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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刀劍亂舞)如何坑隻龍》作者:小白不黑不白【完結】短篇。

《(刀劍亂舞)如何坑隻龍》作者:小白不黑不白【完結】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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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幻paro

刀劍亂舞[刀劍亂舞] - 三日月宗近/審神者
同人衍生 - 短篇 - 完結 - BG - 遊戲同人

一發完結
惡龍嬸X「公主」三明

原創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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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

  他看到一頭龍。

  闃黑而空曠的由岩漿岩構築的洞窟之中,銅鈴大小的尖細獸瞳恍若不斷翻滾的熾烈鐵水,燃燒著熔金的炎芒灼眼得生疼。呼吸吞吐似雪灰瀰漫厚重,從喉腔發出的低鳴共振聲聲迴盪在偌大的洞窟裡。流線般的龐大身軀張弛有力,被覆鋒銳鱗甲森然凜冽,不時反射出淒寒冷光彷彿風暴席捲的碎晶冰凌,瞬息之間閃現的鴿血赤紅莫名驚心動魄。

  一頭森然美麗的龍。

  「所以你打算在這裡待到什麼時候,人類。」龍睥睨著吐出西塔通用語,拉長的熔金瞳表示它的不悅。

  龍很大,為了容納下百餘丈的它顯然洞窟更寬,除外被占據的中心位置,餘地距洞緣依然有數十丈的空間,儘管如此約六英尺的人類也只能緊靠壁側不敢隨意走動。

  龍一甩尾,便輕易在堅硬的岩壁劃開深長裂痕,窸窸窣窣滾落滿地碎石。

  澤拉菲姆訓誡第一條,龍是危險的,你需要時刻警惕。

  「魔石沒用完,興許還能撐些日子。」倚靠在角落的人類青年回答,他面前的魔石燃燈照亮他如星空沉寂的深夜短髮,留著略長的左鬢角垂至下頜稜角,端麗臉龐上的雙眸是黎明前交織纏繞的潛藍,讓人想起西海清晨朦朧幻美的迷霧,海妖動聽的歌喉在浪濤聲裡起起伏伏。他身上是白珍珠蠶絲縫製的金線錦緞長袍,左領細針刺繡的色內希瑞野縷菊象徵他道塔倫都邦聯紫金級學術者的尊貴身份。

  「還望海涵叨擾多日。」薄銳唇紅吐露優美緩和的西塔通用語,尾音婉轉似如夜鶯裊裊繚繞的優雅歌喉,悄然掩蓋藏在老實表面下的漫不經心。

  「哼。」龍哼道,要不是它重度潔癖嫌棄虐殺人類會招來潛伏深淵的穢靈汙了它的洞窟,它早把擅自闖入領地的生物大卸八塊。龍一個蜷身,闔眼復睡,空曠洞窟隨之轟然震響,只要人類不亂來打擾它休眠,小小的避難請求對於高智慧生物的它來說無可厚非。

  「咳咳,真大個呀。」揚起的灰塵嗆到小小角落裡的青年,給他落魄逃亡中染色盤似的野縷菊袍又添上燦爛一筆,本就羸弱的魔石燈在積塵影響下忽明忽暗,搖搖欲墜,青年不由發出無聲嘆息:「還能撐多久……」

  澤拉菲姆訓誡第二條,龍是高傲的,你只需奉上謙卑。

  那位青年來得真不是時候,龍已經經歷了一段長足的休眠,精力富足毋需再睡,只是它懶還想再賴床一輪迴。然而他來了,儘管小不點人類還算安靜,但是有力的心臟跳動甚至淺薄的呼吸對感覺敏銳的龍來說就像在耳邊開喇叭,再加上它一點都不睏全身感官處於極其活躍的狀態想忽略都不行,煩,它就知道當人類踏進的第一步起它的賴床大計已然破滅。

  龍煩躁地拍打長尾,震落了一輪迴滿窟的積灰,順帶還震開個人。

  「你跑到後面幹嘛?」龍轉首,看見青年只是跌落在地,還好沒不慎將他拍死。

  「您的鱗片很好看,不自覺就靠近了。」青年抬頭正面對龍顱,不像一般生靈總畏懼著龍的威壓,相當坦然道。

  龍這才清晰完整地看見那雙寶石藍的眼睛,瞳眸深底還嵌著一彎淺金曲弧,像極了它曾經愛不釋手的貓眼藏品。

  「還有呢?」龍是愛美的生物,尤其體現在各種晶瑩剔透閃閃發光的品種上,當然對於它們本身的讚美致辭也不會拒絕。

  「是完美而獨特的六角復層鱗片,晶白瑩潤的光澤堪比精心雕琢的鑽石,只有在光線垂直照射下才能反折出鱗片髓心的鴿血深紅,因其獨一無二的光學特性名予翡裂,翼龍亞目寒地龍科,數量極其稀少可遇不可求,指甲蓋大小的鱗片都炒成天價,堪比西塔第一寶石藍色海妖,扯遠了。傳言翡裂獨居於北境無人的寒地高原,目前並沒有切實證據,幾乎沒人見過它們……」青年侃侃而談,眼裡那層迷濛海霧倏然揮散,淺金月輪浮托而出,閃耀著無可比擬的瑰麗深澤。

  龍沒有說話,安靜地聽著青年陸陸續續從龍總目談到亞目,再說到各個龍科,至今可能分布領域及生活方式,難以想像曾經膽怯懦弱的人類已經將它們研究得如此深入。

  「啊,不小心說多了,吵到您了麼?」說到嗓子乾的青年才回過神來。

  「你喜歡龍?」龍道,修長尾尖小幅度左右搖擺。

  「嗯?」遲疑了會兒的青年反應過來,點頭,「喜歡,我認為它們很美。」

  龍是西塔大陸上少有的兼併力量與智慧的種族之一,並且以身體力量見長,現世幾乎沒有能破開它們堅硬鱗甲的利器,魔法抗性也很強,沒有天敵,加之喜獨居,一言不合先開打,反正老子裝備夠硬你來啊,因此現世給予的評價無外乎孤傲、暴虐、血腥、威脅,諸如真善美之類形容詞全給精靈族撈去了。

  澤拉菲姆訓誡第三條,龍是虛榮的,你只需奉上讚辭。

  「你叫什麼名字?」龍豎起尾尖,頗有興味道。

  「三日月。」青年答,左手扶右胸微躬身向前致意予以標準的見面禮,儀態大方不卑不亢顯露出不一般的教養。

  「三日,月?」龍有些饒舌地說,不過憑它複雜人類數倍的發聲器官很快便念順了。

  「有東洋味道的名字。」龍細細品味道。

  「是的,家母是東洋人。」三日月也不介意坦誠。

  「難怪有少見的近乎深夜的髮色。」龍復而甩尾,像似找到有趣的玩具般高興。

  龍應該不介意他的冒犯了,三日月正要歇口氣,便聽得龍說。

  「你是中立學術聯盟的人,我知道,如果我休眠時還可以當沒事發生,但這畢竟是我的地盤。」龍道,悠長吐息自喉腔徐徐推動,陰冷潮濕的洞窟緩緩升溫。

  「是……」三日月忽感脊背冰涼,骨寒毛豎,他猜錯了?

  「如今我醒了,你也應該懂得。」

  「啪」的聲響,魔石燈終於不堪重負,徹底湮滅。

  澤拉菲姆訓誡第四條,龍的威嚴不可侵犯。

  
chapter.2

  懷特沃公國,由賽特奧萊家族世襲大公,是聞名於道塔倫都邦聯的翡裂火山口森林旁一個不大不小的國家。夏季溫暖潮濕,冬季寒冷乾燥,並非是要求終年寒冷的寒地翡裂龍的宜居之地。之所以命名為翡裂火山口森林,是因為傳言在這裡發現了枚翡裂鱗片,目前收藏在某大公家中,借其稀世名聲宣揚本國,順便帶動火山口森林旅遊產業拉動經濟。

  翡裂郡,靠旅遊業發達的小鎮,沒啥技術含量,典型吃喝玩樂勾搭妹子絕佳聖地。

  寬闊的晶石大道旁排滿大大小小商業店鋪,形形色色的精緻商品目不暇接。白裙紅緞子天使般可愛的小女孩在繁華的街道上尤為注目,只消半刻便吸引不少蜀黍阿姨的目光,可惜看到她身邊別著野縷菊徽章的青年後只得咬牙打退堂鼓,儘管那青年的昳麗容顏似乎更為誘人。

  野縷菊是學術界紫金級大佬的象徵,甚至能作為一個國家的標杆,大張旗鼓別著徽章凸顯身份無非兩種可能,一是辦公,二是炫耀,反正不論哪種形勢他們小市民都惹不起。只是這位學術大佬一身粗布麻衣,雖然能夠體諒紫金學術袍的花裡胡俏和繁縟,但這未免太寒磣了些,或者還是格外勤儉崇尚樸實的大佬?面對路人或多或少的奇妙視線,三日月一臉漠然將那些無禮的打量通通壓下去。

  他現在也很頭疼,作為保命的代價龍一口吐息把學術袍毀了,他該慶幸的是好歹給他留下內衣褲衩嗎?可他總不能穿著內衣滿大街跑吧,只得在最近的農戶家謊稱被劫裝可憐討來件麻衣湊合,嗯,龍的吐息把他最後幾枚錢幣也給熔了。

  「三日月,怎麼不說話了?」化形小女孩的龍手捧炸魚薯條咬根烤腸湊上前,在洞窟裡三日月不是挺會說的嗎,怎麼出來就變成悶葫蘆了。

  三日月心情複雜,選擇沉默。

  龍三兩下解決烤腸,食物嚼在嘴裡口齒不清,「拇夠泗件袍紙,偶拇泗嗦賠㚢嘛。」

  三日月努力維持臉上的表情,忍不住抱怨,「那件袍子終生一件,而且價值半壁國土也不為過。」

  「哦。」龍淡定回復,腦袋裡劃拉自己名下財產,不假思索道,「我給你個森林你看抵不抵。」

  三日月,「……給我件新外套就可以了。」

  服裝店,面對花樣繁多的服飾三日月難得猶豫不決,無從下手。

  「怎麼了?」龍提袋牛肉芝士漢堡孜然土豆泥,手裡甜甜圈咬了一半。

  「我不是很擅長裝扮。」三日月苦惱,他的時間幾乎花在研究上,從沒在意過日常打理,雜事也都交給助理做。

  「這好辦!」龍眼睛一亮,以我審美你放心的氣勢火速挑了一件套裝,滿是閃瞎眼的亮片水鑽果然十二萬分的符合。

  三日月默默接過導購小姐姐遞來的男士風衣,頭也不回地走進換衣間。

  龍呆立原地咬口甜甜圈,不明白它的審美為什麼會被嫌棄。

  「三日月,你還沒告訴我為什麼會選擇龍目研究這種扔大街都沒人看的課題。」晶石大道最為出名的煎小羊排店裡,龍對著半熟羊排大塊朵碩,它邊上擱滿五六個空盤子,還有不間斷的加菜接連盛上。

  龍目研究相當冷門,阻礙大,跨度高,一般學術者沒命搏,難以見到效益,精靈目等高智慧生物研究也類似,理由就好比你總不可能把自家老底全赤裸裸地揭給別人看吧。

  三日月已經放下刀叉,姿態優雅地手執餐巾擦拭唇邊汙漬,白襯衫衣袖些微上攏,露出白皙的小截手腕骨骼分明。剪裁得體的馬甲勾勒出緊練的腰腹,流線西褲襯得雙腿修長又筆直,比勞什子又長又垮的學術袍好看多了。

  龍不住暗自點頭,果然它的眼光就是好(要臉嗎)。

  「您也沒告訴我,您的名字。」三日月撤下餐巾,摺疊整齊。

  「我的名字你們人類聲器發不出來。」龍不予理會,埋頭解決剛盛上的熱騰騰的蜂蜜烤羊羔腿。對面三日月一語未發,標準的昳麗笑顏持續掛在姣好的臉上,眼裡浸泡的淺金弧光瑩瑩粼粼,一時間餐桌上只剩下龍手中刀叉相互碰撞的金屬交錯聲。

  「你可以叫我溫特,我出生在冬季,那時滿天都是白雪。」龍鬆口。

  「溫特,白雪。」三日月側頭思索,「那我可以叫你『白』麼?」

  「『白』,東洋發音?隨你。」龍無所謂,怎著都不是它真名,然而此時的它並不知道『白』在東洋語境裡的多重含義。

  「好,白。」三日月粲然而笑,輕靈尾調佛如天鵝絨的柔軟。

  澤拉菲姆訓誡第五條,龍是狡猾的,你要學會討價還價。

  有頭龍罩著的好處就是根本不用擔心花銷,龍擅長囤積財富名下資產相當可觀,唯一的煩惱是不同年代的金銀幣混雜成堆,要挑出能在當代流通使用的錢幣相當麻煩,

  至於為什麼不乾脆熔成金塊使用,懶龍表示金銀銅它都習慣丟一窩,熔了指不定價值下跌還醜。

  櫃臺結賬,一共十一份煎羊排十五份烤羊腿五份水果沙拉加十類甜品,還有二十份四季風味披薩外帶。頂著櫃臺小姐姐奇異的目光,三日月不忍對龍說:「還沒吃飽?」

  「你半百年不吃試試。」龍不屑一顧,「你們人類也就食物足得稱道了。」

  「……」

  翡裂公園,獨有的四季紅楓層層疊疊,一年到頭繁盛如熊熊燃燒的永恆烈焰,吸引不少遊客駐足觀賞。白裙紅緞的小女孩坐在遊人長椅上狼吞虎咽,她身邊是半高的外賣盒及讀書看報的冷漠俊美青年,這關係怎麼看怎麼奇怪。

  「所以你是因為幼時曾祖母念的惡龍搶公主童話才走上學術這條不歸路。」龍為之側目,果然學術界的人都是怪才。

  「嗯,我也覺得奇怪。」三日月大方承認,活到現在兒時久遠的記憶裡只有那頭龍的影子越發清晰,連公主姓甚名誰都不記得了。

  「奇哉怪也,畢竟多數人都會選擇同情公主,而殘暴的惡龍則成為階級的統治手段。」龍饒有興味地話鋒一轉,「你是哪一個?」

  三日月沒能回答,他的目光定格在懷特沃娛樂報一角,密密麻麻的西塔通用語排版看得人眼花繚亂,只有中央的大寫頭條尤其醒目,「帝國親王費里德不日將與公國賽特奧萊公主成婚」、「一拖再拖的婚期終於敲定」、「享有『藍色海妖』美譽的公國掌上明珠是否就此花落帝王家」、「兩家聯姻背後的政治黑洞」等等,無非兩國聯姻帶來的話題效應罷了。

  三日月合上報紙,徐風吹起大道紅楓嘩啦啦地響,帶來春末夏初的溫暖彷彿晨起淬取的醇香咖啡。他恍惚記得也是這樣的時節,曾祖母在溫室花房裡給他念故事書,明媚的陽光透過玻璃傾灑在這位慈眉善目的老人身上,柔和了她因年歲沉澱的枯寂皺紋。當念到惡龍搶公主時,他還不解地辯了句,「龍不會搶公主的,因為人類不在龍的食物鏈裡,並且龍的社會形態完全不兼容人類社會。」

  曾祖母聽完慈愛地摸著他的頭,「我的小學者,你在哪裡看到的?」

  「西塔大百科上看的,我讀完了。」他有些驕傲地說。

  「你可真厲害。」曾祖母給了他讚揚的吻,「可是這些都是人寫的,我們也只能看到人的觀點。」

  「所以我的小學者,如果從龍的角度看,你認為它在想什麼?」曾祖母和善地問,但那時年紀尚幼的他沒想過這麼深,想了很久也答不上。

  後來,他聽得他的曾祖母說,暮靄老人的混濁眼裡彷彿點亮明星似的光輝,至今難忘。

  「曾祖母認為呢,也許龍為履約而來。」

  三日月捻著吹到手中的一片落葉,吃完披薩的龍不知何時跑去附近的可麗餅攤,踮起腳尖努力搆著高台的菜品欄點單,完全沒有身為龍的自覺。長椅上堆滿敞開的食物紙盒袋,亂糟糟的跟它的龍窩藏品有得一拼。

  三日月手中的報紙折了又折,打算連同外賣盒一起扔掉,正當收拾之際,迎面走來兩位身穿黑鷹制服的保安官,手裡拿張畫像比比對對,審問極快完全不留反應時間。

  三日月從容作答,避重就輕,「長官,我只是位來作學術考察的學者而已,您還有什麼疑問?」

  兩位保安官相對而視,他們找不著嫌疑無法抓人,對面是學術界的也不好碰,可畫像實在太像難道只是巧合?要不再審幾句先扣個帽子請局子說?上頭對該事件非常重視可是下了死命令的。

  三日月背在身後的手心滲出冷汗,心跳開始緩慢加速,學術界這塊牌子,也終將保不住他麼?

  「哥哥,街頭馬戲團表演快開始了,不是說好帶我去看嗎,快走啦。」忽然冒出的白裙紅緞小女孩柔柔弱弱地扯住三日月的袖口,濡濕的大眼睛撲閃撲閃像天使般可愛,軟糯軟糯的撒嬌簡直要融化到心裡。

  三日月蹲下親暱地在小女孩粉嫩的臉頰上落下一吻,雙手抱起安撫道:「親愛的,馬上就去,好嗎?」隨之轉頭對保安官無可奈何地說:「長官,我和我的妹妹約好要去看今天下午的街頭馬戲團,她可是期待了一整個星期的,您看?」

  保安官面面相覷,也許他們真認錯了人,取下帽子以示歉意。話說那小女孩真可愛,噢,他也想趕緊回家親親他的小天使了。旁邊單身狗同事表示受到一萬點傷害並且要求更換搭檔。

  三日月抱著龍走向街頭,既然說要去看馬戲團就得真去。龍倚靠在免費人力車裡心安理得,不要問它體重問題這點小事魔法就能解決好麼!

  「你看我這張臉好用吧。」龍頗為自得道。

  「好用,白本來就好看。」三日月順勢予以讚美。

  「跟『藍色海妖』比起如何?」龍說,魔法幻化的人類眸子透露出狡黠的意味。

  「『藍色海妖』不過虛名,在您面前不值一提。」三日月答。

  「可惜呀,我還想見見傳聞中懷特沃的掌上明珠。」龍緩緩而訴,「聽說她有著星空女神贈予的獨一無二的深夜長髮,黎明女神祝福的堪比西塔第一寶石的天空雙瞳,美艷高貴不可方物,多少王室貴族求而不得,但是卻在大婚前日跑了。」通用語在龍的嘴裡嚼得又細又長,像在編織一張稠密的華美大網。

  「你說,落跑的『藍色海妖』值多少?」

  澤拉菲姆訓誡第六條,龍是守財奴,沒有理由。

  澤拉菲姆訓誡第七條,龍是智慧的,你的欺瞞無從遁形。

  
chapter.3

  四面是昂貴的羊脂玉壁,金絲雕花縷縷相扣栩栩如生,鴿蛋大小的東洋鮫珠星羅棋布,彷彿星子照亮這間密不透風的封閉暗室。貴重的楠木紫檀箱小心翼翼放在暗室牆角,落有紅綠寶石鑲嵌的沉重枷鎖以凸顯它們稀世的價值。

  然而這些珍貴藏品,在暗室中央的巨型水晶櫃面前卻黯然失色。通透無暇的水晶純淨度近乎完美,無縫銜接的高級工藝足以令它躍進頂級收藏品的門檻,可再怎麼完美也只是陪襯,是漂浮在晶櫃中心那枚指甲蓋大小的,浸染了鴿血赤紅比白鑽還閃耀的翡裂鱗片的陪襯品。

  三日月沒有說出全部實話,他選擇龍目研究不僅僅是因為曾祖母的故事,還有他無意闖入大公暗室看到的翡裂鱗片。

  他是第一次認識到原來世間還有那麼純粹的美,不是建立在階級上的譁眾取寵,不是建立在利益上的勾心鬥角,不是建立在強權上的虛與委蛇,是純粹而強大,從靈魂深處共鳴的永恆之美。

  三日月站在水晶櫃前,隔著晶板注視那枚鱗片。他終歸太過托大,看完馬戲表演後的當天晚上,就被大公府的人悄無聲息地綁了回來。

  龍睡在隔壁,不知是沒在意,還是作壁上觀。

  藍色海妖?掌上明珠?不過是家族缺少一名聯姻的女兒,而他只是徒有其表的無名私生子。

  更可笑的是,對方並不在乎聯姻對象的真實性別,只要噱頭夠大,足稱其價便可。

  學術界並非國家,在帝國強權面前也只能忍氣吞聲。

  他一路逃亡至今,只有龍予他暫時的庇佑。

  算是命運最後的憐憫嗎?

  「賽特奧萊大公,不必在我身上花費精力了,您會失望的。」三日月轉身,對佇立在他身後玩賞鴿血石的中年男人道。

  他曾經的父親衣冠濟楚,棕髮背梳一絲不苟,寶石藍的鷹眼鋒銳凌厲,正當壯年的他野心勃勃,不會甘於懷特沃公國大公這一小小的位置。

  「我親愛的兒子,看來你還沒有明白。」賽特奧萊大公可惜道,「從你選擇研究開始,直到發現一隻藏在人類境內的龍,一切都順利得不可思議,難道你從來沒有想過嗎?」

  「我曾無數次質疑祖母的選擇,血統不純的外子怎麼可能擔當家族的正統,傳承百年的龍契正是我們賽特奧萊家族最大的榮耀!」

  「只可惜到最後她竟然是對的。」賽特奧萊大公吹口氣,剔透的鴿血石稜面蒙上層薄薄的淺霧,他抽出疊在胸口柔軟光亮的蠶絲手巾,緩慢而細緻地擦拭。

  「龍契只有在龍鱗擁有者找到真正的龍時才能生效,家族崛起同時需要帝國的結盟,所以留下你的血,乖乖跟親王成婚,祖籍會大發慈悲地銘記你對家族的貢獻。」賽特奧萊大公笑著,鷹眼深底的毒蛇終於張開它陰狠的獠牙。

  「所以你從沒讓我失望過,我的『女兒』。」他隨意丟掉手巾,將鴿血石放入三日月的掌心裡,「好好準備你明天的婚禮吧。」

  暗室大門冰冷合上,三日月看著手中鮮紅的鴿血石,拂去淺霧的稜面越髮光澤,像似洶湧著腥風血雨般攝人心魂。

  「我說,『藍色海妖』值一個婚禮,你說值不值?」三日月喃喃自語,空曠的暗室迴盪的只有他的聲音,也不知道對誰而說。

  三日月頓覺可笑,有些頹然,手裡鴿血石扔到角落,像扔顆不起眼的灰石頭。

  「那你得說說,婚禮是誰的。」優美亙古的音節突然迴響在腦海裡,是從未聽過的美妙旋律,彷彿盤根錯節的參天古木,人類終其一生也只能仰望其千絲萬縷的細碎根須,而他卻輕而易舉地明白了。

  「是你,白?」不免驚訝,三日月仍故作平穩,掩蓋掉心底浮動的小小波瀾。

  「嗯,看來你在一個不錯的地方。」龍道,沒有掩飾它對寶藏的貪圖熱愛。

  「你都知道?」他不介意龍私自放長線釣大魚,或是說從他奇蹟的發現龍的存在時,他就在刻意引導一切,只是他沒有想到,這場局居然從曾祖母就已經開始了。

  不,不是他沒有想到,而是他從不敢承認。

  「我可不是白白睡了一輪迴。」龍說,其實龍契早該在百年前不知哪一代就該結束,無奈被貪婪的人類鑽了空子,使契約服務於血脈而非靈魂,只要血脈不斷,翡裂龍族就得老老實實綁在人類家族這條小船上。

  為了擺脫契約的控制,龍需要找回最初契約的龍鱗,只是龍鱗被狡猾的人類藏得太好,它又不可能把人類全境翻個底朝天,至少那幫活成精的人類傳奇就不會放過它,被扒皮抽筋都是輕的,粹取龍魂煉成骨龍可不是開玩笑了,它才不得不一直等待至今。

  「交易可以開始了,人類,說吧,你想要什麼。」不同於西塔通用語的孤高冷傲,真正的龍語低沉緩和,像是一眼望不到頭的平靜大海。

  「現在還需要交易嗎?」三日月企圖試探龍的底限。

  「那你估計只能和龍鱗一同化為灰燼了,」龍道,「而我不過損失一半的壽命。」

  「成交。」

  澤拉菲姆訓誡第八條,龍是貪婪的,不接受等價交換。

  西塔太陽曆1020年金月七日,是懷特沃公國陽光最為充沛明亮的日子,舉國歡慶他們的掌上明珠風光出嫁,新娘執著賽特奧萊大公的手在祭司的洗禮下接受祝福禱辭,拖地的金絲勾線白玫瑰長裙迤邐逶迤,覆蓋在珍珠蕾絲頭紗下的幽黑長髮如星河流轉,露出的薄粉雙唇比晨清的薔薇還為芳香馥郁,引得無數王公為之瘋狂只求採擷。

  這是舉國上下為之熱淚盈眶的日子,也是舉國上下徹夜難眠、輾轉反側的恐懼之日。

  天降巨龍,遮光蔽日,數百丈的翼翅籠罩住大公府婚慶場的方寸之間。森寒鱗甲尖銳可怖,折射的冷光堪比風暴肆虐的冰晶碎凌,瞬息閃現的鴿血朱赤彷彿地獄招來的腥紅惡魔。

  一口吐息,將圍剿它的重騎士兵吹成飛灰,打在它身上的魔法攻擊不痛不癢,長尾力甩震天動地,百年歷史的公國府邸頃刻間付諸一炬。

  殘垣斷壁,漫天灰燼,遍地焦土,以及至此銷聲匿跡再無蹤迅的賽特奧萊公主,成了懷特沃公國民眾永生的噩夢。

  澤拉菲姆訓誡第九條,侵龍威者,誅。

  西塔太陽曆1022年,某月某日,是陽光明媚的一天。龍遷徙到建在某地半山腰的洞府,這裡綠樹成蔭,花木繁盛,一年四季陽光充沛,溫暖如春。深夜髮色的青年滿意地看著剛建好玻璃水晶窗,手執鵝毛筆勾勒羊皮紙書上最後一個字符。

  「《惡龍搶公主》修訂版完成啦?有沒有把我寫得很帥。」龍懶散地匍匐在洞府中央,尾巴開心地甩著新入手的某國親王祖母碧璽冠冕藏品。

  「有,小白本來就很帥。」三日月合上書冊,心情愉悅。

  「不能叫小白,可以叫白。」貴重的冠冕在龍尾巴上拋來拋去,一點也不擔心會掉在地上碎成渣渣。

  「嗯,出門的時候請從門出去,再讓我發現碎掉的水晶窗就別進屋睡了。」三日月不置可否,轉移話題。

  「哦。」龍嘟囔聲,它這個月風餐露宿好幾次了,威嚴呢?!

  「還有。」三日月忽而走上前來,天空的瞳眸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昳麗不可方物,「上個星期你去哪了?整周都沒回來。」

  「……」面對那雙寶石藍的瞳眼,龍的小心靈顫巍了下,老實遞交贓物。

  「藍色海妖?」三日月端詳那巴掌大的海藍寶石,純淨度無可比擬,天空的淺藍和海洋的深藍交替纏繞,似有星點的光芒閃爍其間,的確當得西塔第一寶石藍色海妖的稱號。

  「嗯嗯,真的很漂亮嘛,就忍不住收回來了。」龍眼泛著小花花,尾巴晃來晃去看得出是相當喜歡了。

  「哦。」三日月好看的眼一挑,走到窗邊開窗,隨手將藍色海妖扔到山腳不知哪個旮旯。

  「誒!」龍驚得震尾,細碎的石灰從頂壁散落。三日月司空見慣欺身上前,手熟稔地捧住龍顱,很好制住那條亂動的大尾。

  「我不夠好看?」三日月側頭,眼底金弧緩緩浮現,似如黎明劃開夜幕的一線金陽,動人心魄。

  「好看。」龍不住點頭。

  「藍色海妖呢?」三日月循循善誘。

  「扔就扔吧。」龍心裡小算盤嗒嗒響,還是三日月更足值些。

  「很好。」三日月放開龍顱,回到桌案邊指著窗戶,「剛才水晶窗被震開條裂縫,你出去睡,修好再回來。」

  「誒!!」某地山林傳來龍幽怨的哀號。

  戶外陽光正好,綠意蔥蘢,至此西塔大陸上再無藍色海妖,只有頭翡裂寒龍和它的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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