灰谷蘭比灰谷龍膽更加可怕,他竟然揪住了我的辮子。

  「小慫包,為什麼把我拉進了黑名單?」

  「好痛,放手啊!」

  「為什麼不和我約會?我都認真地幫你出主意了,你太令我傷心了,你要怎麼賠我?」

  他還敢說!讓Mikey模仿嚼哥的穿搭,是我最後悔的事沒有之一!

  「我已經有男朋友了!」而且他就在這附近!

  「Mikey嗎?」灰谷蘭捏住了我的下巴,低頭靠近,「跟他沒有前途的,不如甩掉他,選擇我吧。」

  「不要,你的發際線太高了——」

  話沒說完,我的眼角余光掃到一個從三樓扶梯上直接跳下,向我們衝來的身影。不知道是他的動作太快,還是我的眼睛有問題,我竟然看到了殘影。

  「大哥小心!」

  灰谷龍膽的提醒始終是慢了一拍,灰谷蘭雖然躲避了,但沒完全躲開,肩膀連帶著胸口挨了重重的一踢,整個人沒站穩,狼狽地摔在了身後堆起的禮品盒上。

  「Mikey!」我見救星來了,立刻支棱起來了,指著灰谷蘭向自家男友告狀,「他欺負我!」

  「不愧是無敵的Mikey。」灰谷蘭擦了擦唇邊的血漬,居然還誇起了打他的人,「我的肋骨都被你踢斷了。」

  「原來你就是大慫包。」Mikey認出了對方的聲音,莫得感情地說,「今天就廢了你吧。」

  作者有話說:

  從Mikey的視角看,是蘭哥捏著柚子的下巴准備強吻……


第57章

  「停手, 不要再打了!」

  望著眼前慘烈的場景,我心裡的擔憂逐漸取代了先前的得意。

  Mikey一開始還是保持理智的,知道不能在商店裡打架,特意叫灰谷兄弟跟他來了地下負二樓。

  這一層剛改造完停車位, 還未投入使用, 因此沒有其他人。

  「你們為什麼要欺負柚子寶?」

  肩膀被踢傷的灰谷蘭本就處於劣勢, 更別提Mikey飽含怒意的拳頭又快又准。

  很快, 灰谷蘭的臉被打中, 鼻血狼狽地噴濺出來。

  然而Mikey並沒有因此放過他,又是一腳狠狠地踹在了他的腹部。

  這一踢使得灰谷蘭徹底失去重心, 跪倒在地上。

  「大哥!」

  灰谷龍膽看到自己的兄長輸了, 立刻不講武德地衝了上去。

  Mikey頭也沒回, 精准地踢在了灰谷龍膽的胸口。

  ——一腳KO。

  已經奄奄一息的灰谷蘭掙扎著抬起頭:「……龍膽!」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灰谷兄弟怎麼說也是六本木的霸主, 六破羅的干部,一等一的打架好手, 但在Mikey面前, 竟然毫無招架的能力。

  「柚子寶膽子那麼小,她不會主動惹事。」Mikey在灰谷蘭面前站定, 扯住他的後衣領,單手將他提了起來,「為什麼威脅她?」

  大慫包發給我那些輕浮露骨的郵件, Mikey都看過, 所以此刻他才會十分暴躁。

  「威脅她?」灰谷蘭仍然嘴硬, 「那叫調戲。」

  我:「……」

  對於一個占有欲很強的人來說,調戲一詞無疑比任何詞都具有殺傷力。

  Mikey此刻看著灰谷蘭的眼神, 就像看著一件死物。

  「是這只手碰了對嗎?」他捏住灰谷蘭的右手, 下一秒, 哢擦一聲,骨頭裂開了。

  他把灰谷蘭的手生生折斷了。

  「啊——」灰谷蘭一聲沒吭,這是我發出的叫聲。

  「Mikey!」我急忙叫住他,「停手,不要再打了!」

  灰谷兄弟雖然性格頑劣,但對我並沒有造成實質的傷害,最多只是口嗨。

  真要計較起來,他們還幫我解過一次圍。

  我本來以為Mikey會在他們的頭上揍兩個包,就像我平時揍他那樣,沒想到會上升到打出血和折斷手這種程度。

  腦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Mikey毆打羽宮一虎的場景。

  但這兩者性質不同啊!

  「灰谷兄弟幫過我,他們不是壞人!」

  勸說無果,Mikey壓根聽不進去。

  我只好恐嚇道:「佐野萬次郎,你再不停手,我以後就不理你了!」

  這招起效,Mikey停住了手,但他沒有松開灰谷蘭。

  「他們只是和我開個玩笑,你這樣——」我欲言又止,「你這樣,打過頭了吧。」

  不知道是灰谷蘭還是灰谷龍膽的血濺在了Mikey的眼睛下方,他也沒抹去,血跡蜿蜒而下,拖出一道詭譎的痕跡,使得他的臉看上去有了病嬌的意味。

  「我不喜歡別人跟你開玩笑。」他淡淡地說。

  「我知道,他們以後不會開了!」我趕緊拽住了Mikey的手,企圖將他和灰谷蘭的手分開。

  Mikey的手勁很大,捏著灰谷蘭手的同時,還能抵抗我的動作。我似乎是第一次覺得他的手勁如此之大,明明他平時扳手腕一次也沒贏過我。

  可惡,他平時不跟我較勁,這時候跟我較勁了!

  「已經夠了,Mikey!竹幸還在上面等我們,你想被他看到嗎?」

  我的威脅令Mikey猶豫了一下。

  秉承著打一巴掌給一顆紅棗的理念,我又抱住了他,這個姿勢使得灰谷蘭夾在了我們的中間。

  Mikey:「……」

  灰谷蘭:「……哦吼」

  你哦吼個鬼啊!

  我心一橫,眼睛一閉:「我想去吃鯛魚燒,老公。」

  救命,好羞恥!

  第一次叫出這個稱呼,還是在外人面前叫的,羞恥指數直接拉滿。

  Mikey整個人都宕機了,反應過來後將礙事的灰谷蘭扔了出去。

  我瞄到他沒被金發擋住的耳朵尖尖變得通紅——Mikey果然害羞了。

  ……沒辦法。

  在他憤怒的時候,只能以羞恥來刺激他,用一種情緒覆蓋另一種情緒。

  Mikey的氣轉眼消了大半,偏偏還用最凶的語氣警告道:「下次再找柚子寶的麻煩,我絕對饒不了你們!」

  這算是放過了。

  我心有余悸,趕緊轉過頭,對地上的兩人揮了揮拳頭:「聽到了沒有?看到你們兩個發際線高的就來氣!」

  ……他們傷得不輕,必須快點去治療。

  灰谷蘭朝我投來了極為復雜的一瞥,我不敢出聲提醒,只能用口型跟他說:【快走!】

  然後從背後抱住Mikey,熟練地蹭上他的後背:「Mikey背我~」

  Mikey不樂意了:「你叫我什麼?」

  「萬次郎~」

  「不是這個。」

  「懶大王,賴床王,瞌睡王!」

  我叫了一長串給他取的外號,心想短期內恐怕是沒有勇氣叫出那個讓雙方羞恥的稱呼了。

  Mikey的頭發上、臉上和衣服上都濺了不少血,他背著我上樓時,路人紛紛朝他投來或好奇或驚恐的眼神。

  「我去洗一下吧。」他說,「別把蘿蔔頭嚇壞,晚上睡覺會尿床的。」

  他說的蘿蔔頭是竹幸,剛才在打架之前,他不想讓小孩看到暴力,將竹幸留在了服裝店裡。

  「好。」

  商場的洗手間裡,Mikey閉著眼睛在水龍頭下衝著頭發。

  然後他脫下身上的T恤,當成毛巾擦了擦頭和臉。

  「干淨了嗎?」他照了照鏡子,又噘起嘴微笑著問我。

  他的語氣輕飄飄的@就好像剛才濺在他身上的只是一些油彩,而不是人血。

  羽宮一虎誤殺他的兄長,他將他揍到半死但情有可原,可灰谷兄弟不至於,給兩拳就該夠了。

  當暴力常態化,就變得非常危險了。

  「如果我不攔著你,你會殺了他們嗎?」

  「……」

  「他們也沒有犯什麼大錯——」

  Mikey不笑了,垂下眼皮,眼中冷意泛起:「你在擔心灰谷?」

  「你剛才那麼叫我,只是為了讓他們活命麼?」

  他的語氣驟然變冷,「不要忘了你是我的東西。」

  什麼鬼話!

  「他們是兩個人,又不是兩片樹葉,你說撕就撕?」我磕磕巴巴,有些詞不達意,「不是我聖母心,你把他們打殘了,你就犯罪了,是要坐牢的。」

  我忽而想起了龍宮寺堅問我的問題:「你希望Mikey離開不良的世界嗎?」

  離開不良的世界,遠離暴力,做回普通人,像平時那樣只管吃鯛魚燒看漫畫睡大覺的阿宅。

  「要不然Mikey,你別當……不良了。」後半句「當一個快樂的肥宅」還沒有說出口,我就聽到了Mikey的冷笑。

  「芙柚子。」

  他叫我芙柚子,就意味著他很生氣。

  「是誰之前說,無論我做什麼,都會一直站在我這邊,永遠支持我的?」

  「……是我。」

  打臉了,臉好疼。

  我不服氣地反駁道:「可你要是哪天殺人,我還袒護你,我不就是共犯了?」

  「所以你怕了?」

  我驚了,Mikey也驚了。

  我驚訝於他以為我會不分是非地支持他,而他則驚訝於我叫他離開不良的世界。

  我們呆愣地看著彼此,又從彼此的眼睛裡看到呆愣的自己。

  僵持了許久,Mikey率先回過神來,將手裡的T恤揉成一團,扔進了旁邊的垃圾桶裡。

  「看吧。」他說,「處理掉證據,就沒問題了。」

  ——這是他給我的回答,他拒絕離開不良的世界。

  *

  我和Mikey陷入了莫名其妙的冷戰。

  這次不像以往的小打小鬧只持續半小時,而是持續了兩天,且愈演愈烈。

  起初只是各吃各的東西,各喂一只刺蝟,後來演變成各洗各的,各睡各的,我搬去了艾瑪以前的房間,他一個人睡在倉庫。

  最後他干脆不回來了。

  這一晚下著大雨,我望著車棚裡孤單的鷹丸,突然有種流淚的衝動。

  真是戀愛談久了,看機車都希望是成雙成對的。

  要不然騎上鷹丸去飆車去發泄吧——

  這個念頭出現一秒鐘就被我打消了。

  雨天路滑,萬一遇到危險,受傷的是我自己,疼的也是我自己。

  於是我打了個電話給櫻庭:「小櫻,過來接我,我心情不好,想出去兜風。」

  「是。」

  隨叫隨到的永遠都只有櫻庭。

  但這次,車上還多了屁顛屁顛蹦跶的竹幸。

  「怎麼不見我姐夫大人?」

  這小子一開口就不討喜。

  「他不在家。」

  「這麼晚了都不回來?」竹幸化身福爾摩斯,嘖嘖道,「不妙啊,該不會發現新大陸了吧?果然家花不如野花香。」

  「你這些爛話是從哪裡學來的?」

  我揍了竹幸兩下,揍得他嗷嗷直叫,然後坐到了副駕駛上:「開車。」

  櫻庭問道:「芙柚子小姐,你想去哪裡?」

  「隨便吧,只要是沒有Mikey的地方,看到他就來氣。」

  「咳,我明白了。」

  三天之戰就快到了,Mikey不准我去,這是在吵架之前他讓我發了誓的,還寫了保證書,如果違背誓言偷偷跑去觀戰,我就胖十斤。

  胖十斤……

  十斤……

  真惡毒。

  「今天的雨好大,我總覺得心神不寧,該死的Mikey到底跑到哪裡去了。」我拿出手機,「我給Draken先生打個電話吧,我有點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他到底打算怎麼打敗Mikey啊。」

  然而,Draken的電話沒打通。

  作者有話說:

  放心,Draken不死。

  南不死。

  不過麥要當一次「小逃妻」了。


第58章

  櫻庭一個急剎停下了車, 後排正在喝果汁的竹幸猛得嗆到了,劇烈地咳嗽起來。

  「咳咳咳咳——」

  「竹幸,你沒事吧?」我趕緊遞了手帕給他擦嘴。

  櫻庭開車一向很穩當,極少出現這種情況。而且更罕見的是, 他是在接通電話後急剎的。

  「小姐, 出事了。」他來不及安慰竹幸, 面色凝重地說道, 「龍宮寺先生中槍了。」

  「你說什麼?怎麼會中槍?他現在人在哪裡?」

  太多的問題和情緒湧出來, 我的腦子裡嗡一聲,炸了。

  中槍是個遙遠又陌生的名詞, 縱使是牽涉到傷亡的暴走族群體, 死亡案例也基本是毆打致死。

  雨還沒停, 櫻庭沒時間安慰我和竹幸, 他連傘都沒有拿,直接下了車。

  「稍後會有人來送小姐和少爺你們回若宮家, 請原諒我的失職。」他抬頭看向天空, 「直升機快到了,我會帶龍宮寺先生去黑傑克醫生那裡, 已經聯系好了。」

  黑傑克是日本最有名的外科醫生,但卻是一位無照的醫生,要價千萬起步, 如果不是性命攸關, 櫻庭不會擅自動用若宮家的直升機。

  「Draken他……不會有事吧。」

  「醫療小隊的人碰巧路過, 正在原地搶救,但他受傷太嚴重了。」櫻庭回頭看了我一眼, 是很沉重又意志消沉的一眼, 他的眼角都是潮紅的, 「小姐,你要有心理准備。」

  ……要有心理准備。

  眼前浮現出最後一次在醫院裡看到龍宮寺堅的場景。

  他細心地將我帶下樓,微笑著給我買果汁,還告訴我會把真正的Mikey還給我……

  那麼好的男人,那麼好的哥哥。

  「不,櫻庭,我沒有心理准備!」

  砰。

  門被關上了,我的聲音也被關在了車內。

  鼻子一酸,眼淚就掉了下來。

  「我不准Draken有事啊!」

  Mikey!Mikey現在人在哪裡?

  我想給Mikey打電話,可整個人都在抖,手機幾次都沒抓穩。

  最後是竹幸幫我舉著手機,我才勉強按下了通話鍵。

  但一連打了十多個,對方都是無人接聽。

  ……無人接聽。

  沒有手機欠費停機,也沒有電量不足關機。

  他只是不想接我的電話。

  他是誰?

  他是我即使與家族對立也要爬出來見的Mikey,是我即便要忍受校園暴力也不想放手的戀人。

  可是三天了,他音訊全無,女朋友說不要就不要了。

  他憑什麼!

  情緒翻江倒海地湧了上來,我打開車窗,用力將手機扔進了雨中,大聲吼道:「不接就永遠別接了!」

  雨點撲面而來,根本無處可躲,我聽到自己在瓢潑大雨中嚎啕大哭。

  ……這哭聲真難聽啊。

  路過的人肯定以為我是一個瘋子吧。

  妝花了,發型亂了,身上的衣服也被淋得亂七八糟,不是瘋子是什麼呢?

  我抱著膝蓋在座位上蜷成一團,後排竹幸怯弱的安慰聲和雨聲一起融成了背景。

  「芙柚子小姐,竹幸少爺。」

  一道恭敬的男聲傳來,是櫻庭安排的司機到了。

  「接下來就由我送你們回家。」

  我哽咽著點頭:「好。」

  「不好!」

  一直在努力安慰我的竹幸突然拔高了音量,「我們要去找他問個清楚!」

  他握緊了自己的小拳頭,對著空氣劃拉了兩下:「我大姐是仙女,不是他想要就親親,不要要就拋棄的!」

  「竹幸,沒那個必要了……」

  「但是大姐,」小家伙忽而又收起了凌厲的氣勢,眨巴著眼睛說,「我覺得姐夫大人不會不要你的。」

  「……他已經不要我了。」

  「那是假的,所以才要去問清楚,是不是有什麼苦衷。」

  他不顧司機的阻攔,打開後車門下了車,在雨中找起了剛才被我扔掉的手機。

  我趕忙跟著下了車:「快回來,太危險了!」

  「我找到了!」

  茫茫大雨中,竹幸全身都被淋濕了,卻仍然搖頭晃腦地朝我扯出一個安心的笑容。

  「姐姐,我們去找Mikey吧。」

  「……嗯。」

  司機無法違背我們的意願,又聯系不上櫻庭,只能先送我們去佐野家等Mikey。

  但在半路時,我碰到了花垣武道和一個穿著梵特攻服的少年。

  「若宮小姐,你能找到Mikey嗎?」

  花垣武道看上去有些心力交瘁。

  「我還在找他。」頓了頓我又問道,「你知道Draken的事了嗎?」

  他痛苦地抱住頭,陷入了自責:「都是因為我……」

  他把他和瓦城千咒遭遇六破羅單代的成員襲擊,而Draken為他們擋槍的經過告訴了我。

  又是六破羅單代!陰魂不散!

  「冷靜點,花垣君!我家醫療小隊的人剛好路過這裡,給Draken做了急救,櫻庭也已經調用直升機將他送去黑傑克醫生那裡了。所以你相信我,他會沒事的。」

  ……我沒有底,但我不能讓別人也沒有底。

  如果Draken脫離危險,櫻庭一定會打電話給我,可他到現在都沒有任何回應。

  該死的Mikey,到底跑到哪裡去了?想著想著,我的眼淚又掉了下來。

  為什麼在我最需要他的時候,他偏偏就不在呢?

  「千咒!」

  一個穿著和瓦城千咒一樣特攻服的男人衝了過來,情緒激動地問起了Draken中槍的事。

  他是梵的干部明司武臣,也是首領瓦城千咒的兄長。

  明司武臣立刻要召集隊伍去找六破羅單代算賬。

  而六破羅單代的總長寺野南竟帶著人主動過來了,並宣布了Draken的死訊。

  這個蠢貨,人家明明還在搶救,他就直接說別人去世了。

  整個空曠的廠區很快圍滿了暴走族,雙方吵得不可開交,一場大戰蓄勢待發。

  「芙柚子小姐,你和竹幸少爺必須離開這裡了。」司機嚴肅地對我說,「你們如果出了問題,我無法向若宮家交代。」

  「抱歉,我們這就離開。」

  如果只有我一個人,大概會留下來,但還有竹幸,他是小孩子,我要先保證他的安全,也避免讓他接觸暴力。

  「竹幸,我們——」

  他跑開了。

  就在我手快抓住他手的時候,他跑開了,因為他聽到了機車的聲音。

  我也聽到了。

  ……是Mikey。

  「是姐夫大人的車!」

  巴布停下的那個瞬間,我有種我和Mikey其實並不相識的錯覺。

  雨水淋濕了他的頭發,他的身後是大批騎著機車的關萬成員。

  「Mikey……」

  我張了張嘴,除了這個名字,竟然也不知道該和他說什麼。

  三天之戰因為龍宮寺堅的「死訊」提前了。

  我拉著竹幸想離開,小家伙不願意,執意要找Mikey問個清楚,竟然趁我不注意掙開了我的手,跑進了混戰的人群中。

  「回來!若宮竹幸!你不要命了!」

  望著他消失在人群裡的小小身影,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也只能跟著他跑。

  說好的小膽子呢。

  怎麼突然就變成無所畏懼的熊孩子了。

  但很快,他就被人拎了出來,兩條小短腿在空中亂蹬著。

  「真是的,小慫包,你怎麼把小弟弟帶來這麼危險的地方。」

  ——是灰谷蘭。

  灰谷蘭將竹幸扔給了我,很難得正經地說:「快走,這裡不好玩。」

  一個關東萬會的成員朝我襲來,被他手裡的教棍一下子打翻在地。

  「聽到沒有?」

  我周圍的人,不管是敵是友,都被灰谷蘭迅速解決了。

  他幫我清出了一條路。

  而在路的另一端,是和九井站起一起的Mikey。

  Mikey看到了我們,但他漠不關心,黑漆漆的眼睛裡是一片死寂。

  連灰谷蘭將手放在我的頭上輕輕撫過的那個動作,也沒有引起他情緒的任何波瀾。

  假如把時間線倒回四天前,我們還躺在一張床上看電影,為了最後一塊餅干給誰吃而猜拳。

  假如把時間線倒回兩個月前,我們還是一對陌生人,走的是兩條平行線。

  ……

  混戰很快變成了Mikey壓倒性的勝利。

  在他將六破羅的總長寺野南打成重傷時,花垣武道出手了。

  他擋在了寺野南的身前:「已經夠了吧,Mikey,再打下去,南會死的。」

  寺野南的半邊臉已經血肉模糊了,勝負已分,Mikey贏了。

  三天之戰讓他登頂了,但他卻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他折斷了花垣武道的手。

  ……糟了,他真的是要對寺野南下殺手。

  「大姐頭,你快去阻止他啊。」竹幸推了我一下,「你好歹是他的女朋友。」

  「我、我要怎麼阻止啊?」

  「這個時候不能害怕,就像你上次阻止他打麻花辮哥哥那樣。」

  ……原來這小子當時什麼都看到了。

  「我知道了。」

  勇氣突如其來,當我回過神時,我已經站在了Mikey的面前。

  「別打了,你已經贏麻了,我們回家吧。」

  Mikey眼睛一眨不眨,漠然地看著我。

  周圍倒下的人,不管是哪一支隊伍的,都將視線投在了我和Mikey身上。

  ……這麼多人,我有點不好意思。

  但要壓制Mikey的憤怒,只能用羞恥大法了。

  我眼睛一閉,心一橫地說:「老公,我們回家吧。」

  然後我吻住了他的嘴唇。

  下一秒,我被扔了出去。

  身體像是在蕩秋千一樣,被狠狠地扔了出去。

  腦袋砸在石頭上的這個瞬間,我想死的心都有了。

  ……丟人。

  奇恥大辱。

  若宮家百年的臉面都被我丟盡了。

  整個廣場上一片死寂,時間像是凝滯了一般,大家都在看著這出鬧劇,而我是個大笑話。

  臉上有什麼東西流了下來,熱熱的,我以為是水,伸手一摸,竟然是血。

  「Mikey啊,Draken他沒有死。」我捂住了流血的地方,艱難地說道,「櫻庭送他去黑傑克醫生那裡了。」

  「混蛋,你居然敢打我姐姐,你算什麼東西!」

  被我視為小膽子接班人的竹幸,在目擊這一幕後,憤怒地衝到了Mikey的身旁。

  「我要殺了你!」

  他一點也不慫了。

  我們若宮家的人能處,雖然生性膽小,畏畏縮縮,但在大事面前,從不退縮。

  ——竹幸扯下了Mikey的褲子。

  暴走族的褲子大多數松松垮垮,而Mikey追求舒適,向來不愛系緊皮帶。

  他顯然沒有想到,不講武德的小學生竹幸會來這一出。

  於是他的小貓內褲,以及內褲上【芙柚子專屬,別人不准碰】的字樣,完完全全地呈現在了所有人面前。

  作者有話說:

  夫妻倆一起社死。。。


第59章

  兩天後, 我仍然沒能從那天的打擊中恢復過來。

  Mikey將我扔出去的一幕,以及他的小貓內褲展示在眾人面前的那一幕……衝擊實在太大了。

  三途當場就裂開了。

  總長大人要拎褲子,而竹幸拽著不准他拎,一大一小地鬧著。等Mikey穿好褲子後, 火氣被鬧劇衝散, 也無心再打架了。

  九井宣布了三天之戰的結果, 梵和六破羅單代因為總長的失敗而全部解散, Mikey成了日本不良界的王。

  在我和寺野南、花垣武道一並被醫療小隊接走時, 他剛好朝我的方向投來了目光。

  鮮血模糊了我的視線,我睜大眼睛想看他的表情, 竹幸卻捂住了我的眼睛。

  「大姐, 別看他了, 那個人是混蛋!」

  「……是。」我聽到自己輕聲附和, 「他的確是個混蛋。」

  醫療小隊迅速將我們送往了黑傑克醫生那裡。

  原先被送來搶救的龍宮寺堅已經脫險,接著被搶救的是寺野南。黑傑克絲毫不跟我客氣, 一人手術費五千萬。

  作為優惠大酬賓, 黑傑克沒收花垣武道和我的治療費,畢竟我們兩個統共沒花他十分鐘的時間。

  我委托櫻庭將竹幸送回了京都, 小家伙經此一事,嚷嚷著再也不需要姐夫大人了。

  「大姐,等我長大了, 我娶你好了。」

  黑傑克提醒道:「近親之間不要結婚。」

  「別說近親了。」我抬了抬下巴, 示意竹幸快滾, 「我也看不上這種蘿蔔頭。」

  「大壞蛋Mikey不也是蘿蔔頭?!」

  哎,也不知道Mikey現在怎麼樣了。

  他沒再打電話給我, 而我按下撥號鍵時, 發現他已經將我拉黑了。

  我:「……」

  經過黑傑克的搶救, 寺野南也脫離了危險。

  他和龍宮寺堅的身體素質都強得和怪物一樣,兩天時間就能下床溜達了。

  反而是我,整天縮成一團,一動不動。

  「若宮小姐,你還好吧。」花垣武道擔憂地望著我。

  「還行吧。」我輕聲嘆氣,「……就是有點丟臉,全日本的暴走族都看到了。」

  日本不能再待了,我得趕緊去法國,連夜跑路。

  「別糾結了,他比你更丟人。」寺野南說道,「真看不出來他那麼悶騷,還穿印字小花褲。」

  「……」

  「實在不行,你換一個唄。」他指了指旁邊的龍宮寺堅,「我看Draken能處,比Mikey靠譜多了。」

  龍宮寺堅扶額:「喂,你別亂摻和這種事。」

  「花垣這小子也不錯。」

  「前輩,我已經有女朋友了。」

  「沒事,甩了那個,眼前這個可是富婆。」

  寺野南丟失了總長的身份,腦神經錯亂,開始熱衷於給人做媒。

  「寺野君。」我涼涼的開口道,「你的五千萬手術費,你自己付吧。」

  「我哪有那麼多錢?」寺野南攤了攤手,「尤其現在我連住處都沒有。」

  「你可以去工地搬磚,去送外賣,去街頭賣藝,反正不靠臉和智商吃飯的工作你都可以試試,我是不會替你付錢的。」

  寺野南無語,閉上眼睛假裝沒聽到我剛才說的話。

  他閉嘴了,周圍一下子就靜了下來。

  我背過身去,將自己蜷成一團,眼淚又無聲無息地掉了下來。

  ——我不明白我做錯了什麼。

  ——我也不明白Mikey為什麼說翻臉就翻臉。

  「芙柚子,我會去找Mikey問清楚。」龍宮寺堅說,「這小子他……必須跟你道歉。」

  「若宮小姐,」花垣武道磕磕巴巴道,「我想Mikey他,他……不是……」

  他們始終沒有說出讓我原諒Mikey的話。

  誰都知道獻吻被拒還挨打,這對於一個女生來說,這是何等的尊嚴掃地。

  「喲喂,都活著呢。」

  病房門口,傳來了三途涼薄的聲音,「命真大。」

  「你來干什麼?」

  看到和Mikey相關的人員,我的氣就不打一處來。

  但同時內心又隱隱升起了一絲……期盼。

  我希望是Mikey讓他來看我的,我也想要一個解釋。

  三途挑釁地看著我,別在背後的手移到了前面。

  然後他扔下了一只籠子。

  籠子裡是那兩只非洲迷你刺蝟,桃太郎和桃大郎,由於受了驚嚇,不約而同地吱吱亂叫。

  沒等我開口,三途說道:「魚都放生了,Mikey讓我把這倆東西還給你,以及轉告你一件事。」

  「他和你分手了,以後不用再見面了。」

  「!!!」

  ——他和你分手了。

  Mikey和我分手了。

  我垂下眼眸,盯著籠子裡的兩只刺蝟看。

  刺蝟好像這兩天過得也不好,連大郎都瘦了一圈,Mikey沒有好好喂它們。

  「他憑什麼和我分手?」火氣突然就上來了,畢竟先前已經丟過一次臉了,「要分手也應該是由我來提!」

  三途愣了一下,隨即勾唇嘲諷地笑笑。

  「王怎麼可能被你甩。」他擦了擦剛剛拎刺蝟的那只手,小人得志般地說道,「現在的Mikey是全日本最強的不良,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

  「別在這裡胡說八道了,三途。」龍宮寺堅呵斥道。

  「我可沒胡說。」三途聳了聳肩,「九井已經在給王選妃了,總不能不如你這只小慫包吧」

  ……選妃。

  選妃!!!

  「很好,他真把自己當個東西了。」我氣到渾身發抖,手都快變成雞爪子了,「三途,你給我轉告佐野萬次郎,我不會放過他的。」

  「呵呵。」三途回以蔑視。

  「我要讓你們所有的不良,在日本都混不下去。」

  三途壓根不信,轉身吹了個口哨。

  「……我們等著哦。」

  等他走後,我把房間裡所有能摔的東西都摔了一遍。

  摔飛的花瓶,被花垣武道接住了,踢翻的垃圾桶,被龍宮寺堅扶正了,扔出去的手機,被寺野南單手接住了。

  「這事三途說了不算,他這個人沒幾句真話。武小道,你陪芙柚子去Mikey家看看吧。」龍宮寺堅始終還是相信Mikey的。

  於是櫻庭開車帶我和花垣武道來到了佐野家。

  門被鎖了,鑰匙也換了新的。我剛要琢磨著拿電鋸,門自己開了。

  滿身是泥灰的三途面色不善地看著我:「又是你?還不死心?」

  他身上怎麼會都是泥?

  我朝他身後看去,花花草草已經被拔了一半以上,牽藤的葡萄架也已經被當成垃圾處理了……再過不久,它都要結小葡萄了。

  三途沒阻攔我往裡走。

  小涼亭邊的錦鯉池空了,一條魚都沒有了。

  那是我親自挑的魚,那也是我親手種的花和葡萄。

  ……他說不要就不要了。

  「佐野萬次郎!」我朝著倉庫的方向罵道,「你給我滾出來!」

  「他不在這裡。」三途微笑著說,「和新認識的女人出去逛街了。」

  「Mikey不是這種人!」花垣武道反駁道,「若宮小姐,你不要相信他的話。」

  「隨便你信不信,反正有關這個女人的一切,Mikey都讓我處理干淨,他不想再看到她了。」三途揮了揮手裡的掃把,「好了,知道了就趕緊走,別影響我繼續干活。」

  我沒再說話,沉默地看著三途將我和Mikey種的植物一棵棵連根拔起。

  如果植物能開口說話,必然也要說聲「臥槽」。

  我踢開了Mikey的倉庫大門,這裡關於我的東西,三途還沒來得及處理。

  架子上擺著我和Mikey的合照。

  我伸手拿下,拆開來將我的那一半撕了下來。

  相簿裡的照片也被我一張張抽出了,衣櫃裡所有我的衣服,包括我給Mikey定制的小動物內褲,全被我拖了出來。

  「櫻庭,幫我燒掉。」

  「……是。」

  三途挑了挑眉,沒攔,他大概巴不得有人幫他分擔工作量。

  我繼續在房間裡虎視眈眈地巡視,查到我的東西就拿起來扔出去。

  ——這一盒銅鑼燒似乎也是我買的。

  我拆開一個,泄憤似的啃著,像是在啃Mikey的肉。

  「銅鑼燒是我買的——」

  三途話還沒說完,被我惡狠狠地剜了一眼。

  我用力一咬,卻不小心咬到了舌頭。

  「咳咳——」

  舌頭破了,血流出來,嘴裡的味道頓時變得又甜又鹹。

  混著血的銅鑼燒被我一個一個吃完了。

  我以為我會哭,但我一滴眼淚都沒有流,直到看到那些曾經精心准備的禮物,全部在火焰中燒成灰燼,我才搖搖晃晃地離開了佐野家。

  回去以後,我對寺野南和龍宮寺堅說:「從現在開始,積極展開報復佐野萬次的行動,目標是讓佐野萬次郎給我登門道歉,登報承認是我甩了他。」

  才不是他甩了我,而是我甩了他!

  「至於麼?」寺野南嘀咕了一句。

  我立刻惡狠狠地瞪向他:「你的手術費你自己付!」

  寺野南不吭聲了。

  龍宮寺堅和花垣武道張了張嘴,但最終誰也沒幫Mikey說話。

  我並不是鬧脾氣,當天就聯系了若宮財團的現任家主,我的父親若宮蓮。

  「我被人甩了,還丟了臉,這事不能就這麼算了。」

  「就算你不說,這事也不能就這麼算了。」電話那頭的若宮蓮很平靜地問道,「你想讓他怎麼死?」

  「不,違法犯罪的事不能做哦,我們要做懲奸除惡的事。」

  關東萬字會的活動離不開資金的支持,而他們資金的來源基本是九井操控的生意。這其中不乏違法生意。

  既然九井閑得有空替Mikey挑女人,那我就讓他「忙起來」,忙到以淚洗面。

  「所有關於關東萬字會的生意,全部給他們掐斷,正當生意就與他們競爭,不正當生意就……」我停頓了一下,看著桌子上兩只被遺棄的刺蝟說道,「收集證據,交給警察。」

  「OK,小事一樁。」若宮蓮輕輕笑了一下,「他們還是一群小孩,攪不出太大的水花。」

  沒錯,關東萬字會成長得再快,也沒到能和財團抗衡的地步。更何況日本有名的大財團,赤司鈴木跡部大岡……都是互相認識且有合作關系的。

  因此九井想勾搭的任何有錢人,都能通過他們向其施壓。

  斷裂資金只是報復Mikey的第一步。

  「所有不良少年們的打架鬥毆,第一時間給他們報警。」

  寺野南順嘴插話道:「那你要怎麼發現呢?總不能派人到處巡邏吧。」

  「我可沒那麼閑,與其浪費人力,不如讓他們內部失衡。」我學著跡部的樣子,打了個響指,「公開電話和郵箱,征集有關不良約架的線索,尤其是關東萬字會的,一經核實有用線索,給予現金大獎或者物質獎勵,就挑他們最喜歡的機車吧,暴走族不是最喜歡機車了麼?」

  我十分清楚舉報的會是什麼人,畢竟只有不良們自己對組織打架的線索最為清楚。

  「重賞之下,必出叛徒。如果不出,就抬高獎金的數額。」

  「另外,我申請用我三年的零花錢,用來為此打廣告,我要讓佐野萬次郎本人也看到這條廣告。」

  等到那時,我看被組織叛徒鬧心的Mikey和三途還笑不笑得出來。

  「芙柚子,你這樣做……」龍宮寺堅猶豫了一下,緩緩說道,「和Mikey就很難回到以前了——」

  「打住,沒人會回到以前了。」我打斷了他的話,「我只需要他的道歉和登報,承認是我甩了他,只要滿足這一條件,我就不再追究,從今往後,他走哪條路,和我毫無關系。」

  作者有話說:

  九井:嗚嗚嗚沒有選妃,別針對我。

  三途鏟植物是自作主張,麥只是讓他把小刺蝟交給柚子照顧。至於麥,現在應該在哪個角落裡蜷成一團難過吧。但難過完了,還得一邊擴大關萬規模,一邊應付柚子的報復。


第60章

  與Mikey分開的第五天, 關東萬字會的大部分產業鏈被成功剪斷。

  九井的生意樁樁被查,樁樁有問題。眼看著他平地而起,結果一下子被打回原形,連組織據點都不得不連夜更換。

  除此之外, 我得到了最新的舉報線索, 關東萬字會擴大了招生規模, 在三天之戰中被打敗的梵與六破羅單代的成員, 灰谷兄弟, 鶴蝶,今牛若狹等人, 都加入了其中。

  ……竟然有灰谷兄弟, 他們不是挨過Mikey的毒打麼, 為什麼還能坦然加入?

  我把黑名單裡的灰谷蘭放了出來, 第一次主動發了消息過去:【蘭總,你好。】

  蘭總很快回復道:【叫哥哥(* ̄︶ ̄)】

  拳頭硬了。

  但有求於人, 還是要忍一忍。

  我:【蘭哥, 你好。】

  灰谷蘭:【小慫包乖乖聽話的樣子真可愛,不過關於Mikey的事我不能說哦。】

  ……沒想到他還挺忠誠的。

  我對他剛產生了些許敬意, 又見他說:【不過你要是同意當我的女朋友,別說Mikey的事,就連龍膽的銀行卡密碼, 我也可以告訴你哦。】

  好家伙, 連親弟弟也賣了。

  我好歹是他現任老板的前女友, 他也是真不避諱,直接就提出了交往的要求。

  灰谷蘭:【好好考慮一下吧, 小慫包。】

  我陷入了糾結。

  一方面認為欺騙灰谷蘭的感情不對, 雖然這小子八成也只是玩玩, 另一方面,我想找Mikey當面要個說法。

  即便是分手,我也要他本人告訴我。

  可他現在像神隱了一樣,到處都找不到人。

  我在佐野家附近、他以前租下的公寓、以及我原先的公寓三個點都安排了人盯梢,但一次都沒有發現他的蹤影。

  所有我和他去過的地方,我也都找過了,依然一無所獲。或許總長的藏身之處,只有干部知道。

  關東萬字會的所有干部裡,原本我最熟悉的是三途和九井。前者恨我入骨,後者也被我搞破防了。

  看來只能從灰谷蘭那裡入手了。

  我:【我同意和你交往,前提是你要讓我見到Mikey。】

  灰谷蘭比我想像的更靠譜:【他明天會去動物園散心。】

  時間,地點,也都備注清楚了。

  「你想好見到他時要說什麼了嗎?」龍宮寺堅問我。

  「想好了。」

  ……其實沒想好。

  想說的話太多,反而無從說起。總之先把他揍我的那一下還給他。

  「你真要和蘭交往嗎?」寺野南現在的點永遠在八卦上,「這小子心眼很多,又花裡胡哨的,你還不如要龍膽。」

  「當然是假的。」我毫不心虛地說,「我明天見到的是佐野萬次郎,和Mikey有什麼關系?」

  寺野南:「……」

  龍宮寺堅:「……」

  「而且我不喜歡發際線那麼高的男人,現在發際線就那麼高了,還能撐幾年啊。」

  對不住了灰谷蘭,事後我會給你口頭表揚的。

  *

  Mikey選擇的動物園地理位置很偏,極其偏。

  這是一家私人動物園,常年入不敷出,已經瀕臨倒閉,動物們也都面黃肌瘦的,並不像我平時在動物園裡看到的動物那麼健康肥壯。

  我一大早就來蹲點了,坐在監控前虎視眈眈。今天是陰天,天氣預報說會下大雨,並不是一個適合出游的日子,因此來的游客很少。我沒喝一滴水,生怕因為上廁所而錯過Mikey進來的時間。

  苦等了兩個小時之後,一個穿著連帽衫的小個子出現在了監控裡。

  ——Mikey來了。

  我一下子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終於要被我抓住了。」

  三天之戰已經過去十天了,Mikey似乎更瘦了,從帽子下面露出的下巴又尖又蒼白。

  呵,能不瘦嗎?

  辛辛苦苦擴大的心血全被我攪黃了,還不得不四處躲藏,三途再想報復我也是很難的,畢竟我出門都會帶著至少四名保鏢。

  我摩拳擦掌,准備跟在Mikey身後,等他進到鱷魚區時,讓保鏢將後門關上,來一個甕中捉鱉。

  然而天不遂人願,我剛一出現,距離他還有好幾十米,就被發現了。

  四目相對的那一刻,那雙漆黑的眼眸斂了斂,第一反應仍然是跑。

  「站住,佐野萬次郎!」

  保鏢及時關上了後門,想要堵住他的去路,但他一躍而起,像電影裡演得那樣,輕輕松松翻到了牆上。

  外面就是馬路,如果他跑了,那我今天就白忙了,下次很可能連灰谷蘭都摸不到他的去向。

  「你不站住你會後悔的!」

  怎麼辦呢?

  該怎麼做呢?

  飛機也追不上他啊。

  我看向旁邊的鱷魚池,心裡有了主意,下一秒,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

  池邊的護欄很低,只能擋住小學生,因此我輕而易舉地掉在了……兩頭鱷魚面前。

  距離不到半米。

  「啊——」

  伴隨著我的一聲尖叫,牆上的Mikey回了頭,在目擊到我的處境後,他果然下來了。

  並且速度遠在所有保鏢之上,幾乎在鱷魚反應過來之前,就跳下了鱷魚池,擋在了我面前,迅速將我拎了上去。

  全程兩只鱷魚動也沒動,眨巴著大眼睛看著。

  雙腳落地之後,我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被Mikey劈頭蓋臉一頓罵。

  「你找死嗎,若宮芙柚子?」

  「我不找死,我找你。」

  為了防止Mikey逃走,我拽住了他的褲子。

  先前被當眾拽下過褲子的某人:「放開。」

  「不放,今天你必須給我一個說法。」

  ……哎,臉不要就不要了吧。

  Mikey剛要罵我,忽然看向了我的身後,瞪圓了眼睛:「那兩只鱷魚?」

  那兩只鱷魚從水裡站了起來,搖頭擺尾地脫下了身上的鱷魚服——沒錯,他們是人扮。

  哢噠一聲。

  沒等Mikey回過神來,我已經用手.銬將我和他的手.銬在了一起。

  我揚了揚手,得意地宣布:「捕捉佐野萬次郎作戰計劃大成功。」

  猛獸區的大型動物都是工作人員假扮的,以便我在關鍵時候用性命「要挾」Mikey,至於小動物區,圍欄外處處都有強力粘合劑和陷阱,也是為Mikey准備的。

  早在昨天從灰谷蘭那裡知道Mikey的出行計劃後,我就向這裡的動物園園長租下了一天的使用權,布下了天羅地網。

  Mikey顯然沒想到我會這麼狗:「喂,快點放了我。」

  「鑰匙在這裡。」我將鑰匙塞進了胸口,「你敢拿嗎?」

  Mikey:「……」

  「認清現實吧,你是逃不掉的。」我用另一只手揪住Mikey的臉,「快點說,為什麼突然跟我分手?」

  被困住的Mikey並沒有如我設想中的那般內疚羞愧。

  他仍然坦然,甚至帶著點擺爛似的無所謂。

  他反問我:「分手需要理由嗎?」

  我氣笑了:「當然需要,人死還有一個死因,你憑什麼不明不白地判我死刑?」

  「我打了你。」

  「……」

  「我打了你,這個理由還不夠嗎?」Mikey冷冷地說,「和家暴的男人在一起,不可能會有好下場。」

  他說的很對,我無話反駁。

  但內心卻固執地不肯離開,非要尋求一個答案,一個連問題都沒有的答案。

  「好好的,為什麼突然——」

  「如果你還需要別的理由,也有。」Mikey話鋒一轉,說道,「我之前覺得你比較有趣,現在時間久了,開始煩了。」

  「你說什麼?」這還是人話嗎?

  「哼,飯不會做,衣服也不會洗,整天就知道叫你家的管家,我看你干脆和他湊一對——」

  啪。

  我給了Mikey一個響亮的耳光。

  感覺一個不夠,又補了一個,左右對稱。

  「我們真不合適。」他嘆氣,「我累了。」

  挨打的是他,掉眼淚的卻是我。

  我們曾在一起吃飯睡覺洗澡,養魚養花養刺蝟,分享彼此的過去,談論縹緲的未來,誰也不嫌棄誰。

  但最後都抹去了。

  眼淚不爭氣地滾出來,掉在了我和Mikey的手背上,滾燙滾燙的。

  Mikey無動於衷地看著我,忽然他打了個哈欠說:「放我回去吧,既然已經結束了,你就別這樣了。」

  我咬著嘴唇說:「那你得向我道歉,證明是我甩了你!」

  「對不起,不是我甩了你,是你甩了我。」

  「你要寫保證書!」

  「好。」

  Mikey幾乎滿足我的一切要求,他在動物園裡寫下了一份保證書,證明是我甩了他,他也同意我拿去登報,只要我願意分手。

  「即使我找別的男人,你也不會介意嗎?」

  「不介意。」Mikey停頓了一下,微笑著說,「反正我也會找別的女人。」

  是啊,他會找別的女人。

  三途說九井已經在幫他「選妃」了。

  被困在原地的小醜只有我一個。

  已經在三天之戰裡丟過一次臉了,不能再丟了,想要的道歉我也拿到了,沒有死纏爛打的理由了。

  我放下他寫的保證書,打開了手.銬。

  「你自由了,Mikey,我會停止一切報復關東萬字會的行動。」

  「謝了。」

  我擺了擺手,示意他趕緊走,然後低下頭看著地上自己的影子發呆。

  他在原地靜默片刻,留下一句忠告:「以後別找家暴的男人了。」

  「知道啦。」我笑了笑,罵出了有生以來的第一句髒話,「我是不會傻逼第二次的。」

  一切都結束了。

  我的太陽也好。

  我的戀人也好。

  如同天氣預報說的那樣,天空下起了大雨,Mikey沒帶傘,穿著那件連帽衫走進了雨中。

  「Mikey!」

  最終,我還是沒有忍住,叫出了他的名字。

  「下星期我就去法國了,以後不回來了。」你要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好好!」

  他沒有回頭。

  他甚至沒有停下腳步。

  「你要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好好照顧自己啊!」

  「即使當上了暴走族老大,也要一對一,不要亂搞男女關系啊——」

  我說不下去了,蹲在地上泣不成聲。

  「Mikey,你一定要幸福啊!」

  再抬起頭時,Mikey已經不見了,我只看到,茫茫的路,茫茫的水。

  ……

  三天後。

  花垣武道在機場截住了准備登機的我。

  「若宮小姐,Mikey君他不是真心說那種話的。」

  「哎。」我嘆了一口氣,拍拍他的肩膀,「認清現實吧,你不是也被他折斷了一只手麼?我已經放下執念了,你也早點走出來吧。」

  花垣武道很急:「他有黑色衝動。」

  「……」不知道他在說什麼,我半開玩笑道,「我還有白色衝動,灰色衝動,彩虹色衝動呢。」

  「Mikey君會死的。」

  我不笑了。

  「花垣,你再說一遍。」

  花垣武道的表情突然變得異常認真。

  「若宮小姐,你想知道Mikey君的未來嗎?」

  作者有話說:

  要去刨Mikey的時光膠囊了。

  武小道:Mikey君,原諒我QAQ


第61章

  「Mikey君, 請你原諒我,我要提前挖你的了……我會、會給你埋回去的。」

  神社外,花垣武道雙手合十,一副極力在懺悔的模樣。

  不知道的還以為要挖Mikey的祖墳呢。

  實際上是要挖埋在這裡的時空膠囊。在東京萬字會解散之時, 東萬的成員在此埋下了約定十二年後打開的信。

  「別祈禱了, 花垣, 你快挖吧。」

  「好QAQ」

  十分鐘後, 花垣武道挖出了一個盒子, 並從裡面拿出了一卷錄像帶。

  「若宮小姐,這個是Mikey君的秘密。」

  ——Mikey的秘密?

  Mikey是個渾身是謎的男人, 他隱瞞過我很多事:總長的身份、與真一郎的關系、與場地圭介的關系、他與羽宮一虎的仇恨、場地之死, 後來這些事被慢慢揭開了, 我們接受了彼此, 他說我們之間再無秘密。

  我摸了摸錄像帶說:「他果然還是有事瞞著我啊。」

  錄像帶裡,最開始是真一郎的笑臉, 然後是幼年的Mikey表演飛踢開瓶蓋, 艾瑪為大家准備早餐——

  這是佐野家的日常生活。

  畫面一轉,披散著金發, 一臉頹喪的青年Mikey坐在了鏡頭前,溫柔地說:「致十二年後的武小道。」

  「我的心中有一個無法抑制的,類似另一個自己的存在, 」他停頓了一下, 緩緩地說, 「黑色衝動。」

  花垣武道暫停了錄像帶,替他解釋道:「若宮小姐, 你也看到了, 黑色衝動就是他和寺野南對戰時的樣子, 還有血色萬聖節時他對一虎君……」

  「人格分裂麼?」我暫時只能這麼理解。

  畫面裡的Mikey繼續說道:「能幫我抑制這份衝動的,有大哥,艾瑪還有場地。」

  遺憾的是,這些人一個一個,永遠地離開了他。

  「未來的我,一定會給大家帶來不幸,所以要和各位告別了。」Mikey最後扯開了一個蒼白無力的笑容,「不要再靠近十二年後的我了,也不要有回來拯救我的想法……你要幸福啊。」

  ——你要幸福啊。

  這是他對摯友最後的祝福。

  看完錄像帶,我和花垣武道陷入了沉默。

  「若宮小姐,你知道的吧,我是個穿越者。」

  「知道。」當時還因為偷聽到花垣武道和松野千冬說過的,Mikey的未來沒有我,我還難過了好一陣子。

  「花垣,可以說說嗎?」我問道,「你們的未來是什麼樣的?」

  「是。」

  花垣武道在穿越前不認識我,因此並不知道我的未來,他只能講述其他人的未來。

  東萬的各位成員都過著平凡而幸福的生活,唯獨Mikey變成了極惡組織梵天的首領。

  並且他在二十七歲那年,就跳樓結束了自己的一生。

  「他在臨死前向我求救了,那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對我坦露內心。Mikey君其實不想走那樣的路,只是他害怕自己會傷害到周圍的人。」

  花垣武道說著說著,把自己說哭了,眼淚水在他的眼眶裡打轉,「Mikey君說要離開你的那種話,絕對不是他真正想說的話。他比誰都痛苦啊!」

  回顧Mikey的一生,的確只能用痛苦二字來形容。

  從小失去父母,養大自己的大哥被自己的朋友失手打死,摯友自殺,心愛的妹妹被殺死,為了防止給周圍人帶來不幸,又不得不遠離珍惜的同伴,一個人艱難又迷茫地走下去。

  我的眼前浮現出那日桃太郎失蹤時,Mikey不顧一切地尋找它,甚至還跳進水池裡找的焦急模樣。

  他怎麼會不在意桃太郎呢?

  還有我跳下鱷魚池後,他不顧一切地回來救我。

  他怎麼會不在意我呢?

  他對我的忠告只有一句:「以後別找家暴的男人了。」

  ——別找家暴的男人了。

  他把自己劃為了家暴男一類裡。

  「Mikey君從來不打女生,這是他的原則。」

  花垣武道給我講了他的女朋友橘日向初次見到Mikey時,因為誤會打了後者一個耳光的事。

  Mikey不僅沒有生氣,反而稱贊出面保護花垣武道的橘日向是個好女生。

  「他連陌生的女生都不打,更加不可能打自己的女朋友……犯下那種錯誤,是因為他無法控制身體裡的黑色衝動。我想他也不願意原諒自己,所以才決定與若宮小姐分手。」

  我想起來了,我的學妹花子被她患有精神疾病的前男友阿部打傷後,Mikey也讓花子離開阿部。

  他從那時候就開始自我代入了。

  時間線往回倒,倒回莉蓮還在日本的時候。

  莉蓮欺騙Mikey說我有精神疾病,讓Mikey考慮清楚。Mikey不僅沒有嫌棄我,反而變得格外體貼,甚至開始給我讀笑話書緩解壓力。

  莉蓮離開的那一天,問過我如果位置對調,我是否能像Mikey對我這樣對待他。

  我說我可能會跑路。

  假如我真的跑路,未來的我會是什麼樣子的呢?

  八成是去了法國,背靠龐大的若宮財團,從此度過安穩平順的一生。

  我和月亮會在每一個晴天的夜晚重逢,卻永遠不會與那個陪我等月亮爬上來的金發青年重逢。

  ……我從心底承認,憎恨歸憎恨,委屈歸委屈,可我依然喜歡Mikey。

  花垣武道終於淚流滿面:「Mikey君的真心話是不想離開大家,他不想一個人痛苦地活著。」

  「……是這樣啊。」

  糟糕,要掉眼淚了。可不能。

  兩個人一起哭,這樣看上去太搞笑了,於是我把眼淚憋了回去。

  「我決定去巴黎了,這是我答應家裡人的事。」我輕聲嘆息,「但在此之前,我想聽到他親口說這句,你所謂的真心話。」

  *

  捕捉佐野萬次郎計劃第二彈開始了。

  想要再次見到Mikey並不容易。

  我的套路還是去套灰谷蘭,但這家伙吃過虧,不肯再透露:【壞柚子,上次的事,三途已經懷疑到我頭上了。】

  他指的是Mikey行蹤泄露的事。

  三途一向對叛徒抓得很緊,而干部層裡,最為老奸巨猾的就是灰谷蘭了,咳咳,難怪他會被懷疑。

  灰谷蘭又說:【不過幸好進來一個半間,分擔了我一半的壓力。但是大小姐,你饒了我吧,我不想被老大撕碎。】

  他不同意幫忙,大概也是知道我不可能和他交往,他只是個工具蘭。

  我琢磨了半天,最終決定去找跡部景吾幫忙。

  「大爺,我想找人。」

  被我稱為大爺的跡部眉角跳了又跳:「你再叫一遍試試。」

  「跡部君,我想找我的一個朋友,我需要你的幫助……這是我對你的第三個條件。」

  我與跡部有三個條件之約,現在到了他履行承諾的時候。

  當天晚上,「尋找Mikey君」的新聞登上了頭條。

  【我有一個戀人Mikey君,

  他是全世界最好的男孩。

  有一天他丟了。

  我想把他找回來。】

  參與#尋找Mikey君#的話題並轉發到部落格發表留言,即可參與抽獎,小獎無數,最終回大獎是名寶石妖精之眼——這也是我的收藏品裡最為昂貴的一塊。

  如有關於Mikey君的線索,請第一時間提供給活動發起者。

  友情提示,Mikey君具有以下特征:金發黑眸,小膽子,愛撒嬌,喜歡吃鯛魚燒、銅鑼燒、插小旗子的蛋包飯,喜歡睡覺和在地板上滾來滾去……

  最後我租下了東京最高的建築鈴木塔的塔身廣告牌,夜晚的LED屏上,是極其顯眼的一豎字。

  【Mikey君你敢不敢出來?】

  為了讓躲起來的Mikey看得更清楚,字體旁邊還搭配了鯛魚燒、銅鑼燒、插小旗子的蛋包飯三個標志性圖案。

  呵,就算他不出來,看到了也要氣死。

  「芙柚子,某種意義上來說,你強無敵。」

  參與轉發抽獎活動並抽中一箱啤酒的寺野南感慨道,「我要是Mikey,恐怕已經被你折磨瘋了。」

  這是人說的話嗎?

  我沒好氣地反駁道:「Mikey要是長成你這樣,我都不會費這功夫,我第一天撿到你就報警讓警車把你拖走了。」

  寺野南撇嘴:「沒品味的女人,Mikey那個小不點有什麼好的,才到我的胸口這麼高。」

  我:「你打不過Mikey。」

  寺野南一哽:「他肌肉也沒有我的結實。」

  我:「你打不過Mikey。」

  寺野南:「品味也沒我好,還穿印字小花褲。」

  我:「你打不過Mikey。」

  這是一句萬能回答方式,寺野南敗下陣來,不再和我爭辯。

  「黑色衝動很可怕嗎?這不就是精神疾病的一種?」我問寺野南,「你好像說過你也有。」

  寺野南喝著中獎的啤酒,灌完了一瓶才漫不經心地說:「我殺了我的養父。」

  「……」

  「怕了吧,你還覺得黑色衝動是普通的精神疾病嗎?」寺野南說,「Mikey現場發作的時候,應該是不認人的。」

  「不認人?」我驚覺,「難道當時他以為親他的人不是我,而是寺野你?……難怪他會把我扔出去,這也太惡心了。」

  寺野南狠狠地呸了一聲:「你是不是想挨揍?」

  我趕緊提醒:「五千萬!你要自己出嗎?」

  沒錢又沒隊伍的寺野南只能暫時閉嘴:「懶得揍你。」

  「寺野,我覺得你的脾氣變好了一點,這樣下去說不定你也會有女人要的。」我頓悟,「果然遠離暴力的圈子,生活在正常的環境裡,暴君也會逐漸變成普通人。」

  「我還是會重回暴走族的= =」

  「你打不過Mikey~」

  「……」

  兩天後,經過不懈的努力,我終於抓到了Mikey……的參謀九井一。

  九井是在籌集資金時被伊織框住的。

  伊織在成為紅葉的管家前,是一名公安,因此九井壓根玩不過他。

  我還將九井昔日的搭檔干青宗也請來了。

  「可可,你快說啊,Mikey在哪裡?」

  干青宗先前被我聲淚俱下地灌了不少迷魂湯,答應了會幫我說服九井。

  九井咬著牙不肯說,對Mikey還挺忠心。

  「你要考慮清楚,九井君。」我拍拍他的肩膀,「要麼被查到進警局,要麼說出Mikey的下落和阿干團圓。」

  九井搖頭:「Mikey他不會願意見你的。」

  「那我們來打個賭吧。」我說道,「如果Mikey主動來見我,就算我贏,那麼你以後要改做正當生意,不准再從事違法的買賣。如果他沒來,就算你贏,我投資你,數額你開。」

  作者有話說:

  關東萬會成員不少人偷偷參與轉發抽獎。

  三途正在一個一個查手機揪抽獎的叛徒。


第62章

  九井一同意了和我的賭局, 於是我把他放了,並讓干青宗送送他。

  寺野南對此十分好奇:「你這麼有把握?」

  我坦然地說:「完全沒有。」

  寺野南:「……」

  我:「如果Mikey來見我,那從此以後九井就得聽我的話了。如果Mikey不來見我,那我倒是願意給九井投資, 可惜我不是若宮家主, 我同意不代表我家裡同意。」

  換而言之, 九井得到的是一張空頭支票。

  「不愧是你, 畫餅專家, 橫豎都不吃虧。」

  聽著寺野南陰陽怪氣的誇獎,我心想, 我並不會真的傻等Mikey主動來見我。

  常態下是如此。

  不過, 也有非常態的情況——人為制造。

  尋找Mikey的活動在東京掀起了一股熱潮, 網絡上關於Mikey的傳聞愈演愈烈。

  有說Mikey是一位少年, 有說Mikey是一名老人,還有說Mikey是一只貓, 一只鸚鵡……

  各種Mikey離家出走的版本也是飄渺離奇。

  鈴木塔上的廣告字每天都在變, 但核心永遠是【Mikey】一詞。

  【Mikey超可愛~】

  【Mikey你回家吧。】

  【我最喜歡Mikey了】

  盡管父母被我的行為氣得不輕,但被我一句話打發了:「這是跡部君發的, 不是我哦。」

  至於跡部那邊,跡部景吾本人是後悔幫我的,但他的父親對我和Mikey的愛情故事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大手一揮, 幫我租下了更多的廣告位。

  說Mikey從來沒見過那些表白的話, 我是不信的,除非他不出門, 宅在家裡不上網也不看電視。

  就這麼折騰了兩個星期, 折騰的關東萬字會筋疲力盡。

  據灰谷蘭所說, 現在Mikey整天睡覺逃避人生,三途整天發火抓小兵出氣,除了這兩人,其余干部倒是過得挺滋潤,甚至開始偷偷押賭注,賭Mikey到底會不會出來。

  我給跡部發了消息:【差不多了,可以停了。】

  跡部發來一個如釋重負的擦汗表情。

  於是鈴木塔上的廣告終於停了,同一時間,所有關於Mikey的廣告牌都撤了下去,而部落格裡關於尋找Mikey的活動也緊急暫停。

  不少人紛紛留言問為什麼暫停,官方卻沒有給出明確的回復,只讓大家耐心等待。

  可一連等待了兩天,依然什麼說明也沒有。

  灰谷蘭給我打電話,九井一也給我打電話,就連寺野南也給我發了郵件,但我一個都沒有接,也沒有回。

  「若宮芙柚子」這個人像是人間蒸發了,一處也沒有她的痕跡。

  又過了兩天,官方公布了一等獎的抽獎結果,抽到寶石妖精之眼的得主是一位女高中生小泉紅子,但原本要為她頒發獎品的人卻從「若宮芙柚子」換成了她的管家。

  電視機裡,向來注重形像的櫻庭管家,連胡子都沒刮干淨,眼圈發青,眼白布滿血絲,只說了一句「恭喜你」,交付了寶石,便匆匆離場了,沒接受采訪,也沒有任何解釋說明。

  轟轟烈烈的尋找Mikey活動突然爛尾,讓很多人都無法接受,其中也包括Mikey本人。

  因為他讓九井和鶴蝶來找我了。

  不是三途,而是兩個相對靠譜的人。

  我當然不會自己去見他們,若宮家的保鏢拒絕讓他們進來,並發生了爭執,最終是櫻庭迫於無奈,接待了他們。

  監控畫面裡,櫻庭一臉疲憊地問:「你們還有什麼事嗎?」

  九井欲言又止:「那個,芙柚子她——」

  櫻庭打斷了他的話說:「大小姐已經不再針對你們了,你們自由了。好了,請恕我有事在身,不陪你們閑聊了。」

  「芙柚子她到底怎麼了?」九井急忙問。

  櫻庭的臉上閃過轉瞬即逝的痛苦:「……沒什麼。」

  「那為什麼突然就不找Mikey了?」

  「……興許是累了,想通了。」櫻庭的聲音變得很輕,「這樣也好,Mikey君也得到了解脫。」

  「芙柚子不是那種半途而廢的人!」九井眯起狐狸眼,「她還和我打了賭,賭Mikey會不會主動來找她,難道這就是她的策略?」

  櫻庭沉默了。

  片刻後,他緩緩說道:「那個賭約算大小姐輸了,你想要多少錢作投資,我開支票給你。」

  九井:「!!!」

  「Mikey君也不必再來了,每個人都要學著去放棄。」

  旁邊我不認識的名為鶴蝶的男生突然說道:「你身上有很濃的消毒水味。」

  櫻庭下意識地後退一步:「你聞錯了。」

  「是醫院的味道。」鶴蝶很肯定地說,「絕對不會錯。」

  櫻庭哽了一下,想了想,解釋道:「可能是……我剛才在打掃衛生時用了消毒水。」

  九井不信他的說辭,咄咄逼人:「你是管家又不是家政,為什麼需要打掃衛生?」

  「……人手不夠。」

  「若宮財團能花那麼多錢在尋找Mikey上,會缺少打掃衛生的人?」九井頓了頓,態度強勢了起來,「不管怎麼樣,今天請讓我們和芙柚子見一面,或者通個電話。」

  櫻庭垂眸:「其實芙柚子小姐已經飛往了法國。」

  正在這時,若宮竹幸跑了過來,遠遠地喊道:「不好了,櫻庭,大姐她、她——」

  他重復著「她她她」,就是不說她怎麼了。

  然後哇的一聲,小朋友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櫻庭臉色煞白,連招呼都沒和九井鶴蝶打,直接往主宅的方向衝了過去。

  准備跟著他跑的九井和鶴蝶,都被保鏢攔在了接待室裡。

  「抱歉,你們不能進去。」

  「芙柚子到底怎麼了?」

  「抱歉,你們不能進去。」

  無論九井如何詢問,保鏢都是「抱歉,你們不能進去」的統一口徑。

  *

  房間裡。

  我和大岡紅葉正在喝紅茶。

  櫻庭在進門的一瞬間,恢復了正常的表情。隨後跟進來的若宮竹幸也止住了哭泣,咯咯直笑:「搞定咯。」

  「這兩人可以去演戲了,說不定能獲得奧斯卡獎。」紅葉調侃道,「尤其是櫻庭,居然還很會化妝。」

  「紅葉小姐過獎了。」

  櫻庭蒼白的面容、青色的眼圈,都是他自己化出來的。

  而他身上消毒水的味道是我刻意噴的,為的就是營造出一種他在病房裡待了很久的假像。

  「你不怕你的那位暴走族男友擔心壞了?」紅葉饒有興趣地望著我。

  「最好是擔心壞了。」我放下茶杯,幽幽地說,「這樣我和他之間才能扯平。」

  不能只有我擔心Mikey,也要讓他體會擔心別人卻無處可問的滋味。

  「你現在打算怎麼做?」

  「等。」

  依然是等。

  等了兩天,主宅周圍的監控裡每天都能拍到關東萬字會的成員,有膽大的想溜進來,被一個不留地叉了出去。

  除此之外,還有大量的醫生和專家乘著車神色匆匆而來,又神色匆匆而去——在外人看來,可能這裡確實像是有等待醫治的人,實際上他們只是借個地方來開醫學研討會,開完了回去加班。

  第三天的時候,櫻庭帶著竹幸去神社祈福,我在他們的紐扣和發夾裡裝了隱形攝像頭。

  神社附近有一家餐廳,櫻庭在那裡點了一份成人餐和一份兒童餐。

  竹幸沮喪地搖頭:「我不想吃。」

  櫻庭勸道:「乖,有你最喜歡的章魚燒。」

  竹幸還是不肯吃,苦巴巴地皺著臉:「我吃不下去。」

  是啊,他怎麼可能吃的下去?

  他在家裡一個人干掉了兩盒提拉米蘇,四個桃子布丁,六個大福,最後又以一杯奶茶收尾,哪裡還有肚子吃章魚燒?

  但在某人眼裡,這就成了茶飯不思——

  轉角處,坐著一位穿著連帽衫的年輕男人,他戴著帽子,頭壓的很低,正在吃著蛋包飯,他吃得很慢,像行將就木的老人。

  監控裡只能看到他尖尖的下巴,以及流轉在他指間的一根小旗子。

  ——Mikey這家伙終於出現了。

  「竹幸少爺,」櫻庭摸了摸竹幸的頭,「你已經兩天沒有吃飯了。」

  ——因為全部吃的是零食。

  「你昨天一夜沒睡。」

  ——因為他昨天打了一夜游戲。

  「櫻庭哥哥,你也沒睡吧。」

  ——因為是櫻庭陪他打的。

  「如果芙柚子小姐知道你這樣,會責備竹幸少爺你的。」

  「可是,可是……」竹幸突然抽泣起來,「可是我好想讓姐姐知道,知道我已經是個……男子漢了!」

  呵呵,不就是坦克大戰打贏了對方一局麼,這就男子漢了?

  「姐姐哇哇哇——」

  他嚎啕大哭,哭聲驚動了原本就注意著他們的Mikey。

  下一刻,Mikey站在了他的面前,蒼白的臉映在監控裡。

  他看上去也像是沒休息好,滿臉疲態。

  「柚子寶到底怎麼了?」

  櫻庭正欲安慰竹幸,竹幸卻突然發瘋似的用頭去撞Mikey。

  「都是因為你,姐姐死掉了!」

  臥槽!

  臥了個大槽!

  說了多少遍了,病入膏肓這個成語很難記嗎?

  直接給我宣布死亡了?

  我要被這個蠢弟弟孝死了,萬一Mikey因為我死了,干脆不來了怎麼辦?

  櫻庭顯然也沒想到隊友是個極品豬隊友,原本編好的一套說辭臨時又無法發揮了,只好假裝沉浸在悲傷中。

  「Mikey君,小孩子亂說話,請你別在意!」

  而金發青年已經被震住了,眼睛裡一片死氣沉沉的茫然。

  「柚……」

  他張了張嘴,只說了一個字。

  竹幸哭得稀裡嘩啦,還不忘繼續扯謊:「姐姐、在找你時,被大車子撞沒了!」

  我鼻子都快被氣歪了。

  然而他又來了一記重磅炸彈。

  「她的小寶寶,也、也沒了——」

  完了,他還給我和Mikey安排了孩子。

  作者有話說:

  柚子:這弟弟不能要了。


第63章

  在得知同時「失去」前女友和未出生的孩子後, Mikey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沒有哭。沒有叫。

  也沒有鬧。

  他只是安安靜靜地站著,在這個晴朗的午後,站成了一尊雕塑。

  陽光透過玻璃窗照進來,在餐桌邊的銀色勺子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吧台的一棵幸福樹枝繁葉茂地生長著。咖啡店裡有不少帶著小朋友的家庭, 歡聲笑語, 處處是嘈雜的熱氣。

  唯獨Mikey一人, 在盛夏流露出了冬季最冷的深夜才有的落寞。

  他呆呆地站著, 有頑皮的小孩跑出位置,不小心撞到他, 他也不知道讓。小孩的家長過來向他道歉, 他也無動於衷。

  仿佛有一道無形的屏障, 將他和整個世界隔開了。

  我有些不忍, 想要叫停這個摻雜著報復性質的計劃。

  心裡有個聲音在說,他已經夠慘了, 讓他走自己選的路吧, 哪怕他未來會成為極惡組織的首領,也與你沒有關系。

  但又有另一個聲音說, 不行哦,Mikey根本不懂選擇,他完全是在逃避。況且這次要是不能成功抓到他, 以後想引他出來就更難了。

  後一種聲音很快覆蓋了前一種聲音。

  我決定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抓到他。

  於是我通過櫻庭的耳機對他下達了指令:「不要戳穿竹幸的謊言, 順著編下去, 讓Mikey來參加我的……追悼會吧。」

  追悼會這個詞一出,櫻庭震驚了, 但他還是照做了, 並且一秒入戲, 聲音悲痛地哽咽道:「Mikey君,你要堅強一點。」

  Mikey仍然沒有任何反應。

  「芙柚子小姐的追悼會在明天下午的米花殯儀館裡舉行,Mikey君,到時候你來送送她吧。」

  櫻庭不愧是金牌管家,連追悼會的時間和地址都給我安排好了。

  ——明天下午,米花殯儀館,我的追悼會。

  臥槽,難道我真的要給自己操辦後事嗎?

  *

  若宮家。

  我糾結了好一陣子,問櫻庭:「要不在若宮家給我舉辦一場追悼會吧,你看怎麼樣?」

  ……我真不想躺到殯儀館裡去= =

  竹幸看熱鬧的不嫌事大,反問道:「如果在家裡辦,被伯伯和阿姨知道了怎麼辦?」

  ……也對。

  按照我父母的性格,知道我做出這種滑天下之稽的蠢事,絕對會把我和櫻庭以及竹幸三人一起送走。

  櫻庭在幫我挑黑白照片,他苦笑著說:「這樣也太不吉利了。」

  我也頭皮發麻:「是挺不吉利的。」

  竹幸揮著小拳頭問我:「大姐頭,你是要姐夫大人還是要吉利?」

  咳咳,那當然是要Mikey了。

  「哎。」我忍不住嘆了一口氣,嘀咕道,「我做出這麼大的犧牲,Mikey不嫁進來給我生兒育女都說不過去。」

  竹幸:「生!讓他多生幾個寶寶陪我玩!」

  「還得給我洗衣做飯,捶背捏肩!」

  罷了,等捉到Mikey,我非得狠狠打他一頓屁股,叫他給我找事!!!

  ……

  為了不讓Mikey在參加追悼會時發現端倪,臨陣脫逃,櫻庭貼心地找來了一些演員,扮演我的家人和佣人。

  他也早早地替我訂下了殯儀館的單間,並進行了一番布置。

  鮮花和白色紙花鋪滿了四周,我望著燭光中自己的黑白遺像,心情十分復雜。

  自己送自己出殯,大概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祖傳小膽子的我,竟然做出了欺師滅祖的事。

  我雙手合十,低下頭懺悔:「若宮芙柚子,請你原諒我。我想見到Mikey,跟他好好談一下。」

  「芙柚子小姐——」

  「大姐頭!」

  櫻庭和竹幸同時叫住了我,兩人表情古怪,欲言又止。

  我擺擺手示意他們說下去。

  櫻庭:「您能別自己跟自己對話嗎?讓人心裡毛毛的。」

  竹幸:「你是裝死,不是真死喂!」

  我瞥了他們一眼,冷冷地說,「這件事絕對不能說出去,尤其不能讓我的父母知道。失去繼承人的位置倒不是大事,我怕把他們氣壞了。」

  躺進棺材裡的這一刻,我先是頭皮發麻,接著渾身都在發麻。

  ……等等!

  我趕緊坐了起來:「這棺材透氣嗎?萬一Mikey直接給我封棺怎麼辦?」

  櫻庭愣了一下才說:「透氣的。」

  「那行。」我松了一口氣,躺了回去,閉上眼睛醞釀睡意。

  心裡逐漸泛起苦澀和愧疚,若宮家的祖先,祖父祖母,外祖父外祖母,父親母親,芙柚子在這裡給你們丟人了!

  但是——

  當我想到如花垣武道所說,逃避自己內心答案的Mikey,心中的這些情緒又慢慢地被撫平了。

  被父母罵了可以道歉,承認錯誤;失去繼承人的身份,可以再努力。

  這些都不是絕路。

  唯獨失去Mikey,不能聽到他說真心話,會成為我一輩子的遺憾。

  戀人之間即使要分手,也應該是因為不愛了,而不是因為勞什子的黑色衝動。

  ……

  「芙柚子小姐,Mikey來了。」

  我正要睡著,聽到櫻庭的低聲提醒,立刻醒了過來,擺好姿勢。

  竹幸小聲說:「我們先出去哭喪了,大姐頭你加油。」

  「……你也加油。」

  我淪落到這種地步,這個孝死我的弟弟要占一半以上的功勞。

  竹幸的哭聲說來就來,撕心裂肺,極具感染力。

  他和櫻庭離開了。

  沒過多久,哢吱一聲,門開了。

  然後是熟悉的腳步聲。

  他走得很慢,也很沉重,每一個步伐,都像踩在了我的心上。

  ……Mikey。

  ……是我最喜歡的Mikey。

  ……是一個明明打架超強,精神力卻很脆弱的膽小鬼。

  腳步聲停下了,我知道他站在了我的身旁,正在瞻仰我的「遺容」。

  我瞬間情緒緊張起來,也不敢呼吸,生怕被他發現我在裝死。盡管為了迷惑Mikey,這裡壓根沒開燈,只點了兩根蠟燭,但只要他摸一摸我的頸動脈,就會全部露餡。

  一個吻輕輕地落在了我的臉頰上。

  「柚子寶。」

  Mikey的聲音聽上去並不悲傷,也沒有哽咽,甚至帶著一點若有若無的笑意。

  難道他看出我是裝的了?

  不對,要是看出我是裝的,他現在絕對跳窗逃跑了。

  Mikey柔聲說:「你一定很害怕吧。」

  「不要怕,我過來陪你了。」

  陪我?這什麼意思?

  我眼睛眯開一條縫,看到他手中閃閃發光的東西,像是刀尖的寒光!

  我大驚失色,難道他准備殉情?

  「別自殺啊!」 這不就變成羅密歐與朱麗葉了?「我還活著!」

  我猛得坐了起來,Mikey手裡的東西啪一下,掉在了我的衣服上。

  我這才發現,這不是匕首,而是一根棒棒糖,剛才反光的是棒棒糖的銀色糖紙。

  ……是糖紙哦。

  ……是糖紙。

  「不准跑!」

  見我平安無事,意識到這又是一個局的Mikey,推開我又准備跑路了。

  哢噠——

  門被從外面鎖住了。

  櫻庭,干得漂亮!

  走門不通,Mikey迅速瞄向了窗戶。

  我掙扎著從棺材裡爬出來,開始胡說八道:「Mikey,我懷孕了,你要當爸爸了!」

  已經上過無數次當的Mikey只猶豫了一秒鐘,便決定不再相信我,伸手拉開了窗戶。

  下一秒,他像是一只斷了線的風箏,從窗戶上掉了下來,倒在地上。

  在昏過去之前,他不敢相信地瞪圓了眼睛,死死地盯住我。

  我走過去,捏了捏他的嘴,拉扯成鴨子嘴的形狀。

  「知道你會跑,所以事先在每扇窗戶上都裝了電流,不過放心,在安全範圍內。」我闔上他的眼睛,「我會建一座城堡,把你關在上面,讓你插翅難飛。」

  這句話當然是嚇唬他的,但這間屋子裡到處都有針對他的陷阱。

  即使他沒從窗戶走,選擇破門而出,也會被門口的櫻庭用麻醉針射中。

  捕捉Mikey計劃第二彈,大成功!

  *

  三個小時後,被補了一針鎮定劑的Mikey悠悠轉醒。

  在這期間,櫻庭給他稱了體重,果然比分開之前瘦了。如果去醫院做個更詳細的體檢,情況可能會更不如人意。

  「嗨,你醒了,Mikey。」

  我朝Mikey舉了舉手裡的鯛魚燒,他張口想說話,只發出嗚嗚的聲音,發現嘴裡被塞了一團布,手和腳也被捆住了。

  他掙扎了幾下,發現完全掙扎不了,便放棄了,安靜地坐在棺材裡。

  我惡狠狠地敲著他的頭說:「不要妄想能逃出去,這回我可是下了血本。」

  估計Mikey本人的三觀也碎了,壓根沒想到為了抓他,我能給自己安排葬禮,還雇演員假裝我的家人在外面悼念。

  咕嚕。

  咕嚕。

  Mikey的肚子叫了兩聲,他應該是餓了,而我正在吃鯛魚燒。

  不止是鯛魚燒,我的面前還擺了銅鑼燒,章魚燒,玉子燒,各種鹹甜點心。

  C位是一盤蛋包飯,插了一根小旗子——特別定制的東京萬字會的旗子。

  說來也怪,這些天我幾乎沒怎麼好好吃飯,看到什麼都沒胃口,但現在食欲奇跡般的復蘇了。

  每吃一樣,我都會故意端到Mikey的面前,禮貌地說:「Mikey先聞。」

  然後再端走,當著他的面,一邊炫耀一邊享用。

  「鯛魚燒真好吃,是新出的黑糖珍珠味的。銅鑼燒也不錯,這是櫻庭特制的草莓巧克力銅鑼燒!」

  Mikey除了肚子時不時咕嚕叫一下,整個人沒什麼特別的反應。

  我有點心裡不平衡,罵道:「Mikey是笨蛋,我是絕對不會給笨蛋吃的!」

  Mikey:「……」

  「我很快就會找到新的男朋友,把你扣在我們身邊當僕人,端茶倒水,洗衣做飯……你沒有心,Mikey你沒有心。你這家伙,根本就不知道我的辛苦!一言不發地分手,然後就撈不到人了,人家死刑犯被判處死刑時,起碼還有個判決期,憑什麼你對我就能這麼絕呢?」

  「你有黑色衝動你說啊,我又不是沒能力給你治病,日本治不好我們出國治,亞洲治不好我們去歐洲,全世界那麼多精神病人,難道大家都要放棄治療拋棄家庭麼?」

  「你自己以為自己一個人扛下了所有,沒准還在心裡偷偷佩服自己的偉大,其實你就是自私自利,你就是膽小鬼,你連面對困難的勇氣都沒有!」

  我越說越氣,嘴裡叼著的半個銅鑼燒也掉了出來。

  不知道是心疼食物還是心疼自己,眼淚一下子就湧了出來。

  「遇到困難要想著,」我抬起手背擦了擦眼淚,「想著辦法啊。你看看我,為了抓你,我什麼辦法沒想過?」

  在動物園裡跳鱷魚池,在鈴木塔上用LED屏告白,拿出收藏的寶石來炒作引流,甚至最後裝死給自己開追悼會。

  任何一件事都能讓我被家族開除繼承人的身份。

  「我也不是沒有壓力啊,誰會沒有壓力?Draken和阿干生意不好總是賠錢他們壓力也大啊,三谷君沒生意上門還要付房租也很難熬啊,還有寺野南,他現在輸給你了,隊伍沒了還欠我很多醫藥費,找不到女朋友又有黑色衝動,但是人家很樂觀啊,每天還喝啤酒上網找女人聊騷,你怎麼就不能跟他學學呢?當然了你要是敢聊騷,我弄死你!」

  糟糕,眼淚越擦越多了,「只要是活人就會有壓力,可是就算壓力很大,我也要見到Mikey,我想知道你是真的不喜歡我了離開我,還是因為黑色衝動而離開我嗚嗚——」

  一根冰涼的手指擦過我的臉頰,Mikey的聲音恍若嘆息:「對不起,柚子寶。」

  「你就只會說對不起!」

  等一下,他能開口說話了?

  他還在幫我擦眼淚,他能動了!

  我呆呆地看著地上的繩子:「你什麼時候解開的?你為什麼能解開!」

  Mikey很老實地說:「你打的是活結。」

  作者有話說:

  這個悼念會也並非毫無意義,用來埋葬那個總是逃避的Mikey,從今往後,要勇敢地和柚子一起面對所有的困難。當然了,柚子搞出這麼多騷操作,也會得到嚴厲的懲罰。


第64章

  我把Mikey狠狠地揍了一頓。

  邊揍邊罵。

  「你不知道要給人面子的嗎?就算是活結你也不要直接說出來啊!」

  Mikey頭上被打了一串大包, 嘴也被我拽成了鴨子嘴的形狀,看上去委屈巴巴的,但他一反常態地沒有生氣撒潑:「對不起,是我的錯。」

  我撿起半個銅鑼燒要丟他:「除了對不起, 你能不能有點別的詞?」

  「抱歉, 是我不對。」

  半個銅鑼燒扔到了他臉上, 他才知道改口:「……我以後都會聽柚子寶的話。」

  哼哼, 這還差不多。

  「不跑了?」

  「嗯, 不跑。」

  「不逃了?」

  「嗯,不逃。」

  看著Mikey一副乖寶寶的樣子, 我卻存心要整他:「晚了, 我們已經分手了, 我要去找新的男朋友。」

  他立刻抬頭:「你敢!」

  「我當然敢!」我趾高氣昂地說, 「跡部景吾赤司征十郎灰谷兄弟我全都要——」

  Mikey抱住了我。

  說不過我的時候,他更喜歡用肢體語言來表達自己的情感。

  他拍了拍我的後背。

  力道很輕, 哄小孩似的。

  他說出的話也像小孩一樣充滿占有欲:「柚子寶是我的東西, 不准去找別人。」

  這些天與Mikey分開後總是擔驚受怕的委屈和疲憊,在這個擁抱裡得到了告慰。

  我忍不住又哭了起來。

  「你要是再敢離開一次, 我就再也不找你了!有找你的這功夫,我早就找到好幾個男朋友了!」

  Mikey吻了吻我的眼角:「不找別人,我在這裡。」

  有什麼比失而復得更讓人喜悅的呢?

  對我如此。

  對Mikey亦是如此。

  「Mikey, 你看那裡——」

  我指了指擺放遺像的地方, 相框裡的我的照片, 已經被換成了Mikey的照片。

  照片上的金發青年表情木然,眼神冰冷, 旁若無人。

  那是三天之戰裡與寺野南對決時, 開啟了黑色衝動的Mikey。

  Mikey不懂我的意思, 歪了一下頭。

  「我在幫你辦一個追悼會,Mikey。」

  「……」

  「別誤會,這不是惡作劇。」我解釋道,「我是想讓你和這個自己好好告別,從此往後的每一天,不受他的困擾,只順應自己的內心快樂地活下去。」

  頓了頓,我補了一句:「所以Mikey,請你送自己出殯吧。」

  單聽這句話可能非常討打,但這樣的意境裡,其實是我最真摯的祝福。

  「……笨蛋。」Mikey輕輕哼了一聲。

  一滴液體滴落在了我的手背上,溫溫熱熱的,我趕忙去看Mikey的臉:「你是不是哭了?」

  「沒有。」Mikey慌慌張張地將臉轉了過去,不讓我看。

  我不依不饒:「你絕對哭了,愛哭鬼Mikey!」

  Mikey伸手捂住了我的眼睛,倔強地說:「我沒哭。」

  「嘁,你的眼淚水都滴到我的手上了。」

  「那是鼻涕。」他吸了吸鼻子說,「我最近有點小感冒。」

  ……鼻涕。

  是鼻涕!嘔!

  我生氣地將手背在Mikey的衣服上擦了擦,「你這個髒人!」

  「柚子寶。」他將臉埋在我的肩膀上,小聲咕噥道,「你抱抱我。」

  肩膀處傳來潮潮的濕意,我很確定是這家伙的眼淚。

  但這一次我沒有固執地揭穿他。

  我抱緊了他,學著他拍我的樣子拍了拍他。

  「柚子寶。」

  「……嗯?」

  「你摸摸我。」

  撒嬌的要求還越來越多了。

  我摸了摸他的頭發,又摸了摸了他的後頸,最後色心大發,摸了一下他的屁股。

  我們已經有半個多月沒有如此親近的行為了。

  「萬次郎。」

  我很少叫Mikey的本名,一如他很少叫我的本名芙柚子。

  我聽到自己的聲音,在莊嚴的殯儀館裡響起。

  「我在此對神明起誓,無論前方是美好的天堂還是可怕的地獄,我都會一直陪著你,不會再讓你一個人。」

  Mikey終於抬起頭,揚了揚嘴角,扯出一抹笑容,笑容裡有些釋然,又有些傷感,但毫無疑問,這一頁是揭過去了。

  走出殯儀館,那些雇來的賓客早已散去,櫻庭和竹幸也離開了。

  我的小綿羊鷹丸停在門口的車棚裡,我把它開出來,拍了拍後座:「過來吧,Mikey。」

  Mikey很聽話地坐了上來,並幫我戴好了頭盔。

  「去你家還是我家?」他問我。

  「晚點去你家,先讓櫻庭去打掃了。」我一擰車鑰匙,「現在先去寺野南家。」

  「哈?」Mikey不解地問,「去他家做什麼?」

  聽得出來不太情願。

  倒也正常。好不容易和好,他大概更想和我兩個人待在一起。

  「等你到了就知道了。」

  寺野南如今住在我離家出走時住的公寓裡,Mikey在發現後,表情更古怪了。

  到了門口,從裡面傳來了一陣悅耳的鋼琴聲。

  琴聲輕快靈動,仿佛漫天花雨在風中恣意揮灑。

  Mikey吐槽道:「他還聽鋼琴曲啊。」

  我按響了門鈴,門很快開了,是一個戴著眼鏡長發飄飄的美艷女人。

  她與櫻庭的長相有七八分相似,但後者的美是內斂的,而她是張揚的。

  她是櫻庭的姐姐凌美,她時常會從美國寄包裹回來。

  凌美叼著一根棒棒糖,朝我們抬了抬下巴:「進來吧,南在彈鋼琴,正好來一起欣賞。」

  寺野南會彈鋼琴是我萬萬沒想到的,我以為他只會打架和罵人。

  親眼所見,更是令人震撼。

  那麼大只的寺野南,像大像一樣乖巧地坐在鋼琴前,十指躍動,全身心投入。

  他甚至連我們進來了都不知道。

  不得不承認,寺野南彈得還不錯,雖然算不上優秀,但這是一首完整的曲子。

  曲子的名字叫《寄給夏日的信》,很多年前的小眾曲子。

  最後一個音落下,我帶頭鼓起了掌:「太好聽了!」

  似乎是我的表揚過於浮誇,寺野南眉角跳了跳:「沒讓你評價。」

  而後他看向了我旁邊的Mikey。

  「佐野萬次郎,你還真出現了,果然是個妻管嚴啊哈哈。」

  絕了,妻管嚴這個詞都被他學會了,看來寺野南這陣子沒少上網衝浪。

  面對寺野南的挑釁,Mikey輕描淡寫一句:「是啊,畢竟我和你這種光棍不同。」

  寺野南糾正道:「我可是黃金單身漢!」

  「黃金?」Mikey嘲諷道,「你還欠著柚子寶錢呢。」

  「你想打架嗎?」

  「你還沒挨打夠嗎?」

  兩人嗆了起來,凌美從袖子裡抽出一把紙扇子,在兩人的頭上各敲了一下:「都安靜點。」

  「死老太婆,說了多少遍了,不要敲我的頭!」

  寺野南對頭部被敲十分不滿,居然直呼凌美為「死老太婆」。

  「你太沒禮貌了。」我提醒道,「凌美姐還很年輕。」

  寺野南撇嘴:「年輕個屁,孩子都有了。」

  「是是是,我是老太婆了。」凌美沒生氣,只是微笑,「那艾蘭蒂斯今天也要麻煩你照顧了,南。」

  「麻煩死了,我又不是保姆。」

  艾蘭蒂斯是凌美的兒子,今年五歲,是凌美在國外生活時生下的,至於她的丈夫,連櫻庭都沒見過。

  凌美從來不談及自己的過去,她是我為Mikey找的心理醫生。

  咳咳,之所以她會出現在寺野南這裡,是因為先前我想試試她的水平專不專業,畢竟寺野南也有勞什子的黑色衝動。

  「凌美姐是從美國回來的心理醫生,你和她聊聊吧。」我推了呆愣的Mikey一把, 「那麼凌美姐,Mikey就拜托你了。」

  「OK。」凌美笑眯眯地說,「點心想吃些什麼呢,Mikey君?」

  「銅、銅鑼燒。」

  「我也喜歡銅鑼燒,那我們邊吃邊聊吧。」

  這裡的主臥被改成了心理咨詢室,房間的門被關上,我緩緩松了一口氣。

  ——Mikey沒抗拒。

  ——他開始願意直面自己的雙重人格了,這是一個很好的開始。

  「話說你是怎麼讓佐野出來的?」寺野南對此很感興趣。

  看著他八卦的表情,我開口說道:「你胖了。」

  寺野南:「……」

  「看來凌美姐的廚藝很好,你都胖了。」

  櫻庭是全能,他的姐姐想必也是全能。

  「呸!」寺野南氣呼呼地說,「都是我做飯,那個老太婆根本什麼都不會!你趕緊把她弄走,老子好得很,不需要看腦子!」

  「你居然還會做飯?能吃嗎?」

  「你是想挨揍嗎?」寺野南剛握起拳頭,小房間裡傳來了一個奶聲奶氣的聲音,「南,出大事了!」

  ——是凌美的兒子艾蘭蒂斯。

  寺野南顧不上理我,三兩步朝小房間走去:「又出什麼大事了?」

  我好奇地跟了過去。

  一頭卷發模樣可愛的小男孩,哭喪著一張臉。

  他一看到我,立刻精神了:「怎麼還有女生?女生不要進來!這裡是男生領域!」

  「他媽的。」寺野南額頭爆出了一個十字,「你又尿床了?!!!」

  小男孩窘迫地對手指:「我保證下次一定……」

  「你保證過多少個下次了!你都五歲了!」寺野南一把將他拎了起來,「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已經——」

  寺野南五歲時,已經開槍殺人了。

  但這話他說不出口。

  面對小孩子圓溜溜的童真的眼睛,他一點也說不出口。

  「嗐,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已經……不尿床了。」

  ……真想把他這句話錄下來。

  「哇!」艾蘭蒂斯頓時崇拜地說,「南你好厲害!」

  寺野南嗤笑:「我當然厲害,你和你媽都要對我尊敬點。」

  「明天幼兒園的親子日,我媽咪沒時間去,南可以替她去嗎?」

  「我沒空。」

  「我可以給你錢~」

  看著一大一小討價還價,我猜凌美是故意把艾蘭蒂斯帶來的。

  為了讓寺野南想起五歲時的自己,體驗另一種童年。

  作者有話說:

  Mikey的黑衝還是會出現的。

  柚子爸下章回來了,一幫人要倒霉,武小道討伐Mikey的二代東萬也組好了,內憂外患,加油吧Mikey。


第65章

  Mikey的第一次心理治療, 持續了整整兩個小時。

  在這期間,我看著寺野南熟練地給艾蘭蒂斯小朋友找干淨褲子,換床單被套,莫名有種好爸爸的既視感。

  ……我眼睛要瞎了。

  這可是叱吒不良屆的混混頭子, 他居然會帶孩子。

  「下次再尿床, 我就把你的雞雞切了。」

  面對寺野南的警告, 艾蘭蒂斯壓根不當回事, 反而好奇地指著前者從衣服裡露出來的大片紋身:「南身上的花花是什麼?」

  「笨蛋, 這才不是花花。」寺野南得意地說,「這叫紋身, 是男人的勛章。」

  「哇, 勛章!」艾蘭蒂斯睜大了眼睛, 「那南一定和我爸比一樣是英雄!」

  這似乎是艾蘭蒂斯第一次提到他的爸爸。

  寺野南嗤笑:「你老子是做什麼的, 還英雄。」

  「抓大壞人。」艾蘭蒂斯更為詳細地說道,「抓打架的大壞人。」

  寺野南猜測:「那就是警察了。」

  「嗯。」艾蘭蒂斯如小雞啄米般點頭, 「爸比有槍, 是抓壞人的英雄。」

  寺野南微笑:「我也有槍。」

  ——但他不是英雄。

  「他為什麼不和你還有你媽一起生活?」寺野南半開玩笑道,「是不是你經常尿床, 他不要你了?」

  「才不是!」艾蘭蒂斯皺了皺小鼻子,「媽咪說我爸比去另一個世界抓壞人了。」

  我心裡咯噔一聲,下意識地看向寺野南。

  他臉上的笑容沉下去了。

  雖然艾蘭蒂斯不懂, 但我們卻一下子聽懂了。

  他的父親已經不在了, 很可能是殉職。

  小朋友低頭玩著手上的玩具車, 我這才發現那是一輛玩具警車,這是他思念父親的一種方式, 他小聲咕噥:「等我長大了也要抓壞人, 像我爸比一樣!」

  「你先改掉尿床的毛病吧。」

  「對了, 南是做什麼的?」艾蘭蒂斯問,「也是抓壞人的嗎?」

  「我像嗎?」寺野南這貨居然有點沾沾自喜。

  「像!你比我爸比還要高好多。」

  我忍不住笑出了聲:「哈哈哈哈他不是抓壞人的,他是當壞——」

  他是當壞人的!

  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一只大蘋果堵住了嘴。

  寺野南用帶著警告意味的眼神瞥我一眼,不准我揭他的老底,當然他也沒有厚臉皮地冒充警察。

  他用他的大手蓋在了艾蘭蒂斯的小腦袋上,溫柔地揉了兩下。

  「你們幼兒園明天中午管不管飯啊?」

  「老師讓媽咪給我們准備便當帶去吃。」

  「那還不是我做,他媽的,什麼破幼兒園。」寺野南罵完又很快進入正題,「小鬼,你想吃什麼?」

  「金槍魚壽司!還有牛肉漢堡!點心要吃小甜餅。」

  「要求這麼多,讓你媽給你買幾個饅頭吧。」

  兩人又進了廚房忙活,診療室的門也在這時候打開了。

  凌美笑眯眯地先走了出來,而後Mikey從門後探出了頭。

  他臉上的表情輕松了許多,看得出來他在專業的心理醫生面前,經過兩小時的交流,稍稍卸下了防備。

  「柚子寶,我想吃蛋包飯。」

  突如其來的撒嬌,根本不分場合。

  「……嗯。」

  「要帶小旗子的!」

  「好,知道了。」

  「還想要吃巧克力蛋糕。」

  「給你買給你買。」

  他喜滋滋地提了一大堆要求,我全都答應下來了。

  「有二十個了吧?」Mikey說。

  「什麼二十個?」

  「Nice!」凌美朝他豎起大拇指,「別忘記我說過的作業哦,每天至少向芙柚子撒一百個嬌。」

  我:「!!!」

  好家伙,這都成撒嬌怪了!

  「想吃什麼就吃什麼,想玩什麼就玩什麼。」凌美微微一笑,「不要去擔心未來,你只需要看到現在,Mikey君。」

  「是!」

  凌美話鋒一轉,望向廚房:「哎呀,不知道南今天晚上做什麼晚餐呢?你們要留下吃飯嗎?」

  我欣然同意:「可以啊,我還沒嘗過寺野的手藝呢。」

  「想得美。」寺野南毫不客氣地將我和Mikey轟了出去,「去去去,回自己家吃去。」

  ……好開心。

  ……即使是蹭飯失敗也好開心。

  「我的Mikey回來了!」

  我和Mikey騎著鷹丸,一邊閑聊一邊往回開,肩上忽然一重——他睡著了。

  他居然睡著了!

  「等等,Mikey,別睡了,這樣會掉下去的!」

  完全叫不醒他。

  沒辦法,為了保證他的安全,我只好將車速降到了最慢。

  等慢吞吞地開回佐野家,已經是晚上九點了。

  院子裡被重新移栽了葡萄架和各種植物,竟與原先的陳設復原得一模一樣,櫻庭悠哉地在給它們澆水。

  Mikey咂摸著嘴醒來,看到這一幕也不禁呆住了眼。

  池子裡成群的錦鯉游來游去,石桌上是兩只在啃西瓜的非洲迷你刺蝟——桃太郎和桃大郎兄弟倆。

  倉庫也收拾好了,我和Mikey的合照依舊擺在架子上最顯眼的地方。

  奇怪,我明明記得被我全燒掉了。

  「這到底是……?」

  「我保存了底片,重新洗了一次,其他的東西只要記得樣子,想補全也並不困難。」櫻庭笑著說,「你們看上去已經和好了,真是太好了。」

  「我們本來就沒吵架。」Mikey嘀咕道。

  「晚餐和點心已經准備好了,你們大概不需要我留在這裡當電燈泡,那我就先退下了,祝你們愉快。」

  「謝謝你,櫻庭。」

  雖然他只是我的管家,但對我來說,和家人的存在同等重要。

  櫻庭沒有立即離開,他在倉庫門口站了片刻,忽然說道:「芙柚子小姐長大了呢。」

  我有點摸不著頭腦,但仍然驕傲地回答:「我早就長大了,我都十八歲了。」

  「從我見到你那年開始,已經過了十三年了。」櫻庭感慨道,「當時你才一點點大,比現在的竹幸少爺還小。」

  ……他怎麼開始回憶往事了。

  但櫻庭並沒有回憶多久,他說的很多事我都不記得了,我太小了。

  「Mikey君,以後芙柚子小姐就交給你照顧了。」

  「哦好!」

  「她是祖傳小膽子,卻能為了你變得勇敢,請你無論如何,都不要再放開她的手了。」櫻庭停頓了一下,紫色的眼睛充滿冷漠,「否則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我知道了!」Mikey抓了抓頭發,目送著櫻庭出去後,喃喃道,「他怎麼像是在……道別?」

  道別?!!!

  「等一下,櫻庭!」

  我追著櫻庭出了門。

  他已經坐上了一輛黑色的車。

  汽車絕塵而去,很快消失在夜色中,令我產生了一種莫名的惆悵。

  櫻庭十六歲起來到若宮家當見習管家,負責照顧我和陪我玩,最好的青春年華全部奉獻給了我。

  「柚子寶,吃飯了!」

  ——Mikey在叫我了。

  我收回視線,回應道:「來了。」

  晚餐和點心都是我們喜歡的食物,櫻庭的細心總是面面俱到。吃過晚餐,Mikey很勤快地收拾了刀叉碗筷,一點沒要人催。

  ……太可疑了。

  等打掃結束,他迫不及待地拿來了泡澡球。

  「一起泡澡吧,柚子寶。」

  好啊,原來是為了這個。

  我撇開頭:「不要,我好像又習慣一個人泡澡了,和別人一起泡我會不好意思的。」

  「我是別人嗎?」

  「是啊。」

  他哽住了,但很快采取了撒嬌攻勢:「好嘛好嘛,萬一我一個人在浴缸裡溺水呢?」

  「真是敗給你了。」

  我意外地發現Mikey的平角褲居然是三天之戰時被竹幸扒下的那一條。

  反面【芙柚子專屬,其他人不許碰】的字依然十分醒目。

  「你竟然沒扔掉?」我以為他會視作恥辱,終生不穿。

  Mikey認真地說:「我不會扔掉關於柚子寶的任何東西。」

  「那你還讓三途君把院子裡的東西都鏟掉!」我趁機開始告狀,「他還凶我。」

  「那是他自作主張。」Mikey在我的手上親了一下,「回頭我收拾他。」

  這個承諾比任何情話都動聽。

  Mikey點了一排香薰蠟燭,然後關了燈。

  暖色調燭光下的他,神情溫柔,燭光在他的鬢角折射出星星一般的光澤,繼而往下,勾勒出一具白皙又充滿力量的軀體。

  腹肌、胸肌一個不少,是典型的穿衣顯瘦,脫衣有肉。

  「不要把臉轉過去。」他低聲說道,眼眸裡流轉出蠱惑人心的欲.色,「柚子寶,你看著我。」

  他含住了我的手指,輕輕啃咬。

  糟糕,二十多天沒有負距離,我好像有點找不回狀態了,隨口岔開話題:「你這段時間有沒有黑衝啊?」

  「黑衝沒有,」Mikey歪了歪頭,「只有手.衝。」

  「喂!」

  別用這麼正經的語氣,說著這麼不要臉的話啊!!!

  我的老臉要燒起來了。

  「我最喜歡柚子寶了。」

  Mikey騷完了,又來了一句簡單到極致的告白。

  他停了下來,用濕.漉漉的眼神注視著我,等待著我的回應。

  我捧著他的臉,吻了上去:「我也最喜歡Mikey了。」

  ……

  第二天,日上三竿。

  我倒吸了一口涼氣,暗自感嘆人果然不能禁.欲太久,否則瘋狂起來根本不知道什麼叫節制。

  九點五十分,Mikey抱著我的腿還在睡。

  九點五十五分,手機響起,是我的父親若宮蓮打來的。

  他帶來了兩個不好的消息。

  第一,櫻庭被若宮家開除了。

  第二,若宮蓮回國了,正在從機場回家的路上。

  「芙柚子,我不同意你和那個暴走族小子繼續交往。」若宮蓮說。

  Mikey也醒了,他眼睛還沒睜開,大概沒完全醒,皺著眉對著我的電話罵道:「你算老幾,要你同意?」

  我拍拍他的頭:「他是我爸。」

  Mikey這下完全醒了。


第66章

  我知道Mikey現在很想躺下去繼續裝睡, 立刻伸手捏住了他的後頸。

  Mikey張了張嘴,大概是在絞盡腦汁地想詞。

  我用口型對他說:【打招呼!】

  「……叔叔好。」他縮了縮脖子,看上去竟然有一絲緊張。

  「你就是那個暴走族小子?我知道你的隊伍哦,關東萬字會, 蠻有名的。」

  若宮蓮的語氣聽上去很輕松, 還帶著柔柔的笑意——別被假像迷惑了, 他在開除員工時都和善的像是給對方放長假。

  「是!」

  Mikey的情緒松弛了下來, 接過我的手機, 邊穿褲子邊和他聊了起來。

  由於音量調得高,即使沒開免提, 我也能聽到他們聊的內容。

  有關於暴走族的, 也有關於我的。

  哼哼, 把我小時候干的蠢事也拿出來說了= =

  若宮蓮突然說:「Mikey, 你很喜歡芙柚子吧。」

  被家長這麼問,Mikey腳趾摳地:「嗯。」

  「我也很喜歡芙柚子。」若宮蓮笑著說, 「她是我的寶物, 只此一件的寶物。我希望她能一輩子平安幸福。Mikey,你能保證她的安全嗎?」

  三言兩語就挑到了Mikey的心結上。

  「聽說你還打了她。」若宮蓮幽幽地補了一句。

  「……對不起。」

  因為是事實, Mikey無法辯解。

  他也不可能和別人坦言黑色衝動的事。

  「芙柚子長這麼大,我們家裡沒人打過她,她身體很好, 幾乎不生病。」若宮蓮嘆氣, 「我聽紅葉說, 這段時間她多次進了醫院,腳腕就沒好過, 還腦震蕩了。」

  大岡紅葉這個叛徒!!!

  完了完了, Mikey又要認為是他的錯了。

  「我以後會努力保護好柚子寶。」

  出乎我的意料, Mikey沒有逃避,反而給出了承諾。

  「承諾只是動動嘴皮子的事,我也能承諾我會努力當上日本首富。」若宮蓮沒像我一樣被感動,照樣說著莫得感情的話,「暴走族很危險,走那條路最好保持獨身一人。」

  可惡,這不是在逼迫Mikey離開我嗎?

  我氣得要搶電話,Mikey低頭道歉道:「很抱歉,但我離不開柚子寶。」

  ……這小子終於爭氣了。

  我啵唧一聲,在Mikey的臉上親了一口。

  【說得好~】

  若宮蓮見思想打擊沒用,又反問道:「Mikey,你喜歡一朵花就非得把它摘回家?讓它長在公園裡,偶爾去欣賞不好嗎?」

  言下之意就是希望他離開我,遠遠地看著。

  「不好。」Mikey拒絕了,「我喜歡的東西,不喜歡給別人看。」

  這就對了,就是要這樣的占有欲。

  話不投機,若宮蓮利索地掛了電話,掛斷之前,還禮貌地邀請了Mikey後天去京都參加若宮家的家宴。

  我私心是不想讓Mikey去的,若宮夫婦都回來了,還不知道准備怎麼刁難Mikey呢,也許想進行降維打擊。但這次不去,以後再談結婚的事,若宮家就更不可能松口了。

  Mikey放下手機,若有所思:「你爸會不會是要給我一個傳家寶?」

  他給你個錘子!

  「Mikey,如果你不想去,我可以幫你推掉。」

  他搭在特攻服上的手頓了一下,回過頭緩緩道:「那下次再請呢?」

  「下下次呢?下下下次呢?」

  「……」

  Mikey很肯定地說道:「柚子寶,你家裡人不喜歡我。」

  「不過我能理解,你是大小姐,讀的是私立高中,馬上又要考東大了,我高中都沒上過,以前上學也只是為了去吃學校的飯,認真坐下來上課的次數十根手指都數的過來。」

  「Mikey……」

  「說起來是個總長,其實就是混混,也沒有正經的工作。」Mikey自嘲道,「還有黑色衝動,不就是精神病。」

  這是我第一次聽到Mikey自嘲。

  他向來唯我獨尊,視暴走族的身份為無上的榮耀,不會把自己貶的一文不值。

  「可即使是這麼糟糕,也還是想和柚子寶在一起。」

  ……然後,對我吐露了心聲。

  我很清楚,此刻我們之間將再無秘密。

  不止是展露自己的優點,也不再藏起自己的缺陷,害怕受傷的心情也不再隱瞞對方。

  「真要比較起來,我也很糟糕啊。我脾氣不好人又慫,動不動就打你的頭。做飯也不好吃,打架連只貓都打不過,遇到事情只會喊櫻庭,離了若宮家就什麼也不是。」

  「可即使是這麼糟糕,也還是想和Mikey在一起。」

  我回憶起認識Mikey以來的時光,雖然在時間的維度裡並不長,但給我的感覺像是過了很久。

  用櫻庭的話說,是因為我自身有成長,才覺得時間變長了。

  我學會了騎機車,學會了做飯,治好了失眠,交到了很多朋友,也開始懂得體諒別人。

  為了找回Mikey,我幾乎是豁出了臉面,什麼陰謀絕招都用盡了,簡直不像是小膽子家族的人敢做出來的事。

  Mikey握住了我的手,將我從床上扯了下來,眉目間的愁容已經一掃而空:「那我們兩個糟糕的家伙還真登對。」

  「誰說不是呢,這可是真一郎先生定下的親事。」

  ……

  Mikey帶我回了關東萬會。

  在他們的大本營裡,我見到了關東的干部們,其中不少都是我的熟人——灰谷兄弟,三途春千夜,九井一,以及曾經跟隨佐野真一郎的初代黑龍們。

  三途一見到我,眉頭就不爽地擰起。

  「Mikey,你怎麼把這個女人帶回來了?」

  看來他對Mikey這兩天的行蹤一無所知,居然敢對他的王指手畫腳。

  「三途,不要干涉王的私事。」旁邊的九井說道。

  他精明的狐狸眼略過我的身上,很識趣地阻攔了三途。

  我卻不打算放過三途。

  「就他!」我指著三途告狀道,「就他拔了我的葡萄和花!」

  三途:「……」

  「他還說九井給Mikey安排了許多性感的美女,說Mikey你不喜歡我!」

  聞言,九井瞪了三途一眼,露出了「狗東西原來是你害我」般的恍然大悟。

  他可算明白為什麼在這次的事件中,他被我針對的最多了,還險些進去警局喝茶。

  「三途亂講話,是他不對。」Mikey摸了摸我的頭安撫道,「我等下和他好好談談。」

  三途瞬間變了臉色,其他人也沒敢吭聲。

  在漫長的沉默裡,Mikey旁若無物地替我整理腮邊的碎發。

  最後是九井輕咳了兩聲,打破了僵局:「老大,二代東京萬字會向我們宣戰了。」

  Mikey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總長是花垣武道。」

  「是他們。」Mikey略一思索,點頭道,「知道了,你和那邊定下決戰時間吧。」

  我有些擔心:「怎麼又要打架?」而且還是和花垣武道打!

  萬一Mikey再開啟黑色衝動……

  難道我要穿上防彈服去拉他嗎?

  「鶴蝶,你照看柚子寶。」Mikey回避了我的問題,緩緩脫下了身上的特攻服,然後說道,「三途,你跟我來。」

  「是。」

  等他們兩人離開後,鶴蝶去給我拿餅干放動畫片,其他人也陸續散開了,只留下了灰谷兄弟。

  灰谷龍膽調侃道:「三途不會違背王的任何命令,即使是去挨揍。」

  「他真的會被揍嗎?」我有點小激動。

  「會。」灰谷蘭接話道,「而且會被揍得很慘。」

  我更激動了。

  不止是因為我挨過三途的毒打,被他拔掉了葡萄,更多的是因為他執意拆散我和Mikey,也在阻攔Mikey和曾經的朋友們見面。

  他壓根不希望他的王回到正常人的生活裡。

  可惡,這算哪門子的忠誠!

  「你想去看看嗎?」

  灰谷蘭紫色的眼眸微斂,他與櫻庭有著極為相似的眸色,也都是年輕俊美的男人,但說出的話卻惹人討厭,「小慫包~」

  「你罵我慫,我要跟Mikey告狀!」

  如今的我已經不是先前的我了,我有Mikey撐腰,可以盡情地狐假虎威了。

  灰谷蘭還是笑:「支棱起來就讓人更想捏捏看了。」

  ……捏捏看?找死!

  「喂,大哥,別拿她開玩笑了。」灰谷龍膽叫住了灰谷蘭,在這對兄弟裡,弟弟反而比哥哥靠譜,「她畢竟是老大的女人,別再被揍了。」

  被Mikey毒打過一頓的灰谷蘭大概想起了那日的恐懼,總算放棄了繼續逗我。

  他們帶我去欣賞了三途挨揍的名場面。

  隔著玻璃窗,我看到三途渾身是傷,氣喘吁吁地跪在地上,而Mikey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竟然一點也沒喘氣。

  隔壁窗戶也有人在觀戰,是關萬的干部斑目獅音和半間修二。

  「壓倒性的勝利啊。」斑目獅音咂舌道,「Mikey果然可怕啊。」

  聽說他當黑龍的首領時,也敗在了Mikey的手上。

  「三途。」Mikey淡淡地開口,「你給我記住。」

  三途擦掉了唇角血跡,眼從低處抬起凝視著他的王。

  Mikey蹲下身體,一個字一個字地說,「柚子寶現在是我第一重要的東西,不要再有下次了。」

  第一重要!!!

  不管是真話還是假話,也不管後面那句警告是什麼意思,第一這個詞深深地擊中了我。

  當初在Mikey心中排在漫畫書和打游戲之後的我一飛衝天,連最重要的鯛魚燒都打敗了。

  「灰谷蘭,你聽到沒有?Mikey說我是第一重要的!」我開心地拉起一旁的灰谷蘭手舞足蹈。

  「聽到了,但這也沒什麼奇怪的吧。」灰谷蘭無奈地輕嘆,「你為他做到了很多啊,明明是小慫包,卻又那麼勇,如果哪個女孩子這麼對我,我連龍膽的銀行卡密碼都能告訴她。」

  灰谷龍膽不服氣地說:「混蛋老哥,你泡妞干什麼說我的銀行卡密碼!」

  「打個比方啦。」

  「好像三途也不算完敗。」斑目獅音忽然說,「你們看,Mikey的後背。」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Mikey的後背上。

  白皙的皮膚上交錯著觸目驚心的抓痕。

  ……我的臉開始不自覺地發燙了。

  斑目獅音繼續推測道:「三途的爪子還挺厲害的,打不過就抓,好計策,下次我也試試。靠,你們這是什麼眼神?」

  ——一群人都以一副「你是智障」的眼神看著他。

  作者有話說:

  懂得都懂。

  獅音:啥?


第67章

  灰谷龍膽眼角抽了抽:「當然不是三途, 他都碰不到Mikey。」

  「那你說為什麼會有抓痕啊?」斑目獅音不服氣地問。

  臥槽,這小子不是暴走族嗎?他怎麼會如此純情?

  太不科學了。

  「可能是Mikey抓癢時留下的吧。」灰谷蘭適時地幫我解了圍,「現在是夏天,蚊蟲叮咬比較多。」

  「是這樣啊。」斑目獅音抓了抓腦袋, 居然被糊弄過去了。

  我猶豫著要不要和灰谷蘭道謝, 他已經移開了目光。

  訓練室的門打開了, Mikey走了出來, 其他人也自覺地都散開了。

  「你沒把三途君打壞吧?」我心裡爽, 但我不說。

  Mikey:「還活著。」

  我假裝擔憂:「三途君也是為了你著想。」

  房間裡的三途朝我投來了仇視的目光,仿佛在警告我不准再綠茶。

  我偏要讓他不爽。

  「你這樣對三途君, 他會怪我的。」

  「他敢麼?」Mikey回過頭瞥了三途一眼, 後者原地消散了氣焰, 垂下了頭, 安安靜靜地跪著。

  我頓時揚眉吐氣。

  離開訓練室,Mikey才對我說:「三途其實是我的發小。」

  沒聽Mikey提過, 但三途的兄長明司武臣是佐野真一郎的副總長, 哥哥們是同伴,弟弟們玩到一起很正常。

  「他有他的期待, 但我也有我想守護的東西。」Mikey很自然地牽住了我的手,「走吧,我跟九井拿了卡, 去給你爸媽買點禮物。」

  「誒?」

  「我總不能明天空手去吧。」Mikey見我驚訝, 挑了挑眉, 「你不知道做客的禮儀嗎?」

  我當然知道,可是Mikey也能想到這種事, 就很令人感動。

  ……有種孩子大了的感覺。

  *

  「我說Mikey, 你不是要給我爸媽買禮物嗎?」

  我看著手推車裡堆成山的薯片點心, 某人還在興致勃勃地挑選中,不由得擰住了他的耳朵。

  「你分明是在自己采購零食!」

  Mikey捂著耳朵解釋:「……只是順便。」

  「順便了一車嗎?」

  「叔叔阿姨也可以吃的QAQ」

  最終在我的鎮壓下,Mikey給我爸買了一條領帶,給我媽買了一瓶紅酒。

  「要給那小鬼買點東西嗎?」Mikey又問。

  「那小鬼……噢,你是說若宮竹幸嗎?」

  為若宮家主接風洗塵的家宴,家族的全員應該都會參加。

  「要幫竹幸買的話,最好也給其他弟弟妹妹都買一份吧,我們家小孩子很多。」我指著手推車說,「不如就送這些零食吧,反正他們和你的貪吃程度不相上下。」

  第二天早晨,我和Mikey拖著大包小包的禮物,騎著機車來到了京都的若宮主宅。

  踏上這方土地,有種恍如隔世之感。

  上一次離家出走,我遇到了佐野真一郎,並被他所救。

  這一次離家出走,我遇到了佐野萬次郎,而據他所說,我救了他。

  兜兜轉轉,緣分果真是最神奇又耐人尋味的東西。

  剛進大門,我就察覺到了Mikey的局促和緊張。

  他推著機車,腳步很慢,眼睛也沒有在打量四周,照理說他應該會對這個陌生的地方很好奇。

  我拍了拍他的肩:「寶寶別緊張,有我在,沒人敢把你怎麼樣的。」

  Mikey的表情更糾結了:「我才沒有在緊張!」

  「……」你就差沒臨陣脫逃了!

  「是芙柚子!」

  不遠處傳來了一個稚嫩的聲音,是我的小堂妹檸子。

  檸子今年剛滿三歲,扎著羊角辮,走路還搖搖晃晃的,後面跟著負責照看她的佣人。

  「還有帥哥哥!」

  檸子看到Mikey時,滴溜溜的大眼睛亮了,立刻伸開雙手,邁著小步子跑了過來。

  「帥哥抱!」

  Mikey愣愣地看著軟糯嬌氣的小姑娘。

  「你是在說我嗎?」

  檸子用力地點了點頭,於是他停下機車,單手抱起了她。

  小姑娘又撒嬌道:「舉高高!」

  Mikey如她所願地將她舉了起來,後者被逗得咯咯直笑。

  「檸子很喜歡你。」我對Mikey說。

  Mikey彎了彎唇角,緊張的情緒似乎隨著這個小插曲,稍稍穩定下來了。

  「是姐夫大人!」

  一聽這個聲音,就知道是若宮竹幸。

  竹幸旁邊是幾個相同年齡的男孩。

  他像個孩子王似的驕傲地宣布:「你們聽我說,姐夫大人是暴走族的老大哦!」

  ……這小子一張口就把Mikey的老底給掀了。

  「哇,暴走族的老大,是電視上演的嗎?」

  「那姐夫大人會打架嗎?」

  「你可以空手劈磚頭嗎?」

  「可以像鋼鐵俠一樣飛嗎?」

  男孩們圍了過來,嘰嘰喳喳地盤問著Mikey。

  竹幸急了,嚷嚷道:「是我先發現姐夫大人的,我已經加入他的隊伍了!」

  其他男孩也不甘示弱:「那我們也要加入姐夫大人的隊伍!」

  竹幸開始瞎吹:「我是副總長!你們進來只能當小兵,聽我號令!」

  Mikey對自己突然變得搶手這件事有些摸不著頭腦,但很快就接受了現實,一手抱著檸子,並用一只胳膊把幾個男孩吊了起來,陪著他們玩吊樹袋熊的游戲。

  「好了,你們不要折騰客人了。」

  和我年紀最相近的堂弟,就讀於京都高中一年級的若宮戈葭滿臉無奈地走了過來。

  平日裡我是甩手掌櫃,通常都是他管著家裡的弟弟妹妹。

  他將竹幸等幾人從Mikey的胳膊上一只一只地拽了下來,又想接過檸子,但是後者並不買賬,死死地抱住了Mikey的脖子。

  「我不要葭葭!我要帥哥!」

  遭到嫌棄的戈葭只能向Mikey道歉:「對不起,佐野君,我的弟弟妹妹們給你添麻煩了。」

  「不麻煩。」Mikey認真地說,「柚子寶的弟弟妹妹,就是我的弟弟妹妹。」

  ……喲,小伙子表現的挺靠譜。

  靠譜的Mikey不僅大方地將自己的機車給小家伙們摸,更是展露了塗手捏核桃,飛踢開瓶蓋等絕活,很快成了他們心目中的超級英雄。

  然而等他成為英雄後,欠扁的家伙們開始覺得我和他不相配了。

  「姐夫大人,你是怎麼看上芙柚子的?」棠梨問道。

  我剛要說一見鐘情天生注定,鳶尾就搶答了:「肯定是大姐賴上姐夫大人的,那種你碰到我的手了你要對我負責的戲碼。」

  什麼我賴上他的,說反了!

  我當即揍了鳶尾一拳,他捂著頭上的包,氣惱地瞪著我:「看吧,還有暴力傾向,打小孩!姐夫大人好好一朵鮮花插在了——」

  戈葭及時地捂住了他的嘴,接話道:「你們不要亂說,絕對是芙柚子和佐野君一見鐘情!」

  看在他爆棚的求生欲上,我收回了拳頭:「我以後可是家主,你們對我要客氣點,否則我扣光你們的零用錢~」

  全員在強權下沉默了。

  唯獨檸子還緊緊摟著Mikey的脖子,頭上冒著小花花:「喜歡帥哥哥~」

  異性!這是異性!

  即使才三歲,也要遠離Mikey。

  於是我把她揪了下來,丟給了戈葭:「自己的妹妹自己抱。」

  戈葭汪的一聲哭了出來:「帥哥哥抱!」

  「這只帥哥是你大姐我的,等你認字了以後再自己找男朋友吧。」我拉起Mikey,「和小鬼沒什麼好玩的,我帶你去見我爸媽。」

  戈葭聽到後說:「家主和伯母去拜訪朋友了,要到晚上才能回來。」

  「爺爺在嗎?」我又問。

  「他在茶室裡。」

  「那我帶Mikey先去見爺爺。」

  繼祖母生病住進了療養院,現在家裡的老一輩只有祖父一人。

  茶室在花園的後面,有一段很長的路要走。但路上有很多好玩的東西,比如音樂秋千,旋轉蘑菇,散步的孔雀……

  Mikey的目光被這些東西吸引了。

  我停下了腳步:「那是我家養的孔雀,你要去摸摸看嗎?」

  這不算是常見的寵物,而且羽毛異常美麗,Mikey又很喜歡小動物。

  「它們不會啄我吧?」

  「不會的。」我很肯定地說,「我們家的弟弟妹妹都很喜歡你,他們養的小動物自然也會喜歡你。」

  Mikey朝著孔雀的方向走了過去。

  家養的孔雀沒有攻擊性,早就習慣了和人類相處。一只大膽的雄孔雀主動蹭了蹭Mikey的腿。

  Mikey伸手拍了拍它。

  剎那間,孔雀張開了它美麗的羽毛。

  「開屏了,好耶!」

  陽光照在Mikey的臉上,像是落下一道神諭。

  我想這份笑容我永生都不會忘記。

  *

  我和祖父的關系一直很微妙,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

  他是若宮家的上一代家主,但從我記事起,若宮蓮就是家主了,因此我和他很少交流。

  他的表情總是淡淡的,一副世外高人的樣子,然而他膽子其實很小,打雷天會躲到櫃子裡,因為害怕蜜蜂也從不去花園裡。

  叩叩——

  我敲了敲門。

  「請進。」

  裡面傳來了祖父滄桑渾厚的聲音。

  「爺爺,是我,您的大孫女。」

  我拉開紙門,坐在椅子上喝茶的銀發老人回過了頭。

  「噢,是芙柚子啊。」他的目光略微一轉,落在了Mikey的身上,「這位小朋友是?」

  「他是我的男朋友Mikey。」

  Mikey也隨即乖乖打招呼:「您好。」

  「Mikey?」祖父放下茶杯,「你是個日本人吧。」

  因為莉蓮的緣故,他不喜歡叫人英文名。

  Mikey會意,自我介紹道:「我叫佐野萬次郎。」

  「佐野?很耳熟的姓氏呢,我認識的人裡也有姓佐野的。」祖父微笑,「那我可以叫你萬次郎嗎?我不太叫得習慣國外的名字。」

  Mikey一怔。

  「不可以麼?」

  「不,不是。」Mikey搖頭,「很久沒人這麼叫過我了。」

  他很早就為自己取了英文名,大概只有家人才會叫他萬次郎。

  家人……

  他已經沒有家人了。

  「萬次郎。」祖父很順口地叫了一聲,然後和藹地問道,「你想喝點什麼?」

  Mikey客氣地說:「誒?不用麻煩。」

  祖父又問:「喝茶還是喝咖啡?」

  Mikey沒再推辭,進入了狀態:「有汽水嗎?」

  「當然有了,那可是好東西。」祖父神秘一笑,「我收藏的有衝野洋子簽名的限定櫻花汽水,要來一瓶嗎?」

  ……他居然還挺時髦,喜歡國民偶像。

  「喝櫻花汽水要搭配蘋果撻才有滋味,噢,我推薦你用檸檬醬,可以吃出西柚的味道。」

  「這麼神奇嗎?」Mikey心動了,「那我也要試試。」

  兩人聊得很投機,完全把我忘在了腦後,我幾次也沒插得進話題。

  「對了,我也有禮物送給您。」Mikey總算想起來他給我們全家都買了禮物。

  給若宮夫婦和小朋友們的禮物是我挑的,而給祖父的禮物則是他自己挑的。

  ——是一只煙鬥。

  我剛想說祖父不抽煙,祖父卻說:「我很喜歡。」

  他叼起煙鬥,眨了眨眼睛:「像不像神探福爾摩斯?」

  「不像。」Mikey說,「有點像我爺爺。」

  「噢?老人家健在?」

  Mikey垂眸:「……去年的夏天過世了。」

  空氣有一瞬間的寂靜。

  祖父伸出手,摸了摸面前青年細軟的頭發。

  「萬次郎。」他的眼神愈發柔和,「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可以把我當成你的爺爺,點心和壓歲錢都不會比芙柚子得到的少。」

  作者有話說:

  祖父和莉蓮的故事(他的視角):年輕時他知道莉蓮因為錢接近他,仍然欣賞她的膽大,結婚以後莉蓮在豪門過得不開心,和若宮家的人處得不好,祖父猶豫再三,決定放棄繼承人的身份陪她去法國,但在機場被莉蓮打斷了腿,兩人分道揚鑣。

  祖父年輕時怪罪於莉蓮無情,老了之後開始反省是自己當年的膽小猶豫導致戀人心灰意冷。因此他很欣賞柚子和Mikey之間的勇敢,即使會遭遇一些風雨,但彼此信任互相守護總能熬過去。

  若宮家的小孩們年紀普遍較小,不缺物質,也沒有精神偶像,看到Mikey很厲害,於是就很崇拜他。


第68章

  祖父對Mikey的善意令我覺得……其中有詐。

  他平常對待自己的孫子孫女都是冷冷清清的態度, 今天只是第一次見到Mikey,居然就摸了後者的頭。

  ——他甚至從來沒有摸過我的頭。

  俗話說,事出反常必有妖。

  然而兩人竟然還挺談得來。

  Mikey一開始還端著矜持的態度,後面逐漸放飛自我, 最後干脆講起了自己這些年的暴走族經歷。

  「想要征服全日本, 萬次郎真厲害啊。」祖父的臉上露出懷念的神色, 「暴走族文化是我國的特色, 對年輕人有著很強的吸引力。芙柚子的爸爸上學的時候, 也鬧著想去當暴走族,不想繼承家業。」

  「哈?」我驚了, 「這件事我怎麼沒聽說過?」

  「當時還沒有芙柚子。」

  「那他為什麼沒當呢?」我猜測道, 「難道是因為性格膽小遭到了暴走族總長的嫌棄?」

  「他壓根沒見著什麼總長。」祖父說道, 「他穿拖鞋騎摩托車, 把腿摔斷了,於是就放棄了。」

  聽到若宮蓮的黑歷史, 我趕緊拿筆記了下來。

  等等。

  穿拖鞋騎摩托車?

  這不是和某人一樣癖好嗎?

  我不由得看向了旁邊啃著點心的Mikey, 他若有所思地說:「應該是他沒掌握訣竅,我可從來沒摔過。」

  言語之中不乏得意。

  要不是今天來若宮家做客, 他才不會乖乖穿上皮鞋。

  「萬次郎。」祖父又問道,「可以說說你和芙柚子的事嗎?」

  我連忙阻止:「誒誒,這就不用了吧。」魔女巧克力的事絕對不能交代!

  Mikey也知道戀愛的過程有點一言難盡, 便說道:「我們在公園裡遇到的, 是我追的柚子寶。」

  「一見鐘情麼?」

  Mikey違心地點頭:「嗯。」

  「我對我前妻也是一見鐘情。」祖父出人意料的提到了莉蓮,  「她是一個法國女人,很會打架, 身手敏捷, 在一條巷子裡空手就解決了三個男人。十分鐘後, 警察來了,她又躺在牆角假裝受傷,目的是為了免費坐警車回家。」

  「……」

  「警察沒有送她,於是她攔住了我的車,非讓我送她回家,作為一名紳士,我無法拒絕任何女士的要求。」

  於是,有了後來的故事。

  莉蓮在提及自己的婚姻時,都是一句「我是貪財才和他結婚的」輕飄飄地揭過去了,三言兩語就把自己描述得很糟糕。

  「……其實她是全世界最溫柔的人。」

  祖父對她的評價,在如今的我聽來一點也不驚訝。

  如果真的是為了錢,莉蓮後來在離婚時卻不圖錢。

  她總是會隔三差五的出現,偷走祖父送給繼祖母的禮物,或是以欺負兒子和孫女為樂,讓人知道她的存在卻無法喜歡她。

  現在看來,這可能是她在報平安的同時,又不願意真正影響別人生活的獨特方式吧。

  莉蓮還讓我照顧好Mikey,無論如何也不要拋棄他,估計那時候就發現Mikey精神上的問題了。

  也多虧了她,Mikey才能「誤打誤撞」和原先東卍的成員見面,走出與自己和解的第一步。

  想到這裡,我大著膽子開口說道:「以後等我和Mikey結婚時,一定把莉蓮請來當證婚人。」

  這是我第一次在家人面前談及結婚這件事,頓時有些臉熱,偷偷瞄Mikey一眼,他似乎也有點緊張。

  「你想都別想!」

  正在這時,一個咬牙切齒的聲音從門外傳了過來。

  ——是若宮蓮。

  我轉過頭去,看到他滿臉怒容地站在門口,手指捏在紙門上,攥得發白。

  ……這得多大的仇恨啊。

  「這件事我不同意。」他補充道。

  我氣鼓鼓地瞪著他,剛想張口反駁,又不是他結婚,但轉念一想,這樣只會激化矛盾,對改變現狀毫無意義。

  「父親大人,您工作辛苦了,我來攙扶您坐下!」

  若宮蓮被我瞬間轉變的態度驚嚇到了,曲解了我的好意:「芙柚子,你是不是想摔我一個跟頭?」

  「怎麼可能呢?我日思夜想的父親大人回來了,我捧著手裡怕掉了,含在嘴裡怕化了——」

  若宮蓮不信,伸手阻擋我靠近:「你不要過來啊。」

  「快快坐下,Mikey,給父親大人倒茶。」

  這個死Mikey,他的表情怎麼也是一副被雷到的樣子。

  不過好在他迅速反應過來,提起茶壺倒茶。

  「我偉大的母親大人,您也在啊!」我看到了若宮蓮身後的若宮尋,更加激動地叫道,「讓我攙扶您!」

  「不必,我還沒有老到需要人攙扶的地步。」若宮尋比若宮蓮淡定很多,但仍然拒絕了我的好意。

  父母都坐下後,我才看到居然還有個赤司征十郎,還穿著一身筆挺的西裝。

  他來做什麼?

  我:「赤司,你是來借錢的嗎」

  赤司:「……」

  「噗——」

  若宮蓮一口茶噴了出來。

  「咳咳咳——」

  我趕忙說道:「Mikey,快拍拍父親大人,他嗆住了。」

  「不用不用,我好了。」若宮蓮放下茶杯,「阿征也是來參加家宴的客人。」

  這話就有點耐人尋味了。

  若宮家的家宴,和赤司有什麼關系?

  要說關系更親近,請跡部景吾參加還差不多。

  ……唔,跡部本人在尋找Mikey的行動中是主力軍,自然成了若宮夫婦眼中的叛徒。

  而同齡的富家子弟裡,赤司毫無疑問是最拔尖的。

  「芙柚子,你帶阿征去花園裡轉轉,我想和Mikey君單獨聊聊。」

  ——果然。

  就像狗血電視劇裡演的那樣,為了拆散男主和女主,家裡人故意安排男二號。

  接下來就是制造各種誤會了。

  「赤司來我們家那麼多次了,花園早就看膩了吧。」

  「我沒看膩。」赤司平靜地說,「帶我去轉轉吧,芙柚子。」

  「!!!」

  照理說,魔女巧克力的藥效已經過了,赤司應該對我避之不及,他這個架勢怎麼像是趕著來當男二號的?

  「芙柚子。」若宮蓮吹了吹杯中的清茶,淡淡地說,「現在是法治社會,我不會對你的朋友怎麼樣的。」

  我強調道:「是男朋友。」

  若宮蓮倒是也給我面子,改正了自己的措詞,重復了一遍:「現在是法治社會,我不會對你的男朋友怎麼樣的。」

  但我還是不放心。

  物理攻擊無所謂,反正他們打不過Mikey,但是精神攻擊——

  他的精神太脆弱了。

  「父親大人。」我看著若宮蓮的眼睛說,「我和Mikey的喜怒哀樂是相連的,他如果不開心了,那我也會傷心。」

  「……畢竟從五歲開始,您再也沒讓我傷心過呢。」

  我是若宮蓮的獨生女,我五歲被真一郎救回來後,祖父問過他要不要再生一個孩子以防萬一,他沒答應。

  那麼,他是怎麼拒絕的?

  他說我是他的唯一,他絕對不會再讓那樣的事發生第二次。

  我朝著他的方向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後朝Mikey笑了笑:「你陪父親大人聊聊吧,有爺爺在這裡,不會尬聊的。」

  我這麼一說,祖父即使想回避也回避不掉了,只能指望他是站在Mikey這邊的了。

  剛和赤司走到花園,我就迫不及待地摸出了手機,點開一個被標注為【黑歷史】的錄音文件。

  一個冷淡但沉著氣的男聲傳了出來:「第一,我不需要你愛我;第二——」

  「停止!」

  赤司聽到自己先前的中二發言,尷尬地扶住了額頭。

  我才不會停止,我就是要讓他羞恥,於是繼續播放著:「第二,愛我的理由你自己找;第三,你不可能不愛我。」

  「若宮,別這樣!」

  「我還有很多錄音哦。」我晃了晃手機,「真想給你爸爸聽聽,擇日不如撞日,我現在就發給他。」

  「……是若宮叔叔和阿姨找了我,邀請我參加你家的家宴。」

  赤司很聰明地交代了背後主謀。

  「我想他們大概是對Mikey君不是很滿意。」

  「你既然知道,為什麼要來?」我沒理由責怪赤司,但我更不想讓Mikey難過,「直接拒絕感到為難的話,找個理由很容易吧?頭疼腦熱、學習緊張、課外活動繁忙……挑任何一個都很容易。」

  「我並不是來破壞你和Mikey君的。」赤司說,「叔叔阿姨即使不找我,也會找別人,尤其是喜歡你的男生。我和跡部商量過了,與其讓那種事發生,不如占據這個名額。」

  對哦。

  赤司對我沒意思,這是確鑿無疑的,所以他不會如我父母期待的那樣發展,但換一個人或許會產生不必要的麻煩。

  若宮蓮之所以會找上他,絕對是知道先前他和跡部在赤魔法的驅使下,瘋狂追求我的事。

  算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了。

  我有些開心,又有些難過。

  「哎,他們對Mikey是相當不滿意呢。」

  赤司看了我一眼,說:「這很正常。」

  「喂——」

  「暴力是相當危險的東西。」赤司的聲音很輕,「國中時期,我也親手處理過相關事件,不太愉快。」

  騎機車的暴走族,和赤司這種從小到大的特優生還是差得太遠了。

  「Mikey雖然很會打架,但他沒有主動去欺負別人。」

  最初創立東京萬字會,是為了保護伙伴。而Mikey每次無法控制自己的暴力,都是在被刺激的情況下。

  「若宮,你有問過他引退的事嗎?」

  「沒。」

  「去試試吧。」赤司建議道,「如果他不是暴走族,只是普通人,你父母應該很容易接受他。」

  「是這樣嘛。」

  「名額我幫你占著,事後你要銷毀那些錄音。」關心自己清譽的赤司提出了和跡部一樣的要求。

  「知道啦。」

  我和赤司站著看了會兒向日葵,很快又回到了茶室。

  這裡已經變成了孩子們的游樂園。

  檸子騎在若宮蓮的脖子上,拽著他的頭發說:「駕!駕!」

  「好痛,快住手啊!頭發拔光就不俊俏了。」

  竹幸等其他幾個小孩圍在Mikey的周圍,嘰嘰喳喳地討論著干部職位的劃分問題。(Mikey:?)

  若宮尋見我回來,解釋道:「你爸爸還沒和那位少年說上兩句話,小孩子們就全跑過來了。」

  戈葭站在旁邊,像征性地勸檸子:「快點下來,家主不是你的馬!」

  但也只是像征性地勸勸,他根本沒把檸子抱下來。

  一屋子的人都攪得天翻地覆,唯獨Mikey和祖父兩人悠閑地在品嘗點心。

  祖父:「柚子撻真不錯,櫻庭那孩子做了很多,放在了冰櫃裡,我們可以吃到下個月。」

  Mikey嘴邊沾了果醬,看得出來他狀態很好,若宮蓮還沒來得及對他進行精神打擊。

  竹幸悄悄把我拖了出去,神秘兮兮地說:「小櫻走的時候跟我說過,家裡大人不喜歡姐夫大人,他們要欺負姐夫大人時,我就把弟弟妹妹們領過來打鬧,我答應小櫻了!反正家主不打小孩!」

  自櫻庭被開除後,我就再沒打通過他的電話。

  沒有欠費停機,也沒有關機。

  他直接把他的號碼注銷了。

  十三年的生活和工作,說注銷就注銷了。

  原來他在離開之前,便已經考慮到了Mikey以後的遭遇,並給出了最溫柔的解決方式。

  「小櫻他還有一句話跟大姐說哦。」

  「什麼?」

  竹幸清了清喉嚨,學著櫻庭的語氣,一臉嚴肅地說道:「等Mikey君能自己保護芙柚子小姐的時候,我會回來替你們說服家主。」

  作者有話說:

  櫻庭:加油克服黑衝啊,Mikey君(* ̄︶ ̄)

  最近事太多了,希望每個人八月都順順利利,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第69章

  在竹幸和其他弟弟妹妹的「努力」下, 家裡的長輩沒有機會刁難Mikey,讓他順利地參加了若宮家的家宴,並和赤司在飯後打了一會兒籃球。

  赤司很快告辭,若宮蓮不死心地讓我去送送他, 卻被Mikey搶先了:「我去送, 我去送, 我想知道那個天帝之眼是怎麼做到的!」

  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但看得出來他玩得很開心。

  我無視了來自自家老父親的怨念, 伸手摸了摸Mikey的頭:「那你直接騎巴布送赤司回家吧,反正離得也不遠。」

  Mikey:「好~」

  赤司:「謝謝。」

  目送他們離開後, 我才回過頭對若宮蓮說:「Mikey已經沒有家人了, 我們要好好對待他。」

  若宮蓮不為所動:「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人都沒有家人。」

  「可那些人大部分是普通人。」

  「什麼意思?」他皺起眉頭, 「就只有你的男朋友不普通嗎?」

  「不,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想說普通人即使失去家人,也都能平靜地生活著。換而言之, 普通人的殺傷力不大。」我猶豫了一下, 緩緩解釋道,「但Mikey卻會變成壞人。」

  他會變成極惡組織的首領。

  若宮蓮頓了頓, 說:「不一定吧,他沒那麼壞……」

  我打斷了他的話:「一定。」

  見我十分肯定,若宮蓮有些疑惑:「按照道理, 你不是更應該堅信他會成為一個好人嗎?」

  Mikey的未來是從花垣武道那裡得知的, 花垣武道多次穿越, 而每次回到未來,極惡組織的首領都是Mikey。

  不管他是金發、黑發, 還是白發, 他都變成了壞人。

  可見如果沒有人盯著Mikey, 他遲早會在黑色衝動裡迷失自我。

  我當然不能跟若宮蓮這種無神論者談這麼離奇的事,但我不會放過一個溜須拍馬的好機會。

  「哎,那是因為Mikey不像父親大人您。」我假裝嘆氣,「如果他有您十分之一的冷靜自持,十分之一的聰明伶俐,十分之一的運籌帷幄,我也不用這麼擔心他哦。」

  其實只要有他十分之一的小膽子,Mikey也不會有黑色衝動了。

  若宮蓮被我吹噓得一臉愜意,頭上也飄起了小花花。

  「你都這麼說了,看來是真的喜歡他,我也不想因為一個外人,影響我們父女之間十幾年和睦的關系。算了,我給他一個考察期吧。」

  「誒誒?」這就有戲了?

  「至於考察的內容,我今天晚上認真想想,明天早上交給你。」

  「蓮寶最好了!」

  「笨蛋,你叫我什麼?!」若宮蓮嫌棄地說,「叫我父親大人!」

  「是是是,父親大人。」

  為了表達我對若宮蓮的感謝,晚上我特意榨了果汁給他送去。

  他們的房間裡只有若宮尋一人,她正在看書:「你爸爸在三樓處理工作,你別去打擾他,果汁就放在這裡吧。」

  「噢。對了,老媽,您現在還反對我和Mikey的事嗎?」

  「我的反對有用嗎?」若宮尋翻過一頁書說,「再反對下去,你都不要這個家了。」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嘿嘿地傻笑。

  「櫻庭說的話是對的,如果不合適,你們自己處著處著就會分開了。如果家族一味地反對和打壓,反而會使你們越來越團結,沒准會做出什麼蠢事。」

  「不愧是櫻庭!」等我當上家主,就封他當副家主!

  「我雖然也想要一個優秀的女婿,像阿征景吾那樣的,說出去臉上也有光。但是和你的安全相比,平庸的女婿也可以接受。」

  「等等,Mikey不平庸的好嗎?他打架很厲害的!」

  若宮尋白了我一眼:「他是要成為若宮家的女婿還是保鏢?」

  我的氣勢弱了下來:「……女婿。」

  「你聽好,芙柚子,如果想要若宮家真正接受那孩子,他有沒有學歷,有沒有錢,有沒有才華,這些都不重要。但有一點毋庸置疑,他必須徹底脫離不良的世界。」

  ——脫離不良的世界,成為一個普通人。

  Mikey會願意嗎?

  我原先是不打算過問他這種事的,可家人、櫻庭,包括赤司,每一個人都這麼對我說。

  家裡雖然給Mikey安排了客房,但他還是在半夜悄咪咪地跑來了我的房間。

  「柚子寶。」他敲了敲門,「把門開一下。」

  「門沒鎖。」因為我知道他會過來,所以直接沒鎖。

  哢擦一聲。

  他開門進來,還不忘立刻把門反鎖上了。

  「我跟你說,征仔是個有趣的家伙,他說他家裡有馬場。」他手裡抱著小枕頭,臉上掛著興奮的表情。

  「你和赤司成為朋友了嗎?」

  「嗯,我還教他騎了機車。」Mikey爬上床,美滋滋地說,「他比柚子寶聰明多了,五分鐘就學會了。」

  呵呵。

  誇就誇唄,還非得拉踩。

  「征仔邀請我下次去他家,他說要教我騎馬。」Mikey對騎馬很是憧憬,抱著枕頭在床上滾來滾去,「我還沒騎過馬,只在電視上看過競馬賽,有錢真好啊,家裡就有馬場。」

  「Mikey。」

  「怎麼了嘛?」

  「你有沒有想過……」話到嘴邊,好久才說出來,「離開關東萬會。」

  Mikey不笑了。

  「可我已經接下了來自其他隊伍的挑戰。」

  「要不你把總長傳給三途君,讓他應戰唄……」

  Mikey皺了皺鼻子:「柚子寶,你在說什麼?」

  我下意識地道歉:「對不起!」

  他突然問道:「……跟我在一起讓你很累吧?」

  「沒有的事,我剛才只是開個玩笑,你不用在意。」

  「和二代東京萬會的戰鬥結束後,我會解散關東萬會的。」

  「哈?」

  不是離開,不是退位,是直接解散?

  那三途能答應嗎?

  「到時候你也不用這麼累了。」Mikey將臉埋進了枕頭裡,「來你家之前,我今天本來帶了耳塞,准備等他們講我的時候,我就塞耳塞,不和他們吵起來……但是我發現他們沒有討厭我。」

  「我在二樓的時候,看到有佣人要移開我的機車,說放在那裡很礙事,被你爸爸阻止了,叫他們不要亂動我的東西,防止碰到漆。然後你媽媽她不知道是不是從你那裡知道我喜歡帶旗子的蛋包飯,特意叫人給我准備了蛋包飯和棋子,明明你們家的家宴,是不會出現那種東西的。我去求證了一下,是她吩咐讓做的。」

  Mikey說的這些事,我一件也不知道。

  若宮夫婦對Mikey心存芥蒂,卻仍然在我們看不到的地方表達了善意。

  「覺得有點開心,大家都對我很好,我也喜歡柚子寶的弟弟妹妹們。」Mikey從枕頭裡抬起頭,輕輕抱住了我,「……我也想成為柚子寶的家人。」

  最後一句話很輕,恍如嘆息,卻又充滿期待和渴望。

  「我知道了。」我拍拍他的後背,「那麼引退後你想做什麼呢?」

  Mikey歪了歪頭,表示沒有特別好的想法。

  「要不要重拾學業,衝刺東大?」

  他將頭搖得像撥浪鼓似的:「那我還不如去工地搬磚。不過搬磚就算了,愛美愛主的長內也在搬磚,到時候我會忍不住打他的。」

  「你大哥的機車店,你要繼承嗎?」

  「……我還不太會修。」Mikey想了想說,「而且和堅仔成為同行,他不就更沒生意了嗎?」

  說得好像全日本就龍宮寺堅一個修車的。

  「要不然把家裡改回道館,繼承你家祖傳的空手道道場?正好你也很喜歡小孩子。」

  我腦補了Mikey領著一群小朋友練習空手道的場景,覺得也挺歲月靜好的。

  「不要。」Mikey堅定地拒絕了,「我可不想就那樣慢慢變成一個小老頭。」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看來轉型之路還很長。

  「況且那是我和柚子寶的家,我不想再改院子了。」

  那裡曾是道場,是佐野家三兄妹成長的地方,後來荒蕪,再後來又被補回了生機。

  Mikey很喜歡如今的院子,也期待著明年的葡萄架能結出葡萄。

  「不改就不改吧,你教小孩子也未必有多負責。」

  由於是在若宮家,我和Mikey不能亂來,就蓋著被子純聊天,聊著聊著,我肩上一重。

  Mikey睡著了,鼻子抵在我的肩頭,像只小貓咪。

  ……慢慢找吧,總會找到他想做的事。

  第二天一早,我和Mikey就離開了若宮家。若宮蓮頂著黑眼圈,遞給他厚厚一本筆記——全是考察的內容。

  「小子,你要是犯一個錯,就別想踏進我們家的大門了。」他恐嚇道。

  Mikey叼著棒棒糖,揚了揚手裡的筆記:「下次再來時,我會教叔叔騎機車的。」

  若宮蓮老臉一紅:「瞎說什麼,我有專職司機,我為什麼需要騎機車?消費降級麼?」

  Mikey:「穿拖鞋騎機車也是有訣竅的,注意腳背和腳蹬的距離。」

  若宮蓮:「那是要注意多少?」

  完了,上鉤了。

  「下次見面時教吧。」Mikey踏上巴布,「包教包會,不會全額退學費。」

  「臭小子,你還想跟我收學費?」若宮蓮難得在外人面前流露出頑皮的天性,「當心我記仇,拆散你和芙柚子。」

  「別鬧了,你以為自己才三歲嗎?」若宮尋斥責完自己的丈夫,又看向我們,「芙柚子,幫Mikey把頭盔戴好,路上慢點開,不要超速。」

  「是~」

  她從女佣手裡拿過一個盒子遞過來:「這是爺爺給你們帶著回去吃的點心,芙柚子,你可別一個人吃完,要記得和Mikey分享。」

  她關照錯人了吧,難道不是應該告誡Mikey別獨吞嗎?

  「那麼我們走了。」

  隨著引擎的轟鳴聲響起,大門緩緩打開。

  風聲在我的耳邊呼呼而過,我回過頭,看到全家成員都站在門口目送著我們,老母親還在安慰悲傷的老父親。

  我突然有了種出嫁的錯覺。

  回到佐野家,我照常看書備考,Mikey不是陪刺蝟打架就是打游戲吃零食。就這麼安穩地過了三天,直到一位不速之客登門,才打破了這份平靜。

  我看到星野奈美的這一刻,腦子裡警鈴大作。

  祈禱了這麼多天,妖蛾子還是來了。

  立馬朝倉庫喊道:「Mikey,救命!不,Mikey,快報警!」

  星野奈美嘴角一抽:「你有病嗎?」

  「別進來!」我一連後退了數十步,「誰知道你身上有沒有綁著炸.藥。」

  Mikey在聽到我的叫聲後立馬出來了,擋在了我的面前,哄了哄:「柚子寶不怕。」

  「你們兩個都有病吧,有空去醫院看看頭。」

  星野奈美別在背後的手移到了前面,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她潑出一瓶硫酸,或是拿出一把刀瞎捅。

  「一二三,Mikey跳!」

  Mikey沒跳,跳的人是我。

  星野奈美從背後拿出的是一疊紙。

  我眼尖地阻止了:「小心點,Mikey,很有可能藏著劇毒的氰.化物,碰一下就死的。你看她自己都帶著防毒手套。」

  「這是防曬手套。」星野奈美摘下手套,用手摸了摸紙,「現在相信我沒下毒了吧。」

  我還是看不慣她:「那你來干什麼?這裡不歡迎你。」

  「我不是來找你的,我是來找佐野的。」

  Mikey已經接過了那疊紙,只看了一眼,黑眸微微瞠大:「這是?」


第70章

  Mikey的臉色不太好, 臉頰的血色肉眼可見地褪去了。

  壞了!

  難道是星野奈美編造了我「出軌」的證據,跑過來破壞我和Mikey的感情?!

  「這是你母親的病理報告書,我費了不少時間找到的。」星野奈美垂眸,「她在過世前, 一直在涉谷醫院治療。」

  Mikey的母親在他小學時就病逝了, 這時候重提此事, 莫非另有隱情?

  不, 星野奈美不可能這麼好心。

  難道她是想說Mikey的母親是被我家暗害的?等等, 我家好像沒有人當過醫生。

  「你母親原本雖然體弱多病,但不至於有生命的威脅, 可是你父親在她孕期出軌了——」

  「你胡說什麼呢!」我趕緊喝住了星野奈美, 「去去去, 離開我家!」

  這家伙是想逼Mikey黑衝麼?

  「若宮, 聽下去對你有好處。」星野奈美冷聲道,「在知道丈夫出軌後, 這個可憐的女人為了家庭並沒有選擇離婚, 在生下孩子後身體越來越差,後來丈夫和小三也生下了一個私生女……」

  「我叫你閉嘴, 不要說了!」

  我伸手去捂星野奈美的嘴,然而我不是她的對手,被她輕巧地躲過了。

  她輕蔑地笑笑, 像是在說笑話似的談論佐野家的家事。

  「你居然和那個私生女關系還不錯, 你要知道你母親就是被她——」

  「滾!」

  我終於抓住了星野奈美的手, 然後將她一下子推了出去。

  連帶著被我一並扔出去的,還有她遞給Mikey的那疊亂七八糟的資料。

  「人的錯誤會因為死亡而消失嗎?」這是她留下的最後一句話。

  Mikey一向不和女生動手, 因此他只是沉默地站在原地, 死死地攥著拳頭。

  然後我看到一滴血從他的指縫間流出來, 滴在了地上。

  「Mikey,讓你別黑衝,也沒讓你衝自己啊!」

  我趕緊去掰他的拳頭,他盯著地面說:「我老爸他——」

  「你信她的鬼話?」

  「我老爸老媽確實沒離婚,而艾瑪年紀比我小。」

  「……」

  艾瑪和Mikey是同父異母,佐野夫婦也沒離婚的話,那佐野真出軌是實錘了。

  啊這。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我老媽很喜歡我老爸。」Mikey又說道,「以前去探病時,老媽提到老爸時,臉上就會露出很特別的表情。所以我也想成為老爸那樣的人。」

  我從倉庫裡找來創可貼,在他的手掌上貼了兩個。

  「吶,柚子寶,我老媽總說我老爸是個無藥可救的人,你覺得她……原諒他了嗎?」

  「我……不知道啊。」

  如果我是當事人,到死都不會原諒。但我不是當事人,不好亂評價。

  「如果是你,會原諒我嗎?」

  我服了,Mikey大概是氣昏頭了,居然會問出這麼奇葩的問題。

  「寶啊,你趕緊去打游戲吧,就當剛才是個綠頭蒼蠅飛進來了。」

  「柚子,如果是你,」他對這個問題很有執念,固執地抓住了我的手腕,「會選擇原諒我嗎?」

  丈夫在妻子孕期出軌並生了私生女這種事,我當然是選擇——

  「我會剁了你!一刀一刀的。」我莫得感情地說,心裡在琢磨,才不會原諒呢。

  換作我是當事人,甚至會恨屋及烏,連帶著看無辜的艾瑪都不順眼……所以說佐野櫻子真的是位善良的女性。

  「……果然。」Mikey閉上了眼睛,「她其實也沒有從心底原諒老爸。」

  「喂喂,我又不是你老媽,我的話不能當成評斷標准啊。」

  我的安慰沒什麼效果,Mikey又開始變得意志消沉,心不在焉。

  蛋包飯開始剩飯,銅鑼燒也不香了,打游戲屢次失誤,還失眠了。

  我大概知道他在糾結什麼,但我始終無法開口替他母親「原諒」他父親的錯誤。

  我忍不住嘆氣:「萬次郎,都那麼久遠的事了,你何必在意呢?你多想點開心的事吧,比如三途又在計劃報復我了,九井又在給你掙錢了。」

  他動了動耳朵,很輕地「嗯」了一聲。

  半夜,我起來找水喝,Mikey不在旁邊,我倒了一杯水,邊喝邊推開倉庫的門,發現他也不在院子裡。

  主宅房間的燈亮著,我循著亮光走過去,看到Mikey在一間臥室裡翻相冊。

  ——這是他父母以前的房間。

  雖然很多年沒人住了,卻一直保持著原來的樣子。

  牆上是佐野夫婦的結婚照,床頭還擺著盛放有千紙鶴的水晶罐子。

  Mikey坐在地上,抱著膝蓋,目光落在翻開的相冊裡,一張他母親生前留下的照片上。

  照片裡年輕的佐野櫻子溫溫柔柔地笑著,手裡抱著嬰兒時期的胖臉Mikey。

  「……媽媽。」他喃喃道。

  他想得太入神,都沒有發現我過來了。

  我剛要出聲,看到了他眼角的淚花……這是哭了?

  他怎麼這麼容易emo呢?

  我悄悄地退了出去,站在院子裡默然地望著星空。

  這世上最無奈的事就是生離死別,很多問題沒得到答案,就只能自己想通。

  等等,既然花垣武道可以穿越,那Mikey是不是也可以穿越?

  假如Mikey也有穿越大法,不就可以去見他的家人了?

  沒等到天亮,我就聯系了花垣武道,但對方對於穿越的事完全說不清楚,也不贊同讓Mikey穿越。

  我只能另辟蹊徑……日本還有什麼反科學反牛頓的存在呢?

  魔女巧克力!小泉紅子!

  那個能把人控制得喪失理智的巧克力,完全違背科學常理,說不定她還有別的魔法。

  我立刻從大岡紅葉那裡要來了小泉紅子的聯系電話。

  電話打過去,小泉紅子居然還記得我,並誇贊我的寶石與她很般配,我這才想起在「尋找Mikey」的抽獎活動裡,得到終極大獎綠寶石妖精之眼的幸運兒就是她。

  這果然又是魔女的魔法嗎?

  我和小泉紅子約了時間見面,由於櫻庭已經被開除,新人我又用不習慣,便拜托紅葉將她的管家伊織借給我用。

  紅葉和伊織都不想理我。但我手裡有服部平次的一頂棒球帽,提出交換後,紅葉很快上鉤了。

  我帶著Mikey一同去見魔女。

  然而他根本不相信所謂的赤魔法,也堅持認為他對我是源自自己內心的感情與選擇,和巧克力毫無關系。

  ……但跡部大少和赤司大少的情況不好解釋,他們是真的瘋魔過並對此十分後悔的。

  *

  見面的地點是在涉谷的一家咖啡廳。

  小泉紅子是個美人,有著漂亮的紅棕色頭發,手腕上戴著那顆美麗的妖精之眼。

  「這顆寶石我很喜歡,那家伙應該也會很喜歡。」包廂裡,她在和我們聊天時仍然在欣賞那顆寶石,「要求你可以隨便提。」

  她說的那家伙是誰?

  不管了,反正我想做的事只是讓Mikey振作起來。

  「隨便提?」我的貪念上來了,「你可以滿足我的一切願望嗎?」

  「當然。」小泉紅子撫了撫頭發,「女孩子的願望嘛。」

  「那你——」我大著膽子開口,「你可以復活Mikey的爺爺奶奶,爸爸媽媽,哥哥妹妹,哦,順便還有他的同伴場地,一共就這幾個人。」

  小泉紅子:「……」

  Mikey:「……」

  空氣凝滯了,兩人用看傻子的眼神看著我。

  我也意識到這個願望多少有些離譜了。

  「你對赤魔法有誤解。」小泉紅子無奈道,「要是我能復活亡者,每天要有多少人來找我呢?」

  「說的也是……抱歉。」

  「而且使用魔法是要付出代價的,通常是等價交換,比如你要復活那幾個人,就得把你的生命拆給他們。」

  「絕對不可能!」Mikey開口道,「柚子寶,我們回去了。」

  「那有辦法讓Mikey通靈嗎?」我仍然不死心,「在夢裡見面什麼的——唔唔唔」

  嘴巴被Mikey捂住了,他拖著我往外走,卻聽見小泉紅子幽幽地說:「可以哦。」

  Mikey頓住了腳步,而我也趁機掙脫開了他的手。

  「多少費用都沒問題,請務必幫這個忙,小泉紅子大人。」

  ——我不想Mikey再抑郁了。

  ——他雖然大部分時間看上去都很開心,但依然有顆敏感的玻璃心,或許是家人與他之間留有太多遺憾了。生活中的一些細微之處,都能令他沉浸在回憶裡無法自拔。

  求助魔女聽上去天方夜譚,但心理醫生都給他找了,我已經沒有其他辦法了。

  哎,難搞哦。

  ……

  小泉紅子帶我們來到了她的家中。

  不得不說,魔女的家裡就是稀奇古怪,到處都有奇怪的鏡子和水晶球。

  「我會催眠你。」小泉紅子示意Mikey在一張木板上躺下,然後說道,「之後你想見的人,想知道的答案,都會在夢裡出現。」

  Mikey剛吃飽,打了個哈欠就閉上了雙眼。

  他向來有個技能,吃飽後入睡,在小泉紅子還沒有催眠他時,他就睡著了。

  陽光下,Mikey的表情竟然顯得有些憂傷。

  ……難道是得到了不想要的答案嗎?

  「跟我過來。」小泉紅子輕聲叫我。

  「噢。」我摸了摸鼻子,乖乖跟了過去。

  走出客廳,她平靜地說:「我剛才是騙他的,他不會在夢裡見到他想見的人。」

  「喂!魔女怎麼能騙人?你的職業操守呢?」

  「但也不是毫無辦法。」小泉紅子又說,「有一種寫給亡者的信紙,寫在上面,第二天就會收到來自對方的回復。」

  「誒?那不是全職獵人裡的虛擬物品嗎?」

  「是真實存在的,我這裡剛好有。」小泉紅子低下眼眸,「但是魔法終究會消失的。」

  「什麼意思?」

  「任何魔法都有時效性,我的魔法最多只能維持一個月,正如紅葉先前給你的赤魔法巧克力,到了第三十一天就會消失。」

  「是從創造出開始算嗎?」

  「對。」

  難怪Mikey覺得自己沒有受到魔法控制,因為他吃下巧克力的時間剛好是在第三十天,到了第二天就消失了。

  他把自己反常的行為全部歸咎於酒後失態。

  糟了,那我誤以為他還迷戀我的種種行為豈不是……

  【Mikey沒有我果然不行。】

  【你愛我,我愛你,我和Mikey甜蜜蜜。】

  【難道我不是Mikey最愛的仙女嗎?】

  我捂住了臉,臉紅得發燙,但眼下可沒時間羞恥。

  「那信件到第三十一天就收不到回復了嗎?原先的內容也會消失?」

  我猶豫著到時候要不要給Mikey復印下來留念。但一個月的時間也太趕了。

  他漫長的未來,如果能不斷收到來自家人的回復,相信一定能重新振作起來。

  「有沒有辦法可以維持魔法呢?」

  「有。」小泉紅子抽出一張紙,「就看你願不願意付出代價了。維持魔法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不會影響我的壽命吧?」我小心翼翼地問。

  「不會。」她很肯定地說。

  「不會要我一條胳膊或者一條腿什麼的吧?」我開始腦補電影裡看過的場景,「我的大腦、青春、家產,我一個都不想兌出去。」

  小泉紅子不想聽我逼逼叨叨,直接說出了答案:「眼淚。」

  「哈?」這也不是說哭就能哭的吧,我聳了聳肩,「那我現在找個洋蔥,哭點給你?」

  「赤魔法沾上眼淚就會失效,所以你一輩子都不能再哭了。」小泉紅子忽然變得嚴肅,「但是眼淚是人類表達情感的一種方式,少了它,你會留下無法彌補的後遺症。」

  「多大點事,不哭就不哭吧,我本來就不愛哭。」我算了一下,我好像從小到大就沒怎麼哭過,最近哭得比較多,似乎都和Mikey有關。

  以後要是遇上傷心事,我就垂著嘴角表達傷感吧。只要不是在哈哈大笑顯得與場合格格不入,其他的我想不到什麼後遺症。

  「我同意交換。」

  用一生的眼淚,交換信紙一生的效果。

  我胃口極大,小泉紅子家有多少信紙,我就讓伊織搬了多少,估算一下,足夠Mikey寫到八十歲了。

  等到成為一個小老頭時,大概也已經擁有了一顆堅強的心了。

  「珍惜時間。」小泉紅子最後拍了拍我的肩膀,語氣竟聽出了悵然的意味。

  第一張信紙是我寫的,目的也是為了測驗赤魔法,防止Mikey空歡喜一場。

  收件人是Mikey的大哥佐野真一郎。

  我寫了密密麻麻一張紙,把我和Mikey相遇的過程,Mikey的近況,以及會保護Mikey的決心,全部寫在了上面,然後塞在枕頭下面。

  第二天早晨,我剛醒來,就迫不及待地翻開了信紙。

  信紙的背面,出現了兩行龍飛鳳舞的字跡。

  【哈哈哈,看來我當年拉郎配拉對了,芙柚子,我那個不省心的弟弟就交給你了哦。】

  落款是【佐野真一郎】。

  「Mikey,快醒醒,你看這是什麼?」我把Mikey推醒了。

  他瞪圓了眼睛,呆呆地說:「這是大哥的字誒?」

  「太好了,赤魔法成功了!」

  我趕緊把小泉紅子給的信紙全部拿給他,並告訴了他使用方式。

  於是一整天,Mikey都坐在書桌前寫信,時不時還會哼上兩句歌。

  ……只是很奇怪,我為什麼有一種難過的感覺。

  我好像失去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第71章

  「柚子寶, 你看你看,他們給我回信了!」

  早晨六點,我就被Mikey給鬧醒了。

  他拿著一疊信紙翻看著,興奮的像個小孩。

  「這封是老爸的, 這封是老媽的, 這封是大哥的……」

  昨天他花了整整一天的時間, 給他過世的家人以及同伴場地圭介各寫了一封信。

  真一郎和艾瑪的字跡他估計還認得, 但他父母去世時, 他的年紀還是個位數,怎麼判斷是父母所寫的呢?

  「老媽叫我讓著你, 可惡, 我一直讓著你的, 鯛魚燒都是讓你先挑!」Mikey假裝不滿, 嘴角卻掩飾不住地揚起。

  我不禁好奇:「你跟你媽媽提到我了?」

  「笨蛋,我總要把你介紹給他們認識吧。」Mikey屈指在我的額頭上彈了一下, 「他們都接受你啦!而且要你下次也寫信給他們。」

  「好。」

  ——看來他會期待以後的每一個清晨。

  「喲吼, 場地這個家伙,還是寫了很多錯別字。」Mikey笑著指給我看, 「我告訴他我追到他喜歡的女生了,把他氣壞了哈哈!」

  「你可真夠損的。」

  「艾瑪讓我幫她看著堅仔,晚上我要告訴她堅仔也過得很好, 再給她買一只小熊。」Mikey已經想到了今天要寫的內容, 「魔女有沒有辦法把禮物寄給她呢?」

  「太貪心了吧, 能交流已經很不錯了。」我輕聲嘆氣,「那你要不要分一些信紙給Draken?他應該很想念艾瑪。」

  龍宮寺堅和佐野艾瑪互相暗戀, 最終卻沒有向對方表明心意, 這成了龍宮寺堅一生的遺憾。

  「還有千冬, 他和場地也有話說吧。」

  仔細想想,留下遺憾的人真的很多。

  「鶴蝶君你要不要給點,他估計也想他的王。以及寺野南,他還欠他養父一個道歉——」

  「停!」Mikey不滿地噘起嘴,「這樣分下去要分光了!都是我的東西!」

  我能理解他的心情。

  畢竟信紙寫一張就少一張。

  「但是Mikey,大家跟你一樣,都在思念另一個世界的人。」

  Mikey想了想,說:「可以給堅仔和千冬一點,其他人想都別想。」

  「……嗯,你自己決定就好。」

  他歪了歪頭:「都叫那麼多人知道了,魔法還能有效嘛。」

  「能。」我很肯定地說,「一定能的。」

  因為這是我和魔女交換的條件。

  說來也奇怪,從昨天回來開始,我沒有任何身體不適,卻覺得心裡隱約有種失落之感。

  明明我是賺的,我簡直賺翻了。

  我從沒見過如此開心的Mikey,他臉上的笑容,比我們解開誤會確定關系那天都燦爛。

  他終於將自己和失去的家人重新連接起來了。

  ……太好了,Mikey。

  「柚子寶。」Mikey學非洲刺蝟在床上翻了個滾,眨巴著眼睛,大聲宣布道,「你忘記一件事啦!」

  「什麼?」我茫然地看著他。

  他指了指自己的臉:「這裡~」

  尾音拖得長長的。

  他在等著一個早安吻。

  「沒刷牙就別親了,我先去做早餐。」我拍拍他的肩膀,「你再繼續看一會兒信吧。」

  「你還嫌棄我。」他突然湊過來,在我的臉上親了一下,「說好的誰也不准嫌棄誰呢。」

  「……看信吧。」

  「噢。」

  他倒回床上,繼續翻看手裡的回信。

  早餐我做了兩份雞蛋火腿三明治,倒了兩杯牛奶。Mikey是捧著信磨磨蹭蹭地來吃飯的。

  簡單的幾封回信,他反反復復看了一上午,期間主動收拾了房間,給兩只刺蝟切了水果,還把兩輛機車都推出來清洗了一遍。

  「柚子寶,下午我們去海邊玩吧。」他美滋滋地說。

  「不去。」我拒絕了。

  「為什麼?」Mikey皺了皺鼻子,「夏天很適合游泳啊,而且我也想給你看看我的泳技。」

  「我要看書。」

  我抱出了厚厚的筆記和書本,但看Mikey興致勃勃的樣子,提議道:「你和三途九井他們一起去吧,隊伍也應該做做團建。」

  Mikey垮下了臉:「我才不和他們一起去。」

  「那和Draken花垣他們一起?」

  不找關東萬字會,就找東京萬字會。

  「我想和你一起去,機車我都洗干淨了。」

  他的確很期待,但是我也很忙。

  「Mikey,我的生活裡不止是玩,還有學習。」我翻開筆記,下定決心今天不去海邊,「去找你的同伴玩吧。」

  「那我不去了吧。」Mikey想了想說,「我在家陪你。」

  「不用。」我淡聲說道,「我不會寫的題目,你也幫不上忙。」

  「這樣說太傷人了吧,我可以陪你聊天吃零食啊。」Mikey嘀咕道,「算了,我自己也有信要寫。」

  *

  安靜的午後,我伏案看書,將各科目要復習的內容整理了一遍。

  由於校園暴力的影響,我暫時不打算回冰帝上學了,但為了提高效率,我准備請一位家教。

  我偏過頭去,看到坐在桌子另一邊的Mikey,已經趴在桌上呼呼大睡了。

  空調是對著他吹的,我怕他感冒,於是起身給他披了一條毯子。

  「我是無敵的Mikey大人噢……」

  他在睡夢裡嘰咕著,金發散開了,遮住了他的上半張臉,只露出瘦削的下巴。

  我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心裡開始泛起疑惑。

  ……我和他認識還不到三個月,居然就確定戀愛關系並住進了他家裡,還見過了家長。

  ……似乎有點草率了。

  ……我是這樣的性格嗎?

  我回憶起我和Mikey相識以來的種種經歷,因為魔女巧克力結緣,然後收留了他,他隱瞞了他的關東卍會總長身份,後來又告訴我了,然後我們就戀愛了。

  再之後,他送我上學,參與了我們班的話劇演出,被人揭穿了總長身份,我遭遇到了校園暴力,再之後,我就帶他見了家長。

  除了遇到過校園暴力之外,沒發生什麼特別的事。

  那麼我為什麼會喜歡Mikey呢?

  他長得帥?他性格可愛?他很會打架?

  我伸出手,想觸碰他的臉頰,但在指尖距離他的皮膚還有一公分的時候,我收回了手。

  ——我喜歡Mikey,這是毋庸置疑的。

  而且我們的戀愛得到了若宮家的承認,他也與家人聯系上了,解開了最大的心結,那麼接下來,我們會幸福的吧。

  只是,我好像沒有想像中的開心,和澆花喂魚一樣,是平平淡淡的事。

  我正在發呆,手機裡收到了一封郵件,點開來,是櫻庭的姐姐凌美醫生發來的,她提醒我晚上該帶Mikey去她那裡做心理治療了。

  對哦,Mikey有黑色衝動,雖然我沒有親眼見過,但聽說這是心理上的問題。

  心理治療一次是兩小時,時間安排的有點緊。因此我沒做晚飯,叫了壽司外送,順便給Mikey叫了一份鯛魚燒。

  「柚子寶,分你一半。」他將鯛魚燒掰成了兩半,很自然地遞過來一塊。

  我沒接。

  「你自己吃吧,我不太想吃甜食。」

  「誒?柚子寶今天不舒服嗎?」Mikey放下鯛魚燒,用手背碰了碰我的額頭。

  「沒有不舒服,我只是不想吃這個。」我分好壽司後說,「好了,快點吃飯吧,等會兒還要去凌美姐那裡。」

  「可不可以不去?」Mikey試探地問,「我覺得我已經好多了。」

  「不可以。」我望著他的眼睛,認真地說,「你覺得你好多了,只是暫時的,但心理治療是不能斷的——」

  「喂,柚子寶。」

  Mikey打斷了我的話,面上露出輕微的不耐,「我就是跟你開玩笑而已。」

  「哈?」

  他垂眸:「你就不知道哄哄我嘛。」

  ——原來他不是放棄治療,他只是想要被哄。

  哄他?

  以前我是怎麼哄他的——買零食,誇他乖,還有親吻他。

  「好好治療,我給你買限量款蛋糕。」

  Mikey不為所動,冷哼了一聲。

  買零食這招行不通了。

  「聽話,Mikey是個乖孩子。」

  「你在敷衍我!」

  誇他乖這招也失效了。

  只剩最後一個了。

  我捧起他的臉,他也預感到了我要做的事,十分配合地揚起了臉。他是坐著的,而我是站著的,這個姿勢極其適合接吻。

  Mikey閉上了眼睛,我卻猶豫了。

  ……會不會太輕浮了?

  動不動就親什麼的。

  由於我遲遲沒有動作,Mikey睜開了雙眼,黑眸裡映出我糾結的表情。

  「我是不是做錯什麼了?」他輕聲說。

  我搖了搖頭。

  「你告訴我,我覺得合理會改正的。」Mikey重復了一遍,「我是不是做錯什麼了,芙柚子?」

  「別誤會,你沒有做錯什麼。」

  「那你都不親我了!」

  望著他從撒嬌逐漸變成撒潑的趨勢,我趕緊親了他一下。

  這是蜻蜓點水般的一個吻,很含蓄也很柔和。

  「就這?」

  Mikey突然生氣了,按住了我的頭。

  他沉迷於深吻,所有的委屈和不滿都寫在他的眼睛裡。

  我差點沒喘上氣,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順氣。

  「是不是我這兩天都在和我老媽他們寫信,沒有顧及你?」Mikey又陷入了自我懷疑中。

  我擺擺手:「不是。」

  「你等著,我給你看!」他轉頭去抽屜裡找他今天寫的信,然後拿到了我的面前,「我有寫到柚子寶的!每一封我都寫了!」

  信紙上,Mikey的字每個都圓滾滾的,像極了短手短腳的非洲刺蝟。

  他在每一張紙上都寫到了我。

  在寫給他母親佐野櫻子的那封信上,最後一句話是——

  【媽媽,我想和柚子寶結婚,以後我們就是真正的家人了。】

  作者有話說:

  失去眼淚,也會失去有關流淚時的記憶。

  這次換Mikey努力了。


第72章

  看完全部的信件, 我又仔細地疊好,說道:「謝謝你,Mikey。」

  「……」

  Mikey不笑了,也不鬧了。

  他抿了抿嘴唇, 明顯有話要說。我也不急, 等了半天, 聽到他問出一句:「你為什麼不說你也想和我結婚?」

  啊這。

  萬萬沒想到, 他在意結婚的事。

  可我們僅僅十八歲, 一個沒有完成學業,另一個沒有確定未來的事業。

  雖然日本的法律規定女性年滿十六周歲, 男性年滿十八周歲, 在監護人的同意下, 可以遞交婚姻屆, 但這種情況並不多見。

  大多數人都會在完成學業、工作穩定後,再考慮結婚生子。

  「我很想和柚子寶結婚。」Mikey望著我的眼睛說。

  「……我們現在還是小孩子。」我委婉地拒絕道, 「這件事以後再說吧。」

  未來有太多不確定的因素了。

  「以前的柚子寶絕對會說, 好啊。」

  心被一觸。

  我的確說過。

  在Mikey脆弱地渴求家庭的溫暖時,我曾想通過結婚的方式給他一個家, 並且不止一次。

  但現在他和家人續上了聯系,我不禁開始審視自己當時的心情——是出於何種情況向Mikey求婚的。

  愛情?保護欲?或者是一時衝動?

  我也不知道。

  「Mikey……」我用手撩起他額前的碎發,「先去治療好嗎?」

  「不好!」他仍然氣鼓鼓的。

  我凝視了他片刻, 然後拿起了手機:「那我跟凌美說取消預約。」

  按下撥號鍵, 手被Mikey按住了, 電話剛響了一秒鐘,我還沒聽到凌美的聲音時, 就被掛斷了。

  「我又沒說不去。」

  他徹底平靜了下來。

  這種平靜一直保持到了我們出發前。

  家裡有兩輛機車, 我本想一人一輛開過去, 但查看時卻發現鷹丸沒油了。

  ——我昨天才加滿了油。

  我看向了Mikey,他心虛Hela地別過臉:「夏天油會蒸發吧。」

  我直接默認這件事是他做的。

  「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還是喜歡和柚子寶騎一輛車。」

  「夏天太熱了。」

  「不知道我到底哪裡做的不好,惹你不高興了,你又不說……我把地板擦了,垃圾分類了,你還是只奔鷹丸,你不想坐我的車了嗎?」

  Mikey將臉轉了過來,表情十分委屈。

  「早知道就不把鷹丸送給你了!」

  「笨蛋……我說過了,是因為天氣太熱。」

  但看Mikey這副模樣,我也意識到自己似乎不太對勁。

  以前我總是粘著Mikey,恨不得二十四小時不分開,現在卻與他有意無意地保持距離了。

  七年之癢……?等等,這認識都沒到七個月。

  而且我也沒有變心愛上別人。

  絕對是天氣太熱,導致我有些心不在焉吧。

  「敗給你了,開一輛車吧。」

  最終是我讓步了。

  我主動坐到了機車的前座,Mikey的臉色這才由陰轉晴,足以掛油壺的嘴角也慢慢順平。

  坐前座完全沒有後座舒服,因為兩人身高相同,我必須要彎著腰才能不阻擋Mikey的視線。

  「柚子寶,你不准冷落我。」他將下巴擱在我的肩上咕噥道。

  「知道啦,大哥你看著點路開啊!」

  「什麼?Mikey大人的車技你也敢懷疑嗎?」

  我們像往常那樣一路吵吵鬧鬧地到了目的地,距離上次來這裡剛過了一星期。

  寺野南看上去比以前更鹹魚了,竟然躺在沙發上看雜志,而凌美的兒子艾蘭蒂斯坐在前者的肚子上,研究他硬邦邦的腹肌。

  突然,寺野南叫了起來:「臥槽,小鬼你把什麼東西擠到我肚臍裡了?」

  Mikey哈哈大笑:「是他的大鼻涕。」

  艾蘭蒂斯咯咯直笑,朝Mikey伸出了雙手:「抱!」

  Mikey一向很招小孩子的喜歡,他本人也充滿孩子氣,假裝嫌棄地說:「我才不抱鼻涕星人,讓你的男媽媽幫你先把鼻涕先擦干淨吧。」

  艾蘭蒂斯疑惑地看向寺野南:「男媽媽?」

  正拿了手帕去擦他鼻涕的某人:「你想打架嗎,Mikey?」

  Mikey嗤笑了一聲,反問道:「你打得過我麼?」

  或許是因為他的眼神充滿挑釁,寺野南的好勝心一下子就被激發出來了。

  「不打一場怎麼知道!」

  「打就打,隨時奉陪。」

  兩人之間的大戰一觸即發,然而三秒後——

  凌美:「南,你今天晚飯還沒做,髒衣服也沒洗,打算偷懶到什麼時候?」

  我:「Mikey,你是來這裡打架的,還是來治療的?」

  寺野南和Mikey同時停了下來。

  「麻煩死了。」寺野南拎起艾蘭蒂斯,往浴室的方向走去,「我先去給小鬼洗鼻涕。」

  Mikey抓了抓頭發:「柚子寶,我沒想和他打架。」說完還不忘補上一句:「畢竟他是不可能打過我的。」

  無敵的Mikey,從小學至今毫無敗績,但我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會打架並不一定是優勢。」

  我給Mikey澆了一盆冷水,澆的他整個人都愣住了。

  「你十八歲了,不是八歲。如果你以後不從事和打架有關的工作,那會打架就不算是優勢。」

  當然沒有什麼合法工作是打架的,比較接近搏鬥性質又最適合Mikey的,是職業空手道選手。

  我第一次在分析Mikey的未來時如此冷靜又客觀,我甚至連他未必能拿到冠軍的話都說了出來。

  換作在以前,我絕對是吹他一通彩虹屁。

  Mikey向來不愛聽打擊他的話,放在以前早就翻臉鬧了,但今天他居然忍了下來。

  「我不想當什麼職業空手道選手。」他不情願地吐槽道,「那樣還是給別人打工。」

  不願意給別人打工的Mikey,難道想自己當老板?

  「那你已經想好以後要做的事了嗎?」

  「當然!」Mikey用力地點了點頭,「我想當老板,賺很多錢。」

  ……總覺得賺錢和Mikey沒什麼關系。

  「不是我打擊你,創業當老板可不容易,會很辛苦還要承擔風險。」我想了想,又問道,「你吃穿用度都不追求品牌,消費不高,為什麼想賺很多錢呢?」

  Mikey認真地說:「因為我不想柚子寶以後降低生活質量,所以打算多賺錢。」

  噫,居然是為了我?

  「你忘了我家是若宮財團嗎?」

  「沒忘,但萬一哪天你家破產呢?」Mikey嚴肅地說,「到時候你再想買包和項鏈怎麼辦?」

  「……」我有點無語,又有點感動。

  但感動還是多一點,畢竟Mikey已經確定了未來的方向。

  「和二代東京萬字會下個月的約架結束後,不管結果如何,我都會解散關東萬會,然後組建新的團隊,這次不是暴走族了,是做老板賺錢的~」Mikey朝我比出一個耶的手勢,「盡量合法哦。」

  暴走族的隊伍其實也賺錢,就是大部分的生意都有問題,不經查,比如九井在遭到我的報復後,被查得險些坐牢。

  在進去心理咨詢室關門之前,Mikey回過頭,握住了拳頭,黑眸變得晶亮晶亮的,「柚子寶,我一定會讓你幸福的!」

  我笑著說:「好啊。」

  「我一定會讓你幸福的~」旁邊擦著地板的寺野南陰陽怪氣地模仿道。

  他正在一邊擦地板,一邊抱小孩,洗衣機裡轟轟作響,是他剛塞進去的髒衣服,廚房的台面上是他剛取出來解凍的牛肉,整個房子都被他收拾的很干淨。

  最專業的家政見了他都得遞根煙。

  「寺野,你覺得你現在幸福嗎?」沒有由來的,我問出了這個問題。

  「廢話,肯定不幸福啊。」寺野南抱怨道,「跟個保姆似的,要照顧大的,要照顧小的。那老太婆又不給我發工資。」

  凌美的治療費很高,寺野南無力償還,她便讓他用勞動來支付。

  「別忘了你還欠我一大筆錢。」我提醒道,「我可不接受你用洗衣做飯來賠償。」

  「嘁,坐好了。」寺野南將艾蘭蒂斯放到沙發上,往他嘴裡塞了根棒棒糖,轉身進了廚房,開始准備晚餐。

  「我爸爸給凌美姐介紹了相親對像。」

  聽到我帶來的消息,寺野南握著刀具的手一頓,一排青椒瞬間全被削去了蒂部。

  「老太婆也會有人要啊。」他笑著問,「是哪個倒霉蛋,要當接盤俠了?」

  「是凌美姐以前的青梅竹馬,他們談過戀愛,後來因為凌美姐出國分開了,他一直在等凌美姐回來,畢業於京都大學,現在是一家玩具公司的社長。」

  毫無瑕疵的履歷,體面優渥的工作,這些都是寺野南不具備的條件。

  寺野南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

  久到我等了半天,才聽到他自言自語:「晚上是做香腸披薩還是牛肉披薩呢?」

  「算了,做牛肉的吧,但和牛肉漢堡又有點重了。」他搖搖頭,又對我說道,「老太婆的相親對像,就算是你老子,都跟我毫無關系。我才二十歲,憑什麼和生過孩子的女人綁定,替別人養兒子?少做夢了。」

  這次他罵起人來,一點氣勢也沒有。

  公寓不是打架的場合,他面對的也只有我和艾蘭蒂斯,他只得把怒火發泄到剁牛肉碎上。

  ……要是凌美真的在意初戀,哪輪得到我父親去撮合,早就重歸於好了。

  ……要是凌美不在意寺野南,哪輪得到他來帶艾蘭蒂斯,這家伙可是有黑色衝動的危險人物。

  凌美也從來沒有和自己的病人共同生活的經歷。

  沒人知道她怎麼想,但我總覺得她很在意寺野南。

  「艾蘭蒂斯,你喜歡寺野嗎?」

  「喜歡!」小家伙拍了拍手,「男媽媽!」

  「那你要和他好好相處。」

  「好呀,艾蘭蒂斯會把好吃的分給男媽媽!」

  Mikey的治療結束後,凌美邀請我去樓下買杯咖啡,留下Mikey和寺野南照顧艾蘭蒂斯。

  我知道她有話跟我說。

  「南小時候就見過我了。」

  「誒?」

  出乎我的意料,凌美竟然主動提起以前。

  她點了一根煙。

  「那時候我父母過世,我不想撫養體弱多病的弟弟,把他扔在了若宮家的門口,變賣家裡所有的遺產,帶著一大筆錢出國賭錢,結果輸光了,困在巴西連機票錢都買不起。」

  我驚了。

  沒想到向來光鮮優雅的凌美,竟然有這樣不堪的過去。

  「我很糟糕吧,所以我弟弟從來不親近我,在他心裡,收留他的若宮家才是他的家,只有若宮家的人,才是他的家人。而我在巴西流落到貧民窟時,走投無路,遇到了不到五歲的寺野南。」

  寺野南從小在貧民窟長大,深知那裡的危險,自己也沒什麼錢,本來不想多管閑事,但他禁不住一個女生的請求,將她帶回了家裡。

  「南是個沉默寡言的孩子,我在那裡住了一個星期,他從不和我講話,每天不是出門撿東西,就是在家裡彈那架破舊的鋼琴,我教他彈了一首曲子,他開始逐漸和我說話,還把摘來的野果子分給我吃。」

  「這樣啊。」

  「當地的□□首領中意他的母親,在給她送來買藥的錢後,我趁著他們母子不注意,偷了那筆錢,順利地買了機票回到了日本,偶然得到了別人的幫助,重回校園繼續讀書,從此再也沒有落入那樣的困境,算是一路開掛的人生吧,真不錯啊。」

  我心情十分復雜,憋了半天,盡量讓自己不罵人:「如果是真的,你也太壞了。」

  凌美微微一笑,吐出一個煙圈:「所以我才討厭自己。」

  「那寺野他知道你是那個小偷嗎?」

  「應該不知道吧,知道的話要鬧了。他現在變得不相信人,更願意相信自己的拳頭。我得糾正我當年犯下的錯誤。」凌美把買好的咖啡遞給我,袋子裡還有一份小點心,「這是給Mikey的獎勵,他今天表現的不錯,主動說了很多話,我想他會恢復得比預計的更快。」

  「謝謝凌美姐。」

  「不客氣,應該是我說聲謝謝,是我賺了你很多錢。」凌美調皮地眨眨眼睛,「Mikey是變好了,倒是你,怎麼好像心事重重?莫非若宮家又讓你和Mikey分開了嗎?」

  「沒有。」

  家裡暫時已經不干涉我和Mikey了,而Mikey也開始變得活潑開朗了,和家人有了聯系,還立下了當老板的理想,所有的一切都在朝著美好的方向發展。

  有問題的是我。

  「凌美姐,你從心理醫生的角度分析一下,」我忍不住問道,「我到底是出於吊橋效應,拯救心態,還是真的喜歡Mikey?」

  作者有話說:

  星期三在外面的時間太久了,然後中暑了,最後不流汗又不覺得熱了,把我嚇壞了,這兩天在休息就沒碼字。大家出門一定要防暑降溫啊。

  白麥if線可能會寫,我突然覺得那個線也挺吸引我的。


第73章

  凌美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反而問道:「為什麼會產生這樣的疑惑呢?」

  我把這段時間自己對Mikey的態度變化告訴了她。

  「若宮家沒有為難你們,而你也沒有喜歡上別的男生,移情別戀這一點可以排除。Mikey沒有毀容,沒有犯錯, 他不是過錯方。」凌美分析道, 「你是不是最近備考太累了?」

  「……還行。」

  我知道備考壓力不是主要原因, 但我現在寧願學習也不想和Mikey一起出去玩。

  「缺乏激情。」凌美說, 「可能你以前和Mikey總是做一些刺激的事, 現在生活過於平淡,讓你覺得乏味了。」

  「刺激的事?」

  我腦中閃過一系列令人臉紅心跳的事。

  凌美給了我一個秒懂的眼神:「去吧, 柚子寶, 拿出真本事~」

  「別…別亂說!」

  「Mikey是個好男人, 你可要珍惜他哦。」

  我不甘示弱地回應道:「寺野也是個好男人, 你要珍惜他哦。」

  「傻瓜,心理醫生是不能與自己的病人談戀愛的, 這是最基本的職業道德。」凌美伸手用力揉了揉我的頭發, 將它揉得亂七八糟,「況且我們的開局太差了, 又有年齡差。不像你和Mikey,從相遇到現在,都是奔向美好的一面。」

  感情是最復雜的事, 尤其是別人的感情, 我便沒有再講下去。

  「不過無論如何, 芙柚子你要記住一點。」凌美頓了一下,認真地說道, 「永遠不要委屈自己。」

  「嗯。」

  經過專業人士的初步診斷, 我和Mikey之間的情感變淡, 是因為缺乏激情。

  ——要做一些激情的事。

  當晚,我雖然很不好意思,但還是和Mikey一起泡了澡。

  「柚子寶,你臉好燙,很熱嗎?要不要我把水溫調低點?」

  相較於神情淡定的Mikey,我實在太遜了。

  我盯著他細白的脖頸,心一橫,剛要撲過去做不軌的事,頭突然被按住了。

  接著是冰涼的洗發露擠到了我的頭發上。

  Mikey細長的手指穿過我的發間,輕輕地揉搓了起來。

  「看你好像很累了,我幫你洗吧。」

  「……謝謝。」

  整個過程中,我們都沒再說話。

  洗完澡,Mikey還很體貼地幫我吹干了頭發。作為回禮,我也幫他吹了頭發。

  臨睡前,一人喝了一杯香草牛奶,然後刷牙,關燈躺下。

  Mikey將寫好的一疊信放在了枕頭底下,又在我的臉頰上親了一下。

  「晚安,柚子寶。」

  就這?

  刺激的事呢?

  我等了十分鐘,周圍逐漸能看清了,也沒等到Mikey有下一步動作,耳邊反而傳來了他均勻的呼吸聲。

  我一把將毯子掀掉,然後爬了起來。

  從上方俯視Mikey時,沒從他臉上看到任何慌張害怕的表情。

  他只是有點疑惑:「你不困嗎?」

  我的手指下移,搭在了他的短褲邊上。

  之間我們都是不穿衣服睡覺的,但是自從我的心態發生變化後,穿上了睡裙,Mikey也默默地穿回了短褲。

  「Mikey,我想對你做一些事。」

  我的心怦怦直跳,雖然這根本不是第一次脫Mikey的衣服。

  「柚子寶想對我做什麼都可以。」

  Mikey乖順地躺著,黑眸在黑夜裡閃出潤澤的亮光。

  像一只眼神中流露出期待的小鹿。

  但我的手沒能繼續回應那份期待。

  「抱歉,Mikey。」

  我捂住了臉,心裡十分難過。

  比起刺激,我覺得更多的是勉強。

  「我的身材沒有變差吧,腹肌還在啊。」Mikey悶悶地說。

  「不是你的問題!」我趕忙解釋道,「是我的問題……對不起,這些天我對你態度不好。」

  「沒關系。」Mikey坐了起來,抱住了我,輕聲說,「柚子寶不想對我做什麼也可以。」

  他拍拍我的後背,我的情緒逐漸穩定了下來。

  Mikey向來敏感多疑,需要安慰,這次卻是他在安慰我。

  「雖然你十八歲就性.冷淡有點少見,但是我們不可以放棄治療。」

  「哈?」

  我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他摸摸我的頭:「柚子寶不怕,你還年輕,肯定能治好。」

  「我沒有這個病!」

  Mikey同情地看著我,敷衍地附和道:「嗯,沒有病沒有病。」

  「我真的沒病!」

  為了證明我沒病,我扯下了Mikey的短褲。

  ——凌美建議我去做刺激的事。

  「Mikey,你嘗試過在車上完成四十八手嗎?」

  這顯然觸到了Mikey的知識盲區。

  我拖起他不由分說往門外走去。

  「等等,柚子寶——」Mikey發出了靈魂質問,「我們這裡沒有車啊。」

  一般的車X都是在汽車上,而佐野家只有兩輛機車。

  我腦補了一下在機車上的畫面,覺得不行。

  「你要是想嘗試,機車也挺刺激。」Mikey吸了吸鼻子說,「大哥不會介意……的吧。」

  這句話點醒了我,巴布是佐野真一郎的遺物,不能褻瀆,而鷹丸又太小只。

  ……從來沒拿出過刻苦鑽研的精神在這種事上。

  「柚子寶,你還想玩嗎?」Mikey在鷹丸上坐了下來,「我都會陪你的。」

  夜風吹起他的金色發絲,他用一種沒有欲.望的溫柔的眼神注視著我,月光在他的肌膚染上一層夢幻的光澤,他整個人干淨得像是一場雪。

  我沉默地站著,毫無疑問,我喜歡面前的青年。

  但我似乎對他又沒有那麼深的感情了。

  那種在他離開後不顧一切也要找到他的心情,再也沒有過了。

  「抱歉,Mikey。」

  「今晚你都說第三次了,可有什麼好道歉的呢?」Mikey沒介意,拍拍旁邊的位置,「來坐吧,柚子寶。」

  我猶豫了一下,坐了過去。

  鷹丸很小,並排坐在上面兩人就不能動了。

  「我是柚子寶可以信任的人吧。」Mikey問我。

  我點了點頭:「當然。」

  全世界除了櫻庭,我最信任的就是Mikey。

  「那你心裡有什麼想法,都可以告訴我,就像我之前告訴你一樣。」Mikey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性.冷淡也沒關系,不用不好意思,對外我還是會宣稱X生活順利的。」

  嗯?

  對外?

  「這種事你要對外宣稱什麼?!」

  真是正經不過三秒鐘,我在他的屁股上狠狠拍了一下。

  「我就是舉個例子啊。」

  轟——

  鷹丸終於被我們弄翻了。

  Mikey和我誰也沒將它扶起來,而是繼續坐在上面看著星星。

  「柚子寶,跟我說說吧。」Mikey又開始了他的耐心攻勢,「不要一個人憋在心裡。」

  我張了張嘴,無論如何也沒有勇氣說出「我好像並沒那麼喜歡你」的渣女語錄。

  Mikey忽然皺了皺眉。

  「你不會在外面有人了吧?」

  「……」

  我的沉默被Mikey理解成了默認,他立刻氣呼呼地站了起來:「我可以原諒你,但我要宰了他!是哪個?灰谷蘭?灰谷龍膽?還是九井一?」

  「不是,」我扶額,「沒有人,我整天都和你待在一起的啊。」

  Mikey滿臉的憤怒瞬間變成了燦爛的笑容。

  「我就知道柚子寶不可能喜歡上別的男人。」

  ——原來他剛才是裝的。

  「我的問題是,Mikey,我雖然沒有變心,但是我好像沒那麼喜歡你了——」

  完了完了。

  Mikey躺在地上了。

  「不可能。」他氣惱地說,「像我這麼好的男人,打著激光都難找。」

  雖然有點慘,但我還是決定說真話。

  「是真的,對你好像就是失去了……激情。」

  這話聽著怎麼有點渣,像是那種得到了就失去追逐興趣的海王。

  「抱歉,Mikey,我沒有欺騙你感情的意思……」

  「別再道歉了!」Mikey吼了一聲,將自己團成了一團,「……柚子寶才不會欺騙我的感情。」

  我不知道要怎麼哄他,也挺怕他氣到心灰意冷。

  「你沒有喜歡上別人,只是沒那麼喜歡我了。」他忽然說,「那我還是最具有優勢的。」

  「Mikey……」

  「不就是回到原點嘛,反正我們只認識了三個月啊。」Mikey自我說服成功了,又從地上坐了起來,「這次就由我來追柚子寶吧。」

  *

  第二天醒來時,房間裡只有我一個人。

  Mikey的毯子疊得整整齊齊地放在旁邊,他還替我挑好了衣服。

  我穿上衣服來到廚房,看到桌上也擺好了簡單的早餐——Mikey拿手的煎蛋,兩片吐司和奶酪,以及一張紙條。

  紙條上留了一個地址,柚子公園。

  ——我和Mikey初次見面的地方。

  我這才意識到他給我挑的衣服就是我那天穿的那身裙子。

  莫非他想在那裡從頭再來一次嗎?

  鷹丸加滿了油,機身也擦干淨了,這些明顯是Mikey一大早起來做的,他是真的在履行自己的承諾。

  我騎著機車,慢慢地開往目的地。

  一路上我想了很多事,既困惑於自己的變化,又困惑於Mikey的變化。

  Mikey是在變好了,即使我說沒那麼喜歡他了,也沒有真正打擊到他,他沒有像以前那樣稍微有個風吹草動,人就玻璃心地跑路了。

  這次他說他會來追我。

  他不會再逃避了。

  到了目的地,我停下鷹丸,走了進去。

  隔得很遠,我就看到小路盡頭的長椅上,坐著一個白色的身影,金色的發絲潦草地搭在肩上。

  聽到我的腳步聲,他轉過頭來。

  青年叼著巧克力,視線與我剛好相觸。

  他有一雙黑曜石般美麗的眼睛,熠熠閃光。

  作者有話說:

  解除魔法收回眼淚的方法就是燒掉那些信紙,甘蔗沒有兩頭甜,意味著要在過去和未來裡選擇一個。


第74章

  我看向了Mikey手裡的巧克力盒, 而他則朝我揮了揮手:「嗨。」

  ——上次在同個地方,是我先向他打招呼的。

  Mikey微笑著問我:「要不要來一塊巧克力?」

  巧克力被太陽曬得微微融化,在他的唇角和手指上都留下了淡淡的印漬。

  我自然不能辜負他的好意,便伸手拿了一顆。

  柔軟的巧克力很快在唇齒間化開, 氤氳開甜膩的氣息, 下一秒, 更為柔軟的觸感從嘴唇上傳來。

  ……Mikey竟然吻了我。

  拜托, 這不是在上演第一次見面的場景嗎?說親就親?

  沒等我反應過來, 他已經放開了我。

  「我叫Mikey,是關東萬字會的總長。」Mikey朝我抬了抬下巴, 「同學, 做我的女朋友吧。」

  ……媽耶, 這進展也太快了吧。

  見我沒吭聲, Mikey眯起眼睛:「如果你不肯答應——」

  「?」

  怎麼,難道還想強迫答應嗎?

  他眯起的眼睛又慢慢瞪圓:「那我就再說一遍。」

  我不禁感慨, Mikey如果是自己追女生, 那失敗的幾率大概會很大,這也側面反映了佐野真一郎二十連跪的原因。

  我又拿起一塊巧克力, 慢慢地品嘗著。

  「你還沒告訴我你的名字呢,柚子寶。」

  「……」這說與不說還有區別嗎?

  「我叫若宮芙柚子,是一名普通的高三生, 你可以叫我芙柚子或者, 」如他所願吧, 我補上了那個稱呼,「也可以叫我柚子寶。」

  「好。」Mikey伸手握住我的手, 「柚子寶, 那我們現在就正式交往啦。」

  我完全跟不上Mikey的思維了。

  於是我被他牽著手, 帶到了我們當初來的第一家店,並點了那時的點心和奶茶。

  好巧不巧,冰帝的忍足侑士和向日岳人竟然也在,前者正在幫後者補化學。

  「噫,那不是芙柚子嗎?」向日岳人叼著筆朝我揮手。

  「你們好,我是柚子寶的男朋友。」Mikey主動替我打了招呼,「好好學習吧。」

  一切都像是回到了原點。

  只是,我好像並沒有特別心動的感覺。

  【你要珍惜Mikey,他是個好男人。】

  【Mikey有黑色衝動,不能刺激他。】

  【你是他唯一的家人了。】

  我反復回想著這些話,嘴裡的奶茶居然有點苦味……是茶粉放多了麼?

  吃完點心,告別補課二人組,Mikey對我說:「柚子寶,我帶你去見我的部下吧。」

  依然是那條繁華的商業街,Mikey應該是提前通知了三途和九井,兩人特意到了臨時據點的門口接我們。

  「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我的女朋友柚子寶。」Mikey無視了三途和九井眼中的驚愕,又跟我介紹他們,「這是三途和九井。」

  我假裝開心地說:「三途君,九井君,初次見面,請多指教!」

  三途對我向來不客氣,開口罵道:「你腦殼壞了嗎?都打進關萬內部了,還初次見面!」

  Mikey眼神一冽,直接踩在了他的腳上。

  三途吃癟,九井頓時識相了許多:「芙柚子小姐你好,關東萬字會歡迎你。」

  「……謝謝。」

  這處的據點是卡拉OK的豪華包廂,我跟著Mikey進來時,看到這裡面已經有很多人在了。

  都是關萬的干部,我雖然認識大部分,但也要裝出不認識的樣子,聽著Mikey挨個給我介紹。

  幸好盡管大家不懂Mikey的意圖,卻也相當配合,沒有像三途一樣頭鐵。

  介紹到灰谷兄弟的時候,Mikey突然擋在了我的面前,指著旁邊的沙發說:「還有一些不重要的就不用認識了,反正也不會有什麼必要的接觸,看,那個沙發看上去多舒服。」

  剛伸出手的灰谷蘭:「……」

  *

  關東萬字會在舉行干部會議,因為下個月就到和二代東萬的決戰了。

  這種關乎作戰計劃的事,我本不該在場,但Mikey沒有讓我回避的意思,我也只好坐在旁邊盯著手機發呆。

  三途將花垣武道狠狠貶低了一遍,傲慢地說:「根本不需要什麼作戰計劃,有Mikey在,我們才不會輸給一幫烏合之眾!」

  關萬的陣容無可挑剔,畢竟連梵的兩位大干部都吸收進來了。

  「三途,其實我想說的是……」Mikey側過頭看了我一眼,用緩慢又認真地語氣說道,「這次結束後,我打算解散關東萬字會。」

  整個包廂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回過神來,有人疑惑,有人憤怒,也有人一副無所謂的態度。

  對剛加入組織不久的成員來說,尚且還沒有對隊伍產生感情,但對三途這種Mikey毒唯又是關萬的創始成員來說,毫無疑問等同於天塌下來了。

  「為什麼?」他甚至激動地站了起來,「Mikey,我不理解!難道是因為這個女人嗎?」

  我:「……」莫挨老子。

  「三途,你坐下。」Mikey沒發火,平靜地說,「我考慮過了,不全是因為別人,也是為了我自己。」

  他說,不全是因為別人,也是為了他自己。

  如果換個男人來說,這話未免太過冠冕堂皇,太過刻意,但從Mikey嘴裡說出來,就帶著一種如雨後春筍般煥然一新又生機勃勃的熱烈。

  時光的洪流呼嘯而過,我仿佛看到那個在深夜裡哭泣的金發青年,從地板上爬了起來,沐浴在窗口微熹的晨光下。

  ……他變得成熟了。

  「在座的每個人,應該都知道我大哥是初代黑龍的總長。」提起自己的兄長,Mikey臉上露出了掩飾不住的向往。

  初代黑龍的總長佐野真一郎,是時代的神話,暴走族不滅的信仰。

  「大哥在將黑龍帶成日本最強的隊伍後,卻沒有在這條路上堅持走下去,而是解散隊伍,回去開了摩托車店。很長一段時間,很多人都不理解他的想法,包括我。」說到此處,Mikey微微一笑,「直到我有了和大哥相同的想法。」

  「大家為什麼會想當暴走族呢?」見沒人主動回答,Mikey學著老師點名提問,「斑目,你說。」

  名為斑目獅音的青年猶豫了一下,說:「最初是不想讀書,寫作業都煩死了,我媽還很吵……後來是想成為伊佐那的左膀右臂。」

  伊佐那是他的上一任王。

  Mikey點點頭,又問鶴蝶:「你也是因為伊佐那吧?」

  鶴蝶沒有否認。

  ……不妙,怎麼全都是為了伊佐那,Mikey也太可憐了叭。

  「我就不一樣了。」解圍的是灰谷蘭,在我朝他投去感激的目光後,他勾著自己的麻花辮說,「我是為了吸引更多人的目光。」

  「哼,你就是想耍帥唄。」望月莞爾吐槽道。

  九井是想要賺錢,最為年長的兩位黑龍初代成員則選擇了沉默不言。

  最後Mikey問三途:「你呢?」

  「還用問嗎?」三途很不甘心地咬牙切齒,「想要看王在這條修羅之路上一直走下去啊,即便要犧牲我自己。」

  他再也忍不住了,幾乎是從嗓子裡擠出來的字眼:「喂,Mikey,為什麼突然改變主意?我們都說好了——」

  包廂橙色的燈光在他的臉上糾纏出詭譎而愴然的神情,所有的悲憤都凝聚在了他唇角兩道可怖的疤痕裡。

  「因為我想創業了。」面對三途的質問,Mikey用一本正經的語言說著看似不著邊際的話,「去創造一個商業帝國。」

  除了我,沒有人想到會是這個答案。

  「九井想賺很多錢,蘭想成為模特,龍膽想管理俱樂部……這些夢想在我這裡都會實現,如果願意加入。」Mikey說,「當然如果不想,我也不會有任何要求。」

  他閉上眼睛,嘴唇溢出嘆息。

  「登頂的路有無數條,我不想再走修羅之路了,換條路試試吧。抱歉了,三途。」

  Mikey的聲音依然平靜,平靜到坦然。

  沒有命令,沒有反駁,也沒有黑色衝動。

  他竟然道歉了,這也使得所有人都意識到,關東萬字會的王這次是真的要引退了。

  啪啪——

  我鼓起了掌,哪怕會被三途記恨,我也想鼓勵Mikey。

  雖然不了解佐野真一郎當年解散黑龍的想法,但我知道暴走族再往上走,就不是小打小鬧了,必然會流入黑暗,隨波逐流。

  他是個有大智慧的人,否則不會憑借人格魅力征服全日本的不良少年。

  灰谷蘭也跟看戲似的鼓了掌,多虧了他,我的掌聲聽上去沒那麼孤單了。

  會議很快結束,Mikey留我兩人唱卡拉OK。

  他興奮勁還沒過,一口氣連唱了幾首流行歌曲,才暫時關掉了音樂。

  「柚子寶,我好開心。」

  「嗯?」

  「我終於理解大哥那時的想法了。」Mikey喝了口飲料說,「不止是為了保護同伴,也不止是為了讓同伴幸福地生活。」

  「大哥他始終在做自己喜歡的事呀。」

  佐野真一郎喜歡機車,比任何人都狂熱的那種喜歡,據說他能聽懂機車零件的竊竊私語,並珍惜它們的每一個部分。

  他最後解散黑龍,也是為了讓自己得到幸福。

  「我跟你說,柚子寶。」Mikey有點臉紅。

  不知道是在激動還是在害羞。

  按照他這個跟我「剛見面」就交往,吃頓飯就帶來「秘密基地」的神速,莫非接下來的環節是卡拉OK包廂play?

  我環顧四周,心想這裡不會有監控吧。

  「我很早就想成為像大哥那樣的人。」

  「……」滿腦子黃色廢料的我,應該做出檢討= =

  Mikey將臉貼在我的胸前,輕聲問道:「現在的我,有資格對大哥寫出『我已經追上你的腳步』這樣的回信了吧?」

  「你一直都有。」我摸了摸Mikey的頭,「萬次郎,你是真一郎先生的驕傲。」

  「那我是柚子寶的驕傲麼?」

  「……算是吧。」畢竟他的進步很大。

  啊喂,手往哪裡摸呢?

  「鷹丸太小,巴布你又覺得羞恥,而這裡的環境剛剛好。」

  「不不不,你門沒鎖!」

  我躺在沙發上,緊張地盯著上方的Mikey。

  青年俊美天真的面容,從這個角度看,勾著邪惡、釋然,孩子氣的得意。

  他用牙齒解開我的一顆紐扣,嗓音微啞,每個字都像落在琴鍵上的音符。

  「怎麼樣,現在夠刺激嗎?」

  作者有話說:

  黑衝還沒解決,老婆的問題他也沒真正發現。加油啊,Mikey寶。


第75章

  干部會議結束後, 暫時無人退出,於是Mikey開始變得更加忙碌。

  每天上午要讀信寫信,下午要和部下們為了開創新的事業而奔波,晚上則是陪我玩, 安排的滿滿當當。

  而我請了一位家教, 白天都是在學習和看書, 晚上聽Mikey講他遇到的事。

  新組織的名字還沒有定下來, Mikey對此有些糾結。

  「叫日本萬字會還是宇宙萬字會呢?」他拿不定主意, 「前者聽上去不夠響亮,後者又顯得不夠踏實。」

  喲喂, 他還知道踏實啊?

  「你為什麼總要叫萬字會呢?」

  「因為我是萬次郎啊。」Mikey想了想說, 「不然就叫日本萬次郎會。」

  「這聽著像個牛郎俱樂部。」

  Mikey撇嘴:「我當牛郎, 某人恐怕要傷心了。」

  「應該沒人會傷心吧。」

  見我無動於衷, 完全沒有吃醋的樣子,他又哼哼唧唧道:「也行, 讓灰谷兄弟去當牛郎, 專陪年長的富婆!」

  「行了,你還是考慮一下組織的名字吧。」

  「叫宇宙第一萬次郎會咩~」

  「好中二。」

  據從未來穿越的花垣武道所說, 他所見到的BE有金發Mikey,黑發Mikey和白發Mikey。

  其中在外表上最吸引我的是白發Mikey,他創立的極惡組織好像叫——

  「不如就叫『梵天』吧, 反正這也是未來的你所取的名字。」

  「梵天?」Mikey沉思, 「梵與天竺合並的意思麼?」

  「我不知道, 聽上去有點玄乎。」

  Mikey又問:「那你為什麼會挑中這個名字?」

  「梵天是未來的你創造的一個極惡組織,但那個未來沒有我。」我捧住Mikey的臉, 看著他的眼睛說, 「現在你有我了, 我希望你創造一個不那麼惡的組織,讓極惡梵天消失。」

  極善組織當然是不可能了,畢竟成員的脾性在那裡,也只求他們盡量不觸碰法律的底線。

  「好~都聽柚子寶的。」Mikey蹭了蹭我的掌心,像只撒嬌的小貓。

  他已經很賣力了,但我依然沒有重新喜歡上他。

  心髒仿佛殘缺了一塊,做什麼都缺乏激情,沒有那種豁出一切的決絕,反而變得越來越冷靜。

  不過,這樣也好。

  反正我會用責任來約束自己,絕對不會拋棄Mikey,一定要讓他過得幸福。

  「哎。」Mikey突然嘆了一口氣。

  「嗯?」我捏住他的嘴,拽成鴨子形狀,「怎麼又嘆氣了?是創業遇到麻煩了?」

  Mikey趕緊搶救出自己的嘴:「麻煩的事都交給九井了,我才不會心煩,只是感慨——」

  他瞥我一眼,小心翼翼地說:「最近柚子寶好像不會哭了。」

  我心裡咯噔一聲,這是我和魔女的秘密,他不可能知道,難道被他發現什麼端倪了?

  「我又沒有傷心事,為什麼要哭?」我假裝沒好氣地說。

  「人不是只有傷心事才會哭……」Mikey欲言又止,「別的時候也會。」

  糟糕,真的被他發現了嗎?

  正當我努力思考如何圓謊時,他有點不好意思地扭過了頭。

  「比如我表現好的時候,柚子寶也會哭。」

  三秒後,我懂了。

  這破路他也能開!

  「可是這陣子柚子寶好像沒……」

  「打住,你不要再說下去了。」我嘆了口氣,「Mikey,寫信吧,你肯定還有很多話要和你爸爸媽媽說。」

  「老爸老媽讓我多陪陪柚子寶。」Mikey也嘆氣,「雖然我不會放棄也決不會放手,但我還是不知道柚子寶為什麼突然就不開心了。」

  「都說了是因為天氣熱。」

  Mikey瞪圓了眼睛:「絕對不是!」

  見Mikey又開始在意我的變化,我岔開了話題:「你把信紙送給Draken和千冬了嗎?」

  「……沒。」他嘀咕道,「明明信紙都是我的,我不想分。」

  「現在就去,大家都有掛念的人。」我在他的屁股上踢了一腳,「我正好要去橘杏家一趟。」

  「那我也去橘杏家!」

  「女生們的聚會,你去做什麼?」

  Mikey越來越粘人了,將他打發去送信紙後,我立刻去了小泉紅子家。

  我至今無法解釋自身的情感變化,但經過我仔細分析後,發現這是在從魔女家回來以後發生的事。

  我沒有小泉紅子的聯系方式,紅葉也沒有,於是只能登門拜訪。

  拎著一盒蛋糕敲開小泉家的大門時,小泉紅子見到赫拉我毫不意外,平靜地說:「我知道你是為了什麼而來。」

  「好吧,不愧是赤魔法的正統繼承人,這個世界有著太多科學無法解釋的東西。」

  一根冰涼的手指抵在了我的眼角處,細細摩挲。

  小泉紅子美麗的紅色眼睛像是一直望進了我的心底。

  「在失去眼淚的同時,關於眼淚的記憶也會一並消失,無論是過去的,還是未來的。」

  「!!!」

  她並沒有在之前告訴我這件事。

  過去關於眼淚的記憶裡,可能就藏著我和Mikey的經歷。難怪現在我對他的感情一般,畢竟我腦子裡關於他的事太平淡了,平淡到只剩下好感。

  沒有激情,沒有熱淚盈眶,也沒有不顧一切。

  我迫不及待地問道:「那我要怎麼找回少掉的記憶?」

  破案了,只要找回記憶,我一定會重新喜歡Mikey。

  小泉紅子沉默了片刻,移開了手指。

  「當眼淚掉下恢復記憶時,作為代價,赤魔法會全部失效哦。」

  「……」

  赤魔法全部失效,就意味著Mikey不能再和他的家裡人寫信,好不容易續上的緣分又要斷裂了。

  腦海中雖然想不起來自己哭的樣子,但我記得Mikey淚流滿面的場景。

  他好不容易摸到幸福,好不容易決定放棄修羅之路,我絕對不能再讓他變回去。

  「那算了吧。」我聳了聳肩,「忘記就忘記吧,反正Mikey記得。」

  「失去流淚的能力,其實也是情感上的一種缺失。」小泉紅子又說,「不管怎麼選擇,你都會後悔。」

  「我永遠不會後悔。」我一字一頓地說,「因為我不會離開Mikey。」

  所以其他事都無所謂了。

  「是麼?」魔女轉過了頭,對我說了最後一句話,「那你以後只能活在表演裡了。」

  ——活在表演裡。

  她一語成讖。

  假裝見到Mikey很開心,假裝吃到Mikey買的點心很滿足,假裝和Mikey睡覺時很幸福……

  我的內心毫無波瀾,表面卻能將Mikey哄得十分自豪。

  「晚安,Mikey,請期待叔叔阿姨真一郎艾瑪的回信吧。」我在Mikey的額頭印下一吻,「明天又會是一個好天氣。」

  「柚子寶晚安~」

  Mikey不到五分鐘就睡著了,像只自由自在的非洲短腿刺蝟。

  我卻久久不能入睡。

  這陣子我時常失眠,不知道是缺失眼淚和情感帶來的副作用,還是因為過度表演,使得我有些焦慮,影響到了睡眠。

  我翻來覆去無法睡著,只好起身下床。

  走到門口,我回頭看了Mikey一眼,他睡得很熟,不用揪毛巾邊,也不再蜷成一團——據說那是缺乏安全感的表現。

  如今的Mikey,在家人的陪伴下,已經得到了足夠多的安全感。

  我漫無目的地在院子裡閑逛,不知不覺走到了Mikey父母的房間。

  ……直接進去會不會太沒禮貌?

  我稍稍猶豫了一下,還是順從本心,走了進去。

  牆上掛著佐野夫婦的結婚照,穿著白無垢的女人十分秀美,清瘦的臉上帶著柔柔的笑意。

  她身旁的男人也在笑,是更為燦爛的笑容,一口整齊的白牙都露了出來,頭發微卷。

  ……Mikey長得更像他的母親。

  影集擱在床頭桌上,我翻開一頁——

  第一張是全家福。

  爺爺佐野萬作,爸爸佐野真,媽媽佐野櫻子,哥哥佐野真一郎,還有嬰兒時期的Mikey。

  所有人都在笑,唯獨Mikey滿眼淚花,委屈巴巴地咬著毛巾邊。

  我一頁一頁地翻過。

  大部分都是佐野櫻子陪伴Mikey的場景。

  滿地的玩具都不能令他滿意,短手短腳的Mikey總是哭唧唧的出鏡。

  我的手指劃過照片上嬰兒的臉,隔著交錯的時空,擦了擦他眼角的淚水。

  「原來萬次郎是個愛哭鬼啊。」

  「我才不是!」

  門口傳來了反駁的聲音,我這才意識到某人跟過來了。

  我扭頭看去,Mikey披著我的衣服站在門邊,黑眸裡一點睡意也沒有。

  「咳,好巧,你也睡不著嗎?」

  「柚子寶,你跟我過來。」

  他朝我招了招手,我放下相冊,很給面子地跟了過去。

  Mikey帶我來的是廚房。

  大半夜的他不是餓了來拿東西吃,而是找出了先前的體重秤。

  「柚子寶,你站上去。」他命令道。

  我拳頭硬了,在他的頭上錘了一下。

  「你不知道我的體重是警戒系數最高的秘密嗎?」

  「那你之前還給我稱重!」

  ……我想起來了,Mikey之前長得很瘦,為了能讓他長肉,我每天都會給他稱體重,記錄數據。

  他現在雖然還是瘦,但臉上有了紅暈,下巴也沒那麼尖細了。

  「我和你不同,我是女生嘛。」

  眼前是冰箱的鏡面,無需稱體重,我在上面就看到消瘦了許多的自己。

  「別糾結啦,我困啦,我們回去睡覺吧。」我故作輕松地說。

  在與Mikey擦肩而過的時候,他忽然抓住了我的手,然後按在了我的肩膀上。

  「能和亡者通信的這種信紙,她為什麼沒給別人?她為什麼只給了你?」

  ……Mikey在渴求一個答案。

  「柚子寶,你到底和魔女交換了什麼條件?」

  ……一個知道了答案就會變成難以選擇的問題。

  「當然是給錢了。」我回握住他的手,「畢竟若宮家只有錢。」

  Mikey表示不信。

  「你把那只魔女的電話給我,我自己問她。」

  「沒有電話,她是個神秘主義者。」

  「我自己去找她!」

  「那你去吧。」

  我在Mikey的黑眸裡,看到了一臉淡定的自己。

  ——幸好我和小泉紅子已經串通好了,如果Mikey哪天懷疑起我們的事,她就告訴他這是一筆金錢交易。

  「芙柚子,我想聽實話。」

  他開始叫我芙柚子,許久未聽的大名。

  「我說的就是實話啊,你還不信我啊?」

  我在心裡默默地說,Mikey,不要再追究下去了,像這樣珍惜來之不易的幸福吧。

  「如果你是因為我,而做出任何背叛自己的交易,那我絕對不會原諒你!」

  他氣惱地說著不著邊際的話,我聽著既想笑,又覺得有些心酸。

  聰明如Mikey,多半是猜到點什麼了,但是從我這裡得不到具體的答案。

  畢竟是自己的女朋友,不能打,不能罵,只能用這種半威脅半裝可憐的方式來警告我,同時也是為了給他自己壯膽。

  「我希望Mikey得到幸福。」我摸了摸青年的眼睛,「也希望Mikey不要走上極惡梵天的路。我只有這兩個願望。」

  Mikey緩緩閉上眼睛:「我也有兩個願望。一個是我自己過得幸福,一個是柚子寶過得幸福。」

  末了他又補了一句:「這兩個願望必須同時實現!」

  「……嗯。」

  算了,就當哄哄他吧。

  第二天,Mikey給我准備了更加豐盛的早餐,表現得也更加乖順。

  我依然沒什麼胃口,跟完成任務似的一樣一樣地吃著。

  Mikey就坐在對面,撐著下巴看著我吃。

  「今天你媽媽給你回什麼信了?」

  Mikey沒吭聲。

  於是我又問了一遍:「今天他們有給你回信嗎?」

  「有。」Mikey垂眸,「我老媽說,她想和你談談。」

  「誒?」

  「柚子寶,你願意給我媽寫信嗎?」

  作者有話說:

  以老媽之名,偷看別人的信——妙哉。


第76章

  我和佐野櫻子沒什麼交集和感情, 寫信也不知道該寫什麼。

  總不能問她在那邊生活得好不好吧?

  見我遲遲沒有答應,Mikey不僅沒放棄,反而開始委屈巴巴:「難道柚子寶不喜歡我老媽嗎?」

  「喜歡。」像三途那種毒唯畢竟是少數,大多數人都會愛屋及烏。

  「那你不會讓喜歡的人失望吧?」

  這小子, 在這裡給我下套呢!

  哎。

  不能讓Mikey難過, 要讓他幸福。

  我只好答應下來:「我知道了, 我會寫的。」

  Mikey立刻興奮地手舞足蹈, 抱著我三百六十度轉了一個圈。

  「柚子寶最好了!」

  這一刻, 我再也無法將面前的青年和初見時的他聯系在一起了。

  那時候他滿身頹廢,胡子拉渣, 黑眸裡沒有任何光彩。失去家人, 失去朋友, 在修羅之路上踽踽獨行。

  現在又變回吃飽就睡、愛鬧愛笑的小學生狀態了, 甚至還多了一份擔當,主動表示會對他自己和部下的未來負責。

  我要守護這樣的Mikey。

  但, 給Mikey的母親寫信真的好難。

  我攤開信紙, 想了半天,才憋出兩行字。

  【櫻子阿姨:

  您好。】

  「怎麼才寫了這麼點?」

  Mikey每隔十分鐘就要過來探頭探腦, 像個監督學生寫作業的年級主任。

  他太渴望我和他的家庭連成一個整體了,我只好硬著頭皮繼續寫。

  花了整整一個下午,我勉強擠出一頁字。

  而Mikey那邊已經寫完了給所有人的信, 正將鉛筆叼在鼻子和上嘴唇之間, 滿臉期待。

  ……我突然覺得有點累。

  ……我在努力表演來滿足他的期待。

  這個念頭剛一出現, 我就嚇了一跳,趕緊將它摁了下去。

  我在心裡默默地告訴自己, 我是喜歡Mikey的, 只是忘記了那些與他印像深刻、流過眼淚的事。

  不能讓Mikey難過!

  不能讓Mikey失去幸福!

  更不能讓他有重回修羅路的打算!

  所以, 即使因為不能流淚而造成情感缺失,我也不能感到後悔,因為這是我得償所願的交換。

  可是寫不出信是真的煎熬QAQ

  佐野櫻子給我的回信倒是內容很多,並告訴了我許多Mikey小時候的「秘密」。

  比如Mikey吃完西瓜會把瓜皮藏在真一郎的鞋子裡,比如Mikey想孝順,就把鞋油擠在了他爸爸的牙刷上,比如Mikey還孵過雞蛋、鴨蛋、鵪鶉蛋,這些蛋後來都進了他的肚子裡。

  又比如,Mikey是個天生的愛哭鬼,總是咬著毛巾眼淚汪汪的。

  「老媽真是的,亂講,我才不是愛哭鬼!」湊過來一起讀信的Mikey氣鼓鼓地糾正道,「愛哭鬼是艾瑪!」

  好家伙,直接栽贓給妹妹了。

  「愛哭鬼又不丟人。」我放下信紙說,「我倒是很希望Mikey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當然了,如果在外人面前哭覺得不好意思,可以到我這裡來哭,膝蓋借你靠哦。」

  「我不要!」

  Mikey扭過頭去,耳朵根變得有點紅。

  過了一會兒,他又把臉轉過來,嚴肅地說:「柚子寶,我老媽都把我的秘密告訴你了,你卻只寫早飯午飯晚飯吃了什麼,這樣隨便寫不公平。」

  不是他說可以隨便寫的嗎?

  一連幾天,我都在向佐野櫻子彙報無關緊要的事,並沒有傾訴Mikey叫我寫的煩惱。

  我仍然堅稱沒有煩惱。

  「你還可以給我大哥寫信,」Mikey建議,「要不是大哥救了柚子寶,我們倆都沒有現在了。」

  「誒?」我脫口而出,「真一郎先生見過我麼?」

  「你不記得了?」

  「……」

  我意識到自己可能說溜嘴了,這部分的記憶估計是因為我當時哭了所以被消除了,只好假裝開玩笑,企圖蒙混過關。

  「哈哈哈我騙你的,被我哄住了吧哈哈哈。」

  Mikey沒有跟我一起哈哈笑,而是平靜地看著我。

  我被他盯得有些心虛,岔開了話題:「夏天快過去了呢。」

  「柚子寶,你一共見過大哥幾次?」

  「……」一次?兩次?三次?

  我總不會在同一個男人面前哭過兩次以上吧?況且真一郎在Mikey上國中時就過世了。

  「兩次。」

  「不對,只有一次。」Mikey的聲音沉了下去,「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完蛋,沒蒙對。

  不過幸好我還有後招。

  「其實是兩次。我和真一郎先生私底下還見過一次面,他當時是暴走族,騎著機車路過我們學校門口,我都驚呆了,黑龍的總長太拉風了。」怕Mikey晚上寫信給真一郎求證,我又打了個補丁,「不過是我單方面見到他,他太專心了,沒發現我。」

  我自認為編的完美無缺,沒想到Mikey又問我:「那你和大哥第一次見面時,你多大了?」

  「……」

  完全想不起來。

  「說不出來了吧。」Mikey將手搭在了我的胸口,「你的心跳速度都變快了,況且大哥從來不會在學校旁邊騎機車,都是繞行,防止影響到普通學生,這點也是他教我的。」

  難怪Mikey會開鷹丸送我上學,也從來不穿特攻服去,他記得兄長的話。

  他懷疑到這一步了,下一步不會直接快進到我被人魂穿了吧?畢竟這個世界已經離譜到存在穿越和收到亡者的回信這種事了。

  「雖然性格有點變化,但你還是柚子寶,每天和我吃飯睡覺,身體裡也沒有變成其他人。」

  ……Mikey還是選擇了相信我。

  「看樣子是失憶了。」

  ……Mikey的直覺和判斷力敏銳得驚人。

  「柚子寶,到底發生什麼事了?」頓了頓,他抬高了音量,「告訴我。」

  我搖了搖頭:「沒事。」

  這陣子他問過我很多遍,我始終在敷衍他。

  然而這次Mikey的情緒徹底爆發了。

  「我是你的男朋友,我有權利知道真相!」他死死地盯著我,「之前我隱瞞你關於黑色衝動的事,你不也是這麼說的嗎?憑什麼只能你說我,不能我說你?」

  我無話反駁,試圖使他情緒平穩下來。

  「Mikey……這兩件事不一樣的。」

  「有什麼不一樣?!」

  糟了,可千萬別黑色衝動了!

  「如果你不告訴我,我也會一直查下去。」他鼓起腮幫子,氣呼呼地說,「直到柚子寶完全變回來——」

  「可那樣你就不能和你媽媽寫信了!」

  我終於瞞不下去了。

  真實的答案令Mikey震驚,那雙黑曜石般的眼睛連眨都不敢眨一下,生怕漏掉我臉上的任何一個表情。

  「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告訴你。因為要使魔法生效,所以我舍棄了眼淚。與眼淚有關的記憶也會消失,所以我和原來的我有那麼一丟丟的差別。」為了避免他自責,我強調道,「差別不大,因為我以前也不愛哭,你想想,舍棄眼淚總比舍棄笑容好吧,那我不就整天只知道哭了。」

  如此,我還是賺了的。

  盡管喪失了流淚的能力,但我與我原本的人生走得大差不差,Mikey卻能離開修羅之路,走向光明的未來。

  這已經是最好的局面了。

  「笑一個吧,Mikey~」

  我一手捏住他的一邊嘴角,往上扯了扯,人工制造出一個笑容。

  「柚子寶,我要去找那個魔女。」Mikey捏住我的手說,「她一定還有別的辦法!」

  「沒有了,要有早說了。」我趕忙阻止道,「你就把這一頁揭過去吧。」

  「揭不過去!」

  「我已經實現了我的願望,所以親愛的,我們可以忘掉這件事嗎?我失去的記憶,你可以說給我聽,你有點耐心,我總會都知道的……」

  「我要去找魔女。」他依舊堅持。

  我深吸了一口氣,叫住了他:「但是事實上我也是為了我自己啊。」

  Mikey停住腳,一臉不信。

  這個可惡的家伙,永遠只揀自己相信的聽!

  我冷冷地解釋道:「因為我不想再哭了,只有弱小的人才會動不動就哭。」

  ——這是Mikey以前的台詞。

  他也曾為了不當愛哭鬼,想方設法阻止自己流眼淚。

  肩上一重,Mikey將臉埋在了我的肩頭。

  接著,那裡的衣服慢慢被濡濕。

  「呵,看吧。」我莫得感情地將他拽起,「愛哭鬼出現了,還總長呢,就知道哭。」

  「我才沒有哭!」

  Mikey越是想忍,淚水卻越聚越多。

  一滴晶瑩的眼淚掉在了我的手背上,映出兩張年輕的臉。


第77章 、第一個if線(一)

  我叫若宮芙柚子, 女,二十七歲,若宮財團的社長,目前正在從法國回日本的飛機上。

  十年前, 當我還是一名高中生的時候, 我就帶著自己的管家去了法國念書, 後來留在那邊工作, 中途一次也沒回來過。

  踏上故土, 身心俱疲,只想衝個熱水澡, 然後鑽進柔軟的被窩裡睡到天荒地老。

  但是——

  「家主, 蓮先生為您安排了一場相親。」

  開車的櫻庭用他那輕柔討喜的聲音說著完全不討喜的話。

  「時間定在今晚七點。」

  我盯著自己的指甲看:「沒空, 推了吧。」

  「最好不要, 對方是蓮先生朋友的兒子。」櫻庭提醒道,「您也知道蓮先生的脾氣。」

  若宮蓮的脾氣一向古怪, 且很記仇, 如果不給他面子,沒准會去指點我工作上的對家, 致使我接下來一個月都會忙得焦頭爛額。

  「知道了,你安排吧。」

  櫻庭打開車載音響,一首昭和時代的歌曲飄了出來, 歌聲憂傷, 越聽越凄涼。

  「現在都是令和年代了。」我看向車窗外的街道, 「換個廣播聽吧。」

  櫻庭立馬照我的吩咐換了。

  「近日,梵天的鬥爭進一步激化, 傷及普通市民……」

  聽到廣播裡的內容, 我不由得好奇:「梵天是什麼?」

  櫻庭平靜地回答:「是日本現在最大的犯罪組織, 無惡不作。」

  「無惡不作?」我笑了一下,「和我一樣嗎?」

  「家主,請別這樣評價您自己。」

  「事實而已。」我輕聲嘆氣,「櫻庭,你什麼都好,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太在意若宮家了,這麼多年了,你也不為你自己想想……」

  困意如潮水般席卷而來,櫻庭說了什麼,我已經聽不清了。

  再次睜開眼睛時,已經是黃昏時分了。

  因為晚上要去相親,櫻庭沒送我回京都,而是在東京的分宅裡暫時休息。

  「家主,您醒了。」

  稍微一動,我看到了蓋在我身上的黑色特攻服。

  ——這件衣服的邊緣已經洗得有些發白了。

  沒辦法,即使是再仔細的護理方式,也保護不了存在了二十多年的普通衣服。

  而他的主人佐野真一郎,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我長達一生的初戀。

  「在法國,很難找到像真一郎那樣的男人,說不定在日本能找到。」

  櫻庭的聲音將我從回憶裡叫醒,我將特攻服疊整齊,放進包裡:「不可能,日本也找不到的。」

  畢竟那是真一郎。

  畢竟那是初代黑龍的總長。

  *

  五點三十分,我泡完了澡,櫻庭幫我吹干了頭發。

  六點二十分,櫻庭幫我化完了妝。

  六點四十五分,櫻庭將我送到了約會的地點,六本木一家有名的空中花園餐廳。

  比約定的時間提早了十五分鐘,我環顧四周,並沒有發現我的約會對像,便要了一杯水,坐到沙發旁欣賞風景。

  「家主,您的約會對像是嘉川財團的二公子,大概率會入贅。」櫻庭拿出手機,「這是他的照片——」

  「退下吧。」我看都沒看一眼,「是他來找我,不是我找他。」

  「……是。」

  五分鐘後,一個西裝筆挺,梳著歐美油頭的男人出現在了我的視線裡。

  他也剛好朝我看了過來。

  四目相對,他眉眼一彎,那雙紫色的眼睛有點眼熟。

  而後,男人腳尖一頓,徑直朝我走了過來,頗為禮貌地問道:「美麗的小姐,請問我是否擁有坐在這裡的榮幸?」

  「你隨意。」我招呼來侍者,示意他將菜單遞給紫發男人,「點你自己喜歡的食物就好,不用幫我點。」

  紫發男人一愣,隨即笑著說:「女士優先,小姐先請。」

  我點了一瓶紅酒和幾種小甜點。他狀似苦惱:「你都只吃零食嗎?」

  「對呀。」我點頭,「因為沒人能管我,所以我只吃自己喜歡的東西。」

  「這一點和我們老大很像。」

  「老大?」

  嘉川財團的公子是個社會人嗎?

  我瞄到了他喉嚨上的刺青。

  他垂眸:「小姐在看什麼?」

  我放下杯子:「紋身不錯。」像個U盤。

  「哦?」他饒有興趣地說,「你難道不覺得它像個U盤嗎?」

  ……他是有讀心術嗎?

  「不覺得,紋身總讓我想起暴走族。」

  「小姐知道暴走族?」他眼中興致更濃,「是被暴走族欺負過,還是和暴走族交往過?」

  相親沒有我想像的無趣。

  起碼還是找到了聊天的話題。

  「我被暴走族救過。」我說道,「是很多年前的事了,那時候暴走族還沒有衰落。」

  紫發男人又說:「我以前也是暴走族,說不定我認識救你的暴走族哦。」

  這個嘉川財團思想很開通嘛,竟然同意兒子去當暴走族。

  「初代黑龍,你聽說過嗎?」

  紫發男人的臉上劃過一絲詫異,與此同時,坐在我們斜對面餐桌上的白發男人,抬眸看了過來。

  黑曜石一般的眼睛,卻死氣沉沉,毫無神采。

  眼睛下方的黑眼圈更是深的嚇人。

  「聽說過,是很了不起的隊伍呢。」

  「那當然了。」我繼續說道,「黑龍的總長真一郎先生是我的救命恩人,如果沒有意外發生,大概也會是我的先生。」

  ……總覺得白發男人的眼神更凶了。

  我和他有什麼過結嗎?

  「咳。」紫發男人干咳了一聲,岔開了話題,「今晚的月色不錯。」

  「嘉川君,今天是陰天。」

  「嘉川?」男人疑惑,「我不姓嘉川啊。」

  「……」

  正當我思考究竟是哪個環節出現了差錯時,背後傳來了一道男聲。

  「芙柚子小姐!」

  我扭過頭去,看到一個金發青年大步走了過來。

  「抱歉,我遲到了。」

  我又看向紫發男人:「你是來搭訕的?」

  「嗯。」他神色坦然,「因為芙柚子小姐吸引了我全部的注意。」

  「你是誰啊?」真正的嘉川瞪圓了眼睛,「不准對我的芙柚子說出這種話!」

  「你的芙柚子?」男人笑了,「這是你們第一次見面吧。」

  「你怎麼知道?!」

  「你猜。」

  紫發男人挑了挑眉,忽然,斜對面的白發男人開口了:「蘭,別玩了,該工作了。」

  ……原來他們是一伙的。

  「是。」名叫蘭的男人朝我揮了揮手,「期待與你的下次見面,芙柚子小姐。」

  「可惡的家伙!」嘉川氣呼呼地揮了揮拳頭,「別再讓我看到你。」

  令人失望,真正的相親對像索然無趣。

  全程都像孔雀開屏似的推銷自己。

  兩杯紅酒下肚,我開始困了,對面的人還在說個不停。

  「嘉川君,我去一下洗手間。」

  「誒,好、好的!」

  ……得救了。

  我來到走廊,從煙盒裡抽出一根煙。

  眼角余光瞥到了剛才的紫發男人蘭,他匆匆下了樓梯。

  出於好奇,我跟了上去。

  高跟鞋在樓梯上踏出的聲音太刺耳,我不想被發現,便踢掉了鞋子。

  一路從七樓來到了地下一層,隔著一道虛掩著的門,我看到了之前的白發男人正坐在箱子上啃鯛魚燒。

  他的面前跪著兩個手腳被捆嘴巴裡塞了布的男人,而蘭對他說:「還有一只老鼠跑掉了,不過龍膽已經去抓了。」

  白發男人點了點頭。

  「老大,這兩個人要帶回梵天總部審訊嗎?」

  ——梵天!

  那個日本最大的犯罪組織?

  我真是鬼迷心竅,跟蹤什麼不好,跟蹤梵天的成員!

  一想到這裡,我不敢看熱鬧了,後退了一步,一下撞上了身後的人。

  然後我被重重地扔進了門裡,啪嘰一下摔在了地上。

  好痛!

  「芙柚子小姐?」蘭驚訝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她一路跟蹤你下來的。」這個陰惻惻的聲音來源於剛剛扔我的粉發男人。

  他是個果斷的人,直接掏出了槍,黑洞洞的槍口瞄准了我的腦袋。

  「在這裡開槍不好吧,三途。」蘭無奈道,「會引來條子的。」

  「呵呵。」三途撥開保險栓,「人是你招來的,條子當然也由你負責解決。」

  「等一下。」並不想死的我,決定暫時出賣自己的靈魂,「我其實是來加入梵天的。」

  顯然,三途不信這種說辭。

  「很遺憾,我們暫時不招人。」

  「那你們也不需要投資嗎?」 我悄悄按下口袋裡備用手機的一個鍵,這個鍵是專門聯系櫻庭的SOS定位鍵。「殺了我絕對弊大於利,我根本不知道你們的計劃,只是偶然碰見,先搭訕的人是蘭先生而不是我。」

  三途鄙夷地看了同伴一眼:「一天到晚四處發騷。」

  蘭不甘示弱:「你也騷,但沒有女人搭理你呀。」

  「你再說一遍試試。」

  「我怎麼說也是若宮財團的家主,隨意地殺掉我,必然會招來整個財團的報復。雖然你們未必會擔憂,但麻煩不是越少越好嗎?」

  三途的笑容十分誇張:「我可不怕麻煩,我只怕別有用心的人混進梵天,清理工作不好做。」

  蘭倒是很歡迎我:「三途,你的思想太保守了,不利於組織的長遠發展,我們應該先看看對方的誠意。」

  他蹲下身體,單手捏住了我的下巴:「是吧,芙柚子小姐?」

  我咬了咬牙:「誠意也應該是給你們的首領,不是麼?」

  蘭微笑:「我們首領對女人沒興趣哦。」

  「?」首領難道是gay嗎?

  正在這時,門外傳來了咚咚的敲門聲,是櫻庭的聲音:「有人在嗎?我來拿清潔工具。」

  三途噓了一聲,蘭開口說:「抱歉,這裡沒有清潔工具,轉移到二號倉庫裡了。」

  「是這樣啊。」

  「你去那邊找找吧。」

  「好的。」

  我揪准時機,一腳踢在了蘭的兩腿之間。

  在法國的這些年,因為在若宮蓮的眼皮子底下養著,截拳道之類的也無法偷懶不學。

  最脆弱的地方被攻擊,蘭發出了一聲痛苦的悶哼。

  倉庫的門被踢開了,櫻庭面無表情地站在門口。

  「櫻庭,他們有槍,小心點。」

  我在賭,即使是梵天成員,應該也不會瘋狂到敢在這裡射出子彈。

  砰。

  一聲槍響。

  倒在血泊裡的,是被捆在地上的其中一名男人。

  開槍的是三途,這個瘋子!

  這樣下去不太妙。

  擒賊先擒王,當我來到還在啃著鯛魚燒的白發男人身後時,他很安靜,沒有反抗。

  ……可能壓根也沒把我放在眼裡。

  「都不准動,不然我就對他——」我身上既沒有槍,又沒有刀,說殺了他太沒有說服力。

  男人側過了臉。

  從這個角度看,他長得很像我的初戀,從鼻子到臉部輪廓都一模一樣。

  「你和真一郎先生真像啊。」

  作者有話說:

  第一個if線,其實也是上輩子的事啦。


第78章 、第一個if線(二)

  令人開心的是, 我成功劫持了正在啃食鯛魚燒的白發男人。

  令人悲傷的是,過來找我的相親對像嘉川大聲呼喊我的名字,誤闖這裡,並被門邊的三途用槍抵住了太陽穴。

  「芙柚子小姐!」嘉川驚恐地看著眼前的場景, 踉蹌了一步, 面色慘白, 「到底發、發生了什麼事?」

  我見狀只好安撫道:「嘉川君, 你冷靜點。」

  現在櫻庭和我手上都沒有任何防御的武器, 只能拖延到有人注意到這裡的槍聲而報警。

  砰——

  又是一聲槍響。

  地上跪著的另一個梵天所謂的叛徒,也倒在了血泊裡, 掙扎了幾下便不動了。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有人死在我面前。

  而且是以槍殺的形式。

  強烈的震驚和恐慌使得我攥住白發男人後衣領的手微微抖了抖。

  「好了, 輪到你們了。」粉發男人的臉上露出了瘋狂的笑容, 「誰想當第一個幸運兒。」

  黑洞洞的槍口瞄准了我。

  「三途。」

  忽然, 白發男人開口道,「走了。」

  他偏過頭, 冷漠地瞥著我。

  這是極為冷淡的一瞥, 我的頸部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男人的手刀快到令我眼前出現了重影。

  我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 就倒在了地上。最後一刻,映在我瞳孔中的,是他後頸的刺青。

  ……

  不知道過了多久, 意識逐漸回來了。我費力地睜開眼睛, 映入眼簾的是全然陌生的環境, 我正躺在一張沙發上,身上還蓋了一條毛毯。

  這裡是——

  「歡迎來到梵天。」

  一個狐狸眼的男人正在辦公桌前手速極快地敲著鍵盤, 他笑意吟吟地說, 「意外麼?若宮社長。」

  「九井君?」

  好家伙, 這不是先前和若宮財團有過合作的業界精英麼?他居然是犯罪組織的成員?

  九井換了發型,將頭發別了上去,露出了頭皮上的刺青——是與蘭、白發男人同款的U盤圖案。

  坐得離我最近的是紫發的蘭,旁邊還有一位水母頭,面容與他極為相似。

  ……感覺也有點眼熟。

  「芙柚子小姐,你完全不記得我們了嗎?」蘭假裝傷心。

  我搖了搖頭:「抱歉,我不怎麼和犯罪分子來往。」

  「大哥,你直接報我們大名就是了。」水母頭不懷好意地說,「我就不信她想不起來。」

  蘭嘖嘖道:「那樣太不浪漫了,我相信芙柚子小姐一定能想起我們。」

  我一陣惡寒,又聽九井給出提示:「若宮社長,你還記得六本木的灰谷兄弟嗎?」

  ……灰谷兄弟。

  ……六本木的灰谷兄弟。

  腦海裡頓時浮現出兩個穿著特攻服的身影,他們的臉與面前的兩個男人慢慢重疊,我很難不感慨:「你們終於從小反派長成大反派了。」

  上學的時候,我和灰谷兄弟有過結,原因無他,我舉報了他們,把他們送進了警局。

  灰谷蘭在打架時不講武德,置對方於死地,我不想看他犯下大錯,走上歪路,只好選擇讓警察干涉。

  ……到頭來他還是走歪了。

  可能這就是命運。

  「可能這就是命吧。」灰谷蘭輕聲笑笑,竟然一字不差地說出了我的心中所想。

  這幫人沒當場殺我,還把我帶來了梵天的老巢,估計是打算從我身上獲取其他價值。

  將我打暈的白發男人坐在我斜對面,面無表情地啃著銅鑼燒——又在吃?

  這家伙怎麼一直嘴都不停?

  而最為恐怖的嘴角有著特殊疤痕的三途也在吃,但他吃的東西和白發男人相比,顯然可怕多了。

  他在吞咽一把花花綠綠的膠囊。

  鬼也知道那是什麼。

  突然,我發現了窗邊正在抽煙的黑發男人。

  他臉上的傷痕很特殊,從眉毛上方一直延伸到眼睛下方。

  即使過了這麼多年,我還是一下子就認了出來。

  「你是黑龍的武臣先生嗎?」

  氣氛僵了片刻,男人淡淡道:「黑龍早就解散了,這裡是梵天。」

  ——否認了黑龍,但沒否認自己是明司武臣。

  我這是什麼運氣,竟然在極惡組織遇到了四位「故人」。

  「哈哈哈哈——」正當我思考著如何打舊情牌時,三途大笑出聲,「一眼就能確定干部身份的話,基本上都是做足功課的。」

  我在心裡翻了個白眼,誰有空做你們的功課。

  「先是通過九井和梵天合作,打聽組織情報,接著吸引蘭的注意力,現在又故意提黑龍——」三途咧開嘴角,對我妄下評斷,「萬惡的心機女。」

  「天真的普信男。」我反唇相譏,「合作是九井君主動的,在餐廳也是灰谷蘭過來搭訕的,這些都是你們自己主動的。提黑龍是因為它的成員真一郎先生和武臣先生曾經一起救過我。」

  明司武臣皺了皺眉:「救過你?什麼時候?」

  「初代黑龍成立的那年,我剛滿五歲,在夏天離家出走後掉進了下水道,被路過的你們救了。」

  明司武臣被我提醒,思索片刻後總算想了起來。

  「你是那時候的孩子?」

  「是的。」我朝他露出一個乖巧的表情,「武臣先生,我長大了。」

  套近乎沒准能得到赦免,我暗搓搓地想。

  然而我並沒有得意多久,九井涼涼的聲音響起:「若宮社長,你的相親對像是叫嘉川凜吧。」

  「……是吧。」

  只知道姓嘉川,但沒留意他的全名。

  「據我掌握的情報,他是一名——」九井眨眼,「臥底的條子哦。」

  嘉川竟然是警察,我心裡一驚,這下更像是帶著目的故意接近梵天了。

  見我沉默,九井又說道:「騙你的啦,我隨口亂說的。」

  「……」

  「看來若宮社長是真不知情。」九井合上筆記本電腦,「Boss,那麼要怎麼處置她呢?」

  他口中的Boss是那個吃著銅鑼燒的白發男人。

  所有人都看向了那張塞得鼓鼓的嘴巴,等待著生殺大權的命令。

  但對方像是沒聽到一樣,專心對付著自己手裡的點心。

  三途已經拔出了腰間的槍,興奮地瞄准了我:「我可以開槍嗎,Mikey~」

  我目瞪口呆,大老遠把我運回來,總不可能是為了換個地方將我殺害吧。

  Mikey總算騰出嘴說話了:「把她交給九井處置吧。」

  ……幸好是九井而不是三途。

  「真傷腦筋。」九井苦惱地嘆氣,「我並不想殺了若宮社長,因為梵天靠若宮財團也賺了不少錢。但是你撞見了梵天的秘密,放你回去的話,如果你報警,我們就會有危險,唉,除非——」

  我已經聽出了他的言下之意。

  除非我和他們合作,成為一條繩上的螞蚱。

  「九井君放心,若宮財團將會繼續和梵天保持合作關系。」

  九井更苦惱了。

  「可是我要如何放心呢?」

  「關起來不就OK了?」灰谷龍膽提議,「不如由我和大哥照看她吧。」

  灰谷蘭表示贊同:「我正好可以陪芙柚子小姐敘敘舊。」

  「你們兩個就算了吧。」九井單手托腮,「別到時候灰谷家有了下一代,都不知道小朋友的生父是誰。」

  「此言差矣。」灰谷蘭微笑道,「灰谷兄弟本來就是一體的,不分彼此。」

  我氣到發抖,這說的是人話嗎?

  該說不愧是犯罪組織,連臉都不要了!

  「還是交給三途吧。」九井說。

  兜兜轉轉,我還是繞回到了三途的手上。

  「嗤。」三途冷哼一聲,從口袋裡拿出兩顆膠囊,「梵天可是犯罪組織,讓女人乖乖聽話的方式太多了。」

  「哇哦。」灰谷龍膽驚嘆,「你要帶人嗑麼?」

  「若宮社長,給你一個選擇的機會。」九井點了點下巴,一臉我是個好人我很好說話的虛偽表情,「吃三途的藥,或者去和灰谷兄弟交流感情。」

  都不是活路。

  前者傷害值大,後者侮辱性大。而且灰谷兄弟這種十幾歲就能犯下過失殺人罪的少年犯,現在又是犯罪組織的成員,指不定會對我做出什麼混賬事。

  「……我吃藥。」

  ——起碼能保留全屍。

  「唉,真遺憾。」灰谷蘭嘆息,「芙柚子小姐,你做出了錯誤的選擇。」

  三途囂張地將那兩顆膠囊扔了過來。

  沒給水,示意我直接吞。

  ……可惡,我還是不想吃。

  我不想把自己交代在這裡。

  可是唯一算得上是有正面交情的明司武臣,他又跟個木頭似的,不幫我說話!

  沒辦法了,我只好放手一搏,試圖用真一郎來刺激他。

  「武臣先生,如果我吃死了,請你幫我完成遺願。」

  我捏著粉色的膠囊,平穩情緒,盡量使自己的聲音聽上去真誠些。

  「……我想再給真一郎先生掃一次墓,並把他的那件特攻服還給他。」

  屋子裡陷入了一片靜默。

  包括灰谷兄弟在內的成員,都收起了臉上玩味的笑容,目光悄悄瞥向一處。

  ——他們的boss先生。

  「特攻服?」

  Mikey放下了先前令他分不開半點注意力的銅鑼燒,轉而將危險的目光投向我。

  「在哪?」

  誒?關心這個問題的不應該是明司武臣麼?

  我愣了一下,老實地回答道:「在我家裡。」

  「去拿。」他冷冰冰地命令道。

  「……哦,好。」

  雖然沒有引起明司武臣的注意,但引起了Mikey的注意,這也算不錯的結果。

  我悄咪咪地放下了手裡的藥,眼尖的三途說道:「把藥吃了再去。」

  「我擔心吃了藥,可能會忘記特攻服放在哪裡。」

  三途支招:「那你叫人送來。」

  ——送完了我也就涼了。

  我得另外想一個法子。

  Mikey如此在意這件衣服,他長得又和真一郎如此相像……難道他和真一郎有血緣關系?

  可是當年櫻庭明確告訴過我,真一郎只有一個妹妹。

  「一件特攻服而已,很重要嗎?」我旁敲側擊地說,「況且初代黑龍早就解散了,要真一郎先生的衣服又能做什麼?」

  「閉嘴,這不是你該問的問題。」

  不知道哪句話觸了三途的霉頭,他不講武德,竟然捏住我的下巴,想將膠囊直接塞到我的嘴裡。

  膠囊已經抵在了我的舌尖上。

  情急之下,我脫口而出:「其實真一郎先生還留下了一樣東西。」

  然後閉上眼睛,不再掙扎。

  「三途,放開她。」

  謝天謝地,Mikey最後終於上鉤了。

  我呸一聲吐掉了嘴裡的膠囊,咳了幾下。眼前有人朝我遞來的一杯水,我接過,看到是灰谷蘭給的,也不敢喝。

  「喝吧,我要對你下手不會等到現在,在你睡覺時就做完了。」灰谷蘭鼓起腮幫子,這個舉動使得他看上去頗為孩子氣,「不識好人心的壞女人。」

  我這才喝了一口,是味道清甜的椰子水。

  「他留下了什麼?」Mikey又問。

  我眼睛眨也不眨地瞎編道:「他說是世界上最珍貴的東西。」

  「少在這裡胡說八道。」三途插嘴道,「Mikey的時間很寶貴,沒時間聽你廢話。」

  「有點耐心,三途君。真一郎先生說的就是世界上最珍貴的東西,但具體是什麼我也不知道,他當時留下的是一個謎語,大概的意思是【騎上我的機車吧,跟著柚子樹下的藏寶圖走,你會得到我留給你的生日禮物】。」

  讀書時我聽過不少案件,對其中一個青青古堡的案件印像最深刻。古堡的主人留下的最珍貴的禮物竟然是古堡最美的風景。

  那麼真一郎也可以這麼留。

  反正現在也無處求證。我在解謎的途中,再想辦法脫身吧。

  至於藏寶圖,嗐,那是我第一次離家出走時的線路圖,櫻庭為了紀念而留下的。

  「越說越離譜。」三途質疑道,「為什麼真一郎會把這種事告訴你一個外人?」

  「不是告訴我的,是我偷聽的。」我趕忙解釋,「因為我喜歡真一郎先生,直到他意外過世前,都不止一次地跟蹤過他,所以才聽到了他在埋藏寶圖時說的那個秘密,他說是留下的生日禮物……他可能是想告訴家裡要過生日的人,但是沒想到會有不良少年去襲擊他的機車店,所以……」

  「……所以後來沒來得及說出口吧。」

  救命,我快編不下去了!

  連自己都覺得漏洞百出。

  「讓你那邊的人把特攻服送過來。」長久的沉默後,Mikey一個字一個字地對我說,「你現在和我去找他留下的東西。」

  「Mikey,這個女人有很大的問題,不要輕易涉險。」三途試圖勸阻他的王。

  但Mikey根本不聽。

  真一郎對他的誘惑力太大了。

  他平靜地看著我:「如果你在說謊,那我就殺了你。」


第79章 、第一個if線(三)

  Mikey對我做的第一件事, 就是開槍打爛了我的手機。

  他看著手機殘骸,輕描淡寫地警告我:「不要試圖逃跑,否則你的下場不會比它好。」

  那麼問題來了,他打爛了我的手機, 我要怎麼和家裡聯系, 讓人送來真一郎的特攻服?

  Mikey不管這些, 他下巴一揚, 叫我自己想辦法。

  雖然十足任性, 但畢竟是在人家的地盤,我也只能被迫同意。

  真一郎和Mikey的關系, 可能是兄弟, 可能前者是後者的精神支柱, 也可能兩者皆有。因為這個家伙真的信了我的鬼話, 搬出了一輛機車。

  和記憶裡真一郎的那輛機車一模一樣,黑色款, 閃閃發亮, 很拉風。

  「上來。」Mikey跨上機車,對我命令道。

  「請問沒有頭盔嗎?」

  「Mikey你真的要和這個女人出去嗎?」

  我和三途的聲音同時響起。

  Mikey誰也沒回答, 只是極為冷淡地瞥了我們一眼。

  三途識相地閉嘴,我也乖乖地跨上了後座。

  ……

  二十多年的人生裡,坐機車的次數屈指可數, 而Mikey開車的速度幾乎趕上了過山車。

  風聲從我耳邊呼呼而過, 長發一次次地被風掀起, 再甩過臉頰,擦得生疼。

  沒有頭盔的保護, 總讓我有種下一秒就要命喪黃泉的感覺。

  「Mikey君, 請開慢點!」

  「這樣很危險!」

  「我要掉下去了!」

  Mikey對我的話充耳不聞, 一直到目的地柚子公園,這輛生死機車才終於停下。

  「嘔——」

  一下車,我就忍不住嘔吐起來。

  胃裡很空,隱隱抽痛,晚餐只來得及喝了點酒,什麼東西都沒吃。

  「哪棵樹?」

  Mikey冰冷的聲音響起。

  他只關心真一郎的「藏寶圖」。

  哎……

  藏寶圖上一共有七個地點,等到了最後一個地方,必然會發現這是一場騙局——我得在那之前脫身。

  我憑著記憶,很快找到了小時候和櫻庭埋時光膠囊的那棵樹。

  Mikey二話沒說,開始挖坑。

  ……應該是有的吧。應該。

  我頭皮一陣發麻,不由得擔心時光膠囊早被人挖走了,那這個坑估計就要用來埋我了。

  當Mikey挖出那只瓶子時,我簡直要喜極而泣。

  一個用黑色膠布貼出黑龍標志的玻璃瓶,裡面放著一張地圖。

  謝天謝地,當年我十分崇拜真一郎,因此櫻庭才貼上了黑龍的標志。

  這個安撫小孩子的舉動,陰差陽錯地在多年後延長了我的生命。

  Mikey展開了那張圖。

  第一處標記,當年大貨車將離家出走的我帶去的地點,是鐮倉海岸。

  「這個可能是看日出的意思。」我指著紙上的圓圈,一本正經地瞎說,「很晚了,我們先找個地方休息吧。」

  Mikey沒吭聲,微蹙著眉頭看著這張圖。

  ……媽呀,不會大半夜去海邊吧。

  Mikey收起地圖:「上車。」

  「……」被我猜中了= =

  半個小時後。

  我蹲在海邊,痛苦地干嘔著。

  冰涼的海風加上一路不要命的疾馳,使得我的胃痛苦不堪,而罪魁禍首正坐在沙灘上,面無表情地看著大海。

  最壞的結果,他要在這裡坐一夜等日出。

  此時已經是深夜了,一陣風吹來,我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凍得瑟瑟發抖。

  「你很冷?」

  Mikey的聲音自頭頂傳來,極具壓迫感。

  我輕輕嗯了一聲,心想問了也是白問,他哪裡會管別人的感受。

  「走吧。」他突然說道,「先找個休息的地方。」

  「誒?」這麼快就轉性了?

  「我肚子餓了。」他又補充道。

  ……看來這才是找地方休息的原因。

  現在是旅游旺季,海邊稍大的酒店都訂滿了,Mikey沒什麼耐心挑下去,直接指了一家普通的小旅館。

  旅館的一樓是餐館,這個點已經沒有客人了。

  「兩位想吃點什麼?」

  一位服務生走了過來,臉上掛著溫和的笑容,「要不要試試我們家特色的拉面?」

  Mikey點頭:「好。」

  我想起他熱衷的鯛魚燒和銅鑼燒,替他問道:「有沒有鯛魚燒?」

  這是一個投其所好的好機會。

  「有的。」服務生說,「豆沙餡、栗子餡、芒果餡和巧克力餡。」

  「各來兩份吧。」

  一回頭,看到Mikey直勾勾地望著我。

  「怎麼了?」

  難道我投錯方向了?

  半晌,Mikey坦誠地說:「錢沒帶夠。」

  *

  梵天的首領,若宮財團的社長,兩者相加,竟然連兩份鯛魚燒的錢都湊不出來。

  合計到最後,我吃一份拉面,Mikey吃一份鯛魚燒,剩下的錢開了一間房。

  為什麼不讓我和櫻庭拿錢?為什麼不讓三途給他打錢?

  這些問題,Mikey統統沒有回答。

  他閉著眼睛啃著他的鯛魚燒,大廳的電視機裡播放著日賣電視台的晚間新聞。

  「近日,都內梵天組織綁架了日本四大財團之一的若宮財團的社長,目前下落不明。若宮財團懸賞一億……」

  「一億,真有錢。」Mikey問道,「要是最後把你還回去,這筆獎賞能我自己領嗎?」

  這絕對是在開玩笑,但他臉上卻沒有任何的玩笑之意,反而在認真思考,仿佛真的在算賬。

  「梵天也很有錢吧。」我擱下筷子,「九井君是天生的賺錢機器。」

  「算是吧。」

  我和Mikey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著,見關系有所進展,我趁熱打鐵:「Mikey君,冒昧地問一下,你和真一郎先生是什麼關系?」

  提到真一郎,Mikey的表情就變了。

  他緩緩睜開眼睛,嘴裡的鯛魚燒還沒有全部咽下去。

  「我沒有義務告訴你。」

  「……」

  莫名其妙!這是什麼態度!

  可喜可賀的是,Mikey吃不動了,看上去要睡覺了。

  ——等他泡澡的時候,我就可以跑路了。

  然而,當我們倆進去房間,我主動放好洗澡水,招呼Mikey洗澡睡覺時,他卻紋絲不動地坐在電視機前看動畫片。

  「Mikey君,你可以去泡澡了~」

  Mikey頭抬也不抬一下。

  我叫了兩次之後,果斷放棄。

  算了,我決定自己先洗,等他睡著了再溜。

  嘩啦——

  當我脫掉衣服時,浴室的門突然打開了。

  Mikey打著哈欠出現在門口,抬腳往裡面跨,看到我時又怔住了。

  臥槽!

  這個不要臉的家伙!

  「混蛋,你是故意的!」

  憤怒的我顧不上對方會不會撕票,將手邊所有的毛巾、浴巾、沐浴劑的瓶子全部朝他扔了過去。

  Mikey被迫退出了浴室,還不忘狡辯:「是你自己叫我洗的……」

  「我叫你沒有用啊,你怎麼不鑽到電視機裡去!」

  ——果然,犯罪組織全員流氓。

  我氣呼呼地鎖上浴室的門,大聲將梵天全員狠狠地咒罵了一頓。

  「灰谷兄弟是大混蛋!」

  ——梵天首領無動於衷。

  「九井君是大騙子!」

  ——梵天首領置若罔聞。

  「三途君是大變態!」

  ——梵天首領不動如山。

  「Mikey君是大流氓!」

  梵天首領終於忍不住反駁道:「我不是!」

  「你就是你就是!」

  ……

  泡完一個舒舒服服的澡,氣也消了一大半。

  我穿好浴衣吹干頭發出來,看到Mikey正坐在沙發上看著手裡的特攻服。

  ——那件屬於真一郎的黑色特攻服。

  原來已經有人給他送來了。

  我盤算著,等會兒逃跑的時候,還得把這件衣服帶上,畢竟我每天晚上都得蓋著它才能睡著。

  Mikey泡澡的時候,我試圖逃過一次,但我剛握住門把手,浴室裡便傳來了他涼涼的聲音。

  「想逃麼?」

  ……這家伙的聽覺異於常人。

  「當然不是。」我靈機一動,扯謊道,「我去找服務生要個OK繃。」

  兩秒後,他問道:「你受傷了?」

  「沒。」我企圖用「善良」感化他,「Mikey君的腳背擦傷了,我想給你貼一下。」

  梵天首領是個狠人,騎機車都是穿拖鞋,又一路超速,因而在腳背上留下了一道紅紅的傷痕。

  「無所謂。」Mikey沒被我感動,生硬地拒絕了,「又不是腳斷了。」

  「不要小看任何一個傷口。」

  我堅持找服務生要了一枚OK繃,本著惡搞他的心態,特意選了一只少女系列的蝴蝶結小兔子給他貼上。

  Mikey沒被小兔子惡搞到,反而皺眉道:「這只兔子才是流氓吧。」

  「胡說八道。」我朝他翻了個白眼,「它這麼可愛,哪裡流氓了?」

  「它不穿褲子。」Mikey指著OK繃上兔子的腿部,斟酌了一下用詞說,「……男性的隱私都露出來了。」

  我深吸了一口氣,強忍罵人的衝動:「這是兔子的尾巴!還有,它是女生!看不到蝴蝶結嗎!」

  「!」

  Mikey震驚過後,把頭扭了過去,不再看我。

  ……真是個大笨蛋。

  大笨蛋最讓人失望的一點是他不睡覺。

  凌晨兩點半,我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他卻依然單手托腮,專心致志地看著無聲的黑白電影。

  「Mikey君,你是神仙,都不困。」我哈欠連連,終於支持不住,決定不熬他了,延遲逃跑計劃。

  就在我將真一郎的特攻服蓋在身上,准備睡覺時,Mikey轉過臉來問:「為什麼要蓋衣服睡覺?」

  「從小都這麼睡的,感覺真一郎先生從沒離開過。」我閉上眼睛回答,「他那麼好又是總長,拒絕他的那二十個女生真沒眼光啊。」

  Mikey淡淡地說:「是你眼光獨特。」

  「說起來真一郎先生雖然拒絕了我,卻說要把自己的弟弟介紹給我當男朋友的……」

  事實上真一郎並沒有弟弟,只有妹妹,櫻庭說那是真一郎婉拒我的方式。

  不愧是男神,拒絕別人的方式也如此溫柔體貼。

  太困了,Mikey還說了什麼,我已經聽不到了。

  ……

  半夜,我是被窗外窸窸窣窣的聲音吵醒的。

  我迷迷糊糊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手裡舉槍的Mikey。

  槍!

  我打了個激靈,瞬間清醒。

  這是等不及要撕票了嗎?

  Mikey眼眸微斂,目光冰冷,毫不猶豫地扣下了扳機。

  砰——

  子彈幾乎貼著我的頭發絲穿了過去,我甚至聞到了空氣中傳來燒焦的氣味。

  同一時間,門被破開,隨即響起的一聲痛苦的叫聲。

  有人中槍了!

  下一秒,門外,窗外,不同方位都有子彈射了過來。

  整個小旅館儼然成了危險的槍戰現場。

  我嚇得兩腿發軟,一動不敢動,生怕下一枚子彈就會穿過我的心髒或者腦袋。

  腰間一緊,Mikey連同特攻服一並抱起了我,在不斷開槍回擊的同時,抬腳用力一踢,整面的玻璃窗頓時碎成了無數塊玻璃渣。

  撲面而來的碎玻璃,令我忍不住伸手去擋臉,防止破相,而下一刻,Mikey竟然抱著我直接從三樓跳了下去!

  「啊——」

  我的尖叫聲劃破了整片寂靜的夜空。

  安全落地後,Mikey抱著我繼續往前跑。

  「為什麼我們會被人追殺?」我很不甘心地問。

  Mikey輕飄飄地說:「很正常,想殺我的人本來就很多啊。」

  「這才不正常!!!」

  救命!我為什麼要去相這個倒霉的親!我為什麼要從法國跑回來受罪!

  下次出國再也不要回日本了!

  沒等我懊悔完,Mikey又說:「好了,我要開車了,沒手抱你,你自己抓好我。」

  「什麼?」

  我是直接被摔在機車前座的,Mikey隨即跨上來,用兩條腿固定住位置,防止我掉下去。

  機車的引擎聲吸引來了追蹤他的人,Mikey左手控制車,右手時不時開槍回擊。

  我和他是面貼面坐著的,這個姿勢極其尷尬,但比起尷尬,我更怕被子彈打中或者從車上掉下去摔死,只能緊緊抓住他的衣服。

  機車越開越快,風聲也越來越大,讓我有種要衝出地球撞上天空的錯覺。

  不知道過了多久,車速慢了下來,而我也很久沒聽到槍聲了。

  ……終於安全了。

  頭上一重,Mikey竟然將下巴擱在了我的頭頂。

  可惡,我是什麼人形擱下巴裝置嗎?

  「今晚玩得蠻開心的。」Mikey聲音愉悅地說。

  開心?

  他管這個叫玩得開心?

  我憤怒地揪住了他的衣領:「我都快被嚇死了!你知不知道剛才有多危險!頭盔都沒一個,你算什麼梵天首領!」

  鼻子一酸,我委屈地掉下了眼淚。

  ……二十多年都沒經歷過這麼可怕的事。

  「喂,別哭了。」Mikey把下巴移開了,「現在不是沒事了麼?」

  「差點就死了。」

  我越哭聲音越大。

  「這不是沒死嗎?」

  「我差點以為自己要被那些家伙殺死了唔——」

  嘴唇上傳來柔軟的觸感,味道甜甜的。

  ——是鯛魚燒。

  Mikey舉著半只鯛魚燒,堵住了我的嘴。

  而另外的半只,我抬眸,看到被他叼在嘴裡,悠閑地吃著。

  ……哪來的鯛魚燒?

  難道說這家伙在逃亡前都不忘帶著零食嗎?

  太陽出來了。

  我們行駛在一片廣闊的海岸線上。

  Mikey的白發在晨曦中染上了金色的光芒,看上去竟像是一頭金發。

  「不會讓你被別人殺死的。」他咽下嘴裡的鯛魚燒,對我露出了自認識以來的第一個微笑,「能殺死你的只有我。」

  作者有話說:

  前世和現世是有聯系的。

  放心,這條線的結局不會很傷感,更多的是留下希望,也會解釋現世Mikey和柚子的相遇。


第80章 、第一個if線(四)

  我和Mikey的關系稍微緩和了一點, 他破例允許我給家裡打一個電話。

  我撥通了唯一記得的號碼。

  電話那頭傳來櫻庭疲憊沙啞的聲音:「請問你是?」

  「是我。」

  「家主,您現在——」

  「我沒事。」我拍拍手機,安撫櫻庭,「放心吧, 我現在很安全。」

  看了一眼虎視眈眈的Mikey, 我補了一句:「我和一個實力強大的人在一塊。」

  櫻庭大概是聽明白了我的意思, 輕聲說:「我知道了, 請您保護自己。」

  一通聽上去沒什麼實際交談內容的電話就結束了。

  我把手機還給Mikey, 他問:「你男人?」

  「不是哦。」我並沒有男人,但這話不想直說, 「我男人是真一郎先生——」

  Mikey挑眉:「我記得你說他拒絕你了。」

  ……太不給面子了。

  面子只能自己掙, 我繼續說道:「我話還沒說完, 盡管真一郎先生拒絕了我, 但他把他弟弟安排給我了,所以我男人是真一郎先生的弟弟。」

  Mikey的臉色突然變得古怪起來。

  「……自作主張, 你見過他弟弟嗎?」

  「當然見過。」我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他很喜歡我,我也很中意他。」

  Mikey又說:「那你之前和那個警察相親?」

  「咳……」

  說一個謊, 就得用一千個謊去圓它。

  「那是逢場作戲,家裡安排的。」我硬著頭皮說,「真一郎先生的弟弟才是我的真愛, 我們都決定私奔了……」

  「不跟你鬼扯了。」

  Mikey打斷了我的話, 伸手在我的腦門上彈了一下。

  好痛QAQ!

  我捂著頭罵罵咧咧:「誰鬼扯了?我說的都是實話!」

  Mikey勾起唇角, 居然笑了一下,看上去心情不錯。

  「找個地方換身衣服吧, 社長大人~」

  連尾音都拖出了揶揄的腔調。

  因為是半夜遇襲出逃, 早有准備的Mikey衣服齊整, 而我只是被他用特攻服簡單地包了一下,裡面只有浴衣,連鞋子都沒穿。

  「你知道有人暗殺你,為什麼不提醒我?」我不肯下車,抱怨道,「我不要光腳走路。」

  「真麻煩。」片刻後,Mikey在我面前蹲下了身體,「上來。」

  梵天首領紆尊降貴背人,我的心情也變得不錯,壯著膽子伸手薅了一把他的頭發。

  細細軟軟的質感,撥開來隱約可見白發根部的黑色。

  「你要是再動我頭發,我就把你扔下去。」Mikey警告道。

  對方畢竟是犯罪組織的首領,我縮了縮脖子,不敢再造次。

  他背著我來到了梵天的一處隱蔽的據點,一家廢棄的台球館。

  剛一進門,就看到三途抱著手臂站在那裡,灰谷兄弟則是在打台球。

  三途大驚失色:「王,你居然背她!」

  這是什麼話,沒看到我腳上沒鞋子嗎?看這家伙天都快塌了的表情,對我充滿仇視的眼神,仿佛我是占了Mikey天大的便宜。

  我故意說道:「你的王不止背我了,還抱我了,分鯛魚燒給我吃,說以後都聽我的。」

  三途鼻子都氣歪了。

  啪嘰——

  我被Mikey扔到了地上。

  ……果然。

  做人不能太得意忘形。

  「我去補覺。」Mikey邊揉自己的肩膀邊說,「三途,你帶她去換身衣服。」他遲疑了一下又說:「那邊櫃子的衣服就別拿給她穿了,實在不合身就出去買一套。」

  「是。」

  三途不爽地瞪著我,壓根不想管我,灰谷蘭見狀主動說:「我帶芙柚子小姐去換衣服吧。」

  「我不要!」比起灰谷兄弟,我寧願選擇三途,「我就要三途君,不然我就跟Mikey君打小報告。」

  「女人真是麻煩。」

  最終三途還是服從王的命令,帶我去更衣室,給我找了一身他的舊衣服。

  因為三途高挑,他的衣服我穿上去有點大,袖子和褲腳都得卷起來。

  我回憶起梵天的人均身高,提議道:「不如給我Mikey君的衣服吧,他跟我一樣是小個子,比較合適。」

  可能還比我矮一兩公分,但我沒敢說。

  三途誤以為我在嘲笑他的王是矮子,冷冷地說:「不愛穿就光著出去吧。」

  我撇了撇嘴,眼尖地看到有個沒關好的櫃子裡是女裝。

  「這裡不是有女生的衣服嗎?」

  三途關上櫃門:「這不是給你穿的。」

  我突然想起Mikey的那句「那邊櫃子的衣服就別拿給她穿了,實在不合身就出去買一套」,不由得猜測道:「難道那邊是Mikey君的女朋友或者妻子的衣服?」

  三途翻了個大白眼:「……白痴。」

  梵天組織的一項重要經濟來源是開風俗店,作為首領,Mikey應該不是單身。

  這一點莫名的讓我心裡有些不舒服。

  到底為什麼不舒服,細想下去卻不知道原因。總不至於他是犯罪組織的首領,就喪失了愛人和被人愛的權利吧。

  「芙柚子小姐,要來一杯飲料嗎?」灰谷蘭問我。

  我對他始終抱有戒心,他無奈地補充道:「放心,無酒精的。」

  我和他唱反調:「要有酒精的。」

  「……如你所願。」

  有酒精的冰鎮飲料喝下去,心裡的那股煩悶之意消了大半。

  「有心事?」灰谷蘭單方面與我碰杯,歪了歪頭說,「其實梵天沒有外界傳聞那麼可怕,雖然也不讓人樂觀。」

  「你不能找個正經工作?」

  換作是其他人,被這麼問早就生氣了,但灰谷蘭只是微笑:「找不到呀。」

  「你以前的夢想不是當模特之類的名人麼?」

  他的外形條件極好,頭腦又聰明,堅持夢想定會實現。

  「……原來芙柚子小姐還知道我以前的夢想。」灰谷蘭笑得更燦爛了,「我好開心。」

  他是真的很開心,開心到在我喝酒的時候,幫我編了兩根麻花辮。

  「要不要考慮和我交往?」他在我的其中一根麻花辮上吻了一下。

  我試圖拽回辮子:「我不喜歡犯罪分子。」

  「那你喜歡什麼?模特嗎?」

  這一幕剛好落在了從休息室出來的Mikey眼中。

  他臉上毫無睡意,甚至算得上是面無表情。

  「你們兩個在做什麼?」

  趁著灰谷蘭分神,我總算扯回了辮子,居然還有點心虛:「沒做什麼。」

  「蘭,你最近很閑。」Mikey用的直接是陳述句。

  灰谷蘭雖然是下屬,但自由散漫的性格使得他不太喜歡私生活被管教。

  「Boss,我可是完成了本月工作喲。」

  「很好,那下個月的工作提到這個月完成。」

  「!」

  原來在犯罪組織裡,資本家一樣很狗。

  Mikey拖著我離開據點,我喝得頭昏,不情願再坐機車。

  「連個頭盔都沒有……」我嘀咕道。

  「上車。」他命令道。

  酒壯慫人膽,我拒絕聽話,抱著膝蓋蹲下,還不忘恐嚇:「吐出來會吐到你身上。」

  Mikey皺了皺眉:「很難受?」

  「……灰谷君害我,酒有問題。」對,是酒的問題,才不是我酒量不好。

  「真麻煩。」

  就在我以為Mikey會把我強行扔上機車的時候,我聽到了跑車的聲音。

  三途黑著臉將一輛紅色跑車從車庫裡開了出來。

  他從駕駛座上下來:「Mikey,干嘛要遷就這個女人?」

  「她喝酒了,會吐在我身上。」

  三途不以為意:「把她的嘴堵上就可以了。」

  「……」我在心裡將三途狠狠打了一頓。

  坐汽車比機車要舒服很多,我對Mikey的意見頓時小了很多。

  只聽三途又說:「王,路上當心交警,你開車是自學的,沒有駕駛執照。」

  在副駕駛上剛准備睡覺的我瞬間清醒:「停車,我要下車!」

  Mikey一轟油門,開了出去。

  「還沒系安全帶!!!」

  與犯罪組織的首領同行,時刻都在送命。

  等到達第二個地點時,我已經暈乎乎地站不穩了。

  藏寶圖上的第二個地點是圓滿動物園。

  這家動物園名叫圓滿,卻並不圓滿。因為常年入不敷出,動物們面黃肌瘦,動作遲緩,整個動物園僅有兩名飼養員。

  今天不是休息日也不是節日,游客更加稀少。

  Mikey的心底仍保持著童真的一面,看到獨眼大像吃香蕉會停下來,看到斷尾猴子爬樹會停下來,看到老虎睡覺會轉頭問我:「動物也打呼嚕嗎?」

  「是啊。」我制止了他想要投喂動物的行為,「不要隨便給它們喂食。」

  尤其還是給鯛魚燒。

  「它們看上去沒吃飽……」Mikey自己啃了起來,腮幫子鼓得像只倉鼠,「養不活就別養了唄。」

  「這裡收的都是殘疾動物。」我輕聲嘆氣,「要是關了,別的動物園也不會收它們,那它們很可能會死。」

  與其說是動物園,倒不如說是一處殘疾動物收容所。

  Mikey悶悶不樂地說:「我去廁所。」

  「Mikey君。」

  我叫住了他。

  「我向你保證,等事情結束,我會給這裡捐一筆錢,用來改善動物們的生活環境。」

  「干嘛跟我說。」隔著一條路,我看到他扯了扯嘴角,「你愛捐不捐,梵天又不是沒錢。」

  *

  我是在觀察鱷魚的時候,被推下鱷魚池的。

  在此之前,我對身後的一切毫無察覺。直到背後傳來一聲恨恨的低語:「死吧。」

  一雙手抵在我的背上,用力一推,於是在腳腕一陣劇痛後,我和池子裡僅有的一只鱷魚四目相對,近距離觀察著對方。

  它張開了血盆大口。

  ……完了,這裡伙食不好,它可能沒吃飽。

  我想往後退,但腳腕扭傷,無法動彈。

  最後一刻,一道人影從上面跳了下來。

  ——是Mikey!

  他迅速抱起了我,在鱷魚尚未反應過來時,單手扒住岩壁,三兩下就跳了上去。

  將我放在地上後,他忍不住吐槽道:「你這個麻煩精,真讓人不得消停。」

  他俯身,將手搭在我的腳腕上。

  「嘶——」我倒抽了一口涼氣,「好像折斷了。」

  Mikey沒吭聲,手指移動,像是在摸索著什麼。

  「芙柚子。」

  「哈?」

  ——這是他第一次叫我的名字。

  「你底褲露出來了。」

  「什麼???」

  我驚恐地伸手去擋,才發現我穿的是三途的褲子,哪裡會露出底褲?

  與此同時,腳上傳來嘎吱一聲悶響。

  劇烈的疼痛迫使我抱緊了Mikey的胳膊。

  「接好了。」他很輕松地拍拍我的肩膀。

  ……原來他剛才是在轉移我的注意力,幫我接骨頭。

  腳腕的疼痛竟然神奇地散去了。

  「謝謝你,Mikey君。」

  「我只是覺得麻煩。」他站起身來,「我可不會再背你了。」

  我回頭看著咕嚕咕嚕在水裡冒泡的鱷魚,低聲說:「是有人把我推下去的。」

  「我知道。」Mikey平靜地說。

  「誒?」

  「去洗個臉,整理一下衣服。」他指了指廁所的方向,「十分鐘後回來。」

  「好。」

  ……

  洗手池嘩啦啦的水聲,也沒能掩蓋外面的慘叫聲。

  我心裡一驚,急忙跑了出去。

  一棵樹下,Mikey冷漠地看著跪在地上的一名黑發男子,手裡的槍已經抵在了對方的額頭。

  ……他似乎已經將對方打了一頓,現在進行最後的收尾工作。

  他會殺了他。

  「Mikey君,不要——」

  聽到我的叫聲,Mikey抬眸:「我叫你十分鐘之後出來。」

  「可是——」

  「回去。」他朝我的方向舉起了槍,黑眸漠然地凝視著我,「不然我連你一塊殺了。」

  他的聲音裡不帶任何情感,我相信他絕對說到做到。

  ——畢竟這是極惡組織梵天的首領。

  他不容許任何人挑戰他的權威。

  ……但他也是那個會主動想投喂殘疾動物,會不顧自身安危跳下來救我的英雄。

  「Mikey君。」我朝他伸出了手,「我們不是說了,要重建這裡的嗎?」

  「如果這裡死過人,重建工作就不順利了,動物們也不會開心。」

  「而且在第三個地點,」這可能是灰谷蘭唯一給我的有用的忠告,「有限量插小旗子的兒童套餐哦。」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我抿唇看著Mikey,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下一秒鐘就會聽到槍聲。

  「我們去買兒童套餐,好嗎?」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終於收起了槍。

  我松了口氣,跪著的人也松了口氣,下一秒,Mikey一腳踹在了他的腦門上。

  他當即眼冒金星,倒在了地上。

  「Mikey君!」

  「沒死。」白發青年雙手插兜,轉身朝動物園出口的方向走去,「走了,麻煩精。」

  作者有話說:

  下章上,本,壘。

  關萬麥:速度真快,柚子寶快拒絕他!

  梵天麥:呵。


第81章 、第一個if線(五)

  藏寶圖的第三個地點, 一家兒童餐廳。

  ……並非刻意裝嫩,而是我離家出走那年才五歲,在吃飯方面自然也會選擇可愛的門店。

  餐廳門口趴著一只翹起鼻子的粉色小像,而每份兒童套餐也都會附贈一只小動物玩具。

  只是每桌的成年人都是帶著小朋友來的, 像我和Mikey這樣的大齡兒童組合幾乎沒有。

  「兩份兒童餐。」

  我點了餐, 從Mikey的錢包裡拿出錢付了賬。

  Mikey找了個靠著窗簾的沙發坐了下來, 托腮看著窗外, 整個人都坐在了陰影裡。

  「Mikey君, 我跟你換個位置。」

  對方聞言掀起眼皮掃了我一眼,沒吭聲。

  我想了想說:「作為交換, 我的兒童餐玩具可以給你。」

  或許是Mikey心裡的小男孩倔強地沒有長大, 片刻後他站起身來, 嘟囔道:「……麻煩精。」

  ——還是與我交換了位置。

  很好, 他現在坐在陽光底下了。

  「多曬曬太陽,心情也會變好的。」

  這個季節的陽光是最令人舒適的, 柔柔地灑了Mikey滿身, 他在陽光裡打了個哈欠,然後閉上眼睛躺下了, 像只慵懶的貓咪。

  「Mikey君,梵天員工的薪資待遇如何?」

  「zzzzzzZ……」

  「遇到下屬不服從管理,要怎麼做呢?」

  「zzzzzzZ……」

  「你有女朋友或者太太嗎?」

  無論我問什麼, Mikey始終沒理我, 可能是真睡, 也可能是裝睡。

  直到兒童套餐被服務生端上來,他才直起身體, 睜開眼睛。

  「呵。」

  他從鼻腔裡發出了一聲冷哼。

  ……似乎相當不滿。

  面前是兩份明顯免費加了分量的超大號「兒童餐」, 也放了兩只小刺蝟鑰匙扣。

  但是蛋包飯上沒插小旗子!

  沒插小旗子!

  這對其他小朋友來說可能稍嫌幼稚, 但對Mikey來說剛剛好。

  「先生,麻煩您幫忙拿一支小旗子!」

  「抱歉,我馬上就去。」

  在Mikey發作前,我趕緊叫了服務生拿來了他心心念念的大寶貝。

  旗子插到蛋包飯上後,他皺起的眉頭也松開了。

  「這個也是我的。」

  他將我的那只小刺蝟鑰匙扣也拿到了自己那邊,這個孩子氣地舉動讓我有些哭笑不得。

  我對兒童餐沒什麼興趣,只是填填肚子。

  「梵天的薪資是基本薪資加分贓提成。」Mikey淡淡地說。

  「誒?」

  他這是在回答我剛才的問題麼?

  這麼看來,他那時候果然是在裝睡!

  Mikey咬著一根薯條繼續說:「下屬不服從管理,殺了便是。」

  「喂!」別把殺人說得跟吃薯條一樣隨便啊!

  「至於最後一個問題,」Mikey抬眸瞥了我一眼。

  我的八卦之心頓時被勾了起來。

  作為犯罪組織的首領,他就算沒有結婚,身邊也不會缺少女人,說不定還是那種左擁右抱的類型。

  「關你什麼事?」他反問道。

  「……」這什麼脾氣?他之前不也問我有沒有男人了?

  可祖傳小膽子的我,根本不敢和梵天的BOSS叫囂。

  萬惡的Mikey,不僅冷臉對我,還搶走了我兒童套餐裡的巧克力冰淇淋。

  我本來是想把那份冰淇淋留到最後吃的QAQ

  下一個地點是哪裡來著的?

  正當我低頭思考時,突然聽到了從對面傳來的輕微鼾聲。

  抬起臉一看,吃飽喝足的Mikey竟然躺下睡著了。

  這次是真睡,還砸了砸嘴。

  我不禁開始懷疑,他真的是極惡組織的首領嗎?

  等等,這不是一個絕佳的逃跑機會嗎?!

  我站起身來,沒碰到桌子,小心地挪動腳步。

  一步,兩步,三步——

  我已經走到了門口。

  回過頭,Mikey還在安安穩穩地睡著。

  我的視線從他蒼白的臉上慢慢下移,他手裡緊緊攥著那兩只小刺蝟鑰匙扣,像是缺乏安全感的小孩,手裡一定要抓著點什麼。

  他的身體好瘦,從脖頸開始,都是那種嶙峋的消瘦。

  最後我看到了他腳背上貼著的那只小兔子OK繃,十分可愛。

  ……再見了,梵天首領。

  ……再見了,Mikey君。

  我推開門,走了出去,沒人追上來。

  逃跑計劃比想像中更容易。

  我輕而易舉地攔下了一名路人,並借到了對方的手機,打給了櫻庭。

  告知了地點後,我躲到旁邊的奶茶店裡等人來接。

  十五分鐘後,櫻庭過來了,還帶來了……許多警察,甚至出動了防爆小組,可能還有我沒發現的隱藏在暗處的狙擊手。

  道路已經被警察無聲的封鎖了。

  我問櫻庭:「你這是什麼意思?」

  櫻庭平靜地回答道:「家主,您所受到的屈辱,Mikey必須用命來還。」

  我年輕的相親對像嘉川也在其中,他竟然真的是一名警察。

  此刻他的表情極其認真,盯著手機中的監控說:「這個禍害居然還在睡大覺,他的日子到頭了。」

  禍害。

  對全社會來說,Mikey的確是禍害。

  我壓下心中湧出的難受,叮囑道:「你們小心點,店裡還有別人,尤其是小孩子。」

  「放心,已經在安排撤離了。」另一名警察告訴我。

  「Mikey君會死嗎?」我問嘉川。

  櫻庭打斷了我們的談話:「這裡不安全,家主,我們先離開吧。」

  「不死也得一輩子蹲在監獄裡反省。」嘉川咬牙切齒,「佐野萬次郎,我早就想將他逮捕歸案了。」

  佐野。

  佐野萬次郎。

  我停下了腳步。

  「你說什麼?」我看向嘉川,「Mikey君的本名叫什麼?」

  「家主——」櫻庭催促道。

  我直接捂住了櫻庭的嘴,又問了一遍:「Mikey君叫什麼?」

  嘉川愣了一下:「佐野萬次郎啊。」

  佐野萬次郎,佐野真一郎。

  一樣的臉,一樣的眼睛,以及前者對後者超乎尋常的執著,甘願為了一份根本不存在的禮物而以身犯險。

  我早該發現了,他們是兄弟。

  「家主!對方是罪犯!」

  櫻庭甩開我的手,冷冷地說道,「需要我為你陳述他的罪行嗎?」

  「……」

  「你知道警方為了抓他們,犧牲了多少人嗎?」

  「抱歉,我——」

  我的氣焰一下子就滅了。

  「我知道了,我馬上離開。」

  「糟了,有小朋友靠近了目標人物!」

  就在我准備跟著櫻庭上車時,監控裡,一個小女孩跑到了Mikey的面前,正在戳他的臉。

  小女孩的家長驚恐地看著這一幕,顯然她已經被告知了Mikey的身份。

  Mikey皺著眉頭,緩緩睜開了眼睛。

  「小鬼,你想死嗎?」

  他伸手按住了小女孩的頭。

  「目標已經醒來。」為首的警官下令道,「為了防止擴大傷亡,必要時遠程擊斃。」

  「等一下。」我開口道,「Mikey君身上有槍。」

  「你說什麼?」

  「讓我過去吧。」我建議道,「他現在很信任我,我保證會將那個孩子安全救出來——」

  身體一輕,櫻庭竟然將我抱了起來,強行將我往車上塞。

  「櫻庭,你是想被炒魷魚嗎?」

  「沒關系。」向來對我惟命是從的下屬第一次違背我的命令,「反正我不會讓你去見他。」

  沒辦法了。

  我抬起頭,用頭全力撞向櫻庭。

  他吃痛地捂住了臉,我趁機下了車。

  「家主!」

  「……櫻庭,我會活著回來。」我聽到自己的聲音,在黃昏時分灑滿余暉的馬路上,無比沉靜的響起。

  「我也不會包庇罪犯,我會親自將他交給警方。」

  餐廳裡,Mikey攤開了手心。

  裡面是兩只小刺蝟的鑰匙扣。

  「你想換哪一個?」他問面前的小女孩。

  小女孩歪了歪頭,指著其中一只:「要這個。」

  Mikey遞過小刺蝟,然後她將手裡的小豬鑰匙扣回贈給了他。

  「謝謝哥哥。」

  Mikey拍拍她的頭:「去你媽媽那邊吧。」

  小女孩一蹦一跳歡歡喜喜地跑走了,她的母親一把抱住她,踉蹌著離開了。

  全程Mikey都在微笑,是那種很輕松又很無所謂的笑。

  他又看向我:「既然逃走了,為什麼又回來?」

  「……」

  「我最恨叛徒了。」他收起笑容,冷冷地說道,「你應該明白你的下場吧。」

  「萬次郎。」

  第一次叫出這個名字,我看到Mikey的眼睛從眯起到慢慢瞪圓。

  他的表情有一刻的茫然。

  像是掉進了一場白日的幻境。

  ……大概很多年沒有人這樣叫過他了。

  大家都叫他「Mikey」、「王」、「BOSS」,只有家裡人才會叫他「萬次郎」。

  「我想去給真一郎先生掃墓。」我朝他伸出了手,「之後我隨便你處置。」

  *

  「萬次郎,真一郎先生喜歡什麼花?玫瑰花嗎?」

  一路暢通無阻,在櫻庭和警方看來,是Mikey劫持了我,有人質在,Mikey又有槍,他們不敢輕易逮捕他。

  「……向日葵吧。」Mikey想了想說。

  於是我在花店買下了所有的向日葵,他在旁邊的自動販賣機買了一堆啤酒。

  停在兒童餐廳那裡的車直接舍棄了,他又叫三途開來了一輛,並吩咐他想辦法引開警方,然後帶我去了墓園。

  天黑了,整個墓園籠罩在一片昏暗的燈光下。

  真一郎的墓碑靜靜地躺在那裡。

  「嗨,我又來看你了,真一郎先生。」

  上一次來掃墓是在十年前,我離開日本的時候。

  我在墓碑前蹲下,拿出手帕擦拭墓碑上的塵埃。

  「你在那邊過得好嗎?還和以前一樣冒失嗎?在那個世界組建了新的隊伍還是繼續開了一家摩托車店呢?」

  整個墓園裡,只有我一個人自言自語的聲音。

  Mikey安靜地坐在旁邊,低頭喝酒。

  「告訴你哦,我遇到你弟弟萬次郎了。他現在出息了,當上了犯罪組織的首領,無惡不作的那種——」

  肩上忽然搭上了一只手。

  Mikey撫摸著我的脖頸:「你想下去陪我大哥嗎?」

  「不不不,我想在上面陪你。」

  「重新組織語言。」Mikey邊喝酒邊命令道。

  他喝了很多酒,臉卻越喝越白,只有眼睛下方是紅的。

  我縮了縮脖子,立馬改口道:「萬次郎現在出息了,當上了一家大公司的老板,看到那邊的車了嗎?是他無證駕駛開來的。」

  「你還是下去吧。」

  「我錯了QAQ萬次郎車技很好的……」

  「真一郎先生請放心,我會照顧好你弟弟,把他喂得白白胖胖。」

  Mikey把向日葵擺在墓碑前,不再聽我瞎扯,拎起了我:「走了。」

  「萬次郎,你不和你大哥說兩句嗎?」

  「說過了。」

  「我怎麼沒聽到?你是在心裡說的嗎?」

  「啰嗦。」Mikey將我扔回了車上。

  奇怪的是,這次不是扔在副駕駛,而是扔在了後排。

  「你說過會任我處置吧,芙柚子?」Mikey問。

  車燈很暗,他的眼神很沉,眼角卻是潮紅的,冷淡中透著雅致的魅色。

  「藏寶圖還沒找完,現在殺了我不太好。」

  Mikey扯了一下嘴角,笑了一下。

  「梵天多的是讓人生不如死的手段。」

  「生不如死……」

  我輕聲嘆氣,「身為一個男人,你這樣說也太不浪漫了。」

  「我是日本男人,又不是滿嘴鬼話的法國佬。」Mikey捏住了我的下巴,「自己選,要麼臣服於我,要麼死。」

  這是救了我兩次的男人。

  這是分給我鯛魚燒吃又搶走我冰淇淋的男人。

  這是知道我難受會把機車換成汽車的男人。

  這是發現我逃跑卻並沒有阻止的男人。

  這是我跑回來之後還能不追究的男人。

  雖然他是犯罪組織的首領,但實際上他沒有任何傷害我的行為。

  某些意義上來說,他甚至很可愛。

  可愛到像是一個矛盾,是一個奇跡,是一支出現在廢墟裡的玫瑰。

  他還是真一郎的弟弟。

  ……要是能早些日子遇到他就好了。

  ……要是能在他犯下大錯之前遇到他就好了。

  「下屬們一定很讓你操心吧,萬次郎。」我抱住了Mikey,半開玩笑地說,「看你這麼瘦,肩胛骨都咯人,肯定也沒好好吃飯。」

  脫下他衣服的時候,我問了他最後一個問題。

  「雖然我不討厭這種過時的相遇,不排斥在這種狹小的車裡,但我也不能招惹非單身男性。」我頓了頓,說,「所以,你到底有沒有女人?」

  Mikey的聲音是在落下第一個吻後響起的。

  「……現在算是有了吧。」


第82章 、第一個if線(六)

  再次醒來時, 已經是第二天中午了。

  渾身都不舒服,頭也疼。

  我按住太陽穴,慢騰騰地從床上坐起來。

  ……是床,不是車。

  我想起來了, 因為車裡太小, 伸展不開, Mikey在兩次腿撞到車門後, 便不耐煩地將我帶回了他居住的公寓。

  之後就是極其混亂的一晚。

  直到早晨從窗簾的縫隙間看到漏進來的一縷光, 這位梵天首領才終於停止折騰。

  筋疲力盡的我本來想洗個澡,卻被他直接當成抱枕抱住睡覺, 然後睡到了現在。

  「嗐。」

  我看向旁邊熟睡中的Mikey, 心情十分復雜。

  他酒喝多了, 算是酒後亂X。但我根本沒喝酒。

  這算什麼?

  ……還是先去衝個澡吧。

  我來到浴室, 打開花灑,熱水衝淋過皮膚, 很快帶走了上面黏膩的感覺。

  Mikey用的洗發水是罕見的梔子花味, 有點不太符合他的性格,我以為他會用甜甜的巧克力味。

  水流進了眼睛, 一時睜不開,我摸索著毛巾,忽然摸到了……人類的軀體。

  「啊——」

  我嚇了一跳, 尖叫出聲。

  耳邊傳來了Mikey懶散的聲音:「別叫, 是我。」

  一塊毛巾按在了我的臉上, 幫我擦掉了眼睛周圍的水。

  ……哦,原來是Mikey。

  什麼!!!

  「你什麼時候進來的?我在洗澡, 你進來干什麼?!」

  ……太羞恥了。

  雖然我們昨天滾到了一起, 但不代表今天還能坦誠相見。

  「反正都看過了。」Mikey拿開毛巾說, 「一起洗也能節約用水。」

  我被他的厚臉皮震驚到了:「梵天缺這點水費?」

  「不缺,但我不喜歡浪費。」

  Mikey忽然捏住了我的下巴,迫使我抬起臉與他對視,他似乎很喜歡用這招來掌握主動權。

  「……不好意思被看?」他揶揄道,「還是不好意思看男人?」

  可惡,我不要面子的嗎?

  「我有什麼不好意思看男人?」我當即開始瞎吹,「我在法國什麼樣的男人沒看過,別忘記我可是若宮財團的社長——」

  話沒說完,嘴唇就被吻住了。

  這是一個帶有懲罰意味的吻。

  人也被按在了牆上,後背貼著瓷磚,冰的發涼。

  他在生氣……

  Mikey因為我剛才的那句話而生氣了。

  他把怒火轉變為了行動。

  「等等,萬次郎,你好歹做一下安全措施!」

  「沒那個必要。」

  「沒那個必要?」我哽住了,「難道你已經結扎了?」

  Mikey冷哼了一聲,沒有理我。

  ……

  等到被他裹著浴巾抱出來的時候,我只剩下了罵人的力氣。

  「你這樣完全是渣男的行為!你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

  Mikey將我放在了沙發上,很坦然地說:「沒有。」

  我氣得都要冒煙了:「混賬!」

  「肚子餓了,先吃點東西吧。」他起身去了冰箱前。

  然而冰箱裡只有啤酒,抽屜裡只有香煙,連銅鑼燒都只剩下了包裝盒。

  很顯然,他一個人過得太粗糙了。

  Mikey摸了摸鼻子說:「你想吃什麼?我讓三途送來。」

  「酸奶,奶酪,松餅,櫻桃,還有衣服和藥。」我停頓了一下,嚴肅地說,「聽好了,萬次郎,如果還有下次,你再不按照我的意思來,我就宰了你!」

  Mikey皺了皺眉:「你討厭小孩?」

  哈?

  他問我是不是討厭小孩,難道是想——

  「討厭。」我平靜地說道,「非常討厭。」

  一個是財團的社長,一個是犯罪組織首領。先不說沒有感情基礎,即使有,這樣的結合對小孩也不公平。

  ……因為看不到未來,注定只是一段短暫的旅途。

  「我知道了。」Mikey抓了抓頭發,「下次會注意的。」

  三途效率很高,很快送來了食物、一板我要的藥以及一大堆小雨傘。

  他看見我穿著Mikey的黑色睡衣,臉都快扭曲了。

  「別以為這樣就可以動搖Mikey的決心,你太天真了。」

  誰要動搖Mikey的決心了?

  我被他說得莫名其妙:「你想太多了,三途君。」

  他嗤笑:「心機女。」

  我冷笑:「普信男!」

  Mikey對我們吵架的內容充耳不聞,邊啃著鯛魚燒,邊在一堆小雨傘裡很有興致地挑挑揀揀,挑出一盒塞進了褲子口袋裡。

  瞥見這一幕的我心說不好,這家伙看上去冷冷清清,有了欲望時那叫一個猛騷。

  因此接下來的路上要遠離一切公寓和汽車。

  「真難得你會主動要坐機車。」Mikey拍拍我的頭,「這麼懂事,那給你一個獎勵吧。」

  我壓根不是懂事,我是怕他在汽車裡亂來,機車相對而言安全許多——只要他還有廉恥心。

  頭上一重,被按下了一個東西。

  Mikey給我戴上了一只頭盔。

  ……居然是頭盔。

  先前要了好幾次都沒給配備,現在終於拿給我了。

  「萬次郎也戴。」我得寸進尺道。

  Mikey撇嘴:「不需要。」

  「戴嘛戴嘛。」我掀起頭盔,吧唧一聲,在Mikey的臉上親了一口。

  他微微一怔,隨即偏過頭去,咕噥了一句:「……麻煩精。」

  從這個角度看,他的耳朵尖尖有點泛紅。

  我趁機狐假虎威:「三途君,還不快點給你的王安排一只頭盔。」

  「需要你來命令我?」

  三途罵罵咧咧,但還是照做了。

  於是我和Mikey再次出發去尋找藏寶圖上的地點時,都戴上了頭盔。

  ——這次總算沒有違反交通規則。

  第四個地點是電玩城的娃娃機。

  五歲時我在這裡輸掉了全部的游戲幣,始終沒抓到一只娃娃。

  ……哎,黑歷史啊。

  「萬次郎,你怎麼了?」

  面前的白發青年呆呆地看著娃娃機,像是陷入了某種傷感的回憶裡。

  我叫了他好幾次,他才回過神說:「抱歉,剛剛在想事情。」

  「和前女友來抓過娃娃?」我猜測道。

  Mikey揚了揚眉:「酸了?」

  「我酸什麼?我都不知道和多少個男人抓過娃娃——」

  完了完了,一不小心吹牛的癮就犯了。

  嘴巴裡被Mikey塞了半個大蘋果,我才老實下來。

  他叼著另外半個蘋果,去前台兌換游戲幣。

  「想要哪一只?」他敲了敲娃娃機的玻璃門,一副要給我抓出一只的架勢。

  我認真地看了一圈後,說:「想要那只藍色的海豚,黃色的小雞,還有刺蝟球。」

  「真貪心。」Mikey吐槽完之後便開始抓了。

  他的技術很爛,投了很多次幣,也沒能抓上來一只。

  漸漸的,他的鼻尖上冒出了細密的汗珠,我估計他開始急了,覺得丟了面子。

  「萬次郎,我們直接去買吧,不抓了。」

  「不行!」他的勝負欲被激上來了,想都沒想就拒絕了,眼看著游戲幣用完了,他又去兌換了一次。

  我攤了攤手,走到旁邊欣賞起了其他游戲。

  忽然,一只有半人高的巨大鯛魚燒抱枕出現在了我的視線裡。

  那是投籃小游戲的獎品。

  十發十中,即可獲得一只可rua可抱的鯛魚燒。

  那家伙會很喜歡這個東西吧。

  我立刻回頭從正在娃娃機前廝殺的Mikey手裡抓了一把游戲幣,然後玩起了投籃。

  ……水平相當爛。

  十發零中。

  幾個回合下來後,才勉強中了兩球。一旁觀戰的路人好心提醒我:「換個游戲吧,你這樣是贏不了的。」

  我的勝負欲也被激發出來了:「不行哦,我必須拿到那只鯛魚燒。」

  我和Mikey完美詮釋了什麼叫人菜癮大,從中午拼到太陽下山,花了無數游戲幣,才終於完成了目標。

  「拿去玩吧。」Mikey把抓來的海豚小雞和刺蝟球扔給了我,輕咳了兩聲,又瞟向我手裡的鯛魚燒抱枕。

  我知道他在期待什麼:「萬次郎,這只鯛魚燒抱枕好看嗎?」

  他勾了勾嘴唇,偏要說出不討喜歡的話:「不怎麼樣,難看死了。」

  哼哼。

  「你說難看就難看吧,反正我是要送給櫻庭的。」

  Mikey不笑了,眼神冰冷。

  「你要送給其他男人?」

  我毫不懷疑,只要我點頭說是,他就會開槍毀了鯛魚燒。

  這位再嘻嘻哈哈,也是梵天的首領。

  「我想送給你,但是你又嫌棄。」

  手裡一輕,鯛魚燒抱枕已經被某人拽走了。

  「那也是我的。」他揉著鯛魚燒的尾巴警告道,「不准把我的東西送給別人。」

  「是是是,你的你的。」

  就這麼一折騰,原定要去兩個地點的,一天又只去了一個地方,不過藏寶圖上的地點只剩下了三個。

  很快我就要圖窮匕見了。

  我總不能真的欺騙Mikey說真一郎留下的禮物是澀谷最美的風景吧,我還得想辦法給自己圓謊QAQ。

  「等找到寶藏後,你准備怎麼做啊。」

  酒店裡,我旁敲側擊地問Mikey。

  此人喝過了酒,正在浴缸裡閉目養神,可喜可賀的是沒拖我下水。

  「不怎麼做。」

  ——來自糊弄學大師的回答。

  我鼓起勇氣說:「我們也算朋友吧,雖然立場不同,但也不算對立……」

  Mikey睜開眼睛:「你過來。」

  我沒過去,繼續說道:「等找到寶藏後,你可以讓我回去嗎?」

  「你過來。」

  「如果你擔心我出賣你,那大可不必,我這次回法國後,就不會再回來日本了……」

  嘩啦一聲。

  Mikey從浴缸裡站了起來。

  我又驚又臊地看著這一幕,心中感慨這小子的身材是真的好,雖然消瘦,但腹肌胸肌一個不缺。

  「我叫你過來。」

  酒店。洗澡。不對等關系裡的男人和女人。

  我知道這位梵天首領接下來的行為。

  「……我本來可以不討厭你的。」我悶悶地說。

  「芙柚子。」Mikey開口道,「過來幫我擦背。」

  擦背?

  擦背!!!

  「我打電話叫三途君吧,這種粗活我做不來。」

  開什麼玩笑,我長這麼大,還沒幫誰洗過澡。

  「給你兩個選擇——」

  媽的,不用說肯定是要麼擦,要麼死。

  「行了,我幫你擦。」

  我真是鬼迷心竅,在餐廳裡明明能逃跑,為什麼要折返回去?

  手指碰到Mikey皮膚的那一刻,我被他扯進了浴缸裡。

  渾身濕漉漉的觸感,令人頭大。

  「在日本,妻子是要伺候丈夫洗澡的。」他幽幽地說。

  「還有這種封建陋習嗎?」常年居住在法國的我也拿不准是不是他胡編亂造的。

  但是,等等,妻子?丈夫?什麼鬼?

  Mikey這是又喝醉了。

  沒給我思考的時間,他捧住我的臉,給了我一個帶著酒氣的深吻。

  「留在梵天吧,有吃不完的鯛魚燒……」他最後對我說。

  作者有話說:

  柚子:看不起誰呢,我缺這鯛魚燒吃??

  第一個if線是講前世以及和今生的聯系,然後回歸正文,正文完結後還會有一個if線。


第83章 、第一個if線(七)

  留在梵天?

  我不答應。

  憑什麼是我上棄明投暗, 不是Mikey棄暗投明?

  我也給Mikey畫了一個大餅。

  「萬次郎,如果你去自首的話,那我就和你正式交往,並且一直等你出獄。」

  Mikey雖然酒喝多了, 卻絲毫沒被誘惑:「那我這輩子都出不來了。」

  「別這麼悲觀嘛。」我嘆氣, 「我可是個奉公守法的好公民啊。」

  Mikey在我的手上咬了一口:「好公民又怎麼會和罪犯在一起鬼混呢?」

  「是你脅迫的, 變態!」

  「這就變態了?」Mikey歪了歪頭, 「那今天讓你見識一下什麼是變態。」

  一個小時後。

  「死變態!大變態!佐野萬次郎你這個混蛋!」

  我躺在地上惡狠狠地咒罵著, 而罪魁禍首正悠閑地坐在浴缸裡喝著果汁。

  「還有力氣罵人,體能基礎不錯嘛。」

  「哼。」看他得意的樣子, 我忍不住開始瞎吹, 「那是當然的, 畢竟我交過很多男朋友——」

  Mikey瞬間沉下了臉。

  「以後你再提一次, 我就讓你一輩子都只能待在我的房間裡。」

  「你——」

  我縮了縮脖子,頓時不敢吭聲了。

  但同時心裡又滋生出一種隱隱的開心, Mikey多多少少是在意我的。

  *

  藏寶圖的第五個地點是天文館, 而第六個地點是游樂園。

  都是我離家出走那年去過的地方。

  也不知道那時候小小的我,是怎樣邁著兩條小短腿, 走過這麼多路的。

  眼看著要去最後一個地點了,我緊張到了極點,腦子裡編出了無數個謊言, 也制定了無數條逃跑的計劃。

  Mikey卻突然不去了。

  「要工作了, 」他調轉了機車的方向, 「下次再找吧。」

  我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那我呢?」

  「給你兩個選擇。」Mikey將下巴擱在我的頭上,聲音愉悅地說, 「要麼留在梵天, 要麼留在我身邊。」

  這兩個選擇有區別嗎?

  不過雖然被留在了梵天, 但Mikey允許我和若宮財團聯系,並給了我一間房間當辦公室,用來處理工作。

  我和櫻庭交流過後,他撤銷了若宮家的所有懸賞,對外宣稱我在某個海島休假。

  Mikey雖然精神極其不穩定,喜怒無常,但基本還是很容易討好的。

  比如——

  「其實我沒有交過男朋友,在法國時也是一個人。」

  當我說出這句話時,Mikey的嘴角揚了揚。

  「嗤。」

  ——偏偏有人要在這時候砸場子。

  三途冷笑了一聲說:「鬼才信你這種女人不找男人,一出手就搭上了九井和蘭。」

  我委屈巴巴地看向Mikey:「明明是九井君和灰谷君先找我的。」

  「那也是你勾引的。」三途不屑道。

  然後他就被Mikey拖出去揍了。

  九井扶額道:「笨蛋,非要給王安排綠帽干什麼?」

  ……綠帽。

  看來大家都已經默認我和Mikey在一起了,或者說,我是他的所有物。

  於是我過上兩種完全割裂的人生。

  白天處理工作,寫郵件,和下屬開視頻會議,晚上跟Mikey學騎機車,他送了我一輛又破又小的舊機車鷹丸,帶著我四處兜風,以及沒羞沒臊地研究江戶四十八手。

  這樣的生活一直持續到Mikey的舊日友人開始尋找他的那天。

  Mikey拒絕見到對方。

  「為什麼不想見朋友?」

  當事人不吭聲。

  我表示理解:「也對,你現在都混成反派頭目了,說出去是臉上無光——」

  話音未落,屁股上就狠狠挨了一巴掌。

  疼得我直接蹦了起來,氣呼呼地說:「萬次郎你這個魔鬼,明明是你自己不爭氣,還不准人說了,你要是當上警察或者議員,會這麼藏著掖著嗎,三途君指不定敲鑼打鼓給你去宣傳了——」

  糟糕,Mikey的眼神變了。

  我趕緊捂住嘴,乖巧地坐好。

  他凶悍的眼神這才緩和了一點。

  「……其實你可以捏一個身份,比如我的保鏢、餐廳的經理什麼的。」我建議道,「有正當職業,總歸不是不能見人吧。」

  「不想見。」

  不想見就不想見吧,沒人敢逼迫梵天的首領,可為什麼他會感到這麼困擾和矛盾呢?

  我不能理解。

  Mikey拍拍我的背:「趴好。」

  「走開。」我回過神來,瞬間翻臉,「你講過的白天不亂來,而且這裡是我的辦公室。」

  白天是工作時間,也是我最後的倔強。

  「我看你挺閑的。」Mikey手指在辦公桌上叩了叩,「你要是同意在這個桌子上——」

  「你想都別想!」

  「我就帶你去找那個什麼魔女巧克力。」

  「!!!」

  我可恥的心動了。

  魔女巧克力是傳說中的東西,只要讓異性吃下,無論是誰,都會變成自己的俘虜,對自己言聽計從。

  九井有赤魔女的聯系方式,但Mikey對此類傳聞嗤之以鼻,不肯給我訂——可能他也害怕我用巧克力控制他。

  「什麼都可以給你買。」Mikey揉了揉我的頭,「……柚子寶。」

  「難聽死了。」我對這個新的稱呼不是很滿意,「叫我芙柚子大人。」

  Mikey眯起眼睛:「那叫你懶大蟲。」

  「更難聽。」

  我在他的胳膊上掐了一下,他還是笑,我們又鬧成一團。

  鬧夠了,我說:「櫻庭給我下最後通牒了。」

  Mikey別過臉:「他不是你的下屬嗎?」

  「但也是我最重要的家人。」雖然這麼說會刺激到Mikey,但我還是打算說實話,「我屬於養廢了的那一掛的,豪門聯姻對我來說弊大於利,很容易守不住家底,而櫻庭是個孤兒,被我父親一手培養出來的,對我又十分熟悉,雖然家裡給我安排了相親對像,但最後我多半還是會和櫻庭結婚——喂,咬我也沒用,首領大人,你連婚姻屆都沒法正常登記吧?」

  即便如此,某只咬住我手指的小動物仍然不肯松口。

  「萬次郎,我帶你去見一個人吧。」

  *

  緣分這玩意越追溯越奇妙。

  五歲時,Mikey的大哥真一郎救了我,拒絕了我的告白,表示要把自己的弟弟介紹給我當男朋友。

  十五歲時,我意外得知了真一郎的死訊,從此一蹶不振,好友推薦我去課外補習班免費幫人補習,以此來轉移注意力,而我一對一輔導的笨蛋學生,居然是Mikey的發小兼死黨場地圭介。

  二十七歲時,我偶遇了Mikey本人,綁架他之後又被他綁架,展開了一段奇妙的旅行。

  而在更久更久之前,我的祖母和Mikey的祖父,居然是一對青梅竹馬。

  我們倆拼湊出了完整的成長軌跡。

  「我們真有緣分啊,萬次郎。」

  場地圭介的墓前,我擺了他最喜歡的炒面,又放了一堆貓喜歡的玩具和一盆貓薄荷。

  墓地裡偶爾會有野貓路過,如果看到這些東西,大概願意來陪場地玩一會兒。

  Mikey沉默地凝視著墓碑,許久後才說:「那為什麼我們總是錯過?」

  ……總是錯過。

  是。

  總是錯過。

  小時候真一郎帶Mikey去我的病房探望我,可我在那天辦理了轉院,就比他們早一步離開。

  我記得真一郎關於介紹弟弟給我當男朋友的話,但櫻庭告訴我真一郎只有妹妹。

  國中時幫場地圭介補課,聽他講了不少關於Mikey的事,雖然感興趣卻沒有去見面,Mikey出於好奇也來找過「場地的小老師」,可那時我已經離開了東京。

  「那我們現在遇到了啊。」

  我從背後抱住了Mikey,將下巴靠在他的脖頸處。說不上來我對他是何種感情,不太像愛情,也絕非友情。

  「遇到一個犯罪分子麼。」Mikey輕聲笑笑,「死心吧,我不可能去自首的。」

  「……」

  就知道他會這樣說。

  走了一條徹底淪為黑暗的路,哪有那麼容易幡然醒悟。

  「萬次郎上學時不是白發吧?」

  我已經從他的發間看到了根部的黑色,「是黑發嗎?」

  「金發。」

  「那一定很帥。」

  「我哪樣不帥?」某人厚臉皮地說,「Mikey大人無論什麼發色都能駕馭。」

  「可以染回金色嗎?」

  「……」

  「可不可以嘛。」我蹭了蹭他的脖頸,他大概覺得有點癢,偏開了。

  「不要,像個混混。」

  Mikey不願意見到舊日的伙伴,自然也不願意見到少年時的自己。

  可人在面對巨大的誘惑時,先前的拒絕就很難說了。

  「如果你同意染金發,」我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說道,「我就同意你……那個要求。」

  「那個要求?」Mikey挑了挑眉,「考慮清楚,這個犧牲對你來說不小。」

  「沒關系,我想看看金發的萬次郎。」頓了頓,我補充道,「他值得。」

  他終於答應:「那成交吧。」

  晚上八點,我在理發店門口見到了金發的Mikey。

  這陣子他吃得飽睡得好,臉沒有初見時那麼消瘦了,眼睛下方的黑眼圈也淡了一些。

  他頂著一頭柔軟的金發,逆著街燈的光朝我走來時,一瞬間我仿若回到了學生時代。

  十八歲的佐野萬次郎,還沒犯罪。

  十八歲的若宮芙柚子,還沒出國。

  在此刻相遇。

  有通向過去的路。

  也有通往未來的路。

  他用手指勾起自己的一縷頭發,笑著問:「柚子寶,這顏色怎麼樣?」

  心髒砰砰直跳,像是有一束煙花轟然炸開,點亮了整片夜空。

  我喜歡眼前的人。

  是想和他過完一生的那種喜歡。

  作者有話說:

  雖然這兩人只有幾章,但其實相處了蠻久的一段時光。

  下章這條if線就結束啦。


第84章 、第一個if線(八)

  發現Mikey不見了是在六月裡一個周末的傍晚。

  在此之前, 我們幾乎每天都待在一起。

  白天他看我工作寫郵件,晚上帶我出去閑逛。梵天的能人異士太多,基本輪不到首領出馬,因此他也十分清閑。

  「芙柚子小姐。」

  我睡的正香, 被人從睡夢中叫醒。

  「……困。」

  我打著哈欠睜開眼睛, 床前站著我的管家櫻庭和梵天三把手鶴蝶。

  我的起床氣一向不小, 抓起枕頭就朝他們扔了過去。

  「誰准你們進來的, 這裡是私人領域!」

  櫻庭接住枕頭反問道:「家主, 你有午睡的習慣嗎?」

  「……沒。」

  我精力旺盛,從小到大都不怎麼愛午睡。

  但是今天不僅午睡了, 還一直睡到了天黑!

  清醒過來的我一下子從床上坐了起來:「Mikey呢?」

  「出去了。」鶴蝶回答道, 「王讓我晚上通知你的管家接你回家。」

  接我回家?

  幾個意思?

  「Mikey同意讓我回若宮家了?」

  鶴蝶點頭:「是, 你自由了。」

  「噢。」

  自由了。

  但是這怎麼可能?!

  中午之前Mikey還好好的。

  ……不對, 那時候他已經有些反常了。

  我不禁回憶起Mikey今天的言行。

  他一大早就在翻看我的成長相簿,把嬰兒時期的我、少女時期的我和現在的我每張照片都點評了, 最後得出結論:我老了。

  氣得我將他打了一頓。

  他讓我喂他吃點心, 我沒好氣地反問他沒長手嗎,他竟然嗯了一聲, 承認自己是巨嬰。

  我無法和他比臉皮厚,於是一整盒豆乳蛋糕,都是我喂他吃下去的。

  他還要我幫他換了腳背上的OK繃, 幫他整理頭發和衣領。

  ——以及我喝了他泡的咖啡, 困得睜不開眼睛, 迷迷糊糊聽到他最後那句奇怪的話:

  【任何時候,不准忘了我。】

  然後我便睡著了。

  現在看來, 咖啡裡絕對被Mikey下了藥, 非但沒有提神醒腦, 反而讓我睡到了天黑。

  「這家伙到底在搞什麼鬼?」

  我拿起手機撥打Mikey的號碼,對方提示已關機。

  「鶴蝶君,難道Mikey是去警局自首了?」

  「這種事,」鶴蝶想了想,說,「可能性為零吧。」

  「……那可不一定。」

  「梵天本就不是善類,能離開這裡是件好事。」相比其他成員,鶴蝶明顯要善良敦厚的多,「別回來了,芙柚子小姐。」

  「我要見Mikey。」我仍然一頭霧水,不甘心地說,「我還沒和他告別——索取一筆精神損失費呢。」

  鶴蝶無奈:「我也不知道王去哪裡了。」

  梵天的基地裡,目前在的人還有灰谷兄弟,我只好詢問他們Mikey的去向。

  灰谷蘭聳了聳肩:「我和Mikey不熟,他平時也不跟我交流。」

  「你不是他的心腹嗎?」

  「……」

  尷尬的沉默後,灰谷蘭旁邊的弟弟龍膽說:「Mikey最信任三途,應該會帶著他吧。」

  我立刻朝灰谷蘭雙手合十:「拜托你了,灰谷大人。」

  「你也就這種時候會叫我大人。」灰谷蘭扶額,「算了,我來詐一下三途的位置。」

  他示意我們噤聲,而後撥打了三途的手機。

  電話接通,灰谷蘭裝作不經意地問:「春醬,晚上喝酒嗎?」

  這聲「春醬」將我雷得外焦裡嫩,灰谷龍膽也是虎軀一震。

  三途罵罵咧咧道:「滾蛋,老子在忙正事。」

  「那忙完了來喝嗎?」

  「不喝。」三途不耐煩地說,「沒屁事掛了。」

  然後便掛斷了電話。

  「他果然和Mikey在一塊。」灰谷蘭很肯定地說,「只有與王相關的事,他才會如此上心,連喝酒都不感興趣加入了。」

  說完他又問:「龍膽,找到定位了嗎?」

  「OK了。」灰谷龍膽握著手機,得意地跟我炫耀,「三途這小傻子昨天晚上打團戰的定位沒關,被我追蹤到了。」

  「謝謝!你們是好人。」

  拿到好人卡的灰谷兄弟面面相覷。

  灰谷蘭朝我抬了抬下巴:「三途是個瘋子。」

  「梵天都是瘋子。」我提醒道,「你也是。」

  「但你要清楚一點,芙柚子小姐。我為自己瘋,他為王而瘋。」灰谷蘭將灰谷龍膽的手機遞給了我,神色出奇的正經,「給你最後一個忠告,小心三途。」

  *

  我和櫻庭跟著手機定位開車來到了十字街。

  櫻庭對於我非要去找Mikey的事頗有微詞:「家主,對方是犯罪分子的頭目。」

  「這個我當然知道,所以我才想說服他去自首。」我看著手裡的鯛魚燒和屬於真一郎的特攻服說道。

  這兩樣是我和他談判的籌碼。

  ……雖然大概是行不通的。

  「按照梵天的犯罪記錄量刑,即使不判死刑,他也會被重判。」

  「不管判多少年,我都會等他重新開始的。」

  照顧我很多年的管家終於忍不住問道:「在獲救後還想著等綁架您的罪犯出獄,是愛上對方了麼?」

  他把我對Mikey的感情理解成斯德哥爾摩症了。

  完全不能等同。

  「我和Mikey錯過了很多次,如果早點遇到,也許會有更好的結局。」無視他震驚的目光,我平靜地說道,「雖然我的力量淺薄,但這陣子Mikey的確有所改變,他沒殺一個人,沒襲警,在餐館裡還把小刺蝟讓給了小朋友,騎機車時也乖乖戴了頭盔,沒超速沒闖紅燈,路上也沒與人發生衝突。他還染了金發……」

  「我要給他請最好的律師團,加上Mikey可能存在精神方面的疾病,我也會為他申請鑒定。」頓了頓,我又說道,「另外,幫我預約,我打算報考去監獄當心理輔導老師。」

  「……您不能為他犧牲自己。」

  「這不叫犧牲。」我糾正道,「叫找到了真正想做的事,你可能不知道,這陣子我其實玩得很開心。」

  櫻庭垂下眼眸,輕聲問:「在若宮家不開心嗎?」

  嘖,讓人無法回答。

  「我有喜歡的人了,當然會更開心。他犯下的錯,我會陪他一並承擔後果。」車子停下了,我打開車門走了出去,「櫻庭,謝謝你一直以來的照顧。」

  五歲時,我被他負責接手照顧,一直到如今的二十七歲。整整二十二年,他的一切都是以我為重心的,甚至若宮蓮有讓他入贅若宮家的打算。

  但無人問過櫻庭自己的想法。

  沒等對方說話,我繼續跟著定位往前走。

  畫面顯示三途停在了商場門口,好半天都沒移動。

  莫非Mikey他們在那裡吃蛋糕?

  想想就很生氣。

  昨天還躺在一起看星星,今天就讓我回自己家了。

  等等——

  Mikey是來見朋友了吧。

  那是他一直矛盾卻又想做的事。

  ……

  「看那裡,有人要跳樓!」

  「那可是十樓啊!」

  我的思緒被嘈雜的人聲打亂了,抬頭好奇地順著聲源處看去——

  心瞬間沉進了谷底。

  十樓之上的邊緣,是一個單薄的身影。

  Mikey穿著一身黑衣,金色的發絲被夜風吹起。

  他似乎在大笑,離的太遠了,我看不清他臉上的神情。

  ……原來我在他心裡一點不重要。

  ……不重要到甚至都不需要告別。

  周圍的人紛紛拿出手機拍照,現場亂成一團。

  沒有人在乎他的死活。

  「萬次郎!」

  人群聲將我的聲音蓋過去了。

  我發瘋似的地喊道:「我不逼你自首了!快點下來啊!」

  他對過去沒能釋懷。

  也無法坦然面對未來。

  「快點下來啊,大笨蛋!」

  視線中的青年閉上了眼睛,沒有絲毫猶豫,縱身往下一跳。

  「萬次郎——」

  一陣天旋地轉的絕望瞬間沒頂而來。

  雙腳一軟,癱坐在地上。

  淚眼朦朧中,我看到Mikey被人拉住了,吊在了空中,命懸一線。

  周圍發出了一陣更大的哄鬧聲。

  「別拍了,你們讓開。」我突然又有了力氣,奮力站起來推開人群,擠到了最前面,「都讓開!」

  「啊,掉下來了——」

  伴隨著一聲尖叫,那兩人的身影急速下墜。

  不行。

  這樣直接掉下來Mikey會死的。

  我得接住他。

  我掙扎著往前撲去,想要接住急速下落的人影——

  最後一刻,我的身體被拉住了。

  「芙柚子!」

  櫻庭抱住了我,用力往後拉。

  「放開我——」

  咚。

  一聲巨響。

  Mikey和那位救他的男人一並摔在了我們的面前。

  地上頓時濺出了大片的血跡。

  「Mikey!」

  哄亂中,我聽到了三途的聲音。

  此刻我已經無暇顧及四周了,甩開櫻庭的手去查看Mikey的傷勢。

  「萬次郎,你怎麼樣?堅持住,我馬上叫救護車。」

  Mikey睜開眼睛,聲音很輕:「武小道呢,他人呢?」

  武小道……?

  我秒懂是和他一起墜樓的人,看了一眼不遠處後說:「他沒事的,被樹接住了。」

  ……我騙了Mikey。

  武小道是頭朝地,大概率沒有生還的可能了。

  「那就好。」Mikey虛弱地扯出一抹微笑,「……柚子寶,我不想坐牢。」

  「不坐牢不坐牢!」我拼命搖頭,「你活下來,我一定會包庇你的。」

  他輕輕嗯了一聲,費力地抬起手。

  「救護車馬上就來了,萬次郎,你看,我買了鯛魚燒。」我慌忙從袋子裡掏出先前帶來談判的籌碼,「這裡還有真一郎的衣服,你好起來,我們就能重回暴走族的時代……」

  我把鯛魚燒塞到他的手裡,又把特攻服蓋在他的身上。

  「魔女的巧克力你還沒吃,我還等著你對我言聽計從嗚嗚……」

  「柚子寶,和我約、約定吧。」

  Mikey伸出小指,「下輩子要……」

  「不不不,我們只要這輩子——」我想阻止他立flag,但三途掰開了我的手,Mikey終於勾住了我的小拇指。

  「要早點找、找到我。」

  我哽咽著說:「好,下輩子我會早點找到你。」

  青年蒼白的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笑容。

  「我舍不得你會有其他男人,」他遺憾地嘆息,緩緩閉上眼睛,「真的,舍不得……」

  他的手無力地垂了下去。

  「萬次郎!」

  「王!」

  ……Mikey不動了。

  耳邊是三途絕望的喊聲,像是受傷的野獸。

  「萬次郎。」我撫摸著他的臉頰說,「我送你回家,送你回到你爸爸媽媽,大哥妹妹——」

  砰。

  一聲槍響。

  中斷了我的喃喃自語。

  奇怪的是,我沒有感到任何異常,但對面櫻庭的表情仿佛天都塌了。

  他發出了一聲慘叫。

  「不要——」

  接著是周圍人的尖叫聲、呼喊聲。

  先前Mikey跳樓時,他們紛紛拿出手機拍照,並不阻攔,完全是吃瓜群眾的角色。現在恐懼蔓延到了他們自身。

  砰砰。

  又是兩槍。

  櫻庭撲到了三途的身上,與他爭奪起手裡的槍。

  我低下頭,看到胸口映出了大片的紅色血跡。

  今天我穿的是白色的連衣裙——這件是Mikey送我的禮物,很漂亮,也很怕髒,此刻鮮血將它染得觸目驚心。

  ……原來三途開槍打中的是我。

  他很快被憤怒的櫻庭按在了地上,也不再反抗,露出了滿足的表情。

  「王說不想你找別的男人,所以你下去陪他吧。」

  「混蛋!」櫻庭狠狠地給了他一拳,隨即看向我,「芙柚子,別亂動,我幫你止血,救護車——」

  「算了,櫻庭,如他所願吧。」

  「家主!」

  「若宮家和我父母,以後拜托你了。」

  在一片混亂中,我抱緊了地上的金發青年,輕聲道,「萬次郎,我們的下輩子……很快就到了。」

  作者有話說:

  這個if線結束了,下章繼續正文。

  麥的完整臨終遺言:我舍不得你會有其他男人,真的,舍不得(但盡管舍不得,還是希望你能得到幸福,好好過完這一生)

  三途耳中解讀:我舍不得你會有其他男人,真的,舍不得(所以你必須下來陪我,死也只能有我)


第85章

  自從知道信紙的由來, Mikey寫信的興致沒以前那麼高漲了。

  以往他總是邊寫邊哼歌,時不時要跟我說上兩句話,但現在他從提筆就開始沉默,直到寫完。

  這天吃晚飯時, 他終於忍不住了。

  「柚子寶, 我想去跟那位魔女商量一下, 關於你——」

  「我看你是想討打。」我冷冷地打斷了他, 「我說過了, 做出這個決定的是我自己,我不後悔。」

  Mikey還想說些什麼, 我直接拿起他盤子裡的鯛魚燒, 塞進了他的嘴裡。

  「以後不要再提這件事了, 我不會因為失去過往的一點記憶就和你分開。」

  青年拼命吞咽著鯛魚燒, 好不容易吞下去,解釋道:「可是——」

  「況且, 你不覺得嗎?只有弱者才會哭泣, 舍棄眼淚並沒有什麼不對。」

  這句話使得Mikey終於沉默下去。

  ……看來他是認同的。

  這天晚上他在書桌前坐了一夜,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自己的信紙反面, 他想要看到出現回信內容的那一刻。

  我不懂他為什麼會突然產生這樣的執念。

  但當我早晨醒來,看到Mikey躺在地上四仰八叉地呼呼大睡時,就知道他肯定是沒看到。

  「萬次郎, 起床了。」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今天還要和九井去大阪出差。」

  說是出差, 其實對Mikey來說就是去品嘗當地的特產美食。

  睡夢中的人皺著眉睜開眼睛,黑曜石般的眸子蒙著一層霧氣。

  像是……哭過。

  「……柚子寶?」

  他的聲音裡帶著鼻音, 聽上去也像是哭過。

  「快點起來, 你快遲到——」

  催促聲戛然而止, 因為Mikey真的哭了。

  見過起床時生氣到打人的,沒見過哭的。

  「喂,別這樣啊,你多大了還哭?」我拿起手機,假裝要拍他,「你再哭,我就給你拍下來,讓全日本的暴走族看看關東萬字會的總長是個愛哭鬼——」

  Mikey吸了吸鼻子,居然伸手抱住了我。

  「……柚子寶。」

  像只受了委屈的大貓。

  我實在想不通他哭泣的原因,畢竟他家人的回信都擱在桌上,他還沒來得及看,不存在被感動哭的可能。

  「到底怎麼了?」我猜道,「做噩夢了?」

  「……嗯。」他輕聲說,「我夢到我死了。」

  只是一個夢而已,有必要嚇哭麼?

  「夢和現實都是相反的,而且每個人未來都是要死的,所以才要好好把握現在的生活。」我敷衍地安慰了幾句,試圖勸說他放開我,「好了,不扯了,我得去煎魚和烤面包了,今天輪到我做早餐了……別抱了,我們一天到底要抱多少回啊?」

  Mikey依然不肯松手,於是我只好拖著一只人形掛件來到了廚房。

  無論我倒牛奶、拆納豆,還是煎魚和煎蘑菇,Mikey始終固執地抱著我,兩條腿在地上拖。

  「行吧,萬總,你說說看,你夢到自己是怎麼死的?」

  看樣子不給他解夢,這件事是無法翻篇的。

  Mikey這才很小聲地說:「跳樓的。」

  「被人推下去的?」

  他猶豫了一下,回答:「自己跳的。」

  ……自己跳的。

  那不就是自殺?

  「我看到了梵天,還有不認識我的柚子寶。」Mikey繼續說道,「然後我們認識了,相處了三個月的時間。」

  在Mikey的夢境裡,盡管我們是在成年以後才認識,但他還是教會了我騎機車,把鷹丸送給了我,帶著我去給真一郎掃墓。

  我們過了一段平靜的時光。

  「那你為什麼還要去跳樓?」

  Mikey搖了搖頭,沒有回答。

  望著他低垂的眼睫,我大概明白了。

  梵天是極惡組織,走到那一步,他已經徹底沒有回頭路了。失去朋友、失去家人,長久放任自己活在黑暗之中,不能認罪,也不能得到解脫。

  雖然偶爾能找到一星半點的快樂,但那些碎片時光和自少年時代起就如影隨形的痛苦相比,實在太微不足道了。

  「……那個我死掉了。」Mikey悶聲說,「柚子寶會找別的男人嗎?」

  「你這是廢話,我那麼年輕,當然會再找一個。」我將鍋裡的煎蛋翻了個身,按照Mikey的喜好戳破了煎到全熟,「你要是不想那種事發生,就好好活著,好好聽我的話,否則——」

  我瞥了一眼我的腿部掛件,「我馬上給你安排接班人。」

  腿部掛件立刻乖乖坐下了。

  看他恢復正常,我又催促道:「快點去洗臉刷牙,准備吃早餐了。九井八點半就來接你了。」

  「好~」

  Mikey一蹦一跳地去洗漱了,我心想,這個未來和花垣武道最後一次穿越前看到的未來是一樣的。

  如果Mikey不能控制內心的黑色衝動,那麼以後他在受到刺激後,可能還是會失控。

  幸好現在有了信紙,家人的陪伴使得他重新變得樂觀堅強。

  「你今天不看信嗎?」

  餐桌上,Mikey不像往常那樣邊看信邊吃早餐,而是邊看我邊吃,目光灼灼。

  我被他盯得有點發毛。

  「那個啊,吃完了再看。」

  「那你也不用一直看著我吧?」

  「就是想看看柚子寶。」Mikey小聲說,「不知道夢裡我死了之後,你有沒有很難過?」

  ……又來了。

  一個夢至於糾結這麼久嗎?

  「估計會難過個一晚上吧,畢竟也相處了三個月。」在Mikey目瞪口呆的表情中,我故意氣他,「但是不會更多了,世界上好男人要多少有多少,先放棄生命的人有什麼資格要求別人對他念念不忘?」

  對付這種隨時容易emo的玻璃心男人,最有效的方式就是以毒攻毒。

  「至少也會難過個兩三年吧。你不就記得大哥很多年麼?」Mikey不願相信,寧願自欺欺人,「到時候你找的男人身上也會有我們佐野家的影子……」

  算了,他開心就好。

  「說不定未來的孩子也會叫萬三郎或是萬子之類的名字。」——他成功治愈了自己,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佐野君,有一個問題,」我聽到自己的聲音涼涼的響起,「你很喜歡這種牛.頭人劇情嗎?我和別人的孩子叫什麼名字,你都為我們想好了。」

  笑容逐漸消失,Mikey重新陷入自閉。

  ……

  「下去。」

  鷹丸上,我莫得感情地對後座的青年命令道。

  他死死地抱住了我的腰:「不下,我要跟你一塊行動。」

  旁邊的九井無奈地說:「講好了的,boss,我們今天要去大阪談生意啊。」

  Mikey想了想:「你和灰谷去。」

  「灰谷兄弟和鶴蝶都去衝繩了。」

  「三途呢?」

  「三途今天休假。」九井說,「他准備去看電影的。」

  「休假取消,叫他回來上班。」Mikey這個老板沒當幾天,什麼能力都沒展現出來,就率先有了黑心資本家的派頭,九井不敢拒絕,趕緊撤退去找三途了。

  「你這樣無良,員工遲早會跑路。」我提醒道。

  Mikey很肯定地說:「他們不敢。」

  完了完了,回答的都不是「他們不會」,而是「他們不敢」。

  「別怪我沒跟你說,我預約了今天去Draken的店裡給鷹丸換個顏色,你確定要見他嗎?」

  ……果然。

  一聽Draken,Mikey就打起了退堂鼓,腳尖也點在了地上。

  我擰了擰車鑰匙:「下去吧,愛哭鬼。」

  愛哭鬼一詞可能刺激到了他,他隨即把腳收了上來。

  「去!」他氣勢洶洶地嚷嚷,「見就見,反正堅仔和阿干都打不過我。」

  「說什麼胡話?我是去噴漆,又不是去打架。」

  Mikey一路都在哼歌給自己壯膽,我知道他表面鎮定,內心慌得一比。

  機車停下的時候,他沒立刻下車,還裝作不在意地問:「店裡只有堅仔和阿干在嗎?沒有其讓人吧。」

  「當然只有他們,這是他們開的店啊,其他人來干什麼?參觀啊?」

  ……才怪。

  我早就在出發時通知Draken,讓他把東卍的眾人請來了,說Mikey想大家了,要請大家吃神戶牛肉。

  於是當Mikey跟著我走進機車店裡後,在小房間裡發現了滿滿當當的人——阿帕阿呸,松野千冬,花垣武道,龍宮寺堅,三谷隆,河田兄弟……全都是他昔日的部下,一個不少。

  「Mikey,你這個混蛋!」阿帕第一個衝過來用拳頭當成了問候,「今天別想活著離家這裡!」

  我不理解男生們,尤其是暴走族之間的情誼,悄悄地退出了這間屋子,出來研究店裡的陳設和機車。

  目前他們還不賣機車,暫時只提供零配件和修理機車、改造機車的服務。

  「想喝點果汁嗎?」龍宮寺堅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我轉過頭,看到小房間裡的門關上了,裡面還在鬧。

  「嗯,謝謝Draken前輩。」

  「不需要對我使用敬語。」龍宮寺堅微笑,「應該是我謝謝你,我收到艾瑪的回信了。」

  我從Mikey那裡拿了三張信紙,分別給他、松野千冬以及寺野南寄了一張,附上了使用方法。

  松野千冬是最先對我表達感謝的,並委婉地表示想要再拿幾張。寺野南則是恐嚇我,如果不給他送一箱,就把我的公寓弄得亂七八糟。

  龍宮寺堅和佐野艾瑪互相愛慕,可在後者過世之前,都沒能向彼此表達心意,那張信紙補上了他們的缺憾,將他們重新連接起來了。

  「如果你還想再給艾瑪醬寫信的話,我會再給你寄一些信紙,Mikey會同意的。」

  「不用。」

  出乎我的意料,龍宮寺堅直接拒絕了。

  「為什麼?」正常人不是都應該有多少想要多少嗎?

  「艾瑪她……會有新的生活,我也一樣。」龍宮寺堅輕聲說道,「所以寫完信之後,我們已經沒有遺憾了,十分感謝。」

  我和Mikey都沒想過,亡者在另一個世界裡,也會開始新的生活。

  似乎他們就應該對我們有求必應,以我們為主體,無止境的,永遠耐心的回應我們的思念。

  「以後就朝著更大的目標努力吧,我不僅要開店,還想成為一名機車設計師。」龍宮寺堅大笑著說,「等賺錢了,歡迎你投資哦。」

  ——他徹底告別了過去,選擇奔向未來。

  真好。

  遺憾的是,我和Mikey都缺乏這樣的勇氣。

  作者有話說:

  自我治愈中的Mikey(逐漸露出笑容):哼哼,柚子寶和別人生的孩子也會叫萬三郎或者萬子這種懷念我的名字。

  蘭(突然出現):不對哦。

  龍膽(突然出現):叫小葵哦。

  Mikey(笑容消失):不可能!!!


第86章

  和伙伴們打鬧一架又半推半就地吃了一頓飯之後, Mikey的心情變得很不錯。

  他和花垣武道還單獨談了話,我猜是問後者關於梵天的事,畢竟他相當在意那個夢。

  「我一定會打倒你和關東卍字會的,Mikey君!」花垣武道發出了挑戰。

  其他成員紛紛附和:「打倒Mikey!打倒關卍!」

  Mikey不怒反笑:「你們來啊。」

  ……

  由於鷹丸被留在龍宮寺堅的店裡噴漆, 我和Mikey選擇搭電車回家。

  我極少坐電車, 今天是周末, 人很多, 車上沒有空位。Mikey不滿地撅起嘴:「……不想站著, 困。」

  吃飽了的Mikey很容易犯困,沒在馬路邊呼呼大睡已經算是給我面子了。

  我給他找了一個角落的位置:「你就靠在這裡眯一會兒吧。」

  Mikey:「這怎麼可能睡得著。」

  五分鐘後。

  「zzzzzzZ~」

  很好, 他已經解鎖了新技能, 站著入睡。

  我看著他眼睛下方淡淡的黑眼圈, 心想這樣都能睡著, 也不全是吃飽了的原因,他昨晚熬了一夜, 想親眼目睹信紙上出現字的那一刻。

  ……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執著這個。

  正當我在沉思時, 突然覺得身後有人碰到了我的裙擺。

  車廂裡人擠人,出現這種情況並不意外。但我抬頭時, 看到玻璃的反光映出一張陰沉又得意的臉。

  再往下,他手裡居然抓著我的裙擺!

  可惡,他是故意的!

  我這是遇到電車痴.漢了嗎?

  「松手!」我試圖拽回我的裙子, 他卻變本加厲, 扯住了我的胳膊。

  下一秒, 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腕,用力一捏。

  男人吃痛地放開了我, 我回過頭, 看到了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來的Mikey。

  他的眼神沉了下去, 十分駭人。

  「說吧,你想怎麼死?」

  「可惡的臭小鬼,快點放開我!」男人一邊掙扎一邊叫,很快吸引了周圍人的注意。

  「我只是不小心蹭到了她的裙子,這裡這麼擠,發生這種事很正常吧!」

  男人的狡辯令Mikey更為惱火,他干脆用另一只手掐住了對方的脖子。

  「正常嗎?」

  「萬次郎,別在這裡打架——」

  我的勸阻也沒有用,男人的後腦勺被重重地砸在了玻璃上,發出一聲悶響,痛苦地吸著氣。

  Mikey眼神如刀,聲音冷漠。

  「我最擅長摘除人的關節部位,你要試試嗎?」

  目睹這凶殘的一幕,車廂裡的人都不敢吱聲了。

  我也開始擔心了,Mikey的黑色衝動要是在這裡發作,他估計就要上新聞了。

  「已經夠了哦,Mikey醬~」

  一個愉悅的聲音傳來,前方站著的金發女人微微一笑,朝我們擺了擺手。

  「芙柚子,你好呀。」

  「茱蒂老師!」

  茱蒂是我的補習老師,因為Mikey對男老師相當介意,所以我便找了一名性格風趣的女老師。

  由於她經常會帶點不常見的外國點心過來,Mikey對她的印像很好。

  「Mikey醬,再這樣你就不可愛咯。」

  Mikey不為所動,仍然捏著男人的手腕,我覺得只要他再用點力,那塊骨頭就要裂開了。

  「我會把這個家伙交給警察的。」茱蒂拍拍Mikey的肩膀,「比起揍這個家伙,你更應該關心一下芙柚子,她看上去都要嚇哭了。」

  我很配合地吸了吸鼻子,假裝要哭。

  Mikey終於松開了手,低聲說了句抱歉。

  電車在三分鐘後到站了,茱蒂一下車就找了乘務員,將男人送去了警局。

  「那麼就在這裡分開吧,祝你們開心。」茱蒂朝Mikey揚了揚拳頭,「要用更理智的雙手保護芙柚子哦。」

  Mikey點了點頭,一副謹遵教誨的態度:「是!」

  然而所謂更理智的雙手——

  「萬次郎,不,不用這樣的。」電車上,我捂住了臉,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太羞恥了。

  他竟然將我按在角落,然後兩只手撐在我的肩膀兩側,用身體將我和人群阻隔開來。

  這是壁咚啊啊啊!

  尤其是周圍的人還在目不轉睛地看著我們。

  「你快點正常地站著吧!」

  「不行。」Mikey拒絕了,嚴肅地說道,「萬一再遇到那樣的人渣怎麼辦?」

  「不可能的!」

  經歷剛才的事,大家都見識到了Mikey的「凶殘」,自覺地遠離了我們,整輛電車都很擁擠,唯獨我們倆站著的位置十分寬松。

  好不容易熬到下車回家,Mikey卻還在盯著自己的手看,回味著茱蒂老師的那句話。

  「要用更理智的雙手保護柚子寶……」他居然真的開始反思了,「我常常不夠理智。」

  「其實我覺得你只要黑色衝動不發作,還是挺理智的。」

  可能是舍棄了眼淚和部分記憶的原因,我對Mikey的態度不再小心翼翼,以往藏著掖著的話題,現在也能直接拿出來討論。

  我好奇地問道:「你在黑色衝動的時候,一點自我的意識都沒有嗎?」

  一聽到這個問題,Mikey的神色變得不太自然。

  「我……」

  在他黑曜石般的眼眸裡,我看到了臉上寫滿求知欲的自己。

  「是自我意識能感受,但無法控制自己的行為,還是什麼都無法感受到——」

  Mikey打斷了我的話:「別問了!」

  「你前幾次黑色衝動的緣由是什麼?」

  「芙柚子!」

  他叫了我芙柚子,而不是柚子寶。

  但既然是芙柚子,又怎麼可能像柚子寶那樣心軟。

  「聽著,萬次郎,如果不搞清楚你和黑色衝動之間的關系,再發生像今天那樣的事,你還是會失控。」

  Mikey終究是無法對我狠心,悶悶地說道:「我只是想揍那個人渣一頓,不可能黑衝的。」

  「也就是說你對黑色衝動是有感知的?」

  「……是。」

  「前期中期還是整個過程都有?」

  Mikey又不肯說了。

  「連我都不信任嗎?」我嘀咕道,「我又不會害你。」

  「……我去給我媽媽寫信了。」

  他選擇用寫信來逃避回答我的問題。

  而這一晚,他寫完所有的信,又堅持地坐在桌前,決定熬夜來親眼見證信紙出現內容的那一幕。

  我實在不能理解,也勸不住,便自己先睡了。

  半夜我是被Mikey的手機鬧鐘吵醒的,他趴在桌上呼呼大睡,鬧鐘根本沒能把他叫醒。

  我只好下床去關了他的鬧鐘,掃了一眼,這個鬧鐘底下居然還有五個。

  這也就意味著我得再被吵醒五次。

  明天不上課了?!

  於是我果斷地關了他的鬧鐘,並把他拖回了床上,讓他平躺著繼續睡,整個過程動靜不小,但Mikey睡得太沉了,眼睛都沒睜開一下。

  第二天早晨。

  「啊啊啊啊啊——」

  我皺著眉頭睜開眼睛,一巴掌朝聲源處揮了過去。

  「吵什麼吵?」

  Mikey痛苦地揪著自己的頭發:「柚子寶,我定了六個鬧鐘,可是一個也沒把我叫醒,我又錯過了信紙出現文字的那一瞬間,決定了,我今晚要喝咖啡提神!」

  「拉倒吧,有覺不睡的。你的鬧鐘是被我關掉的。」我干脆承認了自己的行為,「第一個把我吵醒時,我就把其他的都關了。」

  「你怎麼能這樣!」

  Mikey氣到從床上跳了起來。

  「我好不容易下定決心的!就算是柚子寶,做出這種事我也不想原諒!」

  「你下什麼決心?」我朝他翻了個白眼,「難道你還認為這些回信都是我偽造的?」

  時間靜默了很久,久到太陽透過玻璃,照在了Mikey光著的兩只腳上。

  他的腳趾竟是蜷著的。

  像是在極力忍耐。

  「我倒希望是你偽造的。」

  「……」

  這個回答令我的思維沒轉的過彎。

  「你,」我遲疑了一下,緩緩問道,「在開玩笑麼?」

  好不容易和過世的家人續上聯系,重新變得活潑開朗,他卻說,他寧願希望這些是偽造的。

  「難道你被你媽媽罵了?不對啊,你媽媽性格很好的。難道是真一郎先生,也不可能,他那麼溫柔……」

  我猜測著Mikey說出這種話的緣由,他又說道:「如果是偽造的,一把火燒掉,也完全不用考慮。」

  「那樣,柚子寶就能變回原來的柚子寶了,會吵會鬧會撒嬌,哭起來也會要我抱。」

  聽著Mikey的輕聲自語,我突然有些悟了。

  「難道你堅持等信紙出現文字的那一刻,就是想給自己一個理由——它們是假的,不是你的家人,才能下定決心燒掉嗎?」

  「……我聽到了你和堅仔的談話。」

  Mikey的眼神變得十分溫柔,溫柔到有些落寞和無奈。

  他抱著自己的膝蓋,蜷成一團,像個缺乏安全感的孩子。

  「我做不到像堅仔那樣,看完就燒掉……」

  堅仔還說,人要告別過去,往前看。

  「我是個貪得無厭的人……」

  「不需要燒掉啊。」我拍拍他的手,擠出幾句安慰,「和家人保持聯系不是很好嗎?而且我說過了,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不會拋棄你。」

  不僅如此,這段時間我對Mikey十分主動,比失憶前都積極,不存在冷落他一說。

  所以,我不明白他到底有什麼顧慮。

  「今天柚子寶在車上遇到人渣時,也沒有向我求救……」

  「拜托,你當時在睡覺,而且這件事才剛發生,我沒來得及說啊。」

  我解釋了一大堆,他依然不滿意。

  最後我沒耐心了,賭氣地說:「行了,以後都不會再搭乘公共交通工具了,不會再遇到人渣了,你不用擔心了。好了,你快看看你媽媽給你回了什麼信?」

  我從枕頭下將信紙抽出來,剛要給他看,Mikey卻不看。

  我突然想起來他昨天的信也沒看。

  以往讀信的時候是Mikey最快樂的時光,現在卻成了一種精神折磨。

  他簡單地認定自己的快樂是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的。

  「差不多該結束了。」

  Mikey深吸了一口氣,平復情緒,然後下床去整理他的信紙。

  寫過的,沒寫過的,他全拿出來了,在院子裡堆得很高。

  他舉著打火機,用無比眷戀的眼神凝視著那些信紙。

  「對不起,但是我已經做出了自己的決定。」他對著信紙說。

  「夠了!」我看不下去了,毫不留情地指責道,「你根本舍不得燒,為什麼非要去燒?」

  凌美說過,Mikey的黑色衝動失控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常常壓抑自己的情緒,違背自己的本心。

  「我們別這樣折磨自己,好嗎?」

  「堅仔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

  說完,他按下打火機,點燃了第一張紙。

  「喂,你為什麼要和Draken比?!」

  白紙燃燒的速度很快,幾乎是在眨眼之間,就變成了一抹灰燼,然後,火星開始蔓延到其他的紙上。

  「別燒了!」

  「萬次郎你這個笨蛋!」

  院子裡沒有滅火器,我來不及去接水,趕緊脫下外套,對著冒起的火苗猛烈地扇了扇,努力了半分鐘,總算滅了火。

  信紙保住了大半,只有少量損失。

  我松了一口氣,扭頭給了Mikey邦邦兩拳。

  「你再這樣,我就不喜歡你了!」罵完之後,我又想到了凌美的話,結合我從龍宮寺堅那裡聽到的關於Mikey的事,忍不住安慰道,「你總是憎恨自己,壓抑自己的情緒,還把場地、伊佐那和艾瑪的死也背負著,你是受害者啊,你為什麼不能去恨那個稀咲,雖然死者為大,但他真的壞透了。」

  「稀咲。」Mikey艱難地動了動嘴唇,說,「他是我帶進東卍的。」

  「這我知道,他利用了你,當背後推手,刺激了你的黑色衝動。純純一個大白兔引狼入室的苦難。」

  「不,是我自己……」Mikey垂下了頭,「叫稀咲引導我內心的黑暗面,後來走上了這條路。」

  作者有話說:

  除非Mikey自己釋懷,否則燒信也沒用。不過也快了,他們要經歷下一次的黑衝了。


第87章

  「我不會讓你燒掉的。」

  最終的結果, 是我把剩下的信紙鎖進了抽屜裡,不准Mikey碰。

  事實上,我並不反對燒信的行為,但有一個前提, 得是當事人心甘情願。現在的Mikey心中充滿矛盾, 他根本沒有真正與內心的自己和解, 燒了信只會令他更加痛苦。

  「柚子寶, 你說, 我是不是個——」

  話到此處,非洲刺蝟從籠子裡跑出來了, 又跑進了院子裡刨坑, Mikey忙著去抓刺蝟, 中斷了他的話。

  我不禁想, 他是不是個什麼呢?愛哭鬼?膽小鬼?還是搗蛋鬼?

  這天的心理醫生也沒去看,給出的理由是他要出差, 組織的第一筆大生意, 他思考後決定親自去談——當然我認為他是在逃避,但我沒戳穿, 反而很痛快地替他向凌美請了一次假。

  Mikey要出差五天,安全起見,他先將我送回了京都的若宮家本家。

  他已經能很自然地和我的弟弟妹妹們打成一片了, 挨個舉高高之後又去拜訪了我的祖父和父母, 最後叮囑我的管家照顧好我, 才騎著巴布離開。

  望著他疾馳而去的背影,祖父若有所思:「萬次郎的行為成長的有點快。」

  我疑惑道:「快不好嗎?」

  「得跟的上他的心性。」

  見我不解, 祖父又說:「心性和行為要保持一致, 才是順其自然的成長。」

  完了, 我更聽不懂了。

  不想暴露自己的無知,我借口回房間復習備考。由於回來了京都,我也向補習老師茱蒂請了一星期的假。

  不一會兒,有人過來敲門,開門一看,是探頭探腦的竹幸。

  「你和姐夫大人吵架了?」

  這小子總是衝在吃瓜的第一線。

  「沒有。」說完我准備關門,「我要學習,你別來打擾我。」

  「肯定有!」竹幸用手抵住門,皺了皺鼻子,以一副福爾摩斯破案時的表情看著我,「姐夫大人看上去很不開心。」

  「你從哪裡看出他不開心的?」

  「他抱了我,也抱了檸子。」竹幸仰起小臉,「但是沒有抱大姐頭你。」

  ……被他說中了。

  以前我和Mikey總是不分場合的膩歪,現在兩人單獨相處時也很少會擁抱。

  我失去了眼淚也失去了共情的能力,無法體會Mikey的心情,而他常常覺得虧欠我,拒絕與我親近。

  縱使近在咫尺,兩顆心已經不在一處了。

  「我和Mikey之前就抱過了,所以沒必要在你們面前再抱一次。」頓了頓,我警告道,「不准再叫我大姐頭,不然等我當上家主,扣你的零花錢。」

  小家伙哼唧哼唧地嘀咕:「你也就只會拿這個威脅我。」

  送走竹幸,我還沒清靜五分鐘,又有人上門了。

  這次不是好糊弄的小鬼,而是只比我小一歲的表妹大岡紅葉和她的管家伊織無我。

  她環顧四周後問道:「Mikey君呢?」

  我莫得感情地說:「你是來找我的,還是來找他的?」

  「當然是你。不過你很少和他分開,所以你們這是——」紅葉幸災樂禍,「吵架了?」

  ——每個人都看出我和Mikey之間有了矛盾。

  「沒有哦。」我解釋道,「他去談生意了,畢竟他准備從暴走族引退了。」

  「是嘛。」紅葉轉了轉手裡的扇子,「幫我一個忙,芙柚子。」

  能讓紅葉開口求我的,只有和她的心上人服部平次有關的事。

  「除了拆散服部平次和遠山和葉之外的事,我都可以答應你。」

  「……」

  看著紅葉一副被噎住的表情,我知道自己猜對了。

  紅葉什麼都好,就是好勝心太強。

  「天底下的好男生多的是,你為什麼偏要那一位?」

  紅葉反問道:「全日本優秀的豪門公子那麼多,你為什麼偏要找一個暴走族?」

  愛情可以毫無章法,也可以不講道理。

  我無話反駁,只好認真地說:「紅葉,你是大岡家的驕傲,也是我的驕傲。」

  既然是所有人的驕傲,就不該做出失格的事。

  紅葉沉默地看了我一刻,忽而輕笑了起來。

  「什麼嘛。」

  「你以為我會像你一樣失格,與暴走族為伍麼?」

  她展開了手裡的扇子,扇子上是一幅水彩畫。

  畫裡有一個男孩,一個女孩,他們在快樂地下著將棋。

  紅葉用近乎沉醉的眼神看著這幅水彩畫,輕聲說:「我不過是想把自己的心意傳達給心儀的男孩子。」

  「我只是想要這樣的一個機會。」她垂下眼睫,表情無限哀傷。

  縱使知道她是裝的,我也很難拒絕她。

  「幫我吧,芙柚子。」

  「……那你要先答應我,如果服部君主動承認喜歡遠山小姐,你就不要再執著了。」

  聽到這句話,紅葉臉上的哀傷繃不住了。

  「那個平凡的小葉子,怎麼可能比得上我。」

  我這個表妹什麼都好,就是太過傲慢。

  伊織無我也附和道:「只要服部君知道了紅葉小姐的魅力,一定會喜歡上紅葉小姐。」

  「呵呵。」我冷笑道,「你不是知道紅葉的魅力嘛,你怎麼沒喜歡上她?」

  伊織嘴角一抽,正想說什麼,紅葉打斷了他,對我說道:「放心,我不會讓你去給

  他們制造矛盾。」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我只好先答應下來。

  「……知道了。」

  *

  紅葉帶我去的地方叫人魚島,據說曾經是一處長壽之鄉。

  至於為什麼是「曾經」,是因為這裡的長壽婆原來是一位年輕女孩假扮的,在她犯下殺人案件並被逮捕後,人魚島就再也沒有長壽婆了。

  而破獲那起案件的偵探就是服部平次本人,而長壽婆的故事本身就是一個悲劇。

  「難道他們是來懷念故人的?」舉著望遠鏡觀察不遠處一行人的我說道。

  紅葉不悅道:「平次君破過那麼多起案件,為什麼會單獨懷念這一起案件的犯人?」

  「大概是因為,」我專門挑紅葉不愛聽的話說,「對方長得漂亮吧。」

  ——果然,紅葉冷哼了一聲,眯起眼睛:「Mikey君做生意的事不會太順利哦。」

  「怎麼可能?」我也學她眯起眼睛,「如果Mikey不開心了,我絕對會讓令他不開心的人也感到痛苦哦。」

  「他們要過來了。」伊織無我提醒道。

  「輪到你上場了,」紅葉將一枚竊聽器貼在了我的襯衫外側,雙手合十拜托道,「加油,姐姐大人。」

  「你也就只有這種時候叫我姐姐大人。」

  五分鐘後。

  「若宮小姐,好巧。」服部平次第一個發現了我。

  「是啊,好巧。」我假裝訝異,「你們也是來旅游的嗎?」

  服部平次和他身邊的小男孩對視一眼,說道:「嗯……是的。」

  他和毛利蘭都認識我,但不知道我和大岡紅葉是表姐妹。

  紅葉想要知道他們在調查什麼,又想在最絕佳的時機出場,給服部平次留下最深刻最美好的印像。

  ……她的心思太難猜了。

  回想我和Mikey的情路,完全沒有前奏,第一天領回家,第二天就確定了關系。

  我衝服部平次笑了笑:「不如一起吧,我剛好預訂了晚餐。」

  服部平次:「……這。」

  「老實說我一個人來這裡,也很怕碰到可怕的事,畢竟人魚島曾經出過殺人案,所以我很希望能得到日本第一的名偵探的保護。」

  這句話漏洞百出,但毫無疑問,「日本第一名偵探」的頭銜取悅了服部平次,他當即痛快地說道:「好啊。」

  隨後朝旁邊的小男孩擠眉弄眼,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

  小男孩相當不爽,吐槽道:「日本第一的名偵探明明是新一哥哥!」

  與他一樣不爽的還有遠山和葉,小聲說道:「既然知道人魚島出過殺人案,為什麼還要來嘛。」

  喜歡的男孩子同意去保護別的女生,換作誰都會生氣。但遠山和葉是個善良的人,她只是有點不郁悶,卻並沒有阻止。

  ……我還是不能如紅葉所願的那樣捉弄她。

  「其實我本來是想和我男朋友一起來這裡許願的,聽說在長壽神社裡抽簽許願會很靈。」先表明自己有伴侶的事,再來賣慘一波,「但是他好不容易找到工作了,希望能通過努力得到我父母的認可,所以今天沒空陪我來這裡。」

  在知道我有男朋友後,遠山和葉很明顯地松了一口氣:「沒關系,我想等他有空了,一定會再陪若宮小姐來這裡的。」

  「希望如此。」

  毛利蘭有些感興趣地問道:「該不會芙柚子的男朋友,是那個打網球很厲害的跡部家的少爺吧?」

  「不是哦。」我很大方地說出了Mikey的身份,「我的男朋友是關東萬字會的總長。」

  「關東萬字會?」服部平次驚了,「是那個飆車的暴走族?可惡,居然是他!」

  看上去好像是有一段恩怨。

  遠山和葉壞笑著說:「若宮小姐的男朋友真的很厲害哦。」

  她給我講了這件事的經過,愛騎機車的服部平次某天邂逅了騎著機車的Mikey。

  兩人一言不合開始飆車,然而在沒有分出勝負的時候,Mikey卻放棄了比賽。

  他停下機車,朝服部平次揚了揚下巴:「我認輸了,今天到此為止吧,那裡有等你的女孩,你快點帶她回家吧。」

  他說的是在路邊朝他們揮手的遠山和葉。

  服部平次不接受這樣的結果,與他吵了起來,和葉趕來勸架,只聽到Mikey聲音很輕地說:「我也有女孩在等我,所以我想快點回去,她膽子很小,留她一個人太久,她會哭的。」

  ——她膽子很小,留她一個人太久,她會哭的。

  胡說八道!這是來自愛哭鬼的栽贓陷害!

  我才不會哭。

  只是,心裡突然變得很難過。

  我和Mikey那時候根本不在一處,卻好像沒有一刻是分開的。

  作者有話說:

  下章Mikey出場,兩個人再倒霉一下就和好了。

  好幾天沒更新的原因是卡文了,加上原著最近劇情讓我很萎,真的很萎orz……伊佐那的那本預收還是再等等吧,找回激情再開。


第88章

  偵探獨自來到出過案件的小島, 可能是為了緬懷故人,但特意帶上朋友過來,基本是因為這裡又出了案件。

  很快我就從遠山和葉的口中得知,服部平次收到了人魚島居民的信件委托。

  信裡說, 在人魚事件之後, 島上又發生了接二連三的怪事。

  先是有漁夫聲稱在半夜看到了人魚, 接著有人聽到了從山洞裡傳來的人魚的歌聲。

  服部平次壓根不信有人魚這種事, 我原先也不信, 但經歷了那麼多不可思議的超自然事件,我不敢直接下定論了。

  不過人魚島在發生殺人事件後, 長壽婆的秘密被公之於眾, 這座島自此失去了大量的游客, 也失去了重要的經濟來源, 因此服部平次認定這些所謂的怪事全是有人刻意為之,目的是為了再次吸引游客。

  他之所以會接下委托, 是因為隨委托信一並寄來了委托費用。他目前還是一名高中生偵探, 接委托從不收費,來這裡主要是為了還錢。

  「那裡就是聽到人魚歌聲的山洞。」帶路的一名當地漁夫說。

  他邊走邊回憶起當時的場景, 「那天我和黑江喝了酒,大概夜裡兩點多鐘的樣子,我們從這裡分開時, 聽到了十分美妙的歌聲, 簡直就像是傳說中的人魚, 黑江他因為女兒被殺死的事,對人魚相當不滿, 就想去抓人魚——」

  黑江的女兒是人魚連環殺人案中的遇害者之一, 但我想不通的是, 那是人為的,他為什麼要遷怒於人魚。

  「山洞裡太黑了,我和黑江剛進去,歌聲就停止了,打開打火機只看到了人魚逃跑的影子,就是在這裡——」

  他指向了山洞裡的一汪水池。

  水池連接著外界的瀑布,四周都是岩石圍成的死路,只有一條往上的水路是通的。

  服部平次和江戶川柯南仔細查看了一番,並沒有什麼發現。

  於是他們打算再去問問另外一位當事人黑江。

  我提議先去喝下午茶,因為我和大岡紅葉登島時,她帶了不少京都特產的和果子與紅茶。

  美食和戀愛話題永遠能拉進女生之間的距離。

  遠山和葉看到滿桌的點心,皺了皺眉:「這麼多!這些是若宮小姐准備和你的男朋友一起來人魚島吃的吧。」

  毛利蘭也流露出不忍心的表情:「准備了那麼久,芙柚子一定很期待吧,男朋友卻因為找到了工作不能來。」

  咳。

  她們把我說的太慘了。

  幸虧她們不認識Mikey。

  與女生不同,服部平次和江戶川柯南淡定地喝著茶吃著點心,前者甚至滿不在乎道:「有什麼關系嘛,芙柚子遇到了我們,這些東西也不會浪費啦。」

  遠山和葉氣得大罵:「平次你這個大笨蛋,就知道吃,一點不懂女生的心!」

  「你說我不懂女人的心?!」服部平次也很生氣,「開什麼玩笑,我可是日本第一的名偵探,這個世界上沒有我推理不出的心!」

  真有意思。

  這兩人明明互相喜歡,卻總是鬥嘴慪氣,都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坦露真心。

  我突然想到了當初我和Mikey的互相誤解。

  雖然我們和好的很快,且也沒有分開。但如果當初能再坦誠一點……

  ——其實現在也不夠坦誠。

  「那麼服部君,」我幽幽地看向服部平次,「你可以推理出和葉小姐喜歡的男生嗎?」

  一瞬間,服部平次和遠山和葉的臉都紅了,也忘記了爭吵。

  我的單邊耳機裡傳出了大岡紅葉的警告:「芙柚子,閉嘴。」

  我也意識到自己有些違背了和她的約定,摸了摸鼻子,不再說話。

  服部平次磕磕巴巴地說:「和葉她怎麼可能有喜歡的男生,她、她還沒開竅!」

  遠山和葉惱羞成怒:「我當然有!」

  服部平次緊張地問道:「是誰?!」

  毛利蘭雙手握拳,恨不得要替好友回答。

  然而遠山和葉卻說道:「反正不是平次你!」

  完了。

  這根本就是在離終點線反向奔跑啊。

  紅葉在耳機裡笑出了聲:「我早就說過了,最適合成為平次君新娘的只有我。」

  哼哼,人家服部平次同意了麼?

  服部平次聽到遠山和葉的否認,賭氣道:「我也有心上人了,她超漂亮的,身材又好!」

  身材好一詞刺激到了遠山和葉,她大驚失色:「難道平次的心上人是……紅、紅葉?」

  服部平次故意沒否認,偏過臉拿了一塊點心,大口地啃了起來。

  遠山和葉委屈巴巴地低頭喝起了紅茶。

  我不禁開始慶幸,幸好三途不是女人。否則按照他對Mikey的毒唯程度,就算他不視我為眼中釘,我也要因為他而對Mikey產生誤會了。

  喝過下午茶,男生和女生兵分兩路,服部平次和柯南去詢問另一位當事人,而毛利蘭和遠山和葉則邀請我去島上的神社求簽。

  島上神社的前任巫女島袋君惠因為殺人罪已經被捕入獄,現在神社裡沒有巫女,島袋君惠的青梅竹馬福山祿郎辭去了工作,回到了這間神社。

  「是你們啊。」正在掃地的他認出了遠山和葉和毛利蘭,「要喝點茶嗎?」

  「謝謝,但是不用了,我們剛剛喝過下午茶。」毛利蘭禮貌地拒絕了,然後問道,「福山先生,你還好嗎?」

  「我還好。」福山祿郎擺擺手,「這裡很清閑,出了那樣的事,人魚島也沒什麼觀光客了。」

  「可是我們聽說有人魚出現了——」

  「胡說八道。」福山祿郎突然情緒激動起來,「你們不是也知道君惠的事了嗎?長壽婆和人魚都是不存在的——抱歉,是我太激動了。」

  他隨即又道了歉,低聲道:「人類對於永生的向往和熱情,似乎永遠不會消失。可是與永生相比,珍惜眼前人,去把握一伸手就能碰到的幸福,不是更重要嗎?」

  來神社的路上,我聽毛利蘭說過,福山祿郎從小喜歡島袋君惠,卻猶猶豫豫沒和其他人解除婚約,最後在君惠被警方逮捕時,他也沒有表明自己的心意。

  ……算是真正的錯過了。

  「那個,我是想來這裡求簽的。」我出聲打破了傷感的氣氛,「如果可以的話,我還想要買一個御守。」

  「求簽沒有問題,但是御守——」福山祿郎嘆氣,「今天沒有了,全部被買光了。」

  「呃,這間神社的御守這麼暢銷嗎?恕我直言,這裡似乎沒幾個游客。」

  「是被同一個人買走的,我跟他解釋了御守買多了也沒有意義,但他根本不聽,抽簽也是,對吉簽異常有執念,一直抽到了大吉才罷休。」

  我不由得指指點點:「聽上去是個很犯嫌的家伙。」

  福山祿郎又解釋道:「他說不是為了自己求的,是想送給他的女朋友,他希望她能得到幸福,能開心到哭出來。」

  還是很犯嫌。

  我還沒來得及吐槽,旁邊兩位已經在為他感動了:「希望女朋友幸福,所以抽簽一直抽到大吉才停手。這樣的男生也太棒了吧!」

  棒個頭!這直接導致我沒法給Mikey買個御守哄哄他了!

  福山祿郎又笑了笑:「對了,這位小姐,如果要求簽,需要先登記一下名字。」

  說完他去拿了一本名冊過來。

  我接過名冊和筆,翻開到最後一頁——

  【佐野萬次郎】

  這個名字令我眼前一黑。

  ……不會的。

  ……不可能這麼巧。

  「福山先生,難道買走所有御守,抽簽非要抽到大吉的人,是這個佐野萬次郎?」

  福山祿郎點了點頭。

  我又問道:「他是不是一頭金發,黑色眼睛,長得很帥,看上去像高中生?」

  「沒錯,你怎麼會知道?」

  因為,這只是我家的。

  問題來了,Mikey為什麼會來人魚島觀光,他不是和三途九井出差了嗎?

  此刻,耳機裡傳來了紅葉的聲音:「你老公的第一筆生意,就是關於人魚島的開發。」

  Mikey還懂開發?

  紅葉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說道:「他不懂,但是九井懂,嚴格意義上講,人魚島屬於私人小島,受到長壽婆事件的影響,現在幾乎沒有觀光客,失去了收入來源,干脆就低價出售了。九井打算買下來干別的,你要小心他劍走偏鋒,這家伙發橫財很有一套。」

  「小蘭,和葉小姐,福山先生,先失陪一下,我想去一趟洗手間。」

  我寫下名字,匆匆忙忙去了神社後面的廁所,確定周圍沒人之後,才對紅葉說道:「買小島需要一大筆錢吧,他們現在肯定沒那麼多錢,該不會——」

  該不會又去收保護費了?

  「Mikey君暫時沒做違法的事,他們是眾籌買島的。不過,」紅葉話鋒一轉,「買家都曾是關東萬字會和梵的客戶,需要暴走族的力量保護他們。我和伊織都覺得這裡面有陰謀。」

  「所以你故意讓我過來,是因為Mikey也卷入了這件事嗎?」我心裡一熱,「我的好紅葉,姐姐親親~」

  「那你還故意幫那個小葉子!」紅葉生氣道,「要是我當不成平次君的新娘,可是要拆散你和Mikey君的!」

  「……知道了。」我扶額,「我不會插手你們的三角糾紛了,但你得答應我,如果服部君和葉小姐確定關系了,你就得收手了。」

  「一言為定。」

  ……

  從廁所回來,我抽了一張簽,竟然是罕見的大吉。

  Mikey要抽幾十次的簽,我一次就抽到了。

  「哇,芙柚子真厲害!」

  毛利蘭抽到了一個中吉,而遠山和葉抽到了一個大凶,嚇得趕緊又抽了一次,依然是凶。

  看著她沮喪的樣子,我把手裡的大吉遞了過去:「送給你。」

  和葉拒絕了:「這是你抽到的幸運。」

  「沒關系,我男朋友會送給我大吉的。」我笑著說,「所以這個對我來說就沒用了,希望和葉小姐也能得到幸福。」

  在我的堅持下,和葉收下了那張大吉的簽。

  當然了,耳機裡的紅葉又將我狠狠罵了一遍。

  沒辦法,親情血緣是一回事,而看到互相愛慕卻始終不夠坦誠的兩人,我也會感到可惜。

  「福山先生,雖然你很抵觸人魚的事,但我還是要問一下你關於島上最近的傳聞……」

  *

  回到旅館,服部平次與江戶川柯南已經先回來了。

  「黑江那晚也聽到了人魚的歌聲,證詞和田中先生差不多。」

  「誒?」毛利蘭疑惑道,「剛剛我們在神社問福山先生這件事,他說之前他聽黑江先生說那晚他喝醉了,摔了一跤,那晚的事幾乎什麼都記不得了。」

  「什麼?」

  服部平次和江戶川柯南面面相覷,異口同聲道,「黑江先生摔了一跤?」

  「難道黑江先生沒有提到這件事嗎?」

  看著兩人沉默的表情,我心想,當事人的證詞出現了變化,必有一人在說謊。

  假設福山祿郎沒說謊,那就是黑江推翻了自己原先的話。

  偵探二人組立刻出門去打探消息,忙到天黑都沒有回來。

  女生們等的太無聊,我提議道:「不如我回房間去拿紙牌過來玩吧。」

  「好呀,那我和小蘭去買點飲料和零食。」

  剛來到房間,我就察覺到裡面有人。我假裝沒注意到,慢慢走向行李箱。

  一雙手從背後抱住了我,並在我的頭發上親了一下。

  Mikey這個黏糊糊的家伙= =

  「猜猜我是誰?」

  聽到的卻是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

  我這是遇上變態了!

  我當即掙扎起來,並抬腳朝身後踹去。

  腳腕被人捉住,像是早就預料到我會這麼做似的。

  「救命啊,有變——」

  轉頭對上的卻是Mikey的眼睛。

  「沒事的,柚子寶,是我。」

  他身後還有一個男人,笑嘻嘻地說:「你女朋友的應變能力很不錯嘛。」

  Mikey抬手給了他一個肘擊,莫得感情地說:「雖然是合作伙伴,但也不准嚇唬她,不然什麼都別談了。」

  作者有話說:

  柚子寶快要恢復啦,不過再那之前,黑衝一下吧。


第89章

  「啊, 抱歉抱歉。」男人雖說是在道歉,臉上卻毫無誠意。

  他長得很俊美,有種與半間修二相似的邪氣。

  「自我介紹一下,我叫高遠遙一, 是Mikey最親密的合作伙伴。」他停頓了一下, 朝我伸出手, 「也是一名魔術師哦。」

  魔術師一詞總讓人想起月光下風度翩翩的紳士怪盜。

  「喂, 你該不會是怪盜基德吧?」我胡亂猜測道, 並沒有去握他的手。

  時間突然陷入了詭異的靜默。

  一陣不小的風無端從窗外湧進來,吹起他前額的頭發, 露出了一雙冰冷的眼睛。

  「怎麼可能?」高遠遙一收回手, 手指漫不經心地擦過了我的頭發, 「我可不玩那種小孩子的把戲。」

  居然把鼎鼎大名的基德稱之為小孩子的把戲, 這是何等的傲慢?

  沒等我開口,一旁的Mikey說道:「高遠, 你去和九井會和吧, 我等會兒過去。」

  「是~」

  高遠遙一臨走時還不忘朝我眨眨眼睛,「若宮小姐, 替我向那兩位偵探問好呀。」

  兩位偵探?

  島上不是只有服部平次一位偵探麼?

  說不定是在詐我,但他的氣質太過鋒利,我又開始為Mikey的人際關系擔憂。

  「萬次郎, 他是誰介紹給你的?」

  Mikey說:「半間。」

  完了完了, 通緝犯介紹的合作伙伴, 能靠譜嗎?

  「他看上去很危險。」

  Mikey嗯了一聲:「他比以前的稀咲更棘手。」

  「那你還和這麼危險的人來往?」

  「各取所需。」Mikey說,「我自有分寸。」

  「你有什麼分寸?」

  有分寸就不會和這些人來往了!

  我的聲音太過激動, Mikey皺了皺眉, 剛要解釋, 門忽然被打開了。

  推門的是毛利蘭和遠山和葉。

  「芙柚子,這位是?」

  我不會在外人面前不給Mikey面子,立刻牽起他的手介紹道:「他是我的男朋友Mikey,大名叫佐野萬次郎。」

  遠山和葉很興奮:「是Mikey君!」

  「等等。」毛利蘭像是想起什麼了,「佐野……萬次郎?那不就是——」

  那不就是我們在神社的登記本上看到的那個名字。

  我趕緊捂住了她的嘴,阻止她說出後半句話,將她拉到了走廊上咬耳朵:「小蘭,麻煩你保密,Mikey那麼做是想給我一個驚喜。」

  毛利蘭如小雞啄米般點頭:「我知道了,我不會說的。對了,我對Mikey這個名字沒有印像,但是佐野君,他小學時是不是參加過全國空手道大賽?」

  「誒?」

  我突然意識到毛利蘭是帝丹高中空手道的主將,而Mikey家曾經是開空手道場的。

  不過很難想像Mikey那麼懶會去參加空手道大賽。

  毛利蘭的疑問得到了Mikey的肯定答復。

  他小學時的確出於好奇去參加過。

  「好可惜,要是你最後一場去參加,你一定會是冠軍!」毛利蘭惋惜道。

  「沒什麼可惜的。」Mikey聳肩,「遇不上像樣的對手很無聊,所以我棄賽去打游戲了。」

  ……這個回答很任性,很Mikey。

  「真是個沒有禮貌的小鬼。」

  說這話的是黑著一張臉的服部平次,他的身後跟著一臉沉思,簡直不像個小孩的江戶川柯南。

  被小一歲的服部平次稱呼為小鬼,Mikey顯然相當不滿。

  「你應該叫我前輩。」Mikey冷冷道,「究竟是誰沒有禮貌?」

  「那你得有前輩的樣子啊。」服部平次翹起大拇指,「再比一場?」

  「十場都沒問題。」Mikey說,「反正你贏不了我。不過島上不能開機車,回去再說吧。」

  「我們可以用推理一決勝負啊。」服部平次擠眉弄眼,「你敢嗎?」

  Mikey的頭腦很好,但他懶得去動。

  因此也懶得再搭理服部平次。

  他拿出了口袋裡的大吉符,遞給了我:「路上抽到的。」

  出現了!Mikey抽到的大吉!

  「這個大吉很難抽吧,真的要送給我嗎?」

  「偶然路過,隨便一抽就抽到了。」Mikey擺擺手,「畢竟我運氣一向很好。」

  ……事實上他是特意去的。

  ……事實上他抽了無數次。

  我被Mikey感動的一塌糊塗,另外兩位知道真相的女生也是如此。

  「Mikey君為了不讓芙柚子失望,工作那麼忙還特意來陪她,真是太讓人感動了。」

  ……毛利蘭無意中把我撒的謊戳破了。

  幸虧Mikey沒當眾揭穿我,只是微微一笑:「因為柚子更重要啊。」

  服部平次和Mikey不對付,吐槽道:「八成是工作偷懶吧。」

  「平次!你怎麼可以這麼說Mikey君!」遠山和葉立馬為Mikey說話,「你根本不知道他有多好!」

  「和葉!」服部平次震驚了,隨即暴怒,「你居然胳膊肘往外拐!這家伙到底有什麼了不起的地方?」

  Mikey心情很好地說:「了不起的地方,我有喜歡的女生,你有嗎?」

  服部平次梗著脖子說:「廢話,我當然有!」

  話一出口,遠山和葉緊張地盯住了他,他也盯住了前者。

  繼而兩人的臉都變得通紅。

  明明就差臨門一腳,偏偏這兩只都是傲嬌怪。

  我不能再幫忙了,不然紅葉肯定要宰了我,但奇怪的是,紅葉好像沒再跟我說過話了。

  我摸了摸耳朵,耳機竟然不見了。

  再一摸衣領,竊聽器也沒了。

  要丟也不可能一次丟兩個,究竟是什麼時候……

  我的腦海中不經思考的,浮現出了高遠遙一的臉。

  ——替我向那兩位偵探問好。

  難道是被他拿走的?

  Mikey掃了遠山和葉一眼,說:「我敢當眾向我喜歡的女生告白,你敢嗎?」

  服部平次瞪圓了眼睛,不敢說敢。

  Mikey微笑著說:「柚子寶,我最喜歡你了。」

  然後他勾住了我的肩膀,「走吧,不跟他們玩了,我帶你去吃好吃的。某些人啊,一輩子都是個膽小鬼,注孤生。」

  「你說誰是膽小鬼注孤生!」服部平次咆哮道。

  「歡迎對號入座。」

  哎。

  祝他告白順利吧。

  *

  另一間房間。

  Mikey在隨身包裡翻翻揀揀,他出門在外不會忘記帶零食,正在一堆銅鑼燒裡給我挑我喜歡的抹茶口味。

  他喜歡甜甜的紅豆餡,對其他口味的不感興趣,尤其討厭有點苦的抹茶。但和我交往之後,總會記得買一些。

  「我記得不止一個。」他邊說邊找,「起碼有三個。」

  我慢慢地挪過去,從背後抱住了他。

  Mikey瞬間停下了手裡的動作。

  「怎麼了?」他輕聲問道,「遇到什麼事了嗎?」

  「沒……就是想抱抱你。」

  話一出口,我自己先驚住了。

  這是我自從與魔女達成交換條件,舍棄眼淚後,第一次發自內心地主動想抱Mikey。

  Mikey轉過身來,笑了笑,很大方地說:「那你隨便抱。」

  我十分滿意地貼了上去,像人形掛件一樣將重量全掛在了他身上。

  Mikey的衣服上有淡淡的薄荷檸檬味,他不愛用香水,這是洗衣液的味道,清爽又干淨。

  「親親萬次郎。」我咕噥道。

  說話的聲音很小,但我看見那雙熟悉的黑眸,一點點地亮了起來。

  他很久沒有過這樣的眼神了。

  然後我就被捉著下巴,叼住了嘴唇。

  這個吻不是單純的吻,像親,又像啄,還有啃和咬,Mikey磨練出來的吻技回到了最初的亂七八糟。

  糟糕,大腦缺氧了。

  我像快溺死在海中的人,而Mikey是我唯一能抱住救命的浮木。

  等到我快不能呼吸時,他才停下來,讓我喘氣。

  「是你自己主動哦,這種程度就受不了了嗎?」他愉悅地說著騷話,拍了拍我的背,突然發出一句感慨,「柚子寶真可愛。」

  我抬起臉,對上Mikey溫柔的眉眼,他眨了眨眼睛,又在我的額頭上落下很輕的一吻。

  「好了,吃完東西早點休息。」他將三個小包裝的抹茶味銅鑼燒放在了沙發旁,起身准備離開,「我去找九井——」

  我拉住了他的手。

  「只親一下就想跑?」

  我握住他的手,貼在了自己的衣領處。

  Mikey的手僵住了,似乎動也不敢動一下。

  我忍住害臊,試探地問道:「萬次郎,你就不想碰我嗎?」

  Mikey想。

  他眼神一暗,用行動回答了我的問題。

  距離我們上一次滾來滾去,已經過去很多天了。

  這陣子我對他態度冷冷冰冰,Mikey即使心裡有自己的想法,也不好違背女生的意願。

  他忍耐了很久。

  現在終於等到了重歸於好的一刻。

  ……

  「我最喜歡柚子寶了。」兩個小時後的Mikey饜足地坐在窗台上,在我的脖頸處蹭來蹭去。

  我摸了摸他柔軟的金發:「我也最喜歡萬次郎了。」

  「明天還可以……這樣嗎?」他小心翼翼地問道。

  「明天?」我噫了一聲,直搖頭,「肉食系男子真麻煩。」

  Mikey不服氣:「得益者又不只有我一個,柚子寶你自己也是肉食系啊!」

  「別胡說八道,我對這些事沒有興趣,也完全不想了解。」我心虛地說道,「我是……草食系。」

  「這樣啊。」Mikey嗤笑了一聲說,「那我就放心的把你藏在我家廚房櫃子裡的那堆漫畫書處理掉了,內容太不健康了,什麼改造富家大小姐,這完全是肉食系的菜,肯定是你買錯了吧。」

  「!!!」

  我人傻了。

  那是我珍藏的限量版!因為放在哪裡都覺得羞恥,便藏在了Mikey家的廚房裡,居然被他發現了,他還記得書名,絕對翻過了。

  「不、不要處理。」我仍然不想承認自己的性癖,「可以捐給有需要的人。」

  Mikey用略帶遺憾的口吻說:「那就只能捐給我了。」

  遺憾裡滿滿是笑意。

  他貼近我的耳邊:「柚子寶喜歡黑色的領帶,是不是?」

  艸,是漫畫裡的內容,一條黑色的領帶,又是蒙眼又是捆手的。

  我臉快沒了。

  「我不喜歡,不要說了!」

  Mikey大笑起來,我氣鼓鼓地去掐他,等他笑完了,還特意揶揄一句:「柚子寶,給我買一條黑色領帶吧。」

  「去你的!」我才不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買嘛買嘛。」Mikey撒嬌道,「我是為了工作想系領帶,又不是為了別的目的~Mikey大人能有什麼壞心眼呢?」

  「不買。」

  我突然想到了大岡紅葉先前提到的事,說道,「你要是告訴我你這次的工作內容,我就給你買。」

  Mikey不笑了。

  准確的說,是收起了玩笑般的表情,變得認真起來。

  我尋思這是他的商業機密,又說道:「感到為難就不用說了。」

  「不為難。」Mikey搖頭,「我的事情都可以告訴你。九井買下了這座島,再倒手賣出去,以此賺取中間的差價……」

  買島的錢是眾籌的,壓得很低,而為了提高人魚島的價格,必須得再次吸引來觀光客,因此九井收買了漁夫,四處散播了關於人魚出現的謠言。

  「這是計劃中的一環,後面還有別的計劃,那個高遠遙一是魔術師,他會幫忙。」Mikey猶豫了一下,說,「雖然不太光彩,但是……沒有殺人,沒有恐嚇,也沒有使用暴力。」

  搞得好像是堂堂正正的。

  然而這似乎是涉嫌欺詐——雖然刁鑽的角度也可以辯解是炒作。

  見我不說話,Mikey低下了眼眸:「如果你反對,我也可以停止。」

  ——停止,然後身為首領的信用值大概也完蛋了。

  他生而不平凡,也許這就是他生存的奧義。

  「我會想到其他方法賺錢的!」Mikey急急地保證道。

  「笨蛋。」

  我曲起手指在他的額頭上彈了一下,而後又在那處輕輕揉了揉,「我怎麼會反對呢?雖然不光彩,但這一招我父親也常常用啊,兵不厭詐。」

  「我很欣慰萬次郎在為了我們的未來努力。」

  「以後也要一起努力呀。」

  回應我的,是Mikey更加黏糊糊的擁抱。

  「柚子寶,給我生個小寶寶吧,名字就叫萬聰明或者萬智慧。」

  嗤,才十八歲,就想養崽了。

  「滾,不生。還有,名字太難聽了,你會被若宮家追殺的。」

  然而誰也沒有想到,在我和Mikey膩歪的時候,在服部平次四人組為戀愛話題糾結的時候,人魚島發生了一起詭異的人魚殺人事件。

  作者有話說:

  高遠遙一,出自金田一,此處還沒有成為通緝犯,否則也不會自報家門。


第90章

  被害人是黑江, 也就是前幾天聽到人魚唱歌的漁夫之一。

  得知這個消息,我第一反應是去看Mikey的臉,礙於有外人在場,只能用口型問:【三途出手了?】

  我會這麼懷疑不是沒有道理。

  人魚唱歌的消息本來就是九井為了重新吸引觀光客, 買通漁夫散播的謠言, 而Mikey的下屬中, 最瘋的就是三途, 說不定他會覺得人魚殺人會使得傳聞更加刺激。

  Mikey抿了抿嘴唇, 低頭不語。

  屍體的第一發現者是神社的福山碌郎,他是來飯店這裡的路上, 聽到了人魚唱歌, 出於好奇, 進了山洞, 便發現了黑江的屍體,以及從水中一閃而過的美人魚。

  然後他便匆匆來尋求幫助。

  報警之後, 服部平次和江戶川柯南先去了案發現場。我本不想摻和進殺人案, 但一想到可能是關萬的成員所為,我趕緊拖著Mikey也去了山洞。

  「啊——」

  即使早有心理准備, 在看見屍體時,我還是忍不住叫出了聲。

  黑江是被活活勒死的,眼睛充血, 死相慘烈, 頭發和衣領都濕漉漉的。

  Mikey擋在了我的面前, 將我的頭按向旁邊。

  「……抱歉,柚子寶。」我聽到他輕聲說, 「又讓你遇到了可怕的事。」

  喂, 別胡亂道歉啊!這又不是Mikey的錯!

  「服部, 這是——」

  戴眼鏡的男孩江戶川柯南俯身撿起了地上亮晶晶的片狀物體,仿若魚鱗。

  「鱗片嗎?」

  令我在一瞬間感到奇怪的是,柯南對服部平次不經意的稱呼竟然是「服部」,而不是先前的「平次哥哥」。

  竹幸的年紀比柯南小不了多少,對Mikey的稱呼始終是「姐夫大人」,從來不會叫他「Mikey」。

  柯南比竹幸更懂禮貌,更沒道理直呼姓氏。服部平次身為偵探也默認小學生和他一起查案,兩人簡直就是超越年齡層次的搭檔。

  高遠遙一說過,【替我向那兩位偵探問好】。

  兩位偵探。

  「柯南。」

  我訥訥地出聲,叫住了正在討論人魚鱗片的兩人。

  「你該不會是變成小孩的大人吧?比如吃了什麼東西或是用了什麼魔法返老還童?」

  柯南驚住了,服部平次也瞪圓了眼睛。

  三秒鐘之後。

  「芙柚子姐、姐姐,你在開什麼玩笑啊。」柯南抓了抓頭發,努力做出小孩子的扮相,「我只是個小學生啊。」

  「就是啊,這個小鬼頭哪裡像大人。」服部平次訕笑著說,「而且這個世界上根本不存在什麼魔法。」

  我和Mikey對視了一眼後,他看向柯南,笑著說:「我也覺得你不像小孩,說吧,怎麼變成小孩的?」

  柯南死撐著不肯承認:「我就是個小孩啊,哈哈哈。」

  「不對。」

  Mikey不笑了,露出少有的正兒八經。

  「普通的小孩被問到這種事時,都會假裝自己是大人,你不懂小孩的樂趣,因此你不是小孩——」

  「等等,現在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吧。」服部平次急急地打斷Mikey的推理,指著黑江的屍體說,「先解決這起人魚殺人案啊。」

  Mikey仍舊緊盯著柯南,後者遭不住他的目光,干脆躲到了服部平次的身後。

  福岡縣的警方很快到了,挽救了柯南的危機。

  「你好像是神社裡的福山先生。」一位警官認出了福山祿郎,在了解大致情況後,問道,「案發現場距離神社也不算近,請問你為什麼晚上會過來這裡?」

  「哦,我是想給若宮小姐這個。」

  福山祿郎從口袋裡拿出了一枚精致的粉色御守。

  ——我白天沒能在那裡買到御守。

  Mikey皺了皺鼻子。

  「因為御守先前被一位客人全買走了,若宮小姐白天空手而歸,我剛好還有一枚私藏沒賣的,所以就——誒,你是白天的客人佐野君?」

  神官終於認出了Mikey。

  「若宮小姐,你和他是?」

  「情侶。」我坦白道,「佐野君就是我的男朋友。」

  Mikey嗤了一聲說:「我讓你把所有的御守賣給我,你居然還私藏了一枚。」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

  「你們看,那裡好像有字。」

  順著毛利蘭手指的方向,在微弱的手電筒的光照下,我們看到了浮現在山洞上方的一行字。

  【卑劣的入侵者,滾出我們的家園,否則你們都將葬身於此,成為大海的祭品。】

  ……這不像是三途的手筆。

  我視線下移,對上了Mikey的眼睛。他的眼神慢慢沉了下去,低喃道:「入侵者?」

  如果這是以人魚的角度寫下的留言,那麼Mikey和被他收買的漁夫,全都算是人魚島的入侵者。

  *

  黑江的屍檢結果出來了,死因是溺亡,而他的血液裡檢測出了酒精的成分。

  「凶手是將黑江按在水裡,讓他溺死後再用繩子勒住了他的脖子,造成他是被勒死的假像。」服部平次看向了水池,嘴角扯出一抹得意的笑容,「這裡並不是第一案發現場。」

  警官來了興趣:「為什麼這麼說?」

  柯南接著服部平次的推理說道:「屍體有明顯掙扎過的痕跡,但我剛才來的時候,注意到地上很干,並沒有水漬,恐怕黑江先生是在被殺害後,被凶手搬來了這裡。」

  「至於那個入侵者一詞,」服部平次說,「建議你們查查最近來到島上的可疑分子。」

  可疑分子首當其衝鎖定了三途。

  在隔壁旅店的三途和九井被查到時,只有三途沒有不在場證明,且他還在喝酒。

  但他朝警官搖了搖杯子,挑釁道:「你有證據抓我嗎,條子先生?」

  ……條子先生。

  警官被氣得不輕。

  Mikey淡淡地叫了一聲:「三途。」

  老大出手,三途瞬間變乖:「警官先生,我一直在房間裡喝酒嗑藥——啊不,是糖,沒有出去過。人魚不是留了字說是它干的麼,照著結案就OK了。」

  警官終於忍不住呵斥道:「一派胡言。」

  三途砸了咂嘴,將杯中的紅酒一飲而盡。

  「你們暴走族為什麼要來人魚島?」服部平次問。

  「觀光。」三途沒說自己的真實目的。

  九井附和道:「因為boss的女朋友來旅游,boss是女朋友控,所以boss帶我們一起過來了。」

  很好,狡猾的東西,壓力全給到了我這邊。

  「若宮小姐,你為什麼會來人魚島?」

  一座衰敗的小島,一座基本已經沒有了收入來源的小島,我會突然來此旅游,確實很奇怪。

  「就是想來啊。」我有充分的不在場證明,也背不動體型寬胖的黑江,並不害怕警官問話,「就和平常突然想吃北海道的牛乳蛋糕一樣。」

  我似乎忘了兩個人。

  一個是高遠遙一,一個是大岡紅葉。這兩個外來者非但沒有出現,居然都沒有進行登記。

  破案陷入了困境。

  我和Mikey單獨談了話:「不是三途做的吧。」

  他輕輕嗯了一聲。

  「但是有內鬼。」他平靜地說,「關萬低價收島再跳價賣的事,沒幾個人知道。看來是不想賣島,所以開始下手了。」

  我擔憂地說:「如果對方是針對你們,那你們要小心啊。」

  「現在凶手也知道你是我的女朋友了,報復你就等於報復我。」Mikey輕聲嘆道,「讓人擔心的明明是柚子寶你啊。」

  「那我怎麼辦?」

  完了,被這麼一說,我都想跑了。

  「就算萬次郎保護我,也不可能二十四小時陪著我。」我琢磨著去抱毛利蘭的大腿。

  「為什麼不能?其實我想到辦法了。」Mikey歪了歪頭,在我訝異的目光中,他拿出了一副手.銬。

  一個銬在了我的手腕上,一個銬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喂!這樣很麻煩啊!」

  洗澡睡覺就算了,難道上廁所也要銬在一起?

  「這樣就不會分開了,別擔心,抱著柚子寶,我照樣打架不會輸。」

  「……」我擔心的不是這個!

  「你們兩個這是打算自首嗎?」剛踏出房門,服部平次就抽著嘴角問道。

  「不打算。」Mikey望著相連的銀色鏈子,解釋道,「因為我不能讓柚子寶遇到危險了。」

  頓了頓,他在我耳邊用很輕的聲音補上了一句:「一秒鐘都不行。」

  服部平次像是陷入了久違的回憶裡,呆呆地看著我們的手.銬,過了半晌才回過神來:「你們的這只手.銬,不會是順的那邊的警察的吧?」

  壞了,Mikey沒吭聲。

  作者有話說:

  漫畫更新我是不敢看了,越看越不知道寫什麼,太離譜了,沒去看的不建議看,會受傷。?


第91章

  一天之後的傍晚, 第二個遇難者出現了。

  死者是與黑江一起聽到人魚唱歌的漁夫,他被發現死在了海灘上,脖子上也有和黑江一樣被勒過的痕跡,周圍有著他的腳印和一道長長的像是魚尾掃過的痕跡, 一直延伸到大海。

  發現者不是別人, 正是我和散步的Mikey。

  三途也在距離屍體不遠處的地方釣魚, 聽到我的尖叫聲時, 他匆匆趕來, 開口的第一句話是:「Mikey,你沒事吧?」

  Mikey能有什麼事?他一臉淡定地安慰著驚魂未定的我, 然後對三途說道:「去把警察和偵探叫來。」

  「這很明顯是對我們的挑釁。」三途舔了舔唇角, 「要把對方干掉嗎?」

  Mikey加重語氣, 重復了一遍:「去叫警察和偵探。」

  三途這才悻悻地去通知還在島上的警官。

  為了防止被他們發現手.銬丟了一副, 我只好和Mikey將手牽在一起,用衣袖來遮掩。

  警察挨個問了不在場證明後, 把目光鎖定在了三途的身上——唯獨他沒有。

  更糟糕的是, 他距離案發現場很近。

  「你沒有聽到爭執聲和呼救聲嗎?」警察問道。

  三途雙手抱胸,一副警局領導的派頭:「沒。」

  「按照道理說, 這麼近的距離,你應該會聽到動靜吧?」

  「我耳背。」他打了個哈欠,幽幽道, 「警官大人, 有證據歡迎來抓我, 但我提供不了任何破案的幫助。」

  警察無奈,只能一邊派人盯著他, 一邊搜尋其他的線索。

  服部平次和我們則是去了被害者的家中。

  這名漁夫的妻女已故, 家裡只有他凌亂的生活痕跡。

  「這是——」

  柯南在場地下翻到了一本記事本。

  翻了幾頁後, 服部平次突然皺眉。

  「服——平次哥哥,把那封信拿出來。」

  又來了,我不禁盯住了柯南,他剛才的反應似乎是想叫「服部」。

  叫服部是下意識的反應,叫「平次哥哥」才是刻意為之。

  柯南又刻意地朝我擠出笑容,摸了摸腦袋,然後低頭和服部平次一起對比信件和記事本裡的字跡。

  Mikey則是平靜地看著他們。

  「原來如此。」服部平次抬起頭來,「和葉,我收到的委托信不是這名被害者寄的,雖然模仿的很像,但是和本人的書寫習慣還是不同。」

  「什麼?」遠山和葉有些吃驚,「可是岐山先生他接待了我們誒。」

  「那恐怕是他有不得不接待我們的理由。」服部平次說完看向了Mikey,「總長大人,你一共收買了幾位島上的漁夫?」

  Mikey沒吭聲。

  我剛想幫他開脫,突然意識到這是命案。

  他的出發點只是做生意,但現在已經有兩個人因此喪命了。

  「萬次郎。」

  我叫了Mikey一聲,他淡淡地掀開了眼皮。

  「你什麼時候開始懷疑我的?」Mikey問服部平次。

  「你下屬出現的時候。」服部平次說,「沒有哪個男人和女朋友度假時會帶著電燈泡,還一次帶兩只。」

  「而且你去偷警察的手.銬來將自己和芙柚子小姐銬在一起,其實也是在告訴我,犯人的目標,是你。」

  Mikey勾了勾嘴唇:「雖然談戀愛這方面你很慫,但腦子還不錯。」

  服部平次的得意轉瞬變成了氣憤。

  「誰談戀愛慫了?!!!」

  「三個。」Mikey說,「但是最後一個我也不知道是誰,只是通過黑江聯系的,你可以試試用推理將他找出來。」

  服部平次不悅地問道:「關東萬字會來了幾個人?」

  ……三個,Mikey,九井,三途。

  不,其實是四個,還有合作伙伴高遠遙一。

  「來了,」Mikey頓了一下,說,「來了你見到的人啊。」

  ……還是沒說實話。

  「吶,芙柚子姐姐。」衣袖突然被柯南拽了一下,他站在我的腿邊仰起臉,「我可不可以問你一個問題?」

  「不可以。」Mikey替我拒絕了柯南,冷冷地警告道,「不要站在女生的裙子旁邊,你可不是什麼小孩。」

  毛利蘭懵住了:「什麼不是小孩?你是說柯南嗎?」

  Mikey瞥了她一眼說:「你難道不知道嗎,這小子是大人變——」

  「啊啊啊啊啊啊——」

  柯南發出了一長串的尖叫,又在原地傻乎乎地轉起圈來。

  Mikey面無表情:「看吧,說到這個話題,就會裝瘋賣傻,混淆視聽。」

  柯南:「……」

  「這麼一說,柯南好像的確只有在這種時候才會像個小孩。」毛利蘭也產生了懷疑,「平時都很成熟,破案時總是能注意到別人沒注意的關鍵地方。」

  柯南:「!!!」

  眼見著柯南陷入了水深火熱之中,我於心不忍,幫他岔開了話題:「萬次郎,我肚子餓了。」

  ……柯南可能也有自己的苦衷。

  Mikey一秒回神:「想吃點什麼嗎?」

  「銅鑼燒吧。」我問,「酒店裡還有嗎?」

  「我讓三途送過來。」

  「不了,還是我們去拿吧。」

  *

  海邊。

  我和Mikey沉默地走著,並沒有去旅館拿銅鑼燒。

  人魚島的海很漂亮,雖然並無太大特色,但這個島的春夏漫長,冬季很短,如果不發生殺人案,會是個很適合度假的地方。

  「Mikey為什麼會想要買島?」我輕聲說道,「還有很多其他可以買的東西吧,九井應該不會只給你一個方案。」

  「來錢快。」Mikey很坦然地回答道。

  「買家找到了嗎?」我又問。

  他點了點頭:「嗯。」

  「現在發生這樣的事,還會有人買嗎?」

  「對方是國外買家,九井會想到辦法的。」Mikey靜默了片刻,偏過頭看我,「柚子寶,你希望我和警察說實話嗎?」

  「……」

  「如果你希望,我就去說實話。」

  「可是那樣做,這筆買賣就做不成了吧?」

  國外買家即使能被糊弄,警察也不會允許這種存在欺詐性質的惡意買賣。

  Mikey在組織裡的信用也會受到影響……

  「你只要回答我,你希不希望。」

  三秒鐘後,我聽到了自己的聲音,雖然緩慢,卻不再猶豫地響起。

  「我希望Mikey做個好人,哪怕沒有賺很多錢,我也喜歡你,我會和你一起努力,我也會永遠記得真一郎先生高貴的品格。」

  「好,我知道了。」

  Mikey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我們去找警察吧。」

  「三途和九井會不會對你有意見?三途會篡位嗎?」我不免有些擔憂。

  Mikey嗤笑道:「他們兩個加起來也打不過我啊。」

  ……

  在對警察坦白後,Mikey受到了一陣嚴厲的批評。

  倒不是因為他刻意隱瞞,而是警察看到了我和他手上的手.銬,並要求他歸還。

  Mikey堅定地拒絕了:「你可以事後抓我,但是在這座島上,我不能離開柚子寶一步。」

  「你——」警察被氣說不出話來。

  「好了好了,等事件解決後再抓他也不遲啊。」服部平次打圓場道,「Mikey,你說還有一個叫高遠遙一的家伙?」

  「嗯。」Mikey說,「我不了解他,你去問三途。」

  三途當然不會配合服部平次的問話,一律說不知道,但柯南聯系的朋友查到了關於高遠遙一的部分資料。

  他是個在國外很有名的魔術師,學生時代的成績也極為優秀,但卻背了命案在身,警方沒有找到有力的證據,只能將他無罪釋放。

  然而更令我意外的事很快發生了。

  就在島上下起大雨,我們暫時結束調查,散開行動的一個小時之後,我的表妹大岡紅葉冒著雨,慌慌張張地趕來了這家旅館。

  服部平次第一個發現了她。

  「平次君,不好了,山洞那邊——」

  她撲進了服部平次的懷裡。

  遠山和葉當即變了臉色:「喂——」

  「和葉,快拿醫藥箱來,動作快。」

  在服部平次的提醒下,我們才看到大岡紅葉的膝蓋流血了,渾身也濕透了。

  「山洞那邊發生了爆炸,快點去救人!」紅葉終於說出了一句完整的話。

  ……爆炸?

  外面的雨聲太大,完全遮住了爆炸聲。

  服部平次將紅葉交給了我們,和柯南兩人匆匆地朝山洞的方向跑了過去,連雨傘都沒拿。

  由於我和Mikey銬著手,不便行動,是毛利蘭和和葉替紅葉處理了傷口。

  紅葉的情緒仍然很激動,臉紅撲撲的。

  「我未來的老公真帥。」

  「什麼你未來的老公?」和葉回過味來了,醋意大發,「平次又沒有和你訂婚!」

  「我等一下就會向他告白。」紅葉很自信地說,「你是爭不過我的,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小葉子。」

  兩人吵了起來,和葉當然吵不過紅葉,很快就被氣跑了。

  毛利蘭見狀只好拿起傘追了出去。

  紅葉還沒換衣服,嘆著氣說:「姐姐大人。」

  我假裝沒聽到。

  「阿嚏——」她打了一個響亮的噴嚏。

  「你趕緊換身衣服吧。」我催促道。

  我忽然發現她背後的衣服也擦破了,血跡印了出來。

  「萬次郎,你把頭轉過去。不,你先出去一下吧。」

  Mikey猶豫了一下,還是從口袋裡拿出了鑰匙。

  ——他在順手.銬時,也順走了鑰匙。

  我看著溫柔又強大的自家男友,不由地誇了一句:「萬次郎真有男子力。」

  「快點弄吧。」Mikey說,「我就在門口,有事叫我。」

  「嗯,好。」

  隨著門被拉上的瞬間,我的嘴被人捂住了,耳邊響起的不是紅葉的聲音。

  是一個男聲。

  「還不是和男朋友分開了?」

  我驚恐地回過頭,看到的是高遠遙一森冷的眼神。

  作者有話說:

  人肯定不是高遠殺的,但方法肯定是他推薦的。


第92章

  我被高遠遙一擄走了。

  令人悲傷的是, 嘴巴被捂住,我連發出聲音求救的機會都沒有。

  我掙扎起來弄出聲響,脖頸上立刻挨了一記結實的手刀,然後眼前一黑, 徹底失去了知覺。

  不知道過了多久, 我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

  口有點干, 看來昏迷的時間不短。

  「這裡是——哎呀!」

  我正在打量四周, 卻發現自己被吊了起來, 而且雙腳也被捆住了。

  這裡是一間堆滿雜物的倉庫,邪惡的黑發男人坐在對面的集裝箱上, 翻閱著手裡的《聖經》, 微笑著說:「芙柚子小姐看上去真像是一條人魚呢。」

  「你抓我有什麼目的?」我問道。

  高遠遙一歪了歪頭:「你猜。」

  「那兩個人是你殺的嗎?」

  「你猜。」

  「……」

  無論我問什麼, 他給的回答永遠是「你猜」。

  我看向窗外, 由於窗戶很高,幾乎看不到外面的建築物, 只能看到高高的樹尖。

  我突然想起昨天在神社的廁所洗手時看到的水杉樹。再看看倉庫裡堆積的用品, 幾乎全都是祭祀用的東西。

  「這裡是島上的神社吧。」

  高遠遙一這次沒說你猜,而是點了點頭。

  我深吸了一口氣, 說出了自己的判斷:「你不是殺害那兩人的凶手吧。」

  「哦?」

  「你的故鄉在英國,和人魚島沒有半點關系,即使這裡被賤賣和破壞, 也不可能讓你動手殺人, 你只是幫凶。」

  高遠遙一聽完慢慢地嗯了一聲:「說對了一部分, 看來你調查過我,是什麼時候查的?」

  「來歷不明的人, 我當然不放心讓你和Mikey合作。」我頓了頓, 問道, 「你和Mikey有什麼仇嗎?」

  「沒有。」

  「你和關東萬字會有仇?」

  「也沒有。」高遠遙一悠悠道,「剛才你不是認定我是幫凶了麼?既然是幫凶,多半是沒有仇的。」

  「對方雇你花了多少錢?」又到了展現鈔能力的時候了,「我可以給你十倍。」

  「錢啊。」他笑著搖頭,「我看上去像是缺錢的樣子嗎?」

  「沒有人會嫌錢多。」

  「可我真不需要,畢竟那只是一個數字,不好玩。」高遠遙一眨眼,「我想見證的,是有趣的東西。」

  我沒明白他所謂有趣的東西是指什麼。正在這時,倉庫的門被打開了,一個人影從外面走了進來。

  「福山先生。」

  來人正是神社的神官,島袋君惠的青梅竹馬福山碌郎。

  「你看見我也不驚訝,芙柚子小姐,你早就知道人是我殺的了嗎?」

  「剛剛知道。」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他喜歡島袋君惠,為了她才留在這裡當神官,苦等她出獄。自然也能為了阻止別人賣掉人魚島而選擇殺人。

  「抱歉了,芙柚子小姐。」

  因為無法對付關東萬字會,所以選擇對付島上的內鬼,並雇佣高遠遙一來抓我,想以我作為人質逼迫Mikey。

  「福山先生,你難道覺得自己打得過我男朋友?」

  Mikey的身手,即使面前這兩個男人一起上也——

  「用這個。」

  高遠遙一掏出了一把槍,遞給了福山碌郎。

  我頓時不吱聲了。

  「作為你的策劃人,我當然會為你提供道具。」他笑著說,「畢竟日本最強的暴走族,那是真打不過。」

  福山碌郎撥弄著扳機,低聲說道:「利用人魚傳說滿足自己私心的家伙,我一個也不會原諒。」

  「對,就是這樣。」高遠遙一表示贊同,「想想在監獄裡的島袋小姐,她和她的母親為了這座島付出了一切,最後母親卻被燒死,自己也將把最好的青春荒廢在監獄裡。」

  島袋君惠的故事以悲劇開頭,也以悲劇結了尾。

  「一個人失去了母親,他怎麼能不復仇呢?」高遠遙一輕嘆,「生命都沒有色彩了。」

  他悵然若失的神情令我不免開始懷疑,他本人也有過相似的經歷。

  「你留在這裡,等下一個安排。」他又對福山說道,「芙柚子小姐失蹤,現在整座島都要被掀過來了,我會裝扮成你,去應付那些警察的問話。」

  高遠遙一也有著高超的變裝術,直接在我面前變裝成了福山碌郎的樣子。

  但我總覺得他沒這麼好心——這裡的好心是指他幫福山碌郎策劃復仇計劃。

  離開之前,他還給我看了他藏在衣領下的竊聽器,那正是大岡紅葉先前別在我衣服上的。

  「芙柚子小姐,真的很對不起。」福山又對我道了一次歉,看得出來他對我很愧疚。

  也對。

  說起來我和人魚島根本毫無關系,無辜被牽連。

  正好利用福山對我的愧疚來套話。

  「沒關系,我能理解你。」我說道,「你一定很喜歡島袋小姐吧。」

  他垂下眼眸,眼中溢出些許溫柔之色。

  「我也很喜歡我的男朋友,願意為他做任何事。如果他遭到傷害,那我即使犯罪,也要為他報仇。」

  福山碌郎詫異地看了我一眼。

  「我以為你會勸我不要繼續犯罪。」

  「……」笨蛋,那我就把天聊死了。誰能指望殺了兩個人的罪犯被幾句話勸回頭?

  我想要的不是他放了我,而是情報。

  「福山先生和高遠先生以前認識嗎?」我假裝疑惑,「好像他也知道島袋小姐的事。」

  「不。」福山碌郎老實地交代道,「有人准備惡意壓價買賣我們的小島時,他自稱是魔術師,找到了我,其他的事我也不清楚。」

  這麼說來,高遠遙一是先接觸了Mikey,知道了關東萬字會的計劃,然後才結識了福山碌郎。

  他的目標不是幫福山報仇,從一開始就是Mikey。

  我得想個辦法脫身。

  手腕被吊得很痛,這時候就體現出了學習防身術的重要性。我低頭看著眼前的男人,他正在擺弄與竊聽器配套的收聽器——那原本是我和紅葉用來偷窺服部平次的。

  「你們沒對紅……那個女生做什麼吧。」

  「什麼女生?」福山茫然地問道,「除了你,島上外來的女生只有和葉小姐和小蘭小姐啊。」

  「噢。」

  看來高遠遙一真的只是把他當棋子。

  片刻後,福山碌郎的收聽器裡傳來了「福山祿郎」(高遠遙一)的聲音。

  「抱歉,我來遲了,神社裡突然有人造訪。」

  「各位,人都到齊了吧。」這是服部平次的聲音,他的語氣聽上去十分自信,「犯下這起連環殺人案的凶手,我已經知道是誰了。」

  隔著竊聽器,都能感受到那邊人的緊張和好奇。

  「就是你,福山碌郎先生。」

  說中了。

  不愧是名偵探。

  然而這邊的福山當事人卻無法接受:「不可能的,他怎麼會知道,高遠明明說這個計劃萬無一失。」

  我忍不住吐槽道:「也不用高遠說什麼你就信什麼吧。」

  「高遠去監獄裡見過君惠,還帶回了她的信。君惠她、她的心願就是守護人魚島,守護她的故鄉,我會永遠在這裡等她的!」

  那頭的假福山也裝模作樣地提出了質疑:「你說我是凶手?你有證據嗎?」

  「要證據,我當然有了。」

  ……

  隨著服部平次和江戶川柯南滴水不漏的推理進行,福山碌郎的心理防線逐漸崩潰了。

  殺掉兩個人的壓力巨大,尤其是對方是看著他長大的島上居民。

  最後高遠遙一替他認罪了:「不愧是名偵探,日本的警察也只有仰仗你們才能勉強辦案。猜的沒錯,人是福山碌郎殺的,但我並不是真的他。」

  刺啦一聲。

  應該是魔術師卸下了偽裝,恢復了自己的樣子。

  「真是美妙的一天。」他的聲音裡沒有半點緊張,只有愉悅,「真凶就在島上的某處,和若宮財團的千金在一起,你們要想救人,最好快一點哦。」

  ……

  「可惡!可惡!」

  成了通緝犯的福山祿郎徹底暴走了,對著四周一頓發泄,最後一雙帶著恨意的眼睛盯在了我身上。

  他緩緩舉起了手裡的槍。

  「等一下!」我急急地出聲,「你應該很想去見島袋小姐吧。」

  ——他之所以害怕被揭發,其實不是怕死,而是怕入獄之後,再也不能見到島袋君惠。

  「你把我當成人質,帶著我逃跑吧。」我說道,「若宮家很有錢,會利用別的方法幫你爭取一個探視的機會。」

  「福山先生,再猶豫下去,你就真的見不到她了!」

  我一邊催促一邊在心裡琢磨,人質自己攛掇別人綁架自己,應該不算犯法吧。

  福山祿郎終於將我放了下來,並用槍抵著我的頭,將我往外拖去。

  「你家裡的電話是多少?」

  「打給我家的管家吧。」

  後門處有一段台階,到時候我故意摔倒,福山祿郎必跟我一起滾下去,這樣他手裡的槍肯定也會摔落。

  ……但下一個瞬間,我突然很想成全他和島袋君惠。

  一個是想守護母親的遺願和人魚島,一個是想守護心愛之人的神社和人魚島。

  出發點明明都是愛,為什麼會變成這種局面?

  我最終沒有故意摔倒,乖乖地被他拖著。

  「對不起,芙柚子小姐。」他一直在對我道歉。

  「沒關系——」

  砰。

  話音未落,身上忽然一陣劇痛。

  剛剛那是槍聲。

  「芙柚子小姐!」福山叫了起來,我低下頭,看到自己胸前的衣服被血染紅了,並且面積還在不斷擴大。

  中槍的人居然是我。

  我費力地抬起頭,看到不遠處的一塊石頭上,高遠遙一站在那裡舉著槍。

  「我和你有仇?」我咬牙切齒道。

  「不,沒有,我相當欣賞你這樣活潑可愛的女生。」

  他的表情變得很認真,也很虔誠,「我有一個朋友,他委托我來完成他已故摯友的遺願,我剛好有時間。」

  「你的男朋友,東京萬字會的總長,曾經要求一名下屬來幫他釋放內心的黑暗面,但對方意外過世了。」

  「芙柚子小姐,你想看看完全體的黑色衝動嗎?」青年微笑,「我十分期待哦。」

  作者有話說:

  高遠受半間委托,完成稀咲的遺願(稀咲:我真的謝)

  快完結了,倒計時中。


第93章

  ……稀咲鐵太?!

  這家伙不是早就出車禍去世了麼?高遠遙一竟然這時候還在為他發聲。

  說得難聽點, 真是……陰魂不散。

  Mikey先前與我坦白過,他無法釋然的過去,有一部分是他自己造成的。

  是他把稀咲鐵太帶進了東京萬字會,並且告知了後者關於黑色衝動的事, 讓對方引導和釋放了他內心的黑暗面。

  而Mikey上一次發生黑色衝動時, 險些將寺野南打死, 幸好最後被竹幸誤打誤撞化解了, 這件事是花垣武道轉述給我的, 我不記得了。

  ……因為那天我哭了。

  「舍棄光明,回歸黑暗沒什麼不好。」高遠遙一淡漠地說, 「猶豫不決才是最大的煎熬。」

  腹部傳來尖銳的疼痛, 但我並沒有昏死過去, 看樣子他沒給我致命的一槍, 大概是想拖到Mikey過來時,讓他親眼看著我死, 以此讓他再度被黑色衝動吞噬。

  不能死。

  我不能死在這裡!

  不僅是為了Mikey, 也是為了我的家人,更是為了我自己。

  那麼多風景還沒看, 還沒有高中畢業,還沒有和朋友好好道別。

  我努力平復情緒,強烈的求生欲望使得我按住了腹部的傷口, 減緩血流的速度。

  噠噠噠——

  我聽到從不遠處傳來了整齊的腳步聲。

  「來了。」

  高遠遙一勾了勾唇角, 一個閃身, 消失在了集裝箱旁。

  但我知道他沒離開。

  他要伺機殺我,用我祭天。

  被他留下的福山碌郎失了主意:「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咚的一聲巨響, 倉庫的門被踢開了。

  「找到了!他們在這裡——」

  是服部平次的聲音。

  「都不准過來!」福山碌郎用槍口抵在了我的太陽穴上, 「不然我就開槍了!」

  於是往我們過來的腳步聲一瞬間停下了。

  「柚子寶!」

  這次是Mikey的聲音, 他在害怕,尾音都在顫抖。

  他已經方寸大亂了。

  我閉著眼睛,干脆選擇了裝死——與其讓高遠遙一稍後一槍崩了我,令Mikey再受一次打擊,不如現在就讓他不知道我是死是活。

  「福山先生,你這樣做,君惠小姐她知道了也不會開心的。」

  「少啰嗦,給我准備游艇!」

  福山碌郎企圖拖起我,但因為我的雙腿被綁,雙手又擺在腹部,他只好扯住了我的頭發。

  ……喂,這樣會把我扯成禿子的!

  遇到沒有綁架經驗的新手真是悲劇。

  我痛得齜牙咧嘴,表情一下就崩了,看來裝死這招是行不通了。

  我大聲呼喊道:「高遠遙一還在這裡!他手上有槍!」

  話音剛落,就聽到了一聲槍響。

  我不確定是不是瞄准了我。

  同一時間,一只快到看不見的足球飛了過來,剛好在我的腦袋上方炸開。

  衝擊產生的碎片和氣流令我頭皮發麻,牙齒也跟著打顫。

  ——子彈被足球擋住了。

  劫後重生的我忍不住在想,這只足球到底是哪裡來的?又是誰踢的呢?

  「挺厲害的嘛。」高遠遙一笑著說,「來吧,名偵探,來抓住我吧。」

  「Mikey,你去救芙柚子小姐,我去追那個可惡的魔術師!」

  服部平次立刻作出了兵分兩路的決定。

  「不准過來!不然我就殺了她!」福山碌郎慌張地命令道,然而剛才足球產生的衝擊已經使得他弄掉了手裡的槍。

  槍就掉在我的腳邊。

  我拼盡最後的力氣,兩只被捆住的腳往前一伸,踹飛了那把槍。

  福山碌郎想去撿已經來不及了。

  離我們最近的毛利蘭一腳踢在了他的後背,迫使他放開了我。

  「芙柚子,你振作一點!」毛利蘭托起了我,「和葉,快點叫救護車!」

  「是!」

  ……終於。

  ……得救了。

  我費力地睜大眼睛,看著面前險些掉淚的兩名少女,再看著慌張想逃的福山碌郎,以及表情怔忪意識恍惚的Mikey。

  我沒看錯。

  Mikey現在的意識是恍惚的。

  他並不是如正常人那樣撲過來查看我的傷勢。

  他頓住了腳步,甚至都不敢走過來。

  父親、母親、兄長、妹妹、祖父,一個一個,都是這樣在他的眼前永遠閉上了眼睛。

  「柚子寶會沒事嗎?」

  他的聲音很輕,輕到我都快聽不到了。

  毛利蘭一邊解開我腳上的繩子,一邊很肯定地說:「放心,沒傷到心髒,一定會沒事的!」

  「小蘭,怎麼辦?」很快,負責打電話的遠山和葉焦急地說道,「海上的風浪太大了,現在救援人員過不來。」

  毛利蘭也急了:「那醫生呢?島上的醫生呢?」

  「說是外出旅行了。」

  「!!!」

  糟了。

  別說是他們,連我自己都慌了。

  血根本沒止住,子彈也沒取出,這樣下去我肯定完蛋。

  我不能這樣干躺著,抓住毛利蘭的手,決定自己想辦法。

  「……快找紅葉,把直升機開來接我、去黑傑克那裡,她的號碼是……太長我不記得了。」我艱難地說道,「看手機,我的手機在Mikey那裡。」

  毛利蘭望向Mikey:「快點,手機!芙柚子的手機給我!」

  「在、在旅館裡。」Mikey的心態已經崩了,但他仍然努力使自己鎮定下來,「我馬上去拿!」

  「你留在這裡陪芙柚子,」遠山和葉說道,「我去拿!」

  說完她便匆匆往門外跑去。

  正在這時,我看到福山碌郎在往後門悄悄跑去。

  ……可惡!

  不能讓他趁亂跑了!這個害我的家伙!

  「小蘭,那裡,抓住——」

  毛利蘭抬頭,也看到了正在逃跑的福山碌郎。

  「Mikey君,攔住他!」

  比起直面我的傷勢,Mikey顯然更適合去攔截犯人。

  起初,我也是這麼想的。

  但很快發現不對勁了。

  Mikey的確攔住了福山碌郎,但不僅僅是攔住。

  他將後者按在了地上,開始了喪心病狂的毆打。

  骨頭裂開的聲音,男人吐血的聲音,

  難道這是……

  黑色衝動?

  「Mikey君,快點住手,你這樣會把福山先生打死的。」毛利蘭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法律和警察會制裁他的。」

  Mikey哪裡還聽得進她的話?

  現場沒有其他人,有人也無法阻止黑衝狀態下的Mikey。

  從我的角度看過去,剛好能看到他濺了血的臉,和第一次見面時一樣,毫無神采的黑色眼睛。

  他的精神在逐漸被黑暗吞噬。

  這是高遠遙一想看到的Mikey,也是稀咲鐵太想要創造的Mikey。

  「抱歉了,芙柚子,你好好躺著,我必須去阻止他。」

  毛利蘭放下了我,咬了咬牙,朝Mikey的方向衝了過去。

  她捏住了Mikey的手腕,再一次進行了好心的勸說:「Mikey君,你這樣也是在犯罪!」

  「少管閑事。」Mikey面無表情地說。

  「你看看芙柚子,她還沒脫離危險,你去陪她——」

  Mikey二話不說,將毛利蘭摔了出去。

  我氣得吐出了一口血。

  幸好毛利蘭是空手道的高手,雖然在力道上吃了虧,但也平穩地落在了地面上。

  「Mikey君!」

  毛利蘭踢在了Mikey的肘部。

  「不要再令芙柚子傷心了!」

  說得太好了。

  他這個六親不認的樣子太令我傷心了。

  但Mikey根本不聽。

  「既然你非要妨礙我,那我就先殺了你。」

  「!!!」

  Mikey瘋了吧。

  只有瘋了的Mikey才會對無辜路人甚至女生出手。

  且先不論黑衝狀態下的他所向無敵,毛利蘭本身也只是想制止他,因而處處留情,沒有下狠手。

  這樣的後果是她也受到了Mikey的衝擊。

  我掙扎著起身:「小蘭,快逃,你打不過他!」

  毛利蘭不肯逃,她堅持要打醒Mikey。

  整個倉庫,除了我這一塊地方被她避開,全變成了兩人交鋒的戰場。

  「小蘭……咳咳!」

  至少不能讓毛利蘭遇到危險。

  「萬次郎,你再這樣,我就不喜歡你了!」

  我被刺激的聲音都大了,原本奄奄一息的血條似乎也拉長了。

  Mikey無動於衷,再次踢向了毛利蘭。

  「佐野萬次郎,我要移情別戀了!」

  ……他依然沒有停下。

  像是一頭不分敵我,只知道破壞的野獸。

  怎麼辦呢?

  黑色衝動衝昏了他的頭腦,聽說他上次衝動時連我都丟出去了,更別說和他只是認識的毛利蘭了。

  這裡除了我和福山碌郎,只有毛利蘭——已經是我方戰鬥力最高的人了。

  要怎麼阻止Mikey呢?

  我急得坐了起來——臥槽,我的血條這麼厚嗎?

  【黑色衝動,因愛而生】。

  腦海裡突然浮現出了Mikey之前說過的一句話。

  因愛而生?

  中國有句古話叫「解鈴還須系鈴人」,那麼生出黑色衝動的東西,將會是它唯一的制止方式。

  想一想,Mikey最喜歡的是什麼。

  鯛魚燒、銅鑼燒、帶小旗子的蛋包飯、機車、家人的信、東京萬字會,還有我。

  ……眼前似乎只剩下了一種選擇。

  我努力挪動身體,朝台階下掉落的手.槍爬去。

  「呼……」

  碰著了。

  我回過頭,看到地上已經被我的血拖出了一條血路。

  厚血條終究是曇花一現,我的意識開始漸漸模糊了。

  但我慢慢地站了起來。

  「芙柚子!」

  毛利蘭叫了一聲,Mikey卻沒有回頭看我,反而朝准備逃跑的福山祿郎揍了過去。

  這一刻,我在思量。

  這一生,我在思量。

  我希望Mikey好起來,一如他希望我好起來。

  那麼,賭一把吧,輸了就下輩子重新來過。

  砰——

  我開了槍。

  沒打中任何人,因為槍口瞄准的是天花板。

  但槍聲使得三個人都被震住了。

  Mikey毆打福山的拳頭也停了下來,他終於回過頭,看向了我。

  「萬次郎……」

  我將槍口瞄准了自己的太陽穴。

  毛利蘭見狀大驚失色地喊道:「芙柚子,不要!」

  我看著我喜歡的男孩,輕聲說道:「我永遠都喜歡你……」

  下一秒,Mikey毫不猶豫地丟下了手裡的福山碌郎,朝我撲了過來。

  這一段距離那麼短,又那麼長。

  槍聲響起,這一刻的時光被無限拉長。

  過往的記憶,在他撲過來的時候,就開始一幕幕揭開。

  我們在柚子公園的第一次相遇;

  被他誤食的,仿佛紅線般牽起我們命運的巧克力;

  他在月色下溫柔的眉眼;

  一起分食的鯛魚燒。

  許多許多的夜晚。

  許多許多的快樂。

  擁抱,親吻,歡笑,眼淚。

  這一切都不可能被抹去。

  誰也不能抹去。

  「你這個瘋子!」Mikey罵道。

  鮮血順著他的指縫流了下來,剛才在我扣動扳機的時候,他不得不用手掰開了槍,迫使槍口的位置偏離了我的太陽穴。

  差一點兒,我就死了。

  但凡Mikey有半點猶豫,他都救不下我。

  他又罵了一句:「你殺了我算了!」

  一滴眼淚順著他的眼角流了出來。

  越來越多的眼淚湧了出來。

  他哭得很厲害。

  「看吧,萬次郎。」我靠在了他身上,疲憊地將臉埋進了他的衣服裡,「比起破壞,你還是選擇了保護。」

  「萬次郎心裡有我是不是?」

  「哎,萬次郎果然離不開我……」

  *

  再次醒來時,我已經在醫院裡了。

  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白色的天花板和高高掛起的輸液瓶。

  陪在我身邊的竟然是我的前任管家櫻庭。

  「我該不會死了吧?」我驚恐道,「我都出現幻覺了,看到了不該看到的人。」

  櫻庭正在削蘋果,嘴角抽了抽,將削好的蘋果遞給了我。

  「不是幻覺,我回來了。」

  「你怎麼回來了?還有,真巧,我正想吃蘋果。」

  我瞥了一眼旁邊,櫻庭右側的桌子上,擺滿了削好的蘋果,大部分都已經氧化變色了。

  ……看來他是在削蘋果解壓。

  「芙柚子小姐,是我錯了。」他說,「Mikey不適合你。」

  我啃著蘋果反駁:「別胡說,我們天造地設,天生一對。對了,我那麼大一個Mikey呢?他居然不守著我。」

  「芙柚子。」櫻庭放下水果刀說,「你上輩子是因為Mikey死的。」

  「……哦。」

  「你想聽嗎?」

  他像是要講一個很長的故事。

  我想了一下,搖了搖頭:「不想聽,你別說了。」

  「為什麼?」

  「那是上輩子的事了,跟這輩子的我有關系卻沒意義。」我又啃了一口蘋果,「我只知道,Mikey最後克服了黑色衝動,選擇了我。」

  「太亂來了,你賭輸了就死了。」櫻庭低聲道。

  「可是什麼都不願意賭,就沒有脅迫他的籌碼了。」

  不管怎樣,是我贏了。

  「櫻庭,我說不定也有黑色衝動。」我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我是祖傳的小膽子,放在半年前,我壓根不信我會有膽子賭命。黑色衝動大概每個人都有,只是表現形式不同罷了。」

  「以後我會和Mikey一起努力的。」頓了頓,我鄭重地補充道,「希望你永遠都別把真相告訴我爸媽。」

  櫻庭面色復雜:「你怎麼知道我沒有告訴家主?」

  「因為你是櫻庭啊。」我笑了笑,「是我最重要的哥哥,而且Mikey能戰勝黑色衝動了,這樣就已經夠了吧。」

  「……哥哥。」他重復了一遍,輕聲嘆氣,「再有下次,我就殺了他。」

  我笑眯眯地看著他:「殺人可是犯法的。」

  事實上,無需我的告知,櫻庭已經隱瞞了我和Mikey關於黑色衝動的事,被警方看到的、並且告知若宮家的,只有Mikey抱著昏迷的我,拼命往直升機上跑的那一幕。

  事情因Mikey而起,卻不是他的錯,為了表達對他的謝意,若宮蓮買下了人魚島作為研究基地,並決定親自培養Mikey和九井。

  他已經徹底接受了這個未來的女婿。

  櫻庭不放心我,選擇回到我的身邊,重新成為我的管家。

  高遠遙一逍遙法外,但如他所願的成為了通緝犯。

  大岡紅葉沒能向服部平次告白,服部平次也沒能向遠山和葉告白,希望他們早些結束這個三角局面吧。

  福山祿郎被送進了警局,背負了兩條人命,他面對的將是法律的嚴懲。而毛利蘭也代女子監獄裡的島袋君惠轉告他,會一直等著他的消息。

  兩個命運相似的人,兩段因愛生出黑色衝動的人生,令人萬分遺憾。

  遺憾的背後,又留下了一絲絲的希望。

  時間終會將傷痛抹去,帶人走向平靜的余生。

  「萬次郎,你居然沒第一時間守在我的病床前,我要揍你!」

  我伸手擰住了Mikey的耳朵,開始和他秋後算賬。

  Mikey委屈巴巴地求饒:「痛死了,松手啊。我是去給你買鯛魚燒的。」

  「你是買給自己吃的吧。」

  「出了麻薯口味的,想買來給你嘗嘗。」他扁了扁嘴,「順便我也嘗一個。」

  ……真好。

  還能看到笑得出來的Mikey。

  還能以生還的狀態觸摸他。

  「柚子寶,我喜歡你。」

  Mikey的眼神在這句沒有鋪墊的告白裡,愈發溫柔起來。

  這樣的眼神令人想哭。

  啪嗒。

  啪嗒——

  我竟然真的流淚了。

  誒?

  我摸了摸眼睛,手指一片濕潤,這不是幻覺。

  可我不是和魔女作出了交換麼?

  我應該哭不出來啊。

  「萬次郎,難道你……燒了那些信紙?」

  「嗯,燒了。」

  他釋然地松了一口氣。

  我急了:「全燒了?」

  「嗯,全燒了。」

  他越是平靜,我就越是著急。

  「那可是魔女的信紙!全世界就那麼多了!你以後想要也沒有了!」

  「嗯,不要了。」Mikey摸了摸我的頭發,「我只要柚子寶好起來,平平安安的,開開心心的,其他的我都不要了。」

  俗的不能再俗的情話。

  任性的不能再任性的兩人。

  「可是、可是你再也不能和你媽媽聯系了……」我說不出自己心裡是悲傷還是快樂,眼淚卻是越掉越多,最後我控制不住情緒,嚎啕大哭起來。

  「早知道你會燒掉,我干嘛還要去跟魔女講條件啊……」

  「兜兜轉轉一大圈,還是回到了原點……」

  「我們好笨啊!」

  「是啊,我們好笨啊。」Mikey微笑著吻了吻我的眼角,「……所以笨蛋才會愛上笨蛋吧。」

  這個吻從眼角移到了我的嘴唇上。

  淚眼朦朧間,我看到若宮蓮和醫生正站在門口。

  「喂——」他們欲言又止。

  Mikey自然也看到了。

  然而他沒有停下,騰出一只手,將床邊的簾布一拉,隔絕了對方的視線,然後他俯身,加深了這個吻。

  窗外雨後初晴,陽光明媚,天很藍。

  黑色衝動因愛而生,最終也因愛消失。


第94章

  聖誕節前一天。

  東京澀谷的街頭, 熙熙攘攘。

  「花垣君回到未來了嗎?」

  我接過Mikey遞來的奶茶,戳開來吸了一大口。

  「好燙——」

  「笨蛋,慢點喝啊。」

  「沒關系,我又好了。」我伸出舌頭, 「你看, 沒事了吧。」

  見我沒事, Mikey才回答了我的上一個問題:「嗯, 他回去未來了。」

  花垣武道終於完成了他的使命, 結束了漫長的穿越之旅。

  而不久之前,關東萬字會和二代東京萬字會, 在同一日解散了。

  Mikey始終沒告訴我那天打架的結果, 我用了激將法也不管用, 他反而揶揄道:「柚子寶答應跟我結婚的話, 我就告訴你。」

  「我還在上學呢。」我自然不會答應,「起碼得等大學畢業。」

  「……那麼久。」Mikey嘀咕道, 「萬一你讀完大學准備考研, 我豈不是還得一直等下去。」

  我戳戳他的包子臉,笑著說:「是啊, 等吧,人總要有點耐心嘛。」

  「嘁。」他頗為不爽地扁扁嘴,也低頭吸了一大口奶茶。

  「萬次郎喝的是什麼口味的?」

  「草莓。」Mikey將吸管靠過來, 「嘗嘗看。」

  他給我買的是哈密瓜口味的, 見我喝了他的奶茶, 立刻湊了過來:「也讓我喝喝看你的。」

  喝了之後他又評價道:「果然還是草莓味的更好喝。」

  我不服氣:「亂講,明明是哈密瓜味的最好喝。」

  我們兩人在街頭吵了起來, 吵到最後決定找個人來評理。

  負責來接我們回家吃飯的櫻庭成了最佳評委。

  櫻庭顯然永遠對我忠心:「我個人選擇哈密瓜口味。」

  「耶, 」我朝Mikey比了個耶, 「我贏了。」

  Mikey不滿地哼了一聲,嘟囔道:「我叫九井和三途也來評斷一下。」

  「那我還要叫Draken和三谷君來評斷呢。」

  說來也很神奇,無論我和Mikey因為什麼事吵架,這兩位都會無條件站在我這邊——雖然他們認識Mikey比認識我早多了。

  「好了,今天是平安夜,九井君他們也要各自過節的。」櫻庭說,「我現在帶你們回家,若宮家今天有家宴,家主和太太都會到場的。」

  比起家宴,Mikey更關注別的問題:「會有聖誕老人嗎?」

  櫻庭意味深長地看了Mikey一眼:「有。」

  Mikey頓時雙手合十,兩眼閃閃發光:「哇~」

  ——都十八歲的人了,居然還在相信聖誕老人的存在。

  八成是在期待禮物。

  Mikey的禮物,可不就是由我來准備麼?

  ……

  趕回京都的若宮家時,已經是晚上了,但距離家宴開始還有半小時。

  弟弟妹妹們在吃栗子蛋糕,一看到Mikey來了,立刻興奮地圍了過來:「Mikey哥哥來了,Mikey哥哥抱!」

  小家伙們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有的要將自己最近畫的畫給Mikey看,有的要給Mikey演奏自己最近練習的小提琴曲,誰也不讓誰,鬧得Mikey根本插不上話。

  最年長的戈葭趕忙勸阻道:「你們幾個夠了,Mikey和芙柚子剛回來,他們很累了。」

  「沒關系,坐車回來的,不累。」Mikey對小家伙們很好,一手抱一個,挨個舉高高,全部舉完才算打過招呼。

  戈葭切了栗子蛋糕,又泡了紅茶給我和Mikey。

  Mikey一邊吃著蛋糕,一邊聽小孩子們討論聖誕老人的事。

  「真的有聖誕老人來送禮物嗎?」他小聲問我。

  我點了點頭:「櫻庭不是說了麼?會有的。」

  其實,所謂的聖誕老人,都是若宮蓮假扮的,他不在日本時,就由櫻庭負責假扮。

  「Mikey君,請過來一下,家主找你。」

  「哦,就來。」Mikey迅速往嘴裡塞了一塊蛋糕,若宮蓮現在是他的老師,兩人相處久了,關系也隨和了很多。

  「等等。」我扯住Mikey的袖子,用手帕擦干淨了他唇角的奶油漬,才說道,「去吧。」

  不知道若宮蓮為什麼要在晚宴開始之前找Mikey談話。

  不一會兒,Mikey就回來了,垂著眼眸,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

  我很快就知道了他傷心的原因。

  若宮蓮正式給他分派了任務,在竹幸滿十八歲之前,家族裡負責假扮聖誕老人給孩子們送禮物的工作,就落在了Mikey的身上。

  他先前無比期待聖誕老人,現在卻自己成了聖誕老人。

  「這不是很好嗎?」我拍拍他的肩膀替他順毛,「你最終活成了自己期待的樣子。」

  「能一樣嗎?」Mikey委屈巴巴,「你見過會有人給聖誕老人送禮嗎?」

  ……好像真沒有。

  Mikey也是想要收到聖誕老人禮物的小朋友。

  「但是這份工作,只有家裡最受爸爸信任的男生才可以做啊。況且,弟弟妹妹們都很喜歡萬次郎,他們從來不以我為驕傲,都喜歡圍著你。」

  我的彩虹屁成功治愈了Mikey,他哼唧哼唧地說:「聖誕老人就聖誕老人吧,這個家沒有Mikey大人果然不行啊。」

  「哈哈哈是。」

  家宴進行的無比絲滑,雖然Mikey是現場唯一的外姓人士,但大家卻沒有令他感到不適。

  餐具換成了印有東京萬字會標志圖案的盤子,也多了平時根本不會出現的,插小旗子的蛋包飯、銅鑼燒、鯛魚燒——全都是Mikey喜歡的食物。

  晚宴過後,祖父還在庭院裡放了美麗的煙火。

  很快就到了夜裡,每個小孩都由各自的管家領回去睡覺了,臨別時揉著睡眼跟Mikey說了晚安。

  Mikey第一年的聖誕老人工作正式開始。

  首先是整理所有送給孩子們的禮物,這些禮物都是他們在聖誕節前寫在紙上,掛在庭院裡樹上的願望。

  大部分的願望都能滿足,比如想要模型飛機,想要假面超人的簽名,也有奇葩的,比如竹幸寫的「想要一個大美女當女朋友」,直接就被若宮蓮pass了。

  「竹幸沒有禮物也太可憐了吧?」Mikey開始為自己認識的第一個若宮家小輩抱不平。

  我攤了攤手:「誰叫他亂寫。」

  Mikey思考了片刻,拿出了自己的特攻服——關東萬字會總長的特攻服。

  「真的假的?你要把這個送給他?」

  「嗯。」Mikey將特攻服疊好,放進了禮盒裡,「女朋友還是要靠自己找的,但是當哥哥的,送弟弟一件特攻服還是可以的。」

  我猶豫了一下問:「這樣好嗎?」

  對於已經從暴走族引退的Mikey而言,這是他最後一件特攻服了,意義非凡。

  「竹幸是家人,但特攻服不是。」Mikey蓋上盒子,微微一笑,「我又不是傻子,我知道什麼東西更重要。」

  我感動的差點掉下眼淚:「萬次郎,你真是一個好人。」

  「啊喂不要亂發好人卡啊!」

  准備完禮物,等到十點鐘,小朋友們都睡著了,我才幫Mikey換上了聖誕老人的衣服,貼上胡子,戴上小帽子,讓他挨個去送禮物。

  若宮家沒有給聖誕老人准備的煙囪,Mikey只能翻窗戶進去。

  我在庭院裡邊看他翻窗,邊思考著等會兒怎麼誇他。

  誒,下雪了。

  雪花從天空中抖落,一片一片,掉在我的手心裡。

  這是一個十分美好的平安夜。

  等Mikey挨個送完禮物回來時,他的腿上牢牢地粘了一只小鬼,怎麼甩都甩不掉——竹幸死死地抱著他的大腿。

  「聖誕老人,保佑我當總長吧。」

  那件白色的特攻服被竹幸穿在身上,但他並不滿足於此,他的胃口大了,想直接當總長。

  「就你還總長?當副隊長都不夠格。」我把竹幸的特攻服扒了下來,他立刻從Mikey的腿上下來了。

  「還給我!那是我的東西!」小家伙急得直跺腳。

  我將衣服拋給了聞聲趕來的櫻庭:「帶他去睡覺。」

  「是。」

  竹幸向來害怕櫻庭,一下子就老實了,噘著嘴乖乖趴在了櫻庭的背上。

  看著兩人離開,我才回過頭對Mikey說:「辛苦你了。」

  「這小子居然不睡覺,害我差點就露餡了。」Mikey捂著自己的白胡子說,「太難纏了。」

  他剛才一句話不敢說,就是怕暴露身份,破壞聖誕老人在孩子們心中的美好幻想。

  望著他額頭上細密的汗珠,我笑眯眯地說道:「今年的聖誕老人,一如既往的合格呢。」

  「嗨嗨。」Mikey擺了擺手,轉身邁開腳步,「畢竟我是專業的嘛,我們也回去休息吧。」

  「聖誕老人就不想要禮物嗎?」

  聖誕老人停下了腳步。

  我在他的嘴上親了一下:「噓,我有一個特別的禮物送給你哦。」

  我打開了車庫,那裡停著Mikey上次留在京都的機車。

  車擦得锃亮,油也加滿了。

  「我們去兜風吧。」我替他圍好圍巾,「你不是最喜歡在聖誕節騎機車兜風嗎?京都這邊的風景不比東京差哦。」

  「可是——」

  「祖父和爸媽都睡了,而且我們都是大人了,他們不會管的,而且,」我主動坐到了機車的前座,捧著臉說,「不能讓其他人等我們太久啊。」

  「其他人?」

  午夜十二點。

  東京萬字會各番隊的隊長和副隊長,由副總長龍宮寺堅帶領,在若宮家的門口排成了五排。

  「總長來了!」

  「是Mikey!」

  Mikey震驚了,呆呆地回過頭看我。

  「這不是我一個人的主意哦。」我替他戴好頭盔,「是大家一起送給你的聖誕禮物。」

  「萬次郎,聖誕快樂!」


第95章

  早晨九點, Mikey醒了。

  按理說這個時間點,熱愛撒嬌的芙柚子早就湊過來親親抱抱了。

  ……嗯,也沒有枕著他的大腿睡,不對勁。

  Mikey以為對方已經早起去客廳復習了, 卻在雙人床的角落裡看到了蜷縮成一團的某只。

  「柚子寶?」

  「柚——子——寶——」

  他拉長了尾音, 幾聲之後, 當事人終於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

  沒睡夠麼?

  臉好紅, 他心想。

  「柚子寶, 你都快要考試了,也不知道早起復習麼。」他伸手將她拉起來, 卻在碰到她的手時, 心裡一驚。

  太燙了。

  這個溫度不正常。

  再摸摸她的額頭, 也是燙的。

  「柚子寶, 你發燒了?」

  「……好像是。」

  「等我。」Mikey下了床,迅速披上外套, 從車庫去了主宅找小藥箱。

  這裡不是若宮家, 沒有隨叫隨到的家庭醫生,也沒有佣人, 一切都得靠他和芙柚子兩人。

  芙柚子現在病了,只能靠他了。

  測量了體溫後,Mikey發現她只是有些燒, 並沒有發高燒, 懸著的心才稍稍放下。

  思及發燒的緣由, 大概是昨晚在院子裡看露天電影看得太晚,又吃了很多冰淇淋和冰鎮甜瓜。

  「柚子寶, 我們去醫院嗎?」Mikey試探地問了一句, 怕醫院又怕打針的芙柚子立刻鑽進了被窩裡, 以行動表示抗議。

  「我知道了。」同為醫院苦手人士,他也沒有強求同類,「你先出來躺好,乖乖聽我的安排,我們就不去醫院了。」

  一聽可以不去醫院,芙柚子立馬按照他的話做了。

  他撕開一片退熱貼,貼在了她的腦門上,拍拍平,然後又去燃氣灶上燒了一壺熱水,等著衝藥。

  ——這是他從一整箱藥裡選出來的藥,不良反應最小,味道也不難吃,芙柚子以前給他吃過。

  回想起自己從小到大生病折磨人的場景,Mikey無奈地搖了搖頭。

  從爸爸媽媽、大哥、爺爺到艾瑪、場地圭介、龍宮寺堅,每個人都曾為照顧他操碎了心,而現在他也承擔起了照顧他人的責任。

  雖然卸下了總長一職,他卻變得比以前更加忙碌。

  佐野家的院子裡的錦鯉需要他,兩只非洲短腿刺蝟需要他,若宮家的小朋友們和芙柚子也需要他。

  不止是聖誕禮物變成了他來派送,連新年時給大家的祝福卡片,若宮蓮也全部交給了他來寫。

  為此他不得不苦練了三天的書法,才勉強寫的像樣。

  辛苦麼?

  ——當然辛苦了!

  他上學時都沒吃過這樣的苦,苦不堪言,很想尥蹶子不干了,誰愛寫誰寫去!

  可是一想到那些小家伙跟在他身後嘰嘰喳喳的場景,總是把他當成超級偶像,有什麼好吃的點心都會給他留一份時,他又沒有怨言了。

  ……是家人。

  他在心裡說,這些都是要好好珍惜的家人。

  責任使人成長,他已經很少再一個人發呆了,內心也不再感到空虛。

  那些信紙雖然已經全部被他燒毀(包括松野千冬和寺野南那裡的兩張),但芙柚子這個人精找到了魔法的bug,早就用手機拍過他收到的那些回信,然後一張一張地打印下來,做了一本冊子,在新年的時候送給了他當作新年禮物。

  偶爾夜深人靜的時候,他會翻一翻冊子,看看爸爸媽媽真一郎和艾瑪寫給自己的那些溫柔的留言。

  漸漸的,他的臉上出現了由衷的快樂,看到下雪時覺得開心,看到雪融化時也開心,他發現風景的變化已經干涉不了他的心情了。

  他能很自如地往前走了。

  ……

  喂藥時間。

  「來,柚子寶,張嘴。」

  然而令Mikey頗為頭疼的是,生病的人是不講道理的。

  芙柚子並沒有乖乖配合他的話,閉著嘴巴將臉歪到了旁邊。

  ——要怎麼喂下去呢?

  Mikey在腦中進行了一番推敲。

  強行灌下去大概會適得其反,保不齊還會嗆到她,那就提出獎勵機制吧。

  「柚子寶把藥喝了,Mikey大人會表揚你哦。」

  這招對若宮家的小鬼屢試不爽。

  「哼。」

  芙柚子不是小鬼了,不受這種口頭形式獎勵的誘惑,連鼻孔都在鄙視他。

  Mikey繼續琢磨:「我會給你買最新色號的口紅,那叫什麼紅來著,猴屁股紅?」

  芙柚子依然是冷哼。

  他似乎忘了,自己的女朋友最不缺的是什麼。

  那沒辦法了。

  望著黑色的湯藥,Mikey自己先咽了咽喉嚨。

  ……雖然不難喝,但也不好喝啊。

  「柚子寶,等你病好了,我一定要打你一頓屁股。」

  床上躺著的病人登時就不樂意了,哼唧哼唧地朝他翻了個白眼。

  下一秒,她的下巴就被拿捏了。

  Mikey含了一口藥,貼在對方的嘴唇上,將藥水喂了進去。

  芙柚子根本沒有來得及反應,溫熱的湯藥就順著喉管進到了胃裡。

  啊喂,哪有人是這麼喂藥的啊。

  一整碗藥,都是Mikey以這種方式喂下去的。

  結束之後,芙柚子的臉早就紅成了一只煮熟的蝦子。

  Mikey這才松了一口氣,還不忘自我表演:「你不聽話,所以最棒的是Mikey大人!」

  完了完了,自家女朋友的嘴角掛下來了,該不會把她氣哭吧。

  只好又補上一句:「柚子寶是第二棒的。」

  「哼!」

  「好了,別氣了,你和Mikey大人並列第一棒,行了吧。」

  並列第一的柚子寶在喝過藥之後,燒很快退了下去。

  Mikey知道生病的人抵抗力差,需要補充營養,於是在打了電話給Draken詢問後,敲定了三個菜譜——香菇雞肉粥,溫泉蛋,蜂蜜柚子茶。

  放在以前,他連煮個泡面都不一定能好吃,但自從談戀愛之後,和芙柚子兩個懶大王互相擺爛後,他的廚藝水平有了突飛猛進的增長,熬粥切雞肉也不在話下。

  相對麻煩的是,做飯的時候不能專心。

  Mikey正在剝柚子肉上的籽,從背後伸出一雙手,抱在了他的腰上,然後對方撲棱著兩條腿,想要爬到他的背上。

  ……奈何腿短無力。

  「哎,真拿你沒辦法,撒嬌也不看場合。」Mikey騰出一只手,幫助身後的人上了自己的脊背,然後為了防止她滑下來,不得不用那只手托著。

  「萬次郎背~」

  「不是背著了麼?」

  香菇雞肉粥很快熬好了,整個廚房裡都飄出了濃濃的香味,他嘗了一口,鹹淡正好。

  溫泉蛋和蜂蜜柚子茶也做好了。

  全部擺進餐盤,端到餐桌上之後,Mikey才把背上的人扯下來,放到了椅子上。

  芙柚子噘嘴:「不想坐椅子。」

  Mikey秒懂:「知道了,那你要全部吃完哦。」

  「好~」

  小姑娘只是想撒嬌,她想要被哄。

  Mikey把她坐到了自己的腿上,看著她用兩只手捧著杯子喝蜂蜜柚子茶。

  溫泉蛋也很快吃完了,最後她舉著勺子一口一口地吃著鹹粥。

  「超級好吃~」這是她吃完全部的東西,給出的評價。

  無論什麼事,在前面冠上超級一詞,就會顯得特別孩子氣。

  Mikey為這樣的孩子氣而心動,不由得笑了笑。

  「下次我生病了,萬次郎還要煮這個粥給我吃哦。」她小腦筋一轉,開始打起了如意算盤。

  Mikey搖了搖頭:「不要有下次了。」

  「啊?」

  剛剛還心滿意足嘴角翹起的某人嘴又掛下來了。

  但還沒等她鬧,Mikey又開口說道:「我不要柚子寶再有生病的下次了,你要是想吃這個粥,我隨時可以給你煮,反正也不難。」

  芙柚子瞠大了眼睛。

  她聽Mikey說過很多句情話,有主動說的,有被迫說的,有含蓄的,也有露骨的,但沒有一句比得上剛才這句。

  好像他們長久以來充滿小打小鬧的戀愛拉鋸戰,終於塵埃落定,落進了攜手走向未來的腳踏實地裡。

  於是她捧住對方的臉,主動吻了上去。

  「萬次郎是世界第一棒!」

  偏偏在這個時候,Mikey突然想要逗她:「喲,我哪裡棒啊?」

  「臉,嘴巴,還有這裡——」她指了指他的腿。

  「咳咳。」Mikey臉紅了,「不要誇得這麼……直接。」

  「你踢人厲害,跑得也快!」

  「……是,我跑得快。」嗐,原來真的是在誇腿,是他污了。

  芙柚子還想誇他,便說:「萬次郎做什麼都很快!」

  「嗯……?」等等,這可不能亂說啊。

  由於伴侶生病,這一天親親抱抱也沒有負距離接觸,只有零距離,無論身心。

  Mikey抱著芙柚子到院子裡曬太陽:「柚子寶,今天生病你就別看書了,葡萄藤枯死了,我准備在院子裡種些天竺葵,鶴蝶給了我一些種子,你就在旁邊跟我說說話吧。中午我點個外賣。」

  「好呀。」

  ……

  下午兩點。

  當忙完機車店裡工作的Draken,拎著兩份打包的營養便當和一個昂貴的哈密瓜,火急火燎地騎著機車趕來佐野家時,他看到了令他永遠難忘的一幕。

  Mikey穿著寬松的家居服,正在院子裡松土,旁邊是抱著湯婆子看著他挖土的芙柚子,身上是同款家居服。兩人有說有笑,後者看上去很有精氣神,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

  一陣風吹來,Draken看見那個自己一直擔心並照顧著長大的金發青年恰好朝他投來視線,兩只黑曜石般的眼睛彎出了兩道很輕的弧。

  時常流露出迷茫和脆弱的眼神已不再憂傷,眼風輕輕一掃,都是叫人心花怒放的一生。


第96章

  事情的開始是因為機車鷹丸。

  某天Mikey和芙柚子騎著兩輛機車回京都過周末時, 沒有停進車庫,而是直接停在了庭院裡。

  而去花園裡喝紅茶的若宮蓮,匆匆一瞥,便看上了鷹丸。

  ——小東西, 你引起了本家主的興趣。

  眼見四下無人, 機車鑰匙也沒拔, 心癢難耐的若宮蓮鬼使神差地坐了上去。

  ……這輛機車總該安全吧。

  他不禁回憶起了自己的少年時代, 那時候他也受暴走族的影響, 留著挑染的半長發,大半夜騎機車闖蕩京都, 然後就遭遇了車禍——

  砰。

  一聲巨響。

  回憶的腳步戛然而止。

  迎面而來的兩只孔雀被嚇得撲棱起來, 掉落了不少羽毛。而它們的對面, 是撞上石頭連同鷹丸一起被掀翻在地的若宮蓮。

  機車沒事, 人有事。

  診斷結果出來,左腿輕微骨折, 需要打石膏靜養。

  妻子若宮尋和女兒芙柚子皆是一頓數落:「撞到人怎麼辦?家裡還有那麼多小孩!」

  「為什麼騎鷹丸也會摔倒呢?」

  倒是未來女婿Mikey表示理解:「騎機車都會摔的。」

  若宮尋反問:「那有誰開出十米就摔斷腿的?」

  「……」

  向來口綻蓮花的家主, 破天荒的選擇了沉默。

  芙柚子還要准備考試,隔天便和Mikey回了東京。

  一個星期後, Mikey在清晨給天竺葵澆水時,看到院子外有個鬼鬼祟祟的人影。

  「誰在那裡?」

  無人應聲。

  Mikey皺眉,不免懷疑是小偷, 聽到窸窸窣窣的響動, 放下水壺, 直接翻牆攔在了對方面前。

  一抬頭,他愣住了。

  「若宮前輩?」

  拄著拐杖一臉生無可戀的男人, 不是若宮蓮還能是誰?

  只是, 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呢?

  院牆裡傳來了芙柚子的聲音:「發生什麼事了, 萬次郎?」

  Mikey正要回答,若宮蓮趕緊朝他豎起了手指:「噓——」

  「哦,沒什麼。」Mikey隨口編了個理由,「我看一下早上送報紙的有沒有來。」

  「送報紙的早就來過了,我幫你拿到廚房了。」芙柚子也沒多想,隔著牆催促道,「你快點進來吃早飯吧,煎雞蛋要涼了。」

  「嗯,馬上就來。」

  應付完芙柚子,Mikey看向面前的男人:「你這是……?」

  「哎,看不出來嗎?」若宮蓮無力地嘆了一口氣,「我在離家出走。」

  *

  上午十點。

  佐野家的廚房。

  Mikey看著面前狼吞虎咽吃著速食泡面的某人,忍不住吐槽道:「你離家出走多久了?」

  「一個星期吧。」

  由於若宮蓮死活不肯讓芙柚子知道他過來的事,Mikey只好隱瞞下來,先找點東西給他吃。

  此時是芙柚子看書學習的時間,全身心投入備考中的她不會隨意走動,Mikey便放心大膽地讓若宮蓮溜進來了。

  吃剩的早餐已經被芙柚子處理掉了,只有泡面,Mikey怕若宮蓮吃不飽,還加了兩根鱈魚腸。

  「太好吃了。」

  若宮蓮大概是餓慘了,將泡面裡的湯一滴不剩地全喝掉了。

  「Mikey君,多謝款待。」

  「……這也算不上款待。」

  誰能想到在商場上叱吒風雲的財團社長,會有如此落魄的一面呢?

  「話說為什麼要離家出走呢?」

  在Mikey的印像裡,離家出走是幾歲或者十幾歲的小孩才能干出來的事,眼前這位四十多歲的成年人,和這四個字實在扯不上關系。

  若宮蓮故作深沉:「這件事說來就話長了。」

  Mikey:「那就長話短說。」

  若宮蓮被一噎,但很快就調整好了情緒:「和老婆吵架,和我爸吵架,和莉蓮又在電話裡吵架,若宮家已經容不下我了。」

  「……這樣啊。」Mikey心說,這個家也不一定容得下你。

  成年人的離家出走往往比未成年人更加沒有計劃性,若宮蓮甚至連手機都沒拿,就出了家門。

  「我決定先在這裡住著。」他像是想到了什麼,咬牙切齒地說,「我要讓他們到處找不到我,然後哭著求我回家。」

  「呃。」

  ……這可真小家子氣啊。

  不過一星期都沒找到,是根本不想找吧。

  說起來Mikey與這位未來岳父的關系很神奇。

  自從人魚島的事件結束後,若宮蓮便經常親自教導Mikey,在工作上對他的要求極為嚴厲,還把他扔給了若宮財團最苛刻的老頭子培養,使得Mikey多次想尥蹶子離開。

  他從小任性到大,什麼時候受過這種委屈?

  但若宮蓮總能在最後關頭吊住他,精准打擊。

  【你就只能做到這種程度麼?】

  【櫻庭像你這個年紀的時候,早就能獨當一面了。】

  【女人的心是很善變的,除非你足夠優秀能一直吸引她。】

  Mikey不想輸給女朋友的管家,也不想與芙柚子成為兩個世界的人,加上九井從旁獻計和輔佐,於是留了下來。

  然不止是工作,連若宮家的家事,若宮蓮也分了一部分給他。比如給家裡的小孩子們送聖誕禮物,寫新年賀卡,陪芙柚子的祖父去寺廟祈福。

  Mikey發現自己沒之前那麼隨心所欲了,不是所有人都讓著他,相反他還要讓著許多人。

  但他感覺不算壞。

  他從前令人感到可靠的是他的打架水平,屬於「硬實力」。現在他令人感到可靠的還有別的東西,九井說這叫「軟實力」。

  他成了一個軟硬實力兼備的人,這樣的人可不多,能成大器。

  「萬次郎,你在和誰講話啊?」

  正思考著,門外傳來了芙柚子的聲音。

  Mikey和若宮蓮面面相覷,下一秒,若宮蓮抱著拐杖鑽進了餐桌底下,而Mikey也迅速將桌上吃剩的泡面碗拖到了自己的面前。

  「……我在自言自語。」

  「你在吃泡面?」芙柚子並沒有發現廚房裡多了一個人,皺了皺眉,「早餐沒吃飽嗎?」

  「就想嘗嘗泡面的味道。」Mikey硬著頭皮瞎編,「好久沒吃了。」

  「哦。」芙柚子說,「那你自己等會兒扔一下垃圾。茱蒂老師今天有事來不了,我要去她家補習。」

  「好的。」Mikey擺擺手,「柚子寶路上注意安全呀。」

  ……不對勁。

  但具體哪裡不對勁,芙柚子也說不上來。

  她轉過身,Mikey立刻看向了桌子底下,但她立刻又轉了回來。

  「你在看什麼?」

  不對勁的地方終於找到了。

  平時她要出門,Mikey必定與她難舍難分,像是生離死別一樣。

  今天怎麼這麼乖巧?

  「沒什麼。」

  眼看著女朋友朝餐桌走了過來,Mikey心道糟糕,答應過若宮蓮不能讓芙柚子知道他來這裡的事,不能這麼快就被發現——

  他抱住了芙柚子。

  「萬次郎你——」

  然後是親吻。

  一個相當賣力的法式熱吻結束,芙柚子的腦袋暈暈乎乎,已經把剛才的疑問拋在腦後了。

  手也輕車熟路地解開了Mikey的褲子拉鏈。

  兩個人太年輕,早晨來了興致,在家裡的任何地方來上一次,之前也是常有的事。

  芙柚子把今天當成了和平常一樣的信號。

  「別,」Mikey腦袋沒昏,艱難又不情願地抗拒道,「今天不行。」

  「為什麼?」

  ——因為今天你的好大爸在這裡。

  「因為我有點忙。」Mikey說,「我等會兒要和九井商量策劃方案。」

  他拍拍芙柚子,安撫道:「柚子寶乖,我等你晚上回來。」

  「行吧。」芙柚子見狀也不好意思堅持,只叮囑道,「你好好看家啊,中午點壽司外送就可以了。」

  ……

  直到目送芙柚子坐上計程車離開,Mikey才松了一口氣,回到了廚房。

  「好大爸」已經從餐桌底下爬出來了,正在逗弄非洲迷你刺蝟。

  他伸手指向Mikey,提醒道:「褲子拉鏈。」

  Mikey一囧,趕緊伸手拉上。

  「年輕就是好。」出於骨子裡法國人的浪漫基因,若宮蓮並沒有大驚小怪,「難怪你們不肯住在京都,這裡沒人管,確實自由。」

  「……」Mikey想說不是那樣的,但轉念一想,好像就是那樣的。

  在京都的若宮本家,他和芙柚子幾乎都是蓋棉被純聊天,畢竟竹幸那種麻煩的小子半夜會跑過來湊熱鬧要聽睡前故事。

  「會下棋嗎?」若宮蓮問。

  Mikey想了一下說:「會。」

  雖然會,但棋藝並不算高明,也下不過三途,而若宮蓮一個家主,棋藝應該令人望塵莫及吧。

  現實恰恰相反。

  「這步下錯了,重來。」

  「……喂。」

  看著面前自說自話悔棋了N次的男人,Mikey終於炸了。

  「結束!你這水平也不用下了!」

  他生氣地扔下棋子,回到了車庫裡摸銅鑼燒吃。

  ……哪裡像個家主。

  這樣不講信用,生意是怎麼做大的?難道是奸商?

  吃完銅鑼燒,Mikey氣也消了一大半,決定出來看看若宮蓮怎麼樣了。

  ——他在院子裡的水池邊找到了對方。

  剛走過去,Mikey眼前一黑,他聽到了自己絕望的吼聲:「不——」

  水池裡浮了厚厚一層魚糧,原本就體重超標的錦鯉們正在爭先恐後地吃著,這麼吃下去會撐死的。

  「你是在喂豬嗎?!」

  管不了那麼多了,Mikey跳下了水池,將錦鯉們驅趕到一邊,並將魚糧撈了上來。

  罪魁禍首雙手托腮,以一副十分無辜的表情看著他:「看來你很會養魚。」

  這不是廢話麼!

  「這是我和柚子寶一起養的魚。」

  「可是你之前都不要它們了。」若宮蓮淡聲說道,「甚至還將錦鯉都放生了。」

  Mikey無言。

  先前因為黑色衝動傷害了芙柚子,他決定分手時,的確做過這樣的事。

  但是後來重歸於好後,他沒有養死過一條魚。

  若宮蓮表面是來搗亂的,實際上恐怕是為了興師問罪。

  「那是之前了。」Mikey很快便釋然了,「現在和以後,我都會負責到底的。」

  「很好。」若宮蓮點點頭,「負責到底是最難得的男子氣概。」

  呵呵。

  「為了獎勵你,中午的午餐由我來做吧。」

  「啊?」

  等一下,沒聽芙柚子說過若宮蓮會做飯啊。

  但是再等一下,也沒聽她說過他不會做飯。

  Mikey陷入了糾結中。

  好不好吃啊?

  「放心,我做飯很好吃的。」若宮蓮信心滿滿,「讓我大顯身手,給你來個三菜一湯。」

  「……好。」

  不知道為什麼,Mikey突然有點期待好大爸所謂的三菜一湯。

  *

  午餐時間。

  「這就是你說的三菜一湯?」

  炒雞蛋、蒸雞蛋、白煮蛋、蛋花湯。

  「是啊。」若宮蓮扔了拐杖,單腳蹦過來說,「今天是以雞蛋為主題的全蛋宴。」

  Mikey對此十分嫌棄,也絲毫不想動筷子。

  「任何時候,都不要小瞧那些不起眼的角色哦,Mikey君~」

  若宮蓮微微一笑,像變魔法似的,在炒雞蛋、蒸雞蛋、煮雞蛋上都插了小旗子。

  Mikey:「!!!」

  有小旗子誒。

  這該死的又黑暗又誘人是怎麼回事?

  ……DNA動了。

  最終,他伸出了手。

  出乎意料的是,炒雞蛋很好吃,十分嫩滑,如果用來蓋飯,一定會絕頂美味。

  蒸雞蛋裡加了蝦滑,軟中帶著嚼勁,還有一點牛奶的香味。

  若宮蓮的廚藝似乎真的沒話說,連煮雞蛋切開都是最佳的溏心狀態。

  最後無需小旗子的誘惑,他也端起了蛋花湯。

  湯很鮮美,飄著香蔥和裙帶菜。

  「很好吃。」

  等全部吃完,給出評價時,Mikey卻發現做飯的人已經靠在椅子上睡著了。

  ……不帶錢離家出走大概會很辛苦吧。

  ……他也沒吃午飯吧。

  Mikey猶豫片刻,好心地給對方點了一份高檔的壽司外賣(看在是芙柚子好大爸的份上),這一買花了他不少工資。

  雖然芙柚子有錢,但家裡的日常花銷都是一人出一半。

  然而,好心無好報。

  「這個海膽油脂太厚。」

  「鮭魚子好難吃。」

  「牡丹蝦絕對是昨天吃剩的。」

  ……

  沒一個得到肯定的。

  令人生氣的是,若宮蓮轉頭蹦著又去摸了一盒泡面,還嘀咕道:「沒吃飽。」

  「早知道就不給你點了。」Mikey氣呼呼地說,「泡面能和高級日料比嗎?」

  「為什麼不能比?」若宮蓮撕開泡面的蓋子,反問道,「難道它們之間只能比價格?」

  「……」Mikey一時語塞,哼了一聲。

  「這個牌子是日本的老牌泡面了,以這樣低廉的價格,發揮這麼優秀的味道,值得尊敬。」若宮蓮頓了頓,又說,「你點的日料比泡面昂貴太多,但是卻並沒有對應它們價格應該有的品質,食品裡的應付和懶惰,我吃的出來。」

  他吃過太多的好東西,所以一口就能嘗出品質的好壞。

  「食物沒有高低之分,人也一樣。」若宮蓮邊倒開水邊嚴肅地說,「只要是認真活著,努力去實現夢想的人,都應當尊重。」

  突然就變成了說教。

  Mikey覺得面前的男人有點意思。

  「我就隨便一說,你聽聽就好。」若宮蓮吹了吹熱湯,又變回了不正經的語氣,「在這個社會上,有錢人要比沒錢的人更容易得到尊重——起碼是表面上的尊重。」

  「嘁。」那又有什麼意義?

  仿佛被看穿了心思,Mikey又聽到對方說:「雖然沒意義,但是用錢去侮辱自己討厭的人,其實還蠻愉快的。」

  「……」

  「Mikey君,其實今天是我生日。」若宮蓮垂眸,「但是沒有人記得了。」


第97章

  ……堂堂家主過生日沒人記得?

  Mikey不信。

  他當即要打電話向芙柚子求證, 被眼巴巴看著他的若宮蓮一把奪過了手機。

  「你不能這麼對我!」

  像個小孩。

  這是Mikey對此時的家主大人的評價。

  「莉蓮說你是個好孩子,你不是。」

  「……」Mikey在心裡翻了個白眼。

  「我不問了。」

  「誒?」若宮蓮皺起的鼻子松了下來,「真的?」

  「真的。」Mikey莫得感情,「但是我沒有生日禮物送給你, 也沒有生日蛋糕, 別期待了。」

  一聽這戳心窩的話, 男人的臉又垮了下來。

  「那還叫什麼過生日啊!」

  Mikey心想, 本來就沒人要給你過生日。

  他把若宮蓮晾在廚房裡, 丟給對方一個游戲機打發時間,然後自己回了車庫睡午覺。

  這個午覺特別長, 一下子睡到了下午五點。

  早春天黑的也早, 太陽已經下山了。Mikey披著外套來到院子裡, 伸了個懶腰, 察覺到了不對勁。

  ……太安靜了。

  一丁點聲音都沒有。

  若宮蓮這是離開了嗎?

  可能吧,畢竟芙柚子等會兒補課結束回來, 發現他在這裡也會向若宮家彙報的。

  Mikey在家裡轉了一圈, 確定若宮蓮不在,然而他很快又發現了一件事。

  他的機車不見了!

  停放機車的位置貼了一張字條:

  【巴布說它要離家出走, 我攔不住它,怕它出事就跟它一起出去了!——by 蓮寶】

  機車能離家出走?!還蓮寶?他算哪門子寶?

  這個惹事精,居然偷他機車開!

  Mikey一想到自己心愛的機車被一個半吊子開出去了, 凶多吉少, 就眼前一昏。

  必須得馬上把它找回來!

  他正准備給芙柚子打電話, 翻到了紙條的反面,反面寫著:

  【小白臉才靠女人找, 男子漢都靠自己找(ゴ ̄ 3 ̄)ゴ】

  這個該死的家伙, 算到了他的每一步想法。

  Mikey覺得自己的黑色衝動都要犯了。

  *

  一個小時後。

  Mikey靠著龍宮寺堅和灰谷兄弟的打聽, 終於在六本木的一家酒吧裡找到了正在喝酒的若宮蓮,旁邊還有一個性感妖艷的女人。

  可是門口卻沒有機車的影子。

  Mikey深吸了一口氣,告訴自己那是芙柚子的父親,才壓下內心的怒火。

  「帥哥,酒我請了,方便留個聯系方式嗎?」一個紅發女人與若宮蓮碰了碰杯子。

  「好啊。」若宮蓮笑著答應,「你的要求,我當然不會拒絕。」

  他旋即在便簽紙上寫下了一串號碼。

  Mikey看得血壓都升高了。

  「帥哥還是未婚嗎?」

  「嗯。」

  嗯他個大頭鬼?女兒都有男朋友了,還好意思裝未婚!

  Mikey氣呼呼地走了過去,拳頭捏得咯吱咯吱響。

  發現有人過來,紅發女人詫異地問:「你找哪位?」

  若宮蓮側過頭,在看到Mikey時,有一瞬間的慌亂,但很快恢復了鎮定。

  「哦,這是我鄰居家的小孩。」

  他朝Mikey擠眉弄眼,示意幫忙配合。

  Mikey才不配合,冷漠地說:「我是他女兒的男朋友。」

  若宮蓮:「……」

  紅發女人皺眉:「你不是說你未婚嗎?」

  若宮蓮支支吾吾:「這個,那個——」

  Mikey生怕若宮蓮說出是收養的女兒這種混賬話,趕緊將人扛在肩上,准備帶走。

  「放開我!我還沒喝完!」

  Mikey回頭看了一眼吧台上留了號碼的便簽紙,也一並放進口袋裡帶走了。

  呵,還想艷遇?

  腿斷的嫌少了。

  他將若宮蓮扛到樓下,狠狠地扔在了步行街的長椅上。

  「我的車呢?」

  若宮蓮揉了揉腿,茫然地問:「什麼車?」

  「別裝,你把巴布騎到哪裡去了?」

  「哦,你說那輛機車啊。」他拍拍自己的腦袋,「……糟糕,我好像忘了。」

  Mikey拳頭硬了。

  「因為酒沒喝完啊。」當事人毫無自覺地說,「興許再喝點酒,我就能想起來了。」

  「!!!」

  如果衝了這人,自己和芙柚子的戀情恐怕要完蛋了。

  可是不衝,自己又不甘心。

  衝還是不衝?Mikey陷入了兩難的糾結中。

  「相信我。」若宮蓮微微一笑,「請我去喝酒,我就幫你把機車完好無損的找回來。」

  換成其他人,敢用巴布來威脅自己,Mikey肯定要先給對方一拳。

  但是若宮蓮的身份,以及他今天種種峰回路轉的表現,Mikey決定給他一次機會。

  「你想喝酒?」

  「想!」若宮蓮如小雞啄米般點頭,「這家酒吧不錯子。」

  「我有個更不錯子的地方呢。」

  ……

  Mikey把若宮蓮帶到了一間居酒屋。

  若宮蓮看著落座的都是中年男人,很是不滿地抱怨道:「Mikey君——」

  拉長的尾音裡滿是不情願。

  「這裡好粗糙。」

  「老板,要兩瓶啤酒,」Mikey斟酌了一下,改口道,「算了,一瓶啤酒,一瓶果汁。」

  「你不喝酒嗎?」若宮蓮疑惑道。

  「不喝。」

  「喝嘛喝嘛,芙柚子不會知道的~」

  「……」有這麼教壞小孩的嗎?

  若宮蓮興奮地朝老板揮手:「這裡這裡,兩瓶啤酒。」

  Mikey隨即按住了他:「這裡只要一瓶啤酒一瓶果汁!」然後又對老板解釋道:「不好意思,我還沒滿二十歲。」

  「哦,好的。」

  Mikey這才坐下,低聲警告旁邊的男人:「真是的,如果你再搗亂,就沒有酒可以喝了。」

  「不錯嘛,Mikey君。」若宮蓮不怒反笑,「你第一次和芙柚子見面時,是喝醉了酒的吧,現在居然能意識到不滿二十歲不能喝酒,看來是進步了。」

  「呵。」

  Mikey扔出一聲嗤笑。

  他低頭捏著手裡的便簽本,突然發現第一頁上若宮蓮留下的號碼居然只有10位。

  10位顯然是打不通的無效號碼。

  是不小心寫錯還是……故意的?

  他不禁想,難道對方剛才一直都在考驗自己?

  「這裡的夜市和澡堂很不錯哦。」

  「噢?真想體驗看看。」

  再一抬頭時,Mikey發現若宮蓮已經和旁邊的幾個男人聊得很嗨了。

  「京都人要都像你這麼謙虛和氣就好咯。」其中一位光頭大叔勾著若宮蓮的脖子說,「這頓酒我請了。」

  「太客氣了。」若宮蓮笑道,「下次來京都,請務必要讓我招待。」

  「京都的點心怎麼樣啊?」

  「值得一嘗哦。」

  ……簡直了。

  既能在高級酒吧裡和富婆眉來眼去,又能在居酒屋裡和一群大叔打成一片,還白嫖了一頓飯,真乃神人。

  Mikey雖然在暴走族裡很吃得開,但他並不能在各個圈子都混得風生水起。

  「小若宮,他是你兒子嗎?」光頭大叔指著Mikey問道。

  「是的,他叫萬次郎,是個孝子。」若宮蓮很不要臉地說道,「我腿受傷了在家無聊,他主動帶我出來喝酒,給我解悶。」

  Mikey:「……」艸。

  「真是孝順的孩子啊。」光頭大叔又笑著說道,「萬次郎,這裡的豚骨拉面很好吃哦,要不要試試?」

  另一位大叔說道:「我覺得是牛肉拉面比較好吃,嘗嘗這個吧。」

  「哦,好。」Mikey極少被這個年紀的人包圍,有一點懵。

  但拉面的味道是真不錯,點心小食也很精致可口,若宮蓮神奇的人緣使得他們一日元都沒花,還得到了一份打包的糯米團子。

  「團子團子團子團子大家族——」

  一路上都是若宮蓮哼曲的聲音,他拄著拐杖,又喝了酒,因此走得很慢。

  Mikey走在前面,要等著他,不自覺地放慢了腳步。

  走著走著,他忽然聽不到哼曲的聲音了。

  回過頭,整條街上空蕩蕩的,哪裡還有若宮蓮的身影?

  正在這時,芙柚子打來了電話。

  「萬次郎,你不在家嗎?」

  他不能說出若宮蓮的事,便隨口編了個謊:「堅仔找我有點事。」

  「哈?」旁邊傳來很大一聲氣音,居然是Draken的聲音,「Mikey,你在胡說什麼,我就在你家啊。」

  「……」臉好疼,人就不該說謊。

  好在芙柚子沒再追究下去,只說道:「萬次郎,如果你不回來吃晚飯的話,我們就不等你了,你忙完了早點回家。」

  「好。」Mikey掛了電話,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對女朋友撒謊了……

  女朋友不開心了……

  都是若宮蓮的錯!

  但,自己還是要回頭去找他。

  Mikey原路返回,一條街一條街地找,終於在一個街邊的娃娃機下面發現了呼呼大睡的若宮蓮。

  他剛要弄醒對方,忽然看見了娃娃機裡的玩具。

  ……好多超級英雄。

  這是一個全是英雄的娃娃機。

  目光觸及頭上有著A字的美國隊長時,Mikey眼神微顫,想起了自己對父親佐野真唯一的記憶。

  他那時還不到三歲,佐野真給他帶回了一只美國隊長,告訴他那是美國的超級英雄,很帥很強。

  他把那只玩具當成寶,愛不釋手,每天都舉著。

  後來佐野真出車禍去世了,他對他所有的信息來源,一半是聽媽媽和真一郎說,一半是靠自己猜。

  「萬次郎?」

  思緒被若宮蓮的聲音打斷了,低頭一看,剛才呼呼大睡的人已經揉著惺忪的睡眼醒來了。

  「你在看玩具嗎?」他托腮,「難道你想要?」

  「……我不想。」Mikey說,「你該回家了,我也該回家了,就在這裡分開吧。」

  若宮蓮又使出了殺手.锏:「今天是我的生日,難道我要流落街頭?」

  ……真煩。

  「我給你錢,你去附近的酒店住一晚吧。」

  「我不認識路。」若宮蓮苦惱道,「而且我的拐杖也不見了。」

  「所以呢?」

  「要辛苦萬次郎背我過去了。」

  只背過妹妹艾瑪和芙柚子的Mikey,很不情願背男人,但若宮蓮又開始賣慘了:「老婆和我吵架,老爸和我吵架,老媽打越洋電話罵我,女兒的家也容不下我,唉,天大地大——」

  「……知道了。」

  Mikey自嘲地想,他可能是被芙柚子同化了,居然現在對著麻煩精也能這麼好脾氣。

  大概也是因為若宮蓮和芙柚子長得很像吧。面對女朋友的家人,他也無法做到不管。

  背著男人往酒店走的路上,他聽到背上的人說:「萬次郎,你真是個溫柔的孩子。」

  「不要以為隨便拍兩句馬屁,我就會聽差遣。」

  果不其然,若宮蓮又鬧著要去澡堂洗澡了。

  Mikey終於爆發了:「你聽好了,把你送過去之後,我絕對不會再管你了!」

  若宮蓮氣定神閑地說:「我不信。」

  然而當踏入溫暖的澡堂後,Mikey自己反倒主動留下了。

  這個季節泡完澡喝杯冰牛奶是種高級享受。

  沒等他回過神來,就已經被若宮蓮拉下水池了。

  ……好舒服。Mikey浮在了熱水裡。

  若宮蓮在水裡游來游去,像只歡快的鴨子。

  「果然只有在水裡,才不受骨折的影響!」

  骨折!!!

  艸,他石膏還沒有拆!

  Mikey從享受中驚醒,趕緊將若宮蓮提溜上了岸。

  石膏和繃帶全部進了水,看樣子要重新打。

  「你真的已經四十歲了嗎?」他忍不住問道。

  「是呀。」若宮蓮正愉快地用繃帶扎著小蝴蝶結,「是不是因為我長得太帥,看不出年紀呀。」

  「……」一口老血哽住了。

  Mikey無奈地搖頭:「我帶你去附近的診所吧。」

  *

  等到全部忙完,已經是晚上十二點了。

  Mikey在向芙柚子發消息說明之後,累得癱在了診所裡的沙發上。

  反觀若宮蓮,一副精神抖擻的樣子:「萬次郎,今天我過得很開心,謝謝你。」

  Mikey擺擺手,不想說話。

  「你到那裡是什麼?」

  「嗯?!」

  順著若宮蓮手指的方向,Mikey看到自己心愛的機車,就停在診所的門口。

  「萬次郎,你早點回家吧,拜拜~」

  「那你呢?」

  若宮蓮微笑:「會有人來接我的,我就不磨你了。」

  「……你不想騎機車嗎?」Mikey心情復雜地問了一句,「我可以載你。」

  若宮蓮聞言,歪了歪頭:「這是生日禮物?」

  「……也不算吧,就是,」Mikey想了想,說,「我知道你很喜歡機車。」

  「但我不適合騎,」若宮蓮嘆氣,「每次都骨折,太廢腿了。」

  「沒有適不適合,這需要練習。」Mikey認真地說,「以後我可以教你。」

  身為若宮家的家主,坐慣了高級轎車,從來沒機會坐機車,在後座歡呼地像個麻雀。

  「開快點~」

  「你給我坐穩了!」

  Mikey忽然注意到油表上的兩道劃痕沒了。

  那是上次不小心被鑰匙蹭的,他還沒來得及送去保養。

  他記得早上劃痕還在的。

  「若宮前輩,是你幫我去修車的嗎?」

  「哈?風太大,我聽不見~」

  「……」

  這人一說到正事就會裝傻,雖然一路搞事,但所有的事似乎都被他掌握著節奏。

  「對了,這個給你。」

  若宮蓮從後座伸出手,將什麼東西扔了過來。

  Mikey下意識地接住。

  這是——

  一個美國隊長的玩具。

  和小時候佐野真送他的那個竟然一模一樣。

  「萬次郎喜歡這個吧,我買回來咯。」

  屬於父親的音容相貌早在時間的洪流裡模糊不清,但他分明又感覺到了那股溫暖的感覺。

  ……感謝遇到你。

  作者有話說:

  小劇場:

  父女倆的對話:

  若宮蓮:Mikey君的爸爸是個什麼樣的人?

  柚子:Mikey只記得他爸爸給過他一個超級英雄的玩具,真一郎說他又笨又聰明,而他媽媽說他是個無藥可救的家伙。

  若宮蓮:聽上去是個很復雜的人。

  柚子:反正不會是你這種父親啦。


第98章 、時光機旅行(上)

  說起來有點不可思議, 在我和Mikey順利交往即將訂婚的第三年,赤魔法的繼承人小泉紅子找上了門。

  她送來了一件特別神奇的禮物。

  「你的意思是,我們倆可以一起回到過去?」

  我重復了一遍,再看向旁邊的Mikey, 他陷入了沉思中, 表情有些恍惚。

  「當然了, 之所以叫旅行, 是因為你們無法和以前的自己互換身份, 最後還是要回到和現在一模一樣的時間線裡。」小泉紅子微笑,「真的只是旅行哦。」

  「那回到的時間點呢?」

  「這個不能指定, 但是——」她話音一頓, 又說, 「由於最近魔法受到磁場干擾, 時間線會有點飄,可能不會很穩定。」

  魔法還會受到磁場干擾嗎?有點飄又是什麼意思?

  「如何, 你們決定好了嗎?」

  我剛想說不去了, 畢竟對Mikey來說,過去是痛苦的, 但他已經搶先開口回答道:「去。」

  「萬次郎……」

  我怔怔地看著他。

  他朝我笑了笑:「只是旅行而已,我也挺想見見大哥他們的。」

  「好。」我回過神來,對小泉紅子點了點頭, 「我們接受這趟時光旅行, 麻煩魔女大人你了。」

  *

  魔法啟動後, 我再內心默數了十秒鐘,然後睜開了眼睛。

  映入眼簾的, 是一個坐在玩具堆裡眼淚汪汪的嬰兒小胖子。

  他手裡攥著條小毛巾, 舉到嘴裡當奶嘴啃咬。

  等等, 這個小胖子怎麼和Mikey長得這麼像?

  難道小泉紅子的魔法失誤,把Mikey變成小孩了?

  我剛要出聲,嘴巴就被捂住了。

  回過頭一看,還好還好,是長大後的Mikey本人。

  ……看來我們是真的回到過去了。

  小胖子一看到我和Mikey,發覺家裡進了陌生人,警惕地哇哇大哭起來。

  然後很快,我聽到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不好,小胖子的家長過來了!

  「我們趕緊躲起來——」

  我拉起Mikey的手,想要往後門跑去,Mikey卻紋絲未動。

  因為他看到了一個美麗的長發女人,佐野櫻子——那是他的媽媽。

  「寶寶乖,寶寶不哭。」櫻子抱起了小胖子,一下一下地拍著他的後背。

  小萬次郎在母親耐心的安撫下,哭泣聲逐漸小了下去。

  「你們是……?」

  櫻子並沒有被突然出現的我們嚇到,反而大膽地猜測道,「是來跟父親大人報名學習空手道的吧。」

  「誒……嗯!」

  想起佐野家是開空手道場的,我趕緊點頭,自我介紹道,「我是芙柚子,他是Mikey。」

  「真對不起,父親大人今天不在。」櫻子放下小萬次郎,招呼道,「對了,有親戚送來了一些紅糖饅頭,你們也一起來吃吧。」

  「噢,謝謝您!」

  櫻子替我們倒了兩杯茶,然後又端來了一碟精致的紅糖饅頭。

  好奇的小萬次郎爬到了我的腿邊,小手攥住了我的裙邊。

  櫻子寵溺地望著他,說道:「芙柚子小姐,萬次郎很喜歡你哦。」

  小胖子試圖爬上我的膝蓋,我快被他萌化了:「我可以抱抱他嗎?」

  「當然可以。」

  得到對方母親的允許,我抱起了香香軟軟的小萬次郎。

  是才一歲的,還只會咿咿呀呀的萬次郎。

  小胖子無師自通地在我懷裡調整了舒服的姿勢,還將手裡的小毛巾遞給我。

  櫻子替他翻譯道:「萬次郎是想把他最喜歡的寶貝,拿給芙柚子小姐你看。」

  「一條髒兮兮的破毛巾而已,有什麼好顯擺的。」說出這句話的,是在整個過程中始終保持沉默,一言不發的Mikey。

  他凶巴巴地從小胖子手裡搶過小毛巾,後者愣了三秒後,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哭聲極其嘹亮,人也在我懷裡扭動起來。

  Mikey皺著眉地看著他,像在生氣。

  「Mikey!快把毛巾還給萬次郎!」

  「……你叫我Mikey?」他更生氣了。

  咳,因為我也不能在櫻子面前喊他萬次郎啊。

  一下子出現兩個萬次郎,解釋起來多費舌頭。

  「Mikey君,」櫻子開口問道,「你不討厭萬次郎吧?」

  我不禁感慨,這位母親真是大和撫子般的典型女性,面對Mikey這樣欺負自己兒子的小混混,還能說出這麼溫柔的話語。

  Mikey望著自己年輕的媽媽,張了張嘴,卻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他有太多的話想說,卻又沒有想到合適的開場白。

  我趁機搶過他手裡的小毛巾,還給了小萬次郎。

  小胖子立馬將毛巾邊放進了嘴裡吸吮,這才止住了哭聲。

  櫻子柔柔地一笑,朝Mikey伸出了手:「Mikey君也是一個善良的好孩子呢。」

  她的手落在了他的頭頂,輕輕摸了摸。

  Mikey緊繃的情緒在這個撫摸裡得到了全部的告慰,我看到他的眼睛裡閃過隱隱的淚光。

  ……能夠再次見到媽媽,他心裡一定很開心吧。

  吃過紅糖饅頭,Mikey的情緒慢慢穩定了下來,也能和櫻子進行交談了——雖然是極其令人無語的交談。

  比如——

  Mikey:「媽——櫻子太太,您過得幸福嗎?」

  幸福……

  櫻子的臉上劃過一絲悵然。

  如果我不知道佐野真出軌的事,是不會發現她平靜溫柔的微笑裡,藏著絲絲縷縷的心碎。

  「我過得很好。」

  她還是給出了最安撫人心的回答。

  Mikey喉結一動,又追問了一遍:「真的幸福嗎?」

  看來,他也意識到了母親內心深處的悲傷。

  佐野夫婦恩愛了十多年,長子已經十歲,在迎接次子的時期,佐野真卻犯了錯。

  後來櫻子用「無藥可救」來形容他,大概也是找不到什麼既不傷人又不自傷的形容詞了。

  「……對,真的幸福。」她依然是這個回答。

  而後她抱起了趴在我膝蓋上的小萬次郎,露出了極其慈愛能夠令所有堅冰都融化的表情。

  「……因為我有萬次郎啊,他是我的天使。」

  小萬次郎望著自己的媽媽,也露出了純真的笑容。

  「抱歉,我該告辭了。」Mikey忽然跑了出去。

  我知道他是不想在人前流淚。

  「我也先告辭了,佐野太太。」我朝小萬次郎揮了揮手,「萬次郎,下次見了。」

  ……

  「Mikey寶,想哭就哭吧。」

  在佐野家牆外,我拍了拍某人的肩膀,以一副過來人的口吻說道,「雖然你不能像萬次郎那樣在媽媽的懷裡哭,但是你可以在我的肩上哭哦。」

  「你說什麼?」Mikey扭過頭,臉上根本沒有任何要掉眼淚的跡像,「你信不信我能讓你晚上哭個不停?」

  啊喂,這個時候不宜開車吧。

  「還有,不准再叫那家伙萬次郎,不然我是什麼?」

  我假裝聽不懂:「你是Mikey啊。」

  Mikey額角的青筋暴起:「我再問你一遍,我是什麼?」

  完了完了,要開始鬧了,我見勢不妙,立刻改口道:「你是我最喜歡的萬次郎啊。」

  炸毛才稍稍被順平。

  「好了,怎麼會有人不待見小時候的自己?」我倒是很喜歡小胖子萬次郎,「他肥嘟嘟的,好可愛呀。」

  「有什麼可愛的?」Mikey吐槽道,「什麼也不會,就會哭,只會給老媽添麻煩,也不能保護她。」

  ……原來他是這麼想自己的。

  我拍拍他的肩膀:「我也不能保護你,但你也沒嫌棄我啊。」

  「這不一樣!」Mikey又炸了,「況且我怎麼可能要一個女生保護?」

  「佐野萬次郎!」我一拳打在了他的胸口,冷冷地反問道,「你真的覺得我沒有保護過你?」

  世界上從來都不止拼命打架這一種保護方式。

  「陪伴和守護就不算保護麼?」

  「把你從黑色衝動裡解放出來也不算保護麼?」

  在他怔然的眼眸裡,我看到了一臉認真的自己:「你聽好,是萬次郎給了佐野太太好好生活的勇氣和信念,雖然他還不會說話,但他從出生起,就已經在保護他媽媽的心了。」

  「……是麼。」

  Mikey舒了一口氣,聳了聳肩,「但看著他那張胖臉就來氣,剛才應該搶走他的破毛巾。」

  「不要總想著虐待自己。」我對這一點尤為不滿。

  「不如現在就去搶過來——」Mikey說著往佐野家的院子裡跑去。

  「等一下——」

  我也跟著跑了進去,但眼前出現的卻並不是佐野櫻子和小萬次郎,而是幾個……暴走族。

  「你們是誰啊?」其中一個叼著香煙的男生問道。

  「黑龍?」我根據他們的特攻服,認出了他們是年輕時候的黑龍成員。

  明司武臣詫異地揚眉:「哦,你知道我們?」

  不對啊,時間線裡的萬次郎還是嬰兒,真一郎應該也才十一歲左右,這麼小不可能組隊伍的。

  「來了來了!」

  正想著,梳著飛機頭的少年真一郎從屋子裡跑了出來,「抱歉抱歉,讓你們久等了。」

  這身打扮十分令人懷念。

  是停留在我回憶中的英雄。

  Mikey見到自家大哥,抿了抿唇,目光死死地盯著他。

  而真一郎也好奇地朝他投來一瞥,但只是極端的一瞥,立刻就發現了他身後的我。

  「好可愛的小姐,你叫什麼名字?是來找誰的?」

  ——直接就把Mikey晾到了一邊。

  「我叫芙柚子,是來……」想不到什麼借口糊弄他們,「是來和你們交朋友的。」

  「哈哈哈。」真一郎哈哈大笑,「你也不像是叛逆的不良少女,怎麼會想要和暴走族交朋友?」

  話到此處,真一郎歪了歪頭:「還找到了我家裡,不會是對我……咳咳,有什麼——」

  「沒有什麼想法。」Mikey莫得感情地替我否認了,「我們只是路過這裡。」

  真一郎這才將視線又轉了回去,兩人互相對視了半分鐘後,前者攤了攤手:「雖然你直接跑到別人家裡很沒禮貌,但我卻對你討厭不起來,總有種……似曾相識的熟悉感,你和我長得也蠻像的,嘖,你該不會是佐野家的遠房親戚吧。」

  直覺真靈,不愧是親兄弟。

  Mikey別開了視線:「你家裡一切都好嗎?」

  「廢話,有我在,當然好了。」

  很神奇的對話,卻毫無違和感。

  按照這個年紀推算,現在的小萬次郎應該才五歲。

  「大哥——」

  一只短腿豆丁從臥室裡跑了出來:「我也要坐機車去浪!」

  「你還太小了,等你再長大一點吧。」真一郎順手指了指我,「去聽可愛的大姐姐講故事吧。」

  小萬次郎皺了皺鼻子,噘起了嘴。

  「好了,我們要走了,萬次郎你已經是成熟的小鬼了,好好看家哦。」

  心大的真一郎直接將他丟給了我和Mikey,自己和同伴們騎著機車絕塵而去。

  「你別難過了。」我試圖安慰蹲在地上的小萬次郎,「等你大一點,也會有自己的機車,到時候想去哪裡兜風都可以。」

  「那我能像大哥一樣威風嗎?」小萬次郎問。

  「必須的。你會成為像你大哥一樣很厲害的人。」我伸手摸了摸他的頭發,「畢竟你也是我心中的英雄。」

  可能是英雄這個詞對小孩子來說過於有吸引力,小萬次郎仰起臉,假裝深沉:「那你要做我的老婆嗎?」

  我:「哈?」

  Mikey:「喂!」

  我捂住了Mikey要罵人的嘴,好笑地問小萬次郎:「我會考慮的,但是你知道做你的老婆代表什麼意思嗎?」

  佐野家這麼早熟麼?

  「當然知道。」小萬次郎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要負責崇拜我,要給我讀睡前故事,要給我洗毛巾,要幫我剝栗子的殼,我和場地出去玩來不及回來時,你還要給我錄假面超人的錄像帶……」

  他一口氣說了一大堆只對自己有利的條件,沒有一個有利於我。

  「萬次郎君,恐怕你要找的不是老婆,是保姆。」

  他被戳穿了目的,急忙辯解道:「不是保姆,有好吃的我也會給你吃一塊的,要是你討厭誰,我也會幫你揍他。」

  「嗯?終於開出有利於我的條件了,領悟能力挺強的。」我欣慰地點點頭,「不過你太小了,還沒我高,等你長到比我高再來提親吧。」

  「臭小鬼,柚子寶是我的女朋友。」Mikey終於掙脫了我的束縛,破口大罵道,「你毛都沒長齊就少做夢吧。」

  「你的個子都沒有她高。」小萬次郎發現了盲點,大概是由於我穿了高跟鞋,略微比Mikey高了一點,「而我就不一樣了,我以後會長的很高。」

  Mikey心情復雜地說:「你不會長高的,以後也不會高。」

  小萬次郎:「略略略,你在嫉妒我。」

  我們在佐野家打鬧了一下午,直到真一郎晚上回來。

  他身上黑龍的特攻服已經不見了,臉上也髒兮兮的。

  小萬次郎蹦了過去問道:「大哥,你的衣服呢?」

  真一郎沒吭聲。

  這個時間點,特攻服突然沒了,那應該在我那裡。

  沒錯,今天是幼年芙柚子離家出走並被真一郎救起的日子!

  「大哥,黑龍的衣服呢!」小萬次郎急了,「你是不是把它弄丟了?!」

  特攻服是暴走族視作生命的東西,雖然他年幼,卻也知道那件衣服的重要價值。

  現在的他崇自家大哥的一切,是想繼承黑龍的。

  「沒丟。」真一郎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拿去給你換了個老婆。」

  「老婆?」小萬次郎懵了,看了我一眼說,「可是我已經……有老婆備胎了。」

  老婆備胎?!

  我拳頭硬了,搞了半天,原來我只是個五歲小鬼的備胎?

  「對方是個很可愛的小姑娘,明天我帶你去見她。喲,白天可愛的小姐和小鬼也都在啊。你們自己玩吧,我去洗澡了。」真一郎說著走進了浴室,他是真不把我們當外人。

  小萬次郎怨念極深地說:「大哥自己都找不到老婆,還能給我找到老婆?果然是在說謊騙我吧。」

  Mikey對著他的小屁股踢了一腳:「洗洗干淨睡吧,明天還要早起去見你的老婆。你大哥說有就是真有。」

  「我才不要這種包辦婚姻!」小萬次郎脾氣上來了,氣呼呼地跺腳說,「明天我就去告訴那個家伙,她想都別想進我家的門,吃我的零食!」

  ……有點意思。

  我突然很想知道如果我和Mikey五歲時沒有錯過,會是一種什麼樣的光景。

  作者有話說:

  倒計時3


第99章 、時光機旅行(下)

  我和Mikey在佐野家留宿了一晚, 在這期間,時間線沒有發生波動。

  出乎我意料的是,Mikey對於讓小萬次郎和小芙柚子見面,居然有些執念。

  「要是我們五歲時見了面, 中間這十幾年的彎路都不用走咯。」

  ……噫, 居然還開始嗑自己的CP了。

  第二天一大早, 小萬次郎就被Mikey從床上拎了下來。

  起初他還不肯起, Mikey深知自己的弱點——小毛巾, 於是毫不客氣地搶走了那條被小萬次郎攥著的小毛巾。

  小萬次郎氣得哇哇大叫,試圖用踢擊制服對方, 奈何十幾年後的自己早已修煉成了核彈腿, 非但沒被他踢倒, 反而害他自己捂住腳疼得直吸氣。

  「好了, 你們別鬧了,萬次郎過來端盤子, Mikey你去叫真一郎君和萬作爺爺來吃早餐。」

  我早起做了煎蛋和雞肉粥, 看到冰箱裡有豆沙餡,便又做了一些銅鑼燒。

  小萬次郎嘗了一口煎蛋, 兩只眼睛瞬間瞪圓了。

  我笑著給他倒了一杯牛奶,問道:「好吃嗎?」

  大部分人都喜歡吃生雞蛋或者半熟狀態的雞蛋,但萬次郎喜歡煎到全熟的雞蛋, 這個口味在十幾年後都沒有變過。

  小萬次郎裝出大人的樣子點頭:「端莊, 不愧是我看上的老婆, 做菜的口味都很適合我。」

  話音剛落,他的後腦上就結結實實挨了一巴掌。

  Mikey舉著拳頭警告他:「柚子寶是我的女人, 做菜的口味是適合我, 你少在這裡碰瓷。你自己的老婆, 等一下去醫院就能見到了。」

  小萬次郎打不過他,只好氣呼呼地發誓:「我絕對不會接受你們的包辦婚姻!我這輩子只會娶芙柚子一個人!」

  ……其實醫院裡那位也叫芙柚子。

  盡管他一千個不願意,還是被一心想嗑CP的Mikey和想看笑話的真一郎架去了醫院。

  在我們的時間線裡,小芙柚子轉院的時間提前了一個小時,因此和姍姍來遲的佐野家兄弟錯過了,因此這次Mikey提前了兩個小時。

  在醫院裡找人時,小萬次郎困得不行,居然對我撒嬌道:「我想睡覺了,芙柚子背我!」

  看他短手短腳像只豆丁的可愛樣子,我心軟了,蹲了下去:「上來吧。」

  Mikey酸溜溜地說:「柚子寶,你不准背他。」

  這家伙居然自己吃起自己的醋了。

  「有什麼關系嘛,他還是個寶寶。」

  小萬次郎爬到了我的背上,抱住了我的脖子:「芙柚子最好了。」

  「那我也是個寶寶啊。」Mikey不甘示弱地說,「你背我啊。」

  聽聽,這是人說的話嗎?

  「你已經二十歲了。」我提醒道,「二十歲的巨型寶寶,我可背不動。」

  小萬次郎大概又對他扮了鬼臉,嘟著嘴挑釁:「略略略~」

  Mikey被氣得不輕,冷哼了一聲便朝走廊外走去。

  我不放心他,背著秒睡的小萬次郎跟了過去。

  正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了過來:「芙柚子!」

  ……是在叫我嗎?

  我轉過臉去,看到自動扶梯上,一個披著黑龍特攻服的小女孩,直接從扶手上滑了下來。

  不遠處扶著眼鏡慌慌張張的年輕男人,是我的父親若宮蓮。

  「我才不要回去,我要等真一郎先生帶來他的弟弟!」

  危險是在這時候發生的。

  一輛推著急救病人的病床眼見著要被她撞上,若宮蓮大喊道:「芙柚子,跳到旁邊去!」

  一旦撞上病床,不僅她會受傷,急救的病人也很可能被她撞死。而跳到旁邊,至少受傷的只有她一個人。

  小芙柚子閉上了眼睛,往旁邊的扶梯跳了過去。

  然而令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Mikey輕輕一躍,避過人山人海,精准地接住了小芙柚子。

  她瑟瑟地睜開眼睛,而接住她的金發青年微微一笑,溫柔地說:「公主殿下,下次不可以做這麼危險的動作了哦。」

  小芙柚子紅了臉,磕磕巴巴道:「公主、公主殿下?」

  ……Mikey什麼時候這麼嘴甜了。

  他都沒有這麼叫過我!

  老父親若宮蓮終於趕上了,喘著氣對Mikey道謝:「謝謝你救了我的女兒,請務必來我家做客。」

  Mikey准備將小芙柚子放下來,她卻依然窩在他的懷裡:「我頭有點暈,帥哥,你再抱抱我叭。」

  ……可惡,她居然見色起意了。

  「哈哈好。」Mikey爽快地答應了。

  他用近乎寵溺的眼神看著小芙柚子,並揉了揉她的臉,「很高興認識你,公主殿下。」

  「咳咳咳。」我用咳嗽聲打斷了他們,「Mikey,你似乎忘了真一郎先生還在找她。」

  「真一郎先生!」小芙柚子瞬間清醒了,「對哦,真一郎先生說要給我帶男朋友的。」

  若宮蓮皺了皺眉,看上去不太高興。

  也對,他本意就不希望自家女兒和暴走族的成員扯上關系,尤其對方還要給她介紹男朋友。

  ……

  我們在辦手續的地方看到了佐野真一郎,他正在打聽小芙柚子的去處。

  原來小芙柚子已經辦理完了出院手續。

  「真一郎先生!」小芙柚子激動地朝他揮手,「這裡這裡!」

  真一郎回過頭,看到我們都在一起,不由得松了一口氣。

  「嚇死我了,我還以為特攻服拿不回來了。正好啊,芙柚子,我把我弟弟帶來了,你們交個朋友吧。」

  說著,他把我背上睡得香香甜甜的小萬次郎拽了下去,舉到了小芙柚子的面前:「看,就是這只,我弟弟萬次郎。」

  出現了!

  小萬次郎和小芙柚子歷史性的初遇!

  這次他們沒有擦肩而過!

  他們即將原地HE!

  然而——

  小芙柚子嫌棄地說:「就他?他都流口水了。」

  真一郎:「哈?我擦擦。」

  流口水的小萬次郎還在說著夢話:「鯛魚燒、銅鑼燒、飯……」

  Mikey屈起手指在他的腦門上彈了一下:「快別想著吃了,看看你的老婆吧。」

  小萬次郎這才睜開眼睛,眼神迷茫地看著小芙柚子。

  兩小只互相打量著對方。

  小萬次郎問道:「你會做煎雞蛋嗎?」

  小芙柚子翻了個白眼:「不會。」

  小萬次郎又問:「你會做銅鑼燒嗎?」

  小芙柚子回答的很響亮:「不會!」

  小萬次郎顯得很失望:「那你總該會講睡前故事吧。」

  「不會!都是爸爸給我講。」

  「那我累了,你會背著我走路嗎?」

  這個厚顏無恥的問題虧他問的出口,小芙柚子頓時就變了臉色:「你是男生,不應該是我累了,你來背著我走路嗎?」

  小萬次郎噫了一聲,嘆氣道:「真遺憾,你由於表現不佳,沒有通過我的老婆面試。」

  「老婆面試?你在說什麼啊?」小芙柚子漲紅了臉,「我才不要當你的老婆,你這個還要女生背的軟腳蝦!」

  完蛋了。

  這個發展怎麼與我和Mikey預計的不一樣?

  不應該是兩人一見面就被對方吸引,然後成為青梅竹馬,繼而順利地發展下去嗎?

  小萬次郎掙脫開真一郎的束縛,跳到了我旁邊,攥著我的手說:「我已經決定和這個芙柚子結婚了。」

  而小芙柚子也緊緊抱住了Mikey的手臂:「我也決定和這個救我的哥哥結婚了!」

  我和Mikey面面相覷。

  怎麼辦?

  我們的CP居然被一對小孩給拆了。

  而且這對拆CP的小孩還是幼年時期的我們。

  幸好真一郎沒昏頭,將小萬次郎再一次拎到了小芙柚子的面前:「大姐姐和Mikey哥哥是情侶,你們兩個不可以拆散別人,好好相處吧,試著從對方身上發現優點吧。」

  「……是。」

  真一郎對小芙柚子有救命之恩,而小萬次郎又深深地崇拜著自己的大哥,因此這兩人雖然不情不願,卻也沒再堅持和我結婚/嫁給Mikey了。

  *

  時間線再次發生波動,此刻,距離我們十米遠的過道上的人,是已經上小學的萬次郎了。

  萬次郎在東京讀書,而芙柚子在京都,兩人不在一處,並不會經常見面。

  跟在萬次郎身邊的,是一臉興奮的場地圭介和……三途春千夜。

  動了,DNA動了。

  我真想去欺負三途= =

  「Mikey,今天是芙柚子過來玩的日子誒,我們去接她吧。」

  「沒空。」萬次郎冷漠地拒絕了,「我很忙的,你有那個閑工夫,你就自己去吧。」

  三途忽然說:「萬一芙柚子帶京都的點心過來——」

  萬次郎停下了腳步,在女人和點心之間難以抉擇。

  「算了,去接她吧。」萬次郎嘆氣,「免得她不認識路,又掉進下水道裡。」

  「Mikey,我不明白。」場地圭介不懂就問,「芙柚子長得挺漂亮的,人也很大方,我和春千夜還有千壽的生日,她都會送禮物,你為什麼不能和她好好相處呢?她不是你的老婆嗎?」

  「那是包辦婚姻,不作數的。」萬次郎擺了擺手,「況且,我心中的理想老婆是芙柚子那樣的女性,和那個只會吵架的大小姐不同。」

  「你說誰是只會吵架的大小姐?」

  這下好了,說曹操,曹操到,都不用他們去接人了,芙柚子自己已經找來了。

  她沉著小臉,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身後跟著拎著大包小包點心盒的管家櫻庭。

  「場地,明司,今天的點心都給你們吃,沒有萬次郎的份!」

  萬次郎固然嘴饞,但畢竟也是要尊嚴的,當即撂下了臉:「誰稀罕啊。」

  ……明明稀罕的不得了。

  芙柚子朝他抬了抬下巴:「你現在居然也叫Mikey了,那可是我初戀男□□字。」

  她的初戀男神從真一郎變成了在扶梯上救她一命的Mikey。

  「那你還叫芙柚子呢。」萬次郎不甘示弱,「我的初戀大姐姐也叫芙柚子。」

  「笨蛋,芙柚子這個名字是我爸媽在我出生前取的,分明是你的初戀抄襲我的名字,你現在也抄襲我初戀的名字!」

  兩個人吵成一團,場地圭介和三途春千夜也不攔架,悠哉地從櫻庭手裡一人取了一盒點心,坐到公園的長椅上吃了起來。

  我和Mikey看得頭疼,他捂住臉說:「這個家伙也不知道讓讓女生。」

  「哎,我覺得這條時間線上的他們沒戲了。」

  別說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戲碼了,現在都快成一見面就分外眼紅的仇人了。

  「這可不一定。」Mikey仍不想放棄,「等萬次郎長大,就會發現芙柚子就是他要找的初戀。同理,芙柚子長大,也會發現萬次郎就是我。」

  「嗯,這麼說,還是要等十幾年啊。」

  啊這。

  盡管兩人在五歲時沒有擦肩而過,也依舊要等到十多年後才能開竅。

  真不知道Mikey費盡心力讓他們提前見面有什麼意義。

  兩個小家伙吵著吵著,芙柚子突然朝我們的方向看了過來。

  下一秒,她驚喜地叫道:「Mikey哥哥!」

  同一時間,萬次郎也看到了我:「芙柚子?」

  兩人朝我們跑了過來,一人抓住了一個。

  芙柚子拽著Mikey的袖子說:「這次絕對不會再讓你跑掉了,Mikey哥哥。」

  而萬次郎也拉起我的手,往他家的方向走去:「芙柚子,我想吃你做的銅鑼燒了。」

  我將他抱了起來,他比上次見面時白胖了一些,也長高了。

  「做銅鑼燒是沒有問題啦,不過你為什麼不能和小芙柚子好好相處呢?」

  「是她胡攪蠻纏!」

  「是他不講道理!」

  芙柚子和萬次郎又是一通互相指責,看得場地圭介和三途春千夜直搖頭。

  *

  「你就是Mikey的初戀大姐姐吧。」場地圭介八卦地湊過來,悄咪咪地說,「其實芙柚子應該是喜歡Mikey的,但她不好意思承認。」

  還有這種事?

  我頗為好奇:「你怎麼知道?」

  「女人嘛,都是嘴上一套,心裡一套。」

  看不出來場地圭介這麼懂女人。

  「她每次從京都帶過來的點心都是Mikey喜歡吃的,雖然一開始都說不給Mikey吃,但最後Mikey總是吃得最多的,我和春千夜純屬沾光。而且——」

  「她家在全日本到處都有房子,但是來東京時都會住在Mikey的家裡。」

  ……果然。

  如場地所說,這次芙柚子又去了Mikey的家裡。

  她給佐野家的所有成員都帶了禮物——送給艾瑪的是漂亮的裙子,送給真一郎的是新的機車頭盔,送給萬作爺爺的是煙鬥,還有送給佐野櫻子的一枚櫻花胸針。

  唯獨沒有送給萬次郎的。

  「哼,我才不會給你買任何禮物。」

  萬次郎撇嘴:「我也不想要你的任何東西。」

  對於我和Mikey的突然造訪,佐野家全體都表示歡迎。他們是一群善解人意的人,沒有過問我和Mikey為什麼幾年沒見,外貌上都沒發生任何變化。

  晚餐後,萬作爺爺出門遛彎,真一郎去參加暴走族的夜間活動,艾瑪去附近的小姐妹家玩家家酒,家裡只剩下了佐野櫻子和大小兩對Mikey芙柚子。

  佐野櫻子很喜歡芙柚子,幫她編起了麻花辮。

  「櫻子阿姨,我今晚要和你一起睡。」她撒嬌道,「還要聽萬次郎這陣子的笑話。」

  「好啊,咳咳咳——」麻花辮還沒編好,佐野櫻子忽然劇烈地咳嗽起來。

  正在互相打鬧搶銅鑼燒的大小Mikey,連忙朝自家母親的方向跑了過來。

  「媽媽,你沒事吧?」

  Mikey幾乎是下意識的,和萬次郎說了相同的話。

  佐野櫻子根本沒有時間震驚,就痛苦地倒在了地上。

  我知道她心髒不好,但沒想到她會突然發病。

  「Mikey,你快點叫救護車!」我脫了外套,跪坐在她的身旁,檢查了她的情況後說,「我來做心肺復蘇。」

  Mikey尚且能保持情緒穩定,而萬次郎已經徹底慌了,不停地喊媽媽,我只好對芙柚子說:「芙柚子,你負責照顧萬次郎。」

  「是!」

  不一會兒,打電話的Mikey回來說:「附近發生了大貨車和巴士相撞事件,死傷了很多人,救護車人手不夠,正在調派車輛,我直接騎機車帶她去醫院吧。」

  「不行,這附近的醫院恐怕急診部全部爆滿,送過去估計也沒法救治,去遠一點的醫院。」我看向握著萬次郎手的芙柚子說,「你打電話給櫻庭,說櫻子太太昏倒了,讓他第一時間調派若宮家在東京的直升機,過來這裡最近能充當停機坪的地方,並帶上家裡的醫生,聯系好醫院。我們把櫻子太太帶過去。」

  「好,我馬上打。」

  她騰出一只手去摸手機,按照我的吩咐交代過後,她深吸了一口氣,抱住了十分不安的萬次郎。

  「直升機馬上就來了,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媽媽有事的。」

  萬次郎靠在她的肩上,很輕地嗯了一聲。

  一通忙活後,等櫻子被送去醫院轉危為安後,萬次郎和Mikey才終於松了一口氣。

  芙柚子看兩人都癱在走廊上,跑去自動販賣機處,買了幾罐冰果汁。

  她給我和Mikey一人遞了一罐,而給萬次郎的那罐,拉環卻是特意打開的。

  「喝點果汁吧,你嘴巴都起皮了。」

  萬次郎接過果汁說:「……謝謝。」

  「嗤,我給你吃過那麼多好東西,也沒見你跟我說過謝謝。」

  「是謝謝你今天救了我媽媽。」

  「我跟家裡說過了,會給櫻子阿姨找全國最好的醫生,我爸爸說不管付出多少代價,都會把她治好的,你媽媽一定能活到一百歲的。」

  她的眼睛彎成了兩道月牙,「所以,大恩不言謝,你要怎麼謝我呀。」

  「謝你?」萬次郎捏著果汁罐,悶悶地說:「我以後吵架會讓著你的。」

  芙柚子不是很滿意:「沒有別的了嗎?」

  「除了以身相許不可以,別的都可以。」萬次郎想不出來,直接把主動權交給了對方,「你提要求吧。」

  「好。」芙柚子晃了晃胸口沒編好的麻花辮說,「你幫我編完辮子吧,以後櫻子阿姨需要休息時,就由你每天負責幫我編辮子。」

  「我哪裡會這個?」萬次郎不情願,「我自己都不想梳頭。」

  「不會你可以學啊,這是你對待恩人的態度嗎?」

  「……知道了。」

  看著兩個交頭接耳的小人,我笑著對Mikey說:「也許要不了十幾年,他們就能修成正果了。」

  醒來的櫻子要見我和Mikey。

  她似乎已經看穿了一切,問道:「你們是未來的萬次郎和艾瑪嗎?」

  ……未來的萬次郎答對了。

  未來的艾瑪就離譜了。

  我和Mikey這麼親密,洗澡睡覺都一起,要我是艾瑪這個家就要翻天了。

  「她不是艾瑪,她是未來的芙柚子。」Mikey頓了一下說,「我們在未來快結婚了,所以來看看你們。」

  「真的嗎?太好了,芙柚子果然變成了我的女兒。」櫻子眼睛亮了,「你一定要好好珍惜她呀。」

  「我會的。」Mikey吸了吸鼻子,哽咽道,「媽媽,我過得很幸福。」

  「我也很幸福。」櫻子柔柔地笑道,「真好,我們都找到了幸福。」

  這趟時空旅行,最後什麼也帶不走,真的如魔女所說,只是一趟旅行。

  但有一點可以確定,Mikey已經認同了櫻子當年的那句遺言,不哭並不等於強大。

  ——因為此刻,他就在他最愛的媽媽懷裡哭啊。

  作者有話說:

  下章麥就有寶寶了,也到了該說再見的時候了。


第100章 (完)

  說起來有些不可思議, 大學三年級的暑假,我和Mikey因為意外懷孕,迎來了我們的第一個孩子,是個胖乎乎的十分健康的男孩。

  整個醫院裡, 一排排的小寶寶, 要屬他哭聲最為嘹亮, Mikey給他取名佐野真理。

  生小孩的前兩天我還淡定地做著暑期課程設計, 整天操心的人只有Mikey, 像個老父親一樣,白天努力工作, 晚上戴著平光眼鏡認真看書, 學習新生兒護理, 對著我的一些不良習慣嘮嘮叨叨。

  連龍宮寺堅和三谷隆都誇他有當父親的格局了。

  佐野真理只有眼睛長得像我, 其余都像Mikey,性格也像他, 是個不折不扣的愛哭鬼。

  當然了, 這一點Mikey是絕對不會承認的,他堅持說真理是像我才會愛哭。

  ……行叭, 他就自欺欺人吧。

  「好乖好乖,老爸以後會保護真理和媽媽的。」他抱著小胖子親了又親。

  小胖子總是眼淚汪汪,餓了哭, 吃飽了也哭, 不換尿不濕哭, 換了尿不濕還是哭。

  Mikey的父愛很快變質,見哄不好他, 便威脅道:「再哭就把你丟給暴走族帶走!」

  真理哪聽得懂暴走族, 絲毫不為所動, 哭得直打嗝,塞了奶嘴都不管用。

  最後找到的解決方法是一條毛巾。

  龍宮寺堅根據小胖子的性格習慣推測道:「Mikey睡覺時都要抓著小毛巾,不如也給他一條吧。」

  三谷隆便親手縫了條繡有真理名字的毛巾,送給了他。

  小胖子一拿到毛巾,便放到嘴邊吮吸,哭泣聲漸漸小了下去,最後居然露出了一個喜滋滋的笑容。

  還真是和Mikey一模一樣啊,我心想。

  ……

  小胖子慢慢長大,在他滿一歲時,我正好大學畢業,順利進入了一所中學當老師,為了慶祝,我和Mikey補辦了婚禮,正式結為了夫妻。

  「很神奇,我居然就這麼結婚了。」

  夜晚,送走客人,我又疲憊又興奮,躺在飄窗上,看著無名指上的戒指,發出了以上的感慨。

  旁邊的Mikey捉起我的手指親了一下:「不結婚還想什麼心思呢,佐野太太?」

  對哦,我現在是佐野芙柚子了。

  我對做生意沒興趣,並不想繼承若宮財團,反而想當一名教書育人的老師,因此和家裡發生過激烈的爭吵,除了祖父,只有Mikey無條件支持我。

  【柚子寶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好,我不會讓任何人阻止你。】——這是他對我的承諾。

  「萬次郎,我們現在是家人了耶。」

  「笨蛋。」他輕聲罵了一句後笑道,「孩子都有了,我們早就是家人了。」

  說到孩子——

  「對了,真理呢?」

  真理怕黑且認生,以往都要和我們擠在一起睡,不願意和家裡的佣人睡,Mikey為此還苦惱過一陣子。

  每次他的興致上來了,孩子的哭聲也會跟著來,氣得他不止一次地揚言要把真理扔掉。

  「讓堅仔帶回去照顧了。」

  「什麼?」我大吃一驚,雖然真理很喜歡龍宮寺堅,後者和Mikey也熟到不能再熟,但直接把孩子扔給別人照顧也太隨意了。

  「放心,堅仔能照顧好他的,奶粉和毛巾都帶上了。」Mikey在我的嘴唇上啄了一下說,「我才不會允許任何人打擾Mikey大人的新婚之夜,兒子也一樣!」

  「可是……」

  「別可是啦,這可是最重要的一天。」Mikey歪了歪頭,用嘴解開了我的發帶,「佐野太太,我愛你哦。」

  這聲佐野太太令我動容。

  這句告白更令我動容。

  看著面前眼神溫柔的金發男人,腦海中自和他相識以來發生的往事,一幕一幕,像放電影似的在我的腦海中閃過。

  一起胡鬧過,一起笑過,也一起哭過,看過彼此最糟糕的樣子,也看過彼此最美好的樣子。

  從今往後,還會像這樣注視著彼此,成為對方生命裡最重要的存在。

  「我也愛你,佐野先生。」

  ……

  佐野真理五歲時,我和Mikey又生下了一對龍鳳胎,哥哥取名佐野小次郎,妹妹取名佐野艾米。

  這樣的取名方式,也是為了紀念曾經在佐野家生活過的三兄妹。

  然而,成為三個孩子父親的Mikey,並沒有依照約定親自帶娃。

  長子佐野真理一半是龍宮寺堅帶大的,一半是若宮家的佣人帶大的。Mikey對真理的教育只有膽量訓練。

  真理遺傳了若宮家的小膽子,走在路上看到一條蟲子,也會嚇得不敢說話。

  Mikey便捉了兩條蟲子,分別塞到他的兩只手裡,把真理嚇得當場嚎啕大哭。

  Mikey批評道:「是男人膽子就要大,不然以後怎麼保護喜歡的姑娘。」

  真理哭著說:「我不保護姑娘,我要姑娘保護我。」

  「混賬小子,你的出息就這麼點?」

  「對,就這麼點。」

  「……」

  真理自己已經擺爛了,然而Mikey卻沒有放棄,他親自訓練他,想把他變成一個空手道高手。

  不敢反抗父親的真理,哭唧唧地開始每天練習空手道。不久之後,他果然變得很能打,在同齡人裡幾乎沒有對手了,但每次都是哭著打人,膽子也依然很小。

  有了弟弟妹妹後,Mikey讓真理學著照顧小孩。

  在這一點上,真理倒是個和真一郎一樣的好哥哥,每天起床先去看他們說早安,睡前也會抱個兒童讀本,用自己貧瘠的詞彙,絞盡腦汁給弟弟妹妹們講一個睡前故事。

  「小次郎,艾米,你們要快點長大。」他握著他們的小手,聲音很小卻很堅定地說,「爸爸不懂事也沒關系,哥哥會保護你們的!」

  *

  七年後。

  一個普通的夏夜。

  已經從若宮財團獨立出去並創立梵天集團,經營的風生水起的Mikey,穿著一身整齊的西裝,久違地出現在了家門口。

  手裡還拎著一只紙袋。

  「是爸爸!」眼尖的艾米第一個發現了他,小姑娘雖然很開心,卻也忍不住埋怨道,「爸爸你還知道回家啊?」

  Mikey自知理虧,單手抱起了艾米,道歉道:「對不起,艾米醬,不該把你們扔在家裡。」

  吃貨小次郎注意到了Mikey手裡的紙袋:「老爸帶好吃的回來了!好吃的!好吃的!」

  似乎好吃的比爸爸回來這件事更加重要。

  而已經是中學生的佐野真理,則比弟弟妹妹要懂事的多,幫著Mikey說話:「你們兩個別鬧,爸爸工作很辛苦的,而且經常打電話回來問我們的情況。」

  正在備課的我放下手裡的筆,問道:「萬次郎,你這次打算在家留幾天?」

  Mikey還沒開口說話,小次郎插嘴道:「最多到明天早上,然後就又要走了。」他像個小大人似的搖搖頭:「忙哦,男人要應酬,要出差,要出國。沒時間陪老婆,也沒時間管孩子。」

  艾米一聽,登時小臉就垮下來了:「我的家長會,爸爸就去過一次,還在會上睡著了!」

  小次郎撇嘴:「我在學校裡被人欺負時,也是大哥去救我的,老爸根本指望不上。」

  兩小只你一言我一語,紛紛告起了Mikey的狀。

  Mikey的頭也越來越低。

  我平靜地聽著,他事業有成之後,野心越來越大,花在家庭上面的時間,的確變少了很多。

  「吃晚飯了。」我打斷了兩人的喋喋不休,「今天讓爸爸下廚,給你們做好吃的,好不好?」

  這正合吃貨們的意:「好!」

  Mikey有了台階下,自然也松了口氣。

  來到廚房,我幫他系上圍裙:「要不要我幫忙?」

  「不用。」他搖頭拒絕了,「我欠你和小家伙們太多了,我想補償你們。」

  「那好。」我也不再表示幫忙,只提醒道,「真理喜歡吃溏心蛋,小次郎的雞蛋隨意,但是要加胡椒粉,艾米只吃煎到全熟的雞蛋。小次郎喜歡納豆,艾米非常討厭納豆,不要弄錯他倆的餐盤,小次郎是粉色的,艾米才是藍色的。蛋包飯要插旗子的是真理,小次郎和艾米都不喜歡小旗子,因為他們覺得自己是大人了,艾米麗喜歡番茄醬,小次郎和真理都喜歡凱撒醬。對了,艾米不喜歡吃胡蘿蔔,小次郎不喜歡裙帶菜湯裡的蝦米……」

  Mikey到底是沒記住。

  他手忙腳亂地做了幾份料理後,全都戳中了孩子們的雷區。

  小次郎的雞蛋裡塗了番茄醬,艾米的蛋包飯裡加了胡蘿蔔,真理的豆腐裡倒了納豆……

  甚至連餐具的顏色都弄錯了。

  「我最討厭爸爸了!」艾米十分生氣地扔下了勺子。

  「對不起——」

  Mikey張了張嘴,道歉顯得蒼白無力。

  「你不喜歡我們,就不要回來啊!」

  她和小次郎都是極其難管的孩子,之前家裡也請過佣人,但是無一例外,全部被他們兄妹倆的惡作劇氣走了。

  但後來我聽到她得意地對真理說:「這樣鬧下去,爸爸早晚會回來管我們的。」

  ……

  「夠了,艾米,爸爸他工作很辛苦。」我低聲斥責道,「不喜歡他做的飯,你就去吃餅干。」

  「柚子寶,是我的錯,你別凶她。」Mikey趕忙打圓場,「對不起,爸爸不應該記不住你們的喜好。」

  「我討厭爸爸,也討厭媽媽!」艾米氣呼呼地跑回了自己的房間。

  Mikey打算去追,被擔心妹妹的真理攔住了:「爸爸,她現在情緒很激動,讓我去跟她說說話吧。」

  Mikey點了點頭,艱難地說:「好,拜托你了。」

  餐桌上只剩下了我、Mikey,還有在一堆食物裡挑挑揀揀找能吃的小次郎。

  「我是不是一個失敗的男人?」Mikey自嘲道。

  小次郎抬起頭說:「算是吧,沒當上日本首富,三個孩子也都和你不熟,老婆經常坐不同男人的機車出去玩。」

  Mikey哽住了,機械地重復道:「老婆經常坐不同男人的機車……」

  「沒這回事。」我趕緊跟Mikey解釋道,「我只坐過Draken、青宗、三谷的機車。」

  「還有紫頭發的叔叔和水母頭叔叔。」小次郎把我的老底都抖了出來,「還有老媽學校的暴走族,還有跡部叔叔,那可不是機車,是跑車哦。」

  我在自家次子頭上拍了一巴掌:「不准亂說,回房間寫作業去。」

  「哦。」小次郎抱著頭,悠哉悠哉地准備上樓,在即將走到拐角處時,他又回過頭問道:「老爸,你覺得你自己現在過得幸福嗎?」

  幸福……

  好久沒聽人提這個詞了。

  捫心自問,我覺得我過得很幸福,不缺錢花,身體健康,有一份自己熱愛的工作,有一幫可愛的朋友,有一個上進且強大的丈夫,還有三個雖然鬧騰卻很孝順的孩子,平日裡想做飯就做給他們吃,不想做就讓家政過來做。

  我的學生裡雖然也有不良少年,但我基本能把他們管的服服帖帖的,並沒有特別令我操心。

  唯一的遺憾是,由於工作地點的原因,Mikey不能時常陪著我。他雖然每天都會給我發消息,打電話,定期寄禮物,但到底沒在身邊。

  白天我還能找事情打發時間,晚上最難熬。

  我開始有了失眠的毛病,起初只是入睡比較遲,到了現在,已經依賴於安眠藥了。

  Mikey在發現我的安眠藥瓶後,坐在飄窗上沉默地盯著自家的院子。

  兩只非洲迷你刺蝟早就不在了,錦鯉也換過一池,孩子們怕蚊子,葡萄不種了,全部換成了迷迭香。

  這些,Mikey也不全知道。

  這一晚,我睡得非常踏實,一覺醒來時,看到枕邊空空的,我知道Mikey已經離開了。

  ……也罷。

  今天是周末,把三個孩子送去寺野南家,然後去龍宮寺堅的店裡轉轉,下午約跡部喝茶。

  我洗漱完畢後,剛准備換衣服,突然聽到院子裡傳來了機車的聲音。

  打開門一看,竟然是坐在機車上的Mikey——

  已經很久沒見他騎過機車了。

  他摘下頭盔,用我們熱戀期時期他才有的亮晶晶的眼神,十分熱忱地看著我。

  「我辭職了,柚子寶,我帶你去兜風吧。」

  「哈?」

  一定是我的打開方式不對。

  「等一下,你再說一遍。」

  Mikey抱了抱我,等我的情緒穩定後,才繼續說道:「我從梵天辭職了,下任社長是九井了。」

  「梵天是你的心血啊,你要辭職為什麼不和我商量?」

  「放心放心,股份還在,照樣分錢。」Mikey趕緊按住我,防止我暴動,「我只是……想回家了。」

  嗯,想回家了。

  Mikey本來就是個極其戀家,又缺乏安全感的男人。

  十二年前太年輕,世界很大,他的野心也大,想去看,想去征服,現在千帆過盡,發現還是待在家裡的感覺最好,他就想回來了。

  「噢。」我拍拍他,表示理解。

  「我想去給艾米開家長會,我想和小次郎一起打游戲,我也想和真理切磋空手道,我還想去看柚子寶上課,帶柚子寶出去兜風,我不想你坐別的男人的機車……」

  他絮絮叨叨說了一大堆,把自己說哽咽了。

  「梵天的版圖只會越來越大,而我也會越來越忙,我不想等我忙到最後回來時,這個家已經不需要我了。」

  「確實。」我若有所思,「我現在就挺習慣你不在家的,反正我每天都玩得很開心。」

  「喂!」

  「開個玩笑,玩笑。」

  Mikey張了張嘴,又重復了一遍:「柚子寶……我想回家。」

  「行吧。」我抱住了他,讓他靠在我的肩上,「萬次郎做自己想做的事吧,就算你哪天後悔了,我們也能干掉九井,重新上位。」

  Mikey很輕地嗯了一聲。

  「那你今後還有什麼打算呢?」我半開玩笑地問,「像寺野南那樣在家當全職煮夫嗎?」

  「我想重開爺爺的佐野道場。」Mikey以一副陷入回憶的口吻說道,「我小時候從沒想過繼承道場,長大了也沒想過,但是現在我卻覺得它是一份不錯的工作,既能有事做,又能有時間陪伴家裡人,和朋友一起玩。」

  「聽上去挺不錯的。」

  「柚子寶,我能成為最好的丈夫,最好的爸爸嗎?」

  太陽升起了,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灑下,Mikey整個人都像是在發光。

  我微笑著說:「加油,你一定可以哦。」

  作者有話說:

  全文完,祝麥麥一家余生幸福。

  一個請求,明天標了完結後有個評分,如果大家有打評分的習慣(沒有就無視吧),能不能打個四星五星,求求不要一二三星,萬分感謝QAQ。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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