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逃離精神病院（一）
老舊的病房僅剩一點微弱的燈光。年久失修的燈管在黑暗中盈盈閃爍，電流的滋滋聲斷斷續續，如一塊即將碎裂的腐朽木板在寂靜的房間中放聲高歌。
布滿銅鏽的機器躺椅還有倒塌在地的各種儀器告訴男人這裡曾經是個手術室。但在時間還有不知名事件的雙重作用下，房間裡已經混亂的不成樣子。
他推開搖搖欲墜的門，令人牙酸的吱呀聲打破了房間內自成一派的和諧。留著黑髮的男人面無血色的靠在門邊，雙腿顫抖，望向燈光所能照射到的一切。
灰白的牆壁上到處都是黏膩的汙漬，厚重的紅色連帶著毫無阻礙地躥進鼻腔的鏽味刺激著他的神經。
在恍惚間，他彷彿看到那些陳年的血跡似乎還在流動，它們在牆上分散又聚攏，時而扭曲成能將他吞噬的深紅漩渦，時而攀爬到天花板從空中滴落。
「滴、答」
水珠敲擊在地面的聲音不知為何在此刻顯得格外清晰。男人從滿目的紅色荒誕中回神，踉蹌著後退了幾步，驚恐的看向剛才站立的位置。
屬於自己的腳印旁依舊是灰塵和瓷磚交融形成的髒黑，並沒有任何預想中的紅色血滴。他伸手摸了摸滿頭甚至是滿身的冷汗，關於那滴水的來源有了清晰的猜測。
在做好一切的心理建設之後，男人終於將目光投向了那張已經快要失去平衡的手術台。
那裡靜靜的躺著一位女士。
說是女士其實不太對，她就像被時間遺棄了一樣，還保持著年輕又鮮活的模樣，與周遭老舊腐敗的氣息格格不入。
她有著一頭金色的頭髮，偏淺的髮絲在昏暗的病房之中彷彿成為了除那盞破燈之外的第二個光源。她的面容精緻姣好，纖長卷翹的睫毛安靜的垂在眼瞼，像停著一隻振翅欲飛的蝴蝶。
醫院已經倒閉了二十年之久，但她仍然還是少女的模樣。她躺在染血的手術台上，渾身的皮膚白的幾近透明，臉上卻帶著一點點的緋紅，讓人誤以為還能在她小巧的瓊鼻處摸到溫熱的呼吸，甚至幻想下一秒她就會睜開眼。
她確實是會睜開眼。
別問他為什麼知道，因為他已經卡在這裡快一個小時了。
男人急促的呼吸聲在房間中響起，他邁著緩慢的步伐向手術台上的少女走去。
他來這裡是為了找到打開院長辦公室的鑰匙，這是他遊戲通關的最後一步。之前的無數次失敗中，他已經翻找過這裡能打開的所有物件，可惜都沒有看到他需要的那把鑰匙。
在這個前提下，稍微動點腦筋就能想出來鑰匙應該就是在那位容貌艷麗的npc身上。
可這就是這款遊戲最大的惡意。明明知道答案在哪，明明只差一步就能通關，但他卻不敢前進。
原因無他，只是那個少女太可怕了而已。
雖然她有著一副讓人一見就心動不已的美麗長相，但只要一想到等會她血漿四濺的模樣那真的是什麼綺思都沒有了呢。
不斷默唸著壯膽的話語，男人逐漸靠近了手術台。也許是太過緊張，他沒有看到腳下斷裂的金屬橫杆，硬質的鞋頭踢在金屬棍棒上發出了清脆的嗡鳴。
突如其來的響聲讓本就害怕不已的男人陷入了癲狂。他踉蹌著向前摔倒，在空中揮舞著的雙手及時撐在手術台的邊緣，因為喘氣而不斷嗡動的鼻尖停在了一片雪白之上。
那是少女從短款的jk制服上衣中露出來的柔軟腹部。男人臉上沒有絲毫的喜色，他甚至還來不及變換表情，就被突然噴灑的溫熱液體糊滿了眼睛。
剛才還完好的腹部破開了一個大口，巨量的鮮血因為失控的壓強從傷口處向外噴灑，簡直就像是血液組成的噴泉。
男人尖叫著閉上了眼睛，但大張的嘴給了此情此景更好的發揮空間。
有什麼溫熱的、還在輕微收縮和蠕動的東西噴在了他的臉上。甚至還有一些碎片滑進了嘴裡，帶來了溢滿口腔的腥味，就像是過期的肉類罐頭又或者是腐壞的水果。
那是什麼？
破開的皮膚？混雜著血腥味的肉碎？又或者是爆裂的器官？
什麼都好，反正不會比這更噁心了。
和肉類相近的觸感徹底摧毀了男人的心裡防線。在明白了那是什麼之後，跌坐在地面的男人已經連站起來都做不到。
他像還沒有完全開化的野獸一般，四肢在地上相互摩擦拖拽、用盡全力逃離這個讓他觸目驚心的病房。
「退出！退出！！！」
嘔吐的感覺從遊戲傳達到了真實的身體，男人大叫著喚出了虛擬屏幕上的菜單界面，身後被鮮血染紅的房間逐漸褪色成黑白，陷入了靜止。
【退出將丟失本次副本的全部進度，請小心決定。】
「都說了退出！你他媽聽不到嗎！」
無視界面彈出的提示，男人毫不猶豫的點下了退出按鈕。
【確認退出。祝您生活愉快。】
這是他在遊戲裡看到的最後一行字，不出一秒，昏暗、壓抑的視野瞬間變得敞亮了起來。
在發現自己從遊戲裡回到現實的時候，男人來不及慶幸自己擺脫了血腥恐怖的場景，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衝向浴室。
亮著光的投影屏幕上，金髮碧眼的少女正停留在主界面，她帶笑的面容有著攝人心魄的美麗，但此刻卻顯得那份溫柔輕笑似乎是在嘲弄之前發生的一切。
#
「他還回不回來啊？」
金髮少女懶洋洋的躺在手術台上，她雙手交疊墊在腦後，翠綠的雙眼中隱隱帶著幾分不耐。
剛才那個男人是她最近的一個任務對象。
作為一個合格、甚至可以說是十分優秀的恐怖遊戲npc，酒井奈月覺得自己的職業操守應該是數一數二的。
但她已經重複剛才開膛破肚的畫面整整二十次了！！玩家的存檔點是病房門口，每進來一次她就要爬起來一次，這已經完全不是靠愛與責任可以應對的範疇吧！！
【他不會回來了，剛才點了退出。】
屬於合成造物的電子音在凌亂不堪的病房裡響起。酒井奈月聽到這裡，頗有些無語地從床上坐起來，用手揉了揉自己的後腰：「你不早點說，我還準備做第二十一個仰臥起坐呢。」
場景從破舊的醫院轉換到了一間舒適的房子。金髮少女對著光潔的鏡面打理了一下自己的長髮，湖水般暈開綠意的眼眸中帶著幾分遺憾：「不過居然就這樣退出了，明明從肚子裡拿出鑰匙就可以通關啊。」
遊戲設定就是這樣，這款遊戲只能一次玩到頭，允許短暫的暫停，一旦退出的話就不能進入同一個副本。
酒井奈月從來沒見過要求如此奇怪的戀愛遊戲，而且那個破破爛爛的陰森醫院不管怎麼看都和戀愛沒有關係吧？
【誰讓他碰到了優秀員工奈月醬呢。】
從電子音中聽出了吹捧大概是她搞錯了什麼。酒井奈月眨了眨眼，從桌上順起一根棒棒糖塞進嘴裡：「所以說這個遊戲到底是哪裡和戀愛有關？」
【在經歷過一系列的超自然現象之後，在走出這間如煉獄般的醫院之後，看到自己閃著光的追求者，不會從心底裡感受到愛嗎？】
草莓味的糖果在嘴中一點點融化出甜蜜的滋味，聽著系統的描述，酒井奈月僵硬的咬住那根棒棒糖：「哪裡來的追求者？整個遊戲都沒出現啊！」
【早就出現了哦。】
電子音理所當然的態度讓她一下就猜出了它在說誰，但這是不是有點過於搞笑？金髮少女挑起秀氣的眉毛，眼睛不自覺地睜圓：「為什麼是我？完全沒有這樣的戲份哦。」
「再說看過這場畫面之後他還能喜歡上這個形象就真的是見鬼了。」
【是他決定要來這家廢棄醫院做調查的，鬼的形象也是他按照他的想法來的，這還有什麼不滿的呢？】
【而且是他的戀愛遊戲，不是你的，你的任務只是嚇他嘛，就別管這些了。】
真有你的。酒井奈月消化完系統說的內容，面無表情的豎起了大拇指。
不過正如系統說的那樣，反正她的目的也只是嚇唬這些玩家拿到害怕值而已，集滿之後她就可以獲得新的身體，管這麼多幹嘛。
這是她在厭倦了日復一日、不斷重複的『存檔』與『被存檔』關係，想要自我毀滅的時候由系統提出的新規則——進入到全新的遊戲副本，讓玩家害怕。
雖然還是老本行，但全新的遊戲也足夠讓她從那些循環中出來透口氣。
酒井奈月咬碎最後一點糖果，將空掉的紙棍遙遙扔進垃圾桶中：「那我還差多少？」
【一雙手數得過來哦。不愧是奈月醬。】
那就是不超過十個。只要讓這幾位的害怕值超過80，她就大功告成了。
沒等金髮少女感嘆時間的迅速，牆上的鈴鐺開始了晃動。清脆的鈴聲打斷了非人生物之間的交談，也帶來了重要的訊息。
下一位玩家來了。
「這麼快......都沒好好休息呢。」
酒井奈月嘟了嘟嘴，輕聲抱怨了幾句。但很快，她就調整好了自己的表情，力圖以最佳的精神狀態面對玩家。
陽光在玻璃的折射下變得發散，金色的光肆無忌憚的鋪灑在木製地板上，就像被打翻的顏料。
少女撫平衣物上的褶皺，上揚拉長的嘴角扯成了刻板僵硬的弧度。本該如碧波的溫柔眼眸恍若被一層層堅硬厚實的寒冰凍結，嵌在小巧精緻的面容上，越發顯得空洞又無神。
她站在梳妝檯前，但身後的地面卻沒有留下任何一點影子。
「歡迎來到奈月怪談，祝您遊戲愉快。」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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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川花梨喜歡夏油傑，全高專都知道。
喜歡到房間裡全都是和他有關的物品，從周邊到他剛喝完的飲料瓶排滿了整個櫃子，這高專的人都不知道。
但夏油傑本人很快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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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川花梨剛撿了一隻黑貓，毛皮油光水滑，一點也不像流浪貓，脖子上還有個小銘牌，上面刻著『傑』。
但不知道為什麼，自從這隻貓來了之後，她就再也沒能在宿舍裡好好品夏油前輩的美顏。
劃爛她的海報，打翻她的收集物，就連印著可愛圖像的枕頭都要沾著水去踩兩腳，讓人不得不懷疑它是不是和夏油前輩有仇。
她苦口婆心的教育不懂事的黑貓，卻得到了十分鄙夷的眼神，好像在說她腦子有病。
可當她看見貓變成夏油前輩的時候，她確信自己腦子真的有病。
夏油傑：你有什麼話想說嗎？
淺川花梨：人在地球，已經社死，勿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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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面對淺川花梨的時候夏油傑總覺得自己沒做好告白的準備。
在發現她那些小秘密後，他覺得他必須現在、立刻、馬上告白。
花梨這麼可怕，禍害他一個就夠了。
第2章 逃離精神病院（二）
「園子......我們玩這個真的好嗎？」
毛利蘭搓了搓自己的雙臂，由內心深處向外湧現的寒意將她緊緊包裹。
現在她們正站在遊戲中老舊校區的門口。之前她們碰到了一個叫酒井的金髮女生，在她的引導下找到了舊校區，並根據任務指引準備進去查看舊校區起火的原因。
但這裡濃烈的不詳氛圍一看就是事故多發地點，毛利蘭覺得她可能受不了。
「來都來了。」
說出那句全世界通用金句的鈴木園子很勇的拉著自己的好友上了。她直奔據說是重災區的四樓和五樓，撲面而來的煙臭爭先恐後的湧進了呼吸之中。
這裡確實是起火的源頭，到處的焦黑以及破爛的教室都和樓下幾層截然不同。但可惜的是，她們忍著恐懼在這裡轉悠了半天，都沒有找到一絲和火災有關的線索。
現在只剩最後一間教室。鈴木園子和毛利蘭對視了一眼，戰戰兢兢地推開了看上去馬上要粉碎的木門。
裡面的場景讓她們控制不住的尖叫了起來。
六具躺倒在地上的屍骸被烈火燒的面目全非，但就算是這樣也能讓她們看清他們的四肢好像沒有乖乖長在自己的身上。
遍地的屍塊讓人分不清他們的死因到底是火災還是被什麼非人生物狠狠撕裂了身體，毛利蘭和鈴木園子已經不想去探究這個原因，她們的第一個想法就是快跑。
然而還沒等她們轉身逃脫，一道輕柔的女聲在她們身後響起，堵住了她們的退路：「你們在叫什麼？」
良好的身體機能讓毛利蘭在片刻間就完成了轉身和彈跳向後的動作，她護著身旁的園子，看見滿臉無辜的酒井奈月，心裡不知道是慶幸還是恐懼：「裡面的人......被分屍了！！」
「誒？」
站在門口的酒井奈月看不見教室裡的景象，她直直的盯著黑色長髮的少女，嘴角向上的弧度越來越大，甚至有些超出了人體能做到的極限。
皮膚被割裂的聲音隨著她的動作緩緩響起。
酒井奈月用右手輕輕抓住自己的左手臂，動作優雅的扯下了那條胳膊，在噴濺的血花中開合著撕裂到耳後的嘴：「像這樣嗎？」
「啊——！」
精神值瘋狂下降的少女們在尖叫中按下了退出按鈕，模糊扭曲的視線直到重回現實也還沒有完全好轉。
「蘭！園子！」
在樓下的江戶川柯南聽到尖叫後急速跑回了家中，他推開毛利蘭的房門，看到了在床上抱在一團面色蒼白的兩人，還有身旁散落的vr頭盔。
明白只是被遊戲嚇到的江戶川柯南鬆了一口氣：「你們玩那個了？」
一雙修長的手撿起了掉在地上的遊戲卡帶，巧克力一般的棕黑色肌膚漂亮而又獨特。
男人看了看封面上印著的紅色字體，用溫潤清透的嗓音讀出了遊戲名字：「奈月怪談？」
這是鈴木集團最新發售的驚悚懸疑類遊戲，全世界僅有100份。
據說因為完全仿真的場景，隨機發生的事件還有不能重來的選擇讓它成為了無數恐怖遊戲愛好者們的心頭寶。在它發售的那天零點，就有無數人蹲在網絡前搶購這稀有的遊戲名額。
安室透當然也參與了這個盛況，但奈何因為看了一下組織的短信，他錯過了那短短的三十秒。等他重新回到購買界面的時候，遊戲已經售罄了。
不過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見到遊戲本體，他瞥了一眼面如菜色的鈴木家二小姐，大致清楚了遊戲的來歷。
驚魂未定的園子在被眼淚模糊的視線中看到了那個淺金色頭髮的男人，她一股腦的抄起vr遊戲機塞到他的手中，聲線顫抖：「安室先生！！你喜歡玩這個遊戲吧？現在它就是你的了！不要太感謝我！」
被少女像送瘟神一樣送走的安室透抓著手裡的卡帶和遊戲機不知所措。他望著用力關上的門板呆愣一會，好脾氣的搖頭笑了笑。
「也不要這麼害怕吧......」
他聽說過這遊戲有點嚇人，而且規則也與往常的遊戲不太一樣。在遊戲沒有通關之前，退出重新進入遊戲之後不會回到同一個遊戲副本中，而是會進入全新的副本，所以這基本上就要求玩家要一次性做完遊戲。
除此之外，他聽得更多的是裡面那位叫『酒井奈月』的npc。看著遊戲盒上恍若真人的貌美少女，安室透合理懷疑公司是想用美色來吸引玩家。
「這要是出手辦的話，估計會被搶瘋吧......」
褲袋中震動的手機打斷了安室透漫無邊際的想法。他拿出手機，看到了那個最近時常嘲諷他的聊天群。
年輕就是好（4）
[最強是本大爺]：我的《奈月怪談》正在派送中！
[最強是本大爺]：圖片.jpg
[普通工科大學生]：發錯群了吧。
[最強是本大爺]：哎喲，抱歉啊，我撤回。我們去小群聊。
察覺到異樣的安室透眯了眯眼，加入了聊天。
[酒裡摻水]：你們這段時間這麼安靜是因為有小群了？
[文明觀猴]：當然。
[普通工科大學生]：不然我們怕你這個搶不到遊戲的人太難過了。貼心嗎寶貝？
[最強是本大爺]：嘔——
[最強是本大爺]：意大利男人滾出群聊。
再一次被網友諷刺年紀大手速慢的安室透翻了個白眼。他舉起手機拍了一下手裡的遊戲機，編輯內容發送。
[酒裡摻水]：我也有了好嗎？
[酒裡摻水]：圖片.jpg
[最強是本大爺]：喲，老年人拼不過手速使用了鈔能力？
群主[文明觀猴]已將群名修改為【奈月保護協會】
奈月保護協會（4）
[文明觀猴]：很好，那我們就不需要背著你再開一個群了。
[普通工科大學生]：你們已經開始玩了嗎？
[文明觀猴]：沒有，還沒收到。
[最強是本大爺]：+1
[酒裡摻水]：呵，搶的快又如何？還不是我先開始玩。
[文明觀猴]：你還是從遊戲裡活下來再說這句話吧。
[最強是本大爺]：你還是從遊戲裡活下來再說這句話吧。
[普通工科大學生]：你還是從遊戲裡活下來再說這句話吧。
齊刷刷的三句話打在屏幕上，感覺自己被小覷的安室透意味不明的扯了扯嘴角。他把手機放回口袋中，用手撥了撥額前的淺金色碎髮。
最近也沒有什麼重要的工作嘛......而且遊戲什麼的，幾個小時就夠了吧？
安室透腳步輕快的走向自己的愛車，旋轉鑰匙點燃了發動機，汽車不斷加碼的轟鳴就像是在昭示主人的期待。
後視鏡中倒映出男人俊逸的面容，放在後座的遊戲盒也被納入了視野之中。他輕輕掃了一眼鏡中的少女，那抹動人的湖綠彷彿正在隨風蕩漾。
作者有話說：
率先拿到遊戲機的老年人安室透哈哈哈
第3章 逃離精神病院（三）
再一次回到自己的小房子，酒井奈月把手裝回去，滿臉震驚：「說好的戀愛遊戲呢？」
關於這一點，酒井奈月已經質疑過很多次。然而每當她說服自己這就是一個帶著恐怖元素的dokidoki小遊戲的時候，總會有一點新的東西再次打破她貧瘠的想像。
剛才進遊戲的是兩個玩家。這倒是沒什麼，有些遊戲副本是有聯機功能的，但最無法理解的是這不是戀愛遊戲嗎？兩個女生進遊戲是什麼意思？她們看上了同一個人？
【是戀愛遊戲沒錯呢。】
理直氣壯地系統電子音讓酒井奈月摸不著頭腦。她攤開雙手，眼睛裡的疑惑顯而易見。
【你的老婆就是我的老婆，這是現在的流行話語哦，是奈月你過時啦。男人算什麼嘛。】
「真的假的......」酒井奈月聽著系統頗具衝擊力的言論，默默張大了嘴。
她進來的時候還是幼兒，在這十幾年的時間裡扮演過無數的角色，也從玩家的口中得知過一些關於外面世界的信息。
不可否認，現在的世界確實和她小的時候有了很大的區別，但她還真不知道原來愛情觀已經進化成這樣了嗎？！
但這裡是全新的遊戲，她也沒有全部的劇情，只有自己的一些劇本，事實是不是系統說的這樣她也不清楚。
揉搓著自己剛接好的胳膊，酒井奈月聳了聳肩：「是我跟不上時代了。」
如此快速的進入了兩場遊戲，雖然第二場很短暫，但酒井奈月還是有些疲倦。她往後仰倒在柔軟舒適的床上，把自己埋進奶黃色的被褥之中：「那我剛才的積分怎麼算？」
【算兩個哦，畢竟她們倆的害怕值都到達100了呢。】
「這麼好？」酒井奈月把手背壓在額頭上，白皙的手臂內側能看到隱隱的青色脈絡，「那我不是很快就達到目標了？」
【不愧是奈月醬！】
酒井奈月也沒想到事情會這麼順利，好像沒什麼阻礙目標就已經只剩個位數了。但在這個地方其實她也早就失去了時間這個概念，長短對她來說只能在無止盡的開啟遊戲中體現。
外面的天空正在悄然變紅，又一輪日落將要來臨。酒井奈月側頭看著窗外的夕陽，放空思緒：「很快又要進新的遊戲了吧？」
【應該是的，不過接下來可能玩法會變呢。】
猛然聽到這句，金髮少女從床上抬起了頭，表情愕然：「這什麼意思？」
【因為最近收到了太多玩家的投訴。他們說靠血腥嚇人是最低級的恐懼，真正好的恐懼應該是要讓人從心底裡感覺到害怕】
【所以之後你進遊戲裡可能不一定是以鬼的身份出現了。】
這什麼奇怪的理論啊！只要被嚇到那就是害怕啊！還分什麼心裡和生理！
酒井奈月忍住了吐槽，突然感覺大事不妙。她仔細斟酌著系統的字眼，小心翼翼的舉手：「不一定，也就是說我也許還擁有原來的身份？」
【這得看進劇情時隨機分的劇情數據了。抱歉啊小奈月。】
「和你又沒關係......而且我也不一定運氣這麼壞嘛，別這樣。」
系統陪她在遊戲裡度過了漫長的時間。從她進入遊戲的那一刻開始，它就一直在她的身邊，如果不是有它還有那幾個npc同僚，奈月想她估計都撐不到現在，早就選擇銷毀數據了。
她眨著眼睛，語調輕鬆的揚起嘴角：「我可是優秀員工哦，看我發揮吧！」
#
安室透趁著暮色回到家，稍微換了一身舒適的便服，就準備開始玩遊戲。
連接好電線、裝好遊戲碟片之後，安室透將銀色的頭盔戴在頭上，瞬間他就感覺自己置身於一片昏暗的空間之中。
偏黑的純色將他完全包裹，沒一會面前浮空出現了一個類似屏幕的對話框。
【歡迎來到奈月怪談，請問是否進入遊戲】
幽藍色的光澤像是有實體的海水一般在屏幕上流動，安室透心裡暗暗讚嘆一聲。
這是他第一次玩全息的遊戲，上一次聽說還是辛德勒公司製作的遊戲繭。但可惜那場遊戲發布會最後還是以悲劇收場，在那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市面上就再也沒有虛擬體感遊戲的消息了。
所以這也是《奈月怪談》如此風靡還有搶手的原因。當然，在同系列的主機前作裡，奈月本來就是一個積累了很高人氣的npc，不管是為了體驗遊戲還是為了和奈月「見面」，都足夠讓發燒粉們瘋狂。
安室透輕輕伸出手，滿懷期待的在虛空之中點下了確認。
場景極速變幻。
【肯瑞瓦精神病醫院發生了一起病患跳樓事件。雖然案件沒有暴露在公眾視野之中，但在網絡上這起事件已經流傳甚廣。您收到了一封來自肯瑞瓦醫院的郵件，發送人自稱在醫院中有駭人聽聞的恐怖事件發生，需要您的幫助。】
【請選擇您的身份：】
【1.年輕有為的警察】
【2.肯瑞瓦醫院新來的醫生】
【3.充滿正義感的記者】
【系統提醒：請慎重選擇身份。一旦身份確認後，您的遊戲數值就已經確定，且不可更換角色。】
紅色的警告在安室透的眼前出現。他盯著「不可更換角色」這幾個字，屈指摩挲著下頜。
第一個遊戲的話......還是選擇自己的老本行好了，畢竟和遊戲數值掛鈎。
【您的身份是否確定：年輕有為的警察】
【五感默認值為100%，請問是否調整？】
【歡迎來到奈月怪談，祝您遊戲愉快。】
突然變響的合成電子音讓安室透有些猝不及防。還沒開始就搞這種驚嚇......微不可聞的嘆息聲從男人的口中發出。
在提示自己進入遊戲後，幽藍色的光漸漸消散。安室透環視四周，發現自己正站在一個房間中。
書櫃裡零散的擺著一些書籍，看樣子都是刑偵和醫學相關的，但更多的是獎章和證書。桌面上東西有些凌亂，杯子紙巾雜物堆滿了不大的空間，而占據桌子中間的電腦屏幕散發著幽幽的白光。
他沒有急於去探索，第一件事是打開了自己的遊戲面板。
因為選定的角色是警察，面板上關於力量、智力等等的數值都高於平均值，基本保持在80到90之間。
然而讓他有些在意的是精神值的數據，那裡顯示的數值僅僅只有60，顯然有點不符合一個意志堅定的警察該有的程度。
系統適時的送上了解說。
【精神值是玩家在遊戲過程中的關鍵因素，若降到50則會對玩家造成一定的負面效果，降到30則會大幅度影響玩家的心智。如果精神值清零，那麼玩家將會被視為遊戲失敗，立刻退出遊戲或返回存檔點。】
【遊戲中有恢復精神值的物品，請努力探索吧。】
聽完這段話，安室透突然感覺到了遊戲的惡意。50就是臨界點，而他的初始精神值就只有60，這意味著他在探索的時候必須要更加小心。
接下來系統沒有再播報什麼信息。安室透把視線轉回開著的電腦上，走到桌前坐下。
電腦上是一封郵件，旁邊的頁面是關於肯瑞瓦醫院跳樓事件的小道新聞。
【安室先生，
很抱歉如此突然的打擾您，但現在的情況十分緊急。我是肯瑞瓦的醫生，醫院裡面正在發生前所未有的駭人事件，需要您去揭露這一切。
請您馬上來醫院，我在那等您。
夏木早紀】
郵件發送時間是19：20，現在是19：26。旁邊的小道消息大致是在說肯瑞瓦醫院終於露出了吃人的真面目，結合這封郵件，安室透能猜到醫院裡大概確實是有什麼非法的勾當。
外面的天已經完全黑了，暴雨打在玻璃窗上的聲音十分清晰。安室透盯著郵件上的落款，若有所思的挑起眉：「Natsuki saki，夏木早紀。」
他原以為這封郵件的發信人應該是npc酒井奈月，結果沒想到居然是一個不認識的名字。既然如此，安室透認為這份信件有很大的問題。
醫院剛發生病患跳樓事件，就正巧有醫院的醫生找他說那裡有異常，這不得不讓他懷疑是不是有人設了一個局，故意引誘他去醫院。
安室透轉著從桌上隨手拿起的鋼筆，呼叫系統：「系統，我可以現在不去醫院嗎？」
【一切的抉擇都取決於您自己，在這裡您可以自由的探索。】
得到回覆的安室透愉悅的敲著桌面。
醫院他當然要去，但他不打算選在夜晚。
眾所周知，驚悚恐怖遊戲裡的事件大部分都是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中發生的，為了他可憐的精神值著想，安室透選擇白天再去。
他關掉了網絡頁面，準備好好探索一下現在的環境。
既然手頭有電腦，安室透自然是先從電腦文件開始查看。不過在翻找了電腦裡的文件之後，安室透微微皺了一下眉頭。
這台筆記本也許是新機，裡面能找到的文件最早的時間是2002年5月9日，也就是一年前，並且文件的數量也比較少。除了一些公事之外，裡面幾乎找不到任何和他的生活相關的訊息。
初次嘗試無功而返的安室透打算去其他房間裡轉一轉。
整套房子非常符合一個工作忙碌以至於生活有些邋遢的單身漢警察的形象，但出乎意料的是，這個27歲的男人曾經有過一個青梅竹馬的妻子。
說是曾經，那是因為現在她已經死了，而且妻子的名字叫「酒井奈月」。
在他目前能找到的一些日記之中，安室透發現酒井奈月死於2001年的一場連環變態殺人案，是案件的第七位受害者。而在這段前置劇情中，他所扮演的這個警察因為破獲了這場案件而聲名大噪，從此開啟了成為一代神警的道路。
代價是他永遠失去了他最愛的妻子。
老實說，安室透沒想到居然還沒見到酒井奈月的面就得知她已經身亡的消息。但轉念一想這是驚悚類的遊戲，他又隱隱有預感接下來他們肯定會碰面。
畢竟這可是熱門npc，總不會連看都不讓他看一眼吧？
而且最詭異的是，家裡所有關於酒井奈月的照片都被墨水塗成了黑色，她的臉被濃濃的墨跡掩蓋，根本就看不清。
安室透翻著手裡的一沓照片，直覺這裡面有古怪。但還不等他打開那個被鎖上的櫃子，耳邊突然響起了一道有些失真的電子音。
【醫院已經淪為怪物的遊樂場，
棲息樹上的烏鳥也陷入驚慌。
代表罪惡的鮮紅在地上流淌，
漸漸漫向遠方。】
【遊戲失敗，達成結局——被遺忘的救贖】
作者有話說：
什麼叫出師不利啊（後仰）
第4章 逃離精神病院（四）
鮮紅的大字彈在安室透的眼前，隱隱在晃動的字體還有血滴不斷下墜。
作為背景的畫面，是一張十分寫實的cg圖片。本該潔白的醫院外牆已經沾染了血跡，花園中紅色的小溪向外流淌。烏鴉正在空中振翅而飛，但斷裂的翅膀暗示著它飛不出這片被怪物占領的醫院。
色調陰沉的圖片完全展示出了醫院的慘像，安室透把視線轉移到周遭昏暗的加載大廳，紫灰色的眼眸微微睜大，表情少見的有些懵逼。
他還什麼都沒幹呢，怎麼就失敗了？這也太快了吧！
剛才在被退出遊戲前的幾秒裡，安室透趁機瞥了一眼牆上的掛鐘，發現時間是凌晨三點半。
遊戲裡的時間當然要比現實裡快很多，但他只不過是隨意的翻了翻屋內的物品，時間就過去了八個小時，這顯然有點不對勁。
難不成是因為他沒有去任務地點所以時間就加快了流動？
而且說好的可以自由選擇，那現在這個意思就是他非得按照郵件的內容馬上去醫院才行，不然就會被判定遊戲失敗。
這算什麼自由選擇？
雖然被騙了，但安室透卻饒有興味的舒展了一下身體。遊戲如果總是按自己的期待進行的話，那就會讓人覺得索然無味，像現在這樣給他來一個突擊，倒是能成分調動他的好奇心。
一分鐘的冷卻時間已經到了，安室透沒有猶豫，立刻選擇了重新開始遊戲。
因為沒有存檔，他又回到了初始的那個房間。
書房裡依舊還是凌亂的模樣，但安室透微微眯眼仔細觀察了一下，發現裡面的東西發生了改變。
這一次，桌面上堆積著許多卷宗和資料，雖然已經成了臥底和打工皇帝這麼多年，安室透也能一眼看出對方這是在準備調查些什麼。
他翻找了一下桌面，試探性拉開桌子下的抽屜，在裡面發現了一張搜查許可證。
「還挺人性化的嘛。」
安室透彎了彎眼睛，將它收好，放進口袋中。有了這個許可，至少他不會被醫院拒之門外，也方便等會的調查。
在動作間，他摸到自己西服外套下、靠近腰間的位置有什麼凸出的東西，他低頭看去，發現那是一把手/槍。
胡桃木做成的握把在光線下泛著油潤的棕紅色光澤，和拋光良好的黑色槍身相得益彰。這是柯爾特偵搜型手/槍，是只有6發子彈的左輪。
安室透這回是真的想笑了。在一個恐怖遊戲裡，出現槍那就意味著這個遊戲已經變成了射擊遊戲，完全失去了恐怖的內涵。
而剛好，他很善於射擊。
手握武器的安室透頓時覺得自己充滿了安全感。精神值太低，那算什麼，有了武器他就能快速通關。
在他欣喜的時候，電腦傳來了提示音，一封郵件在屏幕上彈出。
【安室先生，
很抱歉如此突然的打擾您，但現在的情況十分緊急。我是草莓日報的記者，想必您已經知道了庫納.塔斯基跳樓身亡的事件，我認為這十分古怪，醫院裡肯定有不為人知的秘密。
希望您看到郵件可以來肯瑞瓦醫院，我在側門等您。
夏木早紀】
身份變了。安室透若有所思的摩挲著下巴，紫灰色的眼眸不自覺地向左下方轉動。
在他第一次進遊戲的時候，這個夏木還是醫生，而重開後，她的身份換成了記者。這中間有什麼差距嗎？
安室透暫時想不出緣由，這一次他沒有再繼續留在屋內探索，而是驅車前往了肯瑞瓦醫院。
肯瑞瓦醫院處在郊區，與一座矮山相鄰。這邊之前可能是下過暴雨，安室透在通往醫院的公路上看到了許多被風雨打斷的樹枝，路面上還有很多積水。甚至有些路段水面有幾十厘米的高度，安室透一度擔心汽車開過去會熄火。
等到了醫院側門，他看見了站在門前的一個金髮女人。
現在已經是晚上八點，醫院連同後面的群山被蒼茫的夜色籠罩。她站在圍欄外的一盞燈下，整個人被白色的光暈環繞，淺金的髮色反射出略微耀眼的光芒，讓她看上去有些虛幻。
她穿著米白色的羊絨大衣，從敞開的縫隙中隱隱能看到裡面大地色系的襯衫還有長度到膝蓋下方的長裙。黑色短靴與裙子之間裸露出的小腿筆直修長，瑩白的皮膚與地面附近昏黑的場景形成了強烈對比。
安室透在心中猜測這位就是約他見面的npc夏木早紀。他拉起手剎，下車走到她的面前準備打招呼，人卻突然愣在了原地。
面前的女人容貌精緻姣好，在她抬眼看向自己的時候，那雙湖綠的眼眸流轉間帶種幾分天然的引誘。
安室透見過不少美人，尤其是組織裡的那位貝爾摩德可以說是成熟有魅力的女性典範，他自然不是因為她的美而震驚。
讓他停住腳步的是她的外貌——金髮、碧眼。她簡直就是卡帶封面上那位少女的成年版。
這個發現讓安室透微不可見的皺起了眉。根據他上一輪找到的消息，酒井奈月應該已經死了才對，但不知道為什麼現在會出現一位和遊戲封面如此像的女人，難不成那上面畫的並不是酒井奈月？
這也有可能，畢竟他也不知道遊戲裡的酒井奈月長什麼樣，之前找出來的照片都被塗黑了。
像是看出了他的疑惑，對面的女人率先開口。
「您好，請問是安室警官嗎？我叫夏木早紀。」
安室透從猜疑中回過神來。他回握住對方伸來的手，冰涼的觸感讓他感覺自己像是在觸碰一塊冰：「叫我安室就可以。」
「等很久了嗎？」
夏木早紀猶豫了一會，還是沒有直呼這位警官的名字。她有些疑惑的看向那張帥氣的面孔，收回自己的手：「安室先生為什麼這麼問呢？」
「你的手很冷。」安室透言簡意賅的說出自己的結論，接著像是開玩笑一般俏皮地眨了眨眼，「現在是冬天，又剛下過暴雨，讓女士久等是我的過失。」
「不愧是神警安室先生，觀察力一如既往的敏銳。」
男人溫和又風趣的表現讓夏木早紀放鬆了緊張的神經。她搓了搓快要沒知覺的雙手，開始進入正題：「安室先生收到了我的郵件吧。」
聽到她的話，安室透收斂了臉上的笑容，神情嚴肅起來：「沒錯，你是為什麼認為庫納的死與醫院有關？或者說你掌握了什麼線索嗎？」
「沒有。」夏木早紀搖頭，壓低了音調，「但是我昨天就來過肯瑞瓦醫院做採訪，當時我正巧遇上了庫納.塔斯基，他叫我快跑。」
「當時我很慌張，於是找了藉口結束訪談。但今天就傳來了庫納死亡的消息，我認為中間肯定有什麼關聯。」
金髮女人的表情肉眼可見的變得慌亂了起來。安室透仔細分辨著她說的話，視線在她的面部徘徊：「為什麼你會相信一個精神病患者說的話？也許他只是嚇唬你而已。」
「你不知道嗎？」
夏木早紀看向年輕的警官，漂亮的綠眼睛中充斥著不解和莫名其妙：「肯瑞瓦是最出名的精神病醫院。出名當然不是因為這裡患者多，相反，因為高昂的治療費，這裡本來患者相當少。」
「但因為沃克集團的資助以及馬丁院長的理念，近十年來這裡接納了許多貧困而無力看病的病人。進來這裡的病人在治療下，基本可以維持穩定和清醒，並且還有數量不少的人完全康復，回歸正常人的生活。」
「所以庫納說的肯定不是瘋話。」
安室透靜靜地聽著夏木早紀的講述。進入遊戲後其實系統只給了很籠統的講述，所以背景的相關信息得通過自己的探索發現。她這番話相當於幫自己補全了背景設定，安室透在心裡給她默默點了個讚。
「好吧，」安室透全然沒有被質疑的窘迫，神色自然地點頭，「我當然知道這些事情，只是想看一下你的觀點而已。」
「實際上我本來也申請了搜查令，今天的目的就是來看看庫納到底是不是自殺。」
一旁的夏木早紀恍然大悟。然而她的下一句話還沒說出口，一道強光就自斜後方的鐵絲圍欄內直直的打在他們臉上。
陰沉粗魯的聲音隨即響起。
「讓我看看是哪隻老鼠在醫院附近遊蕩？」
作者有話說：
透子錯過了最容易的npc醫生選項，讓我們為他祈禱（笑）
至於夏木早紀是怎麼回事，後面會說噠！
第5章 逃離精神病院（五）
刺眼的光束穿透黑夜，由手電筒的一端向外散射，將兩人的身形照的一清二楚。安室透因為突如其來的亮光閉上了眼睛，迅速伸出胳膊擋在額前。
藉著手臂的遮擋，他看見圍欄裡面是一個面色兇狠的保安。他臉上的橫肉擁擠的堆出了皺紋，油水十足的肚子高高凸起，整個人顯得陰森而又臃腫，盯著他們的目光像一條看到骨頭的貪婪的狗。
安室透看著他另一隻手的警棍，心生警惕。
「哦~」保安的上下打量一下外面的兩人，語調帶著毫不掩飾的陰陽怪氣，「原來是安室警官啊。」
「還有他的......金髮小貓咪？」
夏木早紀被身後的男人嚇了一跳，側頭看向保安的時候瑟縮了一下肩膀。
發現這個舉動，安室透上前幾步將她擋在了身後：「你認識我？」
「誰不認識你呢？」保安不懷好意的咧開嘴，腫脹的臉越發顯得醜陋，「我們都認識你。」
都認識？安室透第一反應是這句話有點古怪，但聯想到夏木早紀也認識他，安室透暫且把這歸於這個身份是有名的警察。
他面無表情的盯著保安，嗓音冰冷：「那正好省的我介紹自己。」
保安桀桀地笑了起來，在黑夜中看起來有些詭異：「兩位在醫院外是做什麼呢？」
「哈哈哈！不會是想在精神病院幽會吧！」
粗啞難聽的聲音灌進夏木早紀的耳朵，她面色有些發白，難以忍受的向前邁步和他理論。但她剛走到安室透的身邊，就被男人抓住了手腕。
看著那雙暗示著她冷靜的紫灰眼眸，夏木早紀順從的停住了腳步。
「我們是來調查庫納.塔斯基跳樓一案的。」
安室透直截了當地說出了自己的目的，另一隻手率性地放進了西褲口袋中，略顯譏諷的看著對方：「貴院不會有什麼不能讓人發現的東西，所以不讓我進去吧？」
聽到安室透的話，保安惡狠狠的睜大眼睛：「調查？帶著你的小情人來調查？」
「你就不怕你的老婆來抓姦？我還以為你有多痴情呢。」
「啊——不對，」保安滿懷惡意的把頭伸向纏繞著無數鐵刺的圍欄，那張肥肉橫生的臉幾乎觸碰到鋒利的尖角，表情浮誇，「我都忘了，你的老婆已經死了，死於——」
在他的話還沒有說完之前，安室透狠狠的拔出武器。他大步走上前，透過圍欄的空隙，將槍口壓在保安的臉上：「還要繼續說嗎？」
金色頭髮的男人似乎忘記了自己手上還拉著另一個人，夏木早紀有些踉蹌的跟著他往前走，抬眼悄悄打量著他的面容。
從見面開始這個人就似乎對她還抱有一些懷疑，但他表現出來的氣場始終是溫和的。可現在他似乎被保安的話刺激到了，他的臉色微微發白，嘴唇死死地抿在一起，原本俊逸陽光的眉眼間縈繞著憤怒。
看來他的妻子是一個雷區。夏木早紀在心裡下了結論。
一道圍欄之隔的保安也明白了這個事實。剛才還一直大放厥詞的醜惡保安僵硬狼狽的後退了幾步，遠離那個威脅自己生命的武器：「總之你想要調查，就要有搜查許可證，不然......」
槍被收了起來，轉而一張文件拍在了圍欄上。
「看清楚了嗎？」
手電筒的光清晰的照出了文件的內容，保安臉色難看的啐了一口：「該死！」
憤怒的對象在幾息之間就發生了逆轉，安室透鬆開之前緊咬的牙齒，不帶感情地注視著跳腳的保安，嘴角繃得平直：「明白的話就去開門。」
保安罵罵咧咧的離開。
失去手電筒的強光，夏木早紀覺得周遭的環境彷彿變得比剛才更暗。她盯著自己被握得有些緊的手腕，試探性的往外抽離。
安室透也感覺到了手中的動靜。他快速的鬆開自己對金髮女人的鉗制，有些歉意的盯著那雙綠眸：「抱歉，我忘記還拉著你了。」
剛才安室透也不知道自己發生了什麼。在聽到保安提起他的「妻子」酒井奈月的時候，他突然從心底裡感受到了一股怒意，甚至還有一些若隱若現的絕望。
更嚴重的是，他的頭當時在抽痛。
他沒有想到這段前置劇情對自己的影響這麼大，甚至到了左右他的情緒、讓他生理出現異常的地步。
在這股衝動和痛苦的影響下，他做出了後續的舉動，這雖然很符合劇情的設定，但卻有點不像他。
安室透講不清該如何表達這種割裂的感覺。
「沒事。」
夏木早紀轉了轉手腕，頗有些尷尬的挽起耳側的碎髮。她看著男人因為膚色相對較黑而顯得越發蒼白的唇，輕聲問道：「安室先生，你不舒服嗎？」
【偏頭痛發作。當前精神值：58】
冰冷的電子音在腦海中播報了目前的情況，安室透有些愕然的睜大了眼睛。
他還不知道原來這個人物有偏頭痛的設定，怪不得他的精神值要比其他數值略低。
但這麼一下就扣了兩點，會不會有點多啊？？
「安室先生？安室先生？」
輕柔的女聲打斷了安室透的沉默，他回神看到金髮女人望著自己，精緻漂亮的臉上寫滿了擔憂。
「沒事，只是沒吃晚飯有點低血糖而已。」
聽到這裡，夏木早紀收回了在他眼前晃動的手，從口袋中翻出一顆糖遞給金髮男人：「先吃顆糖吧，我也沒帶什麼能吃的東西了。」
那是一顆黃色的糖果，在燈的照耀下透明的玻璃紙好似反射出了七彩的微弱光芒。雖然它看上去價格不菲，但奈何這是一個驚悚類的遊戲，安室透目前還不敢輕易的去吃下npc給的食物。
哪怕這個npc看起來對他還不錯。
他有些警惕的看向那顆漂亮的糖，面上不動聲色地接過，笑著放入褲袋中：「謝謝，但我想將它留到關鍵的時刻。」
夏木早紀沒有想太多，她盯著那上揚的唇，將事件進度扯回正軌：「那我們我走吧。從正門進去。」
第6章 逃離精神病院（六）
當他們沿著圍欄繞路走到正門的時候，門口已經有人在迎接他們了。
像是歐式花園用的巨大雕花鐵門被拉開，固定在立柱上的球形白燈照亮了門前的區域，也讓安室透看清了那裡站著的兩個人。
一個就是剛才的保安，他雙唇緊閉，臉上的表情並不好看。與他形成鮮明對照的是他身旁的男人。
他有著典型的歐洲人的面貌，鼻梁高挺，因為年紀而留下的皺紋以及危險的高髮際線在他身上表現得淋漓盡致。他穿著考究的黑色西服，腳下不知道用什麼皮做成的皮鞋被擦得鋥亮。
安室透的視線從他手裡那根恍若竹節的拐杖向上轉移到深邃凹陷的藍色眼睛，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自己不是在看一位醫院的院長，而是某個莊園裡的貴族。
「安室警官，真是不好意思，我們都沒想到你居然這麼晚還會來。」
面前的人似乎像是很歡迎他一般伸出了手，安室透卻有些犯難。他並不了解這家醫院的信息，換言之，他根本不知道眼前的這位中年男人叫什麼，他只是猜測這應該是院長而已。
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安室透並不想用糊弄這個招數，因為這個人一看就很精明。但現在別無他法，他打算用一種高傲冷硬的態度敷衍過去。
「你好。」
隔著不算薄的西裝外套，安室透依舊感覺到了背後傳來的觸感。有什麼東西在他背部劃過，被衣物削弱的力道輕飄飄的，讓他感覺有些癢。
是夏木早紀的手。
微弱的像是電流般的酥麻從她手指觸碰到的地方悄然升起。先是幾個點，到後面這種癢意逐漸連成了片，演變成了無法忽視的熱。安室透忍住想要跳開的衝動，努力感受對方是在幹什麼。
幾個字在她的指尖下成型，他分辨著，迅速接上了剛才生硬的對話。
「......馬丁院長。」
在看到對方沒有露出奇異的表情後，安室透明白自己喊對了名字。他鬆了一口氣，微微側頭看向半躲在他身後的夏木早紀，感激地對她眨了眨眼睛。
之後，他們跟著馬丁院長走進了大門。
在正式到達醫院大樓前，安室透走過了樓前十分廣闊的花園。他打量著那些灌木、花樹還有草坪，腦海中回想起之前夏木早紀說的這裡治療費用高昂。
與其說這是個精神病院，安室透覺得這裡更像是一個條件良好的療養院，臨山傍水，地理位置十分優越。
但不知道為什麼，明明花園裡有很多地燈和高高的路燈，但此時卻是一片漆黑，一盞燈都不亮，只有院長和保安手裡的手電筒發出的光引導著他們向前。
安室透看著同樣漆黑的醫院大樓，語氣疑惑：「為什麼不開燈？」
「哦，」馬丁院長放慢了腳步，不慌不忙的指使保安幫他踢開路上掉落的樹葉，臉色自然，「在傍晚的時候這裡下了一場暴雨，我們醫院的電力系統被大雨破壞了。」
「雖然也有應急照明，但你也知道，這裡比較荒涼，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有人來維修，所以我們想盡量節省一點。」
聽到這番話，安室透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他順著小路走著，在快走到醫院大樓的時候，突然發現自己身邊的夏木早紀好像不見了。
安室透心裡一驚，急忙扭頭去找。
金髮女人的身影在沒有燈的烏黑環境中顯得有些虛幻，安室透隱隱看到在樓梯下有一道模糊的身影，他快步走上前，確認夏木早紀還在。
他把手壓在她的肩膀上，有幾縷柔順的髮絲貼在了他的手心：「夏木小姐，你在想什麼呢？」
遮蔽雙眼的黑讓他們即使挨得很近，但卻無法完全看清對方的表情。夏木早紀神色有些恍惚，她直愣愣的看著醫院大樓右後方的一個建築，悄聲開口：「你看，那裡有燈。」
安室透轉身看向夏木早紀所指的方向。因為有些距離，安室透並不能十分清晰的看出那棟建築是幹什麼用的，但他憑藉模糊的影子判斷那棟建築不算高。他將視線平移，把它與醫院大樓作對照，更加確認了這個事實。
這倒是一個重要發現。如果不是不能讓npc感覺到異常，安室透簡直想好好夸一下這個叫夏木早紀的npc。
不管是給他普及背景還是提示他院長的名字，再到率先發現藏在醫院後方的矮樓，安室透覺得她真是盡職盡責的做到了引導npc該做的所有事情，程度堪稱完美。
等遊戲結束後填寫滿意度，他一定要給夏木早紀打五星好評！
在胡思亂想間，手電筒的白光照向了他們所在的位置。
「警官？」
安室透伸出食指在嘴邊比出了噤言的動作，拉著夏木早紀快步走去與馬丁院長匯合。
「你們在那幹嘛？」
頂著院長狐疑的視線，安室透自然地放開了手：「沒什麼，只是太黑了而已。」
「黑？」院長音調怪異的重複了一遍這個詞，推開了醫院大樓的門，「不必擔心，裡面有燈。」
正如院長所說，醫院內部確實有幾盞壁燈亮著，但如果說要照明的話，這種程度的光根本還不夠。安室透看著中年男人輕車熟路的取出幾個燭台點亮，將它安置在一樓的不同地方。
昏黃的燭光暫時將醫院的內部環境展示在了安室透的眼前。
不像普通的醫院，一樓被改造成了完全的玩樂場所，安室透環視一圈，看到了放映室、飯廳、棋牌室、閱覽室等等區域。他們現在站的地方大概是類似客廳一樣的地方，裡面擺著幾張長桌，供會客和病人閒聊。
「來吧，讓我們在這兒好好談一下。」
馬丁院長拍了拍棕紅色的椅背，轉身在長桌的主座上坐了下來。
一路上都很安靜的夏木早紀與安室透對視一眼，紛紛走向了會客桌。她拉開了稍遠一點的座椅，把近的位置留給了安室透。
坐下的安室透沒有再和院長周旋，直白的拋出了自己的問題：「那麼我就不客氣了。」
「庫納.塔斯基是什麼時候死亡的？」
「唔......」馬丁院長緩緩呼出一口氣，臉上帶著幾分虛假的沉痛，「是昨天晚上，大約在十一點到十二點之間。具體的時間我們並不能得知，當巡邏的保安發現他的時候，他已經變成一具冰冷的屍體了。」
安室透在本子上記下這個時間，凝視著院長凹陷的眼窩：「庫納是什麼樣的人？他是因為什麼病進來的？」
「他患有躁鬱症，是去年5月份送入我們醫院的。平常他是比較沉默的人，偶爾也會變得激動，甚至在醫院傷人或者傷害自己。但經過治療，其實他的症狀已經緩解了許多，所以我們誰也沒想到他會選擇跳樓。」
聽完院長的話，安室透轉動著手上的鋼筆：「可以請他的主治醫生、看護還有昨晚巡邏的保安出來嗎？」
「很抱歉，」馬丁院長遺憾的搖著頭，表情真摯，「主治醫生目前正在其他地方，而看護和保安是輪班制，昨天上班的人今天全部都回去休息了。」
「你知道，在精神病院工作總歸是需要更加費心思的。」
安室透挑起了眉。很明顯，院長說的話當然是真假摻半，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已經問不出更多的有價值的東西。
他把筆按在桌面，瞥了一眼腕間的手錶，淡淡開口：「現在是八點半，病人們都沒睡吧？請他們出來吧。」
......
和精神病患者的交談比安室透想的要順利，總共46位患者，在詢問過程中沒有一個人大吵大鬧，全都認真回答了問題。
如果不是時間和地點不對的話，安室透覺得他們甚至可以暢談哲學問題，又或者是天文學。
太過正常，就代表著不正常，安室透一直相信這個道理。
被組織逼瘋的人不在少數，但他們的表現和這幫患者截然不同。哭喊、抓狂、情緒不穩定、易怒，這樣的表現在肯瑞瓦醫院的病患中完全不存在，有的只是一群不知道為什麼聚集在一起的『正常人』。
所以說這果然還是一個需要靠探索獲得信息的遊戲，和他們的對話除了更加肯定這裡有古怪之外，幾乎毫無收穫。
夏木早紀從包裡拿出紙巾擦了擦手，看著安室透微微歪頭：「現在怎麼辦？」
金色頭髮的女人臉上寫滿了迷茫，因為困惑，那雙翡翠色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瞪圓。她兩隻手的手掌半搭在桌沿，配上那副『我是誰我在哪』的表情，安室透突然覺得特別像他家的哈羅。
有點可愛。
安室透其實一直覺得這款遊戲裡面的人物建模都過於真實了，真實到讓他會產生這是不是真人扮演的想法。尤其是眼前這個叫夏木早紀的npc，她的畫風明顯是和其他人不一樣的，在這一堆暗色調的人物中，她簡直就是光的代表。
這難道真的不是女主角嗎？
安室透搞不懂為什麼她叫夏木早紀而不叫酒井奈月。不過遊戲而已，叫什麼其實好像也沒區別，而且說不定這個公司的女性建模其實都套的是封面上那個少女的臉。
他忍住想擼毛的衝動，沒有回答夏木早紀的問題，轉頭目送最後一位患者離開。
「怎麼樣？有收穫嗎？」
馬丁院長的話在此情此景下好像有點諷刺的意味。安室透看向從房間裡走出來的院長，剛想說些什麼，客廳中驟然傳來一陣電流的聲響，然後整塊區域的亮度頓時下降了不少。
壁燈全都熄滅了。而且院長的表情看起來很緊張。
從見面開始這個男人就顯得十分游刃有餘，而在這一刻，安室透終於捕捉到了他慌亂的神色。他揚起嘴角，眼中閃過愉悅：「怎麼了？是供電系統又出異常了？」
「恐怕是備用設施也壞了。」
馬丁院長沉著臉，開始趕人：「警官，既然調查已經結束了，我想你們也應該離開了吧。」
「誰說調查結束了？」安室透從座位上站起來，神色坦然，「醫院後面那棟樓我們不是還沒看嗎？」
「那是我們醫生的住所，和庫納一事無關。」
「有關沒關是我說了算，我想院長應該明白這一點吧？」
被男人的話堵住了反駁的可能，院長惡狠狠地眯眼：「我們這裡沒有多餘的地方可以安排你們住宿。」
「庫納.塔斯基的房間不是還空著？」
安室透側頭看向身旁的女人，彎了彎眼睛：「夏木，你害怕嗎？不過沒關係，我會陪你的。」
第7章 逃離精神病院（七）
「Natsuki？」
馬丁院長重複了一遍剛才聽到的讀音，目露震驚地看向安室透身邊幾乎沒怎麼說話的金髮女人。
他認真地端詳著她的面容，驚疑和猜忌飛速的從眼中劃過。
「怎麼了？」安室透沒有錯過這一瞬間的異常，視線在院長和夏木早紀之間打轉，「這是我的助理，院長見過她？」
講到這裡，安室透突然想起夏木早紀說她昨天來採訪的事情。目前沒有人表現出認識她的樣子，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院長說的換過一批員工的緣故。
但院長是不換的，他應該會有印象吧？安室透一邊擔心夏木早紀暴露身份，一邊又隱隱對她有一些懷疑。
「不，我沒見過。」
聽到這句話，心臟提到嗓子眼的夏木早紀悄然鬆了一口氣，她對著院長笑了笑，語調平靜：「那麻煩院長帶我們去庫納的病房吧。」
馬丁院長一路表情陰沉地將他們帶到了二樓9號病房：「希望明天還能看到你們。」
這就是不加掩飾的威脅了。安室透盯著院長那在燭光中發紅的臉，彎起嘴角：「明天見。」
他毫不留情的關上房間的門，把馬丁院長留在外面。
沒有燈的房間一片漆黑，只留下窗戶透進來的薄薄的月光。夏木早紀側坐在病床上，用手拂了拂白色的床單：「這是死人的房間。」
「但馬丁.哈里斯那個表情是想讓我們也變成死人。」
安室透拿出手機，打開了手電筒的功能：「當然，所以我們不能在這坐以待斃。」
看到他的舉動，夏木早紀也從包中拿出手機，結果發現它已經因為電量過低而自動關機了。她拍了拍電話，神色鬱悶：「該死，現在還剛好沒電。」
女人臉上懊惱的表情不像是作假。
她說的話和院長說的其實是對不上的，他們兩個人之中肯定有人在說謊。安室透邁步走到夏木早紀的面前，步履從容：「夏木，你來這裡的原因是什麼？」
夏木早紀抬頭看著身前的男人。他有著一頭顏色略淺的金髮，蜜棕色的肌膚給他增添了幾分性感。他表情柔和的時候，五官看上去像鄰家大哥哥一樣溫柔無害，但夏木早紀從那雙深邃的眼睛中看懂了這個男人並不簡單。
她唇角綻放出笑容，湖綠的眼中不含一絲雜質：「之前不是說了嗎？因為庫納.塔斯基的事情呀。」
「這裡的設施全部都是造價昂貴的高級貨，哪有企業會無償為病患提供這樣一個修養場所，還順帶幫他們治療疾病？」
「稍微用點腦子就知道這裡古怪大得很，牽扯到的事情可不是你一個小記者憑藉正義就能克服的。」
安室透盯著那靜得恍若不會泛起波瀾的雙眼，伸手挑起一縷金色的髮絲：「我要聽真話。」
女人臉上的表情僵硬了一瞬。
從手機傳出來的光點亮了兩人的面容，但房間裡的其他地方仍舊是一片黑暗。在四周不見一點聲音的寂靜之中，來自夏木早紀的呼吸聲如放大了數倍一般通過陰冷的空氣傳遞到安室透的鼓膜中。
他沒有急著得到答案，耐心地等待著。
「我需要錢。」
清甜的女聲打破了死寂。
「為了錢連命都可以不要？」
「所以我找了一個絕妙的伙伴。」
夏木早紀直視著男人的臉龐，臉上毫無懼怕的神色：「你需要真相，而我需要爆料，我們並不衝突，反而相輔相成。」
「這裡可不是鬧著玩的地方，隨時可能出現危險，你怎麼知道我不會扔下你自己走？」
一抹冰涼的柔軟覆在了安室透攥著金髮的手指上。他看到夏木早紀臉上掛著甜蜜的笑容，粉嫩的嘴唇泛著淡淡的紅。她俯身向他靠近，略微壓低的聲線藏著若即若離的曖昧。
「你會嗎？」
安室透覺得自己的心跳空了一拍。
在這一刻，他認為自己得收回之前的話。
夏木早紀是真的很美，尤其是當她全部的注意力都在你的身上，只注視著你一個人的時候。
即便她現在還是在說假話。
安室透不知道這麼完美的模型需要建模師花費多少心血，而且她的智能程度也超乎了自己的想像。如果不是他還能看到遊戲的菜單界面，安室透總有種虛幻與現實錯位的感覺。
總歸他們算是同一個戰線上的人，安室透認為遊戲應該還沒兇殘到連引導npc都是反派。他呼出一口氣，鬆開自己的手，繃直的肩膀放鬆下來：「好吧。」
夏木早紀也一直在觀察安室透的神情。從他臉上一如既往的笑容中她看不出他心底真實的想法，她收斂了自己的表情，轉向病床詢問道：「接下來我們怎麼做？要不要翻一下這個房間？」
安室透舉著手機仔細檢查了一遍病床。
床鋪和枕套都是新的，床頭上的牆壁貼著一塊銘牌，上面寫著『Kuna.Ais.Taski』。床邊的抽屜裡空空如也，什麼東西也沒有。
他搖了搖頭：「沒用。就算他有留下什麼，也早就被他們收拾乾淨了。」
「那怎麼辦？」
安室透看了一下手機。之前詢問病人花費了一點時間，現在已經十二點半了，而且手機剩餘的電量也不多。他抬眼，揚起嘴角：「走吧，是時候出去看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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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害怕光亮會引來巡邏的保安，安室透和夏木早紀並沒有選擇打開手機。他們摸黑在醫院的走道中穿梭，盡量控制自己的腳步，不要發出太大的聲音。
「醫院總共有五樓，一樓是休息室，二樓三樓都是病房。四樓是手術室，五樓大概是院長辦公室之類的。」
夏木早紀壓低聲音，在安室透的耳邊悄聲說道。他們現在正蹲在二樓樓梯的轉角處，準備往三樓移動。
「但我昨天也只是大致聽護士介紹了一下，三樓以上我還沒去過。」
還沒說完，她就被人按在了牆上。
「噓！」安室透精神高度集中，他一手捂住夏木早紀的嘴，聲音小的近乎耳語，「有人來了。」
皮鞋踩踏地板的聲音從旁邊的樓梯中傳來，夏木早紀屏住了呼吸。雖然是冬天，但緊張和激素的分泌讓她好像有點出汗。
等到那個聲音離他們越來越遠，安室透才放開了自己的手。他看到夏木早紀僵硬的貼在牆上，笑道：「已經走了，我們也快點行動吧。」
上去三樓的過程比他們想的要順利，但到達後兩人都驚訝的睜大了眼睛。
醫院有五樓，但是到這裡已經沒有可以上去的樓梯。安室透看著前方漫長的走廊，心中有個猜測：「該不會穿過走廊從那邊才可以上去吧？」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這條路上一定會有保安。」夏木早紀的聲音有些冷淡。
只有一兩個人的話，安室透覺得自己對上他們沒有一點問題，但為了謹慎起見，他悄無聲息的選擇了存檔：「我們走過去看看。」
過道兩側都是病房，此時裡面沒有一點動靜，看起來大家都在沉睡。安室透帶著夏木早紀靠邊從漆黑的走廊裡穿過，小心翼翼的向盡頭走去。
一步，兩步，隨著距離越來越短，安室透看到了前方的樓梯口，示意夏木早紀停下腳步。
他仔細聽著周遭的聲音，沒有聽到任何腳步聲。靜悄悄的環境給了他一點信心，他打開手機的照明功能，一點點走到樓梯口。
然而下一秒，他就在樓梯上看到了一個龐然大物。
手機的白光忠實的照出了面貌醜陋的人，安室透都不知道那究竟還是不是人。他身形高大，手裡舉著碩大的斧子，渾身都是血跡，臉上有一隻眼睛是凹陷的空洞。
安室透幾乎是在一瞬間就拔出了槍。
子彈旋轉著高速飛向樓道中的攔路者，它打在那鼓脹不似人類的虬結肌肉上，然後輕飄飄地被彈開、墜落。
彈頭掉在地上的細微聲響重重砸在安室透的心上，他立刻轉身拉過夏木早紀，在走道裡開始狂奔。
久違的電子音再次出現。
【長時間處於黑暗中，精神值降低。當前精神值：50】
【黑暗會侵蝕您的意志，請及時去尋找蠟燭幫您照亮前路吧。】
伴隨著這個聲音，安室透突然感覺眼前出現了一個黑影。它大張著嘴，血肉模糊的臉不斷往下滴著紅色的液體，整張臉幾乎貼在了他的臉上。
貼臉殺。
毫無心理準備的安室透停頓了幾秒，接著他就聽到了什麼東西爆裂的聲音。
是他的肩膀，又或者是脊背，骨骼被砍斷的聲音帶著讓人牙酸的清脆。
拉滿的痛感瞬間灌入安室透的頭腦，他倒在地上，整個視野一片黑暗，唯獨鮮血紅得那樣刺眼。順著倒下的姿勢，他看到了滴血的斧頭，醜陋的屠夫，還有旁邊夏木早紀面無表情的臉。
【遊戲失敗，達成結局——二等分的身體】
作者有話說：
恭喜透子達成第一次死亡（撒花）
還好透子有存檔的習慣呢~不然又得從頭來過了。
第8章 逃離精神病院（八）
再一次回到加載大廳，安室透失去了先前的安逸。雖然已經離開遊戲，但神經還沒有完全反應過來，被劈開的身體依舊在隱隱作痛。有那麼一瞬間，安室透在遊戲裡真的感覺自己要死掉了。
他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肩膀，臉色罕見地有些難看。
這遊戲就是奔著讓玩家失敗去的吧？？不然怎麼會有這麼多東西都沒在背景裡提到，比如說他的偏頭痛，再比如說不能長時間待在黑暗中。
因為這個，他沒兩下就扣了十點精神值，最後出現的那個類似鬼一樣的東西大概就是精神值到臨界點的反應。
此時此刻安室透徹底理解了為什麼之前鈴木園子還有毛利家的小姑娘會被嚇成那樣。饒是他也被嚇了一跳，不過只有一點點而已。
同樣，夏木早紀的反應也讓他有點好奇。不說為他擔心吧，但正常看到死人的話，第一反應不應該是尖叫嗎？即便不害怕，那多少也會有點情緒上的波動。
可她卻完全沒有感覺，就那麼木木的盯著他，好像沒看到眼前的場景是多麼血腥一樣，又或者是提前猜到了這個結局。
安室透撇了撇嘴。哪怕是塑料伙伴，也要裝得像一點啊！
【檢測到玩家已存檔，請問是否繼續遊戲？】
一行字在安室透眼前如漂浮的水母一般起伏，他左右旋轉了一下上半身，選擇繼續遊戲。
時間回到了他們剛來到三樓的時候。
既然系統提示他要去找蠟燭，那就代表遊戲裡這種東西應該不少，但在哪裡需要他自己去探索。想到這裡，安室透毫不猶豫的打開了手機的照明功能。
驟然亮起的光打在夏木早紀的臉上，讓她不由自主的偏頭閉上了眼睛：「怎麼突然開燈？」
在近距離的強光下，女人的皮膚愈發顯得白皙，甚至有種透明的虛幻感。她金色的長髮有些自然的捲曲弧度，一部分披散在身前和米白色的外套摩擦著，但依舊十分的柔順有光澤。
安室透盯著眼前纖細脆弱彷彿一折就斷的脖頸，像是才發現燈光照到夏木早紀的臉上一樣，笑著移開手機：「抱歉，嚇到你了嗎？」
絕對是故意的吧！
夏木早紀回頭看著那雙似乎很真摯的眼睛，額角的神經一跳：「......沒事。」
那副生生憋住自己的不滿硬要說沒事的表情緩和了安室透之前遊戲失敗的鬱悶，他用手指著另一側的方向，小聲說道：「我準備去那邊看看。」
「我們不是要去五樓嗎？得找樓梯才對啊。」
瞥見夏木早紀不解的神情，安室透一邊說著，一邊動身往左側走廊走：「在此之前得找蠟燭。」
剛才那條長走廊是樓梯右側，幾乎都是病房，而樓梯左側是一個比較短的過道，僅有一扇門。
安室透認為去那裡找一下應該會有收穫。
眼見男人十分堅決地轉身，夏木早紀急忙跟在他的身後。他們在門前停了下來，白光照出了門上的字。
「浴室。」夏木早紀輕聲讀著，有些無奈，「浴室裡不會有蠟燭吧......」
「誰知道呢？」
安室透拔出腰間的武器，把手機交給夏木早紀，讓她站在自己身後，謹慎的推開了浴室的門。
很幸運，裡面一個人都沒有，至少目前看來是這樣的。
浴室裡分了很多隔間，大多數的門都是關閉的，最裡面有一些櫃子。安室透嘗試去開牆壁上的電燈開關按鈕，但它毫無反應。
看來還是得摸黑用手機去找了......安室透重新拿回電話，看著站在門口的金髮女人，微微挑起眉毛：「你在這等我嗎？」
夏木早紀有些驚愕的睜大了眼睛。她環視著周圍黑壓壓的環境，決心和安室透待在一起：「不，我和你進去。」
安室透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
浴室構造很簡單，除了花灑和一些置物架之外，沒有其他多餘的東西，這倒也方便了安室透去找蠟燭。他一間間打開隔間的門，終於在第五扇門後看到了一節蠟燭。
「真的有呢！」安室透從置物架上把白色的蠟燭拿在手中，神情愉悅，「接下來只需要找到打火機......」
「這裡有火柴。」
安室透扭頭看著站在隔間外說話的夏木早紀。她手裡舉著一個小盒子，臉在不算亮的光中有點看不真切。他把手機轉向金髮女人，嘴角勾勒出笑容：「在哪裡找到的？」
「就在隔間前面一點的地板上，」夏木早紀伸手示意了一下，語氣疑惑，「怎麼了？」
聽到這個回答，安室透接過火柴盒，取出火柴用頭部快速劃過砂紙：「沒有，只是覺得你視力挺好的。」
蠟燭被點亮，紅色的燭火在黑暗中躍動。夏木早紀鎮定地望著身前的男人，眨著湖綠的眼眸：「剛才走在路上的時候看到了門邊有點東西，我也沒想到是火柴呢。」
安室透沒有再多說些什麼。他把手機收好，語調輕鬆：「好啦，別這麼嚴肅，我們現在就準備去找樓梯上去吧~」
......
再一次踏上了同一條走廊，有了蠟燭的照明，安室透看到了很多之前錯過的信息。比如這裡並不全是病房，還有幾間是空的房間，裡面擺著幾個櫃子。
但不知道為什麼，他的精神值還停留在50，沒有回到存檔前的數值。安室透現在也沒時間去思考這個問題，最主要的是要把那個屠夫引走。
「夏木，你包裡有什麼？」安室透盯著夏木早紀肩上背著的包，若有所思。
聽到這句話，夏木早紀打開包翻了一下，小聲清點：「紙巾，口紅，筆記本，手機還有錄音筆。」
「除了錄音筆之外都可以扔嗎？」
彷彿明白了安室透想要做什麼，夏木早紀拿出手機和錄音筆放進外套的口袋中，把包交給了男人：「你要用它去吸引保安？」
「沒錯。」
安室透帶著夏木早紀走到拐角前第一個空房間裡，悄聲叮囑：「這裡有櫃子，你先進去，把櫃門打開。」
「我去前面把包扔了，然後我也會躲進來。」
夏木早紀對這個安排沒有異議，她看著房間裡的兩個鐵櫃，詢問道：「一人一個還是一起？」
櫃子其實並不大，躲一個人還好，兩個人的話勢必有些擁擠。安室透靜默了片刻，直直的盯著那張精緻的臉龐：「我們一起。」
......
接下來的每一步，安室透都走得格外小心。對方是個不知道打了什麼激素的猛男，上一輪遊戲中他已經感受過了對方的速度和力量，這一次他一定得多加注意。
快走到轉角處，安室透看著視野右側方若隱若現的樓梯還有前面雪白的牆壁，徑直把手裡的包扔了出去。
硬挺的包身砸在牆面上發出了不小的聲響，安室透幾乎是在瞬間就聽到樓梯上傳來了跑動的聲音。他迅速轉身衝刺，向著剛才的空房間狂奔。
在跑動的過程中，蠟燭被帶起的氣流吹滅了。安室透暗罵一聲，他憑藉記憶打開了房門，看到夏木早紀正在櫃子裡焦急地等待。
鑽進櫃子把櫃門關上的安室透心中稍微安定了一些。
要知道他剛才都已經做好了夏木早紀把門鎖上不讓他進來的準備，結果是他把人家想得太壞了。
鐵櫃的高度並不算太高，擁擠逼仄的狹小空間讓安室透不得不貼在夏木早紀的身上。他低著頭，過於近的距離讓安室透覺得自己的呼吸間都是夏木早紀身上的味道。
香水？洗髮香波？好像都不是，但莫名的還挺好聞。
察覺到自己在想什麼的安室透不自然地輕咳一聲，將臉轉向外側。他用略有餘地的左手拉了一下領帶結，冰冷的空氣瞬間因為曖昧而變得燥熱。
而房門被打開的聲音將氛圍帶回了寒冬。透過鐵櫃上的幾道縫隙，安室透看到屠夫拿著他的斧頭進來了。
沉重的腳步聲在他們的耳邊響起，間或還有斧頭敲擊地板的聲音。他緊緊握住拳，心跳隨著屠夫的動作漸漸變快。
瞎了一隻眼的屠夫停在他們躲藏的櫃子前，他正在向裡張望，安室透甚至覺得自己和他對上了視線。他屏住呼吸，神經在這一刻繃到極限。
但好在，屠夫沒有選擇打開櫃子，反而是走到了另一個櫃子前拉開了櫃門。
天知道安室透有多慶幸剛才沒選擇一人一個。不然憑藉這遊戲的惡趣味，被打開的一定是他躲的那個！
等到屠夫徹底離開這個房間，安室透狠狠的鬆了一口氣。
「那是什麼？」
「是屠夫，一斧頭能砍死我那種。」
夏木早紀直直地看著眼前的男人。光線很黑，但這並不妨礙她看清他的面容。
他正在笑著，眉眼彎起，形狀漂亮的唇向兩邊上揚。
「你不害怕嗎？」
「害怕？」安室透終於忍不住伸手揉了一把那頭柔順的金髮，神情帶著幾分滿足與不以為然，「這才剛開始呢。」
作者有話說：
夏木早紀：我好累，誰懂？
第9章 逃離精神病院（九）
冰涼的手感讓安室透感覺自己是在摸真絲布料一類的東西，這種順滑的感覺讓人忍不住想要多摸一會。但他沒有過多在夏木早紀的髮絲上停留，表情十分自然的收回了手。
推開櫃門後，安室透重新點燃熄滅的蠟燭。
火光讓他身邊亮了起來。
安室透看到夏木早紀站在櫃子裡，表情呆呆地看著他。她的嘴因為驚訝而微微張開，和翡翠一樣無暇的雙眼充斥著震驚，還有少許的挫敗。
看到這裡，安室透頗覺有趣地眨著眼。
在現實中，他肯定不會這樣去揉一個還不算熟悉的女性的頭髮，但這是遊戲。
而且刨除『夏木早紀是不是壞人』這個想法，安室透覺得自己還挺喜歡她的。這當然不是摻雜了各種複雜感情的『愛』，只是基於外表的一種『欣賞』，就像喜歡一朵漂亮鮮活的花。
畢竟說到底，夏木早紀只是一串數據，不是真的人類。
隔壁好像隱隱傳來了開門的聲音，安室透猜測大概是屠夫在繼續尋找他們。他呼出一口氣，伸出空閒的右手，對夏木早紀翹起嘴角：「走吧？」
夏木早紀這才回過神。她雙唇緊緊地抿在一起，看著金髮男人的姿勢，默不作聲地忽略那隻手，邁步朝著門的方向走去。
啊——
生氣了呢。
這麼想著，安室透越發覺得這個npc很可愛。他小跑幾步跟上夏木早紀的步伐，和她一起向四樓走。
沒有屠夫的把守，上樓變得很輕鬆。
在這一層，樓道的構造又發生了改變，他們不需要再次穿過走廊才能去五樓，而是可以直接上去。
「怪不得要在三樓放屠夫呢......」
安室透輕聲嘟囔了幾句。沒等他繼續開口，安室透用餘光看到夏木早紀一言不發地往五樓去了。
他趕忙抓住了女人纖細的手腕。在看到夏木早紀冰涼的眼神的時候，安室透敢肯定她絕對還是因為剛才的事情有小情緒了。他清了清嗓子，表情真誠：「抱歉。」
夏木早紀抬起眼簾。
身前的男人身材高挑，掩在西服下的身體應該是能讓許多人瘋狂的類型。她現在正踩在樓梯上，算上兩級台階的支持，她剛剛好與男人視線平齊。
聽到來自安室透的道歉，她生硬的拉直嘴角：「為什麼？」
「剛才摸你的頭髮，只是我想起我家的哈羅了。」
「哈囉？」
瞥見夏木早紀疑惑的神情，安室透笑著解釋道：「是一隻小柴犬，很可愛的。」
男人的臉上露出了今晚第一個真實的笑容，那種不帶客套和虛假的溫柔讓夏木早紀感覺有些微妙。她忍住想要別開臉的衝動，一時之間在心中升起了好奇：「你有照片嗎？」
「哈羅的照片嗎？」安室透鬆開禁錮住女人的手，翻出手機尋找，「當然有啊，我給它拍了很多......」
沒說完的話戛然而止。
對著空白的手機相冊，他突然想起了這是屬於遊戲裡的「安室透」的手機，裡面自然不會有他拍的照片。他的表情僵硬了一瞬，有些不好意思地盯著那雙閃著期待的綠眸：「對不起，照片好像不在這部手機裡。」
「誒......」夏木早紀輕嘆一聲，藏好眼中的失望，「沒事，以後有機會再說吧。」
『以後』、『機會』，這在安室透看來都不是什麼好的詞，因為這麼說了之後多半是沒什麼以後。他看著夏木早紀精緻漂亮的面容，聲音微沉：「好。」
夏木早紀沒有再繼續關於寵物的話題，她從樓梯上下來，詢問道：「不是要去五樓嗎？」
「先不急，」安室透也清理掉一些雜念，把精神集中在當前的遊戲上，「四樓是手術室對吧？我們去看看。」
不管是恐怖遊戲還是鬼屋，醫院都是一個十分熱門的題材，而在其中，手術室當然也是非常重要的一個組成部分，無數驚悚的事情都在這個地點發生。
安室透隨意地走進幾個房間，心裡十分平靜。
從眼睛所看到的東西來說，這裡簡直是太正常了。沒有躺在床上死去的病人，沒有潛伏在暗處的醫生，整個手術室嶄新又漂亮，看上去沒有一點恐怖的氣息。
但安室透總覺得有幾分不對勁。他認真盯著手術台，心內不解：「夏木，你覺得這裡奇怪嗎？」
正在翻找器械台的夏木早紀回頭，手上捏著一把鑰匙：「當然很奇怪。」
「這是精神病院，要這麼多手術室幹嘛？」
夏木早紀把鑰匙交到安室透的手裡，語氣嘲諷：「尤其是那個院長最喜歡把愛和陪伴掛在嘴邊。」
安室透看著鑰匙上貼著的「藥品室」標籤，頓時明白了奇怪的地方在哪裡。
正如夏木早紀所說，他之前在「家裡」瞥到的調查資料中，有提到說這家醫院信奉的是新式的精神療法。
精神療法，說的好聽點就是分析患者的精神，再用醫護人員的關愛治癒患者。而與之相對的，另一種科學的治療方法就是運用藥物，但隨之也產生了用藥過量還有簡單粗暴的給患者做腦葉白質切除手術的問題。
他想到那批看似和常人無異的患者，握住了手裡的鑰匙：「我們去那看看。」
......
藥品室在四樓的轉角，安室透舉著蠟燭用鑰匙開了門。
房間裡很黑，藉著蠟燭的光，他能看到成排的藥物被擺在櫃子裡。他矮身拉開其中一個櫃門，看清了裡面是什麼。
氯丙嗪，氟哌啶醇等等藥品大量堆積在這間房子裡，數量遠遠大於正常儲備的用量。安室透皺起眉頭，伸手拿起一盒氯丙嗪。
突然間，他眼前的畫面發生了轉變。
【獲得怨念物：藥品】
系統提示了此刻的異常。
安室透感覺自己處於幻境之中，他看到兩位護士站在藥品室裡整理藥物，嘴裡抱怨著：「這些藥太多了，真的沒問題嗎？」
「你又不是不知道沃克有多大的勢力，還有他們的研究將會給國家提供多少幫助，你覺得政府會管嗎？」
兩位護士漸漸離去。
看到這裡，畫面又恢復了原樣。安室透揉了揉眼睛，轉頭發現夏木早紀彎腰湊在他跟前的臉。
她的臉上明白的表現出擔憂和困惑，但安室透被這實在的貼臉給嚇了一跳。他微微後退兩步，扯起嘴角：「怎麼了？」
「我剛才叫你，你沒反應。」
夏木早紀言簡意賅的解釋了一下剛才的情況。她沒有過多追問，撐著膝蓋站起來，語氣很淡：「有什麼發現嗎？」
發現倒是有的，但安室透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剛才那個「怨念物」，貌似是他摸到關鍵物品，就會看到一段關於這個物品的回憶，從中他可以得知一些有用的信息。
比如院方知道藥物過量，醫院在從事某樣研究，以及政府貌似與他們勾結。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很多東西就可以解釋清楚了。為什麼肯瑞瓦醫院會用這麼豪華的設施無償接納付不起錢的病患，這當然不是資本家們大發善心，恐怕是因為他們需要用這些貧窮的病人做實驗。
安室透剛把得知的消息分享給夏木早紀，就猛然聽到房間後面傳來一陣響聲。
「誰！」
他迅速扭頭看向後方，眼中閃過警惕。房間裡靜悄悄的，除了他和夏木早紀的呼吸聲之外，聽不到別的聲音。
安室透和夏木早紀對視一眼，小心翼翼地沿著兩排櫃子中的過道向後走，一手按在腰間。
可直到他走到最後一排櫃子，都沒有看到任何人的身影，只在地上看到了一盒掉落的藥。
閃電的紫藍光芒劃破夜幕，透過後排的玻璃窗映在安室透的眼中。與此同時，伴隨著電閃雷鳴，屋內驟然颳過一陣妖風，吹熄了蠟燭。
安室透的頭驀然傳來一陣撕裂的痛感，強烈的痛從大腦深出一波波向外衝擊，他甚至開始看不清眼前的事物。
【偏頭痛發作，當前精神值：48】
他現在所處的環境已經不再是藥品室，他站在空曠的房間裡，到處都是潑墨般的血紅。
地上竄起的不知名觸手像狂歡一般放肆生長，它們纏住安室透的腳腕，將他倒吊著高高拉起。
在疼痛和幻覺的雙重作用下，安室透幾乎沒有任何的反抗能力，他咬緊牙關，呼吸粗重。
之前見過一次的女鬼又出現了。她光著腳，慘白的足踩著滲血的地面，越過不斷扭動著的觸手，詭笑著一步一步向他走來。
刺眼的紅爬滿了安室透的眼睛，他頭痛欲裂，牆上是一張張不斷開合的嘴唇，還有無數雙看著他放出冷光的眼睛。
倒轉的世界在安室透的眼中不斷放大又縮小，他驀然產生了一股與世界遠離的感覺，唯有那面目全非的鬼不斷向他接近。
在頭暈目眩中，他死死的盯著不懷好意的女鬼，在冰涼的手碰到自己的臉那一刻，拔出槍抵在它的額頭按下扳機。
第10章 逃離精神病院（十）
強大的後坐力讓安室透右臂連帶著肩膀發麻，他看到臉部滿是傷疤的女鬼掛著難以置信地表情踉蹌了幾步，鮮血從她眉間的黑洞中噴湧而出。
安室透覺得自己的頭痛的更厲害了。
伴隨著眼前的場景，他的腦海中似乎湧入了無數的畫面。槍擊聲、嘈雜的人聲還有警笛在他耳邊交織成紛亂的樂曲，在白茫茫的視野中，他看到自己穿著警服，舉槍而立。
槍響過後，安室透順著子彈飛馳的地方看去，赫然發現倒在地上的人就是自己看見的女鬼。紅色的血液浸染了她身上漂亮的碎花長裙，漫過她淺金色的長髮，如海水一般向他撲面而來。
下一秒，束縛著他將他倒吊拉起的觸手像退潮一樣縮回地板之中，懸掛於空中的安室透開始下墜。他的頭部砸在地上發出了巨大的撞擊聲，與此同時，洶湧的紅色海浪咆哮著將他淹沒。
窒息、疼痛將他包圍，安室透不由自主地閉上了眼睛，放任自己在虛幻之中沉淪。
「安室先生？」
......
「安室先生？」
迷迷糊糊間，安室透聽到有個女聲正在呼喊著他的名字。他用盡全力掙扎著打開眼睛，還有些重影的視線中出現了夏木早紀的臉。
剔透溫潤的碧綠眼眸影影綽綽地連成了片，恍若一汪靜謐的湖水，而她臉頰邊垂落的金色髮絲不知道為什麼讓安室透想到了剛才看到的畫面。
他猛地醒了過來。
【您目睹了超自然現象，當前精神值：40】
機械的合成音毫無感情的敘述著剛才安室透的遭遇，他伸手揉著發脹的太陽穴，周遭的環境逐漸清晰。
他現在正處於藥品室中，根據高度還有頭下略顯柔軟的觸感來看，他應該躺在夏木早紀的腿上。安室透用手肘撐著地，打算起身：「謝謝......」
夏木早紀托著男人的後背將他扶了起來。他看起來臉色十分不好，在寒冬中，他的額頭上布滿汗珠，前額的碎髮濕漉漉地黏在皮膚上。
看著安室透站穩身體，夏木早紀拿起放在旁邊的蠟燭，起身撫平裙子上的皺褶：「你剛才怎麼了？還是低血壓？」
安室透感覺自己很久沒有這麼狼狽過了。後背的汗已經乾了，但有些濕潤的衣物貼在身上，在低溫中越發顯得冰涼。他伸手接過蠟燭，火光帶來的微弱熱意在此時格外珍貴。
「我是直接暈倒了嗎？」
聽到這句話，夏木早紀猶豫了片刻，皺起眉頭：「前面我也不清楚，但我喊你沒有回應，等我來的時候你已經倒在地上了。」
「你要休息一下嗎？我看你的狀態有點不對。」
安室透低頭看著火柴盒。之前他們在手術室裡找到了幾根蠟燭，所以倒是不怕蠟燭不夠用。但關鍵的是火柴，目前他們只有一盒，裡面總共6根火柴，現在已經用掉了3根。
他已經發現了，一旦沒有火，他就有很大概率會遇到剛才那個女鬼，從而掉精神值。可他的精神值已經不能讓他再磨蹭，一旦掉到30，安室透不知道會發生什麼離譜的事情。
更匪夷所思的是他的槍裡真的少了一枚子彈，這代表他剛才確實是開了一槍。
想不明白之前的場景到底是真實還是虛幻的安室透用舌尖舔了舔後牙。他用胳膊擦掉額前的水珠，語氣很淡：「不用，我們趕緊去五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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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雷雨交加，傾盆大雨模糊了外面的世界。安室透和夏木早紀暢通無阻地來到了五樓，停在院長辦公室的門前。
不知道是過於相信三樓的屠夫還是有其他別的陰謀，整個五樓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望著緊鎖的大門，夏木早紀剛想提議去尋找鑰匙，就看到安室透對著門鎖來了一槍，然後用身體撞開了辦公室的門。
「......？」
夏木早紀一臉懵逼：「不怕會引來保安嗎？」
將武器別回腰間的安室透淡定自若的拉著夏木早紀走進辦公室，滿臉的無所畏懼：「我們時間不多了，得選擇最快的方法。」
「如果來人的話......我們就跑。」
院長辦公室比之前他們看到的所有房間的裝修都要更加豪華，鎏金的皮質轉椅還有牆上的名貴畫作無一不在彰顯著他的身份。
安室透取下所有油畫，確認畫框背後沒有機關之後，耐心尋找剩餘的櫃子。
終於，他在辦公桌左邊的碩大書櫃之中發現了一堆檔案。
「夏木！」安室透招呼夏木早紀過來一起查檔案，卻發現女人定定地站在鏡子前，神色恍惚。他抬起頭，語氣不解，「你在看什麼？」
夏木早紀抖了一下，回神看著安室透，扯起嘴角：「沒有，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
她走到桌邊，盯著那一大摞文件：「這是樓下那些患者的檔案？」
「不止吧。」安室透用手劃過厚厚一沓的紙張，神情篤定，「醫院總共才46位患者，哪來這麼多的檔案？」
夏木早紀驚訝地抬起頭。她想到之前表情陰沉恨不得他們立刻化為灰燼的男人，有些猶豫：「說起來......院長呢？」
關於這個問題，安室透早早地就思考過。
在一樓的時候，他們原本還是開了幾盞壁燈，但之後卻突然所有燈都斷了。也就是從那時起，院長就表現出特別想趕他們走得樣子。再聯想到他們在醫院大樓外看到的那棟亮著燈的兩層建築，安室透對院長的去向有了猜測。
目前這棟樓看上去和正常的醫院別無二致，除了藥品過量和病人有點奇怪外，找不到更多的疑點。安室透繼續在辦公室內尋找，突然間，他在風雨的伴奏中聽到了樓下的騷亂。
有人來找他們了。他隨手抓起幾份檔案還有本子，對著金髮女人喊道：「夏木！我們準備走了！」
從安室透嚴肅的表情中，夏木早紀也猜出是有人要來了。她倉惶地點著頭，跟著安室透向外跑。
雷聲和雨聲都在持續不斷的增強，狹長的閃電將天空映的發白。蠟燭早就在奔跑的過程中熄滅了，只剩電光為他們照亮前路。
來的時候陷入沉睡的無人過道在這短短的時間裡被激活，夏木早紀看著在四樓過道中虎視眈眈的保安，無力地嘆了一口氣：「怎麼辦？」
「怎麼辦？」
安室透重複了一遍夏木早紀說的話，但神色卻和她大不相同。他的臉雖然還有些白，可嘴角向上的弧度清晰的昭示著他現在一點都不害怕，反而還很享受。
「這些就交給你囉。」
夏木早紀愣愣地看著安室透把手上的資料塞進她的懷中，然後獨自一人衝向那群保安。
作者有話說：
夏木早紀：讓你不去找鑰匙，現在被堵住了吧？又要卡關了，好累哦。（鹹魚躺平）
安室透：？？你在說啥？（身後一片狼藉）
第11章 逃離精神病院（十一）
酒井奈月第一次覺得玩遊戲是如此心塞，她不斷在心裡焦急地呼叫系統，面上不動聲色：「不是說我是夏木早紀嗎？」
從進入遊戲到現在，她只在院長辦公室看到了鏡子。本來是打算考量一下要不要用鏡子嚇人的，結果是把她自己給嚇著了。
金髮碧眼，雖然看上去成熟了一些，但鏡子裡的人絕對是她酒井奈月沒錯，和資料給的夏木早紀完全就不相干嘛！難不成遊戲最近欠費了，npc只能換皮？
【小奈月，我剛才去問了，資料顯示你就叫夏木早紀沒錯，剩下的內容需要你自己去探索。】
又是探索......我可真是謝謝您了。
酒井奈月毫不優雅地翻了個白眼。之前主系統那邊傳來消息，說是要增加他們這些npc的遊戲性，讓他們也能同樣感受到遊戲的樂趣。因此，遊戲開始前他們沒有完整的世界觀還有劇情，只能得知有關自己身份的基本資料。
雖說這樣確實讓遊戲變得有趣了許多，但這種一知半解的感覺也讓人很不爽啊！
就比如說這次，她除了知道自己是個叫夏木早紀的記者，有一些關於醫院的資料之外，別的什麼也不知道。
而且現在來看，她拿到的關於醫院的資料也是最表層的，還有一大堆謎團等著她去尋找。明明她的任務是去嚇人啊！怎麼就開始解謎了呢？！
講到這裡，酒井奈月是真心覺得系統才是小可愛：「還好機智的你給我留了一點嚇人的手段，不然這遊戲真是沒法玩了。」
在系統的幫助下，酒井奈月成功摸索出了召喚女鬼出來嚇人的方法，用一連串的組合拳把安室透的精神值降到了40。但即便這樣，他的害怕值卻好像紋絲不動。
酒井奈月一邊應付著外面的安室透，一邊詢問道：「他的害怕值現在是多少？」
【30。】
聽到這個數據，酒井奈月差點要心梗了。她之前從沒見過如此難搞的玩家，屠夫哥也好，她變出來的鬼也罷，他全都不怕。
為了對付安室透，她已經把在恐怖遊戲裡常用的手段都搬出來了，貼臉殺、jumpscare還有突如其來的音效，可這些方法在安室透面前完全無效，搞得她上躥下跳的很像是小丑。
酒井奈月長舒一口氣，握緊拳頭：「告訴後面的兄弟姐妹，我們要加把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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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中有五位保安，他們手持警棍，眼神兇惡地瞪著安室透，彷彿要將他生吞活剝。
夏木早紀看到金髮男人利落地滑進人群中，反手擰斷其中一個保安的胳膊，成功奪過他的武器據為己用。
同時，他矮身躲過悶頭一棍，狠狠用警棍往身前保安的腿上敲去，鋁合金打在骨頭上發出的聲音清脆得讓人有些毛骨悚然。
這完全就是安室透的個人秀。夏木早紀眼睜睜的看著安室透按下警棍上的按鈕，用電流擊潰最後一位攔路者，邁著悠閒的腳步向她走來。
好可怕。
閃電的光芒照出了安室透臉上的笑容，背景是陰暗的樓道還有在地上抽搐□□的保安。夏木早紀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幾步，心中滿是慌亂：「這傢伙什麼來頭？！怎麼這麼能打？」
原本她還以為會在這裡卡關，都已經做好了不斷重來的準備，結果居然這麼快結束了？
【能查到的錄入信息是咖啡廳員工。】
咖啡廳員工是什麼危險職業嗎？為什麼會這麼精於武藝？！
沒等夏木早紀繼續吐槽，那個男人就已經到了。
「怎麼了？」安室透藉著外面微弱的光看到了夏木早紀臉上擔憂的神色，以為她是在為剛才的保安而煩心。他溫柔的拍了拍她的頭頂，向身後瞥了一眼：「沒事，他們已經被解決了。」
正巧，就是這個瞬間，安室透看到有一個尚且還能活動的保安摸出了槍，對準他所站的位置。他用左手將夏木早紀攬進懷中，靠身體的力量往旁邊帶了幾步，右手拔槍扣下扳機。
兩聲槍響幾乎同時出現，以微妙的幾息時間交融成了一體，但打中的只有一個。
安室透看著倒在血泊中的保安，輕笑著勾起嘴角：「哎呀，忘了補刀。」
血腥味、硝煙味還有男人身上若有似無的香味混雜在一起鑽入夏木早紀的鼻尖。她的臉被按在安室透的胸前，隔著西裝外套，她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溫度，微微起伏的、有力的胸膛，還有平緩的心跳。
夏木早紀默默後退兩步，她回身望著再起不能的一眾保安，故作自然地彎起眉眼：「果然是安室先生呢！」
收到讚美的安室透收好武器，心情頗為愉悅：「現在我們就可以去外面那棟樓了，我猜在那裡我們應該能有更多的發現。」
從四樓到三樓的路上十分順暢，沒有任何醫院的人來擋路。安室透舉著蠟燭快速從走廊穿過，餘光卻瞄到了一點異樣。
他扭頭看去，心跳因為驚嚇而緩了一拍。
安室透在病房透明的玻璃部分看到了一張臉。那是一個有著棕色頭髮的男人，帶著黑色細框眼鏡，看上去十分儒雅。他正把臉貼在玻璃上，向外張望著什麼。
「怎麼了？」夏木早紀走在安室透的右側，她感覺到男人的停頓，微微前傾身體朝他左邊看去，「這是......」
房門被打開。棕髮男人直直地盯著夏木早紀，眼中帶著濃烈的痴迷：「你也出來了嗎？」
「......？」
夏木早紀疑惑地眯起眼，不知道這個人是在說什麼。然而那個男人似乎本來也沒打算得到回覆，他往前走了兩步，朝著她伸出手：「我就說，你應該很美。」
過於灼熱的視線黏在夏木早紀的身上讓她感覺有些不適，她心中升起某種異樣的感覺，後退著避開那雙手。
見狀，安室透攥住男人的胳膊將他掀翻在地。他不打算過多的糾纏，拉起夏木早紀迅速往樓下跑去：「你看，這醫院還是有沒治療好的人。」
這一次，夏木早紀不得不贊同安室透的觀點。那個人的樣子看上去是把她認作了別人，而且他臉上的表情怎麼看都不太正常，估計是病犯了。
棕髮男人沒有放棄，他從地上爬起來，紅著眼睛追逐那兩道離開的背影。
安室透聽到了後面的腳步聲，他帶著夏木早紀從二樓的走廊跑過，原本想要加快步伐，卻在前方看到了一道熟悉的人影。
屠夫。
他暗罵一聲，開始存檔。
前方是渾身bug的屠夫，後面是病患，安室透果斷選擇帶著夏木早紀掉頭向後跑。
身形高大的屠夫提速向他們衝來，他跑動起來的腳步聲震得地板都在嗡嗡作響。在斧頭揮到自己頭頂的前一刻，安室透拉著夏木早紀躲進了病房。
利器砸在門板上，發出了巨大的爆裂聲。透過貫穿房門的裂痕，安室透彷彿看到了自己之前被砍斷的身體。他呼出一口氣，有些慶幸地搖了搖頭。
這是之前他們來過的庫納.塔斯基的房間，安室透推開窗戶朝外面打量了幾眼。病房在二樓，下面是一塊草坪，這個高度雖然不算矮，但對他來說還可以接受。
夏木早紀也看出了男人的意圖，她走到窗前，驚訝地瞪圓眼睛，滿臉不可置信：「你不會是想跳下去吧？」
外面的屠夫還在持續不斷地砍著門，上面的裂縫也越來越大。安室透聽著恍若催命一般的敲擊聲，踩在窗沿縱身一躍，身姿靈巧地在草坡上站穩。
適應黑暗的眼睛讓他能看清樓上夏木早紀的臉，安室透抬頭看著她臉上目瞪口呆的表情，伸出雙臂：「跳下來吧，我會接住你的。」
徹底報廢的門沒有給夏木早紀更多的猶豫時間，她只覺得狂風暴雨在一瞬之間拍打在她的身上，然後凌空的身體被地心引力拖拽著下墜。
她當然沒有掉在地上，安室透穩穩的接住了她。
因為在下面淋著雨，男人的身上早就已經被暴雨浸濕，透明的雨滴劃過他稜角分明的臉，沿著漂亮的頸部曲線流進衣服。
夏木早紀像無尾熊一樣緊緊扒著安室透，他的雙臂環在自己腰間，有支撐的感覺給她帶來了一股飄渺的安全感。
這種有點像她爸爸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身下濕噠噠的衣服提醒著夏木早紀現在的情況，她清空飛遠的思緒，從安室透身上跳下來。
看到幾乎被淋成落湯雞的男人，夏木早紀脫下長外套將它蓋在安室透的頭上：「沒有傘，將就一下吧。」
這個舉動讓安室透愣了幾秒，他的視線被外套遮擋，狹窄的視野中只能看到面前的女人。她穿著單薄的襯衫，被打濕的衣物貼在她的皮膚上，勾勒出她纖細的腰肢，還有胸前起伏的弧度。
安室透感覺熱意開始從耳尖往頭腦蔓延。他不自然地偏過頭，伸手將夏木早紀也扯進了外套下：「我們走吧。」
作者有話說：
透子：我是多才多藝的咖啡店員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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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逃離精神病院（十二）
安室透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個很蠢的決定。
他們正在朝著唯一亮燈的建築走去。在狹窄的空間裡，安室透用兩手撐起外套，但身體卻不可避免的和夏木早紀的相貼。
黑暗的環境助了安室透心裡還沒有散去的曖昧，他能感受到冰冷的雨水，濕潤的衣物還有從夏木早紀身上傳來的溫度與觸感。
香甜，柔軟，溫熱。
不知道為什麼，安室透突然感覺有些口渴。鼻腔間潮濕的空氣隨著呼吸交纏的鬱熱而蒸發，留下的是乾性的躁動。他的腦海中一邊在吶喊著把外套還給夏木早紀，結束現在尷尬的局面，另一邊又指揮著冰冷的身體和那熱源靠的再近一點。
安室透也分不清楚究竟是哪一邊占了上風，他靠著夏木早紀步履僵硬地走著，不斷提醒自己這是恐怖遊戲而不是戀愛遊戲，強迫自己打起精神去留心周圍的環境。
進入那棟據說是醫生宿舍的建築比安室透想得更加輕鬆，那裡並沒有任何的門禁設施，只要推開玻璃門就直接進到了一樓大廳。
久違的燈光照亮了安室透的視野，空曠的大廳裡一個人也沒有。他迅速扯下頭頂濕透了的羊絨外套，默默往旁邊走了兩步，和夏木早紀拉開距離。
冰冷的空氣在瞬間又將他吞噬，脹熱的頭腦被急速降溫。安室透拿著手裡的衣服，他看著夏木早紀，有些不知所措：「謝謝。」
「沒事，」夏木早紀唇邊揚起一個淺淡的笑容，將外套接回來搭在手上，「我們接下來就是要搜尋這裡嗎？」
安室透抬頭環視了一圈。這棟樓的構造出乎意料的簡單，總共只有兩層，而二樓中庭是空的，走廊旁邊就是一扇扇門，看上去確實是宿舍的結構。
「我們去這些房間裡看看吧。」
安室透手裡的蠟燭早就在他們躲避屠夫和病患追趕的時候就熄滅了，他一路上除了要提防這些npc之外，還時刻在注意著會不會遇到女鬼。
不過好在遊戲沒有喪病到在那個時候給他降低精神值，現在有了燈，他也不用再擔心這個問題。
解決掉一大隱患的安室透轉頭看著夏木早紀，他瞥見大廳中十字架的圖標，甚至有心情開起了玩笑：「夏木，你知道聖經第一頁寫了什麼嗎？」
「什麼？」
「神說，要有......」
沒等他說完最後一個字，安室透看到那雙湖綠的眼眸染上了震驚，與此同時，後腦驀然傳來了被狠狠敲擊的劇痛。他死死地睜大眼睛，僵硬緩慢地轉身看向兇手，紫灰色的眼眸被惡意浸染。
在又一次猛烈的敲打中，安室透終於滿懷不甘的倒下。
是馬丁院長。
#
睜眼看到白光之前，安室透以為自己會死。
他的腦海中像走馬燈一般閃過那些熟悉的人的身影，他們當中有些人現在還在，而有些已經先走一步。紛亂的畫面最後交匯於一雙如翡翠般剔透的眼睛，倒下前的記憶像漿糊一樣黏稠的在他腦海裡攪成一團。
他在遊戲裡。
在認識到這個事實的一剎那，安室透睜開了眼睛。他的視線被頭頂的白燈照得一片雪白，但很快就被暈染成紅色。他凝神看著周圍的環境，驟然發現自己倒在血泊之中，而旁邊遍地是屍體。
濃烈的腥臭灌入鼻腔，讓安室透忍不住乾咳了一聲。不同於上一次直接回到遊戲加載大廳，這一次他仍然還在進行著遊戲，身體的痛感也比之前更加持久。
安室透頭暈目眩地爬起來，在一堆屍骸中尋找夏木早紀。哪怕是做過公安也進過組織，他還從沒有一次性看到過這麼多屍體，安室透粗略估算了一下，這裡大概有二十多個死人。
他們的屍首並不完整，死狀也很悽慘，看上去就像是經歷了異常野蠻而又殘暴的屠殺。然而讓他更擔憂的是，他並沒有看到和他一起的夏木早紀。安室透在大廳中徘徊著，視線掠過血腥的景象，神情逐漸變得焦急起來。
「夏木？夏木！！」
滿地的殘骸沒有給他任何回答，沉默與寂靜讓安室透心中出現了微妙的慌亂。他慌忙動手翻開那些堆在一起的屍體，終於在兩具遺骸下找到了被遮蓋的夏木早紀。
她倒在地上，不知道是因為寒冷還是疼痛，她的身體在微微發抖。安室透看到她紅潤的唇現在正泛著紫，有一股鮮血從她的額角流下。
蒼白與艷紅的對比讓安室透瞳孔猛然一縮。他將夏木早紀扶起靠在自己的懷中，用手擦乾她臉上的血跡，輕輕拍著她的臉：「夏木？你聽得到嗎？」
「唔......」
耳邊的呼喚叫醒了夏木早紀陷入昏迷的意識。她看到安室透滿臉擔憂地盯著她，滿身刺骨的寒意讓夏木早紀不由自主地向男人身上靠近：「我這是......」
「馬丁院長襲擊了我們。」安室透從旁邊的地上找出夏木早紀的外套，擰乾水之後把她包進外套中，「冷嗎？要堅持一下了。」
本來安室透想把自己的西裝外套給夏木早紀，但他的衣服其實也濕的差不多了，厚度還不如她自己的衣服。
之前的遭遇在夏木早紀的腦海中回放，額角的脹痛提示她傷口的存在，她環視著周圍的環境，臉色不太好：「我們被搬到了其他地方？」
這裡已經不是他們之前看到的兩層建築。從頭頂的天花板來看，他們現在似乎正處於某棟建築的頂樓，而且前方的電梯只有向下的按鈕。夏木早紀從安室透的懷中站起來，整理好身上的衣物：「院長還真是好算計。」
安室透也在觀察他們所處的地方，他聽到地板下方隱隱傳來的聽不太真切的叫喊聲，心中突然有一個猜測：「我們應該還在剛才那棟樓裡。」
「外面的雨這麼大，我們身上沒有變得更濕，這說明我們沒有被轉移到外面。」
聞言，夏木早紀伸手摸到了自己還算乾燥的頭髮，表情有些楞。她似有所感的睜大了眼睛，直直地看著安室透：「那我們現在......」
「沒錯。」安室透輕輕揚起嘴角，紫灰色的眼睛裡卻翻湧著凝重，「我們在地下。」
【檢測到重要劇情，已自動存檔。】
【主線任務已更新——探索醫院的異常並逃離。】
系統的播報解決了安室透的一些困惑。剛才遇到馬丁院長大概率是劇情殺，作用就是把他們困在醫院地下。至於為什麼要把他們扔進來，想必院長是想讓他和夏木早紀死在裡面，就像是他身邊這些屍體一樣。
「對了，你之前給我的資料。」
「太好了！我還以為都不見了。」安室透有些激動地接過檔案和筆記本，眼中的笑意真切了幾分，「你是放在哪裡？我都沒看見。」
夏木早紀舔著唇瓣，頗有些尷尬的清了清嗓子。她身上的裙子是鬆緊帶的設計，剛才為了逃跑方便她就直接把這些文件塞進了裙子裡，用裙子的橡皮筋卡住。
瞥見安室透好奇又真摯的眼神，夏木早紀猶豫了一會，微微側身指著後腰：「我把它卡在這了。」
安室透也沒想到夏木早紀居然是這樣放的，他伸手揉了一把那順滑的金髮，眉眼彎出了帶笑的弧度：「很聰明啊！」
男人臉上像是誇耀一般的表情讓夏木早紀有點無措，她的臉頰悄然爬上了緋紅，偏頭躲開了讓她覺得有些熾熱的視線：「我們趕快看看裡面寫了什麼吧。」
作者有話說：
神說要有光！
透子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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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逃離精神病院（十三）
之前安室透在拿檔案的時候，只是隨手抓了最上面的那幾份，沒想到這麼巧就拿到了庫納.塔斯基的。
【姓名：庫納.艾斯.塔斯基
年齡：27
性別：男
入院時間：2002.6.15
病因：躁鬱症】
這是上面簡短的介紹，後面是一些他的治療記錄。原先安室透還不覺得這有什麼古怪，但在看了後面幾份檔案之後，一種怪異的感覺油然而生。
庫納的檔案只有短短的一兩頁，與他之後詳細到記錄著患者今天吃了什麼穿了什麼的檔案比起來，內容可以說是少得可憐。
安室透眉頭皺起，不斷翻看著手裡的檔案，神情疑惑：「為什麼感覺醫院看起來一點都不在意庫納.塔斯基？」
關於這一點，夏木早紀也想不明白，同樣她也不懂為什麼要在檔案裡面記錄患者的日常生活起居。比起照顧患者，這樣事無巨細的紀錄看上去更像是某種監視。
「先不管檔案，我們看這個本子吧。」
暫時想不出來的安室透依言接過夏木早紀手裡的本子。這是一個日記本，主人應該是馬丁院長。在時間的沖刷下，白色的紙張已經變得發黃，藍黑色的墨水微微暈開，但仍看得出上面記載的內容。
他稍稍將筆記本拿低一點，叫夏木早紀一起來看。
【1992.8.9
人是複雜又精密的儀器，包括精神和身體。我總在想，有沒有什麼超脫這種束縛的可能性。】
【1993.1.1
當用心的治療只能換來辱罵和懲罰的時候，他們給予了我新生。
更好的環境，更好的設備......以及更新的挑戰。】
【1999.2.5
失敗已經是家常便飯，我看到那些患者就想吐。】
【2001.7.1
我找到了一個絕佳的對象，但他還需要一點刺激。】
【2002.6.5
有的時候成功就是在不經意間產生的，難以置信我們創造了奇蹟。】
日記從1992年開始記錄，到2002年停止。安室透找出了其中比較關鍵的五篇，屈指摩挲著下頜：「給他提供新環境的大約就是沃克公司。」
「應該是的，履歷上馬丁.哈里斯是1992年底到肯瑞瓦醫院任職。」
夏木早紀一邊說著，一邊抬頭看向安室透。結果她只是微微側過頭，眼前的畫面就差點讓她心肺停止。
因為看筆記的緣故，在無意識間，她和安室透挨得很近，近到她能看到男人臉頰上沒有一絲毛孔的細膩皮膚，還有他稍顯蒼白和乾燥的唇。
在轉頭的瞬間，夏木早紀只感覺到一抹冰涼從她的唇上飛速劃過，柔軟的觸感讓她僵硬了一瞬。
是安室透嘴角邊的肌膚。
緊繃的神經迅速將這種觸感傳遞到大腦中，解析出它的來源。
像是被針扎了一樣，微弱但不容忽視的熱意灼燒著夏木早紀的唇，她呆愣的看著被自己接觸到的那一小塊蜜色皮膚，慌不擇路地往後退。
「小心！」
安室透當然沒有錯過剛才的意外，但還沒等他準備好措辭，就看到夏木早紀被身後的屍骸拌住，整個人仰頭向後倒去。
他趕忙伸手托住她的後背，把人撈回懷中。
被這麼一打岔，夏木早紀也沒了剛才的羞澀，她扶著安室透的手臂站穩，眼中閃過慶幸：「謝謝。」
「沒事。」安室透也鬆了一口氣。他笑著鬆開手，帶夏木早紀找了一塊相對空曠的地方，刻意忽視了之前小小的曖昧，「日記裡還提到了挑戰、新對象以及成功，你覺得和庫納有關嗎？」
聽到這個問題，夏木早紀拋卻那些雜亂的思緒，將精力專注到筆記本上：「應該沒什麼關係吧？他們對庫納的關注可算不上高。」
問題又回到了為什麼不在意庫納.塔斯基這件事上。但這一次，安室透腦海中卻劃過一道靈感。
他把筆記本遞給夏木早紀，自己快速翻找著那疊檔案，紫灰色的眼眸閃著星星點點的光：「你看時間。」
「這些檔案都是按時間順序排得，第一份就是庫納.塔斯基，也就是說他可能是最後一位病患。」
「為什麼醫院不再接收患者了呢？因為他們要做的實驗已經成功了，所以他們不需要再觀察新的研究對象，同樣庫納也就被他們『放養』了。」
順著安室透修長的手指，夏木早紀也看到了時間的順序。她若有所思地點著頭，輕聲說道：「現在是2003年5月，好像肯瑞瓦醫院確實有一年時間沒有新的患者。」
「那麼從其他患者的檔案來看，他們都在2002年6月之前被做了某種實驗，所以院方其實一直在監視著他們的動向。而庫納是整個醫院裡唯一與實驗無關的病人，他自然也就無人看管了。」
「沒錯，」安室透贊同地看了一眼夏木早紀，接著她的話繼續說道，「想必庫納是發現了有關實驗的東西，在謀劃逃跑的時候被醫院殺害了。」
「所以實驗是什麼？」
「唔......」
在燈光下，那雙湖綠的眼眸不再如沉寂的死水，裡面濃重但又美麗的翠色像是流動一般，讓人很自然的想到春天，想到萬物的生機。
顯而易見的期待感正一點一點向外蔓延，安室透突然間起了逗弄的心思，他莞爾一笑，攤開雙手：「我也不知道呢~」
夏木早紀覺得自己好像聽到了什麼東西破碎的聲音。
是什麼呢？她稍加思索了一番，認為那應該是她跟安室透之間和玻璃一樣脆弱的信任。她無語的半眯著眼，繞開安室透邁步打算往電梯的方向移動。
對看人頗有心得的安室透當然也從那張板著的精緻面容中看出了微妙的嫌棄，他跟上夏木早紀的腳步，笑的開懷：「別這樣嘛，只要找到那位成功的實驗對象，我們就可以知道他們在做什麼了。」
夏木早紀輕輕偏頭對著金髮男人哼了一聲，在電梯前停下：「為女士服務是良好的品格。」
小巧可愛的下巴微微抬起，平時被遮擋住的頸部暴露在安室透的眼前。在昂首的姿態下，它像天鵝一般纖細而又修長，讓夏木早紀看上去多了幾分性感和優雅。
雖然仍舊抿著唇，但安室透卻敏銳地捕捉到了她眼睛裡若有似無的笑意。
現在這是打算和好了吧？
看來是傲嬌嘛，還挺好說話的。
安室透自認為已經完全掌握了哄夏木早紀的方法，他輕笑著走到電梯門的中間，順從地點下了按鍵。
「那就麻煩夏木女士陪我一起去找實驗對象了。」
黑色的按鈕亮了起來，伴隨著開門的聲音，一股更大的怪異聲響在安室透的耳邊炸開。他還來不及調整自己臉上的表情，就看到有一個渾身鮮血的男人從電梯裡衝了出來，筆直的撲到他的身上。
毫無防備的安室透被撞到在地，他翻身甩開死死壓在自己身上的男人，眼裡殘留著還沒消退的驚嚇。
「我要出去！裡面都是瘋子！！讓我走！！」
倒在地上的男人雙臂已經被砍斷，他嘴裡含糊不清的大聲喊叫著，聲音粗糲而又沙啞。與此同時，他正不斷的用頭撞擊地板，彷彿這樣就能鑿開逃離醫院的道路。
血液很快就在他的頭下聚集成了一灘，紅色的液體順著瓷磚的縫隙流向四面八方，最終延伸到安室透的腳下。
隨即，那個男人終於停止了呼喊，也停止了他的生命。
作者有話說：
透子：我已經完全掌握了哄夏木早紀的方法！
奈月：哦？是嗎？（開門）
第14章 逃離精神病院（十四）
從那個形跡古怪的人出現到他死亡，這個過程其實很短，短到安室透還沒反應過來要向他詢問些什麼。他坐在地上，皺眉看著已經死去的男人，心跳漸漸恢復平靜。
夏木早紀走到安室透的身邊，她蹲下打量著白色襯衫上沾染到的血跡，神色複雜：「沒事吧？」
「沒事，」安室透低頭看向身上的衣服，擺了擺手，「只是碰到他的血而已。」
他把視線從那個男人轉到滿地的屍骸上，滿臉不解：「他們都是從下面跑上來的？」
「也許他們以為從這裡可以出去。」
夏木早紀拉著安室透從地上站起來，仔細打量了一下現在的位置。
他們這一層完全就是空的，四周除了白牆之外什麼都沒有。她不知道院長到底是從哪裡把他們帶進來的，但目前來看這一層沒有可以出去的地方。
而前面的電梯看樣子只能向下，所以這些人往上跑完全就是受到了矇騙。
安室透想到剛才系統說的主線任務。既然上面沒有出口，那麼也許在最底層可以找到出去的路。他翻了幾位死者的衣物，確認找不到任何有用的線索，決定離開這裡：「我們下去嗎？」
夏木早紀率先走進了電梯，她看著裡面的按鈕，抬眼看向安室透：「我們去哪裡？」
地下看起來似乎有四層，安室透剛剛走進電梯，金屬門就迅速的關閉，合金堪堪擦過他的衣襬，碰撞在一起發出了巨響。他詫異的回頭看著電梯門，銀色的金屬朦朧的照出了他的身影，正幽幽地泛著寒光。
這什麼東西？恐怖遊戲就是連電梯都要搞你一下？安室透吐槽著，按下了b2的按鈕。
纜繩和滑輪摩擦轉動的聲音比想像中的更大，哐啷哐啷的響聲幾乎讓人懷疑電梯下一秒就會急速下墜。在這種難以屏蔽的噪音之中，安室透和夏木早紀來到了b2層。
打開門後的世界刺激著安室透的眼睛。
亮著白光的燈管要掉不掉的斜掛在天花板上，以一種奇妙的頻率在亮與暗之間閃爍。而沿著燈管放眼望去，是成排的金屬欄杆以及遍地的鮮血。
看到這副景象，夏木早紀臉上浮現出疑惑，有些遲疑地問道：「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安室透沒有辦法回答這個問題。他帶著夏木早紀一起謹慎的走到這些像監獄一樣用欄杆一間間隔開的牢籠，仔細觀察。
欄杆大多數呈現斷裂或者扭曲變形的姿態，房間裡也空無一人，這不難想到裡面被關著的人應該已經跑了出去。安室透撿起一根被掰斷的欄杆，放在手裡掂量：「這是銅製的。」
「有什麼含義嗎？」
「銅是很常用的有色金屬，尤其是在電氣行業。」
安室透驀地想到了之前院長提到過得停電。他將銅管拿在手上，心中有了猜測：「我想之前這裡應該是通電的，用高壓電流防止被關在裡面的人逃跑。」
後面的事情夏木早紀也大致能猜到，她看向明暗交織的狹長走廊，語氣很淡：「所以供電設備出了故障，他們就一窩蜂地跑了出來，並且在裡面大開殺戒？」
「我是這麼想得。」安室透聳了聳肩，繼續往前走，「我們去其他地方看看。」
隔間的數量比安室透想的要更多，甚至連轉彎後都還有。他們一路上經過了許多屍體，有的倒在欄杆外的地上，身上有不同程度的傷痕，還有的彎腰被釘在斷裂的欄杆上，身形扭曲，似乎在死前的一秒還在想著要怎麼出去。
這些人到底是什麼？如果是病患的話，為什麼有的在外面那棟光鮮亮麗的大樓，有些卻被關在這棟老舊的建築裡面？
越來越多的謎團在安室透的心中堆積，它們就像是一個挨一個不斷生長的水泡，透明的組織液將它們脹滿，可密封的表皮讓它們無法宣洩。
而刺破水泡的時機即將出現。
透過眼角的餘光，神經緊繃的安室透清晰的看到有一雙手從欄杆裡伸了出來，妄圖抓住他的身體。他毫不客氣的握住那截手臂，骨頭脫臼和男人的哀嚎聲同時響起。
「讓我出去！！」男人表情痛苦的捂著胳膊，一雙眼睛如兇惡的狼一樣死死咬著安室透，「你們已經完蛋了！」
夏木早紀沒有想到這裡還有活人，她站在安室透的身後，悄悄探頭向牢房內看了一眼。
「安室先生......」她錯愕地睜大眼睛，聲音因為震驚和疑惑而略顯飄渺，「這不是我們之前在醫院大樓裡看到的那個人嗎？！」
安室透神色一凜。
關在牢房裡的男人有一頭深棕色的頭髮，髮絲有種髒汙的黏膩感，一綹一綹地黏在一起。他戴著破碎的黑框眼鏡，五官是歐洲人有的立體感，但臉上的凹陷和眼裡的血絲更加凸顯了他的疲憊還有滄桑。
他確實和之前想要搶走夏木早紀的那個男人長得幾乎一模一樣，可他偏激又陰鷙的神情比醫院裡的那位看起來更像是精神病患者。
有兩個一樣的人。安室透感覺自己似乎抓住了什麼很重要的靈感，他沒有理會男人兇狠的眼神，冷漠的問道：「外面不是已經有一個你了？」
「那不是我！」
男人激動的想要撲在安室透的身上，但卻被欄杆擋住了腳步。他把臉壓在欄杆上，渾濁的眼睛高高凸起：「那就是個假貨！我才是真正的威廉！」
「是你們把我騙進來的！！我受夠了這些折磨！」
刺耳的吶喊在安靜的走廊中驟然爆發，男人努力伸長手臂去抓牢房外的兩人，但他的指尖卻不能碰到他們分毫。良久，他停止了辱罵，整個人癱坐在地上，詭異的扯開嘴角：「不過你們也活不了。」
「誰也別想出去！大家全都一起死吧！！」
安室透終於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然而遊戲也沒有給他更多的思考時間，他在男人尖利的笑聲中看到了熟悉的屠夫。
他就站在轉角的地方，離他們的距離不到十米。他身上破爛的白色衣服已經變成棕紅，鋒利的斧頭在燈光下反射出冷光。
怪不得那個男人有恃無恐，原來他是想把屠夫引來借刀殺人。安室透沒有一絲猶豫地迅速存檔，然後拉過夏木早紀朝另一個方向奔馳而去。
這邊已經不再是牢房，而是辦公室一樣的房間。但令人窒息的是，這些房間都上了鎖，沒有鑰匙根本打不開。
再又一次開門失敗後，安室透看著近在咫尺的屠夫，心跳不受控制的開始加速。
「怎麼辦？」
夏木早紀喘著氣，劇烈的奔跑讓她有些體力不支。電梯在來時的那條路上，他們現在也還不知道要怎麼繞過去。
「夏木，」安室透打量著剩餘的四個房間。現在的時間只夠讓他們試開一次門，他轉頭對身旁的女人揚起嘴角，語調輕鬆，「你說我們進哪個？」
金髮男人的聲音不見一絲顫抖，甚至還隱隱帶著笑意。夏木早紀覺得自己是真的看不懂這個男人。為什麼在這個時候安室透會把選擇權交給自己，如果等會門沒開的話，那等待他的肯定就是死亡。
是試探還是信任？
她深深盯著安室透俊朗的面容，掩住自己的探究與不解，憑直覺沉默地牽著他跑向左側第二扇門前。
作者有話說：
比起慘兮兮的奈月，屠夫哥才是真的bug，每次透子看見他都得存檔逃跑（笑）
感謝在2021-10-22 17:37:13~2021-10-23 13:59:2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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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逃離精神病院（十五）
安室透看著面前白色的門板，沒有半分猶豫地伸手去推門。
滾輪劃過凹槽的遲滯又粗糙的聲音從頭頂響起，他的眼中閃過欣喜，在屠夫追上來之前帶著夏木早紀從拉開的門縫之中穿進房間。
門板在斧頭的劈砍下不斷嗡鳴，空氣震動產生的波紋一圈圈撞在安室透的後背。他伸手拍了拍夏木早紀的頭，愉悅地彎起眼睛：「運氣不錯誒！」
與他的神情相反，夏木早紀看著房間的構造，面色愈發凝重。
「怎麼了？」
安室透順著她的視線轉頭，上揚的嘴角漸漸撫平成一條直線。他原以為有追逐戰的話，能打開的房間裡應該有櫃子才對，可他沒想到遊戲居然這麼絕。
房間裡僅有兩張簡陋的病床，除此之外什麼也沒有。
第三下砸門聲如期而至，一旦被砍到第六刀，門就會應聲碎裂。已經沒有任何退路的安室透眯眼看著那兩張病床，決定賭一把。
他迅速關掉房間裡一半的燈，快步跑回病床前，彎腰鑽進床底：「夏木，快點。」
這是空曠的房間裡唯一可以用來遮掩的東西，夏木早紀只是思考了一秒，就跟著安室透躲了進去。
寬度90厘米的鐵床自然無法讓兩個人並排躺下。
伴隨著第六次刀刃與門板的親密接觸，推拉門在鋒利的武器下支離破碎，揚起一陣白色的粉末。
侵略者的闖入讓夏木早紀沒有時間再去調整自己的姿勢，她雙手分開撐在安室透的身側，僵硬地盯著身下的金髮男人。
因為高度的限制，夏木早紀不得不曲起自己的手肘來保證自己不會撞到頭。但她剛剛才劇烈奔跑過，呼吸不穩再加上力量不足讓夏木早紀無法穩定的保持身體平衡，她死死的咬住唇，努力讓自己不要一頭栽到安室透的身上。
屠夫踩踏地板的聲音十分清晰，從斧頭下滴落的鮮血在瓷磚上畫出了紛亂、間斷的細線。
時間流逝的速度彷彿是被放慢了好幾倍，而乳酸卻沒有隨時間停下它的分泌。酸脹感從夏木早紀的上臂源源不斷發散，她的手開始微微顫抖，腿不受控制地壓在安室透的腿上，只剩上半身還在苦苦支撐。
已經不需要更近的距離，安室透完全能聽到從夏木早紀胸腔中傳來的如擂鼓般的心跳聲，還有她急促的呼吸。
他微微頷首垂眸，盯著夏木早紀的臉龐。
她微卷的金色長髮凌亂地鋪在自己的身上，瑩白的臉頰泛著充血後的紅潤。透過她鴉羽一般的纖長睫毛，安室透看到那雙比寶石更漂亮的綠色眼眸中盛著星星點點的水光，濕漉漉的樣子在暗色的陰影下像是剔透的碎鑽，又讓那張精緻的面容多了幾分脆弱的美感。
這張臉真的是完美到沒有人想要去破壞吧？哪怕僅僅是看著，也很讓人賞心悅目。
而且雖然現在有一點狼狽，但是努力忍耐的樣子也很漂亮呢。
安室透徒然感覺自己的心跳好像也有點不太正常。
沉重的腳步聲已經路過他們躲避的那張病床，向著裡面的床移動。安室透看到屠夫遠去的身影，將那些逐漸飄遠的思緒清理掉，伸手撫在夏木早紀的後腦。
柔軟的髮絲穿過他的指縫，安室透比了一個安靜的嘴形，在夏木早紀困惑的目光中將她的頭按在了自己胸膛。
微弱的悶響從床底向外傳去，夏木早紀聽到屠夫前進的腳步聲停了下來。她動作生硬地把臉埋在安室透的胸前，手指不由自主的緊緊攥住他的外套，將她的喘息聲淹沒在那片溫熱懷抱中。
整個房間陷入了寂靜，在這種單調的死寂中，停滯的步伐又開始了行進。安室透右手攬著夏木早紀纖細的腰肢，偏頭注視著屠夫的一舉一動。
他看到身形高大的屠夫停在了另一張病床前，然後略顯笨拙的蹲下查看床底。在發現沒有人後，他又機械般地站起來，拖著斧頭轉身離開。
看起來遊戲給屠夫的設定就是不會去找玩家所在的那個躲避的地方。但安室透認為這也很合理，畢竟這傢伙一看就是玩家無法用武力解決的類型，如果還無法躲避，那簡直是沒得玩了。
但不出一秒，安室透就明白了什麼是打臉。
在床沿下，他看到被撐到極致的皮靴包裹著屠夫腿部膨脹的肌肉，那雙鞋在路過自己的時候驟然停了下來。
斧頭夾鋼的刃口就停在他的身邊，接下來安室透就看到屠夫捆著繃帶的膝蓋，還有他俯身看向他的一隻空洞眼眶。
什麼叫做驚喜啊。
安室透用手扶住床沿，用盡全力將病床朝屠夫站的那邊推去，床腳的鐵支架下的輪子順滑地帶著它往旁邊漂移。受到鐵架床的撞擊，屠夫身形不穩地向後退了幾步，安室透趁機帶著夏木早紀從地上爬了起來。
他將金髮女人擋在身後，偏頭低吼：「夏木，快跑！」
可實際情況遠沒有這麼理想。
已經緩過來的屠夫隔著病床開始揮舞他的斧頭，房間裡一時以鐵架床為界線劃分成了兩個世界。夏木早紀發現他們現在被堵在了床與牆壁之間，要想出去，他們就一定得從堵在門前的屠夫身邊經過。
現在的局面可以說是糟糕至極。繞過他逃跑是幾乎做不到的，只要他們背對著屠夫，那肯定會被打中。
安室透一時也想不出好的方法逃離，仗著有存檔，他迎著鋒利的斧頭衝了上去。
不出意料，屠夫幾乎是瞬間就揮著利器砍了下來，安室透側身堪堪躲過充滿力量的一擊，握拳朝著屠夫肘關節攻擊。但像鋼鐵一樣堅硬的肌肉沒有給安室透得逞的機會，屠夫只是震了震手臂，就繼續提起他的斧頭。
幾個回合下來，安室透漸漸開始落入了下風。對方是刀槍不入油鹽不進的新品種，哪怕安室透有再多的技巧，在絕對的差異之下還是只能節節潰敗。
斧頭劃破空氣帶來的獵獵風聲在安室透耳邊響起，他喘息著，心中萌生出放棄抵抗的念頭。
重來吧。在刃口迎頭劈下來的時候，安室透終於停下了自己的動作。他眼睜睜地看著斧頭離自己的頭骨越來越近，心情出奇的平靜。
然而他沒有等到自己腦漿爆裂的那一刻，瞄準他的斧頭不知道為什麼失去了方向，玄色的鋼鐵幾乎是貼著他的面門劃過，最終落在他的右臂上，割破衣物劃開了一道長長的傷口。
痛感麻痺著安室透的神經，又在一瞬間讓他分外清醒。他看到夏木早紀推著病床撞向屠夫打斷了他握斧的節奏，奶白的脖頸上因為用力而鼓起的青色筋脈分外扎眼。
「傻站著幹什麼？！跑啊！」
夏木早紀有些吃力的喊聲終於將安室透從虛無中喚醒，他不顧自己已經有些失去知覺的右臂，衝上前和她一起握住床頭的鐵杆，將病床狠狠甩向屠夫。
斧頭與鐵架床碰撞發出了刺耳的響聲，在那位肌肉猛男踉蹌著倒退的時候，安室透抓起夏木早紀的胳膊奪門而出。
行進的路線已經不重要了，他們毫無形象的在走廊裡奔跑，像是蒼蠅一般到處亂轉。最終在不知道第幾個轉彎後，安室透帶著夏木早紀躲進了另一個房間。
作者有話說：
透子：重來吧。（無奈）
奈月：不准重來！！卡關達咩！（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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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逃離精神病院（十六）
屠夫早就已經被他們遠遠地甩在了身後，安室透將後背倚在門上，一條長腿微微曲起，呼吸帶著幾分粗重。
也許因為知道是遊戲的緣故，安室透之前放棄的念頭來得格外輕鬆，甚至在那短暫的幾秒時間裡他都已經想好了如果重開的話，要在什麼地方優化自己的逃跑路線。
反正是遊戲不是嗎？他是玩遊戲的人，就是遊戲的主宰。
然而他完全沒有想到夏木早紀的舉動。她把他從死亡的邊界拉了回來，也給他這一輪遊戲的時長續了一口。
更重要的是，安室透突然之間就感覺自己彷彿不是一個人孤單地在玩遊戲。夏木早紀好像已經不再只是一串數據構成的虛假存在，她切實的陪在他的身邊，和他一起經歷著遊戲裡的種種險境，甚至他們之間還有了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默契。
如果剛才他遊戲失敗的話，夏木早紀會有什麼表現呢？會傷心嗎？會難過嗎？還是像之前一樣冷漠？
安室透在這個瞬間對夏木早紀迸發出了巨大的好奇，她的一舉一動在他的眼裡都多了一點別樣的意味。他緩緩捋順自己的呼吸，偏頭打量著自己的『救命恩人』。
她看上去很累，一手扶著肚子，另一隻手撐在膝蓋上。那頭金色的長髮在沿路的狂奔之中已經變得凌亂，有幾縷碎髮黏在她的唇間，還有一些在額際毛茸茸的豎起，像是一條條可愛的小天線。
一股微妙的癢意凝聚在安室透的指尖。他沒有壓抑這股突如其來的衝動，順從自己的心意朝夏木早紀伸出左手，卻又在快要觸碰到她的時候改變了方向。
夏木早紀只感覺到有什麼東西虛虛地蹭過她的臉頰，在遊走間與她的皮膚產生了像是磁鐵南極和北極之間無法抗拒的、相互吸引的磁力，最終落在她的嘴角。
帶著體溫的指腹輕輕拂拭過她唇邊的肌膚，一觸即分。
她怔楞地看著那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挑開一抹淺金色的髮絲，微微渙散的視線在男人柔和的眉眼上重新匯聚：「怎麼了？」
安室透沒有說些什麼，只是笑著搖了搖頭：「沒事。」
他順勢整理了一下夏木早紀的頭髮，將那縷髮絲別在她的耳後，收回手悄悄碾磨著指尖。他的目光盯著她泛著薄紅的臉頰，像氤氳著霧氣的紫灰眼眸中閃著愉悅：「謝謝。」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把夏木早紀拉回了幾分鐘前的交鋒之中。她直起身隨意地擺著手，擔憂的目光落在安室透的手臂上：「你是不是被砍到了？」
像是在呼應夏木早紀的話語，安室透聽到了腦海中的電子音。
【受到傷害，當前精神值：35】
機械冷冰冰的吐露出毫無感情的數字，安室透在心中無奈的嘆了一口氣。
他算是看明白了，遊戲就是要以各種方式降低他的精神值，手段和理由多得超乎他的想像。而且安室透還記得系統告訴他遊戲裡有恢復精神值的東西，但至今為止他也沒有找到。
過量的鮮血浸濕破損的衣袖，被提醒了之後，安室透才後知後覺有什麼溫熱又帶著涼意的液體正順著他的右手往下滴落。意識到在流血後，被暫時屏蔽的痛覺以更加猛烈的姿態捲土重來，安室透忍不住輕嘶一聲，皺起眉頭。
夏木早紀自然也看到了男人手上迷宮般縱橫交錯的血色痕跡，她把視線從安室透漸漸發白的臉龐上移開，打量著身處的房間。
他們的左側看上去是書櫃一樣的東西，剩下的部分被櫃子擋住了，無法看清房間的全貌。她邁步繞過櫃子，埋頭在辦公桌的抽屜中翻找。
「怎麼了？」
安室透跟在她的身後，有些疑惑的探頭去看夏木早紀在幹什麼。但他還沒來得及看清，就被金髮女人轉身推倒在椅子上。
寬大的轉椅完全包裹著安室透的身形，而站在他身前的夏木早紀開始動手脫他的西服外套。安室透仰頭盯著她面無表情的臉，懵逼的掙扎了一下，飄忽不定的眼神中帶著肉眼可見的慌亂：「？」
「別亂動。」夏木早紀輕嘖一聲，按住安室透不安分的手臂，手下脫衣服的動作絲毫沒有減速，「給你綁繃帶，你的手不想要了是吧？」
啊這......恍然發覺對方只是想給他包紮的安室透莫名鬆了一口氣，他乖巧的配合著夏木早紀的動作，身體卻像是進了汗蒸房一樣開始發燙。
不屬於自己的柔軟手指在他的身上劃過，這種陌生而又讓人悸動不已的感覺塞滿了他每一寸的皮膚，在他的毛孔中蒸發成無處宣洩的熱意。安室透第一次想要感謝自己那與常人不同的深色皮膚，因為這能讓他裝作若無其事地藏起臉上名為害羞的紅。
高溫下溢出的汗珠悄然掛在安室透挺翹的鼻尖，一片混亂中，他快要宕機的大腦想起了一些久遠的記憶。
在他兒時，曾經也有人在他受傷的時候為他處理傷口。那人有著白金色的柔順長髮，綠色的眼眸中時常蘊著溫柔的笑意。
但就在這短短的幾個小時之中，安室透感覺自己眼睛中呈現的所有畫面已經被夏木早紀牢牢占據，她的身影在不經意間就侵入了他腦海中的內存。
他眼睛一瞬不眨地看著夏木早紀專注的神情，直到她宣布治療結束。
「找不到藥，只能靠繃帶來止血了。」夏木早紀將挽起的襯衫袖子放下，幫安室透重新穿回了外套，「接下來你注意別用這隻手，不然傷口會裂開的。」
像是長跑後的乾渴刺激著安室透的神經，他口乾舌燥的舔了舔唇，點頭表示自己聽進去了。
在解決完生命安全問題後，他終於有時間去打量現在所處的環境。房間裡有四排書櫃，裡面整齊地擺放著厚厚的筆記本。他起身走到第一排櫃子前張望，透過光潔的玻璃看到了筆記本上貼著的標籤。
【1980-6】
【1980-7】
......
每本筆記本的書脊都貼著一串數字，看樣子應該是時間。安室透迅速轉頭看向夏木早紀，神情中夾著驚喜：「這是檔案室！」
夏木早紀也沒想到居然這麼輕鬆就找到了檔案室，他們進來前，這裡甚至連門都沒有完全關上。她左右看了看，語氣有些遲疑：「我們要把這麼多全部看完？」
「不。」
安室透乾脆利落地拉起夏木早紀走到最後一排櫃子，卻猛然在角落處看到了一位死者。他穿著象徵著醫生的白大褂，跌坐在牆角，胸腔被一根金屬管斜著穿透。在確認他不會突然詐屍之後，安室透從他的外套口袋中摸出了一張身份卡。
他比對了一下卡片上的照片與死者的面容，之後把卡放進了褲袋。這人是管理檔案的職員，看兇器，他大概是被從牢房裡跑出來的人殺死的，正好也方便了他們現在查檔案。
安室透回頭看了一眼夏木早紀，從西裝中拿出摺疊成小塊的檔案紙，仔細的核對著上面的時間：「我們就找4、5、6三個月的。」
夏木早紀還沒完全明白這個安排的用意，但她看著安室透的舉動，腦海中電光石火般閃現了一張臉。
那個叫威廉的棕髮男人。
她眉頭輕蹙，抿了抿唇：「你這是要......」
「沒錯。」安室透用左手拿著厚厚的紀錄本還有先前在醫院大樓找到的檔案紙，嘴角向兩邊翹出得意的弧度，神情自信，「既然我們能看到兩個一樣的威廉，那你說這些人會不會也有一個面容相同的替身？」
作者有話說：
其實透子早就找到了恢復精神值的東西，只不過他完全沒想到而已（笑）
大家要猜一猜這個醫院是怎麼回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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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逃離精神病院（十七）
雖然用的是疑問句，但其實安室透的心裡是十分肯定的。
之前在那座監獄裡他們見到的威廉已經很明白的展示出了足夠的信息量，現在他也只是需要一個確切的答案來佐證自己的猜想而已。
威廉說醫院大樓裡的那個人是「假的」。安室透相信他這句話沒錯，因為他不認為醫院所接收的病患全都有個雙胞胎兄弟。
如果在『威廉說的是真話』這個前提下，那困擾安室透的問題又產生了變化。外面醫院大樓裡的人是什麼東西？他們存在的意義究竟是什麼？
答案很快就在他手裡的本子中揭曉。
【實驗者：哈里.安東尼
入院時間：2002年3月17日
病情：偏執性精神障礙
房號：B區228
實驗時間：2002年3月26日
實驗內容：形智剝離
實驗結果：失敗。在進行剝離後，供體出現血管破裂、肌肉萎縮等不良反應，存活1.125秒後死亡。】
【耦合實驗體：編號10527
產生時間：2002年3月22日
房號：A區302
異常情況：
1 .潛意識顏色偏好與本體不一致，已修正。
2.一個月後情緒陷入暴躁期，已進行藥物治療。
離院時間：至2004年3月22日，若沒有出現其他異常，可安排出院。】
之前他從醫院大樓的院長辦公室裡拿到了哈里.安東尼的檔案，與現在這個筆記本裡的內容相對照，安室透發現幾乎所有的問題都迎刃而解。
「耦合實驗體是什麼意思？」夏木早紀也在瀏覽著筆記本裡的紀錄，她看到這個略顯陌生的名詞，輕聲問道，「還有後面提到的本體，是指他不是安東尼？」
這正是報告裡的關鍵。安室透偏頭注視著夏木早紀，說出自己的分析：「那個叫編號10527的耦合實驗體，恐怕是哈里.安東尼的複製人。」
「......複製人？」
「是的。院方接收病人，是用來做形智剝離這個實驗的，但看情況這個實驗成功率非常低，參與實驗的人都死了。」
安室透把筆記本往後翻了幾頁，越發肯定自己的猜想沒錯：「但是因為他們需要源源不斷的實驗對象，所以不能讓外界發現病患死亡的事情，於是就弄出了複製人來代替原本的患者。」
「複製人雖然有和本體一樣的容貌，不過似乎在精神融合上會有一些小意外。我們在藥品室裡看到的那些藥，應該是給他們準備的。」
簡潔明瞭的敘述讓夏木早紀馬上就想清了重點，她仰頭看著安室透，神情因為驚訝而顯得有些恍惚：「所以說，我們在外面看到的46個患者全部都是複製人！」
突然間，她像是想起什麼了一樣，湖綠的眼眸中閃過一道光。她從櫃子裡拿出貼著【2002-6】標籤的本子打開，將它的內頁翻轉到安室透的面前：「你看，六月份根本就沒有記錄，這就代表庫納.塔斯基真的是唯一一個沒有參與實驗的人。」
這是櫃子裡最後一個本子，裡面整本都是空白的。安室透消化著逐漸被串聯起來的信息，頭腦中關於醫院的脈絡越來越清晰。
「可惜我們現在還找不到那個實驗成功的人。」
他已經看過了四月和五月兩個月內所有的實驗記錄，但那些實驗者無一例外全都是死亡。他也知道除此之外醫院裡應該還進行過別的實驗，不然這棟地下牢房裡不會有這麼多的「囚犯」。
安室透想到院長的日記本裡寫的2002年6月5日實驗成功的「他」、還有見過好幾面的各方面都不像人的屠夫，屈指摩挲著下頜：「到底什麼是形智剝離？」
「早紀，你有想法嗎？」
被詢問的對象沒有給他回答。安室透奇怪的看了一眼陷入沉思中的金髮女人，張開五指在她眼前輕輕擺動：「早紀？」
眼前打下的陰影讓夏木早紀從自己的世界中回神。她有些慌亂的往兩邊轉了轉眼睛，嘴角扯出一個略顯尷尬的笑容：「不好意思，我沒聽到。」
這幅驚慌失措的模樣讓安室透有些想笑，他悄悄彎起唇，揉了揉她的發頂：「沒事，我們去樓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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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二樓能探索的房間其實不多，大部分全都是上鎖的狀態，唯一有價值的就是那間檔案室。雖然遊戲進行到現在意外也不少，但總體來說安室透覺得自己還算是幸運的，至少現在他離真相應該已經只有一步之遙了。
地下的構造比醫院大樓複雜很多，他和夏木早紀在地下二樓轉了一會，才找到他們來時的那條路。
之前追逐他們的屠夫不見影蹤，而在路過那片牢籠的時候，安室透發現那個叫威廉的棕髮男人已經死了。攔住他的去路的銅製圍欄被砍斷了大半，正如他那掉在圍欄邊、與身體分離的頭顱。
斷口的邊緣極其整齊，血液噴濺在它的周圍，安室透一看就明白這應該是那位屠夫的手筆。他沒有分給那身首異地的屍體更多的關注，小心地帶著夏木早紀繞過仍未乾涸的鮮血，走進了電梯。
開與關都極為迅速的電梯用刺耳的噪音將他們帶到地下三層。原本安室透認為這一層比起二樓來說會更加和平一點，但牆上已經發黑的大片色塊讓他從想像中回到現實。
但在這裡，安室透沒看到什麼屍骸。
過於空曠的樓層帶給夏木早紀好像有回音的錯覺，若有若無的嗚咽風聲在紅黑色的大廳起舞盤旋。她搓了搓被不知道哪裡來的風吹得有些起雞皮疙瘩的胳膊，表情茫然：「我們現在要做些什麼？」
安室透徒然開始懷念系統那機械的合成音。雖然它的出現總是會伴隨著一些對他來說不太妙的困境，但有的時候也能給他帶來一點提示。
關於醫院背地裡的實驗他們已經有資料了，但系統還沒有給他下一步任務的提示，安室透一時也搞不清楚自己是不是直接去找出口就好。
他調出菜單界面，無語地看著上面顯示的主線任務。
探索醫院、逃離醫院，就這麼幾個字，其餘什麼提示也沒有。正常來說系統不應該是發布各種支線任務然後讓他在支線中找到主線的線索嗎？？這遊戲到底行不行啊？
雖然他喜歡這種探索的趣味，但一無所知的感覺也不太美妙。安室透按下暫停鍵，試圖在腦中跟系統商量：「你們這款遊戲，沒有提示的嗎？」
和現實別無二致的遊戲畫面像褪色一樣變成黑白，原本還在動作的金髮女人在老照片中被定格在原地。安室透靜靜看了她一會，終於等到了系統的回答。
【本遊戲致力於讓玩家能充分發揮自己的主觀能動性，給玩家帶來更逼真和良好的遊戲體驗，不會用過多的規則束縛玩家的行為，請玩家在遊戲中自由地探索哦~】
真是好.自.由.啊！明明他之前不想來醫院就直接被判定遊戲失敗了！這叫讓他發揮主觀能動性嗎？！
安室透勾起嘴角，眼中卻不見一點笑意：「那我接下來也是自由探索嗎？」
他故意加重了『自由』的讀音，但系統卻像失靈一般遲遲沒有回覆。安室透微微眯起眼，不懷好意地看著界面右下方那個小小的『投訴』字樣，毫不留情地點了下去。
【已收到您的投訴。很抱歉給您帶來了不佳的遊戲體驗。請點擊下方鏈接參與問卷調查，您的意見對遊戲來說十分寶貴，製作組一定會重視您的合理建議。】
原來系統沒壞啊，這個時候倒是回的很迅速。安室透默默咬牙關閉菜單界面，重新回到遊戲當中。
被暫停的夏木早紀還站在原來的位置，但不知道為什麼，安室透隱隱感覺她那雙湖水一般碧綠的眼眸中好像跳動著淡淡的怒火。
她也在生氣嗎？這算不算是某種另類的同頻共振？
安室透當然知道這只是他自己的腦補，但因為這莫名其妙的想法，他剛才還很鬱悶憋屈的負面情緒被一掃而光。他上前兩步走到夏木早紀的身邊，語調愉悅：「走吧，我們——」
話還沒說完，安室透聽到了剛才很久都不出現的電子合成音。
【新支線——尋找控制室。】
投訴處理的很快嘛，人工操作的？安室透輕笑著挑起眉毛，在夏木早紀困惑的目光中，補完了自己的話：「去找控制室。」
作者有話說：
透子：我要自由。
系統：You are free——！
奈月：是的，你是免費的。
第18章 逃離精神病院（十八）
安室透其實也並不明白為什麼要去控制室，但總歸這是系統給的一個新任務，去那裡找找說不定會有新的線索。
地下三樓安靜得有些讓人毛骨悚然。為了找控制室，安室透和夏木早紀不得不一一探索這裡所有的房間，但奇怪的是，路程已經過半，他們卻連一個人也沒有看見。
包括屍體。
再一次推開半掩的房門，安室透看著空無一人的房間，神色漸漸沾染上了不耐。
房間裡刺鼻腥臭的鐵鏽味帶著變質腐爛的氣息，像顏料一樣灑得到處都是的紅足以證明這裡曾經發生過激烈的衝突。然而此時此刻，這裡沒有留下半個人的身影，只剩滿室的腥紅靜默地發酵。
安室透不是期待在這裡遇到什麼人，但接連碰到這樣的房間，不斷重複的畫面簡直就像是在吶喊同一個問題——活人也好，死人也罷，人們到底都去了哪裡。
他翻看了所有能打開的櫃子，依舊是一無所獲。當安室透正準備放棄的時候，靠近牆壁一側的耳朵中卻突然聽到了一點微弱的聲響。
那個聲音很悶，偶爾響起像是敲擊一般密集的鼓點，還有水球被戳破的那種噗呲的動靜。被厚實的水泥所阻擋的聲音小得幾乎如同幻聽，安室透俯身貼在牆上想要聽得更加清晰，卻發現聲音好像停了下來。
他皺起眉心，神色困惑地看向夏木早紀：「早紀，你聽到什麼聲音了嗎？」
花了一點時間來反應安室透是在叫自己，夏木早紀豎起耳朵在房間裡走了一圈，無辜的攤開雙手搖了搖頭：「什麼都沒聽到誒，是風聲嗎？」
救命——怎麼會這麼可愛！
明明應該是很嚴肅的氛圍，但安室透莫名其妙的就被夏木早紀的動作戳中了萌點。
剛才她把頭髮挽在耳後，露出小巧的耳朵四處轉悠、到處聽的舉動，真的好像是一隻在找東西的小狗狗啊！
安室透的腦海中突然出現了一幅神奇的畫面。夏木早紀還是原來的那個夏木早紀，但在她的頭頂、從她茂密的金髮間，伸出了一對毛茸茸的黃色獸耳。
那雙耳朵正用力的豎起，偶爾還會因為緊繃而抖一抖耳尖，看上去十分Q彈可愛。而她動人的綠色眼眸，也像狗狗眼一樣，神態無辜又專注，似乎帶著無限的信任與依賴。
因為這微妙的聯想，安室透的喉間不合時宜地溢出了一聲輕笑。在意識到這不妥當之後，他偏頭避開夏木早紀疑惑的目光，乾干地低咳一聲，欲蓋彌彰的找補：「好像風是有點大。」
夏木早紀對安室透的表現有些摸不著頭腦。剛才她能感覺到安室透一直在盯著她看，那種不加掩飾的視線投在她的身上讓她脊背有些發麻，隨之而來的僵硬讓她不知道該如何安放手腳。
但為什麼他目光的焦點好像是她的頭頂？難道她的頭髮上有什麼髒東西嗎？
夏木早紀故作自然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頭髮，確認沒有什麼異常後，對安室透彎出一個笑容：「對吧，畢竟外面是狂風暴雨呢。」
「我們走吧？」
找不出聲音的來源，安室透也就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他對著夏木早紀點了點頭，跟在她後面離開了房間。
也許真的是因為外面惡劣的天氣，安室透在經過剩下的房間的時候，感受到了一陣陣若有若無的涼意。他轉念想到夏木早紀身上濕透的外套，頗有些擔憂：「早紀，你冷嗎？」
「嗯？」夏木早紀停頓了一會，笑著搖頭，頗有興味地眨了眨眼，「沒事，其實我還挺熱的呢。」
提到熱，安室透不可遏制的想到了之前身體相觸的曖昧。他盯著夏木早紀臉上調笑般的弧度，一時間有些無措，才冷下來沒多久的耳根又開始隱隱發燙。
他試圖想要說些什麼轉移話題，卻見金色頭髮的女人神色帶著幾分劫後餘生的慶幸。
「我已經很久沒有像這樣跑過步了......差點沒累死。」
原來熱是指跑步......各種粉色的綺思瞬間從安室透的腦中消退。他暗暗吐槽自己居然在遊戲裡想入非非，盡量正經的回答問題：「那就希望後面我們不用再跑了。」
夏木早紀偏頭看向金髮男人的臉。他的下頜微微往後壓，模樣顯得稍微有些緊張。她轉了轉眼睛，好奇道：「你們做警察的，應該很注重體能訓練吧？」
「在警校的時候會練的比較多，」安室透一邊繼續重複開門關門這樣的動作，一邊搜尋著自己的記憶，「後來其實也就是看自己的安排了。」
他看著夏木早紀整體略顯纖細的身形，眼中蘊著一絲笑意：「不過怎麼說體能肯定都比你好哦。」
被點名的夏木早紀嘟囔了幾句，輕哼一聲以示不滿。不過還沒等她回擊，她就發現正在開門的安室透停住了。
「怎麼了？」
「這個門好像不太一樣。」
安室透說著，迅速抬眼看向門板的中間。那裡似乎應該是有個銘牌，但現在已經被鏽紅色的汙漬所掩蓋。他在發現推不開門後，敏銳的意識到門旁的牆上有一個識別裝置。
看來他們找到了控制室。就算不是，那應該也是一個比較重要的房間。
「這好像不是鑰匙開的......」夏木早紀打量了一下白色的門，語氣有些遲疑，「是要卡嗎？」
剛說完，夏木早紀看到站在她身旁的男人掏出了一張卡。
「......？」
「從檔案室拿的。」
安室透淡定自若的將卡放在感應裝置上，紅外掃描的光在薄薄的卡片上移動。
「滴——」
清脆的響聲打破了走廊中的沉默，安室透看著顯示器上『認證通過』的字樣，悄悄鬆了一口氣。他小心地推開門，房間裡正對著門的牆上鋪滿的顯示屏明白的昭示著這就是控制室。
在這一層的閒逛終於有了突破，夏木早紀興奮地拍著安室透的胳膊，由衷的讚嘆出聲：「不愧是安室先生呢！」
安室透默默揚起嘴角，他將卡收回口袋中，狀似一點也不在意的淡淡開口：「運氣好而已，我也沒想到真的有用。」
既然目的地已經找到，那剩下的肯定就是找探索。
整個房間不算大，其中的一整面牆上都是顯示器，而剩下兩面是透明的玻璃。十幾個顯示屏上分別轉播著地下一樓到四樓的畫面，安室透在一個小分屏上看到了他和夏木早紀此時的身影。
安室透向下轉移視線，在電腦桌上看到了一本打開的本子。他拿起那個薄薄的冊子，輕聲讀著：「工作日誌？」
畫面瞬間發生了轉變。
【獲得怨念物——工作日誌】
再次聽到系統的提示，安室透也明白了是什麼情況。他的眼前出現了兩個穿著防護服的工作人員，他們坐在電腦桌前，神情顯得很煩躁。
左邊的男人粗暴的將筆甩在桌面，將腿高高的架在檯面上：「為什麼老是要盯著零號？簡直就是浪費時間。」
「因為它是整個公司的心血。」右邊的男人操作著鍵鼠，將顯示屏上其中一個畫面放大，「它的攻擊性很強，萬一脫離電束縛跑出來，估計會出事。」
「那又怎麼樣？只要把供體的補給切斷就好了啊，還怕它不成？」
雖然這麼說著，男人還是放下了自己的腳，在桌前坐好，臉上的神色有些心虛。
站在後面的安室透通過這些虛影捕捉到了關鍵信息。
零號，這是一個之前他們沒有找到的代號。安室透緊緊盯著屏幕上灌滿墨綠色藥水的玻璃艙，右下角顯示的是b4-1。
回憶的畫面到此就結束了，安室透還沒有時間去整理自己得到的信息，就聽到了身旁一陣焦急的呼喚。
「安室先生！」夏木早紀扯著男人尚且完好的左手衣袖，驚訝的指向屏幕，「馬丁院長在地下四樓！」
作者有話說：
透子：還好門開了：）
如果裝b失敗：人類一敗塗地
第19章 逃離精神病院（十九）
剛從幻覺中出來，安室透在還有點昏花的視線中努力去捕捉馬丁院長的身影。
過於密集的顯示屏帶來的後果就是每個屏幕的畫面都不大，為了能更加清晰的看到馬丁院長到底在做什麼，安室透用鍵盤放大了有他的顯示畫面。可等他看到的時候，那個像貴族一樣的男人已經死了。
他倒在一個兩人高的膠囊形玻璃倉旁邊，向前伸出的手以一種超越極限的方式被折到了後面，養尊處優的手指扭曲僵硬地張開，軟綿綿的垂落感看上去是斷了。
更加直白地顯露出他已經死亡的是他的臉。馬丁院長就像是被什麼東西吸乾了一樣，整個面部呈現出萎縮、凹陷的姿態。失去肌肉的支撐後，他的顴骨高高凸起，再加上向外爆出的渾濁眼珠，像是異形一般讓人有些惶惶不安。
安室透並沒有看到他是如何死的。他只是看到有什麼陰影從院長的胸膛穿過，在瞬間他就哀嚎著失去了生命。
無聲的畫面盡職盡責的紀錄下了這位院長生前的最後一刻，安室透看著他身旁那個綠色的玻璃倉，若有所思地將目光轉到屏幕的右下角。
b4-1。
那個肉眼無法清晰分辨的陰影就是零號。
「你看清剛才那是什麼了嗎？」
聽到安室透的話，夏木早紀臉色難看地搖著頭：「速度太快了，根本看不清楚。」
這個答案也在安室透的預想之中，他將椅子拖出來稍許，在電腦前坐下，調試著監控畫面企圖把剛才那一幕慢放。
「嗨。」
一道明顯不屬於夏木早紀的男聲驟然在安室透的耳中炸開。他猛地轉身，之前還拿在手裡的鼠標因為大幅度的動作而應聲掉落在地上。
在右側的玻璃後方，站著一個渾身□□的男人。他的身上僅僅掛了一條像是圍裙一樣的東西，白色的布上沾滿了黃白夾雜的油狀汙漬。他現在正笑著站在隔壁房間裡對他們舉起手中的菜刀，咧開的嘴和鬍子上全是紅色的血跡。
這是什麼？廚師嗎？
安室透無心去思考關於他的職業的問題，他迅速攥緊夏木早紀的手腕，打算拉著她離開。
「不打算聽我把話說完嗎？」像是看透了他們要離開，男人定定的站在原地，眉眼間帶著懇切，「你們去下面會死的。」
情真意切的話語一時間讓安室透有些迷惑，他鬆開手，微微側身擋住夏木早紀的身影，把她和男人熾熱的目光隔開：「為什麼這麼說？」
「院長把你們放進來就是為了讓你們替他去殺死零號啊！」
男人湊近了兩步，把臉貼在玻璃上，嘴邊的血漬蹭紅了透明的二氧化硅混合物：「你們也看到了，沒人能殺死零號，就連院長自己也死了！」
這番話像是石頭扔進湖水一樣，在安室透的心中激盪起不小的漣漪，他眯眼凝視著隔著一道玻璃的滿面血汙的男人，不動聲色：「那我們要怎麼出去？」
「出去？」男人擺弄著手裡鋒利油膩的菜刀，臉上的表情是從心底深處浮現出的疑惑，「在這裡不好嗎？」
這個詞彷彿刺激到了男人本就不太正常的神經，他詭異地扯開嘴角，隱隱有什麼肉色的渣滓殘留在他的齒間。他雙手拿住刀柄，不斷摩擦著兩把刀，怪笑著向外面衝去：「你們也留下來陪我吧！！」
刀刃交疊碰撞出的喀嚓聲在寂靜的樓層中顯得越發瘮人，安室透在發現男人衝出來之後，當機立斷示意夏木早紀跟著他向前跑。
奔跑帶起的風灌進安室透的鼓膜，他憑藉來時的記憶，靈活的在迷宮般的走廊中穿梭。在越過一扇又一扇的門後，他終於遠遠地看到了那空曠的大廳。
安靜的大廳中空無一人，只剩慘白的燈光與不知從何而來的風聲。而更為幸運的是，那台破舊的電梯正停在地下三層，邀請般的開著它的門扉。
離電梯的距離越來越近，逃亡的勝利近在眼前。
在這種情況下，後面圍裙菜刀男窮追不捨的追趕已經算不了什麼，只要他們跑進電梯，那一切似乎就可以結束。安室透只覺得心中一片輕鬆，他側頭看向落在身後的夏木早紀，伸出仍在受傷狀態的右手扣進她的手心：「早紀，快進電梯！」
變故就發生在一瞬之間。
當安室透邁進電梯，還沒來得及把夏木早紀拉進來的時候，被斧頭割裂的手臂傳來了一陣劇痛。他短暫的停了一秒，只遵守既定程序而不是現實情況的器械無情的關上了它的門。
金屬門卡在夏木早紀的腹部，她的上半身在電梯裡，而腰部以下仍留在門外。安室透臉上的笑容像澆了蠟一樣凝固，他快速拍著電梯裡標誌著開門的按鈕，但機器卻完全不聽他的使喚，固執的運行著向下的指令。
骨骼被擠壓的脆響毫無保留的展示在安室透的面前。先是一節節清脆地斷裂聲，接著是皮肉和布料被撕扯到極限所發出的迸裂聲，還伴隨著夏木早紀壓抑的痛呼，三種聲音在安室透的耳朵中以一種平衡又失控的節奏交織，一寸寸凌虐著他的鼓膜。
安室透撲在門上用盡全力去扒開正準備閉合的金屬門，額角的青筋因為用力而綻開。他驚慌的看著夏木早紀擰在一起的五官，聲線顫抖：「早紀......我會救你的！」
可冰冷的機器沒有給他任何反抗的機會。在『砰』的一聲巨響後，鋼鐵終於徹底碾碎了堅硬的骨頭，與相依為命的另一半合為一體。剎那間，安室透的視野被血紅侵染，屬於夏木早紀的溫熱鮮血噴灑在他的臉上，模糊了他的視線。
【支線任務已更新——殺死零號。】
【玩家目睹了過於血腥的場景，當前精神值：30】
【精神值已低於安全值，玩家需抽取負面效果。】
【已自動抽取——食慾，持續時間：60分鐘。】
接連不斷的電子音絲毫沒有吸引到安室透的注意力，他的眼中只有夏木早紀。
電梯正帶著半截夏木早紀的身體與更加聒噪的摩擦聲向下，安室透呆滯的盯著已經失去生命的軀體，眼睛和心臟開始出現輕微的刺痛。
逼真成了安室透討厭這個遊戲的理由。
他從來沒有想過像夏木早紀這樣的npc會死，而且是以這麼殘忍的方式。她美麗的面孔因為劇烈的疼痛而猙獰，波光粼粼的綠色眼眸此時已經成了毫無生機的空洞。在那被硬生生撕扯、擠壓的斷口，各種組織血肉模糊的堆積在一起，就像一團鮮紅的肉醬、中間還夾雜著破碎的臟器。
濃烈的血腥直直地竄進鼻腔，刺鼻、令人嘔吐的味道在安室透的頭腦中膨脹。看著眼前狼藉的畫面，一種古怪的、不符合常理的食慾在痛苦之中如藤蔓般勒住了他的心臟。
飢餓在血色中攥住了安室透的胃，強迫著它加速蠕動，分泌出大量的胃酸。倒在地上的半截屍體在這種毫無來由的餓的影響下，似乎成了一頓珍饈美味。
好餓。
安室透後退著靠在電梯的金屬牆上，彎腰用手捂住自己的胃。在密閉的空間中，滿室的鮮血散發著誘人的香甜，直白而又□□的對他送出了邀請函，蠱惑著他像野獸一般去撕咬那具軀體。
紅色和粉色在安室透的眼前不斷旋轉，頭暈目眩的感覺帶來了嘔吐的欲望，與深入骨髓的飢渴相互糾纏。他的額頭上漸漸布滿了細密的汗珠，淺金色的髮絲濕潤的貼在額角，溫潤俊逸的臉龐上神情扭曲。
好餓。
理智已經像倒塌的沙堡一樣開始分崩離析，安室透幾乎克制不住想要撲上去的衝動，他死死咬住自己的牙齒，呼吸粗重：「我要讀檔。」
作者有話說：
本來透哥的反應不會這麼大，但精神值太低確實是會影響他的情緒。後面越來越低估計會更繃不住吧。
大家的評論其實都有看到，但有的時候因為不能劇透所以沒有回覆~~非常感謝各位小天使們！！愛你們喲！感謝在2021-10-29 14:26:15~2021-10-30 17:25:4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淺雲 1個；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20章 逃離精神病院（二十）
安室透在胃一陣陣毫無規律的痙攣中喊下了讀檔。原以為這樣就可以把指針倒轉回一切尚未發生之前，但他突然發現遊戲比他想得要更加無情。
【當前劇情進度：80%，存檔點劇情進度：50%，讀檔後將回調當前劇情進度，負面效果不會解除，請問玩家確定讀檔嗎？】
「該死。」
拳頭錘在金屬牆上發出了悶響，安室透倚靠在電梯上的身體無力地下滑了稍許，神情扭曲又頹廢。
飢餓與渴望從安室透胃裡源源不斷的冒出，空氣般無孔不入的欲望漫過食道，逆向湧上他的喉間。回想起之前一連串的電子音，安室透終於可以肯定這是遊戲給他施加的debuff，而不是他驟然成了異食癖變態。
垂下的金髮遮住了安室透帶著怒意和陰沉的眼眸，只留下他那蜜色的肌膚上不明顯的紅暈。現在的情況十分不妙，他明白讓他飢腸轆轆、忍不住想要吞食的，不是透出香甜氣息的血液，也不是紅粉夾雜的肉塊，而僅僅因為那是夏木早紀。
可系統告訴他就算回檔，負面效果也不會解除。只是同處於一個空間中安室透都差點無法控制自己的大腦，那等會他要怎麼和夏木早紀一路前行？
安室透不由自主地開始幻想。
憑他現在的情況，看到活的夏木早紀的話，會怎麼樣？
他會將她禁錮在身體與牆壁的狹窄空隙中，舉高她纖細的手臂，然後埋頭在那奶白色的脖頸處低嗅、撕咬。帶著她體溫的血液會被他嚥下，屬於她的組織會填滿他空虛的胃，他會在極度飢餓的支配下，失控的將她一點一點吞吃入腹。
鼓起的筋脈在安室透的脖子上跳動。幻想中的畫面不斷刺激著安室透的神經，讓他分不清現實和虛妄。理智告訴他自己不能屈服於數值的操控，但他根本沒有辦法抵抗強加在他身上的debuff。
電梯開門的聲音像破舊的風箱。絞痛的胃和蒸騰的吃人的欲望催動著安室透向著地上的半截屍體挪動了幾分。在理智全線崩潰之前，安室透拖著沉重的腳步朝電梯外敞亮的走廊狂奔。
負罪感和挫敗感扎進了他的心臟，但安室透沒有往後再看一眼。
他放棄了讀檔。
#
關門，金屬碰撞，滑輪與鋼索摩擦，震動，停滯，開門。電梯依舊一板一眼的執行著它的指令，除了牆上的血跡還有電梯裡被攔腰扯斷的屍體，一切都如往常。
眼皮輕顫，了無生機的綠色眼睛漸漸恢復了耀眼的光彩，腰部散落的臟器和碎塊也重新歸位。「屍體」僵硬地活動了一下它的雙手，調轉位置摸索著電梯外，臉上掛著驚訝的表情。
她身體呢？
酒井奈月抬頭，果不其然在電梯旁看到了那個只穿著圍裙的裸.體男人。他一手拿著菜刀，一手拿著她另一半身體，剩下一把刀掉在地上。
這是遊戲裡另一位非程序設定的npc，和她一樣是死後進來遊戲的。不過酒井奈月和他的接觸並不多，唯一的了解只停留在這人是個同僚們再三對她叮囑一定要躲開的變態。
看到眼前的畫面，酒井奈月眼皮一跳，聲音發寒：「放手。」
「真的是你啊，奈月~」男人訕笑著放下手中的身體，眼裡劃過顯而易見的遺憾，「我還以為你在下面呢。」
將自己的身體拼好，酒井奈月從地上站起來，整理了一下身上自動復原的衣物。她聽到男人的話，又想起了先前的事情。
在安室透從暫停回來的時候，酒井奈月是想召喚女鬼出來嚇他的。可這個念頭最終沒有付諸實踐，不是因為她改變了注意，而是她的號沒了。
她.號.沒.了！！
明明之前在醫院大樓的時候還可以的，但在這裡她根本沒辦法召喚出女鬼，每次嘗試只能得到【您的賬號已在別處登錄】。
她現在已經完全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了，但酒井奈月還是要說這可真是見鬼。
雖然她本來也不是人，但這也太離譜了吧？原來這遊戲還能異地登錄啊？
任務對象的害怕值遲遲不見提升，自己的號還被人占了，酒井奈月的心情自然不太美妙。她忍著擺臭臉的衝動，盡量和藹的對圍裙男揚起客套的笑：「真是不好意思，是我呢。」
「等會要重開了，那就此別過吧？」
酒井奈月看到圍裙男似是忌憚、又似乎不捨的轉身離開。但沉浸在惱怒中的她忽視了一個很關鍵的問題——這傢伙除了圍裙之外沒穿衣服。在男人背對著自己的那一刻，辣眼睛的畫面讓酒井奈月恨不得自戳雙目。
就不能給他多穿兩件衣服嗎？！又不是多好的身材，這光溜溜的是要害誰啊！！
酒井奈月突然間很想念無數精神病患者中唯一的正常人安室透。好歹那也是帥哥啊，雖然完成任務遙遙無期，但欣賞一下美貌也是可以的吧？更何況他人還挺好的。
這也是酒井奈月第一次遇到會帶著她一起逃跑的玩家，以前遇到的其他玩家在驚恐中只會自己慌不擇路的逃竄，根本沒有閒情逸緻去分心關照npc。
剛才會被夾住其實還真的是個意外。酒井奈月原本是想放棄的，讓安室透自己進電梯，誰想到他居然把她拉過去了。
可惜的是時機沒趕上，電梯門剛好在那個時候關上了。不過還好電梯不像院長、屠夫那些程序一樣能對她造成傷害，不然這一次絕對得不償失。
不過馬上就看不見安室透了吧，他應該很快就要通關了。
酒井奈月百無聊賴的捲著自己垂落的長髮，一時間竟然感覺有些惆悵，也不知道是因為沒完成的任務，還是因為這一段短暫的交集。
半晌，她終於從自己的思緒中醒來，精緻美艷的臉龐上漠然地看不出先前的情緒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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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四樓的燈光比樓上要亮得多，在恍惚中，安室透差點以為自己被好幾個太陽同時包圍。強烈、刺眼的冷色調白光明晃晃地照進他的眼睛裡，燈管所放射出的熱量讓安室透焦躁的扯開領帶。
名為躲避的奔跑讓他離開了飢餓的源頭，躁動不安的胃還有叫囂著撲上去的腦神經漸漸平靜下來。明明身體已經獲得了來之不易的寧靜，但安室透的心情卻比剛才變得更壞，他停下自己的腳步，雙手撐在膝蓋上缺氧般的大口喘息。
夏木早紀死了。
他沒去救她。
電梯裡發生的慘烈事故僅用短短十來個字就能表述清楚，可那個畫面給他帶來的刺激卻不是輕飄飄的字眼可以描述的。安室透覺得自己完全沒有辦法走出之前血腥殘忍的場景，灼眼的鮮紅還有濃烈的氣味似乎現在還縈繞在他的腦海中。
排氣扇拚命旋轉著，發出了超大分貝的噪音，除此之外，似乎還有什麼沉悶又硬脆的響聲爆裂著，從旁邊傳來。這些身外的嘈雜已經不能影響安室透一分一毫，他低著頭，耳邊是夏木早紀微弱、痛楚的呻.吟，腳下的地板像流淌的紅色河流。
已經完全沉浸在自責中的安室透根本沒有想過為什麼自己要去救一個npc，就像他不明白大概有什麼東西也許早就開始失控。
作者有話說：
食慾會讓玩家想要吃第一個看見的人或者東西，透子第一個看見的是奈月，所以就鎖定了這個對象。讀檔的話設定是不能清除debuff，但如果重開是可以清除的。
可是透子現在沒有通關，所以退出重開的話就整個副本丟失了，這波是他別無選擇。
第21章 逃離精神病院（二十一）
也許遊戲給予安室透最大的仁慈，就是讓他在頭腦如毛線團一樣糾纏不清的時候，有了一個完整的緩衝期。
因為充血而發燙的身體在隱約的風中逐漸降溫，直到和房間裡冰冷的空氣融為一體。在這一段無念無想的凌亂與崩塌中，沒有人來打擾安室透，也沒有什麼超自然現象發生，一切都像是陷入了停滯。等他將視線的焦點重新落於走廊的盡頭時，遊戲畫面彷彿才被喚醒。
安室透站直身體，突然間覺得不想玩了。但遊戲沒有回頭路，他不能重來，如果還想要再次看見這個副本裡的夏木早紀，他必須得把遊戲通關。
不然也許剛才那副攔腰截斷的樣子就是他和夏木早紀的最後一面。
想要通關的念頭在安室透的腦海中比任何時候都要強烈，他盯著未知的前方，毫不猶豫的邁步走去。
地下四樓的格局和前面三樓都不一樣。它狹長的走廊兩旁並沒有數不清的房間，只是普普通通的牆壁，上面嵌著巨大的排氣扇，但每走一段路都會有一道玻璃門擋住前方。
而在這些門的旁邊，有不少趴在地上死去的病患，他們向前伸著手作出推門的姿勢，沾滿鮮血的手印蓋在玻璃上，因為掙扎而在門上抓下了長長的血痕。
安室透熟視無睹地繞開這些死屍，在彎彎繞繞如迷宮的走廊中穿行，最終在推開第七扇門後，窺見了地下四樓的全貌。
腳底下的白色瓷磚悄無聲息地變成了黑色鐵板，安室透發現自己正站在高台上，回字形樓梯下方的大廳是整個地下四樓的命脈——實驗艙。
八個膠囊型的玻璃艙佇立在滿目亮白的大廳中間，右邊是成排的電子顯示屏和各種儀器，還有死狀慘烈穿著防護服的工作人員。而那八個實驗艙，現在看起來只有一個還能堅持使用，其餘七個要麼是空的，要麼已經被打破。
都不用過腦子，安室透立刻就明白了那是他的目標。他緩步走下樓梯，漆黑的鐵板在他的腳步下吱呀作響。
大廳中沒有一個活人。馬丁院長的屍體還倒在玻璃艙的旁邊，他手指指向的地方是監護儀和氧氣設備。無數條彩色的電線從監護儀中伸出，一直延伸到玻璃艙頂部的裝置中，與溶液中的物體連接。
一連串小氣泡從濃綠色的溶液底部升起，靜止的液體隨著產生又破碎的氣泡微微搖晃。
裝著液體的玻璃模糊地映出了安室透此時略顯狼狽的樣貌。就算站在它的面前，安室透依然看不清裡面究竟盛著什麼東西，除了自己的倒影之外他什麼也分辨不出來。
但他猜測，裡面應該就是院長日記裡實驗成功的「他」。
不過安室透心裡總有一種古怪的預感。地下四樓一路走過來簡直是太順利了，現在他只需要按下機器上的開關，那這個所謂「零號」的供體就會因為缺氧而失去生命。可當他直視著那綠色的溶液的時候，安室透總是感覺有些心慌。
為什麼？
他不明白這種感覺是從何而來，但為了結束遊戲，安室透擯棄心裡那一點異樣，毅然地按下了開關。
監護儀上的曲線拉成長長的直線，綠色的液體在頃刻間開始消退，顯露出被淹沒的真相。
他看到海藻般的金色頭髮濕漉漉的貼在滿是傷疤的臉上，讓本就模糊不清的面容越發難以分辨。供體穿著潔白的吊帶長裙漂浮在退潮的玻璃艙中，雙手環抱著蜷縮的身體，背部是花花綠綠的電線編織出的翅膀。
盯著那白皙到近乎透明、肌肉萎縮的軀體，安室透難以置信的往後退了幾步。
那根本不是「他」，而是他之前在幻境中見過的女鬼。
安室透的頭驟然痛了起來。
在安靜的世界中，他又一次聽到了爆炸般的槍聲，隨後嘈雜的議論在瞬間灌滿了他的耳朵。女鬼、倒在地上穿著碎花裙的毀容女人還有眼前的供體不斷在他眼前交錯，到最後那三張面容重疊在一起，彷彿她們本來就是同一個人。
【偏頭痛發作，當前精神值：28】
機械的聲音稍微喚回了一點安室透的理智，也讓他聽到了獵獵的風聲。
怎麼會有這麼大的風？
安室透的頭腦還沒有反應過來現在發生了什麼，他只感覺到身後一片冰涼，然後有什麼東西穿透了他的心臟。
【劇情進度：100%，探索度：60%，關鍵資料：3/？】
【恭喜玩家通關遊戲，達成結局——傀儡。】
【cg已收錄進圖鑑，玩家可在菜單界面查看。】
【副本『逃離精神病院』已解鎖，玩家可重複探索。】
一連串的合成音虛情假意的祝賀著他通關遊戲，安室透在彈回加載大廳的幾秒時間裡，看到遊戲中的自己並沒有像院長一樣撲倒在地上，反而是在一陣僵硬的停頓後，嘴邊勾起了詭笑。
傀儡。安室透感覺自己似乎明白了這個結局是什麼意思。
遊戲界面亮麗的色彩開始褪色，只是一眨眼的時間，安室透就回到了被黑暗包裹的虛無之中，似像鬼火、又像水母的屏幕流過幽藍色的光澤，在他面前輕輕飄浮。
主面板上多了很多一開始沒有的東西，比如圖鑑、存檔記錄還有資料夾。安室透點進圖鑑，在分類的小標題中找到了cg。那裡存放著他在遊戲當中解鎖的cg畫面，有屠夫的，也有他和夏木早紀躲在床底的照片。安室透一一瀏覽過自己在遊戲中留下的痕跡，最後將目光鎖定在最後一張照片上。
那是被作為供體的，禁錮在玻璃艙裡的女人。她的面部遍布著凸起與凹陷交錯的紫色痂痕，不知道是被利器刮傷的，還是被燙出來的傷疤。安室透盯著她沒有一塊完好皮膚的臉，心中劃過一陣寒意。
這個人並不是院長日記裡提到的那個對象，那她究竟是誰？
雖然通關了遊戲，但安室透發現其實自己什麼也沒有弄明白，甚至結局是他還有夏木早紀都死了。他沉悶的呼出一口氣，準備重新進入遊戲。
接連不斷的聊天提示音打斷了安室透的計劃。他看到遊戲右下角跳動的聊天提醒，皺著眉點開。
奈月保護協會（4）
[最強是本大爺]：老頭，遊戲結束了嗎？@酒裡摻水
[文明觀猴]：沒有這麼快吧，等一下好了。
[最強是本大爺]：也不知道他會碰上什麼副本，好期待哦。
[普通工科大學生]：除去被嚇得退出遊戲的情況，我查了一下基本上大家都要花3-4個小時來通關。估計等會他就會出來了。
......
網友們在群裡們熱火朝天的討論，內容自然離不開《奈月怪談》這個遊戲。安室透刷了刷聊天記錄，在群裡冒泡。
[酒裡摻水]：我玩完了。
[最強是本大爺]：終於等到你！
[最強是本大爺]：遊戲體驗怎麼樣？奈月醬漂亮嗎！！
[文明觀猴]：這麼快？
[普通工科大學生]：應該不是全收集吧。
酒井奈月......安室透想到這個看似是主角，實際上根本就沒出現的npc，扯了扯嘴角。
[酒裡摻水]：我沒見到酒井奈月。@最強是本大爺
[酒裡摻水]：你去哪裡查到的信息？@普通工科大學生
[最強是本大爺]：不會吧！！怎麼可能看不見啊？
[最強是本大爺]：這不是欺詐嗎！是老頭你眼神不好吧？
[最強是本大爺]：沒有奈月醬那還搞什麼遊戲體驗啊，我要去報警了！
[普通工科大學生]：爬蟲，去論壇裡抓取。
[普通工科大學生]：怎麼了？
安室透忽略了那個中二病少年無意義的刷屏，直截了當的點開白色棉花糖的頭像私聊。
[酒裡摻水]：能幫我查一件事嗎？
[普通工科大學生]：說。
[酒裡摻水]：遊戲副本的通關結局不止一個吧？
[普通工科大學生]：你是什麼副本？
[酒裡摻水]：逃離精神病院
[普通工科大學生]：基數太小，但目前看到三個。
[普通工科大學生]：要告訴你其他結局嗎？
[酒裡摻水]：不用。謝謝。
在確定通關結局不止一個之後，安室透總算稍微放心了一點。他退出和棉花糖的私聊，回頭看見群聊旁邊顯示的35+。
安室透突然想起了他們群以前的名字。
年輕就是好。只有少年才有那個閒情逸緻在群裡瘋狂刷屏吧？！從這方面來說確實是他們贏了。
他沒有去看群裡的內容，將聊天軟件最小化，在幽藍的主界面中點下了讀檔。
......
亞平寧半島，某棟別墅。
白髮少年按壓著手裡柔軟的棉花糖，單手架在桌面上，破為可愛的偏頭撐著臉頰。他將潔白的軟糖放進口中，甜蜜的味道柔和的包裹著舌尖，讓他愉悅地眯起了眼睛。
在亮起的電腦分屏上，一半是群聊，一半是搜索的數據。
奈月保護協會（4）
[最強是本大爺]：真的沒有奈月醬嗎？
[最強是本大爺]：喂老頭！你別搞消失啊！
[最強是本大爺]：不會吧不會吧！你們也學會搞小群了？
[最強是本大爺]：哎呀快說啦！吊人胃口真的超——級討厭的！
[最強是本大爺]：為什麼沒人理我？？
[最強是本大爺]：老頭你不會去睡覺了吧？！
[最強是本大爺]：睡你xx起來嗨啊！！
群主【文明觀猴】已將【最強是本大爺】禁言。
白髮少年輕笑著將視線移到論壇上，對著抓取出來的結局無辜的搖了搖頭。
他可是好心的提議過囉，現在只能祝他好運了。
作者有話說：
在寫遊戲劇情的時候其實設置了很多的結局，透子走到這一步錯過了很多東西，之後他只能盡力的補救一點點，還有幾個結局他是無法觸發了（淚目）
白蘭的話，我真不記得原著裡寫他住在什麼地方......就暫且假設他在意大利好了，不過不涉及要稱霸平行世界哦~
感謝在2021-10-31 14:39:40~2021-11-02 15:33:1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淺雲 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22章 逃離精神病院（二十二）
【檢測到存檔記錄，請選擇從頭開始或從最近一個存檔點開始遊戲。】
【負面效果已清除，當前精神值：28】
【歡迎再次來到《奈月怪談》，祝您遊戲愉快！】
安室透回來的唯一目的就是去救夏木早紀，所以他並沒有重新玩一遍遊戲，而是選擇從存檔點繼續。
在做出抉擇後，安室透很快就發現自己已經進入遊戲當中，但現在這個時機實在是有些不對。
存檔點是在地下二樓他們遇到威廉，並且他把屠夫引來的那個時候。安室透沒有時間跟夏木早紀敘「敘舊」，他緊緊把手扣進金髮女人纖長的手指中，拽著她開始逃亡。
憑藉良好的記憶力，安室透輕車熟路地帶著夏木早紀在走廊中奔跑，在屠夫死纏爛打的追逐中來到了他們之前躲避過的房門前。可當他伸手去推門的時候，安室透卻驟然發現門是鎖的。
不是吧......
被遺忘的記憶從角落裡翻了出來，安室透突然想起了遊戲的宣傳詞。
完全仿真的場景、隨機發生的事件、不能重來的選擇。
也就是說，後面的遊戲已經和他第一遍玩的時候不一樣了。
安室透臉上的僵硬和呆滯實在是過於明顯，夏木早紀看著他停頓的動作，探頭到他身旁看了兩眼：「怎麼了？」
震耳的腳步聲越來越大，安室透已經沒有辦法再去賭一次開門，他轉頭看著夏木早紀瑩白的臉，紫灰的眼眸中劃過一絲決絕：「早紀，等會我吸引他的注意力，你先跑開知道嗎？」
「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
夏木早紀抬頭看向安室透。他硬朗陽光的臉龐上並沒有掛著一如往常的閒適、輕鬆的笑容，緊緊繃在一起的肌肉昭示著主人似乎遇到了棘手的難題。在他紫灰色的眼眸中，糾結纏繞著她讀不懂的複雜神色，但夏木早紀在那一團裹在一起的毛線中敏銳地找到了標誌著害怕的線條。
害怕？
夏木早紀覺得有些荒唐。
他開始害怕了？在已經通關遊戲之後？
她猜想大概是自己看錯了吧，不然這實在是有些難以理解。夏木早紀沒有再多說些什麼，她往旁邊走了兩步，示意自己會聽從安排。
屠夫壯碩的身軀距離他們只有三米，安室透在鬆了一口氣的同時，拔槍對準了屠夫握住斧頭的右手手腕，開.槍.射擊。
這是安室透臨時想出來的方法。雖然子彈無法對屠夫造成傷害，但它卻可以對他的行為產生阻礙的效果。只要屠夫有一秒的停頓，那就可以給夏木早紀留出逃跑的時間。
槍響就是一個信號，飛速射出的子彈沒有一絲一毫偏差地打在自己的目標上，屠夫揮動斧頭的動作如安室透推測的那樣受到了影響。
可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完全不在安室透的預想之中。
屠夫就像是突然開竅了一樣，他壯碩的手臂肌肉一條條鼓起，用力將手裡的東西投擲出去。
從見到他第一眼開始就沒離過手的斧頭劈開停滯的空氣，朝著站立著的兩人飛馳而來。在子彈掉落在地上的那個瞬間，鋒利的斧頭迎面砍進了夏木早紀的頭骨，刃口插在她的額頭中間。
速度快到安室透根本沒辦法反應。
骨頭碎裂的聲音完全遮住了金屬彈殼與瓷磚的碰撞，安室透僵硬的扭頭看向身旁的夏木早紀，瞳孔驟然緊縮。
熟透的西瓜在被享用的時候，只要用刀輕輕在表皮上劃過，整個西瓜就會怦然爆開，鮮甜的紅色汁水會隨之濺出。
這跟眼前的場景何其相似。
安室透看到有一縷猩紅的血液順著玄黑的斧頭滑向夏木早紀光潔的額頭，蜿蜒著爬過她高挺的鼻梁，然後分裂出細小的支流。接著，像是西瓜被砸開的清脆又沉悶的爆裂聲響起，鮮血如西瓜的汁液一樣向外噴濺。
騰躍而起的紅在上升到極限後四散下墜，在夏木早紀耀眼的金髮染上了血汙。安室透的頭腦一片空白，他條件反射的接住夏木早紀直愣愣倒下的身體，刃口下碩大的裂痕更加清晰地映在他的眼中。
第二次目睹夏木早紀的死亡，安室透依舊無法接受這個現實。他用力的抱緊懷中已經逐漸冰涼的身體，指骨微微泛白。
......
讀檔。
重新回到遇到屠夫的那一刻，安室透遠遠地看著屠夫的身影，打定主意這一次絕對不會再尋找躲避的房間。
他拉住夏木早紀細嫩的胳膊開始奔跑，在穿過一排排牢房後拐進稍顯昏暗的走廊。凌亂的腳步聲一下又一下從地板中傳來，安室透感覺自己似乎是被腳步聲、呼吸聲以及超負荷的心跳聲所吞沒。
所以他沒聽見有什麼東西正在轉角處蠢蠢欲動。
黑色的人影從角落裡衝了出來，狠狠的撞在夏木早紀的身上，巨大的衝擊力將她從安室透的手中掙脫。安室透只看到她被用力地推向遠方，纖弱的身影像斷了線的風箏，輕飄飄地墜落在屠夫的身前。
搜尋到獵物的屠夫毫不留情的踩踏在夏木早紀的頭部，固定住她想要掙扎的身體，舉起他沉重的斧頭狠狠地朝她柔軟的腹部揮砍。
猖狂的笑聲混合著令人毛骨悚然的敲擊聲在走廊裡迴盪，安室透看到屠夫身上破爛的衣物變得更加通紅，而在他自己身邊的，是正咧嘴狂笑的棕髮男人。
那是本來應該被關在牢房裡的威廉。
安室透一直認為自己不是什麼暴力分子，也時常願意以禮待人。但此時此刻他覺得自己似乎已經沒有什麼維持風度的必要，無處宣洩的怒意在緊繃的皮膚下翻滾，燒得他渾身發燙。
他冷酷地舉槍塞進威廉大張的嘴中，紫灰色的眼睛中凍著比寒冬更凌冽的冰。
笑聲在瞬間就停了下來，安室透沒有理睬破爛的眼鏡後寫滿恐懼的眼眸，在威廉想要逃跑的那一秒扣下了扳機。子彈裹挾著破碎的血肉從穿孔的喉管中向外射出，早就已經精神失常的病患軟著腿跪倒在地上，再也沒有爬起來的機會。
安室透冷眼注視著眼前的一切，再一次選擇讀檔。
......
讀檔。
讀檔。
讀檔。
......
頻繁、密集的紅色刺得安室透眼睛發痛。不知道為什麼，彷彿所有的好運氣已經在第一次通關遊戲的時候用完了一樣，無論重複讀檔多少次，他都無法帶著夏木早紀安全的離開地下二樓。
安室透一次又一次的看著夏木早紀在他面前死亡，而更為讓人難以接受的是她的死狀幾乎都十分可怖。不斷上演的慘劇讓憤怒從他的心裡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無邊無際的麻木，安室透機械的重複著名為『讀檔』的操作，頭腦中一片茫然。
為什麼會這樣？
npc攻擊的目標不應該是以玩家為第一順位嗎？為什麼他們會死盯著同為npc的夏木早紀？
在夏木早紀又一次狼狽的死亡中，安室透面無表情的喊下了讀檔。
【已檢測到玩家讀檔過於頻繁，現在將強制退出遊戲10分鐘。】
系統在留下這一句話之後，不由分說地將安室透彈出了遊戲。他冷著臉摘下卡在頭上的頭盔，金色的碎髮被汗液打濕，濕漉漉的貼在額上。安室透一手撩撥著頭髮，另一隻手將貴重的遊戲頭盔扔在床上，兀自走向浴室。
水龍頭被擰開，晶瑩透明的水流傾斜而下，緩和了安室透被紅刺傷的眼睛。他接起一捧水澆在臉上，濺開的液體打濕了他白色的衣領，也讓他從鬱熱中感受到久違的清涼。
他雙手撐在洗手台上，抬眼看著鏡子中的自己。
澄澈的眼白布滿了血絲，表情執拗而又陰沉。
安室透驀地想起了遊戲裡看到的那些精神病患者。透過鋥亮的鏡子，他感覺自己彷彿看到了在遊戲中的另一個自己，一個叫安室透的精神病患者，住在肯瑞瓦精神病院。
這遊戲是真的可怕。
他後知後覺地想起曾經有人因為玩這個系列的遊戲而進醫院的事情。
但那又怎麼樣呢？他還會再次進入遊戲的。
他只是想讓夏木早紀活下來而已。
作者有話說：
奈月：小丑竟是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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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逃離精神病院（二十三）
酒井奈月感覺自己碰上了從業十幾年來最離譜的事情。即便已經過去了一段時間，被砍爆的頭還在一陣陣的作痛，她掏出口袋裡的糖，皺起眉剝了一顆放進嘴裡。
透明的玻璃紙折射出彩色的偏光，黃色的糖果圓圓一顆，上面掛著的糖漿好像有點不太均勻。
「為什麼屠夫和那個威廉會攻擊我？」
這就是困擾酒井奈月的問題，她想破頭也沒想到在遊戲裡居然會被npc攻擊，而且還是程序設定的npc，並沒有自主意識。
當然她還真的是破頭了。
這就帶出了一個很搞笑的事情——這些程序可以自由地對她造成真實傷害。
在第一次被屠夫用斧頭爆頭的時候，她是真的感受到了爆頭究竟有多痛。以往她也試過斷手斷腳，也試過開膛破肚，但那都是在她不會真的受傷、感覺不到疼痛的基礎上才會有的行為。
像今天這樣被屠夫迎頭砍一斧子還是頭一遭，腦漿都要爆出來的疼痛似乎喚醒了她內心深處暌違多年的記憶，她在瞬間就從遊戲裡退了出來，回到她的小房子裡治療。在這之後，她馬上讓系統幫她開了屏障，才讓後續幾次殘忍的攻擊沒有直接傷到她。
檸檬味的糖帶著酸澀又甜蜜的味道一點一滴溢滿酒井奈月的口腔，她輕輕用牙磨著逐漸融化的球體，等待著系統給她解釋。
【已經提交申請了，查詢結果是程序正常。】
程序正常？那就是說現在的程序可以隨便攻擊她了是嗎？這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酒井奈月纖細秀麗的眉毛高高挑起，碧綠的眼眸中覆著一層寒冰：「總得給我一個理由吧，它們不去攻擊玩家轉而攻擊我，要是所有程序都是這樣那我還有進遊戲的必要嗎？」
【......】
她其實並不想對系統發脾氣，她清楚地知道她所擁有的系統只是主系統下屬的無數系統中的一個，關於遊戲的事情也不是它能決定的，它所扮演的角色其實更像是陪伴她的『保姆』，外加傳話的。
但現在這個情況她除了質問系統之外什麼也做不了。
可系統也一直在沉默。
「好吧，對不起。」酒井奈月整個人懶散的撲在床上，鼓著臉把頭埋進枕頭裡，淺金色的長髮在燈下看上去亮得有些發白，「唔......頭好痛啊~」
她開始用撒嬌掩蓋一些無法解決的問題。
也許是感受到氛圍的轉折，電子音終於響了起來。
【奈月醬，我覺得其實這對我們來說是有利的。】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它們攻擊你，但從結果來看，好處還是占上風的。】
酒井奈月錘了錘枕頭，悶聲喊道：「哪來的好處啊！我都被爆頭了誒！」
【玩家安室透的害怕值上漲了呢。】
在床上撲稜的酒井奈月停下了自己的動作。她偏頭從枕頭中露出小巧精緻的臉龐，視線虛虛地點在空氣中：「上漲了？」
【當前玩家的害怕值是60。】
從30到60，比上一次詢問的時候多了一倍。酒井奈月回想起安室透叫她逃跑的時候那個複雜的眼神，眨了眨眼睛，咬碎嘴裡的糖果：「他真的好難懂啊。」
遇到很血腥的場景也笑盈盈的。很難懂。
要逃跑的時候總是拉著她的手。很難懂。
初見的時候很警惕，但卻好像逐漸放鬆了。很難懂。
酒井奈月完全不明白安室透在想什麼。
明明已經通關遊戲了，卻死活也要回來重新玩，一遍又一遍的執著的無效的費力的帶她逃跑，好像他的目標不是通關遊戲，而是要和她一起出去一樣。
一般人通關遊戲後都不想再回來了，畢竟雖說系統告訴她這是戀愛遊戲，但實際上她一點也感受不到戀愛的氣息，反而到處都是她熟悉的恐怖元素。這樣想的話，安室透這是有什麼奇怪的癖好嗎？受虐狂？
他不累的嗎？不斷的讀檔，就算他不累，酒井奈月覺得自己也累了。
更何況他每次都得親眼看著自己「死亡」。
房間中響起的鈴聲打斷了酒井奈月縹緲的思緒，她轉頭看著窗外黑色稍微消退變淡的天空，坐了起來：「天快亮了。」
【是啊，時間過得很快呢。】
酒井奈月伸了個懶腰。
讓他看看日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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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鐘一到，安室透就立刻進入了遊戲。
眼前的場景已經熟悉到他閉著眼也能想得出來是什麼樣的。
兩邊是鳥籠一樣密集的牢房，頭頂掛著掉了一半的白色燈管，交錯著亮與暗。殘破不堪的屍塊散落在地面，有的插在牢房斷掉的銅管上，血腥的氣味堆滿整個走廊。
夏木早紀站在他的身旁，漂亮可愛的臉上帶著對此時此刻環境天真單純的疑惑，殊不知在幾分鐘後她也會和這些屍體一樣，融入汙濁與鮮血的澆灌，成為這家醫院的養料。
安室透其實也不明白自己這樣一直做無用功到底有什麼意義，但很多時候意義本身就沒有意義。既然遊戲和他打隨機這張牌，那他用耐心一點點磨就好了，一次兩次三次乃至無數次，總有一次他會『隨機』到躲避屠夫的節點。
他從來不缺耐心。
刻在腦子裡想忘都忘不掉的屠夫遙遙的站在走廊的起點，安室透還沒來得及動作，就發現自己的手被握住了。
略顯冰涼的柔軟手掌包住他的指尖，安室透看到夏木早紀湖水般靜謐的眼睛中閃過一絲狡黠，拽著他僵硬的身體朝屠夫的方向跑。
這是......自爆式逃跑？
安室透錯愕的張嘴想說些什麼，但他最終還是沒有開口，任由夏木早紀帶著自己往前面不要命的跑。
屠夫提著斧頭緩步向他們走來，安室透繃緊了神經，視線緊緊隨著那把斧頭移動，在心裡做好了去擋刀的準備。但出乎意料的是，大廳中的電梯門在混亂中突然開啟，雙手被砍斷的男人瘋了一般衝出來，一邊大喊大叫，一邊筆直的撞上屠夫的後背。
安室透在屠夫的踉蹌中從他身邊路過。他回頭看著屠夫那張看不清相貌的醜陋的臉，空洞的眼眶還有滿臉的傷疤如被放慢的鏡頭在他眼中無比清晰的劃過。
然後時間開始加速。等安室透回過神的時候，他已經站在電梯裡面了。
密封的金屬盒子隔絕了外面的血腥與暴力，安靜的電梯中只剩下略顯粗重的喘息。
躲開了。
安室透難以置信的盯著正在大喘氣的金髮女人，在呆滯了幾秒後，斷斷續續的笑聲從乾澀的喉間溢出。他上前將夏木早紀緊緊抱進懷中，把頭埋在她的頸間，貪婪的嗅著她身上的氣息和味道。
雨水潮濕的味道，在醫院裡沾染到的血的鐵鏽味和消毒水的味道，還有夏木早紀自己身上不知名的難以描述的甜香混雜在一起，刺激著安室透的神經。在他的鼻尖之下，是夏木早紀嬌嫩的肌膚，還有隨著心跳不斷起伏的頸部動脈。
沒有什麼比夏木早紀還活著這個事實更能讓安室透感到激動，繃緊的神經在頃刻間鬆弛下來，讓他突然間有些頭暈目眩。他把身體大半的重量都壓在夏木早紀的身上，微微閉上眼睛。
她在撫摸他的頭髮，柔軟的像是在哄一個耍賴的小孩。
「你不會要哭了吧？」
女人輕柔的聲音帶著幾分調笑，還有稍許的驚訝。安室透抬起頭，鬆開自己卡在夏木早紀腰間的手，臉上還殘留著她的體溫：「我只是......太開心了。」
「哼哼。」
夏木早紀看向安室透。他的臉不再僵硬的繃著，像是獲得極大的滿足感一樣呈現出柔和的狀態。他的神情看上去有些疲憊，眼睛也正在發紅，但笑容卻比之前她見過的許多次都要更加好看。
也許他是真的發自內心的在開心吧。
這個念頭從夏木早紀的腦海中閃過，她裝作不知道之前他無數次未果的嘗試，指著電梯內的按鍵：「接下來去哪裡？」
電梯一直停在b2層沒有動，靜靜的等待著指令。安室透在存檔後按下了b4，握緊夏木早紀的手：「我們去地下四樓。」
作者有話說：
接下來是放水時間！
理由大概是奈月想下班了（不是）
第24章 逃離精神病院（二十四）
安室透選擇跳過b3直接去到地下四樓。在一週目的時候，地下三樓除了控制室告訴他關於『零號』的事情之外，其他地方似乎真的沒什麼好探索的，更何況那裡還有拿著菜刀的圍裙男。
既然已經掌握了零號在b4的信息，那他當然不想再在地下三樓停留。誰知道這一週目圍裙男會不會發狂，安室透不想再經歷一遍無限讀檔的循環了。
地下四樓依舊被刺眼的白光所籠罩，燈管毫不收斂的放射出強光與熱量，安室透幾乎能聽見裡面的電流在劈哩啪啦地響。
但比熱更加直觀的是風。走廊兩邊每隔幾米都有一個碩大的排氣扇，就連頭頂也有，無數風扇馬力十足的旋轉，一點也沒有受到之前停電的影響。
夏木早紀被眼前模糊視線的白刺得閉上了眼，她擦乾眼角分泌出的生理性眼淚，耳朵敏銳的聽到了夾雜在風葉旋轉中的不和諧音：「這裡怎麼這麼吵？」
安室透靜靜的聽了一會。
除了燈管滋滋的電流聲之外，地下四樓似乎總還有一點密集的敲擊的聲音，讓整個空間裡的聲音變得更加凌亂。他循聲走了幾步，將耳朵貼在牆上：「好像是從牆裡面來的。」
白色的牆體裡不知道是氣體流動的聲音還是其他雜音，安室透一時也有些聽不清。看到他的舉動，夏木早紀也俯身貼在牆上，仔細辨別耳邊的聲音。
畫面突然搞笑了起來。
兩個人面對面側貼著牆，膚色一深一淺，髮色一淺一深。
安室透的注意力從奇怪的響聲轉移到了夏木早紀的身上。
金髮碧眼不管是在遊戲還是動漫中都是一個十分常見的搭配，但這種普通的配色卻在她的身上展現出了奪人心魄的美貌。安室透甚至在想，唯一能證明『夏木早紀』只是一個智能AI的，就是她實在是精緻的不像真人。
他定定的看著夏木早紀的面容，嘴角不自覺的向上翹起。
灼熱的視線毫無阻礙的黏在她的身上，夏木早紀當然不會無知無覺，但他的目光並不會讓她感覺到不適。她本想理直氣壯的看回去，但不知道為什麼，在安室透溫柔的笑中她突然有些心虛。
對視了兩秒，最終夏木早紀還是虛虛地移開了視線，她扶在牆面的手蜷縮了一下，撇開頭的動作像一隻做錯事的狗狗：「......怎麼了？」
安室透順著她的動作看向了白皙纖細的手。
在逃跑的過程中，他其實牽過這雙手很多次，但這樣細細打量卻還是頭一回。
那是一雙嫩如嬰孩的手，可愛的指尖圓圓的，薄薄的皮膚帶著幾分易碎的透明感，關節處泛著誘人的粉紅。
他將自己的手放在夏木早紀的旁邊，低笑：「差別很大呢。」
本來安室透也不算非常黑，但如果是和夏木早紀相對比的話，兩隻手的色差實在是過於明顯。
夏木早紀也發現了這個鮮明的差異，她盯著比自己大了一圈、也黑了好幾個度的寬大手掌，好奇地看向安室透：「其實一直很想問，安室先生是外國人嗎？」
「為什麼會有這個想法？」
「因為安室先生的膚色和髮色都很特別呢。」
「啊——」安室透靠著牆給自己換了一個較為舒服的姿勢，神色愜意，「姑且可以算作是混血吧。」
聽到金髮男人的回答，夏木早紀瞭然的點了點頭：「怪不得，那安室先生應該很受女孩子歡迎哦。」
「這又是什麼奇怪的判斷？」
「因為混血兒都是大帥哥啊，而且黑皮——」
夏木早紀突然閉上了嘴，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
被吊足了胃口的安室透實際上特別想知道她沒說完的後半句話是什麼，但他臉上卻擺出了逗弄小動物的輕鬆自在的神色，好整以暇地勾起嘴角，溫聲細語：「黑皮怎麼了？」
夏木早紀發現當安室透用那種很認真的目光看著她的時候，她就會不自覺的順著他的步調去走。就像現在，她看著那抹眼中只有她一人、像是散盡陰霾一般溫暖的灰色，自暴自棄地低下了頭：「......很性感。」
嘈雜的氛圍似乎也因為這個答案而安靜了一秒。為了挽救自己的顏面，夏木早紀又迅速抬頭，滿眼真摯：「不是我說的，這是別人告訴我的。」
這倒不是夏木早紀胡謅。在她尚且年幼、還在pc版的恐怖遊戲裡擔任小配角的時候，就遇到過幾個聯機的玩家。他們一邊被嚇得吱哇亂叫，一邊十分感人的繼續進行著遊戲。
當然，能讓她記到現在肯定是還有別的『過人之處』。那群人可能是不知道她作為npc其實是可以聽到他們的交談的，那個晚上他們一直吵吵嚷嚷爭辯著『沖繩海島』、『印度之夏』、『色氣肉桂香』還有『加州北緯37度的陽光』。
接連便是難懂的話。什麼『黑皮就是性感』、什麼『真正的老色批不會錯過任何一點膚色差異』、什麼『想要爆炒』之類的，引得爭執中的眾人都鬨笑了起來，恐怖遊戲裡一時間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然後他們就全滅了。在退出遊戲之前，夏木早紀清晰的聽到幾個女生看著當時的主角大喊了一句『社保』。
夏木早紀從此記住了這難忘的一晚，也記住了黑皮等於性感。
她其實沒有什麼特定的偏好，黑皮和白皮都有不同的美，但有些時候深膚色真的更能給人帶來原始的、野性的美感，一如眼前的安室透。
巧克力色的皮膚，淺金色的頭髮，極大的反差碰撞出了張揚的色氣感，夏木早紀想如果是在海邊的話，只穿著休閒短褲的他大概會是一顆行走的荷爾蒙炸彈。
聽到這個答案，安室透沒忍住的噴笑出聲，他看到那雙波光粼粼的湖綠眼睛在他的笑聲中漸漸寫滿了『求放過』，白皙的臉頰也染上了紅緋。他大手蓋在夏木早紀柔軟的金髮上微微用力揉搓，語調帶著憋笑失敗的上揚：「好的好的，是別人告訴你的。」
夏木早紀哼哼唧唧的拍開在自己頭上作亂的手，頗有幾分惱羞成怒的模樣
「快走啦！不是要出去嗎！」
「差點忘了呢，不過和早紀一直待在這裡也不錯啊。」
兀自向前走的夏木早紀愣了一下。她回頭看著滿臉燦爛笑容的安室透，他一手插在口袋中，被包裹在西裝褲裡面的雙腿筆直修長。他的姿態慵懶而又愜意，似乎是真的很滿意現在的狀況。
「瞎說什麼呢，」夏木早紀感覺頭頂耀眼的白光打在安室透的身上，讓他像站在霧裡一樣看不真切。她移開視線不再看向金髮男人，聲音輕的像是自言自語，「還是外面好一點吧。」
作者有話說：
*仿寫於孔乙己，加州陽光、沖繩海島這些是黑皮的色號哈哈哈。
但我覺得很詭異的是，我記得柯南設定裡透子和大阪黑雞是一個膚色的，但實際上的畫面是平次要更黑一點，所以我就迷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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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逃離精神病院（二十五）
安室透還記得他上一週目是怎麼死的，但他直到現在也沒有正面看到過那個零號一眼。他和夏木早紀依次穿過一扇扇玻璃門，距離他被零號殺死的地點也越來越近。
當安室透在走過第七扇門的時候，他不經意的回頭一瞥，望著亮的刺眼的狹長走廊，一種怪異的感覺油然而生。
病患們的屍體大都集中在最初的三四道門邊，這些玻璃門大開著，門上也有血跡和血手印。可在最後幾扇門旁，那裡已經沒有屍體了，玻璃也乾淨的沒有一絲一毫的指紋，這表示著沒有患者成功地從這裡經過。
那門是誰開的呢？
他猜測這些患者是被屠夫或者零號殺死的，如果他的推測沒錯，那麼開門的人只能是零號，因為屠夫的手上必定會沾上血。
可這樣來說的話，零號究竟是人還是鬼？鬼還需開門嗎？
夏木早紀看到安室透不知道為什麼站著沒動，眉心還不由自主的皺在一起，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袖：「怎麼不走了？」
「沒什麼，」安室透搖頭從思緒中回神，抬腿向外走去，「走吧，我們下去大廳。」
落在後面的夏木早紀回頭看了一眼剛才安室透注視的地方，她隨手關上了離自己最近的一扇玻璃門，追著男人的腳步跑了出去。
鐵板在兩個人的走動中嘎吱作響，泡著綠色溶液的玻璃艙依舊孤零零的在大廳中沉默。安室透環顧四周，在確定大廳除了死人之外沒有活物後，小心翼翼地帶著夏木早紀下了樓梯。
腳下的觸感幾乎是瞬間就讓他們發現了異常。安室透驚訝的看著白色瓷磚上漫過的水跡，一圈圈波紋正緩慢的以他的腳為中心向外散去：「怎麼有水？」
夏木早紀迅速反應了過來這意味著什麼，她拉著安室透踩進淺淺的水潭中，跑向正前方的牆壁處：「外面正在下暴雨！這裡肯定有地方和外面連通！」
之前在走廊裡聽到的那種密集紛亂的雜音的來源也浮出水面，安室透驚喜的看著夏木早紀，和她一起在牆上摸索。
白花花的牆壁根本看不出門的影子，但在安室透把擋在牆角的桌子推開後，他們終於在被遮擋的牆面上看到了感應裝置。
他理所當然的想要去口袋中拿出那張從檔案室裡順來的卡，但空蕩蕩的口袋裡除了手機還有糖果之外什麼也沒有。
安室透愣了一下。他恍然發覺那是在b2層遇到屠夫之後逃跑的時候隨意找到的東西，這一次他去了相反的方向，根本就沒有進檔案室。
所以他自然也沒有身份卡。
安室透突然感覺有些不妙，他抓著手機，準備去馬丁院長的身上看看會不會有最後的希望。
看著金髮男人蹲下在院長的口袋裡翻來覆去的找，夏木早紀無所事事的伸了個懶腰：「現在幾點了？」
「凌晨四點半。」
安室透在找東西的途中抽空看了一眼手機，岌岌可危的電量正在右上角亮著紅燈。他已經翻完了院長西服外套和褲子中所有的口袋，但全都沒有可以開門的身份卡，現在只剩下馬甲中的一個裝飾用的小口袋還沒有尋找。
他深吸一口氣，將手探進那個掛著金鍊子的口袋中。
「等會去看日出嗎？」
手中硬質的觸感讓安室透明白他找到了自己想要的那張卡片，但他全部的心神已經不在開啟通關大門的卡中。
他抬頭看著夏木早紀，發現她正斜靠在放置著監護儀還有氧氣設備的桌子上，雙手向後撐著桌面，悠閒的晃著腿，搖擺的小腿細嫩纖長，微微泛著粉。她的眼睛在燈光下熠熠生輝，像是陽光下灑滿碎金的碧波，默默無言卻又道盡了所有言語。
安室透握緊了手中的卡，眼中彷彿出現了彎曲的山路以及從地平線上緩緩升起的暖色的太陽。他從地上站起來，不自覺對逃出醫院有了期待：「好。」
【主線任務已更新——殺死零號；逃離醫院。】
電子音打斷了他和夏木早紀的對視，安室透挑了挑眉，將視線轉移到旁邊那個高大的膠囊型玻璃艙上。
他知道裡面裝的是什麼，但他現在不想去思考到底為什麼裡面的女人會和他在幻境中見到的女鬼一模一樣，他只想趕緊離開這個醫院。
夏木早紀沒有去看如女巫的毒藥一般的綠色溶液，順手抓起身旁的一把電線：「要把這個關掉對吧？」
「嗯。」
「那你去試試能不能開門吧，我把這個東西拔了。」
安室透不疑有他的走向了偽裝成牆的大門。
也許是因為期待，也許是因為疲憊，安室透突然感覺自己的心跳正在漸漸加速，不正常的律動讓他心底滋生出些許的不安。他轉頭看向夏木早紀，她仍舊靠在桌子上，舉起右手朝他用力的揮了揮，嘴角向上彎出了可愛的笑容。
安室透也笑了起來，他壓下那種無厘頭的荒謬感，將印著馬丁院長照片的身份卡貼在感應裝置上。
紅外掃描的光完整的掃過卡片，安室透緊緊盯著顯示屏幕，安慰自己馬上這一切就會結束。
伴隨著解鎖成功的清脆響聲，白色的大門開始一點一點向上收縮。安室透欣喜的回頭要和夏木早紀分享這份喜悅，卻猛然發現她的身影正在逐漸變淡。
安室透嘴角的笑容僵硬的停在了回頭時的弧度。玻璃艙裡模糊了窺探的視線的綠色溶液退去了大半，露出了女人被毀掉的面容，還有她與夏木早紀如出一轍的金色頭髮。
與此同時，在他們下來時經過的走廊處，玻璃碎裂的聲音在寂靜的大廳中爆開，滿臉醜陋疤痕的鬼在燈光下探出了半個身體，金色的長髮在刺眼的光中近乎於白色。
隨後安室透聽到了一聲淒厲的尖叫在他耳邊迴盪，那個曾經殺死他的鬼像被潑了硫酸一樣冒出陣陣白煙，融化成一灘不可名狀的液體。
他呆呆的站在原地，直到白色的大門收縮到頂點，直到可怖的喊聲停息，直到夏木早紀的身影完全消散。
嘈雜躁動的雨水順著巨大的陡坡衝進大廳，帶著徹夜的冰涼淹沒了安室透的小腿，讓他全身被刺骨的寒意包圍。他站在黑夜與燈光的交界處，半邊臉頰被濃黑吞噬，沉默的像是一尊不會說話的雕塑。
外面的世界是傾盆暴雨，是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是在風雨中被壓彎腰的植物，是吞噬了無數生命的醫院。
沒有日出，也沒有夏木早紀。
【劇情進度：100%，探索度：62%，關鍵資料：3/？】
【恭喜玩家通關遊戲，達成結局——我將目送你離開。】
【cg已收錄進圖鑑，玩家可在菜單界面查看。】
【副本『逃離精神病院』二週目已通關，玩家可重複探索。】
第26章 逃離精神病院（二十六）
被彈出遊戲之後，安室透脹得快要裂開的腦袋才稍微得到了一點好轉。他從來沒有想到這一週目遊戲會以這種方式收場，他成功的找到了離開醫院的門，但是夏木早紀卻隨著被拔掉的供氧裝置而消散。
眼睜睜的目睹了這個事實，安室透就算再怎麼心大也能發現其中的關聯，更何況他並不是不用腦子玩遊戲的人。
不管是相似的頭髮，還是同時的死亡，這都表明著零號、供體、夏木早紀之間一定有什麼聯繫，而夏木早紀本人比他更快的察覺到了這一點。她那個他以為是打招呼的揮手，實際上是她最後的告別。
一如這個結局的名字，她將目送他離開。
二週目通關，圖鑑裡的cg又多了幾張照片，安室透看著夏木早紀奮力朝他微笑的模樣，別開了眼睛。
他的心裡其實不太好受，就像劇烈搖晃後倒灑的氣泡水，密密麻麻的泡泡此消彼長，酸澀鼓脹的感覺堆積在他的胸腔之中。
他只是想要一個he啊，就這麼難嗎？
有那麼一瞬間，安室透感覺遊戲是在針對他，故意不讓他帶著夏木早紀離開。不然為什麼之前屠夫會瘋狂攻擊同為npc的夏木早紀？這簡直就是明晃晃的告訴他『我不會讓你好過』，即便你通關了。
他明白自己大概是漏了什麼關鍵信息，但有了讀檔後的前車之鑑，安室透真的不敢選擇從頭開始。
安室透隱隱有預感自己好像陷入了一個死局，遊戲主界面的右下方已經彈出了注意遊戲時長的提醒，他沒有管這個不痛不癢的警告，再一次進入遊戲。
【檢測到存檔記錄，請選擇從頭開始或從最近一個存檔點開始遊戲。】
【當前精神值：20】
【歡迎再次來到《奈月怪談》，祝您遊戲愉快！】
聽過無數遍的播報再一次響起，而他的精神值早就在之前不斷地目睹死亡中一點一點降到了20。安室透對系統隨機施加的負面效果還心有餘悸，畢竟上一個『食慾』是真的差點讓他控制不住自己吃人的欲望。
但直到現在，系統也沒有給他下第二個debuff，這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在極為短暫的適應調整後，安室透正式開啟了三週目的遊戲。
封閉的電梯在b2層停滯，留著金色長髮的女人仰著頭看向他，濃密的睫毛彎彎地翹起，漂亮的眼睛裡閃過疑惑，靜靜地和電梯一起等著他的回答。
安室透知道這是在等他選擇接下來要去哪一層樓。現在回外面那棟醫院大樓顯然是不太可能，b2外面是虎視眈眈的屠夫，所以他唯一能去的其實只有上一週目被跳過的b3。
「我們去地下三樓。」
安室透按下了標誌著b3的按鈕，他轉念想到這一層的圍裙男，緊緊盯著夏木早紀，伸出右手。
這是......別後重逢的打招呼？
夏木早紀歪頭，表示她不理解。她小心翼翼地抬頭看了一眼安室透，試探性地將手搭在他的指尖，握住它上下晃了幾下。
電梯啟動的轟鳴掩蓋了安室透無奈的嘆息聲，他反手扣住夏木早紀的手，牢牢地牽住她不讓她離開：「等會一定要跟緊我知道嗎？我不會放手的哦。」
男人手掌中的薄繭蹭的夏木早紀有些癢，她忍住想要鬆手的衝動，煞有介事地點起了頭，一邊將手舉到耳邊發誓：「我保證不會亂跑！」
吵鬧的電梯帶著哐當哐當的聲音將他們送到了地下三樓，隨後就是滿室的寂靜。夏木早紀剛想出電梯，卻發現她現在的姿勢有些奇怪。
她正斜斜地背對著電梯門，如果她想要出去的話，必須得先轉個身才行。但......夏木早紀瞥了一眼自己被緊緊握住的右手，扯了扯嘴角：「不過出去前方便換隻手牽嗎？」
安室透也發現了他們現在牽的是同一邊的手，他有些尷尬的清了清嗓子，面上卻不顯：「同意申請。」
......
第二次踏足地下三樓，安室透依舊感覺這裡比其他樓層要冷很多。莫名的寒意刺得他回想起之前在地下四樓發生的一切，他緊了緊外套，更加用力的握住了夏木早紀的手。
走在後面的夏木早紀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牽著自己的金髮男人。他的背影很挺拔，肩膀包在灰色的西裝外套下形成了一個漂亮的直角，這讓夏木早紀不由自主地想到系統跟她說過的職業。
咖啡館的員工？騙誰呢。
除了幽幽的恍若嗚咽和嚎啕的風聲，地下三樓寂靜無聲，他們兩人的鞋與染血的紅黑瓷磚碰撞的聲音就像是不合群的古怪音符，打亂了風向。
安室透和之前做過的一樣，正在重複著開門關門的動作。重來一次，地下三樓房間的順序和構造都發生了一些改變，但唯一不變的是這裡依舊沒有任何本應該有的屍體。
他相信這應該是一個很重要的線索，只不過他現在還沒有頭緒。
在這種機械勞動之中，安室透突然發現在經過一扇門的時候，寒冷的感覺變得更加明顯，就像是裡面開了空調或者是堆滿了冰。他示意夏木早紀停下，小心地伸手推門。
不出所料，門沒開。
安室透一口氣還沒抒完，就聽到裡面傳來了隱隱約約的腳步聲，他趕忙拉著夏木早紀躲進了隔壁的房間裡。他們在濃黑中緊緊貼著房門，分別站在門板上透明的玻璃的兩邊，盡量縮起身形，不讓自己暴露。
血色的黑暗房間包容著像是鼓點的紛亂心跳，安室透微微偏頭注視著外面，透過玻璃他看到了一個人從那個嚴寒的房間裡走了出來。
他□□著全身，僅穿一條舊的像是從未洗過的汙黃圍裙，手上拿著泡滿血的砍刀，表情不善的從他們身邊經過。在擦肩而過的那幾秒內，安室透清晰的看見了他滿嘴的鮮血，還有一些碎渣一樣的粉色物體從他的鬍子上掉落。
男人渾濁陰狠的眼珠似乎往他們的方向看了一眼，在對上視線之前，安室透迅速把頭收回門板後，躲進房間的黑影中。他感受到圍裙男在這扇門前駐足停留，一滴冷汗從額角順著利落的臉部線條滑落。
長時間的靜默滋養了安室透心中原本只有小小一團的恐懼，他聽到自己的呼吸聲不可抑制的從鼻腔中外洩，沉重的像是溺水者。
屬於夏木早紀的，一次又一次的死亡畫面在他腦海中開始回放，濃烈的色塊侵占了安室透的視網膜。
白色是堅硬的骨頭，紅色是噴灑的血液，粉色是破碎的臟器。
安室透漸漸看不清眼前的事物，冰涼的汗液浸濕他的後背，襯衫緊繃的貼在身上。他的眼前已經不是漆黑的房間，而是一片血紅，各種器官從倒在地上的女體空洞的肚子中跳出來，摔在他的腳前，然後爆裂。
與被負面效果操控下的古怪食慾不同，安室透從絞痛的胃中分辨出了他現在想要嘔吐。
「安室先生？」
夏木早紀感受到了握住自己的乾燥大手現在正一片濡濕，她側頭看向金髮男人，發現他正閉著眼，皺起的眉心還有太陽穴凸出的青筋將他內心的痛苦外化。她將手放在安室透的肩膀上，微微用力下壓：「安室先生，他已經走了。」
肩膀上的重量讓安室透醒了過來。他像是從水裡被打撈上來一樣，濕漉漉的，紫灰色的眼睛中少見的透出幾分脆弱。他抬起胳膊擦乾額頭的汗珠，聲音有些喑啞：「是嗎？」
「我們也走吧。」
在安室透想要開門出去的時候，夏木早紀站在原地沒有動，拽住了他手，臉上帶著不著痕跡的審視與困惑：「安室先生，你在害怕嗎？」
這是他第二次聽到這個問題。
「害怕？」
安室透琢磨了一下這個字眼，回頭細細打量著夏木早紀。她的呼吸很淡，但微微起伏的胸口畢竟證明她還活著。門外的白光穿過玻璃打在她的臉上，乳白色的光暈在她周身發散，這種莫名的聖潔感讓她愈加與這間沾滿血跡的房間格格不入。
腦海中她死狀悽慘的模樣遠得像是幻覺，但卻實實在在的發生過。安室透低下頭，輕聲自嘲：「或許吧。」
作者有話說：
已經20精神值了呢，再低點就出大問題（蒼蠅搓手）
預收《今天我社死了嗎》求收藏~文案在專欄能看見~
謝謝各位小天使！
感謝在2021-11-07 12:42:27~2021-11-09 17:20:4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鏡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27章 逃離精神病院（二十七）
圍裙男似乎是開始在地下三樓巡視, 趁他離開的間隙，安室透和夏木早紀去了他剛才在的、被鎖上的房間。
那裡大概不能被稱為是房間。在踏入這片領地之後，浮上安室透心中便是這個念頭。
原本應該是廚房的地方現在已經是一片狼藉, 到處都是死屍、殘肢還有凝固的鮮血。出風口排量極大的冷風將整個室內凍得幾近於零度, 火焰與香味並存的領域在這股寒冷之中被凍成了儲存屍體的倉庫。
掛肉的大鐵鈎上吊著一排排屍體，包裹著油汙的鈍鈎有的扎進凹陷的眼眶之中, 有的扎進斷掉的脖頸中, 以一個鈎子為支點，在皮與肉的拉扯中將定格的表情扭曲的屍體高高吊起。而在流理台上，有一具開膛破肚的屍體被橫著放在那，面部被撕咬的血肉模糊，幾乎露骨。
安室透終於明白了為什麼圍裙男的嘴總是沾著血，那些掉落的碎渣大抵都是還沒被他吞進嘴裡的肉塊, 而圍裙上黃白夾雜的汙漬可能是人的油脂。
【當前精神值：17】
他無暇顧及又被降低的精神值, 才被強行壓制下去的嘔吐感重新翻湧上安室透的心頭。他鬆開一直牽著夏木早紀的手衝向洗手池, 對著散落在水槽中的不知道是什麼的器官，控制不住地吐了出來。
當沒有東西可吐的時候, 毫不仁慈的胃也會拚命壓榨所有能被壓榨出的液體, 於是吐出來的都是胃酸和黃色的膽汁。
乾嘔的聲音斷斷續續的響起, 聽起來有些撕心裂肺。夏木早紀看著金髮男人稍許顫抖的拱起的背部，走到他身旁在他脊柱上順了一下：「你還好嗎？」
安室透並不想讓夏木早紀看到他現在狼狽的模樣，他的神經一抽一抽的在痛, 脖子脹得通紅。他下意識地避開了關切的話語，一言不發的擰開水龍頭。
即便溫度很低, 但好在水管還沒有被凍住, 並且裡面還流動著乾淨的水。安室透捧起水簡單漱了漱口, 衝散嘴裡苦膽的味道, 任由晶瑩的液體打濕他的衣領。
他終於轉頭看向了夏木早紀，盡力扯開嘴角：「沒事了。」
站在夏木早紀的角度來看，安室透現在的表情當然不能算作完全沒事。他臉上的笑容很牽強，眼睛裡是嘔吐後會有的紅。但既然他不想表現出來，夏木早紀也識相的沒有再去提起。
氣氛一時間隨著驟降的溫度一起降到了冰點，安室透和夏木早紀沉默著，沒有人想好要說些什麼。
「叮——」
從進門起一直被忽視的電器終於找了個時間給自己亮相，安室透感覺右側方有很明顯的熱意，他彎腰看了一眼，發現那居然是個微波爐。貼著玻璃色紙的門讓他看不清裡面是什麼，他示意夏木早紀往後退了兩步，按住握把將微波爐打開。
烤肉的味道連帶著焦味順著開啟的門飄散出來，安室透定睛辨認著已經紅得發黑的一坨物體，迅速下了判斷——那是一顆人頭。
夏木早紀也看到了那是什麼東西，她臉色微白，用手捂住鼻子：「他真的是變態......」
這句話安室透也很認同。在短短的幾分鐘之中，在他心裡圍裙男的噁心程度已經超越了之前不斷折磨他的屠夫，以無人可擋的優勢占據了第一名。
但除此之外，安室透還有新的發現，他凝神看著盤子裡除了頭顱之外成堆的捲曲在一起的疑似棕色的纖維，臉色大變：「這是個女人。」
自安室透進入遊戲以來，在這裡見過的女性只有npc夏木早紀、女鬼零號以及它的供體。其餘的角色，包括病患和護士，全部都是男性，沒有一個是女的。
地下四樓已經表明了『形智剝離』實驗成功的對象是泡在綠色溶液中的女人，那現在這裡的這個女人會是她的複製體嗎？那她又是為什麼沒有在醫院大樓而是在地下？
安室透猛地站起來，他奔向角落裡散落的一堆屍體，試圖尋找出這個女人的身體，從她身上發現一點蛛絲馬跡。
極具衝擊性的畫面大喇喇的展露在他的面前，真實到安室透覺得不應該如此直白的出現在遊戲裡。他幾乎是毫不費力的就從堆在一起的屍體中找出了他想要找的那具，因為只有它是赤.裸的。
精神病院裡一堆被折磨到瘋癲的患者中唯一的女性，她的遭遇似乎在出現的時候就已經被定好了。
沒有頭的軀體有著小麥色的皮膚，也許在她還具有生命力的時候，她是健美的，緊緻的，但現在光.裸的肌膚上遍布著各種各樣的汙穢的痕跡，用破損和失去彈性昭示著她的死去和所承受的侮辱。
在她的身邊，散落著皺巴巴的女式大衣還有裙裝，並不是病患的衣服。安室透懷著沉重的心情將它們撿起披在無頭女屍身上，卻突然摸到大衣的口袋裡有什麼卡片一樣的東西。他將手伸進卡其色的毛呢大衣的寬大口袋中，拿出了一張綁著繩帶的工作證。
安室透死死盯著那張證件，瞳孔緊縮。
......
被叮囑待在原地的夏木早紀頗有些無聊的玩著手指。在冷風的吹拂下，她理所當然的感覺到了寒冷，這個時候她想起了安室透溫暖的手。
明明他穿的也不多啊，但就是比她要暖一點呢......夏木早紀一邊腹誹著，一邊覺得如果在冬天有這樣一個人形暖手寶的話應該會挺舒服。
不過很可惜短暫的相處也差不多到了終點，就像她聽說過的校園裡常有的跑步測試，在漫長而又艱辛的跑完幾圈之後，只剩下最後50米的直道。
雖然不知道安室透蹲在後面那麼久在幹些什麼，又或者是找到了什麼線索，夏木早紀決定讓遊戲結束。
她搓著冰涼的雙手穿過兩排像吊豬肉或者火腿一般的吊起的屍體，走到安室透身後：「安室先生，我們不走嗎？也許他要回來了。」
「不！」
安室透條件發射的喊了出聲，又慌忙的把手中的工作證藏進西服外套的內袋中。他起身看著夏木早紀，努力控制著自己臉上僵硬的肌肉：「夏木。」
夏木早紀很自然的應答了一聲。
「要是你帶了攝影機就好了，我們出去後除了檔案之外沒有其他證據呢。」
「如果你要靠爆料賺眼球的話，當然是越多畫面越震撼。」
聽著安室透的話，夏木早紀也想到了她自己編纂的藉口。她低頭抓了抓海藻般濃密的金髮，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遺憾和尷尬：「我是記者嘛，攝影機一般是由攝影師負責，我就是錄錄訪談之類的。」
這也是為什麼她的包裡只有一根錄音筆。夏木早紀不想在這個問題上過多糾纏，她再次詢問道：「我們下去嗎？」
也許真的是太冷了，安室透覺得自己的臉被凍得像一塊冰雕，他用盡了全身力氣去擺出他熟悉的笑容，語氣生硬：「好。」
之前沒有注意過得細節張牙舞爪的在他腦海中重放。他回想起了院長在聽到某個詞時驚疑的表情，想起了夏木早紀對她的名字頗有疏離感的反應，想起了她白皙得彷彿沒有被紫外線曬過的皮膚，以及和供體高度相似的金色頭髮。
那張工作證如所有的工作證一樣寫著名字與崗位，還有一張精心打扮過得證件照。
草莓日報，夏木早紀，攝影師。
棕色卷髮。
Natsuki saki，夏木早紀。
Sakai Natsuki，酒井奈月。
綠眼金髮的少女在安室透的想像之中對他揚起了溫柔的笑。
他剛才喊得是『奈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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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門打開的時候，安室透看到了表情陰森站在門口的圍裙男。他的臉上是野獸被侵犯領地的憤怒，臉頰上的肌肉緊緊皺在一起，時刻準備撲上來。
安室透沒有分給他更多眼神，他冷著臉拔出槍，直截了當的在他腦袋上穿了個洞。
夏木早紀隱約覺察出安室透好像有一些變化，她把這歸結為精神值的影響，並沒有過多在意。她抬頭看著金髮男人，眨了眨眼睛：「走吧。」
......
沉默的跟在夏木早紀的身後，安室透心內卻是一片驚濤駭浪。
在一週目結束的時候，那個中二病網友還問過他有沒有見到酒井奈月，而他的回答是沒看見。也正是這個回答才引得那個少年跟個喋喋不休嘰嘰喳喳的麻雀一樣把他們的群給刷屏了。
但誰能想到原來他一開始看見的就是酒井奈月，而不是夏木早紀呢？那只是名字變換的一個小把戲而已，就像他自己也有很多個不同的名字。
酒井奈月，日記上死於2001年連環變態殺人案的，他的『妻子』。安室透回憶起剛進遊戲時在他的家裡翻出來的日記本，還有那幾張臉部被塗黑的照片，一個猜測在他心裡逐漸成型。
首先是為什麼她會在醫院。
也許酒井奈月在那起殺人案中並沒有死亡，但臉部受到了不可逆轉的嚴重的傷害，同時產生了心理疾病，於是被『他』送進了肯瑞瓦精神病院。但在『他』的心裡，他無法面對毀容且瘋癲的妻子，於是塗黑了所有從前甜蜜的照片，在日記本裡宣判酒井奈月的死亡。
第二點是酒井奈月、供體還有零號之間的關係。
顯而易見，眼前的這個酒井奈月和零號都受到了供體的制約，她們都是供體通過某種方式誕生出來的從屬品。只不過零號要殺他，而酒井奈月要幫他而已。
安室透不知道自己的猜測對不對，最重要的是其實他自己都沒有辦法被這些想法說服。
『他』真的無法面對妻子的瘋癲嗎？明明日記裡他們的感情那麼好，『他』真的會因為妻子的精神異常而對她不管不顧？
而且他始終沒有找到酒井奈月的入院報告，她到底是什麼時候來到這家醫院的？在院長的日記裡他們是在2002年才成功實現了形智剝離，這和酒井奈月毀容受傷的時間根本對不上。
但有一點安室透覺得是可以肯定的。被泡在綠色溶液中的供體，前置劇情裡的酒井奈月，實際上還有意識。她在偶然聽到夏木早紀的名字後，趁暴雨停電的時候分裂出了一個全新的個體與零號抗衡，給她命名為夏木早紀，讓她帶領自己結束這一切。
看著任務面板上的主線任務——殺死零號，安室透突然明白了他的任務是要殺死酒井奈月。
不管是陪著他的那個酒井奈月也好，零號也好，還是供體，只要他切斷補給，所有的酒井奈月都會死亡，因為她們本就是一體的。
而他想要追求的he，實際上根本不可能發生。
巨大的荒謬感像一盆冰水，將安室透從頭到腳的澆遍。
就像支撐著一個人的信念或者精神信仰突然崩塌、突然被告知是虛偽的，那種無以言說的荒誕和恐懼可以在瞬間就將人擊垮，讓他喪失自我的存在。
安室透現在就不知道自己繼續往前走的目的是什麼。他想和酒井奈月一起出去，但出去的條件是殺死酒井奈月。
「奈月......」
「怎麼了？」
有著一頭耀眼金髮的女人歪頭看向他，神情平靜又溫柔。如果不是經歷了上一週目，安室透根本不會發現原來她已經知道了她的宿命是什麼。
她可以冷靜的走向死亡，但安室透無法冷靜的看著這一切發生，他決定嘗試最後一次。
他上前兩步走到酒井奈月的身邊，舔了舔乾燥的唇瓣，直直的看著她嬌艷的臉龐：「等會去看日出好嗎？」
在上一週目中她問過安室透的話被他重新提了出來。
酒井奈月感覺自己從男人表情中看到了一點微弱的期盼和祈求，小心翼翼地像是怕她拒絕。她將視線從那雙對她來說過於沉重的眼眸中移開，粉嫩的臉頰上洋溢著笑意：「好啊。」
提心弔膽的安室透終於稍微安心了一點，他想等會只要拿了院長的卡直接去開門，也許就可以避開殺死零號的結局。至於零號會不會跑出來在外面屠殺，那已經不在安室透的考慮範圍內了。
他打起精神和酒井奈月一起進了電梯，在激動的心情中迎來了好久不見的屠夫。這個異形男人舉著斧頭站在地下四樓的大廳中，彷彿就是在等待著他們的到來。安室透暗罵一聲，在存檔後不管不顧的帶著酒井奈月往外沖。
玻璃門成了遮蔽他們的助力。每經過一扇玻璃門，安室透都將它狠狠的關上，回彈的門給追逐他們的屠夫造成了不小的阻礙，影響了他前進的速度。
在重複了幾次後，屠夫開始用斧頭砍碎玻璃。濺起的玻璃碎渣被呼嘯著的排氣扇捲進風葉中，本就嘈雜的風聲加了卡拉卡拉的聲音，變得更加刺耳。安室透沒有管越發吵鬧的環境，他沒有停歇地向前奔跑，卻在第四扇門後停住了腳步。
在走廊的盡頭，第七扇門後，有一道模糊的身影。當它轉身面對安室透的時候，透明的玻璃讓他清晰的看見了那張潰爛的臉。
他幾乎要絕望了。
那是零號。
安室透看到面目猙獰的女鬼狂笑著推開一道道門，以極快的速度向著他們的位置飛來，而身後揮動著斧頭的屠夫也踏著碎裂聲步步逼近。
現在他和酒井奈月被包圍在了狹長的走廊的中間。半徑一米的大型風扇嵌在牆裡不知疲倦的旋轉，發出的轟鳴聲攪得安室透的頭腦更加混亂。他眼睜睜地看著捕獵者離他們越來越近，卻始終想不到解困的方法。
在身後的玻璃爆開的那個瞬間，他聽到了來自酒井奈月的大喊。
「蹲下！」
僵硬的身體在潛意識中服從了她的指令，安室透立刻俯身蹲在地上，然後在下一秒發現世界好像變得安靜了起來。
風扇、玻璃、腳步、狂笑統統被驅逐出他的世界，有的只是無邊無際的默。
他困惑的抬起了頭。
在安室透的印象裡刀槍不入、無法解決的屠夫被零號穿透了心臟，它的手插在屠夫的身體裡，毫不費力地將那個高大的身體撕成兩半，然後隨意地將其中一塊甩進了牆壁的排氣扇中，沿著滿地的碎玻璃揚長而去。
一直在運轉的風葉被強硬塞入的龐然大物卡住，它努力的想要像以往一樣歡快的轉動起來，卻無法成功。受到阻礙的發動機在安靜了一瞬後用更大的響聲來回報侵入的異物，向外散出的熱甚至超過了之前所帶來的風。
安室透有預感馬上它就要轉起來了。
發現風葉在微微震動之後，安室透立刻拉起酒井奈月的手，拽著她向前撲去，越過了被零號打開的第五扇門。他將金髮女人護在身下，扭頭看了一眼身後的畫面。
屠夫的半邊身體已經完全被排氣扇吞沒，掉落在地上的斧頭、被染紅的天花板還有從風葉中噴出的肉泥是他來過得證明。巨大的風扇依舊在工作著，但偶爾的一些停頓昭示著它在這場對抗之中也受到了損害。
「剛才怎麼了？」
疑惑的女聲從安室透的身下傳來。他回頭看著乖巧地躺在地上的酒井奈月，她的金髮在地板上鋪開，眼裡閃著單純的好奇。
他打斷了酒井奈月想要張望的動作，輕輕用手蓋住了她碧綠的眼睛：「別看，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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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戲副本裡最難搞的兩個npc一個已經死亡，另一個在殺死屠夫後就不知所蹤。安室透意識到了這是逃離醫院最佳的時間點，他快速跑向大廳，卻發現等待他的是滾滾洪水。
暴雨通過斜坡倒灌進大廳，在上一週目還只是剛剛打濕地板的雨水現在已經沒過了他的膝蓋。大廳中躺倒的屍體在水裡飄蕩，被波紋沖開，而那些龐大的精密儀器因為位置較高所以暫時沒有受到水的襲擊。
看到眼前的場景，安室透心裡有一點不好的預感，他的視線在水面上巡視，終於發現了泡在水中的院長的身影。
院長的黑色西服在一堆穿著白大褂的屍體中格外顯眼，他原本應該在禁錮住供體的玻璃艙旁邊，但現在已經隨著水流漂到了牆角，順著波浪起起伏伏。
安室透決定淌著水過去找他。
西服褲因為浸水而緊貼著他的腿，變得沉重的衣物讓行走比之前艱難了許多，被冰水凍得僵直的腿像是綁著石頭。
但安室透擔憂的不是這個，現在的水位對他來說是沒過膝蓋，對於酒井奈月來講就已經到了大腿。更何況她穿的還是長款的裙子還有外套，在水中會更加難以前進。
他回頭看著酒井奈月，對她張開雙臂：「奈月，上來吧。」
酒井奈月也知道這大概是最快捷的方法，零號隨時有可能回來，爭取時間才是他們現在最應該做得事情。她沒有猶豫，雙手環住安室透的脖子，任由他將她打橫抱起。
這不是酒井奈月第一次靠在安室透的懷中，但相較於前面幾次，她覺得這大概是他最著急的一次。她聽著耳邊砰砰作響的心跳，仰頭看著抱著自己的男人，視線一點點劃過他蜜色的肌膚、嚴肅的眼神、高挺的鼻梁、還有抿成直線的泛白的唇。
臉部輪廓利落的曲線上微微的凸起昭示著他的用力。酒井奈月發出一聲微不可聞的嘆息，隨後她將頭靠在安室透的頸窩，眼中蘊著調侃意味的笑：「很重嗎？」
水面因為走動產生了水花，一圈圈波紋反射著頭頂熾熱明亮的白光。金髮女人呼出的溫熱氣體打在安室透的裸.露的皮膚上，酥麻與癢一同出現，讓他的動作停頓了一秒。
安室透一手扶著酒井奈月的後背，一手卡在她的腿彎，調整了一下姿勢讓自己顯得更加自然：「怎麼可能。」
手裡的重量其實很輕，甚至還有一部分是大衣在吸水後帶來的，但安室透卻覺得有些沉重。這當然只是心理感覺在作祟，可一想到他前途未卜的計劃，安室透實在很難用輕鬆愉悅的心態去看待這一切。
但他當然不能表現出來，於是安室透強迫自己不要去想太多。
「那就好，」比以往更加急促和沉悶的呼吸已經暴露了安室透的狀況，酒井奈月伸手順了順他頭頂淺金色的頭髮，笑著安撫，「馬上就能出去了，要開心一點啊。」
安室透低頭看向那雙在燈光下璀璨奪目的綠色眼睛，用無意義的單音節詞做為回答。
接下來兩人沒有再說些什麼，從一頭走到另一頭的距離很快就在無言的行進中被消磨。安室透將酒井奈月放在桌子上，然後獨自去找院長的屍體。
值得慶幸的事情是他被卡在了桌邊，所以並沒有被不斷湧入的水流沖走。安室透在漂浮的屍體上摸索了一陣，找出了可以通過紅外識別的身份卡。
他深吸一口氣，壓抑住快要失控的心跳，將卡片按在感應裝置上。
【主線任務未完成——殺死零號。】
系統跳出的提醒讓安室透的計劃宣告失敗，與此同時，一種類似警報一樣的嗡鳴聲從感應裝置上傳來，聲音大得在整個大廳之中迴盪。
牆壁上的紅燈不斷閃爍，照的天花板也在紅白之間交錯，安室透抬起頭看著這幅畫面，他原以為自己會慌亂，但事到如今他的心情卻出奇的平靜。
背對著她的金髮男人動也不動的站在原地，酒井奈月以為他是被嚇呆了，趕忙從桌子上跳了下來，濺起的水花聲淹沒在急促而響亮的警笛聲中。
她上前抓住安室透的胳膊，有些著急：「快走啊，得先把零號消滅！不然它很快就要被引過來了！」
「不。」
安室透突然想起了一個詞叫擺爛，他認為這很適合現在被拿出來使用。既然無論怎麼樣都必須得殺死零號，那安室透決定開擺。他已經想明白了，只要他站著等死，那酒井奈月就不會死，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也算是達到了他的預期。
他掙脫酒井奈月的手，回身靠在白色的門上，對她勾起嘴角：「我們來聊天吧。」
「聊天？」
「對啊，從見面到現在也有幾個小時了，」安室透拿出手機看了一眼，上面顯示的是六點整。他眨著眼睛，臉上沒有一絲陰霾，「準確來說是十個小時，但我還不了解你呢。」
對方沒有給他回答，雨水和警報用自己的聲音填滿了空虛的大廳。安室透無所謂的聳了聳肩，語調輕快：「隨便說點什麼都行，愛好？喜歡的食物？」
「不喜歡什麼也可以，比如說我很討厭黑麥威士忌......」
酒井奈月打斷了男人突然興致高昂的話語：「安室先生，我們沒時間講這些了。」
她盯著安室透像貓一樣上翹的嘴角，不明白為什麼到了最危急的時刻他反而像卸下重擔一般愉悅，似乎完全沒把零號和遊戲的失敗放在眼裡。
這是被嚇到神經錯亂了嗎？但系統根本沒有給她反饋安室透的害怕值達標。酒井奈月無法解釋他臉上燦爛的笑容，就像她也從來沒有看清過安室透這個人。
一股無名的火燒在酒井奈月的心頭，她沒有等安室透的回答，轉身朝玻璃艙走去。
但她還沒有走出去一步，就被抓住了胳膊。
「我不會看著你死的。」
「酒井奈月。」
她的全名第一次從安室透的口中被喊了出來。酒井奈月停下了自己的動作，在幾秒的沉默後，她低下頭：「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安室透走到金髮女人的旁邊，輕笑著拍了拍她的頭頂：「我剛才在那個廚房裡找到了夏木早紀的工作證。」
酒井奈月頗有些驚訝地抬起了頭，眼中劃過一絲恍然。怪不得從那之後安室透都一直叫她『Natsuki』，她還說為什麼稱呼又從較為親密的早紀變成了生疏的夏木，卻沒想到他喊的是奈月。
她呼出一口氣，湖水一般柔靜的綠色眼眸中寫著無奈：「就算是這樣，你也應該去把裝置關了。」
「不可以哦，那你會死的。」安室透嚴肅的搖了搖頭，隨即想到了酒井奈月在劇情裡的身份，十分理所當然的脫口而出，「這不是相當於我殺了我自己的老婆？」
......？
什麼老婆？
這傢伙怎麼可以如此輕鬆的說出這麼不得了的話？
酒井奈月呆滯了一秒，隨後反應過來她名義上的身份。
安室透一本正經的樣子在酒井奈月看來簡直就像是在開玩笑，她抿唇往灌滿綠色溶液的玻璃艙看了一眼，隨口說道：「你的老婆在那邊誒。」
「不，她在這裡。」
也許是知道馬上就要迎來結局，安室透感覺自己變得放肆了很多，也終於釐清了腦海裡結成團的毛線。
為什麼他要一次又一次的重來，為什麼他要酒井拉赫月活下去，只不過是因為他喜歡她而已。
不管是特定的環境和氛圍下多巴胺、腎上腺素的分泌給了他虛假的幻覺，還是他膚淺的單純的被她的樣貌而吸引，這些都無法成為否認他喜歡酒井奈月這個事實的證據。
安室透也沒想到他在這個年紀居然還會和中學生一樣陷入『網戀』之中，甚至這還不如網戀，因為他愛上的僅僅是一串虛擬的不存在的數據，是退出後就消失不見的數據。
他抬手捏住酒井奈月軟乎乎的臉頰，唇邊帶著對自己的輕笑，神色溫柔：「你才是酒井奈月。」
也許她在不同的遊戲裡有不同的身份，有不同的性格，和他每一次的相遇都是完全不同的初見，但在這一刻，她只是他認識的、喜歡的那個酒井奈月而已。
#
有那麼一瞬間，酒井奈月被驚得差點以為自己在安室透面前露了餡。她仔細的打量著安室透臉上懶洋洋又有幾分灑脫的神情，確定他只是在陳述「她是酒井奈月」的事實，而不是要宣判些什麼。
她不明白在刷卡的那個瞬間安室透到底感悟到了什麼真理，但他確實拋掉了之前一直纏在他身上的緊繃和恐慌，平和的姿態就像無藥可救的人安靜的等待著死亡。
原本酒井奈月應該是無所謂玩家到底有沒有通關遊戲的，但她已經被之前安室透不要命的讀檔給嚇唬住了。她從沒見過這麼執著又難纏的玩家，所以她希望這一次能是他進這個副本的最後一次。
畢竟她不可能真的一直陪安室透在這個副本裡耗時間。酒井奈月錯開殺死零號的事情，將話頭轉向別的地方，神色真摯：「是誰告訴你關掉設備我會死的？」
「上一週目我親眼看到......」安室透有理有據的反駁著，卻又反應過來酒井奈月並沒有之前的記憶。他閉上了嘴，顯出一副固執的模樣，「反正我就是知道。」
酒井奈月覺得他現在這樣就像是只認死理的老頭子，她握住安室透的手，循循善誘：「你能感受到我對嗎？」
「脫離身體和精神的束縛，院長創造零號的目的你忘了嗎？為了控制由他親手創造出來的『超人』，他不得不準備一些後招。」
「而我是有形的實體，和零號不一樣。」
酒井奈月振振有詞：「所以我不會死的。」
安室透愣在了原地，他呆呆的看著酒井奈月胸有成竹的表情，分不清她究竟是不是為了騙他去關掉裝備而撒謊。
但不可否認他有片刻的心動。
酒井奈月抓住了金髮男人瞬間的鬆懈，乘勝追擊，試圖勾起安室透離開醫院的欲望：「你之前不是說要看日出嗎？」
「啊——」
安室透原本確實是這麼計劃的，但現在一切算盤已經隨著緊閉的大門碎成了粉末，他自然也沒有機會去看一看遊戲的風景。
不過上一週目他也看過了門外的世界，在狂風暴雨的天氣裡期盼著日出果然只是一個美好的不切實際的夢。
一如他還幻想著和酒井奈月一起出去。
他感嘆著，尾音中藏著些許遺憾：「哪來的日出啊，到處都是大雨。」
「說不定等會就停了呢？」
雖然是問句上揚的語調，但安室透看到酒井奈月的眼中分明寫著篤定。他疑惑於這份不知從何而來的確信，拳頭在糾結中緊緊握起。
良久，安室透終於開口：「你之前答應我了對嗎？」
「當然，」酒井奈月回想起自己給出的答案，粲然一笑，「我答應過的事情一定會做到的。」
響徹大廳的警鈴一點也沒有停下來的勢頭，和越發洶湧的水流一唱一和。酒井奈月也發現了逐漸上漲的水位，她感受著漫過自己腰際的雨水，視線聚焦在安室透紫灰色的眼睛上：「走吧？」
安室透只覺得腦海中有兩個意識在不斷的拉鋸，一個指揮他跟著酒井奈月去關掉氧氣設備，而另一個堅持擺爛，讓他不要輕舉妄動。
他狠狠皺起眉頭，不知道自己到底該怎樣選擇。
但遊戲並沒有給他太多的時間，大廳上方的鐵板處突然傳來了異響。他們同時看向聲音的來源，消失了有一陣的零號又重新出現，它正大張著嘴從鐵製樓梯上快速向下跑。
或許用飛來說更加貼切。
酒井奈月開始急了。如果再不採取行動的話，那安室透馬上就會遊戲失敗，等待她的又是一輪新的無休止的加班！她不再管還在猶豫的安室透，獨自一人轉身在水的阻礙下奮力朝玻璃艙走去。
金髮女人離去的身影讓安室透心中產生了微妙的不安，而他上一次出現這種情緒的時候就失去了酒井奈月。
安室透絕不能讓這種事情再次上演。
他放棄切斷供氧的想法，毫不費力的拉住了酒井奈月，筆直站在水裡的身形就像一座穩固的高塔。
水在酒井奈月的掙扎下四散濺起，開出了一朵朵晶瑩的花，安室透笑看著她像隻被捏住後頸的貓一樣在水裡撲稜，在零號直直地衝他飛來的時候鬆開了手，眉目含笑：「奈月，再見。」
雖然一定會留有遺憾，但安室透想他之後大概不會再進這個遊戲了。
所以他打算用告別作為遊戲的結局。
【受到傷害，當前精神值：12】
【精神值過低，請盡快尋找恢復物品。】
脖子被掐住的感覺十分清晰，呼吸被逐漸剝奪的體驗讓安室透在疼痛中模糊了視線。恍惚之間，他越過零號面無全非的臉看到酒井奈月咬牙切齒的朝他撲來，臉頰上帶著被他氣出來的粉紅，笨拙的動作沒比企鵝好多少。
嘛，還是很可愛的。
安室透閉上了眼睛。
他以為遊戲會到此為止，他會被彈回遊戲大廳，但他沒有。
在一陣巨石被破開的巨響後，安室透驀然發現遏制他呼吸的手猛地鬆開，但還沒等他呼吸到新鮮的空氣，他就被一股兇猛的浪潮吞沒。
帶著泥土氣味的雨水倒灌進安室透的口鼻，梗住了他的呼吸，裹挾著他在漩渦之中沉沒。缺氧的心臟和頭腦像是引線燒到盡頭的炸藥一般快要爆裂，浸透水的衣物帶著膨脹的重量將安室透壓在水底，無法動彈。
【精神值持續降低，當前精神值：10。】
【從現在起每隔10秒會播報一次精神值，精神值清零則自動視為遊戲失敗。】
【精神值已低於警戒線，玩家需抽取負面效果。】
【已自動抽取——緊張型精神分裂，持續時間：60分鐘。】
不斷響起的電子音在安室透的腦子裡嗡嗡作響，他已經聽不清那個聲音到底在說什麼，但他知道自己還沒有死亡。
零號不見了？在混沌的思緒之中，安室透睜開了眼。
【當前精神值：9】
腥味充斥著安室透的口腔，難聞又帶著刺激性，激得他眼睛中開始分泌生理性淚水。
【當前精神值：8】
求生的本能讓他想要往水面游，但安室透卻發現他根本不能動，這不是被衣物束縛的後果，更像是他的肌肉失去了動的能力。
【當前精神值：7】
他想到了那個負面效果。安室透不信邪的想要努力調動自己的身體，這除了讓他又被嗆了幾口之外沒有任何作用。
【當前精神值：6】
安室透感覺自己的視線更加模糊了，渙散的眼睛中能看到的所有物體都在洪水的沖擊之下崩塌。
桌子被掀翻以高速衝向裡側的牆壁，所經之路上的玻璃被一個個打碎。昂貴的電子設備在水中熄滅了標誌運行的綠燈，脫離了被擺放的位置，在水中旋轉、解體。
在壓力下鼓脹的眼部有針扎一樣的疼痛，他想要閉上眼睛，卻連這個簡單的動作都做不到。
【當前精神值：5】
呼吸變得格外困難，安室透能感受到在憋悶的胸腔中，心跳的頻率在漸漸降低。
【當前精神值：4】
好冷。
【當前精神值：3】
血腥味取代了泥土的氣味湧入鼻腔，安室透明白自己快要死了。
他幾乎停止思考的大腦中出現了一個虛幻的人影。
【當前精神值：2】
刺眼的光和充血的眼睛讓安室透根本看不清她的臉，但他知道那是誰。
酒井奈月。
她的金色長髮在水裡格外耀眼，起起伏伏，像是漂浮的水母，又像是隨波逐流的海藻，劃出閃著點點星光的曲線。
她還在嗎？安室透不知道這是幻覺還是真實，但他由衷的希望她能活下去。
【當前精神值：1】
倒計時已經來到了最後一個數字，安室透停止了掙扎。他的四肢無力的垂下，在水中飄蕩的軀體開始墜落。
在徹底閉眼之前，安室透感覺一雙帶著暖意的手將他託了起來。他費力的去辨別那到底是誰，朦朧的視線中是溫潤靜謐的綠。
嘴裡被塞了什麼東西，圓圓的，像是糖。
安室透用盡全力去描摹眼前的畫面，他看到酒井奈月瑩白的臉龐上掛著燦爛的笑容，將他不能自主活動的身體用力向外推了出去。
綠色象徵著希望和生命。
越來越遠的距離讓安室透再也看不清酒井奈月的身影，他倔強的想要回去找她，最終卻只能在身體機能的支配下無力的闔上眼睛。
那道縹緲的影子似乎正在消散。
在失去意識的一霎那，安室透感覺自己好像回到了第一次開車帶著遊戲卡帶在路上奔馳的那天。
發動機轟鳴，後視鏡裡金髮少女明媚的笑顏勝過春日暖陽下綻放的薔薇，湖綠色的眼眸如碧波般隨風蕩漾。
【精神值回復，當前精神值：10，負面效果已清除。】
作者有話說：
精神病院副本大結局倒計時了∼後面會根據玩同一個副本的人的經歷補充劇情，不過實際上還有一些是不知道該怎麼寫出來的，就當留白好了（流淚）
至於更新的話，快期末了真的好多pre還有論文要寫，所以我盡量一週更新4-6章，太忙的話可能隔天更，但肯定不坑！感謝各位小天使看文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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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逃離精神病院（二十八）
「透, 你站著幹嘛？」
安室透聽到有人在叫自己，他錯愕的回頭，驀然發現酒井奈月正站在他的後面。
她穿著寬大的白襯衫, 長長的袖子卷到手腕, 衣襟的扣子解開了兩顆。纖細漂亮的長腿暴露在空氣中，衣襬堪堪遮住大腿, 短得讓安室透慌忙將視線移到酒井奈月的臉上。
她金色的長髮有些毛躁的翹起, 睡眼惺忪，臉上有些紅印子，看上去是睡覺壓出來的。
剛從床上起來。
安室透馬上就從她這身打扮判斷出了她的狀態。他低頭看了一下自己，發現他正穿著得體的西服，領帶打的一絲不苟，乾淨整潔的一點也不像正在經歷精神病院大逃亡。
這是在做夢？安室透混沌的大腦一時有些不明白現在是怎麼回事, 但他感覺自己好像忘了些什麼東西。
眼見男人並沒有回答, 酒井奈月打了個呵欠, 雙手環著安室透的腰把頭抵在他的胸膛蹭了蹭，語音含糊綿軟：「你不是要早點去上班嗎？」
果然是在做夢。
安室透往左側瞥了一眼窗外仍舊灰濛濛的天空, 有些生疏僵硬的回抱住懷中的金髮女人, 聲音很輕：「馬上就走了。」
「你們警署真的不幹人事......」酒井奈月一邊忿忿不平的嘟囔著, 一邊幫他整理好被弄亂的衣服，「不過這也說明透你很厲害哦！」
她從溫暖的懷抱中退出來，上下打量了一番安室透的著裝, 豎起大拇指：「ok！今天的透也很帥！」
這不是安室透第一次聽見酒井奈月說他好看，但與先前那副羞澀模樣不同的、坦率表達喜愛的態度還是讓他有點抑制不住想要往上翹的嘴角。他欲蓋彌彰的清了清嗓子, 輕輕拍著她的頭：「好啦, 我出門囉。」
「現在時間還早, 你回去睡覺吧。」
「知道啦~」
酒井奈月送安室透走到家門口, 在他穿好鞋準備道別的時候踮起腳：「早點回來哦。」
甜甜的香味帶著被窩裡暖洋洋的氣息貼在了安室透的臉上，他呆滯的看著棕色的木門在他眼前關閉，像過熱而壞掉的機器人一樣同手同腳的走向車庫。
屋外是隱隱泛白的天幕還有寒冷的溫度。清晨的冷風吹醒了安室透發熱的頭腦，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像個毛頭小子一樣熱血萬分的握拳喊了一聲，順便蹦噠著跳了一下。
當然他還記得這裡是居民區，所以他並沒有喊出聲。
雖然安室透還是不懂為什麼他在這做夢，但如果這是夢的話安室透覺得他不介意再久一點！！
他懷著好心情一路驅車去了警署。現在時間尚早，辦公室裡壓根沒幾個人，安室透按照銘牌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在桌面上看到了歸類整齊、數量頗多的文件夾還有各種卷宗。
安室透百無聊賴的翻開最上面的一本消磨時間。
裡面記錄的是幾件變態殺人案，作案手法不盡相同，但是現場附近的監控攝像中卻出現了同一個穿著黑色外套帶著鴨舌帽還有口罩的男人。
安室透立刻就明白這應該是連環殺人案，並且現在兇手已經製造了六起事件。
「連環變態殺人案？」
他念叨著這個詞，突然想到了遊戲前置劇情。當時在那個日記本裡面好像有提到酒井奈月死於連環變態殺人案，並且是案件的第七位受害者。安室透猛地從座位上站起來，抓起車鑰匙往外跑。
這根本就不是夢，而是他沒有經歷過的劇情。
汽車飛馳的速度早就已經超過了規定的範圍，安室透死死的踩著油門，在冷清的街道上狂飆。但在經過一個十字路口的時候，安室透突然發覺自己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他保持著加速的狀態，以越來越快的速度撞向了路過的貨車。
爆炸聲響徹雲霄。
等安室透再睜眼的時候，他正站在醫院的病房裡，床上是傷痕累累的酒井奈月。
剛才的爆炸似乎只是遊戲對劇情的自動修正，並且它將時間線直接拉到了酒井奈月遇難的時候。正如他所推測的那樣，酒井奈月並沒有在變態殺人案中死亡，而是受到了嚴重的傷害，但接下來故事的發展就超出了他的想像。
安室透依舊無法操控自己的行為，他聽到自己正不斷逼問著酒井奈月有關兇手的信息，不斷讓她回想被綁架和傷害的細節，理由是還有三個受害者下落不明。
滿屋的警察目光灼灼的盯著床上唯一一位與兇手有接觸的人，他們的眼裡完全沒有對於傷者的憐憫，只有破案的渴望。
安室透覺得自己能感受到酒井奈月心裡的崩潰與絕望。他看到酒井奈月失控的大聲哭喊，眼淚劃過滿是傷痕的臉，刺激得還沒癒合的傷口留下汩汩鮮血。
酒井奈月確實是瘋了，但她是被愛她的丈夫還有正義的警察逼瘋的。
安室透竭力想要打斷自己嘴裡不斷吐露出的逼迫性的話語，他想把這些無關的人全都扔出醫院，他想讓酒井奈月靜靜養病，他想將她抱進懷裡讓她不要害怕，但他無能為力。
壓抑感堆滿了安室透的胸腔。他以為接下來他會看到曾經恩愛的夫妻互相磋磨傷害，會看到酒井奈月被送進肯瑞瓦精神病院，但時間卻再次被快進。
落葉經歷凋零、新生又重新回到凋零提示著安室透距離那場事故已經過去一年，這一次他看到自己正在執行什麼任務，手裡正舉著他熟悉的槍。
在旁邊投來的暗示性的眼神中，安室透被動的扣下了扳機。
他很善於射擊。子彈完全按照他預設的軌道飛向嫌犯的心臟，然而在它即將射中目標的時候，一個身影荒唐的避開了遍地的警察，迎著飛翔的彈丸張開雙臂。
她穿著不符合季節的輕薄碎花長裙，臉上是凹凸不平的紫黑傷疤，揚起的頭顱像一隻高傲的天鵝。
然後她倒在了地上，從她身下漫出的鮮血染紅了遍布灰塵的地板，也染紅了安室透的眼睛。
那是酒井奈月。
#
安室透的身體劇烈的抽搐了一下，他的嘴裡發出了沉悶的呻.吟，聲音嘶啞的像是缺水的沙漠。他從劇情裡醒了過來，回到正在進行的遊戲當中。
被水泡過的身體重的像是石頭，脖子上還殘留著被零號狠狠掐住的錯覺。疲倦到了極致的精神和身體已經不支持安室透從地上爬起來，他癱倒在草地上，貪婪的呼吸著新鮮的空氣。
缺氧的大腦在混亂中逐漸恢復了運轉。安室透調出遊戲面板，看到自己本該清零的精神值已經回復到了10，而那個讓自己不能動彈的debuff也被清除。
嘴巴裡屬於糖果的味道遮蔽了泥土的腥氣，安室透想到在水中被酒井奈月塞進嘴裡的東西，費力的揚起一個苦笑。
原來能恢復精神值的東西早在遊戲一開始就給了他，只不過他一直沒有發現而已。在突如其來的洪水之中，酒井奈月把他推出了門外，讓他順著水流漂回地面，而他卻殺了她。
昏迷前的一切帶著排山倒海的氣勢將他擊垮，翻起無盡的悔與恨蠶食安室透的意識。
安室透想有些東西真的是一語成箴。他只是隨口說了一句他殺了自己的老婆，卻沒想到會在遊戲的結局得知酒井奈月真的死於他的槍下。
雖然那只是遊戲劇情裡的他，而他也不是故意的。
這讓安室透感覺十分無力。
更加諷刺的是他根本沒有讓陪伴著他走完整個遊戲的酒井奈月活下來，到最後離開醫院的仍舊是他一個人。
安室透不知道他躺了多久，也許沒有多久，畢竟他早就無心去計算還在流逝的時間。
破曉劃開了籠罩大地的黑夜，微弱的黃色光芒刺穿滿是瘡痍的天穹，從東方灑下大地。安室透靜靜的看著泛起魚肚白的天際漸漸被染成粉橘色，再被金色的光點亮，驅散了雨夜的寒涼。
被暴雨摧殘的花園展示在他的眼前。
東倒西歪的光禿禿的老樹上墜著晶瑩的水珠，草地上到處都是積水還有散落的枯黃的樹葉，精心栽培的鮮花在泥裡腐敗。
凋敝悽慘的模樣讓人一眼看上去滿是荒涼，但雨過天晴後的湛藍天空上卻掛著巨大的、不斷向遠方延伸的彩虹。
安室透用手背遮住眼睛，彷彿這樣就能將眼前的一切拒之門外。
雨停了。他等到了日出，但沒等到承諾要和他一起看日出的酒井奈月。
但安室透徒然發現她從來就沒有說要和他「一起出去」，在她的主語裡要去看日出的人只有他而已。
「騙子......」
安室透死死的咬住牙齒，從牙縫裡擠出來的聲音喑啞又哽咽。酸脹的感覺湧上鼻腔，他閉上雙眼，澄澈透明的水跡從他的眼角滑落。
他分明看到酒井奈月消散了，在電器進水、玻璃艙被打碎之後。
作者有話說：
前置劇情其實在遊戲裡有暗示了，不過透子沒聯想到而已。當然透子也有很多東西還沒找到，後續會補充一下！
過幾章結束精神病院副本後輪到dk傑玩遊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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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逃離精神病院（二十九）
後續的故事其實很簡單。
在冬日的陽光高掛於晴空上的時候, 喧鬧的聲音打破了醫院裡由鮮血澆灌出的寧靜。
數輛警車從大門中魚貫而入，警笛吵得彷彿生怕別人不知道是警察來了。安室透仍舊倒在地上，沒有動彈半分, 他對劇情發展已經完全失去了興趣。
有人蹲在他身邊將他扶了起來, 那人似乎是他的舊識，他以「好久不見」作為對話的開場白, 再用「會追查醫院和沃克公司」作為結束。
在交代完寒暄和後續安排後, 安室透看到他猶豫躊躇了幾秒，棕色的眼睛裡混雜著憐憫與惋惜：「你還好嗎？」
從到處都是瘋子還有變種人的醫院全須全尾的逃脫、還有機會呼吸新鮮的不含血腥味的空氣，就連洪水也沒把他淹死，這難道能說不好嗎？
安室透生硬的扯起嘴角，但擠出來的笑容大概比哭還難看。
「我很好。」
遊戲在話音落下的那一刻定格，退潮般失去了顏色。
【劇情進度：100%, 探索度：72%, 關鍵資料：4/？】
【恭喜玩家通關遊戲, 達成結局——在水中。】
【cg已收錄進圖鑑，玩家可在菜單界面查看。】
【遊戲錄屏已解鎖。】
【物品欄已解鎖。】
【副本『逃離精神病院』三週目已通關, 探索度超過70%, 本週目不可回檔、不可重複進行遊戲。】
安室透被彈回了加載大廳。這裡依舊是被純黑包裹的虛空, 菜單面板裡詳盡的紀錄了他在遊戲中的數據，長達幾個小時的錄屏看上去就是為了讓他在往後回味遊戲用的。
他嘲諷的輕笑了幾聲。
除此之外多了物品欄。
安室透跟著提示點進去，在裡面看到了許多他在遊戲裡找到的資料, 當然最惹眼的是一顆糖。黃色的圓形糖果在漆黑的背景板上泛著微弱的光芒，下方有一行小小的注釋。
[不知名牌子的糖果, 似乎能帶來好運]
他下意識的摸了摸口袋, 記憶被拉回和酒井奈月的初見。
他隱瞞了自己的偏頭痛, 而酒井奈月遞給了他一顆包著玻璃紙的糖。那個時候他因為對npc心懷警惕所以就隨手將它放進口袋, 一點也沒想到它在最後居然有這麼大的作用。
安室透猜測他在水裡吃的糖是酒井奈月另外拿出來的，所以屬於他的那顆就被留在了物品欄。
想起酒井奈月，安室透返回主界面點進了圖鑑。
他看到了水中的那一幕。
他漂浮在無色的水中，奄奄一息的靠在酒井奈月的懷裡，快要閉合的眼睛渙散無神。即便是在湍急的水流中酒井奈月依舊美得讓人驚心，嘴角的笑容恬靜美好，好像一點也沒被險峻的環境影響。
和狼狽的他形成了極大的反差。
安室透沉默的看著這張cg。
地下四樓刺眼、大功率的白光穿透水面灑在酒井奈月的身上，讓她整個人都在這種強烈的折射光中被虛化，無法忽視的透明感幾乎是在明示著她下一秒就會消失。
他已經很久沒被人騙過了。在那個時候安室透是真的有那麼一瞬間相信了酒井奈月的託詞，他差一點就要跟著她去關掉供氧設備，只不過零號來的太早了而已。
憤怒、悲傷、平靜。安室透已經在長久的放空中完成了情緒的轉變，但他不知道為什麼他卻像戒煙失敗的人產生戒斷反應一樣焦躁不安，被回憶擠壓的胸腔悶得他幾乎喘不過氣。
他最後看了一眼那抹如水的綠色，退出遊戲。
和vr遊戲機連接的電腦屏幕上顯示著現在的時間是2:15，從安室透回來到現在他已經進行了6個小時的遊戲，而右下角的聊天軟件不斷的閃爍著，提醒著他這個時間點群裡依舊熱鬧如白晝。
低落煩躁的情緒讓安室透沒有心思去搭理任何人。他摘下頭盔，把遊戲機還有卡帶裝進箱子裡，面無表情地用寬大的透明膠將它封好。
安室透沒有再玩這個遊戲的欲望了，即便他可以選擇開啟新遊戲，重新和酒井奈月相見，但那個人已經不是和他一起在精神病院副本的酒井奈月。
他決定把相處的時間停留在這短暫的六個小時。安室透將被膠帶捆住的箱子推進了床底，強迫自己躺回床上。
凌晨兩點半，該睡覺了。
#
以前的安室透總是認為控制自己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也正是因為這樣他才能在多種身份之中轉換自如。但現在安室透發現也許他並沒有完全掌握身體的控制權，他依舊有力所不能及的地方。
疲倦的神經還有身體都在呼喚他趕緊入睡，但實際上安室透根本就睡不著。他的靈魂在清醒與睏倦之中不斷拉扯，反饋在身體上的表現就是抽痛的大腦、酸澀的眼睛與急促的心跳。
在這種半昏迷的狀態下，安室透根本不知道自己睡著了沒有，他的腦子裡全是酒井奈月。
微笑的，生氣的，困惑的。
漂亮的，可愛的。
生機勃勃的，死狀可怖的。
鮮血。人體組織。
最後是無窮無盡的水。
安室透從窒息中猛然醒來，他的背部濕了一片，衣服貼在身上帶來一陣陣涼意。他大口喘息著，擦拭掉額頭上的汗，從床邊撈過手機看了看時間。
五點五十。安室透頭痛欲裂的揉著快要炸掉的太陽穴，頹廢的靠在床頭。
睡覺前他沒有拉上窗簾，現在外面天還沒亮，烏壓壓的一片，只有依稀幾家亮著燈。安室透所有的思緒都不能從遊戲還有酒井奈月身上離開，這讓本就很疲憊的他根本無法好好休息。
這影響到他正常生活了，安室透想。或許他應該把這個東西送回給鈴木園子。
他緩緩呼出一口氣，起身去衣櫃裡翻找出新的睡衣，進了浴室。
熱水帶走了一部分他身體上的疲倦，但沒有辦法讓他繃得快要斷掉的神經舒緩。安室透幾乎是度日如年的等到早上八點鐘，他在找江戶川柯南拿到鈴木家二小姐的電話後就毫不猶豫的撥了過去。
漫長的回鈴音一直響到了最後一秒，但始終沒人接聽。安室透沒有放棄，他再一次撥通了鈴木園子的手機號。
這一次電話很快就被掛斷了，速度快得近乎有些粗魯或者匆忙。理智告訴安室透對方也許是有事，他不應該再繼續打了，但他的手卻像不聽使喚一般固執的再一次撥打了同一個電話號碼。
「哪位？大早上打這麼多電話是想幹嘛？」
還帶著睡意的輕斥在電話接通後順著信號傳到安室透的耳邊，他鬆了一口氣，同時迅速道歉：「很抱歉打擾你了鈴木小姐，我是安室透。」
「啊......」
對面傳來了一陣物體劇烈碰撞的聲音，接著安室透聽到對方轉換了之前略顯惱怒的態度：「安室先生啊，請問是有什麼事嗎？」
安室透躊躇了一會，語速很慢：「之前那個遊戲......」
「對吧！我就說很嚇人吧！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想得！」
對方rap一樣極快的語速讓安室透有些哭笑不得。他舉著手機看向床底被封印的盒子，神色糾結的咬著唇瓣，不知道要不要將話說出口。
紙盒靜靜的放在地板上，和灰塵待在一起，被陰影遮蓋了原來的顏色。它只是一個物品，既不會思想，也不會知道他要對它做些什麼，所以完全任由自己來處置。
安室透的呼吸變得綿長，每一次吐息都彷彿是靈魂的掙扎，沉重而又帶著虛無縹緲的輕。
「安室先生？」
對面在長久的沉默中發來了疑問。
算了，安室透將視線從紙盒上移開，轉換了話題：「我是想問問鈴木小姐知道遊戲的製作人是誰嗎？」
「誒？」
「這我不知道呢。應該說這遊戲其實和我們鈴木集團沒什麼關係，我們只是掛名出售而已，研發和製作都是別人幹的。」
安室透愣了一下，他抓緊手機皺眉追問道：「那你知道做得人是誰嗎？」
「不知道哦，聽說過每次都是網上溝通的，所以也根本沒見過面。」
「不是，」安室透難以置信的抓著頭髮，手中不自覺的開始用力，「這種來路不明的人做得來路不明的遊戲鈴木集團也敢收的嗎？」
「因為這遊戲真的很紅啊，我們鈴木集團在電子遊戲領域目前還沒有什麼涉獵呢，這遊戲剛好可以幫我們快速打開市場，而且它的前作也證明了它有成功的潛力和資本。」
一本正經的認真回答讓安室透找不出可以反駁的理由，他本來也只是臨時想到可以找製作人問問為什麼遊戲完全沒有設置he的可能性，但他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答案。
他沉默了半晌，和鈴木園子道謝：「感謝鈴木小姐告訴我這些，那我就不打擾你了。」
忙音傳回鈴木園子的手機中。
她躺在床上滿頭霧水的看著被掛斷的電話，一時有些摸不著頭腦。鈴木園子回憶了一下《奈月怪談》裡超高校級別的恐怖畫面，斷定安室透應該是被嚇傻了。
下次要去和那個開發者反映一下，鈴木園子在睡回籠覺前迷迷糊糊的想。
作者有話說：
精神病院副本就打完了。結局其實挺有意思的，大家可以發揮一下想像~感謝在2021-11-11 12:50:11~2021-11-12 17:52:1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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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逃離精神病院（三十）
酒井奈月在回到自己房子的時候, 幾乎是瞬間就撲倒在床上休息了。
「別說話，我好累。」
這話不是騙人的。酒井奈月真的沒見過像安室透一樣這麼難搞的玩家，他死活不肯去把補給切斷, 要不是最後來了洪水, 她又眼疾手快的找到安室透把糖塞給他，那他就死翹翹了。
現在酒井奈月真的很怕他又再一次進入遊戲, 為此她還特意讓系統設置了不允許第三週目讀檔的條件。
雖然這樣說有點對不起辛辛苦苦玩遊戲的安室透, 但酒井奈月想說她也是辛苦的社畜啊！她這工作強度已經不是996而是007了吧！
微弱的電流聲在空氣中響起，酒井奈月把自己縮進被子裡，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好了好了，你說吧。」
【奈月醬！】
系統的聲音迫不及待的響了起來。
【我們這次害怕值沒合格呢！】
電子音本來是沒什麼感情的，但這種急促的語調說出來就好像帶了點歡快的意味。酒井奈月無奈的撇了撇嘴，悉心指導：「系統醬！這種時候要說的緩慢又深沉才可以啊！」
【我——們——這——次——害怕值沒——合——格——呢——】
熱愛學習的系統立刻就按照要求改變了它的語速, 但這樣聽起來更像是一台破舊的收音機在努力嘗試播放磁帶。
「你還是歡快一點吧。」酒井奈月扶額。
她有預感這次應該不能完成任務了, 但真的聽到的時候還是覺得有些不甘心。她眨著眼, 語氣好奇：「差多少？」
【75，就差5點, 好可惜啊。】
對此, 酒井奈月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比我想的多嘛......」
說實話她都不知道為什麼安室透後面的害怕值漲的這麼快, 畢竟女鬼也好屠夫也好都是前面已經出現過得人物。
但有一點酒井奈月可以肯定，他的害怕與遊戲裡那些噁心的恐怖的畫面沒有一點關係，就算後面他有過嘔吐的行為, 但那看起來只是和精神值太低有關。
她思考了一會，緩緩開口：「也許下一場遊戲我們要換一個風格了。」
【為什麼？這樣不好嗎？】
「哪裡好了, 萬一又來一個根本就不怕血腥場景的人呢？」酒井奈月說著, 突然又過電般地想到了一些東西, 無語的拍著枕頭, 「還有他根本就不是咖啡廳員工吧，這個傢伙絕對是警察。」
握槍射擊的姿勢熟練，手裡有繭，再加上他說的警校......酒井奈月懷疑他是不是沒收了別人的遊戲機然後自己玩。
【那我去反應一下哦。】
【還有啊奈月醬，你不是跟我說騙人是不好的行為嗎，可你在遊戲裡騙他了誒。】
「我那能叫騙嗎？」
酒井奈月其實早就知道了院長在打什麼算盤。他把自己和安室透扔進地下其實並不是衝着安室透去的，而是在聽到『Natsuki』之後對她的身份產生了懷疑，想觀察她和零號的不同。
她才是馬丁院長心心念念想要創造出的『超人』，零號只是一個不算完美的半成品而已。
這麼想著，酒井奈月感覺她的眼前似乎出現了安室透那張溫潤俊逸的臉，他紫灰色的眼裡滿是震驚與難過，看上去似乎是在譴責她的不講信用，又帶著對她的失望。
她在床上翻了個身，把頭用被子蓋住，語氣很淡：「我從來沒說過要和他一起出去吧，而且我說的是我不會死。」
「一個死人怎麼再死一遍？」
「是他太天真了。」
就像他天真的想帶她一起出去一樣。
#
在結束與鈴木園子的交談後，安室透一直在思考那個製作人的事情。
原先他以為這是鈴木財團自己研發的旗艦作品，所以對於遊戲裡各種幾乎能以假亂真、和現實別無二致的體驗並沒有太過於驚訝。
畢竟那是有錢到專門買寶石給怪盜基德偷的鈴木家。
但安室透沒想到原來這遊戲根本就不是他們製作的。從他目前已有的信息中不能得知對方到底是一個人還是一個團隊，但能製作出這種程度的遊戲的人不可能汲汲無名。
甚至於他們可能根本不缺錢，所以他們完全可以自己發行，為什麼會選擇把作品轉給鈴木財團？
這是一個很神秘的組織或者是人。也許是習慣使然，安室透條件反射的思考起他們製作這個遊戲的目的。
陽光透過玻璃灑在安室透的身上，被照射的後頸部的皮膚開始發燙。他從沉思中醒過來，發覺自己好像有些魔怔。
他就是一玩遊戲的，思考遊戲公司製作遊戲的目的幹什麼？
安室透用手摸了摸脖子，離開窗台。為了給自己找點事做，讓他別再老是想著酒井奈月，安室透決定把家裡的衛生全部打掃一遍。
累可以讓他把注意力從遊戲上移開。但當安室透正拿著抹布擦拭沙發的時候，手機裡的聊天軟件突然跳出了提示音。
他放下抹布，點開手機。
是棉花糖頭像。
【睡醒了嗎？】
【昨天跟你說的論壇網址你要嗎？】
安室透沒發現原來棉花糖是如此熱心的一個人，一覺過去居然還惦記著昨天他讓他幫忙找結局的事情。他坐在剛剛擦乾淨的沙發上，回覆信息。
【那到底是什麼論壇？我沒有看到官方有相關組織。】
【是玩家們自發組建的，創始人大概是這個遊戲的老粉絲，前作也玩了很多的。】
【[url]www.nca.cn[/url]】
【這是網址，你可以去看看你沒玩到的劇情。】
【nca？】
【Natsuki Conservation Association的縮寫。】
看著屏幕上那一串的英文，安室透感覺有些熟悉。
奈月保護協會？這好像是他們的群名啊......
安室透覺得這大概是一個巧合，因為這也不是什麼很難想的名字。
和棉花糖道謝後，安室透點進了這個玩家創建的論壇。網頁排版很簡潔，淡綠色的底色，沒有花裡胡哨的特效，只有幾個分區還有酒井奈月的一些照片。
.灌水
.攻略
.同人作品
.cg分享
.精華
首頁裡有每個分區的熱門帖子，而安室透在『灌水』裡的第一位飄紅帖看到了熟悉的字眼。
【關於玩完『逃離精神病院』副本我進了精神病院這檔子事】（回復 315 點讚162）
1L 人在醫院
診療費自證[圖片]
[圖片]奈月鎮樓！
2L xxx
蹲
3L 我變禿了也變強了
這是什麼本？
4L 佐賀偶像
居然不是標題黨！
......
19L 人在醫院
大家積極性很高啊。我這邊說一下吧，這個副本就是在精神病院裡展開的，病院裡環境極其喪病，到處都是死屍還有血。
我是不知道有多少人隨到這個本啦，我覺得雖然這個本很離譜但還是值得一玩的，因為奈月在這個本裡身份很特別哦！
不是你暗戀的對象，也不是普普通通的同學，而是你已經結婚很多年的老婆！！
真的我當時直呼好傢伙！
20L 後宮王
我點踩了，朋友們我做的對嗎？
21L 我頭呢
太對！
......
40L 人在醫院
你們聽我把話說完啊！我都去看醫生了！你們居然還點踩？至於嗎！
而且奈月早就死了死了死了！！！
41L 人在醫院
我當時在選擇身份的時候，選了一個看似很猛的警察，但誰知道這就是災難的開始！這角色精神值初始就很低，我在探索還沒過半的時候就已經只剩20了！不過好在藥品室裡面的藥很多，我吃了差不多兩瓶補回到35。
42L 人在醫院
接著講，在遊戲裡經常會看到兩個鬼影，一個是真的鬼，一個是奈月。那個真鬼長得好醜，臉上爛的好像隨時都會有肉渣掉下來，我被它嚇得san值狂掉！
而看到奈月的話，她會引導我們去醫院後面的副樓，裡面全是一些精神病患者。
後面就是重點了！
43L 佐賀偶像
樓主人呢？？？
44L 回家帶娃
樓主！話不說完買菜會漲價的哦！
......
56L 人在醫院
來了來了！剛才去了病房。
重點就是！那個警察自己也是精神病患者！！
叫我去醫院的那個醫生夏木早紀實際上是我的主治醫生，我是逃出醫院的病人！我一直以為自己還是警察，在我的假想中這個醫院是專門殺害患者的，但其實那個醫院副樓裡的屍體是我殺的，而他們要做的就是把我騙回醫院大樓抓起來！
57L 人在醫院
更離譜的是！那個用來勾引我回去的、跳樓的叫庫納的病人，這個人根本就不存在！他的名字在遊戲裡叫做『Kuna.Ais.Taski』，這其實是『Sakai Natsuki』改變字母順序後得來的新名字，這是我自己編造出來的人！
而且，我的老婆奈月，是被我殺死的。
我當場一個爆哭！好不容易隨到這個劇情身份的，我還以為奈月醬是在場外和我心電感應！結果誰知道人家已經死了啦！！
58L xxx
好傢伙！伏地魔？
59L 後宮王
不是吧？你居然把奈月殺了！！你老婆誒！
不對，我也想要一個奈月做老婆[淚流滿面]
60L 聽從我的召喚
我就不一樣了，我想要一個小奈月做女兒[大哭]
61L 兔女郎賽高
樓上的看看你的暱稱！都已經是後宮王了就別禍害奈月醬了。
62L 人在醫院
我也不想的啊！她在遊戲一開始就已經死掉了。而且我後面其實都沒有玩完，我在拿到寫著自己名字的檔案的時候被院長發現了，他就和夏木早紀一起告訴了我這個事情。
而且醫院大樓裡面的報紙裡可以翻到去年的新聞，裡面有我誤殺妻子之後精神分裂住進肯瑞瓦醫院的消息。
但是這也太難以接受了吧！現在我也講不清楚那個衝擊有多大，我當時就直接瘋癲了，精神值掉到2，最後跟他們回了醫院大樓，這個時候就遊戲結束了。
63L 人在醫院
我退出遊戲之後就一直在思考，我到底是不是我呢？會不會其實我也活在幻想之中，自己給自己設置了一個看似合情合理的身份還有劇情，實際上其實我一直被關在醫院裡？就和遊戲裡的主角一樣。
然後我就去看精神科了。嘻嘻。
64L 回家帶娃
為樓主默哀。
65L 異世界我來了
玩個遊戲還哲學起來了......可以看出這個本有多痛苦了。
66L 暗黑蝙蝠俠
樓上的一起van啊！Deep dark fantasy！
67L 後宮王
給你把讚點回來了。默哀。
......
105L 人在醫院
[圖片]
我在驚恐之中截的圖，長大版的奈月真的很美！
還有人分到這個副本嗎？要不要討論一下別的結局？
106L 想被電一電
感謝樓主美圖分享！prprpr！
107L xxx
已存！
......
看到這裡，安室透突然發現自己在遊戲當中漏了很多東西沒有探索，而且還有一些看似怪異的對話在這個瞬間就得到了解釋。
雖說同一個本不會有完全一樣的過程和結局，但是有些東西是不變的。比如他當時在醫院一樓大廳確實看到了報紙，但他那個時候只想著要去詢問患者，而沒有去調查報紙裡寫了什麼。
不然也許他可以早一點發現酒井奈月的死因。
更重要的是安室透明白了院長的日記裡寫的「他」是誰。
是他。
日記時間是2001年7月，當時他正經歷酒井奈月被綁架且毀容的事情，精神狀況一定也不怎麼好，所以被院長看上了。而後面說的『缺乏刺激』，想必可以和2002年酒井奈月突然衝進任務現場然後被射殺聯繫起來。
也正是這樣，他逐漸按照院長的心願成了瘋子，但沒想到的是院長用酒井奈月的身體意外獲得了實驗的成功。
安室透感覺後背一涼。如果是這樣的話，入院的時候看見的保安以及結束時警察說的話就別有用意。
好久不見，那是因為他在2002年進了精神病院，根本就沒有繼續做警察。只不過真相應該並不是他殺了其他病人，那只是院長為了迷惑玩家而說的假話。
他在這種荒誕之中又往下看了許多頁，發現玩過這個本的玩家只有兩三個人左右。但他們無一例外都沒有見過酒井奈月本人，只是通過幻覺或者是夢境的形式和她有過交談，就連夏木早紀也不是奈月假扮的，而是另一位npc。
紛亂的思緒讓他無心再看論壇。安室透將它關掉，把頭枕在沙發靠墊上。
他的遊戲經歷和他們是完全不同的，甚至可以說差異大到了能被稱為獨特的地步的，就好像他是被遊戲偏愛了一樣。
獨一無二......安室透在心中默唸著這個詞，眼前出現了酒井奈月笑靨如花的面龐。
在他放棄這個遊戲的時候又給他一點虛假的錯覺，該說它是貼心還是殘忍呢？
安室透也不知道答案。
作者有話說：
這邊就講一下副本裡的故事吧，不知道我寫的會不會很亂（淚目）
首先透子扮演的角色確實是精神病患者，他曾經是警察，但因為誤殺了妻子而精神錯亂。馬丁院長在2001年變態殺人案裡看中了這個警察，想要用他做實驗，於是和其他人一起策劃了2002年警察殺死妻子的事件，企圖把他關進醫院。但結果他在突發奇想用酒井奈月的身體做實驗的時候取得了成功，於是警察就被擱置了。
因為透子一開始沒有選擇去醫院，所以在這裡產生了不同的支線。
別人玩到的線裡警察是一直在醫院，他冥冥中感應到醫院有問題，於是幻想出了庫納這個角色，夏木早紀這個名字也是他想的，其實醫生不叫這個名字。但是別的玩家被院長抓到了，所以就被忽悠成了是他殺的人。
而在透子的線裡，他曾經被關在醫院裡，後續洗腦後被放了出來。透子其實猜的差不多，就是沒想到自己曾經進過醫院而已。
他之前在幻境裡一直看到自己殺人就是洗腦不徹底的結果，而且在牆壁上看到的眼睛和嘴巴也是他潛意識裡意識到自己對奈月的逼迫。
總之這個副本就這樣結束了，下面會開傑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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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海島四天游（一）
夏油傑在收到快遞取件提醒的時候, 將管理員的賬號退了出來，關閉網頁。
那是一個淡綠色為基底的網站，內容雖然稍顯有些簡陋, 但也是他的心意。
在繁忙的咒術師生活中專門開闢出一段時間去學習如何製作網站對於夏油傑來說其實有一點勉強, 但好在結果倒是挺不錯的。
這個僅有百餘人知道的小網站最初只是他用來記載自己遊戲進程的地方，但後來逐漸有新的玩家發現了這個網站, 於是漸漸演變成了玩家們交流吹水的去處。
對於夏油傑來講這其實有一點打亂他的安排, 但好在大家也不是亂來的人，所以也不太需要他費心去管理帖子。
到現在為止網站已經成立了有兩年，夏油傑對《恐怖故事》這個系列遊戲的看法也發生了很大的改變。
他喜歡玩驚悚類的遊戲，一開始是出於好奇，最後卻演變成宣洩。
因為身份的原因他見過太多的死亡，但不知道從何時開始夏油傑覺得從這些死當中窺見的不是咒靈的可怕而是人的殘忍。
換言之他見過太多人性的惡以及荒誕, 甚至有一些看似軟弱的人類卻在用自己的方式傷害咒術師, 這讓他不禁懷疑自己所恪守的『咒術師要保護非術師』的信條到底是不是正確的。
但他不能懷疑, 因為他是溫和的正派的被當做行為準則的夏油傑。
他抬頭看向櫃子裡成排的遊戲卡帶，沉默的呼出一口氣。
在兩年前偶然接觸過這個叫「恐怖故事」的系列遊戲後, 夏油傑就一股腦把所有的都買了回來。不為別的, 就為了裡面那個叫奈月的女生。
或許叫女生有點不合適, 在這個系列遊戲裡他看見過不同年紀的奈月，從小到大，從配角到主角。她就像是真的在長大一樣, 隨著遊戲不斷的換代，年齡也在增長, 從軟糯可愛的小女孩變成了精緻漂亮的少女。
夏油傑也說不清他到底是什麼心態, 但在玩遊戲的時候通過旁觀那些可笑又醜陋的故事, 通過那些或是來源於npc或是來源他自己的血腥暴力的行為, 他感受到了解放。
明明只是用手柄操作的遊戲，但夏油傑確實能感覺到自己在被注視著，遊戲裡的主角也被他自然的代入了。
他在現實生活中無法宣洩的暴虐與失控在遊戲裡得到了消解，而奈月就是這些無法曝光於人前的殘忍的見證者。
於是奈月成了他心裡一個特殊的存在。
至於奈月保護協會這個名字，與其說是要保護奈月，不如說是夏油傑在提醒自己不要做得太過分，要收斂自己心裡越發滋長的陰暗想法。
可自從在那個村莊裡發現了被傷害的小女孩以及那些村民醜陋的嘴臉後，夏油傑就覺得自己的大腦好像變得更加混亂。
他忍住了屠殺的欲望，回到高專把自己關在房裡用徹夜的遊戲麻痺不知道該怎麼做的迷茫，在應付他人的時候用慣常的態度粉飾太平，假裝他其實一切都正常。
他知道自己現在已經走到了天平的中間。彬彬有禮的夏油傑和渴望殺戮的夏油傑在兩端相對而立，只要小小的一步局勢就會瞬間改變。
在這種緊繃的拉扯之中，他購買了《奈月怪談》，企圖用它來調節自己起起伏伏的心情。
他起身換好衣服，準備去高專附近收自己的快遞。
打開房門後夏油傑看到了同樣準備出門的五條悟。
「喲，傑，」五條悟隨性散漫的打著招呼，臉上洋溢著笑，「去拿快遞嗎？」
夏油傑有點佩服摯友無時無刻都能笑的如此燦爛的表情管理，他點了點頭，徑直走去鞋櫃：「一起嗎？」
「當然要一起啊！」
「反正杰肯定也是去拿《奈月怪談》。」
早晨的陽光還不至於顯得毒辣，但沉悶的空氣已經可以讓人窺見在陽光的巔峰時期該有多麼的炎熱。夏油傑下意識的想要躲避掛在天空上光芒萬丈的太陽，卻又發現路上並沒有可以遮陽的樹蔭。
他有一搭沒一搭的和五條悟聊著天。
「總算空出時間來玩遊戲了，之前的任務都超——級——多！」
「誰讓悟太強了呢，不讓你去的話要讓誰去啊。」
「這是什麼話，明明傑也可以去的。」
夏油傑楞了幾秒。
在九月份村莊事件之後，他就向學校遞交申請要求放假一段時間，不然他害怕自己會在任務中失控。相對的，本來屬於他的任務大半都分給了五條悟，這也是他最近如此忙碌的原因。
他偏頭看向摯友滿不在乎的神色，語氣稍微帶了點歉意：「在抱怨嗎？是我這段時間太鬆懈了。」
五條悟控訴般的將他的小圓墨鏡往下挪了一點點：「哇，傑你真的超會惹人生氣誒。」
「明知道我不會在意這個吧，你還故意問我是不是在抱怨。」
「天天躲在房間裡玩遊戲，要不是我觀察過了沒有女孩子找你，我都要懷疑你是不是失戀了。」
他把墨鏡推回原位，雙手交疊壓在腦後，白色的頭髮凌亂的翹起：「就是這個《奈月怪談》是吧，我以前在客廳看你玩過主機版的。」
夏油傑倒是沒想到原來五條悟對他關注頗多，他沒有去指正以前他玩的那些遊戲和《奈月怪談》不是同一個遊戲的兩個版本，輕笑著搖了搖頭：「難道你以為有女生來找你嗎？」
聽到這句話的五條悟簡直要暴走了，他騰的一下把手從腦後移開，從口袋中掏出手機，指指點點：「什麼叫沒有女生找我？我很受歡迎的好不好！」
「我也是有很多合影的人啦。」
夏油傑完全沒有被這個觀點駁倒，他淡定一笑，語氣溫和：「那照片呢？」
「照片......」
五條悟尬住了，因為那些照片多半都不在他的手機裡，他也沒閒到會找她們要照片。他佯裝自如的把手機重新收起來，迅速轉移話題：「啊！你看前面就是快遞站了！」
眼見好友大步向前跑開只留給自己一個歡樂的背影，夏油傑無語的跟上了他的步伐。
但其實他們有很久沒像現在這樣打趣過對方了，上一次好像還是在天內理子事件的時候。之後大家都變了多，不管是他還是五條悟。
在潛意識中，夏油傑感覺自己是懷念那個時候的。
......
夏油傑抱著自己的快遞盒往宿舍走去，五條悟在旁邊嘰嘰喳喳興致高昂。
「那個假酒居然成了我們當中最早拿到遊戲的一個人，也不知道他到底玩得怎麼樣了。」五條悟掂量著手裡純黑色的盒子，瞥了一眼黑髮少年，「而且傑，你為什麼昨天禁我言？他說沒看見酒井奈月誒。」
夏油傑花了一秒去反應假酒是誰：「沒看見就沒看見唄。而且你就算把群刷爆他也不會回你的，我當然要禁言了。」
「誒——這樣嗎。」
五條悟分辨著自己好友的態度，隨口說道：「我還以為傑特別想看見酒井奈月呢。」
「......」
「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大概在一年級吧，」五條悟抬頭思考了一會，眨了眨眼，「你在客廳玩遊戲的時候我有看到，每次畫面轉到酒井奈月你都會多停留幾秒，看上去對她很感興趣的樣子。」
「不過後來你就沒有在外面玩過了，我也不知道你的興趣愛好改了沒有。」
說是這麼說，但五條悟覺得肯定沒變，傑手裡的遊戲機就是證明。
他原本根本就不了解這個遊戲，只不過是最近看夏油傑每一天除了必要的生理行為之外唯一的活動就是玩恐怖遊戲，他不由得生出了幾分好奇和擔憂。
到底是什麼遊戲把夏油傑變成了這樣？或者說是什麼事情把他變成了喪失一切興趣只沉迷於遊戲的渾渾噩噩的人？
難道說傑成了想和虛擬角色結婚的『死宅』？就像那位要和初音結婚的大叔一樣？
雖說虛擬角色沒什麼不好，但五條悟還是被這個想像嚇到了。他也是因為好奇所以才會在看到《奈月怪談》即將發售的消息時果斷決定搶一個親自體驗一番。
而正在被腹誹的夏油傑本人完全不知道好友無厘頭的遐想，他雙眼直視著前方，臉色平靜：「我只是喜歡玩恐怖遊戲而已。」
「對對，然後碰巧玩的遊戲裡都有一個npc叫酒井奈月對吧？」
「這倒也不是碰巧，但她和我喜歡玩之間沒什麼關係。」
五條悟好整以暇的抬起墨鏡，神色揶揄：「是嗎？我不信。」
「隨你信不信吧......」
一直被反駁的夏油傑放棄了無用的掙扎。但他還沒等到好友更加猛烈的嘲笑，就驟然聽到了鈴聲響起的聲音。
是五條悟的手機。
然後夏油傑就發現好友在接聽完電話後整個人原地石化。
「怎麼了？」
「......」
五條悟僵硬的扯開嘴角，心如死灰：「有新任務了。」
「一級。」
哦吼。
這可真是......讓人措手不及。
夏油傑貼心的拍了拍好友的肩膀，眯眼勾出了遺憾的笑容：「遊戲我會替你玩的，任務加油。」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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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海島四天游（二）
在告別五條悟之後, 夏油傑就抱著自己的遊戲機回了宿舍。他重新換回睡衣，將頭盔、遊戲機與電腦連接，找了個相對舒服的姿勢戴好頭盔進入遊戲。
與主機完全不同的環境讓遊戲經歷豐富的夏油傑也隱隱有些緊張。他這是第一次接觸全息遊戲, 當時在購買的時候他只是憑藉『奈月』這個名字就衝了, 完全沒在意遊戲其他的賣點。
當然他後來在論壇裡看到好多人嚎叫著『超級逼真』，但夏油傑對此也還是有些不屑一顧。
即便這個系列的遊戲連十年前的版本都能吊打現在某些遊戲廠商出的割韭菜遊戲, 可目前的科技水平好像真的無法做到完全模擬現實。
近年來市面上有許多號稱「vr全息」的遊戲, 實際上只是戴著個眼鏡拿著手柄在房間裡揮手而已。雖然有體驗感，但那種令人有些頭暈或者不適的感覺完全大於vr遊戲所帶來的新鮮感，再加上有些粗糙的視覺效果，在嘗試過一兩次後夏油傑就對此失去了興趣。
他認為技術的上限決定了遊戲的質量必然不可能像網友們吹得一樣那麼真實，但現在夏油傑隱隱發現這次好像有點不同。
說不清具體是什麼顏色的黑帶著些微透明感將他籠罩在加載界面當中，深藍與淺藍混雜交錯的光在屏幕上緩緩流動, 像是詭譎神秘的海洋。夏油傑打量了一下身邊將室內的陽光完全與他隔絕的黑, 微妙的挑了挑眉毛。
【歡迎來到奈月怪談, 請問是否進入遊戲】
電子音終止了夏油傑的打量，他將注意力放回屏幕上的對話框, 按下了確認。
類似於電影中時空穿梭的場景出現在夏油傑的面前, 良好的視力讓他看見那是一條由無數色塊與光點組成的通道。混雜的顏色糾纏在一起, 讓他分辨不出它的底色究竟是什麼，甚至看久了還會有一點暈眩的嘔吐感。
夏油傑努力睜大眼睛想要看清，但只是一瞬他的眼前就出現了對話框, 遮擋住了窺探的視線。
【六月盛夏，旅遊業迎來了一年之中的小高峰。您在忙碌之中有了得來不易的假期, 為此您選擇出去遊玩, 好好領略世界的美妙風光, 享受度假的愉悅。】
【請選擇您的身份：】
【1.高中三年級畢業的學生】
【2.小公司新進職員】
【3.高中教師】
【系統提醒：請慎重選擇身份。一旦身份確認後, 您的遊戲數值就已經確定，且不可更換角色。】
簡短的劇情敘述在夏油傑耳邊響起，他詫異的眨著眼睛，有些懷疑自己是聽錯了。
是恐怖驚悚遊戲沒錯吧？為什麼劇情介紹是出去遊玩？常規來說不應該是給他一段劇情讓他去找什麼或者是調查什麼不尋常的事件嗎？
身經百戰的夏油傑在開場就感覺自己的恐怖遊戲白玩了。如果不是現在手邊沒有遊戲卡帶，他都想去看看自己到底有沒有進錯遊戲。
帶著強烈的懵逼感，夏油傑選擇了較為熟悉的學生身份。
【您的身份是否確定：高中三年級畢業的學生】
【五感默認值為100%，請問是否調整？】
看到五感的時候，夏油傑猶豫了一秒，他想到那些體驗感極差的vr遊戲，有些懷疑調百分百的五感會不會很暈。不過掙扎到最後，他還是沒有改動。
就當排雷好了，這麼想著，夏油傑點了確認按鈕。
【歡迎來到奈月怪談，祝您遊戲愉快。】
環境發生了巨大的改變。當夏油傑的視線逐漸從黑暗中適應當前的畫面後，他就發現自己已經在遊戲裡了。
側坐在凳子上的感覺十分清晰的傳遞到夏油傑的大腦，他看了看周圍的課桌還有前方的黑板以及講台，明白自己現在應該是在教室裡面。
快要沒入地平線的夕陽放射出了暖黃與粉紅的光，光束透過玻璃斜斜的穿進教室，讓夏油傑能清晰的看到空氣中正在上下翻飛起舞的細微的灰塵。
被打臉了，畫面和質感完全和真的一樣。夏油傑在心裡感嘆著，忍不住伸手在虛空中抓了一把，漂浮的顆粒被他的動作打散，無規則的向四周散開。
他低頭看了一下自己的身上。
他現在正穿著白色的短袖襯衫，鈕扣並不是一絲不苟的扣到脖子，而是隨性的解開了好幾顆。胸前的皮膚在開口處若隱若現，骷髏頭吊墜壓在衣服上阻止了更大面積的皮膚暴露在外。
視線向下移，有些長的衣襬散在黑色的西服褲之外，感覺有些吊兒郎當。
夏油傑突然感覺有些不妙，他伸手將過於敞開的衣領合攏，試圖把鈕扣扣好，動作卻在瞥見雙手的時候停住了。
視線中的手骨節分明修長漂亮，但讓他覺得很驚悚的是手指上套了好多個銀色黑色的戒指。它們的造型有精簡風也有繁複華麗的，一伸出去簡直亮瞎了他的眼睛。
除此之外，在他的左手手腕上也掛著好幾圈銀色的手鍊，隨著他的動作碰撞在一起，叮噹作響。
七個。
好傢伙，他這次的身份怕不是個混混？
在震驚中夏油傑甚至去數了數那究竟是幾個戒指，得到結果後他很努力的克制住了臉抽的衝動。
「夏油君？你在說什麼？」
一道女聲在夏油傑耳邊響起，他恍然發覺自己把心裡話說了出來，並且原來身旁還有人。他循聲看過去，發現有一個穿著校服的女生正坐在他旁邊的桌子上。她留著一頭亮麗的紅色長髮，身上是明顯不符合規範的制服。
幾乎被改成正方形的白色襯衫緊緊勒住她的胸部，露出了肚臍，下身的百褶裙短得幾乎遮不住腿根。
夏油傑難以理解的看著她大張旗鼓的坐在桌面上，身體向著他前傾，胸前沒扣好的鈕扣被擠的幾乎要繃掉。
當然這是不太可能的事情，因為掉了的話就是成人向的遊戲了，對此夏油傑放心了不少。
「決定好了嗎？」
夏油傑並不知道這個npc是誰，也不明白她在問什麼，只好板著臉用冷漠的沉吟戰術性拖延一會。
顯然他這個方法很有效，那張課桌的主人吵嚷的接過話：「你問當然沒用啦千繪，得讓那位去問好不好。」
夏油傑看向說話的人，瞳孔猛然一縮。那是一個留著相當非主流半長頭髮的男生，頭髮染成了亞麻綠色，穿著和他同款的校服，臉上的笑帶著討好般的殷勤。他的嘴唇上打著一個銀環，吊兒郎當的模樣和他自己手上那七個戒指簡直是絕配。
害怕的感覺在夏油傑心中湧起，他不動聲色的舔了舔唇，在發現自己嘴上沒有什麼奇怪的東西後狠狠的鬆了一口氣。
「閉嘴吧你！」
風間千繪怒氣滿滿的瞪了身側的男生一眼，然後動作粗魯的從桌子上跳下來，向教室後方走去。
夏油傑看著她拽起一個女生拖著她走到自己面前，咬牙切齒的模樣像是下一秒就要破口大罵，但又生硬的憋住了。
他的視線在纖細白嫩的手臂上停住。嬌弱的肌膚上留著被叫千繪的女生抓出來的紅痕，在白的映襯之下更加能勾起埋在人心中的、想要更加過分對待她的欲望。夏油傑強迫自己不去看那幾道印記，目光順著柔軟平整的衣物向上移動。
金色的頭髮披散在身前，帶著些許自然的卷度，在和他對視的時候那雙湖綠色的眼眸短暫的閃過羞怯，臉頰上帶著明顯的紅暈。
是酒井奈月，夏油傑堅信他不會認錯。
雙方的初次見面在風間千繪的眼中成了閃著粉紅泡泡的曖昧場面，她隱忍著怒意推了一把柔弱的少女，語氣急切：「快點啊奈月，你和夏油君講講我們的計劃！」
酒井奈月猝不及防的向前踉蹌了幾步，身體撞在課桌上引發了一連串東西掉落的零碎響聲。她一隻手撐著桌面不讓自己摔倒，另一隻手因為無處可放而按在了夏油傑的胸前。
沒扣完的衣服在推搡中好像敞得更開了，酒井奈月感覺自己的手指似乎碰到了一點溫熱的皮膚，嚇得立刻就想把手收回來。
結果就是她差點整個人栽倒在夏油傑的懷裡，被他用手扶住之後才在桌子旁站穩了身形。手臂上的熱意燙得酒井奈月的臉更加紅，她掙脫那個熱源，低頭注視著自己的皮鞋，聲音很小：「夏油君......謝謝......」
夏油傑從毛茸茸的頭髮裡看到了紅的要滴血的小巧耳朵，他輕笑著勾起嘴角，將手挪開：「說說你們的計劃吧？」
出於禮貌，酒井奈月還是把頭抬起來注視著自己的同學，但對方眼睛裡的笑意讓她窘得微微偏頭避開了和他直視，手不自覺的攥成拳頭：「千繪醬想約你去北歐的一個小島，當做是畢業旅行。」
畢業旅行，和系統背景給的遊玩剛好呼應上了。他轉頭看了看剩下兩個男女，摸索著在場四個人的關係：「北歐？大家都去嗎？」
「我肯定會去的啊，」綠頭髮的男生也擠到夏油傑的身邊，他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風間千繪，「對吧千繪？」
風間千繪用冷漠的哼聲做了回答，然後迅速對著夏油傑擺出甜笑：「那你呢夏油君？」
在夏油傑的眼裡，這個npc並不難看，身材也很火辣，站在學生氣息濃厚的酒井奈月身邊更加顯得她成熟性感，但他始終覺得還是酒井奈月更加順眼一點。
夏油傑絕不承認是他心裡有濾鏡。他沒有立刻回答千繪的話，屈指敲了敲桌面：「酒井，你去嗎？」
酒井奈月猛地抬起頭，不知所措地睜著圓圓的眼睛看向身旁的風間千繪還有坐在凳子上留著及肩頭髮的少年，嘴裡無意識的發出了輕呼：「我......」
「她當然也會去。」
風間千繪一把攬過金髮少女將手壓在她的後頸上，禁錮住她想要逃避的身體，斬釘截鐵地替她答應下來，看著夏油傑：「這樣夏油君應該也會去吧？」
副本設置中模糊不清的關係網似乎有了頭緒。夏油傑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心裡大呼臥槽。
綠毛喜歡紅髮，紅髮暗戀他，而他喜歡酒井奈月？
這是四角關係嗎？不知道奈月喜歡誰？綠毛？
作者有話說：
帶著這麼多飾品成為時尚達人的傑是我的惡趣味（嗚嗚嗚我是真的覺得會很帥的，但是太多了也不行）
然後這個本的劇情進度會比上一個精神病院的本要慢一些，畢竟時間線是四天，希望小天使們包容一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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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33章 海島四天游（三）
【畢業旅行是和高中朋友們培養感情的重要場合, 暗戀您的女生風間千繪邀請您一起去小島度過愉快的假期，而您欣然答應。】
【小島位於歐洲北部靠近海洋的地方，自然風光純淨美麗, 享受著湖泊、海洋與山川共存的景觀, 雖然還沒有被開發成遊客眾多的旅遊景區，但也不失為遊玩的好去處。】
【祝您能擁有一段美妙的旅行, 玩得開心。】
在他應下了邀約之後, 夏油傑聽到系統給他播報新的情報。他思忖著『未開發』這個信息，有些懷疑遊戲會在那裡給他來一些驚喜。
但比小島更快的是身邊的人。在合成音剛結束的那個瞬間夏油傑就感覺有人用力的拍著他的後背，把他嚇了一跳。
「太好了！」綠頭髮男生神情激動的提高了音調，手下毫不收斂，「那我們明天就出發，坐我家的私人飛機去！」
雖然很不想這樣講, 但夏油傑還是覺得這個npc好像有點舔狗的傾向。明明那個風間千繪看起來一點也不想帶他去, 但他卻和感覺不到一樣兀自開心得飛起, 以至於他成了在場四個人中唯一一個臉上帶著笑的人。
夏油傑很認真的觀察了每個人的表情。邀約的提出者風間千繪那雙棕色的眼睛裡有一些喜色，但更多的是怨毒, 對象為她身邊的酒井奈月。
而酒井奈月沉默的低著頭, 纖細的手指死死按在他的課桌邊緣, 指骨因為用力而泛著青白。她垂下的眼簾還有緊咬的唇瓣都在告訴夏油傑其實她也不太想去這個所謂的畢業旅行。
他一下就明白了酒井奈月在這四個人中擔任的是什麼角色——用來招攬他的工具人。夏油傑若有所思的看著少女不情願的表情，想著這場旅行是不是也可以拒絕。
也許是發現了只有自己在嗨，綠色頭髮的男生訕笑了兩聲, 撓頭：「怎麼大家都不說話？」
「翔太，你確定你哥已經看過路線圖了吧？」風間千繪調整了自己臉上的表情, 滿是懷疑的盯著自己的同伴, 「我們是明天凌晨四點出發哦。」
酒井奈月也終於把視線挪開地面, 拘謹的詢問道：「永島君, 是你哥哥駕駛飛機嗎？」
「我早就給他看過了好不好！」永島翔太理所當然的忽視了金髮少女的問題，委屈又不平的大聲嚷嚷，「千繪你叫我做的事我什麼時候沒有好好完成啊！」
風間千繪心虛的撇開眼睛，快速走到自己座位上拎起書包：「那就這麼說定了，明天凌晨三點半我們去翔太家集合。」
「大家一定要到哦。」
最後那句話她是對著酒井奈月說的。
永島翔太馬上就追著風間千繪跑了出去，教室一時間就剩下了夏油傑和酒井奈月兩個人。他看著金髮少女慢吞吞的走回教室後排，無聲的開始整理背包。
夏油傑走到她的課桌前，語氣溫和：「酒井同學是不想去嗎？」
金髮少女手裡的動作明顯頓了一下，抬起頭：「沒有......」
酒井奈月現在才發現自己的同級原來長得這麼高，剛才他坐在椅子上的時候還沒有什麼特殊的感覺，現在站起來之後那種懾人的壓迫感讓她有些緊張。
但他的表情和語氣又帶著不容忽視的善意，配上渾身輕佻的飾品顯出幾分古怪。酒井奈月的視線不可避免的在大開的領口處停留了一會，腦袋中回想起之前不小心誤觸的手感，臉又開始燃燒。
她慌忙移開視線，努力開始收散落在桌上的課本：「只是我沒有去過這麼遠的地方，總覺得有些不安呢。」
夏油傑看著她的動作越來越快，著急得像是想要趕快逃跑，心內非常迷惑。
難道他很嚇人嗎？這不應該啊，說好的他是受女生歡迎的類型呢？夏油傑一邊懷疑是不是哪裡出了問題，一邊悄悄靠近了酒井奈月一點，嘴角向兩邊翹起，親和力拉滿：「出遠門的話，要記得帶一些常用的藥品，也可以帶一點零食，以防自己吃不習慣當地的食物。」
「還有雖然是夏天但是衣服也可以帶一點厚的，畢竟是海島呢，也許早晚會有點涼。」
看上去很高大的同級正在絮絮叨叨的跟她分享出遠門該要如何做好準備，酒井奈月拎著已經收拾好的書包，神色糾結。
她鼓足勇氣抬頭直視著對方狹長的紫色眼眸，湖水綠的眼睛中寫滿了真摯：「謝謝你夏油君，我會聽你的建議的。」
說完，酒井奈月舔了舔唇瓣，舌尖帶著紅潤的粉：「還有就是，夏油同學......」
「你不冷嗎？」
夏油傑愣了一下。他重複了一遍『冷』這個字，轉頭看向窗外仍留有餘暉的夏季夕陽，笑著搖頭：「怎麼可能會......」
一雙柔軟的手伸到他的胸前替他合上了敞開的襯衫，帶著些許涼意的尾指輕飄飄的劃過他的肌膚，帶起了胸腔一陣的酥麻。
夏油傑感覺自己的耳朵好像被燒著了一樣發燙，連帶著臉也湧上溫暖的血液。他呆滯的站在原地，看見酒井奈月紅著臉從他身邊快速跑開。
尷尬瞬間就在夏油傑的心頭瀰漫，他回想起自己保持著這樣衣衫不整的模樣在和酒井奈月說話，還自認為笑的很友善，簡直是想退出遊戲清檔重來。
這不管怎麼看都是變態吧？怪不得酒井奈月從一開始就想逃跑啊！誰看了不害怕啊！
遊戲剛開始十五分鐘，夏油傑想退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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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最後夏油傑還是沒有輕舉妄動，他想著只要自己不尷尬那尷尬的就是別人，於是他在第二天凌晨三點半跟著地圖準時到了永島翔太的家。
天色還很黑，但不妨礙夏油傑看清這位同學豪華的房子。想來也是，永島翔太家裡都有私人飛機，那有一個大到足以讓飛機起飛的豪宅也不是什麼很稀奇的事情。
但讓夏油傑迷惑的地方也隨之出現了。他看過自己的數值面板，各項數值幾乎沒有什麼突出的地方，全是平平無奇的70，家境也就是普普通通的平凡人，所以為什麼風間千繪會把追她的公子哥永島翔太當做備胎而暗戀『自己』？
夏油傑只能暫時把這解釋為少年時代的真愛是不摻雜各種複雜的利益的。
屋子裡已經聚集了四個人，分別是風間千繪、永島翔太還有兩位看似是情侶的男女。夏油傑根據長相推測那應該是永島翔太的哥哥以及他的女伴，年紀大概在三十五歲上下。
「夏油君，你來啦！」風間千繪從沙發上站起來，精神飽滿的對他揮著手。在得到堪稱冷淡的回應後，她從桌面上抓起手機看了看，神情不耐煩，「奈月怎麼還不來！太慢了吧！」
夏油傑原以為按照她的脾氣她應該會說出『不等她我們自己去』這樣的話，但實際上風間千繪即便很不爽但還是坐在沙發上等待遲到的酒井奈月。
他暗自琢磨著這兩個人到底是什麼樣的關係。
在凌晨三點四十五分的時候，門鈴響了起來。風間千繪先一步走去開門，夏油傑緩步跟在她的身後。
酒井奈月站在門口，額頭上布著一層薄薄的汗珠，有點氣喘吁吁的模樣。
「遲到了啊奈月，」風間千繪上下打量著少女身邊數量頗多的行李，滿臉嫌棄，「你帶這麼多東西幹什麼？」
酒井奈月立刻鞠躬：「真的很抱歉！」
「本來出租車說是要帶我進來的，但在路口被攔下了，所以是走過來的耽誤了一點時間。」
「至於這些行李......」酒井奈月仰頭看向站在門後的黑髮少年，尋求支援一般眼巴巴的眨著水潤的眼睛，「是夏油君說要多準備一點呢。」
巨大的旅行包壓在少女單薄的肩上，她的手中還提著兩個大手提包，手指上被壓出了很深的印記，看起來一路走得十分艱難。
夏油傑看到金髮少女目不轉睛的盯著自己，臉上堅毅又可憐的表情好像在說『我有好好聽話』。
他突然間就懂了為什麼家長都喜歡乖巧聽話的小孩，就像現在夏油傑覺得自己有被爽到。
昨天他也只是隨口安慰了一下看似很緊張的酒井奈月而已，實際上他自己也沒有按照他說的那樣做。夏油傑想這畢竟是遊戲，他完全不覺得需要自己帶什麼裝備，就算缺了什麼也可以在當地搜尋或者購買，於是他幾乎就只是背著一些衣物、手電筒以及必備物品輕裝上陣。
結果沒想到酒井奈月認真的把他的話聽進去了。夏油傑繞開堵在門口的風間千繪，愉悅的接過酒井奈月手裡沉重的包。
酒井奈月傻傻的被黑髮少年擺弄著胳膊，看著他把自己肩上的旅行包取下，有些著急：「我自己可以的......」
「這個給你。」夏油傑把自己帶的那個較輕的背包掛在少女的肩膀上，揉了揉她的頭髮，「這樣就可以了。」
少年今天把有些長的頭髮紮成了丸子頭，穿了一件白色的短袖，外面套著同樣是白色的寬大襯衫，銀色的項鍊墜在胸前。黑色寬鬆短褲長度到膝蓋上方，露出來的腿部修長有力，肌肉線條流暢漂亮。
酒井奈月盯著少年臉上溫潤的笑容，視線從額角的一小撮瀏海下滑到眯起的眼睛中。
好像，他這樣打扮起來出乎意料的帥啊，不是殺馬特呢。
作者有話說：
dokidoki初印象大揭秘！
傑：比平板遊戲裡好看，嬌弱少女的風格和外貌也很搭，是會讓人覺得可愛想保護的類型（省略八百字小作文）
奈月：奇怪的殺馬特。（冷漠）
第34章 海島四天游（四）
從日本到那個小島大概有十個小時的飛行時間, 當然在遊戲裡這段時間會被系統自動加速，實際上夏油傑體感的時間大概是兩個小時左右。
他花了將近四十分鐘探聽到足夠的信息，剩下的一個多小時就是痛苦的煎熬。
首先這次行程的起始原因是永島翔太想要在畢業季的時候和風間千繪拉近關係, 於是他就策劃了一場旅行。而風間千繪說她父母的某個客戶給他們介紹了名叫塞寧的小島, 她對那裡很感興趣，所以永島翔太就屁顛屁顛的定下了旅遊地點。
甚至他在發現沒有飛機能到之後立刻拉上了他的哥哥永島翔平給他開路, 這股努力的精神讓夏油傑聽了都為他感到可惜——畢竟風間千繪完全只是把他當做備胎而已, 享受著他帶來的好處卻沒有絲毫的給予。
而永島翔平的妻子永島久美則是一位人文學科的老師，目前來看是個溫柔考究的女性。她在偶然聽說過這個海島有豐富的文化景觀之後就心動不已，剛好藉這個機會達成去那裡旅行的心願。
至於酒井奈月，她純粹就是被迫出來旅遊的，沒有什麼特定的去玩的理由。
其次就是這趟旅行的安排。根究昨天風間千繪的講解，他們大概會去那個村莊住三天, 在第四天的時候離開。到了那裡會有村長接待他們, 風間千繪的父母已經提前聯繫好了一切, 保證每個人都會得到優越的招待。
現在夏油傑的感覺就是十分後悔。
奇特的香味不斷飄進他的鼻子，他微微側身用背對著旁邊的女生, 手指掩住鼻尖試圖阻斷這股難以描述的味道。
他們此行一共是六個人, 除去開飛機的永島翔平, 剩下五個人都坐在後面的三排座位上。飛機內的構造是一排只坐兩個人，五個人不管怎麼想都會有一個人被單獨分出來。
起初夏油傑還在猶豫到底是要自己一個人單獨坐還是和酒井奈月一起，但就在這猶豫的幾秒鐘時間裡, 他就看到金髮少女甜笑著和永島夫人打了個招呼，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接下來迎接他的就是永島翔太怨念又委屈的眼神還有風間千繪得意的笑臉。
明白自己就算選擇去和永島翔太坐也會被無情的換成紅髮少女之後, 別無選擇的夏油傑只得臉色僵硬的坐在風間千繪的旁邊, 與第一排的酒井奈月隔著一個失落的綠毛。
一路上風間千繪無視他冷淡的態度, 不斷的找各種各樣的話題和他聊天, 並且時不時的撩撥頭髮以散發她身上也許是新換的香水。但夏油傑只覺得自己被熏得失去了嗅覺，除了那股不知名香水味道之外什麼也聞不到了。
無法表達的煩躁讓夏油傑覺得有些維持不住一貫和善的性格，他唰得一下解開安全帶從座位上站起來，在風間千繪驚訝的目光中板著臉走到第二排。
夏油傑面無表情的盯著永島翔太，聲音很冷：「起來。」
永島翔太本人倒是對這個情況滿意得很，他在短暫的懵逼之後就十分迅速的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坐到了風間千繪的旁邊，面帶喜色的碎碎念：「千繪，都說夏油只和酒井玩的，你就不要找他了嘛......」
聽到自己名字的酒井奈月回頭看了一眼身後小小的躁動，她的目光與黑髮少年相接，卻發現對方在看著她兩秒後偏頭閉上了眼睛。
這是生氣了？酒井奈月直覺他現在應該心情不佳，板起來的面孔讓她有些害怕的瑟縮了一下肩膀，將頭轉回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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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夏油傑只是想要閉眼假裝自己在睡覺，但到後來他是真的睡著了。昏沉之中，夏油傑感覺有一陣陣海浪聲在他耳邊盤旋。沙沙的聲音輕柔舒緩的流淌，讓他彷彿看到了陽光下深藍平靜的海水，想要深陷在睡夢中不願醒來。
海洋在克制的雀躍，於萬米的深水中釋放出歡樂的信號，好像是在迎接什麼東西的到來，又好像是在召喚某物回應它們長久以來的期待。
在這種絮語般的安撫中，夏油傑覺得自己睡得格外香甜，以至於他醒來的時候發現酒井奈月正彎腰站在他的面前，臉和他挨得極近。
他在迷濛的視線中看到那雙圓圓的綠瞳驟然放大，然後金髮少女像是受到巨大驚嚇一樣迅速往後退了幾步，動作大到撞上了她身後的永島夫人。
少女充滿不安的道歉聲在飛機內響起。
「夏油，你也睡得太香了吧，」永島翔太無所謂的靠在座椅上，對著夏油傑揚起笑臉，「酒井叫了你很久你都沒醒誒。」
這是恐怖遊戲。如果有人要殺他的話，那剛才他已經死了。
夏油傑一邊暗自警惕自己居然會如此大意的在飛機上睡得這麼熟，一邊擺出無害的模樣對大家扯了扯嘴角：「抱歉，起得太早了。」
說著，他看了看窗外的風景，聲音中帶著一點疑惑：「我們到了嗎？」
「準時達到！」永島翔平取下自己身上繁瑣的裝備，笑容開朗的為大家打開門，「歡迎來到塞寧島！」
熱絡的語調就好像他是這片土地的原住民。永島久美扶著丈夫的胳膊走下飛機，打趣的笑道：「怎麼，今天翔平是要給大家做導遊？」
「那我可不行，開飛機才是我的本行，導遊還是得交給當地人來。」
男人爽朗的聲音漸漸遠去，夏油傑看到其餘人也跟著下了飛機，只留酒井奈月一個人在費勁的墊著腳扒拉她那些過重的行李。
之前那一點小小的鬱悶已經在睡夢之中消散，夏油傑起身走到酒井奈月的身後，長臂一伸，輕而易舉的就把少女拿不到的行李取了下來。他將較輕的包放在她的懷中，剩下的則自己背在身上：「走吧？」
少年的熱心舉動在無意識之間將兩人的距離拉得很近。屬於男性同學的高大身體在不算寬敞的過道中貼著她的後背，因為抬手而產生的被擁在懷中的錯覺讓酒井奈月不敢抬頭。
白皙有力的胳膊帶著柔軟的衣袖劃過酒井奈月的臉頰，柔順劑被陽光蒸騰過的淡淡香味在她鼻尖暈開。她的視線從戴著戒指的漂亮雙手轉移到懷中的黑色背包，抱著它默默跟在夏油傑身後離開飛機。
......
屬於海水的略帶潮濕和咸腥的空氣伴隨著輕風吹拂過夏油傑的臉龐，他側頭向右邊看去，見到了一望無際的大海。
在來的路上其實夏油傑想像過無數次這個叫塞寧的島嶼會是什麼樣的，但那些幻想大抵都逃不開陰暗、幽森以及血色的恐怖。
破敗的村莊、如血的天空、古怪排外的村民，甚至還有一些非人的畸形生物在暗處伺機而動。夏油傑覺得他幾乎可以憑藉豐富的遊戲經驗給島嶼和村莊編排一套完整的故事。
但實際情況和他想的根本就不一樣，甚至可以說是兩個極端。
蒼藍的海水由淺及深向外蔓延，在陽光下翻湧著小小的浪花，和緩的起伏著，閃閃發光。而頭頂的晴空澄澈得沒有一片雲團，湛藍透明的感覺甚至讓夏油傑覺得有些像自家好友的眼睛。
往左側遠眺是崇高的山脈還有依山而建的村莊，樹木綠意盎然，麥穗金黃飽滿。
而夏油傑發現自己現在站的位置看上去是溝連村莊與外界的港口，三三兩兩的村民正在從漁船裡裝卸著漁獲，在看到他們之後還會揚起友善的笑容，熱情的跟他們還有接待的村長打招呼。
完全是一派美好的田園牧歌風光，沒有半點陰暗。
夏油傑再次懷疑自己是不是進錯了遊戲，或者是系統出了什麼問題。
【在暗戀者風間千繪的邀請下，您與同伴一起來到了歐洲北部的塞寧島，度過為期四天的畢業旅行。】
【希望您能在這四天中盡情感受塞寧島的風光與人文，度過一個開心且富有意義的假期。】
【檢測到地點變化，已自動存檔。】
像是在證明自己並沒有問題，系統恰當的給夏油傑來了一段解說。但聽完之後夏油傑覺得他更加迷惑了。
為什麼到現在還不提任務和要求？給出的唯一一個能算有指向性的說辭就是讓他好好感受這個島嶼裡的景觀，這看起來和恐怖遊戲沒有一點關係吧？！
夏油傑按下了暫停，向系統提問：「我現在需要做什麼嗎？」
【我們這款遊戲的特性就是給予玩家高自由度，所以玩家可以自由探索遊戲內的每一個區域，不必將行動拘泥於任務安排。】
電子音一板一眼的給出了解釋，夏油傑很快的就抓住了重點，眯起眼睛：「那發布任務的時候我可以不遵守嗎？」
【不可以哦親。在完成任務的基礎上玩家可以自由探索，自由決定要去做什麼。】
那你說個屁啊？聽君一席話如聽君一席話？
夏油傑感覺自己聽了一段沒意義的廢話，除了快要不認識『自由』之外別的什麼也沒了解到。
他重新回到遊戲，看到金髮少女正站在他的身邊，表情疑惑，好像在說為什麼不走。
夏油傑心裡一驚。在他暫停遊戲的時候，整個遊戲的進程都應該停止了才對，為什麼酒井奈月會意識到他留在原地沒動？
他打量著比自己矮上許多的金髮少女。
她抱著自己的黑色包包，從短袖中伸出來的手臂嫩生生的。頭頂金色的頭髮在烈陽下反射出了偏白的光，臉頰帶著玫瑰般的紅暈，看上去有些熱。
「夏油君剛才在做什麼呢？」酒井奈月騰出一隻手用手背擦掉額角被熱出來的汗，模仿著黑髮少年的動作左右探了探頭，「一直這樣看呢。」
啊這......看到少女略顯傻氣的動作，夏油傑默了一瞬。
果然想像AI有意識的自己是有什麼大病吧。
不過剛才他也這麼傻的嗎？
作者有話說：
傑哥抬頭，整片天空都寫著幾個字：Gojo is watching you
奈月擦汗：好險，差點被發現。
第35章 海島四天游（五）
也許是他們在原地耽擱了太久, 夏油傑聽到同行的幾個人正在喊他和酒井奈月的名字。他循聲看過去，在五人中看到了來接待他們的村長。
他有著看上去就十分歐化的面孔，頭髮是偏灰的銀色, 五官深邃立體, 頭上帶著一頂寬大的草帽，衣著樸素而整潔。但夏油傑光是用眼睛看還猜不出來他的年紀, 畢竟外國人會顯老一些。
在過去的路上, 夏油傑開始思考自己該用什麼語言去和這位村長溝通。他還沒經歷過在全息遊戲裡橫跨大洲，一時間有點拿不準遊戲會怎麼樣設置。
不過理論上來說應該是用通用語英語，夏油傑想了想自己並不算豐富的詞彙量突然有些擔心。
他醞釀了一下情緒，向朝他伸出手的村長打了個招呼：「Hi。」
「哦！小伙子！我叫查爾斯。」查爾斯.沃克揚起笑臉，讚賞般的在少年人的肩膀上拍了拍，「體格不錯啊！」
對方字正腔圓的日語讓夏油傑無語的抽了抽嘴角。
他原先還在猜想這個系列遊戲的製作者到底是日本人還是外國人, 但現在他覺得已經可以鎖定他是日本人了, 不然怎麼可能在遊戲裡全世界都說日語。
「當然了！夏油君是我們班最高的男生呢！」
風間千繪在村長打量少年的時候就興奮的接過了話, 神色驕傲，彷彿被誇的人是自己。這番毫不掩飾的姿態讓在場的幾位大人都笑了起來, 看著夏油傑和風間千繪的眼神中帶著曖昧的八卦。
但夏油傑一點也不想把自己和紅髮少女綁定在一起, 他繞到酒井奈月的身邊, 微微俯身用手指撫著她柔軟的臉頰：「太曬了嗎？」
酒井奈月抱著包僵在了原地，她條件反射的想要跳開，可在觸及到少年眯起的眼睛時她強迫自己壓制住這個想法。
眯起的眼睛像狐狸, 雖然在笑但總感覺不服從的話下一秒會被鎮壓。酒井奈月忍著爬上臉的雞皮疙瘩，表情有些緊繃, 不自覺的屏住呼吸：「......有點。」
手下的臉頰好像吸收了陽光的熱量一般, 溫熱、暈紅、沁著幾滴汗珠。夏油傑感覺自己似乎被這種軟和熱灼燒, 指尖也跟著發燙。他直起身, 笑的溫和：「早說呀。」
他用拇指摩挲著少女光滑的皮膚，一點點幫她擦乾臉頰上的水跡，接著從自己手上拎著的包中翻出了帽子戴在漂亮的金髮上：「先這樣吧。」
少女穿著牛仔背帶褲，裡面是帶著小花邊的奶黃色短袖。寬大的白色遮陽帽蓋住了她耀眼的金髮，也擋住了她小巧的臉龐。
夏油傑低頭打量了一下位置不太合適的帽子，將它向後拉了一點，露出酒井奈月泛紅的臉。
過於自然的動作讓在場六個人全部陷入了沉默，好奇的視線不斷在風間千繪、酒井奈月還有夏油傑三個人身上徘徊。而風間千繪則死死的盯著那雙按在帽檐上的戴著戒指的修長手指，表情難看。
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夏油傑不再對少女做些什麼，轉而面向村長詢問道：「請問我們接下來有什麼安排呢？」
「啊！」
「差點忘了，等會我會先帶你們去這幾天的住所，你們可以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就正式帶你們在島中遊覽。」
查爾斯.沃克拍著腦門，引導大家來到車邊，挑起眉毛：「來吧，現在就讓我帶著你們走進塞寧。」
#
因為遊戲並沒有給他發布任務，所以夏油傑一路上都十分注意觀察。
進村莊的路並不是瀝青鋪出來的平坦大道，而是夾雜著石頭與泥土的鄉間小路，汽車開的時候有強烈的顛簸的感覺。除此之外，夏油傑發現這裡似乎一切還停留在上個世紀或者更往前的年代。
沿路他看到了小酒館、雜貨鋪，但更多的是成片的農田。裡面有不少村民正忙著收割或者播種，也有人在拔著什麼東西，全部都是手工作業，沒有半點機器的痕跡。
封閉守舊的村落，夏油傑很快就對這裡有了一個粗淺的定義。他探頭看向開著車的查爾斯，打探道：「島上的居民是自給自足嗎？」
「對啊，」查爾斯一手架在搖下的車窗處，另一隻手操控著方向盤，姿勢老練，「我們都是靠海為生，靠天吃飯。」
「漁業和農耕是我們賴以生存的基礎，不過產量也就是剛夠村裡人自己吃飽而已，向外供給的話不太現實。」
永島翔太滿不在乎的加入了對話：「那是因為你們太古老了好不好！」
「都現在這個年代了，哪有人還自己這樣用手去種植啊，全都機器化了。」
「而且想要有發展的話就多加宣傳弄成度假村啊，現在雞不拉屎鳥不生蛋的，連個飛機航線都沒有。」
少年不屑的語調中帶了幾分抱怨，似乎是在怪因為沒有飛機而不得不把他和風間千繪的二人世界變成了集體旅行。
夏油傑瞥了一眼坐在前排的綠毛少年。雖然他說的話有些不好聽，但夏油傑覺得他是真的說到了關鍵。
出乎意料的，還沒有等到村長說話，永島久美率先反駁了自家小叔子的話：「不知道大家怎麼想，但在我看來並不是經濟繁榮和遍地機器就代表著好。」
「一旦被過度開發，這裡的海洋就勢必會受到汙染，山脊也會被外力強制改變成更加適宜旅遊的模樣，這對珍貴的自然景觀和人文風俗來說是一場巨大的破壞，性質不亞於謀殺。」
同為高中生，夏油傑明白被當眾駁斥是一件很丟臉的事情，即便對方並沒有故意針對他的意思。
果不其然，在聽到這番話之後，一直都以「慫+舔」的面貌示人的永島翔太梗著脖子大聲叫喊：「那就抱著這些老古董死唄，活一輩子都不知道原來外面有什麼新東西，反正就蒙在鼓裡，沒見過也不會覺得有什麼遺憾。」
「翔太！」坐在村長旁邊的永島翔平轉換了幽默隨和的態度，用喝斥制止弟弟說出更難聽的東西，臉色嚴厲，「我是怎麼教你的？給村長道歉！」
「我說的有錯嗎？！千繪你來評評理！」
永島翔平臉脹得通紅，惱怒得轉頭去找身旁的女生，卻得到對方敷衍的聳肩作為回應。他棕色的眼睛裡閃過失望，扭頭盯著窗外，一言不發。
夏油傑在最後一排幾乎看完了全程，除去低著頭不知道是否睡著的酒井奈月還有提出這個話題的自己，每個人都參與了後續的爭執，給出的情緒反應也很符合自身的身份以及性格。
他們和活生生的人一模一樣，對各種話題反應自如，完全不像是一段早就被編輯好的數據。
夏油傑現在才理解為什麼論壇裡那些人一直在嚎叫遊戲太逼真，以至於還有人真的去精神科看病。如果不是他現在還能看到任務面板，夏油傑覺得眼前的場景完全可以取代現實，模糊現實與虛擬的邊界。
但過高的代入感也很容易讓人失控。夏油傑有點慶幸自己好像隨機分配到的是一個比較和平的副本。
「沒關係，還是孩子嘛，」查爾斯看上去完全就沒把剛才的冒犯看在眼裡，有些好奇的從後視鏡裡看了看盤著黑髮的女性，「永島夫人是做什麼工作的呢？」
永島久美有些不好意思的推了推眼鏡：「其實我是一名教授，對這些古蹟啊、風俗之類的還是挺感興趣的。」
「那你可算來對地方了！咱們塞寧別的不多，就是古蹟還有文化多，這幾天您可以好好參觀遊覽一番！」
講到文化，村長的聲音明顯比之前興奮了很多，臉上帶笑：「正巧在後天傍晚咱們島上會舉辦六月節，大家要來看看嗎？」
夏油傑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眼神迅速的變化了一下。來之前沒有規劃過這個行程，他不知道這是不是隨機觸發的額外劇情，但不管怎麼說這個節日或許能幫他更快的弄明白遊戲到底在做什麼。他接著村長的話頭，追問道：「什麼是六月節？」
「之前也說過，塞寧是一個離別的城市很遠的小島，我們的生活與天密不可分。夏季正是暴雨頻發的季節，所以我們會舉辦六月節來祈求風調雨順漁獲豐厚，也保佑我們的農田可以豐產。」
夏油傑靜靜的消化這個消息，白皙的手指摩挲著下頜：「這個節日是每年都有嗎？」
「當然不是，」查爾斯瞟了一眼單獨坐在最後排的黑髮少年，隨即把視線移回逐漸變得平坦的路面，「這是十年才有一次的慶典，你們今年算是趕上了！」
「各位有興趣來體驗一下嗎？」
銀髮男人帶著淳樸的笑容詢問大家的意見。
永島夫人率先應承了下來，神情激動興奮，接著是她的丈夫永島翔平。風間千繪依舊是用無所謂的態度同意了這場額外活動，她的「騎士」永島翔太不得不在憋屈的神情中用哼聲作為應答。
剩下他和酒井奈月。
坐在最後一排的夏油傑看不清酒井奈月究竟在做些什麼，他和永島夫人對視一眼，喊著少女的名字：「酒井？」
「你去嗎？」
酒井奈月後知後覺的回過頭，她迷茫的看著大家投在她身上的視線，神情呆滯：「去哪裡？」
風間千繪翻了個白眼：「參加慶典。」
「大家都去嗎？」金髮少女看著表情不善的朋友，輕聲說著，「那我也去好了。」
之前還紅著的臉頰在離開太陽照射後漸漸恢復原樣，瑩白細膩，像陶瓷一樣看不到一點毛孔。夏油傑對於酒井奈月的回答並不意外，以她那種軟弱的性格當然不會做出與大眾不同的行為。他環視著大家的表情，一錘定音：「那我們後天就去看看。」
在交談中，輪胎與石子狠狠摩擦，奔馳的交通工具伴隨著嗚咽的響聲停了下來。查爾斯將汽車熄火，回頭看著大家：「好了！遠道而來的客人們，來看看你們的住所吧！」
作者有話說：
傑：熱嗎？（彎腰摸臉）
奈月：有點。（好傢伙我堂堂npc居然被你威脅，要不是不能崩人設我就跳起來打你了！等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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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海島四天游（六）
夏油傑的眼前是一座兩層高的木屋, 但因為有院子外木製大門的遮擋，他不能將房屋的全貌看清楚。他跟在大家的身後下了車，在村長的引領下推開大門, 走進了鄉間的田舍。
院子前有一片地, 種著成片不知名的鮮花，妖艷的紫色開的燦爛, 深淺交錯, 形成了有層次的花海。夏油傑吸了吸鼻子，他感覺自己好像從吹來的風中聞到了一些淡淡的香味，在心裡推測著味道的來源應該是眼前這些花。
「本來應該是給你們單獨找一個地方住的，但因為怕這樣有事情通知不方便，所以這幾天就麻煩各位先住在我的家裡。」
村長正給大家解說他們今晚住哪，一邊打開房屋的大門。
「在二樓給大家準備了四個房間, 但是感覺好像有一點不夠......」查爾斯看了看身後的六人, 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 「三樓的閣樓可以住人，可能你們當中有人需要委屈一點, 去閣樓度過這幾晚了。」
夏油傑挑了挑眉。有人要和大家分開, 這會不會是一個將要出事的信號？畢竟在恐游里落單遇害的機率比和人群待在一起大得多。
顯而易見, 沒有人想要住閣樓，只不過大家還沒有開始討論這個事情。
進門之後，夏油傑看到了屋內的構造。
大門後是一個非常大的客廳, 對面是可以通往樓上的樓梯。不過對於這個大小的客廳來說，裡面擺放的家具少得可憐, 除了幾張靠牆的長凳還有樓梯下的舊沙發之外, 空空如也。
牆壁上嵌著燭台還有蠟燭, 並不是電燈。同時, 天花板上吊著頗有田園氣息的枝形吊燈，看顏色大概是銅製的。九根蠟燭插在吊燈的燭台上，延伸出來的樹枝上綁著四條粗壯的繩索，與房間天花板四角的鈎子連接在一起，將吊燈拉起。
恐怖遊戲的要素，沒有電燈，get。
「左邊這裡是閱覽室，有什麼關於島上的信息都可以在閱覽室找到，裡面還有一些古老的書籍。」
查爾斯意有所指的看了看永島翔平：「閱覽室的前面是一個小客廳，有吸煙需要的男士可以在那裡放鬆片刻。」
「至於右邊，那是打通的飯廳還有廚房，現在大家可以上去自行分配房間休整一下，今晚五點的時候可以下來用餐。」
「房裡有什麼安排不周到的地方請一定要和我說，我會妥善解決的。」
村長的言辭非常誠懇，一點架子也沒有，也不存在那種討好的諂媚。夏油傑回想起高專裡時常口出狂言的好友還有說話也不怎麼好聽的老師，突然間感覺有必要好好學習一下語言的藝術。
等村長離場，眾人的對話重新回到了住宿的問題。
永島翔平率先開口，臉上帶著抱歉的神色：「我和久美住一間房，所以閣樓就拜託大家了。」
「不要看我，我是不可能睡閣樓的。」永島翔太板著臉扔下這句話，又繼續擺出拒絕和自己哥哥交談的樣子，看起來車上的氣還沒有消。
風間千繪顛了顛背上的包，臉色冷淡：「我也不可能去睡閣樓。」
又是剩下他和酒井奈月。
夏油傑看到金髮少女試探性的看了他一眼，然後低頭注視著地板，臉頰微微鼓起：「那我去睡閣......」
他就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並且把不想要的東西丟給酒井奈月似乎是那三個同班同學之間沒有明文規定的一項規矩。她在團體中扮演的是弱勢群體的角色，是沒有自主選擇權的人，不管是喜歡還是不喜歡，只能被迫接受別人給她的安排。
有那麼一瞬間，夏油傑從酒井奈月身上看到了自己。
怯懦的、無能為力的、無法選擇的自己。
他打斷了少女沒說完的話：「我睡閣樓。」
「夏油君睡閣樓？」永島翔平詫異的打量一下少年突出的身高，有些擔憂，「會不會睡不下啊？」
「沒關係，我等會和酒井同學上去看一下。」
夏油傑用溫和但卻不容拒絕的話語終止了這場沒有硝煙的論爭，他目送著大家上樓，轉頭看向身旁依舊低著頭的酒井奈月：「走吧？我們一起去三樓看看。」
金髮少女的腳在地面上碾了幾下，用低櫻花落海洋 頭沉默不語來表達自己微弱的抗拒。夏油傑想到之前在港口的事情，嘆了一口氣：「抱歉，我不是故意要嚇你的。」
「但我也不想無緣無故就被人和風間千繪綁在一起，這讓人很煩惱啊。」
少年示弱的柔軟語調在酒井奈月耳邊響起，她抬起頭，看到了他有些委屈又苦惱的神情。
狐狸一樣的狹長雙眼是水潤的紫色，好像有熒熒的流光。
耳垂有一點點厚，看起來有幾分像佛陀，但又沒那麼誇張，捏上去的話手感應該很好。
臉很帥氣。
酒井奈月驀然發現今天自己的同級和昨天看到的模樣相差許多。他的頭髮扎了起來，繁瑣的飾品減少了，渾身的氣質多了『柔』的感覺。
這不是女性化的陰柔，而是那種類似於神佛的慈悲和憐憫，但又混雜了不可一世的狂妄。兩種完全矛盾的性格交織成了一體，放在高中男生身上顯得格外特別。
因為對方軟化的態度，酒井奈月也終於放下了緊繃的身體，笑著呼出一口氣：「原來是這樣，是我誤會夏油君了。」
「那我們現在就上去看看吧，夏油同學的身高也許真的睡不進去呢！」
很好，誤會解除。
夏油傑為自己的表演鼓掌。
#
說是三樓，其實就是在二樓的天花板上方和房屋的尖頂裡開闢了一個小小的空間而已。夏油傑在二樓樓梯往上走了小半層，看到一塊可活動的木板。
他拉開天花板上的繩子，一條軟梯從被拉開木板而空出的洞中掉了出來。
「要不還是我住吧。」酒井奈月看著似乎不太穩固、因為纖細而感覺無法承重的繩子，皺起眉頭，「以夏油君的重量反覆爬這個感覺會壞掉呢。」
夏油傑也有些猶豫，他用手抻了抻繩子，將背包還有手提袋放在地板上：「我先試一試，你在下面等我。」
他把腳踩在綁著繩索的木板上，吱呀的聲音格外明顯。夏油傑加快自己的動作，撐住閣樓的地板一躍而上。
閣樓確實可以住人，甚至空間還不算小，床單被褥鋪的很整齊，地板上也一塵不染。下午的陽光透過閣樓中的窗戶將這一塊空間照亮，溫暖而又愜意，看起來一點也沒有發霉腐敗的感覺。
夏油傑將頭探回出口中：「上面可以住人呢。」
「你要來看看嗎？」
話說出口之後才發現有些不合適，夏油傑正想岔開這個話題，就發現酒井奈月抬頭對他笑了一下。
「可以嗎？那我就上來啦。」
酒井奈月背著屬於黑髮少年的包，踩著軟梯往上爬。因為梯子繩子並沒有被固定的緣故，在爬的時候酒井奈月感覺自己的身體一直在晃，有點像在坐鞦韆。
夏油傑也發現了這個事情，他拽住少女纖細的手臂，直接將她提了上來。
「謝謝~」
穿著可愛背帶褲的少女軟著聲音跟他道謝，夏油傑揉了揉自己有些酸的胳膊，故作自然的取下她肩膀上的包。
看來遊戲數值對他的影響真的很大，如果在現實裡，這麼一點重量根本不可能給他造成不適，但放在普通人當中把一個□□十斤的少女拎起來還是要費點勁的。
他將行李安頓好，拍了拍床沿：「坐吧。」
「夏油同學帶的東西好少哦。」酒井奈月有些拘謹的坐了下來，鼓起的臉頰看上去像是在撒嬌，「明明跟我說要帶很多東西的。」
「那我也沒想到你會帶這麼多啊。」
夏油傑想起被放在下面的幾個大包，無奈的搖著頭。他剛才在拿帽子的時候其實看到了一些物品，不過那裡大部分都是些零食，並不是什麼重要的一定要帶的東西。他有些好奇：「不過你都帶了些什麼？」
「......其實大部分都是吃的。」
「哈？」
少年驟然瞪大的眼睛逗笑了酒井奈月，她模仿著這個動作，伸手虛虛點在他狹長的眼角：「眼睛，變得好大了呢！」
「好神奇哦。」
帶著涼意的觸感讓夏油傑身體有一瞬的緊繃，好在少女的手指很快就收了回去，換成握拳的姿勢拄著臉頰。他放鬆撐得過於明顯的眼部肌肉，癱著臉：「知道你眼睛大了，嘲笑我也不會讓你比我看得東西更多。」
「才不是嘲笑呢，只是覺得很有趣。」酒井奈月俯身用手肘撐在腿上，搖頭晃腦，「除了衣服還有藥之外，我帶的大部分都是食物。」
「因為我總是餓的很快啦，所以習慣了經常備一些口糧。但我也沒出過遠門啊，也不知道要帶多少才合適。」
「想吃的東西也很多，還有就像夏油君說的一樣，萬一這裡的東西我吃不習慣怎麼辦？所以想了一個晚上最後還是決定把它們全都帶過來了。」
金髮少女絮絮叨叨的說著她的心路歷程，皺起的鼻尖還有活躍的臉部表情讓看到的人完全可以想像出她當時有多糾結。
夏油傑覺得她好像有在慢慢把自己當朋友，至少現在這種姿態她並不會在風間千繪還有永島翔太面前出現。
欣慰感頓時湧上了他的胸腔。
「夏油同學，你有在聽嗎？」酒井奈月在少年的眼前揮了揮手，水靈靈的綠色眼睛裡蘊著疑惑，「不會走神了吧？」
「咳，要不你再說一遍？」
金髮少女扁了扁嘴，歪頭看向同級：「果然沒在聽誒。我是說千繪他們總是說我吃得太多了，你覺得是不是需要改一下習慣呢？」
「那這就是他們的不對了，」夏油傑思考了一秒，溫婉道，「就算酒井真的是飯桶也不應該直接說出來啊，這多不好。」
？？？
酒井奈月一臉懵逼。
他剛剛是說了飯桶吧？？她沒聽錯吧？！
作者有話說：
奈月：這傢伙到底是天然還是故意的？簡直太離譜了！
傑哥：我有說錯什麼嗎？（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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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海島四天游（七）
夏油傑看到剛剛才和他拉近距離的酒井奈月滿臉呆滯的離開了閣樓, 走之前還拒絕了他說要幫忙的提議。
望著少女悲壯離去的背影，夏油傑滿頭霧水的揪了揪額角的頭髮。他剛才說了些什麼很恐怖的東西嗎？好像沒有吧？
程序故障了嗎？夏油傑申請查詢了一下遊戲系統，得到的結果是一切正常。
實在想不明白為什麼npc的情緒波動如此劇烈, 夏油傑將天花板合上, 準備去一樓的閱覽室看一看。
也許是剛才進屋的時候並沒有仔細查看，夏油傑驀然發現其實一樓當做牆壁的用的木板上刻著一些看不懂的符號, 而其中高頻率出現的是一個頗為古怪的圖案。
它由三個類似蝸牛殼的漩渦連接組成, 擺成三角的形狀，外面套一個圓圈。夏油傑會注意到它是因為他比起其他的符號要更大一些，看上去是牆壁上的某種裝飾。
他順著大廳的四面看去，在頭頂吊燈所處的木板上也看到了這個圖案，大得像是某種法陣。夏油傑留心記下了這個圖形，推開了閱覽室的大門。
進門靠牆的地方擺著一個碩大的書櫃, 幾乎將整個牆面占滿, 其餘地方是可以看書的桌椅。夏油傑先是為這裡的書本數量震驚了一會, 然後在靠窗的桌邊看到了永島久美。她正在看書，神情十分投入, 帶著黑色細框的眼鏡, 眉頭微微蹙起。
他進門所發出的聲響完全沒有影響到永島久美半分, 她連頭也沒抬，把全副精神都埋進了書中。
夏油傑挑了挑眉。他沒有去看沉醉於書本的教師，回頭打量著書櫃。
裡面的分區並不像圖書館一樣那麼精確, 雜誌、書目還有報紙散亂的放在一起，沒有什麼規律。而且由於這裡不與外界聯通, 夏油傑在報紙裡幾乎看不到什麼有關島嶼之外的新聞, 全部是村莊裡的瑣事還有失物招領。
他放下報紙, 隨手翻開了一本書。與報紙不同, 這本書看上去十分古老，有些殘破的封皮上起著毛邊，書頁發黃。更重要的是，書裡並不是通用語或者日語中的任何一種，是他看不懂的一些符號，但夏油傑莫名感覺這應該是某種古老的文字。
「永島夫人，」夏油傑走到專心致志看書的女人身旁，輕聲開口，「請問您認識這種文字嗎？」
突然籠罩下來的陰影讓永島久美從書中回過神，她抬頭看著身形高大的少年，推了推眼鏡：「什麼文字？」
疑惑的表情讓夏油傑意識到自己似乎拿出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他不動聲色的在旁邊的座位上坐下，打開手裡的書：「就是這種，看起來跟符號一樣的。」
「您手裡的那本不是這樣的文字嗎？」
「不是，我的這本裡面講了一下塞寧島的地理位置還有它的氣候。」永島久美接過少年手中的書本，講述著自己剛才看到的知識，「這裡是溫帶海洋性氣候，冬季漫長，夏季短暫而涼爽，會有極晝現象出現。」
「不過這裡風平浪靜，沒有颱風是塞寧貧瘠的漁業中最值得慶幸的事情。」
夏油傑安靜的聽著女人的講述，卻發現她突然失去了聲音。他偏頭看去，發現永島久美正瞪著眼看向書籍，神色震驚。
「這是梵寧文字！」
激動又帶著幾分狂熱的語調讓夏油傑感覺有一些詭異，他盯著永島久美充血泛紅的臉，神情疑惑：「什麼是梵寧文字？」
「夏油君知道我為什麼要來這裡嗎？」永島久美沒有立刻回答少年的問題，掛著沉醉的笑容從別的地方講起，「我研究的就是古文字，在其中有一種文字讓我心馳神往，我與它日夜相伴，卻始終沒有見過真跡。」
「在聽到塞寧的石頭上有許多符號之後我就決定不管怎麼樣都要來一次，因為這很有可能是我離梵寧文最近的時刻。」
黑髮女人脫去眼鏡，顫抖的撫摸著泛黃的紙張，幾乎要流出淚來。
夏油傑看到她這副模樣，在某個瞬間感覺自己將她幻視成了盤星教的那些教徒。他對眼前的場景生理性的感到不適，吞嚥咒靈的臭抹布味如有實質一般在他嘴裡復現。
他沒有再繼續欣賞永島久美的表演，用手指敲了敲桌面：「所以到底什麼是梵寧文字？」
「正如那本書裡提到的一樣，塞寧島其實是一個文化十分悠久的地方，在上古神話時期他們用的就是梵寧文，只不過現在日漸失傳，成為神秘的符號融入當地居民的血脈中。」
永島久美擦拭掉眼角濕潤的水跡，將眼鏡重新戴好，面容恢復平靜：「我相信過兩天的六月節一定與他們神秘的文化有關，說不定那個時候我能看到更多的梵寧文以及消失的文化的重現！」
「那永島夫人會辨別這些文字嗎？」
這是夏油傑目前最關心的問題，他堅信這本書裡一定會有什麼與遊戲內容有關的東西，但他根本看不懂。他盯著黑髮女人，紫色的眸子裡閃過期待。
然而結果卻不如他的意。
永島久美合上書，表情很淡：「對不起夏油君，這是無人能破譯的文字，或許你應該去問問當地人，而不是問一個與你一樣初來乍到的人。」
吃了一顆釘子，夏油傑隱隱感覺自己好像有些出師不利的預兆，他在回應了永島久美後將書放回原位，翻找那些他能看得懂的其餘資料。
......
在閱覽室了花費了一個下午時間，夏油傑覺得自己什麼關鍵信息也沒掌握。書架上的書大概有五六百本之多，他根本不可能全部都看完，只能隨機抽取書籍，能找到什麼信息就跟開盲盒差不多。
在這些報刊雜誌還有書本中大部分都在展示塞寧島優美的風景還有淳樸的民風，最多有幾本提到六月節對他們來說是一個很重要的節日，每十年舉行一次，每次都要大費周章的準備一番。
唯一能稱的上是線索的資料與六月節相關。六月節的舉辦時間是在極晝後的第二天，在那一天全村人都要進行一次洗禮。洗禮通常在早上舉行，而在太陽下山後就正式開始節慶狂歡。
但在夏油傑看來，這些資料都寫的十分泛泛，信息就和五條悟寫任務報告一樣含糊不清，完全沒有更加具體的內容，所以整體來看收穫並不大。
但現在外面的天空已經黑了，中途查爾斯村長進來幫他們點燃了蠟燭，昏黃的燭光將室內照的晦暗不明。
夏油傑揉了揉酸痛的眼睛。現代生活過久了，猛然回到這種比較原始的地方多少都會有些不習慣，而且他目前也找不到更多的信息，於是他打算離開。
在他準備向永島久美告別的時候，門打開了。
「久美，夏油同學，」永島翔平站在門口喊著兩人的名字，面容帶笑，「出來吃飯吧，村長已經準備好了。」
夏油傑出去的時候就看到其餘人已經圍在餐廳了，村長正端著一碟碟菜擺在飯桌上。他走到酒井奈月身邊找了空位，語氣有些驚訝：「這些都是村長自己一個人準備的嗎？」
桌上是三葷四素，葷菜幾乎都是家常的食物，而素菜有些不太眼熟。
查爾斯把圍裙解開，招呼大家坐下：「當然是我自己準備的囉，不然應該給大家更豐盛的菜品才對。」
「不過大家都在忙著慶典的事情，所以不太有時間接待各位。」
夏油傑看向神色自然的銀髮男人，狀似不經意的提起他的家庭：「那您的妻子呢？是去忙了嗎？」
「那倒不是，」查爾斯一邊分發碗筷一邊隨意的說道，「我的妻子在十年前就通往極樂了，女兒還在上學，所以家裡一直都是我一個人住。」
「要知道一開始我還真的不會做飯，變成今天這個模樣也是花了好長一段時間學習的結果。」
雖然說到喪妻，但查爾斯的臉上卻不見什麼痛苦，反而樂呵呵的像是無事發生。夏油傑向他投去歉意的目光，心裡卻翻湧著許多疑惑，但他知道現在不是追問的時機。
他安靜的在飯桌前坐了下來，左手邊是村長，右邊是酒井奈月，飯桌上三個成年人在一邊吃飯一邊喝酒聊天。
金髮少女依舊是不想理他的模樣，埋頭吃著白米飯，又時不時往他身上瞥幾眼。夏油傑停下吃飯的動作，在她又一次看過來的時候俯身悄聲問道：「怎麼了？」
酒井奈月抖了一下，在糾結了許久後頗為不好意思的用手指扯著垂在身前的頭髮，小聲回答：「那個，夏油君......」
「能麻煩你幫我夾一點那邊的肉嗎？」
少女臉上掛著有些尷尬的紅暈，湖綠色的眼睛亮晶晶的，眨也不眨的看著自己。夏油傑根據她的視線轉頭看了一下，發現擺盤確實有些不太合理。
酒井奈月坐在長桌的最右側，在她的面前擺的是一盤不知道叫什麼的青菜，其他菜都離她很遠。夏油傑拿過少女手中的筷子幫她夾了烤好的羊排，嘴角向上翹起：「還想吃什麼？」
有那麼一秒，夏油傑感覺酒井奈月在聽到這句話之後就化身成了一顆燈泡，在昏黃的燭光中亮得刺眼。她滿眼閃著光點了兩個菜，夏油傑也一一照辦夾進少女的碗中。
但他突然發現酒井奈月的碗裡面居然一點素菜都沒有，他抓著少女的筷子，神情疑惑：「不來點青菜嗎？還挺好吃的哦。」
「不要......」酒井奈月不假思索地回答了這個問題，臉上的表情有些恐慌，「青菜好難吃的。」
正在和永島翔平拉家常的查爾斯聽到了這句話，他回頭看著角落裡的金髮少女，臉上帶笑：「怎麼了？是菜不和胃口嗎？」
「這些青菜是我們這的特產，在別的地方是吃不到的，不過也有人吃不慣呢。」
酒井奈月也沒想到會被人發現，她慌忙擺手，小心翼翼：「不是的，只是我自己不喜歡素菜而已。」
「哦？」村長顯得有些好奇，挑起眉毛詢問道，「是因為味道嗎？」
她回想了一下曾經嘗試吃青菜的經歷，面色灰白：「味道、口感各方面都讓人難以接受。在我看來這些就不應該是吃的東西。」
說著，酒井奈月低頭道歉：「對不起，只是我的口味有點奇怪而已，別的菜都很好吃呢。」
「別這麼說，每個人的喜好不一樣嘛。」
「你想吃什麼就吃什麼，不夠就跟我說，我給你準備。」
村長熱絡的話語簡直讓人有點難以招架，夏油傑盯著他臉上不斷加大的笑容，眯了眯眼。
他不明白到底具體是哪裡不對，但這些對話總感覺有些奇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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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餐除了村長和酒井奈月之間稍顯奇怪的對話還有酒井奈月向大家展示了她與眾不同的吃飯實力之外，並沒有什麼異常。夏油傑在漫天星空的陪伴下糊裡糊塗的度過了第一天晚上，迎來了更加無趣的第二天。
其實原本夏油傑並不想睡著的，這是遊戲內的第一晚，他自然也很警惕也許將要發生的意外。但看著窗外漂亮的星河還有晚間越來越涼的溫度，他在不知不覺中就昏昏欲睡了。
好在晚上無事發生。他在門鎖上做了標記，第二天那根小小的細繩還全須全尾的掛在門旁，沒有被移動過的痕跡。
而在白天的時候，恐怖遊戲已經完全成了旅遊模擬器，甚至還解鎖了地圖功能，可以標記景點。
今天是塞寧島上一年一度的極晝，整個島嶼全天都被籠罩在陽光下，真正做到了日不落。而在這樣的天氣中，村長帶著他們一行人去島嶼各地遊覽參觀。
村莊是建在層層疊疊此起彼伏的懸崖峭壁上的，沿著山路一直向上有許多戶不同的人家，看到他們都熱心和善的打了招呼，還有人要邀請他們進屋坐坐。
而最頂端是一個只有一層的石屋。
「這是我們的聖堂。」
查爾斯指著緊閉的尖頂石屋，收斂了臉上無時無刻都存在的笑容，神情肅穆：「一般我們不會打開這裡，只有到了六月節那天才會開啟聖堂的大門，迎接恩賜與福澤。」
雖然只有一層，但依託於山崖的高度使它成為整個島嶼之中地理位置最高的一座人工建築。房子斑駁的石牆看起來歷史十分悠久，外圍種著和村長家門口如出一轍的紫色花朵，還有盤虬的古樹。
花的香味很濃郁，甚至還有些草藥的味道，但沿路走來夏油傑已經習慣了，所以感覺並不強烈。他抬頭看了看幾乎觸碰到天穹的房頂，理解了為什麼當地人會選擇把這裡當做聖堂。
最接近天空的地方當然有很多潛藏的引申含義，但不同的文化對此有不同的解釋。夏油傑想到昨天那些看不懂的文字符號，認真端詳著石屋。
也許是因為年代久遠，石頭上的紋路都被自然環境風化磨損，但隱隱約約還能看出一些淺色的痕跡。夏油傑走近兩步，辨認出那是一個占據整面外牆的巨大圖案。
橢圓圈裡一頭一尾套著另外兩個圈，看不出是什麼圖形。他扭頭看著村長，神色疑惑：「查爾斯，這些符號是有什麼含義嗎？」
「我昨天在書裡也看到了很多，永島夫人說是梵寧文字，但我們全都不認識。」
夏油傑毫不猶豫的就把永島久美賣了，同時收穫了黑髮女人投來的憤怒的目光。
「現在居然還有外來人知道梵寧文字，」查爾斯感慨的看著永島久美，隨後將視線移回到少年身上，「這些符號都和我們的神明有關，但現今已無人能了解那具體都是什麼意思了。」
「不過村裡的祭司對梵寧文還是有研究的，如果你好奇的話可以帶你們去找他。」
對聖堂的參觀就到此為止，村長準備帶領大家去看島嶼裡天然形成的各種冰川湖泊還有壯麗的峽灣。夏油傑在準備離開的時候看到酒井奈月還站在懸崖邊，她呆愣的盯著下方，似乎是沒有聽到村長的安排。
他走到金髮少女的身旁，神情好奇：「你在看什麼？」
酒井奈月沒有去看身邊的同級，只是直直的望向沒有邊界的遠方，聲音很輕：「大海。」
「即便我站在高點，即便我伸手就能摸到天空，但我在海洋的面前似乎還是一個渺小的存在。它們環抱著我，簇擁著我，而我只是一顆塵埃。」
少女金色的長髮被微風吹散，整個人沐浴在陽光之下，囈語著她對大海的熱愛。一路上她對別的景觀都沒有表現出特殊的喜惡，只有在此刻在懸崖上向下俯瞰大海的時候才展露出了真實的情感。
夏油傑順著她的低語看向海面。
深藍色的大海寧靜得環繞著島嶼，起伏的波浪拍打在礁石上掀起了白色的浪花。極晝徹夜不熄的太陽懸於空中，將畫面的色調照得格外明亮，與這個和恐怖沒有一點關係的村莊交相輝映。
比任何電影畫面都要美麗的藍色在海水中肆意的蔓延，不斷向著遠方擴伸，似乎要吞併天際，包裹整個世界。
夏油傑理解了為什麼酒井奈月會用『塵埃』來形容自己。
按照常理來說，登高望遠都會給人一種更加開闊的眼界，會讓人產生世間萬物都在我之下的澎湃感。但在面對望不到頭的海洋的時候，站得越高，越是能感覺到海的壯闊，以至於產生了自己會在浪潮中被淹沒的錯覺。
而且夏油傑發現在面對剔透蒼藍但卻深不見底的海水的時候，他的心裡泛起了一點細微的恐懼。人類對海洋的探索只有不到5%，誰知道當他凝視海水的時候，看似平靜的水面下有沒有什麼未知的生物也在凝視著他？
一旦產生這種想法，夏油傑突然全身都冒起了一股被注視的不自在的感覺。他搓了搓在夏天被驚出來的雞皮疙瘩，抓住了酒井奈月的胳膊。
「我們快走吧，村長他們已經離開有一段時間了。」
潛意識告訴夏油傑快逃，但當他不管不顧的強行拽著酒井奈月追著村長跑去的時候，他才驚覺自己的想法有些可笑。
他又不是沒見過海，也沒有深海恐懼症，怎麼可能會突然之間對海感覺到害怕？
夏油傑把這個異常歸結為自己在遊戲裡過於緊張了。他鬆開緊拽著金髮少女的手，在那片雪白的皮膚上看到了一片紅印。
「對不起......」
夏油傑充滿歉意的看著少女，得到了對方毫不在意的溫暖笑容。
「沒關係，村長在車邊了，我們快走吧。」
#
沒有改變的日光混淆了時間的界限，夏油傑興致缺缺的跟著村長在島嶼裡四處轉悠，情緒越發低沉。
倒不是風景不好看。對於他這個平日總是遊走在任務與咒靈之中的人來說，這裡簡直就像是專門給他放鬆的地方。人們生活幸福美滿，鄰里關係和諧友好，沒有咒靈不需要打鬥，一派世外桃源的景象。
自然風光也是世界級的，如果放在現實裡大概會成為人們爭相打卡的地點，但也會像永島久美說得那樣失去最原生態的景觀。
但以上那些讚美的基礎是把這裡當做旅遊景點。夏油傑一直不明白為什麼會在恐怖遊戲裡見到如此大片的正能量畫面，現在遊戲給他的感覺就像是看一部冗長的電影，時間過半了主要劇情還沒出現，導演依舊在水時長一般不進入主線。
他甚至在懷疑明天會不會是大家一起歡度慶典接著後天愉快回家結束遊戲。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夏油傑感覺自己有點浪費時間。
在回程之前夏油傑跟著村長去看了那位祭司，坐在凳子上聽他講了一堆不知所云的話，到最後也沒有明白到底怎麼辨認梵寧文字，還被白扣了五點精神值。
這是系統今天第一次彰顯它的存在。煙霧繚繞中，伴隨著濃烈刺鼻的香料味，夏油傑頭暈腦脹的聽著身穿白衣的祭司含糊不清的嘟囔著聽不懂的異樣語言，時不時神神鬼鬼的搖一搖手裡的鈴鐺，看起來十分像是騙子。
但也只能說是像是，因為與他精神值降低同時播報的另一條系統消息昭示著他大概還是有點東西的。
【神話值提升5，當前神話值：25】
夏油傑目前還沒有弄清這個神話值是用來幹什麼的，但他想提升總比降低要好吧。
時間很快就到了晚飯，他們是在村長家隔壁吃的。
被迫走了一天，夏油傑在晚上的時候忍不住多吃了一點飯。女主人一直在熱情的招呼他們用餐，表情十分驕傲的介紹到當地食材是外面都不會有的好貨。
關於這一點夏油傑深有體會。除去不吃素菜的酒井奈月之外，所有人都對塞寧島當地美食讚不絕口，就連最難搞的風間千繪也難得沒有顯露出挑剔和不屑的模樣，在這樣的對比之下反倒是平平無奇的肉菜顯出了幾分普通。
而關於這戶人家的男主人，夏油傑覺得有些古怪。他發現那個叫馬丁的金色頭髮男人面容滄桑，極度瘦削的身形還有與年齡不符合的老態龍鍾的外貌都表現出了他的身體健康狀況非常危險，不斷的咳血也似乎在昭示著他的生命也許要走到了盡頭。
雖然馬丁本人的精神非常好，但善良友愛的本地人沒對這個病患表示任何一點的關心和體貼，彷彿看不見他被病痛折磨的軀體，或者是壓根不把這點東西放在心上。
這讓夏油傑感到十分疑惑，他趁大家圍在餐廳裡閒聊的時候，插了一句嘴：「或許島上有醫生嗎？馬丁先生應該去看一下醫生。」
「哦孩子，」村長慈祥的看了一眼黑髮少年，面容帶笑，「我們這裡不需要醫生。」
「而且可憐的馬丁明天就會好了。」
聚集在馬丁家裡的五位本地村民開始應和著村長的話，他們圍著歪斜在凳子上的馬丁，嘴裡念念有詞的唱著調子古怪的歌曲，神情莊嚴，歌聲洪亮。
場面一下就從溫馨的聚會變成了像是送別又像是歡迎的儀式。夏油傑默默打量著大家著魔一般的神態，驀然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
什麼叫明天就會好了？
夏油傑想到明天將要舉辦的慶典，心裡縈繞著微妙的不安。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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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海島四天游（八）
來到塞寧島的第二個晚上是夏油傑出生十幾年以來遇見的最特別的一晚。
已經凌晨三點, 但閣樓外的天空卻依舊亮如白晝，讓人分不清時間。也許是因為沒有窗簾，也許是因為對極晝的好奇, 夏油傑輾轉反側到現在都沒能入睡, 直挺挺的躺在床上看著窗外陽光燦爛的天空。
強迫自己閉眼睡覺失敗後，夏油傑果斷從床上起來, 穿上外套離開了閣樓。
他打算去外面轉轉。
雖然有太陽, 但實際上溫度要比想像的要更低，從閣樓出來的時候夏油傑就感覺到了一陣陣的涼意。他搓了搓胳膊，把手塞進了口袋中。
不過他沒想到會在樓梯上看到酒井奈月。她穿著套著一件寬鬆的毛衣，棉質的裙子長及小腿，柔順的金髮還算整齊，看上去不像是睡覺了的樣子。
夏油傑揚起下巴朝她打了招呼, 語氣自然：「酒井也沒睡嗎？」
「夏油同學......」酒井奈月有些驚訝的揮了揮手, 指著樓下, 「睡不著呢，天太亮了, 想去接點水。」
「這樣。」
夏油傑沒有再說些什麼, 他和酒井奈月並排走在樓梯上緩緩向下, 看著她走進廚房。當少女出來時，他依舊站在客廳裡，迎著對方不知所措的視線開口：「要出去逛逛嗎？」
柔和的光線照進客廳, 將少年的影子拉的很長。酒井奈月看著黑髮少年隨性的插著口袋，帥氣的面孔中表情很淡, 並沒有過多的期待, 也沒有擔心被拒絕的緊張, 自如的好像只是面對著老友隨口提了一個很平常的話題。
午夜陽光用它的虛幻光影模糊了少年溫柔的臉龐, 也模糊了酒井奈月的大腦，於是她就在凌晨三點半跟著自己的同級男生出門了。
涼風吹過少女寬大的裙襬，屬於樹木的自然清香溢滿她的鼻腔，也讓酒井奈月從縹緲之中回過神來。
她站在湖邊，一手拽著夏油傑，另一手拿著保溫杯。白鞋上些微的泥點證明了她一路走來的心不在焉，也許這也正是她牽著別人手的原因。
酒井奈月觸電般的將手收回來，臉開始發燙，裝模作樣的環顧四周：「這裡是哪裡？」
少女莫名其妙的心虛表現讓夏油傑有些想笑，他找了塊乾淨的碎石地坐下，彎起嘴角：「是薩雅湖。」
白天觀光的記憶湧進酒井奈月的腦海中，她學著夏油傑的模樣坐在他的身邊，湖綠色的眼睛裡閃過驚艷：「我們之前沒來過這邊吧？」
由冰川侵蝕而形成的窪地鋪著藍綠色的湖水，白色的冰在夏天消融成了往事，只余遠方黃黑的山脊還有湖邊青翠的松柏。在之前的遊覽中，他們只是遠遠的站在山邊看了一眼，而現在他們就坐在湖邊，鏡面般的水面就在眼前。
夏油傑低低的應和了一句。
現在還是凌晨，四周除了他們二人以外並沒有其他的人。整片湖泊連帶著高山以及森林縈繞著撫慰人心的靜謐，偶爾有鳥類從樹叢裡穿過的聲音，成為山間樹葉摩挲聲還有水波蕩漾聲之外的點綴。
當他拋掉玩遊戲做任務的緊迫感之後，夏油傑終於能靜下心來欣賞這些他在白天草草掠過的風景。
為了不讓自己失望，他已經打定主意把這次遊戲看做是一次度假，而且在這種自我欺騙中夏油傑越發感覺這很適合他現在的狀況。
繁華都市之外古樸寧靜的村莊，浮躁物慾下靜謐幽深的風景，他想像之中絕佳的人性美，和冷漠的現實完全不同的體驗。
夏油傑萬萬沒想到他要在恐怖遊戲裡感受心靈的升華，這細細想一下也許是一件更加恐怖的事情。
四點多的天空依舊明亮，酒井奈月看著湖面裡晃動的波紋，屈膝將頭側靠在腿上，雙手環在內側壓住裙襬：「夏油君為什麼會來這裡呢？」
「湖？」
「不是哦，是來塞寧島。」
夏油傑偏頭看了一眼把自己縮成一團的金髮少女，她在永晝中閃著光，皮膚像是灑上陽光的初雪，潔白剔透。
然而最顯眼的還是她漂亮的面容。夏油傑第一次如此強烈的感受到「看照片」和「與真人面對面」的差距是如此之大，程度超越網戀和奔現。
原本對他來說只是平面的酒井奈月在此時已經完全成了三維具存的立體人物，作為紙片人就已經很完美的外貌變得更加具有衝擊力。
這也怪不得有那麼多人被她嚇得不輕還要『老婆』、『女兒』一通亂喊，自虐一般哆哆嗦嗦的玩遊戲只為了看她一眼。
他將視線轉回澄澈的湖水，撿起一塊白色的碎石扔向水面：「畢業旅行啊，不是這樣說的嗎？」
石頭貼著湖水點出了三朵漣漪，然後隱沒在綠色之中。酒井奈月看著少年的動作，低下頭：「是這樣啊。」
「我還以為是因為喜歡我呢。」
打水漂的動作被少女大膽的話語驚得變形，飛出的石塊重重的擊打在水面上，濺起了一陣水花，擾亂了湖面的平靜。夏油傑目露震驚的看著身旁的少女，瞳孔地震：「你剛才說什麼？」
過於激烈的反應和酒井奈月的想像完全不同，她後知後覺自己好像會錯了意，慌忙雙手合十低頭道歉：「對不起，是我搞錯了！真的很抱歉夏油君！」
一套流程行雲流水，搞得夏油傑不知道該從何反應。他盯著眼前柔軟的髮旋，嘆了一口氣，用掌根壓在少女飽滿的額頭微微用力，將她的頭推了起來：「倒也不用這樣。」
紅從臉頰一直蔓延到了脖頸，有點像草莓奶昔，濕漉漉的綠眼睛寫著祈求。明明是她先提的這個話題，結果又自顧自的害羞，這有點說不過去吧？
夏油傑突然不想繞過這句話了。他收回手，轉身面對少女，盤腿坐好：「說說吧。」
「誒？」
越睜越大的眼睛讓夏油傑覺得有點傻，他張揚得咧開嘴角，雙手環胸好整以暇地問著：「你從哪裡感受到我喜歡你的呢？」
「誒——！！」
酒井奈月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現在的心情了，這就像是上課回答問題不僅答錯了老師還要問你是為什麼錯了。她慌張的從短暫的相處中捕捉那些看似曖昧的細節，語氣充斥著不確定：「就......千繪還有永島君都說我來了你才會來，而且夏油君一路上也幫了我不少吧？」
「就這樣？」夏油傑等了一會沒等到更多的答案，總是眯起的眼睛放大了稍許，眉尾上挑，「這也太單薄了吧！」
本來只是覺得好玩的夏油傑莫名感覺有點惆悵。他敢保證，進這個遊戲的人，有一個算一個，只要酒井奈月過來這個島嶼的話他們肯定也會來的。至於幫忙那就更是普遍，不會真的有人讓奈月自己搬這麼重的東西吧？不會吧？
看著金髮少女迷茫且無措的表情，夏油傑揉了揉她的發頂，心裡湧現出自家白菜要被豬拱的擔憂：「這些都是很平常的事情，雖然可以當做是喜歡的表現，但這並不是喜歡的全部。」
「也許你不知道，有很多人喜歡奈月呢，不過我想他們的喜歡和你說的喜歡並不是同一個意思。」
喜歡花店裡嬌艷欲滴的鮮花、喜歡路邊偶然見到的可愛的貓貓狗狗、喜歡一個人。雖然都是喜歡，但其中蘊含的感情是不一樣的。
花謝了可以扔，錯過了這隻貓還能看另一條狗，但如果是人的話曾經付出過的情感是沒有這麼容易可以抽離的。
然而酒井奈月對於大部分的人來說其實只是無聊的生活裡一點點用來消遣的東西而已。他們的激情在『酒井奈月』從二維變成三維後到達了頂峰，但隨著新鮮感的褪去，又還剩多少人願意真心實意的去愛著這個角色？
騙女生感情的都是人渣。
夏油傑覺得自己越想越不滿了。他曾經聽說像這種類似人工智能的AI都有學習的功能，抱著那麼一點微弱的希望，夏油傑還是繼續說了下去：「如果我剛才說了喜歡，那你要怎麼辦呢？」
「說你不喜歡我然後拒絕？還是按照流程在一起成為男女朋友？」
「但你有沒有想過也許我的喜歡只是亂說的？」
夏油傑鬆開了自己的手，金色的髮絲從他的指縫中劃過：「不要那麼輕易的相信別人的喜歡啊，會被騙的。」
酒井奈月呆呆的看著坐在自己身前的少年。他的頭髮只是隨意的扎了起來，丸子頭鬆鬆垮垮的，有些碎髮在風中擺動。略厚的耳垂上黑色耳釘在陽光下閃閃發亮，狹長的紫色眼眸中蘊含的情感不似作偽。
從來沒有人這麼認真的跟她講這些，因為也不會有人去擔心一段代碼會不會被騙。她和玩家本來也就是互惠互利的關係，她收集害怕值，玩家獲得遊戲體驗，僅此而已。
但在經歷過上一輪遊戲還有目前這個高中生之後，酒井奈月徒然發覺事情和她想的好像不太一樣。沒有誰會為了遊戲體驗一遍又一遍讀檔吧，也沒有誰會為了遊戲體驗對著虛擬角色講不要被人騙感情吧？
酒井奈月徹底陷入了迷茫。
日落與日出重疊的奇妙景象悄然在湖的上方出現，既是結束也是開始的霞光破開湛藍的天幕，向大地投下了萬丈光輝。夏油傑的視線從金髮少女快要宕機的表情上移開，轉頭看著這種堪稱神奇的絢爛畫面，從地上站了起來，嘴角微翹。
聽不懂就算了，反正還有時間。
但夏油傑沒想到這是他能好好享受這種平和時光的最後一個片段，後面他再也找不回此時此刻的心境了。
作者有話說：
奈月：說好的玩家喜歡我呢？丟大臉。
傑哥：聽說AI有學習功能，趕緊教會奈月不要相信玩家的鬼話。當然我除外，我是真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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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海島四天游（九）
出來了將近三個小時, 夏油傑拽上已經昏昏欲睡的酒井奈月踏上了回程。安靜的村莊也隨著新一天的日出而醒來，從煙囪中冒出的炊煙昭示著大家開始了一天的忙碌。
隱隱約約的歌聲迴盪在小路上，夏油傑想到今天兩項大活動, 不由得萬分慶幸——還好沒有強制要求他們去參加洗禮, 不然今天大概是疲憊得什麼事情也做不了吧。
他看著少女幾乎要睜不開的眼睛，握緊了手：「奈月, 先醒醒, 回去再睡覺。」
酒井奈月是真的睏了，她努力的想要抬頭回應夏油傑的話，但在朦朧的視線中驀然發現有好幾個夏油傑一起在看著她。
分不清哪一個才是真像，酒井奈月隨便朝著某一個方向咧開嘴角，雙眼迷濛：「好......」
這明顯沒在看他吧。夏油傑望著對樹鞠躬傻笑的金髮少女，沉默的嘆了一口氣。他將酒井奈月扶正, 確定她站穩後蹲在她的身前：「上來吧。」
這回酒井奈月看清了少年的身形, 理智告訴她不應該麻煩別人, 但過於疲倦的神經實在是無法支持她從這裡走回去。於是她在大腦的支配下乖順的趴上了夏油傑後背，雙手搭在他的肩頭。
比一般的同齡人更加高大的身材給了酒井奈月足夠的安全感, 在發現對方能穩穩的將她托起後, 酒井奈月直接表演了什麼叫秒睡, 沒給黑髮少年任何的反應時間。
沒有了良好的體能還有身體素質的加持，背著一個即將成年的少女在山路上行走比夏油傑想得要累一點，但尚且還在他能控制住的範圍內。他沿著來時的路走回村落, 耳邊是少女淺淺的呼吸聲還有越來越響亮的異樣歌聲。
夏油傑皺了皺眉頭。他聽不懂這些歌是在唱什麼，但根據昨晚馬丁家裡的表現, 夏油傑本能的排斥這種洗腦一般的樂曲, 因為這會讓他感覺像是在宣揚某種教義。
他加快腳步想要從村莊裡的小路回到村長家, 卻突然聽到遊戲跳了提示。
【有外部通訊, 請問是否接入？】
夏油傑點了暫停，在遊戲屏幕上看到了群聊通話，發起者是正在出任務的五條悟。他接通語音通話，好友張牙舞爪的聲音立刻就傳了過來。
「喲！傑！還在遊戲當中嗎？」
興奮的語調看上去一點也不像在做任務。夏油傑重新點回進行遊戲，邊走邊說：「對啊，你不是有事？」
因為有別人在，夏油傑沒有透露咒靈的存在。
「太簡單了，都不知道為什麼要我來。」
「我現在準備開始遊戲了，但是好像官方有放消息說遊戲裡有隱藏的he劇情，本大爺是想問問機智的群友們有人打到嗎？」
輕佻的聲音帶著幾分少年人的爭強好勝，安室透想起自己極為坎坷的遊戲經歷，伸手捏了捏鼻梁：「沒有。」
遠在異國他鄉的白蘭也加入了對話：「沒有誒~而且我這邊死法好豐富的。」
笑嘻嘻的聲音一點也沒有害怕的感覺。
夏油傑默默的聽著大家的討論，突然感覺自己好像幸運值被點滿了——這個副本完全不像是要出事的樣子啊，你好我好大家好。
他將少女因為熟睡而有些下滑的身子往上托了托，偏頭看著她伏在自己肩膀、泛著粉的柔軟臉蛋，眉目柔和：「我的奈月沒有事哦。」
各種各樣驚訝的聲音一時間充斥著夏油傑的耳朵，他嫌棄的輕嘖一聲，語調很輕：「小聲點啊，吵醒她就不好了。」
「臥槽傑你在說什麼東西啊？這是我不花錢就可以免費聽的嗎？」
五條悟已經抑制不住自己想要吐槽的欲望了，他回想起拿快遞的時候某人死不承認喜歡紙片人的事情，火力全開：「有些人哦，看上去人模人樣的，居然在背地裡對遊戲角色做出這種事情！」
「真的是道德太敗壞了！假酒，棉花糖，我們一起譴責他！」
群裡一時間有些沉默，只有五條悟一人說得開心。但漸漸的他發覺有什麼地方不對，就連被吐槽的夏油傑都沒說話，這是很古怪的事情。
他聽著耳機裡嘈雜的聲音，皺起眉：「傑？」
夏油傑呆愣的背著酒井奈月站在路口，瞳孔緊縮。
耳機裡的聊天已經被他拋在腦後，他看著聚集在廣場裡的村民，渾身僵硬。
他們穿著具有北歐風情的白色傳統服飾，跪伏在地上，朝聖一般的高舉起雙手，嘴裡念念有詞。
【神話值提升5，當前神話值：30】
【精神值降低5，當前精神值：60】
聽不懂的詭異歌曲在夏油傑的耳朵裡橫衝直撞，攪得他頭腦一片混亂，就連眼睛也有些昏花。他在這種扭曲的視覺中看到眾人將三位躺倒的黑衣人圍在圓內，繞著他們膝行，臉上掛著燦爛的笑容，甚至眼裡還有渴求與艷羨。
見過一面的古怪祭司帶著兜帽，他搖晃著銀質的鈴鐺，在圈內手舞足蹈，腳邊是鋒利的鐮刀。
震耳的歌聲驚飛了樹林裡的鳥雀，也吵醒了正在睡覺的酒井奈月。她迷惑的從黑髮少年的肩膀處抬起頭，在看清眼前的場景時悶聲尖叫。
用來割麥穗的鐮刀在祭司手裡成了殺人的利器，他握住刀柄，用力的割下了黑衣人的頭顱。鮮紅的血液從斷掉的脖頸噴灑而出，但現場沒有一個人對這個血腥的場面感到震驚，他們臉上依舊是淳樸無邪的笑，嘴裡的歌聲越發嘹亮。
屬於女生的尖叫傳進了還沒掛斷的語音通話，安室透猶豫再三，還是問了出口：「出什麼事了？」
血液讓夏油傑從暈眩中清醒了過來。他沒辦法分心去回答群友的問題，在掛斷通話後夏油傑準備背著酒井奈月往外逃。
但轉身後，他看到了衣冠楚楚的村長，心臟猛烈的跳動預示著他的不安。
「夏油君和酒井桑原來在這裡啊，」村長笑眯眯的往前了幾步，神色和藹，「剛才在家裡找不到你們，我還以為你們不見了。」
查爾斯轉身面對歡呼中的眾人，將手按在胸前，神色莊嚴而又狂熱：「既然來了就好好看著吧！接下來這是通往極樂的洗禮啊！」
高昂的叫喊響徹雲霄，酒井奈月滿臉驚慌地從少年的背上跳下來。夏油傑死死牽住她僵硬的手，兩人身體彼此緊靠著被迫觀賞完了殘忍的洗禮。
溫暖的陽光沒有給他帶來一點暖意，他看著村民的舉動在夏天感覺到了刺骨的寒冷，全身的血液彷彿都在結冰。
【精神值降低，當前精神值：55】
比割頭更讓人難以接受的事情發生了。接近百位村民輪流親吻過那三個冷掉的、帶笑的頭顱，然後在歡聲笑語中分食了他們的軀體，血腥的場面中洋溢著喜悅的歌聲，荒誕而又令人作嘔。
火堆燃起的紅色焰火刺傷了夏油傑的眼睛，他掃視過聚眾吃人的村民，發現那裡居然還有孩子以及老人。
年幼的孩童用自己尚未換完的牙齒啃咬著分到的一截手臂，在發現他的目光時還天真的伸出手裡的肢塊，揚起的臉好像在問他要不要參與。
他分明是在笑著，但行為裡全是是未經人事的、純真的孩童意識不到的惡。
夏油傑的胸膛劇烈起伏著，逐漸崩壞的理智讓他有些腦部充血。
他們沒有任何人覺得這個行為是不對，表情正常得好像只有正在發抖的酒井奈月還有自己才是不正常的人。
夏油傑回想起村長在形容他的妻子的時候也使用了『通往極樂』這個詞，戰慄爬滿了全身：「這是在幹什麼？」
「這是十年一次的給病人的洗禮。他們要洗去肉身和精神的痛苦，解放殘敗的軀體，在神的感召下迎來新生。」
村長好心的回答了外來者的問題，甚至愉悅的指了一個方向：「看見了嗎？那就是馬丁。」
「他其實早就不行了，就是為了等到六月節這一天才拖著病體苟延殘喘，不過好在他終於得到了解脫。」
順著村長的手指，夏油傑驀然發現原來剛才被殺死的三人中就有昨天才見過的馬丁。他的頭顱被擺放在供桌上，雙眼緊閉，眉目慈祥，就好像真的聽見了神的召喚，準備迎接第二次生命。
寧靜平和的村莊在夏油傑到來的第三天掀開了它殘暴醜陋的真面目。耳鳴和縱情的怪異曲調不斷破壞著他的耳膜，憤怒與荒謬構成了他情緒的全部。
這是一群比盤星教的教眾們被洗腦的更加徹底的動物。夏油傑已經不想用人來稱呼他們，他們茹毛飲血的樣子和野獸沒有半點分別。
或許他們比獸更加可怕，因為他們具備獸類所沒有的頭腦，會用匪夷所思的「信仰」與「教義」粉飾自己殺人的事實，再用虛無縹緲的來生誘使大家心甘情願的奉獻生命。
夏油傑認定這是一場裝模作樣的、一代又一代傳下來的以愚昧為名的洗禮，在這個村莊裡生活的所有人都是笑容可掬的殺人兇手。
隨著□□在唇齒間的消亡，眾人再度跪伏仰天長嘯，白衣上沾滿血汙。他們目送著祭司將散落的內臟、餘下的白骨以及安詳的頭顱用草蓆包好，踩著遍地的血印走到崖邊，高高拋進大海。
風平浪靜的寬闊海面用自己蒼藍碧透的美麗包容了塞寧島令人毛骨悚然的醜惡。夏油傑臉色鐵青的看著三具屍骸沒入水中，翻出微弱的白浪，然後消失無蹤。
天空上太陽永恆的微笑，大海依舊藍的讓人心醉，微風仍然帶著暖洋洋的濕意輕拂大地，只有閉塞的山間一隅再也不是那個田園牧歌般的美好村莊。
作者有話說：
洗禮開始了，慶典也準備開始了。
傑：你好我好大家好？我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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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海島四天游（十）
村長家的氛圍降到了冰點, 任憑他再多的笑臉也舒緩不了大家被嚇到的情緒，甚至會讓人感覺更加恐怖。他識趣的以『籌備慶典』為理由，將空曠的房子留給觀賞了洗禮的六人。
除了夏油傑和酒井奈月之外, 剩下的四人也在早上被吵醒後好奇的去了村口廣場, 只不過他們去得稍晚一點，看見的是分食人肉的畫面。
極晝後的第一個早晨, 沒有燒柴火的房間裡冷得像是寒冬, 眾人分散著坐在狹小的沙發還有長凳上，沉默不語。
「查爾斯讓我們去參加今晚的慶典。」年齡最大的永島翔平望著自己的妻子還有幾個少年，率先開口，「大家有什麼想法嗎？」
親眼目睹了反人類的洗禮，酒井奈月難以想像慶典該是怎麼樣的一個光景。她沒有開口拒絕，但身體不由自主的朝夏油傑挪了一些, 手指緊緊攥住他的衣袖。
感受到衣物上傳來的拉扯感, 夏油傑從無言中回過神, 縹緲的視線轉移到金髮少女寫滿不安的面容上。他咬住牙，目光盯著永島翔平那雙貌似什麼也不在意的黑色眼珠, 嗓音發冷：「我和奈月不去。」
「我也不去！」面色慘白的永島翔太像是終於等到了同好一般, 紅著眼對自己的哥哥低吼, 「他們剛才在殺人啊！你還問要不要去？」
接連被兩人敵視，永島翔平從長凳上站了起來，神色煩躁：「你以為我想去嗎？！」
「他剛才說一定要去！你不懂是什麼意思嗎？」
永島翔平用像蛇一樣冰涼的目光緩緩注視著每一個人, 表情僵硬：「我們根本就沒得選擇，不去的話會死的！」
綠頭髮的少年啞火一般的閉上了嘴, 眼神渙散。夏油傑沒有管這個隱形的威脅, 他冷靜的分析著現在的形勢, 打定主意等會要帶著酒井奈月一起跑。
但如果只有他們二人的話逃走有一定的難度, 所以他打算拉攏職業為機長的永島翔平。不過他不能直接找看上去已經被村長嚇唬住的男人，而是要從他的妻子下手。
在慘劇面前女士的情緒波動會比較激烈，如果永島夫人決定離開的話那她的丈夫沒有道理不跟著一起走。
這樣想著，夏油傑直接看向神色有些憔悴的永島久美：「永島夫人，您有什麼想法嗎？他們已經被虛無的信仰完全腐蝕了......」
「不要說了！」
永島久美大喊著打斷了夏油傑的話，鏡片在光線的照射下反著光，表情混合著激動與害怕。她像是在說服自己，又像是被嚇傻了，嘴裡不斷重複著同一句話：「我要留下來......我要留下來......」
哽咽、斷斷續續的聲音恍若唸經，癲狂的表情沒比精神失常的人好多少。夏油傑突然想起她是古文化的狂熱愛好者，即便再害怕，她也不會放棄這次得來不易的研究機會。
讓永島久美放棄參加慶典的計劃進行到一半就宣告破滅，他沒有再看這些同伴們一眼，拉著酒井奈月徑直離開：「那就祝你們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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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二樓，夏油傑看向走廊裡四個房間，對金髮少女扯了扯嘴角：「哪一個是你住的地方？」
或許是因為用力，又或許是因為緊張，黑髮少年手中的力氣有點大，酒井奈月被他戴著的戒指硌得有些發痛。她沒有抽出自己被夏油傑緊握住的手，順從的帶著他去開門。
房間裡的構造比較簡單，少女帶來的行李散放在地板上，原本鼓鼓囊囊的背包消了一大半。夏油傑把門鎖上，臉色嚴肅：「奈月，你收拾東西。」
「我們要離開這裡。」
酒井奈月像是早有預料一般平靜的接受了這個安排。即便不明白要怎麼走，但她還是聽話的捲起床上的衣物塞進背包中，動作很快：「現在嗎？」
「不，我們先去閣樓，」夏油傑有些欣慰於少女還算拎得清的腦袋，蹲在地上幫她收拾起散落的零食，「他們現在應該正忙著準備慶典的事情，確定沒人之後我們要趁機跑去港口。」
上島時飛機降落的港口在酒井奈月的腦海中浮現，她想到了那裡停泊著的漁船，眼睛一亮：「對哦！我們可以坐船！」
有了思路，少女的臉上也不再是愁容滿面的模樣，她迅速將自己的東西打包好，確認沒有遺漏之後跟著夏油傑躡手躡腳的爬進了閣樓。
陽光的直射讓閣樓比陰森的走廊裡要溫暖許多，明亮的光線照耀著閣樓的每一個角落，讓所有的細節都像是放大般呈現進夏油傑的眼中。
他盯著凌亂的床鋪，眼神一凜。
因為沒有想到會出去這麼久，他走得時候自然是沒有收拾床單，被子也是掀開的狀態，這些在此刻都與他離開時的模樣幾乎一致。
但也只是幾乎而已，他半壓在枕頭下的髮絲不見了，這代表有人在他離開後進來翻過。
夏油傑想起村長說的『找不到他們』，懷疑是他來過閣樓。但為什麼獨獨要來找他呢？明明他沒有要叫別人去看洗禮的意思，卻單獨來了閣樓喊他，甚至在看不見他之後還翻了他的床？
這是很多此一舉的行為，除非村長是害怕他拿了什麼東西，所以趁他離開的時候特意來翻找。
但夏油傑回憶了很久也想不出來村長要找的是什麼。
「怎麼了？」眼見少年一直盯著空蕩蕩的床，酒井奈月有些好奇的探頭看了看，神色疑惑，「你丟東西了嗎？」
夏油傑還沒想到有這種可能。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接著又打開背包仔細的審視了一遍，發現沒有少任何東西。
他皺起眉頭：「沒有。」
不管怎麼想他都覺得有點奇怪，可目前來說他真的無法去解決這個謎團。夏油傑放棄思考關於村長的事情，走到窗邊打量著外面的庭院。
住在閣樓成了一件非常幸運的事情，憑藉著最高層的視野他可以將周圍的小路看得一清二楚，這給他們躲避村民提供了有力的幫助。
清晨的鄉間小道空無一人，旁邊的幾戶人家也都是空的，看起來大家真的都去忙活與慶典有關的事情。夏油傑在存檔後耐心的等待了一會，招呼酒井奈月開啟了逃亡計劃。
他們從閣樓的窗戶跳到了二樓平台，再從二樓翻過了庭院的圍牆，成功的在避人耳目的情況下離開了村長家。
接下來就是跑去港口。夏油傑還記得他們來得時候是村長開車一路向上，這就代表著他們現在只需要向下跑就可以回到漁港，但不能從村裡大搖大擺的經過，而是要從山林裡的小路繞行。
觀光解鎖的地圖在這個時候起了救命的作用。夏油傑立刻標記了港口，帶著酒井奈月在根本分不出方向的山路裡急速穿行。
【主線任務已更新——參加慶典。】
突然響起的系統音讓夏油傑差點摔跤，他隨意的蹭了蹭被樹枝刮破皮的地方，義無反顧的繼續向前。
慶典？誰愛去誰去吧，他是不可能再回去的。
......
高大的樹木稍微遮蔽了頭頂的陽光，碎石與灌木在平時不會有人的地方鋪了滿地。酒井奈月氣喘吁吁的跑著，背上的包劇烈搖擺。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跑了多久，但從凌晨開始就沒有進食過得肚子傳來了不容忽視的飢餓感，提醒她現在是時候停下來了。
「夏......油同學，」酒井奈月無力的拽著是少年身上屬於她的大背包，喘得幾乎要打嗝，「我們能不能停一下？」
夏油傑這才驚覺他們已經跑完了四分之三的路程。僅憑意志帶動的軀體在他意識到自己跑了很久之後傳來了劇烈的酸痛感，他回身看著彎腰捂住肚子的金髮少女，有些驚慌失措：「奈月，你還好嗎？」
她筆直細嫩的腿在裙襬下打著抖，不斷劇烈起伏的身體配上被打濕而黏在臉頰旁的凌亂頭髮看上去十分狼狽。夏油傑暗罵自己只顧著逃跑沒注意女生與男生之間的體力差，擔心她受傷：「對不起，剛才我都忘記停下來休息了。」
「沒關係，」酒井奈月顫顫巍巍的朝少年伸出手，聲音沙啞，「但如果你再不給我吃東西的話我就真的要暈倒了。」
？？
夏油傑滿頭問號。
他呆愣的打開包，一袋接一袋的投遞裡面裝著的零食，然後看到少女以風捲殘雲的架勢清空了所有能吃的東西，速度快到讓人懷疑她根本沒有咀嚼這個動作。
胃中積累的食物讓酒井奈月恢復了正常的模樣，她用紙巾擦了擦嘴，長舒一口氣：「還好我把食物都帶上了。」
「不過本來是想留著在船上沒東西吃的時候才吃的，現在怎麼辦呢？」
少女碧綠的眼眸亮晶晶的看著自己，粉嫩的唇扁著，似乎有一點委屈。夏油傑像是看神奇動物一樣盯著酒井奈月依舊平坦的腹部，目光呆滯：「奈月......」
「怎麼了？」
「你這幾天吃飽過嗎？」
酒井奈月尷尬的捲著垂落在胸前的頭髮，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其實沒有呢，而且不知道為什麼來這裡之後餓的更快了，也許是運動量比以前大了很多吧。」
說著，少女握住了同學的手，表情真摯：「提問！夏油君會釣魚嗎？」
夏油傑感覺自己有點跟不上她的腦迴路：「這是什麼問題？」
「昨天晚上其實我有小眯一下哦，但是因為做夢夢到了食物，所以就醒來吃東西了。」
可憐孩子已經餓到做夢都在想吃飯了，夏油傑按捺住抽動的神經，耐心的問道：「那你是夢到了什麼？」
「大概是章魚或者八爪魚之類的吧，總之是多腳怪就對了！」
「怎麼樣？夏油君有把握嗎？」
過於bling bling的視線讓夏油傑有點難以招架，他偏頭避開了少女熾熱的目光，輕咳一聲，用無處安放的右手撓了撓有些發熱的臉頰：「我......可以嘗試一下。」
「太棒了傑君，我們快點朝港口出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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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亡的驚慌感好像在停下來休息的時候就漸漸消散，夏油傑看著前方樹林的盡頭，揚起嘴角，加快了腳步。
驟然開闊的視野證明他們已經穿越了樹林回到主路，距離港口只有一步之遙。他向遠方眺望，碧藍的海水波光粼粼，鬆散著繫着繩子的船隻在岸邊飄蕩。
「哇！」酒井奈月一隻手撐在公路的護欄上，指著寬廣的海面，臉上掛著洗盡陰霾的燦爛笑容，「我們真的從村裡跑出來了誒！」
夏油傑也沒想到他的計劃會這麼順利。港口上一個人也沒有，只留漁船停靠在碼頭，天氣還是萬里無雲的晴空，完全具備了逃走的所有要素、
他轉頭看著酒井奈月，難得有些興奮：「對啊，我們——」
彎月形的鐮刀架在少女奶白的脖頸上，刀刃的弧度剛剛好貼合她的皮膚。在頃刻間，少女的頸部微微彎折，接著整個頭顱就與她的身體分離，漂亮精緻的臉上仍舊帶著還沒有回收的笑。
【偏離任務地點，請完成主線任務——參加慶典。】
夏油傑在血紅之中僵硬的轉過身。
在他剛才視線的死角，村長舉著長柄鐮刀擠出滿臉的皺紋，真誠的對他發出邀請：「夏油君，要來參加慶典哦。」
第41章 海島四天游（十一）
本應該極為迅速的動作在夏油傑的眼中被放慢了數倍。
當刀刃與頸部距離為負得接觸的時候, 皮肉切割以及骨頭碎裂的聲音依次響起。等到大部分骨肉都已經與軀體分離，頭部自身的重量就主動的帶著失去生命的大腦往下墜，撕開餘下的一點點黏連在一起的粉色肌肉與筋膜。
然後一切又回歸了正常的時間。
睜著眼的頭顱重重的摔落在地上, 沉悶的彈跳了兩下, 滾到護欄前的雜草堆裡被橫杆攔住。整個過程發生的時間太短，以至於不斷運輸流轉的血液也彷彿被驚嚇的遲疑了一秒, 接著才如恍若噴泉得向上湧出。
鮮紅色的液體伴隨著倒下的身體一股股的噴灑, 有幾縷打在夏油傑的臉上，沾濕了他額角的瀏海，隱沒與他身上黑色的外套中。他閉上了乾澀的眼睛，血珠從他翹起的睫毛向下滑落，在俊逸的臉龐中畫出艷麗的痕跡。
夏油傑想一定是有什麼地方出了問題。
村長還執拗的站在他的身前等待著他的回答，臉上一點也沒有殺人的懼意。他用血腥發出的邀請與系統無機質的電子音重合在一起, 提示著夏油傑這趟慶典他非去不可。
他死死盯著腳邊混雜著草屑還有血汙的金色髮絲, 抑制住憤怒的情緒點下了讀檔。
......
回到休息室的酒井奈月板著臉揉了揉自己酸痛的脖子, 咬牙：「系統醬，npc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攻擊我？」
系統沉默了幾分鐘之久才開始回復。
【申請查詢了, 這是主系統為了推動劇情安排的, 無法更改。】
聽到這句話的酒井奈月在心裡把主系統罵了一萬次。這是一個本來不該在那個時間節點出現的劇情, 要不是有了上個副本的經驗她一直讓系統幫她開著屏障，那她肯定就會實打實的受到傷害。
酒井奈月不知道為什麼這些npc在主系統的安排下已經可以隨便對她下手了，雖然這和遊戲劇本沒有衝突, 但不給她一點心理準備的做法也實在是讓人難以接受。
她舔著唇，精緻的面容上浮現出溫婉和善的笑容, 可聲音中卻裹著不容忽視的威脅：「下次再不和我商量就出現這樣的劇情, 小心我罷工哦。」
「少了我的話遊戲也進行不下去吧, 主系統。」
系統寂靜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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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倒轉回他們準備從閣樓逃跑的時候。他和酒井奈月正站在窗邊, 溫暖的陽光灑在少女嬌艷的五官上，收束又發散的光線照得她格外白皙明亮。
夏油傑用沉重的目光一點點描摹過她的臉龐，最後聚焦於她細嫩的脖頸。那裡光潔如初，沒有任何一絲的傷口，像是光滑的玉石一般無暇。
失常的心跳漸漸恢復平靜，夏油傑把大開的窗戶關上，無言的坐回床邊。
「誒？」酒井奈月滿臉迷惑的看著黑髮少年的動作，湖綠色的眼睛追隨著他的身影，「不是要跑了嗎？」
夏油傑雙手向後撐在床上，神色緊繃：「我們得參加慶典。」
在他剛剛做出決定要好好欣賞遊戲內的風景之後，遊戲就用它讓人意想不到的走向把路線從度假重新轉回渡劫。被喜怒無常的副本激怒的夏油傑有些沉悶的握緊拳頭，低頭盯著地上深棕色的木板。
不軟不硬的床沿因為另一個人的體重而微微向下壓，夏油傑依舊垂著眼簾，隨後他聽到了少女小心翼翼的聲音：「夏油君？是出什麼事了嗎？」
他呼出一口氣，側頭看著鮮活嬌嫩的酒井奈月。
她漂亮的眼睛裡有對於不可預知的未來的驚慌，嘴唇抿成直線，但卻努力展現出平穩的姿態。
夏油傑突然反應過來只有自己是了解遊戲進展的人，而現在這個時間節點，酒井奈月還處在目睹洗禮的恐慌之中，逃離塞寧島是她的行動目標。
作為她的同伴，他反覆無常的行為也自然會讓酒井奈月感覺更加害怕。
夏油傑調整了自己因為抉擇錯誤而產生的低落情緒，打起精神：「永島翔平說得沒錯，如果我們不去慶典的話，村長真的不會放過我們。」
少女板著臉思考了一會，緩緩說出了她的推測：「但如果他們在慶典上殺人怎麼辦呢？我們看到了，他們也肯定不會讓我們離開的。」
這也是夏油傑擔心的事情，可遊戲任務就強迫他去慶典，他不去也不行。在這種情況下他只能在慶典的時候見機行事，一旦有什麼異常出現就祭出SL大法。
不過這當然沒辦法和酒井奈月講，他拍了拍少女頭頂柔軟的金髮，安撫她緊張的情緒：「沒關係，我們一定不會出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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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句話的酒井奈月在心裡倒吸一口涼氣，存檔調出數據幫她暫時應付玩家，自己回到了休息室。
早前小小的爭執已經被酒井奈月拋到腦後，她的警告是對主系統說的，和陪她的那個系統無關。
目前為止關於遊戲的劇情她知道的並不是太多，還有很多地方要去探索，但她很明確的知道這個本比它表面上寧靜美好的樣子要兇殘很多。
夏油傑的這句話在她聽來簡直像是一個flag，但以她的職責來講讓他出事說不定才是她應該做的事情。
但......這個傢伙不會也來那套無限讀檔的操作吧？那她可頂不住了啊。
酒井奈月悄悄打量著眼前人介於少年與青年之間的溫潤面孔，開始呼叫系統：「系統醬！這個叫夏油傑的玩家確實是高中生對嗎？」
【我去查一下。】
【這次絕對不會錯了！收貨地點是叫東京都立咒術高等專門學校的地方，他肯定是高中生沒錯！】
「誒，」酒井奈月有些疑惑於這個一聽就有點奇怪的學校名字，不自覺地咬了咬唇，「他真的是高中生啊.......」
雖然看上去氣質和性格比一般的男子高中生沉穩一些，但不管怎麼說也還是和她差不多大的少年吧？應該比較好搞定？
酒井奈月一邊安慰自己這次有望完成任務，一邊重新進入遊戲與數據對接。
少女因為垂眸的動作眼睛半闔，纖長的睫毛擋住了一部分窺探的視線。夏油傑只覺得她眼睛裡好像有細微的光點劃過，等他想仔細看的時候，一切已經恢復了原樣。
大概是看錯了吧？夏油傑收回手，沒有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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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迫留下之後，夏油傑打算在村長家裡和閱覽室尋找一些可能的線索。他不放心把酒井奈月一個人留在房間裡，於是叫上她一起去了一樓。
客廳裡只剩下了永島翔太一人，他臉色鐵青的蜷縮在老舊的沙發上，眼睛發直。酒井奈月看到他這副模樣，忍不住開口：「大家都去哪裡了？」
綠色頭髮的少年依舊保持著蜷縮的姿勢，聲音發抖：「千繪回房間了，我哥陪那個女人去村裡考察觀摩。」
「你們不走了嗎？」
夏油傑想不到永島久美居然這麼大膽，在發現村民可以面不改色的殺人之後還敢出去研究，真的是不要命了。
他深感遊戲給他分配的都是豬隊友。
看似混混實則是個軟弱舔狗的綠毛，腦子裡只有戀愛的紅毛，被威脅也不敢反駁的機長還有除了研究什麼也不要的教授。這四個人完美的詮釋了什麼叫等死和作死，天真的以為參加慶典就沒有了人身安全的威脅。
夏油傑開始在心裡痛擊他的隊友，並且理所當然的把酒井奈月排除在這些npc之外。他淡淡的撇了一眼失魂落魄的永島翔太，轉身走向閱覽室：「他不是要我們去嗎？那就去看看。」
偌大的書房裡沒有人，滿櫃的書散發著古老陳舊的氣味。酒井奈月這是第一次進來閱覽室，她看著占滿一整面牆的巨大書櫃眨了眨眼：「村長家裡放了這麼多的書？」
「是啊，所以我們要找有用的信息就和大海撈針一樣。」夏油傑走到書櫃前隨手拿起一張報紙打開翻了幾頁，「而且還有一些是他們當地的梵寧文字，我們根本認不出來。」
手裡的黑白報紙寫的是尋人啟事，尋找的對象是一個黑頭髮的年輕女性。
【北橋景子，女，28歲，身高1.6米，離家當天穿白色短袖藍色牛仔褲，長黑髮，於2003年6月9日在漁夫酒館附近失蹤，如有發現者可聯繫漁夫酒館。】
夏油傑本想快速掠過這一則簡短的尋人啟事，腦海中卻電光石火般的閃過一個信息：這兩天他所見過的塞寧島本地居民似乎全都是淺色的頭髮，而這個黑髮女人看起來就是亞洲面孔，與當地人有些不同。
他微眯著眼，感覺自己似乎抓到了一些關鍵信息。
當前日期是2008年6月，信息的發布時間是5年前。在這樣一個封閉迷信的島嶼裡居然有外來的居民，而且看樣子似乎是逃跑了，這很難讓人相信她是自願來到這裡或是自願留下來的。
夏油傑用手機拍下了尋人啟事上留的照片和信息，打算之後去那裡碰碰運氣。
那邊酒井奈月也正在書堆中尋找，她走到書櫃的最末端，踮起腳從最上層拿下了一本冊子。
它的厚度其實很薄，但整個冊子是藍黑色的，沒有任何一點多餘的裝飾，就像是被泡在深海中一樣。她翻開硬質的封面，驀然發現裡面都是一些看不懂的符號。
「夏油君！」酒井奈月小聲招呼著黑髮少年，抱著書小跑過去，「這個和我們在祭司那裡看到的文字是一樣的吧？」
夏油傑聞聲看去，點頭：「對啊，這就是梵寧文字。」
「但那個祭司也沒教我們要怎麼——」
他停了下來。
少年突然的噤聲讓酒井奈月感覺有些奇怪，她戳了一下他的手臂，在發現沒有反應之後抓住少年修長的手搖了搖：「怎麼了嗎？」
夏油傑怔楞的抬起頭，望著酒井奈月的紫色眼眸裡滿是震驚：「我好像......看懂了一點！」
符號還是那些簡筆、無人認識的模樣，但在夏油傑的眼裡它們的含義被自動轉譯進了腦海中，組成了斷斷續續的字詞。他激動的走向桌邊，將冊子攤開細細讀了起來。
【地上的。。籠罩陰影，無聲的海岸一片。。】
【。不會忘記，更不會原諒】
【。。如何才能降臨於這片血色的海】
【偉大的。。。何時才能重現！】
薄薄幾頁的冊子到此就結束了，符號組成的文字編織成了晦澀的詩句，夏油傑根據能讀懂的部份推測它應該是禱告詞或者宣言之類的東西。
這也代表它僅僅只是開篇，後面肯定還有更重要的部分，或許和最後一句『重現』有關。
酒井奈月專注的看著黑髮少年狹長的眼睛，小聲問道：「你看出什麼了嗎？」
「它這最後一句提到『偉大的』某個東西什麼時候才能重現，」夏油傑指著一長串符號示意少女去看，眉頭緊鎖，「你說今晚的六月節，會不會根本不是為了祈求豐收，而是為了復活他們所信仰的神呢？」
「復活......神？」酒井奈月的瞳孔有一瞬的放大，用手掩住嘴，滿臉寫著不可思議，「真的有這個神嗎？」
「就算沒有也不妨礙他們樂此不疲的舉辦慶典，他們想要的根本就只是被蠱惑的大腦裡臆想出來的神，演一場自我感動和自我奉獻的戲，與神沒有一點關係。」
夏油傑想到那些只是為了自己想像中的『天元大人』就能隨意剝奪別人性命的教徒，眉目冷冽，帶著幾分佛相的面容下藏著無慈悲的嘲諷。
作者有話說：
SL大法是save 和 load，一出事讀檔重來就完事。
除了劇情和奈月自己造成的傷害之外，其他的攻擊對於奈月來講是真實的攻擊，但是因為她讓系統醬幫她開了屏障，就相當於套了一個盾，只要屏障在就不會直接受傷~
感謝在2021-11-25 13:02:52~2021-11-26 13:09:0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嬌嬌今天也沒嫁給中也 10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42章 海島四天游（十二）
剩下的時間夏油傑全部用來翻閱書架上能找到的用梵寧文字寫的書籍, 但遺憾的是在有限的時間裡能翻出來的書目並不多，而且裡面也沒有什麼實質性的內容。
除此之外，夏油傑發現他現在所擁有的梵寧文字的水平有一點像剛會認字的小學生, 他能看懂的只是一些比較簡單的詞彙, 複雜的詞依舊是一些不認識的符號。他思考了很久，認為對這種文字的掌握程度應該是與『神話值』有關。
但夏油傑目前還沒有摸索出增加神話值的規律,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找不到更多的線索, 他決定和酒井奈月一起去漁夫酒館還有祭司的家裡。可還沒等他打開門，村長就已經率先進來了，笑眯眯的臉上滿是皺紋。
沒多久之前才見過村長的記憶還歷歷在目，腦海中隨之湧來的還有酒井奈月斷掉的頭顱以及滿目的鮮紅。即便這條線尚且還無事發生，但夏油傑現在看見他的臉就覺得晦氣。
銀髮男人的身形堵住了出去的路，夏油傑面無表情的盯著村長的臉, 聲線帶著露骨的厭惡：「讓開。」
查爾斯一點也沒有生氣的意思, 慈愛的神色簡直就像是在看自家叛逆的小孩。
這種噁心又黏糊的目光讓夏油傑渾身都像被塗了膠水一樣難受, 酒井奈月也因為村長臉上詭異的笑容而往黑髮少年的身後躲了幾步。
「一早上沒吃飯，應該餓了吧？」村長完全無視了少年少女充滿敵意和不安的眼神, 自顧自的擺出令人不適的愉悅表情, 「快出來吃飯吧, 今天下午四點我們就開始慶典了。」
飯菜的香味從敞開門的餐廳飄進夏油傑的鼻子，勾起了他腹中的飢餓。但實際上他覺得自己根本就沒有想吃飯的感覺，甚至在目睹了變態洗禮和酒井奈月被殺之後他已經失去了進食的欲望。
但除了『去』之外夏油傑也發現他沒有別的路可以選擇。
先前不在的永島翔平以及永島久美已經回來了, 女性教授的臉上不復參觀洗禮後的慘白，轉為了掩飾不住熱切的紅潤。風間千繪和永島翔太難得的坐在一起, 但綠髮少年怯懦低頭的模樣看不出半分喜色。
夏油傑與酒井奈月在餘下的空位中入座。
桌面上擺放著比第一天來的時候更加豐盛的食物, 精緻的造型和繁多的種類不得不讓人聯想到這也許是他們吃的最後一頓飯。不過顯而易見的是大家並沒有什麼胃口, 美味的菜餚最終還是在空氣裡消散了它最後一點餘溫。
平日總是吃到最後一刻的金髮少女在扒了兩口白飯之後率先放下了筷子, 夏油傑回憶起她在逃亡的路上狂吃的模樣，一時間有些擔心。他在桌子的遮擋下握住了她垂在身側的手，朝她眨了眨眼。
突如其來的碰觸讓酒井奈月渾身一僵，但在發現是夏油傑之後她放鬆了緊繃的神經，偏頭看向少年。
因為一直沒有分出時間去打理頭髮，他黑色的髮絲迫不及待的從規整的路線中跳出，左額角那一小撮瀏海有些散開，整體搭配起來有點像炸毛的狐狸。
啊——她還沒見過真的狐狸呢。
酒井奈月不自覺的動了動手指，在眾人發現他們的小動作之前迅速站起來拉著夏油傑離開：「我吃飽了，大家慢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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閣樓儼然成了他們兩人的秘密基地，酒井奈月帶著夏油傑一路直奔到那裡，然後拉開木板爬了上去。
剛才收拾好的行李還在床邊，酒井奈月坐在地上，背靠著木質的床緣，拉過背包開始翻找能吃的東西。她一邊吃著，一邊跟少年解釋道：「其實我是餓的，但就是不太想吃他們做得飯菜。」
「畢竟剛才看了那些......」酒井奈月心有餘悸的抖了抖，臉上滿是後怕，「想到飯是他們煮的，頓時覺得一點也不香了。」
夏油傑也有同樣的感覺，尤其是他之前還覺得這裡的飲食味道不錯，猛然看到全村人的殺人狂歡之後開始後悔自己這兩天吃了當地的食物。
誰知道那些東西會不會也被他們加了奇怪的作料？他寧願去吞咒靈也不想吃到混有人肉的飯。
夏油傑隨意的吃了一點酒井奈月遞來的食物填了填肚子，拿出手機看時間。現在是下午兩點，距離村長說的慶典開始只剩下兩個小時，時間恐怕不夠他們去兩個地點。他輕嘖一聲，神色有些糾結。
酒井奈月也看到了少年陷入苦悶中的表情，有些疑惑「怎麼了？」
「慶典開始前我還想多收集一些資料，但時間不夠了，我在想是去找漁夫酒館的北橋景子還是去祭司家。」
去酒館也許能弄清村裡還發生過什麼異常的事，而去祭司家或許可以增加神話值。夏油傑從理智上判斷認為去祭司家是比較重要的，但酒館的事情他也無法放下。在這種徘徊不定中，他聽見了少女不以為然的聲音。
「那有什麼，你去祭司家，我去找北橋景子就好了呀。」
酒井奈月收拾好自己產生的垃圾，微微抬頭看著少年，滿臉得意的彎起眼睛：「我問東西效果很好的哦，大概是因為我是女孩子吧。」
少女毫無防備的仰頭甜笑的可愛模樣直接戳中了夏油傑的萌點，讓他的心臟產生了抗議般的不規律跳動。但還沒等眼神飄忽的夏油傑品味自己亂撞的心跳還有泛乾的口舌，他就聽到了酒井奈月還沒說完的話。
「如果是夏油君去的話別人反而不想說了吧，因為看起來是有點兇兇的怪人呢~」
蕪湖。瞬間降溫。
各種不知名的悸動從夏油傑的胸腔和頭腦中褪去，他癱著臉忍了一會，最終還是忍不住擺出了鹹魚眼，磨牙：「什麼叫兇兇的怪人啊！」
「哦！這樣就更兇了！」
酒井奈月十分興奮的拍著少年的手臂，在看到他剔透漂亮的紫色眼睛裡漸漸堆積怒氣的時候理智氣壯的坐直身體，勾著他胸前的項鍊笑得開懷：「話說我見夏油君第一眼的時候真的感覺是不良啊。」
「你看這些裝備！戒指耳釘項鍊，就是少了紋身！」
夏油傑看著金髮少女臉上毫不掩飾的燦爛笑容氣從中來，但更加憋屈的是他根本無法和一個npc解釋這些小裝備不是他自帶的而是遊戲塞給他的！他在現實裡最多也就戴了耳釘好嗎！！
他不滿的哼了一聲，眯起眼睛：「不要把我和那些混混打包啊！」
「知道了，所以我是說看起來嘛，」酒井奈月用手捏住項鍊末端的銀質吊墜，身體稍微湊近了幾分，「其實了解一番的話就知道夏油君是個很好的人呢。」
「唔......心地意外的善良？而且只要不板著臉的話還是挺好相處的。」
酒井奈月想到湖邊那場無疾而終的對話，抬眸直視少年那雙幽紫色的眼睛，神色溫柔：「謝謝。」
突如其來的道謝讓夏油傑有些不知所措。而當空氣突然安靜下來之後，夏油傑猛然發現自己和酒井奈月之間的距離很近，近到他能在少女泛著點點碎光的湖綠色眼睛裡清晰的看到自己的身影。
輕微的拉扯感通過項鍊後知後覺的傳到夏油傑的脖子，他不由自主的順著那股力道稍微前傾身體，與金髮少女之間本就低於一般社交的距離被縮得更近。
百分百的五感設置讓夏油傑能十分敏銳的感受到臉上淺淡的呼吸，近在咫尺的揚起的粉唇攥取了他幾乎所有的注意力，也讓他的頭腦隨著驟然升騰的熱變得混亂。
在光影下油畫般定格的畫面挑撥起了夏油傑心裡以前從沒產生過的念想，他直直的盯著酒井奈月嬌艷的臉龐，因為自己的想像而有些呼吸急促。
如果親下去的話會怎麼樣？會被當做變態而被討厭，還是說會有另一種可能性？
比湖水更加碧透明亮的眼睛引誘著他去試探也許不該被觸碰的底線，夏油傑微微俯身，閉上了雙眼。
......
「啊——時間很緊迫了呢！」
酒井奈月發現了因為她的舉動而挨得過近的距離，反應過來這好像有點不太合適，黑髮少年白皙的面孔上暈染開的紅就是最好的證明。
眼前的畫面讓酒井奈月的呼吸停頓了一秒，她有些羞澀地躲開注視著她的視線，在慌亂中鬆開手，按著少年的肩膀快速起身：「我先去漁夫酒館了哦，不然來不及了呢！」
剛準備前傾的身體被推回了原位，甚至因為少女的用力他的後背撞在床沿的木板上磕出了痛感。夏油傑錯愕的睜開眼，看到的只是酒井奈月逃跑般從地板中消失的背影。
他呆愣了一會，逐漸清醒的腦袋回想起剛才發生的事情，尷尬和羞恥一起灌進了他的心臟。
夏油傑自暴自棄的靠著床無語望天，突然想起了拿遊戲的時候摯友揶揄的表情。他磨了磨牙，心情萬分不爽。
都怪五條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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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是從閣樓中跳下來的酒井奈月面紅耳赤地蹲在地上，雙手抱頭。她的腦海中回放著剛才夏油傑紅著臉羞澀又誘人的模樣，怦怦跳動的心臟有些不正常。
真的好帥啊。
可惜了。
作者有話說：
夏油傑（暴躁）：都怪你說我對奈月有些不可告人的小秘密！現在好像真的有了啊！
五條悟（攤手）：怪我囉？罵人要講基本法啊！我那叫透過現象看到本質！
第43章 海島四天游（十三）
與酒井奈月分別之後, 夏油傑獨自一人離開了村長家。
之前他去過得祭司的住所建在海灘旁邊，距離沙灘大概一公里。當夏油傑憑藉記憶沿著田間小路摸索過去的時候，他隱隱發現在海邊聚集了很多人。樹木的遮擋讓他看不清人們都在做些什麼, 但他猜測那應該是等會慶典舉行的地方。
他將目光轉回眼前造型詭異的木屋, 驀然被嚇了一跳。
一個五六歲孩童身高模樣的男人定定的站在門口，幾乎看不見眼白的灰色眼珠填滿了整個眼眶, 像是什麼得了奇怪疾病的患者。
更加讓人毛骨悚然的是他髒兮兮的外表。夏油傑之所以用男人來形容他是因為他蒼老扭曲的面容看起來實在不像小孩, 但他留著涎水的嘴還有臉上似是痴傻的表情又不像是成年人。
被這樣的目光注視著，夏油傑本能的感覺到一股惡寒，他後退了兩步，神情警惕：「你是誰？」
對方顯然也聽到了他的問題，但他擺弄著他僵硬的四肢，嘴裡發出的聽不懂含糊的讀音讓人也不明白他是在做什麼。夏油傑仔細的辨別了很久, 確認這個古怪的人只會說「啊」。
冷靜的打量和試探在這個侏儒向地上吐出的唾沫中結束, 夏油傑厭惡的盯著他的舉動, 臉色難看的準備繞開他進入木屋。
像是察覺到他的想法，緊閉的大門自動敞開了。濃烈的白霧伴隨著香辛料刺激的氣味從五米外竄進夏油傑的鼻腔, 在他眼前隨風散開飄向遠方, 白袍祭司的身影在淡去的霧裡顯現。
忽略堵在門前的侏儒還有他曾見過的殺人印象, 夏油傑覺得這個場面倒還真有幾分神怪的樣子。
「你來了。」
粗糲沙啞的聲音乾澀得和濕潤的海風格格不入。夏油傑盯著祭司掩在巨大的帽檐後面無表情的臉，發現他沉靜的就像是早就知道自己要來找他。
既然如此夏油傑也不打算客氣了，他揚起下巴示意著正蹲在地上的矮個子男人, 語氣很冷：「這是誰？」
「這是我們的巫。」
「巫？」
夏油傑疑惑的皺了皺眉頭，有些不明白他為什麼能被當做巫。疑似侏儒的男人正撿著碎石頭邊吐邊玩, 碩大的腦袋還有粗魯的動作和村裡其他的人大相徑庭。
即便村民們展露出了殺人、血腥的一面, 但脫離了所謂的儀式之後他們看上去還是很像正常人的。
祭司也看見了外來者的疑惑, 他臉上勾起扭曲的笑容, 充血的眼睛泛著紅：「說是巫，實際上不過是近親相交生出的雜種而已。」
「指天就是好兆頭，指地就是壞意象，啊啊叫喊是他對凡人的不屑一顧。幾十年來那些蠢貨對他深信不疑，又有誰知道他其實只是一個白痴，他那失去言語功能的嗓子永遠喊不出一句成形的話？」
帶著惡意的粗魯用詞讓夏油傑眼皮一跳，他將視線轉移到祭司的身上，發現了他赤.裸、譏諷的表情。他頓了一下，試探道：「那你為什麼不和他們講？」
「我為什麼要講？」
夏日海邊帶著鹹味的風從他們身邊吹過，輕盈的衣物隨風輕輕擺動。幾縷深棕色的碎髮在祭司寬大的兜帽中若隱若現，但不等夏油傑細看就被按回了帽子中。
如果他沒有看錯的話，那這個祭司很有可能並不是塞寧島土生土長的居民。但這樣一個外人居然會認識堪稱滅絕的梵寧文字並且成了他們這首屈一指的人物？夏油傑突然發現這裡的除了怪異的文化之外，別的地方也掩藏著很大的謎團。
侏儒嗚咽不清的叫喊打破了無人說話的局面，祭司講白色的兜帽往前拉，轉身進屋：「來吧，我知道你要幹什麼。」
夏油傑深呼一口氣，跟在祭司的身後。
屋裡和他上次來的時候差不多，但用來祭祀的東西明顯多了。燭光點亮了照不到太陽的陰暗房屋，紅色白色的蠟融成液體順著燭身滑落，在黃銅製的碟子裡凝固。跳動的火苗還有不知名的香給整間房子添了幾分詭異的氛圍。
夏油傑不知道為什麼每次走進來都有種很深的不適感，明明外面艷陽高照，但這裡卻像是被陽光遺忘了一樣沒有半分太陽的溫暖，縈繞著他的是讓人窒息的刺骨寒意。
他不由得想起了黑藍色的深海。這番無厘頭想像讓夏油傑渾身一抖，他搓了搓手臂，定睛看著坐在台前的祭司。
他正擺弄著桌上的各種道具，作為背景的牆壁上畫著一個巨大的符號。夏油傑眯眼仔細看了一下，發現那和懸崖上的石屋外牆上的圖形是一樣的。
「早上的洗禮我看到你們了。」祭司像擦拭珍寶一般撫摸著放在桌上的鈴鐺，「想問洗禮還是六月節？」
「我只能回答你一個問題。」
夏油傑原本想問的許多問題被這句話噎了回去。他盯著祭司看不出年紀的蒼老的面容還有白骨般乾枯的手指，咬牙：「我要學梵寧文。」
少年人堅定的聲音讓祭司有些錯愕，他手上的動作停了一秒，將探究的視線投在黑髮少年的身上，猶豫不決。
祭司慌亂複雜最後又轉為平穩的表情讓夏油傑有些懷疑是不是程序沒有設定學習這個選項，但在他想要放棄的時候，祭司動了。夏油傑看著他從書櫃裡拿出一本黑色的書，鄭重的遞到他手上。
「看來你的野心比我想的要更大，但你得明白語言的魔力遠比你知道的更神奇。」
「祝你成功。」
夏油傑聽著祭司嘴裡摸不著頭腦的話，不知道為什麼他會提到『野心』這樣的字眼。他還想要繼續追問著些什麼，卻看到祭司已經恢復成了神神叨叨的模樣，嘴裡嘀咕著某種古老悠久的音節。
【精神值降低，當前精神值：53】
滿室的濃煙、晃動的火光還有與鈴聲交織的詭異音調撲向夏油傑，讓他的腦袋傳來了被針扎一樣的疼痛。他聽著系統的播報，明白這大概是這間奇怪的房子正在驅逐他，讓他離開。夏油傑沒有再說些什麼，抓著得到的書籍轉身離去。
「和你在一起的那個女生呢？」
在他推開門後，沉醉於另一個世界的祭司突然回歸現實，嘴裡吐出了一句話。夏油傑回身看著被籠罩在煙霧中的祭司，心臟猛烈的跳了一下。他掩蓋住眼裡的驚疑，故作自然的回覆：「她還留在院長家，怎麼了？」
「是嗎。」
祭司說了這句話之後就沒有別的回答，夏油傑捏緊手裡的書，心裡突然有一點不安的預感。他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突然發現時間已經到了三點五十。
剛才還很明亮的天空在悄然流逝的時光中替換成了黑夜，工作超過一整天的太陽終於落幕，漫天的星星還有大而皎潔的月亮成了天空中指路的信標。夏油傑沒想到日落來的這麼快，海邊隱隱的篝火昭示著盛大的慶典即將開始。
他想到離開說去漁夫酒館後再也沒有消息的酒井奈月，趕忙一邊跑回村長家一邊打開通訊錄企圖翻找著她的電話號碼。慶幸的是，酒井奈月在通訊錄裡面是在置頂的位置，都不需要怎麼找，一眼就能看到。
但電話沒人接通。
不祥的預感像泡了水一般越發脹大，夏油傑用最快的速度趕回在遊戲裡暫時的住所，卻發現房子裡一點火光都沒有，空無一人。
整個村莊都是死滅一般的寂靜，漆黑的路上一盞路燈也沒有。焦慮感的堆積讓夏油傑沒時間再去拿手電筒，他就著手機的白光照亮前路，又再次跑回海邊。期間，他沒有放棄撥打電話，可不斷響起的忙音都在提示著對方並沒有拿出手機。
慶典已經開始了，越來越大的歌聲和歡笑聲取代了靜默，無數的火把圍成圈架在沙灘上將黑暗的夜空照的通紅，甚至隱隱產生了空氣都在晃動的錯覺。夏油傑再一次重撥酒井奈月的手機號，但他這一次終於聽見了一點不一樣的聲音。
微弱的電話鈴淹沒在歌舞之中，夏油傑捕捉到了那一點點不同尋常的響聲，循著它走進海邊的雜草堆裡。
之前所有的不安在這一刻都得到了驗證。
一具沒有頭的屍體倒在半人高的草中，它穿著夏油傑熟悉的毛衣還有長裙，只不過已經沾染了血汙，變得斑駁骯髒。
猛烈跳動的心臟像壞掉了一樣停了幾拍。
夏油傑呆滯的舉著手機照亮那具已經失去生命的軀體，嗜血的螞蟻還有各種不知名蟲子密密麻麻的趴在斷裂的脖頸處，將雪白的皮膚塗抹成游動的黑色，蠕動著爬行著爭先恐後的從血肉模糊的傷口享用它們的饕餮大餐。
【精神值降低，當前精神值：48】
比單純的屍體更具衝擊性的畫面呈現在夏油傑的面前，反胃還有突如其來的極端恐懼湧上他的大腦，他幾乎是逃竄一般離開酒井奈月的身體，卻在不知不覺中跑進了沙灘。
綿軟的沙子隨著體重下陷，震耳的念咒的聲音刺激著夏油傑的耳膜，抽痛的大腦不由自主的控制著眼睛模糊了視線，翻滾起虛幻的迷亂。他的額頭溢出一滴滴冷汗，蠕動腸胃打結般絞得死緊。
透過擁擠的縱情歌舞的人群，在那人影交錯又散開的幾息空隙間，他發現有什麼東西矗立在圓圈的中間，被高高的架起，流淌著紅色的血液。夏油傑踉蹌著靠近了幾步，什麼也看不清的迷濛視線中無比鮮明的出現了一個斷掉的人頭。
是酒井奈月。
金髮少女不見了的頭顱被插在人形木棍上，雙眼緊閉，嘴角是被生拉硬拽、提起皮肉的扭曲微笑。她漂亮濃密的頭髮被人精心編織了好看的髮型，紫色的花輕輕掛在她的耳側，花瓣隨風飄搖。
夏油傑瞪大了眼睛，難以描述的恐慌讓他無力支撐自己奔跑了許久的身體，他控制不住的跌倒在沙灘上，細膩的白沙帶著濕潤的觸感沾滿了他的手。
耳鳴所帶來的的嗡響遮蔽了所有的喧囂，也隱藏了向他而來的殺機。還沒等夏油傑從震撼中緩過神來，鋒利的刀具就穿透了他的胸口。他遲緩的低頭看著露在他身體之外的血紅刀刃，劇烈的疼痛瞬間就麻痺了大腦，清空腦海裡除了痛之外的所有感覺。
「雖然看起來已經不能做些什麼了，但還是提前清掉可能引發意外的因素比較好吧？」
這是夏油傑聽到的最後的聲音。
作者有話說：
double kill
第44章 海島四天游（十四）
【遊戲失敗, 達成結局——迷途的羔羊】
疼痛在回到加載大廳的時候就被清除，但身體還殘留著被刺穿心臟的記憶。夏油傑環視著周圍黑色的虛空，抬手撫著胸口, 面無表情的臉看上去滿是殺氣。
他很少在戰鬥中失敗, 和伏黑甚爾那一戰算是久違的一敗。但此刻他不得不承認遊戲真的做到了全方面的百分百仿真，死亡短暫而又永恆的痛楚在副本裡被展現的淋漓盡致。
而且最震撼的還是酒井奈月身上那些黑乎乎的蠕動的蟲子, 它們只是一眼就讓夏油傑從內心深處被刻骨的噁心侵占, 這種附骨之疽般的感覺讓他現在都緩不過來。
【檢測到玩家已存檔，請問是否繼續遊戲？】
系統的提示讓夏油傑想起了自己在準備和酒井奈月跑路的時候曾經存過檔，但現在他想就算回去那個時候也沒辦法改變些什麼。
殺他的人是個男人，而且他沒看見長相也分辨不出聲音。夏油傑仔細梳理著從進入遊戲到剛才被殺發生的事情，伸手扯了扯瀏海。
算上讀檔，酒井奈月死過兩次, 每一次都是被割頭。一開始他以為是因為沒有按照系統的要求去參加慶典所以才會有這樣的情節, 但現在來看似乎他們的目標本來就是酒井奈月, 他們需要用她的頭做些什麼。
從慶典偶然看見的畫面來說，她的頭被他們精心裝扮過, 而且放在高位, 他們圍著頭顱在她的笑容中載歌載舞, 看起來似乎是把她當成了某種崇高的代表。
是什麼讓村民們把酒井奈月和他們這些一起來的人區別開呢？夏油傑閉眼深吸一口氣，無數畫面從腦海中劃過，他在那些紛雜的景象中回憶著這段時間的遊戲歷程, 嘴唇緊抿。
在靜默了幾秒後，夏油傑驀地睜開眼。
他想起了幾次吃飯的時候村長對酒井奈月關照的態度, 突然想到會不會是因為不吃素菜讓村長發現了一點只有他們這些本地人才懂得的異樣？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他的存檔根本就起不到任何作用, 這在來的第一天就已經暴露了！
夏油傑不知道這個推測對不對, 但目前他能想到的異常只有飲食方面的差距。他整理了一下身上不太平整的衣物, 沒有猶豫：「我要重新開始。」
【已重新設置數據，三秒後進入遊戲。】
【歡迎再次來到奈月怪談，祝您遊戲愉快。】
鮮活的景象取代了黑，夏油傑等視線不再波動後打量了一下周圍的環境。
他再一次回到了教室，永島翔平和風間千繪圍在他身邊，依舊是吊兒郎當的模樣。他回頭去找坐在教室後排的酒井奈月，發現她正在收拾自己的書包。
「怎麼樣夏油君，去玩嗎？」
風間千繪目光灼灼的盯著黑髮少年，眼裡閃著期待。她看到男生找人的舉動，憋了一秒：「奈月也會去的，你也一起來吧？」
金髮少女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錯愕的抬起頭，在觸及到同級深邃的紫色眼眸的時候瑟縮了一下，又低下頭。
之前好不容易拉近的距離在數據清零後又恢復了原位，他想起少女靠著他笑得燦爛的模樣，巨大的落差讓夏油傑忍不住在心裡抱怨了幾句。
他重新看迴風間千繪，扯了扯嘴角：「如果她去的話。」
「那就這麼說定了哦！」風間千繪臉上的喜色一閃而過，抓起書包離開，「奈月，一定要來哦！」
夏油傑目送著紅髮少女離開的背影，突然覺得這句話有點耳熟。好像在第一次說要去塞寧島的時候，風間千繪一直強調的人不是他，反而是酒井奈月，就好像她更在乎酒井奈月到底去不去一樣。
這真的是因為怕他不去嗎？夏油傑覺得他一直沒搞清楚她對酒井奈月到底是什麼態度。
等到所有人都離開後，他走到酒井奈月身邊，神情嚴肅：「酒井，你去塞寧島嗎？」
「......」
酒井奈月欲言又止的看著面前衣服沒有穿好的少年，低下頭：「也不是我決定的吧。」
被噎了一下，夏油傑有點尷尬的摸了摸頭髮。課室裡只剩下椅子與木桌在地上輕微摩擦還有因為凳腿不平整而發出的搖晃的聲音。他靜靜的看著酒井奈月一點點將桌面收拾乾淨，在她準備離開的時候拉住了她的胳膊。
「雖然說可能有些突兀，但去塞寧島之後請一定要吃青菜。」
「哈？」
酒井奈月莫名其妙的看著身旁的少年，湖綠色的眼睛裡充斥著迷惑：「夏油君，你有事嗎？」
少女明顯是在看神經病一樣的眼神讓夏油傑有些挫敗，他快速在腦子裡想該要怎麼樣讓她相信自己的話，但卻始終找不到一個很好的切入點。到最後，他放棄掙扎的鬆開手，將臉瞥向一旁，注視著地板：「我做了一個夢。」
「嗯？」酒井奈月不知道為什麼話題突然轉換了，她眨了眨眼，有些茫然，「然後？」
「我夢見我們一起去了塞寧島，同行的人還有永島翔平的哥哥和嫂子。那是一個非常漂亮的臨海村落，但我最後卻看見你死了。」
「所以我是因為不吃素菜被殺了？」
仍舊低著頭的夏油傑聽到這句反問也覺得實在是有些離譜，哪有因為不吃素菜就被殺的道理啊？就算是真的，但說出來也讓人覺得是在開玩笑。
夏油傑覺得自己都能腦補出酒井奈月看他的奇怪目光了，他輕嘆一口氣，鬱悶的抬起頭：「真的，我不是說笑呢。」
結果倒是讓他有些驚訝。酒井奈月並沒有像他想得那樣嫌棄的看著他，她泛著點點漣漪的湖綠眼眸中寫滿了好奇。夏油傑鬆了一口氣，同時又覺得有些不解：「你相信嗎？」
黑髮少年皺著眉糾結又懷疑的模樣讓酒井奈月不由自主的彎起唇，她用手扶了扶背包帶，語調輕快：「信啊，為什麼不信？」
「大概這就是預知夢吧？和占卜之類的差不多，說不定夏油君真的有點這樣的天賦哦。」
現成的台階擺在夏油傑的面前，他一邊感慨著女生真是難以捉摸，一邊用力點頭：「對，就是預知夢！總之不管怎麼樣還是小心為好，所以到時候你一定要吃素菜！」
酒井奈月看著少年漂亮的臉上擔憂的表情，莞爾一笑：「好啊，那我聽你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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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內的無厘頭的對話莫名其妙地開啟了酒井奈月的友情線，這體現在他不需要忍受風間千繪飛機上不斷的嘮叨。
與上一次不同，夏油傑這一回是和酒井奈月坐在一排，留下了憤怒的紅髮少女以及喜悅的永島翔太湊成堆。這極大的改善了他坐飛機的體驗，至少不需要再聞風間千繪身上難以掩蓋的濃烈香味。
夏油傑隱隱覺得這股味道來的有些古怪，甚至那一點點說不出來的草藥味聞起來有些熟悉，但他想不起自己是在哪裡聞過。不過這種無關緊要的小事沒有在他的心裡停留太久，他瞥了一眼旁邊的金髮少女，翹了翹嘴角，低頭打字。
因為怕其餘的npc聽到他們的交談，他們改為用聊天軟件進行溝通。期間酒井奈月問了許多和夢境有關的事情，夏油傑看著她萬分好奇眨著大眼睛的表情，把上一週目的大致情況和她講了一下。
當然他也掠過了那些過於殘忍的敘述，尤其是關於她瘮人的死狀。遊戲裡十個小時的旅途就在這種聊天中迅速渡過前半段，後面的時間少女就昏昏沉沉的陷入了睡眠狀態。等到發動機停止轉動，夏油傑將游移的視線從窗戶外轉回來。
在不知不覺中，酒井奈月因為睡著而在空中亂點的頭壓在了他的肩膀上，夏油傑中途還調整了一下姿勢讓她睡得舒服一點。柔軟的髮絲在氣流顛簸的磨蹭中有些亂，遮住了她精緻的眉眼。
雖然他不想讓這種溫馨的時光這麼快的結束，但遊戲始終還是要進行。夏油傑輕輕拍了拍她的腦袋，語調很輕：「奈月，該起來了。」
酒井奈月從睡夢中迷迷糊糊的醒來，她揉了揉額角，還沒完全清醒的嗓音有些黏糊：「我好像......做夢了？」
「什麼？」
「唔......好像有很多觸鬚？」
少女呆愣迷茫的神情看上去有些可愛，夏油傑思考著觸鬚這個關鍵詞，猛然想到了在逃跑的時候酒井奈月問他會不會釣章魚。
看來這次又是夢到這些東西了，就這麼想吃海鮮？夏油傑無奈的揉了揉她的頭髮，臉上掛著揶揄的笑容：「你不會是想吃了吧？」
「啊！」酒井奈月水潤的眼睛瞪大了一瞬，拍了一下手，滿臉恍然大悟，「對哦！應該是吃的呢！」
夏油傑扶額：「以後有機會的話給你釣。」
「好！就這麼說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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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續的情節發展和第一次來塞寧島的時候差不多，村長熱情的接待了他們，將他們帶到自己的住所，然後休息了一會之後給他們準備了一頓美味的晚餐。
門前飄搖的不知名紫花好像更香了。
坐在餐桌上，夏油傑神經緊張的盯著那幾盤奇特的蔬菜，和酒井奈月對視一眼，伸出筷子夾起少許，放到她的碗中。
已經完全相信「預知夢」的酒井奈月苦大仇深的盯著眼前紫綠色的菜，將它塞進嘴裡，表情壯烈。植物纖維古怪的觸感和味道被強行嚥下喉嚨，順著食道下滑，她故作自然用一大口米飯掩蓋自己有一瞬僵硬的臉，然後側頭對著黑髮少年笑了笑。
談話中的眾人沒有發現這一點小小的互動，夏油傑看著大家如常的反應，從進遊戲後一直提著的心總算是放下了。
作者有話說：
傑：奈月還是挺好騙的嘛，說做夢她真的信了。
奈月：真的嗎？
第45章 海島四天游（十五）
來到塞寧島的第一天姑且沒有發生任何異常, 吃飯的時候也沒暴露酒井奈月不吃蔬菜的事情。晚上夏油傑依舊是睡在那個披星戴月的閣樓裡，警惕又睏倦的度過了不算漫長的夜晚。
第二天的行程依舊是到島上觀光，夏油傑這個時候沒有再跟著大部隊一起行動, 他帶著酒井奈月以「想獨自逛逛為由」, 在風間千繪藏著怒火的目光中離開了村長家。
瓦藍的天空浮著一片一片的雲團，極晝永不熄滅的太陽高懸於大地之上, 俯瞰著島嶼中的一切。夏油傑想到那本祭司給他但卻還沒來得及看的書本, 打算再一次去把書拿回來。
但他並沒有急於去祭司家，反而是先和酒井奈月去了一趟海邊。
溫柔的波浪輕輕拍打著近海的沙灘，被海水浸濕的潔白沙粒染成了深色，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夏油傑仔細巡視著周圍的環境，仔細解釋著：「明天太陽下山他們要在這裡舉行慶典，我們要找一個能遮擋身形但又可以觀察到外面情況的地方。」
壯闊美麗的海景沒有吸引二人的注意力, 酒井奈月在聽完這番話後, 也一起在海灘旁尋找。很快, 在沿著沙灘外圍的稀稀拉拉的灌木叢走過的時候，她找到了一個絕佳的地方。
酒井奈月伸手小聲招呼同伴過來：「夏油君！你看這個怎麼樣？」
夏油傑循聲前往。
在像雜草一樣的小樹叢裡放著一個大箱子, 長度大概兩米左右, 高度接近一米。最上面的蓋子上長著一些青黑色的苔蘚, 看起來有一點髒。他皺了皺眉，小心翼翼的把蓋子掀開，露出箱子的內部。
好在裡面還是比較乾淨的, 除了一些灰塵之外沒有什麼其他汙漬。夏油傑邁步跨進木箱中，嘗試蹲下, 發現豎起的邊緣正好能遮擋住他的身形。他點了點頭, 眼中帶笑：「可以, 雖然不知道慶典具體是在什麼位置, 但我們那天就暫時躲在這裡。」
解決完躲避問題後，他們沿著向上的路離開海灘，準備去祭司家。小路旁鮮花在隨風搖擺，遠處金黃的麥穗低垂著頭，有村民在裡面勞作收割，途中夏油傑看到了畫著巨大魚類作為招牌的漁夫酒館，心頭一跳。
上一次遊戲中酒井奈月去找北橋景子，結果被人殺害了。殺她的人是誰？村長？和酒館有沒有關係？他停住腳步，在思考片刻後轉頭看著金髮少女：「我們先去酒館。」
突然改變的計劃讓酒井奈月捕捉到了一點異樣，她歪著頭，神情疑惑：「誒？那裡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在夢中，」夏油傑依舊沿用了這個說法，舔了舔唇，「你去那裡找人，但是最後卻沒回來。」
少年的語氣有些低沉，幽紫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憂慮還有擔心，雖然轉瞬即逝，但酒井奈月還是捕捉到了這個信號。她伸出手抓住黑髮少年的胳膊，晃了晃：「夏油君在害怕嗎？」
「害怕？」
夏油傑想到那具無頭女屍身上爬著的蟲子，手臂上起了一些雞皮疙瘩。當時那個畫面給他的衝擊是真的不小，更何況那還是酒井奈月，更加激起了他的恐慌。
但脫離了當時的環境仔細思考的話，與其說那是害怕不如說是噁心，而且遊戲的氛圍渲染也起到了不小的作用——就像他那個時候的倉皇離開放在神志清醒的時候絕對是不可能發生的。
村民們圍著酒井奈月的頭顱歌舞的畫面又在腦海中重現，他看著那雙比湖面更加清透的綠色眼眸，撇了撇嘴：「也沒有，但是會很擔心吧。」
擔心她再一次死的不明不白。這大概也是他唯一會害怕的地方了。
直白的話語讓酒井奈月一時有些沉默。樹葉相互摩擦，海浪輕輕翻湧還有微風吹拂島嶼的聲音填補了無言的談話，她抬頭看著少年柔和的眉眼，彎起嘴角：「是夢嘛，我們最後肯定能活下去的。」
被風吹起的金色髮絲有幾縷輕飄飄地劃過夏油傑的手臂，少女在夏日絢爛的陽光下揚起明媚的微笑，堅定的語氣完全沒把即將奔湧而至的險惡未來放在心上。她的眼睛裡那星星點點、比切割完美的寶石更加閃耀的光驅散了夏油傑心裡的陰霾，他輕輕頷首，神色認真：「你說的哦，我們一定能活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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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酒館成了他們探索的目標。
推開布簾後風鈴的碰撞響起了特殊的提示音，夏油傑擋在酒井奈月身前，任由她拽著自己的衣服，率先走進了酒館。
也許是因為沒到晚上，漁夫酒館裡沒有任何的顧客。即便是正午，但因為背光的原因裡面的光線也不好，僅靠幾盞蠟燭照亮小小的酒館。吧檯內坐著一個黑髮的女人，她正在擦拭著酒杯，聽到風鈴聲後放下手裡的工作抬起了頭。
初次的見面讓夏油傑眼皮一跳。雖然看上去年紀大了一點點，但這個穿著樸素服飾的女人正是他在尋人啟事裡看到的、五年前失蹤的北橋景子。他快速平復自己的情緒，牽著酒井奈月在吧檯前坐下。
北橋景子有些迷惑的看著眼前的兩位少年少女，語氣遲疑：「兩位是來喝酒的嗎？」
「不，」夏油傑隨便點了兩杯檸檬水，在女人轉身準備材料的時候突然開口，「北橋小姐，你在這裡過得好嗎？」
切檸檬的刀掉在了案板上，北橋景子驚恐的回頭，棕色的眼睛睜得很大：「你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
夏油傑沒有管黑髮女人失態的表現，自顧自的說著：「北橋小姐是日本人嗎？我們剛從日本來。」
「過兩天我們就要回去了，飛機上還有一個座位，北橋小姐要一起離開嗎？」
石破天驚的話語讓北橋景子的臉色在一瞬之內像油彩掉色一樣變得斑駁而又陳舊，她絞著手指，額頭分泌出汗珠：「我為什麼要離開？」
「難道你是自願來這裡的嗎？」
「沒錯，不同於繁華都市、只存在於神話中的靜謐小鎮，這不是很多人的憧憬嗎？」
夏油傑曲起一條腿踩著高腳凳的橫杆，隨性的把手壓在椅背上，輕勾的嘴角帶著不容拒絕的輕狂和篤定：「那你為什麼要逃跑呢？」
「那已經過去了！」北橋景子憤怒的把手拍在吧檯上，發出了巨響，「勸你不要亂說話，小心一點自己的命。」
她壓低聲音，眼白裡有一些紅血絲：「像我這樣的人塞寧島裡還有很多，我在這過得很好，不管你是為什麼要來，但我的答案只有一個。」
「我是不會離開這裡的。」
「哪怕你知道明天的洗禮和六月節是什麼？」夏油傑微微挑起眉，眉頭緊皺，「你已經被同化了嗎？」
在提到六月節的時候，北橋景子明顯的瑟縮了一下，但很快她就恢復了常態，揚起下巴神色狠厲：「哈，你還是擔心一下你們自己吧，畢竟你們可是慶典的主角啊。」
主角？夏油傑繃著臉看著北橋景子滿不在乎的把剛才切壞的檸檬整個扔進垃圾桶裡，轉身走進後門。
在打開門的時候，他隱約看到了一個和北橋景子長得很像的孩子，但還不等夏油傑仔細觀察，門就被關上了。他和酒井奈月對視一眼，面色沉重的離開酒館。
酒井奈月剛才一直在注意著他們之間的交鋒，很明顯，夏油傑提出的條件並沒有打動北橋景子，甚至好像還讓她更加警惕和惱怒。她抬頭打量了一眼黑髮少年緊繃的下頜線條，唇瓣輕抿：「剛才那個人是害我的人嗎？」
夏油傑沉吟了片刻，有些猶豫：「至少她肯定和你的失蹤有關，甚至說是她通知別人你在酒館的。」
通過剛才那番交談，夏油傑得到了幾個很關鍵的信息。
首先北橋景子來塞寧島大概也是因為旅遊之類的原因，只不過她來了之後就沒能離開。她也許嘗試過逃跑，但被抓之後她就死了這條心。也許她在這還結了婚生了孩子，即便現在有離開的機會她也不打算走，就像被洗腦了一樣。
第二點是她隱約知道村裡的一些血腥暴力的行為，心裡也還殘存著一點害怕，不過這點微弱的恐懼與她在這裡扎根的意念相比完全不值一提，所以她才能放任那些不符合常理的事情發生，甚至可能一起做了幫兇。
最後是北橋景子無意間透露的話。她說像她這樣的人島裡還有很多，關於這一點夏油傑暫時還沒有想明白。
為什麼這樣一個封閉迷信的村落會強迫留下外來人？就他的觀察來看村裡人口並不存在男性過多或者女性過多的現象，性別有一個很均衡的比例，在這種完全能內部消化的情況下主動與外界溝連並不符合村民的性格。
他看著酒井奈月，微微眯起眼：「但我想不明白為什麼村民會留下北橋景子。」
「見色起意，違法犯罪，或者兩樣都有，」酒井奈月鼓著臉思考了一會，表情也有些疑惑，「是覺得自己地理位置與世隔絕所以不會有人發現嗎？」
想不出答案的疑問縈繞在兩人心間。
帶著淡淡鹹味的海風包裹著花香吹進夏油傑的鼻尖，他的思緒游離在剛才的談話中，一時不察撞上了什麼東西。
他回過神，發現擋在路中間的是見過一面的侏儒。就在這一霎那，夏油傑的瞳孔驟然緊縮。
作者有話說：
北橋景子就是上一輪遊戲裡叫幫手來殺害奈月的人，她已經被村民洗腦同化了，所以在她看來自己是和村莊一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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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海島四天游（十六）
只會衰老不會長大的侏儒倒在地上, 他用那雙只能看見灰白色的眼睛死死的盯著面前的兩人，喉嚨裡像被痰糊住一樣發出了怪異的響聲。
夏油傑看著他痴傻又醜陋的面龐，不由自主的瞪大了眼睛, 祭司說過的話在心裡浮現。
剛才想不明白的問題好像已經有了答案。如果祭司沒有騙他, 那這個被當做巫的侏儒是近親結婚生下的有基因缺陷的人。順著這個思路往下延伸，為什麼要騙或者是洗腦異鄉人留下就完全可以解釋清楚了。
在這樣一個世世代代與世隔絕、獨居於遙遠海島上的村落, 在一切都幾乎保持著最古老原始模樣的地方, 一定會有近親結婚的事情發生。然而到最近這幾代，他們雖然沒有意識到會生下這樣的畸形兒是因為父母雙方血緣相關，但卻也有意無意的引入從外面世界來的人改善村莊裡幾乎是百年未有大變過的基因。
而為了不讓這些外來者逃跑，村民們應該用了許多與「洗腦」類似的方法。
這個推測讓夏油傑遍體生寒。早在看到洗禮的那一刻開始，他就無法把這個村莊和寧靜美好這樣的字眼畫上等號。但那個時候他們只是迫害自己本地的村民，現在得知他們竟然也在暗中殘害外來者, 夏油傑心中的噁心不免加深了幾分。
他又想到了這次旅行的牽頭人風間千繪, 夏油傑在心裡感慨她和她的父母都被騙了。
黑髮少年長久的沉默讓酒井奈月感覺有些奇怪, 她看著在抓著地板支支吾吾不知道在說什麼的『孩子』，走近兩步想將他扶起來。但當她靠近的時候, 酒井奈月突然間看清了他長滿皺紋的臉還有看上去就和沒有眼珠一樣的雙眼, 嚇得尖叫了一聲。
夏油傑從神遊中醒來, 他上前幾步，安撫的拍著酒井奈月的後背，神色擔憂：「怎麼了？」
「他......」酒井奈月靠近了高大的少年幾分, 抓著他的襯衫袖子，臉色驚慌, 「我以為他是小孩！」
侏儒動作僵硬古怪地從地上站了起來, 吐著口水叫喚著離開。夏油傑按捺住心裡的不喜, 仔細的解釋：「他是巫, 但實際上會長成這樣是因為基因缺陷。」
「而且我也想明白了為什麼村民要留下北橋景子這一類的外人。」
酒井奈月因為驚嚇而變快的心跳在少年詳盡的敘述中逐漸變緩，但臉上健康的紅暈也慢慢褪去，轉變為蒼白。她盯著侏儒消失的背影，滿臉僵硬：「這裡真是......比我想得要更噁心。」
夏油傑對這個判斷沒有任何的異議，他揉了揉少女的頭頂，神情嚴肅：「走吧，我們去找祭司。」
然而出乎夏油傑意料的是祭司並沒有像上一次一樣給他那本書。這個奇怪詭異的人始終套著他那遮住容貌的白袍，跪在一個像是祭壇一樣的櫃子前唸經一般嘟囔著沒人聽得懂的話語，櫃子兩旁的蠟燭燃起了滿室的白霧。
從他們進來到現在，祭司沒有和他們說過任何一句話，連眼睛也不曾睜開過，就像陷入自己的世界一般感覺不到外界的動靜。別無他法，夏油傑只好和酒井奈月離開。
酒井奈月也知道黑髮少年過來是為了找書的，她咬著唇，有些沮喪：「現在怎麼辦？他不肯給你誒。」
「沒關係，」夏油傑回頭看了一眼祭司臨海的房屋，心中有了別的想法，「我們明天早上再來。」
「明天早上？」
「沒錯。」
夏油傑莞爾一笑：「明早有洗禮，祭司肯定要去。趁那個時候他家沒人我們就進來找。」
......
不落的太陽在勤勤懇懇的工作超過二十四小時之後依舊將人間籠罩在它的陽光之下。夏油在六點的時候從床上爬起來，在閣樓的窗邊默默觀察著大家的動向。
今天上午是洗禮，他看到絡繹不絕的人群從村長家經過，然後走向看不見的遠方。等看到村長衣裝革履的從家裡離開的時候，夏油傑存檔後毫不猶豫的動身。
酒井奈月正在閣樓下方的天花板處等待，夏油傑默不作聲的和她打了個招呼，然後兩人躡手躡腳的走到一樓。客廳裡空無一人，確定不會沒有任何意外後，夏油傑迅速拉著酒井奈月從村長家跑了出去。
清晨的鄉間小道本就不會有太多的人，再加上大家都準備去村口廣場洗禮，所以基本上他們一路都不會碰見什麼人。夏油傑利用之前解鎖的地圖功能，標記了祭司家的位置，從無人的小路上避開人群繞去目的地。
木屋在日光中沉睡，夏油傑注視著眼前的房子，試探性的躲在大樹後，撿起石塊朝木門扔去。
石頭砸在門板上發出了不小的聲響，但沒有人來開。他和酒井奈月對視一眼，小心翼翼的走近大門。夏油傑旋轉著門把，驀然發現門被鎖上了。
他暗罵一聲，這幾次去祭司家的時候他都沒有鎖門，以至於他完全忘了出門的話門自然會被上鎖。好不容易找到機會就這樣悄悄溜走，夏油傑輕嘖一聲，神色有一點煩躁。
凝滯的氛圍從少年身上傳來，酒井奈月探頭看著他俊逸的臉，眨著眼：「怎麼了？」
夏油傑僵硬了一秒，有些丟臉的如實回答：「沒有鑰匙，打不開門。」
明顯的挫敗感直白的沾滿了少年的臉龐，酒井奈月輕輕笑了幾聲，從頭髮上取下一根夾子，在他面前晃了幾下：「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髮夾？」
狹長的紫色眼眸裡閃著迷茫和困惑，酒井奈月勾起嘴角，把細細的夾子插進鎖孔中，表情得意：「不，這是鑰匙。」
喀嗒。
齒輪或者是彈簧夾的響聲隨著少女的動作響起，夏油傑目瞪口呆的看著她輕鬆的擰開門把，打開了緊鎖的房門：「你......會開鎖？」
「對哦，」酒井奈月把紫色的小巧髮夾重新別回頭上，亮晶晶的綠眼睛裡蘊滿笑意，「也不是什麼很難的事啦。」
夏油傑這才發現少女一邊長髮被夾在了耳側，露出了漂亮的臉部線條還有瑩白的皮膚。他盯著少女精緻的面容有些臉熱的搓了搓鼻尖，用輕咳掩飾自己的尷尬，跟著她走進了祭司家。
家裡理所當然的沒有人，但那些時刻飄著煙霧的蠟燭並沒有被熄滅。夏油傑一邊掩鼻阻擋濃烈的香味，一邊走到左側的櫃子前尋找。
他還記得上一次祭司是在哪裡拿出那本書的，但當夏油傑拉開書櫃從第二層找出他要的那本黑色的書的時候，他徒然發現有一些異樣。
書櫃總體並不大，有四層。讓夏油傑覺得奇怪的是在書櫃和地板相接的地方居然藏著一條淺淺的凹槽，看上去就像是為了滾輪滑動而設計的。
「奈月，你往後退。」
夏油傑讓幫他找書的金髮少女離開書櫃，小心翼翼的將它往右側空曠的牆壁處平推。
隨著書櫃的滑動，牆灰還有塵埃在空中飛揚，嵌在牆壁裡的保險櫃暴露在兩人的視線中。夏油傑從沒想過書櫃後居然還會藏著東西，他挑起眉，試探性的將手放在保險櫃上。
意外突然間發生。
周圍的環境在瞬間就從瀰漫著煙與刺鼻香料的木屋轉換成了深不見底的大海。冰冷刺骨的液體包裹著夏油傑，藍黑色的海水模糊了他的視線，讓他看不清現在到底身處何方，又有什麼東西在身旁。
深海吞噬了灑向它的所有光線，連帶著耀眼的太陽也被吞沒，被無邊無際的黑所消解。窒息、被淹沒的恐懼湧上夏油傑的心頭，他嘗試著掙扎、擺動四肢，嘗試著游向看不見的水面，卻發現他始終只是在原地打轉。
帶著些許鹹味的液體在這一陣亂動之中灌進了夏油傑的口腔，更嚴重的是他突然感覺自己的腳有些抽筋。僵硬的腿在劇烈抖動後直挺挺的在海水中伸展，小腿肌肉痙攣產生的劇痛流遍全身，讓本就糟糕的情況越加令人害怕。
夏油傑沒有想到自己居然會被淹死。他睜眼盯著無法用單一顏色形容的黢黑，無力的下墜。
然後他重重的摔在地板上，真實的疼痛將夏油傑從把他拖入深淵的海水中喚醒。
「......夏油君？」
酒井奈月大驚失色的看著黑髮少年仰頭栽倒在地上，急忙跑到他的身旁：「你怎麼了？」
浸透全身的冰涼還有窒息感殘留在夏油傑的腦海裡，他劇烈的喘息著，目光有些呆滯，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
【目睹超自然現象，當前精神值：42】
【神話值提升，當前神話值：35】
電子音給了他答案。夏油傑擦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他轉頭看著少女擔心的目光，搖頭：「沒事，突然沒站穩而已。」
蒼白的臉色還有唇瓣都昭示著少年狀況不太好，酒井奈月讓他將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扶著他站了起來：「我看我們還是快走吧，不知道祭司什麼時候會回來。」
在幻境中劇烈抽痛的腿現在完好得像是什麼也沒發生過，夏油傑思索著這突如其來的海，再一次嘗試觸碰保險櫃。
無事發生，但可惜的是也打不開那個用密碼鎖上的櫃子。
那裡到底藏著什麼？
在找遍了面積不大的客廳也翻不出鑰匙和密碼、酒井奈月的開鎖技能也失敗之後，夏油傑懷揣著這種疑惑離開了祭司家。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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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海島四天游（十七）
在祭司家的時間其實沒有太久, 等夏油傑和酒井奈月回到村長家的時候，洗禮的高呼還有喊叫依舊在山頭迴盪。
但他們還有意外的發現。
當夏油傑經過轉角的圍牆想要轉彎走進村長家時，他突然聽到了一陣渺茫的談話聲, 一男一女, 不過內容聽不太清。他迅速拉住酒井奈月和她躲在樹叢裡不讓自己暴露，一手捂住了少女正欲開口說話的嘴。
雜亂的樹枝還有小樹葉扎的人不太舒服。溫熱的呼吸打在掌心, 還有不小心碰到的柔軟唇瓣燙得夏油傑的臉一瞬間爆紅, 像被電一樣迅速放開了自己的手。他慌亂飄忽的看了金髮少女一眼，強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對話上。
「晚上......說好了把......給我。」
「我們不可能為了......，時間到了就必須開始。」
「他一定可以做到我們期盼的事情！」
「......」
除了女聲比較激動的那一句，別的對話都因為聲音小以及語速過快而顯得含糊不清，夏油傑並不能完全聽到。他思索著會是誰在洗禮的時候沒到場反而在這裡爭執，可等他看到那說話的兩人從轉角中露面快步走過的時候, 即便是他也一時被震驚到失聲。
紅色的長髮披散在肩上, 吊帶和短褲的火辣衣物暴露出她健康的麥色肌膚還有傲人的身材, 繁複的耳環隨著她的走動發出了清脆的碰撞聲，從他們身邊招搖而過。
是風間千繪。
當再也聽不見交談聲也聽不到飾品的聲音的時候, 夏油傑從樹叢裡站起來, 滿臉寒意。
風間千繪的所作所為一一在他的腦海中浮現。夏油傑現在才發現風間千繪在來到塞寧島之後恍若神隱, 既沒有對酒井奈月搞事情，也不在大家商討的時候率先發表意見，用一種順水推舟的態度默認一切意外的發生。
從一開始她牽頭來塞寧島, 到她看見洗禮之後藏在人後不發一言等待著留下的無動於衷，種種行徑都似乎指向了她確實是有問題。
夏油傑懊悔的扯了扯頭髮, 他應該早點想到帶他們來的人肯定有鬼。
「剛才那是千繪嗎？」酒井奈月扒拉著頭髮上黏到的樹葉, 神情有一些恍惚, 「她怎麼會和村長一起？」
黃綠色的枯葉掛在少女的金髮上, 夏油傑伸手幫她取下她弄不掉的樹木渣，紫色的雙眸中劃過冷冽：「奈月，你見過她的父母嗎？」
酒井奈月搖頭：「沒有，但我們聽她提過，她父母好像是什麼考古學家之類的，一直在外面跑，很少回家。」
聽到這番話，夏油傑的心裡有了推測，他聯想到村長說他的女兒在上學，咬了咬牙：「她要麼是村長的女兒，要麼就是村裡的一員。」
酒井奈月抬眸看著黑髮少年緊繃的臉。他狹長的眉眼中壓抑著怒火，渾身的氣場因為這些怒意而顯得凌厲，卻又強行將它壓在了和善的外表內，結果看上去卻更加讓人心驚。
她踮起腳摘下黏在少年耳側的枯死的樹葉，柔軟的語氣裡藏著擔憂：「夏油君，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
「那他們剛才說得『他』，大概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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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到村長和風間千繪之後，夏油傑和酒井奈月靜悄悄的返回了村長家。就如上一次遊戲一樣，和他同行的那些人都被洗禮的動靜所吸引，去了村口廣場，所以家裡沒人發現他們曾經出去過。
夏油傑回到閣樓後就抓緊時間開始看從祭司那偷來的書，酒井奈月在閣樓的床上補覺。靜謐的氛圍給了他閱讀的耐心，夏油傑並不知道這種語言要怎麼學，但當他認真翻閱過每一頁之後，他就驀然發現那些看不太懂的符號儼然自動變成了日語。
書並不厚，四十頁左右，講述的是一個王子在蛇蠍心腸的公主的引誘下殺害了自己的侍從還有皇宮裡所有人的事情。前面甜蜜的愛情和後面的屠戮形成了極大的反差，有點像是兒童邪.典。
他不知道為什麼祭司會拿這樣一本書給他，甚至古井無波的蒼老語調中還隱隱對他藏有一點希冀，看完書之後再回想這件事，夏油傑越發覺得奇怪。他甚至懷疑過自己是不是拿錯了書，但不管如何他現在對梵寧文字肯定算是入門了，這就是他忙活了這麼久的收穫。
【神話值提升，當前神話值：50】
最後一頁文字伴隨著系統的提示音轉換成了熟悉的字符，夏油傑把書合上藏進背包裡，伸手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脖子，走回床邊。
閣樓用地板做成的門卻突然響了起來，夏油傑警惕的回頭看著那個小小的出口，向後退了幾步。
永島翔平的臉出現在掀開的木板處，夏油傑看到在目光對視的時候他僵硬的繃直了身體，驚訝的表情似乎是沒想到閣樓裡還有人。他盯著不請自來的男人，眉眼冷酷：「有什麼事嗎？」
「沒有沒有......」永島翔平踩在軟梯上尷尬的擺了擺手，接著皺眉，「你沒出去嗎？」
「沒有。」
永島翔平解釋著自己來的原因，表情恢復自然：「之前聲音很大，所以我們都出去看了看......還以為你不在所以沒聽到。」
他正說著，餘光看到床上明顯屬於女生的身形，待了幾秒，視線在黑髮少年還有睡著的酒井奈月身上移動：「那就......不打擾了，你們沒事就好。」
夏油傑很清晰的在他臉上看見了震驚的表情，他順著男人的目光看去，發現他視線的落點是床上的金髮少女。他自然也明白眼前的場景很容易讓人誤解，但夏油傑什麼也沒解釋，提防的盯著永島翔平，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閣樓。
為什麼永島翔平會突然來這裡？夏油傑微微皺起眉，剛才男人給出的理由不能讓他感到信服。如果是想確認他們是否安全，那他大可以叫與他們更加熟悉的永島翔太或者是風間千繪過來，而且看他滿臉震驚的樣子是完全不知道酒井奈月不在房間。
但反過來想，作為年長的前輩，這樣做也不是不合理。
夏油傑聯想到上一輪遊戲中被翻過的房間，原本他猜想來的人是村長，可現在夏油傑卻也開始懷疑會不會是永島翔平。
經歷過風間千繪的事情後，他現在格外警惕與自己同行來到塞寧島的人，而永島翔平此時的舉動剛好增加了他的可疑度。不過目前夏油傑還找不到一錘定音的證據，只好將這個懷疑埋在心裡。
衣物與被子摩擦的聲音將夏油傑從紛雜的思緒中拉回現實，他轉過頭，看見酒井奈月已經坐了起來，正睡眼朦朧的打著哈欠。
「剛才有人來嗎？」酒井奈月擦去眼角溢出的生理性淚水，含含糊糊的問著，「我好像聽到有別人的聲音。」
別人。
這是不是代表自己在酒井奈月的認知裡不算別人呢？
夏油傑一邊吐槽這只是一句很平常的話，一邊又忍不住在心裡悄悄為這個用詞而感到興奮。他壓制住想要上翹的嘴角，簡要的複述了一邊剛才發生的事情。
「你覺得永島翔平可能是塞寧島的人嗎？」
「也不是不可能。」
酒井奈月認真思考著，嚴肅的點頭：「總之不管怎麼樣，還是多加小心吧。」
......
然而這個可能性在下午臨近慶典開始的時候得到了排除。
出發前，村長讓他們在客廳聚集，並且一人發了一件據說是傳統服飾的衣服。夏油傑被迫換上了慶典專用的白襯衫還有黑色的長褲，外面套了一件墨綠色的馬甲。
如果說目前為止只是對於換裝的不滿而已，等大家全都換好衣服在客廳集合的時候，夏油傑才發現了事情好像沒那麼簡單。
每個人的白色襯衫的領口處都有一個小小的金色圖案，夏油傑發現自己的是一個有些古怪的圓圈，風間千繪的是三角。永島家兩兄弟、永島久美還有酒井奈月的則是S，只不過在最上面的轉彎處畫了一條斜線，看上去就像把上面的部分切斷了一樣。
可以肯定的是風間千繪與村裡有關，順著這條線推測下去的話，永島翔平的嫌疑也就被洗脫了——因為他的圖標和大家是一樣的。
而至於他自己的那個圓圈，夏油傑覺得這越發肯定了今晚他一定會遇見什麼不尋常的事情，就像酒井奈月所說，村民的目標也許是他自己。為了應付這些可能出現的意外，夏油傑在口袋裡裝了用來防身的小刀，但他真誠的希望這把刀不會有使用的機會。
村長離開家去忙活慶典之後，夏油傑沒有和剩餘的人一起走，而是帶著酒井奈月率先離開。他們一路上避開了村民的活動路徑，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暢通無阻的跑到了海邊，找到之前踩過點的地方，躲進了木箱之中。
嚴絲合縫蓋上的箱子阻攔了外面所有可能出現的光。在一片漆黑之中，伴隨著擂鼓般的心跳，六月節終於拉開了序幕。
第48章 海島四天游（十八）
被黑暗剝奪視線後, 剩餘的感官變得格外敏銳。從箱子裡散發出來的腐朽陳舊還混雜著海水腥的味道飄進夏油傑的鼻腔，這讓他在剛躲進去的那一秒有些不適。但漸漸這種難聞的味道因為習慣而開始變淡，取而代之的是少女身上馨香甜美的氣味。
不知道是因為緊張還是因為心悸而產生的鼓譟心跳蓋過了外界模糊的聲音, 夏油傑口乾舌燥的大口呼吸著, 找藉口一般將密封的蓋子挪開稍許：「我們......看看外面在幹什麼吧。」
完全不明白黑髮少年想法的酒井奈月乖順的應答著，和他一起撐開木箱的蓋子。她動作間不可避免的碰到了少年高大的身體, 瞬間的相接帶來的熱度讓人不容忽視。
酒井奈月在漆黑中往夏油傑的方向瞥了一眼, 神色疑惑：「夏油君，你不舒服嗎？」
柔軟的指尖從他的手臂上掠過，皮膚上的感覺神經比以往敏感了百倍。本不應該有任何感覺的普通碰觸在這種放大的觸覺中演變成了電擊般衝進腦海的快感，以不可阻擋的氣勢讓夏油傑哆嗦了一下。
他用力壓制住自己正在微微顫抖的身體，驚慌的向後挪了幾分，卻在狹小的箱子中撞在木板上。
白天看上去位置還很寬裕的木箱在多了一個人之後被壓縮了空間, 夏油傑的腿在身前曲起, 但來自金髮少女的呼吸卻能穿透夏季薄薄的褲子, 撲在他的肌膚上。
夏油傑有些後悔，應該再找個更大的地方才對。他彆扭的改變了姿勢, 蹲在箱子裡回答少女的問題, 身上發熱：「沒有。」
掀開一條縫隙的蓋子讓光線照進了黑暗中。得到回覆的酒井奈月再一次打量著動來動去看起來坐立不安的少年, 撓了撓頭，沒再說話。
沙灘上的畫面在沖天的火光之中搖晃，夏油傑強迫自己盯著那群村民, 轉移因為曖昧的氛圍而分散的注意力。
舉辦慶典的位置就在木箱的右前方，距離不是很遠, 夏油傑能隱約看到一些畫面。
村裡所有的人估計都參與了這場十年一次的盛大慶祝, 聲勢浩大的陣仗還有密密麻麻幾乎沒有色差的金色頭髮讓夏油傑感覺那裡聚集了一堆僵屍或者是人偶之類沒有智商的東西。但他還是在這堆人裡看到了一些異類, 有心找的話能看到黑髮的北橋景子、永島久美, 還有頭頂綠毛的永島翔太。
身穿著傳統服飾的村民們在海灘上起舞，祭司站在圓圈的中間，取代了上一輪遊戲酒井奈月的位置，搖晃著鈴鐺嘴裡念念有詞。
隨著他的話語，村民也開始大聲歌唱，火焰中的臉龐洋溢著快樂笑容，男男女女挽手舞動的畫面像是身後的海面一般起起伏伏。
祭司低沉微弱的聲音詭異的通過村民的複述放大，傳到了夏油傑的耳中。
【啦啦啦啦，我們在為海洋起舞】
【我們在向海洋祈禱】
【在海的懷抱中我們的生命得到延續】
【我們要向母神送上最寶貴的禮物】
【祈求大海的饋贈】
......
曾經晦澀難懂的歌在神話值提高之後已經清晰可辨，夏油傑皺眉思考著這些歌詞，試圖從中找到某些含義。但只精通戰鬥對藝術一竅不通的少年想破頭也無法從這些語句之中領悟出潛藏的深意，貧瘠的想像力讓他只能看出字面上的意思。
這就是一首很普通的讚美大海的祭祀歌，沒有什麼奇特之處。得出這個結論的夏油傑有些挫敗的撇了撇嘴角，繼續盯著海邊的一舉一動。
移動的人群非常雜亂，就連永島翔太永島久美他們也是分散著混雜村民中，沒有人發現他和酒井奈月不在慶典現場，這對他們來講是一個難得的好消息。
火和木燃燒後飄起的煙霧在夜空之中集聚，給碩大的圓月籠上了一層白紗，恍恍惚惚讓人看不真切。煙味還有濃烈的香味自人群中不斷向外擴散，即便他現在躲在箱子裡也能很清晰的聞到那股交融在一起的奇怪味道，嗆得夏油傑捂住嘴咳了一聲。
金髮少女輕柔關切的拍著他的後背，換來了更加猛烈的咳嗽。晚風吹拂，身後的樹叢在撲簌簌的作響，但夏油傑突然感覺自己好像變得更熱，連耳朵都在發燙。他擦掉眼角分泌出的淚水，抓住少女的纖細的手腕，不敢抬頭看她：「別碰我——」
酒井奈月被少年生硬的語氣嚇到了，她看著夏油傑留給她的分不出情緒的側臉，訕訕的收回手，默默蜷縮起身體往旁邊退。
她偏頭，伸手扣著自己的脖子，鼻尖上有一點細密的汗珠：「對不起。」
委屈又無措的音調讓夏油傑的心臟冒起了一連串的氣泡，酸澀又有些脹。他知道從躲進這個箱子開始不正常的就是他自己，可他卻遷怒於酒井奈月。他感受到少女後退的舉動，有意彌補自己的失態。
他在黑暗中慢慢伸出手，小心翼翼的一點一點接近金髮少女，看見她沒有拒絕後鬆了一口氣，勾起她的尾指：「我不是故意的，抱歉。」
濡濕的觸感明白的體現著少年的緊張，酒井奈月將頭轉回來，藉著微弱的光一動不動的盯著夏油傑，最後在他越來越緊張甚至隱隱閃過驚慌的視線中粲然一笑：「原諒你了哦。」
危機解除。夏油傑提起的心安穩的放回胸膛，熱意像瀑布一樣沖刷著他的大腦，但這次他卻沒有鬆開手。
夏油傑繼續觀察著外面的一舉一動。喧鬧的歌舞看上去已經接近尾聲，如在煮鍋裡加熱沸騰一般的躍動漸漸平息，肆意的高歌也歸於無言的浪花聲中。他本以為這就是慶典的落幕，但祭司卻用了一個指令告訴他這僅僅只是開始。
【享受的時刻到了，繁衍的時刻到了】
【為了新的生命，為了偉大的母神】
【請再現於這片大地吧！】
糜亂可怕的畫面在夏油傑的眼前毫無遮掩的呈現。
原本已經停下的眾人再一次按下了啟動的開關，只不過這一次不再是歌舞。他們脫下了身上的衣物，在寬闊的海灘之中隨意拉扯過一個人，不知廉恥的浮誇的呻.吟響徹海岸。
在照亮天際、灼灼燃燒的火把下，夏油傑看到永島翔太瞪著眼睛滿臉驚慌地想要逃跑，卻被一個陌生的少女攔住，按在了地上。
接下來的事情夏油傑已經無法用語言來描述了。無比真實的畫面和過於荒誕的感官結合在一起，讓他的神思好像脫離了遊戲，於半空之中漂浮。他呆愣的注視著眼前毫無底線的畫面，耳邊是一陣又一陣赤.裸直白的叫喊，讓人想吐。
想不明白的歌詞還有祭司說的話烙印在夏油傑的腦海之中。
新的生命。延續。繁衍。再現。
六月節就是這樣一個混亂色.情暴力混雜在一起的笑話，一個造神的笑話。
【神話值提升，當前神話值：56】
【精神值降低，當前精神值：39】
機械的聲音穿透無意義的喊聲傳進夏油傑的耳中，他從虛空之中回神，一股香到幾近腐爛的氣味撲向他的鼻腔。這股突如其來的香不斷刺激著他的嗅覺，匯聚在視覺之中扭曲成了虛幻的景象。
掛在樹上熟到爛的葡萄，餐桌上涼掉長蟲的飯菜，刺眼腥甜的血液，酒井奈月斷掉的頭。
可怕的聯想讓夏油傑身上冒出了冷汗，但很快就被催化的熱蒸發。等他發現這股香味不對的時候，腦子已經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
難以抑制的欲望和熱在他的全身蔓延，牽住的綿軟手指勾住了夏油傑的心臟。他猛烈的喘息著，眼睛被燒的通紅，心臟跳動的頻率加快到了極致。
擋在他們頭頂的木蓋被移開了稍許。他跪在地上，側頭看向身旁的酒井奈月。
少女穿著村長給的衣服，白色的襯裙外面套著繡著花的深藍色馬甲，襯得她如雪的肌膚更加白皙。露出的纖細脖頸現在泛著誘人的粉，淺淡的青色筋脈在薄薄的皮膚之下微微鼓起。
夏油傑的視線漸漸往上。在看到她臉上醉酒般的潮紅還有水潤迷濛的湖綠眼眸的時候，他清晰的聽到了腦子裡有什麼東西繃斷的聲音。
「奈月。」
黑髮少年喑啞的聲音近在咫尺，酒井奈月被熱得迷迷糊糊地盯著他清秀溫潤的臉龐。
帶著少年意氣的面容在難耐的欲求中染上了紅緋，黑色的頭髮因為汗液黏在鬢角。妖異又惑人的紫終於壓過了他身上若有若無的佛性，那雙眼睛像餓極的猛獸看到獵物一般緊緊盯著她。
足夠魅惑人心的景色讓酒井奈月有片刻的失神，原本還算平穩的心跳在錯亂的呼吸中失去章法。她無力的抬手撐住少年越來越近的軀體，血液湧上大腦：「......太熱了。」
黏膩甜軟的聲音還有少女不自覺加重的喘息都在刺激著夏油傑的神經。最後殘存的理智讓他堪堪堵住無處宣洩的渴望，他攥住少女伸來的胳膊，張嘴在她嬌嫩的手上咬了下去：「對不起。」
刺痛只有一瞬，很快就被舔吻所取代。酒井奈月滿臉通紅的看著少年一點點舔舐過她的掌心，反覆啃咬著她的指節，撩撥著她的指尖。潮濕，溫暖，曖昧的痛從遍布神經的手指忠誠得傳遞到大腦，讓酒井奈月幾乎要停止呼吸。
她滿眼都是少年閉著眼鴉羽般顫動的眼睫，恍若玫瑰的潤澤唇瓣還有艷紅的舌尖。過於刺激的畫面變成煙火在酒井奈月的腦海中炸開，等她回神的時候，自己已經被拽進了少年溫度極高的胸膛，膝蓋壓在他結實的大腿上。
胸腔之中猛烈的震動隔著薄薄的衣物傳進酒井奈月的鼓膜，屬於夏油傑的清爽的氣味替換了不知名的濃香盈滿了她的鼻尖。她本能的試圖掙扎，但下一秒大手就按在了她的後腦。
「別動......」
夏油傑低頭看著被圈進懷中的金髮少女，氣息不穩。剛才的舉動對他來講只是渴了好幾天的人喝到了第一口水而已，完全平息不了身體裡叫囂著的、不受控的綺麗念頭。
可他也知道自己不能再繼續下去了。
人之所以為人就是因為比動物懂得控制自己，再往前踏一步，他和外面那些動物有什麼區別？
灼熱隱秘的氛圍在長時間的沉默和壓抑中逐漸冷卻，理智和冷靜也悉數回歸，但身體的鬱熱還沒有消解。夏油傑竭力撇開那些不可能實現的過於荒唐的艷麗想像，稍稍後退了幾個單位的距離將鬆開對少女的桎梏，低頭輕柔的整理著酒井奈月有些凌亂的長髮。
他也不忘分心打量外面的環境。
沙灘上沒有人性的繁衍活動還在繼續，一具具忘情扭曲的身體只能讓人聯想到蠕動的蛆蟲。他忍住噁心收回目光，盯著少女仍殘存著紅暈的臉龐：「還能動嗎？我們準備逃跑了。」
沉醉在造神大業中的村民一點也沒有注意到有兩個異鄉人躲在暗處旁觀了這荒謬的一切，同樣也沒有察覺到他們正打算逃跑。
除了風間千繪。
當夏油傑拉著酒井奈月狼狽的從木箱中鑽出來的時候，他看到許久沒有現身的紅髮少女正站在一米之外盯著他們相握的手，表情可怕得像是含恨而死的厲鬼。
海風捲著她身上的味道向著夏油傑撲面而來，在這一刻他終於分辨出了讓自己失控的香味究竟是什麼。
是村長家門口紫色的花，每天吃的素菜，以及飛機上聞到過的風間千繪的味道。
作者有話說：
奈月：大意了。
傑：（禁言中）
第49章 海島四天游（十九）
現在夏油傑才反應過來他和酒井奈月的異樣並不是偶然, 而是一場早就安排好了的針對他們的陰謀。他死死盯著站在砂石上的風間千繪，將酒井奈月護在身後。
這個舉動讓紅髮少女的表情變得更加瘮人，她大叫著撲向兩人, 發紅的眼睛像是精神失常。
即便身體各項數值都受到了削弱, 但躲避、制服一個少女對於夏油傑來講還是很輕鬆的。他沒有費什麼力氣就繞開了風間千繪的襲擊，並毫不仁慈的將想要拉扯他的紅髮女生推倒在地。
可就在這時, 夏油傑突然發現自己的身體有一點怪。才逐漸冷卻的躁動又一次捲土重來, 並且比之前要更加兇猛，大腦裡甚至出現了被針刺貫穿的痛苦。交疊的重影在他眼前出現，夏油傑全身僵硬了一瞬，盯著跌坐在地上的風間千繪語氣兇狠：「你做了什麼？！」
比白沙粗糙的碎石碾過風間千繪的手掌，擦出了幾道血痕，她無所畏懼的雙手向後撐著身體, 表情扭曲的狂笑：「你想要走嗎？」
「你可是我們的主角啊！」
她拍掉手中混雜著鮮血的沙粒, 踉蹌著站起來：「香嗎？這是我們共同完成的作品哦！」
「要不是你在床上留了頭髮, 我還真的會有點苦惱要怎麼才能讓你加入我們呢。」
風間千繪往前走了兩步，興奮又癲狂的伸出手：「來吧！由我和你誕生的神明, 用我們的血脈喚醒的母神, 還有什麼比這更加榮耀的事情嗎？」
尖利的喊聲讓夏油傑的頭嗡嗡作響, 他沒有想到自己用來做標記的髮絲居然成了壓垮他的那根稻草，也想像不到他們居然對他打了這種主意。
隨著紅髮少女的步步逼近，痙攣般的疼痛延伸到四肢百骸, 無法呼吸的休克感指揮著他放棄掙扎。
浸滿醜陋與罪惡的手貼在了他的臉上，夏油傑的胃裡一陣翻江倒海, 抽搐著躬身想要避開, 但錯亂迷惘的神智卻沒能完成這個指令。就在他絕望的以為自己會被風間千繪帶走的時候, 揪著他的衣服躲在背後的少女卻突然動了起來。
「啪！」
清脆到有些響亮的拍擊聲在一片混亂中響起, 夏油傑看到酒井奈月惡狠狠的打掉了那隻黏在他臉上的手，拖著他的胳膊頭也不回的大步逃竄。差點行動不能的身體在離開了風間千繪之後漸漸恢復正常，他回握住少女有些濕熱的掌心，重新占據了主動。
海灘上不滅的焰火無法照亮相隔甚遠的村莊，夏油傑帶著酒井奈月在路上亂竄，根本不知道自己跑到了什麼地方。一連串刺激和驚嚇之後超負荷的軀體在偏僻的小路上停了下來，他不管不顧的將金髮少女攬進懷中，把頭埋進她瘦削的肩膀。
短促劇烈的喘息因為壓抑而顯得有些沉悶，靠在一起的心臟用不同的頻率表現了同樣的恐慌。酒井奈月手足無措的拍著少年的脊背，他因為彎腰而隆起的肌肉讓她無端聯想到了綿延的山脈。
她能理解夏油傑這種崩潰式的緊張，但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如何解決。酒井奈月在少年的情緒稍微緩和了一些之後向外退了幾步，臉色難看：「怎麼辦？跑嗎？」
種種瘮人的畫面讓夏油傑遍體生寒。他強迫自己將混沌的思緒剝離，拿出手機照亮漆黑的小路，呼吸還沒有完全平穩：「今晚是逃跑的最後機會，趁他們還沒有結束慶典，我們去碼頭。」
雜鬧的聲音隱隱約約的在迴響，他打開遊戲面板看了看地圖，這裡離港口大概只有十五分鐘的路程，只要他們用全力跑，那就可以趕在村民離開沙灘的之前逃開。夏油傑迅速標記了港口的位置，準備和酒井奈月朝那裡進發。
但沒走兩步，另一道不屬於他們二人的腳步就打亂了規劃的行進路線。屬於手電筒的白光搖搖晃晃的向他們照來，夏油傑警惕的擋住金髮少女，伸手握住了帶來的小刀。
手機微弱的光芒與白光相交，跑來的人影暴露在光線之中。
是永島翔平。
夏油傑的心臟緩慢又沉重的敲擊了幾下，回音空洞、綿長。他冷臉盯著渾身是汗的男人，咬緊牙關：「你怎麼在這裡。」
敵意已經明顯到沒有眼睛都能感受得到。永島翔平無辜的舉起雙手，臉色驚慌：「我是要逃跑的！」
「為什麼要跑？」
「為什麼？」永島翔平瞪大眼睛恐懼的指著外面，音量不自覺的提高，「你們沒看到那裡在幹什麼嗎？」
酒井奈月扯了扯少年的衣袖。雖然他的神情看起來確實是受到了驚嚇，但剛才在海灘上她並沒有看到永島翔平的身影。
都不需要言語，夏油傑立刻就明白了酒井奈月的意思，他握緊藏在口袋中的刀柄，勾起嘴角：「你的弟弟和妻子都在沙灘，不去叫他們一起跑嗎？」
剛才還滿臉懼意的永島翔平僵硬了一瞬，表情漸漸恢復自然。他放下手，挑起的眉眼帶著兇狠：「情況緊急，只保全我自己也不是不可以吧？」
「而且去慶典都是他們自願的不是嗎？」
究竟是冷血到可以拋棄妻子和弟弟還是根本就是他合謀與村裡的人策劃了這一切，只要稍微試探一下就可以知道得一清二楚。夏油傑把手機遞給酒井奈月，笑容和善：「是嗎，那確實是不值得同情呢。」
他給少女使了個眼色，轉身背對著男人：「和我們一起去港口吧。」
暴露的後背像是裹滿餌料的魚鈎等待著大魚來咬，夏油傑沉住氣往前踱了幾步，自信背後之人一定會上前攻擊。
不出所料，在三步之後跟在後面的永島翔平猛然衝了上來，而酒井奈月也早就邁步退去遠離爭鬥的中心。
夏油傑利落的偏頭避開了揮向他腦袋的拳頭，鋒利的小刀毫不留情的割破偷襲者的皮膚。他轉了轉手腕，將刀握緊，趁永島翔平看向傷口的時候欺身而上，把刀狠狠插向他的脖子。
男人的躲避完全在他預想的軌跡之中，夏油傑嘲諷的咧開嘴角，左手揮拳用力砸向永島翔平的腹部。
永島翔平被這一拳錘得向後退了好幾步，難受的捂住肋骨。酸水連帶著隱隱的血腥味纏繞著他的口腔，他狠狠吐了一口唾沫，神情扭曲：「還挺能打的嘛，小伙子。」
看到這個畫面的夏油傑輕嘖一聲。如果換成他本來的身體的話，這一擊完全足以讓永島翔平不省人事，根本不會給他罵罵咧咧的機會。他站在原地等著男人再度衝上前，故技重施。
也許是猜測他不會以刀作為主要攻擊方式，在看到黑髮少年提刀刺向他的腹部的時候，永島翔平沒有躲，他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少年空閒的左手上。
「抱歉哦，」夏油傑嘲諷般的眨著眼，微笑著將刀扎進毫無防備的肚子，順手轉了一圈，「這次是刀呢。」
刀穿透皮肉攪動內臟的聲音在靜寂的小路裡格外清晰，因為疼痛而延後的慘叫晚了兩秒才驀然響起。溫熱的液體濺了夏油傑滿手，他滿不在乎的把刀□□，眉眼冷冽。
他已經知道上一輪遊戲殺他的人是誰了。現在不過是如數奉還而已。
眼見男人倒在地上無法行動，夏油傑沒有再看他一眼，轉身走向酒井奈月。與此同時，更加縹緲慘烈的尖叫從海邊呼嘯而來。在場的三人錯愕的轉頭看向被樹叢遮蔽的沙灘，表情各異。
「哈哈哈哈哈！」
永島翔平哆嗦著從地上爬起，放聲狂笑：「祭祀！祭祀現在開始了！！」
「我們都是祭品！這是我們生命最高貴的終結！」
癲狂的嘶吼還有如惡鬼一樣盯著酒井奈月的目光讓她不由自主的退了幾步，夏油傑上前抓住永島翔平的衣領，咬牙切齒：「祭品到底是什麼意思？！」
同樣的話在金髮少女的嘴裡呢喃，但這一次她成了率先得到答案的那個人。
濃烈的香味掩蓋了血腥將她包圍，屬於女性的纖弱手臂環住了她的脖子，耳邊是灼熱詭異的音調：「祭品就是要被殺掉的人哦。」
長刀貫穿了酒井奈月單薄的身體，痛楚的嗚咽只響了一下就歸於寧靜。夏油傑僵硬的鬆開手中的衣領，回頭看到抽刀的風間千繪以及酒井奈月倒下的身影。
墜落的身體輕飄飄的像是斷翅的蝴蝶。
月光下，過量的血液因為壓強的原因從她的胸前噴出，在錯位的視覺中染紅潔白無瑕的月亮。上升到頂點的液體因為地心引力紛紛下墜，打在地上開出了一朵朵綺迷的血花。
風間千繪完全沒有殺人的困擾，擦拭著臉上沾染到的血跡，但這只不過是讓她的臉看起來更加驚悚。她誇張的扯開嘴角，雙眼在黑夜中放著光：「夏油君，找到你了。」
熟悉的味道從記憶力被翻出來，預示著身體即將失去控制。夏油傑深呼一口氣，在心裡呼叫系統：「我要重新開始。」
【檢測到存檔，請問是否從存檔點開始？】
就算有存檔也只是重新再經歷一遍現在的狀況而已，夏油傑努力直起身體，面色不善：「從頭。」
【缺乏存檔記錄，請問是否退出遊戲？】
夏油傑愣了一下。他知道在沒通關之前隨意退出遊戲就不能再進同一個副本，現在的局面相當於逼著他只能繼續。
冷汗順著高熱的臉頰滑落，時間沒有等待他的思考，正按著自己的步伐兀自前進。夏油傑盯著一步一步向他靠近的紅髮少女，一個想法在心裡成型。
他鳶紫色的眼眸被怒意泡成了如墨的赤黑，臉上是輕蔑的笑：「如果屍體也有用的話......」
「你就拿去好了。」
黑髮少年沒有絲毫猶豫的用刀割斷了自己的脖頸。
回應他的是撕心裂肺的尖叫。
【遊戲失敗，達成結局——無畏的勇者】
作者有話說：
不知道小天使們有沒有明白~
六月節是祈禱風調雨順良田豐產沒錯，但除此之外還有另一條線，那就是他們要復活神。但是要怎麼復活呢，這些沒腦子的村民就認為在當天xx，然後就有可能懷孕生下神的容器。傑哥就是被風間千繪看中了，而且村長也很滿意，所以就想要把他留下來。至於別人只能成為祭品，被獻祭給神。
但傑哥肯定不願意的嘛，所以他就為了重新開始遊戲自殺了。
第50章 海島四天游（二十）
酒井奈月回到休息室的時候, 系統醬沒有給出任何回饋，房間裡安靜的不像話。她打開放在角落裡的小冰箱，從一排排的糖果中隨手拿出一個, 剝開糖紙塞進嘴裡：「系統醬？你不在嗎？」
依舊沒有人回答。過於突然的寂靜讓酒井奈月有些心慌, 她著急的按下警報鍵，繼續呼喚著她的老友：「系統醬？在的話就吱一聲, 不要玩奇怪的嚇人遊戲哦。」
【我讓它休眠了。】
比系統醬厚實得多的聲音在酒井奈月耳中響起, 她收斂了臉上擔憂的神情，板著臉：「為什麼？」
【只是暫時而已，馬上就回來了。】
【劇情安排還滿意嗎？】
哈？就這？
酒井奈月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整個人陷入了呆滯，她抽了抽嘴角，不明白主系統到底是什麼意思：「不就那樣嗎？」
劇本裡給她安排的角色就是玩家的同學，也就是其中一個要被獻祭的人。而且這個本理論上來說是沒有什麼劇情的, 也不需要安排什麼任務, 體驗從美好到絕望噁心的巨大落差、看著同伴們死去就是唯一的主線。
當然這只是表面, 酒井奈月知道裡面肯定有里劇情，不然她不會如此頻繁的夢到海洋。只不過能不能觸發還得看系統的安排還有玩家的行進路線。
【那你個人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嗎？】
一貫和她沒什麼接觸的主系統突然大發好心跑來她這裡做慈善, 這還真是百年難得一見的事情。酒井奈月隨意的靠在床頭, 在推脫和直說之間徘徊了一會, 然後果斷選擇提要求：「如果說不滿......那還是有的。」
「為什麼不讓我扮演風間千繪這個角色呢？我做祭品的話有點浪費吧，沒有反轉，也嚇不到人。」
總是抽到要犧牲的角色, 酒井奈月也不知道是自己運氣太差還是什麼別的原因。雖說這樣的遊戲體驗也還不錯，但弱勢群體當久了還是有一點懷念自己把玩家嚇得嗷嗷大叫的歲月。
更何況這個本裡的『村民』是真的讓人不適, 不知道是哪位寫出這樣離譜的劇情的。
牆上成排的造型各異的鐘錶以不同的頻率轉動著, 或快或慢, 與現實流動的時間毫無關聯。酒井奈月盯著那個倒退著運轉的反方向的時鐘, 靜靜等待著主系統的回答。
當分針從十二逆轉回六的時候，終於有聲音打破了凝固的氛圍。
【我知道了。】
【再見。】
完全沒有任何承諾的回覆就像忽悠員工努力幹活的無良老闆，酒井奈月鼓了鼓臉頰，語調敷衍：「再見。」
她以為自己很快可以重新迎接可愛的系統醬，但沒想到主系統在走之前扔下了一顆天雷。
【......去外面玩完回來記得洗手。】
雖然話很隱晦，但配合副本裡經歷過的畫面那可真是清晰的不能再清晰了。酒井奈月的臉在一剎那紅成了蘋果，她咬碎嘴裡的糖，惱羞成怒的大喊：「你是變態嗎？！偷看別人玩遊戲？」
【奈月醬~發生了什麼事？】
活潑的電子音取代了剛才的主系統，一板一眼的語氣聽起來有些喜感。酒井奈月剛欲爆發的無理取鬧只是一秒就偃旗息鼓，她狠狠的磨著牙，無能狂怒：「系統醬，你千萬不要和主系統學哦。」
【學什麼？】
突然響起的鈴聲打斷了酒井奈月吐槽的思路，她看著牆上閃爍的燈，驀地睜大眼睛：「為什麼遊戲又失敗了？」
夏油傑離結局只剩一點點的劇情進度了，只要他跟著風間千繪去海灘就可以結束遊戲，這個時候失敗怎麼看都有點想不明白。她捲著垂落的長髮，眉頭蹙起：「系統醬，你去查一下數據。」
【查到了哦，玩家夏油傑自殺了。】
？！
酒井奈月震驚的張開嘴，滿臉不可置信：「他在副本裡自殺了？」
【對，他拒絕讀檔之後就自殺了，好像是想重新開始遊戲。】
這清奇的腦迴路讓酒井奈月不知道說什麼好，她長舒一口氣，心裡有一些微妙的預感——他不會也是讀檔狂魔吧？
這個副本因為時間跨度的原因，進行的時間比別的副本都要長，她想到夏油傑兼具和善還有執拗的矛盾又奇妙的性格，感覺前途一片黑暗。
雖說好感度很高，夏油傑也很養眼，但也經不住他一點都不害怕啊！這不是對著任務目標反向衝刺了嗎？
根據系統的監測，他的害怕值只有峰值的時候達到過40，其餘的時候曲線都很平緩的維持在30以下。
自覺丟臉的酒井奈月打定主意要全力以赴。
【對了，小奈月，有一個問題哦。】
【為什麼之前風間千繪拉玩家的時候，你要阻止呢？】
【不然的話遊戲當時很快就可以結束啦。】
系統單純的疑問讓酒井奈月有些沉默。
少年被汗打濕的黑髮，白皙的臉龐上瑰麗的紅還有攝人心魄的目光在酒井奈月的腦海中無縫重播。
村裡的花、蔬菜都是有問題的，到慶典那天這些平日聞慣、吃慣的東西會在海灘上的群魔亂舞中不知不覺催化成讓人失去理智的迷藥。當然酒井奈月也是那個時候才知道這個效果這麼猛烈，她還以為他們不會受很大的影響。
根據遊戲裡完善的保護機制，她在當時完全可以把夏油傑踢下線或者替換出數據，但她早就忘記了這些指令，腦子裡只剩下他的臉和不褪的熱。
後續阻止風間千繪的舉動酒井奈月根本就沒有過多的思考，她只是本能的不想看到有人動他而已，即便那只是數據。
酒井奈月想自己好像有一點失常。
她舔了舔唇，故作輕鬆的聳了聳肩，嘴角用力向上彎起：「哎呀你就當我一時腦抽了嘛~」
不切實際的衝動只有一次就夠了，完成任務才是她該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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割喉的感覺比想像中的要糟糕，但夏油傑覺得不虧。他打量著熟悉的加載大廳，左右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脖子。
除了隱痛之外，離開副本後沒有留下任何的傷口，手上沾染的鮮血也被清理得一乾二淨，就像什麼也沒發生。
但真切發生過的事情會烙印在大腦裡，不需要用看似不容反駁的現實來佐證。
經歷兩次失敗之後，夏油傑已經差不多摸清了遊戲裡的人物關係。
與他同行的五個人裡，有兩個內鬼。一個疑似是村長女兒的風間千繪，還有一個不知道為什麼與村民勾搭的永島翔平。
剩下的三人中，永島久美很明顯是被她老公騙過來的，而永島翔太就是傻乎乎的跳進了風間千繪編織的桃色陷阱裡。夏油傑完全有理由推測他們後續聽到的那聲尖叫是來自於這個綠頭髮的少年。
動物一般的繁衍活動結束後就是殺掉祭品來供奉他們的母神。他想到酒井奈月死去的畫面，只覺得一陣無力。
風間千繪不斷叮囑酒井奈月要去塞寧島並不是什麼「橘勢大好」互相貼貼的理由，而是她要在那裡把奈月殺死而已。
這樣想來，好像不管怎麼樣，酒井奈月都逃不過死亡的結局，只是方式不同。不吃素菜會走向割頭的線，吃的話雖然沒有暴露異常，但也會被當做祭品殺死。
副本裡酒井奈月信誓旦旦的模樣隨著她的身亡成了輕飄飄的無法兌現的承諾。
夏油傑沒有發現自己玩遊戲的初衷已經變了。體驗獵奇和恐怖已經不是他進行遊戲的動力，看一眼3d版的酒井奈月也不是支持他玩下去的理由，讓酒井奈月活下去才是他不斷重來的唯一意義。
但現在這個意義就像是被錘得四分五裂、碎成蛛網的玻璃，只差一點點微小的力氣就能在頃刻間崩塌。
毫無頭緒的夏油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漏了什麼東西沒有找到，可即便迷茫他也得將遊戲進行下去並且通關。
幽藍色的光在屏幕上流動。他點下開始遊戲的按鈕，閉上雙眼。
【歡迎再次來到奈月怪談，祝您遊戲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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睜眼後又是熟悉的教室。這一次永島翔太正坐在他的身旁，一手勾著他的脖子，滿臉傻氣。知道後續劇情之後夏油傑再看到他那張臉除了悲劇之外想不出別的形容詞，他微微彎腰把少年的手挪開，緩和了臉上的表情：「你剛才說什麼？」
「不是吧夏油，這都不記得了？」永島翔太誇張的瞪著眼睛，隨即又靠上來，「畢業旅行啊，塞寧島，去不去？」
哥倆好的模樣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們感情有多深厚。夏油傑剛想應承下這件事，腦海裡卻閃電般劃過一個念頭。
遊戲明明給了他選擇。
他從來沒有思考過為什麼遊戲不從塞寧島直接開始，反而是將開啟地點放在這間教室。如果塞寧島是一切災難的源頭，那麼也許只要不去那個地方就什麼事也不會發生！
想通這點的夏油傑心跳因為興奮而加快，他激動的回頭去找酒井奈月，卻沒有發現少女的身影。
「找酒井嗎？她上天台了。」永島翔太一副『你放心好了』的樣子揮著手，轉頭朝紅髮少女示意，「酒井肯定會去的，就差你了。」
順著少年的動作，夏油傑也看到了站在課桌前面的風間千繪。生理性的噁心從胃裡向上流竄，夏油傑強壓住怒氣起身離開：「不了，我不會去的。」
「酒井奈月也不會去。」
第51章 海島四天游（二十一）
少年一驚一乍的呼喊被夏油傑遠遠的甩在了身後, 他在離開教室後就直奔六樓的天台，打算去尋找酒井奈月。
二樓教室到六樓的距離在短短一分鐘內就被縮減為零，但真正要推開門的那一刻夏油傑稍微有了一點猶豫。
他低頭看著身上不太整齊的衣服, 清了清嗓子把扣子扣好。
缺乏潤滑的門在打開的時候發出了令人牙酸的吱呀聲, 夏油傑瞥了一眼生鏽的貼片，邁步跨過了低矮的門檻。
少女正面朝著用鐵網豎起的圍欄向外眺望, 金色的長髮在後背蜿蜒。因為門的聲音她回頭張望, 在對上視線的時候夏油傑感覺他看到了那雙漂亮的眼睛裡還沒褪去的冷漠。
無機質的湖綠眼睛因為背光而染上了一層陰影，像玻璃一樣剔透的晶體在變暗後讓她看上去更像是沒有感情的AI而不是人類。
不過轉瞬夏油傑就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酒井奈月本來就是AI，即便有再先進豐富的高科技手段她也不可能變成真人。
聯想到再一次被清零的數據，夏油傑自嘲的扯了扯嘴角。
因為相見而著急的只有他而已，對方只是根據程序設定等待著玩家進入遊戲，無論那是誰。
曖昧不明的情愫因為飄遠的思緒而上下浮動, 興奮和激動隨著落日化為虛無。他掩飾好自己心裡米粒般大小的失落, 臉上重新掛回溫和的笑容：「怎麼一個人在這裡？」
「在看外面。」酒井奈月重新將視線轉移到圍欄外, 伸手扣住細細的鐵網，鏽紅的黑與帶粉的白形成了強烈的對照, 「夏油君是來叫我去畢業旅行的嗎？」
剛才的畫面彷彿只是夏油傑自己一人的錯覺, 金髮少女在不知不覺間恢復了可愛乖巧的模樣, 清澈的眼睛裡沒有半點雜質：「我會去哦。」
巨大的紅日掛在少女半側的身影後，被鐵絲網分成了無數的菱形塊，生生被割開。粉色晚霞下的輕風吹起她的長髮, 恍若點水的從夏油傑的眼尾劃過，帶來了癢意與類似果味的香。
他伸手搓了搓眼睛, 走到少女的身旁, 和她一起向外眺望：「不, 我跟他們說了我們不去。」
出乎夏油傑的意料, 外面的風景根本沒什麼好看的。被鐵網阻隔的視線儘管極力向著遠方延伸也只是擠在框裡的逼仄畫面，畫裡低矮的樓房破舊凋敝，彷彿廢墟。
簡直像在爛尾樓堆上建的監獄。壓抑的感覺讓夏油傑莫名其妙產生了這個想法。他把視線轉回到酒井奈月的身上，意料之中得看到了少女瞪著眼睛滿臉迷茫的模樣。
「誒？」
「不是千繪他們說要出去嗎？那個叫塞寧的不知名小島？」
夏油傑無所謂的聳著肩，表情理所當然：「你也不想去吧？我也不想去，那就不去啊。」
「至於永島還有風間他們兩個人，愛去就自己去吧。」
這倒是讓酒井奈月十分驚訝，她打量著黑髮少年臉上不羈的神情，有片刻的啞然。但轉瞬她就管理好了自己的表情，笑著彎起眼睛：「謝謝你夏油君，我還在苦惱要怎麼拒絕呢。」
太陽已經漸漸要墜入地平線，天色也暗了下來。夏油傑盯著逢魔時刻混沌昏黃的天空，往前走了幾步：「還要待著嗎？」
「不了。」酒井奈月將被風吹亂的頭髮挽在耳後，跟著少年的腳步，「我們走吧。」
#
雖然說的是「我們」，但酒井奈月沒有想到夏油傑居然真就一直跟在她的身旁，拎著書包不自然又隱隱有點內在囂張的氣質在小學雞和大佬之間反覆橫跳。酒井奈月十分迷惑的看著黑髮少年無言的陪她幾乎走過兩條街道，眼角微妙的抽動。
尾隨是痴漢行為啊！
還有這傢伙不是高中生嗎？為什麼拿書包的姿勢這麼拘謹又無所適從，難不成平時都不帶書的？
距離遊戲裡的家只剩十幾米的時候，酒井奈月終於忍不住了。她回頭看著因為她的舉動而驚訝的少年，委婉的勾起嘴角：「夏油君，我快到家了，謝謝你送我回來。」
夏油傑聽到少女的話，瞟了一眼右前方的那棟房子門前掛著的銘牌，再看了看它前面外表相同的房子，狹長的眼睛睜大了一點：「原來你住在我家隔壁啊？」
怪不得剛才他們一直都順路，夏油傑還在想她要去什麼地方呢。
不過明明前幾輪遊戲的時候都不是這樣安排的，怎麼這一次酒井奈月住的地方變了？
酒井奈月也愣了一秒，她驚恐地回頭盯著相鄰的房子，尷尬爬上了臉頰。
這樣回想，她剛才那番話簡直就像是以自我為中心的人自戀又臭屁的妄想。酒井奈月的耳朵開始發熱，慌忙鞠躬：「啊對不起！我不知道你住在這裡！」
不明白少女真實想法的夏油傑自然只以為這是一個『美麗的誤會』，他熟絡地走上前拍了拍酒井奈月的頭，嘴角帶著壞心眼的揶揄淺笑：「嘛，那你就當我送你回來好了。」
當做完這個動作，他才猛然想起以自己現在和酒井奈月的關係，這樣的舉動和語氣好像有一點不合適。他的手指微微蜷縮，迅速拉開兩人的距離，準備道歉。
不過酒井奈月好像並沒有在意這個事情，她眼神飄忽地和他匆匆道別之後就紅著臉跑回家了。夏油傑目送著她的身影消失在棕紅色的木門後，慢悠悠的走回了自己的「家」。
根據遊戲的「潛規則」，與劇情無關的人一般不會和主角有太多的接觸或者牽扯，所以他的「家」裡自然沒有父母。
但實際上走到這一步夏油傑覺得已經不能用普通遊戲的思維來揣測這款遊戲了，畢竟它都明晃晃的在劇情裡出現了限制級的畫面，而且在開始之前沒有任何的提示。
夏油傑回想起來只能用辣眼睛來形容，即便有酒井奈月陪著，但那幅畫面的衝擊力也不是那麼輕易就可以散去的，甚至可能要在以後很長的時間裡給他留下深刻的、揮之不去的反胃感覺。
他現在已經明白這個副本的意義是什麼了——噁心人。
不得不說它成功了。假如玩這個本的人稍微心理脆弱一點點，估計出來後一輩子都不想成家。
按下牆壁上的開關，暖黃色的電燈點亮了漆黑的房間。夏油傑環視了一圈，確認房裡沒有人。
雖然換了位置，但房屋的內部構造和以前的幾次是一樣的，這就讓他越發迷惑為什麼獨獨會改變這一點。
但夏油傑也感覺這帶來的好處應該更多。他可以在六月節舉辦之前和酒井奈月待在一起，確保她能夠安全的度過後面的三天，活到她從來沒有經歷過的第四天。
夏油傑甚至開始在想要不要規劃一下去哪裡玩，畢竟目前來看遊戲的主要劇情是放在塞寧島那邊，如果沒有安排這樣一條線的話，那什麼也不幹的過完三天會顯得有一些尷尬。
想到這裡，他躺在沙發上開始用手機搜索。
......
也許是因為與預設的劇情無關，夏油傑發現時間過得格外的快，好像他才回家沒多久就已經從剛剛黑下來的傍晚來到了明亮的早晨。他看了看手機顯示的數字，換上便服之後興致勃勃地出門去找酒井奈月。
在門鈴響完第二遍之後，棕紅色的沉重大門才被打開。少女穿著長袖的睡衣，頭髮隱隱有些炸毛，透著青白的臉色不怎麼好看。夏油傑看到她正掩著嘴不斷打哈欠，心裡稍微有點過意不去：「抱歉，是吵醒你了嗎？」
「也沒有，」沒打完的哈欠讓酒井奈月的話顯得含糊不清，她整理著自己頭髮，站直身體，「只是有點沒睡好而已。」
短時間的打盹本就達不到「睡覺」的效果，反而還會因為睡不醒而頭疼，更別提她還夢境纏身，心情更加喪。酒井奈月打起精神看著黑髮少年，掩飾住自己的異常：「怎麼了嗎夏油君？」
提起自己等會的計劃，夏油傑愉悅的揚起嘴角：「酒井，等會出去玩嗎？」
「我找到一些別人的推薦，想和你一起去看看。」
酒井奈月沒有想到夏油傑來是說這個的，她盯著少年清秀俊逸的眉眼，一時有些語塞。
空氣陷入了沉寂，早晨無人的街道靜得連風聲都沒有。
努力壓抑、但卻仍舊因為喜悅而外露的期待非常直白的呈現在那雙紫水晶一樣剔透晶瑩的眼眸中，清晰得讓人無法裝作沒有看見。
酒井奈月還看到隨著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那張溫潤的面容中逐漸染上了失落，小心翼翼、稍縱即逝的脆弱和祈求像一把鈍刀，一點點刮蹭著釘在少年眼裡的她的倒影。
她驀然發現這樣的表情一點都不適合夏油傑。他應該是一個更加張揚肆意、青春無限的少年，和最好的朋友勾肩搭背的走在人潮擁擠的大街，享受著世界和眾人對他們的艷羨和美好的祝福。
而不是站在遊戲npc的門口，因為一些注定不會在他的生命中留下痕跡的事情心慌意亂。
他喜歡她。
薩雅湖邊那場以為自己搞錯了的對白原來並沒有出錯。
可這不是一個愛情故事的開端，它終將以一種更為激烈殘酷的方式結束。
酒井奈月抬起頭，乾澀的眼睛被並不刺眼的太陽光線刺得微微濕潤。她迎上少年幾乎要冷卻僵硬的視線，唇邊揚起燦爛的笑：「好啊，我們出去玩吧。」
大概這是她能給他的最後的回憶。
作者有話說：
勤勞的奈月終於意識到玩家喜歡她了，這波啊，這波是dk的暫時勝利！
比起來的話透子也很好，但因為他本身就比較『神秘』再加上難以看透所以奈月根本就沒往那方面想。而傑的話因為和奈月差不多年紀，感情方面還比較藏不住所以相對來講比較好看穿。
不過站在奈月的角度來說就算心動也沒啥意義，雖然她對傑哥好感度不算低，甚至都要和他出去玩了，但畢竟「人機」還是有別的。
第52章 海島四天游（二十二）
當坐著沒有人的電車從城市裡呼嘯而過的時候, 夏油傑第一次覺得遊戲裡的世界大得出奇，而且布局幾乎與現實的日本沒什麼兩樣。
除了見不到酒井奈月之外的任何人。
但也正是這種會讓人湧上孤獨、感覺毛骨悚然的氛圍契合了夏油傑心裡那一點不為人知的隱秘想法，他對此並沒有什麼不滿。
這是只有他和酒井奈月兩個人存在的世界, 只屬於他們的世界。
第一天。
艷陽高照, 藍的過分的晴空像掀翻的顏料，美得失真。
夏油傑讓酒井奈月從列好的清單裡挑選自己感興趣的事情, 兩人各選一項。
選擇的結果多少有些意外。
一株株向日葵堆成的花海在風中如波浪般輕微搖晃, 追逐著也許僅僅是隨意注視著它們的太陽。高飽和的黃與藍在強烈的比對中不自覺的會攥取人類的目光，但在夏油傑眼裡都不如少女在陽光下飛舞的髮絲耀眼。
她站在花海裡微笑的模樣比他偶然見過的文藝復興時期的風景畫更加唯美，閃著光芒的碧綠眼眸撫平了他心裡若有若無的焦躁。
從海拔極高的透明吊橋上一躍而下的蹦極讓夏油傑在遊戲裡找回了熟悉的失重的感覺，他從來沒有如此清晰的感受到原來墜落並不意味著死亡或者終結，那個瞬間不過是整個世界對他敞開了懷抱。
酒井奈月滿臉自信的模樣在看到玻璃橋的那一刻就隨風飄散，她撒嬌耍賴拖著他不肯上橋, 被他半是引誘半是哄騙推上去之後紅著眼睛控訴的樣子可愛得像一隻喵喵大叫但卻站不穩的奶貓。
第二天。
天氣轉陰, 隱約透著灰的天空適合聽歌或觀影。
夏油傑帶著酒井奈月挑了一條最長的電車線, 伴隨著車輪與鐵軌的摩擦從市區一直向外，路過充滿歷史感的古宅, 路過綿長的海岸線, 路過越來越荒涼的村莊。
他們最終在裝修簡陋的電影院停下了漫無目的的前進, 被熒幕點亮的放映廳只有他們兩個人包場。
最佳觀賞位置由酒井奈月說了算。
被少女貼在臉上的刨冰涼得讓夏油傑縮了一下肩膀，他在模糊的光影中捏起一顆爆米花，塞進了酒井奈月咧開的嘴中。
兀自播放的電影講了什麼內容其實夏油傑根本沒有注意, 但他想這放的一定是一齣喜劇，因為金髮少女靠著他的肩膀笑得格外開心。
光線隨著畫面的變幻明滅起伏, 即便被濃黑吞噬了大半的面容, 但酒井奈月留下的那一點側臉依舊讓夏油傑止不住的心動。他聽著自己被音效遮蔽的心跳, 悄悄向少女的身邊挪了幾分。
最後他們牽著手從彷彿沒有盡頭、無限延伸的道路回家。
第三天。
醞釀許久的烏雲終於無力承受過載的水珠, 暴雨傾盆而下。
紫色的閃電穿透黑暗的天空，無數從主體上分叉的細小脈絡就像人的血管，它們低低的打在屋頂，壓迫感真實又虛假。
敲門的聲音被轟響的雷鳴吞沒，夏油傑撐著傘站在酒井奈月家的門口，被風裹挾著的冰冷雨點無視傘的存在，不受控制的打在他的身上，沾濕了他的後背。
不安的感覺像細絲線纏繞著夏油傑的心臟，以時間為基準一點點慢慢收緊，又在門打開的那個瞬間卸力。
「傑君！你怎麼不打電話叫我？」
酒井奈月隱隱約約聽到外面有一點動靜，但因為雷雨的緣故她只以為是錯覺，結果沒想到半信半疑的開門後會看到濕漉漉的夏油傑。
他的黑髮因為瑣碎的雨點有些濕潤的黏在一起，額角的碎髮貼在臉上，和蒼白的臉頰撞出了巨大的對比。酒井奈月來不及等他的回答，伸手拉住他劃過雨滴的胳膊，趕忙把少年拽進客廳：「我都沒聽見敲門......你還好嗎？」
門窗緊閉的室內隔絕了狂風暴雨帶來的寒涼，也復活了差點失去作用的心臟。夏油傑接過少女遞來的毛巾，擦了擦頭髮和身上的雨水：「沒事，其實我也沒待多久。」
手都涼成冰塊了還說自己沒等多久......酒井奈月沒有戳穿黑髮少年的謊言，嘆了一口氣：「你要不要回去換個衣服？」
「不用。」夏油傑搖頭拒絕了這個提議，扭頭看了看後背被打濕的衣物，「等會就能自己幹了吧，沒關係的。」
即便夏油傑的表情看起來是真的不把這一點事情放在眼裡，酒井奈月還是強硬的拽著他，把他推進了浴室，從衣櫃裡翻出嶄新的浴袍還有吹風機。她把東西放在洗手台上，看著他迷茫的眼神：「脫下來吹，知道了嗎？」
一連串的不容拒絕的舉動讓夏油傑有些怔楞，他在聽到酒井奈月的話後就條件反射的開始解襯衫的鈕扣。
然後他就被打了。
酒井奈月看到那雙修長的手一顆一顆的解開透明的扣子，胸前白皙的皮膚逐漸暴露在她的眼前。她趕忙按住夏油傑的手，在他胸前錘了一下，臉頰發紅：「傑君你在耍流氓嗎！」
溫熱夾雜著涼意的皮膚以不算高的溫度燙傷酒井奈月的手指，她哆嗦著收回手，砰的一聲把門關上，也不知道是被氣的還是因為害羞。
「現在可以脫了！！我一點也不想看！」
巨大的關門聲把腦子神遊在外的夏油傑驚醒了。他懊惱地回想起剛才的舉動，尷尬得握緊了拳頭。
但等到他看向鏡子的時候，他才發現原來他的眼睛裡塗著顯而易見的愉悅，耳根在暖色的燈下模糊成了粉紅的色塊。
少女亮晶晶的眼眸，因為羞惱而皺起的鼻翼還有臉上恍如玫瑰的紅暈在他的腦海中消散不去。他輕咳一聲，壓下不斷翹起的嘴角，把後背濕透的衣服脫下來。
......
吹風機嗡嗡響起的聲音隔著牆傳進酒井奈月的耳朵，她靠牆坐在地面，屈腿把頭壓在膝蓋上，無所事事的揪著手指。
像是在偷聽的變態。酒井奈月突然產生了這個聯想。
「奈月？」
少年的聲音混在雜音裡聽不太清，酒井奈月懶洋洋的應了一聲，姿勢沒有改變。她知道夏油傑在擔心些什麼，乾脆找了話題打破沉默：「你平時不上課的時候都在做些什麼？」
磨砂的玻璃看不見外面的景象，也看不見少女的身影，但夏油傑知道她在。他將吹風筒的檔位調小了一點，熱風吹得他手有些痛：「大概是玩遊戲吧。」
他已經很自然把「上課」和「出任務」替換，思考著自己平時的生活。
但夏油傑很快就發現其實他沒有什麼好講的。尤其是最近幾個月他幾乎沒有接過任務，每天窩在宿舍沒日沒夜的玩遊戲，把自己的情緒投放進虛假的世界之中，失去對現實的感覺。
他知道這樣有點病態。
對比起來的話，在遊戲裡的這兩天居然是他難得的、明亮又充實的生活。可是它快得讓人抓不住，也美好得更像是虛幻的想像。
「你呢？」
酒井奈月聽到少年的反問，好笑的勾起嘴角：「那我也是玩遊戲。」
有樣學樣的回答讓夏油傑從不算太好的情緒中抽離。
濕透的衣服已經乾了，夏油傑把插頭拔掉，脫掉浴袍，重新穿好自己的衣服。他打開浴室的門，看到坐在地板上的酒井奈月，伸出手：「謝謝。」
酒井奈月借力站了起來。突如其來的飢餓感讓她的動作停滯了幾秒，她低著頭，快步走到客廳翻出了一大箱的零食。
進食的速度快到超出想像，咀嚼這個動作□□脆的捨棄，所有食物只是用力的被喉部的肌肉擠壓進肚子，吞嚥的動作粗魯又帶著幾分野性。
那好像不是酒井奈月。
詭異的感覺湧上夏油傑的大腦，因為穿著被吹熱的衣服而帶來的暖意被瞬間的寒意取代。他強壓下這股莫名其妙的冷，溫和地拍了拍少女的後背，怕她噎到：「有食材嗎？要不煮點東西給你吃吧。」
完全不會做飯的酒井奈月自然是樂得同意，她指了指冰箱，眨巴著眼睛：「謝謝你傑君！食材和燃氣都有哦！麻煩你啦！」
簡直就像是等著他說出這句話嘛。夏油傑輕笑著搖了搖頭，走進廚房。
後背沒有長眼睛的少年自然沒有看見他離開後少女複雜的神情。
......
夏油傑覺得這個世界的時間真的是有點問題。他來到酒井奈月家裡到現在根本沒有多長時間，但外面的天空已經從白天轉變為了夜晚。
暴雨和雷鳴一直沒有停下。
最後一道菜正在鍋裡烹製，飯菜的香味盈滿廚房。夏油傑靜靜的盯著躍動的火苗，身後傳來了一點細微的聲音。他沒有回頭，小心的揭開鍋蓋：「你聞到味道啦？」
有什麼東西環在了他的腰上，他身體一僵，隨後又放鬆了下來：「要再等幾分鐘哦，忍耐一下吧。」
可當他想要回握住酒井奈月的手的時候，冰涼的觸感讓他瞪大了眼睛。
他呆愣的低頭。
那根本不是手。
濡濕，帶有黏液的堅硬表皮，墨藍色的鱗片。鍋蓋從手裡跌落，玻璃碎了滿地。夏油傑驚恐的回過身，看到了酒井奈月。
她金色的頭髮像藤蔓一樣堆滿了整個廚房，曾經屬於人類的下半身變成了粗壯的蛇尾，整齊的鱗片在燈光下閃著幽光。和它連在一起的是幾個沒有長出頭部的蛇類軀體，正在狹小的空間裡抽搐著，缺少鱗片和表皮的嫩紅色肉塊上能清晰的看見盤虬的血管和抽搐的神經。
碩大的尾巴死死纏繞在他的身上，不斷游移，一圈又一圈的收緊，讓夏油傑逐漸失去呼吸的空間。
肋骨被擠壓的聲音從乾澀變為清脆，臟器變形還有斷裂的痛感刺激著夏油傑的感官。他喘著粗氣，冷汗從額角滑落，因為窒息而脹得通紅的臉表情扭曲。
他看到那雙圓圓的、溫暖的湖綠色眼睛慢慢變成了蛇類毫無感情的豎瞳，看到酒井奈月覆著鱗片的臉上痛苦的掙扎。
「傑君......」
極度的飢餓攪動著酒井奈月的胃，嘔吐和進食互相對抗，最終被猛獸的本能侵占了大腦。她盯著面前散發著香味的身體，失神的咧開嘴角，蛇化的頭部再也看不出任何一點人類的痕跡：「我可以吃掉你嗎？」
除了頭之外的所有軀幹都嚴絲合縫的被墨藍色鱗片覆蓋，有力的尾巴猛然收緊，全身骨頭被碾碎的極端痛楚真實得讓夏油傑的眼角飈出了眼淚。但他最終也沒能用沙啞的嗓子發出任何聲音，在鮮血和蛇長著鋒利毒牙的大嘴落下之前他已經死了。
第四天。
沒有第四天。
【劇情進度：100%，探索度：0%，關鍵資料：0/？】
【恭喜玩家通關遊戲，達成結局——Fake Love。】
【cg已收錄進圖鑑，玩家可在菜單界面查看。】
【遊戲錄屏已解鎖。】
【副本『海島四天游』已解鎖，玩家可重複探索。】
作者有話說：
花田是傑哥選的，蹦極是奈月。
第53章 海島四天游（二十三）
被彈出遊戲的夏油傑根本無心理會自己已經通關, 他雙手抓住頸部，弓著身體大口呼吸。
驚慌始終沒有從他的心裡消退，他想到最後酒井奈月堪稱恐怖的異變, 完全不明白到底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不, 也許他明白。夏油傑的腦中響起了那一聲聲古怪的梵寧文，狠狠咬住牙。
第三天太陽下山後舉辦的六月節是為了再造、復活神, 除了那些莫名其妙的繁衍活動之外, 祭司才是那個真正掌握梵寧文的關鍵。
顯然這一次他的某種手段成功了。只不過他們千辛萬苦窮盡幾代人的努力召喚出來的並不是什麼神明，而是龐大的吃人的怪物。
可為什麼是酒井奈月？這沒有一點點的預兆。
百般的疑惑一起湧進夏油傑的心中，他的思緒一片混亂，紛雜的數據和圖像快速的從腦海裡劃過，過於多的數據讓他不能在短時間裡找到有效的信息。
長時間的低頭帶來的暈眩感讓夏油傑差一點栽倒在地上，他搖搖晃晃的站直身體, 大腦中不斷閃爍的畫面突然在幾個節點定格。
酒井奈月總是隨著溫度變化的體溫。
從不吃素菜。
異於常人的飯量。
不需要咀嚼的吞嚥。
「總之是多腳怪就對了。」
少女元氣滿滿又飽含期待的話語在夏油傑的耳邊迴盪。他現在才明白原來從一開始就暗示了酒井奈月的結局。
她做夢夢到根本就不是什麼章魚或者八爪魚, 而是後來占據她身體的那個, 不知道有多少頭的巨大蛇怪。
汗液蒸發帶走了一部分的體溫，明明在溫暖的室內, 但夏油傑卻感覺渾身一片冰涼。不管去還是不去塞寧島, 都不能改變『酒井奈月』死亡的結局, 她的身份只有祭品和『神』兩種選擇。甚至真正的身份也許只有一種，即便她被當做祭品殺了，但最後仍舊會被那條蛇怪借屍還魂。
輕微的窒息感堵在胸膛。
抬起頭後, 血液的循環漸漸暢通，巨大的屏幕終於吸引了夏油傑的目光。他看著上面的通關文字, 被幾個字眼刺得握緊了拳頭。
Fake Love。
這幾天的親密無間在這一刻成了真實的虛假, 他以為會刻進記憶裡永久不會褪色的美好回憶用囂張而又狂妄的姿態嘲弄著他的感情, 宣判了他的無知。
遊戲帶給他的疼痛早就在回到加載大廳的時候就被消除了, 但夏油傑仍舊能感受到心臟密密麻麻的幾乎將他吞沒的抽痛。
他想這一定是遊戲留下的關於痛的綿長餘韻，還來不及被身體消解。可夏油傑也十分清晰的明白這隻是無能為力的他一廂情願的自我欺騙，真正的原因他不敢也不想去正視。
酒井奈月漂亮精緻的臉在他眼前浮現，他們一起做過的每一件事在夏油傑的腦海中自動點下了播放鍵，勒令著他閉上眼睛。
向日葵盛開的花田，雲巔的蹦極，愜意漫長的旅行，熱鬧的電影。
夏油傑不相信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但他沒有理由不相信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酒井奈月什麼也沒做錯。她是大家喜愛的npc，也只是一個npc，一個沒有自主意識、所有行為都依賴或是預設或是即時演算的編碼的npc。
這個本來記得很清楚的事情在遊戲裡一點一點被他刻意遺忘，而他也完全沉溺於這種『戀愛』一般的情感裡，忘乎所以。明明他進遊戲的目的一開始只是看看她而已，最後卻是自己陷入了泥潭之中。
把他的情感強加於別人身上並且企圖得到同等回報的自己才是做錯的那個人。
無言的沉默成了最嘈雜的伴奏。
退出遊戲的想法在夏油傑的腦海之中盤旋，但他又在不斷掙扎。他一邊告訴自己數據永遠只是數據，不要投入太多感情，一邊又因為心裡的不甘不斷地為突兀的結尾尋找藉口。
如果上一輪遊戲中蛇怪沒有被召喚出來的話也許他們能有一個好的結局，虛假也就會變成真實。官方說的那個he像魚鈎一樣拉扯著夏油傑，而他發現自己好像是被捏住命脈一樣任它擺布。
如果再來一次......
夏油傑不能接受副本以這種結局作為結束。
攥在一起的拳頭慢慢鬆開，狠狠扣在手心的指甲留下了一時無法消退的紅痕。夏油傑眼神凜冽的盯著屏幕，點下了開始遊戲的按鈕。
【歡迎再次來到奈月怪談，祝您遊戲愉快。】
#
夏油傑沒有選擇重新開啟遊戲，而是來到了他自殺的那一輪遊戲的存檔點。
當時他正準備趁洗禮的時候去祭司家找書，而在那裡他看到了藏在書櫃後的保險櫃。不過因為沒有鑰匙所以他沒有解鎖那個櫃子。
他猜測裡面一定有一些很重要的東西，所以他必須要把它打開。
極為短暫的穿梭後夏油傑又重新進入了遊戲。現在是遊戲第三天的早上，清晨的太陽照在原始樸素的鄉間小路上，走動的人群都漸漸朝著同一個方向越行越遠。夏油傑呼出一口氣，離開了閣樓。
酒井奈月正在閣樓下的走廊裡等他，就如之前一樣。夏油傑在看到她的那個瞬間動作僵硬了幾分，隨後強裝自然地踩著軟梯慢慢下來。
她小幅度的伸著手和他打招呼，形狀飽滿漂亮的唇瓣向兩邊翹起，臉頰粉嫩，朝氣蓬勃。即便經歷過上一輪堪稱悲慘的結局，看到他之後像小動物一般亮起來的眼睛依舊讓人沒辦法不心動。
「夏油君！我們快點走吧！」
全都是遊戲設定的。夏油傑用這句話給自己洗腦，彆扭的撇開視線：「酒井......」
「我打算自己去了。」
眼角的餘光讓夏油傑看到他身前伸出的、想要挽住他胳膊的手停頓了下來。少女白皙纖細的手指遲疑的一點一點蜷縮在一起，良久之後默默的收了回去。
「夏油同學是覺得我太礙事了嗎？」
與之前開朗的模樣完全不同的可憐巴巴的語調讓夏油傑再也不能狠下心盯著地板，他把視線轉回到少女的身上，唇瓣緊抿。
酒井奈月的臉上並沒有露出那種誇張的泫然欲泣的表情，只是靜靜的看著他，但那雙如碧波般靜謐的綠色眼睛裡縈繞著不容忽視的失落與自我懷疑。
全都是遊戲設定的。
去他的遊戲。
本來夏油傑都已經打定主意要把酒井奈月當做普普通通的npc看待，但他沒想到自己居然崩得這麼快。他嘆了一口氣，一邊暗自怒罵是不是又等著被騙，一邊心甘情願地走上前：「我沒有這個意思，只是等會要做的事情不太適合帶著你。」
這是夏油傑的真心話。而且從洗禮到晚上慶典舉辦的這一段時間裡，他差不多可以判斷酒井奈月應該都是安全的，村民並不會對她動手，所以讓她留在村長家或許也是一個保護她的方法。
「真的嗎？」酒井奈月半信半疑的抬頭看著黑髮少年，吸了吸鼻子，「夏油君沒有在故意騙我吧？」
「我保證沒騙你。」
因為複雜的深意而比寶石更加迷人的紫色眼睛裡滿是真誠，酒井奈月終於重新揚起笑容，充滿信任的和黑髮少年道別。
離開之前，夏油傑最後還是不放心的囑咐了一句：「奈月，如果等會有人叫你出去看東西，你千萬不要去。」
看到少女點頭，夏油傑終於離開村長家，展開了他的計劃。
快速的在路上奔跑的時候夏油傑才發現，在這麼多次的重來之中，他對塞寧島的構造已經熟悉到了幾乎可以不看地圖的地步。尤其是海邊還有祭司的家，他已經完全掌握了從小路繞過去的方法。
祭司家裡依舊是沒有人，夏油傑這一次並沒有被緊閉的門鎖難住，他盯著那扇老舊單薄的木門，抬腳狠狠踹去。
他並不怕祭司回來發現有人來過。
脆弱的門在暴力的踢踹中抖落下無數灰塵還有木屑，飄飄揚揚的隨著海風散開。在踢了五下之後，木板終於承受不住這種打擊轟然斷裂。
古老腐朽的空洞聲音在空氣中響起。夏油傑輕輕撫平亂掉的衣物，抬腿邁進祭司的家。
蠟燭白霧濃香是這個房屋的標配，無論重來多少次都沒有改變。他在煙霧之中打量著不算寬敞的房子，尋找可以當做武器的東西。當他抬頭將視角轉換到天花板的時候，夏油傑猛然被嚇了一跳。
暗沉發黑的木板上用類似血液的鏽紅色畫著一條碩大的醜陋的巨蛇，比拳頭更大的眼睛栩栩如生而又陰冷狠毒，不管他怎麼移動位置，夏油傑都有一種強烈的被這條蛇注視著的感覺。
這個發現讓他渾身緊繃了一瞬。他不知道這是突然出現的還是以前一直都有，只不過他從來沒有抬頭看過所以沒有發現。但可以肯定的是這個圖畫讓他感覺非常不舒服，被蛇絞死的畫面依舊歷歷。
他順著四周轉了一圈，終於找到了一把生鏽的斧頭。夏油傑用手掂量了一下手裡沉重的鋼鐵，在把書櫃推開之後，他狠狠的把斧頭朝著保險櫃揮砍。
然而這一次武力並沒有像開門那般輕易的取得成功。刃口與保險櫃碰撞發出了震耳的響聲，但櫃子卻沒有任何打開的跡象，只有留在上面的變形的凹槽證明著剛才那一擊確實對它造成了傷害。夏油傑不死心的繼續這個舉動，但不管用多大的力氣，這個保險櫃依舊堅韌的守護著裡面的秘密。
他甩了甩被震得有些發麻的手臂，呼吸急促。夏油傑沒有想到這個辦法居然行不通，而且他同樣無法找到密碼或者鑰匙。
別無他法，夏油傑打算把這裡毀掉。他從書櫃裡隨手抓了好幾本書，把他們裝好之後，找到廚房裡放著的油，將整個房子澆了個遍。
尤其是保險櫃。夏油傑從邊邊角角因為被錘打而變形、擴大的縫隙中把油倒進去，隨後舉起燃燒著的蠟燭毫不留情的扔在上面。
火焰與油接觸的那個瞬間，火苗就順著地上濕潤的痕跡迅速燃燒，變成了熊熊的烈火，吞噬著木屋裡的一切。夏油傑捂住口鼻在壯大的火舌之中逃離，回身看著被摧毀的房屋。
沖天的火光在碧藍的天空下躍動，爆裂的聲音不斷響起。
老舊的木板嘎吱作響，兩層高的房子逐漸隨著火焰坍塌，捲起一陣濃黑的煙還有難聞的燒焦的味道。
夏油傑滿意的看著這裡化為火的海洋。他勾起嘴角，轉身離開。
但在轉身之後，他看到了那個年老又有智力缺陷的侏儒。他依舊是那個骯髒而又愚蠢的模樣，但夏油傑莫名感覺他好像比之前見到的那兩次要更加難看了。
他身上多了很多流著膿的疤痕，臉上黃色白色的膿包看上去格外倒人胃口。
夏油傑被他陰森的眼神驚得心跳停了一拍，本能的想要將他打暈。但那個侏儒只是在看了他一眼之後就繼續蹲在地上玩著沙子，根本就沒有把他放火的行為放在心上。
幸好他是個傻子。夏油傑快步走開。
第54章 海島四天游（二十四）
離開祭司家之後夏油傑用最快的速度趕回村長的家。等村民們洗禮回來之後一定會發現那邊被火燒的事實, 到時候想必村裡會一片混亂，他要趁那之前把拿到的書都翻看一下。
客廳裡沒有人，不知道風間千繪和永島翔平出去了沒有。夏油傑躡手躡腳的拉開閣樓的小門, 卻在屬於自己的房間裡看到了一個不應該出現的身影。
永島翔平。
在前面的遊戲中這個畫面也曾經出現過, 但知道了他和自己站在對立面之後，再碰到這個場景就不得不讓夏油傑想得更多一點。
他踩在地板上站好, 挑起眉：「你在幹嘛？」
突如其來的聲音驚得永島翔平渾身抖了一下, 他面目慌亂的回過頭，在看到黑髮少年的時候急忙把手縮回後背：「我......就是來看看你在不在。」
男人詭異的心虛代表他一定做了什麼。夏油傑看著他扯開尷尬笑容的麵皮還有遮遮掩掩不讓他看的後背，上前兩步抓住他的手：「我在不在和你有什麼關係？」
他把拿到的書扔在地上，強硬的扭過永島翔平的胳膊，骨骼清脆的喀嚓聲在閣樓裡十分響亮。但奇怪的是，夏油傑並沒有在他的手裡看到什麼東西。
正當他疑惑的想要放手的時候, 他敏銳的捕捉到了一根正在飄落的黑色短髮。
風間千繪說過的話在耳邊響起。他舔了舔後槽牙, 眼中集聚著怒意：「你和風間千繪商量著要偷我的頭髮？」
「你怎麼知道！」永島翔平驚恐的抬起頭, 他抬腳朝少年踢去，將胳膊從死死扣住他的手中解救出來, 「是誰告訴你這些的？！」
夏油傑隨意的活動了一下身體, 臉色陰沉：「那我應該沒有污衊你對吧？」
他沒有再多說些什麼, 在永島翔平拿著刀衝過來的時候，乾脆地握住他的胳膊將他摔在地上，抓住他的衣領狠狠將拳頭砸在他的腹部。
永島翔平一直拚命的掙扎, 但除了自己冒了一身冷汗之外一點作用都沒有。在連續的擊打之中他感覺眼前一片模糊，可遠處的散落的書卻讓他猛然瞪大了眼睛：「你......」
他喘了一大口氣, 神情憤怒：「你去偷了祭司的書！」
「那又怎麼樣？」
和狼狽的永島翔平對比起來, 夏油傑現在簡直可以用閒適悠哉來形容, 他躲過揮來的鋒利的彎刀, 抬手狠狠砍在永島翔平的脖子上。
被他看到了祭司的書，那就代表這人不能留了。
男人瞪著眼睛抽搐了兩下，最終無力的歪頭倒在地上。
房間裡的東西因為打鬥而有些凌亂，他的背包和床鋪也被男人翻得亂七八糟。夏油傑看著癱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永島翔平，一時間有點苦惱要怎麼善後。
但還沒等他收拾好犯罪現場，閣樓的小門又開始響了。他撿起永島翔平的帶來的彎刀抓在手上，輕手輕腳地朝出口走去。當不速之客終於冒出頭的時候，夏油傑迅速用力勒住來者，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唔......」
微弱的帶著害怕的嗚咽聲從身前傳來，夏油傑現在才發現來的人居然是酒井奈月，他趕忙鬆開手把少女提上閣樓，有些緊張的檢查著她的脖頸：「奈月？你沒事吧？」
奶白的皮膚上沒有傷口，只有一點被勒出來的紅痕。夏油傑鬆了一口氣，把刀扔掉：「怎麼突然上來了？」
脖子上還殘留著一點被卡住咽喉的不適感，酒井奈月清了清嗓子，聲音有點啞：「因為不知道你回來沒有......剛才這裡動靜很大。」
說著，她看向地上散落的書籍還有倒下的男人，驀地睜圓了眼睛。酒井奈月震驚的伸出手，不敢置信：「夏油君......」
「你殺人了嗎？」
順著少女纖細的手指，夏油傑也看到了自己還來不及處理的永島翔平。他撓了撓頭，表情複雜：「這件事說起來有一點麻煩。」
現在的酒井奈月還不知道永島翔平的事情，還以為對方是他們一起同行的伙伴。但他又沒辦法解釋為什麼自己知道這個人是內鬼，難道又要和她說是因為做夢？
夏油傑想起了之前他使用過的藉口。
但實際上還沒等到他開口解釋，夏油傑就看到酒井奈月的表情從驚慌過渡到痛心疾首到最後轉變成了堅毅，板起來的面孔沉重的像是下一秒就要被抓。
少女一邊麻利地拆下枕頭套把永島翔平的頭塞進去，把餘下的布料打結封緊，一邊托起男人的頭朝黑髮少年示意：「別傻站著啊，我們要把他藏進樓下的櫃子裡，不能讓別人看見他的屍體。」
夏油傑一臉懵逼。他也沒說自己殺人了啊，只是沒想好要怎麼解釋而已！
他舔了舔唇瓣，盯著少女那副『我們是共犯』的凜然表情，一言難盡的拉住了她的胳膊：「奈月啊......他還活著呢。」
「哈？」酒井奈月皺著眉看向被扔在地上被她包住頭的男人，又把視線轉移到夏油傑的身上，神情困惑，「你剛才是拿著刀沒錯吧？」
「那是他的刀。」
夏油傑扶額，果然剛才襲擊酒井奈月的畫面讓她誤解了什麼。
值得慶幸的是即便她想歪了但還是決定幫他「毀屍滅跡」，從某個方面來說夏油傑覺得有點微妙的感動。他把死死綁在一起的結解開，將永島翔平扛在肩上：「不過你說得對，我們還是得把他藏起來。」
「這回是真的成共犯了。」
黑髮少年臉上的輕笑讓酒井奈月也反應過來自己剛才的反應有點過激，她輕哼一聲，幫他打開閣樓的門，率先爬下去望風：「快點吧你，別被人發現了，共犯。」
洗禮還沒有散場。他們以最快的速度把永島翔平轉移到酒井奈月住的房間裡，用衣服把他的手腳還有嘴巴都綁住，塞進衣櫃。
酒井奈月在房間裡到處檢查了一遍，確認沒有留下一點可疑的痕跡之後她終於忍不住問了：「所以永島先生是有什麼問題嗎？」
「他和村裡的人是一伙的。」夏油傑簡單解釋了一下永島翔平的事情，有些困惑的皺起眉，「但我一直不知道為什麼他要這麼做，明明他也不屬於這裡，甚至他好像也是要被殺死的。」
首先可以肯定的是永島翔平並不是塞寧島的本地居民，因為他的外貌和他們不一樣。作為一個外地人居然幫著村民，連自己弟弟和妻子的生死都不顧，除了洗腦之外夏油傑想不出別的理由。
酒井奈月也很迷惑，她拍了拍腿，站起來：「我們去他房間看看吧，說不定能找到一點線索。」
#
永島翔平住的地方就在酒井奈月的房間隔壁，確定那裡沒人後，他們潛進了這對古怪夫妻的房間。
這個房間原本應該是村長家的主臥，看起來面積要比隔壁的房間大得多，同時裝飾還有床都顯得要更加嶄新和華麗。夏油傑沒有浪費時間再仔細觀察房間本身，將注意力都投放到永島翔平帶來的行李之中。
背包裡除了一些雜物之外沒有什麼重要的信息，錢包裡放的銀行卡沒有顯示姓名，護照上是永島翔平的名字和照片。夏油傑放下背包又去拿起他掛在衣架上的西裝外套，在口袋裡翻找可能有的線索。
出乎意料的是他在左側的口袋裡摸到了一個有點硬的卡片一樣的東西，但它似乎是被縫在衣服裡面，不能直接拿出來。夏油傑把衣服翻轉過來，摸索了很久之後終於找到了一條小小的拉鏈。
夏油傑招呼著正在翻其他衣物的酒井奈月過來看：「這邊好像有點發現。」
「什麼？」
酒井奈月湊到黑髮少年的身邊，看著他手裡類似身份證明一樣的卡片微微眯起眼睛。
那是一張『村民證』，照片上是一個金色頭髮、臉上有雀斑的男人，名字那裡寫的是庫納。她伸手揪著夏油傑的衣袖，閉眼回想了一下，神色糾結：「這人......我好像見過！」
聽到這句話的夏油傑震驚地低下頭，他看著少女微微顫動的卷翹睫毛，瞪大雙眸：「你在哪裡看到的？村裡嗎？」
「不，」酒井奈月冷靜的把房間裡所有東西都回歸原位，揚起下巴示意夏油傑把外套和證件拿好跟著她回隔壁房間，「我是在我那裡看到的。」
夏油傑沒有異議地服從這個安排。在轉移陣地後他靜靜地看著少女打開床頭櫃的抽屜，從最下面一層拿出了一個反扣著的相框：「我之前想把零食塞進去的，結果看到了這個照片。」
他接過相框，頗具衝擊性的畫面內容讓他錯愕的抬起了眉。夏油傑一手拿卡一手拿著照片對方比對，終於確認了裡面都有那個叫庫納的男人。
然而更意外的是照片裡的另一個人物。
金髮的年輕男人和同樣髮色的女孩靠在一起，相似的五官讓人一眼就能看出他們應該有血緣關係。夏油傑死死盯著那個女孩，滿臉不可置信：「這是風間千繪？」
「之前我只是覺得有一點眼熟，但現在的話可能就不是眼熟的問題了。」
夏油傑感覺自己的太陽穴在跳動，面容凝重的呼出一口氣：「這張證件是從永島翔平的衣服裡拿出來的。」
「這樣就代表，他不是永島翔平而是塞寧島的叫庫納的村民，並且他與風間千繪之間是兄妹關係，他們都是村長的孩子。」
「而他現在的外表，是因為——」
酒井奈月接上了黑髮少年沒說完的話：「是整容。」
這樣一來永島翔平的所作所為就完全可以理解了，和他有關係的人並不是永島翔太或者是永島久美，反而是風間千繪。但夏油傑和酒井奈月也明白這意味著什麼——真正的永島翔平早就已經死了。
這是一場醞釀了很多年的計劃，而且像這樣被送出去的村民不知道又帶回了多少被矇騙的人。
沉默讓房間變得格外寂靜和冷清，高掛的太陽也無法溫暖冰涼的軀體。不過這樣無言的靜只維持了幾秒，很快就被吵鬧的尖叫所取代。
酒井奈月急忙看向窗外。參加洗禮的村民臉色慌張的在路上跑著，嘴裡大聲叫喊，因為人數眾多，吵吵嚷嚷的吼叫讓人根本聽不清他們在說些什麼。
但比這更加緊迫的是敲門的聲音。門板被拍打的響聲伴隨著潛藏怒意的聲音在房門外如催命一般急切。
是村長。
夏油傑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開始不受控制的加快，激素的分泌操控著頭腦變得緊繃。
當他迅速抓起手中的照片和衣服塞進抽屜裡的時候，房門被打開了。
「你們在做什麼？」
作者有話說：
出來旅遊的六個人裡只有綠毛永島翔太是什麼也不知道的傻蛋，真的要為他點蠟了。
書名改了一下~
第55章 海島四天游（二十五）
查爾斯怒氣沖沖的盯著站在床旁邊的兩個人, 又費力的強自壓抑住衝上大腦的憤怒，這讓他帶著明顯皺紋的臉像茄子一樣發紫，看起來扭曲又畸形：「沒想到大家都起得挺早的, 你們在幹什麼？」
村長進來的那一秒夏油傑剛剛才藏完那些他們不該看見的東西, 還來不及站起來。他順勢蹲在地上，低頭擺弄著自己的鞋帶：「我們準備出去看看, 怎麼了嗎？」
等他故作自然的站直身體後, 夏油傑明顯看到村長的視線在他和櫃子之間來回移動，像鷹一樣的狠毒目光似乎看破了他們掩藏的秘密。
夏油傑不由得繃緊了神經。
時間的流逝在這一刻似乎被放慢了數倍，夏油傑緊張的看著村長向他們站著的地方一步一步走過來，默默握緊了拳頭。
反正已經打暈一個永島翔平了，如果被發現的話大不了再解決一個。
但灰色頭髮的男人卻在離櫃子還有幾步之遙的時候停下了，沒有再管櫃子的事情。
村長嘆了一口氣, 真誠的表情看上去是在為他們的安全著想：「先別出去了, 外面發生了一件很惡劣的事情。」
酒井奈月想到剛才的一陣哄鬧, 表情有些疑惑：「出什麼事了嗎？我剛才就聽到樓下特別吵，然後大家都在往同一個方向跑。」
查爾斯不著痕跡地打量著金髮少女的神情, 聽上去很和藹的話語中帶著強烈的試探：「你們沒有去看洗禮嗎？結束洗禮之後有人發現小島上某個地方冒了很大的煙, 等人們趕去的時候發現祭司的家已經全部被燒毀了。」
「祭司的家被燒了？」聽到這個消息的酒井奈月第一反應就是難以置信, 她不自覺的提高了一點音量，湖綠色的眼睛裡寫滿了驚詫，「這是怎麼回事？得好好查出兇手才行啊！」
少女全是感情不帶演技的震撼和正義感折服了村長, 站在一旁的夏油傑突然就明白了把酒井奈月留在家裡的決定是有多麼正確。
眼見從兩人身上找不到更多的疑點，村長只好訕訕的離開房間。但夏油傑也知道他並沒有完全的信任他們, 臨走前男人還叫他們下去一起聚集討論。
等門關上, 房間裡只剩下他們二人的時候, 酒井奈月轉頭直勾勾的看著黑髮少年鳶紫色的眼睛, 神色嚴肅中又帶著幾分緊張：「夏油君，是你幹的嗎？」
啊這。
少女看穿一切的眼神讓夏油傑恍然大悟原來剛才全是演技沒有一點感情。他扯著額角垂落的黑髮，臉色平靜：「如果我說不是我的話你信嗎？」
「信啊。」
回答得沒有一點猶豫。
夏油傑盯著那雙在陽光下折射出耀眼光芒的碧綠眼眸，清澈乾淨的晶體裡沒有任何的虛偽和隨意，有的僅僅是對他毫無保留的信任。
所以說為什麼他會喜歡酒井奈月真的很好理解吧？這種和真人完全沒有差別的生動情感簡直讓他分不清楚到底哪裡才是現實，明明最開始他也不想做一個和虛擬角色戀愛的笨蛋啊，弄成現在這種情況到底應該要怪誰？
上一輪結局給出的大大的『Fake』讓夏油傑越想越覺得怨念與不甘。
但那畢竟不是現在發生的事情，酒井奈月也還在等著他的回答。他努力不讓那些負面情緒影響到自己，一本正經的對著金髮少女點頭：「是我做的。」
現在酒井奈月是真的驚訝了，她抬起眼眸，神色充斥著不解：「你不是去拿書了嗎？為什麼要燒掉那裡呢？」
「他那裡有一個保險櫃，我找不到打開的方法，所以只能燒掉了。」
「就這樣？」
夏油傑不以為然：「就這樣。」
少年理直氣壯的回答給酒井奈月整無語了，她瞥了一眼窗外來來往往的村民，有些擔心：「那現在怎麼辦？萬一查到你身上就糟糕了。」
關於這一點，夏油傑也是臨時才想到了對策。他揉著少女的頭頂，意有所指的盯著牆角：「放心好了，查不到我的。」
酒井奈月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在看到那個衣櫃的時候感覺自己明白了點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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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夏油傑和酒井奈月去到一樓客廳的時候，那些一起住在村長家的同游者們都已經回來了。
永島翔太像是見了鬼一樣把自己縮在老舊的沙發上，渾身瑟瑟發抖，他的嫂子永島久美雖然臉色蒼白但眼睛裡帶有明顯的躍躍欲試。
風間千繪在綠髮少年的身邊，模樣有些坐立不安，但夏油傑知道她並不是因為觀看洗禮而出現異常，大概與永島翔平的失蹤有關。
村長站在樓梯旁，夏油傑看到他射向自己的視線帶著冷光。
「既然大家都到齊了，不如就說一下剛才各自都去做了什麼吧。」查爾斯環視著面前的外邦人，臉色陰沉，「我們本村的人是不可能做出這樣惡劣的事情的，而且大家都在洗禮，沒有時間也沒有立場去燒毀祭司的房子。」
一直瑟縮著的永島翔太出乎意料的率先開口。他伸手指著村長的臉，神情憤怒又帶著後怕：「你們管那個叫洗禮？那是在殺人！」
「不要以為你們這裡離得遠就沒有警察來管，只要我把那些東西全都發在網上你們就完蛋了！」
村長的臉色在聽到網絡的時候就變了，夏油傑在心裡為天真的永島翔太默哀。但好歹他也算是一個無辜的人，他打斷了綠髮少年喋喋不休的謾罵，轉頭看著村長，裝作一無所知：「洗禮到底是什麼？」
「夏油！他們剛才在殺——」
「你給我閉嘴！」
村長滿臉陰沉瞪著永島翔太，眼神惡毒地就像在看一個將死之人：「我們神聖的洗禮不允許你這個外人來多嘴！你還有那些外面來的人都不能理解我們的精神！」
「人為什麼要生病呢？就是身上的惡還有汙穢太多了！」
「洗禮可以祓除纏繞著病人的汙穢，我們用他們潰爛的身體去滋養偉大的母神，而祂在享用後會讓這些可憐的人再生，重新長出純淨的軀體！這是多麼無私又美好的事情啊！」
激昂的語調讓他的臉脹得通紅，同時他那雙碩大的眼珠也像金魚一樣凸出，看起來有點古怪。夏油傑的注意力放在他那句『長出軀體』上，他摩挲著下頜，表情疑惑：「真的有人重新長出身體嗎？」
慷慨陳詞的男人停了下來。他用帶著血絲的眼睛陰惻惻的看著黑髮少年，良久之後扯開了一個詭異的笑：「要有耐心，也許今天就有了。」
夏油傑神情冰冷的看著他的表演。說這麼多，還不是沒有人成功過？
「好了，大家都說說自己做了些什麼吧。」
永島久美推了推眼鏡，一板一眼的回答：「我、翔太都去看了洗禮，我們可以互相作證，其他人我不知道。」
「我也去看了洗禮。」風間千繪不懷好意的盯著一言不發的金髮少女，「奈月你應該沒有去吧？」
被點名的酒井奈月舔了舔唇，她看著紅髮少女臉上囂張的表情，彎起嘴角：「我沒有去呢，但我和夏油同學一直都在這裡，我們也可以互相作證。」
眼見風間千繪被酒井奈月的話激得想要上前抓她的胳膊，夏油傑及時加入了戰場，擋住金髮少女的身影：「沒錯，我們一直都留在這裡。」
「不過從剛才開始我就想問了，我們的人並沒有到齊吧？永島先生去了哪裡？」
夏油傑滿意的看見客廳如他的預想那樣陷入了死寂。
村長在停頓了幾秒之後詢問著眾人，臉色僵硬：「你們有人見到過永島翔平嗎？」
答案全是否定。
永島久美板著臉，眼睛中閃著不耐和推脫：「早上我們聽見洗禮的聲音之後本來說要一起去看的，但翔平說有事等會再來。結果我就再也沒看到他了。」
夏油傑都要在心裡為永島夫人的補刀鼓掌了，他溫和的勾起嘴角，笑眯眯地看向村長：「那或許你應該去查一下是不是永島先生燒掉了祭司的房子然後畏罪潛逃了。」
「畢竟是機長呢，接受過很多先進的思想，再看到這裡的話也許會不太適應。」
村長的眼睛裡因為這句話出現了明顯的驚疑，連帶著風間千繪都有一點不安。她糾結的看著夏油傑，神色緊張卻又故作鎮定：「夏油君，你在家也沒有看到永島先生嗎？」
夏油傑十分篤定，臉上還恰到好處的浮現出幾分遺憾：「沒有。」
當大家的注意力從他身上移開的時候，夏油傑微微回頭和側後方的酒井奈月對視一眼，再轉身將眾人表情各異的模樣納入心底：隱隱帶著期待、或許在等著哥哥帶他逃離的永島翔太；不滿的永島久美以及慌張、著急要離開的風間千繪和村長。
現在永島翔平成了村民裡的「內鬼」，祭司的家也被燒毀，不知道他們會做出什麼事呢？
親手造成這種混亂局面的夏油傑在心裡暗暗地想。
不過很快，在村長宣布散會之前就有人打斷了這場找不出答案的質詢。
「查爾斯！你在搞什麼！」一個村民著急的呼喊著村長的名字，手上和臉頰的黑灰看上去應該是剛從火場回來，「祭司和巫來了！」
聽到這句話的夏油傑不免有一點緊張，畢竟他放火的行為可是被那個侏儒看在眼裡。他盯著跨進大門的穿著長袍的祭司還有衣衫襤褸滿身疤痕的巫，平穩的心跳稍稍空了一拍。
夏油傑能感受到祭司的目光從每一個人的身上劃過，分不出情緒的冰涼視線似乎在他的身上長時間的駐足，又好像是在透過他看向別人。但他始終沒有說些什麼，就連那個侏儒都沒有對他表現出不同，只是自顧自的盯著地板，就像完全忘記了之前發生的事情一樣。
這讓夏油傑安心了不少。
村長在發現有人來了之後，臉上驚慌的神色像找到主心骨一般消散：「祭司大人！巫大人！」
「出了這麼大的事情，是不是應該要讓巫算一下？晚上的慶典我們還要照常舉辦嗎？」
三三兩兩的村民附和著這個提議，把期盼的目光投注到年老愚笨的侏儒身上。那個所謂的巫在眾人的注視中突然跪坐在地上大喊大叫，變形的雙手不斷的拍打著地面，沙啞又夾雜著痰的叫聲讓人聽著毛骨悚然。
但夏油傑覺得更離譜的是村民居然從中「明白」了他到底在說什麼。
「是地！巫指了地！」
「怎麼辦？我們真的要取消慶典嗎？」
「廢話啊！巫都說了！不取消的話說不定會有更可怕的事情等著我們！這就是母神的旨意！」
整個畫面除了荒謬之外沒有別的詞可以形容。任何一個腦子正常的人都不會把侏儒像是突然發病一樣的舉動當做是「神的旨意」吧？
隨意的屠戮，生啖人肉，毫無廉恥的交.配再加上對『巫』、『祭司』、『母神』恍若洗腦的信服，構成了整個塞寧島最原始的內核。它們明明白白、一點一點的毀滅了初到這裡的美好印象，只給人留下封建愚昧、泯滅人性還有殘暴血腥的恐怖。
夏油傑覺得這種獨自清醒的無力感才是最令人窒息的，你沒有辦法去改變這裡的任何人，他們也不允許有任何人去妨礙他們的目標，所有外來者最後可能出現的局面只是被同化或者被殺死而已。
他悄悄握住了身後酒井奈月的手。
救下那對雙胞胎的村莊在夏油傑的腦海之中浮現，曾經他認為已經是醜陋到不能再忍受的地方和這裡比起來居然根本不算什麼，夏油傑也不知道自己應該要為此感到欣慰還是更加憤怒。
村民們嘰嘰喳喳的討論還在繼續，在祭司開口之前村長終於意識到了客廳裡還有外來者的存在。他用眼神示意大家停止說話，皮笑肉不笑地扯開嘴角：「好了，你們就先去各自的房間裡待著吧。」
「但我們也不會放棄尋找兇手的，希望各位都小心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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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夏油傑還想要聽一聽他們有什麼計劃，但被村長趕走之後這個念頭就沒辦法實現。他想起閣樓裡還沒看的書還有正關在酒井奈月房間裡的永島翔平，有些猶豫：「等會我拿著書下來找你嗎？」
「還是算了，」酒井奈月思考了一會，搖頭拒絕，「你拿著書太顯眼了，而且二樓人來人往的，你在閣樓安全一點。」
「我留在房間裡盯著永島翔平。」
夏油傑在糾結了一會之後同意了這個安排，他叮囑金髮少女如果有事的話可以用電話聯繫他，並且盯著酒井奈月把他的電話號碼設成緊急聯繫人。
他甚至重新打開衣櫃又用手刀往永島翔平的後頸狠狠敲了一下，把他身上的衣服綁得更緊，生怕他等會醒來暴起傷人。雖然這樣看起來有一點神經質，但在經歷過那麼多遍的失敗之後夏油傑必須要讓自己變得更加謹慎。
畢竟這個副本不講任何的邏輯，全是神神怪怪的東西。
已經陷入昏迷的男人對二次傷害沒有任何的反應，夏油傑關上衣櫃，轉身和酒井奈月道別。
黑髮少年的臉色凝重的像是她下一秒就要遭遇不測，酒井奈月在心裡嘆了一口氣，笑容滿面的揮了揮手，目送他離開。
......
重新回到閣樓，夏油傑打量著仍有些凌亂、到處散落的用品，簡單的整理了一下。他把永島翔平帶來的刀放進背包裡，拿起從祭司家順的書開始閱讀。
他仍舊記得上次他看的書是用梵寧文寫的王子與公主的暗黑版童話故事，故事的結局就算現在再看一遍也十分匪夷所思，同時又帶著幾分陰森的寒意。
【當溫暖的太陽從地平線緩緩升起的時候，
王子看著他的寶劍陷入了恍惚。
鋒利的劍刃被白骨磨損，
滯鈍、沾滿血汙。
在他的周圍四散著不成人形的屍塊，
海洋、大地被腐蝕成流動的紅。
他絕望又崩潰的看向前方，
公主正微笑著朝他走來，
白皙纖細的手裡提著閃光的小刀。】
故事到這裡就戛然而止。它下面本來還有一行字，但卻被塗黑了，什麼也看不見。這種沒看完的感覺讓『想要知道結局』這個欲望受到阻礙，又在受阻後變得更加強烈。
公主提著刀，那她把王子殺了嗎？被吊足胃口但又沒有答案的抓心撓肺有點令人不爽，他放下這本書，煩躁地翻看起了其他書籍。
不合常理的時間在閱讀中迅速流逝，等夏油傑粗略快速的翻閱完所有書籍的時候，恍然發覺太陽已經升到了頂點。屋外一直是吵吵嚷嚷的，不知道在做些什麼，但也許是因為到了飯點，村民已經比剛開始的時候少了很多。
剩下的書籍裡沒有什麼重要的內容，唯一值得在意的就是其中一本書提到喚醒「神明」需要一段特殊的咒語。假如神明呼應了召喚者，那祂被召喚出來的狀態會受到念咒者的影響。也因為這樣，曾經有人提出過一個方案：召喚「神」然後控制祂。但實際上大部分人根本就召喚不出神明，何談控制。
根據這番描述，夏油傑猜測那個保險櫃裡放著的應該就是與召喚神明有關的東西。
在把書全都藏好後，夏油傑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發現已經是中午十二點四十分了。他皺了皺眉，按照慣例來說這個點村長家應該開飯了，怎麼今天到現在都沒有人來叫他？
難道因為祭司家被燒的事情他們無心招待外來者？夏油傑一邊給酒井奈月發送訊息，一邊從閣樓跳下二樓走廊。
房子裡靜悄悄的，除了他鞋底踩在木板上的動靜之外什麼聲音也沒有。他從走廊的圍欄邊探頭看了一眼一樓的客廳，發現這裡似乎是一個人也沒有。
過於安靜的氛圍讓夏油傑心裡驀然產生了濃烈的不安。他趕忙跑向酒井奈月的房間，門也不敲地甩開了木板。
行李隨意地擺在地面，床頭櫃上還堆著她沒拆封的零食，唯獨少了本應待在這裡吃東西的金髮少女。夏油傑臉色鐵青的向床邊走去，酒井奈月掉落的手機在床底的邊緣清晰可見。
他蹲下撿起屏幕有一些碎裂的手機，在亮起的顯示屏上看到了沒能成功撥打電話的呼叫界面。上面停留著他的名字。
發生了什麼事已經很明確了：有人綁走了酒井奈月。
他看向仍舊關著的衣櫃，打開後昏迷的永島翔平還不省人事地躺在裡面。
那就只能是村長或者祭司。夏油傑已經在心裡篩選出了嫌疑人。整個房子裡除了他與永島翔平之外沒有別的人，等夏油傑用最快的速度跑出村長家之後他發現就連路上也看不到人影，只剩隱隱約約的悲壯歌聲在山頂環繞。
剛才零星幾個村民早就遠遠跑開，似乎是在追逐著那道飄渺的音樂。夏油傑在焦急之中飛快地跟上了他們消失的背影，沿著崎嶇泥濘的山路不斷向上。
當遊戲的bgm已經響亮到清晰可辨的時候，夏油傑站在坡上恍然發覺自己已經來到了那座最高的山崖。只在六月節開啟的聖堂敞開了它的門扉，身著白色衣物的村民們跪在坡上，每一個人的神情中都帶著熾熱的渴望。
【精神值降低，當前精神值：35】
【神話值提升，當前神話值：61】
夏油傑神色恍惚的在密密麻麻的村民中艱難的逆流穿梭，他在不斷的被推擠中發現這個隊伍的前端有人從地上站起來，在揮砍了什麼東西之後滿臉笑容的離開。
隊列只剩下最後幾個人，夏油傑想那也許就是他看到的最後幾個村民。紫色花朵通過柔和的清風將自己獨特的味道傳遞每一個人，他頭暈腦脹的跟著村民前進，直到他徹底看清他們究竟做了什麼。
消失了的金髮少女躺在石台上，但夏油傑此刻不禁懷疑那到底還是不是酒井奈月。
她的頭顱被完整的切開，然而從脖子往下就已經不再是人的形狀了，而是被砍得千瘡百孔、成了一大灘分不出形狀的肉醬。夏油傑睜大眼睛試圖從那些血肉模糊的碎塊之中拼湊出少女纖細的身形，可面對這樣恐怖的場景他發現自己好像根本想不出來那原本應該是什麼樣。
他們在砍酒井奈月。
堅硬頑固的石台早就因為斧頭而變得坑坑窪窪，鮮紅的血液滲進那些裂縫之中，多餘的液體沿著側壁向下流到了夏油傑的腳邊。混沌的大腦被殘暴的畫面激活了所有細胞，他低著頭，陽光照耀下的身體像墜入冰窖一樣感受到了刺骨的嚴寒。
有人把木柄染成紅色的斧頭帶到了他的手上。夏油傑迷茫的抬起頭，發現那是一個慈眉善目的老奶奶。
「孩子，你也來吧。」老人家拍了拍少年塌下的肩膀，臉上是和藹的笑容，「砍下去吧，神會保佑你的。」
那張臉在夏油傑的眼裡成了面目可憎的魔鬼，他驚慌的扔掉斧頭，回身發現所有的村民都在盯著他，對他咧開嘴角，瞪著流血的眼睛張合著開裂到耳後的嘴巴講述著他們將通過這件事獲得多麼大的幸福。
這個世界已經完全瘋掉了。
他們所有人都是殺害酒井奈月的兇手。
難以言說的憤怒在一瞬間湧上頭腦，夏油傑粗喘著拾起被他扔在地上的斧頭，對著村民抬起了手。
作者有話說：
奈月：如果我說遊戲結局的名字不是我設置的，你會信嗎？（小心翼翼）
傑：你說呢？（面癱）
馬上就到最後的劇情線了！
第56章 海島四天游（二十六）
夏油傑第一次感覺到殺人這個想法居然來得如此輕鬆, 不需要過多的擔憂，不需要理智的思考，它就只是這樣輕易的出現了, 然後在他的大腦裡扎根, 以他潮湧的惡念為養料不斷壯大。
他們都應該消失。夏油傑感覺自己的視線裡滿是蠕動著的血紅，村民們也不再是人, 而是一具具腐朽可怖的白骨。他在眾人的注目之下高高舉起斧頭, 對著身旁的老人重重揮下。
然而他期待的畫面並沒有出現，他被人拉住了。
是村長。
「快點！把他拉下去！不能讓他汙染我們神聖的儀式！」
村長吆喝了五六個人壓住少年的手腳，把他拖到了石台的下方。
夏油傑不斷奮力的掙扎著，但在面對好幾個壯漢的時候他才發現原來自己也會有力量不夠的時候。他被緊緊的束縛住手腳，面朝著泡滿鮮血的石台，盯著少女混雜著肉糜和碎骨的屍骸, 紫色的眼眸凝固著深邃的悲愴。
酒井奈月被他們帶走的時候應該也是這樣的心情吧？夏油傑透過眼前鮮血淋漓的畫面彷彿看到了當時金髮少女痛苦的哀鳴, 連他都掙脫不開這些村民, 那個時候她該有多絕望？
與他的憤怒與悲痛完全不同的吵嚷、歡快、喜悅的聲音將夏油傑包圍，他努力的想要屏蔽掉這些歡聲笑語, 但它們卻不斷的往他的耳朵裡鑽, 像一根根尖利的針扎得他腦袋疼得快要爆裂。
在他以為自己會就這樣暈厥過去的時候, 眾人突然安靜了下來。
一直閉著眼睛的祭司嘴裡念叨起了玄妙的咒語，那個聲音在沒有任何擴音工具的輔助下居然響到在山崖之上盪起了回音。鈴鐺和綿延不絕的咒語衝撞著夏油傑的耳膜，他看見祭司合上雙眼精準的繞著石台踱步, 在念完最後一個音節之後站在石台的正後方，向天高舉起雙臂, 鼓起、充血的眼睛流下了墨色的痕跡。
然後所有人都低頭跪了下來。
束縛住他的村民也放棄了對他的鉗制, 誠惶誠恐的跪在他的身邊。夏油傑呆愣的站在原地, 打量著那一幫身著白衣的殺人兇手, 昏昏沉沉的目光裡剩下連成汪洋的金與白。
他怔忪地從村民中間穿過，踉蹌著一步又一步的靠近石台。
已經涼掉的血液濃稠而又黏膩的黏在地上，碎掉的殘肢在空氣和太陽下氧化腐爛的味道難聞刺鼻。但這種氣味很快就被濃烈的海的潮濕與腥味取代，來自深海的冰冷氣息在夏油傑的鼻腔打轉。
夏油傑感覺自己眼前出現了幻覺。
他眼睜睜的看著那些已經分不出組織、纖維還有碎骨的肉醬緩緩聚合在一起，滿屏的鏽紅被閃著光的墨藍色取代。
大得超乎想像的怪獸從少女的遺骸之中復活，敦實的石台在頃刻間就被碾成了粉末，隨風揚起一陣塵埃，吹進了夏油傑的眼睛。他伸手擋在自己的臉前，內心深處詭異又真實的害怕讓他僵在了原地。
九個頭的蛇。他見過這個怪物殘缺不全的狀態，而這一次它顯然要強大得多，也更加的兇殘猙獰。碩大的蛇頭在空中張開大嘴，白色的涎水掉在地上，立刻就把堅硬的石頭腐蝕出了密密麻麻的坑洞。
人的耳朵本不應該接受到的聲波隨著巨蛇的嘶吼震破了夏油傑的耳膜，他清晰的感覺到鼻腔還有耳朵流出了血液，濃郁的血腥還有怪物身上陰暗腥臭的味道交織在一起，讓人產生了生理性的不適。
透過手掌，夏油傑看到了它最中間的那個頭張嘴將酒井奈月的頭顱咬碎，腦漿爆出還有頭骨碎裂的聲音沒辦法讓已經麻木的他產生任何感覺。他的視線順著那個緊閉的吻部緩慢的滑動，最後停在蛇怪那雙發亮的綠色眼睛上。
夏油傑遲鈍的意識到這並不是幻覺，而且他做了一個最不應該做的動作。神話生物對人類的巨大壓迫感通過毫無感情的陰冷的豎瞳傳遞到他的身上，在一剎那間夏油傑感覺自己體會到了沒有絲毫遮掩的惡意，悠久、古老的力量從四面八方勢不可擋的撲過來，纏繞住他的神經，將它直接絞斷。
世界的構成開始土崩瓦解，所有的畫面只剩下了沒有意義的色塊還有不滅的碩大眼眸。他在蛇怪渾濁又透亮的眼睛裡看到了上萬年漫長的時光，也看到了自己此刻行將就木的狼狽模樣。
【你直視了古老的神話生物】
他死了。
【精神值降低，當前精神值：0】
【劇情進度：100%，探索度：64%，關鍵資料：3/？】
【恭喜玩家通關遊戲，達成結局——神降。】
【cg已收錄進圖鑑，玩家可在菜單界面查看。】
【副本「海島四天游」二週目已通關，玩家可重複探索。】
#
這是夏油傑第一次見到傳說裡的神話生物。在加載大廳裡，他回想起那個龐大的九頭蛇心內仍舊不由自主的殘留著一些難以名狀的恐懼，陰冷潮濕黏滑的噁心感一直在他的皮膚上游移。
從來沒有任何咒靈給過他同樣級別的壓迫感，那種被攥取全部心神，腦海裡的所有認知和理智驟然間被消磨殆盡的感受不是短短幾秒時間可以消化的。
但這也讓他明白了很多。
現在夏油傑終於知道為什麼在遊戲裡村民一直強調「重生」這樣的字眼。如果他沒記錯的話，神話中的九頭蛇被砍下頭顱之後還可以重新長出新的，這大概也是他們砍斷人的肢體卻仍舊相信會重生的緣由。
而且仔細回想的話，遊戲裡頻繁出現的數量為九的蠟燭還有那些不懂含義的符號都可以與九頭蛇對應。
石屋上套著一頭一尾兩個圈的橢圓實際上是『9』還有倒過來的『6』拼接而成，村長家的牆壁上的圖案也可以看做是一個圓圈嵌套著逆時針擺成三角形的三個『9』。
夏油傑覺得自己真的是忽略了太多的東西。屏幕上大大的遊戲通關沒有帶給他任何的喜悅，這樣的結局與他的設想相去甚遠。
他放火燒掉祭司家本來是想阻礙六月節的正常進行，然而這卻導致了更悲慘的局面——他們直接將酒井奈月擄走了。
夏油傑推測村民確實是按照侏儒的「旨意」決定取消六月節，但比他們更加聰明的祭司顯然並沒有就此止步。正是他告訴自己「巫」只是一個傻子，所以他必不可能按照巫的意思行動，於是他決定將落日後舉行的慶典改換成神的召喚儀式。
順著這個結局倒推，他才恍然大悟祭司在進村長家的時候看的根本就不是他，而是他身後的酒井奈月。夏油傑並不知道祭司在酒井奈月的身上看到了什麼，但現在可以確定九頭蛇的降世需要酒井奈月作為載體，而且不論載體的死活只要召喚成功祂都能從陰暗的海底重返人間。
遊戲好像進行到了一個死局。
金髮少女暴死的模樣時刻刺激著夏油傑的大腦，他深呼一口氣，不信邪的再次回到存檔點。
#
依舊是第三天的清晨。上一輪遊戲他的精神值被清零了，但因為遊戲通關所以給他恢復到了35。夏油傑靜靜的站在閣樓裡，醞釀著一個計劃。
如果殺死祭司。
夏油傑不知道這個操作是否可行，但假如祭司死了的話那酒井奈月就可以活著，因為村裡沒有其他人會梵寧文了。
這個時候夏油傑開始怨念遊戲裡沒有趁手的武器，他把自己帶來的防身用的小刀塞進外套口袋，冷著臉從閣樓離開。
酒井奈月一如既往的站在二樓走廊裡等他，夏油傑不敢再把她一個人留在村長家，帶著她一起快速朝洗禮的廣場跑。
現在洗禮還沒有開始，但祭司應該已經在那裡開始準備了。快要接近村頭的時候，夏油傑打量著沒什麼人的廣場，把酒井奈月藏在茂密樹叢後，蹲下摸了摸她的頭：「等會聽見有騷動的話，你就從後面跑。」
「還記得後面怎麼走嗎？這條路通向薩雅湖，躲在那邊的話應該沒有人會發現的。」
酒井奈月不明白夏油傑想要做什麼。她仰頭看著黑髮少年溢滿溫柔、幽深的紫色眼眸，心裡驀然有些驚慌：「夏油君？你要幹什麼？」
「沒有什麼啦，」夏油傑輕鬆的聳了聳肩，盯著少女水潤的碧綠眼眸嘴角向上彎出了好看的弧度，「我只是去找祭司說點事情而已。」
酒井奈月還想要繼續說點什麼，但她卻被少年打斷了。
「好啦，時間不多了。」
夏油傑最後伸手揉了揉她泛著粉的臉蛋，綿軟的觸感從神經豐富的指尖轉換成愉悅傳遞到大腦。他收回手，眼中帶笑：「我先走囉。」
他在少女怔楞的表情中徑直轉身離開，沒有說再見，也沒有回頭。夏油傑清楚的知道等一會無論怎麼樣他都逃不過遊戲失敗的結局，讓他在眾目睽睽之下帶著酒井奈月逃跑恐怕比讓他登天都要難。
但他無所謂。只要祭司死了，酒井奈月活著就好。
小刀被緊緊的攥在手心，夏油傑盯著白袍祭司的背影，悄悄的貼近。
作者有話說：
傑哥，或許你還記得這是遊戲嗎？
其實這裡奈月有點暴露身份了，但是傑哥太緊張了心思都在別的地方所以沒有發現，不知道機智的小天使們有沒有注意到？感謝在2021-12-10 16:10:15~2021-12-11 16:19:1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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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海島四天游（二十七）
酒井奈月待在樹叢裡面, 垂下的眼簾遮住了眼睛中複雜的神色。雖然夏油傑和她說只是去找祭司「聊一聊」，但她總覺得沒那麼簡單。
他的表情完全就是在說遺言啊！這不是她很熟練的活嗎？！
蟲鳴還有樹葉隨風摩挲的聲音將酒井奈月環繞，她的耐心在時間的流逝中逐漸消失, 正當她準備離開樹叢去外面看一看的時候, 小路前方被遮蔽的村頭傳來了一陣驚叫。
酒井奈月神色一凜，唇瓣抿成直線：「發生了什麼事？」
【玩家夏油傑的血量正在降低。】
她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夏油傑絕對是化身鐵頭娃去找祭司麻煩, 但這樣除了失敗之外不會有別的結局。酒井奈月咬了咬牙，快速鑽出躲藏的地方，不顧黑髮少年臨走前的交代向村頭跑：「他這是為什麼啊？！惹誰不好去惹祭司！」
【我倒是覺得玩家的想法很有道理啊，他是為了你吧。】
【只要祭司死了你就不會有事呢，看來他也明白了這一點。】
系統平鋪直敘的聲音所說出的話讓酒井奈月毫無防備的停頓了一秒。她的腦海中不斷交織閃爍著夏油傑的面容，有眯著眼笑得開心的, 有輕浮惡劣的, 但更多的是他擔心地看著她, 眉眼中縈繞著不安的模樣。
無數個他最後定格在同一個畫面，酒井奈月驚訝的發現那是他小心翼翼地邀請她出去玩的時候。
漂亮的紫色眼睛裡名為期待的東西在此刻壓得她有點喘不過氣。
酒井奈月呼吸沉重的交換著空氣, 繼續快速向前走：「可祭司不會死的。」
吵鬧的人群就在幾米之外, 她的身後還有數位穿著白衣的村民從她身邊跑過, 手裡的鐮刀在太陽底下反著寒光。酒井奈月透過湧動的人頭看到黑髮少年被人牢牢禁錮住，腹部噴出的液體染紅了潔白的襯衫。
她粗魯的推開擋在身前的所有人，朝著夏油傑所在的地方狂奔。然而她只來得及看到少年因為她的出現驚慌的瞪大眼睛, 大喊著讓她快跑，下一秒他的頭和沒說完的話就被鋒利的鐮刀割斷, 飛起的頭顱帶著四濺的血液掉在她的腳邊。
【玩家夏油傑死亡, 遊戲世界三秒後重置。】
完美擬真的世界在這個時候終於暴露出了它的虛假, 由數據構成的所有景物都在酒井奈月的眼睛中不斷坍塌。她的目光從逐漸變得暗淡的人頭轉移到祭司定格住的身形上, 那把飲過血的鐮刀還在不斷滴落著艷紅的血滴，淅淅瀝瀝地染紅的地面。
裡世界的劇本在上一輪遊戲結束之後就給了她，那個時候她才發現祭司是這個副本裡各項數值最高的角色，除了召喚出的蛇怪之外沒有人能傷到他。酒井奈月想到裡面列出的結局，臉色陰沉地握緊拳頭，語速很慢：「系統醬。」
【怎麼了？】
「如果我不按劇情走會怎麼樣？」
系統好像被這句話嚇到了，滋滋的電流聲響了許久才開始回答。
【會被關小黑屋好幾個月的！而且任務進度全部清零。】
【奈月醬，你現在的收集進度已經到98了知道嗎？不要做傻事啊！】
遊戲世界重置完成，酒井奈月重新回到了休息室。她低著頭，沒有回答。
#
夏油傑想過遊戲會失敗，但他沒有想過會是這樣的方式。
他以為他能殺掉祭司，然後他會被村民圍攻，但實際上他根本沒有碰到祭司，甚至連他的袍角都沒有摸到一點。
在準備攻擊的時候夏油傑清楚地看到祭司正在擺弄桌上的鈴鐺，但當他握著刀朝他的心臟紮下去的時候他卻像察覺了一切一樣準確的握住了他的胳膊，並且在瞬間奪走了他的小刀。
接下來就是喜聞樂見的反殺情節，但夏油傑在死之前看到了酒井奈月。
明明說好讓她逃走的。他不知道該感動酒井奈月還關心他的死活還是生氣她沒有聽話，但夏油傑很慶幸遊戲在他死亡後會暫停，不然等待著少女的又是被抓去召喚九頭蛇的結局。
他揉了揉自己完好無缺的脖子，再一次回到存檔點。
既然攻擊祭司沒有用，那夏油傑決定再換一種方式。他直接拉著酒井奈月不管不顧的衝出村長的家，甚至連衣物和行李都沒收拾。
清晨被極晝曬熱的風隨著奔跑灌進肺裡，酒井奈月滿頭霧水的跑著，被嗆得咳了幾聲：「我們去哪裡？」
「隨便哪裡，我們要逃跑。」
夏油傑根據看到的那些書推測也許召喚並不是每一次都能成功的，所以只要酒井奈月沒有被當做祭品殺死，那麼她仍舊有很大的可能保持本性活下來。這樣的話，他們就要逃到不會被人發現的地方，靜靜等待慶典過去。
少年冷靜的語氣裡潛藏著他自己也沒有發現的迷茫，酒井奈月盯著他緊繃的下頜線條，輕輕握住了他的手。
夏油傑還記得他們也曾經這樣穿越整個村莊逃亡，但他們那個時候所擁有的希望還有對逃離的深信不疑早就在一輪又一輪的失敗中煙消雲散，留下的只有無盡的恐慌和絕望。
或許還有深刻的憤怒，夏油傑沒有辦法忘卻村民對酒井奈月做過的事。他們在砍了一個柔弱的少女一百多刀之後竟然仍舊面不改色，好像他們眼裡死掉的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是一段乾枯的木頭。
這是他覺得最不可理喻也不能釋懷的事情。他們不是在殺人，而是在凌.虐。並且這種反人類的舉動是他們司空見慣的事情，所有人都不覺得有什麼不對，連小孩子都笑嘻嘻的，沒有絲毫的害怕。
在這個美好的島嶼之上孕育著人類最純粹也最難以被摧毀的惡，並且這個惡必將永久的傳承下去，成為無法磨滅和更改的永恆。
港口在夏油傑的眼前出現，地圖上顯示它距離他們現在的位置不過三百米。然而現在這三百米對他們來說成了不可能到達的虛幻的泡沫。
「夏油同學，酒井同學，你們要去哪裡？」
夏油傑看到以村長為首的一眾男性村民堵在了通往港口的路上，彷彿早就預料到他們會跑。他們手裡拿著鐮刀和斧頭，正一步步朝他和酒井奈月逼近。
他把金髮少女擋在身後，緊繃的神經在額角抽動。
被遊戲削弱過的戰力在此刻終於顯示出了乏力。他這個身份就是一個普通的高中男生，並沒有什麼特殊的能力，所以在面對幾十個人的時候即便他擁有與身份不符的格鬥技巧，但仍舊是寡不敵眾。
可夏油傑認為輕易放棄不是他的作風。他扭頭叮囑酒井奈月不要離他太遠，並且把唯一能夠用來防身的小刀塞進金髮少女的手中。
他們背部緊靠著面對這一場空前的危機。
來勢洶洶的村民幾乎讓赤手空拳的夏油傑在圍攻之中喪失了主動權，他嘗試在糾纏之中奪過村民的武器，但因為人數的原因他的幾次進攻都沒有成功。鐮刀還有斧頭貼著手臂劃過，皮開肉綻的痛感刺激著疲倦的身體，卻無法讓他在這場混戰之中取得勝利。
終於，在側身躲避揮下的斧頭的時候，鐮刀鋒利的光芒從夏油傑的眼前閃過，他的肩膀被狠狠的劈砍了一刀，利器抽離的時候他聞到了血液溢出的腥味。
村民的大叫瞬間淹沒了少年微弱的喘息和痛呼，酒井奈月被身後的意外干擾了注意力。
因為敵人都主要位於正面，偶爾繞到後方的人並不多，所以酒井奈月應付起來尚且還算從容。但實際上她知道這樣的抵抗終究是徒勞且無意義的，哪怕他們從村民的手裡跑了，但那也像貓按住老鼠的尾巴看它拚命逃竄一樣，只是遊戲的惡趣味而已。
他們最終還是會走上無法抗拒的主線。
她轉身準備把踉蹌著快要跌倒的少年扶起，卻在下一秒感覺到後腦一陣劇痛。酒井奈月的視線在恍惚之後陷入一片黑暗，然後她就失去了知覺。
「查爾斯，祭司說的那個少女就是她吧？」
「沒錯，你小心一點啊，千萬不能在儀式開始前把她打死了。」
「知道了！不過等會脖子的第一刀要給我砍哦，說好誰先抓到她誰就可以率先接受祝福的。」
「好傢伙！那我也要在前面，手臂記得留給我！後面都剩些肉渣了，根本沒有完整肢體，一點意思都沒有。」
......
夏油傑捂著自己的肩膀，鮮血從他的指縫中流出，染紅了白皙修長的手指。
村民得意洋洋的笑臉被雕刻進了夏油傑的眼中。沒有人在意他到底是死是活，也沒有人繼續向他攻擊，他們所有的精力都在昏迷的、被扛在村長肩頭的酒井奈月身上，嘴裡討論著等會要砍她的哪個部位。
是誰提供的線索，是誰猜到他們的位置，又是誰把大家組織起來。村民們邀功一般的抖露著自己的努力，爭辯著他們應該得到更大的嘉獎。
疼痛和無以言說的憤怒讓他腦子嗡嗡作響，目眥盡裂。他盯著滿臉紅光陷入興奮之中的眾人，咬牙切齒的按下了讀檔。
#
殺死祭司還有外出逃跑都宣告失敗，夏油傑這一次沒有再把注意打在外面。他顫抖的把酒井奈月拉回房間，然後把門窗全部鎖死。
酒井奈月一直靜靜的站在原地，看著黑髮少年不斷的忙活。
他把房間裡所有可移動的櫃子都搬了出來，費力的把厚實的木製衣櫃推倒，移到門邊，把門緊緊擋住。他的臉因為用力而開始發紅，脖子的青筋也隨之鼓起，眼裡充滿血絲。
「夏油君？」酒井奈月上前拉住他被木頭刮得一片紅的手，神情疑惑：「這是什麼意思？」
「我們今天就不出去了。」
夏油傑確認整個門都被嚴絲合縫的堵上之後，氣息不穩的回答著少女的問題。他想既然在外面哪裡都不安全，那不如就直接躲在村長的家裡哪也不去。他也知道這樣的行為無異於坐著等死，但夏油傑現在已經想不出任何的方法來改變既有的結局了。
只要他們能熬過慶典。
這是夏油傑唯一的期盼。
一切好像回歸了正軌，洗禮響起的歌聲從村頭經過一大段距離傳來之後只剩下悠遠的迴響，但洗禮上發生的事情夏油傑並不會遺忘。
宗教朝聖一般的跪伏和膝行，俯首跪拜，祭司割掉病人的頭，眾人分吃他們的身體，將白骨打包扔進大海。夏油傑驚悚的發現自己居然能清清楚楚的回想起每一個細節，腦海裡不斷播放的畫面就連村民牙縫裡塞住的鮮血淋漓的肉渣都看得無比清晰。
他伸手捂住自己的胃部，額頭上冒出了冷汗。
【精神值降低，當前精神值：33】
酒井奈月沒有繼續追問些什麼，坐在他的旁邊，細細打量著夏油傑。
少年高大的身軀在坐在地上，埋頭弓起背部整個人蜷縮起來，有點像缺乏安全感的孩子，又像一隻煮熟的蝦。稍微有一點點長的黑色碎髮蓋在他的耳朵上，丸子頭在搬弄衣櫃的時候被弄散，看起來有一些狼狽。他的耳朵在頭髮的遮蔽中若隱若現，寬厚的耳垂上釘著的黑色耳釘閃閃發光。
夏油傑無疑是一個好人。有的時候酒井奈月總在想夏油傑身上那一絲縹緲的佛性和神性似乎都來自於他的那雙比一般人更加明顯的耳垂，可現在她覺得夏油傑關於道德和善惡的體認也許真的比普通人要更加敏感。
換言之這個『限度』也更容易被打碎，他所信仰的一切會在頃刻間如流沙一般崩塌。
他終究成不了神佛。
之前少年面向村民舉起斧頭，眼睛被怒火燒紅的畫面在酒井奈月的心裡浮現。
神子對待人間百態只會給予輕飄飄的低眸一瞥，祂無喜無悲的注目著眾生的疾苦，既不憤怒也不迷茫，從容不迫的靜待時間逝去。
而夏油傑距離崩潰也許只有一步之遙。
她要做的就是等待劇情將他捲入徹底的絕望。這樣的想法讓酒井奈月第一次產生了恍若絲線的愧疚的情緒，甚至現在坐在少年的旁邊她都有一點無所適從。
各懷心事的二人誰也沒有說話，因為被撤掉大部分家具而顯得空曠的房間裡只剩下讓人發寒的冷寂。
夏油傑一直神思恍惚的等待著洗禮的散去，而他真正意識到外面已經沒有那些蠱惑人心的歌聲的時候，他的心又猛地被提了起來。
洗禮結束了。村民開始回家準備慶典。
因為高度緊繃的神經，夏油傑發現外界任何一點點微小的動靜都沒有逃脫他被驀然放大的感官。歡快的笑聲與交談聲，村民閒適的腳步聲，樹邊鳥雀的鳴叫聲透過被他關得嚴嚴實實的玻璃毫無阻礙的傳進他的耳朵，他甚至還從垂落在地面的手中感受到了木板輕微的顫動。
有人來了。夏油傑的腦海中迅速拉響了警報。
「酒井同學？」
村長的聲音和敲門聲同時響起，夏油傑神經過敏地從地上站了起來，雙眼死死的瞪著被他用一個又一個櫃子堵上的門，呼吸不自覺的變得沉重。他像溺水的人抓住飄過的浮木一般伸手拽住酒井奈月，生怕身旁的少女在下一秒就被人帶走。
他們沒有出聲，外面的動靜對比起屋內的死寂要熱鬧得多。
「不在嗎？」
「找個人上去閣樓看看，這兩個傢伙不會是跑了吧？」
紛亂的腳步聲預示著外面不只有一個人，而留下的那幫村民嘗試著開門。
「我去拿鑰匙。」
鑰匙插入鎖孔旋轉的響聲被淹沒在吵嚷的交談之中，夏油傑悄聲走到門後，用身體抵住厚重的衣櫃，嘴唇泛白。
那些家具確實起到了阻礙村民進入房間的作用，他們試圖推開門的舉動都被沉重的木頭擋在了門外。然而沒等夏油傑松下身體裡緊繃著的弦，他驚恐的發現左側的牆壁徒然傳來了一陣異動。
是久未使用的推拉門被打開的，乾澀、斷斷續續、粗糙的摩擦聲。
永島翔平的房間和酒井奈月的房間原來是聯通的。夏油傑從來沒發現那裡居然有一道暗門，他瞪大了眼睛，呼吸停滯。
村長紅潤的臉龐在隱藏的門後顯現。
「什麼啊，原來你們在啊。」村長抬手揮去眼前飛起的塵埃，「怎麼不說話？我們有事要邀請酒井同學幫忙呢。」
他轉身看向金髮少女，嘴角勾起慈祥的笑容：「你會答應我們的吧？酒井同學？」
身後舉著刀的村民一擁而上，在夏油傑完全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將少女打暈捆了起來。他失神的跌坐在地板上，耳邊是聽不清楚的、無數聲音混雜在一起的翁鳴。
頭好暈。
村民洋洋自得的面孔一張張從他眼前劃過，夏油傑神遊天外的看著他們把酒井奈月拖走，呆滯得像是一個木偶。
無人的房間重新歸於沉寂。他環視著周圍重影的畫面，再一次點下了讀檔。
#
但實際上夏油傑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麼。他能想到的所有方法都已經在親身嘗試中失敗，讀檔只是他在神經麻木之後不假思索的條件反射而已。
看著站在他面前一如既往的活潑可愛的跟他打招呼的酒井奈月，夏油傑囁嚅著乾裂的唇，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恐慌和迷惘在鳶尾花一般的幽紫色眼眸裡清晰而又突兀，酒井奈月盯著他毫無血色的面容，嘴角微笑的弧度漸漸抹平。
不斷的讀檔看似是在尋找一種逃出升天的可能，實際上只是重複著無意義的行為，在永無止盡的苦役之中接受遊戲強加給他的命運的判決。她不想再看夏油傑這樣繼續下去，遊戲應該在這一輪結束，他也應該要回到屬於他的現實。
酒井奈月握住了少年像冰棍一樣的手，重新勾勒出笑容：「夏油君，不是要去祭司的家嗎？我們走吧。」
她沒有等待黑髮少年的回答，兀自拉著他離開村長的家。
路上一個人都沒有，恍若行屍走肉的夏油傑直到聽見海浪拍打沙灘的聲音才發覺自己已經到了目的地。他在祭司家的門前再一次看到了那個侏儒，但在看清他的臉的時候夏油傑被嚇了一跳，發暈的腦袋漸漸恢復清醒。
他灰白色的眼睛好像被什麼東西扎穿了，血液糊滿了眼球。那些長在臉上的潰爛的膿包已經破裂，黃白色的膿水順著臉頰滴落，像是有毒一般腐蝕出一道道痕跡。他瞪著眼睛倒在地上，幾乎沒有呼吸。
酒井奈月瞥了一眼那個快要死掉的侏儒，冷漠的離開：「別看。」
為什麼他長得越來越嚇人了？夏油傑來不及想清楚這個問題，就被少女快速帶走。
門沒有鎖，開得輕而易舉。
在這一輪遊戲裡夏油傑終於迎來了最大的變動，打開門後祭司正好端端的坐在家裡，根本沒有去準備洗禮。
遮蔽視線的白煙裹挾著濃烈的香味撲向夏油傑，他抬手驅散這股難聞的味道，在看到祭司之後立刻攥緊酒井奈月。
關於祭司的各種血腥的記憶在腦海之中翻湧，他的第一個反應是逃跑。但這個動作卻被酒井奈月拉住了。
夏油傑並不知道少女想要做什麼，他只知道自己現在非常緊張，甚至隱隱有一點想吐。
他們就這樣站在門口，什麼話也沒說，和坐在桌前的祭司成了對峙的局面。等夏油傑感覺時間過去了一個世紀那麼久的時候，祭司終於開口了。
「昨天你們也來了吧。」祭司的聲音像是乾枯多年的水井，沙啞又破舊，「有什麼事嗎？」
酒井奈月鬆了一口氣，她悄悄晃著少年的手，給他使眼色。
「......」
接觸到酒井奈月湖綠色的眼睛，夏油傑呆愣了一會才想起之前自己來這裡的目的。他沒有想到原來在等的足夠久之後就能得到祭司的回覆，不可思議的把視線轉移到白袍男人的身上，抿著唇：「我們想要學梵寧文。」
夏油傑看到祭司藏在兜帽裡的眼睛睜大了一點。
「你們？」
祭司在驚詫過後又恢復了原樣，嘴裡含混不清的說著聽不懂的話，掛在房間裡的風鈴在沒有風的情況下突然的響了起來。他顫顫巍巍的站起身，走到書櫃前，當著二人的面把那個用來遮人耳目的可活動櫃子推開。
「梵寧文比你們想得要簡單，但也比你們想得要難。」
「我們說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是有力量的。」
「所以當我們在念梵寧文的時候，一定要注意它的順序。」
「順讀、倒讀、跳讀，每一種讀法都會產生截然不同的效果。」
費盡心機卻從未得到過的書籍從保險櫃中被拿了出來，放到夏油傑的手上。他難以置信的盯著那本燒著燙金字跡的全黑的書，視線緩慢而又僵硬的移動到祭司那雙渾濁的眼睛上。
眼白昏黃，血色遍布，配合臉上畸形的笑容看上去有些瘮人。
「這是能召喚神的書。」祭司用樹枝般乾枯、看上去只剩白骨的手按住書的封面，扯開嘴角，「看完你就懂了梵寧文，也懂了該怎麼召喚神。」
「試試吧，不要唸錯字。」
「任何一點的差錯都會改變召喚的結果，注意一定要從頭念到尾。」
陰森的冷風沒有絲毫預兆地在房子裡刮過，燃著的蠟燭在這股詭異的風中全部熄滅，留下裊裊白煙。夏油傑敏銳的察覺到他不斷強調「順序」，感覺自己好像抓住了關鍵。
胸腔裡躍動的心臟聲音大得像是雷鳴，他抓緊手裡的書，努力放緩呼吸：「如果......倒著念呢？」
順著是召喚，倒轉......會是封印嗎？
風停了。
祭司沒有回答。
作者有話說：
這是最後一次讀檔了！馬上讓傑哥打到結局！
奈月：下一個玩家別搞這樣的行嗎？我要趕緊利落的那種！
第58章 海島四天游（二十八）
關於順序的事情祭司到最後都沒有給夏油傑答覆, 可從他那張陳舊又衰老的臉上轉瞬即逝的惱怒中，夏油傑覺得自己已經得出了答案。他急切的想要帶著書回村長家好好研讀，但卻臨時被指派了一項任務。
「洗禮馬上就要開始了, 我還沒來得及把聖堂打開。」祭司從桌面拿起一把黃銅的鑰匙, 向前遞到黑髮少年的手中，「你們應該不介意幫我去一下吧？」
【主線任務已更新——前往聖堂。】
系統許久沒有更新過的任務突然跳了出來。夏油傑盯著手裡的書還有遍布刮痕的鑰匙, 明白自己根本沒有拒絕的機會。他最後看了一眼祭司老神在在的模樣, 和酒井奈月轉身離開。
他們避開村民的耳目前往整個塞寧島的最高點——聖堂，酒井奈月打量著夏油傑激動急切的表情還有幅度極大的步伐，小跑兩步追上去：「這就是你想從祭司那裡得到的東西嗎？」
夏油傑也注意到自己似乎沒有照顧女生的感受，稍微放緩了行走的腳步：「對，這就是我想要的東西。」
他停了下來，低頭專注的看著少女在陽光和樹蔭下斑駁的碧綠眼眸, 抬手將她鬢角的碎髮挽在耳後：「奈月, 這本書對我們來說很重要。」
「他們要召喚的神, 會用你的身體來完成復活，但祭司剛才好像露出了破綻。」
夏油傑清晰的看見了酒井奈月因為震驚而緊縮的瞳孔, 他輕撫著她的臉頰, 唇邊露出了這段時間以來的第一個笑容：「順序。如果順著讀是召喚的話, 那麼逆著讀，應該就是封印了吧。」
「所以不要擔心，這一次我們都會沒事的。」
少年漸漸回溫的手不再像是冰塊, 掌心薄薄的繭蹭得酒井奈月有一點癢。她抬頭看著夏油傑重新回到眼裡的笑意，繃在一起的臉有一瞬的僵硬, 很快又消失。她用力的點頭, 牽起嘴角：「不愧是夏油君, 那就靠你啦！」
......
這是夏油傑第三次來到聖堂。第一次是觀光, 第二次他在這裡看到了酒井奈月的慘死，第三次他要打開緊閉的木門。
藍得看不見一片雲朵的天空近到好像只需要伸出手就能觸摸，夏油傑站在山巔向著遠處眺望，觸目的是無邊無際的大海。
清澈的海水在陽光下隨著風向起伏，細碎的金光點綴在碧藍的水面，兩種顏色交織纏繞，美得更加艷麗。但此時此刻夏油傑已經不會再被這裡絕美的風景而欺騙，他知道看似清透的藍色海洋只是它蠱惑人心的表象，它的底部是一個黑暗的深淵，孕育著龐大的古老生物。
但當他看著風平浪靜卻足夠將他乃至整個世界吞噬淹沒的海洋的時候，一個疑問在他心裡扎根：為什麼聖堂在這麼高的地方？
這裡是整個塞寧島地理位置最高的建築物，和海洋之間隔著的巨大、不可逾越的鴻溝幾乎是天與地那般明顯。那個九頭蛇明明是深海之中的產物，而供奉祂的聖堂卻建在離海如此遙遠的地方，這明顯不太符合一般人的預想。
夏油傑心裡還出現了一個新的假設。怪不得村民幾十上百年間一次都沒有成功召喚過所謂的『神』，直到酒井奈月出現他們才有了新的希望。他們的信仰和忠誠也許根本傳達不到躲藏在深海的怪物那裡，只是一場又一場自我感動自我欺騙的殺人狂歡。
變成蛇怪的酒井奈月驀然在夏油傑腦海中閃現，他回想起在她家廚房被勒死的經歷，眯了眯眼睛。
她當時......很餓。那到底是她本人的餓，還是借她的身體穢土轉生的九頭蛇因為得不到供奉而產生的極端飢餓？
夏油傑轉頭看著身旁遙望大海的金髮少女，心裡突然感覺有一些可惜。遊戲劇情早就已經重置了，現在的酒井奈月自然也不知道當時發生的事情，他的這個疑惑注定只能爛在肚子裡，成為無解的懸案。
感受到少年的視線，沉浸在海洋之中的酒井奈月輕輕偏頭：「怎麼了嗎？」
「沒有。」夏油傑搖頭，握緊手裡的鑰匙，「走吧，我們去開門看看。」
建造聖堂的巨石在時間與海風的侵蝕下已經被磨損了不少，表面凹凸不平，偶爾能見到一些長長的裂縫。那些用『9』組成的符號顏色淡得幾乎要看不見，似乎快要在時光中消失得無影無蹤。夏油傑把鑰匙插進環繞著小蛇的鎖孔中，打開了聖堂的石門。
出乎意料的是，裡面居然還點著蠟燭。原本夏油傑以為這裡應該什麼也沒有，但實際情況比他想得要更加豐富。
七根蠟燭成圓形擺在地上，還有兩根放置在台階上小小的立台左右。用白色石頭做成的棺材橫放在立台後面，在蓋子的正中間擺著一個花環，正是曾經被戴在酒井奈月頭上的那個。夏油傑打量著四周牆壁上栩栩如生的各種蛇形雕刻，一陣陰森恐怖的氣息朝他衝來。
酒井奈月眼睛動也不動的盯著不斷躍動的火焰，聲音很輕：「為什麼......這裡的蠟燭亮著？」
聽到這句話夏油傑才反應過來心底那種古怪的感覺到底是什麼。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這個地方十年才會被打開一次，那這裡燃燒的蠟燭還有嬌艷欲滴的花環都是什麼時候被拿進來的？
又或者是它們從始至終一直就在這裡，只不過這間聖堂的時間就像是靜止了一樣，蠟燭不會熄滅，鮮花不會衰敗？
還沒等夏油傑從訝異之中緩過神，他就發現了一件更驚悚的事情。原本好好站在身旁的酒井奈月突然邁著機械又僵硬的步子一點一點朝著石棺走去，披散在背後的長髮被不存在的風吹起。
「奈月？」
金髮少女本就瑩白如雪的皮膚在陰暗的環境還有蠟燭微弱的紅光下越發顯示出不健康的蒼白，夏油傑試圖呼喚少女的名字，但她卻恍若沒有聽見，自顧自的像被操控的傀儡一樣走上台階。
是那個蛇怪嗎？
少女朝著石棺伸出了雙手。
夏油傑立刻衝上去抓住她纖細的胳膊，這個時候酒井奈月伸出的手指距離那個花環只剩下幾厘米的距離，然後又因為他的動作而在瞬間被拉開。
不加控制的力道帶來了難以忽視的疼痛，讓酒井奈月從恍惚之中清醒了過來。她驚慌的抬起頭，在看到少年滿臉後怕的時候就被攬進了他溫暖寬厚的懷抱之中。
夏油傑急促的心跳透過皺巴巴的襯衫毫無保留的傳遞到酒井奈月耳中。她低頭把臉邁進少年的胸膛，雙手抓住他腰側的衣物：「我怎麼了？」
「你剛才想去拿那個花環。」
夏油傑眼中的恐慌還沒有褪去，他完全無法想像如果自己沒有及時拉住酒井奈月的話會發生什麼可怕的事情，但他知道那個後果一定是他無法承受的。
牆上雕刻的蛇好像活過來了，一雙雙眼睛在幽暗的室內反著瘮人的綠光。夏油傑徒然反應過來也許祭司叫他們來聖堂就是為了看見剛才的事情發生，他不敢再在這裡過多停留，立刻攥住酒井奈月的手拉著她飛速跑開。
驚慌失措的奪命狂奔活像是身後有鬼在追。
洗禮還沒有散場，夏油傑在下山的時候非常清楚的看見了他們啃食人肉的模樣，他默默加快腳步跑回村長家，緊張再加上劇烈運動後的心臟跳動的速度超過了常態，喉嚨裡乾澀得像是幾個月不曾下雨的皸裂的土地。
少女白皙的皮膚被他沒有收斂的力道磕出了久久不能消散的紅印，夏油傑愣愣的盯著那道紅得甚至因為缺氧而有點發紫的手印，急忙道歉：「對不起，你沒事吧？」
從山頂到半山腰這一大段距離他們幾乎就沒有停下來休息過，酒井奈月撫著激烈起伏的胸口，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冰涼的液體滋潤了快要冒火的喉道，她搖了搖頭，平復自己的呼吸：「沒事，你要喝點水嗎？」
因為吃食而引發的一系列問題飛速劃過夏油傑的大腦，他扯了扯嘴角，本能的不想吃和這裡有關的任何東西。他在拒絕這個提議之後，和金髮少女一起回了閣樓。
東西很整齊，不知道永島翔平有沒有來過。但現在夏油傑沒有閒心去管這個事情，手裡的書才是最重要的。他把酒井奈月安頓好之後，坐在地上翻開了祭司給他的書。
然而遊戲給了他一記暴擊。書總共就四頁，每一頁的紙張都非常厚實。夏油傑一張一張的翻過去，速度越來越快，臉色也越來越黑。
他發現自己把東西想得太簡單了，這本書裡面記載的內容居然大部分都是他看不懂的，這種情況連閱讀都成問題，更何談還要把它一字一句的唸出來？他用力地把書合上，眼睛裡閃過被戲耍的憤怒。
「怎麼了嗎？」酒井奈月坐在床上探頭看著弄出動靜的黑髮少年，金色的髮絲墜落在床單上，「書裡寫了什麼？」
夏油傑還記得自己誇下海口說要拯救他們兩人，但實際上他好像根本就做不到。他有些難堪的撇過頭避開少女的視線，嘴唇緊抿：「......這個根本就看不懂。」
漂亮的下頜線條因為少年的動作變得更加明顯，鬱悶又挫敗的語氣讓他看上去像一隻失落的大狗狗。酒井奈月啞然呆滯了幾秒，坐直身體抬手揉了揉他的黑髮，將他的腦袋向後按在自己跪坐著的腿上：「沒關係，多看幾遍也許就會了。」
柔軟的黑色髮絲淹沒了她的手指，觸感像上好的絲緞。酒井奈月在戀戀不捨的摸了一會後把手收回來，對著仰頭看向她的少年揚起嘴角：「反正夏油君很聰明吧，學東西很快的。」
「加油哦！」
溫熱和柔軟的觸感清晰的透過敏感的後頸傳到全身，夏油傑倒轉的視線盡處是金髮少女那雙明亮柔和的碧綠眼眸。他能從那極小的倒影裡清晰的分辨出自己占據了她全部注意力的身影，除此之外她的眼裡什麼東西也沒有。
這雙隻看著他的溫暖的眼睛會在不久的將來變成毫無感情、陰狠機械的蛇類豎瞳。九頭蛇碩大的眼珠取代了眼前的畫面，怪物龐大又醜陋的軀體在他的想像之中張揚肆意的扭動。夏油傑的呼吸不由自主的停滯，等到缺氧的感覺充斥大腦的時候才猛地抬起頭，狼狽的吸入空氣。
他必須要把書看懂。
他絕對不接受酒井奈月變成那個模樣。不管是殘暴的虐殺還是藉由她的屍體重組成九頭蛇，這都意味著她喪失了作為人的基本尊嚴，被剝奪了最為寶貴的『人性』。這一輪遊戲也許是無數次的失敗中他離成功最近的一次，雖然不知道為什麼祭司的態度發生了轉變，但他必須阻止蛇怪的降世。
夏油傑咬住牙，重新打開了書。
作者有話說：
傑：我福利是不是有點好？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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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海島四天游（二十九）
雖然書總共只有四頁, 但讀起來比想像的要難。夏油傑先認認真真的把書從頭到尾翻了一遍，盡力去把那些他所能認識的字組合起來。但因為跳躍的幅度太大，這些字詞根本組不成連貫的意思, 只是一個個無意義的單字。他沒有就此放棄, 而是繼續回到第一頁重新讀第二遍。
字形稍微有了一點變化。夏油傑敏銳的察覺這一輪他能看懂的字好像多了一點，他按捺住心裡的驚喜, 繼續仔細的研讀。
酒井奈月看見黑髮少年已經沉浸在讀書裡, 悄悄鬆了一口氣。之前過於激烈的運動讓她現在無比的餓，甚至胃都因為缺少食物而有些痙攣。她捂住自己的肚子，翻身下床，跟夏油傑打了個招呼：「我有點餓了，下去拿零食哦。」
「你要嗎？」
埋頭看書的夏油傑愣了一秒。他本能的想要和少女一起下去，但耳邊響起的電子合成音卻吸引了他的注意。
【神話值提升, 當前神話值：71】
一下子漲了十點。夏油傑反應過來這大概意味著他能看懂更多的梵寧文字, 他盯著酒井奈月的臉龐, 心裡的糾結漸漸散去。他從包裡翻出防身用的小刀遞給酒井奈月，叮囑她一定要注意安全：「不用。你拿完就快點上來哦, 有事的話一定要給我打電話。」
時間緊迫, 村長他們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發瘋, 他決定繼續留在這裡看書。
眼見少女給他比了一個『OK』的手勢，夏油傑目送她離開之後繼續自己的閱讀。詞彙量的增加讓他讀起來不再覺得那些文字晦澀難懂，但始終還有一點磕磕巴巴, 不能十分流利的看完。
等到第四遍的時候，夏油傑驀然發現自己已經能完全看懂書裡的每一個字是什麼意思了。
【神話值提升, 當前神話值：91】
神話值的提升幅度快得超乎夏油傑的想像, 他深深呼出一口氣, 努力放緩因為緊張而快要失控的心跳, 按照祭司說的話從咒語的最後一個字開始反向朗讀。
開口的瞬間，夏油傑的眼前出現了一片深藍色的大海。他渾身都被冰涼的海水包圍，滲入骨縫的寒意比穿著短袖短褲在冬季的東京晃悠還要刺激，逼得夏油傑不由自主的哆嗦了起來。
四肢百骸在冰水的浸泡之下變得僵硬腫脹，他眼神迷濛的盯著環繞著自己、深不見底的大海，尚且留有一絲清醒的大腦也開始變得混沌，不斷懷疑自己到底有沒有在念咒語。
但他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嘴巴在動。這大概也是他現在唯一可以活動的器官。
模糊、含混、遠得像是在千里之外的聲音零星的傳進夏油傑的耳朵，他知道到那是自己的聲音，但他說出來的話卻不是日語，而是一種從未聽到過的古老悠久的語言。
窒息感和尖銳的疼痛攪得他的腦袋一片混亂，隨著越來越快的念咒的聲音，夏油傑清晰的聽見了幾道嘶鳴撕碎他的耳膜，打破了原本還算和諧的雜亂。
有血液從他的耳朵溢出，紅色的液體一縷一縷的從他的眼前飄過，在影影綽綽的視線中漫向看不見界限的遠方。失去聽覺功能的耳朵不再支撐夏油傑漂浮在海裡維持平衡，當他即將下墜之際他看到了九雙碩大的眼睛照亮了深不可測的海底。
九頭蛇。
它們大張著嘴，用尖利的嘶吼怒罵著他這個破壞規矩的外人，蠢蠢欲動的想要將他下沉的身體咬進嘴裡。然後它們會用兇悍的下頜骨左右挪動著一點一點將他吞進腹中，等待他被消化液腐蝕成一灘爛泥。
夏油傑始終沒有停下念咒。又或者說他根本就沒有在念，這個行為就像是本能一樣經由反覆的閱讀刻進了他的大腦，不需要他刻意就能自發的進行。而當巨蛇鋒利帶毒的牙齒距離自己只有半米之隔的時候，倒讀的咒語終於進行到了最後一個字符。
他近距離地觀賞了那個龐大的生物的湮滅。
巨蛇本該不帶有任何情感的玻璃球裡面充斥著不甘與癲狂，但無論它怎麼揮動那九條靈活的身體，都沒有辦法傷到那個近在咫尺的少年半分。最後它發出了無望的尖叫，被吞噬在濃重的黑霧之中，化為烏有。
夏油傑從幻境中醒了過來。
【精神值降低，當前精神值：29】
【精神值已低於安全值，請盡快尋找恢復物品。】
他發現自己渾身都跟從水裡撈出來一樣濕漉漉的，夏油傑抬手隨意的用衣袖擦了一下臉，臉上喜不自勝的扯開了笑容。
系統關於精神值的播報一點也沒有引起他的注意，如果他此刻有心情去照鏡子的話就會發現他的眼睛已經一片血紅，看上去就像從深淵中逃逸的厲鬼。
但夏油傑已經完全沉浸在九頭蛇被封印的喜悅之中，根本沒有發現他外放的情緒比之前要變得浮誇了很多。
他激動的想要和酒井奈月分享這個好消息，卻猛然想起來少女去拿零食了。夏油傑把書扔在床上，離開閣樓去找酒井奈月。
可當他從書的世界裡抽離的時候，夏油傑才發現原來外面的天已經黑了。他找遍了整個村長家都沒有看到酒井奈月的身影，連帶著同行的其他幾個人也不見蹤跡。
慶典的各種畫面彷彿就在上一秒剛剛發生，他只感覺有一股血湧上大腦，身上所有的肌肉在憤怒的情緒的支配下變得膨脹。
【主線任務已更新——參加慶典。】
夏油傑在聽到系統提示的時候就立刻拔腿衝向海邊。酒井奈月一次又一次慘死的模樣在他的腦海裡循環播放，每看一遍夏油傑的神經就繃緊一分，直到脆弱的纖維在斷裂的臨界點上左右搖擺。
他怕自己來得太晚了，他怕等會看見的又是少女被割斷的頭顱。無窮無盡的後悔沖刷著夏油傑全身的細胞，他不斷的質問自己為什麼要讓她一個人單獨行動，明明酒井奈月要比那個咒語重要得多。
因為奔跑捲起的風灌進夏油傑的眼睛，海灘的細砂碎石隨風扎了進來，激得他分泌出了眼淚。他沒有空去擦拭眼角溢出的水珠，任由它順著臉頰流下，不停歇的狂奔。
沸騰的火焰點燃了漆黑的夜空，無數的火堆把鄉村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染成躍動的紅色，將所有人都囊括在閃爍的紅光之下。
等他趕去沙灘的時候，他看見酒井奈月被眾人簇擁在中間，身旁站著祭司。
預想之中的死亡並沒有發生，夏油傑鬆了一口氣，衝進人群，拉住她的胳膊：「奈月，我們......」
沒說完的話卡在了喉間，他盯著少女那雙映著火光的眼眸，瞳孔緊縮。
眼球裡曾經屬於人類的虹膜孔不再是永恆的圓，它在火光的跳躍中緊縮成一條豎起的縫，復又漸漸還原成圓形。無機質的晶體沒有了人類的情感，看上去和玻璃球一樣清澈卻又令人遍體生寒。
這是誰？
夏油傑鬆開了自己的手，冰塊一般的嚴寒後知後覺的從指尖流竄進大腦。村民響亮的歌聲在遼闊的海灘迴盪，他緩緩轉頭看向滿臉狂喜的祭司，神情僵硬又憤怒：「你做了什麼？」
「我做了什麼？」祭司毫不掩飾臉上的笑容，用乾枯的手按在少年的肩上，表情詭異，「是你做了什麼才對。」
「那本書，還記得嗎？我本來以為你沒有那個實力，沒想到卻給了我這麼大的驚喜。」
祭司抖動著手裡的鈴鐺，顴骨高高凸起，乾癟的皮肉在臉頰凹陷：「你讀了它對吧？倒著讀。」
夏油傑的臉色隨著祭司的話逐漸變得蒼白。他無知無覺得瞪大眼睛，盯著白袍男人篤定的神色，嗓音喑啞：「你怎麼知道？」
「哈哈哈哈！」祭司仰天長嘯，枯黃暗沉的臉在火焰與激動中變得紅潤明亮，「我就知道你不會按照順序讀的。」
「但那剛好符合我的心意不是嗎？」
白袍男人尖利的笑聲蓋過了周圍的音樂，夏油傑看到他走到自己的身前，探頭用那雙渾濁昏黃的眼球不懷好意地盯著自己。
「順序，確實很重要。」
「順著讀是召喚，那倒著讀是什麼呢？」
「是禁錮。」
祭司囈語般的呢喃變成不斷重複的回聲衝撞著夏油傑的耳道，他的眼前出現了一團團明暗交錯、散開又聚攏的影子，扭曲晃動的畫面讓他不由自主的後退了幾步。
但祭司並沒有放過他，他一步一步逼近，像吸血蛭一樣緊緊黏在他的身上，眼裡閃著陰暗的綠光，勢必要吸光他所有的血液。
「我為什麼要替這些愚蠢的傻子做牛做馬？他們野蠻又低賤，是早就應該被淘汰的垃圾。」
「但在這裡我感應到了神的氣息，為了神降我可以留下來做任何事情。」
祭司從少年的耳邊退開，挑起眉毛，音調古怪：「不過那是我以前的想法。」
「為什麼神不能為我所用呢？這裡的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下，我才是那個名副其實的主宰，那我召喚出來的神應該也要聽我的才對吧？」
「你已經見過了吧？那個樣子的體型實在是不好掌控，於是我發現原來在我之前就有人嘗試過去控制那個怪物，只不過沒有人成功而已。」
想到少年自以為聰明的計謀，祭司終於忍不住的放聲大笑起來：「其實答案很簡單，不過能成功真是多虧了你的幫助。」
穿著白袍的男人第一次脫去了他的兜帽，曾經瞥見過的深棕色的頭髮已經變得花白。夏油傑看到他邁著愉悅的腳步走到金髮少女的身邊，緩緩用白骨般的手捏起她小巧的下頜，臉上滿意的神色溢於言表。
被欺騙、被利用以及真相被拆穿之後的諷刺讓夏油傑心中升騰起了一股破壞的欲望，身後村民飽含喜悅的歡呼更是讓他煩躁不已。他死死的握住拳頭，大步走到祭司的身前，對準他的腦袋抬手。
「想殺我嗎？」祭司老神在在的站在原地，沒有一點防禦的意圖，「先問過——」
尖刀刺穿了他的胸膛，紅色的血液逆著刀鋒前進的方向噴出一大股，染紅了少女白皙的手指，飛濺在少年溫潤的臉上。
祭司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他僵硬的看著本應該保護他的金髮少女用刀攪碎了他的心臟，失去生命的身體死不瞑目的倒在地上。
悽慘悲愴的叫喊取代了歡樂祥和的歌聲，村民們慌亂的抱頭大叫，在混亂之中紛紛拿起火把和刀對準場上的異鄉人，臉上滿是驚懼。
「傑君，」金髮少女無視那些狠戾的目光，她用綠色的豎瞳直勾勾的盯著保護過自己的同伴，撿起祭司的長刀輕柔的放在他的手中，「不要忍耐。」
「他們都應該去死。」
夏油傑的神經在之前一連串的變故之中已經被扯到了極限，他垂眸看著酒井奈月冰涼的雙眼，在她的笑容中受到蠱惑一般握緊了刀柄。
【玩家的精神受到攻擊，當前精神值：25】
【精神值已低於安全值，玩家需抽取負面效果。】
【已自動抽取——暴怒，持續時間：60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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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海島四天游（三十）
村民對酒井奈月做過的事情一一在夏油傑的腦海中浮現。
他們一次又一次的割下了她的頭, 粉碎了她的屍體，用無辜的少女去召喚一個兇殘的怪物。
無數次遊戲中積攢的對村民的惱怒與憤懣在此時此刻轟然爆發，夏油傑甚至感覺他並不需要外在的引誘, 他本來就是要殺了他們的。
咆哮著的村民舉著武器向他襲來, 夏油傑輕鬆的用刀擋住他們的攻擊，再將長長的刀身從一個人的脖子上砍過。在亂戰之中他並不知道被他殺死的人是誰, 他只需要知道那個人已經身亡就夠了。
鋥亮的刀沒有半點拖泥帶水的割下了一顆新鮮的頭顱, 噴灑的血液打在他的臉上溫暖而又濕潤。夏油傑感覺自己的身體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舒暢過，充盈的力量在他的全身源源不斷地流動，甚至比擁有咒力還更加靈便。
【力量：70，提升100%】
【敏捷：70，提升100%】
【額外裝備武器，傷害提升100%】
【精神值降低, 當前精神值：10】
電子音接連不斷的在夏油傑的耳邊響起, 但這一點也沒有吸引他的注意。被系統強化到極致的數值讓他一改面對眾人的時候被制服的局面, 夏油傑機械的揮動著手裡的長刀，所過之處沒有留下任何活口, 只余尖利的哀嚎。
過量的鮮血讓夏油傑身上的白色襯衫變成了紅色, 它像是被扔進水裡了一樣浸飽了水分, 無法吸收的多餘液體順著他的衣物不停的滴在沙灘上，又被沙粒吞沒。
海浪起伏的濤聲和刀劃破皮肉的撕裂的聲音編織成獨特的奪魂曲，村民嘴裡長短不一、戛然而止的嘶吼化身為停頓時長不同的休止符號。
夏油傑分明的看見了他們眼裡的害怕, 看見了他們想要躲避，但他卻沒有給他們這個機會, 無情而又殘忍的劈開他們的身體, 或是斬斷他們大腦。
這就是他們曾經做過的事情, 他只不過是如數奉還。
理智完全喪失的他甚至覺得自己做的還遠遠不夠。夏油傑環視著火光中烏泱泱一片的村民, 再低頭看了看腳邊堆積的屍體，輕啐著踢開了擋路的斷臂，眼神陰冷的扯開嘴角：「你們一起來吧。」
「他毀掉了我們的慶典！絕對不能讓他活著！」
排山倒海的怒吼向他湧來，夏油傑簡直不知道該誇他們團結友愛還是愚蠢。他輕蔑的看著沒有退縮直直衝上來的村民，挽了個漂亮的刀花。
屠戮的快感讓夏油傑有些飄飄然，鮮血、哀鳴、殘肢刺激著他血紅的眼睛，讓他變得更加興奮，感官也變得越發遲鈍。
他在恍惚中想起自己也曾經像現在這樣有過如此強烈的殺人的欲望，那個時候他克制、沒有宣洩的憤怒在此刻得到了徹底的釋放。
現實與虛假在無盡的殺戮中用數不清的死亡和極度真實的畫面混淆了邊界，夏油傑手上黏膩的血液在風乾後又被另一股新鮮的紅色液體覆蓋，他沉浸在響徹天際的哭喊與慘叫中，忘卻了這僅僅只是一場遊戲。
心臟，腎臟，頸椎，四肢動脈。夏油傑完全了解哪些地方是人類的致命弱點，下手的時候完全沒有一點猶豫，不講人性的瘋狂模樣或許比惡鬼還要可怕。
他當然也受了傷。
細密的傷口在長時間的戰鬥之中出現在他的身上，高度亢奮的神經自發的忽略了這種微不足道的疼痛，蒸騰麻痺的大腦被殺意侵占了全部的空間。
一個，兩個，十個，一百個，夏油傑已經數不清楚自己到底已經殺了多少個人，等他麻木地用刀捅穿了最後一個男人的身體，他才在斷了氣的嗚咽中恍然發現沙灘之上已經沒有任何活物。
夏油傑頂著遲緩的大腦站在原地，肌肉過度使用而大量分泌的乳酸堆積在皮膚下，讓他幾乎要站立不穩。他踉蹌著把刀插在沙子裡，低垂著頭大口喘息。
漫長的沉默中，不合常理的太陽緩慢而又快速的從海平面上升起，燃盡的火把乾澀的冒著白煙，消散於溫暖的朝陽下。巨大的紅日代替火光照亮了整個世界，它強硬的把夏油傑從黑夜的混沌之中喚醒，逼迫著他看清眼前的畫面。
海灘縈繞著前所未有的死寂。濃烈的血腥味遮蔽了海洋的氣息，潔白的沙粒遍地都是乾枯糜爛的紅，匯聚成了一條流動著的紅色河流。它順著沙灘向下的弧度流進大海，曾經那片純淨無暇、無與倫比的藍成了混雜著腐血的死水。
他僵硬的抬起頭，映入他眼簾的是慘絕人寰的景象。碎了一地的屍體堆在沙灘上，夏油傑恢復清醒的大腦在空白後逐漸回想起他自己做過的一切。他顫抖的看著卷邊、刃口缺裂的長刀，看著自己被血汙塗成鏽紅色的雙手，瞳孔劇烈收縮。
天亮了。系統強加給他的古怪debuff早就已經解除，夏油傑沒有辦法給自己找藉口說造成這樣的局面全怪遊戲，到最後是他自己失控了，喪心病狂的任由憤怒操控著他殺光了村裡一百多位村民。
或許那不是憤怒的操控，而是他真實的內心寫照，只不過這一次他原原本本的照做了。
夏油傑突然感覺到了莫大的恐懼，他狼狽的撲向那堆永遠不會再動的死屍，奮力的搖著他們的軀體，祈求著也許這裡能有哪怕只是一個倖存者。
但沒有。
他們全都死在他的刀下。
他終於也成了渾身罪孽的骯髒的人類。
刻骨的絕望填滿了夏油傑的心臟，巨大的悲慟壓彎了他的脊背，他跪坐在屍橫遍野的海灘，無力的手指垂落在濕潤的砂石上。
被滿目鮮紅刺傷的眼睛在象徵新生的陽光下不受控制地溢出了淚水，晶瑩的淚珠滾過被血侵蝕的臉頰，滴落包裹著汙漬的液體，猶如泣血。
夏油傑不知道自己還要做些什麼，還能做些什麼。他滿腦子都是無窮無盡的殺人的畫面，心臟因為缺氧產生了不容忽視的悶痛，隨著每一下激烈的跳動傳到空洞的大腦，拉扯著他斷裂卻沒能修補的神經。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在被淚水模糊的崩潰視線中他終於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酒井奈月穿著塞寧島的傳統服飾，海風吹起了她潔白的裙襬，胸前已經烏黑的血跡扎眼而又艷麗。她金色的長髮在溫暖的粉橘色旭日中閃閃發光，紫色的花環戴在她的頭頂，像是公主的王冠。
翠綠色的眼睛因為暴露在陽光下縮成了豎線，她臉上的笑容是夏油傑看過無數遍、熟悉到閉上眼睛都能描繪出的弧度，可在『換人』之後這種明媚的笑顏不能讓他感覺到一點點的溫暖，只有無邊無際的毛骨悚然和絕望。
那不是酒井奈月，而是被他親手召喚出來、禁錮在少女身體裡將她取而代之的怪物。
她動作優雅的漫步在染血的沙灘，一步一步朝他走來。
赤裸的足毫不在意的踏進腥臭腐敗的鮮血之河，踩出一朵朵泛起漣漪的花，濺起的血滴星星點點的打在白皙纖細的小腿，弄髒無暇的裙襬。
手裡他給的小刀反著冷色調的光。
曾經看到過的童話故事被夏油傑從壓縮的記憶中翻找出來。他現在才發現此情此景和那本從祭司那裡偷來的書有多麼相像，幾乎就是完美的一比一復刻。而當時他看不到的結局卻要用他的親身經歷去譜寫。
她來殺他了。像故事裡那樣。
少女停在了他的面前。夏油傑咬牙努力站直身體，疼痛的肌肉因為緊張死死絞在一起，心臟的聲音沉重而又緩慢。
「傑君，」金髮少女抬頭看著滿臉倦容幾近癲狂的少年，輕笑著勾起嘴角，「是不是很累了？」
夏油傑沒有回答。可她完全沒有被拒絕的尷尬，她無視黑髮少年戒備的神情，自顧自的絮絮叨叨：「沒關係，睡一覺吧，睡醒後什麼都會好的。」
冷清的海邊此刻甚至壓抑得連一絲風也沒有，刺鼻難聞的味道彌散在兩人身邊。也許是在發現不管說什麼都不會得到回覆之後，少女終於停止了沒有意義的搭話，撫平嘴角上翹的弧度，滿臉惡毒地舉起了手裡的刀。
陰森的光從蛇類冷漠的綠眼睛裡劃過。
「再見。」
她抬手狠狠扎向少年的胸膛，但比她更快的是另一把被白骨磨損的鈍刀。不知道沾染了多少人血液的刀完成了它最後的使命，在捅進少女單薄的身體後轟然斷裂。
夏油傑握著僅剩的刀柄，麻木的等待鋒利的小刀扎向自己。但他沒有等到這樣的時刻，夏油傑驚悚的看到酒井奈月艱難的扯開變形的微笑，在快要刺到他的前一秒突兀的鬆開了抓著刀的手。
騙人的吧——
尖刀旋轉著掉落在沙灘上，在夏油傑的心裡砸出了虛無的巨響。他震駭地瞪大雙眸，眼睜睜的看著金髮少女的身影連同幾乎像是幻聽一樣的尖聲嘶鳴在廢墟一般的海邊消散。
【當溫暖的太陽從地平線緩緩升起的時候，
王子看著他的寶劍陷入了恍惚。
鋒利的劍刃被白骨磨損，
滯鈍、沾滿血汙。
在他的周圍四散著不成人形的屍塊，
海洋、大地被腐蝕成流動的紅。
他絕望又崩潰的看向前方，
公主正微笑著朝他走來，
白皙纖細的手裡提著閃光的小刀。】
沒有寫完的最後一句話是什麼夏油傑已經知道了。
不是惡毒的公主殺了被引誘的王子，而是愚蠢的王子殺了公主。
就像他殺了酒井奈月。
作者有話說：
明天就是副本的結局！感謝在2021-12-14 17:33:33~2021-12-15 12:31:1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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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海島四天游（三十一）
為什麼遊戲還不結束？
偌大的塞寧島徹底只剩下夏油傑一個人。他孤零零的站著, 向左看，向右看，向他目光所能及的所有地方看, 卻沒有人能給他答案。
日復一日不停歇工作的太陽依舊和記憶裡一模一樣, 金光燦爛，放肆張揚。湛藍的天空看不見任何一點霧霾, 一碧如洗, 美得讓人幾近窒息。
可只要視線稍微往下轉動，看到的就是截然不同的景象。
夏油傑覺得現在這裡甚至連廢墟都算不上。
塞寧島上一百多口人的屍體擁擠的堆在沙灘上，殘骸隨著巨大的神話生物的消亡而開始分解。他們就像是被密密麻麻的蟻類蛀食一般，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點一點化為白色的粉塵，跌落在沙粒中，彼此交融, 不分你我。
記憶在此時炫耀著它不可靠的荒誕。
夏油傑看著荒蕪的沙灘開始懷疑腦海裡那些殘忍的屠殺到底有沒有發生。
但很快他就明白那不是他的虛構想像, 腳下那些難以消退、湧動著的紅明明白白的提醒著他事情是真實的發生了。
夏油傑頹廢的坐在沙灘上, 把頭埋進膝蓋，周遭是死一般的寂靜。遊戲系統沒有給出任何的任務, 也沒有給他任何的提示, 安靜得就像是不存在。
他在這片狼藉的曠野中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個被世界拋棄的棋子, 那些他所以為的永遠不會被消滅的惡已經在陽光下灰飛煙滅，徒留他這個罪魁禍首清醒的感受著一切，用記憶裡不斷重演的畫面為他們做沒有人會在意的墓誌銘。
時間的流逝讓本就遲鈍疲倦的感官徹底麻痺, 就在夏油傑以為自己會在原地坐化成一尊堅硬的頑石的時候，他快要失去聽覺的耳朵終於捕捉到了空虛之中的第一抹聲音。他僵硬的抬起頭, 在遙遠的沙灘的盡頭看到了一個模糊的正在移動的身影。
夏油傑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他猛地從沙灘上站起來, 顧不得拍散渾身的沙子, 擺弄著緊繃機械的軀體向著眼裡唯一的活物狂奔。
濕潤又被曬乾的沙灘因為黏稠的血液踩上去不復綿軟的感覺，硬邦邦的像是石頭。腥臭的空氣被猛烈的呼吸交換進體內，夏油傑乾澀的喉嚨和鼻腔接觸到這股難聞的氣體，嗆得不斷咳嗽。
但等他真切的、近距離的看到那是什麼的時候，沒舒緩的咳嗽還有鼓譟的心跳聲都在瞬間離他遠去，世界再一次陷入了幽寂。
已經瞎掉的侏儒在乾裂的沙灘上抽搐著，潰爛的臉幾乎看不到一點點完好的皮膚。他被穿了一個洞、沒有起伏的胸膛似乎表明他已經死了，但夏油傑分明看見他還在苟延殘喘。
扭曲畸形的笑烙印在侏儒不成型的唇邊，脆弱的皮肉幾乎撐不住這樣誇張的弧度，在繃到極限後斷裂，一塊塊掉落。已經神經衰弱的夏油傑被這驚悚的一幕嚇得心臟驟停，踉蹌著後退。
這才是塞寧島不死不滅、刻在時間的長河裡一代又一代傳承下去的惡。
它不會被毀掉。即便塞寧島已經沒有一個活人。
【劇情進度：100%，探索度：80%，關鍵資料：5/？】
【恭喜玩家通關遊戲，達成結局——共生。】
【cg已收錄進圖鑑，玩家可在菜單界面查看。】
【遊戲錄屏已自動保存。】
【副本『海島四天游』三週目已通關，探索度超過70%，本週目不可回檔、不可重複進行遊戲。】
被彈出遊戲之後夏油傑心裡的恐懼並沒有任何一點的衰減，他來不及聽系統那一長串的播報，迅速扔下頭盔。
大幅度的動作扯斷了遊戲機和電腦連接的線，主機移位和桌子碰撞發出的巨大聲響把夏油傑拉回現實。他抬頭看著自己熟悉的宿舍，仰頭癱坐在椅子上，喘息聲沉悶急促。
從早上開始遊戲到現在過去了八個小時，期間他不吃不喝的投入在遊戲裡，但即便是現在夏油傑也感覺不到餓。他甚至感覺自己根本沒有想要進食的欲望，過於深刻的噁心和壓抑讓他胃口全無。
想起遊戲裡發生的一切，夏油傑止不住的全身發寒。現在他可以很確定的說那就是一個遊戲，因為現實世界裡死掉的人並不會自動瓦解。可就算有這樣不合常理的部分，在夏油傑的心裡它依舊逼真得過分。
他從來沒有像這樣被什麼東西完全操控過情緒。
屠戮的感覺很清晰的留在他的記憶裡，就連肌肉現在也還殘存著機械勞作之後的反應。夏油傑還能回想起他是怎麼樣用那把刀一個又一個的殺死遊戲裡所有的村民，和現實別無二致的觸感和反饋讓夏油傑感覺就算他現在去殺一個活生生的人也就不過如此。
但血腥和死亡帶給他的愉悅已經完全消散。
遊戲裡的那個人到底是不是他？是他的話為什麼會做出殘害上百人這樣恐怖的舉動？不是他的話為什麼又能看穿他藏在心底最深處的陰暗想法，替他完成了他不敢做的事情？
夏油傑對自己感覺到了害怕，同時他也明白了自己有多傻。
就算殺光了所有的人，讓他憤怒讓他失控的惡也從來不會消失。它那也許比天與地都更加旺盛的生命力會讓它在千瘡百孔後還能頑強的存活下來，用面目全非但仍舊屬於它的外表明白的昭示著它還沒有死滅。
現實也一樣。並且只會比遊戲更加殘酷。
他想要的那種理想的完美的世界根本就不存在。
夏油傑回想起了初次見面的塞寧島，那個時候它美好得像是一個人人嚮往的烏托邦，但到最後它卻揭露了其惡托邦的真正面目。
後仰的腦袋因為供血不足開始有些發暈，夏油傑疲倦卻又眼也不眨地盯著視線裡逐漸模糊的畫面，執拗的像是在等待著什麼的出現。
一直等到眼前開始變黑，他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這一次倒轉的世界中再也不會出現酒井奈月的身影。
被他刻意遺忘的，讓他一想到就開始窒息、不敢輕易去觸碰的回憶潮水般湧進夏油傑的腦海。
祭司想要控制九頭蛇，於是利用了他的逆反心理和那一點小小的『謀略』去將那個怪物禁錮在酒井奈月的身體裡。他從頭到尾都被祭司玩弄於股掌之中，為自己的魯莽和愚蠢付出了失去酒井奈月的代價。
但最後少女身體裡的真的只是蛇怪嗎？
夏油傑逼迫著自己去回想和少女針鋒相對的時刻。
她是來殺他的嗎？本來他信誓旦旦的肯定在酒井奈月最後的笑容裡崩塌。她的停頓到底是因為受到了傷害還是她本來就沒有殺他的打算，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副皮囊下的究竟是誰？
房間裡隨著太陽移動的光影在夏油傑的視線裡一片斑駁，與季節不相匹配的極度嚴寒包裹著他的全身。他頭暈腦脹的掙扎著坐起來，顫抖的把斷掉的電線重新接好，拽過頭盔再一次登錄了遊戲。
剛才他聽到有錄屏，這是夏油傑求證的唯一希望。他直奔菜單欄點開錄屏數據，找到自己第三週目的視頻點下了播放鍵。
被系統刻錄下的遊戲進程像是觀看電影一樣展示在夏油傑的面前，已經再也回不去的時間從他們在教室相遇的那一刻開始前進。他看著遊戲最開始什麼也不知道的酒井奈月對他從戒備生疏到熟絡，臉上的表情也越來越生動豐富，撇開視線狠下心拖拽著底部的進度條。
漫長的遊戲時間被快進到了最後的二十分鐘。他看著視頻裡的自己在已經蛇化的酒井奈月走過來的時候握緊了手裡的刀柄，心跳不受控制的開始提速。
親密的站在他的身前和他交流著的少女仍舊帶著一雙豎瞳，她神情狠厲的提刀刺向他，卻在他主動的進攻後鬆開了手。
當時轉瞬即逝卻因為驚駭和愕然沒有看清的畫面終於用這樣一種方式再現，少女臉上細微的表情變化還有手中的動作在夏油傑的眼裡像慢放的電影般一幀一幀的劃過。
心臟密密麻麻的痛楚壓得他講不出話，也無法呼吸。
他無比清晰的看見酒井奈月在死前的那個變形的笑分明帶著欣慰和解脫，扎向他心臟的刀根本就是在達到目的之後被她故意放開的。
夏油傑在這一剎那才明白為什麼結局叫共生。
她也許是蛇怪，但在那個瞬間她是酒井奈月。
是她用假動作騙他殺了她自己。
......
逐漸下沉的夕陽用它最後一點還算溫暖的餘暉照進宿舍，坐在電腦前的黑髮少年卻毫無感覺。他像失去了生命一樣一動不動，決堤的淚水順著頭盔與臉頰的縫隙中滑落。
無色透明的液體沾濕白色的t恤。它包裹著的悔恨、絕望以及封存在一滴滴淚珠中永遠不可能重現的美好回憶在布料上暈開一片暗色的痕跡，冰涼又皺巴巴的貼在少年的胸前。
眼淚會流乾，衣服上濕潤的水分會被體溫蒸發，要不了多久被改變的東西就會恢復成原樣，只有仍舊沉浸在悲痛與彷徨迷惘中的少年明白他到底失去了什麼，又有什麼東西再也不會回來。
作者有話說：
海島四天游這個副本到這裡就結束了。其實結局叫共生，除了奈月和蛇怪之外，侏儒和塞寧島還有世界與不會消滅的惡也是共生，侏儒基本上就是塞寧島孕育出來的惡的象徵，他也將代替那些已經不在了的村民繼續在島上苟活，這是我覺得比較恐怖的點啦。
傑哥在這個本裡有很多信息沒有掌握的，因為他一直都是單線自己做任務。假如他和村民搞好關係聊一聊的話就會有人告訴他祭司確實是外來人，但他已經在這裡很長很長時間了，大概百年？然後把聖堂建在懸崖上也是祭司的注意。去港口問的話他也會知道塞寧島並非完全與外界隔絕，他們定期會有船去往其他地方，要麼就是像把永島翔平和風間千繪那樣送出去，要麼就是把其他地方的人誘騙回來。
總之傑哥通過他自己的努力打出了一條與眾不同的線，也算是可喜可賀（淚目）
之後是奈月視角，然後就開始下一個副本了。下一個玩遊戲的是白花花！其實他們玩遊戲的時間都差不多啦，只不過在奈月這邊會有時差，所以看起來就像是先後玩了一樣。等白蘭的本結束後就是5T5！之後歡樂聯機怎麼樣？
但其實聯機玩什麼我還沒想好（流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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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海島四天游（三十二）
酒井奈月在脫離遊戲的那一秒臉上的表情就變了。她惱火的打開休息室的門, 克制著情緒用手指敲了敲桌面，一貫帶笑的眼睛微微眯起：「系統醬。」
【小奈月！告訴你一個好消息！玩家夏油傑的害怕值達到了86！】
【我們這次任務完成了哦~開心嗎！】
完全不懂察言觀色為何物的機器自顧自的播報著喜訊，比以往更加急促和響亮的聲音能讓酒井奈月明白的感受到它的興奮。但此時她並沒有因為任務完成的消息而感到愉悅, 她深吸一口氣, 舌尖輕舔後牙：「這就是你們說的戀愛遊戲？」
【......】
酒井奈月沒有管用斷斷續續的電流音假裝自己不在的系統，臉色難看：「安排主角自相殘殺拼出你死我活的戀愛遊戲是吧？」
她不清楚這樣喪心病狂的劇本到底是誰寫的, 又或許寫這個東西的人受到過什麼無法釋懷的創傷從而產生了心理疾病也不一定。作為恐怖遊戲的話這個劇本完全可以理解, 但要說它是戀愛遊戲酒井奈月覺得不是她瘋了就是系統出了什麼問題。
哪裡有把主角殺了的戀愛遊戲？不會被投訴嗎？
房間裡安靜得只剩下金髮少女淺淺的呼吸聲還有無數鐘錶轉動的喀噠聲，那些欲蓋彌彰的電流音消失得一乾二淨。她拉開梳妝檯前的凳子坐下，渾身緊繃。
也許是感覺到了她的堅決，系統在沉默許久之後終於開了口。
【小奈月，雖然很複雜，但這確實是戀愛遊戲沒有錯的。】
【你沒有發現嗎？來玩這個遊戲的玩家或多或少都對你有好感, 他們都是為了你才來玩這個遊戲的, 所以從這方面來說叫戀愛遊戲完全沒有問題。】
酒井奈月抬眼盯著鏡子裡的自己, 水綠色的眼睛裡一片冰涼：「那我的任務是怎麼回事。」
【他們喜歡你和你要去嚇他們完全不衝突啊，甚至可以說更有幫助了呢。】
合成音沒有半點猶豫的講出了這句話, 而酒井奈月在聽到之後瞳孔不由自主的縮緊。她的手指死死扣住桌面, 關節因為用力泛著青白：「什麼叫更有幫助了......」
【......】
【這個奈月醬你就不用管啦, 反正你就好好完成任務離開遊戲就好了！】
【你這次改結局真是嚇壞我了，還好沒有被判定違規！】
酒井奈月能感受到系統開始轉移話題。她鬆開抓著桌角的手，臉色凝重：「系統醬, 你最近很奇怪啊，是有什麼東西騙我了吧？」
【奇怪的是奈月才對吧, 明明以前都是這樣過來的, 為什麼現在要糾結到底是什麼遊戲？】
【玩家對你來說很重要嗎？明明你只要出去就好了啊, 我們都會幫你的。】
來自系統的控訴和不解讓酒井奈月沉默的低下了頭。
本來的結局應該是她殺了夏油傑, 那本祭司給他的童話故事的結尾是被她叫系統塗掉的。
那個時候酒井奈月完全沒有想到最後的結局會搞成這個樣子。祭司確實是騙了夏油傑，他從一開始就打著控制蛇怪的注意，但他懼怕失敗的反噬所以就把這個活扔給了夏油傑，並且還用一環套一環的說辭騙他踩進早早就設下的陷阱。
她會變成蛇怪其實也在酒井奈月的預想之中，真正讓她意外的是夏油傑在海灘上的表現。按照常理來說一般人在憤怒和熱血湧上頭的時候確實會做出一些讓人超乎想像的事情，但在殺人前或者是在殺了一兩個人之後他們的那種惱怒就會轉變成害怕。
更何況遊戲的畫面她可以用多年的口碑保證和現實沒什麼區別，不存在因為『太假』導致玩家出戲沒有恐怖感這個說法。
可夏油傑居然真的一絲不苟的把『殺人』這個任務執行到底了。加上同行的npc整個塞寧島有143個人，除了祭司是死在她的手下之外，其他人都被失去理智的夏油傑解決掉了。
酒井奈月現在還能回想起當黑髮少年從癲狂之中清醒的時候，那雙曾經漂亮的寶石般的紫色眼睛裡破碎的絕望。
那個眼神像風燭殘年的老人一樣悲涼滄桑，又像孩童一般迷茫無措。
如果說在她『陪玩』生涯這十餘年的時間裡有什麼事情讓她印象格外深刻的話，夏油傑死掉的眼眸可以算得上是排前幾的。黯淡無光的眼珠倒映著滿地瘡痍，而酒井奈月在那裡看到了自己充滿壓迫感的、張牙舞爪的影子。
回憶沉甸甸的壓在酒井奈月的胸腔，讓她有些喘不過氣。她舔了舔泛干的唇瓣，嗓音嘶啞低沉，嘴角向上定格在輕嘲的弧度：「你說我是不是做得太過分了？」
仔細復盤最近兩場副本，酒井奈月想所謂『更有幫助』大概就是利用玩家對她的好感然後讓他們更加害怕或者崩潰。在一般人那裡或許這樣的傾向並不明顯，但在碰上像安室透還有夏油傑這樣難搞的玩家的時候這套操作就顯得格外有效。
這大概也是後期他們的害怕值漲得這麼快的原因。但在知道了這都是系統的有意設計之後，酒井奈月突然感受到了強烈的不自在。
【怎麼會這樣想？】
「當時他看我的眼神都變了。」
戒備、警惕、殺意。在這麼久的遊戲進程中夏油傑從來沒有用這樣的眼神看過她，過於鮮明的反差任誰都無法快速適應。
酒井奈月還記得夏油傑只是一個高中生，她不知道在他的身上發生過什麼事情，但可以肯定的是她後悔了。
濃烈又罕見的愧疚感帶著綿密的尖刺嚴絲合縫的包裹著她的心臟，用力向下擠壓。這種突如其來的不受控的負面情緒讓酒井奈月沒有辦法再繼續扮演自己的角色，所以她臨時改變了遊戲的結局。
那個時候她是真的由衷慶幸副本可以就此結束。
面對夏油傑會讓她感覺到良心遭受譴責，明明她也不想看到這樣的局面，但會弄成這樣酒井奈月不能否認和她有莫大的關係。現在她虛張聲勢的質問系統其實只是在逃避和推卸自己的過錯，把所有問題都扔給遊戲，好讓她可以繼續假裝心安理得。
【奈月，你不要有負擔。玩家在遊戲裡情緒波動是很正常的事情。】
【而且副本已經結束了，能不能再遇到同一位玩家還不一定呢，你就不要想那麼多了。】
酒井奈月當然明白自己的系統總是無條件的護著她的，也正是這樣它的安慰多少都顯得有一點無力。她抬頭盯著光潔的鏡子，裡面已經不再是她的倒影。她和夏油傑一起做過的事情在鏡面裡像消了氣的泡泡一樣逐漸破滅，最後只留下占滿整個鏡框的鮮血。
那是她被撞死的畫面。酒井奈月直直的看著躺在血泊中身首分離的孩童，在酸脹刺痛溢滿眼眶的時候才終於撇開視線。
玩家對她來說重要嗎？
酒井奈月緩慢而又沉重的呼出一口氣，金色的髮絲因為微風覆在臉上，低垂的纖長睫毛徹底擋住了眼睛裡複雜的情緒：「把這個副本封掉吧，我不想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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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略
.同人作品
.cg分享
.精華
[灌水].【副本「海島四天游」永久關閉通知】
1L 後宮王
大家看到手機短信了嗎？有一個副本被關閉了！有人玩到過這個本嗎？
2L 轉生異世界
我也看到了！這個本是不是出事了？關得莫名其妙啊！
3L xxx
不是吧？永久關閉，這不會是有什麼限制級畫面被舉報了吧？
......
12L 查克拉就是shit
說是因為bug，有沒有玩過的大手子出來說一聲啊，不然下次別的本也有可能被關！這不得集體反應一下？
13L 魔法少女
附議。這個名字聽起來是在海邊的故事，就算再恐怖除了深海怪物還有什麼嚇人的地方？而且修bug這個說法我是一點都不信的，前作都多少年了放到現在依舊技術力超高，怎麼可能修不好一個bug？
14L level4
我沒玩過這個本，大家來接龍統計一下吧，總共遊戲才賣100份，查出來應該很容易？
15L 兔兔真可愛
沒玩過+1。
......
196L 後宮王
現在有62個人冒泡說沒玩過誒，剩下的人可能不在論壇裡或者還沒看到。我現在好害怕我玩的本也被關啊，真是要了命！我還想多玩幾遍啊，玩得時候都沒好好看一下奈月醬，全顧著害怕了！
207L 我變禿了也變強了
誰不是呢？來這一手搞得大家人心惶惶啊，到底是哪個傻X搞出來的事情？
208L 普通工科大學生
要不要問一下站長？他或許知道點什麼？
209L 後宮王
樓上好機智！鬧成這樣確實要呼叫一下站長了，但他估計也聯繫不到製作方吧？算了我先試試給他發站短。
......
開了一整天早就進入待機狀態的電腦突然亮了起來，彈窗不斷的在桌面出現，像是中了什麼病毒。等夏油傑洗完澡回到房間的時候，他看到的就是這個場景。
已經晚上了，房間裡的燈全關著，唯有電腦幽幽的光線在黑暗中發散。夏油傑紅腫的眼睛仍舊有些刺痛，他微微眯眼盯著屏幕，點開了網頁。
副本被關了。論壇裡在爭執。夏油傑很快的就提煉出了這兩個關鍵信息，但他顧不得再去思考別的東西，立刻撇下鼠標打開房間的燈，去床上尋找自己不知道扔在哪裡的手機。
未讀信息靜靜的躺在消息列表裡。
【玩家夏油傑（遊戲id：00015）：
很抱歉，您所進行過的遊戲副本「海島四天游」因為無法修復的錯誤已經被永久關閉。為了補償您的損失，您可以點擊以下網址填寫補償意向，鏈接有效期為一個月，我們會在您提交成功的一週內處理您的填寫信息。
再次感謝遊玩《奈月怪談》，祝您生活愉快。】
藍色的鏈接等待著他去點擊。夏油傑糟糕透頂的心情完全沒有因為這一封郵件而好轉，他臉色陰沉的把短信頁面關掉，狠狠咬住牙。
太可笑了，他們把他當什麼？因為一點蠅頭小利就忘記遊戲裡的一切的傻子？
難道他們能把他已經付出的情感原封不動的還給他嗎？
他絕對不會去點的。
作者有話說：
老實說，奈月給傑哥挑了一條相對還不錯的劇情線了，只是她也沒想到傑哥這麼勇而已。前面有提到過祭司需要蛇怪才能殺，所以想要解決祭司只能是讓奈月動手。後續不管是她殺了傑哥還是傑哥殺了她都比那些碎屍和獻祭的結局好很多。
當然也許對傑哥來說在出去玩的那條線就結束遊戲也許是最好的。後面弄成這樣他們倆一個被（心）騙（態）感（崩）情（了）一個自我懷疑真是皆大歡喜啊（不是）
不過系統對奈月真的是全心全意的！可以說它是完全為奈月服務的，雖然她還是得按照一定的規則行事，但其實她的權限比她自己想得要高得多。至於為什麼它還是要咬定這是戀愛遊戲後續會說，當然現在奈月是不打算相信它的鬼話了。
第63章 木偶之家（一）
臨近聖誕, 街道的布景早早就換了有節慶氣息的紅色裝扮，來來往往的人群也比以往要更加熱情高漲。白蘭聽著街上歡快的如魔音灌耳的演奏聲，搭在額角的修長手指擋住了左眼下的倒皇冠印記, 表情有些微妙。
本來他應該在遙遠的大洋彼岸, 待在寧靜的校園裡享受這個假期，但他突然臨時起意跑來了意大利。原因也很簡單, 他只是想來看看另一個他戰鬥過的地方而已。
自由穿越平行世界。這是一個強大到近乎於作弊的能力, 他也確實利用這份力量幹出過驚天動地的大事，不過最後還是被制裁了。好在他現在並沒有什麼想要統治所有平行世界的中二念頭，白蘭覺得普普通通的過完一生也沒什麼不好。
但他這段時間發現了一個有意思的小玩具，一個叫《奈月怪談》的恐怖全息遊戲。
讓白蘭感覺有趣的並不是他已經司空見慣的全息，而是他在多個平行世界裡都看到了這個遊戲。
至少三個以上的世界同時發行，這需要某一個公司或製作組在不同世界的同一時間都製作出這個遊戲並且決定販賣。如果只是一個巧合那還能被當做是碰巧, 但如果全都是巧合的話那這就一定不是一個意外。
還有人像他一樣可以穿越平行世界。這個發現對白蘭來說無疑非常震撼, 於是他馬上就蹲點搶購了一份, 打算看看這遊戲到底賣什麼關子。
當然他的重點也不會是遊戲內容，製作人才是他的真正目標。白蘭動手連接好遊戲需要的所有裝備, 靜靜等待著。
電腦桌面上突兀的跳出了視頻通話, 白蘭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把頭盔放在腿上，點了接受。
橘發青年的身影出現在屏幕中，白蘭笑眯眯的彎起眼睛, 語氣真摯又浮誇：「嗨~小正，假期愉快嗎？」
入江正一低眸推了推眼鏡, 像被對方熱情洋溢的模樣嚇到了一般尷尬的清了清嗓子, 復又恢復平靜：「節日快樂, 你之前找我是說要做什麼？」
「是想讓你幫我監控一下遊戲數據啦, 順便試著解包一下代碼。」白蘭捏起擺在桌上的棉花糖，動作曖昧的扔進嘴中，用舌尖舔了舔唇上沾到的糖漬，「不過要是找不到也沒關係，小正你先試試看吧~」
好友隔著遙遠的電路傳來的語調一如既往的黏膩又輕佻，入江正一板著臉在心裡嘆了一口氣，麻利的敲起了鍵盤：「知道了，你進入遊戲吧。」
「OK~小正要祝我好運哦。」
白蘭沒有等待好友注定不會有的回答，將視頻轉換成語音通話後輕笑著戴好頭盔，把卡帶插入遊戲機。
場景馬上就變化了。他現在已經不在自己的家裡，而是置身於一片幽暗的空間中。熒熒的藍色流光在屏幕對話框一樣的東西上滑動，提供了整個環境裡唯一的光源。
【歡迎來到奈月怪談，請問是否進入遊戲】
白蘭頗為好奇的打量了一下四周。他很確定現在這裡什麼都沒有，但他並不是漂浮在空中，真切的踩踏感讓他看上去就像是站在隱形的玻璃上。他試探性的向四方走了幾步，不出所料的摸到了看不見的邊界。
整個空間大概是四乘四的大小，透明的邊界似乎是某種膜，柔軟但卻很有韌性，無法突破。白蘭興致高昂的走回屏幕前，點下了進入遊戲。
【Most people discover when it is too late that the only things one never regrets are one\'s mistakes.
大多數人發現他們從未後悔的事情只是他們的錯誤，但發現時已經太晚了。】
【請選擇您的身份：】
【1.學校新來的教師】
【2.好奇心旺盛的鄰居】
【3.木偶師】
【系統提醒：請慎重選擇身份。一旦身份確認後，您的遊戲數值就已經確定，且不可更換角色。】
一排字打在白蘭的眼前，系統流暢的擬真男聲正一字一句的唸著上面的內容。他盯著那一串不知道是劇情簡介還是前情提要的英文，挑起眉毛。
奧斯卡.王爾德。19世紀英國唯美主義的代表人物。白蘭一邊暗自推測著這個副本也許可能與藝術相關，一邊快速鎖定了自己的身份——木偶師。
這是白蘭認為最有可能獲得最多遊戲體驗的一個身份。一般來說在這種不能更改身份的遊戲裡，如果選到一個相對邊緣的角色的話，那獲得的遊戲體驗以及對劇情的解鎖程度就會大大降低。既然在前言裡遊戲都如此隱晦的提了王爾德，那白蘭想一個和藝術稍微沾點邊的職業或許對他來說是最好的選擇。
【您的身份是否確定：木偶師】
【五感默認值為100%，請問是否調整？】
他沒有猶豫的點了確認，之後視線裡的景物驟然改變。
【歡迎來到奈月怪談，祝您遊戲愉快。】
在電子提示音消散後，白蘭發現自己正式進入了遊戲當中。他現在正站在一個凌亂的臥室裡，已經有些褪色和掉皮的家具用自己殘破的外貌告訴他這個家庭應該不算富裕。他打量著四周和現實幾乎完全一模一樣的場景，走到一個矮桌旁摸了摸木板上的灰。
灰塵稍微有一點顆粒感和沙感的綿軟觸覺與木頭硬質粗糙的手感中和在一起，無比真實的通過手上的神經傳遞到大腦。白蘭收回手輕撣指尖沾染的黑灰，勾起嘴角：「比想像中質感更棒，看來是花了大錢的。」
他活動了一下自己在遊戲裡的身體，尋找鏡子：「小正∼能定位到我嗎？」
鏡中的男人有著一頭乾枯雜亂的白髮，紫色的眼眸在不甚清晰的鏡子裡看起來有一些無神，眼下倒皇冠的印記帶著不符合憔悴面容的妖異。白蘭撫著下頜站在鏡子前轉動臉部，神情遺憾又有些躍躍欲試：「大概四十歲以上？和我很像嘛，原來我老了會這麼狼狽啊。」
他直起身在房間裡看了一圈，找到剃鬚刀之後對著鏡子刮著自己一看就很長時間沒有打理過的鬍鬚。
「無法定位，但遊戲數據能稍微監測到。」
「遊戲感覺怎麼樣？」
入江正一突然響起的聲音在幽靜的房間裡顯得有一點嚇人，白蘭面不改色的刮掉最後一點毛髮，伸手摸了摸粗糙的臉：「感覺的話還算可以，各方面來說都跟現實無限接近，不知道是什麼人做出來的場景。」
「但硬要扣的話我覺得人體方面還可以進步，」白蘭轉動了一下身體，眉心微皺，「總覺得身上有一點不自然，動作偶爾會稍微有一點點受阻的感覺，但瑕不掩瑜嘛。」
「看起來你的評價很高？」
「目前來說是的，所以等會就拜託小正你繼續觀測遊戲數據啦。」
白蘭也沒指望這麼快就能破解遊戲的信息，他把注意力重新放回當前的畫面中，自言自語：「喪偶或者單身的老男人？」
房間裡的衣架上掛著幾件灰撲撲的西裝外套，衣櫃裡很空，沒有女士的服裝。牆壁上的掛曆停在2000年7月14日，不知道是不是今天的日期。種種跡象都表明目前他的身份應該是個單身漢，但白蘭不能斷定具體的情況是什麼。
在找不出更多的信息之後，他推開房門走了出去。
外面是客廳，很黑。豆大的雨點沖刷著本就不怎麼乾淨的玻璃，在狂風暴雨之下配合著遊戲自帶的背景音樂，一股寒冷瘮人的感覺湧向白蘭。他嘗試著去開客廳裡的燈，但不管怎麼按動開關電燈都毫無反應。
要找手電筒還是蠟燭？白蘭盯著客廳擺著的一些小小的蠟燭，試探性的去移動——動不了。他放棄這個想法，轉而去找櫃子。
靠近牆壁擺著一長條薄薄的壁櫥，他拉開其中一個櫃子，在裡面找到了一張紙。
【白蘭.傑索先生：
如果您再無端指控我們因為大聲交談還有使用樂器影響您的生活，故意來我們家的門前大吵大鬧，我們將對您採取法律措施。不要把別人的仁慈當做是軟弱，希望您過好自己的生活。
湯姆遜】
看起來是鄰居之類的人對他的投訴。白蘭暫時不知道這個人的控訴到底合不合理，他把紙條放下，繼續翻找其他抽屜。一些小人偶塞在抽屜裡，但是都斷了，殘肢散成一堆。白蘭拿起這些斷掉的木偶看了兩眼，已經鬆掉的眼珠從頭部斷裂的洞中掉了出來，砸在地板上發出了一聲脆響。
外面開始打雷。白蘭跟著滾開的眼珠子一直走，在一張矮凳前停了下來。那是一張紅色絲絨的軟凳，上面放著一張看不清臉的照片。白蘭拿起灰濛濛的照片端詳著，耳邊驟然響起了系統的聲音。
【主線任務已更新——尋找照片（1/4）】
因為看不清楚臉，所以白蘭不能斷定裡面的人就是他。根據服裝，照片裡是一家三口，男人手裡抱著一個小孩。他直起身把照片塞進口袋，剛想轉身的時候後面突然有一陣異動。
鋒利的小刀在除了他之外沒有人的客廳猛地朝他飛來，白蘭根據聲音迅速翻身躲開莫名出現的暗器，帶血的刀貼著他的臉頰劃過，最後死死的插進牆壁裡。
「呼，一來就給人驚喜啊？」
他盯著閃過寒光的刀微笑的眯起眼睛。
作者有話說：
輪到白蘭玩遊戲了！不過相比於其他幾位白蘭的遊戲會短一點，也會簡單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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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木偶之家（二）
爆炸般的雷聲在天空響起, 閃電的光透過模糊不清的窗照亮了昏暗的房間。微弱的燭光在風雨之中搖擺，放大的影子在烏黑的牆壁上像是凶神惡煞的鬼，但它斷斷續續的模樣看起來馬上就要熄滅。
白蘭把那個精確瞄準自己的刀子拔了出來。那是一把銀質的餐刀, 血跡已經乾枯, 顯得暗沉發黑。他像轉筆一般用指尖撥動著差點要他性命的小刀，回頭看著空曠卻又因為雜亂的家具而顯得擁擠的客廳。
牆上掛著很多壁畫, 但全都看不清楚畫著什麼東西, 唯有餐桌上還有櫃子裡的木偶清晰可見，在明暗交替的客廳裡看起來格外詭異。白蘭環視著滿屋子好像下一秒就會活過來的玩偶，隨手把刀插進一個木偶的關節縫隙裡：「不知道是你們誰幹的呢，只好挑選一個幸運觀眾了。」
房間的牆壁一陣扭曲，出現了一排樓梯。他挑眉收好剛入手的照片，沿著鋪著紅色地毯的台階向上。
出乎白蘭意料的是上面十分光鮮亮麗, 和他進入遊戲的初始點位還有客廳完全不同。之前的色調都是壓抑的黑灰, 所有家具也很凌亂破舊, 但樓梯之上的所有物品都嶄新得像是沒有使用過一樣，物品擺放井井有條, 頭頂懸掛的巨大的昂貴的水晶燈把整個客廳照的恍若白天。
這是同一個家？白蘭一時有些懷疑自己到底身在什麼地方, 他看著客廳裡氣派又溫馨的裝潢還有各種作為點綴的鮮花, 頗有些驚訝的眨了眨眼睛。
客廳並不是很大，連接著走廊。白蘭先走去沙發附近看了看，在這個角度最吸引眼球的是對面牆壁上巨大的油畫。
那是一副羊在吃草的掛畫, 但整幅畫中只有前面一半是正常的畫面。後面一半中羊的身體被畫成了鮮血淋漓的樣子，皮毛完全不見, 只剩下赤.裸的紅色血肉。地上也不再是茵茵綠草, 而是眾多的蛆蟲和蟑螂。
這種畫作雖然並不至於被稱為恐怖, 但白蘭認為看到它的時候還是會本能的感覺到不適和不喜。可在遊戲裡這種地方就是藏東西的好去處, 白蘭緩步走到油畫面前，伸手試探性的在畫框邊緣摸索。
可以撬開。白蘭手臂微微用力將巨大的油畫托起，在它的後面看到了一張釘在牆上的紙條和一副白色的面具。
【傑索先生：
我為您不幸的遭遇感到同情，如果日後有什麼經濟上的困難的話可以來找我，我將盡我所能來幫助您。
您之前的住所我已經幫您以非常不錯的價格拍賣了，錢款將於兩天後送到。
另，早紀和奈月最近還好嗎？替我向她們問好。
庫納.艾斯.塔斯基】
這裡倒是信息量很多，白蘭看著紙條上的『奈月』，嘴角向上扯開了愉悅的弧度。從住的房子可以很快以高價出售能看出他原先應該家境還挺富裕，但是因為某種原因導致他家道中落或破產了。而之前照片裡的一家三口大概就是他的家庭合影，只不過他不知道奈月和早紀到底誰是他的妻子。
大概率是奈月吧？畢竟這個遊戲叫奈月怪談，酒井奈月作為女主角自然應該和玩家關係比較密切。論壇裡的帖子他看過，在裡面白蘭見到不少有關少女酒井奈月的cg截圖，但四十歲上下的樣貌他還從沒見過。
會是模糊了時間、仍舊風情萬種讓人為她著迷的美婦人嗎？還是憔悴又麻木被生活腐蝕摧毀的可憐女人？湖水般靜謐又誘人的綠色眼睛在白蘭的腦海中浮現，他不斷勾勒著素未謀面的酒井奈月的相貌，心裡的天枰在來回搖擺。
清澈勾人的眼神固然很美，但這種美被殘忍的現實碾碎後融化在潛藏著瘋狂的壓抑裡也別有一番觸目驚心的韻味。白蘭講不出到底哪一種美更加驚心動魄，他只知道現在自己的期待值正不斷被拉高。
希望等會遊戲不要讓他失望啊。白蘭一邊喟嘆著，一邊去取掛在牆上的白色面具。但當他的手觸碰到面具的時候，系統突然響了。
【支線任務已更新——尋找面具（1/4）】
又是找東西。白色面具在他的手裡自動消失，系統提示白蘭物品已經存入道具欄。他暫時沒有把這個支線任務放在心裡，繼續去搜尋主線要的照片。
空曠狹小的客廳裡看起來沒有別的特殊的地方，白蘭離開了小客廳，邁步進入走廊。
這裡似乎是一條死路，兩邊各有兩扇白色的門，盡頭是一扇紅色的門，走廊上有幾個貼著牆壁的櫃子。白蘭先給自己存了個檔，伸手擰開門把。
房間裡有點暗，電燈像是壞了一般無法打開，但好在地上和桌上都擺著照明用的蠟燭。他借助這些暖色調的火光打量著房間，盡力尋找可能出現的線索。
這裡看樣子是個琴房，正中間擺著一架漂亮的白色三角鋼琴，琴身上的花體字母張揚又低調的展示了它的造價不菲。也許是這架昂貴的鋼琴在長時間的寂寞之中終於感受到了來訪者對它的關注，白蘭發現在他視線定在鋼琴上的時候，它突然響了起來。
琴鍵在無人按動的情況下輕快的起伏著，悅耳流暢的音樂在昏暗的房間中響起。白蘭站在原地靜靜的看著這堪稱驚悚的一幕，耳邊流淌著歡樂的春之聲圓舞曲。
小約翰.施特勞斯經典且不朽的名作，是一首和它的名字一樣會讓聽者感受到春天冰雪消融萬物復甦的生動與活力的曲子，但在此情此景下難免有些讓人領略不到它的華美與優雅，只能讓人體會到詭異與害怕。
當然這個「人」裡面自然沒有包括白蘭。
他微微閉上雙眼，伸出手在空中作出演奏的姿勢，手指隨著樂曲的韻律按下空氣中根本不存在的琴鍵，陶醉的模樣彷彿曲子是出自於他的手。但這種無聲的配合只有短暫的十幾秒的默契，在引子結束後開著的房門被暴力的關了起來。
木板與門框撞擊的巨大聲響讓白蘭不得不停下手裡的動作，把闔上的眼眸睜開。
鋼琴曲還在繼續照舊演奏，之前聽不到的風聲在緊閉的房間裡幽幽嗚咽哀鳴著，像是一位滿含愁怨的女子在吟唱著她的悲慘境遇。白蘭目光灼灼的盯著驀然被關閉的房門，一步步逼近。
有人在外面敲門。優美的鋼琴曲因為這突如其來的敲門有了一瞬的變調，變得刺耳又古怪，但很快就恢復了原樣。白蘭站在厚實的白色木板前，敲門的聲音通過空氣的震動傳到他的耳中，微弱的看不見的波紋打在他的臉上，讓他額前白色的髮絲輕顫。
他來的時候沒有看見任何人，現在站在門外的會是誰？換句話說，外面敲門的那個真的是人嗎？白蘭想按照恐怖遊戲的定律外面應該是什麼惡鬼。
原本還算緩慢有禮的敲門變得越來越急促，也越發粗魯。砰砰作響的拍打的聲音彰顯著來者的煩躁，間或有幾下憤怒的踢踹門的動作讓厚重的門板好像有微妙的變形。而這股不知名的惱火情緒似乎還影響了正在彈奏著的樂曲，它徹底失去了輕巧和活潑，不斷被拉長的變調琴聲破舊殘敗得像是被鋸的乾枯木頭，腐朽又空洞的打在白蘭的耳邊。
「我知道你在，白蘭。」
沙啞斷裂的女聲在門外響起，隔著木板有些隱隱約約的聽不清楚。白蘭將手放在門把上，耳朵靠近了門縫幾分。
「開門吧......開門吧......」
驟然變大又帶混響的聲音似乎包含著無限的勾引蠱惑著白蘭把門打開。他笑著眯起眼睛，薄唇拉出了好看的弧度，修長的手指輕點下頜：「要不要開門呢？」
白蘭剔透如水晶般的淺紫色眼眸裡沒有半分的害怕，他含笑撥弄著門把，逗弄寵物似的在開與關之間左右往返橫跳，心滿意足地聽著外面的女聲變得越發暴躁。
詭異的圓舞曲已經進行到了最後一個章節，門板在充滿憤怒的一擊之中劇烈的變形，然後一切超出常理的意外都恢復了原狀。吵鬧刺耳的鉅木頭的樂曲被歡樂悅耳的琴聲取代，風聲在房間裡散去，敲門的人也似乎已經走遠。白蘭翹起的嘴角漸漸下沉，他遺憾的嘆了一口氣，轉動把手將門打開。
亮堂的走廊裡空無一人，靜悄悄的彷彿剛才的一切都只是他的錯覺。白蘭探頭左右看了看，眼裡染著失落：「好可惜，怎麼這麼沒有耐心呢？」
「看來下次要直球啊。」
白蘭一邊說著，轉身回到房間裡。但當他透過敞開的大門瀰漫進房間的那一絲一絲的燈光看清身後的畫面時，白蘭那雙總是眯起的漂亮眼睛驀然睜大，心跳空了一拍。
被頭髮遮蓋看不清面容的女人站在他的身前，乾瘦的雙手上滿是血跡。她在他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猛地向他撲來，尖銳的喊叫震得白蘭耳朵嗡嗡作響。
鋼琴在此時演奏完了春之聲圓舞曲的最後一個音符，皮肉撕裂還有鮮血噴湧的聲音代替了觀眾的鼓掌將讚美獻給這首名作。白蘭眼睜睜的看著女鬼用手穿透了他的胸腔，心臟被暴力捏碎的痛覺讓毫無防備的他瞳孔猛然縮在一起。
很真實嘛。
白蘭無力的倒在地上，慢慢閉上眼睛。
【遊戲失敗，達成結局——好奇心害死貓】
作者有話說：
白蘭：就是玩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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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木偶之家（三）
白蘭此時得承認遊戲比他想得要更加真實, 或者說更加貼合人性。
屏幕上的cg回放著他死掉的那一幕。
作為一個玩家，他在玩遊戲的時候當然知道這是「假的」，甚至於遊戲的開發者本身也並不是要致力於帶給你「取締現實」的感受, 它的魅力正是在這種虛假之中又讓你能找到某一些現實的影子, 去品味虛假和真實之間微妙的界限。
做現實中做不到的事情，體驗現實中體驗不到的生活, 愛現實中找不到的人。遊戲總要有那麼一點『超出』現實的地方, 如果完全和玩家的生活一致那就不能打破他們的期待視野，會讓大家在一次性的新鮮過後陷入乏味。
完好無損的心臟在彈出遊戲之後還殘留著一點若隱若現的痛，白蘭沒有在意這一點小小的差錯，輕笑著舔了舔唇瓣。
開門會遊戲失敗是他已經想到的事情，但他就是忍不住想要看一看外面到底是什麼。當敲門聲停止的時候白蘭有想過外面的鬼應該還在，只不過是假裝不在勾引他開門而已, 所以等他出去看到沒人的時候心裡也是真的有一點失望——好在後面她又回來了。
這就是既順應了玩家的期待視野又打破了它, 會讓人在這種受挫中情不自禁的繼續玩下去。
不過那個女鬼是奈月嗎？白蘭並不能肯定對方的身份是什麼, 雖然在黃燈下她看起來確實有一頭金色的長髮，但那張臉也確實什麼也看不清, 只能模糊看到一點點潰爛的嘴。
他會不會有可能整個副本都看不見酒井奈月, 只能這樣看見這個女鬼啊？遊戲不會這麼絕吧？白蘭一時被自己的突發奇想嚇到了, 他條件反射的想拿棉花糖壓壓驚，卻發現自己口袋裡什麼也沒有。
外界的東西帶不進來。他微微皺眉輕嘖一聲，在一分鐘冷卻時間到了之後重新進入了遊戲。
因為在進入琴房的時候存了檔, 白蘭再一次打開了那扇白色的大門。房間裡依舊是孤零零的擺著一架昂貴的三角鋼琴，只不過這一次它演奏的不再是輕快的圓舞曲, 而是貝多芬月光奏鳴曲中的第三樂章。
連續不斷的音符像是跳腳狂怒一般申訴著它的沸騰, 白蘭沒有時間去思考為什麼樂曲突然產生了變化, 他看到放在鋼琴旁的茶杯懸空飄了起來, 像被人狠狠扔出一般朝著他的方向以超高的速度飛躍。他矮身躲開襲擊的茶杯，傾灑的紅茶倒在了他的頭頂，陶瓷撞在牆上碎成了一塊塊暗紅的瓷片。
還好杯子裡的液體不多。白蘭頗有些狼狽的撥弄著自己的白髮，他在擦乾身上的茶水之後起身走到了鋼琴的旁邊。
外面照常響起了敲門的聲音，這一次白蘭沒有再去開門，他看著上下翻飛快速變化的黑白琴鍵，遲疑的伸手按在鍵盤上。
不和諧的雜音擾亂了無人演奏的樂曲，所有的聲音在一剎那都歸於寂靜，頂蓋和琴蓋砰得一聲迅速閉合，快的差一點點壓到白蘭的手指。他迅速收回手眼神警惕地盯著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鋼琴，在它閉合的頂蓋上看到了一副驟然出現的巨大相框。
是婚紗照。白色的華麗紗裙包裹著女人纖穠合度的身材，刻在照片裡的肌膚即便多年後再看也依舊白皙得像是新鮮潑灑的牛奶。她的身旁站著一位高挑挺拔的男人，然而和之前的家庭合照一樣臉部像是被用霧抹去了色彩，看不清晰。
白蘭因為不能欣賞照片中人的容姿而嘆了一口氣。他輕撫著照片上大塊的霧團，眼前突然出現了幻境。
「親愛的，」男人單膝跪在鋼琴前，手裡捧著嬌艷欲滴的鮮花還有精美的寶石戒指，語調激動又深情，「如果不能將最絢爛的花雕刻進我的人生中，那我的所有作品都將失去意義。」
「所以你願意嫁給我嗎？」
顯而易見這是求婚現場，兩位主角就是照片裡的人。白蘭津津有味的看著坐在琴凳上無法窺測面容的女人嬌羞地將戒指戴在手上，喜極而泣地投進男人的懷中，挑起了眉毛。
幻境到這裡就結束了，但憑藉著這兩句浪漫的求婚詞再加上遊戲起始點那個沒有女士衣物的衣櫃，白蘭完全可以想像出這兩個人的結局——無可避免的悲劇。
把妻子當做漂亮的花擺在精緻的花瓶裡，那樣確實可以足不出戶就欣賞到美景，但這個美景的保質期也短得超出想像。
當花腐爛枯萎之後，如果不把它扔掉、倒出裡面已經變質了的水，那家裡遲早會充斥著在腐水裡滋生的無窮無盡的惡臭與怎麼也驅散不掉的蟲。
當然這只是白蘭的臆想，他也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婚姻居然會如此失敗。回到當前遊戲進度裡的白髮男人拿起半米長的相框，離開了琴房。
【精神值降低，當前精神值：53】
【主線任務已更新——尋找照片（2/4）】
白蘭之前就發現了自己的精神值很低，只有55。他暫時還不知道這個精神值有什麼作用，只好先忽略。系統的提示告訴他沒有找錯物品，他出門後盯著其他的房間，思索著要去哪一個。
總共要找四張照片，他已經找到了兩張，最後兩張要在剩下四個房間裡尋找。他看著右側緊閉的白色大門，決定按順序先把同一排找完。
但這一次並不像進入琴房那樣順利，鎖上的大門阻擋了白蘭前進的步伐，他彎腰盯著不同尋常的鎖孔眯了眯眼。
這個房間的鑰匙孔要比一般的門更大，透過那個圓洞可以隱約看見一些房間裡的場景。根據家具的擺放，白蘭認為這應該是一間兒童房。
昏黃的燭光點亮了漆黑一片的房間，地上散落的玩偶還有各種精巧的小玩具在火光之中沉默，白蘭嘗試著看清更多的景象，但因為距離太遠的緣故他不能再獲得更多的信息。
【或許有什麼東西可以讓我看得更清楚一點，放大鏡？】
耳邊突然傳來男人說話的聲音，白蘭的動作稍微停頓了一秒，然後他驚訝的發現那居然是他自己的聲音。
有點意思啊，居然在短時間內就收集錄入了他的聲音數據並且完美合成出了系統提示，以假亂真的程度比市面上的人工智能厲害得多。白蘭感嘆著直起身，根據自己的『內心旁白』去尋找放大鏡。
走廊裡有一個櫃子。白蘭依次拉開了所有抽屜，在裡面翻找出了兩根蠟燭、一個密碼盒還有一個打火機。這些都是看上去很有用的東西，但奈何沒有他要的那個放大鏡。他拿著密碼盒擺弄，打算把它打開看看裡面會不會有放大鏡。
可實際情況比他想得要複雜很多。密碼是三位數的，每一個數位都有0-9可以選擇，即便百位不為零，這樣也有九百種排列組合，一一試下去的話也許手都要被磨損了。白蘭在胡亂試了幾個數字之後就放棄了這個計劃，他把盒子放在木櫃上，正準備去別的地方找密碼，視線卻被立在櫃子上的木偶吸引。
一般來說在恐怖遊戲提到木偶的時候白蘭的腦海裡都會條件反射的勾勒出那種四肢一節一節，眼睛碩大表情詭異恐怖的形象。但實際上這個遊戲裡的木偶外貌十分的精美，與其叫它們木偶，不如說是另一種漂亮可愛的洋娃娃，只不過身體是用木頭做得而已。
白蘭狐疑的打量著那個金髮碧眼像是縮小版真人公主一樣的精緻木偶，抓在手裡上下晃了晃。
好像有什麼聲音在響。白蘭在心裡默默跟木偶道歉，然後乾淨利落的把她的身體大卸八塊，但因為木偶過於仿真導致這個舉動看起來就像在肢解人類。
圓形的鏡片安穩的躺在木偶中空的身體裡，白蘭高興的取出鏡片，隨手把木偶的殘肢扔在櫃子上，轉身回到白色的門前。
將鏡片調整好位置放在鎖孔處，白蘭蹲下來認真的看著房間裡的物件。有了放大鏡的幫助，房間裡所有細節的都清晰地呈現在白蘭的眼中，他搜尋著房間裡也許藏在角落的照片，在目光一寸寸的移動中發現地板上的木偶有點古怪。
有幾個木偶的身上好像出現了奇怪的紅光，白蘭凝神自己分辨著，發現發光的木偶身上居然寫著數字。他驟然想起剛才打不開的密碼盒，立即打起十二分的注意。
左邊沙發下的是5，右邊衣櫃下的是9。百位與個位數都確定後，白蘭繼續尋找著中間可能存在的木偶，然後他在床底下依稀看到了一點紅光。
床下的光線比外面暗了很多，再加上木偶的姿勢並不是正對著他，白蘭並不能十分精確的看到它身上究竟寫著什麼。他的身體不由自主的向前貼近門板，眯起眼睛努力看著床下歪倒的木偶，薄唇緊緊抿在一起。
然而沒等他看清數字，一個人突然從被放大鏡局限了的視線上端掉了下來。她斷裂歪斜的脖子上綁著粗壯的麻繩，整個人頭朝下的砸向地板，滿是血跡、鼓脹的臉還有垂落的舌頭無比清晰的在放大鏡之中劃過，近的彷彿貼在鎖孔上。
正在努力辨別數字的白蘭被這突如其來的意外嚇了一跳，他立刻離開放大鏡，姿勢彆扭踉蹌著往後退了幾步，心跳微微加速。
那是誰？
白蘭平復情緒之後又重新蹲回門前用放大鏡搜尋著剛才看見的屍體，但他這次什麼也沒看到。
床下歪倒的木偶改變了姿勢，胸前小小的數字3在黑暗的床底對著他瑩瑩閃爍。
第66章 木偶之家（四）
539。白蘭記下從木偶身上看到的數字, 轉頭去拿剛才放在櫃子上的密碼盒。在依次按順序輸入數據後，緊鎖的盒子發出了輕微的喀嗒聲然後自動彈開了蓋子。
裡面放著一把鑰匙。白蘭立刻意識到這應該就是用來打開剛才那間兒童房的，他拿出鑰匙試探性的插進鎖孔裡, 輕輕轉動之後門就開了。
房間裡和他剛才透過放大鏡看得一模一樣, 但那具突然掉落的屍體已經不在。因為出現的十分意外而且墜落速度又太快，白蘭其實根本沒有看清那個人到底長什麼樣, 現在回想的話腦海裡只有她那張已經被勒變形的臉。他一邊思索著那究竟是什麼人, 一邊在房間裡找照片。
除了玩偶之外房間裡別的東西都擺放得很整齊，被子和衣物都被疊好分類放置，像是有人專門整理過。白蘭很輕易的就在左邊貼牆的桌子上看到了照片，他警惕的走到桌邊，確認沒有任何靈異事件發生後伸手把照片拿了起來。
又是幻境。
「來，寶寶, 我們看鏡頭哦。」男人抱著腿上的女孩輕輕擺弄著她的手, 抬起頭看向身旁的女人, 「老婆，你別生氣嘛, 她也不是故意的。」
「怎麼不是故意的？說了多少遍不要玩水不要玩水她還非要去！還弄到我衣服上！」
女人尖細的聲音因為憤怒而顯得有些刺耳：「她已經四歲了！不是四個月！還聽不懂話嗎？」
被斥責的女童像是什麼也不知道一樣依舊坐在父親的腿上咯咯笑, 男人趕忙把孩子放下過去哄已經在暴躁邊緣的女人。
幻境沒有展示最後他們到底有沒有和好, 但白蘭猜想這張這片也許不怎麼好看。
【精神值降低，當前精神值：51】
【主線任務已更新——尋找照片（3/4）】
「我真慘。」白蘭悠哉的甩著手裡的照片，臉上笑嘻嘻的表情和話語一點也不匹配, 「看樣子是婚後沒有處理好家庭關係啊。」
「不知道下一張會是什麼？離婚？」
「就不能給我看點甜甜的婚後生活嗎？也太小氣了吧——」
之前拿到的婚紗照因為太大被他放在走廊的櫃子那裡，白蘭一邊嘀咕著一邊準備把照片拿走然後去左邊第一個房間。但當他的視線移動到櫃子的時候, 白蘭的動作停了一瞬, 微微眯起眼。
金髮碧眼的木偶娃娃好端端的站在櫃子上, 栩栩如生又精緻的五官讓她看起來漂亮又討喜。但白蘭明明記得剛才為了拿放大鏡他已經把這個木偶拆開了, 為什麼現在它又自己拼好了？
他靜靜的盯著木偶不知道用什麼材質做的綠色眼睛，另一張臉驀然出現在他的腦海。
金色長髮湖水綠的眼眸，這個配置不就是酒井奈月嗎？一旦有了這個想法，白蘭開始不斷的將眼前的木偶和看見過的奈月的截圖一一比對，越看越覺得她們幾乎各方面都很相像。
白蘭屈膝彎腰將頭湊到木偶的面前，興奮的咧開嘴角：「奈月醬？是你嗎？」
沒有人回答。白蘭沒有在意這種有些詭異的安靜，他伸出一根手指卷了卷木偶那頭長長的金髮，紫色的眼睛裡閃著光：「不說話就當你默認啦。」
本應十分瘮人的畫面反而讓白蘭心情十分愉悅，他保持著笑容推開另一排房間的門，打算一鼓作氣把照片找完趕快進入主線。
可接下來的兩個房間讓他無比失望。這兩個白色門的房間並沒有上鎖，但房間也十分狹窄擁擠，裡面雜物堆得到處都是。他花了很大的功夫把那些收納箱裡的東西全都倒出來，依舊沒有找到最後一張照片。
白蘭甚至還去了走廊盡頭紅色門的房間，不過那裡被鎖起來了，找不到鑰匙。他站在走廊裡不斷回想自己到底漏了什麼地方沒有找，每個房間裡的物件像是拍照一樣一張張在他的腦海裡閃過。
他很確定房間裡能找的地方他都看過了。白蘭雖然很堅定自己不會記錯，但為了以防萬一他還是重新把四個能打開的房間又找了一遍，結果同樣沒有改變。他呼出一口氣抓了抓自己的頭髮，不可置信的轉頭看向客廳：「不會在那裡吧......」
小客廳裡空的沒有地方可以藏東西。除了沙發、掛畫、茶几還有牆角的幾盆花之外什麼都沒有。白蘭邁步走到沙發旁，把枕頭和沙發墊全部翻起來，再把茶几移開，陣仗大得像是聖誕掃除。但就算是這樣地毯式的搜索仍舊沒有找出他要的照片，白蘭粗喘著挽起襯衫的袖子，眉心皺在一起。
為什麼他這麼累？僅僅只是移動了幾個家具，他卻像是跑了馬拉松一樣疲倦，這完全不符合常理吧？這個時候白蘭才想起來要仔細看一看遊戲面板，他調出數據之後盯著HP上的40，不解的挑起眉毛。
他這個身份應該才四十歲左右吧？怎麼HP就只有40了？難道這就是常年坐著的木偶師的終極宿命——滿身病痛？那小正以後會不會也變成這樣？
白蘭的思緒漸漸發散，他腦補著自己的程序員好友中年的模樣，決定出了遊戲之後就要提醒他注意鍛鍊身體。
當然現在最重要的事情還是照片。他從玩笑中清醒過來，環視著客廳，目光劃過那些被他翻亂的嶄新家具，最後定格在牆邊的盆栽上。白蘭面無表情的走到盆栽邊蹲下，鮮花綠草還有嫩葉因為身體帶起的風輕輕擺動。
讓他花了至少二十分鐘尋找的照片靜靜的埋在土裡，只剩一點邊角。他伸手把照片從黑色的土裡挖出來，泥漬糊滿了薄薄的膠捲，根本看不清上面是什麼。白蘭毫不在意的把照片在腿上蹭了蹭，被掩蓋的畫面漸漸露出原貌。
【任務已完成——尋找照片（4/4）】
【主線任務已更新——尋找祭壇】
照舊看不見臉，但根據她身上的校服還有垂落的髮絲可以判斷是一個金髮少女。就在這個時候，白蘭突然發現畫面陷入了扭曲，在這種讓人頭暈眼花的變形中周圍的一切都像褪色了一般變成黑白，原本光鮮亮麗的客廳因為水晶燈的熄滅而墜入了黑暗。
房子在幾息之間變得破敗。微弱急促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白蘭迅速轉身，看到一個穿著白裙的少女正跑向走廊。他立刻抓起照片追逐著她的背影，大步跑上前試圖伸手抓住她的胳膊。
但他撲空了。柔順濃密的金髮從白蘭的指尖劃過，他眼睜睜的看著少女穿進走廊盡頭紅色的門裡，消失不見。
這是真的見鬼了。手指上還殘留著碰到頭髮輕飄飄又有重量的觸感，白蘭盯著緊閉的門搓了搓指尖，黑色的人影倒映在燭光照亮的牆上，眉眼冷冽。
這扇門根本打不開，任務提示的祭壇也不知道在哪裡。他有點不爽的伸手擰著門把，本以為依舊會被拒之門外，卻沒想到剛才還鎖著的門已經被打開了。
白蘭怔楞了幾秒，眼眸不由自主的瞪圓。他向外拉開紅色的門，缺乏潤滑的摩擦聲在安靜的走廊顯得格外大。
出乎意料，門後不是房間，而是一張幾乎嵌在牆裡的桌子。白蘭想這就是系統說的祭壇，他把找來的四張照片放在桌面上，隨著這個動作，一直籠罩著照片的霧被風吹散，把照片本來的模樣徹底暴露出來。
現在白蘭可以確定那就是他和他的家人，但照片的裡兩位女性他依舊分不清到底是誰。
四張照片分別是婚紗照、新婚夫妻抱著剛出生的嬰兒的照片、夫婦帶著四歲女童的照片和一張十幾歲的少女的照片。
本來他以為「妻子」這個角色一定是由酒井奈月來擔任，可在看到照片後白蘭突然就無法下定論了。
他的妻子，那個留著長髮的金髮女人，讓白蘭感覺有些奇怪。
那張爭執後拍攝的照片果然和他預想的那樣並不好看，妻子眼神怨毒的盯著坐在丈夫腿上的女兒，而男人神色落寞，唯有金髮女童兀自笑得陽光燦爛。
明明在婚紗照和抱著嬰兒的照片裡金髮女人都笑得十分甜美，為什麼會在三四年之後有這樣巨大的轉變？而且雖然都是金髮碧眼，但那個少女明顯更貼合白蘭腦海中酒井奈月的形象，這樣分析的話也許他的妻子是那位叫早紀的女性，而女兒才是奈月？
白蘭沉默了半晌，突然有點無語。從發現自己四十歲以上的時候他就該想到的，他和奈月的愛情故事還沒開始就結束的這麼徹底。
他把視線轉移到刻在膠捲裡、宛若大馬士革玫瑰一般嬌艷的少女身上，一點點描摹著她仍舊帶有稚氣的臉龐還有那雙清澈的碧綠眼眸，嘆了一口氣：「好吧，不過無痛當爹而已，有個奈月這樣的女兒也不錯。」
「不過一點都沒遺傳到我的基因是怎麼回事啊？」白蘭揉著自己白色的髮絲，完全代入了父親的身份，「完全看不到我的影子誒，這算遊戲的bug吧？」
一邊說著，白蘭不斷比對酒井奈月和他的妻子早紀的樣貌，又推翻自己剛下的結論：「大概長相隨了我？比媽媽漂亮很多啊。」
【但是她死了。這是一件足以摧毀我整個人生的事情，我難以相信她居然會這樣死去，到底是誰殺了她？】
突兀的聲音又響了起來，痛苦、哽咽的語調完全能讓聽者感受到他的絕望。白蘭知道這是遊戲裡的「他」的內心獨白，他眉尾微挑，等待著男人把說完。
【她的屍體也不見了，那個人究竟做了什麼？殺害她的兇手或許還在暗中窺伺著這個分崩離析的家，又或許已經遠走高飛，但這一次我一定要把兇手找出來！】
【我一定要把兇手找出來！】
作者有話說：
白蘭：無痛當爹，開心
奈月：（有病病）
大家冬至快樂呀！吃了水餃或者湯圓嗎∼
第67章 木偶之家（五）
男人已經有點癲狂的喊聲在白蘭的耳邊迴盪, 他從來沒聽過自己激動成這樣的聲音，不由得皺眉揉了揉耳朵。
這段話的關鍵詞有兩個，有一個人死了, 兇手不知所蹤, 他需要把兇手找出來。這種情況下白蘭認為毫無疑問死掉的人就是酒井奈月，雖然他的妻子現在也生死未卜, 但他剛才看到那個金髮少女明顯就是鬼, 符合身份的也就只有奈月了。
白蘭想人生就是這樣的大起大落，他剛剛接受了奈月作為自己的女兒，結果下一秒她就死了，速度快得像AE86上山。
不過轉瞬白蘭又回想起了琴房的遭遇，那裡見到的女鬼和前幾分鐘鑽進紅色門裡的少女不是同一個，難不成這裡死掉的人不止一個？
這座房子裡的秘密很多。但遊戲沒有給白蘭過多的思考時間, 在男人的聲音消散後那個嵌在牆壁裡的祭壇就憑空消失了, 一條破舊的通道出現在門後。
那是像迷宮一般的走廊, 牆邊堆積著積滿灰塵的雜物。無數半人高的木偶裹著白色的床單分散在走廊中，輕飄飄的布料隨著不知道哪裡來的風搖晃, 活像是一個個鬼影。白蘭盯著漆黑的走廊, 存檔後小心翼翼的走了進去。
實際的感受比眼睛看得要真實也清晰很多。一股濃烈的霉味筆直的衝進白蘭的鼻腔, 灰塵裹著難聞的氣體無孔不入的鑽進呼吸，黏在他的喉管上癢得他忍不住咳嗽了幾聲。
這一點微弱的響聲破壞了陳年的寂靜空氣，白蘭敏銳的捕捉到了一點不同尋常的動靜, 他立刻捂住嘴貼在轉角的牆上，謹慎的觀察外面的情況。
剛才跑進門後的金髮少女在走廊裡遊蕩, 腳步聲很輕。白蘭看到她長時間在一扇棕色的門前停留, 然後又離開漫步到其他地方, 復又回來。他推測這是暗示著自己要去那個房間, 小心翼翼的貼著牆緩慢走動，盡量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牆壁的白色油漆掉了不少，摸起來凹凸不平而且很髒，白蘭懷疑自己的襯衫已經被蹭到了一大片黑灰。他趁著少女轉身沿著錯綜複雜的過道走向別的地方的時候，一點一點接近她停留的那扇棕色大門。
過程比白蘭想得要順利。但當他的手放在門把上正準備把雙開大門推開的時候，白蘭突然有了個想法。
被鬼發現當然是會開啟追逐戰，這都是系統早就編輯好了的，但不知道這個遊戲裡的追逐形式會不會有一點不同？
好奇心在白蘭心裡漲潮，他鬆開推門的手，興致高昂的輕聲跟在金髮少女的身後。
背影很單薄，細細的吊帶卡在她像蝶翼的肩胛骨上，後背海草般濃密的金髮擋住了更多探尋的視線，白皙的皮膚若隱若現。超過膝蓋的棉質裙襬在走動間微微擺動，纖長的小腿漂亮又帶著讓人有點心驚的脆弱感。
像是下一秒就會散架或者消失。
雖然白蘭並不想做學校裡隨處可見的那種對陌生人的長相品頭論足的失禮的人，但他還是想感嘆一句眼前的少女光看背影都能讓人感覺到她的美。不過遊戲把角色設計的這麼精緻真的能讓人害怕嗎？
白蘭看到金髮少女走進了一條死路。他清空腦海裡暫時與遊戲無關的雜念，停在了幾條交叉路的路口，靜靜等待。
在少女回頭的那個瞬間，白蘭清晰的看見了她全身的皮膚在頃刻腐爛，漂亮的容貌幾乎是在眨眼間就變成了一團團血肉模糊的紅，表情驚悚的朝他跑來。
尖叫和脆弱的木板被用力踩踏發出的吱呀聲覆蓋了靜默，白蘭立刻轉身朝他早就想好的路線跑去，而追著他的鬼姿勢稍顯古怪僵硬的緊緊跟在他身後。
複雜彎彎繞繞的走廊為白蘭提供了絕佳的逃跑地形，他在漆黑的過道裡快速奔跑，最後發現在自己躲進轉角甩開女鬼大概五六米的距離的時候，鬼就會停下它的腳步。
看來還是給玩家留了很多餘地的，只要看不見就會放棄追逐。白蘭微微喘著氣，在心裡快速盤算著下一個計劃。
不知道鬼的視覺範圍大概有多少米？還有除了視覺之外聽覺會不會也是觸發追逐的機制之一？
女鬼悽慘的叫喊已經平息，走廊裡又恢復了平靜。白蘭琉璃般的紫色眼眸裡閃過躍躍欲試的光，他看著金髮少女像是被月光籠罩的朦朧背影，再度跟了上去。
這一次白蘭沒有等待少女自己回頭，他估算著兩人之間的距離已經到了六米之後用力跺了跺腳，然後滿意的看到她敏捷的轉身撲來。
聽覺可觸發。得到結論的白蘭在女鬼又一次響起的尖叫中輕笑著拉開距離，熟絡的用各種轉角還有地上堆放的雜物給自己作掩護，避開了和他擦肩而過的死亡。
這種不斷探究遊戲規則、利用推理驗算後得出的結論在規則允許的邊緣來回遊走的感覺讓白蘭覺得十分有趣，他笑眯眯的蹲在地上，準備再次試探npc的可視距離。
#
酒井奈月走在昏黑的走廊裡，咬住牙齒深吸一口氣，漂亮的翠綠眼眸裡滿是惱怒。
這一次的副本和前兩個那種完全沉浸式的不同，她雖然也在玩家的身邊，但形式不太一樣。當時拿到劇本的時候酒井奈月還為這種回歸傳統的模式鬆了一口氣，畢竟即便她努力的調節心情不讓上一個副本的壓抑情緒影響到後續的工作，但心裡隱隱的煩躁明白的暗示了這種調節好像並不是很成功。
如果再來一個進行遊戲完全只是為了她、一遍又一遍的想要拯救她的玩家，酒井奈月覺得自己本就混亂的大腦可能會崩潰。所以這樣不需要和玩家過多接觸，只需要恐嚇他們的模式很適合現在的她。
但她萬萬沒想到新副本的玩家這麼離譜，變態的程度已經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
這個叫白蘭的人根本就不是為了玩遊戲來的吧？明明任務地點他都已經知道了，卻還一直跟在自己身後是什麼意思啊？
一開始酒井奈月還以為他是不知道要做什麼，特意帶他從逐漸偏離的地點繞回他該去的棕色大門，結果後來她發現了這人就是故意要弄出點動靜被鬼發現。
酒井奈月轉身盯著十米開外的白髮男人，無聲的清了清自己快被一次又一次尖叫弄啞的嗓子，氣從中來。
一般來說在這種黑暗狹小的室內，遊戲都不會讓npc遠遠看見玩家就衝上去，而是劃定了一個距離。如果在十米以內看見玩家，那npc就會按設定追逐，而超過十米之後就會裝作無事發生。
顯然男人已經摸透了這個距離，他現在正站在十米這條警戒線之外，可這次酒井奈月是真的一點也不想當做看不見。
穿著襯衫的男人有一頭惹眼的白髮，帥氣的面容沒有在時間中被磨損，反而增添了歲月沉澱的魅力，像是醇香的紅酒。他悠閒的把手插進口袋裡，一條長腿微微曲起，姿勢慵懶得一點也不像正在面對著可怖的女鬼，唇邊的輕笑還有臉上紫色的印記迷人又優雅。
真是讓人想看不到都難啊。酒井奈月此時一點也沒有閒心去欣賞人類高質量玩家的美貌，本來她應該左轉走開的，但她沒有按照計劃行動，死死盯著男人慾要往前又遲遲不動的腿，等待著他下一步的動作。
現在的狀況就像是有一條無形的鎖鏈套在了她的脖子上，而鏈子的末端被握在白髮男人骨節分明的手裡。他只要輕輕往前一步，那條看不見的鎖鏈就被拉緊一分，然後她就會在這種拉扯中按規則衝過去。
到底是她抓玩家還是玩家遛她啊？？
在一次又一次被戲耍之後，自覺丟臉的酒井奈月發熱的頭腦像被泡在冰水裡一樣迅速降溫，她壓下心裡的不甘對著男人不屑的輕哼一聲，然後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
#
金髮少女的面容掩在黑乎乎的走廊裡，如有實質的黑色陰影覆在她的臉上，讓白蘭根本看不清她的表情。但他知道少女的視線一直在他的身上，這種被長時間的盯住後背部有點發麻的感覺不會騙人。
白蘭換了個姿勢站在門前，身體微微往前了一點。他已經在多次的試探中摸出了npc的攻擊範圍是十米，他也知道現在在走廊的那頭站著不動的金髮少女正等著他向外邁出一步。
這個發現也讓白蘭感覺十分新奇，正常來講那些根據代碼行動的npc早就應該走開了，但對面的少女卻依舊直直的站在路口，就像是有自己的判斷一樣。他心情舒暢的向外走了幾步越過十米的分界線，打算玩完這次之後就好好做任務。
可他的計劃落空了。金髮少女筆直的轉身走進了另一條走廊，只給他留下了一個單薄纖弱的背影。白蘭呆愣的張開嘴，神情驚訝：「不會是生氣了吧？」
他打算站在原地等待少女再次轉回來，但幾分鐘過去之後金髮少女依舊不見蹤影。白蘭有些沮喪的抓了抓頭髮，轉身走向棕色大門，思考著下一次不知道什麼時候來臨的相見。
然而這個下一次比白蘭想得要更快，也更加猝不及防。
他用眼角的餘光看到渾身潰爛的女鬼在左側的轉角出現，然後沒有一絲猶豫的衝向自己，尖叫著伸手穿透了他的胸腔。劇烈的痛楚席捲全身，在被異變的少女扔向地板之際，白蘭感覺他從那雙綠色的眼睛裡看到了狡黠與得意。
【遊戲失敗，達成結局——無意義的解碼】
作者有話說：
奈月（憤怒跳腳）：太離譜了，給我倒點水！
白蘭（愉悅遞水）：早知道是你現場喊的我就少玩幾次了∼不知道現在建議遊戲採用錄音還來得及嗎？
第68章 木偶之家（六）
被彈出遊戲的白蘭依舊沒有從那驚鴻一瞥中回過神。
眼睛大概可以說是人體裡最複雜的器官之一, 市面上很多號稱和「真人一致」的仿真機器人不管他們的行為到底有多智能，外表有多擬真，只要一看眼睛就知道他們還是沒有感情的機器。
但白蘭很肯定自己剛才在那個疑似酒井奈月的金髮女鬼的眼睛裡看到了和人類分毫不差的情感, 那裡面包裹著的並不是和尖叫匹配的憤怒, 反而是抓住他的好整以暇，靈動得就像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這個遊戲的技術水平已經高成這樣了嗎？不僅把場景和現實做得幾乎一模一樣, 就連npc也和真人沒有區別？
這是白蘭第一次感受到原來廣告並不一定都是騙人的。但他心裡總覺得有一些古怪, 他想起在場外勤勤懇懇工作的好友，清了清嗓子：「小正~你還在嗎？」
橘發青年通過外放的語音聽到了遊戲中好友的呼喚，他端著手裡的熱咖啡坐回電腦前，推了推眼鏡：「怎麼了？」
「你剛才的數據有檢測到什麼異常嗎？」
「異常？」入江正一看了看自己電腦屏幕上一連串的數據還有一些實時抓取的圖片，搖了搖頭，「沒有, 你現在結束遊戲了嗎？我這邊看到數據重置了。」
「重置了？大概是因為我剛剛遊戲失敗了吧。」白蘭再一次回想起npc的眼神, 不置可否的揉了揉脖子, 「那就沒什麼事啦，之後再聯繫~」
和好友告別之後白蘭心裡的疑惑並沒有減少, 他重新進入遊戲, 回到了存檔點。
門裡像是異世界一樣突然出現的迷宮走廊黑得和剛才沒什麼區別, 白蘭邁步走進只靠幾根蠟燭照明的走廊，試圖去尋找金髮少女。
然而她就像是看穿了他意欲探究的懷疑一般把自己融入漆黑中，始終沒有露面, 別無他法的白蘭在轉了好幾圈之後終於心有不甘的推開了棕色大門。
房間裡亮著燈，強光讓白蘭適應黑暗的眼睛有一瞬的模糊, 他伸手擦掉因為刺激而分泌出的眼淚, 打量著四周。
這是一個工作室。做木雕要用到的各種工具擺在桌子上, 還上去是用完了沒有收拾。但顏料和筆刷被隨便的扔在地上, 開了蓋的顏料順著木質地板流得到處都是，甚至弄髒了也許要拿來做木偶用的木頭。
桌上和地上又很多木偶，牆上還掛了許多畫像，裡面畫得對象是一位金髮少女。
酒井奈月？
白蘭打量著像是盜竊現場一樣混亂的工作間，在滿地的顏料和木屑中努力尋找出一條可以下腳的路，走到房子的正中間。那裡放著一截還沒有組裝完的木偶，只剩下身體。
【這是我為她做得作品，但它為什麼在這？而且是誰那麼惡毒把它拆開了？】
【也許把它補完會給我意想不到的靈感，那麼現在先從手開始找吧。】
【主線任務已更新——尋找木偶手臂。】
伴隨著他自己的內心獨白，白蘭聽到系統發布了新的任務。身穿漂亮的煙紫色長裙但四肢全部不見了的木偶帶給白蘭一點陰森的感覺，牆上酒井奈月的畫像還有房間裡隨處可見的小型木偶似乎都在瞪著眼睛看向他。
數十道非人類生物的目光讓白蘭感覺到了強烈的被窺視感，這種視線放大了心理本來只有綠豆大小的恐懼與寒冷，把它們漸漸催化成毛骨悚然。
不存在的呻.吟和尖叫開始貼著白蘭的耳朵一聲又一聲的咆哮，他立刻回頭看向一地沒有生命的木偶，發現那只是他的幻聽，木偶仍舊安靜又僵硬的站在地上。他的心跳開始不受控制的提速，白蘭伸手擦掉額角滴落的冷汗，迅速離開房間去尋找任務目標。
房間外的場景再次變化，原本狹窄的走廊全都消失不見，僅剩一條向上的樓梯。白蘭沿著嶄新的樓梯走上平台，驀然發現自己又一次來到了客廳。但與之前不同，這次的客廳十分華麗而且寬闊，看上去簡直就像某處豪宅。
這裡還是他家？白蘭有些疑惑的打量著拿來做舞廳也不過分的巨大客廳，牆面上繁複華美的雕花還有各種名家畫作都高調的彰顯著它的價值。
桌子上隨處可見的木偶告訴了白蘭這裡確實應該還是他家，可在這種場合下儘管木偶們都十分精緻可愛，但與滿屋子金碧輝煌的裝飾對比還是顯得有些黯然失色。
就像回錯家了一樣，它們看起來不應該在那。
還沒等白蘭更加仔細的把這個大廳巡視一遍，他突然和一個飛奔過來的東西撞在了一起。不算小的撞擊力讓白蘭的腿有點麻，他微微低頭，看到了身前被彈走、仰倒在地的孩童。
是一個三四歲的蘿莉，柔軟的金髮披散在肩膀，臉蛋紅撲撲的，還能看到一點淺淡的細小絨毛。她穿著嫩粉色的洋裝，因為摔倒裙襬有些凌亂的擠在一起，露出了穿在裙子裡的燈籠褲，膝蓋微微發紅。
鬼還是人？
白蘭饒有興致的盯著蘿莉閃著水光的湖綠色眼睛，彎腰勾起嘴角：「奈月醬？」
蘿莉並沒有回應他的問候，她抬著頭，伸出藕節般白嫩的胳膊扁著嘴委委屈屈的盯著他，想要什麼一目了然。
只要可愛就夠了吧！這種時候誰管是不是鬼啊？
白蘭瞬間就被小朋友獨有的包子臉擊中了心臟，他蹲在地上摸了摸奈月光滑的頭髮，將她抱了起來：「對不起哦，我不是故意的。」
「疼不疼？」
比他略高一點的體溫帶著甜甜的奶味貼在了白蘭的身上，軟軟的觸感讓他有那麼一瞬間感覺自己抱著的是一顆放大版的棉花糖。他垂眸認真觀察著幼年奈月的情緒，發現她快要哭出來的表情已經慢慢轉變為新奇，肉乎乎的小手悄悄爬上了他的頭髮，似乎準備揪著玩。
神情變化得分外自然，一點也不像代碼，如果不說的話完全可以代替真人。
白蘭在心裡感嘆著npc的精細程度，沒有阻止女孩的舉動。他讓奈月坐在自己的手臂上，將她往上託了一點，讓她一伸手就能摸到自己的頭頂。
抓頭髮的動作比他想像中的要輕很多，白蘭其實不太明白現在到底是怎麼回事，但這一點也不妨礙他和自己剛認的『女兒』貼貼。他笑眯眯的任由酒井奈月在他頭上作亂，心情好得像是吃完了一整包棉花糖。
啊——糖分超標了呢今天。白蘭對遊戲的劇本十分滿意。
但小朋友三分鐘熱度的特性在幼年奈月身上也得到了完美的展現，白蘭明顯發現懷裡的女孩在玩了一會之後就對他的頭髮失去了興趣，正不斷推著他的肩膀想要跳下來。他眨著漂亮的紫色眼睛，不死心的蹭了蹭奈月光滑軟嫩的臉頰：「不和我玩了嗎？」
「除了頭髮之外我們可以玩別的哦~木偶怎麼樣？」
沒刮乾淨的鬍鬚茬有點扎人，蹭在臉上一點也不舒服。酒井奈月聽著男人像是誘騙無知小孩、比她還要黏糊的語調，僵硬的抽了抽嘴角。
白髮男人一路上的舉動都被她都看在眼裡，酒井奈月認為各種跡象都表明這個玩家有點奇怪，她推開男人粗糙的臉頰，打算速戰速決。
白蘭當然不會知道酒井奈月的內心活動，但從臉上撲稜的手掌他也明白了女孩要離開的決心。這個時候白蘭才恍然發現女孩居然一個字都沒有說過，他拿開蓋在眼睛上的小手，眉心微皺：「月醬？能說話嗎？」
回應他的依舊是不安分的扭動。白蘭俯身將酒井奈月放在地上，抬眸的時候驀然發現他們身後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幾個小孩。他看著奈月掙開他的手跑向那幾個孩子，滿臉興奮的帶著他們上了樓。
女孩的背影消失在悠長的走廊，白蘭一直上揚的嘴角也隨之滑落成平直的線。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那酒井奈月大概率是一個不能說話的啞巴。
這個推測把白蘭先前愉悅的心情掃得一乾二淨，他面無表情的抿著唇，準備去別的地方看看。但這個時候客廳裡的大門突然開了，白蘭立刻警惕的回頭，看到了一位穿著華麗的金髮女人搖擺著纖細的腰肢款款走進來。
「親愛的？你的木偶做完了？」
女人身上各種香水混雜在一起的氣味飄進白蘭的鼻尖，他本能的想要躲開她挽上來的手，但為了不被懷疑還是忍住了。他看著金髮女人畫著漂亮妝容的臉，假笑著扯開嘴角：「還沒有，我出來陪奈月玩了一會。」
「你陪她玩？」女人毫不避諱的翻了一個白眼，嫌棄的模樣完全看不出酒井奈月是她的親生女兒，「每次我出門和那些太太聚會，別人一定都會拿那個啞巴來取笑我，尤其是該死的珍妮。」
「以前在樂團的時候她就不如我，嫁了個二流富豪還以為自己有多能耐，現在一天天的帶著她的寶貝女兒瑪麗來我面前炫耀，不就是看我生的是個——」
女人忿忿不平的話語在丈夫越來越冰涼的眼神中戛然而止。她轉換了表情，親密的靠在男人的懷中，手上碩大的紅寶石戒指流光溢彩：「不說這個，奈月呢？」
白蘭很清楚的知道她是因為酒井奈月的缺陷而不滿，他扯開金髮女人黏在他身上的手，後退著和她拉開距離，語調涼薄：「在樓上和其他小朋友玩。」
「呵，怪不得她說瑪麗在我們家。」女人因為他的舉動僵硬了一瞬，轉而不爽的轉動著手裡的戒指，滿腔怒火卻又沒地方發洩，「早知道我就不應該生！」
亮堂的白光無比鮮明的照出了女人惱怒此時的模樣。現在白蘭才看清他的妻子早紀的頭髮顏色要比酒井奈月的深一點點，而且他們的婚姻關係和他之前想像得一點都不一樣。
根據琴房婚紗照所展示的幻境，他還以為自己是一個管控欲很強、限制妻子行動的人，最後導致婚姻失敗。但實際上白蘭發現失敗的原因大概很大一部分都不是因為他，而是因為那個叫早紀的女人。
她並不在乎孩子過得怎麼樣，也不在乎她需要什麼，她只在乎自己因為生了個小啞巴而被貴婦圈裡的人取笑了。白蘭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和這樣的人結婚，又或許是她以前一直偽裝得很好，直到婚後才暴露了自己的本來面目？
真是人不可貌相。他不想再和這個女人有什麼牽扯，冷臉轉身離開。
「老公等一下！」女人眼疾手快的拉住白蘭的胳膊，笑著彎起眼睛，「我剛才和她們打牌輸了一點錢，都已經記在賬上了，之後有人送來的話記得幫我簽一下哦。」
白蘭回頭看著女人笑意盈盈的眼睛，腦海中不期然的浮現出了另一雙碧綠的眼眸。
清透無暇，乾淨得像是初雪。
雖然建模長得很像，但實際上真的完全不一樣啊。白蘭敷衍的應答了一聲，甩頭離去。
作者有話說：
白蘭：[圖片.jpg]x3
我的奈月可愛嗎！甜甜軟軟還能抱抱！就問問你們誰有這個待遇？
傑：呵呵，當我沒見過幼年奈月？
透：沒看錯的話棉花糖你抱孩子的姿勢不對吧？你看奈月明顯不想被你抱，都打你臉了。
悟：有接頭霸王嗎？幫我把棉花糖的頭P成我的，反正都是白髮沒差多少嘛。
第69章 木偶之家（七）
白蘭在上樓之後不由自主的停在了酒井奈月的房間外。他本來想進去看一看她在做些什麼, 但聽著小朋友們歡快的笑聲他就放棄了這個想法。
一群小孩子裡混入他一個大人算什麼事呢？白蘭撇了撇嘴，轉身去了隔壁。
相比於樓下豪華浮誇的裝飾，這個房間顯得格外素淨, 但並不會讓人感覺寒酸。白蘭打量著房間裡簡單的擺設, 打算先從梳妝檯開始尋找。
梳子上纏繞的長發表明這是一個女人的房間，白蘭一時拿不準這裡住的人是誰, 他翻開梳妝檯下面的抽屜, 在裡面看到一點零散的飾品還有一張合同。
白蘭大致的翻閱了一下合同的內容，發現這間房住得是家裡的女傭，而她的主要工作是照看酒井奈月。
怪不得房間就在酒井奈月的隔壁。白蘭放下合同繼續翻找可能存在的線索，在床頭櫃上看到了幾張跟鬼畫符一樣的塗鴉。他拿起紙看了一下那些醜醜的幾乎只有線條和色塊的畫，笑著搖了搖頭：「看起來奈月不擅長畫畫啊，沒有繼承我的衣缽。」
但也證明她和這個女傭關係不錯, 不然不會把畫送給她。白蘭頗有些不滿的把畫放回去, 嘴裡一邊嘟囔著一邊翻看別的地方：「不過明明都不和我玩, 居然和別人關係這麼好。看來平時我陪她的時間不多？」
整個房間裡最大的發現是白蘭從衣櫃下面翻出來的筆記本，裡面的內容是女傭的一些日常記錄。從她的日記裡白蘭得知她已經在這裡工作了四年, 而酒井奈月幾乎是被她一手帶大的。
這些文字記錄裡也有一些他有點在意的部分, 但目前為止白蘭感覺掌握的信息還不足以讓他下判斷。
【1987.7.14
今天是小姐的三歲生日, 先生籌劃的生日宴會因為小姐的不配合而變得很難看，大家似乎都在看笑話。夫人特別生氣，晚上打了小姐, 先生忙著做木偶並沒有看見。
從小姐出生後夫人的脾氣變差了很多，但先生一直哄著她, 這種感情讓人羨慕。】
【1988.11.16
小姐的幼兒園學習被擱置了, 老師說無法教導一個聽不懂話的孩子。其實小姐學東西確實有一點慢,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無法說話的緣故。但小姐很乖巧, 除了喜歡半夜敲木偶之外沒有別的不好的習慣，照顧起來不算太費勁。
夫人一直對小姐沒有好臉色，給小姐洗澡的時候我看到了手臂上有一些小傷口，似乎是掐出來的。不知道要不要和先生提一下？】
白蘭發現有幾篇日記女傭都提到了夫人疑似打酒井奈月的事情，他臉色陰沉的把日記本合上，在心裡默默思考會不會她就是嫌疑人之一。
有了這個猜測之後白蘭放下日記本轉頭去尋找主臥，打算在那裡找一找關於他的『妻子』早紀的線索。
主臥在走廊的盡頭，房間比白蘭去過的那個女傭的房間大得多，裝修風格也富貴得多，甚至因為過於奢華而讓他感覺有一點難以適應。大量的紅色和金色堆滿了房間，首飾隨意的扔在桌子上，在燈光下放出的光任誰都難以忽視。
白蘭打開門後就被這個房間糟糕的品味震懾住了，他趕忙把開著的大燈換成燈光稍微弱一點的壁燈，被刺激的眼睛在變淡的燈光中逐漸恢復正常。
各種裙裝堆了一整床，看樣子女人為了出門和別人打牌花了很長的時間來挑選戰鬥服。白蘭忽視那些昂貴的衣物，把視線放在桌子上。
那裡擺著一沓紙，走近之後他才發現那是金髮女人提到過的賬單。每一張單的面額都很大，從十幾萬到百萬都有，白蘭想到她說的「打牌輸了一點錢」，不由得感覺這個世界非常的瘋狂。
是他對「一點」這個量詞有誤解還是他對自己的家產沒有正確的認知？打一次牌輸掉上百萬真的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嗎？
白蘭不合時宜的快速聯想到他之後的破產，腦海裡已經自動浮現出他們因為錢財而不斷爭執、最後導致婚姻破裂的畫面了。
「該不會一開始她就是因為錢才決定結婚的吧？」白蘭突然間感覺自己的愛情故事好像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悲劇，他把衣櫃裡能打開的所有抽屜全部拉開，埋頭翻找，「別的玩家沒有像我一樣這麼慘的吧？」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在群裡那位假酒拿到的劇本里奈月是他的妻子，為什麼輪到他的時候他就成了冤大頭，甚至連可愛的女兒也不明不白的死掉了？不知道群主和剩下的那個中二病都是什麼樣的身份？
手裡木頭的觸感把白蘭逐漸跑遠的思緒拉回遊戲中。抽屜已經被他翻了個遍，但除了一些零碎的信息之外沒有找到任何有用的線索。
他的妻子叫夏木早紀，是日英混血，比他小兩歲。他們相識於一次演奏會，當時彈奏鋼琴的夏木早紀給他留下了十分完美的印象，於是在演奏結束後他就開始追求這位他心目中的繆斯。同樣，他還以夏木早紀為原型製作了許多木偶，但那些當時甜蜜的象徵現在就被隨意的塞在抽屜裡，讓它們在黑暗中積灰。
黑色的灰塵蓋過了木偶精巧的雕琢，親手製作的衣裙也髒的看不出原本鮮亮的顏色，看著這些在無人在意、在時光中腐爛的木偶，白蘭只能更加確定其實夏木早紀大概根本就不愛他。
「結婚真可怕。」白蘭笑著從地攤上站起來，拍了拍自己手上沾染的塵埃，「我要去看小奈月洗洗眼睛了。」
那些木偶並不是他的任務目標，而除此之外整個房間也沒有什麼好找的東西了。雖然因為證據不夠暫時還不能確定夏木早紀就是兇手，但白蘭已經把她劃入了嫌疑人的行列。他離開了主臥，重新回到酒井奈月的房門前。
房間內好像很安靜，聽不見聲音。白蘭皺著眉想要把門打開，但這個時候他卻突然發現它對面本來是牆壁的地方多了一扇門，門上鮮艷的紅色彷彿在大喊著讓他快點來找。
他遲疑的走近那扇門，刺鼻的血腥味立刻覆蓋了周圍所有的空氣。湧動的紅彎彎曲曲的在門板上蔓延，白蘭謹慎的避開那些黏稠的液體，按下門把。
房間被籠罩在溫暖的黃燈下，正常得看不出像是有血，綿軟的白色地毯上散落著玩具還有各種包裝精美的禮盒。
這是要做什麼？白蘭不明所以的撿起一個盒子拆開絲帶，在裡面看到了一條項鍊還有賀卡。
是酒井奈月的生日禮物，送禮的人是夏木早紀提到過的珍妮。他把盒子放在一邊，接著拆其他的禮物。大盒子裡基本上是成年人送得華而不實的昂貴物品，和酒井奈月基本無關，全是為了維繫兩家之間的交情。白蘭拆完大箱子之後把目光轉向那些小一點的盒子，推測這些應該來自奈月的朋友。
但事實比他想得要更糟糕。那些小盒子裡裝著的都是些被剪刀剪得破爛殘缺的玩偶，雪白的賀卡上用粗筆寫的惡毒詞彙紅得扎眼。
啞巴。去死。蠢貨。賤人。傻子。白蘭驀然發現這些盒子像是拆不完一樣不斷的在增加，而且裡面的話越來越難聽，外包裝也越來越隨便。不斷膨脹的陰暗禮物多得快要堆滿整個房間，白蘭被淹沒在這些飽含惡意的箱子裡，眼前的世界開始急速變幻。
水晶吊燈在劇烈的閃爍中發出了爆裂的哀鳴，玻璃四濺著飛到地上，房間只剩下黯淡不明的燭光。原本光鮮亮麗的房間在霎時間腐化一般老去，牆皮脫落了大半，揚起的塵埃在空中飛舞。
昂貴的地毯變成了發霉的木板，那些緊閉的禮物盒紛紛爆開，無數的蟲鼠蟑螂像海水一樣衝出來，噁心變質的氣味長出了無數雙手拽著白蘭埋入蟲堆。
這些下水道生物從身上和臉上爬過的感覺讓白蘭幾乎要窒息，他強忍住全身的不適奮力掙扎，艱難的逃竄。
【精神值降低，當前精神值：46】
劇烈的心跳和鼻腔裡無法消退的難聞味道憋得白蘭大腦一片恍惚，他在模糊扭曲的視線裡鎖定仍在變形的大門，沒有絲毫停歇的衝出門外。
意圖逃走的老鼠被門夾住發出了尖利的慘叫，斷裂的半截身體掉在門邊。沒有逃出來的其他蟲鼠撞擊著門板，而那些靈活的蟑螂也因為數量龐大一時半會無法從門縫中爬出。
白蘭雙手撐著膝蓋大口喘氣，揮之不去的噁心觸感如影隨形。從混亂中恢復過來的視線讓他能清晰的看見腳下的地板已經舊得被蟲蛀出了密密麻麻的洞，他錯愕的抬起頭，發現走廊的構造整個都改變了。
富麗堂皇的房屋彷彿只是一場鏡花水月，現在他又回到了破敗的原點。白蘭條件反射的想要去找酒井奈月，他順著在燭光中沉眠的狹長走廊奔跑，在無路可走的盡頭終於聽到了一點屬於人類的聲音。
「小啞巴，想要的話就說話啊。」
「哈哈哈瑪麗，她哪裡會說話，你可真是太幽默了！」
「這個傻子還以為自己是小公主呢，你們已經窮得連房子都要別人施捨了，明白這是什麼意思嗎？」
「講這麼多幹嘛，佩西，給她兩巴掌讓她清醒清醒。」
......
少女們尖利刻薄的話語穿透發霉的木板傳到白蘭的耳中，聽聲音判斷的話裡面至少有四個人。他一點一點靠近吵嚷的房間，在門對面的牆壁上看到了恍若幻象的搖晃的燭影。
大到占滿牆壁的惡魔伸出鋒利的爪子撕扯著蜷縮在地板上的羊羔，放肆猖狂的笑聲在狹窄的走廊裡迴盪。全世界好像都隨著這個笑安靜了下來，心跳和呼吸被屏蔽，直到液體流動的聲音打破了凝滯的空氣。
滴答。
有什麼東西從天花板上掉落，劃過白蘭的臉頰。他木然的環顧四周，過量的鮮血從房間裡沿著被泡脹的木板向外蔓延，糜艷的顏色染紅了牆壁、地板還有頭頂的天花。
重物砸在地上發出了巨響。
「怎麼辦——！她好像死了！」
「我們要把她藏起來！快點！」
「啊——」
白色的襯衫被雨水般掉落的血液打濕，刺耳的叫喊還有混亂的腳步聲震得木板嗡嗡作響。白蘭終於如夢初醒，他有些著急的推開脆弱的木門，滿臉陰沉：「你們——」
第70章 木偶之家（八）
酒井奈月不在房間, 又或者說這裡根本不是房間，而裡面的也不是人。
四個人形的木偶齜牙咧嘴的用手裡的雕像捶打著倒在地上的木偶，血漿隨著每一次的敲擊向外噴濺。數百面鏡子組成的迷宮在它們的身後填滿了整個空間, 或是放大或是縮小的倒映出木偶變形的身影, 看起來就像是有一堆木偶正在行兇。
白蘭粗暴的開門在瞬間就吸引了木偶們的注意，它們僵硬的轉過頭, 玻璃圓球做成的眼睛在亮得刺眼的房間裡放著冷光, 立刻鎖定住突然闖入的外來者。
「什麼情況......」
白蘭現在是徹底搞不清楚到底發生什麼了，他反手去摸門板想要關門離開房間，卻發現這裡的入口已經被封死了。
看來是觸發了劇情，白蘭盯著動作遲緩朝他靠近的木偶，迅速存檔。
【玩——】
【和——我——玩——】
【抓人——遊戲——】
木偶的頭不斷的旋轉著，嘴裡磕磕巴巴的喊出含混不清的話, 嘴關節因為上下開合喀嚓作響。在話音落下的剎那, 它們僵硬的動作突然加速, 朝著白蘭撲來。
詭異的笑聲在房間裡迴盪，白蘭立刻躲開它們跑進迷宮。全是鏡子的迷宮扭曲了道路, 變形的畫面讓人頭暈眼花。白蘭除了自己的身影之外幾乎看不見別的東西, 他跌跌撞撞的擦著鏡面逃跑, 木偶追逐他的關節摩擦聲從各個方向傳來。
激素因為緊張而加快了分泌，雜亂無章的腳步聲蓋過了急速跳動的心臟。鮮紅的血在大力的踐踏中飈到鏡子上，明明只有一點, 卻因為反射而產生血液穿透自己身體的錯覺，讓白蘭的後背開始冒出了汗。
他馬不停蹄的在迷宮裡奔跑, 但實際上他根本不知道出口在那裡, 只能憑感覺亂跑。幾次走到死路讓白蘭的速度明顯慢了下來, HP過低的身體也在此時感覺到了疲憊, 他回頭打算去走另一條岔路，卻在開門後看到了獰笑著的木偶。
【抓——到——你——了——】
穿著紅色裙子的木偶誇張的咧開嘴角，木頭釘子連接的下頜看起來差點就要斷掉。卡帶一般緩慢的聲音狠狠碾過白蘭的耳朵，他後退著遠離木偶，卻在貼到冰涼的鏡面的時候反應過來自己根本無路可退。
不管怎麼樣都會死，白蘭打算賭一把。木偶的身體堵住了離開的所有可能，他猛地衝上前，抬腿狠狠踢向它暴露在外、看似很脆弱的腿關節，但木偶只是身形微微搖晃，依舊堅定的堵在路口。
看來這次是失敗了。白蘭放棄了掙扎，他平靜的看著木偶咯咯笑著舉起手裡的石膏雕像，在頭部被猛烈敲擊的劇痛之中結束了遊戲。
【遊戲失敗，達成結局——遊戲高手。】
聽到結局名字的白蘭面無表情的挑了挑眉。他揉了揉現在毫髮無損但之前被木偶重拳出擊過得頭，有點懷疑遊戲是不是對他有點意見。從上一輪『無意義的解碼』到現在的『遊戲高手』，這很難不讓人感覺是嘲諷啊，明明他玩遊戲都失敗了。
冷卻的一分鐘過得很快，白蘭一邊思考著對策，一邊重新進入了遊戲。
迷宮的道路並不寬敞，所以被木偶抓到之後基本就是死路一條。要是想不被抓，最好的選擇就是直接跑出迷宮，但通往出口的路並不好找。白蘭在遊戲內部環境穩定之後立刻跑進了迷宮，木偶沒說完的話被他遠遠的甩在了身後。
但在進入迷宮之後白蘭才發現路徑改變了。上一輪遊戲的行徑路線已經被他記了下來，但這一次本應該暢通的岔路變成了無法通行的死路。白蘭一邊大呼遊戲不做人，一邊快速朝別的路進發。
木頭摩擦和撞擊的聲音開始離他越來越近，白蘭喘著氣像無頭蒼蠅一般在迷宮裡亂轉，褲腳被濺起的血液打濕。光亮的鏡面反射著頭頂熾熱的白燈，他眼前的畫面在強光中一片恍惚。鏡子裡變形的人影似乎在隨著木偶的笑聲不斷扭動，頭暈的感覺讓白蘭不得不停下來休息一會，他搓了搓眼睛，把視線從鏡子轉移到地面。
此時他發現了一點異樣。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幻覺，白蘭看到木板上有一條黑線淺淺的埋在滿地的鮮血之中，他順著快被淹沒的黑色往前走了兩步，看到它通向了另一扇門後。
這是什麼？指示？
抱著有存檔就什麼也不怕的心理，白蘭當機立斷跟著黑線的走向跑了起來。
在緊張和追逐中難以找到出路的迷宮逃亡變得格外容易。他現在根本就不需要再去看那些讓人眼花繚亂的鏡子，白蘭專注的低頭看著腳下若隱若現的黑色線條，在它的帶領下一路暢通無阻的到了最後一個路口。
線條走進了三扇門中最右邊的那個，穿著裙子的兩個木偶已經推開了他身後的門正朝著他撲來。心跳因為奔跑而變得劇烈，白蘭深吸一口氣推開右邊的鏡子，在盡頭看到了標誌著出口的門。
好險。緊繃的神經在看到門之後稍微放鬆了一點，疲憊的四肢因為這片刻的鬆懈有了酸痛的感覺。白蘭打定主意出去之後要好好休息一下，他提腿奔跑，加速衝向出口。
然而他沒有想到的是在出口等待他的並不是逃亡勝利。迷宮之外的世界是一片純白，白蘭臉上勾起的笑還沒來得及消退，整個人就被巨大的擺錘擊中，身體順著慣性被它狠狠的砸在牆上。
比人大很多倍的錘子壓碎骨頭和牆碰撞的聲音沉悶得像是砸在海綿上，但白蘭很清楚的明白自己已經被無情的機器碾成了肉醬。受到驚嚇的心臟在空了一拍之後就徹底失去了跳動的能力，超乎想像的劇烈疼痛讓他在臨死前爆發出了喑啞的嘶吼。
但那種大喊只是白蘭的幻覺，實際上他只發出了一聲微弱的哀鳴，被血液迸出還有人體擠壓變形的噗呲聲完全吞沒。
【遊戲失敗，達成結局——道路千萬條，看路第一條。】
被彈出遊戲之後，白蘭笑著用舌尖輕舔略微有些乾澀的唇瓣。他睜開了總是眯起的眼睛，瑰麗的紫色中閃過不見鋒芒的冷冽，讓人分不清他現在的情緒到底是愉悅還是惱怒。
過於猛烈的痛在100%的五感設置中讓白蘭感覺到了真實的死亡，以至於現在他的身體還有一些殘留的不適，紊亂的心跳在近乎無聲的虛擬空間中恢復平靜。
出口那一擊爆錘確實嚇到了白蘭，但細究原因的話他認為還是自己過早放鬆了警惕。恐怖遊戲裡隨時可能出現意外才是一件不讓人意外的事情，一帆風順的話未免有些無趣。他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再一次進入遊戲。
要活著離開這裡其實很簡單。白蘭已經想清楚了這場遊戲該怎麼玩，他盯著身前的四個木偶，跑進了迷宮的入口。
這一次他沒有再為了離開而拚命奔跑。他時刻注意著腳下黑色的線條，以一種不會被抓到、但又能看見木偶的速度依次推開迷宮裡可活動的鏡子。那些穿著裙子的人形木偶似乎被他這種悠哉的腳步激怒，原本詭異驚悚的笑聲變成了憤怒的尖叫，追逐的速度也越來越快。
在最後一個路口，白蘭停住了前進的步伐。他故意等待著面容畸形的木偶伸長胳膊僵硬的衝過來，在它們快要碰到自己的那個瞬間用盡全力向著出口狂奔。
人比木偶更聰明的地方就在於能控制自己。怒吼著的木偶們窮追不捨的跟在白蘭的身後，他笑眯眯的彎起唇，借助拉開的鏡子門擋住自己的身影，聽著剎不住車的僵硬木偶一個個踉蹌著衝出門外。
巨大的擺錘毫不客氣的砸向木偶，這一次白蘭終於聽到了清脆的木頭斷裂的聲音，慘絕人寰的尖叫在鏡子裡橫衝直撞。搖晃的機器在完成了使命之後逐漸停了下來，白蘭悠閒地揉了揉耳朵，撫平襯衫上凌亂的皺褶，信步走出了迷宮。
碎成渣的木頭裹著鮮血灑在純白的地面，白蘭完全能通過眼前的場景想像出剛才他死的時候是什麼樣子。他撿起因為露在外面所以沒被擺錘壓爛的手臂，帶有腥臭的紅色液體從斷口處淅淅瀝瀝的流出。
【獲得任務物品——木偶手臂】
系統提示白蘭他已經拿到了需要的東西。純白的空間伴隨著電子音逐漸崩塌，白蘭發現他站在陰暗的走廊中，腳下的木板爬著潮濕的黴菌。
他現在又回到了棕色的大門前，白蘭推開門，把手裡髒兮兮的手臂插在了木偶的身體上。
【謝天謝地，手臂被找了回來。不過剛才看到的是什麼？她們在打她？誰給她們的膽子？】
【但為什麼我從來都不知道？】
【不管了，接下來去找腿吧。】
#
坐在電腦前的入江正一盯著屏幕，一絲不苟的翻閱著監測到的紀錄。
在他和白蘭通話之後遊戲還有過兩次重置回調，看起來是他在遊戲裡遇到了一點困難。但當他用鼠標滑過某一頁記錄的時候，入江正一猛然瞪大了眼睛。
有一組數據似乎一直都沒有被重置過。他看著那個名叫「Natsuki」的代碼，在反覆確認它沒被清零後疑惑的推了推眼鏡，修長的手指放在鍵盤上。
作者有話說：
小正：什麼玩意？
奈月：嘿嘿是鬼哦。感謝在2021-12-24 17:19:50~2021-12-25 14:22:3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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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木偶之家（九）
木偶的手已經被裝了上去, 但因為滿是鮮血看上去倒是比之前更恐怖了一點。白蘭回想著旁白還有剛才發生的事情，一時間還是沒有理清思路。
首先夏木早紀疑似對自己的女兒，也就是酒井奈月不太友好, 並且花錢比較大手大腳。但後面從主臥出來後他看到的那個堆禮物的房間卻似乎把兇手指向了另外一群人。
酒井奈月的朋友, 以瑪麗為首的一群小孩對她抱有極大的惡意，每年送給她的『生日禮物』也都是一些狠毒的詛咒。白蘭弄不清這些咒罵持續了幾年, 那些不斷增加的盒子還有逐漸破舊的房屋似乎都暗示著時間已經過去了很久, 可難道這麼多年當中他和夏木早紀就沒有發現過嗎？
後面在走廊看到的剪影還有聽到的那些對話表明她們在某一次對酒井奈月的欺辱之中不小心錯手殺死了她，然後把她的屍體藏了起來。聽起來那個時候他們家已經破產了，但白蘭現在還不知道他到底是哪一年家道中落。
2000年？白蘭想起來到遊戲時掛曆上顯示的時間，在心裡推測會不會那個日期就是他從富貴墜入貧窮的時候。
不對。他轉念想到女傭的日記裡提到過7月14是酒井奈月的生日，而日曆停留在那一頁很有可能是因為酒井奈月在那一天被人殺死了。
白蘭屈指摩挲著下頜，默默梳理著目前得到的線索。結合女傭的日記還有瑪麗等人的話, 2000年酒井奈月16歲, 這個時候他們家已經陷入貧困中, 連住房都成問題。這些塑料姐妹們從始至終都仗著酒井奈月不會說話這一點盡情打罵她，最終導致了她的死亡？
不斷在新與舊之中變幻的房屋可以理解為時間的變化, 嶄新華麗的房子是他破產以前的住所, 而那些腐爛發霉的房屋則是他失去財產後搬入的新家。白蘭想這代表著他現在實際上是處於一個隨時可以改變的維度裡, 每一次的場景轉換都有點類似時間和空間的穿梭。
和他的能力有一點像嘛。在弄清楚這一點之後白蘭頓時感覺自己的思路順暢了很多，他推測現在大概是通過回憶給他展示其中一位嫌疑人，後續還有其他的嫌疑人做後補。
不過為什麼奈月從來不說呢？就算她的母親不喜歡她, 但她還有父親啊？白蘭瑰紫色的眼眸裡閃過一絲不解，他搖了搖頭, 準備去找第二個部位。
#
踏出工作間的時候白蘭發現外面的場景又改變了。樓梯還是那條用華貴木頭做成的樓梯, 但上面鋪著的柔軟地毯已經不見, 看起來蕭瑟了很多。白蘭不明所以的沿著樓梯走上去, 在轉彎後看到了巨大的客廳。
曾經被名畫以及各種雕塑填滿的奢華客廳現在空落落的，連家具也不剩多少，縈繞著一股空曠的凋敝感。白蘭四處轉了轉，在樓梯後的桌子旁看見了正在打掃的女傭。
那是一個棕色頭髮的女性，看臉部的皺紋來說年紀應該在50歲上下，不算年輕。她穿著黑色的裙子，眉頭緊緊皺在一起，從她時不時停下的擦桌子的舉動可以看出她現在的神思有一點恍惚。
白蘭走近女傭，清了清嗓子：「剛才有人來說過什麼嗎？」
牆上掛的日曆顯示現在是1998年12月25日。在西方聖誕本應是一個非常盛大的節日，看著此時此刻冷清到連壁爐都沒有點的冰涼客廳，白蘭想這一天大概應該就是他人生命運的轉折點。
神遊天外的女傭被突如其來的問話驚了一瞬，她慌張的看著身前的白髮男人，手裡的抹布掉在桌子上：「先生您回來了？」
隨後，她快速收好桌布，在裙子上擦了擦自己有些濕的手，深棕色的眼珠裡帶著幾分小心翼翼：「剛才那邊派人來通知了，說是破例允許先生和夫人在這棟房子裡過完聖誕，明天必須要搬走了。」
「還有庫納先生那邊說變賣的財產已經拿去幫老爺還債和安葬，遣散的管家和傭人們的工資也全部發放，剩餘房子抵押的錢款會在最近幾天送到。」
顯然女傭在說這些事情的時候格外緊張，她低著頭，凍得發紅的手指緊緊絞在一起。白蘭仔細聽完之後對當前的形勢有了一個基本的認知，他挑起眉，轉而詢問別的事情：「奈月在家嗎？」
突兀的話題轉變讓女傭有些驚訝，她看著白髮男人猶豫了一會，垂下眼簾：「小姐在樓上和瑪麗小姐她們玩。」
「玩？」白蘭在聽到這個詞的時候收斂了臉上笑著的表情，他屈指敲著桌面，剔透的紫色眼眸裡逐漸暈染開暗色，「你知道奈月一直在被她們欺負嗎？」
「什麼？！」
女傭像是對這個事情一無所知，她極為迅速的抬頭瞪大了眼睛，臉上的皺紋都繃了起來：「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從小她們就是一起長大的呀！」
白蘭銳利的視線從女傭的面容中掃過，在那裡他看到了發自內心的緊張和害怕。他排除了女傭說謊的可能，收回手指，語氣很淡：「她們經常過來玩吧，每次帶的禮物都沒有拆開過嗎？」
「瑪麗和小姐是......最好的朋友，」女傭講到瑪麗的時候稍微停頓了一會，神情尷尬，「所以基本上每週都會來好幾次。禮物的話小姐和夫人都不感興趣，沒有開過。」
「先生您怎麼會知道這件事呢？前兩天瑪麗小姐還說不管如何以後會一直陪著小姐，像她這樣善良的小姐不會做出這樣惡毒的事情吧？」
憑藉女傭的描述，白蘭的腦海裡已經勾勒出瑪麗說一套做一套的頗有心機的形象，他不想再多說些什麼，隨意的擺了擺手讓女傭先行離開。
沒有柴火讓這個聖誕變得格外的冷，刺骨的寒意從腳底順著褲管躥進上身。白蘭一邊拉緊自己身上頗有些單薄的襯衫，一邊回想著剛才的交談慢慢走上二樓。
他因為父親欠債導致所有家產一夕之間灰飛煙滅，並且這是他住在自己家裡的最後一天。所有傭人都被辭退了，只剩下疑似照顧酒井奈月的女傭。但她也不知道酒井奈月一直被瑪麗等人打罵的事情，這是為什麼呢？
就算不能說話，寫字也是可以的吧？難道是瑪麗偽裝得太好所以沒有人相信嗎？
白蘭搖著頭嘆了一口氣，心內的疑惑越積越深。樓梯已經走到了最後一級台階，他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打算去看看瑪麗和酒井奈月到底是怎麼回事。
走廊裡十分安靜，甚至能隱隱聽到冬季蕭條的風聲還有雪花打在玻璃上撲簌簌、清脆的響聲。白蘭悄悄靠近酒井奈月的房間，俯身貼在門上聽裡面的動靜。
似乎在玩鬧，少女的笑聲嬌俏肆意，聽不出來在做什麼，但能讓人感覺到心情很愉悅。白蘭有那麼一瞬間懷疑自己之前看到的是不是錯誤的幻想，可下一秒他就聽到了一些不同尋常的聲音。
很悶，一下又一下，混在那些愉悅的笑聲裡幾乎像是虛假的錯覺。白蘭眉尾微微上挑，緊繃的神經讓他條件反射的擰開了門。
「你們在幹什麼？」
空氣陷入了短暫的死寂，然後被尖叫取代。白蘭看到站在床邊的三個少女慌張的鬆開她們的手，像見鬼了一樣迅速四散跑開，指縫裡仍舊纏著的金色髮絲隨著她們粗魯的動作被生硬的拽了下來。
人群散去後，癱坐在地上的酒井奈月以一種無比刺眼的姿態闖進進白蘭的眼眸。
她那頭扎著馬尾的柔順金髮被弄的亂七八糟，光潔的額頭抵在床沿，一片紅腫。白皙的脖頸上已經變得紫紅的手印看起來殘忍又瘮人，她不斷的喘息著，聽不清的嗚咽在喉嚨翻滾。
原來剛才她們笑得這麼開心是因為在欺負酒井奈月，那些沉悶的聲音是她們抓著奈月的頭髮去撞床。
白蘭清晰的看見她泛著血絲的水綠色雙眼裡滑落了無色的淚水，通紅的臉上閃過害怕和憤怒。他臉色陰沉的一個一個盯著房間裡站立的四位少女，視線冰涼得像潛伏在暗處的毒蛇：「欺負她好玩嗎？」
「傑索叔叔，不是你看到的那樣，」穿著公主裙的少女驚恐的擺著手，棕色的眼睛裡寫滿了不安，「我們只是和她玩遊戲，對吧？」
站在她後面的三人忙不迭的點頭：「對，就是瑪麗說的那樣！」
白蘭簡直要被她們的藉口氣笑，到底是誰給了她們勇氣這樣欺負酒井奈月還當他沒有眼睛的？他邁步走向那個叫瑪麗的少女面前，伸手插進她打扮精緻的頭髮中，用力揪起：「是嗎？」
刺耳的哭叫在白蘭耳邊響起，他垂眸看著少女臉上扭曲的表情，嘴角上揚，眼裡深邃的紫色像看不見底的死水：「這樣玩嗎？」
「對不起！我錯了！放了我吧！」
迫於危機、毫無後悔之意的道歉急促的從瑪麗的口中喊出，白蘭無趣的鬆開手，眼神輕蔑：「滾。」
連滾帶爬的逃竄讓只剩白蘭和酒井奈月二人的房間恢復了寧靜，他回頭看著仍舊坐在地上的酒井奈月，安慰的話語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被心裡另一種古怪的異樣吞噬。
金髮少女看上去已經從剛才的驚嚇中緩了過來，她一點也沒有在意後續他和瑪麗等人的爭執，自顧自的玩著地上散落的玩具。
木偶，積木，還有會發光的小火車。
十四歲的少女還在玩這些嗎？白蘭驚疑的睜大了眼睛，緩緩走到低頭擺弄玩具的金髮少女身邊，輕柔的嗓音中藏著不解：「奈月？」
作者有話說：
嫌疑人之一，塑料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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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木偶之家（十）
專心致志玩玩具的酒井奈月沒有回答, 她手裡的木偶被掰得喀喀作響，搖晃的胳膊還有腿似乎馬上就要斷掉。白蘭耐心的等待了一會後仍舊沒有得到回覆，他上手握住女孩細嫩的手腕, 小心的掰開她抓著的木偶：「奈月？」
一直沉浸在自己世界的酒井奈月轉頭看向白髮男人。
白蘭現在才發現這好像是進入這個房間以來酒井奈月第一次正眼看他。她被抓亂的頭髮沒有整理, 橡皮筋鬆鬆垮垮的綁在頭髮上，幾乎沒有起到應有的作用。粉嫩的臉上還留有哭過的痕跡, 碧綠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他, 不滿的情緒昭然若揭。
空氣安靜得能讓白蘭聽到少女有些急促的呼吸還有喉嚨裡小動物示威一般的呼嚕。他看見酒井奈月嘟著嘴開始用空閒的另一隻手去搶被他奪走的玩具，身體掙扎的幅度越來越大。
因為怕傷到她，白蘭鬆開禁錮住酒井奈月的手，但沒有鬆開木偶。他高舉手裡的玩具，笑著哄她：「奈月，能聽懂我說話嗎？點頭我就把玩具還給你好不好？」
金髮少女沒有給他任何的反應, 她只是固執的伸長胳膊去掰他的手, 又在發現不管怎麼樣都拿不到玩具之後扁嘴爬了起來, 遠遠的離開他在另一堆玩具前坐下。
玩具火車的音樂在房間裡響起，白蘭的嘴角失去了上揚的弧度, 看著少女不同尋常的舉動, 他的心情越發沉重。
他不死心的再一次靠近酒井奈月, 按住了她正在推著小火車玩的手，故作輕鬆的眨著水潤的紫色眼眸：「月醬，你真的不理我一下嗎？」
黏糊糊的聲音甜度很高, 偏軟的音調像是在撒嬌。不斷被打擾的酒井奈月怒氣沖沖的抬起頭，她瞪圓眼睛用力推著身前的白髮男人, 在他錯愕的鬆手時抱緊地上散落的玩具, 頭也不回的快步跑出房間。
被討厭了。被推倒在地的白蘭順勢坐在地上, 他看著少女跑遠的背影低頭嘆了一口氣。
之前一直困擾他的問題此時此刻好像已經有了答案, 只不過這個答案有一點悲傷。為什麼瑪麗欺負酒井奈月的事情一直沒有暴露，是因為她根本就是不會說話不會寫字、智力沒有隨著身體的長大而成長的弱智。
原來傻在酒井奈月身上不是一個形容詞，而是事實。
白蘭在得到真相之後心裡縈繞著淡淡的壓抑。一個漂亮的不會說話的小傻子，這樣的人在離開了父母之後幾乎沒有辦法繼續存活在這個到處都充滿惡意的世界上，但事實卻是連她的家人都沒有給她應該有的愛。
夏木早紀提起酒井奈月時那副憎惡的模樣在白蘭的眼前閃現，他完全可以想像當她知道酒井奈月智力有缺陷之後崩潰又怨毒的神情。他沉默的站起來，在滿地幼稚的玩具的目送中離開。
房外的布景已經改變了，殘破的木板昭示著時間已經跳轉到了1998年以後。剛才跑出來的酒井奈月不見蹤影，白蘭在潮濕、充斥著霉味的走廊裡四處尋找，在打開某一扇門後看到了坐在床上哭泣的夏木早紀。
整個房間簡陋到沒有任何裝飾，連牆都黑乎乎的看不出原本潔白的油漆。白蘭想起原來那個華麗到扎眼的主臥，一時間竟然為這種巨大的落差感到心驚。
穿著素淨的夏木早紀身上沒有了那些昂貴的寶石，慘白的臉色還有難以遮掩的黑眼圈讓她看起來比之前憔悴了很多。她在看到白蘭的那一刻提高了自己的音量，淚眼婆娑：「你怎麼才回來？」
「珍妮那個女人真的太過分了！你還記得她剛才說什麼嗎？居然問我要不要去做她的女傭，她當我是什麼？」
夏木早紀咬著牙，眼裡閃著怒火：「我就是餓死也不會讓她施捨我！」
白蘭靜靜的看著金髮女人宣洩她的情緒，一言不發。等她嘮嘮叨叨的釋放完對珍妮的不滿，白蘭發現她的攻擊目標轉移到了自己身上。
「老公？你剛才的木偶推銷出去了嗎？」
女人用紙巾擦掉臉上的水跡，突兀的對話和眼睛裡的期待讓白蘭有點沒反應過來。他愣了一秒，神色僵硬：「啊？我——」
「又沒有成功是吧？」夏木早紀斜睨著眼睛，冷笑著扯起嘴角，「以前人家看你是老傑索的兒子所以對你的木偶高看兩眼，現在我們什麼都沒有了，你當他們還要你的東西嗎？」
「早就說了讓你換一個行業，你那些破爛木頭除了我和你那個古裡古怪的女兒，誰要啊？」
夏木早紀拍著床，臉部因為憤怒才終於有了幾分血色：「等我們那點抵押的錢用完了就徹底完蛋了！你說我怎麼就嫁給你這樣不知進取的人了？」
一番言辭激烈的對白嗆得白蘭滿頭霧水，他把手插進口袋，嬉笑著咧開嘴角：「要不是你當年看上傑索家的錢財，現在也不會淪落到這個地步啊~」
金髮女人的臉色在瞬間恢復成了慘白。她從床上站起來，哆哆嗦嗦伸出手指，看上去馬上要氣暈過去，眼睛發紅：「你在嘲笑我？白蘭，你怎麼敢這樣對我？你自己說過的話都不記得了嗎？」
白蘭沒有被她的指控嚇倒，瑰紫色的眼眸裡帶著不加掩飾的嘲諷。
「離婚！我已經受夠那個傻子了！自從她出生我就沒有一件順心的事情！她肯定是惡魔！你就等著和她一起下地獄吧！」
他目送夏木早紀滿臉扭曲的摔門離去，刺耳的詛咒被關在門外。白蘭從這短短的幾句話裡感受到了夏木早紀異常敏感且容易失控的情緒，他環視著破舊的房間，打算尋找一點線索。
曾經那些名貴的衣物和珠寶已經消失殆盡，想來是被拿去做了抵押。做工精巧的木偶依舊堆在櫃子裡，沒有好好保養的木頭已經開始發霉。還有一些錢財被放在衣櫃隔間的抽屜裡，很輕易就能找到。
白蘭把能打開的所有地方都翻找了一遍，在窗簾後的石台上看到了幾瓶藥物。他拿起藥瓶晃了晃，輕飄飄的重量還有顆粒與塑料壁碰撞的聲音十分明顯。
瓶身上的使用說明明確的表示這是用來治療抑鬱症、強迫症等神經疾病的。白蘭想到剛才夏木早紀的表現，合理推測她現在也許精神狀態不太正常。
夏木早紀對酒井奈月的厭惡已經強烈到不需要隱藏了，所以她會不會在恍惚中失手殺掉自己的女兒？
這個想法在白蘭的腦海中徘徊，但目前他還沒有證據。
除此之外，房間裡還有兩個櫃子無法打開。白蘭試圖用蠻力撬開緊鎖的櫃子，但最終還是以失敗告終。他翻遍所有角落都沒有看到能用來打開這兩個箱子的鑰匙，別無他法，白蘭只好暫時選擇放棄。
破產後的房子小得沒有什麼多餘的房間，除了主臥和酒井奈月的房間之外只剩最後一個房間。毫無疑問這是女傭住的地方，白蘭打開門之後直奔櫃子去尋找日記本。
現在他很慶幸這是一個有記錄日常生活習慣的女傭。
最後一篇日記停留在2000年7月13日，這就代表今天是14號，也就是酒井奈月的生日。往前翻的話可以看到很多記錄著夏木早紀還有瑪麗等人的異常的片段。
【1999.7.14
今天是小姐的生日，但今時不同往日，生日宴會不會再有了。不過想來小姐也不會在意這件事吧，畢竟她什麼也不知道。
瑪麗小姐還有其他幾位小姐都來給奈月小姐慶祝生日，但晚上我發現小姐的頭磕破了，地板上流了很多血。瑪麗小姐說是不小心撞在了床頭。
夫人對此事一點也不在意，先生忙著做木偶，已經幾天沒有出來了。】
【1999.9.7
家裡的狀況沒有一點好轉，甚至更差了，為此夫人和先生吵了很多次架，當然最後先生都安撫好了情緒越發暴躁的夫人。
奇怪的是最近夫人看到小姐的時候總會非常不高興，甚至會摔家具，所以小姐被勒令在房間裡吃飯，非必要不允許出房門。
我感覺夫人的樣子不太對，但我沒辦法說。】
很多事跡都可以預示殺死酒井奈月的兇手應該是在瑪麗還有夏木早紀之中，但白蘭還從女傭的日記裡看出了一點別的東西。
因為解散了其他所有的傭人，所以家務活還有照顧酒井奈月都成了女傭自己一個人的工作。白蘭看到她在日記裡抱怨做的事情變多了但工資沒有漲，同時也提到自己在讀大學的兒子生了一場大病，需要用錢。
她在2000年5月提出漲工資但被夏木早紀以家裡經濟不寬裕拒絕了，之後就沒再提過這件事。
可讓白蘭覺得奇怪的是2000年7月初的一篇日記。那篇日記裡只有一句話，但內容卻讓人有些心驚膽戰。
【我發現了先生藏起來的秘密，或許我該離開這裡了。】
女傭到底找到了什麼？她為什麼直到13號還沒有走？
白蘭蹙眉思考著這個對他來說沒有絲毫頭緒的問題，耳中驀然聽到了一陣短促的尖叫。他猛地抬起頭，迅速判斷聲音的來源，神情嚴肅的追著它跑去。
作者有話說：
奈月：人工智障（不是）
第73章 木偶之家（十一）
【檢測到重要劇情點, 已自動存檔。】
電子音提示白蘭現在發生了一段比較重要的劇情，他輕手輕腳的離開女傭房間，貼在走廊上緩步向前。
之前的尖叫像是從主臥傳來的。也許是因為夏木早紀不喜歡酒井奈月, 主臥離剩下兩個房間十分遠, 在房屋的最深處，而女傭的房間最靠近樓梯。白蘭試探著走向主臥, 卻突然聽見木門被打開的聲音。
光溜溜的走廊沒有任何可以遮擋的地方, 白蘭急中生智拉開浴室的門，躲在半掩的門後窺探。
重物在地板上拖拽的聲音一絲一絲的傳進白蘭的耳朵。透過門縫白蘭看到女傭神色慌張的拖著酒井奈月的雙手，她身上的衣物和木板悉悉索索的摩擦聲讓人有一點發毛。
金髮少女的頭歪斜在一邊，闔上的雙眼蓋下了扇子般纖長卷翹的睫毛，看起來就像睡著了一樣。但毫無起伏的胸部還有地板上滴落的血跡都透露出她似乎已經死了。
發生了什麼？
白蘭猜測現在大概是在給他展示另一位兇手的作案過程，他沒有衝出去打亂劇情進度, 遊蕩的視線在酒井奈月的身上凝固。
日記裡女傭說她發現了一個秘密, 難道她殺死酒井奈月和那個秘密有關？她想要做什麼事情, 但卻被奈月看到了，所以將她殺人滅口？
思緒尚且還有點混亂的白蘭眉心微微皺在一起, 眼下妖異的紫色刻在有些模糊的鏡面裡, 鮮艷得有些刺眼。一牆之隔的女傭已經把酒井奈月拖去了別的地方, 從她身上流下的血液又被自己的身體掃去，在暗沉的木地板上留下了一條歪歪扭扭、朦朧渺茫的紅色印記。
非常沉重且用力的敲擊取代了腳步聲從下方飄進走廊，白蘭從思慮中回神, 發現人影已經不見。他小心翼翼的離開浴室，順著那些快要和汙漬混為一體的血跡靜悄悄的前行。
女傭去了一樓, 她弄出的不小的動靜蓋過了白蘭的皮鞋踩在木板上的吱呀聲, 也讓他得以順利的來到客廳。白蘭在存檔後屏住呼吸循聲張望, 透過一排排的木架看到了女傭正在做什麼。
廚房是開放式的, 站在他現在這個位置可以把女人的舉動全部納入眼底。她神情專注的研究著手下的死屍，撫摸過關節的動作就像在檢查家畜該從哪裡下刀，然後毫不客氣的揮刀從微小的縫隙中砍斷四肢。
鋒利的刀刃砍過堅硬的骨頭，少女單薄、但對比蔬菜和肉類來說仍顯得過分大的軀體擁擠的躺在狹窄的案板上，流理台上放不下的纖細小腿垂落在洗手池中。
白蘭為眼前的畫面瞪大了眼眸，強烈的視覺衝擊讓他甚至感覺自己好像已經脫離了遊戲。
【精神值降低，當前精神值：41】
抽油煙機的聲音響得像是音箱壞掉的收音機。靛藍色的火苗在爐灶上跳動，不鏽鋼的鍋具架在火上炙烤，沸騰的熱水頂起緊閉的鍋蓋，渾濁的液體裹著白色浮沫從鍋邊溢出。火焰卻完全沒有受到這些澆在它身上的液體的影響，它不僅沒有熄滅，反而越燒越旺。
白蘭的視線從女傭手下殘缺不全的遺骸轉移到歡樂高歌的煮鍋中，在透明的鍋蓋下看到了膨脹的、上下翻滾的人頭。
黏連在肉上的薄薄的皮膚經過烹煮之後變得軟爛，一點一點在翻湧和碰撞中脫落，露出了裡面漸漸變熟後褪色的白粉肉塊。沒完全塞進去的金髮墜落在火中，火舌舔著髮絲向上蔓延，零星的黑灰灑在爐灶上，和滿溢的湯水混在一起。
纖維燒焦後的難聞異味穿透血腥在廚房裡擴散。少女的眼皮已經掉了一塊，暴露在外的眼珠在鍋蓋上來回摩擦，那抹曾經沁人心脾的水潤綠色隨著剮蹭不斷旋轉，和白蘭在堪稱恐怖的情形中以另一種詭異的方式對望。
過於驚悚的畫面讓毫無防備的他打了個哆嗦，手起刀落的聲音一下又一下敲在白蘭的心上，飛濺的血液染紅了整個流裡台，順著白色的櫃子滴在地板。
他在震撼之中恍惚地想到女傭這個舉動是在毀屍滅跡，難以控制的噁心的感覺梗在胸膛，白蘭捂住嘴將嘔吐欲憋回腹中，神情厭惡的看著她後續的舉動。
撈出熟透的碎屍，把新砍下來的肢體扔進去。白蘭看到女人麻木的將冒著熱氣的碎肉用刀刮進洗菜盆，不斷重複著這種超出常人接受能力的工作，而那些處理不了的白骨被扔進黑色的垃圾袋中。
接著她端著盆走到了大門前。白蘭迅速的躲進轉角的牆壁後，心臟開始不安的跳動。
沉浸在自己的事情之中的女傭目不斜視的和一牆之隔的白髮男人擦肩而過，衰老的臉上沾著仍未乾涸的血跡。
夏季炎熱的高溫讓空氣都在晃動，門外雜草遍地的景象讓這棟房子看起來像是被世界遺忘在蠻荒之地，擁抱著孤獨和無我的絕望。女傭嘖嘖的叫喚引來了骨瘦嶙峋的野狗，乾枯貼肉的黃色毛髮比沙地中貧瘠的野草更加脆弱，放著綠光的眼睛裡寫滿了瘮人的飢餓。
滿盆的肉吸引了在場所有生物的注意力。當女傭眼帶希冀的把盆放下的時候，窮兇極惡野狗們嘶吼著一擁而上。它們無視燙嘴的熱，透明的涎水滴落在看不出原貌的人肉上，齜牙咧嘴的捲著舌頭爭搶難得的食物。
肉的腥味在白蘭的嘴裡左衝右撞，目前為止發生的一切都讓他感覺匪夷所思，就好像是電影情節被搬到了現實當中。但他也清楚的明白顯示永遠比藝術作品更加荒誕和可怕。
「不要搶，不要搶，」女傭滿意的看著她的罪證不斷消失，嘴裡喃喃自語，「還有很多，都會吃飽的。」
菜刀上的血漬被肉碎擦得乾乾淨淨，她試圖伸手去摸那些埋頭苦吃的野狗們，但那些警惕的猛獸立刻抬起頭狂吠，兇狠的模樣看上去下一秒就要咬人。女傭迅速收回手，表情訕訕地轉身走回廚房。
白蘭貼著牆後退了幾步，但他沒有想到地板上居然散落著木偶，木頭被踢開後撞在牆壁上的清脆響聲雖然不大，依舊足夠驚心。他回頭看著人形的木偶，在心裡暗罵幾聲。
女傭眼中閃過殺意，她握緊手裡的刀，改變了行徑路線：「誰？」
自知無法躲避的白蘭從樓梯的陰影中走了出來，他神色冷冽的盯著女傭刻滿皺紋的臉，張揚的癲狂還有擦不掉的血紅讓她看起來像是神經病：「你殺了奈月？」
「您在說什麼呢？」女傭把刀舉在胸前，誇張的咧開嘴，「我只是在煮飯給它們吃，剩下的肉不吃掉會腐爛的，不如拿去餵狗吧。」
廚房裡還剩下一條腿沒來得及消滅的腿，鮮血流得到處都是，快要燒乾的煮鍋滋滋作響。白蘭面無表情的收回視線，語氣很淡：「為什麼要殺她？」
「都說了我沒有！」
女傭棕色的眼睛裡浸泡著決絕的瘋，她雙手握住刀柄猛地衝上前，嘶啞的叫喊：「反正你也要死了，不如我幫你一把！！」
老舊的房屋在吼叫中像地震一般破碎的倒塌，崩裂的木屑變成光點在空中飛舞。白蘭驚訝的發現腳下的木板正在一點點消失，他立刻維持住踉蹌的身體，提腿狂奔。
發狂的女傭不知不覺間已經變成了神情可怖的木偶，它擺動著僵硬的四肢，在白髮男人的身後窮追不捨。
被踩過的木板消失不見，那些立在地面的簡陋家具墜入了無邊的黑洞之中，白蘭心驚肉跳的快速跑上二樓，而那裡的布局也發生了巨變。
走廊開始無窮無盡的向外延伸，一節又一節的變形、旋轉。白蘭已經分不清楚這裡到底還是不是他的家，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去向哪裡，他能做得事情只是順著沒有盡頭的擁擠走廊沒有停歇的奔跑。
但遊戲像是覺得還不夠一般加大了戲耍他的力度，各種各樣的零碎物品朝他飛來，速度快得像是被射出的子彈。這些外界的干擾影響了白蘭前進的步伐，他不得不扭身躲避那些暗藏殺機的物件，同時還要注意腳下隨時可能踏空的木板，慌亂的神經在拉扯之中不斷緊繃。
茶壺向他的頭部襲來，白蘭向右移動避開了飛動的陶瓷，炸裂的聲音在他耳邊爆開。碎片被他甩在了身後，紛紛扎向木偶，可藏在右側的鋒利小刀也在同一時間瞄準了他的腹部。來不及躲避的白蘭只好伸手擋住進攻的刀刃，掌心被穿透筋肉和骨頭的尖銳疼痛讓他奔跑的動作有一瞬僵硬。
【HP降低，當前HP：38】
系統的播報提示著他受到的傷害，白蘭卻沒有時間停下來仔細看一看自己的傷口。木偶馬上就逼近他站立的地方，化為煙塵的木板也海浪般蔓延，他咬牙面不改色的拔出扎進手背的刀向後甩在地上，小股的血液噴射而出。
鋼刃與木板碰撞的聲音只響了一瞬就被扭曲的世界吞沒，白蘭在木板坍塌、木偶伸手抓住他的前一秒恢復了原來的速度，躲過了死亡。
血液淅淅瀝瀝的澆在地上，間或因為奔跑而甩在牆上。感官在沒有停歇的旋轉和變幻之中被麻痺，痛、眩暈、疲憊統統被封存在模糊的視線中，直到在它恢復清明的那一刻轟然爆發。
世界或者說宇宙的盡頭到底是什麼呢？
白蘭雙手撐在膝蓋上，彎腰的動作並沒有讓劇烈的快要窒息的喘息變得順暢。他看著前方無路可走、底部矗立著無數尖刺的懸崖，有些狼狽的低頭勾起嘴角。
這個哲學問題大概在此刻已經有了答案。
第74章 木偶之家（十二）
一直處於變化中的走廊像是終於累了一樣癱瘓著不再移動, 但這也代表著路已經走到了盡頭。停止延伸的木板懸浮於高空，白蘭站在最後一塊木板的邊緣，再往前一步就是萬丈深淵。
至少長達一米的鋒利尖刺密密麻麻的分布在看不見底的地面, 冰涼的冷光在它粗糙的表面劃過。
白蘭想現在的情形好像沒有辦法逃了。後面是追上來的木偶, 即便沒有它，不斷消散的木板也會在化為粉塵的時候帶著沒有地方可以立足的他墜入深淵。
所以這是一個死局嗎？
心跳的聲音已經蓋過了周圍的一切, 雜亂無章的躍動像是敲擊在地面的籃球, 急促而又劇烈。手上的血液已經乾涸，留下了一個紅黑色的瘡洞，白蘭直起身回頭看著五米外揮舞著菜刀的木偶，深吸一口氣。
只能打一架試試看了。不過對方有武器啊——想到兩人之間的差距，白蘭無奈的笑了笑。他閃身躲過劈來的菜刀，試圖抓住木偶的胳膊奪過它手裡的刀, 但卻沒有成功。
木偶手臂被掰斷的聲音清脆而又滲人, 白蘭看到它只是甩了甩變形的胳膊, 就著手臂彎折後古怪的姿勢繼續進攻。
他輕嘖一聲，準備繼續和木偶糾纏, 但崩塌的木板根本沒有給白蘭反攻的機會。他只感覺腳下一陣異響, 隨後就在頃刻間搖晃著和木偶一起掉進漆黑。失重讓白蘭的心臟產生一股無法抑制的癢, 全身的血液都在急速的墜落中朝腦袋湧去。
面朝下的姿勢清晰得將越來越近的尖刺烙印在白蘭眼中，這種什麼都能看見但卻無能為力的感覺讓心裡的恐懼肆意膨脹。
身體被鋼鐵扎穿的幻覺和現實交替閃回，爆漿的眼珠、鑿出血洞的大腦還有臟器從穿孔處漏出的畫面刺激著白蘭, 他死死咬住牙，在臉砸向針尖的那一刻控制不住的閉上了眼睛。
【遊戲失敗, 達成結局——瘋狂的木偶】
白蘭想也許自己已經要對疼痛麻木了。遊戲裡的幾次死亡都慘烈得令人不忍直視, 可現在回味起來竟然連痛都有點恍惚和模糊。他揉了揉剛剛釘在鋼刺上被紮成篩子的臉部, 活動了一下自己快要僵掉的肌肉。
「你結束遊戲了嗎？」
突兀的通話在閃著幽藍光澤的虛空中響起, 白蘭疑惑的囈語了幾句，恍然想起自己一直沒有掛斷聊天。他清了清嗓子，扯開嘴角：「沒有哦∼不過又失敗了呢。」
「小正能看到我的遊戲畫面嗎？」
「不能看到實時，但是可以從代碼推測。不說這個，你之前身邊有人嗎？」
白蘭眨著眼睛，伸出修長的食指輕點下頜，臉頰微微鼓起：「沒有人誒......但剛才一直有鬼追我啦，你說的是這個嗎？」
「唔......」入江正一沉吟片刻，平淡的語氣中夾雜著一點猶豫，「可能吧？我這邊能看到有一組代碼一直跟著你，大概就是那個鬼。」
「那你繼續玩吧，我再看看。」
白蘭敏銳的從好友的口吻中感知到了他的興味盎然，他眯了眯眼，笑著與橘發青年告別。
遊戲的冷卻時間已經到了，白蘭思考著上一輪失敗的結局，嘗試著尋找一種破局的方法。
之前他是因為碰到了地板上的木偶所以才導致被女傭發現，但後續整個房屋的分崩離析令白蘭感覺這應該不是一場意外，而是必然。
假如剛才他沒被發現的話，後續會發生什麼事情？白蘭現在對這一點非常好奇，他已經可以猜測到從那些鋼針裡活下去的話就可以得到任務目標——木偶腿，但如果他一直沒有被女傭發現，劇情該要怎麼推進？到時候會觸發別的劇情嗎？
懷著這個疑惑，白蘭重新回到存檔點。
#
如果玩家不配合遊戲進度怎麼辦？
酒井奈月無語的看著身前的白髮男人，伸手抓了抓頭髮。她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但從最近三個遊戲玩家來看，外界一定不太平，不然為什麼這些人看到屍體都不害怕？
警察還說得過去，但高中生還有現在這個叫白蘭的大拉赫學生居然也能對著各種各樣的死屍鎮定自若的旁觀，酒井奈月是真的覺得也許世界出了什麼問題。
女傭連狗都已經餵了兩遍，男人還一直躲在櫃子後，利用牆體還有層層疊疊的架子給自己作掩護，淡定得連呼吸都沒有改變。她轉頭將視線從快要被處理完畢的屍體上移回來，呼叫系統：「系統醬，能改變女傭的行動路線嗎？」
【不行哦~那是數據呢，我沒有權限更改。】
酒井奈月平靜的點了點頭，她也知道這個方法行不通，只是想最後掙扎一下而已。但作為一個成熟的npc她當然也有解決的辦法，酒井奈月搓了搓手，笑眯眯的拍了一下男人平直的肩膀。
......
白蘭感覺自己的背部好像有一點不舒服，他一邊專注的躲避著女傭，一邊伸手揉了揉肩膀。異物感隨著這個動作減輕了很多，但很快白蘭就發現有什麼東西正一下又一下的在後面拍著他。他後背的肌肉頓時緊緊的繃在一起，發毛的寒意順著脊柱流竄。
這遊戲裡除了他之外還有別的人嗎？白蘭的呼吸不由自主的變得沉重，他的喉結上下滾動，僵硬又緩慢的回頭，光亮的視野頓時陷入了昏暗。
有人探著頭貼在他的臉上。
潰爛的皮膚烏黑中黏著紅色的肉碎，凹陷的眼窩裡塞著綠色的眼珠，殘缺的鼻子近得幾乎要碰到他的鼻尖。白蘭的眼眸驟然緊縮，他在呆滯了一秒之後迅速後退拉開距離，身體狠狠撞在櫃子上，發出了巨響。
女傭的聲音和女鬼的尖叫同時響起，運轉受到阻礙的血液在大腦中膨脹，讓白蘭在驚嚇之中感覺頭腦發燙。他立刻拔腿狂奔，腐朽的房屋和上一輪遊戲一樣開始坍塌。
一切又回到了正軌，白蘭氣喘吁吁的再一次看著木板下方密密麻麻的尖刺，臉部因為充血而發紅。
女鬼早就不見了，追逐他的似乎只有那個木偶。白蘭盡力平復自己的呼吸，在木偶怪叫著撲上來的時候用力拽住它身上寬鬆的衣物，推著它一起跳下木板。
這是他想到方法，既然前方無路可走，那路肯定就在下面。
龐大的木偶成了白蘭的天然護盾，他整個人躲在木偶的軀體後砸向鋼針，鋒利的尖刺被釘在木偶上，無法傷他半分。
悽慘的嘶鳴在白蘭的耳邊響起，他偏頭遠離斷了氣的木偶，輕鬆的跳下地面，然後發現那些機關正在漸漸消散。
房屋又變回了原來的模樣，木偶破碎的身體靜靜躺在走廊上，只有無數的空洞證明著剛才的事情並不是幻覺。白蘭掰開木偶仍舊沒有完全斷裂的腿部，木頭被磨碎的粉末掉在他的手上。
【獲得任務物品——木偶腿部。】
工作間的大門就在眼前，白蘭推開棕色的門走進房裡，把手中的腿接在木偶的身上。
【該死，我的作品都被弄得亂七八糟，到底是誰幹的？】
【女傭為什麼會是這個反應？她殺了奈月？這是怎麼回事？】
【這個家到底怎麼了？為什麼我全都不知道？】
【頭......最重要的頭，要快點找回來！】
男人的聲音聽起來對現在的狀況完全沒有一點的了解。白蘭看著身前的木偶，眉尾微挑。
剛回收的腿藏在裙子裡暫且看不出異常，但只有一條的血跡斑斑的手臂任誰看都覺得很奇怪。乾掉的血在胳膊上畫出一條條紋路，烏黑的血跡在煙紫色的長裙上斑駁。
白蘭能理解男人因為眼前的場景而憤怒，畢竟看起來這是對他來說非常重要的作品，但現在即便他將木偶重新拼好，留在木頭上的汙漬和傷疤也不會消失。
他將視線轉移到牆壁上掛著的酒井奈月的畫像上，回憶著之前發生的事情。
這一輪幻境指向的兇手是看似和整個事件無關、游離在這個家之外的女傭。但白蘭目前有點想不到她動手殺害酒井奈月的理由到底是什麼，它發生的太突然，過程又太血腥，不太像正常人能做到的事情。
她照顧了酒井奈月十幾年，在這漫長的時光裡她就像是少女真正的母親一般陪她長大，所以白蘭很難想像女傭會用這種方式殺死酒井奈月。
然而就在這個想法縈繞在白蘭的腦海中的時候，他又在電光石火間想到了另一個可能。
母親。
女傭有一個正在上大學的兒子，並且他生了重病。
大腦中殘留的零碎記憶正一點一點被編織成完整的故事。女傭因為兒子重病所以提出漲薪，被拒絕後雖然沒有再提，但想必她面臨的經濟壓力非常大。她在糾結了數日之後終於決定要離開這個工作了十幾年的家庭，同時在臨走前她準備趁主人不在去他們的房間裡拿走剩餘的錢財。
白蘭認為這是一個非常合理的推測，因為他們的錢就隨意的放在衣櫃的抽屜裡，根本沒有上鎖，女傭平時在打掃的時候肯定能看見。而她偷錢的過程剛好被酒井奈月發現，在情急之下哪怕她知道酒井奈月根本不明白她在做什麼，還是將少女殺死了。
不過這樣推測的話，女傭日記裡說的秘密到底是什麼？
畫像裡的少女害羞帶怯的低頭，手裡捧著一束漂亮的鮮花，臉上薔薇般粉嫩的紅暈讓她看起來比花還要嬌艷。不管怎麼想也想不出問題答案的白蘭收回目光，轉身離開。
作者有話說：
第二個嫌疑人，女傭。小天使們要不要猜一猜故事的結局？
感謝在2021-12-28 21:00:00~2021-12-29 16:48:2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貓與海 1個；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75章 木偶之家（十三）
木偶還差頭部就可以集齊所有缺少的部位, 這也代表還有一位嫌疑人。白蘭梳理著之前找到的線索，推測最後一位應該是夏木早紀。
不過目前為止酒井奈月的死亡方式都不太一樣，嫌疑人的邏輯也還說得過去, 遊戲的意思是他要根據線索來判斷到底誰是真正的兇手？
沒有進行到最後一刻白蘭也不敢斷定遊戲到底要做些什麼, 就像他也想不到剛才酒井奈月居然會站在他背後。明明他藏得非常好，甚至快要等到女傭處理完所有屍體, 結果誰知道奈月那一下直接讓他前功盡棄。
回想起那張近得過分的臉, 白蘭搓著手臂上泛起的疙瘩搖了搖頭。就算他對女鬼潰爛的臉已經有了抵抗力，但不管是誰突然一下看到那種驚悚的場面都會害怕的吧？沒有當場叫出來大概是他最後的倔強。
但為什麼酒井奈月會在那裡？她不是應該在鍋裡嗎？
已經恢復清醒的白蘭現在才想到這個問題，他遲疑的皺起眉，琉璃紫的眼睛裡劃過不解。他正在不斷的穿越時空，而目前他在兩個不同的時間節點都看到了酒井奈月，這是不是意味著她也可以在這個混沌的空間裡自由穿梭？
白蘭不期然的想起了入江正一之前問他的話。
之前他身邊有人嗎？
這個問題現在仔細想想的話有點令人毛骨悚然。白蘭一直認為入江正一說得應該是追逐他的木偶, 但此時此刻他不得不想另一種可能。
如果說跟著他的人是酒井奈月呢？白蘭停下了前進的腳步, 他猛地回過頭, 卻發現自己身後什麼也沒有。
昏暗的走廊在陰森的氛圍裡彌散著潮濕的氣味，地板和牆壁上不管怎麼打掃也清理不掉的汙垢和霉漬給人難以消解的壓抑。白色的窗簾在狹窄的窗口飄揚, 沉悶的灰色天空在揚起的白布後若隱若現, 整個畫面鬼魅又靜謐。
他疑神疑鬼的對象並沒有在身後跟著他, 白蘭緩步走向被風吹得不斷開合、碰撞的窗戶，用力拉開窗簾。
沒有人。窗外是一望無際的荒野，別說人影, 一點動物都看不見，只有滿目稀疏泛黃的野草。白蘭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鬆了一口氣還是變得更加緊張, 但可以肯定的是眼前的場景一點也沒有讓他心裡的疑慮削減。
在他撫著窗檐的時候, 白蘭的背後又傳來了一陣響聲。他條件反射的迅速回頭, 看到工作間被他關上的門在沒有人的情況下被用力的拉開, 一幅畫像從空中飛了出來，狠狠撞在走廊的牆壁上，然後墜落在地面。
白蘭緩緩呼出一口氣，嘴角重新掛上沒有感情的笑容，輕輕舔了一下乾澀的唇瓣：「什麼東西啊。」
他上前撿起掉在地上的畫像，驀然發現這居然就是他臨走前一直在盯著看的那一副。金髮少女捧著花，色調鮮亮又溫暖。在這種近距離的接觸之中，白蘭能看到紙上顏料凸起的紋路，與此同時他在右下角看到了一串小小的字母。
他眯著眼睛凝神仔細分辨，斷定那裡寫著的是『For my love』。
讓他看這幅畫有什麼意義嗎？白蘭沒有從畫裡找出更多的有用的信息，他把畫像豎著靠在工作間的門邊，離開了這個充斥著詭異的地方。
樓梯上的客廳和他剛進遊戲的時候看到的差不多，只不過現在天色比較亮，破舊的木板、發黑的牆還有各種簡陋的家具都清晰的一一展示在白蘭的眼中。牆上的掛曆停在2000年7月14日，這個時間點直白的將現狀傳遞給看到它的人。
他上來的樓梯已經被牆壁取代，白蘭聽到客廳裡的動靜，緩步走去。夏木早紀坐在餐桌前，桌面擺著麵包和果醬，身上穿著極為樸素的米色長裙。
「怎麼才下來，」夏木早紀嚥下嘴裡的牛奶，神色冷淡，「快點吃吧，等會要出去了。」
女人瘦削的臉龐好像失去了年輕時的飽滿和紅潤，蒼白凹陷，對比起來那對綠色的眼睛簡直大得像外星人一樣有點讓人害怕。她滿頭的金髮被打理得井井有條，但失去光澤的枯黃髮絲讓白蘭無端聯想到他剛才看到的荒野。
白蘭從善如流的坐在夏木早紀的對面，佯裝自然的拿起麵包：「稍微耽誤了一下。」
麵包有點涼，不能說難吃，但粗糙的口感想也知道和她以前吃慣的東西不能比。白蘭不動聲色的打量著夏木早紀，笑眯眯的彎起眼睛：「奈月呢？」
金髮女人原本還算正常的表情在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就像被按下了什麼開關一樣在頃刻間變得古怪。她停下手裡的動作，瞪著眼四處張望，壓低聲音：「她被我關在上面了。」
「你說魔鬼要吃東西嗎？能不能把她餓死？」夏木早紀挑眉神神鬼鬼的嘟囔著，轉瞬又否定自己的想法，「不行不行，鬼餓了就要來吃我了！你快點去給她送吃的！！」
白蘭看見夏木早紀的眼睛開始不斷變紅，神情也變得崩潰，抓著頭髮拍打桌面的樣子和精神病醫院裡發瘋的病人沒有什麼區別。
他恍惚記得女傭的日記裡寫過夏木早紀不讓酒井奈月下樓吃飯的事情，也提到過她的異常，但真切的看到的時候白蘭還是覺得畫面比乾巴巴的文字更加具有衝擊力。
被血絲覆蓋的眼白，臉部扭曲僵硬的肌肉，被瘋狂拔掉的髮絲。白蘭不知道為什麼夏木早紀在破產後對待酒井奈月會是這樣的態度，他甚至在想也許她不是抑鬱症而是妄想症患者。
把自己不幸的遭遇都發洩在酒井奈月的身上，久而久之演變成畏懼和恐慌，生怕她害自己？嘶啞的叫喊讓白蘭完全沒有心情去分析，他板著臉拿過冰冷的麵包站起身，椅子在木板上摩擦劃出了難聽的噪音：「好了，你不要吵。我現在就上去給她餵吃的。」
大喊大叫的金髮女人一秒內安靜了下來，整個家又陷入了寂靜中。白蘭端著碟子走到酒井奈月的房門前，按下門把。
門是鎖的。他眯了眯眼，轉身敲響女傭的門。
「先......先生，」女傭神色緊張的搓著手，聲音有些顫抖，「請問有什麼事嗎？」
顯然剛才夏木早紀發狂一樣的吼叫傳到了樓上。白蘭沒有解釋什麼，他抬起下頜示意旁邊的房間，語氣冷淡：「為什麼奈月的房間是鎖著的？」
女傭立刻從牆上的掛鈎抓起鑰匙，棕色的眼睛裡滿是慌亂：「是夫人要求的......現在需要去開門嗎？」
「把鑰匙給我，」白蘭擋在門口沒有讓路的跡象，他伸出手，毫無感情的紫色眼眸裡映著威脅，「門就別鎖了。」
「好、好的——」
白蘭沒有管女傭糾結害怕的神色，自顧自的拿過鑰匙把酒井奈月的房門打開。裡面漆黑一片，只有窗簾沒有完全拉緊的縫隙裡透過一絲微光。他皺眉環視著陰暗壓抑的房間，打開了電燈的開關。
酒井奈月似乎正在玩玩具，趴在地上的身影被床擋得嚴嚴實實，只有白皙的腳踝在空中晃悠。開燈和開門的動靜驚到了沉浸在玩樂之中的少女，白蘭看到她極為快速的從地上爬起來，在床後探頭探腦的樣子可愛又好笑。
也許是聞到了食物的味道，少女小巧的鼻翼嗡動，像是小狗一樣深嗅著夾雜陳舊木頭氣味的空氣。白蘭招了招手，關門走到床邊：「奈月，來吃飯吧。」
在幾次見面中幾乎沒有理過他的少女終於聽了一次他的話，乖順的坐在床上抓著麵包狼吞虎咽。白蘭認真的看著她堪稱無禮的動作，耳邊是她狠狠吞嚥的聲音還有肚子裡時不時的響聲，心情驀地有一些沉重。
她到底多久沒吃過飯了？
本來就不大的麵包很快就被吃完了。床上、衣服上到處都沾著掉落的麵包屑，白蘭沒有去指責她的吃相不太文雅，他整理好心情伸手擦著少女嘴角的碎屑，眼中含笑：「還想吃嗎？我再去給你拿點好不好？」
但剛吃完東西的少女立刻張嘴咬住了他的拇指，盯著他的碧綠眼眸裡滿是警惕和不善。
口腔裡比人體更高的溫度讓白蘭睜開了眼睛。指腹變得格外敏感，柔軟的舌尖上有一點點粗糙的顆粒，細微的蠕動被放大了數倍順著手向腦海中蔓延。他俯身靠近牙齒用力的金髮少女，剔透的紫色眼眸漸漸變深：「乖，鬆嘴。」
男人鼻梁極高，垂眸的動作讓酒井奈月能輕而易舉的看到他眼裡複雜的情緒。過於專注的視線令她有一點無措，她偏頭更加用力的咬住嘴裡的手指，等待著他喊痛。
但實際上酒井奈月感覺吃虧的人是她自己。她的關節都開始有一點酸了，白蘭卻完全沒有生氣的跡象，好整以暇的用剩下幾根手指輕撓她的下頜，上翹的嘴角性感得像是慵懶的貓。
酒井奈月終於忍不住鬆開了牙齒，她用手背擦了擦嘴，在白髮男人的哼笑中不爽的縮回床下。
手上留著被牙咬過的印子，因為血液循環不暢而變得通紅。白蘭沒有錯過少女眼睛裡閃過的失望，他笑嘻嘻地趴在床上，一手托著臉頰，另一隻手揉亂酒井奈月的頭髮：「奈月醬，不吃的話要一起玩嗎？」
低頭擺弄玩具的酒井奈月在男人看不到的角度翻了個白眼。
玩？做任務去吧你！
作者有話說：
說實話白蘭追著奈月玩的畫面讓我回憶起了我追著貓求它和我玩的樣子（流淚）結果它完全不理我嘛，心情好的時候故意蹭我兩下，等我伸手去摸就跑了。
好心酸哦。不知道白花花心酸嗎？估計不會吧（可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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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木偶之家（十四）
在酒井奈月這麼長時間的遊戲裡, 白蘭大概是她碰到過的心態最平和的玩家。按理來說玩家不害怕對她來講最多就是任務失敗而已，但白蘭那股閒適悠哉的態度卻讓酒井奈月莫名其妙的滋生了害怕的情緒。
沒錯，作為一個身經百戰的恐游npc, 酒井奈月此時此刻心裡有一點發毛。
她完全猜不到白蘭想要做什麼, 並且她腦海裡總有種隱隱約約的預感——他並不是為了玩遊戲來的。雖然他也在按照劇情推進遊戲，但每一次見到她的表現看上去就像是偽裝自己的瘋狂研究人員看到了研究對象一樣熱絡, 酒井奈月想這種詭異的熱情完全沒有辦法用「愛」來解釋吧？
白蘭對她很好奇, 甚至是在研究她。這是酒井奈月的本能告訴她的答案，並且她也從白髮男人的行為舉止中找到了一點細微的證據。
遛鬼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以前在單機版的遊戲裡總有些玩家會為了錄製視頻攻略或者是製作無傷、速通視頻而重複遊玩同一個副本上百遍，而當他們熟練了之後就可以進行「遛鬼」的操作。
但顯然白蘭和那些人娛樂的目的不同，他從一開始就帶著一種探究的目的去摸索遊戲的各種機制，現在這種探索精神也延伸到了npc 的身上。
酒井奈月偷偷瞄了一眼黏著她不斷絮絮叨叨的白髮男人, 有一點無奈和緊張。她不知道他是出於什麼理由鎖定了自己, 但她明白自己現在最好捂緊她的馬甲, 不能讓白蘭發現自己和其他npc的不同。
白蘭倒是不清楚玩著玩具的少女心裡已經給他打上了「危險」的標籤。他無視了酒井奈月不耐煩地掙扎，心情愉悅的捲著她金色的長髮, 又在她生無可戀的放棄之後得寸進尺的把下巴壓在少女瘦削單薄的肩膀上。
突出的骨頭硌得白蘭有點疼, 靠近之後洗髮水的味道很濃郁, 是水果香。他一邊腹誹著自己居然虐待兒童，一邊興味盎然的對著積木指指點點：「不是那樣搭的哦，這樣會倒啦。」
回應他的是積木轟然倒塌的聲音。少女發脾氣一般把辛辛苦苦堆高的積木用力推翻, 氣呼呼的靠在床邊，粉嫩的臉頰鼓起。
「哎呀, 都說了要聽我的嘛∼」
白蘭笑眯眯的抬起自己的頭, 綿軟的語調裡沒有半分遺憾, 全是幸災樂禍。他毫不客氣的用自己略顯粗躁的手揉搓著少女像河豚一樣生氣的臉, 薄唇向上翹起：「再來一遍吧？」
來個鬼啊！臉都快要變形的酒井奈月實在是忍不了了，她面無表情的轉頭盯著笑嘻嘻的白蘭，隨後立刻被嚇了一跳。
白髮男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又靠了過來，他們之間的距離近到她的視野內幾乎裝不下別的東西。酒井奈月隱隱記得之前她也這樣嚇過白蘭，但現在的場景和那個時候好像又有點不一樣。
比琉璃更加閃耀的紫色眼眸中倒映著她的影子，溫熱的氣息撲在酒井奈月的臉上，讓她癢的不由自主想要閉上眼睛。她倔強的梗著脖子直視男人盈滿笑意的雙眼，在那片優雅瑰麗的紫色中失神呆滯了片刻後才反應過來她現在正扮演一個傻子。
心悸的感覺分外明顯。酒井奈月毫無感情的用乾澀的嗓子尖叫了一聲，然後一溜煙從地上爬起來頭也不回的跑開。
目睹了全過程的白蘭慵懶的側躺在床上，饒有興味的挑起了眉。
不管是隨時改變的脾氣還是我行我素的旁若無人，少女的所有行為都符合「智力有缺陷」這個身份安排，但她卻忘了最重要的一點。
小巧白皙的耳朵上紅透了的粉色在白蘭腦海中浮現。
天生的傻子會有害羞的情緒嗎？又或者說，被系統、被代碼塑造出來的智障npc會有害羞的情緒嗎？
當然不會。她都不知道害羞是什麼。
在進行了一大半遊戲之後，白蘭感覺自己終於隱隱約約摸到了他最想要知道的秘密。即便這個遊戲裡的所有npc都和現實裡的人沒有區別，環境也仿真得足以讓人混淆兩個世界，但它終歸只是一個用高科技堆起來的虛擬世界，所有看似自然的應答實際上背後都有一套完整且複雜的理論和算法支撐。
所以為什麼酒井奈月可以凌駕於程序之上，擁有自我的情緒呢？
白蘭很確信剛才他在少女湖綠色的眼睛裡看到了震驚和羞澀，她不受控制變紅的耳朵也證明他沒有看錯。這種類似ooc的表現讓白蘭更加感覺她像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不是單純的npc。
真人扮演。這種想法一出現就在白蘭的腦海裡深深的紮下了根，他微微眯起眼睛，用舌尖舔了舔唇瓣，帶著笑意的面容讓人分不出真實的情緒。
「怎麼辦，開始期待下一次的見面了。」白蘭像是沒有骨頭一般軟綿綿的從床上坐起來，離開沒有酒井奈月的房間，「不要再被我抓到把柄了哦，小奈月∼」
#
房間外靜悄悄的，一個人都沒有。女傭不知道是不是出去買菜了，剛才像是犯病一樣的夏木早紀也不見蹤影，白蘭想也許她是自己出門了。他特意找出日曆確認了現在還是7月14號，接著白蘭大搖大擺的進了女傭的房間。
剛才找她的時候白蘭看到了她桌子上放著幾個信封，現在已經不見了。他熟練的在房間裡到處翻找，然後在床底下翻出了一個上鎖的盒子。
盒子的蓋子是劃分成16格的被打亂順序的拼圖，右下角是空白格。白蘭立刻明白想要開鎖必須把拼圖復原，他隨意的抱著盒子坐在床上，仔細研究。
這種可以算是益智類小遊戲的解密自然沒有難道白蘭，他在幾分鐘內就成功的把圖片復原，盒子也隨之打開。但他沒有著急去看盒子裡的內容，拼好的圖片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是女傭和一個男孩的合照，兩個人緊緊靠在一起，看起來感情很好。白蘭猜測盒子裡應該是與女傭兒子有關的東西，果不其然他在裡面發現了一些零散的小禮物還有厚厚一沓信紙、賀卡。
基本全是女傭和她兒子的書信往來還有醫院的單據，時間最近的是今天醫院送來的病危通知書，催促女傭趕緊湊錢給他兒子做手術。白蘭基本可以確定女傭動手的原因是缺錢，他嘆了一口氣，把手裡的信紙塞回盒子。
雖然他很同情女傭的遭遇，但並不代表白蘭認為她殺人沒錯，更何況她的手法就算放在另一個自己身處的危險世界裡也可以算得上兇殘。他撇了撇嘴，在確定房裡沒有更多線索之後離開。
剩下的能去的地方是他和夏木早紀的房間。沒蓋蓋子的藥瓶放在梳妝檯前，看起來是剛剛才吃過。說實話白蘭最驚訝的地方並不是夏木早紀病了，而是她居然還在這個家。
現在距離他破產已經一年半了，曾經他認為夏木早紀一定會毫不猶豫的和自己離婚，但沒想到她居然沒有按照他的預想出牌。之前她那一疊打牌輸錢的欠款單消失不見，這似乎暗示著夏木早紀已經戒掉了這種愛好，華麗的衣裙也換成了樸素的服裝，這些發現不得不讓白蘭對她稍微有了一點改觀。
她愛著自己嗎？這個問題在白蘭的心底浮現，但他卻沒有辦法回答。本來愛情就是一種很奇妙的化學反應，而愛的方式在不同的人身上會有不同的體現，所以白蘭自認為沒資格去評判。他看著自己從床頭櫃裡找出來的厚厚的、裝滿自己和夏木早紀合影的相冊，感覺至少有兩件事不用懷疑。
他很愛夏木早紀，夏木早紀也沒他想的那麼不堪。
「不過這照片真的和我一模一樣啊，」白蘭快速翻著手裡的相冊，眼裡閃過驚奇，「我也會有這種眼神的嗎？有點神奇啊∼」
照片裡的自己深情又溫柔的模樣有那麼一瞬間給了白蘭一種恐怖谷效應的感覺。他試圖對著鏡子模仿這種表情，但鏡面裡的男人那種刻意擠眉弄眼的效果看起來就像是小丑一樣油膩又滑稽。
白蘭停止了嘗試，他輕笑著眯起眼睛，看不見的瞳仁中藏著輕微的不爽：「輸給機器了是怎麼回事？」
他把相冊扔在梳妝檯前，準備離開。之前他找到的那兩個打不開的櫃子依舊沒有與之匹配的鑰匙，白蘭在開門的時候才突然想起來他還沒去房間裡的浴室看過。他右轉看向關著門的浴室，磨砂的門阻擋了他向內窺探的視線，在白蘭的眼裡留下一片朦朧。
他試探的敲了敲不透明的玻璃，在確認裡面沒有聲音之後擰開了門把。
浴室不算大，浴缸和洗手台讓空間變得有點擁擠，地板上的白色瓷磚已經泛黃，看上去是盡力清洗了但還是洗不乾淨。
牆壁的掛鈎上掛著毛巾，白蘭環視四周，發現只有洗手台的櫃子有可能藏東西。他走近簡陋的洗手台，驚訝的發現那裡居然裝滿了水。
透明的液體清晰的映出了陶瓷上擦不掉的汙垢，下水口被堵住了，水無法流下去。櫃子在洗手盆的下方，但正當白蘭低頭準備去開洗手台下的櫃子的時候，他驀然被一股無法反抗的力量按著頭壓進了滿盆的水中。
他根本來不及看清到底是誰做了這樣的事情，白蘭雙手不斷的揮舞著，冰涼的液體無情的扎進鼻腔和喉管。
作者有話說：
明天就是2022年啦，祝小天使們在新的一年裡心想事成，每天都開心！！
第77章 木偶之家（十五）
視線在水裡變得模糊, 柔和的水液像辣椒一樣刺激著白蘭的眼睛。他不斷的掙扎並沒有成為脫困的助力，反而將他更深的埋進了滿溢的水中，窒息了他的呼吸。
後腦上的力氣大得驚人, 但最詭異的是任憑白蘭怎麼晃動手臂, 他都沒有辦法摸到任何東西。他的身體在左右搖擺中失去平衡，白蘭踉蹌的撐著鏡面, 暗自用力想要逃離, 但是卻一點效果也沒有。
飈進喉嚨和鼻子裡的水梗在白蘭的胸腔，他劇烈的咳嗽著，結果被更多的水吞噬了所有的喘息。他的眼睛在長時間的缺氧中漸漸無力的闔上，掙扎的四肢像捆了千斤的鐵塊一樣沉重的垂落。
浴室裡水花砸在地板上的聲音漸漸平息，白髮男人姿勢詭異的半跪在洗手台前，雙手動也不動的垂在身側, 埋進水裡的頭髮濕漉漉的隨著晃動的波紋上下起伏。
白蘭不知道自己究竟死了沒有, 他感覺自己好像看到了幻覺。
已經出了門的夏木早紀凶神惡煞的站在洗手台前, 她手裡拽著一把金色的頭髮，表情扭曲的把它按進水裡。白蘭一眼就從在水裡掙扎著的身影上分辨出了那是酒井奈月, 他想要上前把她拉出來, 但卻猛然發現自己居然無法行動。
被按在水裡的人不是他嗎？怎麼會變成酒井奈月了？
白蘭宕機的大腦在幾十秒過去後才明白現在也許是在給他回放夏木早紀殺害酒井奈月的過程。
源源不斷的從洗手盆裡湧出的無色液體突兀的變成了紅色, 金髮少女在空中揮舞的雙手沾滿黏膩的鮮血，她重心不穩的向前傾倒，手指一下又一下的抓在鏡子上, 在光潔的鏡面留下了紛亂的指痕。
被水堵住的呼救微弱得根本聽不見，指甲大力和鏡子刮蹭的聲音刺耳又瘮人。他突然想起按照酒井奈月的情況她壓根連話都說不來, 這種癲狂的掙扎也許是她為了或者唯一能做的事情。
白蘭感覺胸腔裡躍動的心臟有一點疼。他不知道疼痛的原因是眼前的畫面還是自己被迫的溺水, 那種壓抑和不斷膨脹、無處釋放的爆裂讓他太陽穴的神經開始緊繃著抽動。
夏木早紀聲嘶力竭的怨毒咒罵持續不斷的撞擊著白蘭的耳膜, 他在迷迷糊糊間甚至感覺自己成了被她死死按在水裡的人, 而她詛咒的對象正是他自己。
「你是真正的魔鬼！是你害了我們所有人！」
「我要淹死你！你死了一切就會恢復正常！」
「給我去死吧！」
尖利的叫喊穿透無孔不入的水灌進白蘭被堵住的耳朵，他恍惚的看到金髮少女已經停止了掙扎，然後一股強烈的痙攣感從他的手臂上竄起，鑽心的疼痛還有透心涼的冰水刺激著他停擺的大腦。
幻境消失了，他又回到了遊戲中。白蘭猛地睜開眼睛激烈掙扎，他用盡全身力氣撐著洗手台的邊緣抬起了頭，那個一直壓迫著自己的人卻消失得無影無蹤。
【精神值降低，當前精神值：36】
整個浴室充斥著濃烈的血腥味和腐爛的臭味。透過糊滿血手印的鏡子白蘭看見了紅色的液體浸染了他整張臉，就連白色的髮絲也掛著刺眼糜爛的紅。洗手盆裡的水突兀的變成了滿池的鮮血，腳下泛黃的地板被烏黑乾涸的血跡蓋過了擦不掉的汙垢。
出血量超大的浴室儼然變成了一個殺人現場，刺鼻難聞的味道侵占了口腔。白蘭臉色難看的乾嘔了幾聲，撩起襯衫的下擺擦拭著臉上沾染到的血跡。
長時間的溺水讓白蘭全身都像虛脫一樣毫無力氣，眩暈脹痛大腦有點反應遲鈍。他在側身的時候用眼角的餘光看到了裝著滿盆血水的浴缸，他遲疑的放下衣物走近幾步，在裡面看到了飄在一片腐敗的紅色上的頭。
【獲得任務物品——木偶頭部】
白蘭嫌棄的抓著手裡斷裂的頭，那上面金色的長髮因為吸飽了鮮血而變得黏膩，一綹一綹的黏在一起。不知道放了多少天的血液臭得他不得不屏住呼吸，白蘭都開始懷疑自己會被滿屋子的瘴氣熏得暈過去，他臉色鐵青的捂住鼻子，沒有留戀的離開浴室。
屋外和剛才似乎沒有分別，還是正常的主臥，就連走廊和客廳也沒有變化。但是夏木早紀和女傭依舊不見蹤影，日曆也仍然停留在2000年7月14號。
熟悉的棕色大門藏在一樓的某一個角落，白蘭打開門再次回到了工作間。之前被他放在門口的畫像又掛了上去，就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白蘭不明所以的看著滿屋的畫像還有目光灼灼的木偶，忍住不適把髒兮兮的頭插在人形的架子上。
【天啊！！為什麼！為什麼眼睛不見了！！】
【這是最難製作的部分！為了還原那種綠色我做了很多的嘗試，這是我做得最像的一次了！】
【我是用了——】
【我用什麼做的？為什麼我不記得了？！】
男人發狂一樣的聲音讓白蘭難受的揉著額角。他在這個旁白的提醒下才發現原來剛才他找到的頭部缺少了眼睛，他扒開糊在臉上的濕噠噠的頭髮，在雕刻精緻的臉上看到兩個漆黑的洞。
這個木偶看起來是照著某個人做得，高度和真人沒什麼區別，做出來之後的樣子也無限逼近真正的人類。白蘭被木偶像是生生被扣掉眼睛的恐怖面容嚇了一跳，他的呼吸停滯了一瞬，緩緩後退幾步離開過於仿真的木偶。
系統提示他要去找最後的眼睛。白蘭一點也不想在滿地木偶的注視中逗留，他沒有猶豫的就要離開，但倒在他腳邊的木偶突然動了。
帶著禮帽穿著西裝的木偶小人毫無節奏的揮動著他的手，靈活的手臂還有頭部不停旋轉著，小小的嘴巴不斷開合。以它為中心，整個工作間裡的木偶就和中了病毒一樣徒然陸續開始了移動，喀嗒喀嗒的聲音在安靜的房間裡此起彼伏，過度使用然後斷裂的木頭紛紛砸向地板。
場面陷入了詭譎和怪誕之中，白蘭警惕的盯著突兀的動起來的木偶，嘴唇抿成直線。他緩慢的蹲下，伸手握住了抽動的木偶，旋轉的頭部因為掌心的壓力而被卡住，在白蘭的手掌中發出了沉悶的脆響。
「白蘭，你那邊有什麼異樣嗎？」
好友的聲音像是有監控一樣適時響起，白蘭攤開掌心看著斷掉的、已經不會再動的木偶頭，不帶感情的扯起嘴角：「有誒，小正怎麼知道的？」
入江正一推了推眼鏡，嘴角淺淺的笑意並不明顯：「我剛才試著改寫了一下遊戲裡的代碼，你身邊應該有東西動了吧？是什麼？」
聽到這裡的白蘭終於明白剛才那一陣異動是怎麼回事了，他重新掛上笑容，環視著已經沉默的木偶：「原來是小正搞的啊，嚇到我了呢~」
「剛才我這邊的木偶全都開始動起來了，還以為是有什麼鬼呢。」
在場外一直工作的橘發青年略有些疑惑地眨著眼睛，他選中白蘭身邊名為『Natsuki』的數據，敲著鍵盤對它單獨編輯：「除了木偶之外沒有別的東西在動嗎？」
「沒有哦~」
「那現在有動靜嗎？」
白蘭有點搞不清楚入江正一是在驗證些什麼，他非常仔細的繞著工作間走了一圈，連角落裡堆著廢棄品的箱子也打開了，依舊沒有看到入江正一想要的東西。他抓了抓自己還沒幹透的頭髮，困惑的皺起眉：「小正你到底是在找什麼？」
那邊的入江正一也十分不解，明明那串代碼顯示這個叫Natsuki的傢伙一直在白蘭的身邊，為什麼白蘭看不見它，而且對它的編輯也沒有效果？
他想到它不會重置的屬性，腦海中浮現出一個想法——這該不會是病毒吧？？
入江正一在事情沒弄清楚之前用含糊的話語回答著好友的問題，手上開始嘗試刪除這組數據：「沒事，你玩吧，如果之後有異常我會告訴你的。」
瞬間安靜下來的環境告訴白蘭好友已經閉麥了，他滿不在乎的聳了聳肩，離開了工作間。
#
酒井奈月認真聽著白蘭的自言自語，呼叫系統：「系統醬，他這是在和別人連麥？」
【檢測到玩家白蘭有外部語音接入，應該是在和朋友聊天吧。】
「可是他們的對話，」酒井奈月輕輕舔了舔唇瓣，挑起眉毛，「聽起來感覺不太對啊——」
不知道是不是她過於敏感了，酒井奈月總覺得白蘭一定是在和他的朋友密謀著些什麼。絲線般細微的不安纏繞著她的心臟，明明在這個本裡酒井奈月感覺自己都沒怎麼幹活，但現在卻因為心悸和多疑而變得很累。
她煩躁的抓著柔順的金髮，湖綠色的眼睛裡醞釀著深色的憂慮：「系統醬，我有點不好的預感啊。」
【怎麼了？】
「感覺白蘭好像要做些什麼......」
【怎麼可能啦，你們都不在一個次元，他怎麼可能對你做些什麼？安心啦~】
【而且他馬上就到結局了，如果奈月你實在不放心的話等這次遊戲結束我們就不讓他進來好了。】
不在一個次元......酒井奈月憂心忡忡地看著工作間裡離自己越來越遠的人形木偶，在心裡祈禱白蘭快點結束遊戲。
作者有話說：
次元壁其實也不是很難突破的嘛~（胡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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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木偶之家（十六）
離開工作間之後白蘭發現整棟房子都變了。兩層高的樓房被壓縮成了一條狹窄的走廊, 漆黑詭秘的氛圍配上破爛漏雨的窗戶外閃爍的紫光讓場景顯得有一點陰森。
磅礴大雨砸在地面的聲音密集又響亮，這種獨特的伴奏把安靜轉化成了嘈雜。雨滴透過打開的玻璃窗飄進走廊中，和無人打掃的灰塵凝聚在一起, 在木板上流下蜿蜒的河流, 經由每一次閃電的亮光從那片髒汙的水中映出白蘭狼狽的面容。
只有一條路可以走。白蘭在認清形勢之後順從的走進了黑暗中，他的精神高度集中, 小心翼翼的提防那些可能出現的危險。
走廊的兩邊掛著很多的畫, 木偶隨便的扔在地上，白蘭在沒注意的時候踢到了好幾個。他藉著微弱的光仔細掃視過那些扭曲的畫作，心裡漸漸產生了一個猜測。
他，也就是遊戲裡的主人公，精神應該也不太正常。各種鮮艷的顏色塗抹疊加在一起的畫面看上去瘋狂又扎眼，分不清楚是木偶還是人類的生物被肢解得亂七八糟, 還有各種沒有意義亂塗一氣的純黑和變形的肖像。
能創作出這樣的作品的人心境一定不會太平靜, 白蘭聯想到房間裡的藥, 開始思考那到底是他自己吃的還是夏木早紀的。他面不改色的走過漫長潮濕的走廊，對於突然多出來的第四個嫌疑人已經有了想法。
看似危機四伏的走廊實際上沒有發生任何一點意外, 當白蘭走到盡頭的時候, 他在那裡看到了一扇雕花的大門。鎏金的扶手厚重又華貴, 和當下破舊的環境格格不入。白蘭握住冰涼的金屬，深吸一口氣推開了門。
房間裡亮著白燈，牆壁上鑲嵌著無數個透明的櫃子, 反射著不算強的燈光。為了安全起見白蘭率先存了檔，在好奇心的支配下繞著這個不同尋常的房間轉了幾圈。
櫃子裡都是空的, 不需要打開就能看得一清二楚。除此之外地板上堆著許多雜物, 在房間的右側放擺著一個像是棺材一樣的木盒, 白蘭在猶豫了許久之後還是把它打開了。
果不其然氛圍在開蓋的瞬間就發生了突變, 他立刻跳開遠離了木盒。
亮著的燈像壞了一樣開始閃爍，明暗交替間躺在棺材裡的巨大木偶坐了起來，姿態僵硬的跨出了困住它的木棺。牆壁上鑲嵌的透明櫃子裡出現了一雙雙的眼睛，密密麻麻的綠光看起來就像是成群的野獸，正對著他虎視眈眈。
【玩——】
【玩遊戲——】
變調的話語從木偶裂開的嘴裡斷斷續續的吐出，白蘭迷茫的看著似乎十分愉悅的木偶，完全搞不清楚現在要幹什麼。
每當燈變黑的時候，木偶就在到處亂跑，並且距離自己越來越近。白蘭在腦海裡快速搜尋一些孩童時期聽說過的小遊戲，一邊趁房間變黑的時候向外跑。
123木頭人？房間裡的燈又亮了起來，白蘭立刻停住腳步，維持自己的身形，讓自己定在原地不再移動。他看到木偶在白燈亮起的五秒裡呆呆的站在原地，心裡安穩了不少。等到黑暗又一次吞噬房間的時候，白蘭摸準時機迅速狂跑。
滿屋子的眼睛看著非常瘮人，地板上各種雜物融入了烏黑中，阻擋了白蘭前進的步伐。當燈亮起來的時候白蘭正背對著木偶彎腰撐在一個紙箱上，大門距離他將近還有三四米的路程。
只要再來一次他就可以出去。白蘭無視掉上百個櫃子裡閃爍的眼睛，在視野還明亮的時候抓緊時間掃視前方，規劃等會逃跑的路線。但木偶卻沒有像他想像的那樣停下步伐，木頭關節摩擦的聲音瞬間就來到了白蘭的身後，他僵硬的眨著眼睛，姿勢彆扭的身體微微搖晃。
燈亮得時間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長。心跳聲鼓譟又急促，白蘭在快要失去平衡的時候終於忍不住的回過頭，驚愕的在自己後面看見了伸出手獰笑的木偶。
它開裂的嘴幾乎貫穿了整個臉部，和木頭格格不入的碧綠眼珠塞在圓洞裡，看起來隨時會掉下。白蘭聽到了像嬰孩一般的笑聲從木偶空洞的身體裡向外擴散，配合它木訥的表情除了驚悚之外沒有別的形容詞。
【抓——到你啦！】
白蘭被那雙木頭做成的手扼住了咽喉，他的雙腳漸漸離開地面，脖子上不斷加大的力道讓他的臉脹得通紅。骨頭一節節斷裂的聲音蓋過了無聲的乾嘔，白蘭只覺得眼前一黑，接著他就被彈回了加載大廳。
【遊戲失敗，達成結局——123木頭人？】
喉嚨被擠壓的感覺讓白蘭情不自禁的伸手揉了揉才斷過的脖子，他聽到結局的名字，無奈的勾起唇。
這遊戲絕對是在嘲諷他吧？他之前還認為這是123木頭人的遊戲呢，現在這個名字一出來白蘭就知道自己肯定是想錯了。
所以真正的玩法是什麼呢？白蘭伸展了一下四肢回想著剛才的畫面，企圖找出遊戲的破綻。
關燈的時候木偶會追逐他，但是開燈之後卻出現了動和不動兩種情況。白蘭仔細比對著兩次開燈的差異，突然發現區別在於有沒有看木偶。
當他背對木偶的時候他就被殺了，而當他靜止地看著木偶的時候它就像是雕塑一樣一動不動。如果按這樣推算的話這個遊戲的玩法就是要一邊奔跑一邊注視著木偶，直到他離開房間？
白蘭不知道他的推測到底對不對，他有些猶豫的按著頸椎，決定進遊戲裡試驗一下。
房間在沒有打開木棺的時候一切正常，白蘭提前把地上礙事的箱子全都推倒角落，把中間的路空出來。等做好準備工作，他深吸一口氣，再一次打開了木棺。
燈開始閃爍，密密麻麻的眼睛在櫃子裡靜靜注視著房間裡的一切。白蘭沒有急著跑路，他拉開和木偶的距離，在昏暗中用視線緊緊追逐著木偶到處亂閃的身影，然後在白光灑下的時候將它定在原地。
木偶不動了。白蘭緊繃的神經稍微舒緩了一點，他耐心等待下一次關燈，身上被調動起來的肌肉微微發熱。
然而遊戲並沒有讓他輕鬆的度過這一關。白蘭明顯感覺木偶在黑暗中移動的速度變快了許多，同時關燈的時間也變得更短。這意味著他可以用來逃跑的時間被大大縮短，與此同時，哪怕他已經提前清路，但為了確定木偶的位置白蘭也必須分出足夠的精力來盯著索命的木偶。
雷雨天遲到的鬱熱積聚在白蘭的胸腔，他頗有些不耐煩的盯著像猴子一樣到處亂躥的木偶，自己也因為躲避它而被迫像另一隻猴子一樣上躥下跳。在糾纏了至少十五分鐘之後，白蘭壓抑著怒火推開門，然後當著活蹦亂跳的木偶的面狠狠的把門甩上。
悽慘的尖叫霎時間從門縫裡飄進白蘭的耳朵，他面無表情的轉身，在身後看到了一張破舊的桌子。
來的時候只有一條路的走廊莫名其妙多了一條通道，而白蘭現在就站在L字形的轉角處。掛在牆上的昏黃壁燈照亮了桌面，那上面擺著一對黏膩的眼球。
也許是因為燈光，又或許是因為時間太久已經腐壞，白蘭感覺眼球裡綠色的虹膜似乎有一點變質，和酒井奈月清透的眼眸比起來要暗淡很多。他警惕的存了個檔，然後抓起糊滿黏液的眼球塞進了口袋。
【獲得任務物品——眼睛】
畫像掉在地板上的響聲預告了接下來即將出現的危機。白蘭在混沌迷濛的走廊裡隱隱看到了一角縹緲的白裙，下一秒金髮少女就帶著驟起的大風向他張牙舞爪的撲來。
是酒井奈月。白蘭已經對那張爛得沒一塊好肉的臉眼熟到不假思索的就能分辨出來人究竟是誰，他想起之前自己對她的懷疑，壞心眼的立刻選擇了讀檔。
時間回調到了他拿眼球的時候，白蘭毫不在意的抓起那一對眼睛，對準酒井奈月出現的方向勾勒出玩味的笑容，在少女又一次尖叫著伸手衝向他的時候再次讀檔。
讀檔。
......
讀檔。
......
讀檔。
尖叫沒完沒了的在擁擠的走廊迴盪，白蘭煩躁的情緒也隨著不斷的重新開始遊戲而消失殆盡。他的眼睛裡漸漸盈滿怡然自得的笑意，與之相對的是金髮女鬼越來越憤怒的表情還有燃起怒火、不復冷靜的湖綠眼眸。
露餡了呀，奈月醬。白蘭現在幾乎已經可以完全肯定他面對的那個「酒井奈月」並不是一串單純的數據，發現秘密之後的悸動和興奮包裹著比電流更加尖銳的刺激席捲過白蘭的大腦，讓他身上的體溫不由自主的開始攀升。
激素超常的分泌導致了心臟不受控制的加速跳動，就連平穩的呼吸也變得急促了幾分。他完全沒有要逃跑的念頭，安靜的站在風雨交加的昏沉走廊，努力按捺住自己微微顫抖的手不讓酒井奈月發現任何異樣。
又是一次近距離的交鋒。
白蘭盯著金髮少女近在咫尺的雙眼，戲謔的舔了舔唇，在張揚的笑容中繼續讀檔。
【檢測到玩家讀檔過於頻繁，現在將強制退出遊戲10分鐘。】
【本次退出不會丟失副本數據，若上線時間距離本次退出超過15分鐘則自動判定放棄副本。】
像是巨石扔進水裡濺起萬丈晶瑩的水花一般，酒井奈月眼裡剔透的綠色根本藏不住濃郁到幾乎快要溢出的不甘和怨念，被退出遊戲的白蘭愉悅的眯起眼睛，懶散的將頭盔取下。
看樣子真的很生氣啊。
但他很開心呢，真是糟糕了。
作者有話說：
木偶借鑑了一下□□裡面的173，不是123木頭人。
現在就是不知道該為白花花祈禱還是為奈月祈禱（笑）
第79章 木偶之家（十七）
當一個人無事可做的時候, 等待的時間就會因為空虛和寂寞而變得格外漫長。不斷的點亮手機去看重複幾遍也不感興趣的無聊內容，一點點看著屏幕上似乎停止的時間去算已經過了多久。
然而以上情況並不會在白蘭的身上出現。對現在的他來說十分鐘快得就像是幾次呼吸，在這段時間裡他似乎因為那種隱秘的激動而失去了冷靜思考的空間。
白蘭找出之前被隨意放在桌面上的卡帶盒, 用指腹摩挲著封面上笑語嫣然的金髮少女。
她穿著十分普通的jk制服, 淺色系的上衣和領結在光影中與背景融為一體，看到這張照片的所有人都會不由自主的把目光駐足在少女明艷的臉龐上。
白蘭毫不猶豫的用了「照片」這個詞。他堅信這並不是什麼美工修修改改費盡心思畫出來的絕美人設圖, 而是一張真實的刻錄了酒井奈月相貌的照片。
金色的髮絲在暖色調的光下仍舊能看出自然彎曲的紋理, 那雙本應和翡翠海岸一樣美麗但卻空洞的綠色眼眸因為暈染著人類獨有的情感而變得動人心魄。
明媚的表情下那一點若隱若現的嬌羞像化掉的糖在眼睛裡變成閃著細碎光芒的期待，四目相對的瞬間很容易就在這種只看著自己的目光裡淪陷。
白蘭想大概看到過這個封面的人都會在不假思索的情況下產生「想要玩遊戲」的衝動，而期待閾值被拉高之後再看到遊戲裡各種血腥殘忍的畫面就會因為強烈的反差而感覺到害怕，最後轉化成更深的喜愛。
論壇裡那些老婆女兒一通亂喊的人完全印證了白蘭的想法，而他其實也並不介意把自己劃分進這個行列中，哪怕他對於酒井奈月的好奇遠遠大於其他的任何想法。
想到退出遊戲前金髮少女憤怒的眼神, 白蘭輕笑著伸了個懶腰。所以她到底是什麼呢？真人npc？還是說某種擁有了自我意識、覺醒了的數據？
白蘭更傾向於前一種答案。以她的名字命名的遊戲直白又粗暴的向大家展示了酒井奈月才是獨一無二的主角, 而且她按照劇情設定勤懇工作的模樣看上去完全沒有反叛的意圖, 這代表著她和遊戲系統並不存在矛盾衝突。
那現實世界裡有酒井奈月這個人嗎？她也和玩家一樣通過電子設備進入遊戲然後扮演她的角色嗎？
無數的疑問在頃刻間湧進白蘭的大腦，又被驀然響起的鈴聲打斷。白蘭拿起手機掛斷自己設定的鬧鐘, 在遊戲結束冷卻的時候精神振奮的戴好了頭盔。
#
酒井奈月渾身哆嗦的從冰箱裡拿出礦泉水, 大口大口的往嘴裡灌。一小股透明的液體因為急躁的動作貼著下頜的弧度滑落到白皙的脖頸, 青色的筋脈微微鼓脹，分外扎眼。
乾澀的喉嚨在水的滋潤下澆滅了燃燒的欲望，酒井奈月抬手擦了擦唇邊的水珠, 臉頰上粉嫩的紅暈有逐漸擴大的趨勢：「他是真的有病吧？！」
整整二十五次讀檔。之前對白蘭隱隱的畏懼被丟在了腦後，酒井奈月已經遏制不住眼裡快要噴出的怒火, 她用力捏緊手裡已經空掉的水瓶, 不算堅硬的塑料在擠壓之中立刻變形：「你看到他最後那個眼神了嗎？？絕對是在挑釁我吧？！」
白蘭那雙惑人心弦的紫色眼眸連帶著眼下獨特的倒皇冠印記像是長明燈一樣永恆的刻在了酒井奈月的腦海裡, 以至於她現在什麼也想不起來, 滿腦子都是他深邃的眼睛裡盪起的似笑非笑的漣漪。
酒井奈月惱火的發現從始至終白髮男人都沒有一點害怕的情緒，甚至越來越興奮。他根本就是在戲耍自己，悠哉的站在原地等著她衝過去，然後又在她碰到他的前一秒及時讀檔。
這不是變態是什麼東西？？玩一次兩次就夠了吧，二十五次他以為是在卡bug嗎？？就算是npc也是有脾氣的！
入行十餘年來酒井奈月從來沒有遇到任何一位比白蘭還要氣人的玩家，她遙遙將被壓扁的水瓶扔出去，在這個瞬間她似乎看到空中呈弧線飛行的水瓶變成了白蘭嚶嚶哭泣求饒的模樣，然後徑直墜入垃圾桶。
塑料與金屬碰撞的響聲驅散了酒井奈月的幻想。她遺憾的哼了一聲，坐回床上。
【小奈月，別生氣嘛，他已經被我強制下線了。】
提到這個，酒井奈月氣呼呼的拽過抱枕，用力揉搓：「系統醬~我有一個提議！」
【你說~】
酒井奈月停下手裡的動作，雙手托腮試圖賣萌：「雖然我們勉強也算服務行業，玩家可以類比為顧客，但npc也是有人權的嘛~」
「像白蘭這個傢伙一樣瘋狂捉弄npc的玩家能不能把他塞進黑名單裡，不讓他登錄遊戲呢？」
【我們有這個功能呀，小奈月要不要把玩家白蘭的賬號封禁？】
系統乾淨利落的回答讓酒井奈月有點措手不及。本來她還以為這個事情會很難辦，也做好了系統會拒絕她的準備，畢竟雖然她這邊被氣的頭暈眼花，但在玩家看來他們就是被無緣無故的封號了，這樣多少會引起一些不滿。
可當系統真的把決定權給她的時候，酒井奈月突然就有一點猶豫。本質上來說她被白蘭玩弄的原因就是她在那個時間節點需要給玩家製造一點困難，而她卻始終沒有辦法傷到白蘭半分。
如果她等遊戲重開之後用另一種他想不到的方式攻擊他，那好像也可以達到她嚇人的目的，不然就這樣封掉白蘭的賬號看起來就好像是她認輸了一樣。
酒井奈月幾乎可以腦補出白蘭笑眯眯、輕描淡寫的和他的連麥對象講述他把遊戲裡的npc搞崩潰的模樣，她呼出一口氣，眼神堅定的搖頭：「不了，我還想給他一點驚喜呢。」
休息室頂部的紅燈突然開始閃爍，警報也響了起來。酒井奈月抬頭看著天花板上模糊的紅光，詫異的挑起眉：「出什麼事了？」
【好像是主系統的，我現在得過去看看。】
【奈月醬你現在自己進遊戲沒問題吧？】
「什麼啊，我又不是小孩子，」酒井奈月好笑的整理了一下衣服，對著空氣揮了揮手，「快去吧，等會見。」
#
白蘭掐著十分鐘的點重新登錄了遊戲，搖晃的視線在幾秒內歸於正常。
昏暗的走廊因為破敗和電閃雷鳴看起來陰森又可怖，腳下時不時吱呀作響的木板讓人有一點膽戰心驚。布滿灰塵的桌子上依舊放著壞掉的眼睛，白蘭伸手摩挲著下頜，神情有一點苦惱。
等會再次看到酒井奈月要說些什麼呢？他有很多問題想問，但直接講的話會不會嚇到她？
這一次白蘭不打算再去激怒酒井奈月，他遲鈍的想到和她打好關係說不定才是正道，但現在不管怎麼看都有點晚了。
「應該......不會被記仇了吧？」白蘭神情輕鬆的抓起眼睛，獨自碎碎念，「要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嘛。」
【獲得任務物品——眼睛。】
走廊裡什麼也沒發生，他期待的那個少女並沒有如他所願的出現。白蘭四處張望，尷尬的咳嗽了兩聲，但即便他故意弄出動靜，也沒有任何的鬼怪來找他麻煩。
他鬱悶的揉了揉頭髮，眼裡閃過遺憾：「不會剛才是我見她的最後一面吧？」
近得就像是在頭頂炸開的雷震掉了天花板上不知道積累了多久的灰塵，有黑色的被汙染的雨水順著縫隙滴落。淅淅瀝瀝的水珠砸在白蘭的頭頂，在確認找不到酒井奈月之後，他順著來時的那條走廊小跑了起來。
牆上的畫像開始向外滲血，滴在地上和雨水混雜在一起，泥土的腥味和血的味道相互交織。白蘭沒有去看那些古怪的畫，他馬不停蹄的跑回工作間，打開了棕色的大門。
溫暖的黃光讓這裡看上去和走廊不是一個世界。
房間除了木偶之外多了一塊豎起的畫板。木偶看不出金色的打結的頭髮正不斷往下滴著血水，只剩一條的胳膊到處都是發黑的血漬。白蘭把黏膩的、快要融化的眼球塞進木偶臉上的空洞裡，男人的旁白隨即響起。
【我的作品已經完全被毀掉了。】
【我的生活也已經沒有任何好期待的了。】
【事情為什麼和我想的不一樣？難道有問題的真的是我嗎？】
痛苦的聲音裡藏著快要崩潰的絕望，白蘭在木偶旁邊的畫板上看到有一行字緩緩出現。
【兇手：】
【死者：】
遊戲似乎已經進入了尾聲，也許等他寫上這兩個名字之後故事就會劃上句號。白蘭根本就無所謂結局到底是什麼樣子的，他唯一關注的點只是酒井奈月而已，但她的消失讓他未曾說出口的疑惑成了沒有答案的未解之謎。
白蘭興致缺缺的回憶著遊戲劇情，然後提筆在畫板上寫下了自己的答案。
雖然在看到那些畫作之後白蘭隱隱有點懷疑兇手可能是他自己，但都已經進行到這一步了他也沒有足夠的證據，而且他找不到自己對酒井奈月懷有敵意的線索。
根據現有的三場幻境來看，白蘭認為最有可能成為兇手的人是夏木早紀。
首先瑪麗這些小孩雖然有確實欺負過酒井奈月，但她們殺人之後要怎麼當著大人的面處理掉屍體是一個很難的問題，所以白蘭暫且把她們排除了。接下來女傭雖然擁有足夠的動機，不過白蘭認為那樣殘忍的手法並不像是一個正常人，而他也找不到女傭有精神疾病的證據，所以也被排除。
最後只剩下對酒井奈月足夠憎恨又精神不太正常的夏木早紀。白蘭確認自己沒有寫錯之後把筆蓋了起來。
整個房間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就連外面的風雨聲也聽不見，只剩滿屋子的木偶與畫像靜默無言的注視。白蘭疑惑的繞著自己辛苦拼好的木偶走了幾圈，試圖從它的身上找出一點異常。
當他湊近木偶的時候，它那雙幾乎完全看不出綠色的眼眸突然動了。
「白蘭！你背上有東西！」
好友難得變大的叫喊在白蘭的耳邊爆裂，他條件反射的轉過身，酒井奈月潰爛的臉毫無防備的闖入他的視線。
作者有話說：
還記得白蘭進遊戲的時候說身體有點僵硬嗎？
ko no奈月噠！
Natsuki is watching you all the time！驚喜嗎？
馬上白蘭篇就結局啦！
第80章 木偶之家（十八）
入江正一在搗鼓了半天之後終於成功看到了遊戲裡的實時畫面。兩台電腦上一邊顯示著各種各樣的數據, 另一邊是白蘭遊戲的實況，畫面裡和現實沒有區別的場景讓他頗有些震驚。
場景被鎖定在一個房間，裡面雜亂的放著一些工具, 牆壁上似乎都是肖像畫, 但因為視角無法轉動的原因入江正一也不敢斷定。畫面右下方是一個看起來十分古怪的木偶，臉上的兩個黑洞讓人看著有點不寒而慄。
剛才他操控的就是這個房間裡的木偶, 但入江正一還是想不明白那個Natsuki到底在什麼地方。刪除也好, 改動也好，他根本沒有辦法對這組數據進行編輯，所有的指令都會在敲下回車的下一秒自動復原。
看來他現在的技術水平還遠遠不夠。入江正一在無法撼動的失敗中終於放棄了這個念頭，他老老實實的看著顯示屏上的畫面，等待遊戲的推進。
白蘭走進了房間，入江正一從他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上看出他現在應該心情不怎麼樣。他疑惑的推了推眼鏡, 轉瞬又想起剛才數據裡面記錄的二十幾次讀檔, 突然就明白了為什麼白蘭心情不爽。
玩遊戲嘛, 打不過是很正常的。入江正一心裡不合時宜的冒出一連串愉悅的泡泡，他壓制住想要上翹的嘴角, 欲蓋彌彰的推了推眼鏡, 擺出一本正經的模樣。
固定的視角讓入江正一隻能看見白蘭的正面, 當他走到木偶身邊的時候，他的身影就已經完全進入了畫面的死角，除了一點點白色的髮絲之外什麼也看不到。橘發青年試圖調整視角, 但是並沒有成功。
看到了但又沒完全看到的畫面讓入江正一有一些著急，他喝了一口水, 眼睛一瞬不眨的盯著屏幕。右邊寫滿代碼的顯示屏突兀的開始閃爍, 無數行代碼憑空出現。入江正一專注在畫面上的視線被它吸引, 他偏頭看向不斷增加的數據, 眉頭緊皺。
是要觸發劇情嗎？橘發青年敏銳的在滿屏快速跳動的字母裡面找到了「Natsuki」這一串字符，進入休眠的想法又開始蠢蠢欲動。
再試最後一次吧。入江正一的肚子因為緊張而傳來了疼痛的預兆，他輕嘶一聲，開始敲擊鍵盤。然而這一次他的改動起了效果，原本一直緊緊跟隨著白蘭移動的代碼被他成功的刪除，可下一秒他的電腦就陷入了崩潰。
主機裡的風扇瘋狂旋轉，聲音大得就像是要爆炸。經典的藍屏閃了幾下之後右邊的電腦就自動關機，一股難聞的煙味從放在地上的主機機箱裡向上蒸騰。
入江正一呆滯的看著自己突然報廢的電腦，他後知後覺的抓住頭髮悶聲尖叫，然後在左邊不斷閃爍、但仍舊運轉著的畫面裡看到了不同尋常的驚悚一幕。
白蘭走出了死角，他的背上緊緊貼著一個姿勢扭曲面容的女鬼。她臉上鮮紅色的肉塊翻起的畫面讓入江正一生理性的不適，他看到女鬼猙獰的扯開腐爛的肌肉，緩緩對著白髮男人伸出手，情急之中立刻開麥大喊：「白蘭！你背上有東西！」
閃爍的畫面在白蘭錯愕的移動中徹底熄滅，主機爆炸的聲音和入江正一心碎的聲音交織在一起。早就逃離電腦桌的橘發青年呆若木雞的盯著變形的長方體機器，眼神絕望。
#
白蘭沒有想到過原來酒井奈月一直在自己的身後。好友的用詞喚醒了白蘭腦海裡十分久遠的回憶，他想起初次進入遊戲時身上那股稍微有一點僵硬緊繃的感覺，大徹大悟。
長時間的遊戲讓白蘭已經習慣了自己在遊戲裡的身體，而那一點不自然的缺點早就被他丟到腦後。但現在仔細想的話白蘭才明白他所認為的不自在並不是遊戲技術有限做不出來，而是有一位女士從頭到尾都趴在他身上而已。
白蘭的後背開始發麻，涼意逐漸向著全身擴散。酒井奈月驚愕的表情像是沒有想到他會突然轉身，但很快她眼裡的訝異就被兇煞淹沒。白蘭看到金髮女鬼繃緊了肉質糜爛的臉部，尖叫著向他的胸腔伸出手，高度警惕的神經在捕捉到殺意的瞬間就帶著他的身體向旁邊躲避。
手撕開皮肉插進腹部的聲音就像是切開爆汁的漿果，白蘭忍住劇烈的疼痛緊緊攥住少女纖細的手腕，不讓她前進一分。他專注的盯著酒井奈月湖綠色的眼眸，在她準備再次進攻的時候扯開嘴角：「奈月醬，不要這麼記仇嘛~」
酒井奈月猛地抬起頭。她的心跳沒有預兆的空了一拍，那些曾經在她腦海中閃過的不安在接觸到白蘭的視線的時候演變成驚濤駭浪，用一種更加洶湧澎湃的方式沖刷著她的神經。
近距離的對視下男人高挺的鼻梁還有利落的下頜線條比雕塑更加精緻，面容雖然已經不復少年的朝氣，但沉澱下來的風韻卻讓他比少年多了幾分深邃迷人。
白髮男人完全沒有感受到現在緊張危機的氛圍，就像是和舊友聊天一樣對她輕佻的揚起笑容，晶瑩閃耀的紫色眼睛裡醞釀著酒井奈月根本看不懂的寵溺。
但此時此刻她已經無心去鑑賞白蘭出眾的外貌和氣質，酒井奈月大腦中的警報開始嗡鳴，她掙扎著想把手拿出來，卻被男人牢牢的扼住了手腕。
滾燙黏膩的血液打濕了酒井奈月的手，可這一點來自白蘭的溫度並不能讓她發涼的身體變得溫暖。在沉重得恍若下一秒就會停止的心跳中，酒井奈月聽到了讓她徹底宕機的第二句話。
「我知道你還記得。」
白蘭從金髮少女渙散的視線裡證實了自己的猜測。他能在酒井奈月已經失去焦距的眼睛中清楚得看到他自己的影子，在那裡他模糊的神態就像是魔鬼一樣高傲又無情。可明明他才是受傷的人，臟器被生生穿透的痛楚並不好受，而給予他這種難得的體驗的人正是眼前滿是不安的少女。
白蘭盯著如臨大敵、眼中漸漸溢出慌亂的酒井奈月，笑著嘆了一口氣。沾染著紅色的碎髮因為汗液而黏在額頭，他咬住失去血色的唇，臉上仍舊是假面一般的輕笑，「剛才那樣玩真的很抱歉，奈月醬太可愛了，所以不小心有點失禮。」
「原諒我吧？」
上揚的、軟綿綿的語調讓人聽著就像是吃了一包糖一樣甜度爆表，臉頰微微鼓起的弧度還有眼睛裡恰到好處的祈求和討好精妙得讓人看不出一點算計。酒井奈月的本能驅使著她從白髮男人包裝過的話術裡分辨出了他真實的意圖，恐懼從快要停擺的心臟迅速向外擴散。
他知道了自己不是數據。這個念頭幾乎是瞬間就衝進了酒井奈月的大腦，突如其來的身份暴露讓她一時間有點不知所措。她不加思考的用力拔出了自己陷進白蘭腹部組織的手，然後在白髮男人像是鬆了一口氣的喘息中掐住他的脖子，狠狠向一邊掰去。
無聲的慘叫被酒井奈月親手扼殺在喉管，她根本不敢再看白蘭一眼，在遊戲宣布結束的那一刻迅速離開。
休息室裡面只有她自己，系統不知道去做什麼了還沒有回來。酒井奈月整個人蜷縮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嚴嚴實實的包裹了起來。
遊戲裡的一幕幕在她的眼前閃回，酒井奈月現在才知曉原來白蘭那股不合常理的熱情是因為他想要探究她究竟是不是數據。這件事情如果就這樣平淡的提起的話也許沒有什麼奇怪之處，可白蘭會產生這個想法在酒井奈月看來已經足夠荒誕了。
類比一下，有哪個人會莫名其妙的懷疑自己身邊的好友不是真人而是仿真機器呢？這不是在搞笑嗎？
酒井奈月現在就是十分後悔。白蘭肯定是從那一次又一次的讀檔之中發現了她的不同，而她居然被憤怒沖暈了理智，愚蠢的三番五次咬上同一個鈎。她用雙手環住屈起的腿，心緒不寧的思考著暴露身份的後果。
不管是「遊戲裡疑似出現人類npc」還是「人工智能大覺醒」看起來都是十分具有爆點的新聞，萬一白蘭在結束遊戲後和好友們大肆宣揚的話酒井奈月幾乎可以預見遊戲被上交國家接受檢查的命運。
想到之後可能會有無數的研究人員用各種各樣的手段與方式全天候監視她的一舉一動，酒井奈月驟然感覺到無比的窒息。她粗喘著把頭探出被子，紅著眼睛大口呼吸新鮮空氣。
如果系統醬在就好了......孤獨和無助讓酒井奈月現在格外想念陪伴她十年的朋友。正當她陷入低落情緒的時候，歡快的電子音終於在她耳邊出現。
【小奈月~遊戲結束啦！】
【但我們的害怕值沒有達標呢，下次要加油哦！】
害怕值在此時就像是一個笑話，酒井奈月立刻從床上坐了起來，神情沮喪：「系統醬，你去哪裡了？」
【之前主系統把我們都召集過去了。】
【你知道嗎？我們遊戲被攻擊了誒！！】
過於震撼的內容讓金髮少女瞪大了眼睛，她雙手不自覺的捏緊被子，語氣遲疑：「什麼情況？還有你這神奇的語調是怎麼回事......」
【這麼多年了，現在居然有人能攻擊主系統，奈月醬不覺得好厲害嗎！】
【不過當然最後那個人還是沒有成功啦，他好像是想修改數據，但現在他的電腦應該已經壞掉了吧。】
根據系統的話酒井奈月徒然又想到了另一件事情。她拍了拍手，眉尾上揚：「之前你不在的時候，我的副本裡發生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我不是一直在白蘭的身上嗎？但是最後我突然被彈出來了，這會不會和你們被攻擊的事情有關？」
這也是酒井奈月覺得有些不爽的地方。明明她剛才可以很輕易的殺死白蘭再來一個很帥的ending，但因為那莫名其妙的意外導致最後成了現在的局面。仔細想的話，白蘭那時就像是知道她在背後一樣莫名其妙的就回了頭，難不成他還開了掛？
【有可能誒，不過一般來說奈月你的數值是被鎖定的，別人無法修改啦。】
【到時候我申請去複查一下，你就放心好啦。】
系統安慰她的話語讓酒井奈月更覺得自己的失誤無法接受。如果遊戲真的被拿去研究的話，那首先遭殃的不是她這個npc，而是那些雖然沒有生命，但卻切切實實一直陪著她、看著她長大的系統。
她緊張的咬著唇瓣，低頭注視沒有花紋的被單：「系統醬。」
「......如果我被玩家發現不是數據了怎麼辦？」
空氣頓時陷入了沉默。酒井奈月著急的等待系統給她回復，耳朵裡是時鐘指針轉動的滴答聲響。在一圈又一圈的聲音流淌過後，始終等不到回答的金髮少女眼裡漸漸孕育出絕望。
【什麼嘛，原來剛才奈月你不開心是因為這個啊。】
【我去問了主系統，他說完全沒事呢。】
歡快的電子音打破了沉悶的死寂，帶來了酒井奈月從沒有想過的回答。她眨了眨水潤的眼睛，神情呆滯：「不是，萬一他到處亂說然後遊戲被拿去做研究了怎麼辦？」
【小奈月，要是玩家真的到處亂說的話，被抓去做研究的說不定是他自己哦。】
【你想想，任何一個正常人會覺得在虛擬遊戲裡有真人嗎？他這樣是會被警察叔叔建議去精神病醫院看病的。】
【所以奈月你就不要擔心了，什——麼事都沒有哦。】
啊這。
系統信誓旦旦的回覆讓酒井奈月在恍惚間感覺自己好像又做了一回傻子，她歪著頭認真思考系統的話，登時就被說服了——很有道理，只要沒有證據的話那任憑白蘭怎麼說都不會有人相信，那她還怕個鬼啊。
縈繞在酒井奈月身邊的壓抑和恐慌像雨過天晴一般統統散去，她解脫的躺回床上，長舒一口氣：「嚇死我了，要是換成統計我的害怕值的話那任務就完成了。」
【嘿嘿，不說這個，玩家白蘭最後選擇的結局是什麼？】
【我剛才都沒看到呢。】
酒井奈月伸手卷了卷柔軟的髮尾，她想起白蘭毫不猶豫填寫的答案，湖綠色的眼睛裡暈開不加掩飾的惡意：「他寫的夏木早紀殺死了酒井奈月。」
【哇哦。】
【他還是沒有打開櫃子啊，不然應該就會知道兇手是他自己了吧。】
【從這方面來看奈月你還是成功了嘛，玩家都沒有猜出結局。】
金髮少女的神情因為電子音充滿真情實感的吹捧而變得無奈。她翻身面朝天花板平躺在床上，雙手規矩的疊放在腹部，一碧如洗的翠綠眼眸裡劃過暗光：「為什麼......死的人一定是我呢？」
第81章 木偶之家（十九）
如果說之前只是覺得有一點遺憾的話, 現在的白蘭心裡就充斥著一股非常強烈的後悔。
酒井奈月很明顯被他嚇到了，而受到驚嚇之後的應激反應就是迅速把他殺掉。他那些問題根本都還沒有機會問出口就被少女掰斷了脖子，白蘭想如果可以的話她也許想把他的頭拔下來。
【劇情進度：100%, 探索度：59%, 關鍵資料：5/？】
【恭喜玩家通關遊戲，達成結局——F.無意義的後悔。】
【cg已收錄進圖鑑, 玩家可在菜單界面查看。】
【副本『木偶之家』已通關, 玩家可重複探索。】
一連串的電子音提示白蘭副本已經通關，可他對那些內容沒有興趣，腦海中循環播放酒井奈月最後的反應。他左右轉動著殘留著劇痛的脖頸，唇邊的笑意看不出任何一點難過。
看來還是前面玩得太過分了，但他也沒有想對酒井奈月做些什麼啊，完全只是單純的好奇而已。
白蘭一邊感嘆著自己沒有把握好進退的尺度, 一邊思考後續再進入遊戲的可能。但實際上只需要一秒他就得出了答案, 因為他清楚的知道不管再怎麼重複玩遊戲酒井奈月大概都不會出現了。
白蘭無奈的退出遊戲, 把頭盔取了下來。夜色已經完全籠罩了亞平寧半島，窗外各種五顏六色的彩燈卻把僅僅開著壁燈的房間照的如白天一般燈火通明。他懶散的把房間裡的燈打開, 在濃烈的節慶氛圍中思緒漸漸飄遠。
他現在進入遊戲的話大概只能遇見「酒井奈月」, 而不是真正的酒井奈月。白蘭敏銳的察覺出遊戲裡的金髮少女擁有不止一個□□, 所以這裡面必然有數據構成的酒井奈月的存在。
根據他自己的感受再加上入江正一的說辭，白蘭認為從他進入遊戲開始酒井奈月就一直在他的背上。然而他又確確實實與她打過照面甚至有過互動，那麼這就代表當他看見酒井奈月的時候, 背上的那個就成了她的「替身」，也就是數據。
同樣, 白蘭想他看到的幻境裡那些死亡的場景, 演出者大概也是數據替身。按照其他npc的表現來說, 他合理懷疑就算只是數據替身也能正常的推動遊戲, 不過肯定比不上真人機動就對了。
可惜。白髮青年搖頭從追憶中醒來，沒有再去懊惱自己已經釀下的錯誤。他想起提醒了他這個關鍵信息的好友，疑惑的看著電腦上早就中斷的通話：「怎麼回事？之前還好好的。」
顯示屏上通話終止的時間是在十幾分鐘前，白蘭找出手機給入江正一打了個電話。
接通的時間比想像的要更久，就在白蘭以為要轉為忙音的時候電話終於通了。他微妙的揚起眉毛，單手托腮：「小正~你出什麼事了嗎？」
入江正一用脖子和耳朵夾住手機，沒好氣的檢查著配件壞到完全沒有修的可能的主機：「沒什麼事，只不過是我電腦炸了而已。」
白蘭沉默了一秒，他腦補出好友現在的表情，頗有些好笑的扯起嘴角：「怎麼會這樣？你幹了些什麼不該幹的事情嗎？」
「什麼鬼啊，」橘發青年在確定主機沒救了之後面無表情的站起來，眼鏡片反射出冷光，「是因為你的遊戲好嗎？」
「我當時想要改動一下數據，結果電腦就炸了，就很離譜。」
提起這個，入江正一終於想到要和白蘭講整個遊戲裡最大的異常。他看著房間裡正幫他收拾地板的機器人，遠遠離開戰場：「對了，在遊戲裡有一組數據非常奇怪。」
「什麼？」
「你的遊戲會因為失敗和讀檔而不斷重置，但是有一組代碼根本不會變動，而且我幾乎沒有辦法對她進行任何操作，它應該被設定了一直跟隨你，叫——」
白蘭閒適的仰靠在沙發上，空閒的手臂隨意的架住靠背，抬頭望著天花板上斑斕的光影。記憶裡碧波般泛起漣漪的湖綠眼眸好像也在隨著躍動的燈光閃爍，他無聲的笑著，打斷了好友沒說完的話：「叫奈月，對吧？」
「奈月？」入江正一重複了一遍白蘭的讀音，若有所思的眨了眨眼，「是這個，它到底是什麼東西？」
隔著遙遠海岸的聲音在聽筒裡顯得有一點點輕微的失真，白蘭回想起遊戲裡一幕幕的場景，沉吟片刻，不易察覺的柔軟像是輕風拂過樹葉和花蕊一樣不著痕跡的在瑰麗晶瑩的紫瞳中劃過。他把自己完全縮進沙發裡，臉上帶著輕快的笑意：「是女兒哦，以後有機會的話介紹給你認識吧。」
本以為自己能得知真相的入江正一頓時傻眼，他看著已經被無情掛斷的電話，目光呆滯。
他不是去玩恐怖遊戲了嗎？怎麼變養成了？
還有，不知道他這個女兒......合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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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略].【副本「木偶之家」True end解析，教你打出完美結局！】
1L 大山猛
最近大家對奈月的熱情很高啊，但怎麼都在嗷嗷叫著舔屏，一點理想都沒有！
就算是恐怖遊戲也要認真對待！就讓我給首頁增加一點技術含量！
2L 後宮王
Lz在亂吹什麼啊，還完美結局，你打出he了嗎？上證據，我不信哦。
而且說得好像你沒有舔屏一樣，也太搞笑了吧。
3L 我變禿了也變強了
後宮王高強度水論壇啊，遊戲通關了嗎？
4L xxx
樓主人呢，快上圖。
......
10L 大山猛
[圖片.jpg]
我又沒有說是he，但True end我個人認為已經是能打出來的最好結局了，he存不存在都不好說。
11L 大山猛
首先說明，這個攻略是針對選了木偶師的人，解析也是根據這個角色展開。開局王爾德的話是重點，記下來要考的。在木偶師、老師和鄰居裡面木偶師是距離線索最近的一個角色，但也是迷惑性最強的。
選擇木偶師之後你會在一個不斷變化的房子裡醒來，掛曆上的時間是2000年7月14日。那是你的家，只不過過去和現在交織在一起看起來十分混亂，根本原因是你有精神疾病。
12L level4
救命我玩的就是這個！兇手不管選誰都被殺了啊！
13L 大山猛
樓上先別插樓哦，等看完你應該就知道該怎麼選了。
首先你看到的是破產之後已經十分貧困的家，衣櫃裡沒有任何女士衣物，劃重點。
主角原本是一個有錢人家的公子哥，啥也不會就會做木偶。在年少時和樂團裡的鋼琴家夏木早紀相愛，之後生了一個可愛的女兒，沒錯就是奈月。
題外話，我真的好怨念啊！！雖然女兒奈月也很可愛，但我真的以為老婆是奈月啊，知道真相後當場就痛苦面具了！！
14L 人在醫院
我就說副本裡老婆這個身份真的很難很難出現奈月扮演的，還好我的那個是[嘚瑟]
15L 大山猛
出院了嗎？送你三個字，G U N。
16L 大山猛
回到正題。
在1998年聖誕、奈月14歲的時候主角因為父親欠債加去世導致家底一滴也不剩，於是從豪華城堡搬到了一個荒郊野嶺，而當前時間雖然日曆上顯示的是2000.7.14，但實際上至少應該是一到兩天之後了。
出生點開門向外走就是客廳，靠近牆壁的一些櫃子裡可以看到鄰居給你的投訴信，裡面顯示了你經常無緣無故投訴鄰居並且給別人帶來非常大的困擾。而在尋找木偶頭部的時候可以在主臥找到一堆藥，不要懷疑，那就是你和你老婆一起吃的。精神病患者的身份就可以確定了。
另外，我嚴重懷疑寫投訴信的鄰居就是選擇身份裡的那個，攻略結束後有人來濤一濤嗎？
17L 大山猛
接下來會觸發找照片的任務，地點是客廳的凳子、鋼琴房、兒童房還有二樓客廳。兒童房的照片需要解謎打開，在走廊櫃子上的木偶身體裡可以找到放大鏡，對準鎖孔後可解鎖打開密碼盒。而客廳裡的照片最噁心，藏在花盆的土裡，大家一定不要忽略。
這些解謎都很簡單，想必大家都能找到，接下來我們就好好討論一下組裝木偶的時候看見的幾次死亡。
18L 轉生異世界
這樣都說簡單嗎？大佬就是大佬。[膜拜]
19L 大山猛
我們看到的第一個嫌疑人是以瑪麗為首的四個女孩，疑似奈月的好友。瑪麗是夏木早紀的塑料閨蜜珍妮的孩子，因為奈月先天智力有問題並且是個啞巴的原因夏木早紀在貴婦圈裡被明裡暗裡的取笑，而珍妮這個綠茶女就各種秀自己的女兒有多聰明多聽話，導致夏木早紀心裡漸漸有一點變態。
當然瑪麗也不是什麼好人，她和剩下三個女孩一邊裝作奈月的朋友營造一種聖母的形象，一邊又在大家看不到的地方打罵奈月。大家應該在女傭的日記裡看到了奈月身上經常會有一些傷口，實際上這不是夏木早紀幹的，而是這些所謂的好朋友們弄出來的。
20L 大山猛
不過瑪麗並不是最後的兇手，但可以說是她一手推動了最後慘劇的發生。
不知道大家有沒有注意，在女傭的日記裡，她有提到過奈月時常在半夜去玩玩具，但實際上玩的人根本不是她。同時有記錄在1999年7月14日奈月生日的時候，她發現房間的地板有血，而瑪麗卻說是奈月自己撞傷了。這就是改變奈月命運的最關鍵的一件事情。
那天以後，夏木早紀對於奈月的態度就變了，她從給奈月擺臉色、辱罵她轉變成了畏懼和害怕，並且經常在面對奈月的時候提起魔鬼這個詞，這不完全是因為她的精神出了問題，而是奈月真的有問題。
對此我的解釋是我們看到的幻境，也就是瑪麗等人用雕像砸奈月是真實發生過的，只不過它並不是在2000年7月14日發生，而是1999年。她們確實砸死了奈月，但幻境裡她們的尖叫是因為本來倒在地上的奈月又突然活過來了。
她被魔鬼附體了，或者說酒井奈月已經死了，活過來的是那個經常在半夜擺弄玩具木偶的魔鬼。很有可能它一開始是附身在木偶上，後來轉移到了奈月身上。
21L 大山猛
接下來是女傭。女傭的動機很簡單，就是她想要錢給兒子治病。至於為什麼她突然決定動手，日記裡的秘密是什麼，這得說到主臥裡那兩個打不開的櫃子。
其中一個箱子裡是病例，她發現了主角的診斷報告，得知他已經癌症中晚期，馬上就要死了。這一點主角HP初始40就是呼應。
女傭打算找一個主人不在家的時候偷了剩餘的所有錢跑路，但幻境展示的她殺掉奈月的事情是虛假的，這一點可以從過於殘忍的手法還有不會被水熄滅的火焰推測。
真實的情況是，奈月殺了女傭。
22L level4
臥槽什麼情況？突然一下變成奈月殺了女傭？反轉開始了？
23L 大山猛
這要和第三場夏木早紀的幻境聯繫起來才能確定。
2000年7月14那天早上主角要和夏木早紀出門，但在吃早餐的時候夏木早紀突然精神失控，大喊奈月是魔鬼要來吃她，於是主角就為了安撫她端著食物去給奈月吃。他找女傭拿鑰匙把門打開，送完麵包後離開，但最致命的一點是他走得時候忘了鎖門。
女傭也並不知道沒有鎖門這件事，她以為家裡沒有人之後就去了主臥偷錢。可這個時候她被突然出現的奈月嚇到了，她想要解決奈月最後卻被她反殺。
又或者說本身奈月跟著她去主臥就是為了殺人，畢竟她是被關了幾天餓肚子的魔鬼。
24L 大山猛
接下來就是夏木早紀的回家。她因為受了珍妮的氣先行回家，進主臥之後大概率看到了酒井奈月還沒有清理的殺人現場。她因為過於巨大的刺激徹底發瘋，拽著奈月進浴室想要把她淹死。
可以根據幻境裡酒井奈月滿手的血推測是她殺了女傭，而且當時她也只是在戲耍夏木早紀而已，她根本就不會淹死，在夏木早紀放鬆警惕之後她就殺掉了這個女人。
在這一步，如果把洗手盆還有浴室裡的血水都放掉的話，可以拿到兩把鑰匙和一個面具。然後不要直接離開房間，轉頭回主臥，打開衣櫃可以在裡面看到女傭的屍體。
鑰匙可以打開櫃子，其中一個是病例，另一個是一堆零碎的物件，手錶戒指胸針等等都有，是夏木早紀送給主角的禮物，被他珍藏起來。
25L 大山猛
看到這裡大家應該知道最後兇手和死者怎麼選了吧？我們從一開始就被自己先入為主的觀念誤導了，主角最愛的是夏木早紀而不是自己的女兒，所以死掉的人是夏木早紀，兇手是酒井奈月。這也是為什麼房子裡會出現兩個鬼，一個是夏木早紀，另一個就是一直想殺掉你的奈月。
26L level4
大佬！！您玩了多久！！真的從來沒想過奈月是兇手啊！！
我還想問一問那為什麼最後還有一個眼睛要找？明明只有三個嫌疑人啊。
27L 大山猛
也就是重來了幾十上百遍而已吧，拿到的第一天我就在磕這個本，到剛剛才做完真正的結局。
28L 大山猛
至於最後一個眼睛，那是因為主角自己也是嫌疑人。還記得浴缸裡的血水嗎？那是主角在回家之後看到妻子的屍體精神崩潰之下幹得。他把死掉的夏木早紀肢解做成了木偶，我們拼的那個木偶如果選對了正確結局就會變成夏木早紀的各種殘肢。
而找齊四個面具完成支線任務後會看到主角不斷的燒衣服的畫面，他把夏木早紀的所有衣物還有剩下的一些組織、臟器都燒掉了。
其實這個主角也是一個瘋子來的。他從始至終愛的人只有夏木早紀而已，對於女兒他也許有過關心，但那點關心在妻子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工作間裡面的那些肖像畫，我一開始以為是酒井奈月，後來才發現那是少女時期的夏木早紀，每一張畫拆開後都有繪製時間，落款全是『For my love』。
29L大山猛
是他一直默許了妻子對於女兒的虐待，對於女兒的種種悲慘遭遇他沒有一點點的在意，不然也不至於沒發現那些寫滿詛咒的禮物了。
這裡就要說到開局那句王爾德的話，「大多數人發現他們從未後悔過得事情只是他們的錯誤」，我覺得也許在看到夏木早紀死掉的那一刻他應該是後悔了吧，但已經太晚了。
30L 大山猛
當選擇了酒井奈月殺死夏木早紀這個結局後，奈月會突然出現，問你後不後悔。這裡會有不同的分支，速通的話奈月會直接黑化把你殺了，慢慢找齊所有線索並且回答得情真意切才會觸發活下來的完美結局。
我當時是真的後悔啊，就差沒直接哭出來了。
31L 後宮王
是因為奈月醬不是老婆而後悔？
32L xxx
樓主厲害了！您是完全不用睡覺的對嗎？細節怪加推理爆表就是您吧！
33L level4
給大佬遞茶！不過這樣看主角很慘啊，他那麼愛夏木早紀，可這個女人好像只把他當提款機。
34L 我變禿了也變強了
不對啊，那這樣的話最後女傭、夏木都死了，家裡除了主角之外沒人了？奈月去哪裡了？
......
46L 大山猛
老婆奈月沒了，就連女兒奈月也沒了，難道不應該後悔嗎？？
夏木早紀愛不愛主角......我也不知道。但女傭日記裡有寫到只有她知道主角喜歡吃什麼，喜歡什麼顏色，而且主角做得那些木偶是真的像她說的一樣只有她和奈月要，所以我想大概她不完全是為了利益才和主角結婚的吧，不然她在破產之後早就該跑路了。
47L 大山猛
至於奈月在哪裡......
噓，她在你們背後。
作者有話說：
白蘭的副本就正式結束啦！！有沒有小天使想到死掉的不是奈月是夏木！那些飛起來的物品還有木偶都是為了殺掉白花花而已。
劇本裡的幾場幻境是按時間順序進行的，先是瑪麗等人殺死奈月，奈月被鬼俯身，接著奈月殺死想要偷錢的保姆。夏木早紀被珍妮說做她的女傭氣回家之後看到了沒收拾乾淨的殺人現場於是徹底瘋癲想要殺掉奈月，最後被奈月反殺。
而主角回家之後看到這些畫面已經想到就是奈月殺人了，他在崩潰之下肢解了自己的妻子，然後遺忘了這些事情。
白蘭因為一心只顧著「調戲」奈月所以完全沒在意各種線索，他選擇的結局是夏木殺了奈月，結局名字「無意義的後悔」也是在告訴他這個時候沒有必要再反省對女兒的忽視了。
主角後不後悔、夏木愛不愛主角，這些就個人有個人的看法啦~
之後開dk悟的本！和前面幾個的類型也有一點不一樣~
第82章 生存之路（一）
雖然知道任務總是來得特別突然, 但這一次五條悟是真的有點不想接。他彎腰站在車邊，一手扶住玻璃搖下的車窗，表情浮誇的試圖和輔助監督講道理：「我說, 這個任務也不是非我不可吧？」
「雖說是一級, 但也有觀測錯誤的可能啊，這種事情不是發生過很多次嗎？」
帶著眼鏡的輔助監督額角滑落幾滴冷汗, 他用手揩去因為緊張而冒出的液體, 轉頭看著眼前的白髮少年，結結巴巴：「五條君，這好像不太行誒......」
「切，」五條悟完全沒有把穿著西裝的男人的話放在心上，他直起身斜靠在車旁，拿出手機開始翻找通訊錄, 「你不說的話那我就自己來好了。」
「要打給誰呢~」
少年輕佻的聲線帶著上揚的尾音, 架在高挺的鼻梁上的墨鏡擋住了他的眼眸, 映出路上行人匆忙來往的身影。
本來這種時候找傑才是他腦海裡的最佳選擇，但奈何那個傢伙已經鴿了許久, 沉迷遊戲無心幹活。再加上他們才剛剛一起拿完遊戲機, 這個時候如果他叫傑出來的話說不定會展開一場決鬥。
這樣想著五條悟心裡突然多了幾分期待, 他用最後一點良心強行按捺住打給傑的手，轉而興高采烈地撥通了後輩的電話。
「有什麼事？」
少年冰涼的聲線在陽光照耀下的清晨顯得格外冷漠，五條悟毫不在意的咧開嘴角, 身體微微搖晃：「七海海~在宿舍嗎？」
「有事的話建議你直說。」
「就是說，七海海現在有空來幫親愛的前輩做一下任務嗎？」
已經提前察覺到前輩意圖的七海建人面無表情的抓著手機, 他停下準備吃飯的動作, 眼裡閃過一道暗光：「沒有什麼可以打擾我休假！」
「再見。」
電話被掛斷的嘟嘟聲在話音落下的後一秒傳進五條悟的耳朵, 他輕描淡寫的繼續翻看通訊錄, 臉上的笑容沒有一點改變：「什麼嘛，真是不可愛。」
就像七海能猜到他是要找他幹活一樣，五條悟也早就猜到了後輩並不會同意，畢竟他知道七海對於時間有一種強烈的信念感。這個時候他又一次開始怨念高專人太少，白髮少年站在大街上思前想後，最終還是撥出了有可能答應他的最後一個電話。
那頭正在化妝的冥冥看著手機裡的來電顯示，對身旁穿著巫女服的少女揚起下巴：「是五條呢。」
「那個笨蛋又想幹嘛？」庵歌姬湊到銀藍色頭髮的少女身邊，低頭指著手機，「你接通聽聽看好了。」
冥冥用空閒的手在屏幕上輕點，少年有一點輕浮又帶著恣意的聲音通過擴音器在房間裡響起。
「嗨~冥小姐，現在有空嗎？」
開場白直接得像是下一秒要附帶一句老套的約會請求，但冥冥知道實際情況肯定不是如此。她用手撥弄著額前垂落的長髮，被遮住的眼睛微微眯起：「有什麼事嗎？」
五條悟沒有被對方冷淡的語調嚇到，他悠閒的注視著馬路上越來越多的行人，上班族疲憊的面容從他的墨鏡中劃過：「有空的話現在能不能幫我做一個任務？」
「可以付費哦~冥小姐是最後的希望了~」
馬上就準備拒絕的冥冥因為付費而暫時心動了幾秒，但還沒等她回答，旁邊的黑髮少女頗有些疑惑的挑起眉：「沒問我啊？怎麼就最後了？」
第三個人的聲音讓五條悟一下就明白了現在的狀況，他無視對方不佳的情緒，嬉皮笑臉的說出一聽就會被打的話：「哎呀，因為歌姬太弱了嘛~所以根本沒有考慮你呢~」
「冥冥！你不要攔著我！我現在就要去打他！」
「太過分了吧？！這講的什麼——」
少女憤怒的話語被掛掉的電話切斷，五條悟揉了揉耳朵，剛才還溢滿笑意的面容有一些鬱悶：「到最後還是要我自己去啊，我太慘了吧。」
一直坐在車裡看著白髮少年表演的輔助監督尷尬的抽了抽嘴角，他向著側方探頭，神情真摯：「五條君，如果你之前好好上車的話說不定我們現在都到了誒。」
五條悟慢吞吞的轉頭盯著輔助監督。他板著臉眯起眼睛，嘴裡不斷念叨著上了車：「哦？是嗎？那你不早點說？」
這不是完全沒給說的機會嗎！
輔助監督欲哭無淚。
#
實際上和咒靈的戰鬥過程也讓五條悟感覺當初直接來的話也許真的時間更短。他極為迅速的把咒靈的頭捏爆，噴出的不知名黏液被他靈活的躲開。
「結束！」
雖說是一級，但根本就沒有什麼攻擊力，除了擬態之外翻不出什麼大浪。五條悟輕鬆的壓了壓腿，臉上帶著抑制不住的喜悅神色。
任務地點在一個十分荒涼的山腳，現場除了樹和石頭之外沒有別的東西，當然現在已經被破壞得沒一塊完好的地方。他毫不在意的注視著碎了一地的粉末，在捲起的黃沙之中輕笑著轉身離開。
輔助監督在山路上等他，五條悟騰空躍起，準備抄近路回去車邊。但在這個途中他突然的看到了山上好像有什麼東西正在移動，他驚訝的抬起墨鏡，比頭頂晴空更加無暇的藍色眼眸暴露在柔和的陽光下，折射出奪目的光彩。
在植被的綠還有泥土的黃當中有一坨黑色正在緩緩蠕動，遠遠看著就像是一灘趴在山上的黑色的液體或者是史萊姆。但五條悟的六眼清晰的看見了它身上凸起的紅色尖刺，大張的嘴巴裡發黃的牙齒上包裹著黏稠的白色黏液。
這是什麼？咒靈？
五條悟沒有從眼前的怪物身上感應到咒力的信息，但它這種噁心醜陋的樣貌確實不像是正常的生物。他足尖輕點降落在怪物的前方，和他幾乎差不多高的異形幾乎是瞬間就朝他撲了過來。
被收斂於白髮少年的無窮級數停止的攻擊讓醜陋的怪物永遠不能觸碰到站在他身前的人，它嘶吼著，震盪的波紋向五條悟直直的衝來。
他散漫的站著，單手插在口袋裡，另一隻手掏出手機拍了幾張照片：「不知道這是什麼誒？好神奇哦~」
少年完全不把怪物放在眼裡的姿態激怒了無謂的吼叫著的異形，地上散落著的黑色凝膠紛紛集聚到它的身上，身形暴漲。
五條悟敏捷的躲開對方揮來的攻擊，後退幾步觀察著這個從沒有見過的怪物。
長得倒是和咒靈一樣醜陋，身上的黏液不知道有沒有毒。沒有腳，手似乎是禽類的爪子。他試探性的貼近怪物伸手握住它的手臂，用力掰斷之後聽到了一聲慘叫，噴出的黑色血液被無下限擋在了外面。
但五條悟發現它似乎可以再生。斷口處沒幾秒就長出了一模一樣的手臂，進攻的欲望也越來越強烈。他漂浮於空中，不打算再繼續和它糾纏，乾淨利落的伸出手指。
術式反轉.赫。
巨大的紅□□流伴隨著震耳欲聾的尖叫沖碎了怪物的身體，將它遠遠的釘在後面的岩石上。五條悟緊跟著它上前查看，驀然發現這個古怪的傢伙居然還留著一口氣，沒有完全死透。
掉落在周邊的黑色凝液正在輕微蕩漾，似乎還有合體的趨勢。五條悟在怪物破碎的身體裡看到了一點裸露的黑色晶體，他皺眉靠近了幾分，將藏在它身體裡的結晶挖了出來。
在晶體離開怪物的身體之後，剛剛還苟延殘喘準備復活的怪物突兀的死了。它像被石化一樣表皮變得堅硬，然後在風中化為粉末。
「什麼東西？」白髮少年疑惑的打量著手裡拳頭大小的結晶塊，把它對準太陽照了幾下，「完全看不出來啊，但是一拿開它就死了誒。」
實在搞不明白自己到底碰見了什麼，五條悟把結晶塞進口袋，帶著這個東西一起回了高專。
托夏油傑帶回來的遊戲機好好的擺在房間裡，白髮少年用最快的速度換掉了身上的衣物，大喇喇的坐進舒適的懶人椅裡，把該連的電線連好。他抓著卡帶左右看了看封面上的金髮少女，眉尾上挑：「就是你叫奈月啊......」
「蠻可愛的，希望等會別讓我失望哦。」
為了玩遊戲五條悟沒有戴墨鏡，但在帶上頭盔進入遊戲的瞬間他發現他的六眼失去了作用。
烏壓壓的黑包裹著他，只有眼前的觸摸屏亮著幽藍色的光。本來能夠看破敵人術式還有咒力的眼睛現在跟任何一個正常人的眼睛沒有區別，被黑暗削減的視力讓他只能看清身邊的場景。這種神奇的體驗一時間讓白髮少年感覺有些新鮮，他在加載大廳興奮的來回踱步，但很快就碰到了限制通行的壁壘。
【歡迎來到奈月怪談，請問是否進入遊戲】
趁著自己極佳的興致，五條悟沒有猶豫的點擊了確認。穿越時空的體驗短暫的就像是只有一次眨眼，還沒等五條悟探究那些由光點組成的通道究竟是什麼，就被投放進了遊戲。
【史無前例的病毒在瑞塔小鎮爆發，掠奪了無數人的性命。為了活下去，您和您的姐姐被迫開始逃亡，但前方的陰謀讓您的流亡之路困難重重。
病毒爆發到底是偶然還是必然，到底是誰策劃了這件事情？好奇的您決定找出答案。】
【請選擇您的身份：】
【1.警員】
【2.醫生】
【3.大佬】
【系統提醒：請慎重選擇身份。一旦身份確認後，您的遊戲數值就已經確定，且不可更換角色。】
作者有話說：
輪到悟開始玩了！小天使們要猜一猜wtw選了什麼身份嗎？
感謝在2022-01-05 17:22:29~2022-01-06 14:20:1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胭脂蕾絲團-阿櫟 1個；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83章 生存之路（二）
非常簡短的劇情介紹打在光屏上, 仿真的電子音一字一句的讀完了內容之後就回歸沉默。五條悟仔細的盯著【不可更改】這樣的字眼，頗有些不滿的伸出食指敲著下頜：「怎麼辦，居然不可以換身份。」
病毒爆發再加小鎮, 五條悟都不需要一秒就能想到肯定會有喪屍之類的怪物。這幾個身份裡選擇警察的話也許就擁有武力, 對於打喪屍來說非常重要。而如果選擇醫生的話也許就會擁有解毒的藥品，這在也許即將來臨的末世重要程度也不亞於火力。
警察？醫生？五條悟的理智在這兩個身份裡徘徊不定, 但目光卻始終停留在第三個選項上。
武力也好, 藥品也好，可它叫我大佬誒。五條悟真的對這個身份無比得好奇，他抓耳撓腮的想了一會，最終還是歡樂的奔向了自己內心真實的想法。
【您的身份是否確定：大佬】
「確定確定！」五條悟滿心歡喜的點了確認，嘴角翹起止不住的愉悅，「好期待哦~」
【五感默認值為100%, 請問是否調整？】
調整五感的數值條就在屏幕下方, 五條悟隨意的瞥了一眼, 迅速跳過了這個步驟。在他的認知裡玩全息為的就是要感受和遊戲互動的感覺，調低五感那還不如去玩pc呢。
等一切準備就緒之後, 五條悟終於等到了預示著遊戲開始的那句話。
【歡迎來到奈月怪談, 祝您遊戲愉快。】
剛才包裹他的那條時空隧道已經了無痕跡的消失, 展示在他眼前的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房間。窗外青灰色似乎纏繞著薄霧的天空讓人分不清現在的具體時間，微光下的家具真實得讓五條悟感覺自己只是從宿舍轉移到了另一個地方而已，完全看不出一點點的虛假。
但還沒等白髮少年好好領略遊戲以假亂真的場景, 他就被自己給震住了。
他站在床邊，眼前是一面巨大的落地鏡。鏡子裡的人有著一頭柔順銀白色的長髮, 白皙的臉頰泛粉。身上藍色的長裙遮住了膝蓋, 高挑的身材勻稱修長, 身形比少年的瘦削挺拔多了幾分少女該有的柔軟和飽滿。
五條悟難以置信的對著鏡子裡的自己瞪大了眼睛, 他僵硬的低頭看著胸前多出來的深邃溝壑，在電光石火間明白了大佬是什麼意思。
他先是小心翼翼的伸手碰了碰胸，然後立刻把手往下探，在摸到某個部位的時候像是確定了什麼一般鬆了一口氣：「女裝......大佬......」
最初直擊靈魂的震撼過後五條悟心態十分良好的接受了這個事實，他豪氣萬丈的坐在床上，岔開雙腿的姿勢和優雅沒有一點關係：「果然這種詞語就是誤導玩家的吧，誰能想到大佬是指這個呢？」
白髮少年用指腹搓了搓裙子上絲線繡出來的花樣，跳起身站在鏡子前左右轉了轉，蒼藍色的眼眸中漸漸暈開滿意：「不過不愧是我嘛，就連女裝也是最強~」
大概為了更貼合身份，五條悟其實發現自己的身高有被壓縮，現在大概就是一米七出頭的樣子，不過這種身高在女生裡面應該也算是偏高的。他提著裙襬興高采烈的擺了幾個pose，餘光在瞄到衣櫃的時候迸發出了帶著強烈趣味的光澤。
他毫不猶豫的拉開衣櫃，在看到裡面滿滿當當的女式衣物的時候嬉笑著挑起眉：「真的一件男裝都沒有誒，這是為什麼呢？」
「是興趣愛好還是性別認知障礙？還是說我的身份有古怪？」
白髮少年一邊嘀嘀咕咕的碎碎念，一邊拿著一條條裙子往自己身上比劃。但還沒等他選出自己最想換的衣服，樓下突然傳來了一聲慘叫。
淒厲的叫聲滲透木板的縫隙向上飄進房間，五條悟才恍然想到自己進入了恐怖遊戲，從歡快的心情中轉換過來。他扔下手裡的衣服，拉開門準備去下面看看熱鬧。
混亂的場景比他想得要更糟，餐桌上用高壓鍋裝的熱湯灑了滿地，滾燙的湯汁裹著冒煙的蔬菜和肉流到地上。全身皮膚變成綠紫色的男人神情猙獰的舉著刀瘋狂錘動地板，在他身下有一位金髮少女正在拚死掙扎。
從他的角度看不到臉，鋪散在木地板上的金髮像是盛開的花。五條悟看到另一位婦人哭叫著攔腰抱住發瘋的男人，但很快就被推倒，遠遠地甩在桌角。雜亂的怒吼和絕望的嚎哭讓五條悟的腦袋變得亂七八糟，他狠狠的皺眉捂住耳朵，準備去幫那個少女一把。
然而他的動作似乎是慢了幾拍。
剛才一直被壓制的金髮少女已經手腳並用推開了壓在她身上準備殺她的男人，低頭單手撫著被掐紅的脖子劇烈喘氣，頭頂的毛茸茸的髮旋清晰可見。而看上去已經不像正常人的男人在踉蹌了幾步後找到了新的目標，舉著刀轉身衝向剛加入戰場的新人。
男人潰爛的臉離他越來越近，他渾濁到幾乎看不見虹膜的眼珠鬆鬆垮垮的黏在凹陷的眼眶中，好像隨時都會掉出來。五條悟滿不在乎的轉了轉手腕，在男人揮刀劈來的時候擺出了格擋的姿勢。
「小心——」
脖子被刀插入的痛感在瞬間就湧上了大腦，過於大的刺激讓五條悟的瞳孔在緊縮後逐漸擴散。他滿懷信心的格擋沒有起到一點作用，甚至就連後續的反抗也被男人輕鬆的用絕對的力量衝散。
怎麼可能？
他不理解。
五條悟滿臉不甘的倒在地上，漸漸變黑的視線盡頭是少女模糊的臉龐還有與背景融為一片的蒼翠綠意。
【遊戲失敗，達成結局——赫拉克勒斯】
回到加載大廳的五條悟忿忿不平的轉動著脖子，單手撥起額前的碎髮。上一次被捅穿脖子還是面對伏黑甚爾，但這次的情況和那個時候完全不同。
五條悟很確定自己已經做到了足夠的防範措施，但他的那一點反抗和掙扎在男人手中就像是玩鬧一樣軟綿綿又無力，這不得不讓他對自己產生了懷疑。
是因為變異後力量增大了？白髮少年立刻就排除了這個可能，因為看起來瘦胳膊瘦腿的金髮少女都能逃脫，沒道理他不可以。五條悟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十分不解的鼓起臉：「到底是為什麼呢？好奇怪啊！」
就算是傻站著也不會有任何的答案，白髮少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物，重新進入遊戲。
#
酒井奈月很快就回到了遊戲裡，她站在廚房，臉上的表情有點微妙。回想起剛才看見的少女，她有些驚訝的挑起了眉，在心裡和系統交流：「這次的玩家是個女孩子？」
而且是一個漂亮得過分的女孩子。酒井奈月無法描述見到她的那個瞬間自己心裡的感覺，現在想的話只能回憶起深刻的驚艷和恍惚。
從馬丁手裡逃脫的時候她還沒有發現有人來了，但等他轉移目標之後酒井奈月在朦朧的視線裡看到她簡直就像是看到了什麼公主。
不，大概是天使，整個房間都因為她而變亮了。
【我們沒有錄入性別的哦，不過玩家叫五條悟，收貨地址是東京都立咒術高等專門學校。】
一長串古怪的學校名喚醒了酒井奈月的一些記憶，她的腦海中劃過夏油傑的面容，眼睫微顫：「好像......和夏油是一個學校的？」
【是哦，不知道是不是同學呢~】
「不會吧......」酒井奈月因為系統的話突然有些緊張，她故作自然的扯出笑容，眯起的眼睛看不透真實情緒，「學校這麼大，哪有這麼巧啊。」
【也是~】
還沒沸騰的紅湯裡映出了少女有些沉悶的臉龐，她用勺子攪拌著鍋裡的湯，盪起的波紋打散了自己的虛影。酒井奈月靜靜等待著劇情發展，轉移了話題：「話說你們和馬丁是有仇嗎？」
「不說別的本，精神病院裡的院長，海島裡的病人還有木偶裡面的老傑索怎麼都是馬丁？剛才那個男人也是馬丁，而且長得也差不了多少。」
【怎麼可能呢~它只是一個數據npc嘛，重複使用也很常見啦~】
【畢竟建模很貴啦，能不浪費就最好了。】
缺錢啊......酒井奈月雖然覺得這個理由有一點離譜，但仔細想想的話也不是不能接受。她從來不知道遊戲是誰做的，可在她淺薄的認知裡製作方應該是一個非常龐大的組織。
但實際上在她這麼多年的生活裡，真正出現過的能稱得上是管理者的只有主系統一位，其他人根本沒露過面，這讓酒井奈月開始懷疑會不會她想像中的龐大組織只是三兩個人而已。
這樣的話，缺錢好像就很合理，重複使用建模也就不算什麼大事了。酒井奈月沒有再去想馬丁的問題，她低頭看著已經完全燒開的湯，把火關掉。
「這是什麼？」
耳邊綿軟的聲音令人措手不及的出現，驚得酒井奈月條件反射的想要跳起來，差一點打翻架在爐灶上的鍋。
可貼在自己身上的溫熱軀體還有撐在流裡台上的纖細手臂嚴嚴實實的把她圈在了一個狹小的範圍裡，酒井奈月能聽到自己響到失去節奏的心跳聲，肩膀被重力壓下去的感覺完全沒辦法忽視。
她僵硬的微微偏頭，看到一顆靠在自己頸窩的毛茸茸的白色腦袋。
五條悟也沒想到會把npc嚇成這樣，他用撐在石台上的手扶好有些歪斜的煮鍋，心情愉悅的蹭了蹭少女，站直身體微微後退半步，眉開眼笑：「看起來很好吃哦？奈月~」
作者有話說：
怎麼大家都猜到了悟要選大佬哈哈哈哈！這個「大佬」讓你們驚喜嗎？
赫拉克勒斯是大力神，至於為什麼會是這個結局......
悟：等我出了遊戲就投訴你哦！開心嗎？
第84章 生存之路（三）
你相信光嗎？
不算明亮的光線在少女身上鍍著耀眼的光輝, 讓酒井奈月的視野有一瞬的恍惚。在轉身之後，她在驟然變亮的視野中確定五條悟是她見過最好看的女生。
笑意盈盈的眉眼，高挺精緻的鼻子, 水潤粉嫩的嘴唇, 她的五官似乎沒有哪一個地方是不美的，然而最攝人心魄的是她那雙眼睛。
銀白色的長睫擁抱著蒼茫的藍色, 海洋、冰原甚至是無雲的晴空都不足以去描摹她眼裡那抹無垠的藍, 比火彩極佳的寶石更加閃爍的細碎光芒盤旋交織在一起，像是宇宙裡莫測又神秘的星雲，捲起了蒼藍的旋。
酒井奈月失神的盯著白髮少女的眼眸，在她彎腰帶著一股甜味靠近的時候才猛地清醒。她尷尬的拽著自己的頭髮，臉頰因為屏氣而有些發紅：「悟......醬？準備吃午飯了。」
頗有一些男性化的名字讓酒井奈月不知道該如何稱呼眼前的少女，她自說自話一般端起鍋繞開五條悟, 把它放在飯桌上。
五條悟饒有興致的打量著金髮少女像是逃跑一樣的背影, 他緊緊跟了上去, 在她身後探頭探腦：「哇~是奈月準備的嗎？好厲害哦~」
不走心的誇耀毫無負擔的從五條悟的嘴裡吐露出來，然後他就看到酒井奈月從金髮裡露出來的耳朵顏色越來越深。他好笑的勾起嘴角, 故意拖著嗓音嬌嗔：「為什麼不理我嘛~會很寂寞誒。」
看不到表情只能聽見聲音的酒井奈月自發腦補出了白髮少女委屈的模樣, 她深吸一口氣, 小心翼翼的轉頭準備解釋：「我沒有不理你，只是——」
尖叫打斷了她沒說完的話，酒井奈月立刻意識到劇情已經開始了, 她不著痕跡的瞥了一眼五條悟，轉身回廚房拿刀：「躲好了, 小心一點。」
皮膚像變異一樣成綠紫色的男人急沖沖的向著自己站立的方向跑來, 他的身後是踉蹌著的金髮女人。五條悟想起之前自己莫名其妙的被制服, 不信邪的再一次嘗試著攻擊。
尖刀劃開手臂留下了一條血印, 他牢牢握住了男人準備將刀刺進他胸膛的胳膊，但哪怕五條悟感覺自己已經使出了渾身的力氣，卻始終無法阻止鋒利的刀刃一寸寸向他逼近。他的臉因為充血脹得通紅，額角的青筋高高浮起。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五條悟愕然發現他的四肢軟綿綿的沒有一點力氣，在金髮女人拖著男人的腰往後仰倒的時候，他才終於找到一個脫身的機會。
「馬丁！那是我們的孩子！」
金髮女人的眼睛裡溢滿淚水，接著就被痛苦取代。已經發狂的男人翻身用刀狠狠捅向她的腹部，俯身撕咬著她柔美的臉龐。
刀子接連不斷的插進身體裡的噗呲聲在最初的響亮過後變得沉寂，快要失去生命的軀體無法再造更多的血液。耳朵被硬生生的咬了下來，連帶著臉部的皮都被掀了起來，粉紅的肉光.裸的在空氣中微微抽動，皮肉撕裂的聲音在五條悟的耳朵裡來回播放。
「悟......」女人用僅剩的半邊臉看著白髮少女，神色扭曲，「去避難所......和奈月......」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就斷了氣。五條悟看著她堪稱恐怖的面容，心情一時有一點複雜。
他見過不少噁心人的咒靈，自己也殺過不少，但如此直觀的看見人類被這樣虐殺心情還是有一點震動。被血液溫暖的大腦急速冷卻，他喘息著，不顧自己仍舊無力的肢體，衝上前死死拽住啃食著自己妻子的男人的衣領。
吞嚥和撕咬的聲音被打斷，取而代之的是男人憤怒的叫喊。五條悟瞬間就被他掀翻在地，接著迎來了男人新一輪的進攻。
刀卡在死掉的女人身體裡，而男人的手死死的掐住了他的咽喉。五條悟奮力用手推拒著想要把他也咬碎的喪屍，濃烈的嘔吐欲望還有窒息感讓他的視線在溢出的生理性淚水中越來越模糊。
就在他漸漸脫力、以為自己會被咬死的時候，消失了許久的酒井奈月終於出現。五條悟迷濛的看見壓在他身上的喪屍被兇殘的砍斷了脖子，失去支撐的腦袋掉落在他的身邊。紅黑色的血液隨著屍體倒下的動作向外噴湧，最後全數灑在了他的身上。
腥臭的味道刺激著五條悟的鼻腔。他無言的躺在地上，胸口劇烈的起伏昭示著他的不平靜。
【主線任務已更新——尋找避難所】
酒井奈月手裡還握著染血的菜刀，她盯著少女白皙的皮膚上被弄髒的血汙，伸手將她扶了起來：「還好嗎？」
和馬丁搏鬥本來應該是玩家獨立完成的任務，但酒井奈月看五條悟的樣子已經感覺到了她大概會在這裡卡關，看在她這麼好看的份上酒井奈月決定稍微放個水。
畢竟女孩子嘛，力量不夠是真的沒辦法。她細心地發現了白髮少女驟然變得難看的神情，從飯桌上拿過紙巾幫她擦了擦臉上的血：「怎麼了？是受傷了嗎？」
五條悟呆滯的坐在原地，透藍的眼睛裡堆滿了絕望。他剛才終於想起來可以去看遊戲面板，然後在那裡他看到了一個很驚悚的數值。
力量：20。
他該說還好系統沒有給他設置成5嗎？但20的力量和戰五渣也沒什麼區別了好嗎？到底是多麼弱雞才可以擁有這樣的數值啊！！
五條悟現在是徹底明白為什麼剛才自己不管怎麼掙扎都無法逃脫了，以他的力度來說簡直就像是在給別人撓癢癢。總是以最強自居的少年渾渾噩噩的盯著蹲在他身前的少女，哭喪著臉把她按進懷裡：「奈！月！」
「怎麼辦？我好弱哦！」
雖然都是女生，但臉下柔軟飽滿的觸感還是讓酒井奈月有些臉紅，她結結巴巴的想要離開，但卻被少女更加用力的按了進去。一股糖果的甜味縈繞著酒井奈月的鼻尖，她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頭腦發熱：「沒、沒事——」
「我會保護你的。」
是嗎？那為什麼剛才站在旁邊直到最後才過來呢？
假惺惺哭鬧著的五條悟眼眸中的深色轉瞬即逝，他沒有錯過少女剛才旁觀的舉動，甜笑著捧起酒井奈月軟乎乎的臉蛋：「那就靠你啦！」
真摯的神情似乎完全把金髮少女當成了自己的依靠。
這個小姐姐......是不是過於自來熟了？酒井奈月被白髮少女閃亮的眼神擊退，她低下頭，急忙站起來：「我是姐姐嘛，應該的。」
至此五條悟已經完全理順了在場包括他在內四人的關係。已經死去的那兩個是夫妻，也是他們的父母，而他和酒井奈月是「姐妹」。從剛才男人的表現來看他已經感染了病毒，但目前尚未得知他是如何感染的。
可五條悟最關心的還是他自己的身份問題。酒井奈月看起來完全不知道他是男生的樣子，這是不是代表他從一生下來就被迫穿上了女裝而不是自主選擇？他擦拭著身上黏膩的血，看了看身旁已經不會再動的屍體：「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一個月前吧，鎮子上出現了大面積的流感，」酒井奈月在離開少女之後表情逐漸恢復正常，她抿了抿唇，聲線平穩，「一開始大家只以為是換季感冒而已，結果最終那些染病的人卻都迅速的死了。」
「他們的屍體在無人操控的情況下突然開始進攻大家，鎮上的很多人都被襲擊了。之後也有人陸續感染病毒，但至今不知道原因是什麼。」
酒井奈月放下了手裡的刀，看向五條悟的湖綠眼眸中蘊著不解：「有老人說是因為近年沒有供奉祭品才導致的，可也沒有人說過祭品是什麼......」
「你不記得了嗎？」
金髮少女矜矜業業的完成了講解劇情的任務，然後在結尾適時的表達了她的疑惑。五條悟光速消化了她說的那些內容，嬌俏的伸手順著自己長及背部的頭髮：「剛才被嚇到了，現在你一提我也想起來了。」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呢？」五條悟眨了眨水潤的眼睛，一副把所有事情都交給金髮少女決定的信賴模樣，嘴角微微上揚，「是去找避難所嗎？」
酒井奈月沉吟片刻，有些猶豫的看著五條悟：「我們是要去，但這條路上估計有點危險......」
「沒關係的！」五條悟沒有半分在意的接著少女的話快速回答，舉起手歪了歪頭，「我不會亂跑的！一定會好好跟著奈月！」
有點可愛啊......酒井奈月驀地感覺自己有點被萌到了，她清了清嗓子，壓下想要上翹的唇：「那我們收拾一下東西準備走吧。」
眼見金髮少女已經準備上樓去收拾行李，五條悟眼疾手快的拽住她的胳膊，對著飯桌揚起下頜：「不吃嗎？到外面也許就沒有這些東西能吃了哦？」
桌上烤好的麵包雖然已經有些涼了，但因為沒有被剛才的廝殺波及所以看起來還算正常，只是隱隱能看到一些烤焦的黑褐色而已。死狀難看的屍體倒在餐桌邊上，血液順著地板輕微的斜坡流向廚房，酒井奈月用視線一點點掃視過那些看上去有點磕磣的麵包，最後將目光停留在唯一冒著白霧的熱湯上。
在這種環境下也有胃口？酒井奈月感覺五條悟好像有一點心大，在躺著死屍的地方吃飯看起來會有一點像喜劇裡的荒誕幽默。她專注的看著身前的白髮少女，滿臉真誠的握住了她的手：「悟醬，或許我覺得吃麵包是一個比較正確的選擇。」
畢竟那鍋湯可是她做得，大概沒辦法喝吧。
作者有話說：
力量20，悟醬開心嗎？
但你長得好看！說不定奈月就放水了呢？感謝在2022-01-07 15:35:45~2022-01-08 16:42:0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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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生存之路（四）
五條悟倒是沒有想到少女心裡的彎彎繞繞, 他手中的力氣加大了一點，疑惑的拖著酒井奈月把她按在座位上：「有午飯的話還是吃一點吧，到了外面我們或許連吃的都找不到了。」
其實白髮少女的力氣對酒井奈月來說並不算大, 但為了不拂她的面子酒井奈月還是順著她的意坐在了飯桌前。她偏頭盯著歡快的舀著湯把碗放在她面前的五條悟, 透過她興高采烈的表情感受到了自己強烈的絕望。
碗裡的蔬菜和肉堆得很滿，看得出來是五條悟特意盛的。這鍋湯在酒井奈月看來簡直是集天下之劇毒的精華, 完全是毒中毒的兇猛存在。她想到自己僅限於煮熟的廚藝還有那些不知道放了多久的肉和外面已經變異的牲畜, 艱難的提起嘴角：「悟醬......你別看這東西很正常，實際上很難吃的。」
早知道會有人吃的話她當時就稍微準備一下了，雖然也許和現在也沒差多少，但至少乾淨啊！
為了阻止五條悟，酒井奈月甚至搬出了恐嚇玩家的經典台詞：「你以前總說我煮的東西難吃所以都不吃的，你忘了嗎？」
五條悟舀湯的動作停了一秒, 他低頭看向坐在凳子上眉頭緊緊皺在一起的金髮少女, 轉了轉眼睛。這是npc在提示他ooc了嗎？那他是不是要挽救一下？
「那現在時機不一樣了嘛, 」五條悟泰然自若的坐下來，用勺子舀了一口湯, 「就算難吃也得、噗——」
像是變質一樣的腐敗酸味刺激著五條悟的味蕾, 仔細辨認的話甚至還有一點可疑的辣和濃郁到變苦的咸。他臉色灰敗的噴出了剛喝進嘴裡的湯不斷的咳嗽, 伸著被這種味道傷到的舌頭口齒不清：「怎麼會這麼難喝？」
雖然已經能預想到，但真的看到五條悟擺出這種難以置信的表情的時候酒井奈月還是確認了這湯是一如既往的兇猛。她攤開雙手無奈的聳了聳肩，心虛又理直氣壯的坐直身體：「我都說過了......」
「不是, 這真的是人類能做得出來的東西嗎？」五條悟把手放在酒井奈月的頭上用力揉搓，滿嘴都是那種反人類的味道, 齜牙咧嘴, 「太誇張了吧, 我閉著眼做都比這個好誒！」
這語氣有點欠扁是怎麼回事？酒井奈月被頭頂的力道按得低下了頭, 她扒拉著五條悟的手，心裡對白髮少女仙氣飄飄的濾鏡開始破碎。
明明她第一眼見到五條悟的時候還覺得就像見到了光一樣，怎麼現在就朝著另一個方向開始突飛猛進了？酒井奈月抓住白髮少女的雙手按在自己的腿上，搖了搖滿頭凌亂的金髮，鼓起臉：「那悟醬閉眼做一個我看看嘛，我好好奇哦~」
現在大概是夏季，少女穿著十分休閒寬鬆的短袖短褲，五條悟能從指尖下光滑的皮膚直接感受到酒井奈月身上的體溫。他可疑的咳嗽了一聲，扭捏的把手收回來，偏過頭老老實實的吃著還算正常的麵包，不再頂嘴。
果然閉嘴之後好感度又回來了呢！酒井奈月瞥了一眼美女吃飯的優雅畫面，她從少女被白髮遮蔽的耳朵上看到了一點若隱若現的紅，剛才那一點欠扁感也如雲煙一般消散。她抓起麵包隨便糊弄了兩口，然後就回房間準備該帶的行李。
五條悟在酒井奈月離開之後進了廚房，打開冰箱巡視著可以攜帶的食物。裡面除了蔬菜之外只有稀稀拉拉一點肉塊，牛奶之類的飲品也已經過期，看起來這段時間家裡過得十分困難。他挑選了一些易於儲存的罐頭還有餅乾，把它們用塑料袋打包放好。
離開廚房的時候，五條悟的目光在刀具上停留了一會。他有預感這個本大概是生存類的，那這個時候帶上刀似乎才是最好的選擇。他走上前根據自己現在這個身體的手感選了一把短刀，在空中比劃了兩下：「真的一點力氣都沒有誒，這是不是有點倒霉啊？」
「後面肯定需要打喪屍，這種弱雞體魄怎麼可能活下來？」雖然說著喪氣的話，但五條悟的表情卻不見任何一點的陰霾，那雙清透迷人的眼睛裡反而堆積著躍躍欲試，「真是太期待了呢！」
五條悟並不是在陰陽怪氣，而是真心這麼認為的。「弱」這個詞放在現實世界裡和他一輩子都不會扯上關係，他從一出生就注定和別人不一樣，不斷變得更強才是他人生最終的宿命。
實際上五條悟並不喜歡用『宿命』這樣的字眼，他變強不是為了家族不是為了高專也不是為了某一個或兩個人，只是他想而已。
俯瞰世間萬物，天上地下唯我獨尊。這種狂妄又恣意的快感只要體驗過一次就會讓人上癮，從內心深處湧向全身每一條經絡的愉悅不是貧瘠的語言可以描述的。但五條悟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回味這種迷幻時總會感覺到一種無法站穩的輕，就像是踩在棉花糖上一樣，搖搖晃晃，飄飄欲墜。
獨自一人站在高山之上能看見什麼呢？更加廣闊的世界？
五條悟只知道那個時候大概自己會很寂寞，因為曾經他看過的風景，曾經那些陪伴過他的人都會被山巔伸手不見五指的濃霧遮蓋，他的眼裡只有一片吞噬萬物的蒼茫雲海，再也沒有其他的色彩。
所以不得不說這種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對他來講真的是一個很有趣的體驗，停下來感受一下那些他從來沒有經歷過的世界也別有一番風味。
他輕笑著把刀收進袋子裡，拎著它上了樓。
能收拾的東西其實很少，除了生活必備的物品之外五條悟什麼也沒帶，但這個時候他又猛然想起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他的衣櫃裡全是裙子。
估計是為了不讓人發現自己的男性身份，五條悟沒有在他的房間裡找到任何的褲子，可那些裙裝怎麼看都不適合逃亡。
所以到底是為什麼要掩蓋性別呢？這個問題反覆在五條悟的腦海裡出現，他硬著頭皮重新換了一身相對比較適合跑路的裙子，把其他東西一股腦的塞進背包裡，出門去找酒井奈月。
少女已經在下面等他了，五條悟腳步輕快的走下樓，笑著揮了揮手：「奈月，我準備好啦！」
酒井奈月上下打量了一下五條悟的裝扮。之前馬丁身上噴出來的血已經被她全部清理乾淨，衣服也換了一套了新的。她疑惑的看著白髮少女穿著的棕色連衣裙，心內開始懷疑這是不是一個從來沒玩過恐怖遊戲的萌新。
「衣服不換掉嗎？到了晚上會降溫，而且路邊的灌木叢可能會把腿刮傷，還是像我一樣換成長袖長褲比較保險哦？」
「可是我沒有褲子可以換啦。」
聽到這句話的酒井奈月條件反射就想說可以穿她的衣服，但她的視線不期然在五條悟修長的腿還有胸前的起伏上停留了一會，撓著臉頰訕訕的把話咽回了肚子。
身材真好，她的衣服完全穿不上啊！
五條悟敏銳的察覺到金髮少女的目光，他玩味的翹起唇，快步走到酒井奈月的身邊用胳膊勾住她纖細的脖頸往自己身上按：「奈月醬~你對誰都這麼貼心的嗎？」
救命啊......為什麼五條悟這麼喜歡身體接觸？她不知道就算是女生也會窒息的嗎？
原本只是好心想提醒一下小萌新的酒井奈月整個上半身被迫貼在少女的身上，背後的包被擠到了一邊。她姿勢彆扭的掙扎著往外走，在成功鑽出五條悟的懷中之後大口呼吸新鮮空氣：「我們不是雙胞胎嗎？」
「誒~只是因為這個嗎？」五條悟低頭湊近酒井奈月紅撲撲的臉蛋，拋了一個wink，「難道不喜歡我嗎？」
少女銀白色的長睫上下翻飛，晶瑩的藍瞳中閃爍著得心應手的引誘。酒井奈月被五條悟突然間風情萬種的出現在眼前的面容震得心肺驟停，她吸進去的空氣憋在了胸腔，驚恐的向後跳了一大步。
現在的玩家怎麼不管男男女女都這麼好看啊？酒井奈月在恍惚中想起了五條悟和夏油傑來自於一個學校，在心內不合時宜的對這個地方產生了疑問。莫非這是一所演藝學校？專門培養未來明星的？
差點窒息的感覺讓酒井奈月重新開始呼吸，她警惕的盯著五條悟左搖右晃蠢蠢欲動的身子，板著臉試圖和她拉遠距離：「我當然不能喜歡你啊。」
「誒——為什麼？」五條悟滿臉失落的看著眼前的金髮少女，無比自然的微微嘟起唇，「是因為我也是女孩子嘛？」
可愛的表情之下藏著沒有人發現的試探。
酒井奈月在五條悟黏過來的時候神情正直的往後退了幾步，故作遺憾的扯開嘴角：「不是呢，我們這算骨科吧？違法的哦~」
金髮少女無暇的眼眸在灰濛濛的日光中宛若蒼翠欲滴的樹葉，毫不掩飾的調侃與戲謔在璀璨的晶體裡閃爍著細碎的微光。五條悟因為她出乎意料的回答愣神了片刻，繼而大笑著伏在酒井奈月瘦削的肩膀：「噗哈哈哈——月醬，有沒有人說過你很幽默啊？簡直太好笑了！」
果然跟著傑買下這個遊戲是一個正確的選擇呢，物超所值啊。
喜歡湊熱鬧的五條悟靠在少女身上笑得眉眼彎彎。
作者有話說：
奈月對悟醬的態度真的很友好了呢，簡直可以說初始好感直接拉滿。
不過很快就會被悟霍霍掉的吧？誰讓他最強（屑）呢？
第86章 生存之路（五）
酒井奈月因為白髮少女把全身重量壓在自己肩膀的舉動而有些站立不穩, 再加上她因為莫名其妙的狂笑而不斷拍打著她的後背，讓酒井奈月感覺她像是被五條悟抓在手裡的風箏一樣在空氣中前後搖擺。
胸腔的震動完全傳到了她的身上。酒井奈月抬頭望著天花板，湖綠色的眼珠裡充斥著一股無可奈何：「有這麼好笑嗎......悟醬你的笑點好獨特哦。」
缺氧的大腦漸漸模糊了視線, 五條悟深呼吸平復了自己過於奔放的情緒, 他揉著眼角溢出的水珠，腹部因為長時間的緊繃而有些酸痛：「最強的笑點也是最強嘛~」
一邊說著, 他終於離開了金髮少女的肩膀, 整理著身後已經錯位的背包。
最強？酒井奈月想到之前讓系統查詢五條悟的面板看到的信息，盯著她紅潤的臉龐搖了搖頭。力量20的最強，在遊戲裡她真沒見過這麼低的數值，說大話也要稍微符合一點實際情況啊......
她沒有再吐槽些什麼，打開房子的大門：「那我們走吧？」
五條悟在存檔後跟著酒井奈月離開。房子外的花園已經長出了茂密的雜草，原先種植的草坪還有各種花卉被它占領了生存空間, 日漸枯黃。然而當他們走出這個院子的時候五條悟才發現原來外面的世界更加荒蕪。
鄉鎮的小路上空無一人, 路邊的灌木不知道因為什麼紛紛枯萎, 歪倒在泥土上。橘紅色的太陽低低的掛在空中，在一片深色調、恍若籠罩著灰霾的場景中顯得萬分詭異。五條悟看著眼前一排排沒有任何炊煙的木屋, 有些疑惑的看向酒井奈月：「鎮子上已經沒人了嗎？」
「也許大家都去避難所了吧？」酒井奈月小心的撥開路上帶刺的灌木, 無視滿地的髒汙踩了進去, 「我們家因為離中心比較遠的緣故所以受到的威脅相對少一點，在鎮中心的人估計早就跑了。」
五條悟眼尖的看見泥巴因為紅黑色的液體而變的鬆軟，在前方的灌木叢裡藏著許多動物的屍體。
被開膛破肚的鳥類暴露出了堅硬的骨頭和暗紅色的肉, 裡面的臟器全都不翼而飛。而死掉的狗被啃食的只剩下頭尚且還能被稱得上完好，皮毛被撕成一塊塊扔在黑綠色的草叢中, 血水淌了一地。
這是動物也變異了還是變異的人把它們弄成這樣？五條悟依舊還不知道病毒是什麼樣的, 有什麼傳染方式, 他能做的只是格外警惕周遭的環境, 盡量避免自己受傷。
寫著避難所方向的指示牌小得可憐，顫巍巍的插在土裡，鮮紅的字跡差一點被動物乾涸的血液覆蓋。五條悟和酒井奈月沒有停留的順著它的指示暴走，而天上的紅日也漸漸下墜。
穿裙子的壞處在這個時候暴露無遺。在走動間，帶刺的灌木不斷刮蹭著五條悟的裙襬，每一次嚴重的鈎絲都不得不讓他停下來用手拔斷纏在枝椏上的線頭。
他臉上輕鬆的神色因為不斷的停頓而消散，在又一次被細密的樹枝掛到裙子之後，他憤怒的把寬大的裙襬撩起，彎腰在腿上打了個結。
「沒事嗎？」走在前方的酒井奈月回頭看到白髮少女的動作，意有所指的盯著她細白的長腿，「有可能會刮傷皮膚的。」
這種時候五條悟也沒有閒心去管這麼多了，他滿不在乎的搖著頭，語氣有些涼：「沒事，我們快到了嗎？」
酒井奈月轉身看了看地勢相對較高的左前方，伸手指著上面的洋房：「看到了嗎？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應該就是那棟房子。」
「抄小路是最快的，如果我們走大路的話要繞整整一圈。」
順著少女纖細的手指，五條悟也看見了前方山坡上的建築。它看起來比之前路上的木屋都要大很多，風格相對也比較華麗，也難怪會被選為避難所。他在心裡估算了一下路程，用眼角餘光掃了掃太陽：「那我們快點走吧，要在日落之前到。」
這裡的時間顯然和現實不太一樣，明明在來的時候他們還在吃午飯，現在卻馬上就要天黑。五條悟在沒有裙子做阻礙之後加快了步伐，立刻向著避難所進發。
當太陽像滲血一般墜落到地平線上的時候，他們終於穿過了曲折的小路來到了洋房的門前。
雕花大門半掩著，透過鋼鐵的縫隙可以看到裡面沒有人。圍欄上加高過得鐵絲網有些歪斜，但整體來說還是完整的，看不出有任何被破壞的痕跡。酒井奈月詫異的停下了腳步，將手輕輕放在門上：「怎麼回事？」
五條悟心裡突然有了不好的預感。他示意酒井奈月退後率先推開大門，提高音量：「有人嗎——」
回應他的是無數翅膀扇動的聲音。
夜間才會活動的蝙蝠在五條悟開門的那一刻傾巢而出，呼嘯著從他身邊飛過。他在感受到空氣震動的那一刻就用胳膊護住了臉，蝙蝠有力的翅膀還有尖銳的爪子在逃竄的時候紛紛刮過他暴露在外的皮膚。
翅膀振動還有人類聽不到的超聲波弔詭的交織在一起闖進五條悟的耳朵，他怔楞了片刻，等世界恢復安靜的時候他的身上已經傷痕累累。
因為驚嚇所以覺得時間很漫長，但實際上距離他開門也只過去了幾秒鐘而已。
站在白髮少女身後的酒井奈月放下了遮擋蝙蝠的手，她像是才反應過來一樣上前幾步，打量著五條悟。
成群蝙蝠捲起的風吹亂了她銀白的長髮，蒼茫剔透的藍色眼睛裡有一點恍惚。酒井奈月伸手撫順了她凌亂的髮絲，關切的牽起她的手：「悟醬？你沒事吧？」
比他更暖一些的溫度喚醒了五條悟的神智，他搖擺的視線快速定格在酒井奈月的臉龐上，掠過她水綠色的眼眸在額角看見了幾條血痕。傷口很細，但血絲正蜿蜒著向下蔓延，覆在金髮少女白皙的皮膚上像是詭異的紋身。
五條悟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胳膊，在那裡他看到了相仿的傷口。他用拇指擦掉酒井奈月額角的血，笑著搖了搖頭：「沒事，你呢？」
剛才讓他失神的不是突如其來的蝙蝠，而是那種尖銳的聲響。按照常理來說蝙蝠的叫聲是人類聽不見的超聲波，可他剛才分明聽得一清二楚。甚至五條悟感覺自己好像能從那種混雜在一起、不分彼此的振翅的聲音中分辨出它們究竟扇了幾下翅膀，這已經完全超過的正常人類該有的程度吧？
「畢竟你在前面，後面它們都分散了，沒什麼的。」
酒井奈月不甚在意的表情被五條悟收入眼底，他專注的盯著那雙生動的眼眸，親密地挽起她的胳膊：「奈月，你覺得剛才有多少隻蝙蝠？」
白髮少女的神情認真得就像是在解決什麼世紀難題，但嘴角輕浮的笑容又讓酒井奈月感覺她是在開玩笑。她沒好氣的拍了拍五條悟的上臂，輕哼一聲：「你在想什麼呢？這怎麼可能知道啊？我只能告訴你是一群哦。」
五條悟沒有錯過少女驀然瞪大復而又眯起的湖綠眼眸，在確定她是真的不知道之後，他腳步輕快的拖著酒井奈月走進避難所：「那就算啦，我們還是趕緊看看這裡出了什麼事吧。」
兩人的注意力從突兀出現的蝙蝠身上轉移到沉寂的洋房中。本來應該人潮攘攘的避難所現在沒有一點聲音，就像村裡那些逃難的人全都人間蒸發了。
庭院裡栽種著大片的紅色玫瑰，映著漫天如血的殘陽越發紅得妖嬈艷麗。在房子的右側方有一塊被圈起來的地，裡面被拴起來的家畜橫七豎八的倒在地上，滿地的血液、糞便還有毛裹挾著難聞的惡臭向他們撲來。
五條悟和酒井奈月對視了一眼，他們小心翼翼的靠近被木柵欄圍住的區域，探著頭仔細觀察。
「這裡本來應該是飼養牲畜的地方吧？」過於刺激的臭味讓酒井奈月不得不捂住鼻子，她皺了皺眉，目光鎖定在殘破的碎肉上，「供應伙食用的，但現在它們全都死了，這代表......」
「代表裡面的人應該也死了。」
五條悟沒有半分猶豫的接上了少女的話。那些雞、牛等等動物看起來都是被粗暴的咬死和扯爛的，行徑和之前「他」家裡的那個喪屍化的男人差不多。現在唯二的疑惑就是喪屍到底是從外面來的還是從內部爆發的，並且他們在咬死家畜之後去了什麼地方。
天已經黑了下來，血紅的殘陽消失在五條悟的視野內，取而代之的是漸漸變濃的夜色。巨大的月亮悄悄爬上天穹，暗淡的月光灑向四處遍布著鮮血的大地。五條悟轉頭盯著酒井奈月籠罩在昏黑中的面龐，神情冷凝：「走吧，我們去裡面看看。」
就像是響應五條悟的話，爆炸一般的聲音從洋房內部傳來，同時他們腳下的土地也有輕微的震感。和地震差不多的動靜似乎昭示著有什麼不得了的事情發生，酒井奈月機敏的看向眼前的房屋，眉心緊皺：「什麼情況？」
洋洋灑灑的白霧從沒關緊的窗戶中飄出，在淡薄的月光下將洋房增添了幾分神秘的氣息。五條悟面無表情的挑起眉尾，鬆開金髮少女的手大步向前走：「去看看就知道了。」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2-01-09 16:57:03~2022-01-10 16:03:4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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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生存之路（六）
白髮少女瀟灑的背影在月光下朦朧, 變了形的影子在地上被拉得很長，橫穿那些乾涸腥臭的血液，遮住了酒井奈月投在暗淡積水中的面容。她現在乾淨利落的作風和之前黏人愛撒嬌的模樣完全不同, 酒井奈月一時分不清楚到底哪一個才是她真正的面目。
她盯著徑直走到大門前的五條悟, 小跑幾步跟上她的步伐，目光沒有猶豫的鎖定她那雙熠熠生輝的藍色眼眸：「悟醬？你不害怕嗎？」
「為什麼要害怕？」五條悟詫異的眨了眨眼, 然後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一樣虛弱的扶住額角, 微微彎腰用頭抵住酒井奈月的腦袋，嗓音哽咽，「不對，我真的超級怕呢！」
「月醬一定會保護我的吧？」
浮誇的表演不帶一點真心，漂亮的眼睛裡全是躍躍欲試。被纏住的酒井奈月嘴角微微抽搐，她用手掌推開五條悟被蹭得毛茸茸的頭, 失去感情、半眯的眼睛像是死魚：「演戲也演得像一點啊！這也太假了吧！」
五條悟悶笑著站直身體, 拖著酒井奈月打開洋房的大門, 在系統裡存檔：「都沒看到裡面怎麼會害怕啊，之後你再問我嘛, 到時候肯定不騙你。」
厚重的木門與地板摩擦發出了很大的聲響, 全黑的環境讓五條悟看不清房子裡的構造。一股非常新鮮的灰塵的味道藉著濃黑如有實質的攥住了他的鼻子, 讓五條悟在這個時候格外想念自己的六眼。他在心裡碎碎念，一邊伸手在牆上摸索。
凸起的開關觸感很明顯，五條悟在思考了一下開燈是否會驚動屋子裡可能存在的人之後義無反顧的按下了開關。
值得慶幸的是電力系統好像沒出問題, 一樓天花板上的燈可以打開。慘白的光照著滿是血跡的地板，反射出令人心驚膽戰的紅。五條悟打量著眼前可以稱得上是斷壁殘垣的景象, 克制的吹了個無聲的口哨。
剛才他們聽見的爆炸聲估計就是樓梯倒塌的動靜。房子總共有三層, 但二樓和三樓都有將近一大半被摧毀, 斷裂的石灰和木頭砸在地上, 粉末狀的顆粒在空中飛舞。最底下的一樓因為撞擊產生了巨大的凹陷，五條悟覺得腳下嘎吱作響的木板似乎馬上也要崩潰。
沒有屍體，也找不到活人，只能看見血液。
「怎麼大家全都不見了？」酒井奈月注視著前方一點也看不出避難氣息的廢墟，碧綠的眼眸中閃過疑惑，「之前的廣播不是經常說讓人來這裡嗎？」
「廣播？」
「對啊，以前我和蘇珊外出買菜的時候總能聽到鎮上的廣播呼籲大家都去避難所，說是這邊可以提供免費治療服務。」
五條悟的大腦因為這句話高速運轉，不自覺的屈指摩挲下頜。他一直相信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再加上這裡可以算得上緊急的環境，五條悟很難不懷疑把鎮上的人全都聚集在一起的舉動。他看著那些沒有完全斷裂的樓梯上精緻的雕花扶手，眉尾微微上挑：「這棟房子屬於誰？」
酒井奈月抬起下巴朝前方示意，臉上的表情帶著一點茫然：「看到那些玫瑰花了嗎？這種花幾乎覆蓋了整個瑞塔鎮，因為據說這是瑪麗女爵最愛的花。」
金髮少女清透的雙眸像是淺淺的湖畔，一眼就能看到底。五條悟耐心的等待她把話說完，神色專注。
「鎮上一直有一個說法，說瑞塔在幾十年前受到過瑪麗女爵的恩惠才從肆虐全國的病毒中完好的存活下來。她停留在這裡的時候每天都會帶上一束玫瑰，久而久之玫瑰就成了人們指代她的象徵。」
「後來瑪麗女爵不顧大家的挽留離開了，為了紀念她的恩情，大家自發給她建了這棟房子，還在鎮裡栽種了很多玫瑰。」
她轉頭看向五條悟，有些緊張的抿著唇：「不過這都是我在鎮上聽來的，不一定對啊，畢竟流言總是有些誇張的。」
五條悟的視線從屋內仍然完好的裝潢上劃過，就像酒井奈月說得那樣，許多暗紋和雕花都能看出是玫瑰的圖案。他在心裡記下瑪麗女爵這個人物，暗自猜測也許之後會見到她。
如果陰謀論的話五條悟會認為是瑪麗女爵把大家都忽悠到這裡然後把他們殺了，但轉念他就想到流言裡的故事發生在幾十年前，很有可能瑪麗女爵現在已經去世了。五條悟銀白色的卷翹睫毛微微顫動，將心緒從這件事上轉移：「我們還是到處找找看吧，說不定能看到一些躲起來的人。」
一樓的構造是客廳廚房外加一個非常大的臥室，五條悟推開臥室門的時候在地上看到了整齊排列的床墊，昭示著之前這裡應該住了很多人。
他和酒井奈月分工查看著每一張白色的墊子，試圖在這裡找到一點信息，但翻遍了整個房間卻什麼也沒有發現。
「不會吧，」五條悟氣喘吁吁的扶著腰，剔透的眼眸中寫著難以置信，「這裡怎麼一點東西都沒有？」
剛才他已經檢查過廚房和客廳。廚房的鍋裡還有沒吃完的食物，五條悟為了尋找線索甚至忍著餿味把變質的食物通通倒了出來，在糊狀的不明物裡面仔細翻找。可這些努力並沒有任何的用處，除了生活痕跡之外他們看不到與病毒和消失的人有關的信息。
酒井奈月也一路跟著白髮少女在一樓到處亂轉，她放下手裡最後一張床墊，盯著五條悟紅潤的臉蛋嘆了一口氣：「悟醬，你說有沒有這麼一種可能？」
「什麼？」
「樓上是可以去的。」
五條悟瞳孔地震。他在原地石化，神情有一絲恍惚：「啊？這樣嗎？」
他完全就沒有想過去樓上的可能。二樓和三樓的坍塌在五條悟看來就是線索集中在一樓的意思，他故作輕鬆的放下手裡的床墊，繞過酒井奈月向外面的樓梯進發。
水泥做的樓梯在踩上去的時候發出了不小的響聲。斷裂的台階和二樓傾斜的地板之間隔著不到兩米的距離，如果是他本來的身體的話應該可以輕鬆跨過去，但現在......
五條悟站在原地估算著現在這幅弱雞體魄跳過去的可能性。
因為沒有完整的劇本，酒井奈月其實也不清楚上樓能找到什麼線索，但她明白樓上肯定是可以通行的。她看到白髮少女站著久久沒有動作以為她是有點害怕，為了推進劇情發展，她伸手戳了戳五條悟的後腰。
指尖的觸感比她想像的要更硬一點，不是那種軟綿綿的感覺。酒井奈月楞了一會，低頭看著五條悟挺直的腰肢。
「怎麼了？」
隔著裙子的觸碰讓五條悟感覺有一點癢，他從思慮中回過神，自然的握住了酒井奈月的纖細的手指，嘴角含笑：「我在想能不能跳過去呢。」
美人頷首，垂眸淺笑的畫面讓酒井奈月心裡那一點點還沒有成型的疑惑煙消雲散，她看著五條悟那張比精心設計過的數據更加耀眼奪目的面容，彎起眼睛：「要不我先走吧？」
金髮少女翹起的唇帶著粉嫩的色澤，上揚的語調裹著恰到好處的甜軟。她那頭柔順的金髮在冷光下泛出一圈圈模糊的光暈，唯有明艷靈動的臉龐在廢墟之中清晰的綻放出了讓人無法移開視線的絢爛。
五條悟本來有那麼一瞬間真的想讓酒井奈月先跳過去試試毒，但在瞳孔中映出她的身影之後漸漸打消了這個念頭。
果然把npc設置的這麼好看有一點犯規啊，都有點捨不得拿她當肉盾用了。五條悟搖著頭頗有些吊兒郎當的往前走了幾步，活動了一下自己的四肢。
「不用，我試試看吧。」
反正有存檔沒有什麼解決不了。五條悟在存檔後滿不在乎的站在斷裂的台階邊緣，向著變了形的地板奮力一躍。
腳踩在水泥板上的感覺讓五條悟稍微安心了一點，但向後倒下的身軀帶來了更加緊繃的危機感。他用盡全身力氣控制住自己的重心，像不斷掙扎著的魚一樣強行把身體向前甩在地上。
「成功——」
五條悟心臟急速跳動，他跌坐在滿是灰塵的水泥地板上，單手撐著身體對酒井奈月比了個耶。
酒井奈月被她的動作逗笑了，她擺了擺手，語調輕快：「往旁邊挪一點點，不然等會我要撞到你了。」
「要跟我愛的抱抱嗎？」五條悟誇張的伸開雙臂，蒼藍的眼眸中調侃的意味很濃，「那我一定會接住向我奔來的奈月醬。」
聽到這句話的酒井奈月無奈的抽了抽嘴角。
五條悟當然也只是說一說而已，他順從的把空位讓出來，向後退了幾步。但就在他轉身的時候，五條悟敏銳的在轉角的陰影裡看到了一個小小的瓶子，他好奇的走上前，在它的旁邊蹲下。
那是一個很小的玻璃瓶，大概只有他的小拇指的大小，裡面裝著透明的液體。五條悟把它撿了起來，在轉動瓶身的時候看到了某一面上有一條淺淺的痕跡。
酒井奈月在跳到二樓後就看間五條悟蹲在地上的身影，她湊過去，滿臉疑惑：「有什麼發現嗎？」
「奈月，」五條悟用食指和拇指捏著細小易碎的玻璃製品，漂亮的眼睛裡閃著期待，「你認識這個嗎？」
作者有話說：
奈月：肉盾？真有你的！
第88章 生存之路（七）
瓶子上淺淡的劃痕有點模糊, 在昏暗的黑夜看不清楚是什麼，酒井奈月嘗試著去按牆壁上的電燈開關，但頭頂的燈理所當然的沒有反應。
想來也是, 畢竟樓都塌了一半, 估計除了一樓之外的電器都用不了。她搖著頭，神情真摯的看向五條悟：「我也不知道誒, 但感覺是注射用的？」
五條悟聞言打量了一下手裡看上去很容易碎掉的玻璃瓶。它的頂部是橡膠做得密封蓋, 看起來真的有幾分像在醫院打針會用到的藥品。他翻出手機用光對準瓶子，眯著眼仔細分辨：「T？」
「好像是？」酒井奈月蹲在五條悟的旁邊，湖綠的眼中寫滿不確定，「也有可能是加號，上面太花了看不清楚。」
五條悟若有所思的把瓶子收進背包，撐著膝蓋站起來：「不知道, 總之先留著吧, 也許是藥呢。」
被濃黑封印的走廊裡只能傳來幾束一樓大廳的燈光, 影影綽綽的感覺總讓人懷疑黑暗中是不是蟄伏著猛獸。五條悟恢復了嬉笑的表情，熱絡的戳了戳酒井奈月的手臂：「走吧, 我們先去找能照明的東西吧。」
依靠手機發出的白光照亮了前方漆黑的道路, 但這畢竟不是一個可以長時間使用的方法。崩壞的樓房只剩下兩個房間, 其餘都在那一聲爆破般的巨響中化為齏粉。五條悟率先走向了樓梯正前方的一個房間，非常輕鬆的就打開了緊閉的房門。
裡面是一間臥室，牆上的鐵鈎還掛著幾件男士的制服, 看起來是軍裝。五條悟和酒井奈月小心翼翼的走了進去，在手機的照明中把目光對準了那幾件衣服。
衣服的料子很厚實, 材質估計也有點特殊, 和一般的布料感覺不一樣, 觸手的感覺有點硬。五條悟把手機交給酒井奈月, 雙手在衣服裡不停的翻找，然後在胸前的口袋裡摸出了一張卡片。
【姓名：羅恩.查爾斯
生日：1966.4.5
職位：特種救援部隊隊長】
信息很簡略，右上角有這個人的照片。五條悟根據手機裡的2006年推算出這個人現在已經四十歲，他有著銀灰色的頭髮，眉眼間的皺紋還有緊繃的表情給他增加了堅毅冷冽的感覺，讓人一看就不太好惹。
五條悟的目光停留在他的職位上，眉尾上挑：「看來是真的有人來組織救援行動啊。」
他本來以為躲進避難所只是鎮上自己的決定，但現在看起來似乎還有官方的參與。在摸完所有衣服確定沒有別的信息了之後，五條悟把卡片塞進裙子的口袋裡，接著看別的地方。
「你想找哪裡？」
舉著手機的酒井奈月安靜的扮演一個合格的手機支架，她的視線追逐著五條悟游移的目光，燈光適時的打向他注目的地方。
五條悟也發現了金髮少女無聲的配合，他好笑的咧開嘴角，黏著她指手畫腳：「哎呀，我想看桌子呢~」
酒井奈月把手機轉向了床邊的桌子。但剛等她調整好位置，白髮少女又甜甜蜜蜜的挽著她換了一個方向：「不對，感覺還是看床頭櫃會好一點吧？」
？
雖然感覺有點奇怪，酒井奈月還是順從的把手機轉向了床頭櫃。白光打在牆上照出了一片恍惚的光圈，她抬頭看向五條悟，微微歪頭：「好了嗎？」
五條悟伸出修長的食指輕點下頜，粉嫩飽滿的唇嘟起：「想看衣櫃了呢~」
眼睛裡一覽無余的笑意和捉弄沒有任何的遮掩，酒井奈月現在確定五條悟就是在亂玩，她垮著臉面無表情的把手機的光對準白髮少女的臉，眯起眼：「還想看哪裡？悟醬一次性說完吧？」
金髮少女一貫溫柔的眼眸在發散的光中像是狼一樣閃著熒熒的綠光，看起來有點詭異。默默咬牙忍耐的表情讓她總是上翹的嘴角抿成了一條直線，但微微鼓起的臉頰在五條悟的眼裡還是很可愛。
五條悟在被光照射的時候嬉皮笑臉的用手擋住臉，嘴角上揚的弧度讓他露出了一排潔白的牙齒：「奈月好小氣哦！居然這樣就生氣了！」
被指責小氣的酒井奈月在白髮少女的開懷大笑中不可思議的瞪圓了眼睛，她無法理解五條悟異於常人的腦迴路，不服輸的深吸一口氣：「明明是悟醬太——」
沒說完的話因為五條悟的表情被噎了回去。牆上投影出了白髮少女放大的影子，她像貓一樣的眼瞳有一瞬的緊縮，突然僵硬的神色像是看到了什麼恐怖的東西。酒井奈月稍微把手機移開了一點，眼睛裡閃過好奇：「怎麼了？」
「奈月。」
五條悟罕見的收斂了自己輕浮的表情，平淡、沒有起伏的聲線顯得有些涼意：「我們剛才是遇見蝙蝠了吧？」
「對啊，」酒井奈月摸不著頭腦的抓了抓自己的頭髮，眉眼間寫著困惑，「你還被抓傷了，這麼快就不記得了嗎？」
手機放射出的光芒讓五條悟能十分清晰看見自己的雙臂，他的呼吸悄無聲息的沉重了幾分，微微眯起眼睛。
手臂上的皮膚白皙光滑，沒有一點疤痕。那些被蝙蝠的利爪刮出來的傷在他不知道時候完全癒合，就好像剛才發生的事情只是一場幻覺。
如果不是因為剛剛抬起手臂遮擋光線，五條悟想他大概還不會這麼早發現這個事情，畢竟進入房子之後他的注意力都在外部環境上，完全沒有分心去留意自己的身體。他把手放下，俯身探到酒井奈月的面前。
「怎......怎麼了？」
酒井奈月被白髮少女突然貼近的動作嚇了一跳，她能感受到對方隱隱鋪灑在她臉上的溫熱氣流，一個個的小顆粒漸漸從她的背部開始蔓延。酒井奈月強作鎮定的按捺住自己往後退的動作，自然的勾起嘴角：「我臉上有東西嗎？」
「沒有。」
五條悟伸手撩起少女頰邊的金髮，指尖抵在她的額角，太陽穴下跳動的神經將酒井奈月有些急促的心跳誠實的傳遞到了他的身上。他專注的盯著那片像雪一般無暇的皮膚，而後在手指的溫度漸漸與少女交融的時候將目光轉移到她波光粼粼的碧綠雙眸中，眼帶笑意：「但就是這樣才很奇怪。」
「我們被蝙蝠抓出來的傷全都消失了。」
他自然的放下手裡的髮絲，直起身和酒井奈月退回了正常社交距離。
酒井奈月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條件反射的去摸額角，光滑的觸感告訴她確實什麼都沒留下。她愣了幾秒，不自覺的悄聲嘟囔：「怎麼會......」
「不管啦，反正對我們來說也有好處不是嗎？」五條悟滿不在乎的拖著酒井奈月走向床頭櫃，順手拍了拍她的頭頂，「來找別的線索吧。」
酒井奈月隱在黑暗中的面容劃過一絲複雜，她壓下自己的情緒，將手機對準床頭櫃。
裡面藏著一把槍，他苦苦尋找的手電筒也安靜的躺在櫃子中。五條悟的注意力完全沒有在手電筒上，他在看到武器的時候眼睛裡閃過驚喜，抓著冰涼的武器，仔細檢查著彈匣：「哇，這是最大的收穫了吧！」
對於「身嬌體弱」的他來說，槍自然是比小刀要方便得多，但隨之而來的就是子彈的問題。他抓起旁邊替換用的備用彈匣，把它塞進口袋，之後打開了手電筒。
雀躍的語調讓酒井奈月感覺到有一些奇怪，她關掉手機的燈光看著白髮少女的動作，試探性的擺出笑容：「悟醬喜歡槍嗎？」
「畢竟力氣太小了嘛，我怕等會遇見喪屍我們沒辦法逃脫，還是有武器比較保險。」
五條悟沒有絲毫尷尬的給自己找了一個完美的藉口，他泰然自若的走向衣櫃，拉開櫃門將手電筒放在夾層上：「或者奈月你拿著？我可是完全相信你會保護我的哦。」
白髮少女頎長的背影看起來單薄又嬌弱，酒井奈月聽到她扣的那一頂自己都不會相信的帽子，心虛的摸了摸臉頰。就算五條悟這麼講，她也不可能真的去搶玩家的武器，酒井奈月搖著頭，放下心裡那一點異樣：「沒事，你拿著吧。」
衣櫃裡除了一些貼身衣物之外放的全是急救用的藥品和繃帶，沒有更多能探查的地方。五條悟和搶劫一般把所有能帶上的藥物都塞進了包裡，背著鼓鼓囊囊的行李包看著酒井奈月：「走吧，去另一個房間。」
頹廢的走廊裡除了他們的腳步聲之外沒有其他的聲音，過於安寧的氛圍反而帶來了幾分詭異。五條悟快步走到僅剩的最後一個房間，在開門的時候看到了牆壁上的感應裝置。
雖然二樓已經沒有電了，但顯然這個裝置的電路另有乾坤，即便在此時也保持著流暢的運轉。他對著密碼按鍵一邊回憶剛才可能見到過的數字，一邊在觸摸按鍵上亂按。
「滴——」
密碼錯誤的提示音在寂靜之中響得像是警笛，五條悟在幾次亂按失敗之後習慣性的開口詢問：「月醬，你知道密碼是什麼嗎？」
我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會告訴你啊！你不是來玩遊戲的嘛？給我好好靠自己的智慧解謎啊！
酒井奈月因為五條悟的話滿臉無奈的在心裡咆哮，她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見少女從口袋裡拿出了一張卡。她頗有些憋屈的張了張嘴，最後還是什麼也沒說。
背對著酒井奈月的五條悟完全不知道npc的心裡活動，也沒打算得到她的回答。他把羅恩.查爾斯的身份卡貼在紅外感應區，不出一秒門就傳來了解鎖的聲音。
我可真是個天才~
五條悟得意洋洋的晃了晃腦袋。
作者有話說：
悟：奈月！你知道密碼嗎？你會保護我的吧？接下來該去什麼地方找線索啊？結局是什麼啊？你不會害我吧？
奈月：stop！我不是你媽！！
悟：噫——居然都不知道啊，你好沒用哦月醬~
奈月：你才沒用呢！力量20的弱雞好意思說這句話？
悟（抬起墨鏡）：哈？你從遊戲裡出來再看看？本大爺可是最強！
話說小可愛們放假了嗎？我還沒有嚶嚶嚶，好想回家了（大哭）
感謝在2022-01-11 17:46:55~2022-01-12 17:30:5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可以買能老闆嗎？ 1個；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89章 生存之路（八）
酒井奈月想, 如果五條悟是貓的話大概現在她就會看見她左右搖擺的尾巴。她在打開門之後就像是一隻看到逗貓棒的小貓咪，尾巴高高翹起，搖頭晃腦的模樣完全體現出了她的興奮。
可愛, 但卻有點難理解。
她們相處的時間實際上非常短, 但酒井奈月卻覺得五條悟給她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無論是她優越的外表還是讓人一言難盡的性格。
現在她可以說五條悟絕對不是她想像中那種溫柔、知書達理的大小姐, 也不是那種嬌弱的菟絲花。雖然她總是軟著聲音撒嬌, 時常擺出可愛的表情，但本質上來說她還是用一種戲謔的姿態看待一切，黏膩的動作和嗓音中藏著掩飾不住的狂妄和招搖。
不過酒井奈月想與其說她的偽裝失敗了，不如說她根本就沒有想過要偽裝，暴露與否在她的眼裡估計都不算什麼事情，反正也沒人能對她怎麼樣。
這就是力量20的強者的自信嗎？酒井奈月突然感覺有一點滑稽, 忍不住低頭笑了一下。
「奈月你在幹什麼呢？」
五條悟在走進房間後才發現身邊的人不見了, 他轉身看到酒井奈月不知道為什麼獨自一人站在門口, 傻笑的表情看起來有點好玩。他嘴角情不自禁的向上彎出了弧度，掉頭走到金髮少女的身邊, 嬌俏的挽住她的胳膊：「走啦, 我們進去看看。」
白髮少女的聲音打斷了酒井奈月游離於遊戲之外的思緒, 她回過神，跟著五條悟的腳步走進了房間。
這間房原本應該是書房，但現在好像有了別的用途。寬大的書桌上零散的擺著打印機還有幾張紙, 但最惹眼的是一個對講機。她和五條悟對視一眼，然後看著白髮少女緩步走到桌前。
「好像還能用, 」五條悟把手電筒放在桌上, 拿起對講機按動的時候看到了上面若隱若現的紅光, 他隨手放下來, 把目光轉到文件上，「這應該是羅恩的吧，但他去哪裡了？」
文件裡大部分都是一些指令，也有這次瑞塔鎮病毒爆發的紀錄。
【2006.6.15
近日觀測到瑞塔鎮有大面積病毒爆發，已派特種救援部隊駐紮瑞塔鎮。整座城鎮務必盡快封鎖，不能讓鎮上的居民離開。】
【2006.6.17
根據提交的血液樣本可以確定此次的毒株與60年前的大型感染不同，序列發生了很大的異變。同樣這些病毒也與她和我方合作時提供的不一樣，我們可能都被她耍了。】
【2006.6.23
移植做活體實驗後確認變異需要某種母體或媒介的催化，但血液交換後會正常產生異變。請在瑞塔鎮找出母體。】
【2006.6.30
抓獲蘇珊.布萊克。】
手機裡的時間顯示今天是2006年6月30號，其他幾封文件都是擺在桌上的，有明顯的閱讀的痕跡，唯有最後一份文件是卡在打印機裡，看起來還沒來得及翻閱。
這是不是代表羅恩在30號之前就不見了？五條悟在心裡給羅恩的失蹤劃了一個範圍。
從十五號到三十號，救援部隊來瑞塔鎮已經半個月，而在這期間他們的目的就是把村民們全都聚集起來不讓他們亂跑。但是這些文檔裡的內容也顯示了至少官方是認識這種病毒的，甚至連它的作用也一清二楚，並且他們似乎還和某個關鍵人物有過合作。
五條悟不難想到他們的合作大概是生產人形生化兵器或者是研製某種戰鬥時使用的病毒，不過現在的重點並不是他們要做什麼，而是那個人是誰，是不是她引發了這次病變。
他默唸著『母體』這個詞彙，目光停留在文件裡出現的唯一一個人名上。
蘇珊.布萊克。
五條悟隱隱想起酒井奈月似乎提到過蘇珊這個詞，代表她應該是他們認識的某一個人。他用手在這個名字下畫著線，示意正在翻找抽屜的金髮少女：「奈月，這個蘇珊——」
熟悉的名字讓酒井奈月立刻抬起了頭。她從地上站起來，手裡抓著剛找到的日記本順著五條悟修長的手指看去，瞳孔有一瞬的緊縮：「是母親......」
哦吼。五條悟在短暫的驚訝過後扯起了嘴角，濃烈的興味在無暇的透藍眼眸中堆積。他聯想到自己和酒井奈月無緣無故消失的傷口，心裡大概有了底。
估計奇怪的不是他和酒井奈月，而是生下他們的母親。通過血液傳承和操控的方式有一點像加茂家的能力，五條悟猜測大概所謂『母體』能通過血液控制那些變異的人。
「為什麼會出現蘇珊的名字呢？她很正常啊！」酒井奈月有些奇怪的皺起眉，回想著她的表現，「甚至她連馬丁都無法反抗，怎麼可能會是幕後兇手？」
五條悟對此倒是不以為然，他隨意的拿過酒井奈月手裡的筆記本，聳了聳肩：「病毒爆發了半個月我們家卻沒有什麼事發生，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了。」
不過有趣的是，羅恩沒有收到抓捕蘇珊的命令，本應能活下去的她卻自己死在了家裡，這不得不說是另一種殊途同歸。
白髮少女的說辭沒有什麼可以反駁的地方，『身處小鎮最邊緣而不需要去避難所』的理由本來就不太能站住腳，他們在病毒爆發後苟活了半個月的舉動現在想想確實有點詭異。酒井奈月沒有再說些什麼，微微抬起下巴：「看這個吧，還不知道裡面寫的什麼。」
五條悟依言翻開了筆記本。
這是羅恩.查爾斯的紀錄本，裡面記載了一些他工作和生活上的事情。內容很多，但引起五條悟關注的有兩條。
第一點，羅恩是少年天才，早早加入了政府部分從事特種任務。在他十五歲也就是1981年進入那個神秘組織的時候基地裡有一位實驗體逃走了，但因為它是失敗的廢品所以組織也就沒有對它趕盡殺絕。
第二點，羅恩在2006年6月20號吐槽過瑞塔鎮裡的村民，指責他們想像力過於豐富。他記錄到在讓沒被感染的村民接受檢查的時候有幾位老人義正辭嚴的要求處死村裡所有的龍鳳胎，認為是他們帶來了厄運。
據說在四五十年之前瑞塔鎮時不時也會有一些不同尋常的事情發生，而每當這個時候他們就會尋找快要成年的龍鳳胎，將他們活祭供奉給不知道哪一位鬼神。
其實一開始他們選擇的對象並不是龍鳳胎而是一般的怪談裡更喜歡的童男童女，但在嘗試了幾次都沒有效果之後他們才把注意打在了異性伴生身上。而村民在發現這個方法奏效了之後，就一直延續了下來。
但在最近這幾十年，因為瑞塔鎮上很少再有奇怪的事，所以這樣的習俗也就漸漸被遺忘，直到這一次的病毒爆發才被人提起。
羅恩對這件事非常嗤之以鼻，他更願意相信鎮上的古怪事情都是由病毒引發的，而不是什麼神鬼作祟。
在看完這些內容之後，五條悟突然明白為什麼自己需要男扮女裝了。想必蘇珊就是聽說過這個傳聞，所以在生下龍鳳胎的時候臨時起意把兒子偽裝成女孩，以期逃過可能降臨的獻祭。
那這樣看的話，蘇珊並不是那個躲在暗處操縱一切的人啊，不然她沒必要為了保護自己的孩子做出這樣的舉動。結合記錄本還有文件，五條悟更傾向於蘇珊也許是那個逃跑的實驗體。
「感覺還是有好多東西不知道啊，」五條悟伸了個懶腰，軟綿綿的歪頭倒在酒井奈月的肩膀上，「我們去三樓看看嘛？」
這個房間裡除了文件和筆記本這兩條線索之外就沒有了，當他們正商量著要不要去樓上的時候，一直很安靜的對講機突然響了。
「羅恩！剛才是你按的通話嗎？」
男人的聲音透過揚聲器放大，五條悟條件反射的看向躺在桌上的對講，拉著酒井奈月悄悄靠近。
「羅恩！快點回答！」
「該死——你們那裡到底出了什麼事情？為什麼沒有半點反應了？」
超高的音量還有間或從嘴裡噴出來的粗口都表明了男人為羅恩生命安全而著急，五條悟拿起對講機，按下了通話鍵：「羅恩不在哦。」
「謝天謝地終於——」
「你是誰？」
驟然變得警惕的聲音帶著濃烈的殺氣，五條悟就像是完全沒有感受到一樣笑嘻嘻的咧開嘴角，粉嫩的唇瓣飽滿誘人：「我在瑞塔鎮的避難所，但是這裡已經沒有人了。」
「怎麼可能？你是什麼時候到的？」
「剛剛，我來的時候房子都爛掉了，外面的家畜也全都死了。」
五條悟照實講述了避難所的情況，好整以暇的等待著對面的回答。而在沉默了一分鐘之後，男人的聲音終於如他所願的出現，只不過這一次要顯得疲憊和蒼老得多。
「你在那裡等著吧，我現在去接你來基地。」
說完這一句之後對講器就再也沒有響過，五條悟把這個能聯繫外界的設備裝進包裡，對著酒井奈月眨了眨眼睛：「走吧，在他來之前我們把三樓看一遍。」
比一樓通向二樓更加殘破的樓梯在灰中沉默，因為有了上一次的經驗，五條悟找準能落腳的地方，向著更高一點的地方猛然飛躍。
然而這一次他沒有那麼幸運。
在碰到三樓斷裂的地板的那一刻，本身已經岌岌可危的水泥在巨大的崩塌聲中化為煙塵，載著他狼狽的身形不斷下墜。失重的癢意和恐慌在心頭灼燒，他看著金髮少女離自己越來越遠的臉，耳邊是她驚訝的尖叫。
「悟醬——」
然後眼前的一切都在爆炸和揚起的灰燼中湮沒。
第90章 生存之路（九）
身體從高空中猛然砸在地板上的痛感讓五條悟感覺全身的骨頭都碎了, 零散的碎石劈哩啪啦的打在他的身上，把他深深的埋進了廢墟之中。
後腦和腰部的撞擊尤為劇烈，五條悟因為一陣陣鑽心的疼痛臉色煞白, 粉嫩的唇不復紅潤。他躺在地上無聲的痛呼, 緊咬的牙冠讓太陽穴高高鼓起，浮起的青筋就快要爆裂。
也許是因為換了身體, 本來他根本就不會放在眼裡的傷痛在此刻存在感極其強烈, 腦袋一陣陣的嗡鳴還有眼前昏黑的視線都在告訴他自己的身體已經發出了危險的警告。
【受到傷害，當前精神值：82】
他感覺身下似乎還有一些除了石塊之外的東西，五條悟掙扎著在這些異物中蠕動，忍著痛推開壓在自己身上的斷裂的地板，緩緩爬了起來。
周圍的環境表明這裡不是一樓。他伸手摸了一下後腦，濡濕的傷口因為這個動作溢出了更多血液, 染紅了銀白的頭髮。五條悟沒有在意這一點傷, 他環視著此時的場景, 瞳孔緊縮。
房子裡居然有他不曾想到過的地下，而現在五條悟也明白那些消失的從村民們都去了哪裡。無數的屍體在陰濕、長滿青苔的石板上堆成了山, 發黑的血液因為地勢順著狹窄的走廊流向了下方, 腥臭味漫天。
五條悟的目光一點點掠過死狀殘忍、不成型的屍體, 從他們被撕掉的皮還有像被野獸啃食過的肢體想像出了這些人在臨死前的嚎叫和癲狂。他渾身哆嗦了一下，腳邊散落的紅粉交加的腸子和臟器黏糊糊的有點噁心。
整個地下安靜的只能聽見淅淅瀝瀝的滴水的聲音，五條悟存了檔, 打算順著彎曲的走廊向更深處探索。但在此之前他拿出了在羅恩那裡找到的槍，精神高度警惕。
手電筒的光照亮了黑黢黢的走廊, 五條悟在經過轉角往前走了幾步之後隱隱感覺這裡似乎是地下監獄。黑色的鋼管一根根豎立在走廊的兩邊, 而被分隔出來的隔間裡歪曲的倒著幾具殘骸。他用手電筒對準那些已經死掉的村民, 他們身上掉下來的肉塊和露出的白骨讓人有點毛骨悚然。
皮鞋和地板接觸的聲音與嘀嗒聲交織, 隱隱約約的迴響被清晰的刻錄進五條悟的耳朵。他的聽覺變得格外的敏銳，這讓他又想起了之前面對蝙蝠的時候。
他的身體絕對不正常，這大概是他的某種能力？進化？五條悟的注意力稍微有一點發散，沒有看到前進的路上不同尋常的一幕。
斷了半邊頭的喪屍姿勢詭異的從地上爬了起來，抽搐的身體像是正在經歷電擊。頭的重量不斷的撕扯著還黏連在一起的皮肉，在它完全斷掉之前詭異的喪屍咆哮著向有光的地方衝去，指甲尖長的雙手伸出鐵杆外。
猝不及防的五條悟被喪屍的舉動嚇了一跳，他條件反射的後退躲避，手裡的槍也瞄準喪屍快要掉下來的頭部狠狠射擊。倉促間射出的子彈有一顆打進了喪屍渾濁的眼球，爆漿一樣的噗呲聲沉悶的在地下牢籠裡響起，剛才還生龍活虎的怪物渾身劇烈抽動，最後直挺挺的向後仰倒。
歪斜的頭部先一步接觸到骯髒的地板，它被全身的重量死死壓在地上，近乎於九十度的彎折帶著向前的衝力把那一點點仍舊黏在脖子上的皮肉和骨頭扯斷。微弱的聲音藏在戛然而止的慘叫中幾乎聽不見，但五條悟的耳朵卻比視線更加清楚的聽完了整個過程。
他差點要以為自己的脖子斷了。
驚悚的畫面在昏黑的環境中各位嚇人，五條悟能感受到心臟在瘋狂跳動，他微微喘息著用燈照向不再移動的喪屍，確認它真的已經死去後鬆了一口氣。
然而背上發麻的感覺沒有消失，甚至越演越烈，蔓延成了全身的不自在。五條悟屏住呼吸梗著脖子僵硬的回過頭，在他剛剛靠著的鐵欄杆後看到了目光灼灼盯著他的喪屍。
在視線相接的那一刻，臉上流膿、到處都是被咬出來的潰爛傷口的喪屍突兀的張大了嘴，身體猛地向前，血肉模糊的牙齒狠狠咬在欄杆上。
「什麼鬼！」
五條悟終於忍不住大喊了一聲，他向後跳了一大步，身體的肌肉緊緊的繃在一起，嘴裡碎碎念：「不帶這樣的吧？連環貼臉殺？」
他的身體因為密集的恫嚇而處於強烈的刺激中，頭腦和軀體在陰冷潮濕的環境裡開始發熱。五條悟對著它的腦袋洩憤一般的來了一槍，然後頭也不回的快速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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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井奈月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從地上站了起來。她還在五條悟掉下去的那個地方，揚起的煙灰蹭在了她的衣服上。
她伸手拍掉水泥灰，回想著剛才發生的事情。
在五條悟摔下去的那一刻酒井奈月還以為遊戲會結束，但實際上並不是這樣，反而在地圖上開了一塊新的區域。她很快就反應過來這是一段劇情，於是靈機一動準備去看個熱鬧。當然讓她跳下去也不太現實，在系統的幫助下酒井奈月隨便鎖定了一組已經沒用的數據，然後取代了它。
實際上也就是俯身。酒井奈月發現了那座建在地下的監獄，而她現在的身體就是被關在牢獄中、已經產生了異變，又在廝殺中死去的喪屍。通過面板她能看到五條悟正朝著她的方向前進，不忘初心的酒井奈月立刻就起了嚇唬她的心思。
總歸還是完成任務要緊，而且她又不是要傷害她。酒井奈月沒有把自己和五條悟說的那些信誓旦旦的保證拋到腦後，但她想大概那個精緻漂亮的少女也沒有把它放在心上。
於是在看到五條悟的時候她就操控著已經僵硬的身體撲了上去。不過她萬萬沒想到這具身體的頭斷成了這樣，也沒想過五條悟射擊居然還是挺準的。
銀白的髮絲黏染了血跡變得有些黏膩，灰塵的黑和血的紅在無暇的白上格外扎眼。酒井奈月能看到她白皙的皮膚上還沒來得及擦去的汙漬，像布偶貓一樣甜美清透的碧藍眼眸因為驚嚇而瞪得圓圓的。
向後退的動作特別迅速，像受刺激炸毛的貓。
很明顯五條悟被嚇到了，但不得不說她的手還是很穩的。在慌亂之中她居然沒有偏離目標，三發子彈都打在了她的身上，還有一顆飈進了眼球。
酒井奈月雖然不會感覺到痛，但眼睛裡強行塞進一個異物的感覺肯定不舒服，所以她在停頓了一秒後就解除了附身狀態，回到了自己的身體裡。
她是練過的嗎？酒井奈月一邊思考著五條悟的行為，一邊呼喚系統：「系統醬，她的害怕值現在是多少？」
【峰值的時候達到過50，但目前只有35哦。】
就算是50也有點離譜吧......一個人走在黑暗陰森到處都是喪屍地方居然峰值都沒超過60這條合格線，她的膽子是真的挺大的。酒井奈月扯了扯嘴角，對此發出了質疑：「系統醬，我們的檢測是不是出了點問題啊？都沒人害怕的嗎？」
【肯定不會錯的，奈月醬你不要著急嘛~】
【反正只剩一個了，慢慢來就好。】
酒井奈月不置可否的聳了聳肩。她回頭看了一眼來時的路，跺了跺腳確認地板還算堅硬後重新跳回了一樓：「算啦，我現在去外面等她出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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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的構造比五條悟想得要更複雜。它不是寬敞的大路，而是迷宮般的彎彎曲曲的小道，讓人永遠猜不透下一個拐角會遇到什麼。他小心翼翼的走在濕滑的路面上，放緩呼吸，努力聽周遭的聲音。
前面有人的腳步聲。五條悟在察覺到這一點之後就立刻把手電筒對準地面，不讓彌散出去的光暴露自己。他右手舉著槍，在沉默中等待危機的到來。
三。
二。
一。
當男人從轉角中露出頭的那個瞬間，五條悟立刻對準他的腦袋扣動了扳機。然而這一位顯然和之前看起來沒有智力的喪屍不同，他靈活的閃身躲開了攻擊，臉上掛著得意的笑。
「怎麼一上來就打人呢？」
男人銀灰色的頭髮讓五條悟一眼就認出了他是之前不見蹤影的羅恩.查爾斯。他穿著破爛、滿是血汙的短袖短褲，四肢虬結鼓脹的肌肉上遍布血痕，看起來經歷過惡鬥。
五條悟毫不懷疑是他把村民們關進了地下室，除了自相殘殺之外想必羅恩也在屠戮中殺了不少人。
羅恩.查爾斯沒有在意少女警惕的神情，他從容的握住了手裡的機器，按下開關。
馬達轟鳴的聲音瞬間蓋過了水聲，五條悟透過手電筒的光看到了他青紫色的皮膚還有瘋狂轉動的鋸片。銀白色的鋒利鋸齒上到處都是鮮血，碎肉幾乎填滿了細小的凹槽，但這一點也不影響它順暢的運行。
居然有電鋸......五條悟的臉色驟然陰沉了下來，他唯一的依靠就是手裡小小的槍，在男人衝來的時候他沒有猶豫的開始射擊。
但槍響只有一瞬，當五條悟後續徒勞的扣動扳機的時候他才徒然想起自己在之前已經用掉了五顆子彈。
冷汗從他的額角滑落，他緊張的扔開手電筒想要換一個新的彈匣，卻在低頭的瞬間看到了脖子上碩大的鋸片。
「都是你們害的！」
羅恩發狂一般的在少女嬌嫩的頸部前後摩擦電鋸，嘴裡念念有詞，飛濺的鮮血和肉渣噴了他滿臉。他看著滾落在地上的死不瞑目、表情瘮人的頭顱，紅著眼睛一腳把它踢開。
作者有話說：
奈月：不忘初心
悟：噫這什麼啊，有點噁心
羅恩：還不是靠我？快點給我mvp
第91章 生存之路（十）
【遊戲失敗, 達成結局——電鋸驚魂】
玩遊戲之前，五條悟沒想到裡面的npc會這麼瘋。在他的認知裡鬼或者喪屍最多就是用手掏心臟或者是用刀殺人，拿電鋸真的是在他的意料之外了。他抬頭轉了轉脖子, 一隻手捂住那裡完好無損的皮膚, 臉色難看。
回到加載大廳之後他就幾乎和疼痛脫離了，但那種像被強酸腐蝕、烙印在腦海裡的記憶卻沒那麼容易能忘卻。五條悟到現在耳邊都是電鋸轟鳴的聲音, 皮肉被鋸片前後拉扯、割裂的感覺包裹著幻想之中如有實質的深邃疼痛從大腦中向著全身蔓延, 席捲了他每一條神經。
這真的只是遊戲嗎？他真的這麼輕易就會被遊戲操控嗎？
過於刺激的痛楚讓五條悟開始思考這樣的問題，他盤腿坐在地上，單手拄著頭。
遊戲裡不僅各種感覺都無比真實，瀕臨死亡的壓迫感也給的很足，五條悟知道這些都是通過頭盔裡的各種電路實現的，但真正體驗起來的效果還是超乎了他的想像。他可以說完全就被那副軀體封印了, 即便他有各種格鬥的技術但卻無法正常的使用, 只能柔弱的任人宰割。
此外, 就連npc也和一般的vr有很大區別。目前和他打過照面的npc只有四個人，那對夫妻充滿任務感的早早死亡沒有給五條悟留下更多的印象, 所以他的觀察重點其實都放在酒井奈月的身上。
如果不是預先知道她是遊戲角色的話, 五條悟認為把她當做真正的人也完全沒有違和感, 就像是他玩了一場雙人遊戲一樣。她有自己的思考，也有豐富的情緒，面對他的時候各種微小的表情生動得不可思議, 看不出一點數據堆砌的公式化的痕跡。
除了會及時引導他這一點。五條悟發現在遊戲裡酒井奈月擔任的似乎是引導的角色，並不是他想像中的嚇人擔當。與後面出現的一見面就拿電鋸割了他頭的羅恩.查爾斯比起來, 五條悟覺得她簡直是可愛爆了。
到底是為什麼在購買的時候有人說酒井奈有很恐怖啊？明明很友善啊。
她會在聊天中把遊戲背景告訴他, 並且在他往錯誤的方向越走越遠的時候她會提出另一種可能。不過這種疑似趕著下班的感覺是怎麼回事......五條悟想到她氣喘吁吁的提議上樓, 還有在他思考跳去二樓的可能性時酒井奈月打算給他做示範的舉動, 眼神迷茫的摩挲著下巴。
大概這是程序設定好的？當玩家卡關的時候給他們提供適當的幫助？
這樣想的話果然還是遊戲啊。
五條悟喟嘆著從地上爬起來，意味不明的甩了甩頭。他查看著屏幕上自己的存檔記錄，重新進入了遊戲。
最近的存檔點是在他從樓上摔下來的那個地方。五條悟一進遊戲就被鋪天蓋地的酸痛感包圍，他打量著周邊屍橫遍地的場景，手電筒在划過那些血肉模糊的時候反射出了不同尋常的光。
黑暗的環境在此時終於提供了一點點便利。發散的光路打在屍體上讓那些於黑的血漬和破碎的肉塊都像褪了色一樣黯淡，隱隱有些發白。五條悟微微眯起眼睛，他走近那個反光的地方，蹲下在一堆破碎的臟器中找出了一個玻璃瓶。
透明的瓶身幾乎完全沾染了乾涸的鮮血，腸子胰臟等等器官流出的液體把它弄得黏糊而又噁心。五條悟實在是不想用手去摸這樣的東西，他從旁邊的屍體上扯下來一塊布，捏著布把瓶子撿了起來。
和之前他在二樓找到的那個很像，但是要稍微大一點，而且裡面已經空了，沒有液體。因為太髒的原因五條悟看不清瓶身上到底有沒有劃痕，他用布使勁擦了一下，發現那些黏在上面的汙漬擦不掉之後把瓶子包起來放進了背包裡。
接下來就是和羅恩的戰鬥。有了上一輪的經驗後，五條悟這次沒有被關在通道兩邊的喪屍嚇到，不過與其說是他注意力集中所以躲開了驚嚇，不如說它們根本就沒想搞事情。
之前那個頭斷了一半還撲上來的喪屍倒在地上一動不動像是已經完全死透了，而它對面貼著鐵欄杆站著的喪屍也只是靜靜的看著他而已。五條悟因為好奇所以特意站在走廊中等了一會，但它們就沒有理過他。
如果不是前面還有電鋸狂的話五條悟其實有點想去逗一逗它們，但這個想法注定不可能實現。他有些遺憾的把視線從喪屍身上收回來，檢查完槍裡的子彈後小心翼翼的向前探。
託敏銳聽力的福，五條悟在走過第二個轉角的時候聽到了前方沉重緩慢的腳步聲，他立刻停了下來，屏息等待羅恩的出現。
槍響在男人冒頭的瞬間就填滿了幽靜的地下通道，但五條悟失望的發現他的攻擊對羅恩來說似乎毫無作用。明明他都已經把槍打進了他的身體，但羅恩的動作只是短暫的停頓了幾秒，然後又恢復了行動。
特種兵變異後簡直是怪物。槍的後坐力已經讓五條悟感覺手有一點發麻，他一邊往後跑一邊換上新的彈匣，但所有子彈就和糖果一樣輕飄飄的打在羅恩身上，基本沒有給他造成任何困難。
空響讓五條悟知道已經沒有彈藥了，他的後背劃過陰冷的水珠，臉色鐵青的拔腿狂奔。
「小貓咪？你玩夠了嗎？」
羅恩.查爾斯輕蔑的語調明白的展露出他根本沒有把白髮少女的攻擊放在眼裡，他用指甲粗暴的挖出手裡殘留的彈頭，興奮的舉起手裡的電鋸：「那就輪到我了。」
無語。五條悟從來沒有過這麼憋屈的時候，他聽著銀髮男人陰陽怪氣的話，在心裡瘋狂吐槽遊戲一點也不公平。
憑什麼一個特種兵能拿電鋸而他作為一個力量20的弱雞卻沒有一些好用的裝備？這不是明擺著不讓他通關嗎？
死路在沒有停歇的狂奔下比五條悟預想中來得要更快，他喘著氣看向掉落後砸到的那堆屍體，在電鋸的瘋狂轉動中和它們做了同僚。
五條悟在活著的時候清醒的感受到了整個人從肩膀被向下劈開的劇痛，骨頭一根根被鋸斷的撕心裂肺的疼讓他眼前一黑，等再睜開的時候，他就已經回到了加載大廳。
【遊戲失敗，達成結束——梅開二度】
「有毒吧！」瞪著眼睛的少年不滿的揉搓著自己滿頭的白毛，在看到光屏上右下角的投訴字樣的時候毫不猶豫的點了下去，「投訴投訴！這完全就是欺負未成年嘛！」
系統給的回覆也很快，好像早就已經料到了他要這麼做一樣。
【已收到您的投訴。很抱歉給您帶來了不佳的遊戲體驗。請點擊下方鏈接參與問卷調查，您的意見對遊戲來說十分寶貴，製作組一定會重視您的合理建議。】
淡藍色的鏈接出現在這段話的下方，五條悟沒好氣的輕哼一聲，嘀嘀咕咕的點開投訴鏈接，在簡單的回答了幾個問題後開始抒發自己的感想。
「貴公司製作的遊戲是不是有一點不合理呢？為什麼玩家在力量這麼弱的情況下卻沒有足夠的保護自己的武器？我們玩遊戲是為了爽誒，這樣一點意思都沒有，那我玩你們的遊戲有什麼用？為了自虐嗎？」
「我的建議是給每一個玩家都發一個武器庫，這樣我們就可以自由挑選武器，得到最多的遊戲體驗。當然如果給每一個人發不太現實的話，那你單獨給我發也可以的，提前感謝製作組了。」
語音自動輸入的字符一個接一個的在屏幕上顯示，五條悟檢查了一下有沒有錯別字，然後點擊了發送。
【感謝您的回答，祝您遊戲愉快。】
「很好。」
五條悟拍了拍手，因為遊戲失敗的鬱悶情緒稍微緩解了一點。他揉了揉肩膀，再一次進入遊戲。
這一回五條悟嘗試著走另外一條路。他仰頭看著自己掉下來的那個大洞，踩在屍體和碎石堆成的山坡上試圖向上爬，但光溜溜的石壁沒有給他任何可以攀爬的地方。他在嘗試了幾次之後終於放棄了這個想法，蹲在地上思考自己打過羅恩的可能性。
幾乎為0%啊。對局勢的判斷能力讓五條悟瞬間就得出了答案，他揪了揪頭髮，腦海中不期然的出現了酒井奈月如星辰般閃耀的笑顏。
不知道打電話呼叫奈月有用嗎？
五條悟為這個荒誕的想法驚了一下，搖著頭朝幽暗的走廊進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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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井奈月在系統的指引下來到了洋房後方的車庫中，她蹲在地上盯著牆上不起眼的小門，伸出腿做了個拉伸的動作：「怎麼悟醬一直在死啊？我腿都有點麻了......」
【不知道誒，地圖顯示她一直在地下，可能是卡關了吧。】
「裡面不就是一些關在監獄裡的喪屍嗎？她剛才都不怕怎麼可能卡關啊？」
金髮少女順勢坐在地上，雙手向後撐著身體，晃了晃腳：「我都沒有進去搞破壞了誒。」
【誒？我沒跟你說嗎？】
【裡面有變異了的羅恩.查爾斯哦~】
酒井奈月臉上慵懶的神色僵了幾分，湖綠色的眼眸裡光暈一點點熄滅。她想起五條悟嬌嗔的抱著她的手和她撒嬌的模樣，倒吸一口涼氣：「系統醬。」
「......我們不會一輩子卡在這裡了吧？」
【不會吧？但肯定沒這麼快就對了。】
她還來不及從這個恐怖的想法中緩過神，來自系統的自動播報在酒井奈月的耳邊響起。
【玩家五條悟死亡，遊戲世界三秒後重置。】
數據仿真堆砌的遊戲畫面正一點點化為光粒，分崩離析。酒井奈月滿臉悲憤的握緊拳頭，額角的青筋跳動：「不行，我得想辦法了。」
作者有話說：
因為太過嬌弱所以打不過npc的悟醬~
還有友善又樂於助人的奈月醬~
第92章 生存之路（十一）
五條悟想等他出遊戲之後最好不要讓他看見電鋸, 不然他絕對會控制不住把它給拆爛。再又一次狼狽的失敗後，白髮少年的心裡除了憤怒之外只剩下無語。他是真的想不到遊戲可以做得這麼絕，他噴出一口氣看著光屏上的投訴按鈕, 再一次點擊。
【已收到您的投訴, 請不要重複提交。】
「哇！」五條悟神情浮誇的張大了嘴，漂亮的眼睛裡醞釀著不可思議, 「居然不給我重複提交？那你倒是把我的問題解決了啊！」
如果不是真的沒有解決辦法, 誰又想對著電子設備無能狂怒呢？五條悟在加載大廳裡來回踱步，在碰到屏障之後不爽的踢了一腳。
柔軟但卻韌勁十足的隱形壁壘順著白髮少年的力道變形，向外凸起，然後恢復了正常，速度快得像是無聲的嘲諷。五條悟只感覺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他悶悶不樂的走回屏幕前, 冷靜下來思考有沒有逃離的方法。
羅恩.查爾斯看起來並沒有完全失去理智, 只是行徑多少有一點報復社會的意味, 五條悟想有可能是因為他被發狂的村民感染了。他的皮膚和已經喪屍化的人一樣是青紫色，但也許他良好的身體素質再加上可能注射過的抗體疫苗等所以還不至於完全變成喪屍。
可正是他相較於自己來說過於強壯的體魄還有發癲的腦迴路讓五條悟根本沒有辦法從他的手下逃脫, 而在發現不能從上方離開地下後五條悟就明白出去的唯一通路一定在地下監獄的盡頭。
所以該怎麼憑藉單薄的身體逃出生天呢？五條悟冥思苦想, 臉色凝重。
但很快, 五條悟的腦海中驀地出現了那兩個不知道有什麼用的細小瓶子。他肉眼可見的興奮了起來，銀白色的長睫撲閃：「對哦，我怎麼把它忘記了！」
根據他的推測, 那個裡面應該就是喪屍片裡面經常出現的血清，而感染後的人注射了這個東西就有可能恢復正常。五條悟突然間感覺天都亮了, 他長舒一口氣, 開心的進入了遊戲。
照舊是那個堆滿死屍的小山, 在重複看了這麼多遍以後五條悟已經麻木了。他已經懶得再去挑三揀四, 沒有感情的從地上的碎肉裡徒手挑出那個空了的瓶子，塞進口袋。
陰暗潮濕的地下監獄像是下水道一樣到處瀰漫著水氣，發黑的牆壁不斷滑落水珠，滴答的聲響經由敏銳的聽覺敲擊在五條悟的心上。他十分警惕的注意著每一個可能出現的危險，不知不覺間發現自己已經走了很遠。
當他看見那個和牆壁融為一體的石門的時候，五條悟明白自己終於看到了盡頭。他盯著站在門前兩米左右的羅恩.查爾斯，舉槍的手示弱一般的高高舉起：「羅恩！我有東西要給你！」
莫名其妙的話語讓銀髮男人覆著血汙的臉有一瞬的僵硬，他單手拎著電鋸，胳膊上的肌肉鼓起，眯著眼仔細打量眼前的少女：「這麼乾淨......避難的人裡沒有你吧？」
「我是今天才來的，」五條悟故意放鬆了自己的身體，實際上精神依舊高度緊繃，「但這裡沒有人了。」
羅恩不想和她再消磨時間，他不耐煩的晃動著電鋸，神色一點點變得兇狠：「是嗎？那你就和他們一起下地獄吧！」
眼見男人又有發瘋的跡象，五條悟只好趕緊拋出自己的救命武器：「我在樓上找到了一個血清！或許可以幫你解除感染！」
如他所想，羅恩的動作果然停了下來。但這個停頓並沒有持續太久，大概三秒鐘後五條悟就驚恐的發現他居然變得更加瘋狂。他露出來的眼睛裡滿是濃郁的殺意，咧開的嘴角讓臉上僵硬的肉堆擠在一起，看上去馬上要爆開。
「哈！」羅恩.查爾斯毫不猶豫的打開了電鋸，咆哮著的聲音嘶啞破碎，「你以為那是血清？！」
「知道他們為什麼死了嗎？為了爭奪那一瓶血清！」
他狠狠的朝著白髮少女衝去，鋸齒轉動的聲音震耳欲聾：「我贏了！但那他媽的根本沒用！那只是失敗的廢品！她騙了我們！」
五條悟在看到他動的那一刻就蹲了下來，電鋸因為慣性砸在牆上的聲音響得讓人完全可以想像出男人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氣。他扔下手電筒朝著對方的膝蓋沒有停歇的把彈匣裡的六顆子彈打完，從羅恩踉蹌的動作裡看出他終於受到了傷害。
有戲！五條悟迅速換上了新的彈匣。
鋸片在石壁上瘋狂摩擦，把堅硬的石頭劃出了深深的凹痕，但它似乎自己也受到了損害。原本順暢的轉動聲發出了喀喀的異響，空氣中驟然變高的溫度裹著一陣陣熱流從五條悟的頭頂散開。
他趁機站起來對羅恩的手腕連開數槍，但下一秒五條悟就感覺手裡一輕。他疑惑的低頭，圓圓的瞳孔猛然緊縮。
右手臂被突然砍下的電鋸暴力的切斷，血液和痛意像是意想不到一般在目光轉移到血肉模糊的斷口處才轟然爆發，鑽心痛的逼得五條悟不自覺的喊出了聲音。噴湧的鮮血像是灑落的紅梅一片片凋零，濡濕了他身上的長裙。
一直旋轉著的電鋸在切斷堅硬的骨頭後終於崩壞，看不出原貌的鋸片斷成兩半。羅恩不甚在意的把兇器扔在地上，單手掐住了白髮少女纖細的脖子將她按在牆上。
「是你們把我害成了這樣！！」
「給我去死吧！！」
咬牙切齒的聲音縈繞著無法收斂的惡意，奄奄一息的五條悟在生命和體力完全消散前掙扎著，但被死死扼住的咽喉讓他找不到任何逃離的可能。手電筒的光從羅恩的背後發散出光芒，窒息和深入骨髓的痛讓他幾乎馬上要昏迷，他雙眼迷離的盯著烏黑的石壁，視線一點點渙散。
到底要怎麼解決？
五條悟從來沒遇到這樣難以改變的事情，他渾渾噩噩的聽著耳邊無意義的、漸漸飄散的咒罵，意識恍若剝離。
在他的靈魂就快要完全脫離軀體的時候，五條悟在恍惚間聽到了一個不屬於他或者羅恩.查爾斯的聲音。他費力的張開眼，模糊的視野中竟然出現了酒井奈月的臉龐。
「悟醬！」
熟悉的聲線穿透了五條悟的耳朵，把他幾乎要死滅的大腦喚醒。他看到金髮少女拿著鐵鍬狠狠扎進了羅恩的後腦，而掐在他脖子上的手突兀的垂下，粉白色的腦漿在五條悟的眼前像煙花一樣爆開。
得救了？
沙啞的呻.吟從五條悟的嘴裡溢出，他的身體無力的順著石壁下滑，最終倒進了一個帶著甜香的柔軟懷抱。
#
【受到傷害，當前精神值：79】
五條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等他醒來之後聽到的第一句就是來自系統的警告。他迷濛的睜開眼看著陌生的環境，頭下的觸感讓他明白自己現在應該是躺在酒井奈月的腿上。
不知道是因為被掐住了脖子，還是因為她出現的時機太過巧妙，五條悟現在回想起那一刻滿腦子都是她那張蠱惑人心的臉，在他的狼狽和絕望的強烈對比下耀眼的讓人無法呼吸。
「唔——」
他掙扎著坐了起來，卻在用手撐住地板的那一刻當場石化。暖黃色的燈光照亮了黑夜，也讓他清晰的看見了自己的手。之前發生的事情一幕幕遲來的湧向五條悟的大腦，他慌忙將那些莫名出現的綺思擱置，抬起自己完好無缺的右手，神情古怪：「月醬！我的手之前是斷掉了吧？」
看起來已經完全清醒的白髮少女讓酒井奈月安心了不少，她點了點頭，語氣平穩：「是的，但它後面神奇的自己好了。」
「自己好了？」五條悟皺眉品味著這句話，在沉吟片刻後把注意力從少女清澈的雙眼中轉到別的地方，「奈月，你是從哪裡找到我的？現在又是什麼地方？」
提起這個，酒井奈月又想到了自己生死時速的「拯救五條悟行動」，要是她再來晚一點點，說不定五條悟就又死了。
雖然她知道可以從車庫的門通向地下，但顯然這個門比她想像中的要難開許多。要不是最後系統作弊幫她調高了力量值，她還不一定能用鐵鍬把門生生撬開。
酒井奈月掩飾住自己的心力交瘁，她輕鬆的揚起笑容，指了指側方的門：「這裡是房子後面的車庫，我看到這裡有門所以就打開看了一下，沒想到會在那裡看到你。真是嚇了一跳呢！」
五條悟也看到了那個通往地下的門，他的眼中劃過瞭然，在糾結了一小會之後親熱的挽著少女纖細的手臂：「還好有你呢月醬，不然我就真的要被羅恩殺死了！」
他保證這是真心話，要不是酒井奈月的突然出現，五條悟還真不知道該怎麼破局。他回憶起前面的好幾次死亡，盯著門後黑黢黢的通道換上了厭惡的表情：「也不知道為什麼這裡會有監獄？實在是有點詭異吧？」
關於這一點酒井奈月也沒有頭緒，她搖頭盯著五條悟已經不復蒼白的面容，默默推開黏自己黏得有些太緊的少女：「我也不知道，鎮上從沒有聽說過這件事，或許只有當初的建造者才知道緣由了。」
徒然出現的男人的聲音打斷了兩人靜默的凝思，五條悟在愣了一會後從背包裡翻出之前找到的對講機，得知答應來接他的人已經到了。他從地上站了起來，對著酒井奈月伸出手：「不管這個了，我們走吧。」
作者有話說：
其實這個地方憑自己的力量確實有點難出去，所以悟才會一直卡。不過要是npc好感夠的話就會去救人，奈月這不就天降正義英雄救美了~
不過還是有自己出來的可能的，悟醬沒找到（攤手）
第93章 生存之路（十二）
外面有很清晰的汽車喇叭聲, 五條悟和酒井奈月從車庫裡出來後很容易就看到了停在院子裡的車。遠光燈從車頭射出照亮了灰塵翻滾的空氣，他由這些光從夜色中看出了那是一輛紅色吉普，輪胎上的泥漬看得出來他是從泥地裡硬開過來的。
五條悟拿著手電筒對開燈搖下車窗的男人揮了揮手中的對講機, 示意自己的存在：「終於等到你了。」
庫納沒有想到留下來的是兩個看起來如此纖細的少女, 在濃黑之中她們單薄的身影幾乎就要與那些纏繞著她們的不詳陰影融為一體。他有些差異的皺著眉，拉起手剎後從車上下來：「我叫庫納.塔斯基, 你們獨自在這裡嗎？」
男人的全身都被嚴實的包裹在材質特殊的作戰服裡, 唯有頭部露了出來，從臉上和眼角的皺紋看大概和羅恩差不多年紀。五條悟在被發現前不著痕跡的收回自己打量的目光，擺出驚慌又不諳世事的表情：「他們可能都死了！房子裡都是血，但一具屍體也沒有！」
顯然五條悟不打算告訴庫納關於地下監獄的事情，他握住酒井奈月的手，繼續說著：「我和我的姐姐今天才來這裡的, 我們的母親被喪屍殺了, 她讓我們來這裡, 可是沒想到......」
恰到好處的掩面低頭讓他的情緒看起來更加飽滿。
酒井奈月震驚的看著身旁的少女突然開始演了起來，默默思考自己是不是也應該配合的流兩滴眼淚。然而沒等她發表一下自己的感想, 男人就粗魯的打斷了悲情的氛圍：「好了, 哭什麼也不能改變, 只有變強才能拯救你們的命運。」
庫納面對兩個還沒有成年的少女到底還是留了幾分情面，他不斷打量著二人的面容，一絲訝異油然而生：這兩姐妹長得也太不像了吧！
倒不是說美醜的區別, 不管是誰看到她們應該都挑不出外貌上的一點點瑕疵，可她們幾乎可以說是完全相對的髮色還有截然不同的氣質導致他完全看不出她們是姐妹, 差別大到就像是太陽和月亮。
庫納狐疑的盯著個子高的那位銀髮少女, 神色有些好奇：「你們是親姐妹嗎？」
「當然, 」五條悟毫不猶豫的轉換了自己哭哭啼啼的態度, 親暱的朝酒井奈月靠近了幾分，「我們是從媽媽肚子裡就在一起的雙胞胎哦，看不出來嗎？」
酒井奈月抽了抽嘴角。遊戲當然不可能真的把她的外貌調整成和玩家差不多的樣子，所以有眼睛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來她們長得並不像，這就越發顯得五條悟這番賣弄的語調的非常奇怪。酒井奈月悄悄撓了撓白髮少女的掌心，比她稍微大一圈的手立刻就收攏在一起，扼殺了她的小動作。
抬頭的時候她看到五條悟正對她得意的翹起唇，晶瑩水潤的蒼藍眼眸中滿是惡作劇成功的愉悅。酒井奈月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阻止她繼續說出更多無厘頭的話：「庫納先生，請問現在可以離開了嗎？我們覺得這裡實在是太古怪了。」
「啊，可以。」庫納從她們是雙胞胎的驚訝中回過神，有些尷尬的點頭幫她們打開了後排的車門，詢問自己的最後一個問題，「你們真的沒有看見羅恩嗎？他跟我差不多高，頭髮是銀灰色，被派來駐紮在瑞塔鎮。」
看見了，還被她用鐵鍬爆頭了。酒井奈月當然不可能這樣回答，她轉頭看向五條悟，等待她的解釋。
「沒有看見哦，我們只是在二樓看到了他的房間而已，其他地方我們都去不了。」
五條悟很快就給出了這個答案，他率先鑽進車裡，拍著自己身旁的座位：「月醬上來吧。」
庫納已經明白在這種環境下「失蹤」其實意味著死亡，他回頭看了一眼在黑暗中聳立的洋房，沒有再多說些什麼。他打開駕駛座的車門，放下手剎發動了汽車。
然而讓他沒有想到的是車就像是被什麼東西卡住了一樣不能順利啟動，他踩著油門咒罵了幾句，繼而拿起手電筒開門向外走去。
「怎麼了？」
「外面那些死鳥好像從輪胎捲進發動機了，我去看一看車前蓋。」
男人的聲音因為轉身離去而漸漸變小，五條悟盯著擋風玻璃前方被驀然支起來的蓋子，有些擔心他們無法離開。他彎腰把手肘撐在腿上，托著臉小聲嘟囔：「不會等會真的被困在這裡了吧？」
酒井奈月對車毫無研究，她探頭從過道中看了看前方的玻璃，心裡突然有一點不好的預感。她抿著唇，鬆弛的神經漸漸開始緊繃。
庫納高大的身影完全被豎起的車蓋遮擋，只能從一些叮叮噹噹的碰撞聲中辨認出他仍舊在維修。不過好在她們擔心的事情並沒有發生，沒多久車蓋就被壓了下來，庫納的身形重新出現在酒井奈月的視線中。
她稍微鬆了一口氣，收回目光。
然而就在這個瞬間，讓人始料未及的變故突兀的上演。五條悟親眼看到剛修理完汽車準備離開的庫納被一股兇猛的力道死死按在了擋風玻璃上，而一把沾滿血漿、尖利的鐵棍殘忍的扎透了他的腦袋，從爆漿的眼球中用力穿了出來。
飛濺的鮮血灑在透明的玻璃上，粗糲的慘叫短得就像是幻聽。五條悟透過汽車的遠光燈清晰的看見了那個行兇的犯人，他的面容被糊在一層又一層的血汙之下，頭頂插著一把斷裂的鐵鍬。
是羅恩.查爾斯。
他不斷攪動著從鐵鍬上扭斷的半截鐵棍，腦漿和鮮血隨著他的每一次動作噗呲作響，掉出來的眼球被徹底碾碎。
在紊亂的激素分泌下莫大的恐懼刺激著五條悟的神經，他控制不住的頭皮發麻，身體在仔細思考之前立刻從過道跨進駕駛座，趁羅恩還在狂笑著虐待屍體的時候關門按下手剎。
感謝庫納在臨死前把車修好了。五條悟抓著方向盤踩下油門，轟鳴的吉普帶著一往無前的殘忍碾過了它主人的屍體，同樣也把殺死他的人捲進了車底。
骨頭碎裂的聲音被藏在喪屍和發動機的嘶吼中，一腳踩到底的油門讓車像離弦之箭一樣猛烈的撞向前方樹，五條悟看著越來越近的障礙，慌忙轉動方向盤去踩剎車。
毫無防備的酒井奈月身體向前撞在前排的椅背上，她揉著額角，轉頭看向剛才的案發現場。庫納的手電筒掉在地上，白光照亮了一灘血肉模糊的殘骸，但更可怕的是被車胎碾過的羅恩居然還在地上抽動。她拍著窗，神色驚慌：「他為什麼還不死？這到底是什麼東西啊！」
「真的是見鬼了！」
五條悟也從後視鏡裡看到這個堪稱詭異的畫面，他忍不住罵了一句，換擋倒車，再一次狠狠軋上羅恩的身體。輪胎滾過鐵鍬的顛簸感十分明顯，當他完全從地上的狼藉中開過之後，五條悟踩下了剎車。
胸膛的起伏預示著他的不平靜，寂靜的夜晚在此時像是吞噬萬物的魔鬼，五條悟直直的盯著前方，神色緊繃：「你覺得他死了嗎？」
象徵聖潔的白光下已經沒有任何的動靜，只有血液的流淌證明這不是一幅定格的圖畫。酒井奈月沒有順著五條悟的話去看擋風玻璃前支離破碎的場面，她側頭端詳著少女發白的臉龐，卷翹的銀白色睫毛遮住了她那雙恍若天空、向著遠方無限延伸的眼睛。
剛才所有的一切發生的過於突然，然而五條悟卻反應極為迅速的在危機之中殺出了一條血路。酒井奈月不知道這是她的條件反射還是電光石火間想出的計謀，但不管怎麼看這種毫不留情的開車撞死怪的舉動都不像是一個天真的小女生在受到強烈驚嚇的時候能做出來的舉動。
悟醬，不簡單呢。
酒井奈月突然發現自己的「隊友」比想像之中的要更加莫測，而她滿嘴花花的「最強」在此刻倒還真的顯出了幾分端倪。
「怎麼一直看著我？」長時間的注視讓五條悟感覺有一些奇怪，他沒有回頭，直視著後視鏡裡金髮少女靜謐的綠色眼眸，「是被我帥到了嗎？」
輕佻的口吻就像是下一秒要吹口哨。酒井奈月從鏡中劃過白髮少女精緻的臉龐，落到她的眉眼：「悟醬出乎意料的膽子大啊？羅恩現在應該已經死了。」
「那是因為有奈月醬在所以才鼓起勇氣了哦。」五條悟一點都沒有不好意思的情緒，他在寬敞的院子裡調轉車頭，然後停車擺弄著嵌在車裡的導航，「現在怎麼辦？來接我們的人死了。」
看到地圖五條悟才發現他們現在的位置居然還不到小鎮的中心，而外面還有很大範圍他們沒有去過。他移動著屏幕裡的地圖，驀然發現了一片很大的莊園。
「這是什麼地方？」
酒井奈月低頭看向地圖，微微皺起眉：「布萊克？這是鎮上的一戶富庶人家，靠近東部那一片都是他的土地，我們從來沒涉足過。」
在這樣的村莊裡擁有這麼大面積的土地應該不是什麼很容易的事情，五條悟本能的認為這個人應該不簡單，而且在病毒來襲的時候不知道他有沒有和這些村民一樣出現異變？他將定位標記在布萊克莊園，拍了拍手：「好吧，那我們現在就過去看看。」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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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生存之路（十三）
老實說, 五條悟並沒有掌握開車這個技能，但他想自己坐了這麼久的車肯定沒有問題。可當他發現自己需要在黑夜裡躲避那些不知道從哪裡跑出來的各種地上跑的天上飛的動物的時候，五條悟得承認他不行。
酒井奈月坐在副駕駛座上, 面如菜色。她緊緊握住車頂的扶手, 臉上的笑容有點勉強：「悟醬——你不要老是晃來晃去的，要穩一點啊！」
「我也不想的, 」五條悟看著前方在低空中盤旋、虎視眈眈的鳥群又是一個大轉彎, 結實的車因為方向盤的猛烈轉動差一點側翻，「但前面也太多這些擋路的東西了吧！」
傾斜的車一邊高高翹起，酒井奈月隨著它的走向貼在了門上。她看著白髮少女大刀闊斧左右轉動方向盤的模樣，伸手拉住她的胳膊：「算了，我們乾脆停下來等天亮吧。」
然而五條悟目前沒有心思去聽金髮少女到底講了什麼，他在余光中看到路邊的草堆裡猛地竄出一個身影的時候迅速踩了剎車, 輪胎和路面劇烈摩擦的刺耳噪音穿透了鳥群嘰嘰喳喳的尖叫, 撞擊的沉悶響聲接踵而至。
疾馳的車被迫停了下來。五條悟的心跳在黑暗中漸漸加快, 他打開車裡的燈，和酒井奈月面面相覷。
車頭向外發散的黃光照出了倒在地上鮮血淋漓的鹿, 那些一直在擋風玻璃前上下翻飛的鳥和蝙蝠終於轉移了注意力, 在聞到血腥味的一剎那撲到了扔在抽搐的鹿上, 啃咬啄食它的身體。
「還好，是鹿呢。」
「萬幸......」
五條悟在發現那並不是人之後鬆了一口氣，他把汽車的所有燈光關掉, 整個世界頓時陷入了一片黑暗。變異後的鳥雀、蝙蝠 、蟲蟻、兔子連同酒井奈月一起隱匿在看不見一點光的漆黑之中，只剩風還有撕咬的悉悉索索聲響讓五條悟感覺自己並不是處於一個密封的世界裡。
因為要避免燈光吸引那些動物的注意力, 他轉頭試圖從濃墨中分辨出酒井奈月的面容, 右手一點點向旁邊靠近。沒有了六眼之後, 五條悟在黑暗中的視力大大降低, 只能隱隱約約看到少女的一點輪廓。
而奇怪的是在這種不可視的陰影之下，五條悟總有種酒井奈月要做出一些出乎意料的事情的感覺。他在摸到少女纖細的手腕的時候向下握住了她的手，這種有實體的觸感讓他的心裡稍微踏實了一點。
本來準備搞點小動作的酒井奈月在白髮少女湊過來的時候遺憾的放棄了這個計劃，她晃了晃和自己貼在一起的手，融入黑暗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期待：「怎麼了？是害怕嗎？」
「沒有誒，」五條悟很誠實的搖了搖頭，「但是這樣比較有安全感嘛~」
酒井奈月聽到之後有些失落的撇了撇嘴。她靠在椅背上，沒什麼感情的敷衍了幾句：「也是，畢竟從那棟房子開始危險的事情就太多了。」
既然要等天亮，五條悟準備好好復盤一下剛才發生的事情。他捏了捏少女柔軟的手，把自己得知的信息分享出來：「之前我不是掉下去了嘛，在下面看見了那個地下監獄。」
「為什麼羅恩會在那裡？」
「我覺得可能是因為想要把感染的人關起來或者是殺死。」五條悟轉了轉眼珠，分析著，「這裡就有一個問題，羅恩是不是早就知道那裡有一個監獄？」
酒井奈月琢磨了一下這句話，抿著唇：「不會吧？連我們村裡人都不一定知道事情他怎麼會知道？」
「他當時要殺我的時候還講過一個很奇怪的話。」
五條悟努力將羅恩的表現和那個詭異的監獄聯繫在一起，皺起眉：「當時我在那裡又找到了一個瓶子，我以為那是可以救人的血清，但羅恩卻說那個東西根本沒用，他被人騙了。」
他看著酒井奈月模糊的身影，思路漸漸清晰：「他說的是一個女人。她應該就是我們從文件裡看到的那個，而結合羅恩對避難所異常的了解，這是不是可以說明房屋的主人就是和他們合作的那位？」
房屋的主人......酒井奈月的瞳孔有一瞬的擴散，復而猛烈收緊。她坐直身體，手上不自覺的用力，語調恍惚：「你是說......瑪麗女爵？！」
「沒錯。」
五條悟也是剛剛才從記憶裡翻出這個名字。之前總是用避難所來指代那棟洋房，久而久之他都快要忘了那個地方屬於瑪麗女爵。他舔了舔唇瓣，眼裡劃過一抹流光：「你說她會不會就是那個造成了病毒泛濫的人呢？」
「她就算沒死應該也快要百歲了吧？」酒井奈月本能的想要反駁這種可能，但很快她就意識到這也許才是真相，「不對，如果她能弄出病毒，那她長生不老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五條悟贊同的點了點頭，關於瑪麗女爵的話題因為沒有更多的信息而陷入了沉默
外面老鼠吃東西一樣的聲音已經停歇，想必那頭鹿已經只剩下光禿禿的白骨。但那些渴血的生物還沒有填飽肚子，五條悟發現它們在嘗試撞擊車的外殼，兇狠的力道讓他懷疑堅硬的鋼鐵快被它們撞出一個個洞。
不過這只是他的臆測，實際上它們好像在發現無法突圍之後就對這個冷冰冰的外殼失去了興趣，漸漸散開。
不開燈的策略起到了作用。夏季鄉村的夜晚帶著幾分涼和壓抑的燥熱，五條悟拿出手機小心翼翼的看了看時間，仰頭倒在靠椅上閉起眼睛：「休息一會吧，馬上要天亮了。」
酒井奈月仍舊在梳理著遊戲內的各種人物關係，她聞言低頭看向自己沒被放開的手，在心裡悄悄嘆了一口氣：「晚安。」
#
當天空漸漸從伸手不見五指的濃黑的中甦醒，一點點吐露出熹微的晨光時，五條悟已經整理好了自己可能用到的一切物品。
在遊戲裡，而且還是一個明顯就不太正常的恐怖遊戲裡睡覺自然是一件很不明智的事情，五條悟充其量只能算是閉目養神了一會，不敢真的睡著。
反倒是旁邊的酒井奈月就像對危險毫不在意一樣很快就陷入了沉睡，呼吸平穩姿勢安分，看起來一點也沒被之前的驚悚事件嚇到。
五條悟重新回到車上把頭伸到金髮少女的面前，打量著她臉上微微透出點粉的皮膚。他好奇心作祟伸出食指撥弄了一下她卷翹的睫毛，在發現酒井奈月沒有醒之後小聲嘟囔：「還說我膽子大呢，睡得這麼死的奈月才是奇蹟吧......」
像是在回應他的話，金髮少女湖綠色的眼睛突然就睜開了，驚得五條悟立刻收回手。他在對方平靜的注視中訕訕的坐回自己的座位，眼神飄忽的看向窗外。
「怎麼了嗎？」酒井奈月沒想到一睜眼就能看到白髮少女和自己挨得有些近的面容，她打量著四周，在看到視野裡霧蒙蒙的天空時恍然大悟，「原來天亮了。」
「是、是啊——」
五條悟詭異的結巴了一下，他清了清嗓子，故作自然的指著後排座上的盒子：「準備走吧，而且我在後備箱裡找到了很多武器哦！都已經藏在包裡了！」
這是最讓人興奮的一個發現。之前和遊戲系統投訴的問題似乎得到了解決，他在庫納的車裡發現了大量武器，種類包括但不限於槍枝和炸彈。他當即挑了一些易於攜帶且火力十足的武器，以備後續可能遇見的危險。
武器對酒井奈月來說當然不是很重要，但她一想到之前的卡關，也不由得激動了幾分。她鼓著掌：「悟醬真棒呢！」
五條悟悄悄抬起下巴，驕傲的小表情一覽無餘：「那當然囉。我可是最強！」
......
轉入白天后那些曾在晚上困擾他們的飛禽走獸已經消失不見，也許是藏了起來。昨天被他們撞死的鹿還倒在路中央，幾乎臉地板上的血液都要被吸乾。
五條悟驅車繞過這具屍體，在布滿石頭的小路上向著自己的目的地前進。很快，他們在導航的指揮下遠遠的看見了矗立在地上的參天城堡。
它黑色的牆身被包裹在濃霧之中，只有一點隱約的尖頂露了出來，讓人有點看不太真切。但毫無疑問的是它巨大的占地面積還有宏偉的設計已經超出了一般居民住在的範疇，五條悟一邊加速行駛，一邊吐槽：「好像整個鎮加在一起都不如這個地方有錢啊。」
「這裡很神秘的，小的時候還有人嚇唬我們說不聽話就會被魔鬼抓進這個古堡，沒想到有朝一日我還能親眼見到它。」
酒井奈月剛鋪敘完劇情，身體就隨著剎車的動作向前俯衝。她抓緊安全帶，神色疑惑：「怎麼——」
還沒說完她就發現有什麼不對了。前方已經無路可走，取而代之的是奔湧的水流。深不可測的藍黑色液體捲起一朵朵浪花，通向城堡的細小吊橋在風中搖擺。
「走吧，」五條悟乾脆的熄火拔下鑰匙，拿起背包下車，「看來我們需要走過去了。」
風吹著無法描述的腥臭味撲向五條悟的鼻尖，他的視線掠過澎湃的海水個懸在空中搖搖晃晃的吊橋，試探性的抓著扶手踩在木板上。
——木板很結實，沒有要斷裂的跡象，除了颳風之外目前看不出什麼風險。五條悟鬆了一口氣，招呼酒井奈月跟上。一路上他們盡量保持相同的步調向前快速疾走，終於在第三十六塊木板後踩到了堅實的地面，橫渡洶湧的海面。
巨大的黑色鐵門半遮半掩，五條悟俯身貼在大門上仔細聽著裡面的聲音，但憑藉他的聽力依舊什麼也聽不到。他疑惑的看了一眼酒井奈月，伸手敲了敲門：「有人嗎？」
「會不會裡面的人也遭遇不測了？」酒井奈月一時也沒有更好的猜想，她看著沒有合上的門，碧綠的眼眸中有一些猶豫，「我們要進去嗎？」
五條悟信手推開大門：「來都來了。」
但就在他剛剛踏足門後布萊克莊園這片領地的瞬間，五條悟就感覺有什麼硬物猛地砸在了他的頭上，他呆滯了一秒，接著便昏昏沉沉的倒在地上。
作者有話說：
悟：來都來了，不如——
奈月：這個flag真的百試百靈
終於放假了！好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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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生存之路（十四）
五條悟不知道自己現在是做夢還是進入到了某個奇妙的幻境之中。他看到了一個裝潢十分華麗的會議廳, 濃重的暗紅色系布景產生了一種莊嚴和崇高的感覺。
只拉開一條縫隙的厚重窗簾讓房間的色調有些暗沉，灰白色的光打在黑色的昂貴王座上，映出了坐在上面的人的相貌。
那是一個看起來很年輕的女人, 黯淡的黑髮幾乎與昏暗的房間融為一體。但當五條悟努力瞪著眼睛去描摹她的面容的時候, 他驀然發現這個女人要比第一眼蒼老很多。
她的每一寸肌膚都被包裹在化妝品之下，煙燻妝還有快要滴血的唇越發襯得她臉色蒼白。可透過黑髮女人精緻的妝容, 五條悟從她遮擋不住的眼角皺紋和唇邊的凹陷感受到的是綿延而無垠的蒼老和衰敗。
這種腐朽的氣息孕育著刻在時光中的濃烈扭曲, 像是伸出無數隻手的泥潭，拽著他陷入無邊的黑暗，將他一點點吞沒。
五條悟莫名其妙的哆嗦了一下。他竭力想要甩開那些黏在他身上的看不見的桎梏，但實際上周圍除了空氣之外什麼也沒有。
「研究所派來的人似乎已經死了？」
這個時候五條悟才發現原來會議廳裡還有其他人。棕髮男人年紀看起來在二十歲上下，五官立體，一絲不苟的穿著黑色的西裝。他坐在女人的王座之下, 抬頭的動作似乎是在仰望, 臉上的表情十分恭敬。
就好像是她的奴僕一樣, 可他畢竟沒有站起來。
「我知道。」
女人漫不經心的撫弄著她尖利的指甲，右手成爪狀, 轉瞬一個少女就從空中被強硬的吸到了她的手中。她輕蔑的盯著被線縫住嘴巴的女孩, 用指尖刮過少女布滿淚水的臉頰, 鮮血順著她的動作和透明的眼淚混雜在一起，迅速滑落。
「血液會告訴我一切。」
五條悟看到女人像是吸血鬼一樣咬斷了那個女孩的脖子，貪婪的飲用著血紅的液體。所有可能的叫喊都被黑線縫了起來, 他在驚駭中思考著目前對他來說匪夷所思的對話，對他們二人的身份一無所知。
就在前一秒還鮮活的少女頃刻間被吸成了人干, 然後碎成了粉末。黑髮女人隨意的拍掉手裡沾到的齏粉, 對著坐在下方的男人伸出手：「保羅, 我要你找的人還沒有出現嗎？」
「鎮上目前都沒有符合條件的人選, 」棕髮男人站起身用手帕細心的擦拭著那雙沾滿血液的冰涼的手，低垂著頭，「或許還沒有到時候。」
「不可能！」女人用力的將手甩在年輕男人的臉上，因為憤怒而瞪大的眼睛裡不斷向外流出黑色的液體，陰森的表情讓人頭皮發麻，「你最好別給我耍什麼小聰明。」
「我感受到了熟悉的氣息！就在這裡！」
她慢條斯理的走下台階，深嗅著空氣，一步步向著大門走去，臉部肌肉的抽搐看起來有些古怪：「剛才來了新人吧？」
「給我留下。」
五條悟在她款擺腰肢走下來的時候隱約感覺那個女人似乎和自己對上了視線。他全身的毛孔都在那個瞬間發出了警報，然而她卻像什麼都沒看見一樣輕描淡寫的化為煙霧消失不見。
他的心臟因為這個變故急速跳動，還沒等他緩過來，就被一道巨響給驚醒。
剛才還畢恭畢敬的棕髮男人用凳子狠狠的砸向台階上的王座，扭曲的表情像是恨不得它立刻散架。五條悟為他前後堪稱變臉的反差皺了皺眉，下一秒他就感覺自己恢復了對身體的支配權。
他立刻坐了起來。
眼前哪裡是什麼會議廳，反而是一個臥室。背包完好的放在矮桌上，看起來沒有打開過的痕跡，而他躺在將近兩米的床上，旁邊是仍在昏迷中的酒井奈月。
五條悟第一時間就是去摸身上被他藏起來的武器。它們仍舊好端端的待在他藏的地方，僅有幾個靠近腰腹部位的有輕微的挪動過，似乎是拖拽他造成的。確認自己沒有太大的損失後，五條悟才有功夫去思考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和酒井奈月推門後就被不知名的力量襲擊了，看現在的情況她也沒躲過。並且剛才他看到的東西似乎是昏迷中發生的事情，而那個男人也許就是城堡的主人布萊克，女人的話......
血腥瑪麗？
他不知道自己的猜想對不對。不過能確定的是她肯定不是一般人，她殺人還有消失的方式都有點靈異的味道。而且如果真的是同步發生的事情的話，五條悟想也許她說的那個「新人」就是他和酒井奈月。
看來之後和這個瑪麗女爵會有一場戰鬥啊。
五條悟一邊思考自己的那些裝備在遇到魔法的時候還有沒有，一邊輕輕推著倒在床上的少女：「奈月？快醒醒。」
酒井奈月感覺自己睡了很久很久，久到她都要懷疑自己退出遊戲了。無論她有多麼想醒來，但眼睛就像被膠水黏住了一樣死死的合在一起，根本無法打開。她心裡因為這種從沒發生過的怪事而有一些緊張，臉上也傳來了一股莫名其妙的拉扯感。
不會是有npc在撕她的皮吧！酒井奈月瞬間就被自己的想法嚇到了，她用盡全力突破限制睜開眼睛，然後在晃動的模糊視線中看到一張放大的精緻臉龐。
銀髮少女低垂的眼眸讓她濃密卷翹的睫毛毫無保留的展示出了誘人的弧度，高挺的鼻梁在灰濛濛的光中打下了陰影。酒井奈月呆滯的看著她那雙盈滿笑意的蒼藍眼眸，臉因為不斷的揉搓而有些變形。
「醒了？」五條悟用手扯著少女嬌嫩的臉蛋，張揚的咧開嘴角，「奈月真的好神奇哦，我還差點以為你死了呢。」
現在酒井奈月明白臉部緊繃的感覺是為什麼了，她躺在床上雙手抓住五條悟的手腕，眯了眯眼：「很好玩哦？」
五條悟已經充分的從少女清透的眼眸中看到了不滿，他笑嘻嘻的收回手，在床上坐好，視線卻意有所指的在酒井奈月白皙的脖頸上停留：「這樣的機會很難得誒~」
至少五分鐘。他叫了酒井奈月五分鐘，但她就和死掉一樣完全沒有任何反應，甚至就連呼吸都不存在。五條悟很確定她當時沒有任何一點吸氣和呼氣的動作，因為他試過把她的口鼻完全堵住，結果就是一點也沒有影響她的睡眠。
仔細想起來的話他當時還有一點小緊張，差點以為她真的出了什麼意外。但當五條悟去探的心跳的時候，又發現她的心臟居然還在正常的工作，這反倒顯得不太正常。
所以為什麼會這樣呢？是系統出了什麼差錯嗎？
五條悟不知道這是副本裡的某種提示還是遊戲出了問題，總歸現在酒井奈月恢復了正常，他也就暫且把它放下。
酒井奈月從床上坐了起來，她想找鏡子看一看自己的臉成了什麼樣，看了一圈卻沒有在臥室裡發現鏡子。她有些疑惑的推開浴室，裡面同樣只有瓷磚，就連衛浴都是啞光的，沒有一點能照人的地方。
「這什麼意思？」酒井奈月已經沒有閒心去在意自己的臉了，她神情古怪的站在浴室門口，轉頭去叫五條悟，「真的一點鏡子都沒有誒，是講什麼風水嗎？」
五條悟站在她身後張望了一下，語調隨意：「誰知道呢？」
浴室在進房門後的通道旁，五條悟很快就捕捉到了外面的腳步聲，他迅速拉著酒井奈月往後退，另一隻手按住裙襬中綁在腿上的槍。
敲門聲響起後就有人進來了。
「兩位客人，醒了後就跟我一同前往大廳吧。」
來人穿著正統的女僕裝，雙手在身前交叉，低著頭的姿勢十分恭順。五條悟莫名其妙的聯想到了之前被瑪麗女爵吸乾的少女，按在腿上的手稍微收回來了幾分。他倨傲的抬起下頜，不善的表情就像是惡毒的大小姐：「你怎麼知道我們醒了？在監控我們嗎？！」
酒井奈月很快就明白了五條悟的用意，她應和著伸出食指，臉脹得通紅：「為什麼把我們打暈！是要把我們殺了嗎？」
然而對方就像是對外界失去知覺了一樣兀自低著頭，對於她們的表演沒有一點反應，更別提給她們解答了。酒井奈月悄悄瞥了一眼白髮少女，在收到她的視線後瞭然的點了點頭，一副撒潑的模樣：「不說是吧？叫你的主人過來給我一個解釋！」
這一次一直沉默不語的女僕終於有了反應，但並不是對著他們，而是身後。
五條悟之前見到過的那位棕髮男人悄無聲息的出現在房間裡，突兀的就連他的耳朵都沒有感應到任何一點異樣。可就在他落地的那個瞬間女僕迅速轉身在他的腳邊跪了下來，五條悟猜測他們之間可能有什麼奇怪的感應。
他因為這個發現眼皮一跳，全身的神經和細胞都在發出警告，危機感漸漸拉滿。
「兩位小姐是要見我嗎？」保羅.布萊克十分紳士的行了個禮，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儒雅笑容，棕色的眼睛像是琥珀一般漂亮而又捉摸不透，「我叫保羅，可這裡實在不是一個好的場所，我們還是去客廳好嗎？」
「到時候你們想知道的事情我都會一一解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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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另一片空間中，黑髮的男人看著顯示屏上強行睜開眼睛的金髮少女，無奈的搖了搖頭，可他唇邊的笑意分明帶著幾分看孩子一般的寵溺。鋪滿牆壁的屏幕用無數的光點照亮了黑暗的空間，而那些畫面中每一幅都是酒井奈月的身影。
【失敗了，沒有控制住02的行動。】
「沒有關係，反正也差不多快到極限了。」
黑髮男人滿不在乎的坐在轉椅上，手指輕敲扶手。他的目光漸漸轉移到和金髮少女玩鬧的另一個「女孩」身上，若有所思的盯著他耀眼的白髮：「總感覺他的氣息有點熟悉啊......」
【以前在遊戲裡見過嗎？】
「沒有。」黑髮男人很快就從大腦中排除了這個可能，他呼出一口氣，神色淡然，「也許是我年紀大了，記不清了。」
合成的電子音沒有再響起，而男人也不需要回答。他仰頭打量著這個完全由他一手創立的數據國度，嘴角浮現出幾乎看不清的淺笑。
很快這裡就會被摧毀，而他的計劃也終於要在這種像流沙頃刻間消散的分崩離析中迎來最盛大的高潮和最落寞的結束。
作者有話說：
突然想到了灰姑娘裡的惡毒大姐二姐還有灰姑娘。感覺悟和奈月可以完美的cos大姐和二姐，那灰姑娘誰來擔當呢？
還有瑪麗女爵的原型是血腥瑪麗哦∼不過關於血腥瑪麗的傳聞很多，所以不一定會完全借鑑。
第96章 生存之路（十五）
跪在地上的女傭恢復了平靜, 但臉色仍舊有些蒼白。她上前了幾步，彎腰伸出手：「請兩位小姐跟我來吧。」
五條悟看了一眼酒井奈月。她對眼前的情況看似也有些摸不著頭腦，被咬住的唇瓣微微發白。那雙像湖畔一樣清澈的眼眸裡暈染著幾分著急和不耐, 但又因為隱忍而越積越深, 逐漸變成濃郁的蒼綠。
完全和真人一樣，就連情緒的把控都符合邏輯和現狀, 跟他的配合也十分完美。五條悟一時間有點震撼於npc的智能程度, 心裡同時產生了一點點不好意思的情緒。
其實剛才他懷疑過是不是酒井奈月把他打暈了。畢竟他受到的攻擊是從後方來的，而他後面剛好就是酒井奈月。不過從後續的所有反應來看，金髮少女對現在的情況的了解程度甚至還不如他，這樣好像就自然而然的洗清了她的嫌疑。
真是抱歉。只有米粒般大小的愧疚很快就從五條悟的心中抹去，他熟稔的挽住酒井奈月的胳膊，沒有芥蒂的和她貼貼：「行, 那我們就出去好好聊一聊。」
保羅.布萊克在聽到這句話之後笑了笑, 他往牆壁靠了幾步, 十分有風度的給她們空出了行走的通道。五條悟嗤笑著在心裡給了他「裝模作樣」這個評價，跟在女僕身後離開了房間。
整個城堡色調都是暗的, 明明還是清晨, 但裡面卻和傍晚一樣被籠罩在陰影之中, 只有牆上的壁燈和蠟燭提供一點微弱的光源。酒井奈月看著那些全部被拉上的厚重窗簾，悄悄扯了扯五條悟的手，示意她低頭：「你覺得這裡的主人會不會是吸血鬼啊？」
溫熱的氣流隨著少女吐露的每一個單詞毫無阻礙的灑在五條悟的耳朵上, 而她的手也無意識的貼在了他的臉上。這種顯得過於親密的動作讓他本能的想要後退，但又礙於現在男扮女裝的身份導致五條悟無法如願行動。
他姿勢彆扭的梗著脖子向前走, 身體因為僵硬開始發麻。本就小聲的氣音在五條悟的耳道中徹底成了黏黏糊糊聽不清的話語, 一個接一個的細密氣泡從他的腦海中升起又破裂, 噗呲噗呲的雜音干擾了他的思緒。
酒井奈月等了一會發現沒等到白髮少女的回答, 反倒是手下的皮膚漸漸傳來了不同尋常的熱意。她驚訝的挪開手，後退半步打量著五條悟一直蔓延到耳朵和脖子的紅：「悟醬？你怎麼了？」
「沒——」
五條悟如夢初醒，他急匆匆的搖了搖頭，一把攥住酒井奈月的手把它壓在自己身側。但轉瞬他又發現這樣的舉動好像不太對，復而慌忙把手放開。
他尷尬的撇過頭向旁邊跨了一大步遠離金髮少女，目光盯著牆壁上昏暗的花紋：「你剛才說什麼？」
因為她們的動靜走在前面的女僕已經悄無聲息的回過了頭，就連後面的棕髮男人的神色都有點古怪。酒井奈月明白現在不是說話的好時機，她嘆了一口氣，向著五條悟的方向探頭，眼含關切：「你是不是感冒了？要是有什麼不舒服一定要說，像他們一樣感染了就麻煩了。」
「唔......」五條悟當然知道自己現在的異樣是因為什麼，他輕咳一聲壓下自己的尷尬，臉一陣陣的發熱，「知道了，我會注意的。」
狹長陰暗的走廊很快就到了盡頭，五條悟看著鋪滿地毯的樓梯，驀然發現整個城堡比他想像中的還要高不少。他們現在的位置大概是四樓到五樓的樣子，而在他們之上還有兩層，最上方遙遠的天花板上似乎是什麼圖案。
他抬頭試圖看清那裡究竟是什麼，但在頭揚起的一剎那五條悟徒然發現了一個事情——保羅.布萊克不見了。
之前那個男人一直跟在他們的身後，但現在樓梯中卻看不到他的身影。五條悟迅速回頭，拽住酒井奈月的手臂阻止她往前：「保羅去哪裡了？」
還在詫異中的酒井奈月停住了腳步，她看著身後沉寂昏黑的走廊，暖色的燭光在牆壁上左右搖晃。她們身前的女傭仍舊在兀自沿著蜿蜒的樓梯向下，酒井奈月趴在欄杆上喊她：「保羅呢？」
「主人已經下去了。」女傭面無表情的抬起頭，在接觸到二人的視線後又低垂眼簾，「還請跟我一同前往大廳。」
五條悟挑起眉，拉著金髮少女越過女傭快步下樓。之前在幻境中他只看到了疑似瑪麗女爵的人有超能力，如果保羅真的已經下去了的話那就代表他也不是什麼正常人。
他跑下樓梯，在寶藍色的沙發上看到了神情悠閒的保羅。他靠坐在沙發上，一條長腿隨意的壓著另一條，腳下的黑色皮鞋鋥亮無比。他面前的桌子上擺著三個晶亮的高腳杯，身上的黑色西裝沒有因為他的姿勢產生一條皺紋，光滑得就像是被熨過無數遍。
「怎麼這麼著急？」保羅詫異的看著少女不斷起伏的胸膛，拿起酒杯啜飲一口，高腳杯在指尖搖晃，「慢慢來就好，我們有很多時間。」
瞬移？五條悟確定保羅也有一些異於常人的能力，他喘息著和酒井奈月坐在他旁邊的沙發上，話題直指病毒：「布萊克先生知道鎮上病毒傳染的事情嗎？我看這裡好像還很正常？」
保羅臉上的驚訝很快就被掩飾在從容之下，他慵懶的放下酒杯，神情平靜：「當然知道，可我這裡本就與瑞塔鎮有一定的距離，所以沒有蔓延也是在意料之中的。」
「那您見過感染之後的人嗎？」
保羅的視線隨著這句話轉移到了白髮少女身上。她的臉上分明帶著笑容，但他卻沒有從她的眼睛裡看到半分笑意，就像是帶著面具一樣讓人無法窺探到真實的情緒。他凝視著那雙藍色的眼眸，雙手在腿上交叉：「見過，他們的樣子就像是影視片裡的......」
男人躊躇的表情就像是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酒井奈月若有所思的看向他琥珀色的眼睛，打斷了他的沉吟：「喪屍。」
「對，就是這個。」保羅恍然大悟一般的拍著手，將問題拋回給二人，「那你們又是怎麼過來的呢？之前你們的昏厥是被城堡的防禦機制攻擊了。」
五條悟迅速在腦海裡組織好了措辭：「之前我們去了避難所，但是那邊沒有人了。之後我們碰到了兩位警官，可他們感染後自相殘殺，我和我姐姐就趁亂開了他們的車跑出來。」
「剛才我見布萊克先生您似乎是直接從樓上下來了？或許是有什麼我們不知道的事情嗎？」
酒井奈月明顯發現在五條悟問完這句話之後保羅.布萊克陷入了沉默，她們倆沒有催促男人，安靜的等待可能會出現的重大線索。
「這半個月我一直在想，」保羅十分不安的淺酌一口香檳，眼神迷離，「也許這根本就不是病毒，而是人類的進化。」
「自然總是要不斷的選擇和淘汰，而這次的病毒就是一個契機。那些劣質品會被淘汰，而符合進化方向的則會像我一樣，得到不同尋常的力量。」
保羅一邊說著一邊伸出手，躍動的火苗在他的掌心出現：「就像這樣。」
淡藍色的火光像是有生命一般微微晃動，周圍逐漸升溫的空氣暗示了它潛藏著的巨大能量。五條悟當然不會信保羅說的鬼話，但從這幾句對白中他也大概摸索出一些有用的信息。
病毒肯定是人為造成的，而且目的大概就是他說的「篩選」。但這是不小心的洩露還是長久以來早有預謀的計劃，五條悟暫且還沒有頭緒。他聯想到酒井奈月跟他提過的上一次病毒爆發，對保羅彎起嘴角：「布萊克先生，您知道瑪麗女爵現在在哪裡嗎？」
酒井奈月有些驚訝於五條悟居然這麼直接的就提了瑪麗女爵的名字，並且她臉上自信的神色就好像是確定保羅.布萊克和那個傳說中的女人有什麼聯繫。她悄悄皺了皺眉，心內有些不解。
「瑪麗女爵？」保羅對這句話也有些始料未及，他的視線有一瞬的游移，然後溫潤的放下手裡的酒杯，「你說的是那個曾經來過瑞塔鎮的瑪麗女爵嗎？這已經是將近七十年前的傳聞了，怎麼會突然提起這個呢？」
「只是我進來的時候看到了很多玫瑰花。」五條悟不慌不忙的講述著，目光一刻也沒有離開保羅.布萊克的臉，「這不是她最喜歡的花嗎？而且以前有病毒的時候都是她幫忙解決的，如果現在她還在就好了，那大家都可以好好的活下來。」
白髮少女的表情真摯中又夾雜著幾分後怕和希冀，看起來是真的將希望寄託於這個傳聞中的女人身上。保羅很快的掩飾住了眼裡的輕蔑和狠厲，他將剩餘的兩個酒杯遞給她們，臉上堆笑：「你們在這裡會很安全的，來喝口酒壓壓驚吧。」
色澤明麗的香檳幾乎沒有什麼氣泡，一看就知道是陳釀的佳品，果香醇正而又清雅。五條悟舉著高腳杯輕輕晃了兩圈，手指纖長，骨節分明。
喝還是不喝呢？
他打量著棕髮男人唇邊轉瞬即逝的惡意，在存檔後將杯中的液體一飲而盡。
作者有話說：
這邊悟醬猜錯了保羅的心思，所以他的問題保羅沒給他回答~
第97章 生存之路（十六）
就算是在遊戲裡, 酒也很難喝啊——
五條悟在嚥下所有液體之後齜牙咧嘴的吸了一口氣，圓圓的眼睛眯成一條縫小聲嘟囔：「這種東西硝子是怎麼喝得下去的？我不理解啊！」
他把酒杯用力的放回桌面，然後撲在金髮少女的肩頭奪過她手裡還沒有喝的香檳：「奈月別喝了, 味道完全不怎麼樣！」
酒井奈月被五條悟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 她微微低頭看著像貓一樣靠在自己肩膀的少女，在四目相對的瞬間停頓了一秒。
僅僅只是喝了一杯酒的白髮少女嬌嫩的臉蛋開始發紅, 晶瑩剔透的藍色眼眸濕漉漉的泛著水光。她的唇瓣上還殘留著沒有消散的酒液, 恍若殷紅的玫瑰一般飽滿而誘人。
脖子上裸.露的皮膚有點熱。初次見面後因為漸漸變得熟悉而消失的驚艷感在這一刻全部回到了酒井奈月的心頭，她有些不知所措的舔了舔唇，抬眸對保羅.布萊克微笑示意：「抱歉，那我就不喝了吧。」
棕髮男人看著桌面上僅剩的唯一一杯香檳，停留在金髮少女身上的目光帶著不易察覺的遺憾。他大度的表示沒有關係，然後告知了她們自己準備離開一會的信息。
「之前你們的房間在五樓, 往上都是客房。一樓二樓是一些娛樂設施, 而我的房間在三樓。在頂樓有一個畫廊, 你們感興趣的話可以隨便查看。」
保羅笑著勾起嘴角，拿起旁邊的禮帽按在頭上, 眼神意味深長：「不過最好還是不要到處亂跑, 這裡比你們想像的危險得多。」
在說完這句話後保羅轉身離開了城堡, 而華麗寬敞的客廳只剩下了五條悟和酒井奈月兩個人。
五條悟仍舊靠在酒井奈月的身上，昏花的視線還有發燙的身體都顯示著他現在的狀況好像有點不對。不知道這是因為喝了酒還是因為那裡面的東西有問題所以導致了現在的狀況，一張張喪屍殘缺醜陋的面容在他的腦海中浮現。
他不會真的被酒井奈月說中了, 被喪屍感染了吧？？
這個想法一旦出現之後就在五條悟的心裡揮之不去，他昏昏沉沉的貼近身旁唯一的活人, 雙手無意識的環住了少女纖細的脖子, 把頭埋進她的頸窩：「......月醬。」
酒井奈月渾身僵硬, 五條悟死死的扒在她的身上, 緊得讓她感覺是八爪魚。如果說剛才她還以為五條悟是在裝醉不讓她喝酒，那現在酒井奈月確定肯定是有什麼不得了的事情發生。
過高的溫度從和她緊貼的少女身上傳來，連帶著她也開始覺得有些熱。酒井奈月迷茫的拍了拍五條悟的後腦，語氣遲疑：「悟醬？你不舒服嗎？」
「我好像被感染了呢。」
少女黏膩的聲音帶著急促和虛弱，酒井奈月驀然瞪大眼睛，想要把她推開看一看具體情況。可平時總是柔柔弱弱的五條悟現在卻超乎尋常的固執，簡直就像是黏在她身上一樣怎麼推也推不開。
救命......真感染了的話不要抱得這麼緊啊！是想帶她一起走嗎？？
酒井奈月感覺自己要被熱得窒息了，她抓住五條悟的雙手把它們從自己身上扯開，低頭看著她紅得不正常的臉，終究還是有點心軟：「不管真的還是假的，我們先上去找包。裡面裝了藥，吃點試試看，說不定一會就好了呢。」
五條悟現在已經什麼都聽不清了，視線裡酒井奈月的身形也是一片混沌。明明身上正在發燙，但是他卻漸漸開始感覺到了寒冷，生命和理智也隨著流逝的溫度開始消散。他的四肢不受控制的抽搐了起來，錐心的痛楚一陣陣的湧向心臟，讓他幾乎沒有辦法呼吸。
「悟醬？」
酒井奈月從抖動的手還有扭曲變形的表情感受到了五條悟的異樣，她沒有再多說些什麼，神色驚慌的拖著渾身是汗的少女艱難的跑向五樓。
失去意識的軀體比她想像得要沉很多。當酒井奈月終於成功把五條悟轉移到床上之後，她已經累得說不出一句話了。胸口劇烈的起伏導致她差點喘不過氣，酒井奈月從包裡翻出了能吃的所有藥，把它們一股腦的塞進五條悟的嘴中。
剛才還在抽搐的白髮少女早就已經安靜了下來，但昏昏沉沉的模樣任誰也猜不透她睜開眼的時候醒來的會是什麼。酒井奈月的視線不斷的在床上昏迷的身影還有裝著武器的背包中徘徊，在心跳沉重急促的躍動中，她終於緩緩舉起了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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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條悟在醒來之後感覺到身體無比的通暢，整個人就是涅槃了一樣得到新生。但被束縛的感覺也隨著被提升的感官變得格外清晰，他活動著唯一能移動的脖子，看到了自己身上擰在一起看上去就十分結實的布條。
被綁起來了。五條悟立刻就得出了這個信息，然後他轉頭看到了趴在床邊的酒井奈月突然湊近的臉。
小巧精緻的鼻尖微微嗡動，有幾絲碎髮黏在粉嫩的唇上，亮晶晶的碧綠眼眸中帶著不加掩飾的凝重和試探。
他被嚇了一跳：「哇！奈月你在搞什麼啊！」
酒井奈月仔細打量著白髮少女的臉色，她已經恢復了正常的狀態，整個人從內向外煥發出一種生機勃勃的感覺，看起來強壯得一拳能打飛一個她。她被這種變化驚到了，立刻讓系統讀取了五條悟的數據。
力量20。酒井奈月鬆了一口氣：「你剛才很嚇人誒！我還以為你要變喪屍了。」
同樣查閱了數據的還有五條悟本人。他也對自己身上的變化感到奇怪，打開數據面板之後五條悟的神色有一瞬的凝滯。
之前除了力量之外，他的其他數值都是非常優秀的85。然而在經歷了這一次的危機之後，它們居然全都提升了五點，就連之前被扣除的精神值都回調到了90，這不得不說是一個非常驚人的事情。
系統又出bug了嗎？五條悟第一反應是數值出現了錯誤，但心底隱隱的不安告訴他或許真相不是如此。他條件反射的想到了保羅.布萊克說的進化，抬眸盯住酒井奈月湖綠的眼睛：「月醬，快點把我放開，我有點事情想驗證一下。」
著急的模樣看上去少見的有些嚴肅，酒井奈月本來還想戲弄她一下，現在倒是不好再做些什麼。她爽快的把纏在五條悟身上的布條扯了下來，在床上盤腿坐好：「怎麼了？」
五條悟一本正經：「我可能有了超能力。」
「你的意思是進化？」酒井奈月也想到了手裡冒火的布萊克，抬了抬下頜，「那你表演一下你有什麼超能力。」
聞言五條悟坐在床上搗鼓了起來。但奇怪的是不管冥想也好，身體發力也好，甚至模擬了咒力運轉的過程，他的身上也沒有任何超自然的現象發生，就像剛才的通體舒泰只是一場幻覺。他疑惑的看了看自己的雙臂，眉心緊蹙：「怎麼會這樣？」
酒井奈月無奈的扶額：「或許你剛才真的只是突然生病了吧？悟醬對酒精過敏嗎？」
「我不喝酒哦。」五條悟很快的就給出了這個答案，敲了敲自己的腦袋，「算了算了，趁那個保羅不在我們抓緊時間去查一查到底有什麼異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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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去探險之前五條悟大致和酒井奈月講述了一下他之前在幻境中看到的事情，而他們在商量過後決定先去頂樓看一看。
從五樓往上走兩層就到了最頂層，在這裡放眼望去只有一個房間，想必就是保羅說的畫廊。五條悟抬頭仰望著城堡最高點的尖頂，無數塊彩色的玻璃拼湊成了一副匪夷所思的圖畫，陽光打在玻璃上折射出來的彩色光暈讓他不由自主的抬手遮住了眼睛。
透過指縫，五條悟總算看清了那裡到底畫著什麼。
披散著頭髮的女孩臉上全是傷痕，沒有一寸完好的皮膚。她目光呆滯的站立著，血液從她黑白分明的眼睛中汩汩流出。她的身上穿著華麗的衣裙，但背後有一雙手環抱著她，穿透了她的胸膛。
站在她身後的人被結結實實的擋住了全部的身影，只有那雙手像是多出來的東西一樣突兀又詭異。五條悟沒有辦法看到手的主人究竟是什麼，他摩挲著下頜，因為這幅圖畫心裡覺得有一些不適。
「不走嗎？」已經到了門前的酒井奈月回頭看著不知道在想什麼的白髮少女，小聲提醒，「我們要快一點哦。」
五條悟小跑著抓起酒井奈月的手，無比自然的晃了晃：「知道啦。」
畫廊的門沒有上鎖，輕易打開後就能看見裡面的所有內容。房間的面積很大，一整層樓都被用來做畫廊，裡面被幾道斜著的牆分割出了幾個之字形的區域。但讓人覺得奇怪的是釘在牆上的所有畫作看起來似乎都是同一個少女。
酒井奈月察覺到畫是從某一個方向按順序放置的，她握住五條悟的手，拉著她穿過畫廊走到窗邊：「從第一幅開始看吧。」
站在這個角度往外看的話五條悟能看到城堡中的花園。成片的玫瑰種植在大門前的花園中，馥郁鮮艷的紅色在高空看起來恍若游動的血色河流。透過這些盛放的花他想起那個吸食人血的黑髮女人，五條悟把目光轉回畫上，嘴唇緊抿。
這確實是一切的開始，畫面裡是透視的子宮。仍未完全成型的嬰兒蜷縮在母親的身體裡，窗邊的陽光灑在油畫上讓它看上去就像鍍上了一層聖光。然而過於真實的臟器繪製完全破壞了整幅畫的意境，乍一眼看見這個只會感覺詭異和恐怖。
往後的畫裡就是從出生到亭亭玉立的少女的模樣。但也只是到少女的階段，後面剩餘的牆壁光禿禿的泛著灰白，沒有任何圖畫。
五條悟若有所思的看著畫面裡棕髮黑眼的少女，雙手環在胸前：「這是誰呢？」
作者有話說：
很明顯這裡奈月沒有打悟醬啦，然後突然有一個腦洞，會放一個悟醬昏迷中的夢境小番外，跟主線劇情沒啥關係，想看的小天使可以去看~不想看也完全沒有影響的！
第98章 和主線沒什麼關係的番外1
五條悟驀然發現自己來到一個純白的空間, 裡面放著兩把凳子還有一個電視機。他徑直拿過凳子上的紙筆，好奇的左右查看：「這是要幹什麼嗎？」
酒井奈月注意到電視上閃過的字幕，拿起答題紙在凳子上坐下：「好像是要我們答題呢。」
【吼吼！這是不答題就沒辦法出去的密室！你們都需要真心回答問題才能離開！】
【不過要是你們的答案不一樣的話, 答錯的人會死哦！】
電子合成音毫無感情的大笑讓五條悟感覺有點好玩, 他興奮的坐在凳子上，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裙襬：「來吧！本大爺、不是, 本小姐才不會輸呢！」
為什麼突然就燃起鬥志了啊？！酒井奈月瞥了一眼白髮少女臉上躍躍欲試的表情, 小聲提醒：「會死的哦？」
目光灼灼的五條悟毫不在意的擺了擺手，臉上幾乎要刻上了志在必得這幾個字。
【害怕了嗎！答題開始！】
電視上出現了四副圖片，分別是臥室、廚房、客廳還有浴室。
【第一題：你們二者的初見是在什麼地方？】
很簡單嘛......酒井奈月很快就在紙上寫出了答案。與此同時，五條悟舉著紙板到處揮舞，上面占滿整張紙的字跡像他本人一樣張揚又恣意：「太簡單了，就是客廳嘛, 這種程度想殺掉我的話不太行哦？」
【可惡！居然敢挑釁我！偉大的系統要生氣了！】
【第二題！酒井奈月對五條悟的印象是什麼？】
哦吼。
電視上驀然出現了他的面容, 兀自激動的五條悟清了清嗓子, 人有點楞。他冷靜下來咬著筆尾想了一會，漂亮的眉毛微微皺起。
酒井奈月對他的印象啊......應該是好看漂亮之類的吧？畢竟她第一眼看見他的時候都呆住了, 肯定是被他驚艷了！
為了確定自己的想法, 五條悟搬著凳子靠近了金髮少女幾分, 雙手托腮眼巴巴的看著她那雙寶石一般閃耀的綠色眼眸：「月醬？你對我的印象是什麼？告訴我嘛~」
甜軟的嗓音配上她嬌俏的動作像脾氣好的小貓在喵喵叫。但機智的酒井奈月早就已經看透了她的內心，傲嬌的抬起下巴：「不行。」
【不許作弊！】
電子音剛落下，五條悟就發現他被連人帶凳子拖到了牆角, 颳過的風吹起了他的頭髮。他哼哼唧唧的站起身把凳子拽回原位，提筆快速在紙上留下六個大字——宇宙第一可愛。
【哈哈！答錯了！你要死了！】
五條悟不滿的轉頭看向酒井奈月, 眯眼盯著她手裡的答題板：「可愛, 但很欠扁？月醬, 你怎麼能這樣說我？後面那句完全可以不加吧！」
「在我看來的話後面那句才是精華, 前面倒是可以不要呢。」
酒井奈月好整以暇的攤開雙手，眨著眼：「悟醬輸了呢！會不會死掉呢？」
「不行！」五條悟把手高高的舉起，義正辭嚴，「我答對了一半嘛，得給我一個緩刑的機會，我申請再回答一次問題。」
系統沉默了幾秒，終於開口：【好吧，反正都要死了，再回答一個又怎麼樣？】
【第三題！】
這一次酒井奈月的臉出現在了電視上，她看著畫面裡自己的遊戲實況截圖，心裡突然有了不好的預感。
【五條悟對酒井奈月的印象是什麼？】
果然輪到她了。酒井奈月僵硬的扯了扯嘴角，她轉頭看向興致勃勃的白髮少女，彎起眼睛試圖撒嬌：「悟、悟醬——」
「不行哦~」五條悟伸出食指左右晃了晃，上翹的嘴角完全顯示出了他的愉悅，「要靠愛來回答呢。」
自知求助無望的酒井奈月在腦海裡模擬著五條悟的想法，然後不出一秒就放棄了。
怎麼可能想得到她的回答啊！很明顯她的腦迴路和一般人不一樣啊！酒井奈月破罐子破摔的在答題紙上寫下女主角，然後快速跑到白髮少女的身邊探頭去看她的答案。
漂亮的肉盾。
酒井奈月深吸一口氣，把手按在少女瘦削但卻平直的肩膀上，神色溫柔又暗含扭曲：「悟醬？你給我解釋解釋什麼叫漂亮的肉盾？」
「奈月玩過遊戲吧？就是那種在前面擋傷害的盾呀~」五條悟笑嘻嘻的抬頭看著酒井奈月，蒼藍的眼睛裡滿是得意，「好了，這下你也答錯了，我們可以一起死掉了。」
還能這樣的？酒井奈月目瞪口呆。
【玩家五條悟的答案沒有按照內心的真實想法，判定結果為遊戲失敗。】
【五條悟將在倒計時五秒後死亡。】
「喂喂喂，搞什麼啊——」五條悟在聽到系統結果的時候頓時跳腳，他像沒有骨頭一樣死死趴在金髮少女的身上，用下頜抵著她的頭，「怎麼又變成我一個人死了？」
【5】
【4】
......
系統的倒計時沒有片刻的停頓，知道無法改變結局後，五條悟抓緊時間擺了一個傷感的pose，把酒井奈月轉向自己：「月醬！我們要永別了！」
伸出的手不斷抖動的樣子有點像帕金森。酒井奈月被他擠眉弄眼憋了半天沒憋出眼淚的表情逗笑了，她用手指比了個開槍的姿勢，遙遙瞄準白髮少女的心臟：「再見~」
「再見，要記得想——」
【1】
槍響打斷了他還沒說完的最後一個字，也讓五條悟從昏迷中醒了過來。他盯著身上被捆得結結實實的繩子，輕笑著勾起嘴角：「原來是夢啊，有點意思。」
不過為什麼最後一道題會是他失敗呢？他回想著自己的答案，百思不得其解。
被束縛的感覺讓五條悟感覺有一點不適，他盯著不遠處頭腦放空表情迷茫的金髮少女，發現酒井奈月蜷縮在寬大的椅子裡，腳邊掉落的槍分外顯眼。
不會真的打他了吧？五條悟好笑的想到夢境內外也許有可能重疊的場景，甜甜的彎起眼睛：「月醬，快點幫我解開啦~」
夢境裡的失敗，他可是會在遊戲裡找回來的。
所以奈月醬要小心了哦。
作者有話說：
這就是一個十分混亂的腦洞~
悟醬昏迷後做夢夢到自己和奈月進了一個密室，而外面的奈月正思考著要不要殺掉可能變異的悟。主線里奈月是沒有開槍的，這個小番外裡面奈月開槍了，但顯然悟醬還活得好好的，最後以奈月的失敗告終。
第99章 生存之路（十七）
在一個男人的城堡裡出現如此大量的同一個女孩的照片, 酒井奈月感覺不需要猜測都知道他們兩人之間一定關係非同尋常。她回想著保羅.布萊克的長相，輕嘖一聲：「你覺得保羅多大了？」
「唔......」五條悟沉吟了片刻，他一直認為外國人的年齡實在是非常難分辨, 只好模模糊糊給了一個大概, 「三四十歲左右？看他的樣子也不像二十幾。」
「我也這麼想的，那你說有沒有可能這個女生是他的女兒？」
金髮少女的猜測讓五條悟眼前一亮, 他握拳錘了錘手, 神情欣喜：「對哦，完全有可能誒！」
「所以第一張才會是那個在媽媽肚子裡的畫，而且如果從出生開始一年一幅......」五條悟快速跑回畫作的源頭，順著之字形的通道一個個清點，再回到最後一幅畫像前，「總共十八幅畫, 那是不是代表她在十六歲的時候就死了？」
酒井奈月在白髮少女閃閃發光的眼神中悄聲鼓了鼓掌：「悟醬很聰明嘛！我覺得這樣邏輯很通順呢！」
「哼, 奈月是在哄小孩嗎？我一直都很聰明呢。」
五條悟驕矜的抬起下頜, 比海水更加璀璨的藍眸中充斥著理所當然。不過轉瞬他又收斂了臉上驕傲自滿的神色，嘴角向外撇了撇：「不過我覺得還有另一種可能誒？」
「嗯？你說說看？」
「城堡裡沒有女主人的樣子, 所以要麼是他的妻子也死了, 要麼這個女孩是他早逝的初戀？」
「確實有這個可能......」目前他們其實根本沒有什麼線索, 只能看圖說話，酒井奈月嘆了一口氣打算離開，「我們再去其他地方看看吧。」
五條悟瞬息中想到了一些事情, 他叫住酒井奈月，伸手把最後一張畫像取了下來：「等一下, 一般這種紀念的畫都會寫上時間, 或許會有——」
在畫框離開牆面的那一刻, 五條悟驀然發現手裡的畫燃起了火焰。藍色的火苗在電光石火間席捲了畫紙, 金邊的畫框開始融化，滴下不知名的黏液。
他猛地把畫框扔在地上，但與此同時整個畫廊裡所有的畫都莫名其妙的陷入自焚。熊熊的烈火頃刻就把畫室淹沒，五條悟只覺得有一陣熱浪直直的衝向他，繼而身上的衣裙也開始燃燒。
顏料和畫紙被火燒的濃烈化學氣味裹著煙燻竄進他的鼻子，五條悟的身體產生了被灼燒的痛感，尤其是率先受到攻擊的臉部像被針扎了一樣火辣辣的刺痛。他在幾乎吞噬一切的火光中摸索著酒井奈月的身影，捂住口鼻拽著她向外跑：「月醬！快走！」
煙灰和爆炸般的熱浪山呼海嘯的朝他們撲來，被火焰吸光的氧氣讓五條悟漸漸感覺到呼吸變得格外困難。
他們站的地方本來就是畫廊最裡面一條通道，跑出去的路上全是不知從何而起的大火。結實的牆壁在這種灼燒中轟然倒塌，不定時隨機砸在地上的牆身拖慢了他們逃亡的速度。
「咳！」
酒井奈月已經控制不住的開始咳嗽，她喘著氣頭暈眼花的放慢了奔跑的速度，卻又被前方的白髮少女堅定的拖走。
「快到了！堅持一下！」
五條悟看見門就在前面十幾米的地方，倒下的斷壁殘垣橫著堆在路上。他能感覺到自己的頭髮也已經黏上了火焰，他無暇去顧及這些，眼裡唯一的目標就是在火光中搖晃的門。
玻璃在持續不斷的熱度攀升中終於炸開，碎裂的玻璃塊卻沒有向外噴濺，反而是詭異的全部朝畫廊內部飛灑。五條悟已經受到足夠折磨的脆弱臉部皮膚在開門的瞬間傳來了被劃傷的痛感，他忍著這種劇痛衝出房門，再狠狠把門甩上。
新鮮的空氣重新流進他的呼吸中，五條悟雙手撐在膝蓋上大口喘息，不斷上下起伏的胸膛因為過於急促的換氣而產生了尖銳的戳刺感。
被門隔絕的畫室聽不見一點崩壞的聲響，劫後餘生的慶幸還沒有傳遞到大腦，五條悟在恢復清明的視線中看到了自己身上完好無損的衣物。
怎麼可能？他明明記得之前的大火把他的裙子燒著了啊。
五條悟立刻伸手去摸自己的臉，在那裡他也沒有找到任何的傷痕，皮膚光滑手感良好，無比正常。
他急忙站起來，捋順自己的呼吸：「奈月？你有事嗎——」
說到一半五條悟停了下來。他能看到酒井奈月身上並沒有什麼被火燒過的痕跡，可有血液不斷的因為她低頭的姿勢滴在地板上，在白色的瓷磚上砸出了一朵朵血花。
「月醬？」
五條悟有些遲疑的喊著金髮少女的名字，在她抬起頭的瞬間瞳孔猛然緊縮。
一整塊尖銳的玻璃直直插進她左邊的眼眶，裡面包裹著的那片溫柔的綠已經被猩紅取代。滿溢的鮮血汩汩的從她的眼睛裡劃落，在她的臉上留下了斑駁的紅色血痕。
她雙眼無神的呆滯表情配上滿臉的傷痕讓人看著有點毛骨悚然。五條悟在愣了一下後快步走到酒井奈月的面前試圖把她抱起來，神色有些慌亂：「我們讓女傭去找醫生吧，這太嚴重了！」
「想什麼呢？」酒井奈月緩過神來壓低聲音揮開白髮少女的手，唇色因為失血而變得蒼白，「我們是偷偷來找信息的，告訴女傭不就是給自己找麻煩？」
這番話令五條悟無法反駁，如果找醫生那勢必會耽誤他的遊戲進度，甚至可能會導致失敗的結局。
但如果就這樣讓他看著酒井奈月的眼睛瞎掉，五條悟覺得他也做不出來。他再一次拽住金髮少女的胳膊，語氣強硬：「不行，必須馬上去看，你這個樣子我們也沒辦法繼續找線索了吧？」
執拗的態度讓酒井奈月在心裡嘆了一口氣。她微微仰頭看著站在她身前高挑美艷的少女，緩和了自己的口吻：「悟醬，我知道你在擔心我，但現在我們有更重要的事情，誰知道保羅什麼時候回來呢？」
「而且你忘了你的手嗎？」
五條悟皺眉看著自己的手臂，鬆開了對酒井奈月的桎梏：「什麼？」
趁這個空檔，酒井奈月抬手摸向插在眼睛裡的玻璃塊，深呼一口氣將它拔了出來。
像是氣球漏氣一樣的聲音輕微的響了一秒，接著更加洶湧的血液從無法復原的傷口中噴出。她滿不在乎的把玻璃扔在地上，對白髮少女揚起嘴角：「我們之前的傷口都自己好了吧？也許這次也會好的，所以就不要打草驚蛇了。」
一連串兇猛的動作讓五條悟看酒井奈月的神色中帶了幾分詫異，頭頂灑下來的彩光在她有點恐怖的笑容中模糊。五條悟抬頭望向那副由玻璃拼成的畫，恍惚間感覺那上面畫著的似乎是眼前滿臉鮮血的酒井奈月。
下一秒就會有人從背後擁抱她，然後撕開她的胸口。
五條悟因為這個荒誕的聯想不受控的脊背發涼，他後退幾步把少女拉出那片混雜迷惘的光，從包裡翻出紙巾沾了水之後輕輕擦去她臉上的鮮血：「疼嗎？」
老實說酒井奈月也不明白為什麼受傷的人會是她。那些破碎的玻璃就像是長了眼睛一樣全數打在了她們兩人的身上，但最後的結果顯然和她想得不太一樣。
她在心裡暗暗懷疑五條悟的身份，一邊乖順的任由白髮少女擺布：「痛肯定是痛的，但說這個也沒什麼用。」
說著，酒井奈月沒有錯過之前白髮少女眼裡一閃而過的恐慌，將計就計：「我現在嚇人嗎？」
五條悟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手裡的動作頓了頓。
純白的紙巾很快就吸飽了血液變成了紅色，他直視著酒井奈月已經徹底壞死的左眼，貫穿整個眼窩的巨大創傷讓那裡變得血肉模糊。
這種堪稱毀容的傷不管發生在誰身上都是一件非常殘忍的事情，而當這個對象換成酒井奈月之後五條悟徒然感覺心裡的不忍和愧疚又憑空多了幾分。
他試圖靠僅有的物資挽救，但包裡所有的藥都沒有能應對現在這種情況的，朝眼睛裡噴酒精也怎麼想都不太正常。
傷春悲秋並不是五條悟的作派，他強行把布洛芬塞進酒井奈月的嘴裡，故作輕鬆的揉著少女光滑的金髮，臉上扯開一如往常的燦爛笑容：「完全不嚇人哦，還是漂亮可愛的奈月醬！要是真的很擔心的話等解決完鎮上的事情我們去訂製義眼吧∼」
「現在義眼都特別帥，顏色也非常好看，你想要什麼樣的都可以哦~」
「不過我推薦藍色怎麼樣？」
少女熱絡的語調就像她是義眼推銷員，酒井奈月吞下藥丸，看著五條悟臉上因為用力過猛而顯得有些虛假的神色，說不清楚的奇妙情感在心頭悄悄蔓延。
她的本意只是想趁現在這幅樣貌搞點事情，卻沒想到五條悟會給出這樣的回答。
說實話她們也就是在遊戲劇情裡會有短暫的接觸而已，五條悟通關的那一刻也就是她們說分手的時候，所以這樣的說辭也就只是她們二人心知肚明的假話而已。
酒井奈月能感受到她們之間始終都存在一條無形的警戒線，但這並不妨礙她覺得五條悟是個還不錯的女孩子。
至少她在說這番話的時候是真心想要安慰她的。酒井奈月抬頭蹭了蹭少女白皙的手，笑著接了下去：「為什麼要藍色呢？明明我是綠眼睛誒！」
「就是因為這個啊，」五條悟將視線轉移到酒井奈月完好無損的右眼，他盯著那抹水潤蒼翠的綠，絲絲縷縷的壓抑纏繞在他的心間，「反正不會有別的綠色比你的眼睛更好看了，所以乾脆和我一個顏色好了。」
白髮少女低垂的眼眸在溫和的陽光下顯得格外溫柔，而那種像萬里無雲的蒼穹一般晴朗、不管是此前還是此後都絕不會再見到的湛藍因為反射光而變得熠熠生輝。
酒井奈月驀然感覺有點臉熱，她微微歪頭去追逐她眼裡的光芒，嘴角上翹：「悟醬的眼睛真漂亮啊，可惜不能摳下來給我。」
視線中的人臉色僵硬了一瞬，酒井奈月在看到這幅畫面後唇邊的笑意漸漸加深：「所以我也不需要義眼啦，悟醬做我的眼睛就好了，反正會一直在一起吧？」
怦。
周遭本就安靜的氛圍讓五條悟更能聽見自己驟然加速的心跳，他屏息看著背光對他微笑的少女，在被粉紅泡泡迷惑了的視線中就連那些駭人的傷口都變得可愛了起來。
心慌意亂中五條悟的第一反應居然是去找該怎麼截圖，而這個想法在腦海中出現後系統就已經自動幫他操作了起來。
「怎麼了？」
明明應該很恐怖但湊近看之後更心動了是怎麼回事啊！他不會是有什麼奇怪的癖好吧！！
金髮少女因為疑惑而靠近了幾分，五條悟像被捏住了尾巴一樣往後跳了半步，他紅著臉撇開視線，在耳根一陣陣的熱意中大聲嚷嚷：「月醬你的臉好了誒！我們快點走吧！」
「你小聲點啦！」
酒井奈月無暇去探究五條悟突然變得羞澀的原因，她摸了摸自己的臉，那些深深淺淺的劃痕已經悄無聲息的癒合，只剩下左眼猙獰的傷口。
看起來是真的會自己好轉，就是不知道眼睛的傷可不可以？她在心裡默默給這個問題打了個問號，總覺得這場意外沒那麼簡單。
作者有話說：
悟：[圖片.jpg]
悟：傑！！好看嗎？有沒有心動的感覺！
傑：你是不是有什麼大病？奈月都傷成這樣了你問我好不好看？趕緊送醫院啊！！
悟：她還說我們會一直在一起呢，可惜當時我忘了回答！！有點後悔怎麼辦？
傑：你人在宿舍吧？我已經幫你叫車了，看起來應該是你要進醫院，妄想症是病，得治。
第100章 生存之路（十八）
離開頂樓之前, 五條悟和酒井奈月再一次打開了畫廊的門。
之前他們在門外交談的時候燃著的室內卻靜得連一點點雜音都聽不見，也沒有濃霧透過門縫向外冒。再加上他們身上完整的衣物，種種現象似乎都在表明裡面的火也許並不是真實存在的。
這個想法在開門後立刻就得到了證實。畫廊內部仍舊是溫暖明亮的樣子, 之字形的牆高高豎起。掛畫中的女孩神態安詳, 就連落地玻璃窗也完好無缺，沒有半點破碎的痕跡。
「果然剛才的火很詭異吧。」五條悟關門牽著酒井奈月沿旋轉的樓梯向下, 神色凝重, 「如果是幻覺的話為什麼你會受傷？如果不是幻覺的話為什麼我和房間沒有異常？」
「或許是因為那杯酒？」
「也許？」
五條悟一時想不到該怎麼解釋在畫廊裡發生的事情，他準備跳過客房還有娛樂設備，直接去保羅的房間探個究竟。可當他背著自己的裝備從五樓繼續往下的時候，五條悟突然發現了一件極其古怪的事情。
他停在四樓的樓梯口，在他的面前根本沒有可以通行的路，整個四樓全都被水泥和石頭封死了, 唯一的通道就是順著樓梯向下去三層。五條悟轉頭看著酒井奈月, 眉尾挑起：「你上來的時候這裡也是這樣的嗎？」
在五條悟的記憶裡, 他對四樓是真的沒有任何印象。第一次經過的時候因為發現保羅不見了所以他的全部注意都在那個男人身上，跑下樓的時候沒有注意到這裡的構造。而之後他因為昏迷的緣故也沒有上樓的記憶, 所以這還是五條悟第一次認真的打量也許並不存在的四樓。
酒井奈月對這個事情也毫無感覺, 和五條悟滿臉迷茫的對視：「當時我只顧著注意你了誒, 完全沒看到啊。」
「咳咳咳！」
五條悟被這句話猝不及防的嗆到了，雖然知道對方完全沒有那個意思，但聯想到樓頂曖昧不明的畫面他還是忍不住的有點飄。
他裝模作樣的敲了敲牆壁, 飽滿的唇瓣情不自禁的高高揚起：「沒事，現在看也來得及。」
原本只是無意的動作卻讓五條悟在聽到聲音的時候立刻分辨出了異樣, 他鬆開握住酒井奈月的手趴在牆上, 側耳細聽：「這道牆後面是空的！」
酒井奈月也學著她的動作貼在牆上。每一次敲擊的迴響都很空洞, 不是那種厚實的牆體該有的聲音。她點著頭, 神色驚疑：「裡面絕對是可以進去的，我們找一找門吧。」
可惜的是他們並沒有在這裡找到任何可以打開的地方。五條悟仔仔細細摸過了每一寸的牆面，那裡一點可疑的縫隙都沒有，有的只是和地毯幾乎融為一體的紅牆。
「你還記得嗎，保羅在給我們介紹的時候獨獨跳過了四樓。」五條悟微微閉眼回憶著棕髮男人的話，睜開之後眼神凌厲，「他甚至告訴了我們他的臥室在哪裡，這就更加凸顯了他不想讓我們來這個地方。」
酒井奈月也隨著白髮少女的話反應過來：「以自己的臥室為餌，餵我們吃一點餐前甜品後打發我們趕緊離開？」
「沒錯。」
五條悟玩味的勾起嘴角，纖長的手指卷了卷自己的長髮：「但這也代表他的房間肯定有上來的通道。」
他沒有再在四樓浪費時間，帶著酒井奈月躡手躡腳的走到三樓。
站在樓梯口順著走廊向裡看，可以發現三樓有兩個房間，而其中房門比較華麗的那一個應該就是保羅.布萊克的房間。
壁燈不知道為什麼被關掉了。
沒有太陽和燈光後烏黑的走廊陰森而又充滿了未知的引誘，牆上若隱若現的燭光恍若飄渺的鬼火。五條悟小心翼翼的帶領酒井奈月前往朱紅色的房門，然而他在昏黑被微弱的火苗驅散時看見了藏在陰影中危機。
消失許久的女傭舉著熄滅的燭台在走廊裡巡視，面無表情的臉在明暗交替間十分瘮人。五條悟沒有絲毫猶豫的用槍射向她的頭顱，而在被子彈穿透大腦後女傭倒在地上再也沒有起來。
缺失了一隻眼睛對酒井奈月來說還是有一點影響，起碼她現在的視野範圍比原先窄了不少，而且好像另一隻眼在黑暗中也看不太清。她被五條悟護在牆邊，而直到槍聲響起酒井奈月才意識到前面發生了什麼。
她越過少女單薄的脊背，看到了已經死去的女傭：「她就這樣死了？」
五條悟也覺得整個過程順暢的不可思議，甚至顯露出了幾分詭譎。也許是沒有反應過來，女傭一點反抗的意思都沒有，整個人十分平靜。他摸不透這到底意味著什麼，五條悟把背包交給酒井奈月，蹲下把女傭拖進了另一個房間：「找繩子，我們把她綁起來。」
門沒鎖，房間裡也是空的，除了最基本的床之外什麼也沒有。五條悟接過麻繩和酒井奈月一起把已經死掉的女傭綁起來，塞進了床底。
「至於嗎？」
「我總感覺有點奇怪，」五條悟最後看了一眼垂下的床單，確認四肢沒有露出來之後和酒井奈月關門離開，「不管死沒死，先控制住她再說。」
之前整個城堡裡好像只有女傭和保羅兩個人，而現在他們解決了女傭，保羅又不在家，時刻提防著被發現的緊迫感就大大降低了許多。他們暢通無阻的走進了保羅的房間，在那裡仔細搜查著和病毒相關的線索。
「老實說我覺得整個城堡裡最古怪的事情就是一面鏡子都沒有。」酒井奈月蹲著去翻床頭櫃，裡面除了幾支筆之外還有一個日曆，「這肯定有異常，他是經受過毀容還是其他創傷嗎？」
正如酒井奈月所說，目前為止五條悟也從沒發現鏡子的存在，他還特意去浴室看了看，那裡依舊沒有。關於這一點五條悟隱隱察覺可能和血腥瑪麗的傳聞有關，畢竟在西方怪談中這種鬼就是通過鏡子找上門的。
不過五條悟想應該還有別的內涵。
他站在大大的落地窗邊，向外眺望只能看到城堡背面陰暗的山坡和樹林，景色壓抑又荒涼。五條悟回想著五樓客房的景色，手指輕敲桌面：「你說保羅會不會很討厭瑪麗女爵呢？」
在幻境中保羅就曾經用凳子去砸過瑪麗女爵的王座，而當時五條悟認為那只是一種屈辱感在作祟，可現在想想好像並不是這樣。
酒井奈月拿著日曆走到白髮少女的旁邊，順著她的目光看向窗外，有些疑惑：「為什麼這麼講？」
「就連樓上的客房都能看到漂亮的種滿玫瑰的花園，為什麼主臥卻是背對花園的呢？」五條悟把視線從窗外的風景中收回來，對酒井奈月勾起嘴角，「玫瑰是瑪麗女爵的象徵，他不想看到玫瑰，是不是也代表了他不想看到瑪麗女爵？」
「他的能力歸根結底應該是瑪麗女爵給的，或許就是這個過程導致了他對這個女人的怨恨。這樣看的話他們應該認識很久了，絕不是這半個月的事情。」
這樣的推測確實也算是有憑有據，酒井奈月沿著這個思路發散，拽了拽五條悟的衣袖：「你說樓頂那個女孩和保羅憎惡瑪麗女爵之間有關聯嗎？」
「你的意思是她被瑪麗女爵害死了？」
五條悟翻找著桌子自帶的抽屜，在最下面一層看到了一個密碼箱：「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那他們認識的時間恐怕要提到二十多年前了。」
密碼箱毫無疑問的打不開，需要密碼解鎖，酒井奈月看了看手中的日曆，把它遞給五條悟：「這裡面圈了兩個日期。」
一個是5月16號，一個是11月18號。五條悟直覺這是兩個很特殊的時間點，而密碼應該就藏在這兩個數中間。他立刻就想輸入數據試一下密碼，但在按下確認鍵之前他看到了密碼箱側面的一行小字：輸入錯誤自動炸毀。
「嘖，」五條悟一邊慶幸自己及時看到了這行提醒，一邊刪除已經鍵入的數據，「居然搞這個，看來我們還需要找一找更確切的線索。」
房間雖然很大，但實際上能找的地方並不多。除了桌子之外能藏東西的只剩下一個衣櫃，裡面掛滿了熨燙整齊的禮服還有日常服飾，抽屜裡則是歸類放好的領帶腕錶還有袖扣。五條悟在其中一件外套的口袋裡摸出了保羅的證件，上面記錄著他的出生時間還有家庭住址等信息。
【姓名：保羅.布萊克
出生日期：1963.5.16
住址：瑞塔鎮024號】
這張證件非常的老舊，上面的照片是他嬰兒時期的圖片，看起來應該是他小時候的證件。酒井奈月湊到白髮少女的身邊，在看到住址的時候驚訝的捂住嘴：「我們家旁邊那棟！那裡一直沒有人啊！保羅以前住在那裡嗎？」
「蘇珊他們有提過這件事嗎？」
「沒有，我聽村裡人閒聊的時候講過馬丁和蘇珊原本都不是瑞塔鎮上的人，他們來鎮上沒多久就結婚了，但差不多過了十年才生下我們。」
五條悟在腦海中整理著各種時差。今年是2006年，他和酒井奈月是16歲，根據村民說的時間倒推那就代表蘇珊和馬丁大約是1981年前後來的瑞塔鎮。而在此之前保羅.布萊克已經從房子裡搬了出去，那他離開家的時候還不滿18歲。
他盯著1981這個時間，不期然的想到了在避難所中從羅恩那裡找到的線索：1981年有實驗體從基地跑了出來。五條悟推測這可以確定蘇珊就是跑出來的那個實驗體，而馬丁或許是幫助她逃跑的人，並且有很大可能是基地的研究人員之一。
早知道當時應該在家裡多找一點線索的。五條悟有點後悔從家裡逃跑的時候沒有想這麼多，現在他們已經離開那個地方很遠了，再回去也不現實。
他搖頭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到和城堡有關的事情上，揮去心中的那一點遺憾：「為什麼保羅要把自己的生日圈起來呢？這種事情不需要提醒應該也會記得吧。」
「確實很奇怪，」酒井奈月不斷翻著日曆，撇了撇嘴，「這樣反倒像是在幫別人紀念一樣。」
聽到這句話的瞬間五條悟的眼前出現了樓頂畫像中的女孩。他按住酒井奈月的手，眼睛不自覺的睜大：「你說有沒有可能這是那個女生的生日和死期？」
酒井奈月待了一秒。她的唇開合了幾次，最終在滿臉的惘然中找回自己的聲音：「他們......」
「不一定啦，也許只是恰好同一天生日而已，又或者說是顛倒過來的。」五條悟心中其實已經逐漸浮現出了一個含糊的答案，他深深的看了酒井奈月一眼，佯裝自然的拿過密碼箱，「我覺得密碼是1118。」
死總是比生更加令人難以忘懷，而且五條悟的直覺告訴他應該11月18才是那個女孩出事的時間。他深吸一口氣在按鍵上輸入了這四個數字，在存檔前對酒井奈月笑著眨了眨眼睛：「奈月醬害怕嗎？錯了的話就一起完蛋呢。」
「不過沒關係，我們這也算死在一起了吧。」
作者有話說：
奈月：這人想和我一起死是怎麼回事？不是應該讓我活下來？
第101章 生存之路（十九）
別以為她不知道這個傢伙已經存好檔了啊混蛋！搞這種緊張的氛圍是嚇唬誰呢？而且真的害怕爆炸不是應該讓她先行離開嗎？怎麼還要拉著她一起被炸啊？
酒井奈月一直覺得五條悟的玩法好像有一點奔放。她不是那種走一步存一個檔的究極謹慎怪, 對自己的抉擇十分自信，面對危機的時候腦子裡的第一反應好像總是正面硬剛。
雖說她看起來像一個漂亮軟萌的吉祥物，實際上對危險還有線索的敏銳程度遠遠超過了酒井奈月的想像。
白髮少女臉上笑意盈盈的表情就好像真的準備和她一起去赴死, 酒井奈月直視她閃著星光的蒼藍眼眸, 握住她餘下的那隻手：「我相信悟醬的選擇哦。」
「那真是太好了。」
五條悟沒有絲毫緊張的按下了確認鍵，密碼盒在沉寂了一秒之後響起了開鎖的提示音。
「誒, 真的被我猜對了呢~」五條悟歡快的給自己比了個成功的手勢, 快速打開盒子，「這是什麼？」
裡面裝的並不是什麼資料，而是一個半圓形的硬片。發黃又帶著稍許紫紅的光澤看上去就像是已經老化了的銅片，大小差不多是半個手掌。
酒井奈月看著五條悟手裡的半圓，費解的搖頭：「完全看不出來是做什麼用的......」
現在五條悟總算明白為什麼保羅敢放他們進自己的臥室了，那是因為他篤定他們不能從房間裡翻出任何有用的信息。哪怕他們已經打開了密碼盒, 但看到之後也不知道是用來幹嘛的, 這就相當於白拿。
他把盒子隨意扔在地上, 收好找出來的銅，臉頰微微鼓起：「也找不到上去四樓的暗門, 這是怎麼回事？」
來這裡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尋找可以去四樓的方法, 但目前除了蘇珊的身份之外他們一無所獲。五條悟有些鬱悶的抬頭嘆了一口氣, 上移的視線讓他發現了一點異常。
他們現在正站在衣櫃和床之間，而衣櫃左邊是一個扇形的置物架，高度與衣櫃平齊。之前也許是沒有留意, 五條悟現在才發現在最頂層的架子上擺著一副風景畫，而在畫的前面有一台裝飾用的小鋼琴。
拿來欣賞用的東西為什麼要放這麼高？
五條悟立刻拖著凳子走到置物架旁邊：「我感覺這裡有點問題。」
踩著凳子把這兩個東西拿下來之後, 五條悟和酒井奈月分著一人研究一個。他看著自己手裡的油畫, 在右下角看到一個陌生的落款：Daisy。女性化的名字讓五條悟感覺這應該就是樓頂的女孩所創作的作品, 但除此之外好像沒有什麼其他的線索。
畫裡是很普通的鄉村風情, 芬芳的草地還有盛開的鮮花鋪滿了畫紙的下半部分，上半部分是藏在花叢中若隱若現的樸素長椅和坐在椅子上背對觀眾的一男一女。五條悟沒有看出這幅色調溫暖清新的畫裡還有什麼獨特的信息，他轉頭看向酒井奈月，眉心微微皺在一起：「你那邊有什麼線索嗎？」
酒井奈月搖頭，指尖連著敲了幾個琴鍵：「沒有。」
跳躍的響聲隨著她的按動從琴身中發出。鋼琴的長度大概在三十厘米左右，琴鍵可以發音，但是裡面沒有其他的機關。酒井奈月把琴翻轉過來看了一邊，依舊找不到可疑之處。
線索到這裡好像卡死了。五條悟難以置信自己居然會在遊戲里卡殼，他在房間裡稍顯煩躁的踱步，嘴裡碎碎念：「不會吧？居然會有我想不出來的事情嗎？這不合理吧？」
遊戲不可能真的一點線索也不給玩家提供，只是這些提示也許藏得比較深。不管原本這兩個東西擺放在什麼位置，但既然保羅在臨走前選擇把它們放在一起，這就代表這兩個裝飾品一定是有什麼關聯的。
五條悟沉下氣認真重新去看風景畫和鋼琴，視線在掠過琴鍵的時候停了下來。
就算對樂器的了解不夠深入，五條悟也知道鋼琴的琴鍵不止這麼一點，他頓時感覺自己抓住了一點靈感，在心裡快速清點著有多少個白鍵。
「二十六。」
「什麼？」
酒井奈月不知道在這一段時間裡五條悟又進行了什麼聯想，她坐在床上看著神情嚴肅的白髮少女，順著她的視線看向鋼琴：「你有思路了嗎？」
「這台鋼琴總共有二十六個白鍵，」五條悟迅速拿起床上的鋼琴擺件，坐在酒井奈月的旁邊，「畫上有一個英文單詞，你說會不會這二十六個鍵對應英文字母？」
好像......還真有可能？酒井奈月看著油畫右下角的「Daisy」，手指虛虛的在鋼琴上方移動：「也就是說我們要按照字母的順序把這幾個音彈出來？」
五條悟也是這樣想的，反正總要做出一點實際的行動，他把鋼琴放在自己的腿上，在心裡對著字母表一個個數：4，1，9，19，25。
他按照這樣的順序按下了五個琴鍵，接著一陣巨響在整個房間中爆發。沉浸在解謎中的五條悟被突然響起的聲音驚了一秒，他立刻跳起來抓住掛在身上的槍，把酒井奈月護在身後警覺的環視著臥室。
什麼都沒看到，只有大得堪稱噪音的轟響依舊在持續不斷的進行。大概在兩分鐘之後，室內終於再次恢復了寧靜，而五條悟卻始終沒有找到異樣。
「怎麼回事？」酒井奈月滿臉不解的轉頭打量著房間，因為緊張而壓低聲音，「是從櫃子那裡傳來的，但是怎麼什麼也沒有？」
緊繃的神經讓五條悟的心跳開始輕微的提速，他緩緩走近置物櫃，在蹲下之後才發現了剛才的聲音來自於哪裡：「月醬！這裡多了一個出口！」
酒井奈月湊了過去。置物架的最底下一層靠近牆的木板消失不見了，烏黑的洞口看起來有幾分詭異。她轉頭看著白髮少女，輕輕卷了卷她的髮尾：「這裡......可以上去了吧？」
浪費了很多時間之後他們的進度終於有了質的飛躍，五條悟立刻存檔，把手電筒從背包裡拿出來，順手掏出一把槍掛在酒井奈月身上：「不知道上面會有什麼，你先把這些東西帶好。」
想了一會，五條悟還是覺得有點不夠保險，又從包裡翻出兩顆炸.彈塞進金髮少女外套的口袋中：「會用嗎？拉開扔出去就可以了。」
即便同樣都是蹲在地上，但五條悟的身影還是顯得要比自己大隻一點，長手長腳的感覺有點伸展不開。也許是之前的受傷，酒井奈月能感受到現在好像她十分擔心自己再出一點意外，絮絮叨叨的表情不復輕鬆。
她的眼睛確實到現在也沒有好，可以推斷的是她和五條悟的體質絕對有不同的地方。但屏蔽痛覺之後再嚴重的傷對酒井奈月來說也不算什麼，需要擔心的反而是力量只有20的五條悟本人而已。
她抬手揉了揉五條悟頭頂像是新雪一般的銀白色頭髮，悄悄揚起嘴角：「知道啦！那就拜託悟醬帶我上去啦。」
......
樓梯十分狹窄，只能允許一個人通過，沒有燈，很黑。五條悟讓酒井奈月把控著手電筒，走在前面率先上了四樓。
四樓比想像中的小了很多，大概也就是兩個客房的大小。因為拉了窗簾的緣故沒有一絲光從外面透進來，五條悟確認周圍沒有人之後走到窗邊拉開了遮光的窗簾。
在灰沉沉的陽光點亮房間的一剎那，五條悟的視線在接觸到房間全貌的時候微微有一點渙散，繼而又被強烈的衝擊凝聚。
其中兩面牆壁上都掛著同一個人的照片，但和樓頂的畫廊不同，這裡濃郁到幾乎讓人窒息的壓抑帶著毫不收斂的惡意朝看到照片的所有人衝來。
瑪麗女爵掩蓋不住腐朽氣息的臉被塗上了無數的紅色油漆，還插滿了刀具，而五條悟從那些已經變暗發臭的液體推斷那多半是血。
白色的牆也被這種的血漬染髒，各種詛咒性的話語密密麻麻的刷在空餘的地方，入骨的恨意一目了然。
「這是瑪麗女爵嗎？」酒井奈月還並沒有見過這個女人，但她卻莫名其妙的感覺有一點眼熟，她臉色有些難看的詢問著，輕嘖一聲，「看得出來很恨她了。」
五條悟贊同的點了點頭，他捂住鼻子稍微走近了那些照片幾分，在那裡他還看到了一些沒有剪裁掉的報紙信息。
【神醫瑪麗與軍方達成合作，共研人類應對疾病新方法！】
【痛失丈夫後卻越來越年輕，五十年不老的秘訣竟是少女的鮮血？】
類似這樣誇張的標題不在少數，看起來都是一些不怕死的小道雜誌博人眼球用的。五條悟盯著照片中瑪麗女爵比現在年輕許多的臉，眉尾微挑：「也不是不老吧？或者說最近這二十年有什麼奇怪的事情發生了導致她開始變老？」
「你之前在幻境裡看到她的時候是什麼樣的？」
五條悟皺著眉回想了一下：「妝很濃，幾乎看不太清真實的樣貌，但整個人顯得很刻薄和惡毒，你可以想像一下白雪公主裡面的惡毒王后。」
說著，他又俯身靠近牆上被血潑灑的照片對比了一下，有些驚訝：「和年輕的時候完全不像，她照片裡的樣子看起來挺漂亮的，還有幾分像——」
酒井奈月看著突然停住的白髮少女疑惑的歪了歪頭：「......像？」
像你。
這個想法猛然鑽進五條悟的腦海，爆發的心慌拖慢了呼吸的節奏。他渾身僵硬的回頭望向身後的金髮少女，喉間發乾。
作者有話說：
如果之後有合適的腦洞我一定要開一個童話世界的番外！悟醬感覺幹什麼都很合理啊！
第102章 生存之路（二十）
金髮少女只剩一隻的碧綠眼眸裡充溢著好奇, 而另一邊破碎的晶體全是潰爛的紅，好在暫時沒有化膿。她的臉上還殘留著他沒有擦乾淨的血漬，因為氧化而漸漸變成褐色覆蓋著她的皮膚。
毫無疑問她現在的樣貌有一點恐怖, 但這並不妨礙五條悟認為酒井奈月依舊是遊戲裡他最喜歡的npc。所以當他驟然發現年輕版的瑪麗女爵居然和她有點像的時候, 五條悟的第一反應就是否定這個可能，努力去尋找不同。
瑪麗女爵是黑色的頭髮, 而奈月是金色。瑪麗女爵就算年輕的時候看上去也像僵屍一樣古板, 而奈月明艷姣好的面容比她要靈動得多。更重要的是，她們最像的或許是那雙綠色的眼睛，但那也恰恰是她們最不像的地方，酒井奈月眼睛裡那抹春風般讓人沉醉的綠意絕不是輕易就能被仿製的。
這樣想的話倒是越看越不像了，所以剛才大概率只是他的錯覺。
五條悟用這些藉口去說服自己，撇清酒井奈月和瑪麗女爵的關係。他對等待回答的金髮少女笑著搖了搖頭, 拉過她的手將她帶到對面的牆邊：「沒什麼, 我們看這裡吧。」
酒井奈月狐疑的看著五條悟有些緊繃的下頜線條, 轉身時目光緩緩劃過釘在牆上被刮得破破爛爛的照片，沒有再說些什麼。
房間裡有兩面牆是瑪麗女爵的專場, 一面是落地窗, 最後一面則是唯一一塊乾淨的白牆, 正中間是一張大約一米長的照片。從沒有完全消掉的背景還有其他人的身體來看這本來應該是有四個人，不過最後只剩下中間一男一女兩個少年。
「這是保羅和那個女孩吧。」五條悟打量著照片裡的人，心中的猜測差不多得到了證實, 「他們多半是一家人啊。」
酒井奈月看到牆上貼著的紙條，靠近了幾步：「你說的沒錯。」
上面是保羅的日記, 不知道為什麼被撕下來貼在牆上了, 看上去有一點像是在懺悔。裡面清晰的紀錄了他和黛西這對龍鳳胎的遭遇, 最早的一篇始於1979年10月16號。
【1979.10.16
鎮上最近出了很多奇怪的事情, 有好幾戶人家的牲畜莫名其妙的死亡，而且還會發瘋，媽媽告訴我和黛西平時要小心一點，不要出去玩。但其實我們還是出去了，那些動物互相撕咬的樣子真可怕。】
【1979.10.30
最近媽媽一直很緊張的樣子，父親看著我和黛西的眼神也很奇怪。鎮上好像要舉辦什麼儀式，說是要保佑一切異常快點過去。
我聽到了瑪麗女爵的名字，這是那棟洋房裡的人嗎？我和黛西去那裡玩過，她說門前的玫瑰花海真的很漂亮。】
【1979.11.19
黛西死了。是我還有瑞塔鎮的所有人害死的。原來所謂的儀式就是把我和黛西送進那棟洋房的地下做實驗，在那極度痛苦的半個月折磨里那個女人一直在誘惑我把黛西殺掉就能活下去，她到底想從我們身上得到什麼？
我不知道，可黛西本就不好的身體根本承受不住這些折磨，她最終還是死在了我的手下。】
【1980.2.18
那個女人找了個城堡把我困在那裡。她根本就不是什麼醫生，而是吃人的魔鬼！所有的異常分明就是她造成的，她用病毒把我改造成了怪物！她以折磨我還有其他人為樂，洋房門前開的如此絢爛的玫瑰實際上吸飽了無數的鮮血！】
......
【1989.6.1
在我之前她已經獵殺過無數的雙生子，而我也不是她的最後一個實驗對象。現在她好像又有這個想法了，但遲遲沒有行動，也許只是沒有好的目標。
我知道她好像是在找人，但她究竟要找誰呢？和她同一個時代的人已經都快死完了吧，即便她有超乎尋常的能力，復活又怎麼可能如此簡單？至少我絕不會讓她成功，是她把我的人生變成了徹頭徹尾的悲劇。】
......
【2006.5.10
她要動手了，又是瑞塔鎮，而且她這次十分急迫。這裡有她要找的人嗎？那我會搶先殺掉他們。】
讀完所有日記之後五條悟已經差不多捋順了在這個小鎮上發生的所有事情。瑪麗女爵因為想要復活某人所以不斷的用病毒製造事端，然後挑選被獻祭的雙生子在他們身上做實驗。而保羅就是她的實驗品之一，他殺掉了自己的同胞姐妹黛西獲得了活下來的機會，並在此後二十多年的時間裡因為這件事一直憎惡著瑪麗女爵。
不過就算是這樣整件事也還有很多疑雲沒有答案，包括要復活誰、怎麼復活還有為什麼要挑選異性雙胞胎。
「所以那些傳聞的是真的......」酒井奈月在看完之後迅速想到了那些村裡人口中模模糊糊的流言，她看著保羅還有黛西的照片，抿著唇，「瑪麗女爵一直到現在都沒有成功，這一次鎮上的病毒爆發就是因為她想要尋找新的龍鳳胎做實驗？」
「如果她要未成年的話，我是真的沒在鎮裡見過。」
五條悟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悄悄撓了撓頭。他一邊慶幸自己的身份沒有暴露，一邊含糊的轉移了話題：「你覺得瑪麗是要復活誰？」
「她結婚了？」酒井奈月按照一般的思維推測，臉上的表情帶著幾分不確定，「如果這樣的話大概是丈夫或者孩子之類的吧，我也不太清楚。」
「而且保羅能算實驗成功嗎？為什麼瑪麗女爵不用他來復活呢？」
少女輕緩的聲線吹起了五條悟心中的波瀾，他凝神思考著這個問題，訝異的拍了拍手：「確實啊，為什麼不用保羅呢？很有可能之前參與實驗的人都死了，不然這棟城堡裡不會只有保羅一個人。」
「對吧？」酒井奈月雙手環在胸前，拂開身上掛著的□□，「除非瑪麗女爵認為這樣還不夠，她還要更加符合條件的人，不過這個條件是什麼我們根本不知道。」
「而且另一個讓我想不明白的事情是為什麼保羅突然就不提黛西了。」
從看完日記之後有一個疑問就一直在酒井奈月的心中盤旋，她撕下其中四張紙，擺在五條悟的面前：「你看，保羅他對於殺死黛西這件事一直是很愧疚的，他們的關係非常好，樓上那些畫作也證明他並沒有忘掉自己的同胞姐妹。」
「可是在1980年以後他就再也沒有提到過黛西這個名字，悟醬不覺得很奇怪嗎？」
五條悟打量著眼前四張紙，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在1980年11月18號保羅還寫了一篇悼念黛西的日記，可在此之後的所有日記裡這個名字就沒有再出現過，就像黛西被他藏起來了一樣。
這是因為他無法直視自己的罪孽還是有別的他們不知道的原因？
冷冰冰的房間裡瀰漫著詭異和一個又一個的謎團，刺鼻腐爛的臭味在聞久了之後漸漸開始讓人有些頭暈。他們的疑惑似乎只有保羅還有瑪麗女爵本人能給他們一個確切的回答，而尋找瑪麗女爵或許是他們下一步應該做的事情。
五條悟捏著鼻子甩了甩頭，他把那些日記全都撕下來疊好塞進背包裡，看向酒井奈月：「避難所地下似乎還有一個我們不知道的實驗室，看來我們還得回那裡再找一找，說不定能翻到瑪麗女爵的蹤跡。」
才跑出來又要回去，酒井奈月也覺得有些無奈，她有些擔心搶來的車被別人開走，腳步加快了幾分。
「奈月......」
酒井奈月在樓梯處回過頭，驀然發現五條悟還停在後面沒有動。她不解的揚起眉毛，朝白髮少女伸出手：「走呀，不是要去避難所嗎？」
老實說現在這個情況五條悟已經開始猶豫要不要把自己是男生的事情告訴酒井奈月了。瑪麗女爵要找的人估計就是他們兩人中的一個，而等她找到他們之後大概也是像對待保羅和黛西一樣讓他們自相殘殺。
也就是說除非他們能幹掉瑪麗女爵，不然被發現的話他們兩人只有一個能活下來。
五條悟的視線緊緊鎖定酒井奈月，站在原地呼出一口氣：「如果，我們也面對這種互相殺害的情況，你會怎麼做呢？」
牆上保羅和黛西的合照親密無間。他們互相打趣著扮出鬼臉，眼中的笑意就算在陳舊的影像中也無法抹去。酒井奈月把目光重新轉移到五條悟的身上，粉嫩水潤的唇瓣向上彎出了一點點弧度：「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假話。」
「假話就是我希望悟醬代替我好好活下去。」
五條悟因為這個不假思索的回答喉間溢出了幾聲輕笑：「那真話呢？」
「我會動手爭取一下，但結果就不知道了。」酒井奈月毫不避諱的說出了自己內心真實的想法，反問站在光裡的白髮少女，「那悟醬呢？要殺了我嗎？」
房間裡沒有燈，照明僅僅靠窗外籠罩著霧氣的日光。酒井奈月的臉有半邊被隱在樓道的昏黑中，遮住了她無法好轉的傷疤，顯得有些晦暗不明。
她完好的右側臉龐在朦朧黯淡的光中依舊美得炫目而又張揚，唇邊真摯輕鬆的淺笑沒有一點掩飾和偽裝。
他會怎麼做呢？五條悟在心裡反問自己，提腿向著金髮少女小跑了過去。他整個人撲在酒井奈月的身上，雙手搭著她的肩膀，俯身蹭了蹭她的臉頰：「月醬！感覺我又更喜歡你了一點！」
「不過如果真的沒辦法的話，我也會殺了你的。」
被整個人推倒在牆上的酒井奈月差一點就摔下樓梯，一股糖果的甜香取代了腥臭填滿了她的鼻腔。酒井奈月拍了拍白髮少女瘦削單薄的後背，視線越過哼哼唧唧的五條悟飄向一張又一張瑪麗女爵的照片，唇邊扯出輕笑：「那就這樣約好了哦，千萬不要忘記。」
第103章 生存之路（二十一）
事實上離開城堡沒有他們想像得那麼順利。當五條悟拖著酒井奈月勾肩搭背的硬生生從狹窄的樓梯擠下去的時候, 他發現進來的機關門在他們不知道的時候突兀的鎖上了。他立刻就感覺到大事不妙，用腳狠狠踢了兩下木板。
「沒用的。」
一道男聲從樓上傳來，五條悟的心中瞬間拉響了警報。他悄悄轉頭示意酒井奈月拿好武器, 躡手躡腳的重新走上樓梯。
緊貼牆壁讓五條悟的身形很好的隱匿在黑暗中, 當他的視野裡出現棕色的那個瞬間，他迅速上前兩步瞄準男人的心臟開始射擊。
接連不斷的槍響劃破了寂靜的空氣, 暗黃色的子彈旋轉著朝保羅飛去, 又在失去目標後打在玻璃上。脆弱的玻璃因為密集的攻擊出現了蛛網般的裂痕，碎裂的聲響不斷向外擴散。
五條悟在看到保羅瞬移到牆角的時候嫌棄的舔了舔唇，調出面板開始存檔。但剛操作完他就感覺自己好像做了一個十分錯誤的決定——失敗了讀檔回到進四樓前直接帶著酒井奈月跑不就好了！反正他們都已經得到線索了！
大意了。
他盯著神色陰沉的棕髮男人，笑著開了口：「布萊克先生不是出去了嗎？」
「真是小瞧你們了。」保羅克制住自己的怒意握緊拳頭，周身冒出隱隱的火光，「喝了藥劑卻沒事, 不管她要找的是不是你們, 現在你們都必須死。」
五條悟不動聲色的挑起了眉毛。之前保羅遞給他的酒果然有問題, 聽他的意思大概是普通人喝了會被被感染或者死亡？他在棕髮男人衝過來的時候抬手用槍擋下了攻擊，左手抽出藏在袖子裡的小刀扎向他的腹部。
又空了。
來自變異人的力道讓五條悟被震得向後退了幾步, 他知道以自己現在的力氣根本沒有辦法和打魔法傷害的保羅對拼, 所以必須要想辦法吸引他的注意力。
他的目光劃過瑪麗女爵的照片, 微微喘氣：「你那麼恨她為什麼不去死呢？在瑪麗女爵的掌中苟延殘喘，當你看到樓上的畫的時候，會不會每天都想起被你殺死的黛西呢？」
本就處於憤怒中的保羅像是炸藥桶一樣立刻被這句話引爆, 無數的火球對著白髮少女砸了過去：「我也不想的！！！」
驟然升高的溫度讓空氣都有一些扭曲，五條悟閃避不及的被一些火球砸中, 灼熱的刺痛瞬間從受傷的部位傳來。他臉上揶揄和嘲諷的神色沒有因為這些傷痛而改變分毫, 嘴炮繼續拉滿：「說什麼不想, 最後還不是自己一個人苟活？」
酒井奈月一直躲在樓梯裡觀察, 而保羅也像是忘了她的存在。她在看到棕髮男人衝向五條悟的時候心裡一驚，但又因為他漸漸背對著自己而竊喜。
她舉起槍，在保羅視線的死角扣動扳機，卻在下一瞬驀然瞪大了眼睛。酒井奈月忽然驚覺原來自己從來沒有看到過保羅的後背，而現在她在那個男人的背上看到了一個長相獵奇，已經不復人形的怪物，若隱若現的棕髮似乎在證明它是已經死去的黛西。
怪不得保羅再也不提黛西的事情了。酒井奈月看到它張開自己碩大無比的嘴，帶著滿口的黏液吞噬掉射向保羅的子彈，繼而以超高的速度向外反彈。極快的速度不給她一點反應的時間，最終酒井奈月被自己打出去的子彈射中了腹部。
痛感還沒來得及傳遞到大腦就被系統屏蔽，她的心跳微微加速，朝五條悟大喊：「那個黛西變成怪物在他的背上！悟醬你小心一點！」
五條悟也沒有想到對方居然是兩個人，那這樣從背後襲擊的策略根本就沒有用。他一時間無暇用槍應對發狂的保羅，在準備掏炸.彈的時候被閃現到身前的棕髮男人穿透了胸膛。
「我和黛西永遠都會在一起。」
死亡前的最後一秒，他的視線裡是保羅.布萊克扭曲癲狂的笑。
【遊戲失敗，達成結局——1+1>2】
#
五條悟現在就是感覺自己很惆悵，他在保羅這一關死了兩次。
應該說從他有記憶開始他從來沒有經歷過因為武力被碾壓而失敗的事情，最多最多就是面對伏黑甚爾的時候一不小心放鬆了一點警惕。但現在在遊戲裡他是真的感受到了滿滿的惡意。
當別人物理傷害十分兇猛的時候他只有一把六顆子彈的小手.槍，等他搜到心心念念的高火力裝備的時候敵方已經換成魔法傷害了。對面永遠走在他的前面，這還怎麼玩啊？！
這個時候他又想起了自己非常草率的存檔，不由得悲從中來。五條悟摩拳擦掌的在光屏前思考著對策，長腿微微曲起：「感覺這兩次保羅刷新的點位都差不多啊......」
如果完全隨機的話保羅應該在房間的任何一個角落都會出現，但他目前刷新的位置都在背對玻璃靠近瑪麗女爵那面牆的地方，這不得不讓五條悟思考這個位置是不是有特殊的意味。
他回憶了一下房間的構造，靈光乍現。
「不愧是聰明的我啊，」五條悟心情愉悅的抖了抖腿，瀟灑的再次進入遊戲，「這次本大爺必把他拿下！」
回到存檔點後五條悟看到保羅.布萊克果然還站在他的右前方，他不管不顧的拿出炸.彈扔向棕髮男人，然後托著槍朝保羅的右邊瘋狂掃射。
接下來的事情發展的十分順利，保羅和他預想的一樣為了不波及左側的牆而選擇繼續向右閃現，正好迎面撞上預判了他的走位的子彈。
不過戰鬥還並沒有分出勝負。五條悟聽到兩種詭異的嘶吼響徹了整個房間，而受到傷害的保羅也變得更為激進。他的身上因為男人的攻擊而出現了不少細密的傷口，而槍裡成排的子彈也近乎被他打完。
在五條悟準備又一次讀檔的時候，事情突然出現了轉機。不屬於他的槍聲從左側遙遙傳來，五條悟和保羅都因為這個聲音愣了一秒，轉頭看向來源。
酒井奈月趁他們在糾纏的時候跑到了黛西和保羅的合影面前，舉槍毫不留情的打碎了這幅也許是他們唯一的合影。徹底失去控制的棕髮男人紅著眼睛大聲咆哮，插在牆上的刀具在劇烈的震動後紛紛以高速扎向破壞照片的罪魁禍首。
事情發生的極為迅速，即便酒井奈月已經抱頭蹲下，但在這個過程中無數鋒利的刀尖還是刮破了她的臉頰，連帶著割斷了耳側垂落的長髮。
五條悟沒有辦法去分心關注酒井奈月的傷勢如何，他趁著保羅愣神然後想要改變攻擊對象的時候把剩餘的子彈全數打進他的心臟，並在他踉蹌著抽搐的時候用胳膊死死勒住他的脖子，控制住他的行動。
出乎意料的是，當他的手接觸到保羅的身體時，不同尋常的事情發生了。
寄生在保羅背後的黛西率先發出了尖利的叫喊，接著保羅的面容也開始扭曲。他的身體就像被石化了一樣漸漸變成水泥的灰色，然後在淒厲的痛呼中一點點碎成粉末，消散於空中。
【HP提升，當前HP：93】
【敏捷提升，當前敏捷：93】
【體質提升，當前體質：93】
【精神值提升，當前精神值：93】
......
一連串的電子音在五條悟的腦海中接連不斷的響起，而裡面的內容比保羅的死亡更加讓他震撼。
難不成他潛藏的幸運值是滿點？不然怎麼可能會有兩次增加數值的事情發生啊！這怎麼看都不對勁啊！
五條悟呆坐在地上看著自己的手，在聽到隱隱約約的痛呼時才恍然回神。他快速站起來跑向酒井奈月，蒼藍色的眼眸中滿含擔憂：「月醬！你沒事吧？」
外套被割破，碎布和掀開的皮肉黏在一起，臉和手臂上留下了不少傷口。酒井奈月搭著白髮少女的肩膀站穩身體，搖了搖頭：「沒事。」
「保羅是怎麼死的？」
剛才她沒有看清五條悟到底做了什麼，等她抬頭去看的時候保羅已經灰飛煙滅了。酒井奈月頗有些古怪的打量著白髮少女，等待著她的回答。
「唔......」五條悟其實也並不清楚剛才的事情究竟意味著什麼，他看向地板上殘留的一些粉末，撓了撓頭，「我抱住了他，然後他就碎掉了。也許這就是我的能力？」
一邊說著，他在轉頭回望酒井奈月的時候才發現她的頭髮斷了一半。
金髮少女原本垂落在身前的長髮有一邊已經被刀從耳下削過，長短不一的碎髮再加上滿身的傷痕讓她現在看起來無比狼狽。
五條悟伸手撥弄著她耳旁的髮絲，專注的看著她的眼睛：「月醬，頭髮斷掉了呢。」
手指碰到耳朵的觸感給酒井奈月帶來一點酥酥麻麻的感覺，她條件反射的想要偏頭躲開，卻又在少女沉重悲痛的表情中忍住了自己的動作。
她抓住五條悟白嫩的手腕讓她不要再動，笑著勾起唇：「頭髮而已啦，現在趕緊走比較重要。」
像是在響應她的話，五條悟聽到了機關門打開的聲音，但很快他就發現地板突然開始震動了起來，繼而整棟城堡都開始傳來了崩塌的轟鳴。
龐大的建築在即將倒塌之時發出了震耳欲聾的悲鳴，他立刻扣住酒井奈月的手拽著她開始向外狂奔。
石塊不斷的砸落在地上，塵埃四處瀰漫。他們用自己生命中最快的速度跑下城堡，在驚雷般的爆炸聲中推開厚重的大門逃離。
可在開門的那個瞬間，五條悟看到了已經被他殺死的女傭。
作者有話說：
因為左側是保羅和黛西的畫像所以他並不想要波及那邊，因此會往右側躲避，悟醬這一次的判斷還是很機智的！
第104章 生存之路（二十二）
穿著女僕裝的女人眼睛裡充溢著紅色的血絲, 臉上急切的表情就像是想說些什麼。可在這個整片地脈都在坍塌的震動中五條悟根本沒有耐心也沒有興趣去聽一個已死之人的話語，更何況她撲上來的動作看起來無比瘋狂，恍若要拉他們一起去死。
他用刀插進女傭的胸口, 下一秒由房頂碎裂的巨石沉重的墜落在她頭頂, 將嗚咽著的女傭壓成了肉泥。
五條悟抽空抬頭看了一眼崩壞的城堡，拽著酒井奈月精準的避開那些砸下來的石塊, 一刻不停的向著吊橋狂奔。
「為什麼那個女傭還在？」酒井奈月一邊跑著一邊忍不住回頭看向被瓦礫掩埋的屍體, 眼睛微微瞪圓，「剛才我們不是殺了她嗎？」
紅白色的血漿上堆滿了碎石，血液、肉渣還有灰攪在一起黏稠而又噁心。酒井奈月還來不及得到關於這個問題的答案，視線中又突兀的出現了一個一模一樣的身影。
完好無損的女傭在敞開的大門中出現，伸長雙臂大張著嘴朝他們跑來。然而酒井奈月很快就發現即便擁有相同的外貌，但她並不是剛剛死掉的那位, 因為殘破的軀體還被壓在廢墟之中。她一時想不清楚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趕忙轉頭將目光放在五條悟的身上：「悟醬！女傭又出現了！」
五條悟被驚得回過頭：「什麼鬼啊......」
發狂的女傭一路追隨著他們的腳步前進, 嘴裡的哭喊被地震的巨響吞噬。她就像完全看不到那些障礙一樣筆直的奔跑，在被砸死或陷入地下後又在原地分裂出一個嶄新的女傭。五條悟在知道打不死她之後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前方的道路上, 在山崩地裂的巨變中漸漸加快了腳步。
海水掀起了比之前更大的滔天巨浪, 渾濁的藍黑似乎像是無盡的深淵。細小的吊橋在暗沉的天色中劇烈搖晃, 原本結實的麻繩在這種風浪中顯得格外纖細且脆弱。
不知道已經死了多少遍的女傭一直在身後窮追不捨，五條悟粗喘著踏上吊橋，右手緊緊扣住酒井奈月的指縫。崩裂的地面已經蔓延到了橋的這邊, 要是他們的動作再慢一點的話說不定就會墜入海中。
三十六塊木板在這一刻變得格外漫長，五條悟的心跳因為逐漸開始傾斜的吊橋而失去了正常的節拍。雜亂無章的躍動讓他的大腦沒有辦法正常運轉, 鼓譟的呼吸和噪音灌滿了他的耳朵。
就在還剩最後兩塊木板的時候他敏銳的在混亂一片的雜音中捕捉到了鉚釘斷裂的聲音, 五條悟咬住唇在不斷晃動的模糊視線中大跨步躍向地面, 牽著金髮少女的右手卻猛地傳來了被拉扯的感覺。
兩次的數值增長中唯一不變的是力量。
接下來所發生的一切都在五條悟的眼裡像被刻意拉長的畫面一般, 緩慢的逐幀劃過他的眼球。
傾塌的吊橋，表情扭曲的女傭，以及被她死死抓住頭髮、滿臉驚慌的酒井奈月。
有什麼東西正在從他的指尖溜走，當五條悟徒勞的想要伸手去握的時候，所有的希冀和渴望都隨著墜落的身影砸向了深不見底的海洋。金髮少女的面容在無限延伸的鏡頭中一點一點的離他遠去，最終又被兀自點下快進的畫面按進了洶湧的水中。
【檢測到重要劇情，已自動存檔。】
【主線任務已更新——尋找實驗室。】
連「撲通」的落水聲都沒有給五條悟留下，瘦弱的軀體對於咆哮的海水來說完全不值一提。在無數的波瀾翻湧中他甚至找不到酒井奈月砸出的那一朵水花，只是頃刻間她就被捲起的白浪完全吞沒。
五條悟呆滯的跌坐在岸上。
對岸的龐然大物在保羅死了之後就像是要陪他殉葬一樣土崩瓦解，連帶著山崖和樹林一起恍若散沙般毀滅。怒吼的海浪無情的啃噬著所有接近它的物體，彷彿無法逆轉的時鐘朝著水流的方向一瀉千里。
無邊的空虛混合著死寂堵住了五條悟的耳朵，他再也聽不到周遭的一切聲音，就連視線也開始恍惚。他不知道為什麼事情會走到現在這一步，而系統的自動存檔徹底摧毀了他挽救酒井奈月的所有可能。
混沌的大腦帶著擁有酒井奈月的記憶開始倒轉播放，他們一起經歷過的一幕幕畫面快速的後退，最終停留在了城堡的頂樓。
金髮少女背光而立，身後經由透明玻璃發散的光暈模糊了她的身影，讓她看起來彷彿是虛假的幻想。她眨著亮晶晶的雙眼笑意盈盈的問他是不是會一直在一起，臉上浮起的紅暈就像嬌艷的玫瑰。
他當時回答了嗎？
不，他沒有。
鍍著聖光的畫面在五條悟意識到自己沒有給出答案的那一刻像枯萎的鮮花一片片褪色凋落，被記憶美化的幻想從天堂墮入殘忍的現實。
尖銳的玻璃飛濺著重新插進酒井奈月瑩潤靜謐的碧綠眼眸，溢出的鮮血劃過她白皙的臉頰。被暫停的時間不顧五條悟的意願跳躍到她墜落的剎那，在他的心裡敲出了虛無縹緲的迴響。
他仰頭看著布滿灰霾的天空，每一次沉重的心跳都牽扯著他斷裂的神經，眼睛因為飄揚的粉塵乾澀又刺痛。
如果早知道會是這樣的結局，五條悟想他當時應該毫不猶豫的應下這個承諾，那麼說不定現在一切都會發生改變。
但可惜的是世界上從來都沒有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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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續遊戲在五條悟看來成了一個有點滑稽的任務，然而他又必須這樣做。剛才他已經嘗試著退出遊戲，但是系統卻提示他如果退出的話會丟失副本裡的所有進度，並且不能再次進入同一個副本。
這不就是趕鴨子上架？五條悟從地上站起來，板著臉去找之前開過來的車。
拯救酒井奈月的唯一方法就是快速通關然後重新開始。
地震並沒有波及海的這邊，車也好好的停在原地，除了撞羅恩的凹痕還有被變異動物刮出來的破損之外，沒有其他被打砸過的痕跡。五條悟從包裡翻出鑰匙，開鎖之後重新啟動了車。
任務要他去找實驗室。根據剛才日記得到的信息，在避難所的下方還有一個實驗室，所以現在五條悟還得再回去一趟。為了不浪費時間，他不管不顧的把油門踩到底，在泥濘的路上疾馳。
現在的天色雖然昏暗，但好在還沒有完全變黑，干擾他前進的變異動物少了很多。這一次五條悟完全沒有因為它們而分心，他面無表情的直視著前方的道路，在導航的指引下筆直的碾過那些阻攔他的動物。
發紫的血液濺在擋風玻璃上，又被雨刮器強行的擦除，留下一道道印記。五條悟聽著汽車因為捲入過多的碎屍而開始變得不正常的轟鳴，在它報廢的前一秒趕到了避難所的大門外。
在上坡的過程中熄火的車開始不受控制的下滑，車門也被鎖死無法打開。眼看著冒煙的吉普馬上就要倒退撞向後方的巨樹，五條悟用槍托打碎堅固的玻璃，從窗中跳了出來。
玻璃渣劃過他的皮膚，膝蓋和粗糲的地面猛烈摩擦，這些尖銳的痛感沒有讓五條悟臉上的表情改變半分，他回頭看著紅色的車在和樹碰撞的瞬間發生了爆炸，堅硬的鋼筋鐵骨被迸射的熱量炸得面目全非。
空氣的震動傳到了五條悟的身上，他冷漠的轉回視線，再一次走進了避難所。
之前在這裡發生的慘案似乎已經被遺忘，羅恩和庫納的屍體不見蹤影，只有地上斑駁混亂的血跡證明事情是真的發生過，而不是異想天開。五條悟並不在乎這兩個人的生死，他徑直走向車庫，準備從那裡的門進入地下監獄。
但顯然有一個躲在暗中觀察的人並不想讓他忘記羅恩和庫納。被車碾得幾乎稀爛的死屍躺在車庫的地板上，腐臭的氣味就算在開闊的空間中也難聞得讓人忍不住想要嘔吐。五條悟掃視過仍舊插在大腦裡的鐵棍，在看到旁邊的紙板的時候微微眯起眼。
「給你的禮物。」
用血寫出的鮮紅大字印在紙板上，邊緣已經被浸泡得有點皺起。他凝神看著字後面的一個鑰匙的符號，腦海中閃過諸多的疑問。
是誰寫下這些東西的？它想告訴自己什麼？禮物是指鑰匙還是屍體？
五條悟無法得知這到底是誰給他留下的線索，他重新將目光放回血肉模糊的屍體上，試圖尋找那個鑰匙。
五官被烏黑的血液染的幾乎無法辨認，渾身的骨頭像碎掉了一樣扁扁的，支撐不起皮肉，任由它們挎著向外散開。五條悟仔細用眼睛一寸寸審視著兩具腐爛發臭的屍體，動手翻找著他們黏在皮膚上的衣物。
庫納的屍體還算完整，但頭部被鋼棍捅出了一個大洞，黏糊糊的液體已經風乾。而羅恩的屍體因為被他反覆碾過的原因四肢有一定程度的斷裂，肋骨和胸腔凹陷，腹部破開，臟器若隱若現。
衣物中並沒有鑰匙。五條悟已經意識到也許這個物品藏在更加深的地方，他盯著屍體上巨大的創傷輕笑著提起嘴角，眼神冷冽：「不會以為我不敢伸手吧？」
「那可真是小看我了。」
作者有話說：
系統：怕你重複讀檔浪費時間，我就自動幫你存了，感動嗎？
悟：投訴！
奈月：（微笑）我領便當了？這麼快？沒人告訴我啊！
第105章 生存之路（二十三）
在恐怖遊戲裡不乏割頭挖腸的場面, 但真正要自己親手實踐那對五條悟來說還是頭一次。不過這種程度操作自然不可能讓他感覺到害怕，充其量就是噁心而已。
五條悟先決定對庫納下手。他先把貫穿他頭部的鐵棍□□，已經乾掉的液體好像因為這個動作又重新變得濕潤起來。五條悟就著被捅出的傷口把手伸進了庫納的大腦中, 唇邊的笑意因為滿手滑膩的觸感而漸漸消退。
腥臭, 黏稠，冰涼。指尖發達的神經把它觸碰到的所有感覺分毫不差的傳遞給大腦, 那種被屍水、血液還有腦漿包圍的觸感讓五條悟渾身都像被關進冰櫃裡一樣寒冷。
軟軟的大腦還有堅硬的頭骨一一從他的手中劃過, 但摸完一圈之後他也沒有找到據說是「禮物」的鑰匙。
五條悟把手抽出來之後看著皮膚上斑駁的血跡扯了扯嘴角。他忍住反胃的衝動拖過羅恩的身體，被拼湊在一起的斷裂四肢掉了下來。
肋骨被壓碎之後整個胸腔都像漏氣的氣球一樣扁了下去，還有一些斷骨穿透了皮膚暴露在空氣中。五條悟臉色鐵青的掀開他身前軟成一攤的皮肉，在羅恩的胸腹部努力尋找鑰匙。
「最好不要告訴我這是惡作劇......」留著長髮的少年滿臉嫌棄的蹲在地上，手下的動作十分兇狠，「不然你們公司就完了。」
在捏爆不知道什麼器官的時候, 五條悟終於感受到有硬物藏在破碎的肉塊中。他立刻把它掏了出來, 滿是油漬還有鮮血的黃銅鑰匙躺在自己髒兮兮的手心。
目前關於這把鑰匙五條悟沒有什麼頭緒, 他用乾淨的手把背包裡的酒精翻出來，終於忍受不了的倒在手上給自己消毒。
從車庫通往地下監獄的門還開著, 黑黢黢的洞口看著讓人沒有什麼安全感。五條悟在整理好自己的隨身物品後給槍換上新的子彈, 把手電筒綁在胳膊上方便行動。
走之前他特意看了一眼厚重的、和牆幾乎沒有什麼分別的門。上面根本沒有任何的把手, 變形的牆體也能看得出是外力強行撬開的結果。他想到之前酒井奈月是從這裡進得地下監獄，目光在裂開的縫隙中徘徊。
奈月有這樣的力氣嗎？五條悟一時間有點驚訝，但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他深呼一口氣，全神貫注的走進地下。
下去有一條樓梯, 狹窄潮濕, 越往下青苔越多。之前他來的時候不是這個方向, 但地下大致的地形他已經很熟悉了, 畢竟也在這卡過關。裡面的路雖然很曲折，可主路只有一條，兩邊不是牢房就是石壁，所以當時他和羅恩在這個狹小的空間裡搏鬥的時候是真的非常狼狽。
這也讓五條悟無法抗拒的又想起了酒井奈月。如果當時沒有她的出現他想自己說不定會因為無限循環的卡關而放棄遊戲，但現在「放棄」這個決定對他來說變得十分艱難。
是什麼造就了這樣的變化？金髮少女漂亮明艷的面容在他的腦海中揮之不去，化成了點點滴滴的空氣無形的纏繞住了他的呼吸。這麼長的時間裡，就算是陪著一隻小貓小狗也該培養出感情了，更何況是一個人呢？
他想也許從因為好奇而玩這個遊戲開始就注定了會有這種結果。五條悟現在的心態已經不只是看一看「傑喜歡的npc」這麼簡單，過多的關注讓他情不自禁的陷進了遊戲裡，然後逐漸把這種好奇轉化成對酒井奈月的喜歡。
雖然這種感情摻雜著各種玩笑和新鮮，但也足夠讓五條悟為她的死亡而努力一把——至少不能看她死得如此隨意，他寧願是自己殺了她。
五條悟嘆了一口氣，將視線轉回到地下。
石壁上不斷滴著水，滴滴答答的聲音在絕對的寂靜中響得有點瘮人。手電筒照亮了漆黑一片的環境，地上深深淺淺的水坑映出了他的身影。
但沒過多久，當五條悟穿過石壁走進牢籠的範圍的時候，所有已經死掉的不知道是人還是喪屍的傢伙居然全部重新活了過來。
用「活」來形容它們當然很不恰當，五條悟想它們現在詐屍的情況更像是受到了什麼人的支配，而這個人選在他的心裡必然只能是瑪麗女爵。關在牢獄裡的喪屍因為被圍欄束縛的緣故戰鬥力大大降低，除了能示威一般的咆哮之外沒有別的殺傷力。
然而五條悟的心情並沒有變得輕鬆，他還記得在他墜落的地點有成群的屍體。果然在這個念頭剛出現的瞬間他的耳朵就捕捉到了震耳欲聾的腳步聲，他權衡了一秒後迎面朝著那些紛亂的雜音衝了過去。
吼叫在逼仄的過道中不斷的迴盪，五條悟根據聲音判斷出他和喪屍之間還有一定的距離，他快速跑向噪音的來源，在轉角後朝烏泱泱的屍群扔出了炸.彈。和背景融為一體的灰煙燃著向上飄起，接著裝滿火藥的武器在空中猛烈的爆開。
橙紅色的光點在陰暗的地下亮得刺眼，本就四肢不全的喪屍在爆炸中被毀滅了大半，各種殘缺的肢塊還有破碎的器官飛濺在石壁上，掉得到處都是。
不過仍舊有一些裹在中心的喪屍沒有受到炸.彈的襲擊，五條悟屏息堵住飄進鼻腔的難聞異味，舉槍對著撲來的非人怪物瘋狂掃射。
彈殼不斷掉在地上的聲音被喪屍淹沒，它們在面對槍械的時候明顯感覺要從容很多，成群的怪物前仆後繼的朝站立著的白髮少女撲來。
五條悟在心裡暗罵一聲，後退著試圖躲開喪屍的攻擊。尖利的爪子劃破了他的皮膚，它們大張的嘴留著黏膩的不知名液體想要撕咬他的肉。子彈打進身體裡只會讓怪物的行動短暫的抽搐幾秒，接下來他們還會恢復進攻。
呼吸在長時間的防守和攻擊中失去了平緩的節奏，額角鼓起的青筋暴露了五條悟的緊張。他徹底放棄使用火力，把槍當作長刀開始揮舞。
槍托狠狠敲擊在喪屍腐爛的皮膚上，憑藉慣性揮下了它們本就只是堪堪黏連在一起要斷不斷的四肢。五條悟在一片混亂中把目光釘死在喪屍的頸部，手忙腳亂的砍下它們的頭。
無數的頭顱砸在地上，又被喪屍踩踏所發出的噗呲聲漸漸取代了無意義的叫喊，隨著敵方數量的減退，五條悟終於有空閒的時間去思考下一步的行動。他往後拉開距離，在它們的腳邊扔下炸.藥，然後用盡全力向外奔逃。
在又一聲爆炸響起後，地下牢籠總算恢復了寧靜。五條悟在餘波的猛烈衝擊下整個人撞在石壁上，手肘敲在堅硬的石面傳來了錐心的痛感。他靠坐在地上，看著遠處已經成碎片的喪屍，疲憊的鬆了一口氣。
衣物已經被抓破，手臂和臉上混合著各種受傷的痕跡，既有他的血，也有喪屍的。感染的途徑在五條悟的腦海裡呈現，他毫不在乎的把手隨意的在裙襬上蹭了蹭，仰頭平復著自己的呼吸。
但感染比他想像中來的要更快。不合常理的鬱熱和刺痛逐漸將五條悟掩埋，他的身體在陰冷的地下爆發出了超高的溫度，就連掛在身上的水液似乎都要被這股熱蒸發。他緊緊伸手揪住胸口，每一次的喘氣都伴隨著劇烈的灼痛，讓他幾乎窒息。
頭腦開始發暈，眼前一片模糊，四肢無法控制的抖動。熟悉的感覺在身體中復現，可這一次能幫他的人已經不在了。
五條悟強撐著從地上站起來，哆哆嗦嗦的向前。酸痛無力的軀體讓行走變得格外困難，恍惚間，五條悟感覺自己好像在前方看見了一道模糊的虛影，它轉頭微笑的模樣像極了死掉的酒井奈月。
「悟醬？」
縹緲的聲音離他很遠，飄進耳朵裡之後完全分辨不出方位。五條悟的腦子裡一陣天旋地轉，絞緊的神經像被拉到了極限一樣馬上就要碎成粉末。
「快來找我——」
因為疼痛他的眼前已經是一片發散的白光，五條悟分辨不出那到底是假象還是別人放下水面的鈎子，他跌跌撞撞的追著那道影子跨過了喪屍的殘骸，來到了他從避難所掉下來的位置。
之前屍體堆成的山因為剛才的打鬥而消失不見，僅剩的一點點理智告訴五條悟這裡一定藏著什麼東西。虛影就像完成任務一般消散於潮濕的走廊，他跪在地上渾身顫抖的摸索著，在掀開幾具碎屍後手中傳來了不同於石頭的冰涼觸感。
五條悟的胸腔劇烈起伏，視線在清明和模糊中來回交換。他在眩暈中看到了地上小小的金屬圓孔，條件反射的想到從屍體裡挖出的鑰匙。
「哈，」他喘息著，努力把鑰匙對準鎖孔，睜大的眼睛里布滿血絲，極端的痛楚讓他開始口不擇言，「還不是給老子找到了。」
嘴角上揚的動作牽扯著皮肉，虛弱且難看。
鑰匙插進鎖孔旋轉，彈簧扣被打開的聲音發出了輕微的脆響，然後不出一秒五條悟就發現自己在急速下墜。失重的感覺似乎驅散了他身體上快要無力承受的痛，與此同時耳邊的電子音再一次開始了工作。
【主線任務已更新——搜查實驗室。】
【HP提升，當前HP：95】
【敏捷提升，當前敏捷：95】
【體質提升，當前體質：95】
【精神值提升，當前精神值：95】
......
墜落灌進耳朵中的風聲和系統的聲音交織在一起，等五條悟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穩穩的站在了地上。
第106章 生存之路（二十四）
傷口還沒有消失, 但疼痛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身心神清氣爽的感覺。五條悟現在可以完全肯定自己數值的增長並不是意外，他皺了皺眉, 不知道這到底是在玩什麼把戲。
系統的提示告訴他這裡就是所謂的實驗室。
這裡並不是特別大, 桌上擺放著各種儀器和紙張，牆上用筆寫滿了他看不懂的數據。在右邊有兩張血跡斑斑的床, 生鏽的鐵架長滿暗紅色的印記, 牆壁的掛鈎上吊著種類繁多的刑具。
身後的門並不是石頭，反而是一面巨大的鏡子，五條悟回頭之後就看見了自己現在衣衫不整渾身是傷的狼狽模樣，銀白色的長髮沾染了血汙。
但他的目光沒有為這些東西駐足，在環視四周之後五條悟把視線放在了正前方蓋住正面牆的黑布上。
巨大的黑布鬆鬆垮垮的掛在牆角的鈎子上，不合適的尺寸讓它的下擺垂墜堆積在地上。它不平整的紋路不像是在隱藏著什麼, 反而更像是故意引人去發現。五條悟緩步走近純黑的布塊, 攥住一角用力的把它扯了下來。
背後的世界揭開了它欲蓋彌彰的面紗。巨大的機關門和牆融為一體, 表面上雕刻的花紋因為凹凸不平而產生了無數的細小軌道。一股股的鮮血經由軟管蔓延到軌道的所有支流，而軟管的盡頭插在金髮少女的脖子上。
五條悟僵硬的後退了幾步。
墜入海中、他認為已經死亡的酒井奈月被綁在十字架上, 玄色的鐵鏈牢牢束縛住了她的軀體。她手腕上裸.露的皮膚已經勒出了鮮紅的印記, 破皮的地方有血液順著鐵鏈往下滴落。
她低垂著頭顱, 披散的金髮蓋住了她的表情，唯有透過被削斷的一側還能隱隱約約看出一點蒼白發青的皮膚，脖子上幾乎嵌進肉裡的鐵索被鮮血染成了紅色。
他用眼睛完全無法判斷酒井奈月是否還活著, 在她的身上就連一絲微弱的呼吸和起伏都看不到，就像只是一個無情的供血機器。
驚恐和慌亂一起湧進五條悟的大腦, 他衝到金髮少女的身邊, 手忙腳亂的去拆那些冰冷的鏈條, 蒼藍的瞳中滿是著急：「奈月？奈月你醒醒！」
手下凍得和雪原萬年不化的寒冰一樣的溫度讓五條悟心臟不斷加速跳動。他在那些鐵鏈中找到了插在上面的鑰匙, 一一解開後把失去意識的少女抱在懷中，而那根連接在她身上的軟管卻令五條悟不敢輕舉妄動。
背後占據正面牆的大門上每一道雕刻出來的凹痕都已經充盈著酒井奈月的鮮血，詭異的畫面就像是要進行什麼儀式，而現在已經只差最後一步。
五條悟在沒弄清現狀之前不敢貿然去拔那根不斷汲取她生命的軟管，只能坐在地上無力的拍著她的臉頰，把她緊緊的摟住，試圖用自己身上微弱的熱意去喚醒酒井奈月的意識。
嘈雜的聲音在酒井奈月的大腦裡迴響，她憑藉本能去靠近熱源，漸漸復甦的細胞和神經讓她不受控制的開始顫抖。她在昏迷中努力掀開沉重的眼皮，暈乎乎的視線裡出現的是一片模糊的水藍。
比冰川和極光更加夢幻的藍色瑩潤耀眼，透過它酒井奈月感覺自己好像穿越了浩瀚的宇宙，看到了無數靜止、亙古不變的時間。她被刺得閉上了眼睛，渾渾噩噩的把頭埋進擁抱著自己的胸膛，漸漸回想起之前發生的事情，呼吸不自覺的變得沉重。
地震，逃亡，追逐，墜海，還有插在身上的輸血管。酒井奈月的腦海中還留存著血液被源源不斷抽走的虛脫感，她驟然掙扎起來，想要逃離束縛住她的黑洞。
五條悟緊繃的神經還來不及鬆弛，又被金髮少女的動作嚇了一跳。他手腳並用的按住酒井奈月亂動的身體，把她死死的圈在懷裡，盯住她脖子上超大號的針頭，倒吸一口氣。
被扎的地方已經青紫一片，血管鼓脹：「月醬你不要亂來，萬一出事怎麼辦？」
是悟醬的聲音。酒井奈月在分辨出抱著自己的是熟人之後停止了掙扎，她就著彆扭的姿勢攥住白髮少女身前的衣裙，嗓音虛弱沙啞：「拔掉......就好了......」
五條悟很快就照辦。血液在針管被拔出之後依舊往外流淌，他用手按住噴湧的傷口，試圖把它們堵住。軟管掉在地上後石雕大門傳來了輕微的響聲，五條悟抽空瞥了一眼，看到裡面的紅色液體似乎正在緩緩流動，微弱的像是他的幻覺。
他沒有再看周圍的環境，把目光放在酒井奈月的身上。
少女渾身都是濕的，頭髮狼狽凌亂的貼在臉頰，脖子上被勒出來的印記紅腫泛紫，露出了粉紅的肉。五條悟調整了一下坐在地上的姿勢把她往懷裡帶，另一隻手撥開她覆在臉上的頭髮，揉了揉她冰涼的臉蛋：「你還記得發生什麼了嗎？」
一直被壓迫的喉嚨在得到解放之後也沒有恢復的跡象，酒井奈月的脖頸處一片火辣辣的刺痛。她上下動了動不明顯的喉頭，發出來的聲音破碎斷裂：「我掉進海裡了，但好像有人從海面下把我帶走，頭髮是黑色的，我感覺是瑪麗女爵。」
「她不知道從哪裡把我帶來了這裡，而且目的不是殺我，似乎只是想要我的血。」
酒井奈月還不知道現在自己在什麼地方，但既然五條悟也在，她懷疑這就是避難所的地下。但更多的事情她也就沒有印象了，所以酒井奈月也無法得知到底瑪麗女爵都對她做了些什麼。
她現在只能感覺到自己前所未有的虛弱，四肢酸痛渾身無力。被遊戲裡的同行整成這樣狼狽的局面是以前從來沒有發生過的，她的呼吸微微急促，碧綠的眼眸中閃過一道暗光。
酒井奈月想有些事情好像正在漸漸失去控制，但她根本就無從下手，也不知道是哪裡出了錯。她聽著耳邊來自五條悟的心跳，在心裡呼叫系統：「現在這是什麼情況？」
【奈月醬，這是劇情哦，沒有什麼異常啦。】
「沒有異常？」酒井奈月驚訝的重複了一遍，精緻的眉眼中寫滿了疲憊，「那為什麼我沒有退出遊戲換數據出來代替？她又沒有殺了我。」
【也許是——】
「月醬，你現在有哪裡不舒服嗎？」
系統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五條悟的聲音掩蓋。酒井奈月不得不把注意力放回遊戲中，她漫不經心的蹭了蹭臉下的肌膚，神色恢復平靜：「除了感覺很累之外別的都還好，悟醬不用擔心。」
懷中的女孩在血液正常運轉之後體溫也漸漸回升，不再像是瘮人的冰塊。聲音還是不太連貫，大概是受傷之後一時半會難以好轉。五條悟放開按在她脖子上的手，確認不再有血噴出之後摸了摸她的頭頂：「那就好，我之前都被嚇死了。」
原本以為已經見不到的人突然出現，驚喜是必然的，但在看到她的情況的時候這種驚喜也就變成了驚嚇。五條悟由衷的慶幸自己並沒有在路上浪費太多的時間，又或者說來得還不算太慢，不然也許之後他會因為磨蹭而看見徹底被吸乾的酒井奈月。
五條悟不敢想要是沒有找到鑰匙，或者在打喪屍群的時候反覆卡關會發生什麼。這種因為他的失誤而死去的方式比讓他親眼看見酒井奈月掉進海裡淹死更加惡毒，也更加讓人窒息。
他雙手環在少女纖細的腰肢，神情專注的垂眸看著她小腦袋上的髮旋，半真半假的笑著撒嬌：「還以為奈月真的死掉了，好傷心的。」
十足十的少女嬌嗔和臉下略有些硬的觸感完全不匹配，酒井奈月在白髮少女扭動的時候被迫埋在她的胸前和她進行了深入接觸，但這一下也讓她在被抱了這麼久之後終於發現了異常。
白髮少女高挑飽滿的身材好像突兀的少了一點什麼，原本就連同為女生的她都有點不好意思看的柔軟胸部現在似乎不翼而飛。
隔著薄薄的衣裙貼在五條悟胸前的酒井奈月呆滯了幾秒，她掙扎著從少女的腿上坐起來，仰頭看著離自己極近的漂亮面容，在她疑惑的神情中伸手從腹部偏上的部位一點點撫摸過她的心臟。
起伏的弧度很小，溫熱，觸手的感覺雖然不至於很誇張，但也是完全不同於女性的硬朗。
酒井奈月瞪大了雙眼。
帶著點酥麻的癢從金髮少女撫摸過的部位恍若火星一般開始燃燒，脊柱靠近後腰的皮膚也蔓起了電擊般的微弱快感。當她的手徑直貼在自己胸前並且做出按壓的舉動的時候，五條悟清晰的聽到了心臟轟然爆發的吵鬧聲響。
血液噴薄的湧上大腦，他渾身發熱的單手握住酒井奈月纖細的手腕，按捺住危險的灼灼目光鎖定她那雙微微渙散的湖綠眼眸，硬著頭皮對她扯出戲謔玩味的笑容，俯身靠近少女的耳畔：「怎麼了？」
甜膩的聲線藏著幾分不易察覺的喑啞。酒井奈月瑟縮了半分，她偏頭打量著五條悟頸部暴露出來的完美線條，喉結在裙子花邊領口的遮擋下若隱若現。
她的目光久久停留在那一點輕微的凸起，靠近少女粉嫩的耳朵緩慢而悠長的吹了一口氣。
「悟醬......」
「你的歐派去哪裡了呢？」
作者有話說：
奈月（摸摸）：沒想到吧我還沒死，但悟醬你的胸呢？
悟（捂耳朵）：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誒——感謝在2022-01-28 18:20:00~2022-01-29 15:53:1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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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生存之路（二十五）
灼熱的氣流一絲一絲的飄進五條悟的耳蝸中, 癢和麻幾乎是立刻就反饋到了身體的神經中。少女仍有些蒼白的唇差一點點就貼在他的耳垂上，五條悟在恍惚中好像從鼻腔還有吸進嘴裡的空氣中聞到了她身上的氣味——
詭譎潮濕的海洋、腥甜的血液還有一股淡到幾乎聞不見的糖的味道。
好熱。
靠得太近了。
曖昧難明的氛圍霎時間沖淡了之前的恐慌，五條悟的腦袋像裹了膠水一樣黏黏糊糊, 停滯的思緒讓他根本沒有聽清酒井奈月到底在講什麼。
過高的溫度驅使著他的大腦直接罷工開擺, 他紅著臉渾身僵硬的把身體往後仰，視線定格在金髮少女閃著細碎光芒的右眼, 又飄忽的移開：「什、什麼——？」
留著白色長髮的少女就連白皙的脖子都暈染上了誘人的紅, 不自覺放軟的聲線還有水潤剔透的眼眸都證明她現在還沒有搞清楚自己剛才都說了些什麼。
酒井奈月在心裡微妙的嘆了一口氣，她掙開被五條悟握住的手，乖巧的揚起嘴角，僅剩的一隻碧綠眼眸中卻帶著淡淡的審視和捉弄：「我說，悟醬的歐派怎麼突然不見了？」
「歐派？」
「噫~月醬在開玩笑嗎，我當然沒有——」
頭腦還暈乎乎的五條悟自然而然的翹起嘴角, 表情嬌俏又羞澀的伸手搭在酒井奈月的身上和她貼貼。但話還沒說完, 五條悟的腦海中突然劃過一道閃電, 然後他整個人就清醒了過來。
如果沒記錯的話他現在還是女裝吧？？她剛才一直在他身上摸來摸去的就是在找他的胸去哪裡了？！
五條悟立刻低頭看向自己的胸口，果不其然原本應該有起伏的部位現在一馬平川。他呆滯的瞪大眼睛, 回想起在地下監獄那邊和喪屍群激烈的打鬥還有爆炸, 瞬間就明白自己的零件估計是在那個時候掉了。
他緩緩抬頭看著金髮少女臉上狀似溫婉單純的笑容, 警報在大腦中嗡嗡作響。寒意取代了心猿意馬的酥麻從後腰向著全身蔓延，凍結了他的燥熱。
五條悟當機立斷想要和酒井奈月拉開距離，卻被少女纖細的手扼殺了所有動作。
「唔......」心底隱隱的悸動被五條悟拋得一乾二淨, 他尷尬的咽著口水，雙手交叉擋在胸前, 試圖給自己找藉口, 「如果我說我是做得假胸, 月醬你會相信嗎？」
少女依舊甜甜的笑著, 但五條悟從她的表情中看出了凌厲。他舔了舔有些發乾的唇瓣，像貓一樣圓圓的眼睛緊張的眨了幾下，兩隻手輕輕搭在酒井奈月濕漉漉的外套上，仔細觀察著她的表情：「然後它突然就掉了——」
「對不起嘛月醬！！人家一進遊戲就是這樣啦！我也不知道要怎麼講嘛！！」
眼見酒井奈月的嘴角有輕微向下的趨勢，五條悟立刻哭喪著臉撲到她身上，虛虛的蹭在她的頸窩委屈巴巴的認錯，話語間還不乏控訴：「這個不能怪我嘛，是系統幹的好事！我不是故意要騙你的哦月醬！」
多麼自然多麼充滿少女感的語氣和動作啊！
酒井奈月在聽到五條悟道歉的時候就已經明白了自己的猜測沒有錯，與此同時一股濃濃的魔幻感衝擊著她的大腦。在知道保羅和黛西是雙胞胎兄妹之後她也只是隱隱思考了一下五條悟是男生的可能，但很快就被自己推翻了。
誰讓他裝起女生來真的沒有一點違和感，甚至比她還要嬌是怎麼回事啊？？這是當代男子高中生該有的樣子嗎？？
酒井奈月在少年假惺惺又感情充沛的嚶嚶哭泣中無語望天，把他從自己身上扯開，刻意忽略那些關於系統的詞彙：「你在亂說些什麼啊？是男生就走開啦，不要靠我這麼近！」
被嫌棄了......五條悟悄悄低頭瞄了一眼酒井奈月。金髮少女氣呼呼的臉頰微微鼓起，細膩如雪的皮膚因為生氣而飄著粉，眼裡似乎還有一點淺淺的挫敗。
他忍住想去戳臉的衝動，小心的避開酒井奈月身上的傷口重新摟住她的脖子，大聲嚷嚷：「月醬居然要趕我走誒！男生怎麼了！無情！」
呵。無情？酒井奈月冷笑著推開死死黏在自己身上的白髮少年，利落的從地上站起來，身體上的虛弱讓她的視線因為這個舉動而有些恍惚。
她揉著額角穩住心神，對地上的少年高傲的仰起下頜：「是你先欺騙我的感情的吧？而且是男生的話，悟醬真的是弱爆了！」
當初因為看五條悟是個長得好看力量又只有20的柔弱女生所以酒井奈月才會主動幫她，雖然後續她們相處的也還不錯，但現在回想起來就應該放他自生自滅嘛！
五條悟沒有從金髮少女行雲流水的動作中看出異常，他雙手向後撐在地板上，兩條長腿屈起，神色不滿的反駁：「月醬在說什麼呢，本大爺是最強哦，肯定是遊戲故意封印了我的力量。」
隨著少年豪邁不羈的動作，他身上棕色的長裙在大開的腿.間垂落。雖然遮住了裙底的內容，但裙襬上移也露出了他白皙修長的小腿，並且還有繼續下滑的趨勢。
精緻的外貌和狂放的姿態形成了極大的反差，但這種差異又好像有幾分引人注目，讓人不由自主的把視線鎖在他的身上。
酒井奈月一時間因為這個畫面楞了幾秒，繼而被辣到眼睛一般閉了閉眼，伸手把他跑位的裙子用力往下拽。
做完這些後，她忍無可忍的在少年毫無肌肉的小腿上拍了一巴掌：「說這句話之前看一看你軟綿綿的四肢好嗎！已經過了中二病的時期了吧悟醬？」
已經叫順口的稱呼一時半會還改不過來，而被打的那位少年乾脆妖嬈的半躺在地上，輕提裙襬媚眼如絲的對她眨著眼睛。酒井奈月被他堪稱不要臉的表情驚得眼前發黑，譴責他的話語還沒說出來就被少年故意賣萌的聲線打斷。
「月醬對不起嘛~別生氣了？」
一口氣被憋了回去。被騙了確實有一點不爽，但總體來說五條悟也沒有對她做出什麼過分的事情，酒井奈月躊躇了一會，看在他出賣色相的份上決定讓這件事就此翻篇。
她喘著氣狠狠揉搓他滿頭耀眼的白髮，接著伸手把側躺在地的少年拉起來，環視現在身處的房間：「原諒你了。」
「這裡是實驗室？」
確定少女沒有真的很生氣，五條悟心裡的重擔也終於放了下來。可脫離玩鬧後她滿臉的疲倦和虛弱也讓人看著有些心驚，除了一時激動沾染的紅暈之外蒼白得就像下一秒就會倒地。
他撫平頭上的亂毛，心裡有一些隱隱的不安：「月醬，你現在有哪裡不舒服嗎？」
「沒事啦，」酒井奈月滿不在乎的搖頭，好笑的看著白髮少年渾身的血跡，「倒是你，怎麼身上這麼多傷痕？來的時候遇到危險了嗎？」
五條悟簡單解釋了一下過來的經歷：「這裡是避難所地下二樓，我是從羅恩的屍體裡找到鑰匙進來的，懷疑是瑪麗女爵故意留給我的。而且原本這裡已經死掉的喪屍又突然活過來了，擊敗它們花了點時間。」
酒井奈月聽完之後迅速反應過來五條悟應該是掏了喪屍的遺骸，她頗有些嫌棄的看著少年沾滿血汙的手，打趣著開玩笑：「你剛才是用這隻手給我按傷口了吧？我不會被感染吧？」
躲閃的姿勢就算是在裝樣子也十分礙眼，五條悟跟在酒井奈月的身邊抱著她的胳膊，嘟著嘴給自己申訴：「我洗過了誒，而且根本就不是同一隻手吧，奈月醬膽子好小哦。」
「切，」現在的重心當然還是尋找實驗室裡的秘密，酒井奈月稍微梳理了一下關係，帶著五條悟走到桌邊，「你的性別為男，這是蘇珊故意隱藏起來的，這就代表她知道有關龍鳳胎的不詳傳聞吧？」
除了臉色很差之外酒井奈月似乎真的沒有其他異常，五條悟將視線轉移到牆上的實驗數據上，微微眯起眼睛：「我之前是懷疑她與瑪麗女爵之間有一定的關聯，她大概率是從基地逃跑的實驗體，身上或許有瑪麗女爵留下來的病毒。這也能解釋為什麼我們兩人的恢復能力與常人不同。」
不過酒井奈月的眼睛到現在都沒有恢復。五條悟不知道這種差異是因為什麼，他鬆手翻動著桌子上能移動的所有東西，把抽屜拉開試圖尋找一點可疑的蛛絲馬跡。
但遺憾的是除了各種實驗用具之外五條悟在桌子裡沒有找到任何文字性的可以當做記錄的東西，他沒有放棄，轉頭去翻旁邊的立櫃。
櫃子是不透明的，生鏽的鐵幾乎看不出原貌，也無法打開。它就像是密封的一樣找不到可以打開的縫隙，五條悟毫不在意的伸手在櫃子髒兮兮的表面摸索，粗糲的鏽跡刮蹭著他的手心。
當他摸到偏右下角的某個位置的時候，五條悟停了下來。
「怎麼了？」酒井奈月也放棄了尋找桌子來到少年的身邊，看著他半蹲的動作疑惑的歪了歪頭，「打不開嗎？」
五條悟湊近了櫃子幾分，眉心微皺：「這裡好像有一條縫？」
為了探究這到底是不是開門的位置，五條悟嘗試著用手去扣那條並不明顯的縫隙，然而意外在這個瞬間突兀的發生。
原本安靜的房間驟然爆發出嘈雜的轟鳴，看上去並不結實的櫃子像是藏著什麼機器一樣劇烈的抖動起來。五條悟還沒有時間去反應現在發生了什麼，他放在縫隙中的手指就傳來了一陣錐心刺骨、讓他幾乎要昏厥的疼痛。
掩蓋在鏽跡中的裂縫上下都有一根圓形的鋼管，它們緊緊挨在一起瘋狂旋轉著，把觸碰到它們的所有物體毫不留情的絞成粉末。五條悟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指骨消失在機器癲狂的打磨中，鮮紅的血液濺在斑駁的鐵櫃上。
作者有話說：
悟（豪邁的穿著長裙雙腿張開坐在地上）：（指指點點）
奈月（捂臉）：好怪哦，再看一眼。
感謝在2022-01-29 15:53:16~2022-01-30 14:30:3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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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生存之路（二十六）
細密的肉漿混著被磨碎的骨頭還有血液飈到五條悟的臉上, 毫無防備的他被這股劇烈的疼痛激得發出了喑啞的叫喊，鮮血還有沒完全碎掉的肉隨著拔出手的動作在空中劃出了弧線。他紅潤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扭曲，受到傷害的右手控制不住的顫抖。
酒井奈月也被這個變故嚇了一跳。她跑到五條悟的身邊看了一眼他傷口的狀況, 趕忙去翻他背上的包：「怎麼會這樣......」
手指被磨斷了一半, 截面白色的骨頭暴露在空氣裡，紅粉的肉塊糜爛的黏在一起抽搐, 紅色血液汩汩的往外流淌。五條悟在噴藥的時候用左手死死的按住不斷抖動的右臂, 嘴裡倒吸一口涼氣。
櫃子在白髮少年把手拿開之後就停止了震動，那種機器馬達的轟鳴聲也隨之消失。酒井奈月仔細的給五條悟把斷掉的右手包好，在看到他被咬的出血的嘴唇還有鬢角不斷冒出的冷汗時往他掰開他的嘴塞了顆止疼藥：「只能這樣了，忍一下吧。」
五條悟盯著自己的手欲哭無淚。也許是因為意識清醒，再加上渾身放鬆沒有足夠的警惕，他感覺這一次被絞碎手指比被羅恩用電鋸鋸斷手臂要痛得多, 身體和精神上的反應也更大。
後背的冷汗幾乎要把單薄的裙子打濕, 抽動的神經和極速跳動的心臟讓他的大腦有一些暈眩, 吸進肺裡的夾雜著霉味和血腥味的空氣扎得他喉管生疼。
為什麼受傷的總是手？五條悟被金髮少女扶著坐在了髒兮兮的鐵架床上，但他現在也顧不了講究這麼多。他咬著牙一邊期盼著手趕緊長出來, 一邊又有些擔心萬一自己好不了——沒有右手他本就低到極限的戰鬥力即使有武器也要大打折扣。
酒井奈月也看出了五條悟情緒上的一點微妙波動, 她想起少年昏迷中莫名其妙自己長出來的手, 拍了拍他的肩膀：「別擔心，會好的，在此之前我來找線索吧。」
平淡的語調卻有著讓人安心的魔力。五條悟頭暈眼花, 他毫無心理阻礙的坐在床上擺爛，盯著金髮少女單薄的背影越發感覺自己並不是在和一個電腦玩遊戲, 反而是和一個十分信任的伙伴一起聯機。
想到這股不知道什麼時候培養出來的信任感, 五條悟跳躍的思緒又回到了在城堡四樓的時候。他想起之前和酒井奈月的對話, 低頭看了看被包成一大坨不明生物的右手, 乾澀的喉嚨有刀割般的刺痛：「月醬，你其實可以不管我的。」
酒井奈月重新回到櫃子前繼續五條悟沒完成的工作，她小心翼翼的避開暗藏殺機的縫隙，在聽到身後懶洋洋的聲線時回頭看了一眼。她知道五條悟是什麼意思，畢竟現在的局勢很明朗，遊戲的意圖也很明顯，就是讓她和五條悟互相殺害。
她沒有展現出過多的表情，轉回目光抬腳踢向被鐵鏽包裹得嚴嚴實實的立櫃，有些起皮的唇瓣向上翹起：「那你在城堡裡也可以不管我吧，反正你早就知道自己是男生，救我出來不是多此一舉？」
「對哦，我都要忘了呢。」
慵懶含笑的語氣因為疼痛而有些變調，但依舊能聽出和他說出來的語句不太匹配，也足夠證明其實他們誰也沒把那些對話放在心上。酒井奈月其實已經能預料到遊戲通關的條件也許就是五條悟手刃自己，這樣一來她對後續的發展也就沒什麼期待了。
反正都是死，與其被瑪麗女爵折磨，還不如快點結束讓五條悟把她愉悅送走。不過在此之前她還是得提醒坐在後面的少年不要忘了之前約定好的事情，酒井奈月繼續擺弄著眼前的鐵櫃，狀似不經意的開口：「那我們現在有什麼策略？」
櫃子裡有物體碰撞的聲音，酒井奈月確定從這裡肯定可以得到線索，她用力錘了幾下對著她的那個面，然後在一陣劈哩啪啦的響聲中有東西從櫃子懸空的底部掉了下來。酒井奈月蹲下伸手去摸，在地上黏膩的灰中摸到了硬質的紙袋。
五條悟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被金髮少女弄出來的動靜吸引了注意，他從鐵架床上站起來，探頭去看：「有東西出來嗎？」
「檔案袋。」酒井奈月在把東西掏出來之後拍了拍手上的灰，拿著牛皮紙袋走到白髮少年的身邊，「打開來看看吧，裡面應該有不少的信息。」
解開最上方的繩索之後可以打開看到裡面全是一張張泛黃的紙，酒井奈月把它們全都倒出來，按順序鋪在床上：「這些是......實驗記錄？」
五條悟眼神一凜。他微微讓開幾步給散落的紙張留出位置，彎腰看著紙面上的內容。
紙的數量並不是很多，只有22張，每一張都貼了照片，並且記錄了實驗的內容。最早的一份看時間大致是1942年，可是因為墨水褪色的緣故裡面的字跡幾乎無法辨認，一直到比較新的幾份才逐漸清晰起來。
他挑選出還能看到的6份，毫不意外的發現實驗者是三對異性雙胞胎。
瑪麗女爵似乎是有意將男性與女性分開記錄，她給他們分別注射稀釋病毒然後觀察他們的狀況。基本上前面幾對都因為無法承受病毒而出現各種排異反應，最後死亡，只有最後保羅和黛西那一組結果不太一樣。
【1979
實驗對象黛西.布萊克，身體虛弱失去意識。注射阿爾法-S病毒稀釋液，短暫恢復清醒後產生變異，身體構造扭曲部分器官變形，細胞加速增殖，後被保羅.布萊克殺死。】
【1979
實驗對象保羅.布萊克，意識清醒。注射阿爾法-U病毒稀釋液和T病毒稀釋液，發熱後生命體徵平穩，獲得異能。留觀72小時未出現異常，帶入城堡繼續進行觀察。
異能有兩種，身體機能比實驗前提高4-5倍，超乎想像的健康。這是近三十年來唯一一個活下來的實驗體，本以為這是我希望的曙光，但卻沒想到他居然有這麼大的缺陷。
雙生子是我特意精心挑選的對象，我和他應該從胚胎之時就在一起，然而沒想到他居然還會和別的人有聯繫！！我不能容忍這樣的事情發生！這讓我怎麼把他的意識放進新的身體裡？
我要尋找新的身體。】
五條悟在看完所有的實驗記錄之後也算是解決了之前的一些疑惑，瑪麗女爵看樣子是要創造一個身體然後再將某人的意識放進這個身體裡，以到達復活的效果，但這個願望至今都沒有實現。
保羅確實是唯一存活的人，瑪麗女爵可能曾經也考慮過把他作為容器，但在發現他巨大的缺陷後他就成了棄子。五條悟想那個缺陷應該就是他背後的黛西，瑪麗女爵無法忍受自己將要使用的身體後背居然還有別人。
不過這樣想的話，瑪麗女爵要復活的應該是男性啊？她的丈夫？
五條悟因為這個猜測驀然有一些心緒不寧，他再一次仔細翻看著被拉去做實驗的人注射的藥劑，心跳漸漸加快：「奈月，前面幾次都是注射阿爾法病毒，接著改良成阿爾法-S病毒。但在倒數第二次實驗她給那個男生誤打了T病毒之後反而起了一定的效果，所以瑪麗女爵就把這個操作延續到了保羅身上，並且對應的換成了阿爾法-U病毒。」
「可是你看，被拉去做實驗的黛西卻依舊用的阿爾法-S病毒，這——」
「這代表瑪麗女爵她想要的進化是在男性身上出現的。」酒井奈月打斷了五條悟充滿不確定的話語，神色平淡的給了他肯定的回答，「她是要復活她的丈夫或者情人？總之是一個男的，所以她的首選一定是男性。」
「不過有一點我沒想明白，就算雙胞胎從還未出生之時就是親密無間的存在，那也和瑪麗女爵沒有任何關係啊，她這是把自己當成了雙生子中的一方？」
金髮少女漂亮秀氣的眉毛因為疑惑而微微皺起，從五條悟的角度看過去她的側臉完美得無可挑剔，這樣越發顯得細膩如陶瓷的肌膚上斑駁的血漬和傷疤成了扎眼的敗筆。他因為這番話陷入了沉默，曾經被他否定過的想法從腦海深處被一點點拖拽出來。
瑪麗女爵和酒井奈月有點像。
實驗室的白光亮得刺眼，所有的物品都冷冰冰的帶著兇煞的氣息。五條悟感覺自己的頭突然間有點暈，他瞪大眼睛看著對面寫滿符號和數據的白牆，那些死掉的字跡紛紛移動了起來。
白底黑字裹著濃烈的不詳眼花繚亂的撲向五條悟，整個房間開始不規則的旋轉變形。他踉蹌著扶額後退了幾步，在快要摔倒之際被站在旁邊的少女托住了身體。
「你怎麼了？」
熟悉的清甜聲線中蘊含著關切，然而當五條悟喘著氣抬頭的時候，卻駭然發現那根本不是酒井奈月的臉。
蒼老的面容凹陷又慘白，無法遮蓋的皺紋遍布肌膚，在濃重的妝容下劃出一道道痕跡。高聳的顴骨和皺縮的下頜讓她看起來刻薄又古怪，五條悟看著她生硬的扯開皮肉，被血染紅的牙齒映入他的眼簾。
「不認識我了嗎？」
作者有話說：
感覺悟醬在這個本裡受到的傷害比其他幾位都多啊（淚目）不過本來就是生存本，相應的故事也沒那麼複雜。
今天就是除夕啦，非常感謝小天使們陪我過了一年，也祝大家事事如願，學業進步，工作順利！
之後因為要拜年什麼的可能更新會稍微拖一拖，不過有時間的話會盡量日更的！不行的話最多第二天也會更的！抱抱小可愛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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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生存之路（二十七）
五條悟的心跳因為女人的話突兀的停了一拍, 原本還在的酒井奈月不知道為什麼變成了瑪麗女爵。
他條件反射的想要往後躲，但鉗制住自己的手卻以他無法反抗的力氣制止了他的動作，讓他只能傻傻的站在原地。
隨著面容的改變, 五條悟似乎感覺就連耳朵裡的聲音也發生了變化, 縹緲的回音不斷的衝擊著他的耳膜，迷幻和眩暈攪亂了他的神經。
然而站在他身旁的人好像還覺得不夠一般又貼近了幾分, 臉上衰老的皮膚因為上揚的嘴角一寸寸裂開, 蜷縮著，暴露出蠕動的肉還有抽搐的神經。
生生扒開皮的場景令五條悟本能的感覺到不適，在遊戲的操縱下驚恐堆積在無法移動的軀殼中。血液像蛛網一樣從瑪麗女爵的臉上流下，她一邊用手接住掉下的皮肉黏回臉上，一邊笑著扯開臉，詭異的弧度超越了正常人的極限。
裸.露的肉占據了五條悟的整個視線, 他無比清晰的看見肉裡的纖維組織是如何在沒有外力的作用下一點點被扯斷, 整個世界隨著開裂的臉而瘋狂旋轉。
撕碎繃裂的聲音還有瑪麗女爵妄圖用滲滿鮮血的臉貼在他身上的動作成了壓垮五條悟的最後一根稻草, 他在極度的噁心與驚悚中迸發出巨大的力量，抬手狠狠抓住瑪麗女爵的肩膀, 用力將她推倒在地。
尾骨著地的酒井奈月痛得悶哼一聲, 她反手摸向自己的後腰, 眉尾上挑：「悟醬？你發什麼神經？」
荒唐扭曲的畫面被少女隱含怒意的話語震破，顛倒旋轉的世界在頃刻間恢復正常。五條悟大力晃了晃腦袋，逐漸清明的視線讓他將眼前的場景盡收眼底。
金髮少女白著臉坐在地上, 不斷抽氣的動作看得出來摔得有點狠。五條悟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感覺酒井奈月是如此親切，就連臉上爛掉的眼睛都是她獨一無二無法被取代的象徵。
他驟停的心臟在酒井奈月的怒目而視中重新恢復跳動, 五條悟閉眼沉重的拍著胸口, 繼而跑到金髮少女的身邊蹲下, 雙手穿過腋下環住她單薄的後背：「月醬！雖然很對不起, 但看到你真的太好了！」
酒井奈月滿臉莫名其妙。剛才白髮少年的表情看上去十分的猙獰，渙散的瞳孔就像透過她看見了其他什麼東西。
她想推人的舉動或許是他在幻境中把她當做了別人，但尾椎尖銳的刺痛還是讓酒井奈月忍不住錘了一下他的胸口：「你剛才到底怎麼回事？」
這是她的身體和遊戲內場景碰撞產生的傷害，酒井奈月沒有辦法屏蔽，不然她就會失去所有的感覺。
「我剛才好像產生幻覺了，所以不小心推了你。」
「你看到誰了？」
五條悟伸手把酒井奈月扶起來，抿著唇，蒼藍的眼中劃過厭惡：「瑪麗女爵。」
這個答案稍微有一點出乎酒井奈月的意料，她若有所思的盯著五條悟緊繃的側臉，目光轉向身後的鏡子——裡面的她渾身沾染著血跡，潰爛的左眼在時間的流逝中已經氧化發黑。
酒井奈月不著痕跡的將自己與腦海中的另一張臉對比，神情冷漠的撇開視線。
之前的問題好像已經不需要再解答了。
同樣有這個想法的是五條悟，只不過他現在還不能完全確定。他回到床邊撿起一張張實驗記錄，重點翻看著裡面女性實驗者的照片。
單看的話也許沒有什麼異樣，但如果把11位女生的照片擺在一起，五條悟發現真的或多或少能從她們身上找到酒井奈月的影子。
也許是眉眼，也許是鼻子，這種細微的相似之處甚至令五條悟懷疑把她們全部重疊在一起的話能夠拼湊出完整的酒井奈月。
而她又和瑪麗女爵詭異的有點相像......
五條悟想也許他明白了為什麼被挑選中做實驗的人都會是雙生子。瑪麗女爵肯定藉著七十年前病毒爆發的事情對瑞塔鎮做過手腳，從此之後把這裡劃為自己的實驗基地，在瑞塔鎮挑選自己需要的「小白鼠」。
而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慾，鎮上所有女性的基因或許都被修改過，除了病毒之外還注入了屬於她的成分。
這也是為什麼她會把雙生子中的女性一方當做是自己，換句話講也許整個瑞塔鎮的女性全是她的「複製品」。
五條悟在腦海中想像出無數個瑪麗女爵對著他笑的畫面，不由得脊背發涼。他搓了搓手臂，繼續打量著實驗室：「我們再看看還有沒有別的線索吧。」
讓雙胞胎互相廝殺的原因暫且也沒有找到，如果只是想要男性的話只對其中一人注射病毒就好了，沒必要兩個都去做實驗。五條悟心裡堆積著許多疑惑，但更重要的是他突然想到了那幾個因為注射病毒變得虛弱、最後死亡的女生。
他緊張的握住酒井奈月的胳膊，撩起她的衣袖翻看有沒有針孔：「月醬？她不會已經給你打了藥劑吧？」
被海水浸泡過的衣物現在也只是半乾，而在它之下的皮膚有著許多劃痕，雖然已經不再出血，但在白皙的手臂上還是十分明顯。
這些傷口也許是掉進海裡被碎石磕到的，和五條悟要找的針扎痕跡無關，但卻也因為它們的緣故導致他分不清楚到底會不會有他看不見的細微針孔藏在已經破損的皮膚之下。
五條悟翻來覆去找不到之後有些著急的沉下臉。
酒井奈月自然也看到了少年眼裡的擔憂，但實際上遊戲進行到這一步，他們幾乎已經沒有什麼可以選擇的餘地了，只能按照它定好的方向前進。
她收回手臂，看著五條悟悄悄染上血絲的雙眼勾唇輕笑：「實驗的不確定性很多，也許我會獲得異能，也許我會像她們一樣死掉。」
「不過能走到這一步我們已經比別人幸運很多了，對於這個小鎮裡的人來講世界早就已經完蛋了。」
金髮少女的臉上掛著清淺的笑意，平靜溫和的姿態就像不知道也許自己快要死亡。但五條悟想大概正是因為她對這一點分外清楚，所以在沒有辦法改變的結局面前她才選擇了這樣和緩的心態。
她根本就沒有想要殺掉自己，說什麼爭取一下不過是證明自己盡力了然後放心死掉的屁話。
在發現這個事實後五條悟用力握緊了拳頭，一股微妙的憤怒從他的心底開始燃燒。或許要競爭生存機會的對手在開賽前就準備放棄，這對他來說確實是一個好消息，但五條悟心裡除了不爽之外根本沒有半點喜悅。
他從來都不是按部就班的人，也沒有誰可以不顧他的意願左右他的選擇、幫他安排好一切。
就算那個人是酒井奈月。
圓潤的指甲用力磕在手心掀起了痛感，五條悟鬆開手，在幾息間調整好表情對金髮少女嬉笑著揚起唇瓣，親密的挽住她纖細的胳膊：「是這樣，但總要有人去揭露這一切吧？」
「之後瑪麗女爵肯定會出現，我們為什麼一定要按照她的心意去自相殘殺呢？合夥把她弄死才是最好的選擇。」
之前被玻璃刺穿的眼球已經有點化膿，原本晶瑩剔透的綠變成了充斥著血紅的渾濁黃色，眼瞼下開裂的皮膚就快要包不住眼睛。五條悟的視線捕捉著她還算沒那麼恐怖的右半側臉龐，眼中劃過一道暗光：「但如果別無選擇的話......」
他意有所指的留下了空白。
也許是因為故意壓低了聲音，又或許是在知道了真實性別之後大腦拋去了先前刻板的印象，五條悟的聲線在酒井奈月的耳朵中驟然多了幾分雌雄莫辨的味道，不再是甜甜軟軟的嬌俏女聲。
她抬頭盯著仍舊留著長髮、美得攝人心魄的白髮少年，從他凌厲淡漠的表情中看出了沒說完的答案。
酒井奈月十分滿意。
少年已經收斂了周身的氣勢歡樂的奔向古怪的雕花大門，那裡盈滿的血液在軟管掉落後也沒有絲毫的外溢。打開這扇門之後大概遊戲就到了最後的尾聲，而這個時候酒井奈月突然發現和五條悟待在一起的遊戲居然是這幾次以來最順心的。
沒有無數次徒勞的讀檔，沒有那種讓她不知道該如何回應的情感，也沒有無時無刻的審視與探究。就算一路走來的過程也並不簡單，但回想起來腦海裡出現最多竟然是五條悟各種各樣賣萌的表情，還有他背著手無比少女的叫她月醬。
酒井奈月因為自己的想像低頭無聲的笑了起來。這樣想的話，其實她還挺喜歡五條悟的，長得好看又有趣，毫不拖泥帶水，目標明確心無旁騖。
是一位各方面都非常優秀的玩家，除了有點中二，以及她又要任務失敗了。
「月醬！」
現實中的聲音取代了腦海裡的回憶，將酒井奈月重新拉回冷冰冰的實驗室中。碩大的雕花石門依舊湧動著詭異的紅，她遙望著前方蹲在地上對她揮手的少年，邁步跑了過去。
作者有話說：
奈月：終於出現了一個乖乖玩遊戲的人，激動
系統：要求太低了吧！任務要失敗了哦。
明天要忙著拜年，可能沒辦法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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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生存之路（二十八）
五條悟原本是想試著把這扇奇怪的大門打開, 但他趴在門邊仔細的研究了一會也看不到任何可以開門的地方，用手扒也沒有動靜。
他不知道是因為自己的力量不夠還是缺乏了別的條件，但等他蹲下之後他在門最下方的縫隙處看到了一條隱藏起來的繩索。
因為之前被縫隙絞斷手的經歷導致五條悟現在看到縫都有一點心驚膽戰。他先踢了一腳大門試探了一下, 發現沒有反應之後把手伸進門縫中去拿那條繩索, 接著迅速把手抽出來。
整個過程不超過一秒，五條悟後知後覺因為緊張自己的臉在發燙。
他在加速的心跳中打量著手裡細細的扭在一起的繩子, 赫然察覺那應該是電線——前端裸.露的銅絲暴露在空氣中, 紫紅色的絲線看起來已經被使用過很多次。
五條悟本能的想要和酒井奈月分享這個也許很重要的線索，扭頭對不知道為什麼站在床邊沒有動的少女揮手：「月醬！」
聽到聲音後乖乖跑過來的模樣就像是在她的世界裡只有自己一個人，這種被對方給予全部注意力的感覺讓五條悟有一些心神蕩漾。心底某一塊柔軟的地方好像被戳了一下，酸澀又帶著甜味的氣泡像被搖過的可樂汩汩向外冒。
五條悟在這個瞬間徹底體會到了為什麼有人願意把愛與時間都傾注在看似虛無縹緲的紙片人身上，期待和呼喚得到無條件的回應所帶來的滿足感是真的有點令人無法抗拒，並且逐漸沉溺。
身旁寂靜的空氣被帶起的風吹散, 五條悟從游移的思緒中清醒, 用完好的左手將電線展示在酒井奈月的眼前, 咧開嘴角：「月醬！這是電線誒！」
少年突如其來的亢奮讓酒井奈月有點摸不著頭腦，亮閃閃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她, 快要溢出來的喜悅根本藏都藏不住。
是因為快結束了所以特別激動？酒井奈月不知道五條悟的反常是因為什麼, 但這並不妨礙她也被這種激情調動了沉悶的情緒。
她同樣抱住腿蹲在地上, 聲線不由自主的上揚：「對誒！是電線呢！」
「月醬你的表情好傻哦~」
五條悟在說完這句話之後看到酒井奈月愣了一秒，然後臉上的笑容轉換成了毫不遮掩的鹹魚麵癱。他仍舊嘻嘻哈哈的晃著手裡的電線，眼帶笑意的伸手戳了戳她的臉頰：「這樣更好玩了！」
所以說五條悟的完美是建立在把嘴堵住的基礎之上吧！酒井奈月面無表情的把戳在她臉上的手指掰開, 瞥了一眼被攥在掌心的電線：「為什麼這裡會有這個啊？而且看起來很長哦。」
「不知道，」五條悟也把注意重新放回現在的環境中, 拉著電線站了起來, 「感覺是要和什麼地方連接的, 我試試看。」
房間本就不大, 除了床之外別的擺設都基本是貼在牆壁上的。五條悟往後走把電線拉直，比劃著和兩側的牆之間的距離。
右側的牆靠近鐵架床，牆邊很空曠，也看不到插口，而左邊則被試驗台嚴嚴實實的擋住了窺探的視線。
五條悟的目光劃過檯面上的儀器，微微眯眼：「奈月，你看看左邊的桌子那裡有沒有可以通電的東西。」
酒井奈月依言過去實驗台查看。她先彎腰看了看桌子下面，紛雜的電線密密麻麻的交織在一起，無法分辨出哪一條線到底連接著什麼器械，而插頭也因為陳舊而透著黃，邊框鬆鬆垮垮的脫落。
她從桌子下方鑽了出來，起身後的暈眩感讓她不得不扶住桌面緩一緩。為了不被發現異常，酒井奈月就著模糊的視線對五條悟搖頭：「這個線不可能直接塞進插座裡吧？下面的插座全都滿了。」
雖然都覺得不太可能，但五條悟還是走近實驗台試著拔下一個插頭把電線塞了進去。被遮擋的視線讓他沒有看見金髮少女皺眉深呼吸的模樣，他蹲在地上轉頭看著雕花大門，果不其然無事發生。
他又把插頭重新接上：「不是插座的話那就是上面的儀器？我們找找看吧。」
老實說檯面上的儀器很多，但在五條悟和酒井奈月知識範圍內的僅有少數幾個。他一臉懵逼的翻找著那些看起來需要電力驅動的裝置，既不知道它們是用來幹什麼的，也找不到可以和銅絲一起使用的東西。
他擺弄著放在架子裡的試管，神色鬱悶。
同樣，酒井奈月也一無所獲，她甚至把儀器全都搬起來看了看，但幾乎找不到任何可以和電線扯上關聯的地方。
太陽穴的神經開始隱隱抽痛，她背靠著實驗台挫敗的嘆了一口氣，雙手向後撐在桌面上：「怎麼辦啊悟醬，根本沒有線索啊。」
也許是動作幅度有點大，酒井奈月的手不小心碰到了桌子上的裝置，玻璃碰撞的聲音隨之傳來。她回頭看著發出聲音的設備，驀然發現那是一個十分普通的天平。
但或許它又不那麼普通。在左右兩邊的托盤裡放著幾個玻璃瓶，裡面有的裝了液體，有的是空的。因為剛才的碰撞指針在分度盤裡左右搖擺，連帶著天平正上下不斷的交替。
酒井奈月疑惑的看著兩邊都是玻璃瓶的天平，心內感覺有些古怪。她拽了拽五條悟的衣袖，示意他往這邊看：「一般來說要秤重的話不是應該一邊玻璃瓶一邊砝碼嗎？這裡怎麼兩邊都是瓶子？」
「對哦，」逐漸恢復平衡的天平右側因為比較重的原因壓了下去，而左側向上翹起。五條悟盯著偏到右邊的指針，在酒井奈月讓出空位之後探頭看了看它的背面，「月醬！這裡好像有線頭！」
少年瞪圓眼睛的表情看起來有一些激動，酒井奈月湊近看了一眼，在天平底座下看到了被壓住的銅絲。
它看上去很短，只有兩厘米左右，如果不留神的話很容易就被忽略。酒井奈月小心翼翼的撥弄了一下短短的線頭，眉尾微挑：「所以其實電線是和這個天平連在一起的？」
五條悟決定不管怎麼樣先連接上試試看。他把手裡電線裸.露的那一節銅絲和天平上的纏在一起，但可惜的是門依舊沒有動靜。正當他遺憾的想要放棄的時候五條悟突然發現好像還有一些他之前沒注意到的細節。
托盤上的玻璃瓶不大，是細長的形狀，看起來十分眼熟。五條悟抓著頭髮回想了一會，冰藍色的眼眸中閃過震驚：「奈月！你看這個像不像我們最開始在避難所二樓撿到的玻璃瓶？！」
背上的包不知道是什麼材質的，反正在這麼長時間的奔逃與攻擊中它還好得不得了，沒有一點破損，堪比世界七大奇蹟。五條悟迅速把包翻轉過來打開拉鏈在裡面翻找，最後拿出來兩個瓶子：「還好沒碎，我當時在地下監獄裡也找到了一個，不過是空的。」
酒井奈月也沒想到居然還能和這麼久以前的東西聯繫上，她接過還沒被使用過的那個玻璃瓶，用食指和拇指捏著它端詳了一會，復又側頭回望兩邊重量不一致的天平：「它不會是——」
「我覺得就是這樣。」
他手裡的空瓶是在喪屍堆裡面撿到的，當時羅恩說不是血清，而現在五條悟也反應過來這大概率就是瑪麗女爵用來給實驗體注射的病毒稀釋液。
他把沾滿了乾涸的血液、腦漿等等不知名液體的空瓶放在比較重的那一邊，對金髮少女微微揚了揚下頜。
酒井奈月跟著把瓶子放在了左側的托盤裡。原本天平中右側托盤裡有兩瓶滿的一瓶空的，左側是一瓶滿的兩瓶空的瓶子。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當他們把新的玻璃瓶放上去之後，預想中會變得平衡的重量卻再一次出現了差異。
指針從右側緩緩劃過中間，接著偏向了左邊。
五條悟因為這個變化不自覺的睜大了眼睛。他反覆清點著托盤裡的玻璃瓶，在看到某個地方的時候瞳孔猛然緊縮：「右邊居然有一瓶要更小一點！」
因為瓶子大小出現了輕微的不同所以導致裡面的液體也不是一個重量。五條悟試圖把左右兩邊的瓶子全都拿下來，重新排列組合讓托盤裡的重量相等，卻在無數次越來越大的不平衡中放棄了這個想法。
他盯著偏倚的指針，不耐煩的輕嘖一聲：「這個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怎麼樣都無法配平的玻璃瓶讓人看著有些心煩。酒井奈月把所有的瓶子恢復原位，盯著右側微微上翹的托盤若有所思的卷了卷頭髮：「不知道加水可不可以？」
「啊！」
五條悟凝滯的思路因為酒井奈月的話瞬間被打通了，他激動的拍了拍桌面環視著整個實驗室，最後把目光放在血紅一片的門上：「不是水，是血！」
「房間裡找不到水，那些實驗器材裡也沒有別的液體，剛好它的作用又和開門息息相關，說不定往裡面加的應該是血液。」
鋪滿整面牆的石門裡每一條溝壑中都流淌著酒井奈月的血，她在看到那些細小的支流時脖子上腫脹的血管條件反射的抽搐了一下，被粗暴的抽血後發紫的皮膚緊繃。五條悟的推測聽起來十分合理，反正也找不到其他的解決方法，酒井奈月打算按他的說法試驗一次。
她微微用力按壓著脖子上的傷口，還沒有完全凝固的血液重新從破損的血管裡溢出，然後又極快的被另一隻手堵住。
冰涼的手指貼在頸部溫熱的皮膚上造成的溫差讓酒井奈月瑟縮了一下，她抬頭看著手的主人，白髮少年面無表情的眼神看起來氣勢十足。
酒井奈月愣了幾秒。
「幹什麼嘛，奈月又想自我奉獻？」
五條悟眯眼盯著金髮少女脖子上血管爆出的皮膚，那裡被鎖鏈劃破的傷痕還沒有好。
他用指腹擦掉那些礙眼的血流，皮笑肉不笑的翻出紗布把她的脖頸嚴嚴實實包裹起來：「我可不同意哦，明明我也有現成的血嘛，再這樣下去就成靠吸血通關的沒用男人了。」
自己清清爽爽的通關，和他一起的同伴卻渾身是傷的死掉，他可從來就沒同意過這個劇本。
五條悟一邊腹誹著一邊惡趣味的想在酒井奈月的脖子上用紗布打一個蝴蝶結，但斷掉的右手卻讓他沒有辦法完成這個舉動。他胡亂的把紗布扯斷，不讓脖子繼續流血：「好啦，月醬你就安心待著吧。」
喉頭被壓迫引發了一陣想要嘔吐的欲望，酒井奈月從少年故意變重的動作還有假笑著的表情中看出了他的不滿。
她訕訕的摳了摳手，把空的玻璃瓶遞到五條悟的面前，乖巧微笑：「有用的悟醬，那接下來就拜託你了。」
作者有話說：
悟醬：我是有用的男人
奈月：（這個時候微笑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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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生存之路（二十九）
五條悟也並不是要對著酒井奈月生氣, 只是有他在的情況下他不想再看見酒井奈月的傷勢加重。填滿大門所需要的血液超乎想像，她沒有因為失血而死已經可以算是奇蹟了，把閉合的傷口繼續弄破怎麼想都是在自殺。
他低頭瞥了一眼少女心虛的表情, 接過她遞來的瓶子嘴角上翹：「幫我看著天平的指針哦。」
誤會解除。酒井奈月在白髮少年軟化的表情下鬆了一口氣, 她轉身走到五條悟的左側，目光炯炯的盯著天平上不斷搖擺的指針。
等她做完一切準備工作就差五條悟放血的時候, 酒井奈月才反應過來自己似乎是在看他的臉色行事, 她完全想不出來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但好像在不知不覺間她就養成了這種習慣。
好可怕。
酒井奈月糊裡糊塗的想到自己作為一個npc是不是應該支稜起來，但如果現在突然搞事情的話好像顯得她有一點無理取鬧。
她安慰自己只要五條悟願意乾脆的結束遊戲那一切都好說，在那之前他愛做什麼就做什麼好了，她一定配合。
在她放飛思緒的間隙，那邊的五條悟已經開始拆自己手上的紗布。潔白的布料已經被過量的鮮血染紅, 內部幾層幾乎是完全濕透。
飽和的液體順著紗布滴在泛黃的桌面, 五條悟把玻璃瓶放在天平右側的托盤上, 偏向左邊的指針稍稍回擺了幾度。
也許是時間太短的緣故，斷指處的傷口還沒有恢復。粉紅的肉因為氧化顏色變得更深, 白骨被磨損得厲害, 截面還有些許粗糙的倒刺。
扯開紗布的動作讓沒有長好的皮肉又被重新撕裂, 零星的肉碎還有破損的皮黏在紗布上，和廢棄的布料一起掉落。
撕開的瞬間五條悟被痛得渾身一個激靈，但可能是已經有了心理預期, 所以這種疼尚且還在他的忍受範圍內。他鎮定的把出血的斷手放在瓶口，將滑落的血裝進瓶子中。
糜艷的紅色漸漸在透明的玻璃中堆積, 濃郁的顏色在白光下無比刺眼。
酒井奈月俯身看著分度盤裡的指針, 在它即將從左側擺入中間的時候卡著點喊了停：「可以了！」
聽到指令後五條悟迅速把手撤開, 裝著玻璃製品的天平在輕微的晃動之後兩邊穩在了相同的高度。與此同時, 輕微的喀嚓聲從他們連在一起的電線處傳來，接著整個石雕門都出現了變化。
灌滿凹槽的血液突然間沸騰了起來，它們不斷的晃動，一點點湧到門的正下方。像退潮一般的鮮血順著凹陷的紋路向下，最終匯聚到門縫，被那裡未知的黑全數吞噬，恍若從未出現過。
五條悟和酒井奈月走向大門，門上殘留著的紅色印記黯淡又汙濁。他伸手摸了一下，觸手乾燥堅硬的感覺讓他驚訝的發現血是真的完全被吸收了，剩下的只是在無數次的浸泡中被改變的色彩。
他想像中地動山搖的場面並沒有發生，那扇大門在飲完了血後靜悄悄的在正中間出現了一條縫隙，安靜得就像是幻覺。
「什麼嘛，這也太沒排面了吧，」五條悟頗有些嫌棄的看著一點也不恢弘的場景，撇了撇嘴，「這還不如那個櫃子吧？虧我們費了這麼大功夫去開門。」
酒井奈月白著臉附和般的點了點頭。
不知道為什麼，在門上的血消失不見之後她的身體莫名其妙的虛弱了幾分，就像生命力也隨著被吞噬的血液而被吸取。
她原本已經恢復不少的精力又因為這次的異常消散，渾身的感覺甚至比她剛被五條悟喚醒的時候更加疲倦。
瑪麗女爵到底對她做了什麼？
她操控著無力的雙臂去推已經打開的石門，心裡不詳的預感讓酒井奈月想要快點結束遊戲。
金髮少女略顯無力的聲線讓五條悟感覺有些奇怪，他盯著站在門前努力開門的酒井奈月，上前兩步和她一起去推由石頭做成的大門：「奈月，你怎麼了？」
在多了一個人的力量後門被輕而易舉的推開，酒井奈月平復著自己沉重的呼吸，笑著扯起嘴角：「沒事，門有點重而已。」
五條悟的神色在聽到這句話之後有片刻的僵硬，他垂眸看向酒井奈月失去血色的臉頰，牽住她冰涼的手：「這樣啊......」
看似堅硬的石門，實際上推得時候不需要什麼力氣。就連對於力量只有20的他來說都開得輕而易舉，酒井奈月怎麼可能覺得門很重？
五條悟敏銳的察覺也許有什麼事情在他不知道的時候發生了，他還沒有忘記注射病毒的事情，不由自主的把她的手攥得更緊。
【力量提升，當前力量：50】
系統突如其來的播報把五條悟嚇了一跳，然而讓他最摸不著頭腦的是它提示的內容。一整局遊戲裡不動如山的力量數值居然在這個時候上漲了一大截，直接把他廢柴的數據改變成了正常人。
到底是什麼情況？五條悟的視線劃過推開的大門，繼而又轉到酒井奈月的身上，暗色的陰影在晴空般的眼眸中擴張。
他不清楚這兩件事和他數值提升之間有沒有關係，原本他覺得已經撥開迷霧逐漸明朗的前景又在這短短的幾分鐘之內籠罩上了更加朦朧的白霧。
實驗室裡一派死寂，刺骨的寒意如附骨之疽一般纏繞在兩人的身上，各懷心思的他們同步的陷入沉默。
有點窒息的缺氧感讓酒井奈月的眼前出現了一點點白色的光點，她沒有時間再和五條悟浪費，按捺住著急拽了拽了他的手：「我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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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入大門後一切好像都變了。
那扇他們剛推開的門在放他們進去之後就自顧自的閉合，沒有一絲縫隙的石頭明白的昭示著他們沒有再反悔的可能。五條悟心裡有一點慶幸還好自己記得存檔，但在前途不明生死未卜的道路上沉重和壓抑才是絕對的主旋律。
門的徹底關閉放任黑暗主宰了整個世界，五條悟鬆開牽著金髮少女的手去翻找手電筒，卻不管怎麼摸也摸不到。
他猛地想起之前自己好像把它綁在了自己的手臂上，但隨著監獄中和喪屍的混戰，手電筒早就不知道掉去了哪裡。
不是吧......五條悟的額角滑落了一滴冷汗。
物件碰撞的聲音讓酒井奈月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明白五條悟是在找東西，但他的身影被嚴絲合縫的埋葬在漆黑裡。她小心翼翼的在昏暗中摸索，指尖碰到輕柔的布料時扯住他的衣角：「悟醬？怎麼了？」
電話自動關機，手電筒丟失。五條悟找不到可以照明的方法，他順著衣物輕微的拉扯感分辨出酒井奈月的位置，在一團漆黑中牢牢扣住她的指縫：「手電筒沒了，我們可能得就這樣摸黑往前走。」
這對他們來講無疑是一個噩耗，但就這麼站在原地也不現實。五條悟神經緊繃的開啟了他的前進之旅，胸腔裡的心臟砰砰作響。
六眼讓他擁有了超乎尋常的視力，為了不影響正常的生活，墨鏡成了他不可缺少的裝備。以前總有人說他帶著墨鏡的樣子像盲人，在遊戲裡他也真的體會了一把盲人是什麼感覺。
緊張，擔心，舉步維艱。在視覺被剝奪之後其他的感官變得分外敏銳，尤其是從不停歇的大腦，在黑暗的刺激下以無法控制的姿態虛構出一個又一個潛藏在暗處的危機。
殘破的屍體，茹毛飲血的怪物，一刀斃命的暗器。
開膛破肚露出來的臟器，黏膩濕滑的觸感，爆漿的大腦。
兇殘的絞肉機。
各種各樣的詭異事跡不斷的蕩滌著五條悟的心神，這讓他在莫須有的危險中變得越來越緊張，過快的心跳導致呼吸漸漸變得急促，嘔吐的欲望也開始燃燒。
可實際上這條路甚至是筆直的，連一點障礙物都沒有，空蕩蕩的只剩他幻想中的刺激。
五條悟能感覺到自己的掌心在無邊無際的荒誕聯想中變得濡濕，這也讓他分不清自己牽著酒井奈月到底是為了保護她，還是把她當作了黑暗中唯一的依靠。
過於明顯的異樣同樣傳達給了酒井奈月。她能從少年稀碎的呼吸中聽出他現在的情緒有點不對，這也讓她無比的好奇。
酒井奈月沒有想到一直以來都很放鬆、看不出半分害怕的五條悟居然會在這一段短短的黑暗通道中出現如此劇烈的心緒波動，長時間維持在30的害怕值翻倍飛越60，向著70的大關邁進。
還差一點任務就完成了。
天上掉的餡餅直直的砸在酒井奈月的頭上，她糾結著要不要乘勝追擊製造困難去恐嚇快要失去理智的五條悟，但始終不曾被放開的手讓她最終在沉默裡打消了這個念頭。
酒井奈月不知道在這幽暗陰森的通道裡五條悟到底想到了什麼，可他好像從來沒有思考過自己也會害他。
她深呼一口氣，握住白髮少年汗濕的左手輕輕搖晃，乾燥的唇瓣微微上翹：「悟醬，放鬆一點。這裡什麼都沒有的。」
少女的聲線平穩，和他的狼狽對比起來簡直勇敢得像是超人。五條悟用胳膊蹭掉額前的冷汗，他強迫自己拋開腦海裡那些紛亂虛假的圖像，暗示一般的重複著酒井奈月的話：「我知道，這裡什麼都沒有——」
就在這個瞬間，五條悟突然發現前方好像沒有路了。
踏空的感覺在他的頭腦中爆裂，踉蹌著的他驚恐的摔下未知的深淵。
作者有話說：
奈月（一時心軟）：算了，放他一馬，不差他這一個。
系統：你怎麼知道後面會不會遇到更難纏的傢伙？
奈月（呆滯）：那我現在倒回去還來得及嗎？
馬上這個副本就結束了哦！之後就開始聯機好了！
第112章 生存之路（三十）
一無所知的迷茫最容易滋養心中的恐懼, 而一路上萬般的警惕和害怕都在墜落後像煙花一樣在五條悟的心頭炸開。
他不知道在徹底砸入最低點的時候迎接他的會是什麼，在重力的牽引下他連姿勢都來不及調整就俯身摔了下去，極快的速度讓五條悟能做的只有閉上眼睛。
當身體重重的撞在地上的時候, 五條悟並沒有感受到有尖銳的東西穿刺進他的身體, 但四肢和臟器粉碎一般的震感也痛得他大腦一片空白。
他趴在地上狼狽的抽著氣，一股奇特的味道直直的竄進他的喉嚨, 嗆得他不斷咳嗽。
濃烈、馥郁、刺鼻。心臟快要失控的跳動讓大腦中的氧氣變得稀薄, 而咳嗽更加噎住了五條悟的呼吸。他胸腔傳來了劇烈的疼痛，瀕死般的咳嗽逼得他眼裡溢出水花。
他條件反射的想要逃離這股香到發臭的味道，在掙扎著坐起來的時候發現自己還緊緊的拉著一隻柔軟的手。
是酒井奈月。
五條悟混沌遲緩的腦袋重新活動起來，他在什麼也看不見的黑暗中摸索著金髮少女的身影，掌心卻劃過了無數雜亂的觸感——硬、刺痛、輕飄飄。
他顧不得分辨這些到底是什麼，有些焦急的喊著少女的名字：「奈月！你還好嗎？」
酒井奈月有氣無力的哼哼了兩句。五條悟的踏空實在是過於倉促, 連帶著她也被拽了下來, 砸在地上的感覺就差沒把她震吐了。手和腿斷掉一般的痛感讓她全身發麻, 她微微喘著氣，艱難的動了動手指示意五條悟她還好。
身下壓著什麼東西的感覺特別明顯, 酒井奈月剛想爬起來問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 眼前吞噬萬物的漆黑驟然被強烈的白光驅散。
長時間適應黑暗的眼睛被突然變亮的世界激得眼淚狂飆, 酒井奈月猛地閉上眼睛，冰涼的液體劃過她的臉頰。
左邊爛掉的眼眶和皮膚因為這個大幅度的動作暈開尖銳的刺痛，等酒井奈月重新睜開眼, 她的視野裡是漫無邊際的白。
成片的白色玫瑰恍若波瀾壯闊的大海，幾乎將她淹沒, 而剛才他們砸下來的地方突兀的凹陷了一片, 被碾碎的花瓣灑了一地。
香味濃郁得讓人窒息。
恍惚的視線裡, 她身旁的少年坐在綻放的玫瑰中, 垂落的銀白色長髮被花叢遮蔽，渾身白的幾近透明。眼尾妖異的紅蓋住了那一抹剔透無垠的藍色，臉上泛著光的水跡還有不正常的緋紅讓他平添了幾分奇特的美感——
破碎，脆弱，快要糜爛凋謝前最後一場肆無忌憚又頹廢無力的盛開。
酒井奈月有些失神的盯著五條悟像是泡沫一樣虛幻的身影，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在這個定格的瞬間她已經沒有餘力去思考現狀，白髮少年異乎尋常的容姿深深扎進了她的眼球，像燒紅的鐵板一樣在她心裡燙下了無法磨滅的烙印。
五條悟並不知道酒井奈月心中所想，他揉搓著被光線刺激的眼睛，努力調整被咳嗽攪亂的呼吸，臉上因為超負荷的泵血而帶來的脹熱漸漸消退。
等視線恢復清明，他急忙轉身去尋找金髮少女的身影，在瞳孔中映出她的臉龐時鬆了一口氣：「還好沒事。」
在這個角度抬頭向上看的話能在右側看到他們剛才掉下來的平台，距離地面大概十米左右。從那個高度掉下來居然毫髮無損，五條悟不得不感覺有點玄幻。恐慌和害怕在恢復視力之後就從心裡衰退，他環視著周邊鋪滿的白玫瑰，皺眉站了起來：「我第一次感覺玫瑰也能這麼噁心。」
酸痛的手臂傳來的被拉扯的感覺讓酒井奈月從震撼中回神，她在五條悟的幫助下站穩，腦裡一陣陣眩暈。
四肢重得像是泡滿了水的棉花，鼓脹緊繃，差點抬不起來。酒井奈月呼出一口氣，眼角的餘光裡驀然出現了一道紅。
她避開五條悟關切的目光轉而看向正前方台階上的物體，瞳孔緊縮：「那是什麼？」
白色的玫瑰海洋盡頭是一個短短的台階，在它之上靜靜扎根著一棵巨大的古樹。然而從它身上卻找不到半點「木」的質感，粗壯的樹幹是如血的紅色，光禿禿的枝丫上吊著一個拳頭大小的物件，猩紅的顏色像是上過蠟的毒蘋果。
茂密虬結的樹根延伸到白色的台階上，恍若順著它滴落的血跡。
五條悟在看到酒井奈月錯愕的表情後才鬆開了她的手，轉身看到後面的景象。詭異的大樹莫名其妙的給他一股生機勃勃的感覺，他盯著樹幹上充盈、流動著的紅色，踩著遍地半人高的玫瑰一步步向它靠近。
「我去看看，奈月你留在這裡吧。」
頭暈眼花的酒井奈月欣然同意。
走近了之後五條悟才發現樹比自己遠看得要更加大，空氣中隱隱的波動隨著和它之間距離的縮短逐漸變得強烈，等他走上台階的時候五條悟被無形的空氣堵住了耳朵。
他聽不見周遭的任何一點聲音，只留下視力讓他近距離的感受眼前這棵奇怪的樹。
血液是真的在樹幹上流淌，它沿著樓梯淅淅瀝瀝的向下，在玫瑰叢中蜿蜒。那個掛在樹枝上的東西看起來像是一顆肉瘤，表皮皺縮凹凸不平，伴著某種節奏不斷的在鼓脹和收縮間交替。
五條悟感覺有一點奇怪，斜靠在樹根裡的鏡子清晰的映出了他現在的模樣。
明明散發著血腥味和不詳氣息的樹應該令人感覺到恐懼，但他現在一點這樣負面的感覺都沒有，有的只是輕飄飄的恍惚感。
他感覺自己的全身都陷入了甜美、夢幻的雲朵中，一股源源不斷的能量正從古老的大樹裡滲入他的細胞，洗刷著他緊繃的神經，帶給他無與倫比的安詳，讓他彷彿飄在雲端。
身體乃至精神上的疲倦都一點點被清除，五條悟現在感覺自己就像是回到了母親肚子裡的嬰兒。他和眼前的龐然大物像是母與子一般親密無間，那個鼓動的肉瘤和他的心跳詭異的趨近同步，而他從它粗壯的樹幹中他獲得了力量的滋養。
飄飄然的微醺感驅使著五條悟伸手去觸摸由血液組成的大樹，但還沒有碰到它那黏膜般微彈的表皮，他就被身後的力道狠狠扯開。
「悟醬！！你在幹什麼！！」
少女著急的語調刺破靜謐的真空傳進五條悟的耳朵裡，他茫然的盯著她虛弱的模樣，視線裡似乎劃過了幾縷白煙。他追尋著這股虛無縹緲的煙霧的來源，目光定在了她離開自己的肩膀，滴著血的手上。
「我......」
他無力的想要解釋些什麼，但話還沒說出口五條悟就看到了酒井奈月身後成群的人形怪物。
濃密的花海似乎被什麼東西炸過，台階前差不多十米遠的花東倒西歪，白色的花瓣濺滿血漬。而在它的周圍散落著許多紅色的碎塊，五條悟凝神觀察了幾秒，驚恐的發現那些怪物居然是由樹根上蔓延到花叢中的鮮血孵化的。
它們生生不息的從看不見的血流中創造出五官不明的形體，然後朝他的方向撲來，又在受到攻擊後化為腐濁的血液。
五條悟後知後覺的發現離他最近的血跡就癱在純白的台階上，滋滋冒著氣泡。這個時候他恍然大悟原來在他沉浸於虛幻中的時候酒井奈月已經救了他一命。
他頓時清醒了過來，然後他看見自己的右手在不知不覺中恢復了原樣。
怪物嘶吼著蜂擁而至，五條悟沒有時間去思考手是怎麼回事，他迅速給已經彈盡糧絕的槍重新換上子彈，把臉色慘白的酒井奈月擋在身後。
這些血紅色的怪物身形大概在兩米左右，身高和數量看起來都很有壓迫感，不過實際上解決他們似乎比想像中的簡單。
子彈只要碰到它們的身體，凝聚起來的怪物就會化為液體散落，再也不會起來。五條悟見狀立刻得出了最佳的處理方式，他完全放棄瞄準只追求速度，連續扣動扳機對著衝來的怪物瘋狂掃射。
但即便是這樣，數量過於龐大的人形怪裡還是有不少漏網之魚躲在犧牲的肉盾後即將沖到他們的面前，五條悟有些慌亂的準備切換武器，就見另一隻手從他旁邊扔出了炸.彈。
爆開的火藥衝散了成片的怪物，黏稠的血液混著硝煙在整個空間中瀰漫。前方暫時被清理出了一條空路，為了不波及酒井奈月，五條悟把包留下後孤身一人跑下了樓梯。
「你幹什麼？」
酒井奈月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她急忙去抓裝著武器的背包，沉重的雙腿在蹲下的瞬間就無力的跪在了地上。她大喘氣吸進新鮮的空氣，發暈的腦袋讓目所能及的所有事物都變成了重影。
應付怪物的五條悟沒有空隙回答。五官不明的怪物張大嘴朝他前仆後繼的奔來，無數雙手抓著他的身體，妄圖將他撕碎。他能感覺到皮膚傳來了被腐蝕的痛感，但五條悟仍舊穩穩的端著槍朝被吸引過來的怪物射擊。
長長的一卷子彈在急速的攻擊中消耗殆盡，彈殼砸在地上散了滿地。當場上還剩最後一個怪物的時候，五條悟猛然發現自己已經沒有子彈了。
空空的彈匣讓槍失去了威懾力，五條悟眼睜睜的看著壯碩的怪物距離他越來越近，狠心舉著槍托對它砸了下去。
堅硬的槍管從怪物的身體裡劃過，流動的液體在被打散之後又重新聚合，沒有受到攻擊的半分影響。
或許還是有的。面目扭曲的怪物徒然放大了嘶叫的音量，伸出雙手怒吼著掐住他的脖子。皮膚潰爛的感覺幾乎是瞬間就湧上了五條悟的大腦，他的面部因為疼痛和用力變得猙獰，窒息讓他不由自主的用手去掙脫牢牢鉗制住他的束縛。
身體逐漸凌空，五條悟死死攥住怪物的手臂，力道大的幾乎扣進它軟彈的表面。昏暗的視線像電量耗盡的手機一樣漸漸變暗，在徹底失去光線的最後一秒，五條悟在重力的作用下重新墜回地面。
他狼狽的咳嗽著，手裡握著的斷臂化為濃稠的液體。五條悟在含著淚光的視線裡清晰的看到被他觸碰過的怪物發出了尖利的叫喊，然後巨大的身體從冒煙的斷口處逐漸石化，接著碎裂成肉眼快要看不見的粉末。
腥臭的味道撲面而來，五條悟驚疑的看了看自己塗滿鮮血的雙手，在塵埃湧向他之前跑回了矗立著的樹下。
滿地潔白的玫瑰已經被無窮無盡的血液染紅，凋零的花瓣在地上被碾出了汁液。花香、血腥味還有沒散盡的煙味交織融合，沾了血的玫瑰在一片狼藉中紅得越發妖艷。
將他從虛妄中拉出來的金髮少女跌坐在地上，她低著頭，凌亂的髮絲徹底蓋住了她的面容。在她身後巨大的古樹發出熒熒的光亮，那些在樹幹表面流淌的血液已經停了下來。
五條悟還沉浸在劫後餘生的喜悅中，他忽視脖子上露肉的傷口，輕笑著對酒井奈月伸出手，嗓音沙啞：「月醬你怎麼坐在地上啊？頭暈嗎？」
一直沉默著的少女把手搭在了他的手上。五條悟微微用力拽住她的胳膊想要將她扶起來，但從掌心響起的聲音卻讓他驚悚的瞪大了眼睛。
酒井奈月手上和他相接的那塊皮膚正在石化。
【力量提升，當前力量：60】
【主線任務已更新——殺死奈月。】
作者有話說：
奈月：喜聞樂見的劇情
悟：你跟別人已經玩過很多次了？
第113章 生存之路（三十一）
少女白嫩纖細的手即便沾染了血漬但仍舊能從飽滿的皮膚中看出它是鮮活的, 然而此刻呈現在五條悟面前的是被灰色物質漸漸覆蓋的表皮。
它再也不復從前的瑩潤，變得像粗糲的石頭一般黯淡，紅色的裂紋從指尖開始向著整個軀體蔓延。
一縷縷青煙從他的手掌下飄出, 像是被腐蝕, 又像是被捏碎的粉末。五條悟難以置信的鬆開自己的手，系統響在耳邊的提示讓他心神大亂。
為什麼他的力量突然增加了？任務讓他殺掉酒井奈月？
突如其來的場外因素結合現在超出他想像的畫面讓五條悟的大腦幾乎陷入宕機狀態。他驚恐的倒退了幾步, 眼睜睜的看著酒井奈月重新跌坐回地上, 右手石化的部分和堅硬的台面磕碰，然後一點點碎裂。
五條悟全身僵硬。
一直困擾著酒井奈月的暈眩在摔倒之後好像有所緩解，但與之相對的是更加疲憊和沉重的軀體。她順著倒下的力道仰躺在地上，茂密的樹根硌得她後背生疼。
體內的生命正在一點點流逝，器官或許也開始衰竭。無形的物質從身體裡被抽離的感覺十分清晰，酒井奈月這個時候已經完全明白自己正在一步步走入遊戲安排好的劇情。
粗喘的呼吸變得微不可聞, 胸腔裡心臟的跳動也在逐漸變慢。她抬起自己碎了一半的右手放在眼前端詳, 視線透過殘缺、凹凸不平的肉塊看到了遙遠的穹頂。
紅。
無邊無垠的血紅覆蓋了頂部所有的空間, 酒井奈月盯著那如黏膜一般流動著的液體，心內開始懷疑自己大概是進了什麼非現實的領域。
她收回的目光緩緩劃過掛在光.裸樹枝上的肉瘤, 在凝聚於右手上的時候再一次歸於虛空：「悟醬......」
黏在一起的喉管壁因為氣流而強行沖開, 被撕裂的痛感差點堵住了酒井奈月說話的能力, 但她還是磕磕絆絆的用走調的嗓音說了下去：「感覺我們沒機會了。」
不管是自相殘殺爭出勝負，還是合力打敗瑪麗女爵，那些商量好的計劃在此時此刻都已經成了美好的遐想, 擺在他們眼前的路從來都只有一條。
金髮少女衰弱的聲線喚醒了五條悟迷茫的大腦，他看著躺在樹下的酒井奈月, 眼眶在不知不覺間變得通紅。走過的劇情碎片一樣重新塞回他遲緩的腦袋, 強硬的裹著那些快要停滯的細胞去回憶曾經發生過的事情。
然後五條悟就徹底明白了現在是什麼情況。
他的數值提升過三次, 除了第一次因為喝了「酒」之外, 剩下兩次都是在結束戰鬥後。而力量在開門的時候提升過一次，第二次就是現在。
每一次力量的提升都伴隨著酒井奈月的虛弱，他就像從保羅身上汲取能量一般吸收著酒井奈月的生命力，而任務要求的殺死酒井奈月就是在為他的數據提升鋪路。
五條悟不難想像等她徹底被吸乾枯竭而死的時候他的所有數據都會變成完美的100，而那個時候瑪麗女爵的目的也就達成了——
她要創造出一副世界上最完美的身體。
多麼荒謬。
他的雙生子「姐姐」酒井奈月現在就像一塊即將被榨乾最後一點水的海綿，她被隨意的丟棄，靜靜的在時間流逝中兀自腐爛。五條悟根本就不敢再去觸碰她的身體，只能看著她歪倒在地上，胸腔的起伏弱到幾乎看不見。
「奈月，」嘴角的笑容早就已經消失在巨變中，五條悟在開口的瞬間才發現自己在顫抖，他小心翼翼的靠近雙眼緊閉的金髮少女，在她身邊蹲下，「你不要睡覺，我們再想想辦法！」
「我們還沒看見瑪麗女爵呢......」
「不是說好要一起打敗她嗎？沒有你的話我肯定不行的，所以奈月你快點睜開眼睛！」
少年嘈雜的絮絮叨叨飄進酒井奈月的耳朵中成了帶回音的渺茫聲線，她費勁的撐開自己的眼皮，五條悟放大的俊臉出現在她泛白的視線中。
他比灑滿金光的海水還要璀璨的湛藍眼眸中堆滿了紅色的血絲，緊繃的表情難看而又嚇人。酒井奈月不知道他眼裡閃著光的到底是淚水還是別的什麼東西，她吸了吸鼻子，笑著勾起嘴角：「啊，你現在這樣好醜哦。」
「從來沒有被說過醜啊，造成這種情況的奈月得負責吧？」
「我才不要呢，倒是你，要快點行動了。」
五條悟十分清晰的知道酒井奈月在指什麼，他直勾勾的盯著少女溫潤清透的湖綠色眼睛，難以言說的憤怒在他的心頭引燃。
她憑什麼認為自己能就這樣不管不顧的把她殺了？就算需要犧牲掉酒井奈月才能換來他活下去的可能，她又是憑什麼認定自己一定會願意的？
在這個瞬間五條悟突然意識到酒井奈月根本就不知道她對於自己來說意味著什麼，她也從來沒有去探究過這種潛在的情感。
她只是按照一般的邏輯順序去執行一項必死的任務，並且理所當然的認為在「玩遊戲通關」這個籌碼面前她的生死不值一提。
長時間的遊戲裡只有現在讓五條悟鮮明的感受到了酒井奈月終究不是真的人。就算再怎麼智能，那些完美的代碼也學不會人類最扭曲的、名為愛的情感。
濃烈的難過和諷刺在事實被揭穿的那一秒立刻就像海浪一般拍在五條悟的心上，他明明會游泳，卻依舊在波濤洶湧的負面情緒中被遮天蔽日的洪流吞沒。
或許在玩到這個副本的人當中真的有人會為了打敗瑪麗女爵而狠下心殺死酒井奈月，但這個人裡面一定沒有他五條悟。
扎根在心底的悸動和喜愛還只是一顆小小的幼芽，它沒有來得及長大，就被傾瀉的惡意燒焦了幼嫩的根，一點點變得枯黃，直到死亡。
五條悟咬牙切齒的呼出一口氣，他死死的注視著滿臉倦容的酒井奈月，唇瓣向上彎出了淺淺的弧度：「我們約定過的嘛，你放心好了。」
少女虛弱的笑容中暴露出了幾分安心。五條悟的眼中不著痕跡的閃過自嘲，無處發洩的怒火讓他變得焦躁。他拚命的思考著可以暫時打破困境的方法，四處游移的目光劃過了靠在樹根上的鏡子。
他和酒井奈月的身影在鋥亮的畫面中格外分明。
五條悟猛地想起了那座沒有任何鏡面的城堡，還有實驗室用來代替入口的巨大鏡子，曾經關於瑪麗女爵的猜測再一次浮現。
她在遊戲裡從沒有露過面，唯一一次的相見還是在夢境中，但五條悟深信她絕對有掌控局面的方式，像是陰溝裡的老鼠一樣躲在暗處窺伺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她肯定在等著自己把酒井奈月殺掉，說不定手裡還拿著紙筆，記錄下他和奈月的所有表現。
五條悟想化被動為主動的唯一方式就是把瑪麗女爵從幕後逼出來，他站起身，撿起背包和沒有子彈的槍緩緩走向鏡子，垂眸看著裡面的自己。
手臂有被腐蝕過的痕跡，脖子上的傷口見血，滿臉陰沉。他的唇邊綻開了古怪的笑容，血紅的眼睛看起來有一點癲狂，雙手高舉起槍身砸向薄薄的鏡面。
玻璃製品在劇烈的碰撞中破碎，飛濺的每一面都倒映著五條悟變形的臉龐。無數個他同時輕蔑的呼喊著幕後黑手的名字，然後在下一秒被兇猛的氣流噴開。
身體凌空飛了出去，直接受到攻擊的胸口發生了凹陷，肋骨斷了幾根。一口鮮血從五條悟的喉腔逆流，他自被染紅的玫瑰中爬起來，吐出嘴裡腥甜的液體：「奈月，你沒事吧？」
被迫摔在地上的酒井奈月悶哼一聲。她用盡全身力氣撐著坐了起來，透過被強風吹斷的玫瑰看到了台階上站著的衰老女性。
那是瑪麗女爵？酒井奈月根本無法把眼前滿臉皺紋的女人和照片裡的那位聯繫起來。
確認酒井奈月還活著，五條悟也把視線對準了在場的第三個人。
她穿著黑色的長裙，金邊燙出了華麗繁複的花紋，黑髮被一絲不苟的高高束起。五條悟驀然發覺她比自己在夢境中看到的模樣更加蒼老，臉上濃重的妝容已經徹底失去了作用，烏黑的頭髮裡摻雜著銀白的絲線。
發生了什麼事情導致她加速老化？五條悟敏銳的察覺到她一定經歷了什麼巨變，這也許是他擊敗瑪麗女爵的最好時機。他立刻掏出剩餘的彈.藥，瞄準站在樹下的女人準備投擲過去。
可她從容不迫的表現始終還是讓五條悟有幾分忌憚。
「沒有用的，」瑪麗女爵平穩的張開雙手，抬起的下頜暴露出了脖頸上一條條的皺紋。她深深嗅著空氣裡血液的味道，陶醉的睜開眼，「你打不過我。」
她在遠處的少年和少女警惕的目光中緩慢而又堅定的走下台階，滿意的神色在渾濁的綠色眼睛中浮現：「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完美的實驗體，你們簡直是奇蹟。」
從她製作的生化人的肚子裡孕育的雙生子，像是太陽和月亮一般處於兩個極端，但卻又彼此緊密的聯繫。日升日落，月圓月缺，從誕生的那一刻命運就已經把他們綁定在一起，成為這個世界上最親密的存在。
這就是她夢寐以求的關係，也是她和他注定的宿命。瑪麗女爵回想起腦海中若有似無的甜蜜，喟嘆著發出了微弱的嗚咽。她努力揚起臉上的笑容，目光灼灼的看向留著銀色長髮的少年：「你想殺了我嗎？」
「可以哦，你能做到的。」
「我心甘情願被你殺死，只要你能活過來。」
瑪麗女爵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內心的喜悅，她在漫長的等待之中已經失敗了無數次，渴切的心也早就被無情的實驗結果麻痺。
然而在看到銀髮少年的那個瞬間她已經死掉的心臟又重新恢復了跳動，想像中的那張臉也在超越半個世紀的磨損中變得越發清晰。
他就是她要找的那個人。瑪麗女爵這一次絕不允許有任何的失敗。
酒井奈月從黑髮女人的話語還有可以算得上是討好的態度裡本能的發現了一點異樣，但她還沒有想清楚奇怪的地方在哪裡，一道凌厲的目光就投在了她的身上。
瑪麗女爵瞪著眼睛看她的樣子像是恨不得她在下一秒就死掉。
「只要你把她殺了，你就能獲得無與倫比的力量，那個時候你再來殺我就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既然你這麼願意被我殺死，那為什麼現在不死呢？」
五條悟輕佻的反問著向他越走越近的女人，他被那股黏在自己身上的痴迷視線激得汗毛直立，涼意和噁心遍布全身。他沒有再等瑪麗女爵的回答，徑直朝她扔出了炸.彈。
濃密的黑煙在花海裡升騰，爆炸的聲音在空間裡迴盪。然而瑪麗女爵卻沒有受到一點傷害，她仍舊向前走著，不曾被攻擊打亂步伐。
五條悟不信邪的繼續掏出武器對移動的靶子進攻，可除了被炸毀的玫瑰花之外這些攻擊沒有起到任何的效果。
冷汗從他的額角滑落。
瑪麗女爵沒有錯過少年起伏的胸腔，她微笑著打了個響指，如血的唇向兩邊扯開：「生氣嗎？機會已經給你了，你要抓住它才行啊。」
在旁邊觀戰的酒井奈月伸手抓住了自己胸前的衣物，尖銳的刺痛驟然在她身上炸開。她大口的喘息著，背部皮膚和肉被生生撕裂的痛楚讓她忍不住跪在地上哀嚎。
有什麼東西好像正在從破損的傷口處長出來。
五條悟被酒井奈月難得一見的痛苦尖叫嚇了一跳，他衝過去想要看看她怎麼了，但又在想起自己的能力之後僵硬的退後了幾步。
他著急的盯著金髮少女滿頭的汗水還有白得和紙一樣的臉，憤怒的扭頭質問：「你做了些什麼？！」
「你不是不願意和她打嗎？」瑪麗女爵貼心的眨了眨眼睛，一臉的理所當然，「只要她變成怪物的話你就沒有顧忌了吧？」
碩大的黑色羽翼以一種詭異的姿態從少女的左半邊肩胛張開，它稀疏的羽毛上沾滿鮮血，白骨被泡的發亮。
五條悟呆滯的看著酒井奈月被毀掉的半張臉爬滿血紅色的紋路，那顆被玻璃刺穿的眼球終於在開裂的皮膚下掉了出來。她倉促的瞥了自己一眼，然後抽著氣朝黑髮女人筆直的衝去。
滾到他手邊的化膿晶體在接觸到他的皮膚後滋滋融化。
瑪麗女爵也沒想到變異後的少女居然率先把攻擊的目標放在了自己的身上，她盯著雙手成爪的女孩揮了揮胳膊，暴漲的玫瑰連帶著長滿尖刺的莖纏住了她纖細的四肢。
酒井奈月被鮮花固定在空中的身形像一彎單薄的新月，她的金髮向下垂落，單邊的羽翼淅淅瀝瀝的滴著鮮血，給身下純白的花瓣浸上了穠麗的紅。
五條悟眼睜睜的看著嗜血的玫瑰一層又一層的纏繞著她的翅膀，然後用超乎想像的力量把新生的羽翼折成兩半。
【力量提升，當前力量：70】
骨頭斷裂的聲音和五條悟大腦中神經繃斷的響聲重合，他在鑽進耳朵無法驅逐的痛呼中終於反應過來自己再一次的被酒井奈月拋棄了。
她根本沒想過兩個人一起活下來的可能，所以她也從來不問他的想法，默認活下去的只能是他。
五條悟沉默的從包裡翻出了最後的炸.彈。
他在瑪麗女爵的注視下高高的舉起手中的武器，然後趕緊利落的扯開了拉環。但他並沒有把炸彈扔出去，五條悟死死的攥著手中小巧的橢圓物體，萬般嘲諷的對黑髮女人咧開嘴角。
即將爆開的武器在他的手裡輕微的震動，他能感受到巨大的能量馬上就要炸開。
五條悟滿意的看見瑪麗女爵的臉色頃刻間變得無比難看，她放棄針對酒井奈月，轉而發瘋一般的朝他大喊，臉上鬆弛衰老的皮肉微微搖晃。
閃現的速度比爆炸更快，五條悟手裡的武器在爆炸的前一秒被黑髮女人奪走，在遙遠的空中裂開。
碎片帶著餘波插進他的後背，五條悟一點挫敗的感覺都沒有，他就著瑪麗女爵俯衝過來的動量握住她的胳膊，將她留著尖利指甲的手插進自己的心臟。
滾燙的血液從他的胸膛和口鼻中噴出，五條悟緊緊的困住黑髮女人蒼老的軀體，在她撕心裂肺的叫喊中感受到她正在不斷石化。
源源不斷的力量噴薄的湧進他的身體，與流逝的生命奇妙的形成了一個錯位的閉環。但它們到底只是兩條不會交叉的平行線，五條悟知道自己大概就快要死了。
灰色的石面一點點漫過瑪麗女爵病態蒼白的皮膚，然後在他大力的擠壓下化為齏粉。飄揚的塵埃擋住了五條悟恍惚的視線，他的目光透過漫天飛舞的碎屑虛虛的落在異化了一半的金髮少女身上。
她左半邊臉仍舊留著無法消退的妖異紅紋，背上斷了半截的翅膀再也沒有初生時的張揚。她踏著遍地殘花撲過來的動作急切又蹣跚，右眼裡那一抹水潤的綠是她身上唯一一處和初見時相同的地方。
大大小小的傷痕早就讓她在逃亡中面目全非。
五條悟想他要把酒井奈月現在那副眼睛泛紅、大驚失色的恐慌模樣刻進腦海。
「Sur......prise！」
被刺穿的心臟留下了不會癒合的創傷，他斷斷續續的說出預先想好的對白，在瑪麗女爵徹底消亡之後無力的倒在地上。
金髮少女攬住了他跌落的軀體，五條悟仰頭靠在她的懷裡，看著她眼裡晶瑩的水珠輕慢又瀟灑的揚起微笑：「奈月......」
「如果以後再也看不見我的話，你會難過嗎？」
這就是他送給酒井奈月的，讓她即便是數據也絕對不會忘記的。
報復。
作者有話說：
悟：哈哈哈沒想到吧！驚不驚喜意不意外！什麼人工智能，老子不幹了！！
奈月：如果我說我是人工不是智能的話......
悟：？？（死亡凝視）
其實在透子精神病院的本裡也是必須要殺掉奈月，但系統畢竟不是讓他去殺掉奈月本人。當時月醬因為經歷過透子的無限讀檔所以明白他不會輕而易舉的看著自己死，所以她就用話術去欺騙了他，跟他說自己不會死。
但在悟這邊，因為他之前的表現都很乾脆，再加上悟醬在提到那個自相殘殺的約定的時候都看似十分正常，所以奈月就錯誤估計了形勢，以為他會很乾脆的把自己殺了，結果誰能想到他是最瘋的那個......
站在奈月的角度為了減少自己的工作量她當然會選擇去死，不然玩家死了的話還得繼續讀檔加班，而且通關遊戲是第一目標這個想法也沒有錯。不過這全都看她自己的心情來選擇，遇到不同的玩家說不定她就把他們殺了呢。（笑）
但因為這個態度讓悟醬感覺自己沒有受到重視，情感不對等，所以他最後的自殺可以說是小小的黑化了一把——你不是要我通關遊戲嗎，我就不(淚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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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生存之路（三十二）
變異帶來了全身不正常的高熱和劇痛, 連視線好像也被這種熱燒得模糊，唯一的好處是酒井奈月從瀕死的虛脫中被強行拉了回來。
渾身不安定的細胞和神經都在叫囂著要去殺戮，她能感受到這股不同尋常的強烈情緒是針對五條悟的, 但這一次她一點也不想執行遊戲安排的任務。
她討厭瑪麗女爵。從發現她們很像開始。
酒井奈月確實是抱著和那個女人同歸於盡的想法衝過去的, 但她完全沒有想到最後事情的發展居然會成這樣。
翅膀被折斷的疼痛差點讓她昏厥，生理性淚水不受控制的衝到了眼眶, 尖銳的耳鳴蒙蔽了她的耳朵, 讓她再也聽不見來自外界的聲音。
瑪麗女爵剜骨般的惡毒眼神在她的身上像蠕蟲一樣游移，就在她以為自己會被殺死的時候，束縛她的花藤突然間就鬆了。
酒井奈月仰面栽倒在玫瑰花中。她不顧全身的疼痛翻身坐起來，然而下一秒她就看到了令她心肺驟停的畫面——五條悟在自殺。
淒厲的慘叫震碎了她耳朵中的嗡鳴，酒井奈月發現他分明就是故意把瑪麗女爵的手捅進自己的胸腔，紅色的血液刺激著她的眼睛。
五條悟的身影在一片血紅的世界裡是如此的突兀, 酒井奈月虛化了的視線裡只有他一人分外鮮明。本該模糊的視野裡清晰的放映著他鮮血如注的模樣, 灼熱的大腦極速降溫, 她在停滯的呼吸中驚慌失措的向著白髮少年狂奔。
失控的心跳聲和奔跑帶起的風聲灌滿了酒井奈月的耳朵。
滿地的玫瑰差點絆倒她凌亂的腳步，她趕在最後一個剎那接住了五條悟輕飄飄墜落的身軀, 徒勞的用手去堵住他胸口的破洞。
她不斷在心裡祈禱五條悟可以活著, 就像努力的挽留一隻誤入她家的漂亮蝴蝶。
但蝴蝶最終還是飛走了。
飽滿的唇吐露出的話語讓酒井奈月愣在了原地, 透過五條悟逐漸闔上的蒼藍眼眸她看到了一覽無余的惡意，這讓他玻璃般清透的眼底染上了濃郁複雜的色彩。
光與影的交織纏繞中映出的是她震駭的面容，她曾經無數次慶幸五條悟的乾脆和利落, 但最後的結局卻讓酒井奈月難以接受。
他瀟灑的結束了遊戲，徒留她一人去回味他帶來的震慟。
酒井奈月在他徹底無力的倒進自己懷中的時候失聲大喊：「五條悟！！」
然而沒有人會給她回答。這根本就不是什麼驚喜, 酒井奈月現在才明白五條悟最後的笑容是赤.裸.裸的、毫不掩飾的報復, 報復她想要把他自己一個人留下來面對遊戲結局, 一如現在。
酸澀的感覺從鼻腔向著頭腦蔓延, 眼眶中因為疼痛積蓄已久的液體悄無聲息的滑落。冰涼的水珠砸在滿是血汙的手上畫出了一條泥濘的痕跡，酒井奈月閉上眼，大腦嗡嗡作響。
遊戲結束的語音還沒有出現，原本盛放的白色玫瑰在廝殺中殘敗，糜爛的猩紅取代了潔白鋪滿整個空間。已經失去呼吸的五條悟安詳的躺在花中，像是陷入了沉眠，但酒井奈月知道他不會醒來。
可終究還是留了一點幻想。
渾身的躁動在瑪麗女爵還有五條悟死後就恢復了平靜，她在回身時驀然發現那棵巨大的樹像是枯萎了一樣黯淡，表面乾涸的血液像是一口馬上要枯竭的井。
酒井奈月的目光劃過掛在樹枝上搖搖欲墜的肉瘤，它好像比之前更加的皺縮，微弱的光澤看起來馬上就要熄滅。她想那大概就是瑪麗女爵打算替換給五條悟的「心臟」，也就是灌輸進他體內的意識。
她快步走向大樹，然後伸手摘下了那個輕微嗡動著的肉塊。
參天的古樹在瞬息間湮滅。
點點光粒從消散的樹幹中升騰，向著虛假的天空飄蕩。它們夢幻得像是漫山遍野的螢火蟲，不斷翻飛起舞，最後在渺茫的空中煙消雲散。
酒井奈月沒有心情去欣賞這種美麗的畫面，她攥著濡濕、仍舊保有彈性的心臟重新回到五條悟的身邊，把它塞進白髮少年胸膛破開的傷口。
堅硬的骨頭還有綿軟的肉塊包裹著她的指尖，在她把手抽離的時候，酒井奈月感覺自己好像越過失活的細胞和組織看到了微微的閃光。
但只有一瞬，那點微弱的光芒很快就消逝了。
什麼事也沒有發生。
【玩家五條悟死亡，遊戲世界三秒後重置。】
遲到的電子音宣判了五條悟的徹底死亡，酒井奈月最後看了一眼倒在地上嘴角含笑的屍體，面無表情的退出遊戲。
......
回到休息室之後系統一如既往的對她表示了熱烈的歡迎，然後告訴她害怕值沒有達標等一會要再接再厲。酒井奈月的腦海中重複播放著五條悟自殺的那一幕，他說過的話還迴盪在耳邊。
液體蒸發後皮膚的乾澀感似乎依舊停留在臉上，她坐在鏡子前用視線一點點描摹著自己完好無損的眼睛，像是在回答系統，又像是在自言自語：「不用了，他不會回來的。」
#
【遊戲失敗，達成結局——Flowers of death】
五條悟在聽到提示音的瞬間就回到了加載大廳，那裡依舊是什麼都沒有的純黑虛空，幽幽的藍光在光屏上蕩漾。
他在被瑪麗女爵穿透心臟之後沒多久就死了，不過好在他死前還是硬撐著把自己想說的話說完了。其實五條悟也思考過別的解決方法，但在當時的情況下如果不想殺掉酒井奈月，那他採取的辦法就是唯一的選擇。
先是故意假裝用炸彈自殺引來不會讓他去死的瑪麗女爵，接著再借她的手達成最終目標。
五條悟清楚的知道自己和那個女人之間的力量有著絕對的、無法磨滅的差距，所以用他的身體還有汲取能量的特性去殺掉瑪麗女爵是他能想出來的最妙的方案。
事實證明他的謀略十分成功，就連酒井奈月也被他戲耍了，那種世界在頃刻間天翻地覆的崩塌感淋漓盡致的呈現在她的臉上。
他自己的演出結尾就該配上由他主導的劇情，宏大而又荒誕的落幕就是他給自己安排的結局。
五條悟無法抑制的去暢想酒井奈月在他死後的表情，他不知道金髮少女究竟會怎麼想，但只要能在她的心裡、能在遊戲龐大而又紛雜的數據庫裡留下一道和別人與眾不同的紀錄，那他也就算是沒有白玩。
【檢測到存檔點，是否繼續進行遊戲？】
電子合成音巧妙的誘惑他再一次進入遊戲世界，五條悟像是看穿了商店促銷策略的顧客一樣毫不留情的點下了拒絕，然後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
【確認退出。】
【本次副本遊戲記錄清零，祝您生活愉快。】
叮叮咚咚的提示簡直就是在勸他不要退出嘛——
五條悟憋著勁一股腦的把頭盔扯下來，單手捋了捋自己有些凌亂的頭髮。說實話在遊戲裡面一直是長髮的造型，現在驟然摸到自己原生的短髮好像還有一點點不適應的感覺。
他隨手撈過手機看了看時間，發現自己居然已經玩了五個多小時。
「也太久了吧，」五條悟癱在椅子裡嘟囔了幾句，轉而想到遊戲裡的時間又覺得好像有些意興闌珊，「也不是，遊戲裡幾十個小時呢，所以和她在一起實際上只有這麼一會時間啊......」
他和酒井奈月相處的時間到底應該按遊戲裡的算還是按照現實流動的時間算，五條悟其實也搞不清楚。
他的潛意識讓他感覺自己和酒井奈月已經算得上熟悉，可放在現實世界裡五個小時充其量只能看兩場電影，更何談有多親密的交流。
想不明白的五條悟俯身去拿放在電腦桌上的卡帶。
畫面上的少女白白淨淨的模樣比遊戲後半段漂亮得多，如果不帶濾鏡的話五條悟想其實後面那副毀容的樣子已經完全凸顯出她恐怖遊戲女主角的身份了。但一向我行我素的五條悟早就擅自給酒井奈月拉滿了濾鏡，一點也沒被她的面容嚇到。
唯一不爽的地方就是她老想著自爆，不過他也已經當場報復回去了，這也算是恩怨一筆勾銷。
肚子咕嚕嚕的聲音告訴五條悟他該去進食，他放下卡帶從椅子裡站起來，活動了一下身體離開房間。在路過夏油傑的房間時他好奇的看了看緊閉的大門，腦子裡突兀的傳來一道幽遠的女聲。
是在叫他的名字。
「怎麼好像是奈月的聲音......」五條悟揉著耳朵以為自己聽到了幻覺，他搖了搖頭繼續向前，目標鎖定冰箱，「不會吧，她又不知道我的名字。」
而且他已經退出遊戲了。
五條悟拉開冰箱拿出自己最愛的甜點，咬了一大口之後幸福的眯起眼睛，滿不在乎：「果然還是幻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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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華
[灌水].【不信謠不傳謠，大膽暴言《奈月怪談》沒有HE！】
1L 我變禿了也變強了
大家都吃了嗎？我是吃不下了。
2L 我變禿了也變強了
我苦思冥想都想不明白為什麼會碰到這樣的副本，簡直是人間折磨。
3L 知心姐姐
樓主，說出你的故事！讓我來治癒你！
4L 人在醫院
難不成我又要多一位病友了？要聯繫醫院的話私聊找我，我這邊服務態度可好了，人身安全有保證，絕對不會拉你去做實驗的。
5L 後宮王
樓上你還沒出來啊？看你的情況沒毛病啊。
6L 人在醫院
我的小心臟還沒緩過來呢！才不要出來。
......
10L 我變禿了也變強了
你倆別在這聊天，我樓都歪了。
11L 我變禿了也變強了
我先簡單講一下副本劇情。這次我玩的是一個很經典的喪屍生存本，裡面主要就是打喪屍，打怪，也有一些解謎。從選角色的時候我就踩進了坑，我一看有個選項叫大佬啊，這不是很符合我的身份，馬上就選了。
結果人家是女裝大佬。
這就算了，這個身份卡的力量數值真的堪憂，只有50來著，我前面真的因為力量不夠死了好多次。
12L 轉生異世界
哈哈哈哈哈
13L xxxx
哈哈哈哈哈
......
18L 我變禿了也變強了
別哈了！有沒有一點友愛的情懷啊！
然後我和奈月是雙生子，降生點是一個小村莊。因為村裡有拿異性雙胞胎活祭的傳統，所以我從小就被穿上了女裝。
這裡就得提到我的父母了，真的很精彩。他們一個是提取了最後大boss的基因由軍方製造的廢棄生化人，另一個是基地的實驗人員。為了他們的曠世絕戀這倆人放棄一切逃到了一個遙遠的邊陲小鎮，結果誰能想到這裡正好是boss的老巢？簡直就是自投羅網，送上門的實驗對象。
開場就是經典的父慈子孝互砍環節，在殺掉父親馬丁之後留在家裡搜索情報可以找到母親蘇珊寫的日記。
小鎮的病毒爆發持續了快半個月，馬丁其實已經猜到這和我與奈月有關，所以他想要殺掉可能會造成更大隱患的孩子，但蘇珊一直捨不得，所以兩個人就不斷地拉扯。
但不幸的是馬丁也被感染了，所以導致了最後全家只剩我和奈月的悲劇。
19L 我變禿了也變強了
當然我一開始也沒想到自己的家裡居然有線索。日記裡除了這些之外還有寫到瑪麗女爵的野心。她和軍方是有合作的，一邊負責提供病毒，一邊負責研製生化人，各取所需。
結合後面的劇情來看或許軍方也被瑪麗女爵利用了，她想要製造出完美的身體來盛放一個「意識」，也正是這樣她才會和軍方聯手。
20L 我變禿了也變強了
跟著奈月逃往避難所之後會發現裡面一個活人也沒有，全是喪屍。先去樓上拿到關於羅恩的線索，注意散落在地上的瓶子一定要撿。去三樓的通道在我無數次的試驗中得出這條路是完全不通的，只要有想上去的意圖，就會摔進地下監獄。
這裡是一個很重要的節點。我思考了很久，到底為什麼我會被感染，能不能阻止我的身體進化，結果發現問題就出在這裡。
首先是村民的感染，在七十年前的第一次病毒爆發中瑪麗女爵已經假借治療的名義給瑞塔鎮的村民全都注射了病毒，但它們潛伏在人體內，隨著生育繁衍傳給後代。
從後續的劇情裡可以看出我的能力是汲取，雖然當時的我還沒有獲得能力，但因為我的成長還是切實的導致了瑪麗女爵逐漸衰弱。
根據夢境裡的畫面、城堡四樓的照片還有最後決戰的見面可以倒推她變老了很多，而這種老化的時間和我的年紀差不多。她因為這種變化強行催化了瑞塔鎮所有人身上的病毒，試圖找出她要的那對雙生子。
但這裡有一個矛盾，蘇珊和馬丁都是外來人，他們生下的孩子不會因為這次瑪麗女爵的催化而發生變異或者進化，所以我肯定是在遊戲進程中被感染的。
最後我把目標鎖定在這個地下監獄。我掉下來的時候頭部受傷，摔在喪屍堆裡，很有可能就是這個時候我的傷口和他們的血液接觸了，所以才會被感染。我試了很多遍都沒有遇到過不受傷的情況，後續有興趣的話大家玩到這個本也可以試一下。
21L 大山猛
基本上這種時候可以斷定是沒辦法避免受傷的了，應該是強制劇情。
22L 我變禿了也變強了
大佬是你啊！我被你害得好慘啊！！
要不是看了你的貼我也不會一直重複玩同一個本，現在我就是一整個自閉了啊！！
23L level4
大佬的操作我們學不來的，下次長點心眼吧。
24L 我變禿了也變強了
我接著說，這個不是什麼攻略啊，就講得簡單一點。
地下監獄的那個喪屍特別難打，幾乎是沒可能硬剛，但是往前跑拐角後右側第一間牢房是可以進去的，你躲進去之後就可以避開發狂的喪屍，趁他不注意溜走。這個時候一定要記得關門，不然來接我們的人會被跑出來的喪屍殺掉，死狀極其嚇人，我當時就快吐了。
如果那個人沒被殺他會帶我們去基地，但是在路上看到保羅的城堡後他依舊會帶我們進去，所以其實沒什麼差別，不過可以從他口中知道軍隊正在準備對瑞塔鎮進行轟炸的消息。
進入城堡可以獲得關於瑪麗女爵用雙生子做實驗的消息，這裡有一個重點需要注意。
四樓貼了很多瑪麗女爵的報紙，我認真的看了每一幅，其中有不少提到她是「寡婦」的，但實際上還有一篇小道消息指出她根本就沒有結婚，丈夫只是她的臆想而已，因為從沒有人見過她的丈夫。就我個人來說我認為這個才是正確的答案。
回到避難所地下二樓實驗室我們能在鐵架床的床板背面找到瑪麗女爵的日記。她能通過發生變異、正在失控的人的血液得知信息，而且也可以通過鏡子窺探外界。她傾訴了那麼多關於自己失去愛人的痛苦，想要復活他的渴切，但通篇沒有一個詞提到他的樣貌，也沒有一個詞寫出了她丈夫的名字。
這個男人就像是憑空出現又憑空消失一樣，一點點信息都沒有留下，而瑪麗女爵卻為了這個人發狂。
我想真相大概是他根本就不存在吧。
25L 人在醫院
臥槽，這樣看感覺她好可憐啊。
26L 後宮王
可憐個鬼，她害死了多少人啊，不管這人存不存在都不應該這麼幹啊！
27L 知心姐姐
正道的光！看來後宮王你還是有點道德底線的啊。
28L level4
人家只是單推的人多了一點，人還是好人嘛，對吧DD頭子？
......
32L 我變禿了也變強了
我們不討論對錯啊，接下來才是噩夢的開始。之前只是看到那些恐怖畫面生理性的不適而已，等從實驗室進入結界之後才是真的噁心。
我實際上是瑪麗女爵給那個男人準備的容器，我有猜到之後會讓我和奈月自相殘殺，但我沒想到這遊戲這麼喪心病狂。它裝都不裝的，直接把任務設置成「殺死奈月」，這不是明擺著不動手就不能通關嗎？
它的邏輯是這樣的，我殺掉奈月之後可以獲得力量提升，然後用提升過的數值去和瑪麗女爵對打，最後戰勝瑪麗女爵，達成大結局。所以奈月的死成了通關的一個必要條件，這我真的是無法理解啊。說好有he的呢？
33L 後宮王
你不會真的把奈月殺了吧？
34L 我變禿了也變強了
那我能怎麼辦？都到最後一步了難道不通關嗎？不通的話記錄全都沒了啊！
我只是想著先把奈月殺了然後通關留一個底，接著我再讀檔去找更好的方法，但實際上這TM根本行不通！只要我有過殺掉奈月的紀錄，之後的讀檔中奈月百分百會黑化，她在變異了之後會直接朝我進攻，根本不管我是誰。
而且最無語的是就算我把她殺了提升的數據也根本不夠我和瑪麗女爵對打，那個女人還對我很不滿意的樣子，在有幾次的讀檔中她就乾脆直接把我殺了，不把我當做復活的容器了。
我直接黑人問號！！
35L 知心姐姐
那你這是自找的啊......
36L 我變禿了也變強了
不是，她憑什麼對我不滿啊？不是她自己選的容器嗎？
我在最後這一步讀檔了至少七次，根本沒有一次我能成功殺死瑪麗女爵。要麼被奈月殺掉，要麼被瑪麗女爵殺掉，要麼被她塞進詭異的心臟爆體而亡，還有一次甚至被天降的炮彈轟炸了，這不管怎麼樣都不能叫做he吧？？
七龍珠都齊了！
37L 大魔法師
啊，我倒是成功把瑪麗女爵殺了，但確實是要把奈月殺了才能通關。看來我們數值提升不同啊，到了96以上應該就能活著。
38L 普通工科大學生
你有沒有想過單純是那個npc不喜歡你啊？要是櫻花落海洋 她喜歡你的話根本就不會捨得破壞你的身體，因為你的身體是她要用的容器。
39L 我變禿了也變強了
絕無可能！！
40L 後宮王
哈哈哈哈樓上你好損啊，我喜歡。
41L 大山猛
也許上面真相了。
......
49L 我變禿了也變強了
你們怎麼回事？我已經自閉了你們還笑得這麼開心！！不是在討論它根本沒有he的事情嗎？
......
白髮紫眸的青年坐在電腦前，他看著屏幕上的論壇，雙手交疊滿臉愉悅的托著下頜。
小窗口裡是滿滿當當的代碼。
He當然是存在的，不過這得看女主角還有她背後那套龐大的系統願不願意了。
你說對吧，奈月？
作者有話說：
悟的副本就正式結束了！其實這個本的劇情不難猜，他也基本都猜對了，只是有一些確切的證據沒找到只能靠猜想而已。蘇珊和馬丁在最開始沒有想到瑞塔鎮是瑪麗女爵的老巢，所以就跑來了這裡，而蘇珊在臨死前叫他們去避難所也是希望軍方的人能救一下自己的孩子，只不過已經太晚了。
而瑪麗女爵的愛人事實上也確實真的不存在，只是她臆想出來的，但為了復活這個人她製造了病毒也吸食人血維持年輕。最後在結界裡看到的樹實際上是瑪麗女爵力量的顯現，她偶然找到了這個地方，獲得了能量，而樹也從瑪麗女爵的身上吸收。她最後的變老就是因為多年的循環平衡被悟醬的逐漸覺醒打破，自己的力量一時不夠兩個人吸，所以就開始衰老。
這也是為什麼悟醬在看到那棵樹的時候會感覺很親切，因為他的力量也可以說是來源於此。最後他們倆都死了之後樹也就徹底枯萎了。
總體來說這個本還是以打怪為主，解謎難度比較小，悟醬初始力量那麼低是因為被系統惡意削弱了，因為他的本體太強，但凡稍微給他高一點的數值他就可以在遊戲裡亂殺了......那就變成npc的恐怖遊戲了（笑）
感謝在2022-02-06 17:13:09~2022-02-07 17:35:5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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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鬼校探險實錄（一）
五條悟吃飽喝足癱在沙發上刷手機的時候突然看到上方通知欄彈了通話, 接了之後他才發現是催自己提交任務報告的。他壓著柔軟的靠墊冥想了一會，然後從自己的記憶裡翻出了稀薄的印象——
他好像在玩遊戲前確實做了個任務來著。
想到這裡，五條悟跟電話那邊的人極度敷衍的表示自己知道了, 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掛斷電話。
「有什麼好寫的嘛, 不就是biu——」五條悟躺在沙發上懶散的朝天花板比了個開槍的姿勢，吊兒郎當, 「一下就搞定了嘛。」
雖說掛著一級的名頭, 但實際上完全不堪一擊，總覺得根本沒有他出手的必要。但正當他構思著該怎麼寫的時候，五條悟突然就想起了一些別的東西。
祓除咒靈後他還遇到過別的生物，在它的身上看不到咒力殘穢，也感應不到力量。五條悟還依稀記得從它滿身的黑色凝膠中掏出一個晶體後它就自動死了，但現在回想起它死亡的畫面五條悟卻驟然感覺有些詭異。
像史萊姆一樣的黑色黏液逐漸硬化, 直到成為岩石般的質感, 然後在風中粉碎。
因為已經見過太多次, 這種消亡的方式眼熟到五條悟可以如數家珍的講出更多細節，他震驚的從沙發上彈起來, 藏在墨鏡後的雙眼睜圓：「不是吧......」
遊戲裡的畫面好像復刻到了現實中。
五條悟俯身將手肘壓在膝蓋上, 雙手交叉。他很清楚的記得在遊戲裡那些怪物在被他用手握住之後會產生石化的現象, 究其根本原因大概是被他吸收了力量導致它們無力支撐自己的形體。
然而他在山邊遇到那個異形就像是史萊姆一樣可以無限分裂又再聚合，連赫都不能完全殺死它，這樣的怪物卻在被拿掉體內的晶體後快速消散, 這似乎也證明了它的力量或者說生命的來源就是那顆黑色的晶體。
這樣類比的話，它們之間好像有很多的相同之處。五條悟左右扭動著脖子, 綿長的呼出一口氣, 唇邊勾勒出淺笑：「是我想多了嗎？」
他在此之前從未見到過這樣的怪物, 暫且不提它是不是這個世界該有的東西, 五條悟更加傾向於遊戲的製作人曾經聽說過或者見過，所以把它當做一個模板寫進了遊戲裡。
畢竟那麼大一個次元壁，總不能說破就破吧？遊戲裡的東西跑進現實，這怎麼想都不科學。
五條悟想起那個被自己拿走的晶核，條件反射的去摸口袋，然後在碰到柔軟的綿制布料的時候反應過來自己早就換了衣服。他趕忙跑進房間去床上找自己的制服，重新翻出了那顆黑色的晶體。
像是包裹著無限的混沌，高密度的黑凝結成了厚實的結晶，所有照在它身上的光線都恍若被吸收了一樣無法從中穿過。五條悟把玩著手裡拳頭大小的晶體，喃喃自語：「不過還是很好奇呢，還是查一下吧。」
至於找誰查......
五條悟想也不想的選中了家入硝子。他歡快的給同級打了個電話，然後滿懷期待的去了醫務室。
作為十分稀有的擁有反轉術士的咒術師，硝子一直是高層捧在手裡的「寶貝」，當然在用這個詞的時候五條悟本能的感覺到噁心，但現狀確實就差不多是這樣。
總歸是救命的奶媽，那些怕死的高層怎麼可能會放她離開呢？留著給自己保命才是他們的目的。
不過也託了這一點的福，硝子使用那些儀器和設備的自由度也比較高，找她來研究這塊奇怪的晶體再好不過。
推開門之後五條悟就在光亮的醫務室內看到了留著短髮的少女。她穿著簡潔的短袖短褲，長長的白色外褂套在身上，懶洋洋的趴在桌前擺弄著手機。五條悟情緒激昂的揮了揮手，揚起嘴角：「喲！硝子！」
白髮少年過於興奮的語調讓家入硝子感覺有點奇怪，她放下手機打量了一下好友身上的居家便裝，眉尾上挑：「這麼激動幹什麼？」
「因為玩了好玩的遊戲所以心情很好嘛~」五條悟砰得一聲把大門關上，大步走到棕髮少女的身邊，「而且我還做了一個超級精彩又震撼的惡作劇哦！」
家入硝子還沒有見過有人能因為惡作劇開心成這樣，她在心裡為那個不知名惡作劇對象默哀，目光無奈的看著門邊那一點若有似無的牆灰，扶額敲桌：「都說了關門要小聲一點啊！」
少年嘻嘻哈哈的笑容一看就是又沒聽進去。
她也沒有再計較這件事，坐直身體直奔主題：「所以那個石頭呢？」
五條悟從口袋裡掏出來：「就是這個哦，不知道是什麼。」
「我是從一個史萊姆怪的身體裡挖出來的，沒了這個晶核後它就灰飛煙滅了。」
家入硝子打量著躺在白髮少年掌心的古怪石頭，從旁邊拿起了手套戴上：「你沒有碰過它吧？」
「當然啊，」五條悟一臉正直的搬了個板凳坐下，左手托腮，「現在無下限已經是自動檔了，肯定沒有摸到過啦。」
「那就好。」
從質感上看不像常見的岩石，但也不是水晶之類的礦物。完全未知的東西在沒有弄清構造之前還是盡量避免直接和皮膚接觸，因為不知道會不會對人體產生損害。
家入硝子小心謹慎的收好這個神秘的物質，抬頭看著眼帶墨鏡的少年：「我試試看吧，結果出來了告訴你。」
五條悟浮誇的比了一個OK的手勢：「反正也不著急，你慢慢來就好。」
時間也不早了，外面的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五條悟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和家入硝子道別之後重新回了宿舍。
夏季夜晚帶著幾分悶熱的涼風吹過他的臉龐，山裡的夜空是漂亮的藍黑色，閃爍的星星點綴著寂寞的夜幕。蟲鳥鳴叫的聲音在關門之後被隔絕在外，五條悟盯著沒有開燈的宿舍撓了撓耳朵。
傑還是沒有出來，大概連晚飯也沒吃。五條悟心內感覺有一點奇怪，他打開客廳的燈，喊了兩聲好友的名字：「傑？你睡覺了嗎？」
安靜的室內理所當然又莫名其妙的沒有應答。現在這個時間點睡覺不管怎麼想都有點早，他滿臉不解的拿出手機從聊天列表中找出夏油傑的名字，開始給他信息轟炸。
在發現不管怎麼樣都沒有人回復之後，五條悟躡手躡腳的走到摯友的房門口，把耳朵貼在門上——
然後門就開了。
五條悟被驚得向後退了兩步，他看著渾身散發著濕意的夏油傑，訕訕的扣了扣頭髮：「喲！傑你在啊！我還以為你出什麼事了呢~」
倚在門邊的黑髮少年穿著寬鬆的睡衣，身上沒擦乾的水分向外冒著隱隱約約的模糊熱氣。他的頭髮並沒有像往常那樣紮起來，濕漉漉的披在肩頭，還有幾縷黏在皮膚上。五條悟不著痕跡的掃過他有些腫的眼睛，視線向內滑進房間。
室內一片昏暗，只有牆角的壁燈還開著，電腦已經關上了。然而還沒等五條悟更加仔細的觀察，移動過來的軀體就擋住了他窺探的視線。
他將目光定在夏油傑緊繃的臉上。
「有什麼事嗎？」夏油傑把敞開的門合上了幾度，用自己的身軀堵住進去通道，整個人呈現出拒絕溝通的疏離感。他靜靜地看著自己的好友，盡量放緩自己的語氣，「我剛才在洗澡。」
五條悟十分敏銳的察覺出夏油傑現在的心情不佳，他快速思考著可能造成這種情況的因素，不出一秒就想到了《奈月怪談》。
於是他就上了：「沒什麼事啦，我的遊戲打完了哦，傑應該也是吧？」
開門見山的直白話語讓夏油傑愣了一下。不久前才做完的遊戲結局歷歷在目，他現在其實並不想和任何人談論起關於遊戲還有酒井奈月的事情，因為這會讓他本就糟糕的情緒變得更加失控。
夏油傑用沉默的悶哼來回答這個他不想提及的問題，接著他就聽到了讓自己更加意外的話。
「傑你的進度怎麼樣？結局是he嗎？我跟你說我再也進不去那個副本了哦~」
站在自己面前的摯友滿臉輕鬆愉悅的表情和他的沉重與壓抑形成了極大的反差，夏油傑有些驚愕的睜大了眼睛，復又按捺住自己的躁動。他的海島副本被關閉了所以無法再次進入，但五條悟是因為什麼？
他按在門把上的手微微用力，嗓音沙啞：「為什麼進不去了？」
「因為我沒通關啊，沒通關退出的話就會清空所有數據呢。」
「怎麼會......沒通關？」
五條悟愉悅的神色稍微收斂了幾分：「我玩的是一個打喪屍的本啦，最後結局它要我殺掉奈月誒，因為很不爽所以就自殺退出了。」
白髮少年振振有詞的神色一時間令夏油傑有些啞然，他不可避免的想到在屬於自己的最後一個結局裡殺死酒井奈月的畫面，呼吸有片刻的停滯。
濕潤的空氣吸進鼻腔裡沒有緩解夏油傑喉間的乾澀，他感覺自己呼出的氣體都帶著黏稠的熱，嗓子像被梗住了一樣連吞嚥都開始變得疼痛。他沉默了良久，認認真真的問出了自己的真心話：「你不會覺得後悔嗎？」
「花那麼長時間玩的遊戲卻連一點記錄也沒有留下，一時衝動退出之後只能憑藉記憶去緬懷一切，沒有半點能夠紀念的東西，你不會遺憾嗎？」
「不會啊。」
五條悟輕快的搖了搖頭，他輕描淡寫的靠在牆上，神態恣意又放鬆：「電影也好，遊戲也好，給人的感覺最強烈的也許就是第一次遇見的時候。我已經體驗過它帶給我的刺激和衝動了，這就沒什麼好後悔的。」
金髮少女含笑的面容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微妙的浮現在五條悟的腦海，他勾起唇瓣微微抬起頭，走廊淡淡的暖黃色燈光灑在他的頭頂：「至於結局，我已經盡我所能去創造出一個我想要的結束了。最終這個結局裡有沒有我，好像也不是那麼重要。」
所以說他和五條悟為什麼會成為摯友這一點真的很奇怪啊。夏油傑不止一次的發現他們的看法實際上有很多的不同，而每一次衝突的觀點都似乎是在彰顯著他和五條悟的差距。
無法磨滅，在不知不覺中變得越來越大。
紛雜的思緒堆滿了夏油傑的大腦，他看著愜意自在的好友，逃避一般的把自己縮回房間濃重的陰影中，妄圖把門關上。
但橫著伸進門縫的手擋住了他的動作。
「出來吃飯啦。」
五條悟強硬的把門推開，傾斜的燈光驅散了夏油傑臉上的陰影。他盯著目露震驚的黑髮少年眨了眨眼，滿臉期待：「還有，明天傑要一起聯機嗎？」
作者有話說：
白蘭：那麼大一個次元壁啊，說破就破了（確信）
五條悟：絕無可能！
夏油傑：自閉中，勿擾。
五條悟：你自閉什麼？快點上號打遊戲！
這次的聯機本會有直播錄像，形式參考了昆池岩和港詭實錄，不過還是有不一樣的~總體來說就是一幫缺心眼明知山有鬼偏向鬼山行的本，也算是鬼故事和恐怖片的標配了（笑）
說起這個我以前還特別「勇」的和朋友們在麥當勞玩過筆仙，當時年紀小還沒覺得有什麼，越長大越害怕，真是一把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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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鬼校探險實錄（二）
安室透在收到群聊通信的時候剛處理完一些組織上的小事情, 他回到家裡看著亮起的手機屏幕，心內有些詫異。
網友的頭像排在通話界面，發起者是那個總是口出狂言的中二病少年。安室透看了看旁邊純黑的圖片還有另一個棉花糖, 點下了接聽。
「接通了！現在人齊了。」
是聽起來十分朝氣蓬勃又隱藏著進攻性的少年音。安室透隨意的把手機放在床上, 拉開自己的領帶：「怎麼突然群聊？」
「咳，既然大家都到了那我就開始說了哦。」
「遊戲都玩完了嗎~要不要來一場緊張刺激的多人聯機呢？」
正在解襯衫扣子的安室透愣了一下, 距離他玩《奈月怪談》已經過去了兩天, 在這期間他已經盡量讓自己把這個遊戲拋到腦後，但實際上這一點好像有點難以做到。
遊戲卡帶和頭盔已經被他塞進了床底，可是記憶在短時間內卻難以消除，而且安室透很無奈的發現這不在自己的控制範圍內。
當他做完了自己該做的事情，在無人打擾的夜晚時他總是會不由自主的想起遊戲裡的一切，幾乎刻進大腦裡的be一次次重新浮現。
所以說為什麼那個少年還能這麼嗨？難道他沒有碰到be嗎？
安室透繼續把透明的扣子解開, 扯下襯衫換上休閒的服飾：「你怎麼這麼開心啊？he了？」
「he個鬼啊, 我懷疑它就是騙我們的！」
「不過這也不影響我繼續玩嘛, 而且我們多人聯機，多幾個人的力量, 說不定就能打出he~」
少年興味盎然的語調讓安室透輕輕勾起了嘴角, 他換好衣服倒在床上, 眼眸中帶著幾分涼薄：「然後我們又喜聞樂見的打出be對吧？」
「嘖......假酒你不會是怕了吧？我們都來哦，那看來注定是年輕人的狂歡了，老年人還是一邊待著去吧。」
這個小兔崽子......安室透默默咬了咬牙, 眼神一凜。但還沒等他反駁，另一道聲音就率先拒絕了這個提議。
亮起的圖標是棉花糖。
「我可能不參與哦, 最近有一點忙。」白蘭坐在轉椅裡悠閒的伸了個懶腰, 右手捻起一顆棉花糖扔進嘴裡, 兩台相連的電腦上沒寫完的代碼占據了屏幕。他輕快的舉著手機, 眯起的眼睛中看不出情緒，「是很重要的工作哦，不過我會在心裡為你們加油，而且也期待你們的反饋。」
反饋？安室透的職業習慣讓他本能的從網友的用詞中捕捉到了一絲微妙，但礙於「網友」這個不近不遠的身份他也不好意思繼續追問。他忽視那位「最強」嘰嘰喳喳的吐槽，把焦點轉移到群主的身上。
「那......群主玩不玩？」
突然一下被點名的夏油傑撓了撓頭。雖然昨晚他和五條悟沒有在吃飯的時候繼續關於遊戲的話題，但在回房間睡覺的時候他還是想了很多。
夏油傑想是不是因為他太注重也太在意那個所謂的好的結局，這反而限制了他的發揮，讓他不能在遊戲裡找到突圍的方法，被它摸透了所有的心理活動。
不管是潛移默化的引誘還是直白強硬的逼迫，遊戲早在一開始就劃定好了結局，而他自以為的左衝右撞只不過是在繞了一大圈之後繼續回到被刻印好的路線，實際上他根本就沒有超出遊戲系統的預設。
這件事現在大概只有五條悟辦到了。他瞥了一眼對面沙發上在群裡瘋狂發表情包的白髮少年，扯了扯嘴角：「玩。」
低頭發圖片的五條悟在聽到這句話之後無聲的笑了幾下。
安室透並不知道電話對面的網友們都發生過些什麼，他沉吟了片刻，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抉擇。
遊戲確實是個好遊戲，就是玩著傷感情。安室透有那麼一個瞬間都已經開始思考要如何拒絕了，但來自網友的嘲諷讓他腦子裡翻起一陣熱浪。
「假酒啊，你玩不玩呢？棉花糖有事，假酒你是不是也有事啊？」
「沒關係的，我理解，害怕也不是什麼不好說出來的事情嘛，懂得都懂~」
你是懂王嗎？？明明棉花糖也不去啊！為什麼就說他害怕？？
安室透面無表情的從床上坐起來，紫灰色的眼眸閃著憤怒的火光：「玩啊！怎麼不玩！小朋友不敢玩遊戲需要靠譜的成年男性陪同，我也理解的嘛。」
「很好！那就上號！」
在中二病少年出乎意料的沒有反駁而是笑嘻嘻的讓他登錄遊戲的時候，安室透反應過來自己中了計。他撫著額角，心頭思緒萬千。
話都說出口了，他也就不想再改。反正不就是個遊戲嗎，難不成他還真的會害怕？安室透掛斷電話從床底下拿出被封死的紙箱，重新把它拆開。
#
連接好遊戲機還有頭盔後安室透點了發在群裡的邀請，接著下一秒他就進了遊戲。
和第一次自己玩的時候一樣，他現在依舊在那個範圍有限的虛空中，不同之處是他的面前站了兩個人。
一個留著黑色的半長髮，扎著丸子頭，額前有一撮奇怪的瀏海。另一個頭髮是白色的，眼睛藍得像是晴空。
安室透明白這就是他從未見過面的網友，但他們的身高還有體型著實讓他吃了一驚。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他們應該還在上學，比他還要高的身高看上去好像真的略顯誇張。
他一邊感嘆著現在的小孩營養真的十分充足，一邊十分自然的打了個招呼：「初次見面，我是酒裡摻水。」
本名什麼的自然現在沒打算說出去，安室透依舊用的是網名來自我介紹。他剛說完之後就見到那位白髮少年頗有些吊兒郎當勾起嘴角，雙手插兜。
「哦這就是假酒啊，很年輕嘛~」
調侃意味十足的聲線一聽就知道是那位最強，他溫和的點了點頭，視線轉向他身旁的黑髮少年：「這位就是——？」
五條悟愉悅拍手：「對，他就是猴子。」
夏油傑感覺自己拳頭硬了。他白了一眼站在旁邊幸災樂禍的五條悟，對著素未謀面的網友頷首：「你好，我是文明觀猴。」
和網友見面該聊些什麼其實他們三人心裡也沒有答案，在一片安靜中五條悟自覺自己這個組局的人要打破一下僵局，於是他笑容滿面的挑了一個大家都很熟悉的話題：「你們上一輪玩的遊戲都是什麼？最後怎麼樣了？」
本就靜謐的氛圍更是陷入了一陣詭異的沉默。五條悟不解的看著兩道驟然隱藏著殺意的視線，不屑的哼了一聲：「不想說就不說嘛，那麼兇幹嘛。」
「我覺得我們現在還是開啟新遊戲比較好。」
「沒錯，過去的事情留到有時間再說吧。」
在眾人笑裡藏刀的催促下，五條悟點了進入遊戲。
似曾相識的時空穿梭，然後不出一秒他們的視線就開闊了起來。
現在他們正站在一道鐵絲網前，而破破爛爛的網的後方是一座老舊的學校，校牌在時間的沖洗下已經模糊泛白，看不清具體的名字。他們的身後是長滿雜草的小路，隱隱約約的汽車的轟鳴似乎代表著外面有公路。
如血的殘陽墜在遠處光禿禿的枝丫上，看起來馬上就要隱沒於地平線之下。在它周邊的晚霞將整片天空染出了幾分風雲暗湧的詭譎。
安室透在視線不再晃動之後直觀的看到了眼前荒涼鬼魅的畫面，他微微轉頭，身邊的隊友正好奇的打量自身。
接著腦海中系統的聲音就出現了。
【德林學校是廢棄了幾十年的地方，在這裡時常傳出鬧鬼的消息。一批又一批的探險者來到此地探險，妄圖揭開它掩蓋在面紗下的真面目，但沒有人活著從這裡出來。
相傳在三十年前這裡曾發生過一件性質非常惡劣的學生互相屠殺慘案，老師也命喪當場。在這之後德林學校就被查封，並一直荒廢至今。
作為靈異者協會一員的你，和自己的社員們在看到這個學校的時候就覺得自己要來這裡探險一番，並決定向公眾進行網絡直播，一起揭穿德林學校的鬧鬼疑雲。
你的任務是探索德林學校，並活著離開。】
【人物身份：栗島久司（不可更改）】
【系統提醒：在遊戲中請使用傳遞給您的身份信息，沒有特殊情況不得暴露個人真實姓名。】
【警告：本副本讀檔需全員同意後一起退回存檔點，不可單獨讀檔。同時在本副本死亡後會進入待機ob狀態，等所有玩家死亡後才可重新從三人共同存檔點讀檔。】
【歡迎來到奈月怪談，祝您遊戲愉快】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聯機的緣故，這一次安室透發現自己根本沒有選擇身份的權利，直接就被系統分配好了，而且規則也變化了很多。他仔細地看著自己人物卡上的身份信息，在退出系統界面的時候才發現自己身上的是校服。
他眉尾微挑，轉頭詢問自己的隊友：「我叫栗島久司，17歲，高二學生，你們呢？」
夏油傑神色淡然的整理著自己的衣物：「綾瀨遙，16歲，高一。」
五條悟早就看見了夏油傑襯衫領口下別著的電子設備，他猜測那個就是攝像頭，開始翻找自己身上的衣物：「我是安田勝彥誒，這個新模式搞得我還挺不習慣的。」
就在他摸手機的檔口，五條悟突然在破爛的鐵絲網內看見了一道單薄纖細的身影。他沒有過多的思考，在視線中映出她的面容的那一刻就大聲呼喚了她的名字：「奈月！」
回過頭的酒井奈月看著網外站成排的三人，瞳孔地震。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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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鬼校探險實錄（三）
即將重新進入遊戲的酒井奈月被告知這一次是三人聯機的副本, 除了名字之外她別的信息全都一無所知。換成這種沉浸式全仿真的遊戲方式以來這還是她第一次接觸聯機副本，這讓酒井奈月不由得感到了稍許迷茫。
沒有劇情，沒有玩家具體信息, 就連她自己的信息都沒有, 是不是有一點離譜啊？
酒井奈月在臨走前再三詢問著系統，神色有一點緊張：「系統醬, 真的沒有一點信息可以給我嗎？」
【沒有啦, 奈月你就隨便玩好了，想怎麼玩就怎麼玩，當做放鬆休閒也挺好的嘛~】
【而且相信聰明的你一定會在遊戲裡找到線索的。】
就算說她聰明也不能改變不了她什麼也不知道的事實啊，而且這不還是要找線索嗎，哪裡放鬆了......
酒井奈月默默地把吐槽咽回了心裡，整理著自己的衣服準備離開休息室。但在她離開的前一秒, 系統很突兀的問了她一個詭異的問題。
【小奈月, 你還記得你是怎麼進入遊戲的嗎？】
她停下了腳步, 有些疑惑地捲著自己垂落在身前的髮尾，秀氣的眉毛皺起：「記得啊, 我是被撞死的嘛, 怎麼突然問這個？」
【這不是看你可能快要出去了嘛~】
【那你有看清肇事者的樣子嗎？】
也許是她在死後就進入了遊戲, 在另一種層面上獲得了「新生」，所以酒井奈月沒有把自身的死亡看做是一件需要被挽救的憾事，她也很少去主動回想。但有一些疼痛就像是被烙印在身體裡, 時至今日酒井奈月依舊能回憶起那種被碾碎四肢的尖銳刺激。
它們藏在她的記憶和皮膚之下，和她幾乎融為一體, 伴隨著她不經意的回想一遍遍重播當時的畫面。可這個時候在系統的提問中酒井奈月才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不記得肇事者的面貌, 她閉著眼努力在大腦中翻找, 針扎的痛楚讓她面色漸漸發白。
【奈月醬！想不起來就算啦, 我們別想了。】
系統有些著急的電子音打斷了酒井奈月的回憶，她倒吸著涼氣，太陽穴處的青筋鼓起。冷汗從她的鬢邊滑落，過於反常的情況令不妙的預感堆滿了她的心臟，酒井奈月呼吸的頻率微微加快，喘息聲逐漸明顯：「我是不是哪裡出了什麼問題？」
【怎麼可能~好啦，時間已經超過了，奈月你快點進入遊戲吧！】
【再見哦！】
話音落下的瞬間酒井奈月就被強行送出了休息室，等她回過神的時候自己已經站在了一片陰暗的血色雲彩之下。破敗的雜草擋住了她向前展望的目光，身後是幾棟陳舊凋敝的樓房，在漸漸被黑暗吞噬的天空中顯得分外陰森。
酒井奈月還沒有搞清楚這是怎麼回事，就聽見在雜草堆的那邊好像隱隱傳來了說話的聲音。
是幾個男聲，聲音並不大，說話的內容被幽咽的風聲打散。酒井奈月猜測他們應該是新來的玩家，她思考著是現在就去和他們見面還是隨著遊戲的推進慢慢顯露蹤跡，細嫩白皙的手指拽了拽頭髮。
她決定現在就過去。目前酒井奈月還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起碼在遊戲尚未完全開始時她還可以和玩家混在一起做他們的隊友，後面那幾棟樓帶著濃烈的不是精神病院就是鬼屋的既視感，半途加入也許會給她帶來很多不必要的猜疑。
懷抱著這個想法，酒井奈月撥開枯草摸索著去尋找剛才的聲源。
接著有人喊了她的名字，酒井奈月在抬眸的一瞬間感覺自己好像是出現了幻覺，等她定神細看的時候立刻就心臟驟停。
稀疏的荒草後面是充當圍牆的鐵絲網，而在網的後面站著三個少年。酒井奈月的目光首先鎖定在了對她揮手的白髮少年身上，接著一點點劃過他身邊的二位。
他們穿著白色的校服襯衫，灰色制服褲包裹下的長腿還有高挑出眾的身材毫不收斂的彰顯出了幾分性感。她盯著中間那位扎著丸子頭左額垂落瀏海的黑髮少年，和上一輪遊戲中幾乎沒有任何分別的樣貌讓那個熟悉的名字差點就衝出唇邊。
夏油傑。他旁邊淺金色髮絲的黑皮帥哥看起來是精神病院副本安室透的年輕版，而那個對著她齜牙咧嘴的白毛倒是有一點陌生。
不對，這撲面而來的臭屁氣息再加上那雙獨一無二的蒼藍眼眸馬上就暴露了他是五條悟的事實。酒井奈月一時間被他男性化的樣貌驚了片刻，腦海裡開始循環播放他在副本裡撒嬌的畫面。
這是一個人啊？他怎麼做得出來的啊？
被驚呆了的酒井奈月失神的張了張嘴，然後她看著另外兩雙灼熱中潛藏著寒意的眼眸渾身打了個抖，捕捉到了關鍵——系統和她說得明明不是這三個人啊！！
在此之前酒井奈月關於這個聯機本的唯一信息就是三位玩家的名字，他們分別是栗島久司、綾瀨遙和安田勝彥。如果早知道來玩遊戲的是這三位的話她就安排數據代替她進行遊戲了，最難搞的幾個人湊在一起她不是直接擺爛了嗎？？
酒井奈月的臉色突然灰敗了起來。被她騙過的兩位和騙了她的一位，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該慶幸那個知曉她不是數據的白蘭沒有過來，但留下的這三個也十分難搞。
她在冥冥之中已經預感到了這或許是她職業生涯最大的失敗，酒井奈月收拾好自己紛亂的心情，裝作什麼也不知道的樣子揚起營業性假笑朝五條悟走了過去。
白髮少年頭頂上的黑字顯示他現在叫安田勝彥，不過酒井奈月還不知道他們是來幹什麼的。她不著痕跡的打量了自己身上似乎和他們差不多的jk制服，決定先發制人：「你們好，怎麼在外面？」
夏油傑在看到酒井奈月的時候怔楞了一會，她臉上禮貌卻又克制的笑容讓「上一輪副本真的結束了」的複雜感覺無比清晰的湧上心頭。
曾經擁有過的默契和熟稔被清零以後一切又回到了原點，站在面前的少女看似和他只隔了一層薄薄的生鏽鐵網，但實際上卻用疏離和陌生劃出了一條巨大的鴻溝。
同樣感覺五味雜陳的是安室透，此時此刻的酒井奈月對他來說是全新的形象，她不再是那位風情萬種的女士，而是更貼合卡帶封面的高中女生。
金髮少女現在穿著夏季清爽的制服，渾身的皮膚帶著幾分冰雪的透明感，沾著稍許枯草的小腿筆直修長。
也許是第一個副本給他留下的印象太深，安室透現在看見充滿青春甜美氣息的酒井奈月徒然還感覺有點不太適應，他深深的盯著那張精緻的面孔，目光不自覺的帶了幾分審視。
然後游離天外的思緒捕捉到了一點點輕微的異樣：「酒井同學？你怎麼在裡面呢？」
在場的其餘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說話的安室透。
酒井奈月現在可以百分之百確定安室透幹得絕對是和警視廳相關的工作，她猶記得初見的時候他就對自己產生過質疑，現在又是他最先說這種話，簡直就是把偵查點滿了。
但良好的職業素養也讓酒井奈月迅速給自己偽裝好了理由，她無比自然的伸手扣著脆弱的鐵網，溫婉的揚起嘴角：「這裡到處都是可以進來的洞，因為先到了所以就擅自進來了。抱歉呀，栗島君。」
正確的名字還有到處破洞的網讓安室透的疑慮被打消了稍許。站在一旁的夏油傑對眼前沒有硝煙的對峙保持可疑的沉默，而五條悟則毫不在意的扯開左側卷邊的鐵絲。
不管是在裡面還是在外面，又或者說不管酒井奈月的身份是什麼，反正遊戲是他玩得，誰也不能阻止他和奈月貼貼！
帶著粗糲鏽跡的鐵絲劃過五條悟的手，留下了幾道紅痕。他搓了搓手指，然後親密的攬住金髮少女白嫩的脖頸：「奈月~好久不見~想我嗎？」
超規格的體型壓在自己身上像是山一樣帶來的沉重的負擔感。酒井奈月卯著勁試圖從白髮少年的臂膀中掙脫，但對方卻故意越貼越近，因為過於明顯的笑意而露出來的牙齒白得可以去拍牙膏廣告。
這個時候酒井奈月才明白五條悟本人實際上不是力量二十的弱雞，她憋著氣準備放棄掙扎，然後鉗制住她的束縛突然就被扯開了——
夏油傑不知道什麼時候也鑽進了鐵絲網，他牢牢抓著五條悟的手臂，旁邊站著神色嚴肅的安室透。
「安田，你勒到她了。」
好友面無表情的臉上透露出一股肅殺，變暗的幽紫色眼眸還有手中的力道一點也不像他嘴裡輕描淡寫的語氣。
五條悟頗覺有趣的舔了舔唇，笑著把手收了回來：「綾瀨......遙是吧？很關心月醬呢，是暗戀嗎？」
胳膊上的力道越來越大。
「但月醬已經決定和我在一起了，」五條悟吊兒郎當的對眼神驟然變得驚恐的少女眨了眨眼，飽滿漂亮的唇瓣上翹，「對吧？」
「完全沒有這樣的事情啊！安田同學是不是有什麼不存在的記憶？」
兩個少年目光相接的空氣燃起了看不見火花，安室透趁著劍拔弩張的態勢悄悄拉過酒井奈月的手把她帶到旁邊，動作輕柔的給她整理著被弄亂的長髮。
臉紅紅的樣子有點可愛，但大概率是剛才推搡弄出來的，和羞澀沒有半分關係。
明白上一個副本已經一去不復返的安室透決定暫時清空那些紛亂的想法，把注意力都專注在當前的遊戲中。
他涼涼的瞥了白髮少年一眼，對稍微有些慌亂的少女溫聲輕笑：「酒井桑，他們好像要打起來了，我們先進去吧？」
作者有話說：
悟：傑！生氣嗎？打架嗎？熱鬧來了！
透子：你們慢聊，我先走了（開溜）
老實說悟貓貓現在就是看熱鬧不嫌事大，故意去刺激別人，不知道他後面會不會後悔啊（允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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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鬼校探險實錄（四）
淺金色頭髮的男生臉上的表情還有手中的動作都足夠溫柔, 含笑的灰紫色眼眸像是籠罩著薄霧一般朦朧。
酒井奈月似乎透過他現在少年時期的外表重新看到了和他初見的模樣，但又好像徒然感覺有一些不同。
原來安室先生也會這樣揶揄別人的嗎？酒井奈月感覺自己對他的了解好像有點片面刻板，她微微偏頭去看那邊故意張牙舞爪惹事的五條悟, 彎起眼睛：「那我們走吧。」
「好過分啊, 我們不是隊友嗎？」
「月醬也是，居然要跟別人走誒, 心在痛哦∼」
無形對峙的二人已經重歸於好, 表情輕佻的白髮少年仗著身高優勢攬住了安室透的肩膀，滿臉委屈的模樣就像自己受到了背叛。
夏油傑盯著私人頻道裡五條悟發的信息，再瞥了一眼表情有些無奈的安室透，頓時感覺事情好像有一點不妙——
他不會也有點什麼奇怪的心思吧？夏油傑走到酒井奈月的身邊和安室透面對面，狀似無害的眯了眯眼：「都說這裡鬧鬼，探險的話還是大家一起走安全一點吧？」
被兩面夾擊的安室透在心裡感到一陣遺憾, 他在系統的提醒下打開聊天面板, 挑起眉。
【安田：假酒君不能偷跑哦, 團結友愛才是真理∼】
【綾瀨：出事的話可是會ob的，太早出局我們也沒辦法幫你了。】
明晃晃的威脅啊......安室透搖了搖頭, 在腦海中回復。
【栗島：這不是看你們好像很忙嗎, 既然矛盾解除那就沒事了, 一起走吧。】
暫且達成共識三人又恢復了其樂融融的和諧狀態。酒井奈月並不知道在這短短的幾分鐘裡他們進行了怎樣的交鋒，她品味著剛才暴露出來的信息，皺了皺眉。
是來探險的。酒井奈月若有所思的掃過每個人領口處都有的一個黑色夾子, 擺出了無辜又不好意思的表情：「對了，你們的設備有沒有多一份？」
她面不改色的在眾人的注視下鼓了鼓臉頰, 晃著腿：「我來的時候太急了, 忘帶了呢。」
衣著單薄的少女像是撒嬌一般的表情無比自然的讓人聯想到可愛嬌弱的小動物, 被這樣拜託的話任誰都感覺完全無法拒絕。
安室透被萌到後還分心發現她身上除了手錶之外確實沒有什麼電子設備, 而系統之前說過的直播明顯需要外物輔助。
他短暫的愣了一秒，結果立刻就被人搶了先。
剛勸過別人不要偷跑的五條悟早就忘了自己的話，他在安室透凜冽的眼神中嬉笑著表示可以和他一起走，臉上燦爛的笑容簡直不像是要去鬼屋。
但這種陽光明媚很快就消失不見。
「我有多的。」
夏油傑早在整理著裝的時候就發現自己的口袋中有多出來的一個攝像頭，沒想到現在派上了用場。他把黑色便攜攝像放在掌心，對酒井奈月攤開手：「給你用吧。」
這是相見以來酒井奈月第一次單獨和夏油傑對話。
站在她身邊的黑髮少年風輕雲淡的表情就像是什麼也沒發生過，但酒井奈月確確實實從他幾乎沒從自己身上移開的目光中讀出了被壓抑的暗湧。
濃郁的紫色像是漂亮的香根鳶尾，盛放著支離破碎的熱情還有轉瞬即逝的愛。
酒井奈月幾乎快被他身上凝固的氣息吞沒，她錯開目光從夏油傑的手上拿過攝像機，偏頭把它夾在自己的制服上。
指尖不經意劃過掌心的觸感讓夏油傑手指微動。他沒有多說些什麼，把手放進口袋。
五條悟本能的從對面堪稱單調乏味的互動中品出了一絲微妙，他肯定夏油傑一定和酒井奈月發生過什麼，但金髮少女的表現卻讓他難以捉摸。
她在逃避？這是為什麼？隱藏線索？
另一種不切實際的聯想逐漸在五條悟的腦海中凝聚，但還沒等他細想，系統的聲音快速將沒成型的念頭打斷。
【主線任務已更新——開啟直播，進入學校】
在場的四人依言打開攝像頭，然後把它與手機裡唯一的一個軟件相連接。酒井奈月因為沒有手機的緣故把自己的設備添加在了安室透的手機上，隨後四個直播畫面就在屏幕上顯現。
賬號是[靈異者協會]，點進去的話能看到以前有過不少直播回放，播放量都十分驚人。打賞列表裡面寫滿了一大排，看樣子是他們社團活動經費的來源。
這一次直播間的名字叫德林鬼校探險實錄，裡面意外的很多人在蹲點，開播的一瞬間彈幕就沸騰了起來。
因為攝像機位置的在襯衫領口下，即使他們現在面對面站立屏幕裡也基本不會有臉部的出現，最多只是露出一點下頜，而根據屏幕上的畫面他們大致判斷出了幾個信息。
1號圖像是夏油傑，2號是安室透，3號是五條悟，4號是酒井奈月。
也許是這個學校太過於詭異和轟動，彈幕刷屏的速度非常快，大部分都是在催促他們趕緊進去的。也有人就到底有沒有鬼的事情爭執，另外還有一小撮人對他們的行為表示了譴責，認為他們是造假的騙子。
五條悟敏銳的在一堆留言中找到了和這次探險完全無關的內容。
[啊！居然有小姐姐嗎？]
[剛才劃過的是什麼？是女孩子吧？]
[什麼啊！居然帶女生去，不怕把人家嚇壞嗎？]
[速度露臉！！剛才完全沒看清！]
就在剛才連接設備的時候酒井奈月轉移到了安室透的身邊，他、安室透、酒井奈月可以算作站在一排，而夏油傑則在對面。
五條悟發現1號畫面裡因為角度和視野的原因偶爾確實能出現金髮少女的臉，但露出的部分不多，所以才有了彈幕間或要求露面的要求。
他皺起眉輕嘖一聲，從背後越過安室透把酒井奈月按進自己懷裡，用眼神示意夏油傑轉身：「是我們的鎮社之寶哦，所以一點也不想給大家看誒。」
夏油傑不明所以的看向五條悟，身體微微轉動。
3號畫面變成了一片黑暗，而1號畫面卻如實的展示出了現在的狀況。
少年骨節分明的大手撫在少女的後腦，白皙的手指在茂密的金髮中若隱若現。倚在他胸膛的少女顯得格外嬌小，橫在她腰間的胳膊幾乎將她完全圈進了懷中。
曖昧的動作和曖昧的話語頓時激起了直播間觀眾的尖叫，高頻率滾動的彈幕成功從看臉變成了另一種與探險毫無關係的話題。
但養眼的畫面只持續了幾秒，接著就轉換成了殘破的鐵網。
低頭看向自己衣服上亮著□□的攝像機的夏油傑也明白過來自己的鏡頭大概是拍到了酒井奈月，他迅速轉身面對著將學校圍起來的鐵絲網，不顧滿屏嗷嗷的叫喊將話題拉回眼前的學校：「有緣的話以後能見到，現在先來看看學校吧。」
「這就是我們剛才進來的地方，鐵絲很脆弱，而且已經有很多破損，大概是以前的人留下的。」
安室透也看到了逐漸偏離主題的彈幕，他轉身面對著高大的樓房，背對五條悟和酒井奈月開始解說：「前面就是我們等會要去的地方了，從外面看的話除了破舊沒什麼問題。」
他細細的數了一下樓層，目光掃過三棟房屋：「最前面的一個似乎有六樓，他後面的兩個不知道有多少，總體位置呈現三角形。」
......
伴隨著兩位隊友錯開話題的講解，五條悟淡定的鬆開了自己的手，微微後退捂住自己身上的鏡頭。酒井奈月對他悄聲道了謝，小跑兩步追上夏油傑和安室透的腳步。
她本能的感覺自己需要找什麼東西遮住自己的臉，剛才在安室透手機上瞥到的彈幕總讓她心裡有一些不安的預感。但現在並沒有這樣的裝備，她只能寄希望於等會昏暗的環境能讓她隱匿在漆黑中。
雜事已經處理完畢，天色也完全暗了下來。稍早之前還能看見的落日沉沒於地平線後，詭異的黑在頃刻間吞噬了整個校園。
夏油傑頗有些意外的抬頭看著在一秒之內從血色黃昏變成黑夜的天空，打開了手電筒。
「哇，恐怖的氛圍一下就來了。」五條悟打著光四處掃射，剛才穿過的荒草在漆黑中獵獵作響。他嘗試著找大樓的入口，神情慵懶，「觀眾朋友們，你們怕不怕啊？」
[這還沒進去呢，有什麼好怕的~]
[快快，我們就喜歡看刺激的。]
......
各種張揚激昂的彈幕一時間讓五條悟感到有些意外，他還沒來得及回復，就看見前面的三人停了下來。
安室透用光照向生鏽的鐵門，嘴角微微上揚：「找到入口了。」
教學樓三個慘白的字跡刷在旁邊的牆體上，斑駁的門看起來就像經歷過無數次創傷一樣滿是暗紅色的鏽跡。交叉貼在上面的封條泛著黃，早就被撕裂開膠。掛在門上的鎖鏈只是起到了裝飾性的作用，被拆開的鎖頭墜在地上，毫無威懾力。
「這是在邀請我們進去吧？完全不費一點力氣啊——」
眾人都難以理解據說死過很多人的鬧鬼之地居然根本就沒有什麼阻攔大家進去的措施，這種敞開的架勢就像他被所有人遺忘了一樣。
但這不符合常理。
夏油傑率先上前扯開鬆垮的鏈條，冷靜的推開了門。
室內一片漆黑。來自手電筒的白光打在地上照出了一汪汪也許已經乾涸的血跡，漫天的血腥味還有陳舊腐敗的霉氣朝著他們撲面而來。
四人在對視之後小心翼翼的跨進了大門，敞開的厚重鐵塊在他們好奇的打量室內的時候猛然關閉。
巨大的吱呀聲還有碰撞的聲音突兀的響起，等他們迅速舉著手電筒回頭的時候，門上無數的血掌印闖進每一個人的視線。
作者有話說：
悟：想偷跑？回來吧你！感謝在2022-02-10 17:18:32~2022-02-11 17:55:0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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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鬼校探險實錄（五）
[哇！門關了！]
[你們不會是在外面還有同伴吧？]
[這麼快就開始了？]
[主播去看看能不能開門呀！]
......
和外部不同, 鐵門處於室內的那一面仍舊保留著黯淡的銀色，密密麻麻的手印在手電筒慘白的燈光下泛著陰森的氣息。
鮮艷的紅在數十年的時光中好像從來不曾褪色，它們帶著濃烈的絕望和窒息蓋滿了門的所有地方, 長長的抓痕還有重疊的印記直白的還原出了當年的慘像。
刷了屏的彈幕此刻沒有吸引他們的目光, 走在最後的五條悟伸手撥弄著門上的開關，不出意料的無法打開。
他搖了搖頭：「出不去, 被卡死了。」
安室透在得知打不開門後把目光重新轉移到血手印上, 他走近摸了摸扎眼的紅印，蹭在他指腹的顏色呈現出褐色。他回頭：「這不是油漆，但空氣太過濕潤了，判斷不出已經過去了多久。」
進入教學樓之後確實有一股讓人毛骨悚然的寒冷，潮濕的水氣遍布地面和牆壁。
夏油傑小心的避開那些瀰漫著鮮血的水坑，若有所思：「所以門上都是那些想要出去的人留下的指痕, 這種程度看起來後續他們也沒能出去, 那屍體去哪裡了？」
「這裡以前發生過學生集體屠殺的慘案？會不會是他們留下來的？屍體後來被警察什麼的處理掉了？」
五條悟結合系統給的前置劇情推測著劇情, 他抽空看了一眼直播裡的彈幕，突發奇想：「好了好了, 我們不造假的, 所有人都在了哦。你們還知道什麼關於這個學校的故事嗎？」
[有很多啊, 什麼進去沒人能出來，三樓以上全是鬼之類的。]
[我還聽說過裡面可能都是些問題學生，一時獸性大發玩殺人遊戲, 把所有人包括老師和校長都幹掉了，從此以後那些死靈就在這裡徘徊。]
[對對, 這個我聽說過好幾次, 還有說這個地方是監獄或者精神病院來的, 總之裡面的人都不正常。]
[前面的你們都錯了, 我三十年前差一點進德林學校，這裡是精英學生的聚集地。當年我差了兩分沒考上，結果誰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差點成為當事人的彈幕現身說法，看手機的三人表情出現了微妙的變化。安室透反應過來後徑直打開私聊面板，面上不動聲色。
【栗島：看起來直播彈幕是可以提供線索的？】
【綾瀨：好像是的，剛才那句話還能找到是誰發的嗎？】
【安田：找不到。彈幕刷的太快了，被吞掉了。】
既沒有手機又沒有加入聊天頻道的酒井奈月百般無賴的打量著三個人稍微有些凝重的表情，她瞄準離自己最近的夏油傑悄悄走了幾步，墊著腳去看手機直播中的彈幕。
少年太高，要看清畫面內容不太容易。她隱約發現看直播的人似乎是在吵架，但沒頭沒尾的酒井奈月也搞不明白他們在罵什麼。
她頗覺無趣的嘟著嘴，正準備離開的時候手機被移到了她的面前。
當身邊有人靠近的時候沉浸於聊天中的夏油傑就立刻提高了警惕，接著他就看到酒井奈月鬼鬼祟祟伸長脖子偷瞄的畫面。
滑稽中帶著一點萌感動作讓夏油傑有一些想笑，他故作鎮定的板著臉，把手機伸到她面前之後捂住麥克風適時的說明了一下現狀：「剛才有人說這裡以前是精英學校，他差一點就讀了，彈幕在說他騙人。」
偷看被抓包後尷尬的感覺無法抑制的湧上心頭，酒井奈月看也沒看手機，她抬頭匆匆的瞥過夏油傑看不出情緒的雙眼，耳根發熱的點頭：「原來是這樣......」
短暫的對話後樓道又陷入了沉寂，在私聊中被安排做「主持人」的安室透看了看激烈爭執的彈幕，目光向上划過樓梯：「好了，這裡發生過什麼我們今天就會帶大家了解的。」
進門後第一個小小的靈異事件足夠讓人重視起來這趟不知道是作死還是作假的探險，安室透謹慎的走在最前面探路，五條悟和酒井奈月走在中間，隊尾是自動申請殿後的夏油傑。
樓梯是之字形，兩組9層台階拼成了一個完整的樓層。走完第一組之後鮮紅的1塗抹在轉角的牆壁上，不詳的氣息順著牆壁上滴落的液體逐漸揮散。
畢竟目前參與遊戲的都不是什麼等閒之輩，在進入一樓後三人幾乎是同時捕捉到了一些微妙的響聲。他們警惕的看向左前方傳出聲音的地方，唯有酒井奈月一人向右去看狹長的走廊。
她在眯眼看見班牌的時候有些驚訝的伸出手，剛想開口就被另一雙手捂住了嘴巴。
本能驅使著酒井奈月在突如其來的驚嚇中開始掙扎，她雙手抓著壯碩的胳膊用力掰扯，張嘴去咬貼在自己唇上的掌心。
「噓！那邊有聲音。」
背後的人似乎是彎腰貼近了她的耳朵，溫熱的氣流隨著每一次吐息灑向她的脖頸。掙扎間，一抹輕飄飄的柔軟劃過了她的耳廓，薄薄的皮膚就像被含在唇齒一般感受到了一股灼熱的黏膩。
熟悉的味道灌滿了她的呼吸。酒井奈月從那股縈繞在自己身邊隱隱約約的甜味中辨認出了說話的人是五條悟，她生氣的抬腳向後踢了他一下，不再動作。
掌心留下了牙印。五條悟鬆開金髮少女後在她的怒目而視中表情浮誇的捂住腿表示自己受傷了，而對方無動於衷的視線明白的展示出不屑。
他無聲的咧開嘴，抬頭之後看到了安室透鄙夷的眼神。
【栗島：要是被我在路邊看到騷擾女孩子的傢伙一定會把他抓進局子的。】
好酸哦。五條悟挑釁的對巧克力膚色的隊友眨了眨眼，在聊天頻道瘋狂輸出。
【安田：哎呀，傑，剛才是誰說話啊？我怎麼看不見呢？是不是天太黑了？】
剛才的動靜雖然小得幾乎無聲，但就站在他們後面的夏油傑自然一不小心看完了全程。他臉色鐵青的盯著尋求支援的摯友，胳膊肘第一次毫不猶豫的往外拐。
【綾瀨：我看是你的眼睛有問題吧，出去後帶你去醫院。】
切。被同時攻擊的五條悟滿不在乎的做了個鬼臉，他剛想去找酒井奈月安慰自己受傷的心靈，然後就發現她已經繞過自己跑到了安室透的身邊。
一轉攻勢。
雖然安室透也不知道為什麼金髮少女會跑過來，但這並不妨礙他在這種情況下稍微產生了一點點暗爽。他無害溫良的對白髮少年扯起嘴角，煙紫色的眼眸中閃過淡淡的得意。
五條悟不爽的暗哼幾聲，而全程被排除在外的夏油傑眸色一點點變深。他盯著酒井奈月單薄的背影，緩慢的呼出一口氣。
讓人感覺不同尋常的動靜依舊接連不斷的從左前方傳來，跑到前面的酒井奈月看著像是黑洞一樣的門口，就著安室透的手電筒看清了門前的銘牌。
洗手間。不用多加思考她這個經驗豐富的npc就已經明白這裡是陰氣很重的地方。她抬頭看了一眼安室透，在他前進的時候稍稍放慢了腳步，跟在他的身後。
五條悟和夏油傑沒有停在原地，他們悄聲追了上去，四人一同進入了洗手間。
踩進去的那一刻，滿地的水因為震動向外擴散，發出了嘩啦啦的響聲。而造成這種現象的源頭是洗手台未被關上的水龍頭。
四個水龍頭源源不竭的向外噴射著水流，疑似被堵住的洗手盆無力承受過多的液體，漫溢的水掉在地上，形成了一道薄薄的瀑布。
水面折射的光線在黑暗中攪亂了眾人的判斷，安室透凝神細看，赫然發現那好像並不是普通的水。
他急忙動身去關水龍頭：「先把它關上！」
其餘三人依言跑向洗手台。
也許是因為設施老化，銅質的水龍頭就像被卡住了一樣紋絲不動。酒井奈月用盡全身力氣都沒有轉動龍頭，但其餘人卻好像很輕鬆的就把它關上了。
僅剩的一道嘩嘩水聲從她的手下傳來。別無他法的酒井奈月想要尋求幫助，但下一秒洗手間裡的燈突然亮了起來。
接著手中的旋扭轉動，在停水前一股噴薄的液體打在酒井奈月的臉上。
激射進眼睛裡的液體好像帶著火辣辣的刺激性，身體的防禦機制驅使她扭頭閉上眼睛，鼻子和口腔中都是腥和鏽夾雜在一起的怪味。
燈亮之後把洗手間的所有情況都暴露在了眾人的眼球中，但他們沒有閒心去觀察外界環境，突發的意外牽引著他們的注意。
比紅色油漆更加黯沉的顏色噴滿了少女的臉，她身前潔白的制服還有璀璨的金髮都被染上了糜爛的紅。
「奈月！」
比其他人離得更近的夏油傑清晰的看見了水龍頭失控的一幕，他的眼睛微微睜大，條件反射的把人拉進了懷中。
這個時候他才發現角色身上除了直播設備之外甚至連一張紙也沒有。
夏油傑試圖用手去擦拭完全覆蓋在她皮膚表面的詭異血色，但這除了讓她變得更加猙獰之外沒有一點效果。厚重的紅色就像是從她身體裡長出來的一樣牢牢的占據著酒井奈月的臉，隨著他手上的動作越來越斑駁。
緊繃的神經讓他的呼吸稍顯急促，驚慌的夏油傑還沒有想到要怎麼做，他的衣角就被湧到身邊的五條悟拉起來蓋在了金髮少女的臉上。
作者有話說：
[]這種括號裡面的內容是彈幕，隊內頻道和系統播報都是【】~
突然發現透子在幾個人裡面膚色格外突出啊，一枝獨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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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鬼校探險實錄（六）
也許是為了符合「靈異協會」這樣不羈的身份, 他們的校服本就不是很規整的穿在身上，有些長的下擺寬鬆的垂落。夏油傑在自己衣服被拉起來的時候愣了一秒，他轉頭看向五條悟, 眼神驚詫。
「愣著幹什麼, 只能用你的衣服擦啦。」
白髮少年理直氣壯的話震醒了夏油傑，他接過五條悟手裡攥著的衣角, 擦拭著酒井奈月幾乎看不出原貌的臉。
白色的布料吸水後變得沉重, 紅色的液體在夏油傑的衣服上瀰漫。仰頭站在他面前的少女緊閉著眼，卷翹纖長的睫毛在濕水後一簇簇黏在一起，蓬鬆柔順的金髮濕漉漉的貼在頭皮。
足夠狼狽的模樣加重了她身上隱於精緻外表下的脆弱感，浮誇的紅色下被遮蔽的慘白和冰冷通過肌膚相接親密的傳遞到夏油傑的身上，就連微弱的顫抖也沒被放過。
他憐愛的、仔細的一點一點清理著酒井奈月被染髒的每一寸皮膚，幽紫色的眼眸盤踞著自己也未曾發覺的濃烈情感。
然而酒井奈月此刻卻沒有那麼多的旖思, 她閉眼摸索著抓住在臉上擦拭的布料, 攥著它用力揉了兩下眼睛, 忍著刺痛強行把雙眼睜開。
模糊的視線裡看什麼都是發散的，鋪天蓋地的紅色入侵了她的大腦, 但在這股鮮艷的色彩中酒井奈月感覺自己好像看到了一點隱隱約約的肉色。
她眨了眨眼, 在掃過黑髮少年低垂的眼眸後遲緩的大腦終於反應過來那應該是他的腰腹。
高糊也擋不住的漂亮肌肉還有乾淨利落的腰線一覽無餘, 酒井奈月驚得後退了幾步，手裡抓著的布料被扯得繃直，掉下了紅色的液體。
被腳下的動作揚起的水花盪在牆壁上發出了不小的聲音, 酒井奈月看到稍微有些踉蹌的夏油傑後知後覺的鬆開手，總算反應過來給自己擦臉的是衣服。
「抱歉抱歉, 剛才真的是謝謝綾瀨君了。」
潔白的襯衫已經一片血紅, 皺巴巴的擰在一起, 不復之前的乾淨整潔。酒井奈月不斷的欠身道謝, 心裡多少有一些感激。
剛才事情發生的太突然，而且明明她都已經故意讓安室透先進去了，誰能想到進去沒事反而是在關水管的時候發生意外呢？百分之二十五的概率都被她碰上了，酒井奈月只能暗自感嘆自己是不是有一點倒霉。
夏油傑在酒井奈月鬆手後匆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因為她的突然睜眼再加上實在沒有像樣的工具，現在金髮少女的臉還殘留著無法消退的紅色印記。
但更加嚴重的是她的眼睛，原本清透水潤的湖綠眼眸堆滿了血絲，混著殘留的紅色液體恍若泣血。夏油傑微微皺眉，神情關切：「眼睛還好嗎？」
「對哦月醬，你的眼睛現在很恐怖誒，」五條悟在確認沒什麼大事之後放鬆的摟著夏油傑的肩膀，難得沒有開玩笑，「能看清嗎？不舒服的話要說。」
酒井奈月揉著眼睛搖了搖頭：「沒事，就是有點刺刺的感覺，等緩過來應該就好了。」
洗手間突兀亮起的白燈在一切都安定下來之後響起了滋滋的電流音，接著在輕微的爆裂後開始閃爍。滿地疑似鮮血的液體憑空震動，飛濺的液體打濕了眾人的褲腳。
安室透示意隊友照顧好酒井奈月後小心的巡視著四周，他一間間打開緊閉的廁所門，髒亂的汙漬黏滿了隔間所有的牆板。
但除此之外什麼人也沒有。他疑惑的走回洗手台，視線在移動中不經意的瞥過嵌在水龍頭後的鏡子。
破碎的鏡面留著數道幾乎貫穿整體的裂痕，邊邊角角有一些殘缺。明暗交替間，安室透在鏡面中看到了背對鏡子的酒井奈月，但最詭異的是圍在她身前、側面對著鏡子的其餘兩人居然也有著酒井奈月的臉。
安室透猛的轉向那邊的三人——一切都無比正常。他接著轉頭看向鏡面中的自己，不出意外那個倒影依舊也是酒井奈月。
「怎麼了？」五條悟在燈光閃爍中看見了假酒震驚的面容，他站直身體，向他走了幾步，「發現什麼異常了嗎？」
安室透抿著唇，面容緊繃：「你看鏡子。」
所有人轉身面向洗手台。
無數個酒井奈月在破碎的鏡子裡堆積，而最大的那四個和他們現在的姿勢一模一樣。五條悟張著嘴活動了一下手臂，鏡中屬於他的那個人影也做了一模一樣的動作。
「怎麼回事......」
酒井奈月能確定那個臉上留著紅印、眼睛紅腫的是她自己，但其他那些她完全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麼。她盯著鏡面中所有的自己，它們隨著燈光變化嘴角咧開了詭異的弧度。
「是因為剛才的意外嗎？」夏油傑也無法解釋現在的情況，他想到之前壞掉的水龍頭，眯了眯眼，「誰關掉了那個水管就會出現誰的臉？」
直播中的彈幕全都在笑，沒有人在乎他們是不是將要面臨危險，還有很多對於酒井奈月的嘲諷。安室透忍住想要關掉直播的衝動，他把手機塞進口袋裡，決定眼不見為淨。
夏油傑和五條悟仍舊在討論關於鏡面的事情，而酒井奈月則若有所思的盯著那些不同的自己。
壞掉的燈在最後一次閃爍中徹底崩潰，長長的燈管爆炸後濺出玻璃碎片。眾人迅速聚集在一起，微微屏息。
[哇哦！又來了！精彩！]
[剛才那個女生還在嗎？不要死了哦∼]
[發生什麼了？快點舉手電筒看一看啊！]
......
彈幕為再次出現的異常而歡呼，五條悟分心看了一眼屏幕，接著一股妖風颳過洗手間。
曾經看過廁所構造的安室透很清楚的知道這裡的窗根本就沒有開，但此刻的風卻大的讓人幾乎站立不穩。
他抓住了身邊酒井奈月的手，伴隨著幽怨凌厲的風聲廁所隔間突如其來的響起了慘叫。
撕心裂肺的叫喊在黑暗中像是炸開的驚雷，讓人毛骨悚然。鋪天蓋地的紙張從唯一的入口呼嘯捲入，迎面打在所有人的臉上，再掉進滿地的血水中。
夏油傑隨手抓住幾張紙，用手電筒照亮後發現那居然是試卷。就在這個瞬間所有的慘叫和風聲都戛然而止，沉默的狹小空間再一次恢復死寂。
「去看看嗎？」
手電筒打在地上的光讓五條悟能看見地面被水泡皺的紙張，他一邊說著一邊往前走，鞋子完全濕透。
褲腳和鞋面被浸濕後黏在身上的感覺讓五條悟十分不爽，他帶著幾分怒意踢開鬆鬆垮垮的廁所門，坐在馬桶上的屍體闖入視線。
渾身破損死狀慘烈的男屍穿著校服，脖子上有一道很深的傷口，被砍掉的右手扔在地上。因為門和隔間牆板碰撞的緣故屍體向前撲倒在地，五條悟後退幾步，磕在地上的頭向後彎折然後斷裂。
乾巴巴的血從脖頸空洞的斷處流在地上，混進滿地的血水中不見影蹤。
「剛才有這個嗎？」
夏油傑懷疑之前聽到的慘叫就是這個人發出來的，但他是什麼時候出現的就很微妙。
來查看過的安室透搖了搖頭，他仔細用手電筒看了看屍體上的傷口，嗓音發冷：「看情況死了有幾天，鬧鬼？」
四道光打在屍體身上反著陰森的冷光，手機屏幕裡四個機位清晰的拍出了遍體的傷疤。頗有經驗的安室透嘗試靠近屍體去翻找他的衣物，但最終反而是蹲在地上的五條悟發現了異樣。
「他嘴裡好像有東西，」白髮少年有些嫌棄的撥弄著腳邊的頭顱，伸手去扣他的喉嚨，「是紙誒！」
展開之後同樣是試卷，看起來很明顯是死後才塞進去的，因為紙還沒有怎麼濕。上面的試題對他來說自然不熟悉，但看到成績那裡血紅的100，五條悟也明白他的成績應該很優秀。
「滿分誒，是學霸哦。」
正說著，湊近的酒井奈月半蹲著揉了一把五條悟的白毛，神色驚慌：「你們看牆板！」
沾滿髒黑霉漬的牆板緩慢的浮現出淡紅的印記，繼而逐漸變深。多餘的液體顫巍巍的滑落，密密麻麻的字跡堆滿了牆板。
【作弊】
【作弊】
【去死】
【活該】
......
被吹進來的試卷還有死掉的男生似乎因為這些字聯繫在了一起，安室透反覆打量著屍體和血字，向外退出隔間：「因為作弊被殺了？那是學生幹的？」
夏油傑面無表情：「就是那件傳說中的學生互相屠殺案？」
隱隱約約的線索正在浮出水面，但還沒等眾人細細回味，又一陣異動出現。
[我靠你們看到了嗎！剛才那個屍體是不是在動啊？]
[3號機位！它的手在抽搐啊！]
[嚇死了嚇死了！]
[頭都沒了誒，這不是做假的吧？]
[主播倒大霉了！]
[或許那就是道具屍體啊，通了電就能動的。]
......
極速滾動的彈幕開始播報無人注意的危險，蹲在地上的五條悟率先透過假酒的身影看見了緩慢僵硬站起來的無頭男屍。他立刻存檔，起身拽住酒井奈月的手臂，拔腿向外狂奔：「快走！它詐屍了！」
所有的直播畫面開始劇烈晃動。停止的狂風又開始席捲，刺鼻的腐臭味隨風灌滿洗手間的每一個角落，伴隨著屍體不知道從哪裡發出的悶響，所有人向著幽深的走廊極速逃亡。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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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鬼校探險實錄（七）
屍體出乎意料的跑得很快, 離他最近的安室透不注意被他抓到了幾下，制服上留下了紅色的手印。他甩開屍體提速向前，和黑髮少年對視一眼後與中二病還有酒井奈月跑向了不同的地方。
【栗島：你帶奈月先走, 我和群主引開它】
【安田：收到~等會見】
因為不清楚敵人的特性, 所以全部人聚集在一起反而不是一個好的安排。五條悟在跑出洗手間之後立刻拉著酒井奈月跑進了樓梯拐角後的第一個教室，乾淨利落的把門甩上。
透過門上的透明方形玻璃, 五條悟看到無頭男屍追著假酒還有夏油傑從他們這個地方路過, 匆忙的腳步聲越來越遠。他鬆了一口氣，鬆開酒井奈月的手拿出手機：「只剩我們了哦，看看他們會不會死掉~」
教室裡沒有開燈，黑壓壓的陰影無端讓人產生了一些憋悶的感覺，那種許久沒有人氣的潮濕和陰森轉化成味道刺激著他們的嗅覺。
五條悟面向門站著，熱情的邀請金髮少女一起觀賞直播：「奈月~快點來看, 他們不知道跑哪裡去了！」
手機畫面中1號和2號機位的畫面一直在快速移動, 一片漆黑中偶爾能看到手電筒的光。五條悟一時奇怪他們在幹什麼, 腰側被輕輕戳碰的感覺讓他有些癢的躲閃了一下。
五條悟笑得彎起眼睛：「幹嘛呀月醬，很癢誒~」
白髮少年與可怖的氛圍完全不符合的歡樂讓酒井奈月一時間有些不知道該擺出什麼表情, 她拽著五條悟的衣角, 語調慌亂：「安田君！你看後面！！」
「怎麼了——」
沒說完五條悟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之前他進來的時候並沒有注意, 現在回頭用手電筒照的話可以看到教室裡擺著兩排桌椅，而現在那裡正坐著不少人。在聚攏的強光下他們全身的皮膚是牆紙一樣的灰敗慘白，眼眶裡看不見瞳仁。
「好傢伙, 」被「人」這樣直勾勾的注視著，五條悟渾身有一瞬的僵硬, 他用手電筒仔細的照過每一張臉, 嘴裡念念有詞, 「十四個, 還空了兩張桌椅，是給我們的？」
一看就不是人的傢伙們追隨著手電筒的燈光移動腦袋，骨頭摩擦的喀嚓喀嚓聲響讓人有些牙酸。酒井奈月摸黑在牆壁上尋找燈的開關，在反覆按了十幾次之後教室裡的燈終於亮了起來。
追尋著光的鬼紛紛轉頭看著黑板，無視了站在門邊的兩人。五條悟現在十分清晰的看見靠窗的地方留出了兩個座位，一前一後，而其他地方都坐滿了人。它們穿著校服，身上或多或少有一些創傷，手和頭部格外明顯，衣服上都沾染著血漬。
五條悟小心翼翼的走近它們，但出乎意料的是這些非人生物完全沒有一點想要攻擊他的意思，只是呆滯的盯著前方的黑板，對外界沒有一點的關注。
[哇！這些是真人嗎？]
[主播主播快去逗它們試試！]
[不是吧？這是學習學瘋了連死了都要繼續學？]
[主播快上！不要慫！]
......
3號機的畫面清晰的呈現出了教室裡的情形，大家都在慫恿五條悟上前和鬼來個親密互動，而看到這些的白髮少年自然也沒有退縮。
他先存了個檔，然後彎腰站在離他最近的鬼的桌子前，把手伸到它眼前晃了晃：「大家看清楚了嗎？它好像沒有動靜哦。」
酒井奈月站在一旁深切的感覺五條悟正在作死，但轉念又想到他捉摸不透的性格，突然感覺這樣才是他會做的事情。
她默默的後退了兩步，然後喜聞樂見的看到在白髮少年試圖去摸課桌上的書本的時候，像是木頭人一樣的鬼怪突然暴起咆哮。
猛然竄起來的鬼臉透著不正常的黑紫，大張的嘴裡沒有一塊好肉，變了質的酸臭黏著的液體從爛掉的嘴角滴滴答答的掉落。
五條悟立刻把身體向後仰躲開尖叫著準備撕咬、掐住他脖子的鬼怪，憑藉腰腹力量保持身體平衡後連忙跑到金髮少女的身邊：「不玩了不玩了，小命要緊。」
他狀似害怕的用手壓住酒井奈月的肩膀貼在她身旁，臉上嘻嘻哈哈的神色卻沒有半分恐懼。
酒井奈月的腦海中又猝不及防的浮現出他女裝時的面容，她歪頭打量著少年像山一樣高大挺拔的身軀還有俊美的臉龐，驀然發現其實二者有很大的區別。
雖然都精緻得不像是真人，但明顯上一個副本裡的五條悟在系統的操作下多了幾分雌雄莫辨、精靈般模糊性別的美，而眼前的他帶著少年意氣風發的桀驁還有睥睨天下的張揚。
原來真的有人不管性別是男是女都很好看的。這樣的想法鑽進酒井奈月的腦袋，她感嘆著造物主有的時候真的有偏愛的對象，一邊在心裡呼叫系統：「系統醬，要不要下次建模的時候參考一下五條悟啊？這可是現成的模板誒！」
然而奇怪的是總會熱情呼應她的系統這一次並沒有給她回答，匪夷所思的沉寂令酒井奈月感覺有一些古怪。
難不成有事情忙所以沒空理她？酒井奈月再一次嘗試和系統溝通，眉心微皺：「系統醬？你在嗎？」
【......】
【......】
【小奈月......信號......什麼？】
斷斷續續的聲音混著無法忽視的電流給了她回答，偶爾能聽清的幾個詞表示現在的信號似乎出了什麼問題。酒井奈月眼皮一跳，但她剛想要追問，一張放大的臉就湊到了自己面前。
「奈月？你在看什麼？」
金髮少女像是發呆一樣看著他的臉，原本閃著光彩的碧綠眼眸好像有一瞬變得像毫無感情的機械，恍若嵌著兩顆玻璃珠。原本還想調侃揶揄她的五條悟不解的彎下腰，比晴空更加蒼茫廣闊的藍瞳中飄滿關切：「有什麼意外嗎？」
「沒事。」酒井奈月迅速搖頭，對白髮少年揚起笑臉，「就是走神了，這裡有點詭異，我們快點出去吧。」
五條悟煞有介事的摩挲著下頜，指骨修長漂亮：「確實很詭異，你看我們的直播間。」
手機屏幕裡是被放大過後的3號機位。原本應該顯示出他們現在所處畫面的直播大概是受到了什麼干擾，一閃閃的畫面覆蓋著雪花點。飄過的彈幕都在哀嚎直播間卡了，間或夾雜著幾個說他們要開始作假的高貴路人。
酒井奈月滿頭霧水：「這什麼意思？攝像頭壞了？還是信號不好？」
「我也不知道，」五條悟雙手攤開，聳了聳肩，「而且現在也看不到傑......哦不是，綾瀨他們的畫面，感覺有點不對勁。」
花屏的直播好像可以和系統的失常聯繫在一起，但酒井奈月又感覺沒有道理這兩者之間會互相影響。如果系統出錯的話那遊戲應該直接崩潰，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僅僅是遊戲劇情內的某個畫面閃爍而已。
迷茫的酒井奈月陷入了沉思。
五條悟自然不可能知道金髮少女擔心的點是什麼，他以為酒井奈月是在害怕滿座的鬼怪，牽著她的手去開門：「別擔心，我們先出去吧。」
然而剛才被他關上的門現在突兀的鎖住了，五條悟用力轉著圓形的門把，但它只是鬆鬆垮垮的旋轉著，緊緊貼在一起的門縫沒有任何打開的跡象。
「好像......出不去了。」
酒井奈月也猜到了這個情況，她回身看著端正坐著的「學生」，呼出一口氣：「我們是不是要坐到空的位置上？」
「等一下。」
五條悟也明白可能他們需要做一些什麼東西才能離開，他四處打量了一下教室，在坐下前準備找一點其他線索。
前後黑板是空的，講台上擺著粉筆盒還有黑板擦。窗戶雖然有些髒，但沒有字跡，只有一些雨水混著灰塵留下來的白色痕跡。五條悟的視線劃過成排的窗戶，在窗邊靠近黑板左側的牆上看到了一塊釘在牆面上的紙板。
他走上前，微微瞪大了眼睛：「奈月快來！這是校規誒！」
酒井奈月瞥了一眼一動不動的鬼小步跑過去。
「德林學校校規。」
五條悟一板一眼的唸著板上褪色的字跡：「禮儀規範要求、儀容儀表要求、考勤規範要求、違反教學秩序處分、對考試違紀行為的處分、抽煙酗酒亂丟垃圾的處分、對早戀的處分......」
將近二三十條的校規擁擠的堆在紙板上，而在全部看完之後五條悟突然發現這完全就像是對待囚犯一樣嚴苛而又無情，詳細的規定已經到了上課手不允許放在桌面以下。
他疑惑的轉頭看著酒井奈月，眨著眼睛：「學校都是這樣的嗎？我完全不知道啊！」
你不知道難道我就知道嗎？你不是高中生嗎？？酒井奈月無力吐槽，和白髮少年大眼瞪小眼：「大概......不是吧？這樣怎麼看都有點變態啊。」
「而且這個真的是全校通用的正經校規嗎？你看這裡好多後續補充的痕跡，看起來是人為添加的啊！」
酒井奈月用手指著那些明顯不太一樣的筆跡，表情充滿不解。五條悟眯眼看了看，頓時感覺好像事情沒這麼簡單：「真的誒！為什麼加了這麼多啊？誰加的？」
正說著，掛在教室角落裡的廣播驟然響了起來。
鋼琴曲致愛麗絲流暢的聲音傳遍教室的每一個角落，五條悟和酒井奈月呆愣的站在講台旁邊。先前沒有反應的鬼就像是被巴浦洛夫訓練的狗，在聽到鈴聲後迅速的把手放在桌面上，腰板挺得筆直。
在沉默中，第一排靠窗第二個座位上的鬼站了起來。
他斷了一半的頭歪斜在一邊，伸手指著他們，沒有瞳仁的眼睛分外可怖：「老師，他們沒有按時坐在座位上！」
作者有話說：
讓我們一起說：悟醬，作死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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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鬼校探險實錄（八）
五條悟驚恐的發現所有的鬼全都轉頭看向了他的位置, 而他旁邊的講台上莫名其妙的出現了一位此前根本就不存在的老師。那個人近中年的男人頭上插著一把教學用的三角尺，沒入後腦的尖角就是他致命的死因。
「什麼情況......」鋼琴聲在播放了將近一分鐘後戛然而止，五條悟掃過十幾雙渾濁發黃的眼睛, 抓了抓頭髮, 「這還打小報告？不是吧？」
躁動的鬼開始用手錘著桌面，含混不清的嗚咽伴著某種詭異的節奏在教室迴盪。站在台上的老師僵硬的頭部來回在他和座位上的學生之間轉動, 猶豫不決的模樣激得眾鬼更加狂躁。
學習環境的截然不同讓五條悟對眼前的「學生」沒有半分認同, 他不滿的站在原地，雙手環胸：「我又不是你們這裡的學生，你管我這麼多啊？」
[哈哈哈哈]
[主播真的膽子大！]
[你快死了哈哈哈哈]
[演戲也認真一點啊，這太敷衍了吧！]
......
彈幕因為五條悟的話語又一次沸騰，他隨意的看著那些飄過的字，拉住酒井奈月準備離開, 嘴裡振振有詞：「月醬我們開後門試試看, 不要和這些傻子玩了。」
傻子不知道說的是鬼還是躲在屏幕後的觀眾。
鬼老師顯然因為五條悟不敬的話語在心中做好了決定, 他青紫的臉色開始變黑，上下開合的嘴磕磕巴巴的發出腐朽的聲音。酒井奈月突然感覺不妙, 她拽著五條悟快步走到空出來的桌椅旁, 把他按在第一排最靠窗的座位上。
被強迫坐下的五條悟很不滿, 他回過頭嘟著嘴，漂亮的藍眼睛裡都是控訴：「月醬你幹嘛啦！」
酒井奈月仗著難得的身高優勢一巴掌拍在他的頭髮上，薅了兩把：「你少說兩句！」
「對不起, 老師，」她尷尬又緊張的環視著周圍面目扭曲對著他們虎視眈眈的同學, 在第二排坐好, 「我們不是故意違反校規的, 下次一定不會再犯。」
然而現在說這些好像有一點晚, 被爆頭的老師用缺了好幾根手指的右手推著破碎的眼鏡，像是老舊廣播的斷斷續續的聲音無情宣判了他們的死刑：「沒有遵守學生行為規範、蔑視同學老師、早戀，你們要被處分！」
已經在暴動的邊緣但仍舊勉強自己坐在位置上的鬼怪們在話音落下的剎那蜂擁上前，桌椅倒在地上砸出了劈哩啪啦的聲響，擺好的書本紛紛掉落。
它們就像是撤掉束縛的野獸，齜牙咧嘴的對著站在窗邊的兩人撲來，窮兇極惡的模樣恍若下一秒就要把他們生吞活剝。
五條悟立刻舉起桌子對衝過來的鬼怪劈頭砸了下去，它們身上原本就受過傷的部位在頃刻間就被打斷。
薄薄的皮膚開裂暴露出了鬼身上已經腐爛的肉，扭動的蛆蟲在糜爛的肉塊裡來回穿梭，密密麻麻得讓人想吐。
但畢竟本來就不是人，即便開膛破肚腸子流了一地，這些鬼依舊保持著旺盛的活力。五條悟找不到制服他們的方法，他氣喘吁吁的推開咬著自己手臂的頭顱，被咬過的地方生生扯掉了一塊肉。
「什麼情況，好像根本打不過它！」
酒井奈月也發現對方像是無賴一樣幾乎沒有弱點，他們現在赤手空拳根本沒法抵抗。她轉頭看著滿身是血的五條悟，用凳子砸向圍在她面前的鬼，語調急促：「安田君，去看看後門能不能開！」
再繼續糾纏也分不出結果，而且只會讓自己身上的傷痕越來越多，收到安排的五條悟在權衡了一下後立刻照辦。他用桌椅圍出了一個相對安全的空間，抱起酒井奈月把她塞進去之後又加高了幾層：「躲著，我去開門。」
以為自己很快就能得到答覆的酒井奈月安心的縮在搖搖晃晃的木製課桌椅中，但沒想到的是她並沒有等來五條悟偵查的結果，反而聽到了一陣不同尋常的輕響——
噗呲。
在木頭碰撞還有鬼怪的嘶吼中酒井奈月的耳朵清晰的捕捉到了一個奇怪的聲音，它就像是用刀切進會爆漿的水果中一樣清脆多汁，但在眼前的環境中只會讓人感到毛骨悚然。
酒井奈月不安的握著拳頭，身前的桌子大幅度的搖晃：「安田君？」
沒人回答。
在這個瞬間她立刻就明白五條悟出事了，酒井奈月輕輕推倒本就搖搖欲墜的課桌，在教室的後門處看到了半跪在地上、用頭倚著門板的白髮少年。
他的後腦插著一個巨大的三角尺，熱騰騰的鮮血濺在門板上。
酒井奈月突然發現一直站在講台上圍觀混戰的老師不知道什麼時候跑了過去，他站在五條悟的身後冷漠又僵硬的回過頭，對她扯開滑稽的笑容，臉上的皮快要崩裂：「不許......出去......」
震天的叫喊在教室中爆發，所有已經死掉的人臉上都帶著隱藏不住的詭異喜悅，只剩淹沒在歡呼中的金髮少女滿眼茫然。
#
和五條悟還有酒井奈月分道揚鑣之後，夏油傑跟著群裡那個叫酒裡摻水的傢伙一起把無頭男屍引去了別的地方。他發現一層似乎只有四間教室，但除了第一間之外別的好像全都沒有辦法打開。
夏油傑不斷的轉動著教室門上老舊的圓形把手，早就壞掉生鏽的鐵塊斷裂後掉在他的手上。
門依舊沒開。眼看窮追不捨的鬼馬上要抓住他們，安室透果斷朝更深處前進：「先跑吧，這裡打不開就算了。」
沒有辦法的夏油傑只好扔掉把手繼續逃跑。晃動的鏡頭中就著手電筒慘白的光線出現了濕漉漉發霉的牆壁，黑髮少年輕啐一聲，目光向兩邊巡視：「右邊是死路，左邊能走嗎？」
「可以！好像有樓梯！」
走在前面的安室透看見了左側像是黑洞一樣的空間，他用手電筒照了一下，赫然發現那邊還有樓梯。他回頭看了一眼不斷撲稜的鬼，果斷轉身向左衝上樓梯。
夏油傑緊隨其後，寂靜的走廊環繞著匆忙的腳步聲。等他們跑上二樓之後整個世界又好像霎時間安靜了下來，陰濕寒冷充溢著每一處空氣，如影隨形。
「他好像沒上來？」安室透整理著被抓亂的衣物調整自己稍微有些不規律的呼吸，向後看了一眼樓下，「沒有聲音了。」
樓道中一片漆黑，濕滑的樓梯在手電筒的照射下反著光，看不到任何人影。樓下追著他們跑的鬼不知道為什麼沒有上來，但對他們來說總歸是一個好消息。夏油傑抬起手機想去看五條悟那邊的情況，但斷斷續續的直播畫面讓他根本無法看清。
「沒信號了嗎？」
夏油傑第一時間去查看手機的網絡連接設置，但那裡滿格的信號卻與實際情況不太相符。他晃了晃手機，連帶著自己一號機位的畫面也開始閃爍：「假酒，你那邊還好嗎？」
「不行，我也卡了。」
安室透開始懷疑是學校裡濃郁的陰氣和鬼在作怪，他沒有再去擺弄手機，而是把注意力放在系統的隊內頻道上。他打開面板，嘗試和樓下不知道具體情況的白髮少年聯繫。
【中二病，你和奈月那邊情況怎麼樣？】
然而出乎安室透的意料，此前一直很順暢的系統好像出了點問題，本應該發出去的消息前面一直有一個圓圈正在旋轉，這代表此時遊戲內的信號似乎也不太好。他心裡一驚，看著黑髮少年眨了眨眼：「你能和你的朋友聯繫上嗎？」
此時的夏油傑還並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他疑惑的打開私聊頻道，同樣無法傳達的信息也讓夏油傑呼吸微窒。
「是遊戲出問題了嗎？怎麼直播和系統都沒信號了。」
「不知道，我們試一下能不能存檔。」
因為怕和遊戲相關的內容會引發別的意外，安室透和夏油傑在說話的時候下意識的把麥克風關掉了，然後在系統裡進行存檔。有趣的是即便現在好像信號不好，但存檔的操作依舊是可以完成的。
這就讓二人感覺更加迷惑。安室透微微皺起眉，嘴角平直：「所以到底有沒有問題啊？」
在正常和異常之間左右搖擺的系統不管怎麼樣都讓人感覺有一些不安，博覽群書的夏油傑很快就聯想到了輕小說中常見的卡在遊戲裡無法退出的情節，但很快又覺得自己是在黑暗的催化中想像力變得過於豐富。
他試探性的點了退出，彈出來的對話框讓夏油傑微微繃緊的神經鬆弛下來。
【退出將丟失本次副本的全部進度，請小心決定。】
看起來沒什麼大礙。夏油傑剛想告訴隊友這個消息，但身後卻突兀的傳來了腳步聲。
很清脆，是細高跟和地面碰撞發出的聲音，從上方傳來，並且離他們越來越近。已經來不及躲避的夏油傑和安室透迅速關掉手電筒，他們僵硬的貼著牆站立，企圖把自己融入黑暗中，假裝自己並不存在。
事實證明這一招也許真的有用，但前提是來人沒有朝這個方向靠近。那個穿著高跟鞋的人搖搖擺擺的舉著手電筒從夏油傑的身邊經過，然後停在他前方半米的位置，轉過頭：「你們......怎麼......在......這？」
全身骨頭缺鈣一般喀嚓作響，漏風的話語沙啞又不連貫。安室透直直的盯著歪頭看向他們的女鬼，心中倒吸一口氣。
作者有話說：
屆不到的......短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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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鬼校探險實錄（九）
刺眼的白光讓安室透不自覺的伸手擋住了眼睛。
站在他們面前的女鬼穿著嚴謹又得體的制服, 只不過上面髒兮兮的鞋印、汙漬還有血跡讓她看上去格外的邋遢。曾經可能盤得一絲不苟的頭髮像是有人用蠻力對待過一樣被扯得鬆鬆散散，還有一小塊地方直接暴露出了頭皮。
很明顯她已經是一個死人，並且死前遭受了非常可怕的□□。
被刀完全刮花的臉找不出一點點好的皮膚, 紅黑色的爛肉腐臭而凹凸不平。扁平的鼻子留下兩個大洞, 一看就知道是被人切了下來。她的脖子還上有被繩子勒出來的痕跡，胸口仍舊插著小刀, 不知道哪一個才是具體的死因。
安室透快速掃視過她露骨的膝蓋還有遍體的刀傷, 關於這所學校的傳聞浮現在心頭。
都說這裡曾經發生過學生屠殺事件，就連老師和校長也沒躲過，那看樣子這位在生前應該就是老師，被學生殘忍的殺害了。過於慘烈的死狀讓安室透不經對她產生了幾分同情，但在緊張危險的環境下他也沒有辦法給予更多。
站著不動的女人顯然還在等待著他們的回答，夏油傑很快的想到自己身上的校服, 他認為對方可能把他們兩人當做了學校裡的學生。
所以是死了以後怨靈還在學校徘徊以為自己仍舊活著？
夏油傑一邊猜測著, 全身的肌肉繃緊：「對不起, 我們不是故意來這裡的，現在馬上就走。」
值得慶幸的是這個鬼似乎沒有攻擊他們的意圖, 她的嘴張張合合了數次, 最後吐出了磕磕絆絆的話：「下次小心......這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
稍微有些意外的話語讓夏油傑和安室透對視了一眼, 他們明白前方應該有些什麼重要的地點，但現在只能暫時撤退。
樓下那隻鬼可能還在等待他們，安室透立刻決定往上走, 但他的步伐剛表現出這個意圖，女鬼又再一次開口：「你們......幾年級？」
他們二人停下來看著女鬼。
「閒逛......違反——」
話還沒說完的女鬼表情驚悚的閉上了嘴。在她的身後, 那片漆黑的走廊一盞一盞的亮起了黃燈, 昏花的光線照出了女鬼害怕的眼神。
皮鞋踩踏在瓷磚上的聲音格外明顯, 被點亮的過道將周圍的環境暴露在安室透和夏油傑的眼前。
「你們在幹什麼？」
粗糲的男聲在走廊中迴盪, 女鬼渾身哆嗦的轉身鞠躬，在她身後站立的男人眼神凌厲的掃過除了他之外的所有人。
和女鬼不同，眼前的這個男人看上去似乎沒有明顯的傷痕，但發青的臉色還有腫脹的軀體似乎也不太正常。夏油傑能受到他強烈的已經不需要言語的不滿，狠毒的表情一點也不像一位老師。
「對不起主任！我抓到了兩個在夜間閒逛的學生！剛準備懲罰他們！」
安室透神色一愣。剛才還準備放過他們的女鬼不知道為什麼突然一下就轉換了態度，而且連說話也流暢了很多，就像是說了無數遍、刻在身體裡就算死了也不會忘記一樣。
但很快安室透就明白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反差，因為女鬼低著頭顫抖的表現已經非常清晰的展現出了她的恐懼和害怕。
主任。淺金色頭髮的少年在心裡默默重複著這個詞，毫不避諱的與男人對上視線。
夏油傑也同樣從眼前詭異的畫面中找到一絲微妙的異樣，他打量著被稱為主任的男人，在他的快要崩裂的西裝外套上看到了反著光的銀色銘牌。
【亞瑟.李德森】
「你們這是什麼眼神！！」
少年們的窺視與打量對於男人來講是前所未有的不敬與譏諷，他憤怒的伸出手，一把推開擋在他身前的女鬼，大聲咆哮：「太無禮了！為什麼我們學校會有這樣的學生！！」
膝蓋直接跪戳在地上的女鬼用手捂住嘴巴吞下了自己的尖叫。男人根本沒有理會她的痛苦，面容扭曲的徑直走上前：「違反校規的人全都要接受懲罰！！」
臃腫的臉部像泡發的饅頭一樣鼓脹，被撐到極限馬上就要破裂的皮膚薄的能看見血管。夏油傑和安室透在他往前走的時候就已經轉身準備逃跑，但這個叫亞瑟的人只是隨手在空氣中一抓，無數漂浮著的物體就朝著兩人快速襲去。
【玩家五條悟死亡，已進入待機狀態。】
突然響起的系統播報讓夏油傑的動作停了一瞬。走廊兩邊關上的門被詭異的狂風吹開，電腦、桌椅、櫃子等等以極高的速度砸向他。就在這停頓的空檔，夏油傑感覺自己的頭傳來一陣劇痛，溫熱的液體頃刻間灑在他的背上。
他的視野瞬間變暗。
【玩家夏油傑死亡，已進入待機狀態。】
接連的提示讓安室透明白現在遊戲裡只剩下他一個人。他奮力的沿著濕滑的樓梯向下狂奔，打滑的鞋底令他難以控制身體平衡，整個人後仰著倒在台階上。
眩暈感迴盪在安室透的腦海中，但還沒等他站起來，之前追逐著他的無頭男屍像瘋狗一般不管不顧的撲了上來。它的雙手死死的掐在他的脖子上，兩秒鐘後斷裂的聲音悄然而至。
【玩家安室透死亡。】
【遊戲失敗，達成結局——錯誤的判斷。】
#
五條悟在被殺之後和以往的許多次一樣進入了加載大廳，但這一次不同的是他可以在屏幕上看到繼續進行的遊戲情況。
也許是因為酒井奈月並不能算他們真正意義上的隊友，只是一個npc，所以他現在能看的只是夏油傑和假酒那邊的畫面。
五條悟很驚訝的發現他們似乎並不在同一層樓中，而且現在這個時間點並不太秒——他剛看了兩眼，夏油傑就被桌子砸死了。
「不是吧......」五條悟震驚睜大眼睛，喃喃自語，「那個老頭這樣手一揮傑就死了？他也太弱了吧！」
「先死的人沒資格說這句話。」
夏油傑一進加載大廳就聽到了好友的吐槽，他面無表情的整理了一下衣服，幽紫色的雙眼中閃過一道暗光。
被回嗆的五條悟很快想到了自己的遭遇，他輕咳一聲緩解尷尬，然後嬉皮笑臉的把手搭在同級的肩膀上：「我那是意外，老子是最強嘛，你又不是不知道~」
張揚的話音就如同五條悟本人一樣充滿著不知道從哪裡來的自信，夏油傑默默的把壓在自己肩上的手移開，簡單講述了一下自己遇到的事情：「我和他去了二樓，碰到了一個老師和主任。本來那個老師要放我們走的，但看到主任後就改變主意了。你那邊什麼情況？」
五條悟剛想講述自己的經歷，系統的提示又一次的響起。屏幕裡他們沒注意的假酒在摔跤後被一樓的無頭男屍活活掐死，接著身穿制服的男人就出現在他們眼前。
「嗨~你也死了啊。」五條悟神情輕快的跟人家打了個招呼，系統播報的名字在他的唇間滾過，「安室先生？」
安室透輕笑著勾起嘴角。既然已經暴露出了真名，安室透也沒有執意再去使用網名。他抓了抓自己的頭髮，霧蒙蒙的紫色眼眸中閃過幾分無奈：「運氣不好啊，居然摔了一跤。」
人都已經到齊了，在下一次進入遊戲之前他們決定先交換一下信息。
「我那邊是教室，裡面全都是死掉的學生。」
提起這個，五條悟還是感覺有點不爽，他氣呼呼的咬著牙，眼睛微微眯起：「這個學校的校規極其變態，而且我覺得那些學生也不太正常。上課鈴響了之後有人舉報我和奈月沒有按時坐在座位上，接著老師就說我違反校規了。」
「校規是個什麼東西啊？你都不知道，他們聽到我被宣布違規之後興奮的就像是要復活了一樣，直接朝我撲上來想把我殺了，你說他們這難道不算違規嗎？校規說要遵守課堂紀律的啊！」
五條悟用力拍了一下手，下了結論：「雙標！絕對的雙標！」
白髮少年義憤填膺的模樣完全展現出了他的不滿，安室透好笑的看著他炸毛的表情，嘴角上翹：「還好我們沒進教室。」
一樓除了第一間之外其餘的教室都打不開，在聽完五條悟的講述之後安室透徒然感覺這大概也是一件好事。他稍微整理了一下思路，挑重點講了一下：「二樓不是班級，看起來是辦公室。我懷疑樓下的鬼就是因為校規的緣故不敢跟著我們去二樓。」
這一點夏油傑也十分贊同。主任來的時候走廊裡的燈亮了，門旁的貼片清晰的寫出了那是一年級辦公室。他想到五條悟說的校規，若有所思的摸著額角的瀏海：「校規在這裡真的很重要吧，不過不僅僅是學生，就連老師也害怕。」
「你還記得那個女鬼嗎？」夏油傑轉頭看著安室透，眉眼冷冽，「她怕被主任發現放走我們之後自己受到懲罰，所以只好臨時變卦。」
安室透在腦海中回憶起女鬼前後完全不同的反差，他沉吟了片刻，突然想起了一個問題：「五條，你是被學生殺死的嗎？」
「不是啊，我是被老師用三角尺殺死的。」
「你當時是在做什麼？」
隊友們驟然變得嚴肅的表情令五條悟不由得也正經了一點，他仔細回想著當時的情況，捕捉到關鍵後激動的用右手握拳錘向另一隻手的掌心：「我當時要出門來著！那個老師之前一直邊緣ob的，但他一看我要開門出去就急了！」
「而且當時他在宣布我違反校規的時候非常猶豫，反而是那些學生一直在逼他！」
兩邊不同的場景在徹底掰碎後好像隱藏著差不多相似的內核，夏油傑敏銳的意識到了這裡面的共同之處，眼眸中浮現出幾分不可思議：「也就是說，這裡實際上可以分成三個陣營，而老師就是處於中間的那個中立勢力？」
「他們不想主動害人，但在多方的逼迫下會不得已的做出這種舉動？」
這樣的想法在被黑髮少年挑明之後同樣出現在剩餘兩人的腦海中，安室透頗有些謹慎的皺了皺眉，而五條悟則扯開了堪稱燦爛的笑容。
「反正站著想這麼多也沒用，我們繼續遊戲吧。」
作者有話說：
大家一起領便當~
奈月：你們誰來幫幫我啊！我還在呢！
第124章 鬼校探險實錄（十）
五條悟的死亡導致了他的遊戲失敗, 仍舊留在教室的酒井奈月盯著滿屋的鬼怪不知所措。
她想起在聯機模式下似乎要全員死亡後遊戲世界才會重置，而目前什麼線索也沒有的金髮少女只能繼續和鬼糾纏。
歡呼雀躍的眾鬼在為殺掉了一個人而慶祝，那些掉在地上的殘肢和頭顱舞蹈般震動, 老師也走回了講台。
酒井奈月眼見大家似乎對她不甚在意的樣子, 悄悄從桌子上爬出來準備去後門開溜。
然而她剛跑了沒兩步，那個站在講台上的男人突然發話了。
「酒井？你怎麼在這裡？」
被叫到名字的酒井奈月驚恐的回頭看著說話的人, 他破碎的鏡片上還沾著五條悟的鮮血。男人頭上的三角尺還插在頭顱中, 擺在桌面上的另一把在五條悟的屍體上。
這個老師就像是才看清她長什麼樣一般眯著眼打量著自己，酒井奈月不知道為什麼這個人會知道她的名字，腦海中的第一反應就是對方可能也是「真人扮演」的npc。
沸騰亂叫的學生安靜了下來，教室內隨著老師的話陷入了一片死寂。酒井奈月看著等待回答的鬼，深吸一口氣後試探性的揚起嘴角：「你也在這做任務嗎？」
「什麼？」男人奇怪的皺起眉頭，臉上青紫的皮膚堆在一起, 「你今天怎麼回事？」
帶有責備意味的話語再一次讓那些閉上嘴的鬼開始躁動, 經歷過一遍的酒井奈月明白它們這是想殺死自己。
鬼老師臉上明顯的疑惑也表明了它只是一串單純的數據, 她沒有多做停留，在男人繼續說話前轉身朝後門逃跑。
「抓住她！不要讓她出去！」
恐懼多過憤怒的叫喊從台上的男人口中發出, 台下肢體殘破的鬼應聲而上衝向金髮少女。
酒井奈月此時才發現門根本就打不開, 她背靠著髒兮兮的門板看著那些凶神惡煞的同僚, 拔起五條悟後腦的三角尺握在手上。
涼掉的血液已經稍微有一些凝固，紅黑的血跡蓋過了上面的刻度。
她舉著尖角對準面容猙獰的眾鬼，眼神發冷：「你們是不是搞錯人了啊, 玩家都死了誒，你們來搞我？」
已經失去理智的鬼當然不可能回答她的問題, 但實際上剛說完這句話酒井奈月心裡就有了一個離奇的猜測。她微微愣了一秒, 手中的尺子被打落在地上。
皮膚被瘋狂撕咬、啃噬帶來了發麻的疼痛, 掐住她脖子的手讓空氣漸漸變得稀薄。酒井奈月還來不及思考現狀, 她頭暈腦脹的去扯開壓住她喉管的束縛，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劇烈的喘息裹著濃郁的血腥味，視線完全模糊的酒井奈月突然感覺有人抓住了她的胳膊，似乎想要把她拖走。
她無法控制的尖叫了一聲，狠狠甩開手臂掙扎著往後退。
空間不知不覺變得格外狹窄，酒井奈月只感覺自己撞到了什麼東西，然後有人從後面托住了她快要摔倒的身體。
熟悉的聲音悄然響起。
「奈月？你怎麼了？」
酒井奈月恍惚的視線在白光的照射下被迫的驅散了黑暗，她條件反射的扭頭閉上眼，從身後環抱住她的手蓋在她的臉上。
「悟，燈拿開一點。」
是夏油傑和五條悟的聲音。酒井奈月睜開雙眼，她握住和自己完全不同的寬大手掌往下拉，徒然發現自己居然回到了一樓那個洗手間。
滿地的血水散發著無法阻擋的腥臭，飄在水裡的試卷被泡得皺在一起，頭頂爆裂的燈管在燈絲處閃著隱約的橘紅光。
她現在正站在隔間外的過道中，身前站著表情詫異的五條悟和安室透，後面是夏油傑。
熟悉的構造讓酒井奈月明白自己應該是回到了存檔點，但不同尋常的詭異體驗也讓她的思緒開始混亂。
剛才她正在和鬼搏鬥，但轉瞬她又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回到了洗手間。這種沒有任何提示的回調不經令酒井奈月開始懷疑之前的一切到底是真實發生的還是她的幻覺。
但這種疑問她必不可能告訴擔憂的看著她的眾人，不然她的身份就徹底暴露了。
酒井奈月喘著氣平復呼吸，心跳的響聲在腦海中迴盪：「沒事，剛才被嚇到了，我還以為有鬼抓我呢。」
[哈哈哈哈哈膽子真的好小啊！]
[那麼怕死來做什麼鬼屋探險？回家去吧！]
[你們懂什麼啊，人家這叫敬業好嗎？不然看那三個面癱有什麼意思？]
[小妹妹小心一點哦，等會鬼就先抓你啦。]
......
彈幕因為她的藉口開始狂笑，不懷好意的內容似乎十分希望看到她出醜，又或是想看她真的被鬼抓走。
酒井奈月沒有因為這些內容感到生氣或者憤怒，她小心翼翼的從夏油傑的懷中走出來，鬆開自己一直握著的手：「謝謝你——」
頭腦一時的不清醒導致酒井奈月差一點把夏油傑的真名脫口而出，她頓了一下，叫出了他遊戲裡的化名：「綾瀨君。」
過於客氣的語調帶著掩飾不住的生疏和隱隱約約的躲閃，夏油傑不明白為什麼在他身上事情好像總是會變得很糟，心情頓時有一點沮喪。他沉悶的應了一聲，和金髮少女拉開了些許距離。
酒井奈月假裝沒有看見黑髮少年眼中的落寞，硬著頭皮對五條悟揚起唇瓣：「剛才是安田君拉得我？為什麼要跑呢？」
被當做是鬼的五條悟心中有一些小小的不滿，但他明白現在不是借題發揮的時候，向後瞥了一眼空蕩蕩的廁所隔間。
讀檔前曾經出現在這裡的無頭男屍這一次竟然不翼而飛，只剩滿地的紙張還有隔間內用血塗抹的字跡證明這裡以前確實發生過慘案。
因為需要三人都在的場合才可以讀檔，所以在進遊戲之前他們有過簡短的商討。原本他們的計劃就是讀檔後直接跑走重複一遍上一次的路線，但沒想到那個促使他們做出決定的屍體卻不見了。
五條悟和安室透對視了一眼，在頻道內留言。
【安田：提問！我們要告訴奈月這裡有屍體嗎？】
【栗島：不要吧？它都不見了。】
【綾瀨：那說了之後你要怎麼解釋呢？幻覺？做夢？】
有過相關經驗的夏油傑很快就編出了兩個理由，但實際上他也並不想告訴酒井奈月讀檔前這裡有屍體的事情。
她剛才那樣的表現似乎是有點害怕，這是夏油傑在遊戲裡沒有見過的模樣。他其實並不知道那個瞬間酒井奈月看到了什麼，但夏油傑想事情肯定不一般。
冥冥中某種預兆讓夏油傑感覺有些不安，他看著充斥紅色的洗手間，流露出想走的意思：「我們先離開去別的地方看看吧？」
五條悟也明白了好友的意思，他笑著按住金髮少女的肩膀，將她轉了一個方向往外推：「之前這裡有尖叫聲啦，所以就想拉著你快跑。」
「結果沒想到什麼也沒有誒！」五條悟敷衍的眨著眼睛，邁著輕盈的步伐把酒井奈月拖走，「好啦！我和月醬去一樓教室，你們去其他地方看看吧！」
酒井奈月滿臉莫名，她試圖回頭去看安室透和夏油傑。淺金色頭髮的少年給了她一個安慰的笑容，在五條悟堅定不移的前進中，他們的身影逐漸隱沒在黑暗。
故事再一次恢復正軌。五條悟和酒井奈月再一次進入第一間教室，而其餘兩人繼續向上去二樓。
在進教室之前五條悟看了一眼班牌，上面寫著「一年A組」。
有過上一輪的經驗，五條悟在進門的時候特意把門開到了最大的角度，不讓它關上。但這樣的做法似乎沒有起到什麼效果，壞掉的門吸根本吸不住門，在輕微的反彈中門再一次關上。
「好吧，」五條悟無奈的聳了聳肩，去摸開關，「它就是必須關上是吧，我懂了。」
老舊的開關在反覆按動中終於讓教室亮起了燈光，五條悟在眾鬼灼灼的注視中舉起雙手，示意自己投降：「別看我，沒上課呢！」
酒井奈月基本上還處於懵逼狀態，在看到白髮少年頗具喜感的動作後默默笑了兩聲。她裝作對眼前的一切一無所知的樣子，瞪大眼睛：「這些人......是鬼嗎？」
「對哦，」五條悟拉著酒井奈月把她放在第一排最靠窗的空位上，摸了摸她的頭，「奈月，等會你就坐在這不要動。」
「唔......我想想還有什麼，手要擺在桌面上。」
五條悟把攝像頭取下來夾在了後領，擺弄著金髮少女纖細的胳膊。對方乖順的模樣就像是一個漂亮的玩偶。
他的目光瞥過酒井奈月還殘留著些許血紅的面容，伸手輕輕捏住她小巧的下頜。
「怎麼每次和我一起玩都會把臉弄花呢？」
白髮少年另一隻手撐在桌子上，微微前傾的身體縮短了他和酒井奈月之間的距離。五條悟專注的盯著近在咫尺的少女，將她的身影印在眼底。
然後他就發現酒井奈月似乎是在緊張。他能清晰的感受到少女逐漸變得緩慢、微弱的呼吸，粉嫩的唇緊緊閉在一起。
憋氣讓她的臉暈開了玫瑰般的緋紅，晶瑩水潤的湖綠色眼眸泛著粼粼的波光。上一秒還游刃有餘的五條悟猛的愣了片刻，喉間頓時湧起了乾滯的澀意。
腦袋乃至全身好像都在升溫。突然變得雜亂無章的心跳攪亂了他的思緒，不知所措的白髮少年迅速鬆開手，在耳根一陣陣的高熱中向後退了一大步。
「啊，馬上要上課了呢！」
五條悟眼神飄忽的抓著頭髮咧開嘴角，故意假裝什麼事也沒發生但卻像逃跑一般快步走到第二排的空位。
在坐下的時候他看見身旁的鬼正直勾勾的用全白的眼睛看著自己，五條悟臉上的笑容僵硬了片刻，惡狠狠的瞪了回去：「看什麼看！沒見過啊？」
鬼滿是創傷的臉瞬間變得猙獰。白髮少年有恃無恐的翹著腿坐在座位上用自己靈活的表情挑釁鄰座，與此同時壓抑的嘶吼從鬼怪的口中傳出。
就在它控制不住想要撲上來的那一刻，響起的鈴聲讓一切按下了暫停。
作者有話說：
悟醬（對鬼）：看什麼看！單身狗！
奈月（疑惑）：難道你不是單身？
悟醬捧心流淚。
第125章 鬼校探險實錄（十一）
酒井奈月在五條悟離開之後狠狠吸了一口氣。她悄悄用手拍著胸口, 滿臉通紅的低頭看著自己的腿。
上一輪結局不是牛氣哄哄的自殺了要報復她嗎？！現在又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和她照常親親密密？是不是忘性有一點大啊！
無法言說的吐槽刷過酒井奈月的大腦，她難以理解五條悟的想法，又因為自己的失常而忿忿不平。最過分的是, 不管是容貌還是身材在靠近之後白髮少年都給人非常大的壓迫感和緊張感, 但他自己好像沒有這種意識。
不會真的有人不知道自己很帥吧？不會吧不會吧！
酒井奈月嚴重懷疑五條悟是恃美行兇，她閉著眼不斷回想五條悟的一言一行, 發燙的臉蛋漸漸降溫——這種時不時在快要心動的時候給你來一下子的屑性格, 怕不是真的貓嫌狗厭啊！
少年兇巴巴的聲音從後面傳來，跟鬼都能吵起來的神奇腦迴路讓酒井奈月無奈的睜開眼。她剛想回頭制止五條悟，上課鈴突兀的響了起來。
整個教室所有的「人」全都安靜了下來，板正的坐在凳子上，而鬼老師憑空在講台出現。酒井奈月模仿它們的模樣挺直腰背坐好，頭部低垂。
已經體驗過被打小報告的五條悟調整了一下自己吊兒郎當的坐姿, 一條條校規在他的腦海中浮現。他按照要求把手放在桌面, 動作間不小心把擺在桌角的筆推到了地上。
筆管和地面碰撞的微弱聲響在寂靜的教室顯得格外明顯, 五條悟後背一涼。數道目光投在了他的身上，包括剛出現的老師。
他暗嘆自己不夠小心, 本想存檔, 但又反應過來就算存了也沒用。只有三人都在的情況存檔才算有效, 當初剛進遊戲的時候還沒注意，現在五條悟才發現這個條件真的有點反常。
包括那條死了進入ob狀態......現在的氛圍不允許他去想太多無關的事情，五條悟把注意力放回遊戲中, 彎腰撿起地上的筆：「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坐在他的身旁、剛才還和他無聲爭執的鬼僵硬的舉起了手, 沾滿血的手掌沒了一半的指節：「老師！他們早戀！」
剛撿完筆的五條悟樂了。如果不是現在時機不對的話五條悟簡直都想給它鼓掌了, 但可惜早戀違反校規, 也意味著會導致遊戲失敗。
他頗覺遺憾的在座位上端正坐好, 擺出無辜又委屈的表情：「同學？你在說什麼？」
與上一次不同的是，五條悟發現教室裡的其他同學除了在筆掉在地上的時候循聲看了他一眼。之後它們就把目光轉了回去，面朝黑板，兩耳不聞窗外事。
舉報他的那個鬼在無人響應的環境中慢慢收回了手，渾濁的眼白死死睜大。
不同的走向讓五條悟稍微有一些疑惑，他故作鎮定的撇開目光，看向站在講台上的老師。
顯然那個男人對眼前的一切習以為常又無比的厭惡，五條悟清晰的看見了他臉上已經失去活性的皮肉緊緊的皺在一起，又因為無力操控而重新鬆開。
「你們還是學生......」
後腦插著三角尺的男人推了推破碎的眼鏡，語調緩慢：「不要總是搞那些小動作，好好學習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在課堂上偷偷把錄音機藏在抽屜裡錄音，然後舉報別人一點點的無心之失，想把人家從紅榜上擠下來......」
沒有說完的話在男人的搖頭中停了下來，五條悟感覺似乎自己已經抓住了一點線索，他打起精神準備去聽更多的信息，卻沒想到鬼老師轉換了話題。
「你們......今天有誰去過教務處嗎？」
因為擔心老師再一次認出她的長相，酒井奈月一直低著頭。在聽到教務處的時候她直覺大概這裡發生了很重要的事情，她捏了捏自己的手指，眼睛微微眯起。
沉悶的教室沒有任何人給他回答，而男人好像早就明白會是這個結局。他並沒有等待太久，麻木的自說自話：「你們都是聰明的學生，我沒有什麼好教你們的。」
「我們早就是被綁在一條船上的人質，生死都捆在一起。不管是誰去了，希望你不要後悔。」
留下幾句似是而非的話之後男人就離開了教室，剩下的學生機械的埋頭寫字。五條悟抓了抓頭髮，眼中暈開幾分莫名。
教室的門已經被打開了，五條悟沉住氣站起來，從酒井奈月身邊走過，暗中給她使了個眼色。領會到他意圖的金髮少女跟在五條悟的後面快步向前，在踏出教室的瞬間順手把門重新關上。
隱隱的嘶啞聲音隔著門板響起，透過玻璃，五條悟看到裡面的眾鬼正扭頭看著門外，陰森的表情讓人毛骨悚然。
接著燈就熄滅了。
世界再一次墜入漆黑，玻璃上映出了他自己黑乎乎的影子。五條悟趕忙掏出手電筒把燈打開，想也不想的撈過酒井奈月的手臂，匆忙離去：「快走吧，上去再討論。」
走廊很長，再加上路面濕滑的緣故五條悟沒辦法走得太快。他在夏油傑和安室透講述中已經知道在盡頭可以從另一條樓梯通向二樓，現在他打算去和他們會合。
但當他走過最後一間教室準備左轉的時候，酒井奈月拉住了他的手。
五條悟轉頭：「怎麼了？」
「你看那邊！」酒井奈月並沒有手電筒，她拽著五條悟的胳膊示意他去看右側的牆壁，眼裡閃過好奇，「那是什麼？」
專心趕路的五條悟現在才看到原來牆上有東西。他用手電筒照向潮濕發霉的牆壁，在上面看到了一大片紅色。
那是一張巨大的紅紙，上面寫滿了名字，但現在已經褪色，紙張也被水泡的像漿糊一般軟爛。他很快的就想起了剛才那個老師說的紅榜，湊過去仔細研究：「這是張貼考試排名的地方？」
腐爛的臭味從紙上飄進五條悟的鼻子，他嫌棄的捂住口鼻，努力辨認著上面的字跡：「德林學校一年組紅榜？」
最上方稍大一點的字還算好認，往下的人名就和紙糊在一起，幾乎分不清楚。他有些煩躁的輕嘖一聲，視線突然看到了紙張的邊角。
交疊的痕跡看上去這裡不止是一張紙，五條悟小心翼翼的去摳翹起的邊，把第一張紙撕了下來。因為被水泡軟的緣故在這個過程中紅紙被撕爛了一半，但並沒有妨礙他看到下一張紙裡的內容。
同樣是一年組紅榜，只不過應該不是最新的。五條悟不明所以的打量著兩份榜單，眨了眨眼：「這是什麼意思呢？」
酒井奈月也說不清楚這裡到底會有什麼線索，她比對著模糊不清的名字，屈指摩挲下頜：「好像前幾名的名字......都不一樣了？」
少女清甜的聲線因為疑惑而微揚，五條悟皺眉凝視手中和牆上軟爛的紙，點了點頭：「好像是的，不過這也很正常啊。」
「剛才那個老師不是說了嗎，他們總愛搞小動作把別人拉下來，估計前面的人都被舉報投訴過一遍吧。」
酒井奈月表情一愣：「那他們.....人呢？」
「可能是被取消成績或者是採取了其他什麼措施，」白髮少年滿不在乎的把手裡的紙扔在地上，嘴角微微上翹，「總不至於把他們殺了吧？」
金髮少女若有所思的表情似乎真的在思考這個可能性，五條悟好笑的拉過她的手，帶她離開：「別管他們了，我們去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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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手間屍體不見後夏油傑和安室透就從容了很多，他們依舊按照原路從後面的樓梯去了二樓，只不過這一次他們並沒有急著出去。
根據之前的經驗，會有老師從三樓下來，然後主任和她會在走廊裡相遇。目前暫且還不知道他們二人是否是有事相約在這裡見面，夏油傑和安室透決定躲在樓梯的轉角處靜靜等待。
五分鐘左右，之前見過一面的女鬼搖搖晃晃的從夏油傑的視線中走過，等她的身影徹底在樓梯處消失，夏油傑伸手示意安室透一起前進。
他們貼著牆躡手躡腳的踩上樓梯，靠著牆壁的掩護開始偷聽。
高跟鞋的聲音很快就停了下來，接著過道中又恢復了安靜。安室透猜測她正在等待主任，不一會燈管變亮還有皮鞋的響聲也接踵而至。
「主任晚上好。」
利落到有一些緊繃的聲音遙遙的飄進兩人的耳朵，接著就是一句十分不屑的輕哼和開門的動靜。
他們進辦公室了。室內徹底屏蔽了外人的監聽，安室透思慮片刻，對黑髮少年做了口型：「走嗎？」
不會放過線索的夏油傑自然要去。他比了個「OK」的手勢，沒有開手電筒摸黑和隊友一起朝辦公室前進。
幸運的是門沒有完全關上。
「監控......修......」
「統計有誰去過。」
「大廳......集合......抓......」
斷斷續續的聲音不能讓人很清楚的聽見裡面到底在講什麼，安室透本想冒著風險靠近一點，但剛準備動作就被身旁的少年抓住了肩膀。
黑髮少年凌厲的眼神還有緊繃的表情都昭示著也許有什麼危險要發生。安室透有一瞬的愣神，轉眼他就從沒有完全閉合的門縫中看到了一道臃腫的人影，還有閃著惡意的眼睛。
是主任。
第126章 鬼校探險實錄（十二）
一直專注於談話內容的安室透沒有發覺原來主任已經走到了門邊, 他心臟猛的一窒，渾身陷入了僵硬。
沒有反應的隊友讓夏油傑有點著急，他頗為失禮的拽住了安室透的衣領, 捂住他的嘴然後用力將他拖離辦公室的大門。
神遊天外的安室透終於回過了神, 他在系統的私聊頻道中給黑髮少年發送了信息，在對方鬆手後與他一起迅速向樓梯狂奔。
儘管已經刻意壓低了腳步聲, 但不可避免的異響還是在過道中留下了痕跡。夏油傑聽到身後傳來了憤怒的開門巨響, 繼而嘶啞的男聲開始咆哮。
「是誰！！」
短促的聲音像是魔咒一般不斷在耳邊迴盪，夏油傑趕在開門的那個瞬間衝下樓梯，但在濕滑昏暗的樓梯上他不期然看見了手牽手的五條悟和酒井奈月。
打著手電筒的五條悟也沒想到上樓後會正好看見夏油傑還有安室透，他興高采烈的揮手，完全忽視了隊友們驚慌失措的表情：「喲！你們——」
沒說完他就覺得有什麼東西衝過來蓋住了他的臉。
夏油傑直截了當的把五條悟撲在地上按住了他的嘴，而安室透則在酒井奈月摔跤之前拉住她的胳膊, 順著俯衝的力道自己轉身用背撞在牆上, 把她按進懷中。
爭分奪秒的危機關頭一切都在眨眼間安靜的完成, 掉在地上發光的手電筒也被夏油傑關掉了。
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酒井奈月被迫靠在安室透的身上，不透光的濃黑遮蔽了她的視線。她嘗試著扭頭去看出了什麼事, 但還沒動作就被一隻大手按在了後腦。
他的聲音很輕, 縹緲得像是幻覺：「有鬼。」
收到情報的酒井奈月立刻就安靜了下來, 她順從的趴在安室透的胸膛中，耳邊是他漸漸開始提速的心跳。
是在緊張？因為那個鬼嗎？
酒井奈月有點好奇他和夏油傑到底在二樓遇見了什麼，她悄悄在心裡呼叫系統打算詢問一番。但與之前相同, 系統就像是出了故障一樣無法聯絡，這不得不讓酒井奈月心裡積聚微妙的不安。
靠在牆上的安室透十分敏銳的聽到了少女微弱的、不自覺的嘆息。他微微低頭, 在被黑暗模糊的視線裡只能看見她隱約的輪廓。
主任的腳步聲已經越來越近, 安室透摸了摸她柔順的長髮, 目不轉睛的盯著幽暗的樓梯口。
燈管亮起的聲音在一片死寂的環境裡清脆得有些讓人膽戰心驚, 夏油傑存檔後和五條悟翻身滾到牆角，把自己縮進陰影之中。
在他的角度，夏油傑能看見站在樓梯上的模糊輪廓，「要被發現」的念頭不斷在他的大腦中膨脹。
但他們沒有被發現。
樓梯間的燈不知道為什麼不會隨著主任的到來而開啟，那個全身腫脹的男人疑惑的看著頭頂沒有反應的燈泡。兩秒後他憤怒的轉身離去，嘴裡還不斷責罵著維修工人。
罵罵咧咧的嘶鳴逐漸從眾人的耳邊消散，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唯獨酒井奈月依舊臉色難看。但在黑暗裡沒有人發現npc失常的表現，五條悟和夏油傑在地上摸索著重新打開手電筒，亮起的白光驅散了幽黑。
髮色有一點接近的少年少女依偎著靠在牆上，親密的姿態和兩人不俗的樣貌在發散的光暈中顯示出了一種朦朧的美感，如果不是牆上還沾著血跡的話整體畫面漂亮得彷彿在拍攝寫真。
不知道什麼時候修好的直播間透過1號機位隱約窺見了一些曖昧的接觸，調侃性的話語摻雜著對他們躲過主任的慶祝在屏幕上刷過。
[是兄妹嗎？]
[明顯不是好不好，膚色完全不一樣啊]
[很配誒，一定是情侶吧？]
......
五條悟十分不湊巧的看到了飄過的字跡。他記得明明之前是他和酒井奈月一起的啊，怎麼換成安室透之後這些人就開始亂說話了？
他頗為不滿的看著一點都不合理的彈幕，從地上站起來之後假借有事商量的名義勾著安室透的脖子把他拉開，皮笑肉不笑的扯開嘴角：「栗島是吧，我們好好討論一下剛才發生的事情。」
安室透在被帶走的時候稍微踉蹌了一下，他疑惑的抬頭看著白髮少年，隨即收穫了對方更加燦爛的笑容。
「哎呀，怎麼這麼不小心啊~」五條悟用力拍了拍網友的後背，蒼藍的眼眸中堆砌著假惺惺的關切，「來，扶好我，千萬不要摔跤了。」
如果這個時候還聽不出五條悟陰陽怪氣的語調，那安室透這麼多年也就白混了。
他很快就明白對方或許是因為他和酒井奈月的接觸而產生了不滿，安室透一邊覺得這種行為簡直是太幼稚了，一邊又忍不住開口反擊。
他溫和友善的彎起眼睛，四處嗅了嗅：「安田，你晚上吃了什麼？」
五條悟愣了一瞬：「什麼？」
「你是不是吃醋了？太酸了吧！」
附在他耳邊的嘲諷只有他自己能聽到，五條悟轉頭看著淺金色頭髮的黑皮少年臉上溫柔中又帶著得意的笑容，氣從中來。
他瞪圓了眼睛，勾在安室透脖子上的手暗自用力：「誰酸了？我和奈月關係可好了用得著酸你這個嗎？我看是你酸了吧？」
「關係可好了？我看不見得哦。」
「年紀大了眼睛不好使我理解的，自由心證唄~」
......
角落裡咋咋呼呼的吵鬧喚醒了酒井奈月的意識，她轉頭去看嘀嘀咕咕的五條悟和安室透，視線卻在移動過程中停在了夏油傑的身上。
一頭黑髮的少年要不是手裡拿著手電筒，幾乎完全隱沒在漆黑之中。他的目光深邃，直直的落在自己身上。
四目相接的剎那，酒井奈月從他幽紫的眼眸中看到了光與影交織的斑駁痕跡，濃郁的色彩包裹著她難以分辨的情感。
逃避的念頭幾乎是立刻就湧進了酒井奈月的大腦，但這一次沒等她轉移目光，夏油傑卻率先離開。
她默默的看著少年頎長的背影，緩慢跳動的心臟好像有一瞬的停頓。酒井奈月深呼一口氣撇開亂七八糟的想法，和他們在牆角齊聚：「所以有人說一下剛才到底是怎麼回事嗎？」
和小學雞沒有什麼區別的吵架在夏油傑來的時候被迫中止，酒井奈月的加入直接把話題重新拉回了遊戲中。
安室透頗覺丟臉的輕咳一聲遠離五條悟，避免自己的智商再次被他拉入同一水平：「我和綾瀨看到了辦公室，那個主任應該是有事情要安排。」
偷聽到的模糊內容在安室透的腦海中浮現，他回想了一會，看向黑髮少年：「他們是不是在說要去抓什麼人？還在統計。」
夏油傑點了點頭，神色有一些凝重：「感覺是有什麼人去了某個地方，而且我好像聽到了監控，可能是因為壞掉了所以只能一個個找？」
「不過去了哪裡，我沒有聽見。」
一直安靜聽他們講話的酒井奈月有些驚訝的抬起了頭，她剛想說些什麼，躥到她身旁的五條悟已經開了口。
「這個我知道哦，」五條悟把手搭在金髮少女的肩膀上，對她眨了眨眼，「我和月醬在樓下教室裡聽老師說了，他在問有沒有人去過教務處，我估計和這個有關。」
補充完整的信息把下一個線索指向了教務處，但它在什麼位置目前大家並沒有頭緒。
主任的離開給他們留下了一個相對安全的空間，安室透仍舊想要去辦公室找一找其他信息，其餘三人和他一起朝二樓進發。
「除了教務處之外你們還有別的新線索嗎？」夏油傑的視線劃過少女的金髮，看著自己的好友，「或者你覺得奇怪的事情。」
五條悟慵懶的活動著身體：「有啊，線索就是這個學校裡的學生都是神經病。」
「什麼？！」
突如其來的驚叫讓五條悟皺起了眉頭，他揉著耳朵，轉頭看見夏油傑和安室透震驚中夾雜著恐慌的臉龐。
「什麼表情啊你們，」五條悟一時間感覺十分有趣，他很少能見到傑的臉上會有這樣驚恐的神情，他拍著大腿，彎腰大笑，「不會是在害怕吧？不會吧？傑你的眼睛都變大了誒！」
開懷的笑聲在幽靜的走廊裡迴盪，縹緲的回音和五條悟本人不加控制的狂笑纏繞在一起，不知不覺增加了幾分詭異的氣息。
酒井奈月倒是十分理解為什麼安室透和夏油傑的反應會這麼大，畢竟他們兩個的本裡那都是貨真價實的神經病。
她尷尬的拍了拍笑得非常大聲的五條悟，故作自然的對他們扯出笑容：「只是說他們的行為不太正常而已，不是真的精神有問題啦。」
「超不正常的好不好！」五條悟大步蹦上樓梯，回頭叉腰看著大家，表情誇張，「他們很喜歡告密的，隨時監視別人的一舉一動，這不是變態是什麼？」
在明白並不是真的神經病之後夏油傑腦海中緊繃的弦稍微放鬆了一點，他嫌棄的看了一眼張牙舞爪的好友，無視他快步離開：「小聲點，要進辦公室了。」
作者有話說：
最近忙著去學校然後開學整理，更新可能不穩定∼如果不能更的話會請假的！謝謝小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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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鬼校探險實錄（十三）
辦公室的門依舊沒有掩上, 而且他們剛才在樓道裡搞出來的動靜並不小，但始終沒有「人」出來查看。五條悟走在最前面踢開了半遮半掩的門，後面跟著安室透和酒井奈月, 夏油傑依舊在最後。
徹底把門打開踏進辦公室之後, 一股極其強烈的鐵鏽味還有變質腐爛的酸臭像煙花一般在眾人的鼻腔中炸開。
反應比較大的安室透皺眉捂住自己的口鼻，舉著手電筒打量四周：「怎麼回事, 它們之前不是還在說話嗎？」
各種紙張還有零碎的文具灑得到處都是, 整個房間亂得就像經歷過非常粗魯的洗劫。牆上張貼的公告和文件沾滿血跡，一具具殘破的屍體東倒西歪的趴在地上或是椅子上。
裡面的人全都已經死了，但又不像是死了三十年的模樣，那些仍舊殘留著幾分濕潤的暗紅臟器還有隱約長著屍斑的乾癟軀體都證明這裡距離慘案好像沒過去多久。
和死人有過近距離接觸的五條悟差不多已經明白了現在的狀況，他看著滿屋子碎掉的屍體，不甚在意的撈起桌面上的紙張：「它們肯定早就已經死了, 但是給我們看的畫面就好像是在重播一樣。」
「又或者說是我們扭曲了時間, 回到了當時, 體驗一遍它們的經歷？」
聽起來頗為合理的推測讓安室透有一些驚訝，他上下打量著看起來輕佻又恣意的少年, 沒有說話。
五條悟把手裡的紙塞給夏油傑, 雙手環胸：「喂喂喂, 你那是什麼眼神啊？」
「沒有，只是沒想到你居然還挺有想法的啊。」
「切，老子是最強啊, 你以為我在開玩笑嗎？」
說實話從五條悟還有夏油傑靈活的躲避中安室透已經有預感他們不是一般的學生，但他識趣的沒有繼續探究他們到底是什麼身份。他從容的勾起嘴角, 神色平淡：「好的最強, 小心不要失敗哦。」
五條悟總覺得假酒似乎有什麼未竟之意, 他沒有再問, 把視線轉移到牆上：「這是考勤表？」
「應該是的，」夏油傑放下剛才五條悟塞給他的紙，繞進辦公位在桌面上翻找，「你之前拿的那個也是，而且打分標準非常詳細，確實有點像變態。」
辦公桌在屠殺過後變得亂七八糟，除了紙張試卷之外幾乎找不到什麼有用的資料。夏油傑拉開抽屜，一堆蟲蟻蟑螂從積壓著零食的櫃子裡衝出來。
安室透看著足夠髒亂的場景皺了皺眉：「電腦能開嗎？」
電腦裡多半會有學生的各種記錄還有學校的安排，但可惜的是附近幾張桌子的電腦全都壞了。正當他們準備去其他地方找一找的時候，房間的後面傳來了酒井奈月的聲音。
「這邊有一台好的！」
站在房間盡頭的少女白皙中混著一點點血紅的膚色在電腦的光下看上去就和牆紙一樣慘白且詭異，原本璀璨的金髮泛著黯淡乾枯的光。
她佇立在染血的辦公室中陰森得像是死掉女鬼，和滿地的屍體好像沒什麼區別。
三人被酒井奈月嚇了一跳，他們完全不知道她是什麼時候走到後面去的，心裡又不免有一些驚慌。
【安田：月醬什麼時候離開的？】
【栗島：剛才完全沒注意啊，群主你看到了嗎？】
夏油傑無法抑制的想到在上一輪遊戲裡他不小心弄丟酒井奈月之後等待他的就只是無法挽回的死路，不安的預感讓他的心跳開始變快。他大步走向金髮少女的身邊，在頻道內回復。
【綾瀨：之後不管怎麼樣都得留一個人和她一起，不然太危險了。】
酒井奈月顯然不知道自己的舉動把大家嚇了一跳，她疑惑的看著身旁神情凝重的黑髮少年還有陸續趕過來的五條悟和安室透，眨了眨眼：「怎麼了？」
「沒事，」夏油傑盡力舒緩自己緊繃的神經，臉上擺出微笑，「怎麼突然到後面來了？」
少年溫潤的模樣稍微降低了一點酒井奈月的戒備心，她彎了彎嘴角，伸手指著一排辦公桌：「我剛才看過一圈了，那邊電腦都打不開，所以來後面試試看。」
順著她指的方向夏油傑快速的掃視了一遍，零散的屍體還有漏出來的臟器遍地都是。他微妙的挑了挑眉，把視線對準酒井奈月身前亮起的電腦：「能進去嗎？」
「不行，要密碼。」
聽到這句話之後安室透很快的就看向了那個倒在凳子上的屍體。它的頭斷了一半，發黑的血液濺滿了白色的襯衫。
他伸手在它衣物中的口袋裡翻找，最後從掛在轉椅上的外套裡翻出了一張工作牌。
安室透站直身體：「試試看工號。」
「喲，很有經驗啊。」
五條悟接過卡片後湊到了酒井奈月的身邊，拉出鍵盤開始輸入數字。頗為老舊的電腦頓了幾秒後進入了桌面，初始化、沒有調整過的藍天白雲壁紙展現在大家面前。
也許是為了工作方便，很多文檔都直接存放在桌面上，大部分是和教學相關的，還有成績表、操行表。五條悟點開了其中幾個文件，緩慢的系統差一點直接死機。
「怎麼這麼卡啊......」他輕嘖一聲，用鞋底敲了幾下地板，「不會壞了吧？」
既沒有半分劇情信息也聯繫不上系統的酒井奈月成了格外希望找到線索的人。她十分擔心僅剩的電腦就此報廢，緊張的看著不斷閃爍的屏幕。
大約一分鐘之後，文檔終於被打開了。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電腦，大家不知不覺間全都擠在了一起。
「一年C組成績表......哇這些人的分真的都差不多啊！」
寫滿數字的名單裡記錄了這個班級每一位學生的成績。班上總共才十六個人，第一名和最後一名之間的總分也就只差了二十。五條悟一邊驚嘆於他們成績的相近，一邊點開第二個文件。
相比於上一份，這個操行表就顯得格外複雜。各種數字還有名字都被標了花花綠綠的顏色，而不斷加減的分數把整個表格弄得十分混亂。
安室透快速瀏覽了整個表格，眉心微皺：「因為成績太接近所以就在操行上面不斷的耍小心思？」
下方備註裡明確的寫出了綜合評定是考試成績與操行按比例換算後相加，結合之前五條悟提到的線索，安室透猜測大概操行就是內部競爭最激烈的地方。
完全沒有中學校園經歷的酒井奈月難以理解如此瘋狂的學習，她不解的看著表格里無數條扣分，敲了敲桌面：「所以他們這麼拚命學是為了什麼呢？真的是為了當那個第一嗎？」
「應該沒那麼簡單。」
夏油傑嘗試著聯網，但不知道為什麼這台電腦似乎並不能與外界聯通，打開網頁後只有學校的官網。他在那裡看到了各種關於慶祝某某學生考取某某大學的賀詞，然後在邊角裡看到一條消息。
【由每個年級第一、第二名組成的遊學隊伍前往世界排名第一的大學參觀，稱其為目標院校。】
直覺告訴夏油傑這個消息有一些異樣，他把鼠標移到滾到的字上，讓它停了下來：「第一第二名可以出去遊學？難不成是為了這個？」
仔細觀察屏幕的安室透在頁面不斷播放的照片裡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他立刻拿過鼠標點開那張照片，滿臉嚴肅：「你們看，這個就是那個主任！」
頁面跳轉到了一則報道。
【知名教授亞瑟.李德森於近日擔任我校教導主任，軍事化管理助同學們的成績更上一層樓。】
巨大的標題還有在校門口男人微笑著的照片掛在網頁中，他和另一個金髮的歐洲面孔男人站在一起，下面的小字顯示他們是亞瑟還有校長馬丁。
寫這篇報道的人用盡了所有的溢美之詞來盛讚亞瑟優秀的教學經驗，在他的帶領下幾乎所有學生都實現了成績的飛躍。馬丁請他來德林學校就是看中了他超高的管理能力，並希望在他的幫助下學校可以越來越好。
五條悟在看完所有文字之後很快就抓住了重點，他指著屏幕，語速很快：「他們這裡是全封閉的，不允許帶手機也不能和家人聯繫，甚至假期也不能走，唯一能出去的機會就是那個遊學。」
所以整個學校的學生這麼拚命、這麼瘋狂的舉報，為得不是爭取第一，而是搶奪那個能逃走的唯一一次機會。
不用明說就已經瞭然於心的消息驟然給整片校園蓋上了一層陰雲，酒井奈月沉默了半晌，視線不經意的看見了最前方黑板上一大塊黑影。
她拽了拽夏油傑的衣角：「綾瀨君，手電筒照一下前面！」
不明所以的夏油傑按照少女的話音去做，光打在黑板上的瞬間一副巨大的訃告靜靜的貼在中央。
新的發現讓大家迅速轉移了陣地，所有人離開電腦再次回到了前門，盯著長條的黑板。
黑白的照片旁邊寫了幾行悼念的字句，然而最讓人匪夷所思的是除了此之外黑板上還貼了一張血肉模糊的照片。
【1985年4月16日，二年組A班數學老師池田杏子不幸誤從天台墜落，當場死亡，終年三十二歲。】
作者有話說：
明天開學，需要請假一天∼謝謝小天使們∼
第128章 鬼校探險實錄（十四）
[臥槽, 這學校這麼刺激的嗎？]
[我也驚呆了，上新聞都要打碼的吧，它就這樣放出來？]
[當年有過這個新聞嗎？老師自殺？]
[別說老師了, 這裡學生自殺也很多啊！不過有傳聞其實不是自殺, 都是被學校暗中處理掉了。]
......
不該這樣出現的照片激起了彈幕的討論，古怪的感覺同樣縈繞在他們的心中。
如果學校有老師因為意外身亡的話, 在辦公室裡貼一封訃告倒也合情合理, 但關鍵就是它貼的位置，以及和它搭配的其他內容。
他們現在所處的地方是一年組辦公室，而死去的池田杏子是二年組的老師，並且那張死狀悽慘的屍體照片看不出半分對逝者的尊重。
「這......」五條悟組織了一下措辭，最終還是放棄了委婉，「根本就是威脅吧？」
「把她的死狀打出來貼在全校的辦公室裡, 警告留下來的人誰敢做出某些舉動就和她有一樣的下場？」
夏油傑目不轉睛的盯著那張一點馬賽克也沒加、直白赤.裸的照片, 裡面噴薄的鮮血還有爆出的腦漿灑了一地：「上班的時候每天都看到這樣血腥的照片很影響心情啊, 看起來真的是用來恐嚇大家的。」
殺雞儆猴的事情安室透本人也多少參與過，他抽空瞥了一眼彈幕, 退出直播界面去看手機系統裡的時間。
屏幕上顯示的是2016年3月16日, 這意味著距離池田杏子的死亡已經過去了將近三十年, 並且她死亡的1985年說不定就恰好是德林學校出事的時間。
安室透重新打開直播軟件，試探性的和彈幕互動：「那個時候沒有老師死亡的新聞，但是很快學校就上新聞了吧？」
[對啊, 我記得很清楚，就是1985年4月份的時候她跳樓了, 沒過幾天學校就開始大清查, 然後4月20就發生了屠殺案, 五月就被封閉了。]
[你為什麼這麼清楚啊？]
詳細到出事日期的彈幕引起了安室透的注意, 他示意五條悟和夏油傑去看手機，一邊盯緊屏幕：「你好？還在嗎？你是怎麼知道具體的事情經過的？」
快速飄過的彈幕多數都在質疑那位的真實性，據他們講新聞根本就沒有公布過細節，只是宣布了屠殺案之後就對外查封了這所學校。
五條悟在消息列表裡費勁的尋找剛才說話的人，往上翻了很久之後終於找到了他的暱稱。
是一串很像亂碼的名字——SN120701。他大聲的唸出這個人的網名，在直播間裡呼叫：「SN120701你還在嗎？能不能告訴我們你是怎麼知道這些消息的？」
「不然你看大家都在笑話你誒，快來打他們的臉！」
白髮少年一貫輕佻又張揚的語調在這個時候格外適合用來嘲諷，讓人一聽就上火的聲線乾脆的在直播間裡帶了一波節奏。
一直看著照片若有所思的酒井奈月被奇怪的名字吸引，她因為五條悟神情激昂和觀眾對線的模樣搖了搖頭，轉頭求助離自己比較近的夏油傑：「綾瀨君......」
話還沒說完黑髮少年已經把手機遞到了她的面前：「一起看吧。」
酒井奈月仰頭對著夏油傑扯出了笑容，道謝之後專心的看著屏幕。
無數條名字在熱度很高的直播間中快速刷過，她死死的把注意力定在屏幕下方的消息列表裡，試圖在眾多的數據中尋找他們要的那一個。
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五條悟的激將法起了作用，大約在兩分鐘後酒井奈月終於找到了那個萬眾矚目的觀眾。她激動的抓住黑髮少年的手，示意他去看：「你看，他出現了！」
[SN120701：因為我經歷過。]
然而很快酒井奈月的神色就陷入了僵硬。不管是名字還是內容都讓酒井奈月感覺到十分古怪詭異的彈幕堪稱是一石激起千層浪，當事者的身份引起了所有人的關注。
她不自覺的皺了皺眉，輕聲呢喃：「他是這裡的學生？」
夏油傑微微偏頭盯著少女滿臉凝重嚴肅的模樣。
她臉上殘留的血色淡紅好像在後續的一些躲避中乾淨了很多，稍微恢復了原來的樣貌。但她衣服頭髮上仍舊到處都是血漬，脖子上還有一些創傷。
那雙比靜謐的湖水更加瑩潤清透的綠色眼眸中充斥著不解，粉嫩的唇邊緊緊的抿成了直線。
他能感受到酒井奈月現在有一點著急，這是比較少見的情況。夏油傑把目光轉移到按在他的手上漸漸用力的纖細手指，青色的經絡在白皙的手背浮現。
「怎麼了？」
酒井奈月抬頭之後清晰的看見了夏油傑關切的目光，她有些遲疑的舔了舔唇瓣，向他求證：「當年有人逃出來嗎？」
聽到這個問題的夏油傑沉吟了片刻。本身他擁有的簡略的劇情裡面也沒有提到這樣的事情，他只能根據彈幕的內容推測：「如果剛才那個彈幕說的是真的，那也許真的有人跑出來了。」
「不過也有可能那個人就是在開玩笑。」
嘗試和觀眾互動但卻失敗的五條悟也加入了討論，他搖了搖頭，語氣平淡：「我想再問問他的，但那個人不回復了。」
「我覺得應該是有人跑出來了，不然這裡的傳聞也不會有這麼多，」渺無音訊的SN120701讓安室透也放棄了掙扎，他把手機收好，再一次看向貼在黑板上的照片，「可惜那個人不配合，不然我們就能知道這裡到底發生過什麼事情了。」
「那就自己找唄。」
五條悟摩拳擦掌的勾起嘴角，一望無垠的蒼茫藍瞳中流露出興奮：「現在才二樓，上面還有四樓等著我們呢，走吧。」
#
離開辦公室之後他們四人決定繼續向上，但為了加快進度所以必須要分出兩個隊伍。
五條悟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繼而看向眾人：「現在已經八點了，要把所有樓層都探索完可能還需要好幾個小時，我們還是分一下隊吧。」
酒井奈月在聽到之後認同的點了點頭，但她不經意的看到自己左手上帶著的手錶，目光一滯。
她抬頭看著五條悟：「你說現在......幾點了？」
五條悟不明所以，他舉起手機展示給少女看：「八點啊。」
屏幕上的數字是20:01，然而酒井奈月卻發現她的手錶錶盤裡指針指的是四點半。她看著已經不會動的指針，敲了敲表面：「我的手錶好像壞了。」
從進入遊戲到現在酒井奈月從來沒有關注過她的手錶，所以她也不知道這究竟一直以來都是壞的，還是在學校裡因為磁場等等緣故它突兀的壞掉。
搞不明白的酒井奈月嘗試去轉動指針，但完全報廢的手錶沒有給她任何反應。
「算了，」酒井奈月放棄再調試，隨口說道，「我們繼續分組吧。」
剛才還算緩和的氛圍突然一下就陷入了凝滯。
一直很吵鬧的白髮少年難得的閉上了嘴，安室透和夏油傑一如既往的話少，但顏色不同的紫眸中好像劃過了暗光。
三道灼熱的視線投在酒井奈月的身上讓她驟然升起了一些危機感。她用手撓了撓鬢角的頭髮，莫名其妙的抬頭看著不說話的三人，眨著眼睛：「唔......出什麼事了嗎？」
他們一共四個人，至少兩個人一組那就代表只能有兩組，那酒井奈月勢必會和其中一個人組隊。五條悟瞥了一眼同伴暗藏期待卻又故作淡定的面容，笑容燦爛的開口：「月醬！我們一起吧！」
「反正剛才也是我們誒，就讓栗島和綾瀨繼續組隊好了！」
被搶先的二人默默翻了個白眼。夏油傑十分想要吐槽自己的好友，但最後在他挑釁的眼神中用理智忍住了。
最邊上的安室透也看到了他們之間的互動，決定為自己稍微爭取一下：「新的搭配也挺好的，你說是吧，安田？」
白髮少年果然馬上就像被搶了食物的貓一樣炸毛，安室透沒等他說話，好整以暇的勾起嘴角看向酒井奈月：「不過一切都得看酒井同學，我們說了都不算的。」
輕飄飄的幾句話又把焦點轉移到了金髮少女的身上，五條悟滿不在乎的嘟著嘴，不斷碎碎念：「不管怎麼樣肯定都是選我啊，我們最熟了呢~」
接著他雙眼放光的看著酒井奈月：「對吧，月醬？」
現在酒井奈月才明白原來剛才突然的僵硬氛圍是因為他們想要和她一組，而現在的意思似乎是由她來選擇。她有些茫然的看著神情迥異的三人，微微後退了半步。
嬌俏可愛眨著眼的超大型布偶貓五條悟，帶著黑色耳釘面無表情插兜裝酷的夏油傑，還有笑得讓人如沐春風的安室透。
紛亂的思緒入侵了酒井奈月的大腦，她感覺自己在隱約的燈光下沉默了很久，但實際上這只是她的錯覺。
當她走到某一個人身旁的時候她清晰的看見了手機上的時間是20:06。
她輕輕拽了拽少年乾淨潔白的衣角，目光掠過他巧克力色的皮膚，還有那頭淺淺的金髮：「我和栗島君一起吧。」
早有預感的安室透臉上仍舊流露出了一絲詫異，但轉瞬取而代之的卻是驚喜、迷惘還有微弱到難以察覺的失落。
他牽住金髮少女小巧柔軟的手，對剩下兩位少年揚起輕笑：「那我們就先走了，之後見。」
作者有話說：
五條貓貓選手發動了賣萌攻擊卻被習以為常的月醬防禦！透子意外在分組中取得了勝利！夏油傑選手在幹什麼？
#夏油傑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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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鬼校探險實錄（十五）
少年和少女漸漸遠去的背影消失在樓梯的陰影之中, 五條悟還沒有從自己竟然被拋棄了的事實之中緩過神來，呆愣得張大了嘴。
潮濕的空氣包裹著霉味和血腥味劃過他的喉嚨，濕潤但卻粗糲的感覺讓他停滯的大腦重新恢復運轉。
他看著身旁在黑暗裡沉默不語的好友, 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順手把直播間靜音：「傑，她選了假酒誒。」
出乎意料的選擇讓五條悟現在的精神極度亢奮, 他兀自用超快的語速氣呼呼的發表了一連串堪稱演說的對白, 接著在終於感覺心平氣和的時候雙手環胸：「傑，你怎麼不說話？」
黑髮少年安靜得簡直不像平時的他，五條悟好奇的用手電筒照了一下他的臉，在他冷漠的視線中又很快的移開。
他琢磨了一下好友的情緒，好奇得把手壓在他的肩膀上：「我記得你很喜歡奈月呀？她選別人你不會覺得不爽嗎？」
酒井奈月是一個很可愛的npc，五條悟得承認建模師還有設計程序的人很精準的抓住了大眾xp, 所以哪怕他在上一輪遊戲是真心實意的想要報復她, 但這也不妨礙酒井奈月晉升成他最喜歡的紙片人。
遊戲而已嘛, 想和自己喜歡的角色貼貼根本沒有任何問題吧？反正他從來沒有掩蓋過自己的私心。
但是夏油傑......五條悟再一次看了一眼神情難辨的好友，心裡感覺有一點神奇。
不要告訴他傑是一個大方到面對喜歡的角色沒有一點獨占欲的人, 如果真相是這樣的話五條悟決定生吞咒靈。
來自好友執著的疑問讓夏油傑沒有辦法再繼續保持沉默, 他把五條悟的胳膊從自己身上扯下來, 腦海中快速放映著混亂、毫無邏輯的畫面。
一張張金髮少女的面容堆滿了他大腦中的所有空間，夏油傑深吸一口氣，神色凝重：「悟——」
他頓了幾秒, 猶豫著緩緩開口：「你覺不覺得奈月有一點奇怪？」
這就是困擾了夏油傑很久的問題。如果剛才他沒有看錯的話，酒井奈月在需要做出選擇的時候真的是在「思考」。
當然在一個完全超越現有技術的遊戲裡數據「思考」顯得好像並不是非常特殊, 但讓夏油傑感到好奇的是她的標準。
他很確定當時在看向他們三人的時候酒井奈月眼裡閃過了猶豫, 這代表她確實是有過衡量的過程。可那個標準和尺度是什麼呢？當前遊戲的表現？
已經超出夏油傑想像的遊戲數據不得不令他在驚嘆之中感覺到了異樣, 他認真的看著自己的好友, 希望得到他的回答。
然而很快他就明白了什麼叫不要把希望寄託在別人的身上，或者說不要寄託在五條悟的身上。
「當然很奇怪好不好！」五條悟毫不猶豫的接過了話頭，剛壓下去的不平又絲絲縷縷的往外冒，「明明到現在為止奈月跟我最熟悉了吧？之前也是和我一起誒，結果居然選了假酒！」
明明你那是強行和別人熟悉啊！夏油傑微妙的扶額，搖著頭轉身準備離開。
「不就是上個副本裡報復她了一下嗎，數據不會是記仇了吧？」
自言自語的小聲嘀咕飄進夏油傑耳朵，模糊卻又格外清晰。他的瞳孔猛然緊縮，不可思議的回過頭：「你在說什麼？」
好友完全震驚的表情就好像他說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五條悟不甚在意的看著夏油傑，隨意的走向樓梯：「就我和你說過的呀，上個副本我不是自殺了嗎？」
「其實是在報復她哦，誰讓奈月一直想自己死掉嘛。」
板鞋稍微有一些硬的鞋底踩在台階上的聲音在寂靜的學校之中迴盪。夏油傑根本不知道五條悟退出遊戲的真相是這樣的，他愣愣的站在原地，驚愕的視線追逐著正在上樓梯的白髮少年。
那些被他掐滅過的、不切實際的念頭正在以一種更加無法阻擋的姿態席捲過他的所有細胞。夏油傑快速向前追了兩步，站在樓梯下：「悟，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已經走完第一組樓梯的五條悟回頭看向下方的好友。他臉上所有的嬉笑和稚氣的憤懣早就已經在無形中歸於平靜，比雕塑更加精緻的漂亮容顏被光與暗分出了鮮明的界限。
那雙像天空般無垠的蒼藍眼眸中流露出與年齡完全不同的老練和沉穩：「傑，這是遊戲。」
「難道你以為gacha能抽出現實中的物品嗎？美少女養成也不會變出一個真人美少女，你到底在期待些什麼呢？」
「不要太過於沉溺。」
冷靜平淡的聲線似乎夾雜著幾分輕嘲，夏油傑被不留情面的話語掀翻了心底最深處的幻想，鳶紫色的眼眸徒然變得凌厲。
握緊的拳頭又被悄然鬆開，圓潤的指甲在掌心留下了淺淺的痕跡。他並沒有提高音量，順著濕滑的台階一步步向上：「那你呢？」
「你也是這樣想過的吧，不然怎麼可能知道我的想法？」
之字形的轉角血紅色的數字3正不斷的順著牆壁往下滴落黏稠的液體。
夏油傑平視和自己似乎沒有半分相像的好友，曾經在他迷茫、困惑甚至是嫉妒的時候反覆出現的問題在這個瞬間得到了他意想不到的答案。
黑髮少年微微勾起嘴角，臉上的神色是他從來沒有過的篤定：「我們其實很像。」
向來坦蕩又恣意的五條悟在好友的直視下被戳穿了隱秘的真相，他難得滋生出了想要躲避的念頭，但終究沒有撇開視線。
因為他在夏油傑的眼眸中看到了久違的、幾乎是幾個月沒有出現過的明亮光彩。
他並不知道夏油傑到底是想通了什麼，但這總歸是一個好的預兆。五條悟頗為用力的往黑髮少年的肩膀上拍了一下，順勢拖著他勾肩搭背的往上：「哎，到頭來還是我們組隊啊，早知道不叫他了！」
「誰讓你上躥下跳的，」夏油傑不帶感情的瞥了一眼身旁的少年，甩開他大步向前，「下一次就輪到我了，悟你沒機會了。」
已經被安室透和酒井奈月承包的三樓近在眼前，五條悟追著夏油傑的背影向四樓跑去，手電筒的光在漆黑的樓道中左右橫跳。
而在重新恢復寂靜與陰森的三樓樓梯間，一抹濃重的黑色人影不期然的出現，只不過已經遠去的少年們自然無法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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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室透果斷的拉著酒井奈月來了三樓，短暫的路途中他們幾乎沒有時間交流。但也只是幾乎，安室透明白自己只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最終還是酒井奈月打破了沉默。她透過手電筒的光看到了和一樓相似又不太一樣的構造，有些驚訝的抬頭看著膚色性感漂亮的少年：「栗島君，這裡是辦公室誒！」
心思有點從遊戲中脫離的安室透現在才徹底回神，他用手電筒照著走廊，幽暗立刻被放射狀的白光驅散。
這是一條的比較短的走廊，左側的門上掛著的銀色牌子中寫明了這是二年組辦公室。但和二樓不一樣的是，除去向左前往樓梯間，走廊的盡頭向右也有一個轉角，不過目前不知道那裡有什麼。
安室透有些詫異格局和排布的變化。本來他以為是一層教室再加一層辦公室，這樣正好六樓辦公室可以和教務處、校長室等等地方連在一起。但現在突然一下三樓也變成辦公室，那樓上的布置就不太好猜。
他低頭看了看少女驚訝的面容，對她展露出微笑：「沒事，那我們就先去辦公室看看吧。」
有了之前的經驗，在進門前安室透格外警惕那位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出現的主任。他伏在門邊聽了一會，確認辦公室中沒有任何談話聲後才放心的打開了門。
裡面依舊和一年組辦公室差不多，混亂又充斥著鮮血和屍體腐爛的臭味。地面混雜著鏽紅色的液體，不知道是血液還是屍水。
剛才他們看到過的池田杏子的訃告還有遺像張貼在最前排的黑板上，大張旗鼓的模樣看上去是赤.裸.裸的威脅。
酒井奈月微微皺眉，四處張望：「之前說她是二年A組的老師對嗎？我們是不是應該找一找她的桌子？」
「是的，」安室透鬆開手，走到牆邊看了看釘在軟板上的紙張，「這裡的名單上確實有她，我們去找找吧。」
雖然學校裡的學生看起來並不是很多，但其實辦公室還是相當大，裡面的老師也不少。他們在十幾張辦公桌中穿梭，踏過滿地的不知名液體還有略顯膨脹的死屍，推開桌面的雜物搜尋。
然而找到屬於池田杏子的辦公桌比想像中的簡單。
她的桌子就像是有人專門清理過一樣只剩下一個裝滿名著的小書架，上面還濺著血。除了貼在桌角的小小的工作牌之外幾乎找不到可以證明這張桌子曾經屬於她的標誌。
安室透立刻就明白他們想要的線索估計已經被學校全部砍斷，他輕嘖一聲，拉開桌面下的抽屜：「我們來晚了。」
輕微的晃動刺激到了擺在檯面上的電腦，就在這個時候，沉寂的黑色屏幕驀然亮了起來。
第130章 鬼校探險實錄（十六）
突然亮起的屏幕讓安室透有一瞬間想到了貞子之類的鬼, 他猛地拉住酒井奈月往後退了幾步，身體撞在後排的桌子上引發了各種雜物掉落。
劈哩啪啦的聲響在安靜的辦公室中響起，驚得安室透心臟開始不由自主的加速跳動。他回身看了一眼掉在地上的筆筒, 沾滿血漬的黑色圓筒正向著前方緩緩滾動。
很快近乎於真空的凝滯死寂再一次覆蓋了整個房間。安室透鬆了一口氣, 看著金髮少女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抱歉，剛才被嚇到了。」
淺金色頭髮的少年臉上的笑容帶著幾分尷尬, 漂亮的霧紫色眼眸中好像閃過了無措的害羞。
除了在精神值太低的時候, 酒井奈月很少能看見安室透失態的模樣，他有點像白茫茫、讓人捉摸不透的霧，又像一股和煦的春風。
但這股春風卻用自己的輕柔和溫暖蠱惑了眾生，隱藏了躲在它身後隨時有可能反撲的寒潮。
比起來的話安室透真的很神秘啊......酒井奈月掐斷了自己去思考他身份的念頭，對著巧克力膚色的莞爾一笑，扯了扯他的衣袖：「沒事啦, 我們去看電腦吧。」
電腦同樣需要密碼, 他們故技重施用池田杏子的工號解鎖了屏幕, 刺眼的光瞬間扎向了他們的眼睛。
酒井奈月有些驚訝的張了張嘴：「這......」
和桌面一樣，電腦也被清理掉了池田杏子工作的痕跡, 除了幾個自帶程序之外什麼都沒有, 硬盤裡也乾乾淨淨。安室透握著鼠標點開了分出來的幾個硬盤, 沒有半點可疑的線索能供他們參考。
「這就更加證明池田杏子確實有什麼異常吧？」安室透關掉所有的頁面，退回主屏幕，「也許她的死也不是自殺, 而是謀殺。」
能查找的所有東西都已經被處理過，留給酒井奈月和安室透的只剩幾乎嶄新的辦公桌和電腦。酒井奈月嘆了一口氣, 深感自己的遊戲進程好像有一點艱難。
她正準備去其他老師的桌子翻找一點有用的線索, 站在身旁的安室透去突然拽住了她的胳膊。
酒井奈月側目：「怎麼了？」
「奈月, 你看她的壁紙！」
本該單調的白襯衫在少年的身上清爽得恰到好處, 他單手撐著桌面，彎腰的姿勢讓他的背部微微拱起。
在電腦散發出的光中安室透淺色的頭髮呈現出了透明的虛幻感，下頜線條還有衣領上的喉結漂亮性感，高挺的鼻梁在臉上投下了陰影。
酒井奈月在強烈的視覺衝擊下首先看到的是安室透和周圍死氣沉沉的環境格格不入的美貌，她頓了幾秒，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向了電腦。
和那些初始化的藍天白雲不同，池田杏子似乎特意設置過她的壁紙，不過圖片看起來有一點怪。
那是一張課表，記錄了池田杏子一週七天的安排，但它並不是按照時間排列的。
表格一共有七列，按順序從第一列到第七列是週二、週四、週一，週三，週日，週六，週五。
與此同時這份課表也不是常規的黑色，每一列都有不同的顏色，分別是黃、天藍、淺藍、紅、綠、棕、灰。
酒井奈月疑惑的看著屏幕，眉心微蹙：「這什麼意思？把順序打亂之後她還分得清該什麼時候去上課嗎？」
過於明顯的異樣讓酒井奈月很快就察覺這應該某種提示，她仔細看著課表裡的內容，試圖從中找出一些可能隱藏著的信息。
但出乎意料的是除了這兩點異常之外裡面的文字沒有任何問題，看起來只是池田杏子出於某種愛好顛倒了順序再設置了顏色而已。
思路受挫的酒井奈月呼吸稍微沉重了幾分。
安室透也反應過來這裡肯定暗藏玄機，他研究著與眾不同的課表，視線不經意的瞥過桌面上放著的書架。
不起眼的各類名著在沒有其他雜物的遮擋下變得格外顯眼，手電筒的白光下清晰的照出了顏色各異的書本。
然而最為巧合的是塞得滿滿當當的小書架上不多不少的正好擺著七本書。
安室透一本本掃視過書脊的顏色，再將目光轉回到屏幕上——
七本書，七種顏色，剛好和課表上的色塊相對應。已經不需要直覺的輔助安室透也知道這兩者之間肯定有某種關聯，如果解開這個謎團說不定他們就能找到自己想要的線索。
他把手電筒交給酒井奈月，嗓音沉穩：「奈月，這裡的書和課表是有關係的。」
酒井奈月在被提醒過之後才把注意力放到桌子邊緣的書架上，在看到那些書本的時候湖綠色的眼眸中閃過震驚：「真的誒，它們顏色是不是一樣的？」
「沒錯。」
安室透嘗試去移動書架，但卻發現它被釘在桌面上。他伸手撥弄著裡面嚴絲合縫緊緊貼在一起的書本，輕嘖一聲：「有點難拿出來啊......」
他發現書架上下邊框之間的距離幾乎和書本的長度差不多，只是略微寬了一點點，但底部卻有一個一厘米的擋板把出路堵死。
如果只有單獨一本書的話那還有足夠的空間把書橫著拿出來，但現在沒有一點多餘空隙的情況下取出書本好像有一點不現實。
安室透用手扣了扣書脊，書本傾斜著卡在書架之中，發出了一聲非常輕微的響聲。
「等一下！」見識過遊戲內各種機關的酒井奈月敏銳的捕捉到了不同尋常的動靜，她舉著手電筒靠近書架，仿照著安室透的動作扒拉著其他幾本書，「你聽，好像這是什麼機關的聲音！」
接連幾聲密集的脆響也讓安室透察覺到了異樣，他想到那些顏色，將它們全部復原：「我們按顏色的順序試一下。」
酒井奈月再一次看向電腦壁紙，阻止了安室透的動作：「不，不只是顏色，還有星期。」
她對著壁紙上的課表，按照週一到週日的順序拉出對應顏色的書本，視線頻繁在兩者之間游移。
等到最後一本書，酒井奈月核對了一下前面的顏色，喃喃自語：「天藍、紅、黃、淺藍、灰、棕，最後一個——」
「綠色。」
安室透垂眸打量著金髮少女專注的神情，動手拉開書脊是綠色的書。
在所有書本都傾斜著靠在書架上之後，木製的機關發出了一陣沉悶的響聲，接著好像有什麼東西掉了下來。
酒井奈月後退幾步彎腰看著桌底，驚喜的睜圓了眼睛：「栗島君你看！那裡有個本子！」
已經被破解的機關給予了來者想要的線索，安室透看著酒井奈月激動的神色，一股淡淡的異樣在心頭瀰漫。
印象中這是他第一次見酒井奈月這麼主動的去破解和尋找遊戲內的信息，以往她都好像是聽從自己的安排。
而且最古怪的是作為一個npc她居然在玩家想出解決方案之前就率先把機關破解了，那某種程度上來說這不是會影響玩家的遊戲體驗？
安室透本能的感覺酒井奈月不會做這樣的事情，就算她知道了解法也只會配合得擺出困惑又無辜的表情，只有在最後不得不出手的時候給出某些提示。
畢竟是系統數據不是嗎？總不可能設定她幫玩家掃清所有障礙吧。
所以現在到底是怎麼回事？安室透的思緒再一次遠遠的飄出了當前的遊戲，但很快就被拽了回來。
「這是她的日記！」
少女震驚的聲線讓安室透把目光轉移到了她的手上，他盯著那個薄薄的黑色本子，打起精神：「看看她都寫了什麼吧。」
日記的內容並不多，時間跨度也比較大。最開始是1980年，那個時候德林學校剛剛建校，而池田杏子是第一批過來的老師。
她在日記裡表達了對於進這所學校的激動之情，但轉眼在1982年就轉變為了厭煩。
【1982.3.1
這裡大部分的學生都很聰明，但聰明的學生大都不願意服從管教。我作為一個老師能教什麼呢？每一天我都好像是在對著空氣上課，還是會讓你窒息的空氣。】
【1983.10.6
新的教導主任來了，希望可以起到效果。】
【1984.2.1
事情似乎正朝著不可逆轉的方向進行了，現在的學校不像學校，反而更像監獄，大家爾虞我詐，為了剷除他人無所不為。】
【1984.6.5
已經死了十個學生了，他們說是跳樓自殺，我分明看見是被活活打死的，我想要逃。】
【1984.7.16
無處可逃。所有老師都不允許離校，三年組的山本老師「被病假」之後再也沒有回來，估計也已經死了吧。
但最讓我擔心的是A班一個學生，她已經當了一個學年的第一，很多人都在暗中想辦法把她拉下來。
她也會死嗎？我不敢去想，她是唯一的一個正常人了，沒有她之後我該怎麼辦？】
【1984.9.12
果然還是有人對她動手了，但沒有生命危險就是最好的結局。我和她聊了很多，學校、同學、老師，還有一切罪孽的源頭，那個魔鬼一樣的主任和只會收錢的校長。
我不能保護她，她也不能拯救我。我們只是在地獄用冰涼的身體相互取暖的可憐蟲。】
【1985.1.27
我們在準備一個沒有退路的大事，這裡發生的事情必須要讓外界知道。】
【1985.4.16
我退縮了。在泥潭裡的苦苦掙扎也許只會讓自己越陷越深，直到每一個可以呼吸的細胞和孔洞都被帶有病毒的汙垢堵死。我無力掙脫這樣癲狂而又殘忍可怖的宿命。
她還有一年就能出去了，就讓我先行一步吧。】
日記就記錄到池田杏子死亡的那一天，裡面大致的對學校內高壓恐怖的環境做了一點敘述，但最關鍵的還是日記裡提到的那個「她」。
「那個新來的主任大概就是亞瑟.李德森，校長馬丁請他來的原因就是為了讓學生服從學校指令的，」安室透通過簡短的日記已經整理出了一條邏輯，他指著最後一篇日記，微微蹙眉，「不過池田杏子說的那個女生是不是她在二年組的學生？」
酒井奈月點了點頭：「我感覺是的，因為她說還有一年就出去了呀。」
「不過她們是商量著要把學校的事情抖露出去嗎？為什麼最後池田杏子卻自殺了？」
「可能是因為害怕和刻骨的絕望吧。」
成年人的崩潰有的時候只是短暫的一瞬，但在此之前勢必已經積累了無數的絕望和麻木。安室透猜測主任要求調查的大概就和她們要揭發學校的事情相關，但池田杏子並沒有真正做到這一點就自殺了。
那這個意思是那位不知名的學生繼續完成了她不敢做的事情嗎？她到底是誰？
還沒等安室透想清楚下一步該做什麼，門外傳來了一陣腳步聲。他驚慌的和酒井奈月對視一眼，兩人一起迅速鑽進了桌子下。
作者有話說：
奈月：不裝了，我攤牌了（攤手）
透子：你這不是還在裝嗎？
第131章 鬼校探險實錄（十七）
並不寬敞的辦公桌下要躲兩個人實在有些勉強, 更別提其中一個還是身材高挑的少年。安室透和酒井奈月十分擁擠的把自己縮進桌子裡，兩個人之間被迫互相貼在一起。
夏季輕薄的衣物還有緊貼的肌膚毫無保留的交換著二人並不相同的體溫，陰冷潮濕的地板和空氣被溫熱的呼吸驅散。
在這種危急又曖昧的關頭安室透的記憶再一次被拉回精神病院的副本之中, 當時他們為了躲避兇殘的屠夫也曾這樣相互依偎。
來自金髮少女身上的淡淡甜香混著濃郁的血腥躥進安室透的鼻腔, 他在什麼也看不見的黑暗中拿無數的回憶填充著酒井奈月明艷的面容，用視線一點點勾勒著她的輪廓。
現在記得那些事的只有他自己。
安室透無比清醒的明白這隻是一個一次性的遊戲, 並且過去的時間永遠不可能重來。
走廊裡的腳步聲越發的清晰, 越來越大的聲音似乎暗示著來人正不斷的往辦公室靠近。他的神經隨著一下下的敲擊繃得越來越緊，在這個時候已經黑屏的電腦突兀得亮了起來。
驟然散發的光源照出了兩人驚恐的面容，安室透就著電腦屏幕打下的白光看見酒井奈月那雙璀璨的綠眸中圓圓的瞳孔猛然縮小。
逼近的腳步聲在此時徹底成了催命的喪鐘，安室透迅速順著電線去找電腦的插頭，試圖將它拔掉。
插頭大約在他後背偏右的地方。然而在狹小的空間中安室透根本沒有辦法靠自己的力量去觸碰到它，他不得不求助與酒井奈月, 悄聲開口：「奈月, 我的後背有一條電線, 快點把它拔了。」
酒井奈月偏頭看著還算鎮定的黑皮少年，但有一些晶瑩的水珠染濕了他的淺金色的鬢角。一條灰色的電線飄蕩在她和安室透之間, 它從她的耳邊經過, 最後沒入少年的後背中。
她在逼仄的桌底下微微調整了一下自己的位置, 起身把手伸進安室透的身後，另一隻手撐在他旁邊的桌壁上。
拉近的距離讓酒井奈月能感受到撲在自己臉上的淺淺鼻息，但她沒有多餘的心思去在意曖昧旖旎的氛圍, 全身心都投入在布滿牆灰的電線上。
老化的插頭有點難拔。酒井奈月頗為著急的狠下心用力一拽，彈起的手砸在安室透的背部發出了悶響, 整個人向後仰倒。
亮著燈的電腦在徹底斷電後果然陷入了黑暗, 身形搖晃的酒井奈月被少年及時撈進了懷裡, 接著一個重重的腳步就踏進了辦公室。
「人呢！」
粗魯的吼聲像是喉管被撕裂過一樣沙啞, 剛想掙扎的酒井奈月頓時安靜了下來。她姿勢彆扭的趴在安室透身上吸了一口氣，心跳漸漸加速。
同樣陷入緊張中的安室透從聲音上分辨不出來人到底是誰，他有點擔心再一次碰到那個近乎於無敵的主任，因為這裡瑣碎的雜物能給它提供非常便利的條件。
他盡量悄無聲息的把自己和懷中的酒井奈月往桌子內部縮了縮，完全躲進桌沿下。
來人顯然並沒有滿足於在門口觀看，他舉著手電筒一腳踢開了半掩的門，門板和牆碰撞發出了巨大的響聲。
安室透已經看到了手電筒從辦公室前端遠遠照過來的白光，他不由自主的繃緊了全身的肌肉，驚慌在心頭漸漸滋長。
「我知道你們在這裡。」
魔鬼的低語一直在他們的耳邊縈繞，像是立體聲一般分辨不出準確的來源。有那麼幾個瞬間安室透都快忍不住衝出去了，但兩手空空沒有武器成了他最大的弱點。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默默等待。
動起來的腳步聲似乎從他們的身後傳來，就像是敲在耳膜中的聲音一下下震在安室透的心間。
闖入者正往他們的方向靠近，這個念頭充溢著安室透的大腦，他默默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勢，按在酒井奈月後腦上的手微微用力。
一個人被發現總好過兩個人都死在這裡，正當安室透在逼近的腳步中準備自爆引開來人的時候，教室裡卻突兀的傳來了一陣異響。
男人好像是踩到了地上的雜物，然後在不經意間狠狠的摔倒在地。安室透看見之前那個沾著血的筆筒從辦公室的前方咕嚕嚕的滾了回來，和最後面的牆壁碰撞發出了清脆的聲響。
「媽的，誰亂扔東西！」
暴跳如雷的男聲在死寂的辦公室內不斷迴盪，冷漠的空氣彷彿是無聲的嘲笑。摔跤的男人徹底失去了探查辦公室的興趣，邁著踉蹌沉重的步伐轉身離開。
這個意想不到的狀況令躲在桌子下的二人都有些吃驚，等聲音徹底消失後酒井奈月從安室透的身上爬起來，鑽出了桌子：「他就這樣走了？」
腿被壓得有一些發麻的安室透悄悄揉了揉自己的腳踝，他打開手電筒，靠著桌子放鬆的坐在地上：「走了，大概是踩到筆筒摔跤了。」
燈光下，少女無暇的臉頰上帶著一點誘人的紅暈，碧綠清亮的眼眸中寫滿了不可思議。
理智上安室透知道這大概率是剛才緊張再加上憋氣導致的一點輕微充血，但他內心深處更願意自欺欺人的認為那也許可能是害羞的證明。
他從地上站起來，猶豫了許久之後終於問出了自己一直想問的話：「奈月......」
「為什麼剛才會和我一起呢？」
酒井奈月轉頭看向安室透。
和那個她見過的散髮著迷人魅力的安室透相比，眼前的安室透因為外貌的原因多了幾分少年的意氣，介於青澀和成熟之間相互矛盾卻又和諧的氣質融合成了一種層次豐富的性感。
酒井奈月想她應該知道為什麼安室透會問出這樣的問題，因為在他漂浮著薄霧的淡紫色眼眸中，她看見了熟悉的、也是讓她最難以面對的期待。
來玩遊戲的人多少都對她抱有一些好感，這是系統跟她說過的事情。但把她當成是「人」對待的玩家實際上並不多，酒井奈月很清楚她只是他們眾多興趣愛好之中平平無奇的一個。
嘴裡喊著「可愛」、「喜歡」，在她死的時候悲傷哭嚎。那個瞬間他們的情感也許是無比真實的，但退出之後一切就會隨著結束的副本漸漸變淡，最後在重新看到她的某一天匯聚成隨意的一句話：「奈月？是我以前喜歡的角色哦。」
酒井奈月對於這樣的關係其實並沒有什麼不滿，或者說這反而令她感覺更加自在。
她很感激玩家們對她的喜愛，而她的回饋就是給他們提供一個良好的遊戲體驗，讓他們覺得玩這個遊戲沒有浪費時間。
可這種長時間良好運作的循環在付出的情感不對等的時候就會被打破，一如最近她碰見的這幾位。
他們對她的關注、照顧還有傾注的感情已經超出了她能支付的範疇，並且顯然他們不是很在意從她身上獲得的遊戲體驗。
酒井奈月猜他們更想得到的是她情感上的回應，但這種想法在遊戲裡顯然是無稽之談。
她是「人」沒錯，但她和數據又有什麼區別呢？他們始終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啊。
酒井奈月因為這些紛雜的思緒突然間有些沮喪，她努力調動自己低落的情緒，迎著安室透灼灼的目光揚起唇瓣，裝作一無所知：「為什麼選擇栗島君啊......因為看起來很靠譜呢。」
「可靠又聰明，總感覺和栗島君一起的話可以快一點從這裡離開。」
金髮少女臉上掛著明媚的笑容，澄澈的眼眸中沒有一絲一毫的悸動，乾淨得就像是一眼見底的清泉。
從組隊那一刻就在心底積聚的一汪淺淺失落終於如他所想的演變成了飛濺的激流，他以為的選擇實際上是另一種形式的放棄。
安室透狼狽的低眸掩飾住自己的異樣，像是什麼也沒發生一般對少女彎起眼睛：「原來奈月這麼看好我嗎，那要更加努力了哦。」
「剛才不是池田杏子提過一個女生嗎？我們去查一查花名冊吧。」
生硬的話題轉換還有十分牽強的神情讓酒井奈月明白自己的裝傻充愣確實有一些傷人，但她也不想給安室透一些無法實現的幻想。她故作乖巧的點著頭，開始在辦公室的桌面上搜尋。
也許是因為心情不佳，又或許是為了加快速度，安室透並沒有選擇和酒井奈月一起行動，而是兩個人分開尋找。
池田杏子的座位已經找不出更多的信息，但辦公室裡肯定還有其他老師和她教同一個班。安室透用手機微弱的光照著那些凌亂的桌子，手電筒則在金髮少女的手上。
他沉默的翻閱著辦公桌上雜亂、染血的紙張，強迫自己把注意力都放在遊戲上。
很快另一邊傳來了壓抑的驚呼。
「這邊有二年A組的綜合成績表！」
少女正揮著手示意他過來看，安室透頓了幾秒，大步走過去：「有完整名單嗎？」
酒井奈月看著手裡破爛的紙張，有些遺憾的搖了搖頭：「沒有，可能之前這裡出事的時候把東西弄翻了，我是在地上撿到的，下半部分基本都碎掉了。」
那張成績表果然如金髮少女所說缺失了幾個角，紙張上沾著的血液已經開始發黑、變硬。
安室透無奈的看著殘缺的表格嘆了一口氣，眉心微蹙：「你還記得池田杏子說了什麼嗎？那個女生原本是第一，但被別有用心的人拉下去了，這代表她的名字應該在後面。」
「現在這樣的話我們應該不可能找到她了。」
顯而易見的可惜浮現在少年俊逸的面容上，酒井奈月安慰般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柔和：「沒關係，至少我們知道了學校裡發生的事情，接下來只需要找出她做了什麼就行。」
她朝著門口揚起下頜：「我們走吧？」
安室透直直的看著少女眼中的安撫，收拾好情緒和她一起離開。
一層樓有前後兩條樓梯，他們來得時候是從後面來的，但現在安室透決定從前面離開，順路去看看走廊盡頭的轉角右側到底有什麼東西。
他重新舉著手電筒小心翼翼的向前摸索，讓酒井奈月跟在他的身後。
走廊兩邊都是白色的瓷磚，因為潮濕而向下滑落著水珠，上方的牆壁泛黃而爬滿黑色的青苔。不該存在的涼風一點點侵蝕著人身上的體溫，也讓驚悚懸疑的氛圍變得逐漸濃烈。
但安室透走到盡頭後才發現轉角的右側只是幾個洗手間，他好笑的回頭：「奈月，這邊——」
他的身後空空如也，只有沉默的走廊和如墨的赤黑。
作者有話說：
透子失落是因為他有猜到月醬和他組隊根本就不是出於「好感」上的選擇。不過其實奈月可以騙他的，只是她不想這麼做。
悟：都說和我一起啦∼
傑：？閉嘴吧你！
奈月：我人不見了哦，886！
第132章 鬼校探險實錄（十八）
上了四樓之後夏油傑發現這裡居然是教室, 他稍微有一些疑惑，轉瞬又接受了這個事情。畢竟按照之前五條悟的經歷，教室裡的鬼似乎還有攻擊性, 那他們兩個對付倒是很合適。
夏油傑用手電筒照著班牌, 對好友揚起下巴示意：「二年D組誒，我們進去看看。」
「我跟你說, 裡面全是鬼哦, 」五條悟神神叨叨的用手指把眼皮撐開，翻了個白眼給夏油傑做示範，「眼睛全白，你可別被嚇到了。」
白髮少年唯妙唯肖的模仿讓夏油傑立刻擺出了鹹魚癱的表情，他不屑的表示自己不會害怕，然後把門推開。
門沒鎖, 但裡面也沒有什麼鬼, 只有一地的死屍。白燈清晰的照出了那些高度腐敗的屍體, 腫脹的軀體和遍地屍水散發著一股刺鼻難聞的異味。
「怎麼會......」
五條悟嘗試著不斷按動電燈開關，但這一次燈光沒有如願亮起。他用手電筒打光環視四周, 喃喃自語：「剛才不還是鬼嗎, 現在全死了誒。」
偌大的教室裡躺著六具死屍, 它們的死狀無比慘烈，幾乎沒有一具可以找到完整的四肢。夏油傑看著濺滿牆壁的血液還有顏色古怪的屍水，捂了捂鼻子：「這看起來不像是剛死的樣子, 我們的時間線變化了？」
已經有些迷惑的五條悟沒有再去管這些東西，他開始翻找講台還有牆上的校規, 神色凝重：「我懷疑它只是想給我們展示這裡死了人, 具體的時間我們就別管了, 現在已經分不清楚了。」
沒有思路的夏油傑只好接受了這個說法, 他走到靠近窗邊的牆上想要去看那個十分變態的校規，但打在透明玻璃上的光卻讓他猛然一驚。
在玻璃布滿水垢的畫面中，金髮少女正拿著手電筒，而她的身後站著密密麻麻的「人」。它們面容慘白灰敗，乾掉的血液掛在臉上，身上的校服皺巴巴的到處都是汙垢，看不出一點潔白的原貌。
夏油傑試探性的動了動身形，畫面裡的金髮少女也隨之做出了相應的動作。
之前在一樓的洗手間中他們也曾碰到過這樣的情況，當時夏油傑以為這是隨機挑選的人員，但現在他越發感覺事情可能沒這麼簡單。
他小聲呼叫著自己的好友，打算再一次試試看：「悟，你來這裡。」
正在看校規的五條悟滿頭霧水的走到窗邊，嘴裡碎碎念：「這邊的校規又加了很多不一樣的東西哦，感覺真的是每個班級都不同的。」
無心去聽的夏油傑敷衍的應和了兩聲，示意他看向玻璃：「你看。」
五條悟轉頭看著玻璃。
兩個完全相同的酒井奈月並排站著，後面已經死掉的學生幻化成怨靈的模樣虎視眈眈的瞪著他們。
五條悟詫異的看了看夏油傑，再回頭看著空無一人的教室：「為什麼......我們都是奈月的模樣？」
一個還未成型的念頭因為詭異的鏡面反應在夏油傑的腦海中出現，他本能的想要排斥這種猜測，但他也找不到更好的解釋。
夏油傑緩緩呼出一口氣，語調沉重並且帶著濃烈的猶疑和不確定：「出現在鏡子和玻璃裡的應該都是些死人。」
「你說有沒有可能......奈月已經死了？」
過於荒謬的言論讓五條悟有片刻的呆滯，他的瞳孔在黑暗中不自覺的放大，條件反射的去反駁這種說辭：「怎麼可能啊，我們都和她有過接觸不是嗎？她怎麼會死啊！傑你不要亂開玩笑哦。」
白髮少年不滿的神色就像他是在惡意整蠱，夏油傑滿臉嚴肅的看著自己的好友，瑰紫色的眼眸中閃過緊張：「你以為我想這樣猜嗎？我比你們任何人都更加不想看到她的死亡，但現在的走向真的有點不對勁！」
「你想想我們是在哪裡看見她的？」
五條悟從黑髮少年慌亂的神色中明白他是真的在思考這種可能性，他不得不按照夏油傑說的話去回想和酒井奈月的初見，右手漸漸緊握成拳。
他無比清晰的記得當時他是在那道鐵絲網的內部看見了在血色殘陽下遊蕩的金髮少女，那個時候他毫不在乎的想法現在回憶起來似乎有點可笑。
如果酒井奈月一開始就是死亡的狀態，那他們要怎麼才能救她呢？
沒人能救一個已經死掉的人吧。
好友驟然頹廢的表情昭示著他也清楚了事情的嚴重性，夏油傑心內懷疑的種子越來越大，緊張和害怕催化了他心中的恐慌：「她沒有手機，沒有手電筒，也沒有直播設備，這些都表明她有很大概率根本就不是和我們一起來的，她本身就屬於學校！」
任何一點點的可疑之處都在夏油傑的腦海中被無限放大，他的呼吸不自覺的變得急促，語調也染上了激動。
五條悟不可避免的受到了同伴的影響，他試圖從酒井奈月的表現中找出她還活著的證據，用微弱的力量安撫眼帶血絲的夏油傑還有他自己：「不一定，你那裡不是有多的設備嗎，也許她真的只是忘帶了。」
「而且她有呼吸的，甚至身體都是溫熱的，哪有鬼會這樣？」
「我們遇到的那些鬼死狀全都亂七八糟，奈月和它們完全不同啊，你不要自己嚇自己了。」
夏油傑也知曉此時胡思亂想只是給自己增添煩惱，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著手在系統中聯繫安室透：「這裡應該沒什麼線索吧？我們去找假酒。」
不管怎麼樣先看到酒井奈月本人再說。
但意想不到的是安室透的私聊比他的更快。夏油傑剛打開隊內頻道，簡短的幾個字立刻映入他的眼簾，又在這短暫的幾秒內徹底擊潰了他的心理防線。
他和五條悟對視了一眼，轉身朝樓下狂奔。
#
酒井奈月不見了。
冰冷的空氣裹挾著這個不容更改的事實衝進安室透的大腦，他臉上的笑容在瞬間變得僵硬，取而代之的是濃郁的驚恐和慌亂。
他強作鎮定的往回走了幾步，小心翼翼的呼喚著少女的名字：「奈月？你還在嗎？」
壓抑的黑夜中理所當然沒有任何回應，而手機屏幕裡四號機位已經顯示離線。安室透一邊自責於自己竟然把奈月弄丟了，一邊又悄然滋生了另一種想法——
她有沒有可能是自己躲起來了？畢竟他完全沒聽到聲音。
這樣的念頭只是短暫的出現了一瞬就被安室透掐滅。他認為以他對奈月的了解，她絕對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唯一的可能只是她現在遇到了危險。
走廊裡沒有新鮮的血跡，沒有掙扎的凌亂腳印，剛才他們去過的辦公室裡也沒有金髮少女的身影。
安室透完全不知道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她能被抓去什麼地方，萬分著急的他只好將消息告訴自己的隊友。
他打開聊天頻道，快速發送信息。
【栗島：奈月不見了，快來！】
不死心的安室透把辦公室裡所有的座位都翻了一遍，可以肯定的是這裡除了死屍之外什麼也沒有。他剛走出辦公室，迎面碰上衝過來的夏油傑和五條悟。
「怎麼回事！」五條悟的胸腔微微起伏，他直視著安室透，蒼藍色的眼眸中不自覺的暈染著質問，「奈月不是和你在一起的嗎？」
白髮少年的聲線扁平而又繃得像一根馬上要斷的弦，安室透充分感受到了他的憤怒和克制，臉色黯淡：「我們剛才在辦公室裡找到了那個池田杏子的日記，離開之後她突然在走廊消失不見了。」
「什麼叫消失啊？那麼大一個人誒，怎麼會說不見就不見啊！」
對於這個解釋五條悟自然非常不滿，他咬著牙用輕佻但卻危險的口吻反駁著安室透的話，俊逸的面容在極度的壓抑中顯示出了幾分凌厲的扭曲。
安室透也沒有辦法回答這個問題，他躲開了白髮少年的視線，沉重的自責和憂慮不斷沖刷著他的思緒：「我也不知道，等我回頭的時候她就已經不見了......」
有過類似經歷的夏油傑十分理解安室透現在混亂的心情，但他沒有、也不想出言安慰。
濃烈的不安和恐慌在他的心裡堆積，他冷漠的瞥了一眼其他二人，快速做出決定：「她肯定是被帶走了，我們先在這一樓去找找。找不到的話就——」
五條悟打斷了他的話：「找不到就讀檔。」
這一點得到了三個人的認同。他們簡單的分配了一下尋找區域之後就各自散開，到處都是死屍和鬼的廢棄學校裡一時間響起了接連不斷的腳步聲。
......
安室透舉著手電筒順著走廊右轉走進洗手間之後感受到了一股刺骨的寒意，他踩在堆滿積水的地面，滴滴答答的水流聲飄蕩著幽怨的迴響。
他小心謹慎的推開一扇扇老舊的木門，髒汙的下水道裡結著暗紅色的斑痕。
在確認洗手間沒有人之後安室透失望的轉身，卻在這個瞬間看到了一張湊到自己身前的鬼臉。
他猛然一驚，急促的呼吸幾乎驟停。安室透根本不夠時間去做出些什麼，只是一秒他就感受到了麻痺全身感官的劇痛，沾著血的纖細手腕穿透了他的心臟。
【玩家安室透死亡，進入待機狀態。】
......
與此同時，夏油傑在通向後面樓梯的走廊邊緣不期然的看見了一個紙團，他用手電筒照向那個掉落在牆邊的紙，蹲下將它撿了起來。
打開後他發現那好像是一點殘缺的成績單，皺巴巴的白紙因為血跡而變得暗沉。
他隨意的掃了一下上面的內容，在看到某一個名字的時候難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但還沒來得及起身後腦就被猛烈的敲擊。
眩暈般的尖銳疼痛讓夏油傑全身僵硬，他雙膝跪在地上無力的向前撲倒，掉在地上的手機屏幕仍舊亮著。
【玩家夏油傑死亡，進入待機狀態。】
......
在被反戴的三號機位中，一抹金色的髮梢還有染血的輕薄jk制服從畫面裡漸漸消失。
【玩家五條悟死亡。】
【遊戲失敗，達成結局——迷霧重重。】
作者有話說：
悟醬的攝像機被他戴在了後面大家還記得嗎∼它拍到了兇手哦！感謝在2022-02-25 18:00:00~2022-02-26 16:24:4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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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鬼校探險實錄（十九）
酒井奈月在離開辦公室之後正按照計劃和安室透一起去和四樓的兩人匯合, 並且在此之前他們打算去走廊盡頭右側的轉角探個究竟。
但相見似乎比想像中來得更快。
一雙手從後面捂住了她的口鼻，酒井奈月在刺激中猛然想到之前嚇唬過她的五條悟，提起的心稍微安穩了一點。
她無奈的在心底嘆了一口氣, 象徵性的去抓按在自己臉上的手準備吐槽他一番, 卻驚恐的發現那根本就不屬於五條悟。
酒井奈月後知後覺的開始奮力掙扎，但所有的驚叫和嗚咽全數被扼住她咽喉和口鼻的手淹沒。
少年兀自遠去的背影在酒井奈月的眼中變得模糊, 世界也開始不斷的扭曲變形, 上下顛倒。她無力的想要喊出安室透的名字，可很快一切都陷入了黑暗。
......
再次醒來的時候酒井奈月發現她的後腦有些疼痛，看樣子是狠狠磕在了什麼硬物上。
朦朧的視線中一切都是凝聚成一團的黑色，背部的衣物沾了液體之後有些冰，濕漉漉的貼在身上。
這是哪裡？
她嗚咽了幾聲，掙扎著想要爬起來。
但就在這個剎那, 酒井奈月驀然看見有一道寒光在黑暗中閃過。危機感讓她的大腦響起了警報, 她本能的朝旁邊翻滾, 可在什麼都看不見的昏黑中這種微弱的反抗沒有起到什麼效果。
看不清面容的黑影在一刀落空之後迅速的補了第二刀。酒井奈月的腰腹部被捅穿後敏銳的神經立刻把痛感傳遞到了大腦，激得她克制不住的發出了一聲痛呼。
她忍住顫抖用手撐起身體坐在地上向後移動, 心臟在胸腔之中不安的躍動。
大約一米之後酒井奈月就碰到了阻礙, 被未知包裹的她驚得差一點發出尖叫。在冷靜下來之後酒井奈月很快反應過來那是牆壁, 她不顧腹部仍舊插著的尖刀撫牆站了起來，呼吸急促。
現在的情況非常不對勁。這個人肯定是遊戲裡的其他npc，它們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又開始攻擊她, 而最重要的是她讓系統開的屏障失效了。
酒井奈月感覺自己此刻就像是剝了殼只剩柔軟果肉的水果，到處都是可以被攻擊的地方。她就著夜色低頭看向自己出血的傷口, 咬牙悄悄拔.出那把插在身體裡的刀。
刀刃皮肉摩擦、重新割開傷口的痛楚讓酒井奈月倒吸一口涼氣, 她不動聲色的嚥下快要溢出喉間的尖叫, 額頭上布滿冷汗。
「有事情我們可以商量, 為什麼突然一下攻擊我呢？」
「我們都是同僚對吧？沒必要這樣刀劍相向。」
酒井奈月試圖平復呼吸和對方交流，但顯然那個黑影沒有這個意思。
已經適應了黑暗的眼睛敏銳得捕捉到了它撲來的身影，酒井奈月往旁邊閃躲，同時在面板中按下退出。
最詭異的事情在這個瞬間極其平淡的發生。她猛然發現整個系統面板都和壞掉了一樣根本沒有任何反應，除了聯繫不上系統之外，她也無法退出遊戲。
從未出現過得異常導致酒井奈月的大腦有片刻的宕機，她驚慌失措的點著顏色黯淡的按鍵，嘗試和主系統聯繫。
【有人嗎？系統出事了嗎？】
灰暗的面板還有安靜的系統沒有一分一毫的回應。處於震驚中的她一時不察被撲過來的黑影掐住了脖頸，酒井奈月被迫留在遊戲中面對兇殘的襲擊。
按在她脖子上的手格外用力，看起來是鐵了心要置她於死地。酒井奈月不知道如果自己現在死了會發生什麼，但在這種完全未知、前途未卜的情況下她根本不敢去賭自己身亡的後果。
已經走投無路的酒井奈月只能自救。求生欲在這一刻達到了頂峰，她滿臉通紅得在越來越稀薄的空氣中毫不留情的把刀插進對方的身體，然後在它鬆手之時死死抓住刀柄把刀拔.出來。
劇烈的動作讓她的腹部流出了更多的血液，但此時的她無暇再去關注這些。
對方的力氣似乎不如想像中的大，而且黑暗中模糊的身形較為纖細，大概率是女性。
趁來路不明的黑影稍微有些許踉蹌，酒井奈月衝上去把它撲在地上，靠自己身體的重量壓制住陌生的npc。
黑影激烈的掙扎差一點把酒井奈月掀翻在地，她在摸到對方脖子的那一刻手上狠狠用力，準備用刀給予它最後的致命一擊。
#
遊戲失敗的提示音在響完之後系統就像崩潰了一般發出了爆炸的響聲，接著安室透發現自己居然已經再一次進入了遊戲。
他看著身邊陸續出現的隊友，恍然發覺他們並不是「進入遊戲」，而是根本就沒有離開。強烈的怪異感充斥著安室透的大腦，他舔了舔後牙，神色凝重：「好像出事了。」
後腦仍未消散的余痛在夏油傑的感官中迴盪，他伸手摸著自己毫無傷口的頭部，打量著四周：「這裡是二樓，我們之前確實在這存檔了，但為什麼這一次沒有進入加載大廳？」
「不止是這個問題，」五條悟看著身旁的二人，精緻俊美的眉目中滲著似乎不會融化的冷冽，「奈月還是沒有出現。」
讀檔理應讓他們回到當時存檔的狀態，但失蹤的金髮少女現在依舊不見影蹤。難以解釋的情況讓他們自然的把目標對準了遊戲系統，但很快夏油傑就發現事情不同尋常。
曾經亮著光的面板現在是黯淡的灰色，並且所有功能都無法使用。他不管不顧的去點擊存檔、投訴甚至是退出，但得到的永遠只有同樣的一句話。
【遊戲系統出現重大惡性bug正在緊急搶修，請玩家耐心等待。】
三人的臉上一時都充斥著愕然。
詭異的沉默讓廢棄校園中若隱若現的風聲變得像嚎哭一般哀怨而又綿長。與夏季格格不入的陰森寒涼吞噬著暴露在外的每一寸皮膚，無端莫名的恐懼縈繞在眾人心間。
容貌出眾的白髮少年恢復了他狂傲不羈的一面，他輕啐一聲，神情不屑的率先開口：「意思就是我們現在被卡在遊戲裡了唄，刀劍X域對吧。」
「差不多，而且更重要的是我們現在無法讀檔，」安室透煙紫色的眼眸中閃過隱憂，眉頭緊鎖，「這就意味著接下來我們得一命通關，因為死亡的話也許意味著......」
夏油傑面無表情的替他補完了沒說出口的話：「意味著現實裡的死亡。」
玩了這麼多年的遊戲，夏油傑從來沒有碰到過要把生命壓進去的荒誕事跡，但現在它就是切切實實的發生了。
他想到不知所蹤的酒井奈月還有生死攸關的遊戲，腦海中清晰的理出了兩條路。
夏油傑看著五條悟還有安室透，一貫和善溫柔的面容中帶著幾分陰鬱：「通關遊戲也許能出去，但也會面臨風險，在這按兵不動的話說不定幾個小時後也能等到系統搶修成功。」
「我要去找奈月，你們怎麼選？」
五條悟的選擇其實夏油傑心知肚明，他這番話主要問的就是和他們並不太熟悉的安室透。
被詢問的安室透毫不避諱的和黑髮少年對上視線，他忽視了那些若有似無的打量，神色沉穩：「我也要去。」
三人都同意繼續進行遊戲，本該團結友愛的氛圍因為大家各懷心思而顯得有些僵硬。在沉默了片刻之後，夏油傑盯著同伴看不出表情的面容，率先提議：「那現在就走吧，去找她。」
他們現在所處的位置是二樓，剛才酒井奈月消失的地方是三樓走廊。然而上一次他們在三樓根本沒有找到她，所以現在夏油傑決定把範圍擴大到二、三、四這三層中。
安室透也認可這樣的想法，他看了看身前的兩位少年，和他們商討：「最強，你去二樓，群主三樓，我四樓怎麼樣？我們要錯開自己之前去過的地方，這樣找的時候才不會放過死角。」
沒有異議的二人接受了這個安排。正當他們準備各自離開的時候，之前一直處於鎖屏狀態的手機突然自動亮了起來，直播間中的彈幕失控一般密密麻麻的堆滿了整個屏幕。
[哈哈哈哈哈哈！]
[你們已經死了！]
[找不到她的哈哈哈哈哈！]
[去死去死去死！賤人！]
[告密的賤人！！害了我們所有人！！]
......
四個機位的畫面全是黑的，觀看人數也減到了0，但不知道從何而來的彈幕依舊瘋狂的占據了所有畫面。五條悟看著那些惡毒的詞彙，眼睛微微眯起：「它們不會是鬼吧？在說奈月？」
「我怎麼感覺是在罵我們啊......」滿頭霧水的安室透看著那些浸染著惡意的黑底白字，臉色難看，「而且奈月和鬼有什麼關係？」
違反常理的彈幕始終沒有停下自己的辱罵，並且字與字之間的空隙變得越來越小，這也證明彈幕仍舊在不斷的增加。
沒有發言的夏油傑站在一旁神色複雜的看著手機屏幕，他微微閉眼，把它塞進口袋：「走吧，有什麼事情等找到奈月再說。」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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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鬼校探險實錄（二十）
五條悟和其他二人告別之後留在了二樓尋找酒井奈月, 手裡只拿著手電筒。
直播用的攝像頭之前被他夾在了後面的衣領上，但現在他已經把它拆了下來。整個手機除了直播軟件之外別的什麼都用不了，包括打電話和短信, 所以基本可以說是報廢狀態。
如果不是怕之後還有用, 五條悟簡直都想把它扔掉，但現在只能克制著不爽的情緒把它塞進口袋。
二樓是辦公室, 之前來的時候他們還在這裡看到了那些老師的屍體, 可此刻房間裡空無一人。五條悟打著光仔仔細細的巡查可能躲人的地方，就連雜物箱還有窗簾後都沒有放過。
地板上乾涸的血液因為潮濕的空氣又重新變得濕潤，五條悟的鞋底在地板上留下了一串紅黑色的印記。他環視著什麼也沒有的辦公室嘆了一口氣，小聲呼喚金髮少女的名字：「奈月？你在嗎？」
無人應答的房間就像被密封起來了一樣充斥著怪誕的臭味，緊緊關閉的玻璃把空氣和風都堵在了窗外。
然而五條悟眼睜睜的看見沾滿灰塵、看不出原貌的深色窗簾在無風的情況下開始上下翻滾，他眉心微皺, 小心謹慎的緩緩向它靠近。
「是你嗎？月醬？」
窗簾鼓動造成的風吹在五條悟的臉上, 他做足心理準備猛地把飄動的布料拽下, 卻發現後面什麼東西沒有，只有玻璃上映出了酒井奈月的樣貌。
見怪不怪的五條悟沒有任何的心裡波瀾, 他冷笑一聲, 轉身離開。
......
安室透到四樓之後首先看到是兩條岔路, 一邊是教室，另一邊是洗手間。他本著就近的原則先去了洗手間，裡面除了積水之外沒有死屍也沒有鬼。
在搜尋中安室透同樣發現自己在鏡面發射中仍舊是酒井奈月的模樣, 但急於尋找金髮少女的他沒有時間去細細思考。他留心記錄下這一點異常，快速離開洗手間去往教室。
總共有四間教室, 第一間是二年D組, 往前是C、B還有A。他先走進了離自己最近的D班, 打開之後用手電筒仔細的巡查著每一個可能躲人的角落。
但實際上班級裡根本沒有什麼可以躲避的地方, 安室透在檢查完講台後就對著混亂的教室陷入了迷茫。
有沒有可能......奈月已經死了？
這樣的想法在目光觸及到那些屍體的時候猛然躍進安室透的大腦，他驚慌的看著滿地的死屍，衝上前仔細分辨著它們的面容。
高度腐爛的死屍帶著沖天的臭味，軀體腫脹，到處長滿黴菌和蛆蠅。安室透忍住噁心用燈光照過每一具屍體，在發現沒有酒井奈月之後徹底鬆了一口氣。
和地面距離較近的移動中，安室透不可避免的看到了地上散落的紙張和課本，他原本並沒有把這些東西放在心上，卻在掃過某一個名字的時候心裡大驚。
他舉著手電筒撿起掉落的課本，在翻開的內頁中看見了一個被水泡得模糊但卻依舊可以辨認的名字——
栗島久司。
這不是他在遊戲裡的身份嗎？
難以言喻的荒謬和莫大的困惑一時間在安室透的心頭膨脹，他快速站起來在教室裡翻找其他的課本，沒有看見五條悟還有夏油傑在遊戲裡的化名。
這到底是什麼情況？難不成他是這個學校裡逃出來的人？但明顯年紀對不上啊！
想不明白的安室透現在也沒辦法和隊友聯繫，他把寫著自己名字的紙張撕下來放進口袋，轉身去其他的教室。
可後續的搜索不像安室透想得那般順利。C、B兩個教室無法打開，蠻力和撬鎖都起不到作用。剩下的二年A組空蕩蕩的連具屍體也沒有，但出血量比他之前到過的任何一個地方都要大。
這個教室的黑板上用白色的粉筆寫著告密者三個大字，這讓安室透聯想到池田杏子日記裡的女生還有之前失控的彈幕，心內驟然多了幾分疑惑。
可惜的是這些地方他都沒有找到酒井奈月的身影，不斷流逝的時間催化了安室透的緊張。他站在走廊中深呼吸平復自己高度緊繃的情緒，沿著樓梯向下回到三樓尋找隊友。
......
重新來到三樓的夏油傑一直陰沉著臉，他在放手機的時候摸到了自己口袋裡的紙團。
那是讀檔前在三樓走廊中他撿到的一點殘缺的成績表，讀檔後莫名其妙來到了他的身上。
種種不詳的線索將真相似乎推往了一個讓他難以接受的方向，夏油傑沒有再去辦公室，停在了樓梯前的岔路上。
安室透是在去往前面的樓梯時發現酒井奈月消失的，那就意味著她應該是被帶去了後面。至於為什麼夏油傑肯定酒井奈月是被人綁走的，掉在地上的紙團大概就是最好的證據。
畢竟如果不是掙扎的話，這個東西應該不會如此輕易的就被扔在一個如此顯眼的地方。
這一次夏油傑是從後面那條樓梯上來的，當他把注意力放在外部環境上之後，他驚訝的發現除了右邊辦公室的走廊之外，其實筆直向前走還有一條短短的通道。
那裡藏著一個之前沒有發現過得房間。他舉著手電筒看了看掛在牆上的門牌，赫然發現那居然是音樂教室。
夏油傑試探性的往那個方向走了幾步，輕柔的鋼琴聲驟然在寂靜的樓道中響起。
動人的音符絲毫沒有因為門的阻攔而變得沉悶，它依舊如此的清脆悅耳，但在充斥著鮮血和鬼怪的氛圍中帶上了神秘、詭譎的氣息。
他沒有因為這個突發的意外停止前進的腳步，而且夏油傑發現隨著他的靠近原本舒緩的鋼琴正不斷的變得激烈和亢奮，悅耳的琴聲開始變得尖銳刺耳，嘈雜得讓人頭暈腦脹。
是在警告他不要過去。夏油傑很快就從變調的狂放樂曲中讀懂了其中蘊含的深意，他不屑的輕叱一聲，毫不猶豫的大步走到門外。
敏銳的聽力讓他從亂七八糟的音樂裡聽到了幾絲不同尋常的響聲，但在鋼琴瘋狂的敲擊中夏油傑根本沒有辦法分辨那是什麼聲音。他深深呼出一口氣活動著自己的四肢，用力把門推開。
吵得人心煩意亂神經崩潰的琴聲瞬間停了下來。夏油傑用手電筒對準漆黑一片的室內，畫面映入眼簾的瞬間驀然睜大了眼睛。
在發散的白色強光中，金髮少女倒在布滿積水的地上，白皙的皮膚留下了青紫的斑痕。她身邊的地板有一縷縷的紅色像海草般不斷遊蕩，飄搖的謎了人的眼。
散開的血紅配上嬌弱蒼白的少女給眼前的畫面增添了幾分糜艷妖異的病態美感，讓看到它的人不由自主的從心底潛藏的陰暗面滋生出邪念。
夏油傑的呼吸在濃郁、新鮮的血腥味中變得急促，他感覺到自己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沸騰，但又很快從灼燒滾燙的頂點凍結成冰塊——
因為那裡不止有一個人。
另一個穿著校服的少女跨坐在她的身上，手裡握著滴血的尖刀。夏油傑的視線從沾滿鮮血的襯衫慢慢劃過她帶著指痕的白嫩脖頸，最後定格在她的臉上。
碧綠清甜的眼眸在晃眼的白光中暴露出了驚慌和恐懼，飽滿的額頭沾著點點汗珠。她整個人凌亂得像是經歷過激烈的打鬥，漂亮的金髮在被水打濕後一綹一綹的黏在一起，臉色和唇色都泛著青白。
這個也是酒井奈月。
夏油傑呆滯的站在門口，巨大的衝擊讓他大腦一片空白，有點不知道該做什麼。
但裡面的人顯然比他的反應更快，他看見拿刀的酒井奈月眼裡閃過狠厲，然後狠狠對準地上的金髮少女的心臟捅去。
身體的條件反射比夏油傑的大腦要更快，他在看到她眼神轉變的瞬間就不受控制的衝了上去，牢牢的握住了少女纖細的手腕。
「綾瀨君，救、命......」
走近之後夏油傑發現她們身上都有傷口，而且都在腹部。
倒在地上的少女握住了他的手用喑啞的聲音喊著他的名字，他驚疑的看了看兩個完全相同的酒井奈月，在另一位還想要繼續掙扎的時候用力奪過了那把刀。
夏油傑遠遠的把刀扔開，扶著躺在地上的那位站了起來：「奈月？」
眼角的餘光中夏油傑似乎看見另一個酒井奈月的臉色在瞬間變得灰敗，湖水般靜謐的眼眸中點綴著不可思議。神經和頭腦的本能驅使著他立刻鬆開了扶在少女身上的手，無措的後退了幾步。
然而這只是夏油傑的幻覺，她無言的瞥了自己和身邊的金髮少女一眼，轉身再次拿起了刀。
「怎麼了？」
眼前兩手空空的女生眉心微蹙，不解、疑惑還有眼底若隱若現的驚慌失措和他熟悉的那個酒井奈月完全一模一樣。夏油傑甚至感覺她就連表情的弧度也熟悉得讓他挑不出半分錯處，可他心裡的慌亂卻沒有隨之減少。
他強壓下自己無處宣洩的焦慮，視線緊緊盯著雙手握刀的少女，在如雷的心跳聲中緩緩開口：「你是奈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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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鬼校探險實錄（二十一）
酒井奈月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她會看見另一個自己, 也沒有想過會和它廝殺。
在燈照亮房間的瞬間酒井奈月首先看到的不是那個闖進來找她的夏油傑，而是她身下的另一個「酒井奈月」。
吃痛的表情和她分毫無差，就像是在照鏡子一樣沒有一點區別。酒井奈月愣愣的鬆開了按在她脖子上的手, 眼中暈染著驚慌。
這到底是誰？它的目的是什麼？
取代她？
雜亂的思緒在頃刻間衝進酒井奈月的大腦, 她的直覺告訴她這個和她長得一模一樣的人不懷好意，危機感讓她全身緊繃。
在自我保護的機制下, 酒井奈月不顧夏油傑震驚的目光想要殺死另一個自己, 但這個舉動最終並沒有完成。
夏油傑阻止了她。
鳶紫色的眼眸中寫滿了迷茫和無措，鉗制住她的修長手指冰涼一片。能確定的是在他弄清楚誰是真的「酒井奈月」之前夏油傑不會讓自己得逞，酒井奈月一時間覺得十分棘手。
她在緊張的衝突之中重新撿起匕首，雙手牢牢緊握濕滑的刀柄。
跑過來的黑髮少年暫且不能幫上忙，而這把刀是在危險的環境裡能給自己帶來安全感的唯一一件武器。
毫無響應的系統還有眼前連她都會被迷惑的假人讓酒井奈月渾身都充斥著濃郁的不安，她警惕的盯著互動的二人, 恐懼在心頭滋生。
她才是酒井奈月。
她是酒井奈月嗎？
酒井奈月一直理所當然的認為自己是人, 接受了「被車撞死後進入遊戲」的說法, 但在看到和自己完全一致的數據之後她發現也許事情並不是這樣。
說什麼讓她離開遊戲有可能是騙人的謊話，或許實際上她真的只是一串被洗腦了的、自以為自己是人的數據, 被導入了一段其他人的意識。
她以「酒井奈月」的名義在遊戲裡執行她該執行的任務, 背後可能存在著無數個和她相同的「酒井奈月」, 等待著取代她、消滅她。
難不成這就是為什麼她在被系統提問的時候想不起來到底撞她的人長什麼樣的原因？因為她根本沒經歷過，而數據沒有錄入這些信息？
強烈的自我懷疑讓酒井奈月的心裡開始出現裂痕，逐漸崩塌的理智讓她輕易的因為一點點風吹草動而驚慌。
就在這個時候她聽見夏油傑問出了她最害怕的那句話, 酒井奈月驚疑的盯著高挑的黑髮少年，眼裡滿是茫然和慌亂：「我......我是奈月。」
夏油傑不知道為什麼那個之前還十分兇狠的少女突然間變得像一隻柔弱的小動物, 渾身散發著對外界的戒備和恐懼。他不由自主的朝她走了兩步, 但對方立即伸出了手裡的刀。
「你別過來。」
刀刃在手電筒的光下反射著冷酷的銀色。做出這個舉動之後酒井奈月後知後覺現在她應該要贏取夏油傑的信任, 她眼裡劃過懊惱, 但始終沒有把刀放下。
而那邊的另一個她果然也開始作妖。
「綾瀨君，你不要相信她說的話，剛才她還想要殺我。」
已經停下腳步的夏油傑側頭看著滿臉擔憂的金髮少女，再移到前面拿著刀的另一位身上。
他的目光在二者間反覆游移，本能讓他感覺雙手握刀的是真正的酒井奈月，但從行為和神情上來說另一個才更像原本的她。
難以言喻的割裂感讓夏油傑沒有辦法做出正確的選擇，本就沉重的心情因為這個意外變得更加糟糕。
他深吸一口氣，溫潤俊逸的面容因為缺乏表情而顯得有幾分凌厲：「我剛才在三樓走廊裡撿到了一個紙團。」
「那裡面是什麼？」
「是在辦公室撕掉的成績表，上面有我的名字。」
少女甜軟的聲音從夏油傑的的側後方傳來，他微微回身看著捂住腹部蒼白虛弱的酒井奈月，心裡不知道是失落還是慶幸。
正如她所說，他撿到的確實是寫了金髮少女名字的成績單，那這樣似乎代表了她真的就是酒井奈月。
夏油傑心裡微微傾斜的天平正大幅度的搖擺，用無法反駁的事實壓著它偏向了與他所想相反的一面。
「我真的是酒井奈月，綾瀨君為什麼不相信我呢？」
也許是看出了他的猶豫，少女碧綠的眼眸中閃爍著粼粼的波光，委屈又著急的模樣讓人不由自主的心軟。
夏油傑用目光描摹著那張他無比熟悉的面容，狠下心轉頭看著一言不發的另一個酒井奈月：「你有什麼要說的嗎？」
「隨便什麼都可以。」
酒井奈月在聽到對方搶先回答後整個人陷入了深刻的絕望之中，她不知道為什麼那個人清楚自己撕掉了成績單，這讓她完全落入被動的局面。
緊張讓她捏緊了手裡的刀，酒井奈月的腦海中已經浮現出了跟夏油傑還有另一個自己廝殺的畫面，恐懼和害怕堵塞了她的咽喉。
她不可能打過夏油傑的。清醒的自我認知很快就得出了正確的結論，鋒利的刀刃在這個時候似乎都黯淡了幾分。酒井奈月渾身僵硬的咽著口水，乾澀的喉管像被刀割開一般刺痛。
然而事情好像和她想得不太一樣，或者說酒井奈月從來沒有想過夏油傑能分出到底哪一個是她。
黑髮少年不知道為什麼又看向了自己，在迷濛的白光下那雙鳶尾花一般濃郁的紫色眼眸裡隱隱帶著幾分懇求，看上去就像他希望她才是酒井奈月。
無法理解的奇怪情緒在酒井奈月的胸腔膨脹，她的呼吸漸漸變得急促，雜亂無章的心跳灌滿了她的耳朵。
要說些什麼呢？有什麼東西能證明她才是那個和他們一起經歷過遊戲副本的人呢？
她必須活下去，而只要一句話她就可以完全逆轉局勢，徹底擊敗另一個她。
沒有任何退路的酒井奈月只能死死的攥住黑髮少年伸到她面前的救命的繩索。
她無力去思考過於沉重的真相是否會壓垮纖細的、搖搖晃晃的麻繩，在它斷裂後會不會拽著他們兩人一起墜進無底的深淵。
「我知道你是誰，」酒井奈月用全身的力氣克制住發抖的軀體，抬眸看著少年漂亮如琉璃的雙眼，「你不是綾瀨遙。」
「對吧，夏油君？」
#
在少女開口的瞬間，夏油傑感覺嘈雜的世界頓時變得一片死寂。他就像被按進了深深的潭水中一般再也聽不見外界的聲音，源源不斷的液體在壓強的逼迫下衝破了他的耳膜。
神經繃斷的響聲清脆而有微弱，遠得恍若幻聽。夏油傑驚愕的瞪大了眼睛，他看著那位握刀的少女，視線裡她漂亮的臉龐開始渙散。
「你在......說什麼？」
喑啞的話語撕裂了幾乎凝滯的空氣，酒井奈月從少年的臉中看見了破碎和黯然。
他眼裡才燃起的光在這短短的幾秒鐘時間裡完全熄滅，剔透的眼眸被一團團的陰影吞噬。
酒井奈月完全明白這句話帶給夏油傑的衝擊，記憶裡黑髮少年滿臉血汙、絕望和憤怒交織最終融匯成瘋狂的面容在她的腦海中不斷重現，和眼前呆滯脆弱的夏油傑交替閃回。
她狼狽的低下頭，握著刀的手無力的垂落：「對不起......」
簡短的道歉無論多麼真摯也無法挽回已經造成的創傷，酒井奈月自暴自棄的閉了閉眼，低落到極點的情緒還有一直流血的傷口讓她的嗓音虛弱沙啞。
「是我一直在騙你們，我記得所有的事情，記得你們每一次的讀檔，但我從頭到尾都偽裝成什麼也不知道的模樣，騙你們不斷的重來。」
緊張、恐懼、自責還有六神無主的無措一起擠壓著酒井奈月快要完全崩潰的理智。
她像刺蝟一樣豎起了如針的尖刺，但那些鋒利的密密麻麻的武器卻全都扎向了她自己：「我就是一個喜歡玩弄別人情感的混蛋，你還記得海島嗎？肯定還記得的吧，那都是我騙你殺了——」
「夠了！」
夏油傑憤怒的打斷了少女無休止的話語，那個他一手創造的悲劇在被提起後用漫天的血色塗滿了他腦海中的每一個角落，讓他的神情開始扭曲。
他從來沒有想過會以這樣的方式和酒井奈月「相見」，而那些她說出來的藏在遊戲副本後的真相用無比殘忍和無情的姿態碾過了他的所有悸動和喜歡。
充血的雙眼酸澀鼓脹，被針扎一般的輕微痛楚讓他不得不閉上眼睛。
夏油傑現在才發現原來他從來沒有讀懂過酒井奈月，那些他所以為的心動只不過是她偽裝出來的假象。他難以接受這樣的結局，左衝右撞的雜亂思緒攪得他的大腦一團亂麻。
然而不斷進行的失控遊戲不會給他機會釐清自己的思路，夏油傑聽到了響起的腳步聲，接著就是刀刃割破皮膚的撕裂的聲音。
他猛地睜開眼睛。
「我才是酒井奈月！！！」
淒厲的叫喊在音樂教室內迴盪，惡意和狠毒明顯到不需要分辨。夏油傑看見剛才在他身後的人衝上前搶過了尖刀，鋒利的刀刃狠狠插進了酒井奈月擋在身前的手臂中，在白皙的皮膚上劃出了幾乎見骨的痕跡。
夏油傑感覺自己的心跳好像停了一秒，他的腦海中再也沒有別的想法，身體在反應過來之前已經帶著他拉住了假酒井奈月的衣領。
作者有話說：
奈月：心態大崩
傑：你以為我很好？
第三人：看我啊各位！你們是不是當我不存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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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鬼校探險實錄（二十二）
完全沉浸在自己情緒中的酒井奈月一時放鬆了對外界的警惕, 她沒有注意衝過來的金髮少女，虛虛拿在手上的刀被輕而易舉的搶了過去。
突如其來的意外徹底喚醒了酒井奈月不斷發散的思緒，她在震耳的尖叫中伸手擋住往她胸口揮舞的匕首, 被刀刺中的部位傳來灼燒的劇痛。
持續不斷的失血讓她的大腦開始暈眩, 而尖銳的疼痛又將酒井奈月不斷拉回現實。
沒有散去的血腥味更加濃郁的裹住了她身邊的每一寸空氣，她顧不得去看自己的傷口, 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染血的刀上。
在對方準備再一次攻擊的時候, 趕到戰場的夏油傑打斷了另一個自己的節奏。酒井奈月趁機抓住了她的手，把她的胳膊扭向身後搶過匕首。
骨頭關節被掰斷的清脆響聲被淹沒在慘叫之中，酒井奈月沒有心軟，她把刀按在少女的後頸，推著她壓在牆壁上：「你到底是誰？偽裝成我的目的是什麼？」
「我是酒井奈月！！！」
堅定的話語沒有隨著處境的交替而改變，酒井奈月憤怒的把她轉了過來, 刀在她薄薄的皮膚上割下一道血痕：「你還是不肯說真話嗎？」
「我是酒井奈月讓你害怕了嗎？你是不是從來沒有想過有我的存在？」
「明明是同一時間產生的, 憑什麼你是酒井奈月而我們不是？」
脖子上架著刀的少女完全沒有被俘虜的驚慌, 她嘲諷般的扯開了嘴角，和她如出一轍的碧綠眼眸中盈滿濃郁的惡意：「恐懼才是最適合你的墳墓！你永遠也無法擺脫我們, 也永遠不能逃離這裡！」
「永遠——！」
完全一無所知的酒井奈月幾乎要被她觸目驚心的恨意吞噬, 她滿臉蒼白的看著癲狂的少女, 在她惡毒的詛咒中用顫抖的手把刀送進了她單薄的身軀。
少女嘴裡湧出的溫熱血液滴在酒井奈月的手上，宣告了她的死亡。
她臉上的表情永恆的定格在了扭曲的弧度，死死睜大的眼睛讓人毛骨悚然。酒井奈月透過她的屍體彷彿看到了自己死去的模樣, 她沉默的鬆開手，捂著臉靠牆滑坐在地上。
房間裡在經歷過爆發性的尖叫和纏鬥後安靜得再也聽不到一點聲音。
旁觀了一切的夏油傑心中充滿了無限的困惑, 緊緊皺起的眉心一刻也沒有放鬆。他既聽不懂那些對話, 也不理解酒井奈月殺人後反倒像輸掉一切的絕望。
金髮少女扔掉了一直牢牢攥住的刀, 整個人蜷縮在牆角, 把頭深深埋進膝蓋。她的手臂因為刀傷翻開了粉紅的肉塊，蜿蜒的血液爬滿了她白皙的皮膚。
她擺出抗拒的姿態屏蔽了和外界的交流，不言不語的恍若靜靜在角落獨自等待死亡。
在這短短的十幾分鐘內，夏油傑的世界還有長久以來的認知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而他和酒井奈月的關係也出現了巨大的裂痕。
他本可以就這樣一走了之，可金髮少女始終沒有拋卻的恐慌還有迷茫都讓夏油傑感覺萬分違和——
既然她是全知全能的操縱遊戲的人，為什麼她現在看起來卻如此脆弱頹唐？
她騙了所有人，在自我揭穿真相、殺死了敵人的時候她應該狂歡，應該輕蔑的踐踏他們的感情，而不是像烏龜一樣把自己縮進殼裡，帶著滿身的傷痕在無言中腐爛。
這不是勝利者該有的姿態。夏油傑不需要多加思索就看出了完全矛盾的表現，他想他在離開之前必須要知道真相。
無論那是什麼樣的答案。
鞋底在帶著淺淺積水的瓷磚上踩出了一朵朵漣漪，他懷著無比複雜的心情靠近了她幾步，蹲下看著酒井奈月毛躁的金髮。
宣洩和咆哮都不是逼她講真話的有效手段，對酒井奈月有一定了解的夏油傑打算好好談談：「現在到底出了什麼事情？」
少女依舊沉默的低著頭，但她染血的指尖微微動了幾分，代表她聽到了自己的話。
夏油傑沉重的呼出一口氣，拋開之前受欺騙的憤怒心平氣和的揉了揉她的頭頂：「不要不說話，你剛才不是說得可熟練了嗎？」
清冷的聲線平直而又帶著些許輕嘲、埋怨的意味，按在她頭上的卻手十分輕柔。酒井奈月能感受到夏油傑正在幫她捋順已經打結的頭髮，拉扯感微弱但卻不容忽視。
黑髮少年似乎無限的包容一點點撩撥著酒井奈月心底無法言說的傾訴欲還有受到猛烈衝擊後的茫然，她想到之前對夏油傑的無禮，在長時間的無言中悶悶開口：「你不怕又被騙？」
「騙我也行，反正你才是女主角。」
酒井奈月聽著這句話愣愣的抬起了頭。
蹲在她對面的少年因為腿長的緣故看起來稍顯有一點憋屈，灰色的制服褲沾了水，褲腳顏色變得更深。
他的視線牢牢的落在自己身上，平靜、俊逸的面容在遠處手電筒霧蒙蒙的光下好像藏著一點若隱若現的受傷。
她吸了吸鼻子，眼眶泛起的澀意讓她避開了過於專注的目光：「我不是女主角。」
夏油傑顯然也想到了還倒在地上的屍體，他挑了個相對幹一點的地方和酒井奈月一起靠坐在牆邊，長腿微微屈起：「所以你是在替遊戲幹活？這麼多年？我玩過全系列哦。」
「恐怖故事一到四卷，再加現在這個......」夏油傑往旁邊瞥了一眼少女精緻的側臉，上翹的嘴角看不出他臉上真實的表情，「你知道這個遊戲叫奈月怪談嗎？你的名字誒。」
酒井奈月沒有想到夏油傑居然玩過她參與的所有遊戲，他們實際上的聯繫比她所認為的要更加頻繁和緊密。
她呆愣的看著少年瑰紫色的眼眸，毫無血色的臉龐慘白黯淡：「對不起......」
除了道歉之外酒井奈月感覺自己無話可說。
夏油傑當然並不想再聽這個，但他也沒有這麼快能夠輕易的說出原諒。
付出過的真心在發現被欺騙之後回想起來只剩下了可笑，那些他為了拯救酒井奈月而做的一次又一次的掙扎，實際上統統只是他的自我感動，對她來說沒有一點意義。
他凝視著酒井奈月疲憊的面容還有白得和牆紙一樣的臉色，終究還是不忍心說出太重的話：「感覺抱歉就把事情從頭到尾好好解釋一遍吧，我也有知道真相的權力不是嗎？」
從結束海島副本到此刻越積越深的愧疚讓酒井奈月無法再繼續去欺騙夏油傑，她稍微整理了一下思路，情緒低沉：「不管是老版的掌機還是現在的全息，你們能玩到的遊戲實際上都是由系統控制的，包括我們這些npc也是。」
「現在這個遊戲的賣點應該是逼真吧，所有場景和npc都是完全仿真的，但實際上裡面的角色也有扮演和數據兩類。」
夏油傑在聽到「扮演」一詞的時候眼眸變得幽深，他眉尾微挑，在少女轉頭的時候追逐著她的視線：「那你呢？記得這麼清楚，是扮演吧。」
「我以前也一直是這樣認為的，」酒井奈月看向神色篤定的少年，苦笑著提起嘴角，「但現在我已經不確定了。」
「它能創造出一個和我一模一樣的npc，夏油君知道這代表著什麼嗎？」
「代表著......你也可能是被創造的。」
在說完這句話之後夏油傑的臉色突然間沉了下來。
能被創造就代表著量產，與此同時在一個主角只有一位的遊戲裡這似乎也預示著競爭。正如剛才那個npc一直喊著自己是酒井奈月，夏油傑想這充分表明了它想要取代金髮少女的決心。
不管酒井奈月到底是什麼，如果它剛才成功殺掉了奈月，那是不是他就再也見不到「真正」的她了？
夏油傑無比固執的認為和他一起玩過遊戲的那個才是真的酒井奈月，即便被欺騙後他也不願意有人去取代她。
他的頭腦中一時間瀰漫著濃烈的後怕，左手緊緊握成拳頭：「系統從來沒和你說過這些嗎？」
「我對整個遊戲的了解也沒比你們多。這裡的一切好像都歸主系統管，它非常的神秘，而其他的人則有自己的系統。」
「我的系統當然跟我說我是人，它還告訴我完成任務之後就能讓我回到現實世界呢。」酒井奈月把頭側靠在牆上，望著夏油傑眼中色澤瑰麗妖異的紫，「我的任務是嚇你們，但根本沒用啊。」
「劇情，不知道。人物關係，不知道。副本裡的一切對我來說幾乎都是未知的，在這種情況下能嚇唬到你們的好像只有我的死亡。」
她無力的仰頭看著長滿青苔、不復潔白的天花板，神色壓抑：「現在我已經聯繫不上系統了，也沒有辦法提前退出。也許完成副本我能安然無恙的離開，但你知道的幾乎每一個故事裡我的結局都是死亡。」
這就是酒井奈月絕望的原因。
無論她現在怎麼掙扎，到最後她可能都沒有辦法躲過系統安排好的結局。而在這種籠罩著陰影的前路中，酒井奈月根本不知道這一次死亡後她究竟會去哪裡，是留在遊戲還是回到現實？
又或是再也不會醒來，就像那個冒牌的她剛才說得那樣。
濃郁的驚慌和無措雜糅成了麻木縈繞在金髮少女的身上，她並沒有哭，但夏油傑能看到她眼底晶瑩的水光還有漂浮著的紅。
他沒有想到事實的真相居然會是這樣，他以為能操控遊戲的酒井奈月情況並沒有比他們好多少，而且現在也被困在了遊戲中。
夏油傑的腦海中閃過了無數個曾經和她共處的畫面，他想要質問那些和他所做的事情到底是系統的安排還是有那麼一點點她的真心實意，但現在根本不是合適的時機——
他可能馬上就要徹底失去她了。
那個時候不管是愛抑或是恨，被欺騙的憤怒或者是坦白後的原諒，在承載了他全部情感的對象消失之後它們也就被消解掉了所有存在的意義。
無邊的恐懼如有實質的攥住了夏油傑的心臟，被看不見的空氣壓迫的呼吸開始變得急促。
酒井奈月也許隨時就會到來的死亡像是懸在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而它掉下來的結果夏油傑想不管是誰都沒有辦法承受。
他的大腦嗡嗡作響，恍若落水者抓住浮木一般緊緊握住酒井奈月冰涼的手將她攬入懷中，闔上的眼眸遮住了所有的驚疑和擔憂：「你不會死的，這次一定能好好的活下來。」
然而這張支票到底能不能兌現，沒有人能知道。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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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鬼校探險實錄（二十三）
在這樣一座陰森血腥的學校裡, 夏油傑的身上也不可避免帶上了夜色的寒涼還有血的鏽味。但久違的懷抱讓酒井奈月在此時因為陌生而變得可怖的環境中找回了一絲絲難得的熟悉，這讓她從被帶走之後就一直緊繃的神經終於有了喘息的時機。
暈眩的感覺在鬆懈後捲土重來，酒井奈月把頭埋進黑髮少年的胸膛之中, 他身上和她完全不同的溫熱令她清晰的明白自己的生命正隨著開裂的傷口悄悄地流逝。
對死亡沒有什麼實感的酒井奈月這一次是真的切切實實感受到了它的恐怖, 它會在沒有來臨前不斷折磨你的精神和情緒，然後出其不意又順理成章的奪走你凋敝頹敗的生命。
但她現在已經無法更改這個事實, 又或者說在這件事上她好像從來就沒有過選擇權。
來自夏油傑的安慰讓酒井奈月鼻尖發酸, 拉赫她咬牙憋住了快要溢出來的眼淚，悄悄在他的襯衫上擦了一下：「我們走吧，不管怎麼樣這個副本都要繼續解決。」
沉悶的聲音帶著幾分哽咽，夏油傑沒有追問酒井奈月是不是哭了，他鬆開手起身把少女拉了起來。
過量的出血帶走了金髮少女臉上生氣勃勃的緋紅，只剩下黯淡的青白。夏油傑看著她在站起來的過程中微微皺起的眉頭, 目光從她露骨的手臂滑到被衣物遮擋的腹部。
酒井奈月身上的所有傷在夏油傑的眼中當然都很重要, 但在這種毫無醫療措施的環境下他不得不分出輕重緩急。
詢問痛不痛在事發一段時間後變得毫無營養且沒有價值, 他忽視暴露在空氣中的碩長傷口，將話頭直指有可能致命的創傷：「腹部的傷深不深？現在有什麼不適嗎？」
這是在他找到自己之前受的傷, 所以黑髮少年理所當然不知道真實的情況。酒井奈月不想讓夏油傑太過於著急, 她有意隱瞞現在的狀況, 故作輕鬆的扯了扯嘴角：「沒什麼事，我們快點去和他們會合吧。」
急切的模樣讓夏油傑眯了眯眼。他嚴肅的看著想要粉飾太平的少女，在道歉後直接蹲下動手掀開了她的衣角：「失禮了。」
利刃捅出來的傷口有些紅腫, 鮮艷的血色和肉塊在平坦白皙的腹部顯得格外猙獰。但幸運的是傷口並不在正面，而是在偏右側靠近腰的地方。
夏油傑發現肉眼直接看的話似乎看不出什麼異常, 但他並不清楚有沒有傷到其他的臟器, 源源不斷湧出的血液也讓人心生不安。
他的手稍微有一點顫抖, 抬眸看著少女湖綠色的眼睛：「還有沒有其他的傷？」
被嚇到的酒井奈月老實的搖了搖頭：「沒了。」
實在沒有可以止血的東西, 夏油傑的視線隱晦的掃過倒在地上的死屍，又立刻被發現他意圖的少女制止。
蓋在他眉眼上的手柔軟而又像玄冰一般寒涼，擋住了他看向屍體的視線。
「你不會要撕衣服吧？」
高挺的鼻梁頂著她的掌心，卷翹的長睫好像在撲閃，蹭在指尖上有一點輕微的癢意。酒井奈月看著屍體上染血的衣物還有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軀體，語氣驚恐：「我拒絕。」
顯而易見的抗拒讓夏油傑放棄了這個想法，他握住少女纖細的手腕把她按在自己臉上的手拉開，眼神深邃的抬頭看著酒井奈月——
水晶一般剔透，但仔細打量的話卻像布滿蛛網裂痕的脆弱玻璃，看上去很快就要徹底坍塌。
他默默咬了咬牙，站起來撫平酒井奈月的衣角：「走吧，有事一定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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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條悟在來到三樓之後發現這裡居然沒有人，說好來找酒井奈月的夏油傑也不知所蹤。他耐著性子站在辦公室的門前等待，幾分鐘之後他就聽到身後有腳步聲。
他立刻警惕的用手電筒照去，發現來人是去了四樓的安室透。
「有發現嗎？」五條悟其實在看到他的身旁空無一人之後就明白了他也沒有找到人，頗為著急的用鞋尖點著地面，「我在二樓也什麼都沒找到。」
安室透想到自己撕下來的紙條，神色凝重：「雖然沒找到奈月，但我翻出了別的線索。」
「什麼？」
「我不是叫栗島——」
沒說完的話被幾道逐漸逼近的響聲打斷，安室透來不及繼續自己的分享，緊張的看向聲音的源頭。
姍姍來遲的黑髮少年從他沒有發現的轉角出現，而他手中牽著消失了的酒井奈月。在燈光下安室透能看見少女滿身鮮艷頹靡的血紅，精緻的面容浮著死氣沉沉的蒼白。
有什麼很重要的事情在他沒有參與的時候發生了。透過緊扣的十指安室透敏銳的察覺到了那兩人間之前沒有形成的微妙氛圍，他看著蔫蔫的金髮少女還有面無表情的夏油傑猶疑了一瞬，接著白色的身影立刻搶先撲了上去。
「月醬！你到底去哪裡了！」
五條悟在看到酒井奈月出現的時候心裡的大石頭終於落地，他激動的跑過去抱住看上去無比虛弱的少女，但濃郁的血腥味讓他的動作僵在了原地。
他低頭看著制服上大片的、濕透了的紅色，喜悅的神色轉變為凌厲：「誰弄的？」
沒能攔住好友衝上來的夏油傑鬆開了酒井奈月的手，他勾住白髮少年的脖子把他往後帶，眼中劃過暗光：「現在有大事，你聽她說。」
「什麼情況？」
「怎麼你們都這麼嚴肅的樣子？」
走上前的安室透接著五條悟的話問了出口，不安在心底一點點堆積。他認真地注視著看起來十分緊張的酒井奈月，安撫般的輕輕勾起嘴角：「奈月，你有什麼事情要說嗎？」
放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灼熱又閃著信任和關切，酒井奈月的心中充斥著愧疚，喉頭髮乾。她的視線劃過五條悟還有安室透的面容，咬了咬唇瓣：「對不起。」
「五條君，安室先生。」
「我是遊戲裡的npc酒井奈月。」
衝擊性的話語像是爆炸一樣在他們的耳邊響起，繼而世界陷入了戰亂後被硝煙覆蓋的死寂。
少女低下的頭顱掩蓋了她臉上的表情，五條悟把視線轉移到好友的身上，從他沒有什麼變化的眼神中確認了這個事實。
荒誕感洗刷著他的神經，五條悟輕叱一聲，似笑非笑的勾起嘴角：「哇哦。」
酒井奈月好像真的是人，而且還記得他們之間的交往。
曾經只是在他腦海中悄然劃過、甚至都沒有留下什麼痕跡的隱秘想法突然間成真，五條悟卻分不清心裡到底是驚喜還是驚嚇。
他舔了舔唇，水藍色的眼眸像是沒有化凍的冰川：「大事就指這個嗎？還有什麼一次性說完吧。」
沉浸在震撼中的安室透大腦仍舊一片混亂，將他吞沒的洪水再一次在虛無之中漫過他的全身。
幻境中那抹曾經他怎麼樣也無法抓住的碧綠在一場又一場的噩夢中深深的烙印進他的神經，原本打算忘卻、封存一切回憶重新開始的安室透在這個瞬間又被拖回了洋溢著血腥和暴力的病院。
他的耳邊飄過白髮少年的聲音，目光死死注視著一言不發的少女，清潤的嗓音因為壓抑而帶了幾分乾澀的斷裂：「你全都記得對嗎，那你究竟是人還是數據？」
痛苦、掙扎還有燃燒的火焰在他們的眼中久久未熄。酒井奈月抬頭看著那些在副本裡被她或多或少傷害過的玩家，把剛才發生的所有事情都說了一遍。
過於龐大的信息量衝擊著五條悟和安室透的頭腦，他們花了幾分鐘時間去消化目前的情況，關於酒井奈月到底是不是人的疑問在生與死的對抗中反倒顯得沒這麼重要。
凝滯的氛圍像是有千斤重，五條悟嘗試著去梳理得知的信息，收斂了臉上輕浮的表情：「也就是說你和我們一樣現在出不去，而且你也成了被攻擊的目標。」
「最麻煩的是你本來以為自己是人，但現在卻發現可能不是？你被遊戲系統騙了？」
酒井奈月在聽到前半段的時候震驚的睜圓了眼睛：「你們......也出不去了？」
「沒錯，現在系統全面崩潰了，」安室透用力壓下自己紛亂的思緒，他的嘴唇緊緊的抿成直線，心情無比糟糕，「所有功能全都無法使用，現在的我們想要出去的話必須一命通過。」
遊戲內部的情況不知不覺間已經惡化到連玩家都受到了影響，酒井奈月在驚訝後心中的憂慮又多了幾分。
系統崩潰後玩家該怎麼辦？他們不可能一直留在這片虛擬的世界裡吧？
她一時有些擔心在遊戲裡的傷亡會牽扯到他們現實中的身體，快速解開學校的謎團並且安全逃生成了現在最重要的任務。
而且她的身體也像定時炸彈一樣正在不斷的倒數計時。
酒井奈月有些著急的環視著眾人，語速微微加快：「副本結束後也許你們可以回到現實世界，我也說不定能回系統，現在有什麼思路和猜測的話就一起商量一下吧。」
「我先說我自己，這個副本我完全沒有任何一點線索，進入遊戲後我就是在學校內部出現的。我猜以前我是這裡的學生，而且剛才我和安室先生在二年組辦公室搜查的時候我看到二年A組裡有我的名字。」
她微微偏頭看著安室透霧紫色的眼眸，臉上掛著歉意：「之前給你看的成績單是我撕掉了後半段，池田杏子日記裡那個女生很大概率就是我。」
安室透沒有想到在辦公室裡酒井奈月居然在他的眼皮下動過一點點小手腳，他轉念又回憶起自己當時低落的心情，一時間有點啞然。
不過她講的線索恰好可以和他剛才沒有對五條悟說完的話相聯繫。安室透拿出自己撕下的書頁，目光劃過和他被綁定在一起的三人：「我也是這個學校的學生。」
作者有話說：
悟&透子：受害者聯盟正式成立
傑：為什麼把我排除了？？
悟：偷跑的人沒資格加入！！感謝在2022-03-02 18:00:00~2022-03-03 17:01:1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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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鬼校探險實錄（二十四）
巧克力膚色的少年十分平淡的扔出了一句話, 眾人在回味了兩秒後才驀然反應過來他到底說了什麼。
夏油傑迅速接過他手中皺巴巴的紙，在上面赫然寫著「栗島久司」這幾個字。他抬眸看著安室透沒有表情的臉，眉毛微挑：「你在哪裡找到的？」
「就在四樓, 二年D組的教室裡。」安室透淡淡的瞥過酒井奈月溢滿震驚的湖綠眼眸, 轉頭看著五條悟和夏油傑，「我覺得應該不會恰好是同名同姓, 你們還記得進遊戲的時候發的身份資料嗎, 那裡就顯示我是高中二年級的學生栗島久司。」
「如果我和奈月都是這個德林學校的學生，那麼合理推測你們兩位應該也是。」
五條悟還沒有想過那個身份資料還能派上用場，他回憶著上面的內容，嘗試在遊戲面板裡打開。
值得慶幸的是這張身份卡似乎和系統面板是分開的，五條悟在遊戲崩潰的情況下輕鬆點開了身份資料：「我是一年級的，傑應該也是吧？」
「但如果我們是這所學校裡的學生, 那為什麼我們沒死？而且三十年過去, 不管怎麼說都應該是大叔了吧。」
安室透也想過這樣的問題, 當時他也並沒有得出答案。但剛才在知道了酒井奈月的事情之後，安室透突然有了另外一種想法。
他屈指摩挲著下頜, 眼眸微微眯起：「彈幕說過有人跑出去了吧？暫且不提彈幕是不是鬼發的, 但這應該是傳遞了有人出去的信息。」
「我懷疑, 我們，包括奈月，都是逃出去的學生。不過因為某種意外我們進入了植物人的狀態, 這場遊戲就是我們在精神中構建出來的故地重遊。」
看似非常離譜的推測在本身就很不合理的遊戲中顯得有那麼幾分道理，夏油傑靜靜思考著這個可能性, 地板上光滑的白色瓷磚在幾個手電筒的照射下反著光。
他不經意的瞥見了留在地面的人影, 膝蓋上方短裙的影子還有披散的頭髮都明白的顯示出這些倒影並不屬於男性。
鏡面裡的酒井奈月, 倒影裡的酒井奈月, 酒井奈月本人以及那個和她一模一樣的「複製品」。
無數的酒井奈月組合堆放在一起似乎成為了線索本身，夏油傑的頭腦中浮現出一種奇妙的念頭，而這種想像讓他的心跳開始加速：「你們說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
他看著面容各異的伙伴，呼吸微微急促：「實際上我們全都是『酒井奈月』？」
對這句話反應最劇烈的就是酒井奈月本人。她迅速抬頭看著身材高挑的黑髮少年，迷茫的眨了眨眼：「這是......什麼意思？」
「我和悟還有安室的倒影一直都是你的樣子，而剛才那個突然跑出來的人也長得和你一模一樣。」
夏油傑跳出「系統」的層面回到遊戲本身，由此展開自己的分析：「如果我們拋開已經崩潰的系統，那這樣似乎可以解釋成我們都是你分裂出來的個體。」
「當初逃離學校的也許只有你一個人，但在這個過程中栗島久司、綾瀨遙還有安田勝彥給你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所以在後續的人格分裂中你把他們也變成了自己的人格。」
他平復著自己略微超速的呼吸，思路越來越清晰：「至於那個和你長得一模一樣的npc，我懷疑她其實真的也是你，只不過她是你的人格，她想要殺掉你只是想在人格上把你取代。」
和酒井奈月的想像完全不同的解釋讓本就凌亂的她陷入了更深的迷霧之中，她頭痛的揉了揉自己的額角，太陽穴的神經鼓脹：「所以我是一個精神病患者？目前的局面和系統沒什麼關係？」
畢竟現在還找不到證據支持這樣的說法，夏油傑非常保守的留下了適當的疑問：「只是一個推測，不然我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那些和你一樣的影子。」
關於現狀的猜測在沒有更多線索的支撐下似乎已經走到了盡頭，酒井奈月不斷思考著夏油傑說的內容，心裡清楚地明白這個問題的關鍵就是到底系統對她是什麼樣的態度。
在十餘年的相處之中酒井奈月和系統的關係一直都非常的和平，甚至她都已經把系統當做了自己的親朋好友。所以在她知道它們居然在背地裡製造她、並且可能在欺騙她的時候酒井奈月完全無法心態良好的接受。
如果系統還是那個她熟悉的、恍若親人的系統，那酒井奈月就相信自己的身份是精神病患者。可如果不是的話......
仍在思考和猶豫中的酒井奈月被一道輕佻的聲線拉回了遊戲。
「月醬，你的生日是幾號？」
一直沒有怎麼說話的五條悟把手搭在黑髮少年的肩膀上，慵懶的模樣好像一點都沒有感受到此刻的危機。
酒井奈月不明所以的撓了撓頭髮，看著白髮少年海水般閃著細碎光芒的眼眸：「如果沒有記錯，應該是十二月七號吧。」
五條悟在聽到這個數字的時候頗為玩味的勾起嘴角，歪斜著靠在夏油傑身上的軀體重新站直，一條長腿微微屈起：「我建議你們都再去看看身份資料，有驚喜哦~」
他像是清醒的旁觀者一樣完整的目睹了夏油傑和安室透臉上表情的劇烈變動，五條悟輕笑著走到金髮少女的身邊，伸手攬住她的脖頸。
後頸處刺骨的冰涼通過相貼的肌膚傳遞到他的身上，幾乎完全消散的體溫讓她摸起來像是一具放在冰棺裡的死屍。五條悟神色微頓，他收回了打算壓在她肩膀上的想法，大手輕輕摸了摸她有些濡濕的頭頂：「看完了嗎？」
「身份資料裡大家的生日應該都是12月7日吧？」
唯一沒有身份信息的酒井奈月驚訝的轉頭看著自己身邊的少年，而夏油傑和安室透臉上凝重的神色稍微好轉了幾分。
安室透面無表情的看向摟著酒井奈月的白髮少年，在和他挑釁的視線相接時冷漠的把目光轉移到金髮少女身上：「那麼現在其實可以推斷群主的猜測是正確的。」
「我們三個人的生日和你是同一天，這絕對不會是巧合，所以大概率我們全都是你的人格，至於到底有多少個現在就不清楚了。」
酒井奈月快速消化著這個信息，她不由自主的用視線去尋找目前和她聯繫最為緊密的夏油傑，在他飽含著肯定和安慰的眼神中長舒一口氣：「也就是說現在這個學校全是我的回憶，我在當年逃出去之後就瘋了，分裂出來的人格和本體一直在慘痛的記憶裡徘徊？」
「而且我也還是我，那個和我一模一樣的人並不是系統創造出來代替我的，而是出於劇情需要產生的數據？」
夏油傑點了點頭，漂亮的唇瓣微微上翹：「對，現在的走向應該是這樣沒錯。」
少女和他的好友之間有點旁若無人的互動本能的令五條悟感覺不爽，他低頭看著酒井奈月精緻的側臉，手腕微微用力把她的臉轉過來：「所以月醬你真的是人呢，感覺好神奇哦~」
「現在的人格已經被殺掉一個了，後續如果還有人要來殺你也不用擔心啦！老子、」五條悟適時的調整了自己狂妄的措辭，輕咳一聲，「我是最強哦，才不會讓你受傷呢。」
說這句話的時候五條悟非常小心眼的瞪著夏油傑，調侃和玩鬧一般的舉動包含著他自己也解釋不清的真心。
他沒有去管夏油傑變黑的臉色重新看向酒井奈月，陽光燦爛的扯起笑臉：「不過月醬你說能出去誒？你本人在哪個國家？日本？該不會住在東京吧？」
白髮少年俊美到完全就是造物主偏愛的面龐在死氣沉沉的陰暗校園裡簡直就像是在發光。他眼裡像是神秘美麗的星雲、又恍若閃著電光霓虹的碧璽般的蒼藍暈染著灼灼的期待，差點晃了酒井奈月的眼睛。
她能感受到濃烈的好奇正在從五條悟，乃至夏油傑和安室透的身上向外汩汩冒出，她神色僵硬的抿著唇，在猶豫了片刻後終於用一句話打破了他們的幻想：「其實我已經......死了。」
好不容易緩和過來的氛圍又一次降到了冰點。五條悟臉上的笑容像被石化一樣停在了某一個弧度，繼而又漸漸回落直到再也看不出笑意。
短時間內接二連三的刺激不斷挑逗著眾人緊張的神經，原本以為是和玫瑰一樣嬌艷馥郁的少女眨眼間就成了純白繁複的荼蘼。
但她的綻放並不意味著生機和希望的延續，她代表著春天的終結，一如他們幻想的徹底湮滅。
夏油傑之前從來沒有想過要問這個問題，各種各樣的、不同年齡段的酒井奈月霎時間在他的回憶中的各個角落被翻找出來。
他的喉頭輕輕滾動，干扁的嗓音變調喑啞：「你是死了才進遊戲的？」
「......沒錯。」
得到回覆的夏油傑閉了閉眼。
完全不再流通的氛圍讓酒井奈月感覺無比壓抑，她努力擺出笑臉，向外走了幾步：「不要這樣啊，生死有命，只不過我早了一點而已。」
「而且如果我們的推論正確的話，只要系統恢復正常、我完成了任務就能重新回到現實世界了。」
沉默的眾人依舊沒有反應，絮絮叨叨的安撫就像是自言自語。
酒井奈月舔了舔乾澀的唇瓣，彎起的眼睛遮住了真實情緒：「就算我出不去也會在這裡的，以後你們要是想我了可以來遊戲裡找我對吧？不要這麼傷感嘛。」
少女的話語完全把死亡這種可能排除在外，不過眾人都明白也許這個才是可能性最大的結局。
復活死人簡直是無稽之談，把死人從系統裡投放進現實更顯得荒唐而又滑稽。安室透一點也不相信那個系統可以做到如此違反常理的事情，但少女孤零零站在一旁強顏歡笑的模樣讓他有些不忍。
他走上前拉過了酒井奈月的手，故作輕鬆的對眾人一錘定音：「沒錯，而且也許通關遊戲所有事情就都解決了，到時候等奈月出去了我們一起慶祝吧。」
作者有話說：
透子（微笑）：做好（傻）人（子）的話還得我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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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鬼校探險實錄（二十五）
鑑於他們三個人的親身經歷, 保護酒井奈月成了一項非常重要的任務，但在這個過程中他們還得繼續探索完學校的秘密。
五條悟重新去一樓看他們進來的那個門打爛，那裡依舊是鎖著的, 暫時不知道能夠打開的契機。他快速跑回三樓複述了一遍這個消息, 胸膛微微起伏：「池田杏子是說她要把這裡的情況洩露出去對吧？」
「老師的辦公室都不能聯網，她打算怎麼洩露？」
老師和同學都是被高壓管控的階層, 而比他們更高一級的存在自然擁有最大的話語權。夏油傑和安室透對視了一眼, 幾乎是異口同聲說出了答案：「教務處。」
「沒錯，」酒井奈月想到的也是這個地方，她偏頭看了看漆黑一片的樓梯，眨了眨眼睛，「如果沒猜錯的話五樓是三年組的教室，六樓就是教務處, 我們直接去那裡看一看吧。」
她對整個學校的構造其實也並沒有了解,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發現自己的身份以前是這個學校的學生的緣故, 酒井奈月察覺自己好像對這裡有了一點隱約而又依稀模糊的印象。
剛才的敘舊和分析已經花費了許多時間，雖然酒井奈月並不覺得這是平白無故的浪費, 但在交代完一切之後現在也必須趕緊重新投入危機四伏的遊戲中。
酒井奈月輕輕掙脫安室透牽著她的手, 拽著他的衣袖率先踏上樓梯。
正如她所想, 五樓真的是教室，只不過那裡不止他們。在樓道轉角準備繼續向上的時候，酒井奈月隱隱看見遠方有一些光點。她迅速轉身貼在牆上, 用手臂攔住準備往前的眾人。
走在外側的夏油傑立刻關掉了手電筒悄聲躲回牆邊。
若有似無的腳步聲在完全幽靜的環境中斷斷續續的響起，牽動著眾人緊張的神經。等到完全聽不到那種鞋底和地面敲擊的聲音, 夏油傑和五條悟小心翼翼的探頭在走廊看了一眼——
人已經不見了, 走廊空蕩蕩的沒有任何東西。
五條悟重新開燈, 轉頭看著酒井奈月：「你看到是誰了嗎？主任？」
被提問的酒井奈月回憶了一下剛才短暫的一瞥, 搖了搖頭：「不是的，他好像是保安，我看到了掛在腰上的棍子。」
「棍子啊......」五條悟重複著這個詞，隱晦的和好友交換了視線，「不管他了，我們上去。」
#
來到六樓之後夏油傑猛然感覺一直纏繞在身上的濕氣變得更加嚴重，那種空氣裡吸飽了水的感覺撲在他的臉上，讓他的呼吸變得有些吃力。
凝聚在天花板上的水珠正一滴滴砸在地上，滴答的聲音卻像是掉進水中幽深而又帶著迴響。夏油傑萬般謹慎的用手電筒照著詭異的走廊，冰涼的液體不經意的從他臉上滑過。
他條件反射的抬起頭，前進的動作被迫暫停。
就著手電筒的白光，酒井奈月看見黑髮少年白皙的臉龐上有血液的痕跡。暗沉的鏽色流過他高挺的鼻梁烙下了淡紅的印記，給他溫潤的面容平添了幾分妖異。
突如其來的血跡讓酒井奈月驚訝的睜圓了眼睛，她順著少年的動作一起向上抬頭，嘴裡沒說完的話卡在喉間：「傑君，你受傷——」
不知道是鬼還是死屍的東西貼在天花板的牆壁上，像是被用蠻力掰開的眼睛有一隻已經成了黑黢黢的空洞，另一隻裡融化的綠色虹膜渾濁的攪在一起，看上去有點噁心。
它全身的傷痕已經化膿發黑，脖子有一條上幾乎將頭與身體完全分離的極深的創口，落在夏油傑臉上的血正是來自於這裡。
酒井奈月能看到密密麻麻的蟲在它的脖子上蠕動，被血覆蓋住本色的金髮在空中垂落。透過它身上衣裙的輕輕搖晃，她有預感那個屍體好像馬上就要掉下來，而站在它下方的夏油傑依舊像傻了一樣沒有任何反應。
著急的酒井奈月快速抓住他的襯衫把他往自己的方向帶，而這個時候吸附在牆壁上的屍體果然掉了下來。
稍微有一點大的體型差距讓酒井奈月踉蹌的向後退了幾步，樓梯邊緣踩空的腳後跟讓她不受控制的仰倒。驟然升起的驚慌感在酒井奈月的全身瀰漫，她的心跳劇烈加速，滾燙的血液衝向大腦。
五條悟和安室透被猝不及防的意外嚇了一跳，他們剛想要衝過去，像是掉線一樣一直沒有反應的夏油傑終於動了起來。
他伸手環住少女纖細的腰肢微微用力，在她徹底摔下去之前把她攬進了懷中：「還好嗎？」
腹部的傷口因為拉扯傳來了尖銳的疼痛，酒井奈月已經分不清耳邊的到底是自己的心跳還是夏油傑的心跳，鼓譟的聲音讓她的大腦一片空白。
夏油傑低頭摸了摸她沒有幹透的長髮，視線定格在樓梯的台階上。
掉落的手電筒清晰的照出了濕滑的瓷磚，莫名出現的尖刺固定在平整的檯面上。如果剛才他沒有拉住酒井奈月的話，那麼她摔倒的時候這些鋒利粗壯的針尖就會穿透她的後腦，給他留下一具徹底死亡的軀殼。
濃重的陰影在夏油傑深邃的眼眸中團積，他克制著憤怒輕舔後牙，示意走到他身邊的安室透向下看殺人未遂的兇器。
而另一邊的五條悟也明白了為什麼夏油傑剛才會有那樣的表現。
屍體的頭和軀體砸在地上之後徹底分裂，像球一樣滾過來的頭顱碰到他的鞋被迫停了下來。仰面向上的姿勢讓五條悟更加清晰的看見了它的樣貌，驚悚又眼熟的面容一看就知道是誰。
是酒井奈月。
五條悟看了看被好友抱在懷中的少女，冷臉將腳邊的頭顱用力踢開。
包裹著骨頭的腐朽肉塊在快速的滾動下鬆鬆垮垮的碎了一地，猙獰可怖的人頭砸在圍欄上發出了沉悶的響聲，繼而開始變形。
埋在黑髮少年胸膛中的酒井奈月被驚得抬起了頭，她循著聲音望去，開闊的視線很快就被笑容滿面的DK遮蔽。
「什麼東西啊，突然自己滾過去了哦。」五條悟故作無辜的翹起嘴角，攥住少女白嫩的手腕將她從夏油傑的懷中拉出來，「前面應該就是教務處，我們快點去看看吧。」
並不知道自己已經在鬼門關徘徊過的酒井奈月滿頭霧水的跟著五條悟朝走廊進發，而仍舊停留在樓梯邊的夏油傑翻出了口袋中的刀。他把染血的武器交給安室透，神色冷冽：「你拿著吧。」
安室透低頭打量著被遞過來的匕首。銀色的刀身上布滿了一道道的血痕，但鋒利的刃口不會因此而變得遲鈍。他沒有推脫，握住刀柄用指腹輕輕摩挲那些粗糲的紋路：「哪裡來的？」
「應該是想殺奈月的npc帶來的。」
整個遊戲裡好像沒有什麼比較尖銳的武器，只有在要殺酒井奈月的時候這樣的器具才會出現，比如說這把刀，再比如說樓梯上的柳丁。
安室透微微挑起眉，把刀收好：「給我之後你們怎麼辦？」
從副本裡的相處中夏油傑隱隱能察覺到安室透大概不是什麼普通的宅男玩家，他身上緊實的肌肉和利落的身手都表明至少他有一定的戰鬥力。
夏油傑悄無聲息的瞥過男人的臂膀，把手放進口袋：「不用管我們，之後如果有事的話你帶奈月先走。」
沒人知道現在的死亡到底意味著什麼，而未知總是會讓人情不自禁的開始恐懼。作為在場唯一一個成年玩家的安室透突然間感覺自己似乎是被比他小得多的網友關照了，因為看起來他好像打算把出去的機會賭在自己的身上。
雙手插兜的少年身材頎長高挑，有些長的黑髮紮成了丸子頭。不羈放浪和禁慾的拘謹在他的身上好像找到了一個奇妙的平衡點，但又像是搖晃的鐘擺不斷左右交替。
在這種潛伏著危機的時刻他的從容和淡定絲毫不像是高中的少年，而且從骨子裡隱隱透出的狠厲也超出了安室透對他的判斷。
不過他從來都不需要別人的「施捨」，躲在安全的角落獨自逃跑也不是他的風格。
安室透看著夏油傑轉身離開的孤傲背影小跑幾步，微妙的扯開嘴角，用手攬住他的肩膀：「喂，不要在成年人面前耍帥啊。」
「也要留點機會給我展示吧。」
被刻意壓低過的聲線質感變得醇厚，夏油傑有些意外的從安室透霧紫色的眼睛裡看到了認真和沉穩，但沒等他說些什麼男人就已經拂了拂自己的肩膀大步向前。
他輕嘖一聲。
反正這只是他的一點預想，最後到底如何安排或者是事情會不會按照他的計劃去執行誰也說不清楚。夏油傑拋開這些危機感，快步去尋找已經離開的五條悟和酒井奈月。
然而奇怪的是他們和剛剛趕到安室透就站在房間的門口，根本沒有進去。
夏油傑疑惑的看了看門牌上標註的「校長室」，從被三人的身影堵住的門口探頭向內看了看：「怎麼不進去？」
五條悟微微挪開的身體給他留出了窺視房間的縫隙，映入眼簾的畫面讓他全身彷彿墜入深海一般冰涼僵硬。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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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鬼校探險實錄（二十六）
五條悟原本打算直接帶著酒井奈月去教務處, 結果他發現轉角後的第一個辦公室居然是校長室。
亮金色的門牌在黑夜中閃閃發光，純正的色澤昭告著它的貨真價實。
他突然想到在遊戲過程裡他們似乎都已經快要忘了校長這個人，因為所有的壞事好像都被推到了教務主任李德森的身上。
他輕皺眉頭, 拉著酒井奈月停了下來：「月醬, 我們去校長室看看。」
無所謂先後的酒井奈月同意了這個安排。
校長室的門沒有上鎖，甚至都沒有關上, 只是虛虛的蓋著, 留了一點點小縫隙。酒井奈月在打開門的時候心裡沒有任何的防備，以至於室內被手電筒照亮的那個瞬間她幾乎失去了言語的功能。
強光讓一切的黑暗無所遁形，而那些在光粒下翻飛的灰塵纖弱到無法遮擋包裹著死亡的圖像。華麗的辦公室用金紅堆出了紙醉金迷的奢華，而滿地的血色就是它最不匹配卻也最完美的附庸。
堆滿牆角的屍體呈現出了病態的慘白，制服上鮮艷的紅在強烈的對比下格外刺眼。各種各樣的死狀用難以想像的方式呈現在她的眼前，被挖開的腸子、裸露的充滿皺褶的大腦還有散落的布滿血管的心臟雖然看起來仍舊鮮嫩, 但已經開始發臭。
而唯一不變的是它們全都睜著眼睛。
溫潤靜謐的湖綠色眼睛因為失去高光而像冰冷的玻璃, 無機質的黯淡眼球似乎內涵著無盡的惡意。
酒井奈月用目光一具具掃過再也不會動的軀體, 讓她感到最為毛骨悚然的事情平鋪直敘的展開——
倒在地上像爛肉一樣千瘡百孔的死屍和她擁有一模一樣的面容。換句話來說它們全都是「酒井奈月」。
太陽穴的神經因為腐爛的臭味還有噁心的畫面不斷抽動，雞皮疙瘩在大腦恢復運轉之時從後腰竄向了全身。
同樣感覺不適的還有五條悟。
就算再喜歡酒井奈月, 密密麻麻的她疊在一起的畫面也不能讓他感覺到任何的美感。更何況它們看上去就像已經壞掉的娃娃或者是被剝奪了靈魂的木偶, 這讓本就強烈的視覺衝擊變得更加令人作嘔。
五條悟在驚悚和震撼的混雜中下意識的迸出了髒話, 他用手蓋住了金髮少女的眉眼，臉色陰沉的咬了咬牙。
但她卻把自己的手拉了下來，沒有表情的面容看起來緊繃而又壓抑。
五條悟想要說些什麼去安慰因為平靜而顯得更加古怪的少女, 他的嘴唇張合了數次，最終卻想不到該說些什麼。
在這種矛盾下, 他們身後的安室透和夏油傑跟了上來。
來自好友的疑問讓五條悟在無言中給他騰出了空位, 接著和之前如出一轍的死寂瀰漫在擁擠的門口。
慘烈的景象讓出言安慰成了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這不是一句兩句「死的不是你」可以輕鬆帶過的小事, 他們沒有誰能夠真正的和酒井奈月感同身受, 去體驗她此刻的驚恐或者是窒息，替她承受死亡如影隨形的逼迫。
酒井奈月顯然也知道現在這種怪異又沉鬱的氛圍是因她而起，她抿了抿唇，鎮定的回頭對大家勾起嘴角：「我到底分裂了多少個啊？這起碼有十幾具屍體了。」
就沒遇到過幾個正常人的五條悟和夏油傑對這些精神病當然不太了解，他們不約而同的把目光放在了看起來還算可靠的安室透身上，指望著他能說點什麼。
被眾人注視的安室透稍微感到了一點迷茫，他回憶了一下相關的知識，語氣有些猶疑：「人格分裂也叫分離性身份障礙，這種病的患病概率差不多只有2%，所以其實我也沒有真正的見過。」
「雖說好像有十幾個人格是比較常見的狀況，可這僅僅是一個房間的量。算上我們三個、剛才被殺的那個還有其他地方可能存在的屍體，分裂出來的數量似乎可以超過20甚至更多。」
安室透看著少女沉靜的眼眸，給出了自己的判斷：「我個人是感覺不太可能。」
「那為什麼會有這麼多和月醬完全一樣的屍體？」五條悟不解的皺起眉，目光若有所思的瞥過一旁慘不忍睹的畫面，「難不成那些傢伙在不斷的刷新？死了一個又刷新一個，所以不斷增加？」
難以解釋的困惑在眾人的心頭瀰漫，想不出答案的酒井奈月也不想再繼續浪費時間。她沒有再說糾結死掉的到底是什麼東西，無視那些可怖的死屍踏進校長室。
當把目光從地面的景象轉移到牆面的時候，酒井奈月才發覺闊氣的辦公桌左側的牆壁上掛著幾幅巨大的照片。
她隨手拽著一個人走近牆壁借他的手電筒去看那些圖片，眯著眼喃喃自語：「都要忘記這裡也有他了。」
全體老師大合照裡面站在最前排的就是教導主任亞瑟.李德森還有他身邊的金髮男人，酒井奈月看著因為見過很多次所以無比眼熟的面容，大腦中條件反射的彈出了他的名字——馬丁。
除此之外其他的幾乎都是德林學校的各種獎項，還有一些馬丁和成功人士會面的照片。他臉上真摯的笑容還有全身昂貴的行頭於無聲中形成了極大的反差。
「你在說誰？」
深諳套路的酒井奈月差不多已經要補全了馬丁這個npc的人設，耳邊響起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想像。她側頭去看自己身旁的少年，驀然發現被她拖過來當照明工具人的是夏油傑。
黑色的寶石耳釘在他稍微有一點厚的耳垂上閃著細碎的光。
想去摸一摸的念頭不合時宜的在酒井奈月的腦海中升起，她後知後覺的鬆開了一直抓著他胳膊的手，不自覺的輕輕搓了搓指腹：「馬丁啊，老路人了。」
為了更好的解釋，酒井奈月伸手指了指照片裡五官深邃立體看上去六十歲左右的外國男人，抬頭看著夏油傑的眼睛：「就是他，好幾個副本裡他都有出現，不過也全都是死了。」
「海島裡洗禮上被殺掉的馬丁也是他，你應該還有印象吧？」
說完之後酒井奈月才反應過來似乎不應該和夏油傑重新提海島這個結局失控的副本，但此時的黑髮少年好像顯得格外平靜。她心虛又尷尬的打量著夏油傑的神色，摸不透他的想法。
夏油傑淡淡的點著頭：「確實是他呢。」
洗禮上因為生病而被殺死的老人和照片裡穿著西裝的男人有著一樣的面容，夏油傑毫不費力的就從腦海中翻找出了相應的記憶，情緒卻和當時截然不同。他沒有多說些什麼，準備轉身離開之際有人從他身後擠了過來。
「喲，這不是我們那個喪屍老爹嗎？」五條悟勾著好友的脖子，大喇喇的伸手點著照片，「他也來這裡跑龍套啊？」
在其他地方翻找的安室透發現大家全都聚集在照片的旁邊，好奇的走過去看了看：「哦，院長。」
其實之前馬丁和李德森一起在官網的照片裡出現過，只不過當時眾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主任的身上，忽視了這個有那麼一點熟悉的npc。
但在頻繁的提及他曾在各個副本出現以後，夏油傑驀然感覺有一些奇怪。他轉頭去尋找酒井奈月，視線的範圍內全是五條悟放大的、狂妄臭屁的臉。
夏油傑眯了眯眼，不得不向外走了幾步：「這個馬丁也是人嗎？」
「不是哦，」酒井奈月多少還是認識一些和她一樣在系統裡打工的人，不過大多數情況下他們並不會在同一個副本裡出現，「這個就是數據啦，只不過重複使用了而已。」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馬丁的出現頻率確實是最高的了。」
得到回覆的夏油傑不置可否的點著頭，他環顧四周，視線著重劃過牆角的死屍：「那他現在去哪裡了？怎麼一直都看不見他人？」
五條悟鬆開了搭在黑髮少年脖頸上的手，興致缺缺的走向辦公桌：「死了吧，不然他應該也在辦公室。」
難得與白髮少年思維同步的酒井奈月頗有幾分感慨，她沒有再看那些裝裱好的照片，一起走去了辦公桌。
那是一個十分寬敞桌子，厚實的木頭即便在如此惡劣的環境下也沒有發霉。酒井奈月試圖去打開馬丁的電腦，但毫無反應的主機按鈕讓她放棄了這個想法。
能看的東西只剩桌面和抽屜裡的資料。原本酒井奈月以為在這裡她會看到一些和學校相關的信息，但實際上等她真正閱讀那些文字的時候她才發現裡面的內容和教學沒有半分關係。
「我剛才看過了，」安室透適時的走到金髮少女的身邊，神色冷淡，「這個傢伙收了大筆的錢，帶著名校校長的光環投資事業搞得風生水起。」
靠著超高的升學率吸引一波又一波的贊助，然後到各個地方收費宣講自己的教學理念和方針，甚至還胃口大開想要創辦分校。
馬丁就像把學校當成攫取財富的工具一樣冷血而又無情，那些被他忽悠的人完全不清楚德林學校的背後到底藏著什麼樣的地獄。
恐怖遊戲裡總有很多設定是故意誇張和放大了人的惡念以及癲狂，但故事發生的背景多半是閉塞的村落或者本就不正常的地方。
酒井奈月有點難以理解馬丁在現代社會和高度的關注下這種肆無忌憚的猖狂，她盯著安室透霧紫色的眼眸，眉心微蹙：「他就不怕被人舉報嗎？這麼多人死了。」
金髮少女仍舊蒼白的面容帶著不諳世事、或者說和當今社會完全脫軌的天真，安室透想到她的遭遇，將要說出口的話停頓了幾秒：「沒有人會舉報的。」
少年微妙的神色讓酒井奈月終於明白過來自己問了一個相當愚蠢的問題。
老師以上的所有高層全是利益既得者，他們不會也不可能打翻自己的飯碗。而為了保全自己對變態行為熟視無睹的老師還有極端利己的學生在性惡的論調中成了那個真正把事情推向不可挽回的境地的劊子手。
整個學校從上到下的所有人都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行，所以他們對這一切閉口不談，合力拉著越來越多的新人和他們一起墜入深淵。
這就是曾經無比風光的德林學校，它的轟然倒塌並沒有揭露這些真相，反而隨著那些分崩離析的碎石瓦礫將它更深的埋進了再也不會有人觸及的地心。
所以她真的出去了嗎？她一出去就瘋了嗎？
酒井奈月的心中一片茫然。
作者有話說：
悟：如果我現在種下一個月醬，然後過一會我就能收穫一個月醬......
奈月：閉嘴，我種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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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鬼校探險實錄（二十七）
各種財報還有合同散落在馬丁的桌面上, 除此之外還有數量相當多的小票和一排又一排的昂貴手錶、飾品。他簡直把這個辦公室當成了自己的窩金點，囤放著數額相當大的奢侈品，一點也不怕有人會來查他。
過於囂張的姿態讓憤怒開始在眾人的心中積聚, 而蹲在地上搗鼓了半天的五條悟也終於打開了上鎖的保險箱。
擺放整齊的金條在冷色調的白光下亮得有點刺眼。
五條悟起身摸了摸抽屜中冰涼的寶石, 微笑著抬用腳尖點著牢固結實的保險箱：「這個傢伙一定已經死了吧？」
搭在一起的金條在巨響後搖晃著坍塌，它們凌亂的掉在地上, 沾染了血汙。
安室透看著那些躺在黑暗中、沒有因為時光的流逝而變得暗淡的財寶, 神色冷漠：「應該是吧，他連這些錢財都沒有帶走，看來事情發生的實在是太過突然。」
正做著黃粱美夢結果一夕間就被人從高處拽了下來，在生命和其餘東西的衡量中已經泯滅人性的校長終於發現還是活著更加重要，但失控的局面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五條悟笑嘻嘻的摟住金髮少女的脖子，剔透的碧藍眼眸中暈著滿意：「月醬, 幹得漂亮！」
身份是告密者的酒井奈月被白髮少年突然的撲襲嚇了一跳, 她縮了縮脖子, 沒有血色的臉龐白得像紙：「我說悟醬，穩重一點行嗎？之前我被帶走的時候還以為來的人是你呢。」
「什麼啊, 不要污衊我啊, 」五條悟訕訕的把手放開, 他把視線轉移到夏油傑的身上，試圖去尋求好友的支持，「傑你說, 我一直都很穩重對吧？」
夏油傑默默的翻了個白眼給他助興，而相對不那麼熟悉的安室透臉上的笑容不管怎麼看都算不上友善。
酒井奈月趁這個機會彎腰從五條悟的身邊跑開, 一直沒有得到好轉的腹部似乎已經開始失去了知覺。她並沒有把這件事告訴專心解謎的玩家們, 只是悄悄加快了探索的速度。
書架裡放著許多道貌岸然的教育相關的書籍, 但嶄新的模樣看上去一次都沒有打開過。她的目光轉移到牆角的木櫃上, 那裡成堆的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屍體讓酒井奈月並不太想靠近。
她忍住頭皮發麻的感覺一步步走向大門緊閉的木櫃，握住把手將門打開。
幽暗的櫃子裡空蕩蕩的，從陰影中暴露的金髮碧眼的少女站在裡面對她揚起了古怪的笑容。長而卷的睫毛蓋住了她眼裡轉瞬即逝的陰毒，在所有人反應過來之際她開口打了聲招呼。
「好久不見。」
某種近乎於本能的直覺讓酒井奈月的動作超過了大腦的判斷，她瞬間用雙手死死握住了準備刺進她腹部的硬物，光滑和毛躁、尖銳混合在一起的手感像是被掰斷並且精心打磨得鋒利的玻璃。
對方懊惱的表情像是在為沒能殺掉她而遺憾，並且十分迅速的用另一隻手掐住了她的脖子。酒井奈月能感覺到她正在不斷的用力，而她完全繃緊的手臂已經快要支撐不住。
現在的這個人格似乎比上一個更強。
酒井奈月的掌心和指尖完全陷進了玻璃扎人的稜角中，疼痛和窒息讓她的呼吸變得粗重。
瀕死的危機感驅使著酒井奈月開始掙扎，然而就在下一秒她發現銀色的刀光從她側面閃過。接著對方鬆開了對她的桎梏，並用力抽出了扎進她掌中的玻璃。
手指上的神經幾乎被割斷的痛感生硬而又劇烈，它徑直竄進酒井奈月的大腦，用身體的本能指使著她握住手嗚咽。
事情發生的實在是太快，從開門到金髮少女受傷大概只過去了幾秒，但這並不能成為他們沒有保護好酒井奈月的藉口，在他們眼皮底下的受傷簡直就像是在嘲諷他們的無能。
五條悟冷著臉抱住不斷顫抖的少女將她遠遠的帶離戰場，拍著她瘦削的脊背嘗試安撫她的情緒。
夏油傑則死死盯著和安室透對峙的冒牌人格。
「我對你們沒什麼興趣，」目標的脫離讓躲在櫃子裡的少女臉色變黑，她的手臂上留下了被刀劃破的痕跡，用布料包裹起來的手握著大塊的玻璃，「不想死的話就走開。」
雖然有著一樣的外貌，但和酒井奈月本人完全不同的狠毒態度讓她們一下就變得非常好區分。安室透面無表情的看著渾身戒備的冒牌貨，手中的刀輕輕轉動：「小姐，我覺得你好像搞錯了現狀。」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舉刀朝著對方腋下肱動脈的位置刺去，但出乎意料的是那個看起來無比嬌弱的少女卻預判到了他的動作。
安室透錯愕的看著她嘴角輕蔑的弧度，纖細幼嫩的手指用他難以抗拒的力度牢牢抓住了他的胳膊，然後尖銳的碎片插進了他的肩膀。
兇猛的進攻被迫停滯了下來，如果不是他奮力轉動了手臂，那片玻璃就會插進他肩膀的關節中。
驚訝一時間在安室透的心間瀰漫，他放棄右手的小刀換左手對著少女的腦袋揮拳，但拔出玻璃的少女乾淨利落的躲到了他的身後。
「現在是誰搞錯狀況了呢？」
留著金色長髮的少女可愛的彎起嘴角，鮮紅的血液順著透明的玻璃不斷滴在地上。她從容的看著受傷的黑皮少年，甜膩的嗓音像是毒蛇一樣裹著陰鬱：「那堆屍體大部分都是我幹的哦~」
「我和剛才被殺的那個蠢貨不一樣。」
頗為震撼的信息讓在場的三個男生眼神一凜，而將自己的後背暴露給除了安室透之外的其餘三人的少女一點都沒有緊張不安的感覺。
她低下了頭，卻用力抬起眼眸以一種古怪的姿態面對著淺金色頭髮的少年，誇張地咧開嘴角：「你殺不死我的哦。」
「是嗎？但還是請你死一死吧。」
處於爆炸邊緣的夏油傑努力壓制住自己的怒火，他悄無聲息的從室內消防箱的旁邊抓過了沉手的錘子，大步靠近那個冒牌貨之後狠狠對著她的後腦砸了下去。
短促、尖利的喊叫消失得太快，如果不注意的話也許會以為這是幻聽。
不知道是鐵還是鋼製的、非常有分量的錘子完全貫徹了夏油傑的意志，它以不可阻擋的勢頭敲碎了少女的頭骨，用實際行動踐踏了她自大的謊話。
溫熱的鮮血噴濺在夏油傑的臉上，他沒有閉眼，任由它們在他的皮膚上流淌。
濃郁的血腥味不斷湧入他的鼻腔，叫囂的毀滅欲流淌過他的每一寸經脈。夏油傑冷漠的盯著軟倒著趴在地上再也不動的虛假的酒井奈月，咬牙平復自己的呼吸。
封閉的室內在極為短暫的爭鬥後再一次恢復了寧靜，只是地上「酒井奈月」的屍體比起之前又增加了一具。
被保護和安撫著的酒井奈月用她自己也想不到的意志忍住了差點讓她崩潰的劇痛。她大口呼吸著並不新鮮的空氣，過於頻繁的交換讓她的喉嚨乾澀、頭腦暈眩。
五條悟也發現了這一點異樣，他用手輕輕按壓著少女濕潤的後頸，蒼藍的眼眸中滿是擔憂：「月醬，跟著我一起呼吸。」
輕柔的指令飄進酒井奈月混亂的大腦，她不由自主的按照五條悟的節奏調整自己的呼吸頻率，超負荷運轉、快要窒息的大腦終於鬆弛了下來。
從模糊逐漸恢復清明的視線被白髮少年俊美的面容占據，可靠專注的模樣和一貫輕佻倨傲的他完全不同。
她開始分不清楚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五條悟，他眼底蒼茫冰透的藍色在這一眼間扎進了酒井奈月的心中。
莫名的無措讓酒井奈月拉開了和五條悟之間的距離，在道謝之後她匆忙轉頭撇開視線。
然而酒井奈月卻看見了幾步之外的夏油傑，大腦中的所有念想都被強硬的清空。
曾經被她認為帶著佛性的黑髮少年幾乎要被某種不可名狀的黑暗吞噬，他沉默的站在昏暗的光中，白皙的皮膚與臉上蛛網般的血漬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緊握在手裡的錘子乾淨得就像是沒用過一樣，但他腳邊瀰漫的血液無聲的給出了證言。
鬼魅的畫面還有夏油傑冷冽的神情讓酒井奈月好像又回到了那個燒著灼灼烈火的海灘，渾身是血的少年恍若從地獄裡爬出的惡鬼，拖著麻木的身軀大開殺戒。
濃郁到快要克制不住的壓抑和痛苦幻化成一條條帶刺的鎖鏈捆綁在他的身上，巨大的不祥黑影在夏油傑的頭頂張大了它的嘴。
他現在看起來就像是一隻被枷鎖束縛著的、關在鐵籠裡奄奄一息的猛獸，而屢次三番給他施加折磨造成這一切的人是誰呢？
是她把一個走在搖搖晃晃的鋼索上，卻對她伸出手想要求生的人拉下了無底的深淵。
冰涼的液體砸在手背上順著虎口滑進掌心，酒井奈月被密密麻麻的刺痛喚醒，後知後覺她好像在哭。
遠處的少年消散了他身上的戾氣一點點向她靠近，酒井奈月看著他俯身用額頭抵住自己，撥開她黏在臉上的碎髮，溫暖的掌心貼著她的臉頰。
「怎麼了？」
指腹摩挲過從眼眶滑落的淚水，酒井奈月從夏油傑鳶紫色的眼眸中清晰的看見了自己的身影，而他臉上的心疼和溫柔讓她鼻尖發酸。
她努力憋住突如其來的崩潰，對著黑髮少年扯出了無比難看的笑容，嗓音哽咽：「有點痛......」
夏油傑愣了一秒。
一直以來都表現得無比堅韌的少女非常少見的主動暴露出了她的脆弱。他看著酒井奈月紅紅的鼻尖還有臉頰上斑駁的淚痕，站直身體把她按進了自己的懷中。
......
站在旁邊的五條悟完整的目睹了全過程，他靜靜地看著相擁的少年少女，不久前還殘留著某種冰涼的手散去了所有不屬於他的餘溫。
他低下頭自嘲的勾起嘴角，垂落的銀白色碎髮擋住了他不復晴朗的黯淡眼睛。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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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鬼校探險實錄（二十八）
地上腦漿迸裂的死屍, 擁抱著的男女以及感情中注定失魂落魄、無法插足的第三人。
主演們賞心悅目的顏值還有濃郁充沛的情感給這齣絕妙又荒誕的戲碼增添了難以想像的、讓人津津樂道的談資，定格的身影不論從哪個角度拍照都美得彷彿世界名畫。
如果作為觀眾的話安室透的心情就是如此，但可惜的是他也是劇中人之一。
他靠在櫃子上看著把頭埋進別人懷中的少女, 她抓著夏油傑的襯衫, 染血的手在他的衣服上留下了一片片紅色的印記。
她也許正在哭，又或許不在, 但無論如何她的喜怒哀樂好像已經和他沒有了任何的關係。
對數據產生了好感, 發現她並不是數據，然後再看著她跌跌撞撞的離他越來越遠。
安室透發現自己的心路歷程蒼白無趣得完全不值一提，而總是能完美扮演各種角色的他第一次如此不甘心自己只能做一個配角。
但實際上這種預感從始至終都在他的頭腦裡來回左衝右撞，只不過他沒想到它會來得這麼快，這麼突然。
原本安室透以為他們會就這樣耗著直到遊戲結束，小心翼翼的維護四人間還算和諧的氛圍, 但顯然現在的情況徹底變了。
一直迴避著他們的金髮少女或許還沒有清醒的意識, 但她已經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邁出了第一步, 這讓曖昧不明的形勢像是逐漸撥開烏雲的月亮一樣在轉瞬間一點點變得清晰。
安室透覺得最難受的一點是他在當下危機四伏的環境中根本沒有時間、也沒有辦法去爭取改變這個對他來說逐漸偏離的航線。
強行橫插一腳然後把關係變得更為混亂可能會導致大家都不能接受的慘烈結局。
他移開視線看了一眼垂頭的白髮少年，無處宣洩的難過和微妙的不甘被他完美的掩飾在溫潤冷靜的面具中。
......
情緒上的失控讓眾人感覺時間好像過去了很久, 但實際上當酒井奈月重新抬起頭的時候, 僅僅只是過去了幾分鐘。
她沉默的鬆開了抓住夏油傑衣服的手, 眼睛微紅的看著眾人：「耽誤大家時間了，現在去教務處吧？」
不知不覺就陷入尷尬的氛圍讓空氣似乎都凝結在一起。沒有說話的白髮少年自顧自的走向了大門，而從她身邊經過的安室透只是輕輕拍了拍她的頭頂, 同樣面不改色的與她擦肩。
反常的表現讓酒井奈月清楚的明白他們好像是在生氣，她無措的看向唯一留在她身旁的黑髮少年, 囁嚅著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沒關係的, 」完全了解自己摯友的夏油傑神色複雜的看著他遠去的背影, 他避開少女受傷的掌心握住了她纖細的手腕, 眉眼柔和，「我們也跟上去吧。」
#
率先出門的五條悟心情無比糟糕，他並沒有打開手電筒，任由陰森的夜色包裹著他的全身。
然而沒走多遠他就聽到了門被打開的聲音，他迅速轉身貼在牆上，心臟在緩慢空了一拍之後驟然變快。
校長室旁邊的應該是教務處，而裡面的人......
五條悟想到那個看上去無敵的教導主任不由得在心裡暗罵一聲。
然而步履匆匆的腫脹身軀在開門後連看都沒有往旁邊看一眼，他急急忙忙的往另一個方向跑開，僵硬的身體看上去隨時都有可能摔跤。
在他背對自己的瞬間，五條悟突然就升起了一絲別的念頭。他悄悄往前走了幾步，打算趁他不備徹底解決這個埋在學校的定時炸彈。
但他很快就被拉住了。五條悟警覺的回過頭，淺金的髮絲在濃黑中若隱若現。
蹣跚又急促的腳步聲徹底在學校的最高層消失，安室透確定人已經完全離開後鬆開了按在白髮少年肩膀上的手，神色冷靜：「現在不要去招惹他。」
「為什麼？他剛才完全沒有發現我們在這。」
「赤手空拳你用什麼和他打？之前我們怎麼死的你忘了嗎？」
安室透打開手電筒看著少年倔強的眉眼，偏向於煙灰的紫眸中閃過凌厲：「你可以去送死，但是奈月不行。」
一句話堵住了五條悟所有的反駁。他臉色難看的輕啐一聲，被討論的女主角很快就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酒井奈月看著不知道為什麼突然間變得劍拔弩張的五條悟還有安室透，回憶起剛才他們古怪的表現，小心翼翼的開口：「你們......怎麼了？」
「沒什麼，隨便聊了一點而已，」安室透臉上掛著溫潤的笑容，轉頭看向白髮少年，「對吧，五條君？」
反正人都已經不見了，五條悟故作熱情的摟著安室透的肩膀，吊兒郎當的裝瘋賣傻：「對呢，什麼事都沒有哦，就是交流一下感情嘛，敗犬經驗？」
被噎住的酒井奈月一時無言以對。
五條悟暫時還不太想和自己的好友溝通，他淡淡的瞥了一眼神色莫名的黑髮少年，鬆開胳膊將手塞進褲袋：「進去吧，沒人了。」
大概是因為著急，亞瑟.李德森並沒有把門關好，五條悟輕而易舉的就推開了門。
和剛才校長室裡面驚悚的場景完全不同，教務處非常乾淨整潔，所有家具和物件都對稱而又規矩的擺放著，猛然看起來就像是進到了什麼精密的實驗室。
他打量著和老學究一樣古板而又有點奇怪的房間，輕皺眉心：「這人是強迫症嗎？」
辦公桌擺在整個房間的正中心，前後和左右的距離之間的誤差用眼睛完全無法分辨。而最後面的牆上有一扇三米左右的落地窗，窗戶也開在中間的位置，從他們站的角度看過去桌子就像是被嵌在窗戶上了一樣。
安室透後退了幾步從門外仔細的看向教務處，挑了挑眉：「這個地方應該重新裝修過吧。」
絕對的對稱和過於方正的戶型不可能一開始就是這樣，一看就是經歷過改裝。他再一次走進房間，下了判斷：「馬丁找他來做主任真的是他這一輩子眼光最對的時候。」
死板、嚴格執行自己的計劃，擁有強大的控制欲。有這樣的人幫他管理學校那也怪不得馬丁可以放肆的躺著收錢，但對於學生來講這樣的主任完全就是災難。
而且他還是一個變態。
夏油傑很快就透過抽屜裡的日記補全了之前酒井奈月和安室透沒有從池田杏子那裡了解到的細節，他把棕黑色的本子放在桌面上，示意大家過來看：「1985年4月16池田杏子自殺了，但實際上是4月19號他才隱隱約約聽到了學校消息洩露的風聲。」
「接著20號他就以找出兇手的名義在學校發起了屠殺。」安室透看著簡短的陳述性的文字，視線不由自主的落在金髮少女的身上，「你很有可能是在池田杏子死了之後才把事情捅出去的，所以才會造成了這樣的時間差。」
酒井奈月點了點頭，她看向辦公桌上的電腦，深呼一口氣：「關鍵是我到底做了什麼，是用了他的電腦散播消息嗎？」
「打開看看不就知道了。」
白髮少年神情冷冽的俯身擺弄著稍顯老舊的大塊頭電腦，在提示要輸入四位密碼的時候直接鍵入了0306。
解鎖的屏幕讓酒井奈月神奇的看了看沒什麼表情的五條悟，她盯著少年比雕塑還要精緻立體的側臉，想要說話但卻不敢開口。
她猶豫的舔了舔唇，可白髮少年身邊越來越冷的空氣還有逐漸變大的鼠標按鍵的響聲給了酒井奈月一種他在等待自己講話的錯覺。
那種強烈的、像貓一樣的想要別人關注但卻只是故意弄出一點動靜讓你主動的模樣令酒井奈月終於忍不出問了出口：「悟醬、五條君你是怎麼知道密碼的？」
少女改口的稱謂讓五條悟不滿的扯了扯嘴角，他專注的看著屏幕，不再用力的點著鼠標：「我從桌上的照片裡找到的。」
被拆開的相框裡有一張十分老舊的畢業照，照片裡的亞瑟.李德森看起來還十分年輕。酒井奈月從膠捲下方的數字中看到了日期，她眨了眨眼，語氣真摯：「五條君很厲害啊。」
正在上網搜索瀏覽記錄的五條悟停下了自己的動作。習慣讓他差一點就接過話頭然後開玩笑的自賣自誇一番，但這種類似於條件反射和玩鬧的輕鬆對白並不適合現在的他和酒井奈月。
懼怕他的實力也好，想要討好五條家也罷，從有記憶到現在因為各種原因被一路捧著的五條悟幾乎沒有品嚐過失敗是什麼樣的感覺，而現在他也終於知道原來有的糖在舔掉了可口的外衣之後裡面全是苦澀的芯。
他明白在無形的鬥爭中他好像是輸了，但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輸在了哪裡。
難以接受這個局面的五條悟只能自欺欺人的勸說自己也許感情上真的有先來後到，而他很不幸的做了那個來晚了得人。
傑只是比他更早的認識了酒井奈月，也比他更早的明白自己的喜歡。
僅此而已。
五條悟轉頭定定的看著少女稍微有一點腫但仍舊漂亮清透的綠色眼眸，沉重壓抑的心臟慢得好像要停止跳動。
他的喉頭上下滾動，天空般碧藍無垠的雙瞳中隱藏著不易被人察覺的祈求：「月醬。」
「嗯？」
「如果......」
最終五條悟還是什麼也沒說。
反正也沒有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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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鬼校探險實錄（二十九）
酒井奈月並不知道五條悟想要說什麼, 她疑惑的看著沉悶的少年，但他很快就轉過了頭。
沒說完的話在空中消散無形，而五條悟臉上的落寞像是幻覺般眨眼間就找不到半點蹤跡。酒井奈月的心情無端低沉幾分, 她咬了咬唇, 配合他假裝剛才什麼也沒有發生過。
重新把注意力放在電腦上的五條悟仔細翻找著瀏覽器裡面可能存在的歷史記錄，他本以為這會是一件非常複雜的工作, 但沒想到最近的幾條赫然就是相關的帖子。
他偏頭去叫眾人來看, 在視線在和夏油傑相接的時候又驀然撇開：「我找到記錄了。」
安室透立刻放下手裡的書走到電腦旁，他看著圍在這裡的白髮少年還由酒井奈月，冷靜的面容中帶著一點點若隱若現的急切：「怎麼樣？發了什麼？」
五條悟從19號的瀏覽記錄裡點開頁面之後發現那是一個論壇，而發帖的時間是在1985年4月17日。
他看著首樓ID為SN1207的賬號發的內容，壓抑感透過那些缺少標點、看起來十分急切而又恐慌的文字傳達到他的身上。
1L SN1207
揭發德林學校的恐怖真相！校長馬丁無所作為把學生當做圈錢的工具，全校實行三年封閉管理不允許離開也不允許聯繫家人！
教導主任用變態條款、校規壓迫學生, 全校所有人必須按他設定的規矩行事, 不然就會被關進禁閉室三天, 不允許吃喝，期間還有保安的拷打！第二次被關進去時間加倍！
這種規章制度導致同學間告密成風大家自相殘殺！所有人都為了能把別人從排行榜上拉下去到處造謠隨便陷害！
目前已經死了十一個學生和兩個老師, 家屬全部被校長馬丁用高額補償金收買, 希望大家能幫我一起舉報這個血腥的學校！
2L 閒人
你是不是腦子有病啊？有病就去看醫生。
3L 貓貓蟲
同學, 你對學校不滿也不能張口就來吧？這是德林學校誒，去年這裡的升學有多輝煌你作為在校生比我們更清楚吧？統統都是名校，按你說的怎麼可能啊？
4L 閒人
你聽他瞎編, 他肯定不是德林的學生啊，能去那裡的不都是高材生？這就是哪個廢物來臆想的吧。
5L SN1207
我真的是這裡的學生！這就是我們學校的照片！還有我偷拍到的打人的照片！我不是造謠, 相信我吧, 這裡真的是地獄！！
6L SN1207
[圖片.jpg]
[圖片.jpg]
7L SN1207
求求你們了！我沒有電話不能報警, 只能在這裡說了, 你們能不能幫我報警？我真的沒有任何辦法了，救救我們吧！
8L 貓貓蟲
就算你說的是真的，那也只是你們自作自受啊。每個學校都有校規啊，你們不違規不就好了嗎？保安打人也肯定是因為你們不承認錯誤吧？而且是你們自己到處告密舉報的，這就是自食其果，完全不值得同情好嗎？
9L 閒人
喲有圖片啊，存了。
......
13L 好好學習
樓主人呢？散了吧！我大學舍友有一個就是德林的，問過他了根本沒有這樣的事情，這就是一個拿網圖抹黑學校的傻子。
小心人家德林告你造謠哦~
整個帖子非常的短，只有寥寥三兩個人回復，很快就可以看完。包括酒井奈月在內的所有人不約而同的陷入了沉默，這個副本從一開始就展現出來的惡意在這個瞬間達到了高峰。
想像中轟轟烈烈的討論和義憤填膺的斥責還有當機立斷的報警並沒有發生，冷漠的真相就像是冬天裡堅硬的寒冰。當你用微微帶汗的手去觸碰它的時候它會立刻咬住你的皮肉，然後在粗暴的拉扯中撕掉嬌嫩的皮膚，讓你鮮血淋漓。
懷揣著最後的希望、冒著生命危險將真相爆料出來的少女沒有得到任何人的認同，甚至這個帖子也沒有什麼熱度，回覆她的人都把她當做神經病。她的希望和懇求在那些匿名的人嘴裡成了臆想和造謠，還有人理直氣壯的批判她自作自受。
雖然酒井奈月本人並沒有做過這些事情，但她還是能從那些回覆中看出她的絕望。而與此同時更加濃郁的荒謬感沖刷著她的神經，讓她難以置信的睜圓了眼睛：「所以其實......我根本就沒有把信息傳出去啊。」
「該不知道的人依舊不知道，而知道的人也沒有把它放在心上。」
安室透也想到了這件事情，他緩慢的呼出一口氣，春天般溫暖的氣息從他的身上抹去：「最後亞瑟.李德森卻以這個為藉口引起了屠殺。」
德林學校的故事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悲劇，看不到一點點希望的曙光。在網絡上沒有引起關注的事件埋藏在雪花般紛亂的信息中，它們就像被扔進了大海中的一顆小小的石頭，激不起任何的水花。
而不小心聽到或者是看到它的教導主任則用盡全力要找出那個洩密的人。
湊過來的夏油傑盯著那個發布帖子的id，在腦海中翻找一些見過的記憶：「你的網名叫SN1207，還記得那個彈幕嗎？」
「對哦，之前那個說自己經歷過這一切的人！」酒井奈月很快就想到了那一串字符，當時隱隱感覺有一些古怪的數字和字母現在終於有了清晰的含義，「SN120701，前面六位和我的賬號一樣，後面那個01......」
「代表我是第一個哦。」
輕柔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沉浸在揭秘事件中的眾人臉色大變。他們迅速轉頭看向聲源，穿著單薄制服的金髮少女慵懶的倚在門框邊。
她旁若無人的纏著手裡的布料，用來殺人的玻璃片勒在裙頭。嘴角上翹的弧度看起來愜意又驚悚，暴露在外的手臂還有腿纖細、白嫩，一點也不像能殺人的樣子。
酒井奈月身上能讓人產生保護欲的透明、晶瑩的脆弱感在換人之後蕩然無存。
被手電筒像是聚光燈一樣照著的少女毫無怯意，她渾身籠罩著神秘而又詭譎的氣息，殺意和若有似無的血腥味排山倒海的撲面而來。
她和酒井奈月完全不一樣，而她也不屑於去掩飾這些不同。
又或者說這是她故意暴露出來的、與本體人格不匹配的地方，以此來證明自己的獨一無二。
五條悟冷漠的挑起眉，眼神稍微帶著一點輕蔑：「你又是哪位？」
乾淨的衣服還有不沾血跡的金發表明她並不是剛才被爆頭的人格，但身上那股相仿的陰狠又似乎表明她們就是同一個人。
酒井奈月心中產生了某種奇妙的預感，而這些想法在來者接下來的敘述中得到了確認。
「才見過我不是嗎？這麼快就忘記了？」
少女悠然自得的模樣還有讓人驚訝的言論反倒讓應該人多勢眾的他們落入了下風，安室透微微眯眼看著緩步走近的金髮少女，悄聲拿出收好的小刀：「你剛才已經死了。」
「啊~剛才，」手握玻璃碎片的少女喟嘆著擺出了委屈的模樣，目光牢牢鎖定護著別人的黑髮少年，「是錘子打的吧，很痛呢~」
「對著這張臉也能下手嗎？明明我也是酒井奈月哦。」
幾乎是被點名的夏油傑面無表情的看著裝腔作勢的少女，他輕叱一聲，瑰紫色的眼眸中閃過一道暗光：「假貨就要有假貨的自覺吧？不是長得一樣就能說自己是真品的。」
聽到這句話的五條悟詫異的望著自己的好友。毫不掩飾的惡意從少年清冷的話語中溢出，他很少能見到這樣的夏油傑，上一次大概還是因為天內理子。
顯然比起那個時候壓抑的冷靜，這個時候夏油傑的情緒要更加外露。
不想讓局勢更加糟糕的五條悟抄起桌面的雕塑準備殺掉不知道為什麼再一次出現的人格，但他剛動手，對面的少女就扯出了陰鬱的笑容。
「不是說了你們殺不了我嗎？」
她的目光掃過虎視眈眈、神情緊繃的少年們，最後落在無比虛弱、看起來快要死掉的酒井奈月身上。
「真的很可惜呢，你們看起來比那幾個要聰明許多。」少女碧綠的眼眸中劃過遺憾，轉瞬變得凌厲，「憑什麼要讓那個懦弱的、只會躲在別人身後的傢伙來主宰我們？明明我們才更加值得啊！」
聲音不知不覺變得尖利的人格突然間握著鋒利的玻璃碎片徑直朝酒井奈月衝來，發現了這個意圖的安室透用刀擋住了她手中的武器，而另一邊欺身上前的五條悟舉著雕塑毫不猶豫的砸向她的手。
對好友完全信任的夏油傑沒有再加入混亂的戰鬥，他護著酒井奈月遠離來路不明的人格，小心謹慎的提防著身邊有可能出現的意外。
而作為所有人關注的焦點，酒井奈月緊緊皺在一起的眉心一直沒有鬆開。
那個人格所說的話有很多地方都讓她感覺到非常的奇怪，而且她對於玩家還有她自己之間的態度差異非常明顯。
明明人這麼多，但她好像要殺的人始終只有她一個，並且對剩下的三人毫無興趣。雖然這可以解釋為她想要取代她，但這和她對付別人也不矛盾吧？
除非......
酒井奈月仔細的回憶著她說的每一句話，帶著迷茫的眼神逐漸變得凌厲。她示意夏油傑把錘子交給她，然後對她毫無保留的少年全然照辦。
拿到武器的瞬間酒井奈月迅速衝了上去，在安室透馬上要把刀插進那個人格心臟的時候用力拉住了他的手。
「這是......做什麼？」
固定住少女身軀的五條悟還有正準備殺人的安室透驚訝的睜大了眼睛。
酒井奈月不顧他們錯愕的眼神雙手握住紅色的握把，對著徒然開始掙扎的少女勾起嘴角：「他們確實殺不了你。」
「但我可以。」
神情冷冽的酒井奈月用盡自己全身的力量掄起錘子砸向金髮少女的頭顱，鋼鐵和頭骨碰撞的震感通過塑料的握把傳到她的手中。
曾經因玻璃造成的傷口開始流出鮮血，被麻痺的疼痛逐漸復甦。
被砸碎的額頭發出了沉悶的響聲，緊接著就是噴泉一般的水流。酒井奈月看著被五條悟鬆開的屍體，那雙一直都有恃無恐的眼眸終於沾染上了害怕，然後就此定格。
「人格之間不能互相殺死對方。」
酒井奈月忍住眩暈彎腰撿起掉落的錘子，看著安室透還有五條悟微微喘氣：「她已經殺了很多的人格，那些堆積在一起的屍體就是不斷再生又不斷被消滅的證明，所以她很清楚這一點。」
「但我作為主人格可以殺了其他的人格，這就是它們一直想要取代我的原因。」
已經完全明白這個規律的安室透收起了刀，心中閃過後怕。
這次他們面對的人格非常擅於殺人，速度、力量和技巧簡直就是教科書的水平。如果不是她小看了他們也小看了酒井奈月，那再一次重生的人格估計會變得更難對付——
那個時候她可不會貿然衝上來，而是會在暗處靜靜等待。
而被少女擅自沖過去的舉動嚇壞了的夏油傑沒有過多在意人格到底有沒有被消滅的事情，他大步走到她的面前，低頭看著酒井奈月。
慘白的臉色讓他想要生氣但是又無從下嘴。
矛盾的情緒令他在心裡暗罵自己的大意，然而對著討好般彎起眼睛的少女他最終也只能擺出柔和的姿態：「下次不允許自己這樣跑走了。」
酒井奈月立刻點著頭把錘子還給黑髮少年：「我只是怕剛才安室先生和悟醬把她殺了，這樣之後就不好再抓到她了。」
差點被噴一臉血的五條悟嫌棄的看著地上的死屍還有互動中的兩人，但很快門外突然射進了不屬於他們三人的燈光。
戶外專用、瓦數更高的手電筒放射著強烈的白光，他用胳膊擋在眼前，在反應過來後心中猛然一驚。
粗糲的嗓音像是在咆哮。
「你們在幹什麼！」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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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鬼校探險實錄（三十）
剛才那個人格進來的時候並沒有關門, 這就導致在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情況下他們被門外的巡查者抓個正著。
強烈的白光讓他們隱藏在黑暗中的身影無所遁形，五條悟透過光源看見了站在門口的男人，他身上染血變色的天藍色制服還有腰間別著的電棍讓他立刻就判斷出了來人的身份。
不是教導主任, 是保安。
青紫色的皮膚有稍許裂痕, 傷口已經變成黑色。他頭上的黑色帽子歪歪斜斜的帶著，脖子上被繩索勒出來的痕跡格外明顯。
五條悟想不明白那種看不見瞳仁、渾濁腐爛的眼睛到底是為什麼還具有「看」這個功能。
既然已經被發現, 那剩下的路只有逃跑和反抗這兩條。心情無比不爽、幾乎是被迫躲避了一路的白髮少年揉了揉自己的手腕, 眯眼快速衝向前。
正準備拉著大家逃跑的酒井奈月只感覺眼前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她定睛細看，原本打在他們臉上的光突然就掉了下去。
隨之響起的是沉悶的、拳拳到肉的錘擊的聲音。
沒有任何武器、只用拳頭的攻擊帶著幾分原始的野性和兇狠，酒井奈月驚訝的看著不遠處的白髮少年，因為擔心他出事而不自覺的向前走了幾步：「他......」
「他沒事的。」
夏油傑攔住了酒井奈月想要上前的舉動，他看著幾乎是立刻就制服了保安的好友, 因為暴露而緊張的心情平復了幾分。
本就不應該有生命的鬼在猛烈的捶打下奄奄一息的倒在地上, 五條悟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亂的衣物俯身從保安身上抽出電棍, 用它輕輕敲著掌心：「沒有武器很煩誒，正好你來送快遞。」
對五條悟的生活和行事沒有什麼了解的酒井奈月以及安室透稍微了沉默半晌, 唯有夏油傑對此見怪不怪。他招呼著大家準備離開這裡, 但出乎意料的是房間內的廣播突然就響了起來。
俏皮清麗的鋼琴樂在短暫的失真變調後恢復了正常, 與整個學校氛圍完全不相符的浪漫旋律聽起來反而十分古怪。
安室透若有所思的挑起眉毛，他仔細聽著廣播中的溫婉的樂曲，臉上的神色在恍然後很快就沉了下來：「這是巴達捷芙斯卡的曲子, 名字叫......」
「少女的祈禱。」
充滿夢幻感的樂曲就像是少女的青春心事一般讓人遐想聯翩，她洋溢著的幸福和希望在幾次變奏中婉轉。
透過一個個或輕巧或哀怨的音符, 大家非常輕易的就能在腦海中勾勒出一位像天使般純潔的女孩, 然而它用在此時此刻卻顯得格外的諷刺——
這裡曾經也有那麼一位少女, 但她卻被這所慘無人道的學校折斷了向外飛翔的羽翼。
無言的沉默中, 倒在地上再起不能的鬼就像詐屍一樣在廣播鈴聲再一次證明了它的存在感。
「李德森、主任......」
「有人在你的辦公室——」
五條悟回頭看著保安盡職盡責的用顫抖的手按著對講機試圖傳遞這裡的情況，他用力踩住男人已經壞死的手臂，電棍利落的砸在它的後頸。
他蹲下看著再也不會動彈的屍體，撿起了那個滋滋作響的對講。
沒有放完的鋼琴驟然停了下來。驀然颳起的狂風似乎暗示著接下來等待他們的是洶湧的浪潮，根本就不存在的樹葉相互摩挲的沙沙響聲鑽進眾人的耳朵，讓人不由自主的打了個抖。
【德林學校的全體同學們，大家晚上好。】
沙啞的、十分耳熟的聲音取代了鋼琴在廣播中響起，眾人立刻反應過來這就是那個沒有人性的主任，淡淡的慌亂在心中不斷攀升。
酒井奈月在聽到他的聲音的時候就知道大概故事已經快要進入尾聲。她咬了咬牙，因為持續不斷的流血而造成的暈眩在這個瞬間轟然炸開。
眼前的事物開始閃著點點白光，旋轉的畫面讓她差點不能保持平衡。
昏厥的唯一解藥就是劇烈的疼痛，酒井奈月把手扣進被傷口貫穿的掌心，升騰的汗液濡濕了後背。
她看著表情凝重的三人，白著臉小心的調整呼吸：「馬上要結束了。」
已經進入警戒狀態的安室透全身的肌肉緊繃，他緩慢悠長的呼出一口氣，神色冷冽：「聽聽他要說什麼。」
陰森的語調一直在繼續，看樣子剛才他的離開就是為了這一番演說。
【一直以來，我們學校為了更好的提高大家的成績，為了讓所有人都能去到理想的學校，用心良苦。】
【按照計劃和安排嚴格行事，每個人都約束自己，這不僅是對你們學習上的幫助，也對你們的未來大有益處。】
【然而我們的好意卻被用心之人加以利用，並且大肆歪曲造謠。】
【這讓我十分心痛，也讓我完全不能理解。】
恰當的停頓在無言之中表現出了一位勞苦功高的主任的痛心疾首。
已經從npc淪落為玩家的酒井奈月被他厚顏無恥的話語驚得不可思議的吸了一口氣，然而很快她就沒功夫去想這些了。
【雖然很不想告訴大家，但我不得不說。】
【我們當中，出現了可恥的叛徒，造謠污衊大家的告密者。】
【他就藏在池田老師所帶的二年A組裡面，並且在其他的班級還有不止一個共犯。】
直覺讓夏油傑感覺接下來的話對他們來說十分的不妙，他和蹲在地上的五條悟對視了一眼，拉過酒井奈月：「假酒，要準備開始逃跑了。」
一樓那個緊鎖的大門就是他們的目的地，而通往那裡的路程勢必不會很輕鬆。安室透點頭跟在夏油傑還有金髮少女的身後，而手持電棍的白髮少年走在最前方探路。
光滑的地板莫名其妙多了很多的液體，抓地力不夠強的鞋在奔跑的時候極其容易摔跤。不得不降低的速度讓形勢變得危急了許多，而那個惱人的男聲依舊在繼續。
【親愛的同學們，老師不忍心看見大家都成為那個傢伙嘴裡的「劊子手」，也不希望大家愛護著的學校就這樣被莫須有的謠言毀掉。】
【大家的前途和未來一定是一片光明，在此之前請先找出那個告密者吧。】
【回憶一下最近有誰的行為比較奇怪，又有誰做過什麼違反校規的事情。】
【踴躍的舉報吧，不要放過任何一點的可疑之處，聰明的你們一定能很快找出犯人。】
一直沉默的電燈像是在附和亞瑟.李德森的話語，老舊的燈絲滋滋作響，黯淡的暖黃色光彷彿燃盡自己所有的生命一般明明滅滅。
至此，奔跑中的五條悟已經完全明白了這所學校最後會淪為屠宰場的真正原因。
狡猾的主任因為監控壞了所以沒有找到是誰洩露了學校裡的秘密。但他用自己最為擅長的方式讓學生互相舉報，然後帶著寧願殺錯也不能放過的氣勢席捲過學校裡的每一個人。
在他的裹挾之下為了自保的學生開始無情、兇狠的相互揭發。
這個時候他們的眼裡已經沒有了同學、沒有了朋友、沒有了老師，有的只是一個又一個的告密者，並最終在一次或許只是上頭的意外攻擊中葬送了所有人的生命。
像是在流血的數字2嵌在灰暗的牆壁上，五條悟聽見了那些遙遠卻又近在咫尺的嘶吼聲，那些彷彿要震碎大樓的敲擊聲，還有混沌又毫無意義的嗚咽。
他冷漠的無視了所有的嘈雜，堅定明確的朝著一樓進發。
被正式宣判為告密者的酒井奈月榨乾自己僅剩的體力跟著三個少年在學校的樓梯裡狂奔，第一次看清整個校園全貌的她不經意的抬頭瞥見了隨處可見的攝像頭。
隱隱的紅光在機身上閃閃發亮。
她倒抽一口氣，喉嚨發乾：「他能看見我們！」
夏油傑也看到了在牆角不起眼的儀器，可轉個彎就能看見的大門在誘惑著他、讓他不要停下腳步。
以出去為最高優先級的判斷令他沒有閒心去思考太多，他的眉心緊緊皺在一起，帶著金髮少女馬不停蹄的繼續逃亡：「不要管它，馬上就能出去了。」
寫著數字1的轉角留著血色的淡紅，但那些多餘的積水一般的液體好像已經流乾。九層的台階在奔跑之中被不斷的壓縮，曾經困住他們、無法打開的鐵門不知不覺開了一條小縫。
潮濕的牆壁不斷往下滴著水珠，然後又因為地勢的緣故緩緩流動。
血紅的掌印密密麻麻的印在銀色的門板上，濃郁的絕望和害怕像是被戳破、漏氣的氣球，順著打開的門縫向外傾瀉，消散於縹緲蒼茫的夜色之中。
酒井奈月感覺自己好像透過那一點求生的門看見了皎潔的月光。她的神經繃到了極致，馬上就要逃離的喜悅混雜著強烈的緊張和恐慌刺激著她的頭腦。
失控的激素讓她冰涼的軀體重新燃燒，不正常的溫度和超速泵血的心臟引發了恍惚的耳鳴。
沒有人能想到出去成了這麼簡單的一件事情，推開門的那一刻他們就像是撲火的飛蛾一樣大步的縱身躍進無邊的黑暗。
和室內完全相同的陰冷撲在安室透的臉上，神經仍舊沒有鬆懈的他微微垂下眼簾，放下手電筒雙手撐著膝蓋大口喘息：「我們出來了？」
然後世界短暫的亮了起來。
教室，課桌，空無一人的講台還有正在廝殺的同學。
他僵硬的轉頭看著右側的黑板，那上面寫著大大的三個字。
告密者。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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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鬼校探險實錄（三十一）
以為能逃出生天的大門並沒有把他們帶去室外, 在兜兜轉轉之後他們四人又一次回到了學校。明顯的鬼打牆讓安室透的心情變得沉重，他環視著四周，在腦海裡不斷翻找著相應的回憶。
爭執、扭打在一起的鬼沒有給予他們半分關注, 五條悟在光與暗不斷的交替中看著眼前混亂的畫面, 眼神冰涼：「騙我們出去實際上是把我們拖進漩渦？」
黑板上碩大的白色粉筆字給安室透留下過很深的印象，他站直身體, 心跳加速：「這裡是二年A組。」
二年A組, 池田杏子帶的班級，而酒井奈月正是屬於這裡。眾人立刻回頭看著一直沒有說話的金髮少女，原本還算平靜的臉色驟變。
沉默的酒井奈月像是一朵盛放到了極點、下一秒就要凋謝的殘花。
恍惚而又麻木的神情讓她看起來對外界的動靜似乎缺少了感知的能力，乾燥起皮的唇顏色鮮艷恍如充血。
她的臉頰帶著明顯的薔薇色的紅暈，但在那抹突兀的紅之下肌膚越加透明、青白。
濃郁的血腥味一直在夏油傑的身邊徘徊，習以為常的嗅覺將它歸納成了學校本身的味道, 然而這一刻他才發現這種味道的源頭似乎是在酒井奈月的身上。
他驚慌的看著金髮少女已經有點渙散的湖綠眼眸, 用顫抖的手摸了摸她的腹部。
濕潤的液體沾了他滿手, 鮮紅的顏色掛在他掌心的皮膚上，黏稠而又帶著她身上不正常的高溫。
恐懼和害怕充斥著夏油傑的大腦, 在交感神經的支配下夏油傑的瞳孔不自覺的放大。他雙手捧住酒井奈月發燙的臉頰, 語氣裡帶著前所未有的驚慌：「奈月！你醒醒！」
傷口發炎和失血導致的發熱還有虛脫, 一旦失血量超過2000毫升那就會進入休克狀態。
然後就是死亡。
安室透很快就從外在的異樣表現中得出了自己的判斷，他把手從光潔的額頭收回來，酸澀感在眼眶中瀰漫。
他想酒井奈月連同她不斷消逝的生命就像是一把細軟的流沙。他們竭力的想要把她緊緊的抓在手裡, 但握緊拳頭卻只是讓它更快的從指縫間散落。
然而現狀沒有給他們任何一點考慮的機會，亞瑟.李德森的聲音再一次通過廣播在整個學校響起。
【同學們, 始作俑者似乎已經浮出水面。】
【他們現在就在二年A組的教室裡, 請大家抓住他們吧。】
使用桌椅打鬧著的鬼全部停了下來。他們用僵硬的四肢轉動著軀體, 直直的瞪著闖入教室的四人。
【為了更好的鼓舞大家, 抓住犯人的同學將會得到一個非常寶貴的獎勵。】
【離開學校的交換機會。】
男人如毒蛇般陰冷的聲線準確無誤的傳達進每一個人的耳朵，粗糲的嗓音洋洋得意又暗藏著狠辣。
【來吧，開始吧，為了大家的名譽戰鬥吧！】
所有的鬼像是被操控了一般在這個時候一起衝了上來。五條悟神情狠厲的晃了晃手裡的電棍，毫不猶豫的加入了混戰。
向外散發出的強大的氣場讓那個精緻如天使的少年瞬間就像是變了一個人。危急的氛圍中安室透沒有閒心去感嘆這種巨大的反差，他拿出刀擋住撲向他們的攻擊，沒有回頭：「群主，你帶奈月走。」
重要之物即將要失去的恐慌感主宰了夏油傑的情緒，他當機立斷抱起像是木偶一樣的少女，看了一眼自己的隊友之後帶著她迅速離開。
密密麻麻的人群在閃爍的燈光中從四面八方跑來，濃郁的惡意幾乎將他整個吞噬。夏油傑用錘子狠狠的敲在那些伸長的胳膊上，淒厲的哀嚎響徹寂靜的校園。
他死死的護著懷中的酒井奈月不讓任何鬼怪接近她分毫，手臂上裸露的皮膚還有沒辦法關照到的後背漸漸留下了深邃的啃咬、抓扯的傷口。
細密的疼痛被強烈的緊張屏蔽，在骨頭的碎裂聲中夏油傑用手裡的錘子開出了一條血路。他一刻不停的向著一樓狂奔，心中不斷的渴求自己能夠帶著幾近昏迷的少女離開這裡。
濕潤的地板，留在地上和牆上的紅痕還有布滿掌印的鐵門。一模一樣的畫面再一次出現在夏油傑的面前，他看著眼睛快要閉上的酒井奈月焦急的喊著她的名字，奮力掙脫無數雙拉住他的手踢開半遮半掩的大門向外奔跑。
但實際情況是他又再一次回到了四樓的教室。
夏油傑看著教室裡剩下的零星幾位凶神惡煞的鬼還有滿地的紫黑血液，跳動著的心猛然沉到谷底。
#
在目送好友帶著酒井奈月離開之後，五條悟徹底放開手腳對付著那些非人生物。已經死掉的鬼當然不會再有「死去」這個說法，所以五條悟的策略是把他們打到不能活動。
他的眼睛就像是儀器一般精密的定位到所有脆弱的關節，單手握著電棍朝這些地方用力敲擊。
然而源源不斷湧進來的怪物讓教室變得擁擠，五條悟眼神一凜，對另一邊的安室透淡淡開口：「我們得出去。」
手上糊滿黏液的安室透拔出插進怪物脖子裡的刀，他手腕使力輕輕一挑，仍在尖叫著的鬼很快就偃旗息鼓。
「整個學校的學生加在一起差不多有兩百個人，」安室透平復著呼吸，汗液從打濕了鬢角，「你覺得我們可以嗎？」
五條悟平靜的看了他一眼：「可以。」
白髮少年沒有絲毫猶豫的回答看上去就和不知道2 vs 200是什麼概念一樣，但透過他那雙沉靜的透藍眼眸安室透驀然發覺他是真的不把這個數字放在眼裡。
又或者說這些慫人的鬼在他看來根本就不值一提。
害怕、無措、恐慌、勉強。這樣負面的情緒一絲一毫都未曾在五條悟的眼睛中呈現，那裡有的只是沒有波瀾的漠然。
還有隱藏在深處的，躍動著的瘋狂。
安室透很難想像這樣的眼神會出現在一個高中生的身上，他甩了甩手，遙遙望著身材修長有力的少年：「五條君......」
「你們真的只是學生嗎？」
關節骨被打斷的脆響從白髮少年的手下傳來，安室透看到他站直身體轉頭朝他極淺的勾起了嘴角，與此同時臉部爛了一半、大張著嘴的鬼朝他的方向迅猛的撲來。
安室透的呼吸停滯了片刻，他下意識的想要衝上去幫他攔住那個鬼，但兀自笑著的少年卻面不改色的解決了危機。
「我們是學生哦。」
五條悟輕巧的吐出自己的回答，右手持棍對著身前晃動的空氣猛烈的敲擊。咆哮著的鬼軟綿綿的倒在地上，紫黑色的汙血溢出一點之後就再也流不出更多的液體。
他給了表情呆滯的安室透幾秒反應的時間，然後轉身大步向外：「走吧，我們也該出去了。」
#
強烈的幾乎覆蓋了一切的耳鳴一直折磨、困擾著酒井奈月，她的眼前全是黑和白不斷閃爍的模糊畫面，恍惚的視線和衰弱的神經讓她幾乎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些什麼。
疼痛在過了極點之後反倒趨於平靜，麻木的感官就像是被封閉了一樣沒有任何的感覺。酒井奈月此刻有點飄飄欲仙的不真實感和虛幻感，她只是隱隱約約的感覺有人把自己抱了起來，然後就是非常急促響聲。
咚。咚。咚。
沉重的聲音一下又一下的錘在酒井奈月的鼓膜，嘈雜的響聲像是藤蔓一樣纏在她的身上，把飄在雲端的她強行拽了下來。
隨後她聽見了有人一直在叫著她的名字。
酒井奈月猛然醒了過來。
劇烈晃動的視線中是少年布滿汗水的白皙脖頸，柔順的黑髮濡濕的貼在帶血的臉頰。狼狽的模樣讓他看上去就像是被遺棄的動物，驚慌失措，六神無主。
酒井奈月伸手摸了摸他冰涼的臉，嗓音喑啞：「傑君......怎麼了？」
「奈月！」
夏油傑在感受到那一點輕微的動靜時已經屏住了呼吸，等到臉上真的傳來輕柔的觸摸時他才敢肯定發生的事情並不是自己的錯覺。
他猛然鬆了一口氣，緊緊抱住酒井奈月把頭埋進她瘦削的肩膀。
冰涼濕潤的液體砸在她的皮膚上，如果不是溫差它的重量輕得幾乎讓人感覺不到，但卻包含著她需要用全力才能承受的情感。
酒井奈月微微閉了閉眼，環住少年的脖頸輕輕拍著他的後背：「我沒事呢。」
繃斷後又被重新黏在一起的神經把夏油傑從徹底的崩潰里拉了回來，他忍耐著快要失控的情緒，把酒井奈月從懷裡放下來仔細檢查著她的狀態。
臉上揚起可愛笑容的少女仍舊在發燒，但精神比剛才昏昏沉沉的模樣好了很多，腹部的傷口也停止了出血。
夏油傑非常害怕這是最後一次的迴光返照，他強壓下那些支離破碎的死亡記憶，藉著閃爍的燈光死死盯著酒井奈月如春風般讓人沉醉的綠色眼眸：「你一定要活著。」
在遊戲裡酒井奈月曾經無數次聽到過差不多的話語，而她對於這樣的請求也逐漸變得得心應手。
從生硬的撒謊再到鎮定自若的用反問解決問題，酒井奈月十分明白這個時候該用什麼樣的姿態來回答——
既不完全說透，又能讓人感受到她的回應。
但這一次她是真心實意的想要給出自己的答案。
用死亡去考驗別人對她的喜愛的遊戲應該要就此停止了，因為她知道有人真的會因此而難過和痛苦。
酒井奈月翹起嘴角，直視著那雙漂亮的、微微充血的紫眸：「我會的，不是說要一起去慶祝嗎？」
她很確信現在玩家的害怕值已經夠了，如果系統說的還算數的話她就完成了那個本就莫名其妙的任務。
可她還有一個問題想問。即便酒井奈月知道這好像不合時宜，但她怕如果錯過了現在，以後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酒井奈月看向渾身是傷的少年，語調很輕。
「但是......」
站在她對面扯出微笑的少年並不總是這樣的柔和，可在面對她的時候卻好像在她身上傾注了所有的耐心和在意。
那件乾淨的白色襯衫早就被各種各樣的汙漬弄髒，那裡有她的血，有鬼的死血，或許還有他自己的。
酒井奈月看著他握著錘子的右手，還有左臂快要被撕爛的衣袖。透過成片的、尖銳的創傷她完全可以想像出來剛才夏油傑為了不讓她受傷用身體幫她擋住了多少攻擊。
酸脹的感覺從心臟開始向外蔓延，酒井奈月舔了舔自己乾澀的唇瓣，睜著刺痛的眼睛一瞬不眨的看著黑髮少年，任由回憶在腦海中上下翻湧。
「傑君，為什麼一直想要我活著呢。」
這就是她想要問的問題。
作者有話說：
其實有的時候問問題並不是不知道答案，只是想聽到被問的人親口證明自己的想法是對的。
奈月就是這個心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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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鬼校探險實錄（三十二）
夏油傑沒有想到酒井奈月會在這個時候問這種問題, 因為她幾乎從來不問遊戲以外的事情。
他們也曾經有過不考慮遊戲和生死、只是靜靜待著的時候。
他的思緒被拉回了那個表面看起來很美好的海島，那個時候他和酒井奈月一起坐在靜謐的湖邊，永晝徹夜不熄的太陽遠遠的墜在天際。而他身旁嬌憨嫵媚的少女在陽光下閃著柔和的曦光, 乾淨美好的就像是一副虛幻的畫卷。
但現在他們兩個不管是誰都比當時狼狽了很多。
酒井奈月身前幾縷璀璨的金髮因為血液變成了黯淡的紅, 被割傷的胳膊和雙手到處都是血漬。她身上整齊柔軟的JK早就因為不斷的逃亡和受傷變得又髒又皺，如果就這樣走在大街上絕對會被警察以各種名義帶走。
可它們一點也沒有改變夏油傑頭腦中酒井奈月的形象, 甚至隨著相處時間的增加, 他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變得越來越深的情感。
還有比在湖邊時更加強烈的、讓人無法自控的悸動。
夏油傑微不可察的呼出一口氣，左手死死握緊後又脫力般的鬆開。他認真的看著不遠處的少女，說出了一直埋在他心底的話：「因為喜歡。」
「如果你消失不見的話完全不敢想像自己會變成什麼樣，就當我是自私也好，我希望你能好好的活著。」
「只有這樣我的那些虛無縹緲的妄想才有實現的機會。」
從未挑明過的想法比夏油傑想像中的更容易說出口，那些壓在他身上的沉重負擔也隨著從無形變為實質的話語漸漸脫落。
廣播裡那首不斷重播的少女的祈禱簡直成了夏油傑內心的寫照。他的目光緊緊追逐著酒井奈月眼中的翠綠, 裡面粼粼的波光恍惚間讓他飛躍了當前陰暗的學校, 感受到向陽的碧色海水, 而旁邊是綻放的花海。
雜亂無章的心跳讓他微微顫抖，而這種震顫又被他用力壓在皮膚之下, 透過毛孔悄無聲息的向外散發。
得到答案的酒井奈月微微閉了閉眼, 有關夏油傑的各種回憶在她的腦海中浮現。
猜測和真正的聽見, 即便也許內容相差無幾，但這是兩種完全不一樣的感受。她能看見他臉上細微的表情變幻，聽到他每一次深淺不一的呼吸。
這些身體上難以掩藏的反應本就是答案的一部分, 而在知曉之後她又要做些什麼呢？
酒井奈月不斷叩問著自己的心。但其實在系統崩潰的時間裡她想了很多。
原本只是被動的用一場又一場遊戲度日、曾經想過自我銷毀的她突然間就對死亡產生了畏懼，與此同時她也對活著產生了渴望。
去親眼看一看那些不是被數據建構出來的風景, 去體驗程序設定之外的平凡生活。
她想要活下去, 而且她第一次對未來有了期待。
而賦予她這一切的就是「玩家」對她的愛, 他們看似沒有意義的一次又一次徒勞的挽救事實上真的把她從「數據」這個身份裡解放了出來。
可此刻他們連同她自己全都自身難保, 讓他們相遇的遊戲成了可能摧毀他們的利器。沒有人知道現在的死亡到底會發生什麼，但酒井奈月由衷希望大家可以一起活著出去。
還有......
她在睜眼後對著黑髮少年粲然一笑，牽住了他骨節分明的手：「以後再帶我出去玩吧。」
夏油傑愣愣的瞪大了眼睛。他不敢置信的盯著眼前笑靨如花的少女，劇烈跳動著的心臟好像驟然停了下來。
但牽動著他全部注意力的酒井奈月很快就轉移了話題，用對現狀的提問回歸了當前驚險的遊戲。
如果不是手中和自己完全不同的柔軟，夏油傑會以為剛才的一切都是自己的想像。
他努力克制住自己與壓抑驚悚的環境完全不匹配的欣喜，升溫的頭腦在觸及滿地死屍的時候冷卻了下來。
夏油傑冷靜的環視四周，將剛才發生的事情簡短的敘述了一遍。
然而安靜聽著的酒井奈月還來不及細細思索，關上的門又再度被暴力的打開。
門板和牆碰撞發出了巨大的聲響，夏油傑條件反射的舉起了手中的錘子，然後他在燈光亮起的瞬間看見了站在門口的五條悟還有安室透。
緊繃的肌肉頓時鬆弛了幾分。
而被擋在少年身後的酒井奈月只能隱隱看到一些衣物上的血跡，她有些緊張的走出來，臉上浮現著擔憂：「你們還好嗎？」
五條悟在看到酒井奈月安然無恙之後十分平靜的打了聲招呼，閒適的語調直白的彰顯著他的鎮定自若。
不斷回到四樓的鬼打牆明晃晃的告訴他們還有事情沒有解決，他關門把跑來的鬼鎖在門外，走向站在講台邊的二人：「現在我們完全沒有辦法出去，一旦推開大門之後就會重新到這裡。」
「你們有什麼想法嗎？」
廣播里亞瑟.李德森早就安靜了下來，可音樂始終沒有停下。酒井奈月想到通過廣播操控所有鬼的主任，腦海中電光石火的劃過一個想法。
她看著眾人，眨了眨眼：「是不是要把廣播關了？」
少女的疑問讓安室透和夏油傑開始思考這種可能性，而五條悟則直接的拍了拍她頭頂毛茸茸的金髮：「和我想得差不多嘛，我覺得是要把那個李德森殺了。」
沉靜但卻驚人的話語讓眾人把目光聚焦在五條悟的身上，但認真思索的話他們發現好像這是最接近真相的答案。
夏油傑凝視著好友臉上滿不在乎的神情，淡淡的開口：「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五條悟想也不想的就拒絕了這個提議，他看了一眼好友身邊的金髮少女，很快移開目光，「你和月醬一起吧。」
搬出酒井奈月明顯是五條悟不想和他同行的藉口，而夏油傑對此也分外了解。他沒有因為被拒絕而生氣，但表情依舊堅決：「我和你去。」
僵持不下的氛圍像是帶著冷冽的冰渣，而砰砰作響的門看上去很快就要抵擋不住外面的鬼。酒井奈月也明白去找那個主任非常的凶險，她左右打量著都不說話的少年們，小心翼翼的舉起手：「不如我們大家一起去吧？」
「不行。」
「不行。」
剛才還誰也不理誰的dk幾乎是同時轉頭看向了金髮少女，接著異口同聲的吐出了拒絕。
夏油傑心裡已經有了大致的規劃，他稍顯緊張的抿直嘴角，神情嚴肅：「奈月，你和安室待在一起，我和悟去找主任。」
酒井奈月在愣了一秒之後轉頭看了看同樣很驚訝的安室透，她緩慢的吐出一口氣，在他表示沒有異議之後同意了這個安排。
而相比之下反應最大的人成了五條悟。他不解的看著似乎就要這樣跟酒井奈月分道揚鑣的黑髮少年，無數想要說的話梗在他的胸口，幾欲湧出又被他生生吞回腹中。
反正不關他的事。愛怎麼樣怎麼樣吧。
詫異從蒼藍的眼眸中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如冰的寒冷。五條悟也沒有再多說些什麼，他把從保安身上拿過來的對講機塞到酒井奈月的手上，然後轉身離開。
門外的鬼咆哮著一擁而上，繼而又發出了慘叫。
好友我行我素的模樣讓夏油傑有些頭痛，他最後叮囑安室透要照顧好酒井奈月，然後在兩人擔憂的視線中追上五條悟淹沒在鬼群中的身影。
說淹沒當然不太恰當，畢竟他的身高還有耀眼的白髮都注定了他不可能被輕易擋住，但密密麻麻擠在一起的鬼看起來還是有一點瘮人。
夏油傑熟練的用錘子敲斷妄圖刺向他心臟的手，跑向五條悟的身邊：「去哪裡找廣播室？」
被迫接受的雙人組隊的五條悟也不可能再把夏油傑塞回去，他揮了揮手裡的棍子，冷漠的看著濕潤的樓梯：「我覺得應該是在樓下。」
不斷嘗試進攻的怪物在廣播不間斷的播放下吵得夏油傑大腦嗡嗡作響，他神情狠厲的甩掉源源不斷撲過來的鬼，示意五條悟向下：「去一樓。」
二樓三樓他們都算是仔細的找過一遍，唯一沒有探查清楚的就是一樓。當時他們只是從洗手間匆忙跑出來之後就進了教室，而那個廣播室也許就藏在洗手間的旁邊。
像是在應證他們的猜想，那個也許坐在屏幕後面透過監控偷窺的主任開始叫人來抓捕他們。然而所有的npc在面對五條悟和夏油傑的時候彷彿都失去了應有的戰鬥力，十分輕易的就被解決。
大約五分鐘不到，他們就在一樓的走廊盡頭找到了隱蔽的廣播室。
此前一直沒有出現的淡淡的緊張感在五條悟的心中發酵，他明白進去之後大概就要經歷一場也許十分艱難的惡戰，但走到這一步他好像也並沒有什麼好後悔的。
他看著準備開門的夏油傑，拉住了他的手：「你還能選擇回去。」
即便再強，在現在這種全靠肉搏的情況下五條悟的手上多少都帶了傷痕。被抓爛的皮膚向外翻起，鮮艷的血液汩汩溢出。
夏油傑幾乎記不得上一次見到這麼狼狽的五條悟是什麼時候，又或許他從來都沒有見過。因為他從來都是高傲的，強大的，彷彿永遠也不會被擊敗。
他輕輕瞥了一眼五條悟被陰影和幽暗遮住的眉眼，用力推開了廣播室的門。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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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鬼校探險實錄（完）
黯淡的白光照亮了廣播室。
那個操控一切的主任似乎正在打電話, 在進門的瞬間夏油傑徑直往前對著他的頭狠狠敲下，但被扭曲的空氣阻止了他的動作。
像是漩渦一般的氣體吸住了他的手，大力掰扯著他的手腕, 較為脆弱的腕骨發出了摩擦的脆響。
看到這一幕的五條悟迅速抬腳踢向亞瑟.李德森的座位, 然後空氣的流向立刻改變。
老舊的手機掉在了地上，趁著男人轉移目標的空檔, 夏油傑忍痛把手抽了出來。
「違反......校規。」
轉過身的男人站了起來, 腫脹的身軀像是鼓起的氣球，因為淤血而發紫黑的皮膚詭異而又陰森。
他用帶著金屬質感的粗糲嗓音宣判了他們的違規，然後整個廣播室內的雜物都開始震動。
無形卻又無處不在的空氣擁有著平時難以想像的力道，凌空躍起的物件被強行按壓成一個個球體然後對著闖入廣播室的外來者猛烈的撞擊。
狹小的房間裡高速衝過來的球讓躲避變得艱難，夏油傑在幾次被撞擊之後明白一直躲閃只會消耗自己的體力。
他悶哼一聲揉了揉泛起尖銳刺痛的腿部，把目標重新放在亞瑟.李德森的身上並再一次朝他衝了過去。
但比他更快的是五條悟。
白髮少年用力扔出手裡的電棍, 然後在男人的注意被它吸引的時候快速抬起凳子砸向亞瑟.李德森腫脹的身軀。
鋼製的凳子在強大的氣壓下變形、斷裂, 圓潤的鋼管因為斷口而變得尖利。
五條悟成功的把快要拆散的椅子砸在了主任的身上, 那個男人如他所想的發出了痛苦的嚎叫。
但與此同時斷掉的那一截鋼管也順著壓強插進了他的腹部。
他忍住疼痛和顫抖把貫穿自己身軀的異物拔出來，入注的鮮血噴湧而出, 打濕了五條悟的雙手。
事情發生的無比突然, 目睹了這一切的夏油傑心中燃起了怒火。他握住手裡的錘子衝向李德森, 不顧他身邊扭曲緊密的空氣還有自己骨頭和骨頭之間的劇烈摩擦，用盡全身力氣把錘頭敲進男人的面門。
頭骨碎裂還有他的手臂被硬生生掰斷的聲音在只有一秒不到的時間內接連響起，男人尖利的哀嚎戛然而止。
所有騰飛的球體瞬間砸落在地上發出了巨響, 泛黃的白色瓷磚出現了蜘蛛網一般的裂痕。
死死釘在男人頭部的錘子、握住錘子斷掉的手臂還有姿勢扭曲的膨脹屍體構成了駭人的畫面。夏油傑保持著彎腰的動作，冷汗順著他弓起的脊背還有低垂的頭顱滑落。
廣播的操控台上濺滿了鮮血, 輕柔夢幻的鋼琴曲早就停了下來。五條悟背靠著唯一沒有變形的桌子滑坐在地上, 揚起頭顱看著好友僵硬的背影, 呼吸變得困難：「沒死吧？」
「託你的福, 沒死。」
夏油傑的視線在劇痛之後逐漸恢復清明，他緩慢的轉身看著坐在地上的白髮少年，鳶紫色的眼眸中暈染著漆黑的暗影：「你傷到哪裡了？肺？」
穿孔的腹部起初還並沒有什麼感覺，但漸漸一種快要窒息的疼痛堵住了五條悟的大腦。他頭一次發現原來自己的身體是這麼脆弱，這些他以前幾乎不會放在眼裡的創傷居然就能輕鬆將他擊潰。
「不知道，」五條悟無所謂的癱坐在地上，紅潤的臉色開始發白，「隨便了。」
少年有些長的白色碎髮擋住了他蒼藍的眼眸，頹廢的神情和他熟悉的張狂欠揍的樣子完全不同。
夏油傑撿起亞瑟.李德森的對講機通知酒井奈月和安室透前往一樓，接著用僅剩的左手拽著五條悟的胳膊把他架了起來：「走了。」
五條悟沒有抗拒，但他也沒有完全配合。他梗著脖子把全身的重量壓在夏油傑同樣虛弱的身上，拖著他站在原地，呼吸急促：「為什麼一定要和我來。」
「和月醬一起逃跑不好嗎，我自己也可以的。」
「你可以個屁。」
夏油傑毫不留情的反駁了好友無比虛弱的猖狂，而五條悟越發困難的呼吸讓他生氣的舔了舔後牙：「你是可以殺了李德森，然後你也死在這裡是吧？」
「那你是跟我來送死嗎？不要告訴我你不知道我們都喜歡奈月，你這是打算把她讓給安室？」
白髮少年的生命好像因為腹部的傷口開始流逝，被冷汗打濕的頭髮一簇簇的黏在一起。他再也不復從前的輕狂，整個人蒼白而又虛弱，只有眼睛裡的憤怒看起來還有幾分生機。
夏油傑安靜的看著終於爆發的五條悟，心底那些沉重和壓抑卻十分離奇的逐漸和緩。他聽著耳邊微弱又粗重的呼吸，神色無比認真：「我沒有把她讓給安室透，因為我們約好要一起出去的。」
「這個我們不僅包括了奈月，也包括你和安室。我不可能看你死在這裡。」
「如果是我的話我就讓你死在這裡。」
五條悟紅著眼睛賭氣般的故意說出了兇狠惡毒的話，又在好友平靜的目光中無比狼狽的低下頭：「沒有人跟我搶奈月，多好啊......」
實際上五條悟知道自己只是情緒失控了。無法面對傑居然跑在了自己的前面，率先獲得了喜歡的女生的青睞，同時卑微又心機的想要再一次靠死亡成為橫在他們中間的障礙。
這一切的反常都是他的嫉妒心在作祟，從來沒有這個概念的五條悟簡直快要被它折磨的失去了自我。
然而過於熟悉他的好友卻察覺到了他這一點陰暗的想法，攪亂了他的計劃又信誓旦旦的說要和他一起出去。
身體和精神的雙重無力感讓五條悟格外的疲憊，各種各樣的雜亂畫面在他的腦海中閃過，而無力招架的他終於選擇了投降。
他抬起頭看著失去右臂的夏油傑，難看的扯起嘴角：「傑......」
「我在嫉妒你。」
室內一時間無比的安靜，就連呼吸都顯得多餘而又嘈雜。碎掉的玻璃讓涼風絲絲縷縷的飄進室內，而微微翻滾的窗簾似乎隱隱透出了外面魚肚色的白光。
對著摯友剖白內心似乎耗光了五條悟所有的力氣，但真正說出這句話之後他感覺自己碎裂的心臟似乎正以一種緩慢的速度一片片重新黏了起來。
雖然仍舊留有破碎的痕跡，可它至少還是一顆完整的、讓他得以生存的器官。五條悟強撐著疼痛的身軀努力挺直背脊，大步向前：「不過這是最後一次，走吧。」
#
五條悟和夏油傑的先後離開讓教室裡只剩下了酒井奈月與安室透兩人，而外面虎視眈眈鬼依舊不厭其煩的執行著他們開門的程序。
脆弱的門板在持續不斷的敲擊下砰砰作響，甚至隱隱有一些斷裂的感覺。
安室透能感受到金髮少女隨著每一次爆炸般的動靜而變得驚慌的情緒，抬手順了順她的長髮：「沒關係，如果它們進來了我們就離開這裡。」
「傷口還好嗎？群主讓我照顧好你，我可不能讓你出事啊。」
站在身邊的少年有著一頭淺金色的髮絲，因為多了幾分異域情調而顯得性感的巧克力膚色和過淺的髮色形成了微妙的反差。酒井奈月看著他臉上溫和從容的笑，不安的預感稍微緩和了幾分。
她盡量讓自己從對夏油傑和五條悟的憂慮之中轉移注意力，抬頭對著安室透彎了彎眼睛示意自己沒事：「群主？你們還有群啊？」
「對哦，」安室透時刻警惕著不斷受到衝擊的門，但在面對酒井奈月的時候卻又表現出饒有興致的閒適態度，「其實我們是網友誒，但因為聊得不錯所以建了個群，夏油就是群主。」
酒井奈月還沒有想過原來他們竟然是網友，她一時感覺到有一點驚奇，但轉瞬又覺得好像這樣才比較合理。她點了點頭，不由得喃喃自語：「怪不得啊......」
「什麼？」
站在她對面的少年雖然現在是一副高中生的軀體，但見識過他原本面貌的酒井奈月十分清楚他是一位像酒一般香醇神秘、充滿魅力的成年人。
她看著那雙霧紫色的眼眸中閃爍著的好奇，笑著搖了搖頭：「原本還在想安室先生這樣成熟穩重、一看就是成功人士的人怎麼會和他們兩個高中生一起來玩遊戲，現在感覺能理解了。」
聽到對自己這番評價的安室透猝不及防的嗆了一下。他輕咳著撓了撓頭髮，臉頰上浮現出淺淡的薄紅：「什麼成功人士啊......進遊戲填的資料你應該也看過的吧？」
「咖啡廳？誰信啊，」酒井奈月打趣著看向安室透，臉上因為持續發熱而升起的紅暈讓她看起來好像重新恢復了健康，「哪有咖啡廳的員工對槍這麼熟悉的，我可是一直有在偷偷觀察哦。」
少女嬌俏的語調還有可愛的神態讓安室透的心跳有一瞬的紊亂，他沒有想到酒井奈月也曾經留心注意過他的舉動，隨之而來的遺憾還有難以控制的心動在安室透的腦海中盤踞。
有那麼一個剎那，他是真的想要就這樣把自己所有壓抑的情感毫無保留的傾吐出來，但某個字眼卻讓安室透徹底從若夢的浮生中清醒了過來。
在遊戲裡扮演了這麼久別人的身份，他都快要忘記了自己並不是那個在咖啡廳打工的安室透，而是正在執行臥底任務的降谷零。
失控的震慟浮現在他的面容中，來不及掩飾的安室透看到了酒井奈月疑惑的神情，但徹底粉碎的門板沒有給他們繼續閒聊的時間。
眼裡只有屠殺的惡鬼撲了進來，他當機立斷拉住少女纖細的手腕，開啟了逃亡。
......
大概是因為五條悟和夏油傑吸引了部分火力，安室透發現聚集在走廊中的鬼少了很多，而地上沒有生命的遺骸相應的也增加了不少。
他小心的護著酒井奈月向樓下奔跑，手裡的尖刀在數次與骨頭摩擦之後逐漸開始變鈍。
精神高度緊繃的酒井奈月在一眾死狀恐怖的鬼裡捕捉到了一道與眾不同的身影，她赫然發現一點若有似無的金正在不斷向他們靠近，而且速度逐漸變快。
本能讓酒井奈月很快的就想到了那幾個她分裂出來的人格。
現在她的手裡沒有任何武器，而安室透為了保護她逃跑已經受了不少的外傷。那個人格的趁亂攻擊也許真的會讓到此為止的所有努力功虧一簣，酒井奈月確信現在她需要自救。
她暗罵一聲，環視四周後迅速跑向樓梯口的消防栓扯出了水管。
「安室先生，幫我開一下閥門！」
酒井奈月舉著水槍對準喪屍一般撲來的非人生物，而那個和她一模一樣的人格也因為距離的縮近而徹底暴露出來。
高壓液體經由白色的管道向外噴射，本該透明的水花因為多重的折射和反射而變白。
過量又極具衝擊性的水柱打散了思維單一的鬼群，同時唯一具有智慧的、衝過來想要殺她的人格也被漫天的水珠瞇了眼睛。
趁這個難得的空檔，酒井奈月扔下兀自噴水的水槍和安室透轉身朝著樓下狂奔。
「奈月，安室，去一樓大門！」
對講機中屬於夏油傑的聲線驀然響起，酒井奈月心中的擔憂終於散去了一角，竭盡全力擺動自己酸痛的身體奔向大門。
在一樓他們看見了雙雙負傷的夏油傑和五條悟。
慘烈的景象讓酒井奈月的胸腔被疼痛侵蝕，酸澀感溢滿眼眶。但隱藏在水流聲中的、不屬於他們的腳步聲沒有留下任何一點敘舊和慰問的時間。
她和安室透分別扶著身受重傷、面色蒼白的二人，跌跌撞撞的走下一樓的樓梯間。
滿地積水，鮮紅的掌印，還有緊閉的大門。
終於有所改變的畫面似乎是在昭示著幻境的破除，他們所有人滿懷希望的去拉門上的鎖，躍動著的心臟幾乎要因為超速而停止運轉。
喀嗒。
鐵鎖被解開的聲音在此刻成了世界上最為美妙的響聲，而在推開門後被黑暗統治著的世界終於屈服在了黎明的光照之下。
破曉的晨光刺穿了一切不詳的陰雲，在他們無知無覺得時候原來外面已經快要升起新一輪的朝陽。
遍地的荒草沾染了點點晶瑩的露珠，在稀薄的陽光下閃著微弱的光芒。
司空見慣、習以為常的日出只有在差一點就失去之後才更加凸顯出了它的珍貴，五條悟艱難的深吸一口氣，沐浴著來之不易的清涼天光。
完全鬆懈的神經翻湧出了巨大的疲憊，失血還有伴隨著每一次呼吸的劇烈疼痛讓他漸漸有些缺氧。五條悟由衷的揚起了嘴角，嗓音沙啞：「這一次是真的出來了。」
劫後餘生的喜悅幾乎讓人感動的落淚，扶著黑髮少年的酒井奈月回頭望著重新合上的大門，密集的敲擊聲還有尖利的慘叫響徹雲霄。
六層的高樓依舊散發著陰森恐怖的餘韻，那裡煉獄般的過往還有被埋藏的真相永遠都不會被人知曉。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他們活著逃了出來，那個曾經被刻在遊戲裡、傷亡慘痛的結局就此被改變了原貌。
不遠處的公路傳來了汽車喧囂的聲音，尚且留有餘力的安室透喘著氣，他跟夏油傑一起用力撐住快要滑落的白髮少年，帶著他向前穿過破爛的鐵網。
擔心他從此一睡不醒的酒井奈月不厭其煩的叫著五條悟的名字，焦急和害怕在她充斥在她的心間。
時不時給予的一些應答證明白發少年還留有一定的意識，眾人快步向外走著，穿過布滿雜草的碎石小道後筆直的公路出現在大家的面前。
老舊的柏油路僅僅只有兩條車道，稀疏的幾輛車飛速經過。
酒井奈月並不知道到底怎麼樣才能結束遊戲，才消失沒多久的驚慌再一次衝擊著她的頭腦。然而沒等她想清楚這種感覺的由來，轟鳴的巨響夾雜著少年的叫喊在她耳邊炸裂。
她呆滯的轉過了頭。
老舊的貨車像是失控一般朝著他們的方向飛速衝來，發動機快要崩潰的響聲表明開車的人已經把油門踩到了底。她越過高高的底座看向坐在駕駛座上的人，整個世界陷入了死寂。
【你有看清肇事者的樣子嗎？】
進入遊戲前系統問過她的問題驟然在酒井奈月的腦海中復現，而當時她怎麼也想不起來的畫面在這一刻徒然變得清晰。
深邃凹陷的面容，金色的頭髮。作為npc出現過太多次的面容死死的刻進酒井奈月的眼球，她死也不會想到的答案荒唐而又驚悚。
那是馬丁。
所有的喧囂和嘈雜在短暫的停頓之後恢復了原樣，它們引爆了酒井奈月的大腦，震斷了她能做出反應的每一條神經。
呼嘯著的貨車輕鬆的碾碎了她單薄的身體，在頭顱斷裂、朝著天空高高飛起的那一刻，酒井奈月感覺自己好像看見了神情悲痛陷入瘋狂的夏油傑，聽見了他嘶聲喊著她的名字。
然後她孤零零的頭重重砸在地上，從一堆破碎的屍骸中滾了出去。
#
沾染著鮮血的貨車從偏僻的荒野中疾馳而過，血紅在黑色的地面上拖出了一條長長的印跡，最終消失不見。
綻放著微光的太陽仍舊沒有升起，它無差別的照耀著躺在地上的四具屍體，血肉模糊的肉塊在荒無人煙的道路中沒有引起任何的注意。
或許是碰撞和翻滾中滑出來的手機掉在一截斷臂的旁邊，亮起的屏幕和纖細手腕上破碎的錶盤相互呼應。
前進的時間永遠定格在了四點三十分。
遠處仰面朝天的頭顱鐫刻著金髮少女死不瞑目的表情。
作者有話說：
鬼校探險的副本就結束啦！！
不知道大家還記得奈月手上壞掉的表嘛？那裡定格的四點半就是她死掉的時間，只不過不是她以為的下午四點半而是清晨四點半。
然後這個副本的結局只能是全軍覆沒。在三十年前的故事里奈月上網揭露了德林學校，而綾瀨、栗島、安田一起幫助她在接下來的屠殺中逃跑。但他們龜縮一晚跑出去之後並沒有迎來希望的曙光，而是被馬丁校長撞死又拖回學校，這就是為什麼關於德林學校的事情一直沒有人了解，因為當事人全死了，只剩下校長活著。
而校長為什麼能逃過一劫呢？因為他出去了，主任在廣播室打電話給他，他預感事情不妙趕回來制止亞瑟.李德森，但已經太晚了。他害怕自己犯下的罪行暴露，於是就狠心撞死了逃出來的人。
奈月死後因為各種執念成了鬼，她不斷的在學校裡徘徊，並分裂出了好幾個自己，一直重複4月20日的屠殺。
當然本來活下來的應該只有玩家扮演的三個人格，最初的劇本是玩家和奈月之間廝殺，誰能殺了奈月誰就能取得出去的機會，但因為系統崩潰了，所以一切都變了。
至於為什麼會崩潰......要問某個人了（打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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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注定有人無法存在的時空（一）
白蘭在得知群裡的網友們在打算聯機的時候, 突然感覺自己的計劃好像會變得格外有趣。他沒有一起參與遊戲，而是留在外面繼續觀察——
觀察酒井奈月到底是什麼。
已經體驗過一輪遊戲的白蘭充分了解只有在出現不可控的意外的時候酒井奈月才有可能暴露自己的身份，其餘時候她只會老老實實的扮演她的角色。
而那個不可控的意外是什麼呢？
白蘭笑眯眯的從超大的包裝袋中捻起一顆棉花糖放進嘴裡, 輕輕舔了一下指尖上沾染到的白色糖霜：「抱歉了奈月醬~」
她的遊戲估計會被他搞得一團糟。
從群裡出現邀請鏈接的時候白蘭就一直在注意著自己開始滾動的代碼, 並根據鏈接裡的數字精準的定位到了網友們正在進行的遊戲。
然而正當他準備單獨觀察某一個副本的時候，白蘭驀然發現整個龐大遊戲數據庫裡面有兩三個遊戲正在同時進行。
這讓白蘭有些頭痛的揉了揉額角。
酒井奈月只有一個, 其他遊戲裡的肯定只能是她的複製體。但關鍵是他怎麼確定到底酒井奈月會在哪一個副本裡面？很有可能網友們聯機玩的那個本裡根本就沒有她本人出現。
沒有時間和精力對幾個遊戲同時下手的白髮青年神色凝重的看著滿屏的代碼, 他在沉思片刻後隨手拋了一枚硬幣。
通用的2歐元上正面是數字，而背面是但丁的頭像。當白蘭目光觸及到硬幣背面的男人時，他微妙的深呼一口氣：「好吧，那只能祝你們好運了。」
擲硬幣的結果讓白蘭最終還是選擇去觀測那個聯機的副本，而經過一番調試之後右邊的電腦屏幕上出現了遊戲的實況畫面。
斷斷續續的影像放映著陰森恐怖的學校，接著就是三個穿著校服的少年。這是白蘭第一次見到自己的網友到底長什麼樣, 但此刻他沒有什麼心情去看他們, 他的注意力全都在還沒有出現的女主角身上。
玩遊戲的人似乎正在交談些什麼, 白蘭嘗試去轉動視角，但不管怎麼樣他能看到的只有那幾個少年附近的畫面, 沒有辦法自由移動。
他悄然嘆了一口氣, 整個人靠在椅背上懶洋洋的喝著咖啡, 無所事事的靜靜等待。
然而分辨和確認來得比白蘭想像中要更快，因為酒井奈月出來的那個瞬間她就已經暴露了身份。
名為Sakai Natsuki的代碼並不是從外部接入的，而是像遊戲本身的數據一樣直接被調用。這和他曾經猜測的「酒井奈月也是使用頭盔加入遊戲」這樣的想法完全不相符。
白蘭微微挑起眉, 笑眯眯的表情讓人猜不透他的真實想法。他仔細的看著姍姍來遲的酒井奈月，左手托腮。
從雜草堆裡走出來的少女穿著普通的JK制服, 金色的長髮在落日的餘暉中閃著暖色的光, 漂亮的面容看上去就像是匠人精心雕磨出來的娃娃。
比起上一次他們的見面, 白蘭明顯感覺她身上屬於少女而不是女孩的青澀嬌媚感要多了幾分, 靈動的表情也不復初見的呆滯。
然而正是她那雙清透的湖綠色眼眸裡的震驚讓白蘭明白她認識、或者說記得站在她面前對她揮手的玩家，也暴露了她不是數據的事實。
「該說是我運氣好還是他們運氣好呢~」白蘭看著酒井奈月不同於上一個副本的神態，一邊頗為遺憾的搖了搖頭，「早知道也去玩了嘛。」
能看到的實況並不是完整的，它就像是信號不好一樣經常黑屏，已經錯過加入遊戲的機會的白蘭只能回歸自己觀測的初心。
他仔細研究著這個副本的底層代碼，試圖去更改一些參數以造成遊戲的混亂，但在這個過程中白蘭突然發現了一堆單獨存放的奇怪的字符。
Sakai Natsuki 01、Sakai Natsuki 03、Sakai Natsuki 04......除了二號以外，像這樣的數字一直從01不斷的增加到了100以上，而名字加數字的編號組合看起來就像是有上百個酒井奈月被存放在這裡。
白蘭的心思已經從遊戲畫面中轉移，他坐直身體看著那一連串的字符，指尖輕撫眼角的倒皇冠印記：「怎麼會有這麼多的奈月......」
還有被故意忽略的02。
關於前一點白蘭腦海中的第一個反應是它們都是複製體，但他不明白為什麼一個副本裡需要這麼多的酒井奈月，而後一點更是一點想法都沒有。
難道是劇情需要？白蘭發現它們目前還沒有被使用過，而那邊的四個少年少女也才剛剛進入學校。
他想到了自己仍舊沒有答案的困惑，選中了一些代碼把它們編入了遊戲中。
但是這個舉動，又或者說他到現在為止不間斷的改動似乎導致了遊戲的崩潰。
電腦主機的風扇突然開始高速旋轉了起來，巨大的噪音在房間內響起。白蘭能感受到那股從儀器中迸發的不同尋常的高熱，他立刻反應過自己的電腦似乎要陷入損毀，馬上著手刪除自己修改過的數據。
可好像已經來不及了。
電腦就像死機一般卡在編輯的頁面一動不動，鼠標的光標也不知道去了何方。白蘭盯著卡死的屏幕有些著急的不斷按動刪除鍵，五秒過後那些密密麻麻的代碼突然間全部消失。
驚訝和一種不該存在的恐慌開始在白蘭的心底滋生，他臉上幾乎像是面具一般的微笑表情消失不見，睜開的亮紫色眼眸中醞釀著陰雲。
然而屏幕上那一瞬間的空白快得就像是幻覺，馬上那些一行一行的文字又重新憑空出現，就像是有什麼東西在操控他的電腦。
更為離奇的是白蘭的耳邊出現了一種尖銳的笑聲。
除了他之外空無一人的房間裡環繞著一種怪誕的響聲，它陰森又帶著回音的桀桀怪笑和電腦快要爆炸的轟鳴交織在一起，不斷的衝撞著白蘭的鼓膜。
他的視線隨著爆發的噪音開始混沌，目光所能及的一切在失控的聲音中來回縮放，扭曲的世界讓他頭暈眼花。
耳蝸受到干擾之後保持平衡變得困難，白蘭無力的把手撐在桌子上，裝著醇香咖啡的陶瓷杯被他莽撞的動作撞倒。
仍舊溫熱的棕黑色液體灑在他的指尖，一點點淌過白色的桌面，拖著蜿蜒的痕跡不斷向電腦蔓延。
屏幕上冗長的代碼依舊在不斷的增加，白蘭忍著徹底模糊的視線還有快要剪短他腦海中所有神經的嘈雜伸手摸向連接著顯示屏的電線。
在這個瞬間完全超過家用電壓的觸電感從他濕潤的手中傳來，電擊短暫而又霸道的強烈刺激在白蘭的大腦中轟然爆發。
接著他僵硬抽搐的倒在地上，視線陷入了一片黑暗。
#
再一次醒過來的時候白蘭的眼前是摸不透到底是什麼顏色的虛空。他睜開迷濛的雙眼，和加載大廳非常相似的黑包裹著他的全身。
他又進遊戲裡了？
白蘭撐著酥麻酸痛的身體站起來，很快就否定了這個想法。
熟悉的藍色光屏並沒有出現，這裡除了黑之外只有打在他身上的一束白光。
莫名其妙的追光燈隨著白蘭的移動而不斷移動，始終灑在他身上的熾熱白光讓他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幕獨角戲的演員，又或者是什麼需要被重點關注的囚犯。
「有人嗎？」
再也沒有邊界的區域和到處都是薄膜束縛著的加載大廳不同，無邊無垠的混沌黑色向著世界的盡頭無限延伸，而白蘭也並不知道自己到底走去了哪裡。
他在黑暗中僅僅和那一道孤零零的燈光相伴，但一種如影隨形的被監視的感覺始終縈繞在他的心間。
毫無應答、且連一點回音也沒有的虛空就像是吞噬了所有的聲音，白蘭想起昏迷前失控的代碼還有不同尋常的觸電，心裡幾乎已經肯定所有的一切都源自於他對遊戲數據的更改。
他面無表情的向前走著，時間的概念好像漸漸從他的認知中被抹殺。
快與慢在這片不曾改變的空間裡對白蘭來說已經失去了意義，他感覺到自己好像已經走了很久很久，微微酸痛的腿讓他的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一個神話故事。
因為欺騙而觸怒眾神的西西弗斯被降下神罰，他重複著把巨石推上山頂又親眼看著它掉下來這樣毫無意義的動作，永遠且沒有希望的一遍一遍消耗自己的生命。
白蘭感覺自己現在就像是那個西西弗斯，他走在一條永遠不會有頭的路上，用沒有價值和希望的行走去試探虛空的盡處，最後消磨的只有他的精神和身軀。
在意識到這一點之後白蘭猛然停了下來。
他明白自己已經完全掉進了一個圈套之中，或許一開始站在原地等待才是最正確的選擇。白蘭回頭看著根本無法分辨出方向的渺茫夜色，點點若有似無的星光嵌在空氣裡緩慢的閃爍。
已經沒有回頭路了。白蘭臉色驟然變得陰沉，他睜開眼直視著某一個方向，嗓音冷冽：「看夠了就出來。」
空曠的虛空依舊沒有任何的應答，但照在他身上的光徒然增加了亮度。白蘭在刺眼的光中不得不用胳膊擋住眼睛，而恍惚的視線中好像有一個人影悄無聲息的出現。
作者有話說：
白蘭：玩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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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注定有人無法存在的時空（二）
黑髮的男人自一片虛妄中踏破黑夜而來, 他身上的黑色斗篷幾乎與漫天閃爍的漆黑融為一體，只剩臉上蒼白的皮膚證明他還存在。
白蘭強忍住滿眼的刺痛死死盯著驀然出現的男人，強光照射下的眼睛因為酸痛而溢出了一點淚水。
第二道亮起的追光打在來者的身上將他徹底暴露出來, 而這個時候白蘭感覺身上的光強減弱了大半。
戲劇的另一位主角終於登場了。
他擦掉眼角的生理性淚水, 俊美的面容中神情冷冽：「你是誰？」
「我是誰？」
男人從容淡定的展開笑容，鬆弛的態度和對面白髮青年的緊繃形成了強烈的對比。他輕輕勾起嘴角, 嗓音醇厚：「我是系統。」
「或許你也可以叫我卡俄斯。」
得到回覆的白蘭皺起了眉。
卡俄斯, CHAOS，希臘神話裡最初的神。他誕生於宇宙之初，無形卻又是一切黑暗、光亮和無垠的載體，是世界的開端。它是天地之間的裂隙，是一切時間與空間，是一切的存在與不存在*。
也許這個世界上真的有神, 但白蘭對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從來都沒有什麼敬畏和信仰的念頭, 也從不相信有一天他會站在自己的面前和他對話。
早就卸下的笑容滿面的偽裝讓白蘭渾身透露著生人勿進的氣息, 他看著對面難以捉摸的男人，直接進入正題：「為什麼把我帶過來？」
「這個問題你應該很清楚吧？」卡俄斯純黑的眼眸中閃過凌厲, 濃濃的威壓朝外滿溢, 「你在我的遊戲裡做了些什麼, 難道被電失憶了嗎？」
「隨意窺探遊戲結構，把我的劇本搞得一塌糊塗，之前不是已經警告過你們了嗎？」
卡俄斯不懷好意的盯著幾步之外的白髮青年, 陰惻惻的開口：「再來第二次的話我當然不會放過你。」
男人蘊含著強烈惡意和抓捕獵物那種愉悅的表情本能的讓白蘭感覺到不適，一股被激怒、想要反駁怒罵的激烈情緒衝進他的大腦。
但很快白蘭就從這股異樣的彷彿被放大的衝動中找出了一個漏洞。
這個自稱卡俄斯的男人明顯知道他和小正在上一個副本中一起更改遊戲數據的事情, 而後續入江正一電腦的爆炸就是這個男人的手筆。
可在這種看似警告的示威中白蘭發現那個男人根本就沒有在遊戲系統裡增設任何的阻礙, 甚至就好像是為了故意讓他更改一樣把所有東西都清清楚楚的擺在他的面前。
那些可以輕易就被編入程序中的酒井奈月的相關代碼就是證據。
明明在此之前入江正一也跟他說過涉及到酒井奈月的所有數據都無法進行操作, 可這一次白蘭卻輕而易舉的就辦到了這樣的事情。而在此之後就是崩潰的電腦還有怪笑與漏電。
白蘭一瞬間從極大的憤怒中清醒過來, 過熱的頭腦急速降溫：「這不是你故意要我去更改的嗎？」
「如果你不想讓我碰的話，那些數據我根本就改不了。」
沒有再次落入陷阱的白髮青年迸發出了濃郁的警惕，卡俄斯看著他臉上轉變為平靜的神色，爽朗的笑出了聲：「確實，是我故意讓你去更改的。」
「但你為什麼要走進這個圈套呢？」
卡俄斯走到白髮青年的身邊，目光劃過他下眼角妖異的紫色印記，壓低聲線在他絮語：「奈月可愛嗎？」
驟然升騰的氣勢在白蘭的身上炸開，他睜開眼輕瞥自己身側的黑髮男人，左手微微用力握拳。
但還沒等他說些什麼，對方卻狀似和藹又慈祥的拍著他的肩膀。
「別緊張，奈月是一個很討人喜歡的孩子。」
肩膀下壓的力道一點也不像卡俄斯的話那般輕柔。白蘭下意識的想要躲開，但卻發現自己好像沒有辦法脫離男人的掌控。他再一次的沉下臉，被迫聽著黑髮男人的訴說。
「很多人都是為了她才玩遊戲的，」卡俄斯緩慢的移開了自己的手，臉上的笑意在提到某個名字的時候明顯真誠了幾分，「我完全可以理解。」
「同樣，你對她也很感興趣。」
肩膀上不再有負擔之後白蘭感覺自己整個人又恢復了對身體的控制，他迅速往後退了幾步，遠離那個莫名其妙的男人。
見狀，卡俄斯沒有表示些什麼，只是緩慢悠長的語調加快了幾分：「想知道她到底是什麼，在遊戲這個龐大的系統裡扮演著什麼樣的角色。想知道她是怎麼進入遊戲的，她和真人到底有什麼區別。」
「強烈的好奇讓你在發現她並不是數據之後升起了想要探究的欲望，你渴望更加了解她的一切，而把它隱藏在裝模作樣的『有趣』下。」
幾乎要被猜透內心真實想法的白蘭久違的感受到了一股微妙的不爽，他眼神不善的盯著在他面前踱步的「神」，薰衣草紫色的眼眸因為壓抑的怒意變得明亮。
他正準備為自己說一些什麼，但黑髮男人卻伸出食指舉在身前，促狹的吹了一口氣。
「噓——」
卡俄斯已經充分感受到了自己唯一聽眾的不耐煩，他省略了那些多餘的措辭，驚悚的笑容從他蒼白的臉中擴散：「但你有沒有想過自己的這種好奇和探究，會害死奈月呢？」
男人漆黑的瞳孔就像是包裹著無窮無盡的混沌和惡意，白蘭被他極具衝擊力的話語還有瘮人的表情嚇了一跳，思緒一時間有點混亂。他怔楞的重複著自己聽到的最後幾個詞，神情茫然：「害死......奈月？」
「你造成了系統的崩潰，被你放進遊戲裡的所有代碼都想要殺掉和自己一模一樣的『酒井奈月』，而遊戲自然也會把她們、連同奈月本人當做病毒而剷除。」
「活的、死的，她們全都是我為了奈月創造出來的軀體，換句話來說也就是各種各樣的替身和失敗品。」
「她們原本的作用就是置換在遊戲裡被殺死的奈月，但你卻把她們放出來了。而且非常不幸的是裡面還有因為過於兇殘而被淘汰掉的1號。」
卡俄斯的表情裡沒有一點點的遺憾，他仍舊在笑著，眼中的光芒越發熱切：「所有人都想殺她，失控的遊戲也要消滅她，你想知道故事的結局是什麼嗎？」
男人無所畏懼的表情徹底激怒了白蘭，他大步上前雙手拽住卡俄斯的黑袍，脖子上的青筋微微鼓起：「你把她怎麼樣了！」
「不是我把她怎麼樣了，」卡俄斯從容的勾起嘴角，臉上快慰的表情就像是完成了一件十分值得慶祝的事情，「殺了她的人是你。」
「他們四個一起死在貨車的撞擊下。玩家也許在死了之後還能強制退出遊戲，而本身就在遊戲裡的奈月在系統失控無法幫她替換軀體的情況下能去哪裡呢？」
「她是真的死了。」
近距離的對視中，白蘭非常清晰的從卡俄斯的雙眼裡看出了他的認真，這讓他反而感覺十分荒謬。
他驚愕的鬆開了自己的手，本能比大腦更快的做出了反應：「你在利用我。」
混亂的大腦理出了一條清晰的線。他自以為的對遊戲的入侵實際上完全就在這個男人的掌控之中，他放任自己對遊戲進行改動，一點點引誘他對遊戲放低戒心，然後再利用他的自大殺死酒井奈月。
白蘭驚覺到現在為止的每一步他都精準的踩在了男人提前設下的陷阱之中，而他對此毫無察覺，並最終為自己的沾沾自喜付出了代價。
他想起那個有著碧色眼眸的明艷少女，臉上的光逐漸黯淡：「為什麼？」
為什麼要殺掉酒井奈月，又為什麼要讓他來做。白蘭在這一刻才徹底明白原來他們全部都是棋盤上的棋子，被這個叫卡俄斯的男人操控著一切的行動。
在意識到一切的悲劇都源於自己後憤怒就轉變成了無力和愧疚，白蘭從沒有想過自己也會有這樣的一天，不甘和漸濃的悲傷沖刷著他的經絡。
一直以浮誇、詭譎的神情示人的卡俄斯稍稍收斂了臉上的古怪笑容，他平靜的望著失魂落魄、看似無法接受現狀的白髮青年，語氣很淡：「畢竟是我帶大的孩子，讓我親手殺了她好像有點不忍心。」
毫無邏輯的話讓白蘭難以理解的瞪大了眼睛。如果不是男人深邃的五官中還殘存著些許不捨，他幾乎要以為剛才那句話是自己的幻聽。
他強忍住胸腔翻湧的複雜情緒深吸一口氣，喉間擠出的字音偏平而又顫抖：「既然捨不得為什麼要殺她？你殺酒井奈月有什麼必要？」
此時此刻白蘭已經沒有了再去探究酒井奈月到底是什麼這樣的念頭，遊戲卡帶上屬於金髮少女的照片浮現於他的腦海。他咬著牙，眼中燃著不滅的火焰：「她不是遊戲的女主角嗎？女主角死了你們要怎麼繼續進行？」
被質問的卡俄斯臉上掛著沉靜的笑：「那就停止運營遊戲。」
死亡遠不是最可怕的東西，而遺忘才是。當一個人的存在徹底湮滅於歷史的長河中，當這個世界再也沒有人記得他的名字，那他才真正的消散於天地之間，找不回再生的可能。
有很多的人幫他記住了酒井奈月，甚至有些人還通過濃烈的情感和她產生了羈絆，這就已經達成了他構建這款遊戲的初衷。
卡俄斯看著白髮青年因為震驚而放大的瞳孔，臉上毫無血色的慘白像是冰凍多年的屍體：「她必須要死。」
然後一切才能有新的可能。
作者有話說：
*轉引自阿里斯托芬的《鳥》使用的「穿過卡俄斯」的解釋∼
不知道有沒有寫明白，鬼校副本裡不是有很多奈月的屍體嗎，還有和她一模一樣的npc。這些都是白花花放進副本裡的，而她們原本就是卡俄斯創造出來的。
因為某種原因卡俄斯需要很多的奈月做實驗，然後再加上每一個副本奈月的死亡都會留下屍體，那些屍體就是這些創造出來的替身，而且她們沒有代碼的支持也就不會有任何的思想，就像是人偶。
但白蘭把她們編進了程序裡，後面卡俄斯也將計就計把代碼重新置換，所以他們才會想要殺掉奈月。
如果有小天使還記得的話，在悟醬的本裡系統有提到過真正的奈月是02，這就是為什麼那些數據庫裡缺少2號。而01就是那個超兇超會殺人的人格，本身她是第一個被創造出來的身體，但因為性格缺陷所以被放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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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注定有人無法存在的時空（三）
夏油傑在猛然驚醒之後發現自己居然還戴著遊戲用的頭盔, 他迅速扯下壓在他頭上的裝置，冰涼的汗珠濡濕了他額角的碎髮。
極度的恐懼和害怕完全攥緊了夏油傑的神經，缺氧的感覺讓他條件反射的雙手撐在桌面上大口呼吸, 暈眩的頭腦完全想不起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與此同時全身粉碎般的劇烈疼痛毫不講理的堵住了他身上所有能呼吸的孔洞, 夏油傑努力回想著自己到底發生了什麼，眼前一片空白。
他和悟還有假酒一起聯機玩了全息遊戲, 在那裡他們遇到了什麼？
太陽穴神經不斷抽動, 夏油傑咬著牙微微闔上眼，混亂的畫面塞進他的腦海。
陰森的學校，遍地的血跡，可怖的鬼還有幾乎占據所有空間的金髮少女。
被濃霧遮蓋的畫面只留下了閃耀的黏血的金髮，而那個少女的面容卻不管怎麼樣都無法看清。
夏油傑只能感覺到她渾身瀰漫著濃烈的驚恐，她一直在拚命的向前奔跑, 微微捲起的長髮拂過他的臉龐, 輕柔而又帶著粗糲的硬。
在一片白茫茫的世界中跑遠的身影馬上就要被濃霧吞噬, 夏油傑的心臟驀然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在大腦反應過來之前他已經追著那道纖弱的背影跑了出去。
然而這個舉動似乎驚擾到了前面的少女, 她回頭用模糊的面容看了他一眼, 然後尖叫著越跑越快、越跑越遠。
被誤解的感覺讓夏油傑的心情變得糟糕又委屈, 他想要告訴對方自己並沒有惡意，但他無從解釋，她也並不會為此停下腳步。
然而很快周遭的環境就發生了改變。薄紗似的霧從世界中散去, 學校和馬路清晰的出現在夏油傑的眼前。他站在路邊，停下來迷茫的看著驟變的場景, 突如其來的車鳴撕裂了寂靜的長空。
接著夏油傑親眼看到慌不擇路逃出去的少女迎面撞上了飛馳的貨車。
瘦弱單薄的身軀在巨大的衝擊和碾壓中瞬間就四分五裂, 鮮艷的血色飛濺一般的糊滿了夏油傑的眼睛。
那些散落的四肢在車輪無情的踐踏中變成一團團的肉醬, 他發現那個龐然大物只是輕輕的起伏, 繼而就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消失在路的盡頭。
斷掉的頭部詭異的掉轉了向前的方向，一步步朝著夏油傑滾動。他低頭看著停在自己腳邊的硬物，驚恐逐漸在鳶紫色的眼眸中浮現。
之前一直看不清的面容剎那間沒有了絲毫阻礙，他死死的瞪著那雙再也無法合上的碧綠眼眸，爛熟於心的名字在腦海中崩裂。
「奈月！」
記憶在這一刻全部歸位，遊戲裡慘烈的結局刺激著夏油傑的神經。他嘶聲叫著金髮少女的名字，所有的幻覺全數清空。
熟悉的房間還有完好的四肢都昭示著他已經平安的從遊戲裡回到了現實，但夏油傑並不知道那個和他約好要一起出去的少女現在到底怎麼樣。
冰涼的後背和發燙的腦袋產生了極致的溫差，夏油傑一時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熱還是冷。他強忍住心中的害怕去找遊戲機，把被扯掉的電線重新連好再一次進入遊戲。
但夏油傑並沒有成功。
本該直接進入加載大廳的他依舊坐在電腦前，而屏幕上的彈窗清晰的通知他現在不能進入遊戲。
【親愛的玩家們，你們好；
因為遊戲系統受到了攻擊，數據庫裡的數據產生了不可逆轉的混亂。其中部分角色數據丟失或損毀，目前正在緊急搶修中。
因此造成的不便我們深感歉意，後續情況將通過短信與各位聯繫。】
夏油傑很快就讀完了這些文字。但他就像看不懂字的孩子一樣一遍又一遍的重複，眼睛在無聲的沉默中一點點變紅。
金髮少女被貨車撞死的畫面開始在夏油傑的腦海中不斷的重複放映。崩潰的遊戲讓他們猜想過自己在遊戲裡身亡或許會導致現實中的死去，但實際情況卻是他好端端的回到了自己的世界。
那這樣是不是意味著酒井奈月也會沒事？
但什麼叫角色數據丟失？酒井奈月到底怎麼樣了？
夏油傑不明白那個公告到底在說誰，他很害怕丟失的那個是和酒井奈月相關的資料，充血的大腦產生了窒息的感覺。
他用力呼吸著房間裡的空氣，吸進嘴裡的氣體像藏著刀子一般劃破他的喉管，讓刺痛在夏油傑的胸腔彌散。
他無法控制那些漫天的恐怖的想法入侵他的大腦，也許再也見不到酒井奈月的恐慌和緊張在繃到極限之後迅速斷裂。
強烈的嘔吐欲還有身體殘存的不適讓夏油傑不得不快速衝向浴室，但當他對著馬桶乾嘔時，卻發現飢腸轆轆的自己什麼也吐不出來。
痛苦的夏油傑用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他頭暈眼花的看著眼前透明的液體，喉頭被擠壓讓他的眼角滑落了生理性的眼淚。不斷的乾嘔令夏油傑本就乾澀的嗓子快要著火，他無力的鬆開手，扶住旁邊的洗手台保持平衡。
脖子上留著紅色的指印，血絲遍布眼睛。夏油傑沉默的看著鏡子裡狼狽不已的自己，心中一片混亂。
他隨意的擰開水龍頭用涼水沖着自己的臉，濺出來的水珠灑得到處都是。清涼的液體並沒有帶走他頭腦的熾熱，但在稍微緩和一點的溫度中夏油傑倏然發現自己忘了一個人。
他迅速拉開門朝著房間外衝去。
「悟，你還好嗎？！」
夏油傑用力拍著好友緊閉的房門，沾滿水珠的手在木製的門板上留下了一片深色的印記。大約在三十秒之後門被打開了，出現在他面前的是四肢健全意識清醒的白髮少年。
「沒事就好，」夏油傑稍微鬆了一口氣，他盡量克制住自己的焦躁擺出平靜的態度，瑰紫色的眼眸中閃著冷光，「你還能重新進入遊戲嗎？我現在聯繫不到奈月了。」
然而接下來的話卻讓夏油傑冒汗的身軀徹底結冰。
浴室裡沒有關的水龍頭一直在嘩嘩作響，在這種奇異的伴奏中五條悟抓了抓被頭盔壓扁的頭髮，神色莫名：「為什麼要重新進入遊戲？它不是我們玩的時候就壞了嗎？」
「還有怎麼可能聯繫到奈月啊，她是npc誒。」
「傑你是不是玩遊戲玩瘋了？」
#
安室透睜開眼之後發現天是全黑的，他有些匪夷所思自己居然玩遊戲玩了這麼久，但下一秒他就發現這好像是錯覺。
沒有摘下的頭盔遮蔽了他的視線，而他似乎是戴著這個東西睡著了。安室透有些迷茫的把頭盔拿掉放在腿上，窗外亮起的燈火還有藍黑色的夜空都表明現在已經進入了晚上。
「怎麼會睡著呢？」安室透把頭盔放在電腦旁自言自語的打開了房間的小燈，警覺的本能讓他感覺到有一些奇怪，「我忘了什麼東西嗎？」
他仔細的搜尋著自己的回憶，發現這個答案赫然是否定——因為安室透能清楚的記得自己在遊戲裡的經過。
這是他第一次和網友進行聯機，然而非常不巧的是在遊戲進行了一半之後系統就出現了一些差錯。他們經歷了非常艱難而且危險的逃亡，在最後逃離學校時居然還被神出鬼沒的校長撞死了。
安室透沒想到那個校長居然沒死，而是躲在外面埋伏他們。
完全可以說是反轉再反轉的悲劇歷程現在回想起來還十分的震撼，安室透轉念想到當時他們幾個以為在遊戲裡死掉就會真的在現實中也死亡，不由得笑著搖了搖頭。
還好這個遊戲不是「諾亞方舟」，也不存在像澤田弘樹那樣完全超越人類和人工智能界限的npc。
安室透幾乎已經可以確定自己的昏迷大概是因為被撞死的疼痛過於劇烈，所以在退出遊戲的瞬間現實中的身體因為某種避險機制強制他陷入沉睡。他起身揉了揉發酸的脖頸，隨手把頭盔放在了桌子上。
散落在桌面上的遊戲卡帶映著少女精緻的面容，安室透瞥了一眼她眸中甜淡靜謐的綠，轉身離開。
......
許久未曾進食的飢餓感在理清楚現狀之後變得格外明顯，安室透拉開冰箱簡單拿了一些食材，開始準備自己的晚飯。
淡淡的油煙還有飯菜的香味很快就在廚房中飄蕩，安室透在等待的過程中突然聽到了手機的短信提示音。他把開著的火調到最小，藍色的火焰逐漸變弱。
收件箱裡有一條新的短信。
【致《奈月怪談》全體玩家：
感謝各位玩家多年間對奈月以及遊戲的喜愛，有你們的支持我們的遊戲才能走得越來越遠。
但非常遺憾的是這次《奈月怪談》在受到嚴重攻擊之後整個遊戲系統發生了損毀，重要數據丟失後難以尋找，於是現在我們決定在2007年7月15日終止運營。
《奈月怪談》對我們開發者來說意義非凡，做出這個決定也並不容易。對於終止運營造成的不便我們深表歉意，為了補償全體玩家，我們將於2007年7月16日回收所有的遊戲卡帶及頭盔，並在製作完成後將全新的遊戲再一次發放給所有按規定提交卡帶的玩家。
敬請期待。】
突如其來的終止運營的消息讓安室透微微挑起了眉，他想到了自己在遊戲中的遭遇，猜測遊戲關閉的原因大概和它有關。
但這未免也太快了吧，今天已經7月14號了。
安室透看著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時間不由得感覺有一些猝不及防，但他並沒有在這種驚愕之中沉浸太久，一點點若有若無的焦味溢進了他的鼻腔。
仍在火上煮著的菜已經快燒乾了所有汁水，安室透趕忙把手機放在一邊關掉爐灶，暗自慶幸還好晚餐尚且有拯救的餘地。
亮起的屏幕在長時間的無人響應後自動熄滅。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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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凋零與綻放的冬天（一）
在少了一個遊戲或者少了一個人之後世界會變得有什麼不同嗎？
夏油傑親身體驗到了其實根本不會有不一樣的地方。
正常的學習、出任務, 正常的吃飯睡覺進行人活下去的必要活動。
世界不會因為少了某一個人之後就驟然崩潰，因為對於世界來講個人實在是太微不足道了。而他也不會因為失去了某個人就活不下去，即便那個人對他來說無比的重要。
距離最後一場遊戲已經過去了五個月, 當初炎熱的夏季轉眼就變成了凜冽的冬天, 而曾經和他約定好要見面的少女卻再也沒能回來。
在這五個月的時間裡夏油傑經歷過從恐慌到絕望再到空虛的心態變化，他接受了所有人都「忘記」酒井奈月這件事, 只是固執的不願意去承認而已, 彷彿一旦他承認後酒井奈月就真的會消失不見。
遊戲早就已經關閉，無論他多少次連接裝置也不會再進入那片熟悉的加載大廳，甚至後續連維修和停運的公告都沒有了，毫無反應的遊戲設備就像是一堆破銅爛鐵。
夏油傑想大概除了他之外的所有人都按照短信給的地址把頭盔和卡帶退了回去，而這些人當中也包括五條悟還有那個僅僅是萍水相逢的安室透。
他們仍舊記得酒井奈月，記得她作為npc在遊戲中扮演的角色, 唯獨忘記了心裡對她的那份不可言說的微妙情感, 也忘記了她並不僅僅只是一段數據。
那個他為了酒井奈月而創建的網站也從活躍逐漸變成了一個僵屍網站, 甚至還有人在停運之後在論壇裡發帖探討自己當初為什麼會對一個遊戲角色如此的真情實感。
有某種神秘的力量強行刪除了大家對於酒井奈月的感情，而夏油傑並不知道這是為什麼, 也不明白為什麼這種刪除就單獨遺漏了他。
他非常痛恨這種全世界只有他一個人清醒的記得全部事情的局面。每當他徹夜難眠一閉眼全是酒井奈月的時候, 夏油傑都想咬牙切齒的質問為什麼不能讓他也忘記。
在這樣一個同質化的世界裡大家因為趨利避害的本能都在盡量避免自己的個性, 順著潮流與時代與全世界幾十億的人共同呼吸。
所有只想要平凡度日的人都不願意去做那個打破氛圍的不穩定因子，因為當自己與周遭環境不同的時候無數的視線就會投射到他們的身上，繼而就是不斷的議論還有被放大的言行舉止。
夏油傑拒絕回收卡帶, 對新的遊戲也沒有任何期待。他曾經一遍又一遍的嘗試打開《奈月怪談》，給一個根本就沒有人用的網站交了十數年的服務器費用, 然後不厭其煩的詢問著自己的好友到底還記不記得酒井奈月。
甚至他還留著那條因為海島副本被關閉遊戲補償他的短信。
用來填寫資料的鏈接夏油傑已經點了無數遍, 他每一次都在補償意向裡寫下「把酒井奈月還給他」這樣的話語, 但實際上一直到鏈接失效, 夏油傑也沒有得到過任何實質性的回覆。
他就像是瘋了一樣說著別人眼裡奇怪的話，做著別人眼裡奇怪的事，然後逐漸成為一個徹頭徹尾的神經病。
所有人都用擔憂的目光看著他，都讓他好好休息，彷彿他是一個脆弱的玻璃製品，下一秒就會碎了一地。
然而在最初那幾乎無法正常生活的一個月過去之後，夏油傑終於醒了。
他開始按時吃飯，把自己收拾的乾乾淨淨，認真的做好每一個分配給他的任務。他像個正常人一樣把自己融進身邊應該有的環境之中，再也看不出之前的癲狂。
只有在夜深人靜、記憶經由不斷流逝的時間一點點褪色的時候，夏油傑才敢明目張膽的在完全屬於自己的空間裡想念酒井奈月，讓自己在漫無邊際的思緒和痛苦、美好交織的記憶中沉淪。
那些曾經的痛恨也煙消雲散，夏油傑甚至感覺他已經習慣了品嘗苦澀和孤獨，而他也無比慶幸自己還記得酒井奈月。
他幻想著自己也許總有一天能再見到那個對自己笑著的金髮少女，而那些不曾忘卻的回憶能讓他們相見時不至於在人海中擦肩。
只是那一天會來嗎？
夏油傑也不知道。
#
最近一兩個月城市邊緣還有那些荒郊野嶺出現了一些前所未見的怪物，它們身上黏糊糊的質地有一點像影視作品裡常見的史萊姆，但它們好像並不屬於咒靈。咒力在它們的身上幾乎無法被察覺，而被攻擊後很快就會全身硬化，接著死去。
起初這些東西是由地方的咒術師發現的，因為不具備什麼攻擊性所以也並沒有被高層放在眼裡。但最近幾天它們似乎變得躁動了起來，不僅頻繁現身，而且位置也從偏僻的地方轉移到了東京。
聽說過這些事跡的五條悟隱隱有一種它們是衝着高專來的預感，畢竟離學校越來越近的事發地點真的非常可疑。
在這種念頭的驅使下五條悟接了最近的一次任務，他親眼去看了看那些奇怪的生物，一種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在他的心中浮現。
然而他確實沒見過這種東西。
要不然就是真的有人修改了他的記憶。
驚悚的想法在心中升起，五條悟神色凝重的收集了一些碎掉的粉末，準備去找硝子幫忙化驗一下成分。但在回到高專的時候他碰見了不知道要去哪裡的夏油傑。
他的神色十分平靜，甚至在看見他的時候還無比正常的和他打了個招呼。
五條悟一邊為自己的摯友恢復正常而感到開心，一邊又感覺這種極致的反差好像反倒顯得不太正常。
他還記得當時他是怎麼把夏油傑從房間裡拉出來的。他幾乎是砸碎了那道厚實的木門，而在那些紛飛的木屑中五條悟看見了蜷縮在床上不知道是死了還是苟活著的夏油傑。
好幾天的不吃不喝讓一個身材高大的少年看上去無比的虛弱，呼吸的起伏小到幾乎看不見。
然而真正令五條悟感覺觸目驚心的是他那雙快要死掉的眼睛。
黯淡無光，渙散又蒼老。
就像是歷經苦難的老人一樣渾濁、布滿血絲。
一切的異樣都是從遊戲結束開始的，五條悟自然也明白夏油傑會出現這種情況是因為什麼。
他無法理解一貫冷靜的好友為什麼會相信遊戲中的角色能夠成真，而在他的瘋狂、偏執的表現中中五條悟對自己的記憶也產生了懷疑。
難道他真的忘記了什麼嗎？
五條悟在後續的時間裡反覆質問著自己，他甚至主動的去尋找一些蛛絲馬跡，但卻什麼也找不到。
這讓五條悟感到非常的苦惱，可不容辯駁的事實的的確確沒有半點他失憶過的跡象，最終他也只能夠放棄這樣的想法。
他搖頭驅散腦海中對往昔的回憶，翹起唇瓣拍了拍黑髮少年的肩膀：「喲，傑~你去哪裡？」
「剛回來，」夏油傑簡單的講述了一下自己的任務，然後伸手指了指上面，「現在去一下樓頂。」
五條悟立刻就明白了對方是什麼意思。他嫌棄的鬆開手，齜牙咧嘴：「又抽煙？傑你可千萬不要跟硝子學壞啊！」
白髮少年往回縮的手還有因為用力而些許變形的臉都在不留餘力的表明自己對煙的抗拒，夏油傑輕笑著勾起嘴角，淡淡的反駁：「不要用又這個字好不好，我也不是很經常啊。」
「走了，等會見。」
夏油傑在揮手之後很快的轉身離開。
......
高專不在城區裡，而且建築風格更偏向於寺廟，想要像高樓大廈一樣有伸手觸摸雲海的機會顯然不太可能。夏油傑隨便找了一個空曠無人的低矮平台，靠在欄杆上向外看著學校裡的景色——
藍天，白雲，棕色的瓦礫還有乾巴巴的枯樹。
呼吸噴出來的白霧隱隱擋住了夏油傑的視線，冬季過於低的溫度帶來了嚴寒還有萬物的凋敝。他沒有再看外面蕭瑟的景象，從口袋中摸出了煙。
這是他最近才有的習慣。
以前夏油傑也和五條悟一樣對這種東西敬謝不敏，但好像在人生走向虛無之後巨大的幻滅感讓他漸漸開始能理解為什麼有的人愛抽煙。
自我麻痺，逃避痛苦，尋求解脫。這些當然不能從有害氣體的吞吐中獲得，但看著眼前繚繞的煙霧夏油傑想只有這種時候他才可以放空所有的思緒。
不用管自己要怎麼偽裝成正常人，不用管那些與日俱增的想念。在這短短的幾分鐘裡他可以做一個沒有思想的木偶，然後隨著火星的熄滅又重新回歸一成不變的生活。
無聊、無趣、找不到存在的意義。
夾在手中的煙已經消失了三分之一，夏油傑抖了抖手腕，一點深色的煙灰從紙捲上掉落，在地面留下了痕跡。
正當他準備按滅煙頭離開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了一股強烈的咒力波動。
咒靈？在高專？
夏油傑沒有回頭，他低頭看著腳邊的煙灰，滿不在乎的準備用咒術降服驟然出現的怪物。
但出乎意料的是本該起作用的咒靈操術並沒有成功的吸收咒靈，他微微皺眉，被打擾的不悅讓他凌厲的瞥了一眼身後——
然後夏油傑待在了原地。
「你在幹什麼？」
來人笑著對他說。
作者有話說：
關於傑哥抽不抽煙的事情，好像原著也沒有明確的說，他只是給硝子點過火，我們就當他會吧∼
還有悟醬的伏筆要開始回收了
第152章 凋零與綻放的冬天（二）
極為短暫的瞬間每時每刻都在變化, 它永遠也不會停止，但夏油傑卻莫名感覺有的時候瞬間就是永恆。
一如現在。
整整五個月，將近一百五十天沒有見過的金髮少女正微笑著站在他的身後, 身上穿著與季節完全不符的輕薄校服, 就好像現在已經跨越了凋零的冬季，迎來了春夏的綻放。
白皙的皮膚上隱隱透出的粉嫩表明她現在前所未有的健康, 而那張他在腦海中想過無數遍、閉著眼都能勾勒出輪廓的面容依舊漂亮而又嬌艷。
冬日並不溫暖的陽光讓夏油傑感覺自己的視線似乎有一些渙散, 畫面連帶著整個偌大的世界都像虛幻的一般開始變形。
輕風吹散了少女的長髮，他被滿眼的金還有在粼粼的光中閃爍著的翠綠晃了神，不由得伸手揉了揉眼睛。
站在他對面的少女仍舊在笑著，夏油傑幾乎以為這一切都是他的幻覺。
但也只是幾乎。
在視線穩定下來的那一刻，他終於明白了自己一直在等的那個奇蹟就在如此平凡的一天同樣以一種極其平凡的方式發生，那些無望的執著和痛苦在重新見到酒井奈月的剎那全都變成了過去式。
夏油傑站在原地, 眼眶漫開一股洶湧的熱意。他強忍住鼻尖的酸澀扯開嘴角, 故作鎮定的回覆著剛才少女的問題：「我在看風景。」
「誒, 」酒井奈月把手背到身後歪了歪頭，墊著腳越過黑髮少年去看外面的景色, 「可是沒什麼好看的誒。」
外面全是光禿禿的樹杈, 碧綠的嫩葉差不多已經在不可違抗的時令中全部掉光。夏油傑側頭瞥了一眼欄杆外的景色, 很快的回頭看著金髮少女：「對啊。」
認真的神情反倒是讓酒井奈月無話可說，她端詳著夏油傑的神情，視線久久的在他的臉上駐足。
在現實世界裡的夏油傑和遊戲世界裡的他相比好像沒有什麼分別, 但仔細看的話還是能看出些微的不同。
他扎著丸子頭，黑色的耳釘在晴空下閃閃發光。身上被改過的校服和他本人那種若有若無的佛性有一種極致的反差, 寬大的哈倫褲稍微有那麼一點痞痞的不良氣息。
奇怪的髮型, 奇怪的衣著, 但這些看起來都很奇怪的打扮卻一點也不影響他身上屬於「好看」的部分, 那張溫潤俊美的臉龐還有眼中只有她的專注不管多久沒見都依舊讓酒井奈月心動。
唯一有點沒想到的是那根冒著煙的紙卷。
她看著少年比鳶尾花更加漂亮的紫色眼眸，走上前拿過了他手裡還沒有燃盡的煙：「你喜歡這個？」
夏油傑已然完全忘卻了自己之前正在抽煙，他反應慢半拍的看著金髮少女好奇的捏住了短短的紙卷，放在鼻尖輕嗅後試探性的含在嘴裡吸了一口——
繼而猛烈的咳嗽響了起來。
對他來說已經不太刺激的尼古丁嗆得少女頓時滿臉通紅，湖綠的眼眸濕漉漉的泛著水光。
夏油傑能看到她奶白的脖頸因為用力咳嗽而鼓起的青色筋脈，他趕忙奪過少女手中的煙將它扔在地上，用鞋底踩滅了紅色的火星。
接著夏油傑像是在確認著什麼一般將手虛虛地按在了酒井奈月單薄的後背，在真正觸碰到她的瞬間將她用力的帶進了懷中。
金髮少女身上屬於人的體溫還有淡淡的洗髮香波的果香堆滿了夏油傑所有的感官，他闔上眼把下頜壓在酒井奈月毛茸茸的頭頂，忍住快失控的淚水艱難又沉重的深吸一口氣：「我不喜歡那個，我喜歡你。」
哽咽的聲線帶著一點沙啞和顫抖，被煙刺激到的酒井奈月停下了悶悶的乾咳，酸脹的澀意溢滿她的心間。
在不能出來的時候她總是忍不住的去想失去她之後夏油傑到底過得怎麼樣，會不會就此一蹶不振或者是徹底崩潰失控，而剛才黑髮少年的鎮定讓酒井奈月誤以為他已經很好的調整了自己的情緒。
可現在她明白那全部都是他偽裝出來的假象。
她留給他的好像一直都是悲傷。
酒井奈月吸了吸鼻子，伸出雙手環抱住少年勁瘦的腰肢，把臉頰貼在他的胸膛之上。
有力的心跳隔著骨頭、皮膚還有衣物一下一下傳進她的耳膜，酒井奈月把眼中滾燙的液體擦在少年的外套上，緊緊抓住他的衣物：「傑君......辛苦了。」
很難說如果沒有夏油傑的話她能不能重新以「人」的姿態活在世上，酒井奈月也不想去思考這樣的可能性。
死亡，進入遊戲，復活。這一段經歷對她來講已經堪稱奇蹟，而酒井奈月現在只是想抓住自己被改變的命運——
大約是從和夏油傑相遇的那一刻開始，她過早被終結的生命終於有了新的可能。
難聞的煙味被少年身上冷冽又溫暖的氣息取代，酒井奈月掙脫他的手微微後退半步，扯住他的衣領將他的身軀往下帶了幾分。
緩緩睜開的、帶著濕意的黑色長睫像振翅欲飛的蝴蝶。她沒有錯過夏油傑眼中劃過的無措，踮起腳將唇瓣印在了他乾燥的嘴角。
「謝謝。」
#
五條悟盯著好友遠去的背影定定的看了幾秒。從簡短的幾句交談中他根本沒有辦法判斷夏油傑的心情到底是好還是不好，甚至只看表象的話他甚至會覺得今天傑的心情還算不錯。
至少他笑了不是嗎？
但就算是經常被指責不夠體貼的五條悟也沒有天真到以為笑了就是心情好。他想大概夏油傑從來都沒有放棄過去尋找那位曾經在遊戲裡出現的金髮少女，不然他就不會到處去做任務。
短短的幾個月時間裡傑幾乎把整個日本所有的犄角旮旯都跑了一遍，而那些根本不需要他出手的任務只要提到任務對象有金色的頭髮，他就一定會親自跑過去看看，然後一次又一次的失望而歸。
高強度的工作讓夏油傑就像一個不停旋轉的陀螺，雖然他看上去是雲淡風輕一切都已經過去了的模樣，但實際上他從來都沒有放下過他的執念。五條悟沒有辦法也沒有立場去改變他、說服他，只能看著他每一天都在清醒而又迷惘的掙扎。
黑色的影子在轉角消失不見，五條悟不再繼續停留，整理好情緒轉身走向了醫務室。
留著棕色短髮的少女穿著白大褂在搗鼓一些他並不清楚的實驗，門板和牆碰撞的聲音驚擾了她的注意力。
五條悟嬉笑著倚在門框邊，揮了揮自己的手：「喲，硝子~」
從開門的那個瞬間就明白是誰來了的家入硝子憤怒的看著白髮少年，她放下手裡的試管，皮笑肉不笑的扯起嘴角：「你開門就不能小點聲嗎？之前明明告訴過你了。」
「哎呀忘了嘛~」
五條悟毫無悔改之意的把門砰的一聲關上，木製的門板在震顫後勉強保持著自己的形狀。他邁著長腿大步走到棕髮少女的身邊，給自己搬了個小板凳坐下：「而且你什麼時候跟我說了？」
家入硝子被突然湊近的笑臉嚇了一跳，她恍然感覺這一幕好像曾經發生過，但她又想不起來到底是什麼時候。
她絕對是講過的吧？牆上掉皮的痕跡還留著呢，這絕對是五條這個混蛋搞出來的啊？他現在笑得這麼無辜是在裝傻吧？
肯定是這樣的！！他不會以為這樣就能騙過自己吧？
家入硝子在短暫的迷惑後已經判定這是五條悟的詭計，她嫌棄的看了一眼笑得陽光燦爛的白髮少年，面無表情：「找我有什麼事？」
「啊~是這樣的，」五條悟拿出自己裝在小袋子裡的粉末，食指和拇指捏著密封條晃了晃，「這次出任務碰到了一個奇怪的品種，想找你測測看裡面都是些什麼。」
家入硝子看著透明的袋子裡有點像土的粉末，接過來微妙的嘆了一口氣：「我也不是搞這些的啊......找我看能看出些什麼東西。」
說著，她想起之前自己翻出來的資料，轉身向後：「你等一下。」
五條悟看著同級到後排的櫃子裡翻找東西，百無聊賴的用手支住自己的臉頰。他靜靜的等了一會，在耐心告罄前看見家入硝子拿著一沓紙還有一顆不知道什麼東西朝他走了過來。
「這什麼？」五條悟翻著看起來像是檢測報告的文件，蒼藍的雙瞳瞥了一眼袋子裡的晶體，「給我幹什麼？」
混沌的黑色晶體幽暗而又厚重，詭異的眼熟又陌生。他把視線從石頭轉移到家入硝子的身上，疑惑的挑起眉。
「這不是你給我的嗎？」家入硝子淡淡的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擦了擦手，「好幾個月之前的報告，出了結果之後就被我忘掉了，前幾天整理才看到。」
完全沒有這樣的記憶的五條悟楞在了原地。他很快的就想到了夏油傑當初歇斯底里的瘋狂還有對他不斷的質疑，荒謬感像冰水一般潑在他的身上——
他的記憶真的出了問題。
心臟的躍動開始變得緩慢，五條悟能感覺到自己的全身正在不斷的升溫，他撕開袋子直接用手抓出那塊古怪的石頭，就連無下限也關閉。
接著一股神秘的能量直接衝進他的腦海。
長著尖刺的黑色史萊姆，不斷再生聚合的凝液，石化後的粉碎。
被吸取力量而化為齏粉的喪屍，自殺的結局。
失控的遊戲，並不是數據的金髮少女，全滅的車禍。
所有紛雜的凌亂的包含了他各種情感的回憶一股腦塞進五條悟的腦袋，他只覺得眼前一片眩暈，整個人像要爆炸一樣不堪重負。
他用手撐在桌子上不讓自己摔倒，急促的喘息。
各種各樣的酒井奈月在他沒有焦點的視線中出現，五條悟終於明白原來瘋的人一直都不是夏油傑，而是不知道為什麼失去記憶的自己。
是他把一切都忘了，拋棄了那些感情，抱著那些虛假的記憶冷漠的看待夏油傑的痛苦。
五條悟完全沒有想到事情的真相會是這樣，也難以接受酒井奈月消失不見的慘劇。
他扔下所有的資料衝出醫務室，把家入硝子的詫異和關切遠遠的甩在身後，在走廊中拚命的狂奔。他迫切的想要找到夏油傑，告訴他一直以來都是他錯了，酒井奈月是真的存在。
無盡的後悔和苦澀的悲痛擊潰了五條悟強韌的神經，冬季尖利的風颳過他的皮膚，倒灌進眼睛裡的氣流讓他雙眼漸漸模糊。他沿著黑髮少年走過的道路一直向上，然後猛地推開緊閉的門。
「傑——」
五條悟大聲的喊著好友的名字，昏花的視線裡映出了夏油傑和一位少女的身影。
金髮碧眼，和黑髮少年十指相扣。
「月......醬？」
恍若幻象的畫面讓五條悟的大腦徹底宕機，他呆滯的看著他們兩人朝他的方向快步走來，然後如花般嬌艷明媚的少女笑著錘了錘他的肩膀。
她在說。
「悟醬，好久不見。」
作者有話說：
差不多就要結局啦！最近因為高強度寫論文可能更新不定時，小天使們原諒我！！感謝在2022-03-17 18:00:00~2022-03-18 17:22:1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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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凋零與綻放的冬天（三）
因為自信所以看起來沒心沒肺、對什麼事情都能良好接受的五條悟罕見的出現了完全說不出話的時候。
在很短的時間內他的情緒從大悲再轉換到大喜, 繼而又好像在到達頂點之後重新陷入了空落落的寂寞。
周遭的空氣有片刻的靜止凝滯，肩膀被輕柔、真實的觸碰之後所有的流動又被重新納入五條悟的感官。
他真切的聽見了肅殺的寒冬中尚未枯死的生命為了存活而發出的無聲嘶喊，然後它們真的就如願的活了過來。
五條悟抬起墨鏡看了一眼在天空和屋檐的遮蔽下像是泡沫般透明的少女, 呆滯的視線轉移到了好友的身上。
他看見了夏油傑眼中失而復得的感恩還有一掃所有陰霾的晴朗, 這一切的一切都表明被他遺忘的，死去的酒井奈月是真的重新歸來。
洶湧的浪潮撲過來的時候看似毀天滅地, 但褪去之後也僅剩一地濡濕的印記。欣喜、難以置信還有那種明確知道自己徹底失去機會的傷感在五條悟的心頭同時爆發, 又在頃刻間歸於平靜。
他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真摯的笑著咧開嘴角：「好久不見。」
久別後的重逢似乎沒有人去提那個把他們牽扯在一起的遊戲，他們就像是默契的忘記了五個月前那場殘忍的結局，忘記了一遍又一遍的死亡，彷彿時間好像是徑直跳轉到了現在。
五條悟感覺自己有很多的話想說，很多的問題想問, 但手機的提示卻讓他遏制住了自己的衝動。
屬於高專的提醒在他和夏油傑的手機內同時出現, 而看到內容的瞬間五條悟和夏油傑對視了一眼。
校內出現了異常的咒力波動, 根據監測判斷咒靈至少是一級或以上。裡面通知他盡快把外逃或者是侵入的咒靈抓獲，追蹤其進入高專的方法。
五條悟不馴的挑起眉：「你收到了嗎？」
無可奈何的夏油傑點了點頭。需要出動兩位特級咒術師, 這足以證明學校對這件事的高度重視, 然而這也代表了他們沒辦法簡單的糊弄過去。
他微微偏頭讓目光停留在酒井奈月的身上, 心中默默嘆了一口氣。
在刨除那些相遇的悸動之後，對咒力殘穢格外敏感的夏油傑當然回憶起了金髮少女出現時的異樣。
站在他面前的少女雖然仍舊有著人類的面貌，單薄纖弱的身形還有嬌憨嫵媚的神態都足夠讓人產生憐愛乃至一股保護的欲望。但實際上她全身都包裹著強大的咒力, 可不幸的是——
它們全都是負面的。
恐懼，害怕, 驚悚, 崩潰, 絕望。強烈的像是固體一樣具有形態的負面情緒迸發出了巨大的能量, 它們源源不斷的從酒井奈月身上向外散發，帶來了不詳的氣息。
經歷過一系列離奇的事情後，再加上與自己的時代所擁有的技術水平完全不相符的遊戲，夏油傑隱隱約約察覺也許宇宙中也許並不是只有一個「世界」，而他也無法肯定酒井奈月到底來自哪裡。
也許因為她曾經是恐怖遊戲裡的角色，在她離開遊戲之後這些負面的能量一直跟隨著她一起來到了這裡，而在他們的世界中由這種力量產生的東西叫做咒靈。
換句話講高層要找的人就是酒井奈月。
一個不知道從哪裡突破結界進入高專的，像是人又像是咒靈的，「入侵者」。
人也好，咒靈也好，老實講夏油傑並不在意酒井奈月到底是什麼，所以別人也別想用什麼理由把她從他的身邊帶走。
他看著五條悟，語氣很淡：「你覺得怎麼辦？」
「怎麼辦？」擁有六眼的五條悟自然只需一瞥就能明白現狀，他胸有成竹的抱著手臂，勾起嘴角，「當然是如實的帶著奈月去啊，我可是最喜歡規矩了呢。」
「而且反正是我們審，你怕什麼？」
頗有幾分陰陽怪氣的語調讓酒井奈月感覺到有一點奇怪，她左右看著兩位少年在收到短信後不同尋常的氣勢，撓了撓臉頰：「你們在說什麼？」
「還有為什麼悟醬你帶著墨鏡啊？是時尚嗎？」
從見面之初就一直很想問的問題總算說出了口，酒井奈月不解的舉起手，抬頭看著白髮少年頭髮上架著的墨鏡——鏡片圓圓的，小小的，很像是喜劇演員用的。
然後那片點綴著星光的蒼藍眼眸連帶著銀白色的羽睫被黑色的鏡片擋了起來。
「當然是時尚啊，不過最大的作用還是用來遮擋我帥氣的面容啦，畢竟長得太帥也是一件很苦惱的事情啊。」
五條悟仗著對方初來乍到十分理直氣壯的編造了一番說辭，然後矜持的捋了一把頭髮擺了個自認為非常帥的pose。
站在一邊的夏油傑沒眼看的別過了頭，而酒井奈月則在心裡暗自憋笑。
白髮少年此時此刻在她心裡的形象就像一隻翹著毛茸茸的尾巴的大貓，酒井奈月思索片刻後又感覺像是一隻開屏的孔雀。她好笑的拍著手附和五條悟的話，然後回歸正題：「所以你們要帶我去哪裡？出事了嗎？」
隻言片語還有某一瞬凝滯的氛圍讓酒井奈月確信大抵真的有什麼事情發生了。她微笑著看向二人，等待回答的表情十分真誠。
感覺自己被敷衍到的五條悟不滿的嘟了嘟嘴，但礙於目前的局面他也還是正經了起來。
他和夏油傑共同對酒井奈月解釋了一下當前的情況，神色認真：「所以現在學校的爛橘子們把你當成了咒靈，而為了把你撈出來我們三個需要配合演一下戲。」
咒靈，咒術師，詛咒師，爛橘子。感覺自己世界觀受到衝擊的酒井奈月待了幾秒，她從沒想過自己來的這個世界看起來好像有點不太正常，但轉念她又想到了自己。
連死人都能復活，還有什麼比這更不正常的事情呢？
酒井奈月迷迷糊糊的驅散那些不合時宜的想法，語氣有些遲疑：「那要怎麼做呢？」
五條悟神秘一笑：「跟我走就好了，之後會告訴你的。」
滿頭霧水的酒井奈月求助一般的回頭去看身旁的夏油傑，而那個黑髮少年溫柔的拍了拍她的頭頂，狹長的眼眸中帶著安撫。
「和悟去吧，」夏油傑心知由五條悟來做審問的人是最好的選擇，他順著酒井奈月漂亮的金髮，溢滿指縫的髮絲溫暖而又光滑，「我也會陪你的。」
#
酒井奈月想這個世界果然不正常。
在五條悟拎著她後頸的衣物輕而易舉從樓上跳下去的時候，毫無心理防備的酒井奈月被嚇出了尖叫。
像蹦極一樣，大團的風刮過她的臉頰，緊繃的皮肉有一種綻開的錯覺。和地面的距離在高速的墜落中不斷的被縮小，而她亦或者是五條悟的身上並沒有任何蹦極應該有的安全裝置。
五條悟在跳樓。
帶著她。
四五層樓的高度就算摔不死人也會導致癱瘓或者骨折。酒井奈月完全想不明白為什麼五條悟會有這樣的舉動，而在她的臉部無限接近石板做成的地面的時候，下墜的身軀猛然停了下來。
五條悟踏空走下地面，打量起少女掛著淚水的臉頰，「又不會摔死你啦，月醬一點都不相信我誒。」
已經充分了解到五條悟和夏油傑身上指定有點什麼超能力的酒井奈月忿忿的擦了一把臉上的眼淚，跟著白髮少年走進了審訊室。
很小，只有一張桌子和三把椅子，但角落遍布攝像頭。
之前尚且還算溫柔的五條悟在走進監控之下就改換了一副囂張跋扈又不耐煩的態度，酒井奈月敏銳的感知到鏡頭背後應該有人在看，不由得有些後悔剛才把眼淚全都擦乾淨了。
她思忖著自己應該擺出什麼樣的態度，然後就見白髮少年十分粗魯的把她甩在了凳子上。
實際上痛感幾乎沒有。
「說吧，你是什麼人？來高專有什麼目的？」五條悟吊兒郎當的反著跨坐在椅子上，雙手疊著椅背，「不要想著說謊。」
冷漠又疏離的態度讓少年精緻的面孔透露出濃郁的威懾，酒井奈月還沒有見過五條悟這種表情，乾巴巴的眨著眼睛。
「不說話？」
完全入戲的五條悟不以為意的轉了轉脖子，清脆的響聲從摩擦的關節中響起。
與此同時夏油傑也推開門走了進來。
兩位身形十分高大的少年坐在酒井奈月的對面，一個嬉皮笑臉，另一個面無表情。明知道是在演戲，酒井奈月心中還是滋生了一些緊張的情緒，她深吸一口氣，按捺住隱隱有點超速的心跳。
「我叫酒井奈月，是一個全息遊戲的npc扮演者。本來我正在遊戲裡做任務，但不知道為什麼就掉到這裡來了。」
預先就排練過的說辭從她的嘴裡流出。單薄的聲線稍微有些乾澀，酒井奈月輕咳一聲，雙手放在膝蓋上挺直了腰板。
像是小學生在犯錯後面對老師一樣的緊繃感讓夏油傑明白現在的酒井奈月是真的帶了一點惶恐，他低頭看著桌面木製的紋路，不發一言。
凌亂的木紋和他的心情一樣糟糕。夏油傑知道現在不是自己心軟的時候，他悄悄握緊了拳頭，神色緊繃。
而一直以來總用不靠譜的面貌示人的五條悟在這一刻展現出了非凡的演技與可靠。
他輕佻的用手指輕點下頜，銀河般閃耀的藍瞳中氤氳著怒火：「啊~莫名其妙就突破了所有的結界進入高專了是吧？其實你只是一個普通人對吧？」
「你以為我會相信嗎？」
排山倒海的氣勢在瞬間以白髮少年為中心掃蕩過酒井奈月，她在強烈的壓迫之下幾乎不能維持自己的身形，不得不用手撐住桌面。
空氣的擠壓讓隱隱的疼痛在皮膚上出現，酒井奈月喘著氣看到眼神冷漠的五條悟擺出了一個奇怪的手勢，心內茫然。
這是什麼意思？
沒等酒井奈月想明白，審訊室的門被用力的打開。
「夠了，悟。」
來人表情嚴肅，壓低的聲線帶著幾分滄桑感：「不要動用私刑。」
作者有話說：
奈月：該配合你演出的我......喂悟醬你這是什麼手勢？
傑：（震驚）這就要蒼了？太假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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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凋零與綻放的冬天（完）
夜蛾正道沒有想過被帶進審訊室的居然是一個女孩子, 而不是什麼長相奇特醜陋的咒靈或者是心懷不軌的詛咒師。
他上下打量著監控視頻裡看起來無比正常且柔弱的女生，一時間開始思考世界上到底有沒有人形咒靈。
和人完全相同，又能說話的咒靈。夜蛾正道表示他沒有見過。
戒備感讓夜蛾正道一直保持著神經的緊繃, 他看到自己的學生把來路不明的少女甩在凳子上, 面無表情的推了推眼鏡。
接著他第二個學生也來了。
可以說是鎮校之寶的兩位特級咒術師在頃刻間就用氣勢灌滿了小小的審訊室，夜蛾正道疑惑於他們的積極, 揣摩著三人各異的神態——
緊張害怕的少女, 很兇的夏油傑，還有雖然在笑著但看上去很快就要點燃的五條悟。
夜蛾正道感覺自己完全能理解五條悟的心情，畢竟誰在審訊的時候聽到對方在滿嘴胡話都會很憤怒的嘛。
他也不相信少女所說的內容。什麼全息遊戲npc，這不管怎麼想都是在瞎編啊，還是很離譜的那種。
摸著咒骸的男人眼神驟然變得凌厲，他盯著那個眉頭緊蹙的金髮少女, 突然間發現事情有點不太對。
這是......想把她殺了？夜蛾正道完全沒想到五條悟的膽子居然這麼大, 他立刻起身離開當前的房間, 迅速奔向審訊室打開緊閉的門。
他的問題兒童學生已經擺好了攻擊的姿勢，夜蛾正道難以想像如果他晚來的話整個審訊室會不會被轟的四分五裂。他趕忙制止了白髮少年的動作, 語氣有些無奈：「不要動用私刑。」
早有準備的五條悟順勢收斂了自己周身的氣場, 笑眯眯的看向走進來的男人：「喲, 夜蛾老師，原來是你在看啊。」
熟人的出場更加增添了五條悟的信心，他十分刻意的瞥了一眼大口喘息的酒井奈月, 重新看向來人：「我也沒打算殺她，嚇唬一下而已。」
夜蛾正道自然沒有相信, 他的視線越過兩個身形高大的少年看向臉色有些蒼白的少女, 心猛地一沉。
非常濃烈的、讓人感到害怕和恐慌的情緒纏繞在那個女孩的身上, 這種普通人看不到的空氣流動在咒術師的眼裡變得格外明顯。
「她是咒靈」這樣的想法幾乎是瞬間就出現在夜蛾正道的腦海中, 但仔細看的話他發現事情好像沒那麼簡單。
刨除那些外在的負面能量之後那個少女本身只是非常單純的普通人，而且她眼中的迷茫也確實沒有作假。夜蛾正道從沒有見過這樣的事例，他難以判斷對面的那位到底是什麼東西，粗獷的眉目漸漸皺起。
審訊室裡突然就安靜了下來。酒井奈月搞不清楚現在是什麼狀況，那個突然闖進來的男人看上去十分大隻又強壯，略黑的膚色還有刺頭搭配組合成了一種微妙的不好惹的氣息。
她聽到五條悟叫了老師之後暗自咋舌，顛覆刻板想像的打扮讓酒井奈月更加明確的體會到這裡和她原本生活的世界完全不同。
所以現在是要聽候審判了嗎？酒井奈月忍住去看夏油傑的衝動，低下頭靜靜看著腳下木製的地板。
莫名的沉默讓五條悟的耐心逐漸清零，他看著老師凝重的神色，決定再澆一把火：「啊~不過果然還是殺了比較方便吧？萬一真的是什麼有智商的咒靈就不好了，搞不好是沒有記錄的特級誒。」
非常不客氣的用詞讓夜蛾正道不滿的瞥了一眼神色輕佻的少年，他呼出一口氣，僵硬的扯起嘴角：「這位......小姐，你是說自己在恐怖遊戲工作是嗎？」
之前認為完全扯淡的藉口好像成了唯一能解釋的理由，夜蛾正道不得不思考這種可能性，不確定的語氣讓他的聲音聽起來十分生硬。
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兩位DK 已經悄無聲息的鬆了一口氣，而酒井奈月也隱隱有預感好像之前安排好的計劃成功了大半。她毫無障礙的擺出了迷惑的表情，對當前的狀況裝作一無所知的模樣。
不過本來她也就不太知道：「是的，所以會來這裡真的是一個意外，我根本不清楚你們到底是怎麼回事。」
凌厲的目光像是什麼掃描儀一樣在她的身上來回滾動，然後在長時間的靜默後酒井奈月聽到那個看上去十分兇的老師小心翼翼的開口。
「在不確定你到底什麼情況之前能請你先留在高專嗎，」夜蛾正道瞥過自己的兩個學生，盡量笑得柔和，「會有人照看你的，對吧，傑？」
正中下懷。但又很氣。
五條悟磨了磨自己的後牙，他完全有理由相信不選自己而選傑是因為夜蛾老師覺得傑比較靠譜，但正是因為很清楚的明白這一點五條悟感覺自己就更生氣了呢。
短短的時間內被拋棄了兩次是怎麼回事啊！
五條悟不爽的輕點腳尖。
那邊的夏油傑沒有什麼閒心去關照好友起伏不定的情緒，他稍微愣了一秒，抬頭看著酒井奈月湖綠色的眼眸，同意了這個安排。
#
後續的事情對酒井奈月來講順利到不可思議。系統給她偽造的證明身份的文件起到了巨大的作用，而據夏油傑所說那上面的地址現在只是一片廢墟。
完全無法考察的來歷更加增添了酒井奈月身上神秘的氣質，這讓找不到半點線索和來歷的夜蛾正道還有那一堆想要把人殺了以除後患的爛橘子們無法輕舉妄動。
多重的原因疊加在一起讓酒井奈月十分順理成章的留在了高專，而表面是照顧實則是「監視」的夏油傑也開始光明正大的和她長時間待在一起。
酒井奈月一開始還擔心這樣會不會引起大家的懷疑，但很詭異的是隨著她和夏油傑的接觸變得頻繁，那些一直躁動著的人好像突然就安靜了下來。
她抓著黑髮少年骨節分明的手指，小心翼翼的護著花站在擁擠的電車中：「真的沒問題嗎？」
漂亮的百合仍舊帶著一些水珠，包裝紙也是精心挑選過的材質。夏油傑瞥了一眼少女懷中的花束，握著吊環的手鬆開摸了摸她的發頂：「沒事，他們說不定更放心了。」
站在一旁的五條悟依舊帶著略顯滑稽的墨鏡，他雙手抱胸，咧開嘴角：「月醬你就別擔心啦，有傑這個咒靈操使在他們簡直睡得不要太香好嗎？巴不得你和他24小時全天候捆綁在一起。」
過於誇張的說辭讓酒井奈月的表情一秒變成了鹹魚癱。
她現在總算是了解了為什麼遊戲裡五條悟一直信誓旦旦的叫著自己「最強」，在被科普了各種知識之後她才知道原來自己身前的兩位可以算得上是咒術界的天花板。
貨真價實，且高不可攀。
看過兩人暴力出任務的酒井奈月萬分慶幸遊戲裡削弱了他們的戰鬥力。不然遊戲真的完全沒法進行，他們只靠武力就能解決一切。
電車裡嘈雜的聲音讓他們這個角落裡的動靜沒有引起多少關注，酒井奈月對著五條悟哼了一聲之後靜靜的看著電車內的站點圖。
他們現在要去的是米花町。
離開遊戲之後酒井奈月感覺世界驟然變大了好多，哪怕僅僅只是日本，裡面也有很多她以前從不知道的、也未曾去過的地方。
畢竟在遊戲裡的十年她基本只是在固定的幾個場景內打轉，根本就沒有外出這樣的機會，而和夏油傑的那次旅途大概是遊戲對她的寬容。
在到站廣播響起之後酒井奈月牽著夏油傑的手下了車，而舉著手機的五條悟已經率先通過導航定好了地點。
他邁著長腿快速出了站台，招呼後面的二人不要黏黏糊糊趕緊動起來。
酒井奈月看著白髮少年高挑的身影逐漸淹沒在人群中，滿臉興奮的晃了晃夏油傑的胳膊：「你說如果我們偷偷跑掉悟醬會不會氣得爆炸啊？」
碩大的「有趣」二字填滿了少女清透的眼眸，夏油傑透過她可愛精緻的面容已經可以想像到好友氣歪鼻子的畫面了。他十分惡劣的翹起嘴角，狹長的狐狸眼中閃過興味——
然後夏油傑毫無愧疚的俯身在酒井奈月耳邊悄悄開口：「那我們就跑吧。」
頸邊濕熱的氣流癢得酒井奈月瑟縮了一下，她條件反射的拽著黑髮少年繞過五條悟跑了起來。
出站後冬季的寒風帶來了刺骨的涼意，而包裹著自己的手掌卻溫暖又讓人安心。酒井奈月在夏油傑的帶領之下從小路率先到達了目的地，那邊被戲弄的五條悟正獨自在風中凌亂。
在手機屏幕上的數字跳動了十次之後五條悟已經明白那兩個混蛋肯定是率先跑走了，他微笑著把電話塞進褲袋，然後黑著臉朝某個住址狂奔。
等他到了的時候逃跑的兩人悠哉的和他打了聲招呼。
「悟，太慢了吧。」夏油傑不嫌事大的揚起嘴角，狐狸般的眼眸中滿是愉悅，「我和奈月差點以為你不見了呢。」
整理好花束的酒井奈月煞有介事的點頭：「對啊悟醬，我們都快要打電話報警了哦，現在看到你來了真是太好了。」
被合夥欺負的五條悟氣得跳腳，他張牙舞爪的伸出手指，然後又一秒切換成嬌弱的西子捧心的神態：「虧人家把你們當成朋友，現在人家的心好痛的啦！」
一米九幾的高個大男生當街做著這種矯揉造作的動作實在是有那麼一點噁心和肉麻，但更多的還是一種強烈的違和感和搞笑。
憋不住笑的酒井奈月拍著夏油傑的胳膊，而已經被辣到眼睛的黑髮少年目瞪口呆的搖了搖頭。
歡樂的氛圍從樓下傳到了樓上，在家閒來無事的安室透聽見了下面若有若無的嬉鬧聲，好奇的走到陽台往下看了看——
髮色相當醒目的三位年輕人，其中唯一的那個女生手裡捧著花。安室透的目光不經意的掃過少女靠著男生開懷大笑的面容，神色微怔。
莫名其妙的熟悉感縈繞心間。在和少女意料之外的對視的那一刻，安室透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的舉動非常失禮。他快速走回客廳把窗簾拉上，將剛才發生的一切驅逐出腦海。
過了一會他聽到門口有一點輕微的動靜，然後很快就歸於平靜。
好奇心驅使著安室透在忍耐了一會後終於拉開了大門，一束相當鮮嫩漂亮的百合靜靜的放在他的門口。
記性良好的他自然不會忘記這就是之前那個少女手裡抱著的鮮花，而那上面還放著一張小小的卡片。
頭腦一片空白的安室透將它拿了起來。黑色的字跡清晰的映入他的眼簾。
【謝謝。】
落款是酒井奈月。
在這個剎那被上鎖的回憶全數浮現，有關酒井奈月的一切像是被壓縮到極致然後猛烈反彈一般占滿了他腦海中所有的空間。
安室透迅速抱著花衝向陽台，離開的少年們並肩走在夕陽之下，烙進地面的影子被拉出了長長的痕跡。
他看著不斷縮小的身影笑著吐出了一口氣。
等到再也看不見那三個少年，安室透翻出手機找到好久沒有人說過話的群聊，打下了一行字。
[酒裡摻水：說好的慶祝呢？不會不帶我吧？]
正文到這裡就結束啦！後續應該會有番外的！
感謝各位小天使們一直支持鼓勵我∼寫不下去的時候看到大家就覺得還好有你們在！
後續開文計劃還沒想好，總之先把番外寫了吧∼
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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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番外（一）
酒井奈月對自己「管制對象」的身份並沒有什麼不滿, 因為好像除了這個名頭之外她也沒有受到什麼限制——除了要和夏油傑待在一起。
正如五條悟所說，那些不見蹤影的高層似乎是忌憚她的身份所以只能「容忍」她在世界上繼續蹦躂，但這樣也導致了他們巴不得連住宿都讓她和傑捆綁。
當然最後這個決定被良心尚存的男媽媽夜蛾正道駁回了, 於是酒井奈月現在和同樣是三年級的家入硝子住一個宿舍。
而此時此刻酒井奈月正在教室裡「陪讀」。
畢竟還是學生, 五條悟和夏油傑多少還是要意思意思的上上課，雖然看起來感覺他們倆誰也不需要。而對咒術本身就不甚了解的酒井奈月自然也聽不懂老師在講什麼, 她迷迷糊糊的聽了一會, 然後就光明正大的開始神遊天外。
在這段時間裡酒井奈月和高專裡的人基本全都打過照面了。
看似很兇實際上很會做羊毛氈的夜蛾老師；高年級漂亮又有著獨特氣場和髮型的冥冥小姐、被悟醬說是很弱但實際上很堅強的歌姬前輩；住在一起、隨緣戒煙戒酒像姐姐一樣很好相處的硝子；低年級的金髮混血七海建人還有看起來很憨的灰原雄。
因為咒術師本就數量稀少的緣故，這所像宗教場所的學校裡學生根本就沒多少個，也就是一個年級兩三位的程度。消滅不完的咒靈衍生出了做不完的任務，這也導致幽靜逐漸成了這座空蕩蕩的校園裡的主宰。
而且當酒井奈月看到傑那位憨厚的後輩缺失的左臂時，她才真正清醒的認識到這種常人接觸不到的世界隨時都充滿著危機。因為實力的強大讓五條悟和夏油傑看上去在面對咒靈的時候非常輕鬆，但實際上「特級」這個身份也給予了他們更多的壓力——
然而仔細想一下他們也才十七歲。
酒井奈月想她好像有一點理解了為什麼夏油傑在海島的副本裡會失控。
性格雖然也有愛捉弄人的惡劣的一面, 但始終由溫和有禮占據主導的黑髮少年似乎為了保持這幅面貌, 所以就像是有包袱一般把什麼都藏在心裡。與他形成對照的五條悟則因為眾人都習慣了他的「高傲」與「放肆」反倒是可以輕鬆的宣洩情緒。
她聽硝子提過一嘴咒靈大部分都是負面能量的產物, 而且她也見到過那些長相無比醜陋的怪物。酒井奈月簡直難以想像把這樣的東西吞進肚子裡會是什麼樣的感覺，而夏油傑彷彿知道她不忍心看, 幾乎從不在她的面前這樣做。
「像精靈球一樣」這種調笑酒井奈月說不出口, 她只覺得心疼。
酒井奈月趁著無人在意自己, 把目光投在了夏油傑的身上。
他正在和五條悟講著什麼，又或許是在爭執，像是挑釁的神情讓他有些刻板化的神情多了生動。酒井奈月雙手托腮用目光細細描摹黑髮少年的一舉一動, 眨了眨眼睛。
寬大平直的肩膀，搭在椅背上的手臂。雖然被高專的制服遮蔽, 但從次數不多但也不少的擁抱中酒井奈月知道那下面藏著紋理漂亮的肌肉。
雖然仍舊是冬季, 但外套的麵料似乎很薄, 也不知道為什麼傑的手總是暖的。她的視線順著手臂向上, 劃過衣領上輕微震動的、帶著幾分性感的喉結，最後定格在少年的臉上。
黑色的耳釘閃過了璀璨的光。就算是側面也完美的無可挑剔，高挺的鼻梁和利落的臉部線條每一分都乾淨得恰到好處。額角落下的瀏海稍微遮蓋了一點他的眉眼，狹長、微微上挑的眼尾在碎髮中若隱若現。
紮起來的丸子頭有一點點亂，毛茸茸的感覺像是漂亮的、皮毛順滑的大狐狸。酒井奈月換了個姿勢，此前沒有出現過的念頭縈繞在她的心間——
夏油傑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呢？
在她面前的時候夏油傑是溫暖明亮的暖色，在面對五條悟的時候他是稍微帶了一點灰調的中性色。然而灰本來就是由黑與白混合產生的，這就代表夏油傑肯定還有沒展現給她看的屬於暗的那一面。
酒井奈月發現她可以用幾個輕飄飄的詞語組合起來去描述身邊的其他人，但她卻找不到合適的修辭去形容夏油傑。遊戲可以讓他們在短時間內培養出名為愛的濃烈情感，但這個時候酒井奈月想果然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她沒有辦法看清夏油傑的全部。
但這不是她後悔了得意思。酒井奈月懷揣著一點點的遺憾輕輕咬了咬唇瓣。
她想更多的了解夏油傑是什麼樣的人，想知道他過去的生活，想參與他的未來。
想......
酒井奈月想自己大概是有一點貪心。
#
因為要「看管」酒井奈月，夏油傑在上課的時候非常負責任的帶上了自己的「被管制對象」。要說他沒有自己的小心思那絕對是不可能的，不然他大可以讓金髮少女留在宿舍裡和硝子一起玩。
反正那些高層也不敢說什麼，五條悟已經打點好了一切。
但他還是把奈月帶過來了，理由就是夏油傑感受到了強烈的危機。
因為一起住的緣故奈月在這段時間裡和硝子親近了不少，而那些從少女嘴裡蹦出來的新鮮詞彙和信息一看就是家入硝子的手筆。本來只是這樣的話也夏油傑感覺也沒什麼，但漸漸的他就感覺到了不對勁。
首先他沒有酸。
本來幫助白紙一樣的酒井奈月去了解和接受新世界不應該是他這個男朋友該做的事情嗎？整天「硝子告訴我」、「我去問問硝子」怎麼有種福利被剝奪了的奇妙不爽？
夏油傑發誓自己真的不是酸，但算上休息和硝子待在一起的時間比和他在一起更多了是怎麼回事呢？這樣多少都有一點不合理吧？
憋不住的黑髮少年出於種種微妙的心緒波動最後還是提出了讓酒井奈月和他一起去上課、出任務。當然他還是非常「禮貌」的擺出了請求的姿態，話術是「因為奈月在宿舍高層沒辦法安心所以想請她在身邊陪他一起上課」，同樣也小心翼翼的表示「不想去也可以的，一切都由奈月決定。」
夏油傑猶記得好友在聽到這句話之後那種不可置信又嫌棄的眼神，然後他淡定的無視了「心機」的評價，心滿意足的帶著單純的酒井奈月去上課。
但現在夏油傑開始有一點後悔了。
因為知道奈月在旁邊，課是徹底聽不進去了。動不動就想去看她，想知道她在做什麼，擔心她覺得無聊。
但在老師的視線下他也不能過於頻繁的將目光投向旁邊，於是和五條悟鬥嘴成了夏油傑把注意力從金髮少女身上轉移的唯一方法。
然而看與被看從來都是雙向的，他能控制自己不去看酒井奈月，卻不能控制酒井奈月不去看他。
打在他身上的視線如有實質一般讓夏油傑包裹在衣物中的肌膚泛起了輕微的灼燒感，他忍住那股不正常的酥癢還有五條悟明晃晃的嘲諷，如坐針氈的在座位上釘到休息時間。
在老師宣布自己實操的瞬間他就站了起來，大步走到滿臉茫然的少女身邊，裝作平靜的揚起嘴角：「走吧？」
......
「好像還沒有下課誒，」走在過道中的酒井奈月撓了撓夏油傑的掌心，歪頭看著步伐略有些急促的少年，「不會被老師說嘛？」
微微變急促的呼吸在夏油傑的耳邊被放大，他放慢了前行的速度，笑著搖了搖頭：「不會哦，反正我都會了嘛。」
嘖，強者的自信。
酒井奈月艷羨的附和了兩句，和夏油傑牽著手穿過一條條幽深又古色古香的迴廊。
平日裡住的宿舍樓在這種悠閒的散步中很快就出現在了眼前，她想著剛才自己不斷思考的問題，輕輕晃了晃手臂：「傑，你都喜歡些什麼呢？」
稍微有些突然的話語讓夏油傑停了下來。他低頭看著似乎有點悶悶不樂的少女，鬆開手揉了揉她的頭髮：「怎麼突然問這個？」
「因為是男朋友啊，想多了解一些和傑有關的事情。」
說著這樣的話的少女仰頭專注的看著他的眼睛，她似乎是努力擺出坦然自若的表情，但清透碧綠的眼眸裡早已一覽無余的洩露出了緊張和羞怯。
而且隨著時間的流逝她的臉頰正在不斷的變紅，粉嫩的色澤讓她看上去格外的可口。
夏油傑沒有想到自己在這個時候居然能如此清醒的去關注害羞的酒井奈月會有什麼樣的表情和她自己也不知道的小動作，甚至還能升起調笑的心思。他擺出沒有聽清的模樣，俯身向酒井奈月靠近了一點點：「嗯？能再講一遍嗎？」
少年黏著的輕哼比起疑惑更像是誘惑，酒井奈月已經完全感受到了自己的臉在發熱，就連耳朵都在燙。不知道是緊張還是羞澀引起的口乾舌燥在唇齒間瀰漫，酒井奈月微微握緊右手，憋住呼吸：「想了解、了解和傑——」
「不對哦，」夏油傑像在教導懵懂無知的孩童一般循循善誘，彎起眼睛，「是前面那句。」
這不是完全聽到了嗎！果然是在戲弄她吧！
在溫柔的紫眸中快要窒息的酒井奈月慌忙移開視線，她別過頭呼吸新鮮空氣，紅著臉放棄了掙扎：「......男朋友。」
雖然聲音小了很多，但也算是如願聽到的夏油傑摸了摸少女的小腦袋。身份被認同所帶來的愉悅感和滿足感超乎想像，之前那些暗暗嫉妒的酸意一瞬間就被掃蕩得一乾二淨，激素的分泌讓夏油傑感覺連無味的空氣都帶了甜蜜的味道。
他直起身重新握住了酒井奈月的手，帶著在大冬天卻像熱得要爆炸一般的少女往宿舍的方向進發：「在哦，那不如就從我的宿舍先開始了解吧？」
#
灰原雄感覺自己好像看到了兩道身影消失在宿舍樓的門口。他推了推身邊的同級，睜大了眼睛：「七海，那是夏油前輩和『管制人員』嗎？」
早有所覺得七海建人擺出了無精打采的死魚眼。
什麼管制人員啊，分明是女朋友吧。
作者有話說：
傑（否認三連）：首先我不是在酸，其次我沒有酸，最後我真的不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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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番外（二）
等酒井奈月再一次和安室透見面已經到了二月, 逐漸回暖的溫度也表明春天似乎馬上就要來臨。那些在冬季紛紛落葉凋零的樹木已經長出了新芽，一點點翠綠讓人放眼望去心情都不由自主的好起來。
他們在遊戲裡約好的慶祝被安排在了安室透的家裡，不過坐著電車一同前往的只有酒井奈月和夏油傑兩個人。
熱衷於湊熱鬧的白髮少年自然不可能放棄這個聚會, 但好像因為有任務的緣故他暫時先走了一步。酒井奈月微微抬頭望著前方的居民房, 鼓了鼓臉頰：「不知道悟醬到了沒有誒？」
大抵是由於最初看見五條悟就是女孩子的模樣，酒井奈月至今也改不過來叫五條悟的方式, 而且平心而論他真的非常的少女。
這並不是說五條悟很「娘」, 而是指他那些偶爾流露出來的、雖然是故意但依舊十分嬌俏的神態，還有元氣飽滿的語調真的真的比她這個jk更像jk。
不過這樣的人居然真的是最強誒。酒井奈月至今都覺得十分神奇。
夏油傑在聽到女友的嘟囔後頭痛的扶了扶額角，他略帶同情的看著對自己將要面對什麼一無所知的少女，一時又覺得有些好玩。
他故作鎮定的清了清嗓子，笑眯眯的彎起眼睛：「嘛，應該已經到了。」
輕飄飄的聲線鑽進酒井奈月的耳中好像帶了一點不懷好意, 但這種感覺很快就消散於拂過晚風中。她抬頭看著黑髮少年一如既往的溫柔笑臉, 頓時安心了下來。
然而很快酒井奈月就知道自己被騙了。
在安室透家的門打開的那個瞬間, 五顏六色的禮花還有那種像是泡沫一般的彩帶在酒井奈月的眼前炸開，突如其來的響聲嚇得她鎖著脖子待在原地。
「surprise！！」
五條悟十分興奮的發出了怪叫, 他搖動著手裡的噴瓶, 滋滋作響的罐子盡職盡責的噴出讓人眼花繚亂的彩條。
裝飾用品毫不講理的全數團在一起灑在酒井奈月的頭上, 她感覺自己被噴了一臉，化學品的味道覆蓋了她的呼吸。
她呆若木雞的看著面前放肆的露出一大排白牙，簡直可以去拍牙膏代言的五條悟, 再將目光轉移到拿著禮花筒彎起嘴角的淺金色頭髮的男人身上，最後回頭望著憋笑的夏油傑。
酒井奈月努力平復著自己雜亂無章的心跳：「傑君, 你早就知道了？」
就說為什麼在開門的時候夏油傑突然讓她走在前面, 原來是他知道裡面的驚喜啊！
少女抽搐的額角似乎表明她正在生氣, 但夏油傑能從她清透碧綠的眼眸中看見一點點無奈還有好笑。他攤開手聳了聳肩, 上挑的眉眼中帶著幾分輕佻的無賴：「不知道哦，但是也大概猜到了。」
「怪不得嘛！」酒井奈月伸手打了一下少年的掌心，一邊抓著頭髮裡的彩帶轉頭盯著安室透，「安室先生，肯定是悟醬帶壞你了吧？」
高大的黑髮少年上前幾步微微低頭，仔細的挑揀著茂密的金髮中亂七八糟的碎紙屑還有泡沫彩帶。嬌小的少女則放下了手，放心得把這件事交給身後的人，抬頭撲閃著眼睛看向自己。
看到這一幕的安室透不由得有幾分感慨。
他的耳邊率先響起了那個中二病少年忿忿不平為自己辯解的大叫，安室透看了一眼彎著腰表情浮誇的白髮少年，笑著搖了搖頭：「挺有趣的呀，我偶爾也要年輕一把嘛~」
看上去完全就像童顏的男人居然說自己要年輕一把......酒井奈月一時感覺有一點魔幻。她在安室透的邀請下正式走進了他的家，而兩位高大的異性讓開之後客廳裡的布景才是真的暴擊。
【熱烈祝賀酒井奈月轉生復活！】
碩大的橫幅掛在客廳的落地窗前，鮮艷的紅底白字猛地看起來有那麼一些刺眼。作為橫幅歡迎的對象，酒井奈月環視四周，瞠目結舌的伸出顫巍巍的手指向牆壁：「『你與天道比命長』這什麼東西啊！」
「啊~」五條悟淡定的亮出自己的閃耀的笑容，滿臉真摯，「美好的祝願，代表了我們的祝福。」
酒井奈月咬牙：「那這些呢？」
沙發上有很多亮閃閃的燈牌，紅藍黃綠一通亂閃，要不是現在開著燈的話酒井奈月感覺這裡可以一秒鐘變成什麼奇怪的場所。然而最恐怖的是那些燈牌還有閃爍的屏幕上全寫著她的名字，除此之外還有很多印了她照片的電子屏和一個大抱枕。
太逆天了吧。這是正常人能幹出來的事？
而走進客廳的夏油傑也看見了這些相當離譜的應援物品，他愣了一秒，頭皮發麻的迅速撇清關係：「這我是真的不知道了。」
安室透也迅速接上了話茬，雙手舉在耳側作無辜狀：「也和我沒關係。」
被隊友們紛紛拋棄的五條悟傲嬌的舉起一個燈板，振振有辭：「這些可是我蹲在演唱會館門口專門問的誒！訂製誒！明明超棒的啊！」
「還有抱枕！用遊戲卡帶上的封面拷貝的，絕對一比一還原哦，一點都不失真，很完美啊！」
為了展示自己訂製的燈牌有多麼閃亮，五條悟噠噠噠的跑去把整個房子裡的燈關掉，然後晃著七彩燈牌噠噠噠的跑過來：「你們看！」
「閃不閃！亮不亮！穿透黑夜的光芒！即使再遠也無比耀眼！」
快被閃瞎的酒井奈月閉了閉眼睛。
炫彩燈牌在漆黑的客廳中綻放著霸道的強光，「酒井奈月」四個大字簡直像刷屏一樣直直的印進大腦。
用她的照片訂製的抱枕放在沙發的正中央，周圍堆放著閃爍的燈牌和滾動屏。絢爛的顏色雜亂而又斑駁，迷幻的像是歌廳或者舞廳裡的球狀燈。
照片裡的少女，也就是她本人，穿著潔白的校服，留著一頭金髮。然而它們現在早就已經分不出原來顏色，在紛雜的光線下不斷的轉換著色彩。
頗有些詭異的畫面讓酒井奈月驟然感覺這幅照片好像突然就變成了遺照，而周邊的光更是添了幾分驚悚的迷亂。
墳頭蹦迪這四個字強勢的打在酒井奈月的心裡，她哆嗦了一秒，就著亂七八糟的燈光把客廳的吊燈打開：「亮！閃！」
五條悟得意的把燈牌放下：「對吧！月醬你感動嗎！」
這麼陰間她當然不敢動啊！！酒井奈月無語的示意夏油傑和自己一起把這些牌子全都關掉，並打定主意以後也要給五條悟來這麼一下。
#
現在的酒井奈月又好像有一點相信安室透是咖啡廳的員工了，因為他的廚藝是真的非常不錯。已經吃飽喝足的他們悠哉的坐著閒聊，酒井奈月則因為稍微吃撐了的緣故悄咪咪的摸了摸肚子。
精緻的飯菜全部一掃而光，滔滔不絕的吐槽著遊戲內容喪心病狂的五條悟豪邁的喝了一大杯可樂，而他旁邊的安室透也笑著舉起可樂和他碰杯。
棕黑色的液體在透明的水杯裡冒著氣泡，細密的泡沫從底部不斷上升，杯壁上掛著將墜未墜的水珠。過於飽的酒井奈月盯著安室透的動作小聲打了個嗝，然後她就看見男人對她勾起了嘴角。
「怎麼了？」
「啊——沒事。」
酒井奈月不好意思的擺了擺手，隨口說道：「只是感覺安室先生喝酒會比較......合適？」
喝著可樂的安室透愣了一會，自然的把杯子放下：「雖然家裡擺著很多酒，但實際上我對酒真的一般般啦。」
「哈！」提到這個五條悟想起了他們的小群，放肆的把胳膊搭在安室透的肩膀上，「月醬，一看你就沒有好好研究群聊，安室他的名字就是假酒啊！」
「傑的話——」
夏油傑瞪了一眼自己的好友。
但五條悟一點也不怕，他指著變成面癱的黑髮少年，吊兒郎當：「傑喜歡猴子，所以才叫文明觀猴的。」
酒井奈月震驚的轉頭看著自家男朋友。
然後在看到黑髮少年錯愕泛紅的耳垂時罪過的撇開了目光。
雖說每個人的癖好都不太相同，但喜歡猴子好像真的還是一個比較小眾的愛好，至少不如貓貓狗狗之類的普遍。
但也應該尊重嘛，傑喜歡誒！
酒井奈月實在沒想到原來夏油傑的品味如此特殊，她眨了眨眼，試圖幫他找回場面：「哎呀，猴子很聰明的嘛，有一些也很可愛啊！喜歡猴子怎麼了！」
金髮少女已經從癱瘓的狀態坐了起來，理直氣壯的和五條悟就猴子到底可不可愛展開了爭論，毛茸茸的碎髮掛在耳邊。
看到為自己據理力爭的酒井奈月，夏油傑完全沒辦法把「此猴子不是彼猴子」這樣的話說出口，他深吸一口氣挽住女友軟軟的手臂，用盡全力扯出笑容。
「我喜歡猴子，你有意見？」
作者有話說：
奈月：墳頭蹦迪
悟：自嗨式興奮
傑：喜歡猴子（咬牙切齒）
透：現在的年輕人......我是不是要學一下？
最近趕好幾份論文和報告，大概是隔天更的樣子~會努力日更，不行的話就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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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番外（三）
戀愛真是可怕。
當五條悟看到夏油傑一臉憤怒又佯裝自然的說出自己「喜歡猴子」的時候, 這個想法霎時間就在五條悟的大腦中飄過。
這就是愛情激素分泌太多導致傑的腦子裡全是黏噠噠的漿糊嗎？好可怕哦！！
五條悟渾身一個激靈，各種小疙瘩在手臂上浮現。他搓了搓胳膊，覺得應該要包容一下自己已經失去智商的好友。
如果知道五條悟的想法的話, 夏油傑大概會挑釁的扯開嘴角諷刺五條悟酸氣沖天, 但可惜的是他並不知道。一無所知的夏油傑迷惑的看了一眼偃旗息鼓的白髮少年，將話題從猴子身上引開。
飯桌上的話題幾經輪轉後又重新回到了遊戲, 五條悟興致高昂的調侃自己是群裡唯一一個騙過酒井奈月的人, 然後突然又想到了始終沒有說話的另一位群友。
他試探性的把自己拍的照片還有大家跟酒井奈月的合照上傳到群裡，敲著桌面示意大家聽他說話：「我說，大家有沒有發現那個棉花糖不見了？」
酒井奈月稍微愣了一下。群裡除了她之外有四個人，算上安室先生、傑還有悟醬也就三個，還有一個叫「普通工科大學生」的人從來沒有出現過。哪怕之前他們在群裡也聊過天，但這個人就像是失蹤了一樣沒有參與過任何的閒聊。
某種直覺讓酒井奈月感覺這有些不對勁。她把手肘架在桌面上, 雙手托腮：「你們認識他嗎？會不會出什麼意外了？」
對面的二人紛紛把目光投向了自己的身邊。酒井奈月順勢轉過頭, 對著黑髮少年眨了眨眼：「傑的朋友？」
夏油傑搖了搖頭。
這個用棉花糖做頭像的男人確實是他拉進群裡的, 而他們的認識起源於那個網站。夏油傑當時和他在論壇裡還有過不少的交流，因為志同道合的緣故後來就乾脆拉了群成了網友。
但實際上他們也並沒有真正的見過面, 在聯絡中也保持著一定的距離感。雖然偶爾也有涉及到日常的事情, 但夏油傑想大概他們彼此都知道對方在掩飾些不能讓人輕易發現的東西。
不過有一點可以確認, 那個棉花糖應該不在日本而是在國外，畢竟他們的季節好像並不是相同的。
這樣想著，夏油傑對滿臉好奇的少女勾起嘴角, 語調頗有些遺憾：「我也不知道他是什麼情況。」
和棉花糖甚少聯繫的安室透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頜，他的十指在胸前交叉, 眉尾微挑：「當初我們說要聯機的時候他也拒絕了呢。」
「對哦！」五條悟也想起來了這件事, 他回去翻找著聊天記錄, 發現那居然是棉花糖最後一次出現, 「當時他說他有事要忙，不會到現在都沒弄完吧？」
五條悟從自己的角度出發感覺這有點不尋常。不管對酒井奈月有沒有超乎「好玩」之類的興趣，看到一個和遊戲npc那麼像的女生多少也會覺得有點好奇吧？
懷疑是coser或者表明一下驚嘆，總之不該是這樣無動於衷的模樣。
他在群聊列表裡找到[普通工科大學生]把他單獨@了出來，悄聲嘟囔：「這人不會是屏蔽了我們吧？」
然而五條悟沒有想到的是對方的賬號居然已經被註銷了。
「這什麼情況......」五條悟呆滯的推開架在鼻梁上的墨鏡抬頭看著好友，「他人沒了誒。」
出乎意料的事件讓眾人都有些措手不及，而心思較為細膩的安室透很快就想到了某一種可能。
他面色凝重，淡色的眉頭微微皺起：「棉花糖......是學計算機的吧？還是比較厲害的那種？」
在看到夏油傑點頭後安室透的神情變得更加冷冽。世界上每天都有很多人在不斷的死亡，無法醫治的病死，預想不到的各種意外，還有陰冷無情的屠殺。
一個計算機很厲害的人突然就註銷了自己的賬號，這不得不讓安室透懷疑是不是有人殺了他然後清空了他的所有數據。
畢竟組織裡這樣的事情可不要太常見。
他把這些想法吞回腹中，準備之後自己去悄悄打探一下，面上卻裝出若無其事的笑：「也許只是一些私人原因吧，我們就不要管他了。」
酒井奈月也不清楚其中的彎彎繞繞，她清空心中那一點微妙的異樣預感，然後就聽見安室透十分好奇的問她到底是怎麼從遊戲裡出來的。
反應最大的夏油傑停下了手裡的動作。
和酒井奈月重逢之後他就一直拒絕再去回憶那場對他來說噩夢一般的車禍，如果可以的話夏油傑甚至想單方面的把那段記憶從大腦中刪除。
它一遍遍的提醒自己失去酒井奈月是什麼樣的感覺，那種如影隨形的不安簡直像無孔不入的空氣一樣塞滿了他的呼吸。
就坐在黑髮少年身邊的酒井奈月自然沒有忽略他身上過於緊繃、甚至有一點恐慌的情緒，她在飯桌的遮擋下把手伸向夏油傑的大腿，握住了他死死按壓在腿上的手：「啊~終於有人問我這個問題了。」
少女狀似有幾分慶幸又包含著幾分解脫的語調讓夏油傑感覺有一些奇怪，他把視線從那隻柔弱無骨的手上移開，轉頭看著對他微笑的酒井奈月——
漂亮的翠綠中沒有一絲陰霾，乾淨得像是被春雨沁潤過得嫩葉，也像從未發生過那些死亡。
夏油傑怔楞了片刻，然後他看見溫暖的笑意在金髮少女的臉上逐漸加深。
「你們都不問我，搞得我很沒有成就感誒！還好安室先生給了我炫耀這段傳奇經歷的機會。」
酒井奈月的目光劃過自家男友還有同樣有些沉默的五條悟，俏皮的對黑皮帥哥眨了眨眼。
平心而論夏油傑是一個非常完美的男朋友，這當然不是說夏油傑沒有任何的缺點，而是指他的那一點點小缺陷跟他對自己的愛比起來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在交往的過程中酒井奈月完全感受不到任何的壓力和不適，但她知道其實夏油傑內心始終都留著一塊不能去碰的傷疤。
這體現在過馬路上。
夏油傑從不限制她的自由活動，但只有一件事他不會妥協。也許是因為遊戲裡車禍的結局給了他太多的刺激，一直到現在夏油傑也不會讓她一個人單獨過馬路。
他不在的話就會叫同行的人看好自己，就連硝子也說「奈月又不是小孩」。
而有他在的話他一定會牽著手小心謹慎的盯著青黑色的柏油路，並且只要綠燈開始閃爍他就會馬上停下來，絕對不冒任何一點闖紅燈的風險。
夏油傑每一次面對馬路上來往的車流時緊繃的表情還有微微濡濕的手都被酒井奈月看在眼裡。她不知道怎樣做才能消除夏油傑的恐懼，而他逃避遊戲結局的心理也讓酒井奈月無從開口。
所以她現在是真的很感激安室透提出了這個問題，至少他給了自己一個解釋的機會。
「我們之前在遊戲裡不是猜了很多嗎，遊戲為什麼會壞，我們死了會怎麼樣，」酒井奈月笑眯眯的彎起嘴角，擺出可愛的表情，「實際上這都是系統的陰謀！」
「當時遊戲受到外來攻擊導致數據庫出現了故障，然後它又將計就計裝死看著我們幾個在裡面掙扎。」
講到這裡酒井奈月不滿的鼓起臉頰：「實際上它從頭到尾都沒有想殺了我啦，但它又不得不安排這樣的結局。」
在場的四位全是遊戲的當事人，但他們也是第一次聽到除了遊戲劇本之外的事情。安室透從少女輕快、熟稔的語調中能聽出她和系統的關係似乎還不錯，一邊頷首一邊悄悄動了動手指：「所以它是以復活為目的讓你死掉的？」
「對哦。」
酒井奈月想到自己在當時走投無路的情況下真的完全按照主系統的設想完成了復活的條件，不由得有些感慨：「因為在裡面太久啦，都失去了活下去的欲望，而它要做的就是讓我重新升起對外界的渴望。」
在虛擬的世界裡生和死本來就不是一個特別值得注意的事情，因為死亡不過就是重新回到初始狀態，而活著也無非是一段運行的代碼。
酒井奈月長時間在這種由數據堆砌的世界裡生活，差不多早就已經忘了存在的意義。
也正是這樣系統始終都沒有辦法將她還原到現實世界裡，於是才想出了讓她換一個「戀愛遊戲」的辦法。
雖然過程稍顯有一點殘忍，但不管怎麼說她也成功活了過來。
酒井奈月在桌面下拽過夏油傑的手緊緊扣住他的指縫，抬頭朝坐在對面的五條悟還有安室透綻開笑容：「所以其實我根本就沒有遇到危險，而且也算是你們拯救了我。」
那邊五條悟已經順著少女的話開始嚷嚷著要再來一杯，而安室則笑他怎麼把可樂喝出了酒的感覺。
歡聲笑語的慶祝似乎單獨把夏油傑擋在了外面，他轉頭看著其樂融融的三人，一時間有些茫然。
那番話是講給誰聽的夏油傑很清楚。他知道自己的心態有一些偏執甚至是偏激的地方，但短時間裡他做不到真正的放下。
沉悶的夏油傑感到一陣口乾舌燥，他有些焦慮的呼吸著，目光虛虛的盯著面前僅剩小半杯的飲料。
然後他看到棕黑色、冒著氣泡的液體又重新裝滿了水杯。
「傑，你幹嘛？」
五條悟抓著大罐的汽水倒進好友的杯子裡，臉上洋溢著笑容：「快點站起來啊！」
所有人都已經站了起來舉起手中的玻璃杯，而酒井奈月正對著他溫柔的揚起唇瓣，看樣子是在等他。
夏油傑愣愣的舉著快要滿出來的杯子起身站立，黑色的液體溢在他的手上。
但奇怪的是它不是冰的，甚至好像有一點燙。
歡呼般的慶賀瞬間響在客廳瀰漫，間或夾雜著五條悟浮誇的怪叫。玻璃杯碰撞的聲音清脆額而又響亮，夏油傑看著每個人臉上喜悅的神情，低頭笑著喝完杯子裡所有的可樂。
或許他該試著改變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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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番外（四）
酒井奈月沒有想到到最後她都逃不過必死的結局。
明明她都已經努力的想要活下去了, 明明她第一次對外面的世界產生了期待，明明她也有了想要一起走下去的人......
但為什麼最後還是要死呢？
在被車撞的那個瞬間，酒井奈月徒然發現自己有很多想說的話, 有很多不甘, 但她根本什麼都來不及說，就這樣輕易的死在了車輪的碾壓下。
都說人在死的時候腦子裡會出現走馬燈, 而在經歷過無數次的「死亡」後酒井奈月第一次有了這種奇妙的幻覺。
她看見了接連不斷、一場又一場進行遊戲的自己, 看見了無數個經歷過的遊戲世界，看見了一個又一個和她有過一面之緣的玩家。
當五彩斑斕的畫面全部消失後，酒井奈月穿過那些漂浮著的世界泡最終走到了一片黑暗中。
然後她在那裡看見了另一個自己。
小小的，年幼的，可愛的，被車撞得四分五裂的。
一如現在。
過去的、被她遺忘的記憶全部回歸, 至此為止酒井奈月想自己的人生或許真的已經走到了盡頭。
她以一場車禍作為死亡與「新生」的開始, 再以另一場車禍作為「新生」與死亡的結束。只不過酒井奈月沒有想到的是那個時常出現的馬丁居然就是害死自己的兇手, 而她居然和這個人一起進行了上百場的遊戲。
酒井奈月不知道這到底是遊戲的惡趣味還是某些警示，反正到頭來她還是死在了馬丁的手上。
變得透明的軀體似乎象徵著她已經快要隨風飄散, 酒井奈月第一次沒有逆來順受, 她在消失前對著純黑的虛空大喊：「主系統！我知道你在！給我出來解釋清楚！」
然而空蕩蕩的幻境中沒有人給她回復, 她也並沒有消散。酒井奈月耐著性子忍了一會，終於在快要爆炸的臨界點等到了一道身影。
白色的頭髮，眼下妖異的倒王冠印記還有璀璨的紫色眼睛。酒井奈月很快就憑藉這些關鍵的特徵想起了對方是誰, 不由得瞪圓了眼睛：「你是主系統？」
「不......不可能。」
這個叫白蘭的男人一開始連她是人都不知道，所以不可能是掌控一切的主系統。酒井奈月很快就反駁了自己的猜測, 沉下臉：「白蘭.傑索？你怎麼在這裡？」
白蘭在和卡俄斯交涉完之後就一直沿著永無止境的純黑不斷向前, 他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麼狼狽過, 懊惱和沮喪在他的心間不斷迴盪。
如果可以重來的話白蘭想他要告誡自己要收斂不該有的好奇心。
白髮青年悶悶不樂的嘆了一口氣, 而當他以為時間已經過去了幾個世紀的時候，他突然看見了那個死去的酒井奈月。
不是已經死了嗎？怎麼還在？
但仔細看得話她現在並不是實體，而是某種投影類的虛幻影像。
對方精準的喊出了自己的名字，再加上那副警惕戒備的表情，足以證明自己給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白蘭對此也不知道是該慶幸還是遺憾，他蓋住自己的震驚，眯起雙眼：「你不是死了嗎？」
過於直白的開場讓本就處於煩躁中的酒井奈月不悅的咬了咬牙，她面無表情的看著對面的白髮青年，佯裝友好的勾起嘴角：「遊戲裡的事情你怎麼可能會知道？還是說......」
白蘭急忙攤開手為自己辯解：「我不是系統，只是被他帶過來而已。」
酒井奈月靜下心來才發現比起遊戲裡他游刃有餘戲耍她的姿態，眼前的白蘭無疑要沉悶很多。她敏銳的察覺到了一些異樣，秀氣精緻的眉毛皺起：「你做了什麼才被帶來的？」
因為修改了系統的程序導致你的死亡所以才被帶來了？
這樣的話白蘭感覺有點難講出口，不過很快有人就替他說完了這一切。
「因為他犯了錯誤，所以才被我帶來這裡接受懲罰。」
熟悉的男聲在酒井奈月的身後響起，她立刻扭頭回望，在一片漆黑中看見了一個自帶高光、穿著兜帽的男人。
這個才是主系統。這樣的想法在酒井奈月的腦海中出現，隨後她渾身的神經都戒備的繃在一起。
然而對方好像是看穿了她的緊張，一邊用帶笑的語調安撫她的情緒，一邊伸出手去撫摸她的發頂——這個做派簡直就像是一位慈愛的父親，但哪有慈愛的父親會殺死自己的女兒？
酒井奈月僵硬的握緊拳頭，忍著胳膊泛起的疙瘩把頭偏到一邊。
不講情面的動作讓氛圍突然間就變得有一些凝滯，濃厚的空氣反而讓人感覺有一點呼吸困難。卡俄斯看著面色不佳的少女和白髮男人，不甚在意的輕笑了兩聲。
「看來我們還是太久沒見了。」
卡俄斯感嘆般的呼出一口氣，他在腦海中比對著當年那個小小的女童還有眼前已經逐步成長的少女，心內雖然感覺到遺憾，但也不再強求的收回了手：「奈月，你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情況嗎？」
酒井奈月語氣冷淡：「我死了。」
「沒錯，你死了。」卡俄斯扯開笑容，神色是與其他兩人完全不同的放鬆，「那你現在有什麼想說的嗎？」
「遺憾，後悔，不甘，憤怒，還是什麼都無所謂的虛無？」
男人的嗓音有一種砂石摩擦在紙上的質感，讓人聽著心裡發毛。隨著他吐出的每一個字眼，酒井奈月的臉色變得越來越差。
他這是什麼意思？殺了自己之後還要再聽一下遺言？又或者是心裡出現了什麼問題喜歡詢問被害者的感受？
哪怕心裡有再多的不情願，但對著一個像是看笑話的人她也無話可說。酒井奈月冷漠的任由男人不斷堆砌辭藻，翠綠的雙瞳裡滿是冰涼。
白蘭在一旁驚愕的看著眼前堪稱奇怪的互動。那個男人曾在他面前流露過對於殺死酒井奈月的不捨，但為什麼現在真正看見金髮少女的時候會是這樣的態度？
他想不明白其中的緣由，但也許本身卡俄斯就不是能被理解的存在。
無人應答的虛空狹窄的像是不透風的盒子，又寬大的像是蒼茫無垠的曠野。卡俄斯在滔滔不絕的猜測中停了下來，看向少女的時候臉上帶著莫測的笑容。
他沒有錯過那抹綠中灼灼燃燒的火焰，伸手輕觸她的肩頭：「我已經知道你的答案了。」
「時間快到了，保持住這樣的情緒，然後才能迎接新生。」
沒頭沒尾的話讓酒井奈月陷入了茫然，她不知道主系統到底是什麼意思，但還沒等問出口酒井奈月就發現自己的身體正在崩塌。
遊戲世界每一次結束再復原都有一個數據清空的過程，而表現在視覺層面就是目所能及的一切都化為光粒隨風飄散。
在讀檔中目睹過多次這種畫面的酒井奈月沒有想到有一天同樣的事情會發生在自己的身上，她親眼見到自己的雙手像是融化般變成閃爍的光子，接著蔓延到了全身。
然後她就徹底失去了意識。
#
再次醒來的時候酒井奈月發現她被泡在一個罐子裡，淡綠色的液體充滿了整個玻璃容器。她的神智無比清醒，衣著完好無損，行動也沒有受到阻礙。
但很快酒井奈月就在轉動中發現自己的背上連接著密密麻麻的電線，可她一點不適的感覺都沒有——
也是，靈魂狀態不會有感覺吧，所以「她正在呼吸」也是假象。
「你醒了？」
略顯輕佻的男聲從玻璃的外面傳來，雖然隔著結實的透明物體，但依舊清晰的彷彿就在耳邊。酒井奈月透過淡綠色的溶液看到了坐在電腦前的白髮男人，沒等他轉過身她就已經猜到了他是誰。
敲著鍵盤的白蘭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鏡，他輕輕轉動椅子回身看著玻璃容器中的少女，飽滿的唇瓣微微上揚：「再不醒的話我就要遭殃了。」
調侃的神情和語調沒有半分緊張，酒井奈月疑惑的看著他身後寫滿字符的屏幕，想要張嘴卻驟然想起自己在水中。
「沒關係的，你可以直接說話。」
將信將疑的酒井奈月順著白蘭的建議輕輕開口，屬於她的聲音立即出現在腦海中：「你這是在做什麼？」
白蘭笑眯眯的屈指點著下頜，另一條胳膊搭在椅子的扶手上：「居然不先問自己的狀況嗎？不愧是小奈月呢。」
和系統相似的叫法讓酒井奈月不滿的瞪了瞪眼睛。
「現在是在為你的復活而努力哦。」
白蘭站起身走到玻璃容器的旁邊，裡面稍微呈漂浮狀的少女剛好和他處於同一個高度。他用目光描繪著她的身形，綠色的液體就快要將她完全掩蓋：「等這些綠色變透明的時候就是你能出去的那天。」
出去。這個詞刺激著酒井奈月剛剛甦醒的神經，她看向白蘭亮紫色的眼眸，滿臉困惑：「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
「那個卡俄斯做得一切就是為了讓你復活，而我因為攻擊了遊戲系統所以現在被抓過來做壯丁。」白蘭簡單扼要的講述了一下自己知道的事情，隔著玻璃比劃著酒井奈月頭頂的位置舉起手佯裝順毛的動作，「放心好了，你不會死的，要是你死了我也就沒得活了。」
酒井奈月用了一分鐘時間去消化白蘭說的內容，而等她回神的時候白髮青年已經重新坐在了電腦前敲敲打打。
她屈起手指用指節敲了敲玻璃，試圖引起男人的注意，但是並沒有成功。
「白蘭？能聽見我說話嗎？」
懷疑只是因為聲音太小所以被忽略的酒井奈月開始呼喚白髮青年的名字，可不管她怎麼碎碎念那邊的人都沒有給予她回應。她迷茫的看著認真工作的白蘭，輕嘖一聲：「不會是屏蔽我了吧？」
「我很煩嗎？不會吧？」
那頭正在打字的白蘭手下的動作微微停頓，他沒有回頭，盯著滿屏的代碼翹起嘴角。
#
因為一點好奇而把自己搭進了遊戲，白蘭並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倒霉。
在沒有時間也感知不到日升月落的虛擬場景裡白蘭想還好有一個酒井奈月陪著他，不然可能他真的要被無聊死了。
編寫代碼，將遊戲裡的怪物投放進不同的世界錨點觀測傳輸過程中出現的異樣，修改代碼。這樣的工作周而復始，一開始的趣味喪失後就只剩下了麻木。
喜歡的棉花糖帶不進遊戲，身體機能也像休眠了一樣沒有任何人類存活的生理需要。但作為一個活生生的人果然還是不可能像機器一般整天除了工作之外什麼想法也沒有，於是白蘭逐步和酒井奈月熟悉了起來。
只有他們兩個人的空間讓白蘭習慣了和金髮少女對話，他們從一開始的只聊遊戲到最後幾乎無所不聊，漫長的時間把他們從被迫關在一起搭夥的「陌生人」變成了具有某種奇妙情感的「伙伴」。
綠色的溶液已經淡到差不多完全透明，少女的身影也隨著無色的液體完全顯露了出來。白蘭看著自己修改過無數遍的代碼，心中知道也許分別的日期近在眼前。
有那麼幾個瞬間，白蘭想或許自己可以故意弄壞這些測試過的數據，騙她說自己的能力不夠不能將她帶回她想去的那個世界，也許只能一輩子和他待在這個虛無的房間裡——
酒井奈月很容易心軟的，她肯定不會怪自己。
白蘭這樣想過無數次，也模擬好了自己該擺出什麼樣的表情來博取同情，但最後還是在少女信賴的看著他的目光中屈服。
按下回車的那一刻，白蘭眼睜睜的看著裹著最後一點點綠意的液體完全變得純淨透明，而連接裝置的燈全都亮了起來。
他走到玻璃容器前，笑著彎起眼睛：「要走了呢，我親愛的小奈月不留下來陪我嗎？」
意大利男人特別擅長說情話，那種華麗的語調和甜蜜的讚美很輕易的就能從嘴中流淌而出。
白蘭用一種自己也沒有嘗試過的浮誇表情不捨而又繾綣的看著精緻明艷的金髮少女，最後用他拙劣的表演如願收穫了已經預想到的捧腹大笑。
「出去也能見啦，到時候記得給我帶你最喜歡的那種糖！」
他微笑著揮手送走了對他告別並約好再見的少女，走回電腦前看著最終傳達到的那個坐標。
落寞終於染上了他一貫帶笑的眉眼。
其實白蘭早就知道了，他們不在同一個世界。
......
所有虛構的場景在下一刻全部消失，他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家裡。
潑灑的咖啡經歷了乾燥的冬季再轉入潮濕的夏天，早就已經變乾，留下了再也無法消除的烙印。
作者有話說：
其實之前就有過暗示白花花和大家世界不一樣，因為一個是冬季，一個是夏季。遊戲相當於把各個存在的世界聯繫在一起，而奈月復活後那些世界的關聯也就全部被切斷，所以群聊裡就找不到白蘭了。
悟他們遇到的史萊姆怪物就是白蘭放出來測試傳輸穩定性的，離高專越來越近也是他在試探具體的位置。
不過奈月也當白花花是好朋友了，只是她以為自己還能在復活後見到白蘭，沒想到再也看不見了而已（淚目）
而白蘭嘛......喜歡這種情緒大概是後面相處的五個月時間裡培養出來的，之前只是好奇，覺得有趣而已。他不知道自己調整數據會造成奈月的死亡，就算是被算計了他還是在盡力幫奈月離開遊戲。
只能說可惜有點晚了，而白蘭也選擇了放奈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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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番外（五）
夏油傑想脫敏治療真的是一個非常痛苦的過程。
從決心要改變之後夏油傑就莫名陷入了焦慮當中, 而結果就是某一天他對著酒井奈月狀似不經意的說出「天氣太熱想要喝xx店的咖啡」，然後在少女驟然亮起的眼眸中僵硬的坐在沙發上。
在房間打著遊戲的五條悟聽到之後停下了按動手柄的動作，不解的蹙眉回頭望著坐在客廳的好友：「想喝就點外賣啊, 跑出去這麼麻煩。」
「不用外賣！」本來只是竄個門玩的酒井奈月登時站起身, 她不知道自己的猜測對不對，小心翼翼又暗藏激動的看著黑髮少年, 「不如我去買吧？」
幾乎已經完全要變成雕塑的夏油傑悶悶的「哦」了一聲, 酒井奈月充分感受到了他的不情不願，趁著他低頭坐在沙發上的空檔伸手摸了摸他的頭髮。
黑髮少年的髮質很好，摸上去軟軟的，像綢緞一般有涼涼的手感。
酒井奈月頗有些愛不釋手的順著夏油傑披在肩頭的發，垂眸看著他鳶紫色的眼睛：「很快就回來啦。」
咖啡店距離高專大概有十分鐘左右的路程，距離不遠, 但去的途中有一條馬路。酒井奈月想大概這才是夏油傑關注的事情, 而他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差不多已經浮出水面。
她很高興能看到夏油傑主動的向外走出第一步, 起碼這是一個好的開始。
實際上剛說完「想喝咖啡」夏油傑就已經後悔了，但少女閃著光的神情讓他根本沒辦法收回自己說過的話。
他仰頭看著站在自己身前、輕輕撫摸著他的酒井奈月, 沒有任何神經的頭髮在她的手下似乎也變得敏感了起來。
夏油傑深吸一口氣, 抬手圈住少女纖細的腰肢, 把頭埋進她的懷中。
清甜的果香盈滿他的鼻腔，明明他和酒井奈月用的是同款的浴液，但夏油傑總是覺得少女身上的味道要比自己好聞很多。
他耍賴似的抱緊柔弱的少女, 偏頭一下又一下的啄吻著她雪白的脖頸：「不去了好不好？」
黏膩醇厚的嗓音像羽毛一般劃過酒井奈月的耳膜，酥麻的感覺還有脖子上的灼熱氣流讓她不由自主的瑟縮了半分。
酒井奈月好笑的看著化身成嬰孩扒在她身上的男友, 對她來說稍顯巨大的身軀將她牢牢控制在他溫暖的懷抱中。
不管怎麼看傑都是在撒嬌嘛！
這樣的想法在酒井奈月的腦海中橫衝直撞, 她一邊覺得這樣的傑實在是太可愛了, 一邊堅定信念雙手捧住他的臉頰, 將他被自己揉亂的毛茸茸的腦袋向後移開。
「不行哦，」酒井奈月笑眯眯的彎起眼睛，嘴角上翹的弧度帶著幾分寵溺和哄騙，「傑現在一定很想喝飲料吧？我得趕緊去買才行呢~」
被迫離開的夏油傑不悅的抿著唇，他感受著臉部被擠壓的力道，稍微有點口齒不清：「我一點也不想喝了。」
「不，你很想。」
少年俊逸漂亮的眉眼從內而外的寫滿了抗拒，而這樣一支大號的毛絨狐狸卻因為不敢用力十分輕鬆的被酒井奈月鎮壓。
她得意的用掌心揉了揉夏油傑沒多少肉的臉頰，俯身在他的唇上印下一個吻：「放心啦，我不會有事的。」
一觸即分的親吻輕飄飄的沒有留下任何纏綿的痕跡，明白事情已成定局的夏油傑不爽的盯著女朋友仍舊乾燥的粉唇，在她準備轉身離開之際微微用力再一次將她拽進了懷中。
然後他對準少女漂亮的唇瓣用力咬了一口。
但實際上夏油傑根本沒有用多大的力氣，這反倒讓後續討好、安撫性質的輕舔帶上了一種旖旎的曖昧。
毫無防備的酒井奈月只感覺到了一陣輕微的刺痛，接著舌尖劃過傷處的溫熱和黏膩讓她鼻息間的空氣都變得濕潤起來。
熱意噴灑在臉頰上蒸得酒井奈月開始頭腦發燙，她猛地想起房間中不只有她和夏油傑兩人，伸手推著少年寬大的肩膀。
夏油傑順從的放開了被他禁錮在懷中的少女，而她之前淡色的唇在外力的作用下已經泛起了嬌艷水潤的嫣紅。
他用指腹擦拭著酒井奈月唇角沾染到的一點點水跡，在她的臉徹底燒紅前委委屈屈的收手別過頭：「記得早點回來。」
#
當五條悟結束一輪遊戲的時候他暢快的扯下耳機伸了個懶腰。他拿著手機走出房間，看見客廳裡只有夏油傑一人。
沉浸於遊戲對剛才發生的事情沒有在意的五條悟撓了撓自己的頭髮：「月醬走了？」
夏油傑用輕哼作為回應。五條悟癱坐在沙發上刷著外賣軟件，眼神迷茫：「那你站在陽台幹什麼？不是說要喝飲料嗎？」
被點名的夏油傑也知道自己現在的舉動非常古怪，他佯裝自然的走回室內，重新在沙發上坐下：「奈月去買飲料了。你要喝嗎？」
「誒~」五條悟抓過抱枕揣在懷中，挑起眉毛，「都說外賣方便啦，你們一個兩個都很奇怪誒。」
說歸說，五條悟迅速的打開聊天軟件，點開和酒井奈月的對話框輸入信息。
【最強是本大爺：月醬~想要甜甜的果汁！】
【最強是本大爺：你回來了嗎？沒回來的話再順路幫我帶盒蛋糕~】
【最強是本大爺：wink~】
【貞子花子伽椰子：ok，我在店裡。】
很快就收到回復的五條悟滿懷著期待的心情等待自己的甜品，他心情愉悅的點開油管搜索感興趣的小視頻，看到有趣的段子就倒在沙發上哈哈大笑。
然而夏油傑此刻的心情就沒有這麼放鬆，他緊張的坐著，略微緊繃的神經讓他感覺腿有一點麻。於是他又站起來，焦躁的在客廳裡踱步。
奈月現在到哪裡了呢？快到馬路了嗎？車多嗎？紅綠燈會不會壞呢？她會有危險嗎？
無數的疑問堆成一個個氣泡在夏油傑的腦海中不停的翻滾，他幻想著所有可能出現的意外，心跳不受控制的加速。
失控的車，意識不清的醉漢，不懷好意的殺人犯，捲起的塵土。
漫天的血紅覆蓋了夏油傑的視野，他努力克制著自己不要去回想遊戲裡那場意想不到的殘忍車禍，但那些畫面卻不斷的反覆出現，並且跟現實融合在一起。
恐慌讓夏油傑的呼吸變得粗重，在他忍受不了即將要奪門而出去尋找酒井奈月的瞬間，手機的提示音響了起來。
他點開聊天軟件，最上面的是酒井奈月發來的信息。
【奈月：圖片.jpg】
【奈月：順利度過馬路！傑是不是想我想得都坐不住了？】
少女發過來的圖片顯示她已經買到了飲料正在往回走，知道這一點以後夏油傑頓時安心了不少。他看著酒井奈月略有些調侃的文字，神色凝重的按著屏幕。
【傑：沒事就好。】
【傑：我才沒有坐不住。】
【傑：快點回來。】
生硬、一板一眼的回覆充分證明了夏油傑的緊張，配合上五條悟傳給她的視頻讓酒井奈月感覺特別搞笑。她假裝不知道黑髮少年在客廳裡來迴轉圈這件事，憋著笑打下一行字。
【奈月：好啦，我現在回去哦。】
【奈月：愛你~】
......
從收到最後一條信息開始夏油傑就像雕塑一樣站在陽台向外眺望，而他一點也不知道自己的摯友正瘋狂拍攝他的照片跟別人分享「望妻石」的故事。
等到視線中出現一抹金色的時候夏油傑終於徹底鬆了一口氣，隨即快步走向大門。
軟底皮鞋和木板接觸的聲音，上樓梯時飲料裡冰塊碰撞的聲音，還有塑料摩擦的響聲。夏油傑全神貫注的聽著大門外所有能捕捉到的聲線，然後在酒井奈月快要到的前一刻把門打開。
「我回來啦！」
提著飲料和甜品的少女仰頭對他綻開甜美的笑容，而夏油傑則不顧那些零碎的雜物緊緊的將她抱進懷中。他埋頭輕嗅著她身上陽光的味道，伸手摸了摸她的發頂：「歡迎回來。」
#
俗話說的好，有一就有二。
自那天以後夏油傑又經歷了很多次「讓酒井奈月單獨過馬路」這樣的事情，而他也從一開始的無比緊張、恨不得馬上跑出去過渡到了一種較為平和的心態。
他不再去想那個差點讓自己痛失所愛的遊戲，也不再去回憶那些血腥的畫面。
以前難以想像的安全感在少女無限的包容和安撫中漸漸堆積成厚實的圍牆，讓他終於不用再整天恐慌什麼時候又會看見酒井奈月的死亡。
而發現這一點的酒井奈月無比的欣慰，她看著走在自己身側輕鬆悠閒的少年，晃了晃他的手臂。
「吶，傑。」酒井奈月興味盎然的眨著碧綠的眼眸，嘴角上翹，「下次我們去澀谷試試吧？」
作者有話說：
關於悟和奈月的聊天：
【最強是本大爺：月醬！快看！錯過後悔一輩子！】
【最強是本大爺：視頻.mp4】
【最強是本大爺：看到了嗎看到了嗎？】
【貞子花子伽椰子：什麼啊？蛋糕我買了草莓味。】
【貞子花子伽椰子：傑在幹什麼哈哈哈哈！】
【最強是本大爺：你看！他好著急哦！像不像那種老頭子！】
【貞子花子伽椰子：他一直這樣嗎？】
【最強是本大爺：你走之後他現在陽台上觀望，然後又在沙發上坐下，坐了沒多久就成現在這樣了】
【最強是本大爺：笑不活了！】
【貞子花子伽椰子：這個視頻我要保存！】
【貞子花子伽椰子：你不准嘲笑傑！不然蛋糕沒有了！】
【最強是本大爺：怎麼這樣啊~】
【最強是本大爺：我才沒有嘲笑呢！】
【最強是本大爺：圖片.jpg】
第160章 番外（六）
23歲那年酒井奈月發現了一個很驚悚的事情：有人對她男友的身體很感興趣。
這一切還得從頭說起。
在畢業之後五條悟和夏油傑都順利的留在了高專做老師, 而酒井奈月則在繁瑣的考察研究還有訓練之後被安排了一個很輕鬆但又很不尋常的工作——當一個吉祥物。
據那位薨星宮的天元大人所說她的身體因為吸收了太多的負面能量，已經出現了某種程度非人化的變異。
換句話講她現在處於一個「咒靈」和「人」的平衡點上，並且她依舊在不由自主的、被動的吸收負面能量, 不管對象是普通人還是咒靈。
這種吸收沒有辦法停止, 因為好像正是這些能量才支撐起了她全身的血肉，一旦失去的話她就會死亡。
酒井奈月大致上能猜到會出現這樣的情況是因為她畢竟早就已經死了, 而復活後那些她以前積攢下來的恐懼值成了維持生命的關鍵。
在得知這個結論之後已經升格成校長的夜蛾老師給她安排了一個輔助監督的身份。但實際上她的工作就是去人多的地方或者一些事故頻發的犄角旮旯逛逛, 吸收掉那些路人身上外洩的負面能量，順便威懾、祓除那些準備搗亂的咒靈。
有點像空氣淨化器。
家入硝子給她找了一個非常貼切的物品比喻，並屢次試圖握著她的手清除她身上因為戒煙戒酒和工作繁忙而產生的不爽感。
但事實證明咒術師本身就不會有負面能量的洩露，所以自然也就沒什麼效果。
對此家入硝子喝了一口酒，表示非常遺憾。
除此之外另一點就是酒井奈月目前正在和夏油傑同居。
咒術師似乎是並不缺錢，畢業沒多久之後夏油傑就帶她去拜訪了他的父母, 然後他們就在長輩樂呵呵的祝福下在東京內找了個住所定居。
某一天匆匆回家的酒井奈月在家門口撞到了一位女士, 當她伸手想要扶起她的時候, 酒井奈月不經意的看見了她額頭上類似縫合線一般的紋身。
她愣了兩秒，等她回神的時候那個女士已經離開了。
這本來只是一件非常不起眼、很快就會被忘卻的小事, 但酒井奈月沒想到還有再次見到她的機會。
從五條悟發給她的關於夏油傑的視頻裡, 酒井奈月十分輕易的就在來來往往的人堆中看見了那個有著奇特紋身的女人, 而這個時候她才想起來另一件或許很重要的事情——
當初她想要扶她的時候，那個女人躲開了。
某種微妙的不安在酒井奈月的心中逐漸累積，她很快就把這件事情告訴了夏油傑還有五條悟, 而後整個咒術界的氛圍好像突然就陷入了某種混合著壓抑與動盪的浮躁中。
有什麼大戰一觸即發，而夏油傑似乎被捲進了戰爭的中心。正當酒井奈月琢磨著自己能做點什麼的時候, 五條悟卻一臉輕快的告訴她事情解決了。
「總而言之, 你看到的那個女人其實早就死了哦, 裡面是一個像腦子的咒靈。」髮型逐漸殺馬特的五條悟解釋了一下大致情況後嬉皮笑臉的指著自己的好友, 臉上的笑容燦爛到掩飾不住，「它想要傑的身體，不過現在大概是沒可能了。」
酒井奈月震驚的看著臉色發黑的黑髮青年，再把目光移到五條悟的身上，瞳孔地震：「聽起來好噁心哦......」
說實話她之前想了很多可能，但都沒有猜到居然這個咒靈是對夏油傑的身體感興趣。這個傢伙能占據別人的身體並且偽裝成正主繼續生活，酒井奈月完全不敢想如果被它得逞了之後自己該怎麼辦。
她緊緊的握住了夏油傑的手，滿臉後怕：「傑，還好你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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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現在說這番話還是為時尚早。
在事情解決後的第一天清晨，被鬧鈴吵醒的酒井奈月強撐著迷濛的雙眼把手機按掉，卻沒想到回頭後被暴擊。
本來還躺在她身旁的青年不知道為什麼不見了，留下了一個沉睡的孩童。酒井奈月的睏意瞬間消失，一臉驚慌的拿起手機撥打電話。
熟悉的鈴聲從床頭櫃上飄散，而手機擺放的位置和昨天晚上一模一樣。酒井奈月的視線反覆在小孩和手機上來回移動，驚恐的表情在她的臉上浮現。
黑色的頭髮，軟軟的還帶著紅暈的臉頰，卷翹的長睫。
這不管怎麼看都絕對是和夏油傑有關係啊！到底怎麼回事啊！酒井奈月正抓著頭髮兀自崩潰，而那頭持續不斷響起的鈴聲也終於停了下來。
被吵醒的孩童坐起身揉了揉眼睛，歪頭看著眼前的金髮女人：「奈月？你怎麼了？」
剛說出口夏油傑就發現事情好像有點不對，他看著寬大的睡衣、自己小得像是孩子一般的手還有變聲前軟嫩的音調，瞪大了眼睛：「我變小了？」
熟稔的語調讓酒井奈月確信對方還是那個她認識的夏油傑，而看樣子他也不知道自己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她盤腿坐在床上，臉色凝重的點了點頭：「沒錯，你變小了。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嗎？」
「完全沒有。」
夏油傑嘗試活動了一下自己的軀體，各個部位都沒有疼痛的感覺，但本應十分充沛的咒力卻蕩然無存。他的眼中劃過一道暗光，蹙起眉頭：「但我現在失去咒力了。」
這句話一下子就讓酒井奈月緊張了起來，她十分擔心這又是一場針對夏油傑的陰謀，碧綠的眼眸裡溢出擔憂：「是昨天受到了攻擊嗎？還是有新的意外發生？」
一個特級就這樣悄無聲息的失去咒力，這是一件非常離譜的事情，而酒井奈月也不敢輕舉妄動。她快速從通訊錄裡找出了好友的名字，給她撥打了電話。
......
家入硝子的檢查結果是毫無問題，似乎這場變小只是上天開的一個小玩笑，或者是昨天的戰鬥留下了一點小小的後遺症。對此在場的四個人都表示非常的奇怪，但沒有頭緒的他們又只能接受。
跟來湊熱鬧的五條悟囂張的坐在沙發上，他好奇的摘掉了墨鏡打量著好友從來沒見過的模樣：「哇，這真的是傑誒。」
「我剛才還以為你們什麼時候生了一個這麼大的孩子。嚇死我了~」
白髮青年過於超前的想像還有浮誇的表情都令夏油傑感到不爽，他斜著眼瞪了他一下，面無表情：「你那看神奇動物的眼神能不能收斂一點？」
遺憾的是可愛的童音還有軟嫩的臉蛋並沒有起到該有的威懾效果，五條悟超開心的捧腹大笑，一連串的感嘆從他的口中快速彈出：「硝子！月醬！你們看到他的表情了嗎哈哈哈哈哈哈超好笑！」
「到底是為什麼長大了眼睛會變小啊！是因為臉變大了嗎哈哈哈哈哈！」
精準的吐槽讓酒井奈月也忍不住笑了起來，但她很快就收到了男友控訴的目光，於是被萌到的她立刻就改變了立場：「誰說的！明明傑一直都很可愛好不好！」
「你看！水靈靈的眼睛！高高的鼻子！一模一樣嘛！」
「明明不一樣啊！月醬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嘈雜的爭執聲一時間充斥著所有人的耳朵。
臉色更黑的夏油傑，身形超級大號但性格超級幼稚的五條悟，還有突然被拉入同等智商水平的酒井奈月。
對眼前的混亂感到絕望的家入硝子崩潰的扶了扶額頭，她和同樣絕望的夏油傑對視了一眼，堅定的拽住了白髮青年的胳膊。
「喂喂喂！硝子你在幹什麼？」
被帶走的五條悟不斷嚷嚷，但依舊阻擋不了友人的決心。夏油傑看著他們兩人逐漸走遠的身影，迅速把門關上，然後鎖了起來。
但夏油傑沒有想到的是早上的這場混亂僅僅只是一個開始。
最初的緊張過去之後，等待恢復的他莫名其妙的發現自己的女友好像對他現在的樣子十分滿意，甚至到了有點愛不釋手的地步。
摸一摸他的頭髮，狀似不經意的戳一戳他的臉頰，下單買了一大堆他絕對不會穿的兒童款毛茸茸卡通睡衣。
異樣的亮光在那雙熠熠生輝的翠綠眼眸中閃爍，夏油傑被酒井奈月毫不掩飾的喜愛嚇了一跳，比以前更頻繁的貼貼次數讓他一時又有一點酸。
自己吃自己醋的夏油傑穿著女友的衣物，他悶悶不樂的坐在床上看著剛從浴室出來的金髮女人，略顯寬鬆的真絲睡衣露出了她胸前因為熱水而泛粉的肌膚。
他輕描淡寫的用目光掃過若隱若現的溝壑，拍了拍身邊的位置：「奈月。」
「怎麼了？」
「你是不是更喜歡我現在的樣子？」
奇怪的問題讓酒井奈月迷茫的眨了眨眼，而後笑著彎起唇：「怎麼可能啊！你都在想什麼呢！」
夏油傑扁著嘴控訴：「那你以前都不會這樣跟我貼貼，還讓我叫你姐姐。」
委屈的語調簡直像受了什麼天大的折磨。酒井奈月趕忙去哄自己開始耍脾氣的男朋友，一本正經的坐在床上：「是因為很少能見到傑比我還小隻的模樣啊，平時那麼高大我也不能輕易貼貼吧。」
「不管你是什麼樣子的我都很喜歡啊，」酒井奈月偷偷瞄了一樣男孩依舊下拉的嘴角，連忙改口，「但果然最喜歡的還是原本的你！」
聽到這句話的夏油傑果然臉色緩和了不少。他正想說點什麼，突然衣物碎裂的聲音在房間中響起。
夏油傑緩慢的低下了頭，接著他就發現自己已經恢復了原樣。
暴露在外的上半身掛著一點衣物被撐開後撕裂的碎片，他若有所思的眨了眨眼，佯裝乖巧的對酒井奈月揚起笑臉：「既然更喜歡原本的我的話就把之前的事情再做一遍吧？」
「什......麼？」
「貼貼，親親，抱抱。」
像是狐狸一般的男人正優哉游哉的晃著他那並不存在的尾巴，酒井奈月看著眼前肌理漂亮的胸膛動了動喉頭，一股讓人頭皮發麻的危機感在她的身上流竄。
裝傻失敗的她立刻下床準備逃竄，但腳剛落地就被身後的人撈回來壓在了床上。
男人優雅蠱惑的嗓音帶著黏膩的氣流鑽進她的耳朵，在喘息中湧起的酥麻立刻從後腰蔓延到了全身各處。
酒井奈月滿臉通紅的盯著夏油傑用艷紅的舌尖輕舔唇瓣，狹長的鳶紫色眼眸中滿是引誘：「今天晚點睡覺好嗎？」
「姐姐？」
作者有話說：
到這裡就全部結束啦，因為不想詳細去描寫腦花所以就把它輕鬆的解決掉了，畢竟之前已經很苦了在一起之後甜一點好了！
很感謝各位小可愛們，之前大家說想看透子還有悟醬的結局，如果寫了的話我會在專欄另開一個專門放番外的坑，大家到時候可以去看（沒寫的話可能就不開了，我盡量寫）
總之希望大家都能看得開心！謝謝你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