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番外·伍
白色的雲霧在大氣層上翻滾，宛若起伏不止的波濤。
層層疊疊的枝葉間落下柔軟的日光，斑駁的影子打落下來的時候，像是翩躚的蝴蝶振動的翅膀。
他站在河岸邊，遠遠地眺望河的另一端，河的另一端是過去，這條被漫長的時間拖拽出來的長河，將他與他的過去清晰地隔開。
活得越久，越是明白，人的大腦裡能儲備的記憶是有限的，很多東西，早就被拋在河的另一端，時間越是久遠，河岸另一端的東西越是模糊，有的甚至早就不見了蹤影。
他記得那是一個非常溫柔的午後。
陽光溫吞吞地落了一身，身上的衣服被燙得暖融融的，碎金一樣的光輝從厚厚的雲層裡疏漏下來，零零散散地落了一地。
他仰頭，看著雲朵翻滾的天空出神，落進瞳孔裡的陽光宛若金色的絲線，在蒼藍色的瞳孔裡彎繞捲曲。
「大人，您該回去了。」一直站在旁邊的侍從小心翼翼地開口。
他轉頭，目光落到了一直站在他身邊的侍從身上，對方壓低了身體，低著頭，將視線落在地面上，努力不與他對視，明明他比對方矮上兩個人腦袋，卻能輕而易舉地看到對方的脊背。
灌了風的寬大衣袖鼓起，振動的時候呼呼作響。
他微微垂首，低垂的眼睫半掩蒼藍色的眼瞳，淺淺的剪影打落眼底，參差不齊的光斑映滿了繪著蜻蜓的和服。
侍從很久都沒有等到他的回答，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睛，入眼就是那雙眼睛，華蓋一樣的蒼翠樹蔭洋洋灑灑地落下斑駁的樹影，蒼藍色的瞳孔在流轉不止的光影間靜靜沉默，溢出的光芒近乎魔魅，恍若一眼就能看到人心裡去，
猝不及防與他對視的侍從宛若鵪鶉一樣瑟縮了一下，緊接著將頭沉沉地垂了下去。
陽光恍若靜止，斜斜地從瓦片層疊的圍牆邊墜落下來。
他轉頭，提步離開，腳底的木屐踩出清脆的聲響，將侍從的呼喊聲遠遠地拋在身後。
太吵了，那呼喊的聲音。
太安靜了，對方連話也不敢同他多說一句。
太卑微了，這副姿態。
人不應該這麼卑微。
他這樣想著，頭頂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細碎的霜雪撲簌簌地抖落下來，撲到臉上的時候泛起一片細細的微涼觸感。
絢爛的櫻色映入視野之中，烏黑枝椏上一朵一朵擠在一起的嬌小花朵織成一大片爛漫的雲霧。
堆積在樹底的霜雪宛若一張柔軟的白毯，綻放的櫻花柔軟得像是流麗的雲彩，淺淺的陽光穿過雲霧一樣濃郁的花叢，洋洋灑灑地落了一地。
他站在樹底下，抬頭仰望這些漂亮的花，任由光影落進蒼藍色的眼瞳裡。
烏黑纖細的枝頭顫動了幾下，被抖落下來的霜雪沙沙落下。
白霜似的眼睫抬起，蒼藍色的眼瞳微微顫動了幾下。
日光斜斜地墜落下來，繁茂的櫻花像是一朵柔軟的雲，貓兒一樣的生物被柔軟的雲霧裹在其中，從枝椏上蜿蜒而下的紅頭髮像是綴掛在枝頭的紅色綢帶。
零零碎碎的光斑落在紅色的頭髮上，對方的臉埋進陰影裡，像隻貓一樣蜷縮在雲霞一樣的櫻花裡，柔軟的衣袖垂掛下來。
眼瞼輕輕顫動了幾下，趴在雲雪似的櫻花裡的生物往陰影裡縮了縮，一縷紅色的頭髮從枝頭上滑落下來，搖搖晃晃地垂掛在枝椏下。
他下意識地朝那縷紅綢緞一樣的頭髮伸出手去，落進手心裡的髮絲細細軟軟，蹭得人有些癢癢。
白色的鳥托著拉長了的啼鳴滑過水洗一樣湛藍的天空，沉甸甸的櫻枝撲簌簌地振落雪片一樣的花雨。
柔軟的花瓣呼啦啦迎面撲了他一臉，那縷紅綢緞一樣的髮絲擦著臉頰掠過，空氣裡浮動著淡淡的清香。
回過神來的時候，手心裡已經空了，紅色綢帶一樣的頭髮消失得無影無蹤，手心裡殘留著柔軟滑順的觸感。
晴空萬里無雲，碎金一樣的陽光落了一地。
……
殘陽漫過腳底，電線杆拉出細長的黑影，天空像是燒著了一場紅色的大火。
暮色映照下的櫻花撲簌簌地落下，像是雪片一樣飛舞。
櫻花一朵簇著一朵，沉甸甸地壓彎了枝頭，老舊的宅子裡像是擠了一團曼妙的雲霞。
自行車拖拽著玲玲噹噹的車鈴從街道一閃而逝，靡麗的天空拉了一道又一道黑色的電線。
他回頭，小小一隻的紅毛站在地平線上，背著書包穿著校服，半長不短的紅色頭髮溫順地貼在臉頰上，她歪著腦袋看著他，像是懵懵懂懂的貓兒。
冬雪融化的春日，漫漫櫻花裡垂下來得紅綢緞在腦海裡一閃而逝。
白色的霧氣氤氳在和室裡，混雜著紅豆湯甜膩的香味。
纖長的眼睫抬起又落下，斑駁的光影落在還未褪去嬰兒肥的稚嫩臉龐上。
「老子是不是在哪裡見過你？」十五歲的他開口。
……
朦朧的天光綴掛在遙遠的天際，朱紅色的鳥居垂下古老的注連繩。
烏木枝椏裹上了銀白色的霜雪，被大雪覆蓋過後的世界一片銀裝素裹，像是蓋上了一張柔軟的白色毛毯。
短暫的沉寂過後，他意識到下雪了。
鋪天蓋地的白色裡，突然出現的一點紅像是落在宣紙上的一點硃砂。
堆砌在屋頂的瓦片間隙裡塞滿了雪，年邁的櫻樹朝天支稜起光禿烏黑的枝椏，纖薄的陽光穿過厚厚的雲層，斜斜地墜落下來。
雪下得不大，地面的積雪堪堪沒過了腳背。
矮矮一個，小小一隻，她赤||裸著腳丫子，站在素白一片的庭院裡，寬大的白色袖口幾乎要垂到雪地裡，陽光下的皮膚白得近乎透明。
琥珀色的眼睛茫然地頂著支稜起枝椏的櫻樹頂，像是絲毫感覺不到雪花的冷漠一樣，赤著腳，一身單薄地站在原地。
他愣了一下，吐出的一口氣息在空氣裡化作白茫茫的霧氣。
纖細的枝椏上滑落一捧雪，普通一聲砸進了樹底的積雪裡。
短暫的沉默過去之後，他邁開了自己的大長腿，以一步頂人家三步的速度跨過了茫茫的雪地，停在了櫻樹底下的紅毛糰子前。
白色的雪地投落下一道高高的影子，雪地裡的小紅毛茫然地抬起頭，看到了站在她面前的人。
銀白色的髮絲蜷縮著淡金色的陽光，蒼藍色的眼睛宛若無垠的蒼穹，瞰俯眾生。
很高，非常的高。
連影子都要比別人高上一大截子。
她歪了歪腦袋。
他笑了，蒼藍色的眼睛也跟著彎起，彎下腰把她從雪地裡抱了起來。
「你冷不冷？」溫熱的臉頰貼著她的臉頰，那個人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她很小，他很高，很大，她像是一隻被主人抱在懷裡的家貓，小小一隻窩在他懷裡，對方的手托著她的膝彎，另一隻手放在她的發頂上，她幾乎是坐在他的手臂上。
她茫然地搖了搖頭，琥珀色的眼睛像是無機質的琉璃，陽光落進去的時候折射出剔透的光華。
他看著她，歪著腦袋思考，目光在她的臉上停頓了好一會兒，被皚皚白雪覆蓋的庭院裡，漫長的沉默過去之後，他把人抱嚴實了一點，下巴在她的發頂上蹭了兩下，像是要把人捂熱，雖然她本來就是熱的。
他抱著懷裡的人，邁起大長腿，一路走到了庭院的屋檐下，一屁股坐到了地板上，拉下了黑色制服的拉鏈，露出一截子常年不見光的白皙頸脖。
而後他把懷裡的紅毛糰子塞了進去。
黑色的制服款式偏寬鬆，把一個小小隻的紅毛糰子塞進去之後，不可避免地鼓脹起來。
他摸了摸紅毛糰子的臉頰，似乎是終於滿意了，「這樣就不冷了。」
她坐在他的大腿上，目光茫然地落在那張自始至終都帶著笑的臉上，臉上的笑容精神抖擻地彷彿要飛起來一樣。
她的腦袋靠在他的肩頭，他的懷裡像是燒了個暖爐，整個人都貼在他身上，體溫隔著薄薄的內衫源源不斷湧過來。
她把臉埋進了他的胸膛裡，隔著胸腔能聽到裡面器官跳動的聲音，感覺到溫暖的體溫，血脈的流動，溫暖生動得讓她不想離開。
「你是從哪裡來的？」她歪著腦袋，慢吞吞地開口。
孩童的嗓音帶著稚嫩的氣息。
他想了想，似乎是非常認真地思考了好一會兒，她也非常耐心地等了好一會兒，好一會兒之後，他才認認真真地回答她的問題。
「我是從貓貓國裡來的哦。」他笑，亮晶晶的陽光落進了蒼藍色的眼睛裡，像是晴日追掛著流雲的天空。
「貓貓國？」她歪著腦袋，綢緞似的的紅頭髮貼著臉頰滑下來，「有很多貓嗎？」
「非常多哦。」他挑了挑眉，「黑的白的都有，大橘貓三花貓。」
「我是最可愛的白色大貓咪。」他笑得眉眼彎彎，眉頭彷彿都要飛揚起來。
她低下了頭，小臉上的表情認真起來，他托著腮，歪著腦袋看著她一臉認真地思考。
「我能摸摸你的頭髮嗎？」她的表情非常認真。
「可以哦。」他眯了眯眼睛，蒼藍色的瞳孔瑰麗得像是收攏了漫天的極光。
她猶豫了一下，抬起被罩在衣服裡的手，挺直了腰板，他也非常配合地低下頭來讓她摸摸。
她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漂亮的頭髮，銀白色的，髮絲細軟，有幾縷頭髮不安分地支稜起髮梢來，掃過皮膚的時候泛起一陣細細的癢意。
很柔軟，很舒服。
也很溫暖。
她眨了眨眼睛。
「我只允許你一個人摸哦。」他笑眯眯地說，「這是你一個人的特權。」
她又戀戀不捨地摸了幾下他的頭髮，歪著腦袋不解地問，「為什麼？」
「因為你是最可愛的小紅毛呀。」他輕輕說。
她眨眨眼睛，蒼藍色的眼睛撞進了視線裡，燦爛流麗得讓與他對視的人沉溺於這眼眸之中，老久，她才眨了眨眼睛。
金色的陽光隔開了瀰漫在天空的雲霧，洋洋灑灑地潑下來，潑到了地板上，綴掛在風鈴底下的紙箋搖搖晃晃打著旋兒。
覆蓋在地面上的積雪閃閃發光，彷彿底下埋了零零碎碎的金子一樣。
溫暖的感覺在空氣裡發酵。
「要舉高高嗎？」他笑出聲音來。
「舉高高？」她歪了歪腦袋。
她的認知和詞彙量非常有限，只能做出最簡單的言語交流，她暫時還沒有接觸到舉高高這樣的事情和詞彙。
這隻突然闖進來自稱是世界上最可愛的白色大貓咪的貓咪也不在她的認知範圍裡，他和她見過的、曾經闖進來的野貓也不一樣，沒有耳朵也沒有尾巴，可事實上，他的確是她見過的最漂亮的人。
「是哦，沒有舉高高的童年是不完整的。」他說。
事實上他的童年裡也沒有舉高高，這不過是他從別人的口中聽來的。
不過小孩子的話，應該會喜歡舉高高吧。
他脫下了外衣，用黑色的制服把她裹得嚴嚴實實的，托著她的腋下把她高高舉起。
頭一次體驗如此高的海拔，紅毛糰子眨了眨眼睛，微涼的空氣一路穿過呼吸道來到肺部，整個人都清明了不少，突然開闊起來的視野讓她瞪大了眼睛。
她抱緊了白貓咪的脖子，趴在他的肩膀上，頸側皮膚底下是流動著血液的動脈，她像一隻捲起尾巴的松鼠，將致命的要害遮得嚴嚴實實。
心裡泛起一陣陣暖融融的感覺。
「好溫暖。」她抱著他的脖子，整個人被黑色的制服裹得嚴嚴實實的，溫暖的呼吸落進了他的頸脖裡。
他輕輕笑了一下，溫厚的掌心貼著她的發頂。
「你還會來嗎？」手指下意識地攥緊了過大的袖口的布料，她突然問。
沒有說再見，她卻覺得他會走了。
白色的大貓咪笑了一下，「我不會來這裡了。」
紅毛糰子一愣，酸澀的感覺在心裡瀰漫開來，心不自覺地揪緊了。
「在遙遠的未來，我們會在其他地方相遇。」他輕輕說。
蒼藍色近在咫尺，彷彿蕩漾著澄澈的碧波。
「你會長大，會變成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小紅毛。」他彎了彎眼睛。
恍恍惚惚間，她好像聽到了古老海潮起伏的聲音，嗓音嘹亮的鷗鳥在潮起潮落中起起落落。
「在哪裡？」她問。
其他地方是哪裡？
「秘密。」他又笑了。
她發現他似乎很喜歡笑，在短暫的見面時間裡，他的唇角一直掛著笑意。
「你會變成很好很好的人哦。」他說。
「你也是很好很好的貓咪。」她學著他的話說。
……
時間的流逝是緩慢的，連風都帶著一股慢吞吞的慵懶感覺。
緋色的花朵開得如雲似霧，沉甸甸地壓彎了枝頭。陽光穿過透明的玻璃窗，斜斜地穿過窗台，落到了腳底。
春天的陽光慵懶溫柔，帶著一股醉人的微醺。
五條悟意識到自己似乎是打了個盹。
身上多了一張毯子，他動了動肩頭，毯子就從肩關一直滑落到腰際，摸出了兜裡的手看了看時間，只過去了區區二十分鐘而已。
五條悟低頭看了一眼身上的毯子，他似乎是窩在沙發裡睡著了，身上的毯子瀰漫著清甜的柑橘味道，應該是彌生月給他蓋上的。
鼻尖動了動，他聞到了一個甜膩的糖水味道。
轉頭，目光穿過沙發、花瓶、電視機、流理台，看到了灶台上圍著圍裙、簡單束起長髮的妻子。
五條大貓咪從毯子裡鑽出來，一路悄無聲息地摸進了廚房。
——貓貓突襲！
白色的大貓咪黏黏糊糊地扒拉到了老婆身上，在頸窩裡蹭蹭。
「好香哦，彌生月~」白色大貓咪的嘴唇貼著她的耳廓呼嚕呼嚕，呼吸密密麻麻地覆蓋在耳廓上。
「一會兒就能吃啦。」彌生月用轉動著湯鍋裡的勺子。
白色的水霧升騰，煮軟的紅豆散發出甜膩的香味。
抱著妻子腰肢的大貓咪頓了頓，眼睛都亮了不少，「紅豆年糕湯？」
「這個時間吃剛好。」彌生月彎了彎眼睛。
湯鍋的湯水咕嚕咕嚕翻滾著，白色的水霧氤氳著熱氣，五條悟的唇角不自覺地彎起。
——你果然成了很好很好的人。
——對我而言。
口袋裡的手機振動起來，五條悟的目光頓了頓，不情不願地鬆開一隻手，慢吞吞地從口袋裡摸出手機。
彌生月攪動著手裡的湯勺，半晌沒有聽到五條悟的聲音，回頭發現他的眼睛似乎是黏在手機屏幕上了，連表情都有點傻乎乎的。
「怎麼了？」彌生月手裡的動作一頓。
她踮著腳尖，歪著腦袋將目光落到了五條悟的手機上，家入硝子發過來的檢查報告。
自從跟兩面宿儺互毆過後，彌生月遵循醫囑，定時去找家入硝子檢查身體，整個高專最了解她身體狀況的人恐怕也是這位女校醫。
今早她抽空去了一趟家入硝子的醫務室，做完檢查之後想到五條悟今天出差回家，便匆匆回到家，連檢查報告都沒來得及看。
她歪著腦袋看了一眼五條悟的手機屏幕，家入硝子發來的信息。
——你老婆好像懷孕了。
簡簡單單的幾個字，把這隻貓炸得不輕。
而後聊天頁面裡又跳出來一條信息。
——你最好帶你老婆去正經醫院婦產科做個檢查，我不是正經醫生。
野路子出道的咒術界反轉術式使用者補充。
彌生月拿著湯勺，五條悟盯著手機屏幕，兩個人似乎都傻住了，半晌最先反應過來的人是五條悟，對方居然還記得關上煤氣爐，抱起妻子撒開自己的大長腿就往外跑。
作者有話要說：
硝子：……靠。
五條貓貓：被無量空處jpg.
第147章 番外·陸
一整年數數下來，十三月滿打滿算只能算出十二月。
據說媽媽的名字是外祖母取的，媽媽生在萬物甦生的三月，三月又被稱為彌生月，於是這個萬物甦生的月份就成了媽媽的名字。
十三月覺得媽媽的名字很好聽，覺得好聽的同時也會覺得外祖母取名字的方式有點隨便。
媽媽生在萬物甦生的三月，爸爸生在初冬的十二月。
如果要在一年之中選一個十三月最喜歡的月份，那十三月最喜歡三月，三月是萬物甦生的季節，每年這個時候，東京開出來的櫻花是最漂亮的，她非常喜歡春天開得櫻花，遠遠看過去像是一團漂亮的雲霧，又像是夏日祭裡旋出來草莓味棉花糖。
每年的三月份，仙台的喜久水庵也會推出新的點心。
十三月和她阿爸最喜歡的那款點心是老牌子的喜久福，用糯米做成的外皮，裡面塞滿了毛豆生奶油餡料，又乖又胖，她還特地在上面加了兩條細長的竹葉，趴在瓷盤子裡的時候讓她想起白白胖胖的小兔子。
趴在瓷盤子裡的小兔子又乖又可愛，一時間十三月也不知道從哪裡下嘴，她甚至有點不捨得吃掉，直到她阿爸輕車熟路地捻起一隻喜久福，張嘴就咬掉了半個。
「再不吃的話，我就要全部吃光了哦~」
她阿爸撅吧撅吧嘴，鼓著腮幫子咀嚼嘴裡的糯米和餡料，空氣裡支稜起來的細軟髮絲像是貓咪柔軟的毛毛。
十三月睜大了眼睛，和她阿媽如出一轍的琥珀色眼瞳瞪著吃兔子的她阿爸，兔兔這麼可愛，你居然吃兔兔！
十三月眼睜睜地看著她阿爸又捻起一隻白兔兔扔進了嘴裡。
十三月：「……」
放開那隻兔兔！
……
好吧，兔兔真的很好吃。
和她阿爸一起分吃了一碟子的白兔兔的十三月抹乾淨了嘴角，茶盤裡的茶水抿了一口。
喜久福很好吃，吃多了卻難免會覺得膩味。
十三月喜歡吃甜的，但是沒到她阿爸那種把『甜黨』這個詞貫徹到了骨子裡的地步，吃完了喜久福之後，阿爸的首選不是用茶水綜合一下奶油的甜膩，而是直接給自己來了一杯甜到膩味的草莓牛奶，端起杯子咕咚咕咚就往下灌。
小白毛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微澀的茶水，微微抬起眼睫，琥珀色的眼睛看著她喝草莓牛奶的阿爸。
他們一家都喜歡吃甜的，家裡的甜食有三分之二是喪生在她阿爸嘴裡的，愛吃甜食的阿爸拒絕吃苦的，不吃苦瓜，不吃任何苦的東西，雖然她沒見過阿爸生病，但是她覺得生病了的阿爸死活都不會吃苦苦的藥的，喝咖啡提神的時候，巴掌大的咖啡杯，也要加六塊糖。
十三月嚴重懷疑她阿爸有蛀牙，但是這麼久了，也不見得他叫疼。
順便一提，十三月她爸經不起疼，一點點疼就會跟她媽哭唧唧個半天，一個勁兒地往她媽身上拱來拱去，像貓貓一樣。
這樣的阿爸比她還要像個小孩。
十三月覺得像隻白貓貓一樣跟她媽撒嬌的她爸真的很可愛。
欸，什麼時候她也能有自己的白貓貓呢？
十三月放下杯子，噠噠噠地跑到了她阿爸腳底下，抓著她阿爸的褲腳扯了扯，她爸這個個子高得要命，迄今為止她還沒見過比她爸還高的人。
「爸爸，你有蛀牙嘛？」小白毛仰著頭歪著腦袋問她爸。
喝完牛奶的她爸把杯子往桌子上一擱，理直氣壯地告訴她，他們仙男從來不長蛀牙。
十三月不信，她爸蹲下來，張開嘴巴讓她看，小白毛扒拉了她爸嘴巴半天，她爸口水都要流下來了，她只看到一口白花花整整齊齊的牙齒，半顆蛀牙都沒看到。
小白毛洩氣了，放開了她爸的嘴皮子，卻被她爸反過來捏住了腮幫子。
「唔？」小白毛被迫鼓起腮幫子，眼睜睜地看著她爸掰開了她的嘴巴，往裡瞅了兩下，她爸的眼睛很漂亮，也很尖，一眼就看出了她嘴巴裡藏的東西。
「是蛀牙哦。」蒼藍色的眼瞳眯起，她爸笑得不懷好意，「哎呀~爸爸的十三月長蛀牙了~」
還伸出手指戳了戳，疼得十三月直抽氣。
十三月條件反射地張嘴就要咬住她爸胡來的手指，她爸快速把手指撤了出去，她咬了個空，上下兩排的牙齒磕在一起發出的聲音清脆響亮，疼得她直抽氣。
疼得直抽氣的小白毛捂著腮幫子，眼淚花花地問她爸，「你為什麼就不長蛀牙呀？」
明明家裡三分之二的甜食都是死於你嘴。
「因為你爸爸我是最強的嘛。」十三月看著她精神抖擻的爹精神抖擻地拉開嘴唇，活似一隻驕傲得不得了的白貓咪，「最強的你爸是不會長蛀牙的。」
很有道理的樣子。
十三月看著她精神抖擻的爸，覺得非常有道理卻又覺得哪裡不對勁。
直到她爹帶著她去硝子小姐的醫務室拔牙，黑眼圈濃郁的硝子小姐一臉憔悴地說自己不是牙醫，礙於小白毛在場沒有叫他滾犢子，而是讓他速速帶著小白毛去正經牙科醫院掛號就醫。
「都是醫生嘛。」她爸舉了舉她，把她塞到了硝子小姐懷裡。
瘦瘦一個的硝子小姐白了她爸一眼，輕而易舉地從她爸手裡接過她，動作小心地給她掰開嘴巴，「蛀牙啊。」
硝子小姐給她看了一遍蛀牙，「要拔掉呢。」
一聽說要拔牙的小白毛條條件反射捂住了自己的腮幫子，琥珀色的眼眸蒙上了一層薄薄的水霧，在陽光瀰漫的醫務室裡泛著晶亮的水澤。
小白毛怕疼，拔牙這種事情一聽就很疼，這還沒開始拔呢，淚眼花花就出來了。
家入硝子頓了頓，挑了挑眉，漂亮的杏眼裡多了些趣味，除去那雙肖似母親的眼睛，小白毛的長相跟她人嫌狗憎的爹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神態和脾氣卻偏向彌生月，平時溫順得像隻小白貓，這樣看過去就像是縮小版的五條悟在哭唧唧。
突然就很想欺負一下。
「拔掉就好了，蛀牙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家入硝子摸摸小白毛的白毛，「你爹十六歲了還長蛀牙呢。」
小白毛聞言，捂著自己的腮幫子都忘記了疼，看看她爸又看看穿著白大褂的硝子小姐，睜大了琥珀色的眼睛，「爸爸說他們仙男從來不長蛀牙的。」
家入硝子眼角抽搐了一下，眼角餘光瞥了一眼年紀越大越不要臉的狗同窗，心說你可聽你爸胡扯吧。
五條悟的確不會再有蛀牙了，可那都是他學會反轉術式之後的事情。
至於仙男……好吧，狗逼的確不會長蛀牙。
家入硝子想著，把手裡的小白毛塞回了五條悟手裡，術有專攻，她只是個野路子出道的反轉術式醫師，大出血內臟破裂骨折什麼的一個反轉術式下去就行了，給小孩拔牙這種精細活還是去找正經醫生吧。
「欸，不行嗎？」五條悟抱著自己的小白毛摸了摸下巴，「我記得在高專的時候你給我拔過一次牙。」
家入硝子面不改色：「你找我拔牙的時候是高專，你家小白毛還在上幼稚園。」
大白毛和小白毛的待遇是不能一樣的。
家入硝子沒有去正經的醫學院學過醫，能在咒術界醫療事業坐鎮全憑一手精湛的反轉術式，當年得到的醫師執照全憑野路子。
而且給五條悟拔牙需要什麼精細活？直接上鉗子就可以了，麻藥一打，鉗子一夾，用力一拔，只要不死人其他都好說，左右她會反轉術式，死不了人，止血還方便。順便一提，當時在場的人還有夏油傑，女同窗手段乾脆粗暴得讓夏油傑出了醫務室還在瞳孔地震，過去好長一段時間死活都不願意進醫務室。
小白毛這細胳膊細腿的，如何能經得起這種折磨，還是去正經醫院的好。
素來懶散的家入硝子在對待小孩這方面也不願意隨意。
五條悟滿臉狐疑地思索了好半天，轉身帶著自己家的小白毛去拔牙了。
小白毛一家住在東京咒術高專，地址在遠離市區的郊區，附近一帶都是繁茂的灌木叢林，古老蒼翠的綠意將古舊的神社寺廟圍裹在其中，放眼望過去，出去山脈優美的曲線就是一片蔥蘢的綠色，藏匿在這裡的東西被很好地隱去了蹤跡。
附近一帶沒有什麼人居住，如果要去東京市區，就需要走一段路到周邊的公交車站坐大巴車。
即將要被她爸帶著出門的小白毛很高興，連拔牙會疼這回事兒都給忽略掉了，出門之前拿著小梳子噠噠噠地跑到她爹跟前，琥珀色的眼睛亮晶晶的地看著她爸。
換好衣服出來的五條悟挑了挑眉頭，從小白毛手裡接過了小梳子，細心地給女兒梳好頭髮之後，綁了兩個小揪揪。
「考慮把頭髮留長嗎？」五條悟一圈一圈地把橡皮筋綁好，問道。
「想要留到媽媽這麼長。」小白毛晃著腳丫子，「如果我的頭髮是紅色的就好啦。」
「嗯？」小白毛聽到了她爸的笑聲，「我的白色不好看嗎？」
小白毛認認真真地想了一會兒，慢吞吞地告訴她爸，「爸爸的白色很好看，但是我覺得媽媽的紅色也很好看。」
媽媽的頭髮是非常漂亮的紅色，溫暖流麗得像是天邊舒展的火焰。
她爹這次難得沒有泫然欲泣地控訴她不愛他了云云，反而彎了彎唇角，斑斑點點的陽光像是金箔一樣，在蒼藍色的眼瞳裡熠熠生輝。
沒有聽到老爹撒嬌聲音的小白毛覺得她爸長大了，高高興興地翻出了生日的時候夏油傑送給她的貓咪背包，戴上了自己喜歡的小黃帽，認認真真地綁好了鞋帶，被她爸抱著出門了。
巴士的引擎慢吞吞地轟鳴起來，慢悠悠地滑入公路，拖著尾氣消失在地平線上。
人流量龐大的東京比起偏僻的郊區要熱鬧很多，來來往往的人像是水族館裡成群結隊路過眼前的魚群，高高立起的建築物掛著各種各樣的廣告牌子。
小白毛趴在她爸的肩頭，抱著她爸的脖子，春日晴空下掀起一陣帶著櫻花花瓣的風，掀起了頭頂的帽子，帽子脫離她的腦袋飛出去之前就被她爸的手穩穩當當地壓了下去。
風捲著柔軟的櫻色花瓣擦過成群結隊嬉笑打鬧而過的少女們漂亮的裙子，汽車的鳴笛聲在不遠處起起落落。
小白毛眨眨眼睛，揪住她爹的一縷頭髮，輕輕扯了扯，「爸爸，那些姐姐是做什麼的呀？」
「那些是附近的高中生啦。」她爹告訴她。
小白毛看了看腿長人高的小姐姐，又看了看腿短腳短的自己，皺起來眉頭，耳畔卻突然響起了她阿爸的聲音。
「十三月以後也會成為一個漂亮的小姑娘哦~」
被拉長的汽車鳴笛盤旋在東京上空，空氣的流速突然加快，五條悟抱著自己的女兒，邁開大長腿跨過了馬路。
穿著高中制服成群結隊的女子高中生在十三月的視線裡遠去，距離的拉長，那些身影都消失在了地平線上。
她忍不住攥緊了自己阿爸肩頭上的衣服，輕輕地『嗯』了一聲，溫暖的風掀起了額發。
給十三月拔牙的醫生是個老醫生，路過的護士小姐說他是這裡資歷最深的醫生，哪兒都好，就是有點囉嗦。
躺在手術台上，被老醫師拿著工具扒拉開腮幫子的十三月聽著年紀不小的老醫師叨叨，目光落在了對方一乾二淨的腦門上，深深覺得護士小姐說的非常有道理。
她爸就坐在旁邊看著她笑，笑得開心了。
給她拔牙之前，腦袋鋥亮的老醫師皺了皺眉頭，回頭看了她阿爸一眼，「年輕人，你這是第一次當爹吧？」
「是的呢~」她爸眯了眯眼睛，笑得老開心了。
「這頭一次當爹，生的還是女兒，可以理解，但也不能太寵女兒了啊。」老醫師絮絮叨叨，「這個年紀的小孩子貪吃，家裡的甜食可不能儲配太多啊。」
瞅瞅，這都蛀牙了。
「我知道了。」她爹正襟危坐地回答，表情嚴肅，眼裡的笑意卻不改，「我會限制她吃甜食數量的。」
十三月：「……」
小白毛很想問問自己阿爸，你敢不敢摸著自己的良心說話？
家裡最大的甜食怪物就是你啊爸爸！
拔完牙的小白毛哼哼唧唧地趴在她爹的肩頭，被她爹抱著出了醫院。
春天的陽光落到皮膚上暖融融的，她爹的毛毛也是軟軟的，她被她爸抱在懷裡也不用擔心會掉下來。
模模糊糊聽到到了喵喵喵的聲音，小白毛趴在她阿爸肩頭上，睜開眼睛，隔著櫥窗跟一隻漂亮的藍眼睛波斯貓對上了視線。
小白毛怔愣了一下，波斯貓抬了抬下巴，表情高傲又矜持。
她爹突然轉過頭來，蒼藍色的眼睛對上了波斯貓藍色的貓眼，適才矜持的波斯貓渾身的毛毛都炸了起來，活似遇到了什麼一生之敵，齜牙咧嘴，磨著爪子朝她爸哈氣。
她爸微微瞟了一眼，她爹不再分給波斯貓任何一個多餘的眼神，抱著自己的閨女邁開大長腿就走。
小白毛愣了愣，突然想起像貓貓的她爸是不喜歡她媽去擼貓咪的。
「爸爸，你是不是在吃醋呀？」小白毛湊到她爹耳邊說。
「嗯？」
「你不喜歡媽媽去摸別的貓。」小白毛解釋。
五條悟抬了抬下巴，高傲的目光宛若瞰俯眾生，讓小白毛想到了剛才的波斯貓。
「當然，你媽媽都有這麼可愛的貓咪了，怎麼可以去摸別的貓咪？」她爸說的理直氣壯。
小白毛：「……」
不是很理解她爹O.O
午後的陽光很溫柔，她趴在她爹的肩頭昏昏欲睡，清脆的鳥鳴宛如湖面點開的漣漪一樣擴散開來，細膩的灰塵在金色的陽光裡起起落落。
從夢裡重新落入現實的時候，她發現她被她的爸爸抱著，朱紅色的鳥居遙遙矗立在水洗一樣湛藍的天空下，絢爛流麗的櫻花在山林裡織成柔軟的雲霧。
她的爸爸抱著她，一節一節地踩上青石板搭成的階梯，腳步聲微小不可聞。
小白毛揉了揉眼睛，含含糊糊地喊了一聲爸爸，迷迷糊糊又聽到了她爸爸的回應。
春日的風和熙溫柔，柔軟的櫻花花瓣從頭頂拂落而下，洋洋灑灑地落了她一頭髮。
「爸爸，你和媽媽為什麼要給我取名叫做十三月呀？」十三月打了個哈欠，嘟嘟囔囔地說，「一年明明只有十二月，沒有十三月……」
「一年裡當然沒有十三月嘛。」她爸帶著笑意的聲音在洋洋灑灑落下的櫻花裡響起，「但是爸爸和媽媽有哦。」
幼稚園還沒畢業的小白毛覺得自己好像懂了，又好像沒懂。
思考了半天還沒有思考出來，她感覺到她爹的腳步停了下來。
青石板鋪成的抬起裹著青蔥的苔蘚，零零碎碎的光斑斑駁地打在兩側的石燈籠上，櫻樹拖拽著長長的影子。
十三月回頭，看到了站在緋紅色雲霧裡的一點紅色，濃墨重彩得宛若突然點開的一抹硃砂，夜裡突然被點亮的松樹枝。
來的櫻花像是零落的雨雪，媽媽眼中的笑意宛若滲入櫻花裡的陽光，溫暖柔和。
走過來的媽媽像是一朵飄過來的紅雲，被春天的太陽曬得暖融融的，伸手抱過來的時候，柑橘一樣的味道充斥了鼻腔。
十三月覺得自己像被柑橘味道的雲裹住了。
「我回來啦，我的貓咪們。」媽媽輕輕說，眼底像是即將要泌出糖漿一樣的笑意來。
她阿爸笑得眉眼彎彎，呼嚕呼嚕的聲音讓十三月想到了在陽光下翻起肚皮求擼的貓咪。
作者有話要說：
貓崽崽來啦，是長得像五條貓貓，外露的脾氣像小紅毛的小白貓。
頭髮遺傳了五條貓貓的白色，眼睛遺傳了媽媽的琥珀色眼睛，天生一身的怪力，幼稚園裡沒有小孩子能打贏她，喜歡貓貓，後山坡裡一大片的貓貓都是她的魚塘，喜歡甜食，但是沒有她阿爸那麼誇張的熱愛。
小白毛的名字叫做十三月，一年之中沒有十三月，但是五條貓貓和小紅毛卻有。
五條貓貓是家裡團寵，小白毛跟她媽媽一樣，覺得她爹像隻白色的大貓咪，可可愛愛，她爹一鬧騰全家都由著她爹，哪怕是天上的星星她媽也會給她爹摘下來，小白毛是在下面給她媽拿梯子的那個。
傑哥是小白毛除了父母之外最喜歡的人，小白毛的貓貓背包就是他送的，小白毛現在還在上幼稚園，遇到父母出差的時間傑哥回去接小白毛放學，偶爾小白毛在學校裡闖禍也是他去擺平，因為傑哥知道小白毛她爹親自上陣，只會讓事情往更加詭異的方向發展。閒著沒事幹的時候，小白毛總喜歡去黏傑哥，傑哥會陪她打小女孩的遊戲，還會教她寫作業，給她編頭髮，美美子和菜菜子偶爾還會吃醋，但是玩著玩著突然就玩一塊兒去了，吃醋什麼的都不存在了。
PS：一開始傑哥都會覺得小白毛乖得不像她爸親閨女，直到他目睹了小白毛跟其他小孩鬥毆的場面，那表情，傑哥夢回當年的高專五條悟，好傢伙，果然是五條悟親閨女XD
小白毛一直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少個舅舅，一開始她知道的舅舅是悠仁，她很喜歡悠仁，因為悠仁很溫暖，抱她的時候有被太陽公公抱起來的感覺。後來脹相冒出來說他是舅舅，並告訴小白毛，她一共有十個舅舅，小白毛一臉懵逼，但是她不排斥九相圖三兄弟，乖乖挨個叫舅舅(三兄弟寬面淚jpg.)。小白毛一直覺得壞相和血塗長得有點奇怪，但是本能地覺得不害怕，因為他們都沒有惡意。這點隨了媽媽，憑感覺行動。
高專裡的其他人包括五條悟的學生都覺得小白毛除了臉之外，哪兒都不像她爹，但是隨著年紀的增長，某些深藏在骨子裡的東西總是會暴露出來的XD
第148章 番外·柒
她記得現在是夏天。
汽車沿著黑色的公路不緊不慢地滑行，呼啦一聲從眼前掠過。
呼嘯而來的風裹挾著嗆人的尾氣，熏得她喉嚨發癢。
彌生月沒忍住咳了幾聲。
周圍的環境變化太大，一時間她有點發蒙。
此起彼伏的鳴笛聲盤旋在有些灰濛的天空底下，來來回迴路過的人群擠作一團，對方的紅綠燈跳動，人們聚起又離散，離散又聚起。
彌生月從口袋裡掏出手機，點亮了手機屏幕看了一眼上面的時間。
如果今天沒有出現上面意外，她能提前把時間做完去接十三月放學。
看過了時間，彌生月把手機塞回了兜裡，環顧了一邊四周，發覺自己是站在一個十字路口。
氣溫好像下降了一些，風裡裹挾著微涼的秋意，斑駁的樹影打在對面的紅綠燈上，濃郁的樹蔭探出來幾片微黃髮卷的葉子。
彌生月發呆一樣看著枯黃的落葉打著捲兒落下，飛馳而來的車身掀起的狂風推著它一路狂奔，在空中打了好幾個圈圈之後重新落到了刷著斑馬線的公路面上。
盛夏的蟬鳴消失得無影無蹤。
怎麼都覺得不對勁。
流水一樣的人群在自己身邊來來往往，她垂眼沉默了一會兒，抬頭，灰濛的天空映入視野之中。
汽車拉長了的鳴笛音盤踞在霧霾一樣的天空底下，細碎的交談聲揉作一團，在聽力裡格外的嘈雜。
彌生月思索了一會兒，取出手機點開地圖，想要定位，卻發現手機沒有信號。
壞掉了？
目光落到了人行道的公交車車牌上，彌生月把手機塞回了兜裡。
她的五感發達，在一定範圍的索敵有著冥冥小姐都沒有的優勢，但是依舊改變不了她記不住路的毛病。
咒靈的生得領域往往困不住她，能困住她的反而是東京棋盤似的交通路道，最丟人的那次是任務結束之後，輔助監督把人放到了東京，彌生月站在人來人往的街頭，真正意義上體會到了無頭蒼蠅的感受，最後只能呼救五條悟。
接到妻子電話的五條悟趕到之後天已經黑了，炫麗晃眼的霓虹燈在東京街頭連綴成一大片，五顏六色的燈火從店鋪門口潑灑到路面上。
五條悟看到了在路邊等人的妻子，紅紅的頭髮像是漆黑原野下被點燃的篝火，可能是睏了，她一個勁兒地在打哈欠。
會像小孩子一樣迷路的妻子，可愛得要命。
五條悟嘿咻嘿咻地邁開大長腿，像給女兒舉高高一樣托著腰肢把人從地上舉了起來，抱著人呼嚕呼嚕蹭個沒停，嘴巴裡一個勁兒囔囔『彌生月小朋友，你的丈夫來接你回家啦』。
就很丟人。
彌生月督了一眼路邊的公交車牌，這條路她記得。
十三月念書的幼稚園就在這附近。
一時半會兒搞不清楚周圍環境變化的原因，但是彌生月打定主意先去幼稚園接女兒。
回想起來，她好像已經很久沒有去幼稚園接過十三月放學了，上次去接她放學的時候還是上個月的事情。
往日里夫妻兩個人工作繁忙的時候，這樣的事情總是落在夏油傑身上。
彌生月循著記憶，一路找到了幼稚園，停在門口的時候發現街邊的店鋪好像在裝修，工作人員在哼哧哼哧地往上面掛上新招牌。
這個時間點恰好是孩子們放學的時候，彌生月在門口杵了半天都沒有看到自己的小白毛哼哧哼哧地跑出來叫媽媽。
逢魔時刻的黃昏沉沉，靡麗的霞光晃得人眼睛發昏，天邊連綴成一大片的雲霞恍若昳麗的織錦。
金紅色的晚霞漫上了路面，幼稚園門口只剩下了三三倆倆的人。
微涼的風捲著發黃的秋意從眼前路過，覆蓋在新招牌上的紅色綢布被風掀起又落下。
彌生月怔楞了一下，她看到了招牌上面的字。
那是一家冰激凌店鋪，冰激凌的口味和評價在網上都非常不錯，這兩年生意越做越紅火，他們一家也光顧過，小白毛和她爹媽都是甜口，這家的冰激凌非常符合他們一家的口味。
開業時間是在2017年秋天。
秋日微涼的風呼嘯而來，寒意無聲無息地在心裡蔓延開來。
……
隔著便利店的玻璃窗，彌生月看到了收銀台上的電子日曆，2017年■月■日。
錢包裡幾張大面額的紙幣發行日期是在202■年，再者就是放在夾層裡的東京都立咒術高等專門學校教師職工證明，還有就是他倆婚姻屆的複印件，這兩件東西也是2018年才辦的，給她辦的人還是五條悟。
彌生月蹲在街邊，心情蕭瑟如此時的秋風。
路燈洋洋灑灑地落下溫暖的橘色燈火，黑色的夜風呼嘯著掠過城市的上空，捲起滿目的塵囂。
不可名狀的汙穢塞滿了街頭陰暗的角落，蠢蠢欲動向路過的人群。
彌生月托著腮，發達的五感自然而然地收攏了周圍的一些聲響，詛咒的喃喃自語，人來人往的腳步聲，斷斷續續的私語，亂七八糟宛若一條條交纏在一起的線條，糅雜在一起成為雜亂的毛線團一樣的東西。
彌生月伸手，指尖泌出咒力，用力一彈，一隻小詛咒在空氣湮滅成了灰燼，撲簌簌地消散在茫茫的夜空裡。
燈光漫過腳底，填滿了路面的溝壑。
彌生月托著腮，琥珀色的眼瞳出神一樣盯著擁擠的人群。
上次這麼蹲在路邊是什麼時候的事情呢？
她也記不清了，她本來就是個迷迷糊糊的紅毛。
上次這麼蹲在路邊的時候，她可是半點都不怵，她知道會有人來接她，來來往往，洪水一樣的人群裡總會有一個人邁著大長腿哼哧哼哧地走出來，像抱小孩一樣把她抱起來，笑眯眯地告訴她『彌生月小朋友，你的丈夫來接你回家啦』，然後就是一連串貓咪柔軟的呼嚕呼嚕聲。
往昔的記憶美好得像是夢幻的泡沫，下一刻就能炸裂在現實前。
視線被炫麗的燈火閃得有些模糊，像是落下了一層薄薄的霧紗。
視線由模糊到清晰，夜晚的東京清晰地映入視野之中，喧囂熱鬧，卻讓她覺得寥落孤寂。
沒有貓咪的呼嚕呼嚕聲，也沒有舉高高。
彌生月托著腮，歪著腦袋發著呆，面前突然落下了一道影子。
深色的衣角垂到了眼前，紅毛順從本能，傻了吧唧地抬頭，一張熟悉的臉映入了視野之中，對方的唇角彎起，熟悉的狐狸眼睛眯成了兩條縫隙。
彌生月看著這張熟悉的臉，張了張嘴，「……夏油？」
一身袈裟僧衣，披著五條袈裟，深紫色的眼瞳，狹長的狐狸眼睛，這貨顯然是2017年的夏油傑。
夏油傑頓了頓，臉上的笑容溫潤，「你認識我嗎？」
彌生月頓了頓，突然想起這個時間的夏油傑還在當群猴的教主，統領一幫猴子，啊呸，是教眾。
彌生月想了想，試探性地開口，「我是彌生月。」
夏油傑停頓了一下，學著彌生月的方式開口，「我是夏油傑。」
夏油傑發現這個紅毛臉上的表情更疑惑了。
一身袈裟僧衣的盤星教教主扶著膝蓋，慢慢在她旁邊蹲了下來，學著她的樣子，抱著膝蓋面對著魚群似的人群，嘴唇慢慢地彎起，宛若一隻狡猾的狐狸。
「你看到了什麼？」狐狸似的眼睛眯成了兩條縫隙，夏油傑溫聲說。
久違的本能蠢蠢欲動，彌生月發現了那是名為報警的本能。
#警察叔叔我好像遇到人販子了。
彌生月按耐住報警本能，老實巴交地開口，「人。」
「還有呢？」夏油傑循循善誘。
彌生月覺得他更像個人販子了。
她只知道回到高專之前，夏油傑一直是盤星教教主，以『消滅沒有術式的猴子，建立咒術師的樂園』為宗旨，身體力行地踐行猴子教的教義。
時間像是一把無情的刀，將少年與青年的夏油傑殘忍地割裂開來，十五歲的夏油傑和二十六歲的夏油傑完全是兩個人。
愛與恨是兩個截然相反的詞彙，可是愛或愛得太深都會成為恨的根源，十六歲的夏油傑很純粹，純粹到極致的同時，染上汙穢似乎成了一件不可避免的事情。
兩個人蹲在人來人往的街頭，劈哩啪啦的腳步聲像是突然落下的暴雨。
夏油傑發現對面這個紅毛在看她，琥珀色的眼睛像是清澈的湖水，倒映出天空和烏泱泱的人群，還有他自己的倒影。
他穿著袈裟僧衣，披著五條袈裟，那雙眼睛倒影出來的人卻是一身黑色高專||制服的十五歲的丸子頭高中生。
他本能地想要躲開那雙眼睛。
過往的他和現在的他，那是形同陌路的兩個人。
熟悉的感覺，宛若故人歸來一般的感覺。
夏油傑張了張嘴。
——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你？
對面那個紅毛看著他不說話，被拉長了的汽車鳴笛聲在夜風裡炸響，刺耳的聲音敲打著耳膜。喧囂的聲音彌散在空氣之後，劈哩啪啦的腳步聲再度回歸。
「看來你是不認識我啦。」彌生月托著腮，在人來人往的路邊嘆了一口氣。
「我覺得現在開始認識也不晚。」夏油傑溫和地笑了笑，禮貌性地伸出手，「你好，我是夏油傑，目前是……唔，一個教會的教主。」
彌生月看著伸出來的那隻手，皮膚白皙，指甲剪得整整齊齊，手上還有薄薄的繭子，乾淨整潔，很符合夏油傑本人的風格。
彌生月伸出手，握上了那隻手，「我叫五條彌生月。」
夏油傑的眉頭跳了跳，『五條』這個姓氏對他來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話說五條家居然會有紅毛？
夏油傑的目光在彌生月鮮艷的紅毛上停頓了一下，禮貌性地握上了那隻纖細柔軟的手，完全不像咒術師的手，便鬆開了。
「你有家人嗎？」夏油傑開口。
如果是五條家的人，那就有點麻煩了。
夏油傑不由得想到自己那個在母校裡當起老師的白毛摯友，臉上的笑容依舊不變。
「我有丈夫和女兒，還有弟弟。」彌生月老實巴交地說。
夏油傑上上下下地看了一遍這個疑似JK的紅毛，不得不感慨了一下日本早婚早戀的習俗。
彌生月：「我女兒再過幾個月就滿五歲了。」
夏油傑：「……恭喜。」
好傢伙，確認了，男方是個禽獸。
五條悟：啊嚏！
「但是我現在找不到他們了。」彌生月低下了頭，沮喪得像是一隻耷拉著腦袋的小貓。
夏油傑明顯感覺到那頭鮮艷的紅毛也耷拉下去了。
夏油傑面不改色地笑了笑，「要暫時跟我回家嗎？」
既然男方是個禽獸，這個紅毛是個術師，大義的他不能坐視不管。
紅毛轉頭，目光落到夏油傑身上，夏油傑明顯感受到了對方的目光變得有些奇奇怪怪的。
「嗯？」夏油傑微笑。
彌生月斟酌了一下用語，小心地開口，「你對很多人都說過這種話嗎？」
夏油傑的眉頭跳了跳，不好的預感本能地襲上了大腦，饒是如此，見過不少大場面的盤星教教主表情還是穩如老狗。
「遇到有困難的人互相幫忙不是應該的嗎？」夏油傑溫聲說。
何況你還是個術師。
彌生月歪了歪腦袋，大實話張口就來，「我覺得你好像個人販子。」
夏油傑：「……」
「下次不要隨隨便便就讓別人跟你回家了。」紅毛的表情認真嚴肅，「萬一被人誤會了你就要被人抓進局子裡去了。」
有些年歲沒進局子的夏油傑悟了，好傢伙，敢情你剛才是盤算著想把我送局子？
……
雖然過程很崎嶇，夏油傑總歸是把人帶回盤星教了。
彌生月的紅頭髮的確很吸引人眼球，適才在街道上，夏油傑對她的第一印象也是這頭鮮艷的頭髮，可是她渾身半點咒力反應都沒有，簡直像是十多年前他見過的某個人。
原以為又是一個連術式都沒有的猴子，卻不想到她直接祓除了人群裡的一隻四級咒靈，咒力操控的手法相當了得，一閃而逝的咒力反應在祓除那隻咒靈之後便消散得無影無蹤。
……術師嗎？
他嘗試著跟她交流，熟悉的感覺像是潮水一樣湧過來。
我在哪裡見過她。
但卻想不起來。
「你伸手。」跟在他身後的紅毛突然開口。
夏油傑頓了頓，猶豫了一會兒，慢吞吞地把手伸過去。
彌生月在他手心裡放了什麼東西，回過神來，他發現那是幾顆糖，小巧玲瓏的糖果被亮晶晶的糖紙包裹著，格外可愛。
「吃甜的心情會變好。」她說。
恍恍惚惚聽到了喧囂的蟬鳴，風都帶著慵懶的氣息。
夏油傑愣了半晌，面帶微笑地道了謝之後，把糖果塞進了自己的袈裟兜裡。
十多年前的DK久違的正義感襲上心頭，在心裡打定主意一定要把這個疑似JK的紅毛從她的禽獸丈夫手裡拯救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在彌生月的世界裡，她在傑哥心裡的地位，就跟她在千手柱間心裡的地位是差不多的，是腦迴路奇怪的小妹妹。
傑哥：禽獸。（指五條貓貓）
五條貓貓：？？？（什麼都沒幹、鑽石單身的那隻）
現在的傑哥，是去高專放狠話之前的傑哥。
傑哥，大義是沒有前途的，會被純愛打成傻逼的。（超大聲jpg.）
第149章 番外·捌
新的一天，從貓咪的喵喵叫開始。
時間是清晨，鳥雀清越的啼鳴迴盪在闊遠的天空，細長的竹葉浸潤在融融的陽光裡，斑駁的影子落了庭院一地。
夏油傑發現最近盤星教的貓好像多了起來。
早起晨練的時候，一隻三色的小貓從低矮的灌木叢裡拱了出來，咕嚕咕嚕地在地上滾了兩圈，滾到了他面前。
夏油傑手裡的動作頓了頓，目光下意識地被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小傢伙吸引過去，小傢伙睜著綠色的貓眼看了他一眼，扭頭就扎回了草叢裡。
三色的小貓對他沒興趣，轉身就跑了，至於跑到哪兒去了，夏油傑大致能猜到。
把彌生月帶回來的當天晚上，夏油傑拜託菅田真奈美給她安排了住處，大半夜帶回一個紅毛的盤星教教主遭到了女同胞飽含譴責的目光。
夏油傑哭笑不得，「等會兒再給你解釋。」
頂著同僚狐疑的目光，夏油傑頓了頓，「放她一個人在外面不安全。」
「她是我們的同胞。」夏油傑說，「而且，她看起來不太聰明。」
看著很容易忽悠，就這樣放在外面，萬一被心懷不軌的猴子忽悠了就不妙了。
彌生月：「……」
被人光明正大說不聰明的紅毛覺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輕視，不高興地鼓了鼓腮幫子。
菅田真奈美深吸一口氣，看了看疑似JK的紅毛，她明白夏油傑話的意思，這個長相符合很多男人的審美，細胳膊細腿的，全身上下看起來沒有幾兩肉，並且這個紅毛看起來不太聰明。
菅田真奈美頓了頓，目光從彌生月身上移開了，女人壓低了聲音，可是仍然一字不漏地進了彌生月的耳朵，「我沒有在她身上感覺到咒力反應。」
菅田真奈美頓了頓，「太『乾淨』了。」
何止是太乾淨了，簡直是乾淨過頭了。
咒力源自於負面情緒，咒力量比咒術師低微的普通人無法看見咒靈，同時也無法控制體內的咒力，不自覺地外洩咒力。
這個紅毛身上卻乾乾淨淨，沒有普通人外洩的咒力，也沒有咒術師身上會有的咒力反應。
「嗯……」夏油傑摸了摸下巴，轉頭，目光落在彌生月身上，狹長的狐狸眼睛眯成了兩條縫隙，「彌生月醬知道『詛咒』嗎？」
「知道。」
夏油傑發現她手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隻小貓，心裡猜測是跑進盤星教的野貓，三色的小貓乖巧地趴在彌生月手臂上，對方的手一下一下給它順著毛茸茸的腦袋，小貓咪被擼得呼嚕呼嚕響。
「從負面情緒裡誕生出來的東西。」彌生月說。
夏油傑驚訝了一下，臉上的笑容依舊不變。
「你很驚訝。」彌生月說。
「我以為你不知道。」夏油傑笑了笑，「你接觸過詛咒嗎？」
「看得到就接觸得到。」彌生月摸著三色的小貓，「以前不知道是什麼東西。」
「有人告訴你？」夏油傑的眉眼彎了彎，活像隻狐狸。
彌生月歪了歪腦袋，本能地覺得這個人肚子裡在打什麼壞主意。
能和高專時期的五條悟在一起混的人，肚子裡頭沒點壞水，真的不正常。
「我丈夫。」彌生月斟酌了一下，給出了一個模稜兩可的答案。
咒靈是什麼東西，如何祓除咒靈，詛咒又是如何形成的，形成詛咒的特殊條件，各種各樣的問題。
在入職東京咒術高專成為五條悟助教的第一個星期，不喜歡給學生上理論課的五條悟卻特地捧著一大堆理論課本，摸到彌生月房間裡說要給她補課，說是入職培訓，五條老師專屬的助教，不能連基本理論都不知道。兩個人最後補習到三更半夜，五條悟順杆子往上爬，順理成章地跟她睡在了一個窩裡。
現在回憶起來，彌生月怎麼想都覺得他是故意的。
聽完這個答案的菅田真奈美瞪大了眼睛，眼珠子似乎顫抖了一下，飽含震驚地看著這個年紀輕輕疑似JK的紅毛。
夏油傑是時候來了一刀，「她還有一個滿五歲的女兒。」
「還沒有滿。」彌生月看了夏油傑一眼，「得再過幾個月。」
「我的丈夫和女兒的生日是在同一天。」彌生月說。
「哦，再過幾個月就滿五歲的女兒。」夏油傑從善如流地改了說法，隨口問了一句，「冒昧問一句，你女兒的生日是在冬天嗎？」
狐狸似的狹長眼睛眯起，男人的臉龐浮現出來的表情溫潤柔和，彌生月突然想起去幼兒園接女兒的時候，來接孩子的媽媽們都會聚在一起討論，話題非常廣泛，乖巧的兒女，能幹的丈夫，幸福的家庭，彌生月因為這張沒有因為年紀產生多少變化的臉被拽著討論過保養機密，聊著聊著聊到了女兒的生日。
哦呼。
她居然覺得和夏油傑一個男人聊天會有聚在一起討論兒子女兒們的媽媽的感覺。
仔細想想，十三月的確非常喜歡夏油傑，菜菜子小姐和美美子小姐也是夏油傑一個人當爹當媽含辛茹苦拉扯到大的。
紅毛腦子裡突然浮現出了『男媽媽』這個詞。
「十二月七日。」春雪般的笑容在彌生月臉頰上浮現出來。
真的很巧，女兒和丈夫的生日是同一天，她愛的兩個人在同一天出生。
聽到這個答案的夏油傑一頓，原因無他，因為這個日期和遠在高專教書的白毛摯友是同一天。
全球幾十億的人口，生在十二月七日的人不計其數，當然不止五條悟一個，這沒有什麼值得震驚的。
短暫的愣神之後，夏油傑回過神來，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異樣。
倒是菅田真奈美，深吸一口氣鎮定了身心後，拉著同為女性的紅毛的手，漂亮的眼睛裡似乎燒起來熊熊的火焰。
「你只管安心地住在這裡。」女性的聲音堅定如磐石，還帶著刺骨的寒意，「你不用擔心會有人渣找上門來。」
「非常感謝你，菅田小姐。」不清楚對方腦內頭腦風暴的彌生月歪了歪腦袋，一臉懵逼地道謝。
短短的幾個小時內，遠在東京郊區咒術高專的五條悟莫名其妙打了好幾個噴嚏。
暫居在盤星教的這幾天，夏油傑對彌生月對周圍環境與人適應良好這件事情非常的樂見其成。
彌生月最喜歡幹的事情就是給貓咪順毛，但是他發現她會本能地控制給貓咪順毛的時間，和沉迷吸貓的鏟屎官不一樣，點到為止，放開手裡的貓咪的時候，他可以從她的表情上看到戀戀不捨這種情緒，據她本人說，太過沉迷別的貓，家裡的大貓咪會吃醋，吃起醋來的大貓咪還會咬人。
夏油傑只能心說這種兇狠又不講理的雞掰貓肯定是沒絕育，他沒養過貓，但是據說絕育過後的貓是不會咬人的。
偶爾她會幫菅田真奈美算算賬，大大減小了菅田真奈美的工作量，還會教菜菜子和美美子寫作業，和姐妹倆一起餵貓，教導孩子寫作業這種事情，她幹起來似乎是得心應手。
夏油傑非常樂於看到這種現象。
創造只有術師的樂園。
這是他的夢想。
他非常樂於看到同為術師的同胞們相親相愛，並成為親密的家人。
關係融洽之後，就需要進入下一階段了。
「要跟我學習咒術嗎？」午飯的時候，夏油傑有意無意地提起。
彌生月手裡的筷子頓了頓，抬頭，目光落在夏油傑身上。
夏油傑穩如老狗，浸潤在柔軟陽光裡的笑容增添了一絲溫潤。
「有人教過我。」彌生月給出的答案出乎意料。
夏油傑挑了挑眉，微微思索了一下迄今為止彌生月提過的人。
「你的丈夫？」
好傢伙，這個對國中生出手的禽獸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居然是個術師嗎？
彌生月點了點頭，「只是理論知識，我的術式比較特殊。」
回憶了一下五條悟對自己的術式的評價。
「我的術式非常罕見，對應我的體質，已有的術式記載上，沒有相關的記載。」彌生月說，「只能靠我自己去摸索。」
夏油傑抬了抬眉頭。
夏油傑和彌生月認識的夏油傑做了一個相同的決定，他並沒有詢問清楚彌生月的術式和能力，而是提議來一場切磋。
既然已經知道彌生月有了一定的基礎，那麼用實戰來摸清楚她目前的上限和術式似乎是更直接的方法。
……
被揍了。
切磋結束過後，夏油傑頂著單個熊貓眼，一言不發地走出了訓練場。
雖然被揍了，但是彌生月感覺到他沒有生氣，反而全身都籠罩在一種異樣興奮的情緒裡，狐狸是犬科動物，如果夏油傑真的是一隻狐狸，他已經高興得撅尾巴了。
抱著一疊厚厚的文件的菅田真奈美覺得今天的教主腦子好像不太正常，首先，他一看就知道被人揍了，頭髮凌亂，身上的袈裟髒兮兮的，沾滿了塵土，還掛著個熊貓眼，這特碼的一看就知道是被人揍了，被人揍了也就算了，他居然還是高興的。
菅田真奈美頓了頓，她知道夏油傑的術式「咒靈操術」是操控被施術者吞噬過後的咒靈，非常方便近乎神技一樣的術式，但是咒靈這種東西，說白了就是情緒垃圾的集合體，吸入體內之後，對術師沒有負面作用是不可能的。
菅田真奈美斟酌了一下，覺得對方最近是咒靈吃得太多了或者被彌生月打壞了腦子，腦子都不太正常了。
哪知道對方卻一臉精神抖擻地告訴她，他撿到了一個非常有天賦的術師。
菅田真奈美頓了頓，目光疑惑地看著他。
「同時兼具無限接近天與咒縛的強悍肉||體和鎮壓束縛效果的術式。」夏油傑輕輕呼出一口氣，「現在的她，是特級術師的水準。」
擁有兩個特級術師，這對他的大業非常有幫助。
「並且還是比我強的術師。」夏油傑說。
「這就是你被揍的原因嗎？」菅田真奈美抽了抽嘴角，「你先去把傷口處理一下吧。」
回過神來的夏油傑才反應過來自己此時的反應有點像神經病。
菅田真奈美頓了頓，表□□言又止。
夏油傑看出了對方臉上的欲言又止，開口，「你有疑問？」
菅田真奈美皺了皺眉頭，在心裡斟酌了一下，慢慢地開口，「你有和彌生月說過我們的夢想嗎？」
夏油傑頓了頓。
對夏油傑忽悠人手法差不多知個底的菅田真奈美抬了抬眉頭，「沒有對吧？」
夏油傑抿著嘴唇不說話。
「我覺得那個孩子跟我們不會是一路人。」菅田真奈美說，「消滅猴子，她不會認同這個想法的。」
「那個孩子的心太柔軟了。」菅田真奈美輕輕說，「即使對方是噁心的猴子，她也不會真的下殺手的。」
「還記得昨天來威脅你的那隻猴子嗎？」菅田真奈美抱著文件。
午後的陽光慵懶得像隻趴在屋檐底下的懶貓，斜斜地墜落下來，潔白的紙張泛起昏黃的陳舊感。
走廊裡的兩個人浸泡在溫吞的陽光裡，黃昏拉長了腳底的影子。
那似乎是東京某個商會的會長，肥胖得像隻豬，走近一點他就能聞到猴子身上的臭味，渾身籠罩在金錢的貪婪裡。
他對猴子的所作所為不感興趣，只是對方似乎太有名了一點，臭名昭著的程度甚至落到了他的耳朵裡，以把親兄弟誣陷進監獄的代價，繼承了父親全部的遺產和地位，瘋狂的擴張自己的商業圈和收斂錢財，無視法律和社會秩序，沾上的人命不計其數。
這種人會被詛咒似乎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對方分外的愛惜自己的性命，用手裡的渠道找到了盤星教，在和盤星教保持聯繫的兩年時間裡捐贈了不少錢財，最近似乎是出了什麼岔子，無法再拿出一分錢來，氣急敗壞地找到了盤星教，氣喘吁吁的跑到他面前來的樣子像極了一隻肥肉臃腫的豬。
汙穢不堪的髒話脫口而出，比夏油傑反應更快的是彌生月，後者直接掄圓了胳膊給猴子來了一拳，拳頭砸到臉上，骨裂的聲音讓他的牙都酸了。
夏油傑挑了挑眉頭，「有什麼問題嗎？」
「她把人從後門扔出去了。」菅田真奈美說。
夏油傑笑了笑，「心的確太軟了。」
「扔出去之前還報了警。」菅田真奈美繼續說，「那猴子現在在牢裡蹲著，後半生他得在牢裡度過。」
夏油傑：「……」
一時間他也搞不清這個紅毛腦子裡在想什麼了。
說你心軟吧，你當場把人揍到骨折還報了警，說你下手狠吧，你居然沒把猴子鯊了。
夏油傑扶了扶額頭，突然覺得有些頭疼，「我覺得我得先弄清楚她的腦迴路。」
「我覺得不可能。」菅田真奈美說。
夏油傑滿臉狐疑地看著自己的同僚。
菅田真奈美淡淡地開口，「女人的直覺。」
夏油傑：「……」
神特麼的女人的直覺，合著就欺負他不是個女人唄。
……
天空的流雲翻湧起了炫目的焰舌，浩浩蕩蕩地點燃了整個天空，金紅色的晚霞落滿了整個庭院。
赤紅色的日輪昏昏欲睡，錦緞似的霞光被障子窗戶整整齊齊地裁剪開來。
屋檐底下的貓咪翻起了肚皮，貓咪柔軟的毛毛籠罩在果醬似的霞光裡。
門大喇喇都敞開著，和室裡卻沒有人。
來找人的夏油傑撲了個空，和室裡空蕩蕩的，貓咪細裡細氣的叫喚聲起起落落，細膩的灰塵粒子漂浮在光帶裡。
彌生月搬來沒幾天，東西非常的少，僅有的東西後期菅田真奈美準備的幾件衣物和搬來當天身上帶著的東西，夏油傑眼尖地看到了桌子上的手機還有錢包。
老實說他對彌生月的來歷非常好奇，對方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生活習慣告訴她，她有很長一段時間生活在普通人的世界裡，對咒力精細的操控手法同時也在說明她是個術師，並且作為一個術師活動。
這個紅毛特立獨行到放眼整個咒術界也是獨樹一幟，可是在他搜羅的情報裡並沒有這號人物。
目光不自覺地被桌面上的錢包收攏，隱隱約約地看到了錢包裡露出來的證件的一小角。
經過沉重的思想鬥爭，夏油傑眯著眼睛，表情自然地走到了桌邊，拿起了手機，點亮了屏幕，一張熟悉到不行的臉映入了視野之中。
臥槽。
狹長的深紫色眼睛一瞬間瞪圓了，夏油傑拿著手機的手都抖了一下，手機差點沒拿穩掉了下去，好在他反應快。
這張屏保看起來是張全家福，集結了全家福的全部因素，父親，母親，女兒，三個人穿著同款的T恤衫，T恤衫上印著兩大一小三個貓貓頭，象徵著一家三口，時間貌似是夏天，天空拉著一條橫幅，事件是幼稚園的親子運動會，照片裡的三個人笑得眉眼彎彎。
彌生月有丈夫和女兒，這件事他是知道的。
屏保上的小白毛有著一雙和她近乎一模一樣的眼睛，表露出來的神態也證明了一個事實，這是她那個過幾個月就要滿五歲的女兒。
那麼問題來了，為什麼疑似紅毛女兒的小白毛會長了一張跟五條悟這麼像的臉？
那麼問題又來了，為什麼五條悟會出現在別人家的全家福裡？
「我的女兒再過幾個月就滿五歲了。」
「我的丈夫和女兒的生日是在同一天。」
夏油傑覺得自己發現了驚世駭俗驚濤駭浪前無古人的大事件，捏著手機的手痙攣似的顫抖起來。
——這種事情是真實存在的嗎？
心裡的猜想還沒有被證實，夏油傑哆哆嗦嗦地放下手機，不死心地打開了彌生月的錢包，抽出了夾層裡的東西，他發現這是一張婚姻屆的複印件。
夏油傑：「……」
狐狸眼青年表情和動作穩如老狗地放下了手裡的東西，將證件和手機一一歸位、復原之後，若無其事地走出了和室，若無其事地回到了自己的住處，中途有人叫他都沒有聽見，風一樣扎進了自己的房間裡。
回到住處之後，夏油傑翻出了自己的手機，找出了一張專門用來傳遞消息的電話卡插到了手機裡，手指啪啪啪地打字。
遠在東京咒術高專的五條悟收到了一條匿名消息，點開消息之後，他發現傳遞消息的人是多年前就斷了聯繫的朋友。
五條悟壓低了眉頭，消息上的兩個詞映入了視野。
——人渣，禽獸。
是的，他忍不住了。
五條悟：？？？
他幹什麼了他？明明你自己才是反派好吧？
作者有話要說：
五條貓貓：？？？
五條貓貓：身為勤勤懇懇教導學生的Great teacher的我被摯友罵作人渣和禽獸的那一刻是懵逼的。
貓貓很委屈:)
第150章 番外·玖
這平白無故的，突然就被人說是人渣和禽獸，任誰都不會接受，況且他遵紀守法很長一段時間沒有挨過夜蛾校長的拳頭了。
五條悟皺了皺眉毛，眉頭直接擰成了一個疙瘩。
秋日的陽光像是一層薄薄的蜜糖，淺淺一層塗抹在平滑的玻璃，隔著透明的玻璃窗，五條悟目光落到了聚在樓前空地的學生們身上。
揮動著長棍的禪院真希在給乙骨憂太做近身訓練，靈巧地躲過禪院真希飛來呼嘯的一棍子之後，乙骨憂太得到了一點信心，然而下一招就被禪院真希的棍子戳到了地上。
勤勤懇懇教導咒術界花骨朵們的Great teacher五條悟居然被人罵人渣和禽獸，這種事情他自己聽了都不舒服。
不行。
我給自己辯駁一下。
——事先說明，我現在可是認認真真教導學生的最強人民教師哦，人渣什麼的是不存在的。
五條悟挑了挑眉。
——哦，不良教師。
夏油傑的消息飛速而來。
五條悟挑了挑眉頭，手指劈哩啪啦地在手機屏幕上打字，編輯好的信息發過去過後沒一會兒夏油傑的信息就懟了過來，五條悟不自覺地壓低了眉頭，手指飛速打字發送消息，夏油傑的信息再一次糊了過來。
好傢伙。
白毛高專老師的眉頭直接擰成了疙瘩，自高專之後很久沒有產生的好勝心被激起過後泛濫起來。
曾幾何時，兩個人因為對「正論」的意見分歧產生摩擦，甚至摩擦摩擦到了拳腳相加，在毆打對方的過程中造成了公共財產損失被夜蛾正道用正義的鐵拳制裁，回到當下，兩個人就著「五條悟是個人渣\\禽獸」這個問題用發送短信的方式，闡述自己的意見以及對其進行辯駁，到最後因為雙方因為強烈的意見分歧和個人情緒，以及雙方都不是什麼正常人，大肆對罵了兩個鐘頭。
——出來說。
五條悟磨了磨牙，叛逃就算了，居然還莫名其妙跑出來罵他是人渣和禽獸，這像話嗎？他這些年遵紀守法到他自己都想當著學生的面表揚自己，不揍夏油傑一頓真對不起他是個Great teacher。
——孩子過幾個月就要滿五歲了。
——對方還是高中生的年紀啊你個禽獸！
劈哩啪啦的又是兩條信息糊過來。
五條悟拿著手機的手頓住了，看著手機屏幕的目光越發地狐疑，盯著信息做了半天的閱讀理解才理解出夏油傑話裡的意思，一時間母胎單身快二十七年的咒術界最強也陷入了人間迷惑。
他哪裡來的老婆孩子，明明他還是個鑽石單身。
兩個人又對著手機罵了幾句，一副小學雞吵架的架勢，怒氣沖沖地朝對方放了狠話——『放學別走，校門口見』那種狠話。
——你等著，我馬上過去創死你。
五條悟放了個狠話，把手機塞進了制服的口袋裡，轉身走出了休息室，在走廊裡碰到了夜蛾正道的時候，也許是對方的臉色明顯不太好，夜蛾正道忍不住開口。
「發生什麼事情了？」夜蛾正道說。
「我聽說我有老婆孩子了，我去看看。」五條悟撂下一句話，頭也不回地走了，也不顧後面的人凌亂在風中的思緒和理智。
好傢伙，他不要節操和名聲的嗎？他一清清白白的鑽石單身，平白無故遭人毀清白，夏油傑不給他個合理的解釋，非得把夏油傑的丸子頭給他揪下來不可。
高專畢業好幾年，五條悟找對方打架的念頭頭一次如此強烈。
夜蛾正道：「……」
今兒個的風是不是太過喧囂了？
他是不是聽到了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情？
五條悟有老婆孩子，這種事情是真實存在的嗎？
……
盤星教內，和五條悟用短信發送的方式對罵兩小時的夏油傑放下了手機，闔上了眼瞼，抬起手按了按抽痛的的眉心。
自打高專過後，他是第一次如此激動地和五條悟對罵，並且對罵了兩個小時。
結束了和五條悟兩小時對罵的夏油傑捂臉，眼瞼微微抬起，他倆的黑歷史都集中在高專，沒有什麼人比對方更了解自己的黑歷史，發送的消息不乏兩個人互相揭短，小學雞式的爭吵，連他自己都覺得幼稚。
夏油傑捏了捏眉心，眼角餘光督見了深藍色的天幕，巨大的夜幕籠罩了搖曳的枝椏和浮動的樹蔭，沙沙的風聲迴盪在夜空裡。
天不知道什麼時候黑了。
而他因為精神太過集中在和五條悟對罵的過程裡忽略了時間，回過神來再看看手機上的時間顯示，他發現已經過去了兩個人小時。
和五條悟對罵了兩個小時。
在這兩個小時裡，他深刻地體會到了一件事。
——這個狗男人在某些方面，壓根還是高專的狗逼樣子。
他就想不通對方怎麼就突然脫單了？孩子還這麼大一個了？
回想起這些天表現傻愣傻愣的彌生月和那張婚姻屆的複印件，夏油傑就一陣腦殼痛，出門遛個彎也能把你老婆撿回來。
「但是我現在找不到他們了。」
夏油傑突然想起在朦朧的汽車鳴笛聲裡響起的聲音，還有情緒明顯沮喪的彌生月。
這些天的相處，他敏銳地發現了一件事情，這個一副高冷美人樣兒的紅毛其實是腦子不太聰明，並且不會隱藏自己的情緒，外露的情緒基本上都會寫在臉上。
——但是我現在找不到他們了。
腦迴路九轉十八彎，在結合很久以前看過的深夜檔狗血家庭倫理劇和戰國風雲，御三家這種擁有古老歷史的家族，流傳下來的陋習也不少，腦海裡突然就蹦出了一個詞——『去母留子』，再結合彌生月如果不使用咒力就無法被人察覺到是術師的特殊體質。
夏油傑深吸一口氣，得出了一個重要結論。
御三家非常看重術式的傳承，對反向天與咒縛這種零咒力的存在自然也不會友好，他不認為五條悟會是那種會偷偷把身為反向天與咒縛的孩子他媽處理掉的混蛋，但是他家裡的老東西卻會這麼做，而五條悟本人是最強的咒術師，平時在外忙得起飛，老虎也有打盹的時候，那麼，把人處理掉的機會就來了。
——好傢伙，你特碼的果然是個不靠譜的人渣。
——自己的老婆都能弄丟！
夏油傑突然覺得有必要勸孩子他媽帶著孩子改嫁……呸，離婚，這種不靠譜的狗男人，還不離了留著過年？
剛走出高專大門的五條悟重重地打了兩個噴嚏。
夏油傑把手機扔到了一邊去，捋了一把自己的瀏海，若無其事地走出了和室，被留在和室裡的手機可兮兮地躺在了角落裡。
五條悟說要跟他打架他就一定要應架嗎？鬼才理他。
夏油傑七拐八拐地走到了菅田真奈美給彌生月安排的居所，流水似的月光潑到了走廊，房間裡開著燈，紙隔門被和室內的燈光燙得溫暖。
夏油傑頓了頓，抬手敲了兩下門。
「請等一下。」
房間裡傳來溫和又有禮貌的聲音。
夏油傑再次懷疑人生，彌生月表現出來的態度溫和又有禮貌，再回想起人嫌狗憎的五條悟，這兩個人相駁論的地方都非常明顯，怎麼看都不是會能走到一起的人。
夏油傑兩手揣進了寬大的袖口裡，房間裡輕微的動靜結束過後，紙隔門被拉開了，一身整齊便服的紅毛保持著拉開門的姿勢。
夏油傑抬了抬眉頭，「打擾了。」
「是打算出門嗎？」夏油傑說。
彌生月點了點頭，「我離開家的時間太久了，我的貓和十三月還在家裡。」
「十三月？」夏油傑下意識地捕捉到了這個名字。
「我的女兒。」彌生月臉上浮現出春雪融化般的笑容。
夏油傑想到了屏保上的小白毛，單看臉，這個小白毛就是縮小版的五條悟，一時間盤星教教主心情非常複雜。
「你要怎麼找你的女兒呢？」夏油傑溫和地笑了笑。
如果他的猜想沒有錯，某些人不會放任她這個『沒有術式的廢物』和五條悟的孩子接觸的。
彌生月想了想，「我想去我來的地方看看。」
夏油傑想到了那天晚上的街道，一時間也搞不懂她為什麼要去哪裡。
「我現在非常閒。」夏油傑笑了笑，「不介意的話，我陪你去看看。」
彌生月眨眨眼，笑容溫和，「謝謝你，夏油先生。」
說完這句話之後，彌生月發現夏油傑臉上的表情非常奇怪。
彌生月一肚子狐疑地跟著他走出了盤星教大門，她知道現在的夏油傑非常抗拒和普通人接觸，坐電車去市區的時候，非常善解人意地幫夏油傑隔開了人群，從電車上下來的之後，她發現夏油傑看自己的眼神更奇怪了，非要形容的話就是看誤入歧途的失足女青年那種恨鐵不成鋼的眼神。
步行離開的過程之中，深藏在靈魂之中的八卦之心終於驅使夏油傑開口了。
「你為什麼會和你的丈夫結婚？」
他真的想不通啊。
問題說出口之後，夏油傑也意識到了不妥，溫和地開口，「抱歉，冒昧了，如果不想回答不回答我就可以了。」
彌生月眨眨眼，「也不是什麼不能回答的問題。」
回想了一下當年結婚的過程，言簡意賅地回答了夏油傑的問題，「我們睡了一晚，他把我帶去市役所，我簽了婚姻屆。」
夏油傑：「……」
好傢伙，不愧是你，五條悟！
過程牛逼到他想報警！
天空突然下起了一場小雨，細膩的雨水落在皮膚上泛起微涼的感覺，雨水裹挾著燈光氤氳在燈罩上，朦朧柔和。
雨越下越大，冰涼的雨水順著衣領滑進了頸脖，沿著皮膚一路滾進了衣領裡。
兩個人躲到了屋檐底下。
從天空墜落的雨線迸濺在平整的路面，夜空裡扯開了一張濕潤的幕布，來往的行人在愈下愈大的雨水中逃竄，踏濺的雨水起起落落。
水霧編織的一張巨大的帘子籠罩了視野，炫目的霓虹燈火氤氳著水霧，廣告牌在雨水中泌出朦朧的燈光。
雨在下，不停地下，越下越大，雨水劈哩啪啦地在地上迸濺，磅礴的雨水沖刷著這座鋼鐵鍛造的城市。
浩浩蕩蕩的雨水裡，彌生月聽到了細裡細氣的貓咪叫喚聲。
彌生月的目光顫動了一下，須臾過後，一頭扎進了磅礴的雨幕裡，紅色的頭髮像是被點燃的松樹枝上裹挾的火焰。
路面上的行人都逃得差不多了，停泊在雨幕中的車輛從頭到尾被澆了個徹底，拉長的汽車鳴笛聲裹挾著劈哩啪啦的雨聲在耳畔接連響起。
踏濺的雨水宛若斷了線的珠簾，冰涼的雨水裹挾著涼薄的秋意兜頭澆下來，濕透了的紅髮黏在了臉頰上。
冰涼的雨水順著額頭流下來，滲進了眼睛裡。
雨幕裡吵雜的聲音像是亂七八糟的交響曲，太過發達的聽力反而成了拖累。
彌生月又急又氣，像個打轉的陀螺，在磅礴的大雨裡四下搜尋那聲細裡細氣的貓咪叫喚，雨水模糊了世界，被雨幕遮擋的視野像是水霧氤氳的玻璃窗戶。
「咪嗚。」
所有的動作都停住了，冰冷的雨水皮膚表面，胸腔裡跳動的心臟震耳發聵。
雨水劈哩啪啦地打在街邊店鋪的櫥窗上，路面的積水嘩嘩地流向下水道入水口。
朦朧的燈火落了下來，白色的影子跳上了不遠處的花壇邊緣，蒼藍色的眼睛溢出的光輝忽閃如明滅的星光。
「悟……」彌生月看著被雨水澆濕的大白貓，愣愣地開口。
嘩嘩流淌的積水裡落進了溫暖的燈火，雨水迸濺如玉珠。
「咪——」
白色的大貓咪甩了甩濕透的尾巴，跳下花壇。
白色的大貓咪甩了甩尾巴，毛茸茸的爪子踩著一路的水花，動作靈活得像是水裡的魚一樣，麻利鑽進了紅毛的懷裡。
「你怎麼找到這裡來的？」彌生月抱著濕漉漉的貓咪，潑瓢的雨水劈哩啪啦地落在腳邊。
白色的大貓咪抬頭，伸出舌頭在她的嘴唇上舔了一下，「咪。」
先找個地方避雨。
「哦、哦。」無師自通懂了貓咪語的彌生月抱著貓往懷裡裹了裹，一隻手擋在貓咪腦袋邊上，轉頭就要往屋檐下扎，卻迎面哐當一聲撞在了什麼東西身上。
酸澀的感覺混合著雨水湧進了鼻腔裡，彌生月疼得眼淚花花，一把傘無聲無息地落在了頭頂，雨水落在傘面上的劈啪聲音接連響起。
「喵嗚！」
懷裡的貓濕漉漉的毛毛都炸了起來。
貓咪的反應太大，彌生月不自覺地抱緊了自己的貓，疑惑地抬頭。
細軟的髮絲裹上了一層薄薄的水霧，潮濕的陰雨天，對方卻渾身清爽明朗，沒有因為惡劣的天氣沾染上半點泥濘，雨水沿著傘面輪廓滾落，濺落水面盪開一圈又一圈漣漪。
「需要幫忙嗎？」白髮的男人彎起唇角。
雨還在下。
彌生月傻住了，手裡突然一空。
白色的大貓咪『喵嗷』一聲撲了過去，單方面和對方廝打在一起。
#五條貓貓向五條悟發起了進攻。
作者有話要說：
傑哥：你說要打架我就要打嗎？鬼才理你。
五條悟：你說要打架我就要打架嗎?鬼才理你。
出了高專大門的五條悟就悟了，你說要打架我就要打架嗎?鬼才理你。果斷鴿了傑哥，你鴿我，我鴿你，兩個人非常有默契:)然後想到這附近有一家甜點店鋪，emmm，半路遇到暴雨，但是沒關係，他有無下限，再然後他遇到了小紅毛，因為體質特殊，六眼沒法看到她身體裡的咒力，在真希身上看到的咒力少，但是還是能看到的，就這樣看著，小紅毛的情況跟捅過他腦袋的伏黑甚爾是一個的情況。
五條悟：好傢伙，又一個天與咒縛，先薅過來再說。
結果——
五條貓貓向五條悟發起了進攻jp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