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叼著排隊剛買到的喜久福折返電車站的半途，五條悟被人在路邊攔下了。
「這位先生，請問您有意願協助我們完成一份調查問卷麼？」
「？」
倒是無所謂。
白發咒術師停下來。
三兩口塞完咬在嘴邊的大福，一邊臉撐鼓起，回應聲含含糊糊：
「唔哦（可以）。」
「感謝您。」
搭話人齜牙露出狸貓般的笑容，他拿出一份調查表，體貼道。
「您應該不太方便閱讀吧？我來幫您念出來，小哥簡單回答一下就好∼」
被當成盲人的眼罩Ver.五條悟：「……」
喉嚨要往下咽的糯米皮噎了噎。
也、也行吧。
問答環節——
「或許比較冒昧，能否請問您的年齡是？」
「虛歲的話，28。」
「28？？……咳，抱歉，那麼請問您是否年近三十依舊是魔法師預備役？」
「什麼意思？」
「這方面倒是挺符合奔三的特質呢。」
「我會生氣哦？」
「抱歉，直白地問，您是否有過哪怕一次那方面的經驗？」
「你還真是毫不客氣地冒昧啊……不過很遺憾，暫時沒有啦。」
「感謝您的答復，請問您目前是否存在戀人呢？處於曖昧期的也可以。」
「夢裡出現過的算嗎？會超體貼把自己裹滿糖豆的姜餅腦袋掰下來喂到我嘴裡噯。」
「嗯…似乎有點驚悚呢，也就是說沒有穩固的戀人對吧？有考慮過結識嗎？」
「暫時沒有耶，嘛，以後也不會有吧∼」
發問人的眼神變得憐憫起來。
「…？」
是要鬧哪樣？
「好的，最後一個問題。」
發問人認真。
「請問您預估您的這種情況會一直持續到孤獨終老並且生兒育女遙遙無期嗎？」
五條悟：「？」
是不是有點太跳躍了？
不過確實如此。
談戀愛、結婚、生孩子，享受天倫之樂，這些似乎離他，離他們這類人（咒術師）都挺遠。
「是的吧。」
發問人的眼神更加憐憫了。
「那麼您的人生還真是悲慘呢。」
五條悟舉了舉那只拎住喜久福包裝袋的手，朝前做了個招財貓握拳的姿勢。
他人畜無害微笑：「揍你哦？」
*
這件事大概也就這麼過去了。
五條悟沒有大放在心上。
直到他回學校，無意中聽到准二年級的真希熊貓狗卷三人聚在一起討論起的都市傳說……
「展開說說？」
「據說會隨機出現在日本各處的街頭，然後攔下一些老弱病殘一看就是沒人照顧的人，填寫調查問卷什麼的。」
「什麼樣的問卷？」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據說那些填完的家伙，當天確實撿到了一個追溯不到來歷的健康孩子。」
「鮭魚。」
【聽上去人還怪好嘞】（手機內容）
「五條老師，腦袋能別湊那麼近嗎？你頭刷要戳我眼鏡上來了′_>`」
「哎呀哎呀。」
光明正大偷聽被發現的五條悟萌混過關地不二馬吐舌。
「老師我也很好奇你們最近年輕人的聊天內容嘛~」
「怎麼一副上了年紀的人的口吻啊？」
禪院真希虛眼。
「阿悟好像確實也算是上了年紀吧……」
熊貓沉思。
禪院真希仔細想了想：「似乎也沒錯。」
狗卷棘舉起手機打出大大的【危】：「明太子！」
……
結果那兩人最後都給碾去圍繞操場加訓50圈，狗卷作為監督。
被倆學生邊跑邊痛罵的白發教師，則一臉「心情爽了」地甩著手臂掛住的幾個甜品袋，哼著歌悠閑回到辦公室。
「喏。」
門內，他丟向正被兩個小姑娘左擁右抱的自家摯友。
「你要的，帶回來了。」
「多謝了，悟。」
身著教師制服、黑發半散的丸子頭青年溫和笑。
「她倆一直很想吃仙台那邊的可麗餅。」
「哇！夏油爸爸萬歲！」
丸子頭的女高生飛撲向甜品。
「菜菜子最喜歡夏油爸爸啦！」
矜持一些的黑長直女生也從玩偶後露出一張開心的臉，向著夏油傑小聲說了句：
「謝謝夏油爸爸」。
「喂喂。」
五條悟不高興噘嘴。
「明明是我好心帶回來的耶，再怎麼說也要多多少少感謝我一下吧？」
見著對方流露出有些接近學生時代的孩子氣，夏油傑不由稍稍意外挑了挑眉。
「悟，遇到什麼事了嗎？」
他問正在和菜菜子互相比鬼臉的五條悟。
「倒也不是什麼要緊事。」
抬指撥弄了一小下眼罩的白發青年撇撇嘴，多看一眼黏在黑發教師身邊高興地小口吃甜品的一對姐妹花。
「只是突然就覺得，像你現在這樣，似乎也不錯。」
「…？」
夏油傑眨了一下眼。
視線落到方才被五條悟掃過一小會兒的菜菜子和美美子。
會意點點頭：「喔，寂寞了啊？」
「也許吧∼」
五條悟聳聳肩，摸著下巴認真沉思。
「或許弄個女兒過來養養也不錯？畢竟惠那孩子長大就沒以前好玩了，都不和我親近了……果然還是小棉襖好啊∼」
夏油傑：「？」
不要隨隨便便作出一副人販子的發言好麼？
然而五條這話就只是說說而已，深知他性格的夏油也就聽聽而已。
可是，當事人五條怎麼也不會想到——
在他溜達回校外居所的當晚，在路邊，自己真的白撿到了一個便宜女兒。
*
那孩子是在五條悟白日填寫調查問卷差不多的路段遇上的。
是個特別特別年幼的女孩，個子矮矮還沒他的小腿高。
白中帶著些微淡紫色的頭毛被風吹得有點亂，連同那只巴掌大的小臉一起被兜在羊羔毛的兔耳朵小外套裡。
她原本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深夜無人的路燈下，見到他走過來，抬頭用著圓幼而透亮的大眼睛直勾勾盯了他好幾秒，小手忽然抬起揪住他的褲角也就不放了。
五條悟垂頭打量著腿邊這個小不點眸中被燈光照亮的，無比鮮麗的明藍色，一個古怪的猜測油然而生：
四舍五入，白發，藍眼，這個……
該不會就是那什麼都市傳說分配給他的女兒吧？
不過他很快甩甩頭，打消了這個不著邊際的念頭。
大約只是哪家走失的小孩。
「吶小朋友∼」
彎下腰，五條悟手欠地揪一把女孩子帽子上的軟毛毛兔耳朵，搭話。
「需要哥哥帶你去警察署找媽媽麼？」
兔耳朵太短，被往上揪住一點時，連同著女孩被帽子包裹的腦袋也跟著往白發咒術師手的方向帶了帶。
導致重心偏移使得過於年幼底盤還不怎麼穩的小家伙立刻變得搖搖晃晃起來。
眼見著小朋友暈暈乎乎，好像有點要摔倒的架勢，五條悟新奇地眨了眨眼，感興致地彎腰探頭看。
直到小家伙像個不倒翁，左搖右擺掙扎好幾下，努力想站穩，終究還是失敗朝向一邊倒。
在對方真的險些一屁股坐地上的那瞬前，五條悟才觀察夠了似的，手一伸將其撈住拎起來。
被重新撐好站穩的小家伙迷迷瞪瞪地甩甩頭，又仰頭。
再次與五條悟對視時，終於慢呼呼朝他開了口：
「媽媽。」
五條悟：？
五條悟：？？？
第2章
貿然喜當媽。
五條悟剛才略帶點玩味性質觀察幼崽的心情頃刻消失，他指指自己，歪頭表疑惑：
「你剛剛叫我什麼？」
矮矮個頭的小女孩頂著一只被揪歪的兔耳朵，身子微微偏斜學著白發咒術師同樣歪了一下頭：
「剛剛？」
為了表現說服力，黑夜裡，也不管對面看不看得清，五條悟將遮住大半面容的眼罩從臉上拉下，認真糾正：
「不是『媽媽』，要叫『哥哥』喔？」
明明他還看起來超年輕的耶。
根本沒有上了要被叫「媽媽」的年紀吧！
小朋友似乎很聽話，這回咕噥地怯生生喊了一聲「哥哥」。
五條悟這才滿意了。
伸手去摸女孩頭頂另一只沒有歪掉的兔耳朵，揉揉揉：
「嗯嗯，好乖好乖。」
正要拎著那只兔耳朵就這麼將走失的小朋友帶去附近的警察署，半晌，女孩子那略帶著些孩童黏音和緩慢語調的聲線又傳了上來：
「好乖嗷乖。」
五條悟：「？」
饒是現在，他終於察覺到有哪裡不對。
似乎從剛剛起……
准確來說是從最一開始，兔耳朵小朋友貌似就一直只是在單純地重復著他話語中的某部分詞語，而並非在好好與他對話。
五條悟索性又嘗試了幾次。
「喜久福。」
「喜幾福……」
「五條悟。」
「五咬嗚……」
「最帥。」
「墜帥。」
「五條悟最強最帥。」
「嗚嗚…&#*，墜、」
果然啊。
看著小姑娘一到長句就逐漸混亂起來的卡頓表情，白發咒術師伸手薅了一把她臉頰旁邊小帽子上的毛絨絨。
「是外國的小朋友吧？」
這麼說起來，部分的發音似乎也有一點不大自然。
總之，交給警署那邊去處理吧。
說不定人是在跟著父母旅游途中走失的也不一定，這樣的話就更不能在這裡耽誤時間了。
於是乎，牽著短手短腿的女孩子磕巴地走了五六步，見包裹在厚衣物裡的小豆丁腿不是很能打彎走得格外緩慢不穩
五條悟索性將人一把從地上撈起，抱時常采購豐收的大甜品袋一樣，將沒什麼重量的小孩子托在其中一只臂彎上。
「外…小朋友……」
小家伙還在嘟嘟囔囔嘗試著剛才他所說的話語，察覺到自己被掂得高起來似乎也不怎麼怕。
只用熱乎乎的小手抓拉住男人一只耳朵，好奇地瞪著圓溜溜的大貓眼左右張望，位於一米九的高處風景。
「……」
不過話說為什麼要抓他耳朵作為固定物？
五條悟貓貓察覺。
所以這是在報復嗎？
小手軟軟的，也沒什麼力氣，倒是抓著也不怎麼疼，基本沒感覺，像只小貓伸爪搭著他，五條悟倒也沒在意。
任由小朋友揪耳朵，扶穩那只垂下來的小短腿一小點，避免她歪斜摔下。
走了陣，就到警察署。
簡要說明一下情況。
小不點這時已被放下來，挨在他腿邊。
似乎到達新環境有一點不安，黏住五條抓緊他衣角只是警惕左右看，像是微微炸毛的幼貓。
「唔。」
聽完原委的值班民警皺皺眉，看了眼緊貼男人邊上的小家伙。
罕見的白毛x2
小孩子也粘得緊，很親密，明顯就像父女，而不是什麼路上撿到的走失小朋友，他不確認問：
「……你真不是她爸爸？」
「不是。」
五條悟否認，看向小朋友。
女孩子正好這時也觀察完四周，睜著明藍色的貓瞳看上來，下意識重復：
「爸爸。」
五條：「……」
壞了，給她學會了。
警察覺得自己被耍了：「她都喊你爸爸了？」
「不是，她只是有點復讀機……」
見解釋不清，五條拍拍小家伙後背，低頭哄。
「快和叔叔說明白，我不是你爸爸。爸-爸，不-是，no！」
小家伙還是懵懵的，抬眼看看板著嚴肅臉的警察：「叔叔。」
又轉腦袋去看五條：「爸爸。」
見兩個大人盯著看，有一點害怕。
埋頭縮進白發咒術師手後，小手緊揪他一只小指，不再出來了。
「都這樣了還不是？」
警察懷疑臉。
「真不是。」
五條悟無奈。
說話間，那只白毛小腦袋又往他身上貼住一點點，黏緊了，一團粘鍋的年糕似的，怎麼也扒拉不下。
顯得這話更沒說服力。
警察怪異地瞅瞅這二人，幾度欲言又止。
眼見流露出來的眼神愈發質疑不信任，五條悟連忙抬起一根食指，挑下了眼前遮擋住大半面容的可疑眼罩。
「警察叔叔。」
黑色揭去後，白發咒術師頂著那張與身高氣質格格不入的童顏池面臉，熟練裝無辜。
「人家真的沒有說謊啦，不信你看我真誠的眼睛OvO+++」
「……」
而，面對如此鮮明的容貌暴擊，猝不及防給唬住的警察恍惚了足足好幾秒。
半晌，他才像是回過神來點點頭：
「行，我電話問問走失站那邊有沒有接到報走丟，小孩先放這。」
看樣子完全打消了方才一瞬覺得對方其實是「打算扔掉孩子的人渣父親」的念頭。
「那就拜托啦∼」
見信任危機解除，五條悟長吁一口氣。
還好，他長了一張可以當做通行證的完美的臉。
第3章
小鳥啁啾。
拇指大小的光線通過兩片窗簾間的縫隙灑下來，已經天亮了。
五條悟茫然地睜開眼，頭頂是陌生的天花板。
他反應了好一會兒，才記起自己正處於警察署的休息室。
直起身剛坐起，身上蓋住的一只毛絨絨的白毯子便「呲溜」一下滑下來。
定睛細看，並不是被什麼好心的警察桑夜裡增加在身上的防寒毛毯，而不過是一個穿著羊羔毛外套的小不點。
呼嚕聲震天響，一旁匐桌的警察還在呼呼睡。
記憶逐漸回了籠，想起來了，昨晚將小朋友送到這裡等消息，之後便一直在未果的等待中不知不覺睡著了。
看起來直到現在，都沒有半點關於這名路邊撿到孩子的確切消息，並沒有走失了女兒的大人焦急地來認領。
白發咒術師抬手摸了一把自己因為非正常睡姿而蹭得有點亂翹的頭毛，低頭看了看似乎覺著冷似的，從他身上滑下去又迷迷糊糊不斷摸索爬爬著睡夢中往他附近縮的小家伙。
對方因為警察大叔過大的鼾聲而被叨擾得睡得有些不太踏實，紅撲撲的包子臉不高興地鼓著，小眉頭也皺起。
團著將腦袋埋起來蜷縮著的樣子，有點像是一小團柔軟幼弱的小動物。
五條悟頗感新奇地盯著瞅了好一會兒，貓咪觀察人類的幼崽那樣對著呆呆地眨過好幾下眼。
覆在他身上的重量輕輕小小的，基本察覺不到多少壓迫，觸感卻特別軟，像趴了一癱倉鼠餅在膝蓋上。
他不自覺抬手伸出一根手指就去戳戳小家伙的臉頰。
被些微有些壓擠出更明顯嬰兒肥的那張小圓臉立馬就跟喜久福那樣，被手指戳得揪出偏移位置的一小團，和糯米點心一樣又軟又彈。
和偶然發現「毛線球很好玩」的貓一樣，玩興上來的五條悟又多對著小朋友的包子臉多戳了好幾下
直到有些被弄得要醒不醒的小家伙鼓著臉迷迷糊糊地將叨擾她的手指頭一把抓手裡。
大早上的還沒什麼勁，再加上幼崽的力氣本就只有一點點，五條悟即便察覺被捉住了也沒覺得有什麼，反倒相當感興趣地湊頭去看被她惹炸毛的小朋友想要干什麼。
手指被軟軟暖暖的小手包裹著，也不知小朋友睡夢中夢見了什麼，眼還是閉著的，忽而就埋頭對著抓拿在手中的爪子塞進嘴啊嗚地咬了口。
她自然是只咬到包裹在白發咒術師手指外圍的那層【無下限】。
啃餅干棍那樣抱著哼哧哼哧嘗試啃啃地咬起來。
或許是察覺到口感有些不對，應該說根本就完全沒有接收到咬到確切物體的口感。
呆呆呼呼咬了半天空氣的小女孩一下子睜了眼，尚且存留著茫然的貓眼頃刻與跟前拼命憋笑得都撐鼓起臉頰的白發男人對上視線。
五條悟看著表情明顯還傻著、大腦也轉不過來是怎麼回事的小家伙，好笑地捏捏她帽子上的兔耳朵。
「餓了嗎？」
話一脫口，就只見方才還黏自己很近睡著的女孩，給嚇到了那樣，手腳並用地猛猛後退。
與之拉開一大段距離後，她又像是在極力尋找什麼般扭著腦袋左右張望著。
「？」
見小家伙一副慌張不安走失小動物的模樣，五條悟感到少許困惑。
不過旋即他就反應過來，趁著女孩將小腦袋又轉向一邊沒頭蒼蠅一樣亂看時，裝作無事發生飛快將自己昨晚睡覺、睡著睡著滑落到脖子上的眼罩抬手提起來。
等五條恢復到頭發束好雙眼也被黑色布料完全遮擋的經典皮膚，再度扭頭注意到他的女孩子果然不再像之前那樣緊張兮兮地在找誰。
而是非常迅速爬爬著重新像個小糍粑再度緊緊黏過來，眨動著大眼睛靜靜朝他望。
五條悟：「……」
果然是沒有認出來啊。
不知為何有一點受傷_(:з」∠)_
「兩位醒了嗎？」
震天的呼嚕不知什麼時候停止了。
打著哈欠的警察遞來兩套一次性洗漱用品，示意休息室最裡間的盥洗台可以使用。
「哎呀，這孩子……」
像想起什麼，他將有些難辦的視線落到緊黏在白發青年手邊、腦袋一點一點又要睡著的小女孩。
「如果今天還沒有找到她家人的話，就要交到前輩們那邊處理了。」
說話間，又有一名警察走入休息室，手裡提著給同事和他們買回的早餐。
兩個大人還沒什麼特別的反應，原先困蔫蔫撐不開眼皮又快要睡過去的小家伙，這時小鼻尖嗅嗅似乎聞到了包裝袋滲透出來的熱乎乎烤松餅的甜香味，肚子立刻很有精神「咕咕——」叫了兩聲。
五條悟下意識往下望去，與仰高臉睜著一雙無辜眼的小朋友又大又圓的貓兒眼對了個正著。
明藍底色的瞳孔裡，明晃晃寫著幾個大字：
餓餓，飯飯。
「噗。」
白發咒術師好笑地俯身揉了一把小姑娘頭頂毛絨絨的羊羔小兜帽，將她一把從地上撈起，拿了洗漱用品和兩名帶著友善笑容的警察桑打了聲招呼便轉去盥洗池進行晨間的清理。
刷牙的時候小家伙似乎困勁又上來了，嘴巴裡還滿是咕嚕嚕堆積的牙膏泡，原本握住牙刷的小手便停在半空不動了。
先一步洗漱完畢的五條發現了，伸出手指，有一點玩心地戳了一下有一顆沾到她鼻尖的小泡泡，「啪」一聲，牙膏水形成的泡泡順勢而破。
「！」
小姑娘這也像從困頓中回神，貓眼猛然睜老大。
似乎是泡泡破散時擁有濃重薄荷味的小水霧衝入鼻腔時達成了刺激，一激靈的她立刻直起身，頓了頓。
忽而縮著小身體「哈啾」「哈啾」打了兩個小噴嚏。
「哈哈哈。」
看著幼崽呆不懵咚的樣子，五條悟忍不住笑出聲。
……
於是。
等警察到覺察那一大一小進去好半晌沒走出、甚至有聽到有嬉鬧的笑聲，好奇地敲門前去查看時
到場的他便見到那名人高馬大的男人樂不可支抬手玩著空氣中飄飛的幾顆泡泡。
白發青年也不知用了什麼技巧，那些分明看起來一碰就破十分脆弱的肥皂泡，偏偏每每觸及到他的指尖不僅不會突兀破碎，反而能夠相當順利流暢地彈來彈去，甚至於在空中堆積成有鼻子有眼的手拉手跳舞轉圈的小熊兔子等一類小動物的模樣。
警察：魔…魔法？
教練他也想學這個.jpg
給唬得一愣一愣的小警察，呆呆地看著被放置在盥洗池的小姑娘笨拙地努力搓動塗滿肥皂的小手制造泡泡、供男人一個人樂呵地玩過許久的一幕，好半天才反應過來現在並不是圍觀的時候。
「咳咳，這位先生。」
他矜持提醒。
「我們等下還需要這孩子配合完成一些流程，您可能需要快些。」
「嗷嗷，果咩果咩。」
……
直到表情樂呵的白發男人抱著懷裡搓手搓累、軟塌塌掛在他身上的小家伙一齊走出，反應過來的警察這也才發現有哪裡不對。
話說，剛剛那副玩泡泡的場景，小孩和大人的角色是不是顛倒了？
第4章
數分鐘後。
叼著一塊大松餅的白發男人和叼著一塊小松餅的白發小女孩並排蹲在馬路邊，引來過往行人的好奇注目。
五條悟看看正在努力對付點心的小家伙。
兩側的腮幫被撐得鼓鼓的，板著包子臉，吃得專注又賣力。
臉頰和小鼻尖都粘上碎屑也絲毫不在意，仍在嗷嗷埋頭吃，看來的確是餓壞了。
但饒是如此，幼崽依舊每進食一小口，就會抬頭瞅瞅他在不在旁邊，像是確認了才肯安心下來繼續靜靜吃。
這叫五條不由嘆了口氣。
事情是這樣的。
數分鐘前——
接收著好心警察桑順帶買回的早餐投喂時，五條悟的手機收到了來自輔助監督的緊急聯系。
「五條先生，這邊的情況有點棘手，可能需要麻煩您過來一趟……」
「是是~」
相當稀疏平常的狀況。
其他咒術師搞不定的事件，一般便會由名為「伊地知潔高」的輔助監督過來聯系他或者另一個任由差遣的特級咒術師夏油傑。
五條悟並沒多少抱怨。
當時，只和警察交代一聲將小朋友留下便打算先行離開。
可是，似乎注意到他預備起身的動作，原先還一直恨不得將頭埋進甜甜軟軟水果松餅中認真進食的小姑娘卻是一瞬將動作猛停下。
飯也不吃了，相當急切地撲騰下座椅，三步並做兩步，噠噠噠小炮彈似的一下衝了過來。
因為一身羊羔小外套，穿得厚實的緣故，小短腿基本邁不開，動作又很急，左腳絆右腳，導致最後一段距離小家伙幾乎直接以臉撲人。
「咦？」
沒有預料到對方會有這麼大的反應，那時的五條悟抬手接了她一小下。
因為有【無下限】的緩衝，這才沒有讓小家伙過於柔嫩的小臉因磕到給不慎撞疼。
再之後，實在拗不過怎麼也不肯放任他丟下自己離開、簡直和個牛皮糖也沒什麼兩樣掛在身上的小不點，任務又不能不去，無奈之下的五條只好將人一塊帶了出，想著自己祓除時就丟給伊地知幫忙照看好了。
至於這孩子的父母——警察那邊從昨晚到現在都沒接到任何報案或是走失的消息，這麼等下去估計是找不到了。
大約要進一步采取其他措施。
而至於小孩子無人監護的這幾天，五條也和他們商量過了，沒有問題的話由他帶回去照顧著暫時看養。
的確是也只能這樣了，畢竟小姑娘本人的意志比誰都要強烈。
如果不是五條悟再三強調「我真的不是爸爸」，估計換作誰來也不會相信這個恨不得拿個膠水黏他身上、甩都甩不掉的小牛皮糖不是他親生女兒。
這會兒。
就在白發咒術師百無聊賴地等著過來接他的伊地知時，發覺原先本就離自己很近的小不點試探地又朝自己近了些。
不僅如此，對方一只小小的手也緊握著抓上了他一側的衣角。
五條悟察覺到她的身體存在著很小幅度輕微的顫抖。
六眼傳遞而來的信息也顯示對方的心跳和呼吸在一瞬異常地急促。
若有所覺地朝頭頂一處的方向看去。
視野中，被女孩扭開頭、低著腦袋，極力避開注視的一處紅綠燈的燈頂上——
爆裂出眼珠渾身扭曲黏膩、散發出不祥氣息的巨大怪物正靜靜地趴匐著。
視線緊盯向這邊。
……看得到麼？
白發男人略作思考地摸了摸下巴，旋即像是想到什麼，三兩口吃掉咽下隨意折疊到嘴巴裡的松餅，忽而伸手往上衣一處口袋裡翻了翻。
察覺到自己兜帽上的兔耳朵被熟悉的力道拽了拽，起先還害怕不安的女孩子疑惑地朝向動手的人仰高起一點小腦袋。
小家伙的臉在抬起來的一瞬，雙眼便被兩片規整的圓形漆黑徹底擋去了視線。
給人好好戴上已經被自己淘汰那副圓片墨鏡的五條悟歪頭打量了一下，忽而「噗」地笑出聲。
「？」
看著幼崽落入全黑模式而茫然左右張望的呆呆模樣，鼻梁上架著與之小臉截然不匹配的過大墨鏡，實在顯得滑稽的同時還有幾分可愛。
「傑那家伙自從一次華國出差回來，就一直取笑我戴這個像賣藝的盲人。」
五條悟揉了一把小朋友早上起來有點亂糟糟的小腦殼，自言自語地笑說。
「這不還挺好看的麼，是他沒眼光，回去我給你弄一個小一點的戴著玩∼」
其實他也知道小姑娘目前多半是聽不懂的，但為了分散她注意，五條還是嘗試說了一點話。
好在女孩之後的注意也沒再在令她緊張的怪物上邊了，而是全被時不時就會從鼻梁上掉下來的大墨鏡吸引。
每一次都要慢慢吞吞舉著穿太多、不太能打彎的小短手去將它重新扶正戴好。
學著嚴肅板起臉，和五條悟站成整齊的一排。
*
小插曲過後不久，監督先生的專車也總算趕到。
「抱歉五條先生，中途趕過來稍微耽誤了點時間，那邊現在……咦？」
未等趕來的伊地知氣喘吁吁告知任務地點的事態，抬眼目睹到五條悟若無其事拎著一小團小家伙坐進車後座的他默默張大了嘴巴。
「五條、五條先生…這…這是……？」
監督先生聲音哆哆嗦嗦。
他不敢置信地又多看了眼那只被兔耳朵羊羔毛外套包裹的白發小女孩，震懾地發覺對方墨鏡之下雙瞳隱隱透出的一抹驚艷藍顏色。
「啊，這個。」
回應他的，是白發咒術師輕松又爽朗的話語。
「是我的女兒哦~」
伊地知：「？？？？」
「真的假的！？」
「假的。」
「五條先生不要拿我取樂啊……」
察覺對面只是在開玩笑的伊地知潔高語氣虛弱了好幾個度。
「嘛。」
五條悟將坐墊上左右張望著、好奇地想亂爬的小家伙提溜回原地，伸手護穩了。
「總之是昨晚在路上撿到的，就順手帶過來了。」
伊地知：「！！！！」
「這個發言更加嚇人吧！」
「你就少抱怨啦~」
「是我的錯嗎？？」
第5章
不再理會前座一臉苦相發動起車子的輔助監督，五條悟將白發女孩劃落到下巴上的墨鏡架重新架回到她的小腦門上。
車輛已經駛離方才所在的路口，遮擋視線顯然已經變得沒有必要。
而等小家伙徹底露出那對未被墨鏡擋住的明藍色眸子時，通過後視鏡掃了一眼的伊地知細看這也才發現那種顏色並非是六眼的蒼藍。
——剛才說實話他還真是嚇了好大一跳！
以為那個經常不按套路出牌的五條先生什麼時候瞞著一眾人，真和誰有了這麼大一個的六眼女兒。
「爸爸……」
然而，在左右巡視完車內一圈的白發小姑娘突兀開口的一刻，原本平復下心情的伊地知再度眼鏡碎裂。
「！？」
這不是都已經叫上爸爸了嗎！？
「嗯，怎麼啦？」
你那邊回應得也超自然啊！！
心大的白毛教師並不知道前邊同事在內心的瘋狂吐槽，只是疑惑地低頭看著正伸出軟乎乎小手夠到他袖子拽上一拽的白發小女孩。
後者抬頭拿圓圓的大眼睛看向他，另一只空下來的手則指了指駕駛座表情管理已經幾近失控的伊地知。
「喔，那個是叔叔，」五條悟隨口教，「叔-叔。」
「爺-爺？」
「不是喔，不是『爺爺』（ojiisan），是『叔叔』（ojisan）。」
「歐……爺爺？」
「嗯那就爺爺吧∼」
伊地知：「？？？」
五條先生你要不要再堅定一點啊！
他不要被叫這個啊！！
……
數十分鐘後。
老了一整圈的伊地知總算抵達了任務所在目的地，專車在所布下【帳】的外圍停下。
五條悟抱著主動爬爬地縮進他身上的小女孩下了車，轉而打開副駕駛座的門。
「總之這孩子就拜托你咯∼」
對方到底沒有不靠譜到將年幼過了頭的小幼崽帶到祓除咒靈的現場中去，伊地知潔高無比欣慰地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五條先生。」
——只是這之中出現了一點困難。
被抱到副駕駛座的小不點似乎再度變得相當不安起來，兩手也和彈出利爪的貓爪那樣死死緊扣住男人身上的衣物，讓原本預備離開的五條無論如何也沒辦法抽身。
「哎呀……」
見此狀況，白發咒術師略有些苦惱地撓了撓後腦勺。
之所以一直黏得那麼緊，果然只是小朋友出於「呆在這個人身邊最安全」的小動物一般的直覺麼？
五條：不知為何多少有一點受傷_(:з」∠)_
「不怕不怕哦，爸爸牽牽，來∼」
甩掉那點微不足道的情緒，五條悟安撫地揉了揉女孩小腦袋上套著的毛絨絨的兔耳小兜帽，一只寬闊的大手將女孩子的小手一只一只摘下，在小家伙還想要伸著去夠時，又輕輕牽起一只她的小爪子握在手中。
小女孩似乎反應天生有一點慢，被他牽住了好像也就忘記了原本要去夠他衣服的動作。
就只呆呆地仰起臉和五條開始大眼瞪小眼。
五條悟安哄意味地朝她笑了笑，另一手也伸出，將小家伙原先扣在額頭上全黑的墨鏡捏下重新戴回她眼睛處。
趁著幼崽視線落入黑暗還懵懵懂懂的一瞬，五條將她像是擺放小布娃娃那樣一整個調轉了方向，原先牽住對方的大手也迅速撤下，飛快扯過伊地知方向盤上大差不差的大手塞進了女孩子的手中。
——開溜。
伊地知：「？？？」
這也行？
被一翻「偷天換日」操作秀到的輔助監督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己被小姑娘安心信賴抓著手手的狀況。
又看看背影早已在【帳】內遠去得縮成一個點的五條悟，不由在內心感慨：
這孩子但凡有個幼兒園文憑也不至於這麼容易騙。
*
成年人頭圍的墨鏡到底對幼崽來說還是大了些，數十秒後，女孩子臉上擋住視線的全黑墨鏡到底還是滑落了下來。
伊地知：露…漏餡了。
監督先生心虛地看過去，與抬眼發現手上抓著並不是五條本人的白發小女孩車廂裡沉默地面面相覷了一陣子。
就在他以為對方會不會因為沒有見到五條悟而下一秒嚎啕大哭時，看起來還算平靜的小家伙只是慢吞吞伸來手，用一只小小的手指頭好奇地、小心翼翼地輕輕戳了一下他肚子。
伊地知：「？」
伊地知困惑地看著小女孩。
小女孩也睜著圓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仰頭盯著伊地知肚子瞧。
正當青年還一頭霧水她方才舉止的含義時，「咕——」一聲，自從昨晚加班起就再未進食的肚子發出了綿長的抗議。
「！」
伊地知俏臉一紅。
同時也後知後覺明白小姑娘或許是在關心他有沒有餓著肚子。
而實情其實並非如此——
突如其來的肚鳴聲反而讓女孩子給嚇得身體往後縮了一小下。
很快意識過來只是肚子在叫後，年幼的小朋友仰頭看了眼面容格外憔悴的叔叔，又摸了摸自己離開警察署前被警花小姐姐塞得滿滿糖果的小兜兜
低頭認認真真挑了她幾個最不喜歡吃的口味，慢騰騰地捧在生有窩窩的小手裡，遞到了伊地知眼前。
「爺爺。」
像是示意給他吃。
真是個好孩子啊……
有被孝到的伊地知心想。
如果不叫他這個他會更開心。
*
等到五條悟帶著一名被揍得灰頭苦臉的海膽頭學生折回
原先坐在副駕駛和伊地知安安靜靜吃糖果的女孩撐著小手一下從座椅上起身，趴在車窗邊小腦袋極力往他的方向探。
她似乎想要嘗試自己開車門，只可惜沒什麼力氣，哢噠哢噠掰了好久也都失敗。
五條悟見小家伙最後簡直像是撓玻璃的貓那樣眼巴巴貼車窗上望著他了，不由失笑，率先開了副駕駛的門將人抱出來。
「惠這次就坐前邊吧。」
他提醒一聲微睜大眼睛，朝著一咕嚕爬到自己身上女孩好奇打量的自家學生示意道。
墨鏡半掛不掛吊在小耳朵上的女孩子被五條悟抱好後，也睜著大大的藍眼睛默不作聲悄悄偷看惠。
好奇歸好奇，沒有過多質疑的伏黑惠還是率先一步上了車。
將祓除後跟著五條悟一起拐去最近一家麥當勞帶來的快餐袋遞到伊地知手上，少年這也才坐在副駕駛啃著自己那份的漢堡，與此同時再一次在意地多掃了一眼後視鏡中被五條悟抱著上車的陌生小女孩。
伏黑惠對那只配色和自家老師都過於接近的幼崽感到好奇的空當，看到陌生人的小幼崽同樣也在好奇對方的身份。
她揪著剛將車門關好的五條，小爪子扯著後者衣服輕輕拉了拉，又指指前座的伏黑，抬頭下意識喃喃：
「爺爺……」
「是爸爸。」
五條悟糾正記憶已經被最新稱謂覆蓋的小家伙，一字一頓順口道。
「伊地知才是『爺爺』，我是『爸爸』啦。」
伏黑惠：？
「……咳咳咳！」
被漢堡嗆到的少年一迭聲咳嗽。
什麼亂七八糟的？
表情苦哈哈的伊地知潔高也跟著默默汗顏了一把。
打開包裝袋去拿漢堡的同時，迅速將自己那份多出來的無糖可樂遞給海膽頭少年壓驚。
小朋友的小腦袋似乎天生異於常人，也或許絕大多時候也真和記憶只有五秒的金魚沒什麼兩樣。
被五條悟提醒後，女孩子反而誤解了他的意思，轉過頭乖乖回望著自己所指的伏黑惠聽話地脆生生喊了一聲「爸爸」。
喜當爹的伏黑惠：「……」
「咳咳咳咳！！」
他再次被剛喝下去的可樂給嗆到。
這都什麼跟什麼？？？
第6章
眼見著自家學生嗆咳得更加厲害，五條悟自然也不能任由小家伙再這麼驚嚇學生幼小的心靈。
趕緊將不明白發生了什麼好奇看過去的女孩子扒拉回，朝著懵懂的小家伙用著雙臂比出一個國機通用手勢的「X」。
「錯啦，錯啦，叉，」他比完後指指自己，強調，「爸爸。」
又指指伊地知。
「爺爺。」
最後才是捂著額頭去拿餐巾紙的惠。
「哥哥。」
小朋友顯然短時間又只記得最後一個的發音，前面兩個稱呼都沒再重復。
倒是這一次，衝著海膽頭少年的方向慢騰騰地喊了一聲：
「哥哥。」
「嗯…」
伏黑惠有點不自在地含糊應了聲，視線沒再落到還在盯著他好奇看的女孩子身上，而是有些試探望向自家老師。
「她是？」
「是……」
「你為什麼還要思考一下啊…」
「是我的女兒喔？」
「少開玩笑。」
「噯，居然沒上當。」
「信了才有鬼吧。」
「還真是一板一眼啊惠∼」
……
之後的車程。
五條悟簡要將狀況和猜測都說了說。
「都市怪談什麼的有點扯吧，」聽完的伏黑惠虛眼，「大幾率還是哪裡走丟的小孩。」
五條悟揪著女孩子羊羔毛帽子上的兔耳朵玩起來：
「總之，既然是怪談白送我的女兒，那就先給她取一個名字好啦~」
「？」伏黑惠滿臉黑線。
這家伙究竟有沒有在聽人好好說話啊！
事實證明是沒有。
五條悟摸著下巴，眉微蹙，像在認真思考：
「要叫什麼呢∼」
恰巧此刻，道旁，老人牽著愛犬的殘影與他們的車擦肩略過。
「…『狗狗』？」
「你很過分噯……」
「那『貓貓』？」
「太隨意了吧…」
「那就『貓貓』好啦！~」
「給我好好聽人說話！」
*
中半途，伊地知潔高將三人在最近一處的地鐵站放下。
草草解決完快餐的他，立刻便准備動身去往下一名預備出行祓除任務學生的接應處。
「您辛苦了。」
伏黑惠下車時禮貌朝他微鞠躬。
「哪裡哪裡，應該的。」
輔助監督感激地笑笑。
「倒是我，還要謝謝伏黑同學特意給我帶的早餐，幫大忙了。」
「呃，不，那個其實是五條老……」
海膽頭少年剛想開口，余光裡看到正將一臉蒙圈的小姑娘拋高高、嘴裡用夾子音「貓貓貓貓」開心地喊個不停的白發教師，心中頓生不爽，掐掉話頭。
「沒什麼，您路上小心。」
專車駛離，見伏黑惠走來，五條悟也順勢停下幼稚的飛高高行為，將表情有點被拋得暈暈乎乎的貓貓重新放回地面牽好。
「先回你和津美紀那邊吧？」
他一面手欠地揪住小朋友的兔耳朵捏著玩，轉頭商量著對伏黑說。
「小朋友的衣服和洗澡的問題可能需要她幫忙。」
昨晚是在警察署的休息室湊合的，難免會沾染到一些三手四手煙，就連他也有些受不了，別說小朋友了。
如果可以他現在就想好好換件衣服洗個澡。
原先本想要回高專找前輩們訓練打發時間的伏黑惠聞言想了想，還是點了點頭。
「行，津美紀學校還沒開學，這個點她應該在。」
兩個人安排好，接下來便是坐地鐵。
只是，令二人怎麼也沒想到的是：
原先還一直相當聽話、願意被握著小手小步小步跟著走的貓貓，走到入站口前猛停下。
「走不動了嗎？」
伏黑惠疑惑地瞅了瞅被自己牽著連同他一起固定在原地的小家伙，又看看轉頭過來滿臉無辜、兩只手全部被車站外采購而來甜品袋子占滿的五條悟，嘆了口氣。
「我來馱你吧。」
少年說，無奈俯下身，正打算嘗試著將停原地的貓貓從地上抱起。
可誰知，被接近的小女孩這次一反常態地靈敏躲過他雙臂，沒有了先前干什麼都慢慢吞吞的樣子，液體一樣從他手肘下溜出
「吧嗒」一下迅速貼到了五條悟腿邊。
「噗——」
幸災樂禍的無良教師看著自家有點羞窘的學生，毫無掩飾地發出了嘲笑。
「哈哈哈，惠你這是被討厭了嗎？」
伏黑惠隱忍：「……閉嘴。」
將一只手的甜品袋交到少年手中，五條悟彎下腰，伸出手就要親自去抱開始急切扯她褲角的小女孩。
誰知卻接受到了同等的待遇。
貓貓照樣側開身，飛快躲過他。
男人肉眼可見地愣了愣。
旋即化作一塊掉色的白紙板扭過頭，聲音委屈。
「惠我被討厭了Q口Q。」
伏黑惠：「……」
無視在那邊咕啵啵留下面條淚的笨蛋教師，海膽頭少年重新看向相當固執一個人站在一條黃線以外的女孩子。
她這會兒低著頭，雙手不安地緊揪住衣角，像是很無助地直勾勾盯著自己雙腳。
很明顯一副抗拒繼續朝前走的模樣。
「是不想坐地鐵嗎？」
伏黑惠走過去離小家伙近一些，放輕聲音猜測道。
對方大約通過語境意識到他在問什麼，蒙上一點水汽的貓瞳這時抬起張望來，腦袋可憐兮兮點了點。
「唔。」
五條悟沒什麼所謂地聳聳肩。
「打的倒是也可以啦∼」
在伏黑惠安哄小家伙的功夫，他用六眼奇怪地速掃一眼人來人往、如同往日和諧「干淨」的地鐵站
少許困惑浮現：
那裡邊……
有曾存在過什麼給她帶來陰影的東西嗎？
第7章
伏黑惠發現五條悟這人有的時候是真挺貓嫌狗厭的。
由於小家伙不願坐地鐵，五條悟直接攔了一輛出租車。
出租車最終是在距離伏黑家公寓有一段路程的地方停下的，其原因之一是五條悟惦記著買這處某家甜品店的限量布丁。
「噯？沒有了？」
「是，實在不好意思，今日的已經售空了。」
「分店的話，這個時候……嘛，算啦∼」
本以為對方會失落而返。
結果在看到為補償自己反而買了更多甜點再次抱著一堆小山回來的笨蛋大人…伏黑惠止住了即將脫口的安慰話語，重新陷入了面癱。
因為需要騰出吃甜點的手，五條悟沒法再抱貓貓，索性把她放在地上走。
小朋友自然也很聽話，看到前邊的人走就知道主動在白毛大人身後噠噠噠。
像只亦步亦趨跟著鴨媽媽的小鴨子。
原先五條悟還會照顧著小鴨子的步子放慢腳步刻意等著她，可發現有時步子不自覺變快時，貓貓也會努力邁動兩只小短腿拼命跟。
次數多了五條悟像是發現好玩的。
等到人少的安全人行道，他先是一段路程猛加速，待到貓貓為了緊跟他走路速度提上去，再突然放慢速度。
這也就導致穿得肥肥厚厚、動作本就遲緩跟不上的小家伙來不及減速，像只撞上冰面搖搖擺擺的小企鵝，「啪嘰」一下直接撞到他腿上。
而等到貓貓遲鈍地抬手摸摸被【無下限】壓得扁扁的小鼻子，抬了頭很疑惑地向上看，壞心眼的屑大人又會裝作無事發生
驀地提高前行的速度，導致來不及細想只顧得跟上的小不點用力邁動小短腿再度急急追。
……
接下來一路也都是差不多的狀況。
伏黑惠便這樣在一旁滿臉黑線地目睹著五條悟提速、減速、提速，跟在後邊沒什麼記性的小朋友則反復撞上又拼命追的遛小孩行為。
伏黑惠：真的是夠了。
出於實在不是很看得下去自家無良教師欺負一個小孩子，忍無可忍的海膽頭少年剛要打算上前制止。
然而這一回，再度給暈暈乎乎撞上小鼻子的貓貓卻是在白發咒術師打算提速朝前跑開前，難得敏捷地手腳並用，直接跳起飛撲扒拉住了對方那雙打算邁開的大長腿上。
「！」
措不及防的五條悟兩只腿一下給小年糕像樹袋熊一樣緊抱住，預備邁步的舉止猛然打斷。
上半身早已依從慣性不自覺開始前傾，奈何雙腳還在原地——
這下，伏黑惠便只見方才還在前頭走的笨蛋教師一個順滑地以頭搶地，一整個大個子眼看著便要超沒形像地摔栽下去。
「嗚哇——！！」
幸災樂禍的海膽頭dk只在內心默默哂笑了一句「你也有今天」，下一秒，就見著原先本以為要狼狽以下巴磕地的白發教師急中生智地一個單手撐地，在幾名路人一致訝異望來的視線中……
相當帥氣且瀟灑地當街做起了單臂俯臥撐。
伏黑惠：「？」
什麼鬼。
實在無力吐槽自家老師這種急中生智找補面子的行為，面無表情的少年在路人一片小海豹鼓掌的捧場掌聲中，上前將還懵懂掛在五條悟腿上不明白發生了什麼的貓貓一把撈起。
小姑娘這會兒給摔得暈暈乎乎、又給笨蛋大人帶著做了好幾個俯臥撐，倒是也沒有強硬再去箍抱住五條悟的腿。
當她一動不動很聽話地被少年抱起來後，險些丟了老臉的五條悟這也才不合時宜的從俯臥撐運動解除。
男人若無其事維持著單手抱住一整袋甜點零食的姿勢，裝作什麼也沒發生站起來和著學生繼續往前走。
「……」
「……」
一大倆小沉默地走了陣。
忽然，神情嚴肅的眼罩教師猛轉頭，用著無比正經的語氣對自家學生交代：
「剛才的事情不許說出去。」
「絕——對噠咩！」
「原來你也會在意麼……」
伏黑惠汗顏臉。
「…畢竟稍微一回想還是蠻遜的耶？」
「笨蛋。」
二人對話間，罪魁禍首的小家伙本人自然依舊維持著一臉無辜。
扒拉住伏黑惠脖子抱好的貓貓從少年肩膀露出一個小腦袋。
眨巴著圓溜溜的大眼睛表情天真地看了看難得有些窘迫耷拉下肩膀嘆氣的白發男人，對著他認認真真吐出兩個字：
「笨蛋。」
「…………」
伏黑惠：「噗。」
五條悟：「？」
他要掉小豆豆了QAQ
「不是笨蛋是爸爸！」
為了防止小家伙形成奇怪固有記憶，傷心完的五條悟立刻開始極力糾正。
只記住了半截的貓貓：「笨蛋爸爸。」
「nono！沒有笨蛋！不是笨蛋！」
五條悟雙手大力比「X」，湊來腦袋高聲一連串強調。
「是爸爸哦！爸爸！爸-爸，ba-ba，爸爸爸爸爸爸！」
企圖依靠量變達成質變。
當街被奇怪男子一迭聲喊爹引發路人側目的伏黑惠：「……」
伏黑惠：「。」
能不能來個人把這二貨帶走。
*
*
數分鐘後，伏黑宅。
「五條先生來啦？」
開門看到熟悉的男人，伏黑津美紀順口打了個招呼，旋即略有點遲疑的視線落在被義弟正抱著的年幼小姑娘身上。
「咦？這孩子是…？」
一路上早已經被五條悟魔音貫耳「爸」睡著的小家伙這時聽到動靜，揉揉著眼睛醒過來。
表情還朦朦朧朧的，卻也第一反應就是要找五條。
「二貨爸爸…」
貓貓伸了手，小爪子慢慢悠悠要去夠站在一旁頂著QAQ表情嗚咽控訴著「都怪惠啦」的白發男人。
她嘴裡含糊不清嘟囔的稱呼自然落入了津美紀耳中。
「哦，原來是五條先生的女兒呀？~」
少女很高興地，作出一副右手拳頭敲擊左手掌心的恍悟動作。
伏黑惠一臉「你不對勁」地側目：
「為什麼你一點不帶驚訝的？」
「唔……」
伏黑津美紀想了想，看看在玄關處放下東西，騰出手才去接惠手裡白發小朋友的眼罩教師，沉吟。
「大概是因為也到了這個年紀吧？五條先生他。」
伏黑惠一愣。
旋即陷入思索：「你這麼一說…的確。」
五條悟：「？？？」
他真的會哭哦！
哭給你們看！！
第8章
簡要說明情況後，欣然應下的伏黑津美紀便打算哄著貓貓去洗澡。
換洗的衣服倒是不成問題，可以讓小朋友穿津美紀以前穿小的衣服。
伏黑津美紀有將從小到大部分喜愛的衣物洗干淨整理好保存的習慣，恰好能夠湊合一下。
只是剛到新環境的貓貓就好像真的小貓一樣，不大願意離開比較相熟的人。
她不大會說很多話，來來回回嘴裡認真念念著「二貨」，一會兒又奶聲奶氣嘟噥著「爸爸」，抱著五條悟的大腿不肯松手。
「先洗完澡澡再要二貨……再要爸爸好不好？」
沒法，津美紀只能拿著哄誘的橡膠小黃鴨，放在那只小腿部掛件面前用著溫聲的語氣哄。
又學到一個詞的小姑娘倒是很快就用上。
她抬高手去夠五條悟罩過來要給她毛絨絨小兜帽上兔耳朵打結的手，軟乎乎的小手包裹住食指往下扯了扯。
「爸爸，洗澡澡，要。」
五條悟掐了一把小朋友拼命仰起來才能看得到他那顆頭的小包子臉，失笑：
「爸爸可不能和你一起洗，不-行，達-咩。」
貓貓聽不懂，又或者她裝作故意沒有看到男人雙臂比出來的巨大的「X」，耍賴地說什麼也不願意從他腿上摘下來。
「怎麼辦呀，五條先生……」
津美紀捏了捏手中貓貓完全不分去一絲視線的小鴨子，「嘎嘰」一聲苦惱道。
「她好像很粘你，比起小鴨子，更加喜歡你。」
「啊呀……」
五條悟沉思著保持著腿上黏著個小牛皮糖的狀況繞著客廳走了一兩圈。
發現走完以後腿上的小護膝還緊緊地粘黏著，摸了摸下巴猜測：
「她應該不是喜歡我，而是太膽小。」
害怕一和他分開，就會被可能從浴室冒出來的怪物抓走吧。
「？」
津美紀疑惑地眨了眨眼。
看著一副思索表情的白發咒術師又帶著他那腿部掛件走了一圈，最終熟門熟路摸進家中放置運動器材的小櫃裡，翻出一只嶄新的羽毛球。
「五條先生要打羽毛球嗎？」
見狀，津美紀頭頂的問號更多了。
雖然她這些年基本也已經習慣了白毛先生想一出是一出的、無比跳脫的處事風格，這會兒到底還是相當好奇地多問了一句。
「不是羽毛球哦。」
指了指自己手裡托住羽毛球的五條悟嚴肅轉頭說。
「這個是五條悟。」
津美紀：「…？」
平日裡負責吐槽的伏黑惠已經被打發去給小家伙買臉巾刷牙杯了，吐槽功底沒有那麼強的伏黑津美紀只好繼續頂著一腦門問號靜靜地保持圍觀。
給五條悟薅腦袋吸引過來視線的貓貓仰高了小臉，見她呆呆地看自己，手裡捏住羽毛球的白發男人立刻將羽毛球舉到距離自己臉邊齊平的方位。
「貓貓快看！這個是爸爸哦？爸-爸，daddy∼」
他指指羽毛球。
在小家伙傻乎乎困惑地眨著眼，將注意投擲到手裡握住的同樣白發+黑眼罩配置的羽毛球上時，五條悟一個機器斷電般地匍匐倒地，趴在地面失去了動靜。
津美紀：「？？？？」
津美紀看得小腦都萎縮了。
這是在干嘛？
她不確定地走過去。
瞧瞧地上一動不動的大號地毯，又瞅瞅似乎意識到有哪裡不對、急切地爬爬到倒地無動靜的男人邊，推著對方的身體搖來搖去企圖將人推起來的白發小姑娘。
「……爸爸？」
貓貓本就又圓又大的貓眼此時因為吃驚瞪得更大了。
她推了幾下發現人根本沒反應後，有些無助地看向走來查看情況的津美紀。
大腦已經飛走一會兒的津美紀：……
別看她，她也不知道。
「爸爸在這裡哦！」
然而，就在這時。
以臉趴地的男人維持著趴匐的貓餅狀，忽而傳遞出聲音。
趁著貓貓沒轉頭，五條悟悄咪咪摸到羽毛球，抬手飛快往小家伙的視線裡一拋。
「！」
給突然竄出來的羽毛球嚇過一跳的貓貓猛猛後退。
寫滿無助的眼睛又瞪大上幾分。
她呆愣愣看了眼身側依舊維持不動的白發男人，又不確定看了眼剛才不知為什麼自己飛到面前來的羽毛球……
小小的腦袋，大大的問號，沉默地陷入了長久的沉思。
「！」
饒是現在津美紀也才反應過來，立刻上前打算配合煞費苦心的五條先生。
「五……五條先生！你、你怎麼變成羽毛球了！」
她撿起地面的羽毛球，用上文藝會演時巔峰造極的演技，聲情並茂地開始了表演。
「什麼！？你說這本來就是你的本體！？」
少女大力搖晃那顆捏住的球。
「你為什麼現在才告訴我——」
「？」
從大腦宕機回過神來的貓貓轉頭看了眼仍就一動不動的五條悟，又看看正被津美紀舉在手中煞有介事持續對話的羽毛球
遲疑地伸出小爪子，推了推地面橫躺的軀體發現仍就沒有動靜後……
果斷舍棄了地面那只不會動的，頭也不回地走向了被津美紀手中拿住的那只大差不差的。
……
目睹到最終暈暈乎乎給一顆羽毛球就簡簡單單騙去、願意讓津美紀帶進浴室洗澡的小家伙，裝了一會兒無靈魂空殼的五條悟支棱一下從地面爬起。
撥弄了一把方才有點被小朋友薅亂的頭毛，搖搖頭，有些好笑想：
但凡有個幼兒園文憑也不至於這麼容易被騙。
第9章
終於將洗澡的問題解決。
被清洗得香噴噴的小家伙換上了津美紀年幼時毛絨絨的小熊睡衣。
由於再小一些的衣物也便沒有保留了，這套睡衣實際上穿在貓貓身上還是要比她人稍大一些。
津美紀只好找了個塑料大卡子將不合身的那點布料在背後夾起來。
雖然小朋友身後別著個大夾子小企鵝那樣，慢吞吞地在地面走來走去的樣子怪滑稽的，現階段也只能湊合。
就這樣，穿著很大尺碼的貓貓連袖口都要比短短的手臂長上一截，就算津美紀幫她往上擼好扎起來了也會因為不舒服被她自己掙扎著，重新回到雙手消失的褪皮小壁虎狀態。
而現在，這只小壁虎正捧著手裡的羽毛球，低著小腦袋看來看去。
她或許最開始的確有被騙到，但現如今不知是反應過來了，還是發覺手裡的羽毛球根本沒動靜覺得無趣，擺弄了幾下後無情丟掉，仍就是在屋子裡走來走去找爸爸。
——五條悟這會兒在洗澡。
之所以比小姑娘還慢，還是因為他在洗浴前事先把飯做了的緣故。
以往他過來伏黑家探望這對姐弟時，掌勺的都是一臉不耐煩的惠。
但是考慮到這次任務、惠被咒靈揍得很慘，這種情況下還要對方來做飯未免太沒人性，索性五條也就自己上了。
也正因為做飯耽誤的時間，在另一間臥房浴室的白發男人尚且還沒從裡邊出來。
這邊，在小家伙噠噠噠噠把所有房間都搜刮了遍後，立刻確認了消失不見的爸爸或許在那間孕育出霧蒙蒙水汽隔間的猜測。
「爸爸。」
很迅速就摸到與五條悟一門之隔浴室的貓貓咕噥了一句，當即一屁股坐在了門口的墊毯上，乖乖坐好等起了裡邊即將出浴的老父親。
津美紀：「……」
找過來的津美紀簡直愁得連頭都大了。
她剛才給小女孩吹頭發還只吹一半，後者就對原本能夠安撫到她的羽毛球失去了興趣，轉頭便一骨碌跑沒影。
此刻，看了眼像是蹲守兩腳獸上廁所的貓崽那樣、小木頭樁子似的呆坐在外邊不願意離開的小孩，少女無比擔憂裡邊的五條先生會不會猝不及防直接走出從而引發烏龍事件。
「不可以哦？五條先生等下是要出來穿衣服的，貓貓不能呆在這。」
她提高了一點聲音出言教導著，同時也是為了提示還在洗浴的咒術師。
「吶，過來這邊。」
伏黑津美紀趁著裡邊有出來的動靜前，剛緊急抱著地面的小蘿蔔頭要往外邊帶，剛剛還坐住不動的貓貓這時察覺到要被帶離，埋沒在熊睡衣袖子裡的四肢都開始大幅度撲棱撲棱扭動著掙扎起來。
小朋友年紀雖小，但也還是有一定重量的。
她這麼一大動彈，津美紀立刻就有一點抱不動。
苦惱間，浴室的門被驀地拉開。
好在，從氤氳霧氣裡現身的，是穿備整齊居家服的白發男人。
大約是有先見之明，五條事先就將換洗衣物拿進裡邊備好了。
見此津美紀才徹底安心，一松手放下了剛才還在懷裡掙扎的小家伙，任由她去黏她要找的爸爸。
只是，被重新放回地面，貓貓反而沒有了之前急吼吼拼命要往前頭衝的架勢。
小家伙仰臉看了看朝她一臉微笑伸手過來打算來抱她的白發咒術師，一下子愣愣地停留在原地，不確認地仰臉看，有點不敢上前。
「貓貓，是我喔？」
直到蒼藍眼毫無遮擋的男人俯身蹲下來離她近一些，指了指自己。
「我是爸爸。」
聽到的確是熟悉的聲線，貓貓這也才小心翼翼地邁了邁小短腿，朝人試探接近一些。
仰著有點懵懵懂懂表情的小臉不確認地喊：
「……爸爸？」
「嗯嗯，是爸爸哦。」
五條悟拿過衣物籃一副新的黑色眼罩，將就地束起只擦得半干的頭發。
「謔啦謔啦，是吧？」
等看到眼前再度出現一顆有些水噠噠的羽毛球，原先還猶豫觀望的小家伙立刻開心地伸出手，三步並做兩步地撲過去。
「爸爸！」
小女孩脆生生喚了聲。
「乖孩子乖孩子~」
五條悟也高興地一把將她接住了。
抱好了站起來，試探將眼罩扯下後見小姑娘也沒再有認不出的反應，而只是一瞬不瞬看著他的藍眼睛，看了一會兒便就軟乎乎毫無陰霾地朝他笑，五條悟這也才放心下。
很好，看來小家伙已經適應了他的露眼皮膚了。
心情不錯的五條悟伸手罩過去rua了一把貓貓朝他貼過來有點嬰兒肥的小臉蛋，對著那顆還濕乎乎的小腦袋毛又確認地揉了揉，這才順勢接過津美紀手中拿著的吹風筒。
「我來吧，辛苦啦∼」
*
客廳。
直至津美紀轉去准備幾人用餐的碗筷時，被五條悟放在膝蓋上的貓貓相當聽話地任由風筒吹頭發，乖乖地坐著一動也不動。
而等到一大一小堆堆坐的兩只頭毛干得差不多，蓬蓬軟軟的都有點像白絨絨小動物的姿態，出門的伏黑惠也剛巧從外邊回來。
「是要梳頭發了嗎？給。」
少年倒是很細心，給小朋友買了一只要比普通梳子小上許多的兒童小發梳，顏色粉粉的，梳柄是自帶貓耳朵尖尖的樣式。
發繩小發卡也一並齊全。
「噢，幫大忙了。」
五條悟停住扒拉手撕雞一樣給小朋友徒手理頭發的動作，伸手接過小發梳。
他先是拿在手中像擺弄魔法棒一樣玩了好一陣，這才用來給貓貓輕輕梳頭發，還不忘調侃自家學生一句：
「真是個好哥哥~」
伏黑惠：「……」
海膽頭dk表示並不想理他。
少年將拎著袋子將買回的物品一件件拿出，窸窸窣窣的動靜引得貓貓伸著腦袋好奇看。
看了一陣子，頭上多出兩個一高一矮衝天炮的小家伙忽而昂臉轉向他，有一點呆呆地嘀咕：
「好哥哥？」
伏黑惠唇瓣不自在地抿了抿。
默了片刻，他還是看向那只背後背著個大卡子的發條小人，糾正：
「是哥哥，不是好哥哥。」
發條小人貓貓哼哼哧哧點點頭，很乖地重復：「不是好哥哥。」
伏黑惠噎住。
「是哥哥，」他耐著性子，「哥-哥。」
「哥哥。」
「嗯。」
見女孩學著喊完依舊仰臉眼巴巴看著他，伏黑惠想了想，也學著記憶裡五條悟對待小朋友的模式，抬手輕輕觸了下她的小腦瓜。
小朋友是最知道順杆子而上的。
覺察到這個有點冷冷淡淡的海膽頭哥哥終於願意摸摸她，貓貓踮高腳，小腦袋湊近，貼著伏黑惠原本打算撤開的手，鼓起臉努力回蹭了一小下。
「……」
突如其來有些親昵依賴的小動作，讓伏黑惠整個人都微頓住。
五條悟在旁見這兩人互動看得有意思，忍住笑探頭：「惠是在害羞嗎？」
「閉……」
有些耳熱的伏黑本想喊人閉嘴，見小朋友人還在，怕她又給學了去，只能拿出順帶給買回的兔子布丁丟過去讓五條悟物理閉嘴。
「哇哦！」
白發男人眼睛亮晶晶。
他一把接過甜品盒，透過透明的區域發現是之前在附近門店沒有買到的限量布丁，不由大感動。
「居然還記得我想吃這個！阿惠你果然是爸爸的好大兒！」
第10章
「誰是你大兒……」
伏黑惠敏捷地閃避掉幼稚大人張開雙臂要來一個父愛之抱的白痴舉止，沒好氣提醒。
「裡邊有倆，你別一人全吃了。」
被嫌棄躲開的五條悟也不惱，只在貓貓被吸引去注意，小腦袋擠到他胳膊邊好奇看的同時，迫不及待拆開包裝。
做成兔子形狀的兩只牛奶布丁裹挾著冰涼淺淡的奶香完整出現在眼前之時，食指大動的白毛教師不由一瞬雙目放光。
「好∼我開動……」
「甜品要飯後再吃哦？」
才剛一見到世面的小兔子，下一刻便立刻被人用盒子無情地重新蓋上。
津美紀微笑的臉出現在甜點盒的另一頭。
嗓音溫柔地惡魔低語：
「五條先生要給貓貓做個好榜樣。」
五條悟：
QAQ
。 。
。 。
*
被迫給小朋友做個好榜樣的五條悟最後只能忍耐著一口將兔子布丁吃掉的衝動，苦著臉不情不願上了桌。
「五條先生的廚藝很棒呢。」
嘗了一顆照燒雞肉丸的津美紀贊不絕口。
「做得都還是我和惠愛吃的菜，真是有心啦。」
「哎嘿∼」
「……」
正在咀嚼一塊生姜燒肉的伏黑惠頓了頓，旋即裝作沒有看見對面白發男人一副「惠也快誇我惠也快誇我」托腮看過來的KiraKira眼，果斷選擇轉移話題。
「她一個人能行麼？」
說話望去的方向自然是被五條悟放在堆了幾本詞典的大腿上、墊高坐住的貓貓。
小家伙實在太小一只了，伏黑家裡也沒有給兒童專門用的寶寶座椅，就算被五條悟抱身上，小短手也沒辦法順利夠到餐桌。
索性津美紀飯前找來了幾本書，在五條悟的腿上繼續給小姑娘加高了幾層。
此時好不容易夠到桌子的貓貓，面前盛放了一些她也能夠吃的切得碎碎小小的食物
一整只肉丸五條悟怕她吃下去費勁，劃拉了幾刀切成四等分的小片片，專門為了投喂她。
小家伙探著個腦袋，嗅嗅著面前裝有好聞味道飯菜的小碗，似乎也感覺餓了，沒被提醒就主動伸手想去夠。
長了一截的小袖子被她彎起來和著惠買回的小星星勺一同攥在手心裡，她連手都沒有露出來，眼看著就伸長脖子努力張嘴要去吃一顆被艱難地、顫顫悠悠懟到碗邊的小肉丸。
惠的擔心不是多余的。
過長的袖子到底不方便貓貓的行動，更別說小孩子年齡小，抓握的能力和反應能力本就遲鈍。
貓貓那張「啊嗚」打開的小嘴還沒碰到肉丸的邊邊，手沒穩住，勺子和碗一個猛然的打滑，眼見裹挾著照燒汁的小丸子就要飛到女孩子其中一只袖口上。
五條悟伸手稍微幫人接了下，包裹住的【無下限】的手輕巧地接下那顆雞肉丸，連同醬汁一起格擋下重放入碗內。
「啊，我來就好。」
他阻攔下津美紀欲要起身幫忙的動作，將貓貓兩只手都從飯桌上揪下來，輕輕塞放到小家伙脖子掛住的鵝黃色小圍兜後。
伏黑惠：「還是我來吧。」
想著今天飯也難得是五條做的，再讓對方分心照顧小孩還是有些過意不去。
「沒關系啦∼我可是最強！」
五條悟右手給自己夾來蘋果炒裡脊的同時，已分心用左手幫貓貓挖好了可以一口吃掉的食物，自信一笑：
「這對於能夠兩手同時畫出圓和正方形天才般的我來說簡直小菜一碟∼完全應付得過來哦！」
伏黑惠：「……」
突然就不想再管這個蕩漾的家伙了。
這邊，眼見著熱氣騰騰還香噴噴的飯飯遞到嘴邊，貓貓伸長了小腦袋急吼吼張嘴想去夠。
「！」
才觸碰到就給燙得一激靈將頭縮回來。
五條悟奇怪地掃了眼。
分明他的確是晾涼了一會兒，確認差不多了才給她吃的。
他將勺子避開被燙了一次緩過來後就還想去不長記性夠著吃的小家伙，將米飯稍稍又給在空氣放涼了些，才在貓貓急切地伸來小手來扯他的小動作中再次給人喂過去。
「！」
同樣的反應。
小朋友第二次吃的時候又給燙到了。
身子縮回去，整張包子臉上的五官都皺成一小團，有點可憐兮兮的。
五條悟揉了一把她懊惱的小腦袋表安慰。
這會兒拿手當做扇子扇了扇，確認上邊的食物都沒有在冒多少熱氣後，這才再次嘗試去喂她。
貓貓這會兒很順利地吃下了。
而等到再喂第二口時，她還是會給燙到。
「？」
五條悟奇怪地拿了沒用的勺直接去挖她小碗裡的飯，自己嘗了口，分明不至於會燙的程度。
「是貓舌吧？」
注意到這點，伏黑惠往他采購回來的那堆東西裡翻了翻，順手摸到個迷你的手持小風扇。
「你連這個都想到了麼？」津美紀訝異。
「沒，」伏黑惠目移，「刮獎刮到的。」
五條悟將那只小小的手持小電扇接過來，本就小巧的小玩意經由他大手一對比顯得更小了。
他好奇地摁下開關，擺弄玩具那樣，先是對著自己呼呼吹了吹，又在貓貓仰頭呆呆看著他吹飛的劉海懵懂地眨巴大眼睛時，又玩心很重地對著給小姑娘吹了一小下。
見她禁不住抖抖地要打小噴嚏，這才沒再繼續逗她玩。
而後來，五條悟發現小朋友的貓舌還挺嚴重的。
他自己也多多少少有點貓舌頭，但貓貓是一點燙的都吃不了。
大約是小孩的新舌頭真的不耐燙，用電風扇吹吹都得吹好久，徹底晾涼才能給她吃。
可能是覺著騰不出第三只手長時間拿手持小風扇，五條悟干脆拿來一卷沒用的繃帶，將那只小風扇五花大綁捆好固定在了小家伙的小腦門上。
於是最後——
天才般的白毛咒術師便這麼右手拿筷供自己進食，左手拿勺將米飯擱在貓貓腦瓜子炯炯有神頂著的風扇前吹涼，繼而移動到下邊嗷嗷待哺的小嘴裡成功達成投喂。
輕松達成了三只手才能完成的一整套流程，左右開弓，高效游刃。
津美紀：「……」
伏黑惠：「……」
不愧是他。
*
*
七辻屋限定牛奶大布丁，形似雪兔，口感香甜，綿密軟乎。
大至成年人兩只拳頭那般大小，一人限購兩份，是當地大受女子高中生們歡迎、擺拍必備的冬日甜品。
「哢嚓哢嚓」
飯後，貓貓趴匐在桌子邊，頭上還憨憨頂著那只電風扇「小犄角」。
在小朋友虎視眈眈的注目下，正拍照打卡的五條悟迅速拿到手機對著兔子布丁一陣360°無死角三視圖猛拍。
「好啦，這份給貓貓∼」
覺得差不多以後，jk了一把的五條悟這也才將其中一只布丁端到眼饞到嘴角流下淚水的小家伙眼前。
因為布丁做得很大只，乍一看都快趕上貓貓大半個腦袋那麼大，進食時自然要在看護下才能放心。
劃拳勝利將收拾碗筷的工作交給義弟的伏黑惠後，閑下來的津美紀拿來了專門買給貓貓的甜點碗和專屬的小勺子，准備將碩大的牛奶布丁讓小朋友一小塊一小塊慢慢挖著吃。
另一邊，發完推特配上繁復顏文字和表情符號回來的五條悟，簡單刷了一下推薦出來的界面，發現這家的兔子布丁還有一個隱藏的玩法。
即——將軟軟Duang Duang的大布丁放在盤子上，隨著雙手前後晃動盤子可以達成讓肥胖小兔子搖搖晃晃扭動起身體來的魔性效果。
好奇心爆棚的咒術師當即興致勃勃地表示「俺也來整一個」。
一番操作。
在五條悟發現兔子布丁果真可以像其他人視頻那樣，說著「真的是DuangDuang的耶」，爾後樂顛顛打算搖晃著給所有人看了一遍。
只不過樂極生悲的是：在他跑去找還在清理桌面的伏黑惠演示時，手裡搖得太過頭的兔子布丁猝不及防「咻」地一下飛出去，「啪」地一下黏在對方的正臉上，「吧唧」一下砸得稀碎。
五條悟：「啊。」
給糊得滿臉布丁的伏黑惠：「……」
他想殺人。
雖說陰沉著一張臉的海膽頭dk的確升騰起了殺心，但看見面前闖禍的傻蛋大人一副「給按下暫停鍵表情靜止」的悲傷狀態時，非常之高的同理心到底還是讓其忍下了發怒。
「怎麼這樣！！」反應過來痛失所愛的五條悟哭得像個兩百斤的猴子，「我還一口沒有吃嗷嗚嗚嗚！！」
「好啦好啦，五條先生，最起碼貓貓的這份還沒有被弄掉。」
給小朋友遞去小勺子的津美紀樂觀地寬慰。
「你還可以看著她吃呀∼」
五條悟：「？」
安慰得很好。
下次不要再安慰了QVQ。
第11章
又兀自神傷了一會兒，馬上就想到解決辦法的五條悟在拿紙巾擦完臉的伏黑惠一臉不贊同的注目下，邁著小碎步狗狗祟祟溜回了正打算將小月亮勺迫不及待伸向兔子布丁的小女孩身邊。
五條悟：OvO
他盯——
「？」
過度灼熱（對甜點）的視線到底還是引起了貓貓的注意。
她小腦袋轉過去，剛巧與自家老父親亮晶晶到都有些快要蹦出小星星的雙眼正對上。
有一點搞不清發生了什麼的小家伙眼睛懵懂地眨了眨。
五條悟的眼睛也跟著眨了眨。
浮誇又用力營造出賣萌又可愛的氛圍，又大又圓的藍眼睛裡透出期盼。
或許是傳達出的暗示內容都快要懟到小朋友臉上，緩緩又眨過一下眼的貓貓意識到了眼前笨蛋爸爸湊過來的討食行為。
另一邊，注意到小女孩已經在往自己面前的小碗裡哼哧哼哧挖著分給五條悟布丁的動作，原本想提醒讓小孩子別慣著大人的伏黑惠在制止以前倏然一頓。
仔細想想：如果不讓某只笨蛋吃那一口限量布丁的話……
那個幼稚大家伙搞不好會直接躺在地板上打滾也說不定。
想像了一下那個並不是非常超脫現實的畫面，伏黑惠頭頂的黑線愈發濃密了。
算了……
嘆出一口氣，dk終究還是裝作什麼也沒看到，轉身清理起滿是布丁的地面，為某個不靠譜大人收拾殘局去了。
已經將布丁一小只兔腦袋挖下放進小碗裡的貓貓停下了手裡握住的小勺。
正在五條悟快樂地「哇哦——」一聲，伸了手准備去接那只小家伙願意分給他品嘗裝有兔頭腦袋的小碗時，伸出萌袖的貓貓慢吞吞將盛有剩下一大只兔身的盤子一股腦推到了白發咒術師眼前。
「…噯？」
望著眼前被推來大塊布丁的五條愣了愣。
「啊啦。」
津美紀也有點意外眨了下眼。
「看來這孩子真的很喜歡五條先生呢，將絕大部分的布丁全部讓給你了。」
只是覺得自己吃不完這麼多的貓貓：嚼嚼嚼。
獲得意外之喜的五條呆呆看了看已經轉回頭、相當自然在一口一口吃起自己那份的貓貓，又看了看面前幾乎四分之三的兔子布丁
三秒後興致勃勃地將慢悠悠咀嚼的小家伙雙腳離地從地上抱起，舉在手中小幅度晃晃，衝著只顧清理地面沒有看到這幕的伏黑惠大力炫耀：
「惠！快看快看！貓貓把她好大一塊布丁分我了噯！」
「我女兒超愛我！好大兒你要好好向她學習！」
握緊了手中抹布、額角十字路口亂蹦的伏黑*辛德瑞拉*惠表示：
他也可以分給他一個他超愛的大拳頭。
*
*
小孩子吃飽了就犯困。
五條悟見到貓貓被從餐桌抱下來後就一直在困噠噠地揉眼睛，走一會兒神就小哈欠一個接著一個的，吃完布丁後更是陷入到了呆滯待機的狀態，便打算讓她先睡完午覺再出門購置合身的衣服。
鑒於剛吃飽就睡對身體不好，家務殘局又都交給伏黑姐弟收拾，閑下來的五條悟心血來潮便想著帶小家伙在家裡走走。
要誘導貓貓走動達成運動量簡直不要太容易，只要五條悟起身隨意往前走幾步就夠了。
果然，見自家老父親忽然站起欲要離開，剛才還小腦袋一點一點像個小布娃娃，癱坐在小靠墊裡打瞌睡的貓貓迷迷糊糊甩了甩頭，立刻搖搖晃晃也跟著站了起來。
五條悟見穿著厚厚毛絨絨小熊睡衣的小朋友已經在慢騰騰地向他走過來，隨意在飲水機前停下拿馬克杯接了一點水邊喝邊等她。
「啪噠。」
還沒等他湊嘴剛喝上一口，實打實撞擊地面的聲響傳來。
五條悟擱下水杯愕然回望。
被動靜吸引的伏黑姐弟同樣扭頭。
三人就見剛剛還好好走著的貓貓這會兒直接一整只趴匐倒下，腦袋埋地的場景。
不放心小朋友的他們趕緊緊張地圍過來查看。
正當率先一步趕到的五條悟湊近了、好奇小家伙會不會像電視裡演得那樣仰頭開哭時，便發現維持著那樣伏地姿勢的小地毯一動不動地傳出了均勻的呼吸聲。
貓貓：Zzzz
「睡、睡著了？」
伏黑惠原先擔憂的表情一瞬轉為呆滯。
「是…的吧。」
五條悟也一陣好笑。
他將一伸手將地上的小不點撿起來，拎在半空抖抖灰。
確認小朋友那張小包子臉沒給摔癟，地板也被姐弟二人平時清掃得很干淨沒有弄髒衣服後，才把人提溜著抱好了，跟著哭笑不得的津美紀去往她的房間。
*
「年輕真好，倒頭就睡。」
嚼著奶糖、瞅著最後在鋪好的小被褥裡躺好的某只睡衣小熊，五條悟晃蕩著雙腳禁不住感慨。
「五條先生也休息一下吧？」
津美紀笑著給他也搬來了一塊柔軟的大毯子。
「難得見您有時間落腳呢。」
津美紀關門離開後，守著干站了一會兒的五條悟拎了一條凳子在貓貓睡覺的床邊坐下。
聽著耳邊小家伙均勻的呼吸聲，看著她像只小白饅頭埋在枕頭裡的臉頰給壓得癟癟的睡得酣甜，裹在厚毯子裡只露出一個頭的五條逐漸也因為溫暖而感覺到犯困。
他大張嘴巴閑適地打了一個哈欠，縮成一個大球無聊地玩了會兒手指，不知不覺也漸漸睡熟過去。
……
等到意識再度恢復清明，便感覺到腿上的重量有一點不對。
睜開眼，白發咒術師發現彼時自己已是四仰八叉掛在椅面上的睡姿。
向下望，黏在他一側撐起長腿上的小家伙此刻手裡揪著被他蹬掉的厚毯子，正像個小掃地機器人一樣往他身上爬爬著，伸高小手看起來是想要給他努力蓋到。
「貓貓睡飽啦？」
見小孩子顫巍巍的小手根本抓不牢過重的毯子險些小身體歪斜著栽倒，五條悟趕緊開心地將這只一點點大的小家伙從地上抱起來舉高高。
同一時刻，小手仍然固執地沒松、用著最後一丟丟力氣緊緊抓著小毯子的貓貓順勢奮力一揚小胳膊，「咻」一下，給將她舉起來的老父親兜頭罩臉蓋了個嚴嚴實實。
……
「喲，下午好下午好~」
一分鐘後。
當整張臉蒙在毛毯裡、跟個白色塑料袋輕飄出現的五條悟抱著小姑娘從房間出來，與恰好路過的伏黑惠元氣滿滿地打招呼時——被幼稚到的後者默默翻了一個白眼。
走過去，少年順手將毯子從青年頭頂扯下來疊好，聲音有點沒好氣：
「你又在玩什麼……」
幽靈游戲麼？
「你不懂∼」
白發咒術師故作深沉，毯子被揭後倉促呼吸過好幾口空氣，這才驕傲昂頭。
「那是來自我女兒的愛！」
伏黑惠：「……」
那可還真是窒息的愛。
第12章
「唔……稍微有一點變紅噯？」
等五條悟預備按照原計劃帶著睡醒之後的貓貓出門時，注意到小姑娘劉海下的額頭有些輕微泛紅的他湊過去瞪大眼睛仔細瞅了瞅。
「之前那一下摔的？」伏黑惠也多看了幾眼，「沒關系麼？」
「要不要緊呀？」津美紀擔憂，「要不還是去醫院看看比較好？」
剛才還真沒考慮到，像貓貓這麼點大的年幼孩子新腦袋都是相當脆弱的。
不說百分百，磕到哪撞到哪還真不好說有沒有事。
「安啦，會帶她過去的。」
五條悟寬慰道。
「你還有別的事不是麼？快去吧，這邊交給我們就好~」
之後。
約好了與朋友會面的津美紀還是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
「回學校的時候交給我們好用的硝子桑反轉術式一下應該就沒問題了吧？」
等到非術師少女背影漸遠，五條悟將懷裡的小姑娘舉起來左右看了圈，自言自語。
「嘛，不如現在就把她叫過來？剛好幫我們參謀參謀小朋友的新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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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膽頭少年虛眼給自家白毛教師投去了個不贊同的眼神。
一如既往的，這家伙使喚起人來還真是完全不和人客氣啊……
不過，轉而伏黑惠又再次聯想到午睡前小家伙那摔地時的動靜，心想若是真創傷到了哪裡確實還是家入小姐過來看看比較保險。
也不知是不是年紀小的緣故，伏黑惠總覺得貓貓小朋友總是一副反應不過來、有的時候看起來不太聰明的樣子。
本來就呆呆的，若是再給真摔壞了腦袋，再怎麼說也有點雪上加霜太可憐了吧……
「阿嚏！」
「嗯嗯？怎麼啦怎麼啦？」
原先翻動起手機通訊錄的五條被貓貓突如其來的小噴嚏激了一跳。
他安慰地摸摸懷裡小家伙給打到飛起一點的前劉海，又揉揉她腦袋毛。
「感冒了？還是有哪個壞家伙在背後悄悄說我們家貓貓壞話？」
「？」
剛睡醒還不是很清醒、又給一個噴嚏噴懵的貓貓自然沒有回應他的話，只是木木地緩緩眨過一下眼。
緊接著，扭頭用著清澈又愚蠢的眼神看向一旁突兀轉開視線的海膽頭少年。
壞家伙伏黑惠：「……」
心虛.JPG
*
「喂？硝子嗎？有一點事需要找你……噯？我還沒有說完！」
「下次請你喝酒啦——實際上，我這裡有小朋友受傷了……」
在五條悟和著撥通的另一頭交談的空當，伏黑惠記起將先前采購買回的一只毛絨玩偶放到了白發小女孩的手中。
那是之前五條悟中半途突然發信息叮囑他買的給小朋友的安撫玩具，不知出於什麼緣故甚至加上了「最好蒙著面、看起來感覺和我很像」的前提條件
雖然伏黑惠心中萬般吐槽「這是什麼品種的自戀狂」，不過這一刻真的送到貓貓手裡見她眼睛都亮起來，伸長了身子小手很高興地過來夠，dk多多少少也就釋然了。
沒錯，伏黑惠最後買回來的是一只戴著眼罩毛絨絨的坐姿小白熊。
乍一看還真挺像某個不靠譜教師熊化加憨化版本的聯名小熊。
這會兒，接過去抱在懷裡摸摸抓抓、對著小熊翻來覆去搗騰的小家伙一副愛不釋手的樣子，看得出很喜歡。
而等到貓貓埋頭玩了一小陣，緊接著出於好奇用著軟乎乎的小手將掛在小熊眼睛前的眼罩慢吞吞薅下，伏黑惠瞬間看見眼罩底下是兩塊偷工減料缺少鼻子和眼睛甚至禿毛的狀況時，和著動作停下的小姑娘齊齊愣住了。
貓貓：o.o
伏黑惠：o_o
子涵，這不是他們家老師吧？.jpg
眼見著呆呆愣住的白發小女孩眼神忽而從「好喜歡」變到「沒那麼喜歡」，盯久了逐漸轉變成「這是什麼東西、好嫌棄」，突然有了動作的小家伙「咻」地將小熊眼罩往下一拉。
等貓貓盯著懷裡從禿毛小熊再次變回眼罩小熊的玩偶默默注視上兩秒，肉眼可見看著復又喜歡上的小家伙才將剛才伏黑惠都快要懷疑她是不是要丟開的玩偶重新摟回懷裡，貼在軟綿綿的臉頰邊珍視地小幅度蹭蹭。
伏黑惠：……
就，她還挺會自己哄自己的。
「嗯嗯，那就在你說的地方會和吧~待會見。」
另一邊，商定好會面地點的白發咒術師將手機從耳邊放下
此時的他視線往下，注意到了貓貓手裡多出來的毛絨玩具，伸出指頭戳了戳。
「噢，這是哥哥送你的熊熊嗎？」
他顯然認出了小家伙目前所抱的，便是自己交代伏黑采購時買回的那只小玩意。
「熊熊。」
貓貓下意識奶聲奶氣地重復，還很高興地舉高了給他看，清透圓圓的大貓眼亮晶晶。
「嗯嗯，熊熊哦∼」
五條悟抬手揉揉這只小復讀機，也順帶又薅了一把懟到臉頰邊來的小熊。
「熊熊，爸爸。」
貓貓抱著小熊開心地念念。
五條悟大點其頭：「嗯嗯，一模一樣對不對？」
很好，看來下一次又有新的好用道具拿來騙小孩了！
正精明地這麼打算著，與此同時白發青年注意到了被自己大巴掌薅下眼罩後的小熊全貌。
五條悟：……
等下。
這個斑禿了一大塊的醜東西到底哪裡像他了？？
第13章
「真假？你還真上哪弄來個小孩子？」
會面地。
棕色長發的女性略微擴大了眼眶。
「都說了只是暫時放在我這裡看護的小朋友啦~」
五條悟笑著輕握起懷裡小家伙軟綿綿的小爪子，朝著好奇湊近的同事小幅度晃了晃。
「貓貓，來，和姨…姐姐打一個招呼∼」
收回眼刀威脅的校醫小姐重新看向初次見面的小姑娘，嘗試搭話：
「你好，我是硝子，家入硝子。」
本來以為一直緊摟住五條脖子、小臉也埋在小熊玩偶後的小家伙會是更加偏向靦腆的性格
誰知小女孩在注意到動靜，慢騰騰轉來小腦袋與她對視的一瞬，臉上倏而露出一個軟乎乎的笑。
「嗯？」
校醫小姐略感新奇戳了戳小家伙略帶嬰兒肥的包子臉。
「這孩子是不是有在對我笑？」
「噯？什麼？明明她也是好久之後才朝我笑的！」
五條瞳孔地震，一臉「我遭到了背叛」。
「你是不是作弊了！？」
家入硝子：「純粹是我比你招人喜歡吧。」
五條悟：「……咕嗚！」
在白發咒術師痛心疾首捂住胸口、「我超受傷」的動作間，懷裡貓貓突然喚了他一聲：
「爸爸。」
小家伙仰臉看看家入硝子，又抬手揪了揪老父親的衣服角，小鼻音含糊不清地咕嚕出一個什麼詞。
「**」
「嗯？」
「她在說什麼…？」
兩個大人將腦袋湊來，好奇地眨眨眼。
聽到一點的伏黑惠不確定：「沒聽錯的話似乎是……『醫生』？」
「？」
女校醫奇怪地嗅了嗅自己的袖口。
「難道是我身上的消毒水味……？」
奇怪，明明出門前有換過。
「貓貓醬∼誰教你的這個詞呀？」
五條悟也學著戳了戳小家伙一側軟軟的嬰兒肥。
「津美紀嗎？」
貓貓還以為他在和自己鬧著玩，小手抓住五條還想捏捏她臉蛋的大手，和小熊一並抱在懷裡，揪著他手指頭玩來玩去。
見小朋友這邊已是得不到答案，五條悟轉而提起原先電話裡拜托女校醫的援助。
「反轉術式就拜托了∼」
家入硝子應了聲，將手覆上來。
輕輕撩起小姑娘額頭前薄薄軟軟的一層小軟毛，觸碰著前額檢查過一小下。
「倒是沒什麼特別的大礙，小孩子皮膚太嫩了，可能摔倒時擦到了一點。」
家入硝子邊說邊熟練地發動起術式。
「除此之外就是有些輕微感冒的跡像，我一塊都治掉好了。」
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女性醫師臉上的神情稍稍變得凝重。
眼見早已超出印像中的時長，伏黑惠皺了皺眉：「……很嚴重？」
質疑的目光卻是掉轉向五條。
「啊，」大約明白是怎麼回事的五條心虛，「說起來昨天沒有蓋被子直接在警察署睡著了……」
難不成是因為這個緣故才導致感冒比較棘手麼？
伏黑惠：「……」
怎麼可以讓個孩子一晚上不蓋被子睡覺？
少年的眼神變得不贊同起來。
他嘆了一口氣，轉而詢問蹙著眉像是在思索些什麼的校醫。
「怎麼樣，家入小姐？」
「不行，」家入硝子搖頭，放下了觸碰貓貓的手，「我沒辦法對這孩子使用反轉術式。」
「沒辦法是……？」
家入硝子：「就是反轉術式無法在她身體上生效，很奇怪，我頭一次遇到這種狀況。」
五條悟想了想，抬指將覆蓋在眼睛前的黑色眼罩拉下。
在不明狀態左右張望了一下的貓貓仰起臉，疑惑看過來的注視下細細打量她片刻。
「有看到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嗎？」
見到這名六眼持有者同樣轉向緊蹙的眉頭，家入硝子問。
五條悟：「看不到。」
「看不到？」
二人同時愣住。
「對，我好像忘記告訴你們來著。」
白發咒術師大手罩住貓貓正往自己臉上好奇地摸摸按按的小手，掂了掂懷裡的小家伙。
「這孩子的狀況我從一開始就無法觀測，即便用上六眼也不行，就好像完全看不到裡邊情況關起來的盒子一樣。」
「啊對了，」他毫不必要地補充，「因為感覺跟那只著名的『貓箱』一樣充滿不確定，所以最初才會想要叫做『貓貓』。」
伏黑惠：「……」
家入硝子：「……」
二人沉默對視。
爾後齊齊轉頭，朝向身前不靠譜的白毛教師憤怒震聲——
「誰關心你取名字的由來啊！！！」
「那種重要的事倒是早點說！！！」
「呀……」
被火力集中的五條悟有些苦惱地撓頭，「關於這孩子身上的事，我也是有一些考慮在裡邊的…大概。」
家入硝子虛眼：「你最好是。」
五條悟：「嘛，雖然只是個猜測，但我覺得這孩子搞不好……」
交談間，一直被抱起來的貓貓似乎注意到了什麼，小家伙伸出兩只軟綿綿的小手輕輕推了推五條悟的手臂。
見她有一點掙扎地想下來，男人順勢將人放回地面。
剛落地，貓貓就迅速邁開小短腿啪嗒啪嗒往一處方向跑。
「喂，等等！」
察覺自家老師和校醫還有要緊事要談，放心不下的伏黑惠只好主動追著小姑娘跟去。
很快，看到貓貓在一處樹前停下，整只小人突然蹲下去在地面蹲成個小蘑菇，好奇趨勢下的伏黑惠加快了步子趕至近旁。
「怎麼了？」
「啾。」
附一低頭，少年便瞧見小女孩小小的兩只小手間，不知何時正捧住一只翅膀嚴重彎折正不安地啾啾叫的小麻雀。
從樹上掉下來的麼？
考慮到貓貓或許是想幫助這只受傷小動物才火急火燎過來的，他不由欣慰地揉了揉小家伙那顆跑得頭毛有點翹翹的毛絨絨小腦袋。
帶過去讓家入校醫治一下應該就好了吧？
想到這，伏黑惠下意識地朝那邊正與五條悟說著話的長發女性望了眼，兩個人的表情都意外地嚴肅。
是還在討論這孩子的事情麼？
還未等dk思考更多，身後忽而傳來一陣「撲簌簌」翅膀扇動的聲音。
他奇怪扭頭。
垂眼便見到雙手還維持著「捧」姿勢的小女孩這時呆呼呼仰起臉，而方才還看起來像是奄奄一息癱軟在她手心的麻雀已然飛走了。
「？」
翅膀斷成那樣也能飛得起來嗎？
伏黑惠沒有多想，只當是動物頑強的生命力。
「走吧。」
他牽起還在呆呆望著天空小黑點的小朋友，拉拉她要帶她回去。
「別跑丟。」
貓貓乖乖地任由海膽頭的哥哥牽著，小蘿蔔腿慢噠噠地一點點往前邁。
她一步三回頭，睜著圓滾滾的藍眼，略困惑看了看自己另一只沒被牽住的手。
有點熱乎乎的小手放在眼前試探地抓握又松開，腦袋小小，思考不了，貓貓完全沒搞明白剛剛一剎究竟發生了什麼。
第14章
因為貓貓只是有一點打噴嚏，說話小鼻音，輕微的感冒，不至於去醫院。
索性在五條和硝子陪小朋友挑選衣服的空當，將伏黑惠打發著去了一趟最近的藥店。
伏黑*日常跑腿工具人*惠：彳亍口巴。
等到海膽頭少年帶著兒童感冒衝劑折返時，已經基本挑選好衣物，被套在一件新的小羊羔外套裡的小女孩，正表情發懵地站在大門口
被嘴裡說著「不錯嘛不錯嘛」、「看這邊看這邊」興致勃勃趴地上竄草裡爬到電線杆子上尋找不同角度不同光線的五條悟，360°圍繞著進行閃光燈不斷的十連狂拍。
伏黑惠：。
這什麼一見女兒穿新衣服就返祖現像的笨蛋爹.jpg
見海膽頭少年出現，方才還被閃光燈閃到不明所以而睜著大眼睛發呆的貓貓，這時一下噠噠噠邁動起小短腿朝這邊跑來。
「啊咧？」
五條悟就見鏡頭中消失、急吼吼衝過去的小家伙在自家學生跟前站住。
也不伸手要抱抱，只仰高小腦袋，明藍色的貓眼裡浮現起擔憂和不放心，眼巴巴地瞅人看。
困惑地眨眨眼，很快便恍然意識過來是怎麼回事的白發咒術師「噗」地一下掩嘴笑出聲。
「怎麼了？」
家入硝子奇怪問，掃一眼以為在被纏住了撒嬌、而蹲下身好脾氣抱起貓貓的伏黑惠。
「感情不是很好麼？」
「沒什麼∼」
五條將店員歸還的卡塞回兜，失笑地望著板著小臉仍就一臉憂心忡忡的小朋友。
他只是在想：
惠要知道他剛離開一會兒就被貓貓當成「是被妖怪抓走了」，會不會覺得心情超復雜。
*
家入硝子不能離高專太久，等又去了幾家店挑選好貓貓的衣物，五條悟便順帶將其送了回去。
一同回到學校的伏黑惠，也按照習慣去找准二年級的前輩們進行對練練習。
來都來了，五條悟倒不急著帶小家伙離開，拎著剛買回的一大堆大包小包帶著很自覺捉住他衣角的貓貓到了自己辦公室。
左右看一圈，發現夏油傑並不在。
殘念。幫洗衣服的工具人-1。
好在辦公室內還剩下熱開水，五條悟打開壺確認了下，滿的，溫度也剛剛好能入口，估計是考慮周到的某個摯友老媽子離開時順手燒好給他的。
拿來櫃中備用的一次性紙杯，五條悟就照著說明將感冒衝劑兌開水泡好，晾涼了會兒確認杯子上方沒再冒熱氣，才扭頭去找貓貓。
「貓……」
「咚。」
悶悶的響聲，人沒見著。
五條只感覺腿上撞上一個什麼東西。
低頭一看，原來是原先一直就在他邊上的小家伙給他走動時邁出的長腿帶倒，毫無勝算直接給掃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這會兒貓貓仰著呆頭呆腦的小腦袋茫然地望上來，似乎在不解自己為什麼被掀翻了，坐在地上都忘了立馬爬起來。
「啊啊，抱歉抱歉。」
有種誤踩到腳邊打盹的小狗尾巴的心虛感，五條悟趕緊一俯身將人撈起來，拎著給發懵的小朋友上下抖抖灰。
「……我沒看見！」
他身高太高了，小家伙又真的只有一點點個子，還老喜歡去哪都緊緊跟著他。
像剛才他就沒注意，自己專心研究說明書期間，貓貓照例亦步亦趨和只鴨寶寶一樣乖乖貼在他腿邊走，稍微一個不留神還真避免不了將這只過於黏人的幼崽給撞飛。
「為了給貓貓道歉，爸爸請你喝飲料好不好？」
抖完不存在的灰，五條悟將連摔完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表情有點傻住的白發女孩子抱起來，順手放到辦公桌上，又拿起盛有感冒藥的小紙杯往她嘴邊送了送。
貓貓眨了眨那雙清澈且懵懂的大眼睛，長長的睫毛垂下來，小動物一樣先是湊頭往杯口警惕性地嗅嗅
似乎是聞到藥物略帶的那點不可避免的刺鼻味，小眉頭擰了擰，突然十分抗拒地別過臉，縮著肩膀往後縮，戰術後仰，閉著眼睛一個勁地搖腦袋。
「噯~不上當嗎？」
五條悟遺憾。
貓貓認真盯了五條悟一會兒。
突然孝心大發：「爸爸，喝。」
「爸爸不能喝。」
五條悟失笑。
不過，等等。
好像也不是不行？
五條悟看了眼杯中色澤還算好看的粉紅色液體……突發奇想如果自己當著小家伙的面喝一口，對方會不會嘗試模仿他。
畢竟她很愛學他嘛。
湊近嗅了嗅。
味道聞起來甜甜膩膩的，說明書上也寫明了是草莓口味，一看便知是為了照應兒童喜好來配制的，應該不算難喝、就算喝一點點也沒關系吧？
「好嘞。」
好奇勁上來了，五條悟干脆也給自己拿了只一次性紙杯，將貓貓杯中的一小點感冒藥倒進杯中，端起嘗了口。
「！！」
超級甜。
……居然比想像中好喝！
像是發現新大陸，嘗到一嘴甜膩草莓味的五條悟整雙眼睛都亮起來。
要知道他從小就是超級賽亞人體質，別說嚴重的大病了，小感冒都沒得過。
能隨時開著全自動無下限後更是連外圍的病毒病菌都可以防御，還真不知道兒童感冒藥是個什麼味道。
「不聞氣味的話，簡直和濃縮的草莓飲料也沒什麼區別嘛！」
自言自語著，五條悟又快快樂樂地嘗試往自己杯中倒了一點點。
嗯……剛剛他還沒有嘗明白。
現在決定屏住呼吸不聞氣味再喝一遍，驗證看看到底是不是真的像草莓果汁。
沒錯，只是驗證。
自我解釋著，五條悟快樂又喝了一口。
「咕咚咕咚。」
啊…好像喝太快了，沒嘗明白。
那就再來一點。
「咕咚。」
再來一點……
「咕咚。」
最後一點……
「哈∼」
再來……
「你在做什麼？」
直到找來的家入硝子頂著滿頭井字發出靈魂質疑，後知後覺發現兩只杯子都空掉了的五條悟這也才意識到：
自己一沒小心將原本泡給自家倒霉女兒的兒童感冒藥全部炫光了。
五條悟：「哎嘿？」
家入硝子：「哎嘿個頭。」
於是乎，在被教訓了一頓的五條悟雙指對戳面壁反省時，醫師小姐又給真正感冒的小可憐泡了一杯新的感冒衝劑。
弄好剛扭頭，女校醫轉眼就看到反省不過三秒的白發同事，此時特別自覺地拿著她特意帶來哄小家伙吃藥的糖果正要往嘴裡塞。
「你這家伙……」
一手刀劈去，家入硝子滿臉黑線地抽走那罐糖。
將重新裝滿感冒藥的紙杯遞給咬到舌頭五條悟，聲音沒好氣。
「自己喂。」
「噯……」
糖果突然嚇掉的五條悟悶悶撅撅嘴，接了紙杯，只能認命承擔哄貓貓吃藥的重任。
自己撿的女兒，再難照顧也要好好負責QWQ
好在這時貓貓注意力已經又被懷裡一直抱著的禿熊玩偶轉移，低著頭安安靜靜薅著小熊的眼罩玩，撐開的兩只小腳腳一晃一晃。
五條悟因此受到啟發。
「有了！」
趁貓貓沒有看見新端上來的藥，五條摸了摸小家伙兜帽裡邊存放的圓片墨鏡，拿出後若無其事給她速戴上。
「？」
玩耍到一半，視野陷入黑暗的貓貓懵懵地抬頭，五條悟飛快示意硝子剝好一顆味道濃郁的草莓糖，放在小家伙鼻尖。
趁著糖果的味道壓過下邊刺鼻藥味的一瞬，紙杯傾倒，草莓口感的兒童感冒藥順利喂入了貓貓下意識張開接糖吃的小嘴巴裡。
「大勝利！——」
通過忽悠達成喂藥成就的五條悟高舉雙手高興比「耶」，一副「我很天才吧我是不是超級天才」的得意臉，順手將用完的糖果拋到了自己嘴裡。
「服了你了……」
家入硝子苦笑地搖搖頭，將手裡的糖罐重又交給五條悟。
「是送貓貓的，你看著給，注意別讓她蛀牙。」
在察覺到自己被騙、扒拉下墨鏡的貓貓生氣以前，五條悟趕緊幫人剝開一顆新的糖，放進了急切想往他身上爬的小家伙嘴中。
才將心滿意足鼓著包子臉、老老實實嚼糖果的小家伙從身上放回地面站好。
做完這些時，辦公室的門再次被打開。
「嗯？悟，你過來了？」
夏油傑的聲音自身後傳來。
「噢，硝子也在。」
三人同時往聲源望去。
視野中，身穿染血袈裟、頭頂生有一條縫合線的黑發青年出現在眼前。
五條悟和家入硝子對於對方這副裝扮還沒有什麼反應，原本還站得穩穩專注著吃糖的貓貓忽而雙腿發軟，小身板搖晃幾下，「啪嘰」一屁股摔坐在地上。
「咣當——」
一側的椅子被她絆倒發出巨大的響動。
「？」
夏油傑困惑望去。
抬眼就見到一名陌生的白發小女孩瞪著雙填滿驚恐的圓眼睛，一眨不眨、直勾勾地盯著他。
她那張原本因為一點點小風寒還有點紅撲撲的臉此刻像是瞬間失去血色，頃刻蒼白。
在青年詫異的注目下，一瞬在年幼女孩眼眶猛然積蓄起來的淚水像斷了線的小滾珠，咕啵咕啵順著那張已經嚇到木然的包子臉一顆又一顆接連滾落下來。
「夏油！你那什麼打扮！？」
率先一個反應的硝子趕忙將渾身開始顫抖的小不點從地上抱起，窩在懷裡拍著背安撫，有點不贊同地看夏油。
「把她嚇到了！」
「抱歉！我不知道這裡會有小孩子、」
自覺理虧的黑發青年有點局促地趕忙後退：
「我剛參加完美美子和菜菜子學校的學園祭回來，這個只是鬼屋裝造……」
第15章
眼見著小朋友的眼淚源源不斷，藍汪汪的眼睛哭得像個水靈靈的荷包蛋，可憐兮兮的。夏油傑迅速到工位上拿了件外套，慌慌張張離開辦公室更換去了。
「不怕不怕，乖哦乖。」
家入硝子這邊撫摸著小家伙的小腦袋盡力安哄著瑟瑟發著抖的貓貓，一面對於身旁無動於衷的五條悟瞪眼。
「你這家伙！不做點什麼嗎！？」
從貓貓一開始哭出來起就呆掉的五條悟愣愣眨一下眼，瞪著小朋友窩在硝子肩膀處粘得淚呼呼的圓圓小包子臉看了好幾秒，訝異：
「嚇！居然會哭！」
家入硝子：「你在說什麼廢話？」
「因為！太難得了嘛！」
之前摔一跤都沒有哭耶。
想了想，五條悟還是飛快拿出手機。
「不行，我要錄下來！」
家入硝子：「？」
真的是夠了。
哭了一會兒的貓貓中半途忽然止住了。
她大約想起來嘴巴裡含住的糖果還沒有吃完，睜著大眼睛靜默無聲地努力嚼過幾下，腮幫子一鼓一鼓的。
直到將最後一點糖塊全部咽下，安全順利吃完後再度吸吸鼻子，抹著眼淚委委屈屈接著上一茬沒哭完的部分繼續哭起來。
「好啦，好啦∼」
五條悟到底也不是魔鬼，給倒霉女兒拍了幾張留作紀念後，不忘拆了新的糖哄她。
「來，啊——這次是蜜瓜口味的哦？」
小朋友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這會兒估計也忘記剛剛哭的緣由了，看到有聞起來甜甜的糖被喂過來，趕緊張開小嘴巴「啊嗚」一口吃了去。
見她沒哭了，五條悟抬手摸摸貓貓的小腦瓜，小家伙被揉了頭，嚼著糖塊圓眼睛濕濕地看過來，五條悟便順手抽了幾張夏油傑作座位上的抽紙來給貓貓拭眼淚。
等到將小家伙的情緒穩定好，家入硝子將她小心翼翼放回地面，原先摔跤而掉落到地上的小熊也撿起來，拍拍重新放回她手中。
另一邊，換好正常衣服的夏油傑恰好抱著脫下來的cos袈裟走回來。
「你……」
還沒等硝子好奇詢問對方究竟是在鬼屋扮演的什麼角色，原本被哄安定的貓貓這時抬頭掃了一眼夏油傑，「咚」地一下又哭了。
「啊呀。」
這次的「咚」，是小家伙害怕到一莽子撞上五條悟，剛好歪站著重心不太穩的後者被拖累著摔了個屁股墩所發出的「咚」。
白發咒術師抬手將明顯又害怕起來直往自己身上縮的小家伙從大腿上撿起來，給人拍拍灰自己也拍拍灰站起身，有點困惑地打量起面前同樣一臉不知道自己做錯什麼了的黑發摯友。
「奇怪，明明我都已經卸妝……好痛。」
二話不說撕下夏油傑額頭貼住的「縫合線」膠貼後，五條悟見到懷裡的小家伙果然冷靜下不少。
只是小臉還是躲在小熊後，表情依舊怕怕的，悄悄瞄著人。
莫非是丸子頭的緣故？
五條悟決定給好摯友換一個可愛的發型。
一分鐘後。
當捆綁著大蝴蝶結雙馬尾，劉海也綁成麻花辮的夏油傑，一臉被迫營業，努力擠出笑容地重新被帶到小家伙眼前。
見此，表情從「困惑」變成「遲疑」，再到「不感興趣」的貓貓這也才松懈下來從剛剛起便一直緊繃的小身板，似乎接受了這個人的存在，忘性挺大地轉而又去玩自己抱住的小玩偶去了。
「我這算……合格了嗎？」
微笑到僵硬的雙馬尾夏油開口詢問，太陽穴青筋直跳地從臉頰撕下來了一張摯友剛剛給他貼上的泡泡糖贈品大紅花貼紙。
「大概。」家入硝子憋笑。
「應該沒問題啦，其實大體上你戴個眼罩她就認不出來了。」
五條悟揉了揉貓貓靠在他身上的毛絨小腦殼，毫不客氣將新買回的一大袋童裝連同包裝袋一起抓拉著遞到夏油傑面前。
「好，不過作為剛才的補償，傑今天就幫我把這些衣服全都洗了吧？」
夏油*喜提工具人身份*傑：「……」
他怎麼感覺自己被驢了？
*
沒辦法，誰叫自己扮演的都市傳說的確將小朋友嚇到了，只好倒霉認栽。
「不過比起那個……」
家入硝子打了聲招呼便回自己醫務室了，夏油傑這時也才記起最重要的事情。
「這孩子是？」
他視線掃向小洋娃娃一樣坐在白發教師腿上，小手認認真真抓來翻去搗鼓著懷裡毛絨禿熊的小姑娘。
「啊，是女兒喲。」
五條悟將貓貓舉到半空中展示小貓咪那樣朝著夏油晃晃，高興地強調。
「是我的女兒！」
夏油傑托著下巴，一副「別吵，我在思考」地沉思臉，旋即右手拳頭敲擊左手掌心：
「是悟親戚家的小孩吧？」
「不是啦！」五條悟鼓起臉，「是我在路邊撿……她自己跟上來的！」
「那不就是走失的小朋友嘛。」
夏油傑有點訝異，微妙地看了眼那些被五條悟大手大腳買來的成山高的大堆兒童裝。
「有去兒童走丟站問問嗎？」
「姑且是有啦~」
白發男人噘著嘴，兩只手去扒貓貓兜帽上邊的毛絨絨耳朵揪著玩。
「只不過警察那邊發來消息現在都還沒有結果呢。」
「這樣麼，」夏油傑想了想，「不過最近不論是大人還是小孩失蹤的人口確實不在少數呢，雖然有我們兩個在，咒靈方面的危機已經基本控制住了，但與之相對的……」
黑發青年的話語戛然止住。
注意到好友視線的五條悟順著對方目光軌道一路往下，發現不知什麼時候起，貓貓手上抱住的眼罩小熊這時屁股一部分的毛發已是給小家伙薅禿了一大塊。
「NO——」
五條悟連忙將那只可憐兮兮的倒霉熊正給貓貓揪在小手裡的熊毛毛撈走粘回去。
「他腦袋已經禿了！其他地方不能再禿了！」五條悟認真叮囑，「不可以，達咩，no，聽懂了嗎！？」
這是他最後的倔強！
「…？」
貓貓懵懵懂懂地仰頭看著他，夏油傑已經鼓著臉憋笑憋到顫抖。
「這只熊、哈哈哈哈哈哈……」
他指著已經被小朋友日常愛不釋手摸摸得斑禿一大塊的眼罩熊。
「好像中年謝頂的你啊，悟！」
「一點都不像！這是你的錯覺！」
擁有反轉術式的他再過一百年也不會禿的好吧！
五條悟趕緊轉頭往購物回來的包裝袋裡變戲法一樣翻出個小挎包，是買一套兔子印花兒童開襟毛衣時，和衣服一起搭配買回的胡蘿蔔針織裝飾兒童包。
為了防止小家伙手癢再將禿熊身上的毛薅著玩，五條悟將那只倒霉熊一股腦塞進胡蘿蔔小包裡，幫好奇地湊頭看的貓貓抬起小胳膊配備整理好。
「挺可愛的嘛。」
夏油傑撐臉看了看被五條悟牽去辦公室全身鏡前帶著走了圈的小姑娘，胡蘿蔔包包，毛絨絨兔耳朵的羊羔小外套，身後還黏著一只短短圓滾滾的兔尾巴小啾啾。
貓貓的年齡甚至比當時他收養美美子和菜菜子那時兩個雙胞胎年紀還要小，頭一次接觸這個年紀幼崽的夏油傑倒是不自覺產生了一點新奇感。
「很可愛吧哼哼哼。」
五條悟得意洋洋，將看著鏡子裡小身影愣愣眨眼睛的貓貓提溜著掉轉了個方向，任由她跌跌撞撞走幾步回到自己身邊自覺黏在腿邊，開心道。
「不僅可愛，而且超級乖！」
不合時宜的鈴音在這時響起。
白發咒術師摸兜看了眼顯示有來電的手機。
「莫西莫西？」
「啊啊，知道了知道了。」
「嗯，嗯，在的，我轉告他。」
「不客氣，結束後請我吃七辻屋的紅豆包就成。」
「又有活了嗎？」
見人掛斷了手機，夏油傑起身問。
「嗯，那邊需要用到六眼，」五條悟說，「對了，傑你也得過去，伊地知說前幾天投放的咒靈似乎也出了點問題。」
「我知道了，」夏油傑看看被五條抱起來就開始夠他頭發玩的貓貓，「那這孩子…？」
「噯不能直接帶過去嗎？」
「你說呢？」
原本的確是想帶過去照例丟給伊地知保管來著…轉頭五條悟想到小家伙才吃完的感冒藥，小風寒還沒完全好，最好還是不要和他們太奔波。
沒辦法了，只能暫且放在辦公室。
「貓貓，你乖乖呆在這裡不要動。」
將小家伙放回椅子裡，五條悟給她塞去一個靠枕，叮囑。
「爸爸會瞬移，十分鐘……三分鐘估計就能回來，好嗎？」
很敏銳地發覺自家老父親又有要離開的架勢，貓貓趕緊雙腿一撐，搖晃地呲溜著老父親的長腿下回到地面，搖著頭，一手緊抓住他褲角。
「真的很快很快啦。」
五條扯住沉甸甸的褲子往上提，蹲下來哄她，指了指腳底下的木地板。
「吶，貓貓數完地板上的這些紋路，爸爸差不多就能回來了，我保證。」
「這麼小的孩子不會數數吧……」夏油傑虛眼。
「對喔。」
五條悟撓頭。
不過這可難不倒他，只聽他爽朗道：
「那就改成數『帥爸爸』、『麻辣帥爸爸』、『超絕特辣帥爸爸』這三個好了！」
夏油傑：「？」
什麼怪東西？
年紀小到底好騙些。
很快被五條捉住小指頭教著數了幾遍木板塊的貓貓，似乎沉迷了進去，一時半會兒專注力上來，都忘記抬起小腦袋、認認真真皺著小眉頭努力復述著剛剛學到的三個詞。
「帥…爸爸，麻麻帥爸……超麻麻爸爸……酸爸爸，麻爸爸，麻麻啊噠噠，……」
夏油傑：「……」
更怪了啊！！
第16章
趁腦袋只夠專注一件事的小家伙沒有反應過來，兩個大人便悄咪咪溜走了。
雖然五條悟這次任務剛好可以來回用瞬移是很快，不過到底也沒有真把這麼年幼的小朋友一個人丟在辦公室。
於是，接受到拜托的新增工具人夜蛾正道，便從隔壁辦公室過來照看小孩了。
由於貓貓和這位校長先生是第一次見面，對方外貌又偏向硬漢，五條悟怕小孩嚇到，半途不忘開著手機和這邊保持視頻通話。
「貓貓，這邊這邊~爸爸在這裡！」
「啊，介紹一下，這個是夜蛾校長哦？校長先生~」
被喚道，貓貓仰起臉，好奇注視著戴著墨鏡的中年男人手中映出自家老父親那顆羽毛球腦袋的平板電腦，頭一次見識到「還能這樣」的小女孩眼睛睜得大大的，好半天沒有作出凝固以外的其他反應。
「咦？果然『校長』這個詞還是太難了嗎？」
五條悟看看滿頭寫著「被迫營業」繃著嚴肅臉站門口的夜蛾，摸著下巴想了想。
「那叫『爺爺』？……不行，這個伊地知已經預訂了。」
「嘶，比『爺爺』輩分更大的是……啊，有了！」
便只見屏幕中的白發青年拍著巴掌豁然開朗。
「那麼貓貓以後就叫他『太爺』吧~！」
夜蛾*突然超級加輩*正道：「？？？？」
*
*
數十分鐘後。
等五條和夏油飛快解決完任務折返時，被留在辦公室等他們的貓貓已經睡著了。
小家伙圓圓的臉給她枕住的一只芝麻毛湯圓壓得癟癟的。
所謂「毛湯圓」，那其實是夜蛾帶來陪她玩的小咒骸——一只超級迷你的熊貓小寶寶。
此刻的熊貓小咒骸就那樣四腳朝天挺著那團白肚子，馱著跟一團小面餅將臉埋進去的貓貓一起呼呼大睡著。
「…」
面對兩只幼崽貼貼的此情此景，即便是剛進門的兩名猛男也禁不住瞬間屏住呼吸，自動降低音量地默默拿出了手機。
「哢」
只可惜猛男夏油忘記開靜音，拍照的動靜終究弄醒了只能算是打盹的貓貓，她睡得不熟，但突然被吵醒，還是迷迷糊糊的。
小家伙從熊貓凹下去的肚皮上慢騰騰翻起來，洗臉的兔子那樣伸出被羊羔毛毛外套包裹的短短的手，很艱難地揉了揉睫毛困懨懨粘住的淚水，幼貓般打出一個露出虎牙的小哈欠。
被像是個小皮球壓在底下的咒骸圓滾滾的身體動了動，貓貓順勢從瑜伽球一樣從熊貓毛呼呼的肚皮上滑下來。
她小腦袋仰高一點點，精准地找到了還在錄著像、身後飄花花的自家老父親，明藍色的大眼睛亮了亮，很高興地便朝著他「噠噠噠」小跑過來了。
五條悟看著憨頭憨腦，短手短腿離自己越來越近的一點點大的小孩子，像個歸巢的小幼鳥，鋼鐵般的心都跟丟入熱鍋的黃油塊似的軟了大半。
「貓貓~」
他趕緊歡快喚了聲，身後粉嫩嫩的花花飄得更多，哎嘿嘿張開雙手正要回應地給可愛的女兒一個來自老父親愛的抱抱。
可是——
「啪嗒。」
眼見著噠到一半的小不點左腳一個十分不協調地絆右腳，轉眼間史萊姆那樣軟趴趴地摔趴到了地面。
好在小女孩這回剛好栽倒在辦公室夏油傑冬日特意撲上保暖的毛毯處，看樣子沒有摔很疼。
貓貓也確實哼也沒有哼唧一聲，小眉頭都沒皺，便再度小手手撐地，哼哧哼哧地爬起來，都還沒站穩，就繼續噠噠噠急吼吼要往五條這邊跑。
「啪嗒。」
「啪嗒。」
「怎麼回事？？」
眼見著走兩步都摔好幾回的小不點路都不太會走的樣子，五條悟奇怪地走過去將自己把自己也給摔懵的小趴趴從地上撿起，抖抖揮拎起來查看。
「貓貓是還沒睡醒嗎？」
他戳了戳小朋友帶著嬰兒肥的圓圓臉。
「怎麼摔了那麼多遍呀？疼不疼？」
「爸爸！」
貓貓睡了一覺醒來，印像裡已經很久沒見到眼前這顆熟悉的羽毛球了，稍微表現得有點黏。
伸了小手手張開來示意很高興地要抱抱。
「爸爸在哦爸爸在的。」
見狀五條悟連忙把她跟有粘性的小蒼耳一樣黏身上，一手抱住拍拍她
在意的視線投向地面上一團軟塌塌看起來並不會走路、一看就是臨時捏出來逗小孩子開心的熊貓小咒骸。
「這孩子剛剛似乎看起來想要教它走路，」夜蛾正道這時無奈解釋，「結果……」
「結果就不知不覺弄得自己也不太會走了是嗎？」
夏油傑哭笑不得猜出了小朋友剛才的狀況。
「是這樣。」
回收了[胖達-復刻版]小咒骸的夜蛾表情復雜地點點頭。
「噗，沒關系啦。」
五條悟倒是想得開，點著小家伙的鼻尖搓搓貓貓圓圓的小臉蛋，滿臉樂呵呵。
「不會走再學就是了，實在不行有爸爸呢，爸爸去哪都馱著你，欸嘿嘿！」
夏油傑：「？」
夜蛾正道：「？」
這什麼過分溺愛小孩的笨蛋家長.jpg
第17章
「悟，現在你能說說是怎麼回事了吧？」
忍著好奇幫自家學生照看完小孩的夜蛾正道無奈問。
「太…耶耶？」
似乎是聽到他聲音，以為在和自己說話，貓貓呆呆地仰起一顆小腦袋，張嘴喚了一聲自己唯一知道能夠對夜蛾喚出的加輩稱謂，才從瞌睡醒來的緣故，小悶音軟軟的。
「噗…咳。」
夏油傑拼命憋笑，維持住正經。
夜蛾：「……」
小朋友是無辜的，夜蛾正道雖不願接受這把他叫得老上十幾歲的稱呼，也只能一面抬手用大掌罩住貓貓的小腦袋慈愛地揉揉，一面在小朋友看不見的地方朝五條悟瘋狂扔眼刀。
「嘛嘛~」
五條悟只當沒看到，隨腳勾來張椅子坐下，笑嘻嘻地將給夜蛾摸完腦袋的小家伙抱到自己膝蓋上。
「剛好老師也在這，關於這孩子的來歷我就一塊說了吧，順便有件事我也想要驗證一下。」
*
接下來，五條悟先是正經復述了一遍他在路邊的夜晚撿到貓貓、小不點主動黏著跟上他，在那之後警察署一直到現在尋找監護人消息未果，以及貓貓能夠看到咒靈的情況。
聽完一大段前情，夏油和夜蛾不約而同看了看窩在白發咒術師懷裡、安安靜靜低著頭擺弄小熊玩偶的女孩子，顯得若有所思。
「還有一點最重要的，這孩子，似乎能被動吸收他人施加在自己身上的術式、儲存後主動釋放出來。」
五條繼續道，將兩條腿撐出去，貓貓便順著那兩條滑滑梯似的大長腿不設防地「滋溜」滑下來。
「簡單來說，就跟彈簧……唔，就跟臨時收納箱一樣？」
「！？」
聞言，在場二人皆是訝然。
只有還懵懵的貓貓在狀況之外轉腦袋，似乎有點沒搞明白自己怎麼就忽然從老父親的腿上滑到了下邊來。
「確認沒搞錯嗎？」
「啊，稍微需要借用一下傑的咒靈，」五條悟道，向還呆坐在滑滑梯底端的小家伙拍拍手，「貓貓，過來這邊。」
似乎這也才從腦袋有小鳥在轉圈圈的懵逼狀況解除，聽到自家爸爸呼喚的貓貓慢騰騰地站起來，重新抱好了手裡的眼罩熊，小短腿邁出啪嗒啪嗒地走回五條悟身邊。
男人一把將這回小心翼翼會走了的小朋友從地上撈起來，抱在身上坐好了。
「咒靈？」夏油傑疑惑，「什麼樣的？」
「弱一些的。」
五條悟邊說邊去翻貓貓兜帽裡的圓墨鏡，薅出來先給小家伙掛頭頂。
「但術式要稍微有一丟丟攻擊性？畢竟我的【無限】沒有攻擊性她就收納不了……啊對了，就用你上次那個夏天做刨冰的小豆丁。」
「那個啊。」
夏油傑頷首。
轉眼，手心裡便多出來了一只周遭裹覆著薄薄一層冰霜的小咒靈。
小咒靈確實就只是個小豆丁，還沒成年人巴掌大。身上作為攻擊的寒氣弱弱的，釋放攻擊性術式也只是會讓人手指結冰感到一點點冰涼。
夏油傑夏天經常在學校拿它出來給小朋友和大朋友凍刨冰或者冰沙吃。
「對對，就是這個。」
五條悟看向一旁皺著眉看他准備搞什麼名堂的自家老師。
「傑你給夜蛾老師先試試，冰凍一下手指一類的，控制一下力道等下要給貓貓用。」
夜蛾*莫名成為小白鼠*正道：「？」
如果是要對小朋友施展術式的話的確是要謹慎些。
也於是，被學生賣掉的夜蛾正道沒什麼怨言，默認後伸了手示意夏油傑開始。
「那麼，冒犯了，老師。」
夏油傑那邊操控豆丁咒靈晴天娃娃用小裙子一樣的底端釋放冰霜術式調整時，這邊五條悟將腿上原本抱懷裡的貓貓松開，任由她滋溜一下子又跟坐滑滑梯似的從腿上溜下去。
小家伙再次給暈暈乎乎又掉到下邊去了，困惑地站起來看爸爸。
見到五條悟朝自己伸手做抱抱的動作，沒有多想，慢吞吞站起來，又啪嗒啪嗒走回去。
「嗯好乖好乖。」
五條悟將小朋友再次抱起來，這回給她小熊的眼罩裡塞了一顆糖，放腿上摸摸腦袋毛哄了一陣後，趁人不注意，第三次將不怎麼愛動彈的小家伙給釋放著從滑滑梯上送下去。
「？」
貓貓臉上的表情更加茫然了，有點沒明白為什麼爸爸總是要重復相同的動作。
「貓貓，到爸爸這邊來。」
不過她年紀太小了，大概還不明白生氣怎麼生。有點鈍鈍的，根本沒脾氣。
被五條悟一招呼，就又將剛才的一點點疑惑丟在腦後去了，不長記性的小狗狗那樣短手短腳噠噠噠再度聽話地回到他身邊。
五條悟這次將她抱起來就沒再丟她下去了，給她把頭頂的圓墨鏡薅下來，戴好了，抓過小朋友小小軟軟的一只手，伸過去讓那邊准備完畢的夏油傑丟術式。
「你這家伙……」
夏油傑無奈。
「要不是猜到你想讓她多走走，還真以為你又在欺負小孩子。」
拳頭硬了差點就擂人頭上去的夜蛾正道：「？」
難道不是嗎？
「在說什麼啊。」
五條悟將下巴輕輕擱在小家伙毛絨絨的小腦袋上蹭了蹭。
「這可是我家孩子耶？才不欺負啦~」
夏油傑：「……」
於是毫不否認會欺負其他家的小孩麼？
*
最後，夏油傑拿著發動最小力道術式的小咒靈，輕輕往貓貓的小指頭上釋放了一小丟小冰霜。
冰殼甚至在小朋友小指最末端都沒有蔓延起一丁點，便像是被吸納進盒子裡一般，肉眼可見迅速消失。
夏油傑：「真的是這樣……」
夜蛾正道凝重起神色：「你剛剛是說但凡遭受術式上的攻擊，都會被容納進這孩子體內？」
……這什麼天生抗揍聖體啊？
「推論來說是這樣。」
五條悟給貓貓眼睛前的黑墨鏡摘下來，重新塞回兔耳朵小兜帽裡。
「某種程度上也算是一種保護機制吧。」
最起碼小家伙以後遭到襲擊不至於因呆呆的躲不掉而受傷。
只不過「反轉術式」似乎也被判定為了『攻擊』就是了。
總的來說，貓貓就像一個未知的箱匣。
不確定裡邊具體容量、極限在哪、收進去太多軀體會不會炸掉。
而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
這些「未知」，是不可能由他們來鋌而走險替這樣年幼的小家伙隨意實驗的。
就連剛才小小的試探，也都是出於非常謹慎在保證絕對不會傷害到她的情況下才會實施。
而關於這點，他們甚至都能看得出白發男人大概一個人默默思索時考慮了許久。
「目前就只有你們，還有硝子和惠知道這件事。」
五條悟戴上了方才咒靈術式發動時拉下一點的眼罩。
「硝子的話是在發現反轉術式對小朋友不起效的時候暴露……又或者說確認的。
「那個時候惠也在。考慮到阿惠是個口風蠻緊的孩子，以後也難免和這孩子時常相處，還是一並告知了。」
夜蛾正道點點頭：「除此之外，不需要再有其他人。」
五條和夏油對視一眼，二人皆正色地頷首。
他們知道，貓貓的情況就連高層的爛橘子也最好隱瞞。
為了弄清這份特殊術式的極限，很難保證不會存在有心之人將小家伙弄過去、一個勁丟攻擊去試探甚至開掘這份能力。
甚至直接丟入戰鬥現場當成擋箭牌。
這是最壞的結果。
「嘛~不過也不用太緊張，」
見氛圍明顯有一些沉重，五條悟活躍氣氛地拍拍手。
「貓貓可是我的女兒，great teacher gojo☆最強的女兒耶？」
「所以，絕——對不會有問題啦~！」
他拉長著聲音，自信滿滿比出一個大拇指。
順帶心情十分明朗地衝著不明白他在說什麼、仰起包子臉好奇瞅他的貓貓咧嘴笑。
「對吧？吶？」
白發的小女孩呆呆地望了他一會兒，想了想，低頭將埋在玩偶熊眼罩裡的糖果重新挖出來，抬起小手，熟練地舉到了以為又在靠賣萌想要分走她零食的老父親臉邊。
五條悟：「嗯？」
一時沒反應過來的白發咒術師同樣呆呆地愣過一秒，倒是也沒推拒。
相當自覺地順手就接過了自家女兒乖巧貢獻的糖，樂呵樂呵地拆開拋到了仿佛糖豆人一般大張的嘴巴裡。
「啊嗚。」
夏油傑：「……」
夜蛾正道：「……」
感覺有一瞬覺得這貨靠譜的他們好像兩個大傻子。
第18章
眼見著時間不早，五條悟便打算帶著貓貓動身回去了。
晚飯自然是不想自己做的，當然是能懶則懶能蹭就蹭。
在收到津美紀「今晚會在由紀家過夜補完作業~五條先生不用擔心我這邊」的訊息後，五條悟更是當即大手一拍，決定厚著臉皮跟去夏油家吃飯。
夏油傑：「合著不光讓我洗衣現在飯也我來做？」
五條悟：「嘛嘛，傑洗貓貓的衣服就好了，我自己的衣服會讓惠來洗的~」
與此同時。
操場上的伏黑惠：「阿嚏——！」
「感冒了麼？」
在一旁圍觀對方與真希對練的胖達關切。
「要當心啊阿惠，這個天氣可是很容易著涼的。」
他嗅了嗅步入12月之後溫度日益轉低的冷空氣，鼻子癢癢同樣「哈——啾」地打了個大噴嚏。
「鮭魚子。」
狗卷棘代表贊同地點點頭，拉了拉恰巧能夠當做御寒的立領，跟著旁邊偷懶的熊貓搭檔看著伏黑真希二人仍在激烈的棍棒交戰，視線忽而被從不遠處過來的一波人吸引。
是夏油老師還有五條老師。
兩位身形頎長的教師視覺上給人的印像十分惹眼。
值得在意的是：在兩個人的中間有一名被牽著小手搖搖晃晃走路的小棉球……
更准確來說，那是個相當年幼的小孩子。
由於小朋友的身高本來就那麼一點點，隔著稍遠一些，那兩只小短腿基本感官上來看就和地面融為一體了。再加上穿得毛絨絨，巴掌都不到的小腦袋也給嚴嚴實實罩在同樣羊羔毛的小兜帽裡，這麼一眼望過去真的很像一只頭頂黏住兩只一晃一晃兔耳朵蹭過來的小棉球。
狗卷棘立刻回想起一些網絡上刷到的，剛出生不久像個毛球跟在主人身後的小狗崽，一模一樣的跌跌撞撞看不見腿。
所以那是兩位老師又從哪次任務之中救下來的小孩子麼？
狗卷沒當一回事，這種情況倒也不少見。
就拿他們家喜歡撿人的夏油老師來說，哪天又多撿一個足球隊回來也不奇怪。
注意到走近的老師們同樣發現自己投來的注目後，咒言師少年朝那邊打招呼地揮了揮手。
黑發教師對他回以慣有的溫和微笑。
而另一邊負責牽著小朋友手的白毛老師卻是一時半會分了心。
——原本被貓貓抱在手裡的、由夜蛾離開前隨手就送她塞她懷裡的熊貓小咒骸突然蹦了出去——而下意識想要去追的小姑娘一下松開了牽住男人的手。
「貓貓，別跑太快摔了唷？」
五條悟在後邊稍微加快步伐跟上去，俯了一點身看樣子想要去撈小家伙。
圓滾滾的熊貓小咒骸直衝衝向著狗卷身邊揉鼻子的大熊貓滾去，因為是滾的，速度相當快。
罕見的，貓貓也用上了比平日更快的速度急急追。
雖然步子有點亂七八糟六親不認的，也還是趕在摔倒前，「啊噠」一把撲住了在懷裡動彈的小咒骸。
見在不遠處就停下來乖乖等他們的小家伙沒有摔，距離也不遠，五條悟稍稍放了心，也不再繼續用跑的，打算慢慢向她走過去。
可變故來得很突然，注意到那邊幾人的伏黑惠分了一點心。
對面，處於視覺盲區的禪院真希抓住了這個破綻，手上使力。
「乒——」
激烈的金屬相撞聲。
伏黑惠手中的咒具應聲而飛。
「！」
眼見高速旋轉著被擊飛的咒具尖銳一端，下落的方向正是最前方抱著玩偶呆呆站住的小孩子，覺察不好的狗卷瞳孔微縮。
【快跑！！】
情況緊急，他直接衝小孩使用上了咒言術。
同一時刻，迅速作出反應的還有神色陡然改變的兩名咒術師。
只是皆不等他倆補救，距離懵懂站住的小朋友還差一點的一整柄咒具，驀然像是被納入到了空間處一道撕裂的豁口。
以前端為起點，這柄咒具一寸寸被空間裂口吞沒，直至徹底消失在了半空。
剛打算做出補救阻攔咒具的五條和夏油皆是一頓。
兩位教師對視一眼，從彼此眼中窺見了遲疑和震懾。
那邊，目睹了全程的學生們倒是沒有感到多少稀奇。
他們只以為方才那種的狀況，是夏油老師哪個咒靈的能力才會讓險些誤傷到小孩的武器猛然消失的。
「你們都沒事嗎？」
「沒人受傷吧？」
少年少女們還有熊貓立刻呼啦啦圍上來，其中高馬尾的少女露出慌張又愧疚的表情。
「一不小心太投入了就……我完全沒注意到這邊有人！抱歉！」
她小心翼翼地蹲下來去看個子上來講確實相當容易忽視的貓貓。
「不，是我沒有握穩咒具，」伏黑惠反省地皺起眉。
「要不是我提議直接在操場對練的話……」
胖達也相當自責地摸肚子。
只有狗卷一腦袋問號。
他瞪大眼睛圍繞著一動不動的貓貓左右轉了兩圈，自言自語地嘀咕：
「大芥鮭魚子海帶%？」
「好啦，好啦。」
五條悟哭笑不得地將已經有點因為一人一句不知道先聽誰、小腦袋也跟著轉來轉去開始犯暈乎的貓貓從地上抱起來。
「是老師的錯，老師不應該把小朋友帶到你們訓練的這邊來。」
其實剛才本來也就是想放她到地上多走走、才沒太怎麼管住突然跑動起來的小家伙的。
以往在高專，被擊飛的咒具砸到戳到受了傷的情況也不是沒有。
但不幸被波及的咒術師們，往往只是頂著滋血的傷口習以為常面無表情地去找家入硝子治療，十分家常便飯…這類安全隱患倒是被這兩名教師都徹底疏忽了。
「貓貓還好嗎？」
五條悟給重新揣回懷裡抱住的貓貓小腦袋呼嚕呼嚕毛。
見小女孩一副根本沒反應發生了什麼還懵著撓腦袋，估計也沒被嚇到，只揉揉地安哄了幾下，就開始嘗試將她卡著小胳膊抓住拎起來輕輕搖晃，嘗試著上下抖了抖。
夏油傑：「……」
這人以為自己是在抖麻袋嗎？
夏油傑自然也知道五條悟和他一樣也在困惑剛剛那麼大一個咒具現在到底去了哪了？
難道真的像五條悟猜測的一樣，被貓貓像打開箱子一樣吸收掉了嗎？
要怎麼樣才能釋放出來讓咒具重新現身？
這些事情通通無法得到解答。
抖了幾下發現沒什麼收獲，還被一致不贊同看來的學生們誤認在欺負小孩了，五條悟停止了無意義的動作，把小短腿稍微掙扎著晃了兩晃看起來想要下來的貓貓輕輕放回地面。
「熊熊。」
這時小家伙張口蹦出一個詞，所有人都靜默下來不約而同看著她。
被集體注視的貓貓這會兒一下子縮起來，有些膽怯地默默躲回了老父親腿後。
「咻、啪。」
驀地，原本被小朋友重新抱回懷裡的熊貓咒骸倏然一個蹦高，掙脫束縛閃電般貼到了胖達的肚皮上。
「啊……」
「？」
一眾人這會兒又齊齊將視線轉移到了兩只疊疊樂的熊貓身上。
「說起來剛剛就是這個小玩意突然衝出去的吧？」
五條悟的眼神像兔美一樣犀利了起來。
「這只咒骸該不是夜蛾老師用從胖達身上掉落的毛發做成的吧？」
夏油傑合理推測。
眾人：「……」
比起熊更像貓啊，胖達。
*
小胖達咒骸的毛是不是從大胖達身上薅下來的眾人並不得而知。
但任誰都看得出躲在五條悟身後的小女孩對於黑白毛絨絨本尊的興趣相當之大。
小朋友雖還是怯生生揪著白發咒術師的褲角躲在對方的長腿後，卻總要時不時冒出一個小腦袋偷偷地瞅一眼。
圓圓的眼睛裡滿是躍躍欲試「好想摸摸看」、「想要撲過去打滾」的強烈信號。
……是喜歡毛絨絨的東西嗎？
五條悟失笑地猜測。
「貓貓醬想要摸摸看嗎？」
將有點怕生的小不點從自己籠罩的陰影後提溜小貓咪那樣拎出來，白發咒術師大大咧咧把自家小家伙舉到與胖達的大白肚齊平。
「噯？我嗎？」
胖達意外指自己。
「來吧，超好摸的！」
「鮭魚！」
見狀，禪院真希和狗卷棘也比拇指，強烈推薦，鼓勵有點膽小的小朋友。
「是太陽公公的味道。」
伏黑惠癱著臉補充。
夏油傑：「？」
黑發教師掃了眼熊貓虎背熊腰的背後黑毛毛摁上的幾個輪廓清晰的人臉印…能分辨得出的就有真希、狗卷和三張五條悟的臉↓
【OoO，Ovo，=v=（x3）】
夏油傑就知道平日裡這幾個人沒少把大臉盤子一整個埋進去吸熊貓。
……
最後，貓貓還是只小心翼翼地在胖達肚子毛上蓋了個小小的手掌印便迅速縮回五條悟懷裡了。
她還是有一點膽子小，卻也看得出很高興，之後一路上也都揮舞著小短手，時不時要舉起來給爸爸看。
*
*
因為晚上要吃飯的嘴突然變多，夏油傑不得不在半路便轉到生鮮超市購得更多食材。
而當夏油傑帶著伏黑惠衝入一群大媽大爺中搶購特價蔬菜時，樂得摸魚的五條悟推著購物車帶上貓貓掃蕩了一圈零食蛋糕區後，轉而溜達到了兒童玩具區。
展架上，他拿起一只小號兒童墨鏡，圓片形狀的，除了會普通地透光，和他學生時代經常帶的小圓墨鏡也沒什麼區別。
最重要的是它的頭圍適配小朋友。
好爸爸就是要說到做到，答應給貓貓買下小版墨鏡的五條悟當即爽快地將之丟到了堆得高高的零食山頂。
快快樂樂推著購物車和沒有位置坐、只能掛在脖子上的小朋友玩完找家長一般找回了夏油伏黑二人身邊。
「只能拿兩樣。」
夏油傑滿臉黑線將一大堆零食蛋糕一樣一樣從車籃拿出。
「我家冰箱沒有那麼大。」
「噯！那是我晚上的夜宵啦~不需要冰箱！」
「那也不行，少給我帶壞菜菜子美美子。」
「不會的，我只會讓她們看我吃，不可能分出去的所以安心吧∼」
「你這家伙……」
無視掉自家笨蛋教師們在購物車兩端的極限拉扯，靠譜的未成年男性伏黑惠將無辜被卷入戰場的小朋友率先一個從笨蛋一號的脖子上摘下來。
「啪嗒。」
「啪嗒。」
「唰啦啦啦啦。」
只是，小幅度的動彈，被伏黑惠接到懷裡的貓貓身上便掉落下一大堆零零碎碎的糖果小點心。
原來是購物車不夠，五條悟直接將零食全部塞到了小家伙還有空位置的小臂彎裡，因為根本抱不穩，一下子全部漏掉了。
dk這時定睛看，進一步發現就連貓貓後腦勺兜帽裡，都擠挨著塞了好幾包滿溢出來的鮮蝦薯片，活脫脫被成了一個好用的迷你購物籃。
「……」
海膽頭少年臉黑了一瞬，將呆呆地看過來的貓貓小腦袋左右不知被誰松松插在頭繩中的兩根粉色棒棒糖摘出來，起跳——
「噗嗤」一聲十分沒好氣地插到了自家白毛教師那叢豎起來的頭刷上。
第19章
拗不過某名過於任性的大齡兒童，最終還是拎回了一大堆零嘴的一行人回到夏油傑與雙胞胎住所的幸福小區。
途中走到一半聞到烤紅薯香氣的五條悟打了聲招呼，便一個人嗅著味道摸索地跑去買烤薯了。
被牽著走了不少路、一早就左腳打右腳小身板搖搖晃晃的貓貓此時已經累得熟睡在將他抱起的伏黑惠懷裡。
小家伙被壓得有點癟癟的臉蛋貼在少年的肩膀邊，整只小身體蜷起來，像是乖巧趴住的小動物那樣輕輕細細地呼吸著。
忽而，貓貓像是感應到什麼，猛然睜了眼，瞳孔晃蕩起來的明藍色瞳孔一瞬被恐懼填滿。
「？」
注意到肩膀上窸窸窣窣動靜的伏黑惠轉過臉，掃見面色一瞬蒼白的小女孩，不由愣了愣。
「做噩夢了嗎？」
他抬手替貓貓蹭了蹭前額滲下來的一點冷汗，注意到小家伙此時視線直勾勾地落往自己身後的某處，有一點困惑。
將頭側往另一邊望過去。
dk看見微微露出點後方綠化林的矮牆處，除了被風吹動發出沙沙細響的、零星幾片搖晃枯黃的樹葉，除此之外什麼也沒有。
「怎麼了？」
見後面兩個小的腳步慢下來，走在前頭拎著絕大部分采購品的黑發教師回了頭。
不等他察覺到氛圍不對，「噠噠噠」，匆忙緊迫的腳步。
一個將頭低得低低的金茶發的男孩相當突兀地越過幾人，當著眾人的面徑直衝了過去。
「咦？……夏目君？」
夏油傑一眼認出了那名迅速奔跑過去的男孩，只是這時自然也沒辦法和他說話，因為那名看起來行色匆匆……又或者說惶恐不安的孩子，早已頭也不回地跑遠了。
奇怪的是，隨著金茶發男孩遠去，惠肩膀上的貓貓也似乎從方才那種不安狀態解除。
她的眼睛不再充滿驚懼地盯著矮牆的地方看，而好像是被轉移了注意般，藏埋在少年肩膀側的小腦袋伴隨著金茶發男孩移動的方向而移動，最終好奇地落到了遠去背影消失的地平線。
*
伏黑惠並不是第一次來夏油傑家，畢竟之前更年幼一些時，懶得思考伙食的五條悟有事沒事也就一塊捎帶上他和津美紀一起跑夏油家蹭飯了。
也因此，他對於那名住在隔壁的、叫做「夏目貴志」的孩子並不陌生。
「他那個反應，也就是說……」
饒是這時，伏黑惠也才意識到剛剛那一瞬矮牆上或許存在的東西。
——妖怪。
對於咒術師來說這種有別於咒靈的生物並不陌生，甚至許多咒術師就有收服妖怪作為式神的例子。
像禪院的家傳術式「十種影法術」，用手影召喚出來的式神本質上也其實就是古老的妖怪。
不過妖怪其實分為很多種，能夠與術師達成契約的、這種一般都是實力較強的高級妖怪，更有甚者則是歷史上赫赫有名存在文書記載的大妖。
除此之外還有許多從不同物品不同環境衍生出來的小妖，這種妖怪因為力量比較薄弱，很多人包括一些對妖怪磁場並不敏感的咒術師也都是看不到的。
就像人眼看不到細菌。
一般情況下，太過弱小的小妖不敢隨意接近咒術師。
他們更加願意糾纏一些虛弱的、年幼的、更易對他們產生畏懼的群體，這些妖怪的威脅和對人類的攻擊性也遠不及咒靈。
伏黑惠就有曾聽學校的前輩們提起過一個冷知識——
「說起來，近些年因為五條老師和夏油老師的緣故，妖怪的數量也有一定增加。」
自從兩名最強咒術師覺醒領域突破各自極限後，他們便在那之後的數年去往各地分別設置了傳送陣與咒靈監測點。
一旦某地咒靈數量超標或是夏油老師設置的監測咒靈發現了棘手的詛咒——作為最強戰力的二人便會達成聯手、迅速利用五條悟的瞬移能力傳送到事先設置的傳送點，去往異常點以最高效的速度將事件擺平，使得危機扼殺於搖籃。
因為兩位最強的存在與默契的配合，咒靈滋生的速度逐年驟降，咒術師們的死亡率大幅度降低。
而就像當初六眼的誕生打破了咒術界的平衡，同理，此消彼長，咒靈數量下去了，妖怪的數量反而漸漸有了提升的趨勢。
「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啦∼」
討論時，幾個准二年級的前輩們倒是看得很開。
「畢竟妖怪中還有願意與人類和諧共處甚至幫助人類的個體，但是咒靈可就不一樣了。」
「所以相比起咒靈暴增，我還是更加偏向於現如今的狀況……」
伏黑惠並不是那種妖怪敏感體，所以小妖一類的妖怪他是看不到的。
據他所知其他咒術師也沒幾個能輕易看到那麼弱的妖。
不過他們五條老師作弊的六眼倒是不論咒靈還是妖怪都能盡收眼底。
只是，按他的原話講：
「嘛，雖然看得到，但是『看不到』哦？」
這是題外話。
「所以小貓貓也和夏目君一樣能夠看到妖怪嗎？」
經由提醒，饒是這時夏油傑也反應了過來。
「或許，」伏黑惠點點頭，「而且不是經常有那種說法：小孩相比大人對於那類東西更為敏銳。」
「說的也是，」黑發的青年眯起了狐狸一般的眼睛，看了眼安靜擺弄著手裡兩只玩偶的年幼小姑娘，「真是辛苦呢……」
怪不得這麼膽小，先前一定吃了不少苦頭吧。
說話間，終於意識到有哪裡不對的貓貓已經開始掉轉起她的小腦袋。
轉了一輪都沒有發現熟悉的羽毛球。
她抬手輕輕拽了拽將她抱起的海膽頭少年的衣服，用略帶著困惑剛睡醒的小鼻音嘟噥：
「……爸爸？」
伏黑惠大概猜到她是問五條悟跑哪去了，指了個方向，搖搖頭。
「不在這，去買東西了。」
貓貓張了張嘴，看樣子剛想開口再問點什麼。
不知道是又一次想起之前的害怕還是沒辦法准確表達，突然委屈上了，一下鼓起臉，眼淚「唰」地掉下來。
「啊……」
伏黑惠慌亂起來。
夏油傑也連忙翻出手機。
「等一下，我這就打給……」
「嗚……嗚嗚……」
可以看得出小朋友還是有很努力在忍耐不讓自己哭，不過又真的實在忍不住，馬上無聲的哭就變成了輕輕的啜泣，眼睛變成荷包蛋。
白面饅頭似的臉頰沾滿透明的小珠子，小身體也開始一抖一抖，小手揪住伏黑惠的衣服就那麼開始磕磕巴巴哭起來。
「嗯嗯？怎麼啦怎麼啦？是貓貓嗎？怎麼在哭呀？貓貓？」
直到聽到從接通的通話裡傳來的熟悉嗓音，哭得紅紅的小耳朵敏銳動了動的貓貓這才停止了抽搭。
她屏住呼吸，像是不想蓋過經由手機變得很小的聲音，整個人一瞬安靜。
「爸爸……」
小家伙聲音委委屈屈的，光從語氣都能想像出煎雞蛋一般的眼睛裡包著滿滿一包淚。
「嗯嗯，在哦，爸爸在的哦？」
回應的聲音似乎有兩道，交疊在一起。
一道由接通的手機傳出，另一道則直接出自外界
伏黑惠有所感應地看向不遠處夏油家的一戶建，變戲法一般不知從哪飛速鑽出來的白發咒術師提著大包小包從門內竄出。
大步過來時懷裡的東西直接毫不客氣往本就沒有空閑的夏油傑手上囫圇一塞，爾後行雲流水閃現般出現在伏黑惠身前，接走了少年懷裡瞪著大眼睛似乎還完全處於狀況外的白發小女孩。
貓貓整個人都還是懵懵的，小小的腦袋根本反應不過來為什麼自家老父親會大變活人跟一陣旋風似的那麼快出現。
不過，她這也似乎立刻將剛剛那點難過的情緒拋到了腦後，被擁有熟悉氣息的人輕輕抱好，像只幼貓那樣扒上去離近一點湊腦袋嗅嗅。
在確定了真的是本尊沒錯，這才渾身松懈下來，只仰著哭得有點紅撲撲的小臉用還濕濕的眼睛靜靜地朝人看。
「貓貓怎麼哭鼻子啦？不要哭哦，乖啊乖~」
五條悟裝作沒聽到身後摯友「你倒是別把所有東西一股腦丟我這裡啊」的小聲怒言，抬袖幫小家伙蹭了蹭沾在水噠噠睫毛上掛住的幾顆淚珠，放柔了聲音輕聲哄。
「哭了就不可愛了哦……嗯還是很可愛，但是哭多會肚子痛，所以不要哭了好不好∼？」
不過狀態調整得很快的小女孩似乎也不太怎麼需要他的哄慰。
這會兒大約確定大人不會再消失，一只小手牢牢地緊揪住人衣服，就知道用另一只裹在厚毛毛袖裡的小手抬起來自己去擦眼淚了。
五條悟歪著頭去看她有點發紅的眼睛時，還會將小腦袋別開些，像是不大願意給人發現自己在爸爸不在的時候偷偷哭。
還挺有一點小包袱。
*
哄完小孩回到家。
等到夏油傑系上圍巾轉去廚房處理食材而伏黑惠前去幫忙時，一點事情不做的五條悟占著兩個雙胞胎懶人沙發悠閑地塌陷進其中、心安理得吃著從外頭額外買回的烤紅薯。
他自然也揪下來遞給了到哪都跟在屁股後邊亦步亦趨超黏他的貓貓一小截，讓她慢呼呼地用不太靈敏的小手舉著小勺對著裡邊為數不多的紅薯瓤挖著玩。
……至於剩下的，全部都是他的啦。
因為小朋友飯前不能吃東西，他是大朋友，所以沒關系！
將個大皮薄烤得熱氣騰騰的烤紅薯掰成幾乎同等的兩半，一半淋上滿滿一勺琥珀色的蜂蜜，另一半則灑滿厚厚一層白糖。
准備完畢的五條悟剛要拿起他最期待的蜂蜜味美滋滋啃上一大口，視線裡注意到巴望著仰著小腦袋，大眼睛一眨不眨直勾勾瞅著自己瞧的小女兒。
「貓貓也要嘗一口嗎？」
知道小朋友好奇心重，倒是稍微嘗一小點也沒關系。
寵溺孩子的白發大人當即樂呵呵地將布滿厚厚一層琥珀色蜜糖的烤紅薯遞到小家伙嘴邊，拿手在下接住，示意「啊——」地張開嘴巴。
小鼻尖輕微動動、嗅聞到甜味的小姑娘自然也來者不拒，「啊嗚」一下將小腦袋往前一探，在綿軟的紅薯上留下一只小小的牙印，鼓著臉啃下了一大口。
只是，幸福的笑容並沒有從接下來迫不及待大快朵頤的五條悟臉上同化到貓貓臉上。
剛嚼過一下的女孩子像被頃刻定住般，立刻停下了所有動作，鼓著腮幫子眼睛瞪得圓溜溜地定格在了原地。
兩三口吃完了蜂蜜味紅薯的五條悟注意到呆愣在原地像被黃瓜嚇到還有點蠢萌蠢萌的貓貓，失笑地揉了揉小朋友毛絨絨的小腦袋：
「怎麼了？是還想要嘗一口白糖的麼？」
說著也不含糊，大大方方將撒得滿是糖粒、幾乎看不到一點紅瓤的另一只烤薯同樣遞到了小朋友嘴邊。
「！」
貓貓比任何時候都要反應靈敏地手腳並用著猛猛後退。
連手裡拿住的小勺子和那一小塊手指頭大小的紅薯也都顧不上，脫手掉回了盤子裡。
她一個勁地猛搖頭，在五條悟有點困惑的目光中搖搖晃晃地站起來
維持著「OxQ。」有些苦悶的小表情，噠噠噠逃也似的努力跑走了。
五條悟：「？」
說好的超級黏他呢？
第20章
夏油傑覺得自己的摯友五條悟當真是一個厚臉皮的家伙。
為了躲避掉洗碗，吃完飯就主動舉著還一臉蒙圈的貓貓，狗狗祟祟把人提溜出去散步了。
片刻。
和靠譜dk伏黑惠收拾完飯後的殘余，注意到貓貓將兩只玩偶落下的夏油傑出了門，准備將小朋友的安慰玩偶給人送過去。
電話中詢問了二人所在的地點，附一出門的黑發青年便偶然撞見隔壁抱著膝干坐在禁閉家門口的金茶發小男孩。
「夏目君？怎麼坐在外面？家裡沒人嗎？」
面對溫聲的詢問，有一點不安的男孩無聲搖頭。
又是這樣嗎……
已經不記得有多少次這家人將這麼年幼的孩子一個人丟在家中的情況發生了。
就連過來蹭飯的幾人也都或多或少知曉一些隱情——似乎監護這孩子的大人並不是對方的親生父母。
也因此絕大多數時候並不會上心。
憐憫地在內心嘆了口氣，夏油傑注意到男孩臉頰相較於之前飛快撞見的那時變得有些髒兮兮的，褲腿上仔細一看也零星粘了些草葉，一看就是奔跑時在哪磕到摔著了。
夏油傑想了想，問：「要不要先去我家？等你家裡有人再回去？」
「不……不用了，謝謝您。」
夏目貴志拘謹地搖搖頭，不知是緊張還是尷尬，秀氣的臉微微低垂，唇瓣不自在地抿起來。
「咕——」
忽然，清晰的鳴叫。
夏油傑看了看蜷縮得更小一團捂著肚子神情羞赧的男孩，無奈地搖搖頭，說了聲「等我一下」還是轉回家抓了一把五條悟買回的零食點心折返。
夏目貴志自然沒好意思接受，只一個勁地搖著頭說「不用了」、「謝謝」、「很快就有人回來的」，似乎極力想要結束話題。
夏油傑並沒有和他多說，只微笑地將食物放在距離男孩不遠的地方便轉身離開了。
「這是家裡多出來的，實在不想吃的話就算投喂給附近的貓咪也沒有關系哦？」
自然不可能拿肉松小蛋糕和紫薯小面包一類的零食投喂貓咪，就算是小孩子也知道這一點。
他走後頂不住飢餓的男孩一定會悄悄拆開來自己吃。
原先夏油傑還在疑惑五條悟今天為什麼買來那麼多看著能夠作為主食充飢的零嘴，並且看起來好像也不全是他愛吃的口味……
現在想來：這大概就是他那笨蛋摯友隱藏在外表之下不為人知的溫柔吧。
*
而，此時此刻——
溫柔的教師五條悟，正用著一版從小食玩中附贈的水鑽貼紙哄騙著自家小工具人女鵝購買一家蛋糕店的限量甜品。
「貓貓能幫爸爸去買這個嗎？這個這個~」
他指指一面宣傳單上用紅圈標出來的草莓千層酥。
「能好好做到的話就給貓貓另一片小貼紙好不好？」
表情呆呆的小姑娘看了看自己指甲片被白發咒術師前一秒貼上去的水鑽小貼紙，小小的拇指動了動，慢吞吞看了看面前宣傳單上的千層酥，又看看一側排得長長的隊伍，反應了一兩秒，大致明白過來是什麼意思，吭哧吭哧地點點頭。
「好耶！」
五條悟振臂歡呼。
之前買烤紅薯路過的時候已經買過一次迫不及待就在半路吃掉了，一人一日又只能限夠一份。
好在他想到可以拉小家伙過來湊人頭，這樣又能買一回，計劃通。
唉，要不是伏黑惠夏油傑他們不願傻站著排那麼久隊就為了一顆小小掌心那麼大的小點心，他也不至於在這裡絞盡腦汁哄騙這位小童工。
視線裡，已經噠噠噠小步小步走到隊伍最末排好的貓貓像是個小木樁那樣乖乖地站好了。
她這會兒的注意力被指甲片貼住的小貼紙完全吸引住，絲毫沒有看到身前同樣排隊的顧客低頭下來對她些許訝異的目光，倒是一時神奇地忘記了怕生。
等到順利輪到貓貓，踮起腳來的小家伙按照叮囑伸手遞給店員相應數目的錢幣，拿到包裝好的目標甜點噠噠噠脫離隊伍後，繼續低著腦袋重新專注手上貼紙，改用不同角度認真觀察的女孩子沒有注意腳下路況，鞋尖陷進一只小凹坑，「唰」地一下連人帶點心盒一齊飛了出去。
「啪。」
下墜的身體在落地前一秒就被從後拎著提溜起來、好好地塞回熟悉高度的懷抱裡，一旁飛得有點遠的點心盒卻是很悲劇地一整個砸地，連裡頭的千層酥也都從撞開的開口漏出來，撒到了灰撲撲的地面上。
五條悟淚目地心想今天看來自己是招惹到點心女神了，一面將瞪大眼睛神情還有一點發懵的小朋友舉起來，左右查看有沒有摔壞。
「是鞋子大了嗎？啊……糟糕。」
看著被舉在半空，小腳晃晃蕩蕩、立馬就落下來其中一只小鞋子的貓貓，大意了的五條悟這才想起來自己給對方買買買，一大堆衣服小配件全齊了，還真完全忘記給她買一雙合腳的鞋。
「那麼順帶就去買鞋鞋吧，貓貓喜歡什麼樣的？」
將小家伙從空中放下來，五條悟讓貓貓一只腳踩地面，另一腳拿手上，蹲下來撿來有一點大的小白鞋給人重新套好。
「爸爸，酥酥……」
小姑娘一條手臂抱住他脖子，另一只小手指指那邊落在地上孤零零的千層酥，顯得有一點愧疚。
「那個啊∼」
五條悟將眼巴巴看過去的貓貓從地上抱起來，撿起狼藉的甜品盒，將之感恩地塞到了邊上正好存在的一只垃圾桶裡。
「是給垃圾桶先生的，它看起來超級想吃噯。」
聞言小家伙睜大眼看看那只果然長著血盆大口的垃圾桶，又看看帶著她順勢往遠離甜品店方向的老父親，急切地拉拉他衣服。
「爸爸也吃。」
「……」
五條悟差一點沒被孝哭。
「不，爸爸不吃，」他含淚，「都是給垃圾桶君的！爸爸不能和他搶QWQ！」
要是周圍沒人看見他也想使用「三秒鐘」原則啊！
如果全世界甜品也能有無下限那就更好了！
「？」
貓貓轉了轉她不太能理解很多東西的小腦瓜，都被抱著走出去一段了，腦袋還掛在五條悟的脖子邊轉悠著一直往垃圾桶的方向看。
當她注意到一個路過的大叔將手裡剩下的煙頭丟進垃圾桶，又有一個路過的小學生將隨手擦了擦黑乎乎沾滿巧克力醬的廢紙巾扔進垃圾桶，總算意識到有哪裡不對的小朋友急切地又伸出小手輕輕搖一搖爸爸。
「爸爸，吃不了…嗚……」
說話間小姑娘已經帶上濃濃的鼻音，眼淚和之前那樣，「唰」一下掉下來。
貓貓意識到自己哭，立刻就想要收回去。
她努力將自己縮成一小團，包子臉憋得紅紅的，小手握成個小拳頭，可惜淚水還是一滴滴落下來，怎麼也憋不回，鼻尖和小額頭都急得紅紅的。
「沒事、沒事哦，貓貓是乖孩子，偶爾哭哭不要緊的呀，沒關系，不要強迫自己哦？」
五條悟剛給忍哭失敗嘟嚕嚕落豆子的小姑娘抬袖擦眼淚，一包打開的紙巾便遞來。
「……她怎麼了？悟。」
抬起頭，抱著熊貓和白熊兩只與之氣質截然不匹配小玩偶、梳著「你發型很危險」辮的夏油傑出現在面前。
「啊，傑，你來得正好！」
五條悟松了一口氣，將有點木愣愣地還在睜著大眼睛往下掉眼淚的貓貓和貼紙一股腦放入夏油傑懷裡。
「剛好我稍微有點事。」
他聲音有點沉下來，走之前，不忘將小朋友兜帽後邊塞著的小墨鏡拿出來，墊了一片紙輕輕在貓貓仰起來的小臉上架好。
「哈？現在？你去哪？」
夏油傑剛想再問，視野已經被對方糊下來的眼罩遮臉了，腦袋頂上也罩了一片攤開的白色紙巾。
夏油傑：「？？？」
看著做完這些便像找准目標朝著一個方向快速而去的自家摯友，被留下的夏油傑一腦門亂竄的問號。
他頂著旁人望過來的異樣目光，一只還在眼罩外頭的眼睛往上看看頭頂飄飛的一抹白色，心裡納悶「這到底是哪門子的行為藝術？」
*
*
慟哭妖是一個死掉多年的小學生。
只因為生前被父親厭惡愛哭吵鬧，便被對方醉酒之下悶在被中窒息身亡。
死後也一直維持著哭泣不斷、沒辦法止住眼淚的狀況。
雖然生前膽小，但或許是這些年習慣了當妖怪，將附近的一眾看得到自己小孩嚇到和自己一樣痛哭流涕，漸漸的慟哭妖染上了惡作劇的壞習慣。
近期的玩具是那名叫做「夏目」的小男孩，和其他生病或者虛弱情況下才看得到自己的小孩不同，這個男孩總能看見她，慟哭妖也於是格外喜歡找他麻煩。
只是今天，顯然又來了一個可愛的新玩具。
對方是一個看起來呆呆的大眼睛小女孩，明明看到自己時都嚇得瑟瑟發抖了，也還是努力忍住沒有哭，這點讓慟哭妖很是不滿。
於是她就稍微惡作劇了一把，運用化妖後的能力降低了小女孩的淚點。
哭吧哭吧，哭到身邊的大家都不會喜歡你。
那樣以來你也能和我一樣被所有人都討厭、和我一樣孤單，那樣一來你就能跟我和同類人的夏目君一起都做好朋友了。
正這麼美滋滋地想著，慟哭妖絲毫沒有察覺一個大大的【危】字已然落到頭頂。
「哦呀，總算找到了~」
氣場強大的咒術師笑容和善地出現在慟哭妖所坐的枝頭，忽如其來的搭話將她嚇得直接從樹上栽了下去。
「你你你看得到我？？」
她大驚失色，手腳並用地往外爬。
白發咒術師「嘿咻」一下跳下來，手裡不知為何還抓著一只不知從哪抓過來的大家伙。
為什麼這個咒術師會看得見她？
咒術師不是一般只看得到大妖怪嗎？？
分明她之前也謹慎試探過了，這家伙和其他人一樣根本沒有往自己方向看過一眼啊！
慟哭妖快要被嚇昏了。
當她眼睜睜看到眼前可怕的白發咒術師，滿臉微笑地將手裡同樣強大氣場的碩大咒靈「哢嘰」一聲分頭行動的恐怖場景時，她已經「bia嘰」一聲給跪了。
「對對對不起我再也不敢了！我現在就解除！拜托不要拔我頭！！」
*
等五條回去找到幫帶孩子的夏油時，貓貓小小的懷裡已經重新抱好了一份新買到的草莓千層酥。
「爸爸！」
一見到她，小家伙就很興奮地甩腳腳，一只鞋給直接甩飛出去，被手疾眼快的五條悟一把接住。
看了看已經摘掉Cosplay喬裝道具（簡易）的夏油傑，又看看完全沒有被騙到、這時候伸手過來高興要他抱的小女孩，心下了然的五條悟欣慰地笑了笑。
「哇哦！是貓貓拜托夏油阿叔買的嗎？」
他將貓貓拼命朝他舉過來的千層酥飛快一口塞嘴裡，這才把小家伙抱起來開心地飛高高。
「咘咘嗷嘎棟！布庫系咘咘嘟嗷呂鵝！」
夏油傑：「……」
真是夠了這傻蛋。
還有，不要隨便給他起奇怪的稱呼！！
第21章
「嘎嘰嘎嘰。」
貓貓每走出一步，腳底板發出的就是一連串橡皮鴨被擠壓的歡快小聲音。
五條悟和夏油傑還是去帶小朋友買了鞋，現在穿在貓貓小腳上的是一只合腳的淺粉色小皮鞋。
最起初小家伙穿著它走路時，還會被忽而發出的聲音給震到。
瞪著懵懵的大眼睛愣在原地好幾秒，以為自己聽錯了。見她反應有意思，兩個大人在一旁憋笑只是看，一時誰都沒提醒。
等到女孩子又朝著他們bia嘰bia嘰、搖搖晃晃試探走幾步，鞋子再度發出「嘎嘰嘎嘰」的小動靜，再度被按下定格鍵的貓貓開始無助地看過來，仰著小腦袋詢問似的盯著兩名大人看。
等她警惕地左右張望過一輪，確認沒有再聽到怪聲音，立刻一鼓作氣跑過來，這下膽小地一下子竄進偷笑到險些肚子痛的老父親懷裡。
小不點非常具有彈力地跳起來，一腦袋撞過去險些沒有擊中他的腎。
「……痛痛痛！」
腰子受創的白發咒術師痛苦面具地將縮起來有點瑟瑟發抖的小牛皮糖從身上扯下來，收了逗弄小朋友的心思，俯下身把人揣懷裡安撫著給人摸摸小腦袋。
「不怕哦不怕，是鞋子的聲音啦，因為是嘰嘰鞋所以才會嘰嘰叫，貓貓不害怕~」
說著將八爪魚似的手腳並用還想往他身上鑽的貓貓舉起來離地面一些，在小家伙晃著小短腿極力想要夠到地面時，將人放地面。
「嘰——」
鞋子由於踩實地面再度發出清脆的一聲響，這回終於注意到好像是自己腳下發出動靜的貓貓又一次呆愣住。
見她沒有動靜了但也似乎沒有那麼怕，五條悟這才重復將人舉起又放下雙腳踩地的動作。
「嘰嘰。」
「看吧？一點也不可怕對不對？」
「嘰。」
「嘰。」
「嘎嘰嘎嘰嘎嘰。」
向小家伙驗證了周遭無危險後，膽怯稍微消褪的貓貓終於敢穿著新鞋子一個人嘗試著走路了。
她在兩名大人鼓勵的注目下，往遠離他們的方向「嘎嘰嘎嘰」的又走了幾步。
等再次踩著一連串嘰嘰叫的腳步飛快跑回時，小臉都顯得紅撲撲，這下完全不怕了，反而顯得有點小興奮。
就好像被給到好玩的新玩具一樣，仰起頭朝他們軟乎乎地笑。
「嗚嗚。」
看著自家小朋友這副著實不太聰明但是可可愛愛的小模樣，五條悟捂住嘴，差一點沒有猛男落淚。
「貓貓真棒，貓貓太厲害了！」
他趕緊一把將努力仰高腦袋來看他的小矮子從地面抱起來，臉貼臉大力蹭蹭蹭。
「再也沒有哪一個小朋友比我家貓貓踩出來的嘰嘰聲更好聽的了！」
夏油傑虛著眼默默遠離這個失去理智的笨蛋女兒控。
「你這屬實是有一點誇張了……」
*
*
夜晚。
從校折返的夏油菜菜子和夏油美美子，將學園祭攤位上買回來的多肉盆栽送給了家裡新來的小姑娘。
姐妹倆似乎默認了貓貓是他們家愛撿孩子的夏油爸爸又從哪裡撿回的，早就想要一個年幼妹妹的她們接受良好，並爽快答應下今晚照顧小家伙睡一間房的拜托。
睡覺前，脫下白日新買的罩在外頭的羊羔毛小外套，再度穿著用津美紀大了許多小熊睡衣的貓貓抱著兩只小玩偶在五條悟和伏黑惠正鋪著床褥的客房門口探頭探腦。
「貓貓，被子鋪好了，要上床睡覺覺咯？」
尋不到人找出來的菜菜子聲音從客廳傳過來。
「奇怪，跑去哪裡了？」
聽到有聲音，貓貓毛絨兜帽下罩住的小耳朵動了動，扭頭看看那個送自己小盆栽的大姐姐，又看看房間裡不明白為什麼好半天都沒過來牽她去睡覺的白毛爸爸，想了想，還是邁著小短腿主動走來拽褲角。
「嗯？怎麼啦？」
五條悟蹲下來摸摸小家伙毛毛睡衣上的熊耳朵，無聊地摸歪了又給她扯正了，才笑問：
「貓貓怎麼還不進小被窩？」
白發小女孩小手仍就抓住大人的褲角，扯了扯就拽著想要往門外拉。
可惜老父親體重像個大鐵砣，小朋友根本扯不動，穿著白色小襪子的小腳也在木地板上打滑，反而「呲溜」一下險些沒把自己扯到摔地上。
「哎呀。」
五條悟見狀趕緊把差點摔個屁股墩的小家伙從地上撈起來，習慣性抖了抖灰才放回地面。
和惠打了個招呼，他牽著重新又站穩的貓貓走到門外去，俯身耐心哄。
「不是說好了嗎？今天要和兩個姐姐一起睡覺覺。」
把粘人的小朋友一直送到正找她的菜菜子手裡，五條悟又拿起貓貓懷裡已經被她玩得禿得差不多的眼罩小白熊，舉起熊的鼻子尖尖在她軟軟的小臉邊碰一下。
「晚安吻，貓貓要乖乖聽話做個好夢哦？」
懷裡突然不見了個小熊，貓貓睜大眼睛呆了呆，伸手想去夠。
意識到這點的五條悟趕緊把安撫的小玩偶還回去，卻是在抽回時發現自己的手指頭也被小家伙用小手牢牢抓住了。
嘗試抽了抽，根本抽不動，就像被粘鼠板一樣緊緊地粘著。
「爸爸。」
只見貓貓頂著一張天真無辜的臉，圓圓的大眼睛巴望巴望地看過來。
「肘，一起睡。」
五條悟：「……」
這孩子怎麼能既要還要呢？
「不行哦。」
白發咒術師頂著菜菜子一臉嫌棄的眼神，摸摸自家懵懵懂懂呆瓜女兒的小腦袋。
「爸爸不能過去一起睡。」
「？」
貓貓小幅度歪了歪頭，絞盡腦汁努力問出一個字。
「為……」
五條悟認真：「因為床太短了哦，所以爸爸要睡地板板才可以。」
他說著指了指客房正在被伏黑惠鋪下的簡易榻榻米。
「……」
貓貓似乎結合爸爸的肢體動作努力消化了一下，半晌她也拿小指頭慢吞吞指一指雙胞胎房間裡空出來的地面處。
「地板板，有好多，爸爸睡。」
抱著上吊小人偶出來的美美子聽到這邊的對話，走過來。
她左看看扒著大人胳膊不松手的小朋友，右看看表情略有些為難的白發咒術師，試探地開口提：
「那麼不如就讓五條先生在房間打地鋪吧？」
「哈？」
菜菜子更加嫌棄了。
「你在說什麼！才不要讓他進來咧！」
夏油美美子湊近姐姐耳朵邊，小聲：「可以叫夏油爸爸也一起過來嘛。」
方才還火冒三丈的夏油菜菜子一愣，旋即比出認可大拇指：
「美美子你可真是個天才！」
*
結果到最後，包括伏黑惠在內的全員都擠在了夏油傑的主臥房裡。
原因之一是不可能真就隨隨便便就進兩個雙胞胎閨房睡，原因之二就是夏油傑的臥室確實還挺大的。
「偶爾這樣也不錯呢。」
望著一房間熱熱鬧鬧的人頭，將床位讓給女孩子們的夏油傑柔和地笑笑。
「讓我想起那次修學旅行。」
「那次啊∼」
五條悟也似乎陷入一段美好的回憶，勾唇笑了笑。
「記得好像旅館預訂出了狀況，所有人都擠在一個房間裡，真是大災難啊∼」
「是啊，女生們當時直接就把夜蛾放中間當三八線了。」
「我記得大家還纏著他講了大半晚上睡前故事來著吧？」
「嗯，然後不知不覺就變成了鬼故事座談會，結果全都睡不著了……」
美美子、菜菜子和伏黑惠三個高中生都在豎起耳朵仔細聆聽著老師們年輕時的青春歲月史，只有貓貓根本跟不上沒有刻意照顧她時過快的語速，小腦袋暈暈的聽了一陣子就不想繼續再聽了。
小家伙悄悄摸摸地挪到床沿邊，打算爬到老父親那邊去。
咕嚕嚕地爬到一半，貓貓發現忘記帶小熊，於是又得爬回去。
等哼哧哼哧爬回原點，順利拿到小熊，信心滿滿的貓貓第二次爬下來，爬到三分之一時發現自己這回忘記帶上熊貓小咒骸。
奈何只能再一次原路返回。
……
兩趟折騰，這次抱來熊貓的小家伙用盡最後一點力氣爬下來，累得已有點氣喘吁吁的她總算心滿意足地爬到目的地，非常熟門熟路地鑽進自家老父親溫暖的懷抱裡，毛絨絨的一顆頭挨著對方手臂開心睡下了。
「貓貓。」
五條悟翻個身，指了指黏在自己邊上小家伙懷裡孤零零的小咒骸，又指指床上的另一只。
「你這回又把熊熊忘了哦？」
「……」
被提醒小朋友呆了呆。
後知後覺低頭看看果然只抱著一只熊貓的小懷抱，愣了好幾秒，才一下瞪大圓圓的眼睛，徹底傻住了。
「…噗。」
角落裡，一顆海膽頭趕緊窸窣翻個身。
「惠，肩膀笑得在發抖呢，好過分。」
「你錯覺。」
最後，還是菜菜子將貓貓落下的眼罩熊從床上遞下來，交到迫切伸手接的貓貓手中。
「所以說這是什麼？」
瞅著那團已經基本看不出原有形狀的白色不明毛絨物體，沒忍住的少女還是出於好奇問。
「斑禿的長毛雪怪嗎？」
五條悟：「……」
伏黑惠的肩膀抖得更厲害了。
*
左右手各抱一只安撫入睡的毛絨絨，又被五條悟塞進被子裡拍拍著小後背哄睡的貓貓不知是不是因為人太多的緣故，一點也不困，反而有點隱隱的小興奮。
五條悟見她一只睜著大大的貓眼在被窩裡轉到這邊左看看，右翻到那邊右看看，決定搬出睡前故事哄小孩。
「傑，睡了嗎？」
他和貓貓一起探出小腦袋，伸頭戳戳另一床被窩裡的夏油傑。
「干嘛？」
「天油精靈，講個睡前故事唄？」
「滾。」
雙胞胎的聲音卻是從頭頂傳過來。
「夏油爸爸，我想聽。」
「菜菜子也要！」
夏油傑秒改口：「那好吧。」
五條悟：「也太雙標了吧……」
——自家女兒們的要求自然不可能不滿足。
此外，這時夏油傑也才記起來：
從小生活在偏遠村落的雙胞胎大約從沒聽說過那些耳熟能詳的睡前故事，剛好借此機會彌補二人的童年。
說點什麼故事呢……
夏油傑陷入沉思。
不如就最簡單的《白雪公主》好了。
不……等一下，萬一最後小姑娘們詢問王子為什麼要親吻屍體他要怎麼回答？
那就換成《睡美人》吧。
……不行，誰家好人在別人女孩睡著時不經同意就親人家啊。
《海的女兒》？
除了戀愛腦一點好像沒有其他的毛病……
等會兒，考慮到雙胞胎正值最危險的萌動年紀，戀愛腦果然還是要不得。
糾結來糾結去，為女兒操碎了心的老父親二號最後將眼一閉，果斷選擇依靠科技與狠活，掏出了枕頭下的智能手機。
夏油傑：「天狗精靈，請說一個0歲以下小朋友不在家長陪同下也能聽的睡前故事，我需要它確保健康、積極且富有教育意義。」
眾：「？？？」
縱然大家都覺得多少有點誇張了，自APP傳出的電子音還是給出了迅速且平靜的反饋：
「天狗精靈收到，正在為您匹配。」
「匹配成功。」
「接下來即將為您播放一則胎教小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只白色的獅子貓被關進了很久很久才能打開一次的貓箱。」
「在那黑漆漆的貓箱裡，獅子貓發現了一顆黯淡的藍色貓眼石……」
第22章
早上，半夢半醒的時候，五條悟就聽到耳邊傳進一陣有點難受含糊的悶哼唧。
他睜了眼立馬清醒了，一瞬回想起昨晚是帶著貓貓一起睡下的，應該不是自己睡相太差不慎把小家伙壓癟了吧？
翻了身趕緊第一時間查看，貓貓確實被壓住了，不過是給一床厚厚實實的被褥壓住的。
——原因自然不必多說，由於五條昨天晚上又踢被子……
不，由於作為慈父的他實在太害怕寶貝女兒再次感冒，於是不惜自己著涼也要將全部的被子讓給貓貓蓋好，才會導致如此狀況的。
沒錯。
就是這樣。
一面自我催眠著，父愛如山體滑坡的五條悟一邊趕在把貓貓真的壓成貓餅以前將人從團成一大坨的被子裡挖出，還順帶拿手搓了搓人小腦袋給搓橡皮泥那樣重新塑形。
和被子抗爭了一小下的小家伙這個時候臉頰急得紅撲撲的，看著雖並沒有要醒的樣子，但光從並不舒展的眉頭和皺成一團的小包子臉就能夠看出睡得並不踏實。
五條悟：「……」
他真該死啊。
等又搓了搓那張圓乎乎的臉，確認真的沒癟後，白發咒術師才將貓貓睡夢裡含在嘴裡的小手指輕輕扯出來。
又試著拍了小家伙給被窩焐得暖呼呼的後背幫人潦草安撫過，肉眼見到她的眉頭舒展開來，睡顏也重新變得恬靜，這才長長松出一口氣。
做完這些，笨蛋老父親心虛地看了看左右，發現房間裡橫七豎八躺著的大家都還處於深眠狀態，並沒有人發現自己剛才的小失誤，這也才徹底放心下來。
*
*
貓貓做了一個夢。
在夢裡，那個讓她有點害怕的夏油阿叔慈眉善目地遞來一根黃燦燦的香蕉。
在貓貓下意識抬手想要去夠時，她就被猛然爆起的對方不知從哪扛起的一塊大石頭「桀桀桀桀」地壓到了最下邊。
……
背上的石頭越來越重，逐漸變成一座沉沉的大山。
大山壓得她沒辦法挪動，更無法離開。
不知過了多久，貓貓開始感到肚子空空，她看了看手上還握住的香蕉，毫不猶豫啃了下去。
神奇的一幕發生了：
在吧唧吧唧吃下香蕉後，貓貓臉上和手上立刻長出了好多茂盛的毛毛。
——她變成了一只嗎嘍！
並且還是一只力大無比的金剛嗎嘍！
身上千斤般重量的石頭山歷時對她來說形同泡沫。
金剛嗎嘍貓貓不費吹灰之力就用她毛嘟嘟的小麒麟臂將大石頭掀飛了。
成功擺脫石頭山，嗎嘍貓貓懵懵懂懂地繼續前進著。
直到她看到了自己的同類——一群聚集在一起的……屁股會交替閃出七種彩光的炫酷嗎嘍！
嗎嘍貓貓很疑惑。
她不解地抬手撓撓臉上的猴毛毛，噠噠噠走過去吱吱吱地問它們聚在這裡干什麼。
一只離得最近的炫酷嗎嘍遞給她一根會吱吱叫的熒光棒，指了指被一眾嗎嘍眾星捧月圍繞的焦點，提醒她沒時間了別廢話趕緊和它們一起為嗎嘍國王油吉吉大人打call。
嗎嘍貓貓好奇地轉臉望過去。
發現那個坑了自己的夏油阿叔不知什麼時候起，已然換上了一套七彩鐳射的打歌服。
此刻的他，正梳起兩根高高的雙尾辮，在熒光棒包圍和嗎嘍們撅起屁股所釋放的七彩光束中，用著雄渾的男高音聲情並茂唱：
【做一只嗎∼∼嘍，做一只瀟灑的嗎嘍——】
*
*
！！！
頂著一頭亂發的貓貓猛然從噩夢中驚醒了。
舉起小爪子摸摸自己光光滑滑的臉，她小小的腦袋尚且還沒搞明白剛剛混亂的場面究竟是什麼狀況，癟癟的小肚子就已經很沒形像地「咕——」地發出一聲長鳴。
「爸爸……」
餓到的貓貓委委屈屈地小小聲嘟噥過一句，並沒有人回應。
毛絨絨亂蓬蓬的小腦袋轉了轉，發現房間只剩下自己一個人。
顧不上昨晚隨機播放的好幾個聽不懂的睡前故事對於潛意識的影響，有點不安的小家伙立刻忘掉前情，伸出手想要掀開身上裹好的被子爬出去。
奈何手太短，被子又太厚實，推了一下沒推動，推了兩下自己跌回去了，推到第三下還給被子打了。
貓貓累得氣喘吁吁歇了一會兒，這回放棄了推搡，改變了策略一咕嚕從被窩底下鑽出來。
她啪嗒啪嗒搖搖晃晃地走出去，一直來到一扇透明的玻璃門。
剛醒迷迷糊糊的，貓貓沒注意，眼看著就要一腦袋撞上去和玻璃比比硬，一雙伸過來的手就從後將她「嘿咻」抱離了地面。
「早安∼昨晚睡得好麼？」
聽到熟悉的聲音，小女孩愣愣回過頭。
看看正衝她笑得滿臉開心的白發男人，視線往上又瞅瞅被對方精神地頂在頭上的衝天辮，好奇地拿軟乎乎的小手摸了摸對方露出來的額頭，又轉而指指玻璃門另一頭忙碌的背影。
「啊，貓貓看出來了呀？」
五條悟驕傲挺胸。
「你夏油阿叔的辮子也是我扎的哦？」
與此同時，「唰啦」一聲，與廚房隔絕的玻璃門被打開，頂著一高一矮雙馬尾的黑發青年端著一盤炸好的甜甜圈面無表情走出。
「悟，早餐快准備好了。」
夏油傑一把扯掉了某人拿自己頭發實驗的鬼發型，冷漠道。
「你趕緊帶她去洗漱，順便叫美美子她們下來吃飯。」
「害害~」
五條悟應了聲，正要扛起貓貓往衛生間那邊走，發現這會兒還直勾勾盯著夏油傑呆頭呆腦的小家伙此時一動不動的，像個僵直的小木頭樁子瞪大眼睛只木木看過去。
「貓貓？」
五條困惑地伸手戳戳她臉頰。
貓貓像是這才有了反應，甩甩頭，視線收回來，小腦袋一咕嚕轉到他懷裡，小胳膊也一下伸出圈住他脖子，腦袋埋進肩窩裡忽然悶不吭聲了。
五條悟：「？」
……是沒睡醒還在向他撒嬌嗎？
憐愛地揉了揉靠過來暖呼呼軟軟一小團的小朋友，白發咒術師並沒注意到自家女兒瞳孔裡一閃而逝的驚悚。
彼時的貓貓——顯然回想起了噩夢中被不絕於耳吱吱聲和一大群會旋轉的七彩猴屁股所支配的恐懼。
*
洗臉，刷牙。
人齊後開飯。
飯桌前，五條悟注意到貓貓剛上桌，小腦袋就伸出去、一直睜著圓圓的眼睛盯著夏油傑最初拿出的甜甜圈看，率先給她面前小人專用的小盤裡夾過來兩只。
「啊！已經這個點了！」
桌對面，剛給面包塗上藍莓醬的菜菜子低呼一聲，迅速站起。
「夏油爸爸，我們今天也要早點去學校布置場景就先走了哦！」
說完就扯著旁邊同樣只來得及叼上一片面包的妹妹一溜煙出門了。
「等一……真是的，都說了這樣對腸胃不好啊。」
沒來得及阻攔的夏油傑無奈。
「嘛嘛∼」
五條悟伸手幫差一點沒握穩甜甜圈的貓貓接了一小下，塞回她小手裡放好。
「我們以前不也偶爾這樣嗎，沒事的。」
夏油傑面癱臉：「只有你。」
重新握穩了手裡的原味甜甜圈，貓貓像轉方向盤那樣無意義地轉了好幾圈，表情傻乎乎的，有點不知道要先從哪裡開始下口。
她仰頭看了眼頭頂一口下去將巧克力醬沾得滿臉狼吞虎咽的白毛咒術師，又看了看右手將甜甜圈撕成一小塊一小塊後再優雅咀嚼的海膽頭哥哥
想了想，這才伸出軟乎乎的小手，有學有樣從面包圈上捏下一只小小的缺口，一小啾一小啾慢慢吃。
等兩只腮幫子一鼓一鼓的貓貓咽下最後一小口甜甜圈，准備慢吞吞伸手去夠小盤子裡另一只不同味道的甜甜圈，桌子邊倒扣著放住的智能手機忽然嗡嗡震起來。
「喂？嗯……哦，知道了，行，行，馬上過去。」
將手機夾在臉頰和肩膀間通話的五條悟和對面說了幾句。
「好，我會轉告他。」
耳朵豎起來的貓貓不知聽懂了什麼，一瞬連手裡拿好的新甜甜圈都沒有再理會。
她忽而像只隨時要弓起背部的貓科小動物，警惕而沉默地看著剛放下手機的白發咒術師。
「怎麼了，悟？」
「又有一處監測點被破壞了。」
「現在瞬移過去嗎？」
「不，瞬移點這次也一並損毀了，我懷疑……」
「知道了，過去好好調查一下吧。」
聽完談話的伏黑惠喝掉最後一口黑咖啡，他擱下手裡的空杯，看看兩名神色有些凝重的教師們。
「會需要很久嗎？」
「嗯吶，」五條悟歪頭做了個雙手合十的拜托狀，「所以要麻煩阿惠幫忙照看一下貓貓啦~」
「知道了。」
海膽頭少年本人倒是沒意見。
「不過……」
他視線掃向從剛剛起就一直緊盯住自家老師不放的小姑娘。
「她看起來似乎不會那麼輕易讓你離開。」
這都快把人盯出一個窟窿來了吧。
「啊，這個嘛。」
五條悟拖腮沉思。
「沒關系，你讓我想一想怎麼忽……說服她。」
伏黑惠：「……」
你剛剛是想說忽悠吧絕對是吧！
*
很快，五條悟就想到了一個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劃掉）能夠順利脫身的好主意。
那邊，盯人盯得有點累的貓貓暫時進入中場休息，低了頭「啊嗚」一口啃下手裡拿住的楓糖醬甜甜圈。
可當這只裹著滿滿甜膩到黏嗓子糖醬的甜甜圈進入口中，遭受到熟悉的「味覺打擊」的小姑娘不由微微僵直了脊背。
……有破綻！
趁著貓貓還處於「信號重新連接」瞪大眼睛的宕機空擋，原本還抱著她坐在椅面上的五條悟一個把握機會的釜底抽薪，泥鰍似的「呲溜」一聲閃現地面，果斷躺平。
「嗚嗚嗚哇哇啊啊啊！為什麼我那麼命苦！」
「為什麼又要加班！為什麼又要任務！我已經受夠了啦！」
成年人的崩潰只在一瞬。
倒地不起的白發男人一邊將長手長腿甩動成面條，一邊撲騰撲騰地在地面狂舞亂扭。
「不要再給我增加工作了！一股腦全部都推給我是真的會生氣哦！」
「不僅會生氣還會哭出來！是像超級大怪獸那樣很凶暴地哭出來哦！！」
反應比常人慢上好幾百拍的貓貓，並沒有在第一時間搞清發生了什麼。
她只是在白發大人真的嘴巴一咧、肺活量超大超持久地哇哇大哭出來後，瞬間回想起了夢裡被猴子們聒噪淹沒的一幕。
「……」
表情愣愣地又空白過好一會兒，給哭得頭都大了的貓貓看了眼地上開始很高難度打著滾哭的老父親，慢騰騰從小椅子上爬下來。
這回，她噠噠噠走到噪音源身邊蹲下，毫不猶豫用著手裡舉著的甜甜圈，一把堵在了那只大張的嘴巴上。
*
數分鐘後，夏油宅門口。
叼著被投喂甜甜圈的五條悟得意洋洋。
「我就說貓貓見我那麼可憐不僅會心疼地安慰我、還會超善解人意地放我出來工作吧！」
夏油傑對此卻是表示深深的懷疑。
「你確定她不是嫌你太吵才想辦法讓你物理閉嘴的麼？」
第23章
慟哭妖自從前一天被某名可怕的白毛咒術師嚇到落荒而逃後，當晚便戰戰兢兢蜷縮在公園的滑滑梯裡整夜不敢合眼。
她生怕自己一閉眼就會那個白毛開瓶器找上強行腦袋分家。
而，直到她惶恐不安地挨過一晚上，第二天不僅沒被咒術師找上門來殺掉、甚至發現就連之前一直占據了自己居身之所（公寓樓頂那間無人的荒廢小菜園）的咒靈也不見了蹤影……
冷靜下來的慟哭妖，後知後覺想起：昨天白發開瓶器拿來殺雞儆猴警告她的——正是那只她害怕到不得不可憐兮兮留宿在公園的恐怖咒靈。
是開瓶器先生幫她解決掉了怪物？
巧…合嗎？
但不管怎麼說，慟哭妖稍微開始對於白發咒術師從純粹的害怕，在那之上增添了一點小感激。
開瓶器先生沒准是好人QAQ！
並且，她也認真反思起自己之前的惡作劇。
明明生前因太過愛哭經常不討父親喜歡甚至因此而死的，又怎能在死後出於惡意讓其他小朋友變得愛哭並期待著周圍人同樣厭惡起他們呢？
她真該死啊.jpg
小妖怪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淚水，並沒發覺一團長久籠罩在身後的漆黑陰影緩緩消散。
坐立不安地又給天台小菜園裡麻雀便便裡生出的小番茄苗松了松土，慟哭妖寇著手指頭糾結了好半晌，最終還是決定去給以前捉弄過的孩子好好道個歉。
*
片刻。
狗狗祟祟地憑著記憶來到與大眼睛小姑娘遇上時的矮牆邊，慟哭妖才剛小心冒個頭，周遭散發著魔鬼威壓的白發開瓶器正好從視線裡經過。
「噫！」
從心的小妖怪立刻像只沒扎口的氣球般一下竄進了草叢中。
她屏住呼吸，抱著腦袋蜷起躲好，聽到微微停頓一瞬的腳步，嚇到忍不住再次飆出了驚恐的淚水。
嗚嗚嗚果然還是被發現了嗎？
要被拔腦袋了！
要被像拔紅酒瓶塞子一樣拔腦袋了！
「怎麼了，悟？」
「沒什麼，走吧。」
……
好在！
矮牆外的可怕家伙只是和同行人簡單說了兩句，再度響起的腳步聲便已迅速消失在了耳際中。
慟哭妖：逃過一劫！
雖然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總之趁開瓶器先生回來之前先去好好道歉吧！
慟哭妖哭哭唧唧地飄向了那棟二人出來的一戶建，徑直來到二樓一間打開的窗戶前。
她伸著腦袋往裡望，鼻尖不經意穿過去一只小盆栽。
「？」
慟哭妖眨巴著鬥雞眼，觀察懟到臉上的這盆長得很像仙人掌、又看著像是肉葉子組成的「小花」，剛想好奇啃一口……
忽而，自室內傳來的強烈注視感讓她下意識垂眼望過去。
視野中，明藍色眼睛瞪得圓溜溜的白發小女孩正僵直著身子，一動不動驚恐地看著她。
「啊，是你，那個，我……」
慟哭妖囁嚅著，正手忙腳亂不知如何開口道歉。
對面，裝作沒看到她的白發小女孩立馬死死閉上眼，腦袋一縮埋進自己拉開的羊羔外套裡，拉鏈一拉到頂。
徹徹底底阻擋住妖怪看向自己的一切可能，縮成一只標准的縮頭小烏龜，倒頭裝睡。
慟哭妖：「……」
小妖怪看看鐵了心拒絕和她交流並達成物理封閉的小姑娘，又看看小姑娘身旁閉目養神的海膽頭咒術師，膽怯地不敢走過去。
她果然還是被討厭了嗎？
可、可是她已經知道錯了！
如果可以，她也不想那樣總是討人厭煩、她也是真心想要朋友的啊……
慟哭妖想著想著就又把自己想自閉了，她「哇」地一下爆哭出聲，眼淚跟噴射的滅火器似的精准無誤地滋了窗台前的盆栽一頭一臉。
眼見著裡頭顫顫巍巍的多肉要給直接淹沒，一只哆哆嗦嗦的小手試探地伸了過來。
小妖怪淚眼模糊地望過去。
就看到身前小女孩朝自己張開的軟乎乎的手心裡，靜靜躺著一枚圓圓的巧克力豆。
*
*
貓貓呆呆地看著哭哭唧唧的小妖怪一顆接一顆地吃著她的巧克力豆。
但是，比起吃豆，她覺得對方更像是在吃空氣。
妖怪吃東西並不像人類一樣需要把食物塞進嘴巴裡，而只是放在面前湊近嗅一嗅。
貓貓眼睜睜地看著接近慟哭妖的巧克力豆外圍冒出一團裊裊的白氣，緊接著白氣就會像是霧靄一樣飄進妖怪的鼻子裡。
這樣的流程後，好像就算作是「吃掉了」，吃完後」小妖怪就會把吸走白氣的巧克力豆重新歸還給貓貓，轉而去拿下一顆沒有碰過的巧克力繼續「吃」。
「？」
木愣愣地打量著手裡被塞回來的好幾顆巧克力豆，貓貓盯著一連眨了好幾下瞪大的眼睛，頓了會，還是經不住好奇「啊嗚」一口塞到了嘴巴裡。
和記憶裡的口感沒區別，只是這時再嘗起來已經完全沒有了任何味道。
貓貓小腮幫一動一動又「咯吱咯吱」嚼了幾下，牙齒咬到裡邊摻住的堅果碎，發現也如同嚼蠟一般毫無滋味。
*
等小妖怪一顆接一顆吃掉了她一整袋的巧克力豆，回想起海膽頭哥哥叮囑自己「不能全吃完」的貓貓小身體立刻一激靈。
她扭頭看了眼身邊原本哄她睡午覺反而先把自己哄睡著的伏黑惠，趕在趁人醒過來發現前，裝作無事發生將手裡滿滿當當失去味道的巧克力一顆一顆全部塞回了袋子裡。
「那……那個，你是原諒我了嗎？」
逃避尷尬地炫完了一整袋巧克力，這時不得不硬著頭皮重新搭話的慟哭妖戳了戳小朋友短短的小手臂，小心翼翼害羞問。
察覺到皮膚剎那的冰涼，貓貓給激得小小地哆嗦了一哆嗦。
她扭頭看看慟哭妖跟消防栓壞掉一樣嘩啦啦往外頭冒淚的、井蓋般黑漆漆的大眼睛，再次哆嗦了一哆嗦，慫慫地點了點頭。
雖然沒聽懂但是點頭准沒錯.jpg
「真的嗎？」
以為順利獲得原諒的小妖怪眯起眼，燦爛地笑起來。
「太好啦！」
眼睜睜地看著妖怪眼睛裡大汩大汩的水流隨著眼睛的眯縫變成涓涓細流，多出的眼淚則為了分流分別從兩只耳朵兩只鼻孔流出來，貓貓不由再一次抖抖地小心退後了一點點。
她剛想不動聲色地挪著小身體縮到伏黑惠身後找到一點安全感，這時才猛然意識到有哪裡不對。
「？」
手掌心觸碰到的布料濕濕的……
貓貓默默低頭往下望，一眼看見此刻榻榻米一大片區域暈開來的水漬。
她傻乎乎地反應了好一會兒，又默默地抬起頭，立馬與罪魁禍首——還在不斷制造眼淚噴泉並且看起來水量比之前更多的慟哭妖（她因感動哭得更厲害了）大眼瞪小眼。
「唔……」
這時，伏黑惠的睫毛這時小幅度顫了顫。
似乎也察覺到身下的被褥有一點不對，睡得不是很沉的海膽頭少年眼見要醒，貓貓立刻比任何時候都要迅速地站起來，遠離現場，極力撇清關系揣著小手手站到了距離榻榻米好幾米開外的地方。
「？」
同一時刻，終於發覺有異地伏黑惠徹底從睡眠中驚醒。
水？
怎麼回事……
一瞬困頓消失，海膽頭睜眼，抬頭與自動貼著牆站的貓貓大眼瞪小眼。
看不到妖怪的他，看了看面前唯一存在的白發小姑娘，又低頭瞅了瞅被子裡暈開的一片濡濕，第一反應是小朋友睡午覺時尿褲子了。
「你是不是……」
伏黑惠張了張口剛想問，定睛細看時，卻是發現小家伙身上穿的那件小熊睡衣分明干干燥燥的。
等等。
腦袋一懵的海膽頭少年連忙低頭再確認，災難地發現被洪水淹掉的地方只有他自己墊被的那一塊。
左右看看確定了周圍的確沒有水杯和花灑，抬頭望望天花板也沒發現存在漏水的痕跡。
陷入沉思的伏黑惠：「？」
總不會，尿床的其實是……
自此，dk的大腦徹底宕機了。
*
眼見著懷疑人生的海膽頭哥哥一臉懷疑人生地拖著榻榻米和被單去往陽台洗衣機，不明白對方為什麼耷拉著腦袋的貓貓小小地為他擔憂了一下。
不過很快，她就需要考慮另外一件顯然更值得擔憂的事情了。
「嗚嗚……我好高興你能原諒我，像這樣去往朋友家，被請吃點心什麼的……還是第一次……」
繼續沉浸在友誼甜蜜中的慟哭妖仍在不停地冒眼淚。
或許是她的氣場實在是太弱氣了，還從登場開始一直在沒用地飆眼淚，了解過後知道這個妖怪很沒用的貓貓倒也顯得沒有之前那麼害怕了。
見那邊還在造洪水，她將只有一點猶猶豫豫的小手伸過去，輕輕晃了晃小妖怪的肩膀。
「哭……」
「嗯？」
「哭、哭…」
貓貓絞盡腦汁地拼湊著腦袋裡為數不多的詞彙，低頭看了看自己兩只小爪子，驀地靈光一閃，抬手比出一個大大的「叉」。
「哭，no。」
她自信滿滿地說。
慟哭妖：「…？」
小妖怪憨憨地呆滯了一會兒，旋即像是理解過來。
「你是讓我『不要哭』，對嗎？」
貓貓這會隱約聽懂了。
動詞「哭」的變型，加上後綴的「不要」，就是「不要哭」。
她用力點點頭。
抬腳又往還沒有被眼淚覆蓋到的地方挪了挪，以免打濕爸爸送給她的小襪子。
「可是……嗚，這個，」慟哭妖苦惱地抹了抹眼睛，「我也控制不了的QAQ」
她倒是想努力控制，結果這麼一急，反而效果更糟。
「唰」一下子，這回小妖怪的嘴巴都開始「嘩啦啦啦」地往外噴眼淚，眼睛鼻子和耳朵的眼淚也一時如泉湧。
「！！」
貓貓為這一抽像的七竅流淚場景，震撼到整個人直接呆傻地失語在原地。
眼見著地板再度積蓄上一大灘新的淚水，小家伙無助地原地轉了兩個圈。
由於沒預留好距離，頭還給「砰」地一下撞到了牆壁上。
「&$%…？」
扶著暈暈乎乎的腦袋瓜委屈地甩了甩，貓貓本就想不出辦法的小腦袋這回更加沒轍了。
「嗚……」
見她這副苦惱的樣子，慟哭妖也不由愧疚起來。
「對不起…果然像我這種不討人喜歡的愛哭鬼不起眼的蓑蟲還是回到陰溝裡和老鼠一起發爛發臭好了……」
她低落地吸著鼻子，沒精打采飄回窗台邊，正要往外走。
這時，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嗓音傳過來。
【不要哭】
「！」
…噯？
慟哭妖只感覺大腦「嗡——」地一下，身體好像被某種力量硬控了。
等她再回神，常年接連不斷的眼淚已經沒有再往外頭冒。
她……
她居然治好了她由死以來從來沒有停止過的流淚體質！
「是你做的嗎？」
小妖怪驚喜地看過來。
整日被鹹苦的淚水泡得發腫發皺的眼珠從未有像現在這般干爽清透。
「？」
貓貓懵懵懂懂地左右看了看，她摸了摸自己困惑、順便還有點撞暈的腦瓜子，其實也沒有弄明白剛剛發生了什麼。
「好朋友！謝謝你幫我！」
慟哭妖只把她的沉默當默認，衝過來握著她的小手一上一下地激動搖晃。
「以後我們就是天底下最好的生死之交了！」
「…？」
貓貓不明覺厲地點點頭，又搖搖頭，感覺腦袋又給搖暈了，為了中和一下再次點點頭。
最終就這麼稀裡糊塗接受了這個「生死之交」。
第24章
數分鐘後，得意忘形的生死之交就立馬拉著她的新伙伴溜出了家門。
等到慢半拍的貓貓回過神，這才瑟瑟發抖地覺察自己已經被牽得上了天。
「不要怕，你很輕，我可以帶得動你的！」
慟哭妖拉著已切換成震動模式無聲顫抖的白發小女孩，一臉燦爛地牽她來到了屬於自己的天台小菜園。
「快看！」
她興致勃勃地向新伙伴分享起自己的小快樂。
「這是前幾天結出來的小番茄！是不是超可愛？」
終於站到踏踏實實的地面、腿肚子還在微微打顫的貓貓下意識復讀：
「可愛……」
話題得到回應，慟哭妖的笑容愈發燦爛了。
「咣當——」
這時，一聲突兀的響動吸引去一人一妖注意。
稍微緩過來的貓貓扭過頭，看到那名之前見過的金茶發男孩此刻滿臉驚懼地呆望向這邊。
書包裡的東西掉了一地，男孩面色蒼白地看看一旁慟哭妖，又看看貓貓被對方像是挾持般「吞」到身體裡有些顫巍巍的小手。
他咽了咽口水，深吸一口氣，猛然朝著這邊飛速奔來。
「快逃！」
在妖怪反應過來前，金茶發男孩一把搶過了還在愣愣發呆的白發小女孩，牽著她朝向出口方向拼命跑。
「啊……」
留在原地的慟哭妖愣了愣。
忍了又忍，終於還是沒忍住
「哇——」地一下哭出聲。
原本止住的眼淚再次大汩大汩傾瀉出，小妖怪這一回甚至哭得更猛了。
挪動的五官很快被淚水組成的巨大洪流衝刷得紛紛移了位，打亂的拼圖般在臉上狂亂地旋轉了起來。
「嗚嗚嗚嗚哇哇哇好朋友！不要帶走我的好朋友嗚嗚嗚！」
「……」
聽著身後傳來的比自家老父親還要婉轉哀切的大聲嚎哭，腦袋空空跟著跑了一陣的貓貓終究還是停了步，順便連同牽住他的金茶發男孩也一起強行拽停。
「你……」
夏目貴志見拉不動她，有一點著急。
「她可是妖怪呀？再不跑就來不及了！」
木樁子一樣站著的女孩只是搖搖頭。
「？」
看著對方堅定得似要入黨的眼神，原本疑惑的夏目倏然一怔。
「！！」
難道…這個孩子是主動願意和妖怪成為朋友的？
但是為什麼？
明明她都那樣害怕得顫抖了。
……
「我明白了。」
沉默片刻後，似是理解了對方的男孩宛若下定了決心般，艱難地抿抿唇。
他看看不遠處傷心得不像在作假的小妖怪，牽著白發小女孩的手強行止住顫抖，甚至給予力量般握緊了一點點。
既然這孩子不惜勉強自己也願意嘗試回應那只孤單的妖怪，無法放任如此溫柔的人陷入任何風險的他，也會一並留下來。
「我會陪你的，所以不用怕。」
這一刻——
夏目貴志的眼神同樣堅定得像是要入黨。
只是覺得有點累所以懶得繼續跑的貓貓：「……？」
聽不懂。
*
就這樣，慟哭妖如願以償和兩個硬著頭皮的人類孩子成為了好朋友。
慟哭妖很滿足。
夏目貴志很窒息。
貓貓則開始通過發呆逃避小妖怪驚世駭俗的臉。
只要她不去看對方那張鼻子跑到額頭上邊、嘴巴滑落到下巴底下、眼睛飛斜到太陽穴上的臉，那麼她的便宜好朋友五官就長在她原本該長的位置。
為了徹底逃避驚嚇，貓貓邁著小短腿同手同腳地走回夏目掉落書包的地方，蹲下來以極慢極慢的速度開始消磨時間地幫人把散落到一地的作業文具塞回去。
「啊，謝謝……」
夏目貴志羞窘地紅了一下臉。
不因為別的，只因他舊舊的小書包隨便一扒拉就能望見上邊打著好幾個醜醜的補丁，甚至書包帶子上還分布著幾個被煙頭燙穿的洞。
「……」
腳尖在地面不自在地畫圈圈，金茶發的男孩揪住身上那套不太合身的、皺巴巴校服，有些難堪地低下頭。
慟哭妖見貓貓幫助新伙伴，自己也趕緊湊熱鬧。
「我也來幫忙！」
「……」
瞅到身邊那張五官零散的大臉懟過來，貓貓感動得要哭了。
她小手一抖，夾在作業本裡的紙張順勢掉出來。
「咦？我記得這個是……」
慟哭妖好奇地伸頭看，一只快擠到後腦勺的眼睛像是飛檐走壁的蟑螂，「唰」一下竄回她正臉。
「…#$」
貓貓嘴裡的魂已經飄出來有一會兒了。
她強迫自己不再去看小伙伴那張生動活潑的臉，視線只落到地面攤開來的紙頁上。
——那是一張地圖。
「哇，是八原森林！我記得這裡！」
同樣瞄見的慟哭妖興致勃勃。
「我昨天聽藤原家的靜子說這是他們學校准備修學旅行的地方！夏目君是不是也可以去那裡玩？」
夏目貴志搖搖頭。
「我……去不了。」
中央帶著一道豎線的琥珀瞳被未修剪過的略長劉海稍稍遮擋，掩住眸底失落的情緒。
「咦？為什麼？」
「沒交錢，上不了學校的巴士，被趕了下來……」
夏目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他的頭徹底低下去。
察覺到新伙伴情緒的低落，貓貓和慟哭妖對視一眼……
對視不了一點！
女孩飛速扭回頭，伸手將自己放下來的熊耳朵小帽子掀起戴上。
「咚」一下，戴上小兜帽的貓貓腦袋點了點。
等再次掀開帽子時，她的頭頂已經頂住了一顆小橘子。
貓貓抬手拿到那只小橘子，向前走了兩步，緩緩地遞到了低著腦袋還在傷心的夏目眼前。
「咦……給我的嗎？」
看著伸過來握著橘子的小小的手，金茶發男孩愣愣地眨眨眼。
貓貓吭哧吭哧點點頭。
上交完小橘子，小女孩小心翼翼朝著夏目身後挪了挪，心安理得揪住了男孩的衣角。
保護費√
「謝謝你呀……」
完全誤解了對面暗搓搓小動作的夏目貴志柔軟地笑起來。
「你真是一個溫柔的人。」
貓貓：？
「唔。」
慟哭妖看了看心情似乎明顯變好的新朋友，覺得自己也應該為他做點什麼。
她想了想，當即一拍大腦袋，提出了一個草率的建議。
「決定了！既然學校不允許，那麼就由我來帶夏目君和貓貓一起去玩吧！」
*
*
「總——算是完工了！」
五條悟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融化的液體棉花糖那樣軟趴趴地癱在虹龍長長的背脊上。
「……奇怪。」
一旁，注視著手中物事的黑發青年忽而皺了下眉。
「怎麼了？」
五條悟好奇地伸頭去看。
「你看，這個。」
夏油將與咒靈玉一同成型的一小塊東西展現在摯友眼前。
「還記得嗎？昨天祓除掉的那只咒靈也掉出來過一模一樣的，我還以為是什麼雜質。」
躺在男人手心中央的，是一片散發著微弱光茫的小小碎片。
那就像是從某塊完整的寶石上剝落下的一小部分。
棱角尖銳的周遭包裹著一層淡淡的明藍色光暈。
「唔……」
五條悟提溜起眼罩湊近仔細看了看，忽而靈光一閃。
「我知道了，是四魂之玉！」
「……你動漫看多了？」
夏油傑無語。
「而且也不是這個色兒吧。」
五條悟無所謂聳肩。
「嘛，不管是什麼東西，總之和上次那片一樣也收起來吧。」
「嗡嗡嗡——」
褲兜裡的手機恰在此刻響起來。
「又來任務的話，我是真的會生氣的。」
虛著眼接通電話。
才聽了幾秒，白發咒術師的神情肉眼可見地嚴肅了。
夏油傑：「是惠打來的？家裡怎麼了？」
「貓貓她…啊，我想我應該可以……」
話只說了半截，五條悟便一把將臉上的黑色眼罩一整個扯下。
如同流動著白色雲霧般蒼藍的瞳孔徹底展露。
白發咒術師雙手插兜，高高站立在虹龍數萬米高空的脊背俯視腳下的一切。
「那邊。」
兩三秒後，五條悟示意了一個大致方向讓夏油傑降下去一些。
並沒有過多詢問的咒靈操使立刻操控著虹龍進行調整。
很快，兩名咒術師順利找到了那個正「劫持」走兩個小朋友、處於低空飛行狀態的小妖怪。
「真是亂來啊……」
五條悟有一點無奈地「咯吧」擰動一下拳頭，這回沒等虹龍繼續逼近，轉而一下躍下了咒靈的脊背。
*
「!!」
另一邊，原本還無比驕傲炫耀著載人技術的慟哭妖猛地一個激靈。
渾身冷不丁竄起一陣來自靈魂深處的顫抖。
「啊，那個是……？」
若有所覺抬頭，瞳孔地震的小妖怪一眼看到了頭頂正朝她急劇下落的白發開瓶器。
從她的角度剛好可以瞅見對方越逼越近的鞋底花紋，好像再有不久那人就會順勢而落將她腦殼一把踩爆。
慟哭妖：吾、吾命休矣！
以為自己這回鐵定腦袋分家的妖怪白眼一翻，直接嚇暈。
「——」
因著小妖怪突如其來的脫力，導致原本被她牽住的兩個人類小孩也順勢自由落體。
「嘖。」
注意到下邊狀況，五條悟及時調整咒力覆蓋，重力迅速超越漂浮力，身體猛然下墜。
終於趕在貓貓落到地面前，一把抱住了眼睛睜得老圓全然嚇傻的小家伙。
「爸爸！」
察覺到自己被抱住的貓貓第一時間脫口而出。
等定睛一看的確是腦袋裡第一個冒出來的人沒錯，開心地張開小胳膊就要討抱抱。
「哎呀。」
五條悟先將另一只手提溜住的小朋友安全放回地面，這才騰出手安慰地拍拍小女孩後背。
「怎麼是這個反應？」
他有一點哭笑不得，愛憐地揉了把笨蛋女兒腦袋上高矮不一的兩只小辮子。
「沒有被嚇著吧？」
貓貓早已顧不上驚嚇，看到有一會兒沒見到的爸爸，就有一點急切地想要去確認似的伸手摸摸他臉頰。
五條悟給小家伙猝不及防碰了一下一邊臉，見她有點愣住呆呆看著他，笑了笑主動又將另一邊臉湊過去。
見狀貓貓伸手又摸摸，這次真切地摸到了熱乎乎的溫度，這才重新高興起來，仰起臉傻乎乎朝他笑。
「好啦，回去再好好批評你。」
五條悟也笑著捏了捏她小鼻尖，視線在掃向另一側時眸底蘊含的情緒徹底轉變了。
「在此之前……」
「！」
慟哭妖就是在這一記凌厲凶惡的眼刀下強行嚇醒的。
將別人家未經同意女兒帶出來的她，相當心虛地縮在仍有些余悸未消的夏目身後，淚眼汪汪地看向光從咒術師身後暴漲的黑氣也知道在生氣的白發開瓶器。
要死了……QAQ
這一回是真的死定了！！！
「嗯？悟，你踩斷了什麼？」
只是，一道聲音冷不防打破了原本結冰的氛圍。
後一步騎著咒靈下來的夏油傑左右觀察過周圍環境，愣了愣，神色突然變得有一點凝重。
「這裡……好像是一座神社？」
「嗯？」
五條悟這也才後知後覺注意到這裡些許微妙的異樣。
暫時沒去管小妖怪，白發咒術師低頭看了看被自己仍一腳踩住的、斷開的繩索，特殊的六眼眨動過兩下。
迅速帶著貓貓和再次單手拎起來的夏目往後跳出一小段。
「啊呀……」
將小朋友帶到安全區的五條悟略微苦惱地挑挑眉。
「這裡看起來封印了一個大家伙耶？」
而就在剛剛——
他一不小心一腳踩爆了那個原本位於此處、牢牢困住某個「大家伙」的結界。
【哼哼哼，終於等到這一天了麼……】
隨著一把陰冷的嗓音，不遠處閉合的神龕驀地劇烈顫動。
黑霧彌漫，封印掉落，不祥之氣撲面而來。
「不好！」
「有什麼——要出來了！！」
狂風大作，垂紙紛飛。
在一雙雙收縮瞳孔的警惕注目下，原本貼滿封條的神龕以不可抵擋之勢猛然打開。
「！！！」
緊接著，所有人看到了被封印在此處的、「某個」恐怖存在的真面目——
一只……
圓滾滾的肥胖三花貓。
「……」
「…………」
「噗。」xn
第25章
從神龕裡出來的三花貓似乎覺得自己登場的時機有一點不對。
它轉著圓頭圓腦的胖腦袋，左看看居高臨下俯視自己的白毛咒術師，右看看頗感興趣眯起眼睛站住的咒靈操使，說了聲「打擾了」便默默用著小短手關上了神龕的門。
自此再無動靜。
等到離得最近的慟哭妖好奇地伸手重打開神龕，發現裡頭儼然空無一物。
慟哭妖：「？？？」
跑……跑了！？
剛剛那只豬精妖怪是來搞笑的嗎？
只是，很快慟哭妖就顧不上考慮其他妖了。
因為此時她的頭顱已經被上邊罩下的大掌一把按住。
熟悉的威壓。
是那個歹毒的開瓶器沒錯了。
「對不起我錯了！」
小妖怪一秒跪滑。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請不要摘走我的頭！！」
眼見著七竅開始噴射起水柱的小妖怪嚇到差點變成一根皺巴巴的鹹菜，夏油傑上前止住了五條悟即將按「F」擰斷的動作。
「悟，先別急著殺，她還有些用。」
他嘗試對著妖怪大致所在的空氣進行交涉：
「你是附近的小妖怪，對吧？」
和氣場凶惡的開瓶器完全不同，慟哭妖發現這名黑頭發的咒術師明顯要更加溫柔。
「我有一個可以讓妖怪與咒術師進行簡易契約的特殊咒靈，不知道你願不願意配合一下呢？」
這個唱紅臉的家伙說話確實相當柔和是沒錯，可慟哭妖分明感覺身後白發咒術師摁在自己狗頭上的力道愈發加重了。
宛如在傳達「不配合的話現在就干掉你」……
慟哭妖：qwq
根本沒有拒絕的余地啊！
*
一番操作。
「好了，這樣一來以後我就能共享上你的視野、在一定程度上掌控你的行動了。」
黑發青年輕柔地揉了揉成功納入自己糜下妖怪的小腦袋。
「相應的，你也不用擔心再被其他的妖怪或者咒靈欺負，因為我會好好承擔起責任保護你的。」
「！」
流瀉而出的話語如此溫和真摯，覆蓋在頭頂的觸感也只傳遞來心安，慟哭妖感動地差一點涕泗橫流。
她原以為這個人類提出與她立契約是為了支配奴役她，結果沒想到對方竟然如此為她找想……
和恐怖的開瓶器比起來，劉海眯眯眼果然是頂頂的好人！
同一時刻，頂頂的大好人夏油傑抬手對一旁摯友比了個大拇指。
五條悟垂下半月眼，清晰地窺見這腹黑狐狸正用唇語比出「你看以後免費幫你照看女兒的工具…玩伴可不就有了麼！」
面無表情地舉起懷裡看得懵懵懂懂的呆女兒，五條悟將小家伙翻了個面兒，眼對眼頗為認真告誡她：
「貓貓長大以後可千萬別被像你夏油阿叔一樣花言巧語的男人哄騙哦！」
夏油傑：「？」
你這成天把自家女兒當笨蛋忽悠的慣犯最沒有資格講他吧！
*
*
指使著新的工具妖將夏目從陽台送回他家後，夏油傑便和著一行人折返回了一戶建。
「喲，惠。」
注意到小院子正晾曬被單的伏黑惠，五條悟打了個招呼的同時率先表示了疑惑。
「怎麼突然想到要洗被單？也沒有出太陽啊？」
見dk掃來一眼並未回應，五條悟相當應景地想起來對方兒時上演的類似一幕：
「啊哈，總不會是尿褲子怕被發現所以才……」
「砰——」
所有人進屋後，回憶起好大兒童年糗事而樂嘎嘎的五條悟被伏黑惠一掀門糊在了室外。
五條悟：？
不樂了。
……
在外邊寂寞地撓了一會兒門，最後還是爬到二樓的貓貓在陽台探出一個小腦袋，放下幾條綁在一起的小衣服落下過來搭救他。
五條悟：！
很感動，但是好像並沒什麼用。
眼見著沒人給自己開門，五條悟直接從陽台飄著上去了。
*
「呀咧呀咧，還是我家貓貓會疼我∼」
順利降落的五條悟「嘿咻」一聲放松地坐下，順帶拿走了一袋女兒沒吃完的巧克力豆，抱在懷裡准備炫。
然而……
【盯——】
「嗯？」
見走到他邊上站住的白發小姑娘睜著大大的眼睛呆呆望上來，五條悟心虛過一秒，轉而把即將丟到嘴巴裡的巧克力豆轉了個方向遞到了貓貓手心裡。
「吶，小朋友不可以吃太多，所以剩下的爸爸幫你吃。」
「……」
貓貓接過這顆有點眼熟的巧克力，低頭只是看著沒有吃。
用一顆打發完小孩後，五條悟這才心安理得地將小半袋豆子毫不猶豫倒進嘴巴裡。
「嚼嚼。」
只是，腮幫鼓動幾下後，他意識到不對地微微擴大了眼眶。
五條悟：「…嗯？」
猶豫地又嚼過幾下，皺皺眉，驗證似的又一連吃掉大半袋，五條悟蹙起的眉頭皺得更加明顯了。
直到一整袋巧克力豆炫光，五條悟才沉重地喚了一聲旁邊還在低頭玩豆子的小朋友：
「貓貓……」
「？」
「你爸爸我好像加班加到身體失去味覺了QAQ」
*
貓貓雖然只聽到一串鳥語，但這並不妨礙她從笨蛋爸爸生動的表情中看出對方此刻的低落。
想了想，小朋友將帶有熊熊耳的小帽子重戴上，小手努力越過頭頂，揪住兜帽的頂端上下抖了抖。
伴隨著「唰啦啦」的動靜，五顏六色包裝的小糖果如同雨點般一顆顆掉出來。
見再也抖不出更多，貓貓這才又艱難著用著小短手將扣住的兜帽掀下。
等有點亂蓬蓬的腦袋再一次露出，小家伙頭頂此刻變戲法一般，穩當當立著一塊漆黑色的蜂巢小蛋糕。
慢吞吞地收拾了一收拾，貓貓將這些她不喜歡吃的小零食全部壘起來，一股腦推到了眼看著快要掉小豆豆的老父親面前。
認認真真看著他：
「爸爸，吃。」
「噯？」
看著自家女兒小短手哼哧哼哧推過來的小儲備糧，五條悟的表情一秒切換至燦爛。
「真的可以給我嗎！？」
——這不是他家小倉鼠好不容易囤積起來的零食庫嗎？
貓貓吭哧吭哧點點頭。
——正好這些都難吃。
「乖孩子乖孩子∼」
完全達成了誤解、以為大孝女是將自己一直舍不得吃掉的小零食全部拿出來哄他的五條悟徹底沉溺在了這場父慈女孝的假像中。
「啊，對了……」
突然注意到什麼，五條悟將小家伙抱起來揣著放在膝蓋上。
將人墊高一點點、擼起袖子幫貓貓將早已慘不忍睹的發型又給重新大動干戈了一遍。
*
數分鐘後。
十分滿意地欣賞了一番綁得越來越順手、也越來越一高一矮的雙馬尾，五條悟這也才像表情包小狗那樣自我表揚了一句「我真是個好爹」，快快樂樂地獎勵自己拆開了放貓貓頭頂暫時壓住小呆毛的蜂巢蛋糕。
「我開動啦——」
「啊嗚。」
尋常人難以應付的甜度抵達舌腔，接受良好的白發咒術師相當幸福地搖晃起腦袋。
「……」
貓貓震驚瞪著大眼睛，一眨不眨注視著自家老父親面不改色咀嚼著那塊甜度超標的糖分炸彈，再度有一點困惑起構成這個人的材質來。
「爸爸。」
「嗯嗯？怎麼啦？」
看著一咕嚕爬到自己身上、又一次伸高小手左摸摸他臉頰，右碰碰他鼻子的貓貓，不明白小幼崽時常性的這個行為代表什麼意義的五條悟納悶地捏了捏小家伙兩只軟綿綿的小爪子。
捏捏地摸到那顆還被貓貓握在小手裡的巧克力豆，五條悟索性拿過來塞到了自己嘴巴裡幫忙吃掉。
咀嚼過後發現依舊如同白開水般索然無味，白發咒術師這也才反應過來這應該被妖怪動過手腳。
早在高專時期，夏油傑便成功收服到能夠與妖怪結契的咒靈，並可以隨心所欲借助妖怪去除掉咒靈玉本身特有的怪味了。
——這是對方某次閑聊中同他親口透露的。
雖然五條悟一直以來都並不知道咒靈玉究竟是什麼怪味啦。
不過當看到在自己協助下捉來給摯友當「除臭劑」的妖怪們，自從嘗過那種味道之後無一不是大吐特吐，倒是用腳指頭想想也知那八成美妙不到哪裡去。
*
等貓貓又被抱在懷裡搗鼓著玩了五條悟隨手摘下來的眼罩一小陣，漸漸發現後邊沒有再時不時傳來的糖塊咬碎的「嘎巴」聲，和像小老鼠咀嚼小蛋糕的「嚼嚼嚼」聲，小家伙這才好奇仰高了一點小腦袋。
位於她頭頂上方的男人雪白的長睫此刻將雙瞳徹底蓋住，呼吸平靜動彈的幅度非常小，貓貓驚奇地發現爸爸竟是就這麼在給她充當靠墊的狀況下直接坐著睡著了。
「……」
小家伙睜著圓圓的大眼睛靜靜地看了會兒。
確認老父親好半晌依舊沒有要醒的跡像，小心翼翼在不發出一丁點聲音的情況下，雙腳並用悄無聲息從對方懷裡慢吞吞爬下。
等雙手撐地從地上站起來，貓貓觀察著瞅瞅面前自立性仍維持良好的白發咒術師，歪著腦袋想了想
旋即小手伸進其中一只鼓鼓囊囊的口袋裡，「啵」一下掏出了團巴著才使勁塞進去的眼罩小白熊。
她將手中擠得皺成一團的小玩偶徒手搓了搓，重新塑形。
見小熊恢復得差不多不再癟癟醜醜的，這才舉起這只（因為禿了所以）沒那麼喜歡的毛絨絨碰了碰五條悟一邊臉，爾後踮腳穩穩當當放在他頭頂。
做完這些，貓貓這才又放慢腳步，輕輕走到一旁大山般的被子前。
她伸出小短手，十根小手指齊齊揪住厚厚的被角，雙腳剎車用盡全力往外扯。
「！」
由於人小被子重，貓貓扯了好半天沒扯動，反而因為手一沒握緊，松開後還不小心滾出去，摔了一個結結實實的屁股蹲。
小家伙委屈地揉了揉給摔疼的小屁股，扭頭看一眼自家仍就熟熟睡著的老父親，吸吸鼻子站起來。
這一回知道搖搖晃晃走去找外援。
等貓貓剛一靠近閉合的房門，仰仰腦袋就發現高度並不夠。
貼著門板站定了，她努力墊高起小腳，撐高了小胳膊剛想努努力。
而就在指尖堪堪夠到門把前，卻被從外突然打開的門直接撞飛了。
「咚」一聲，貓貓再一次一個屁股墩給摔坐到了地面上。
……
於是，打開門的夏油傑——打眼看到的便是白發小女孩那副鼓起臉頰、要哭不哭的表情。
「啊，抱歉…有沒有哪裡受傷？」
意識到自己沒注意直接給了小朋友一記歹毒的開門殺，正不知作何補救的夏油傑已經預感到一看就是給摔疼的小姑娘接下來或許會哭。
他都已經蹲下來在腦袋裡思考哄慰小孩子的一百種方法了，沒想到只是吸了吸小鼻子就自己站起來的小家伙抬手拽了拽他衣角，拽完後又抬手指了指房間另一邊。
「嗯？」
黑發青年順著女孩所示方向望去，這也才望見那邊無聲靜坐的白發摯友。
還在尋思這笨蛋今天怎麼靜悄悄，仔細一看：
發現對方此刻正雙眼閉合、腦袋頂著一只肚皮和頭頂都斑禿完了的眼罩熊，老僧入定似的一動不動盤腿端坐著。
夏油傑：「？」
這是什麼詭異的儀式嗎？
第26章
夏油傑又盯著看了會兒，直到五條悟高挺的鼻梁尖端，倏然冒出一個代表睡覺的小泡泡。
。oO
原來是睡著了啊……
黑發青年無奈地走過去，在貓貓亦步亦趨睜著圓溜溜大眼睛的監督下，圍繞著五條悟包粽子一樣蓋好了被子。
平日裡睡眠較淺的對方罕見地沒醒，夏油傑深知這次對於瞬移點的重置的確消耗了他不少精力。
想了想，他還是將身後湊腦袋過來好奇看便便造型老父親的貓貓從地上撿起來，抱著有一點掙扎的小家伙悄聲離開了房間。
等輕輕掩上門，被放回地面的貓貓便迅速拖拉著小拖鞋噠噠噠噠往遠離夏油的方向跑遠了。
躲著他似的，小女孩縮在真皮沙發扶手後，只露出半個小腦袋遠遠地看著他。
夏油傑苦笑了一下，全當是剛剛不小心將貓貓創飛所以讓她記仇了。
沒大放在心上。
玄關這時傳來說話聲。
伏黑惠領著剛過來的伏黑津美紀出現在客廳裡。
「夏油先生，打擾啦。」
少女微笑地問好，夏油傑看到她手裡提著一只12寸的生日蛋糕。
愣了愣，下意識掃了眼掛在牆壁的家庭日歷。
日歷上，翻到「12月」的那面前邊6個數字皆被劃掉，7的數字外圍則被圈出來一個紅色的圈。
圈旁用熟悉的字跡寫著「五條大笨蛋的生日」，一看便是菜菜子的筆記。
角落裡一個笑臉的小圖案大約則出自美美子。
對哦，生日。
黑發咒術師微妙挑挑眉。
說來慚愧，他完全忘記了。
或許不僅是他，就連某個家伙本人也都忙到忘得一干二淨了吧。
明明高專時期是會吵著鬧著在校園裡嚷嚷著挨個問人要禮物的性格，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已經不這麼做了。
或許這就是成長……
不，這就是社畜吧。
看著那邊已經商量著要如何布置現場的姐弟，美美子和菜菜子的議論聲也從打開的視頻通話中傳出。
夏油傑不自覺露出柔和的微笑。
思忖了片刻，他徑直走到沙發邊伸著腦袋也在往那邊好奇看的女孩旁。
「貓貓。」
冷不防在邊上響起的聲音將小朋友嚇得小小地竄了一個激靈。
見她縮了縮小脖子，仰頭看過來，雖然依舊警惕著，卻也終究沒跑掉。
夏油傑這才俯下身，溫聲詢問：
「要不要來和我一起去給爸爸挑禮物？」
*
*
夏油傑的心情有一點復雜。
他並沒有想到從小到大都受婦孺歡迎的自己，居然會被眼前的小女孩果斷拒絕。
被自己問詢到「要不要一起出門」的貓貓幾乎一秒也沒猶豫地猛搖頭。
小家伙甚至在他想要將人從沙發後邊牽出的一瞬，應激反應地縮起小肩膀、避開他下落的手猛然蹲下。
最終，這孩子非常具有防御意識地抱住小腦袋，當場化身成了一只慫嘰嘰的小蘑菇。
夏油傑：「？」
還在因為剛才的事情鬧別扭嗎？
不對，這種反應似乎更加接近害怕那麼就是之前的事情了。
看來自己cos的「亡靈僧侶」給她造成的陰影並未完全消除。
夏油傑有一點心虛。
索性他記起五條悟告訴他的小妙招。
新腦袋並不聰明，基本上只要換一套裝束改變個發型小家伙就認不出來了。
於是，等到再次折返到沙發那只小蘑菇身旁的黑發教師以爽利高馬尾、撞色棒球服配無框眼鏡的形像重新向其搭話時——
懵懵懂懂仰起小腦袋望了他一兩秒的貓貓，終於乖乖巧巧地將手放到了對方伸出來的手中。
合格了！
某人在心中無聲淚目。
*
「我帶她出門一趟。」
和幾名高中生打過招呼，夏油傑將走路慢吞吞的貓貓牽到玄關處。
在小家伙自己坐下很主動地將小腳不太靈活套進新買的小皮鞋時，繞到她身後的夏油傑忍無可忍地終於找到機會將這倒霉孩子腦袋上一直頂著的高低雙馬尾拆下、重新綁好了。
「嘰。」
穿好小鞋子的貓貓緩緩站起來。
呆呆地仰頭看了看因強迫症被滿足而表情舒暢的夏油傑，又抬手摸了摸自己已經完全齊平的雙馬尾，甩了甩，沒有放在心上就要繼續往門外走。
「吧唧。」
沒曾想才走一兩步就直接撞上了剛從虛掩的門外進來的一人。
「啊，抱歉，」
手疾眼快的家入硝子將險些第三次摔個屁股墩的貓貓拎起來。
「我剛剛沒看到。」
她將有點暈乎乎才站穩的小矮子放好了，俯身安慰地摸摸她的小腦袋，才轉頭問夏油：
「你要帶她出去麼？」
「嗯，」夏油傑略一頷首，「悟那家伙睡著了，我幫他遛一遛。」
家入硝子：「？」
怎麼好像有哪裡不對？
*
說來也巧，一出門，兩人便見到了前不久才分別的金茶發男孩。
彼時的夏目貴志提溜著一只嘴裡叼著小雞饅頭的大肥貓，滿臉氣憤地揪著它的尾巴和貓理論些什麼。
「怎麼了，夏目君？」
夏油傑很自然地上前問。
絲毫沒有覺得一個充滿童心的小孩子和一只貓對話有哪裡不對。
被他抱在懷裡的貓貓眼神卻是變得像兔美一樣犀利起來，她直勾勾看向被擒拿逮住的大胖貓。
——那是一只擁有柯基一般圓胖身材的三花貓，圓潤得像個豬球，顯然無比熟悉。
「沒、沒什麼！」
被問話的夏目這時顯得很緊張，飛快一把捂住了懷裡貓的嘴巴。
「我只是出來幫姑父姑母買東西！」
「這樣啊。」
夏油傑笑笑，視線也被夏目抱著的那只掙扎得厲害的胖貓吸引去。
「這個是你家新養的小豬…小貓嗎？以前似乎沒有見過呢。」
話音才落，從夏目貴志懷裡「nia嘿」一聲，宛如噴射炸彈一般彈至半空的大胖貓，bia嘰一腳踩到了小男孩的臉上。
在所有人反應過來以前，這貓叼著饅頭輕盈落地，扭著柯基一般的圓屁股、短手短腿地跑掉了。
「不，那不是我們家的貓。」
陰沉地抬起留有一只清晰貓腳印的臉，夏目貴志這才顧得上咬牙切齒回。
「是儲備食材。」
男孩很快追著胖貓的背影跑遠了。
伸長了小腦袋的貓貓瞪著大眼睛巴望地看了好一陣子。
直到一人一貓全都消失在拐角，小家伙才扯一扯夏油傑，爪子揮舞到他面前：
「我也，要。」
夏油傑笑著揉揉她腦袋：「貓貓是也想養豬…貓嗎？」
貓貓搖搖頭，糾正：「儲備食材。」
夏油傑：「？」
改天他還是給小朋友找個正經的學前班好了。
……
而，也不知是不是一語成讖，在給五條悟買禮物回來的路上，他們真的撿到了一只貓。
從外觀判斷那應該是一只獅子貓。
只是沒有人知曉它經歷了什麼，渾身的毛發髒兮兮的，頭部、脖子、胸腹和後腿都有著明顯的傷，流出來的血干涸後將原本柔軟的毛發粘成結痂的一團。
「真可憐，一定是被相當過分的家伙遺棄的貓吧？」
夏油傑憐憫地看著那只無精打采耷拉下腦袋的小生命，俯身放掉懷中掙扎著想要下來的白發小女孩。
他看著小家伙踩著一連串急切的「嘰嘰嘰」，腳步有些踉踉蹌蹌地跑過去。
「不過沒有關系了，今後一定會有人愛你的。」
……
那之後，貓貓跟著表示「會說服爸爸准許你養貓」的夏油回了家。
一路上，沒人注意女孩懷裡那只悠悠轉醒的獅子貓，略微掀起雪睫之下泄露出的、一瞬驚艷的蒼藍。
第27章
執意要抱著撿回來的小動物、靠自己哼哧哼哧走回來的貓貓真正抵達家門時早已累得氣喘呼呼。
她一只小腳剛一踏上玄關, 蹬掉小皮鞋，整個人就和面條一樣軟軟地趴下去，干脆擺爛不動了。
從她懷裡同樣軟綿綿滑落、沒有什麼力氣處於半昏迷狀態的獅子貓, 幾乎是復刻過來的癱軟爛泥模樣。
「哎呀…」
夏油傑哭笑不得地看著這兩片小毯子如出一轍地覆蓋在地板上。
「這是怎麼了？」
叼著一根pocky棒的家入硝子走過來, 替夏油接過手裡拎住的購物袋後，有一點遲疑地看著地上倒在一起兩灘一大一小的貓餅。
「我們在路上撿到這孩子，應該是哪家被遺棄的貓, 發現的時候狀態很不好, 身上有很多嚴重的傷……」
夏油傑簡略解釋著, 闡述到最後他將聲音下意識放低些。
「對了，我最後看見貓貓在觸碰到它時發動了類似反轉術式的能力, 應該是從你那邊吸納過去的。這件事我還需要和悟提一下。」
「什麼事？」
說話間, 白發咒術師正好撓著睡飛起來的頭毛同樣走過來。
他顯然是注意到了這裡的情況，睡眼惺忪地打著哈欠，臉上還橫亙著一道給被子擠癟留下的印子，一看就是剛醒。
「爸爸。」
見五條悟一過來, 原本還耗盡電源一動不動趴住的貓貓立刻開機了。
小家伙支著小短腿用小短手撐地從地上勉力爬起來，搖搖晃晃走出兩步, 很熟練作了一個打開手臂的動作。
仰著腦袋示意要他抱。
「怎麼回事呀？貓貓。」
注意到這只小不點, 五條一把將小孩子從地上撈起來，抬起她兩只小胳膊翻轉著檢查地捏捏過幾下。
確認過上邊血呼啦擦的血跡並不屬於貓貓、小朋友本人完好無損沒有受傷後, 這才放心下。
「姆姆……」
貓貓或許是給他捏到小胳膊的肉肉捏得有些癢，哼哼唧唧扭扭地掙扎了一兩下。
見她給抱得不舒服, 五條悟將人托上去一點揣好了。
貓貓這也才老實下來, 不撲騰了。伸了手一下就圈住他脖子, 毛絨絨的小腦袋貼過來靠在爸爸肩膀處，整個小人兒又變得懶洋洋。
「……所以是這只貓的血？」
白發咒術師垂眼看了看無精打采趴匐在地上的獅子貓, 去問夏油傑。
此時的家入硝子已經蹲下來給這只貓進一步又追加了一波反轉術式，像是感應到什麼，原先一動不動的貓咪此時蓬松的大尾巴毛小幅度地提起掃了掃。
夏油傑又將方才大致發生的狀況說了下。
「噯……反轉術式，這次又施展出來了嗎？」
五條悟將呆呆地看著他的小朋友，托起又跟拎小麻袋拎半空似的抖了抖：
「那麼之前收進去的那個咒具可不可以吐出來？」
——他還惦記著那柄消失的咒具！
總感覺一直收在貓貓那裡不掉落出來的話，會對身體不太好。
「？」
可是並不明白他在說什麼的小家伙只是維持著慣有的懵懂表情，她應該是出去一趟走累了，給五條悟舉在半空中，擺爛一樣不動彈，還張嘴打了一個困困的小哈欠。
「噗，去洗個澡然後睡一小會吧？」
五條悟停止了再折騰這只蔫巴的小麻袋，有點好笑地摘掉貓貓准備要去揉眼睛的小手，抬手輕輕掐了掐她的小花臉。
*
把髒兮兮的小朋友交給津美紀後，五條悟轉回來進一步詢問夏油傑：「除此之外還有發生別的什麼事情嗎？」
「我看她挺喜歡這只貓的，應該會想要留下來養著。」
「這個倒是沒什麼，她沒遇上其他問題就行。」
交談間，另一邊，被家入硝子又治愈過一陣的獅子貓頭頂的耳朵片動了動，這回真正地轉醒了。
「咦？」
注意到什麼的女校醫明顯地愣了愣。
「這只貓的眼睛……」
兩名咒術師轉頭看去，立刻明白了同事的驚訝點。
這只獅子貓的瞳孔和五條悟的那對生得太像了。
六眼的特殊性注定了普通人根本無法生出與五條一致的瞳孔，更別說那竟然長在一只貓身上，簡直匪夷所思。
而，比起仿佛復制過去的瞳色，接下來這只貓的舉動更是詭異——
它先是十分人性化地、也好像愣住了一般將眼睛瞪得圓溜溜，在盯著面前女校醫一會兒後，竟是直接單憑著兩條後腿詭異地直立了起來。
頓時，獅子貓的兩只前爪則像是happy貓一樣比劃著什麼般，一個勁撓撓地抬起向著家入硝子扒拉扒拉。
它嘴裡「喵喵喵喵」急切地嚎叫出在場人類聽不懂的貓語，就好像向她在極力傳達出什麼。
「……這是成精了？」
看得一頭霧水的家入硝子眼角抽了抽。
她嘴裡叼住的巧克力棒一時都怔到歪斜了，後退一步有點不確定地用著詢問的目光看向身邊兩個老同學。
「噯∼」
探頭觀察的五條悟聲音卻是不自覺拉長，他略帶玩味地觀察起那只智商似乎遠超同類的獅子貓。
「有點意思。」
聽到有人說話的動靜，站起來一小會兒又支撐不住落回去的貓咪，轉著貓腦袋看過來。
這只獅子貓在視線掠過戴眼罩的白發咒術師時還沒有什麼大反應，而當它見到身旁夏油傑正臉的一瞬，「！」地一下，再次神經兮兮地站起來，嘴裡「喵嗷嗚嗷」小引擎一樣喉嚨咕嚕咕嚕地發出一大段聽不懂的貓嗷嗷聲。
夏油傑：「……？」
看著貓咪被灰撲撲蓋住本色的皮毛，高馬尾的黑發教師頃刻陷入沉思。
「這孩子洗干淨後該不會其實是只奶牛貓吧？」
他合乎邏輯地猜測道。
「行了，安分一點，你還沒有完全恢復呢。」
看不下去的家入硝子將一瘸一拐在玄關留下許多髒腳印的鬧騰貓拎起來，舉到半空時，不自覺眯了一下眼。
「噢，是男孩子啊？」
「！」
話語一落，貓咪就像聽得懂她的話一樣，耳朵「嘭」一下像蒲草一樣爆著毛倒豎起，繼而更加賣力地「咪咪咪」大力掙扎。
動作太大了，大長貓亂撲騰的四肢胡亂在身前劃拉著圓圈，尾巴也給嚇到直接旋轉成雨刷，似是驚恐又悚然。
混亂間，灰不拉幾結著血痂還打結的毛飛了硝子一頭一臉。
仿若下了一場鵝毛大雪。
家入硝子：「嘖。」
久違的火大。
夏油傑/五條悟：「！」
刻入dna地後退.jpg
*
「怎麼了？」
察覺到這邊挺大動靜的伏黑惠恰好走過來，在看到自家滿頭白毛校醫手中的藍眼睛貓時，同樣愣怔過一下。
「這是……？」
「來得正好。」
自然沒有放過這難得的機會，給神煩得一臉的家入硝子直接將那一兜貓放到了海膽頭少年手中。
「既然這麼精神的話，現在就趕緊去好好洗洗吧，」她擺手揮了揮空氣中浮動的貓毛，下一句話則再次對dk，「可以拜托你的吧？伏黑同學。」
突然被抓壯丁的伏黑惠：「…我？」
沒有回過神的少年愣愣地指自己。
低頭掃了一眼被搶塞到懷裡髒不拉幾的貓。
「咪嗷！！！」
哪知，在與他對視的剎那，獅子貓瞬間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加要炸毛地發出了尖銳的爆鳴。
「喂！搞什麼！——」
「哈喵！！」
爾後，這只疑似奶牛貓的獅子貓就宛如瘋魔了一般，開始了螺旋腿旋風踢貓貓拳三連招。
一套組合技下來，掙脫束縛的飛天貓「咻」一下四腳撲騰地竄上伏黑惠的腦門，四肢亂蹬險些沒把少年頭頂那叢茂盛的海膽當場踢成癩子頭。
伏黑惠：「……」
今日想揍的對像增加了：D
*
最後，自始至終都在負隅頑抗的獅子貓是給伏黑惠和夏油傑一人捉住兩只貓腿，架起烤全羊那樣合力橫向地壓進浴室的。
「噗。」
走之前窺見兩個人臉上一人給挨了一記貓拳，自此留下了兩只灰撲撲的爪印章，老早就躲在一邊作壁上觀的五條悟終於沒忍住，悶聲笑了聲。
笑完察覺旁邊的女同事一直盯著他，五條歪歪頭。
「怎麼啦？」
「是我的錯覺嗎？」
家入硝子若有所思地繞了繞自己一縷漏出的發尾。
「總覺得那貓和你蠻像的。」
「眼睛？」
「這個倒的確，」硝子聳聳肩，「不過我是指性格，給人的感覺很近似。」
五條悟：「？」
哪裡像啦？
「我這麼沉穩，」他不假思索地反駁，「才沒有像他那樣一驚一乍好吧。」
「阿嚏！」
才說完就打了個大噴嚏。
五條悟：「？」
*
之後，二人又簡單交談過一陣，直到一道有點困黏的聲音傳過來。
「爸爸。」
轉過身，先前被津美紀帶去洗掉貓咪不慎沾到身上血跡的小姑娘這時已全然一新地出現了。
她應該是自己偷偷溜過來的——穿著件紅通通的天線寶寶小睡衣，頭發還水噠噠，仰著小臉，一副角落觀察的樣子，短手短腿站在那。
「哎呀，貓貓洗好啦？」
見到牆角邊長出的小朋友，五條悟立馬一鍵切換成夾子音，蹲身憨笑著伸手朝人作了個隨時迎接的手勢。
「！」
小家伙見到可以被允許過去，一下高興了，小小的個頭立刻就邁開好大一個步。
雖然看得出此時她已經困得有點左腳打右腳，脖子都快支持不住搖搖晃晃的小腦袋，也還是一擺一擺地走過來。
貓貓一抱住五條悟大腿就耷拉著眼睛，打出一個小哈欠，扒著他才能支撐起小身板勉強站住的樣子，就好像下一秒就能睡著。
「這麼困還要來找爸爸呀~？」
五條悟面帶笑意，懷揣著有點像是剛從烤箱裡被拿出來的面包一樣軟綿綿、熱乎乎的心情，蹲下來看著她。
見老父親那顆大腦袋湊近，貓貓雙手往上伸了伸，舉出「要抱抱」的手勢後不忘很認真告訴他：
「爸爸，新衣服。」
「好可愛的新衣服！」五條悟立刻很捧場地將穿得紅通通的小朋友從地上抱起來，「貓貓穿上真好看！」
聽懂好像是誇獎，貓貓一下也憨憨地笑了。
五條悟順手揉揉小家伙毛呼呼的小腦袋，有點水水的，顯然只是草草用毛巾擦了一遍，便提議：
「爸爸帶你去吹頭發好不好？不要再感冒咯？」
說著做了個拿住吹風機，噘嘴「呼呼」吹的姿勢。
貓貓看懂了，哼哧哼哧點點頭，噘著嘴也和他學模擬風聲的「呼呼」。
「真乖~」
五條悟掐掐她小臉蛋，轉身將小孩子帶去吹頭發。
早已轉頭拿來吹風機的家入硝子幫兩個人插好了電源，遞過去時隨口問：
「這衣服顏色你挑的？」
鑒於小孩看起來很喜歡，她就不說掃興的「好土」這種話了吧。
大紅大紅的，簡直一言難盡……
要不是小朋友生得白嫩一小只，自身就可愛，保不准得穿出什麼災難效果。
「是啊，」完全沒有看到老同窗復雜表情的五條悟顯得很是得意，「我特意給挑的呢！除此之外還有熒光綠、鐳射紫和會發光的七彩小裙子∼」
這麼顯眼的話，就算個子再矮墩墩也一眼就能瞅到。
小家伙給人撞飛碰摔的幾率也會大大減小。
他真機智.JPG
想像了一下貓貓那麼穿的家入硝子：「……」
孩子也太可憐了叭。
並不知曉老父親良苦用心的醫師小姐搖搖頭，遺憾地走開了。
——看來以後小姑娘的穿搭方面還得由她上點心。
畢竟在家入硝子的印像裡，五條悟似乎除了那件像小裙子一樣長度有點過了頭的黑色教師服，平日裡便裝也總是那一套黑色老爺衫。
明明有一張不錯的臉卻每次都隨意得穿得跟個退休老大爺似的，完全懶得搭，家入硝子簡直都要懷疑他的衣櫃是不是全是同款的黑色襯衫和教師制服了。
不上心的程度也給她適可而止一點！
這邊，並不知道自家老同窗內心活動的五條悟，已經麻利幫貓貓調整好了吹風機的溫度和風量。
之前他也幫小朋友吹過一次頭發，發現開到最大她會有一點膽小會把她嚇到。索性這次五條悟開到最小檔。
貓貓不像第一次被吹頭發時那樣像撿回來的小貓微微地發抖了，但也還是兩只小胳膊伸來要抱住他，好像離了她的那些小熊安撫玩具就要換一個東西抱著才能安心些。
*
好在，這個年紀的小朋友頭發並不多，只比小禿頭多出那麼一點的薄薄的一小層，又軟又細非常容易吹干，五條悟很快便解決掉了吹頭發的問題。
「已經好了哦∼」
被示意可以隨意活動的貓貓解除了一動不動小木頭人的狀態，她昂起小腦袋仰臉呆呆地看了一小會兒，在五條悟微笑地低頭露出詢問表情後，忽而伸出小手拽了拽他袖口，輕輕喊了聲：
「爸爸。」
「嗯嗯，爸爸在呢~」五條悟以為小家伙要和她說什麼，「怎麼啦？」
「爸爸。」
「在哦，貓貓有什麼事嗎？」
「爸爸。」
「在呢∼在呢~」
「爸爸。」
「今天怎麼這麼粘人呀？」
「爸爸。」
「爸爸在這裡哦？」
小復讀機就這麼仰著被吹得有點亂蓬蓬的小腦瓜，堅持不懈地一連喊了好幾遍「爸爸」，不為別的什麼，好像就只是單純地想喊爸爸。
而見五條悟也一直回應，換著法子和她說好多好多不同的話，貓貓也於是高興了，更加傻乎乎地笑起來。
「你這孩子……」
五條悟捧起貓貓那張對他笑得眼睛彎彎純真的小臉蛋，壓癟了一點點動手搓了搓。
他算是看出來了——估計這是小家伙今天一天沒怎麼看見他，所以在纏著和他撒嬌呢。
果真就見臉蛋給擠得肉乎乎的小孩抬高兩只小爪子往上舉，伸了手又想要抱抱。
「可真是個小黏人包。」
五條悟拿她沒辦法地將幼崽那小小的洗得香噴噴一團抱起來，無下限也不開了，任由她小手摸摸動動對著他臉頰頭毛一頓小孩子式的胡亂揉揉。
嗯……
好強烈的既視感。
所以說那只拿去給孩子玩的眼罩熊，就是這麼被薅禿的吧？
「貓貓困不困？想不想睡覺？」
五條悟看到對著他頭毛薅了一會兒的貓貓又開始不停地打小哈欠，折騰爸爸的動作也停了下來，於是合手作了個「睡覺覺」的動作輕聲詢問她。
貓貓不說話，只是搖搖頭。
小腦袋又埋到他胳膊上，臉頰使勁往他身上蹭，像是想借此蹭掉困意。
看得出是想要強打精神，醒著和他呆得更久一些。
還真是個蠢蠢的笨女兒。
「不睡覺的話，那麼要去看小貓嗎？」
考慮到現在這個時候不是睡覺的點，中午時從負責照顧她的伏黑惠發來的信息也可以得知貓貓是睡過午覺的。
這會兒要放任她再睡，睡太多晚上會睡不著。
索性五條將貓貓從地上拎起來，打算讓她干點別的分散注意。
「小……貓？」
貓貓呆呆地重復這個陌生的名詞，五條悟衝她比出一個眯眼貓貓嘴：
「對哦，小貓，就是你和夏油阿叔散步時帶回來的那只。」
伸手還做了一個「撓」。
小家伙維持著呆愣愣的表情望著模仿貓的老父親，像是思索了一小會兒，旋即她好像明白過來，高興地用帶著一點恍悟的聲音張口：
「儲備食材！」
五條悟：「？」
什麼儲什麼食材？
*
*
浴室。
給剛從水裡撈出來的獅子貓看起來「喵嗷貓嗷」的，罵得很凶。
當五條悟帶著貓貓前去圍觀洗貓時，便剛好撞見伏黑惠和夏油傑兩人合力將掙扎得厲害的貓咪手腳鉗制著包進大浴巾的一幕。
二人此刻的狀態完全可以用「戰損」來形容。
從頭到腳像是從棉絮廠撈出來，滿身都是白色的毛，衣服褲子無一不是被濺得連成世界地圖的水跡，整個人的精神面貌一觸即發。
另一邊獅子貓的狀況也好不到哪裡去。
它看起來比扭送進去時要蔫不拉幾許多，大概是受了好一番磋磨，這時也沒什麼力氣了，貓毛被打濕後粘得一縷一縷的，還在不斷往下滴水，顯得整只貓像個蔫水鬼。
別看這貓之前超大一只，給小朋友抱回來的時候幾乎快要趕得上人類幼崽一般大，但其實也就只是毛蓬松的虛胖，洗過後頓時現原型，秒變成瘦瘦小小的細貓。
這邊被抱過來的貓貓小朋友還在扭著腦袋左右找貓呢，直到五條悟將她的小腦袋轉過來，對准那毛巾裡弱小可憐又無助給牢牢包住的一小條，提醒：
「這就是你的小貓哦？」
無怪乎小家伙認不出。
非但體型縮水了一圈，獅子貓原來那灰撲撲的毛也一鍵掉了色，現在變成了原先完全無法想像的純白。
伸頭瞅一眼浴缸，五條悟略嫌棄地撇了撇嘴：「嗚哇，真是只小髒貓。」
他趕緊將腦袋縮回來，帶著女兒往遠離那一缸子灰水的浴缸挪了挪。
「…#」
毛巾裡的獅子貓就好像能夠聽懂一樣，聞言貓瞳立刻陰惻惻看過來。
它顯然是並不打算咽下這口氣，趁著夏油傑將它連同毛巾一起拎起准備帶到外邊吹毛時，獅子貓挑著路過五條悟和懷裡的小家伙的那瞬，將縮水的貓腦殼猛然一伸，一陣狂甩。
殘余在毛發上的水珠這下兜頭罩臉地甩了白發小女孩一臉。
而為了哄孩子開心沒有打開無下限的五條悟自然也被同等波及。
五條悟：「……」
這貓好欠。
白發咒術師拳頭剛要忍不住蠢蠢欲動，就發現自己懷裡被甩了一臉水的女兒愣了愣，同樣有點不高興地像吹氣球那樣，鼓起了臉。
……小家伙居然還學會不高興了。
五條悟略感新奇地頓了頓，停下來想看著她想怎麼做。
就只見貓貓舉了舉她小小的小拳頭——而她就只是舉了舉她的小拳頭，轉頭看到獅子貓正睜著眼一瞬不瞬盯過來，好像一下子慫掉了。
於是五條就見小慫包趕忙一埋頭又縮回到他的懷裡，拳頭默默藏起來，果斷當起了一只悶不做聲的鴕鳥。
完美詮釋了什麼叫「惹到我你算是惹到棉花了」。
「噗。」
五條悟沒忍住笑噴。
他抬手幫慫女兒擦了擦小臉蛋，也不知是這個動作弄得她癢癢，還是孩子小鼻子裡不慎飛進了貓毛，貓貓開始一個勁打噴嚏。
見狀五條悟連忙抱著貓貓遠離了些，伸手擋在小家伙臉邊，無下限也開了，隔檔住空氣中飛過來的一撮又一撮貓毛。
想想還是氣不過，決定女兒討回公道。
轉了頭，他衝還在瞅二人的獅子貓惡狠狠威脅：
「壞貓！再看把你的胡須拔下來做成三味線哦！」
然而，後者絲毫不為所動，反而傲嬌地晃了晃它煙花抖開的大尾巴，眼睛裡充滿了蔑視和挑釁。
小模樣十分欠揍，依舊懶洋洋看著這對到頭來都沒有把它怎麼樣的棉花父女。
*
只是，欠揍的貓咪很快便得到了報應。
把瘦巴巴的貓條拎出浴室後，伏黑惠和夏油傑一人負責壓著搗年糕一樣動來動去的貓腦袋，一人負責按著貓咪扭來扭去的身子給貓吹毛。
吹風機不能開太大，獅子貓遇見大的風會爆毛，還會狂打吹風機，夏油傑只能開到最小風，耐耐心心幫它吹。
饒是如此，一身反骨的獅子貓也還是四爪拍地、調動全身不斷掙扎，從腦門到貓爪子都寫滿了抗拒。
被惹得急了，它不知怎地還掙扎著從伏黑惠手中拖出，倔強的小腦袋一歪，貓牙跟打孔機似的啃了伏黑惠的手臂一口，將他身上的毛衣都給咬開了線。
「怎麼感覺這孩子對你敵意這麼大？」
夏油傑抬手一把抓住貓咪命運的後頸肉，疑惑。
「對啊，」五條悟也表示好奇，「惠不是超級招小動物喜歡的迪士尼公主體質麼？」
貓貓則仰著小腦袋，懵懵懂懂地看過來：「公主哥哥。」
伏黑惠：「……」
她還是那麼擅長抓重點。
相比起偶爾會聽那麼一兩次話給夏油傑逮住梳理吹毛的狀況，大家逐漸發現獅子貓對於伏黑惠的一舉一動都是零容忍：
伏黑惠不論做什麼都會被凶貓一通哈氣，全程像是面對仇家在場一樣虎視眈眈地瞪著他，仿佛有我無他，有他無我。
次數多了，貓那無時無刻的抗拒終於把少年面無表情地氣走了。
被莫名其妙釋放敵意，伏黑惠也很不服氣：
並且，dk越看越覺得貓咪那張囂張的臉（雖然是貓臉），總讓他想起當年他們五條老師過來找他時一模一樣嫌棄又微妙的臭表情。
「好了，給我安分點。」
眼見獅子貓還是不消停，夏油傑直接模仿夜蛾給它腦袋上錘了一拳頭。
貓咪「呱唧」一聲，似乎給這一拳直接錘得咬到舌，和絕育時打麻藥的貓一樣，舌頭可憐兮兮吐出來，看起來特別傻，但也的確消停了。
*
之後，不知是這貓鬧累了，還是已經給吹風機吹得沒脾氣了，徹底成為一條鹹魚了，認命地趴著，耷拉著腦袋，比之前乖了不少，任由夏油傑邊梳浮毛邊吹毛。
「爸爸。」
貼在五條懷裡暗中觀察了一會兒的貓貓這時揪揪他衣服，小身板動了動，指指獅子貓，兩條小短腿輕輕撲騰過幾下，示意自己想下來。
「噯，貓貓是想去摸蠢貓嗎？」
五條悟雖依了小家伙把人放下了，卻也還是很不放心地抓住她天線寶寶小兜帽的那個圈。
「那麼小心不要被撓到哦？」
貓貓胡亂點點頭，迫不及待往前走了兩步，發現在原地踏步，她腦袋後邊的小圈圈還給爸爸揪著呢，根本走不了。
小朋友不死心地將小短手伸老長，胡亂揮舞揮舞，看樣子依舊想要夠到地上毛發已經吹得一點一點蓬松起來的獅子貓。
「沒關系，讓她過來吧。」
夏油傑見小家伙實在想湊近得厲害，寬慰。
「我剛剛洗時幫貓把指甲剪了的，而且好好按住了，不會傷到她。」
五條悟想了想，最後還是將貓貓從地上撈起來，提溜小貓一樣將她提到了獅子貓邊上。
「真拿你沒辦法，要小心一點哦？」
給放到地面的貓貓停頓地愣住一小下，轉頭呆呆地看了看腳邊懶懶趴住的貓毛毯，慢慢吞吞也學著夏油傑的姿勢也蹲下。
她大約屬於蹲不穩的類型，剛蹲好，小短腿就顫悠悠，搖搖晃晃地要摔小屁股蹲。
五條悟眼快地將她提起來，小家伙給人從後邊扶穩撐好了，這才小心翼翼伸手去摸貓。
「…？」
察覺到頭頂有一只覆蓋下的、輕飄飄重量的小小的手，獅子貓的藍眼睛懶洋洋朝上掃一眼。
在注意到是個小家伙，沒有太放在心上，只是張張嘴，企圖露出貓牙示威。
「嗷。」
奈何小朋友根本不明白貓朝自己齜牙是什麼意思，反倒理解成了「願意給摸摸」。
當她懵懵懂懂地要將小手往它嘴巴裡塞時，貓咪這也才懶得再嚇她，不理人地閉了嘴，腦袋也轉回，低頭懶懶地趴到了自己揣起的兩只小山竹上，不再理她了。
貓貓看看獅子貓正對著自己的腦袋勺，沒有多想，這回干脆兩只小手一起更加認真地摸起那顆毛發旺盛的大腦袋。
貓咪一開始還有點不情不願哼哼唧唧的，可是隨著小家伙不斷的拿小手像是踩奶一樣地搓毛，竟也逐漸享受起來。
到最後，獅子貓已完全是任由她肆意擺布的狀態，閑適眯著眼，偶爾還會像大爺一樣將腦袋歪到另一邊示意這只摸貓小工具人換個方向摸。
自家小朋友在快樂摸毛毛的時候，旁邊經驗豐富的五條悟看得一臉膽戰心驚。
瞅這幾乎快要搓出火星子的擼貓架勢……
他敢肯定這只倒霉的蠢貓，再有不久絕對會像那只眼罩熊一樣給他家女兒揉成禿子的。
*
「爸爸。」
樂呵呵摸了一手毛的貓貓終於停下了動作，她這會兒扭過頭就將軟乎乎的小爪子舉到五條悟面前，好像什麼都要拿給爸爸第一時間看，衝他展示般地開心地晃晃。
「嗯嗯，爸爸看到啦~」五條悟配合地回應她，「不過記得吃飯前要洗手手，不能吃到肚子裡去」
貓貓老老實實點頭。
見小朋友玩夠去黏爸爸了，夏油傑順勢給獅子貓翻了個面，讓貓肚皮坦露著，給另一邊沒吹的毛繼續吹。
一只手剛夠到爸爸垂下來的脖子，小身體正打算哼哧哼哧往上攀的貓貓這時注意到貓肚子，視線再度被吸引。
毛呼呼，想摸。
有了前一次的經歷，這回的貓貓根本不帶猶豫的。
她直接丟下這邊剛打算抱起她的便宜老爸，興致勃勃轉了頭又跑去摸貓。
獅子貓的肚子被碰時，軟綿綿的肚皮很小幅度地縮了縮。
貓咪不耐煩地「喵」了聲，睜眼很人性化的、神煩地瞥了又過來的這只幼崽一眼。
看得出有一點「被冒犯」，卻也依舊不知是懶得動彈還是寵溺小朋友，仍有對方隨意摸去了。
「呼嚕呼嚕。」
仿佛埋了個引擎的貓肚子很快傳出穩定的呼嚕呼嚕聲，肚子有節奏地顫動著，仿佛一只會震的小馬達。
「呼嚕呼嚕……」
注意到這點的女孩子眼睛亮晶晶，她學著那種有點奇妙的聲音，轉頭開心地去看旁邊和她並排來看的夏油傑。
「還可以試試摸下巴哦？」夏油傑微笑提醒她，怕她聽不懂，指了指獅子貓昂起來的小下巴，「這裡的話它們也會很喜歡。」
貓貓伸手試了試，果不其然見到小動物更加舒適地仰脖子，眯著眼舒舒服服地擺尾巴，她也跟著開心地晃了晃腦袋頂上的小天線。
「……」
一旁，五條悟托著腮，不高興地看著自家原本愛粘自己的小女兒和蠢貓的友愛互動，有一點氣鼓鼓地鼓起臉。
突然他像是發現了什麼，越過那只蓬松的大尾巴盯了一兩秒，帶點新奇地壞笑道：
「謔，大金玉男孩。」
他這話本就是自言自語，說得音量也不大，奈何獅子貓卻像是真切地聽到並且聽懂了般，忽然「砰」地一下炸了毛。
它蓬松的大尾巴在第一時間擋住了自己一整個貓肚子，手腳並用翻起來，彈射地蹦起就要衝著可惡的眼罩男一通踢頭蹬臉。
五條悟壓根沒躲，無下限很輕易將這只不知為何又開始耍寶的貓彈開了。
被一層保護膜隔檔開的貓很明顯地愣怔，旋即瞪大那雙蒼藍色的貓咪瞳，似乎很不敢置信地望向他。
五條悟也望過去，盯著這只最開始就給人異常不對勁感覺的貓，若有所思。
只是這時，一道小小的聲音打斷了一人一貓的無聲對峙。
只聽因貓咪突然暴起、而被夏油護在懷裡的小家伙懵懵懂懂地重復：
「大金……」
…！
！！！
「no！！！！——」
五條悟這會兒瞬間炸了毛，手腳並用竄過去捂自家小笨蛋的嘴。
「不！不可以！！唯獨這個不要學！！！」
他不知道小孩子的耳朵是怎麼這麼好的，明明就連和她差不多位置的夏油剛剛都沒聽到他那句隨口一說的嘀咕…
他只知道現在！立刻！馬上！要讓小朋友忘掉剛剛那個不能被這個年齡小孩子知道去的、和《銀魂》一樣無節操的詞彙！！
情急之下，五條悟一把將貓貓像是抱小貓一樣掐著咯吱窩舉起，頂著夏油傑一臉「你這人又在發什麼神經」的困惑視線，當場來了二十幾個愛的魔力轉圈圈。
等到手裡托舉在半空的貓貓小腦袋晃晃，兩只大眼睛中央也變成了一圈一圈咕嚕嚕旋轉的蚊香，這也才停下。
「貓貓，還記得爸爸剛剛說什麼嗎？」
為驗證結果，白發咒術師嚴肅問。
「爸&*#@爸%&？」
被帶著強制轉圈的貓貓小腦袋還犯迷糊，表情芒茫然。
她小舌頭打結，磕磕巴巴了好幾次，也沒有順利說出點什麼，到最終徹底死機一樣，呆呆地木在那。
見自家寶貝女兒徹底暈暈乎乎傻掉了，不必要的知識已從那顆搖勻成漿糊的小腦袋飛出，松了一口氣的老父親這也才徹底放下心。
「走，不管那只笨貓了，爸爸帶你去吃生日大蛋糕∼」
五條悟站起來，對著小家伙頭頂還在暈乎乎轉小鳥的腦瓜子憐愛地薅了把。
高高興興地離開了。
無語地看著摯友抱著幼崽傻樂地走遠的夏油傑滿頭黑線，不由想：
這家伙可就使勁霍霍他女兒吧，小心哪天小家伙長大以後給他拔氧氣管子！
第28章
實際上, 被小朋友短手短腿地抱著、尾巴拖地的回家後，獅子貓的傷口基本就已恢復得差不多了。
腦袋仍就混混沌沌的它，直到感應到熟悉的氣息, 察覺到頭頂與記憶中如出一轍的咒力波動, 這才下意識睜開眼。
再然後，出它看見了出現在眼前的……
巨人化的硝子（？）
不，有一點不同。
長頭發, 黑眼圈, 面龐也明顯褪去了年輕時稚嫩的弧度。
可除此之外, 與它（他）所認識的女同窗並無差別。
這個人就是硝子！
「硝子！你聽我說！我失敗了！傑那邊估計遇上那家伙也絕對會被揍得超慘！星漿體小鬼頭不知道是死是活！快點撈撈他們！」
↑想要傳達這樣的話語，奈何吐露出來的只有一連串「喵喵喵、喵喵喵喵」連他自己也未必聽得懂的貓嚎。
？
這不對勁。
他中詛咒了？
他還在做夢？
雖然不明白為什麼變成貓, 但好在這個老了許多的硝子的人語他還能聽懂。
可對方顯然是沒有認出他, 只和另外兩人說著話。
注意到再場存在其他人，獅子貓將腦袋轉去，一顆cos卡卡西失敗的羽毛球只讓他稍微愣過一下，緊接著, 目睹到另一人的他立刻激動地直立行走。
「傑！原來你小子沒事！不過為啥這發型？好騷包！」
面對他一連串亂七八糟的喵喵喵喵，高馬尾的黑發咒術師只是露出了一個一言難盡的苦笑。
「這孩子該不會洗干淨以後是奶牛貓吧？」
獅子貓：！！！
他才不是奶牛貓！他是獅子貓！
不對。
他才不是貓, 他……
…………
是誰來著？
*
*
*
一陣雞飛狗跳。
被強制洗了個香澡又給暴力吹毛的獅子貓——此刻正一臉怨氣地趴在騷包摯友給他拖來的毛毯上、瞪著面前貓碗裡惡心糊糊的軟爛貓糧, 生悶氣。
夏油傑擔心他傷勢剛愈咬合力不夠，甚至將買回給來的幼貓糧還用溫水泡過, 獅子貓見了直吸氣。
——別說他不吃貓糧了，就算要吃也不吃粑粑形態的貓糧！
「生日快樂！！」
人與貓的悲喜並不相通。
這邊, 獅子貓悲慘地面對著一盤不明物體垮起個小貓批臉正抑郁無語著, 不遠處的另一邊——
圍繞在餐桌整整齊齊坐好的人類舉杯言歡, 笑逐顏開為了那個雙手捧臉裝出一副異常激動模樣的古怪羽毛球共同慶生。
無聊，餓……
肚子咕咕叫。
獅子貓的臉更黑了。
他盯著白發羽毛頭刷的cosplay男抓了一大把爆米花塞入嘴中快樂咀嚼的場景, 肚子的抗議聲愈發強烈了。
他也想吃爆米花！
……
「！」
同一時刻，坐在寶寶椅上的白發小女孩倏然若有感應地晃了晃小短腿。
她被放置在下午美美子菜菜子買來搬回的兒童座椅上，此時鴨子一般的短短腿距離地面還有好一段距離，只能揮舞著兩只同樣長不到哪裡去的小短手去夠旁邊大快朵頤的老父親。
「貓貓也想吃嗎？」
轉頭過來的五條悟將小家伙毛呼呼的小腦瓜一整個包在大掌裡輕輕揉了揉，瞅一眼小朋友小碗中余下的小半碗米飯，和她談條件：
「貓貓再吃掉最後這幾口，爸爸就獎勵你一顆爆米花好不好？」
說著從一堆五顏六色的爆米花中挑了一個白色的，示意地放在貓貓的小鼻子前晃了晃。
……這家伙居然把最不甜的那個丟給他的便宜女兒，到底是有多小氣。
趴在遠處瞧的獅子貓一臉鄙夷。
爆米花做了很多口味。
沒有染色的原始的白是原味。
綠色的是抹茶味，焦糖色的是焦糖味，藍色的大約是海鹽味，黑褐色的不用說絕對是巧克力味。
在心裡將這些爆米花球一一猜了個遍的獅子貓口水泛濫。
可惡！他也想吃！！
比起稠呼呼的破貓糧，他更想吃人吃的爆米花！
另一邊。
在白發咒術師手腳並用的比劃下，終於聽明白了獲取爆米花條件內容的貓貓乖乖地將腦袋重新埋回小飯碗。
小家伙學東西很快，這些天被喂過一兩次就知道慢慢開始自己嘗試動手吃了。
雖然這會兒還是不會用筷子，但稍微有了點抓握力的小手已經可以很遲鈍地一點一點挖著米飯、將小腦袋懟到碗邊吃。
這期間只要注意不要讓小孩子將臉因埋得離碗盆太近頭發掉進去就好。
也正為了避免這點，五條悟已經在吃飯前給貓貓前劉海扎起了一個精神的小衝天炮。
而為了快一點回應腦海裡的催促得到爆米花，貓貓一口氣往腮幫填了好幾勺米飯。
小家伙的臉頰撐得鼓鼓的像是囤積過冬糧的小倉鼠，本就圓圓弧度生著嬰兒肥的小臉蛋這下看起來更加飽滿圓潤
——再加上頭頂那只豎起來的小衝天炮，這讓她看起來像只頂著一柄蘋果梗梗的小蘋果。
哼哧哼哧埋頭吃了一小會兒，貓貓一連把自己小腮幫填充到再也裝不下米飯，這才睜著圓溜溜的大眼睛包子臉一動一動地慢吞吞咀嚼。
她嚼嚼的時間每次非常長，往往很無聊，總是要伸著小腦袋東張西望、像只暗中觀察的貓貓一樣觀察其他人的。
可這回，當小家伙抬起小腦袋，冷不丁瞧見一桌人都不約而同停下手裡的筷子，齊刷刷看著她。
「…？」
反應有一點慢的小朋友嚼嚼了兩下動動包子臉，見所有人還在盯著她，忽而被按下暫停鍵地停止了嚼嚼。
貓貓停了一會兒，發現沒有人開口說什麼，試探性地又動動小包子臉嚼嚼過兩下。
等發現眾人視線依舊對著自己時，終於有一點慫了。
以為自己是做了什麼壞事的小家伙開始顯出心虛，她縮了縮小肩膀，鴕鳥行為地低下頭。
當她將埋了一會兒的小腦袋再次悄悄抬起偷看時，注意到有幾個大人還在看著她，不由哆哆嗦嗦伸出小叉子，顫悠悠插向碗中故意撥開到一邊的大青椒，「啊嗚」一大口，閉著眼睛委屈巴巴地吃下了。
只是覺得可愛所以不住多看看的眾人：「！」
哎呀居然吃掉青椒了。
「貓貓很勇敢哦？」
一旁，五條悟也看著自家女兒那嚼了一大口青椒小五官都快皺成一團的小模樣，感覺小朋友忍住難過要哭不哭的表情實在可憐又好笑。
他心疼但是忍住笑地將貓貓坐著的寶寶椅用腳勾得離自己近一些，拿起裝著爆米花的小盤子給小孩裝水果的小碗空處倒了一點爆米花。
「來，這是給我們勇敢的貓貓小朋友的獎勵~」
貓貓扭頭看了眼放在切好小水果旁的爆米花，又看看自己碗裡還剩下最後兩口分量的米飯和配菜，埋著小腦袋支棱著不太靈活的手又一次慢吞吞給自己強塞了兩口。
等到徹底按照條件將碗裡的米飯扒拉得一粒不剩，乖乖履行好承諾的貓貓這也才放下勺。
等到她將小勺子和小叉子在面前全部認認真真擺成齊平的直線後，這也才伸著小胳膊，勉勉強強傾了一點身前去夠那只隔得有一點遠的水果碗。
注意到貓貓這個小動作的五條悟不由在內心感慨：真是好乖好聽話……
只是有一點：似乎有點不太聰明。
因為馬上——
貓貓就因為鼓鼓的小臉頰一下子塞了太多，以至於有些張合不開無法順利咀嚼了。
就好像嘴巴裡塞住了拿不出來、也咽不下去的燈泡糖。
陷入到危機的貓貓呆呆地停滯住一兩秒，終於覺察到有哪裡不對，立刻眼淚汪汪可憐又無助地睜著圓溜溜的大眼睛望過來。
眸中寫滿求救。
她原本要去抓爆米花的小手頓在那，鼻腔裡只能「嗚嗚」、「嗚嗚」地發出一點悶悶的聲音。
第一時間注意到這點的五條立刻站起身，將不慎坑到自己的笨蛋女兒從椅子上挖出來，帶著這只小迷糊蛋去洗手間讓她將塞得滿滿當當的飯吐掉了。
「以後不可以一口氣吃那麼多了哦？很危險。」
五條悟蹲到有一點被嚇到默默揪著睡衣毛絨絨下擺的貓貓面前，用幾乎沒有的力道彈了彈她的小額頭以示警告。
被彈小腦瓜而微微後縮了一下的貓貓立刻張開嘴，傻乎乎地示意自己這次乖乖聽話已經沒有再犯了。
「你是小倉鼠麼？」
白發咒術師無奈地抬手幫她關掉小下巴，又捏捏她剛剛圓圓鼓鼓的包子臉。
「好啦，是爸爸不對，應該在注意到你壞習慣的時候及時提醒的。」
他拉起小家伙那只軟綿綿的小手，找出特別特別小的小指頭，和自己的小拇指貼了貼。
「爸爸也才真是給你嚇到了，下次不許這樣了，拉鉤哦？」
貓貓懵懵懂懂點點頭，老實地被勾著小拇指上下搖了搖。
*
*
之後，五條悟在把爆米花遞給小朋友、又監督著看她這回的確長記性：是真的吃完嘴裡的才去拿下一顆後，這也才放心地任由小家伙自個兒坐在沙發那邊玩去了。
貓貓晃蕩著坐沙發踩不到地面的小短腿，埋著頭認認真真挑挑揀揀將爆米花裡頭的白色爆米花全吃掉，這也才「咻」一下滑到沙發底，腳板踩實地面，小步小步拿著手裡剩下的爆米花來到沙發另一頭正百無聊賴打哈欠的獅子貓身邊。
「？」
剛接受完兩輪反轉術式身體處於疲軟恢復期的獅子貓懶懶地支棱了一下小腦袋，並沒有大動彈。
他疑惑地看向這莫名其妙就往自己這邊過來的小家伙，有一點警惕，懷疑這個年齡的臭小鬼是不是打算過來薅他胡須玩。
小孩子最討厭了！
然而，獅子貓下一刻便改變了想法。
這只搖搖晃晃接近的小蘿蔔頭非但沒有實施他本所以為的惡作劇，反而將穩穩用小胳膊捧住裝滿了爆米花的小盤子輕輕放在他眼前。
獅子貓：!
居然是給他的麼！
自己也沒表現出有多想吃吧！小家伙是怎麼知道的？
「哼喵。」
被看出了心思的貓咪有一點高傲地舔了舔貓爪子，強迫自己表現得沒有那麼渴望，矜貴冷淡地別過了頭。
他才沒有特別想和小不點搶零食呢！
當、當然，如果小不點執意要上供給他並哄哄被所有人冷落的他的話，要賞臉吃一口什麼的他也不是不能配合啦！
「？」
腦海裡並沒有「傲嬌」這個概念的貓貓小朋友見貓咪將毛腦袋扭得遠遠的，一副無比嫌棄的樣子，她抬手撓撓小腦袋，也就默默走掉了。
還等著有人來哄他的獅子貓：？
獅子貓：？？？
不是、怎麼就走了！
都不堅持一下嗎！？
第29章
「喵嗷！」
眼見口糧飛走, 再傲嬌的獅子貓也不傲了。
他甚至夾著嗓子嗲嗲地喚了兩聲，原本揣在胸口的兩只小山竹伸出「啪嗒啪嗒」拍著地板。
他要吃！他剛剛開玩笑的！
讓他吃！！
聽到動靜，走出沒兩步的小家伙緩緩地轉過頭。
獅子貓見貓貓看過來, 立刻主動地衝她抖抖蓬松的大尾巴。
小朋友看懂了那是一個招手喚她過去的信號, 當即乖乖揣著小盤子也就回來了。
「咪——咪——」
貓兒膝下有黃金，到了變現的時候了。
獅子貓顧不上擺架子，為了快一點得到一口吃的, 這次直接邁步竄到了小姑娘腳邊, 十分依從這具身體本能熟練地撒起嬌來。
他軟軟地喵喵著, 毛絨絨的尾巴圈住貓貓的腳踝，貓腦袋也貼著小孩的小短腿橡皮擦似的蹭來蹭去, 太賣力了還把沒站穩的小不點給直接蹭倒了。
貓貓一屁股坐在地上, 骨碌碌掉落的爆米花散了一地。
她人還有點懵懵的，而見目的達成的獅子貓早已埋著腦袋，張大鏟土機似的大嘴巴，用著尖牙吭哧吭哧去啃面前五顏六色的爆米花。
「哎呀, 貓貓……」
一直留意著這邊的五條悟這時見到貓貓摔倒，立刻走過來將軟趴趴的小家伙從地上撿起來。
同一時刻瘋狂進食的獅子貓感覺到有人一把摁住了他命運的後腦勺。
「！」
「喂喂, 不行哦, 我記得貓是不能吃這些的吧？」
白發咒術師二話不說將嗷嗷亂叫地還想逼近一顆爆米花的貓咪趕緊薅回來，和另一只被撿起來隨手掛身上就會乖乖地攀著往上爬的貓貓不同, 這只一身反骨的獅子貓即使冒著發際線要給往後薅禿的風險，也要強行掙脫他箍住貓腦袋的禁錮, 餓死鬼投胎地往爆米花俯衝。
「不是都已經給你盛好凍干了嗎？難道比較喜歡吃貓條？」
他隨手將夏油傑買來放在茶幾上一只塑料袋裡的貓條拿出來, 撕開懟到貓腦袋面前, 敷衍地誘哄：
「嘬嘬嘬，來, 吃！」
「……」
鼻腔裡湧入一股魚腥味的獅子貓胃酸上湧，當即「yue——」地很人性化地翻著白眼干嘔一聲。
「噯，奇怪?」
五條悟古怪地撓了撓頭，居然還會有貓不喜歡貓條。
這怕不是只假貓吧？
「悟，要切蛋糕咯？」
「來了~」
聽到眾人招呼，白發咒術師沒再理會獅子貓，只將掉落的爆米花隨手撿拾扔進垃圾桶後，放下貓條便帶著肩膀掛著的小掛件扭身走開了。
貓貓吃了碳水後就有一點困困的，這時被五條悟抱著不用自己走，小瞌睡也就立馬上來了。
可她沒有忘記腦袋裡一直傳來的獅子貓渴望又可憐的聲音，抬手揉了揉眼睛，強打起精神將視線投向被放置在桌子正中央的大蛋糕。
「爸爸。」
女孩子軟軟地拿小手推了推老父親的羽毛球腦袋，迫不及待指那邊。
「吃……要、」
「？」
五條悟有一點意外，不可思議地捏捏這只小饞貓肉乎乎的小臉蛋。
「貓貓還吃得下嗎？」
他為了小朋友不和他搶蛋糕吃（劃掉）他為了避免小朋友吵著吃太多蛋糕吃壞了肚子，特意在飯前讓她喝了一點湯。
按照平常的飯量，貓貓這會兒應該小肚子給填飽了才是。
五條悟扭頭果然看著自家小天線寶寶那顆有點圓乎乎的小孩肚，無奈搖搖頭，將她放進兒童椅內拽拽她頭頂的小天線提醒：
「那就只能嘗一點點哦？吃多了小肚皮會像氣球一樣爆炸的。」
他捏了個指尖「一丟丟」的小手勢，又嚇唬她地比出一個「爆炸」。
貓貓自然聽不懂「爆炸」這種高難度的詞彙，她只盡力將兩只恐龍前爪一樣的短短手勉強伸過頭頂。
扶正了一下腦袋上給爸爸揪歪了一下的小天線，確認了兜帽上圓圈小天線沒有再歪倒，這才聽話地點點頭：
「一點點。」
*
大家亂七八糟唱完了生日歌，五條悟也順利吹倒了蠟燭。
等每個人都分到一塊蛋糕角，有說有笑地邊吃邊聊天時，貓貓面前的寶寶桌上也給擺了一盤要比其他人小上許多的迷你小蛋糕。
「這是小蛋糕寶寶，」害怕小朋友分少了不高興，五條悟順帶認真哄騙她，「因為貓貓是寶寶所以就吃寶寶小蛋糕。」
托著後腦勺撫撫她毛絨絨的小腦袋，示意她「慢點吃」。
打發好小家伙，五條悟轉頭就快快樂樂地給自己切了一大塊，「啊嗚」一大口挖土機似的鏟下去，半顆西瓜大小的大蛋糕被他炫掉一大半。
舌尖彌漫著令人大腦放松舒緩的甜味，五條悟一面嚼嚼著，一面去看坐他旁邊的小姑娘吃得怎麼樣。
這不看不要緊，一看他瞬間愣了下。
方才還完整放在貓面前一小塊的小蛋糕，此刻連下邊墊住的紙盤也都一並消失。
吃得這麼快？
不對。
他家貓貓又不是吞天獸，不至於連同盤子也一起吃了吧。
五條悟：「?」
所以是他記憶出錯了？
摸著下巴又仔細盯了懵懵懂懂仰著小腦袋望他的小女孩，在確認那張純真無骨的小臉上察覺不到半點欺瞞和謊言後，篤定是自己太疲憊而忘記給女兒切蛋糕的五條悟轉頭又給貓貓拿了新的一塊。
「抱歉貓貓，是爸爸忘記了。」
他捏了捏自己有一點疲累的晴明穴，心想：自己今晚確實是該好好休息了。
*
*
夜晚。
肚子震動出地鳴的獅子貓實在無法忍受腹中空蕩無物的感覺，餓得眼睛發綠的他剛打算摒棄掉曾經為人的尊嚴、爬向原先看也不願看一眼的貓盆。
貓食就貓食，粑粑就粑粑，總比餓死強。
——在真正尋找到變回人類的方法前，他不能先嘎在這具身體裡，必須要進食補充體力才行！
忍耐下貓食那散發的奇怪味道，長痛不如短痛，獅子貓剛要閉眼一口吞，鼻尖便已被幽幽飄來的甜淡奶油香勾走了魂。
蒼藍色的貓眼猛然睜大，貓腦袋調轉。
不遠處，扶著沙發慢慢吞吞試探地走過來的小小的身影——頭頂上一根惹眼的「天線」——讓獅子貓確認了來者的身份。
是那個反應總是慢半拍看著有一點呆的白發小不點！
獅子貓其中一只耳朵片豎起來抖了下，聽到小家伙那邊窸窸窣窣似乎因為太黑總也摸不過來的小動靜，貓咪這回立刻相當主動地邁著埋在長毛裡的短手短腳掃地機器人一般迅速咻咻爬過去。
「喵！喵！」
飯！飯！
他的飯飯來了！
「！」
那邊，鼓起勇氣一個人溜跑出來的貓貓，一片不見五指的黑漆漆中看到一雙熟悉的蒼藍色的眼睛，她總算安心下一點，死死緊揪住小玩偶的小手也沒那麼發抖了。
小家伙支著小短腿湊過來，蹲下，急切要往上爬的獅子貓便立刻伸出兩只前爪，跳起來要去扒拉她手心。
「啪嗒啪嗒。」
軟綿綿的貓墊子拍拍又拍拍，發現拍了個空——小家伙什麼都沒有帶過來！不由愈發急切地「喵嗷喵嗷」叫起來。
飯呢！
他的飯呢！？
被騙了！壞人類！！
「唔喵！！」
正用貓語罵罵咧咧，嘴巴猛然被一塊軟軟的東西「嘰」地一下堵住。
擔心偷跑出來被大人發現的貓貓，直接將津美紀送她的小黃鴨塞到了貓咪的牙齒間，暫時堵住他亂叫嚷的嘴。
在獅子貓「呸呸」兩聲吐掉這只難吃橡皮鴨、要去找壞人類算賬時，不知從哪又變戲法拿出一盤小蛋糕的小朋友慢騰騰地蹲下，將貓咪心心念念的甜食擺到了他眼前。
「！」
見狀，貓咪這也才餓死鬼投胎埋頭「嗷嗷」狂吃起來。
……
兩三口解決掉蛋糕，白色奶油粘得滿鼻尖和周遭胡須全是的獅子貓再次興奮地抬起頭。
他「喵嗚」了一聲，跳到好不容易在那邊蹲穩的貓貓小膝蓋上，用重量一不小心將人又給弄摔倒後，迫不及待拿其中一只前爪刨刨她。
「喵喵！」
還要還要！
貓貓被貓咪爪子「噗噗噗噗」給拍了一身的貓毛，小鼻尖被空氣中漂浮的漏網之毛撓了下，「阿嚏」「阿嚏」地打出兩個小噴嚏後，呆呆地坐在原地緩了一小會兒，這才撐高小手去夠她的小兜帽。
天線寶寶的天線帽落下來，附一抬頭的獅子貓便見到小女孩頭頂頂著幾塊未拆開的巧克力威化餅干。
貓咪趕緊踩著木頭一樣反應慢慢還沒下一步動彈的小家伙，蹬著她的小肩膀「bia嘰」一下踩住臉頰竄到她頭頂。
打孔機似的好用的牙齒「嘎啦嘎啦」三下五除二咬開包裝，一大口下去將那塊威化小餅干全吃掉。
「咪咪，咪咪！」
趴在貓貓頭頂，爪子扒拉住女孩子頭頂兩只小揪揪、並不心滿意足獅子貓下一步直指廚房內的電冰箱。
他指揮著接觸不良的小機器人般的小朋友，操控高達般，小步小步一點一點地接近過去。
——耶！
快樂的覓食時光才剛剛開始！
*
兩只小老鼠的夜間秘密行動終究沒有被睡熟的大人們當場抓包。
只是第二天，他們巧合地發現——
家裡的兩只小家伙齊齊鬧起了肚子。
小朋友最終被帶去兒童醫院，而套著伊麗莎白圈的獅子貓則一臉屈辱地頭一次去了寵物醫院，面見了傳說中令動物男孩們聞風喪膽的獸醫先生。
「呀，你這貓還沒絕育呢吧，順帶給你一起割了哈。」
「喵！！！！！！？？？？？」
第30章
小家伙即便連生病也都安安靜靜的, 一開始五條還沒發現，只以為貓貓在被窩裡鼓成一小團不出來是賴床。
直到夏油傑發現冰箱裡剩下的大蛋糕不翼而飛，冰箱門外還擱著一只小凳子, 同款蜷成貓球姿勢的獅子貓哼哼唧唧地爬在一旁, 胡須沾滿代表「罪證」的奶油和蛋糕屑——這也才意識到小朋友和貓昨晚干了壞事。
「yue——」
趴匐在沙發角落的貓咪忽然像是嗓子被人伸手進去掏了一下，張大嘴巴吐了出來。
吐完後這只獅子貓變得更加病蔫蔫了，和昨天上躥下跳在人頭頂作威作福的狀況差個十萬八千裡。
「生病了？」
察覺到動靜的五條悟探出個腦袋查看, 收拾完備的夏油傑已經提溜著蔫頭耷腦半死不活的貓帶上錢包預備出門了。
「吃壞肚子了吧, 我帶它去寵物醫院看看, 惠他們都去學校了，桌上有早餐你趁熱叫貓貓出來吃吧。」
五條悟應了聲, 若有所思地縮回頭。
走回那只鼓鼓囊囊撅起來的小被窩邊, 伸了手將裡邊的貓貓掏出來，注意到抱著玩偶縮成一小團的小家伙同樣無精打采的。
她像個小青蟲軟趴趴的，捂著肚子緊緊閉上眼，臉頰也難受地鼓著, 面色看起來有一點蒼白。
「不舒服嗎？貓貓？」
五條抬手摸了摸孩子的小額頭，有一點發熱。
有點苦惱地撓撓頭, 依照之前的應對手段姑且給她泡了感冒藥。
貓貓這次倒也不用人哄, 可能真的燒得有點迷迷糊糊了，嘗不出味道, 被扶著坐起身很乖地就把藥水喝了，喝完立刻小腦袋一歪倒在爸爸手臂上繼續睡, 連躺回枕頭的精力也沒有, 叫都叫不醒。
等了一會兒, 發現藥不起效，貓貓額頭非但沒有退熱反而燒得更厲害了, 像是可以煮雞蛋，五條悟雖無經驗但也知道光靠吃藥是不行了，立刻將小家伙團吧團吧用小薄毯裹起來，抱著去了一家附近的兒童醫院。
記憶裡隱約有過惠生病來醫院的經歷，不過那時全都由注意到的夏油傑代勞照顧小孩，所以說這是五條悟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送小孩到醫院。
一開始他甚至都不知道要掛號，還是經人提醒拿出手機調出谷歌搜索一步步來、手忙腳亂的才終於讓小孩看上了醫生。
*
診室內。
一米九的大個頭像個乖乖的小學生，手腳並攏地坐在陪同的椅子上好奇地在一旁看著白大褂的非術師拿著像是冰淇淋吃剩下的棍子對小朋友的口腔進行檢查。
見他在旁邊滿臉困惑和新鮮地探頭探腦，覺得有哪裡奇怪的醫生也不由側目多看了幾眼。
之後，在向五條悟詢問了一些諸如飲食、運動量等詳細情況後，醫生確認了貓貓的基本病因。
「昨晚給孩子吃的東西太雜了吧？」
「是。」
「你們家小孩抵抗力也不是很好，這孩子的疫苗接種狀況是？」
「疫苗？」
是非術師那邊打來增強身體抗性的藥物吧？
「稍等一下。」
不太確認的五條悟拿出手機谷歌一下。
醫生：「……」
看傻子般的目光在無常識的白發咒術師身上逡巡過兩秒。
總算自己反應過來的後者呆愣地抬起頭：「要怎麼才能知道她以前打過什麼疫苗？」
得。
一看就知道又是一個將孩子撒手全權交給老婆照看的不靠譜父親了。
遇見過很多次這類狀況的醫生還是和顏悅色耐心解答：「夫人的『母子健康手賬』就可以翻到，也就是通俗的母嬰手冊，會記錄您家孩子從出生到現在的疫苗接種狀況。」
「啊……我沒有夫人，」五條悟在醫生眼神變得微妙前趕緊解釋，「這個是我收養的小孩，情況有一點復雜。」
在表明並不是福利院收養，而是直接領養的走失孩子、所以之前的疫苗記錄和親子手冊什麼的也完全沒有，對面這也才打消了對面前這名奇裝異服眼罩男某些自然引發的不好猜測。
醫生：「原來是這樣，是我以貌取…誤會了。」
五條悟：「？」
你誤會啥了？
*
最後給小家伙開了藥，並安排前去打吊水。
貓貓被抱去扎針時還懵懵的，顯然是不知者無畏，根本不明白接下來要發生什麼可怕的事情。
——當又尖又細的針頭嗞著冰涼的藥液露出來時，五條悟擔心小家伙害怕，索性將她一整個抱懷裡，小腦袋也給掰過去，確保她不看針。
小朋友的好奇心最是強烈，愈是不給看，貓貓就越發好奇地掙扎著想要扭轉過小腦袋去看。
她亂糟糟的小毛腦袋蹭了幾下，就尋到一個位置，從五條悟手臂邊小動物那樣探出頭來，在注意到閃著寒光的針頭和看不出表情的口罩護士後，瞪著驚恐的大眼睛依舊擋不住好奇直勾勾盯著針尖看。
五條悟注意到了就又給她小腦瓜子強硬掰回去。
貓貓再想回頭，五條悟就直接往她後頭的小兜帽裡摸了摸，掏出一個給伊地知買飯那時收集到的麥當勞兒童套餐附贈小玩具給她玩。
小家伙明顯對一點也不軟綿綿的塑料玩具不感興趣，小手也因為害怕落下的針頭動來動去，左右躲避，奈何出門倉促這次五條忘記帶上那只她總是抱著的兩只玩偶小熊，索性溫聲安哄給小朋友畫起了大餅：
「貓貓聽話不動，爸爸回去就給你買個新的娃娃好不好？」
「貓……」
「好哦，小貓的，咱們買一個和家裡那只一樣的小蠢貓好不好？」
「蠢，貓？」
為了轉走貓貓很容易轉移走的注意力，五條悟一抬手順勢把自己的羽毛球發型從中間劈開分為了左右兩撮，兩只勉強呈現出像是貓耳朵的三角形尖尖，撅著貓貓嘴逗她：
「嗯嗯，小蠢貓哦，喵喵喵~」
貓貓仰著小腦袋，呆呆地盯著爸爸這副好像不太聰明的樣子愣愣看了好幾秒，旋即小童音嫩嫩地「咯咯」笑起來。
「噗！」
旁邊同樣有憋不住的破功聲，帶著小孩的家長注意到父女倆這邊的互動，皆是忍不住露出善意的笑容。
有一名小孩的父親甚至朝他比了個大拇指：「兄弟你還真是豁出去了。」
還挺樂在其中的五條悟：「？」
只有受過嚴格訓練的護士沒有笑，而是趁著鬧鬧哄哄間小朋友的注意被徹底吸引過去時，表情嚴肅趁機地將針精准扎入血管。
「！」
剛剛還被逗哄得微微笑起來的貓貓小表情頃刻凝滯。
在定格了兩三秒後，小家伙不敢置信地張著嘴、大眼睛木木地仰頭看爸爸，一副仿佛遭受背叛的表情。
頗有點信任崩塌、天崩地裂的意思。
宛如一只生病喂藥後以為主人打算謀害毒殺它的毛孩子。
「貓貓睡覺好不好？困不困？」
五條悟見狀，趕緊趁著貓貓反應過來是怎麼個事扯開嗓子開哭前，抱起小家伙來邊走邊揉揉她懵僵住的小臉蛋，企圖哄騙她睡覺。
畢竟，這樣一來醒過來就可以騙她說剛剛那是做夢了。
根本沒有什麼壞爸爸騙小孩挨針子這回事，絕對沒有！
「啊，吊瓶！」
血液在軟管中呈現出一瞬的倒流，經由身邊一名家長提醒，五條悟才知道自己拿吊瓶的手低了些。
「啊，多謝了。」
「哎呀，真是的……」
提醒他的婦人一臉責備，眼神裡透露出「我一看就知道你是個不靠譜的大老粗爹」的信息。
她旁邊跟著的寬臂漢子則露出一臉「兄弟我懂你」的表情，抱著懷裡孩子的這名雙開門冰箱父親抬手拍拍五條肩——畢竟他也經常被他們家這位嫌棄說什麼「爸爸帶娃，活著就行」的。
只是，大漢這麼個動作，致使他懷裡的男孩突然驚醒了。
那小男孩發現在自家爹懷裡，睡醒時的恬靜祥和一秒切換至嫌棄，他開始一個勁猛掙扎，嘴裡哇哇嚎叫：「爸爸！臭！走開！我要媽媽嗚哇哇哇！」
「媽媽抱，寶寶不哭！……你又抽煙了？」
「就一根……」
「咚！」
「我之前怎麼和你說的？！」
「我錯了QAQ」
避免卷入家庭戰場，五條悟非常自覺地遠離，抱著懷裡的貓貓默默溜走了。
「爸爸，臭臭。」
小家伙現在精得很，非常之快就提取了重點（雖然重點歪歪的），口齒十分清晰地對著五條念出新學到的新詞。
「噯？爸爸也臭臭嗎？」五條悟故作很委屈的樣子，大腦袋跟大狗狗似的往貓貓小臉蛋邊拱了拱，「爸爸不抽煙的哦？貓貓你再好好聞聞？」
小家伙被他毛絨絨的大頭拱成一小團，一時也忘記剛才給背刺的委屈，立刻因為癢癢一個勁笑著往後縮，見躲不開了還是抱著像揉禿毛小熊那樣揉了揉，嘴裡亂七八糟地咕嚕：「爸爸蛋糕。」
好像小蛋糕就是她所能想到的最香噴噴的詞了。
鬧夠了，五條悟不忘大言不慚教小家伙：「不是蛋糕，你要說爸爸香香。」
「爸噠、香……」貓貓揉了揉眼睛，聲音含含糊糊的，小腦袋一下就埋到他肩窩蹭著他耳側頭發睡著了，須臾不忘發出一聲不明意味的夢囈，「吧嗒。」
五條悟神色柔和地揉了揉這個再次一秒斷電小可愛鬼，額頭已經不再像之前那般高溫了，估計再有一會兒燒就能完全退掉。
基本放心下來後，五條悟抱著給毛毯裹成毛巾卷的小家伙前往掛水區，找了個人散的位置坐下來。
方剛教訓著丈夫的母親這時搖晃著手裡衝好的奶瓶剛好路過，看了眼低頭戳戳繼續研究搜索引擎的白發男人，又抬頭看看他懷裡靠著睡著的小朋友上邊的吊瓶，提醒：
「記得快滴完了要喊護士哦？不然空氣打進去或許會引發休克。」
從未打過點滴以至於沒想起這茬的白發咒術師愣住：「！」
「……」太太露出了看火星人的眼神，「你迄今為止是怎麼長這麼大的？」
有些毒舌的好心太太最終還是告訴他：不能及時喊來護士也沒關系。
「調這個就行了，這樣會慢一些，這樣會快些，這樣是完全關掉，小孩子調慢一些會比較沒有負擔，像大人要趕時間可以快一點。快滴完了推到頂完全停掉就好了。」
像極了手把手教人走路吃飯的耐心媽媽了。
五條悟感激地謝過她。
「不用客氣哦。」
最終又看了眼扒在白發男人身上睡著的小小一只的孩子，女人搖搖頭，有點憐惜地走掉了。
那個眼神……大概是把他當成了單親父親了吧。
還是特別不靠譜的單親父親。
五條悟哭笑不得地想。
懷裡小家伙很快就睡熟了，甚至因為太熟而不自覺流出了一點小口水，蹭到他身上的那只眼睛也因為有點被壓到，變成細細一條線，像是給擠癟臉蛋子眯眼的小貓。
小孩微微被擠出點肉肉臉不講究著壓著早晨出門匆匆沒有打理的發絲，五條悟抬手幫她理了理，將吃到嘴巴裡和戳到眼睫毛上讓小朋友很不舒服的頭發摘下來，這才抬袖給夢裡又不知夢到什麼好吃的小饞貓擦了擦嘴角迷糊掉出來的口水。
因為有那位太太的提醒在先，時刻警惕的五條悟時不時要抬頭瞅一瞅。
期間他同樣注意到邊上有帶著孩子的家長將吊水的導管放到帶來的毯子下焐熱，推測這麼做應該是為了讓冬天輸入小孩血管的藥水不至於那麼冰涼，於是也有學有樣用搓熱的掌心幫貓貓的管子也給捂住，無聊地晃著撐長出去的雙腿等待著吊水一滴一滴下落。
*
總算吊完水，五條悟將還在歪著腦袋呼呼睡的貓貓從椅子上抱起來。
腦內回想著之前在醫生那處的咨詢，他按照萬能谷歌搜索出來的步驟一步一步幫小家伙補辦了親子手冊，打算過一段時間等貓貓這回的病完全好後再將小姑娘重新帶過來補加疫苗。
「Zzz…」
完全不知道像今天這樣被爸爸「背刺」的打針經歷之後還有好幾輪，此刻睡得一無所知正酣的貓貓像只小樹袋熊牢牢抱著自家老父親的脖子，和身體大趨勢分離的小腦袋卻遠遠歪至另一半，很危險地在半空一點一點的。
拿到新手冊的五條悟這會兒剛填了一半信息，才想起來要去肩上扶高難度睡著的笨女兒的小腦袋，一抬手將那顆相當岌岌可危的小腦袋趕緊薅回去。
等他伏案繼續著又寫了幾筆，貓貓全是反骨的小腦殼還是不屈不撓地歪下來，整個小人呈現出「枯萎玫瑰」的圖案，如同倒下去的小麥子。
「這孩子……」
無奈地嘆了聲，生怕孩子睡著睡著手沒抱穩大頭朝下，五條悟唰唰兩筆潦草地填完信息，將手冊塞到小朋友兔子兜帽裡塞好，換了個不溜的肩膀重新抱小孩。
被他輕微一挪動，貓貓嘴裡立刻嚶嚶地發出小孩子那種剛醒時有點萌萌的怪聲音，明顯被弄醒了，很快抖抖蹭壓到卷卷往上掀的小睫毛稀裡糊塗睜開眼。
剛醒的小朋友這會兒表情有種給人揍了一拳的懵懂，有點傻乎乎的卻看起來有種天然的可愛。
「？」
她抬了小腦袋左右張望了好半天，又和不熟練的操線師操控的小木偶那樣鈍鈍地昂起頭，和五條悟呆呆對視過一陣，似乎緩了好久也才大腦復蘇、想起來眼前的人究竟是誰自己現在在哪裡。
「爸爸……」
認出人來的貓貓挨過來將臉埋回他的衣服裡，揪住衣服往五條悟衣料上蹭了蹭把自己蹭清醒一點後，這才往後伸了伸小胳膊，用著短短的手夠著去摸後腦勺處給塞得重重的羊羔毛兜帽。
「抱歉，貓貓，爸爸忘記帶包出門了。」
五條悟抬手托了托小朋友那只一覺醒來塞滿了兒童玩具、藥片、病歷、手冊、水果和小零食的萬能小兜帽，注意到貓貓給很重的兜帽勒到小脖子不舒服地動來動去後，索性將裡頭最重的一顆蘋果和橘子拿出來。
這是那個好心太太的丈夫後來說是為了給小孩子補充維生素塞給他的，五條悟這會兒拿在手中，左右找了找沒有地方放，再次順理成章將女兒當做小購物籃順手便將它們放到了她空空的小臂彎裡。
*
吊完水蒙頭睡了一覺後，貓貓似乎恢復了不少，又或者說已經完全恢復到了平日裡精神飽滿的狀況也不為過。
由於並沒有其他正常小孩作為參照，五條悟只當這是正常現像。
此外，因為剛巧順路經過區役所，警察那邊就有關貓貓家人和來歷的搜查也徹底無果，秉承著「來都來了」想法的五條悟便打算順勢將小朋友的收養事宜一並辦妥了。
「名字是……貓貓？」
辦公室。負責登記的工作人員掃了眼男人從小孩兜帽拿出的親子手冊，對照信息填寫的第一項便遇到了困難。
「很少見的名字呢，是從中文翻譯過來的那個片假名寫作『マオ-マオ』的『貓貓』嗎？」
「啊，原來是該這麼念的嗎？」
雖然五條悟覺得怎麼樣都無所謂，本身他就是對一些細枝末節很不在乎的性子。
不過考慮到貓貓的狀況，還是事先讓小孩學著嘗試念了一遍。
「貓貓，」他將大病速愈後就能在沙發椅和他之間爬來爬去玩的貓貓從身上薅起來，溫聲細語地對小家伙，「你復述一下『ma-o，ma-o』這個詞。」
原本准備往爸爸腦袋頂上堆橘子玩被當場抓包的小女孩懵住呆了那麼一兩秒，在確認爸爸不是來找自己算賬後，又睜著圓溜溜的大眼睛眨巴了那麼兩眨巴，完全聽懂意思後很乖很配合地重復了幾聲。
「唔。」
五條悟聽她念得不是「喔喔」，就是「媽喔」，要麼就是小公雞的「喔喔喔」，總之憨憨的完全不太能挨到正確的發音上，感覺這個讀音的確是有一點拗口，對小孩子的難度還是有點太大了。
摸著下巴細想了一陣子，五條悟：「要不還是讀作『nyanya』吧？」
他之前就一直口頭喊的這個發音。
等一下，這個也很怪啊，哪家好人家的孩子叫這個啊？……工作人員腹誹，會被以後的同學給取小外號的吧？
吐槽歸吐槽，工作人員拿工資辦事也並不會多言什麼。
他只確認地問一遍：「您確認嗎？那麼我要在片假名那一欄填『ニャーニャー』咯？」
「唔，等會兒，」那邊似乎自己先一步意識到了不妥，改口，「果然還是念『nene』好了。」
畢竟小朋友在之前念「蠢貓」的時候，念來念去就只有「neko」的「ne」這個詞念得標准。
最起碼，也至少要讓小朋友在以後對他人自我介紹時說對自己的名字吧。
「嗯，就這個吧。」
索性五條悟最終拍板下，摸摸一早就被「nya」啊「ne」啊的給搞糊塗的貓貓的小腦袋。
「以後貓貓在學校叫『nene』，在爸爸這裡叫『nyanya』。」
「是最特別最特別的名字哦？」
「……」
貓貓給他一番話徹底整迷糊了，她張了張嘴又閉上，最終選擇什麼也不念，而是自暴自棄地拿著一團漿糊的腦瓜子去撞爸爸，以示不滿。
五條悟哈哈笑著把她摟在懷裡薅著玩，手指頭去戳小朋友因為搞不懂自己名字而氣鼓鼓的臉：「我家貓貓真可愛~」
懷疑這壞爹是故意想看自家女兒繞暈小表情的工作人員：「……」
「那麼，再加上父親的姓氏就是……【五條貓貓】小朋友對吧？」
做好名字的登記後，對著親子手冊信息繼續摘抄的工作人員注意到生日一欄填的是12.8。
「嗯？今天是小朋友的生日嗎？生日快樂呀小朋友。」
他順口說，自然而然掃了眼爸爸那邊的資料。
生日一欄填寫的是12.7。
父親和女兒的生日只差一天麼？
工作人員：「真巧。」
五條悟：「是吧是吧∼」
然而真相是並沒這麼巧，貓貓的生日其實是五條填寫手冊時臨時擬定的。
他認為兩個人的生日挨在一起沒什麼不好，畢竟——
這樣一來他每年就有理由連著吃兩次生日大蛋糕啦！
*
解決完登記事宜，五條悟便按照承諾轉去玩偶店給貓貓抱了一只毛絨玩具出來，作為小家伙12.8日這天的生日禮物。
那是貓貓一眼就看中的一只雪白色貓條，而因為這只液體的貓條幾乎和小朋友的個子一樣高，再加上過長的胖尾巴，站在地上的小朋友抱著它時絕對會拖地，走幾步還有踩到大尾巴絆倒摔跟頭的風險，索性五條悟左右手各懷揣一只，臂彎填得滿滿當當載著女兒和新買的玩偶折回家。
「只能放在家裡玩哦？」
他對著懷裡愛不釋手抱著貓咪大胖尾巴嘟嚕玩的小女孩事先說明。
見貓貓似乎很喜歡自己送的生日禮物，抬頭望過來時不自覺展露軟乎乎的笑容，有所動容的五條悟為了看到自家女兒更多這種可愛表情，在路過另一家玩具店時忍不住又給她挑了一個小禮物。
那是一個遵從他個人品味並自信地認為小孩也一定會喜歡的、造型獨特的泡泡機。
泡泡機的外殼呈現出一只完整的無毛尖叫雞的樣子。
拔掉雞腦袋頂的紅冠冠，灌入泡泡水，填充完畢後抓住雞尾巴一拉一扯，嵌合機關的雞頭就會「嘎」地張大雞嘴，這之後再捏住這半死不活雞的禿屁股，雞嘴就會十分健氣「喔——」一聲冗長地打起鳴，誤食肥皂般咕嚕嚕嚕吐出一連串絢爛的七彩泡泡。
貓貓：……
貓貓：（笑容消失術.JPG）
第31章
「怎麼了貓貓？不喜歡嗎？」
並沒有意識到笑容逐漸轉移到自己臉上的五條悟一臉困惑地探頭, 心裡奇怪收到第二份禮物的小家伙「為什麼突然之間不笑了是這個年齡有什麼心事嗎」
「噢，我知道了，」很快, 自認為找到答案的白毛咒術師將泡泡尖叫機遞給貓貓, 微笑，「是想要自己親自試試嗎？抱歉哦，是爸爸考慮不周光顧自己玩了, 吶, 拿好咯~」
而, 面對即將懟到自己眼前的O嘴大黃雞，貓貓眼神立刻如見蟑螂撲臉頓生驚恐。
她小身子往後謹慎縮了縮, 避之不及地剛准備側身躲開, 卻在抬眼見到自家笨蛋爸爸那仿佛貓兒叼來耗子般寫著「這是好東西哦借給你玩玩」的閃亮表情時，還是不情不願地伸手將那醜東西接了過來。
「喔喔——喔——」
貓貓面無表情、非常具備哄大人嫌疑的敷衍地捏了捏手裡的泡泡機，脫了毛的大黃雞相當魔性地開嗓尖叫著吐出一連串泡泡，糊了某個迎面走來的家伙一頭一臉。
「悟, 你怎麼也出來了？」
夏油傑的聲音從一大堆泡泡後傳出。
提著一只透明牛奶包的黑發青年抬手揮了揮，消散的泡泡紛紛隨著氣流四散遠去。
「哦, 是傑啊, 」五條悟笑著停下了，旋即用著像是向家長炫耀自己獨立完成了手工作業的小學生一般開心道, 「我剛剛帶貓貓去了兒童醫院哦！我一個人！」
「貓貓也有哪裡不舒服嗎？」
「嗯，不過現在已經沒事了~」
「真虧你還知道把人送去兒童醫院啊……」
「什麼？我像是那種把小孩送去動物醫院的笨蛋嗎？」
「可你上一次就在惠流感時把人送去了男科醫院, 你忘記了嗎？」
「我那不是一著急少看了一個『科』字嘛~」
兩個大人交談間, 貓貓趕緊趁老父親不注意, 將手裡燙手的醜黃雞埋到了大貓條的尾巴下。
眼不見心為快，又瞅瞅大人沒有注意到她不喜歡而失落後, 她這才好奇地伸出一顆小腦袋，大眼睛呆呆地盯著那只透明包包裡的雪白色液體。
包內方才還仿佛融化一灘的液體忽而在液體表面生出了尖尖的耳朵，旋即是一雙蒼藍色的眼睛。
貓貓眼睜睜看到那一灘牛奶抖了抖毛，支棱起漸漸變成了一灘貓。
睡醒過來的貓咪左看看右瞅瞅，在察覺到自己被限制自由的狀況後，「咪——」地一聲炸起毛來。
「唰啦唰啦唰啦。」
獅子貓用著兩只爪子將貓包的拉鏈刨拉出難聽的沙沙響，貓臉一下在太空包的透明區域擠癟成一只大餅，凶惡著表情朝著外頭的人類憤怒地直哈氣，看著想要拼命出來。
「啊，醒過來了嗎？」
貓咪像只炮彈一般在裡面撞擊，整只貓包給撞得乒乒乓乓左右搖晃，夏油傑沒有辦法，只能將拉鏈拉開，將關住的跳跳貓從包內釋放。
太空包只被拉出一條小小的縫，裡頭鬧騰得厲害的大白貓就跟液體一樣迸射了出來。
速度之快甚至閃出一道雪白色的殘影，再一定睛，飛出來的獅子貓已是轉瞬跳到白發小女孩的肩膀上，緊張兮兮地扒拉起自己的大尾巴、腦袋埋在肚子裡看來看去。
貓貓突然給他那麼大一只貓踩得大半邊肩膀都禁不住直往一邊塌，眼看著越來越歪直到要撐不住從五條悟懷裡掉下來，後者見了連忙將她扶穩了。
他伸出手剛要按住還在埋頭扒拉個沒完的獅子貓，怎料後者仿佛加持了無下限一樣凹著身體十分嫌棄地一整個避開，「喵嗚」一聲抱怨地嚎了一嗓子，找了個角度這回跳到貓貓的懷裡，又把她那只貓條玩偶拿爪子哼哧哼哧擠遠了，這才舒舒服服趴下來，尾巴閑適地一晃一晃，貓眼卻是直勾勾地警惕地看向夏油傑。
「你對這毛墊子做什麼了？」五條悟奇怪，「他怎麼感覺比之前還要神經兮兮的？」
「本來是打算絕育來著……結果這孩子應激得厲害，所以就還是決定等下次了，」夏油傑無奈，「不過大概還是被記恨了吧？」
注意到懷裡的貓貓給貓咪踩得手臂上留下了貓爪印、並有點小脾氣地拿出叫得很恐怖的尖叫雞去滋炸毛的貓，五條悟的話題旋即很自然地跳到自家這個白撿來的女兒身上。
「對啦對啦，傑！」
「什麼？」
「我今天幫貓貓弄好手續啦，以後貓貓就是我的女兒咯！」
「這麼快？叫什麼？」
「貓貓啊~五條貓貓！」
「挺好……等下，你是說她真就叫這個？大名？」
「是啊~」
「不愧是你。」
「——所以我們去買蛋糕吧！」
「話題是怎麼轉到這個上面去的？」
「生日的部分我不知道，所以干脆填寫了今天！」
「你這家伙……到底是有多隨意啊！」
他都要忍不住同情起這個小姑娘如履薄冰的未來了好嘛！？
*
*
最終也還是給今天過生日的貓貓定了生日小蛋糕，雖然小朋友被醫生叮囑這幾天最好清淡飲食喝清粥，不過由於五條悟美其名曰讓「貓貓感受一下生日氛圍就好」，吃不了就由他來幫忙吃。
到底誰是小孩啊…無奈地這麼吐槽的夏油傑在回到家後，作為唯一一個靠譜大人給半路就餓得肚子咕咕打鳴的貓貓做了一碗蔬菜粥。
所謂蔬菜粥就是葉片子加粥，一點其他的都沒有，十分符合清淡卻又滿足補充維生素的特性。
為了讓小家伙吃得不那麼寡淡，夏油傑又給貓貓多做了一份玉米粒胡蘿蔔丁。
做這個純粹是因為他在昨晚注意到貓貓在吃炒飯時，會將洋蔥和苦瓜用小勺扒拉到一邊，率先挑有胡蘿蔔和玉米的部分吃。
她似乎對太甜的東西並不感興趣，昨天蛋糕也只是嘗了一小點，只將下面的胚子和裡邊的水果挑著吃掉了，剩下上邊架空起來的奶油部分和巧克力裝飾還全都是給五條「啊嗚」掃尾炫光的。
不過雖然吃到齁甜的點心會抗拒，貓貓很顯然對於玉米、水果甚至胡蘿蔔這些自然輕微的甜分還是並不排斥的，比起某個熱衷高糖高熱量的白毛笨蛋，可謂是一個相對健康的好寶寶了。
「咦？是要爸爸喂嗎？」
另一邊，注意到自家好寶寶非常聽話地在小桌子上吃了一會兒、就端著小碗啪嗒啪嗒跑過來舉著巴望過來的五條，領會到了小朋友眼神傳達過來的含義。
貓貓吭哧吭哧點點頭，將小飯碗十分自然地放在爸爸其中一只膝蓋上，又踮腳抓拉抓拉主動地爬上了爸爸另一只膝蓋。
伸出的兩只小手舉起在大人眼皮子底下晃了晃：「手手，病了。」
「手手也病了呀~？」
五條悟看了眼小姑娘左邊小手背上貼著的吊水後的醫用ok繃，又看了看她右手小手背上不知什麼時候歪歪扭扭畫上去的一個差不多的簡易ok繃，不由「噗」地笑出聲。
「嗯嗯，手手好可憐，爸爸看到啦，那爸爸喂你好不好？」
貓貓看了看立刻就很好說話拿著小勺子來喂她的白毛咒術師，又看看自己之前在區役所爬爬地拿到備用筆給自己右手畫上去的ok繃，確認了「爸爸也是個笨蛋很好騙」後心安理得地點了點頭。
*
小朋友大約很想快點吃完去玩新買回來的大貓條，小嘴巴嗷嗚嗷嗚地吃得很快，五條悟注意到她又有這個壞習慣，刻意放慢了些投喂的速度稍微引導糾正了下。
直到貓貓不再急吼吼揪著他袖子大張著嘴巴昂頭催他快點喂，這才獎勵地摸了摸貓貓不再迫不及待晃來晃去的小腦袋。
「嚼、」
直到五條悟注意到貓貓從最開始的「嚼嚼嚼」放慢成了「嚼嚼」，有時候會停住或者縮短變成「嚼」，知道小家伙是吃不下了卻因為聽話「要吃完」還在勉強自己吃，索性在她轉著腦袋去看其他地方時三兩口將剩下的粥丟到了自己的血盆大口裡。
「？」
等貓貓回過頭，發現印像裡原本還有蠻多口的小碗見底時，懷疑是自己記憶出錯的她有點傻傻地愣在了原地，似乎在扒拉著回憶思考。
「好啦，貓貓全都吃完了，真厲害~」
不顧懵頭懵腦還在發呆的小朋友，五條悟率先一通誇誇，見小朋友信以為真也覺得自己「好厲害」，晃蕩著小短腿朝他開心地笑，哄小孩成功的大忽悠爹這也才將自家小笨蛋撈著輕放回地面。
見貓貓被放下來主動用小手揪出抽紙給自己擦干淨嘴後，五條拍拍她後背：「去玩吧~」
拿著吃完的碗溜達到夏油傑那邊打算丟給他去洗時，白發咒術師注意到對方此時正苦惱地看著腳邊抗拒吃飯的獅子貓。
「怎麼了？」
「我給它路上特意買了貓咪蛋糕，但是這孩子好像也不太愛吃的樣子。」
「貓咪蛋糕？我能吃嗎？」
「想什麼呢。」
雖然說是蛋糕，但其實也就只是做成蛋糕的形狀，原材料是雞胸肉貓糧蛋黃混合攪拌出來再凝固成型的，人吃了雖不至於死翹翹但也絕對不好吃。
「唔……」五條悟看看不情不願像是逼迫自己舔了舔、旋即很快又露出嫌棄表情縮回毯子上睡覺的獅子貓，提議，「不如試試羊奶布丁？」
「布丁？」
「嗯啊，我早上大數據記得有刷到……哦，找到了，喏。」
夏油傑伸頭看了看被摯友懟到眼前的手機。
貓咪也能吃的羊奶布丁：總體說來就是用蛋黃、羊奶充分攪拌放入磨具後蒸出來的小點心，非常簡單，不需要加額外的東西，干淨又衛生。
「看起來好像可以噯。」
夏油傑立馬嘗試做了。
為了效率，凝固的工作借用了咒靈加速。
貓咪布丁很快出爐。
嘗試將其中一塊用貓碗裝好、放置在獅子貓面前。
這次明顯要感興趣不少的大白貓試探地湊頭舔了舔，很短暫地停頓了下，似乎依舊顯得不滿意，不過至少還是bia嘰bia嘰吃完了。
「吃了呢，」夏油傑欣慰，「還真是挑……等等你在干什麼？」
「一點也不甜。」
嘴角殘余著布丁屑的五條悟遺憾地撇撇嘴。
他放下了另一盤原本是給貓的第二塊布丁，又拿起砂糖瓶「莎啦啦啦」往布丁腦袋上撒了好高一層糖，這也才勉為其難地一口吞掉。
「小朋友的粥也就算了，你這人怎麼連貓的東西也要嘗一口啊……」夏油傑一腦門黑線。
注意到自己口糧被奪的獅子貓也驚了。
他氣到原地轉了好幾個圈，朝著夏油傑身上蹦跳了幾下，發現蹦不上去後，轉頭走到抱著貓條的小女孩身邊，「咻」地一下跳上她肩膀上，把人懷裡的貓條給一腳踹遠了。
「？」
貓貓見手裡的貓條玩偶給莫名踹飛，頓了頓，慢慢吞吞地就走過去撿。
撿起來，獅子貓再次一腳踹飛，貓貓困惑地撓撓頭，繼續走走走，來到被踢遠的貓條邊上彎腰還要撿。
撿好後這一次貓條又一次被肩膀上的獅子貓大腳踢飛，玩偶這回精准落到兩個大人腳邊。
小家伙只看了眼，依舊又不長記性地再次啪嗒啪嗒走過去想要繼續撿。
「嘖。」
注意那邊的屑貓似乎在欺負自家女兒，五條悟走過去想獅子貓提溜著後頸拎下。
結果獅子貓真正的目標是他，矮個頭的小朋友不過只是個工具人小踏板。
「嗷」地一嗓子，貓咪整大團飛撲到五條悟臉上，對著他那顆羽毛球腦袋泄憤地撓來拍去。
叫你吃我布丁！
叫你吃我布丁！！
我打打打打打！
「差不多可以了哦？」
開著無下限的白發咒術師自然沒有被貓揍到，相反他還十分游刃且歹毒地智商缺失的小動物摘下，趁貓沒反應過來以前圍繞在他周遭一圈放上了裝滿水的礦泉水瓶。
夏油傑：「這是在干什麼？」
「是封印啦。」五條悟努努嘴。
那邊，被礦泉水瓶封印的獅子貓果然只知道「喵喵喵」地不知所措地叫喚，水瓶圈內焦急地走來走去，就是不敢伸爪子探出來。
五條悟壓根不理急到在那邊亂叫的手下敗將，走過去將地上給揍得全是凹陷的貓條玩偶撿起，抖了抖灰就要交還給還好奇地停在封印陣旁圍觀傻子貓的白發小女孩。
「爸爸，可憐。」
貓貓指指那只氣憤到尾巴炸開的小動物，轉頭看看走過來的爸爸。
不料路走窄了的獅子貓此刻「biu」一聲，熟門熟路再次飛竄到了她的肩膀上。
「！」
貓貓被那麼大一只貓重重一踩，小肩膀立刻都往一個方向塌，歪歪扭扭看著打了個醉拳眼看就要站不穩腳。
「你還真是性格頑劣啊！真不討人喜歡！」
見貓又在欺負他小孩，五條悟這回干脆摸了把打開的水龍頭，豬突猛進地走過來用沾濕的手十分惡毒地狂摸了一把獅子貓的後背。
「咪嗷！！！」
背上的毛毛立即全給沾濕成一縷一縷的黏條條，一下子氣成板凳的貓咪從小姑娘的肩膀跳下前去找人算賬。
早就看准了逃跑路線的五條悟此刻一彎腰將還沒搞清狀況的女兒提溜著放到肩膀上，扛小米袋一樣架好後、頭也不回跑進了臥房。
「砰」一聲。
後一步追上的獅子貓直接在門上撞癟，呈現出「木」字宛如一張攤開的印度貓大餅呲溜地滑下。
「……」
目睹完全程的夏油傑臉上的表情變了又變。
他看看氣到最後罵罵咧咧在外頭撓門並留下一道道印子的炸毛貓，又想起五條最後那個欠揍的表情，心說要不來個人把這倆一塊弄走吧，趕緊的。
第32章
下午。
照例睡完午覺的貓貓要比以往要早一些的時間段自然醒來了。
這還得歸結於她白天打吊水時在醫院睡太多的原因。
她的身體不同於其他普通小朋友, 恢復得很快，一覺醒來後便基本沒有感到有哪裡不適，從小枕頭上抬起來的小臉也都泛起健康的紅潤, 同早晨相比已完全不見了病態。
貓貓從被子裡坐起來, 小腦袋巴望著左右看了看，沒有人。
之前哄她睡下的爸爸也不見蹤影。
小女孩鉚足了勁從被窩裡哼哧哼哧有一點緩慢地爬出來，小手伸出拍拍睡癟的小枕頭, 撫平上邊凹下去的臉印子, 這才像只短腿的狗狗手腳並用爬到小椅子上搭住的羊羔毛外套邊。
她搖搖晃晃地站起, 兩條蘿蔔腿支撐著剛蘇醒還有一點遲鈍的小身板，兩只小手扒拉扒拉地翻動起外套後的小兜帽。
在確認了橘子在裡邊, 蘋果在裡邊, 還有爸爸給她及時補充塞得滿滿的糖果小點心也都一樣不少
像是確認完鳥巢裡收集而來諸多寶貝沒丟的小烏鴉，心滿意足的貓貓啪嗒啪嗒再次邁著慢騰騰的小步伐、挪到鼓起來的被窩旁一腦袋鑽進去。
等手裡挖到熊貓咒骸和禿到沒毛的斑禿小熊，小臉紅暈興致勃勃的小家伙再次搖搖晃晃走回小羊羔外套邊，將兩只玩偶團巴團巴強硬塞到了外套的口袋裡。
「麻爸爸, 辣爸爸，特麻麻爸爸……」
咕噥著掰著手指頭算了算, 確認齊全後, 貓貓這次又像是想到什麼，轉回被窩掀起被角像條貓貓蟲一樣拱進去。
身影消失在「窸窸窣窣」的聲音裡, 被窩中鼓出來一個貓貓大小的小鼓包，鼓包動動地去到另一邊又動動地拱回來。
不一會兒, 一顆蹭得亂蓬蓬辮子也徹底歪掉的白發小腦袋便從被角邊鑽出。
最終, 貓貓像舉著戰利品一般舉起手裡多出的那只軟趴趴的貓條。
從棉被裡爬嗦爬嗦地爬出來, 貓貓握住貓條蓬松沉重的大尾巴，將長長胖胖、顯然是充綿飽滿的貓條玩偶像是拔蘿蔔那樣拔出來。
「砰咚。」
手沒有握穩, 疏忽的小家伙因為慣性摔了個小跟頭，四肢都短短的身體在榻榻米上小車輪一樣咕嚕咕嚕滾足了好幾個圈，直到抵達牆角才停下。
天旋地轉暈乎著給搖勻的小腦袋，貓貓這才坐起來甩甩頭，將迷糊盡數甩掉後，又抬手扶了扶摸摸自己確認還安好長在脖子上的暈腦袋，這才抱著大半只胖身體拖地的貓條站起來，拼命拖拽到羊羔毛外套邊舉起要往小小的兜帽裡邊塞。
「你醒啦？夏油大人讓我過來幫你……咦？」
——也於是，這個節點上，恰巧從臥室外穿牆進來的慟哭妖一抬眼便看到自己新結識的、那個不太聰明的小伙伴，正癟足了勁兒鼓起臉將一只大小完全不匹配的玩偶強硬塞入她早已鼓鼓囊囊小兜帽中的情形。
慟哭妖：「？」
雖然但是，一會兒不見小伙伴的異次元兜帽裡裝的東西怎麼越來越雜了？
兜帽自然沒有連同異次元，呼哧努力的貓貓塞了一會兒就慢半拍地察覺到這只幾乎和她小人等身大的大貓條壓根塞不進去。
好在小姑娘也不是固執的性格，覺察到自己累了以後，索性放棄了繼續塞條的動作，十分擺爛地一屁股坐在了地面上，暫作起了休息。
可她到底還記得老父親之前叮囑她的「白色很容易髒」、「所以不能讓貓尾巴拖地」，數著完全被誤導的計數偷懶歇了幾秒鐘，重新恢復一點體力的貓貓一鼓作氣站起來，抬臂「嘿咻」一下就用著兩只小熊軟糖一樣的小短手揪住貓條將之直接舉過了頭頂。
慟哭妖：「？」
怎麼突然開始黑人抬棺了？
「啪嘰。」
只抬了一秒就被貓條重量壓癟的貓貓偃旗息鼓地趴到地板上，終究搬不動，身背後壓著這條實打實的大家伙，給有點壓癟架勢的小身板在下邊無措地扭來扭去。
「總之，我先幫你穿衣服吧！」慟哭妖連忙盡職盡責地飄過去，將給雪崩般埋裡頭的小家伙挖土豆似的挖出來，「夏油大人說過不能讓你再著涼了！」
雖然壓根看不懂小伙伴剛剛一系列摸摸索索小老鼠一樣的小動作究竟在干什麼，經過嚴格訓練（並沒有）的小妖怪果斷放棄思考，按照契約者的拜托幫小伙伴穿衣服。
給小孩子冬天裡穿衣服也算是一個高難度的挑戰。
一點點大的小家伙本就短手短腿的一小團，要穿的、確保保暖的衣服裡三層外三層，毛衣小馬甲加絨衛衣更是厚厚笨笨累加起來又有個一大團。
套娃套得滿頭大汗面目扭曲的慟哭妖費了好大一番功夫，這也才給貓貓套上最後一件像征勝利的羊絨毛外套。
「手手。」
相比起最初還會對這只小妖怪產生畏懼之心，這會兒完全適應了被妖怪服侍的貓貓小表情嚴肅，相當主動地伸出兩條包得胖胖的小胳膊，示意對方幫忙將縮到肩膀上去的打底袖子扯出來。
「什麼！居然忘了這個！」
慟哭妖錘地。
又費了好久，慟哭妖這也才將勞心勞力變成塑料袋的自己一莽子鑽進袖口，親自將小伙伴縮進去的打底衣袖子抽絲剝繭拔出來，臉給擠癟成自行車坐墊後最終頂著歪掉的五官，氣喘吁吁地化作液體累趴在地面。
「……」
穿完一坨子厚衣服，貓貓也累得累咻咻一屁股坐到地上，圓滾滾的像個小湯圓縮起腿和手緩緩地自己抱自己休息了一小會，這也才記起轉頭問：
「爸爸？」
「嗯？是問開瓶器先生去哪裡了嗎？」慟哭妖神奇地連接上了小伙伴的信號，「他的話似乎和夏油大人一起去幫你看保育所了呢~據說是一個叫『塔子』的非咒術師女性推薦的，因為對方之前偶然在咒靈事件中被搭救，所以對這事非常上心來著。」
「？」
貓貓並沒有聽明白新朋友在說什麼，她甚至不知道她口中的「開瓶器」又是什麼，好多陌生的詞彙，發現自己貧瘠的小腦袋有點轉不動，索性不轉了。
甩了甩頭將疑問全數甩掉，休息夠了的貓貓很快從地上站起來，踩著一只小腳趾打彎地歪到另一處去的、慟哭妖沒給她穿好的絨襪子，小短腿邁開來，以一個怪異的「踩到口香糖腳底板時不時要刮幾下」的別扭姿勢一搖一晃地往門口走。
「刮擦刮擦。」
自從貓貓套上衣服那時，便一直聽到像是這樣細細碎碎的指甲抓磨聲。
這會兒離門板越近，聲音倒是愈發清晰。
艱難地來到臥室門邊，仰起小腦袋的貓貓看了看有一點難度才能夠到的門把手，又看看小腳下踩到的鋪在門口的白色地毯。
白色=干淨=不會弄髒
小腦瓜很慢地運轉了一下，打定主意的小朋友啪嗒啪嗒走回去，踩過地上一灘的慟哭妖，撿起地上的貓條牢牢實實抱懷裡，又啪嗒啪嗒二次踩過分流成兩灘的液體慟哭妖，這才回到門口干干淨淨的雪白地毯前。
貓貓像爸爸舉高她那樣將手裡的大貓條舉起來，「啪嘰」一下甩到潔淨的地毯上，緊接著，不帶絲毫猶豫一腳踩到厚厚胖胖的貓條上，填充完缺失的那一丁點高度，抬手，順利打開門。
「喵！」
門開。
一直蹲在門後撓門的獅子貓附一從狹小的門縫中，液體一樣壓癟著貓臉擠進來，抬眼便看到了白發小姑娘正沒有感情將那只明顯作為自己代餐的貓咪玩偶用兩條蘿蔔腿踩癟在腳下的場景。
獅子貓：？
獅子貓：？？？
你沒有心！！
*
獅子貓一進門就在小家伙的腳邊跳來跳去，「為什麼把我關在門外」、「為什麼那麼久都沒過來開門」……頂著這樣一副興師問罪、胡須都氣得biu飛起來的貓臉，拼命發泄著胸中燃起的憤怒。
「！」
被有如猛虎下山的小動物一進門就氣勢洶洶嚇到而連連後退的貓貓，一下子給踩到了左腳，剛慫慫地把左腳縮回去，立刻就又被氣頭上的對方毫不客氣地踩到右腳。
小家伙不敢反抗但她也知道要躲開，剛忍氣吞聲地將右腳倉促地縮回去，完全不放過她的氣憤貓果然又上來踩她的左腳。
貓貓就這麼被著有四只腳速度遠比她快的獅子貓踩得一直往後退，本來就不是很能反應過來的一孩子，最後給貓咪欺負得站也站不穩，晃晃悠悠好幾下，終於沒撐住、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喵！」
繞是這樣獅子貓還不願意放過，鼻孔噴著氣蹦過來用前爪捶她的小膝蓋。
「喂！」從液體凝聚成人形休息夠了的小妖怪，這時終於看到有貓在欺負自己的小伙伴，她大喝一聲，「不許你欺負她！」
就要衝過來拉開這只還在伙伴懷裡抬起爪子踩對方呆呆臉的獅子貓，結果激得神經敏感的獅子貓「咻」的一下甩腿出去，直接給了她腦袋來了一腳。
這力道可和對白發小女孩那邊踩奶式的小嬌拳不同，應激反應下作出的攻擊幾乎是實打實的，當即室內便響起一陣十分清脆的額頭與肉墊相擊的「啪」的一聲。
「哇啊！」
給貓踹到腦門都冒出火星子的小妖怪被揍得直接嗷嗷哭出聲。
「好痛！！」
收回爪子的獅子貓很傲嬌地「喵哼」一聲，低頭舔了舔自己的爪子毛，將兩只山竹上的小短毛全都舔順捋平後，這才蹦到還懵住的貓貓小朋友一邊的小肩膀上，收好指甲的後爪爪踩著她弧度剛剛好的小臉蛋，配合著前爪bia嘰bia嘰順利爬到了小家伙的腦袋上。
拍拍。
在女孩頭頂縮好窩成一小灘，獅子貓這才力道很輕地像是摸摸頭那樣拍拍對方的腦袋頂，似乎在傳達「知道我對你有多手下留情了吧」、「還不快說謝謝喵大人」的訊息。
摸了摸給貓踩過的臉臉，又摸了摸給貓踩到留下許多毛的膝蓋和小襪子，並不能理解貓咪心思的白發小姑娘呆呼呼地眨了一下眼。
她努力撐起重量加倍的腦袋瓜，顫顫巍巍盡量豎直地頂著，不讓上邊趴住的貓咪掉下來。
蠻狠又矜貴的喵大人自然不會理會人類幼崽有沒有讀懂自己對之區別對待的仁慈，他揍她的時候可都沒有使上一分的勁兒呢！
為了獎勵如此善良寵愛小孩子的自己，優雅地又舔了舔脖子毛的喵大人轉身挪位，這回探出一點大腦袋，對著小朋友身後的兔耳朵小兜帽，埋頭伸爪探進去，稀稀疏疏啪沙啪沙非常主動地翻起零食吃。
貓貓堅持了一小會兒，覺得脖子被壓得好重，小腦袋終究是禁不住搖搖晃晃的。
到最後她似乎是真的給肥貓踩累了，「噗」地一聲直接趴倒在地上，徹底擺爛不動了。
「小伙伴你振作一點！」見到貓貓給貓墊子壓住倒反天罡成為墊子，小妖怪恨鐵不成鋼，「身為人類怎麼可以向一只蠢貓屈服呢！？」
聞聲的獅子貓白燦燦的尖牙磨啃著剛咬開包裝的小餅干，略帶威脅地看過來，就仿佛他才是主人，一動不動撅大貓屁股沉甸甸毫無反省地趴在女孩的頭頂。
慟哭妖本來為著小伙伴打抱不平，但見到游刃有余的白色大混蛋叼著小餅干朝她一瞬亮出的尖爪子，她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人…人類不能屈服，但我是妖怪所以向喵大人屈服沒關系。」
扔下這麼一句相當狗腿子的認慫發言後，小妖怪便相當包子地揣著手，灰溜溜退到窗簾躲好後，再沒了下文。
房間裡，一人一貓一妖在臥房正相處和諧。
這時，窗外樹椏上的殘葉被風吹動得唰啦作響，其間隱約夾雜著像是爭執的說話聲。
「喂！怪胎！不要多管閑事！」
「小心我揍你！」
嫩脆的童音，聽起來年齡不大，大約是一群孩子在吵架。
獅子貓的耳朵動了動，從地上給自己踩倒的白發小女孩後背上踱下來，咬著另一包拆開的鰻魚吐司片，持著貓科動物特有的好奇心地跳上窗台，爾後伸著腦袋將貓臉癟癟地貼在玻璃窗上向外看。
察覺上身上壓迫的重量消失了，靠自閉來躲避獅子貓有意找茬的貓貓這也慢吞吞起身。
她伸手撿拾起地上被小動物踩了好幾腳的貓條玩偶，看了看躲在窗簾後瑟瑟發抖的小妖怪，又看看被玻璃窗阻隔但是拼命想往看鼻尖都給擠得癟掉的獅子，想了想，馱著沉重的貓條也跟著一步一步地走向了窗台。
玻璃窗上的鎖扣對小孩子來說位置有點高，貓貓熟稔二度將軟趴趴的貓條放在地板上當墊板。
她一只腳緩緩踩上去，確認穩當後，才將第二只套著二分之一襪子的小腳也慢慢踩上去，等墊足了高度後又踮高了一點點腳，這也才用著努力伸長的小手夠到並「哢噠」一聲打開了窗戶原本壓下的鎖扣。
「？」
眼見著小伙伴和大蠢貓齊齊扒拉在窗口邊，一人一貓伸長了個小腦袋探頭往下看，躲在簾子後的慟哭妖也好奇地飄過來。
她附一伸頭，便看見了窗口正下方面對著的這間一戶建作為花園的後院。
後院的小門外，一名白色襯衫被灰塵染得有一點髒髒的男孩，頭頂金茶色的發絲在光線下顯得格外惹眼。
她一眼認出了：「咦？那不是夏目君嗎？他在那干嘛？」
第33章
慟哭妖：「咦？那不是夏目君嗎？他在那干嘛？」
「！」
貓貓聞言, 默默將那只沒有露出腳後跟、襪子穿得比較好的小jiojio抬高夠到窗台上，另一只腳稍微往貓條尾巴上蹬了蹬。
這麼個撲騰的小動作讓她能夠支高小短腿、將小腦袋伸出窗戶口更多一點的距離，她很快避開樹葉的遮擋看到了站在夏目面前一個留著寸頭的小男孩。
寸頭男孩手上抓著一朵折下來的花, 腳邊還散落著幾朵被踩癟的花, 貓貓記得那種像是早餐盤子裡煎的荷包蛋配色的花，之前美美子和菜菜子叼著面包出門時，聽到動靜探頭往窗戶口看的貓貓總能看見她們順手給這些種在後院的植物澆水松土。
「可惡！」同貓貓一樣, 像彈簧一樣直接加長脖子伸出去查看的慟哭妖也瞬間反應過來究竟怎麼回事, 「他們竟敢損壞美美子大人和菜菜子大人精心培育的的花！我要去教訓這些死孩子！」
怒氣槽再度蓄滿的小妖怪剛要開衝, 「砰」一下，所有人看到站在寸頭男孩身邊另外一個掛著鼻涕的男孩抬起手, 衝著夏目貴志的腦袋砸出了不知何時握在手中的石頭。
飛石蹭著夏目的太陽穴相當危險地擦過去, 砸凹了放置在後院的一只澆花壺。
充斥著惡意的嘲笑聲頃刻傳過來：
「都說了少多管閑事了吧！這又不是你家種的花！」
「就是！而且，鬼鬼祟祟的，我看有問題的是你才對！」
險些被砸到腦袋的夏目明顯表現得很害怕，他握了握拳, 還是鼓起勇氣地爭辯：「可明明就是你們不好，夏油先生他們非常愛惜這些花……」
只不過他的話語很快吞沒在明顯更加強勢的那兩個男孩子的嚷嚷下。
「我摘幾朵怎麼了？那兒不還有那麼多的嗎？小氣什麼啊？」
「就是！而且你不說我不說, 根本沒有人會發現少了多少……還是說你小子又想為了引起大人注意找他們告狀？」
「騙子精, 總是說一些奇怪的話，事到如今以為他們還會相信你嗎？」
說著說著, 掛鼻涕的男孩蹲下身，從柵欄邊撿起小石頭作勢又要往夏目頭上砸。
夏目貴志本能地低頭捂住腦袋, 見狀兩個男孩齊齊發出一陣鴨子般難聽的爆笑。
「這就嚇到啦？哈哈哈！膽小鬼！窩囊廢！」
「沒爹沒媽的鼻涕蟲！不想被我們揍的話不要多管閑事！」
……
「嘖。」
目睹樓下一切的獅子貓有點不爽地舔了舔爪子上餅干屑, 心說這都是哪裡來的死孩子, 一點也不討人喜歡。
所以他才討厭小鬼啊。
不過，還好。
他身邊這只小鬼頭只是看起來呆一點, 其他方面都沒有什麼缺點，並且還會默認他拿她的小點心。
想到此，獅子貓扭頭，這也才後知後覺地將注意投放到旁邊貌似從剛剛起就一直沒有動靜的小家伙身上。
（空）
嗯？？
等等，人呢？？
他放這那麼大一只的自動零食機去哪裡了？
注意到小孩子消失的獅子貓猛轉貓頭，定睛再看。
發現不知什麼時候起，原本還乖乖趴在窗台邊只是往外張望看的白發小女孩，早已掛在了氣衝衝飛出去的慟哭妖尾端。
氫氣球那樣一同懸浮在了半空。
「喵！！」
等、等一下！
你怎麼就這麼隨意地跟過去了！
獅子貓「嗷」地怒叫一聲，趁著慟哭妖飄遠降落以前，後腿猛蹬。
一瞬間，順利發射完自己的他同樣飛出窗口，身體因重力下墜前飛快伸爪，終於是在最後一瞬拿爪子勾到了貓貓一只腳上要落不落的小襪子，氫氣球下的小籃子那樣勉勉強強掛在了不省心的小朋友小腳下。
……
「咦？」
另一邊，注意到窗戶口悠悠飄來的、以慟哭妖為首一個疊著一個的奇怪合體物，夏目貴志原先膽怯的神情一下變成了呆滯。
什、什麼情況？
是那個總是莫名其妙來找他做朋友妖怪……還有那個善良的小女孩
等下。
最末端像是抹布一樣掛著的大白貓是怎麼回事？
不等夏目思考這一妖一人一貓是在玩什麼，爪子勾著徹底滑落襪子一同掉下來的獅子貓已是「啪」一聲，正好糊在了下方那名掛鼻涕的小男孩頭頂。
「啊！」
順著夏目視線奇怪望過去的這名男孩，才一抬頭便被一大團白色的、帶著溫度的沉甸甸東西糊臉。
猜測到可能是什麼的他，立刻破大防地嚎哭起來——
「嗚嗚！哇哇！媽媽！媽媽！」
「我被好大一坨白色鳥屎砸中了！！嗚嗚嗚嗚嗚！！」
獅子貓：「……」
獅子貓無語一秒。
然而察覺到什麼的他，驀地化身為猛踏風火輪的倉鼠一樣四肢瘋狂交替狂踩腳下那名男孩的大臉，拼了命地想要往上攀爬。
「喵！！」
鼻涕！這個家伙還掛著鼻涕啊！
好髒！髒死了！
他的爪子再往下一點就要碰到了啊啊啊啊！
「啊！啊！好痛！」
「媽媽鳥屎裡有東西在撓我！」
「嗚嗚嗚！好痛！好痛哦！」
……
幾乎將小短腿交替踏出火星子的獅子貓終於逃離了這個邋遢死小孩，起跳前，十分公報私仇地猛力往對方那張刮得一道一道的臉上又多補了好幾腳。
「喵！嗷喵喵喵喵！（罵得很髒）」
你才白色鳥屎！
你們全家都是白色鳥屎！
「嘎喵喵喵喵！」
我踩踩踩踩踩踢踢踢踢蹬蹬蹬！
K*O*
——
「哼喵。」
一通令人心情舒暢的發泄後，小男孩倒下，大獲全勝的獅子貓則成功借由人類踏板、熟門熟路跳回被慟哭妖放回地面的白發小女孩肩膀上。
他翹起尾巴在貓貓脖子上圍了一個圈，這也才半闔著眼睛慢條斯理地梳理起自己鬧騰得略有些凌亂的毛發來。
「不愧是喵大人！」慟哭妖崇拜地冒起星星眼，「我今天就要拜入貓貓教！」
夏目貴志：「你們怎麼會在這？」
那邊，看到以白發女孩為首奇怪組合的突然出現，夏目顯得很驚訝。
但稍微想想，也大概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是來幫他的？
他繞開兩個找他麻煩的小男孩，快步跑到降落後還呆愣在原地的貓貓身邊。
「夏油先生他們不在家嗎？我送你回去吧？不要呆在這！」
男孩邊說邊拉起女孩縮在羊羔毛袖子裡的小手，想要趕緊牽著她離開。
他擔心小伙伴會給那兩個家伙的石頭砸到。
也害怕等會兒會有人找她們家抓傷人的貓算賬。
不能因為自己的事情讓對方卷入到麻煩中……
並且還是那樣照顧他的夏油一家。
「站住！誰讓你們走的！」
見那邊鼻涕同伴被欺負得哇哇大哭，另一個寸頭的男孩也不淡定了。
他憤怒地擋在想要繞開他們帶著女孩和貓離開的夏目貴志面前，一臉的凶神惡煞。
夏目貴志警惕地後退，皺了眉：「不關她的事，你們想對我怎麼樣無所謂，最起碼讓這孩子……」
話音未落，剛才還被他乖乖牽住光著一只腳吭哧吭哧往前走的貓貓這會兒停下來，抬起頭呆呆地看了看居高臨下怒瞪自己的寸頭男孩。
「……？」
「看什麼看！？矮冬瓜！」
男孩被那兩顆玻璃珠一樣圓溜溜卻又察覺不到多少同類氣息的瞳孔本能地怔了怔，還沒等他覺察一閃而逝的違和感來自哪裡，眼前矮矮個頭的白發小姑娘已是緩緩蹲下身，小手往腳邊的地面撈了一把，抬手迅速朝他作了一個「拋」的姿勢。
「！」
寸頭男孩瞳孔驟縮、立刻捂頭。
想像中的石子並沒有落下來，隔了好一會兒他才堪堪敢睜開一只眼睛膽怯抬頭。
「？」
怪異的一幕甚至讓在場的夏目貴志都有些反應不過來。
貓貓重復著蹲下，撿，抬手，拋的動作，像個被設定好程序的憨憨小機器人，可是一次又一次的投擲出來的只有空氣。
——這是當然的！
畢竟地上什麼都沒有，她也同樣什麼都沒有撿起來。
「？」
貓貓奇怪地看了看自己空空蕩蕩的小手，有一點不明白地仰頭看看旁邊同樣懵圈看她的金茶發男孩。
肩膀上看明白的獅子貓卻是貓爪捂臉，無奈扶額。
這個腦袋不怎麼太轉的小笨蛋……單純只是在模仿剛才鼻涕蟲小鬼撿石頭砸人的動作吧。
可是她似乎不知道，扔石頭的前提要得先撿到石頭才行！
獅子貓：救大命，她這小呆瓜到底是生長著哪個星球的腦回路啊！？
還是說這麼一點大的小朋友這個年齡全都這麼傻傻的？
可是，就在獅子貓打算亮出爪子親自再撓一個小孩獻祭時，堅持不懈不忘初心重復做著一系列豌豆射手動作的白發小女孩，這個時候手心裡竟是真的擲出了一個什麼東西。
「她到底在干什麼啊？不會是個小傻……」
「嗖！」
一道程亮的箭矢在獅子貓蒼藍色貓瞳中央飛速閃過，貓咪根本沒來得及捕捉那被小女孩投出的物體究竟為何，數米開外一顆通紅的楓樹下，身子倒飛出去的兩個小男孩已像串串燒一樣被那個猛然飛出的東西釘死在了樹干上。
「啊！啊啊！救命！媽媽！」
「有鬼！有鬼啊！！救我！！」
無視掉嘈雜聒噪的孩子哭，獅子貓貓眼中的瞳孔收縮成一條狹窄的豎線。
他眯起眼睛定睛細看，這也才認出方才被貓貓拋出、這回又分別扎穿了小男孩們肩膀處衣料的：是一柄咒術高專提供給學生們練習使用的低階咒具。
第34章
夏目貴志震愕地看著不知從哪冒出的魚叉……雖然看起來質感和印像中鄉下叉魚的老大爺手裡的普通魚叉有所區別, 不過這姑且也算是條魚叉吧（？）
——問題來了，這麼大一個物件究竟是如何在短短幾秒內從白發小女孩手中出現並投放出去的，且不說其重量本身能不能被一個年幼的孩子抬起並釋放, 關鍵是——這根魚叉真的是沒有一點征兆地就憑空出現的啊！
質疑的目光在還穩穩當當站在原地的女孩身上逡巡一遍, 又落到一旁的慟哭妖身上，夏目等待著她們之中能夠有人出來給他作出解釋。
誰知，慢悠悠走上來幾步、面對他在身前一點位置站好的貓貓, 只是仰起小腦袋, 圓圓亮亮的大眼睛忽而直勾勾地盯向了他。
夏目：「？」
夏目：「……」
夏目：「那個…？」
有點對不上對面小朋友的腦電波, 在沉默了許久也不見白發女孩說出半句話、而只是這麼堅持不懈地盯著這邊看時，有一點沒弄清當前狀況的夏目貴志忍不住蹲身詢問：
「你是想和我說什麼嗎？」
像是這也才關掉暫停鍵, 貓貓抬起手, 將肩膀上懶懶趴住的獅子貓摘下來，在小動物「喵呀啊？」一聲猝不及防的叫聲中，非常突兀地朝著金茶發男孩的眼前舉了舉。
「我，」她頓了頓, 似乎極力調動小腦瓜思考，這也才磕巴地說出後邊的內容, 「也, 有。」
夏目：「？」
夏目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直到他看到面前女孩撈著不情不願的貓，又像是展示一樣對著他的方向努力舉了舉。
「儲備食物, 我，也有。」
——這也才弄清楚小家伙是在向她炫耀自己的貓咪。
夏目貴志：「……」
現在是做這種事情的時候嗎！？
身後, 兩條像過年熏烤的腊肉一般吊在楓樹干上的男孩仍在哇哇大哭, 在他們的視角看來, 自己原本好端端地站著，突然就被一只刺來的鋼叉射中倒飛著釘死在了樹上。
雖然身體沒有受傷、洞穿的也只有肩膀一塊的衣料, 但大白天遇到這種事真的很嚇人啊！
「嗚嗚！夏目！救救我！你別光只是看著啊！」
「快救救我！不知道為什麼動不了！嗚嗚嗚……」
夏目貴志並不想理會這兩個惡劣的孩子，但鑒於這二人初次遭受「靈異事件」被嚇到涕泗橫流的樣子他實在太能共情了，再加上若要是被其他路人看更是不好解釋，想到此，金茶發男孩也還是趕忙跑到那顆掛著兩個男孩的樹邊，抬手嘗試將插進樹內的鋼叉用力往外拔。
「……嘶。」
深深刺入樹干的咒具微絲未動，光憑一個孩子的力氣顯然並不能將其撼動。
情況陷入了僵局。
「小伙伴！這是你的能力？你居然這麼厲害的嗎！？」
而，另一邊，同樣目睹了一切的慟哭妖驚得大跌眼鏡。
不愧是開瓶器大人的女兒麼？
總之現在慟哭妖就是非常慶幸當初欺負小伙伴時對方沒有用這招對付她。
「？」
貓貓沒有明白小妖怪在說什麼，也沒太搞清楚憑空冒出的咒具是自己所為。
她只是抬眼看了一秒正呼哧喘氣努力拔蘿蔔一樣拔扯咒具的夏目貴志，看了一會兒估計覺得很無聊，打了個哈欠抱緊懷裡的獅子貓，便准備搖搖晃晃回去了。
「等一等？嗯？」慟哭妖困惑，「小伙伴你就這麼回去了？」
貓貓沒有理她，只是邁著沒有鞋子的小jiojio啪噗啪噗地走著，踩到一只先前掉落的小襪子時還被絆得趔趄了一小下，低頭在看清是自己遺失的那只襪子後，慢吞吞地蹲下撿起來，爾後繼續無事發生地往前走。
慟哭妖：「？」
總覺得有哪裡不對。
畢竟，按照電視裡演的：
救下小伙伴的貓貓不應該關切被英雄救美的夏目有沒有事，爾後再跑到被教訓的惡毒反派面前下馬威一通放點狠話，最後讓對面嚇哭到跪地求饒、強迫著反派痛哭流涕地說出「貓貓大人我再也不敢了！以後絕對不會再欺負夏目求求你這次就放過我們吧」然後拉著滿臉崇拜的夏目瀟灑離去嗎？
可是…可是……
為什麼丟了一發魚叉的小伙伴就這麼扔下所有人（甚至武器）直接撂攤子走人了啊！
只是特意出來朝人炫耀自己「有貓了」並解決妨礙她炫耀的人*的貓貓：「阿嚏！」
——已然不管不顧地走到了後院的下柵欄邊。
個頭太矮的她有一點夠不到後院小門上的鎖扣，貓貓左右看了看，剛要下意識將手裡的獅子貓放在地面充當增高小墊子，被迅速發現對方小腦袋轉不過來彎的獅子貓罵罵咧咧地拿貓拳暴揍了。
「喵——哈！」
你蠢——啊！？
「喵喵嗷嗷嗷！」
你那一腳踩下去我還能活嗎！？
（捶打錘打捶打）
「？」
腦門給小肉墊錘得一直往後仰的貓貓懵圈地愣了下。
她摸摸額頭上好幾只有一點點凹下去的、清晰的粉紅色爪印，想了想，沒有把貓丟地上，而是抱在手裡舉高了，企圖讓貓咪去開鎖。
獅子貓嘴裡仍就罵罵咧咧，卻也好心地地幫助人類伸爪一拍，撓開了後門上邊並不復雜的鎖扣。
「！！」
貓貓亮晶晶地看著這只好用的貓，向來呆呆的大眼睛裡此時堪堪染上一點崇拜，忽而就有一把聲音從旁傳過來。
「貓貓？」
聽到有人在叫自己的貓貓小耳朵一動，順著聲音轉腦袋。
頭毛如同貓草一般比任何時候都要茂盛的某顆白色羽毛球——赫然出現在路盡頭。
貓貓愣愣地盯著突然出現的白發咒術師看了看，又低頭瞅瞅懷裡沉甸甸的獅子貓，果斷將手裡這占地方的玩意兒蹲下來往地上隨手一扔，轉過身伸出兩只往前扒拉的小短手全心全意跑過去。
秒被拋棄的獅子貓：？？？
「爸爸！」
貓貓一直跑到五條悟跟前才停下，舉高小手像剛學會直立行走的happy貓，蹦蹦跳跳一彈一彈拼命想要上來那樣急切地要人抱。
五條悟：「……」
才多久不見，他家女兒怎麼越來越像某個討厭的玩意兒了？
「貓貓，不可以亂學那只蠢貓哦？」五條一彎腰將小家伙撈著抱起來、在臂彎裡塞好才了抬手摸摸她腦袋，「還有，不是說過不可以胡亂跑出來的嗎？」
力道相比起以往稍微有一點點使勁，像當年夜蛾教訓問題學生時會把他們的腦袋卡在拳頭間鑽木取火，五條悟的掌心也像是一塊搓澡巾那樣貼在小朋友頭側略帶了力道地往下壓著蹭蹭蹭。
「？」
給「制裁」了兩下的貓貓小表情立刻有點趨向於呆滯。
她小腦袋好像冒煙了，傻乎乎地定在那，抬起頭，不理解地看過來。
「好啦好啦~下次不允許這樣了哦？」
在貓貓被自己搓委屈前收了手，五條悟有點埋怨道：
「爸爸會擔心的，趕過來的時候都沒顧得上發型呢！帥氣指數下降0.1%。」
將懷裡的小家伙抱好後走到楓樹下，五條悟相當輕松地便摘除了夏目貴志無論如何也拔扯不下來的那柄眼熟咒具，拿在手裡看了看，暫時放在了一邊。
「你們……」
他俯下身，剛要開口對那兩名終於得以活動的非術師小孩說些什麼
只是在高大陰影罩下來的一瞬，原本就已嚇破膽子的男孩們早已魂飛魄散，他們嘴裡哭喊著「我錯了再也不敢了！」，爾後不要命地撒開腳丫迅速逃跑了。
「呀咧呀咧，我有那麼可怕麼？」
看著兩只一前一後被蹬掉的四只鞋子，白發咒術師摸著下巴陷入沉思。
你何止是可怕，那可是相當可怕……
附一見到咒術師一根白色頭毛便已二話不說飄進楓樹中躲起來的慟哭妖內心腹誹。
五條悟倒也沒有理會那只無關緊要的小妖怪，他一接收到夏油傑發過來的這邊從慟哭妖視野傳遞過去的消息便趕回來了。
雖然在得知貓貓有一些危險的小舉動（比如代替走樓梯直接從窗戶下來）（比如呆呆地站在會砸石頭的小鬼面前當木樁）後叫他這個當老父親的萬分不省心，但一想到小姑娘是為了保護更為弱小的非術師才會如此、能夠勇敢站出的精神難能可貴，五條悟還真不能不懂變通地嚴厲責罰她。
此時，更為弱小的非術師*夏目貴志咽了咽口水，懷揣著不少於那兩個落荒而逃小孩的畏懼、有一點瑟縮地看上來。
「那、那個，花的事情，對不起、我是說，不是我……」
男孩正不知要對這個氣場莫名強大的大人說點什麼，宛若救星下凡般，後一步趕到的夏油傑的身影出現在了視野內。
「那些壞孩子已經離開了嗎？」
黑發青年略帶些苦惱的聲線傳過來，整體聽來卻依舊柔和，他看著地上狼藉一片的石子殘花。
「真是傷腦筋啊，我之後可得找他們家長好好算一賬。」
——事情便也就這麼輕飄飄地揭過了。
無需耗費口舌過多解釋，夏目貴志也沒有像以前一樣、被大人們毫無證據便輕易懷疑是事件的始作俑者，他甚至暈暈乎乎地被邀請到了對方家中參加貓貓的生日宴。
*
「我真的可以進來嗎？」
長長的劉海微遮住眼睛，遲疑站在夏油宅玄關的夏目顯得有些靦腆和拘謹。
「不用客氣哦？太見外的話反而是另一種失禮呢，」夏油傑摸了摸男孩略微凌亂的金茶色頭發，「況且，你家這會兒不也還是沒人，沒辦法進去嗎？」
夏目貴志低下頭：「抱歉……」
夏油傑：「不用道歉啦。」
「ww」
一旁暗中觀察的五條悟稍感興趣地打量著這個總在說「對不起」的孩子，似乎察覺到了什麼，這回甚至還摘下了眼罩，湊頭過去想要看個究竟。
男人身體因不自覺俯下而略有一點接近，籠罩下來的壓迫之感更為強烈，夏目被他看得有點不自在偏開臉。
「喂，悟……」
夏油傑剛要提醒別嚇到小孩，「咚」、「咚」兩聲，五條悟頭頂因為其本人傾斜而有所滑落的貓貓、打算堆到爸爸頭頂的蘋果和橘子便掉了下來。
夏目貴志嚇了一跳。
「啊，果咩果咩，」饒是這時五條悟也意識到這麼直勾勾的打量人家有一點不妥，想了想，提出補償，「我請你吃水果吧？」
記得好像是醫院裡那名好心家長給的水果吧，考慮到貓貓一個人估計吃不完，本來五條悟是打算他和貓貓一人一半的，索性在這裡賠給這小子了。
——反正自己也不是很愛吃水果。
將橘子頭頂戳開一個洞，五條悟遞給頭頂伸來小手想要夠的貓貓，讓她自己剝著玩。
很快五條悟又徒手將那顆蘋果掰成兩半，像給一只咒靈腦子開瓢那般簡單，將其中一半遞給了瞪大眼睛的男孩。
夏目腦袋一涼，慌忙伸手去接：「啊、謝謝謝謝謝謝！」
夏油傑：。
這分明是給嚇得更厲害了吧…
貓貓那邊，伸手接到小橘子看到上邊有個孔就知道慢吞吞地去掰。
她之前第一次吃時有看五條悟在面前剝過，小手抓抓撓撓很快就有學有樣全都剝下，橘子皮掉了下邊馱她的爸爸一頭一臉。
五條悟挪到垃圾桶邊上甩甩頭，將腦殼頂上的橘子皮全部甩進垃圾桶。
「叮鈴鈴——」
手機鈴音剛好在這時響起。
五條悟將原本放在肩膀坐大馬的貓貓薅下來，另一半蘋果塞到邊上手還空著的夏油傑手裡才接通。
「莫西莫西？……哈？怎麼又你啊伊地知？」
「好啦別哭沒凶你很吵噯。——所以呢？這次又有什麼事？」
……
通話間，五條悟懷裡縮著的貓貓乖乖的不鬧也不吵，她甚至已經安安靜靜地將一片橘子瓣上的脈絡慢慢吞吞剝離了下來。
在得到一個光滑的橘子瓣後，貓貓看了看手裡形狀完整的橘子絡，回想了一下之前爸爸剝完後都是把這個送給伏黑哥哥並加以好一番炫耀的，應該是不能丟的好東西。
想到這，小家伙轉著小腦袋左右看了圈，顯然沒有找到那顆熟悉的海膽頭，丸子頭又去廚房幫她分解蘋果了，恰好此時夏目抬起頭望見她正在找什麼，對上視線的一瞬，貓貓也便順勢將那條「好東西」交到了他手中。
莫名得到一條橘子絡繼而一臉懵的夏目：？
他該不會是被這對父女討厭了吧QAQ
第35章
老實來說, 貓貓的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生日看起來似乎並不是太過美好。
這自然不是因為她的絕大部分蛋糕都給好爸爸炫光了，主要原因還是她那異想天開的老爹出於好玩：買了一個相當陰間的生日蠟燭給她。
事情是這樣的。
那是一支五條悟去幫小朋友辦理保育所手續順便選購生日蛋糕途中偶然遇上、並心血來潮買下的奇特蠟燭。
生日蠟燭在未被打火機點燃以前呈現出一朵閉合的蓮花狀，就像一只寶蓮燈。
而這朵蠟燭蓮花的頂端在被點燃之後, 閉合的花冠便會宛如夜間的曇花那樣倏然綻開。
一旦那些環繞蓮心一圈的花瓣如同精神小妹的手花一般打開之時, 每一朵花瓣上承接著的點燃蠟燭便會像旋轉木馬一般開始繞著蓮心魔性旋轉。
並——觸發機關發出嘶啞難聽的陰樂。
「悟！你到底從哪買來的這陰間玩具！？我耳朵要壞掉了！」
「好像有人掐著我太奶的脖子逼著她在河對岸歌唱……」
「我老家閹割的鴨子都比這嚎得好聽吧！」
「救命！怎麼沒找到關掉的按鈕啊？！」
「嘛嘛~這種小玩意兒估計一會兒就會自動停了的，事不宜遲咱們趕緊吃蛋糕吧~」
然而，僅僅只是歌聲喑啞難聽顯然還不是最糟糕的。
在眾人勉強忍受著循環不斷的陰間小曲, 黑著臉吃完了一頓生日宴後, 所有人發現那個奇葩的蓮花蠟燭自始至終就沒有停下來過。
「這東西什麼時候能停？」伏黑惠有點不耐煩。
「嗯？奇怪。」
五條悟拿過還在堅持不懈旋轉的蓮花燈, 左搗鼓右搗鼓，把外邊的殼子都給拆開了, 也到底沒能讓它順利停下。
有點不耐煩的他果斷選擇了放棄, 在一眾人嫌棄的目光中用著十分不負責的語氣道：
「總之，反正大概等什麼時候電池沒了就會停了吧~」
結果是——這只被他隨手塞到沙發靠墊下阻絕聲音的蓮花裝置，用著十分縹緲似有若無的音量足足將陰樂持續了整整兩個小時，直到快到了要睡覺也都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
「不會吧？這個電池也太持久了吧？」
再一次將蓮花燈從枕頭裡扒拉出, 五條悟拿在手上摸索了幾圈，把蓮花的外殼重新拼好後將它遞給跟過來好奇湊頭看的小跟屁蟲。
「貓貓你還要玩嗎？」
東西被完好地放到小家伙的爪子前, 貓貓相當信賴地接過去, 拿著這個會發聲的奇怪醜東西抓在手裡也學著爸爸摸了摸。
結果方才還靜止不動的蔫噠花瓣猛然旋轉起來，「！」貓貓立刻給嚇得一個激靈, 縮回小腦袋迅速躲到了坑爹的身後，黏在他腿邊一個勁地猛搖頭, 從飛快甩動的每一根呆毛都能夠看出充斥著滿滿的排斥。
「那這個東西我們就不要了。」
五條悟果斷道, 手指扣在外殼機上將亂轉的花瓣一片片掰斷, 打算通過將玩具徹底損毀的方式讓機關強行停止。
「這下總該沒問題了吧？」
片刻後，看看那被拆得一地的比硝子解剖後的咒靈還要稀碎的一堆零部件, 五條悟松了一口氣。
這口氣還沒完全松，被搗毀的蓮花燈也只是安靜了一瞬，不過一秒便如同生命頑強的小強，再度堅韌地放起了熟悉的陰律。
五條悟：「……」
陷入沉思。
一邊收拾殘局的夏油傑看不下去了。
「要不踩上幾腳？」
他走過來直接抓起自己腳底板的人字拖，蹲下來操起拖鞋就是一通無情狂拍。
五條悟：「你好熟練噢……」
五條悟默默拎著身後頭頂頂著兩根豎起呆毛的貓貓自覺遠離了。
只是蟑螂般的待遇顯然也沒能讓這小裝置停下，不僅如此，他們發現給拖鞋這麼一拍原本僅僅只會播放聲音的裝置反而還額外增加了閃光效果！
看著地面一閃一閃隨著陰樂頻率輪流釋放出七種不同顏色打光的殘骸，三個大人小孩面面相覷。
……
沉默在現場蔓延了一會兒，還是五條悟率先開口打破了沉寂：「嘛，從好的一面講：最起碼晚上起來上廁所就不需要小夜燈了嘛~」
夏油傑看著這個愈發增添了詭異的兒童邪典，無奈扶額：
「說實話我真的很擔心貓貓長大以後的心理狀況……」
被擔心是否會產生童年陰影的貓貓，此時縮在自家爸爸的身後，默默盯著腳邊會發光旋轉的陰間播放器看了看。
在盯了幾秒、不知道腦海裡想了些什麼後，小朋友轉過身很主動地噠噠噠跑走了。
「干什麼去了？」
「嚇跑了吧？」
片刻，消失在遠處的小孩步很快又噠噠噠地傳過來。
彼時手裡已經拿著老父親給她買回的奇葩泡泡機折返回來的貓貓——舉起手裡瞪著大眼珠子的脫毛尖叫雞直勾勾對准了陰樂播放器。
猜測出小朋友應該是打算對著聒噪源嗞泡泡泄憤的夏油傑溫聲提醒：「貓貓，室內不可以玩泡泡機哦？泡泡水會腐蝕到地板的。」
「……」
貓貓看看蹲下身耐心朝他伸手的夏油傑，又看看手裡握住的泡泡機，思考了一下，這才低下頭用著小手伸進大張的雞嘴巴裡，把裡邊儲存泡泡水的小盒子拿出來，很乖地把小盒子交給了夏油傑。
「嗯？」
夏油傑愣了一下。
就見目的似乎並不是玩泡泡的小女孩這時小手舉著手裡這下只會鬼叫的尖叫雞，准確無誤對准了地上仍在不斷運行的播放器、一臉嚴肅地捏出了冗長且魔性的「喔——喔」聲。
頓時，在原有陰間小曲的基礎上，客廳裡又新增添了幾分半死不活的雞嚀。
眼瞅見著這愈發要將人送走的大合唱，只能慶幸這棟房子隔音不錯的夏油傑：
「她這是在干嘛？」
這孩子總該不會其實是超開心地在那邊伴奏吧？
真是這樣的話那麼貓貓的審美可還真是和她那令人頭禿的爹一樣堪憂啊……
「哎呀哎呀。」
五條悟卻是聳了聳肩，一眼看穿了自家女兒的抽像行為：
「大概只是想用魔法打敗魔法吧~」
*
*
結果是——
那盞已經化作殘骸的蓮花燈不論被怎麼踩踏、又或是物理驅邪都無法被輕易奈何，簡直叫人懷疑它是不是咒靈的程度，饒是心大如五條這時也覺得有點煩了，撈起來准備把它丟到門外去。
而在發現播放器被丟在黑漆漆的道路上，致使整條街都回蕩滿陰間的聲響後…害怕因擾民而被投訴的五條悟思來想去還是將它又灰溜溜拿了回來。
「傑！不如你還是干脆隨便找個咒靈吞了吧！」
帶著睡帽的白發咒術師抱著頭頂同款睡帽的貓貓沒臉沒皮說。
「我和貓貓要先去睡美容覺咯！太晚睡覺對皮膚不好的-！」
飛速推卸完責任後果斷閃人，等夏油傑反應過來時，自己那個如同學生時代般總是將爛攤子丟到他頭上處理的多年好摯友便就這樣不見人影了。
「這到底是誰的錯啊……」
夏油傑沒好氣地，不知今日第幾次地捂額頭。
細想了下，那個白毛笨蛋雖然大多時候不靠譜，腦袋時而也還是轉得挺靈光的。讓咒靈吞掉的法子的確值得一試。
很快，夏油傑自虛空召喚出一直平日用來儲物的咒靈——一條當年陰差陽錯下得到的泡泡眼大蟲子。
蟲子的性格溫吞包容，基本上喂什麼吃什麼，不用擔心它產生排斥的情況。
「來，醜寶。」
咒靈操使拿起那只閃閃發光還會放歌的播放器，捏開自家醜寶長著一圈小毛刺的性感嘟嘟唇，直接將今晚的大麻煩一股腦塞進了咒靈張開的深淵大口中。
再然後……
夏油傑就發現醜寶也變得既能發光又能播放陰樂了。
總感覺自家咒靈髒了的夏油傑：「…………」
阿爸對不住你.jpg
*
*
在將麻煩事丟給自家日常兜後的倒霉摯友後，這邊落得一身輕松的五條悟心安理得地帶著貓貓准備哄小朋友睡覺去了。
「明天是要送她去上學對嗎？」
正在幫貓貓泡睡前牛奶的伏黑惠搖勻了手中的奶瓶，想起來問。
「昂，」五條悟點點頭，「其實只是一家臨時的保育所，附近的幼稚園開春以前都還暫不招收…就是不知道這孩子明天願不願意去。」
畢竟自己和夏油那邊經常是被一個電話叫走不能總是陪著貓貓，過一段時間惠和津美紀開學了也沒辦法顧得上照料她——小朋友一個人在家的情況更是不能完全避免，雖然夏油傑收服的那個傻子妖怪的確能幫襯一二沒錯啦，不過畢竟人家死的時候還是個小學生，沒辦法真的指望她全權照顧好小孩。
所以思來想去：雖然有一點舍不得，五條悟在和夏油傑商討過後還是決定讓小朋友去往這個年齡小孩應該去的地方。
五條悟看了看這會兒好像還精神頭十足的貓貓，小家伙剛才自己在床頭抱著她的玩偶們順著貓條從頭爬到尾又從尾爬到頭一個人玩了好一會兒，接果伏黑惠遞來的牛奶後，小表情不樂意地垮了垮，迫於海膽頭哥哥望下來的督促臉，還是閉著眼睛一股腦將睡前例行的增高牛奶全部喝光了。
在老老實實上交了空掉的奶瓶，貓貓又自己跳下床，非常主動地跑去衛生間踩上自己專屬的小板凳很乖地刷完牙，這才噠噠噠跑回來、爬到床頭櫃伸手夠到了被五條悟隨手丟在那裡的吹風筒，像條蠶寶寶那樣沿著床被悄無聲息貓到了爸爸身邊。
「怎麼啦？貓貓？」
正認真思考著明天拿什麼法子將小孩乖乖騙去保育所的五條悟微笑地轉過頭，抬手rua了一把那顆從自己胳膊旁彈出來的小毛腦袋。
「爸爸，」貓貓雙手舉起手裡和她小小一只人完全不搭的巨大吹風機，摁下開關對著五條悟認認真真吐出一個擬聲詞，「呼呼。」
被打開的特大號功率電吹風「嗡——」地一下，將正對臉轉來的五條悟猝不及防吹成了一顆暴露發際線的大蒲公英。
「好的好的，爸爸還沒有吹頭，爸爸馬上吹！」
白發咒術師連忙伸手要去將小朋友顫顫巍巍有點舉不動的笨重吹風機接過來，即便給氣流吹得睫毛亂飛眼睛都快要睜不開還是要保持慈父一般的微笑。
「謝謝貓貓提醒呀∼」
……雖然他之前都一直習慣不吹頭發就睡覺（反正第二天用眼罩給勒成掃把頭別人也看不出會不會亂翹）（反正就算在浴缸泡一晚上健康如他也不會頭疼感冒），但畢竟這是自己的貼心小棉襖出於關愛主動提醒他要吹頭發的——
不能掃了小朋友興的五條悟自然欣然接受了來自寶貝女兒的好意。
「嗯？」
直到拿到吹風機發現自己有點抽不回，五條悟這也才注意到貓貓有點小固執地用了點力氣雙手握撈了那只吹風機。
「怎麼啦？」
他看看小家伙望上來眼巴巴看自己的大眼睛，有點沒忍住捏了一把小孩那半邊圓乎乎的小肉臉，半開玩笑道。
「貓貓是想幫爸爸吹頭發嗎~？」
貓貓吭哧吭哧點點頭。
兩只小小的手舉高那只快有她大半張臉大的吹風筒，表情耿直地重復：
「幫爸爸。」
「…………！」
五條悟微不可查地愣了下，不知怎地一剎鼻尖有一點發酸。
他一下撈過面前懵懵懂懂還在用著兩只沒多大力氣的小手、努力支撐著沉甸甸風筒的小家伙，將那軟綿綿的一小只幼崽一整個塞懷裡嘟嚕嘟嚕地揉腦袋。
「嗚哇哇哇哇哇！」
毫無預兆地，一米九的壯漢瞬間像是個孩子般，誇張地放聲大哭起來。
「貓貓長大了！爸爸好感動！！」
「爸爸以後一定天天洗頭讓貓貓給吹腦袋！」
「爸爸改天要讓你阿叔找一個能夠讓爸爸長十幾個腦袋的詛咒讓貓貓給爸爸天天吹腦袋！！」
剛洗完奶瓶從衛生間出來、聽到自家笨蛋教師暴言的伏黑惠腳底一滑：「？？？？？」
你要不要聽聽你在說什麼？
假哭完，某個笨蛋教師就將懷中給自己壓得臉頰癟癟還有點暈頭晃腦的貓貓從熊抱裡撈出，繼而一臉幸福地憨笑著享受起大孝女給他吹頭發了。
風筒的風力很大，再加上本來就對於小孩來說過於沉重，就算貓貓一直是像舉雙手劍那樣全神貫注舉著，也還是不太能好好地舉穩、讓它總是固定在一個位置上。
也於是——笨重的大家伙由於小孩的脫力，總是會在吹的過程中三番兩次「咚」地一下落到下邊五條悟的大腦袋上。
每每發現這點，小家伙會立馬改正錯誤地努力將風筒舉起來，然後吹了一會，吹著吹著再度耗光力氣，風筒又一次「啪嗒」落回五條悟的大腦袋上。
綜於以上，也便自然衍生成了這樣的一幕——
「呼呼呼呼呼呼呼——」
「咚。」
「唉喲。」
「呼呼呼呼呼呼呼——」
「咚。」
「唉喲。」
「呼呼呼呼呼呼呼——」
「咚。」
「哎喲。」
「咚。」
「哎喲。」
……xn
…………
眼看著漏風的小棉襖跺了一會兒雞菜的伏黑惠汗顏：「你都不疼的嗎？」
連他都要忍不住稍微產生一點指甲蓋大小的憐愛了。
「沒事沒事~」
當事人的五條卻是滿臉的樂在其中。
「這種程度比不上你們校長的一成力道啦∼」
說著他又不自覺樂呵呵露出一個憨批笑：「而且打是親罵是愛，證明我家貓貓超級愛我的！」
伏黑惠：「……」
這人總該不會給吹風筒砸傻了吧？
第36章
後半夜, 當所有人都沉入黑甜的夢境時，貓貓倏然睜開眼睛，醒了過來。
小朋友狗狗碎碎地從被子裡鑽出來, 聲音窸窸窣窣的像家裡進了小老鼠在偷冰箱, 不太靈活的小短腿甚至勾住被單，給卡了一下抽回的同時還一不小心非常歹毒蹬到身邊老父親熟睡著的臉。
很奇怪的，就算小家伙弄出這麼大的動靜, 周圍睡下的、平日裡相當敏銳的咒術師們愣是沒有一個被吵醒的。
簡直比暑假趁爸爸媽媽不在家偷看電視的小學生還要易如反掌——貓貓十分順利就扛一袋米那樣扛著她的踮腳大貓條抬手開了門, 將貓肚子上踩到的凹陷的兩只小腳印彎腰撫平, 這才哼哧哼哧扛著大貓條謹遵大人教導乖乖放回原位，做完這些的貓貓這才摸到開了一條縫的門邊, 慢慢悠悠擠了出去。
只是, 附一出門貓貓就被一個飛速飄來的紅色血影嚇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啊，果然夏油大人沒有猜錯，小伙伴你晚上又溜跑出來了！」
那個紅色的血影叉著腰嘟嘟囔囔地抱怨，適應過黑暗後, 貓貓才看清那是身上原本雪白色長裙變成血紅色的慟哭妖。
「真是個不讓人省心的壞孩子呢！」
見坐到地上的小家伙仰著腦袋一直呆呆地盯著自己的衣服看，反應過來的慟哭妖這也才有點不好意思地解釋：
「夏油大人叫我晚上盯緊你別再悄悄溜出來翻冰箱, 但是他擔心你晚上突然見到我穿一身白會嚇到, 所以我就想了下，換成了一個和你睡衣一樣的顏色啦！哎嘿嘿。」
她持著一身血一般的紅通通圍繞著貓貓轉了圈, 提起裙擺衝她展示道：「怎麼樣？是不是很像親子裝！」
「……」
貓貓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那件大紅色的天線寶寶睡衣，又看向和她一樣從頭紅到腳的慟哭妖, 轉動著小腦袋看看客廳那張照應出此刻昏黑環境下她和慟哭妖兩只紅通通的小血影, 陷入到沉思。
很快貓貓就不去思考無關緊要的事情了, 地板坐久了感覺有一點涼，她扒拉著門框緩緩從地上站起來, 繞過看不見兩只腳懸空著轉圈圈的小妖怪就要往前走。
「咦？等等！」
展示新衣服（其實只是變了個色）到忘乎所以的慟哭妖見小朋友要走，終究記得被丸子頭咒術師叮囑的事情，趕忙追上。
「貓貓你得回去睡覺，好孩子九點以後是不能下床亂跑的！」
她擋在小朋友的面前，像個說一不二監督小孩子早睡的嚴格大姐姐。
貓貓則抬頭默默地盯著嚴格的大姐姐看了兩三秒，忽而伸出一只小小的手指頭，放到嘴邊，對著小妖怪輕輕比出一個「噓」。
慟哭妖看看左右，下意識放輕了音量：「你是叫我不要告訴夏油大人嗎？
貓貓點點頭。
「可是，可是，」小妖怪陷入糾結，「夏油大人跟我說要看好你……」
貓貓偏頭想了想，頭頂代表回憶的氣泡中，浮現出白毛爸爸那雙問她討要布丁時眨巴眨巴的大眼睛。
她消化了一下，果斷有學有樣模仿著相同的頻率眨眼睛。
「就…就算你對我賣萌也……」小妖怪肉眼可見地動搖了。
貓貓給出最後一擊，伸手抓住慟哭妖的衣角，小表情嚴肅：「好朋友。」
慟哭妖：「！！！」
可……可是她叫我好朋友誒。
被戳中軟肋，激動之余的小妖怪抱過去摟住小伙伴蹭來蹭去：「我也最喜歡貓貓了！我們要當一輩子的好朋友！！」
貓貓：計劃通.jpg
*
就這樣，輕易給感情牌收買的慟哭妖像個小跟屁蟲，一路「哎嘿嘿嘿」傻笑地跟隨著小朋友一起摸著黑來到了陽台。
黑夜裡，緩慢移動過來兩只厲鬼一樣紅通通的玩意兒，將縮在陽台貓屋剛要睡下的獅子貓嚇了個原地起飛。
「喵！！——」
看清了走近的是自己的小飯票和那個蠢妖怪，腦袋在蹦起來時給撞到貓屋頂的獅子貓這也才氣呼呼地小門下鑽出，三兩下竄到小飯票腳上，抬起貓爪重重地在她的毛絨拖鞋上啪嗒啪嗒印腳印。
直到貓貓腳上那雙兔子拖鞋的兔耳朵都給他幾jio踩歪，一雙鞋子毛毛上也全都是貓毛和梅花印，獅子貓這也才消了一點氣。
貓貓任由他鬧完了，摸摸兜，蹲下將手裡抓到的一把酸奶糖放到獅子貓腳邊。
「蛋糕。」
她說。
意思是今晚貓咪沒吃到蛋糕的補償。
其實貓貓原本想像上一次那樣，給他偷點小蛋糕。
但是這回蛋糕被早有准備的夏油傑放到好高好高的冰箱最上層，就連作為壽星的貓貓因為才被送去醫院今晚也只吃了一點點——這還是在五條悟特意給訂的酸奶蛋糕的情況下。
「……！」
看到被放腳邊的酸奶糖，獅子貓這也才想起今晚所有人之中他是唯一一個沒有分到一丁點蛋糕的，才消下去的小脾氣立刻上來了，轉過身改拿屁股很沒禮貌地對著人。
貓貓撓撓頭，即使是她不太聰明的小腦瓜這時也看出小貓又在不高興。
她不知道怎麼安慰他，繞著貓屁股轉過半圈後走到他正面，想了想，抬手往兜帽掏了掏，索性把自己不喜歡的尖叫泡泡雞暫時借給貓咪玩。
獅子貓：……
我真是謝謝你。
敷衍地哄了一下小動物，想著沒有什麼事，放下泡泡機的貓貓就打算離開。
一回頭，她恰好與一雙黑夜裡不知盯了她多久的綠瑩瑩的眼睛正對上視線。
跟著小家伙悠閑飄來的慟哭妖也看見黑暗裡存在的一團詭異的影子，剛想大叫一聲「有鬼啊！！」，話沒脫口她仔細一想：好像我自己現在這個樣子才更像鬼，這麼一猶豫的功夫，那邊圓胖的巨大「鬼影」已如同閃電般猛然逼近。
慟哭妖心中爆哭一聲「吾命休矣」下意識擋在貓貓身前，怎料襲擊者卻好像不是衝著她倆而來的——
速度極快的不速之客竄到獅子貓身旁，「嗖嗖」兩下亮爪掏走地面擺著的酸奶糖，目標到手毫不留戀轉身退開，以來時同樣敏銳的速度重新化作閃電竄遠了。
事情發生的太快，低頭發現地面糖果已經被搶奪的獅子貓氣憤地「喵嗷」一聲倒豎尾巴，而呆呆地跟著黑影將小腦袋轉到左，又跟著不明狀況轉到右的貓貓，則很清楚地看見從對方身上掉落下來的兩抹亮晶晶的發光體。
「？」
貓貓伸腦袋辨認了一下那兩枚發光體，很快發現那閃爍著一點淡淡明藍色光芒的是兩片仿佛從哪個寶石上掉下來的小碎片。
借著那一點微弱的光，再加上眼睛過黑暗的眼睛，貓貓再抬頭，這一終於回看清了好整以暇趴匐在陽台圍欄板上的東西。
——那是一只有點眼熟的三色招財貓。
「你不就是那.....冷靜下來的慟哭妖也一眼認了出來，「神龕裡不知從哪冒出來的胖豬妖怪嗎?」
「？？？」
聽到這，原本得意洋洋叼著糖果的胖貓頭頂頓時生出一排黑線。
沒等它發飆，夏油宅的客廳內已傳出了呼喚貓貓的聲音。
三花貓舔舔爪子「喵哼哼」了兩聲，掃了眼擋在白發小女孩前弓著背很警惕蹬來的獅子貓，有意無意掃了眼地面被自己帶來的兩片明藍色碎片，爪子提醒似的拍了拍，不再多言，轉身竄入了不見五指的黑暗中。
貓貓看了看三花貓消失的一片濃重的夜色，低頭又看看正在被獅子貓好奇地垂下頭用鼻尖嗅聞的兩片碎片，鬼使神差地，平常反應都慢悠悠的小姑娘這次毫不猶豫地蹲下身，將兩片散發著與自己瞳色無異的碎片放進了自己的兜帽裡。
「貓貓？你怎麼跑出來了？睡不著嗎？」
身後，隨意綁著兩只低雙馬尾方便睡下的黑發青年，這時頭發有一點亂糟糟地找出來。
貓貓回頭只看了他一眼，猶猶豫豫地歪頭辨認了一下，還是不太親近地繞過他，轉頭啪嗒啪嗒跑走了。
夏油傑：「……」
他怎麼好像又被討厭了TvT？
正在黑發咒術師黯然神傷時，方才走掉的小不點忽而鬼鬼祟祟跑過來。
「貓貓？」
夏油傑有點期許地望過去，只見眼睛睜得大大的小姑娘只是一瞬不瞬盯著她，一面維持著小短腿平移貼著牆挪動身位的姿勢，一面迅速落到地上的尖叫雞，飛快撿起來，再次啪嗒啪嗒跑掉了。
夏油傑：。
夏油傑徹底碎掉了。
*
*
第二天一早，行程是要帶小家伙出門，去往昨日特意出門交涉過的保育所。
由於貓貓年齡小，懂得的詞彙還不是很多，也因此像是「相當於去很像幼稚園的托管所上學」，「拜托給保育所的老師代替爸爸暫時照顧你」，「以後都要這樣早早起來過去」這類的長句子五條悟沒辦法向她解釋，索性他壓根就沒有提前知會貓貓。
不過都說小朋友是一種對環境的變化很敏銳的小生物，就算是他們家小腦瓜鈍鈍的貓貓也多少通過周圍發生的一點小狀況覺察到了今天有哪裡的與眾不同。
爸爸把那只她嫌棄不毛絨絨而不太愛背的胡蘿蔔針織包拿了出來，裡頭還放了伏黑津美紀昨晚作為生日禮物送給她的小圖畫冊和68色兒童蠟筆。
雖然貓貓並不知道這是要去上幼稚園的小朋友必備的小工具，不過除了這點與平日不同外，今天大人們也沒有讓她像之前一樣呼呼大睡到太陽曬屁股的自然醒。
——這樣的變化讓小家伙有一點不安。
「真的要今天就送她過去麼？」
夏油傑像是注意到了貓貓的這點不安，並且看著坐到床上被五條悟梳辮子的小不點像個不倒翁、一下晃晃悠悠地往左倒，一下暈暈乎乎地往右倒，時不時清醒地不安一下抓緊爸爸的袖口子，又時不時困到支撐不住地歪頭睡過去，看著有一點怪叫人心疼的，猶豫了一下還是和摯友商量道：
「其實晚個一兩天也是可以的，保育所的老師那邊也說沒有必要那麼急。」
五條悟聚精會神地給貓貓梳好了兩只高矮相比起之前沒那麼誇張的雙馬尾，這才像是能夠呼吸地大松出一口氣。
「沒辦法呀，就怕臨時又有事情被叫走，最近宿儺手指的事情也不是很穩定，」他很無奈地說道，「也不能總是丟給惠那幾個孩子，他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完成。」
夏油傑想了想，也只能傳達了認同：「確實也是這樣。」
「不用太擔心啦，」五條悟寬慰道，摸了摸又抱著他縮懷裡睡著的小姑娘，「和之前比起來，貓貓已經獨立多了，之前好幾次我不在的時候不也好好地沒吵沒鬧嗎？」
所以這一回，應該也能夠勉強接受他這個爹稍微久一點不在身邊、願意乖乖被送去保育所的吧？
*
——然而事情證明並沒有那麼簡單。
一切都准備就緒後正要出門，一轉頭五條悟就發現上一秒自己還牽好的小朋友在他穿鞋的功夫轉瞬不見了。
不過，雖然不見了，要和六眼玩躲貓貓顯然還是不自量力了些，更何況將自己團成一小團、躲在書桌底下的小家伙，半只的小腳還露在外面，身上背著的斜挎小胡蘿蔔包也因為不慎卡到了桌腿和椅子的夾縫間，簡直就像一個不太聰明的小鴕鳥。
雖然漏洞明顯，出於小孩子的面子考慮，五條悟還是故作沒在第一時間發現地一面說著「貓貓在哪兒呢∼」、「爸爸看不見貓貓了，乖乖出來好不好呀」地很假地到處找了陣，覺得差不多了，這也才把這只好幾次猶猶豫豫要不要出去的、半乖不乖的小鴕鳥從桌子下揪了出來。
「貓貓，找∼到你了哦？」
他將雙腿還有一點不服氣在撲騰的小家伙雙手舉起抱起來，抱離地面後阻斷她還想要逃跑的小動作。
「輸掉的孩子要乖乖受懲罰，所以跟爸爸穿好鞋子出門吧？」
知道自己跑不掉的貓貓遺憾地耷拉下小腦袋。
不過，並不死心的小朋友也終究只遺憾了那麼一兩秒，很快她就舉起手裡抱住的小熊，擋住臉，躲在熊後面搖搖頭。
「不是、貓貓。」
小朋友委委屈屈的聲音從玩偶後傳出，她用著很篤定語氣。
「是熊熊。」
——所以不跟爸爸走。
你找貓貓，干她熊熊什麼事？.jpg
五條悟：「……」
要不是他上過幼稚園，他差一點就信了呢！
第37章
軟磨硬泡下, 貓貓這才總算願意答應和五條悟出門了。
只是小家伙平常做什麼事就都慢悠悠的，現在不情不願的動作也就更慢了。
換鞋子的時候五條悟見小朋友黏貼鞋子上的魔術貼，也都是一點一點黏上去的, 明明穿好了, 還要仰起小腦袋偷看他一眼，確認爸爸沒有看自己，就又會把魔術貼「撕拉」地撕下來, 裝作自己很忙的樣子繼續慢吞吞再穿一遍鞋。
五條悟簡直要被這個小人精逗笑了, 干脆一附身三兩下幫她換好鞋, 薅起昨日伏黑津美紀給她買的兔頭保暖絨毛帽也一嘟嚕戴好，扛起小朋友就要往外走。
「再不快一點老師就要等急了哦！嗯？等一下……貓貓你的包呢？」
出門前最後檢查小家伙的儀容儀表, 饒是這時, 五條也才發現原本給對方垮好的胡蘿蔔包沒有了蹤影。
「不要以為把書包藏起來就可以不用上學了哦？」
將心虛偏移開視線的小家伙圓圓的臉蛋捧起來，懲戒壞孩子那樣捏來捏去。擁有作弊六眼的白發咒術師不費吹灰之力便在陽台那間夏油傑給貓咪搭建的貓屋成功找尋到了給小朋友悄摸摸塞進去的胡蘿蔔針織包。
一大早就被小孩用包給擠出來、這會兒又給白毛大個子撈出來的獅子貓已經是一肚子火氣。
起床氣上來的他狂跺著jiojio罵罵咧咧，剛要伸出一只爪子抬起來打人，那只爪子就給一只冒出來的小手抓握住強行扯了去。
知道自己反抗沒轍的貓貓決定拉著儲備糧食一起入火坑。
小家伙指了指一臉懵圈表情十分生動地顯現著「有我啥事啊？」的獅子貓, 然後又拿小手扯扯五條悟的衣服角，打開連一個貓腦袋也塞不進去的胡蘿蔔包, 大眼睛看上來巴望巴望地瞅著他。
「是想要蠢貓陪你嗎？」
五條悟第一時間理解了小家伙的意思。
「不可以哦？那裡有很多小朋友的, 有的小朋友可能對貓毛過敏，不能帶它去哦。」
他耐心地解釋著, 又怕貓貓聽不懂，抬手比了個叉。
小家伙聞言小腦袋失落地垂下來, 頭頂高高扎起像兩條蟑螂小須須的雙馬尾此時都無精打采耷拉著。
「不是還有小玩偶嗎？」
五條寬慰地摸摸貓貓毛絨絨的小頭毛, 意識到今天辮兒好像扎高了點, 順手補救地就給她扯下來一些。
「貓貓聽話好不好？等下午爸爸帶小蠢貓過來接你？」
貓貓抬手揉了揉給爸爸扯下來一點點的小辮子，她感覺頭皮牽扯得有一點不舒服, 癢癢的感覺快要長腦子了，不過也還是沒有說什麼，最終乖乖點了頭，伸了手任由五條悟將她抱起來動身出門了。
「……」
門被合上後，懶洋洋趴在貓屋的獅子貓若有所思地撓了撓胡須。
他回想起小女孩最後一刻不舍地朝他投來的眼神，想了想，還是踱著步子溜到了門口，「咻」一下身子敏捷跳上門把手，拿出爪子扒拉過兩下，熟練打開門，滋溜著縫隙出去了。
「啪嗒。」
走之前，不忘順腳踹上虛掩的門。
*
*
數十分鐘後。
在遠遠地見到保育所的建築時，貓貓很敏銳地抬起了她的小腦袋。
透過其中一扇高處的舷窗，她十分精准地窺見了一名懶散斜靠在簾子邊向她投以注目的黑發男人。
對方用那雙幽綠色的眼睛不動聲色打量她，帶著疤痕的唇角勾起似有若無的弧度。
「……」
貓貓呆呆地望了一兩秒。
頭頂的一片雲順著風向飄過去，露出了原本被遮擋的太陽光。
當光線恰好找到男人所在的方位時，那道高大的身影卻是如同幻影般儼然消失了。
「？」
貓貓抬起手緩慢揉了揉眼睛，仰高腦袋重新看，原本那只窗子裡已然沒有了半只人影，她一下有點慌，左看看右看看，在一處圍牆後看到慟哭妖遠遠跟著的白影，這也才松出一口氣。
不管對面是什麼髒東西，最起碼身邊有一個認識的髒東西就遠沒有那麼害怕了。
「怎麼了？貓貓？」
注意到手邊突然停下的小家伙，原先編輯手機訊息的五條悟轉了頭。
「是走累了嗎？」
貓貓搖搖頭，重新邁開小步子，繼續跟著爸爸的小碎步噠噠噠地走。
五條悟看看中半途就已調整好抵觸情緒、很乖地頂著毛絨帽走得搖搖晃晃的自家乖女兒。
她那只帽子有一種非常符合津美紀性格的「媽媽覺得你很冷」的特質，特別厚特別大的一大團，套在小女孩小小的腦袋上，頭重腳輕的，把小家伙壓得每次走起路來都有些一點一點搖頭晃腦的。
「啊，是五條先生和貓貓小朋友對吧？」
正欣賞著女兒小企鵝走路的可愛姿態，一把傳過來的聲音將五條悟的思緒牽扯回神。
一名長相溫和的女性衝他們頷首微笑。
「你好，我是佐佐木老師，我們的保育所在這所高中的內部，我這就帶貓貓小朋友過去。」
看到陌生人出現，起先還晃悠著頭頂絨帽一彈一彈兔耳朵的貓貓迅速停下來，她退後往五條悟身後縮了縮，粘在他腿邊，有些警惕地只探出半個小腦袋，圓滾滾的大眼睛驚恐的貓一樣偷望人。
「啊，我可以帶她進去嗎？」
五條悟商量道。
「當然，」佐佐木老師表示理解，卻也同樣告知了實情，「不過外來人員一般情況不能呆太久。」
五條悟頷首：「我會盡快哄好她。」
他蹲下直接將走路走得慢的小家伙從地面抱起。
似乎開始意識到有哪裡不對勁的貓貓，很惶恐地左右看了看，伸上來的小手揪住五條悟兩邊的衣領子，「爸爸」、「爸爸」地叫著，一面不安地往下扯。
「嗯嗯，在呢，爸爸在，」五條悟安撫意味地揉了揉小家伙陀螺似的又開始滴溜轉的小腦袋，「爸爸不是要把你去賣掉，是要帶貓貓去和其他小朋友一起玩。」
*
將小朋友帶進保育區，貓貓見到一群教室裡和她差不多一點大的小蘿蔔丁，果然沒有之前那麼緊張了。
和十來雙好奇地看過來的眼睛一樣，被五條悟趁機放回地面的貓貓也睜著大眼睛很好奇地朝保育所裡的小孩們望回去。
「來，過來這邊，岩勝。」佐佐木老師招招手，換來孩子們之中的小班長，「這是今天新來的五條小朋友，你來帶她一起玩~」
「好——」
名為「岩勝」的小辮子男孩果然很捧場地過來了，他看起來是那群小蘿蔔頭中歲數最大的，有種大哥哥的氣質。
「這樣一來就沒問題了吧……」
眼看著跑過來的小男孩熱情地向著自家女兒搭起話，五條悟欣慰地松開牽著貓貓小手的手，沒再遷就著小不點的身高撐直身體站起來。
只是這時，意外發生了。
原本和著貓貓正有說有笑的岩勝小朋友，在注意到完全伸展開來的大人時驚訝地瞪大了他的眼珠子。
剛才還一副小大人氣質的小男孩仰著需要對折過分角度的腦袋抬頭對著五條足足看了好幾秒，爾後不知為何「哇——」地一下大哭出聲。
「怎麼了怎麼了？」佐佐木老師慌忙彎下腰，「突然之間這是怎麼了？有哪裡不舒服嗎？」
眼淚鼻涕流了一臉的岩勝仍在哇哇大哭，他抽抽噎噎指了指同樣一臉懵逼的白發咒術師，飽含恐懼地哭訴：
「巨人！老師有巨人嗚嗚嗚！」
萬萬沒想到小朋友是被自己身高嚇到的五條悟：「？」
這邊的動靜吸引了原先遠遠觀望的一群蘿蔔頭，他們之中有幾個像是試探的小貓咪，猶猶豫豫地挨近一些像是想要查看情況。
而當那些身高通通只有五條悟小腿那麼點高的小豆丁一個個走到他腳邊、仰高起小腦袋在被之籠罩在陰影下呆呆張望時，一個個如出一轍「哇——」地一下爆哭出聲。
五條悟：「？？？」
不至於吧？
「抱歉、抱歉，」佐佐木老師一個勁地致歉，「可能是我昨天在辦公室沒忍住偷看《進O的巨人》時被這些孩子們正好看到了……
唔，恰巧是艾倫媽媽被吃掉的一幕，很抱歉，我想他們大概是將你當做會吃人的雪頂巨人了。」
五條悟：「……」
你這個老師當的是不是也有一點不靠譜啊！？
還有不要給他隨便起奇怪的綽號！！
*
都說小孩子的哭聲是會傳染的。
被夾在中間不明所以給哭聲包圍的貓貓先是愣了好一會兒，她左看看哭得超凶的一波小朋友，右看看哭得狂冒鼻涕泡的另一波小朋友，小嘴巴張開，像是要打小噴嚏的前兆那樣抽抽地抬抬小腦袋。
她包子臉一鼓五條悟就知道她想哭。
不過貓貓是很乖的小朋友，會忍住，除非真的忍不住。
這回，真的沒忍住的貓貓就這麼抓著五條悟的褲腳，緊隨其後加入了大合唱的行列，昂頭大哭了出來。
「貓貓，是我，是爸爸，」其他小哭包他才懶得管，見自家的這個哭了，五條悟當即彎腰將貓貓從一堆噪音機抱出來，塞在胳膊裡拍拍拍，「不是什麼雪頂巨人哦？我是爸爸呀？」
「爸爸！嗚嗚……」
貓貓哭得抽抽搭搭，小手緊了緊五條悟的衣領子，又指指下邊被老師們手忙腳亂安哄的一堆小朋友，很委屈地告狀道。
「他們，討厭，爸爸……嗚嗚！嗚嗚嗚！」
五條悟縷了好半天，才從小家伙哭得打嗝的鼻涕氣泡音中搞明白貓貓是因為意識到「自己爸爸被小朋友討厭」而傷心了，簡直都有一點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沒事，沒事哦，貓貓不難過。」
他抱著由委屈巴巴變得氣鼓鼓的貓貓轉回休息區的小沙發，揪著一卷卷衛生紙給呆瓜女兒擦擦哭紅的小鼻尖。
「爸爸才沒有被討厭，開玩笑，爸爸從小到大都超受歡迎耶？怎麼可能沒有人喜歡嘛~」
貓貓呼嚕呼嚕給他擦了一通，不知是哭累了還是覺得那邊小朋友哭起來聽著太吵了，自己這邊就不湊熱鬧了繼續哭了，五條悟趁熱打鐵又趕緊給她剝了一顆小糖果，小家伙的情緒這才穩定下不少。
「對不起！」
這時，名為岩勝的小朋友很愧疚地噠噠噠跑過來，不由分說往貓貓懷裡塞了一袋棉花糖。
「老師告訴我不要以貌取人、就算是巨人如果是貓貓的爸爸的話一定也是不吃人很溫柔的巨人。那個，你和雪……和爸爸告別後還能找我玩嗎？我去那邊等你！」
說完抬起頭，明顯還是很害怕地飛快掃了五條一眼，轉身兔子一樣逃跑了。
五條悟：「……」
佐佐木老師你教導得很好，但是注意下次不要教導了。
雖說心情復雜。
但五條知道比起哄自己這時候更應該哄孩子。
「貓貓，小朋友邀請你呢，去和她們一起玩吧？」他蹭了蹭小家伙有一處沒有擦掉淚痕的小臉蛋，抬手輕捏了一下這顆圓鼓鼓的小包子，「等你玩得差不多了，爸爸就會來接你，好嗎？」
貓貓仰著小腦袋看看他，從小沙發上跳下來，很著急很著急地繞著他走了一兩圈。
在五條悟逐漸冒出一個「？」時，這只看起來很急的小家伙忽然繞到他前邊，然後一屁股坐在了他的鞋子上。
五條悟：「……」
所以這就是他家呆女兒想出來不讓他走的笨辦法嗎？
「爸爸，」小木墩一樣坐在他鞋子上的貓貓忽而喚了他一聲，圓圓的藍眼睛有點濕乎乎地看上來，「要貓貓？」
「……」
五條悟愣了愣，總算知道在此以前一直都那麼聽話的小朋友為什麼今天總是有一點逆反了。
「爸爸沒有不要貓貓哦？」
他將腳邊一小只輕飄飄的小不點珍視地抱起來，揪在手心裡一小團倉鼠團那樣貼在臉頰邊輕輕蹭了蹭。
「爸爸怎麼可能不要貓貓嘛，爸爸不要姜餅人老婆都不可能不要貓貓的！」
——合著小家伙以為自己不想要她了，還怪讓人心疼的。
「爸爸。」
給安安靜靜蹭了一小會兒的貓貓忽然伸出小手抓住了五條悟的大手。
她將那只對她來講有一點死沉死沉的大手努力抬起來，又對抗了一下胳膊有點兒短的劣勢，拼命放到了自己頭頂，爾後像是小貓那樣蹭了下。
很乖地看上來。
像是在傳達：
我會很聽話。
——不要不要我。
五條悟的心一下子就軟了，一瞬間什麼原則什麼道理都沒有了。
「我們不上學了，不上學了，」他兩只手下去左右開弓給小家伙摸摸腦袋毛，「誰規定到了年齡就要上學的，貓貓一直待在爸爸身邊都沒關系。」
真是的，這是什麼小可憐……
不就是不上學嗎？他家小朋友不願意上就不上了還不行嗎？
有誰反對的話那麼就把站在他面前說大道理的家伙打一頓就好了。
嗯，回去就把提議要貓貓上這所保育所的傑打一頓吧！
*
本來五條悟是真的鐵了心地想要帶貓貓回去了，而如願以償的貓貓也的確被他牽著小手跟著走了好幾步。
直到不合時宜的電話聲響起來，懵懵懂懂抬頭看的小家伙注意到爸爸一瞬變得苦惱起來的表情。
那個表情只停留了很短暫的一瞬，意識到不能把情緒帶給孩子的白毛大人在掛掉電話後，十分迅速又恢復了以往大大咧咧的愉快臉。
「貓貓，等一下上伊地知爺爺的車車裡玩好不好？」
貓貓鼓了鼓臉，又吸了吸鼻子。
低著腦袋用著捏在手裡的小紙團擦了擦睫毛還掛著的一點點小眼淚，想了想，這才撇著嘴巴輕輕咕噥了一聲。
「一會會。」
「嗯？」
「那就，一會會。」貓貓指了指已經又被老師們帶著玩起來的小朋友，「和她們。」
五條悟以為自己聽錯了。
「貓貓願意呆在保育所了嗎？」
他蹲下來，指了指鋪著兒童泡沫地毯的小教室。
貓貓很乖地點點頭。
她伸出一只拽拽大人的小手，和人講條件：
「要接窩。」
——一定一定要來接我噢？
五條悟看看眼睛還掛著小淚花，任誰看都超級不舍和他分開的小朋友，蹲下來再次柔軟地蹭蹭她的臉。
「嗯嗯，一定一定的。」
「貓貓真聽話，好乖好乖，貓貓是世界上最乖最乖的好寶寶。」
貓貓也踮起腳，抱著爸爸的大腦袋呼嚕嚕地蹭蹭，蹭得五條悟一臉一鼻子的眼淚和小鼻水，黏糊黏糊的。
「……」
果然他家小棉襖再乖再可愛，也都還是有一丁點漏風的。
——給小花貓蹭成個大花貓的五條悟禁不住有些失笑想。
第38章
五條悟走後, 貓貓一張包子臉仍鼓著，還是想要流眼淚。
可當她轉頭看到還有被爸爸嚇到的小朋友余悸未消地在大哭、老師安慰他們都安慰不過來……
貓貓想了想，決定不給老師添麻煩, 於是也就收好不哭了, 只是一個人很乖地坐在那，小手放在膝蓋上抱緊自己一點點。
貓貓雖然很極力在忍住讓自己不哭，但奈何想到自己一個人孤零零的也沒個人安慰, 吸吸鼻子小眼淚又禁不住往外冒。
想了想, 她又轉著小腦袋看看還在忙的老師, 終究還是自己解決眼眶打轉的金豆豆，拿起手裡禿子熊不慎多少的毛, 安安靜靜擦眼淚。
擦完後, 不知是因為臉頰觸碰到軟綿綿的觸感還是冷靜了，心情好多了，小女孩這才舉起短短的小孩手，學著爸爸安慰自己的樣子摸摸自己頭。
「哎呀……」
這時像只小蜜蜂飛了一圈哄好小朋友們的老師總算發現角落裡被落下的、這只默默蹲成蘑菇的貓貓小朋友。
好乖呀, 小朋友在自己哄自己嘛？
她有一點心疼地走過去，給了她一顆自己零嘴庫中扒拉下來的巧克力。
「噓, 是老師給我們最乖的貓貓額外的小獎勵哦？不要告訴其他小朋友~」
貓貓抬起小腦袋, 爪子慢悠悠伸過去，緩緩接下那顆糖。
緊接著, 她扒拉過自己後腦勺的小兜帽，用短短的小手往裡窸窸窣窣摸了摸, 拿出一個差不多大小的糖果給老師。
「是給我的嗎？」
佐佐木老師看小姑娘的眼神愈發柔和了, 她的心簡直都像化了般, 母愛泛濫地當即給了這只懂事的小家伙一個大力的抱抱。
「老師！嗚嗚！哇！佐佐木老師——」
同一時刻，身後又有一名剛被哄好的小朋友叫嚷開, 仿佛開關被觸動的佐佐木老師再也顧不上這個乖小孩，只是最後摸摸她腦袋，站起身立刻跑開了。
「……」
貓貓看看又被一個人留下的孤零零的自己，再呆呆地看看那邊被老師趕過去安慰地又是擦眼淚又是拍小後背的小孩子，好像也終於意識到了「會哭的孩子有奶喝」。
可是明明在家裡就算自己不哭不鬧也會有爸爸過來陪著她……
保育所和家裡完全不一樣。
保育所一點也不好，保育所壞。
貓貓吸吸小鼻子，並容不下多少東西的小腦袋想著想著又有一點想哭了。
她也想要被爸爸安慰……
爸爸不在的第麻爸爸秒，想他。
爸爸不在的第辣爸爸秒，想他想他。
爸爸不在的第啊噠噠（後面忘記了）秒，想他想他想他想他……
「咚咚咚。」
有人在敲玻璃門。
emo中小手不自覺拔著小熊最後剩下的那點可憐毛的貓貓下意識朝聲源方向猛轉頭，視野裡沒有出現爸爸，而是看到了不知何時過來的獅子貓，像只覆蓋到玻璃上的大抹布，貓臉貼過來，很人性化地站起身子在敲門。
「！」
貓貓有些紅紅的眼睛瞬間亮起來，頓時小鼻子也不哭了，委屈勁也沒了，將手裡原本死死抱住找尋安慰的小玩偶往地上隨手一丟，啪嗒啪嗒便朝著獅子貓趴住的玻璃門跑去。
「哎呀，貓貓小朋友怎麼了嗎？」
見這只小不點突然短手短腿地越過教室跑起來，老師以為貓貓想溜走。
畢竟有很多小孩子在見不到家長後就會不安分地絞盡腦汁想出去，立刻追上去將人抱起來。
「！！」
貓貓察覺到腳離地，兩只還在依從慣性一前一後晃蕩的短腿撲騰撲騰，小手也對著門口快要抵達的獅子貓拼命地晃來晃去，想要夠到。
「嗯？……那裡有什麼嗎？」
可惜佐佐木老師就好像看不到一樣，順著貓貓指示的方向，開了門，直到腳邊的獅子貓鬼鬼祟祟地溜進來，她也還是奇怪地掉轉著腦袋左右張望，似乎完全看不見這麼一大團修貓。
「外邊沒有東西啊？」
即便是腦袋小小的貓貓這會兒也察覺到有哪裡不對，呆呆地看了眼佐佐木老師，又將目光放在腳邊抬起頭盯著她看的獅子貓。
對方「喵——」地悠長叫了聲，悠閑地晃尾巴。
像是給喂下一顆定心丸，貓貓立刻安靜地也不掙扎了，老老實實停下來，和著腳邊的小動物大眼瞪小眼。
佐佐木老師見手裡拎著小朋友情緒穩定了，順勢將她放下來。
鑒於所裡又有小孩子吵起來需要老師去調解，佐佐木也顧不上貓貓剛才有點奇怪的小舉動，只是叮囑了一句「不可以亂跑哦？要等晚上爸爸來接你的時候才能走，不然會被壞人拐跑的」
這才讓貓貓一個人呆在關好玻璃門那處乖乖地蹲著，轉頭照料其他孩子去了。
「？」
貓貓困惑看了看踱步湊過來蹭她腳踝的獅子貓，這只貓似乎在撒嬌，果斷抬起小爪子上粉粉軟軟的肉墊輕碰了一下貓貓還握在掌心裡的巧克力。
貓貓順勢明白了對方的明示，很聽話就把外層的糖紙剝下來，抓過巧克力一把塞到了貓嘴裡。
獅子貓這邊正一本滿足地埋頭吭哧巧克力，另一邊小朋友童稚的聲音傳過來：
「哇！是貓咪！」
緊接著，不知誰第一個起頭，原本還鬧鬧哄哄的一只只小豆丁們呼啦啦地全圍了過來，小短手小胖爪的一個個興衝衝地就要往獅子貓背上摸。
那邊，見那些平日裡令人頭大的小磨人精們不哭也不鬧了，佐佐木老師欣慰地松了一口氣的同時也有些奇怪：
「從剛剛起就想問了，到底哪裡有貓啊？」
另一個幫她一起帶小孩的副班此時脫口說：「這你就不懂了吧？那是這個年紀的小朋友虛擬小伙伴呢。」
佐佐木恍悟：「原來如此，是我跟不上小孩了。」
*
這之後，圍繞過來呈現包圍狀的小朋友就一直追著獅子貓玩，左摸摸貓腦袋右撓撓貓耳朵，弄得無法反擊被迫只能遭受人類幼崽們蹂.躪的貓咪有一點暴躁。
他好幾次都想張開小尖牙對著隨便哪知伸過來的小肉手咬上一口，可顧及到這些臭小鬼一咬就哭、哭起來吵得重傷的也還是他耳朵，這也才三番五次好容易強迫自己耐著性子忍下了。
貓貓被人群擠到外周圍，呆呆地看了看正在極力維持秩序的岩勝小朋友，又看了看兩名笑著講話好像完全看不到這只洪流中她家可憐貓的老師們，逐漸也有一點不高興。
索性，貓貓伸手在兜帽裡掏了掏，掏出一只爸爸當初逛超市時給她買的小墨鏡，氣咻咻地鼓起臉頰一口氣擠進人群，在將眼神已死毛發稀疏的獅子貓成功撈走救出後，將那柄握在手裡的小孩尺寸的小墨鏡一把戴到了貓臉上。
……這樣一來就沒問題了！
貓貓不會寫名字，所以不能像他家老父親一樣在零食和蛋糕都寫上自己的名字。
但是小家伙也隱隱約約知道給貓咪扣上自己的東西和在甜點上寫名字的做法差不多，這樣一來就能讓其他人知道這只貓是她的了。
同一時刻——
「嗯？」
無意間投去視線的佐佐木老師看了看半空飄蕩的一只小圓墨鏡。
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眼睛，不由在心間納悶：
——自己果然是為了照看這群不省心的這群小蘿蔔頭，從而導致心力憔悴了嗎？
*
*
獅子貓仍由自己像抹布一樣給小朋友們玩了會兒，不知是因為人群太過密集室內的空氣並不流通，還是因為吃下去的那塊巧克力，他的肚子逐漸感到有一點不適。
這種狀況非但沒有隨著時間的推移而好轉，反而愈發嚴重，他的眼前很快便產生暈眩，腿肚子也開始不斷抽搐。
「？」
貓貓著急看著掙扎地最後撲騰到自己身上的獅子貓，意識到有哪裡不對，連忙從一堆小孩中擠出，噠噠噠飛快跑過去舉著給佐佐木老師看。
老師自然看不見，貓貓於是開始急著圍著老師團團轉了兩圈，直到外面再次傳來「咚咚」的敲窗聲。
貓貓轉過頭。
同樣齊齊轉頭的小朋友見到來者嘴中發出驚呼：「嗚哇！是白面饅頭豬！？」
老師們這會兒也親眼看到了「那東西」，她們駭然：「這是哪裡來的醜豬？？」
眼見著圓胖圓胖的頭頂頂著十字架的豬咪就要用兩只前爪氣衝衝地打開門、證明自己不是豬，老師們害怕真給這不明生物放進來嚇到小朋友，趕忙衝過去，「噓噓」地要趕對方走。
貓貓記得這只隔壁夏目家神出鬼沒的豬，腦袋裡第一個冒出來的念頭是：沒准豬和昨晚一樣是來找她的。
它可以救小貓！
看了看懷裡抱著的、腦袋無精打采耷拉的自家貓，小女孩二話不說趁著玻璃門被胖貓用胖爪子推出一條縫隙時，貓著腰徑直越過老師們也就溜出去了。
「咦？等一下！貓貓！」
貓貓跑步慢吞吞的，還好三花胖貓「咻」地蹦起絆了下原本打算過來捉她的老師們，阻礙了大人們的行動。
……
等到小姑娘成功逃脫，蹲在學校假山後邊嚴嚴實實的遮擋處，嗅著味道找過來的三花貓這也才和一人一貓成功會晤。
「唉，真是的，我就知道會變成這個樣子。」
圓胖饅頭的突然開口讓貓貓木愣愣地睜大了眼睛。
這只胖饅頭沒有顧及三觀盡裂給嚇到瑟瑟發抖、猛然貼牆站的小女孩，只是看著對方手裡蔫頭耷腦的獅子貓，嘴裡繼續說：
「你現在還處在動物和妖怪之間超級不穩定的狀態，嘴饞瞎吃東西可是會出問題的。」
「嘖嘖，誰叫我這麼仁慈善良，就來姑且教教你應該如何掌握妖力變成人型好了∼」
「——沒有問題的話就搖一搖尾巴？」
「……」
獅子貓聞言勉強抬了一下尾巴尖。
以他現在昏昏沉沉的狀態，根本沒辦法搖尾巴。
貓貓見狀，雖然還是後背緊緊貼著牆壁在害怕會說話的豬，到底還是聽話地替獅子貓揮了揮拳頭表示揮尾巴。
「很好。」
白胖三花貓面色肅然，一本正經地擺出老師的架勢。
「聽好了，成功調動妖力化作人形的方法是——」
「！」
貓貓豎起了她的小耳朵。
三花貓：「先『噫咪咪咪咪』這樣，再『呢捏捏捏』這樣，再『哦呀呀呀』這樣這樣這樣……」
【嘭】
「好了，成功了。」
在貓貓張大嘴巴可以塞進一顆小橘子的驚駭注目下，胖胖的豬貓在爆炸開來的煙霧中化作了一名插腰站立的美少女jk。
jk：「嗯哼，簡單吧？」
獅子貓：「……」
這狗屎一般的傳授方式，像極了我一位故人。
第39章
「不行啊, 完全沒有天賦啊！」
身穿水手服的jk…又或者說強制讓其他人喚他為「貓咪老師」的偽jk，遺憾搖搖頭，對著一番努力毫無變化的獅子貓下達了如此通牒。
「咕喵……」
蔫蔫的獅子貓只能以干瞪眼和微弱的哼唧作為抗議。
「再這樣下去沒准真的會被一塊巧克力害死也說不定！被巧克力毒死的妖怪, 說出去什麼的也太讓人笑掉大牙了吧？」貓咪老師苦惱地走了圈, 「有了！」
她打出一個響指，將靠牆離她遠遠站立的貓貓嚇得一個激靈、雙腿並攏身體筆直立刻站起了立正姿。
「喂，小不點。」
偽jk的妖怪彎下腰, 湊近了點身子指使著對小孩。
「你還沒有給這家伙取名字的吧？新生的小妖怪在獲取到名字後也能提升一定的妖力, 你可以隨便取一個看看這招管用不管用。」
貓貓被一大段話給砸得有點暈暈乎乎眼睛轉圈的, 不過她也的確從這些內容中提取到了重點。
名字。
名字，她的名字是爸爸取的, 她記得這個詞。
將視線投擲向懷裡毛絨絨縮成一小攤的獅子貓, 圓圓眼睛看起來總是有點呆呆的小朋友，這回卻是毫不猶豫且篤定地說出了一個詞：
「Satoru（悟）。」
「嗯？」貓咪老師沒聽清，她側來一只耳，「什麼？」
「悟, 」貓貓舉起手中的小動物，口齒清晰地說, 「Sa-to-ru。」
「哦？『領悟』的那個『悟』啊？還可以吧, 沒有我的名字好聽。」
*
*
悟…
Sa-to-ru……
迷迷糊糊間，獅子貓聽見有兩個吵吵嚷嚷的聲音在耳邊嘟囔。
「悟」？那是誰？
很耳熟……
等一下, 等等。
！
電光石火一瞬間，仿佛有什麼覆蓋在記憶上的薄膜被撕扯被揭開
他想起來了！自己的名字, 五條悟——和那名成天套著奇怪黑眼罩的白發男人是一樣的名字！
——分明是如此顯而易見的事情, 為什麼在此之前並未察覺。
……
「看來, 成功了呢。」
望著被喚出「真名」後，輕易顯現出人形的白發dk, 貓咪老師欣慰地拿出了放大鏡。
「只不過你再小一些估計我就應該看不見了。」
方才還抱著一灘白貓的女孩懷裡——此時此刻赫然站著一只巴掌大小的迷你小人。
「哈！？」
察覺到依舊有哪裡不對的dk悟吃驚地蹦跳了一蹦跳，一腦袋撞上了頭頂貓貓的下巴。
「搞什麼！？為什麼老子反而變得更小了啊！」
估摸只有15cm來高——很小很小的小鼻嘎悟——像只冥加爺爺那樣一跳一跳企圖通過運動發泄自身的不滿。
「嘛，都說你沒天賦啦，」貓咪老師聳聳肩，「能變成這樣已經不錯了。對了，我昨天給你們的那兩塊碎片，啊……不好。」
她望見不遠處正逐步靠近的人影，就准備閃人：「總之晚些時候我還會來找你的，先拜拜了！猿君。」
「什麼猿（Saru）君啊！」跳蚤悟暴怒，「我是『悟』（Satoru）！!!」
*
「——貓貓！？」
很快，佐佐木老師氣喘吁吁地跑到假山後頭躲住的白發小女孩面前，確認過小家伙沒事後狐疑地左右張望過一下。
奇怪，明明剛才她還看見這裡有一個穿著陌生校服的女學生的，這會兒怎麼不見了？
估計是她最近真的太過疲累產生了幻覺，佐佐木沒有放在心上，而是很嚴肅地對著還舉著手裡「空氣」傻傻站著發呆的女孩：
「貓貓，等一下我們就要吃午飯了，不要再亂跑了！」
「也不可以隨隨便便跟著奇怪的豬跑掉，老師會擔心的！」
*
貓貓最終是被老師強硬地牽回了教室。
有了人形的鼻嘎悟則爬爬地攀到小家伙頭頂，找了個小腦袋上平坦一點的位置，坐下來、舉起兩只比小紐扣大不了多少的小手掌，拼命尋找著再繼續變大一點的方法。
「噫姆姆姆！」
他像是蹲坑一樣憋足一股氣，毫無章法地使了一股勁。
「噗」一聲。
攤開的其中一只掌心中憑空浮現了一塊粉紅色的小肉墊。
不對、不對！
努力的方向不是這裡！
他要變大！不是變可愛！
「哦呀哈啊啊！」
學著貓咪老師變身前的氣勢鬼叫了兩聲，又是「噗」一聲，另一只手心裡的貓肉墊也長了出來。
鼻嘎悟：「？」
不！不要吧！
怎麼感覺自己又要縮回蠢貓了？
依舊不死心，dk悟在小朋友頭頂站起來，小jioJio踩到一只雲朵形狀的發卡上，跺跺腳，屏住呼吸，張開雙臂，雙手同方向畫弧扭轉半圈，「哈！」一聲，扎馬步下蹲。
……
一秒。
兩秒。
三秒。
無事發生。
「可惡，動畫片裡不都是這麼演的嗎？敢耍老子？」
dk悟撇著嘴嘀嘀咕咕，忽然感覺腦殼有點癢，像是要長腦子了。
他困惑，抬手用帶著墊子的小手撓撓左半邊腦袋，又撓撓右半邊腦袋，「嘭」「嘭」兩聲——不詳的預感。
腦殼的重量似乎的確增加了，真的長出了一點什麼東西，但那明顯不是腦子。
「哇哦！小貓！——小貓變人啦！」
然而這時，充斥滿嘰嘰喳喳小朋友的教室裡，被老師像押小犯人一樣乖乖牽過來的貓貓，再度成了人群的焦點。
覺察到這些小豆丁亮晶晶的眼睛好像是對著自己的dk悟：「？」
他若有所覺，轉頭看了眼能夠清晰倒映出自己身影的玻璃窗。
腦殼上新長出來的部分動了動，鏡面裡蓬松的三角毛絨絨跟著動了動。
腦殼上新長出來的部分彎曲打了個折，鏡面裡蓬松的三角耳朵片同樣緊隨其後坍塌著也彎著打了個柔軟的折。
耳朵……原本應該長耳朵的地方沒有了！
頭頂多了兩個女僕咖啡廳小姐姐們才會有的誇張貓耳！
救命！
dk悟嚇到原地又蹦高了一點。
旋即又是「噗」一聲。
這回感覺身上那條自帶高專.制服褲子裡再次多了一團什麼東西。
伸出爪子驚恐地往後摸了摸。
一條毛量快有他自己半個小鼻嘎那麼大的大尾巴冒了大半截在外頭。
還有另外小半截，由於褲子的構造，只能委委屈屈地包裹在布料裡。
「……」
dk悟看了看自己因尾巴而強行擁有頂起一罐汽水的貓屁股，沉默了兩三秒，罵罵咧咧地飛到一張放著剪紙和兒童剪刀的小桌上，操起和自己一般大小的剪刀給褲子開了一個洞。
等整理好能夠完美地從褲子洞順利穿出來透氣的大尾巴，察覺到周圍暗下來的dk悟發現自己再一次被跟過來的幼崽們包圍了。
「好厲害！這個是貓貓你的守護甜心嗎？」眼睛亮晶晶的小孩A抱起dk悟貼在臉頰邊蹭來蹭去，「動畫片果然不是騙人的！」
「小貓咪你叫什麼名字？」另一個小腦袋也擠過來，「阿夜和你是什麼關系？你們是兄弟嗎？」
第三顆小腦袋冒出來：「小貓咪小貓咪，你的蛋殼在哪裡？」
接下來是第四顆、第五顆……
「小貓咪你認不認識咪路？你要不要住到我的馬克杯裡？」
「小貓咪給你看我的莉露姆！是我連吃了一個星期麥當勞的兒童套餐才拿到的！」
「小貓咪小貓咪……」
啊啊！
好煩！
吵死了！
dk悟掙扎著從小孩堆裡擠出來，躲開一個想要揪他尾巴小孩的爪子騷擾，飛到貓貓腦袋上，占據了安全高地。
「我說小呆瓜——」
就算被吵得頭大到底也還是沒有忘記正事，鼻嘎悟扯扯貓貓頭頂的小呆毛，問她道。
「你昨天那倆塊藍石頭碎片呢？就是那只偽娘豬妖給我們的那兩片！」
貓貓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小呆毛被拉扯得有點頭癢癢，她緩緩地將頭頂的小鼻嘎從腦袋上薅下來，抓在手裡看了看，下意識用小手指戳了戳他的臉。
「喂！」
跳蚤形態的dk悟特別小一只，只是被輕輕一戳整張臉就給擠癟了，他剛要升起不滿，小女孩又開始好奇地抓擼著他頭頂兩只毛絨絨的耳朵玩。
鼻嘎悟……立刻給揉得舒服地打起了呼嚕呼嚕，蓬松的白色大尾巴圈住女孩的小手腕，剩下來的小半截還高興地一拍一拍的。
「左邊一點！對對，就是那裡！下巴！下巴也要！咪嗚喵嘿嘿……」等等他在干什麼！？
「給老子住手！」
意識到自己屈服本能的dk悟掙扎著跳出來，兩對貓耳朵給氣得炸起來抖了抖，跳到女孩肩膀上不滿地踩踩她。
「我在說正事！不要總是找我玩！」
貓貓意猶未盡地看看自己空掉的小手，她還沒有說什麼，身邊早已看得眼饞的小朋友再一次呼啦啦圍上來，眼巴巴地去拽貓貓的小胳膊：
「我也想摸！」
「讓我摸摸吧！我什麼都會做的！」
「讓我捏捏吧！他們什麼都會做的！」
瞬間大受歡迎的dk悟簡直給吵得一個頭兩個大！
所以說他討厭小鬼啊！！
……
然而，數分鐘後，當dk悟被一堆成山高的魷魚干毛巾卷小餅干布丁牛奶片等一大堆比自己人還高的零食山包圍時，徹底收回了方才一瞬的發言。
哼，小…小鬼什麼的，好像也不是完全沒有優點嘛！
他美滋滋地飛撲到一塊大蛋糕上，肚皮接觸上邊的抹茶凍時如同摔到蹦蹦床上一樣彈了彈。「哈嗚」一大口咬掉上邊的大櫻桃，光是小半顆就把他整個臉頰撐得鼓鼓的，嵌著大顆榛果仁的好味棒更是可以像扒拉鋼管一樣豎起來手腳攀上抱著吃。
爽！
跳蚤悟吃得無比高興，就連時不時會給摸耳朵啾尾巴也不大會在意了，只有在部分小朋友特別過分想要把他從食物上拎走時，才會警告意味地用黏著奶油的小爪子拍到對方的腦門上，手腳尾巴一起兜著沒吃完的小零食，飛遠了躲到貓貓的耳垂後，坐在小家伙的脖子邊，抱著她的臉頰坐下繼續吃。
或許是在靠近的鼻嘎悟身上嗅到了其他人的味道，貓貓後來也不大樂意再給他被其他小朋友摸摸了。
小女孩脫下室內的小拖鞋，爬到小凳子上站起來，以絕對的高度遠離人群，傳達了一人孤立所有人的訊息。
見狀的小朋友們也不再強行要摸跳蚤，有個小男孩另辟蹊徑拿了一個小茶杯過來討好鼻嘎悟，dk好奇地踩進去，蹦蹦跳跳的感覺還蠻好玩。
直到又有人拿到老師澆灌室內花卉的小水壺，坐在水壺長長的壺嘴上直接玩起滑滑梯的dk悟徹底玩嗨了。
他伴著超級捧場小朋友又是鼓掌又是誇誇背景音，上躥下跳地玩得超開心。
「…等等我到底在干什麼！？」
立刻意識到有哪不對的dk再次恢復神志。
他甩一甩差點混沌的大腦袋，這一回丟了玩具和零食徑直飛到貓貓脖子邊，抬爪揪住她的小肉臉扯扯拽拽再一次提要求：
「那兩個碎片呢？把那倆藍色的石頭給我看一眼！」
「藍-色，石-頭，碎-片！」
「藍色，石頭，碎片？」
「不是要你和我一起念！……哎呀！算了！老子畫給你！」
dk悟說著隨機飛到一個幸運小朋友身邊，將對方手裡的塗鴉本搶過來，提留著來到一張隨意堆放著零星蠟筆的小桌上，抱起一只藍色的就要當場畫。
小蠟筆對於他這只小鼻嘎實在太重了，dk悟兩只小爪子艱難地拖動它，沒站穩，下巴剎車摔了膠。
不顧臉頰邊沾上的藍蠟筆印，重新站起來的小鼻嘎不怕困哪地再次拖動蠟筆寫寫畫畫，重復著跌倒、爬起來，繼續畫的流程。
直到摔了幾回滿臉和滿爪子甚至尾巴上的毛毛都沾得滿是藍蠟筆、好歹最後是畫完的dk悟撕下呈現在畫紙中一顆栩栩如生宛若打印上去的菱形藍碎片，這也才飛回白發小女孩身邊對著圖畫朝人道：
「就是這個！這個你昨天有好好收好嗎？我要檢查一下！這個很重要！不能隨便弄丟了！」
貓貓看了眼那就仿佛是照片般、甚至藍寶石周圍泛起的隱隱光芒都相當逼真的速寫圖，立刻認出來。
她點點小腦袋，伸手往小口袋裡掏了掏，掏出來一只用漂亮的玻璃糖果紙包成的一塊小團團。
dk悟丟下自己的大畫作，飛過去趕緊伸出倆爪子窸窸窣窣打開了那只糖果紙。
兩片泛著明藍色光暈的碎片赫然出現在紙內。
「就是這個！乖孩子！」
dk悟松了一口氣，抬手拿爪子摸了摸貓貓湊過來的小臉蛋，被貓貓嫌棄地拿袖子蹭了蹭，卻也還是給蹭花成了一只臉頰帶著藍色蠟筆印的同款小花貓。
顧不上小家伙氣得立刻鼓起來的腮幫子，dk悟趕緊蹲下來，摸索著將兩塊分開來的藍寶石碎片比對地拼湊在一起。
第一次並沒有拼合上。
直到找到兩片像是拼拼圖一樣完全可以嵌合上去的小切面，方才還分成完全兩個個體的小碎片，這也才牢牢地緊貼住，合成了一只完整且無法再拆卸下來的稍大一些的小碎片。
「這樣一來就沒有問題了！」
拼完的dk悟舉著小碎片對著太陽光看了看，嘟嚕地掉轉著小腦袋左右觀察上一圈，最後飛到了一只裝著千紙鶴的玻璃瓶前。
他操起小腳丫踩住瓶身，小爪子摸到瓶塞上，身體跟著手上的動作左右擰轉，臉頰鼓起，一陣使勁。
「嘣」一聲，咬得緊緊的瓶塞子終於順利拔出來，小鼻嘎悟也連連後退滾碌碌滾了好幾圈，上下顛倒貼在不遠處的牆壁上。
顧不上揉揉摔疼的屁股，dk悟滴溜溜地飛回去，把那枚拼粵起來的小碎片放進玻璃瓶，舉起瓶塞重塞上，又將裝好碎片的玻璃瓶一整個哼哧哼哧拼命拖起來，拿到貓貓面前示意她收好了。
「你要好好保管！不可以弄丟了！要隨時隨地都放在身上！知道了嗎?
保管，收好。
提取完信息的貓貓乖乖點了頭，拿到巴掌大小的小瓶子，舉著手慎重塞進了兜帽裡。
dk悟飛到貓貓的兜帽處，探頭瞅了瞅，像踩滾輪的倉鼠一樣骨碌碌踩著小瓶子轉了好幾圈，確認埋進一個不會掉出來、外邊也看不到的深度後，大功告成地拍拍手，一屁股又飛回坐到了貓貓的頭頂。
「好了!」
他拿起肉墊子，滿意地拍了拍底下聽話的小家伙。
「以後你的任務就是把這顆貓眼石缺損的部分全部找齊了！」
「只有這樣——老子才有可能脫離這個莫名其妙的【裡世界】。」
第40章
dk悟一個人說了一通, 發現貓貓只是木木地盯著她，沒反應。
以為小呆瓜是聽不懂，他從對方肩膀飛下來, 嘿咻拿起藍色的小畫筆, 又在紙頁空白處畫了一個圓。
指指菱形的小碎片，指指圓，dk悟在碎片和圓之間畫了個小箭頭, 拿爪子拍拍貓貓面對他的臉：
「找到, 收集, 完整。這下懂了嗎？」
「……」
貓貓沉默地看看圖，又看看他, 也不知聽懂沒, 忽而伸出手，將小jiojio踩在髒兮兮畫紙上的這只小鼻嘎拎起來。
「唉！？」dk悟猝不及防，耳朵嚇成飛機耳，「你要干嘛！？」
他被揪住後衣領提著走, 雙腳本能反抗地在半空撲棱撲棱。
直到貓貓將他舉到保育所設著一排水龍頭的小水池，dk悟這也才弄明白一直盯著他看的小呆瓜居然是嫌棄他太髒、所以薅過來企圖給他洗洗毛。
「唰啦——」
「等……喂！啊喵！」
「住手！舔舔就可以了！不要那麼洗！」
「嘩啦啦——」
「討厭討厭！老子討厭水！耳朵要……咕嚕嚕嚕嚕嚕！」
……
一分鐘後, 不僅洗了, 還給用洗手皂洗了個油光水滑的dk悟整個人都郁悶了。
他從小朋友手裡拼命掙出來，一屁股坐到水台上, 濕掉的貓耳抖了抖，抱著黏成一縷一縷的尾巴毛埋著頭舔了又舔, 很不舒服地像只狗狗開始甩腦袋。
貓貓很有先見之明地躲開了, 她看著dk悟邊打理自己邊時不時朝自己生氣地哈兩聲, 想了想，轉頭來到掛有一牆毛巾的掛鉤前。
「怎麼了？貓貓？」
見小家伙呆站在原地, 陷入遲疑的樣子，剛巧注意到這邊的佐佐木老師走過來溫聲問。
「是想要找小毛巾擦手手嗎？」
貓貓轉過臉，仰起小腦袋：「擦……手手。」
佐佐木老師微笑地牽著她，來到其中一只掛鉤前：「這塊是貓貓的哦？」
她拿起那塊前一天由白發青年帶來的、粉色的小毛巾。
與其他小朋友縫有名字的毛巾不同，這塊貓貓專屬的小毛巾其中一只小角處繡著一只手工縫上去的貓爪印。
貓貓一眼就認出。
——在家裡她的毛巾也有一只小爪印，只不過那只繡得醜一點，這只雖然也很醜，但是變成了有點熟練的醜。
「爸爸！」
貓貓很高興地拿起這塊小毛巾，仰著腦袋拉過有刺繡的那角，小手指頭指著給佐佐木老師看。
「噯？是爸爸幫貓貓繡的嗎？」老師自然很捧場地附和，「繡得真可愛。」
貓貓聽到好像是誇獎，高興地憨憨笑了笑，她低頭又看看那只柔軟的小毛巾，捏捏上邊的小刺繡，忽而又將毛巾放回了原位。
佐佐木老師：「？」
不是要毛巾擦手嗎？
怎麼又突然不要了？
一頭霧水的佐佐木老師就見噠噠噠走遠的白發小女孩隨手往紙巾區扯下幾片面巾紙，爾後來到水龍頭邊，抓起一個什麼東西用著那團被她小手握得皺巴皺巴的便宜紙，對著手上抓住的空氣胡亂擦拭了起來。
「……？」
佐佐木老師擦了擦眼睛，又擦了擦眼睛，首先排除掉自己眼睛和精神出了問題，最終心安理得地將小朋友這有些怪異的舉動當做是小孩子特有的「給虛擬小伙伴」擦身體的過家家行為。
這樣自我說服後心安理得地走掉了。
那邊，給並算不上柔軟的紙巾粗糙地蹂躪了一番臉蛋頭毛的dk悟，感覺自己凝聚出來的怨念都快能形成一只特級咒靈了。
太過分了！也不拿個好一點的東西給他擦！
他嬌嫩的小臉盤子受得了這等酷刑嗎！？
「那個……五條同學？」
正在小鼻嘎用著小拳頭不高興地砸著貓貓的小肉臉Duang duang duang毫無殺傷力地泄憤時，一個有點熟悉的聲音傳過來。
「？」
貓貓扭過頭，小腦袋先是在教室裡滴溜滴溜地轉了圈，沒有發現巨大的目標，這才困惑轉向說話的人。
她盯著那名黑頭發綁成一個小狗尾巴似的小馬尾辮的小男孩，感覺在哪裡見過，但是沒頭緒，盯著盯著也就發呆不動了。
對面似乎意識到她是沒有想起他，所以陷入了宕機模式，於是正式介紹道：
「我是岩勝，繼國岩勝，還記得我嗎？」
貓貓繼續呆滯。
繼國岩勝繼續提醒，比比劃劃：「是被你爸爸第一個嚇哭的那個！」
貓貓又默了半晌，這才有所反應點點頭：「繼國。」
見對方認出他，岩勝這也才開始說正事。
作為保育所小班長的他，側開身讓出身後跟過來的兩名小女孩：
「五條同學，這是大道寺和木之本同學，她們說想要和你做朋友！」
「五條同學！」
看起來一頭長發十分淑女嫻靜的大道寺以完全不符合自身第一印像的姿勢大步上前，雙手捧臉眼瞳呈現小星星。
「請問我可以幫你的小精靈……請問我和小櫻可以和你交朋友嗎！？」
她身邊系著兩條櫻桃小發繩的短發女孩見怪不到地微笑道：
「五條同學你好，我是木之本櫻，你叫我小櫻就行，這是知世，全名是大道寺知世，她有一點激動真是不好意思。」
貓貓左看看那名短發女孩子，只記得她最後說了一個「知世」，於是衝她禮貌點點頭：「知世。」
右看看長頭發的女孩子，模模糊糊記得她似乎說了個「小櫻」，於是也嚴肅朝她一點頭：「小櫻。」
重復完兩個人名字，最後熟練地再點頭：「好朋友。」
繼國岩勝聞言由衷地替她們感到高興：「太好啦，大道寺同學，木之本同學，五條同學她答應了呢！」
二人：「？」
雖然但是，怎麼好像有哪裡不對？
*
趴在貓貓頭頂的dk悟無聊地看著這些個小豆丁們的交朋友現場，正哈欠連連思考著要不要打一個頓——結果三個小女孩不知道湊頭在一起嘰嘰喳喳地討論了點什麼，原本還以為沒自己什麼事的他立刻便被貓貓伸過來的無情小手給從頭頂薅下來，舉到了滿眼放光的長頭發女孩面前。
「等……你們想干嘛？」
看著被對方拿在手中的超迷你女僕裝，鼻嘎悟的頭頂頓時萌生了不詳的預感。
「這個本來是知世做給我的玩偶小兔子的，可是我今天不小心把兔子忘在家裡了，」木之本櫻的聲音從旁傳過來，「她原本傷心了整整一個上午呢！」
接下來，不顧小鼻嘎耳朵尾巴全都危機地炸起來，早就忍了很久沒有像當初薅禿頭小熊眼罩那樣薅跳蚤衣服的貓貓，此刻毫不猶豫地剝香蕉一樣伸手去剝鼻嘎悟身上那套自帶的高專.制服。
「等……喂！我不要穿那種東西！你們不可以這樣！」
「……起碼給我留條褲衩吧！！」
……
最終，到底只給剝了外衣外褲、留下裡頭打底襯衫和一條海綿寶寶圖案大褲衩的跳蚤悟徹底放棄抵抗，死魚一樣癱在貓貓巴掌上，不情不願給換上了那套黑白女僕裙。
「超級合適的！！」
「激萌∼！」
面對短發小女孩一個勁的誇獎和長發小女孩激動地拿出兒童相機瘋狂拍照的行為，感覺腳底涼颼颼的dk悟有些遲疑地低頭看看自己蓬松蓬松的小裙子。
他想了想，還是飛起來，湊到自家小呆瓜那雙圓溜溜木楞愣的大眼睛前，直接將它們當成鏡子對著她提起裙擺左扭扭右晃晃，叉腰抬腿轉圈圈。
眼花繚亂地擺了好一陣無師自通美少女的標准姿勢，快要把貓貓晃暈了的dk悟這也才正色地點點頭，作出一段總結性的發言：
「老子還挺可愛的嘛。」
對著鏡子臭美完，他還不忘搖搖尾巴，抖抖耳朵，對著跟拍他的大道寺知世的方向比了一個wink賣萌、貓爪撓人的pose。
……
一陣漫長的擺拍。
直到找過來的副班老師招呼眾人前去排隊准備吃飯，後知後覺的貓貓這也才發現自己的兩條小胳膊上，不知為何起了好大一片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
*
很快便到了保育所小朋友們的飯點，結識到新朋友的貓貓被一左一右兩個小姑娘牽去小圓桌上吃午飯。
而作為充當模特的辛苦費，dk悟自然也得到了大道寺贈予的手作小點心。
趴在小舟一般的蛋糕上，啃下一顆和自己腦袋一樣大的草莓尖，跳進游泳圈同等大小的蛋撻裡「啊嗚」咬下一大口，吃掉兩只手臂都圈不過來的巨型馬卡龍……直到將自己的小肚皮吃到翻起來只能癱著打飽嗝，dk悟這也才顧得上去巡視自家小呆瓜有沒有好好吃飯。
吃得像是吸飽血有點飛不起來蚊子的dk悟很快慢慢悠悠飛到貓貓肩膀邊，舉手扯了扯她的小耳垂表示「我來了」。
見小家伙專心吃飯沒理他，感覺無聊的顯眼包悟又跳起來拿肉墊拍拍推推她一邊被米飯撐鼓起來的小肉臉，表示「我來了！理理我！」
「……？」
被打擾到吃飯的貓貓這下總算轉過頭，有點迷茫地看了看肩膀邊站著的小小人。
見小呆瓜眼睛看過來，dk悟剛要指指餐桌上兒童配餐提供的草莓牛奶，只是不等這只小鼻嘎再說話，以為理解了什麼的貓貓早已自作主張地拿起小勺子，往他張開的嘴巴裡塞了一大口剛剛晾涼的一大勺咖喱飯。
「咪唔唔唔？」
即使是人類幼崽的小勺子，對於鼻嘎來說還是太大了，這一下直接將dk悟的腮幫撐成了一只大燈泡。
喂完後的貓貓回收勺子，這也才發現勺子卡住了拔不出，於是抬手摁著跳蚤悟的小腦袋，大人投喂幼崽燒烤那樣按著他的頭和拔燒烤簽似的蠻力抽出。
「噗嚕嚕嚕嚕——」
頓時，鼻嘎悟的嘴巴皮給拉扯得像只能夠拉絲的高粱飴，直到嘴皮子拉出的距離叫他當場變蚊子，卡在嘴巴裡的勺子這也才給成功拉扯出。
貓貓看了看給塞在dk悟大嘴裡卡著呆了許久的小勺子，想了想，緩緩眨眨眼，果斷裝作沒拿穩，「啪嗒」一聲掉地上，舉起手問老師要來一只新勺子。
dk悟：？
dk悟：？？？
還敢嫌棄他？？
氣憤地吃掉了嘴裡不辣的甜咖喱，飛到小朋友的頭頂又拿垂下來的尾巴「啪啪啪啪」地扇了她好幾下小額頭，最終如願以償不光拿到貓貓的草莓牛奶，還被微笑著的大道寺知世和木之本櫻贈予了其他口味的兒童飲料，dk悟這也才被哄好，吃飽喝足後抱著再也吃不下的儲備糧，舒舒服服睡大覺去了。
*
吃完飯，跟著兩個小伙伴將餐盤放到指定區，已經在貓貓小領子裡睡到不省人事的dk悟便從她的衣物上滑了下來。
小鼻嘎軟軟的一小攤，液體一樣趴在貓貓小小的手上，比小孩手大不了多少。
或許是見他難得安靜不再嘰嘰喳喳，貓貓有點好奇地捏了捏他的小臉頰，被半夢半醒的小鼻嘎咬了一口，喜提一只小小的牙印子。
「好可愛呀~」
「是啊，就像小手辦一樣。」
知世和小櫻一左一右湊腦袋過來，三個人輪流捧著一小攤睡到露肚皮的鼻嘎貓，摸摸貓耳朵揉揉貓尾巴。
薅夠了，其中手最巧的大道寺知世甚至趕在老師碾她們去午睡前用小餅干盒做了一只簡易小床。
「小被子的話就用爸爸昨天給我新買的手套吧！」
小櫻扯下了一只手上鵝黃色小熊圖案的絨手套，將鼻嘎悟像塞睡袋一樣塞進去，爾後小心翼翼將他放在了知世做的小床上。
鼓著腮幫子正在吃一塊棉花糖的貓貓看了看小床上不舒服地將腦袋晃來晃去的小鼻嘎，又默默看了看自己剛撕開包裝的另一塊棉花糖，想了想，將那只圓圓的小糖塊默默塞到了dk悟的腦袋下。
擁有了適合腦袋大小小枕頭的鼻嘎喵眼見不再翻來覆去了，將小小的貓臉埋在軟綿綿的枕頭中，神情恬靜地滑入了夢鄉。
見此，兩名小伙伴一通不留余力的誇誇：
「好合適！貓貓真聰明！」
「貓貓你簡直是天才！」
只是覺得夾心太甜不想再吃的貓貓：。
已經被誤解習慣了.jpg
*
*
「喂！蠢貓！蠢貓！」
鼻嘎悟是在一通聒噪的呼喚聲中醒來的。
意識尚且模糊，眼睛還未睜開，他便嗅到鼻尖蹭住的絲縷甜香，想也沒想張大嘴巴咬了口……
能吃的枕頭！他果然還是在做夢，好幸福！
「喵哈！」
「噗！」
-o-(O——
直到臉頰被一只拳頭揍癟螺旋著飛出好幾米，徹底清醒的dk悟這也才發覺不是在做夢。
低頭看了看被自己咬出一個口子，露出內裡藍紫色夾心的白色枕頭，dk只愣怔一秒，無事發生地啃下一大口，繼續嚼嚼嚼。
「還吃呢！」
不知道用著什麼方法進來的、招財貓形態的貓咪老師沒好氣地用小短手叉腰。
他薅走一塊被dk悟嫌棄地蹬到床尾的酒心巧克力，啊嗚一口丟進嘴裡。
「我看你的樣子也基本適應了吧？怎麼樣，恢復成人形後有想起什麼來嗎？」
將整張臉吃得黏黏糊糊沾滿藍莓醬的dk悟用兩只小貓爪擦了擦自己臉，舔了舔掌心，這也才回應道：
「基本差不多了吧，這裡其實是和我們所認知的原有世界並不相同的……虛擬的世界？」
「看來你還不算太蠢嘛……沒錯，」貓咪老師頷首，「這是某個妖怪用自己幾乎全部的力量構築出來的世界。」
「並且不知何種原因，那個妖怪還將唯一能夠從這個世界出去的『鑰匙』主動損毀了。」
dk悟若有所思地掃了一眼正在熟睡的小孩堆中其中某個方向：
「將『鑰匙』損毀的原因是——為了不讓裡邊存在的個體去到外邊嗎？」
「這應該是最大概率的可能。」貓咪老師摸摸不存在的胡須，「被關在箱子裡的貓存在生與死兩種可能，一旦箱子被打開，生死模糊的疊加體系將整個坍塌」
「——這個因妖力凝聚而起的世界大約也是如此，一旦『鑰匙』被收集、通往外界的裂口被撕開，意味著好不容易構造起來的穩定空間也將不復存在。」
說到這，胖貓原本細小的眼眸變得凝重而嚴肅：
「換句話說，當時空的裂口開啟之時，這個世界，被那只妖怪所期待活著的【某人】將有可能立刻死亡。」
「得知這點的你——確定還要憑借一己私欲將貓箱打開嗎？」
第41章
午睡醒來後, 貓貓覺得自家小鼻嘎的態度就有一點不對勁了。
原本看起來傻傻的他，此時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時不時瞄一眼正和小朋友堆沙堆的貓貓, 間或又嘆出一口氣, 好幾次都欲言又止。
直到畫畫課，終於忍不住飛過來站到貓貓小肩膀上的dk悟，對她說了一句話：
「不管怎麼樣, 我會尊重你的選擇, 最終決定權全部交給你。」
內容十分謎語人, 且小鼻嘎還顯得故作深沉地抬手摸了摸她腦袋。
貓貓眨眨眼，覺得這只小跳蚤有一點礙事, 索性將他拎下來, 黑色的水彩筆塞到他懷裡，指了指畫紙中懶得往下塗的某區域，示意自己累了幫她塗。
瞬間淪為工具人的dk悟：？？？
這孩子他真是白疼她了！！
算了。
誰叫四舍五入也是他家小孩呢！
只能寵著了。
塗塗畫畫間，教室一旁忽而傳來兩個小孩子奶聲奶氣的爭執聲。
「小草明明是綠的！你怎麼可以塗成藍的？」
「干你什麼事, 我不舍得用綠筆不行嗎？」
「可是小草就是綠色的！」
「我就要塗成藍色的！就要就要就要！」
聽了一耳朵的dk悟看了看自己正在幫貓貓小朋友塗的黑太陽……陷入了沉默。
「小呆……貓貓啊，小草要不要換一個顏色？」
塗好太陽的鼻嘎悟循循善誘地問女孩。
貓貓聞言很警惕地護住自己一盒子彩色的水彩筆, 像被覬覦魚罐頭的貓一樣猛搖頭。
似乎這也就失去了彼此間的信任, 接下來的塗色環節貓貓沒有再拜托dk，而是拿過小鼻嘎懷裡抱住的黑色水彩筆, 趴在桌子上一筆一畫地開始畫起黑色的小草來。
dk悟：……
也、也行吧。
有個性。
另一邊，有關小草藍色還是綠色的爭執最後似乎是老師成功調和了。
「佐藤小朋友, 田中小朋友覺得藍色的小草比較好, 那麼就可以把小草塗成藍色的。
他這樣做沒有給任何人造成困擾, 所以我們也不可以把自己的意願強加給田中小朋友困擾到他哦？」
「我們要尊重他自己的意志才行∼」
嗯嗯，是這個道理, 老師說的不錯。
dk悟抱著臂，坐在貓貓肩膀上點著小腦袋，只是下一秒在看到自家小朋友的驚世巨作時險些沒有從肩膀上滑下來。
雖然說小草到底塗成什麼樣都沒有關系啦！——但是他家這個小呆瓜塗成了一排的黑白羽毛球又是個怎麼回事啊！！
*
放學點。
貓貓開開心心地握著她畫著羽毛球變異草、羽毛球變異樹、羽毛球變異果、羽毛球變異鳥，和兩個手牽手的羽毛球外星人的變異畫，開開心心地蹲在教室門口等爸爸。
只是，保育所裡的小朋友被接走了一個又一個，最後只剩下貓貓，她所等的心心念念的羽毛球爸爸還是沒有來。
看著小家伙已經無聊到把畫中蚊子都給塗成羽毛球的dk悟終於忍無可忍：「你去叫老師幫你給那只羽毛球打個電話吧！趕緊的！」
再這麼不加節制地畫下去，他可是一閉眼腦子都要是羽毛球了！
「……」
貓貓抬頭假裝看得懂地看了看教室裡的貓頭鷹鐘，將老師幫她挪到門口的小桌子整理好，小畫筆和小畫本全部收進小蘿蔔包內，這才慢吞吞邁著小短腿跑去另一桌正在縫娃娃的佐佐木老師身邊拽拽她袖口，提出訴求地喊了聲：
「爸爸。」
「咦？……哎呀！」
後知後覺的佐佐木回過神，她抬頭看一眼時間。
「已經這個點了呀，貓貓小朋友，我記得你家爸爸說是5點來接你……
唔，比其他小朋友的家長要晚一點呢，不過距離現在還有半小時，稍微忍耐一下哦！」
她愛憐地揉一揉這個一直不吵不鬧乖乖等待著大人過來的小家伙，將剛縫好的一個青花魚玩偶塞到她懷裡。
貓貓低頭看了看那只有點醜的魚：「……」
dk悟以他正直的人格打包票他看到了這個總是慣常維持一副憨憨表情的小女孩臉上一閃而逝的嫌棄。
或許是出於對老師的尊重，即便不喜歡的貓貓還是將那只醜醜魚塞進了自己的小胡蘿蔔包裡。
確認放好後，這才又信號延遲地冒出一個腦袋裡記下的新詞彙：「打電話。」
「嗯？貓貓是想爸爸了呀？」
佐佐木老師善解人意地拿出手機。
「我這裡白天添加了五條先生的聯系方式，不如我幫你問問能不能撥通視頻通話吧？」
這種事她做得熟門熟路。
以往被落下的小朋友達到了一個極限點，再見不到爸爸媽媽下一秒就要哭出來——這種時候家長那邊撥來的視頻通話基本能讓他們平靜下。
【貓貓想見我？】
【視頻通話嗎？沒問題啊~】
那邊回復很快，甚至在佐佐木老師撥過去的一瞬就秒接通。
「五條先生好！貓貓在我旁邊，我現在就把手機給……咦？」
【咣當咣當咣當咣當】
【轟轟轟轟轟轟！】
「五條先生？您聽得到嗎？您那邊怎麼鏡頭晃來晃去的？」
「啊啊，抱歉，我在坐過山車。」
「過……過山車？」
好、好吧。
首先排除掉這位家長趕在接孩子前也要抓緊時間坐一把過山車爽爽的情況，剩下的可能性就只有……
算了，編不下去了，愛怎麼樣怎麼樣吧，佐佐木老師停止了思考。
她維持著臉上隨時可能要裂開的職業笑容，將還顯示著另一頭狂亂晃動的手機對到了貓貓眼前。
「爸爸！」
隨著小女孩一聲清脆的喊爸爸，那邊的鏡頭總算不晃了。
取之而代的是一個上下倒轉過來的大腦袋。
「呀~是貓貓啊？貓貓想不想爸爸？在保育所有沒有好好聽老師的話？」
貓貓一看到手機裡的那個頭（雖然是反的），眼睛亮了亮，小腦袋就迅速貼上去。
靠得太近了，五條悟這邊幾乎只看得到她的一顆小額頭。
「好乖好乖。」
左手轟掉一個咒靈腦袋，他拿右手失笑地拍了拍手機，相當於拍了拍小家伙的頭。
貓貓又喊了一聲「爸爸」，摸索地離得和鏡頭遠了些，饒是這時才發現對面腦袋是調轉的。
她想不到調轉手機，於是也艱難地將腦袋掉轉了，鍛煉頸椎的姿勢，正好與對面反反得正的藍眼睛對視上，大眼睛眨了眨，像是橘子瓣一樣彎起來，有些呆呼呼地朝人笑。
「爸爸，我、畫畫！」
「貓貓的畫畫呀？畫得真好看~嗯？不過地裡怎麼結了那麼多羽毛球呢？」
「喜歡！」
「喜歡打羽毛球呀？那下次爸爸帶你去打羽毛球好不好？」
「打爸爸？」
「不是打爸爸，是打羽毛球~」
……
見那邊小家伙和她最喜歡的老父親牛頭不對馬嘴地聊得差不多了，這邊的dk悟悄無聲息飛過來，企圖湊近手機入鏡頭。
實際上，他之前會叫小朋友打電話還是存在著一點私心的。
早在記憶恢復時，他便產生了一個疑問：
如果他是「五條悟」的話，那麼這個世界的「五條悟」又是怎樣的情況。
對方是否同樣察覺到了這個世界的特殊性？
他決定找一個時間和這位「世界上的另一個自己」好好談談。
打定下主意，dk悟決定首先在對方面前刷個臉，看看那個擁有著一模一樣面孔的家伙在與他對上時，那邊會有什麼反應。
費了挺大一番功夫，總算將恨不得將臉黏上去的小朋友的小肉臉擠開了一點，dk悟順利地讓自己的大臉也同樣入了鏡。
「喂，另一個我，你看得到的吧？」
「我是五條悟！」
他開門見山地做出了如此鮮明直白的會面語。
不出所料的，收到了屏幕裡那名白發咒術師蒼藍眼收縮的訝異反應。
「你……？」
男人似乎頗感興趣地挑了挑眉。
嘴唇微張，下一句即將吐露的話語眼看著就要脫口而出。
「嗡——」
只是這時，某種奇異的錯亂感油然而生。
仿佛空氣被凝固，時間被定格，十分突兀的，dk悟的眼前猛然一黑。
在一陣被拉扯著倒退天旋地轉的感觸後，重新睜開眼睛的dk悟愣怔地發現方才還舉著手機的白發小女孩，此時正趴在門口的小桌子上，認認真真地給畫紙的空白處畫羽毛球。
dk悟：？
奇怪…
這顆樹旁邊的空白處不是早就被她畫滿了羽毛球嗎？
原本流暢塗抹的畫筆微微一頓，反應慢半拍從桌子上抬頭的貓貓，此刻也一臉懵圈地左看右看，一副隱隱約約感覺到哪裡不對但又不明白發生了什麼的呆滯小模樣。
「時間倒回去了？」
dk悟抬頭看了眼牆壁上的貓頭鷹鬧鐘，時間是4:21，剛才佐佐木老師給那邊去電話最起碼是4:30之後了。
記下這一刻的確切時間，小鼻嘎再次飛到貓貓的肩膀邊，伸手揪了揪她的耳朵片：
「貓貓，你去叫老師給你爸爸視頻通話！」
貓貓揉揉被扯得癢癢的耳朵，不明所以地薅薅小腦袋，還是起了身，很聽話地噠噠噠就跑去拉老師的衣角。
「爸爸，視頻通瓜。」
縫完青花魚最後一針的佐佐木「哎呀」了一聲，順手將小玩偶塞到貓貓手裡後，很驚喜地誇贊道：
「貓貓居然知道這麼難的詞呀？是想爸爸了？好哦，老師這就幫你給爸爸打視頻。」
視頻接通。
「爸爸！」
「呀~是貓貓啊？貓貓想不想爸爸？在保育所有沒有好好聽老師的話？」
一模一樣。
一個字不差的台詞。
在一旁默默觀察的dk悟咽了咽口水。
佐佐木老師，和另一個他，似乎都沒有察覺到時間曾經倒退過。
為了再次驗證，dk悟再度擠進鏡頭。
在收貨到對面白發男人同樣藍眼微縮、略顯訝異的反應後，再次吐出了那句或許是觸發時間倒轉的台詞：
「喂，另一個我，看得到嗎？」
「——我是五條悟！」
【咻——】
沙沙沙。
畫筆緩慢在紙面上塗抹的響動。
dk悟和貓貓同時抬起頭，一大一小鼻嘎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覷。
仰頭看了眼貓頭鷹鐘，4:19。
甚至比上一次回溯還要提前兩分鐘。
……
接下來，dk悟又指示著小朋友實驗了幾次
到最終總結出來的規律是——每當這個世界的五條悟看到他、並意識到他就是另一個自己的事實後，時間便會產生回溯。
而如果dk悟只是裝作一個普通的無意識傻玩偶，被貓貓掛在小肩膀上一動也不動，那樣一來對面便頂多會產生「咦？那個是誰送給貓貓的玩偶嗎」這樣的疑問，並不會觸發時間回溯。
*
「應該是某種保護機制，」貓咪老師猜測道，「畢竟從很久以前不是就存在著那種『二重身』的傳說故事嘛。
遇到一個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如果不把對方殺掉的話，自己就有可能被厄運纏身直到死亡。」
「沒准這個世界是為了保護你，避免你被另一個自己殺掉，所以才機緣巧合觸發了回溯的。俺猜的。」
覺得這只肥貓說得有道理，dk悟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唉。
看來沒辦法通過交談得知那邊的情況了。
不過，按照平日裡的觀察看，這邊的五條悟應該是不清楚自身處境的。
這樣一來也沒辦法讓他收集脫離這個世界的貓眼石碎片了。
「不過，比起那個……」
這時，貓咪老師的聲音喚回了還在遺憾的小鼻嘎。
「你家那小鬼好像跑丟了嗷？」
dk悟：「哈？」
預感不妙地扭回頭，dk後知後覺注意到，剛剛還被自己指示著脫離佐佐木老師掌控偷跑過來見胖貓的小女孩，此時原本站著的方位儼然不見了蹤影。
（空）
搞什麼！又來？？
這小鬼是屬蝙蝠俠的嗎！？
dk悟罵罵咧咧，匆匆告別了招財貓後轉頭火急火燎去找這只不叫人省心的小呆瓜去了。
好在，仗著會飛的優勢，他不出多時便在附近的一條小河邊找到了正抓著尖叫雞撈魚玩的小朋友。
「小呆瓜！」
他沒好氣地飛過去，一jio踩在這只亂跑的幼崽腦門的發卡上，氣呼呼地拿著爪子交替捶捶錘。
「不是和你說了不要亂跑乖乖站著等我嗎！？你想嚇死老子嗎！？」
「死掉了？」
貓貓指指被自己撈上來那條纏滿水草的魚，求助似的呆呆望向腦袋頂上的小鼻嘎。
「魚沒有水當然會死啦！你把它丟回去不就……咦咦咦？」
找到小孩、放下心來的dk悟饒是這時也顧得上定睛細看，這不看不要緊——一看他整個鼻嘎險些都沒從小孩子頭頂給嚇得蹦起來。
這哪裡是什麼渾身纏著水草和髒污繃帶的魚啊！
這分明就是一個落了水的小鬼！
「嘖，不是說了不要多管閑事嗎？」
另一邊，被打撈上來的小鬼非但沒有感謝，反而一臉嫌棄。
只是，他鳶色的眸子在掃過白發小女孩時卻是略微一頓：「哦？你不就是……」
還沒等他說什麼，摸了摸頭頂小呆毛、像是思考了點什麼的貓貓突兀走上前，伸出手，流暢把他牽回了河裡。
dk悟：？
dk悟：？？？
dk悟：「小呆瓜你在干什麼啊小呆瓜！！？」
不是你把人撈上來的嗎怎麼又給弄下去了啊？！
看了同樣懵圈、但是在河裡眼見著越飄越遠的黑發小男孩，貓貓指了指，認真道：
「老師說、他喜歡，尊重。」
意識到小家伙是在遵從畫畫課上佐佐木老師教導的dk悟：「……」
乍一看好像沒什麼不對但是仔細一想怎麼感覺哪裡都有問題啊？？
第42章
眼見著黑發小男孩越漂越遠, dk悟急了！
奈何他依舊清醒的頭腦此刻拘泥於小小的鼻嘎，就算要自己飛去救人也沒有辦法將那邊的家伙提溜上岸。
然而，這時——
「噗通——」
落水的動靜。
一道白色的影子竄了下去。
四濺的水花將還不明情況站在岸邊的貓貓澆了個兜頭蓋臉。
……
數分鐘後, 被慟哭妖救上來的小男孩濕噠噠地站在河邊上, 跟著同樣濕噠噠的另一只被波及到的小落湯雞大眼瞪小眼。
被dk悟用尾巴扇擊教導了一番知道把人牽回河裡舉動是不對的貓貓狗狗甩頭一樣甩了甩自己濕掉的小劉海，想了想，從胡蘿蔔包裡掏出那只老師送她的、不喜歡的小玩偶, 一伸手, 送到了對方手中。
算是補償。
「……」
不知道該從哪裡吐槽早已陷入沉默的黑發男孩眨了眨尚且掛著水珠的睫毛, 鳶眸掃向被遞到眼前的醜陋青花魚，頭一次有一種被小孩精准羞辱的感覺。
「貓貓！」
這時, 佐佐木老師的聲音叫貓貓回了頭。
滿臉焦急的女性從不遠處飛奔過來。
好容易趕到這個亂跑的小朋友面前, 撐著膝蓋上氣不接下氣。
「老師不是說了要在教室乖乖等爸爸不可以亂跑嗎？」
她看起來原本有一點慍色，但在冷靜下來看清面前兩個站立在河邊不遠、顯然都濕噠噠的小朋友後，立即反應過來，擔憂地將二人拉扯至近旁。
「怎麼回事！？貓貓你剛剛落水了？……這位小朋友, 你是誰家的小孩？」
貓貓下意識地張望了一下躲進樹叢裡的慟哭妖，這種情況她沒辦法解釋, 於是退後一步, 將旁邊頭頂還頂著棵海草的黑發男孩存在感凸顯了些。
「抱歉，這位美麗的小姐∼」
而給推出來的嘴替自然也沒讓他失望, 他彬彬有禮地說。
「是我一不小心失足掉到河裡去了，是這位善良的小朋友好心將我救上來的。」
「？」
佐佐木驚異了一下眼前這個男孩不符合外表年齡的說話方式, 卻也還是沒有放在心上。
「這種天氣別著涼了, 走, 你先和我回保育所換一套那邊備用的衣服，我再幫你聯系家長吧？」
「貓貓, 牽著我的手，這回不可以再亂跑了？就算是見到了落水的小朋友也要第一時間告訴老師，萬一你也遇到了危險怎麼辦？」
……
dk悟看了看被老師絮絮叨叨教育著懵懵懂懂就給牽走的貓貓，若有所覺地朝某個方向望了眼，迅速飛到了小女孩打開的胡蘿蔔挎包裡。
*
十來分鐘後，當貓貓腦袋上頂著一只小毛巾穿著被吹風機吹過後干燥的衣服被重新帶回教室時，她一眼便望見雙手插兜正打發時間仰望著牆壁兒童畫等待的白發咒術師。
「爸爸！」
佐佐木老師還沒來得及和家長例行打招呼，就見著旁邊一個小火箭「嗖」地飛了過去。
一天下來分明都給人以緩慢印像的小朋友，此刻像只矯健的小猴子，伸著手跳了兩下，很靈敏地就順著自家爸爸長條的腿子和身子嗦嗦爬了上去。
「哎喲，貓貓。」
一個沒留神身上便攀上重量的五條悟也有點哭笑不得，他伸手托住還有一點業務不熟在她肩膀邊緣扒拉著搖搖欲墜的小家伙，打趣。
「一會兒不見怎麼變成小猴了？」
貓貓：「吱吱。」
「噗。」
五條悟抬手連帶著毛巾一起向下搓了搓一瞬不瞬盯著自己的小粘人精。
他在對於佐佐木老師在手機裡的情況告知和照料表示了感謝，這也便帶著貓貓離開了保育所。
送走那邊那個只有一點點打濕的小不點，佐佐木不忘轉去辦公室尋找剛剛那名一整個被河水浸泡的倒霉孩子。
由於對方是年齡稍大的男孩的緣故，佐佐木不方便親手幫他更換衣物，只是拿了一件之前活動彙演留下的衣服給那孩子讓他自己更換。
只是，等佐佐木敲門詢問裡頭的男孩是否更換完畢時，回應他的只有一片寂靜。
「那個，太宰小朋友？是睡著了嗎？衣服有好好換好嗎？老師要進來咯？」
再三確認沒有回應，門被佐佐木「吱呀」一聲推開。
出乎預料的，空無一人。
「奇怪……已經走了嗎？」
唉。
現在的小孩真叫人不省心！
一個個的，一跑一個不吱聲。
佐佐木無奈想。
*
接完小孩放學的五條悟轉眼便將貓貓帶到了五條家在外邊給他安排的三層別墅內，順帶還叫夏油傑開車幫他把伏黑倆姐弟也給捎了來。
「你不是一般不太往這裡跑的嗎？怎麼突然要來這邊住了？」
將小輩們和食材順帶一起都帶來的夏油傑有一點好奇問。
「因為這邊的浴室大到能游泳。」
五條悟認真地朝他比了個大拇指。
夏油傑：「？」
突然之間地在講什麼？
放棄了對接上這個白毛笨蛋向來詭異的腦回路，此刻一臉黑線的夏油傑注意到了對方伸出來的那五只被彩色筆塗滿的指甲片。
「你這又是在玩什麼……」
他感到非常無奈。
「這個啊~」
誰知五條悟非但沒尷尬，反而興致勃勃朝他炫耀著展示出了那五顏六色的詭異手指甲。
「是貓貓幫我塗的哦！」
「哦，這樣啊。」
夏油傑冷漠回，故意無視掉這人一臉「怎麼樣？你羨慕了吧？是不是很羨慕呀？」一臉欠揍的蕩漾表情，朝著室內四下看了看：
「貓貓人呢？」
「我剛放好了熱水，拜托硝子在浴室幫我陪她玩著呢。」
五條悟給後一步抱著晚餐食材進門的伏黑姐弟分別遞去備好的拖鞋。
「今天小家伙差一點落水來著。」
「！」夏油傑猛然一震，「怎麼回事？那孩子沒事吧？」
「嘛…也不算落水？更准確來說是她自己下去的。」
五條悟努嘴指了指被貓貓脫下來整個浸濕的小鞋子。
「好像說是為了撈一個在水裡泡著的孩子，唉，真叫人不放心。」
信息量有點大，幾個人的腦袋都有點宕機了。
「五條先生，我可以去看一看貓貓嗎？」
最後還是津美紀試探問，神色染上擔憂。
「去吧，小心地面打滑哦？」
很快，伏黑津美紀便理解了五條悟在門口說的那句「浴室大到能游泳」究竟是怎麼回事了。
比尋常人臥房面積還要大上不少的誇張浴室內——穿著兒童小泳衣的貓貓正在家入硝子的看護下，小柯基一樣交替用著小短腿呈螺旋槳狀在廣闊的浴池裡游水玩。
「硝子小姐，」津美紀走過去，驚訝地看了看撲騰撲騰兩下就熄了火、被醫師小姐拎上去的小家伙，「你們真的在游泳？」
「算是吧？」
家入硝子聳聳肩。
「五條那家伙不知抽了什麼瘋突然叫我過來教小孩游，說是狗刨都行……唔，她學狗刨倒確實挺快的。」
她試探了一下水溫，覺得再有不久該涼了，這才將扒拉著往她身上快速爬的貓貓一整只撈進浴巾裡，包裹洗完的小狗狗一樣整只包好只露出個小腦袋。
津美紀彎腰看看那只剛學會狗刨的小螺旋槳，包裹得只剩一個腦袋的貓貓恰巧抬起頭，像只小海豹那樣看過來：「汪。」
「貓貓，」津美紀沒忍住戳戳這只小海豹濕漉漉的小鼻尖，「看來，你有一個好爸爸呢，真是太好了~」
*
五條悟是不是個好爸爸暫且不論，晚飯時，所有人都知道了貓貓小朋友是個好女兒。
「你是說，這只貓的名字也要叫『悟』？」
晚一步抵達的菜菜子指指那只中半途不知從哪冒出來、在此之前夏油傑一直沒有找到的獅子貓，不可思議道。
「Satoru！」
貓貓聞言，張開她的兩只小胳膊，又一次口齒清晰地說了遍，圓圓的眼睛亮晶晶。
「她是不是不明白五條先生其實叫『悟』這件事呀？」
美美子猜測。
「噯，又有什麼關系嘛！」
被占去名字的當事人卻是渾不在意，甚至抱起一個人吃飯吃得好好的貓貓薅過來蹭蹭蹭。
「證明我家貓貓心裡有我！給蠢貓取名字什麼的都第一個想到我！」
夏油傑：「你這女兒腦該治了。」
他看多了想揍人。
「貓貓真的很喜歡五條先生呢，」津美紀笑著說，「先前那只羽毛球的毛也快掉完了。」
五條悟：「是吧是吧！……等下，這是什麼奇怪的判斷方式！？」
「可我還是覺得很怪噯，爸爸和動物一個名字什麼的，真的不會弄混麼？」菜菜子聳聳肩，轉向一旁沒有吱聲光剝殼的伏黑惠，「面癱哥你覺得呢？」
海膽頭少年打掉自家老師伸過來的要去夠蝦肉的手，把最後一只蝦殼也剝好，仔仔細細掐掉蝦線後，這才轉而將整只裝好蝦仁的小盤放到貓貓前。
「無所謂吧。」
他對這個話題並不多感冒。
「怎麼會無所謂！」
菜菜子和他杠上了。
「如果你走在路上突然聽到有人叫你父親的名字，低頭一看發現原來是條狗，這樣的情況你不會覺得很奇怪嗎！」
「不會，」伏黑惠繼續淡定，「因為我不記得我爸叫什麼。」
「有！有！」
五條悟這時搶答問題地舉手，他陽光燦爛道。
「阿惠你的爸爸叫做『伏黑登』哦？」
伏黑惠：「真假？」
「真的啦，真的。」
五條悟『啊嗚』一口吃掉貓貓舉著小叉子喂到他嘴邊的蝦肉，樂呵道。
「我們相熟的人一般親切地稱他為『老登』。」
夏油傑：「？」
就不怕人哪天真的爬出來找你算賬嗎？
第43章
基於先前種種, 五條悟本以為貓貓是因為家裡太小才總是往外頭跑的。
於是——即使他本人對於五條家當年自作主張擅自給他安排的住所並不感冒，卻也還是將自家女兒帶到了這處。
順帶給貓貓挑了一間最大的臥房進行了簡單布置，作為小家伙日後的兒童房。
「呀∼因為不知道按照什麼風格來, 就全部裝飾成了粉色的, 當然也有參考硝子和津美紀的建議啦，貓貓喜歡嗎？」
正如所言，新房間從牆紙到窗簾再到三件套全部是夢幻粉。
就連頭頂處做成海膽模樣的刺頭吊燈也是如此, 面積更是趕上三至四間高專寢室, 空間超級足, 光是貓貓那兩條小短腿就夠她跑一陣的了，不用再擔心小朋友沒有活動的範圍。
滿是嫩粉的房間內——除了放置了一張讓小家伙能夠親身感受到「每天早上從200平米的大床醒來」的這種定制兒童床外, 五條悟還在剩下來的空間裡設置了一個游玩區。
同為粉色調的室內滑滑梯上堆滿了五條悟上課摸魚或者打咒靈摸魚時網購的毛絨玩偶, 底端的粉色海洋球池內甚至橫亙著一只將近兩米的巨型泰迪熊和一米九的加長版大貓條。
貓貓對此果然興趣濃厚，原本還像是只小猴般扒拉在五條悟一只肩膀邊，這會兒見到有可以霍霍的新玩具立馬開心地蹦下來，一頭扎進玩偶堆, 哼哧哼哧拎出了一只大貓腿，拖拽著死沉死沉的大貓條急吼吼地就想往爸爸身上爬。
「……等、等一下！」
五條悟見狀阻止下自家女兒這既要還要的行為, 即便是最強如他估計也沒辦法長時間負擔得起這等身玩偶外加女兒一起的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就只拿這個小些的好不好？等哪天貓貓想把你夏油阿叔當樹爬了再搬那只大的, 他一定超喜歡~」
哄了好久貓貓才同意只挑了個小的抱著掛在負重前行的老父親身上。
繞是這時五條悟才發現，自家這個小黏人精女兒自從上完保育所回來後, 便自然而然從「喜歡跟在腿邊」的格外黏一舉升級為了「喜歡無時無刻掛在身上」的格外黏。
徹底變成了一只猴。
「真的要變小猴啦？」五條悟笑著捏捏她小臉蛋，「就只掛在爸爸身上不無聊呀？」
貓貓想了想, 爬爬地換了個肩膀掛好了, 很體貼地不讓老父親只累到一邊肩, 指指不遠處的幕布：
「爸爸，一起看。」
於是, 等到夏油傑敲門進入時，五條悟正抱著自家既要還要的乖女兒用著投影儀觀看小學生和她三個蛋的動畫片。
「剛剛收到的，」夏油傑用他幾根黑指甲扣著一個快遞盒遞過來，「是你買的嗎？」
指甲是貓貓給塗的。——之前得空時，五條悟美其名曰「為了讓好摯友也同等體會到小家伙的愛」，抱起塗得上癮以至於險些給他腳指甲也霍霍的貓貓，任由小朋友換一個欺負對像玩。
夏油傑自然只能無奈又寵溺地，像是美美子菜菜子小時候給他全臉貼滿貼紙那般，放任貓貓給他塗指甲。
至於為什麼那個笨蛋摯友是一手的五顏六色粉嫩嬌艷，而他兩只手淨是一水的烏漆嘛黑，首先排除掉他又被針對了，至於真正的原因他也就不深究了吧。
……挺令人落淚的。
「快遞？哦，應該是我的。」
五條悟掃一眼，三下五除二便拆掉快遞。
貓貓好奇伸頭看，五條悟便順勢將她的小手摘過來，拿著拆出的小玩意對著她的小爪子比比劃劃。
「看，貓貓，是爸爸給你買的小天才兒童手表！」
給小朋友細心調整戴好了，行雲流水飛快調配好設置，最終是重中之重的定位和綁定。
五條悟：「好！這樣一來就不用擔心走丟了！」
「？」
貓貓盯著手上有點眼熟的玩意兒看了一兩秒，像是想到什麼，伸手往小禿子熊的眼罩裡掏了掏。
她掏出一片寫有三串數字的小紙條，伸出手，舉高給爸爸看。
「哎呀，是其他小朋友的聯系方式嗎？」
五條悟湊頭瞄了眼紙條上圓圓胖胖的小孩字體，了然。
「我們家貓貓真厲害，第一天就交到那麼多好朋友了呀，爸爸這就幫你輸進去。」
夏油傑也掃過去一眼，倏然想起幫貓貓洗外套時有張不慎一起過水的小紙條。
「對了，這個是兜裡發現的。」
他拿出一塊字體有些被暈染的紙。
「沒有搶救下來真是對不起，也是貓貓班裡哪個孩子的電話或者住址嗎？」
紙條上的字跡即便被水暈染糊了一部分，也能夠看得出非常清秀工整。
和貓貓手裡那幾張大相徑庭，規整到有些甚至不像小孩手寫的筆記。
只不過它實在報廢得太厲害，上邊的內容再努力也只能依稀分辨出：XX區XX街XX集X箱X月XX日X，來XXXX，我會XXX
完美避過了有用信息，全是無用信息，猜不出代表的是哪個地方又或者是否注名了手機號。
而貓貓也只是伸腦袋過來看了眼，隨意搖搖頭便失去了興趣。
似乎她也對此並無印像，只又扭頭專心搗鼓著新拿到的兒童手表。
「是老師留的嗎？」五條悟也根據字體猜，「明天再去問問吧。」
說話間，貓貓笨手笨腳地不知怎地按出了撥通鍵。
那邊還很快就接通了。
「喂？」
一個小男孩的聲音。
「繼鍋。」
貓貓也很迅速地聽出了聲音的主人。
那邊似乎頓了頓：「是『繼-國』哦？」他糾正，「你是五條同學嗎？」
「貓貓。」
「啊，我叫你五條同學就好。」
「貓貓。」
「好……好吧，那貓貓也叫我岩勝就可以。」
聽著聽著有些不對勁的五條悟：「？」
怎麼可以這麼隨隨便便就用名字稱呼！
並且對面還是一個臭小子！
剛准備炸毛，即將護崽的舉動便被人從身後制住了。
「好了好了，」夏油傑有一點哭笑不得，「你就別添亂了，讓小孩們去聊吧。」
「剛剛你手機打不通，校長那邊和我交代了一些事。」
五條悟撅嘴。
他看看夏油傑，又看看那邊她家扒在手表上好奇說話的小復讀機，嘆了口氣，還是站起身。
「啊啊，知道了知道了~」
*
新奇事物對於孩子的吸引力是巨大的，貓貓很快就連他家爹什麼時候消失了也沒發覺，只是好奇地用貼住的小耳朵聽著手表那邊持續傳來的聲音。
……
「好啦，上邊大概差不多就是我們平日裡玩的游戲啦。」
「啊，對了，還有有一件事，貓貓是第一次過來所以不知道——在保育所的時候，千萬不能一個人偷跑到隔壁教職工的舊宿舍那邊玩，更不能進到404！」
「為什麼不能進到404？說來聽聽？」
「嗯？」
電話那邊對於突如其來的聲線顯現出困惑，繼國岩勝只頓了幾秒，便反應過來。
「哦，你是貓貓的寵物小精靈吧？你好呀？」
dk悟沒有空和小鬼頭寒暄，就在剛剛，他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於是立馬跳到貓貓手臂上對手表追問：
「所以說那個宿舍是怎麼回事，鬧鬼嗎？」
岩勝沒大在意，全盤托出：「是哦，據說那間空房子陰天的時候總能看見在窗口看到一個朦朧的影子。
之前有本校的高中生去試膽，好像遇到了很詭異的事，有被嚇哭出來的幾個口口聲聲說看見了身上開了個窟窿的綠眼睛幽靈。」
「總之，應該是真的存在不干淨的東西，貓貓絕對不要過去哦！」
*
所謂「絕對不能去」當然是「必須得去一探究竟」了。
dk悟總覺得會尋覓到碎片相關的線索。
這是一種直覺。
第二天一早，獅子貓形態的dk悟准時准點就爬到貓貓的枕頭邊，拍拍踩踩催促她趕緊起床出門去保育所找404。
「醒醒！快醒醒！」
「……」
小家伙確實是被她鬧醒了，揉了揉眼，給旁邊一米九的碩大貓條掖了被子就爬下床跑去洗漱了。
這邊是醒了，送小朋友去上學的大人卻是脫了後腿。
「呼呼，人是鐵，床是磁鐵，被子就是我的裹屍布！
夜蛾老師你再想想辦法，任務什麼的隨便找個理由推給學生們去做啦……Zzz」
說著這樣大言不慚夢話的家伙，睡夢裡一巴掌地呼過來，將才刨拉著爪子爬上床的獅子貓倒立著掀飛了出去。
【咚】
「給我醒醒，今天夏油老師去出外勤了，貓貓得由你開車送。」
——最終，還是系著圍裙滿臉黑線的海膽頭一個平底鍋將這只沉睡的靈魂喚醒了。
十數分鐘後，頂著一個包的五條悟無精打采地歪在餐桌上，困懨懨地伸手去夠貓貓盤子裡的牛奶棒。
【咚】
於是腦袋另一邊也多了一個對稱的包。
畢竟對方搶的是伏黑惠見小家伙不愛喝牛奶所以特意做成的平替牛奶棒。
貓貓好不容易才因為改變了形狀沒認出是牛奶所以乖乖吃掉了，他自然見不得這個已經不用長個子的屑大人去和小孩搶牛奶棒吃。
「…嗚。」
「無情！真是太無情了！我以前白疼你了！」
一路上，車開了多久五條悟就抱怨了多久。
要不是各地給宿儺手指加固封印的人手不夠，伏黑惠這次才不想為了熟悉流程和五條悟一起出行！
「哥哥，爸爸，白白。」
一被抱下車，腦袋裡只記著要去找404的貓貓只草草和二人作了別，便呱嗒呱嗒向著保育所的小教室跑去了。
滿心以為自家女兒會黏他一陣的五條悟：「……」
風刮落葉，蕭蕭索索。
被孤苦伶仃丟在原地的白發咒術師眼角兀自流下晶瑩的淚滴。
五條悟：可惡！！
女兒居然這麼快就進入了不再需要爸爸的叛逆期！
這一切歸根結底絕對是昨天晚上小天才兒童手表裡那臭小鬼的鍋！
「這一天終於來了嗎！？貓貓是已經厭惡我了嗎？是已經嫌棄我了嗎？
果然是因為覺得爸爸已經成為一種負擔了嗎？？」
校門口，一副山崩地裂的白發咒術師，捧著心口聲淚俱下。
此刻的他，腦內已經快進到長大版的貓貓頂著美黑皮、塗著白唇彩，一身辣妹打扮胳膊挽黃毛、滿臉不屑地說著「臭老頭，少來管我」時的悲哀場景了。
伏黑惠：「…………」
伏黑惠並不想看著這個二貨在這裡誇張地飆戲，也不想圍觀他頭頂冒出來的詭異畫面。
他捂住快要被連帶目光給過路人洞穿的帥臉，指指身後交替著兩條小短腿搖搖晃晃跑回來的小家伙。
「嗯？……呀，貓貓！」
一回頭，見到撲向自己的依舊是那只玉雪可愛糯米團子一般的小不點女兒，沒有美黑沒有黃毛更沒有傷人的言語與嫌棄眼神，五條悟的荷包蛋眼沒忍住又擴大了一圈。
「爸爸？」
不明白自家笨蛋父親為什麼落淚的貓貓歪了歪小腦袋。
她伸手在對方的白毛腦袋拍了拍，之後悄悄挪得離海膽頭哥哥的方向偏一些，找了個dk看不到的角度悄悄摸摸從袖口裡扒拉出了藏住的一只牛奶棒。
「噯？」
「給爸爸！」
「嗚嗚！貓貓~~」
五條悟的荷包蛋眼立刻湧出了洪流。
他果然沒有白疼她！！
貓貓：「？」
看看爸爸那副恨不得連同棒子一起吃下去的大感動架勢，貓貓撓撓小腦殼，若有所思地左右看了看。
為了害怕自己走掉爸爸再次哭、沒有人給他弄來好吃的哭得更大聲，貓貓打算模仿一下身邊一個小朋友對著家長分別時臉頰的一個大聲的「啵唧」。
小家伙先是猛然跳起來，在不慎撞了一下自家老父親的下巴讓他當場戴上痛苦面具後，揉揉額頭站穩了，這也才笨拙地對著對方的臉頰來了一個很響亮的「吧唧」。
「爸爸，白白，要聽話。」
——乖乖的，等她回來。
扔下叮囑，不放心自家不省心老爹的貓貓，這也才揮揮小手，一步三回頭地走掉了。
「……！」
「！！！！！？」
這一回，被留下的白發咒術師徹底定住了。
直到癱著一張臉的伏黑惠過來提醒他「時間不夠了」，五條悟這也才解除定格，握拳揮臂，打了雞血般嗓音振奮道：
「阿惠，老師我啊——感覺一下子年輕了30歲！！」
「總覺得現在就算是魔王也能輕易干掉！！！」
伏黑惠：「……」
伏黑惠：「…………」
你開心就好。
第44章
保育所。
脫離佐佐木老師的掌控、偷跑去往鬧鬼宿舍的計劃實施起來非常順利。
其原因之一便是：原先借口「肚子疼要去醫務室」的木之本櫻和陪同她一起的知世不見了蹤影, 兩位老師忙著去找二人，自然也就疏於了對其他小朋友的監管。
貓貓也便是趁這時偷偷跑出的。
*
「准備好了嗎？我要開門了！」
十數分鐘後，被傳出存在幽靈的404門口, 被喊來充當戰力的貓咪老師（jk版）推開了面前虛掩的房門。
「開吧！」
dk悟十分熟練地坐在貓貓頭頂, 兩只手抓好她頭頂的小呆毛，作出了一旦遇上突發變故隨時拎著毫無戰鬥力的小朋友瞬移的准備。
——沒錯，或許是因為在這邊世界與羽毛球總會有意無意接觸的緣故, dk悟發現他比起曾經, 目前非但能夠更加持久地開啟無下限, 就連小範圍距離的傳送也能順利做到。
本來出於安全考慮他並沒有打算讓小呆瓜一同前來，不過這只胖貓說：這孩子是必須的。
至於為什麼, 很快他便知曉原因了：
「嗖——」
門被打開的一瞬, 迎面而來帶著灰塵氣息的風吹拂過三人，抵擋住雙眼不自覺緊閉的下意識反應。
等再度睜眼，dk悟已然發現原本還陪同在旁的貓咪老師失去了蹤影。
「唉，果然是這樣。」
貓貓一直接通的兒童手表中傳來jk無奈的嘆息聲, 這是貓咪老師偷拿了夏目貴志的兒童手表在與這邊通話。
「實際上在你們找我過來之前我就已經嘗試到這裡打探了，這間宿舍似乎能夠隨心所欲決定來訪者是否進入。
我昨天開了一晚上的門, 每次都會被像這樣傳送到宿舍樓外, 至於那些試膽的學生，少部分也是如此情況, 另一部分就算堅持幾次進入房內也會被嚇到再也不敢進來。」
貓咪老師的聲音最終總結：
「換句話說，這裡存在的某個家伙根本沒啥見人的誠意, 只不過是固執地想守住這間屋子罷了。」
——聽起來很像由於執念被困在此處的地縛靈。
「那現在要怎麼辦？」
dk悟順著貓貓的馬尾辮坐索道一樣滑下來, 手裡還抱著從對方那摘下的手表。
他無奈地看了眼開始在空房子裡好奇地走來走去的貓貓。
「是我們出去還是你試試再進來？」
他環視過一圈, 除了家具舊了點和無人打理遍布灰塵的狀況，在此之上似乎就是一間再普通不過的廢棄寢室。
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值得在意, 更別說出現傳聞裡的那只身上有個窟窿的綠眼睛幽靈。
「嘶，反正你們注意安全吧。」
「我嘗試再走幾次正門，實在不行恢復原型將強行破入，只不過動靜會弄得稍微大一點。」
dk悟回想了一下胖貓變成「斑」時那不能說一模一樣只能說毫無關系的龐大形像……心說這家伙還是悠著點吧。
到那時哪會是「稍微大一點」的動靜，這間小破宿舍樓估計都能被這巨無霸二哈給直接夷為平地。
貓咪老師：「阿嚏！——」
「你是不是在背後蛐蛐我？」
dk悟：目移。
不再去理會手表裡的罵罵咧咧，dk悟剛想喚回還在滿屋子亂跑的貓貓，只是這麼抬頭一看，兩只眼睛頓時瞪得像銅鈴。
（空）
「小呆瓜？小呆瓜你人呢？」
怎麼又不見了！？
意識到把小孩給弄丟了，鼻嘎悟「咻」地一下緊張地蹦起來。
看了眼背後緊鎖的房門，連忙衝過去探到床底下，打開衣櫃子，甚至連被廢棄的垃圾桶都打開檢查了一遍，哪都沒找到，這也才意識到貓貓剛剛在他眼皮子底下詭異消失的事實。
……
同一時刻，轉頭發現那麼大一只鼻嘎悟不見了的貓貓同樣作出了翻箱倒櫃的舉動。
當她用著小短手慢悠悠掀開門口一塊地毯尋找有沒有被壓成博餅的dk時，一道覆蓋過來的影子悄無聲息來到了她身後。
「？」
貓貓後知後覺扭過頭，仰起臉。
黑發綠眼的高大男人逆著光，整張面孔埋沒在陰影裡，正居高臨下地表情陰冷地朝她望下來。
……
*
*
人死後應該會去天堂或者地府吧。
擁有自知之明的伏黑甚爾覺得他應該會去後者，可不知為何，在被五條家的那個六眼小鬼殺死後，自己會困阻在一間狹小的宿舍裡。
他剛開始對此狀況還相當不滿，每次企圖出去，卻又會被冥冥之中的某種力量拉扯回原地。
幾次嘗試發現皆為徒勞後，慢慢地也逐漸接受了現實，並在之後很長一段無奈地在窗邊駐足，通過這方唯一與外界相連的洞口百無聊賴地打量著窗外的景像。
只是，隨著時間推移，通過這所狹小宿舍熟悉擺設對於記憶的喚醒，和幾乎快要消散干淨的懷念氣息，男人逐漸分辨出，這好像是他曾經住過的「家」。
記起來了，這是他剛從禪院家脫離身無分文，被好心的、當時還是女友的前妻接濟所居住的那間宿舍。
前妻只是一個吃著死工資的高中講師，沒什麼錢，住的甚至也只是教職員宿舍。
這也就是為什麼這方空間如此狹小的原因。
記憶裡體型高大的他時而會覺得伸展不開，他卻從無怨言，因為足夠溫馨。
……
後來，他們自然而然有了一個孩子。
平日裡，妻子就去工作教習，而他則呆在這間並不寬敞、但是可以等待著妻子回來的小空間裡照顧著他們年幼的小孩。
但，那終究不過是一段相當短暫的時光而已。
後來的前妻因病過世，他也為了逃避洶湧而來的記憶選擇了離開了那間宿舍……
卻沒曾想能夠在死後重新被扯回這裡。
像地縛靈一樣莫名其妙被困的時間裡——伏黑甚爾也曾盯著和妻子一起教蹣跚學步的兒子學習走路的地板，牆壁刻下身高的橫線，以及小孩能夠到的桌子腿上模糊的塗鴉。
不知道要被像這樣禁錮上多久，但，借由每天一睜眼便能見到目之所及的舊景，咀嚼腦內觸景生情由斑駁再度轉為清晰的回憶，似乎也並不算太過無趣。
……
只是，漸漸的，伏黑甚爾發現自己的出現似乎被他人有所察覺。
不知怎地，他這裡逐漸被傳成了鬼屋。
很麻煩的，也有許多無聊作死的家伙打著探險的名號企圖打擾他的清閑。
為了省事，甚爾一般情況都是將那些不請自來的闖入者直接彈出，遇到敬酒不吃三番兩次想要進來的，就會現出身形嚇唬他們。
畢竟他現在的樣子是真的非常嚇人。
身體被洞穿，一只手臂也缺失，臉上、橫截面上掛著淅淅瀝瀝流淌的血液——他維持著死前的那副被六眼小鬼一招轟死的形像，就…真的很像一個男鬼。
被他嚇走的高中生與探靈主播不計其數。
所以，這次——本來當伏黑甚爾看到那名白發小女孩時，也本打算是用將人彈出去的方法作為首要選擇的。
畢竟孩子還太小，那麼小一點，鬼知道被他一嚇會嚇出什麼毛病來。
可出乎意料的是，以他的力量根本沒法將那矮冬瓜小鬼彈出，對方甚至趁他不備相當順利地就自己找了過來。
真麻煩啊。
他是和全世界的白頭發家伙都有仇嗎？
沒法，只能用嚇的了。
再不阻止可能這整個家都要被這只精神頭十足的小老鼠翻個底朝天。
悄然無聲地——伏黑甚爾出現在了她身後。
「！」
第一時間察覺到他存在的小女孩扭過頭，果不其然眼瞳裡流露出巨大的驚恐。
然而漸漸的，她似乎冷靜了下來，眸底的恐懼情緒也逐漸轉換為疑惑。
似乎在分辨著什麼，女孩子歪了歪那顆白絨絨的小腦袋，盯了一會兒，伸手戳戳他，最終不確定地、遲疑地對著他喊了一聲：
「哥哥？」
伏黑甚爾：「？」
被這麼小年齡的小鬼喊哥哥是不是差輩份了？
伏黑甚爾彎下腰，細細看了這個非但不怕還在摸摸索索似乎想要夠到他身體上那只滴血碩大窟窿的小孩，問出他疑惑：「小鬼，你都不怕嗎？」
誰知那小孩非但真的沒有半分膽怯，反而站起，用著小短腿圍繞著轉了一兩圈，又呆呆地念了一句：「cosplay。」
伏黑甚爾：「？」
這是什麼新鮮的詞彙嗎？
不太懂。
反正肯定是認錯了吧……等等。
男人倏然想到什麼，蹲下來、薅住小朋友還在左轉右瞅似在研究「妝效」的小腦袋：「難不成你見過跟我長得差不多的人？」
小家伙好像沒聽懂，只不動了，仰著被摁住的小腦袋，呆呆地宕著機。
伏黑甚爾有一點，連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急切，他不顧女孩卡殼的反應，追加問：「他叫什麼名字？」
名字。
小女孩像是接收到了關鍵詞，這一次，口齒很清晰地念出一個詞：「惠！」
嗯。
挺耳熟。
應該是他那便宜兒子沒錯。
他獎勵似的揉揉還在「咩咩」、「咩咕咩」第二次就怎麼也讀不准小家伙的小腦袋。
「姓氏呢？那個叫惠的。」
女孩停止了發揮失常的咩咩叫，反應很慢地撓撓頭，像是聽懂了，又像是沒聽懂，看起來又像是要卡了。
「全名，全名。」
伏黑甚爾難得耐心地提醒。
「長一點的那種。」
他換了個舒服一點的蹲姿，手閑地給對方頭頂的兩根呆毛打了一個死結。
覺得太醜了，又給拆掉打了一個蝴蝶結。
貓貓頭癢癢的，感覺要長腦子了，鬼使神差地這回好像聽懂了：「長……」
她使勁想了想。
海膽頭哥哥，長一點的名字。
fu…咕…鍋？
go…？
想不起來。
再想腦袋要變成漿糊了。
索性擺爛，脆生生地說了聲：「五條惠！」
伏黑甚爾：「……」
伏黑甚爾的臉一下黑了。
等哪天遇上了，他絕對要打死那個夾帶私貨的混蛋！
*
覺得問得差不多，再問這小孩CPU得燒，伏黑甚爾站起來，將地上的小孩拎住後頸轉個邊：
「小鬼，把你送出去。」
只可惜，和平日裡順手就將闖入者給踹飛的情況不一樣，伏黑甚爾發現他沒有辦法改變白發小女孩的坐標。
？
奇怪。
明明只要站在這個空間裡就能很容易做到的。
這邊正不解，將身子重新賺回來的貓貓仰頭又盯著甚至看了下，爾後突然抬起軟乎乎的小手，踮腳摸了摸他嘴角一側的舊疤。
「……」
「腫麼了？」
伏黑甚爾很沒好氣地、但是壓著脾氣使用著被小姑娘好奇地揉成嘟嘟唇的鴨子嘴。
貓貓又確認地揉了揉，扯了扯，在發現並不是貼紙也不是妝效後，猛然露出一個恍然大悟的表情：
「哥哥，不是？」
「我本來就不是。」
伏黑甚爾聳肩。
貓貓頓了一會兒，像想到什麼。
開心地笑起來：「爸爸，哥哥的…爸爸。」
「噢，」男人很意外地挑挑眉，「你還不算太蠢嘛。」
雖然看著呆呆的，卻也挺可愛。
想到這，伏黑甚爾不由自主摸了摸這個不知為何有點高興的小傻子毛絨絨的小腦袋。
恍惚間，他再度回想起亡妻。
身孕時，對方在詢問「是比較喜歡男孩還是女孩時」，那時的甚爾毫不猶豫回答了「女孩」。
倒不是因為特別的原因，是個女孩的話，老古板的禪院家估計一輩子也再不會打攪他們的生活。
可後來生下的是個男嬰。
雖然沒能如願，不過惠和妻子生得很像，伏黑甚爾也還挺喜歡。
「下次再給小惠添個妹妹吧？」
當時的女人只以為他眉尖的顧慮是因沒抱到女兒而遺憾，於是又這麼提了句。
「惠的話，將來一定會是個照顧妹妹的好哥哥。」
他應「好」。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此時，伏黑甚爾想：如果他和妻子那之後真要有一個女兒，那麼想必應該便是這樣一個腦袋罩上去軟綿綿的小姑娘吧。
超級乖，笑起來像吃了一百個甜甜圈，還會圍著他小陀螺一樣打轉轉。
不會像他那個混小子一樣不省心，小的時候睡覺喂他吃腳丫子。
正當伏黑甚爾眸色逐漸柔和時，終於想起來某個詞怎麼念的貓貓，當即對著男人很響亮地來了一句：
「老登！」
頓時就不想要女兒的伏黑甚爾：「……」
伏黑甚爾的臉更黑了。
好氣。
但是不能揍小孩。
於是，男人最終只頂著一只鍋盔臉，惡狠狠想：
改天要是遇上她爹了，他絕對拎來揍一頓。
第45章
「還好我有事先在小呆瓜的包裡留下由我掉下來的尾巴毛做成的羊毛氈！」
——憑借著這點, dk悟很快順藤摸瓜找到了貓貓和「幽靈」所在的真正空間。
「嚇！怎麼是你！？」
然而，見到「幽靈」真身的一瞬，他整只小鼻嘎都炸毛了。
老熟人！
「謔。」對方自然也一眼認出他, 「六眼小子, 你怎麼也這副德行？」
當然認得出。
可不是嘛，他就是被他打死的，身上的洞也拜其所賜。
化作灰也都能認出。
「比你好一點！」
dk悟震怒, 飛到還處於伏黑甚爾魔爪下的貓貓邊, 伸爪將還呆愣著小姑娘趕緊扯遠了。
「你怎麼會在這裡的？」
驚疑不定地看著對方身上窟窿。
「我麼？」伏黑甚爾揚揚眉, 表情無不嘲諷，「被你轟死就成這樣了。」
dk悟：「？」
dk一臉「你要不要聽聽你在說什麼混賬話」的表情：「老子明明是被你砍死的好吧！」
「哈？」伏黑甚爾也一副見了鬼的表情, 「你之後像鬼一樣活蹦亂跳的冒出來把我搞死了, 你難道忘了嗎？」
「我才……」
dk剛要反駁，然而下一刻他像是想明白了什麼，略一停頓。
「這樣啊，老子這麼厲害的嘛！？」
這一次話語裡夾雜了興奮, 貓尾巴也得意地在後背悄悄甩成了螺旋槳。
「嘖，」到底不是腦子笨的人, 伏黑甚爾似乎也悟出了點苗頭, 「所以這是死後的世界，你是假死狀態？」
「告訴你倒是也無妨啦, 」dk悟聳聳肩，「說起來可能以後還會有用得上你的地方。」
「——你這樣的, 應該很會找東西吧？」
……
一番轉述。
伏黑甚爾差不多了解了這個世界的基本情況。
「是嘛, 」不過他本人似乎對此並沒多少興趣, 好像自己死掉不死掉，存在於哪裡都好渾然不在意, 「比起那個——」
出乎意料地他問出了一個dk完全預料之外的疑問：「我家那小子真的改叫『五條惠』了？」
dk悟：？
話題為何突然轉變得那麼快？
總覺得有哪裡不對。
dk將質疑的目光看向在自己來之前不知和對方交談了些什麼的貓貓。
只可惜，大約是覺得二人的對話太無聊，注意力這會兒早就被其他東西轉移的貓貓已經一個人走到窗台邊，伸著小短手、認真扣起那處剝落的牆皮玩了。
「唉……」
眼見著那邊是指望不上了。
生活不易，鼻嘎嘆氣。
鑒於面前正主爹一臉隨時想要找人算賬的核善架勢，現如今只是一個柔弱小鼻嘎的dk悟為了避免自己被打成濃縮鼻嘎餅，即便再覺得麻煩，他也還是耐著性子將某個海膽頭的狀況簡要提了些。
「喏。」
講述完，調攝出貓貓小天才兒童手表上的壁紙，拿給這位幽靈父親看。
那張壁紙——是昨晚五條悟心血來潮拉著大家一起拍的。
非但當晚在的人全都入鏡了，還把夜蛾和伊地知幾個沒在的p了上去，被五條悟本人美其名曰「全家福」。
「。」好奇垂下眼的伏黑甚爾只看了一秒：「靈異照片？」
「這裡啦！這裡！」dk悟沒好氣地指著其中一個表情最不耐煩的臭臉少年，「上邊這個頭發最炸的，就是你大兒。」
「噢，這麼大了啊……」
男人挑挑眉，聲音就連自己也未曾察覺地輕了下來。
「不像我，和他母親像，挺好。」
dk悟：「？」
哪裡不像了？
那張叫人不爽得想要揍一拳的臉分明一模一樣！
盯——
短暫的出神間，敏銳地察覺到有一道直勾勾盯來的視線。
「？」
扭過頭發現是手裡已經扣完牆皮搞完破壞回來的白發小家伙。
小小的一個不起眼的個頭，貓貓就那樣扒拉在一張只有三條腿的椅子邊，圓眼睛一瞬不瞬地對著他。
「怎麼了？小鬼。」
伏黑甚爾心情不錯，倒也顧得上勉強搭理她。
貓貓指指他：「哥哥，笑了。」
伏黑甚爾無奈：「我是他爹。」
貓貓點點小腦袋，乖乖重復：「他爹。」
甚爾：「？」
好像有哪不對？
不過算了。
總比老登強。
*
*
別看貓貓平日裡是個反應有點慢的小呆瓜，重要時刻還是相當靠譜的。
兩個人剛剛都以為小孩子不懂在扣著牆皮瞎完，結果轉頭貓貓就伸出手，攥著一塊握在手心的藍色碎片遞到了dk悟眼前。
「！」見狀，小臂嘎貓頭頂的貓耳朵都不自覺激動地抖了抖，「小呆……貓貓你是什麼時候找到的！？」
如果他現在個頭還是那個將近一米九的正常高中生的話，那麼此刻絕對會把這個立了大功勞的小家伙舉起來飛高高。
只可惜他現在只能飛過去捧起小家伙的臉獎勵地拍拍：「好孩子，干得好！干得好！」
結果被貓貓很嫌棄地一巴掌扒拉遠了。
顧不上發脾氣，dk悟連忙飛到小家伙的兜帽裡，嘿咻一下拿出玻璃瓶，三下五除二拼好缺失的一小塊貓眼石。
收集進度+1
「……嗯？」
同一時刻，伏黑甚爾的身體背後隱隱泛出同色的光芒。
貓貓仰頭呆呆地望上去。
dk悟也注意到這場景，驚訝：「你這是要被超度了？？」
伏黑甚爾翻了個白眼。
「倒還不至於，」他等了會兒，略一思考，嘗試地將唯一一條完好手臂伸出窗戶外，「謔。」
沒有接收到絲毫使身體回彈的阻礙，看來不用再被困到這個地方了。
「雖然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伏黑甚爾回身望向身旁的白發小姑娘，「這次應該的確是托小鬼你的福。」
他摸了摸下巴，似是沉思一秒，脫口道：「總之，以後要不要我來教你打拳？」
個頭也太矮了點，他不彎腰基本就都看不到正臉，估計以後也長不了多高個，女孩的話還是要有一點自保能力才好。
免得以後被黃毛欺負。
「去去去，什麼打拳不打拳，別教壞小朋友！」
dk悟卻是一臉嫌棄，飛到貓貓頭頂，抬爪揪揪她的小呆毛，把小家伙扯遠了。
「你能走了就趕緊走吧，記得老子和你說的，幫我們留意碎片的下落就行，我們也要走了，再見，白白，不送。」
【der兒】
嫌人煩，掏著耳朵的伏黑甚爾一個一指彈將這只礙事的鼻嘎給彈飛了。
「小鬼，」他自顧自繼續對貓貓，「當我學生可不是免費白當的。」
作出了一個搓搓比錢的手勢，邪魅一笑：「需要收取你一點小小的教學費~」
狐狸尾巴露出來了！
「你還要臉嗎！？」好不容易從窗戶口爬回來的dk悟大罵，「連小孩子的錢都騙！」
「……」
貓貓估計沒太明白他說什麼，那個手勢的含義也未曾理解，她只是左右看了看，掏了掏口袋，小手伸過來很乖地將一枚沒吃完的棉花糖上交給男人。
「這個可抵不了我的學費啊，我想想……」伏黑甚爾順手收下糖，略微思忖，伸手指指自己頭，「那就這個吧。」
「你還想要她腦袋！？」
dk悟炸了。
【der兒】
「嘖。」伏黑甚爾再一次將小鼻嘎彈飛。
「老子——老子一定會回來的！」
遼遠的怒喝消失在窗外。
貓貓倒是理解過男人這回的意思。
她抬頭摸了摸自己的小腦袋，很快就從上邊薅下來兩只小發卡。
看了看左邊雲朵形狀的小發卡，又看了看右邊不太好看的小發卡，伸手把不太好看的交出去。
「不錯。」
伏黑甚爾掂了掂手裡頭這個價值十萬的發卡子，是真家伙，而不是什麼同款和仿冒。
他以前由於副業需要與一些特定人群接觸的原因特意了解過這些，一眼就能看出和那些遍地的仿制品之間的區別。
「行了，學費我收了，」搞到初始資金伏黑甚爾心情也好上許多，他愉快地拍拍小姑娘的小腦袋，「有緣再見咯。」
「喂，等等，」面無表情的鼻嘎悟頂著一只鳥窩從窗口爬上來，「你就這麼走人了？」
伏黑甚爾：「不然呢？」
「嘖，」dk翻白眼，「不去看看你長大後的兒子嗎？」
男人很短暫地沉默過一下。
「不了吧。」他聳肩，指指缺失掉的殘肢斷臂，「解釋起來太麻煩。」
而且，兒子？
那是什麼？
能有他賽馬和打小鋼珠重要嗎？
這些日子可把他憋壞了，他不得好好玩一把！
*
目送著隨手扯下窗簾披在殘軀上的黑發男人遠去後，一人一小鼻嘎也順利來到了外邊與焦躁撓門的貓咪老師會和。
這之後的一切都很順利。
保育所的老師為了尋找木之本櫻和大道寺知世的下落，並沒發現貓貓悄咪咪離開又悄咪咪回來的小動作。
且——意外之喜的是，下午和沒事人一樣被找回的兩個小伙伴將貓貓悄悄拉到教室的小角落，額外交給了她一塊缺失的碎片。
「貓貓，這個是我們……呃，就，地上偶然撿到的。」
「我和知世之前有看到你好像在用玻璃瓶收集類似的小碎片，所以就想著是不是要交給你比較好？」
就這樣，貓貓不費吹灰之力又獲得了一片小寶石。
她本人並沒有覺得有哪裡不對勁，反倒是dk悟看兩個小朋友的眼神變得意味深長了起來。
——倒是也沒有細問。
畢竟，這個國家下至小學上至高中生的大家，或多或少都有一些不能為同班同學道的秘密。
*
放學。
五條悟比昨天稍早一點的時間過來接貓貓。
她下午在保育所和小櫻知世玩得很累了，再加上上午小短腿跑到稍遠一些的舊宿舍區也費了大部分電量，躺到五條悟的車上立刻斷電了，縮成個小孩球倒頭睡了一個沉沉覺。
在車上，貓貓做了一個夢。
她夢見了更為年輕一些的伏黑甚爾。
夢裡邊，男人正在霍霍一個有點眼熟的、海膽頭發型的小寶寶。
小寶寶太年幼，還只是稍微會爬的年紀。
貓貓眼睜睜地看他跟個小蟲似的用著短短胖胖的小四肢，在海膽頭爸爸的身上爬來爬去，扭來扭去，最後精准一腳踢到大海膽臉上。
海膽爹臉黑了。
他一只從拖鞋伸出來的大腳踩好這只不安分的海膽小幼崽，用著另一只捆住奶瓶的大粗腿湊到腳下無法動彈的親兒子眼前喂牛奶，手中的游戲手柄摁得啪啪作響。
【咚！】
熟悉的動靜。
貓貓看到一個和兩個人都長得很像的、沒有見過的女性舉著平底鍋，將「虐待」小海膽的大海膽揍成了夏油阿叔。
「……」
目睹完全程的貓貓腦海裡只有一個念頭：
他的爸爸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
最起碼，她只是被在腦袋上捆上小風扇，而不是被用大腳踩住敷衍地用腿喂飯。
爸爸也並不會在照顧她的時候分心打游戲。
惠哥哥，好可憐……
貓貓在充滿慶幸的同時，不自覺萌生了濃厚的同情。
*
等醒過來的時候，貓貓已經到了家。
在五條悟詫異的目光中，一回到家的她就很主動地拿出一只新的小奶瓶，極其主動細心地泡好了平日裡需要被人追著喝的兒童牛奶。
更奇怪的是，貓貓就這麼抱著那只小奶瓶，一直等到了放學的伏黑惠回家，且在後者同樣詫異的目光中，將奶嘴在人反應過來以前塞入他嘴中，一邊用小手憐憫地揉揉那顆海膽腦袋，一邊煞有介事地喂了起來。
「……噗！」
饒是五條悟把上半輩子難過的事情全都想了個遍，還是沒忍住，不厚道地笑出聲。
第46章
自從那天與伏黑甚爾分別後, 這個家伙還真會每隔一段時間過來教貓貓一點格鬥技巧。
只不過任誰都看得出其醉翁之意不在酒，貓貓也因此管五條悟要零花錢的次數也明顯增多了。
「怎麼會有騙小孩子錢的混蛋啊！你良心不會痛嗎！？」
每當dk悟痛心疾首用一百句惡毒的人語和一百句惡毒的貓語問候某個究極軟飯男時，對方也只會比著鬼臉「略略略」地從窗戶口跑掉, 等手頭的錢花光了下次還敢。
而這天當貓貓再次稀裡糊塗被迫上了一節很貴的格鬥課, 再次和以往一樣去問五條悟要零花錢時，五條悟也終於感到了不對勁。
「貓貓，不是昨天才給過錢嗎？」
白發咒術師傾身蹲下來, 探究著看著自家女兒呆呆昂起的小臉。
「不是說不給你花錢, 可以先告訴爸爸之前給你的都花在哪裡了嗎？」
好好好。
終於是要露餡了。
瞞了這麼久, 以一個還只剛剛會流利說話的小朋友的消費水平，怕不是就連傻子也能看出短時間根本用不上那麼多錢吧！
獅子貓形態的dk悟趴在貓架上, 看好戲似的圍觀著眼前即將暴露的一幕。
「因為, 」白發小女孩回復得卻相當對答如流，「術式燒錢。」
dk悟一愣。
「？」
五條悟也愣住。
「術式？貓貓有在練習自己的術式嗎？」
貓貓點點頭。
她走到沙發邊，兩只小短腿撲騰地踩到水平位高一點的沙發上站定，在一貓一人迷惑的目光中, 比了一個毫無邏輯的翻飛動作，再爾後施施然抬了手。
「撒幣。」
伴隨著毫無起伏的簡短口令自口中脫出, 一秒, 兩秒，三秒……
無事發生。
就在倆白毛都以為小家伙是在模仿什麼動畫片中魔法少女變身鬧著完時, 「刷啦啦啦啦」，不絕於耳的錢幣掉落聲響徹客廳。
貓貓很快在五條悟瞳孔地震的注目下足足爆了一座小山高的5円硬幣！
dk悟：？！
好奇怪的用法啊！
不過, 雖然乍一看上去是很多沒錯啦, 但就算是所有的硬幣加起來的價值還遠遠比不上羽毛球每次給他的零頭好吧！
剩下大部分錢財的去處依舊可疑, dk悟確信以自己的智商，小朋友的這點小把戲根本糊弄不過……
「貓貓！你已經能夠讓術式做到這種收放自如程度了嗎！？」
「爸爸好欣慰！不愧是爸爸的好孩子！超級有天賦！！」
去
【咣當——】
獅子貓腳底打滑, 沒扒拉穩一下從架子上摔下來。
這個笨蛋到底是誰啊！！
*
這茬也就這麼順利混了過去（大概），貓貓下午依舊是背著小書包去上保育所。
今天算得上是一個特殊的日子，因為這日是全所小朋友們最後一天來上保育所。
再有不久便是開春，附近的小學幼稚園也都陸陸續續開放招生，這些因各種原因錯過上一學年入學只能臨時被托管在保育所的小孩們也該正式入學了。
「貓貓！我們好舍不得你！」
分別時，兩個陪伴了貓貓許多游玩時光的女孩子——木之本櫻與大道寺知世分別抱了抱她。
這段時間她們總能以各種諸如「我在哥哥的頭發裡發現了這個」、「我在後花園的鳥巢裡發現了這個」、「一只路過的烏鴉叼來了這個」等借口找到碎片的緣故，貓貓手頭的貓眼石收集進程也在穩步進展中。
「你們的學校？」
在dk悟扯著臉「你一定要死死纏著她們啊！這是計劃的一部分」的叮囑下，貓貓想了想，還是問出了小櫻和知世日後對於學校的選擇。
「我們會去上友枝小學，我和知世都是。」
小櫻答。
知世看了看比她們矮上大半個頭的貓貓：「貓貓會去上小學還是幼稚園呢？」
雖然保育所各個年齡層階段的小朋友都有，但光看貓貓的個頭應該頂多也是4歲左右，大約還不到上小學的年級。
誰知貓貓卻信誓旦旦地背手點頭：「我也去。」
木之本櫻和大道寺知世對視一眼。
「好耶！」
……
之後壓力自然給到五條悟身上。
「噯？貓貓想直接上小學嗎？」
過來接小家伙回去的白發咒術師略微思索地摸了摸下巴：
「其實你阿叔已經幫你選好了一家離得很近的幼稚園，嘛~」
他很快就放棄了思考：「總之丟給他去安排好了！貓貓想怎麼樣都行哦？」
（此時不在現場的夏油傑：阿嚏——）
終究是有人在背後承擔了一切。
「謝謝爸爸。」
見目的達成，貓貓乖巧地道了謝。
她道完後就很安靜地插著兜兜，和老父親一起耐心等伊地知爺爺開順風車過來送他們去高專。
「唔……」
五條悟若有所思地看看自家這個近期不知為何總是有個插兜小動作的小不點。
想了想，手賤地趁貓貓不備將她的小爪子從兜裡扯出來。
貓貓抬頭望一眼，見沒什麼事，又轉回頭，重新插兜兜。
五條悟探頭，再一次給她的小爪子重新抽出來。
又迎來貓貓一個奇怪的注目，見還是沒什麼事，小家伙的小爪子又重新插回去。
一連插兜、扯出、插兜、扯出，反反復復了好幾次，貓貓總算不再插兜了，而是長久地仰起頭，一瞬不瞬地盯著總是把她小爪子扯出來的笨蛋爸爸。
想了想，繞到他的另一邊，也把他插在衣兜兜裡的大手薅著扯出了。
「嗯？」
五條悟這也才意識到自己似乎也有插兜的小動作，這也才明白過來小家伙的小習慣到底是和誰學的了。
不過報復總歸還是要報復。
他彎腰，伸手在依舊仰頭盯著自己看的小家伙臉頰上戳了戳。
戳完才發覺手感好像和記憶裡有點不一樣，肉肉沒有以前多了，小朋友的嬰兒肥似乎消褪了一丁點。
不信邪地又戳了戳右邊的，見貓貓一直沒什麼反應，沒被阻止，五條悟索性又戳一戳左邊。
左邊，右邊，左邊，右邊，右，左，左，右……
整個過程貓貓一直靜靜地看著，情緒十分穩定，直到不知第幾下時，小朋友突然踮起腳，雙手在嘴巴邊比了個小敞篷的手勢。
「嗯？」
五條悟以為她是想說悄悄話，很自覺地把耳朵湊過去，身體微微彎下來。
見爸爸的大腦袋靠近了，貓貓趕緊伸出兩只小爪子，左右一下罩住他雙頰，推擠向著中間合攏搓來揉去。
「……唔姆姆姆！」
五條悟一張臉給壓癟得猝不及防，總算意識到自己給騙了，跳起來大呼。
「竟敢耍爸爸！」
他嚇唬地將貓貓「咻」一下舉起立了地，小家伙發現自己水平位猛拔高，小短腿敷衍地撲棱棱掙扎，嘴上卻咯咯笑得開懷。
鬧夠了，五條悟回應地蹭蹭小家伙貼過來要黏著他的小臉蛋，這也才將把漏風的小棉襖放下來，牽好不讓她再亂動。
「貓貓？」
父女堪堪停止了互相迫害，這時一把聲音傳過來，兩個人同步扭過頭。
「啊……是五條先生。」
五條悟一眼便望見一個有些眼熟的金茶發男孩，拘謹地衝他問了好。
記得是叫夏目來著？
和記憶裡不同，上一次見面還穿著不合身衣物、劉海也疏於打理的男孩，此時煥然一新的狀態簡直差一點讓他都認不出。
記得有聽夏油傑提起過，前一段時間這孩子便被上次二人救下的非術師辦理了收養來著。
也是湊巧，當時那位叫做「塔子」的女性正好存在著收養一個孩子的意願。
對方和丈夫也都是一直膝下無子的狀況，非常期盼能夠與之組成三口之家。
看來這小孩被那家人照顧得還算不錯。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聽說都搬去很遠的地方了，還會與自家女兒有聯系……
並且還很親近地喚作「貓貓」。
想到此，五條悟的女兒控雷達再一次突突冒頭了。
「這不是五條先生嗎？好久不見！」
只是，塔子的出現終究打斷了某人即將的發作。
*
趁兩名家長進行著大人之間客氣攀談的功夫，貓貓和夏目貴志迅速交換了一個眼神，之後二人狗狗祟祟湊到一起，夏目貴志拿出了用一只玻璃瓶收納的貓眼石碎片。
「這段時間大概就只有這麼一點了，抱歉，不是所有的妖怪都能夠碰運氣掉出的。」
貓貓看了一眼趴在夏目肩頭幾乎要將他整個肩膀壓下去的胖貓…它好像相比上一次見面又胖上了不少。
摸了摸兜，貓貓將口袋裡和小櫻知世一起做的小餅干當做謝禮遞給夏目，又在貓咪老師眼睛亮晶晶夠著胖爪子過來夠時，「der兒」一聲彈了它一個腦瓜崩。
「咪喵！干嘛彈我！」
「是給夏目的。」
「噯？」夏目貴志愣了愣，旋即露出微笑，「謝謝你，我會好好品嘗，不會給它的。」
「什麼！？區區夏目敢吃獨食！每次是誰救的你！」
「好痛！都說貓咪老師你該減肥了！」
夏目和胖貓互相打鬧間，貓貓又將玻璃瓶裡的碎片和現有的貓眼石拼了拼。
「收集得比想像中的快一些。」
鼻嘎悟從她口袋裡冒出來。
「不錯不錯，繼續努力繼續努力！」
看了看手上幾乎收集了一大半的貓眼石，貓貓才將她好好收進書包裡，喚她的聲音便再一次傳來。
「貓貓？」
這一次是繼國岩勝。
他身邊女性貓貓有印像，是每次放學會在校門口等候的繼國媽媽。
只不過這一回，對方手邊還牽了一個從未見過的男孩。
貓貓在意地看了會兒。
通過對方幾乎是從一個模版刻出的容貌來看，可以推測是平日裡岩勝在班裡提到的、他的雙胞胎弟弟。
弟弟君的性格也如岩勝本人所說，安靜沉寂，沉默不語。
一副不知道在想什麼的表情。
「啊，這是我的弟弟，緣一。」
察覺到貓貓在看那邊，繼國岩勝主動介紹。
「媽媽說他今天說了一句話，說是也想跟過來接我！」
貓貓看了看岩勝宛如見到醫學奇跡般明顯激動的表情，視線在緣一額頭左處生著一塊火焰燃燒般的胎記停留一瞬，想了想，徑直走過去。
「？」
所有人並不知道她要做什麼，只有夏目貴志看到女孩似乎向著那名人偶一般不太動彈的男孩額頭抬手微拂了一下，變戲法般摘下了一顆散發著明藍色光澤的熟悉碎片。
「啊啦，你就是貓貓小朋友吧？」
一旁牽著緣一的女性只當是小孩子好奇自家兒子的胎記，蹲下來抱以友善的微笑。
「我經常聽我們家岩勝提到你呢，之前真是承蒙你照顧啦~」
貓貓不動聲色收好了貓眼石，禮貌朝她問了好。
「貓貓，該回去咯？」
五條悟的聲音從後頭傳過來，她身旁慈和看向這邊的塔子也同樣朝夏目招手。
貓貓衝岩勝擺擺手：「白白。」
剛要離開，走的一瞬被後者倏然拽了下書包帶。
「等一下！」
「？」
疑惑地看過去。
在母親有些失笑的注目中，繼國岩勝有一點扭捏地詢問道：
「那、那個，你打算上哪個小學？」
貓貓將她准備和小櫻知世一起上的友枝小學告訴他。
對方這才笑著和她揮手說白白。
*
坐上伊地知的愛車，去往高專的路上。
貓貓並沒有注意到身旁咬著手帕老父親凝視過來的、不知為何復雜又哭唧唧的怨念眼神，她光顧著查看兒童手表上收到的一條陌生訊息。
上邊發來了一串確切地址，並叫她明天12點以前務必抵達。
【是有關乎五條先生的、很重要的事情。】
對方在段落末強調。
注名赫然是【青花魚】。
第47章
眾所周知, 咒術師這種職業是沒有假期的。
臨近正月，四處的非術師們都陸陸續續迎來假期，可憐的咒術師學生也還是要痛苦祓除, 悲慘上課。
由於貓貓的保育所也已隨著高中的假期而暫時關閉, 這些天貓貓又陷入到了無人監管的尷尬時期。
去哪裡能找到讓小家伙也能夠受到妥當監管又不至於無聊的地方呢？
五條悟大腦袋一拍，當即想到了自家那些怨種學生們。
*
「咳咳！就是這樣，這是你們新來的文化課老師！」
「由於詛咒的緣故, 她的外表暫時停留在你們肉眼所見的年齡——總之, 這節的自習就由她來代勞！」
一年級的教室裡, 講台上將一臉懵逼的貓貓提留過來的白毛教師大言不慚地、對著下邊同樣三臉懵逼的眾人作出了如上發言。
「大家可不能因為老師看起來年齡小就松懈學習哦？」
「畢竟我們學校雖然沒有假期，期末考試可是一門不少的呢！」
再之後, 扔下「以上, 老師還有其他事情處理，下課前再來檢查大家的自習狀況」這麼一句毫不負責的話語後，溜之大吉。
「真假？這不是上次我們在學校看到的孩子嗎？」
「原來不是五條老師和夏油老師撿回來的小孩麼？」
「鮭魚。」
「……」
奈何被放置在講台上的小家伙安安靜靜，只是在最起初被五條老師丟下短暫地豆豆眼無措了一秒後, 很快便以超常的適應能力接受了現實，埋頭用著自帶的畫筆畫紙乖巧地塗抹了起來。
？
等等。
這個淡定的反應, 不會真的是老師吧？
畢竟如果要是真小孩的話, 不可能會這麼配合。
再者他們的笨蛋教師即使再不靠譜，也不至於拿一個那麼一丁點大的小孩開玩笑、就這麼放心隨手把人丟在這裡自己走人了。
排除掉不可能, 剩下的即便再離譜也是事實。
真希狗卷和熊貓互看一眼，眼神從最初的狐疑逐漸切換成了清澈愚蠢。
再之後, 他們竟然真的就這麼開始埋頭忙起各自的文化習題來。
*
「嘟嘟, 嘟嘟嘟……」
將近10點來鐘的時候, 一陣鬧鈴打破了教室的寂靜。
直到下邊的幾人紛紛檢查起手機，又齊齊抬頭, 反應慢了好幾拍的貓貓才意識到是自己的兒童手表在響。
她慢吞吞地放下水彩筆，慢吞吞地摸上手腕的手表，慢吞吞地關掉鬧鈴功能，又慢吞吞用著短手短腿從講台爬下。
直到整只小人都快走到教室的前門口，這也才後知後覺發現下邊學生的目光一直投擲在自己身上。
小女孩預備直接走出的動作戛然而止。
她撓了撓自己有點弄不明白狀況但是又隱約知道點什麼的小腦袋，想到了什麼，伸手打開背後背住的小書包，從裡面一本一本拿出了三本小冊子，踩著腳底唧唧鞋嘎嘰嘎嘰走下台，分別放到了三個學生們的桌面上。
「？」
一年級的眾人看了看這位小老師慎重其事遞過來的、用芭比公主封皮紙包好的小本子，清澈且愚蠢的眼神更加愚蠢，他們頭頂的問號增多了：
這個莫非是……
老師給他們劃的期末重點嗎？
又看了看面前小老師一瞬不瞬盯來的、毅然決然的眼神，一副「交給你們了」、「別讓我失望」的認真臉…學生們的眼神也被逐漸同化成堅毅。
他們：「放心吧老師，我一定會好好完成的！」
真是太感動了，這個老師果然比五條老師靠譜，居然還會給他們畫重點！
貓貓見狀，也滿意地點了點頭。
想了想，她非常慈祥地、抬手摸了摸他們的腦袋瓜，一個個都摸完，這也才背著小書包噠噠噠走掉了。
「！」
當一年級總算從「我居然被老師摸頭了」、「嗚嗚老師真的好溫柔」的輕飄飄氛圍中回神，紛紛翻開手中的冊子時——
熊貓：「小……小學生算數？」
禪院真希：「小學生必背文選？」
狗卷：「蛋黃醬？」【小學生五十音天天練？】
…………
被騙了！
混蛋五條！
那孩子果然就只是個單純的小學生吧！
*
*
貓貓選中昨天手表收到的訊息，復制地址到導航軟件，點擊開啟導路模式。
雖然家裡人三令五申叮囑她不能去見陌生人。
但是青花魚都收下她送的青花魚了，應該不算陌生人。
此外——冥冥之中，貓貓腦海裡有一個聲音也在提醒她這趟會面必須赴約，也於是，等到貓貓回神時，自己已經獨身一人抵達了對方所提出的地點。
「你來了，還記得我麼？」
鳶色眼睛的男孩自一輛集裝箱後倏然現身，這一回頭頂不再頂著海草，衣服也不再濕漉漉皺巴巴粘黏在身體上，看起來還算體面。
「我是太宰治，我來履行和你的約定。」
「？」
見女孩一副茫然微微歪起小腦袋的模樣，太宰治輕笑一聲：
「當然了，不是現在的你……」
「總之，相信我的話就跟我過來吧。」
他伸手朝著貓貓伸出一只纏繞繃帶的手。
貓貓很困惑地眨了眨眼。
雖然她真的不太喜歡謎語人，不過腦海深處催促著「跟他過去」的念頭又的確強烈……
到底要不要跟人走？
「……」
稍微糾結了一下。
在貓貓簡單的腦回路裡：
1.長得好看的爸爸不是壞人。
2.長得好看的海膽頭哥哥不是壞人。
3.長得好看的甚爾叔叔不是壞人。
4.長得不太好看因為眼睛很小劉海也很怪的夏油阿叔……算半個壞人。
5.頭上有縫合線的家伙是徹底的大壞人。
綜上可得：既沒有縫合線、劉海很正常、眼睛也很大的太宰治不是壞人。
也於是，貓貓沒再多想，放心跟人走掉了。
*
*
自從五條悟將貓貓手表上的GPS綁在自己的手機上後，他就有事沒事喜歡打開界面時不時看看上邊慢吞吞挪動的小點點。
這次也不例外。
在完成了一次臨時任務、提溜著大采購的甜品准備返校的半途中，五條悟也是習慣性地看了眼代表自家女兒的那只小紅點，卻沒曾想顯現的地址竟然不在他所以為的高專——甚至不在東京！
「橫濱！？怎麼回事？」
以為自己起懵了，不可置信擦了擦眼，位置沒變，軟件刷新，紅點依舊穩固地顯示在橫濱。
見鬼的！
五條悟甜品一丟，雙手操作連忙給大幾率會在學校的硝子去了電話，與此同時將屏幕上代表貓貓的小紅點周邊放大、放大，查看詳細地址。
該死……是橫濱地區類似於靠近租界的特殊地區，那處慣常被人們稱為灰色地帶，簡直是亡命之徒的天堂。
他的女兒怎麼會跑到那種地方？？
被綁架了嗎？？
「喂，做什麼？」
通話接通，略顯困懨的女聲傳來。
五條悟直接開門見山：「硝子，貓貓不在教室嗎？」
「教室？」
「一年級，人不見了，幫我去看看，拜托了！」
「知道了。」
……
在迅速確認貓貓的確不在教室也不在學校的任何地方，確信了小朋友再次溜跑出去的五條悟沉下了臉色。
好在為了祓除救急的方便，全球境內多個地點早已被其設置了可以達成快速移動的瞬移點。
以最快的速度趕至最近的一處通往橫濱地區的瞬移點，五條悟趕在屏幕上的小紅點再次有所移動前成功抵達了處於租界附近的無名街區。
「那邊的天怎麼突然黑下來了？」
「好可怕，發生什麼事了？」
「怎麼回事，要地震了嗎？」
只是，附一落地，耳邊便傳入幾名當地人的竊竊私語聲，腳下傳來輕微的晃動。
沒有顧得上其他，五條悟極力調動起六眼。
——在那邊。
等一下，那個是……！？
像是這也才意識到不對，白發咒術師微微皺起眉。
特殊眼睛能夠觸及的廣遠範圍內，太陽所在的位置被一團不知名的漆黑物質遮蔽。
以仿佛流動著的「漆黑」為中心，周遭的磁場微妙地改變著，空氣中咒力的波動極速紊亂而失衡，方才還零零星星分布在附近的咒靈也像是遭遇洪水猛獸般四散遠離。
收集而來的信息告訴五條——「某個東西」正在誕生。
那團黑色究竟是什麼？
或許是神明，也或許是魔鬼，他並不能肯定，唯一可以確信的是：這場降生無疑會引發這處彈丸之地無法承受的異像。
他素來自信堅不可摧的【無下限】不知是否能與這猛然爆發的未知力量抗衡，也許瞬移離開才是最穩妥的做法，可是他的女兒還在那裡，站在距離波及範圍最近的地方，一旦異變發生，她很有可能化作灰燼。
*
同一時刻，被「漆黑」所占據的中心地帶。
愈演愈烈的大風將太宰治右臉的繃帶盡數吹散，男孩笑意未達眼底的鳶色映出女孩茫然的表情，他聲音愉悅：
「來吧，試著收下我們剛出生的蛞蝓寶寶的小動靜」
「那是個連未來都長不到一米六的小矮子，不用擔心的。」
「…？」
持續茫然的貓貓看了看被對方不知何時拿在手中的一本不起眼的書籍。
飛速掠過的書頁被風吹動得獵獵作響，奇怪的是，那些紙頁上大部分沒有任何文字，是清一色的空白。
雖然弄不懂現在是什麼情況，但，前一刻還篤定這人「是個好人」的她這一刻突然就有些不確定了。
因為，在貓貓眼裡：對方此刻大半張臉覆蓋在陰影中笑起來的樣子，就好像動畫片裡每集都交不上電費的大反派。
第48章
……
耳邊是風吹過樹梢的脆響, 時而伴隨鳥鳴。
回過神，貓貓發現自己已然出現在咒術高專的一處階梯上。
「貓貓！」
她還正懵著，家入硝子焦急的聲音將她牽扯回神。
回過頭, 手上還拿著接通中手機的女性頂著快跑時被吹得有些散亂的頭發, 三步並做兩步衝來。
「你跑到哪裡去了？」
率先摸了摸孩子的頭，確認過沒事，伸手抓過手腕看一眼上邊戴好的兒童手表。
「我就說, 是故障了才會跳到橫濱去的。五條你別瞎操心了, 趕緊回來吧。」
後一句話顯然是對通話另一邊的人說的。
貓貓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兒童手表, 顯示的時間果然和家入硝子手機上的時間並不一樣。
早在四個小時以前就停住了，那個時候正好是她動身去找太宰治的點。
想到這, 她左右看了看。
不見了。
她回想了一下4h前發生的事：
阻止下讓本該讓擂缽街行成的那場爆炸後、太宰治告訴她：自己有一本很神奇的書, 在上面寫上什麼就能變成現實。
「我一個人用的時候需要符合邏輯，在你身邊用就沒關系，所以定個小目標，我們一口氣把小蛞蝓的華麗降生打斷十次好不好？」
——那時的他, 在地面上多出來的一個暈倒的赭發男孩邊上說。
他看起來想要踩對方一腳。
但貓貓覺得這樣不好，所以制止了他。
於是太宰治就往陌生男孩身上墊了一片風衣, 很文明、很干淨地, 踩了好幾腳。
之後九次都是差不多的流程，直到第十次「吞掉」那個蛞蝓哥哥誕生時候的爆炸, 貓貓感覺腦袋脹脹有一點暈暈乎乎，對方說著「差不多了」, 然後再次打開了空白的書籍, 將她「送」了回來。
……
說實話, 貓貓沒太理解對方這麼做的含義，她想要再好好問問他。
只可惜, 就算手表重新恢復了正常運行，那條注名「青花魚」的來信也消失不見了，沒辦法發消息回去。
為什麼會這樣？她記得自己明明沒有刪掉。
不僅如此，她之後再也沒有在任何地方再次找到這個人，特意詢問佐佐木老師也被告知沒有那天「落水男孩」的印像。
這是後話。
不過，關於這個奇怪的家伙，貓貓並沒有放在心上。
因為當天，風風火火趕回高專的五條悟一副失而復得的模樣抱著貓貓哇哇大哭，並被小朋友本人安慰了好久。
據他所說，似乎看到了某些相當可怕的一幕……只是等他回過神來之時，恍然發覺腳底所站的街道分明沐浴在一片陽光之中，周圍路過的行人臉上也均毫無異色。
沒有爆炸，沒有異像，甚至連他本來確信自己看到的貓貓也不在那處、而是被告知完好無損地出現在學校。
「你是不是太累產生幻覺了？」
家入硝子問。
「憂太出差後少了一個可以盡情使喚的家伙了吧？」
一年級的學生們說。
不管怎樣，為了避免意外真的發生，五條悟近期也開始也試著讓貓貓跟著一年級的學生進行適量的體術練習和咒術訓練了。
只不過小家伙對於體術方面的掌控程度似乎遠超他的想像。
「是什麼時候背著爸爸學會這些的！？
不對！是誰教你的？！」
輕松制服一個打人咒骸的貓貓摸摸玩偶頭頂本就稀疏的腦袋毛，想了想甚爾叔叔叮囑她的話，仰頭答：
「秘密。」
五條悟：「……」
是嗎？
是啊……
是連他這個做爸爸的也不能告訴的秘密啊……
QAQ
丨丨
丨丨
丨丨
熊貓：「阿悟你還好嗎？你看起來快要碎掉了。」
禪院真希：「嘶……變成平面黑白的了。」
狗卷棘：「大芥！」【變成粉末消散了！】
饒是如此，白發咒術師也終於意識到，在自己由於任務忙碌父位缺席的這些時間裡，自家女兒也曾背著她有了許多自己的秘密。
「我的貓貓長大了…爸爸的角色變得可有可無了呢……」
幽怨的白色蘑菇長在角落裡如此碎碎念，蔫頭耷腦畫著委屈的圈圈。
其實貓貓還有一個秘密沒有告訴他。
她現在的術式也能很厲害！
早在那天後，貓貓就曾一人偷偷試驗過。
只釋放了從體內所存儲的0.1%的破壞力，就炸掉了高專後門的半座山。
「五條悟夏油傑！？你們又在搞什麼鬼！？」
在夜蛾校長尖銳的爆鳴聲炸響以前，腳底抹油的貓貓早已率先一步跑沒了蹤影。
托蛞蝓哥哥（太宰治反復強調的昵稱）的福，貓貓現在很厲害。
但腦子裡有一個聲音告訴她，不能將這些存貨隨意消耗完。
需要好好留起來，保留到最後，送給某個人。
至於是誰……
「時機到了，你自然會想起來。」
太宰治最後一句話這樣說。
依舊謎語人。
「貓貓，在畫什麼呢？」
走神間，一段影子劉海落下來。
停下塗塗抹抹的畫筆，貓貓抬頭看了眼到外院晾曬衣服的菜菜子，又看了看不知不覺被自己畫在紙上的奇異生物，想了想，拿起舉給對方看。
「嗯，這是……」
菜菜子仔細辨認了一下小孩畫紙上亂七八糟的黑色線條，倏然靈光一閃。
「看起來很像之前夏油爸爸出差到華國拍給我們看的一個角色呀。」
貓貓眼睛亮了亮：「是什麼？」
或許能找到線索。
「我想想，啊，對了！」菜菜子右手拳頭敲手心，「是O吒，三頭六臂嘛。」
貓貓拿著五條悟給她新買的兒童手表，上網搜了搜，搖頭：「不是，沒這麼好看。」
她指指自己畫上畫的一坨人：「這個醜。」
浮現在腦袋裡的印像更加醜。
「唔，這麼仔細一看……確實還少了一個腦袋兩只手。」
菜菜子視線落到依稀可辨的女式和服上。
「不太確定，大約是雙胞胎姐妹吧？也或許是同人設定之類的。」
貓貓仰頭看了看菜菜子，又看了看客廳裡與她的雙胞胎姐姐完全不像的美美子，想了想，點點頭，接受了這個說法。
於是乎，貓貓認認真真在小本子上記筆記。
【圖】←壞人，要炸掉
在填寫名字那一欄時，貓貓咬咬筆頭，不確定應該寫什麼。
網上也搜不到相關的，她決定自己隨便想一個臨時的。
簡單動了一下小腦瓜，貓貓借助網絡知識淺淺學習了一下華國那邊的漢字和讀音，最後選定了一個諧音聽起來很像姐妹、又足夠優美的名字。
只見她在兩面四手的怪物邊上一筆一劃、慢吞吞寫：
【渣渣】
第49章
不做咒術師的原因純粹是近些年的人手沒有先前那麼緊張了。
……再加上需要跟各種各樣奇怪跳脫的同事們相處幾十年才能解脫什麼的, 只要稍微想想七海建人都覺得自己會在退休來臨以前直接瘋掉。
索性，為了自身的心理健康，果斷辭去了術師相關職業的七海建人選了一家擅長領域內待遇還不錯的非術師公司。
他對目前狀況的確滿意, 同事關系和諧, 工作環境適宜，員工福利在線，關鍵是沒有卷生卷死, 勞動時長合理, 下了班老板比員工跑得還快, 順帶每年還可以去一次馬來西亞團建，簡直說是理想的復刻也不為過。
……
這一天。
當又一次團建歸來曬黑了一個度的七海建人重新進入工作狀態, 在一家蛋糕店二樓的咖啡廳與客戶進行著友好溝通時, 不經意地一低頭，恰好注意到了樓下甜品店門前奇怪的一幕。
那是一個有點眼熟的、白色頭發的小姑娘，背上背著一個能容納下超大容量的紅色大書包，像是個呆呆的小木頭樁子排在隊伍的最尾端。
光是這樣倒沒什麼特別的。
關鍵是, 當七海建人給咖啡倒奶精第一次向下望：那個小姑娘排在最末端。
在七海建人與客戶中半途停下來各自喝咖啡第二次向下望：那個小姑娘還是排在最末端。
當七海建人與客戶談完時有些在意地第三次向下望，那個看起來有點呆呆的小姑娘又一次排在了隊伍的最末端。
七海建人：？
七海建人：？？？
什麼狀況。
他遲疑地擦了擦自己的眼鏡, 擦好後重戴上。
自己也沒眼花啊？
……所以這小孩實際上是什麼固定刷新的NPC？
「七海先生也對樓下那家甜品店感興趣嗎？」
見七海建人的視線一直有意無意地往下瞥, 客戶誤會了他的意思就著此事笑著攀談起來。
「據說那家店近期推出了一款大受歡迎的巴巴露亞，或許是因為這樣才有這麼多人排隊吧？」
的確如此。
數分鐘後來到蛋糕店門口投去好奇一瞥的七海建人, 果然望見了店外寫有【檸檬薄荷巧克力碎巴巴露亞】的巨大招牌，上邊還注明「由於每日供應有限, 每人每次只能購置一份, 但可無限次數排隊」的規則。
見此, 七海建人頓時理解了剛才有一點詭異的狀況。
只不過，通常情況下普通人遇上長隊便會自動退卻了, 要麼頂多也是排上一次，還從沒見過鍥而不舍在大太陽底下耗費一至兩個多小時只是為了買上幾塊小小點心的。
至於那名背著格外鼓脹大書包的白發小女孩……能夠如此鍥而不舍一次又一次排著隊，七海建人暗暗想：又是一個重度甜品愛好者。
而至於為什麼說是「又」。
七海建人想起了某個不太願意想起的麻煩前輩。
也正是在這時，似乎注意到視線的白發女兒不期轉了頭，仰頭與他達成對視的瞬間七海建人一眼認出了對方來。
五條先生的養女啊……
至於為什麼印像這麼深，想不深都不行。
畢竟某個家伙總是隔三差五在他的社交賬號上炫耀各種秀女兒照片，就算是七海建人不厭其煩地將這個煩人的笨蛋父親屏蔽處理，對方也會不厭其煩地換個小號重新加上他。
簡直陰魂不散。
「我記得你是叫……貓貓，對吧？」
等到白發小女孩買下店內最後一份巴巴露亞、由於再也塞不進書包直接拎在手中，七海建人適當接近並搭了話。
「我正好要去一趟高專，把你順帶送過去，已經和你爸爸打過招呼了。」
說著亮出了與頭像是顆禿掉羽毛球的聊天界面。
這邊發過去的消息赫然是「遇到你家小孩了」並詢問是否需要順帶稍上，而對方回復過來的赫然是一條「那就拜托可靠的娜娜明了~」和一張貓咪用尾巴比OK的可愛表情包。
貓貓伸頭看了一眼，在低頭確認過手表中老父親同樣傳來的「乖乖和你娜娜明叔叔一起回來哦[愛心][抱抱][親親][想你][乖巧][蹦蹦跳跳]」的長串顏文字消息確認了真偽後，貓貓這才點點頭，乖巧地伸了一只空出來的小手遞過去。
「什麼？」
七海建人有一點沒有反應過來。
「老師說，過馬路，要牽手。」
小家伙表情認真，嚴肅又正色的樣子頗有點他這邊才是需要被牽著手過馬路小朋友的錯覺。
七海建人無奈將手給了她。
在被小矮子認認真真左看右看牽著拉過綠燈時的斑馬線時，還有一點恍惚：
這真的是那個不靠譜的家伙能夠養出來的小孩嗎？
*
來到停在附近的車跟前，七海建人見貓貓人小腿也短，底盤有些高的車大約對她有點困難。
剛想彎腰將小孩拎上去，誰知貓貓立馬跟個一條矯健的小猴似的一溜就上去了，乖乖系好安全帶，扭頭望上來，還有點疑惑地看著他。
七海建人即將拎小孩的動作僵在半空，被貓貓誤會以為想要拿走她手裡的甜品袋，低下頭看了眼，老老實實、雙手奉上地遞過去。
「呃……謝謝？」
對甜點本沒什麼興致，但小姑娘還怪有分享欲的，不太好拒絕。
掏了錢包准備給小孩一點零花錢，誰知貓貓卻篤定地搖搖頭：「不要錢。」
「叔叔下次幫我排十次，就好。」
七海建人：「……」
他收回前言。
這小孩還真就只能是那只白毛能夠教出的。
第50章
順利將貓貓送回高專, 一路上後車座的孩子不吵也不鬧，這點倒是刷新了七海建人對於這個年齡小孩的認知。
「哇哦，娜~娜——明！你度假回來啦？有沒有幫我帶我說的伴手禮？」
然而另一只相較之下顯然就聒噪煩人多了, 七海建人以免被某個一早就蹲著守在高專門口的白毛前輩纏上吵個沒完, 趕忙最快之速拿出伴手禮，丟下句「我去看看校長他們」便果斷閃人了。
成功拿到特色甜點的五條倒也沒追上繼續戲耍這個過於嚴肅的後輩玩，伸了手將貓貓背上的書包提溜起。
「嘿咻, 今天怎麼那麼重的呀？作業很多嗎？」
貓貓搖搖頭, 踮腳將五條悟挎好的書包打開來。
五條悟眼睛頃刻瞪大了。
大開的背包裡, 昨天晚餐時還念念叨叨軟磨硬泡想讓伏黑惠幫他帶的限量甜點滿滿當當秀了他一臉。
「貓貓~~~」他一感動，沒忍住就要彎腰抱小孩, 「排隊很累吧！讓爸爸載你∼」
貓貓卻是搖搖頭, 表示：「不要。」
她已經長大了，是一年級的大孩子。
老師說大孩子應該自己走。
【哢吧——】
五條悟的老父親之心頓時像仙貝一樣脆響著碎裂了。
「真的不要爸爸抱麼？真的不要麼？」
「真的真的真的真的真的不要麼QAQ」
「？」
看到自家女兒遲疑且略微訝異看過來的眼神，五條悟45°假裝仰望天空的太陽，以免讓滑出的淚水順著刀削一般的下頜線落下, 並假裝那是過久直視陽光所致。
這是他最後的倔強。
「……」
貓貓覺得她家笨蛋爸爸戲有點多，想了想, 左右看了看, 見沒人，不會有人笑話她這麼大了還要家長抱, 還是伸了手，相當慣大人地做了個抱抱的動作。
「哎嘿！」
五條悟見狀立刻熱絡地將小不點從地上抱起來, 腳下的步伐都輕快許多。
「辦公室給貓貓買了最喜歡的海苔仙貝和牛軋糖, 吃飯前記得不要吃太多哦？」
*
由於先前的狀況, 五條悟最近一有時間總是盡量陪著小家伙，避免造成爸爸缺席孩子缺愛, 而這點放在旁人眼中，也就逐漸演變成了……
「感覺最近黏得有點煩人了。」
「阿悟你才是小孩的那一方吧？」
「角色完全顛倒過來了，多少反省一下吧。」
不管學生同事如何露出不贊同的表情，五條悟也依舊在堅定不移地、用著自己的方式傳達著對於寶貝女兒的愛。
就比如現在：
貓貓在五條悟給他特意搬來的學生桌上埋頭寫作業，左手放著一包兩片裝的海苔仙貝。
小姑娘習慣開始寫練習前獎勵自己吃掉一片，寫完一頁後再獎勵自己吃掉包裝裡的另一片。
所以此時包裝裡還剩下一片。
——而為了不讓小孩子吃太多零嘴不好好吃飯，五條悟毫不猶豫悄咪咪地趁著小家伙撿橡皮的功夫拿過來幫她一口吃掉了。
等到貓貓寫完題，一摸袋子發現記憶裡原本還剩一塊的仙貝不見了。
「？」
她抬頭看看不遠處聚精會神處理文件的五條悟，大概因為對方裝得太像了，沒有起疑心，只當是自己記錯了，伸手拿到不遠處的包裝袋，又拆了兩小片獨立裝的海苔仙貝，拿出一片叼在嘴裡繼續埋頭寫作業。
順利又寫完一頁，貓貓站起來拿到自己專屬的貓咪小茶杯，啪嗒啪嗒跑去飲水機接水。
回來時，印像裡還剩的另一塊小仙貝再次不翼而飛。
「？」
她撓撓頭，茫然地原地轉了圈，看看仍在緊盯屏幕認真工作的五條悟，又低頭看看角落裡打盹的獅子貓。
像是這也才確信了什麼，貓貓走過去將他揣在肚子下墊住的山竹爪子扯出來，另一只也給扯出來，報復完畢後，這也才拿到新的仙貝牛軋糖繼續寫作業。
被無端吵醒的獅子貓：「？？？」
干他啥事啊？？？
*
直到又一次，貓貓一抬眼，察覺到桌上的牛軋糖數目再次變少了。
轉頭奇怪地看了眼身後，獅子貓原本所在的位置。
早已空空如也。
一頭霧水地撓腦袋，轉回頭，這一回剛好與嘴裡塞著仙貝、另一手抓上一把牛軋糖還沒來得及偷跑的五條悟視線對個正著。
貓貓：「……」
五條悟：「……」
空氣凝固。
五條悟：「哎嘿XP」
原先以為自家女兒情緒再穩定，被他貪嘴吃了那麼多自己的小零食多少也會發脾氣。
可誰知貓貓只是默默地掀睫盯了他兩秒，旋即「噠」一聲從椅子上落下來，走到放零嘴小庫存的櫃子前，抱起剩下的仙貝和糖果一股腦全部拿回放到了五條悟位置上。
「噯？」五條悟愣住，「都給爸爸嗎？」
貓貓點點頭：「爸爸吃。」
五條悟：「……」
怎麼辦啊。
是半夜醒來都會忍不住扇自己嘴巴的程度噯。
「爸爸不吃哦？」決定不逗小孩，五條悟還是將零食全部塞回到小家伙懷裡，「貓貓自己吃~」
貓貓低頭看了看零食，又抬頭看了看確實不是沒有東西吃的五條悟，慢吞吞地思考了一下，總算知好多覺地反應過來爸爸是在逗她玩。
她頓了頓，乖乖巧巧地將所有的小零嘴一一放回原位，整整齊齊碼好，關上小櫃子，這也才拿到桌子上自己剛寫好的小作文，走過來默默舉起給五條。
「嗯？」五條悟下意識接過，「是要家長簽字嗎？」
貓貓點點頭。
他簡略掃了眼。
一篇簡短的小作文，標題赫然是：《介紹一下你最喜歡的家人》。
貓貓自然寫的是「爸爸」。
「貓貓最喜歡爸爸呀？」五條悟高興了，大筆一揮簽上名，「為什麼呢？」
他順口問。
貓貓抬起頭，幽幽望他一眼，淡定回：
「因為，沒有其他人喜歡。」
五條悟：「……」
這麼勉強的嗎？
他都准備開啟角落種蘑菇的悲傷模式了，在看到白發小女孩雙頰鼓鼓明顯在憋笑的舉動後，這也才知道自己被耍了。
「太壞了！」
一手提溜起打算轉身逃的小家伙，罩過去將她小腦袋揉亂成鳥窩。
「貓貓你和誰學的！說這樣的話爸爸會難過喔！超級難過的！」
貓貓一手負隅頑抗地捂住自己快要死掉的發型，一手伸長了把大人那張偷吃她小零食的嘴捏癟成鴨子，控訴：
「爸爸壞，貓貓好！」
五條悟也不甘示弱，騰了手也把她的小臉蛋捏成帶揪揪的小年糕，大聲糾正：
「爸爸好，貓貓壞！」
兩個小學生吵鬧了一會兒，五條悟兜裡的手機響起來，貓貓很聽話地閉嘴了。
順帶做了一個「嘴唇拉拉鏈」的小動作。
五條悟摸摸她腦袋，按下接通鍵將手機夾在臉與肩膀間，順帶幫安靜下來的小野人重新梳理她慘不忍睹的小炸毛。
「喂？噢，是惠啊~」
「真的假的？沒找到？」
「太逗了吧？怕不是大晚上跑去散步了？」
*
數分鐘後。
貓貓跟隨著在四處設下傳送點的五條悟瞬移到了某名平平無奇粉發高中生吞下宿儺手指的現場。
在那裡，她頭一次眼睜睜地看到——她家那個不苟言笑的海膽頭哥哥正在緊張激烈地……
挨揍。
「哎呀，還真是……」
五條悟無比同情地摸了摸下巴，看著自家被打到凹牆裡去的學生兼干兒子，甚至還有閑情逸致拿出手機杵在遠處找角度拍照。
「爸爸，」貓貓著急地圍著他繞了圈，扯扯他衣角，「哥哥要被打醜了。」
「沒關系沒關系，」五條悟聳肩，「他是男孩子，皮實。」
左右尋了圈，將貓貓放在一個安全但是能清楚看到現場戰況的方位。
「聽好了，還是和之前一樣，站在這個圈裡絕對不要動，好好在遠處看著爸爸的英姿就好！」
說著給小家伙在周遭開了一個禁止他人入內的簡易【帳】。
近期，五條悟為了讓女兒目睹他與咒靈戰鬥的各種高光帥氣時刻（劃掉）為了讓女兒更直觀地觀摩實戰吸取經驗，會挑一些對方不上學的時間把她直接拎到祓除現場。
就比如現在也是一樣。
「知道了，」貓貓胡亂地答應下爸爸的叮囑，小手推了推，指一下不遠處廝殺到冒煙的狀況，催促，「哥哥要被打癟了。」
「好好好，爸爸這就去。」
又檢查了一遍確認【帳】的構造沒有漏洞，五條悟將手裡因為貓貓湊人頭的緣故買到的雙份喜久福珍視塞進她懷裡，這也才轉而去撈另一邊被毆打得慘烈的可憐大兒。
接下來便是緊張（？）的戰鬥。
遠處的貓貓叼著一只沒吃完的喜久福，小腦袋一下轉向左，一下子轉向右。
她盯著像是羽毛球聯賽那樣在空中打來打去的爸爸和紋身男，不一會兒腦袋就給搖暈，不知不覺困頓地睡著了。
……
「什麼！？居然沒有看完爸爸無比帥氣的一幕直接睡著了嗎！？」
一閉眼一睜眼的功夫，迅速結束完戰鬥的五條悟已是扛著一個暈過去的赤膊男出現在跟前。
貓貓揉了揉眼睛，伸出小手遞給五條。
對方用另一只手提留著將她從地上拎起來，嘴裡還在遺憾地碎碎念。
「……」
另一邊，見揉完眼睛的小朋友仰起頭、一直盯著上半身光溜溜的虎杖悠仁好奇看，伏黑惠頓了頓，默默將自己身上的外套脫下來擋在了後者的身上。
「貓貓，別看了。」
他將睜著清澈大眼睛的小孩從地上抱起來，伸手按了按人小腦袋強行給她掉轉了一個方向。
打架前非要撕掉衣服是有什麼毛病，不知道這裡還有小孩嗎……
剛在心底指責完某個為老不尊的特級咒靈，當事人就像是預感到一般驀地現身了。
只不過這一回顯形的只有一張嘴與單獨的獨眼，如同軟件p圖清晰地出現在尚且處於昏迷的粉發少年面龐。
「！」
如此怪誕的一幕讓在場的兩名咒術師都同時一怔。
「哼。」
見對面如此如臨大敵的警惕模樣，有被愉悅到的兩面宿儺勾起一個戲謔的笑容。
他張了張嘴剛想要說點什麼作為挖苦，一管牙膏模樣的東西已是不打招呼懟到了他的嘴裡。
「……咕！唔？」
根本顧不上查明狀況，下一刻如同在味蕾炸開的辛辣，刺激得即便身為詛咒之王的他也當場失控。
如同一只舔到檸檬的怨種，被芥末灌了滿嘴的兩面宿儺非常不體面地、像是菊花一樣「嘎」地一下縮了回去。
貓貓看了看跟地鼠一樣狼狽消失的怪東西，又看看手裡那管放學時錯當成吸吸糖買回的芥末，在五條悟和伏黑惠瞳孔地震的注視下，有點猶豫地朝他們比了一個「V」。
第51章
雖然時隔千年通過受肉重降於世, 兩面宿儺的心情卻並不怎麼美妙。
因為每到夜晚，他平日所待的生得領域就會莫名其妙多出來一個小鬼頭。
她認得那個小鬼，見面第一眼就給他嘴巴裡擠了大半管芥末的那只, 就算再過個一千年腳指頭都給拿去做咒物也不會忘記。
「還真是大膽啊, 竟敢親自送上門來，以為本大爺不會殺小孩？」
即便那邊突然出現的、正轉頭轉腦確認著周遭的當事人顯然也一副不知發生了什麼的模樣，但都跑進到家裡來了, 簡直是赤.裸裸的挑釁, 兩面宿儺自然不可能輕易放過。
新鮮的小孩, 往往只需要最簡單的切割方式。
詛咒之王單手一揮，當即對著仰頭朝骸骨王座投以注目的白發女孩丟了一發井字斬。
「頭抬太高了。」
【嗖——】
然而……
一秒, 兩秒。
三四五六……
無事發生。
骨頭山底下那個看起來僅用手指頭就能掐死的人類幼崽——非但沒有遭受哪怕一根頭發絲損傷的半點傷害, 反而望過來的表情從最初的茫然逐漸轉變成了「就這？」
兩面宿儺：？
這樣一來，小醜看起來反而成了那邊架子和逼格都已經提前擺出去的兩面宿儺本人。
「…」
有一點火大。
這小孩什麼狀況？
不確定，再看看。
*
在兒童床上睡得好好的貓貓，對於自己莫名被拉入這個髒兮兮還不開燈的鬼地方也有一點不開心。
她張望了好一陣, 小腦袋嘟嚕地轉著打量好半晌，才在抬頭一瞬發現某個好整以暇坐在一堆亂七八糟骸骨堆砌起來頂端的家伙。
貓貓：？
聖誕樹？
為什麼那個人要坐那麼高？
坐在那堆硬邦邦的骨頭上他的屁屁不疼麼？
正在貓貓滿腦袋小問號、琢磨起這人是不是鐵屁股的時候, 宛如聖誕樹頂端塑料星星的家伙已是衣袖翻飛、幅度十分之大地抬手朝她揮動了一下手臂。
做出了一個宛若動畫片裡反派出擊時的起始手勢。
「——」
感覺有很大的狂風迎頭飛來, 貓貓下意識閉了一下眼。
可是什麼也沒發生。
頓時，貓貓聯想到了學校裡每次路過教室門口都要假裝有個籃球再空投一下的同班男生……就好像笨蛋一樣。
倒是和眼前這個也只知道無實物表演的怪人如出一轍。
坐在一般人不會想坐的地方, 外加年齡看起來一大把都能當她爸爸了中二病還沒治好……確信了，這個人是笨蛋。
想到此, 貓貓向上望去的眼神不自覺增添了幾分悲憫。
那樣大不敬的眼神自然輕易激怒了習慣睥睨的兩面宿儺, 他果然又凶狠地朝著貓貓無實物表演了幾次, 手花翻飛，氣勢恢宏, 只可惜雷聲大雨點小，到了最終也依舊無事發生。
「……」
等貓貓尷尬地已經在扣第二十個生得領域，並很貼心地把腦袋轉開不再去看那邊，對方總算是紆尊降貴自己從聖誕樹頂端下來了。
貓貓：。
她就說那樣坐久了會屁股疼吧。
下意識抬頭，由於距離的接近，這一回貓貓相較之前更加清楚地看到了兩面宿儺的全貌。
她身體猛然一怔，連頭頂的呆毛都豎成了一個大大的驚嘆號。
雖然沒有兩張臉和四只手，但是那張分布著熟悉紋路的臉和一身寬大袖口的女式和服——貓貓不可能不記得！
「怎麼？你似乎認得我？」
察覺到對面眸底流露出的情緒不止是恐懼，兩面宿儺對於這個跟個吸塵器似的一直在吸收自己術式的人類小孩，從最初的嫌惡變為了少許興趣。
聽到男姐姐的問話，貓貓大眼睛滴溜地望上去，遲疑點點頭。
「你是，」她篤定地一指他，「渣渣。」
兩面宿儺：「？」
沒太懂什麼意思但是莫名很火大。
懶得理會那些無關緊要的事情，能夠吸納他人術式的能力實屬少見，反正呆在這裡閑著也是閑著，他不介意拿這個小鬼打發時間。
倘若朝對方釋放最大強度的攻擊會怎樣？
如果術式無法對肉.體造成傷害的話，那麼改用更直接的方法，將這個小鬼的脖頸用指甲豁開又會如何？
還真是……不要讓他失望才好啊。
「！」
似乎是生來小動物一般的敏銳，幾乎是這些念頭產生的同一時刻，貓貓相當警惕地離兩面宿儺的身位格後退了好幾步。
「嘖，躲什麼？」
聲音幽靈一般出現在她身後。
「我可沒工夫和小鬼玩捉鬼游戲，想死得痛快些最好老實點。」
伸了手剛想要揪著後衣領將地面的矮個頭小孩像是提溜雞崽子那樣拎起來，卻沒曾想被對方身體作出的條件反射十分靈敏地矮身躲開了。
「謔。」
沒有料想會這樣，兩面宿儺挑挑眉。
「你還挺讓我驚喜的，不過到此為止了。」
這一次的語氣染上了明顯的不耐，詛咒之王的耐心徹底耗盡，他再一次閃現到貓貓身後，覆蓋而下的掌心眼見著就要朝她的頭顱罩去。
只是……
【嗖——】
破空聲，刺痛。
……
「很好，很好。」
兩面宿儺摸了一把被親手釋放的術式回旋到自己身上的井字型傷口，
「好得很。」
滿臉血，他徹底被激怒，那張能止小兒夜啼的臉上徹底撕開了一道可怖擰笑：
「我會讓你……」
【轟】【嘭】【刷】【咣】【咻】【咚】【啪】
閱覽動畫無數的貓貓當然不可能聽反派把台詞慢吞吞說完，她仗著老年人反應慢，先發制人將之前對方往她身上丟的招式一股腦全部反饋了回去。
*
*
就這樣，貓貓把兩面宿儺打成了豬頭。
准確來說，應該是兩面宿儺自己的術式把自己打成了豬頭。
雖然這個鍋顯然是要扣貓貓頭上的，而氣到連話都不會說只會獰笑發抖的兩面宿儺自然也不可能輕易放過她。
還好，在貓貓就差一步要給宿儺的雞爪子扣到脖子前，起床的鬧鐘響了，她小腳一抖從床鋪上掉了下來，意識也便自動脫離了領域。
當然貓貓是不知道什麼領域不領域，精神世界不精神世界的，她只把昨晚發生的一切當做是噩夢。
而因為這個噩夢的緣故，導致貓貓在學校一整天都是戰戰兢兢的。
「怎麼了嗎？貓貓。」
課間時間，一年級分到同一個班級的繼國岩勝有些擔憂問。
「你今天一天都有點心不在焉呢。」
聽到那邊說話，小學後同樣能夠正常學習和交流、並恰巧也在同一班級的繼國緣一轉頭看過來。
貓貓搖搖頭，表示「沒什麼」。
她伸手摸了兜裡的糖，把甜得牙痛的幾塊分給了繼國兄弟兩人，自己則拿了一顆桃子味和可樂味雙拼的棒棒糖拆開包裝吃起來。
「謝謝呀，」繼國岩勝拿過糖，還是有一點擔憂，「不過貓貓如果遇上了什麼困難，一定要說出來不要自己承擔哦，我和緣一都會幫忙的。」
學著哥哥拿過糖的緣一也跟著點點頭。
貓貓心說總不能讓你們幫她去打宿儺吧。
於是她只蔫蔫地點點頭，索然無味地含著嘴巴裡的棒棒糖。
棒棒糖是一半可樂一半桃子的構造，一整個含住吃下去就是可樂和桃子口味混合一起的混搭風。
兩個味道都攪和在一起完全分不清了，貓貓吃著吃著就感覺有點錯亂，味道超級怪。
她索性將雙拼口味的棒棒糖從嘴裡拿出，打算用門牙把可樂的那一半咬下來，先吃完可樂後再去專心吃桃子。
而正在貓貓歪著腦袋、皺著眉頭，用著兩顆堅強門牙與咬不太動的糖果努力抗爭時，教室另一端，日常喜愛課間聚在一起討論八卦異聞的同學的聲音隱隱飄了過來。
「唉，聽說了嗎？姽咩附屬醫院發生了一件很古怪的事！」
「什麼什麼？」
「有一個常年臥病的小孩死後分明被送去了太平間，可是就在第二天，又有人看到了似乎死而復活的他！」
「那個我好像知道，是不是原本三年級一班後來退學了的鬼舞辻同學？我哥哥之前和他在一個班級。」
「真的假的？好可怕！你們不要亂傳呀！」
「是真的，有人親眼看到了，據說感覺上完全換了一個人，還有，『死而復生』後的他頭頂有著十分明顯的、像是手術後特有的縫合線。」
「！！！」
「哢吧。」
聽到某個關鍵詞，貓貓原先啃在糖果上的門牙猛然打滑。
意外發生了，帶著動能的門牙精准無誤啃在舌頭尖，晴天霹靂，鐵鏽味蔓延。
「……」
貓貓渾身顫抖，痛到滿頭的呆毛全都通上電流般根根豎起，呆愣在原地好半天都沒作出半點反應。
貓貓：%&*#
QxQ
。。
舌頭…舌頭要死掉了
「貓、貓貓，你沒事吧？」
繼國岩勝見到女孩一瞬血色全無的小臉愣了愣，但他只單純地認為她是給隔壁同學討論的都市傳說嚇到了，索性替她向下一節課的老師請好假，將便將貓貓送到了醫務室。
*
「看起來只是單純的沒有精神呢，是昨晚沒睡好嗎？」
「沒關系，那就先在這裡好好休息吧∼」
醫務室，溫柔的蝴蝶忍校醫替貓貓簡單檢查過，在確認沒什麼大礙後便送她到醫務室的小床並貼心拉上了床簾。
貓貓並沒有拒絕來醫務室。
一方面是因為她昨晚由於兩面宿儺的事情的確精神緊張、以至於現在一閉眼身後都有二十個宿儺的雞爪子追著自己在跑，另一方面她打算將剛剛聽到的消息和家裡的小鼻嘎說一說。
至於對方為什麼這會兒沒有像保育所那時天天跟著她，實際上——
自從dk悟變成小鼻嘎以後總愛吃很多甜點，再加上變成獅子貓的形態也不怎麼動彈，這也就導致這家伙肉眼可見地圓潤了。
某天，在真切地摸到自己肉乎乎的小肚子後，瞳孔地震的dk悟決定不能再像這樣放縱自我……
再加上貓貓這邊的小學生活實在平靜無波歲月靜好，除了偶爾分到隔壁班的小櫻知世會帶來幾塊碎片，基本上沒什麼要緊事，索性，為了減肥和小家伙獨立，dk悟早在貓貓上小學後的一個月便也順理成章和貓貓分開行動了。
而，為了達成順利聯系，貓貓自然也給了dk悟那邊配備了一只小鼻嘎專用的迷你版兒童手表。
說到底，這還是要托知世家大道寺公司研發部門的福。
「縫合線嗎？聽起來的確有古怪，總覺得很像我上學時看到的一個……算了，沒什麼。」
「總之放心吧，你在學校就好好學習，至於其他事，老子和酒鬼胖貓會替你留意的！」
「啊對，我和胖貓在妖怪這邊收集的碎片還算順利，應該再有不久就能湊齊了。」
視頻接通後，dk悟的一張大臉便伴隨著一通劈裡啪啦的話語懟進視野中。
貓貓默默盯著看了一兩秒，d那邊一眼便知道他在看什麼，迅速將脖子一縮，腦袋遠離，小爪子輕撫劉海比了一個帥哥降臨的pose。
「別擔心，老子已經沒有雙下巴了哦！」dk悟嘚瑟，「你看，又瘦回去了喲！」
得意間，旁邊一個胖爪將他啪嘰拍遠了。
「所以這就是你叫回我胖貓的理由嗎！？」
屏幕裡，一拳給揍回原型的獅子貓和三花貓舉爪互毆起來，貓貓默默掐斷了通話，躺在醫務室的小床上。
她不敢睡覺。
她害怕一閉上眼又遇夢見兩面宿儺惡鬼索命扣她喉嚨。
通過昨天的經驗，在夢裡似乎是不能使用外面收集到的術式的。
而如果兩面宿儺不給她投喂術式只物理手撕她的話，那麼以貓貓目前一人只能打贏三個高年級小學生的三腳貓功夫，似乎無法在體術上抵抗這個人。
「唉……」
貓貓長長嘆出一口氣。
當然是有一點擔憂兩面宿儺那邊，只不過絕大部分的嘆氣理由還是那個她吃了一半就因咬到舌頭給痛掉的棒棒糖。
那可是學校小賣部最受歡迎的棒棒糖，貓貓也是蹲了好久的點才順利買到的。
「嘆什麼氣呢，小鬼。」
就在這時，熟悉的嗓音。
飄動的簾子上映出一個人影的輪廓。
這裡是三樓，常理說來不會有人飄在三樓的窗外凹造型。
貓貓小腦筋立刻活絡起來：「叔叔！」
打開簾，發現果然是有段時間不見的伏黑甚爾。
「你又缺錢了？」
貓貓很上道地問。
「……」
見男人有點復雜的表情。
想了想，貓貓善解人意換了個委婉一些的說法：
「叔叔你又被女人給甩了？」
禮貌甚爾：「？」
你爸。
*
*
貓貓請假的那節課恰巧是體育課。
在遙遙領先光用了一分鐘不到跑完1km的熱身運動後，班裡第一個進入自由活動時間的繼國緣一盯著一眾老師同學看外星生物的眼神，轉去學校小賣部買了一包雙拼味的棒棒糖。
「這是最後一包了，小同學你來得可真是湊……嗯？剛剛什麼東西飛過去了？」
丟下棒棒糖錢和一個原地懵逼的小賣部老板，繼國緣一踏著光速來到了三樓的醫務室。
畢竟那會兒在教室，貓貓發現沒吃完的糖掉在地上時表情看起來快要碎成一片一片了——緣一想著這時候抓緊時間趕過去，沒准小姑娘還能撿起來拼一拼。
就算是他也能看出，對方今天一整天心情都不太好，身為自己為數不多的小伙伴，他也想要為她做一點什麼。
只是，在意外撞見接下來醫務室撞見的一幕，繼國緣一終於明白貓貓為什麼那樣心事重重了。
他到的時候，正好趕上貓貓正拿出一大打紙幣，老老實實交到面前一個凶神惡煞的刀疤臉男人手中。
陌生是男人點點數，很快威脅意味地在貓貓腦殼頂摸了把，在惡意地將她頭發揉亂了，這就准備從窗戶口溜之大吉。
「站住！」
緣一自然不可能放任欺負了哥哥小伙伴的歹人攜款而逃，他當即抄起一只滅火器用誰也看不到的速度閃現至現場。
伏黑甚爾：？
貓貓：？
什麼東西飛過來了！
接下來，在一大一小瞳孔地震的注目下，突然出現的普通小學生以不可阻擋之勢將手裡的滅火器硬生生舞出了太刀在手的架勢。
他周遭熾烈的火焰特效席卷，火紅色長發飄揚，愣是讓一罐平平無奇的滅火器瓶身燃起了燎人的焰火。
隨著滅火器抬起又劈斬，蔓延的火舌迅速帶走了伏黑甚爾那頭柔順秀發。
而，在眼睜睜看著自家叔叔給燒成光頭的一瞬間，貓貓心裡想的是：
沒准她的這個同學，真的能幫她打宿儺。
第52章
看著伏黑甚爾頭頂白得耀眼的光溜溜, 還有對方黑得能炒菜的鍋盔臉，得知發型重要性的貓貓此刻產生了莫大地、感同身受的同情。
實際上，早在開學前一個星期貓貓發現自己劉海長長到有點搭眼睛的程度, 當時的貓貓單純地以為只要扎成一個衝天炮再一剪刀下去就能變得整整齊齊。
也於是——勇士如她, 當時拿著尖端本就圓鈍的兒童剪刀自己動手開剪了。
其結果自然是前額收獲了一片坑坑窪窪慘不忍睹的狗啃劉海。
在貓貓對著鏡子睜著大大的眼睛呆愣了足足一分多鐘、連角落打盹的獅子貓都以為她是不是掉線了的時候「哇——」地一聲發出了有史以來最為慘烈的驚天爆哭。
哭聲自然引來當時前來查看的夏油傑和五條悟。
兩個人還以為小朋友發生了什麼意外，原本都還緊張兮兮的，可等看清那團狗啃劉海後……
搞得他們把兩個人順帶還有硝子上半輩子一起所經歷的最悲傷的事情全都想了遍, 還是沒忍住用虎口卡著嘴巴隱忍地嘎嘎笑得漏出了一點聲。
方才忙著大哭的倒霉貓貓這會兒停下來, 大眼睛圓溜溜地睜著愣了半晌後, 確信了這二人非凡不同情反而一臉「我想起高興的事」的樣子，沒忍住, 張大嘴巴哭得更凶了。
……
最後那天, 是夏油傑信誓旦旦保證「只要再將後邊的頭發往前剪剪補回去就好」，並拿來了專業的剪發刀耐著性子開始幫貓貓一點一點修補剪齊。
只是終歸天不如人意，就在他剪下最後一刀時，一旁蹲著好奇圍觀的五條悟猝不及防「哈啾」打了一個噴嚏。
「！」
突然起來的動靜立刻讓貓貓下意識戰術後仰
「哢嚓」
等所有人再回過神來時, 新鮮出爐的貓貓赫然頂著了片走在時代前沿的……斜劉海。
「斜、斜的也挺可愛的，最起碼很有個性, 不是麼？」
看著小姑娘舉起鏡子仿佛又靜止了的定格臉, 夏油傑盡力安慰。
「我敢說，貓貓你一定是班裡面第一個剪這種劉海的小朋友。」五條悟也努力哄小孩開心, 「咳咳咳噗。」
然後被夏油傑瞪了。
「……」
沉默中的貓貓忍下飆出又撤回的小眼淚，抬頭左看看頂著一撮怪劉海的夏油傑, 又看看頂著一顆怪羽毛球的五條悟, 根本沒辦法信任他倆的審美、更加高分貝地哭了起來。
最後還是吊床上的獅子貓再也看不下去, 「咻」地變成小鼻嘎飛到五條悟眼前、雙手叉腰，大聲喊出「我是五條悟！」, 這也才將時間倒退回了小家伙還沒對自己下手的時間，成功化解了那次的劉海危機。
話題回到現在。
為了防止甚爾叔叔因為變成禿子郁郁寡歡，善解人意的貓貓趕緊給五條悟那邊發了一張知世拍下的女僕裝dk悟，並覆上了一句「這個是爸爸」。
「噗——」
同一時刻，在那邊端起馬克杯順帶點開寶貝女兒消息、下一刻立馬噴射咖啡的震愕反應下，世界再一次陷入bug。
時間回溯。
這一次，貓貓選擇在望見窗台黏著個甚爾的第一時間就把錢從窗戶縫塞出去。
也不請人進來坐坐，錢給到，「咣當」一聲將人拒之門外。
伏黑甚爾：？
誰又惹她了？
搖搖頭，某個並不明白貓貓良苦用心、但是成功保住頭發的家伙拿著錢錢哼曲離去。
由於沒有了「上交保護費」的誤會，這一次過來的繼國緣一並沒有氣勢洶洶地扛著滅火器，而是很正常地用人眼能夠看到的速度走進來，抬手遞給了貓貓那包雙拼棒棒糖。
貓貓遲疑地接過。
她有點想問對方為什麼特意過來只是為了給包糖，想一想要說好長的話超麻煩，於是索性沉默拆糖，在裡頭挑挑揀揀選了幾顆喜歡的，又將剩下的連同袋子一並還回去。
見她遞過來，緣一也就默默接下了。
他抬頭看了會兒吃糖的貓貓，看了一會兒眼睛就空了，也沒有其他動作，只是像發呆一樣靜靜看空氣。
「？」
貓貓很想問「你沒有其他事情嗎」，但是想想覺得對面光只是像個擺件坐在那，不聲也不響，好像也並不礙事，於是也便沒吱聲。
嘀嗒嘀嗒，哢吧哢吧。
時間過去。
「打擾了，那個……」
「請問你們是在玩『誰先說話誰就輸』的游戲嗎？」
直到醫務室門口又多出兩個小腦袋，剛收完一張卡牌的小櫻和知世這也才試探地打破這詭異的沉寂。
*
「噯~原來是昨晚做噩夢了呀。」
在得知了貓貓會出現在醫務室的原因後，微笑著的木之本櫻和大道寺知世交流了一個眼神，緊接著，施施然壓著裙擺起身的知世自隨身攜帶的挎包裡拿出了一對運動手環。
「這個是我媽媽他們新開發的夢境鏈接手環哦？」她捧起一側臉頰微笑道，「聽說只要兩個人同時帶著它入睡的話，就有可能被拉入同一個夢境，目前還處於實驗階段。」
木之本櫻也點點頭：「貓貓，和你爸爸一起戴著這個手環吧，這樣一來他就可以在夢裡保護你啦。」
貓貓覺得這個東西有點不科學，就很魔法。
不過看著兩個小伙伴明顯一副盡力掩飾的樣子，她也識趣地沒多問。
只是，把手環給爸爸戴是不可能給爸爸戴的。
五條悟白天要打咒靈，如果晚上還不能睡覺要陪她打儺就真成007了。
於是，貓貓索性禮貌拜托了小小年紀就能憑借一只滅火器打敗她家光頭叔叔的緣一同學。
對方也不知聽沒聽懂，總之，這個看起來一天中有一大半時間在發呆的男孩最終還是答應了，點點頭默默收下了手環。
夜晚，入睡。
這天，貓貓果然在面見宿儺的奇怪空間，見到了被一同帶過來的繼國緣一。
自此以後，貓貓再也沒有被噩夢困擾。
也是自此以後，兩面宿儺的噩夢開始了。
……
…………
*
*
是說在繼國緣一拿著就地取材的棒骨頭追著兩面宿儺打了好幾個月後，貓貓也終於在那堆逐漸矮下去的骨頭下挖出了一顆埋藏在深處的貓眼石碎片。
這一天醒來，貓貓將出現在手裡的碎片，鑲嵌到了那顆她與小伙伴們齊心協力收集了許久的貓眼石上。
圓滾滾的石頭在手裡盤了圈，貓貓眨眨眼，恍然發覺這顆貓眼石目前只剩下最後一個缺口沒有填上了。
也正是從那堆骸骨下收集到碎片的那天後，貓貓再也沒有在晚上被拉去那個詛咒之王存在的未知空間。
……
時間轉瞬逝去。
從開春一直步入盛夏，最後一片貓眼石碎片也終究沒有出現。
這段日子咒術界發生了很多事。
一些高等級的咒靈聚集了起來，他們在黑暗中蠢蠢欲動著，似乎在醞釀著某種陰謀。
家裡的兩個咒術師大人越來越忙碌，原先只有兩人的新一年級生，也隨著釘崎野薔薇的加入成了三人隊伍。
不過，這些都和貓貓沒有什麼大關系。
唯一有一點讓她在意的事情是，某一天，等放學回到家的貓貓照例回到咒術高專寫作業，奇怪地看到原本住著虎杖哥哥的宿舍搬空了。
不光如此，等貓貓路過一節階梯時，一眼看到了那個曾經拉她一起逛街的釘崎姐姐臉上掛著揮之不去的沉重，她旁邊的海膽頭哥哥更是一副愁雲慘淡的模樣。
發生什麼了？
「喂，聽說了嗎？一年級好像有人戰死了。」
「是那個宿儺的容器吧？粉色頭發一個很禮貌的少年，我記得是姓『虎杖』？」
「噓，那邊好像有個小孩子。」
兩個原本在販賣機前討論的輔助監督注意到了從一個拐角冒出的貓貓，頓時止住話題，換了副和顏悅色的表情，俯下身友好地詢問她想喝點什麼。
被問及，貓貓隨便指了釘崎伏黑和現在是二年級的幾個人愛喝的，又踮起腳把錢給他們。
與此同時，她不由在心裡納悶：
虎杖哥哥不是昨天晚上還陪她一起看炎拳還有電鋸人的嗎？
為什麼今天就被迫社會性死亡了？
……
大人的世界，搞不明白。
最終，小姑娘背著跟個小炸.藥包似的塞得滿滿當當的小書包，老成地搖搖頭，在兩個輔助監督愕然又困惑的目光下乒裡咣當地走掉了。
*
*
轉眼進入九月，貓貓所在的友枝小學迎來了學園一年一度的話劇表演日。
排練井然有序進行著，可就在即將正式演出的前一天，其中一處話演出舞台發生了奇怪的坍塌。
貓貓是在女廁所偶然得知這個消息的，她確信自己看到了旁邊剛好也在洗手的小櫻知世臉上露出的心虛表情，並意識到此事必然不是意外。
雖然校方那邊始終沒有找到事發原因，而為了不影響正常演出，學校於是決定借用隔壁裡櫻高中的話劇館用來救急。
演出當天，貓貓跟隨班級浩浩蕩蕩來到了裡櫻話劇館。
只是——這場困難重重的話劇表演似乎注定無法順利進行。
演出現場，天色如同陡然墜入暗夜般陰沉轉黑，所有聚集在場內的學生老師則集體陷入了昏迷。
等杵在舞台左邊扮演蘋果樹的貓貓從放空自我的狀態回神之時，台上台下早已睡倒一片。
「？」
無措地看看左看看右，貓貓疑惑的小腦門上冒出一個大大的問號。
她放下原本傻傻地舉在手中的兩只紙板樹枝，小腦袋從假大樹的圓孔中挪出。
耳邊傳來輕微的腳步和衣料摩挲的聲音，貓貓回過頭，發現此刻還保持清醒的原來並非自己一人。
舞台另一端，扮演另一顆蘋果樹的繼國緣一默默走了來。
他臉上倒是沒什麼驚慌或是疑惑，只徑直走到自家呼呼大睡的兄長前，抱膝蹲下，拿著手裡的假樹枝面無表情地戳戳戳。
貓貓覺得他好電波。
默默盯了一兩秒，像是猛然預感到什麼，貓貓仰著腦袋看向表演館頂端透明玻璃頂。
視野裡，一團巨大如果凍的水母晃蕩地飄過去。
咒靈。
想了想，貓貓條件反射摁開手腕的兒童手表准備向場外進行求助。
彈出的提示提醒她：當前處於信號外。
跟隨五條實戰學習的那段時間裡，貓貓了解到如果待在特定的【帳】裡邊，電子產品就會受干擾。
她也記得對方叮囑過：此刻最正確的方法是乖乖躲在安全的地方靜候救援。
不過，貓貓隱約覺得這件事或許和她一直未找到的最後一塊碎片有關。
機會難得，她還是決定出去一探究竟。
第53章
決定好探索未知的危險, 自然應該有所准備。
貓貓左右看了圈，順手搶走扮演勇者的昏迷同學手中握住的「全村最好的寶劍」，走了幾步來到還在戳他哥的繼國緣一邊上, 把劍交給他。
緣一抬起頭, 死水一般平靜的紅色眸子望上來，靜靜對她作了一個「？」的表情。
貓貓舉著劍朝他比劃：「上次那個，再表演一下。」
繼國緣一乖乖照做了。
違背科學的焰火特效再次燃起。
只不過很可惜, 這一回燃燒的火舌立刻讓「全村最好的寶劍」化作了一捧黑灰。
貓貓：「……」
緣一：「……」
最怕空氣突然寧靜。
也不能怪寶劍, 畢竟舞台道具, 劍是紙板做的。
她左右找了圈，終於在舞台角落找到打掃阿姨落下的一把柄棍是不鏽鋼的拖把。
白色布條的拖把頭長得還和她爸有點像, 怪親切的, 就決定是它了。
讓緣一再次試了試這把新武器。
也不知是材質緣故還是這一回對方刻意掌握了火候，總之不鏽鋼拖把很堅強地存活了。
貓貓滿意地點點頭。
「我們走，」她拽拽這位自宿儺事件起就一直很好使的代打哥，「打壞人。」
繼國緣一沒有馬上就動作。
他偏頭想了想, 不知朝著什麼地方呆呆走了一會兒神。
數秒後，繼國緣一忽而像是找到了明確的目標, 反客為主率先走到貓貓的正前方, 帶著小女孩往前走。
貓貓半信半疑地跟著他，直到兩人進到一棟教學樓的東側走廊處, 某片惹眼的粉色頭發頓時讓貓貓擴大了眼眶。
「虎杖哥哥？」
「！」
聽到聲音，走廊另一端的虎杖猛轉頭, 他的表情一瞬從上一刻無邊的憤怒轉變為了十足的愕然。
實際上, 虎杖面前靠近階梯處還有一人。
貓貓好奇掃了眼。
藍頭頭發, 三個小辮，剪裁奇怪的衣服, 臉上分布著亂七八糟的縫合線，手裡還套著一只有點詭異的泥灰色手偶。
眼熟的縫合線讓貓貓本能地覺得很不舒服，不過因為今天是話劇演出日的緣故，再加上有夏油傑的前例，她也只把奇怪藍家伙當成是什麼發育過快所以看起來才有點像大人的小學生，並未產生其他懷疑。
「貓貓！！！快跑！！！！！！」
然而，虎杖悠仁宛若崩潰下爆發而出的警告，讓原本沒什麼危機意識的貓貓驀地回過神。
等她再定睛，原先所在的人影消失了。
由遠逼近的藍色殘影正以一個極其不可思議的速度、伴隨著瘋病的笑聲撲面而來。
這一刻，貓貓聯系到了飛臉的蟑螂。
她下意識地想躲開。
「唰啦——」
比她更快動起來的，是一柄燃燒著的家庭拖把。
「啪嘰。」
熊熊燃燒的拖把懟上一張大臉，赤目的紅色和一股熱浪撲面而來。
貓貓身子晃了晃，為躲過鼻尖立刻縈繞的焦糊味，一連往後急退了好幾步。
「什？？這是……呃！」
「乒！」
「等……」
「乒乒乓乓，咣當砰咚！」
等再定睛看，貓貓猛然發覺再次覺醒戰鬥基因的繼國遠一，依是與焰火中一只渾身正在被劇烈炙烤的炭人纏鬥了起來。
炭人的渾身黑漆漆烏麻麻，但是他的頭部卻是锃光瓦亮的。
這讓貓貓不由難受地閉了閉眼。
由於交戰中的二人的速度都像是被按下了三倍速，貓貓根本捕捉不到現在的戰局如何，不過聽著時不時傳來的幾聲陌生的慘叫，大概是小伙伴那邊占了上風。
為了避免被不斷冒出來的黑炭和火焰波及，貓貓貼著牆壁，小心翼翼地往遠離戰場的方向挪。
直到她退到還在目瞪口呆的虎杖悠仁邊上，拉一拉他的衣角，示意對方回神。
「他……他他？」
虎杖悠仁看起來還是沒太回過神。
他指指那團碾著焦炭人上上下下高速移動火紅色影子，一副三觀打碎又重塑的表情。
「他……」貓貓也不知道要怎麼和他解釋，只能謎語人一把，深沉道，「他是專業的。」
……
混亂的戰鬥持續進行。
直到某一刻，緊密關注的虎杖悠仁忽然動了起來。
「真人！別想逃！！」
他突然像是一只離弦的箭矢衝刺而出。
貓貓順著粉發少年追趕的方向慢半拍地轉腦袋，果然看清了那團冒著黑煙的碎肉倉皇遠去。
而另一邊，繼國緣一拖把最後懟中的焦炭崩塌消散，儼然化作了一捧再也無法凝聚的黑色灰燼。
目標消失，戰鬥狀態解除。
繼國緣一重又陷入到了待機的沉寂模式，拿著拖把，面無表情，雙眼放空。
貓貓則左右找了圈，沒有看見任何像是藍寶石碎片的東西，而是一眼看到地面被隨意遺落的那只怪異手偶。
她好奇地盯著看了好幾秒，見沒有什麼異樣後，噠噠走過去，蹲下來，伸了小手很沒防備地想去撿。
「抓、到、你、了~」
陰暗黏膩的嗓音突兀地響起。
貓貓有一點驚訝地看見，「咬」住自己手指的手偶原本無神的眼珠子此時陰險狡黠地完全眯縫起來的模樣。
「無為轉變——」
一陣奇異的觸感，□□改造時特有的、細胞痛苦叫囂的咕嚕咕嚕聲。
極速的改變形態後，貓貓眼睜睜地看到自己指尖觸碰的手偶，變換成了一只全新的泥灰色尖叫雞。
*
*
「噢噢——噢——」
貓貓對著天空舉起尖叫雞，一只長著真人大臉的泡泡便從大張的雞嘴裡「嘿嘿嘿」吐出。
「咕呱。」
貓貓松開壓擠尖叫雞的手，維持著痴傻表情的真人泡泡，就會像吐出蛋黃的懶蛋蛋玩具，將吐出來的泡泡像蛋黃液一樣又暴風吸回。
「……」
有一點被這個東西惡心到，貓貓覺得自己還是喜歡爸爸送給她的那只尖叫雞。
於是不再擺弄這只被自己碰了之後就好像變傻了一樣的醜咒靈，轉手送給了撲了個空失落回來的虎杖悠仁。
虎杖悠仁：！
不嘻嘻→嘻嘻
……
等到虎杖悠仁將仿佛被南宮問雅摸傻的真人亂拳打死後，貓貓也從對方口中得知了有關吉野順平的事。
在電影方面聊得很投機，有很多共同語言，是一個溫和的人，還有……
差一點就能夠成為一起在咒術高專學習的同伴。
「哥哥，重要的朋友？」
貓貓嘗試著總結。
她扒拉著真人消散時剩下的一坨也在逐漸瓦解的最後一點殘穢，裡邊沒有掉出她所期待的貓眼石碎片。
「如果那個時候我再動作快一點的話……」
虎杖悠仁甩了甩腦袋，盡量讓自己從情緒中掙脫開來，「唉，我怎麼和你一個小孩子說這個。」
「對不起哦，讓光你聽我訴苦了。」
他揉揉小姑娘的小腦袋，爾後站起來。
「咒術高專那邊的人就要過來了，貓貓先帶著你的朋友去班級那邊吧。」
*
後續的確還有許多善後工作，包括對於非咒術師集體暈眩這件變故的對外解釋。
不過這也就不管貓貓一個小孩什麼事了。
那天下午，學校直接給所有人放了假。
回到家，貓貓和接到消息過來的dk悟達成會和，占據了他專屬貓爬架的自然還有不請自來的某只圓花貓。
「我先說我們這邊調查到的縫合線的情況吧。」
dk悟飛到貓貓肩膀上，找了個舒適的位置坐下，神情難得的正色。
「對方那邊很謹慎，我和胖貓原本是打算直接攻入的，畢竟不管能不能拿到碎片，那樣等級的咒靈聚集起來都不是一件能夠放任不管的事。」
貓咪老師在旁捋著不存在的胡須補充：「只可惜那個縫合線和富士山似乎察覺到本大人強大氣息的存在了，還沒等我下手就灰溜溜逃跑了，呸，真是懦夫。」
dk悟：「應該借用了某種移動類的術式或者空間相關的領域展開，我更偏向後者，沒看錯的話應該是那只烤魷魚咒靈干的。」
貓貓在小本子上塗塗畫畫，慢了一百拍地消化了好久，又通過看動畫片得來的知識慢吞吞地分析判斷，最終得出結論：
「我們，缺一個潛入的契機。」
dk悟和貓咪老師對視一眼，還是dk悟先震驚：「小呆瓜你怎麼最近好像不呆了？」
貓貓：「……」
貓貓緩緩伸出一根指，「der兒」一下把他彈飛了。
還是貓咪老師正經地叉了一下他第三層腰：
「你說得沒錯，但是又要上哪去找一個能夠深入敵營的契機呢？」
「已經打過一次照面了，那群懦夫只會更警惕。」
於是，貓貓將學校的事情、還有愛逃跑的真人告訴了二人。
最後，她說：「可以用回溯。」
*
三個臭皮匠討論了一下午。
總算制定好計劃後，由dk悟按照老路給出差在外的五條悟打去視頻通話，高聲大喊魔法咒語「我是五條悟」，成功回溯到過去。
由於時間回流後，保留記憶的只有貓貓和dk悟，他們又找到貓咪老師，將三人「未來」制定的計劃仔細過遍。
話劇表演當天。
貓貓牽著人形自走戰鬥機器緣一翹掉了班級演繹的角色，兩顆罷工的蘋果樹提前一步抵達走廊與等在那處的倆貓會和，並開啟蹲點。
……
來來往往的高中生經過又離開，沒有任何一人看到縮在角落裡的兩個蹲成蘑菇的小學生，和他們頭頂快把二人腦袋壓癟的、兩只打著哈欠的貓。
究其原因，還要托一行四人腦袋頂上都貼著一張特殊符紙的福。
這是夏目從一名除妖師朋友那處偶然得到的，貓咪老師想起來還有這麼個好使的，東西，行動前便順手薅了出來。
校園鐘塔上的巨大時鐘指針一點點挪動，直到幾人蹲點的藍發咒靈出現。
後面的事情就很順利了。
在對方悄無聲息接近吉野順平以前，火紅色身影飛速衝出。
熟悉的炭烤小黑人，熟悉的廣東蟑螂般滿地亂竄。
柔弱的真人很快便顧不上半點面子裡子，勉強給自己捏了個嘴斜臉歪的大頭娃娃人形、逃之夭夭。
「……」
貓貓看了看早在小伙伴虐菜之時就從他的頭頂扒拉到真人肩膀上的dk悟，對方小小的身影隨著真人的逃竄越來越遠，頭頂的符紙牢固地黏著。
同一時刻，趴在貓貓頭頂的三花貓化作體型更為龐大的大狗原型。
「小鬼，接下來就交給我們吧。」
他轉身衝貓貓點點頭，留下一個可靠的碩大背影，跟了上去。
符紙的屏蔽時長有限，隨著其上符文消失對高階咒靈的屏蔽效果也會減弱。
二人能否趕在失效之前被落荒逃竄的真人帶去咒靈們的巢穴大本營，貓貓不得而知。
不過，如果失敗的話重新來過就好。
至少這一回，本該死去的吉野順平能夠順利入學了。
第54章
好在一切都如設想發展。
回來時, dk悟繪聲繪色和貓貓講起他和一群特級咒靈大戰三百回合的英勇事跡。
「就像呼吸一樣簡單！」
他抱臂昂起粘著奶油的小腦袋。
「明明全是本喵的功勞！！」
視頻通話的畫面裡，趴在夏目腦袋上的胖頭貓扭動抗議。
「斑大人也太狡猾了，明明我們也有幫忙！」
「就是就是！那顆腦子最後差點跑掉了, 是我給吞了才完美解決的！」
「嘖嘖, 要不是看在夏目大人的面子上，我們才不會理會你這只胖貓！」
「你說誰胖貓！？找打嗎？？」
一臉哭笑不得的金茶發男孩身後，是奇形怪狀互相鬧作一團的各路妖怪。
「真是抱歉, 這邊太混亂了, 我稍微中斷一下哦？」
嘟。
吵吵嚷嚷的通話結束後, 貓貓這邊總算清淨了下來。
她端起dk悟吃完的蛋糕和果盤，踮腳送進洗碗機, 點了按鈕自動清潔起來。
「貓貓。」
當小家伙開始跟著掃地機器人在客廳看似很忙地溜達時, 抱著一顆明藍色碎片的dk悟這樣才猶猶豫豫地飛過來。
「我知道你一直沒有問，是因為還沒決定好。」
他將那片從吃掉腦花的妖怪嘴巴裡吐出的、最後一片貓眼石碎片放進她手中。
「沒關系，你想好了的話再鑲進去，不用著急的。」
貓貓頓了頓, 接過那只小碎片，妥善放進口袋裡, 點點頭。
「我想等爸爸回來。」
她說。
這個世界的五條悟不湊巧被調派到外地出外勤。
她想見他最後一面。
……
隨著碎片的回歸, 貓貓喪失掉的記憶也在一點一點彌補。
現在她腦子長回來了，不再像以前一樣是個不能思考的小笨蛋。
也明白拼湊出完整的貓眼石意味著什麼。
那是一把讓這個世界徹底坍塌不復存在的「鑰匙」, 從這裡出去後，她就再也見不到爸爸了。
「唉、你……你別哭啊？」
見到踩在小板凳上, 一邊流眼淚一邊低著腦袋的小姑娘, dk悟不忍心了, 他飛過去，連忙安慰起小孩。
「實在舍不得的話, 就算再長大一點再離開也沒有關系，等個十幾年、幾十年……」
說著說著，dk悟也落淚了。
因為……
洋蔥實在是太特麼辣眼睛了！
「小呆瓜你沒事切洋蔥干什麼啊！」
貓貓用兒童刀具切菜的手抖了抖，她鼻尖紅紅的，濕漉漉的眼睛裡大顆大顆的淚不受控制地往下落，將底下的dk悟小腦袋也砸得一點一點的。
「真的可以……再久一點嗎？」
「可以啊。」
小鼻嘎抬手擦了擦自己被打濕的耳朵毛，又飛到貓貓臉頰邊替她用尾巴擦掉臉頰和鼻尖上掛著的眼淚。
「為什麼不可以？你想做什麼都可以！」
他五條悟的寶貝女兒就算是要天上的星星也沒完全問題！
而且……
他也怪想看看他變老了會是什麼樣子的。
現在這麼帥，要老了也一定會是個帥老頭！
他猜他絕對比傑帥，等到那個時候，他一定要好好嘲笑他！
當然還有硝子老奶奶，夜蛾老頭子！
到那時，他一定要將老掉的他們狠狠嘲笑個一遍！
*
*
*
之後好些天也都風平浪靜。
貓貓照樣正常上課、放學、寫作業，數著日歷等爸爸。
比預計地要晚上好些天，五條悟還是回來了。
只是，那一天時隔許久不見的對方，再次見到貓貓時整張臉都是板著的。
「……」
原先興致勃勃從二樓衝下來、第一時間想要主動討抱抱的貓貓遲疑地愣了下。
她從來沒有見過對方在自己面前露出那樣嚴肅的表情。
看習慣了笑的模樣，不笑的樣子都有一點不像爸爸了。
小家伙想了想，終究是沒敢再上前，只是貼在牆根邊，像是觀察人類臉色的小動物，謹慎地、帶著一點膽怯地光拿圓溜溜的眼睛盯著五條看。
爸爸是在外面遇到不好的事情了？
可是，不管發生什麼，以前他從不會把外頭的情緒帶到家裡來，貓貓不相信他會因為別的人撒氣到她頭上。
那就是自己的錯……
貓貓腦袋低得低低的，小手很心虛地揪弄著自己的荷葉邊的小袖子。
是她上課走神在紙上畫羽毛球的事情被老師告家長了？
還是她偷偷在枕頭底下藏糖果被夏油傑告狀了？
可是那是她想留給爸爸的糖…她好想好想他，他為什麼那麼久了一直不回來……
「貓貓。」
比平常更加冷沉的聲音傳過來，貓貓身體下意識抖了抖。
仰頭悄悄看一眼，爸爸還是不見笑，貓貓徹底慫掉了。
「貓貓，過來，」比上一句還要陰沉好幾倍，五條悟又喚了她一聲，「爸爸有話和你說。」
「！」貓貓立馬一個哆嗦，更加不敢過去了。
她朝後倒退著，搖搖頭，見人上前了，驚得趔趄了一小下，左腳拌右腳一屁股摔栽在地上。
「……」
見孩子給嚇成這樣，五條悟臉上的表情不自覺軟和下一些，只是很快又恢復到了不苟言笑的冷肅模樣。
貓貓一抬頭正好又撞見，更加害怕了。
那個像是要把她往遠處推、不再願意讓她接近的表情……她不要看，她不想再看到。
這才不是爸爸！
「咣當」「砰」
打了幾下滑，又摔了兩個屁股蹲，好不容易小手撐地站起來，貓貓這回連小拖鞋也顧不上再要，一溜地便噔噔蹬跑上了樓梯。
「……」
擔心她真給倉促之下摔著碰著，五條悟到底也沒真追趕她。
只是輕輕嘆出一口氣，估計時間差不多，聽到一聲慌慌張張關上門的動靜，這才緩步來到貓貓的臥房外，抬手咚咚敲著門。
一扇門之隔的臥房內貓貓緊張兮兮地拿出小手表。
她打開谷歌，無頭蒼蠅一樣胡亂搜「爸爸在疑似外邊吃了毒蘑菇回來不認識我了怎麼辦」、「爸爸突然變成進擊的爸爸我好害怕怎麼辦」「爸爸進入更年期後脾氣會變得不穩定嗎在線等急」……
直到有一條消息彈出來：
[吉野哥哥：貓貓！我好像搞砸了……]
[吉野哥哥：你聽我說，今天五條老師過來學校這邊了，我第一次見到他有一點緊張，因為他有詢問那次事件的細節，然後我就一不小心順嘴將所有狀況都說了]
[吉野哥哥：再之後我就看到原本還看起來很好相處的五條老師陰沉著一張臉離開了……後來我才想起來你那天拜托我不要將你來現場的事告訴他]
[吉野哥哥：真的非常抱歉！！！]
貓貓看完了。
她好像知道生氣點到底在哪了。
雖然貓貓以前總是懵懵懂懂的、很多事都不太明白，不過她是能夠感受得到的。
那次她沒有乖乖待在家、偷跑到外邊扔小魚叉的時候，保育所背著老師去河邊弄了一身水的時候，沒有好好待在教室一個人獨自離開高專的時候……
雖然貓貓每一次不聽話的翹家，回來後五條都沒有斥責她，甚至外表也都還是笑呵呵的模樣，但其實貓貓是知道……知道那些時候的爸爸其實是有一點不高興的。
「貓貓，給爸爸開一下門。」
外邊的敲門還沒停。
貓貓想了想，還是猶猶豫豫地開了門。
「……」
五條悟看看那個戰戰兢兢縮在門板背後不敢冒出整個身子的小矮子，有一點無奈地蹲下來，大手輕輕覆上她的頭。
「這麼害怕呀？知道哪裡做得不對嗎？」
見他語氣總算相較之前軟了點，貓貓眼眶一下委屈地紅起來。
她點點頭，又搖搖頭。
「沒有錯……」
她像是自己也覺得在嘴硬，害怕給揍腦袋，自己縮了縮抱住小腦袋，依舊固執道：
「貓貓沒有錯！」
「還沒錯？」
五條悟聲線有點像是被氣笑，覆蓋在小家伙腦袋上的手稍微往下按了按。
「那麼危險的情況，你一個小不點亂跑什麼呀？有沒有說過大人的事情不需要小朋友瞎操心？」
貓貓被按著小腦袋，卻也還是固執地搖搖頭。
她不服氣地鼓起臉，表情明顯被惹得有點凶凶的，眼淚珠子卻忍不住啪嗒啪嗒掉下來。
爸爸是笨蛋……
根本什麼都不明白！
那個時候要是什麼也不做，乖乖呆在話劇館傻乎乎地等救援，那麼吉野哥哥早沒了！
而且爸爸也根本不知道貓貓很厲害，她超厲害的，真人完全傷害不到她，只要她想，她也可以讓真人像那座山一樣炸掉的。
而且她還有那麼多小伙伴，他們都是很厲害很厲害的小伙伴！
爸爸根本什麼都不明白，什麼都不知道……
不知道自己一直在等他，不知道自己因為想要看到他變成老頭子已經決定留下來，不知道她想陪他直到走不動路的那一天。
明明她都那麼聽話了，明明她都那麼努力了，可他一回家卻頂著一張可怕的臉來嚇她，甚至都不願意給她一個抱抱……
「笨蛋！過分！生氣！」
越想越委屈，貓貓炸毛到蹦起來，不顧頭上還壓著大巴掌，發泄一通地用小腦袋狂撞五條悟的額頭。
「爸爸是笨蛋笨蛋笨蛋笨蛋大笨蛋！！！」
「！」
五條悟原本蹲著的，給她跳跳僵屍似的一撞一撞險些沒給直接撞到一屁股坐地上。
「嘶……」
怎麼反倒發起脾氣了？
明明是他這邊在教訓犯錯的小孩耶？
「好啦，停、停。」
放任貓貓發泄情緒地拱了他記下，五條悟一把薅住小牛一樣怒氣衝衝還要腦袋撞腦袋、有點傻呼呼企圖繼續傷敵一百自損一千的小笨蛋。
「你不疼的啊？告訴你，爸爸在咒術高專挨了十年揍，他的頭早就比秤砣還硬了，再這麼下去會受傷的只有你。」
「還要不要腦袋啦？」
……
不知道是真的腦袋給撞暈乎了還是沒有力氣了，貓貓也不再當碰碰車，軟趴趴史萊姆一樣癱下來，一張小花臉哭得抽抽搭搭的，都這樣了還是下意識地伸了手想要他抱抱。
「你呀——」
見這麼個小可憐蟲一下子就哭得鼻涕都快能吹泡泡了，上氣不接下氣的，五條悟還是伸了手將她抱進了懷裡，手掌繞過去一下一下安哄地拍著她後背。
「干嘛突然哭得那麼凶，爸爸也沒說你什麼吧？」
「我……沒錯！」
貓貓依舊堅持道。
這回看起來真的和他杠上了，哭嗝打得話都講不好，斷斷續續的，還是要掛著鼻音地和他爭：
「吉野哥哥……明明救了，為什麼不誇，還、還凶我，太奇怪了，一點、一點也不合理！」
「嗚嗚……嗝！爸爸是笨蛋！這麼久不快、快點回來，根本、根本都不想我，嗝，你好過分！說、說過不會不要我的！說過我當女兒可以的！
我、我我我不要走！要和爸爸一起、一起……嗚！嗝！哇！嗚嗚嗚哇哇哇哇！」
小家伙想說的話太多了，交雜在一起，稀裡糊塗、亂七八糟的，以至於五條悟豎起耳朵聽了好半天，感覺自己什麼都聽了，又什麼都沒聽明白。
他頓時覺得好凌亂。
當爹真難啊。
好在，貓貓鬧了會兒，就發現自己小鼻尖真在吹泡泡。
她倉促拿兩只小手一把捂上去，哭聲也因此暫停了。
看得出小姑娘還是有一點小包袱，哭得濕漉漉紅通通的大眼睛一轉看上來，小心翼翼地瞅瞅他，像是要確認剛剛那一幕窘迫的樣子有沒有被看到。
見五條悟帶點好笑地看下來，顯然全部看了去，貓貓將嘴巴一癟，頓時又有點委屈了。
她終究也是不敢再放聲哭，只是小腦袋一下拱上來，臉蛋全部埋進爸爸衣服裡，有些小小聲地忍著啜泣著，確保了可以哭、又沒有泡泡再從鼻子冒出來。
「好啦，好啦，是爸爸的錯貓貓很努力了，爸爸不該凶你的。」
五條悟又怎麼可能真的任由她一直哭著不哄她，她匐在他心窩上那麼小那麼軟的一小團的人，哭得他早心都化掉了。
「全是爸爸不好，爸爸壞，別哭了，再哭貓貓要成貓貓干了。」
他能怎麼辦？
當然只能是自己這邊先舉雙手雙腳投降啊。
*
「爸爸沒有其他的意思，爸爸知道貓貓一直是善良的好孩子。」
等到將這些日子的心事全都痛痛快快哭出來的小朋友終於平靜下，五條悟這才溫聲好言和小孩講道理。
「只是你看啊，如果貓貓這幾次當中哪怕有一次受傷了，爸爸都會心疼的，是不是？」
「所以貓貓以後，千萬—千萬——不可以再做勉強自己的事情了，好不好？」
聞言，貓貓從他懷裡鑽出來，濕漉漉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尚且透著孩子的茫然。
「可是，為什麼爸爸就能一直做勉強的事情？」
她問。
「因為沒人心疼爸爸嗎？」
五條悟：？
五條悟有一點沒明白小家伙突然冒出來的神發言是個什麼邏輯。
他剛想縷一縷，超級超級委屈抹著眼睛的貓貓就自顧自地又嘟噥開：
「我會心疼的，所以爸爸也不可以勉強，不可以什麼事都做……
雖、雖然你今天好凶的，但貓貓不記仇，所以貓貓還是決定心疼你。」
五條悟：？
他徹底被小姑娘的繞暈了。
「好好好，你心疼爸爸，爸爸開心。」
索性放棄了去理解，只哄她開心地順毛擼。
「貓貓最好了，好孩子應該有抱抱，是爸爸一不小心忘記了，爸爸補回來，來，爸爸抱抱。」
拍拍懷裡好像在委屈又好像在報復幽怨地拿他衣服擦鼻水、但終究是別別扭扭接受了這個補償抱抱的小不點，五條悟在心中無奈地嘆息：
唉。
要不是他不想把她困在這，他又怎麼舍得在最開始狠下心來凶她呢？
取回記憶的，並不是只有她一個啊……
第55章
*
……
數十年後。
*
今天已經是貓貓這個月在校輔導學生期間第七次接到五條悟走丟的消息了。
「呀~就是想上街買一個那個什麼……什麼, 甜甜的，嗯，然後一不小心就不記得回來的路啦~」
藍色小馬形狀的老年搖椅上, 白發黑眼罩的老者表情樂呵。
「都說了讓伏黑和虎杖他們替你去買不就好了？」
「可是我想收集印章噯。」
「老師我可以幫你收集的哦！」
「可我就想自己收集嘛！就想就想嘛！」
「吵死了五條, 你再大點聲我電視都聽不清了！」
「硝子，你拐杖揍的人是我……」
「夏油爸爸，你確認還要梳丸子嗎？這個發型會讓你的脫發更加嚴重啦！」
「哈哈哈哈哈！傑你今天的劉海是不是打薄了？」
「悟, 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等貓貓趕到時, 一屋子熟悉的人們正在吵吵鬧鬧。
這幾十年間以來幾乎每天都要上演一遍的光景。
「貓貓！你總算來了！」
見她過來, 釘崎野薔薇長長地松出一口氣，將搖搖椅上某個通過甩頭炫耀發量的嘚瑟白毛丟給她。
「這家伙可把我煩死了, 吃個蘋果都非得小兔子形狀不吃, 慣得他。」
聞言，貓貓看了眼蹲在地上一臉暴躁削著缺耳朵少半截身子的伏黑惠，又看看在一旁替他吃掉失敗品的虎杖悠仁。
視線依次掃過眾人。
不再年輕的家入硝子拿起激光筆誘導著獅子貓狂踩著音響的加大音量鍵，攬鏡自照的夏油傑老爺爺則哀傷地嘆惋起自己不再濃黑的頭發, 他身後美美子菜菜子鬼鬼祟祟將梳子上的一大摞梳下來的一大把頭發暗戳戳藏起。
她回收視線，眨眨眼, 將被所有人「排擠」著過來找自己的五條悟扶到了他最喜歡的代步小車車上, 和其他人打了個招呼便推著人到外頭去散步。
「還是我家貓貓對我好~」
兒童公園裡，五條悟吃著自家女兒帶回的那個他因走丟而沒有買到的阿華田松餅, 心滿意足拿起集全的印章小本眯起眼睛反復翻看。
「我記得這個好像在八十八橋那邊的分店吧？還挺遠的。」
他指了指一個兔子頭圖案的粉紅色印章。
貓貓伸頭看了眼。
「是我拜托學生祓除時候順帶收集的。」
而實際上，剩下的十幾個印章也都是貓貓「奴役」所帶班級學生在各處集到的。
美其名曰「努力工作的同時也不能忘了好好感受生活」。
學生們感動壞了, 為了不辜負好老師的良苦用心, 愣是兩天之內就將一整套印章全部集齊。
「貓貓還真是有一群好忽悠……很不錯的好學生呀。」
聽完她的闡述, 五條悟笑著說。
貓貓點點頭。
默了片刻她才說：「我今天提交了辭職申請。」
五條悟沒回應。
他一口吃掉了紙袋裡最後一只阿華田松餅，此時蓋著薄毯的雙膝上只剩下一盒未拆開的咖椰角。
——咒術師的體質和非術師不一樣。
他們就算步入晚年, 也不必擔心被疾病困擾，就算是超糖分的食物也無需忌口。
貓貓不知道一個咒術師是如何自然老去死亡的。
在她的記憶裡咒術師們的生命總在中半途終結。
直到一個月前，那個給她從小到大做過很多很多玩偶的夜蛾老校長提出想要來一場旅行。
貓貓傻乎乎地還真以為他是旅行，上飛機前一天給他仔仔細細收拾了行李。
夜蛾只是摸摸她的頭，防曬霜、睡眠眼罩、面巾紙在包中哪個拉鏈哪個夾層的位置聽得並不上心。
——直到望著留在天空橫亙的飛機雲，一旁那一天剛好有空同來送行的七海建人說了句「他不會再回來了」——貓貓才驚覺恍悟。
咒術師即便老了也不會生病，不會得三高，不會老年痴呆，不會腿腳不便走不動路，在病床上枯萎地死去，原來他們和非術師不同，只會在預感到自己即將走到盡頭時，像貓一樣悄然無聲地離開。
「我的話，那一天應該會選擇去南國的海島上旅游吧。」
七海建人像是自語般喃喃。
「應該不會太久了。」
貓貓聽了，忽而感到很難過。
她想了想，還是決定說點什麼。
「七海叔叔不帶土特回來的話，爸爸會鬧的。」
……
可後來七海建人也和夜蛾一樣終究沒回來。
代替他回來的是那盒現在放在五條悟膝上的咖椰角。
「貓貓，就送到這裡吧。」
五條悟忽而說，他拆開了那盒他親自跑去簽收的土特點心。
「爸爸想要曬一會兒太陽。」
是啊。
六眼的持有者，又怎麼可能會迷路。
更別說這附近四處都還是他年輕時設下的傳送點。
貓貓是知道的。
他的爸爸也快要變成貓了。
「哎呀，哎呀，你哭什麼呢？」
五條悟從代步車上站起來，身體毫無佝僂。
依舊足足高貓貓一個頭，這時正微微彎下腰，和她小時候一樣輕輕給她拭眼淚。
他當然不需要代步的老年車，他只是覺得威風和好玩。
貓貓有次還曾看見他健步如飛踩上代步車的扶手，幫公園大哭的小孩摘下掛在樹梢的氫氣球。
然後小孩哭得更大聲了。
被他給嚇的。
「多大的人了啊……羞不羞？」
察覺到頭頂被一下一下輕輕安撫過，耳邊聽著溫柔的「來，啊~」，然後嘴巴裡就給塞了一塊甜到發齁的咖椰角。
貓貓也哭得更大聲了。
「笨蛋……爸爸，太甜了！我不喜歡這個！」
「噯！怎麼會！明明超美味！怎麼貓貓不會喜歡吃甜的！」
「當然全部都是你的錯！」
「嗚哇，好嚴格∼」
貓貓一邊拽過五條的袖子擦眼淚，一面還是忍下味蕾可怕的糖度刺激，胡亂將點心咽下去。
「貓貓，謝謝你。」
五條悟突然開口說。
貓貓倏然垂下頭，發現他懷裡的盒子已經吃空了。
「好像沒有什麼遺憾了。」
他說著，見面前人一下垮下來的臉，沒忍住玩笑般輕掐了掐。
「怎麼這個表情啊？笑一笑吧，吶？」
貓貓拼命地搖搖頭。
「已經足夠了不是嗎？」五條悟拍拍她腦袋，「太貪心的話可是又會變成小河豚的。」
貓貓聽出來，他是在嘲笑自己小時候一口氣往嘴裡塞太多、差一點沒把腮幫子撐爆的那一回。
想起還是個笨蛋的自己，沒忍住破涕為笑。
「這就對了嘛，嗯嗯，」五條悟同樣笑起來，「比起哭鼻子，我們家貓貓還是笑起來更好看~」
「咦？貓貓，你在這裡呀？」
耳熟的聲音從後頭傳過來，貓貓趕緊擦擦臉，裝作無事扭了頭。
抱著獅子貓的木之本櫻快步跑過來：「我記得這孩子好像是你們家的？」
距離一接近，找准了角度的獅子貓便敏捷地跳進貓貓手臂裡。
他仰著腦袋「喵」了一嗓子，抬爪在她一處沒擦干淨的淚痕上按了按，像是在安慰。
「是的，謝謝你送來，小櫻。」
貓貓和友人寒暄著，隨意摸著獅子貓。
她下意識看了眼站在木之本身後安靜等待的褐發青年。
對方注意到她視線，客氣地衝她點點頭。
貓貓也回他一個禮貌的點頭。
那是木之本櫻的丈夫。
貓貓學生時代去隔壁找小櫻她們時，十次有九次都會撞見他。
也於是，在當初被邀請去參加二人的婚禮發現新郎是對方時，這才終於解了『這人是NPC嗎？為什麼總在小櫻邊上刷新出』的未解之謎。
……
揮手送別木之本夫妻後，貓貓又強硬地推著抱著獅子貓的五條悟圍繞街心公園走了圈。
「爸爸……」
終於，在一處音樂噴泉前貓貓停下來。
「嗯？」五條悟喝了一口隨手在販賣機買的蜜瓜汽水。
「可是你還沒有看到我結婚。」
「噗——！！！」
蜜瓜汽水隨著噴泉的噴出伴著音樂一齊迸射，交織形成一道詭異的彩虹。
「咳咳咳咳、什麼…怎麼會突然……」
從最初的怔愕冷靜下，五條悟這才顧得上緊張問：
「貓貓你莫非有喜歡的阿貓阿……男性了？」
貓貓想了想，搖頭。
「那，」老父親依舊緊張兮兮，「是有哪個阿貓阿……男性喜歡我們家貓貓？」
貓貓仔細想了想，還是搖搖頭。
五條悟松了一口氣。
「因為…我還再和爸爸再待久一些……」
貓貓悶悶說。
她捏了捏自己的一小節手指，抬頭看了眼默不作聲只是溫和注視過來的五條悟，抿抿唇。
終究還是止了聲，沒有再任性。
是啊，已經足夠了。
爸爸很累了，他應該睡覺了。
是時候該說再見了。
「爸爸，我走了。」
她到底是向獅子貓伸了手。
貓咪會意地跳到她肩上，俯下身將脖子上掛著的玻璃瓶送到她掌心。
隨著最後一塊碎片的嵌入，完整的藍色貓眼石飄浮至半空。
「鑰匙」出現了。
以圓石為圓心，空間撕裂的裂口一點點擴大。
真實的世界在那方裂口慢慢地展露。
隨著真實呈現出更多，虛假的內裡也如同鏡子般瓦解碎裂。
過路的行人，天空的飛鳥，墜落的夕陽，所有的一切都在回歸虛無。
像是投射於幕布的影像，一但投影設備電源中斷，本就空無一物的幕布只會重現空白。
是時候離開了。
貓貓一條腿進入圓環籠罩的區域，回過頭，最後看了一眼連同世界一起消散著的五條。
那個人在對她微笑。
再見了，爸爸。
可是，她還是不想說再見（さようなら），於是只輕聲祝福他：
「晚安。」
第56章
（本章開始為過去時間線/回憶殺）
「今天也是個好天氣啊！∼」
狸貓妖怪伸爪扶正了一下頭頂歪下來的小草帽, 「咕咚」一聲喝掉了葫蘆中的美酒。
「快跑！快跑！玲子大魔頭來了！」
「喂！那邊的狸貓，你怎麼還不逃？」
「要是被追上了的話名字可是會被奪走的！」
狸貓抓抓頭，一頭霧水地看著呼啦啦呈現鳥獸散的妖怪們, 直到一個人影擋住了他原本還在懶洋洋曬著的太陽。
「喂, 小狸貓，」女高生打扮的金茶發少女笑眯眯地揭開他頭頂的草帽，「我們來比一場吧？如果輸了的話, 你就把名字給我。」
狸貓睜開一只眼懶懶地看去, 「咕咚」喝完葫蘆裡的酒, 打出一個大大的酒嗝。
「好啊，你要比什麼？」
夏目玲子稍顯意外地挑了挑眉。
她將草帽扣到自己的腦袋上, 也學著狸貓懶洋洋的姿態躺到草地上。
「我想想……嗯, 不太想動彈，那就來比賽講一個故事吧，如果誰講的好一點，就算誰獲勝, 怎麼樣？」
「故事啊，」狸貓像個大叔般哈哈笑起來, 「小姑娘, 那你可算遇上行家了，這個我可最在行。」
「看來你很自信嘛, 由你開始吧？」
「行啊，唔……那就來講講我在某個世界遇到的一只小妖怪的故事吧。」
*
*
小妖怪沒有名字, 因為沒有名字, 所以非常弱, 自然也膽小。
小妖怪本體也不是什麼很厲害的妖怪。
她只是一顆稍微產生了一點靈性的貓眼石。
她甚至不太明白怎麼變人形，因為這點她被其他妖怪嫌棄, 他們總拿自己引以為傲的能力攻擊她，而貓眼石也每次被嚇得哭著跑掉，這種時候妖怪們常常取笑她是個沒用的愛哭鬼。
被揍得多了，愛哭的貓眼石逐漸發現自己也能夠用出那些妖怪的能力，原來她可以存下這些力量供自己使用。
我變得很厲害了，這樣一來大家就不會討厭我了吧！
這麼小著，她很開心地去找那些曾經欺負過自己的妖怪。
可是他們卻在得知她的能力後，反而因為害怕被報復而紛紛避而遠之。
「真是太可怕了！居然能偷走我們的能力！」
「趕緊離開！這裡不歡迎你！」
貓眼石被孤立了，貓眼石很難過。
她一個人孤零零地躲到兒童公園的滾筒滑滑梯裡哭，成功嚇到了另一個躲在那處的人類小男孩。
男孩認出了她妖怪的身份……因為技術糟糕的貓眼石化作的人形根本算不上是人形，而更像是從哈哈鏡裡倒映出來的面條。
男孩一開始很害怕，但是見到貓眼石比他哭得更大聲以後，反而詭異地愧疚了起來。
「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搶你滑滑梯的，只是現在外面下雨了，叔叔家沒有人，我進不去…外面好黑，我呆在外面會，害怕……嗚，嗚嗚……」
男孩再也說不下去了。
一人一妖就這麼合唱著大哭了起來，伴隨著外邊交織的雨點，通過滾筒滑滑梯的回聲效果擴音傳出，滑稽又怪誕的光景，在之後好長一段時間成了這座城市流傳廣泛的都市傳說。
*
這天之後，貓眼石終於有了第一個好朋友。
她和好朋友相處得很融洽，因為他們是那樣地相似。
男孩和她一樣地沒有第二個朋友，一樣被同類排擠，也一樣沒有家。
「你是一塊小寶石對吧？」
有一天，男孩和小妖怪又一次縮在他們的秘密基地——公園的滾筒滑滑梯，他很神秘地拿出一本從表哥那裡收到的、舊舊的兒童畫本，指上其中一頁。
「你看，這個上邊說，寶石應該待在漂亮的盒子裡，所以我想，你的家應該是一個盒子。」
貓眼石眨眨眼，記下了兒童繪本上，這個四四方方的小玩意。
原來它叫「盒子」，可以成為家。
*
這之後的很多年，貓眼石都和小男孩一直是朋友。
這期間小男孩經常搬家，每一次搬家，她也會跟隨小男孩去往不同城市不同的新家，雖然他有很多家，不過男孩告訴貓眼石，「這些都不是我的家」。
他指指每個城市中都有一個差不多的、二人經常呆在一起的滾筒滑滑梯，笑著對他說，「這裡對我來說才更像家」。
貓眼石不太能聽明白男孩所吐露的含義。
這對她來說太難了，不過每次望見男孩來到這裡時都能展露出比她悄悄去學校看他時更為開心的表情，貓眼石也覺得很開心。
直到有一次，彼時已成長為少年的人類男孩再次搬了家。
貓眼石發現男孩來他們秘密基地的次數變少了。
她悄悄地又跑去學校看他，看見男孩微笑著被一群人圍繞的場景。
原來他交到新朋友了呀……
貓眼石頓時心裡空空的。
她不太能理解為什麼會這樣，明明她應該為他感到高興才對。
「那是因為他不需要你了啊，笨妖怪。」
「是啊，因為你是一個連名字也沒有的弱妖怪，擁有一整本名字的那位大人自然不會再多看你一眼啦。」
「好可憐，到頭來又只有你是一個人了呢，真是孤獨啊，嘻嘻嘻……」
黑暗的角落裡，聚集過來的妖怪你一言我一語挖苦她。
貓眼石太笨了，她信以為真了。
她明白他的朋友終於有家了、擁有容身之所了。
所以他不要她了。
也於是，當少年興衝衝地過來想要告訴她「跟我回去吧」、「已經攥夠了可以買下你上次看中的那只漂亮盒子的錢」、「你以後也能有家啦」時，貓眼石早已偷偷離開了。
……
*
傷心的貓眼石走了很久、很久，但好在她的運氣不算差。
她很快找到了一個和繪本裡差不多的、四四方方的小盒子。
那時的她已經很累了，於是決定讓這只小盒子取代那些城市裡的滑滑梯，將它當做日後她一個人的家。
她鑽了進去，舒舒服服睡上了一覺，總算緩解了被拋棄後難過的情緒。
只是，當她再次醒來，出乎預料的狀況發生了——
她被困在了盒子裡！她出不去了！
正在貓眼石慌亂無措時，一個身穿奇怪袈裟的長發男人伸手將她…更准確的說是將她所在的盒子拿了起來。
對方似是若有所思地握著盒子細細打量，貓眼石則透過盒上的眼睛，驚恐地看著對方額頭猙獰觸目的縫合線。
雖然她還尚且是個涉世未深的小妖怪，但瑟瑟發抖的本能與直覺告訴她，對方並非良善。
事實也正是如此。
有了貓眼石的融入，盒子似乎同樣也擁有了她身上的某些特性。
縫合線的男人利用這一點，不斷嘗試往盒子表面施加術式，又將術式釋放出去。
貓眼石眼睜睜地看著這只盒子因為自己的緣故成了一只殺人的盒子。
一個個掛著愕然表情的人類在她透過盒子上眼睛的視角裡倒下，咒靈們在一旁肆意地大笑著。
迸濺的血液沾染上盒身，讓目之所及的一切變得鮮紅，仿佛來自地獄的畫卷。
貓眼石害怕極了，都是她的錯，她不應該隨意跑出來，那些人都是因為她死的。
都是她的錯。
*
很長一段時間貓眼石也都渾渾噩噩。
在盒中，甚至因為被迫吸收那些術式幾度失去意識。
這樣也好，反正她也不願看到那個男人，那些咒靈對人類的殘酷虐殺。
……
直到某一日，貓眼石再度清醒時，發現自己已經離開了盒子。
她很高興，迫不及待地想逃離，回到少年所在的鎮子。
可惜她被「勒」住了，強行扯回去，一屁股又坐到了盒子邊。
她並不聰明，花了好一會兒功夫也才明白這樣的狀態只是暫時的，她的本體還在盒子內，她依舊從這裡無法離開。
「不…不要，救救我，我不想…不想死…咳咳、嗚……」
低落間，貓眼石的注意被一段痛苦的申吟所吸引，她小心翼翼地順著聲源挨過去，那是一名滿臉是血的少女。
她的雙眼完全被損傷，大汩的血順著眼淚留下來，企圖向前攀爬而扣抓地面的手指鮮血淋漓。
「你、你不要緊吧？」
貓眼石擔憂地湊過去，這些天的經歷讓她看見受傷的人類便不由自主難過。
「有什麼我可以幫忙的嗎？」
滿臉是血的少女茫然地抬起頭，她斷掉指甲的手條件反射地朝前摸索。
「你…你在哪？我看不見你…我看不見了……」
見少女沉入深潭拼命尋求浮木的無助模樣，貓眼石也心疼想要回應地伸手企圖夠到她。
穿過去了。
她很難過，自己連握住手安慰也做不到，更令人難過的是，她看到了少女破損的黑色制服下腰腹處致命傷的血洞，貓眼石知道這樣的程度人類是不可能存活下來了……
「對不起，我有什麼能幫你的嗎？」
「我、我和其他的妖怪學過一點，我可以借用你的身體，如果你想給家裡人留下什麼話的話，不嫌棄的話，我…我……」
貓眼石語無倫次地說著，她隱約記得：人死前都會和重要的人留下一些話的，人類管那些話叫做「遺言」。
原先本還處於失去理智狀態的少女忽而冷靜了下來……
「是啊，我要死了嗎…咳、哈哈……嗚。」
她哽咽了一聲，「哇」地一大口吐出驚人的血量。
「原來你是妖怪啊……」
再開口，她的聲音就變得飄渺了，像是虛弱得隨時要死掉。
「那麼，小妖怪，我能不能拜托、拜托你……」
少女說了一處住址，貓眼石很努力很努力地記下公寓的門牌號。
「你就讓老師和媽媽說：我要去很遠很遠的地方，跟那個她不同意我們在一起的男孩子私奔啦，再也不回來吃飯啦，就…就……讓媽媽忘掉、忘掉我這個不孝的女兒吧……」
貓眼石哭著說「好」，少女釋然地笑了。
「謝、謝，小妖怪，我的身體……你、你之後，可以隨意……」
少女沒說完，就一動不動了。
貓眼石知道這是人類死掉了。
她吸吸鼻子，努力回憶著很久之前、一個嫌棄她附身都不會的妖怪那處學到的方法，抽抽噎噎地試了好久才成功借用少女的身體站起來。
可是……
好痛、好痛啊。
眼睛、肚子。
原來那個女孩子剛剛是那樣疼……
人類好脆弱，好可憐，是比自己還要弱小的……
所以她一定要幫到她！
咬牙忍住痛，貓眼石強撐著站起來。
視野裡黑黑紅紅的，貓眼石拼命揉搓著自己的眼睛，蹭了一手的黏糊，眼皮還是很重，看不見，這樣下去不行……
她好笨的，再慢一點可能就要忘掉了，地址，遺言，老師……
「喂，還堅持得住嗎？……我記得你是四年級的？」
一道略帶凝重的聲音傳過來，搖搖晃晃剛要跌倒的身體被人攙住支起來。
嗅到了融化砂糖的味道，貓眼石茫然地向上望。
努力撐開被血染糊的眼睛，依稀只能投進絲縷光，還有一片惹眼的白色。
似乎是在縫隙中看見了對方身上與少女身上相似的黑衣服，貓眼石並沒有產生面見縫合線男人那時的害怕，甚至本能地伸手過去，想要求救。
她下意識地喃喃出少女最後最掛念的人：
「…媽媽？」
「……」
看不清的高大影子短暫地頓了下。
對方很快將她單手拎起來，耳朵傳進呼呼的風聲，似乎在高速地移動。
「！」
貓眼石被風灌得難受地悶咳過幾聲，張了口，想要趕緊告訴他還沒有忘掉的地址。
「別說話，」白發的咒術師皺眉止住她，「保持點體力，至少撐到我把你送到硝子那邊去。」
第57章
「怎麼樣？」
「很奇怪……明明按照那孩子的損傷程度, 正常來說應該是沒辦法存活的。」
「唔，假如……我是說假如啊！有沒有一種可能她已經變成了人類以外的另一種東西了呢？」
「？」
「比如妖啊鬼啊精怪傳說啊什麼的。」
「你是還沒睡醒嗎？」
【咣】
聽到醫務室的動靜，門口交談的二人戛然止住。
「醒了麼？你感覺怎麼樣？」
傷口進行了反轉術式的處理, 身上和眼睛也都包覆了雪白的繃帶。
醒過來的少女茫然地伸手嘗試摸索前方, 直到眼前的遮蔽物被人揭開。
貓眼石茫然地望著俯下身仔細觀察她恢復情況的長發女性，堪堪恢復視野尚且有些朦朧的眼睛盯著眨了眨，下意識地喊了聲：
「媽…」
家入硝子愣了下, 不動聲色地位置平移, 露出身後插兜望過來的五條悟。
看起來有點呆的少女抬頭望過去, 像是還沒從混沌中回過神，復讀機地又喚了一聲：
「媽媽。」
五條悟頭疼地壓了壓自己的太陽穴。
這孩子雖然不是他所帶班級的學生, 但高專也就那麼大, 他姑且還是知道有這麼一號人的。
沒記錯的話應該是個典型的叛逆期少女，之前偶爾從休息區路過會聽到對方對著電話那頭、大約是母親一類的長輩大聲爭辯著什麼「畢業之後我會繼續從事咒術師不會回到那個家的」、「之前我和xx君分手的事情就是你害的，這次絕對不會聽你的」一類嚴重的分歧。
印像再怎麼出錯，記憶裡的對方好像也不是現在這麼個看起來呆呆傻傻的性格。
而且單用六眼看, 樣子真的是有一點奇怪。
「我說你——」
想著，五條悟湊近了些, 一個居高臨下的角度俯身看下來, 扒拉著墨鏡用藍眼打量她：
「真的還是原來的那個嗎？」
果然，被問及的少女立刻一副被看穿的驚慌樣, 根本藏不住事，心虛全寫在臉上。
「喂, 你夠了。」
或許是誤認為少女瑟縮發抖的反應是單純被自己這個大塊頭同窗嚇到, 家入硝子看不下去地將五條悟扯遠了些。
「能不能別總是一副這樣, 翻著個三白眼從上往下俯視人？」
她學著他做了個拉墨鏡、一個勁往前湊的動作，無奈地嘆氣。
「就是因為你老這樣, 學生們才總是跑來我這裡抱怨你這家伙『好可怕』的。」
「…哈？」
見自己風評被害，五條悟也顧不上去管那邊那個毫無危害的小呆瓜到底是個什麼來頭了。
「我哪裡可怕了？……不對，他們竟然還敢在背後講我壞話？
明明我可是為了他們那群小兔崽子廢了好大的勁才改掉了『o re』的自稱了耶？未免也太不知好歹了吧！」
誰知他突然這麼抬高音量的一嗓子，原本就抖得厲害的小姑娘直接嚇僵直了。
「嘖，」家入硝子安哄地摸摸飛速縮往她身後不敢出來的少女的小腦袋，不贊同地對五條，「要麼把你那眼睛遮一遮吧？瞪得那麼大的確怪嚇人。」
五條悟：「？我眼睛本來就大好吧？」
嘴上這麼說，看上去還是十分在意自己外在形像的白發咒術師一個人摸著下巴琢磨了一琢磨。
當貓眼石連比劃帶磕巴地和耐心聆聽的家入硝子說了地址和少女的遺言、後者遲疑地點著頭表示自己會幫忙後，在醫務室裡轉了一圈的五條悟重又走了回來。
戳戳。
戳戳。
「煩，你干什麼？」
察覺到有人一直在戳肩，家入硝子沒好氣轉過頭。
下一刻，眼睛正好與一只用繃帶豎起來的掃把頭正對上。
「噗——」
「這個怎麼樣呢？」
「你認真的嗎？蠢爆了。」
「不是你說眼睛遮起來比較有親和力嗎？」
「我才沒有這麼說……」
小小的笑聲傳過來。
兩人回頭望過去，發現方才還坐立難安的少女此時明顯舒緩下來的表情。
「我就說可行吧？」
五條悟得意地朝硝子歪歪頭。
*
*
咒術師少女的身體不出幾日便沒辦法使用了。
貓眼石看著自己脫離出來後倒下的少女，看著她的軀體被蒙上白布，被穿著同樣黑色制服哭泣的人群圍繞著放在一架推車上帶走，猶猶豫豫地不知道應該跟上還是離開。
「她的母親似乎改嫁了。」
忽而，人群中留在最末的白發咒術師准確望過來。
話好像是對她說的。
貓眼石身體一僵，她沒有想到這種形態還能被對方看到。
五條悟沒有理會妖怪被嚇得半死連連後退的慫樣，只是自顧自地開口：
「我去查過了，那孩子是單親家庭，母親似乎顧及她的感受一直沒有再婚。
這次大概是真以為女兒畢業後和咒術師男友離開了，這才決定接受一直追求自己的適齡男性，選擇開始新生活。」
「……噯，走了嗎？」
看著空氣中落荒而逃的、一個模模糊糊背影，咒術師不甚在意地聳聳肩。
「嘛，算了——」
反正那個小呆瓜，估計也是聽不懂的吧。
*
*
「嗨！你來看我啦？」
等到一次偶然間，第二次獲得一具身體的貓眼石躲在一個角落偷看展櫃的甜品時，某個悄然繞到身後突然冒出的白毛將她直接嚇到一屁股摔栽到地上。
貓眼石手腳並用地爬起來，驚恐地看了他一眼就打算逃跑。
只可惜這次用的身體是小孩子，腿腳根本不協調，沒跑兩步就自己摔了個大馬趴。
「哈哈，這麼膽小呀，我有那麼可怕嗎？」白發咒術師走過去，提溜地將辮子都摔散的小不點拎起來，「對了，要吃這個麼？」
他衝整張臉驚恐得都快哭出來的小女孩晃晃手裡的甜品盒，動作間飄散出來的砂糖香立刻將這只小饞蟲本就搖搖欲墜的口水勾著流了出。
見她沒有之前那麼哆嗦了，五條悟將一小只人一整個拎到花壇的台子上，自己也跟著貓蹲到上邊去，三下兩下撕開包裝袋，迫不及待往自己嘴裡「啊嗚」塞了一口後，這也才將裝滿泡芙的盒子遞給她。
「喏，記幾拿。」
見狀，大眼睛烏溜溜的小孩伸了手就准備去夠，猛然間她飛快偏過頭，嘴巴裡咳嗽出來一大口積水和許多墨綠色的水藻。
「這次是溺水的死體麼？還真是……」
五條悟只往下掃了眼，便沒在意地直接拿了泡芙塞進小孩嘴巴裡。
剛剛還有點吐懵了的貓眼石生平第一次嘗到甜味的食物，眼睛亮了亮，旋即狼吞虎咽吃起來。
……
結果最後那大半盒泡芙都給她一人吃完了。
「你該不會其實是只餓死鬼吧？」
五條悟只能無奈地看著她，之後領著小孩買了一圈她好奇的糖果和點心，又幫身體的原主人找到對方生前要找的丟失小貓後，這也才裝作熱心市民將孩子溺水的屍體彙報給警察。
「喂，下次再來找我玩兒啊？」
掃把頭的咒術師朝正打算悄悄溜走的她揮揮手，貓眼石嚇了一跳。
猶豫再三，還是戰戰兢兢地說了一聲「再見」，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
從盒子裡出來透氣的機會不常有，剛好在附近又可以被使用的身體也要碰運氣。
又過去了很長一段時間後，貓眼石終於還是找到了一次機會。
這一次用的是眼熟制服的學生，出現在那個人面前的時候沉默了很久。
「對……對不起……」貓眼石看出他好像不高興，本能後退著就想要打退堂鼓，「因為你上次說找你玩，我以為可以……」
下一秒，眼前的白發咒術師就像是沒事人一樣嬉笑地擺擺手。
「啊啊，抱歉，稍微有點走神了，」像是隨意扯了個話題，「我剛剛只是在想，你原本到底是男孩還是女孩呢？」
貓眼石看看路邊積水中倒映出來這次的形像，是個青春氣息十足的少年，怪不得他會奇怪。
「女孩子。」她小聲。
「是嗎，挺好的。不像我班裡那群臭小子，」五條悟抱怨般地搖搖頭，像是想做出一番很符合教師身份的發言，「一天兩天的，淨會給我惹麻煩。」
「咦？這不是五條先生嗎？」
說話間，一個西裝打扮的青年遠遠地降下車窗朝這邊招招手。
他視線往貓眼石身上掃了眼，笑起來：
「怎麼？這孩子是又沒放【帳】還是炸了一棟樓又給你拉來跑腿啦？
我記得他不是上個星期去出外勤了？這麼快就回來了？」
五條悟與他寒暄了幾句，期間悶不做聲擋住身後學生脖頸翻出來的皮肉，仗著距離糊弄了過去。
「那個，我…你……」
人走後，察覺到什麼的貓眼石不安地揪著自己被血染得黏答答的衣角，有一點心虛地低下頭。
「走吧，去那家新開的可麗餅店。」
五條悟回頭幫她往上拉了拉長立領，擋住早已發白到不正常的膚色。
……
被詛咒師殺死後遺棄了許多天才撿到的身體能用的時間很短，這次貓眼石只嘗了嘗可麗餅的味道就被迫中止了。
她可惜地看看喝下去會從脖頸全部流出來的熱可可，又看看摩挲著咖啡杯的白發咒術師，這一回沒告別，悄聲離開了。
*
擔心再讓五條悟難過，貓眼石日後都會刻意避開撿那些身穿黑色制服的身體。
而五條悟也會為了盡量避開咒術界有關的話題，只領著貓眼石四處品嘗他大力推薦的甜品。
時間飛速流逝，她看著他越來越得心應手地成為教師，個性似乎圓滑上許多，也比從前更加溫和有笑容。
她不確認他是否勉強自己才做到這種程度，但因為這些改變，原本學生中「覺得他可怕」的聲音消失不見。
他們變得如他所願更加願意親近他。
她也是一樣。
直至某一日，貓眼石用著新撿的身體再次找過來，又一次在對方身上察覺到了那股令人不敢接近的氣息。
「我……有哪裡做錯了嗎？」
看出他心情很不好，她縮遠了一些盡量小心問。
明明沒有穿黑色的制服，她應該牢牢記下了、沒有出錯才對的。
「不，不是你的錯。」五條悟說，「是我的責任。」
他似乎很疲憊地、摘下了眼前的黑眼罩，雙手支在眼睛前，長久沉默著。
——認不清臉孔的貓眼石又怎麼會注意到，她今天這具身體的主人是那個許久以前搖下車窗和他們打招呼的輔助監督。
須臾，白發咒術師像是自語又像是說給樹洞那般喃喃道：
「我為什麼不能拯救所有人呢？」
口袋裡的拳頭不動聲色地緊握了。
「如果是我的話，應該可以做到的吧？」
如果是被賦予一切的他的話，應當是可以輕易做到的吧？
不過是簡簡單單跑過去幾發術式的小事，對於那些家伙來說卻需要搭上全部的性命。
還真是諷刺。
「……」
貓眼石看看將眉頭緊緊皺在一起，唇角浮現出苦笑的白發咒術師，覺得他這一刻好像在憤怒，又好像在難過。
少了繃帶支撐，他那頭看起來格外柔軟的頭發毫無阻礙地耷拉了下去。
顯現出一種深深的無力。
「那個……」
「我…覺得這種事情應該是做不到的。」
想了想，貓眼石還是猶猶豫豫地開口了。
「只要不傷害他人，就已經很難得。」
她知道自己笨，不知怎麼安慰她，很低落。
這時忽又想起那些因她而死的人類，難過與愧疚充斥滿胸腔，眼淚很快不受控制落下來。
「……」
五條悟默默盯著她看了好半晌。
「你還真是愛哭哎，」他忽而認真說，「愛哭的小孩會被討厭噢？」
如此快速的話題切換，使得貓眼石有一點愣愣地沒有跟上：「啊……」
呆了好一會，她才慌張地抬袖擦了擦眼淚。
「真的嗎？」
好像之前欺負她的妖怪也是這麼說，但是那些人她並不在意，如果總是哭會給這個人造成困擾的話——那麼從今天起她會忍住不哭的。
「是啦是啦。」五條悟按著太陽穴，「所以你以後別哭啦——」
因為他超不會安慰人的。
而且……
用一個中年大叔的殼子哭哭啼啼的，還真是有點奇怪耶？
「喜久福，要吃嗎？」
決定徹底揭過剛剛的話題，五條悟將桌上的小盤子遞過去。
對面這回反應不慢了，她搖腦袋，堅決：
「不用了！」
「噯，明明之前你還很喜歡？怎麼不吃了？」
白發術師沒在意，「嗷嗚」一下張開口，好幾個一起噗通噗通丟進去。
貓眼石有些吃驚地看著那一幕。
心想：好厲害，他都不會膩的嗎？
（ps：這章還是過去時）
第58章
2018年10月31日19時
五條悟被獄門疆封印。
*
「……」
在盒子裡看到對方時, 貓眼石一度以為出現了幻覺。
可是光呆在盒子裡，她就只是一顆小珠子，被一股力量壓制著, 化不成人形, 也不會說話，就像想傳達些什麼，充其量也只會圍繞著白發咒術師蹦蹦跳跳。
還險些被他當成盒子裡的其他小怪一起清掉。
貓眼石：！
瑟瑟發抖, 可怖至極。
那是貓眼石第一次看見五條悟戰鬥時的模樣。
咒靈的視角, 就……真的很可怕orz
「嗯？你看起來不像單純的石頭噯, 能交流？」
或許是獄門疆裡的囚禁太無聊，五條悟從最初一味地發呆和觀察外界, 逐漸將關注點放到了那顆總是黏在他手邊探頭探腦的的貓眼石。
圓圓的石頭似乎能聽懂, 骨碌碌滾過來，很親昵地貼了貼他手背。
「哇，」五條悟新奇地調動起一根食指，將圓滾滾的小珠子像彈彈珠一樣彈遠些, 「你真的能知道我在說什麼啊？」
給滾得有點暈的貓眼石努力地滾回來，這次停在他眼前, 跳起又落下, 玻璃彈珠般「奪奪奪」，清脆地砸擊了三下地面。
聽-得-懂！
像在這麼說。
「那就好辦了！」五條悟高興地拍了一下他的大腿, 「我來教你電碼交流吧！很容易學的！」
容易是相對於五條悟來說的容易。
可惜貓眼石是笨蛋。
繞是五條悟一刻不停反反復復教了好多遍，直到一星期她才能像個剛說話的小孩子, 斷斷續續拼湊一點話。
【我, 是, 我是，之前的！的……可麗, 麗餅，好吃，熱可、可，沒-喝到】
【喜-久福，太甜，不喜-歡，魔-卡少女，漫，好看，鬼-咩，死，好多人，不喜歡，閃閃閃-靈，害怕，不喜歡】
【Sa-to-ru，好老、師，最-喜-歡，別、別難過，不是-你的錯，你、已經-很-努力，是-很好-很好的----】
【謝-謝、你，教我，好多-好多，帶我吃，好吃的】
【我-我-好高-興----】
奪。
奪奪奪。
奪，奪，奪，奪，奪。
……
小石頭不會說話，寂靜無聲的獄門疆裡，也只有磕磕巴巴、斷斷續續的敲電碼聲。
她學東西很慢，老是出錯，但真的有努力在學了，五條悟費點勁也終於拼湊著聽懂了。
「原來是你啊。」
他將面前，在骷髏怪殺死後的骨灰裡蹦蹦跳跳、沾了滿頭灰的小石頭從塵土中挖出來，放在手心裡轉動過一圈，抬袖擦了擦髒掉的部分。
貓眼石圓潤地滾到他拇指邊，頭碰頭的雛鳥一樣和他的大拇指輕輕撞了撞。
五條悟也將拇指彎下去，回應地點點她。
「說起來，是不是好像還沒有問過你名字？」
奪奪。
「沒有？」
奪。
「不介意的話讓我試試吧！不怕驕傲地說，我可是個取名小天才！」
奪奪奪！
「哈哈，這麼開心啊？好，讓我想想……嗯，就叫『貓貓』怎麼樣？」
奪奪！奪奪奪！奪奪奪奪奪！
「乖啊乖，喜歡就好！」
奪。
「…你問由來？唔，因為給人的印像是九條……很多條命的那種？就是很厲害的意思啦！」
奪！
「對哦！貓貓超級厲害的！」
*
*
被獄門疆封印的時光開始變得沒那麼無聊了，最起碼有一塊石頭可以陪他說說話。
直到外界過去的19天，五條悟突然對貓眼石說：他要出去了。
貓眼石下意識地想回他：我也去找一個新身體。
五條悟搖搖頭。
「馬上你就不用困在這裡啦，不過……」說到這，他頓了頓，「外面很危險，所以我要稍稍出去拯救一下世界，可以等到我說『可以出來了』，貓貓再出來，好不好？」
貓貓沒有多想。
甚至覺得很開心。
畢竟那時的她以為對方在和她玩之前說過的，人類的「躲貓貓」游戲。
所以五條悟出去後，他一直等啊，等。
一直沒有等到人。
並且她開始感到愈發地不安。
因為她發現以往要很困難才能感應到適配的身體，但是現如今外邊她能感覺到很多很多。
很多很多能用的身體，代表死了好多好多人。
……他會不會也死了？
貓貓不敢想。
她又等了一會兒，終於沒忍住，拼命衝了出去。
驚奇的是，那股盒子給她的、原本一直壓迫在身上的力量的確消失了，沒有再被困住和時刻拉扯的感覺，這樣一來好像也不需要再用其他人的身體了。
動身尋找前，貓貓回想著白發咒術師的樣子，嘗試構造出形像。
她長進了不少，發現自己似乎比以前變得更像人形了。
不過年長的形態顯然有點累，所以貓貓最終調節成了一個矮小孩。
也於是，當家入硝子發現她的時候，這個有著一雙明藍色大眼睛，白發的小姑娘，似乎正在著急地尋找著什麼人。
「你是哪裡來的小孩子？和家長走丟了？」
將一不小心一腦袋撞過來而有點搖搖晃晃倒退的貓貓拎穩了，女校醫蹲下身溫和問。
「醫！醫！Sa，哪，在……」
貓貓顯然還記得這個給她治療過傷口大姐姐，舉高了小手比劃著，太急又因為太久沒說話，以至於咿呀了好半天也沒能准備表達出准確的含義。
直到最後她念出那個完整的名字，家入硝子終於明白了小孩急切找尋的人，而她的表情也閃過一絲黯然。
沒有人帶貓貓去找五條悟，硝子把貓貓帶到一張小床上，給她手心塞了一塊糖，讓她乖乖等著也就匆匆離開了。
貓貓這次才不要再等。
她跑了出去。
人小的緣故，躲在遮蔽物後很難有人發現她。
很快，從遇到的穿黑色制服的、很多打繃帶的人的只言片語中，她逐漸得知了前不久曾經歷過很大一場浩劫。
和五條悟帶著她看的那些動畫片裡一樣，一個大魔頭被打敗了，世界和平了，但是很多的人也回不來了。
這其中包括五條悟。
貓貓手裡握到融化的糖，「啪嗒」一下掉到地板上。
她終於意識到，自己好像再也找不到她想見的那個人……
*
*
「切，什麼嘛，那這不就是一個BE的故事嗎？」夏目玲子「呸呸呸」地吐掉叼在嘴裡玩的狗尾巴，「差評！差評！」
「唉，我還沒有說完呢！」狸貓晃了晃空掉的酒壺，「這個故事還有後半段！」
「是什麼？」
「來路不明的小女孩被送到一所孤兒院，在那裡，她遇到了一名善良的資助者。
資助者的真實身份實則是能夠締造一方世界的狸貓上仙。
偉大的上仙看出了小女孩的困苦，傳授了她締造小世界的能力！
最終——用全部妖力為死去那名咒術師締造出一個理想世界的小女孩，在那個平和的世界和她的咒術師爸爸幸福快樂地生活在了一起！」
「哈？你這也太扯了吧？別跟我說那個裡面的狸貓上仙是你。」
「咦？你是怎麼看出來的？！哎呀~討厭，明明有很努力地在隱瞞了~」
「我已經開始後悔和你搭話了……」
*
*
其實，狸貓說的全部是事實。
當初，在人界慣常維持大叔形態的狸貓信樂，在那家自己經常資助的孤兒院，第一次遇到了那個孤零零坐在秋千上發呆的白發小女孩。
她有一些特殊。
和其他小孩不同，只有她一個人，沒在信樂過來發糖的時候如同其他人一樣蜂擁地圍過來。
不過，信樂還是給她留了一顆，將它親自送到小女孩手心。
和其他一拿到糖果就會迫不及待塞進嘴巴裡的小孩不同，信樂發現這個女孩只是握著那顆糖，定定呆看著，並沒有要拆開吃的打算。
「為什麼不吃呢？」信樂問，「是不喜歡？」
小女孩搖搖頭，告訴他：因為以前吃過很多了。
原來是被寵壞的小孩啊，怪不得對他買的廉價糖果沒有興趣呢……
只可惜多余的錢用來買酒和打鋼珠了，信樂目移，那麼下次來的時候再帶點價位更高口感更好的糖果吧。
如是想著，信樂不由對女孩的身世產生了好奇。
再之後便聽到了一個……濾鏡有那麼一點重視角下、某名咒術師的故事。
她告訴他，他是最好的人。
是他教會了她看電視，教會了她吃薯片，教會了她吃甜甜的東西，教會她不說話也可以傳達信息的方法，教會她不可以總是哭……
明明是那樣好的人，為什麼最後非得死掉不可呢？
為什麼偏偏死掉的非得是他不可呢？
女孩發出這樣的疑問，空落落的眼睛裡寫滿了茫然。
「原來是這樣啊……」
信樂聽完，想了想，問：
「那你還想再見到那個人嗎？」
小姑娘抬起頭。
答案再明晰不過。
方才還漆黑無光的眸子，此刻顯而易見迸發出光亮。
「我知道了，」信樂摸摸下巴，笑起來，「不過，靠人不如靠己，能不能成功，終究還是得看小姑娘你的努力才行。」
這之後，信樂將締造虛構世界的方法傾囊相授。
其實，很久之前，他也曾出於義氣，為了自己一個好友約定守護的一位名為「雛」的人類，為她瞞著上邊開辟了一方「讓那名叫雛的人類認為自己還活著」的類人間世界。
而由於後來世界坍塌信樂遭到反噬，現如今他已無力再破壞一次規矩、幫親手締造，頂多傳授方法，讓其自己動手。
好在後來女孩成功了。
她用自身全部的妖力創造出了她所認為的理想世界，信樂稍微看了一眼，魔O少女，鬼O之刃，等下，這些不都是電視裡……算了，她喜歡就好。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步——找到那名咒術師死後脫離肉.體的魂魄。
眾所周知狸貓信樂是個關系戶，他很快就讓人將咒術師的魂魄從冥界搞來了。
只是這種程度、不被上邊發現就不至於受到制裁，信樂做得很小心。
在小姑娘締造的世界真正運行起來前，信樂聽了一耳朵對方與那名咒術師的對話——
小姑娘問咒術師想要的東西、想要達成的心願，作為世界的締造者，她想開個小後門，幫他實現任何能夠做到的一切。
剛剛被撈過來整個魂都很懵的咒術師自然將這些當做是死後的奇夢，開始熟練報起甜品名。
「……」
狸貓信樂實在看不下去了：「這麼好的機會換作是我就要一堆可以結婚的漂亮小姐姐了！」
女孩似乎靈光一現，正色地點點頭，對咒術師：「那就要一個井上O香當老婆。」
咒術師似乎清醒了一點，轉過頭瞪狸貓：「不要教壞我家小朋友！」
信樂：「？」
你怎麼不反思一下你家小孩為什麼會認得井上O香。
那邊，小姑娘還在糾結給咒術師安排一個什麼對像好的事，被後者搖頭拒絕了。
「那種事情還是算啦∼
畢竟我那麼帥，又優秀，遇到了就沒有下一家更好的，要是有天再也見不到，對方還是對我念念不忘再也走不出來怎麼辦？
不能因為我耽誤了人家一輩子呀∼」
理由是這個。
從未見過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信樂想。
「如果可以的話，那我就要一個女兒吧？」
咒術師忽而話鋒一轉。
「因為是女兒，所以一生下來就會無條件地喜歡我，無理由地依賴我，不因為我是五條、六眼、最強還是別的什麼，只是單純因為我是我，所以崇拜我、愛戴我。」
「最重要的是！在她小的時候我可以寵著她，給她所有想要的一切，等她長大了，我可以讓一個值得托付的臭小子嫁過來。」
「他或許是一個臭小子沒錯，但是以後有他在，可以確保照顧好我的女兒，這樣一來，等我先一步離開她，她也不會難過太久……」
「因為到那時，在她在生命中，臭小子早已是比爸爸更加重要的人了。」
……
*
最後那個世界變成了什麼樣，被投放入那個世界的咒術師有沒有如願，信樂不得而知，狸貓只希望女孩和他都能好好享受那段有限的時光。
因為，就像是夢終究會醒，類人間的世界就算締造得再過完美，遲早也還是會有碎裂的一天。
「大叔我啊——只能幫你到這了。」
晃了晃腰間的酒壺，信樂向貓眼石傳送進自己絕大部分的力量。
「只希望那份偽造的美好，能持續得更長久一些吧。」
狸貓仰起頭，盞中酒液一飲而盡。
（過去線-完）
第59章 正文完
（時間線接第55章 ）
眼前的圓形出口徹底消失了。
睜開眼, 虛假與真實切換的差異感讓貓貓的大腦仍處於暫時性的錯亂。
她呆呆地看著四周黑漆漆的環境，有一點不明白接下來應該干什麼。
只是，不論如何, 現如今的她清楚地知曉的一點是——
夢境結束了, 自己從此以後再也看不到爸爸了。
「……」
鼻子酸酸的，又有一點想哭了。
自己一個人偷偷的哭應該沒事吧？
反正這裡沒有人，就算再哭出鼻涕泡五條悟也不會從哪裡蹦出來取笑她了。
就在貓貓張大嘴巴剛想醞釀之時——
「喂, 喂, 打住, 打住，」一個聲音說, 「我們沒有太多時間了, 得趕緊的。」
覺察出熟悉，貓貓一瞬瞪大了眼睛。
轉過頭，她看見了黑暗中一對給人以深刻印像的鳶色眼睛。
那是薄紗一般透明的、幽靈狀況下的太宰治。
「不是吧？你怎麼是這麼個表情？」對方擺了個很不贊同的托腮姿勢，從左邊飄到右邊, 「關於我的事情，你不會半點都沒留下印像吧？」
貓貓一個激靈, 她想起來了。
當時, 與兩面宿儺的戰鬥結束後，咒術界上層集資在原本廢墟上重新設立了一所新的孤兒院, 那個時候渾渾噩噩狀態下的貓貓便被和許多其他失去父母的非術師孩子一起被送到了那裡。
一次偶然的契機，貓貓在孤兒院後院、還未來得及重建的坍塌處發現了處於幽怨狀態漂浮著的、拖著一條長長紅色圍巾的黑頭發幽靈。
那個幽靈就是太宰治。
他告訴貓貓自己原本選定在這個世界沉睡, 人都好不容易找到了這快靠近全國最大蟹肉加工廠土地肥沃溫度適宜的地段給自己立了個碑, 結果「轟」一聲被一個梳著老土大背頭打架的家伙丟來的半塊辦公樓壓平了。
不知是墓碑還被壓癟在下面還是其他什麼緣故, 自己成了一只怨念的地縛靈沒有辦法出去。
重要的東西也弄丟了。
後來貓貓出於同情幫太宰治找回了那個重要的東西，又拜托一個叫做「信樂」的大叔喊人開來挖掘機給他的墓碑也挖了出來, 重新立好。
做完這些後，原本貓貓以為這個奇怪的幽靈可以了無遺憾地升天了。
但在第二天，當信樂大叔向貓貓揭曉他的不一般身份並且表示可以幫她重新見到死去的五條悟後，這個家伙又不知從哪抱著那本貓貓給他找到一本破書筆記本，湊熱鬧般地冒了出來。
「對對，就是這裡！」
太宰治提醒陷入回憶的貓貓此處是關鍵要點。
「你忘了嗎？我在那之後就和你約定好了——
「由我來幫你想出利用世界bug的方法，讓你如願，作為交換，順利出來後你需要幫我解決讓我如此狼狽壓在廢墟下的紋身大背頭！」
「……」
一番有點冗長的發言，貓貓徹底懵圈了。
太宰治知道她的小腦袋是不好使的，理解是理解不了的，只能簡單地提醒：
「還記得那只獅子貓嗎？他是我創造出來的第一個bug。」
青年衝他晃一晃手裡有少許裂痕的「書」：
「首先，我寫了一個獅子貓和貓眼石的故事，唔，當然是隨便瞎扯的，不過，在你所創造的世界，只需要讓你的潛意識認同獅子貓的存在就能生效了。」
「再然後，你也看到了——
作為同位體的獅子貓一但被另一個家伙知道『他是他自己』，時間就會出於世界自動修復bug的功能而回溯。」
說到這，他頓了頓，雙眸微眯露出微笑。
「基於這個前提，那麼試問——【鑰匙】出現，【門】被打開，當偽造世界與現實世界短暫連通的一刻，倘若讓【回溯】在兩邊世界混淆不清的瞬間恰好發動，結果會如何？」
「答案是——現實世界同樣會受到影響觸發回溯。」
太宰治打出一個響指，導演合唱的首席指揮家般撥了個「打開」的手勢。
「就和辦公室開門的一瞬，即便身處室外也能感受室內鋪面而來的空調冷風，是一樣的道理。」
沒錯，在貓貓從【鑰匙】凝成的圓形出口出去後，跟隨她後一步踏出的獅子貓在另一名的五條悟（老年悟）眼前，由於踏入「現實」區域而化成了dk的形像。
原來……那個能活近百年的怪貓竟是我自己！
這一瞬，「我是五條悟」的咒語自動觸發，回溯發動。
「將將，總結——∼！」
太宰治將還呆縮在獄門疆裡自閉的貓貓一把扯出，後者的雙腳觸及現實的地面。
「目前現實的時間線大約往前回溯了一點，這個時候，你的好爸爸大約還活蹦亂跳的，你可以用我創造出來的第二個bug去打敗即將要他性命的大魔頭！」
至於第二個bug——當然是他興致勃勃在「書」上寫的、被打斷十次降生的、凄慘小蛞蝓的故事啦。
既然這邊世界的力量體系要打敗兩面宿儺那麼費勁的話，那麼干脆用他那邊世界的力量對抗好了！
「去吧！我只能幫你到這裡了！」
太宰治輕輕推了貓貓後背一把。
或許根本不需要。
因為他的指尖頂多只觸及到她向後翻飛的發尾，早在提醒以前，這個在曾經不論何時都要慢上好幾拍的女孩早已不管不顧地衝了出去。
小孩子的腿太短了，不協調，她摔了一跤，滾出去，又咬咬牙爬起來。
這一回，每邁出一步，身形就長大一點點，腿變長，速度也更快，她還是嫌太慢，直到腳離地，身體更加輕盈動起來。
是重力，太宰治借用他的蛞蝓朋友送給她的第二個bug。
最終，貓貓一腳猛踏上樓宇，以最快速度朝著戰場彈射而去。
*
*
「……？」
五條悟感到很困惑。
上一秒還在面前和自己比出架勢的敵人，這一刻像是掉下大開的井蓋轉頭不見了。
與其說不見……更准確來說，對方被一顆高速降落的流星砸中了。
五條猛地拉開距離，以免被揚起的浮塵遮蔽視線，影響到判斷。
等塵埃落定，他才認清那落下來的東西並非是流星，而是一名陌生的白發少女。
外貌很陌生，但是六眼認人不光看外貌，奇怪又特殊的人形成像……
是那個孩子！
她的腳下，踩著身體因四面八方擠壓過來的重力而變得無法動彈的兩面宿儺，而她的手掌，掌心正無聲醞釀著一團給人以莫大不祥的黑色漩渦。
黑色在擴大，如同撕裂空氣的眼睛。
「貓貓？」
五條悟陰晴不定地喚了一聲。
這是他在獄門疆中給那顆小珠子隨口取下的名字。
少女聞言扭過頭，和那顆小珠子一樣明藍色的眼睛，濕潤地淌落出淚珠。
他確信是她了。
【快跑。】
顫動起來的空氣中，五條悟看到她用唇語說。
周遭的重力奇怪了起來，猛地，五條悟連同地面一起被拋向空中。
一秒，兩秒，又或許沒有那麼長。
再之後，他看見了腳底下，被一層明藍色薄殼籠罩起來的，黑色的太陽。
一顆被引爆的，黑色的太陽。
【——】
什麼也聽不見，像是全部都消失。
包括聲音，包括生物。
歸於寂靜。
……
…………
*
*
貓貓有一點不高興。
因為——！她用可以炸出十個擂缽街出來的力量，把自己炸成一捧一捧的了。
比碎片還要細碎，粉末的那種！
好在她爆炸前很聰明地，用妖力套了層保護層，要不然除了兩面宿儺，大家都得陪她一起完蛋！
……
打掃戰場的時候，五條悟使用延長延長線弄了個吸塵器過來，把她的原型總算吸在了一起。
之後，還能動的所有人聚在房間裡，拼益智拼圖那樣花了好幾天才將她給重新拼好。
也不知是不是五條悟的錯覺，將拼好後的貓眼石拿在手中，五條悟總感覺她比之前輕了好多似的，顏色也有一點黯。
嘗試碰碰小珠子，沒反應，但她藍汪汪的正對著自己，五條悟知道她應該是在看著他。
他對視線很敏感，這點不會錯。
應該是累到一點都動彈不了了。
對於那時對方的突然出現，和那股可怕力量的來源，五條悟其實是有很多想問的。
不過他最近腦子癢癢的，總感覺快要長腦子了，晚上睡覺的時候也會多塞進來很多記憶，嗯……在夢裡這個小家伙好像叫他「爸爸」？
真的假的？
總感覺這個稱謂好像有一點點和他不搭耶？
用他學生的話來說，當他的女兒是不是有一點慘來著？
*
第十天的時候，小家伙醒了。
還變成了人，是個很漂亮的藍眼睛少女。
盯著他就一直什麼話都不說，只是沒有聲音地默默哭。
小哭包。
「貓貓？」
他猶猶豫豫地接近她。
其實是還有一點沒太適應她這個形像。
「爸爸？」
小家伙也猶猶豫豫喊。
雖然看起來是個大姑娘了，可在他眼裡還是個小家伙。
「爸爸在呢，」他連他自己都沒曾意識到地順嘴接，「貓貓不哭了哦？」
然後是打開雙臂抱抱的動作。
習慣得仿佛做了數十或者一百年。
「……！」
見此，在安全邊緣小心試探的小動物頓時解除了試探，然後小哭包就變成了擴音機，腦袋仰起來，哭得嗷嗷的，猴子一樣動手扒拉他。
哎喲，鼻尖還會吹泡泡。
*
很神奇地，五條悟居然就這麼神速就接受了自己有了一個女兒。
仔細整理過那些塞過來的記憶後，很微妙。
總感覺自己像是多活了一輩子。
……
他的事情暫且放一邊，小家伙長那麼大的，也還是笨笨的。
估計沒有察覺兩面宿儺的身體是惠的，因為發型不一樣……
這兩天還掉轉著腦袋像是在找什麼人，五條悟都不太忍心告訴她。
「爸爸！」
直到某一天，歡悅的聲音。
大老遠朝他招手的少女似是心情不錯地跑過來，身後還跟著……
五條悟第一次覺得自己的眼睛出錯了。
不確定，再看一眼。
不確定，再看一眼。
「……所以你是爸爸黑的私生子？」
海膽頭少年很無語地否認：「是本人。」
然後，貓貓開始用她慣有的、解釋不清的肢體動作，手舞足蹈地解說。
聽不懂，但可愛。
五條悟慈愛地揉揉她腦袋。
還是那邊的惠大致解釋了一下。
「簡單來說，那家伙，趁著出口消失前，把我一腳踢到了這邊來。」
他揉揉似乎還在隱隱作痛的屁股。
心情有一點復雜。
明明對方應該也是有時間一起過來的，但他說「這樣就好，已經足夠了」。
——他要趕在一切徹底崩塌前。去有他母親回憶的地方。
再最後看一眼。
原來這些年背後被一雙眼睛注視的涼意並不是錯覺，那家伙，一直有在看著他。
「那家伙」——自然是指爸爸黑。
也就是伏黑甚爾。
五條悟也記起來，噢，他在那邊世界的設定是「幽靈」來著。
很微妙的存在，完全是偶然。
——大約是貓貓創造世界的時候不知怎麼陰差陽錯混了進去，就像超市裡綠豆中總會夾雜幾顆紅豆這樣。
偽造世界的伏黑惠在整個世界坍塌前，被他矯健的爹愣是給從高專扛到了街心公園，一腳踹到了這邊來，填補了這個世界連同宿儺一起滅亡的伏黑惠。
五條悟又多問了些。
結果發現和自己一樣，現在的惠也擁有兩套記憶了。
……
再說貓貓。
通過一些時日的觀察，五條悟發現她自從那天宛若扛著核.武器成功炸掉大魔王後，似乎再也沒辦法用能力。
成了一個普普通通的女孩子。
哦，是有時候能變成一顆彈珠在他身上跳來跳去給他捶肩捶背的、有點特殊的普通女孩子。
放回妖怪那邊是會被暴打的吧？所以還是放在在身邊當人類養算了。
誰敢欺負他女兒他就喊來僧侶把那些妖怪全給超度掉！
*
百廢待興後的重建讓五條悟最近稍稍有那麼一點忙。
每次很晚才回家，貓貓也不常看見她，晚上喜歡抱著枕頭過來黏他睡。
好像是說因為最近也總是做夢，一個人不踏實，要在爸爸邊上才安心。
本來五條悟還在思考：閨女大了是不是要避嫌…結果下一秒縮成個小珠子的小家伙就在豪華大枕頭上蹦來蹦去等他過來一起睡了。
好吧，是他多慮了。
只要半夜別睡迷糊了往他鼻孔鑽就成，其他都好說。
「睡吧睡吧，不要再跳了哦？」
關上小夜燈，五條悟摸摸那顆還在他臉邊跳來跳去、好像見到他就會很高興的小珠子，用手指頭拍拍「腦袋」哄著她。
貓貓在他手心裡滾了圈，蹭了蹭，這才老老實實安靜下，明藍色的亮光黯淡下幾分。
噢，居然還會自己關燈。
剛這麼想著，藍色又猛地亮了起來。
對著他的方向一瞬不瞬的，五條悟感覺莫名幻視了一對圓圓的眼睛在認認真真地盯著他直瞧。
所以亮燈是睜眼睛，滅燈是閉眼睛呀？
五條悟察覺他好像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設定。
「爸爸？」
突然，盯著他看的小姑娘喚了他一聲。
其實沒說話，珠子是不會說話的，就只是撞了撞，敲他教給她的電碼。
「怎麼啦？」
五條悟抬手下意識想幫小家伙掖一掖被子，掖……了個寂寞，只能點點那顆動來動去的小珠子。
「爸爸以前、以前是怎麼看我的？」
她像是有一點猶豫地，小心翼翼問。
「很奇怪地就過來了，我還笨笨的，爸爸是不是覺得好麻煩？」
應該是在說填完問卷那天突然撿到她的時候。
五條悟回想了一下那個只有一小點、的確絕大多時間都呆呆的小家伙，失笑地只是搖搖頭。
「不會呀。」
他像戳人小臉蛋一樣戳了戳手邊那顆小珠子。
「以前聽人說，那些看起來反應慢慢的小孩子，上輩子其實是只小動物，因為是第一次投胎當人，所以還不太熟練，這才沒有其他小朋友反應快。
爸爸那時覺得貓貓就是那種小孩子，耐心一點是應該的，沒有覺得麻煩呀。」
一側的臉頰傳來觸感。
說話間，貓貓已經從五條悟手邊骨碌碌地滾到了他臉邊，小珠子圓圓的弧度貼著他的臉，就好像有個依賴的小孩子真的在和他臉貼臉。
貓貓蹭蹭他的臉。
「我好幸運的。」她碰碰地告訴他。
「嗯？」
「因為別的小孩只能給爸爸當一輩子小孩，但是貓貓可以當兩輩子，所以好幸運好幸運！」
「噗——」
五條悟不禁被她逗得笑起來。
女兒怎麼這麼會哄他開心？
稍微，有點嫉妒上輩子的自己了。
（正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