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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HP)魔法與暗戀指南》作者:晏惜知【完結+番外】

《(HP)魔法與暗戀指南》作者:晏惜知【完結+番外】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悠于 您是第795個瀏覽者
文案
  
諾維拉本以為沒有什麼能夠阻攔她成為與紐特比肩的神奇動物學家。
於是第一天做夢夢見碎片片段的她完全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第二天她也沒有,還往凱瑟琳臉上塗奶油。
第三天她仍然嘻嘻哈哈,課堂上與韋斯萊兄弟飛紙傳書,被麥格教授狠狠罰了十英寸的檢討。
直到這個夢變成一個連續劇,她才後知後覺有什麼不對勁起來……
**
「他是我每日起來就會看見的朝陽,是我永遠溫和、寬廣的阿布拉克薩飛馬,是湖邊輕渺的微風,是我永遠探尋不完的另一個世界——好像只有這些能講清楚他對我的意義。」
「我對他的愛綿長無盡,是很多很多瑣碎日常和煙火氣的集合體。」
「就像熱愛神奇動物一樣……」
「塞德,我愛你。」
**
「如果我們能早一些在一起……我是說如果。」
「沒有如果,塞德,我們相愛在最好的時候。」
「這就是最好的時候。」
  
【請務必閱讀第一章作話排雷】
一些避雷(重要):
*正文第一人稱
*暗戀塞德裡克
*塞德初戀是秋,沒辦法接受的不要看
  
內容標簽: 西方名著 英美衍生 情有獨鐘 成長 正劇 暗戀

一句話簡介:熱愛神奇動物,也熱愛你
  
立意:好好學習,閱讀指南

原創網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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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你要去霍格沃茨了

  收到霍格沃茨的信那天,我正在——

  「嘿nivy!不要嚇它!」我把那只惡劣的,試圖張嘴作勢要叫嚇壞到來的貓頭鷹的粉色小鳥趕走,它拖著顏色艷麗的尾羽,悠悠地落在樹枝上。

  小貓頭鷹嚇壞了,真奇怪,或許它以前聽過惡婆鳥的叫聲。

  「別擔心,她已經被施了沉默。」我安撫小貓頭鷹,又瞪了她一眼,毫不意外得到粉色小鳥不甘示弱返回來的一瞪。

  貓頭鷹終於將那封信放在了我的手裡,我沒有急著拆開,而是抓了一小把堅果喂給它,「你叫什麼名字,我叫你li……」

  「別隨便給他們起名字了維拉,」一個高而瘦的男人快步從我身後經過,他手裡提著一個籠子,籠子上蒙了一層布。

  「這世界上的名字都要被你用完了。」

  我想說點什麼反駁他,但卡爾森已經大步流星走進了屋子——好吧,爸爸總是這樣,他的人生裡只有神奇動物,神奇動物,和神奇動物。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我們父女倆一脈相承。

  小貓頭鷹的毛已經順了下來,甚至可以摸,現在正在一下一下啄著我手裡的堅果。於是我愉快地和它玩起來,並最終敲定了它的名字:

  「以後你就叫萊卡啦!」

  小貓頭鷹不明所以,偏了偏頭。

  **

  被小貓頭鷹吸引的後果就是,足足一個小時後,我才打開了那封信。信的樣式和內容和爸爸說的差不多——早在三年前,他就已經將這些告訴我了,如果不是內心還留存一些良心,估計他連要怎麼分院都會說出來。

  他倒不是故意的,只是對這些不太上心,對他來說除了神奇動物以外的事情都不太重要。

  一目十行看完信封,我的內心遲緩地感到了一絲興奮。

  我要去上學啦!而且即將拿到屬於自己的魔杖,老實說,我已經眼饞卡爾森的魔杖很久了,但他總是不願意給我試試揮舞它。

  「你想我們家爆炸,上百只神奇動物死於非命嗎?!」他是這麼拒絕的。

  我已經不想反駁他如果爆炸,先死的會是我們了。

  門又打開了,卡爾森邁著長腿走了出來,路過我的時候,他瞥了我一眼——這一次他終於看見了我手裡的信封,於是他停了下來。

  「入學信,」他伸出手摸了摸我的頭,像是在呼嚕一只蒲絨絨,「你要去霍格沃茨了維拉。」

  我享受著他摸頭的手法,「是啊,爸爸,你就要擺脫我這個小尾巴了。」

  卡爾森臉上露出一種奇怪的神情,像是驚訝於我參透了他的想法:「是啊,接下來我就有更多時間全心全意照顧我的寶貝們了。」

  我:「……」

  看到我無語的表情,他哈哈大笑起來:「快去收拾東西,我帶你去對角巷買東西。」

  「好耶!」我振臂高呼。

  但最後我們沒能出成門,因為房子裡傳來一陣響動,緊接著一陣青煙從門口冒了出來。

  「梅林啊,那只火螃蟹提前蘇醒了!」原來剛剛籠子裡裝著的是火螃蟹。卡爾森焦頭爛額地跑進房子,試圖挽救它即將被毀於一旦的命運。

  好吧,作為一個神奇動物學家,他顯得不夠細心不是嗎?

  怪不得紐特更喜歡我,哼哼。我一邊這麼想著,一邊隨地坐下,再一次仔細閱讀起信來。

  **

  等到我們真的通過飛路粉到達對角巷時,已經是一天以後了。

  在出門前,我還極力反對了卡爾森提出的要騎沙氏蕉鵑來的想法。這是一種不太擅長飛行,反而擅長攀爬跳躍的鳥類,如果真的騎它來,我們會在途中被顛死也說不定。

  卡爾森很遺憾地打消了這個提議,「那不如我們騎另一個……」

  沒等他說完,我就把他推進壁爐,又火速往他手裡塞了一把飛路粉——卡爾森不得不把話吞回去,念出了對角巷的名字。

  好累,到底誰是爸爸,誰是女兒啊。我第一萬零一次升起這樣的困惑。

  對角巷人很多,來來往往,有不少神情雀躍的小巫師,還有一些面上都是新奇,正東張西望的,想必是麻瓜家庭出生的孩子。

  有不少人正走向古靈閣,但我們沒有,卡爾森的口袋鼓鼓囊囊的——老實說,我至今不知道卡爾森是怎麼賺錢的。

  卡爾森一路上也在這裡看看那裡看看,我沒有理他,很快地衝向麗痕書店。這裡的書架上都堆滿了書,甚至頂到了天花板。

  但現在比書人更多的是圍著書店老板的新生,他們嘰嘰喳喳的,班林先生忙出了一頭汗。

  我對這裡早就熟門熟路了,很快找到信上要求的書,拜托這裡的雇員幫我打包起來,又用了一個縮小咒。

  等到我出門,卡爾森正好走過來:「哈,看來你已經買完書了,那我們去買魔杖吧!」

  我毫不客氣地把那堆縮小過的書扔給他。

  要說對角巷我最不熟悉的地方,應該就是奧利凡德魔杖店了。我走到這個又小又破的商店門口,門上的金字招牌已經剝落,商店的櫥窗裡,褪色的紫色軟墊上孤零零地擺著一根魔杖。

  我推門走進去,一入眼,除了魔杖還是魔杖,成千上萬的魔杖堆積如山,將這個狹小的店鋪擠壓得更小了。

  卡爾森跟著我走了進來。

  一個瘦瘦的老頭不知道從哪裡突然冒了出來,他大而發青的眼睛在這樣昏暗的光線裡也閃著晶亮的光。

  「你好,先生。」我向他問好。

  「是的,你好,勞倫斯小姐,」他看了看我,又看著卡爾森,「勞倫斯先生……你來這裡買魔杖的事好像昨天一樣歷歷在目。」

  「黑檀木,龍的心弦,十三英寸,一根很好的魔杖。」奧利凡德先生准確地記起了卡爾森的魔杖。

  「是的,他還很好呢,我非常喜歡。」

  卡爾森將魔杖拿出來晃了晃,杖尖上立刻冒出幾顆歡欣雀躍的白色火星。

  「魔杖選擇巫師,」老人盯著他,「它也喜歡你。」

  很快他又轉過頭來看著我,「好了,現在,勞倫斯小姐,讓我看看。」他從口袋裡掏出一根根長的帶有銀色標記的尺子,「你哪一只手用來拿手杖?」

  「嗯,我是用右手的。」我趕緊答道。

  「伸出你的手臂,像這樣。」他從我的肩一直量到手指尖,再從腕關節到肘關節,肩膀到地面,膝蓋到腋窩,以及整個頭部——五分鐘後,我發現這把尺子甚至在量我的眼間距。

  在尺子不停自己上下擺動的時候,我聽見老人說道:「每根魔杖都有一個核芯,是那極具威力的魔法物做成的。我們通常用的是獨角獸的頭發,鳳凰尾巴上的羽毛和龍的心弦。」

  「通常?」我敏銳地捕捉到這個詞。

  「好吧,應該說是絕大多數時候,我這輩子還沒有做過幾個別的芯的魔杖呢——它們可不太好把控。」

  直尺終於停息下來,縮成一團自己掉在地上。

  「試試這個,桃花心木,獨角獸毛,十二又三分之一英寸。」老人准確地從魔杖堆中抽出一個微微蒙塵的盒子,取出裡面的魔杖遞給我。

  我揮了揮魔杖,無事發生。

  老人並不意外——卡爾森也不意外,他已經很自覺地在狹小的店鋪裡自己找了個位置坐下了,顯然做好了我要在這裡艱苦奮戰的准備。

  但似乎我挑選魔杖的過程比他預想中還要艱苦一點。

  直到我懷疑店鋪已經被我摧殘得搖搖欲墜,桌子上堆了數十個魔杖盒後,我有些忐忑了:「難道……沒有適合我的魔杖嗎?」

  奧利凡德先生沒有回答我,他盯了我一下,目光掠過我的眼睛,像是突然想到什麼被他遺忘的關鍵性因素:「是的,是的,我怎麼能忘記她……雖然她並不是在我這裡買的魔杖。」

  他又轉身走進狹長的通道,三十秒後,他探出身來。

  奧利凡德先生並沒有將裡面的魔杖取出來遞給我,而是用那雙大大的眼睛又盯了我好一會兒,在我感到背後泛起一絲涼意之前,他才慢慢開口:「栗木,隱形獸的毛,十又二分之一英寸。」

  「……對不起,您是說——隱形獸的毛?」我怔怔開口。

  我當然知道隱形獸,卡爾森的皮箱裡就有一只,叫尼爾,是我們在一個北美的獵人手裡救下的。它可以使自己隱身,並且能夠預感到未來,因此很難捕捉。

  我只知道隱形獸的毛可以用來編織隱形衣,從來不知道還可以用來制作魔杖。

  「是的,隱形獸。這不是一種常見的魔杖芯材料,我也是很偶然獲得的它的毛。」奧利凡德先生坦誠,「我曾經想過這樣制作出來的魔杖會不會隱形,但似乎它並沒有這樣的效果——我幾乎要以為它永遠也選擇不上主人了。」

  他將魔杖遞給我。這根魔杖非常漂亮,光潔細密,沒有多少花紋,栗木觸手溫和。

  我接過這根魔杖,甫一入手,一股暖意流過全身,恍惚間,我看到魔杖頂端冒出了盈盈的藍光。

  這根魔杖是我的,我是它的。

  這個念頭自然而然在我腦海中升起——玄而又玄,毫無緣由。

  「魔杖選擇巫師。勞倫斯小姐,你以後一定會有所成就的。」

  雖然知道他只是在隨口恭維,但我仍然因為這句話而感到高興。

  我可是要成為偉大神奇動物學家的女人!

  奧利凡德先生收了我們七個金加隆後,鞠躬送我們離開了。

  我還是對手裡的魔杖感到新奇,翻來覆去的看,卡爾森完全無法體會我的心情,他提溜著我到了摩金夫人長袍專賣店,像是提溜一只嗅嗅。

  「摩金夫人,早上好!」我興高采烈和長袍店矮矮的老板娘打招呼,摩金夫人見到我立刻揚起了友好的笑容:「諾維拉,好久沒見你了。」

  「前段時間我和卡爾森一直在巴西呢。」我解釋道,站到摩金夫人旁邊,又一次開始接受尺子的騷擾。

  「恆溫的長袍要來兩件嗎?」摩金夫人揮了揮魔杖,一件長袍立刻飛出來在我身上比來劃去。我點點頭——反正用的是卡爾森的錢,我是一點也不心疼。

  現在他又不知道跑哪裡去了。

  全身鏡裡映出一個白白嫩嫩的小女孩——沒錯,就是我。我卷起自己一撮栗色的長發:「我以後一定要做讓頭發變色的魔藥,把這玩意兒染成金的!」我饞金發很久了。

  聽說我的媽媽就是一頭金發,不過我不像她。

  摩金夫人笑起來:「別開玩笑了諾維拉,不知道多少人羨慕你的頭發,又順又密。」

  得到了誇獎,我嘿嘿一笑。

  一出門,又一次直接撞上卡爾森。

  他手裡正提著一個籠子,裡面是一只看起來很嚴肅勇猛的長耳鸮——我一眼認了出來。

  我小小的尖叫出聲:「卡爾森!你給我買了一只貓頭鷹。」也不怪我會那麼激動,那麼多年來,卡爾森幾乎從來沒有送過我什麼東西。

  而且他記得我說過最喜歡的貓頭鷹是長耳鸮!

  「是啊,從你的生活費裡扣錢買的。」卡爾森回道,「去霍格沃茨少吃點。」

  我:「……」

  卡爾森.勞倫斯沒有溫情,我早該知道的。

  盡管如此,我還是很親密地抱了一下他,也得到高大的男人一個回抱。

  雖然我們相處方式和普通父女不太一樣,但我們從來沒有懷疑過對方的愛。

  ……等等,後面這句可能還有待商榷。

  作者有話說

  第1章 你要去霍格沃茨了

  感謝小天使們的3瓶營養液~

  泡菜菜 ×3

  開文啦!第一章作話和大家絮叨絮叨。

  這是一本和矢車菊風格差別很大的文,我第一次嘗試第一人稱的敘述方式,女主角諾維拉也和西婭截然不同。

  她更話癆,更真實,看起來似乎也更普通。

  但維拉絕不是普通的,她有著非凡的興趣,絕不會熄滅的理想和願意為之付出全部努力的毅力——具備這樣特制的人絕不會是普通的。或許這正是我所欠缺的,所以不管是西婭還是維拉,都是這樣的女孩兒。

  她們都閃閃發光。

  開文的初衷其實是塞德裡克,不止一次想過,如果他沒有死在那個墓地,以後會成為一個怎麼樣的人呢?為了彌補遺憾,人總會開始胡思亂想,腦洞大開,然後這篇文就誕生了。

  所以有金手指,有金手指,有金手指,金手指很大,重要的話說三遍。

  塞德裡克和諾維拉,他們都是獨立的個體,有彼此不同的性格、愛好。

  我並不認為人這一生只能愛上一個人,哪怕在小說裡也是。

  塞德的初戀仍然是秋,還是那句話,實在不能接受的寶寶們不要勉強自己。感情都是美好的,人生的旅途非常漫長,這只是一種選擇。維拉從不介懷這件事,她從不為此討厭秋,或者感到自卑,所以寶貝你們也不要替維拉介懷。

  (何況維拉自己身邊也還有很多男孩子呢,哼哼

  總而言之,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mua很多下大家!


第2章 你是誰的蒲絨絨啊

  出發去上學之前,我好好地和家裡的神奇動物們一一告別,並努力在思考如何偷渡一些神奇動物進學校陪我。

  「貓狸子露露……」

  「有許可證的是我,不是你。」

  「嗅嗅……」

  「你想讓霍格沃茨的藏品完蛋,大家都沒有東西吃飯嗎?」

  「那惡婆鳥……」

  卡爾森忍無可忍,將我扔出了箱子。

  我遺憾地嘆了口氣,從地上爬了起來。卡爾森還在箱子裡,我沒有下去,而是在上面對他喊話:「卡爾森,你要不要招一個助理呀,等我去上學了你可怎麼辦。」

  卡爾森暴怒的聲音遠遠傳了過來,還帶了點回聲:「你五歲以前不都是我一個人搞定的嗎?!」

  是啊,如果你把一年發生三百次危機也稱得上「搞定「的話。我腹誹。怪不得紐特更喜歡我。

  沒有理他,我繼續絮叨:「我覺得你還是招一個助理吧,你又不像紐特,能一個人搞定馬型水怪。而且你記性不太好,老是重復喂一只莫特拉鼠,另一只老是挨餓,餓了他就想咬你……」

  最可怕的是——

  「而且箱子裡要是少了哪只神奇動物你估計都發現不了。」我說出我最大的擔憂。

  皮箱裡突然冒出一個栗色的,凌亂的腦袋,是明顯已經忍無可忍的卡爾森。

  看到他的表情,我立刻閉嘴:「我去收拾東西了!」然後拔腿開溜。

  **

  最後和我一起出發的有那只長耳鸮,我給他取名叫丹尼——卡爾森為此又取笑了我一次,因為我鍥而不舍的給看到的所有動物起名。

  但是我已經長大了,我不會再為卡爾森的幼稚而生氣了。

  卡爾森並沒有送我來,他本來是想來的,可是出發前收到了貓頭鷹的信。

  「他們在希腊發現了客邁拉獸的蛋。」卡爾森復述了一下信的內容,「這可不常見不是嗎?」

  雖然卡爾森並沒有送我,但我也沒有多遺憾——如果是我的話,我也會選擇趕上去希腊的門鑰匙的。我們都知道彼此會做的選擇。

  然而不可避免的,穿過九又四分之三站台,看著擁抱、親吻的孩子和家長,看著他們分別的場面,我還是感到有些孤獨。

  搖搖腦袋,不再想這些,我上了火車隨便找了一個空包廂進去坐著。

  沒有再往窗戶外面看,我拉開背包拉鏈,沒一會兒一個奶黃色的毛團就探出頭來。

  「妮婭,你要出來透透氣嗎?」我問道。當然蒲絨絨並不會回應我。

  這是被我煩透的卡爾森找出來扔給我,讓我帶回學校的寵物。在逗弄蒲絨絨期間,門被拉開過幾次,但都是高年級的學生,只往裡看了一眼,就道歉離開了。

  門突然又一次被拉開,露面的是一個長得很俊秀的男孩。他見到包廂有人,顯得有些不好意思:「對不起,我可以進來嗎,前面的包廂都快坐滿了。」

  他上來的時間比較晚,大多數包廂確實已經快坐滿了。我點點頭,他就走進來,將門關上,然後坐下。

  我看見他往窗外望出去,沒一會兒就擺了擺手,顯然是在和家人做最後的告別。

  火車開動了。

  男孩轉過頭來,露出了一個溫和的笑意:「我叫塞德裡克.迪戈裡,是今年的新生。」

  迪戈裡。我在心裡復述了一遍這個姓氏。我聽過這個姓氏,是卡爾森告訴我的——在一次憤怒地抱怨魔法部神奇動物管理控制司對神奇動物采取的不當保護措施時。

  「諾維拉.勞倫斯。」我也和他交換了名字,然後看見他略微有些驚訝地挑了挑眉毛——很好,顯然他也從他家人那裡聽過我的姓氏——或者說聽過我的爸爸。

  「你的爸爸是卡爾森.勞倫斯嗎?」他問。

  看見我點頭,塞德裡克又笑了起來:「我聽我爸爸說過,他是一個很好的神奇動物學家。」

  「確實。」我從來不在外人面前貶低卡爾森,哪怕我在他面前會吐槽他無數次,「卡爾森可是紐特.斯卡曼德的親傳弟子呢!」

  「而我是卡爾森的親傳弟子。」我又補充了一句,然後想了想,繼續補充:「紐特更喜歡我。」

  塞德裡克聞言,很開朗地笑起來——我這才發現他有一雙柔和而清澈的灰色眼睛,笑起來的形狀很動人。

  他突然看見了什麼:「這是……蒲絨絨?」

  我低頭,看見妮婭在柔軟的座椅上翻著滾:「是的,她叫妮婭。」我將妮婭舉起來遞給他,塞德裡克輕柔而小心翼翼地接過了。

  「我只在對角巷見過一次。」他顯然很喜歡蒲絨絨,臉上滿是歡欣。

  「它確實很受歡迎。」我接話,「蒲絨絨是食腐動物,從蜘蛛到剩飯什麼都吃,但它最喜歡的還是趁著巫師睡覺的時候,用它的長舌頭吃他們的干鼻屎。」

  塞德裡克臉上的笑容頓住了,他的手臂也僵在那裡,蒲絨絨失去了撫摸,發出了不滿的嗡嗡聲。

  我立刻大笑起來:「對不起……但是除此之外,它們沒有別的缺點了。」我看著他,試圖用真誠的眼神感化他,「真的。」

  塞德裡克很無奈地笑了,他又重新摸起蒲絨絨:「那你在睡覺的時候會把它放在床邊嗎?」

  這次輪到我的笑容僵住。

  空氣沉默了好一會兒,我們倆對視著,突然咧嘴大笑,然後笑得停不下來。

  很顯然,我們都沒有外表看起來那麼乖巧無害。

  這一出倒是讓我們兩個之間初識的尷尬消彌了不少。

  「你想去哪個學院?」問這話的時候,我們各自捧著一袋比比多味豆選著吃。不知道吃到什麼味道,塞德裡克的臉皺成一團——很顯然他已經在極力控制了,但還是沒能成功。

  「好酸。」他捂著一邊的臉,顯得可憐又可愛。

  「那應該是新品——檸檬加酸果味的。」我對比比多味豆的口味一清二楚,看他被酸得說不出話,我好心地找了一個粉色的遞給他:「吃這個,絕對是白巧克力味。」

  塞德裡克接過放進嘴裡,三秒後,表情終於好看很多。

  他長抒了一口氣,將比比多味豆的袋子放遠了。

  「赫奇帕奇。」他回答道,「我們全家都是赫奇帕奇。」

  「我爸爸是赫奇帕奇。」我伸出手和他握了握,「看來很有可能我們會去一個學院啦!」

  塞德裡克倒沒有那麼樂觀:「可是分院方式是什麼呢?我爸爸媽媽都不肯告訴我。」

  卡爾森倒是很想告訴我。每年聖誕他都用告訴我分院方法是什麼吊我胃口騙我做白工——一直持續到我九歲,我才痛定思痛不再上當受騙。

  「沒關系。」我心很大,「去哪兒不是待著呀。」

  塞德裡克聞言,撲哧一聲笑出來——他笑起來可真好看啊,又清澈又溫柔。看著他笑,我也笑了起來。

  **

  我和塞德裡克、一個黑色短發女孩和另一個胖胖的男孩坐上了同一條船。妮婭似乎有點害怕水,一直緊緊地縮在塞德裡克懷裡。

  我很無語:「妮婭,你是誰的蒲絨絨啊?」

  蒲絨絨弱小、無助、不說話。

  但很快我就沒有心思計較變心的妮婭了——我們看見了霍格沃茨。

  它是那麼崇高、威嚴、靜謐而雋永,在一片漆黑夜空中,它矗立在那裡,無數的窗戶透出的橘黃燈豆散發著微微光芒。沒有人在第一次看見這樣的霍格沃茨後會不為之震撼。

  好半天我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真美啊。」

  「是啊。」塞德裡克也震撼非常。

  當我們的大部隊在穿著墨綠色長袍的麥格教授的帶領下走進禮堂時——心大如我,諾維拉.勞倫斯——也不免感到了一絲緊張。

  禮堂天花板上的夜空,懸空的白蠟燭,教師席上神態不同的各個教師,四張長桌上或注視著我們或竊竊私語的高年級學生們……我感覺自己的手心微微出汗。

  當麥格教授靜靜地將一個四腳凳擺在新生們的面前時,我趕忙鎮定自己,平視前方。

  「這樣看來至少不是決鬥。」我靠近塞德裡克,和他分享自己的想法。他點頭贊同:「我們總不可能和一頂帽子決鬥。」

  因為那四腳凳上只有一頂尖尖的,又破又舊又髒的巫師子。

  突然間,那頂帽子咧開了大嘴(如果那是嘴的話),開始大聲唱起歌來。當帽子表演完他精彩的歌唱,整個禮堂報以熱烈的掌聲。

  我和塞德裡克面面相覷。

  麥格教授又走上台來,她手中握著一長卷羊皮紙。

  「當我念到你的名字,就請你戴上這頂帽子坐在凳子上等待分配。」她說道:「凱瑟琳.艾伯特!」

  那個和我坐同一條船的黑色短發女孩從隊伍中走了出來,她有著圓圓的標志臉蛋,看起來很靦腆。

  凱瑟琳.艾伯特戴上大得連她的眼睛都遮住的帽子後,靜靜地坐下。

  一會兒之後——「赫奇帕奇!」帽子大喊道。

  我發現赫奇帕奇的學生坐在最右邊。當凱瑟琳走下來與他們坐在一起時,他們個個鼓掌歡呼。

  等會兒我也要坐到那裡去。我偷偷給自己加油打氣。如果分院帽不同意——

  我就求它!

  接下來陸續有三個學生分別去了赫奇帕奇、格蘭芬多和拉文克勞。很快,因為塞德裡克的姓氏,他的名字被念了出來。

  「塞德裡克.迪戈裡!」

  我注意到塞德裡克的身體幅度很輕微地晃動了一下——我悄悄捏了捏他的手,得到他抿唇回的一笑。

  他坐上去,麥格教授拿著分院帽就要往他頭上落。那頂帽子剛剛沾到他的頭發邊,就迫不及待大喊起來:「赫奇帕奇!」

  我心下一松,塞德裡克顯然也是,他朝我露出了個微笑,指了指赫奇帕奇的長桌,示意去那裡等我。

  又過了兩個人,才終於有第一個學生被分進斯萊特林。斯萊特林長桌上立刻響起了熱烈又矜持的掌聲。

  「諾維拉.勞倫斯!」

  終於到我了——老實說,我根本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緊張,要知道第一次見鷹頭馬身有翼獸我都沒那麼緊張。

  帽子被戴到了我頭上,我能感覺它在我頭上扭來扭去,像身上有跳蚤似的,好一會兒沒有說話。

  於是我決定主動出擊:「我想去赫奇帕奇。」

  「你想去赫奇帕奇?也不是不可以,你很勇敢,是個好人,最重要的是……你有一顆自由的靈魂……赫奇帕奇嗎?好吧,如果你已經下定決心——」

  「赫奇帕奇!」分院帽大叫。

  我高興地原地跳了跳,將分院帽還給麥格教授,我轉身衝著最右邊的長桌跑下去。塞德裡克留了一個位置給我,我挨著他坐下,立刻有個高年級模樣的男孩和我握手。

  「雷克斯.沃森。」他指了指身邊一個大波浪長發的女孩,「這是德洛麗絲.霍爾,我們是赫奇帕奇五年級的級長。」

  我和他們都各自打了招呼。

  再一轉頭,我被旁邊一個鳥嘴粉發女生嚇了一跳。很快那個女生將面孔變了回去,她笑嘻嘻地揉了揉我的頭發:「你真可愛勞倫斯。」

  「你是……天生的易容馬格斯?」

  「沒錯!」說著,她的頭發又變成了和我一模一樣的栗色,「尼法朵拉.唐克斯,我五年級了。」

  真好啊,我羨慕地看著她:「你能變成我嗎?」

  「我可不是復方湯劑。」唐克斯否決了這個疑惑,我只能憾憾打消了讓她給我變身的念頭。

  分院又持續了好一會兒,直到最後一個女孩落座拉文克勞,教師席中間的白發老人站了起來。全巫師界都知道他——阿不思.鄧布利多。

  「歡迎來到霍格沃茨!我想對大家說——用餐吧!」鄧布利多教授兩手似乎只是朝前一伸,四條長桌上就出現了豐盛的食物。不少一年級新生都發出了贊嘆的聲音。

  唐克斯在我旁邊大笑:「這個聲音聽了五年了還是很爽呢!」

  「哦?我怎麼記得你那時候嚇得頭發都變紅了。」桌子再遠一點的一個男生毫不留情地戳破了唐克斯,後者氣得哇哇大叫,眼看著要拿叉子去戳他,被心累的級長及時制止了。

  我和塞德裡克一邊吃飯一邊愉悅地看戲。

  啊,赫奇帕奇的大家真是活潑呀!


第3章 一周迷路十五次

  適應霍格沃茨的生活比我想像中要快很多。

  好吧,如果開學一周就在動來動去的樓梯上迷路十五次也算適應很快的話。

  像塞德裡克那麼好耐心好脾氣的人都忍不住用疑惑的眼神看著我,我覺得他多半是在奇怪我的腦容量都用去了哪裡吧。

  「這節台階周一、三、六都會消失。」但不管怎麼疑惑,他都會不厭其煩地提醒我,「不要再被卡住腿了,維拉。」

  嗚嗚嗚,這難道是我想的嗎?

  如果很不巧我當時身邊是凱瑟琳,我就會被她揪著耳朵痛罵一頓。

  「諾維拉.勞倫斯!這段樓梯通向黑魔法防御教室的——魔藥課教室在!下!面!不在天上!」

  我只能揉著耳朵無語凝噎。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最大的錯誤就是在入學的時候把凱瑟琳形容成了一個靦腆的女孩。然而在和她入住一個宿舍成為好朋友後,我才發現她的本質是如此的狂躁。

  她簡直是一只火爆獾獾,能爆炒獅子,水煮蛇蛇,干煸老鷹那種獾獾。

  但不論是塞德裡克還是凱瑟琳,和韋斯萊兄弟比起來都是再好不過的人了。

  在一次被卡住腿後,我極其不幸地遇上了韋斯萊家的兄弟。他們是一對雙胞胎,兩個人相似得幾乎叫人懷疑是不是復制粘貼出來的。

  這對格蘭芬多的兄弟才入學一周,其搗蛋程度已經讓全校人盡皆知了。

  這讓我看到他們時不禁汗毛直豎。

  「又一個——」

  「被消失的台階卡住的——」

  「倒霉蛋赫奇帕奇!」

  他們倆一模一樣的腦袋一起湊過來,一人一只手撐住扶手,將我環在中間。我干脆在台階上坐了下來:「只要等十五分鐘就好了。」

  其中一個嘻嘻一笑:「其實你不需要等十五分鐘,赫奇帕奇小姐。」

  我聽出弦外之音,「難道有別的方法可以讓我的腳提前出來?」

  他們兩個只是將手抽回來,插在胸前不說話——但意思再明顯不過了。

  「八西可。」我開條件。

  「八個銀西可對別人是夠了,但是對你……」一個開口,另一個無縫銜接上:「你才開學一周就卡了五次,恐怕這裡有點少哦。」

  啊哈,還會看碟下菜啊小小年紀。

  「加四個西可。」我不想在價錢上糾纏,很爽快答應了加錢。韋斯萊兄弟對視一眼,顯然很滿意。

  其中一個彎腰,在卡住我腿的台階旁邊撓了撓。

  然後——那個洞口真的慢慢松開了!我整個驚呆:「就是這樣?只要撓一下?」

  韋斯萊兄弟這下不太高興了:「嘿這位赫奇帕奇小姐,要不是我們告訴你——」

  「你還要再等十分鐘呢!」

  「如果你每周都要卡五次,在霍格沃茨七年,那就是……」他們算不明白了,直接囫圇過去,「你想想,浪費了多少光陰啊。」

  我不得不承認他們說的有道理,於是將腿抽出來以後,很爽快地付錢了。

  韋斯萊兄弟收錢後分別走到我兩側,攬住我肩膀,再把另一只手伸到我面前。

  「認識一下,我是喬治。」

  「我是弗雷德。」

  「諾維拉.勞倫斯。」我搭上他們兩只手,握了握,然後用力一甩,「太不真誠了哦,你是喬治,你才是弗雷德。」

  我戳破他們的戲碼。

  兄弟兩人大吃一驚,有些不敢相信,顯然這套把戲十幾年沒有失效過:「你能分出我們兩個?」

  我翻了個白眼:「長得那麼像的火蜥蜴惡婆鳥蜷翼魔我都能分出來一個個叫名字,分清楚你們兩個會說話的人還不容易?」

  「可是我們兩長得一模一樣唉。」他們還是不太相信。

  「那你們就當是我的直覺好了。」

  眼見著就走到赫奇帕奇休息室門口,我想了想,轉身拍拍不可置信的兄弟兩人,「或者下次你們再來試驗一下我是不是真的能認出你們,八個銀西可,賭不賭。」

  「一言為定!」他們倆對視一眼,立刻接通了心靈感應,異口同聲道。

  人還是不能太好賭。

  看著他們離開的背影,又想著馬上就要回到我錢包裡的西可,我只能感嘆他們還是太年輕了。

  **

  所有課程裡,我最害怕的就是魔藥課。

  讓我害怕的主要源頭就是這門課的教授——西弗勒斯.斯內普。

  其實我以前就見過他,有時候卡爾森會將神奇動物自然脫落、分泌的物質收集起來賣去對角巷,我在那裡遇見過來買魔藥材料的斯內普。

  幾年過去,他的氣勢更盛了啊。

  不過幸好我的搭檔是萬能的塞德裡克,只要有他在,我就能安心的做一個工具人副手,給他切切材料,稱稱重。

  第不知道多少次,我看著我們在斯內普教授嚴厲眼光掃視下仍拿了E的魔藥,轉頭對塞德裡克星星眼:「塞德,沒有你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你簡直就是魔藥小王子,魔法小天才!」

  塞德裡克失笑,作勢要來捂住我的嘴。不管我誇他多少次,他仍然會在聽到後臉紅。

  除了魔藥課之外,就沒有我害怕的課程了——就連魔法史這堂催眠課,我都能從頭到尾聽完記滿筆記。

  要知道,就連好學生塞德裡克在強撐半節課後都會忍不住睡去。

  「維拉,你是怎麼做到的?」我另外兩個舍友莉迪亞和帕蒂在睡了一節魔法史之後試圖向我取經。

  我撓了撓頭,頂著眾人的目光:「我也不知道唉,我感覺課程都挺有趣的。不過我只擅長聽課,不太擅長考試,到了期末這些筆記你們都可以拿去用!」我很大方地許諾。

  這倒不是我撒謊,很早我就發現自己容易長時間集中注意力,擅於記住理論性知識。但是對於魔咒、變形、魔藥這些實踐性很強的課程,我總是實操得不溫不火。

  或許我所有的實操能力都用在神奇動物上了。我安慰自己。

  人總是要有一技之長的嘛!

  **

  卡爾森說好會每隔一天給我寄一封信,但最後兩周內我也只收到一封。不過我早就做好了這樣的心理准備——畢竟這世界上也就我最了解他了。

  他來信不長,大致祝賀了一下我進了赫奇帕奇,然後接下來的篇幅都在說客邁拉獸的蛋的後續。

  我回信問候了他,又長篇大論囑咐他照顧好皮箱裡的神奇動物們,並再次建議他找一個助手。

  然後他回給我一封吼叫信,令我在禮堂裡顏面盡失!整條長桌上的赫奇帕奇們都笑得前仰後合,其中以凱瑟琳為最。

  塞德裡克憋了一陣笑後,很好心地替我轉移大家注意力了。

  不過——總的來說,霍格沃茨生活是非常愉快的。

  教授們人都很好;家養小精靈的手藝也很好(比卡爾森好得多);身邊有萬能塞德裡克和大姐頭凱瑟琳,我差不多也能在霍格沃茨橫著走了;格蘭芬多和斯萊特林這兩個學院倒是有時候互相看不太慣,會鬧出點事來。

  不過這和我們赫奇帕奇又有什麼關系呢!

  我一邊聽莉迪亞和旁邊的拉文克勞男生交頭接耳說著這兩個學院在魔藥課上發生的小衝突,一邊第五次念出漂浮咒。

  然而我的羽毛還是無動於衷。

  雖然大多數學生的情況都和我一樣,但是——旁邊塞德裡克都能操控著他的羽毛落到我頭上了!

  人比人果然能氣死人。

  「迪戈裡先生,做得真好!赫奇帕奇加五分!」小個子的弗裡維教授站在書堆上啪啪給塞德裡克鼓掌。旁邊的赫奇帕奇新生們也很高興,像自己加了五分似的。

  我贊嘆了他一下,又埋頭去看我的筆記:「Wing-gar-dium Levi-o-sa,要把gar拖長,我做得沒錯呀!」

  塞德裡克示意讓我做一次給他看看,他仔細盯著我的口型和手勢,看著看著,伸出手來調整我的魔杖:「我覺得可能是……最後一抖堅定一點試試,維拉。」

  我便又嘗試了一遍,這次抖得有點太堅定了,像是要在半空中戳出一個洞。塞德裡克沒忍住笑出來,又給我示範了一次。

  他的動作可真好看,輕盈而流暢,像是毫不費力,渾然天成。

  當然也不排除是我對他濾鏡太重。

  我學著他又來了一次,這次我的羽毛飄起來輕輕晃了晃,但很快它又像沒睡醒一樣癱了下去。

  「塞德!你看!」我很興奮,差點把魔杖揮到我身邊男生的身上。塞德裡克含笑將我拖過來一點,好讓那個男生不受無妄之災。

  「其實只差那麼一點,維拉,我覺得你只是缺少會成功的信心。」

  「但是我魔咒用的一直不太好。」我有些悵惘。

  塞德裡克只是眨眨眼:「可能事實並不是如此——反正最壞也只是爆炸而已。」

  他頂著那麼乖巧俊秀的臉卻那麼平靜地說出這句話,衝擊感還是很強的。

  我失笑,又念了一遍漂浮咒,這次非常成功,羽毛在我的操控下晃晃悠悠地、艱難地落在他肩上,貪戀他的體溫,停著不動了。

  他側過頭看了一眼,將它捻起來,用羽毛尖端撓了撓我的臉頰。

  癢癢的。


第4章 帥哥都是有一些包袱的

  就連廚房的家養小精靈都知道,我最想上的課是保護神奇動物。

  凱特爾伯恩教授大為不解:「課上的神奇動物你應該都見過啊諾維拉——可能卡爾森的皮箱裡還有呢!」

  「正是因為都有了,才更體現出我熱愛學習的心啊凱特爾伯恩教授。」我試圖用真心打動他。

  胖胖的教授非常感動,但依然拒絕了我想和高年級一起上課的申請。不過他表示,如果課余神奇動物們有用的上我的地方,他一定不會客氣的。

  這樣他的工作又得到了分擔,我又吸到了神奇動物,簡直是一舉兩得啊!

  一天課後去幫忙喂完三年級的教具——火螃蟹,我頭發都被燎到了一點。

  「好危險……我們真的要上這門課嗎?」莉迪亞仿佛自己的頭發被火燎到了一樣齜牙咧嘴的——她是個金發的美麗姑娘,平時寶貝自己的長發就像我在家寶貝鳥蛇的蛋。

  她給我找了把剪刀。

  「是的,親愛的莉迪亞,而且你猜怎麼著,在五年級參加的保護神奇動物O.W.L.考試中,你需要了解在不被嚴重燒傷的情況下給一只火螃蟹喂食、清潔的方法。」

  莉迪亞和帕蒂臉都綠了。

  「你一直都很喜歡神奇動物嗎,維拉?」 塞德裡克從他朋友堆那裡走出來,坐在我旁邊。他懷裡還抱著一本大部頭,應該是剛從圖書館借的。

  我正拿著剪刀想把頭發尾端剪掉,聞言沉思了一會兒。

  「也不能說是一開始就很喜歡的吧,老實說,小的時候我還因為卡爾森總是不管我而生氣呢,不過後來……」

  我靠在赫奇帕奇休息室柔軟的沙發上,房頂低矮,總有一股不知名的植物香氣似有似無地傳過來。凱瑟琳正埋頭在我旁邊唰唰唰地寫作業,羽毛筆劃過羊皮紙的聲音墊在眾人輕輕私語中,幾乎叫人有些犯困。

  見我晃神,塞德裡克趕緊拿過我手裡的剪刀,兩下剪掉頭發尾端幾縷焦掉的部分,然後將剪刀放在桌上推遠。

  「不過小時候我太孤獨了,只能和神奇動物玩……」

  「而且後來有一次,等我長大一點,卡爾森帶我騎了一次鷹頭馬身有翼獸!太瘋狂了,我……」

  話還沒有說完,凱瑟琳先抬頭,扶了扶眼鏡,問我:「鷹頭馬身有翼獸是什麼?」

  「是一種飛行生物,有巨鷹的腦袋、翅膀和前爪,後半身包括腿和尾巴都像是馬。」塞德裡克替我解釋道,然後立刻問道,「那是什麼感覺維拉,是不是像飛天掃帚一樣!」

  「那可比飛天掃帚強多啦!」雖然那時候還很小,我的記憶已經不太清晰了,但我仍然竭力擁護我的初心,「那可是鷹頭馬身有翼獸,它帶著我和卡爾森飛得很高很遠,越過河流和山脈,就像要飛到天空裡去。」

  「下面的人和房子都變成小小一點——它是溫熱的,我緊張地抓著它的毛,還能感受到它的呼吸和每一次翅膀的扇動。」

  還有它的眼睛,結束的時候,它微微俯身將我們放下來,然後它低頭看著我。

  它的眼睛是那麼明亮的桔黃色,華貴,沉靜,清晰地映著我這個人類中的小不點。

  而小小的我一時無言,只知道呆呆地盯著它,直到卡爾森將我提溜走。

  「飛過大海邊緣的時候,卡爾森還假裝要把我扔到海裡去——當然啦這部分不重要。」

  看他們四個露出「這樣的父親?」的表情,我趕緊解釋一句。

  但很明顯他們並沒有信服。估計在他們心裡,我一直是被卡爾森欺壓的可憐女兒。

  ……雖然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也沒有理解錯。

  「它們本來就已經是我的玩伴和朋友了,從那以後,我對它們的感情更是發生了巨大的變化,這一切於我而言不再是稀松平常的。」

  事實上,我並沒有什麼神奇動物都愛我的天分——我為這個羨慕了紐特很久。

  直到老人知道我因為什麼羨慕他以後,久久失笑。

  「不,維拉,我並沒有這種天分。」他懷裡的嗅嗅是他年輕時養的那只的孫輩,也很老了,但依然鍥而不舍地將他們家的銀勺塞到肚子裡去。旁邊的貓狸子很生氣,一直對嗅嗅齜牙咧嘴的。

  「可是它們都很喜歡你。」我感到疑惑。

  「那是因為我真心對待它們——我相信我們是一樣的,人類並不比神奇動物高貴,我相信神奇動物和人類沒有什麼不同——或者說,我愛它們猶勝於愛人類。」

  「我用了一輩子去了解它們,接觸它們,保護它們……如果我將同樣的心血用在人類身上,或許你也會覺得人人都愛我。」

  「但我沒有。」

  他的眼睛是灰灰的藍綠色,溫和而睿智,裡面是無盡平和。

  「你只是還缺少一點時間——和愛,維拉。」他望著我,帶著一些狡黠笑意,「你會做到的。」

  「要我說,你的天分比卡爾森高多了。」他又很小聲地補了一句。我沒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

  紐特說我會做到的。

  而我也這樣堅信著。

  「爺爺都沒有這麼和我說過。」後來羅爾夫為此吃了不大不小的醋,他是紐特的孫子,比我小兩歲。

  「因為大家都知道你只是喜歡借著神奇動物名義往外面跑著玩。」我毫不留情戳破他。

  羅爾夫憤怒地將盤子裡蒂娜做的最後一個松餅吃掉了。

  **

  赫奇帕奇可以不拿學院杯(我們為什麼不拿,難道是因為我們不想嗎?),但是不能不知道廚房在哪裡!

  第一次去廚房是唐克斯帶我去的。

  宵禁之後,唐克斯表示夜深了,到了腹中空空的時候:「有沒有人餓了!」

  我唰地舉起了手,唐克斯很滿意地將我從沙發上拉起來:「走吧,我們去廚房吃東西。「

  「一份奶油松餅。」 五年級的級長德洛麗絲毫不客氣地點餐。

  「沒問題!」唐克斯酷酷地做了個保證的手勢。

  「可是已經宵禁了。」塞德裡克從他寫了滿滿一頁紙的作業裡抬起頭來,表示擔憂。

  唐克斯頭發兩秒之內變成紫色,她發出一聲怪叫,去揉他的臉:「乖乖迪戈裡——沒有霍格沃茨人能夠不經歷夜游!」

  塞德裡克艱難地從她魔爪掙脫出來。

  唐克斯熟門熟路地帶我走到廚房門口,遠遠的我聽見一聲貓叫,立時寒毛都豎了起來:「是洛麗絲夫人!」

  「別擔心!」唐克斯嘿嘿一笑,她身邊掛著一副畫著一碗水果的畫作,只見她轉過身,輕輕撓一撓畫裡的一只梨子——梨子竟然吃吃發笑起來,然後變成一只綠色的門把手。

  我整個人痴呆:「哇哦!」

  唐克斯對我的驚嘆很受用:「快來維拉。」

  我預想中的廚房會是個塞滿了家養小精靈、廚具和食物而顯得擁擠的地方,然而並不是這樣。廚房是一個天花板很高的大房間,面積和上面的霍格沃茨禮堂一樣大,周圍的石牆邊堆著許多閃閃發光的銅鍋和銅盆,房間另一頭有個磚砌的大壁爐。

  屋內還擺有四張大桌子,擺放的位置跟上面禮堂裡四個學院的桌子一模一樣。

  在很多家養小精靈忙碌的、嘰嘰喳喳的腦袋中,我看到了一個金棕色卷發的腦袋。

  唐克斯正在向家養小精靈索要食物,而我慢慢走到那個金棕色腦袋旁邊——他已經要將頭低到比他腦袋還要大的碗裡去了。

  「嘿,我知道你。」我坐到他一旁的桌子上,「你是那個拉文克勞聰明的小巫師!」

  男孩小小的,站起來估計還沒有我高。他聞言抬起頭來,我看見他有一雙美麗的湖綠色眼睛。

  他嚅動了一下嘴唇,捏緊了手裡的勺子,還是沒說話。

  見狀,我向他伸出了右手:「你可能不知道我,我是諾維拉.勞倫斯,赫奇帕奇,我和唐克斯也是來吃夜宵的。」我眨了眨一只眼睛,「所以你不用擔心我說出去。」

  他又用那雙略顯憂郁的大眼睛瞥了我一眼,慢慢握住我的手:「我知道你。」

  哈哈,看來我還是有點人緣在身上的嘛。

  停了一會兒,他又開口:「亞倫.懷特。」

  霍格沃茨很多人都知道亞倫.懷特,我自然也是知道的。據說他的古怪和他的聰明一樣出名——但這樣看,他一點也不奇怪嘛。

  「你在吃什麼?」 我去探頭看他碗裡是什麼。卡爾森常說我簡直有點自來熟的離譜,和他一點也不像。

  「是奶油玉米……」他估計也是第一次遇上我這樣第一次見面就好像認識他十年的人,臉開始泛紅,「我晚上在看書,忘記吃飯了。」

  他好可愛哦。我心裡這樣想著,還想和他說幾句話,後面唐克斯已經叫我:「維拉,走了!」

  「來了來了!」我應道,「嘿小亞倫,下次和你一起玩。」

  他的眼睛亮了亮,但沒有說話。

  回去的路程我沒有那麼提心吊膽了——赫奇帕奇休息室是全校離廚房最近的地方,這要是都能被費爾奇抓到也不用在霍格沃茨混了。

  我將唐克斯用飄浮咒飄起來的托盤拉過來看看:「還有烤雞!這也太罪惡了。」

  唐克斯得意:「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廚房沒有的。」

  「那有宮保雞丁嗎?」

  「那是什麼?」

  我失落:「沒什麼,我和我爸爸去過一次中國,他們的菜好好吃啊。」

  回到寢室,不管餓還是不餓,小巫師們都團團圍在了圓桌旁開始拿東西吃。德洛麗絲一口咬掉她心心念念的奶油松餅,「愛死你了唐克斯——還有你,維拉寶貝。」她用干淨的手捏了一下我的臉。

  塞德裡克沒有擠進來,他還在柔軟的沙發裡陷著看他的大部頭。

  我試圖誘惑他,「塞德,看,烤雞!」

  烤雞腿擋住了他的視線,他不得不抬起頭來:「我不餓,維拉。」

  我懂,小帥哥都是要有一些包袱在身上的。

  於是我又屁顛顛地拿了杯牛奶給他:「那你喝這個。」

  這次塞德裡克接了過去,還沒等他道謝,同樣埋頭在作業裡的凱瑟琳就憤怒地大吼:「諾維拉!我的那份呢!」

  我嘿嘿一笑,將她從椅子上扯起來:「你來和我們一起吃!」

  很快休息室裡又多了一個滿嘴都是油的小獾。


第5章 奇怪的勝負欲

  我很快又見到了亞倫.懷特——因為那該死的兩頁紙的魔藥課作業!斯內普教授的作業總是又多要求又高,也不想想11歲之前的小巫師還是100字圖解漫畫都沒做過的文盲,怎麼能一入學就寫論文呢?

  好吧,其實還有有人可以的——比如小天才塞德裡克。

  就這樣,我和凱瑟琳被塞德裡克提溜去了圖書館。

  凱瑟琳暴躁地將《千種神奇草藥及蕈類》翻得嘩嘩作響,被路過的平斯夫人狠狠瞪了一眼;而坐在她旁邊的我就像鵪鶉一樣懨懨的,塞德裡克試圖將我晃醒開始寫作業。

  「你現在不寫,下午還有變形課,麥格教授也布置作業,明天也還有課,還有後天,大後天……這樣你就永遠都寫不完了。」塞德裡克恐嚇我。

  他成功了,我被嚇得一激靈坐直起來,開始奮筆疾書:「我寫!」

  塞德裡克滿意地翻開了他自己的書。

  圖書館很安靜,只有羽毛筆在羊皮紙上劃寫的聲音,伴隨著嘩嘩的翻書聲,偶爾傳來幾聲低低的私語,每個人都沉浸在這濃厚的學習氛圍中。

  除了我。

  寫了幾行字之後我就開始神游太空。余光中,我看到一個熟悉的腦袋,立刻開始蠢蠢欲動。

  迪戈裡老師下一秒就瞟過來:「你想干什麼?」

  「我馬上回來。」我給他發誓,今天上午一定會把論文大綱寫完,不然就罰我一天摸不到蒲絨絨——塞德裡克被我的誠意感動了。

  悄無聲息地,我走到亞倫旁邊坐下,小聲喊他:「嘿亞倫!」

  他轉過頭來,像一只受到驚嚇的小倉鼠:「是你,勞倫斯。」

  「叫我維拉就好。你在干什麼呢?」

  「在寫魔藥課作業。」

  「可以給我看看嗎?」

  他大方點頭,我將他字跡工整的羊皮紙拿起來端詳——很好,這也是一個11歲就能寫論文的小天才。

  「你寫了好多自己的想法呀。」我點了點其中一段話。

  他探頭過來看。

  「哦,這裡……將甘露草與血根混合碾碎,加入坩堝中,制取懸濁液;5分鐘後過濾,保存濾渣,將所得濾液順時針攪拌7圈,逆時針攪拌7圈,再順時針攪拌1圈。但是我嘗試過了,這樣的魔藥是灰藍色的,只有再順時針攪拌半圈才是教授說的湛藍色——我嘗試了很多次……」

  他突然停住了嘴:「對不起,我又說太多了。」他露出沮喪的神色,湖綠的眼眸泛起哀愁的波紋。

  「我總是這樣——大家都覺得我在賣弄學問,而且很無趣。」亞倫很小聲地說。

  我整個人麻木。

  什麼,是誰,是誰覺得亞倫在賣弄學問,是誰覺得他無趣。

  如果我有一個這樣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聰明又努力又好看的朋友,我一定緊緊抱住他大腿。

  我趕緊將塞德裡克指導我寫的大綱拿給他看,亞倫看的很快——簡直是一目十行:「很清晰,就是這裡,《魔法藥劑與藥水》裡面有一個做法很相似的魔藥,或許你可以找出來對比一下。斯內普教授喜歡論文裡有更多的思考和比較。」他甚至在旁邊標上了頁碼。

  我徹底膜拜了。

  「塞德,」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我仍然恍恍惚惚的,「你知道嗎,我一直以為年級第一會是你——但現在我不確定了。」

  凱瑟琳立刻抬頭:「什麼,誰,哪個學院的?」

  「亞倫.懷特,拉文克勞的,他真的是個天才!」我詳細復述了剛剛的事情,並答應他們下次將亞倫拉過來一起坐。

  「天啊,他甚至記得《魔法藥劑與藥水》上面哪一頁有什麼。」凱瑟琳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旁邊四指厚的書籍。

  然後我們看到塞德裡克臉上浮現出更加堅定的表情。

  「不必啊塞德!不必,你真的不用去背魔藥書……」我們趕緊勸他,試圖將他腦子裡的水晃出來。

  **

  今年第一場比賽赫奇帕奇就抽到了對戰格蘭芬多,赫奇帕奇的魁地奇隊長是六年級的尤娜,她是個潑辣的混血美人。

  「聽說格蘭芬多的守門員是個三年級的新手。」找球手萬斯說道。

  尤娜立刻狠狠瞪了他一眼:「別掉以輕心,伍德可不是那些竹竿守門員——萬斯,把你的眼睛擦亮一點,上次金色飛賊在你鼻子下面你都放過去了。」

  萬斯訕訕。

  尤娜不滿意這個找球手很久了,但苦於實在沒有人選,只能忍耐。

  不過她早就找好了下一任找球手——沒錯,就是塞德裡克。

  塞德裡克在飛行課上的優異成績沒過多久就傳到了尤娜耳朵裡,而他本人也熱愛魁地奇。尤娜看過他的飛行,並私下裡帶他去測試了一下。

  「你轉身非常快,迪戈裡,你會是一個好的找球手的。」尤娜這樣和他說。

  凱瑟琳知道這件事後,整個人從沙發上跳起來:「太好了塞德,我明年也要去選拔擊球手。」她做了一個揮舞球棒的姿勢。

  塞德裡克笑起來:「希望能並肩戰鬥。」

  「我就在看台給你們加油。」我只能給他們以精神支持了。

  凱瑟琳無法理解我對魁地奇的不感冒,塞德裡克倒是很寬和:「她畢竟是騎過鷹頭馬身有翼獸的人呢!」

  我沒有反駁,也沒有認同這句話。

  但是說這些都太早了,總之今年的我們都還在赫奇帕奇的看台上乖乖待著。

  離正式比賽還有二十分鐘,看台上就坐滿了人,就連斯萊特林都坐了一半——估計是來看格蘭芬多會不會輸的。

  我看到格蘭芬多看台上升起了長長的橫幅,幾束煙花綻開化作金紅色的獅子頭,朝赫奇帕奇看台嘶吼。

  「哈!」唐克斯也來勁了,她一揮魔杖,一只流光化做的小獾迅速成型,朝獅子頭撞去,還在嘶吼的獅子很快就消彌在天空中。

  我和凱瑟琳立刻為她搖旗吶喊,唐克斯則高興得頭發變成了紅色。

  對面很快又升起其他條幅,揮著彩旗,我們也不甘示弱,就這樣你來我往了幾輪,比賽就要開始了。

  14名球員各自穿著或紅或黃的隊服魚貫而入,穩穩地懸停在空中。隨著一聲哨響,霍琦夫人將鬼飛球高高拋起——然後接下來我就再也沒跟上球在哪裡。

  努力了好一會兒,我又決定去聽解說在說什麼,然而他語速飛快,一個人名念完我還沒看清楚在哪,球又到了另外一個人名那裡。

  五分鐘後,我終於決定放棄,一轉頭就看見塞德裡克和凱瑟琳都在上蹦下跳揮舞著手裡的小旗子——凱瑟琳臉都蹦紅了。

  很好,果然只有我不懂得欣賞。

  於是我改變策略,直接去盯著記分牌。

  盯著盯著,我總覺得那裡有什麼東西在影響我的視線,我花了好大力氣去看那是什麼。

  「——金色飛賊!」我終於認了出來,「在那裡!」

  下一刻,場上唯二看起來比較悠閑的隊員立刻像上了發條一樣衝了出去,他們離看台這樣近,帶過的風幾乎把第一二排女生的頭發都吹了起來。

  尤娜狠狠打開一個朝萬斯飛去的游走球:「衝!衝下去萬斯!」那顆金色飛賊正直直地往下飛,兩個找球手都將掃帚柄壓得很低,但金色飛賊沒有停下。

  離地面還有兩三米的時候,萬斯先承受不住拉起了掃帚柄——我聽到塞德裡克嘆息了一聲——果不其然,下一瞬,金色飛賊就放慢了速度,然後落在了格蘭芬多找球手的手裡。

  格來芬多的看台上響起震耳欲聾的歡呼聲,與此相對的是斯萊特林看台上小巫師們的遺憾。凱瑟琳懊喪地將舉著小旗子的手落了下來,塞德裡克也抹了一把臉。

  尤娜落到地面上,看得出來她在極力忍耐自己不要把掃帚摔出去。

  我拍了拍凱瑟琳和塞德裡克的後背。

  **

  被魁地奇傷透心的塞德裡克和凱瑟琳又重歸了學習的懷抱。

  我將亞倫拉過來一起坐的時候,綠眼睛的小美人臉都紅透了。幸好我、凱瑟琳、塞德裡克中就沒有一個是內向的人,在我們強大的嘰嘰喳喳(主要是我和凱瑟琳)功力下,亞倫沒過幾天就能很自然地在圖書館遇見我們的時候,在我們身邊坐下了。

  一開始我們還會因為他的一些超出常人的特質而感到驚奇——比如說他過目不忘的記性、對閱讀和學習的狂熱、一周閱讀五本書的速度……

  但我們很快就麻木了。

  本質上,亞倫其實是個敏感害羞,聰明至極卻有些自卑的小男孩,他第一次在我們面前用魔藥諧音說了一個冷笑話的時候,我們三個人都靜止了。

  他很快開始臉紅,眼神飄逸,准備道歉。

  但我和凱瑟琳的尖叫打斷了他:「啊啊啊啊你好可愛啊亞倫!」

  塞德裡克放在他肩膀上准備安慰他的手都僵硬了。

  慢慢的我們就發現,這其實是亞倫一種特殊的示好方式。

  「他一點也不奇怪呀,為什麼大家這麼說他?」凱瑟琳私下裡偷偷問我。

  「大家只是不了解他罷了。」我拍了拍自己胸脯,「命中注定,我就是亞倫的天選朋友!」

  塞德裡克本來正在很認真翻著書,聞言一下子笑了出來,接收到我割過去的目光,他又立刻收斂了笑意,很無辜地望過來,大眼睛犯規似的眨呀眨。

  我立刻沒有底線地原諒了他。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總覺得在學習問題上,這兩個男孩子在暗中較勁。

  「似人草、白鮮、艾斯克草藥……唉生骨藥配方還有一個是什麼來著?」凱瑟琳很小聲自言自語。

  「龍骨。」兩個聲音幾乎是同時響了起來。亞倫和塞德裡克對望了一眼,氣氛有些古怪。

  而我完全沒有察覺到這一點,而是很興奮地開始拿他們當答案點讀機用。

  「唉這裡的魔法史我不會,霍格莫德附近的妖精叛亂發生在哪一年?」我假作記不起來的苦惱模樣。

  「1612。「兩人又是同時開口。這一次他們很明顯露出懊惱的表情,似乎打定主意下次不再開口。

  我樂呵呵地把空填上了。

  「那第一次妖精叛亂是什麼時候?等等,我記得的,讓我找找。」我開始翻書。

  「241頁。」男孩子們無奈開口。

  我強烈懷疑塞德裡克上次受刺激以後真的回去發憤背書了。

  嘖嘖嘖,男人奇怪的勝負欲啊。

  「是誰因為水母像帽子一樣戴在頭上等事跡而出名?」

  「最近的狼人准則有幾條?」

  「還有還有,霍格沃茨的台階一共有幾級?唉,這是什麼題目?」我懷疑自己翻錯了書。

  我終於問完了所有想要問的題目,四個人安靜了好一會兒,直到笑點最低的凱瑟琳最先沒忍住笑出來——然後大家都忍不住了。

  我是其中笑得最大聲那個。

  「你們倆也太同步啦!」我和凱瑟琳笑得前仰後合。

  亞倫小臉通紅,塞德裡克也不自在地摸了摸耳朵。兩個人再次對望,還是咧嘴笑開來。

  「真好啊。」看他們關系須臾間親近許多,我感動得眼淚汪汪,「以後就可以抄兩個人的作業了,論文都可以抄兩份降低重復率……啊!」

  我話都沒說完就被塞德裡克傾身過來彈了一下額頭——一點都不痛,他下手輕得就像一只小鳥啄了我一下。

  他灰色的眼眸裡是嗔怪的笑意:「我和亞倫可不會隨隨便便借作業給你抄。對吧亞倫?」

  亞倫看看我又看看他,有點為難,但仍點點頭:「自己寫作業比較好,維拉。」

  ……狗男男!


第6章 有些人和有些人夜游

  卡爾森的來信上說家裡鳥蛇生蛋了。

  「哦梅林啊,我的茜茜和阿德!我就知道他們可以的!」茜茜和阿德是我和卡爾森兩年前從商人手裡救回來的鳥蛇。

  卡爾森在信中還不情不願地透露自己招了一個助理。

  「一個德姆斯特朗剛畢業的男孩,比你能干多了!」他這樣寫道。我看著,發出不屑的輕嗤聲。

  好笑,紐特親傳弟子是誰都能當的嗎!

  於是在回信中,我極力證明了自己的地位和能力。一封信估計寫了不下十次「親傳弟子」幾個字,務必要將這個詞刻在卡爾森——還有那個助理腦子裡。

  凱瑟琳經過我同意,湊過來和我一起讀了信。她捻起隨著信封寄過來的一只羽毛:「這是什麼鳥的羽毛呀,好美。」

  她誇贊得不錯,羽毛是很淺的藍色,中間泛著灰紫,幾乎有種如夢似幻的美麗。

  「這不是什麼鳥的羽毛,事實上——它是一種魚的皮膚。」

  「???」凱瑟琳震驚。

  「克米利亞獸,神奇動物學家直到十年前才發現它,它們生活在很深的海底,羽毛有很強的防水功能。當你一層層撥開它的毛,就會發現它下面直接裸露的血管。」我解釋道。

  凱瑟琳呆呆地盯著我看,我挑眉:「怎麼,你傻了?」

  「不,」凱瑟琳笑嘻嘻湊過來,「我只是覺得你剛剛很有魅力,維拉。」

  「魅力?魅力是什麼?」我平生見過最有魅力的女性就是年輕時候蒂娜的妹妹,哇哦,她可真是個美人,不過她現在也很美。

  「不是那種魅力!」凱瑟琳苦思冥想了一會兒,沒想出來怎麼表達——她文學還挺差的對吧。

  「害,有可能是我眼瞎了。」凱瑟琳最後也沒想出來,她選擇放棄。

  我:……

  凱瑟琳將這根羽毛拿給整個赫奇帕奇休息室的同學看,讓他們猜這是什麼動物身上的毛,三次機會,猜不出來的要給她50納特,猜出來她倒給1西可。

  參與的人還挺多,她居然靠這個賺了一點錢。

  凱瑟琳實在是太有商業頭腦了,我自愧弗如。

  **

  如果這天晚上我能預見到雙胞胎兄弟出來夜游的話,我絕對不會溜出來廚房的。

  誰能想到他們夜游那麼遠啊!

  「抓住了!」

  「一個溜去廚房的赫奇帕奇!」

  我將食指放在嘴巴前瘋狂「噓」他們:「小聲點!我不想被扣分!」

  兩人笑嘻嘻的,一點都不緊張:「那這次你能認出我們了嗎?」

  「弗雷德,」我指了指左邊這個,又指了指右邊這個,「喬治。」

  「好了,八個西可,給我吧!」我攤開手要錢。

  兩兄弟還是不可置信:「你到底是怎麼認出我們的?」

  「我們家雙胞胎痴呆……不是,月痴獸我都能認出來,認你們不是小菜一碟——別廢話了,趕緊掏錢。」

  「你是不是……」

  兩兄弟仍然沒有放棄我在瞎蒙這個念頭,但最後,喬治還是從錢包裡仔細數了八西可放到我手心裡。

  看著他們臉上的表情,我合理懷疑他們已經在謀劃下次怎麼坑我的錢了。

  不過那是以後我要考慮的事了,現在的我准備拿了錢轉身就走——但還沒等我邁出一步,肩膀上就搭上了兩只手。

  「我不會告訴教授的,我發誓。」我豎起幾根手指,轉身用最真誠的目光看著他們。

  「說什麼告不告訴教授的,多見外啊,」兩兄弟一人搭住我一邊肩膀,「我們只是……」

  「喵~」不知道哪裡傳來一聲的貓叫打斷了兩兄弟的話頭,貓叫聲似遠似近,激起了我一身雞皮疙瘩。

  我們三個大眼瞪小眼,愣了好一會兒。

  「洛麗絲夫人……看來有壞學生從床上爬下來了。」比貓叫聲更可怕的是這個沙啞的聲音。

  「跑!」我們面面相覷,同時用氣聲喊道。

  我自然而然想往休息室跑,一下被弗雷德扯住:「你瘋了諾維拉,他就在那邊!」他聲音壓得低低的,「往這邊走!」

  我立刻獾獾祟祟跟上他們的步伐。

  不得不說,他們逃亡得未免有些熟練了。

  「我們去哪兒?」上了幾層樓梯,穿過幾個長廊,似乎還是能聽到洛麗絲夫人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貓叫聲,我不禁開口問道。

  梅林啊,我只是想出來吃個夜宵,為什麼會淪落到和韋斯萊兄弟一起大逃亡。

  我可不想給赫奇帕奇扣分!

  喬治和弗雷德對望一眼,一人一邊拉住我手臂:「來這裡!」

  我們又上了一層樓,不多時兩人夾著我拐進了四樓的某一間教室,火燭在牆壁上悠悠地晃動跳躍著,光影不停息地躍動,我們的腳步聲在這寂靜的夜裡非常清晰。周邊的畫像有些睡著了,有些卻仍睜著雙眼,緊緊盯著我們。

  老實說我有點害怕了。

  城堡裡連幽靈都有,那誰能保證不能有點別的什麼東西呢?

  「我們躲在這間教室嗎?這不保險吧?要不我們偷偷溜回各自宿舍,這樣——」我的話被頭上蓋住的一只手打斷了。

  「諾維拉,你的話太多了。」弗雷德顯得有些無語,又有些好笑,「放心吧,不會讓你被費爾奇抓住的。」

  看起來他們非常篤定,我狂跳的心也稍微平靜了一些。

  「快來,諾維拉。」弗雷德招呼我,他們倆將牆壁上一片幕布扯下來,後面是一片鏡子。

  「所以……這是什麼魔鏡嗎?」我疑惑。

  「不不不,這比魔鏡更神奇。」喬治神秘兮兮地咧開嘴角。

  「你照映出我,我照映出你。」弗雷德站到鏡子前,低聲念著一句像咒語一樣的話——神奇的事情發生了,鏡子居然發出了微微的光——然後它緩緩地從中間豎直裂開了一條縫。

  喬治上前推開它——這居然變成了個門!門後是一條漆黑的甬道。我看著他們輕盈地躍上去,弗雷德轉身朝我伸出一只手:「上來吧。」

  他們不會想在這裡殺了我再拋屍吧。我腦海中不合時宜地閃過以前卡爾森嚇唬我講過的很多小故事。

  但比這個念頭更嚇人的是有一次傳來的貓叫聲——還有它背後潛藏的扣分以及批|鬥環節!

  我毫不猶豫搭上了他的手,借力跳了上去。

  甬道其實很短,沒走幾步面前就出現了一個很大的空間。我們都舉著魔杖,念了聲熒光閃爍,淺淺的微光便將整個環境映照出來。這裡更像是一個小房間,看起來足夠數十人在這裡集會了。

  「所以,這是個密室?」我舉著魔杖四處觀望,幾把破舊的椅子散落在這裡,地毯看起來像是上個世紀流行的花色,牆上的牆燭樣式也非常古樸。

  「我們覺得這可能不只是個密室——或許它還有個門通往哪裡呢?」喬治回應我道。

  「我們下次決定來給這裡加上蠟燭,然後添點桌椅什麼的,這就變成我們的據點了——」弗雷德停了一下。

  昏暗中,他們似乎對望了一眼。

  「你來嗎諾維拉?」喬治問道。

  「來來來!」我沒有看出他們的停頓,聞言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從小我就纏著卡爾森給我講各種稀奇古怪,靈異魔幻的故事,森林裡的精靈、另一塊大陸上的巫女、會口吐人言的神怪……卡爾森常常被煩得要死,還要絞盡腦汁編故事。

  於是在他口中就會出現長著十二只手三張嘴有蛇的尾巴,會吃我這種白白嫩嫩小女巫的妖怪;出現穿梭時空跳躍維度的機器,鑽進去出來會變成一只螞蟻;出現拿著一個奇怪板子,打一下球會引起颶風的奇怪運動。

  也是難為他編這些有的沒的故事那麼多年了。

  「今天幫了你,你要怎麼報答我們?」弗雷德找了張椅子坐下,用後面的椅子腿撐著一前一後地搖起來——真希望他立刻後腦勺著地摔倒!

  一秒鐘之後,我愧疚地打消這個惡毒的念頭。

  「……要不是你們拖住我,我早就去完廚房回到休息室了。」我試圖讓他們回憶起他們自己做的好事。

  「這樣吧,為了報答你們——」我看到微光中,兩兄弟同時放大了瞳孔——他們該不會以為我要給他們錢吧,「你們可以叫我維拉,怎麼樣?」

  韋斯萊兄弟:「……」

  我從來沒有見過那麼無語的表情在兩張一模一樣的臉上出現過,一時間沒忍住笑出聲來。

  「這就是報酬?」

  「當然啦!」我理所當然地點頭,「你們看,我以後一定會成為一個偉大的神奇動物學家,這樣你們以後就是和偉大的神奇動物學家一起夜游過的人,這難道不比幾個西可值錢嗎?」

  兩兄弟一時間沒有說話,不知道是在思索我說的話,還是在默默後悔帶我一起躲進這間密室的決定。

  外面似乎有一段時間沒有傳出聲音了,我們決定開門,各回各的宿舍。

  走出甬道,關上鏡子,鏡子上的裂縫泛起水波一樣的漣漪,轉瞬間又變成了一塊完整的鏡面。

  「你們是怎麼發現這裡的?也太厲害了!」我真誠地贊嘆他們道。

  「嘿嘿。」兄弟倆不約而同做出自得的表情,「不然我們晚上不是白不睡了。」

  確實,有些人夜游就是為了口腹之欲,有些人夜游居然能翻出這座千年古堡的密道。

  前者譬如我,後者譬如韋斯萊兄弟。

  我們同走了一段路。

  「謝謝你們啊。」准備分開的時候,我回頭望著他們,「要不是你們,我今天一定會被扣分的。」就算他們沒有拖住我,我可能也會在回去的路上撞上費爾奇。

  真認真道謝了,兩兄弟反而不好意思起來。

  「沒事啦,你也不是別人,你可是……」

  「學校裡第一個和我們做交易的小女巫!」

  兩雙一模一樣的眼睛對視一下,又一起轉過來望著我。

  「以後也是和我們有共同秘密的小女巫啦。」

  我一下子笑出來。

  「晚安!你們快回去吧!」

  「晚安。」喬治朝我擺了擺手。

  弗雷德又摁了下我的頭——他一定是不想我長高了。

  「晚安,維拉。」


第7章 我的願望是世界和平

  過往的魔藥課上,我總是和塞德裡克一組,凱瑟琳和另外一個赫奇帕奇女孩一組。認識亞倫之後,凱瑟琳就和亞倫一組,但有一天我們心血來潮,決定用扔硬幣的方式決定他們倆和誰一組。

  今天輪到我扔:「扔到人我就和塞德,扔到數字我就和亞倫。」

  說明規則後,我往手心呵了一口氣,將硬幣彈起,銀色的閃光在空中一晃而過,穩穩落在我手背上。

  我掀開蓋住它的另一只手。

  「是數字。」我嘿嘿一笑,「我就跟你啦亞倫。」

  塞德裡克對我想一出是一出這個場景已經見怪不怪了,他甚至有閑心在旁邊慢慢擦銀質小刀——明明剛開學的時候,我隨便逗逗他他都會臉紅紅的,偏過頭去。

  現在我誇他,他都能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接下我的誇獎。

  人的臉皮厚度果然是可以練出來的。

  但亞倫第一次看我們扔硬幣的時候,臉蛋漲紅,半天沒說出話來。

  我理解,這實在有點像聽說過的中國以前某種嫁娶方式了——叫什麼來著?拋繡球?

  直到斯內普教授砰的一聲甩開門,飛揚著巫師袍後擺走進來的時候,亞倫的臉還是紅的。

  但一上課,亞倫就將背挺得筆直,眼神直直地望向斯內普教授,裡面閃爍的求知欲幾乎能將人灼傷。斯內普教授黑沉而冷的眼眸都沒有潑滅他眼中的灼熱。

  環顧整個教室的環境,亞倫就像昏暗泥土裡奮力生長的一根小草。

  我沒忍住開始走神。

  他會不會是出生於什麼貴族家庭,天生遺傳了聰明的基因,明明可以在幾輩子都花不完的金加隆上躺著,卻出淤泥而不染,縱身投入知識的海洋;又或者他會不會出生於一個貧困的家庭,決心用知識改變命運,所以他每天都刻苦……

  「勞倫斯小姐。」我渾身一激靈,回過神抬頭對上斯內普教授的視線,「我想你一定對我講的怎麼獲取獅子魚的刺的方法感到不屑一顧了吧。」

  「沒有沒有。」我訕訕,「我一直在認真聽講呢教授,收獲了很多以前不知道的知識。」

  說完我自己都哽了一下——余光中,我看亞倫啞然張開的嘴,以及凱瑟琳從旁邊朝我投來敬佩的一瞥。

  還有塞德裡克,別以為低下頭我就沒發現你在憋笑!

  斯內普教授冷冷看我一眼,並不打算深究:「最好如此。」

  說完他就收回視線,用魔杖在黑板上一敲,瞬間黑板上就出現密密麻麻的魔藥制作方法。

  亞倫看了一眼:「維拉,你幫我研磨一下獅子魚的刺吧?需要三份。」我立刻點頭答應。

  他和塞德裡克一樣,都是溫和、善良而且聰明的男孩,雖然對制作方式爛熟於心,但亞倫並沒有全程攬過只讓我打打下手,而是做到一半的時候讓開位置,讓我來控制魔力對魔藥進行攪拌。

  他一邊處理材料,一邊還分神留意我的手法,有時候他會突然抬起手按住我試圖多攪拌一圈的舉動。

  「維拉……魔藥的攪拌圈數是有嚴格規範的。」他提醒我道。

  如果這是塞德,他也會用那雙灰色眼眸凝視我,說出這句話——然後再加一句:「這可不是在煮湯。」

  唯一不一樣的可能在於,在我中途打岔講冷笑話或者逗他們的時候,塞德裡克多半會停頓,寬和地笑一下。

  而亞倫會臉紅,抿嘴,然後移開視線,小聲道:「專心一點維拉。」

  如果我知道那個名詞,我一定會大聲喊出來:男媽媽!

  可惜我不知道。唉。

  **

  大多數課都是赫奇帕奇和拉文克勞一起上的,我們四個常常坐在一起,下課了也一起走,直到回到禮堂,亞倫回到拉文克勞的桌子上吃飯。

  他現在在拉文克勞也有朋友了——剛開學的時候,霍格沃茨的學生們都覺得他無趣,掉書袋,愛顯擺學問。

  人類總是對與眾不同的事物帶有排斥心理,亞倫的優秀和不善言辭或許一開始讓小巫師們感到奇怪和陌生。但慢慢的,時間流逝讓大家洗脫了偏見。

  撥開偏見的迷霧,大家看見亞倫那純摯、透徹的心靈。

  看到亞倫有別的朋友,我自然比誰都開心啦。

  從小我就好像格外憐愛弱小——我並不是說亞倫是那個「弱小」——雖然老實說,第一眼看見他的時候他真的很像機敏又柔弱的崔維鳥。

  我只是樸素地希望,所有神奇動物都身體健□□活在自己想要生活的地方,出生能夠活下來,在食物鏈的規律下自然繁衍生存。而所有的人類都一樣平等、善良,彼此懷有真摯,互相關愛。

  再往上一點,世界上所有生物都彼此尊重,好好生存。

  我熱愛這個世界,這世界上的風、山川河流、人、空氣、動物、植物……我希望所有,所有的生物都和諧相處。

  從六歲開始,我的生日願望雷打不動就只有兩個,一是世界和平,二是家人朋友身體健康。

  卡爾森為此不止一次笑過我:「世界和平?你還那麼小,知道什麼是世界和平嗎?」

  等我長大一點,他又換了一句:「魔法部部長都沒你那麼操心。」

  我選擇不和他一般見識,並且有理由相信他這是因為自己格局不夠大而產生的嫉妒使然。

  目前為止,能完全理解我的願望的只有紐特。他聽說我的願望後,笑了一會兒。

  「……那今年我的生日願望會是希望維拉的生日願望成真。」

  他笑完之後這樣說。

  **

  天氣開始轉冷了,我領先霍格沃茨眾人一步,率先圍上冬天的第一條圍巾。

  凱瑟琳甚至還只穿著薄毛衣和外套:「你也太怕冷了維拉,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這因為你缺少——」

  「運動!」她和塞德裡克對視一眼,一起喊了出來。

  我沒來得及堵住耳朵,吱哇亂叫:「聽到了聽到了,兩只耳朵都聽到了!」

  凱瑟琳和塞德裡克對我和亞倫不愛運動這件事非常不滿意,他們總想著提溜我們出去曬曬太陽,跑跑步,打打魁地奇,好把身體練得強壯一點。

  然而我和亞倫都堅決奉行「生命在於靜止」這個真理,常常把他們的話當作耳旁風,這讓兩人常常感到無奈。

  這天晚上,我盤點了一下剩下的作業,滿意地發現所剩無幾,於是攤開一卷羊皮紙,准備寫信給卡爾森。

  在信中,我長篇大論地交代他要怎麼照顧怕冷的神奇動物。

  「要格外注意馬型水怪,讓它不要再像上次那樣睡傻了沒發現冰封了湖面,醒來嚇了自己一跳……留心仙子的住處,不要讓它們跑出來了,蔔鳥可不會放過它們……」我一邊寫一邊想,不多久就洋洋灑灑寫了大半張紙。

  莉迪亞瞟了一眼我的羊皮紙,震驚於我的速度:「維拉,要是你寫論文有你寫信那麼快就好了。」

  我一時間悲從中來。

  帕蒂陷在柔軟的沙發裡,她正在有一頁沒一頁地翻看著報紙:「這上面寫道,蘇格蘭的麻瓜們聲稱看到了尼斯湖水怪……這怎麼可能呢,尼斯湖水怪這種東西不是不存在嗎?」她出身於麻瓜家庭,是印度和英國的混血。

  「也許他們看到的是真的。」我從信件中抬起頭來,「尼斯湖水怪其實是最大的馬型水怪——一種可以變形的水怪。「

  見他們目光炯炯,似乎很感興趣,我又往下說了一些:「它喜歡引誘粗心大意的人騎到它的背上,然後一頭扎進河流或湖泊的水底,狼吞虎咽地把人吃掉,再讓人的五髒六腑漂到水面上。「

  炯炯的幾道目光立刻變得呆滯。

  「……那會不會曾經在這裡發現的屍體,大家以為是自殺然後被魚啃掉了,但其實是馬型水怪做的?」莉迪亞突然想到,帕蒂聽完整張臉都扭曲了一下。

  「不排除這種可能哦。」

  「好殘忍的馬型水怪。我以前看模糊的照片,還覺得尼斯湖水怪有些可愛呢。」帕蒂癟了癟嘴。

  「通常我不形容神奇動物們殘忍,不管他們怎麼對待人類,都和人類對待他們的出發點截然不同。」我隨口發表了一下自己的看法。帕蒂和莉迪亞愣了一下,對視一眼,似乎陷入深思。

  在沒有真正了解神奇動物之前,人們對它們的印像似乎總是過於極端化,神奇動物要麼是柔弱而可愛的,要麼是危險而凶殘的。雖然理智上知道它們是一種生物,但提起來總像是提起一個遙遠的沒有生命的名詞。

  但實際上它們和人類並沒有什麼不同——它們有自己的缺點、優點,它們有自己的語言,有自己的感情,甚至有自己的想法——但人類總是很難接受這一點。

  我時常在為此感到頗為奇怪和安慰自己人類就是這樣之間反復跳躍。

  寫完兩頁紙,我將它們折疊起來裝進信封,然後給蒲絨絨舔了一下:「妮婭的幸運口水!」

  將信夾在書裡面,我准備明天去貓頭鷹棚將它寄出去。

  嗯,已經想都想得到卡爾森收到信後會怎麼樣和助手指指點點我了。

  不過沒關系,優秀的人總是要承擔一些非議的。


第8章 維拉,我希望……

  斯萊特林和格來芬多的魁地奇比賽,前者沒有什麼懸念的贏了,而赫奇帕奇則准備和拉文克勞比一場。

  我本來不太想去看比賽,但是塞德裡克和凱瑟琳不會放任我在「那麼重要」的日子裡自己待在休息室。

  「每一場比賽都決定著我們的分數!我們要有勇於衝擊學院杯的勁頭啊!」

  泰特.萊恩揮舞著拳頭說道,試圖喚醒我內心沉睡的雄獅。他是塞德裡克在赫奇帕奇最好的朋友,有一頭棕紅色的頭發。人很好,就是有時候顯得不太正經,對魁地奇尤其狂熱。

  我:……

  凱瑟琳回嗆他:「衝擊學院杯?靠我們這些觀眾衝擊嗎?」

  她倒不是真的覺得泰特說的不對,只是天生和泰特不對頭罷了。

  塞德裡克站在泰特旁邊低頭笑,他看到我無語凝噎的表情,將我扯過去,幫我找了個視野好的地方,又塞了一只小旗子在我手裡。

  魁地奇隊員們已經准備入場了,周圍的歡呼聲開始響起,嘈雜中,泰特像棕櫚猿一樣的叫聲仍然突出的過分,突然在我們旁邊響起,把我嚇了好大一跳。

  塞德裡克眼疾手快幫我擋住旁邊一只激動地橫向揮舞的手臂,示意我小心一點。

  我左右看了看,大家都很激動,沒人和我聊天,便低頭百無聊賴地研究手中的旗子——這次和拉文克勞的比賽連賽前宣戰都沒有,唐克斯沒了發揮的余地,也沒了我唯一感興趣的環節。

  塞德立刻突然伸出一只手指著半空中的身影:「看,特雷爾飛到了拉文克勞的球門前——他六年級了,身手不算太靈活,但身材高大,這能幫他擋住不少球。」

  我聞言抬頭,驚訝地睜大眼睛。

  塞德裡克……是在幫我解說魁地奇嗎?

  他看出來我……

  其實大家都以為我真的對魁地奇不感興趣。

  但或許不是。

  還小的時候,我見過別的小巫師玩魁地奇,也央求過卡爾森給我買一個兒童飛天掃帚讓我試試,但卡爾森總是拒絕:「這有什麼好玩的?等你長大一些去騎鷹頭馬身有翼獸,不比這個有意思多了。」

  現在回想起來,他有時候真的是個固執、守舊而不解風情的家長呀。

  被拒絕了幾次,我也嘗試和別的小巫師交朋友,讓他們借我玩玩飛天掃帚——但可能我天生就沒有那個基因吧,沒有得到什麼樂趣,還摔了一屁股泥。

  至今我都記得那幾個小男孩大笑的表情。

  很難說我的出糗是不是給他們帶來了莫大的快樂,又或許他們並不帶故意的惡意。

  我只知道那個時候小小的我心想——我以後再也不會喜歡這項運動了。

  上次赫奇帕奇和格來芬多比賽,我也跟著加油助威,但那僅僅是出於我對赫奇帕奇這個集體的團體榮譽感罷了。

  被壓抑的興趣、沒有得到過的好奇、被嘲笑的嘗試,語速快得我跟不上的解說,嘗試入門但很快入土……這就是我對魁地奇的所有印像。

  但現在它好像多了些什麼。

  塞德裡克朝我眨了眨眼睛,示意我認真看場上:「……有一個機會——啊,被特雷爾擋了出去,這也很正常。」這時候看台解說和學生們都發出一陣吸氣,又泄氣的聲音。

  同樣都是兩只眼睛,怎麼塞德裡克就能一邊看到場上所有情況,一邊仔細敘述出來呢?

  周圍小巫師們的助威聲有點大,他湊過來了一些,左手揮舞著小旗子,敘述卻依然是穩定的。

  「游走球!好險,約克這個球要是砸到人估計能在醫療翼躺上半個月了。你看到了嗎維拉,場上有兩個游走球,是黑色的,它們會自己飛來竄去,想把球員從掃帚上打落,而擊球手負責保護隊友不被『游走球』打中,同時將它擊向對方球員。」

  他就像對完全不了解魁地奇的小朋友解說一樣,說得再詳細不過。我忙點點頭,示意自己明白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這個,一共有游走球、鬼飛球和金色飛賊三種球。我還看到了金色飛賊呢。」

  塞德裡克眼裡帶上了笑意,為我像回答教授問題一樣認真的回答。

  「真棒呀,維拉。」

  他還煞有介事地誇贊道。

  我一下子臉紅了——塞德裡克看上去下一秒就要因為這個回答給赫奇帕奇加分了。

  梅林啊,就好像問人有幾只手一樣,這不過是魁地奇裡最基礎不過的知識罷了。

  幸好他沒有再帶著笑繼續看我,而是回到了場上的比賽。

  「尤娜!做的好!她擊的球打斷了拉文克勞的傳球路線——聽說她畢業以後想要嘗試加入法國的基伯龍牧馬鬼飛球隊。」

  「維斯塔搶到球了!她在嘗試繞圈過人……但是被包抄了,糟了,是吉瑪和楊,看她夠不夠快……唉!」

  這一聲嘆氣其實是我們倆——或者說是赫奇帕奇的看台所有學生們同時發出的。

  嘆完氣後,我卻沒忍住笑起來。

  場上場下都很熱鬧,兩方隊員們在空中上升盤旋俯衝,激烈交鋒,游走球橫衝直撞,擊球手們揮舞球棒的力度像是下一秒就要打死一只巨怪,找球手們時而停在半空中,時而在球與人之間尋覓。

  而場下,間或響起興奮地尖叫,翻湧起一片旗海,間或響起默契的抽氣或是嘆氣聲。

  凱瑟琳和泰特激動地上躥下跳,莉迪亞捂住一半眼睛,像是不敢看瞬息萬變的局勢,帕蒂倚著欄杆,專注得幾乎要掉下去了。

  在不久前的比賽,我仍然是其中不知其解、無趣、只知道看記分牌、格格不入的一員。

  但現在——

  我轉頭看向塞德裡克,他上次看比賽也激動非常,但如今他站在我旁邊,沒有停歇過地向我講解著比賽局勢,夾雜著知識科普,甚至還有小八卦和問題抽答。只有在賽事非常緊張的時候,他才會停下來屏住氣。

  這場比賽持續了很長時間,最後赫奇帕奇很艱難地贏了——找球手萬斯破天荒地先一步抓住了金色飛賊。

  雖然按我這個局外人的視角來看的話,金色飛賊出現的神不知鬼不覺,而且離萬斯實在是太近了。

  尤娜下掃帚的時候整個人幾乎坐到了草地上,隊友們哭著擁抱在一起,而看台上的赫奇帕奇學生們也激動得吶喊、相擁。

  唐克斯頭發變得火紅,像燃燒的火焰。她依次擁抱了場上的每一個人——像是她上場贏了這次比賽似的。凱瑟琳和泰特也冰釋前嫌,歡呼擁抱了一下。

  我和塞德裡克也一樣投入這歡慶的黃色與黑色海洋中。

  這次我是真心實意的。

  「塞德!」周圍很吵,我只能緊緊貼著他,幾乎要頭碰頭,臉蛋碰著臉蛋:「謝謝你!」

  他故作不知道我在說什麼,挑挑眉:「哦?為什麼突然說謝謝?」

  他那做作的演技和眼裡沒忍住的笑意都出賣了他。

  我大笑著擁抱了他。

  在大家都熱愛魁地奇的時候,說不感興趣似乎是件格格不入的事情——但我不願意說的原因,或許還因為……我並不是真的不喜歡。

  就連我自己都說不清楚。

  「你為什麼不看魁地奇?」

  「魁地奇規則很簡單的,多看幾場就好了。」

  「你不想看我們學院贏嗎?」

  ……

  我聽過太多這樣的話,哪怕在我解釋以後,於是後來我就再也不解釋了。

  但只有一個人,站在我身邊,全程幫我講解了一場比賽。

  可是為什麼呢?他又是怎麼看出來的?我忍不住想,卻沒有問出口。

  突然間,我感覺到一只手搭在了我頭頂上。不大,但很溫暖。

  「還有大半年——等我進了魁地奇球隊的時候,你就能完全看懂魁地奇比賽了吧?」我聽見塞德裡克這麼說。

  「維拉,我希望……」

  「你到時候能來看我的比賽。」

  我的心重重跳了一下,像是妮婭在上面踩了毛茸茸的一腳。

  或許原因和過程都沒那麼重要。

  我松開擁抱他的手,退後幾步看他。他比我高一點,那雙灰色眼睛不管什麼角度,什麼光線看過去都那麼好看,溫和,純淨,總是像含著淡淡笑意。

  「……我一定會來的。」我保證道,「實不相瞞,我已經愛上這項運動了。」

  兩秒之後,我們都笑了開來。

  **

  「嘿維拉!」走在走廊上,突然被誰扯了一下辮子,我憤怒地回望:「輕一點,弗雷德!」

  弗雷德笑嘻嘻地,和喬治一人一邊走在我身旁:「今晚出來嗎?」

  我愣了一下,立刻反應過來他們要開始布置鏡子後面的密室了:「來來來,一定來!」

  「你們想用它來干什麼呀?」然後我又問,「該不會是用來做你們那個綠舌頭糖吧。」

  這一周,韋斯萊兄弟手裡出去的綠舌頭糖風靡了整個霍格沃茨。它外形長得非常正常,但是吃進去不到兩秒,舌頭就會變綠變長,耷拉在嘴外面,別提有多惡心了。

  幾位教授上課都看到過這樣的盛況,麥格教授立刻讓學生帶他去醫療翼,弗立維教授則顯得有些興趣地研究了一下,很快判斷出這種糖的成分——至於那個最倒霉的在魔藥課上吃糖的格來芬多,他被扣了五分,為不尊重教授和課堂。

  泰特昨天偷偷給凱瑟琳塞了一顆,凱瑟琳簡直化身成了暴怒的綠舌頭龍,將他追了半個霍格沃茨。

  韋斯萊兄弟神秘一笑:「或許還有更多,你要加入嗎?我們可以分成。」

  我狐疑:「我又不懂,你們怎麼會找我合伙……等等,你們該不會是想要從我這裡拿神奇動物的什麼部分吧!」

  我悚然一驚,立刻轉身想走,韋斯萊兄弟馬上拉住我:「唉,你誤會了,我們只是想要一點什麼仙子的翅膀啊牙樹根掉落的指甲啊這種東西,不會傷害它們的。」

  我便停下腳步:「真的?」

  「真的,我們又不是斯內普那個——」他們及時住嘴,「那就這麼說定了維拉,今晚九點不見不散,我們到時候再細說一下分成的事。「

  「唉——」我話還沒問完,他們就一溜煙地跑走了,留我在原地傻傻地抬著手。


第9章 我這可是個紀實雪人

  夜晚九點,我成功偷偷摸摸來到了四樓那間教室,掀開幕布露出後面的鏡子。我學著弗雷德的樣子對它低聲念到:「你照映出我,我照映出你。」

  然後打開了它。

  韋斯萊兄弟已經在裡面了。房間裡不知道從哪裡多出了兩張軟皮的沙發,幾個靠墊,甚至還有一張桌子,原本破舊的椅子被他們拆開,木頭散落了一地。

  「你們在用這椅子生火?」我湊過去看了看。

  喬治拍拍屁股站起來,動了動他蹲麻的腿:「廢物利用嘛,放著也是放著。」

  壁爐裡的火漸漸旺了起來,室內便顯得沒有那麼陰惻惻的。

  我往桌子上放了一個巴掌大小的袋子,桌子發出了明顯和這個袋子體積不符的不堪重負的吱呀聲。

  看我一樣一樣往外掏東西,韋斯萊兄弟靠過來:「酷!無限伸展咒!」

  我忙豎了一根手指頭:「噓,這是我爸爸給我的,按理來說無限伸展咒不能被用於私人用途……不過它確實非常好用。」

  我掏出了一碟放在最上面的餡餅、兩張小碟子、一個多余的坩堝、幾把銀質小刀、三個陶瓷杯、一個裝滿茶水的茶壺……不多時就放了滿滿一桌。

  等韋斯萊兄弟看我從裡面掏出畫框和鮮花的時候,兩雙眼睛已經麻木地瞪直了。

  「你這是在裝修新房嗎?」

  「不是要裝扮一下這裡嗎?」我將畫框掛到一面空著的牆壁上,往後退幾步,確保畫框是正的。畫面上一只鷹頭馬身有翼獸正載著一個看不清面容的姑娘飛躍山河。

  這是我畫的我自己。

  過去幾年我畫的畫已經堆滿了家,卡爾森督促我帶一些回到學校來:「讓你的同學看看你的畫,多好看呀。」

  他說的好聽,但我確信他只是想給家裡騰地方。

  帶到霍格沃茨後,卻意外收到了朋友們的歡迎。舍友很高興地表示我可以掛一些在宿舍裡,我又挑了幾張小的送給他們——說起來,凱瑟琳和塞德裡克還讓我有空給他們畫一幅呢。

  將鮮花插進瓶子裡,放在桌子上,我滿意地端詳了一下,終於在沙發上坐好:「好了,我們今晚要做什麼?」

  韋斯萊兄弟這才回過神來。

  喬治拿了一塊餡餅啃了一口:「我們來商量一下合伙的計劃吧!」

  合伙的當然是他們「有趣」的小制作。

  「我們會主要負責創意和制作,你呢,就是投資,投資的方式是供應神奇動物一些自然脫落的身體部件。」

  「我們發現它們常常會有一些意想不到的效果!」

  見我不說話,弗雷德又補上:「我們賺到的錢二八開——」看了看我挑起的眉毛,他很快改口,「三七開,怎麼樣維拉,你可是只用出一些材料哦。」

  「而且最重要的是——」

  「我們絕對不會供出你!」他們異口同聲。

  就是說萬一他們哪天玩過頭了,被教授抓住也不會供出我這個合伙人。

  他們該不會第一天知道我姓氏之後就盯上我這個供貨源了吧,然後合謀著攀我這個高枝,從我這裡獲得源源不斷的材料,找一天干掉我繼承我的遺產……

  我停下不切實際的幻想:「三七開,而且不能傷害動物們,那就這麼定了。」

  韋斯萊兄弟喜笑顏開,他們互相擊了一下掌,然後各伸出一只手舉在我面前。

  我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同時抬起兩只手朝他們重重一拍。

  太傻了這個動作!

  **

  凱瑟琳和塞德裡克很快就發現我有時候晚上會溜出去這件事。

  不過還沒等他們盤問,我就全盤托出了。除了隱去我們具體的地點,其他我都告訴了他們。

  「你很缺錢嗎維拉?」

  「不啊,」我感到迷茫,不明白凱瑟琳為什麼這麼問,「我不缺錢。」

  「那是……你覺得無聊?」

  「我也不覺得無聊,和你們在一起每天都很有趣——怎麼了嘛?」

  「那你為什麼要參與韋斯萊兄弟的活動呀?」凱瑟琳感到困惑——她和霍格沃茨許多同學一樣,覺得韋斯萊兄弟是調皮搗蛋、不愛學習,喜歡上躥下跳搞破壞的小巫師。

  或許她還在為上次吃了泰特給的綠舌頭糖丟臉一事耿耿於懷。

  但在我看來,他們只是比較好動,格外具有創造力,有時候顯得難以管束而已。

  嗯,比許多神奇動物安分多了。

  「我覺得很有趣呀!」將趴在塞德裡克腿上的蒲絨絨抱回來,它又掙脫開回到塞德裡克懷抱裡,我氣得翻白眼,「你們不覺得嗎?從某種方面來說,他們簡直是天才!」

  凱瑟琳很艱難地點了這個頭:「這倒是,我從來沒見過這個年紀就能做出整蠱人那麼成功的玩意兒的巫師。」

  「……那等他們到了六七年級,做出來的整蠱道具該有多可怕啊。」凱瑟琳幾乎要被自己的設想嚇到。

  塞德裡克摸著蒲絨絨笑出來:「或許會做出把人吞掉的煙花?也可能是會幫你做作業的筆——我還挺想要這個的。」

  這句話一點都不塞德裡克,所以事實證明哪怕是塞德裡克,也是不愛寫作業的。

  我嘿嘿笑了兩聲:「我保證!等我們研究出來新東西,我一定第一時間給你們一份!」

  凱瑟琳猛點頭:「好呀好呀,不過……塞德應該不會用這種整蠱道具的吧?」她猶豫了一下。

  塞德裡克挑了挑眉,將妮婭抱起來換個姿勢摸,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看起來這位小女巫對塞德裡克認識不夠清楚啊!我感嘆。

  **

  下雪了。

  雪中的霍格沃茨壯美得難以言喻,還記得第一天下雪那天,我把凱瑟琳、塞德裡克拉出去,跑到拉文克勞休息室把亞倫也拉出來,然後一起跑到大門口,傻傻地仰頭看。

  「太美了。」

  大地觸目皆白。現在正是午後,有暖色的陽光撒下,地面微微泛著銀光。在這樣的雪裡,似乎四周都安靜了,只有我們走在雪地上傳來沙沙的聲音。放眼望去,霍格沃茨的尖頂都被白雪覆蓋,偶爾不堪重負,雪就簌簌地撲落下來。

  「我們來堆雪人吧!」凱瑟琳激動的提議打破了寧靜。

  我們一致同意。

  堆雪人之前,我們先進行了一下抽簽,以決定自己來堆誰。而好巧不巧,我和塞德剛翻開紙條,就決定了這次抽簽的結束。

  「哼哼,你要把我堆好看一點哦塞德。」我湊過去威脅他。

  凱瑟琳無語:「雪人不都是一個身子一個頭嗎,怎麼堆好看一點。」

  塞德裡克但笑不語。

  我們往四個方向散開。

  我先堆了一個大大的球來做身體,然後堆了個小的,將雪球放在大球上面後,我退後幾步觀察了一下。

  ……對不起,頭小的有些可怕了。

  我又訕訕地搬下來補工。

  旁邊不停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是雪和衣服在進行摩擦。遠遠的還有學生們在庭院裡打雪仗傳來的笑聲,一陣一陣的,時而傳到我們耳邊,時而半空中隨著風遠去了。

  除此之外,就只有凱瑟琳的聲音——她的嘴真是一刻都閑不下來:「哎呀,太多了……不對不對,我應該加個綠眼珠。」

  她聲音漸漸消失,估計是去找做綠色眼睛的東西了。

  好不容易堆出了一個我滿意的頭身比,我開始做「塞德裡克」的臉。

  首先是那雙灰色的眼珠,我嫌石子太普通,苦思冥想不知道該用什麼東西來做。最後靈機一動,從包包裡取出了兩個灰色袖扣,摁在了雪人臉上。

  那是我從卡爾森的衣服上偷偷扯下來的。

  從小我就喜歡收集亮晶晶圓滾滾的東西,卡爾森以前總是困惑他每一件長袍和風衣上的袖扣去哪裡了,為此沒少拎起嗅嗅抖落。

  然而抖出一堆有的沒的,也沒找到他消失的袖扣。

  直到我給他看了那一箱子我的收藏,他才無語凝噎。

  我又找來幾根樹枝做雪人的鼻子和手後,覺得這個雪人太空了,從包裡翻出許多神奇動物身上脫落的羽毛和鱗片,一股腦地摁了上去。

  我端詳了一會兒,還是覺得差了點什麼。

  左看看右看看——最後我取下自己的圍巾,圍在雪人身上。

  完美!

  「我做完啦!」

  我轉身高興地宣布,覺得自己會是第一個。但塞德裡克似乎也剛好完成,他就在我後面,同一時間轉過身來。我們撞上視線。

  我看到他堆的雪人脖子上那條黃黑相間的圍巾——他也看到我的。

  我們一起笑起來。

  「為什麼你把我堆的那麼矮?」我質問道。

  塞德裡克顯得很無辜:「我這可是個紀實雪人哦。」

  這個雪人比我堆的要小一圈,卻很精致,還有一雙藍眼睛——是兩只未完全熟透的藍莓。

  也不知道他從哪裡弄來的。

  「我身上這都是些什麼?」輪到他指著雪人身上一堆有的沒的問我。

  「內涵。」我信誓旦旦,「我用它們來體現你的內涵,你美好的品質和靈魂,你優美的肉|體和品格,你……」

  他伸手捂住了我的嘴。

  我看到他臉紅了。

  「我也做好了!」是凱瑟琳的聲音,「亞倫,你喜歡嗎?」

  我和塞德裡克都走過去看——這實在是一個很有創造力的雪人,凱瑟琳不知道從哪裡弄來金燦燦的毛線,七零八落地垂在雪人的腦袋上。眼珠是用兩顆塗上綠色顏料的硬幣做的,此刻正慘兮兮、生無可戀地盯著我們。

  「嗯……」亞倫哽住了,他看起來非常想說出一句誇獎的話,但不知道為什麼卡在喉嚨裡出不來。

  真是難為小天使了。

  我就沒有那麼多顧忌,毫不留情地大笑起來。

  凱瑟琳氣得大叫,撲過來打我。

  而亞倫堆的「凱瑟琳」無疑是我們之中最好看的那個,黃金分割的身材比例,圓得找不出破綻的頭和身子,小松果做的棕色眼睛——它甚至還有一張大笑的嘴。

  像極了凱瑟琳。

  凱瑟琳圍著這個雪人轉了好幾圈,恨不得將它帶回宿舍裡天天看著。

  「我們將它們移到一起吧。」塞德裡克說道。

  現在四個雪人們在四邊形的四個點上,互相兩兩對望著。我們便用漂浮咒小心翼翼地將雪人們抬起來聚在一起。

  「唉小心頭!頭要掉了!」凱瑟琳在旁邊看著我移動的「塞德」,膽戰心驚地提醒道。

  很快四個雪人們排成了一條微微向心的弧線。

  凱瑟琳和亞倫也把自己的圍巾圍在了雪人上,現在它們看起來更像整整齊齊的一家人了。

  我們又調整了一下雪人手的姿勢,好讓它們呈現慶祝、活躍的軀態。

  我看見塞德裡克將「塞德」的左手搭載了「維拉」的肩膀上——如果雪人也有肩膀的話。

  見我望過去,他便看著我露出了個淺淺的笑來。

  「真好呀,要是有個相機就好了。」凱瑟琳做了個拍照的姿勢,「我們把它們留下來。」

  「這有點難,不過我可以畫下來。」我自告奮勇舉起了手,承擔了記錄這美好一刻的重任。

  鐘聲響了。

  我們各自驚醒自己還有課。

  沒有將圍巾帶走,我們收拾好東西准備離開。走了幾步,我才發現塞德裡克沒有跟上來。

  回頭一看,他還停留在四個雪人身邊,似乎看見了什麼,他抬起手整理了一下「維拉」和「塞德」的圍巾,好讓它們看起來更平整一些。

  在午後陽光下,在一片白鴿被鐘聲驚飛的翅膀撲閃聲中,他神情那麼專注而平靜。

  他毫無緣由地駐足在那裡。

  而我的心毫無緣由地微微一動。


第10章 占星術之光.靈魂擺渡.地獄使者

  凱瑟琳的生日和萬聖節離得很近,我們給她舉辦了小型的生日會。

  我送給凱瑟琳一只小小的毛茸茸的貓狸子——當然是假的,不過摸起來就像真的一樣,以至於她一度懷疑我是拔了家裡貓狸子露露的毛來做的。

  收到的時候,凱瑟琳整個人尖叫起來,差點沒有勒死我。

  「我知道你很喜歡,但是這種感謝方式就不必了。」我摸著自己的喉嚨心有余悸。

  她笑嘻嘻地又擁抱住我。

  萬聖節也很熱鬧——我在家裡從來不過萬聖節——應該說我們基本上就不過什麼節日,卡爾森對這些事情毫無興趣。

  可霍格沃茨過節日的氛圍實在是太濃厚了,由不得我不參與。

  萬聖節當天的晚餐非常豐盛,但比大餐更讓我們興奮的是,鄧布利多教授特意請了骷髏舞蹈團來表演。

  骷髏舞蹈團表演的時候,整個禮堂鴉雀無聲。

  大家都被它們又詭異又驚悚的表演震撼到了。它們扭動著骨架,甚至將手臂拆下來舉過頭頂搖晃——其中一個骷髏作勢要把它的頭顱送給一個女孩,女孩嚇得大叫起來。

  膽子小一點的莉迪亞全程用手遮住眼睛,只通過手指的縫隙偷偷瞄過去。

  而自詡膽子大的我,也在骷髏們數次移動到我面前貼臉殺之後,捂著心髒躲在了塞德裡克身後。

  表演結束之後,全場死寂。只有鄧布利多教授神色自然,甚至帶著微微笑意的鼓了掌——他就連鼓掌都那麼優雅,一只手輕輕拍著另一只手的手背。

  剩下的教授和學生們,慢了半拍才跟上鼓掌的節奏。

  不過骷髏舞蹈團們看起來毫不介意,甚至有些引以為豪地朝我們鞠了一躬。

  **

  萬聖節之後,日子就像流水一樣過去。

  在這期間,我和韋斯萊兄弟成功研發出了一個新品:命運之輪。當然其中很多流程和魔咒,我們以學習之名咨詢了不少教授和高年級學生。

  為了噱頭,我為這個產品貢獻了非常微量的隱形獸脫落的毛的粉末。

  喬治對我起的這個看起來太正派的名字不是很滿意:「這聽起來一點都不像韋斯萊兄弟出品的。」

  其實一開始韋斯萊兄弟想給它起的名字叫:占星術之光.命運軌跡.靈魂擺渡.地獄使者.梅林遺作.神秘輪|盤。

  然後被我一票否決。

  「但這這個名字很有反差啊,大家都以為這是個正常的鐘表,實際上——」我拿起那個金色的鐘表,它上面的指針實際上是在倒著走的,刻度上分別由「命運」、「災禍」、「偶然」等字符。

  只見指針慢慢移動到「命運」上,鐘表開始顫動,吐出一張紙條來。

  「你將會遇見恐怖。」弗雷德湊過來,「這是你塞進去的吧維拉。」

  我們等了等,然而無事發生。

  「這又不是即刻生效的。」我們訕訕對視,「按照常理來說,大家只要接收到了暗示,那麼接下來不過過了多長時間,遇到什麼事情,他們都會首先受到暗示影響,覺得……」

  我突然收住了聲音,喬治和弗雷德一臉茫然:「怎麼了?」

  「真希望你們不是在搗鼓一些會導致學院扣分的東西。」他們身後傳來一陣輕而低沉的聲音,幾乎像蛇在吐信子,叫天不怕地不怕的韋斯萊兄弟也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是斯內普教授。

  見我們三個難得像小鵪鶉一樣乖巧,他沒再說什麼,腳步生風的離開了。

  「你將會遇到恐怖——天啊,真的靈驗了。」喬治興奮地湊過來,「這個產品太有趣了,大家一定會搶購的。你覺得我們開價多少……五個西可?太便宜了吧……」

  他們倆埋頭在一起嘀嘀咕咕地討論著售價,我又拿起那個鐘表,仔細看了看。

  奇異的,我心頭滑過一絲玄而又玄的感覺。

  但那感覺風一樣飄渺,我什麼都沒抓住。那頭喬治和弗雷德已經在叫我了,我忙收起那個表,跟上他們。

  **

  我將命運之輪送給了塞德裡克、凱瑟琳和亞倫。

  「有預言功能的鐘表?但這不可能,就連特裡勞妮教授都做不到這一點,事實上預言——」看我眯起的眼,亞倫及時閉上了嘴,「……嗯,這還挺有趣的不是嗎?」

  他語氣轉變得如此生硬,我看見塞德裡克不得不掐了自己一把才好不笑出來。

  凱瑟琳倒是非常感興趣:「太有意思了維拉。」她看著指針滑過幾個字符,直到走到「運氣」突兀的停下。鐘表一顫,吐出一張紙條。

  「你將會收到意外驚喜。」她喜上眉梢,顯然今天她的好心情就由此開始了。

  塞德裡克也玩了一下鐘表,但他的鐘表上的指針一直沒有停。

  「希望一直這麼平靜。」他笑了起來,顯然對那些說不出來有沒有含義,但影響心情的紙條敬謝不敏。

  凱瑟琳的美妙心情持續了一整天,到變形課麥格教授布置作業時達到了頂峰。

  「今天的作業比平時少了兩英寸!」她快活地望過來,「命運之輪靈驗了!」

  我很想說按照你這樣的心態,就是晚餐多一塊雞腿,你也會覺得靈驗的。

  他們幾個對此的態度我沒有再關注——因為命運之輪賣的實在是太好,以至於韋斯萊兄弟不得不加班加點趕制。他們提出了交定金定制的概念,交定金的買家還能有刻字服務,這一舉又極大的激發了小巫師們購物的欲望。

  一些不差錢的小斯萊特林,一邊嘲諷著「粗制濫造」,一邊被我逮住他們把刻了字的命運之輪扔到一邊,抱頭催眠自己「這是假的,這是假的」。

  觀察他們對待命運之輪的態度在一段時期內是我最喜歡做的事情。

  一時之間,整個霍格沃茨都沉浸在命運之輪的狂潮中。不管走到哪裡,都能看見年紀或大或小的小巫師們拿著鐘表觀察,露出或激動或擔憂的神色。

  最後甚至教授們都知道了這件事,麥格教授顯然覺得覺得這件東西有點玩物喪志的意味兒,但弗立維教授則有別的看法:「這真是有創造力不是嗎?」

  這一點就連麥格教授也無法反對。韋斯萊兄弟在制作這些小玩意上的天賦簡直是被梅林加滿了。

  一次晚餐,我看見鄧布利多教授舉起那塊鐘表觀察,麥格教授微微側過身去在和他說著什麼——我不確定他的表情——下一秒他望過來,朝我點點頭,白胡子下露出一個微笑來。

  我便也回了一個笑。

  **

  聖誕節要來了。

  留在霍格沃茨過聖誕節的不多,我原本以為我會是其中一個,但卡爾森在兩天前寫了一封信來,表示自己聖誕節沒有別的任務。

  能回家過聖誕節,我自然是高興的。雖然節日氣氛很淡薄,但畢竟我可以和家人,和我愛的神奇動物們在一起——我還要回去給它們送禮物呢。

  比起卡爾森聖誕節在家,更出乎我意料的是他來車站接我這件事。

  「那是你父親?他好有魅力!」凱瑟琳揪著我袖口,指向倚著一個柱子,穿著一件卡其色風衣的男人。男人也看見了我,懶懶抬手,招貓逗狗似的朝我揮了揮。

  「那送給你?」我表示不介意,凱瑟琳臉紅紅地瞪了我一眼。

  在走到卡爾森身邊的路上,我遇到了塞德裡克的父母。塞德裡克停下,先和父母各自擁抱了一下:「這是諾維拉.勞倫斯,我的朋友。」他向父母們介紹我。

  我看到胖胖的迪戈裡先生挑了挑眉,我發誓那一刻他似乎想要扭頭去尋找什麼,但還是忍耐下來,和我握了握手。

  和胖胖的,略帶詼諧喜感的迪戈裡先生不同,迪戈裡夫人有種靜謐的美麗——我現在完全明白塞德裡克像誰了。她輕輕抱了抱我,一陣溫暖的馨香立刻傳了過來。

  像是母親的味道。

  我不得不在分開時掩飾住對她懷抱的留戀。

  卡爾森走了過來,他和迪戈裡先生一開始像是在互相瞪著對方,幾秒之後,他們各自從喉嚨裡發出一聲冷哼,然後伸出手握了一下。

  迪戈裡夫人好笑地拍了拍丈夫的肩膀,像看著兩個長不大的男孩。

  卡爾森示意我可以走了,我剛想離開又想起什麼,將妮婭掏出來:「和塞德裡克說再見!」

  妮婭粉色的毛都落寞地暗淡下去,滴溜溜的眼睛黏著塞德裡克不放。

  喂,這只是放假,不是生離死別好不好。

  我很快棒打鴛鴦地把它又收了起來。

  和塞德裡克一家再見後,卡爾森帶我幻影移行回到了家中。一到家門口,我就尖叫著放下行李,先在床上打滾了兩下,然後撲向卡爾森的箱子。

  「瘋瘋癲癲。」我聽見卡爾森在後面這樣評價我,但是這也完全沒有影響我的好心情。

  「露露!」下箱子前,一坨黃棕色的東西猛地撲到我懷裡,我大笑著摟住她,狠狠親了幾口,「寶貝,過得怎麼樣,卡爾森有沒有喂飽你?」

  我抱著貓狸子露露爬下樓梯,一轉身,一個青年正站在我身後,嚇得我差點沒閉過氣去。

  他很高大,面目有種日耳曼人式的英俊。見我緩過神來,他走過來介紹自己:「雷奧.舍爾夫,卡爾森的助理。」

  原來他就是卡爾森的助理。我和他握了握手:「諾維拉.勞倫斯,卡爾森的女兒。」

  「我知道。」雷奧看起來不是個多話的人,沒聊幾句,他又回身去攪拌桶裡黏黏乎乎的食物了——那是莫特拉鼠的食物。

  我和他一起開門走了進去。

  這裡廣袤得叫人難以置信,前一秒還在點綴著洞穴的片片山坡上,下一步就踏入了一片荊棘森林;沿著湖邊走,走到盡頭就是一片冰霜之地;有些區域下著雨,我剛想收回腳步,雷奧就掏出魔杖,一片氣霧蒸騰而起形成傘的模樣,擋住了下落的雨滴。

  「這是我最想學習的魔咒來著。」我這樣告訴他。

  「我可以教你。」他便很沉靜地回我。

  「茜茜,你怎麼樣?」我捧起一只鳥蛇仔細觀察。它在我手裡蹭了蹭,然後順著我的手臂爬過,鑽進我小小的包裡。

  鳥蛇可以自動伸縮,因此它既能大到填滿所有空間,也能根據可用的空間縮小身體。茜茜最喜歡的就是鑽進我身邊的各種口袋和包裡,不管那個地方有多小。

  茜茜和阿德生的鳥蛇蛋還安安穩穩地躺在它們的巢裡,鳥蛇蛋價值連城,野生的鳥蛇蛋常常逃不過被獵人洗劫的命運。

  雷奧去喂莫特拉鼠了,我一路和神奇動物們打招呼過來,在路過湖邊的時候被馬型水怪濺了一頭一臉的水。

  「你不乖,埃迪。」我瞪它。

  它假裝聽不見。

  雷奧過來給我施了烘干咒:「它很喜歡你。」

  我立刻往自己臉上貼金:「那當然啦!埃迪可是我救回來的,對吧!」我朝水裡吼,埃迪又想甩水,動作到了一半還是沒做下去,翻滾了幾下游遠了。

  我看到雷奧嘴角一閃而逝的笑意。

  一群沙氏蕉鵲從我們身後蹦跳著過去了,遇到樹木,它們很快地攀爬上去,驚飛了幾只原本在枝干間休憩的藍波鳥。

  藍波鳥飛走的時候叫的很大聲,我合理懷疑他們是在罵罵咧咧。

  我本來想去夜晚的區域看看月痴獸,走著走著,我的手被觸碰了一下,觸感柔軟而蓬松。我望過去卻什麼也沒有。

  「尼爾。」我露出個笑來,「你不想見我嗎?」


第11章 保持真摯與熱情

  空氣靜默了一會兒,然後發生了一陣波動,一個渾身長著長長白毛,像猿人一樣的神奇動物憑空出現在我面前。

  是隱形獸。

  這是一種非常溫和的食草動物,在這裡它甚至會幫忙照顧一些別的神奇動物。也正因為它的溫和,常常受到我的偏愛。

  尼爾一直非常黏我,卡爾森寫信來說我上學的時候,它總是默默隱身,他和雷奧怎麼都找不到。有時候發現它居然偷偷跟著溜出來,然後鑽進我的房間。

  他們最後是在我房間的椅子上找到它的。

  尼爾鑽進了我的懷裡,抱著它的感覺就像抱著一灘流動的水銀,它長長的毛發不受任何阻礙地傾瀉下來,散落在我衣服上和手臂上。

  我的魔杖杖芯正是來源於某一只隱形獸的毛發。

  這確實有些少見,就像長角水蛇的角做成的杖芯一樣,人們總是聽說比見過的多。

  英國所有巫師的魔杖都是在奧利凡德魔杖店買的,而奧利凡德家族數年如一日地堅持用獨角獸、鳳凰和蛇三種神奇動物做杖芯,其他的材料他們總是很少碰觸。

  或許這樣的堅持也造就了他們的輝煌。

  我曾經把魔杖拿出來給尼爾看過,想看看它們之間是否有共鳴——隱形獸有預感到未來的能力——但它只是捏在爪子裡看了看,又不感興趣地還給了我。

  那可能這個杖芯的毛發的主人和尼爾沒有啥血緣關系吧。

  **

  放假前,凱瑟琳千叮嚀萬囑咐讓我們一定要給她寫信。

  「每隔一天一封,知道了嗎?」她叉腰看向我們。

  我們三個人面面相覷。

  「要寫些什麼呢?」我痴呆發問。

  「你吃了什麼,看了什麼,做了什麼,這還不簡單嗎?」凱瑟琳沒好氣地揉了揉我頭發,「而且寫完還能復制兩份,這樣我們就一直可以收到信啦。我們能知道對方過了一個怎麼樣的假期,這不是很浪漫嗎?」

  亞倫想了想,居然點頭:「你說得對。」

  塞德裡克也沒意見,他舉手表示贊成:「我會給你們寄信的。」

  然後三個人一起看向我。

  我忙不迭附和:「我也會我也會的!」

  托這句話的福,我現在坐在書桌前奮筆疾書。

  我發誓,寫魔藥課的論文我都沒有那麼認真過(這句話不能被塞德裡克聽到)。我寫了滿滿兩頁紙,詳細寫上這兩天我干了什麼,為了湊字數,我還描述了一下神奇動物們的外表和性情,幾乎把這封信做成了一個科普文章。

  最後表達了一下對他們的思念之情後,我瀟灑地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將信復制多了兩份,我才在每封信開頭寫上收信人的名字。這樣我就能給三個小伙伴們寄同樣的信了。

  卡爾森看到了我的信,不可思議道:「你要去投稿嗎?」

  等我解釋完這是我寄給小伙伴們的信之後,他噴笑:「三四天後你的信就只有兩行字了。」

  雖然當時的我立刻反駁我不是這樣的人,但四天後後我還是不得不悲哀的承認,卡爾森還是了解我的。

  這一點被放完聖誕假期後回去見到我的凱瑟琳捉住,數落了我好幾天。亞倫和塞德裡克兩個優秀的從一而終的好學生看了我一會兒我認錯的可憐模樣,上來拉架。

  不過這都是後話了。

  出乎意料的,聖誕大餐是雷奧做的。

  我望著一桌的食物,簡直都要星星眼了,心中升起對雷奧的無限崇拜:「雷奧,如果沒有你我們該怎麼辦呀。」

  畢竟卡爾森是個能只攤個餡餅敷衍聖誕餐的家長。

  雷奧大多數時候沉默寡言的,聞言也沒忍住笑起來。

  「也不知道是誰剛知道我找了個助理的時候還瞧不起人家呢。」卡爾森畢生致力於挑撥離間。

  我立刻澄清:「絕對沒有的事!雷奧,卡爾森污蔑我。你相信我的吧?」

  雷奧便像個大哥哥一樣摸摸我的頭,他有一雙藍中帶綠的眼睛,異常絢麗,卻異常沉靜:「我相信你。」

  卡爾森冷哼一聲,對我這種沒有骨氣的行為表示不屑。

  不過很快他也拜倒在雷奧美妙的手藝下,我們倆一起狼吞虎咽起來。

  **

  是雷奧送我去的國王十字車站。

  幫我的行李施縮小咒和漂浮咒,帶我幻影移行,一路上他都非常細致——幾乎叫我有種他才是我的家長的錯覺。

  「你好像我爸……我哥哥。」火車前,人來人往中,我仰頭看他。

  雷奧摸了摸我的頭,像是在撫摸一只小動物。

  這兩周我們常常待在一起,於是便也親密了很多。大多數時候是我在嘰嘰喳喳說話,偶爾我纏著他給我講德姆斯特朗學校的情況,他也會想一些告訴我。

  看得出來他在努力挑選有趣的事情講了,但還是可以發現他在德姆斯特朗的生活非常單調無趣。

  我對德姆斯特朗學的東西很感興趣,但他這個德姆斯特朗出來的學生卻正好相反。

  「我以前的願望是做一個旅行家。」他這樣說。

  「那現在呢?」我愣愣地問。

  「現在……」他正喂著月痴獸,手伸到哪裡,月痴獸們那雙大大的鼓起來的眼睛就望向哪裡:「現在希望在勞倫斯先生手下做久一點。」

  我不知道為什麼有些悲傷,或許是這片地方月色太清冷了。我嘗試安慰他:「沒事的,跟著卡爾森,你也能去很多地方的。」

  在那個清冷的月光下,他很淺地笑起來,明明那麼高大俊美的男孩,卻那麼沉靜平和。

  「現在這份工作就是我現在的願望,真的。」他最後揮灑出一片流螢般的食物,月痴獸們紛紛伸長脖子去吃。

  那晚是他為數不多真情流露的時刻,平時的雷奧實在是個話不多的青年,可我在他身邊卻很安心。

  嗯,卡爾森就沒有做到過這一點。

  「是真的,你真的就像我哥哥一樣。」我等待他的回答。

  「你就是我的小妹妹,」 他終於發現他想說的話沒辦法通過摸我的頭憑空傳遞到我腦海中,便開口,「我沒有否認這一點。」

  「哼。」我努努嘴,勉強對這個回答表示認可,「我走啦,不要太想我哦。」

  他朝我揮揮手,目送我上了火車。

  凱瑟琳早就扒在包廂門邊等著我了,一見到我,她就興衝衝地把我拉進去,將我按在塞德裡克和亞倫中間,像審問犯人一樣——當然,如果她的眼神沒有那麼興奮的話就更像了。

  「那是誰維拉,他好帥——和你爸爸不一樣那種帥!」

  「是卡爾森的助理啦,雷奧,是個德國人。」我又朝窗外看了一眼,雷奧還站在那裡,我忙朝他揮手示意他回去。

  「哇,還是個德國人,他好高好酷哦。」凱瑟琳看起來像是想要從窗口爬出去找他,岌岌可危的意志最後還是沒有繃斷,隨著火車的開動,她終於逐漸回復冷靜。

  依依不舍收回望向窗外漸漸縮小的窗外,發現對面我們三個都一臉黑線地看著她,凱瑟琳難得有點臉紅。

  但是凱瑟琳是誰,她先發制人——對,就是制我:「維拉,為什麼你後面的信只有兩行字了!「

  這回三個人的視線就集中到我身上了。

  我開始瞎編:「唉,我也不想的,你們知道嗎,我後來寫信的時候,露露一直往我懷裡鑽,還把我的羽毛筆咬壞了。有這樣一只小貓咪在,我怎麼寫長信嘛。」

  凱瑟琳被我編的故事氣笑了,她掏出我寫的信,指給我看。

  只見我寥寥兩行字的信的最後,字龍飛鳳舞,是人都看得出的因為信要結束的興高采烈。

  「諾維拉,以後我要是再收到兩行字的信我就——」她作勢要掐我脖子,被塞德裡克很紳士地擋住了,亞倫趕緊坐過去拉住她。

  我們倆個女孩鬥雞似的瞪著對方,半響不約而同哼一聲偏過頭去。

  我偏頭的方向正好是塞德裡克坐著的方向。我看見他正拿著那封有些被揉皺的信,掏出一只羽毛筆來。

  只見他在我兩行字的信幫我修改了一個小小的語法,然後打了一個大大的勾。

  最後他在信空白的地方寫了一個「O」。

  他舉起來展示給我看,笑得很狡黠。

  我沒忍住笑起來:「還有評語沒寫呢,教授。」

  他便恍然大悟的模樣,又繼續在「O」下面寫道:「希望勞倫斯小姐繼續保持第一封信的真摯與熱情,多多和朋友們分享日常。」

  塞德裡克將這封「批改」過的信重新遞回給我:「我把你第一封信看了三遍哦。」他低聲說。

  我不由得愣住。

  原來我的朋友們都這樣期待這樣我的來信。

  「對不起,」我心底陡升一股悔意,低低道歉,「以後放假我一定好好給你們寫信——真的,我保證。」

  「這還差不多!」凱瑟琳又撲過來捏我的臉蛋,亞倫一臉驚慌地看著她猛虎撲食般的動作,生怕她整個人摔在我身上。

  「也就塞德裡克能治一下你。」凱瑟琳又丟下一句,便坐回去了。

  塞德裡克聞言笑了,也捏了捏我的臉,很輕。

  沒有緣由的,我感覺被捏的地方有點發熱。

  一定是凱瑟琳下手太重了!


第12章 沒有比這更好的事

  日子就在一張一張空白羊皮紙布滿字跡,在墨水滲過紙張,在日歷過完一天自動撕掉翻頁中過去。

  唉,好巧不巧,日歷後兩天的日期就是我的生日了。

  我不確定朋友們知不知道這一天是我的生日,於是我用盡渾身解數去暗示他們。

  比如在逗蒲絨絨的時候故意說:「哎妮婭,你的生日是幾號呀?」又比如故意幫凱瑟琳查生日花,再比如在明知道塞德裡克生日的情況下湊過去問他:「塞德,你是什麼時候的生日?」

  我不確定塞德裡克是不是露出了個轉瞬即逝的笑意,他望過來:「9月21日,你不是知道嗎維拉。」

  我是知道呀,可是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什麼時候生日。

  等了一會兒沒有等到他反問我——那他應該是知道的吧。

  我最後又去試探亞倫,「亞倫,你知道過兩天是什麼日子嗎?」

  亞倫猛烈地咳嗽起來,凱瑟琳忙拿紙巾去給他擦咳出來的眼淚。他最後眼淚汪汪地抬起頭望著我,藍綠色的眸子很純情的模樣:「什麼,哪節課要考試嗎?」

  我吐血。

  不管了,反正生日那天我要是收不到他們的祝福,他們一個兩個就給我等著瞧吧!

  五月底,不冷不熱,正是天氣最好的時候。

  亞倫來我們赫奇帕奇的長桌吃飯,我等啊等,他們卻不露一絲異樣,反而很疑惑地望過來:「你不吃早餐嗎維拉?」

  「往常你這時候早就干掉兩塊餅一杯南瓜汁了。」凱瑟琳還話多補充了一句。

  我:「……」

  我恨恨地咬了一口嘴裡的餡餅。

  從前在家的時候卡爾森就常常忘記我的生日,總是和他東奔西跑的我也沒有交到固定的好友,以至於每年生日都冷冷清清的。

  一開始我會提醒卡爾森,他一拍腦袋顯得很驚訝的模樣,但下一秒又忘記了。兩天之後,他會突然帶回一個小禮物送給我,以表示對我又長一歲的慶賀。

  他吝於給我說一句生日快樂,當我想給他過生日的時候,他也常大手一揮表示不需要。

  總是如此。

  沒事,一個生日而已,反正今天不用上課,要是吃完早餐他們還想不起來我就提醒他們。

  我心想。

  「我們去草坪上坐會兒吧!」凱瑟琳提議道。

  於是我們便一起坐在了山毛櫸樹下。

  今天的天空藍得驚人,白雲一團團地漂浮在半空中,尾端氤氳出淺淡的痕跡。

  天氣晴朗,陽光可愛。

  如果他們能和我說一句生日快樂那就更好了。

  亞倫翻開了他的書,塞德裡克正在看變形課論文上麥格教授的批注,凱瑟琳正頂著我幽怨的目光——東張西望。

  「哎,維拉,你看那是什麼?」她忽然動作很大地抬起手來指向某一個地方,只見湛藍天際有個黑點逐漸變大,我眯著眼辨認了一下。

  是一只貓頭鷹。

  「是貓頭鷹,是塞德的嗎?塞德你有信……」話還沒說完,塞德的貓頭鷹就飛到了我們頭上。

  它在我頭上方位置盤旋了兩秒,然後毫不留情地松開了爪子,一個長方體進行了自由落體,看起來下一秒就要砸死我。

  幸好包裹只是看起來重,實際上很輕,砸在我腿上並沒有什麼痛感。

  「這是啥。」我看都沒看就要遞給塞德,手遞出去那瞬間,我在包裹上看到了我的名字。

  那一瞬間我意識到了什麼,像是小說描寫的一樣一道閃電從我大腦中劈過。

  兩秒後,我的嘴角止不住勾起來。

  人在想笑的時候真的很難憋住,我嘗試了一會兒,還是在他們帶著笑意和打趣的眼神裡破功了。

  「煩死啦!」我大笑著撲過去錘他們,三人假作抱頭鼠竄。

  「看你著急的樣子就忍不住一直逗你——你真的很好笑,維拉。」凱瑟琳笑嘻嘻地,她摟過我肩膀,「拆開來看看,這是我們一起幫你挑選的禮物哦。」

  四雙眼睛地注視下,禮物包裝被拆開了。

  先是一封信,我剛要拆開閱讀並當眾朗誦,塞德裡克就猛地按住我的手:「這個你回去再看吧。」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他好像有點臉紅了。

  我從善如流地放下信,又拿起下面的拆開包裝。

  居然是數十張不同的神奇動物的書簽,惟妙惟肖,栩栩如生。我剛拿起一張隱形獸的,惡婆鳥書簽就不滿地大張嘴巴,幸好書簽上的她只能發出嘰嘰喳喳的聲音,不然在場的我們都會頭痛欲裂。

  我碰了碰手裡的書簽,隱形獸望著我,銀白色的毛泛出水銀一樣的光澤,然後它的身影逐漸變得透明,消失在我的視線裡。

  但我手裡明明感覺還捏著它。

  我驚訝地抬起頭:「這……」

  這些書簽做的非常精致,而且不同的神奇動物都對應了不同的習性和特點。

  蒲絨絨書簽張開嘴伸出長舌頭,在半空中晃悠了一圈,像是在挖干鼻屎吃——我強烈懷疑這是塞德裡克對我們剛認識的時候我那句話的報復。

  「其實主要是亞倫和塞德,他們一直在查神奇動物的資料——你之前不是一直在疑惑他們為什麼偷偷跑去圖書館嗎?」凱瑟琳解釋道。

  確實有一段時間他們兩個男孩子常常結伴一起跑去圖書館,神神秘秘的,問他們干什麼就開始眼神亂飄,支支吾吾。

  我很自然地理解為兩個男生之間的小秘密,沒准是去圖書館比誰背的書多背的准呢?於是我善解人意地沒有再詢問。

  「然後我們一起訂做了這套書簽——哎呀,你也不要太感動了!」她被我慢慢紅了的眼眶嚇了一跳,試圖安慰我。

  但是感覺並沒有被安慰到。

  我猛地探過身去抱住凱瑟琳,黑發的小女巫很不符合她性格的、溫柔地回抱住我,像是在抱一個大型洋娃娃:「生日快樂,維拉。」

  我一直在等待這一句話,等待了好多年。久到我覺得自己已經不需要它了。畢竟也沒有哪條魔法部法規規定人一定要過生日。

  現在才發現,我需要的不是這幾個字。

  是說出它們的人。

  我又抱了亞倫,亞倫澄澈的眼眸望過來——像那天假裝不知道我的問題一樣澄澈,湖水一樣動人心魄。

  「生日快樂,維拉,要天天開心。」

  我點頭,已經視線模糊了。

  在我想要像抱住前兩個朋友一樣抱住塞德裡克的時候,有什麼讓我們彼此張開的手臂在半空中稍微頓了頓。

  像是某種感情半空中碰撞造成的凝滯,像椒薄荷落進歡欣劑那一瞬間凝成的薄膜,又像是不好意思和為什麼要不好意思兩個小精靈在揮舞著小短手打架。

  一秒的停頓後,我們彼此擁抱在一起。

  他身上有很好聞的,淡淡的香味,不像任何人。

  「我們一直都記得你的生日,」塞德裡克拍了拍我的腦袋,「笨蛋維拉。」

  他後面那句聲音很輕,甫一出口,就消散在了空氣之中。

  **

  我將禮物小心翼翼收好,仰面躺在了草坪上。

  他們也在我旁邊躺了下來。中間我哎呀了一聲,因為塞德裡克壓到了我的頭發。他忙支起身子幫我把頭發扒拉出來。

  頭頂是一棵巨大的山毛櫸樹。枝椏橫插,將天空劃破成一塊一塊小碎片。

  陽光透過山毛櫸樹葉,星星點點地落在草地,和我們身上。

  「真希望每天都沒有課呀。」我感嘆,凱瑟琳附和點頭,塞德裡克點頭點到一半又停住。

  只有亞倫露出很糾結的表情,顯然在和內心本真的求知欲及良知做鬥爭。

  「其實我還是很愛學習的。」我往旁邊側了側頭,試圖躲掉要照著我眼睛的陽光,也試圖找補一下自己在他們內心的形像,「等三年級的保護神奇動物課,我會罩著你們的!」

  我信誓旦旦。

  他們三個人對望一眼。

  「我相信你,維拉。」亞倫小天使輕聲說道。隔著塞德裡克我看不到他的臉,也能想像到他誠摯的表情。

  還沒等我感動得熱淚盈眶,凱瑟琳就放聲大笑起來。塞德裡克仰面拿羊皮紙蓋住臉,上面麥格教授批得大大的「O」很顯眼,但更顯眼的是他抖動的雙肩。

  我氣得撲了過去,和他們混戰在草地上,亞倫不知道該先扯開我們哪一個,只能手足無措地拉拉這個,又拉拉那個,還得小心自己不要被殃及池魚。

  混戰到最後,我們都累了,亞倫也調節得氣喘吁吁。我們累得再次仰倒在草地上,我旁邊躺著塞德裡克,我剛想對他放一句戰鬥後的狠話,就看見他側著頭望過來的眼睛。

  今天的光線都沒有他的灰色雙眸那麼明亮。

  「三年級保護神奇動物課就靠你了,維拉。」他帶著柔和的笑意說道。

  我便從他雙眸中抽離出來。

  「放心,就交給我吧!」

  我振奮地舉起雙臂。

  草地刺刺的,躺上去卻很舒服,幾顆小草柔柔地扎著我的脖子;透過樹葉的間隙,能看見白雲緩緩而過;不知道從哪裡傳來巨烏的長鳴,混著霍格沃茨准點的鐘聲,飄了很遠很遠。

  身邊是我幾個最好的朋友。

  沒有比這更好的事了。


第13章 我們的大腦是有限的

  「你昨天沒睡好嗎維拉?」魔法史課堂上,凱瑟琳看到我在走神,有點奇怪地湊過來問我——畢竟這可不常見,我連魔法史這麼無趣的課程都能聽得津津有味。

  我呆滯地望向她:「我昨晚做了一個很怪的夢。」我試圖用無神的雙眼告訴她這個夢有多怪。

  凱瑟琳顯得很感興趣:「什麼,有大帥哥嗎?」

  「沒有。」我毫不留情戳破她的幻想,她的興趣便立刻顯而易見褪去了一半,但是基於朋友的情誼,她還是繼續聽著。

  「我也不知道……有一個小嬰兒一直在哭,黑夜,什麼人在走路,然後還有一道綠光……」我盡力回憶夢中的內容,卻一直混混沌沌。

  凱瑟琳聽了一會兒沒聽出什麼特別之處來,敷衍我道:「沒事的,做夢很正常,只要不是連續劇就可以了。」

  不得不說,凱瑟琳可能有一些血脈中未覺醒的預言天賦。

  後來我又斷斷續續夢到相同的內容,有時候會有一些增加的片段,像嬰兒床,狹窄的小房間,還有一雙碧綠的眼睛。

  這下連我自己都覺得有些可怕了。

  「我該不會中招了什麼黑魔法吧。」我在圖書館快速翻著書,試圖用量子波動的方式短時間內找到我這種做夢情況的先例和原因。

  「別擔心,維拉,有可能是你最近太累了。」塞德裡克也拿了一本《解析做夢與人生》幫我查看。

  「所以我就自己在夢裡編了個故事嗎?」我還是覺得有些難以相信。

  亞倫看完一本《夢的魔法》,放到一邊,又拿起一本大部頭。

  他嘗試提出解決辦法:「喝鎮定劑試試看?」

  我猶豫了一下,決定試試。

  接下來的三天都沒有做夢。

  在我們都松了一口氣的時候,夢又開始了。

  這次我看見那雙碧綠眼眸上方有道疤痕。

  但疤痕是什麼形狀的,醒來我又忘了。

  「有沒有一種可能——」凱瑟琳表情很嚴肅很正經,我以為她想到了什麼,趕緊湊過去聽她分析,「——這是你未來的真命天子,他在試圖用這種方式暗示你們的天作之合?你接下來的任務就是要根據他給你的信息找到他。」

  我:「……」

  亞倫:「……」

  塞德裡克:「……」

  我一把推開說完後放聲大笑的她。

  我又寫信給卡爾森和雷奧,本來以為卡爾森不會回復,但他難得地寫了整整半頁羊皮紙來關心我的情況,讓我確定夢的內容,並建議我尋求教授的幫助。

  完了,他寫那麼多字,我感覺自己可能真的有點問題。

  等卡爾森什麼時候寫一頁紙的信給我,那離世界末日可能也就不遠了。

  但是正當我決定去醫療翼看看自己大腦有沒有問題的時候,夢又消失了。

  於是沒過幾天,我就美滋滋的將這件事拋在了腦後。

  直到放假之前,我又斷斷續續做了兩三次的夢,可依然只是語焉不詳的片段,並沒有繼續的劇情,我便沒有放在心上,也沒有再和朋友們說起。

  畢竟期末考試之前的塞德裡克和亞倫是很可怕的。

  他們就像是吸不飽水的海綿一樣,試圖將所有知識都塞進自己有限的大腦裡面。

  「可能只有我們的大腦是有限的。」凱瑟琳試圖糾正我。

  「……其實只有我。」我斜斜看向她,又看向她手裡亞倫和塞德裡克整理出來的變形課模擬試卷——上面都是紅勾勾,批改的亞倫爽快地給了個「O」。

  見我望過去,亞倫有點不好意思的將下面那個「E」遮住。

  那是我的試卷。

  好可怕,被三個學習好的朋友包圍的日子,就像是鳥掉進了水裡,魚被扔上了天,惡婆鳥被是施了沉默,嗅嗅被關進空無一物的房間。

  在崩潰和同化之間,我明智地選擇了後者。受到了這種學習氛圍的影響,我一天到晚沒有課就和他們一起泡在圖書館裡。

  圖書館左側第三排那個靠窗的座位幾乎都要成為我們的專屬座位了。

  有時候我也會感到疑惑——尤其是在見到韋斯萊兄弟的時候。

  他們幾乎是整個霍格沃茨裡唯二沒有被考試臨近的氛圍影響的學生,既不在課堂上認真聽課,也不在課後努力用功。

  兩兄弟的成績自然不怎麼好,但我一直認為這是因為他們不願意,而不是他們不聰明。在大半年的搭檔做生意過程中,我已經深刻地領教了他們靈活的頭腦和對數字、創意的敏感。

  我毫不懷疑他們以後能靠這個賺一大筆錢。

  而我很顯然是不能走這條路賺錢的——和神奇動物有關的賺大錢的方式都寫在法律裡了。

  所以還是好好學習吧。

  **

  結束了期末考試的我就像一只自由的小鳥,雖然身體還在學校,但是心已經飛回了卡爾森的手提箱裡。

  凱瑟琳正在邀請我們去她家裡玩。

  我第一個舉手應和。凱瑟琳的媽媽是預言家日報的主編,爸爸是聖芒戈的醫師,他們家有大大的院子和三層的樓房。

  很好,現在我的心又飛到凱瑟琳家裡去了。

  塞德裡克也表示可以來,亞倫有些猶豫,他要回去問問父母。

  「約好時間我就告訴你們地址,你們飛路粉來就可以!我會在壁爐門口迎接你們的!」凱瑟琳很有小主人公的意識,她又轉頭去看亞倫,「你一定要來啊,你不來我們就少一個朋友一起玩了。」

  「那我們的樂趣就會整整少四分之一——不!一半!」我也跟著望向他說道。

  我們倆實在太真摯了,真摯到亞倫臉上立刻出現了義不容辭的表情——為了不讓我們的樂趣減少,我相信他會竭盡全力爭取去凱瑟琳家的機會的。

  「那明年你們來我家玩吧。」塞德裡克考慮得很長遠。

  「後年來我家!」我又接話。凱瑟琳看了我一眼,嚅動了一下嘴唇,以我對她的了解,她肯定想說我是個小跟屁蟲。

  亞倫剛張嘴,我就把他的為難堵回去。

  」大後年我們就可以一起出去旅游啦!」

  凱瑟琳伸出兩只手,我「啪」的一下和她鼓了一下掌——為我們接通的腦回路。

  很顯然她也是這麼想的。

  亞倫便笑起來,很清澈。

  唉,真是個讓人憐愛的小男孩啊。

  **

  這次卡爾森連接我都懶得接了,來的是雷奧。

  他硬朗的日耳曼長相在這個火車站裡顯得異常突出——哪怕他什麼也不做,只是站在那裡身高就傲視群雄了。

  「雷奧!」我飛撲過去抱了一下他,他似乎短暫的僵硬了一下,然後抬起手拍了拍我的背。

  「卡爾森去萊達了——你知道的吧?」雷奧幫我拿過行李,一邊說道。

  說完前一句,他留意到我的表情,又默默補充第二句。

  「我不知道!他甚至懶得給我寫一封信。」我跳起來,「這次是為了啥?」

  「摩崖毯鰻,這個月監測不到它們活動的跡像了,這可是萊達獨有的神奇動物。」雷奧解釋道。

  「就是那個長得像毯子一樣,能載著人在水裡游那個嗎?天啊,難道是偷獵者。」我有些難過,偷獵者屢禁不絕,有許多神奇動物都在滅絕的道路上了,而這個速度甚至在加快。

  「那也不稀奇,畢竟摩崖毯鰻皮膚的粘液能治愈陳年傷疤——為了利益,偷獵者什麼都做得出來。」雷奧試圖安慰我,「也有可能它們只是躲起來了,毯鰻的偽裝能力很強,卡爾森就是去觀察的。」

  不過說實話,比起卡爾森在不在家,我更關心他有沒有拿走行李箱。

  回到家看到安放在地上的行李箱,我高興地歡呼了一聲,然後毫不猶豫將雷奧拋在腦後,投入了神奇動物們的懷抱。

  「家裡有發生什麼嗎?」我抱著貓狸子露露使勁揉搓,她喵喵叫,炸著毛很快逃開了。

  「沒……哦,神角畜差點跑出來一次。」雷奧回憶了一下,表情淡淡,說起的內容卻差點讓我窒息。

  「一定是卡爾森沒有檢查他的魔咒!」我不用想都能知道這件事會發生的原因。

  神角畜是一種頭部像青蛙,長著角和通紅發亮的眼睛。它長著獠牙,體型類似一條大狗。以月痴獸為食。如果真的被他們跑出來,這裡應該躺著一片月痴獸的屍體了。

  「幸好有你,雷奧。」我誠懇地說道,「我早就說讓他找一個助理了——沒有我在身邊,總感覺一天能發生八百個意外。你知道,他比正常人缺八百個心眼。」

  雷奧沒忍住笑了一下:「卡爾森確實有些……出人意料的……」

  他停頓了一下,顯然紳士如他沒有說別人壞話的習慣。

  但是我就沒有這種顧慮啦,於是我毫不猶豫接上:」不靠譜。」

  同時給了他一個「沒事,我懂」的眼神。

  他又沒忍住笑出來。

  老實說,有點帥。

  卡爾森雖然人很不靠譜,但是招助理的眼光還是很不錯的嘛。我心裡這麼想著。


第14章 我簡直是個縮小版的她

  去凱瑟琳家的前一天,我足足用了兩個小時選要穿的衣服。

  被我叫來點評的雷奧有些直男凝噎,看我最後選出來的一條裙子:「它和它們有什麼不同嗎?」他指了指我身上穿的和攤在床上的幾十件衣服。

  「當然有不同!」我氣鼓鼓,「顏色、材質、剪裁……哪裡都不同!」

  雷奧很聰明地閉上了嘴,但為了誇獎我,他又說道:「很好看,很襯你的眼睛。」

  當然,我可是特意選了一件深藍色的裙子。

  得到滿意的回答,我大發慈悲地揮手讓他走了。

  不出意外,提前五分鐘到凱瑟琳家的我已經是最晚到的那一個。

  猶記得第一次我們十點在圖書館見面,我九點五十到而他們已經筆記都做了一頁時的盛況。

  沒事,我已經習慣了。

  凱瑟琳媽媽艾伯特夫人也是黑頭發的美人,氣質優雅,她擁抱了一下我。艾伯特先生不在家,凱瑟琳對此倒是顯得很高興:「他不在我們就可以大玩特玩啦,不然爸爸總是喜歡管太多。」

  而我有些羨慕,有時候我倒是希望卡爾森管我管多一些。

  凱瑟琳的房間有一面牆很特別,上面貼滿了報紙做底,夾雜著照片、信件還有各種各樣的小玩意。

  「瞧,這是你們送給我的生日。」她指了指正中間的部分,我看到我送給她那個毛絨貓狸子正掛在上面,「以後你們所有的禮物我都掛在這裡,然後等我六十歲就掛不下啦!」

  「可能不需要等到六十歲。」亞倫實事求是地說。

  「真漂亮,這樣收藏的方式很有趣。」塞德裡克倒不在意這種細節,他湊上去觀察了一下報紙,贊嘆道。

  「對了,你們還可以在我家找到你們的生日報!」凱瑟琳想到什麼,一拍掌。

  「生日報?」我們有些困惑。

  「對,比如說這個,你瞧,1977年10月20日,我出生那天的預言家日報。」她將貼在牆上那份報紙指給我們看。

  只見上面頭版頭條是《威森加摩權利憲章》的修訂法案。

  「酷!」我立刻來了興趣。

  但這個興趣等到凱瑟琳帶我們來到儲藏室,就一桶冰水潑滅了。

  儲藏室不算大的空間裡,密密麻麻地摞著一堆堆頂到天花板的報紙,一眼望過去,簡直像無數石林。

  「哈哈。」凱瑟琳干笑兩聲,「其實爸爸一直有整理的,雖然這裡還有巫師周刊、唱唱反調……但是我們只需要先找到預言家日報那幾堆,再找到77和78年的,就很快可以找到你們的生日報啦!」

  她的聲音在我們的注視下低了下去。

  但不論怎麼樣,我們還是開工了。

  搜尋報紙的過程其實還挺有趣的,尤其是在看到一些很有意思的新聞之後。

  「今日一病人因為頭卡在了巨頭鱷口中入院,院方用死老鼠引誘巨頭鱷,成功解救病人……天啊,這個人的頭發該有多少天沒洗了,巨頭鱷只喜歡吃巨臭腐爛的東西。」我無法想像。

  「……我一直把這個當娛樂新聞看,謝謝你告訴我那麼惡心的背景知識,維拉。」凱瑟琳從報紙堆中抬起頭。

  塞德裡克從木架子上爬下來:「這一沓都是巫師周刊,裡面大部分時間都在評選各種獎。」

  「對,比如說什麼最迷人眼睛獎,最有品味穿衣獎,最佳腦子獎——這個你以後倒是可以去試試,亞倫。」凱瑟琳說道。

  「我們都會給你投票的。」我已經開始計劃。

  我們都笑起來,亞倫倒是臉紅紅的,不想理我們。

  他常常在說不過我們的時候用沉默表示抗爭。

  「維拉,你看這個——」翻了好一會兒,塞德裡克突然看到什麼,猶豫了一下,昏暗中,他的身形定了定,似乎在糾結要不要給我看。

  但片刻後,他還是從房間那頭走過來,他手上拿著的正是巫師周刊,「這好像是你爸爸媽媽。」

  「我媽媽?」我猛地抬頭。

  這麼多年,我只知道媽媽的名字,甚至沒辦法從照片中去追尋她的模樣——因為卡爾森沒有她的照片。我找不到她的朋友,也無從知曉她的親人。

  我沒有途徑了解她的過往,也沒有辦法了解她如何走進又走出我的生命的。

  卡爾森說他們是因為沒有辦法解決的矛盾分開的,自從分開以後,他再也沒有見過她,也沒有她的消息。

  母親的形像在我腦海中是那麼單薄,單薄得還沒有拼寫這個單詞的字母厚重。

  塞德裡克將報紙遞給我,我低頭去看。

  「著名神奇動物學家卡爾森.勞倫斯與莎莉斯特.坎寧於1975年4月13日結為連理,據悉,兩人於法國相識相戀……」

  配圖是一張他們的結婚時候的照片。

  一張我從來沒有見過的照片。

  一個我從來沒見過的女人。

  她穿著巫師婚服依偎在卡爾森身邊,我從未見過卡爾森那麼柔和而幸福的表情,他們相望的模樣,再刻薄的人見了也要贊嘆一句天作之合。

  媽媽——如果我是這麼稱呼她的話。

  她那麼美,金色的短發打著微卷垂落在她頰邊,令她看上去像個仙女。

  我的眼睛和她那麼像,是深得像大海一樣的藍。

  卡爾森說過我有一雙很像她的眼睛,原來是真的。

  我簡直是個縮小版的她。

  她可真美啊。

  啪嗒一聲,我被這微弱的聲音驚得回過神來。

  原來是我的眼淚落在了報紙上。我趕緊伸手去擦,可眼淚還是迅速湮沒了下去,模糊了報紙上幾個字跡。

  我抬起頭,才發現他們三個都圍在了我旁邊,正擔憂地望著我。

  「……我從來沒見過她,所以有點激動。」我干巴巴地試圖解釋,凱瑟琳急忙接話:」你可以把這張報紙帶回去,維拉。」

  我或許應該推拒一下,因為這是凱瑟琳家長期的收藏。但某種深刻的感情和思緒阻止了我要說出的話,於是它們到了嘴邊,變成一句:「……謝謝。」

  亞倫和凱瑟琳對視了一眼,為了給我留一些空間離開了。但塞德裡克沒有走。

  「你和你媽媽長得很像,維拉。」他認真地望著我說道。

  「是啊——我甚至也是剛剛才發現的。」我扯了個笑,視線粘著照片上捧花大笑的女人不願意離開。

  一個溫熱的身體貼著我坐了下來,是塞德裡克。

  室內有些昏暗,我們擠著坐在幾堆高高的報紙中間,像是被它們守衛著。除了不遠處傳來凱瑟琳和亞倫爬上爬下和翻動紙張的聲音,我只能聽見塞德裡克在旁邊輕輕的呼吸聲。

  很安靜。

  「我以為我不需要媽媽也可以。」好半天,我聽見自己顫抖著嘴唇這麼說,「我試過去找她的照片、找她的資料還有家庭,但什麼都沒找到。」

  「原來一個人要消失,可以消失得那麼徹底。」

  小時候每次問起媽媽,卡爾森的表情總是沉靜而沒有變化的。

  」我們分開了,維拉,就那麼簡單。」他望著我,我看不出他眼睛裡有沒有傷感,「我會將你好好養大的。」

  久而久之,我就不再問了。

  似乎我自己已經習慣了這種沒有媽媽的生活——有些人天生就是孤兒,或者沒有父親,或者沒有母親,那這個人為什麼不能是我呢?這很合理。

  直到這一刻,看見他們相依偎的照片,看到關於媽媽的介紹,我才發現——

  原來我那麼想要了解她,這種感覺如此強烈,而且從未停止過,像澎湃的海水未曾止息過的拍打著礁石。

  它們在這一刻如此洶湧地翻滾上我的胸口,灼燒著我的心髒和胸膛,幾乎要將它們燒成灰燼。而眼淚又往回流,於是灼熱中又帶了一些讓人難以忍受的酸澀。

  她愛我嗎?如果不愛,她為什麼生下我;如果愛,為什麼十幾年未曾相見?

  或許這些實在是讓人厭煩的問題,但它們盤旋著,盤旋著,在我腦海中,讓我頭暈目眩。

  等我緩過來一些,已經是十幾分鐘後的事情了。

  「你有沒有在圖書館找過你媽媽?」亞倫突然問道。

  「圖書館?」我疑惑,「沒有,她只是個普通人……」

  「或許她並不是呢,維拉。」亞倫湊過來,「你看——我剛剛想起來,莎莉斯特.坎寧,坎寧,是法國一個著名預言者的姓氏,或許你媽媽是她的後裔。」

  我驚訝得張大了嘴。

  凱瑟琳拿著一張報紙跳起來:「真的嗎!我們可以回去一起查,圖書館那麼大,總能查到什麼吧?」

  塞德裡克也露出明亮的笑意來:「沒錯,我們將圖書館翻個底朝天。」他鮮少見這樣孩子氣的模樣。

  「對了,我們還找到了你的生日報,維拉。」凱瑟琳想到什麼,將她手上的報紙遞過來,「哎呀,剛剛有點激動,不好意思。」她試圖撫平報紙上被她捏出的褶皺。

  我接過來,四雙眼睛一起盯著報紙看。

  「1978年5月23日,挪威發現了幾匹剛出生的格拉靈,格拉靈是飛馬的一個品種,近年來瀕臨滅絕,這幾匹新發現的格拉靈為神奇動物保護事業注入了一劑歡欣劑……」我輕輕念出上面的文字。

  「是關於神奇動物的!」凱瑟琳語調上揚,像在唱歌,「太巧了維拉,命中注定你就是為這個事業而生!」

  命中注定。

  今天發生的一切似乎都和這個單詞密切相關。究竟什麼是命中注定,命運的軌跡是否在地球剛剛誕生時就隨著粒子的運行而得以代代確定?

  我不知道。

  我現在只能感受到他們三個人同時伸過來,握住我的手。那麼溫暖而堅定。

  我在半空中晃悠顫巍了半天的心終於落了下來,帶著無可奈何的空虛,和一點迷惘。

  但終究是落了下來。


第15章 這可是客邁拉

  我們後面又在凱瑟琳家吃了午飯,玩了整整一個下午。

  我們開發出了各種各樣的玩報紙的方式,塞德裡克和亞倫後來甚至在比賽背報紙——我和凱瑟琳完全無法理解這種游戲形式,對誰來在裁判這件事你讓我我讓你。

  最後我猜拳輸給了凱瑟琳,含淚做裁判。

  凱瑟琳則美滋滋地做其他事去了。

  在凱瑟琳家的一天,我們甚至沒走出這個收藏室。

  以至於要走的時候,艾伯特夫人一直好笑地看著我們,她看起來很想說什麼,但最後還是沒說。

  「她一定想說沒見過我們那麼能待得住的小孩。」我自動幫她補充完。

  「確實,以前我帶朋友們回家,結束後家裡總是像戰場一樣。」凱瑟琳完全沒有不好意思,「所以我的清理一新用得很好。」

  「下次來我家玩。」塞德裡克再次和我們約定。得到我們肯定的點頭後,他抓了一把飛路粉走進壁爐。

  隨後我們又送走了亞倫。臨走前,他紅著臉和艾伯特夫人道謝,艾伯特夫人對他的臉蛋好一陣揉搓,看起來恨不得親他幾口。

  「再見,維拉——記得給我寫信。」凱瑟琳挑了挑眉,充滿暗示意味,我立刻保證:「每次至少滿滿一張羊皮紙。」

  她滿意地笑起來,笑意在看到我手裡的報紙後又慢慢落下去。

  她張了張嘴,又閉上。

  「有什麼事給我寫信。」最後她仍然是這句話。

  但我明白她想要說的一切。

  擁抱了一下凱瑟琳,我也走進壁爐,下一秒,綠色的火光就橫亙在我們面前。

  **

  回到家後,我注視著這張有著爸爸媽媽照片的報紙良久,在幾乎要將這則新聞倒背如流之前,把它放進了我一個上鎖的小盒子裡。

  出於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原因,我並不打算將獲得這份報紙的事情告訴卡爾森。

  為什麼呢?我自己也不知道。

  連帶著一起放進去的還有我的生日報——凱瑟琳將我們的生日報都送給了我們。

  我做這些事情如此專注,以至於雷奧來敲我的門的時候我嚇了一大跳。

  「怎麼啦?」我開門,雷奧站在門外。

  他揚起手裡的信:「卡爾森的信——去希腊看客邁拉獸嗎?」

  五秒鐘之後,房子裡傳來我幾乎要衝破屋頂的聲音:「去——!!」

  **

  幾次幻影移行加門鑰匙的旅程,成功地讓我在目的地吐了出來。

  「你變菜了。」在目的地接我們的卡爾森評價了一下。

  我:「……」

  真希望卡爾森不長嘴啊。

  上次希腊發現的那個客邁拉獸的蛋在卡爾森的幫助下成功孵了出來,他們沒有找到它的父母,極有可能這只蛋是被某個利欲熏心的人偷出來的。

  可惜他應該沒命消受了,這個人的身體估計已經長眠在客邁拉獸的肚子和希腊美麗的風景之間。

  在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後,他們決定將小客邁拉放回棲息地——克裡特島的海谷和洞穴間。希腊這邊的神奇動物管理控制司再次邀請卡爾森來見證這一刻。

  客邁拉獸是一種非常嗜血暴力的神奇生物。它長著獅子的頭、山羊的身體和火龍的尾巴。我至今也只在書上見過它的樣子。

  「客邁拉獸非常狂暴——非常狂暴,不要指望馴服它們。有這樣想法的人是極度愚蠢而無知的。」卡爾森確保這句話被我們牢牢記在心裡,「走吧,我們可以遠遠看看它。」

  「遠遠的,是隔多遠呢?」

  「遠到它不會幾步跑過來把你吞掉,維拉,你還不夠它當小菜的。」

  我瞥了瞥嘴,對卡爾森這種暗戳戳說我矮的行為表示抗議。

  克裡特島很大,四周碧波萬頃,有很多山地和深谷。我們一路往上爬,也不知道爬了多久,我們的視野終於開闊了一些。

  大約五百米以外的地方出現了一塊平地,平地上有一個鏈籠,這是一種由魔力高深的巫師用魔咒制造出的籠子,最大限度控制神奇動物的同時,能在千米之外自由操控。

  「莉嘉.普羅科皮歐。」一個有著黑色大卷發,棕色皮膚的高挑美人走過來和卡爾森握了握手,「我們又見面了,勞倫斯先生。」

  卡爾森依舊高冷。

  美人又和雷奧,甚至我握了手。

  「你一定是諾維拉,我聽勞倫斯先生說過你。」莉嘉微笑道。

  我眼睛一亮,很想問她卡爾森怎麼和她說起的我,但那邊卡爾森已經開始叫我們趕緊過去了,於是話只能被吞回去。

  鏈籠裡有一只身形不算很大的動物——它正劇烈地衝撞著鏈籠,咆哮著,那條火龍似的尾巴每在鏈籠上甩一下,都能引起籠子劇烈的晃動。沒有人會因為他不夠龐大的身形而忽視他的破壞力。

  鐵質的籠子在這樣的尾巴下絕對撐不過三下。

  「很健康。」卡爾森簡單給這只客邁拉獸下了個評價。

  莉嘉苦笑:「這一年我們照顧它照顧得頭發都掉了一大把,幸好現在的它終於有能夠自己存活的能力了。」

  「你們做得很好了。」卡爾森難得誇贊了一下,「這可是客邁拉。」

  除了莉嘉以外,希腊神奇動物管理控制司還來了五六個人,甚至還有幾個相當於我們那兒傲羅的成年男女,精神緊繃地拿著魔杖站在一邊。

  「等會兒我會打開鏈籠,我們在西邊安排了數只死去的動物,血腥味會讓它發狂的。」莉嘉和我們交代了一下他們的安排。

  我緊緊挨著雷奧站著。

  籠子裡的客邁拉獸已經一刻都無法忍受被束縛的感覺了,它的尾巴甩得越來越用力,在這樣的一尾巴下,肉|體凡胎絕對能被拍得稀巴爛。

  在樹木和山谷的掩映下,我們遙遙望著那片平地和平地上的客邁拉獸。所有人都知道幾分鐘後要發生什麼。

  像是有所預感,客邁拉獸逐漸安靜了下來,它獅子一樣的頭微微轉動,目光掃過這山谷,仿佛在巡視自己的領地。它的眼睛是明亮而銳利的棕色,獸瞳凌厲,帶著血色。

  莉嘉屏住呼吸,揮動了一下她手裡的魔杖,剎那間,鏈籠上的鏈子像水波一樣流動起來,鏈子從堅不可摧的存在化作流水,它們在空中彙聚蜿蜒到一起,最後消失在天地之間。

  客邁拉獸試探性地往前走了兩步,沒有受到鏈籠的阻礙,下一秒,它毫不猶豫地一頭扎進茂密樹林之間。

  它要獨自奔赴它的生命了。

  「你們的任務完成了。」卡爾森難得微笑起來,「恭喜你們。」

  莉嘉看起來幾乎要哭了,既為沒有發生預想中的血腥事件而高興,又為客邁拉獸的放歸而百感交集:「唉,它能活下去就好。」

  長達一年的相處、研究和保護,哪怕從未得到,也不可能得到回應,甚至還飽受死亡威脅,可莉嘉還是對客邁拉獸產生了感情。

  從事研究和保護神奇動物這一行的人究竟是一種怎麼樣的存在?我試圖研究過紐特,研究過卡爾森,也研究過遇到過的神奇動物保護司的很多人。

  難道他們能從這一行中得到什麼嗎?金錢,名譽,亦或是地位權力?

  或許有人是為了這些而去的,但更多人,他們足跡遍布世界各地,在山間、海底、在平原、荒原、在冰山、沙漠中跋涉,跟隨神奇動物的足跡,為此付出整整一生。

  他們中,有像紐特和卡爾森這樣小有名氣的,但更多至死也不為人所知。

  只有大自然永恆記得他們的名字。

  萬物皆偉大而渺小,每一分鐘都有生命誕生和消彌。

  在短暫而無法重復的生命中,這些靈魂相聚在一起,可以是為了爭權奪利,可以是為了相互殘殺;但也可以是為了彼此溫暖,相守相依。

  而後者,正是他們的選擇。

  不過卡爾森顯然早就過了像我那麼多愁善感的時候,忽略有些傷感的我,他已經在向莉嘉要這一年客邁拉獸的資料了。

  莉嘉的離愁別緒也不得不被他憋了回去,重新投入到工作中。

  **

  我們好好在希腊玩了幾天,莉嘉因為這份工作的結束放了個長假,於是這幾天她一直帶著我們游山玩水。

  其中最有意思的莫過於各種希腊獨有的神奇動物。

  還有一些我不知道算不算是神奇動物的……

  「獨眼巨人?」我表示驚奇,「我以為有巨人已經很不可思議了,居然還有獨眼巨人。」

  雷奧則說起希腊神話:「獨眼巨人庫克洛普斯——麻瓜絕對想不到這個神話居然是真的。」

  莉嘉笑起來:「前兩年我們不得不給一個偶然看到獨眼巨人的麻瓜下了強力遺忘咒。但奇怪的是,哪怕忘了這件事,他還是加入了一個奇怪的宗教,那個宗教就是信仰獨眼巨人的。」

  「現在它們部族居住在一個偏遠的島嶼裡,大部分未開化,所以我們想要和它們交流的努力也失敗了。」

  除了很多很多神奇動物,我們還吃了許多好吃的。

  卡爾森和雷奧對此不太感興趣,但是在我和莉嘉的強烈要求下,他們還是跟上了我們尋覓美食的隊伍。

  希腊真是美到令人屏息,在這裡我幾乎要玩得忘記時間。

  比我還要記得時間的是丹尼,和朋友們的貓頭鷹。它們翻山越嶺來到希腊,不帶走一封信是不肯走的。

  滿滿一頁半的羊皮紙,我詳細敘述了這一路來的見聞和經歷,跌宕起伏,曲折波瀾,還虛構了一些諸如客邁拉獸試圖向我們發起攻擊,但是在我們的感化下還是回歸山谷的莫須有事跡。

  沒事,反正他們也無從求證,對吧。


第16章 和嗅嗅打了半晚的架

  離開希腊前,莉嘉百般囑咐我回去後一定要和她保持聯系。雖然我們彼此年齡差了有二十歲,但這完全不影響我們友好的相處。

  唉,我是有點魅力在身上的。

  門鑰匙的時間還沒到,莉嘉便拉著我說話。她實在是個工作能力很強,又有生活情趣,美麗,且熱愛神奇動物的女人,也無怪乎我們會成為忘年交。

  「你還記得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說我知道你嗎?」莉嘉突然低聲在我耳邊道。

  我點點頭。

  「客邁拉獸即將破蛋孵出的時候——要知道,那可是最危險的一刻,蛋裡或許孕育著一只惡魔,剛出生就能奪走人的性命——但勞倫斯先生處理得很好。」

  「後來我去和他說話,誇他是一個偉大而且名副其實的神奇動物學家,讓我想起了斯卡曼德先生。雖然我沒有緣分得以見到斯卡曼德先生,但是能見到他的學生,我也心滿意足了。」

  「然後他突然笑了一下,說,『維拉才是紐特的親傳弟子——哦,她是我女兒。』」

  莉嘉笑嘻嘻看著我,她的眼眸和發色一樣,是烏黑瑩潤的:「他一定很愛你。」

  我倒是愣住了,抬頭去看卡爾森。他正在和旁邊的希腊神奇動物學家說著什麼,臉色是冷淡的——說來也怪,我現在才發現他對待別人的時候,總是很難給出笑臉。

  所以第一次有人和我說卡爾森為人冷淡時,我還心想一定是他看錯了。

  畢竟他是那麼頑固、毒舌……愛捉弄我。

  卡爾森突然望過來,朝我招了招手,像在招一只小貓:「時間快到了。」

  莉嘉摸了摸我的頭:「去吧,維拉,不要忘記我。」

  我回身擁抱她,緊緊的:「我怎麼可能忘記你,莉嘉,我永遠不會忘記這個假期,希腊,客邁拉獸,和你。」

  莉嘉似乎在我頭頂低低笑了兩聲。

  我快步走到卡爾森身邊,抓住他的手。他的手很寬大,干燥而溫暖,一只手緊緊握著我,另一只手懸在一個拐杖上空——這是我們這次的門鑰匙。

  雷奧在我另一邊,揪住我的後衣領——其實他大可不必那麼小心,難道我的腦袋會在半空中分家嗎。

  「三、二、一!」

  天旋地轉前,我看到莉嘉美麗的面龐上露出笑意,她朝我揮了揮手。

  再見,希腊。再見,莉嘉。

  **

  放假的時間走得總是比上學快許多,一眨眼,又要開學了。

  「一年又一年,過得可真快啊……」離開家前一晚,我躺在床上胡思亂想,既為要離開家和神奇動物們而不舍,又為即將能見到朋友們而欣喜。

  貓狸子露露一整團地依偎在我身側,暖呼呼的。

  不知不覺,我也墜入夢境裡。

  還是那個綠眼睛的男孩,他長大了,住在一個狹小的樓梯閣層裡,總是被一個胖胖的小男孩欺負著。

  一道綠光劃破了我的夢境,一個女人尖叫著倒了下去……

  我驚醒了。

  手無意識地摟緊了露露,我感到身上一陣寒意。

  這下我總沒辦法騙自己這只是普通的做夢了。

  或許我應該去聖芒戈看看——然後被他們抓起來剖開大腦研究——那還是算了,回去找找龐弗雷夫人?這可能是個好辦法。

  接下來兩個小時我沒有再睡著,睜眼到天明。

  期間目睹了嗅嗅是怎麼半夜潛進我房間翻箱倒櫃的,它找到我收藏各種亮晶晶小東西的盒子,費勁的打開蓋子,然後整個身子倒栽蔥一樣栽進去。

  等它頂著很多顆珠子探出頭來,就直直對上我的眼睛。

  嗅嗅僵硬了,它試圖假裝自己是個假的,一動不動,像個雕塑。

  「掏出來,乖寶寶。」我勸降它。

  嗅嗅審時度勢了一下,下一秒轉身就溜!

  在這個房子裡,在我的房間裡,在這個夜深人靜已經沒有人醒著的夜晚——我和嗅嗅之間展開了一次世界大戰。

  以至於卡爾森被吵醒來看究竟是怎麼回事時,我的房間已經堪比廢墟。

  這下我和嗅嗅都僵硬得像是被統統石化了一樣——因為卡爾森的臉色已經沉得就像泡在湖水裡十年的死屍。

  「不收拾好就不要去上學了,維拉。」他丟下這樣一句話。

  我立刻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開始使用我並不精進的清理一新和修復如初。萬幸習慣早起的雷奧拯救了我,在他的魔杖下,我房間裡的東西迅速各自歸位。

  一時之間他在我心裡的形像更加偉岸了!

  緊趕慢趕,我還是踩著點到達了九又四分之三站台。

  塞德裡克、凱瑟琳和亞倫已經在車廂裡等我了。

  我剛坐下沒多久,火車就發出一聲長長的鳴笛准備開動。我只來得及和雷奧匆匆揮別,就看到他的身影急速退後,慢慢消失在我的視線中。

  「你怎麼回事,我們還以為你不來了。」凱瑟琳埋怨道。

  「唉,說來話長。」我和他們說起昨晚的奇遇,主要集中在我如何和嗅嗅鬥智鬥勇的部分上。

  「所以你半夜不睡覺和嗅嗅打了半個晚上的架,還沒贏。」然而塞德裡克敏銳地刨去細枝末節,抓住了重點,不愧是論文小王子。

  我啞然。

  臨近中午,售貨員推著車走過來詢問我們是否有想要的食物,我們都各自買了一點和大家分享。

  「維拉的假期過得可真愉快啊,」凱瑟琳很羨慕,「我也想全世界跑去玩,可是爸爸媽媽根本不放我走,他們平時太忙了,假期恨不得長在家裡。」

  我笑嘻嘻的:「下次我們出去帶上你,怎麼樣,我們去挪威,去中國,去西班牙。」

  凱瑟琳點頭如搗蒜,像是她爸爸媽媽已經同意了她能馬上出發一樣。

  「去別的國家旅游真的很有趣,我很喜歡了解各個國家的文化——但爸爸出差總是沒辦法帶上我。」比起神奇動物本身,塞德裡克顯然對環游世界更感興趣。

  他平時就常常看各個地方風土人情的書籍,試圖在真的旅游時派上用場。

  我又大言不慚去許諾他:「下次我們也帶上你,塞德。」

  他含笑瞥了我一眼,灰色眼瞳透亮。

  我不好意思地咧嘴笑笑。

  「那亞倫也和我們一起去。」凱瑟琳總是不會忘了任何一個人的,她安排得就好像我們明天就能出發一樣,「哪天我們去維拉家玩,然後讓勞倫斯先生帶我們一起去旅游——我們會很乖的!」

  亞倫點頭,表示他會做一只乖巧的小倉鼠。

  **

  下了火車,又坐上馬車,等到了霍格沃茨已經是天黑了。

  「我們就要坐在這兒等新生入學了!」凱瑟琳顯得很興奮。唐克斯坐在離我們不遠的地方,她朝我們眨了眨眼睛——今天她的頭發是靚麗的粉色:「現在你們就能體會到我的感受了。」

  大門打開,麥格教授領著一堆小蘿蔔頭走了進來。

  流程和去年一模一樣,不一樣的是人。

  凱瑟琳突然在一邊動了動我:「你看,維拉,那裡有個亞裔,長得真可愛。」

  我便探頭去看,人群中果然有一個黑色長發的亞裔小女孩,她也望了過來,羞澀地朝我們笑了笑。

  「是我的黑頭發好看還是她的好看?」凱瑟琳莫名其妙開始爭寵。

  「你的好看,凱瑟琳,」我睜大眼睛,試圖讓她通過我的眼眸看到我的真摯,「你的頭發那麼黑,那麼順滑,短發和你的臉型那麼相稱,瞧著微微卷曲的發端,它們……」

  凱瑟琳不得不捂住了我的嘴,看起來非常後悔提出了這個問題。

  塞德裡克笑得用手撐住了額頭。

  「你說我說得對嗎,塞德。」我還是不滿足,去拉同盟。

  「維拉說得對,」他很上道地也望著凱瑟琳,把我未說完的話接完,「你瞧這微微卷曲的發端,它們那麼自然、可愛,和你棕色的眼睛真是襯極了。」

  他還把聲音拖長,像是在朗誦。

  凱瑟琳放棄了捂我們的嘴,改而生無可戀地捂住她自己的耳朵。

  後來我們知道那個亞裔女孩叫秋.張,分院帽沒有過多思考就把她分進了拉文克勞。

  她像只小百靈鳥一樣輕盈地在拉文克勞長桌旁坐下了。

  **

  第二天早上沒有課,我跑去醫療翼找龐弗雷夫人。

  這並不是我第一次來醫療翼,之前陪韋斯萊兄弟來過幾次,龐弗雷夫人顯然覺得我也是個小麻煩,一見到我就高高挑起了眉毛。

  她身邊站著麥格教授。一身墨綠色的長袍,她微微低頭,眼睛從鏡片上方望過來:「勞倫斯小姐。」

  我趕緊和她們問好:「或許你們正在忙……我可以晚點來。」

  「不不不,」龐弗雷夫人搖頭,「來吧,孩子,我們只是在聊天。」

  麥格教授和龐弗雷夫人點點頭,便起身往外走。我和麥格教授擦肩而過。

  我開始措辭——這很難,我在努力將這件事描述得不像個假的。

  「你是說,你最近一直在做相同的夢?」龐弗雷夫人確認了一下。

  「對……不對,不算是相同的,他們像是一部連續劇,甚至是有劇情的。一個小男孩在我的夢裡長大了,他現在都有七八歲了!」

  一陣腳步聲突然又在我身後響起了,麥格教授不知為何折返了回來。

  「你夢見一個男孩……?」她問。

  雖然我不知道麥格教授為什麼感興趣,但是還是乖乖回答:「是的,一直是他,他有一雙綠色眼睛——哦,對了,他額頭上有個疤!」

  我看見麥格教授的臉頰肌肉奇怪的抖動了一下。

  這不禁讓我懷疑起自己來:「我不會真的要死了吧,或許這是我的前世還是前前世還是什麼……」

  「跟我來。」麥格教授突然打斷我,她招了招手,示意我和她一起走。

  「什麼?」我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

  「跟我來,勞倫斯小姐。」她重復,臉上表情有些嚴肅。

  我跟著她匆匆走出了醫療翼,走到三樓一個奇醜無比的巨大的石頭怪獸面前停下了腳步。

  「冰鎮檸檬汁。」麥格教授對它說了一句,顯然這是一句口令——這有些驚訝到我了,我們曾數次走過這個石頭怪獸,怎麼都沒想到這會是可以打開的。

  怪獸突然活了起來,跳到一旁,它身後的牆壁裂成了兩半。牆後面是道旋轉樓梯,正在緩緩地向上移動,就像自動扶梯一樣。

  麥格教授帶著我踏了上去,剛走進去,就聽見轟隆一聲,牆又合上了。

  我們旋轉著越升越高,越升越高,在感到頭暈之前,我看見前面有一道閃閃發亮的櫟木門,上面是一個獅身鷹首獸形狀的黃銅門環。

  不用麥格教授伸手去推,門就突然自己打開了。

  我屏住呼吸。


第17章 必然還是偶然

  這是一個寬敞、美麗的圓形房間,並不昏暗,但很神秘,充滿了各種滑稽的小聲音。

  細長腿的桌子上,放著許多稀奇古怪的銀器,旋轉著,噴出一小股一小股的煙霧。這個房間就連味道都是神秘的。牆上掛滿了昔日老校長們的肖像,有男有女,他們望過來,有些人在和麥格教授打招呼。

  房間裡還有一張巨大的桌子,桌腳是爪子形的。後面整個半弧形的牆面都是書架,兩個樓梯蜿蜒著通到二層——一個白胡子老人正從那裡走出來。

  「米勒娃,早上好。」鄧布利多教授朝我們舉了舉他手裡的金色小碟子,「勞倫斯小姐,要來一些糖霜紫羅蘭嗎?」

  我眼睛一亮,剛想點頭說要,突然反應過來什麼——這是鄧布利多教授的辦公室!

  難道我已經病入膏肓,只能讓鄧布利多教授出手了嗎?

  白胡子的老人從樓梯上慢慢走下來,麥格教授走上前和他說了什麼,應該是在復述我的病因。

  我看見鄧布利多教授那雙藍得驚人得眼睛望過來,說不好是不是帶著一些探究,一些了然,似乎還有一些悲傷。

  我可能真的要死了。我心裡這麼想著。

  還沒等我想好怎麼和朋友們、和神奇動物、和卡爾森及雷奧告別,鄧布利多教授的聲音就打斷了我的思緒。

  「勞倫斯小姐,或許你願意和我說說你的夢?」他似乎只是在半空中招了招手,一把椅子就房間的另一頭,飛到我屁股後面穩穩停住。

  我呆呆地坐下,這才發現麥格教授不知道什麼時候離開了。

  畫像上的人也都不說話了,房間裡一時之間只有銀器和各種小擺件發出的清脆的碰撞聲。

  「好……我大概幾個月前開始做一個夢,夢裡是一個小孩子——他額頭上有個疤痕,」我開始回憶,「我一開始以為這只是偶然,但後來我總是夢見他,他還在我夢裡長大了!」

  「他住的地方很不好,常常被一個胖得像豬一樣的男孩欺負,他總是做家務……」

  這些片段總是急速在我夢中掠過,以至於有些光怪陸離,我醒來後並沒有感覺得到充足休息,反而感到疲憊和精力不濟。

  「我還夢見一個女人在尖叫。」

  「一個女人?」

  我點點頭:「一道綠光之後,她尖叫著倒了下去。」

  鄧布利多教授好一會兒沒有說話。我有些惴惴:「是我出了什麼問題嗎,教授,或許這是我的前世亦或者什麼……」

  「或許不是,諾維拉。」我並沒有注意到鄧布利多教授對我換了稱呼,「我想或許不是。」

  他站起來,慢慢踱步到房間裡一個巨大的天體儀旁,那個儀器上,數個圓形正在繞著一個特定軌跡緩慢移動著。

  它們恆定的,像是延循著某些規律和法則,移動著。

  「接下來我要說的事情可能對你有一些衝擊,諾維拉,但我不得不告訴你——時候已經到了,它不可避免地到來了——盡管我們所有人都不想由你來承擔。」

  鄧布利多教授轉過身來,直視著我,寧靜的,雋永的。

  我感覺自己的心跳加快了。

  「——你可能擁有預言能力,諾維拉。」

  我的心髒在這一句話之後重重跳了一下,以至於我不得不摸了摸胸口以確保它還在健康運作著,沒有在下一秒猝停。

  「對不起,您說什麼——預言能力,可是我只是個普通人……我是說我很普通……」我有些語無倫次。

  「你可能並不普通,諾維拉。」鄧布利多教授依然很沉穩,他的態度無形之中影響了我,讓我也漸漸平靜了一些。

  我得以開始思考。

  「是我媽媽嗎?」我突然想到了什麼,「坎寧,亞倫說過這是法國一個著名預言家的姓氏——我一直以為這只是偶然,您知道,這世界上有那麼多同樣姓氏的人……」

  鄧布利多教授顯然有一些驚訝:「懷特先生……是的,他一直像海綿一樣在汲取著知識。我不得不說,他是對的。」

  「我媽媽去哪裡了,教授,您知道嗎?」我似乎應該先問為什麼我有預言能力,或者我以後會怎麼樣,這對我會造成什麼影響,又或者我該怎麼去使用它。

  但不知道為什麼,一開口我卻先問出了這句話。

  鄧布利多教授又沉默了一會兒,像是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有時候魔力的高強和實力高深並不代表什麼,對吧?

  至少擁有這些的人在面對世界上一些無可奈何的事情的時候同樣那麼無力。

  「我很抱歉,諾維拉,我不能欺騙你說我不知道——」至少他是誠實的,「但我還不能告訴你,我只能說,她在完成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比做我的媽媽更重要嗎?」

  他頓了頓,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看到了我的眼淚。

  它們正在我的眼眶裡打轉。

  「我敢發誓莎莉斯特絕對不是這麼想的。」鄧布利多教授緩緩說道。

  這句話奇異的,讓我感到好受許多。

  在很小的時候,我就是一個很會自我開解和安慰的小孩,總是喜歡給很多難以解釋的事情安上合適的理由——就像現在這樣,雖然我仍然完全無法理解媽媽為什麼離開我,但至少我和鄧布利多教授都堅持一樣事情——

  那就是這並非她的本意。

  如果有的選擇,她一定也會希望留在我身邊吧。

  「所以她和卡爾森也不是因為感情破裂分開的對吧?」我突然想到。

  鄧布利多教授挑了挑眉:「或許再說下去,我就不得不向你透露一些不該透露的事情了,諾維拉,我們還是回到你的夢上來吧。」

  雖然他並沒有給我准確的答復,但我依然從他的語氣和內容中感受到什麼。莫名的,我有些開心起來。

  爸爸媽媽並不是因為感情不好分開的。媽媽也並不是故意離開我。

  這兩個結論讓我獲得了某種深層次的平靜和歡愉。

  我並不是急於一時間之間刨根問底的人,於是從善如流地回到了我的夢上來:「那我的夢……」

  「我們認為你或許隔代繼承了坎寧家族的預言能力——事實上已經很多代沒有出過什麼真正的預言家了,不論是卡珊德拉還是坎寧——」他停頓了一下,像是想到什麼,「但只要一出現,似乎總會引發什麼大事來。」

  「你的夢,那個小男孩,他是真實存在的。」

  我驚訝得幾乎要從椅子上跳起來:「他是真實存在的!」

  鄧布利多教授點點頭:「是的……雖然我並不知道你為什麼可以那麼清晰『看到』他,諾維拉,我從未見過這樣的預言方式,那麼——平靜,那麼——連續。」

  我有些訕訕:「我也覺得,我以為會需要一些儀式什麼的,不是嗎?」

  他長長的白胡子下的嘴角揚了揚。

  「比起預言,我覺得你的夢更像是在描繪他的生活軌跡,這也是讓我困惑的地方。」鄧布利多教授很坦誠地說出他的疑惑,這很難得,他這樣地位的巫師如此直白地在一個小孩子面前剖析了自己的不足。

  「我曾經以為這只是偶然,凱瑟琳還調侃過我,說只要不變成連續劇就好說,沒想到真的變成連續劇了。」我想起數個月前的對話,仍然不得不感慨凱瑟琳的嘴,真是說啥啥真。

  鄧布利多教授突然直直望向我。

  「連續劇。」他復述道。

  「對呀,就是那種麻瓜世界裡會在一個方盒子——他們叫電視——放的會動的東西。通常都是在講一個長長的故事。」

  我和凱瑟琳都對麻瓜世界很感興趣,也曾為此進行過不少交流。

  不過顯然我的解釋是多此一舉,鄧布利多教授完全知道連續劇是個什麼東西。

  他似乎因為我的話短暫的出了一下神,但很快他的注意力又回來了。

  「諾維拉,接下來你或許還會繼續做夢——你會繼續看到一些東西,我是否能拜托你,將這些夢都告訴我?」他對我做了一個請求。

  我有些受寵若驚:「當然可以,我是說,這並不是什麼大事對嗎?這只是個普通的夢,雖然我並不知道我為什麼麼會夢到他。」

  「或許你以後就會知道了,我想,不久以後。」顯然鄧布利多教授並不贊同我說這是個普通的夢這句話,但他也沒有現在就要解惑的意思。

  「我還有一個請求。」

  「您請說。」

  「諾維拉,我希望……你不要將預言、和你的夢,告訴朋友或者什麼人。」

  「誰都不能說嗎?」我有些不明白。

  「誰都不要說,最好是這樣。」

  「為什麼?」

  他定定地望了我一會兒:「我們永遠不知道人在面對已知的未來的時候會做出什麼樣的反應,諾維拉,這也是我不希望由你來承擔的原因——你還太小了。」

  「不,或者說,我不希望這個能力在任何人身上存在。」

  「它太——超前,太孤獨了。」

  我還沒辦法完全理解他所說的意思,但冥冥中,我又好像理解了什麼。

  當人們知道未來是怎麼樣的時候,他們會做什麼呢?去介入,去改變,還是等待,什麼也不做?這會對未來有什麼影響?又或者說,不管什麼樣的影響都是徒勞的,命運早就預見到了這一點。

  我們的存在,究竟是時空發展的必然,還是只是隨機碰撞出的偶然?

  「沒關系,我從小就很會忍受孤獨。」我這麼說道,「我還可以——和神奇動物們說。」

  鄧布利多教授笑了一下,像一個普通家庭裡的老人:「哦,瞧,我還忘了這一點。」

  我們都笑了起來。


第18章 什麼時候會是終點

  所以,我的媽媽是一個預言家族的後裔,而我隔代遺傳到了這個能力,最關鍵是,我似乎是個真貨。而媽媽,則因為不知名的原因,不得不在我還很小的時候就離開我和爸爸。

  她的離開究竟和我的能力有沒有關系?

  如果有關系,他們又是怎麼知道我會繼承坎寧家族的預言能力呢,畢竟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真正的預言者了。

  如果沒有關系,那她究竟又是為什麼,要離開剛出生的女兒呢?

  這裡樁樁件件都很考驗我的接受能力。自從和鄧布利多教授談完後,我整個大腦就是漿糊一樣混沌一團——凱瑟琳做出來的可怕魔藥都沒有我的大腦混沌。

  以至於那接下來的整整一天,我都魂不守舍的。

  「你沒事吧,維拉?」魔藥課上,塞德裡克再一次輕輕推我,將我從走神中喚醒。我一個激靈,抬頭看見斯內普教授已經陰沉沉地盯著我了。

  我趕緊繼續埋頭在切嚏根草的大業中。

  「哦,沒事,我是說,我可能昨晚沒睡好。」我又想起自己沒回答塞德裡克,趕緊小小聲湊到他旁邊說道。

  整個教室都是切割、攪拌和魔藥咕嚕咕嚕冒泡的聲音,所以我們的竊竊私語並不引人注意。

  事實上,凱瑟琳也在和亞倫不停說話。

  斯內普教授忍無可忍,走到凱瑟琳面前瞪她。

  我沒忍住笑出來。

  塞德裡克放心了一點:「你今天上午回來以後就一直怪怪的,好像有點心情不好……對不起,我沒有要追問的意思……你需要安神劑嗎,我可以陪你去醫療翼,維拉。」

  一聽醫療翼我就倒吸一口氣。今天的一切都是自那裡緣起。

  我感覺自己一段時間內都不會再想去醫療翼了。

  但塞德裡克的擔憂和追問讓我頗感安慰。

  雖然我們之間橫亙了一個巨大的謎團,一個我口欲言而不得的秘密。

  「沒事,真的,塞德,別擔心,」我將嚏根粉盛好裝給他,「我保證——如果我需要的話一定會向你求助的。」

  他似乎對這句話很滿意,終於不再追問下去。

  **

  「所以,我們今天的目標不是魔藥課論文,不是變形周解析,也不是魔法史背誦,而是——」凱瑟琳將手握拳,戳到亞倫鼻子底下,示意他接話。

  「……是找坎寧家族的資料。」亞倫愣了一下,但很乖地接話。

  亞倫實在太聽話了,是我就會作勢要咬凱瑟琳的手。

  「一點沒錯!」凱瑟琳很滿意地鼓了兩下掌,但立刻意識到這是在圖書館,於是動作很突兀地停在了半空中。

  兩秒後,她假裝若無其事地把手放了下來。

  我和對面的塞德裡克對視一眼,不約而同撇開頭笑起來。

  這個下午,我們聚集在圖書館的老地方,准備進行一個搜尋工作——目標是找到坎寧家族的信息!

  數本大部頭被重重地放在桌面上,有些翻開封面甚至揚起一股灰塵,一陣塵封多年的氣息撲面而來。一些書上照片裡的人久違地被吵醒,憤怒地衝我們罵罵咧咧,我們不得不在平斯夫人反應過來之前將書重新艱難地合上。

  亞倫和塞德裡克幾乎一目十行,而我和凱瑟琳主要充當了跑腿的工作。

  「這裡。」亞倫突然出聲,我們紛紛探過頭去。他看著的是《預言還是騙術:百年家族秘辛》。

  亞倫指著書上的某一頁:「在法國,數個世紀來冒出過成千上百自稱有預言能力的人,還有不少試圖打造預言家族的名頭,但一直以來,法國民眾普遍相信的真正具有——或者說具有過預言能力的家族只有坎寧……」

  「但數百年來,坎寧家族也沒有再出現過預言者的消息,或許預言者已經絕跡。」

  「佐伊.坎寧,據說是第一代展現預言能力的女巫,那已經是幾百年前的事情了……這裡還有家譜。」

  順著亞倫白皙的手指,我們的視線落在一個樹狀的家譜上。

  沒有管中間的名字和頭像,我們直接看向最下面。

  樹狀圖到最後只有兩條細細的分支,分別指向兩個名字和頭像,但其中一個被徹底地燒毀了,那塊黑窟窿哪怕在紙上,似乎也讓看的人聞到硝煙味。

  「多米尼克.D.坎寧,這會不會是你媽媽的兄弟。」塞德裡克看向旁邊還存在的名字,那是一個淺色頭發的英俊男人,手繪的頭像無法描繪出他風姿的十分之一。

  「他們長得好像,」凱瑟琳回憶了一下,「對吧,維拉?」

  「對……他們長得好像。」我的手指撫摸過多米尼克的名字,然後又慢慢移到旁邊那個被燒灼的黑洞上。

  這裡本來應該是我的媽媽。

  「這是很多家族都會用的族譜手法——只要他們在原本那個族譜上做過更改,其余所有的,被復制、被印刷,甚至被拍下來的族譜都會一起改變。」塞德裡克輕輕對我解釋道。

  我點了點了,表示自己明白了。

  我又低頭去看那個燒灼,心微微地揪了一下,然後是緩慢的酸澀,像蘋果醋漏了個口子。

  謎團就懸浮在我面前,似乎永遠也得不到解答。媽媽究竟為什麼被坎寧家族除名?和她要做的事情有關系嗎?她又究竟在做什麼?

  是否只有到了終點,我才會有答案。

  那什麼時候會是終點呢。

  我打起精神,不再想下去。這個謎團與我而言還是一團糾纏的亂麻,而我別說找不到結尾,甚至找不到起始,於是只能茫然地在中間徘徊。

  將書的封面合上,我指揮他們將書都搬回去:「好了,既然已經查到了,我們開始學習吧!」

  這句話可能聽著讓他們很驚悚,因為他們都用「你一定是悲傷過度了」的表情望著我——我不得不向他們證明一下我精神的正常。

  「那要不我們回去休息室癱著吧。」我改口。

  聽到這句話,他們終於長舒了一口氣,表情放松下來。

  我:「……」

  **

  接下來幾天都沒有做夢,於是我的日常又回歸到平靜簡單的生活中。

  真奇怪,和鄧布利多教授的對話明明就發生在一周前,但似乎已經過了很久很久,久到我已經有些忘記當初震驚的心情了。

  不過我仍然謹記他說的話,並沒有將對話告訴任何人——蒲絨絨妮娜和貓頭鷹丹尼不算人,對吧。

  這一周來,不讓我沉浸在悲傷、困惑和巨大謎團中的除了我忠誠的朋友們,還有——兩個霍格沃茨大忙人。

  雖然我不知道他們是誰看出來我情緒不好的。

  「我們已經迫不及待要出新品了。」

  「但是沒有什麼好想法——」韋斯萊兄弟一唱一和。

  「所以你有嗎,維拉?」弗雷德進行收尾。

  我揚了揚一邊眉毛:「不好意思,你們是說——你們沒有靈感了?」

  兩人對望一眼,像是在照鏡子。他們似乎短暫地哽了一下:「對,沒錯,所以來征求你的意見了。」

  「或許你有什麼好的想法,你懂的,之前你也提供了很大幫助。」弗雷德絞盡腦汁怎麼措辭。

  我低頭笑了笑,沒有戳穿他們的好意。

  韋斯萊兄弟從來不缺乏靈感,他們就是無窮無盡鬼點子的化身。事實上,他們哪怕說材料不夠來找我,這個理由都來的要真實得多。

  「嗯……讓我想想。」我陷入沉思:「做點不費腦子的吧,速效逃課糖還在研究,聊天本子沒有進展——有沒有什麼又有趣又不傷人感情,輕松又不會太難的。」

  「你是說像綠舌頭糖那樣的嗎?可以,我們很久沒有出整蠱產品了!」韋斯萊兄弟自動翻譯我的話,立刻蠢蠢欲動起來。

  「……如果你把綠舌頭糖稱之為不傷感情的話。」

  「那做點什麼好呢?」韋斯萊兄弟一個拉了一把椅子在我面前坐下。被兩張一模一樣的臉盯著的感覺實在有點怪,我沒忍住轉了一下視線。

  「做個幫我寫論文的吧!」我開始不切實際地發散思維,「能不能做個會幫我寫作業的筆,我想要這種東西很久了。」

  喬治冷笑一聲:「做個毀掉你作業的筆還差不多。」

  然後整個房間突兀地靜了一會兒,我們面面相覷。

  「似乎——」

  「這是一個好主意。」

  我和弗雷德一人一句,說完後笑著拍了一下掌。

  「我們做個看起來會幫人寫作業,實際上只會『毀掉』作業的筆怎麼樣?」弗雷德已經開始幻想那些小巫師們崩潰的情景了。

  「這個可逆嗎?」我又突然有點擔憂起來。

  「當然,」喬治聳了聳肩,「也許只需要……我們開發另一種筆,就能幫你把錯誤的地方批改回來!」

  我實打實地愣住了。

  韋斯萊兄弟不愧是銷售鬼才,我相信就算全世界的人都餓死,他們也會想到辦法讓自己賺到錢活下去。

  弗雷德兩掌一合:「那就——開工吧!」

  他們倆說干就干,立刻就開始動手做規劃了。

  而我則陷入了沉思。

  這支筆真的比綠舌頭糖好到哪裡去了嗎……


第19章 說出來就不靈啦

  在韋斯萊兄弟廢寢忘食的工作和我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視察下,「你想要無痛寫論文嗎你想要平滑出作業嗎你想要華麗辭藻和豐富引用嗎這裡統統都有神奇魔法羽毛筆」誕生了。

  當然是有簡稱的,它簡稱叫做「魔法羽毛筆」。

  這次輪到我對這個名字百般挑剔:「為什麼簡稱那麼普通,這怎麼能吸引到顧客呢?」

  弗雷德豎起食指擺了擺,「不不不,有時候越普通的名字,他們買回去以後反而有越大的驚喜哦。」

  我:」……如果你確定這是驚喜的話。」

  事實證明,這只筆給大家帶來的驚嚇要多得多。

  我送給凱瑟琳、塞德裡克和亞倫各一只,當然後面兩個小巫師自然是用不上這支筆的。凱瑟琳則很高興,表示她會好好使用的。

  為了她用完之後我們依然是朋友,我不得不提醒她:「最好也別太認真使用。」

  很快這支筆使用的後果就產生了。

  大家發現自己用魔法羽毛筆寫論文很快,但寫出來的東西……很怪。

  「《魔法能力是由隱性基因控制和遺傳的嗎》這是什麼題目我怎麼看不懂?」

  「周幾教授心情更好?周一魔咒課教授心情好,周二變形課教授心情好……而不論周幾魔藥課教授心情都不好——這倒是實話。」

  「論魔杖長度和經濟發展的關系?研究表明,有百分之三十八的人魔杖長度在十英寸以下,百分之之四十二的人魔杖長度在十英寸以上,其中,男女有所區別……結合職位、收入、年齡等因素分析……綜上所述,我們可以看到,魔杖長度和經濟發展沒有關系——這是在說什麼東西!」

  「保護神奇動物課寫觀察論文,它居然給我寫出《神奇動物烹飪工藝優化指南》,還狗屁不通,凱特爾伯恩教授一定會殺了我的!」

  總之掀起了軒然大波。

  眾多買家拿著各自的羊皮紙,浩浩蕩蕩找到了韋斯萊兄弟,要他們給出個說法來。

  「冷靜,大家,冷靜是人類的美好品德之一。」我一聽這話就知道喬治要開始畫大餅了。

  「各位,你們看,筆的用處是什麼?是幫你們寫論文啊對嗎?」

  大家點頭。

  「那題目新不新奇?」弗雷德問。

  「……有點新奇過頭了,到了離奇的地步。」

  「那辭藻華不華麗?」

  「……華麗得看不出文章結構,像詞典大全。」

  「那引用豐不豐富?!」

  「……全篇沒有一點自己寫的東西,血管裡流淌的都是引用。」

  「那就對了,要求它都做到了啊,你們還有什麼不滿意呢?」韋斯萊兄弟抱胸。

  大家陷入了詭異的靜默中。

  但還是有幾個聰明人沒有被帶進溝裡:「別扯東扯西的,韋斯萊,我們買的是能寫出教授能看得懂的作業的筆!不是瞎寫的筆!」

  「理智,理智,稍安勿躁,理智也是人類的美好品德之一。」弗雷德雙手抬起往下壓了壓,模樣頗有幾分正經。

  「大家,這支筆已經說的很清楚了,它給你們寫出了流暢的論文,用了非常豐富的辭藻,修飾和引用——甚至幫你們得出了結論,這你們還不滿意嗎?」

  已經有人要挽袖子打人了。

  韋斯萊兄弟見好就收,他們趕緊掏出了什麼——我定睛一看——很好,另外一只羽毛筆。

  「大家大家,你們想想,一只能幫你們寫出完美的,教授打O的論文的筆本來就是不可能的啊,如果能做到這一點……」

  「我們早就拿梅林勛章啦!」兩個人異口同聲。

  大家開始思考,居然覺得他們說的很有道理。

  這種筆怎麼可能真的存在呢,真的存在還需要人干什麼?

  「所以其實你們真的需要的不是幫你們寫所有作業的筆——」

  「而是一只能幫你們檢查錯誤的筆,語法錯誤、單詞拼寫錯誤、因果邏輯錯誤……一支筆統統搞定!」

  「你還在為了一句話怎麼寫通順而苦惱嗎?」

  「你還在為了單詞拼寫錯誤,而被斯內普教授打叉大罵你腦子裡連腦漿都是稀的而痛苦嗎!」

  「不,有了這只『修改錯誤我在行羽毛筆』,這些擔憂會統統消失!」

  弗雷德舉起一只手,往手心吹了一口氣,兩兄弟一起假裝有什麼被吹走了,視線一直久久停留在遠方。

  而小巫師們已經聽呆了。

  我在人群中也呆住了。

  「——所以,來一只嗎?」韋斯萊兄弟將視線收回來,一人拿著一只羽毛筆,對大家擺了個姿勢,還朝大家wink了一下。

  我看到有一兩個小姑娘紅了臉。

  ……不是,他們才12歲啊,哪哪都沒長開,你們臉紅什麼!

  不過接下來我很快就麻木得說不出話了,因為大家似乎忘記了來時的目的,紛紛衝上去訂購「修改錯誤我在行羽毛筆」。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韋斯萊兄弟的營銷天賦是在媽媽肚子裡的時候就被梅林加滿了吧!

  看著蜂擁上去的人群,我仿佛就看到了流進我口袋的加隆——和韋斯萊兄弟合作,估計是我開學以來做過最大膽,但又收益最大的選擇了。

  在人群後面偷偷笑了一陣,我沒有擠進去,而是悄悄離開了。

  **

  九月底是塞德的生日。而我們早就為此做好了准備。

  當天一大早,我和凱瑟琳就守在通往男寢的門口,塞德裡克一出來,我們就衝他鼓掌:「生日快樂,塞德!」

  我們兩個人唱出了十個聲部的效果。

  塞德裡克臉色發白,估計已經預想到今天會生活在怎樣的水深火熱之中了。

  去禮堂吃早飯的時候,我們倆一直走在他左右兩邊——期間泰特想來找他,一見我們的架勢,立刻很有眼色地離開了。

  「這就對了,可不是什麼人都能和我們迪戈裡大少爺說話的!」凱瑟琳昂首挺胸。

  「對!」我跟屁蟲一樣附和。

  塞德裡克就這樣眼見著救星飛走了。

  到了禮堂,亞倫已經在赫奇帕奇的長桌上等我們了——他是這裡的常客,大家都已經很習慣。

  只見他已經將一堆裝了食物的碗碟擺成一個心形。不用說,這肯定是我和凱瑟琳吩咐的。

  「生日快樂,塞德裡克。」他臉紅紅的。

  當事人又是高興又是無奈地坐下了。

  但還沒有結束。我一打響指,心形的中間就憑空出現了一個小蛋糕。這是昨天我和家養小精靈們串通好的。

  塞德裡克還沒反應過來,旁邊就圍過來一群人,包括唐克斯、莉迪亞、帕蒂、泰特和一群男生,以及許多年級或高或低的赫奇帕奇學生們。

  一群人圍在塞德裡克旁邊,開始給他唱生日歌。

  他還在發愣,我忙推推他:「快許願,塞德!」

  塞德裡克連忙閉上眼睛,默默許願。

  唱完後大家一起鼓掌歡呼,然後把禮物一股腦塞在他懷裡。

  別的學院長桌紛紛投來疑惑的視線。

  泰特走到他身邊拍了拍:「驚喜嗎,兄弟?」

  塞德裡克:「……」

  很驚喜,沒想到今天從一睜眼,就已經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雖然他自己可能沒發現,但我能很清楚地看到塞德裡克已經紅透了臉,連耳朵都開始發紅,他可能長這麼大都從來沒有那麼社死過吧。

  沒事,人總是要有第一次的。

  我們催促他切蛋糕。

  因為是大早上,所以蛋糕不大,每個人都分到了兩口。其中,蛋糕上一個騎在飛天掃帚上抓著金色飛賊的小人兒被我分給了塞德裡克——這是我特意拜托家養小精靈做的。

  魁地奇選拔賽就要開始了,我猜測這是他其中一個願望。

  他望了我一眼,突然伸手在我臉頰上輕輕刮了一下。

  「奶油。」他說。

  「哦哦哦。」我忙拿手帕給他擦手。

  「自己吃自己,感覺有點奇怪。」他又說。

  好像是哦。我仔細想了想:「那怎麼辦?要不我幫你吃了?」

  塞德裡克本來已經恢復正常的臉色好像又開始有點變紅:「不是……我的意思是,或許有什麼魔咒可以長期保存它。」

  知道自己意會錯誤,我大笑起來。

  七年級的級長很好心地幫我們給這個小人施了一個保存咒。

  學生們慢慢散去了。

  亞倫還在啃早餐,凱瑟琳和泰特在打嘴仗——梅林啊,他們為了誰吃蛋糕誰張的嘴比較大都能吵起來。

  和他們說了一聲後,我幫塞德裡克一起捧著一堆禮物先回休息室:「我的禮物要最後拆,好嗎?」

  他脾氣很好的點頭答應。

  休息室人不多,我們把禮物放在了一片空地上,就在地板上坐下來。我用眼神示意需不需要我幫他拆禮物,他聳了聳肩,表示我可以隨便動。

  「一本書……《不列顛和愛爾蘭的魁地奇球隊》,是亞倫送的,我猜對了!」我將拆出來的那本書遞給塞德裡克。

  「一盒牙簽——哦!是凱瑟琳送的,這是喬治和弗雷德出的新品,能自動幫你剔牙。」

  「一雙赫奇帕奇配色的襪子。」

  ……

  好不容易將包裹拆完,就只剩我的禮物還靜靜躺在地上了。

  「猜猜是什麼?」我故意考他。

  「我猜不出來,」他很誠實,「看這個形狀——是一幅畫?」

  我:「……」

  我只是意思意思,不是讓你真的看出來。

  他把包裝拆開,果然是我畫的一幅畫。

  是希腊,我們倆正騎在客邁拉獸的背上,客邁拉獸正越過峽谷,背後是碧藍的天空。

  如果你要問我:維拉維拉,你們不會被客邁拉獸吃了嗎?

  我只能說:藝術來源於生活,高於生活。

  塞德裡克的嘴已經合不攏了,他端詳了很久,忍不住去撫摸:「……我太喜歡了,維拉——我真的很喜歡,謝謝你。」

  「不用謝!」我輕快道,「這樣不論我去哪裡,你都可以和我一起去啦。」

  我知道他一直很想去世界各地看看。

  「我多希望能真的和你一起去,」他的灰色眼睛柔和而欣喜,「總有機會的,對吧?」

  「當然!」我毫不猶豫點頭。

  「我今天許願,希望每年生日都有……」塞德裡克突然說道。

  「別說出來!」我急得跳起來,去捂他的嘴,打斷他的話,「說出來就不靈啦,笨蛋塞德。」

  嘿嘿,終於有一次說他笨蛋的機會了。

  塞德裡克恍然,自己將嘴捂住:「……我沒說完,應該沒關系的吧。」他有些忐忑。

  可愛得要命。

  「沒事的!」我開始瞎扯安慰他,「只有把願望完整說出來,才有可能無法實現。」

  他顯然松了口氣。

  但很快他又笑起來,仔細看著畫的每一個細節。

  「謝謝你,維拉。」塞德裡克又抬頭看我,低低的圓形窗戶裡透進來很溫暖的暖色光線,他黑色的頭發邊緣幾乎被鍍成了金色。

  「謝謝你的禮物……還有今天的一切。」

  我甚至能看到他臉頰上細小的絨毛。

  「不客氣!」我笑嘻嘻的,「只要你開心就好啦!」

  「我很開心。」他也笑著,又重復了一遍。

  「我很開心。」


第20章 最好的找球手

  開學一個月後,魁地奇的選拔賽就開始了。

  萬斯和尤娜長談之後,主動退出了魁地奇隊——他自己倒是沒有不高興,反而輕松了不少:「我終於能好好看比賽了。」

  或許熱愛有時候也會成為另一種壓力吧。

  本來凱瑟琳是要在今年競選擊球手的,但原本要在今年離開魁地奇球隊,專心N.E.W.T.考試的那位七年級學生還是選擇留下來。於是今年的擊球手仍是七年級的兩位學生,其中就包括尤娜。

  在這一屆七年級畢業後,將會空出兩名擊球手和一名守門員的位置。

  凱瑟琳有些失落,這種失落來源於兩個方面,一是她沒辦法嘗試競爭擊球手這個位置上場打比賽,二是——她崇拜尤娜很久了,一直希望能和她並肩作戰。然而尤娜明年就畢業,她可能再也沒有這個機會。

  直率開朗的凱瑟琳每次見到尤娜就立刻像變了一個人似的,說話細聲細氣,臉紅紅的。

  據我所知,她已經集齊了八個尤娜的簽名了。

  我調侃她,在這樣下去尤娜就會懷疑她是不是別有用心——比如等尤娜出名以後賣她的簽名發財什麼的。

  而找球手的競爭中,塞德裡克就是競爭者之一——雖然尤娜很看好他,但畢竟還是要講求公平。

  我和凱瑟琳、亞倫一起坐在了看台旁邊,旁邊還坐了不少赫奇帕奇的學生。

  別的學院的魁地奇隊員來了一些,三三兩兩坐在別的看台上,畢竟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嘛。

  莉迪亞、帕蒂和泰特也來了,他們本來想給塞德裡克弄個橫幅表示支持,但是怕給他的心靈帶來不必要的動蕩,還是憾憾打消了這個念頭。

  和塞德裡克競爭的還有一個三年級男孩,以及一名四年級的小女巫。隨著尤娜一聲哨聲,他們就同時蹬地升空,而尤娜手中,風一般掠過什麼金閃閃的東西。

  金色飛賊放出來了。

  它移動的速度是那麼快,快到我的眼睛只追了它一會兒,它就像消失不見了。

  但空中的三個人都很謹慎地緩慢飛行著,同時不斷留意四周的風吹草動。

  我們三個人都莫名緊張起來。

  「塞德一定可以的,」凱瑟琳說道,「對吧?」

  我和亞倫忙點頭。

  風似乎很靜,身周圍也沒有人說話。坐在高高的看台上,連風吹過樹葉發出的沙沙聲都不太聽得到,面前一派寧靜景像——

  直到一個黑色頭發的男孩的身形流星似的劃過我們眼前。

  是塞德裡克!

  他朝著一個地方猛地衝過去,另外兩個競爭者似乎什麼也沒發現,但看塞德裡克動了,他們連忙也追了上去。一時之間,三道身影前前後後地翱翔在半空中。

  我們也努力去盯他們追的金色飛賊,但什麼也看不到——凱瑟琳甚至懷疑自己瞎了。

  突然間!塞德裡克將自己往上一拔,在半空中換了一個方向飛過去。他竭力將手探向前方,然後——一抓!

  他兩只手都高高舉著,這次我們看見了,一只撲閃著的金色飛賊就在他手裡!我們後知後覺地尖叫吶喊起來。

  「塞德裡克——我就知道你可以!」泰特大喊,在看台上蹦蹦跳跳,我一時間都害怕看台被他震塌。

  塞德裡克落在了地上,而我們也從看台上跑了下來。

  我和凱瑟琳跑在了第一個,興奮地和他擁抱了一下。

  「太棒了塞德!你那是個假動作——我說的對吧?」我在他耳邊小小聲問他。

  他額頭上帶了一點汗,眼裡還有著沒消退的興奮和喜悅。他落下眼睫看著我,聲音還是很輕柔:「或許我不該透露秘訣——但是你看出來了,維拉。」

  我嘻嘻一笑:「那肯定呀,迪戈裡老師,你的課我可沒有白聽。」

  話沒繼續說下去,因為兩個競爭的小巫師已經來和他擁抱了,沒聊多久,尤娜又招手讓他們過去,顯然是要和他們聊一下宣布結果了。

  果不其然,當晚出的魁地奇最新名單裡,找球手的名字是塞德裡克.迪戈裡。

  整個赫奇帕奇休息室都借今天這個機會開了一場聚會——我強烈懷疑大家只是隨便找個由頭而已。

  我和唐克斯熟門熟路溜去廚房拿了一大堆食物回來。就出去那麼一段時間,回來休息室已經大變樣了,矮矮的圓形屋頂上掛了不少彩帶和形狀各異的氣球,就連圓形的小窗上都被塗上金色飛賊、鬼飛球的形狀。

  新組成的魁地奇球隊隊員被我們團團圍在中間。

  大家舉起杯子,開始慶祝。

  「今年——學院杯——不是,魁地奇第一,不是,第二,第二,這個可以了吧。今年魁地奇第二名,是我們赫奇帕奇的!」七年級的級長蒂特科姆說一句話,頂著我們期盼又懷疑的目光卡殼了好幾次。

  我們都舉起酒杯——裡面裝著南瓜汁——在半空中碰撞起來。老實說,地板喝的比我們喝進肚子裡的多的多。

  這一晚的最後,大家都已經開心得有些神志不清,沒喝醉,倒是玩醉了。有些直接在地板上、沙發上睡下,有些坐在角落裡竊竊私語。

  我在沙發一角,也有些昏昏欲睡。大腦告訴我應該回宿舍睡覺,但身體又動不了。

  突然間我感覺旁邊的沙發下陷了下去,我勉強睜開眼睛瞄了一眼。

  是塞德裡克。

  他將什麼披在了我身上。

  「……恭喜你,塞德。」模模糊糊困頓間,我突然想起自己今天還沒有單獨好好恭喜他。但現在好像哪裡都不對勁,我困得要命,周圍又一堆人,場地也一片混亂。

  他似乎笑了一下。

  「你要回去睡嗎維拉?」他湊過來問我。

  我剛直起身子想開口,他就接下去:「明天上午沒有課。」

  於是我又重新倒了下去,甜沉的黑暗立刻就要將我吞噬。

  在意識清醒的最後一秒,我好像聽見他還在說話。

  「以後……」

  然後我睡著了。

  **

  狂歡一晚的後果就是第二天有課的小巫師們在課上昏昏欲睡,而沒課的我們又回到床上睡到了日上三竿。

  等我完全清醒過來,洗漱完穿好衣服下樓准備吃午飯的時候,塞德裡克已經坐在休息室裡寫作業了,一張羊皮紙寫了一大半,顯然很早就醒了。

  休息室被高年級學生們和家養小精靈們清理後,又恢復了溫暖、干淨、祥和的樣貌。

  我游魂似的走過去,往塞德裡克旁邊的沙發上一攤。

  他抬頭好笑地看我一眼:「還沒睡夠嗎,維拉。」

  我雙目無神:「為什麼我昨晚喝的南瓜汁,但是和喝了酒一樣。」

  我選擇性遺忘了昨晚我和凱瑟琳、唐克斯他們在休息室裡又跑又跳的劇烈運動。

  凱瑟琳也下來了,她看起來倒是很清醒:「去吃飯嗎?」

  於是塞德裡克便收拾好東西,我們一起去吃飯了。

  入選魁地奇球隊之後,塞德裡克顯而易見的更忙起來。他有時候會和我們復述魁地奇訓練的情況,比如尤娜是一個對魁地奇多麼狂熱的人。

  「我簡直懷疑她和格蘭芬多的伍德有什麼血緣關系。」他有一次偷偷和我們說,這很少見,塞德裡克鮮少在背後評論別人,「或許是有的——他們血管裡流淌的都是對魁地奇的狂熱。」

  尤娜本來就是一個做事很認真的女巫,她熱愛魁地奇,也熱愛赫奇帕奇,再加上她今年七年級了,就要離開霍格沃茨,想在離開之前帶領魁地奇球隊取得一次好成績也不是不能理解的事情。

  於是魁地奇的球員們也只是在她大清早把他們叫醒討論戰術,或者下雨天也要求他們訓練的時候偷偷抱怨幾句。

  半個月後,本學期的魁地奇比賽就正式開始了。

  在格蘭芬多輸給斯萊特林後,赫奇帕奇第一場要對戰的就是拉文克勞。

  比賽當天,我罕見的發現塞德裡克整個人在神游。他坐在擺滿了早餐的長桌旁,氣色卻不怎麼好,也不動面前我們給他的食物。

  「吃一點吧,塞德。」凱瑟琳勸他。

  塞德裡克很溫和地搖搖頭:「對不起,我只是沒什麼胃口。」

  「那喝一點南瓜汁?」她又問。

  塞德裡克還是搖頭。

  我便扯了扯凱瑟琳的袖子,示意她讓塞德裡克自己調整一下。

  長桌不遠處,尤娜已經站起來了,眼看著她就要召集球員們一起去更衣室准備,我趕緊坐到塞德裡克旁邊。

  「嘿,塞德……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我也不太懂魁地奇,但是這是一個團隊比賽,不要有太大壓力,好嗎?」我絞盡腦汁,試圖給他一些安慰和支持。

  他終於露出今天我們看到他的第一個笑來:「你會來看比賽的吧,維拉。」

  「當然!」我保證,「就是去看你的!」

  塞德裡克長舒了一口氣,似乎在將狂跳的心安撫下去。然後在尤娜找過來之前,他站起來,拿起旁邊的橫掃10星——那是迪戈裡先生知道塞德裡克成為找球手後送給他的全新掃帚。

  「加油,塞德。」我給他比了個加油的姿勢,「我們會給你拉橫幅的,你一定是球場上最帥的小巫師!」

  他無奈地扶了一下額頭:維拉……我希望橫幅上寫著的不是這句話。」

  **

  赫奇帕奇和拉文克勞的看台上坐滿了人。

  魁地奇隊員們已經到更衣室准備去了,也不知道塞德裡克會不會很焦慮,他也沒吃早餐,不知道胃會不會痛。

  「要是你也在隊裡就好了,」我說,「這樣你和塞德裡克可以一起緊張,互相抵消,可能就都沒那麼緊張了。」

  凱瑟琳:「照你這麼說,球隊裡兩個兩個的緊張都應該互相抵消掉,就落單的那個人緊張。」

  很有道理,看來這招行不通。

  沒過多久,兩邊隊伍的隊員們都魚貫入場了。一時間,半空中黃黃藍藍,互相交映。

  一聲哨響,比賽開始!

  我、凱瑟琳、莉迪亞和帕蒂拿出一條長長的橫幅,黃底黑字,上面印著大大的「最好的找球手塞德裡克」,唐克斯幫我們將它升起來,漂浮在半空中,甚至給它做了一些特效,比如讓它會發光什麼的。

  別的高年級學生們也來湊熱鬧,他們在上面加彩帶,加一秒鐘炸開一個的煙花,「塞德裡克」這個名字還會在半空中放大,致力於給所有人留下一個深刻印像。

  等這個橫幅被裝飾完之後,我敏銳地發現一開始還游蕩在我們看台附近的塞德裡克離得遠遠的了。

  顯然隊伍更新之後,尤娜的特訓很有效果,赫奇帕奇的隊員們在場上拼勁十足,默契也比從前好了不少。

  我緊緊盯著塞德裡克的動向,他仍然懸浮在半空中,而拉文克勞的找球手也停在離他不遠處。

  尤娜狠狠地將一個拉文克勞擊過來的游走球擊打回去,拉文克勞的一個追球手忙俯下身子,以躲過這個能讓他在聖芒戈躺上一個月的球。

  也就這一錯眼的功夫,他和另一個隊員夾擊赫奇帕奇的任務也破產了,下一秒,赫奇帕奇的追球手又投入一個球。

  「——赫奇帕奇得分了!尤娜.斯平內特一個漂亮的擊球打斷了拉文克勞的控制——她真是一個優秀的擊球手——艾麗婭.貝爾也眼疾手快,拼命飛奔,打進了赫奇帕奇今天第6個球!」

  「60比30分!」

  解說員是格蘭芬多的雷蒙德.阿特維爾。令人奇怪的是,這個職位常常由格蘭芬多學生們壟斷,或許是因為他們的感染能力總是無人能及。

  塞德裡克仍停著不動,通過望遠鏡可以看到他表情凝重,顯然他的心也始終被場上的局勢懸著。

  「拉文克勞一個漂亮的傳球——啊球被中途截斷了,德裡安毫不猶豫出手——但被特雷爾攔截了。可以看到特雷爾正在朝隊友們憤怒大喊,今天赫奇帕奇的勢頭很旺盛啊。」

  我們赫奇帕奇的看台上爆發出一陣歡快的浪潮。

  但很快局勢又陷入了焦灼,兩邊打得難舍難分,已經到了大家都氣喘吁吁的地步,比分已經來到120:90,仍是咬得很緊。

  所有人都看得出來,唯二保存著體力的兩位找球手將決定著這場比賽的勝負。

  我們也喊累了,站著靜靜地看著,而每次赫奇帕奇隊員們進球或者是從我們看台前飛過的時候,我們都會跳起來揮舞手裡的小旗子。

  「上次打那麼久的一場魁地奇好像……」唐克斯回憶了一下,「好像還在上次。」

  我:「……」

  凱瑟琳也有些累了,如果在平時泰特肯定會調侃她,問她精力都用去了哪裡。但今天他似乎善心大發,讓了讓位置,示意她坐下來。

  還沒等凱瑟琳坐下多久,看台上就爆發出一陣吵嚷和尖叫聲。

  兩名找球手動了!


第21章 哪裡不會點哪裡

  說不清他們是誰先看到了金色飛賊,但下一刻,他們都像兩道利箭劃破天空,緊追著金色飛賊不放——這次放走它,下次再留意到又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

  一黃一藍兩道身影在空中上下前後交錯,一時間黃色在前,一時又落在後面。

  因為年齡的緣故,塞德裡克看起來要比那個藍色的身影瘦小一些,但他同樣奮力伸長胳膊,將整個上半身探過去。

  舉著望遠鏡緊緊跟隨他視線的我已經屏住了呼吸。

  他們的身影似乎已經繞場了很多圈,金色飛賊忽上忽下,像頑皮的精靈,只遠遠地吊著他們,卻不讓他們真的捉到手裡。

  兩個人都加速到了極致。

  突然間!金色飛賊幾乎沒有停滯地一百八十度往他們身後飛去。

  塞德裡克反應過來了——尤娜說的沒錯,他轉身的速度是那麼快,不過短短兩秒鐘,他就借著這次機會和拉文克勞的找球手拉開了兩個身位。

  高速的飛行中,他伸長左手,然後——一抓。

  「盯」一聲,打破了整個球場屏住呼吸的寂靜,解說員「赫奇帕奇贏了——」的聲音,也點燃了赫奇帕奇的看台。我們歡樂成了一片黃色和黑色的海洋,吶喊著隊員們的名字。但最後,全部人都在喊——

  「塞德裡克!塞德裡克!」

  被我們喊著的那個小巫師,他飛到我們看台面前,朝大家示意自己手裡撲閃的金色飛賊。我鮮少看到他露出這樣毫不掩飾的大笑。

  大家都瘋狂舞動著手裡的小旗幟,像拿到學院杯那樣瘋狂。

  想到什麼,我回身對空中漂浮著的橫幅施了個咒。

  下一刻,橫幅上的字就變成了「最帥的找球手——塞德裡克」。

  大家哄笑起來。

  再一次,塞德裡克無奈又臉紅地落荒而逃。

  **

  「最近的夢很平靜——我的意思是,反反復復,好像就是日常生活。」

  我又一次坐在校長室,面對著鄧布利多教授——和一堆望著我講故事的畫像。

  但鄧布利多顯然很想聽其中的內容,於是我便仔細回想,說了下去。

  「那個家裡有一個,不,兩個胖得像球一樣的男人,還有一個很瘦的女人……他總是在做家務——我看不清他的臉,或許看清了,但每次醒來總會忘記很多細節。」

  「那些人對他不好,」我有些郁郁,「他一定不是他們的孩子,您認為呢,鄧布利多教授?父母一定不會這樣對自己的孩子。」

  白胡子老人沉默了一會兒:「……也有很多不合格的父母,但我想你說得對,他不是他們的孩子。」

  「教授,我知道不該問,但我還是不太明白……」困惑一直像幽魂一樣纏繞著我,不難受,但總有點抓心撓肝,「我的夢究竟有什麼用呢?一直看他長大嗎?難道他是什麼救世主幼年體?以後世界末日,他將一一己之力力挽狂瀾,拯救全人類於水火!」

  這次鄧布利多微微笑起來:「嗯……不得不說,維拉,你的想像力和能力一樣出眾。」

  並不知道那時和正確答案擦肩而過的我敏銳看出鄧布利多教授仍然不願意詳細說下去。

  或許是因為這個能力本身就是燙手山芋?他仍然沒有想好該怎麼面對預言。還是目前哪怕他知道了其中內容,但也做不出什麼改變。

  又或者……連鄧布利多本人都無法確認這究竟是不是預言。

  不管是哪一個,都不是12歲的我能夠解決的問題啦。

  於是在校長室順走了一把超級泡泡糖之後,我和他告別離開了,並約定下次有什麼內容再來找他。

  「不會一直那麼平靜的,對吧鄧布利多教授?」臨走前,我說出我的猜測。

  「是的,勞倫斯小姐。」這次他終於肯定回答道,「任何平靜都是暫時的——我是這麼相信的。」

  **

  韋斯萊兄弟被費爾奇關禁閉的時候,從他的抽屜裡拿走了一張空白的羊皮紙。

  或許我們應該說——偷走。

  不過韋斯萊兄弟顯然是不承認這個用詞的,用他們的話說,是在給費爾奇減輕收拾東西的負擔。

  如果他們不是從那個寫著「沒收物資,高度危險」的抽屜裡拿走的話,或許我會相信的。

  「怎麼拿一張空白的紙?」這是一張大大的、方方正正且很舊的羊皮紙,我拿著它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還是沒找到其中的玄機。

  「憑借我們的直覺——」

  「和多年的經驗,」弗雷德接上,「我們覺得沒有那麼簡單。」

  「一定有什麼讓它顯形的契機。」喬治又從我手裡接過去,端詳著研究。

  我很快就對此不感興趣了。

  所以當韋斯萊兄弟找到我,表示解開那張空白羊皮紙的謎題時,我真的很驚訝。

  「所以那是什麼?」我迫不及待問道。

  「……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弗雷德剛想開口告訴我,就把原來的話吞回去。

  於是我又拿到一張空白的羊皮紙。

  「莊嚴宣誓我不懷好意(I solemnly swear that I am up to no good)」他用魔杖輕輕點了點羊皮紙,說出這句話。

  像蜘蛛網一樣細細的墨水線條立刻從莫增長剛剛碰過的地方開始出現了。這些線條在紙上蔓延、交錯、彙合,延伸到這張羊皮紙的每個角落。

  然後羊皮紙上方出現了綠色的大字:

  魔法惡作劇制作者的輔助供應商

  月亮臉、蟲尾巴、大腳板和尖頭叉子諸位先生

  自豪地獻上

  活點地圖

  我已經開始目瞪口呆了,而我的表情顯然讓韋斯萊兄弟很滿意。

  這張地圖詳盡地畫出了霍格沃茨一切細節——但更讓我驚奇的,是沿著地圖移動的小小墨水點,每個墨水點都用極小的字母標出了姓名。我湊近點看,首先找到了我們的名字,密密麻麻的擠在四樓一個牆壁後面空間裡。

  我甚至在地圖上看到了洛麗絲夫人和皮皮鬼——前者在三樓徘徊著,後者則在獎品室跳來跳去。

  凱瑟琳在休息室呆著,亞倫在圖書館,而屬於塞德裡克的墨點在魁地奇球場上來回穿梭,不用說,尤娜肯定又抓他們去練習了。

  「天啊……這太神奇了。」我好半天沒說出話來。

  「非常高級——令人印像深刻的魔法,不是嗎?」

  「強大的追蹤咒,設計它的學生們一定有過人的魔法能力!」

  「以及和你們一樣夜游的愛好。」我指著地圖上標出來的幾條密道補充。

  他們大笑起來。

  「他們究竟是誰呢?月亮臉、蟲尾巴、大腳板……」我喃喃念叨著封面上的名字,對此一無所知,「你們知道嗎?」

  「不知道,」喬治搖搖頭,「但是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知道——他們是高尚的人,不停地工作——」

  「為的是幫助新一代破壞法規的人!」弗雷德莊嚴地說。

  我想費爾奇時隔多年看到又有這樣頑皮的學生入學,肯定要吐血了。

  「對了,」弗雷德又說,「用完了記得擦掉——」

  「——要不然別人會看到。」喬治警告。

  「只要再輕輕敲一下『惡作劇完畢!』它就又變成一張空白羊皮紙了。」

  我嘗試了一下,果然如此,墨水又急速退卻消失,羊皮紙又變成那副空白、老舊古樸的模樣。

  我實在被這精湛的設計和魔法折服了,沒忍住又點開看了看,一邊看一邊拿著它走動。當我走到一面牆壁的某一處時,我發現我名字小點前又開始蔓延墨線。

  長長的,那條墨線從我面前的牆壁,一直通到——霍格莫德!

  「天啊,這城堡裡到底有多少密道!」我驚嘆。

  而韋斯萊兄弟顯然已經准備今晚拿著這張地圖滿霍格沃茨亂逛了,我毫不懷疑他們能一晚不睡做這件事情。

  但現在,他們准備從這條密道出去試試。

  我嘗試阻止他們:「別,這裡通往霍格莫德,我們只有二年級——而且現在不是周末!」

  韋斯萊兄弟從善入流地打消了這個念頭。不過我相信這只是暫時的,一個小時,或者半個小時,等離開我的視線,他們就會像耗子一樣鑽進密道去探尋另一個世界。

  這就是韋斯萊兄弟,探索、幽默和創造是他們的生命,他們也正是因為這幾點而閃閃發光的。

  只要不在我眼皮子底下,他們做啥我都管不著啦。

  **

  韋斯萊兄弟後來果然還是去了霍格莫德,那是一個純巫師聚集的村落。但他們玩得並不盡興,因為村落裡誰都互相認識,一被人看到,就肯定知道他們是霍格沃茨偷偷溜出來的學生。

  「總有辦法解決這個問題的。」他們這麼說,已經開始在思考怎麼好好去霍格莫德玩個徹底了。

  雖然我並不能理解再等多一年會有什麼困難。

  但或許對韋斯萊兄弟來說——梅林,等待!那是最無趣的事情。

  不過這些都是後話了,現在的我,正對著變形咒的論文發呆。

  「為什麼我要發現變形咒的內在規律和魔力運轉方法?我只是個12歲的孩子啊。」我將羊皮紙蓋在臉上。

  「……也許是因為你是個小女巫?而不是麻瓜。」亞倫很認真地思考後回答我。

  「……謝謝你的回答,亞倫。」我抹了一把臉,又開始絞盡腦汁起來。

  其實這個作業並沒有我想像中那麼難,靜下心來,又翻了幾本找到的書後,我還是將論文寫完了。

  然後我屁顛屁顛把論文交給迪戈裡老師和懷特老師看。

  他們各自看完,交頭接耳了一下。

  「進步很大,維拉。」塞德裡克說道,「但或許段落、行文更清晰一點會比較好。你瞧,你用了太多時間在別人的事跡上——第四段了都還沒有提出問題。我想麥格教授不會想看到那麼多人變形咒失敗的案例的。」

  被發現湊字數的我心虛地嘿嘿一笑。

  「還有這裡……事實上你得出的結論是正確的,但是推導的過程有點草率。再看看這兩本書?或許會有別的收獲。」亞倫接話,同時從他龐大的書單裡列了兩本給我。

  凱瑟琳在旁邊偷偷勾起嘴角。

  我已經很鎮靜了:「好的,我改,謝謝兩位教授!下午請你們喝——」

  他們望過來。

  「——請你們喝南瓜汁!」

  凱瑟琳終於沒忍住笑出聲,但立刻意識到在圖書館,於是用一只手捂住了嘴巴。

  塞德裡克似笑非笑看我一眼:「好吧,謝謝你的慷慨,維拉。」然後繼續在我的羊皮紙上做修改的筆記。

  等論文回到我手裡的時候,密密麻麻,已經有三個人的字跡了。

  哪裡不會點哪裡,爸爸再也不用擔心我的學習!

  我要將所有這些手稿都封存起來,這樣日後他們倆出名了,我的身價也就水漲船高了。

  懷抱著這樣的念頭,我小心翼翼將羊皮紙夾進了一本厚厚的書裡。


第22章 美妙的黑魔法防御課

  「聽說斯萊特林的黛西.考克斯和拉文克勞的六年級級長伊恩昨晚在空教室幽會的時候,被皮皮鬼撞見了——他們逃出來後皮皮鬼追了他們一路,後來在幾個教室的黑板上畫了他們倆的樣子。」

  這天早上,凱瑟琳偷偷和我們說她聽來的小道消息。

  「所以它畫的像嗎?」我很有學術精神地問。

  「……聽說只畫了兩個交纏的火柴人,」凱瑟琳撇撇嘴,「它畫功可能僅限如此。」

  於是我立刻不感興趣地重新低下頭去啃餡餅了。

  今天上午第一節 課是草藥課,天有點下雨,我們踩過積水,逃似的逃到了草藥大棚裡。

  路上我和凱瑟琳很幼稚地互相踢水,一開始只是打鬧,但是等泰特加入,踢濕了凱瑟琳的長袍下擺時,事態就變得不可控起來。

  最後塞德裡克不得不充當調停者,將他們倆拉開,然後給我們一人施了一個烘干咒。

  「你們12歲了,」他語重心長,「不是2歲。」

  我們低頭乖乖聽講。

  我很喜歡草藥課,因為這門課的老師是赫奇帕奇的院長斯普勞特女士,她是個胖胖的,頭發卷卷的女巫,非常樂觀,常常見她笑眯眯地擺弄花花草草。

  今天我們上課要學習的是如何打理並照顧跳動傘菌。

  「誰來給我們介紹一下這些小可愛?哦,懷特先生,請說。」斯普勞特教授指了指面前一群跳來跳去的——菌菇。

  「這是一種帶有魔法屬性的蘑菇,有跳動的能力。在跳動的過程中會溢散出大量的孢子粉,對此過敏的人要格外注意,但除此之外,它並沒有毒性。」亞倫身板挺得直直的,流暢地回答了問題。

  「一字不差,拉文克勞加五分!」斯普勞特教授也是一個很愛加分,且較為公平的教授。

  我和凱瑟琳偷偷瘋狂給亞倫比大拇指。

  加了五分的亞倫很淡定,但看到我們動作的亞倫臉唰的紅了。

  這也是我們特別喜歡逗他的原因——那張小臉蛋說紅就紅,比翻書還快。

  照顧跳動傘菌並不難,難的是怎麼讓它們乖乖呆在土裡。它們實在是太好動了,一刻不停地在土裡跳來跳去,期間不停逸散出孢子粉。盡管我們都不會過敏,但還是被它們弄得瘋狂打噴嚏。

  塞德裡克遞給我一個口罩,我連忙帶上了。

  「我寧願照顧曼德拉草。」凱瑟琳的聲音從口罩裡傳出來,悶悶的。

  我贊同點頭。

  好不容易學著斯普勞特教授的方法,輕輕撫摸它們的傘面讓它們「睡著」以後,我們才得以快速將它們埋進調配好的泥土裡。

  「梅林啊。」我抹了一把額頭的汗,「草藥課真是個體力活。」

  草藥課後緊接著就是黑魔法防御課——聽說這門課受到了詛咒,沒有一位教授能任教一年以上。一開始我們還半信半疑,直到今年又換了一位教授,這個傳言可信度立刻增加到了百分之八十。

  今年的教授是個名叫海莉.斯考達裡奧的女巫,美麗且消瘦,不喜歡笑,常常穿著一件黑色的巫師長袍,而且畢業於斯萊特林。

  大家幾乎要以為她和斯內普教授有什麼血緣關系。

  老實說,斯考達裡奧教授比上一個在這個崗位的教授要好很多,她專業,強大,講課也非常清晰有調理——除了不太有趣和作業有點多以外,幾乎沒有什麼缺點。

  五年級和七年級的學生更是喜極而泣,在這重要的一年,他們終於遇到了一個靠譜的教授。

  凱瑟琳也很高興——和我恰恰相反,她善於施咒,變形課、魔咒課和黑魔法防御課都是她最愛的課程。

  我們走進黑魔法防御課教室。去年這裡四處都被擺滿了書籍,那個教授最愛做的事就是講到一半讓我們看書,然後臨下課前練習十分鐘。常常還什麼都沒悟出來,就下課了。

  但現在教室裡很昏暗,窗簾被拉的死死的,和魔藥課教室有得一拼——他們倆真的很像不是嗎?

  教室裡堆著好些銀質的器械,劍和珠串,有幾堆被布蒙蓋住的不明物體,它們會偶爾抖動一下,將坐在旁邊的學生嚇了好大一跳。

  「請將書翻到68頁。」斯考達裡奧教授說道,她聲音有種啞啞的好聽。

  教室裡便響起嘩啦嘩啦的翻書聲。

  「第一段,斯林卡小姐。」

  莉迪亞連忙開始讀第一段:「西藏雪人身材高大,生活在喜馬拉雅山向陽的坡面,那裡樹木繁多,森林茂密。他們身上長滿了灰白色的毛,通常不會主動攻擊人類……麻瓜們曾在雪山上發現它們巨大的腳印,但是找不到它們,因為它們並不居住在麻瓜所以為的洞穴裡,而是地底……」

  原來今天要講的是西藏雪人。

  「赫奇帕奇加兩分。」斯考達裡奧教授從來不在加分一事上偏心,可以說她靠她自己在格蘭芬多那裡給斯萊特林拉了不少好感。

  「來說說怎麼應對飢餓的西藏雪人……勞倫斯小姐。」她突然很輕地叫了一下我,我差點就要錯過這幾乎是嘆氣一樣的點名。

  「哦哦哦,」我有點手忙腳亂地翻了一下自己的書和筆記,「飢餓的西藏雪人會無差別的攻擊活物,想要擊敗殺死西藏雪人是不明智的,你唯一能做的是為自己取得逃跑的時間——清水如泉加冰凍咒,最簡單的或許有時候最有效。」

  「……赫奇帕奇再加兩分。」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瘦高的女教授深深望了我一眼。

  我立刻給她回以一個大大的微笑。

  接下來我們就在課上練習如何逃出飢餓的西藏雪人魔爪——當然不是真的西藏雪人,那只是一個逼真的教學道具。但它龐大的身軀,尖利的牙齒和爪子,以及藏在白色長毛下的灰色無感情的眼睛還是讓我們不由自主開始害怕。

  但斯考達裡奧教授對我們的恐懼熟視無睹,她揮了一下魔杖,西藏雪人就朝排在第一個的學生撲過來。

  幸好第一個是塞德裡克,電光火石間,他在尖叫和應對中間選擇了後者,舉起魔杖,一道清水從他魔杖尖噴湧出來。清水暫時阻隔了西藏雪人的前進,然後下一秒,塞德裡克又施了冰凍咒。

  雖然因為魔力不夠,西藏雪人又太大的緣故,沒一會兒它就掙脫出來,被斯考達裡奧教授束縛住,但塞德裡克的反應速度和對魔咒的運用能力還是成功又為赫奇帕奇加了三分。

  啊,美妙的黑魔法防御課。

  但臨近下課時斯考達裡奧教授布置的足足兩頁羊皮紙的作業,讓我很快收回了這句話。

  **

  今年萬聖節,萬幸鄧布利多教授放棄了再次邀請骷髏舞蹈團的想法——這讓大家著實都松了一口氣。

  像星空一樣深邃的天花板上高高低低掛滿了插著燭火的南瓜,躍動的橙光從它們的眼睛和鋸齒形的嘴巴裡透出來,就連兩側的燭台都變成了切開的南瓜形狀。數千只蝙蝠圍繞著它們飛來飛去。

  霍格沃茨的幽靈們今天尤其愛從學生們身體中間穿過。格蘭芬多的尼克爵士——大家通常叫他差點沒頭的尼克——忙著向所有人宣布它們今天要進行一場表演。

  「很難想像格雷女士也參與今天的表演。」凱瑟琳低聲說,似乎生怕格雷女士突然從哪裡冒出來一樣。

  「我也很難想像血人巴羅表演。」塞德裡克說道。

  「……難道最難想像的不應該是皮皮鬼嗎?」我幽幽道。

  兩人俱表情一僵。

  如果皮皮鬼真的上場,很難說場面會混亂到什麼程度。

  晚宴前,幽靈們果然上演了一出戲劇,雖然有點過於深奧以至於我們甚至不知道它們哪句台詞意味著結束,但是我們還是給予了熱烈的掌聲。

  出乎我們意料的是,格雷女士和血人巴羅都沒有出現在表演隊伍中,可以看出拉文克勞和斯萊特林的學生都有些失望。

  更出乎我們意料的是,皮皮鬼出現了!而且完整地走完了戲劇的流程。因為能拿起實體,所以它甚至承擔了不少的戲份。

  戲劇的最後,它顯然很想把自己像氫氣球一樣放出去,在整個禮堂裡橫衝直撞——但不知道是誰的注視,鄧布利多或者血人巴羅——阻止了它。

  皆大歡喜。

  晚宴非常豐盛,其中南瓜餡餅更是長桌上的主角。正餐結束,餐盤又變得光潔如初,片刻後,甜品又填滿了它們。

  我在甜品中找到了最愛的米布丁,還不等我伸手去拿,塞德裡克就將那個金色的碟子遞了過來。

  「謝謝!」我向他道謝,然後舉著米布丁要和他們碰杯。

  莉迪亞也湊過來,於是半空中,米布丁、松糕、糖漿餡餅——甚至還有一塊薄荷硬糖——碰撞在了一起。

  「萬聖節快樂!」相遇那一刻,我們一起喊了出來。聲音淹沒在禮堂中嘈雜的閑聊、對話和祝福聲中。


第23章 你在宿舍裡拉屎啦

  今年聖誕節前夕,卡爾森早早表示讓我別回去了,因為他要跟著魔法部神奇動物司去尼泊爾出差——當然,他原話不是這麼說的。

  他原話是:「神奇動物司的人搞不定,求我去幫他們解決問題。」

  而雷奧呢,今年聖誕節決定回一趟德國。

  於是我就申請了留校過聖誕。

  迪戈裡先生也去了尼泊爾,但迪戈裡夫人還在家裡。塞德裡克邀請我去他們家過聖誕節,我想了一下還是拒絕了。

  「下次有機會吧,塞德。」我有些遺憾,「我已經和韋斯萊兄弟約好了,這個聖誕節我們要探索霍格沃茨來著。」

  他挑了挑眉:「韋斯萊兄弟……好吧,好吧。」

  塞德裡克好像很短暫的不高興了一下。

  韋斯萊兄弟今年聖誕節也不回家,因為韋斯萊先生抽中了三張去土耳其旅游的券,准備帶著夫人一起去旅游——至於那麼多孩子,就留在家或者學校好了。

  「三張?那還有一張給誰用?」我疑惑。

  「金妮——我們的小妹妹。」韋斯萊兄弟異口同聲道。

  原來他們家有六個男孩兒和一個最小的妹妹。

  同樣不回家的還有亞倫。應該說這才是他的常態——和我之前預想的都不一樣,亞倫既不是什麼貴族,也不是什麼貧困家庭。他就是一個普普通通正常家庭的男孩兒。

  不普通的是,他們一家三口都熱愛知識,他父母更是愛知識勝過愛人類。

  他們確實是彼此相愛的,但是在家更像是追求真理的三個同居人。

  「去年他們去埃及解咒,今年要去冰島看看古老的遺跡。」亞倫這樣和我說,「我就留在學校——能和你在一起過聖誕了,維拉。」

  他臉微微紅了,綠色眼睛像碧波蕩漾。

  我被可愛得頭腦發昏。

  「我們一定會有美妙的聖誕假期的!」我保證。

  黑湖已經結上了厚厚的冰,現在霍格沃茨的走廊裡根本站不住人——穿堂風能讓人瑟瑟發抖,遍體生寒。最令人難過的是魔藥課,這個在地下教室上的課讓我們每年一度想念熬制魔藥的時刻。

  因為在一呼氣就有一團白霧飛出來的魔藥課教室,只有坩堝是熱氣騰騰的。

  大家做魔藥的時候都將自己盡量靠近坩堝,似乎巴不得裡面煮著的是自己。

  大家都迫不及待地盼著放假。送走了拖著行李的凱瑟琳和塞德裡克,以及回家的莉迪亞和帕蒂,宿舍和休息室陡然間變得安靜下來。

  但我並不覺得寂寞。

  或許我看起來總是咋咋呼呼閑不下來,但實際上我是個很耐得住寂寞的人。以前卡爾森出差,總會把我一個人放在家裡,在長久的靜默中,我似乎無師自通了給自己找樂子的方法。

  比如現在,我就在用那麼多年來隱形獸脫落的毛編辮子。

  幸好它的毛脫落以後就不會再隱形了,不然這會是一件幾乎做不到的事情——國王的辮子,只有聰明人才能看見!

  這已經是我編的第20條辮子了,那麼多年來,我用不同的長毛的神奇動物們的毛,編了各種款式不一的辮子,將它們垂掛在我床頭的帷幔上。

  帕蒂曾經很心動,我讓她在這中間可以選一條帶走,她選擇了長毛水鳶的,那是一種有著美麗淡紫色漸變羽毛,可以水陸空三棲的水鳥。

  窗外下著雪,城堡的各處就可以看見用松針制作而成的花彩和花環,高大的聖誕樹上掛著金色的星星。因為留校人不多的緣故,大家都熱熱鬧鬧聚在一張長桌上。

  韋斯萊兄弟在給大家暢談日後的鬼點子——不是,整蠱道具制作計劃,亞倫坐在我旁邊,正小口小口的啃著甜甜圈。

  「亞倫!我們明天玩什麼?」我夾了個雞腿放在他碟子裡。

  「去圖書……」他及時在我的眼神下剎住了車,「你說去哪裡玩。」

  完了,我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到去哪裡玩,從某種方面來說,霍格沃茨確實挺無趣的。

  我轉頭去問韋斯萊兄弟:「弗雷德,明天帶我們玩唄。」

  弗雷德幾乎沒有考慮:「當然。」

  過了一秒他反應過來:「我們?還有誰?」

  「亞倫!」我將亞倫拉過來。

  喬治湊過來——我一開始有點擔心,因為他們對他們那個成績很好的哥哥珀西似乎有些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但出乎意料,兩人再次很痛快答應下來。

  「等著吧!明天帶你們玩得忘記自己姓什麼!」

  我和亞倫相視一笑。

  **

  赫奇帕奇休息室內,我們用黃色和黑色的線將賀卡串了起來掛在天花板上。黃油啤酒南瓜汁、餡餅和硬糖擺滿了一桌。大家聚在一起聊了天,玩了點小游戲,就分別回宿舍睡覺了——每個人都在期待第二天一早的禮物。

  第二天一睜眼,我就跳起來往床下看去,那裡已經堆著不少包裹了!

  梅林啊,這是我有生以來收到最多禮物的一個聖誕,真希望以後每年都更多,這樣等到我六七十歲,過聖誕就有幾十件禮物收了!

  凱瑟琳送了我一本神奇動物繪本,上面每一只神奇動物都搜集了所能搜集到的手繪版本和信息,還能和它們進行互動。亞倫送了一本《夢的玄秘和現實世界》,他在裡面做了批注,還寫了好幾個他認為我會做夢的原因。

  其實後來我就很少和他們說晚上做夢的事了,但沒想到他一直放在心上。

  天啊,亞倫真是個天使。

  我將這兩本書小心翼翼地放好。

  莉迪亞送了我一套自動化妝工具,帕蒂則送了一樣頗有印度特色的手工制品。

  在拆每一個禮物時,我都有很小心地留意名字——當我看到一個盒子上寫著韋斯萊兄弟的名字時,我立刻放慢了拆開的動作。

  先用我能想到的咒語檢查了一遍包裹,然後我慢慢地,慢慢地拆開包裝。

  什麼都沒有發生,裡面躺著一只說不出來是什麼動物的毛絨玩具。

  ……難道他們改過自新,准備好好送我一次生日禮物了?

  翻來覆去地看,我也沒找出什麼不妥的地方,於是便將它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嗝。」突然間,我聽到它發出了一聲聲音。

  「什麼?」我以為它在說話,湊過去聽。

  「嗝。」這次我看到它張嘴發出了更大的一聲,同時伴隨來的還有一股濃郁的臭味——像是屁味混合著大便的味道,幾乎叫人頭暈目眩。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崩潰地大叫,將這個毛絨玩具塞進了盒子裡,又在外面裝上幾層盒子,用一件不要的衣服包住,最後再用一個大盒子裝起來,務必讓它從此不見天日。

  然後我又忙著給寢室通風——要是這味道等凱瑟琳回來還散不去,我保證她進宿舍的第一句話就是——

  「諾維拉,你在宿舍裡拉屎啦?!」

  為了避免這個可怕場景發生,我想了一切能用的辦法讓宿舍恢復清新空氣。

  做完這一切,我感覺自己已經累趴了。聖誕節這一天,我才從床上醒來一個小時,卻感覺已經過去了半生。

  可惡的韋斯萊兄弟!

  好不容易打起精神,我又開始拆剩下的禮物。

  塞德裡克送了我一張地圖——世界地圖。

  上面有些地方被標上了符號,附帶著還有幾十個黃色小旗子。仔細看看,標上的幾個地方我都去過了。

  我拿起旁邊的信件:「獻給熱愛世界、熱愛神奇動物的諾維拉,希望它能記錄你的足跡——塞德裡克」

  太有意思了這個禮物!我一骨碌爬起來,將它貼到空白的牆上,仔細回憶自己去過的地方然後將它們插上棋子,有些印像特別深刻的,我還寫了張小紙條附在旁邊。

  扎一眼看過去,地圖上居然不少地方都豎起了黃色的小旗幟。

  原來不知不覺,我已經去過那麼多地方,見過那麼多神奇動物了。

  今天也是離成為偉大的神奇動物學家更近的一天呢!

  卡爾森送了我幾套風雅牌成衣店訂購的衣服——不用懷疑,他每年都是這麼做的。雷奧送了我一本德語帶翻譯的《什麼是黑魔法:揭露恐懼》,並告訴我這本書帶給他很大的啟發,現在他將這本書送給我。

  就連莉嘉都千裡迢迢的給我寄來了禮物,是過去一年來她照顧客邁拉獸的心得,被記錄成了厚厚一本小冊子。

  掰掰手指頭,感覺該收的禮物都收完了,可還有一個包裹。我翻了一下包裝,沒有找到寄來的人的名字。

  拆開來,居然是一個做工精致的掛墜,細細的金色鏈子下方是一顆星星,上面雕刻著一個大寫字母C。

  它看起來並不是新的,不知道前一任主人是誰,也不知道是誰將它寄了過來。

  我又反復查看了一下包裹,還是沒找到寄件人,不過隨著我的動作從包裹裡飄下來一張紙。我拿起來看,上面只有簡單的幾個字:給維拉。

  我本來想將這條項鏈放在我的首飾盒裡,等後面再問問朋友們是誰送來的禮物。但奇異的,我拿著項鏈的手在半空中停了下來。

  然後將它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第24章 第一屆冰上扔雪球大賽

  「我們今天去哪裡玩!」我、亞倫和韋斯萊兄弟四個人面對面站著——在我為聖誕禮物事件暴打韋斯萊兄弟一頓後。

  「我們去滑冰吧。」韋斯萊兄弟提議。

  這個提議立刻得到我雙手雙腳的贊成。

  亞倫有些擔憂:「可是我不太會。」

  「我們教你,亞倫,別擔心。」我朝他眨眨眼睛,「我會保護好你的。」

  我們來到黑湖邊,這裡已經結了厚厚的冰,偶爾能看到下面有一個龐然大物的暗影從我們腳下經過,搞不好是巨型烏賊還是什麼生物。目之所急的地方都被蓋上了一層白雪,天地皆白,深吸一口氣,仿佛都能吸進冰碴子。

  我們在鞋子上施了魔法,一層冰包裹住鞋子,並在下方迅速凝結成一道冰刃。在我們小心翼翼適應的時候,韋斯萊兄弟已經一溜煙地滑去湖中心又返回來了。

  我將亞倫拉起來,兩個人一起小心翼翼走到冰面上。

  「左腳先邁出去,身體重心往前……右腳輕輕蹬一下——對,然後手臂也可以擺起來。」我放開亞倫的手。

  他學東西很快,沒一會兒就可以自己慢慢滑一會兒了。

  韋斯萊兄弟不滿足於競速滑冰,已經在研究怎麼跳雙人冰舞了。我看著他們在冰面上的摔了無數次,不禁開始擔憂:「這個冰不會被他們震碎吧!」

  亞倫笑起來:「不會的,這個冰很厚。」

  我才稍微放下了心。

  「走,我們去那邊看看。」我牽亞倫的手,兩個人在冰面上滑得越來越快。突然間,我冥冥中感覺到有人要謀害我,將頭側了一側,一陣風呼嘯著從我耳旁刮過。

  我扭頭一看,是一個雪球!

  韋斯萊兄弟在我後面笑得嘎嘎聲。

  「你們完了!」我燃起熊熊怒火,滑倒湖邊,扒拉了一堆雪下來,揉成雪球,遞給亞倫一個,「給你,亞倫。」

  「可是我不太會……」他話還沒有說完,我頭上就又被蓋了一個雪球。

  不痛,就是有點冰涼。

  還沒等我發功,亞倫就將手上的雪球扔了過去替我報仇。弗雷德防不勝防,居然也被蓋了一頭一臉。

  「哈哈哈哈哈哈!」我仰天長笑,也將手裡的雪球扔過去。

  這次他們反應很快,都躲避開來。

  霍格沃茨第一屆冰上扔雪球大賽正式開始!

  我發揮了畢生功力進行攻擊和躲避,和亞倫上演了完美的配合。或許我們沒有韋斯萊兄弟雙生子的默契和心靈感應——雖然他們拒絕承認有後者——但我們有亞倫!

  亞倫總是能夠預判出他們的躲避和扔球的路線。常常他將我一拉,下一刻一個雪球就從我身旁飛了過去。

  「作弊,作弊!」喬治跳腳。

  也不知道他在冰面上怎麼完成那麼難的動作的。

  「沒想到吧,你們也有今天。」我看著他們掛滿白雪的頭發和衣服,笑得停不下來,「兩個小老頭,還差一把胡子!」

  然後我嘴裡就被喂了一個雪球。

  我:「……」

  激烈戰鬥到最後,我們都已經氣喘吁吁,亞倫更是坐在冰面上,表示自己一步也走不動了。

  我們互相攙扶著走到山毛櫸樹旁,亞倫用變形咒將樹葉變成幾個防水的軟墊,我們立刻像水一樣灘在了上面。

  我感覺自己已經被掏空。

  今天的天空顏色很淺,白雲絲絲縷縷,幾乎和地面的白雪融為一體。高大,亙古的霍格沃茨,在白雪皚皚之下永恆地矗立著。

  有貓頭鷹從貓頭鷹房飛出來,白鴿抖了抖身上的雪,一頭扎進天空中。

  我突然有點想卡爾森和雷奧,想家裡的神奇動物,想凱瑟琳和塞德裡克。

  但這種想念沒有持續多久——因為我睡著了。

  **

  再次醒來,我並沒有回到我宿舍的床上——我還在山毛櫸樹旁,不過身上被披了一個毛毯。我的發尾落在軟墊外面,被雪浸得微微濡濕。

  「格蘭芬多配色哦。」弗雷德從巫師棋中抬起頭來,衝我一笑,臉頰旁的幾點雀斑仿佛也生動起來。他正在和亞倫對弈,喬治在一旁觀戰。

  「謝謝。」我便知道毛毯是他給我披上的,「只有我睡著了嗎?」

  「只有你——」喬治拖長聲音開口,「當然不是,我們都睡著了,但是被凍醒了。」

  他又看我一眼:「你也真是不怕冷。」

  我嘿嘿一笑,裹著毛毯湊過去。

  正好看到白皇後凶狠地將騎士打翻,拖出了棋盤,騎士半死不活地躺在棋盤外。

  喬治和弗雷德神情嚴肅,顯然這次他們遇到對手了。

  我對巫師棋不感興趣,但是對他們的對弈很感興趣,便也靜靜在他們身邊看著。

  其實只有我們是靜靜的,棋子們可吵的很。這盤巫師棋估計是亞倫的,所以對韋斯萊兄弟很不信任,一直不太願意聽從他們派遣:「看見馬了嗎?你派他去吧,他犧牲了沒關系……」

  確實有些令人抓狂不是嗎?

  韋斯萊兄弟的水平確實可以和亞倫一較高下,但最後還是落敗了——拜托,這件事很正常,亞倫可是絕頂聰明的小巫師呢,他的智商估計比我和韋斯萊兄弟加一起還要高。

  「沒有的事。」亞倫臉紅,為我不要臉的話,「智商那麼高就是妖怪了。」

  「那你就是妖怪。」我繼續笑嘻嘻。

  這次他放棄反駁我了。

  韋斯萊兄弟則不約而同從鼻孔裡哼了一聲,以表示不屑。

  我們玩了整整一天,回到禮堂吃晚飯的時候,人人胃口大開,幾乎掃蕩一樣將碗碟吃得干干淨淨。

  吃完飯我就開始犯困,告別他們後,我一個人回到了宿舍。洗漱後仰倒在柔軟的床鋪上。

  身體已經很疲倦了,但精神上又不想輕易放過美妙的假期,於是精神就保持在強撐的狀態。

  我拎起脖子上掛著的那個吊墜。

  C究竟是指什麼呢?

  掛墜在我眼前搖搖晃晃,幾乎起到了催眠的作用。我思緒紛飛,但又好像什麼都沒想,它擺動著,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下來,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墜入了一片黑暗。

  **

  我又做夢了。

  這次的夢似乎要清晰很多,至少我終於看清了那個男孩的臉,他還很稚嫩,估計十歲左右的模樣,碧綠的眼,圓圓的眼鏡,總是不合身的衣服,還有當他撩開額前頭發時露出的閃電型疤痕。

  嗯,除了我終於看清他頭上的疤痕以外,一切都很正常……正常個鬼啊!

  我終於知道這個男孩是誰了,應該說整個魔法界就沒有人不知道他是誰。

  原來他是——哈利.波特!

  哈利.波特,那個在嬰兒時期就打敗了神秘人,史上唯一一個從殺戮咒下生還的人——「大難不死的男孩」。

  「天啊。」我喃喃,頭一次在起床後如此清醒。

  被嚇的。

  鄧布利多一定早就知道我夢裡的男孩是他,所以聽到我說「這不是什麼重要的事」的時候神情才會變得微妙起來。原來我當時離正確答案那麼近,近得幾乎就是正確答案——他真的是救世主!

  足足有十分鐘,我都保持著痴呆的姿勢盤腿坐在床上。

  完了,完了,一直以來我都對自己在做夢是在預言這件事沒有什麼實感,內心深處依然覺得這是我夢見的前世,亦或者一個完全不重要的人。

  現在告訴我我預見的是魔法界的救世主!

  我感覺自己肩膀上突然多出了連我自己都說不清楚的壓力……雖然按理來說神秘人已經消失了,魔法界太平了快11年。

  那我的作用是什麼?難道是保護救世主不受傷害?左思右想,我感覺這個可能性最大。

  感覺自己一下子變得重要起來了呢!我不合時宜地雀躍了一會兒,但很快又因為這種重要不能為任何人所知而低落下去。

  不能和朋友們分享這一切是整件事中最難熬的部分,那種只有自己吞咽著一個巨大秘密的感覺實在不太好受。

  不過我為什麼會預見到救世主的生活呢?

  真是奇怪,神秘人已經消失……難道未來又會冒出一個黑魔王、綠魔王,或者什麼黃魔王之類的東西需要他去打敗嗎?

  他為什麼生活在那樣的環境裡?魔法界的所有人都以為他被送到了哪個魔法家庭裡長大,但他居然生活在一個麻瓜家庭裡——掃地都要自己拿掃帚掃!

  在那年的事情發生後,到底又發生了什麼?他知道由他而引起的一切嗎?

  越想我腦子越亂,謎團像毛線一樣瘋狂打結,還有一只小貓咪不停地滾動它,生怕它還不夠亂似的。

  掐指一算,哈利.波特明年就入學了,也不知道他會進入哪個學院呢?我的夢會做到什麼時候結束?總不會連他以後考試多少分和誰結婚我都能預見到吧!

  想到這裡,我不禁顫抖了一下。

  還是不要讓他知道有個怪學姐能夢見他日常的好。


第25章 我有點被哲學到了

  第三次坐在校長辦公室,我已經可以熟視無睹牆上灼熱的視線了。

  「鄧布利多教授,我知道了……他是哈利波特——梅林啊。」我表達自己不得不在聖誕假期來找他的來意,「梅林啊,這幾天來我喊了三百二十次梅林了。」

  穿藍色長袍的老人居然還有閑心笑了笑:「好吧……那他肯定最近在瘋狂打噴嚏。」

  「為什麼呢?為什麼是我,為什麼是他?」有時候我也覺得在自己太糾結了,發生了就發生了,接受不就好了嗎——可是我真的很疑惑啊,到底為什麼呢?

  人天生就有好奇心的,更何況我並不知道這個天賦,和我夢到的人會對我的未來產生什麼樣的影響。

  「我不知道,維拉……如果你一定要問我,我只能說我也不知道。」這次鄧布利多教授收了笑意,微微低頭,透過半月形眼鏡上方看向我。

  我看見他那雙藍得叫人咂舌的眼睛。

  「……我們都參不透宇宙的奧妙,對嗎?」我嘗試說出自己的理解,「就像我們到現在都理解不了為什麼怕冷的拜蘇利羚羊會在冬季一頭接一頭跳下冰冷的海水。」

  「對,就像我們不知道為什麼行星就是在轉,為什麼唯獨我們星球有了生命——甚至為什麼有人有魔力,而有些人沒有。」

  他輕輕動了動手指,那個懸空著數個星球的銀器就開始自行轉動,在星屑和雲霧之間穿行。

  我好像陷入了沉思,又好像在放空自己。

  似乎那麼執著的追求「為什麼」並沒有意義,那我應該追求什麼呢?

  「追求『是什麼』和『怎麼做』。」

  我這才發現我居然把話問了出來。

  是什麼,怎麼做。

  第一點尚且比較好理解,事實就是,我繼承了坎寧家族百年難得一遇的預言天賦,而我預言的方式也比較特殊——既不需要什麼儀式,也不痛苦,更不發狂——只是做夢。

  而我做夢的對像,目前為止都只是一個男孩,也就是哈利波特,魔法界的救世主。

  是什麼已經很清晰了,那怎麼做呢?

  「如果未來已經注定了……我們還能做什麼呢?」我緩緩問道。

  「……我可能並不全然接受『未來已被注定』的說法。」白胡子的老人站起來,我留意到他長袍上的星星真的在閃爍和移動,像真正的星空一樣。

  「或許很多人覺得,是的,命運是被譜寫好的軌跡。但我依然認為,這條道路上每個選擇於個人而言,都是自由的。」

  我已經開始似懂非懂:「所以真正的勇士應該勇敢地抗爭命運嗎?」

  「我會說——真正的勇士是接納和擁抱自我的命運的人。」

  他慢慢踱步到桌子後面,那裡有一個架子,放著一頂破破爛爛的、皺皺巴巴的巫師帽——分院帽。

  我有一點被哲學到了。

  雖然我還不能完全理解這句話的意思,但它深沉的涵義讓鄧布利多教授的形像在我面前立刻高大許多。

  鄧布利多教授顯然也沒想過我能立刻明白——拜托,我還只是個12歲的小姑娘呢。

  他轉過身來望著我:「如果命運注定你要承擔這樣的責任,維拉,我多希望它能夠等你長大一點……你還太小了。」

  「我不小了。」小孩子都不願意自己被說小,「我已經可以自己應對飢餓的馬形水怪了。」

  老人笑起來。

  「於命運而言,長河一瞬,我們都是孩子。」

  他也不知道從哪裡抓了一把,手裡便多了一張紙。不,那不是一張簡單的紙,他用魔杖點了點,那張紙就自己折成小鳥,扇動翅膀飛到我手裡。

  到了我手心,它啄了啄我的手,又將自己攤開。

  「如果我有時候不在辦公室,你就用這張紙寫消息給我。」鄧布利多教授和我演示了一下它的用法,「只有我們倆看得見上面的文字。」

  我嘴巴都要張成一個「O」形了,原來還有那麼隱秘的信息傳遞方式呢。

  「如果我弄丟了怎麼辦?」我真心實意地發愁。

  鄧布利多:「……」

  鄧布利多教授有些無奈:「它很聰明,會自己找到你的。」

  聞言,我便美滋滋地將它夾緊了我隨身攜帶的本子裡。

  **

  不得不說,每次和鄧布利多教授聊完,我都會陷入一段時間的沉默之中——那是我的世界觀經受到了衝擊之後在自己重組。

  一年前的我,每天在擔憂的事情不過是作業、論文、卡爾森有沒有照顧好家裡的神奇動物們。

  而一年以後,我已經在思考人類的生死存亡了。

  ……嗯,我有點誇大其實了,我承認。

  我將腦子裡一堆「為什麼」通通拋到腦後,為了阻止它們的出現,我甚至破天荒約了亞倫在假期的美妙傍晚去圖書館學習。

  亞倫很擔憂地看著我:「你不舒服嗎維拉?」

  我不得不向他證明自己精神狀態是正常的,但直到我們坐下,亞倫依然將信將疑。

  我只能將他的頭扭到書的方向,果然,一對上書上的文字,他的眼睛就直勾勾不動了。

  而我拆開了塞德裡克和凱瑟琳寄來的信。

  先是塞德裡克的:「冰上雪球大賽。聽起來很有趣,等假期回來以後如果冰還沒有化我們可以再玩一次……這個假期很平靜,媽媽做了很多甜品,我覺得會是你的口味。她說如果下個聖誕勞倫斯先生依然很忙,她和爸爸都歡迎你來我們家過聖誕節……」

  想起上次爸爸和迪戈裡先生見面的場景,我對最後那句話深表懷疑。

  「……真希望能快點回到霍格沃茨和你們一起生活、學習。希望你假期愉快,天天開心。塞德裡克。」

  我便笑起來。

  凱瑟琳的信結構和字跡就比塞德裡克亂多了。

  她先是零零碎碎地說了一堆假期間的小事,光一個個和我說她收到了什麼禮物就寫了十行字。他們一家在假期間還去一個巫師和麻瓜混住的村玩了玩,但可以想像應該很無聊,因為關於這個她只寫了兩行。

  等她回來我一定要告訴她,她覺得出去玩無聊的最主要原因是沒有我在身邊。

  看著看著,我突然感受到右側一股灼熱的視線,我望過去,正對上亞倫的眼睛。

  我開始訕笑:「這就學,這就學。」

  亞倫拿出他兩天前給我寫的計劃安排:「維拉,你還有好多篇論文和實踐分析——今晚還要去天文台看恆星然後填星像圖呢。」

  我掩面無聲哀嚎了一下。

  亞倫試圖安慰我:「沒事的,維拉,我會陪你一起的。」

  知道的是知道亞倫陪我一起做作業,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陪我生孩子。

  我感動的眼淚汪汪,不再虛度光陰,和他一起投身於作業的海洋中。

  **

  塞德裡克和凱瑟琳在開學前一天回到了霍格沃茨。但前者回來後並沒有想像中那麼高興——因為魁地奇訓練又開始了。

  尤娜對隊員們的要求前所未有的嚴格,即使在大雪天,亦或者陰雨連綿的天氣裡也沒有半點放松。

  這當然不是為了學院杯——這個目標對於赫奇帕奇可愛的大家來說確實還是遙遠了一點。但如果赫奇帕奇能夠在下一場比賽中戰勝斯萊特林,我們的分數就能往上漲一大截,大家再努力一下,排第二名也說不定呢。

  不過魁地奇戰勝斯萊特林實在是太艱難了,哪怕隊員們已經沒日沒夜的訓練,他們還是毫無把握。

  又一個大雨的夜晚,隊員們渾身濕漉漉的回來了。從頭發絲到腳後跟,他們身上沒有一個地方不在淌水。

  我們催促塞德裡克快去洗澡休息——他已經累得話都說不出來。

  「今天弗林特還把我們嘲笑了一頓。」肖恩洗完澡出來,顯得有些不太開心。他是隊伍裡的守門員。

  「怎麼了?」唐克斯第一時間湊過去,「我知道他,那個傻大個,據說他將在明年開始成為斯萊特林魁地奇隊的隊長。」

  「他可真是野蠻、粗魯、毫無修養。」尤娜慢慢擦著自己的頭發——我很少見尤娜那麼生氣的樣子。

  但最後他們也沒有人說弗林特到底說了什麼,想也知道一定是很難聽的話。

  不得不說,弗林特一番話倒是將本來訓練到有些疲憊的大家的衝勁再一次點燃了。不管刮風下雨,赫奇帕奇訓練隊的隊員們一定會出現在魁地奇球場上。

  斯普勞特夫人估計從來沒有簽過那麼多允許訓練的字條。

  但她顯然也很激動,在一次課堂上,她因為塞德裡克回答的一個問題足足給他加了十五分。

  我和凱瑟琳不知道是第幾次在下午的課後去看塞德裡克的比賽。黃昏日暮中,他們不知疲倦地穿梭在天地之間,像靈巧的飛鳥。

  除了自由,我居然一時間想不到別的詞去形容他們。

  「好想加入他們啊。」凱瑟琳突然感嘆道。

  「明年,」我拍了拍她的手,「明年一定可以,到時候我就只能孤零零的一個人坐在這裡看你們了。」

  「你才不會孤零零。」凱瑟琳大笑,「你和空氣都能聊起來。」

  我:「……」

  拖凱瑟琳的福,我剛剛被日落美景和刻苦訓練的朋友們激發的感慨立刻消失殆盡了。


第26章 霍格沃茨的團結只差

  所有人都以為這會是一場惡戰,尤娜甚至做好了要比個一天的准備。

  可比賽結束的那麼快——超乎了所有人的想像。

  似乎比賽只過去了八分鐘,或者十分鐘,最多十一分鐘,全場就響起了結束的哨聲。無數的視線都彙聚在塞德裡克手裡的金色飛賊上。

  他抓到了金色飛賊。

  很難說這是不是能力和運氣在天時地利人和下完美的結合。足足五秒鐘後,赫奇帕奇的看台上才爆發出震耳欲聾的吼聲。

  尤娜激動得在跳下飛天掃帚後,跑過去彎腰在塞德裡克臉上狠狠親了兩口。

  魁地奇的球員們將他舉著高高拋起,看台上的我們大聲喊著他的名字——我看到斯普勞特夫人幾乎高興得要在教授的觀眾席上跳起舞來。

  與之相對是斯內普教授的憤而離席,他翻滾的黑色長袍在椅子上重重抽了一下。

  斯萊特林的看台上則發出巨大的噓聲,弗林特跳下掃帚後將掃帚往地上狠狠一摔,甚至泄憤似的在上面狠狠踩了幾腳。

  他瞪著我們學院魁地奇隊伍的樣子像是想一口把他們吃下去。

  也不怕撐死,哼。我冷冷心想。

  從球場到休息室,一路上我們都在高興地唱著歌,中途不少格蘭芬多和拉文克勞都參與進來——或許因為我們打敗的對像是斯萊特林的緣故。

  韋斯萊兄弟更是站在椅子上用改良過的揚聲喇叭放聲高歌。

  「赫奇帕奇的勇士們——」

  「戰勝了陰險的斯萊特林!」

  「二年級的塞德裡克——」

  「十分鐘抓住了金色飛賊!雖然,順便說一句,我不覺得他是最帥的找球手,維拉。」弗雷德用轉了無數個聲的語調唱出這句話。

  「那是誰——是我們的查理.韋斯萊!」

  然後他們就被他們的二哥,一身腱子肉的查理老鷹捉小雞似的捉住暴打一頓。

  **

  赫奇帕奇魁地奇贏了斯萊特林這件事的衝擊力是巨大的,一連許多天我們兩個學院都保持你瞪我我瞪你的狀態。

  這可不常見是嗎,畢竟一般這麼和斯萊特林干的都是格蘭芬多。

  塞德裡克在一時的狂喜後又陷入了莫大的壓力中。

  「如果下次我沒與抓到金色飛賊怎麼辦?」他憂慮著。

  我簡直滿腦子問號:「有哪個找球手能保證自己每次都能抓到金色飛賊嗎?」

  「沒有……可是……」

  「沒有可是。」我很霸總地捂住他的嘴,「你不是奇跡,塞德。」

  過了兩秒,我又補充一句:「不過在我心裡,你就是奇跡。」

  塞德裡克被我突如其來的土味情話驚得睜大了眼,然後他轉過頭去——我看到他變得通紅的耳朵。

  嗯,他好像要著火了。

  「赫奇帕奇好久沒有那麼高興了。」凱瑟琳也感慨。

  一直以來,我們這個人數最多的學院都像是學校裡的小透明,哪裡都有我們,可是好像又誰都看不見我們。

  「要多一些這麼高興的時刻,就要每個人都付出努力!」我開始演講,「在課堂上,在作業上,比如說在三年級保護神奇動物的課堂上,我將——」

  他們倆沒有允許我發表完豪言壯志,將一個小奶油面包塞進了我的嘴裡。

  我在繼續演講和吃掉面包之間猶豫了一下,選擇了後者。

  要在巨大的榮耀、喜悅以及壓力中保持心性是非常困難的事情,幸而塞德裡克天生具有這樣的優秀品質。短短幾天後,他就恢復了正常。

  時間溜走的飛快,離考試還有一個半月呢,我們待在圖書館的時間就比平時多了一倍。

  韋斯萊兄弟為此抱怨過:「你都沒什麼時間陪我們發明了。」

  我一臉被學習吸干精氣的模樣:「我承受不起兩個小妖精了,等我再強大一點,就輪流寵幸你們。」

  弗雷德:「……」

  喬治:「滾吧你。」

  我放聲狂笑。

  不過其實我還是抽了時間和他們一起開發出了一款新的產品的——舉世無雙魔杖。

  它看起來就是一個魔杖,甚至在購買的時候,韋斯萊兄弟還會很有儀式感地做一些測試,比如量一下購買者牙縫寬窄或者羅圈腿程度啥的。

  最後說一句「魔杖選擇巫師」。

  每一根舉世無雙魔杖都長得各不一樣,小巫師們真的能用它們施一些簡單的咒語——但是你也不知道是在哪一次施法中,第二次,第五次,或者第十次——它會變成一條甘草棒!

  有人帶去魔藥課上使用,用到一半它變成甘草棒掉進了坩堝裡。斯內普黑著臉毫不猶豫扣了他的分數,並嘲諷了一下他那變成泥漿一樣顏色的魔藥。

  「我們實在不應該在課堂上熬……對嗎?」

  我和凱瑟琳相信他本來想說的應該是熬屎。

  有人帶去了變形課上使用,還沒把小白鼠變成杯子,魔杖就發生變形,小白鼠吭哧吭哧將甘草棒吃掉,還打了個飽嗝。

  後來該同學將自己一直不能變形成功的原因歸咎於小白鼠吃了甘草棒變異了。

  還有人帶去黑魔法防御課上用,在面對一大群康沃爾郡小精靈的時候,魔杖變成了甘草棒,康沃爾郡小精靈估摸著是覺得自己自尊和能力收到了挑釁,憤怒地揪住他的耳朵把他甩秋千一樣甩出去。

  眼見著他就要裝上玻璃,幸好斯考達裡奧教授及時出手將他救下。

  我們還有閑心在應付康沃爾郡小精靈的間隙哈哈大笑。

  突然間我感覺到有誰在看著我,順著望過去,卻只看到斯考達裡奧教授移開的視線。

  唔,也許是剛剛笑得有點太放肆了。我檢討了一下自己。

  綜上所述,霍格沃茨的小巫師們明明知道這個舉世無雙魔杖將在某一次變回原型中坑到他們,但他們還是鍥而不舍樂此不疲地一次一次購買使用,並鬧出了不少笑話。

  這可能是人類對未知的一種探求和期待吧。

  **

  五月底,在給我辦了一場生日會後,時間點就來到了期末考試。

  不得不說,如果在塞德裡克、亞倫、凱瑟琳的三對一輔導下都還沒有長進的話,我可以不用上學了,直接去聖芒戈待著吧。

  考場上,我唰唰唰地下筆如有神。

  每看到一題腦子裡就想起亞倫的話:「這題在xxx頁。」

  還有塞德裡克望過來的,專注的灰色眼眸:「這題一定會考,維拉。」

  啊,他們就是我的梅林。

  考完試後就是經典的一年一度的學院杯頒獎典禮。通常來說,這件事都是越低年級的學生越會關注——這也很好理解,等長大了煩惱多了去了。

  但今年,赫奇帕奇不管一年級還是七年級,都正襟危坐,緊緊地盯著鄧不利多教授。

  在魁地奇戰勝了斯萊特林後,我們赫奇帕奇上上下下都陷入了一種瘋狂拿分的氛圍中。雖然有些受能力所限,是拿不到分,但是在我們擅長的課堂上,每個人都在竭盡所能。

  我向三年級以上的學生們傳授了很多保護神奇動物課的小技巧,比如撓一下侏儒蟲的下巴會讓它們更快地分泌唾液(唐克斯做了一個嘔吐的表情),凱特爾伯恩教授對他們的集體開竅似乎頗為不解。

  塞德裡克和幾個成績好的赫奇帕奇學生每節課都瞪大眼睛聽課,一節課不拿五分誓不罷休。

  斯普勞特教授終於顯露了一些偏心的本質,在課堂上因為泰特給她遞了一個水壺加了五分。就連麥格教授都在變形課上對我們網開一面——我們有理由相信這是在給斯萊特林添堵。

  但這都比不上斯內普的離譜程度——他對著弗林特那個像泡了一個月爛襪子的水一樣的魔藥加了十五分。

  這樣明爭暗鬥了一會兒,我們有了一個重大發現,那就是本來只衝著第二去的我們,不知不覺寶石都要超過斯萊特林了!

  這讓赫奇帕奇大為驚喜,而同時發現了這件事情的斯萊特林幾乎要窒息了——他們即將要六連冠,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別的學院——尤其是赫奇帕奇,中止他們的連冠。

  這下好了,連格蘭芬多和拉文克勞的部分學生都參與了進來。大家的學習熱情從來沒有那麼強烈過。

  格蘭芬多有許多課和斯萊特林一起上,他們搶答到幾乎要大打出手,就是為了阻止斯萊特林加分。韋斯萊兄弟課後偷偷和我說,為了阻止他們答題加分,他們在斯萊特林學生的杯子裡下了啞藥。

  我嚇得咳嗽起來。幸好他們只是說說而已。

  我們和拉文克勞的課堂上,亞倫經常偷偷傳答案給我,一次被拉文克勞的學生發現,我們都尷尬得僵住,亞倫更是無措地低下頭——畢竟對小孩子來說這種事情和背叛也無疑了。

  但那幾個拉文克勞學生只是悄悄朝我們眨了眨眼睛,並用嘴型向我們說「加油」。

  啊!從來沒有覺得霍格沃茨的學生氛圍那麼好過。

  果然我們缺的是一個共同的敵人。

  但盡管我們很努力,可想要保持連冠的斯萊特林也是不能被輕易撼動的。

  頒獎典禮前,七年級級長蒂特科姆派了好多人去仔細觀察沙漏裡的寶石,經過快十個人確認我們赫奇帕奇的鑽石確實正排在第二後,他有些遺憾,但終於放下了一半的心。

  人嘛,不能太貪心,能拿第二已經很好啦。

  斯萊特林的學生們繼續嘲諷我們,拿個第二就像世界杯奪冠了一樣。

  不過我們都沉浸在赫奇帕奇要拿第二的快樂中,所以將他們的話當作耳旁風。

  「又是一年過去了!」鄧布利多興高采烈地說,「這是多麼精彩的一年,你們的小腦瓜子裡肯定都比過去豐富了一些……面前有長長的暑假等著你們,好讓你們騰空一下大腦,也讓我們教授續一下命……」

  我們都笑起來。

  「現在,我們必須先進行學院杯的頒獎儀式,各學院的具體得分如下:第四名,格蘭芬多,三百二十七分;第三名,拉文克勞,三百五十八分;第二名,赫奇帕奇,四百一十五分;第一名,斯萊特林,四百二十九分。」

  我們已經聽不到後面那句話了,赫奇帕奇所有人都站起來大聲歡呼——就仿佛天花板上的懸垂彩帶不是綠色,而是黃色的一樣。

  格蘭芬多也幫我們一起敲高腳杯,斯萊特林敲不過他們,明明拿到了六連冠,卻各個都臉色一片漆黑,和斯內普有得一拼。

  整個教師席上的教授們都很開心,麥格教授去和斯普勞特教授握手,弗立維教授去和她碰杯,奇怪的是,斯萊特林出身的斯考達裡奧教授也難得露出個微笑來。

  我突然想到黑魔法防御課那個詛咒,一時間有些低落,我還挺喜歡這個教授的。

  我覺得我們身上有一種相似的氣質——一種同樣背負著秘密的氣質。

  她又望過來,我注意到她那雙琥珀色的眼睛,淡而清澈。

  她朝我舉了舉杯子,我連忙從我面前一堆碗碟裡找出裝了南瓜汁的小金杯,和她隔空碰杯。

  干杯!


第27章 好格蘭芬多的配色

  今年假期塞德裡克邀請我們去他家的計劃泡湯了——因為我們要去羅馬尼亞看龍!

  在信裡邀請他們和我一起去羅馬尼亞之後,我收到了三張吼叫信。其中夾雜著凱瑟琳的尖叫、塞德裡克的難以置信和亞倫冷靜的詢問。

  卡爾森一開始有些不滿我的決定:「我這是要帶你們四個小屁孩去旅游嗎?」但最後也還是沒有阻止我,只是表示帶小孩的任務由雷奧一手搞定。

  雷奧:「……」

  三個小朋友分別被各自的家長送到了我家來。

  凱瑟琳直到見到我還在尖叫:「天啊,維拉,那可是龍!我做夢也想不到!」

  「對,那不是任何一種別的生物,那是龍。」我只能這麼說。

  這次我見到了上次不在的艾伯特先生,他高大,頗為英俊,戴著一副金絲的眼鏡。艾伯特夫人對我們要去看龍這件事顯得很感興趣,看得出來她很想帶著相機和我們一起去。

  迪戈裡先生和她有同樣的心情:「雖然我工作於神奇動物管理控制司,但是龍並不是隨時都能見到的對嗎?」

  值得一提的是,這次我見到了亞倫的父母,他們倆看上溫和而話少。

  「如果不是我們要去中國看看古跡,我會非常願意去汲取一些關於龍的知識。」懷特夫人這樣說,「那對我們的實驗研究一定很有幫助。」

  懷特先生站在她身邊一米的距離外。不知道該不該說,他們看起來不太熟的樣子。

  可能這就是知識分子吧。

  不過不論如何,我們小分隊算是人齊了!大家都為羅馬尼亞之旅做了充足的打算。

  「我最喜歡赫布底裡群島黑龍,這不常見是嗎,這是我小時候看過的一部童話書裡的主角,我愛它紫色的大眼睛!」凱瑟琳兩只手放在眼睛旁邊一張一合,試圖模擬出它亮閃閃的眼睛。

  「我喜歡中國火球——」塞德裡克接到,「它鼻子噴出的蘑菇狀火球可以燒毀一大片森林。」

  「而且它顏色漂亮極了!」我表示贊同。

  我們擊了一下掌。

  「我對秘魯毒牙龍最感興趣,」亞倫翻出他的小筆記本,「它是已知的所有火龍當中體型最小,但飛行速度最快的火龍。」

  我們嘰嘰喳喳聊了好一會兒。

  「該走了,小火龍迷們。」等我還想帶他們去卡爾森的手提箱裡逛一圈的時候,卡爾森的聲音遠遠的傳過來。

  我們立刻從地上蹦起來。

  **

  這次去羅馬尼亞我們是坐飛機去的。

  「為什麼上次去希腊要周轉那麼多次?」我疑惑。

  「因為我搞不定四個嘔吐的小屁孩。」卡爾森毫不留情。

  從某種方面來說,他是對的。帶四個小孩子出游的壓力是巨大的,尤其是我和凱瑟琳一路像小鳥一樣嘴沒有停過,還都很容易被路邊新鮮事物拐走。卡爾森看起來恨不得給我們封上嘴巴再套上繩子。

  塞德裡克和亞倫保持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沒忍住和我們一起湊到一個麻瓜店旁邊看他們做手工。

  結果就是我們被卡爾森和雷奧一人兩個提溜著後衣領離開了。

  在羅馬尼亞簡單吃吃喝喝逛了一天之後,我們才來到了羅馬尼亞的馴龍場。

  這裡非常遼闊,布滿了人為建造的山谷、洞穴、地洞、溝壑等。

  許多用厚木板圍成的場地從高處看下去就像棋子星羅棋布,但實際上每一個場地直徑都有150英尺。凹凸不平的地面上行走著不少馴龍者。

  一個不高,但非常健壯的黑發男人朝我們走來:「亨弗萊.塞隆,這裡的管理員。」他和卡爾森及雷奧分別握了握手,又朝我們脫帽致敬了一下。

  我有點喜歡他了。

  他身後還跟著一個身材幾乎和他一模一樣的男人,我們都認識——是查理.韋斯萊。剛剛畢業的他沒有像大家預想的那樣投身他熱愛的魁地奇事業,而是來到了羅馬尼亞研究龍。

  「查理?你黑了好多。」霍格沃茨就沒有我不能聊上兩句的人,於是他們派我出去交際。

  「嘿諾維拉,」他和我握了握手,我摸到他手心的繭子,「梅林啊,風吹日曬,我已經是一塊沒有感情的石頭了。」

  我大笑起來。

  塞隆先生和查理帶我們去看火龍——隔著幾十英尺那種。

  「很美對吧,但你絕對不會想要湊近看的,它們噴火能噴出二十英尺遠——最少。」他指向其中一只鱗片光滑的綠色火龍,它被關在用厚木板圍著的場地裡,鏈條鏈接著拴住龍腿和龍脖子的大粗皮帶。

  那是一只匈牙利樹峰。

  「而這一只,我們檢測過的最高記錄是四十英尺。」塞隆先生壓低聲音,「幸好無人傷亡。」

  我們聞言,趕緊往後退了兩步。

  沒有親眼見過龍的人真的很難想像那個場景,人類在它們龐大的身軀面前顯得是如此渺小,在它們無機質的眼瞳下顯得又是如此富有感情。

  它們每一只的脖子都高高昂起,嘴離地面的高度至少達五十英尺。一團團火焰從他們噴吐的鼻息,或者張開的嘴中噴出,噴湧向漆黑的夜空。

  在這樣的火光下,我們甚至無法看見繁星。

  我們在一群火龍中間搜尋著,找到了中國火球。它全身覆蓋著鮮紅色的光滑鱗片,鼻子周圍有一圈金燦燦的流蘇狀尖刺,看起來很華貴,而且脾氣不太好。

  「好格蘭芬多的配色。」我評價道。

  它不知道是不是聽到了,轉頭望過來,從鼻子裡噴出一大團火球,周邊的空氣都被灼燒得扭曲起來。

  我們似乎感覺到氣溫似乎也隨著它們噴塗的火焰開始上升,伴隨著這普通人終身難得一見的場景,深邃的夜空也像漩渦一樣吸引著我們,幾乎叫人有些頭暈目眩。

  凱瑟琳已經半倚靠在一旁的枯木上了。

  「好吧……我就是感覺有點腿軟。」她的眼睛留戀地粘在火龍身上。

  「很美,但也很危險。」查理給我們看了看在這裡工作不久就添上的新傷,大多數都是一些灼燒傷,「燒傷藥在這裡賣得很好。」他甚至開了個玩笑。

  「在這裡工作的人都是出於純粹的熱愛,甚至要到狂熱的地步,不然是沒辦法工作下去的。」塞隆先生說道。

  我們深以為然。

  但是不用在這裡工作,只是觀賞一下還是非常有趣的。我常常認為人類需要多多走進別的生物的世界,這樣他們才不會覺得自己是地球上最高貴最神秘的物種。

  我對抱有後面這種想法的人總是嗤之以鼻。

  卡爾森和我想法一樣,不過他會表現得比我更激烈一點,比如派嗅嗅將這些人家裡的一些貴重物品偷走,變賣然後捐贈到保護神奇動物的事業中去。

  我當然沒說這是一種正確行為——只是對於某些冥頑不靈的人士來說——這很解氣,不是嗎?

  卡爾森去工作的時候,查理一直帶著我們四處逛。出乎意料的是,他很快和雷奧熟絡起來。

  「你很適合來這裡做馴龍者。」查理給出他的誇贊,「心性堅定。」

  我們也不知道繞著這個場子走了多久的路,看了許多不同品種的火龍,不知疲憊。

  「梅林啊,那是澳洲蛋白眼,對嗎?」塞德裡克突然指向場中某一處問道。我看見他被火光映得熠熠生輝的雙眸,黑發也被籠罩上一層橙紅的亮邊。

  「完全正確。」查理回答,「我的最愛。」

  澳洲蛋白眼身上珍珠狀鱗片呈現出彩虹色,在這樣的夜色下依然瑩潤生光。它的眼睛很特別——沒有瞳仁。以至於讓它看上去有種特別的瑰麗和詭異並存。

  「我回去一定要寫日記把它們記錄下來。」凱瑟琳喃喃。

  從黃昏到夜晚,我們的時間就在圍繞著馴龍場打轉,聽塞隆講解以及和查理聊天中度過了。他們邀請我們在這裡吃飯,為了接待我們,他們還特地准備了一些小禮物。

  「蛋殼碎片做成的項鏈。」查理掏出幾串……如果能被稱之為項鏈的東西,「嗯,雖然有些大了對嗎?」

  我將那串東西帶上,頓時感到脖子一沉,上面一片碎片都有巴掌那麼大。

  「謝謝你們!」不過我們都很喜歡,翻來覆去地看。

  「其實還挺精致的不是嗎?」凱瑟琳說道,她正舉著一片蛋殼,透過月光去看它的紋路。

  我第一次發現她睜眼說瞎話的能力如此精深。

  等卡爾森搞定他的工作回來,我們幾個小屁孩的精力也用完了。回到旅舍,簡單洗漱一下後,我們根本不分誰和誰的床了,累得倒頭大睡。

  **

  我夢見一條火龍正在朝我跑來,我嚇得轉頭就跑,但一不小心摔在了地上。火龍一個大爪子朝我踩過來,踏在我的大腿上——我幾乎以為這是預言夢境裡新的組成部分。

  然後我就醒了。

  一低頭,我看到我大腿上正枕著凱瑟琳那黑乎乎的腦袋,她兩條小腿幾乎都要垂到地板上去了。我旁邊躺著塞德裡克和亞倫,他們倒是睡姿很乖巧,只不過塞德裡克從床頭滾到了床腳。

  我迷迷糊糊地推開凱瑟琳的頭——她居然完全沒有醒——然後我游魂似地走到了客廳,雷奧已經坐在那裡喝咖啡了。

  「早,維拉。」他的金發在清晨的陽光下簡直會發光,我感覺自己的眼睛都被這過於鮮艷的顏色刺激得睜大了一點。

  「早。」我坐到他對面,「卡爾森呢?」

  「去看火龍蛋了。」雷奧突然笑了一下,「臨走前,他特別輕聲,生怕吵醒你們。」

  不要誤以為這是好意,我和雷奧都能百分之百確定他是為了不讓我們纏上他一起去看龍蛋。

  「哼。」我撇撇嘴,去吃雷奧已經做好的早餐。

  他們三個依次醒了,於是雷奧面前就坐了四個炸毛的小朋友。

  「我們今天的安排是什麼?」我咬掉最後一口雞蛋。

  「去逛羅馬尼亞的龍集市。」雷奧答道。

  我們面面相覷。


第28章 爆爆龍呼哈呼哈火焰冰

  龍集市是羅馬尼亞的巫師聚集區的傳統集市,每一個季度會舉辦一次,我們來的時間剛剛好。

  裡面有各種售賣的物品、食物、活動,來來往往都是一些奇裝異服的人。我們甚至看到好幾個戴著火龍頭套的人橫衝直撞,他們的頭套裡還能噴出火來。

  「有點想要。」凱瑟琳表示。

  但在看到他們的頭發被燎到發卷的時候,她很快打消了這個念頭。

  我們對每一個攤位都非常感興趣。這裡有很多火龍的模型、以及火龍形狀的……用品。

  比如說一個火龍爪子形狀,會幫你拌勻調味料的鍋鏟、火龍嘴巴形狀,按一下就會噴火的點火器、火龍鱗片形狀的盤子——總之火龍每個部位他們都想到了延伸的形狀用途。

  我們不得不感嘆人類在一些不必要的地方的智慧。

  塞德裡克還看到了一個筆記本,看起來平平無奇,但實際上如果不是主人親自打開,封面上就會冒出一個火龍頭,一口咬住你的手。

  他本來看上了這個本子,但聽完攤主興奮的介紹後,默默將手縮了回來。

  「我可不希望你們誰因為我少了一只手臂。」他說。

  「這句話聽起來還挺浪漫的。」我的關注點完全跑偏。

  逛累之後,我們就在一個甜品攤坐了下來。

  「這個『爆爆龍呼哈呼哈火焰冰』聽起來很不錯的樣子。」凱瑟琳准備點單。

  亞倫的表情看上去不太認同。

  不過我們還是點了一份,它是從空中飄過來的,遠遠的,它就像玻璃碗裡有一團火在冒。

  「哇哦。」我捧場道,「名副其實不是嗎?」

  火焰挖下去是有實體感的——勺子碰到它的時候,它還會很逼真地往上竄一竄——我們各自挖了一口放進嘴裡,然後……

  「呼——」亞倫一張嘴,他口腔裡就冒出一團紅色的氣霧火焰來,它甚至會變幻出火龍的形狀。他忙用手捂住嘴,可那氣霧又從他兩只耳朵跑出來。

  我們哈哈大笑,但是忘記自己也吃了火焰冰。一時之間,這個攤位上就出現了四個嘴巴和耳朵三處冒火龍的小巫師。

  我們:「……」

  等雷奧不知道從哪裡拿著他買的東西回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雷奧:「……你們在玩游戲嗎?」他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跟不上時代。

  我很想回復他說不是,但一開口就從嘴裡冒出紅色的氣霧,於是我又不得不閉上嘴。

  他看起來很想笑,我毫不懷疑如果他現在有個照相機,一定會迅速記錄下這可以嘲笑我們一輩子的時刻。

  雷奧舉起他買到的東西——是四件長袍!

  羅馬尼亞的巫師真的太有設計天賦了,他們根據不同的火龍品種的外形,設計了不同款式的長袍。

  比如澳洲蛋白龍的長袍是珍珠白的,隨著走路會泛出流光一樣的波紋;中國火球的長袍是鮮紅色的,下擺有金色的流蘇;赫布底裡群島黑龍的是黑色,就連材質都用了和他鱗片相近的較為粗糙的質地,上面還有一個紫色眼睛的胸針;最後一件秘魯毒牙龍的是黃銅色,脊背處有一條綢質的黑色脊隆。

  我選了中國火球,塞德裡克選蛋白龍,喜歡秘魯毒牙龍的亞倫選了黃銅色那件,熱愛赫布底裡群島黑龍紫色大眼睛的凱瑟琳興奮地接過了黑色長袍。

  雷奧居然記住了我們出發前的閑談,我不知道是該先佩服他的用心,還是先佩服他的記憶能力。

  亦或者佩服他能眼都不眨承擔起四件頗有設計感的長袍的錢包。

  「雷奧,謝謝你,」我感動得眼淚汪汪,「我們太喜歡啦!」

  高大的金發青年抿唇笑了笑,他摸了一下我的頭。

  我們本來請他吃一份爆爆龍呼哈呼哈火焰冰,但是被他委婉拒絕了,於是我們換了一份正常一些的甜品。

  趁他吃甜品的時候,我們將長袍套在外面,站起來互相欣賞。

  「來一張嗎?」突然傳來一個聲音,是一個留著長發和小胡子的男人,拿著相機問。

  「來四張!」我笑道。

  然後我們就在這集市上,以人群和各種各樣的火龍產品為背景,穿著四件新的長袍,用不同姿勢拍了四張照片。

  天色湛藍,人群紛擁,有戴著火龍頭套的路人經過,對我們統一的服飾表示了贊嘆,還送了我們一根火龍棉花糖。就連路邊的攤主看我們可愛(應該是這個原因吧),都送了我們一份甜品。

  我們將棉花糖和甜品分著吃完後,還模仿火龍走路,兩只手縮得短短的,互相打架。但是凱瑟琳手勁太大了,我沒過一會兒就忙不迭宣布這個游戲結束。

  等我們打鬧完,剛剛吃的東西都被消化得差不多了,於是我們又重新坐下。

  雷奧理了理我長袍後面的帽子。

  「好看嗎?」我抬頭問他。

  「好看,」他微微笑起來,「……小火球。」

  **

  查理也專門休息了一天來陪我們玩,不過剛畢業來到這裡的他對羅馬尼亞的熟悉程度和我們不相上下——就是不熟。

  一個星期後,我們終於踏上了回家的旅途。

  臨走前,查理拜托我帶一封信回去,雖然我不知道他為什麼不用貓頭鷹寄信。

  「我覺得這樣托人送信更有感覺。」他這樣解釋。

  我居然被說服了。

  「而且可能有人想要在假期見你也說不定。」他過了一會兒又說。

  我:「?」

  我明明滿臉都寫著「誰?」,但查理就像突然患上了眼疾看不到一樣。

  雖然有些困惑,但送信並不是什麼困難的差事,所以我很快答應下來,回去以後要跑一趟——這個叫什麼來著,陋居?

  查理的表情在塞德裡克得知我要去陋居,立刻很高興地邀請我去他們家坐一坐那一刻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我們家也在那附近。」塞德裡克說,「……你要來玩嗎?」

  「……我覺得你們放假應該預習一下下學期的知識,你們說呢?」查理試圖插話。

  這個邀請並沒有得以實現,因為我們很快約定一起去對角巷,所以去塞德裡克家玩只能往後安排了。

  查理吹了一聲口哨,不再說話,轉而去和雷奧告別。

  我們回到家,塞德裡克、凱瑟琳、亞倫一個接著一個走進壁爐准備使用飛路粉回家,他們紛紛表示這是段終生難忘的旅途,一定會回去記錄下來。

  「下次我們可以去你爸爸的手提箱裡看看,對吧?」凱瑟琳很期待地問。

  塞德裡克和亞倫的兩雙大眼睛立刻瞪大望過來。

  我立刻沒有骨氣地淪陷在之中。

  「本來這次就想帶你們去了,只是他又出差了而已——下次一定!」我保證。

  他們這才心滿意足地離開了。

  在去陋居之前,我給韋斯萊兄弟寫了一封信,表示自己要去拜訪一趟,主要是為了將查理的信送到。他們回信很快,奇怪的是,他們明明長得一模一樣,可寫出來的字卻很好認。

  兩種不同的字跡互相接替,布滿了滿滿一頁紙。

  上面在寫了兩行的震驚後,表示了一下歡迎(我相信這個是在大人的提醒下才補充上的),信上最主要的內容還是向我介紹了一下如果我去,我們會開展一些什麼活動。

  什麼研究韋斯萊先生收藏的麻瓜制品啦,清除地精大戰啦,觀察食屍鬼啦……不過在這些活動後面,弗雷德又補充了一句(媽媽讓我告訴你這都是假的,你只需要過來吃吃喝喝)。

  我笑得前仰後合。

  **

  陋居坐落於英格蘭德文郡奧特裡·聖卡奇波爾村的外部——不過其實我並不用知道它坐落在哪裡,我只需要走進壁爐喊一聲就到了。

  我走出壁爐的時候被面前排排站的……一二三四……七個人嚇了一跳。

  朝我走過來,帶著笑意,系著圍裙的胖胖的女人顯然是韋斯萊夫人,她和我目前所見過的母親都不太相同,更熱情,更溫和。

  她上前兩步緊緊地擁抱了一下我,我在她身上聞到了某種香水、和食物混合的甜蜜香氣。

  原來母親各有各的味道。

  「諾維拉——我聽兩個臭小子說起你無數次了。」韋斯萊夫人頓了一下,強調,「無數次,我耳朵都要起繭了。」

  「媽媽——」她身後傳來兩個拖長的聲音,顯然很不滿意她什麼都往外說。

  韋斯萊先生不在家,這裡最大的男孩子就是珀西,聽說他下學期要做格蘭芬多的級長了。不知道是不是這個緣故,他看起來似乎更嚴肅了一些。

  然後就是韋斯萊兄弟,他們互相搭著對方的肩膀,弗雷德的另一只手臂則搭在一個跟他們差不多高的男孩兒身上。

  男孩的鼻子上有雀斑,一頭韋斯萊家族經典的火紅色頭發——而現在,他的臉幾乎要和頭發一樣紅了。

  「手……你很重弗雷德!」他瞥過來一眼,又立刻將眼神移開,反抗無效後又瞥過來,游移得我甚至沒能完整的給他一個友善微笑。

  「我不是弗雷德,羅恩小鬼頭。」弗雷德對他做了個鬼臉。

  韋斯萊夫人叉腰,「喬治!把手放下來!」

  「好吧,」弗雷德笑嘻嘻地,「不過我確實是弗雷德。」

  老套,但有效的戲碼。我抿著唇忍笑。

  還有一個小女孩,貼著珀西站著,她的紅發柔順,雀斑淡淡,亮棕色的眼睛很機靈,只不過看起來非常害羞,半個身子都在哥哥後面。

  這是他們家最小的女孩,金妮.韋斯萊。

  好不容易和所有人打了招呼,韋斯萊兄弟就要拉我去看地精。

  「看在梅林的份上!」胖胖的夫人堅決制止了,「先讓諾維拉坐下來喝喝茶——還有你哥哥的信沒看呢!」

  他們只好一起對我吐了吐舌頭。


第29章 可惡的聰明腦袋

  我先將信封交給了韋斯萊夫人,在她看信的時候,我坐在她旁邊喝茶。

  金妮一開始還坐在媽媽旁邊,沒一會兒就像小精靈一樣竄了過來,坐在了我右手邊,等我再一個不注意,她離我只有一個拳頭了。

  「她比較少見到女孩子,所以很想和你一起玩。」珀西解釋道。

  我表示明白,然後恭喜了一下他成為級長。

  隨著珀西臉上出現的自豪又努力裝作淡定的表情的,還有喬治和弗雷德的雙簧。

  「噢——我們家又有人要做級長了,是誰來著?」

  「或許是珀西,你早該告訴我們。」

  「慢著,我想,我記得他說過,」弗雷德露出那種賤賤的表情,「說過一次——」

  「說不定是兩次——」

  「等會兒,說了整整一個夏天呢!」

  珀西剛剛那點表情立刻轉成惱羞成怒,他紅著一張臉:「住嘴吧。」

  我實在很想笑,但是又覺得笑出來不太好,於是一直很辛苦地忍著,最後不得不借著喝茶的姿勢遮掩一下我猙獰的神情。

  韋斯萊夫人在一邊看信看的眼淚汪汪:「查理……去了那麼遠的地方,像比爾一樣,也不知道他過得好不好。」

  「他很喜歡這份工作,」我安慰她,「真的很喜歡很喜歡,所以過得很快樂。」

  韋斯萊夫人抹掉了眼淚,還殘存的一些悲傷情緒在看到雙胞胎兄弟在家模擬決鬥的時候立刻消失,她叉腰大叫起來,讓他們滾出廚房。

  羅恩比雙胞胎要小兩歲,但身高上居然差不了多少,又瘦又高。他下個學年就要入學了,顯然對霍格沃茨非常向往——這種向往在兩個哥哥一直捏造虛假信息恐嚇他之後也沒有改變。

  金妮也是如此,聽說她從小送哥哥們去九又四分之三站台都要問一句自己能不能去。

  有點可愛。

  我參觀了一下陋居。從外面看這裡歪歪扭扭的,不過走進來倒覺得很溫馨。廚房很小,每個房間都不大,一面牆上掛著一個掛鐘,沒標數字。壁爐架上碼著三層數,全都是關於烹飪的魔法書。

  韋斯萊夫人去做午飯了,她這裡用魔杖點一下,那裡用魔杖點一下,像是在指揮樂器——樂器就是那堆自己哐當哐當動的碗碟,自己切面包抹黃油的刀,自己煎香腸的平底鍋。

  我聞到了香味,感覺有點餓。

  吃飯的時候韋斯萊先生也回來了。他是一個個子高瘦,戴著眼鏡的男人,紅色頭發逐漸稀疏,上面有一塊禿頂。

  他很認真地和我握了握手。

  「我聽說你要來了——我可以叫你諾維拉嗎?」在我點了點頭後,他繼續嘟囔,「不過一把會咬人的鎖打亂了我的計劃。」

  「會咬人的鎖?」我很感興趣。

  「對……一些麻煩的小玩意兒,咬人之後自己跑走,麻瓜們還以為自己被蟲子咬了,然後鑰匙不見了!這些麻瓜,他們永遠能對魔法視而不見,哪怕就擺在他們面前。」

  他一邊說,一邊坐下來開始吃午餐。

  韋斯萊夫人的手藝很不錯——雖然比雷奧還差上那麼一點——不過我相信雷奧完全是因為天賦異稟。

  「喬治和弗雷德和你一個年級,」韋斯萊先生就坐在我旁邊,他湊過來很小聲地說,「我聽說了你們的合作,那真的很有創意——」

  「如果全校學生的舌頭都耷拉出嘴變成綠色,頭發都豎起來像個刺蝟也很有創意的話!」韋斯萊夫人的眼睛裡迸射出怒火。

  於是韋斯萊先生立刻改口:「那確實,這是非常不對的,孩子們,非常非常不對……」

  不過韋斯萊夫人的怒火似乎非常明確的限定於雙胞胎身上,對我這個共犯依然很好,她已經第三次試圖讓我添飯了。在我表示實在吃不下以後,她很憐愛地望過來:「那你們去玩吧,孩子們……不不不,我來收拾。」

  她又開始演奏起來。

  韋斯萊兄弟終於能如願以償帶我去抓地精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每個女孩子來這都是必備項目。

  花園很大,植物們都熙熙攘攘地生長著,非常原生態,原生態得幾乎有些不修邊幅。

  弗雷德教我怎麼處理地精:「雖然我們都知道你是斯卡曼德先生的學生,不過你也不能啥都知道,對吧?」

  後面那句不說,第一句對我的認知還是很正確的。

  他擼起袖子,右手舉著地精開始甩圈——手一松,地精就飛了出去。

  這個活動真的蠻適合我和凱瑟琳的。我突然有點想她。

  我學著他的樣子,抓到一只醜醜的地精,甩暈它,然後將它扔出去。

  喬治作勢遠眺了一下——其實他根本不需要這麼做,因為我力氣不夠的緣故,那只地精很不給面子地又爬了回來。

  「幸好你不是赫奇帕奇的擊球手。」他這樣評價。

  一針見血。

  喬治和弗雷德開始比賽起來,我扔了一會兒,完全沒有起到減輕工作量的效果,於是決定放棄。

  我開始在花園裡漫步。

  花園裡其實除了地精還有很多生物。霍克拉普就是其中一種,它們看起來像一支肉乎乎的粉色蘑菇,覆蓋著黑色鬃毛。繁殖能力非常旺盛,可以在幾天之內就把一個一般大小的花園覆蓋得嚴嚴實實。

  地精在花園中起到的重要作用就是將霍克拉普吃掉,不然它們能將花園毀得一干二淨。

  不知道韋斯萊家對地精的小打小鬧是否也出於這樣的原因——畢竟如果他們真的想清除地精,大可以用更簡單的方式。

  我還在花園的樹上找了樹猴蛙,樣子有點像猴子和青蛙雜交的後代。雖然這樣不太好,但因為外形的緣故,我總是對這種神奇動物敬謝不敏。

  看著它咧開的嘴裡露出的一口剃刀般鋒利的牙齒,我訕訕笑了兩聲,退出了它的視線。

  我還到羅恩的房間看了看——當然不是因為我主動想去參觀,只是在我提出想俯瞰一下這附近時,喬治和弗雷德拉著我來到了羅恩的房間門口。

  他聽說我們要進去,臉蛋漲的通紅,但猶豫後,他還是打開了門。

  傾斜的天花板幾乎碰到了我的頭,這裡所有東西看上去都是一種耀眼的橙黃色。我定睛一看,發現原來他用海報將牆面幾乎每個地方都貼住了。

  「魁地奇球隊?」原諒我,對魁地奇只有這點認識了。想讓我叫出名字是不可能的。

  「查德裡火炮隊。」他聲音小小的,幫我將窗簾拉開。陽光不要錢一樣傾瀉下來,打得房間更加亮澄澄的。

  「你眼睛居然不會瞎,小鬼頭羅恩。」雙胞胎不知道是第幾次這樣調侃羅恩,以至於他已經懶得反駁。

  我窗台傾身出去看,樓下是那片種類繁多的花園,再遠處就是黃綠色的草地,幾乎有小腿高,小徑從中穿過,若隱若現。再遠處能看到其他房屋,以及後面淡綠色的、重重疊疊的山影。

  突然我旁邊傳來溫熱的觸感——我轉頭一看,是金妮。

  她抿著嘴笑起來,幾個哥哥打趣她,但很顯然,他們都非常愛她——一個幸福的小姑娘。

  我們整個下午就在羅恩的房間裡度過了。我在翻羅恩的書架的時候,看到好多連環畫冊,書架旁有一個大魚缸,一只老鼠正在魚缸旁一片陽光裡打呼嚕。

  「我的寵物,斑斑,」羅恩介紹到,「它本來是珀西的,後來就給我了。」

  他試圖將老鼠叫醒來和我打聲招呼,不過這只渾身脫毛的灰胖老鼠睡得一塌糊塗,連眼睛都懶得睜開。

  聽說這只老鼠至少已經11歲了,我驚訝得瞪大了眼睛。

  有點想把這只壽命奇長的老鼠抓回去研究。

  臨走前,韋斯萊夫人一直熱情邀請我留下來吃晚飯,我很心動,不過卡爾森今晚就要回家了,我要回去陪他。一整天都消失不見人的珀西終於露了個面,來和我告別。

  「我們已經想好下學期要做什麼東西了,」弗雷德說道,「這將會是一個美妙的三年級!」

  「或許對其他人不太美妙——」喬治實事求是。

  我笑起來。

  最後和羅恩、金妮說了再見,我答應以後常常給金妮寄信,她才依依不舍松開抱住我的手。

  **

  我老早就到了對角巷,不過他們三個人到的更早,已經站在古靈閣的白台階上等我了。

  一見到我,凱瑟琳就跑下來將我抱住:「維拉!我好想你!」

  「我也是!」我回答,「雖然我們只有一個星期沒見!」

  凱瑟琳的父母陪她一起來的,不過他們去古靈閣辦事去了,於是我們四個小巫師結伴而行。

  塞德裡克將他剛剛買的甘草棒分給我們。他本來想遞給我我常吃的覆盆子味,但今天我突然想試試新出的香草味甘草棒,於是推開他的手,選了另一根。

  他笑了笑,自己咬了一口覆盆子味甘草棒。

  我們一邊走一邊吃。

  路上很多蘿蔔丁,應該是今年的新生。

  「三年級!」凱瑟琳拿出霍格沃茨列好的書單,「難以相信,我們就要三年級了。」

  「時間過得真快。」亞倫很小大人地感慨了一下。

  「我們需要去買——《怪獸及其產地》,哈哈,這個我家裡有,我陪你們去買吧!」我看著書單,自動略過前前後後那麼多本書,精准地定位到保護神奇動物這門課要用的教材上。

  我們四個都選了這門課程,除此之外,占蔔課也是我們會一起上的課程。亞倫還選了古代如尼文,凱瑟琳和塞德裡克選了算術占蔔。

  其實占蔔課他們三個都不太感興趣,但是很意外我會選修,凱瑟琳為了陪我也選了這門課,塞德裡克和亞倫便也順便勾上了。

  反正對他們來說,多上一門課也不太費勁。

  可惡的聰明腦袋!

  塞德裡克看著我,彎了彎嘴角,並沒有戳穿我的意圖,而是從善如流地接下去:「那我們去麗痕書店吧。」

  「出發!」我和凱瑟琳一起做了一個向前衝的姿勢。

  衝啊!三年級!


第30章 哈利.波特

  我們路過魁地奇精品店的時候,那裡的櫥窗外已經圍著一群小腦袋了。我們便也走過去看,只見光潔如新的玻璃內部,一塊緞面的紫色綢布上正安放著一把飛天掃帚。

  我的視線落在了它的尾部——光輪2000。

  那把掃帚的身形是如此流暢而漂亮,就在我這個對魁地奇七竅通了六竅的人看來,也毫不懷疑它的性能絕佳。

  「天啊,」塞德裡克和凱瑟琳已經看入迷了,「新型的光輪2000,是最快的……」

  我和亞倫無法理解這種痴迷,但也沒有掃興。

  等他們欣賞完回來,難免露出激動和無法得到它的失落混雜的表情。

  「萬一別的學院的人擁有了光輪2000……」塞德裡克的憂慮顯然更深一層。

  不過我們很快又將其拋在腦後,因為我們還有很多東西要買呢。我們先陪塞德裡克和亞倫去長袍店購買了適合他們拔高了的身形的長袍,又去帕特奇坩堝店更換了幾個磨損過度的坩堝。

  然後我們來到了麗痕書店,准備買下個學年要用的書籍。

  麗痕書店人多得我們簡直沒地方下腳,到處都是人們說話和書本翻頁的聲音——當然後者不一定是人為的。

  「《中級變形指南》《強力藥劑》《黑暗力量:自衛指南》……噢!斯考達裡奧教授,我們又要失去她了,對嗎?」凱瑟琳在念到黑魔法防御課所需要的課本時,發出了一聲哀嚎。

  雖然我很不想承認,但想想霍格沃茨那效力強大的詛咒,我也只能點頭。

  麗痕書店早就將各個年級需要的書打包好了,直接和他說需要幾年級的課本就行,如果還想要購買課外書,報上名字,他們就會幫忙去找。

  我們將東西都買好後,到弗洛林冷飲店點了一大份巧克力堅果冰淇淋,我還強烈要求在上面蓋了一層覆盆子醬。

  然後我們你一口我一口的分起來。

  「看!」遠遠的,我隔著窗戶看到一高一矮兩個淺金色的腦袋飄了過去——這個用詞可能不太對,不過這兩顆腦袋很端正,又長在一身黑上,遠遠看去真的很像在漂移。

  「噢,馬爾福,」塞德裡克瞟了一眼,他臉上很罕見地露出有些厭惡的情緒,「我爸爸不喜歡他。」

  「我看看我看看,」凱瑟琳也湊過來看,「我還以為他們不用親自來對角巷買東西呢。」她陰陽怪氣道。

  我又回頭看了看亞倫的腦袋:「還是我們亞倫的金色頭發比較好看!」

  塞德裡克和凱瑟琳也點頭,後者補充了一句:「他們那頭發油光水滑的,蒼蠅站上去都站不住。」

  本來一句意見都沒有發表的亞倫被迫加入對話,他的臉開始紅起來。

  「對了,你們聽說了嗎?」凱瑟琳挖走一大塊淋著覆盆子醬的冰淇淋,被我灼灼注視著,最後受不了,勺子在半空中轉向遞到了我嘴裡,「哈利.波特今年要入學了。」

  我後悔讓她把那勺冰淇淋讓給我了,托它的福,我現在被嗆得直咳嗽。

  塞德裡克坐在我旁邊,趕緊拿紙巾遞給我,幫我拍背:「……吃冰淇淋都能嗆到嗎,維拉?」

  他的語氣裡有一種對三歲小孩的無奈。

  然而我也無法告訴他們為什麼我反應那麼大,只能含冤——閉嘴。

  「哈利.波特,我在好幾本書裡都讀到了他,」亞倫說道,「不知道他會被分到哪個學院。」

  好幾本書!我和凱瑟琳交換了一個同時混雜著震驚和意料之中的眼神。

  「反正不會是赫奇帕奇,」我一臉篤定,「因為——我們學院只需要塞德裡克一個天之驕子就夠了!」

  才不會告訴他們我在夢裡看到他圍著格蘭芬多的圍巾呢。

  凱瑟琳很捧場地伸出雙手,在塞德裡克身邊作勢撒花。

  雖然塞德裡克已經深刻了解我們嘴上抹油的程度,且比一年級的時候臉皮厚多了,但還是沒招架住我們突如其來且浮誇的誇贊。他的臉迅速變紅,眼神游移:「沒有的事……梅林啊。」

  我哈哈大笑。

  唉,調戲塞德裡克和亞倫真的是非常有趣的事情。

  **

  回校的列車上,所有人都在議論紛紛,他們甚至聊到了哈利.波特在哪個隔間裡。我倒是有些興趣去看看他的樣子是否真的和我夢裡一模一樣,不過想想等會兒分院就能看到他,也不急於一時。

  這次的分院尤為引人注意。

  一個叫漢娜.艾博的女孩第一個坐上凳子,被分到了赫奇帕奇,我們立刻鼓掌歡迎她。接下來的蘇珊.彭斯也是赫奇帕奇的,兩個女孩坐在了一起。

  接下來小豆丁們陸陸續續被分進不同的學院。值得一提的是,我們看到了那個小臉尖尖的馬爾福——德拉科.馬爾福,帽子幾乎剛碰到他的頭就尖叫道:「斯萊特林!」

  我聽到凱瑟琳在我旁邊哼了一聲。

  「哈利.波特!」

  整個禮堂似乎都安靜下來,我抬頭看到鄧布利多教授注視他的眼神——很好,看不出什麼。

  我又去看哈利.波特本人。

  真奇怪——那種夢裡的人在眼前出現的感覺——他有著一雙明亮的綠眼睛,烏黑的頭發四處亂翹。我似乎隱隱約約看到了他額頭上的一道細長的閃電型傷疤。

  他分院分了好一會兒,分院帽扭來扭去扭來扭去,最後才吼出一聲:「格蘭芬多!」

  塵埃落定。

  格蘭芬多的長桌上爆發出響亮的喝彩。我看到珀西上前去和他握手,韋斯萊兄弟大聲喊:「我們有波特了!我們有波特了!」

  樣子好傻,我以後一定要嘲笑一下他們。

  哈利.波特一直激動且羞澀的笑著,看他的模樣,對這一切還一無所知呢,他總要花一些時間適應的。

  我突然回想起自己入學的時候。很模糊,又好像很清晰——我仍然能清楚地回憶起當時的心情,我甚至記得在一桌美食中,第一口吃的是烤牛肉。

  哦,還有嚇了我一跳的唐克斯——她已經畢業了。畢業之前,她送給了我一個會變頭發顏色的布娃娃。

  「要繼續吃宵夜,好嗎,維拉?」她臨走前將我拉到一邊。在我以為她要囑咐我什麼很莊嚴的事情的時候,她嚴肅地和我說,「帶新生們去廚房。」

  我便也很嚴肅地點頭,保證不讓這個習俗斷絕。

  今年的黑魔法防御課教授讓凱瑟琳很痛苦——是一個頭上裹著一個很大的紫色圍巾的男人,看起來非常古怪。

  「一看就沒有什麼真材實料。」凱瑟琳恨恨。

  不過很快她又高興了起來——因為有教師席上原本有一張空著的椅子,一個姍姍來遲的人坐在了上面——正是斯考達裡奧教授!禮堂的學生們看到她都興奮地鼓掌起來,就連格蘭芬多的學生都大力拍手,以表示對她的歡迎。

  她蒼白的面龐上難得露出一絲笑意來。

  鄧布利多教授向我們介紹這個學年她將作為黑魔法防御課的助理教師繼續工作。

  「助教!我怎麼沒想到!」凱瑟琳興奮極了,「只說黑魔法防御課教師職位受到了詛咒——可沒說助教也受到了詛咒,對吧?」

  「對,」塞德裡克應和,「這告訴我們詛咒人的時候要考慮周全一點。」

  我實在無法確定他是不是說了個冷笑話。

  羅恩.韋斯萊也被分到了格蘭芬多,我感覺分院帽根本不想費心思去想韋斯萊家的人的去處。

  「……最後,我必須告訴大家,凡不願遭遇意外、痛苦慘死的人,請不要進入四樓靠右邊的走廊。」鄧布利多教授在講注意事項,最後一項引起了所有人注意。

  「我更感興趣了。」我聽到有學生悄悄說。

  和他有相同想法的顯然還有韋斯萊兄弟,隔著長桌,我都能看到他們驟然發亮的眼睛。

  ……希望他們不要真的找死就好。

  **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見了哈利.波特的原因,我今晚的夢尤其長。

  長,但是很零碎,要我總結,那估計是一些波特的生活日常,像是他在上魔藥課、他在上變形課、他在寫作業……其實我看不到什麼實際內容,只是大概知道他在做這些事情罷了。

  所以我覺得自己不用擔心夢到他洗澡的事情。

  哦,我還夢到了他在空中飛行,抓到了一只金色飛賊。

  ……難道他一年級就成為了格蘭芬多魁地奇球隊的一員?這合理嗎?

  不過這個問題沒有人回答我——因為它甚至就還沒發生。

  雖然哈利.波特入學了,但我感覺自己的生活並沒有什麼變化。

  哦不,或許還是有的,最大的變化就是我的課變多了,而且我最愛的保護神奇動物課——它來了!


第一節 課講的是弗洛伯毛蟲,我很疑惑為什麼這麼簡單的動物也要講上整整一節課。這是一種體長10英寸、無牙的褐色蠕蟲。喜食萵苣——但事實上差不多所有的植物它都吃。

  弗洛伯毛蟲是一種很無趣的生物,它身上最有趣的地方可能就是身體的兩端差別不大,都可以咀嚼植物和分泌黏液。

  「那它們從哪裡拉?」凱瑟琳問。

  「你好像在問廢話。」我毫不客氣。

  她的臉就綠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到了答案。

  不過就算那麼簡單的課,也讓凱特爾伯恩教授勞心費力——他一直在看著小巫師們,以防止他們無節制地喂弗洛伯毛蟲萵苣,而把它們撐死了。

  不過總體來說,保護神奇動物課給我們的感覺還是很好的。

  尤其是和占蔔課相比起來。

  我一開始選擇這門課程是看上了占蔔的名頭,和教授這門課程的特裡勞妮教授。她是著名占蔔家卡珊德拉·特裡勞妮的後裔,這個身份本來就讓她有許多神秘色彩,而她的裝扮更是讓這種神秘色彩達到了峰值。

  她很瘦,戴著一副不太清澈的大眼鏡,脖子上掛著數不清的鏈子和珠串,隨著走動會發出珠子碰撞的聲響。

  她常常像幽靈一樣飄到你的身邊,用那虛無縹緲的聲音和你說話。

  凱瑟琳一節課能被她嚇到好幾次。

  而她的課更是讓人茫茫然不知所以。


第一節 課她主要教我們解讀茶葉,我們一邊看著杯子裡的茶葉,一邊拼命翻《撥開迷霧看未來》,試圖從中找到對應的茶葉形狀。

  特裡勞妮教授突然走到我們身邊,火光在她長長的祖母綠耳環上閃爍,我留意到凱瑟琳摒住了呼吸:「親愛的,讓我看看。」

  她拿過凱瑟琳手裡的杯子——那是我的。

  「月亮……半彎月亮。」特裡勞妮教授瞪著我的茶杯,然而說完這句話之後,她停住了嘴。

  這讓我開始有些莫名緊張起來——我們都聽說特裡勞妮教授每年都要預言一位學生的死亡,雖然說沒有一次成真,但誰也不希望發生在自己身上。

  但比起預言死亡,我更怕她看出我的預言,和我的夢。

  「所以呢,教授?」塞德裡克問,「這代表了什麼?」

  「未來。」她喃喃,我的心顫了一下。然後她繼續轉動杯子,「頭蓋骨……前途有危險,親愛的。」

  她最後將茶杯轉動了一次:「骰子……不確定,非常不確定,任何方向……」

  特裡勞妮教授的表情是那麼嚴肅,她幾乎把眼睛懟到茶杯口去觀察,以至於大家——包括我,都目瞪口呆地看著她,幾乎以為她下一句就要預言我的死亡了。

  然而她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居然什麼也沒說就放下了我的杯子。我和亞倫、凱瑟琳、塞德裡克大眼瞪小眼,非常不解。

  但很快我們的不解就被拋到腦後,因為那個被預言死亡的學生出現了——是艾略特.摩根,塞德裡克的好朋友之一。

  特裡勞妮教授跌坐在柔軟的空扶手椅裡,堅持說在艾略特的茶杯裡看到了極壞的凶兆。

  這讓整個教室都陷入一種詭異的寂靜中,艾略特臉色也一陣青一陣白的。塞德裡克顯然有些不高興,唇抿成一條直線。他少有地顯露出一些強勢來,拿過艾略特的杯子:「我看這不像是不詳。」

  艾略特朝他投來感激的目光。

  亞倫很嚴肅地慢慢點頭以表贊同,像頭金毛樹懶。我和凱瑟琳則充滿敬佩地看著塞德裡克——我們還從來沒聽他這樣對教授說話呢。

  特裡勞妮教授打量著塞德裡克:「我這麼說你別不高興,親愛的……或許你對未來共鳴的接受力很差,眼睛無法穿越世俗的東西……」

  塞德裡克只是撇撇嘴:「或許吧。」

  「穿越世俗的東西……她的眼睛也穿不過一個盒子看裡面是什麼吧。」凱瑟琳小小聲嘀咕。

  而我開始陷入沉思:我的夢真的是一種預言嗎?我真的不需要借助一些什麼工具,比如茶葉,或者卡牌、水晶球什麼的……

  會不會預言得太草率了!

  總而言之,從占蔔課上我們什麼都沒有得到。

  除了出來之後被熏得一身香味兒的衣服,看茶葉看得迷迷糊糊的雙眼,和被又悶又香的教室衝暈的腦袋。


第31章 和你一樣

  但是和黑魔法防御課比起來,就連占蔔課都不算什麼。

  新來的教授名叫奇洛,聽說他在接到霍格沃茨的任命前曾經環游過世界——不過這點我們都很懷疑,因為他嚴重的口吃幾乎讓我們無法上課。

  光是聽清楚他一句話在說什麼就夠費力了!

  黑魔法防御課教室自從他來了之後變得異常昏暗,我們頭頂上掛著很多所謂用來去除邪惡生物的東西,形狀各異,味道也各不相同。而他本人身上又散發著一股強烈的大蒜味,多種混合的味道讓所有走進教室的人頭暈腦脹。

  韋斯萊兄弟堅稱他那裹著腦袋的圍巾裡塞滿了大蒜,並打定主意以後要扒下來看看。

  我不得不晃醒他們,好不讓他們被開除出霍格沃茨。

  「韋斯萊夫人一定會給你們寄吼叫信!」我說。

  他們思考了一下,遺憾地發現我是對的。

  不幸中的萬幸是,雖然講課的是奇洛,但批改作業的仍然是斯考達裡奧教授。許多學生用了從未有過的認真態度來寫作業,並在作業後附上很多問題,斯考達裡奧教授居然會一一認真回復。

  「給她加錢!加工資!」凱瑟琳一次這樣說道,獲得了我們的一致點頭贊成。

  總體而言,我們的三年級生活仍然稱得上愉快。

  尤其在凱瑟琳入選了赫奇帕奇魁地奇球隊,光榮的成為一名擊球手後,這種愉快就顯得尤為明顯了。

  尤娜作為上一任魁地奇隊長榮譽畢業之後,五年級的艾麗婭.貝爾接任了隊長的位置。這兩個女孩一脈相承的好強,最大的目標就是將隊員們的課余時間都壓榨完。

  「艾麗婭在聽說格蘭芬多那個伍德的名言之後——我們都預感到大事不妙,」凱瑟琳在一次訓練後筋疲力盡地倒在我大腿上,「他的名言是『要麼趕在對手之前抓住金色飛賊,要麼死在賽場上』。」

  「然後我們就真的要死在賽場上了。」新的守門員赫洛一邊讓朋友幫自己揉肩膀以緩解酸痛,一邊齜牙咧嘴。

  不過很快一件事情的發生讓他們忘記了疲憊,轉而自發陷入備戰狀態。

  哈利.波特打破了霍格沃茨一個世紀以來的記錄,成為了格蘭芬多年齡最小的找球手。

  「那他一定很優秀,」塞德裡克聽聞後,神色凝重,「所以才會破格招收他。」

  我安慰地拍了拍他的手,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所以我的夢是真的,我的判斷也是真的——夢裡抓住了金色飛賊的哈利.波特真的成為了找球手。

  我簡直不知道我和塞德裡克誰更應該凝重一些。

  更讓人震驚的是,雖然哈利.波特並無意炫耀,但他不知道從何處獲得了一把光輪2000的消息還是迅速傳遍了整個霍格沃茨。

  「一個天才找球手,和一把最快的掃帚,」艾麗婭嘆了一口氣,「真希望尤娜還沒有畢業啊。」

  不過赫奇帕奇努力訓練倒也不是為了拿第一,這也不太現實對吧,所以更多的擔憂還是留給斯萊特林吧,熱愛生活的小獾們沒過幾天又把這件事拋在了腦後。

  **

  亞倫在圖書館認識了一個一年級的格蘭芬多女孩,麻瓜家庭出身,叫赫敏.格蘭傑。她有著一頭亂蓬蓬的頭發,一笑就會露出一對大門牙,像一只小兔子。

  「一個聰明的小女巫。」亞倫這樣評價道。

  要獲得亞倫這樣高的評價可不容易,我和凱瑟琳立刻來了興趣,追問他們是怎麼認識的。

  「有一天格蘭傑來問我一篇論文的問題……她已經不滿足於課本上的知識了,上次借了十幾本書來完成魔藥課的論文。」亞倫回憶了一下。

  我:「……」

  凱瑟琳:「……」

  冒昧了,原來是個小亞倫。

  我們也和赫敏打過幾次招呼,發現她總是獨來獨往。

  「聽說她有些盛氣凌人,不好相處。」凱瑟琳說,我突然想起一年級的時候的亞倫——一個聰明而孤獨的靈魂。

  亞倫不知道是不是也想到了過去,他轉頭望過來,朝我眨眨眼睛。

  但一定會有人透過這些表像,去看到他們的內心的。

  「為什麼斯內普教授不讓我回答問題?」一次,赫敏走過來很憤怒地坐下來,壓低聲音問道,「他寧願揪著哈利不放,都不肯讓我回答問題——我明明知道答案!」

  「……可能他們之間有什麼我們不知道的愛恨情仇吧。」我思考了一下,認真分析回答。

  不過沒有人把我的推斷放在心上。

  「斯內普教授就是這樣的人,」塞德裡克安慰,「他可能只是在針對哈利.波特——或許是因為他的名氣?不要太放在心上,赫敏。」

  「自信點,把可能去掉。」凱瑟琳頭都不抬的接話。

  炸著毛的小獅子沒忍住笑了出來。

  **

  最近我的夢有點復雜起來,哈利不再是裡面唯一的主角。除了他以外,一面鏡子、三頭犬、斯內普教授、奇洛教授輪番出現——由此可以想像我的夢境有多驚悚。

  我感覺自己的睡眠都被玷污了!

  一會兒是哈利久久站在一面鏡子前,一會兒是斯內普揪著奇洛的領口將他摁在牆邊,一會兒是三頭犬流著口水呼呼大睡。

  我仿佛都能在夢中感受到三頭犬呼氣時帶起的強勁氣流。

  一天晚上,我又經歷了一夜重復而混亂的夢境,夢裡哈利久久地站在一面鏡子前,我幾乎感覺我睡了多久,他就看了多久。

  這導致我在經歷八個小時睡眠時間之後卻感覺仍然渾身疲憊。

  但我沒有想到的是,還沒等我將這段時間的夢理出思路來——我自己先親眼看到了出現在夢裡的那面鏡子。

  那是在一個我參與韋斯萊兄弟新品研發的夜晚,不知不覺間,就過了宵禁的時間。

  我發現這一點的時候整個人都要跳起來了。

  韋斯萊兄弟很莫名:「不就是過了宵禁時間嗎?」

  「你們不懂。」我沉重地搖頭,「我可是個從來不夜游的赫奇帕奇啊。」

  除了吃宵夜。

  盡管他們同時發出了一聲哼笑,但還是放下手上的東西,陪我一起穿過長長的甬道,從鏡子中出來。

  我們走到分岔口互相道別。

  「再見,小鳥,」弗雷德特別欠揍,「希望不要被貓抓住哦。」

  自從有一次他嘲諷我不長個子以後,弗雷德就堅持用小鳥來稱呼我。

  「你才是小鳥!」我壓低聲音抗議。

  一路上都很安靜——直到一陣貓叫聲響起。

  這聲貓叫讓我汗毛直豎,整個人像是被人捏住後脖頸一樣僵住。但很快我意識到我應該快跑。

  因為不遠處的走廊拐角,已經出現了費爾奇被牆壁上火燭照射出的,佝僂著的長長陰影。

  我轉頭就跑,貓叫聲依然忽遠忽近,伴隨著費爾奇森然笑著的,夾雜著「我一定會抓住你」類似的呢喃。東拐西拐,我很快成功讓自己迷了路。

  如果今天被費爾奇抓到給赫奇帕奇扣了分,那我就是學院的罪人。

  抱著悲觀的念頭和最後一線希望,我最後躲進旁邊一扇露著一條縫沒有關上的門裡。

  趴在門口聽了很久,確定貓叫聲逐漸遠去消失以後,我才長舒了一口氣。

  四周一片寂靜,我只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它就差跳到嗓子眼了。

  冷靜了半分鐘,我准備打開門摸索著回到休息室去,但下意識回頭看到的景像讓我頓住了手上的動作。

  這是個看上去廢棄不用的教室,許多桌椅堆放在牆邊,在這黑夜裡呈現出大團黑乎乎的影子。一切都那麼尋常——除了一面牆上擱著的一件看起來完全不屬於這裡的物品。

  那是一面非常氣派的鏡子。

  如果僅僅是這樣,或許我還不會那麼驚訝——然而我在夢裡看著這面鏡子看了不知道多久,以至於我一眼見到就將它認了出來。

  我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然後還是慢慢走上前去。

  鏡子很高,高度直達天花板,有著繁復華麗的金色邊框。我仰頭看了好一會兒,發現鏡子頂部刻著不少字母。

  「……Erised stra ehru oyt ube cafru oyt on wohsi……」

  除了特別高大的氣派,這面鏡子好像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我在裡面看到了一個栗色頭發藍色眼睛的小姑娘,我眨巴眨巴眼睛,她也朝我眨巴眨巴眼睛。

  哈利在這裡看到了什麼呢?

  這面鏡子又為什麼會在這裡?像是被人隨手臨時放在這兒的。

  可能只是某個教授品味奇特的收藏吧,我想。

  在我准備扭頭離開房間前的一刻,鏡子裡的小姑娘懷裡突然鑽出了一只嗅嗅。

  我睜大了眼睛,忙低頭看去——我懷裡什麼都沒有。

  這還沒完,沒一會兒她身邊已經圍繞了好幾只神奇動物,小女孩忙極了,摸摸這個,摸摸那個,簡直恨不得自己長出八只手。

  我左探頭右探頭,還是沒有在身邊看見任何一只神奇動物。

  這是什麼意思呢?這面鏡子會照出我最想做的事情嗎?

  但很快我就自己打消了這個念頭,甚至嚇得往後退了一步,背後泛起了涼意——因為鏡子裡我身後出現了兩個大人。

  是卡爾森,還有……

  還有一個金色短發的女人。

  莎莉斯特,我的媽媽,她在對我微笑。

  然而我回頭再看,身後仍是空無一人。

  雖然擁有了那份報紙,但媽媽的面容在我腦海中還是如此單薄,像被水暈濕的畫。

  但這面鏡子裡的她如此鮮活,穿著一條草綠色的長裙,活潑而柔和,卡爾森一直側著頭看她,和她十指相扣。莎莉斯特才不看他,她一直溫柔地望著鏡子外的我。

  「……」我幻聽自己好像喊了一句媽媽,後來才發現自己甚至連一絲聲音都未曾發出。

  這面鏡子為什麼在這裡,它有什麼用處,為什麼會在我的夢裡出現,又為什麼會被哈利發現——這一切都不重要了。

  我一直呆呆地站著,莎莉斯特也一直凝望著我。卡爾森也終於轉頭來看我了,帶著我不常見的笑意。他們朝我揮手,我沒忍住將手緊緊按在鏡面上,好像這樣就能穿透鏡面,去到對面那個世界一樣。

  如果那真的是一個世界。

  我的心好像分成了兩半,一半浸在強烈的悲傷中,另一半卻空空的懸浮著,沒有著落。

  後來有些累了,我又坐下。莎莉斯特也在我旁邊蹲下,她微笑著,離我那麼近。她伸手摸摸我旁邊的嗅嗅,後者一直鍥而不舍想要拿走她脖子上一條隱入她衣間的項鏈,但每次一伸手扒拉,就被卡爾森提溜走。

  我沒忍住笑起來。

  「勞倫斯小姐。」我被身後突然響起的聲音嚇了一大跳,跟彈簧一樣從地上發射起來。一轉頭,居然是斯考達裡奧教授。

  她深棕色的長發垂落下來,靛青色的長袍顯得她高而消瘦,在這昏暗的房間裡,我也能清晰地看到她琥珀色的美麗雙眸正凝望著我。

  說不出來為什麼,她的眼睛讓我感到熟悉。

  「教授……」我喃喃,扭著手指頭,「對不起。」

  本以為進了一個沒上鎖的房間躲過費爾奇就逃過一劫,沒想到又因為貪戀看到的鏡子,被斯考達裡奧教授抓個現行。

  「為什麼?」她問。

  「因為……我夜游,而且夜不歸宿。」我一邊坦誠,一邊依然沒忍住往鏡子上看,鏡子裡的卡爾森勾起了一個笑來,好像在嘲笑我夜游被抓住。

  「……你看到了什麼?」

  我有些疑惑地望了教授一眼,但還是乖乖回答道:「嗯……很多神奇動物,還有我的爸爸媽媽。他們在對我笑,我蹲下來的時候,媽媽還跟著蹲下來,摸了摸我旁邊的嗅嗅。」

  我沒有留意到斯考達裡奧教授的凝望和沉默,只是抓住最後機會看著鏡子,提出疑問:「這是什麼鏡子,教授?它能讓我們看到我們想要的東西嗎?」

  「這是厄裡斯魔鏡。」斯考達裡奧教授回答,「它能讓我們看到我們內心深處最迫切、最強烈的渴望。然而……這面鏡子既不告訴我們真相,也不增長我們的知識。在鏡子面前虛度時日是沒有用的。」

  她語氣很沉靜,好像從來沒有什麼能夠波動她的心弦。

  我又一次回頭望,那只嗅嗅正踩在我頭上去夠媽媽脖子上金光閃閃的項鏈,她正在和卡爾森對望,並沒有發現,嗅嗅伸長手一勾,掛墜就從她脖子上脫落下來。

  莎莉斯特驚訝地笑起來,她也伸出手去將掛墜撈回來,好像握住了一個字母。

  「你該回去睡覺了,勞倫斯小姐。」斯考達裡奧教授又開口說道。

  我這才意識到自己又入了神。

  「好的……那這面鏡子?」

  「它還有它的使命。」

  一面鏡子能有什麼樣的使命?我不懂,但有些事情也不一定要問清楚。

  斯考達裡奧教授一直將我送到赫奇帕奇休息室門口,看起來很怕我中途溜走。

  「不要再去了,勞倫斯。」她輕聲道,「不要沉湎於虛幻夢想中,而忘記現實生活。」

  我自然是明白的,然而只有真的站在鏡子面前,那種劇痛——一半由喜悅、一半由悲傷帶來的劇痛,才讓我發現自己原來對擁有完整的愛的渴望如此強烈。

  我點頭答應,在斯考達裡奧教授轉身離開前,我腦子一抽,問道:「你呢,教授,你在看厄裡斯魔鏡的時候,看到了什麼?」

  我以為斯考達裡奧教授並不會回答這個涉及隱私的問題。

  但她居然回答了,在一陣沉默後。

  「和你一樣。」她說。


第32章 天生血脈不和

  見過那面鏡子以後,我總希望我能很輕松地忘記鏡子裡看到的東西,然而不能。我總是一遍遍夢見那個鏡子裡的場景,那個笑意輕松的卡爾森,和那個我未曾謀面的女人。

  我們本該有這樣親密的關系。

  然而事實是,不知緣由的,她消失在我生命中。

  我頻頻回想起她柔和而活潑的微笑——我甚至能想像出她的性格,以及她和卡爾森的相處方式;我想起她傾向我的身體姿勢,想起她摸嗅嗅的動作。

  好像她摸的是我的腦袋一樣。

  我後來確實沒有再去找那面鏡子,也沒有和任何朋友說起這件事。像很多其他秘密一樣,我還沒了解秘密究竟意味著什麼,就已經要學會將它們咽在喉嚨裡。

  或許未來某一天哈利也會找到這面鏡子——我甚至能想像到他會在鏡子中看到什麼。

  但最後看到了什麼終究只能藏在我們心底。

  **

  我給卡爾森寄了一封信,信上問他知不知道有誰在養三頭犬。

  順便嘮叨了幾句冬天照顧神奇動物的小貼士,詢問家裡情況怎麼樣——這幾句主要是寫給雷奧看的,不用想都知道,卡爾森一看開頭就會把信扔給雷奧。

  卡爾森回信很快。

  他說,養三頭犬做寵物的據他所知不多,但我們學校就有一個。

  是海格。

  海格養的那條三頭犬他還見過,後來海格也來信幾回專門咨詢要如何飼養三頭犬。他養的三頭犬叫路威,雖然長著三個頭,但不適合看家,因為一聽音樂就會睡著。

  一聽音樂就會睡著的三頭犬,那麼神奇。

  解釋完之後字跡就變了,接下來的信是雷奧寫的。他在信上描述了神奇動物們的近況。

  他的敘述總是平直又詳細。從鳥蛇的生長狀況、鱗片變色情況,到月痴獸們每天進食的量;從隱形獸尼爾溜進我房間睡覺,到惡婆鳥最近很喜歡唱歌……他充滿耐心,不用辭藻,只是真實地記錄一切。

  我第不知道多少次感嘆,卡爾森找助手的眼光可實在是太好了!

  **

  我們都在萬聖節前夕將申請去霍格莫德的表交給了斯普勞特教授。

  可以去霍格莫德的那個周末,費爾奇站在大門口,手裡拿著一份長長的名單核對著每一個人,提防著任何不應該去的人溜出去。

  霍格莫德對於第一次去的我們來說就是一個全新的世界——是在霍格沃茨待膩了的我們消遣的好地方。白雪皚皚,厚厚的積雪蓋滿了低矮房屋的屋頂,路上全是圍著各學院顏色圍巾,青春洋溢的學生們。

  我們第一時間來到了蜂蜜公爵,這裡人山人海,貨架和貨架之間很難說堆積的是商品還是學生。

  奶油花生糖堆得搖搖欲墜,粉紅色的椰子冰糕排列得整整齊齊,吹寶泡泡糖造成的泡泡漂浮在我們四周,黏在我們衣服上一顫一顫的,撲面而來是各種甜品混雜起來的香味,叫人感到幸福的同時又有些暈眩。

  我們已經目不暇接了。

  凱瑟琳試圖讓我做小白鼠試試一個帶有濃厚血腥氣的棒棒糖,被我假笑著婉拒。她沒有放棄,將棒棒糖遞給了一旁經過的泰特,按理來說他們平時早該拌起嘴來,可今天泰特睨了她一眼,低頭很給面子的舔了一口。

  然後立刻長出兩只尖尖的牙齒。

  凱瑟琳得逞地大笑起來,泰特也笑了。

  「嘿,維拉,要來一個酸棒糖嗎?」我聽見喬治的聲音從我身後傳來。他們終於可以在周末光明正大地來到霍格莫德了。

  「羅恩七歲的時候我給過他一根,」弗雷德作勢回憶,「然後在他舌頭上燒了個洞。」

  「媽媽用掃帚猛打弗雷德!」喬治笑嘻嘻,「差點把他屁股打成了——」

  「八瓣!」

  我哈哈大笑,接過了弗雷德送給我的一根酸棒糖:「謝謝你們的贈品,但我可不希望我的舌頭出事。」

  等我聊完回去,塞德裡克往韋斯萊兄弟離去的方向看了一眼:「這樣對弟弟可不太好,不是嗎?」

  其實之前我就有些察覺塞德裡克和韋斯萊兄弟不太對付。

  這可能是好學生和頑皮學生之間天生的血脈不合吧,我想。

  「他們相處方式就是這樣的,」我說,「哪天見不到他們吵吵鬧鬧估計才奇怪呢。」

  塞德裡克嘴角耷拉了一下。

  亞倫和凱瑟琳已經走到另一邊去在圍著什麼看,我也八卦地湊過去——原來是一罐擠成一團的蟑螂。

  那視覺衝擊實在是太強了,我趕緊轉開頭看看別的洗洗眼睛。

  在給我們人手一大堆糖果付錢之後,我們又去逛了文人居羽毛筆店以及德維斯和班斯商店,塞德裡克在那裡買了幾樣魁地奇比賽用品,凱瑟琳則買了一副防妖眼鏡。

  亞倫本來想科普兩句這個玩意沒有用的六點原因,但是在說到第二點的時候就在戴著防妖眼鏡的凱瑟琳的注視下閉嘴了。

  為了彌補他,凱瑟琳給他也買了一副,並強迫他戴上。

  我和塞德裡克表示,如果他們今天要這樣戴一路,我們就拒絕和他們走在一起。

  我們還在德維斯和班斯商店裡看到了記憶球。

  「如果你忘了做某件事情,把它握在手裡,它就會變成紅色。」亞倫給我們科普。

  我覺得無法理解:「可是我怎麼知道我忘了做什麼事呢?」

  亞倫噎住了,他陷入了深深的沉思。我也同樣如此,不過我陷入沉思的原因是我感覺自己又發現了一個商機。

  我們還來到了風雅牌巫師服裝店,雖然我們都沒有要購買衣服的需求——但如果你一定要問——

  我和凱瑟琳想來,這就是全部原因。

  這裡有很多設計新穎漂亮的巫師袍,但我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些款式怪異、顏色各異的配飾上。

  長著翅膀的襪子從我們腦袋旁邊飛過;由藤蔓編織成的領帶不斷生長出鮮花又枯萎凋謝;有著長長尖尖頂的巫師帽旁邊附著許多羽毛,雖然男主人信誓旦旦稱這些羽毛來自波洛斐契獸,有驅邪避災的功效,但我敢保證那只不過是最普通的蘭特長毛蛞蝓的羽毛罷了。

  退一萬步說,就算那真的是波洛斐契獸的羽毛,它最多也只有裝飾作用,只能給這頂帽子增加金加隆後面的零。

  我們還看到架子上擺著一頂綴滿藍色寶石的王冠,它的作用居然是能使人短暫隱身,不過它最大的缺點是——自己無法隱身。

  很好,完美的隱身工具。

  我拿起一頂帽子往塞德裡克腦袋上放。他沒有拒絕,眼睛往上瞟的樣子很可愛。

  「太適合你了。」我忍著笑,把他拉到鏡子面前。鏡子裡映出一個個子瘦高,氣質沉靜的男孩,他頭上戴著一頂深灰色的毛線帽,中間有一個金色飛賊的刺繡。

  最妙的是帽子的兩邊,突然伸展出極像金色飛賊的翅膀,如蟬翼般撲閃著。

  「真的很適合,」凱瑟琳也湊過來,誇贊道,「真不愧是你,迪戈裡少爺!」

  我立馬跟上:「也只有您配擁有這樣超凡脫俗,工藝絕頂的帽子了!」

  「我來送這頂帽子給迪戈裡少爺!」凱瑟琳作勢要搶。

  我立刻格擋:「想得美,這個殷勤只能我來獻!」

  我們在虛空中比劃了不倫不類的兩招格鬥,最後凱瑟琳「不敵」,只能將付錢這個偉大的任務交給了我:「唉,若論對迪戈裡少爺的上心,我總是爭不過你的,維拉,還是你來吧。」

  我狂揍陰陽怪氣夾帶私貨的凱瑟琳。

  在旁邊看完我們倆突然發病全程的塞德裡克和亞倫:「……」

  塞德裡克嘴張了又閉,閉了又張,最後還是明智地選擇閉上,任由我們發揮。

  最後付完錢的我將帽子放到塞德裡克手裡:「送給你的小禮物,塞徳,我第一眼看到就覺得這頂帽子該是你的。」

  我很喜歡給朋友送東西,看他們用著我送的東西,我比自己擁有還要開心。

  塞德裡克笑起來,他把帽子重新戴上,像是這個冬天都不打算將它摘下來似的:「謝謝,我會好好戴著的,維拉。」

  那兩根翅膀在這句話落下之後,又咻地一聲鑽出來撲閃著。

  **

  等從風雅牌巫師服裝店出來,我們終於累了,決定找一個地方坐下來喝點東西。

  路過帕笛芙夫人茶館,我們透過玻璃可以看到裡面逼仄的空間裡緊緊挨著的情侶們,他們或八爪魚一樣四肢纏繞互相依偎,或用舌頭在對方嘴裡打架。

  凱瑟琳觀看了一下,然後發表評論:「以後我談戀愛絕對不會來這裡。」

  我冷笑一聲:「那可不好說。」

  她惱羞成怒,試圖把我摁在雪裡悶死——但是只進行到第一個步驟——用手揪住我後衣領,然後就被塞德裡克拉開了。

  他站在我們中間,像調解三歲小朋友一樣調解我們。

  「要好好相處,好嗎?」塞德裡克問。

  我們乖乖點頭。

  亞倫也在旁邊點頭,點到一半發現自己並不在需要教育的人的行列裡,又悄悄停下。

  我們最後來到了三把掃帚酒吧,酒吧裡極其熱鬧,暖烘烘的。女主人羅斯莫塔女士是個四十歲上下但風韻猶存的女人,我看見好幾個來店裡的學生正偷偷瞄她。

  各自點了飲品,我們找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窗外是無盡的白,而行走在這白色之中的小巫師們無疑給這份景色增添了不少活氣。

  「黃油啤酒——」羅斯莫塔女士踏著華麗的青綠色高跟鞋走過來。

  「我的。」塞德裡克接過來。

  「黑醋酒加冰和茉莉——」

  「啊,我的,嘗試一下特殊搭配嘛。」凱瑟琳看見我迷惑的表情解釋道。

  「雪利果汁——」

  「我的!」我舉手,她便將盛著橙黃色飲品的玻璃杯放在我面前。

  最後一杯紫羅蘭水是亞倫的。

  「真好,我可以嘗嘗四個口味的飲料!」我大聲暗示。

  聽懂了的三個人毫無異議地將各自面前的飲料推過來。

  嘿嘿。


第33章 沒有多一只巨怪了

  萬聖節和以往並沒有什麼不同——蝙蝠還是在牆壁上撲棱棱飛翔,烏雲還是一團團在餐桌上盤旋——一如往常。

  在奇洛教授衝進禮堂,高喊有巨怪之前,大家都是這麼想的。

  禮堂裡頓時亂成一團,小巫師們驚叫著,鬧哄哄的。鄧布利多教授不得不使他的魔杖頭上發出幾次刺耳的煙火爆炸聲,大家才安靜下來。

  在級長們的帶領下,我們一路有驚無險地回到了休息室。

  「為什麼會有巨怪在霍格沃茨?」莉迪亞問。

  「對啊,為什麼呢?巨怪智商很低,他怎麼可能自己走進霍格沃茨?」我也在思考著。

  「所以它是被誰放進來的!」塞德裡克睜大眼睛。

  「我相信是這樣的,巨怪的棲息地可不在這附近……關鍵是誰呢?」我用兩只手的食指抵住太陽穴,試圖做白日夢看到那個將巨怪放進來的人,「他又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這一招攝神取念(不是)當然是不成功的。

  第二天,一年級的哈利.波特、羅恩.韋斯萊和赫敏.格蘭傑一起制服了一只山地巨怪這件事就傳遍了整個霍格沃茨。傳播的版本非常多,我一早醒來已經聽了不下五個。

  其中最離譜的當屬韋斯萊兄弟嘴裡那個版本。

  他們說昨晚三個小格蘭芬多一起施出了學院已經遺失百年的合體魔咒!在巨怪要攻擊他們那千鈞一發的時刻,三根魔杖發出耀眼的光芒,彙集成一道強力咒語將它擊敗。

  除此之外,還有什麼將巨怪的頭摁在馬桶裡嗆暈它、使出掃堂腿絆倒它、正面迎戰和它肉搏等等。

  巨怪肯定想不到它在霍格沃茨小巫師的嘴裡有那麼多被打倒的方式。

  「他是不是有什麼特殊體質,」凱瑟琳試圖分析,「為什麼哈利.波特身上能發生那麼多令人驚奇的故事。」

  「那還用說,他可是——哈利.波特。」帕蒂很誇張地拖長了字。

  雖然她好像說了等於沒說,但是我們都明白了她的意思。

  作為出生不久就打敗了黑魔王的男孩兒,在他身上似乎發生什麼都不奇怪。

  但在承擔了榮耀和贊譽的同時,他是否又失去了更多東西呢?

  我想到那個夢裡他並不愉快的童年,心情有些沉重。

  不過讓我們高興的是,赫敏在這次的巨怪事件後,似乎成功的和哈利.波特以及羅恩.韋斯萊交上了朋友——畢竟一起打暈一個十二英尺高的巨怪後,他們之間應該很難不互相產生好感。

  一起經歷某個事情果然是增進感情的最好途徑呢!

  「不如……」我試圖提議。

  「沒有多一只巨怪了,維拉。」塞德裡克像是有讀心術一樣,堵住我的話頭。

  我:「……」

  好吧。

  **

  進入十一月以後,天氣變得非常寒冷。我早早地就開始圍上圍巾——霍格沃茨的構造讓你走在走廊上時,一不留神就能被灌一頭一臉的冷冽寒風。

  從窗外眺望過去,周圍的大山已經變得灰蒙蒙的,覆蓋著冰雪。

  而我們要在如此寒冷的天氣動身去看格蘭芬多對斯萊特林的魁地奇比賽。

  所有人都對這次的比賽拭目以待——這可是哈利.波特第一次登上比賽賽場。大家都想去看他究竟有多優秀,或者摔得有多慘。

  後者還去他面前調侃他,表示到時候要舉著床墊在下面跟著他跑,以防止他摔到骨折。

  十五把飛天掃帚拔地而起了。

  凱瑟琳准備了雙筒望遠鏡,她一直緊緊地盯著哈利.波特。

  「唔……他還沒什麼動靜。」

  「安吉麗娜.約翰遜搶到了鬼飛球——那姑娘是一個多麼出色的追球手,而且長得還很迷人——」

  「喬丹!」

  「對不起,教授。」

  李.喬丹是韋斯萊兄弟的朋友,他繼任了魁地奇解說員的職位,現在正在麥格教授的密切監視下為大家進行解說。

  格蘭芬多們和斯萊特林的歡呼、噓聲交替而起。

  「不得不說,他很輕盈。」凱瑟琳又觀察了一下,和我們說了一個不幸的消息。

  「等一等——那是飛賊嗎?」李.喬丹的聲音響徹整個魁地奇球場,所有人都興奮起來——包括兩名找球手。

  就連塞德裡克都有些緊張了,他看起來像恨不得自己就在場上騎著飛天掃帚抓金色飛賊一樣。

  我不得不揪住他的長袍以防止他太聚精會神而摔下看台。

  然而在馬庫斯.弗林特一次故意衝撞哈利.波特之後,後者的掃帚就像要拼命把他摔下去似的晃動起來。它一路瘋狂地抽搐、蠕動著,將哈利漸漸帶遠了賽場。

  「發生了什麼?」所有看台都騷動起來,「哈利.波特的掃帚發瘋了。」

  「沒有什麼能干擾一把飛天掃帚——除非是厲害的黑魔法。」塞德裡克熟知飛天掃帚的制作工藝。

  難道有人故意給哈利.波特的掃帚下咒,但誰會這麼做呢?

  從不知道誰放進來的巨怪,到不知道誰下的咒語——我突然意識到自從哈利.波特入學以來,已經發生了很多看起來莫名其妙的偶然事件。

  它們究竟意味著什麼呢?

  一片混亂中,韋斯萊兄弟試圖把哈利安全地拉到他們其中一個掃帚上,但是沒有成功——於是他們落下來一些,在哈利下面打轉,顯然是想在他支撐不住墜落時接住他。

  弗林特趁無人在意,已經投進了五個球。

  「比賽應該暫停!」我捏了一把汗,「教授們不做些什麼嗎?」

  我拿起望遠鏡往教師席上看,只見麥格教授雙手握在胸前,神情緊張;她旁邊的奇洛死死地盯著半空中的哈利;而他們身後,斯內普也正盯著空中,嘴裡似乎念著什麼。

  斯內普?

  我晃了一下神,還沒等我思考出什麼來,就看見奇洛像是被誰撞到一樣摔倒在教師席上,而斯內普教授猛地站了起來,往地上踩了幾腳——如果我沒看錯的話,他的長袍上好像起了一團火。

  很好,事情已經發展得我完全看不懂了。

  高空中,哈利突然就能夠爬回到掃帚上。他一爬回去,就飛快地往地面俯衝——在大家以為他要找死之前,他用手捂住嘴巴,就好像要嘔吐似的,咳嗽了幾下——一個金色的東西落在他的手掌裡。

  他抓住了金色飛賊。比賽落幕。

  雖然大家對他究竟有沒有「抓住」金色飛賊眾說紛紜,不過塞德裡克很正直地告訴他朋友們哈利並沒有違反任何規則,比分是算數的。

  在大家討論這個問題的時候,我偷偷溜到了校長辦公室,幸運的是鄧布利多教授正好在。

  「早上好,維拉。」鄧布利多教授朝我舉了舉手裡的碟子,我一眼就認出來是檸檬酸吱吱。

  一顆就能酸掉你的大牙!

  我婉拒了這個零食,很熟練地找了一張椅子坐下。

  然後我開始思考要從哪裡開始說。

  「我夢見哈利騎在掃帚上,抓到了一只金色飛賊,然後他真的成為了一個找球手;後來我又夢見了一只三頭犬,我現在懷疑這只三頭犬即將和哈利產生什麼關系。」

  我說出自己的分析。

  我看到鄧布利多長長的白色眉毛挑了挑。

  「很有趣的猜測。」他又往嘴裡塞了一顆糖,面不改色。

  停頓了一下,我又說起那面鏡子。

  我主動說起夢裡它的出現,我的偶遇,我在鏡子裡看到了什麼,以及……我知道哈利會在裡面看到什麼。

  「後來斯考達裡奧教授將我帶了出去。她告訴我,這面鏡子能讓我們看到自己內心深處最迫切、最強烈的渴望。」

  鄧布利多教授凝望著我,我分辨不清他眼神裡的蘊意,他好像想和我說什麼,又像是它們本身就如此——蘊藏著一位老人的千言萬語。

  「你後來沒有再去。」他問得很肯定。

  我點點頭:「對,因為斯考達裡奧教授說……我不應該沉湎在虛幻夢境當中。」

  「是的,」鄧布利多教授將十指指間相對,「你應該比任何人都更明白這點,諾維拉。」

  「可是……」我將自己的回憶再次艱難地從莎莉斯特的微笑中拔回來,「這面鏡子為什麼會在那裡呢?就像那頭巨怪、那個三頭犬——它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出現在霍格沃茨,處處都顯露著偶然,又處處都是必然的痕跡。

  「你已經知道大家會在厄裡斯魔鏡中看到什麼了。但海莉沒有告訴你,什麼人才能在鏡子中只看到自己的模樣。」

  「什麼人?」我疑惑,「難道有人真的沒有任何渴望?」

  「一個最幸福的人,就沒有渴望。」鄧布利多輕輕地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可以把厄裡斯魔鏡當成普通的鏡子。」

  我有些懷疑這樣的人是否存在。

  「可是,您還是沒有解釋它為什麼在那裡。」

  「如果我要藏一件東西,我應該把它藏到哪裡?」老人問。

  「藏在古靈閣。」我毫不猶豫。

  「古靈閣不夠安全。」

  「那就藏在霍格沃茨。」

  「仍然會被入侵。」

  「不論如何……總要藏在一個他根本拿不到的地方吧!」我苦思冥想。

  鄧布利多笑起來。我便知道我答對了。

  原來斯考達裡奧教授說的魔鏡「還有它的使命」指的是這個。

  可是一面鏡子要如何藏東西呢?它又要藏什麼?哦,還有那個三頭犬,難道也是用來看守這樣東西的?

  又是什麼人會為了一樣東西,闖入古靈閣,甚至是霍格沃茨——這兩個魔法界最安全的地方?

  我感覺自己腦子想得都痛了,於是我決定停止思考。

  善於放棄,這一向是我的優點之一。

  然後我又說起今天在魁地奇球場上的發現。

  「你覺得是斯內普教授在對哈利念惡咒?」鄧布利多問。

  「不,」我搖搖頭,「我覺得不是。」

  雖然斯內普教授當時的樣子看起來真的不太像個好人,他本人也不太像個好人,但是我憑借我小動物一般的直覺認為他沒有在干壞事。

  「但我也不確定會是誰——會不會有人千裡之外在對哈利念惡咒呢!」我猜測。

  鄧布利多失笑:「不,不存在這樣的咒語,也不存在這樣的巫師。」

  「您也不可以嗎?」

  「我也是人。」

  好吧,於是我又陷入了沉思,腦海中不斷回想剛剛看到的情景,但仍然一無所獲。

  「巨怪和今天哈利的掃帚——它們不是偶然對吧?」我問出最後一個問題。

  「我相信不是。」鄧布利多回答道。

  我便不再深究。

  「維拉,我想讓你知道,有些事情我沒有告訴你,並不意味著我不信任你。」

  我瞪大眼睛:「我從來沒有這麼想過,教授。我知道我的能力很特殊,上限和局限一樣明顯。」

  預言究竟是什麼?它真的預言到了我們既定的命運嗎,亦或者是我們命運中的一條分割線?而碎片化的夢境我們又要如何解讀它,不同的解讀是否又會全然影響我們的行動,繼而導致軌道改變呢?

  從某種方面來說,預知未來的人也是一無所知的那個。

  我可以預想到未來自己還將在這樣那樣的哲學中糾結很多年。

  「我知道,」鄧布利多聲音輕快,「下次我會請你吃茱萸寶石。」

  我眼睛一亮:「那我明天就來!我今晚就回去做夢!」

  鄧布利多:「……」


第34章 牧神奇動物犬

  聖誕節即將來臨,我還不知道卡爾森今年聖誕節有什麼安排,瘋狂寫信催促他制定計劃好告訴我能不能回家。

  「你可以出去工作,把雷奧留下來陪我就好。」我在信裡這樣和他說。

  天氣幾乎冷得我不願意出宿舍門,湖面結上了硬邦邦的冰,校園外的地板上也已經鋪滿好幾尺厚的積雪。

  外出上課時,塞德裡克和亞倫常常自告奮勇輪流在前面開路,踩下深深的步印,帶著我和凱瑟琳兩只小鴨子順利上岸。

  「聖誕節我到底能不能回家!」我氣呼呼地拿刀鋸著碟子上的餡餅,試圖將它們碎屍萬段。

  塞德裡克將我的盤子推走,又移了一杯牛奶過來,「你可以和我回家過聖誕,維拉。」

  「或者去我家。」凱瑟琳笑嘻嘻湊過來。

  但幸運的是,卡爾森最後寫信來說他聖誕節沒有安排——我可以回家吃雷奧做的聖誕大餐啦!

  倒是塞德裡克和凱瑟琳對此顯得有些失望。

  「你們可以想像我去了。」我安撫到。

  「那還是別了,」凱瑟琳無語,「這顯得有點靈異。」

  一直到登上回家的火車,我都還在和她爭辯這究竟是溫情還是靈異,最後塞德裡克用火車上的巧克力蛙堵住了我們的嘴。

  「我的是瑟斯,」我嚼著巧克力蛙,一邊翻看著上面的卡片,「給你,亞倫。」

  「她的我有6張了,」亞倫很喜歡收集巧克力蛙畫片,據他所說他家裡已經有兩大箱了,「她精通能把人變成豬的咒語。」

  「哇,我也想學。」聽到我的贊嘆,亞倫無奈地笑了笑。

  「我的是鄧布利多校長。」凱瑟琳畫片上的鄧布利多正在微笑。

  亞倫立刻流暢地背出了上面的文字:「……發現龍血的十二種用途,與合作伙伴尼可·勒梅在煉金術方面卓有成效……」

  在他背完之後,我們三個給他熱烈地鼓起了掌。

  亞倫立刻把紅撲撲的臉蛋躲到畫片後面。

  下車後我們互相告別。

  「雷奧!」我衝向那個高個子的青年,「好久不見,有沒有想我!」

  如果這話問卡爾森,他只會冷哼一聲,不與作答。

  但如果問雷奧,他就會低頭望著你,很認真地說:「有。」

  我嘿嘿笑了一下。

  一回到家,我就摩拳擦掌直衝卡爾森的手提箱:「我來啦寶貝們!」

  雷奧:「……」

  他好像想先和我說什麼,但我跑太快了沒聽見——後果就是我一下到手提箱下面,就和一個小生物兩兩對視。

  「啊——!是燕尾狗!是給我的嗎?!卡爾森!!」我驚叫起來,音量顯然嚇到了面前的小家伙,它後退兩步,汪汪叫了幾聲。

  「卡爾森去申請回來的——不過他走了點門路,所以不用做測試,現在主人是你。」雷奧跟著我下來。

  「真的嗎真的嗎?他真的會干這樣的事嗎?」燕尾狗已經被我抱在懷裡,一直舔我了,「他是不是病了,還是上次出差太累了——還是被什麼附身了!」

  我越想越覺得這不是卡爾森能干出來的人事。

  「……」卡爾森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我身後,「你不想要我可以送回去。」

  「我要!!」我衝過去抱了一下卡爾森,又火速衝回來猛地親了小狗兩下,「是個小姑娘呢,就叫你蘇拉好不好?」

  回應我的是蘇拉的親吻。

  啊,我可真是太愛小狗了!

  我一直對有一條屬於自己的燕尾狗抱有極大的熱情,不過想要養一只燕尾狗,必須已經成年,而且要完成一道簡單的測試,然後才可以從神奇生物管理控制司領取許可證。

  不過卡爾森總有他的辦法能叫這條狗狗屬於我的。

  「我會好好照顧你的!」我保證到,「帶你回霍格沃茨怎麼樣?」

  卡爾森在我身後搗鼓著變形蜥蜴的食物:「我可不想聽見你被退學的消息,維拉。」

  對哦,霍格沃茨只允許帶貓狸子、蟾蜍和貓頭鷹作為寵物進去。

  啊,我的蘇拉,那我豈不是只能和它兩地分居了。

  蘇拉也哀哀地叫了兩聲。

  不過我很快就振作起來,因為我想到接下來的方向了:「我要將蘇拉培養成牧神奇動物犬!」

  「對不起……牧,牧什麼?」雷奧懷疑自己聽錯了。

  「牧神奇動物犬!」我將蘇拉高高舉起,「以後蘇拉就負責趕月痴獸回洞裡睡覺,看著小矮妖讓它們別一天到晚生產『金子』,你會游泳嗎?那還可以監督拉莫拉魚別總是將路過的湖裡的生物們固定住!」

  我給蘇拉安排了一系列的任務,它很高興地叫了兩聲表示收到。

  卡爾森:「……如果你確定那是收到的話。」

  我帶著蘇拉往裡面走,教它認識各種神奇動物。它緊緊地挨著我的腿邊走路,像粘人的小糖糕,分叉的小尾巴使勁搖晃,幾乎晃成了一道殘影。

  期間我們目睹了變色巨螺試圖偷偷溜進樹林裡。

  「不可以!」我嚴肅地制止了它,戴著手套將它抱回它應該在的地方。

  變色巨螺每小時變一次色,而且它爬過的地方身後總會留下一條具有強烈毒性的痕跡,接觸到它的植物會變枯燃燒,破壞性極強。所以我們嚴禁它們進入樹林。

  蘇拉亦步亦趨跟著我,我不得不將它也抱起來,以防它踩到變色巨螺的毒液燙傷腳腳。

  「嗯……這個工作太危險了,我們換一個。」我喃喃。

  刺佬兒在我們路過的時候將刺危險地豎了起來,這是它們在認為有人要毒害自己的時候做出的反應。

  我不得不第一百零八次聲明自己的無辜:「我們只是路過,好嗎,沒有人要給你食物引誘你。」

  看來看管刺佬兒不要讓它們破壞花園的工作對蘇拉來說也太危險了。

  我又帶蘇拉來到湖邊,蘇拉顯然是會游泳的,它自告奮勇想一頭跳下去,但在半空中就被湖中突然掀起的水浪打了回來。

  湖底下緩慢游過一個黑黝黝的影子,毫無疑問,那是馬形水怪埃迪。

  前後不過短短五秒,岸上就多了一只濕噠噠,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小狗。

  「噢……」我嘆息,幫蘇拉烘干了身上的水。

  水下的世界也不是很適合蘇拉呢。

  兜兜轉轉一圈後,我發現還是只有趕月痴獸回洞裡睡覺的任務最適合蘇拉。

  牧月痴獸犬——嗯,聽起來總感覺不是很聰明的樣子……

  **

  聖誕大餐不出意外又是雷奧做的,他甚至不讓我在旁邊打下手,理由是打亂他的節奏。

  「你不覺得你應該跟著學兩手嗎,維拉?」卡爾森明示我。

  我很鄙夷:「你不覺得你應該跟著學兩手嗎,卡爾森。都是男人,怎麼差別那麼大?」

  卡爾森難得啞口無言。

  我立刻像打了勝仗一樣又湊到雷奧旁邊去了。他很無奈地嘆了口氣,默認了我在廚房的搗亂……不是,打下手。

  「聖誕快樂!」在滿桌的美食上,三個酒杯碰撞在了一起。蘇拉蹲在我腳邊助興似的干嚎了一聲,我哈哈大笑,將一塊牛骨放在它面前。

  它沒幾下就吞下了肚。

  雖然燕尾狗對於巫師來說是很可愛的動物,但對於人類來說它們可能顯得有些凶殘——因為它們幾乎能夠吃下所有東西。

  這句話的意思就是……嗯,字面意思。

  為了不讓我把所有東西都喂給它,雷奧不得不強硬地將我的頭掰過來:「吃飯。」

  「哦哦。」我乖乖地坐好。

  這個聖誕節過得平靜而愉快,我每天花大量的時間和雷奧、蘇拉一起待在卡爾森的手提箱裡。和神奇動物們在一起讓我有種難以言喻的安心——它們不通人類的語言,但某種程度上說,它們比人類更好溝通。

  趁著夜色,我和雷奧一起將月痴獸的銀色糞便收集起來,將它們撒在魔法藥草圃和花壇上,植物就會長得飛快,而且長得極其茁壯。

  「雷奧,」我突然叫他名字,他轉過頭來望著我,「……和我們一起過聖誕,你開心嗎?」

  一直以來,雷奧就像是突然降臨到我們家的仙女教母(?)一樣。我曾經問過卡爾森他的來歷,但除了他來自德國德姆斯特朗,我仍然對他一無所知。

  他究竟為什麼聖誕節也不回家過呢?我感覺自己對他依賴的同時又滿肚子疑問。

  雷奧似乎愣了一下,這樣微弱的光芒中,我也能看見他的眼眸顏色瑰麗,頭發顏色淺得發亮。

  嗯……他好像一只漂亮的吸血鬼。我突然神游想到。

  「很開心,維拉,」他輕聲說,「……和你們在一起,是我過得最開心的聖誕節。」

  也許是夜色太朦朧,我的內心在聽到這句話後,開心和悲傷竟同時蔓延開來。

  「嗯……」我拿著鏟子把一塊銀色的糞便翻來滾去,他實在看不下去,將這塊可憐的糞便收集起來。

  「我也是。」我低聲道。

  他抬頭看著我。

  「你來到以後的聖誕節,也是我過得最開心的聖誕節,」我也望著他,「——當然不是單單說你做的東西很好吃——這個也很重要,但是主要不是這個……你能明白我意思吧?」

  我說話說得磕磕絆絆。

  這個和我毫無血緣關系的青年,在像仙女教母一樣降臨在家裡之後,我的生活似乎開始多了一些溫情起來,他像母親一樣關愛我,像父親一樣包容我。他像我的朋友,也像我的哥哥。

  我現在有點無法想像雷奧沒有來之前,我和卡爾森過的是怎樣無趣的生活了。

  「我明白——我明白,維拉。」他站起來,高我不少,低頭看我的樣子很沉靜。

  「你是真的喜歡神奇動物嗎?」我呆呆地問。

  「很不明顯嗎?」他眼裡有笑意——其實很明顯,想要長期從事這項工作沒有熱愛是無法堅持下來的,而雷奧做得很好。

  好得卡爾森都要當甩手掌櫃了。

  「那你會在這兒待多久呢?」我問,「萬一你想換工作什麼的……畢竟卡爾森這個人不太好相處對吧?」

  我這才發現我害怕雷奧離開。自從雷奧來到這裡,我和他的相處時間恐怕比卡爾森還多——

  我把他當成了我的親人。我想。

  「你要聽真話還是假話?」今晚的雷奧好像話特別多。

  「假話先說說看?」我試探。

  「假話就是,等我可以自立門戶的時候,我就自己踏上保護、救助和研究神奇動物的路,順便還能實現我最開始做一個旅行家的夢想。」

  「那真話呢?」

  「真話是……」他伸手過來摸了摸我的頭。那是一只溫熱、寬厚的手掌,蓋著頭頂很舒服。

  「我會待到斯卡曼德的親傳弟子不需要助理的那一天。」


第35章 發射可憐光波!

  美妙的放假時光總是過得飛快的——雖然有塞德裡克和亞倫的貓頭鷹輪番帶信來督促我做作業——也還是過得飛快。

  轉眼,我又登上了回校的列車。

  「我假期見到了八百年沒見過的表弟——他出生長大在法國,我現在滿腦子都是布斯巴頓布斯巴頓,天啊,他的嘴就沒有停過!」凱瑟琳一邊狠狠地咬著餡餅,一邊吐槽。

  我相信她正在把這個餡餅當成她弟弟。

  「見了多久我就和他吵了多久,因為我們在爭論究竟誰的學校好。」

  「那結果呢?」塞德裡克問。

  凱瑟琳不說話了。

  我們立刻大笑起來。

  「一開始我的立場還是很堅定的。但是吵著吵著……你們知道嗎,他們的學校像一個法式城堡,被使用魔法建造的雄偉的花園和噴泉環繞著,」凱瑟琳復述她弟弟說的話,「在他們吃飯的時候,還會有山林仙女給他們唱小夜曲!」

  「哇!」我驚嘆,想像到那個浪漫的場景,「那他們每天吃飯都像宴會一樣。」

  「是吧是吧,」凱瑟琳捧臉,「真想吃飯的時候有仙女給我們唱歌啊。」

  兩秒鐘過後,我們的視線移到了塞德裡克身上。

  塞德裡克明顯渾身一僵。

  「……如果我沒聽錯的話,你們說的應該是『仙女』對吧?」塞德裡克試圖縮小自己的存在感。

  「塞德!」我和凱瑟琳一臉恨鐵不成鋼地看著他,「你難道不知道你在我們心裡就是最善良、最美麗的仙女嗎?」

  「就是把我說成梅林我也不會在晚飯的時候唱歌的。」塞德裡克絲毫不吃我們這一套。

  直到睡前我們要在休息室分開,我欲言又止叫住塞德裡克,但他已經提前捂住了耳朵,假裝自己聾了。

  我:「……」

  好吧,或許全能美男子是個五音不全呢?理解,理解。

  **

  開學之後的課一點都不無聊——並不是因為教授們的講課技術技巧突飛猛進,而是因為我受到了鄧布利多給的羊皮紙小鳥的啟發,想讓韋斯萊兄弟開發一個上課聊天工具來。

  「寫完之後,敲敲它就會變成一只小鳥,飛到你想要聊天的人身邊去!」我興致勃勃提出自己的點子。

  當然啦,只有雙方能看到文字這點以我們的能力肯定是做不到的。

  「哇哦,」雙胞胎思考了一會兒,兩雙眼睛同時亮了起來,「新的點子,新的商機!」

  「一定會賣的很好!」他們倆擊了一下掌,立刻開始投身研究之中。

  我仿佛已經看到了課堂上滿天小鳥亂飛的樣子。

  嗯……希望教授們不要太生氣。

  聖誕假期過去沒多久,韋斯萊兄弟的「閑話小鳥」就開始在霍格沃茨流傳開來,其流傳之廣幾乎到了人手一只的地步。

  就連亞倫都購買了一個——雖然我完全想不出他上課哪裡有閑心和別人說小話。

  然後霍格沃茨的課堂上就出現了這樣的奇景——在半空中,在地面上,都有形狀各異的小鳥撲閃著翅膀,肩負著重大的責任,奔向它們的終點。

  說到這裡,不得不再次感慨雙胞胎的經商頭腦。他們特意向我了解了很多不同的鳥類的特性和外形。於是閑話小鳥們有的有著長長的兩根艷麗尾羽,有的會嘰嘰喳喳叫,有的一被查獲就會短暫裝死,最貴的那種甚至可以隱身兩秒!

  當然,會嘰嘰喳喳叫的那款賣的最差,畢竟誰也不想被教授聽見導致小鳥中途夭折。

  變形課和魔藥課小巫師們不敢放肆,但是占蔔課、黑魔法防御課和魔法史課大家就沒有那麼多顧慮了。

  占蔔課上,比每個人面前茶杯還多的是空中飛著的小鳥,特裡勞妮教授一開始還沒看清楚,以為是什麼厄運的影子的降臨。等知道是什麼後,她顫抖著嘴唇,好半天沒說出話來:「……是不詳的——你們不可以……」

  黑魔法防御課就更不用說,小巫師們簡直明目張膽欺負奇洛教授,他只能一邊看著小鳥們穿梭在教室之中,一邊結結巴巴試圖將大家注意力拉回來。

  而對於魔法史而言,閑話小鳥的出現反而是件好事,因為小巫師們為了聊天,連覺都不睡了!

  我也不知道一天到晚都能在霍格沃茨見面的學生們究竟哪裡那麼多話說,估計到了最後,他們來回傳遞的紙上都是塗鴉和對午餐/晚餐吃什麼的猜測。

  但遺憾的是,閑話小鳥風靡了短短數天,就被教授們查獲了——根本原因是居然有膽大包天的格蘭芬多試圖在斯內普教授眼皮子底下傳小鳥!

  當時斯內普教授的眼神就像是想把這個學生剁碎……不是,做成小鳥。

  經過斯內普教授的告發,很快四大院長開始雷霆出動,禁止學生們上課使用閑話小鳥聊天。

  就連鄧布利多教授都知道了這件事,以至於那天在禮堂吃飯的我總感覺坐立不安——好像他總在長胡子下藏著笑意,意味深長地看我似的。

  **

  雖然閑話小鳥的市場被迫中止,但韋斯萊兄弟對它的研發並沒有停止。

  「如果這只小鳥能讓我們聽到,甚至看到它所飛到的地方,那不是很妙?」韋斯萊兄弟在暢想。

  但我強烈懷疑他們是否能真正做到——想要靠物體傳遞畫面和聲音,這可絕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這其中包含著許多復雜咒語和它們之間互相連結的作用。

  雙胞胎倒是很自信——他們總是如此,對於他們感興趣的事情總是能一頭栽下去,用盡所有時間和精力去研究。

  我毫不懷疑他們以後一定會大獲成功的。

  」是拿梅林勛章那種成功嗎——」

  「哇哦,那媽媽一定會高興得暈過去——」

  「——而珀西就會——」

  「氣暈過去!」兩兄弟異口同聲。

  我趕緊偷偷看了看周圍,確保他們的哥哥不在這附近。

  結束和韋斯萊兄弟的討論之後,我匆匆趕到了圖書館。

  塞德裡克看到我,將原本放在我位置上占位的書本挪開。

  「不好意思來晚啦。」我假模假樣的道歉,本來以為誰都不會把我的遲到放在心上,但塞德裡克望了我一眼,他好像想說什麼,但最後還是沒說。

  然後他掏出一張清單——那是我今天要完成的作業和閱讀的書。

  長長一頁,我沒忍住倒抽了口冷氣。

  我應該沒有惹他吧!讓我想想,難道是今天早上我偷偷從他碟子裡拿了一塊藍莓餡餅的事被他發現了?還是魔法史課我偷偷在他書本上畫火柴人被他看到了?亦或者走路的時候我把他的領子悄悄折了個角有損了他的形像?

  但不應該啊,這種事情他以前也發現過,但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我試圖睜大眼睛向他發射可憐光波。

  塞德裡克只是捂住我的眼睛:「快做維拉,不然更做不完了。」

  求情失敗,我哭唧唧地翻開了厚厚的書。

  沒過多久,我瞄到旁邊路過的三個小不點。

  「嘿,赫敏。」我叫住領頭的棕發小女巫,和她打了個招呼。

  三雙眼睛一起望過來。赫敏和我們打了招呼,另外兩小只也露出腦袋來向我們問好。

  很快他們就走了,隱隱約約我聽到赫敏壓低的氣急敗壞的聲音:「……一整個假期……尼可.勒梅……」

  「尼可.勒梅,誰啊?」我隨口問出來。

  亞倫抬頭:「一個煉金術師,和鄧布利多一起研究過煉金術,據說他和他的夫人靠著他們煉制的魔法石一直維持著壽命——現在已經六百歲了。」

  我們三個聽得目瞪口呆。

  六百多歲,這是一個什麼樣的概念。橫跨了整整六個世紀——他一定看遍這世界的風風雨雨。

  「太可怕了,六百歲,」我心想自己絕不會願意活那麼久,但很快轉念一想,「要是你們都活那麼久,那我也可以活六百歲試試。」

  凱瑟琳露出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我們很感動——但是放心維拉,你絕對不會有活太久的煩惱的。」

  「哼。」我撇撇嘴。

  晚上七點,我們才踏出圖書館——都是因為塞德裡克給我列的那長長的清單!

  我肚子都要餓扁了,只能靠著凱瑟琳游魂似地准備飄去禮堂。

  哈利.波特三人組又在我們前面,他們似乎還沒有爭論完。

  「……如果禁書區都找不到,那我們還能在哪裡找呢?」

  「上次你肯定沒有仔細查,我覺得我們應該再去一次!」

  「再去一次!赫敏.格蘭傑!說再去一次圖書館禁書區!」紅頭發的小巫師低聲驚叫。

  我們不得不尷尬地咳嗽兩聲,以防止他們再說一些什麼嚇人的話被我們聽到。

  三小只滿臉驚恐地轉過頭來。我幾乎要被他們的表情逗笑了。

  「我們什麼也沒有聽到哦~」我攤開手表示我們四個人的立場。

  在經過赫敏的時候,我問出了我疑惑了一個下午的問題:「嘿,赫敏,你居然不記得尼可.勒梅在鄧布利多的巧克力蛙上出現過,我還以為你什麼都能記住呢!」

  棕發的小女巫突然愣住,我似乎能看見她的大腦在飛速調轉著記憶。

  三秒鐘之後,她大叫一聲,將身邊兩個男孩子嚇了好大一跳。

  「對!是他,我怎麼能忘記……」赫敏一拍手,就要往圖書館再跑去,但她又頓住腳步,望向我。

  她露出一種很好辨認的表情——一種深藏著不能被人發現的秘密的表情。

  可能他們正在進行著什麼小分隊探險吧,這就是韋斯萊兄弟的長項了。

  然而我一頭霧水,尼可.勒梅能和什麼扯上關系嗎?

  聰明的小女巫顯然從我們臉上意識到我們啥也沒意識到,她向我們道了謝,拽著兩個男孩兒就往圖書館跑。

  嗯,看來他們的探險進行到了下一輪——在我這個關鍵者的幫助下。

  「尼可.勒梅難道有什麼秘密嗎?」我轉頭問亞倫。

  他很哲學地來了一句:「活了六百歲,應該很難沒有什麼秘密吧。」

  我理所當然地被說服了。


第36章 落在他手上的眼淚

  我和凱瑟琳很愛跑霍格莫德,幾乎每個能去霍格莫德的日子我們都會提交申請。有時候塞德裡克和亞倫想待在圖書館,總會被我們暴力拖走。

  「霍格莫德還有什麼我們沒去過的地方嗎?」亞倫很疑惑。

  「霍格沃茨還有什麼我們沒去過的地方嗎?」凱瑟琳反問他,「我們為什麼還要待在霍格沃茨裡?」

  亞倫張了張嘴,無言以對。

  在搜刮了一圈霍格莫德的商店後,我們又坐在了三把掃帚酒吧。酒吧女主人羅斯莫塔夫人幾乎都要眼熟我們了。她熟練地給我們端上我們愛喝的飲料。

  值得一提的是,和不愛做出改變的我們三個不同,凱瑟琳每次來這裡都立志於點一杯配方奇怪的飲品。

  隔著一張桌子和一棵栽在盆裡的瓦剌樹,我看到一個熟悉的側影——是莉迪亞。她常常和帕蒂形影不離,但今天旁邊卻沒有見到帕蒂。

  但看到她身旁的青年,我就明白了為什麼。

  莉迪亞正在和格蘭芬多六年級的伯森.克倫威爾談戀愛的傳言居然是真的。

  「為什麼高年級學生會對還沒發育完全的低年級學生感興趣啊?從身體到心靈,他們有契合的地方嗎?」我問。

  然而我得到的不是答案,而是三雙同樣困惑的眼睛。

  「好吧,看來我們都不知道。」我偷偷拿過凱瑟琳那杯櫻桃汁加冰加白醋喝了一口,酸得臉都扭曲了。

  究竟是為什麼會在飲料裡加白醋!

  我們旁邊的桌子很快也落座了兩個學生,他們不約而同要了兩杯黃油啤酒。

  隔著瓦剌樹鋸齒狀的葉子,我看到其中一個滿臉胡渣的高年級學生對著羅斯莫塔夫人調笑了兩句——很明顯低俗又沒有風度——可羅斯莫塔夫人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連微笑的角度都沒變。

  但他對面的女孩顯得不太高興,青年便安撫她,開始滔滔不絕地講起自己知道的東西來。

  或許我們也可以把這理解為顯擺。

  他說話聲音有點大,我們不堪其擾,准備將飲料喝完就離開。

  「……你說那時候鄧布利多擔保了兩個食死徒免於進阿茲卡班?」那個女孩壓低聲音驚呼,但她的壓低聲音毫無用處,因為我們坐旁邊的都聽得一清二楚。

  我正在噸噸噸雪利果汁的動作在聽了這句話後,不知道為什麼像按了暫停鍵一樣停了下來。

  「對,一個就是斯內普——這個你應該知道吧,他以前可是一個食死徒——還有一個女人,沒有人知道她叫什麼。」

  「沒有人知道她叫什麼?」

  「大家只稱呼她為『未知者』,據說她能預測未來——不過沒有人相信。」男孩子神秘兮兮地說道,「我有個親戚就在威森加摩工作,消息絕對保真。」

  我的心重重一跳。

  「預測未來!」女孩再次驚呼。

  「瞎傳的,還有人說她魔力高強,或者說她有八只眼睛六只手,梅林,怎麼不說她是第三代黑魔王?總之是瞎編的。」

  「那那個女人呢?她去哪裡了?」女孩追問。

  這就問到男生的知識盲區了:「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裡——神秘人消失不見後,她也銷聲匿跡,可能死了?」他滿不在乎地聳聳肩。

  女孩又追問了幾個問題,但男生也答不出來了。

  「……維拉,維拉?你還好嗎?」等我從恍神中清醒過來,就看到凱瑟琳舉著她的左手在我面前搖晃。我想我當時的臉色一定很難看,因為三個朋友都正用擔憂的目光看著我。

  「嗯?我很好呀!」我勉強打起精神來,雖然腦海中還莫名其妙地浮現剛剛那對男女說的話,但身體已經不由我意志地站了起來,「我們要走嗎?」

  我們面前的飲料都還有一半。

  塞德裡克也跟著我站了起來,他看起來想說什麼,但最後只是抿了抿嘴。

  我很快提前他們走出了三把掃帚酒吧,一開門,仍有點涼的風撲在我的臉上。我聞到一股酸酸的香氣,是旁邊的一對情侶正在分食蛛絲梅子冰淇凌。

  他們看到我,很友善地朝我打了一下招呼。

  我便也恍恍然朝他們點了一下頭。

  突然間,我感覺有誰握住了我的手——

  是塞德裡克。

  我轉過頭看他,這才發現在不知不覺中,他已經比我高那麼多了。

  這會兒他正微微低著頭看我。

  「你想去哪裡?」塞德裡克仍然牽著我的手,似乎那一刻我們倆都沒有意識到我們正在做著這個動作。他看我回頭找亞倫和凱瑟琳,解釋道:「他們突然想去買點……羽毛筆。」

  他不易察覺地停頓了一下。

  這當然是個再假不過的借口,但我並沒有戳破。

  「我不知道要去哪裡。」我說。

  那一刻的我感覺自己整個人似乎都沒有緣由地在微微懸空,似乎正雙腳離地,一顆心也懸空——不……

  或許我知道為什麼。

  塞德裡克牽著我穿過小徑,來到霍格莫德邊緣,這裡有一大片空地,再過去就是茂密樹林。

  我們爬上巨大的石堆,找了個沒那麼硌屁股的地方坐下。

  「看,這蝴蝶好漂亮。」他在我旁邊輕輕說。

  一只藍得驚人的蝴蝶從我們眼前輕輕飛過,身形輕盈得像一陣風,優雅、靈動,點點微光隨著它蝶翼的扇動綻放著光芒。

  「斯蘭維亞藍蜂蝶。」我慢慢伸出手,那只蝴蝶徘徊半響,慢慢落在了我指間。

  這樣近距離去看,藍蜂蝶幾乎美得叫人屏息,它翅膀上的花紋如此耀眼,以至於叫人恍神是不是鑲了碎鑽。

  「就是那種一生只找一個伴侶的蝴蝶。」塞德裡克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我笑了:「嗯……實際上,藍蜂蝶常常是多角關系,只找一個伴侶這個傳言或許是被某個特別文藝的家伙傳出來的吧。」

  塞德裡克那種恍然大悟的表情立刻凝固。

  我終於沒忍住笑起來。

  藍蜂蝶受驚,撲閃著翅膀飛走了,它湛藍的身影像拖著一道流光,消失在樹林間。

  「……我有種很奇怪的感覺。」我突然說道。

  塞德裡克輕輕側過頭來看著我,我沒有看他,卻能感覺到他的目光,像流水一樣溫和。

  「我感覺……」我又一次想試著開口,但還是說不出來。

  畢竟我的想法實在是太奇怪了——我居然覺得他們口中說的「未知者」是我的媽媽。

  那個被判入阿茲卡班的「未知者」,被鄧布利多擔保的「未知者」……那個不知生死的「未知者」——我覺得她是我媽媽。

  這個想法如此驚悚,簡直像隨機降落的驚雷一樣炸在我腦海裡,它不問緣由,只留下一個巨大的深坑,至今仍持續影響著我。

  「維拉……嘿,維拉,」塞德裡克雙手扶著我肩膀,微微用力好讓我面對他,「沒關系——你不需要向我們解釋。」

  他替我擦掉緩緩滑落的眼淚。

  他一定覺得我很奇怪,明明十分鐘前還好好的,但在某一刻,無緣無故開始落寞,還哭了。

  我試圖從他眼睛裡找出一絲一毫這種情緒,但沒有。

  塞德裡克沒有問我到底為什麼低落流淚,只是告訴我——

  如果我願意說,他隨時在這裡。

  他看著我,溫柔的,雋永的,我能感覺到微風拂過我的頭發,將發絲吹拂在我面頰上,同時吹來了一些林間潮濕的氣息;我能聽到遠遠傳來的人聲,它們和樹林裡未知的細簌鳴叫一起混成所謂真實;我還能感覺到他輕輕擦拭掉我眼淚的手。

  ……他的手指上有我的眼淚。

  我突然意識到這一點,幻覺似的像自己的手指都灼熱起來。

  落在他手上的眼淚也這麼燙嗎?

  「維拉!」我聞聲望過去,是正跑過來的凱瑟琳和亞倫,他們兩個手裡都捧著一大堆花花綠綠的東西。

  等他們走近了一點,我才看到他們捧著許多花葉和樹枝。

  「你們要去批發嗎?」他們艱難地爬上來以後,我疑惑發問。

  凱瑟琳原本那種帶著點憐愛和慈祥的表情光速轉變——她看起來像是想把我推下去。

  「雖然你看起來已經沒事了,但是!」她將花葉樹枝一股腦堆在我懷裡,我不得不趕緊伸出手環住,塞德裡克也幫我分擔了一些,「流程還是要走的。」

  「我們來編花環吧!」凱瑟琳舉起手裡一朵紫色的小花,宣布道。

  「編花環?」

  「對呀!亞倫說,做一些重復的、不需要思考的活動有助於放松心情。我本來想和你一起織毛衣,可是毛線和針一時之間找不到了,於是我靈機一動!編花環不也一樣嗎?」凱瑟琳轉頭對亞倫說話,「對吧!」

  亞倫很嚴肅地點點頭,我一看他表情就知道他要開始科普了,所以哪怕我不是很懂我心情不好和編花環之間的因果聯系,我還是立刻開口:「我明白了!亞倫,你不必再說,我們現在就開始吧!」

  他想說的話便凝固在喉嚨間。

  這是一片很大的石堆,石塊高低錯落,我們各自坐在較為平整的石塊上,居然也圍成了一個高高低低的半弧形。

  在對著一堆花枝沉默半響後,我抬頭問:「你們……有人會編花環嗎?」

  看著他們面前也沒有被動過的花枝,我就知道自己得到了答案。

  編花環——這個決定可真是太天才了!

  凱瑟琳干咳兩聲,她顯然還在思考,亞倫已經抽出魔杖,將一些枝干變成了細繩。

  唔,繩子可比樹枝好用多了不是嗎。

  我們開始用繩子瞎編,期間不斷發生一些小規模衝突。

  當然主要衝突對像是我和凱瑟琳。

  「你用那個黃的吧,這個紫色的留給我。」「我要走的就是紫色仙女風,你別和我撞風格了。」「什麼紫色仙女風,我看你那個是嚇死人風,還是加點黃色提亮一下吧……」

  然後塞德裡克和亞倫兩位安靜的美男子就開始勸架。

  當然我們之間也是有一些贊美的,比如在快要編完的時候,塞德裡克對著我編的花環沉吟良久:「你這個花環好……生態。」

  一句很沒頭沒腦,但所有人都立刻意會了的評價。

  因為我的花環花花綠綠,又大又蓬松,我不要錢一樣的(事實上也不用錢)往上面編了附近能搜刮到的所有小花和樹枝,以至於它看起來幾乎有點像個鳥巢。

  凱瑟琳笑得我都怕她從石頭上仰翻過去。

  最後我們都完成了各自的花環,期間我提議我們彼此互送,被其余三個人嚴詞拒絕。

  哼,一點友愛之情都沒有。

  但是還別說,四個編花環新手帶上自己編出來的花環還挺好看的。亞倫在給凱瑟琳調整她頭上的花環,我趁機轉頭尋求塞德裡克的肯定:「塞德塞德,我的花環好看嗎?」

  塞德裡克戴著白色、粉色和黃色相間的花環,正伸手去扶。

  聽見我的話,他抿著嘴笑起來,還沒等他說話,剛剛飛走的那只藍蜂蝶就帶著另一只飛了回來。

  一只圍著凱瑟琳轉,一只輕盈地落在了塞德裡克頭頂的花環上,然後又落在他抬起的手上。

  很難形容那一刻他看向藍蜂蝶,又望過來的模樣——我只知道,那只像鑲了鑽的藍蜂蝶也沒有這一刻的他溫和耀眼。

  「很好看,維拉。」他說完剛剛未盡的話,「像你一樣可愛。」

  剎那間,我的心也幻覺似的灼熱起來。


第37章 總有一天揍扁他們

  最近幾節保護神奇動物課我們都在學習如何照顧火蜥蜴。

  這是一種小小的亮白色的能夠噴火的神奇動物,它以火焰為食。如果有規律的喂它胡椒粉,它能夠在火焰外存活6個小時。它們的血是一種有助於治療和復原的藥劑,常常在魔藥課中被派上用場。

  現在我們正在收集柴禾樹枝,好讓火焰不斷燃燒。

  「你會覺得這種工作無聊嗎,維拉?」帕蒂百無聊賴從地上撿了一根樹枝放進籃子裡。在撿柴禾這項工作持續到第三節 課的時候,大家都覺得無趣起來。

  「無聊?當然不。」我重新撿了一個樹枝給她,「那根太潮濕了帕蒂,火蜥蜴會感到難受的。」

  帕蒂從善如流地接了過去。

  「照顧神奇動物的關鍵詞本來就是重復和習慣。」

  莉迪亞驚訝得張大了嘴:「我以為每天都很有趣呢。」

  我歪頭想了想,沒留意前面有顆小石頭,幸好塞德裡克及時提溜了一下我:「其實也挺有趣的——但更多還是重復吧。」

  照顧神奇動物絕對不是一件風花雪月的事情,這期間充滿著臭味、泥潭、深水還有意想不到的意外,充滿日復一日相同的動作,充滿旁人無法理解的汗水和心血。

  這是辛苦的嗎?是的。

  這是值得的嗎?是的。

  小時候,比起出去交朋友,我更喜歡待在卡爾森的手提箱裡——我熱愛那個世界,雖然裡面全都是和我沒有共同語言的神奇動物,但我們心意相通。

  他們會聆聽我所有不知道和誰傾訴的悄悄話,將我的心事好好收藏。

  我曾在那裡摔過跤,為了救一只藍波鳥從樹上摔下來過,被馬形水怪的鬃羽糾纏,差點沒在水裡溺死;我曾在還不熟悉莫特拉鼠時被它咬傷,因為貪圖胭脂蟲的美貌而被它狠狠吐了一臉口水……

  可後來我每次再去,那只藍波鳥都會銜來一只蟲想要喂我吃;有點小脾氣的馬形水怪埃迪總會因為我上學沒去看它揚我一頭一臉的水。隱形獸尼爾和嗅嗅都見過我的眼淚,前者哀愁地望著我,將我的頭埋進它長長的銀白色毛中,而後者圍著我轉了半天,最後忍痛從肚子裡抽出了——一把銀勺子。

  事實上我後來才發現,那把勺子甚至只是鍍銀的。

  這是一個神奇的世界,而我注定要花一生去摸索探尋。

  對我來說,占蔔課才是真的無聊。

  特裡勞妮教授總是花大量的時間在一些虛無縹緲的「意識」上,她喜歡仔細分析每一個人的茶杯,並預測出一百種厄運降臨的方式。

  不過我不喜歡占蔔課的主要原因是——占蔔課教室實在是太香了!熏香甜膩膩的,直衝得我頭腦發暈。

  我強烈懷疑大家在占蔔課上昏昏欲睡的主要原因就是這個香味,它和這窄小的教室、裡面擠放著的二十張圓桌、暗淡的猩紅色光線、拉攏的窗簾一起構成了一個絕佳的催眠環境。

  但特裡勞妮的大眼睛又時刻像探照燈一樣盯著我們,讓我們痛苦地徘徊在清醒和朦朧之間。

  第一學期我們學習了茶葉占蔔,自從她預言了艾略特的死亡以後,接下來每節課她都能在不同的學生的茶葉中看到諸如骷髏頭、匕首等代表厄運的物品,大家習慣了之後,也不再像第一節 課那樣震驚不安。

  有極少數的學生倒是出乎意料成為了特裡勞妮教授的粉絲。

  聖誕假期回來之後,我們開始學習手相的課程。又是茫茫然不知所以的好幾周過去,在我們以為要看手相看到期末的時候,走進教室的我們看到了每張桌子上擺放的水晶球。

  「不是下學期才學習水晶球的課嗎?」凱瑟琳疑惑。

  「往好處想,至少這代表我們學完了手相學。」亞倫總是能一語中的。

  「命運通知我,你們六月份的考試會與球體有關,因此我急於給你們足夠的時間練習水晶球課。」特裡勞妮教授坐下來後盯著我們看。

  凱瑟琳思考了一下:「可是六月份的題目不也是她出嗎……?」

  「真是驚人的預言。」塞德裡克撇了撇嘴——我發現自從他表現出不喜歡占蔔課之後,這些小表情總是很可愛。

  特裡勞妮教授讓我們練習放松天目和外部的眼睛(凱瑟琳一直在念叨:「到底什麼是外部的眼睛!」),因為這樣才能「澄清天目和超意識」。

  於是我們開始茫然地盯著水晶球看。

  每個水晶球裡都充滿著珍珠白色的霧狀物,我們四個人看了好一會兒。

  「你們看到了什麼嗎?」我打破寂靜。

  「看到了。」塞德裡克平靜道,我們都震驚地望向他,「它說明天會有大霧。」

  我和凱瑟琳沒忍住大笑起來,以至於特裡勞妮教授向我們投來譴責的目光。

  凱瑟琳最後判斷自己的自己的水晶球裡有個心形。

  「真的嗎?」我嚴重懷疑她的判斷是有圖謀的,「哪裡有心?」

  「你看這裡有個尖尖。」凱瑟琳指著白霧裡模模糊糊一個圓形最下方一根冒出來的尖給我看。

  「心形,像征著愛情哦。」莉迪亞坐在另一張桌子,她八卦地湊過來衝凱瑟琳眨了眨眼。

  凱瑟琳將她推回去,卻悄悄紅了臉。

  我有些驚奇地發現這一點——那個大大咧咧的凱瑟琳似乎也開始向往起感情生活來。

  但我沒有多想下去,又轉回頭看自己的水晶球。

  裡面霧氣湧動,好像真的在試圖翻湧出一個什麼形狀來。

  它像……

  「不祥的黑影!」特裡勞妮教授的聲音突然在我身邊,將我嚇了好大一跳,「恐怖……恐怖,它迫近了。」

  她披著一條輕薄透明,墜著許多閃光金屬片的披肩,此刻金屬片們正在我旁邊發出細微的碰撞聲。

  我又低頭去看水晶球。

  這下水晶球裡的白霧似乎真的呈現出一個漂浮著的影子的形狀,像一個披著鬥篷的人。

  塞德裡克傾身過來看,我問他:「你看,塞德,這像不像一個披著鬥篷的人?」

  他看了一會兒:「不,我覺得像一束倒著的玫瑰花。」

  我瞪大眼睛,試圖用這個思路去解析我的水晶球,居然還真被我看出一點玫瑰花的模樣來。

  但我沒有輕視特裡勞妮教授說的話——尤其是在得知自己繼承了預言能力之後。

  我總覺得特裡勞妮教授說的話八分瞎扯中又帶著兩分合理,九成失智中又夾雜著一成可信。

  不祥的黑影……究竟代表著什麼呢?

  **

  沒過多久我就將占蔔課上的小插曲拋在了腦後。

  韋斯萊兄弟倆的生意做的如火如荼,最近他們的新發明——「速效逃課糖」受到了霍格沃茨學生們的熱烈追捧。

  這個速效逃課糖中的重要成分是海蛇的口水,我特意拖雷奧弄了一些寄過來。

  不知道速效逃課糖的成分的學生們無疑是幸福的,這件事告訴我們,有時候無知會快樂很多。

  一開始速效逃課糖只有發燒這個表現,但隨著購買者越來越多,韋斯萊兄弟還十分貼心地根據學生們對「病症」的要求提供各種「口味」的糖果,例如昏迷糖、發燒糖、鼻血牛軋糖、吐吐泡泡糖,等等。

  如果不是我極力阻攔,他們還會把懷孕糖加入售賣行列中。

  於是這段時間課堂上經常發生驚悚事件:上著上著魔藥課突然有學生開始嘔吐,嘔吐物精准地落在坩堝裡——我從來沒有看見斯內普教授將一個坩堝清理一新的那麼快過;草藥課上有學生揮了兩下魔杖就暈了過去,斯普勞特教授嚇了好大一跳,以為是那天溫順的霍霍草突然開始攻擊人。

  還有在變形課上發燒到滿臉通紅的,在飛行課上突然四肢發軟摔倒在地的……

  教授們困惑了好一陣子,尤其是醫療翼的龐弗雷夫人,這個星期進入醫療翼的學生們比以往翻了一倍不止,她不得不向教授們確認是否課程太難,導致學生們紛紛出現了不適症狀。

  凱瑟琳也躍躍欲試,她買了一顆鼻血牛軋糖,在黑魔法防御課課上偷偷吃下去。為了讓奇洛教授能更仔細看到她的症狀,凱瑟琳頂著濃烈的大蒜味,三年級開學以來頭一次坐在了前排。

  五分鐘以後,她的鼻血噴|射而出,直接在奇洛教授的紫色長袍上畫了一副世界地圖。

  好壯觀。

  說時遲那時快!我和塞德裡克同時舉起課本擋住了自己的臉,然後在課本後笑得齜牙咧嘴,為了不笑出聲,我們想盡了這輩子最悲傷的事情,忍得整個身體劇烈顫抖,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癲癇發作了。

  奇洛教授整個表情空白了好一會兒,他抖了一下嘴唇,像是想說什麼,但居然沒說出來。一分鐘後,他才開口:「要,要,要去……醫療,醫療翼嗎?」

  凱瑟琳瘋狂點頭,隨著她的動作,捂著鼻子的手帕都要被血浸透了。

  我已經笑得無法自理。

  「鼻血牛軋糖的效果太嚇人了,」事後我和韋斯萊兄弟說起,「凱瑟琳一邊走血一邊還往下滴——簡直是凶案現場。」

  「不然怎麼逃課呢?」喬治笑嘻嘻,「輕點的教授直接揮揮魔杖幫你解決了。」

  好有道理,這就是吃了四肢發軟糖會直接半身不遂的原因嗎。

  一周又過了兩天,教授們終於破案了——去醫療翼的人數大大減少。

  「韋斯萊先生們,如果你們這種聰明勁用在學習上,我會很欣慰的。」麥格教授這樣對他們說。

  可惜學習永遠不是韋斯萊兩兄弟的追求,麥格教授是沒有機會欣慰了。

  兩兄弟在發明創造上的點子和熱情簡直像是無窮無盡,他們絕不是為了賺錢而去做這些事情的——是因為他們熱愛這項事業。

  沒錯,事業,我認為已經可以用這個詞去形容他們正在做的發明。

  第一次聽我用這個詞形容他們的時候,韋斯萊兄弟都沉默了。

  在我以為他們是被我的理解和關懷感動了的下一秒,弗雷德突然開口:「你剛剛吃了一個豎發糖。」

  我愣了一秒,然後感覺自己的頭發蹭地一下開始往天上豎。

  「啊——!」我一邊尖叫,韋斯萊兄弟一邊大笑。我撲過去揍他們,弗雷德輕輕松松按住了我的手。

  然後他用另一只手拍了拍我的頭……發。

  最後他還是沒忍住偏過頭笑了。

  我發誓,遲早有一天這兩兄弟會被我揍扁!!


第38章 迪戈裡教授

  「據說,」赫奇帕奇長桌上,莉迪亞一邊咬著面包,一邊和我們分享最近得到的消息,「羅恩.韋斯萊他們瘋了。」

  我:「?」

  「他們居然在勸說大家不要嘲笑奇洛的結巴!」莉迪亞眼睛睜得大大的,以表示她的不可思議。

  「而且現在他們上黑魔法防御課都坐在第一排,」帕蒂補充道,「上完課都得回去換衣服。」

  這兩件事固然很奇怪,但這種趣聞赫奇帕奇一天能分享八十件,於是大家誰也沒有放在心上。

  直到一天早上起來,我們發現沙漏裡格蘭芬多的寶石一下子少了一百五十分。

  「多少分?」凱瑟琳掏了掏耳朵。

  「一百五十分。」亞倫確切無疑地告訴她。

  「究竟是怎麼回事?」我們去打聽,很快就得到了學生間流傳的答案。

  居然是哈利、羅恩和赫敏——在一夜之間,害格蘭芬多丟掉了一百五十分。

  不用想也知道格蘭芬多的學生一定非常生氣——一百五十分,完全摧毀了他們贏得今年學院杯的希望——而在贏了兩次魁地奇比賽後,這個目標本來是很有可能實現的。

  哈利本來是學校裡最受歡迎的學生之一,但一夜過去,他一下子變成眾矢之的。就連拉文克勞和赫奇帕奇一些學生也沒有給他好臉色。

  因為大家本來一直希望看到斯萊特林輸掉今年學院杯。

  好幾次我們走在路上,都能看見人們對經過的哈利指指點點,說一些侮辱他的話的時候也並不將聲音放低。另一方面,每當他經過斯萊特林身邊,他們總是又鼓掌又吹口哨,感謝哈利「幫了他們一個大忙」。

  哈利的處境讓我難過。

  救世主,這究竟是一個什麼名號?讓他失去父母,失去童年;讓人們感恩他,又異化他;將他高高捧起,又隨時將他重重摔下。

  「真是無聊。」又一次看到人們當著哈利的面議論他的時候,塞德裡克沒忍住評價了一句。

  「就是啊,說個沒完了。」凱瑟琳回頭看了看哈利三人匆匆離開的背影,「雖然我無法想像如果是我扣了一百五十分……」

  但是這樣的遭遇對於三個十一二歲的孩子來說未免太沉重了。

  自從這件事發生之後,哈利三人就變得異常低調起來,就連赫敏都不再在課堂上拋頭露面。

  我們常常看到他們三人坐在圖書館角落裡埋頭學習,每當我們走時,他們都未曾離開,似乎要在那裡復習到深夜。

  「用《千種神奇變形咒》寫這篇論文或許更好。」一次,亞倫帶我去書架上找書的時候,路過瞥到赫敏手裡拿著的羊皮紙上寫著的標題——她正仰著頭躊躇,顯然在找論文要用到的書籍。

  赫敏猛地轉過頭,她小小聲道謝,從書架上抽出了這本書。

  那好像是一個訊號,從那以後,她偶爾會拿一張羊皮紙來問亞倫問題。每次她一來,我們就看見哈利和羅恩兩顆小腦袋在後面探頭探腦的,赫敏回去後,就給兩人一人一個暴栗。

  「只有五周!只有五周就考試了,你們居然還停留在記妖精叛亂的日期上……」

  我聽得渾身一激靈,趕緊低頭復習起來。

  於是我錯過了塞德裡克若有所思的表情。

  **

  有亞倫和塞德裡克在,復習並不是什麼無從下手的事情。他們對我的學習能力和學習進度一清二楚,早在離考試還有兩個月的時候,就已經給我做好了復習清單。

  「今天任務是復習魔藥學和神奇動物學。」塞德裡克低頭確認了一下我們倆的復習進度。

  「天氣真好!」我伸了個懶腰,「你看,塞德,今天的天空藍得就像勿忘我——他們倆不能來真是太可惜啦!」

  今天本該是我們一起在圖書館復習的日子,但亞倫被拉文克勞的同學問問題纏住了,凱瑟琳則留在了宿舍裡——莉迪亞分手了,昨晚拉著我們聊到深夜。我實在沒撐住,在她哭到一半的時候倒頭睡了過去。

  今天早上起來,發現三個舍友在地上睡得像三條泥鰍。好不容易將她們弄回各自的床上,我才得以收拾好自己出來。

  我們沒去圖書館,而是約在了山毛櫸樹下。

  塞德裡克也抬頭望了望天空:「是很藍。」

  草地碧綠,空氣柔和而清新,有一種夏天即將來臨的氣息。我們靜靜欣賞了一會兒被山毛櫸葉切割成一塊一塊的天空,和不遠處草地上三三兩兩坐著的人群。

  「迷亂藥的作用和制作原料是什麼?」塞德裡克突然問道。

  我的注意力從依偎著的情侶身上被拉回來,大腦瘋狂運轉了一會兒:「喝下這種藥會使人變得急躁魯莽。配制該藥的原料是壞血草、獨活草和……」

  我想得幾乎要齜牙咧嘴了。

  「噴嚏草!」這個名詞終於從記憶深處被翻了出來。

  要在平時,塞德裡克早就笑著表揚我了,然而今天他似乎異常嚴肅,很快又抽背了我下一個問題。

  前三個問題都還比較順利,等到了第四個的時候,我實在有些搞混了,在那裡沉思了很久。

  「維拉,還有不到四周就要考試了,」他望著我,「我們魔藥學復習進度不如預期,今天我們把這幾個問題徹底掌握好嗎?明天下課我們再去練習一下歡欣劑,我感覺很有可能……」

  我不常見到塞德裡克嚴肅的樣子,這會兒冷不丁見他板著臉,居然只有一個念頭——他就連嚴肅起來都那麼帥。

  「維拉?」塞德裡克叫了我幾聲,將我從游蕩在天外的神魂叫回來。

  我終於意識到他今天違和在哪裡。

  「塞德,你有沒有發現……你今天有點像格蘭傑教授。」我緩緩說道。

  塞德裡克好像停頓了一下,片刻後,他重新露出那種我非常熟悉的笑來——唇角勾起,露出幾顆白淨整潔的牙齒,灰色的眼睛微微彎起來。他的眼睫毛很長很直,在上眼睫形成一種讓人忍不住注目的優美弧度。

  「我以為這個模式你會比較想要學習。」見我不解,他又解釋道,「上次你聽赫敏教訓哈利和羅恩之後……我看你復習得很認真。」

  我實在沒忍住哈哈大笑起來。

  天啊,塞德裡克未免太可愛了吧!

  「所以你今天是想換一種教授模式,好讓我更沉迷學習一點?」我湊過去問他。

  塞德裡克略微偏了偏頭,躲避我的視線——但我依然清晰看到他微微紅了的臉,和飄忽不定的灰色眼眸。

  「……我以為你會喜歡這樣。」

  「我當然很喜歡。」我立刻接過他的話。

  他轉頭望過來。

  「你怎麼樣我都很喜歡。」說完過了三秒鐘,我陡然意識到自己的話裡的歧義,立刻臉爆紅。我趕緊揮舞雙手,好像它們在空中舞動能幫助我解釋一樣。

  「我的意思是——你已經幫助了我很多了,塞德,我喜歡任何狀態的你。」

  然後我絕望地發現這句話聽起來更怪了。

  空氣好像剎那間變得粘稠,好像有誰往裡面倒了一坩堝粘稠劑似的。腦子裡紛亂,有無數難以看清的詞語從我腦海中紛雜而過,然而粘稠的空氣堵在我的喉嚨裡,我張了張嘴,硬是沒發出一點聲。

  然後我發現塞德裡克的臉也紅了——

  他很少臉紅得那麼明顯,甚至鼻尖都泛著微微的紅色。他的臉上其實有幾顆不太明顯的雀斑,小小的,在這樣的紅下居然顯出幾分天真可愛來。

  如果現在有兩顆雞蛋打在我們臉上,不出五分鐘就能得到兩個煎蛋。

  「我是說……」

  「我知道,」塞德裡克說,「維拉,我知道。」

  雖然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知道了我要表達的真正意思,但在空氣稀釋之前,我感覺自己都發不出聲解釋什麼。於是我們倆就在那裡,呆呆地坐了五分鐘。

  我們誰都把今天該復習的內容忘得一干二淨。

  太陽准備要落了。

  光與影以最暢直的線條流瀉著分割,金黃、黛赭、群青和碧綠在夕陽模糊的光線中混雜在一起。下午那勿忘我一樣藍的天空慢慢顏色越來越濃,像是湖水不斷上漲。

  坐在草地上的學生們紛紛站起來往巨大的城堡裡走去。

  「現在復習進度是真的沒趕上了。」塞德裡克清了清嗓子,先打破寂靜。

  他一說話,像是一把軟刀隔開了環繞著我的粘膩空氣,清風從縫隙中透了進來——我這才發現自己就連呼吸聲都放得很輕很輕。

  「那怎麼辦?」我問。

  他站起來,將一只手伸向我。我將手搭上去,微微一用力,他就將我拉了起來。

  我拍了拍長袍上的草屑,一抬頭,他的手捏著什麼從我頭發旁邊晃過。

  「你頭發上有片葉子。」他解釋道。

  「哦哦,謝謝!」

  我們也開始往回走。

  黃昏有微涼的風,吹過壓彎了小草,也吹起我們身後的長袍。我攏了攏飄起來的頭發,故意從一顆突出來的石頭上踩過去。

  塞德不得不半伸出手輕輕扶我一下。

  「那怎麼辦,你還沒告訴我呢塞德。」我問。

  「那只能明天繼續啦。」塞德裡克輕快回答道。

  「那——明天還是格蘭傑教授嗎?」

  「……」

  我哈哈大笑起來,在我以為塞德裡克不會回答的時候,他卻開口了。

  「是迪戈裡教授。」

  我們站在古堡大門面前,有學生腳步匆匆經過我們。准點的鐘聲突然響起,驚起一片貓頭鷹和白鴿,它們撲閃著帶金色余暉的翅膀,驚飛在天空中。

  他微微低頭望著我,我能看見他那似乎總是帶著淡而柔和笑意的灰色眼眸,此時正帶著一些狡黠。

  「是迪戈裡教授——所以我們明天可以完成復習進度嗎,維拉?」他好像一位真正的教授那樣問道。

  「當然可以!」我腳後跟一碰,站直衝他發誓,「我保證!」

  這次輪到他咧開嘴笑起來。


第39章 還不錯的快樂咒

  「維拉!維拉!醒醒——維拉!」

  我喘著氣驚醒,一睜眼,三個舍友圍在我床邊,床幔被她們掀了起來。凱瑟琳半坐在我的床上,手上還保持著推我的動作。

  顯然我做了一個噩夢。

  「你還好嗎,維拉?」莉迪亞遞給我一杯水。

  「你剛剛大叫了一聲,我們過來看你,發現你手在亂動,出了一身汗。」凱瑟琳拿毛巾幫我擦汗,「做噩夢了嗎?」

  我喝完了一杯水,點了點頭。

  謝過她們之後,她們都回到自己床上去睡了。凱瑟琳轉身前再三向我確認:「你不需要我陪你一起嗎維拉?」

  我搖頭:「沒事,你去睡吧凱瑟琳。」

  她才回到自己的床上。

  床幔只有微弱的透光性,我盯著在黑夜裡黑黢黢的床幔頂部,腦海裡一直在回想剛剛夢裡的場景。

  是一道黑影。

  其實倒是能模模糊糊描述出它的樣子——像是一個披著鬥篷的人——可是說是人也不太准確,它整個身體在地板上緩緩爬行。隨著它的爬行,旁邊的灌木叢也在輕輕抖動。

  到處是虯結的樹枝,在樹干和地面上,四散著銀白色的痕跡。

  這不該是人……這個身影從陰影中竄了出來,然後它伏在什麼東西上——

  一頭銀白色、閃閃發光的動物……

  是獨角獸!

  我又猛地一下坐起來,床板隨著我的動作發出輕微的吱呀聲。

  但幸好這次沒有吵醒任何人。

  一頭死去的獨角獸,而一個怪物伏在它身上喝它的血——這是一件極其、極其殘暴的事情!屠殺了一個像獨角獸這樣純潔的生命,去喝它的血,固然能夠延長自己的生命……

  然而從它的血碰到嘴唇那一刻起,這個人的生命從此就被詛咒了。

  是誰呢?

  是誰甘願生不如死,也要延長生命?沒有人會傻到這麼做,除非延長的這點生命能讓他得到另一種東西——一種能使他完全恢復的東西。

  那又是什麼?

  我沒有再睡下去,思緒紛飛,睜眼到了天亮。

  第二天凱瑟琳見到我嚇了一跳:「你昨天晚上在夢裡和鬼打架啦維拉!」

  我沒好氣地瞪她一眼:「對,和你打架了。」

  她掐了一下我的臉。

  一同嚇了一跳的還有亞倫和塞德裡克。

  「昨晚沒睡好嗎,維拉?」塞德裡克擔憂地望著我,順便往吐司上抹了覆盆子醬遞給我。

  我麻木地接過來,往嘴裡一塞。明明吃著酸甜可口的果醬,我卻感覺自己在嚼石灰。

  凱瑟琳描述了一下我昨晚的表現,亞倫湖水一樣的眼眸也望過來:「是又做以前那種噩夢了嗎?」

  他實在太敏銳了,我真怕他再多問幾句就問出我的秘密來。

  「真的就是一個普通的噩夢——我夢見凱瑟琳談戀愛了。」我開始瞎扯。

  凱瑟琳本來在旁邊喝著水,聞言自己被自己嗆到了。她一邊嗆咳著,一邊擰我腰上的肉:「你放屁吧諾維拉.勞倫斯!」

  我這下沒有半點麻木了,愉快地哈哈大笑起來。

  「誰要談戀愛了?」泰特和他朋友們正好從我們身後路過。

  「凱瑟琳。」我毫不猶豫。

  泰特立刻扭頭望過去,他好像沉默了那麼幾秒:「哦,凱瑟琳?是哪個小子那麼倒霉?」凱瑟琳哪裡能忍受得了這個,她立刻轉變了吵架對像,兩人旁若無人地拌起嘴。

  泰特的朋友們面面相覷了一下,熟練地先行離開。

  「對了,」我突然想起我昨晚就想問的問題:「你們知道有什麼東西能讓人恢復精力、延長壽命嗎?」

  「某種魔藥?」塞德裡克想了想。

  「不是,更高級一點的——」我苦思冥想該怎麼解釋,「是那種一個很虛弱快要死了的人,他寧願被詛咒也要延長生命去得到的東西。」

  早餐已經吃完,頭頂上傳來熟悉的貓頭鷹撲閃翅膀的聲音。學生們紛紛抬頭尋找自己的貓頭鷹,熟練地伸手接住它們扔下的東西。

  亞倫本來打開了《預言家日報》正准備看,聞言抬頭望向我。

  「魔法石。」他說。

  「什麼?」

  「魔法石。」亞倫解釋道,「現在世界上僅有一塊魔法石,屬於著名煉金術士尼可·勒梅——你忘了嗎,維拉,就是赫敏他們在找的那個人——在鄧布利多的卡片上出現過。」

  !!!

  我一下子瞪大眼睛。

  「據說它可以把任何金屬變成純金,還能制造出長生不老藥,使喝了這種藥的人永遠不死……你說的東西有可能是這個。」

  我想起來了,魔法石。上次亞倫就說過尼可·勒梅和他的夫人靠著他們煉制的魔法石一直維持著壽命,如今已經六百多歲了。

  隨著這個物品的出現,好像有一條線冥冥中將所有發生的事情和我的夢境串聯了起來。

  一早就在打探尼可.勒梅消息的哈利三人,萬聖節不該出現在霍格沃茨的巨怪,那面還有自己使命的厄裡斯魔鏡,殺死獨角獸的不詳黑影……

  「怎麼突然問起這個,維拉?」塞德裡克疑惑。

  「我就是突然想到了。」

  總不能說是因為我夢見了吧。

  所以事情經過真的是這樣嗎?一個人想要偷走魔法石,它很虛弱,以至於它寧願被詛咒也要殺死獨角獸,來延長自己的壽命好獲得魔法石。而鄧布利多想要將魔法石藏在魔鏡裡,因為……

  總之不管魔鏡怎麼作用,那個人肯定拿不到就對了。

  是誰呢?是誰這樣大膽、殘忍,敢在鄧布利多的眼皮子下潛入霍格沃茨?鄧布利多又是否知道哈利他們早就在暗中調查魔法石的事情?他們進展到哪一步了?

  我實在是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吃完早餐,我和塞德裡克他們說了一聲,跑回休息室給鄧布利多寫信。信上簡單描述了一下我的夢境,然後表示如果有時間的話,我想要見他一面。

  我用魔杖點了點羊皮紙,它就自己折成一只小鳥飛走了。

  **

  考試臨近,天氣悶熱得叫人喘不過氣來。我多希望自己皮膚每一個細胞,乃至舌頭都能散熱,好緩解內心的煩悶。

  叫我煩悶的不只是考試,還有我沒收到的鄧布利多的回信。我跑去問斯普勞特教授他是否在霍格沃茨,她告訴我,鄧布利多前兩天收到了一封來自魔法部的信,離開得很匆忙。

  那看來他是沒有收到我的信了。

  我一邊忙著復習,一邊擔憂著霍格沃茨裡可能發生的事情——我還留意到哈利,他看起來居然比我還要憂心忡忡,提心吊膽。

  隨著考試周開始,整個學校陷入一年一度的奇怪的寂靜中。

  「我的烏龜的尾巴是個茶壺嘴,太要命了……」莉迪亞從變形課堂出來一直在唉聲嘆氣。

  「我的那只烏龜背上還有茶杯花紋,教授會為此給我加分嗎——這可是獨一無二的烏龜!」泰特則感覺良好。

  吃過午飯,我們又匆匆趕去參加魔咒課考試。我非常感謝弗立維教授今年出的題目——他考了我們快樂咒。

  塞德裡克施了一個完美的快樂咒,那一刻我真的感覺到有什麼東西緩解了我長期以來的緊張不安。

  「感覺如何?」走回休息室的路上,塞德裡克問道。

  「這段時間來最棒的一刻。」我很真誠。

  他抿唇笑了笑:」那就好。最近你看起來像……有心事。」

  「那麼明顯嗎?」

  「唔……最近你都沒有去拿宵夜吃,說話也會走神——是和以前那種不一樣的走神。上次凱瑟琳問你下節課是什麼,你說『魔鏡』。」塞德裡克細數,他回想起那個場景,沒忍住笑了一下,「她驚呆了。」

  走廊人很多,他們都趕著回去復習明天要考的科目。大家三三兩兩,或並肩而行,或在路口分散開來。

  不知道是不是快樂咒的緣故,我覺得整個人都很輕盈。聽到塞德裡克的話,我也笑起來:我以前是哪種走神?」

  他看起來也很愉快,帶著很柔和的笑意:「……是那種,一看就打著小主意的走神,很可……」

  他突然像是被嗆到了一樣咳嗽了兩聲,我便沒有聽清他最後要說的話。

  「我會不會很奇怪,總是陰晴不定的。」高興了一下,我又有些擔憂惆悵。只有自己背負著秘密的感覺可不太好受,雖然我已經極力控制,但有時未知、不安和難以言說的情緒也會溢泄出來。

  可是一個14歲的女孩,會有多大的煩惱呢?

  塞德裡克搖搖頭。

  「維拉,你是我見過性格最好,最開朗的女孩——」他說得一本正經,然而臉卻開始泛紅,「我只是想說,如果你有什麼不開心的,可以和我……我們說。」

  「朋友就是拿來傾訴的,不是嗎?」

  我們已經走到酒桶面前了,然而我們誰也沒有准備去敲它。

  「對。」我笑起來,非常感激,「如果下次我有需要的話,一定會找你們傾訴的。」

  塞德裡克抬起手,准備敲上酒桶,突然他像是又想起了什麼。

  「至少……我可以給你一個還不錯的快樂咒。」他朝我眨了眨眼睛。

  我們面前的門突然開了,是莉迪亞,她上上下下打量我們:「嘿,你們在門口聊什麼呢?」

  「在聊……快樂咒。」見到她驚訝的眼神,我的臉居然開始犯上點熱意來。

  「梅林的襪子!」她抱怨,「我巴不得快忘掉這事,你們居然還聊了一路……」

  我們偷偷笑起來。


第40章 死?

  剩下幾天的考試都度過得很順利。

  保護神奇生物課自不用說,我對自己照顧帕爾馬巨蜥並給他們喂食這一項很有信心——訣竅就是它們只吃蜜草最嫩的那幾片。

  魔藥課則多虧了塞德裡克的先見之明,他在考前就預測了幾個斯內普教授可能會考的魔藥,並監督我練習至熟練。

  天文學和魔法史沒什麼好說,我在理論科目上沒什麼問題,早已經背得滾瓜爛熟。

  我還把筆記借給不少同學用以復習。

  草藥學是在被灼熱陽光照射的暖房裡考的,大家一邊出汗,一邊試圖通過按摩扭人株的葉子來促進它們分泌果液;至於黑魔法防御課考試,去年斯考達裡奧教授精心為每個年級的學生都設計了障礙賽來檢測我們的黑魔法防御術能力,但今年奇洛顯然不會那麼做。

  我們完成了干巴巴的卷子,在紙上用文字描述遇到格林迪洛和紅帽子要怎麼揮動魔杖。

  「我們最好是能遇上給我們寫字的格林迪洛。」我腹誹道。

  最後一門考試是占蔔,特裡勞妮教授把我們分別叫進去看水晶球。

  我極力向特裡勞妮教授描述我在水晶球裡看到的東西,並試圖把它描述得很可怕。結束後她嘆了一口氣:「親愛的,我想我們就到這裡吧……我相信你已經盡力而為了。」

  她語氣裡我好像半點天目沒開,這讓我有些小小的不服氣。

  我走到草地上等待他們結束。

  沒過很久,他們就都結束了占蔔考試走了出來。

  「什麼也看不見,」凱瑟琳說,「我就瞎說,我想她沒傻到會相信。」

  亞倫和塞德裡克也差不多——這樣看來,我們四個加在一起估計湊不出半個天目。

  我們決定不再討論這門課程。

  太陽落下去了一些,天氣便沒那麼悶熱了。我們四人坐在斜坡的樹下閑聊,旁邊是泛著淺淺漣漪的湖水。一只大烏賊躺在淺水處曬太陽,兩個紅頭發的學生在輕輕撥弄它的觸須。

  是韋斯萊兄弟。

  我正想開口叫他們,和他們打聲招呼,就看見三個身影飛快地從山坡上跑下去,長袍翻飛,直衝海格的小屋。

  「哈利.波特。」塞德裡克眯了眯眼,認出他們,「他們去干什麼?」

  「找海格玩?」凱瑟琳猜測。

  然而他們看起來焦急又慌張的模樣,並不像是想去找人玩的。

  沒過多久,他們又像一陣風一樣衝出來,跑進了霍格沃茨。

  我心裡陡然升起一種奇怪的感覺——像是什麼事情要發生了。

  按理來說完成所有考試之後我應該很輕松很愉快,然而在下午看到哈利三人之後,我的心就一直奇異的惴惴不安。一直到我躺上床之後,我仍然在左思右想,無法入睡。

  哈利他們三個人今天是在干什麼呢?他們每個人看起來神情都非常嚴肅緊張,像有什麼大事要發生——難道那個要偷魔法石的人要進來了?

  那個人又是誰呢?

  是誰身體如此虛弱,以至於無法維持人形?同時他還要極度冷血、殘忍,這才能讓他對一個世界上最純潔的生命下手;他要不擇手段,抓住生命不放,否則不會想到用獨角獸的血來維系生命,也不會冒這樣的危險——進入霍格沃茨偷東西。

  我突然渾身發冷起來。

  「神秘人死了嗎,爸爸?」我記得小時候我這樣問過卡爾森。

  「叫他伏地魔。」卡爾森淡淡糾正我,他將我手裡的報紙翻過去一頁。

  「伏地魔死了嗎?」

  「死?」他神情很平靜,「我認為沒有。」

  「為什麼?他們都說他死了——他消失了。」我將報紙重新翻回來,指給他看。

  「因為他已經沒多少人性了……所以也就不可能去死。」

  是他嗎?

  我翻身下了床。

  攤開羊皮紙,我再次給鄧布利多寫信,信上描述了我下午看到哈利三人的異常,以及我的猜測和不安。

  羊皮紙再次變成小鳥飛了出去。

  舍友都睡了,我輕輕推開門走出休息室。

  其實我也不知道我該去哪裡,我先溜到三樓的石頭怪獸前徘徊,嘗試了前幾次進入校長辦公室的口令,但發現都不對。

  然後我來到四樓——正好看見韋斯萊兄弟從有著鏡子密室那間教室出來。

  我們彼此都被對方嚇了一大跳!以為要在今晚被費爾奇抓去關禁閉了。

  「維拉,你怎麼在這?」弗雷德走到我旁邊。

  「我睡不著,出來轉一轉。」我坦誠道。

  他們倆陪我往回走。

  「離宵禁時間還有半個小時你都要趕著回去——」弗雷德眯了眯眼睛。

  「現在說睡不著出來轉一轉——這可不像你,維拉。」喬治攬住我的肩膀。

  唔,他們倆有時候還是很敏銳的。

  「說起來,你想知道那條走廊裡有什麼嗎?」弗雷德突然指著四樓靠右那條走廊問道。

  我轉頭一看——那是一條黑黢黢的走廊,可以看見盡頭有一扇緊鎖的門——我想起來了,開學的時候,鄧布利多特意囑咐我們不要進去。

  「不,我可不想找死。」我可是個非常乖巧,不違背老師的好孩子。

  「我們去看過——你絕對想不到……」喬治說,我震驚了一下,「你們進去了?」

  「沒有進去……只是開門看了一下。」弗雷德解釋,「但很驚人……」

  「非常驚人……你真的不想知道嗎維拉?」

  他們倆干脆停在了樓梯口,兩張一模一樣的臉上滿滿寫著「快問我們快問我們!」

  看來不說他們是不會走了,我很無奈:「好吧,那請你們告訴我——裡面是什麼?」

  「穿過那條走廊,盡頭有一個大門……」

  「它是鎖著的呀,你們怎麼打開?」我不得不打斷喬治。

  「一個『阿拉霍洞開』就解決了。」弗雷德撇撇嘴。

  「然後我們輕輕推開門……」喬治繼續講,他聲音壓得低低的,試圖渲染氛圍——他成功了,我不自覺地將身體向弗雷德傾斜,好像他能幫我擋住什麼。

  「我們看到了一只巨大的……」

  「長著三個腦袋的狗!」他們倆同時說道。

  長著三個腦袋的狗。我猛地抬起頭。

  「三頭犬?!」

  「或許這是它的名字吧——它衝我們大吼……總而言之,我們被嚇壞了。」弗雷德倒是很坦誠。

  他們終於願意動了,將我夾在中間走下樓梯。

  弗雷德還專門扯著我跳下一階會消失的台階。

  「小鳥飛咯~」

  我:「……」

  「不過霍格沃茨為什麼會有一條……什麼來著,三頭犬呢?」喬治疑惑。

  「你是沒有看到,維拉,它三張嘴都在往下滴黏糊糊的口水!」弗雷德極力向我描述它的可怕。

  「那個房間裡還有什麼嗎?」我問。

  這個問題顯然有些超出他們的預期,雙胞胎愣了一下:「還有什麼?我們光顧著看他的腦袋了。」

  「不過它好像踩在一個什麼東西上面……」弗雷德陷入沉思。

  「難道它在看守什麼東西?三頭犬也是狗,對吧。」喬治聳了聳肩。

  原來我夢裡的三頭犬在這裡。它一定在看守什麼東西——不然無法解釋為什麼會放一只三頭犬在霍格沃茨。

  而它看守的或許就是魔法石。

  我和韋斯萊兄弟在路口分開,我回赫奇帕奇休息室,他們則回格蘭芬多塔樓——但他們的身影一消失在轉角,我就開始往回走。

  一路上,有不少畫像睜著眼睛看我,還互相發出竊竊私語,似乎在探討我一個學生那麼晚了要去哪裡。我非常感謝他們沒有一個大聲叫喊,這樣會把費爾奇吸引過來的。

  更妙的是,一路上也沒有遇到皮皮鬼——我跳過弗雷德帶我跳過的那個台階,重新來到四樓。

  面對一條沒有光線,隱約有高大石雕的走廊,我有點害怕。

  但現在不是害怕的時候。

  我要去確認一些事情——如果那裡沒有什麼異狀,我就離開;如果三頭犬有奇怪的地方,我就……

  用熒光閃爍照亮身邊,我深吸一口氣,往深處的大門走去。

  它果然是上了鎖的,正在我准備對門鎖念出開鎖咒語時——

  我的肩膀被搭上了一只手!


第41章 你們怎麼在這

  「我們就知道你要回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從我身後傳來。

  我簡直要被嚇得出一身冷汗:「你們怎麼在這?!」

  「你怎麼在這?」雙胞胎一臉正氣地反問。

  我答不上來:「……我有點好奇。」

  「嘿嘿,我就說你會感興趣的,你也沒見過三頭犬吧,維拉。」弗雷德叉腰笑起來,很得意的模樣。

  我默認了。

  過了一會兒他們仍然站著不動,我疑惑:「你們怎麼還不走?」

  「為什麼要走?」喬治比我更困惑,「我們也想再看一眼。」

  「你們不可以!」我有些著急。

  「為什麼不可以?」熒光閃爍中,兩雙幾乎一模一樣的藍色眼睛望著我。

  我更答不上來了。

  「因為……三頭犬很凶猛,我怕它傷到你們。」

  「那我們更要一起去。」弗雷德睜大眼睛,「不然它傷到你怎麼辦?」

  我愣住。

  看來他們不會走了。不過已經走到了這裡,不進去看看我總覺得有件事在心裡放著。而且……九成九裡面那只三頭犬就是海格養的名叫路威的那只。

  而路威一聽音樂就會睡覺。

  「好吧。」我妥協了,「你們誰身上有什麼能發出音樂的東西?」

  雙胞胎面面相覷了一下。

  喬治從兜裡掏出一個口哨:「變音口哨,這個算嗎?」

  變音口哨也是我們最近在試驗的新品,不過這個學期來不及推出了——它和普通只能吹出一個音的口哨不同,能夠隨著你的心意發出不同的音階。

  但是這樣還沒什麼稀奇,不過這些等它正式推出售賣了再說也不遲。

  「可以!」我大喜過望,「如果我消息沒錯的話,裡面那只三頭犬聽見音樂就會睡著——喬治,你來吹口哨可以嗎?」

  「當然可以!」喬治爽快應下。

  「消息沒錯……你哪裡來的消息?」弗雷德嘀咕。

  「那我開門了。」沒有理他,我深吸一口氣,將魔杖對准門鎖,輕聲念:「阿拉霍洞開!」

  鎖哢噠一聲開了,我們推門而入。伴隨著吱吱嘎嘎的開門聲,我們耳邊同時響起了低沉的狂吠。雖然還沒有看見我們,但是可以想像三頭犬的三個鼻子一定都在朝著我們這邊瘋狂嗅吸著。

  我們三個先將頭探了進去。

  雙胞胎說得沒錯,這真的是長得非常凶惡的一條三頭犬。它三張嘴裡都閃爍著尖利的寒光,伴隨它們的低吼,黏黏的口水也在往下滴著。

  我一眼看到了旁邊的一把豎琴——看來已經有人進了這裡。而且看這把豎琴的樣子,進來的恐怕不是哈利。

  難道那個偷魔法石的人已經進來了?

  我心下一緊。

  「看,維拉,那裡有一個活板門。」弗雷德湊過來悄聲說。我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果然在地板上看見了一個活板門。

  那現在該怎麼辦,是退出去還是……?

  還沒等我想通,喬治已經吹起了變音口哨——還別說,他吹得真像那麼回事。從他剛吹出第一個音符,大狗的三雙眼睛就同時往下耷拉。慢慢的,三頭犬的狂吠聲停止了——它的三個腦袋同時搖搖擺擺地晃了幾下,然後撲通倒在地上睡去。

  而弗雷德則在這時候推開了門,直往那扇活板門而去。

  我嚇了一跳:「你要干什麼?」

  「下去看看呀,難道霍格沃茨還有一個密道?不知道會通往哪裡呢?」弗雷德臉上顯露出一些躍躍欲試來。

  我真是有口難言,難道告訴他們裡面可能有一個伏地魔嗎?

  喬治的哨聲沒停,三頭犬已經睡得打起呼嚕了。弗雷德彎下腰,拉動活板門上的拉環,門一下子敞開。

  一片漆黑。

  我和弗雷德對視了一眼。

  「我先跳。」弗雷德說。

  「我先。」我瞪了他一眼。現在說什麼都晚了,早知道他們好奇心如此強烈,我說什麼也不會進來的。

  要是因為我,他們出了什麼事……

  弗雷德對我翻了一個白眼:「待著吧,小鳥。」

  我要揍他,他卻咧嘴笑了一下,直接往下面跳下去。

  我的心漏跳了一拍——喬治顯然也是如此,因為他停下來吹口哨,撲到門邊來:「弗雷德——下面怎麼樣?你有事嗎?」

  「沒事!」弗雷德的聲音傳來,「下面是軟的!」

  我們都松了一口氣。

  但很快我又緊張起來,忙示意喬治繼續吹口哨。果不其然,哨聲一停,路威的眼睛就半睜不睜,欲醒未醒了。

  喬治反應很快,立刻換了一首曲子吹。

  我不再耽擱,也往下跳——墜落了一會兒,然後我落到了一個柔軟的東西上面,像是某種植物。

  喬治緊接著就跳了下來,隨著他停止吹口哨跳下,活板門自動關閉,將三頭犬的低吼聲隔絕在外。

  「嗯……這好像和我們平時探索學校有點區別,對嗎?」喬治感受了一下身下的觸感,說道。

  我真是被他們的後知後覺氣個仰倒。

  這裡光線昏暗,我正想站起來,就感覺有什麼纏住了腳踝。心下一驚,再看韋斯萊兄弟兩人,不知不覺中他們也被長長的藤蔓纏住了雙腿。

  「梅林啊……這是什麼東西!」兩人想要扯拖藤蔓,但卻被纏得更緊了。

  「別動了,這是魔鬼網。」電光火石間,我想起塞德裡克說的話來。我甚至記得那是在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後,在圖書館裡,他坐在我對面,翻著筆記,正在考我魔鬼網的習性。他握著羽毛筆的手修長,羽毛筆的筆尖在書本某個地方頓住。

  幾乎隨著記憶裡他的抬頭,我也想起了我的回答。

  「它喜歡陰暗和潮濕……所以——」我一把抽出魔杖,讓魔杖頭上射出一道藍色風鈴草般的火焰。幾乎是立刻,我們就感覺到纏繞著我們的藤蔓再退縮著躲避光明與溫暖。

  我們終於完全掙脫而出。

  「幸虧你在草藥課上聽得很認真,維拉。」弗雷德說道。

  「幸虧塞德裡克考我考得很仔細。」我說。

  這裡很昏暗,我不確定我是不是看見弗雷德撇了撇嘴。

  為了離魔鬼網遠一點,我們不得不繼續往前走。

  「現在怎麼辦?」我問道。理智告訴我我們不應該往前,但……

  「當然是繼續走呀,都走到這兒了,你不好奇這裡到底通往哪裡嗎?」喬治毫不猶豫。

  弗雷德顯然是同樣的意思。

  於他們而言這不過是一場探險罷了,但我知道,再往前走,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遇到危險……

  「這是什麼?」弗雷德突然看到地上有什麼東西,他撿起來。

  是一條有毛絨球的皮筋——我記得這個皮筋,是赫敏的。一次她來問亞倫問題的時候,終於嫌蓬松的頭發礙事,她三下五除二用手腕上的皮筋將頭發扎了起來。

  凱瑟琳還偷偷和我說,用這條皮筋扎頭發的赫敏看起來更毛茸茸了。

  我的心再度往下沉了沉,幾乎墜到胃裡——看來哈利已經下來了,如果赫敏在這,那羅恩必然也在這裡。

  這下我再也說不出退出去的話。

  我們順著唯一一條石頭走廊往前走,除了我們三人的腳步聲,只有水珠順著牆壁緩緩滑落的聲音。

  我開始有些感激韋斯萊兄弟現在正在陪我,如果不是,我肯定會自己嚇自己,還沒遇到什麼,就把自己嚇得半死——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不是他們,我或許也不會走那麼遠……

  一環扣一環,就連我自己都搞不清自己為什麼要做那麼冒險的事情了。

  再走了一會兒,前面突然傳來輕輕的沙沙聲還有叮叮當當的聲音。

  「你們聽到了嗎?」我問,「是什麼聲音?」

  弗雷德側耳聽了一下:「像是翅膀扇動發出的。」

  前面有亮光,我們順著一直往前走,走廊的盡頭是一個燈火通明的房間,房間的拱形天花板很高。無數撲閃著翅膀的東西在空中飛來飛去。房間對面有一扇厚重的木門。

  「小鳥。」弗雷德看了看我。

  「不是小鳥,」我揪著他耳朵讓他好好看,「這是鑰匙!帶翅膀的鑰匙!」

  果然,空中飛舞著的是一大群閃閃發亮的鑰匙。

  「看來我們要用這裡其中一把去開門。」喬治思索。

  「可是要找哪一把呢?」

  「瞧!」我指向半空中一把銀質的鑰匙——它看起來憔悴不堪,翅膀無力地扇動著——這也很好理解,被人粗暴地抓住過兩次,任誰也會疲倦的。

  弗雷德看到一旁的飛天掃帚,拿起來扔給孿生兄弟一把:「嘿,喬治,要靠我們了!」

  雙胞胎蹬上飛天掃帚,升到半空,衝進一群密集的鑰匙陣裡。施了法的鑰匙躲閃得很快,但那個鑰匙可能已經很累了,在身為優秀擊球手的雙胞胎的圍攻下,不出很久,它就落在了弗雷德的手裡。

  鑰匙順從地被塞進鎖眼,弗雷德用力一擰,門哢噠一聲被打開。門一打開,鑰匙就又飛走了,這次它的翅膀更加耷拉,扇動得有氣無力。

  我們以為第二個房間裡會一片漆黑,但沒有,這裡燈火通明,照亮了一幕令人震驚的景像。我們正站在一個巨大的棋盤上,上面的棋子都比我們還高,但大多數已經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

  更讓我們震驚的是,棋盤上有兩個人——是羅恩和赫敏!

  羅恩軟綿綿地倒在赫敏懷裡。赫敏一見到我們,臉上露出既喜悅又不解的神情,「你們怎麼在這裡……羅恩暈過去了!我們要先出去給鄧布利多送個信!」

  她說的三句話急促且毫無干系,但我聽懂了。


第42章 我們最終都將在棋盤上落子

  「羅恩?!」雙胞胎嘴張得能塞下兩個雞蛋,既不知道他們的弟弟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更不知道他為什麼人事不省。

  兩人立刻圍過去。

  「哈利呢?」我問。

  赫敏望著我,她眼裡好像盈著淺淺的眼淚:「他自己進去了!那瓶通過火焰的藥已經沒了!」

  雖然不知道什麼是通過火焰的藥,但我知道我們應該無法再進入。

  「走吧,我們出去給鄧布利多送信。」我將赫敏攙扶起來。

  雖然我對這封信能不能送到鄧布利多手上感到很懷疑,也不知道我那封信現在漂泊去了哪裡。

  喬治將羅恩背起來,我們一起回到有著很多鑰匙的那個房間,用飛天掃帚穿過魔鬼網和路威,一直衝出走廊。

  雙胞胎送羅恩去醫療翼,赫敏要去貓頭鷹棚屋給鄧布利多送信。我和她一起來到棚屋,她著急忙慌地變出筆和羊皮紙准備寫信,我突然拉住她——

  有一只紙質的小鳥正朝我飛來。

  我一伸手,它就落在了我手裡,自動攤成一張羊皮紙。

  是鄧布利多的字跡。

  「我回來了。」

  **

  後來的事情就變得很容易了。鄧布利多及時趕到,救出了哈利。哈利在醫療翼足足躺了三天,羅恩倒是很快就醒了,他和赫敏天天去探望他。

  哈利最後在那個房間做了什麼,沒有人知道,這是個秘密——但秘密總是容易不脛而走的,於是哈利.波特勇敢戰勝了想要偷走魔法石的惡人的故事傳遍了整個學校。

  這個故事的有力宣傳者是羅恩.韋斯萊。羅恩在哈利昏迷期間,已經把這個故事講了八百遍,其中著重渲染了他本人在棋子這關的足智多謀和舍生取義。

  他的雙胞胎哥哥們非常配合他,將他們在看到暈倒的弟弟時忐忑不安的心情描繪得生動感人,把這個故事推向了一個小高|潮。

  至於我和雙胞胎兄弟,我們三個夜游人士在這次事件中美美隱身了。所有人都以為我時被雙胞胎兄弟攛掇去的——雖然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事實確實如此。

  哈利是主人公,也是故事的中心。大家把他和朋友們給格蘭芬多扣了一百五十分的事情忘得一干二淨,又重新開始喜歡和崇拜他。

  病房裡他收到的禮物已經堆成了小山。

  我在探望哈利的時候遇到了鄧布利多。

  奇怪的是,醫療翼沒有別人,只有鄧布利多、我,還有躺在病床上的哈利。

  「教授。」我和他打招呼。老人轉過頭來,他正開著一包比比多味豆吃著。

  「唔,這是我自己的存貨。」他特意舉了舉手裡的比比多味豆解釋道——因為哈利床頭的禮物裡就有一大包比比多味豆。我笑了:「那我可以來一顆嗎?」

  「當然。」他遞過來,等我拿了一顆,他突然說:「我覺得這是白扁豆燒腌肉味的。」

  我扔進嘴裡嚼了一會兒:事實上,是羅馬甜瓜味。」

  老人挑了挑眉毛。

  「您收到了我的信,教授。」

  「是的,幸好有你的信,維拉,」鄧布利多教授衝我眨了眨眼睛,「一收到你的信,我就知道有什麼要發生了……我來的恰是時候,正好把奇洛從哈利身上拉開——」

  「奇洛教授?」我感到震驚,這是一個從來沒有出現在過我的預料裡的名字。

  然後我就聽了一個完整的——好吧,或許並不完整的事情經過。

  「……所以真的是伏地魔。」我喃喃。

  鄧布利多看了我一眼:「是的,你猜到了。」

  我將視線落在了病床上的哈利臉上。他還是個11歲的小男孩呢,臉龐稚嫩,額頭上有個閃電型的疤痕。

  「維拉,大家都不知道你也是想去對抗伏地魔的……你感到失落嗎?」鄧布利多問道。

  我驚訝地抬頭看他:「什麼?不,我的意思是——我當然不感到失落。那天晚上我只是想去確認一下……其實我並沒有要去對抗伏地魔。」

  我的聲音漸漸弱下來:「我沒有這樣的勇氣。老實說,如果不是韋斯萊兄弟想去看看,我可能都不會踏進去。」

  「你會的,」鄧布利多篤定地說,「你會進去的,維拉。」

  「你掌握的信息是那麼少而零碎,可還是拼湊出了事情的大概經過——如果沒有你及時的提醒,我恐怕會錯過挽救哈利。」

  「我只是……」我感到有些臉紅,「一切都是猜測,我還以為是我猜的太離譜了。」

  畢竟誰會想到,當年伏地魔並沒有死去?他還活著,甚至還在計劃著永生。

  「但為什麼當哈利的手碰到奇洛教授的臉的時候,他會……?」我問出疑惑。

  「因為哈利的母親是為了救他而死的。如果伏地魔有什麼事情弄不明白,那就是愛。他永遠不會明白,被一個人這樣深深地愛過,盡管那個愛我們的人已經死了,也會給我們留下一個永遠的護身符。」鄧布利多平靜說道。

  」像奇洛這樣內心充滿貪婪、野心和仇恨,將靈魂出賣給伏地魔的人,怎麼能觸碰有這壓根美好印記的人呢?」

  那我呢,我身上也有媽媽的這種愛嗎?

  我有些走神。

  「那他還會回來的,是嗎?就算沒有魔法石,他也會找到別的方式……」

  「是的,我相信會有這麼一天。」鄧布利多淡淡道,「他絕不會就這樣死去的。」

  哈利一直沒有醒來,看了看天色,我也該走了,凱瑟琳他們還等著我准備一起吃晚飯呢。

  「對了,教授,」我停下准備離開的腳步,「我可以問您一個問題嗎?」

  「事實上,你已經問了。」鄧布利多又往嘴裡塞了一顆比比多味豆——我懷疑那是臭襪子味的,因為他的白胡子都扭曲了一下,「但是你可以再問一個問題,維拉。」

  「哦,是這樣的……上次我和朋友去霍格莫德,我聽見兩個人的談話。」

  「他們說了什麼?」鄧布利多實在是個很好的傾聽者,甚至還會在我停頓不知道該不該繼續的時候給我遞話。

  「他們說當年您擔保了兩個食死徒使他們免於進阿茲卡班……我想問的是,那個「未知者」是誰?」我還是問了出來。

  自從在三把掃帚酒吧聽到這個消息後,我就再也沒有忘記過。

  雖然沒有任何證據、任何線索表明她是誰,但那個人是莎莉斯特這個念頭……它玄而又玄地冒了出來,我自己都不知道它究竟是如何生發落地的。

  「你好像已經有所猜測。」

  「是的,我總感覺……雖然他們說沒有人知道她是誰。」我感覺自己眼眶熱熱的,嗓子眼也莫名其妙發緊,「……她會是我媽媽嗎?」

  我好像聽到鄧布利多嘆了口氣。

  這好像是一段不該發生在這裡的對話。臨近黃昏的醫療翼,一個躺在病床上昏迷的學生,一位站著的教授,和本來應該探望病人的我。

  但它就是這樣發生了。

  我總是要得到一個答案的。

  「維拉,我沒有辦法欺騙你說不是,因為她就是莎莉斯特……」鄧布利多輕聲說,他坐到我面前,微微彎腰,幾乎平視我,「但她絕不是你想像中那種食死徒。」

  「我知道她不是。」眼睛一眨,我感覺到有溫熱的水滴滴落在我手背上,令我一下子抓住了自己的長袍。

  「這是一個很長很長的故事了,維拉,但是我現在還不能告訴你……今天不能,現在不能。」

  「那什麼時候我能知道呢?」在我的視線裡,老人已經在水光中模糊成了一片。

  「我相信很快了……伏地魔絕不會這樣死去。」鄧布利多的眼睛是那麼藍,像一片深海,「我向你保證,維拉,等你再長大一些,等你做好了准備……等我再明確一些事情——」

  「我就會告訴你一切。」

  我慢慢平靜下來。

  「所以教授您有一個計劃?」

  「一個?唔……」他坐直身子,微微笑起來,「老年人的大腦裡總是有很多很多計劃的。比如說,我計劃等會兒回去吃一個蟑螂堆。」

  我也笑起來:「那我會派上用場嗎?」

  鄧布利多長長的白色眉毛抖動了一下:「如果是哈利問我這句話,我會說『我們都將派上用場』,但如果是你,維拉,我會說——」

  「是的,你是其中很重要的部分。」

  「我們最終都將在棋盤上落子。」

  **

  塞德裡克和我冷戰了兩個小時。

  我不確定他和我冷戰究竟是因為我那天晚上夜游了,還是因為我和韋斯萊兄弟在一起夜游,亦或者是因為我們差點因為膽大包天遇到了危險。

  「事實上,」凱瑟琳看了眼生平頭一遭坐得離我兩個人遠的塞德裡克一眼,「我覺得三者皆有之。」

  我偷偷望過去,亞倫正坐在他對面。察覺到我目光後,他也望向了我,悄悄攤了攤手,表示他沒有好辦法。

  我又看向凱瑟琳,她瘋狂朝塞德裡克方向努嘴,嘴都要瞥歪了。

  於是我慢慢將屁股挪到塞德裡克旁邊去。

  「咳……咳咳咳咳咳咳!」我本來想在開口前清一下嗓子,結果突然被自己口水嗆到,真的開始驚天動地咳嗽起來。

  有一只手伸過來拍我的背,水和紙巾第一時間從兩個方向被遞過來。等我停下來,已經是淚眼朦朧。

  好丟臉,怎麼會有人假裝清喉嚨結果被口水嗆到啊。

  「喝水。」塞德裡克將水放進我手裡,我後知後覺意識到他和我說話了!

  我立刻眼睛一亮:「你不生氣了,塞德。」

  我好像聽見他嘆了口氣:「我沒有生氣,維拉。」

  「你有,你都——」我看了一眼亞倫,他伸手給我比了個「2」,「兩個小時沒和我說話了!」

  塞德裡克扶額:「……我只是……那麼危險的事,韋斯萊兄弟帶你……萬一……」

  他想了一會兒,好像也想不出應該怎麼表達,只是嘆了口氣。

  我在一旁很乖巧地受訓,保證道:「我再也不會干那麼危險的事了。」

  他瞥了我一眼,非常罕見地似乎從鼻子裡輕輕哼了一聲。我聽懂了,他是在說:你最好是。

  但也許我望向他的眼神實在太過於誠懇,最終塞德裡克還是放過了我,說向別的話題:

  「放假你們有什麼打算嗎?」

  我們三個人注意力立刻被扯開。我舉手提議:「要不要來我的……好吧,我爸爸的手提箱裡玩?」

  他們對視一眼,毫不猶豫:「要!」


第43章 山地正是夜晚

  臨走之前,我又去探望了一次哈利——這次他是清醒的。

  羅恩、赫敏和韋斯萊雙胞胎都在。

  雙胞胎正在抱怨龐弗雷夫人將他們的馬桶圈給扔了出去:「這可是我們千挑萬選的禮物——」

  「一個智能的、靈敏的——」

  「能全方位照顧到你屁股的馬桶圈!」

  我沒忍住笑出來。

  雙胞胎一人搭上我一邊肩膀:「來給大家介紹一下,我們夜游小分隊的——」

  「小鳥女士!」弗雷德大聲說。

  我狠狠給了他肚子一個肘擊。

  「諾維拉,我剛剛還在和哈利說,那天晚上幸虧有你!」赫敏親熱地坐到我旁邊來。

  哈利也望過來,他的眼睛是那麼綠,像一波蕩漾的湖水:「謝謝你,諾維拉,如果不是鄧布利多收到了你的信回到霍格沃茨,魔法石差點就要被偷走了。」

  羅恩翻了個白眼:「重點難道不是——你差點要死了!」

  「真是太巧了……不過你家裡的神奇動物究竟出了什麼問題,要把鄧布利多叫回來幫忙?」赫敏問道。

  那天我和鄧布利多還商量了一件事,就是怎麼解釋那天晚上我信裡描述的哈利三人的異常將鄧布利多叫了回來。

  「是洛洛獸,我爸爸從偷獵倒賣的商人手裡救出來的。」我睜著眼睛說瞎話,「最近它們的毛突然開始脫落,食欲不振,我在一本書裡讀到過鄧布利多曾經在亞洲見過這種神奇動物,所以想寫信問問他情況。」

  「洛洛獸?是哪本書呀?」赫敏陷入了糾結和沉思之中,估計在大腦裡瘋狂回憶自己看過的和神奇動物有關的書籍。

  但韋斯萊兄弟早就不甘於停留在這個話題了:「維拉,你放假要做什麼?要不要來陋居玩?」

  「你可以和金妮住一個房間,她一直在念叨你。」

  「可以呀!」我點頭,「你們有空的時候寫封信給我,我就去住兩天?」

  「你隨時都可以來,小鳥。」弗雷德笑嘻嘻的。

  我好像看到羅恩做出了嘔吐的表情。

  然後他的腦袋被哥哥狠狠摁了一下。

  **

  回家的前一天,我們留在宿舍收拾東西。

  夜深人靜,我躺在床上,望著昏暗的床幔頂部,居然毫無睡意。

  自從那天和鄧布利多聊完之後,我總是感覺內心空落落的——那種感覺很難形容,就像我明知道前面有一個巨大的謎團等待著我,但是卻有一條界限阻攔著不讓我碰觸。

  我比從前知道了更多和媽媽有關的消息,但卻更迷茫。

  我悄悄去圖書館查閱過,但並沒有很多有用的消息。大家都只稱呼她為「未知者」,形容她常年戴著漆黑的鬥篷,不以面容示人。

  她真的是食死徒嗎?我打死也不願意相信這一點——那個淺薄印像中活潑又溫柔的女人,我不相信她會是食死徒。哪怕……

  哪怕全世界都認為她是。

  可如果她不是,她又為什麼要加入伏地魔的隊伍呢?為什麼卡爾森從未提起,大家也閉口不提?為什麼將她從這個世界,也從我的生命中抹去?

  最重要的是……她現在在哪裡呢?

  越想,我的思緒就越是紛亂。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停不下來的大腦終於累了,無數交錯在我腦海中的晦澀的文字、景像、線段和幾何圖形漸漸趨於一片空茫。

  從小我就很會開解自己,卡爾森不怎麼管我,我更多時候是和神奇動物們待在一起——有想不通的事情,我就去卡爾森的手提箱裡待著,待到想通為止。

  但事上還有很多事情是無法靠時間想通的。

  於是我也在很小的時候就學會等待和忍耐。

  鄧布利多不告訴我,那一定有他的緣故。而我也將繼續遙望著那個謎團,等待落子。

  **

  我家再次迎來了三個小豆丁——哦,不是,已經不能用小豆丁形容我們了。

  即將升上四年級的我們身形都開始抽條。亞倫和塞德裡克就像吃了生長劑一樣瘋長,上個學期常常聽他們說腿酸腿疼;凱瑟琳也抽條得很快,站起來居然比我高了小半個頭。

  我真的不懂,大家都吃一樣的食物,為什麼身高也會差那麼多?

  「其實你也不矮,維拉,」凱瑟琳試圖安慰我,「只是……和我們比起來有點點矮。」

  塞德裡克特意低頭摸了摸我的腦袋以示安撫。

  謝謝,有被安慰到呢。

  卡爾森出去不知道哪裡溜達,雷奧則一早就進手提箱裡照顧神奇動物們去了。

  凱瑟琳摸著燕尾狗蘇拉不肯松手,蘇拉性格很好,在她懷裡拱來拱去。貓狸子露露則比較警惕,她高高地趴在櫃頂上,毛都炸了起來,睥睨著入侵她領地的三個凡人。

  我本來還想帶朋友們坐下來吃點東西,但他們三個人顯然不這麼想,渾身上下都寫著「還不走嗎還不走嗎」幾個字。

  於是我便「哢噠」一聲打開了手提箱,手提箱裡什麼都沒有——只有一個漆黑的洞。

  我率先爬下去:「小心,梯子在這個方向。」

  進入手提箱,先是一個放置用具和食物的小房間,雷奧正在這裡。他聞聲抬起頭來,和我們打了聲招呼:「山地那邊下雨了,記得打傘。」

  我比了個「ok」的手勢。

  推開房間門,就是完全是另外一個世界了。

  我一時之間沒有聽到聲音,再回過頭,就看見三張呆滯的面孔——我完全理解這種感覺,沒有人第一次進入這個瑰麗、龐大、充滿生機和意趣的箱中世界可以不被震撼。

  在凱瑟琳懷裡的蘇拉見抱著它的人久久不動,等不及地跳下來,率先衝進一條彎道裡。

  「走吧,蘇拉給我們帶路呢!」

  小狗穿梭在灌木叢之間,一會兒從洞穴之間鑽進去,一會兒從枝干上冒出頭來——它很聰明,早就將這裡的環境摸得一清二楚。

  我們踏入一片茂密的叢林,空氣中冒著細細的霧氣,吸入肺裡是清凌凌的。尤加利樹細而長,向天直矗,狹長的葉片在微風中散發著銀光;木槿樹、茄冬樹、倒銀樹等樹干密密地排列在一起。

  下方不多的空隙裡,生著各種灌木和草花,花朵點綴在其中,都是一眼望過去就毒辣的紅色、黃色、深粉紅——像深芙蜥蜴的唾液。有被踩出來的幾條小路,看似通往不同的方向,其實都殊途同歸。

  樹上突然傳來樹葉被驚動的細細簌簌的聲音,我們抬頭望去。

  「是惡婆鳥。」塞德裡克認了出來。

  樹椏間果然露出惡婆鳥那艷麗的尾羽,它似乎無意張嘴恐嚇新進入的朋友——要知道,它平常最熱衷的事就是去嚇各種各樣的生物。

  後頭又傳來踢踢踏踏的聲音,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地上行走著蹦跶。不用回頭我都知道是沙氏蕉鵑,它們成群結隊地在小道上直衝而來,看見前面有四人一狗也完全沒有要避讓的意思。

  「蹲下!」我拉著旁邊的亞倫下蹲,塞德裡克和凱瑟琳反應也很快,立時地上就多了四個大蘑菇。

  沙氏蕉鵑果然沒有要避開我們的意思,眼前有東西,它們就在地上借力一蹬,然後用派不上什麼飛行用場的翅膀撲棱兩下,從我們頭頂上跳過去。

  跳過我們之後,它們繼續蹦跶著離開了。

  「它們不會飛嗎?」凱瑟琳提問。

  「沙氏蕉鵑不擅長飛行,擅長跳躍和攀爬——它們能攀爬上幾乎八十度的峭壁。」我幫亞倫拍了拍他衣服上的塵土。

  藍波鳥在我們頭頂嘰嘰喳喳地大叫,凱瑟琳一開始還覺得藍盈盈的它們很可愛,在被我科普它們其實是在大聲罵人之後立刻收回了這個想法。

  走著走著,視野慢慢變得開闊,我們旁邊突然連續「砰砰砰」發出連續輕微的爆破聲。

  蘇拉立刻衝過去,然後爆破聲變得更加密集了。

  一群肥胖、羽毛蓬松的鳥類出現在我們眼前,是球遁鳥。它們蹦跳著,撲閃著可愛的翅膀,「砰」的一下從原地消失,下一秒又在另一個地方「砰」的出現。蘇拉去和它們玩,半天也沒有咬著一根羽毛。

  一棵樹上垂掛著不少帶刺的卵囊,塞德裡克遠遠觀望著,我趕緊將他拉走:「那是蜷翼魔,還是不要打擾它們的好。」

  「聽說蜷翼魔的毒液在稀釋後可以去除不好的記憶。」亞倫說。

  「確實是的,斯內普教授總想從我們這裡買到蜷翼魔的毒液做嘗試。」我回答,「但是……什麼算不好的記憶呢,又要稀釋到什麼程度?我總有些懷疑它的功效。」

  我們即將離開叢林,眼前已經出現了淅淅瀝瀝的雨絲。

  山地正是夜晚,今夜有雨。

  我終於能將從雷奧那裡學到的這個咒語展現出來了!

  「快看我!」我先將他們的注意力吸引過來,然後舉起魔杖,「氣霧立成。」

  從我的魔杖尖端逐漸升起一道飄渺的氣霧,它們升騰著,然後延展開形成一個透明雨傘的模樣,將雨絲隔絕在外。

  「是不是很酷!」我驕傲叉腰。

  三人連連點頭。

  但一時半會兒的他們也施放不出這個咒語,於是他們各自掏出點什麼東西,用變形咒變成了自己的雨傘。

  我們撐著傘走進山地。

  這裡很廣袤,只見一個又一個的山頭。低矮的灌木叢隨處可見,流螢草、月光花、大腳樹根交織著,密密麻麻地生長在一起,它們或散發著微光,或葉脈間有銀色的線路,和四散的飛螢蟲一起將這片山地微微照亮。

  月痴獸們從洞穴裡跑了出來。我將放著它們食物的桶放在我們中間,然後抓了一把撒出去。食物流螢般飄散在空氣中,緩緩下落,月痴獸們高興地一口一個。

  他們也學著我的樣子抓了一把去喂月痴獸。

  這實在是一個人畜無害的互動環節,雨停了以後,我們還在這片山頭上坐了一會兒。

  今夜無月,繁星滿天。

  從這裡可以看見我們走出來那片茂密森林,與森林和山地相交的是一大片湖泊——很大,和霍格沃茨那片湖泊不相上下。偶爾能見到水波翻騰,波光粼粼,像是有什麼隱秘深藏在湖水底部。

  「那裡有馬形水怪,我們還是不要走近看了,哦還有山壁人魚——卡爾森救下這幾只後,我們本來想把它們放回海洋裡去,結果它們不肯走了。」我遠遠指給他們看,「它們最喜歡貼在湖底的牆壁上。」

  「人魚?是長得很凶殘那種嗎?」凱瑟琳問,蘇拉正窩在她懷裡打盹。

  「不,山壁人魚很美。紐特很早就發現,那些生活在溫暖水域的人魚比冷水中的人魚好看的多,山壁人魚生活在加勒比海,是名副其實的美人魚。」

  下雨後,有微風鋪面,夾雜著濕濕的水汽。我們身邊時不時傳來一些細微的響動,飛螢蟲繞著我們打轉。

  「這裡好美——不止是美,是……」塞德裡克卡了殼。

  然而我們都明白他的意思。

  卡爾森這個手提箱裡就是一個微縮的世界,沒有哪裡比這裡更能和神奇動物們親密地相處。它絕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樣靜謐美麗,也不僅僅是」充滿生機與活力的」。在這裡,危機與美麗並存,神奇動物和人類彼此是朋友,也是天性的相敵;是陪伴者和照顧者,也是截然不同的兩種物種。

  它們也在思考,在用自己的方式延續和生存——它們絕不是沒有思想的死物。如果誰帶著這樣輕視的想法接近神奇動物,那可真是大錯特錯。

  「我現在知道你為什麼是這樣的性格了,維拉。」凱瑟琳感慨。

  亞倫和塞德裡克點頭表示贊同,顯然都理解了凱瑟琳的話。

  只有我一臉茫然:「什麼性格?」

  凱瑟琳只笑不回答:「你問亞倫。」

  我去看亞倫,亞倫靦腆地笑了笑:「塞德知道。」

  我又去看塞德裡克。

  他估計看出我眼睛裡刀鋒一樣的眼神了,所以他憋了一會兒笑:「嗯……就是說你很好,維拉——真的!」他接住我揮過去的拳頭,輕輕松松,像握住一個蒲絨絨。

  「你真的很好。」


第44章 我喜歡上他的這個晚上

  我們在手提箱裡足足待了一整個下午。看了鳥蛇和仙子後,我們又去冰原中探訪了一下納努克狐和北馴鹿——值得一提的是,麻瓜們常常說的「聖誕老人和馴鹿」其中的馴鹿,很可能指的其實是北馴鹿。

  因為在以前,它們真的被用來當作交通工具——拉著貨物,騰空而起那種交通工具。

  我們還見到了隱形獸尼爾。

  「我的好朋友!」我和大家介紹尼爾,然後又向尼爾介紹他們,「這是我的朋友們。」

  尼爾只是慢吞吞看了我們一會兒,然後空氣微微波動——它隱身在空氣中。

  「哇,酷!」凱瑟琳贊嘆。

  離開前,凱瑟琳看見草叢中一朵花,她剛伸手想碰,就被我抓住了。

  「有毒?」塞德裡克立刻進行觀察。

  「還是會咬人?」亞倫也探頭過來。

  這朵雪白的,有著深藍花蕊的花朵前便聚集了四個腦袋。

  「別惹怒嘉德利堇,」我小小聲說,「它們被惹怒之後會自燃!這裡就完蛋了!」

  「自燃?它們會起火?」亞倫也小小聲震驚。

  「嘉德利堇喜歡悄無聲息地混進灌木叢和花堆中——要是誰玩弄它們,它就會因為生氣自燃,或者有誰將它們摘下來想做裝飾,那他只能得到火焰和灰燼。」

  我看到他們三個往後幾不可見地退了半步,生怕自己一不小心燒掉了這片土地。

  「別擔心,其實只要控制好摘下它們的地方……」我卻上前,將嘉德利堇沿著根莖輕輕一掰。

  這無疑是一朵極美的花,純白的花瓣,深藍夾金的花蕊,像是仙子裡最愛美的那個會裝飾在自己身上的顏色。

  四雙眼睛齊聚在嘉德利堇身上,毫無預兆的,它花蕊中冒出深藍色的火焰,花瓣並沒有因為火焰而卷曲變黑,它們只是從被燃燒處開始消失,變成細細的金粉落下來。

  我松開手,火焰和金粉就掉進附近沒有植物的泥土裡,沒一會兒就熄滅了。

  「事實上,它們就是靠這樣『傳粉』的——它會在這裡重新長起來。被摘下對於它們來說並不是死亡,而是新生。」

  他們三人愣愣的,顯然被極有性格的嘉德利堇驚呆了。

  我們繼續往外走,走了幾步,我才發現塞德裡克沒跟上。一回頭,我看見他仍然站在原地,看著重歸於泥土的嘉德利堇,好像在想什麼。

  在我要開口喊他之前,他先反應了過來,對上我的視線笑了笑。

  然後他邁開步子,幾步就走到了我身邊。

  在我身上灑下他的陰影。

  **

  從手提箱上來之後,我們看見雷奧正和嗅嗅對峙——雷奧遍尋他給火螃蟹准備食物的銀勺子不見了,問嗅嗅要,然而嗅嗅望著他,一臉無辜的樣子。

  「你最好是真的不知道。」

  雷奧將嗅嗅倒提起來一陣搖晃,我們眼見著從它肚子裡掉出了一顆金幣、一串項鏈、兩根金叉子……

  雷奧又搖了搖,這下一堆金燦燦的東西從它肚子裡排山倒海似的傾瀉下來,在地上堆成了一座小山。

  「哦!我的發卡!」凱瑟琳上前扒拉了兩下,居然發現了一個眼熟的東西。她驚呼一聲,摸了摸自己的頭發,這才發現她帶來的鑲著小金蝴蝶的發卡不見了,也不知道嗅嗅是什麼時候偷走的。

  「看到了嗎,養一只嗅嗅,會對你的財產造成極大的破壞。」看著生無可戀的嗅嗅,我上前去摸了一下它的腦袋。

  「它好像很不高興。」亞倫盯著它轉了一個圈後面向我們的屁股。

  「別擔心,」雷奧終於找到了他的銀勺子,「它平均每周都要這樣生氣一次。」

  晚餐是雷奧做的,塞德裡克進去打下手,我、凱瑟琳、亞倫圍在廚房門口,不停地對他們發表贊嘆——好吧,其實只有我和凱瑟琳。

  「天啊,這麼香的味道,是人類能夠做出來的嗎?」

  「好香好香,」我像個岫鼠那樣在空氣中抽動鼻子,「我聞到了溫暖和關懷的味道,梅林啊,這可真是太迷人了!」

  亞倫在旁邊,數次想張嘴表示一下看法,然而我和凱瑟琳積極得他根本插不進話。

  留意到這點,我和凱瑟琳便停下來,兩雙大眼睛充滿熱情地看著他。

  停頓了兩秒,亞倫對我們前面的贊賞發表了認同:「嗯!」

  在這樣的贊揚之下,雷奧和塞德裡克堅持不動如山了好一會兒。

  終於,他們好像同時嘆了口氣。

  塞德裡克轉身,遞給我們一碟米布丁:「去吃吧。」

  我們接過,從善如流地離開了那裡。

  晚餐卡爾森沒有回來,估計又掉進哪個神奇動物懷裡了。

  雷奧加塞德裡克的主廚搭配簡直是天衣無縫,無懈可擊——整個晚餐時間都聽不到我們交談,只能看到我們埋頭苦吃的樣子。

  一頓晚飯結束,餐桌旁多了五個肚皮滾圓的人。

  「今晚你們怎麼睡?」雷奧突然問。

  「我想想……」我開始思考怎麼安排房間,但突然,我想到了一個更妙的主意,「我們去山谷空地裡露營好不好!」

  凱瑟琳三人的眼神同時從迷茫逐漸變得興奮,幾乎要射出精光。

  於是大家長雷奧幫我們把帳篷翻了出來,我們四個像跟屁蟲一樣跟著他來到山谷的空地裡。

  帳篷是綴有星星流蘇的的藍色,小時候我最喜歡這頂帳篷,常纏著卡爾森讓他幫我支起來自己晚上在手提箱裡睡。他十次裡可能答應一次,或許正是因為格外來之不易,所以我對住帳篷的印像非常美好。

  雷奧揮動魔杖,帳篷各個零部件就自己飛出來組裝,沒一會兒整個帳篷就組裝完了。

  「快來!」我率先爬進去,朝他們招手。蘇拉響應得最快,它撒著四只小腳緊跟著一頭栽進了帳篷裡。

  帳篷裡被施了延伸咒,看起來只能躺兩個人的帳篷,一進來其實是另一番天地——淺藍、深藍和柔和的黃色在這裡相互交織,四張床中間各自被畫有星系的帷幔遮開。一坐就會陷下去的墊子隨意散布在柔軟的地毯上,還有白色的陶瓷碟,它們裝著各式各樣的茶點,在空中漂浮著,致力於讓這個帳篷裡所有人都吃上美味。

  幾乎像一個星空異世界。

  「歡迎來到我的帳篷!」我做了個自己想像中電台主持人會做的動作。

  他們贊嘆了一會兒,很給面子地「啪啪啪」鼓掌。

  「比我在魁地奇世界杯看到的那些帳篷都漂亮多了!」凱瑟琳表示。

  塞德裡克不停點頭。

  二年級暑假時他們本來約好了要一起去看魁地奇世界杯,但迪戈裡先生沒時間,又收到了我看龍的邀請,兩人沒猶豫兩秒就放棄了魁地奇世界杯。

  「那可是龍!多少人一輩子也見不到一條龍!」凱瑟琳如是說。

  洗漱完之後,我們一人一個墊子癱著——雷奧在我們的強烈要求下也留了下來。

  陶瓷茶壺在我們中間漂浮著移動,絕不允許我們誰的杯子裡水位下去一點。覆盆子味的餡餅做得小小的,一口一個,我沒一會兒就把面前這盤吃完了。

  然後另一疊裝著餡餅的碟子在空氣中飄飄忽忽地飄到了我面前,我抬頭一看,是塞德裡克將他身邊的輕輕推了過來。

  「對了!」我突然想起什麼,掏出魔杖對帳篷點了點。

  帳篷立刻變成了透明的——我們像是真正蓋著星空這張被子,躺著土地這張床,周圍微光浮動,星星們蜂擁在天空這片花園裡。帳篷好像不復存在了,我們聞到土地和空氣潮濕的氣息。

  有小動物們會從我們帳篷旁邊經過,它們探頭探腦的,但絕不理會這個生命中的過客——哪怕這是個龐然大物。它們只看了一會兒,就溜走了。

  很難形容此時的感覺——我從小就為此深深著迷。我好像感覺不到自己的軀體,也不知道是它們太沉重而被留在了地上,還是我的靈魂已經迫不及待落入荒野。夜色很深、很重,帳篷外偶爾有細微的聲音傳來,再遠處還不時有未知的長嘯。

  飛螢蟲也會晃晃悠悠地飛到我們帳篷上停駐,分不清它們和星星究竟誰更明亮一些,明與暗的美妙色澤在今夜交織。

  在每一個夜晚交織。

  沒有人說話,大家好像累了,又或者醉了。我從半夢半醒中醒來,才發現他們好像都睡著了——在各自的墊子上,蘇拉就窩在我旁邊,蜷縮成了一個圓。

  這樣一醒,我突然沒什麼睡意。躡手躡腳爬起來,我想出帳篷坐一會兒。

  一出去,清涼的晚風撲面而來,一只本來徘徊在我們帳篷外的年幼的四角鹿被我嚇得腿一軟,但很快它又站起來,跑開。不一會兒,遠處傳來成年四角鹿從喉嚨裡發出的低低的聲音,估計被孩子突然消失嚇壞了。

  我什麼也沒想——在這樣的環境下,腦子怎麼可能還有雜念?它們都消失了,被這樣的夜色、被與朋友的相伴洗滌干淨。或許它們還會回來。

  但等今夜過去。

  「睡不著?」身後突然傳來塞德裡克的聲音,他在我身邊坐下,還帶了一個披肩出來給我蓋上。

  「謝謝,」我接過來,「我以為你們都睡著了。」

  「我也以為。」

  然後我們一時之間沒有說話——這並不常見,我從來都是話多那個,但今晚我腦子一片空白,想不出話題。

  「維拉,謝謝你帶我們來這裡。」塞德裡克突然說,「還有上次去羅馬尼亞——我印像中最深刻的兩次『旅行』,我想我這輩子都難以忘懷。」

  「自然和生命,永遠都有讓人無法忘懷的魔力。」我說。

  「我爸爸在神奇動物管理司工作,我小時候總以為他的工作能把我帶上,」塞德裡克笑了笑,「但是都不可以。」

  「他會回來和我描述他去過的地方,他管理的神奇動物——哦,還有無聊的,重復千百遍的,臨時給不小心見到神奇動物的人施遺忘咒。雖然那是魔法事故和災害司的活兒。」

  「他說這簡直是他最熟練的魔咒了。」

  我們都笑起來。

  「你喜歡神奇動物嗎?」我問。

  「喜歡?我不知道,我好像沒有什麼特別喜歡的東西。」塞德裡克搖了搖頭,「……也不知道以後會從事什麼工作。」

  「這還不好想嗎!」我開始掰手指頭給他算,「你魁地奇打得那麼好,以後去做職業魁地奇運動員也可以呀,就算不行,教小孩子,組建一個低齡魁地奇世界杯綽綽有余了;你成績那麼好,魔法部肯定搶著要你,到時候你就選哪個悠閑一點的……」

  「我覺得你適合去魔法法律執行司,做傲羅和執行官的你肯定帥呆了……國際魔法合作司也適合你,上哪裡去找形像那麼好的外交人員呀?」

  「如果你喜歡神奇動物,進神奇動物管理司也可以,我們裡應外合……不是,互通有無。」

  「或者魔法體育運動司?去管……」

  他突然伸出一只手,撥弄了一下我的頭發,打斷了我滔滔不絕的話頭——果然,話癆如我,再有氛圍,我也是安靜不下五分鐘的。

  隨著我話頭一起停下的,還有我的腦子。

  「有一只飛螢蟲落在了你頭發上。」他聲音那麼輕,清涼濕潤的風一吹,就飄散了。他收回手,那只飛螢蟲居然落在了他的手上。

  他的手真好看。我發散天際地想。

  「……有沒有人和你說過,你的眼睛很像嘉德利堇。」塞德裡克突然說。

  「……什麼?」

  「嘉德利堇。你的眼睛……像它的花蕊冒出的火焰……」他抿了抿唇,沒有再說下去。

  但晚了,我的心突然劇烈跳動起來——好像那只飛螢蟲不是落在他手上,而是我的胸膛。

  這一切發生的是如此恰到好處,再也無法復制的夜晚,無法復制的對話。就連飛螢蟲都是那麼恰好,它落在他指間,照亮他的面容。

  也照亮他深邃而溫柔的灰色眼睛。

  卻在我心底掀起狂風巨浪。

  很久以後我才想起來。

  我喜歡上他的這個晚上沒有月亮。


第45章 番外一.【塞德裡克】01

  如果要塞德裡克用現在魔法界最火的「用動物、花、顏色形容你的愛人吧」這個問答去形容諾維拉。

  他會毫不猶豫地說:「灰飛馬、嘉德利堇、深藍色。」

  有些人聽起來會覺得很浪漫,但有些人覺得很敷衍。

  「灰飛馬不是維拉的守護神嗎,還有深藍色,就是維拉眼睛的顏色呀!」凱瑟琳如是說。

  但塞德裡克並不會改變他的想法——而他知道諾維拉一定會懂。

  **

  「所以我們今天要做訪談?內容是什麼?」諾維拉問。

  她正湊到鏡子旁調整耳朵上的耳釘。

  我繞到她身後,幫她重新系了一下裙子上的蝴蝶結——我打蝴蝶結總是打得又快又好。

  諾維拉每次都感到驚訝,但她永遠都不會知道,我練習了很多次,只是因為我覺得她每次跑過來讓我幫忙系蝴蝶結的樣子真的很可愛。

  這條裙子諾維拉最近很喜歡,是淺藍色的,很配她白皙的皮膚。她在鏡子前轉了兩圈,覺得沒問題了。

  「很好,美少女准備好了!」她很有活力地一拍掌。

  我就笑了。

  「當然是采訪年輕的神奇動物學家——你救了一只鳳王鳥的事連上了預言家日報兩天第一版了。」

  「哼哼。」面前的女孩就皺了皺鼻子,可愛得要命,「畢竟我是紐特的——」

  「親傳弟子。」我接上她的話,然後低頭吻了一下她。

  采訪場地和諾維拉想像的有些不同——因為她看起來明顯對這個充滿粉紅泡泡的采訪場地有些困惑——粉紅泡泡是真的粉紅泡泡,它們大大小小的散布在空氣中,互相碰到就發出輕微「啵」的一聲,退開來繼續游走。

  「這裡……」她想發表一下疑惑,但我已經將她拉到有著白色毛茸茸的沙發上坐好了。

  她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像隱形獸的毛!你知道小時候尼爾曾經背過我的吧,把我們當時的鄰居嚇了一大跳……你知道,一個小女孩漂浮在空中。」

  或許她自己不知道,一說到神奇動物,她眼睛裡就會有奇彩的光,明亮而耀眼。

  唔,她自己一定不知道,所以對自己多受歡迎也毫無所覺。

  我們坐得很近,攝影師和采訪的人還在准備,她便無聊地四處望望,一會兒摸摸自己的裙子,一會兒又來摸摸我的手。

  然後我反手握住她的,她便抿嘴笑了笑,不動了。

  「勞倫斯女士,迪戈裡先生,你們准備好了嗎?」負責采訪的庫伯女士坐到了斜對面的椅子上。

  我旁邊的女孩立刻坐直,像還是個學生那樣:「准備好了!」

  一陣寒暄過後,庫伯女士問了第一個問題:「你們是怎麼相遇的,彼此對對方的第一印像是什麼?」

  諾維拉在疑惑和回憶之間掙扎了一會兒,可能她並不知道這個問題和她救鳳王鳥這件事有什麼關系,但她還是回答了:「我們在去霍格沃茨的列車上遇見的,我們坐同一個包廂——第一印像是……」

  她猶豫了一會兒,而我的心微微提了起來。

  「很可愛——特別是他被檸檬加酸果味的比比多味豆酸得臉皺成一團的時候。」她很開心地笑起來,漂亮的藍色眼睛彎成月牙。

  然後她轉向我,期待我的回答。

  「很可愛。」我學著她句式說話,「特別是她給我介紹蒲絨絨最喜歡的是趁著巫師睡覺的時候,用它的長舌頭吃他們的干鼻屎的時候。」

  我們相視一笑。

  庫伯小姐也覺得好笑:「不愧是未來的神奇動物學家。」

  「你們了解對方的愛好嗎?」

  「他的愛好?當然是魁地奇!塞德裡克可是赫奇帕奇魁地奇球隊的隊長兼找球手呢,以前做職業規劃的時候,教授還問他有沒有考慮過去做職業魁地奇運動員。」諾維拉挺著胸脯,非常與有榮焉的模樣。

  關於魁地奇,我們之間當然有非常美好的回憶。我至今仍記得那一場場為她講解的球賽,這個習慣一直保留到現在,哪怕我知道她現在其實已經能完全看懂了。

  也有一些泛酸的回憶——但過去之後,諾維拉好像再也沒有放在心上過。

  她一直都這樣,比我開闊、寬容得多,與其說她像神奇動物裡的某一種,倒不如說她是容納神奇動物棲息的大地。

  她掠過我,也收留容納了我。

  「她的愛好,研究神奇動物、保護神奇動物、追著神奇動物滿世界跑。」我如是說。

  一個為神奇動物、為自然而生的女孩。

  諾維拉大笑起來,顯然無法反駁。

  「這兩個愛好都很自由呢!」庫伯小姐精准地總結了一句:「兩位都有一個自由的靈魂——我相信這是吸引你們互相靠近的一點吧。」

  「是呀是呀。」諾維拉小雞啄米點頭,然後開始發散,「塞德裡克飛在空中的時候可帥了!他沒有去普德米爾斯聯隊真是隊伍的重大損失,光是賣他的周邊都能賣不少錢呢……」

  「說起來,勞倫斯小姐,你曾經在一次采訪中透露過,迪戈裡先生在你12歲生日的時候給你送了第一封信,信裡寫了什麼,你能在今天透露一下嗎?」

  諾維拉又笑起來,而我的臉開始發熱:「他以前可文藝啦,寫了長長一封信祝我生日快樂,他在最後說『希望每一年我們都能陪你過生日』,這個願望果然實現了,直到現在,每次我生日我們幾個朋友都會聚在一起。」

  我望著她神采飛揚的側臉,她最近用魔法給自己燙了頭發,微卷的栗色長發柔順地垂在臉頰旁,臉上浮現恰到好處的紅暈,將她整個人襯得嬌美而靈巧。

  她望過來,深藍色的眼睛像有巨烏沉睡的大海。

  「對吧,塞德。」她晃了晃我的手。

  我便從深海中復蘇。

  其實那句話,我本來寫的是「希望每一年我都能陪你過生日」,寫完才發現這是和凱瑟琳、亞倫一起給她的,於是匆匆改掉,還要把原來的字塗成一個黑點,生怕她看出來。

  「真的很多事情只有年輕時候才會做,對吧。」庫伯女士感慨,「那你們覺得,誰更受歡迎呢?我指的是——在異性關系上。當然,同性也可以。」

  「他/她!」我和諾維拉異口同聲,她聽到我的話,很吃驚地瞪了我一眼,「明明是塞德,還在學校的時候就可多人追他啦。後來進了國際魔法合作司,也有不少人喜歡他。」

  她作出有些苦惱的模樣,然而……

  傻姑娘,根本不知道自己就是一朵暗香浮動的花。

  想要守護她的人從不逾距,只是漫長而虔誠地述說愛意。韋斯萊魔法把戲坊的新品永遠最先出現在她桌面上,雷奧去到世界任何一個地方都會給她寄一張明信片,亞倫寫的每一本書,扉頁都致給了她——

  他們不求回報地守望著她,像等待著一株不會再開的花。

  只有這個傻姑娘才會相信這是純粹的友情。

  她是這片土地上最美麗的嘉德利堇,只會燃燒,永不枯萎。

  但我可不會點破究竟有多少人喜歡她。

  「看來這個問題雙方有彼此的看法呢……」庫伯女士意味深長,「我比較好奇,你們雙方是什麼時候喜歡上對方的?」

  「這個我記得非常清楚!」諾維拉兩手一合,「是在手提箱裡住帳篷的那一晚,我睡不著出去坐了一會兒,然後他也跟了出來坐在我旁邊。」

  「然後呢?」庫伯女士兩眼放光。

  「然後我們聊了一會兒天,他動了一下我頭發,一只飛螢蟲落在了他手上……然後他突然說——」我看見諾維拉望過來亮晶晶的、帶了點羞澀的眼睛,「他說我的眼睛像嘉德利堇,唔,是一種花。」

  「然後那一刻,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她耳垂都微微紅了。

  她可愛得我血管裡的血液都在冒泡泡,咕嘟咕嘟,咕嘟咕嘟。

  「您呢,迪戈裡先生?」庫伯女士望向我。

  「嗯……我說不出是一個具體的什麼時候。」

  我腦海中飛快地閃過很多片段,全部都有她笑著的模樣。從未有一個人給我帶來這樣長久的、純粹的快樂,只要有她在,我就是輕盈而愉快的,像一根小小的羽毛,在她吹來的風中越飄越遠。

  就好像我的世界都被她所帶來的空氣充滿了——她全世界的風都毫無保留地吹向我,如果停下,我就會死去。

  因為她愛我,我便何其有幸,得以借她看向這個世界,然後延伸至世界萬物。

  所以當有人問我愛諾維拉什麼,或者在某一個什麼具體特定時間愛上她的時候,我總是回答不出來——這和大家印像中在國際魔法合作司工作的我完全不同。

  一遇到這個問題,我就變成了一個難言的啞巴,變成了一個被雨淋濕的小狗,變成了一個初生的赤裸的嬰兒。

  只能在對她的愛意中退縮。

  **

  中場休息的時候,我們手拉手准備出去散步五分鐘。

  「不然坐久了屁股會變大的。」諾維拉這樣說。

  「所以這才不是什麼采訪神奇動物學家的訪談,對吧?」她突然問。

  「……是采訪神奇動物學家和她愛人的訪談。」我說。

  她咯咯咯笑起來:「可是這不像是你的作風呀塞德,我還以為你最多也就是寫寫情書什麼的。」

  把愛情事跡敘述出來並宣告整個魔法界,這確實不是我以前的風格。

  但是在弗雷德.韋斯萊第二十三次詢問「小鳥,你們還沒結婚,是不是要分手了」,以及她的新搭檔數次暗示她想不想要發展一段新關系的時候,我覺得我要改變了。

  現在的我已經不是塞德裡克.迪戈裡,是紐祜祿.迪戈裡(不是。

  「看,是波利鳥。」她突然伸手一指,我抬頭望去,一只紅彤彤的圓球小鳥正落在樹上,它的豆豆眼望著我們。

  突然,它揚著翅膀飛了起來。諾維拉屏住了呼吸:「它們非常親人的,只要你……」

  她將伸出去的手變成一個容易停駐的姿勢,然後默默開始等待——那只波利鳥在半空中盤旋了一下,似乎是在思量。

  繞了幾圈之後,它輕盈地停在了諾維拉伸出去的手上。

  「瞧。」她很輕很輕地說。

  我確實在看,不過並不是看波利鳥——而是那個因為小鳥啄了一下自己笑開的女孩。

  諾維拉不知道,她不知道自己也是曠野上飛翔的鳥。她已經看遍這個世界,有著最開闊的心境,和最自由的靈魂。她是生於自然,寬容而博愛的灰飛馬,本應翱翔於天際,跨過高山和河流,朝著遠方永不回頭地奔襲而去。

  然而有一天,她看見了我,看見了我身上連我自己的未曾發現的可愛之處。

  她居然停駐。

  我去握住她的手,這個動作自然驚跑了那只波利鳥。她有些疑惑地望過來——但這一刻,誰還管那只波利鳥?

  我吻住了她。


第46章 期待和你們的見面

  我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回去又睡著的,等再次醒來,已經是天光大亮。我和凱瑟林頭靠頭睡在一起,太陽照到了她的眼睛,她不舒服地閉了下眼,但沒有睜開。

  動了動,我才發現我們身上都被蓋上了被子。亞倫好像也剛醒不久,他揉著眼睛和我說早安,略長的金色頭發在頭上蓬松地翹起。

  空氣中傳來——食物的香味,我循著味道望過去,看見一個在晨光中頎長身影,是塞德裡克,他望過來:「醒了嗎維拉,來吃早飯。」

  我便晃悠著去洗漱,然後晃悠著坐到椅子上。他將一盤煎蛋和吐司放到我面前,然後又給我倒了一杯葡萄汁。

  從昨晚到現在,我都還沒有時間仔細去想對他的感情這件事。但現在的我並不覺得尷尬,我只是突然很喜歡看他,看他咬一口吐司,然後將煎蛋夾進吐司裡——他不喜歡在吐司裡抹醬——然後又咬了一口吐司。

  我一直盯著塞德裡克,明顯到他很快察覺了。他看了我一眼,有些遲疑。

  然後他拿過我的吐司,開始幫我抹蛋黃醬。吐司上很快均勻被塗抹上了醬料,他遞回給我。

  我的視線便呆呆地從他的臉上,轉移到了吐司上。

  吃吐司的時候,我沒忍住笑了出來。

  同樣洗漱完坐在我旁邊的亞倫瞥了一下我——他好像在觀察什麼,估計是懷疑我腦子出問題了。

  等到凱瑟琳醒後,我們將帳篷收起。今天他們要回家了,臨走前,他們望著我:「下次的旅行會是……」

  「我還沒想好呢,去埃及?或者中國?反正到時候一定叫上你們!」

  「說好啦,一定一定。」凱瑟琳再次和我確認,才灑下飛路粉離開。

  塞德裡克最後一個進壁爐。在他准備念出地名前,我突然喊了一聲。

  「塞德!」

  他望過來:「怎麼了?」

  其實我並沒有什麼想說的。但看著他,我的心就在奇異地躍動。

  像燃燒的火苗,像嗅嗅在我心裡哼哧哼哧挖礦。

  「回學校見,塞德!」最後我朝他揮了揮手。

  在升騰起來的綠色火焰中,他笑著對我點了點頭。

  **

  假期我過得非常肆意,還去韋斯萊家住了兩天——我本來只打算來住一天,但是在韋斯萊夫人、雙胞胎和金妮的強烈要求下,我又住了一天。

  韋斯萊家還有一個讓我意想不到的客人,是哈利。

  韋斯萊兄弟和羅恩一起手舞足蹈、七嘴八舌地和我講解了那天他們是怎麼從天而降(真正意義上的從天而降),將被困住的波特公主解救出來的。

  「你不知道,維拉,哈利那個公牛姨父!(「他長得就像一只發胖到極致,只會橫衝直撞的公牛。」喬治在旁邊大聲補充)他抓住了哈利的腳踝。」

  「然後呢?」我緊張地屏住呼吸。和我做出一樣動作的還有挨著我的金妮,她已經聽過數次這個故事了,然而她還是會為了裡面每一個情節牽動心神。

  「然後,全靠我和喬治——」弗雷德叉腰。

  「——要不是我們兩個優秀的格蘭芬多擊球手,哈利就要被抓住啦!」喬治補充。

  「我們緊緊拉住了哈利,然後把他拖進了車裡。」

  「那個公牛在後面大吼『他要逃走啦!他要逃走啦!』」羅恩哈哈大笑。

  「然後我一踩油門——」弗雷德做了個踩油門的姿勢,不知道的以為他要踏破虛空。

  「我們格蘭芬多的寶貝,就在這裡了。」喬治拍了拍哈利的頭。

  他們還說了哈利這個暑假的奇遇。

  「你是說——馬爾福家的家養小精靈一直在警告你不要回學校?」我的心微微提起來。

  「是的……不過我們都覺得是惡作劇,不是嗎?」哈利抬頭去尋求認同,羅恩他們都點了點頭。

  「或許就是馬爾福做的,他一直討厭哈利。」羅恩說,「你知道馬爾福吧?」

  我當然知道,我們還調侃過他們一家走路活像兩顆頭在空中飄。

  但我並不覺得他會派一只家養小精靈來做這種惡作劇——那麼復雜,那麼虛假又那麼逼真,哈利會相信嗎?

  哈利顯然沒有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羅恩已經招呼他去玩魁地奇了,喬治立刻搭上弗雷德的肩膀,表示一場酣暢淋漓的比賽怎麼能少的了他們的參與。

  「小鳥對魁地奇沒興趣。」弗雷德說。

  「沒事沒事,你們去玩。」我說,「金妮帶我去她房間看看。」

  弗雷德望了我一眼,和他們一起走了出去。

  金妮將我帶回了她在三樓的平台上的房間。在她旁邊,雙胞胎的房間裡不時傳來輕微的爆炸聲——估計是他們的什麼實驗。

  「媽媽總說他們總有一天會把家炸了。」金妮小聲說。

  我毫不懷疑韋斯萊夫人的判斷。

  金妮推開門。

  這是一間不大,但光線充足的房間,收拾得非常干淨,可以看到桌面和架子上擺著一些她曾經收到過的禮物,牆上貼著一幅巨大的女巫樂隊「古怪姐妹」的海報。

  「這裡有點小……」金妮的臉有點紅。

  「我很喜歡這裡。」我說,她便睜著亮晶晶的眼睛望過來。

  「你喜歡就好。」她抿唇笑了笑,然後走到窗邊,「這裡能看到他們打魁地奇。」

  果然,金妮房間的窗戶正對著他們打魁地奇的小球場——說是小球場,其實不過是一片甚至沒有完全清理干淨雜草的泥土地,幾根上面帶著圓環的斑駁長柱立在地面上,每次他們投球都會帶來搖晃,幾乎叫人疑心它們會不會倒下。

  但是正在打球的少年怎麼會關心它們是不是斑駁,是不是陳舊?他們只是大笑著,騎著飛天掃帚在這片天地飛行,好像沒有憂愁。

  我突然想到塞德裡克。

  我最近常常想起他,看到他的信件時想起他,完成假期作業時想起他,就連和神奇動物待在一起的時候都會想起他。

  那個我們架起帳篷睡過的那片土地好像變得特別,我總是沒忍住給它附近的神奇動物多喂點吃的。

  以至於卡爾森不得不提醒我:「你再喂這頭四角鹿,它媽媽就要找你算帳了。」

  我想起塞德裡克在球場上翱翔的樣子。他在日常生活裡實在是個很溫和,很妥貼的男孩子,沒有人能說出他的壞話,每個老師都非常喜歡他,大家都想和他做朋友。

  然而在球場上,他就會變得銳利而有棱角起來。他從不曾因為對手的強大或者凶悍而退縮,不因為一次勝利而懈怠,也不會因為一次失敗而自怨自艾。

  在追逐金色飛賊的時候,他總是竭盡全力地加速、轉身、伸長手臂,以讓自己的指間比對方更快抓住飛賊。我見過他夜以繼日的訓練,他留下的汗水,還有他贏得比賽後抓住金色飛賊露出的笑容。

  比東方升起的朝陽更耀眼。

  我喜歡那個表露出不顧一切想要得到的東西的塞德。

  也喜歡那個在賽場下,為我講解每一場球賽的他。

  「嘿,小鳥。」我突然從回憶中抽身,是弗雷德飛到了窗邊,「發什麼呆呢,叫你兩聲了。」

  「不給人發呆嗎?」我有點臉紅了——明明他根本不知道我在想什麼。

  或許是看錯了,我總覺他眼神裡有幾分探究的意思,那樣子和平時嘻嘻哈哈的弗雷德完全不像。但沒過幾秒,他又笑起來——那個弗雷德又回來了。

  「給你。」他突然伸出手,好像要遞給我什麼東西。

  我定睛一看,居然是一株不知名的藍色的花。

  「它藏在一大群野草裡,要不是我飛的高還看不見呢。」他頗有些自得。

  「很漂亮,」我湊過去聞了聞,居然還散發著淡淡的清香,「謝謝你,弗雷德。」

  「害,」他撇過頭去,隨意揮了揮手,「我就是看你在這發呆……你本來就呆,我怕你變成一只更呆的小鳥。」

  金妮在旁邊撲哧直笑,而我剛剛冒出來那點感動立刻無影無蹤。

  「弗雷德!你給我下來——」

  整個陋居都回蕩著我的大叫和他的笑聲。

  **

  從韋斯萊家回來後,我又過上了平靜而重復的生活。每天八點起床,和雷奧一起吃早餐,卡爾森有時候能見到人,但大多數時候他會一直睡到中午十二點。

  然後我會和雷奧一起下到手提箱裡,把需要檢查的地方檢查個遍,給需要喂食的動物喂食。

  晚上洗漱完,我會看朋友們寄來的信,並給他們寫信。

  放假時,凱瑟琳基本上兩天就有一封,亞倫和塞德裡克都保持三天一封的頻率,而我完全隨緣。以至於三年來,他們寄過來的信件我已經堆了滿滿一箱。

  凱瑟琳的貓頭鷹無疑是我們當中最辛苦那只,我常常在它捎信過來之後,將它「扣留」下來休息。

  今天塞德裡克的貓頭鷹來得很晚,它停在我窗邊,用嘴巴啄了啄我的窗戶。我忙打開窗讓它進來,它飛到我桌面上,扔下一封信,還不等我喂它點吃的就揚長而去。

  是一只非常敬業的貓頭鷹了。

  我拆開塞德裡克的信。

  他的字非常漂亮,是那種我很喜歡的風格,以至於我常常無意識去模仿他的字跡,去學他每一個連筆和筆觸的勾起。

  現在想想,在霍格沃茨三年的日日夜夜,我的生活早已和他密不可分。

  塞德裡克在信上寫下他這幾天做的事情,細致到他讀了什麼書,又做了什麼家務。他特別提到迪戈裡先生對他來我家體驗卡爾森的手提箱這件事的態度。

  「爸爸一邊抱怨勞倫斯先生的手提箱給他們部門不知道帶來了多少麻煩,一邊在昨天的晚飯時第五次問我還看到了什麼。」塞德裡克這樣寫到。

  我完全能想像迪戈裡先生說這些話時的語氣和神態——渾身上下最硬的是嘴。

  「……快要開學了,期待和你們見面。」

  塞德裡克在信的最末寫下在這樣的句子。

  這不是只寫給我一個人的信,但看到這句話,我內心還是不可抑制地泛起一絲雀躍來。


第47章 誰在命運那一端

  臨近開學,我的夢裡出現了一棵扭曲的大樹。

  這棵樹我認識,是種在我們學校外面的打人柳,它常常將枝條揮舞得咧咧作響,沒有小鳥敢停在這棵樹上。

  但夢裡這棵打人柳上——居然有一輛車。

  這輛車我還見過。

  在韋斯萊家做客的時候,韋斯萊兄弟為了和我顯擺他們當天是怎麼足智多謀團結一心,發揮身為格蘭芬多擊球手的巨大作用把哈利從水深火熱中救出來的,特意帶我去看了看他們家那輛會飛的車。

  那是一輛淺藍色的福特安格利亞,經過韋斯萊先生魔法改造後,不用汽油就可以飛行,甚至能夠通過隱形助推器的設備實現隱身。

  他們當時躍躍欲試想帶我上天兜風一圈,但考慮到他們再開這輛車出門就會被憤怒的韋斯萊夫人從家譜上除名,只能憾憾打消了這個想法。

  為什麼韋斯萊家的車會在打人柳上?

  難道有什麼人要開著飛天汽車去到了霍格沃茨?沒理由啊,霍格沃茨的學生都是通過霍格沃茨特快去的。

  但接下來幾天的夢讓我很快把究竟是誰開的車這件事拋到了腦後。

  我先夢見了一只貓,很眼熟,是我最害怕在晚上遇見的洛麗絲夫人——但我寧願夢裡出現的是抓住我夜游的它,而不是僵直著尾巴,被倒掛在鉤子上的它。

  燭火在它身周圍閃爍著,將它扳直的身體照映出一道傾斜而扭曲的黑影。

  而它旁邊的牆壁上似乎寫著什麼字,夢裡的我努力辨認,醒來只依稀記得「密室被打開了……」幾個字。

  緊接著我夢見了兩個人——或許應該說是一個人,和一個幽靈。

  他們的身體都像是僵硬的石塊,一個漂浮著,一個則直直地倒在地上。

  他們是怎麼了,是死了嗎?可是幽靈已經死了,它怎麼能再死一次呢?如果沒有死亡,他們為什麼又像一塊石頭一樣?

  在霍格沃茨三年,哪怕得知伏地魔沒死,我好像也從未升起過什麼害怕情緒。但這一刻,雖然事情還沒有發生,但我已經意識到——

  有什麼危機即將在霍格沃茨上演了。

  它在我夢裡出現,卻不告訴我前因後果,更不告訴我解決辦法。它無法抗拒,不由人意志左右地撥動起命運的齒輪。

  是誰在命運的那一端?又或許所有人都在命運的那一端。

  哢噠、哢噠、哢噠……

  **

  在回校的列車上,我很快就知道了是誰在駕駛那輛會飛的車——比所有人都更快意識到。

  因為赫敏正打開一個一個包廂,找哈利和羅恩。

  「他們不在車上嗎?」凱瑟琳疑惑。

  「不!」赫敏很暴躁,「只差最後兩個車廂了,我懷疑他們根本沒上來,可是這怎麼可能呢?弗雷德說哈利和羅恩緊跟著他們進來的……」

  她幫我們關上門,又打開下一扇找人去了。

  我們四個人面面相覷。

  「如果錯過了進入九又四分之三站台的時間會怎麼樣?」我呆呆地問。

  「用貓頭鷹給教授送信。」塞德裡克自然而然回答。

  「對哦。」我恍然大悟,但又很快意識到,按照我對哈利和羅恩的了解來說,他們通常喜歡把一件事情弄得很復雜。比如說……

  他們會開那輛會飛的車回來——羅恩在假期間還顯擺了一句自己也會開車。

  我突然發現,自己總是在一些無能為力的地方知道太多。

  到禮堂的時候,我還特意搜尋了一些那兩個小蘿蔔頭,卻只看到了一臉陰沉的赫敏,和剛被分到格蘭芬多,也憂心忡忡的金妮。

  韋斯萊兄弟倒是看起來一點都沒有擔憂的樣子,他們還在笑嘻嘻地爭搶一根香腸呢。

  第二天,所有人都知道哈利和羅恩開了一輛會飛的車來,還掛在了打人柳上。這不僅是因為所有知道的格蘭芬多都在早餐時間說這件事,更是因為羅恩收到了一封吼叫信。

  我從來不知道韋斯萊夫人能發出這樣暴怒的聲音,簡直像一頭母獅子在咆哮。

  「他們……」凱瑟琳咬著的吐司快要從嘴裡掉下來,「太厲害了吧,他們開了一輛會飛的車來霍格沃茨!」

  「韋斯萊先生沒准要收到魔法部審查。」塞德裡克倒是皺了皺眉,他看了我一眼,幫我手裡把快要傾灑的裝著南瓜汁的杯子放了下來。

  上午第一節 就是黑魔法防御課,值得一提的是,在奇洛因為眾所周知的原因離開學校後,今年接替他的黑魔法防御課教授是吉德羅.洛哈特——雖然大家已經篤定不管是誰,他們都還是會找斯考達裡奧教授問問題,但這個人還是不太一樣。

  早在拿到這學期書單的時候,我就開始感覺到不妙。我很早就知道了洛哈特這個名字,因為卡爾森對他極度不屑的態度。

  「就算有和西藏雪人在一起生活一年的人,也絕對不會是他。」卡爾森當時看著報紙上有著他笑臉的頭版頭條,露出了冷笑。

  「為什麼?」我問。

  「因為西藏雪人可不是靠你露出一個微笑就能制服的。」卡爾森將洛哈特不停眨眼發散魅力的那一頁報紙折了起來,放在了要扔掉的東西最上層。然後他離開了餐桌,表示要去洗一下眼睛。

  而假期去陋居做客期間,我從韋斯萊兄弟們的描述中也知道了洛哈特粉絲究竟有多瘋狂。

  「千萬不要在媽媽和赫敏面前說他的壞話。」弗雷德一臉正色。

  「不然兩個瘋狂的粉絲——」

  「會把你吃掉!」他們異口同聲。

  我連連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

  幸好我身邊的三個朋友看起來都對洛哈特不是很感冒。

  「拜托,我都見過龍了,」凱瑟琳撩了撩自己頭發,「最重要的是,他引以為傲的金發可沒有亞倫好看。」

  亞倫默默將手裡的書舉得更高,擋住自己通紅的臉。

  我看著他露出來的金發,深以為然。


第一節 課,洛哈特下發了卷子給我們做小測試。我們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發現上面的問題居然是:

  1.吉德羅.洛哈特最喜歡什麼顏色?

  2.吉德羅.洛哈特的秘密抱負是什麼?

  3.……

  如此等等,整整有三面紙!

  我聽到凱瑟琳在我旁邊把卷子翻得震天響:「不知道他想不想知道我現在在想什麼。」

  「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怎麼殺了他。」凱瑟琳露出了一個讓我起雞皮疙瘩的微笑。

  塞德裡克坐在我另一邊,他翻了兩下卷子,直接把它放在一邊,看起書來。

  太酷了,我也學著他的樣子把卷子放在一邊。

  半小時後,洛哈特把卷子收上去,當著所有人的面翻開並評論。

  「唔——幾乎沒有人記得我最喜歡丁香色。我在《與西藏雪人在一起的一年》裡面可是提到過的——另外,列出我獎項的人不太多,沒關系,可能是我獲的獎太多了,我不介意再重復一次——」

  我和凱瑟琳默默捂住了耳朵。

  「我,」他指了指自己的笑容,「吉德羅.洛哈特,梅林爵士團三等勛章,反黑魔法聯盟榮譽會員,五次榮獲……」

  我瞥到塞德裡克甚至已經閉上了眼睛。要知道,他可一直是一個修養良好,溫和善良的男孩子,當他做出這樣的舉動時,他已經很無語很生氣了。

  接下來,他警告我們要當心,因為他即將放出最恐怖的事物,而我們要做的就是把它們抓回籠子裡去。但很快洛哈特又安撫我們,有他在這裡我們不必擔心。

  我:更擔心了,謝謝。

  他掀開罩子後,底下的籠子裡冒出幾個樣子醜陋的小精靈模樣的生物來。

  「是小魔鬼,」我松了口氣,「它們只是比較調皮而已,只需要——」

  我話還沒有說完,洛哈特就一把將籠子打開。小魔鬼身高和小精靈差不多,在6-8英寸之間,身體顏色黯淡,以至於它們看起來像某些有手有腳的昆蟲。和小精靈不同的是,小魔鬼背上只有很小很小的翅膀,無法飛行。

  所以當它們一股腦衝出來,跳下桌子,在地上朝大家奔襲而來時,樣子還是挺唬人的。

  有些學生慌了,轉頭想跑出去,但這正中小魔鬼下懷,它們最愛做的事情就是把人絆倒。只見它們伸出細細短短的腳——撲通一聲,那個學生已經在地上趴著呻|吟了。

  塞德裡克一把把我拉到桌子上站著。我們居高臨下看著下方的兵荒馬亂——有的小魔鬼手腳並用爬上桌子,把大家的書本撕個粉碎,再當成雪花灑下來;有的小魔鬼爬到學生的長袍上去,咧著嘴恐嚇他們,甚至作勢要爬到他們鼻孔裡。看見學生被嚇得拼命甩長袍抖袖子,它們就樂呵呵地跑去下一個學生那裡。

  「你看,維拉。」凱瑟琳扯了扯我袖子,我抬頭望去,洛哈特正舉著魔杖,躊躇不定,似乎想要釋放一個什麼咒語幫我們把小魔鬼抓回去。但很快他就被一只爬到他頭發上的小魔鬼吸引了注意力,大喊大叫起來。

  我拒絕再看這個草包,開始把沒說完的話說完:「很簡單,小魔鬼害怕網狀的東西,所以我們只需要一個捕蝶網。」

  我看向塞德裡克,他立刻意會,將手裡的羽毛筆變成了一個漂亮的捕蝶網遞給我。

  我舉著捕蝶網朝著一個小魔鬼蓋去,剛剛還在抱著偷來的手鏈奔跑的小魔鬼立刻像被什麼魔咒定住一樣,只能呆呆地看著網落下來。

  很快,大家都紛紛學著這個方法,把小魔鬼抓回了籠子裡。

  一切安靜下來後,洛哈特從桌子底下爬了出來,他卷曲的充滿光澤的金發變得凌亂,水青色的長袍也變得皺皺巴巴的:「太棒了,這真是一個不錯的實踐機會,對嗎?」

  但四年級的赫奇帕奇並沒有附和他。

  我本來以為洛哈特的草包在第一節 課就能被霍格沃茨所有人發現,但晚上在圖書館,我們驚訝地知道了赫敏仍然深深地崇拜著他。

  「她可不是崇拜——」在赫敏去拿書的時候,羅恩陰陽怪氣地和我們形容,每個字的音調都七拐八彎,「她是迷戀!她甚至把課程表上所有黑魔法防御課都用桃心圈了起來!」

  「下午洛哈特放出了一群康爾沃郡小精靈,把所有東西都弄得一團糟,」哈利也辛辣吐槽,「他自己頭發一甩就走了,留我們三個人在那裡收拾爛攤子。」

  「他只是想給我們一些實踐的機會!」羅恩模仿著赫敏的語氣,「想想他做的那些驚人的事情吧!」

  我們實在沒忍住,在圖書館笑了出來。


第48章 生長在我心底的聲音

  我依然沒有忘記夢裡那個僵硬的洛麗絲夫人,和語焉不詳的密室,但我自己怎麼也沒有頭緒,於是不得不求助朋友們。

  與其說希望他們給一個答案,倒不如說,潛意識裡我只是想傾訴罷了。

  我先去問了最有可能知道密室這個事情的韋斯萊兄弟。

  「密室?」雙胞胎面面相覷了一會兒,「你說的是四樓我們用來做實驗那個嗎?」

  在我否認後,兄弟倆帶我走遍了他們找到的「密室」,甚至跟我分享了他們新找到的一條通往霍格莫德的地道。

  天啊,他們真的像兩只到處鑽洞挖坑的鼴鼠。

  很顯然這些都不是夢裡那個「密室」,盡管我並不抱任何希望,但還是有點失落。

  「你想要一個怎麼樣的密室?我們去找給你。」弗雷德問。

  喬治似乎又那麼一瞬間睜大了眼睛,但很快他像是意識到了什麼,也點點頭。

  我感到好笑,一拳錘到弗雷德胸口表示感謝,他很浮誇地大叫起來,嚷嚷著自己受到了內傷。

  但我對密室所有的了解就僅有這兩個字而已,又怎麼能描述出來呢。只能趕緊岔開話題,問起他們最近的研究來。

  然後我又去問另外三個朋友。

  「你們知道有什麼東西會讓人變得很僵硬嗎?魔咒、魔藥、魔法生物什麼的?」我把手裡的大部頭合起來,問道。

  然後我收到了三雙疑惑的視線。

  「……統統石化?」塞德裡克嘗試回答。

  「不不不,比全身束縛咒更厲害一點——」我不知道怎麼描述夢裡洛麗絲夫人、那個人和那個僵硬的幽靈給我的陰森和不適感,「它能石化幽靈,而且被石化的人眼睛都不轉了。」

  統統石化,又叫全身束縛咒,它能將一個人的肢體變得僵硬,使他們無法移動,但聽覺、視覺、感覺和思想不會受到影響。

  「石化幽靈?」亞倫和塞德裡克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輕聲重復了一遍這句話。

  場面頓時靜默了一會兒。

  「我倒是曾經看過古希腊神話裡有個蛇發女妖……」半響,塞德裡克猶疑著開口,「她叫美杜莎,據說凡是看到她眼睛的人都會被石化。但我不知道她是不是能石化幽靈。」

  「而且,這是個神話故事啊,總不可能這個叫美杜莎的女妖真實存在吧。」凱瑟琳皺起眉頭。

  蛇發女妖……

  我手下不自覺地在羊皮紙上畫出一個滿頭都是蛇的女妖模樣,那些蛇或吐著信子,或咧著滴著毒液的尖牙,或睜著豎瞳望著我。

  有什麼念頭在我腦海中一閃而逝,但下一秒就被凱瑟琳塞進我嘴裡的甘草棒趕跑了。

  **

  赫奇帕奇的魁地奇隊長艾麗婭.貝爾今年六年級,她想贏的念頭並沒有因為一個假期過去而減弱,反而越來越旺盛。剛開學沒幾天,她就組織起隊員們訓練起來。

  「打起精神來!」我聽到她在休息室給大家鼓勁,「明天早上六點,我們就去訓練!」

  「六點!」守門員赫洛翻了個白眼,簡直要一頭暈過去,「我估計才剛睡下去呢!」

  「我昨天去找斯普勞特教授簽名申請包下球場,回來的路上,我看到格蘭芬多的伍德也拿著一張申請表!」艾麗婭恨鐵不成鋼,「格蘭芬多今年絕對憋著一股勁呢,想想看,去年……」

  去年格蘭芬多確實很有希望贏得魁地奇獎杯,可惜最後決賽時哈利躺在了醫院裡昏迷不醒,格蘭芬多少了一個球員,遭到了三百年來的最大慘敗。

  於是赫奇帕奇的魁地奇隊員們都坐直了一點,塞德裡克是裡面坐得最端正那個。從三年級上四年級這個假期,我好像每見他一次,都發現他更高了一點,像一株挺拔的冬生柏,不論是在酷暑還是寒冬,它都自顧自地向上生長著。

  艾麗婭拿出了一塊板子,上面是整個暑假她思考出來的訓練方案和策略。她取出魔杖,輕輕朝板子上一點,上面的線條和箭頭就像毛毛蟲一樣扭動起來。

  魁地奇幾個隊員你一言我一語,本來就密密麻麻的板子上很快就變得更加凌亂。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注視了太久,塞德裡克突然在大家討論的時候轉過頭來看我。我幾乎是下意識轉開了目光,但很快意識到這樣太不像平時的我了,於是又趕緊把眼珠子轉回去。

  他仍然看著我,我便朝他眨了眨眼。

  塞德裡克微微笑了一下,哪怕隔著一段距離,我也能清晰看見他眼底的笑意。

  他穿著沐浴之後很家常的短袖和長褲,倚在沙發的角落,大腿上放著一本本子。他雖然坐在隊伍的角落,但很明顯大家每說完一個想法,總是下意識去看他一眼。

  塞德裡克是一個具有領袖氣質的人,這一點毫無疑問。

  他又把注意力放在討論上了,於是我又開始光明正大地盯著他。塞德裡克低頭寫字的時候,額前的黑發會輕輕往下落,在他額頭上落下淺淺的陰影。

  唔,可能他自己都沒意識到,當他遇到難題時,眉梢會先輕輕一揚,然後微微皺起眉頭,一個小小的折痕就會在他眉間出現。

  很可愛。

  我因為這個念頭笑了起來,但很快又收起笑容,嘆了口氣。

  **

  今年有兩個學院的魁地奇球隊都引入了新的找球手。

  「是誰?」我咬了一口蔓越莓餡餅,抬眼問。

  「你絕對想不到——斯萊特林新找球手是德拉科.馬爾福。」凱瑟琳拖長了聲音,滿意地看到我露出不可置信的眼神。

  「我還以為小少爺不屑於玩魁地奇這種對抗性運動呢。」

  「或許是因為波特給了他太大刺激吧——你懂的,同一個年級,總有人牢牢壓你一頭,這種感覺可不好受。」凱瑟琳點評。

  「還有一個學院呢?」

  「是拉文克勞,拉文克勞的秋.張。」凱瑟琳想吃餡餅,又吃不下一整個,把我咬了兩口的餡餅拿去繼續啃。

  「今天的蔓越莓醬有點少,」我提醒她,「秋.張?那個很漂亮的拉文克勞女孩?」

  我偶爾聽見這個名字,也常常在學校裡見到她,是一個黑頭發的亞裔女孩。

  「是的,」凱瑟琳點頭,「飛得還不錯。女找球手可不多見,塞德,比賽的時候,你可不要手下留情啊。」

  塞德裡克眼都不抬,只是淡淡翻過又一頁預言家日報:「每一次比賽我都竭盡全力。」

  真酷。

  我和凱瑟琳互相比了個眼神,彼此都心知肚明對方想說的話。

  突然我的腦袋上被蓋上了一個重物:「小鳥,早上好!」

  我重重放下杯子:「不要叫我小鳥,另外,不要再蓋我的頭了,我會——」

  「她會長不高的。」塞德裡克突然開口。我轉頭一看,他伸出手將我頭上弗雷德那只罪惡的大手拂了下來。

  弗雷德撇了撇嘴,從兜裡掏出了一個小哨子:「你不是說要給它起個名字嗎?它已經等了你一個假期了。」

  沒錯,這正是讓三頭犬陷入昏睡那只變音哨子。我們早在上學期期末就把它做出來了,但我一直摩拳擦掌想給它起一個更好的名字,所以遲遲沒有發售。

  「哦哦哦,對,我看看,」我試圖掏出自己的課表,「今天我的課……」

  「別看了,」喬治把我要掏出來的課表摁下去,弗雷德另一邊已經把我拉了起來,「你今天上午沒課,我們已經打聽清楚了。」

  「啊?」我還模糊著,但已經被弗雷德往前推著走,只能大喊,「塞德,幫我收一下我的書!我下午直接去課室找你們!」

  但塞德沒有抬頭看我,也許他在讀報紙上的什麼消息吧。

  **

  我們足足盯了那只變音哨子一個小時。

  它的外觀和普通的哨子並沒有什麼不同,上次喬治用它吹出了優美的曲調,但它的作用可不僅僅止於此。

  使用者可以從口哨嘴裡塞給它任意材質的東西,比如塞進一小片木頭,它可能會自己吹響秋天的贊歌,也有可能吹出讓人頭皮發麻的鋸木頭聲音;塞進一小塊棉花,它可能會吹出歡快的語調,甚至吐出可愛的泡泡;塞進一個曲譜,那恭喜你,你將隨機得到一首交響樂,或者一曲鬼哭狼嚎。

  它有趣的地方正在於它和你塞進的東西的一定關聯性,以及它本身自帶的不確定性。喬治曾經把一塊放在斯內普教授桌上的魔藥材料偷偷拿走塞進去,口哨居然發出了低沉的,像斯內普教授正准備罵人時那種喉嚨縫裡發出的聲音。

  「我以為你在假期裡至少有花一天,不,一個小時……一分鐘,去想一下名字。」喬治眼睛無神。

  我干笑了兩聲,沒好意思告訴他我假期完全玩野了。

  突然,我靈光一閃:「不如叫它垃圾處理哨吧!」

  韋斯萊兩兄弟呆滯地望著我。

  「你們想,它不是能處理掉很多垃圾嗎,沒准你把沒吃完的骨頭塞進去也能發出什麼有趣的聲音,可能會聽見豬在哼哼什麼的……」在他們的眼神下,我的聲音越來越下,最後趨近於無。

  韋斯萊兄弟對視一眼:「就叫百變魔哨。」

  兜兜轉轉,又用回了一開始想用的名字。

  「百變魔哨?多麼普通的名字,像是一年級小朋友會去買的東西。」我還在極力為自己特別的名字爭取。

  但韋斯萊兄弟二人心意已決。他們表示,如果真的用了垃圾處理哨這個名字,這個哨子的成交量將刷新他們有史以來記錄新低。

  百變魔哨一經推出,立刻席卷霍格沃茨市場。每三個學生裡就有一個擁有它,於是一時之間,休息室裡、教室裡、禮堂裡……到處都是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聲音。

  泰特一直試圖往裡面塞各種各樣的東西,然後放給凱瑟琳聽。他曾試圖把凱瑟琳一根發繩塞進去,得到了凱瑟琳狠狠的一個肘擊。

  亞倫也買了一個,他嘗試塞進去一根羽毛筆上掉下來的羽毛,哨子立刻發出羽毛筆在羊皮紙上寫字的聲音,只不過那聲音越來越快,很明顯它的主人正迫不及待要結束這項工作。

  聽了好一會兒,我突然意識到那根羽毛筆是我的。

  我:……

  我試圖轉移開他們的注意力,但當我去看塞德裡克時,我敏銳地發現了他嘴角還未消逝的笑意。

  「急著寫完作業去找韋斯萊雙胞胎?」

  他輕聲打趣我,我尷尬地望天望地,假裝自己暫時性耳聾了。

  晚上,我特意等到塞德裡克和凱瑟琳都回宿舍入睡後,才自己偷偷找了個無人的角落,把哨子拿出來。

  然後我塞進去了一根頭發。

  是塞德裡克的——但是是它自己掉下來的。今天白天的時候,我從塞德裡克長袍上拿下了它。

  這個舉動很正常,不正常的是下一秒,我把它夾在了我的書裡。

  我只是有點想試一試,如果塞進去一根頭發,它會發出什麼聲音呢?

  如果你要問我,為什麼我不能用自己的頭發,或者凱瑟琳的頭發,非要用塞德裡克的頭發呢?

  唔……

  哨子安靜了幾秒,就在我以為它什麼聲音都不會發出的時候,它突然冒出了輕微的聲響,像是什麼東西破土而出,然後它抖了抖生長出的枝苗,舒展了一下長出的葉子。

  然後它開始生長。

  雪簌簌然地落下了,掩蓋住成千上萬棵樹。

  但它自顧自挺直自己的枝干,最終在頂端停下,極力張開自己的葉子,為在寒冬來自己樹下過冬的動物提供蔭蔽。

  是冬生柏的聲音。

  又或許根本不是。

  那只是它生長在我心底的聲音。


第49章 我希望那個人是你

  十月來臨前,我和鄧布利多又聊了一次。

  我將夢裡一動不動的洛麗絲夫人、沒看清楚面孔的幽靈和學生,以及牆壁上依稀記得的幾個字都告訴了他。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好像聽到了鄧布利多的一聲嘆息。

  「密室……」鄧布利多聲音小得幾乎是在喃喃自語。

  「什麼?對不起,我沒聽清,教授。」

  他一時間沒有說話,房間內沉默了半響,牆壁上畫像裡的男女巫師們也停下了竊竊私語,我只能聽到星盤運行發出的輕微聲響,那幾個星球不知停息地在自己的軌道上運行著,逸散出夢幻的煙霧。

  鄧布利多終於輕聲開口。

  「如果這又是一個預言——或許霍格沃茨的密室又一次被打開了。」

  「霍格沃茨真的有個密室?」我張大了嘴巴。

  畫像中的男女巫師有的露出了驚恐的表情,似乎被勾起了什麼可怕的回憶。還有的一臉茫然,看起來和我一樣一無所知。

  「我想你一定知道,霍格沃茨是一千多年前創辦的。創辦者是當時最偉大的四個男女巫師,四個學院就是以他們的名字命名的……」老人停頓了一下,「他們是戈德裡克.格蘭芬多,赫爾加.赫奇帕奇,羅伊納.拉文克勞和薩拉查.斯萊特林。」

  然後他開始敘述起四位創始人的成就,和他們逐漸出現的分歧。

  以及傳說裡的密室。

  「許多人都以為只是個傳說,因為從來沒有人發現過這個密室以及留在裡面的怪物——直到1943年,密室被第一次打開了,一個女孩成為了那場災難的受害者。」鄧布利多十指相抵,我透過半月形的眼鏡看見他的眼睛,藍得幾乎有些銳利。

  「……是誰?」

  「你還見過她,維拉。」他聲音似乎帶著嘆息,「是桃金娘。」

  桃金娘……一樓盥洗室那個哭泣的桃金娘!

  我認識她完全是出於偶然。

  是凱瑟琳的提議,她希望找一個安靜,但能自在說話,而且能容納下我們四個人的地方學習,要是那個地方能熬制魔藥,或者練習魔咒就更好了——圖書館可做不到這一點。

  我們在霍格沃茨裡搜尋,嘗試尋找廢棄不用的教室,誤打誤撞走進了一樓女盥洗室。

  一腳踏進去,兩個男孩立刻意識到這裡不是他們應該來的地方,正當他們想踏出去的時候,盥洗室盡頭的馬桶似乎濺出了巨大的水花,一個幽靈像炮彈一樣衝到了我們面前,尖叫道:「這是女盥洗室——你們——不應該進來!」

  我們被嚇了一跳的同時看清楚了她的模樣,她是一個矮矮胖胖的幽靈,長著一張陰沉而憂郁的臉,被直溜溜的長發和厚厚的、珍珠色的眼鏡遮住了一半。

  她也看清楚了我們的樣子,在打量了塞德裡克和亞倫幾下後,她的聲音突然又低了下去,咯咯笑了兩聲:「或許你們是不小心走錯的——畢竟沒有人會來這裡。」

  「你是誰?」我大著膽子問了一句,然後和她介紹了一下我們的名字。

  「你問我我是誰?」她突然大喘了兩口氣,緊接著眼淚撲簌簌地從她透明的小眼睛裡落下來。

  我連忙緊張地和朋友們對望。

  塞德裡克小心翼翼地開口:「對不起……我們真的不知道你的名字,以前好像沒有見過你。」

  「……我叫什麼名字?我叫桃金娘。」她傷心地抽泣著,「但大家只會背後議論我,叫我肥婆桃金娘!醜八怪桃金娘!悶悶不樂的、哭泣的桃金娘!」

  她說著說著憤怒起來,繞著我們轉了兩圈,然後再次一頭栽進馬桶裡。幸好這次我們有所准備,提前往後退了幾步。

  後來,我們在三樓找到了一間廢棄的教室,如果需要在室內討論問題,我們就會相約到那裡去。也從那以後,我們再也沒有進入過女盥洗室。

  這個幽靈原來是霍格沃茨的一名學生。

  桃金娘沒有被石化,她直接死去了——這是為什麼呢?

  「密室要被再一次打開了嗎,鄧布利多教授?」我難過地問。

  這一次打開的密室,又會在這座大家以為最安全、最穩固的城堡裡造成什麼腥風血雨呢?

  「從你所看到的東西來看,維拉,我不得不說,可能這一切又將到來了。」

  我呆呆地望著他:「可是……是誰呢?」

  「問題不是誰,」鄧布利多目光停留在了轉動的星盤上,「問題是,怎樣……」

  我看到他身後不少畫像裡的巫師都露出了和我一樣沒有聽懂的表情。

  **

  從校長室出來後,我想去女盥洗室再找找一次桃金娘,但上次她的態度又讓我有些猶豫。就在我停在走廊上思考的時候,突然被一聲呼喚驚醒。

  「維拉,」是塞德裡克,他捧著書,像是准備去圖書館,「我和凱瑟琳沒有在休息室找到你——你要去哪裡嗎?」

  我張了張嘴巴,不知道為什麼沒有說謊:「我想去找桃金娘。」

  「桃金娘?」他俊美的面容上露出很明顯的不解。

  「唔……我有點事想問問她。」說著,我終於下定決心,准備轉身離開,但塞德裡克很快邁開長腿兩步就跟了上來:「我和你一起去。」

  和我一起去?那我怎麼問?當著塞德裡克的面問桃金娘是怎麼死的嗎?這不是很奇怪?

  但是塞德裡克臉上的表情很堅定,他甚至朝我露出了一個微笑,我堵在嗓子眼裡話就全都說不出來了。

  「你想問什麼?」他輕聲問。

  「……可能你會覺得很奇怪,塞德,」我嘆了口氣,「我想問她是怎麼死的。」

  塞德裡克很明顯迷茫了兩秒鐘。

  「很奇怪,但是我不知道怎麼解釋——不是我不願意說,塞德。」我說著說著,鼻子突然沒來由的酸了一下。

  我曾經很突然地羨慕過哈利,並不是羨慕他救世主的身份,也不是他在魔法界大得出奇的名氣——我只是羨慕他身邊有羅恩和赫敏。

  他們一直在他身邊,從魔法石一事就能知道,他們無話不說,沒有秘密。

  而我背負著完全不下於他的秘密。

  每一次從夢中醒來,或者是從校長室離開,我都感覺空茫和不知所措。預見未來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能力?我似乎一直比大家走快一步,但最終卻和大家殊途同歸。

  我為什麼一定要去問桃金娘她的死因?明明鄧布利多已經知道了這件事,他一定會不遺余力去探查的——

  但我就是想知道……如果我再努力一點,夢境裡發生的事有可能被改變嗎?

  如果我早就意識到那個黑影是伏地魔,如果我能早點知道那個鄧不利多花那麼大心思藏起來的東西是魔法石,如果……

  我也不知道會怎麼樣。

  鼻子裡的酸意一直往上衝,幾乎要在眼眶裡逼出眼淚來,但我一直極力忍著,埋頭往前走。

  直到我被一只手拉住。

  那只手握住我的右手臂,然後微微用力,我就轉了個身。

  一抬頭,我看見塞德裡克灰色的眼睛。

  在沒有認識他以前,我總覺得灰色是一種沉悶而憂郁的顏色,讓我想起灰蒙蒙的天空,嶙峋枯枝在雪地上投影出的陰影,和山谷中山石崎嶇的暗部。

  而在認識他以後,陽光穿透了烏雲,有小鳥停駐在枝頭,陰影裡便有了它撲扇翅膀的靈動。山石又哪裡崎嶇?青苔在上面生根,四角鹿和小尾寒羊鐘愛啃食這些青苔,它們邁著四蹄走過來,如果聽到聲響,就會動動耳朵,再投以警惕的目光。

  或許對他的感情,我始終有口難言的最大原因,是我害怕以後再也沒有機會光明正大直視這雙眼睛。

  「嘿,維拉,別哭,」塞德裡克目光裡也流露出一絲哀傷來,我能感覺到他的手握在我兩邊肩頭,透過長袍傳來溫熱,「事實上——我不想欺騙你說我們從來沒有察覺過你的異樣。」

  我驚訝地瞪大了眼睛,他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抿嘴笑了一下:「但是……沒關系,真的,維拉——雖然我們一直在等你先說,但這並不是因為我們想探究。」

  「只是你有時候看上去很想傾訴。」塞德裡克聲音放得很輕。

  「那我一定很不適合保守秘密。」我一眨眼,一滴淚就落了下來。

  塞德裡克猶豫了一會,伸出手幫我擦掉眼淚。

  「恰恰相反,如果有一天我需要有個人幫我保守秘密——我希望那個人是你,維拉。」他微微笑起來。

  我感覺到更多眼淚滾落面龐。

  「塞德……」有什麼話堵在我喉嚨間,它們叫囂著想要湧出來,但……

  「我希望,我多希望,我會是你永遠的好朋友啊。」最後,我只說出這句話。

  塞德裡克摸了摸我的頭:「唔,好像會長不高來著,但是一次應該沒關系吧……」

  然後他收回手去,下一秒,他傾身擁抱住我。

  「我也希望我們永遠都是好朋友,就像過去那麼久一樣。」他說。

  我的心猛地停頓了一下,幾乎叫我疑心它是不是在那瞬間失去了跳躍功能。但幸運的是,下一秒它又重新開始正常跳動了。

  似乎我應該感到高興的,但與此同時,一陣悲傷不合時宜地湧了上來。

  我閉上嘴巴,張開手臂,回擁住他。


第50章 與繼承人為敵者

  再次見到桃金娘,我不得不承認塞德裡克跟上來這個舉動幫了我大忙——我百分百相信,如果那個問題是從我嘴裡問出來,我只會收到桃金娘制造的馬桶瀑布。

  「是你們,」她坐在盥洗室最裡面的一個抽水馬桶的水箱上,「你們想干什麼?」

  我和塞德裡克對望了一眼,然後他微微上前一步,問道,「我們想問問你是怎麼死的。」

  桃金娘的整個神態一下子就變了,估計從來沒有人問她這麼一個……讓她感到榮幸的問題。

  「哎喲喲,太可怕了,」她津津有味地說,「事情就在這裡發生的。我就死在這間廁所裡。我記得非常清楚……我把門鎖上,在裡面哭,突然聽到有人進來了。他們說的話很滑稽,我想一定是另外一種語言吧……」

  我感到疑惑,但沒有說話。

  「不過最讓我惱火的是,我聽到了一個男孩的聲音!於是我就把門打開,呵斥他走開,到自己的男生廁所去,然後——」桃金娘臉上容光煥發,「我就死了。」

  「怎麼死的?」塞德裡克繼續問。

  「不知道。」桃金娘神神秘秘地說,「我只記得我看見一對大得嚇人的眼睛!後來我就好像飄走了……」

  「你在哪裡看見那雙眼睛的呢?」我急急追問。

  「差不多就在那裡吧。」桃金娘隨意指了指她面前的水池。

  我們立刻湊過去檢查——雖然我們倆都不知道要檢查什麼東西,但還是把這個水池上上下下,裡裡外外都看了一遍。

  「這是斯萊特林的盥洗室嗎?」塞德裡克突然問了一句。

  「什麼?」

  「這裡刻著一條蛇。」他指著銅龍頭的側面,那裡居然刻著一條小小的蛇。

  不知道為什麼,我像是被一桶冷水打了一身一樣渾身一激靈。

  我們沒有再在這裡逗留,和桃金娘道謝後准備離開。她似乎從來沒有聽過別人和她道謝,大滴大滴的淚又從她眼裡落了下來,眼看著盥洗室又要水漫金山,我們趕緊離開了那裡。

  「所以桃金娘究竟是怎麼死的?她只說自己看到了一雙很大的眼睛……」塞德裡克感到困惑。但我沒有辦法把這一切和我的猜測告訴他——因為它們甚至還沒有發生呢!

  「據說霍格沃茨有個密室……」我說出了霍格沃茨密室的事情,塞德裡克顯然受到了很大衝擊——畢竟所有人都以為霍格沃茨是這個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但現在他被告知這個城堡裡本身就有能致人於死地的神秘怪物。

  「所以你想知道那個東西到底是什麼,」他望著我,「你有想法了。」

  「我懷疑是某種魔法生物。」 我試圖讓他認為我探查這一切只是因為我對神奇動物感興趣。

  塞德裡克點了點頭。

  過了一會兒,我猛地抬起頭,想交代他不要把密室的事情說出去。但他已經從善如流地抬起手,在嘴邊做了個拉拉鏈的姿勢。

  一個共同的秘密——我們都笑了起來。

  **

  十月來臨了,濕乎乎的寒氣彌漫在場地上,滲透進城堡裡。教工和學生中間突然流行起感冒來,弄得龐弗雷夫人手忙腳亂。

  作為一個不愛運動的學生,我不出意外地掉進了感冒的深淵中,成為了感冒的人中比較嚴重的那個。

  幸運的是,龐弗雷夫人的提神劑有著立竿見影的效果。不幸的是,喝下這種藥水的人,接連幾個小時耳朵裡會冒煙。

  凱瑟琳三人拒絕離開,他們坐在我旁邊,圍觀我耳朵裡冒出一股股蒸氣的樣子。

  凱瑟琳交叉環抱著雙臂,看著不遠處同樣被灌下提神劑的金妮,很辛辣地點評:「好像腦袋著了火。」

  我真的很想笑,但是很怕一笑耳朵就會像汽車鳴笛一樣噴出更多蒸氣來,於是只能艱難忍住。

  亞倫一直很擔心地望著我,他甚至還想給我讀書,好讓我更好入睡。我表示很感動,但就我對自己的了解來看,恐怕沒聽完第一頁,我就已經睡著了。

  塞德裡克終於看不下去我胡言論語,示意我躺下。幫我捻好被子後,他監督著我閉上眼睛。

  我本來以為自己在醫療翼人來人往的環境裡和他們的注視下會很難入睡,但出乎意料的是,我很快就沉入了夢鄉。

  這次我的夢裡又多出現了一個被石化的學生,看起來年紀還很小,手裡拿著一個相機。他保持著准備拍攝的姿勢,僵硬地倒在地上。

  就此定格。

  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漸暗,醫療翼裡靜悄悄的,偶爾隔著簾子傳來龐弗雷夫人配藥的動靜,玻璃瓶輕輕碰撞,發出清脆的撞擊聲。

  天空是曖昧的橘粉色,越接近和山巒的分界線,顏色越淡,最後逐漸變成了混著柔和肉色的灰藍。遠處七個模糊的淡綠色人影在天空中快速穿梭,快得驚人。

  「光輪2001,」我旁邊突然傳來一個小小的聲音,是金妮,「很快對吧。」

  她看起來也好了很多,耳朵邊不再噴著蒸氣,只是臉色異常蒼白。自從入學以來,我就很少有時間能和金妮像這樣坐在一起聊天了。

  「快得像噴氣機——就差噴尾氣了。」我評價道。

  金妮笑了一下,但那笑容很快就消失了,似乎她心裡有什麼事情正墜著她的嘴角。

  我不由得又看了她一眼。

  「你在寫日記嗎?」金妮的膝蓋上正攤著一本本子,看起來有些年頭了,羊皮紙已經微微泛黃。而她的右手正握著羽毛筆,似乎剛剛還在紙上落墨。

  但我余光中瞥見的那幾行墨跡很快從紙上消失了,還不等我瞪大了眼睛想看仔細一點,金妮已經飛快地合上了手裡的本子。

  我這才看清這本本子破爛的外皮——說這本本子已經五十年了我也敢相信。

  或許是韋斯萊家從二手商店淘回來的,我心想。

  **

  今年的萬聖節和往常似乎並沒有什麼不同。

  直到看到在看到牆上那只倒掛的貓,以及牆壁上的字之前,我都還是這麼認為的。

  一切都和夢中一模一樣。

  學生們茶足飯飽後愉快的高聲談笑在大家的視線撞上洛麗絲夫人僵硬的身軀後陡然消失,一時之間,擠滿人的走廊裡一片死寂。

  在這片寂靜中,有人高聲說話了。

  「與繼承人為敵者,警惕!下一個就是你,泥巴種!」

  是德拉科.馬爾福,他往前站了一步,濺起了地板上的水。不知道是因為火光,還是因為興奮活泛起來,他蒼白的臉漲得通紅,嘴角露出個猙獰的笑意。

  他說的正是距地面一尺高的牆壁上塗抹的字跡,它們正在火把的照射下閃著不詳的微光。

  「密室被打開了。與繼承人為敵者,警惕。」

  而洛麗絲夫人和這行字面前,正一動不動地站著三個人——是哈利他們。他們看起來被嚇傻了,呆呆的,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正站在最前面——而且比所有人來這裡都來得更早。

  費爾奇和教授們很快趕到了這裡,示意各學院級長將學生們帶回休息室,並把哈利三人帶走了。

  「洛麗絲夫人死了嗎?」回去的路上,凱瑟琳貼著我問到。她並沒有放低聲音——事實上也根本不需要,因為隊伍裡幾乎所有人都在問同樣的問題,嘰嘰喳喳,鬧鬧哄哄,就連牆壁上掛的畫裡的女士先生們也在熱烈地討論著。

  「我覺得沒有,她看起來只是被什麼東西石化了。」我說。

  塞德裡克深深地和我對視了一眼。

  不知道他是不是想起了密室裡那個怪物。

  但他沒有說出我們共同的秘密,反而提出另一個問題:「那會是誰寫的——那行字?」眼看著我要一腳踩空一個台階,他眼疾手快抓住我的手臂,扶住了我,「注意看路,維拉。」

  「是啊,那行字是誰寫的呢?」我仍然陷在沉思中。

  如果說石化是由那只怪物造成的,那文字又是誰寫的呢?怪物可不會寫字啊!

  接連好幾天,學生們不談別的,整天議論著洛麗絲夫人遭遇的事情。大家都知道洛麗絲夫人並沒有死,只是被石化了,斯普勞特夫人最近叫了好幾個學生幫忙照顧曼德拉草——據說曼德拉草是解除石化的藥中重要的一個素材。

  一只貓被石化了,那只貓是大家都討厭的費爾奇的洛麗絲夫人,被石化有藥可以解除——三者結合,霍格沃茨的學生們只在目睹洛麗絲夫人慘狀的那天晚上短暫感到了驚慌,接下來就陷入了純粹的好奇與猜測中。

  金妮倒是其中比較反常的一個,她似乎為洛麗絲夫人的遭遇感到非常不安,幾乎到了心神不寧,整日痛哭流涕的地步,她的幾個哥哥不得不時常安慰她。

  我們已經不止一次撞見羅恩安撫她。

  「這種事霍格沃茨不會經常發生的,很快他們就會抓住那個肇事的瘋子,把他從這裡給趕出去——」他說得慷慨激昂,但金妮臉色刷地變得更白了,羅恩不得不收回剛剛的話,「我只是開個玩笑——」

  我又想到上次醫療翼中她的反常,但沒過多久,這些小小的插曲又被我拋到了腦後。


第51章 究竟是什麼怪物

  霍格沃茨本學期的第一場魁地奇比賽在十月中旬拉開了帷幕,格蘭芬多和斯萊特林首先上場。

  實際上,學生們對於不是自己學院的魁地奇比賽並不是那麼感興趣——但格蘭芬多對斯萊特林從不在這條常規內,因為大家都想看到這兩個死對頭對上的樣子。

  尤其是在萬聖節之後,霍格沃茨的氣氛就發生了小小的變化。德拉科.馬爾福站出來說的那句話似乎打破了這個學校一直盡力維持的某些東西。

  哈利肉眼可見的比平時更加緊張,這並不奇怪,畢竟他要對上的是擁有七把光輪2000的斯萊特林。

  而且……聽說格蘭芬多有些學生比斯萊特林更堅定地相信他就是斯萊特林打開密室的繼承人。走在路上的時候,我們都能看見有些學生遠遠見到哈利,就躲著他走。

  他心裡一定很不好受。

  比賽似乎從一開始就不太對勁——有一只游走球像被磁力吸引在哈利周圍一樣,不管韋斯萊雙胞胎怎麼將它重重擊飛,它都會再次追著哈利飛來,逼得他只能加快速度,疲於逃跑。

  天甚至開始下雨了,雨大滴大滴地落下來,我們趕緊拿出雨衣和防雨眼鏡。

  塞德裡克又給我施上了一個防水咒,幾乎在他念完咒語那一刻,雨衣周圍就像是隔絕了一層薄薄的空氣,將豆大的雨水阻擋在外。

  比分已經來到了六十比零,很顯然,斯萊特林隊伍的超級掃帚確實發揮了很大作用——但更讓人擔憂的是,那只瘋狂的游走球依然致力於將哈利從掃帚上擊落,韋斯萊兄弟不得不一左一右緊貼著他飛行。

  霍琦夫人的哨聲突然響了,他們紛紛降落到地面。

  從高高的觀眾席往下看,大雨之下,幾個穿著紅衣服的魁地奇隊員在激烈討論,離他們不遠的地方,霍琦夫人正在走過來。

  「那個游走球一定被什麼人動過手腳。」塞德裡克說,很顯然並不只有他抱有這種想法,因為觀眾席上的學生們都在討論著自己的想法。

  「可是上一次訓練的時候它還好好的。」凱瑟琳實事求是地說。

  「他們在說什麼?」我指了指下面的人群。

  塞德裡克沉思了一會兒:「在討論要不要暫停比賽。」

  我瞪大了眼睛:「這還不暫停比賽嗎?哈利都要被游走球撞死了!」

  「可是如果現在停止,他們就會被剝奪比賽資格了——他們會因此輸給斯萊特林。」塞德裡克微微搖頭。

  我啞口無言。

  而下面格蘭芬多隊員的選擇印證了塞德裡克的猜測。在哈利的爭取下,他們沒有請求暫停比賽調查,而是示意霍琦夫人繼續開始比賽。

  「要麼抓住金色飛賊,要麼死在賽場上。」伍德的這句名言,或許不只有他在遵循著。

  如果被游走球瘋狂追逐的是塞德裡克——

  我側過頭看向他。

  塞德裡克正緊緊地盯著游走球和哈利的動向,也許他自己都沒發現,他的雙手已經緊緊握成了拳頭。

  如果被游走球瘋狂追逐的是塞德裡克,我相信,他也會毫不猶豫地和哈利做出同樣的選擇。

  游走球始終高速追逐著哈利,有時候緊貼著他的耳邊擦過,有時逼迫他不得不頭朝下地倒立躲避。我毫不懷疑,如果那球真的撞到他腦袋上,他腦袋或許會被砸出一個大坑。

  砰!

  游走球終於擊中了哈利的手臂,但他沒有停下,依然朝馬爾福衝了過去,看起來像是要把他撞個人仰馬翻。斯萊特林的觀眾席已經驚慌地大叫起來。

  但更讓他們驚慌的是哈利接下來的動作——他伸出了另一只沒有受傷的手臂,一抓!

  比分就此定格。

  格蘭芬多贏了。

  但哈利要受到的磨難卻還沒有停止。在他徑直墜落到地面後,洛哈特自告奮勇為他治療斷掉的胳膊——結果把他整條胳膊的骨頭都拿掉了。

  哪怕隔著那麼遠,我們也能看見他的手臂,像是從袖管裡伸出來的一只厚厚的、肉色的橡皮手套。

  「我的天啊,」凱瑟琳驚呼道,「我寧願自己一頭撞在地面暈死過去。」

  哈利或許真的是這麼想的。

  **

  第二天一早,我去醫療翼探望哈利——並沒有約上任何人一起。

  因為我想去問他一些問題。

  我去的時候正好,再晚一點哈利就要因為骨頭已經長出來而離開病房了。

  「諾維拉?」哈利見到我,肉眼可見的有些疑惑。這很正常,因為實際上我和哈利根本就不熟,我們之間僅有的交集都是依靠赫敏和韋斯萊家聯系起來的。

  「哈利,」我意思意思問候了一下,「你好點了嗎?」

  「已經可以准備離開了。」他給我看看了他重新長出骨頭的手臂,僵硬地活動了一下。

  「說起來,哈利……」我決定單刀直入,「你之前說假期的時候,一只家養小精靈警告你不要回學校。」

  我看到他的臉色突然一變。

  「後來你和羅恩因為站台被封住了而上不了車,於是你們不得不坐飛天汽車來到學校。然後昨天……一只游走球發瘋一樣追你,」我坐在了他對面床上,「是那只家養小精靈,對嗎?」

  哈利看起來表情懊惱極了——如果那個假期我不去韋斯萊家做客,那我就不會知道有個家養小精靈找上他這個消息了。然而那麼巧,我們不偏不倚地撞在了一起。

  「是的,是多比,」他放棄掙扎,「它說霍格沃茨有可怕的事情就要發生,有人在策劃陰謀,密室有一次要被打開了。我知道你不相信……」

  「我相信。」我打斷他的話。

  哈利臉上露出近乎痴呆的疑惑神情:「你不相信……你相信霍格沃茨真的有個密室?!」

  「是的,我相信……」我點頭,「那只家養小精靈,多比,還有說什麼嗎?」

  「我問它究竟是誰打開了密室,上次又是誰打開的?但多比怎麼樣也不說。」

  我陷入沉思。

  突然間,我看到哈利身後拉上了長長的簾子——平時這可都是打開的。

  「那是誰?」我隨口小聲一問,「也被洛哈特抽去了骨頭嗎?」

  哈利搖搖頭,顯得有些低落:「是科林,他被石化了。」

  我一驚,從床上站起來,走過去輕輕拉開簾子。

  似乎是今年的新生,他眼睛睜得大大的,雙手伸在胸前,似乎在舉著什麼東西。

  「他當時在拍照?」我意識到什麼,「有沒有拍下攻擊者的照片?」

  「沒有,」哈利告訴我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麥格教授當時也這麼猜測過,但他們打開照相機後蓋,裡面已經熔化了。」

  我張大了嘴。

  究竟是什麼怪物的眼睛,能夠殺人,甚至能隔著相機將人石化?

  究竟是什麼怪物?

  **

  科林遇襲的事情很快傳遍了整個霍格沃茨。與上次洛麗絲夫人遇襲不同,這次大家真的開始人心惶惶起來,謠言紛飛,人人疑神疑鬼。一年級新生和麻瓜出身的學生們開始三五成群的簇擁在一起活動,生怕一落單,遇襲的就會是自己。

  弗雷德和喬治這幾天忙的很,我看他們上躥下跳的,還以為他們又想到了什麼捉弄人的好法子。

  「是金妮,」弗雷德撓了撓頭,「她和科林是同桌,正心煩意亂的厲害呢。」

  「金妮?」我皺起眉頭。

  「是啊,她最近狀態可不怎麼好,我和弗雷德正在逗她。」喬治扔給雙胞胎兄弟一件羽毛大衣——他們正准備等會兒從塑像後面跳出來逗金妮。

  我很懷疑,金妮是會因為兩個哥哥這個舉動開懷,還是變得更心煩意亂。

  晚上,我拿出一張羊皮紙。

  這封信並不是要給卡爾森和雷奧的——他們的信我每周都會寫一次。在上一次的回信中,雷奧告訴我卡爾森救了一只貓豹幼崽,現在正在他的手提箱裡。

  梅林的襪子啊,那可是貓豹。它可以直立行走,跑得比箭還快,眼睛據說還具有催眠和攝神取念的能力。由於貓豹速度敏捷、身體強壯,因此幾乎無法被殺死。

  也不知道捕獵他們的偷盜者付出了怎樣慘重的代價。

  這封信,我想寫給紐特。在魔法生物和神奇動物的問題上,他總是我求助的第一人選。

  我將最近發生的襲擊事件和桃金娘的死因描述下來,並詢問他什麼魔法生物能造成這樣的傷害。我還在信中附上了自己的疑惑——難道這種怪物會隱身嗎,不然它究竟是怎麼在這座城堡中不被任何人發現的移動呢?

  丹尼在我旁邊靜靜地等待著。那麼多年來,它都是我忠實而沉默的助手,只會收取一點小餅干作為回報。

  「給紐特,紐特.斯卡曼德。你知道他在哪裡的,丹尼。」我將信封好口。

  它走過來輕輕啄了啄我的手,然後銜起信封,從窗戶中展翅離去。


第52章 我無法說出口

  星期六早晨,我一來到禮堂,毫不驚訝地發現塞德裡克和凱瑟琳已經在這裡了。前者正往自己嘴裡食無滋味地塞進一片吐司,後者則趴在長桌上,臉色蒼白。

  「你不舒服嗎,凱瑟琳?」我摸了摸她額頭。

  「沒有,」她氣若游絲,「我只是……有點緊張。」

  「你又不是第一次比賽了。」

  「再比八百場,我也會那麼緊張的。」她很坦誠。

  泰特不知道何時坐在了她旁邊,將一杯熱茶放到她面前。凱瑟琳勉強喝了兩口,又倒在了桌上。

  我注意到泰特的手在她肩膀上輕輕放了一會兒,似乎是在傳遞鼓勵,而凱瑟琳也沒有將它甩開。

  但凱瑟琳的奄奄一息在艾麗婭到來之後奇跡般恢復了——艾麗婭重重地在她所有隊友們肩膀上拍了拍,所有人都能看出她對這場勝利的渴望。

  而這種強烈的渴望感染了所有人。

  她的隊員們紛紛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握緊手中的掃帚,跟著她魚貫走出禮堂。

  「加油!」我握了握凱瑟琳和塞德裡克的手,得到他們肯定的回握。

  十一點鐘漸漸臨近,師生們開始前往魁地奇運動場。

  當兩只隊伍走向賽場時,迎接他們的是一片喧鬧的聲音。兩邊的喝彩聲誰也不輸誰,其中甚至夾雜著無差別攻擊的噓聲——它們來自斯萊特林。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們還挺公平的。

  十四名隊員一起蹬地,竄上淡灰色的天空。兩只隊伍裡的找球手停在了比所有人都高的位置,以便掌握球場上的一舉一動。

  「拉文克勞新的擊球手看起來塊頭很大。謔,他擊球可真不賴——小心!」泰特站在我旁邊,他說的那個大塊頭擊球手正朝著赫奇帕奇追球手的移動軌跡上重重一擊。

  凱瑟琳俯衝到了那個位置,甩起擊球棒,將那個高速旋轉的球擊飛開來。

  「好球,凱瑟琳!你太棒了!」

  泰特大喊,做了一個揮舞的手勢,隔著望遠鏡,我看見凱瑟琳也朝著這邊大笑著揮動了手臂。

  我望了望泰特,又望了望凱瑟琳,又望了望泰特。

  「怎麼了嗎?」可能我的目光太過灼熱,泰特不得不從激烈的比賽中回過神來,問道。

  「沒什麼……」我趕緊收回自己試圖探究的目光。

  我將望遠鏡轉到了塞德裡克身上。他神情嚴肅而沉穩,目光一刻不停地掃射著這片場地,試圖從中發現一絲金色的身影。

  秋.張離他不遠,黑色的長發被高高扎了起來——不得不說,她真是個漂亮的亞裔姑娘。

  突然間,塞德裡克像離弦的箭一樣衝了出去,秋緊隨其後,兩個人飛得是那麼快,我不得不將望遠鏡調了一下倍數,好不在視野中失去他們的身影。

  兩個學院的參觀席上的尖叫聲陡然間變得更大了,兩邊的學生們都瘋狂搖著手裡的旗子,為自己學院的找球手吶喊助威。

  天空陰陰的,站在參觀席上不動也能感受到微風拂面而過,更何況兩個在飛天掃帚上高速前進的找球手?他們的黑發因為狂風而高高揚在腦後,眼神堅定,兩個人都奮力伸長了雙臂。

  盡管離得很遠,但大家仿佛也從他們翩飛的衣擺中聽到了呼嘯而過的風聲。

  他們一前一後咬得很緊——直到最後塞德裡克抓住金色飛賊那一刻也還是如此。

  秋只差了一點點。

  赫奇帕奇看台上發出了震耳欲聾的吶喊聲,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取得了本學年魁地奇比賽的第一名,然而事實上這只是本學年開始的第一場比賽。

  赫奇帕奇魁地奇隊員們紛紛從掃帚上跳下來,大家互相擁抱。這是一個團隊的比賽,缺少了任何一個人,都無法獲得勝利。

  我和泰特從參觀席上往下跑,像往常一樣,我朝著赫奇帕奇魁地奇球隊衝過去,然後我會緊緊擁抱住塞德裡克,或者凱瑟琳,和他們一起慶祝我不曾親身參與,但我與有榮焉的一場勝利。

  像過往很多次一樣。

  但在隊伍中我一開始並沒有找到塞德裡克——直到我探頭探腦東張西望了好一會兒,才

  隔著數道興奮的人影看見他熟悉的身影。

  他正和拉文克勞那個找球手秋.張面對面站著,兩個人臉都紅紅的。

  然後他們握了一下手。

  如果我視力沒有那麼好就好了。那一刻我在想。

  這樣就不會看見塞德裡克逐漸也開始泛紅的耳朵。

  **

  下一秒,我背上猛地撲過來一個人。

  「凱瑟琳!」我大叫,「如果想謀殺我你可以直說!」

  她哈哈大笑,朝我剛剛望著的方向看去:「你在看什麼呢,我叫了你兩次你都沒有理我。」

  「有嗎?」我完全沒聽到。

  泰特在旁邊點了點頭,示意凱瑟琳說的是真的。

  「哦,我在看……」我試圖編造一個理由出來,但凱瑟琳阻止了我:「好了,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想放什麼屁,不想說就別說了。」

  我很無語:「大庭廣眾之下,你能不能不要那麼粗俗。」

  「我很粗俗嗎?」凱瑟琳偏頭問泰特,這個大個子憨憨地搖了搖頭。

  凱瑟琳便朝我撇了撇嘴。

  我:……

  總感覺在我神思不屬的時間裡發生了什麼我不知道的事情。

  而我很快得到了答案。

  當天晚上,我在床上輾轉反側,既為白天那讓我心下略有異樣的一幕——更為了凱瑟琳和泰特。

  想來想去,最後我決定不管不顧地下床去把凱瑟琳搖醒問問她。

  我拉開帷幔——凱瑟琳的臉就出現在我的正對面,她似乎也剛剛把帷幔拉開,一只腳正踩在地上。冷不丁見到我,她差點就要大叫出聲,我趕緊撲過去捂住她的嘴。

  我們來到了廚房。

  這其實是一個很安全的說悄悄話的地點,只要你和家養小精靈們說一聲,它們就會自動自覺地留出一塊地方給你。而這裡溫暖的火爐,和無時無刻不彌散在空氣中的蛋糕芬芳,會讓一切本來沉重、難以言說的事情變得輕之又輕。

  我們各披著一件睡袍,窩在家養小精靈給我們變出來的柔軟沙發上,壁爐在我們面前柔和燃燒著,時不時發出木頭輕微劈裂的聲音。

  「所以……」

  「你……」

  我們倆面面相覷。

  「好吧好吧,」凱瑟琳揉了一下臉,似乎在組織語言,「……泰特和我表白了。」

  我:「???!!!」

  「什麼時候的事!你答應了嗎?」我整個人湊到她面前。真希望自己掌握攝神取念這個魔咒啊,這樣我就可以自己鑽進她腦子看看當時的場面。

  凱瑟琳的臉很紅。

  「我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有這個想法的……就一兩周之前吧,很突然,他去看我們訓練,然後結束後他叫住我,」凱瑟琳回憶道,「他磕磕巴巴了好久,其實看他那樣子,我大概已經知道他要說什麼了……因為他這個學期……」

  凱瑟琳搖搖頭,「等他說完,我可能愣了有一分鐘沒說話。」

  「然後呢?」我緊緊追問。

  「我當然沒同意——」她說,我倒抽了一口冷氣,「拜托,我們才四年級呢!他或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你知道的,他總是咋咋呼呼……」

  那股氣一時間不知道是繼續吸還是呼出來,害得我梗了好一會兒。

  我知道她想說什麼,泰特總和凱瑟琳拌嘴——凱瑟琳曾經想像過的另一半可是那種成熟穩重、舉止優雅的成年男性。

  而泰特和這幾點完全沾不上邊。

  「所以他最近那麼奇怪都是在追你。」我恍然大悟。

  怪不得這個學期以來泰特總神出鬼沒的,一向不怎麼吃宵夜的他晚上會偷偷出去拿宵夜分給大家吃,我還在心想,怎麼每天晚上都那麼恰好有凱瑟琳最喜歡的蜂蜜烤雞腿;還有凱瑟琳上課收到的閑話小鳥估計也是泰特傳遞的,也不知道上面寫了什麼,讓凱瑟琳上課一直咯咯咯發笑。

  我突然想到上次在圖書館,泰特捧著一大本書走過來,說想要問凱瑟琳一個關於黑魔法防御術的問題。凱瑟琳跟著他離開後,亞倫抬頭看了一眼,而塞德裡克似乎露出了一個似有若無的微笑。

  而當時的我滿腦子都是密室裡那個怪物究竟是什麼——

  原來我錯過了那麼多。

  「對不起,」我情緒突然低落下來,「……我一直沒發現。」

  「你為什麼要說對不起?」凱瑟琳好笑地揉了揉我頭發,「笨蛋維拉——」

  「你真是個小笨蛋。」

  我抽了抽鼻子,不明白她為什麼罵我。

  凱瑟琳忽然摸了摸我的臉頰,我抬眼望去,看到她柔和的棕色眼睛。

  凱瑟琳似乎一直是風風火火,大大咧咧的性格,三年多來,我從來沒有看見她低落超過半小時。不管遇到什麼事情,她總會以最快速度打起精神來,甚至給予別人安慰——凱瑟琳堅強、勇敢,是我見過最開朗,最講義氣的女孩。

  如果要用一種神奇動物形容她,那一定是鳳凰。

  她永遠在火焰中重生。

  「我們在打賭,你究竟什麼時候會發現。」凱瑟琳張開手臂,我就依偎過去,試圖把自己縮小,鑽進她懷裡。

  「那誰贏了?」

  「誰都沒有贏,」她的聲音在我頭頂響起,「你比我們想像的更遲鈍——又更敏銳。」

  今晚她似乎總在說一些自相矛盾的話。

  但我並不想追問,或許是因為我自己也明白,也有些事追問出來,無法回答的是自己。

  可我依然很愧疚。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長大了,我開始變得越來越懦弱……

  還是我真的很想有人能和我一起承擔。

  「雖然塞德裡克和亞倫都不想和你說那麼明顯,但是,維拉,我還是想告訴你,」她摟住我,「從那張報紙被發現,從我們知道範寧這個姓氏的涵義,從你第一次開始不停走神,憂慮開始——」

  「我們就知道有什麼事發生了。」

  「……但我不能說。」

  「當然,當然,」她笑起來,「我們都相信,維拉。」

  「如果說出來能分擔痛苦,有誰會不希望這麼做呢?可你一直沒有說。」

  我心神俱震。

  原來我那麼長時間以來的異常,朋友們其實察覺得一清二楚。他們無數次暗示我,如果我遇到了什麼難題可以和他們傾訴,暗示我他們一直在我身後。

  我無法說出口。

  但他們依然在那裡。

  「其實我早就想和你說這些事情了,但一直都沒找到機會——看來這還要感謝泰特,不是嗎?」她握住我的肩膀將我扶起來,直視我的眼睛,「這個學期以來,我總覺得你越來越遠了,這讓我……這讓我們很害怕。」

  我搖頭,一滴淚猝不及防落下來。

  「如果沒有你,我們四個人不會聚在一起,以後也再不會聚到一起。維拉,你不知道,你是——」她停了一會兒,最後沒說下去。

  因為我已經大哭起來。

  似乎很久很久,我沒有像今天這樣失去理智的哭過,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哭得頭腦發暈,哭得家養小精靈們不得不在廚房加了一道屏障,好不讓我的聲音穿透牆壁,讓夜游的學生以為哪裡鬧鬼了。

  哭到最後,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睡了過去。

  一個黑沉沉的夢鄉。沒有做夢,也自然沒有什麼密室,沒有怪物,沒有救世主。

  黑暗的最後,我終於夢見了什麼。

  我夢見那個上午,天氣晴朗,萬物可愛,我們四個人躲著陽光透過山毛櫸樹照射下來的光斑,躺在略有些扎人的草地上,每個人頭上都因為打鬧而沾上了草屑。

  仰躺著望向遠方,樹葉微微搖動,塞德裡克伸出手,一片要落在我頭上的葉子就輕輕落在了他手裡。

  凱瑟琳正舉著兩只手在那自己和自己博弈,亞倫用一本書蓋住自己的臉,似乎就要小憩一會兒。塞德裡克舉著那片樹葉,湊過來和我一起對著太陽分析它上面的紋路,分析完後,他又將樹葉放在他自己左眼前,假裝獨眼大盜。

  凱瑟琳示意我們看向她,只見她試圖把一根草吹起來,但草卻很不給面子地落在了她嘴裡,她不得不趕緊坐起,呸了好幾聲。

  我們一起大笑起來。

  沒有比這更好的事。


第53章 我想請你們幫助我

  第二天等我醒來的時候,已經天光大亮。寢室裡已經沒有人了,我穿好衣服起來,丹尼的叫聲引起了我的注意。見我看過去,它朝桌上的信封啄了啄。

  是紐特的回信!

  我匆匆打開信封,裡面是一張羊皮紙——和書本的一頁,似乎是紐特從什麼地方撕下來的,他在其中一段話上畫了一個圈。

  將兩頁紙夾到書本裡,我來到公共休息室,莉迪亞叫住我:「維拉,凱瑟琳讓你醒來去找他們——不過她沒說去哪裡。」

  那是我們的秘密。

  和莉迪亞道謝後,我捧著書走向三樓那個廢棄教室。

  說是廢棄教室,其實它已經被我們布置得很溫馨了。大大的木桌靠窗擺放著,四張椅子整整齊齊地放在兩邊。塞德裡克和亞倫將倒塌的書架重新扶起來,然後往上面放了很多本他們的私人收藏,凱瑟琳則在上面放了幾盆她種植的花。

  牆壁上大大小小地裝飾了很多幅畫——大部分是我的作品,還有一小部分是他們心血來潮的創作。

  凱瑟琳畫的是我們四個人——但估計大家爸媽看了都認不出自己孩子是哪一個,因為四個大頭娃娃除了頭發和眼睛顏色不一樣,其他地方就像復制黏貼似的。

  亞倫畫了一碗奶油玉米,我們琢磨了很久,最後琢磨出來的結論是:他很喜歡吃奶油玉米!

  聽著我們掰扯,亞倫只是笑,並沒有解釋。他這學期帶上了眼鏡,雖然眼鏡並沒有遮住他美麗的綠色眼睛,反而讓它們更像是兩汪微漾的湖水,但我和凱瑟琳經常以這個為由頭,強迫他學習半個小時就停下來,站起來和我們一起眺望遠方。

  其實是借機偷看並點評在草坪上談戀愛的小情侶。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塞德裡克畫了一朵花,是嘉德利堇。畫面裡,它正在黑夜中盛放著,舒展自己純白的花瓣。

  每次看到這幅畫,我都會想起那個沒有月亮的晚上,然後愉悅和悲傷會熟練地同時翻湧上來。

  比起這些,更難熬的是這幅畫給我的錯覺。

  塞德裡克畫它的時候究竟在想什麼?他在想著這驚世美麗,難得一見的花朵本身,還是它與眾不同的消亡和重生方式,亦或者他……

  他有沒有在想著我?

  走到教室門口,門上把手已經脫落,大門看起來似乎和牆壁嚴絲合縫地貼在了一起。但這只是很簡單的障眼法罷了,只要把手放在把手位置,過三秒鐘,它就會重新出現。

  我打開門。

  他們三個人一起看向我。

  「維拉!」凱瑟琳招呼我,昨晚明明折騰到那麼晚,她看起來仍然生龍活虎的樣子,「快來,迪戈裡老師要開講了。」

  我坐在了塞德裡克旁邊。

  「我想先說一件事。」我開口說道。

  「維拉……」凱瑟琳露出擔憂的表情,「沒關系的,如果不能說……」

  「不,我暫時不會說那個不能說的秘密,」我笑起來,「——與其說我要傾訴什麼,不如說我想請你們幫助我。」

  「幫助你?」亞倫輕聲重復。

  「是的,我想請你們幫助我——」

  我將霍格沃茨密室的消息和我對密室裡怪物的猜測告訴了他們。

  「所以,」凱瑟琳試圖總結這一切,「霍格沃茨裡有一個密室,而且這個密室裡有一個能把人石化的怪物。它造成了洛麗絲夫人和科林.克裡維的石化,以及桃金娘的死亡,對嗎?」

  「bingo!凱瑟琳加一分。」我模擬了一下寶石加分的聲音。

  「這怪物究竟是什麼呢?」塞德裡克皺著眉,顯然從那天得知桃金娘的死因後,他也從未停止過猜測。

  「我也翻閱過很多書本,」亞倫將他手中的書立起來,封面上赫然寫著《你不知道的魔法生物》,「但還沒有發現能將人石化的魔法生物。」

  「我也找了很久很久,始終沒有頭緒。前幾天我寫信給紐特,今天早上我收到了他的回信。」

  我翻開了我帶來的書,三個腦袋一起湊過來。

  我先打開了羊皮紙。

  紐特的字跡很飄逸,密密的占據了整頁羊皮紙。

  「……上一次密室開啟之時,鄧布利多也問過我這個問題,但那時候我始終無法確定是什麼魔法生物導致了那個女孩的死亡。迪佩特最後以開除海格結束了這件事情,但我和鄧布利多都相信,海格絕不是密室的打開者,也不是謀殺的策劃者……」

  讀到這裡,我抬起頭,看到三張震驚的臉龐。

  「上一次他們覺得是海格打開了密室,可是這怎麼可能呢?」凱瑟琳搖頭,「雖然海格是喜歡一些毛茸茸的大玩意兒,上次他不知道拿回了一個什麼生物來,每天晚上叫得人睡不著……」

  當然,這並不是重點,我們繼續往下看信。

  「……這麼多年,我始終沒有停止過思索這個問題。結合你的描述,我想起了一種幾乎只存在在傳說中的怪物——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人見過這種魔法生物了。但現在想想,如果我是斯萊特林,不會有另一種魔法生物比這更合適了……」

  「究竟是什麼呢?斯卡曼德先生怎麼沒說?」凱瑟琳急哄哄地問。

  「他說了。」塞德裡克手裡正拿著那頁薄而泛黃的紙,看起來像是從一本不知道多少年的舊書上撕下來的。

  」……在我們國家,游蕩著許多可怕的野獸和怪物,其中最離奇、最具有殺傷力的莫過於蛇怪,又被稱為蛇王……它殺人的方式十分驚人,除了它致命的毒牙外,蛇怪的瞪視也能致人死亡,任何人只要被它盯住,就會立刻喪命。蜘蛛看到蛇怪就會逃跑……而蛇怪只有聽見公雞的叫聲才會倉皇逃命,因為公雞的叫聲對它來說也是致命的……」

  「公雞!」我指著最後那句話,「凱特爾伯恩教授和我說過,海格養的雞死了一只,他懷疑要麼是狐狸,要麼是什麼吸血的妖怪,所以海格想在雞棚周圍施個咒語。

  」還有蜘蛛,「亞倫說道,「我那天上課,看到蜘蛛一個接一個地從我旁邊的窗戶爬走了——我從未見過蜘蛛這樣的行為。」

  我愣了一下:「你上課走神看蜘蛛?」

  亞倫笑了笑,對我偏題偏到十萬八千裡外感到無奈。

  「所以桃金娘看到的是蛇怪的眼睛!」塞德裡克輕呼,「她說她一打開門,就看見了一對大得嚇人的眼睛,這就說得過去了——她看到的正是蛇怪,所以她死了。」

  「那洛麗絲夫人和克裡維呢,為什麼他們只是被石化了?」凱瑟琳疑惑。

  我們一時間陷入了沉默。

  突然,亞倫朝紙上一個地方指了指:「或許是因為……他們都沒有直接看到蛇怪的眼睛。」

  「有道理,」我喃喃,「科林是通過照相機看見的,所以相機裡面才熔化了。」

  「那洛麗絲夫人呢?」凱瑟琳繼續追問。

  「水,」塞德裡克說道,「你們還記得嗎?那時候走廊裡有一大灘水。」

  我的思緒陡然間回到那個人心惶惶的晚上,僵硬的洛麗絲夫人,牆壁上不詳的大字,滿面驚恐的學生們,大步走上去的德拉科.馬爾福……還有一地的水。

  「所以洛麗絲夫人是在水裡看見的蛇怪——這就完全說得通了。」我興奮地拍了一下桌子。

  紐特的信還沒有結束,我們繼續看下去。

  「蛇怪不會隱身,也不會飛行,但通過遍布整個學校的管道,它可以去到霍格沃茨的任何地方……(「管道!」亞倫很罕見地表露出了懊惱,「我怎麼沒想到。」)如果我的猜測沒有錯,那霍格沃茨恐怕要陷入巨大的危機之中,我會寫信告知鄧布利多請他查證,維拉,一定要注意安全。」

  「太好了,斯卡曼德先生會告訴鄧布利多,他一定會把這件事解決的。」凱瑟琳一拍手。

  我卻仍有些不安。鄧布利多上次的話語還縈繞在我耳邊,就連他也無法確定這一次密室究竟是誰,又是怎樣開啟的。

  但怪物的確定及和朋友們的討論讓我大大松了一口氣,在這條漫長而只有我獨行的道路上,終於有人能陪我走過一段。

  又嘰嘰喳喳討論了一會兒蛇怪的事情後,我們都默契地選擇將這件事再保守一段時間秘密。

  現在告訴霍格沃茨的同學們,這個學校裡有一只蛇怪,而且被它看一眼就會死,又有誰會相信呢?只會引起更大的恐慌罷了。

  希望鄧布利多能夠早日查到究竟是誰再次開啟了密室。


第54章 那是蛇佬腔嗎

  自那天以後,我明顯感覺到似乎一切又回到了從前。我們四個人又經常一起聚在我們的秘密基地,一起吃飯,一起去圖書館,一起堆雪人。

  我們堆雪人的手藝並沒有絲毫長進,和幾年前比起來,只有大小發生了變化。

  「為什麼我的雪人還是那麼小。」我站在塞德裡克堆的「維拉」雪人面前,質問道。

  「因為……」他低頭看我,然後將手平放在我頭頂,再慢慢平移到他肩頭。

  我惱羞成怒,從地上抓起一把雪扔他。

  然後堆雪人就變成了一場雪仗。

  日子就這樣幾乎算是平靜地過了一個星期,學校要舉辦決鬥俱樂部的消息又一次點燃了校園。

  當天晚上,幾乎全校的學生都來到了禮堂。這裡長長的飯桌消失了,沿著一面牆出現了一個鍍金的舞台,天花板如天鵝絨一般漆黑。學生們擠擠挨挨地站在舞台旁,拿著自己的魔杖,好像下一個就要輪到自己上場。

  就在學生們猜測著會是誰來教我們決鬥時,洛哈特穿著紫紅色的長袍,光彩照人地走了進來。

  我本來踮起來的腳跟立刻就放了下去。

  塞德裡克在我旁邊低聲笑了笑,我瞪了他一眼。過了一會兒,他輕輕碰了碰我,示意我往下看,一個小板凳居然出現在了我腳邊。

  也不知道他用了什麼變形出來的。

  他扶著我站了上去。

  探頭探腦的凱瑟琳一回頭,見我突然就變高了,她嚇了一跳:「我還以為上面還沒開始決鬥,你先變異了呢。」

  洛哈特為自己挑選的對手居然是斯內普,決鬥還沒開始,我仿佛就預見到了結果——正如我想的那樣,洛哈特被斯內普的咒語重重擊飛,撞到牆上,然後滑落到了地面。

  人群中同時發出了鼓掌喝彩和心痛擔憂的聲音。

  接下來,洛哈特將大家分為兩兩一組進行訓練。凱瑟琳被泰特邀請走了,我和塞德裡克一組。

  「凱瑟琳告訴我泰特和她表白的時候,我嚇了一跳。」我實事求是地說。

  泰特和凱瑟琳正面對面站著,他的臉通紅,像猴子屁股。

  我摸了摸自己的臉,生怕它也在自己喜歡的人面前不知不覺紅起來。

  幸而沒有,塞德裡克只是和我一起偷偷觀摩了一下兩人的相處方式。

  「為什麼泰特不念咒語?」我看著泰特飛上天花板的魔杖,提出疑惑。

  塞德裡克沉吟了一下:「或許是因為他不舍得?」

  然後我們看著凱瑟琳得意的大笑,同時陷入思考。

  不遠處突然傳來一陣騷動,我們都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望過去——是哈利和馬爾福,斯內普居然把他們兩個安排到了一起。

  這兩個死對頭湊到一起,那簡直是天雷勾動地火。哈利先發射了一道咯吱魔法,馬爾福笑倒在了地上,簡直無法動彈。

  然而盡管如此,馬爾福還是抽空將魔杖對准哈利的膝蓋,連笑帶喘地說:「塔朗泰拉舞!」

  哈利的雙腿立刻不受控制的抽動起來。

  不止這一處混亂的地方,我這才發現,在我和塞德裡克走神看別人曖昧的時候,全場已經陷入了一片紛亂。洛哈特在人群裡跳來跳去,看著人們決鬥的過程和造成的後果。

  正當我在反思是不是自己太不認真之際,馬爾福大吼一聲:「烏龍出洞!」一條長長的黑蛇從他的魔杖頭裡躥出來,准備進攻哈利。洛哈特的干涉沒有讓蛇消失,反而讓蛇狂怒起來,它改變了方向,向赫奇帕奇的賈斯廷.芬列裡游過去。

  學生們害怕得紛紛後退,卻又怕黑蛇因為人群移動受到更大的刺激。

  突然,哈利往前走了一步,從他嘴裡冒出了一句誰都沒有聽懂的,幾乎像是蛇吐著信子發出的聲音——怪異的是,黑蛇立刻癱倒在了地上,柔順得像一條又粗又黑的軟管。

  現場一片死寂——除了哈利本人,他好像還在傻樂呢——剩下的所有人,幾乎都在用或疑惑或驚恐的目光看著他。

  賈斯廷更是露出了憤怒而驚懼的表情。

  「那是蛇佬腔嗎?」塞德裡克幾乎不可置信,「他剛剛是在和蛇說話嗎?」

  「蛇怪!難道真的是哈利……?」凱瑟琳想到了更可怕的地方。

  我只是微微搖頭,無比震驚。

  我知道自己要再找鄧布利多聊一次了。

  **

  嘗試了幾個我曾經用過的口令都沒能進入校長室後,我不得不感慨鄧布利多換口令實在換得太勤了。

  無奈之下,我只能使用鄧布利多給的信紙。

  第二天一早,禮堂裡的所有人都在竊竊私語——有些學生直接大聲交談,爭論著哈利究竟是不是斯萊特林的傳人,以及是不是他指示怪物石化了洛麗絲夫人和科林.克裡維。

  「厄尼說要將賈斯廷藏在他們宿舍,」凱瑟琳說著她聽來的消息,「他信誓旦旦哈利就是斯萊特林的繼承人,把前幾次石化說得頭頭是道的。他要是在學習上有這點邏輯和頭腦,也不至於拿個『D』。」

  「人性如此。」亞倫一陣見血總結道。

  我嘆了口氣:「去圖書館嗎?」三人點頭,我又囑咐了一句:「帶上鏡子。」

  自從我們分析間接看見蛇怪眼睛只會被石化之後,總是隨身帶著鏡子,去到每個轉角都拿鏡子照一照。這個奇怪行為自然引起了別的學生的注意,我將韋斯萊兄弟拉下水,稱這是我們研發的新產品,我正在試驗。

  韋斯萊雙胞胎還為此找過我一次。

  「我們什麼時候在研發鏡子產品?」喬治拿著我的小鏡子左看右看,試圖從中找出一點有趣的地方來。

  「誰知道呢,」我聳聳肩,「也許在不久的未來。」

  弗雷德撲哧一聲笑出來,他好像想說什麼,又吞回去,最後只是拍了拍我的頭:「你可真能扯,小鳥。」

  「你才是小!鳥!」

  但後來韋斯萊兄弟果然放出了風聲,稱他們正在制作一款能通訊的鏡子,大家的好奇心沒過兩天就消下去了。

  我們去到圖書館門口,正看見哈利跌跌撞撞地從圖書館衝出來,撞到了海格身上。海格舉著軟綿綿的公雞,抱怨這已經是這個月死的第二只了。

  我們對視了一眼。

  和海格分別後,哈利面無血色地轉向另一條走廊,我連忙跟上去,凱瑟琳三人自然也跟上來。

  我剛想叫住哈利,讓他不要把那些人的話放在心上,下一秒看到的東西就讓我呆愣當場,遍體生寒。

  賈斯廷.芬列裡混聲冰冷僵硬地躺在天花板上,一種驚恐萬狀地表情凝固在了他臉上——他旁邊漂浮著差點沒頭的尼克,不再是乳白色和透明的了,而是變得渾身烏黑,煙霧繚繞。他正一動不動地平躺著懸浮在離地面六英寸的地方。

  一模一樣,和我夢裡一模一樣。

  塞德裡克突然抓住了我的手,我這才發現自己在不自覺地輕輕顫抖。

  亞倫伸手指向牆角一個地方,我們看過去,只見一行蜘蛛急匆匆地逃走了。

  哈利也嚇得要命,他看起來手足無措,像是想立刻躲起來。然而皮皮鬼出現得不是時候,他大喊大叫著,將所有人都吸引過來。

  麥格教授及時出現將場面安撫下去。

  「跟我來,波特。」麥格教授說。

  「教授,」哈利急忙說,「我發誓我沒有——」

  「這事兒我可管不了。」麥格教授簡短地回答,說完,她又轉頭來看向我,「勞倫斯小姐,你也來。」

  我回頭看了一眼三個朋友們,凱瑟琳握了握我的手,朝我點點頭。

  我便跟著麥格教授和哈利一起離開了。遠遠的,我還聽見學生們的議論,猜測我是哈利行凶的見證人,所以麥格教授才要把我一起叫走。

  然後凱瑟琳喊了一聲:「閉嘴吧!」

  在這樣的情況下,我居然沒忍住偷偷笑了起來。


第55章 這不是一個普通的水晶球

  這已經不知道是我第多少次來到鄧布利多辦公室了,然而哈利肯定是第一次,以至於他明明已經被嚇得六神無主,卻還是沒忍住留意起這裡的構造和小玩意兒來。

  畫像上的男女巫師們已經熟睡,在一張巨大的桌子後的一塊擱板上,放著一頂破破爛爛的、皺皺巴巴的巫師帽——那是分院帽。

  哈利走前去,盯著它看了好一會兒。

  雖然我並不會什麼攝神取念,但這一刻我奇異地感覺到自己知道他在想什麼——在那麼多事情發生以後,他是不是在懷疑分院帽將自己分錯了學院?

  他突然被什麼東西發出的聲響嚇了一跳,轉過身來。門後有一根高高的鍍金棲枝,上面站著一只老態龍鐘的鳥,渾身光禿禿的,目光愁苦。就這一會兒功夫,又有幾根羽毛從他尾巴上掉了下來。

  哈利看向我,眼裡都是求助——接著,那只鳥突然渾身著起火,哈利驚恐地叫喊著,往後退到桌子上。與此同時那只鳥已經變成了一個火球,慘叫一聲,消失在灰燼裡。

  「這只鳥……它突然著火——」哈利結結巴巴的,「你也看見了吧諾維拉?」

  我沒忍住笑起來:「我看見了,哈利。不要擔心。」

  「不要擔心?可是它著火了,消失了!」哈利仍然憂心忡忡的模樣,「這可是鄧布利多的鳥。」

  「它是鄧布利多的鳥,但不是普通的鳥。」我輕輕走上前去,在灰燼裡撥弄了一下,「它叫是福克斯,是一只鳳凰——到了將死的時候,就會自焚,然後從火焰中再生,你看……」

  在我的手下,一只小小的、全身皺皺巴巴的小雛鳥從灰燼中探出腦袋來。

  「真可惜,哈利,你不得不在涅槃日見到它,」我們身後突然傳來鄧布利多的聲音,他從辦公室的門走進來,在桌子後面坐下,「大部分時候它都是非常漂亮的,全身都是令人稱奇的紅色和金色羽毛。」

  哈利看上去比剛進來的時候要輕松了一些。

  鄧布利多揮了揮魔杖,兩張柔軟的椅子就出現在了我們身後。與此同時,兩個茶杯在空中漂浮到了我們手邊,我拿起來喝了一口,眼前一亮。

  「是的,橘子茶,我記得你上次說過好喝,維拉。」鄧布利多微微笑著。

  哈利的視線自以為很隱晦的在我和鄧布利多之間一直來回打轉。

  「教授……」半響,哈利終於按耐不住開口,「不是我襲擊了那些人。」

  「我並不認為是你,哈利,」鄧布利多臉上的表情又變得凝重起來,「但我仍然想和你聊聊。」

  哈利緊張地等待著,但鄧布利多又將目光轉向了我:「不如我們先來說說蛇怪吧,維拉。」

  「蛇怪?」哈利明顯露出疑惑的神情。

  「是的,」我回答,「就是密室裡那個怪物。」

  疑惑在哈利臉上很快轉為震驚,但鄧布利多打斷了他准備想發出的驚呼:「紐特都告訴我了,五十年前我就不相信是海格打開的密室,但可惜……」

  「現在我們知道了它是什麼,也知道它是通過什麼方式移動的——接下來我們要怎麼辦?」我憂心忡忡,「剛剛,賈斯廷和差點沒頭的尼克,他們和……一模一樣。」

  我將那幾個關鍵字吞了回去。

  「密室裡的怪物是蛇怪!」哈利終於忍不住了,「那它是通過什麼移動的呢?」

  「管道。沒有什麼比管道更合適它在整個霍格沃茨移動了。」我說。

  一種奇異的不可置信從哈利臉上流露出來——一種任誰一看就知道他藏有秘密的表情。

  他的嘴張開又合上,似乎有什麼事情令他難以言說。

  我覺得我在幾個朋友們面前應該經常露出這種表情——天啊,怪不得他們早就猜到了什麼。

  「你有沒有事情願意告訴我,哈利,」鄧布利多溫和地說,「任何事情。」

  哈利陷入了猶豫。

  「你不會真的以為自己是斯萊特林的繼承人吧,哈利。」我突然開口。

  哈利睜大了眼睛:「我當然不是!但是……」

  「但是大家議論紛紛,對嗎?」鄧布利多端詳著他,十只修長的手指的指間輕輕相觸。

  哈利慢慢點了點頭。

  「詹姆和莉莉生出一個斯萊特林的繼承人?詹姆一定會氣得跳起來。」鄧布利多突然說起兩個名字,從這段話和哈利突然亮起來的眼睛來看,他們是哈利的父母。

  「可是……我會蛇佬腔,他們都說這是黑巫師的標志,這是薩拉查.斯萊特林的著名本領。」說起這話,哈利仍然不可避免地流露出委屈和迷茫。

  他也只是個13歲不到的孩子呢。

  「我通常不把任何東西看作某人的標志,你為什麼會蛇佬腔確實是需要繼續探究的問題,但哈利,如果在這場迷霧中有什麼是我能確定的——那就是你絕對不是斯萊特林的繼承人。」鄧布利多聲音輕而篤定。

  哈利肉眼可見地慢慢放松下來。

  好半響,他突然開口:「晚上走在走廊裡,我有時候能聽見一些很奇怪的聲音,現在想想,那估計就是蛇怪發出的。」

  「你聽到它在說什麼?」我連忙追問。

  「它說『殺人』、『聞到了血腥味』、『餓壞了』什麼的,洛麗絲夫人那一次,我就是跟著這個聲音去到的現場。」哈利回憶道。

  我倒抽了一口冷氣。

  蛇怪究竟在哪裡呢?又是誰,通過什麼方式將它放出來的?

  我突然意識到鄧布利多似乎對此也毫無辦法,這個念頭讓我感到泄氣。

  「五十年前,您不覺得是海格放出的蛇怪——那您覺得是誰?」我隨口問了一句。

  這個簡單的問題卻讓鄧布利多陷入了沉思。

  「雖然沒有證據,但是……」鄧布利多拿起魔杖,在半空中書寫了幾個字母。

  我和哈利辨認了一下。

  「湯姆.裡德爾……?」

  「一個討所有人喜歡,但一直讓我有所警覺的學生——他向迪佩特揭發是海格造成的襲擊。大家都太想了結這件事情了,所以……我唯一能做的,是勸說迪佩特留下海格,將他培養成狩獵場看守。」

  我端詳著這個普通的名字,試圖從裡面看出他擁有的操控蛇怪的力量來。

  「如果真的是他的話,他應該也會蛇佬腔吧。」哈利傻乎乎地說。

  「如果他不會,我才會感到驚奇呢。」鄧布利多的眼睛湛藍得驚人,他又在這個名字中間加了「馬沃羅」這幾個字,「事實上他用的名字來源並不難猜,只是知道的人不多了……」

  他揮了一下魔杖,那些字母自動調換了位置,變成了:

  我是伏地魔。

  我和哈利同時僵住。

  好不容易反應過來,我朝哈利看過去——他仍然木木地看著那個名字,眼裡流露出刻骨的仇恨。

  **

  雖然鄧布利多說沒有任何證據表明當年就是伏地魔……是湯姆.裡德爾打開的密室,但我和哈利已經認定了這個觀點。

  不是他,還能是誰呢?

  霍格沃茨依然人心惶惶,以至於學生們幾乎是爭先恐後地去預定霍格沃茨特快列車的座位,盼著可以回家過聖誕節。

  塞德裡克、亞倫和凱瑟琳都要回家過聖誕,而我因為卡爾森和雷奧要去挪威,聖誕節不得不留在學校度過。

  塞德裡克和凱瑟琳再次邀請我去他們家過聖誕節。

  「爸爸媽媽每年都聽我說你要去我們過聖誕——他們今年已經給你准備好禮物了,維拉。」塞德裡克看著我,那雙漂亮的灰色眼睛幾乎讓我動搖。

  我又何嘗不希望和他們一起度過聖誕假期呢?可那是聖誕……它本該一家人一起度過——如果有一天我能成為塞德裡克的家人,那倒是另說……

  這個念頭讓我臉紅。

  我最終還是拒絕了他們的好意,為了讓他們放心,我還數了一下留校過年的同學:「哈利不回家,羅恩赫敏也不回家,哦,韋斯萊兄弟和金妮也決定留在學校,而不和韋斯萊夫婦一起去埃及看比爾……」

  塞德裡克突然就不說話了,他看起來不太高興,我試圖用眼神詢問凱瑟琳剛剛我說錯了什麼嗎?但凱瑟琳聳聳肩,表示她也不知道。

  亞倫看起來倒是知道,但他只是深深看了我一眼,什麼也沒說。

  **

  聖誕節的黎明到來了,天氣寒冷,我在一片寂靜的宿舍裡醒來。醒來第一件事,就是衝到禮物堆裡開始拆禮物。

  凱瑟琳送了一個拼的積木聖誕樹,有趣的是,當你用魔杖敲敲它,它還會自動移動積木,更改聖誕樹上的裝飾;亞倫送了一個他自己制作的香薰,上個學期他確實看了許多有關於香薰制作的書籍,在送來的賀卡裡,他表示香薰是他根據每個朋友的特性自己制作的,我忙點燃它,認真地辨別起來。

  前調是一股清新,帶著點酸味的果調,讓我想起我愛吃的覆盆子;慢慢地,像是一股微風拂過,濕潤的泥土裹挾著白花香而來,整間宿舍似乎籠罩在一片微微潮濕的霧氣中,而那股清幽綿長的花香堅韌地穿透而來,帶著不由分說的自然氣息。

  好特別,好好聞的味道!我沉迷著,好不容易清醒過來,開始拆下一個禮物。

  看到寄件人的時候,我整個人開始變得凝重。

  是韋斯萊兄弟。

  等我做好保護措施小心翼翼地拆開禮物後,出乎意料地發現韋斯萊兄弟今年送的禮物居然很正常。

  是一個蘋果形狀的鬧鐘,特別的是,鐘面的三個指針頂端都是韋斯萊兄弟的頭像,唔,兩個弗雷德,一個喬治,也不知道這對雙胞胎是通過什麼方式商量出來的。

  按照雙胞胎給的說明書,我嘗試調了一個一分鐘後的鬧鐘。

  在緊張中,蘋果鬧鐘響了起來,裡面響起了雙胞胎的聲音:「起床了,小鳥!起床了,小鳥!」

  我憤怒地將鬧鐘關掉。

  指針頂端一模一樣的臉仍在嘻嘻發笑。

  接下來我又拆完了剩下許多禮物。出於私心,我將塞德裡克送的聖誕禮物留到了最後。

  他送的禮物是一個方方的盒子,打開來,裡面是一個水晶球,水晶球裡是兩個小雪人。

  但它不是一個普通的水晶球,雪人也不是普通的雪人。

  那是我們倆堆的對方。一個比較高,雪人的眼珠是兩個迷你的灰色紐扣;一個矮矮的,眼睛是兩顆未熟透的藍莓。它們都圍著赫奇帕奇的圍巾,迷你樹枝做的手高高舉起——我注意到,高雪人的手搭在了矮雪人的肩膀上。

  我按開了水晶球的開關,雪紛揚起來,兩個雪人開始旋轉,似乎在這水晶球裡永遠保留了那一刻的世界——我甚至能夠清晰回憶起當時每一個場景,甚至細致到塞德裡克做的每一個動作——他輕輕拍打雪球讓它更圓更結實,他彎腰為雪人系上屬於自己的圍巾,調整雪人手臂讓它搭在「我」的肩上……

  乃至他最後的駐足。

  我還記得那天午後的陽光,厚得讓人陷進去的雪,凱瑟琳的笑聲,亞倫無奈的笑容,被鐘聲驚飛的貓頭鷹和白鴿……

  塞德裡克在做這個水晶球的時候會想著和我腦海中一樣的場景嗎?他是否記得當時的一切,這一切對他來說同樣難以忘懷,所以他才會制作這樣一個水晶球。他也給凱瑟琳和亞倫都做了一個嗎,他……

  他做水晶球的時候,會不會想起我?

  我再一次按開開關,裡面兩個雪人在雪花紛飛中慢慢旋轉著,永不停息。


第56章 希望小鳥快高長大

  整個假期我都沒有見到赫敏,最後哈利終於坦白,他們花了很長時間去制作復方湯劑,希望從馬爾福嘴裡得知更多有關於密室和斯萊特林繼承人的消息,但赫敏拿錯了一根貓毛放進復方湯劑裡喝了下去,而他們也沒有得到更多的消息——

  畢竟那天他該知道的都已經在鄧布利多那裡知道過了。

  我幾乎不知道該從哪裡震驚起才好。

  但還是發生了一件特別的事情,哈利拿出了一本日記本——我一眼就認出這是那天金妮在醫療翼裡拿著的那本。它的封皮破破爛爛的,好像下一秒就會從書本上脫落下來。

  哈利將它翻開,第一頁有著一個用模糊不清的墨水寫的名字:湯·裡德爾。

  我們彼此深深地交換了一個眼神。

  據羅恩所說,那天他被費爾奇罰留校勞動擦獎牌,他打嗝把鼻涕蟲粘液弄在了一個獎杯上,而他花了整整一個小時時間去擦拭這個獎杯,以至於他對上面鐫刻的名字印像深刻。

  獎杯的主人正是裡德爾。

  「他一定是因為舉報海格是打開密室的人而獲的獎。」赫敏憤憤說道。

  哈利一直盯著那個名字,終於,他將日記本翻開給我看,裡面一頁一頁全是空白,沒有絲毫寫過字的痕跡。

  我突然想起那天看到又消失的字跡——金妮當時的羽毛筆甚至沾了墨水,她肯定在日記本上寫了字,可現在日記本上空無一物。

  赫敏嘗試了幾個咒語,日記本仍然毫無反應。

  「哈利,」我抬頭望向他,「你可以把這個日記本借我一段時間嗎?」

  他愣住了,顯然沒想到我會提出這個請求。赫敏和羅恩面面相覷,但哈利沒有思考很久:「你要拿去給鄧布利多?」

  「是的,我有一些猜測,但我還不能說。」

  他將日記本遞給我。

  「一有消息,我就告訴你們。」我保證道。

  **

  日子一天天過去,太陽開始很微弱地照耀霍格沃茨了。隨著攻擊事件不再發生,大家的情緒似乎也在慢慢好轉。曼德拉草即將成熟的消息也大大鼓舞了霍格沃茨的學生們,據龐弗雷夫人所說,離它們長出粉刺的日子已經不會太遠。

  除了聯系不上鄧布利多教授,一切似乎都在變得好起來。

  隨著二月十四日情人節將近,霍格沃茨的氣氛似乎變得奇怪起來——以前我並沒有感覺那麼明顯,但今年,我奇異地發現霍格沃茨那種粉紅泡泡幾乎像具像化似的,一天比一天粘稠濃厚。

  「據說洛哈特要在學校裡鼓舞士氣,好消除我們記憶裡上學期那些事情,」凱瑟琳說著小道消息,「但他不肯多說是什麼,真希望不要鬧出什麼事情來。」

  「這是什麼?」我卻被其他的事情吸引了注意力。

  塞德裡克望過去:「噢——是秋送的聖誕節禮物。」

  「秋?」

  「聖誕節禮物?」

  我和凱瑟琳同時開口,但我們的關注點截然不同。

  那是個是金色飛賊——當然不是真的,只是一個仿真掛墜。但比起有個繩子或者扣子扣在某個地方那種掛墜,它顯然更加高級,你只要把它固定在某個地方,連著它的線條就會消失,於是它就像繞著那塊飛行一樣,撲閃著翅膀緩慢運動著。

  塞德裡克將它固定在了書包旁,這會兒它正把翅膀伸出來,繞著書包帶子慢慢飛動。

  「有意思,」凱瑟琳感嘆了一下,「秋已經開始送你聖誕節禮物了嗎?」

  真感謝她,問出了我想問又不敢的問題。

  「只是互贈禮物。」塞德裡克聳了聳肩。

  「那你送了什麼?」我聽見自己問,塞德裡克好像愣了一下:「唔,一張塔特希爾龍卷風的海報——她喜歡這個球隊。」

  我沒有再開口。

  凱瑟琳轉而說起收到的生日禮物來,「每年我最期待的就是你們送我的禮物了,真不知道為什麼你們能找到那麼多有趣的東西——塞德,我往你送的吐小卡機裡塞進了很多著名擊球手小卡,它吐卡的時候我就躺在中間!總有一天,我要收集他們所有人的簽名……」

  他們的話題開始轉向評價各個魁地奇球隊的成員,我出神地凝望著那只仿真金色飛賊,它飛了好一會兒,似乎累了,終於將翅膀收起來,落在書包上不動。

  原來塞德送我的雪人是特別的。我心想。他像我一樣,覺得那個午後純真而難以忘懷。

  但還沒等欣喜湧起來,一股莫名的酸澀就已經將它覆蓋,它們交融在一起,在我心裡混成微甜微酸的底色。

  秋,一個出現在塞德裡克身邊的新名字,他們已經開始互送聖誕禮物了,而我對他們兩個相識卻一無所知。

  與其說我在為這個名字感到酸澀,不如說我正是從這個名字陡然意識到,隨著年紀的增長、秘密的增多……或許我和塞德裡克會漸行漸遠——哪怕只是作為朋友。

  「維拉?」我突然回神,是塞德裡克正在叫我。他深深望著我:「你不舒服嗎,臉色看起來不太好。」

  我只能搖搖頭:「可能是昨晚沒睡好吧。」

  他將一杯南瓜汁推到我面前。

  我喝了一口。

  是甜的。但滾落下喉嚨,就變得苦澀起來。

  **

  等到二月十四日吃早飯的時候,大家便知道洛哈特使用什麼辦法鼓舞士氣了。

  我們一來到禮堂,驚奇地發現這裡四面牆上布滿了大朵大朵耀眼的粉紅色鮮花,更災難的是,還有五彩的心形紙屑不斷地從淺藍色的天花板上飄落下來。

  而禮堂裡大家的表情也很有趣,有的一臉厭惡,有的一直在傻笑,還有的情侶獨立於所有人,他們親親熱熱坐在一起,互相給對方喂著早餐。

  等我們剛落座,門口就走進了十二個臉色陰沉的矮子,每個矮子身上都插著金色的翅膀,背著豎琴。

  「噢……他居然叫它們小愛神。」凱瑟琳臉上的肌肉痛苦地抖動了一下。

  我們不得不在整個早餐過程中和飄落的紙屑作鬥爭,好讓它們不落在布丁、熏鹹肉和面包片上。

  整整一天,矮子們不停地闖進我們的教室,遞送情人節賀卡,弄得教授們厭煩透頂。塞德裡克也不得不在每節課的間隙躲回休息室裡,我和凱瑟琳護送著他,因為一旦被矮子纏上,就再也走不了了——

  就像現在這樣。

  「……我多希望你是我的,帥氣的塞德裡克。你是赫奇帕奇的王子,你是墜落凡間的天使,你是……」矮子大聲的,毫無感情地朗誦著。與此同時,它的雙手正牢牢摟住塞德裡克的雙腿,讓他寸步難行。

  於是我們只能等它朗誦完整篇情書,才在大家的打趣的笑聲中離開。

  「在情人節這天太受歡迎也不好,不是嗎?」我說。

  塞德裡克輕輕在我額頭上敲了一下:「別笑了,維拉,凱瑟琳,你們都笑了整整一路了。」

  我和凱瑟琳終於放棄按捺嘴角,在休息室裡放聲大笑。

  我和凱瑟琳也在路上被矮子強制留下來兩次,但都是同學們在惡作劇罷了。

  下課的時候遇到韋斯萊兄弟。他們一點也不認生,擠到我身邊來:「維拉,今天有人給你送情書嗎?」

  「沒有,」我隨口說,「你們給我送一個吧。」

  我看見弗雷德的眼睛亮了亮,連忙試圖打消他的想法:「我瞎說的,求你了,弗雷德,別。」

  但看他們倆離開的背影,我很懷疑他們究竟有沒有將我的請求聽進去。

  事實證明沒有。晚上,就在我以為所有矮子都結束了他們的工作,走出休息室准備去拿夜宵的時候,一只矮子正在門口等著我!

  見到我,它立刻開口:「我有一個配樂的口信要親自傳給諾維拉·勞倫斯。」

  「不不不,別在這兒——或者小聲點!」我想逃跑,但被它一把拽了回來,於是只能像地上有針扎著我一樣站著。

  更讓我窒息的是,休息室的門還開著!裡面的同學們絲毫不掩飾,個個眨著大眼睛望著門口的我。

  「給赫奇帕奇的維拉:這是一封送給你的情書。你一定度過了快樂的一天,在等著這封情書收尾了!我們下次見面也快了,不出意外就是明天,我不在的時候要好好照顧自己,我會在見不到你的日子裡時刻想念你,希望我們可以保持聯系,一起努力,你快點把草聆蟲脫落的皮拿到,不要再拖延我們的實驗進度了。」

  「最後,希望小鳥快高長大,努力高飛!」

  我願意交出嗅嗅肚子裡所有的財寶,只希望能當場出現一個洞給我鑽下去。

  身後傳來朋友們的笑聲,我連夜宵都不想去拿了,轉身衝回宿舍,撲到床上,掀起被子蒙住自己的腦袋。

  真希望能被被子淹沒。

  好半響,我自己也沒忍住笑出來。

  韋斯萊兄弟!等明天……

  凱瑟琳突然走了進來,她坐到我床邊,隔著被子拍了拍我:「沒事的維拉,大家笑是因為韋斯萊兄弟很好笑而已。只有塞德裡克沒笑,他笑點也太高了吧……」

  塞德裡克。

  我所有煩憂中最難以言說的名字,我無意義等待卻無法不執著的分割線。

  我回憶起今天一天他收到的情書,白天一直被壓抑著的酸澀浪潮在溫暖和黑暗中一齊翻湧上來,我便成了一座孤島。但盡管如此,我也在為有那麼多人看到了他的優秀而由衷感到高興。

  塞德裡克是多麼耀眼一顆明珠啊,喜歡上這樣一個人,哪怕得不到他的回應,也是值得高興的一件事情。

  我甚至羨慕起那些有膽量送出情書的人——雖然哪怕我真的送出去,塞德裡克也不會知道矮子朗誦的情書的主人是我,我卻依然沒有膽量在情書上落筆。

  那些紛雜的思緒、念頭,想要說出口的話,最終都變成一段空白。

  我不想做那個暗暗告白的人,但……

  但我也還沒做好和最好的朋友告白的准備。


第57章 像追逐著溯游鯨的洋流

  我將那本破破爛爛的本子遞給鄧布利多的時候,他的表情很嚴肅。

  「我們要不要試試在上面寫些什麼?」我提議。

  「好建議,」鄧布利多抬眼從半月形鏡片上看了我一眼,「但我想,你一定還有別的事想說吧,維拉。」

  「是的。」我長嘆了一口氣,「我夢見了蛇怪,教授。」

  「它——它很大,身體好像有櫟樹的樹干那麼粗。我還看到了哈利、一個我不認識的男人,還有……」我嘗試著回憶,突然看到福克斯兩只豆豆眼正濕潤的凝望著我,「還有福克斯!福克斯也在那裡!」

  鳳凰輕輕地仰頭叫了兩聲。

  「我還看到金妮躺在地上。」我慢慢說出近期金妮的怪異之處來,從她入學以來持續的低沉,到她消失在筆記本上的字跡,再到洛麗絲夫人被石化後她異樣的恐懼。

  這不是我認識的金妮。

  「難道是金妮打開了密室?可她是怎麼做到的呢?我的意思是,韋斯萊一家都是格蘭芬多不是嗎?」我感到疑惑。

  「這或許不是出自韋斯萊小姐本意,」鄧布利多慢慢翻開了日記本,「有一些人,就像一些魔法一樣,天生有著蠱惑人心的力量。」

  「所以伏地魔就是這種人。」我喃喃道,好半天才想起來自己應該說下去,「那這個夢呢,鄧布利多,這個夢會成真嗎?那可是蛇怪!哈利和金妮……」

  他們會死的。

  鄧布利多看起來卻放松了下來,他甚至露出了一個微笑,將碟子朝我面前推了推。

  「草莓吹寶干,我最近很喜歡它的口感。」

  我心不在焉地拿起了一個放進嘴裡,隨著嚼動,它發出清脆的、令人愉快的碎裂聲。

  「哈利和金妮……」我還是沒忍住擔憂。

  「他們不會有事的,」鄧布利多安撫道,「但……我可能需要哈利配合我完成一場演出。」

  「一場演出?」

  「……我也該去見見故人了,真正意義上的故人,」鄧布利多突然轉動了一下椅子,朝著牆上一幅畫像說道,「對吧,阿曼多。」

  我這才看到牆壁上多出了一幅新的畫像,畫像裡的老人是阿曼多·迪佩特,他是霍格沃茨的前任校長,不久前剛剛去世,享年355歲。

  迪佩特也留著一把大大的白色胡子,和鄧布利多不同,他放任它們四散開來,在臉周圍形成一個蓬松的弧形。

  畫像裡的迪佩特嘆了口氣。當年正是他做了開除海格的決定,雖然這個決定間接也導致了裡德爾不敢再打開密室,但他還是冤枉了一個無辜的學生。

  誰能想到呢,那個出身貧寒但聰明過人,父母雙亡卻智勇雙全,幾乎所有老師都喜歡的模範學生,會是打開密室致同學死亡的殺人凶手。

  「好吧……」我意識到鄧布利多並不打算把他的計劃全盤托出,「如果有別的消息,我再告訴您,教授。」

  「維拉。」在我即將走出門口前,鄧布利多突然叫住我,我回頭看向他。

  「如果有一天,我是說如果,你感到難以堅持,請一定向人尋求幫助。」

  我沒來由的鼻頭一酸。

  「您也可以嗎,教授?」

  福克斯飛到了鄧布利多手邊,他輕輕撫摸了她兩下。

  「只要你需要,我隨時在這裡。」他說。福克斯抖了抖翅膀,也衝著我發出幾聲鳴叫。

  **

  氣溫逐漸開始升高,青草在霍格沃茨的大片草地上露出頭來,那種暖融融的綠意叫人看著就感到充滿生機和活力。

  絕佳的好天氣,絕佳的沒有課的下午,我們決定在草地上野餐。

  「聽說哈利的宿舍被人闖入了,」凱瑟琳咬了一口牛肉餡餅,「他所有東西都被翻得一團糟,但有趣的是——你們猜是什麼?」

  我從塞德裡克手裡抽出一根甘草棒,又放回去,因為不是我喜歡的口味。塞德裡克晃了晃甘草棒盒,分辨了一下,拿出一根覆盆子味的遞給我。

  「是什麼?」亞倫啜了一口檸檬薄荷水,很配合地問道。

  「有趣的是,他什麼都沒有丟。」凱瑟琳壓低聲音,試圖制造出恐怖的氣氛。

  可惜我們誰都沒有被嚇到。

  「所以有一個人,闖進了哈利的宿舍去翻找他的東西,但他沒有找到?」我疑惑地啃著甘草棒,「這算什麼,一個有道德感的小偷?」

  「誰知道呢,或許他聽說哈利手上有什麼東西,但實際上哈利沒有?」凱瑟琳隨口猜測,她已經風卷殘雲一般將牛肉餡餅吃完了,目光正在野餐墊上剩下的事物中逡巡。

  我突然停住將甘草棒送往嘴裡的動作。

  「而且只有格蘭芬多的人才可能偷吧,別人都不知道他們的口令。」塞德裡克也隨口參與了這個話題。

  是金妮沒跑了。

  她或許是想拿回那個日記本,但為什麼呢?一本日記本,又究竟要怎麼做才能控制一個活生生的人?

  我的思緒很快被打斷了,因為凱瑟琳已經興衝衝地提起明明在幾個月後的假期:「你們假期有什麼安排嗎?」

  塞德裡克搖搖頭,但他的意思並不是沒有,而是不知道:「這問的也太早了吧。」

  凱瑟琳就直勾勾看著我。我就知道她這個問題主要是想問我的。

  「或許是去挪威,」我不負眾望地開口了,「卡爾森最近一直在做有關於姆萬扎金色聖甲蟲的研究,他希望假期我能一起去看看。」

  「哦,」說完他們依然看著我,我這才發現自己忘了解釋,「姆萬扎金色聖甲蟲,就是一種甲蟲,但它足有半個人這麼高。他的外殼是會反光的金色,事實上,質地也和黃金類似,偷盜者們會獵殺它們來獲得它們的外殼充作黃金。」

  「但要我說,這個代價恐怕比自己賺錢去獲得黃金要高得多,姆萬扎金色聖甲蟲有劇毒,它不僅爬過的地方寸草不生,就連進入它們棲息的領域都要施一個空氣泡頭咒,不然不出半分鐘就會中毒。」

  「一個金子做的半人高的聖甲蟲。」亞倫輕聲贊嘆了一下,他似乎已經在腦海中勾勒出了這種神奇動物的模樣。

  「如果你們和我一起去,我們還可以一起去看溯游鯨,夏天的挪威很適合看鯨魚,它們千裡迢迢溯游而來,只要施一個特別的咒語,你就能聽到它們在夜晚的歌聲——非常美妙。」我補充。

  他們三個仿佛自己已經身處挪威了似的。

  「如果沒有聽到溯游鯨的歌聲,我的假期就是不完整的。」凱瑟琳如是說道。

  **

  赫奇帕奇隊下一場魁地奇比賽是對格蘭芬多。艾麗婭堅持讓隊員們每天飯後訓練,這讓塞德裡克和凱瑟琳除了訓練和完成家庭作業,幾乎沒有時間做別的事情。

  我常常在晚飯後和他們一起來到魁地奇球場。

  太陽漸漸落下去了,天幕邊飄來一些雲,它們鑲了金邊、白邊、瑪瑙邊、淡紫邊,朦朦朧朧的將山和天融在了一起。

  「維拉。」我抬頭,是亞倫,他手裡拿著一本書,在我旁邊坐了下來。

  「亞倫,」我很高興,「今天拉文克勞也訓練嗎?」

  他朝下面努努嘴,我往下看,只見剛剛本來只有赫奇帕奇的球場上多了幾個人和幾把掃帚。

  哪怕這並不出於我自己的意志,我還是第一眼看到了秋·張,她正抬手和赫奇帕奇隊打招呼,塞德裡克回應了她。

  好像有什麼捏了一把我的心。

  我嘗試挪開自己的目光。

  「你在看什麼。」我湊過去翻亞倫手上的書。

  「《溯游鯨的故事》,」亞倫放任我翻了幾頁,「一個兒童故事罷了。」

  我感到有趣,這是一本兒童插圖故事書,每隔一頁就有一個精美的插圖:「你對溯游鯨很感興趣。」

  「是的,自從那天聽你說完,」亞倫翻開其中一頁,上面畫的正是龐大的溯游鯨,它正在海洋中快速游動,「世界上最大的藍鯨,但麻瓜至今沒有發現過它們,因為它們有潛行和模糊心智的能力。」

  「對於麻瓜來說,他們既看不到它,也聽不到它的歌聲,所以溯游鯨是不存在的——但我們能看到——這很迷人不是嗎。」他輕輕露出個微笑來。

  「而且溯游鯨很親人,據說它們第一次被巫師看見而且靠近時,激動得圍著那個巫師轉了一個晚上,給他唱了很久很久的歌。」我笑著和亞倫說起紐特和我說過的故事。

  亞倫不知為何深深看了我一眼。

  他又翻了一頁,那頁正是一群鯨魚圍著一個人轉圈的場景,它們帶動的海洋波紋顏色瑰麗,藍中帶綠,綠中帶金,像無數條彩帶交錯。

  「真美,」我感嘆了一下這個兒童畫家筆下的藝術,「他一定真的見過溯游鯨,沒有人可以在見過那樣的場景後忘卻。」

  半空中突然傳來一陣喧鬧,我們抬頭望去,原來是赫奇帕奇和拉文克勞在聯合訓練。他們在打一場模擬賽,彼此都在用自己隊伍討論訓練的戰術,艾麗婭不停地在指揮隊伍,提醒他們要點。

  「幸好你也來看他們訓練,亞倫,」我半開玩笑說道,「不然我又要在這裡一個人坐一晚上啦。」

  「我不是來看他們訓練的。」亞倫突然開口。

  「什麼?」

  「我是特意來找你的,維拉。」他說,「以後如果要看他們訓練,我都會來陪你。」

  我愣了好一會兒。

  綴著各種顏色的黃昏收起纏滿憂傷的長線,睜著黑色的瞳仁注視著大地。天色暗下去,視野也變得不太清晰,飛天掃帚們紛紛落到地上,我能清晰看見一短一長頭發的兩個黑腦袋湊在了一起,好像在討論什麼。

  但突然沒有什麼捏住我的心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玄而又玄的感覺,我形容不出來,也不知道那是什麼,它像溯游鯨的尾部拍打起的水流一樣,溫暖中帶著點微微的酸澀。它們溫柔地衝刷著我胸腔間那顆略微脹痛的心髒,那種說不出來的隱痛便漸漸消隱下去。

  「我開始期待每天晚上的這個時候了。」我笑起來。

  亞倫也笑了,他藍綠色的眼睛彎成一個很好看的弧度。

  像追逐著溯游鯨的瑰麗洋流。


第58章 不顧一切飛奔去擁抱他的勇氣

  教室最前方,洛哈特正飽含深情地把他寫的書大段大段地讀給學生們聽,有時候他還把一些富有戲劇性的片段表演出來,這樣的上課流程他已經快持續了一整年了。

  聽說他最喜歡的演員是二年級的哈利。

  眼看著洛哈特的目光又開始逡巡,我們趕緊眼觀鼻鼻觀心,試圖在他寫的書上發現一個錯別字。

  幸好最後他選擇了帕蒂——盡管帕蒂對他很狂熱,但對於洛哈特選擇自己扮演一個患了血液過敏症的吸血鬼還是不太滿意。

  洛哈特指導著帕蒂在上面手舞足蹈,間或夾雜著長篇解說。

  我雙目無神地看著他們跳大神,直到凱瑟琳動了動我的手臂,我看過去。

  「維拉,你說最近斯考達裡奧教授去哪裡了?」她小聲問道。

  其實我也想問這個問題,兩年多來,霍格沃茨一到七年級的學生無不依賴著斯考達裡奧教授維持自己黑魔法防御課的成績。

  去年奇洛還在的時候,她總會給大家批改作業,寫下長長的批注。如果去她辦公室問問題,她甚至會偷偷開小灶,糾正學生揮舞魔杖的動作。

  塞德裡克去找她的時候,我常常也跟著去。我依然記得她不厭其煩地示範魔咒口型,扶著我的手腕糾正我的動作,以及在我成功施了一個繳械咒後她露出的笑容。

  聖誕節過後開學她仍然坐在教師席上,但最近她不再改學生作業,大家去她辦公室也找不到她。有學生去問洛哈特,他表示他派斯考達裡奧教授去為他的新書找素材了。

  有些人相信了,但還有些學生對此嗤之以鼻。

  我就是後者之一,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感覺斯考達裡奧教授絕不會是洛哈特這樣的人使喚得動的。

  於是我搖搖頭,表示自己也沒有想法。

  講台上的表演正進行到高|潮部分,帕蒂飾演的患了血液過敏症的吸血鬼即將被洛哈特用桃木劍刺死。

  我聽到坐在我旁邊的塞德裡克從鼻子裡輕輕發出了不屑的輕哼,但他什麼也沒說,只是埋頭繼續做他的家庭作業。真是難為他在學業和魁地奇的雙重壓力下,還能保持這麼好的成績。

  凱瑟琳看到他在做作業,整個人都要癲狂了,她隔著我晃動塞德裡克,用口型表示:別做了,你這樣讓我心慌。

  塞德裡克微微一笑,向她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勞動成果:這才下午第一節 課呢,他已經把上午變形課的作業完成了。凱瑟琳兩眼一翻,倒在了桌上。

  泰特坐在我們前面,他控制不住一直想回頭找凱瑟琳說話,但每次都被凱瑟琳打回去。

  「要是因為你回頭,我們被叫上去演食屍鬼,我就殺了你。」

  泰特只好豎起耳朵去聽凱瑟琳的動靜。

  我看的有趣,下意識轉頭看向塞德裡克,卻發現他也正看著我。

  我心下微微一動,和他相視而笑。

  **

  比賽這一天,天氣晴朗,陽光明媚,宜人的微風輕輕吹拂。

  艾麗婭正在長桌旁作最後動員,她給每個隊員都加了許多炒蛋,鼓動他們多吃:「快吃,振作起來!在這個比賽的最理想天氣,我們一定能贏!」

  「能不能贏我不知道,」守門員赫洛雙目無神,「我只知道再吃下去我一定會吐。」

  赫奇帕奇長桌旁便發出一陣歡快的笑聲。

  在球隊離開走出大門之際,他們迎面遇上了拉文克勞幾個魁地奇球員。

  秋也在,她的黑發柔順地垂落在美麗的面龐旁。

  「加油!」她說,半響,又說了一次,「加油,塞德。」

  與此同時響起來的還有雙方打趣的噓聲。塞德裡克笑著點點頭,又不好意思地擺手讓朋友們安靜下來。

  有什麼開始不受控制起來,但我無力阻止這一切,就像此刻,我只能在人群中,看著打招呼和起哄在他們兩個人之間發生。

  很難形容這種感覺,或許當你越怕什麼到來,什麼就越會降臨。

  他們繼續往外走著,我卻慢慢停下腳步,站在門口。

  等我醒過神來,是亞倫正握著我的手腕,帶我往外走。

  「亞倫?」

  「發什麼呆,你剛剛要被路過的低年級撞倒了。」他很溫和地回頭看了我一眼。

  「唔……」我說不出口。

  等我們剛剛走到球場,雙方隊員已經升到了半空中。我看見韋斯萊雙胞胎張牙舞爪揮舞著擊球棒,好像誓要把赫奇帕奇所有人從掃帚上打下來。

  雖然我是赫奇帕奇的,但那一刻我還是忍不住想笑。

  亞倫陪著我一起來到了赫奇帕奇的看台,這裡已經成為了一片黑色與黃色的海洋,大家尖叫著給自己學院隊員們鼓勁。

  塞德裡克和哈利在天空中高高懸停,俯視著場上的一舉一動。

  比賽進行了非常長的時間,雙方都竭盡全力,以至於到了精疲力盡的地步。當大家的體力都耗盡,金色飛賊才不緊不慢地出現,原本已經疲憊的看台不約而同發出驚呼。

  比驚呼更快的是兩道黑發的身影,他們緊追著金色飛賊而去,俯衝、轉彎、上抬……兩個找球手就像是在炫技似的,竭盡所能伸長了手,試圖抓住那個金色精靈。

  兩個球隊的比分咬得很緊,所有人都知道,誰抓住這個金色飛賊,哪個球隊就會贏得比賽。

  很難說是不是塞德裡克身高的優勢——在一次猛烈地俯衝後,兩個人都從掃帚上摔下來,在地面上滾了幾圈。

  然後塞德裡克舉起了手,金色飛賊正在他手裡撲閃著翅膀。

  赫奇帕奇所有人都放聲尖叫,隊員們互相擁抱,將塞德裡克團團圍住,然後協力將他拋了起來。隔著那麼遠,我也能看見他不帶陰霾、如釋重負的笑容。

  與此相對的是格蘭芬多,他們看起來沮喪極了,韋斯萊雙胞胎渾身汗濕,但他們還是一人一邊攬住了哈利的肩膀,好像兩根柱子夾著一個小雞仔。

  我和亞倫跑下去。

  正當我想衝上去恭喜塞德裡克的時候,有個黑色長發的身影比我更快地到達了他面前。是秋,她笑著,很誠摯地祝賀他。

  兩個找球手在此刻,一定有著同樣的心境吧。

  他們低頭看著金色飛賊,我不合時宜地想起塞德裡克包上的那個聖誕禮物。

  塞德裡克突然抬頭四顧,在看到我和亞倫的時候,他停下來,笑著朝我們舉起金色飛賊揮了揮手。

  他還是那個溫和、明媚、意氣風發,為比賽付出一切,讓我不得不為之心動的少年。

  但我好像已經失去了在他抓住金色飛賊後,毫無顧忌,不顧一切飛奔去擁抱他的勇氣。

  **

  最終我和亞倫還是走上去擁抱了塞德裡克和凱瑟琳。

  和塞德裡克擁抱的時候,我能聽到他略微粗重的呼吸聲,他的身體正因為運動和激動而發燙,隔著薄薄的衣服,幻覺似地灼燒我的心髒。

  「我一開始沒在看台上找到你,維拉。」塞德裡克說,「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

  「我怎麼能錯過你……和凱瑟琳的比賽呢。」我笑起來。

  我們一起往回走。

  凱瑟琳嘰嘰喳喳地說著這場比賽過程中她的所見所聞,所思所想,也不知道在近兩個小時的運動之後,她還哪裡來那麼多力氣說話。終於,她停下來了一會兒。

  「我等會兒要吃下一頭牛。」然後她說。

  我們大笑。

  等塞德裡克和凱瑟琳洗完澡換好衣服,我們一起來到禮堂,這裡的長桌上已經擺滿了各種各樣的食物。

  他們兩個可能都餓得狠了,一坐下來就閉嘴開吃。我和亞倫給他們每人抹了一個黃油面包,凱瑟琳吃到一半噎住,我趕緊去拍她的後背,比我更快的是剛好來到她身後的泰特。

  「吃那麼快干嘛,又沒人和你搶。」泰特在凱瑟琳旁邊坐下,又給她面包裡夾了一塊牛排。

  凱瑟琳忙著吃,難得沒和他拌嘴。

  我不太餓,視線往前方看去,羅恩和赫敏正坐在格蘭芬多的長桌上慢慢吃著晚餐,他們看起來有些擔憂。

  哈利呢?

  我又扭頭去看教師席,鄧布利多的座位也空蕩蕩的。

  不會吧……難道是今天?


第59章 和永恆的未知擁抱

  我的猜測沒有錯,等到了第二天,鄧布利多和哈利一起解決了密室裡的怪物的消息就已經傳遍了整個霍格沃茨。

  至於更具體的過程,我是在後來鄧布利多的辦公室裡聽到的。

  「所以,你們找到了密室的入口,就是桃金娘死去的那個盥洗室的洗手池……下去之後,鄧布利多讓伏地魔從日記本裡出來——」我嘗試復述。

  「他吸收了大量金妮的生命,本來就已經可以從日記本裡出來了。」哈利補充。

  「他放出了蛇怪,然後福克斯啄瞎了蛇怪的眼睛,你從福克斯帶來的分院帽裡拿出了格蘭芬多寶劍刺進了它的腦袋……」

  「是的!」哈利有些興奮地向我展示那柄血跡斑斑的銀劍,紅寶石閃閃發亮,我看見在靠近劍柄的地方刻著一個名字。

  戈德裡克·格蘭芬多

  「伏地魔不知道從哪裡得到了一根魔杖——一段記憶居然能夠拿起實物,還能施咒語!鄧布利多教授和他決鬥的時候,蛇怪就朝我衝過來。它的牙齒足足有兩排,每一根都有格蘭芬多寶劍那麼長,滴著毒液……」哈利沒忍住開始細細描述蛇怪,我不得不打斷他,「我知道,然後呢。」

  「然後,」哈利卡了一下殼,「我被它追到了管道裡面,最後爬上了一個雕塑,幸好福克斯將它啄瞎了,它沒有辦法確定我在哪裡。」

  「福克斯又把分院帽丟到了我頭上,裡面掉出了寶劍——總之最後就是這樣,鄧布利多讓我用浸著毒液的格蘭芬多寶劍刺穿了日記本,伏地魔就哀嚎著消失了。」

  他說的很簡單,但我能想像到當時驚心動魄的場面。就算哈利已經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備,恐怕他也預料不到自己真的要和一頭蛇怪戰鬥吧。

  「你真是太棒了哈利。」我給他鼓掌,牆面的畫像也附和著,開始拍起手來。哈利肉眼可見的紅了臉:「噢,這不算什麼不是嗎,鄧布利多已經和我商量好了計劃——我的意思是,鄧布利多教授在那呢,不是嗎?」

  「但你真的和一條蛇怪決鬥,而且殺死了它。」鄧布利多微笑道,「這需要非凡的勇氣——從這個計劃的第一步開始就需要——而你恰好擁有,哈利。」

  哈利的臉更紅了,他綠眼眸碧盈盈的,像一汪湖水。

  隨後他先離開,在我到來之前鄧布利多已經和他單獨在一起待了好一陣子,想必要說的話都已經說完。

  「……」停頓了好一會兒,我才聽到自己干澀的聲音,「所以,這和我的夢裡不一樣了,對嗎,教授?」

  鄧布利多站了起來,我這才發現他今天穿了一身翠綠色的長袍,綠得和蛇怪站在一起都有得一拼,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

  「單從結果上看,似乎是的。我一直在思考為什麼你夢裡我不在,除非——」

  「除非?」

  「除非我那時候沒辦法出現。」鄧布利多說道,「或許襲擊事件再次發生了,董事會聯名將我停職——相信我,馬爾福想這麼做已經很久很久,我毫不懷疑這一點。」

  「想通了這個,找到密室並摧毀日記本就不能再耽擱下去。只是辛苦哈利,在比完一場魁地奇後,又要立刻和一條蛇怪決鬥。」

  「唔,他應該不會介意這一點,」我實事求是,「畢竟他甚至將手按在伏地魔臉上過呢。」

  我們倆都笑起來。

  「一切真的有在變好嗎,未來被改變了嗎?」鄧布利多又說道,「我不知道,維拉,這麼說似乎聽起來很不符合我在你心目中的形像,但事實上,我確實沒有頭緒。」

  「直到現在,我也知道我們這樣相信你的夢是不是一件正確的事情,它是否會一直給出正確的預言?我們無從得知,但——」

  「與其說我們在相信你的夢,不如說我們是相信了自己的選擇和判斷,在和命運賽跑。」

  「……我不太明白。」

  「如果不是你在夢到石化事件後及時告訴我,我們就不會那麼快將目光放在桃金娘身上,知道了她的死因,從而間接知道密室的入口;如果不是你在做夢之後積極努力地和朋友們查找資料,及時詢問紐特,我們恐怕沒辦法那麼快得知襲擊事件的始作俑者是蛇怪;如果不是你夢見金妮出現在密室,又留意到她的異樣,我或許不會想通這一切……」

  我從來沒聽過鄧布利多一次性說那麼多話。

  「你還沒明白嗎,維拉,」他望著我,湛藍的眼睛像沉靜而神秘的大海,「命運會給我們很多指引,但看到了指引並為之付出努力的,只有少數人。」

  「你就是那會為之行動的少數人。」

  「哈利擁抱了自己要和蛇怪對抗的命運,你做好和永恆的未知擁抱的准備了嗎?」

  我愣住。

  旁邊的器械發出輕微的運動聲,我看到帶給哈利格蘭芬多寶劍的分院帽似乎也正在睜著眼睛看著我(如果它真的有眼睛的話),牆上的畫像停止了竊竊私語,沉默地注視著我。

  永恆的未知。

  我好像比誰都先走一步,但同時,我也是那個一無所知的人。

  我做好准備了嗎?

  **

  曼德拉草成熟了,龐弗雷夫人正在分發曼德拉藥水,這意味著蛇怪的受害者們隨時都能醒過來。鄧布利多覺得這一切很值得一個宴會慶祝慶祝,麥格教授難得很同意這一點。

  這無疑是一個奇妙的宴會,慶祝活動持續了一個晚上。我看到赫敏尖叫著和羅恩、哈利擁抱在一起;賈斯廷從赫奇帕奇的長桌趕到格蘭芬多長桌旁,沒完沒了的為當初懷疑哈利道歉;哈利為格蘭芬多贏得了兩百分,但因為分差太大,遺憾地沒能衛冕成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斯萊特林在今晚還是顯得很高興——除了馬爾福。

  聽哈利說,日記本是盧修斯·馬爾福當初夾在金妮書本裡的,因為隨意散發伏地魔的舊物造成的傷害,他被開除出了學校董事會;同時在歸還日記本的時候,哈利夾進去了一個襪子。

  而日記本由馬爾福交給了多比——也就是數次用似乎不太恰當方式提醒哈利的那個家養小精靈——它從而獲得了它夢寐以求的自由。

  麥格教授站起來告訴所有人,為了款待大家,學校決定取消考試——話音剛落,禮堂裡所有學生都歡呼起來,就連塞德裡克和亞倫都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鄧布利多則宣布,很不幸,洛哈特教授在學校最需要他的時候臨陣逃跑,下學期不會再回來了。大家聽到這個消息,再次爆發了一陣歡呼聲。

  我還在教師席上看到了許久未見的斯考達裡奧教授,不知道為什麼她也正看著我,遠遠的,她朝我舉了舉手中的杯子。

  我笑起來,也朝她舉了舉杯子,一口氣喝光了裡面的南瓜汁。

  赫奇帕奇的大家互相碰杯,金燦燦的杯子在空中相撞,到處都是大家的笑聲。隔著那麼遠,我也能聽見羅恩第十五次講述他們找到真相的故事的聲音,韋斯萊兄弟甚至拿出了費力拔煙火——我們的新產出——它們在禮堂的穹頂上騰升,炸出絢麗的顏色。

  火花落下來,落到手裡就變成了五彩的紙片,每個紙片上都有一句祝福的小字。

  亞倫不知道什麼時候從拉文克勞的長桌跑了過來,擠到凱瑟琳身邊,和我們一起碰杯。

  「所以我們真的有幫上忙嗎?」塞德裡克朝我眨了眨眼。

  「當然,」我大笑著,「塞德,如果不是你貢獻了自己的美貌,我們不會那麼快得知桃金娘真正的死因——而如果不是你們,我不會堅持到現在。」

  塞德裡克也笑了,他顯然回憶起那段特別的詢問之旅:「我很高興真的幫到了你,維拉。」

  他們默契的誰也沒有問我最後一句話是什麼意思,只是再次,四個杯子碰在了一起。

  金杯在煙火下折射出奇異的光澤。

  **

  夏季學期剩下的那段日子是明媚而燦爛的,沒有了考試的壓力,學生們幾乎是半放肆地度過了最後幾天。黑魔法防御術的教授雖然走了,但斯考達裡奧教授還在,在所有人的歡迎下,她為我們上了最後幾天課程。

  塞德裡克和凱瑟琳也無心魁地奇了,我們四個人花了大量的時間聚在廢棄教室和草坪上,韋斯萊兄弟叫了我好幾次去討論產品,都被我無情拒絕。

  「拜托——現在已經放假啦!對我而言。」我說。

  弗雷德氣得跳腳。

  一轉眼,我們就要收拾行李,乘坐霍格沃茨特快列車回家。我、塞德裡克、凱瑟琳和亞倫占據了一個車廂。一路上我們都在聊去挪威要帶些什麼東西——事實上我們甚至都還沒和我們各自家長說過這件事呢。

  准備下車時,我發現前面正是韋斯萊雙胞胎。

  「那麼高興,」我狐疑地看著雙胞胎臉上奇怪的笑容,「發生了好事?」

  喬治詠嘆了一下:「噢——不,我們只是聽到了一個有趣的消息。」

  見我豎起耳朵表示想聽,弗雷德准備開口,但很快他又將嘴巴閉上:「假期你來玩,我們就告訴你。」

  我把他又偷偷搭到我頭上的手打下去。

  卡爾森和雷奧居然破天荒地一起來接我。我衝過去和他們擁抱了一下,順便通知他們假期去挪威要帶上三個朋友的事情。

  原本還溫情攬著我肩膀的卡爾森立刻甩手走到了前面,用行動表示他概不負責。

  我便抬頭看向雷奧。

  他朝我眨眨眼,我便知道這不成問題了。回頭看向三個朋友——他們都還沒走,正站在家人旁邊望著我。

  我朝他們比了個「ok」的手勢。

  他們嚴肅地點頭,回了我三個「ok」。


第60章 如果我向你表白心意

  事實上沒過多久,我們就在我家再次相見了,他們顯然沒花費什麼力氣就說服了家人自己要去挪威這件事。

  和上次去看龍比起來,我們都大了不少,雷奧樂觀地猜測這次游玩之旅不會像上次那麼辛苦,對此卡爾森用鼻子發出的輕哼作為他的回應。

  而實際情況也正如他所料,從出發去門鑰匙的地點開始,我們的嘴就嘰嘰喳喳沒有停過(當然主要是我和凱瑟琳),卡爾森幾乎想給我們一人一個禁言咒好讓我們安靜下來。

  不同的門鑰匙,同樣的嘔吐感——那種被鉤子鉤住肚臍的感覺每次都讓我難受好一會兒。但很快,落地後美妙的景色就衝淡了一切不適。

  為了方便同時研究姆萬扎金色聖甲蟲和觀賞溯游鯨,我們住在了海邊的一個別墅,旁邊就是一片高大的樹林,正是姆萬扎金色聖甲蟲的棲息地。

  「事實上,它們還是水陸兩棲的,」我想起自己遺漏的知識點,「晚上它們會在水裡睡覺,睡到一半發現自己被洋流衝遠了,它們就游回來。」

  「那不是一晚上只能睡一半時間。」凱瑟琳指出。

  「答對了,不得分。」我笑嘻嘻。

  別墅不大,是卡爾森在挪威做研究的時候這邊的神奇動物學家幫忙安排的住所,但裡面顯然被施過無限伸展咒,走進去視線陡然開闊起來。

  我們兩人一組各選了一間房,還沒等我們放下行李,卡爾森就已經在催促我們穿上防護服出發了。

  尋找姆萬扎金色聖甲蟲的過程還是很愉快的。森林密而不潮濕,泥土松軟,到處是高矮不一的灌木,目之所及,哪裡都是綠的。偶爾某處傳來甲蟲的嗡鳴和不知名小鳥的叫聲,伴著我們踩實泥土的聲音,形成了讓人舒適的白噪音。

  隨著我們走進森林深處,陽光漸漸透不進來了,視線能到達的最遠方是一片蒼黑。

  卡爾森示意我們停下,他和雷奧揮舞著魔杖,幫我們施了一個空氣泡頭咒,我們四個頭上立刻出現了一個透明的圓球。

  互相指著對方笑了一下,我們就繼續往前走。

  空氣中逐漸傳來一股燒焦的氣味。

  「在附近了。」我輕聲說。

  沒走多遠,我們的視線中就出現了一抹耀眼的金色。

  沒做好心理准備且怕蟲子的人看到這一幕可能會暈過去——因為它們實在是太大了,足足有半個成年人那麼高,像一只小像一樣的甲蟲,一條腿有一根樹枝那麼粗。它們全身都閃閃發光,通身都像金子做的一樣,幸好這是在幽暗的森林深處,如果是在陽光充足的地方,人們恐怕會被它身體反射出來的光照射得睜不開眼。

  我們四個人都發出了無聲的贊嘆。

  現在我們明白,為什麼偷盜者不顧它們危險的毒素,也要來獵殺它們了。

  聖甲蟲移動很緩慢,它們只能依靠致命的毒素自保。甲蟲們互相觸碰著觸角,口器裡發出哢噠哢噠的聲音,似乎是在溝通。

  在觀察了一會兒聖甲蟲後,雷奧帶著我們慢慢朝別的方向走去,卡爾森留在原地做記錄。

  「那是什麼?」塞德裡克突然指向前方,我抬頭望過去,看到一個急速收縮身體,變得只有一個巴掌大的蜥蜴。

  「變形蜥蜴,」我回道,「他們的皮是一種能夠用來制作錢袋的珍貴材料。一旦擁有者把物品放進袋子,就只有他自己才能夠把它拿出來——雷奧就有一個。」

  雷奧聞言,從腰間解下一個錢袋晃了晃。

  一路上,我們還看到了森林挖子、雨草芒等神奇動物,它們和許多普通的動物們共同生活在這裡。越往外走,陽光就肉眼可見的慢慢增多起來,從樹葉縫隙中漏下來的陽光就像色彩鮮艷的昆蟲一樣,仿佛是在蒼苔和淡紅色的枯萎的羊齒革上爬行似的。

  雷奧突然停住腳步:「蹲下。」

  我們來不及思考,全都抱住頭往下蹲——這點在出發前我已經給他們集訓過了。

  有什麼聲音由遠及近的傳來,慢慢變得越來越大,不出兩秒就到了震耳欲聾的地步。

  是透翅藍腳鰹鳥。

  我們抬了一點頭去看,只見一群一人高的的大鳥朝我們這個方向急速而來,它們藍得發亮的長長的腳飛快倒騰,最有趣的是它們背後都有一對透明的翅膀,撲閃著,為奔跑做出自己的一點微不足道的力量。

  眼見著就要撞上我們,透翅藍腳鰹鳥突然往旁邊拐了一下,避讓開來。它們的鳴叫加奔跑發出來的巨大響聲也隨之慢慢遠去。

  「它們為什麼沒有撞上來?」凱瑟琳驚魂未定。

  「因為它們以為我們是石頭。」雷奧聳聳肩,「如果是站著的,它們就會以為遇到了敵人——那就少不了一場戰鬥了。」

  「天啊,」凱瑟琳依然有些受驚,但仍然沒控制住露出贊嘆的笑意來,「太神奇了。」

  幸好一直到走出森林,都沒有再發生什麼意外。

  晚上我們在海邊架起爐子,准備吃燒烤。凱瑟琳和亞倫拿出他們提前准備好的各種食物,塞德裡克和雷奧負責坐在火爐旁邊烤,我圍著他們這裡看一下,那裡看一下,試圖幫些什麼忙。

  塞德裡克突然遞給我一串烤牛肉,我坐下來慢慢啃完。正想問他們要不要幫忙拿調味料,雷奧又塞了一串過來。

  於是接下來我再也沒有機會開口問需不需要幫助。

  卡爾森在我們吃到一半的時候來了,他順便帶了幾個果子一樣的東西來。

  「露兜果——放火上烤烤,比肉還好吃。」他罕見地有些得意。

  我們便將果子一分為二,露出裡面白花花的果肉,放在爐子上烤。不出一會兒,空氣中就傳來一陣近似於肉香,又帶著果香的味道。

  我們一人一半分著吃了,好吃得舌頭都差點沒吞下去。

  夜色降臨了。

  這裡的夜晚不是黑的——或者說與其將它形容成黑色,不如將它形容成蘊藏了各種色調的藍,空中一絲雲彩也沒有,只有無數顆閃著十字光芒的寒星閃爍在藍綃般的夜空中。海洋與它在天際彙成一線,靜謐地湧動著。

  我突然坐了起來:「快來!」

  我們一起攙扶著淌過沒過膝蓋的海水,爬上了一顆巨大的礁石。卡爾森沒來,他在海灘上遠遠地看著我們。

  海水中似乎有什麼龐然大物游了過去,我們沒有看見它,但已經感受到那種巨大身形帶來的無形威壓。

  「雷奧雷奧!」我壓低聲音催促著,雷奧揮了揮魔杖,給我們施了一個咒語。

  玄而又玄的——幾乎在咒語落在身上那一瞬間,我們都聽見了溯游鯨的歌聲,也看見了它們的身影。

  它們真大啊,像是一個海底移動的小島。伴隨著我們看到溯游鯨的贊嘆,同時響起的還有它們的歌聲——我們很難用語言描述出聽到這種鯨歌的感受,它比麻瓜傳說中惑人的塞壬歌聲更莊重雋永,比世界上譜寫的最完備的樂曲更深厚復雜。

  幾只溯游鯨唱著不同的鯨歌,它們驚人地交融在一起,幾乎形成了一個多聲部的合唱。

  不知道是不是感應到我們在礁石上,親人的溯游鯨一直不遠不近的不願離開我們的視線。它們偶爾在海面上輕輕躍起,但龐大的身軀讓它們再輕微的動作也會拍打出巨大的水花。水珠在海面上濺起,在寒星四射的光芒下,串成無數顆珍珠落回海面。

  隔著那麼遠,我們都能感受到一陣陣涼爽的水霧襲來。

  它們又唱又跳了好一會兒,才慢慢游動著遠去了。

  沒有人說話。

  不知道過了多久,凱瑟琳才打破了寂靜。她抬起手抹掉了臉上的淚痕,但嘴角卻滿帶笑意:「……這下我的假期圓滿了。」

  我們都笑起來。

  雷奧完成了他最重要的任務,先回到了別墅裡。

  礁石很大,足夠我們四個人在上面躺下來,我們就你挨我我挨你的在礁石上仰面躺下。

  海水拍打礁石的聲音有規律的一陣陣傳來,夏日輕柔的微風親吻似的拂過我們面龐。

  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一會兒,我正想提議要不回去睡覺,別在這裡不小心睡著了,一轉頭,就看見塞德裡克已經閉上了眼睛。

  我的話便停在喉嚨裡。

  我突然意識到,我似乎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安靜看過他了。我們之間,要麼隔著很多人,要麼隔著說不完的話——唔,我承認,我的話確實有點多。

  或許……他會喜歡更安靜一點的女孩子?比如……

  我嘗試不要去想那些讓人傷感的事情。

  於是我只是靜靜的,側著身子看著他,以往直視他眼睛時亂撞的心在這靜謐夜空下終於休憩了下來。

  塞德裡克的側臉漂亮而流暢,今夜沒有月亮,星星的光芒為他的側臉勾勒出一個優美的輪廓,就連濃密的眼睫毛上似乎都染上了碎金。

  每一處都是我喜歡的模樣。

  **

  我是膽怯的,可看著夜幕下你的臉,那些脆弱忽然消散,一股濃烈的情緒在此刻不由分說地翻湧上來,它們湧動著,幾乎逼出我的眼眶。

  塞德,我最好的朋友。

  如果……

  如果我向你表白心意,我們會有什麼樣的結局呢?


第61章 欣賞級長風采

  我們在挪威待了五天。每天我們都在森林、沙灘和海洋中度過。

  我們爬上大樹,去高處看生活在樹頂的鸛雀鳥,期間一條蛇蜿蜒爬過凱瑟琳的腳,在她大叫前,亞倫及時捂住了她的嘴巴,幸好那只是一條無毒的玉斑錦蛇罷了;我們深入樹林,找到了林角犀牛的棲息地,剛出生的林角犀牛幼崽見到我們,嚇得兔子跳了一下。

  我們還在沙灘上玩沙子——一開始塞德裡克和亞倫只是看著我和凱瑟琳堆城堡,但很快他們也加入進來,甚至開始給城堡加上完備的軍事防御,一個城堡裝飾游戲突然就變成了塔防游戲。

  凱瑟琳在沙灘上撿了很多貝殼,她偷偷收起了一個心形的貝殼。晚上,我將另一個找到的心形貝殼一起遞給了她。

  她的臉刷的一下就紅了,很快她笑起來,摸了摸我的頭發。

  晚上大多數時間都是在海邊的礁石上度過的,我們每天晚上都能聽到溯游鯨的鯨歌,看著它們龐大的身軀在我們附近徘徊兩圈後緩緩離開。一天晚上,伴隨著它們出現的還有海水中盛開的一朵朵紫色煙花。

  「煙花水母。」亞倫喃喃。

  「是的。」我撿起一塊小石頭,輕輕扔到水裡,那幾十只煙花水母便敏銳地抖動起觸角來,橘色、紫色的發光觸角搖擺著,難以形容的瑰麗。

  這段時光是如此美好,以至於幾個晚上在我夢裡都有一條大黑狗出現,都讓我提不起什麼警惕情緒來。

  在我們的心完全滯留在挪威前,卡爾森結束了這次考察。

  臨別前夕,我們相約開學前一周在對角巷見,一起去買下個學年需要的書本。

  「難以置信的一周。」凱瑟琳再次感嘆,「真奇怪啊,還沒分開,就已經開始想念你們了。」

  我和他們每個人擁抱了一下。

  **

  假期我又去陋居玩了兩天,期間得知了三件事。

  老實說我不想做個那麼八卦的人,但韋斯萊兩兄弟的嘴實在是沒停下來過,加上羅恩,他們幾乎要把他們所有知道的事都說出來了。

  第一件事是珀西當上了男學生會主席。

  「噢!」我驚呼,「那塞德一定也當上了級長!」

  弗雷德狠狠地翻了個白眼,但他還是說了下去,並拿男生領袖的徽章給我看了一下。

  第二件事仍然是關於珀西的。原來上個學期,金妮撞見了他和拉文克勞的佩內洛瓦在接吻,期末的時候金妮告訴了韋斯萊雙胞胎——雖然她強調過讓他們不要因為這個事打趣珀西——但相信我,一旦他們知道這件事,一切都不要想再寧靜下來。

  我幾乎對珀西感到同情,這個假期他一定每天都在按捺自己大義滅親的欲|望。

  第三件事是關於哈利的。

  我這才發現哈利這個假期沒有在陋居。

  「他在對角巷呢,」羅恩啃了一口韋斯萊夫人做的餡餅,胖胖的韋斯萊夫人在我們旁邊忙忙碌碌,一會兒遞給我一杯茶,一會兒一盤水果又搖搖晃晃地飛過來,「說出來你可能不相信,他吹脹了他的姑媽。」

  「他吹脹了——啊?」我認識每一個字,但連在一起很難聽懂。

  「你沒聽錯——」喬治和弗雷德一唱一和,「他把他姑媽變成了一個球!」

  我想像著那個場景,一時笑得停不下來。笑過之後又有些難過——寄人籬下,被人碎嘴離世的父母的痛苦,我沒有經歷過,但還是替他難過。

  韋斯萊兄弟又把我拉到房間裡開了個小會,我們敲定了下學期的發明和需要的神奇動物道具。離開前,我陡然想起自己給他們帶的手信還沒拿出來呢!

  韋斯萊兄弟的是一對溯游鯨擺件,陶瓷制作的,但只要把它們放到水裡,它們立刻就會游動起來,在游動的過程中還會有音符飄出;珀西和羅恩的是各一件費爾島毛衣,金妮的是一個精致的聖甲蟲胸針。

  我還給韋斯萊夫婦帶了魚油和熏鱈魚干——每一次來,他們都極盡熱情地照顧我,尤其是韋斯萊夫人,我很愛她。

  韋斯萊夫人感動得在我臉上狠狠親了一口,幾乎想認我做女兒,弗雷德反應很大,滋哇亂叫著試圖打消她的念頭。

  雖然在信上早已經知道了塞德裡克成為赫奇帕奇五年級級長的事情,但等到了真正見面,我還是激動得衝過去擁抱了他。

  「我就知道,塞德!」我笑著,「你是最棒的!」

  他回擁我,我能感受到他微微俯下身子的擁抱,帶著他的體溫。

  為了慶祝這件事,我們決定在弗洛林冷飲店坐下來吃一頓再去買書。

  我雷打不動地點了覆盆子冰糕,凱瑟琳則試圖在她的雪糕裡擠檸檬汁,被亞倫和塞德裡克聯手阻止了。

  「《妖怪們的妖怪書》,這本書聽起來很有趣。」凱瑟琳翻看著書目。

  「下學期我們的保護神奇生物課要換成海格上——凱特爾伯恩教授退休了,他說他要去追隨紐特,紐特被嚇得跑到了尼泊爾。」

  「噢!海格,」凱瑟琳思考了一下,「也不錯,我的意思是,他看起來還蠻了解神奇動物的不是嗎。」

  「唔……」我想了想他養過的神奇動物,決定不發表看法。

  塞德裡克在翻看著預言家日報,不管他翻的是哪天的報紙,第一版都是相同的一個男人——他臉龐凹陷,長頭發糾結在了一起,臉像腊一樣白。

  小天狼星布萊克,一個正在逃的阿茲卡班囚犯,當年他一個魔咒炸掉了半條街,殺死了一個男巫和十二個麻瓜。等魔法部增援的人趕到的時候,他安靜地跟他們走了,一路上還在大笑。

  剛看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我都要驚呆了,阿茲卡班可是囚禁犯人的最高級別監獄,我難以想像從裡面逃出來的難度,而逃出來的又會是一個多窮凶極惡的人。

  更奇怪的是,看到這個消息後卡爾森就離開了家,就連雷奧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

  見我望過去,塞德裡克抖了抖報紙展示給我看:「布萊克還在逃……真奇怪不是嗎,阿茲卡班的守衛……」

  我光是聽這個名字就打了個寒顫。

  我們沒有再就這個話題聊下去。吃完面前的冷飲,我們就來到了書店。書店櫥窗變成了一個大鐵籠子,裡面裝著約有一百個正在瘋狂彼此撕咬的怪物。

  「我怎麼沒見過這種神奇動物?」我感到疑惑,等我們湊上前去才發現,這就是《妖怪們的妖怪書》。

  凱瑟琳幾乎扭頭就想走,但做開學之後唯一一個沒書的人也不是她想要的結果,她最終還是停下腳步。

  書店的班林先生一邊走上前來,一邊戴上一副很厚的手套,拿起一根很粗的、滿是節疤的手杖,他看起來很有些生無可戀的樣子。

  等知道我們需要四本《妖怪們的妖怪書》的時候,他的臉色看起來更灰暗了。

  把這些好戰成性的書分開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到最後,亞倫和塞德裡克都帶上了手套去幫忙。他們好不容易把兩本咬住第三本妖怪書的妖怪書扯開,再用緊實的皮帶裹緊了它們,這樣它們就沒辦法再厲聲喊叫和不斷撕咬了。

  「我簡直無法想像下學期需要用這本書時課堂的盛況。」我看著面前毛茸茸的,有著漂亮綠色封面的書籍,仍然心有余悸。

  **

  在列車上我們看到了哈利、羅恩和赫敏,他們上來的實在是很晚,以至於都沒有什麼空車廂了。他們探頭進來看的時候,我們互相打了個招呼。

  「噢,赫敏,你買了一只貓。」我一眼看到行李上方的竹條籃子,裡面正窩著一只姜黃色的蓬松大貓。

  「是的!」小姑娘看起來很高興,「它叫克魯克山。」

  羅恩卻看起來不太高興,不過想想他的寵物是只老鼠,似乎也沒有那麼難理解了。

  說到老鼠,我再次想起那個每次都在我腦海中盤旋,但沒一會兒又被我拋到腦後的問題——一只老鼠真的能活十幾年嗎?下次得問問卡爾森才行。

  他們又往後走了。

  我們在車廂裡玩起了巫師棋——主要是他們三個輪流玩,我實在對棋類游戲沒什麼興趣。趁他們在玩的時候,我拆起了巧克力蛙裡的卡片,等拆出第二個布倫海姆·斯托克時,我突然抬起頭。

  他們也停了下來。

  「火車越走越慢了,是嗎?」我湊到窗邊去看,外面的風雨非常大,大雨猛烈地拍打在玻璃上,將外面的景色模糊成一片。

  塞德裡克起身去看走廊裡的情況。走廊上的各個車廂裡都有人探出頭來張望。

  火車忽然一震,塞德裡克沒站穩,向後踉蹌了一步,我趕緊扶住他坐下。就在我們坐好的下一秒,遠處的行李架傳來砰砰的墜落聲——是行李掉了下來。

  然後所有的燈忽然間都滅了,火車陷入了一片黑暗。

  在不知不覺中,我握緊了塞德裡克的手,他另一只手握住了我的手臂,我能聽到他微重的呼吸。

  「難道火車壞了嗎?」凱瑟琳試圖擦干淨窗戶的一塊地方,向外看。

  車廂外也傳來大家輕微的說話聲,每個人都在猜是不是火車出了問題,要去問問司機這是怎麼一回事。塞德裡克也想站起來出去,我猛地拉住他。

  車廂外的聲音突然消失了,一個奇詭的黑影在我們車廂外出現,它像是一個身披鬥篷的人,足足有天花板那麼高。

  我們所有人都感到一陣寒意掠過全身——這種寒意一直冷到我們胸腔,冷到我們心髒——好像我們再也不會高興起來了。

  幸而這種感覺很快褪去,從列車的盡頭處似乎散發了一股銀光,那個黑影消失了,沒一會兒車裡的燈就亮起來,列車重新變得溫暖明亮。

  「那是什麼?」凱瑟琳聲音還發著抖。

  「……是攝魂怪。」塞德裡克說。我這才發現我還握著他的手,頓時觸電一樣松了開來。他安撫著看了我一眼,和亞倫一起走出走廊查看情況。

  我仍然呆呆的——不知道是因為在列車上遇到攝魂怪這麼離譜的事,還是因為自己剛剛和塞德裡克牽了那麼久的手。

  凱瑟琳坐過來,和我抱在一起。

  十幾分鐘後,列車到了。

  我聽見列車盡頭有什麼動靜,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下車後我就知道了,因為馬爾福正在那裡不停地宣揚哈利因為攝魂怪暈倒的事情,聲音大得恨不得讓整個霍格沃茨都聽見。

  我們厭煩地看了他一眼。

  今天的晚宴似乎有些不同尋常,在例行經過分院後,鄧布利多站了起來,宣布攝魂怪要在霍格沃茨駐守執行公務一事。這一點塞德裡克和我們說過,因為在魔法部工作的迪戈裡先生知道這件事後足足在家罵了兩天。

  隨後他宣布了兩位加入學校的新老師。

  第一位是盧平教授,他是一個看起來有些落魄的中年人,面色疲憊,長袍上打了許多補丁。有斯考達裡奧教授珠玉在前,大家現在對黑魔法防御術一課的新教授不是很期待了,他只得到了零零歲歲的掌聲。

  但我還是很努力地鼓了掌。

  也不知道是不是聽到了我的掌聲,斯考達裡奧教授看了過來,她今天穿了一件深藍色的袍子,格外美麗端莊。

  我朝她揮了揮手,很難說那一刻她是不是露出了一個沒忍住的笑容。

  第二位是海格,他接任凱特爾伯恩教授擔任保護神奇生物課教授一職。掌聲再次響起來,這次格來芬多長桌上的掌聲尤其熱烈。

  一頓豐盛的大餐過後,塞德裡克原本想和我們一起離開,走了一步才想起來自己要和另一位五年級的級長一起帶領一年級新生們前往休息室。

  五年級的女級長是凱莉·克洛溫,一個安靜妥帖的女孩,她努力鎮定自己,在一年級新生們面前開口說話的樣子很可愛。塞德裡克就更不用說了,他身形高挑,那張俊美的臉往那兒一放,新生們就不說話只盯著他看了。

  我和凱瑟琳一起笑嘻嘻地欣賞了一下級長風采,就手拉手一起走了回去。


第62章 因為這張嘴被抓進阿茲卡班

  新學期看起來並沒有什麼不同——除了今年我們是五年級,這意味著我們將度過生不如死的一個學年。

  「O.W.Ls年。」艾麗婭已經七年級了,作為一個過來人,她向我們科普了一下這一學年的可怖之處,「這意味著你們要沒完沒了的應付考試,有堆積成山的作業在每個夜晚等著你們……噢!」她似乎光是回憶都要暈過去了。

  更可怕的是,我看到塞德裡克聽完這段話後甚至坐直了身子,見我驚恐地望過去,他笑起來,將一杯南瓜汁推給我:「別擔心,維拉。」

  也不知道他在腦海裡都在盤算著怎麼樣魔鬼的復習計劃,這令我很難不擔心。

  海格的第一節 保護神奇生物課有些超出我預料的有趣。

  「鷹頭馬身有翼獸!」我驚呼。

  我們面前正站著十二個長得幾乎可以用奇怪來形容的生物,它們有著馬的身體、後腿和尾巴,但他們的前腿、雙翼和腦袋似乎是鷹的。

  「是的,是的,」海格在他蓬松的大胡子後笑起來,「你當然會知道,不是嗎諾維拉。」

  凱瑟琳和塞德裡克也興奮起來,他們都聽我說過騎著鷹頭馬身有翼獸飛行的故事——想想吧,熱愛魁地奇的人怎麼會不為此著迷?

  海格讓我出來給大家做個示範,我沒有猶豫地走了上去,期間我聽到有人輕輕發出驚呼——這很好理解,畢竟它們的喙看起來是這樣鋒利,他們的爪子好像輕輕碰過皮膚,就能讓人皮開肉綻。

  我站在了那個名叫巴克比克的鷹頭馬身有翼獸面前,和它直視。它看起來不太耐煩,那雙明亮的橘黃色眼睛直勾勾盯著我,但在我主動鞠躬後,它沒有思考多久便彎下它有麟的前膝,身子往下沉,也朝我鞠了一躬。

  在海格欣喜若狂的聲音中,我熟練地爬到它背上。十二英尺長的雙翼在我旁邊展開,它載著我在圍場上空轉了一圈,然後回到地面。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示範太成功,這節課的大家看起來都沒什麼恐懼情緒。很快圍場上到處都是對著鷹頭馬身有翼獸鞠躬的學生。

  塞德裡克是第二個翻身爬上了鷹頭馬身有翼獸的學生,他飛的比我更遠更高,下來後他激動得兩只灰眼睛熠熠發亮:「真的——太特別了,維拉!」

  連帶著我也高興起來。

  最後有百分之五十的學生都成功騎著鷹頭馬身有翼獸飛了一圈——就連亞倫都成功了,凱瑟琳更不用說,她下來後大聲表示應該舉辦一個鷹頭馬身有翼獸比賽——每個人下來後都興奮非常;剩下的一半學生不斷反思著自己的步驟,試圖在下一節課成功得到它們的尊重……

  總而言之,這節課效果很好,好得甚至超出了海格的預料。

  他下課前高興地走到我身邊,伸出他蒲扇一般的大手拍了拍我的肩膀,那力道大得讓我不受控制彎了膝蓋,幸好凱瑟琳眼疾手快扶了我一下。

  「我就知道你可以的……我是說,太棒了諾維拉。」海格笑起來,但很快又有了些憂慮,「真希望每節課都像今天一樣順利。」

  「唔……有點難,」我實事求是,「但凡有一個不尊重鷹頭馬身有翼獸的學生,這堂課都會是一場災難。」

  生性高傲的鷹頭馬身有翼獸可不管什麼控制力氣,它們那鋼鐵一般鋒利的爪子能輕而易舉將人開膛破肚。

  出於某種擔憂,我決定在沒課的時候幫海格度過他每個學院每個年級的第一節 課。

  這個決定無疑是非常正確的。

  這天下午,輪到三年級的格蘭芬多和斯萊特林來上他們進入霍格沃茨以來的第一節 保護神奇生物課。剛見到他們,我就有種不祥的預感——斯萊特林幾個學生不斷地出聲諷刺海格,擾亂課堂紀律。

  這樣子對上鷹頭馬身有翼獸會出大問題的。

  海格在教他們怎麼打開《妖怪們的妖怪書》,馬爾福冷嘲:「我們多麼笨啊!我們應該捋捋這些書,我們怎麼就沒想到呢!」

  「噢,我以前居然沒有發現——如果說你身上還留有唯一的優秀品質,那就是自知之明,馬爾福先生。」我牽著鷹頭馬身有翼獸走過來,冷冷回道。

  海格朝我投來一個感激的目光。

  馬爾福憤憤地閉上了嘴巴,他似乎在試圖用眼神殺死我——梅林啊,他真以為他能威脅到誰呢。

  在海格介紹鷹頭馬身有翼獸的時候,馬爾福一直在和他旁邊的兩個人說話,這讓我感到很不快,鷹頭馬身有翼獸也是如此,它們已經在我旁邊煩躁地磨蹄子了。

  「誰第一個來?」海格問。

  很長一段時間沒人回應,雖然如果沒人上,我就會給大家做個示範,但——幸好哈利站了出來,而他也成功地完成了騎著鷹頭馬身有翼獸繞圍場一圈的任務。

  「做的好,哈利,」我和下來的哈利拍了一下掌,他看起來有些腿軟,但極力忍耐,「和飛天掃帚比起來如何?」

  「……我感覺我更喜歡掃帚一些。」哈利撓了撓頭。

  好的開頭總是能給人帶來鼓舞,大家小心謹慎地進入了圍場。馬爾福他們要了巴克比克——正是我和哈利騎過那一只,我很不放心地站在他們旁邊,牢牢盯著他們。

  馬爾福只和它對視了一會兒,就上手去毫不客氣拍它的喙:「我打賭你一點也不危險吧,醜陋的大畜生。」

  我和巴克比克同時憤怒起來,不同的是,巴克比克揮出了鋼鐵般的爪子,而我將馬爾福狠狠拉到了一邊:「閉上你的臭嘴!你這個沒有一點禮貌的家伙!」

  我感覺自己已經憤怒得罵出了我畢生知道最難聽的詞。

  巴克比克的爪子劃破了馬爾福的長袍,他翻滾到地上大呼大叫起來,說自己差一點就要死了,他的幾個跟班也吵鬧著,仿佛他命不久矣。

  哈利他們趕緊跑來,海格將巴克比克重新套回韁繩裡。

  「別裝了,」我毫不客氣地走上去拽住馬爾福的後衣領想將他拽起,本以為自己比他高能一下成功,結果尷尬地發現他重得我拽不起來,幸好哈利跟上來幫了我一把,「你沒受一點傷,衣服上這點口子就當清洗你嘴巴的費用吧。」

  他又罵罵咧咧起來,估計實在不知道罵什麼,就開始說起「沒用的赫奇帕奇」「處死這頭畜生」之類的話。

  「你受苦了,哈利,」我第一次憐愛地看向哈利,「被這樣的人纏上,很辛苦吧。」

  哈利好像被我刻薄的話逗笑了。

  好不容易結束這堂混亂的課回到公共休息室,我將這件事告訴朋友們,他們出乎意料的好像比我還憤怒。

  「沒有一點教養的家伙,」塞德裡克灰色的眼眸裡騰升出憤怒的火焰,我很少見他如此生氣的模樣,「他真該因為這張嘴被抓進阿茲卡班。」

  唔,他罵人的功力和我一樣可愛。

  「他怎麼敢——罵巴克比克是醜陋的畜生!」莉迪亞尖叫,她漂亮的金發好像都因為憤怒豎了起來。上課的時候,她也選了巴克比克做搭檔,並且成功地騎著它飛了一圈,直到今天她還在誇贊巴克比克的美麗莊嚴。

  凱瑟琳和泰特也在罵,他們罵人的功力可比我高深多了,不帶髒字的把馬爾福全家罵了個遍。

  「巴克比克不會有事吧。」莉迪亞有些擔憂。

  「沒事的,」我安撫道,「能有什麼事呢,有事我就把它藏起來。」

  塞德裡克和凱瑟琳都知道我說的是藏在哪裡。

  「可是你得罪了馬爾福……」有三年級學生擔憂別的事,我知道他是出於好心。

  「哈!」凱瑟琳怪叫一聲,「得罪了馬爾福——說得好,我倒是想看看他能對我們這群沒用的赫奇帕奇做什麼。」

  塞德裡克看了三年級學生一眼,若有所思。

  直到接下來幾天塞德裡克和凱瑟琳跟在我身邊寸步不離,我才後知後覺發現他們是在保護我。

  「謝謝你們,」我又是感動又是好笑,「但他不會傻到在學校弄死我吧。」

  「那可不一定,馬爾福可是個蠢貨。」凱瑟琳尖酸評價道。

  和他們抱有同樣念頭的是韋斯萊雙胞胎,聽說那天課上發生的事後,他們偷偷在馬爾福衣領裡放了個班結蟲,讓他渾身癢了好幾天。我還聽說這幾天馬爾福走路的時候總是左腳踩右腳絆倒自己,就像中了什麼咒語似的。

  ——值得一提的是,在凱瑟琳說這個趣聞的時候,我看到亞倫不自然地咬了一口牛排旁邊的胡蘿蔔。

  然後他默默吐了出來,因為他根本不吃胡蘿蔔。

  「那家伙好像寫信給他爸,盧修斯·馬爾福投訴到處置危險生物委員會了。」幾天後,塞德裡克帶來不好的信息,哈利他們也跑過來擔憂地詢問情況。我連忙給卡爾森寫信,這次居然很快得到了回復。

  卡爾森表示,要是在他眼皮子底下,處置危險生物委員會能因為鷹頭馬身有翼獸劃破了一個學生的衣服就要處死它,那他也不用活了,直接抹脖子去見梅林吧。

  很難說,他這番話究竟是強硬還是委婉,但成功的令我們放松下來。

  事實也正如卡爾森所料,處置危險生物委員最終只是禁止海格再在課堂上用那麼危險的生物做教學。

  定論下來那天,赫奇帕奇和格蘭芬多都很高興,兩個學院親如一家地在一張長桌上吃飯,慶祝這一好消息。海格也來我們碰了杯,他見到我,落下豆大的淚珠,抽抽嗒嗒地不停道謝。

  與之相對的是馬爾福,他臉色像下水溝的襪子一樣臭。

  足足臭了一個星期。


第63章 我寧願死也不會出賣你們

  盧平教授用他的實際行動證明,霍格沃茨還是能找到好的黑魔法防御術老師的。

  他先測試了一下我們前幾年學習的知識是否鞏固——低年段的黑魔法防御術課程重點在於如何應對黑魔法生物。

  然後盧平教授無奈地發現,我們都只停留在紙上談兵階段。

  「事實上,」塞德裡克一陣見血,「如果不是斯考達裡奧教授,我們連這個咒語該是什麼都不知道呢。」

  鑒於這個狀況,盧平教授想了很多辦法模擬黑魔法生物的生存環境,讓我們練習在實戰中應對它們。不得不說,實踐課可比以前的黑魔法防御術有趣多了,很快,黑魔法防御術就成為了多數人喜愛的一門課程,斯考達裡奧教授的工作量得以大大減輕——

  畢竟以前全校的作業幾乎都是她來批改的。

  盧平教授還特意給三年級學生弄來了博格特。這是一種可以變形的生物,它可以呈現為它認為最能嚇唬人類的任何形像。

  納威面對博格特時,博格特變成了斯內普教授,而且他還將他想像成穿著奶奶衣服的樣子的事情在課堂結束後不脛而走。那之後所有人都害怕上魔藥課,因為斯內普的情緒前所未有的低沉,他看起來很想將盧平教授,或者納威,切成碎片扔進坩堝裡。

  有趣的是,上完課的三年級學生說,盧平教授害怕的居然是一個水晶球。

  「水晶球?」我疑惑。

  「嗯……反正就是一個銀白色的球體,沒人知道那是什麼。」三年級赫奇帕奇聳了聳肩。

  但沒過多久大家就不再提及這件事情。

  總的來說,新學期在霍格沃茨的每一天都很快樂——課程有趣(除了占蔔課!)、同學友善、朋友也在身邊——這種快樂截止到夢境再度襲來。

  我夢見驚慌失措的胖夫人(在夢裡我花了很長時間思考胖夫人是誰,最終想起來她是守衛格蘭芬多學院休息室門口的畫像),她原本的畫像已經被撕碎,她本人則躲在了別人的畫框裡。

  一個沒頭沒尾的夢,我完全不知道什麼事情即將發生——難道有誰想要闖入格蘭芬多的公共休息室,他又要進去找誰呢?我想得腦袋都痛了也沒想出個前因後果。

  在我寫信約鄧布利多見面前,他的信先一步到了我桌面。

  **

  「看來你本來也是要來找我的。」鄧布利多微笑著,將一杯熱茶遞了給我。

  現在我的出現已經完全無法引起畫像裡先生女士們的興趣了,他們只是撩起眼皮看了我一眼,又做起自己的事情來。

  「是的,教授,」我啜了一口茶,「但您好像有事情想說?」

  「有些事,與其到時候再和你解釋,我覺得不如先告訴你。」鄧布利多將十指相抵——每次當他做出這個動作,我都覺得有大事即將發生。

  「不如你先說吧,維拉。」

  我便坐直了身子。

  「唔……我夢見了胖夫人,她的畫像被撕碎了,她逃到了別人的畫像中去。」我想了想,「沒了——這說明了一件什麼事情呢?」

  「說明有人要闖入格蘭芬多公共休息室,」鄧布利多臉色變得嚴肅起來,他沉默了一會兒,「想必你一定看到了布萊克在逃的新聞。」

  「當然——噢!您是說是布萊克——?」我一驚,「可是為什麼呢?

  「我已經很久沒有提起過這件事了,就連哈利,我都沒有和他說過。」

  「哈利?」我更糊塗了,「布萊克能和哈利扯上什麼關系呢?」

  「事實上,布萊克是哈利父親最好的朋友。當年我得到消息,伏地魔要追殺詹姆斯和莉莉——也就是哈利的父母——我立刻勸他們躲起來,而最好的機會就是赤膽忠心咒。」

  我知道這個咒語,涉及用魔法把一個秘密藏在一個活人的靈魂中。

  「他們確實用了赤膽忠心咒,但保密人的選擇導致了一切的不幸。」

  「他們選擇了布萊克做保密人!」我猜到了。

  「是的,詹姆告訴我,布萊克寧可自己死也不會說出他們在哪裡——我一直心存憂慮,那段時間我始終懷疑我們身邊有人成了叛徒——但詹姆堅持,他是這樣相信他的朋友。」

  我的喉嚨一陣干澀。

  然後我們都知道了結果。

  布萊克背叛了朋友,轉頭將波特夫婦的下落告訴了神秘人,然後才有了後來的一切。

  「所以……布萊克投靠了伏地魔,他費勁千辛萬苦逃出阿茲卡班,試圖闖入格蘭芬多休息室,是為了殺死哈利嗎?」我倒抽了一口冷氣。

  「我不願意相信這一點,就像十二年前我不願意相信布萊克背叛了朋友,然而……」

  然而所有的證據都指向這一點。

  「那哈利豈不是處在危險之中?」我感到擔憂,「如果他知道布萊克是出賣他父母的凶手,他會怎麼樣呢?」

  雖然這麼問著,但我知道哈利會怎麼樣——我了解他,比他自己知道的更了解。

  哈利一定會去找布萊克的,讓布萊克這樣的凶手逍遙法外,這會讓哈利崩潰。

  「維拉,我將這一切告訴你是因為,我們都知道接下來將危機四伏。」鄧布利多緩緩道,「希望你能保持警惕、冷靜——同時保護自己。」

  「我……我會的。」我點了點頭。

  **

  到了十月份,塞德裡克和凱瑟琳有了讓他們專心的事——魁地奇賽季臨近了。更關鍵的是,塞德裡克成為了赫奇帕奇魁地奇球隊的隊長,職責的轉變讓他也變成了那個督促隊員們訓練的人。

  但我卻越來越焦躁,夢境裡什麼新的事情都沒有出現,只有胖夫人時不時在我夢裡瑟瑟發抖。

  我總是能想起那天和鄧布利多的對話,這令我好幾天都只能躲著哈利走路,以防自己在他面前裡流露出不忍。

  塞德裡克和凱瑟琳又開始在晚上訓練了,我和亞倫去看了幾次,但後來我實在坐不住,趁他們訓練的時候自己跑進了圖書館。

  亞倫跟著我一起來的。

  「你要找什麼?」亞倫問。

  「我想找布萊克的消息,」我快速掠過圖書館書架上的書本,「——什麼都行。」

  亞倫沒有問為什麼,只是很快幫我找到了幾本書和報刊,搬到桌上和我一起閱讀起來。

  我知道了更多有關於布萊克的事情。

  比如在波特夫婦死後,先找到布萊克的是小矮星彼得——當年詹姆和布萊克的好朋友。他追到了布萊克,而布萊克將他炸成了碎片;比如小矮星彼得的媽媽當年在小矮星彼得死後,得到的是一枚一級梅林爵士勛章,和一個裝著小矮星彼得手指的盒子。

  當年的具體情況眾說紛紜,不同的書和報刊都有著自己的說法,甚至連「目擊者」都各不相同。但主線無疑是一定的。

  那就是小天狼星布萊克背叛了自己的朋友,把波特夫婦送上絕路,也間接導致了主子的消亡。

  「究竟什麼樣的人會背叛自己的朋友,」我還是覺得難過,「想想吧,亞倫——如果是你們,我寧願死也不會出賣你們。」

  亞倫輕輕握住了我的手:「我從不懷疑這一點,維拉。」

  這一天晚上,我夢裡的畫面終於到來了。聽到胖夫人消失的這個消息時,我正和亞倫走在回公共休息室的路上,然後我立刻轉身朝格蘭芬多的塔樓跑去。

  胖夫人已經從畫像上完全消失了,帆布小片在地上到處都是,大塊畫布則被完全從畫框上撕走。

  由於鄧布利多在,皮皮鬼將臉上的笑容收斂了一點,敘述了事情經過。

  是小天狼星布萊克,他想要闖進公共休息室,但胖夫人堅持要他說出口令才能通過,布萊克非常惱火。

  隔著人群,鄧布利多突然望向了我。

  我們交換了一個眼神。

  **

  半小時後,霍格沃茨所有師生都聚集在了禮堂。鄧布利多告訴大家,他將和教授們對城堡進行一次徹底的搜查,為了學生們的安全,我們今晚只能在禮堂過夜了。

  他隨意一揮魔杖,長桌就都飛到了禮堂邊上靠邊站好,再揮一下,地面上就鋪滿了成百個睡袋。

  由於級長需要在禮堂入口處站崗,塞德裡克拍了拍我們肩膀後就和凱莉一起走了出去。

  大門一關,禮堂裡立即響起一片嚶嚶的興奮的說話聲音,格蘭芬多學院的學生忙著告訴大家剛剛發生了什麼。

  「太可怕了不是嗎,」凱瑟琳和我擠在一起,差點就要鑽進我的睡袋和我一起睡了,「我是說布萊克——他到底想干嘛呢?」

  噢,這點我倒是知道,但我不能說。

  我只能搖搖頭。

  凱瑟琳又嘀嘀咕咕了一會兒,見我不說話,以為我困了。她從睡袋裡伸出手摸了摸我的臉:「睡吧,維拉,晚安。」

  我同樣伸出手來,留戀地握住了她。

  在一片竊竊私語中,我們頭抵頭地睡著了。


第64章 勇敢的喜歡上

  塞德裡克最近的心情很不好,因為天氣非常壞,更壞的是,原本應該在這樣天氣下和格蘭芬多比賽的斯萊特林以他們的找球手被鷹頭馬身有翼獸驚嚇到還未恢復為由,拒絕了比賽。

  於是和格蘭芬多比賽的就變成了赫奇帕奇。

  我完全能理解塞德裡克的狂躁,如果你突然告訴我期末考試一周後就要舉行,我也會這樣狂躁的。

  塞德裡克別無他法,只能加大了訓練力度,每天晚上他們都在針對格蘭芬多做分析。

  比賽前夕,狂風驟雨比之前更加厲害,天空幾乎一直是烏黑的。

  更讓我不安的是,在我的夢裡出現了魁地奇球場的看台,在看台的最高層,坐著……

  坐著一條滿身粗毛的巨大黑狗。

  我幾乎無法確定這次的夢是不是在和我開玩笑。

  很快到了比賽當天,半空中隆隆的雷聲、遠處禁林中樹木折斷的聲音漸次傳來,為今天這場比賽蒙上一層不祥的底色。

  「這樣都不更改比賽時間嗎?」我實在無法理解魁地奇人這種迎難而上的精神。

  塞德裡克和凱瑟琳一口早餐都吃不下,但作為隊長,塞德裡克還是打起精神來,為赫奇帕奇球隊鼓了鼓勁。

  金絲雀黃和猩紅色的袍子哪怕在暴雨中也很好辨認。亞倫熟練地擠到赫奇帕奇看台來,給我補施了一個防水防風咒,但暴雨落在皮膚上的觸感依然真實,它們那麼涼,叫我心底好像也涼絲絲的。

  在狂風暴雨中,就連看清他們人在哪裡都成了一件艱難的事情,更不用說投球和擊球,更更不用說抓住金色飛賊。在一次暫停後,格蘭芬多領先了五十分。

  很快雙方球員回到了半空中——通過望遠鏡,我能看到哈利和塞德裡克漫無目的地在暴雨中飛行。突然間哈利在半空中停了一下,望向看台的最高處——

  我立刻抬頭看去。

  是一條巨大的黑狗的側影!我看到了!就在我下意識張嘴想喊的下一秒,那條狗就已經消失不見。

  看台傳來驚呼,是塞德裡克發現了金色飛賊,他的身形在空中猛落,小小的金色斑塊正在他面前閃爍。很快哈利也動了起來,但奇怪的事情發生了……

  我再次感覺到了那種熟悉的恐懼和寒意,在所有人的視線中,幾十上百個攝魂怪出現在了魁地奇球場——這一次我看清楚了它們的樣子,每一個都像戴著頭巾,它們從鬥篷裡伸出來的手像是什麼死去的東西泡在水裡腐爛了十年。

  哈利從半空中落了下來,我看到鄧布利多朝球場中間跑去,他抬起魔杖減緩了哈利掉落的速度。然後從他魔杖中射出銀光,攝魂怪們離開了看台。

  這一切發生的是那麼快,在哈利落在地上那一刻,比賽響起了中止的哨聲——

  塞德裡克抓住了金色飛賊。

  **

  雖然抓住了金色飛賊贏了比賽,但塞德裡克並不高興。他是在抓住飛賊後才發現發生了什麼事情,提出要中止比賽,重賽一場,但伍德——格蘭芬多魁地奇球隊的隊長拒絕了這一提議,他認為赫奇帕奇勝得光明磊落。

  我們去醫療翼探望過哈利一次,得知他的光輪2000被打人柳絞碎這件事,塞德裡克好半天沒說出話來。

  「那感覺……」塞德裡克聲音微啞,「就像是失去了一個忠誠的朋友。」

  後來我又單獨探望了一次哈利。

  他顯然很感到挫敗——但我相信不全是因為比賽失敗。

  「哈利,」我掀開他的病床簾子,他嚇得一下子坐起來,「不好意思,嚇了你一跳。」

  我准備將一束紫叢瑰插在了他病床旁櫃子上的瓶子裡,但發現那裡已經有了一束地蜈蚣花——它們看起來像黃色的大白菜。

  「維拉。」他結結巴巴和我打招呼,」噢,那是海格送的。」

  「看出來了。」我笑了,只得將旁邊的杯子變成瓶子,把花插進去。

  「我有件事想問你,哈利。」開門見山的,我坐在了哈利旁邊。不知道為什麼,我們交換信息的時候總是在醫療翼。

  「你說。」哈利也嚴肅起來。

  「比賽那天……我看到了一只大黑狗。」話音剛落,我就看見哈利猛然睜大的眼睛。

  「你也看到了!」他低聲驚呼,「在看到它之後,很快攝魂怪就出現了……我還以為這又是我的幻覺,可能是我總在想著特裡勞尼教授說的——你懂的,不祥的征兆什麼的。」

  「而且……這不是我第一次見到它。」半響,哈利補充,「我從我姑媽家裡出來那天晚上就見過它。」

  「你沒有和鄧布利多說嗎?」我問。哈利搖搖頭:「我不知道怎麼說——說自己見到了一只很大的狗嗎?」

  好像也是。

  「好吧……」我思考了一下,「如果還有什麼事,你可以和我說,哈利。」

  哈利愣了愣,他好像突然想起什麼,糾結了很久還是開口道:「我一直想問你,維拉……你是從哪裡知道那麼多事情的呢?似乎……你什麼都知道。」

  我也愣住了。

  好像不知不覺中,我確實給哈利留下了這個印像。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我恐怕是這個世界上最了解他生長軌跡的人了,但我知道哈利想問的不是這個。

  他只是為這兩次的醫療翼問話,和那天在校長室發生的對話感到困惑罷了。

  「我不能告訴你,哈利。」我只是搖了搖頭,剎那間,我突然明白了鄧布利多很多時候對我閉口不言的原因,「但我不會害你的,放心吧。」

  哈利趕緊搖搖頭:「我不是懷疑你,我只是……」

  他沉默了好一會兒:「謝謝你,維拉——你讓我感覺,我不是一個人。」

  我的眼眶陡然一熱。對我來說,哈利一直不是孤身一人,但是——

  「我很高興,哈利。」能讓你感受到我夢寐以求的。

  **

  如果我真的能像哈利所說的,什麼都知道就好了。

  這樣塞德裡克和秋在一起的消息,我就不會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聽說是在比賽後不久,秋在一次聯合訓練中向塞德裡克告白。兩支球隊都鼓掌起哄起來——向我傳達消息的凱瑟琳表示她沒有,因為她感覺很奇怪——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我好像有些麻木了,長久以來那種隱秘的擔憂終於有了結果,這令我幾乎要詭異地長舒一口氣。

  在凱瑟琳的逼迫下,塞德裡克不得不和我、亞倫復述當天的經過。

  「就是……」他不知道為什麼比我一個暗戀失敗的人更坐立不安,「在訓練結束後,秋和我表白,她說喜歡我很久了……然後……」

  「然後她問能不能在一起試一試,塞德裡克點頭,他們擁抱,我們鼓掌。」泰特聽不下去了,主動過來總結,「就這樣。」

  「唔……」塞德裡克抓了抓自己的頭發。

  我居然還能勾起笑意:「真好,以後你們就可以一起訓練了。」

  說完後,我花了好一會兒思考自己這句話到底有沒有陰陽怪氣的成分。

  「是啊,天天打魁地奇算了,」凱瑟琳把她面前的報紙翻得嘩嘩響,「霍格沃茨魁地奇情侶!還是找球手情侶,真浪漫不是嗎?」

  我實在無法理解這些魁地奇狂熱迷的想法。

  塞德沒有再在我們面前提起秋的事情,只是在我們要例行前往廢棄教室做作業的時候,他拿著書包站了起來。

  我看到他書包上那只金色飛賊伸出了翅膀,正輕盈地飛動著。

  「對不起……秋約我……」他有些不好意思,又帶了些羞澀。凱瑟琳揮手趕他,「去吧去吧,放心,做作業小分隊有亞倫在就夠了。」

  塞德裡克又抿唇笑了一下,在對上我的目光時,他觸電般移開了眼神。

  我有些渾渾噩噩地跟著凱瑟琳站起來,來到教室坐下。

  亞倫叫了我好幾次,我才回過神來:「什麼?怎麼了嗎?」

  「你筆尖的墨水都要滴下來啦。」凱瑟琳指了指我的羊皮紙,我這才發現自己握著羽毛筆的手一個字沒寫,墨水在筆尖緩慢凝結,幾乎下一秒就要落在紙上。

  我趕緊將筆放回墨水瓶裡沾了沾。

  「很不習慣對吧,」凱瑟琳咬了咬羽毛筆的頭,「但遲早有這麼一天的啦,想想吧維拉,你也總會談戀愛的,還有亞倫——噢,我倒是有點難以想像亞倫談戀愛的模樣……」

  她絮絮叨叨的,我看向了塞德裡克常坐的座位。

  他常常坐在我對面,一抬頭我就能看到他沉靜的面孔。他每次寫作業前都會將自己今天要寫的作業列好,做完一項打一個勾,在一次我忘做變形術課作業後,他便開始每天幫我列一份清單。

  後來這個清單越來越長,上面甚至包括了要復習的內容,亞倫有時候也會在上面補充,我甚至說不清在霍格沃茨的四年裡,究竟是教授教給我的知識多,還是他們倆給我的幫助多。

  遇到有些困難的問題時,他會停下來思考,用羽毛筆的末端去輕輕撓自己下巴;坐在這個位置我能很清楚看到他寫的字,他的每個字母都標准的向□□斜5°,拐角連續光滑,總能形成一段賞心悅目的文字。

  我偶爾出神,他總能及時發現。有時候他輕輕叫我,有時候他拿羽毛筆也輕柔地撓我側臉,還有時候,他和我一起望向窗外。

  「橡樹抽芽了。」那是一個春天,他的聲音柔和響在我耳邊。

  我們就一起發了個五分鐘的呆。

  他會像這樣坐在秋的對面嗎?也為她列一份專屬於她的清單——噢,聽說秋成績很好,沒准他們會坐在一起討論題目。他會想起和我們坐在一起的那麼多時光嗎?有沒有那麼一刻他會懷念……

  我嘗試控制自己不要再想下去。

  塞德裡克沒有做錯任何事,他只是談戀愛了。

  我也沒有做錯任何事,我只是——

  勇敢的喜歡上,又懦弱的閉口不言。


第65章 有沒有人說過你很聰明

  四年多來,我第一次為自己和塞德裡克是一個學院的而感到痛苦。

  每當看到塞德和秋走在一起,或者是坐在彼此的長桌上吃早餐,我都想趕緊幻影移行離開——正因如此,我想學幻影移行的念頭也隨之高漲。

  一次在走廊上,我和秋單獨相遇了。

  「噢!諾維拉——我可以這樣叫你嗎?」秋朝我打招呼,她捧著一摞書,看起來正要朝大門走過去。

  「當然,」我說,「你要出去嗎?」

  「唔,是呀,」秋笑起來,她確實是個漂亮的亞裔姑娘,她朝窗外指了指,「塞德裡克已經在那兒了。」

  我向外看去,哪怕草坪上那麼多人,我還是一眼看到了那個高挑強壯的身影,他坐在草坪上,正低頭翻著一本書。

  塞德裡克好像突然看到了什麼,伸手從書頁裡拿出來——是石鳶尾,我從卡爾森的行李箱裡摘下來後,做成干花帶回來送給了朋友們。我依然記得他接過干花的時候彎起的灰色眼睛,柔和而明亮,看著這樣一雙眼睛,怎麼會有人舍得惹他煩憂?

  他笑起來:「我得去學個復制咒——這樣才能夾在每一本書裡。」

  而他確實也是這麼做的,哪怕我說我可以做更多,他依然拜托弗立維教授演示了幾遍復制咒。而在某一天,他興衝衝拿著幾棵一模一樣的干花給我看,然後夾進了他在看的每一本書。

  我們都笑了起來。

  但此刻,那種橫衝直撞的愛意如同潮汐般褪去,一種不合時宜的悲傷反而湧現出來。

  他不是我的。

  有什麼堵著我的喉嚨,我意識到自己必須盡快離開了,但秋似乎還有事情想說,「諾維拉,真是太美妙了不是嗎——我是說,塞德和我說過你們去看龍的事情,還有那個手提箱裡的世界——」

  她很明顯只是想和塞德裡克的朋友交談一下,但一股莫名的憤怒湧上我的心頭,它們來得毫無道理。

  那個我愛上他的夜晚,只是他再尋常不過的,可以和別人聊起的一晚。

  有種帶著痛苦的酸澀像螞蟻一樣爬過我的心髒,然後又毛骨悚然地鑽進血管,透過我的骨骼,鑽進我全身。

  我後知後覺地明白這是嫉妒。

  就在我混沌著想該如何回答脫身之時,一只手搭在了我肩膀上。

  「維拉,怎麼還不來。」弗雷德從我身側冒出頭來,很快喬治也在我另一邊出現。

  「我們等你很久啦。」

  「啊?噢……」雖然不明白他們在說什麼,但我知道這個機會千載難逢,讓我得以順利和秋告別。

  「你們這是要去哪兒呢?」我問兩兄弟。

  「本來是哪兒都不打算去的,但是在見到你之後我們改變了主意。」喬治笑嘻嘻的。

  「你已經好久沒參加我們的討論了——金絲雀餅干已經快完成了,你不來看看嗎?」弗雷德揉了揉我腦袋。

  沒顧得上打掉他的手,我驚訝地抬頭:「真的?我要去看看。」

  我們一邊往四樓那間密室走去,韋斯萊雙胞胎一邊嘰嘰喳喳。

  「我們懷疑活點地圖出問題了。」喬治突然說。

  「它怎麼了?它用不了了嗎?」我有些著急。活點地圖這麼精妙的發明,如果損壞了一定是巨大的損失。

  「不,它在使用上還好好的呢。就是我們兩天前閑的沒事干,把活點地圖從頭到尾看了一遍,然後——」喬治拖長聲音營造懸念。

  「在上面發現了一個不是霍格沃茨學生的名字。」弗雷德補充。

  「你怎麼知道他不是霍格沃茨學生?」

  「我們怎麼知道?」喬治怪叫,「你該疑惑我們為什麼會不知道才對。」

  我似懂非懂。

  但我很快就明白了。到達教室走過鏡子後的通道後,弗雷德將活點地圖拿起來,他找了一下:「看!」

  他手指的地方是一個小得要眯著眼仔細辨認的黑點,它停在地圖上的格蘭芬多公共休息室裡沒有移動,旁邊小小的字寫著……

  我辨認了好一會兒。

  「小矮星彼得……」這名字怎麼那麼耳熟呢?

  「很熟悉對吧,我們這兩天對著霍格沃茨的學生名單看過三次了,沒有這個人。」弗雷德說。

  不,我絕不是在霍格沃茨的學生中聽過這個名字,而是——

  我閉上眼睛苦思冥想。

  「梅林啊,是小矮星彼得!」我突然渾身一抖,「你們忘記了嗎?那個先魔法部一步找到小天狼星布萊克,然後被炸死的那個人!」

  韋斯萊雙胞胎總是掛在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他們臉色開始變得蒼白。

  「別開玩笑了,」喬治將活點地圖又拿了過去,再次辨認那個他看了無數遍的名字,「他怎麼可能出現在活點地圖上呢?」

  「我們怎麼會沒想起來他是誰呢?」弗雷德還在因為別的事情而崩潰,「爸爸明明說過的,不是嗎?」

  我們三個腦袋湊在活點地圖前,再三確認。

  沒錯,小矮星彼得,一個字不錯。

  「如果真的是他……」我嘗試開口,「他怎麼會出現在格蘭芬多休息室呢?」

  韋斯萊雙胞胎面面相覷:「我們從來沒見過這個人啊。」

  「你們要不要去格蘭芬多休息室看看。」我提議。

  「好啊,」喬治一口答應下來,「可我們找什麼呢?找人嗎?」

  弗雷德仍然在那裡懊惱:「我們居然一點都沒想起來,喬治,爸爸說過他的不是嗎?在他死後,小矮星彼得的媽媽只收到了他的一根手指——他全身最大的遺骸。」

  我猛地抬起頭。

  「說起來,我想問這個問題很久了,羅恩那只老鼠是什麼時候來到你們家的?」

  「什麼時候?這可說不好了。」喬治回憶著,「它一開始是珀西的寵物,後來珀西不想要,才給了羅恩。」

  「它已經活了十幾年了。」我說。

  「是啊——是不太正常,但沒准有些動物就是能活特別久呢?」弗雷德聳聳肩。

  「這很不正常!我問過卡爾森,沒有老鼠能活十幾年,哪怕它吃了魔法石也不行!」我聲音開始發起抖來,「你們還記得嗎?它缺了一根手指……」

  「是啊,斑斑缺了一根手指,整天精神萎靡呼呼大睡——聽說開學以來赫敏的克魯克山一直想咬死斑斑,羅恩和赫敏為此……等等。」弗雷德說到一半,也睜大了眼睛,「梅林啊,這不可能!」

  「這可能!他變成了一只老鼠!」我大喊。

  「不不不不,這不可能!」喬治也大喊,「一定是有什麼巧合在這裡。」

  「哪有那麼多巧合,失去一只手指的小矮星彼得和斑斑,活了十幾年的老鼠,地圖上出現的他的名字……」

  「但他怎麼可能變成一只老鼠!」弗雷德抓著自己的頭發。

  某種興奮和恐懼讓我們控制不住放大音量,「除非他是——」

  「阿尼馬格斯!」我們三個異口同聲。

  「可是阿尼馬格斯必須要在魔法部禁止濫用魔法辦公室登記……」

  「霍格沃茨還不讓夜游呢。」喬治像揮掉一只蒼蠅一樣地擺了擺手。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我問,「我們該告訴鄧布利多!這麼多年小矮星彼得可能只是想要一個平靜的生活——但是和羅恩睡在一張床上還是不太好對嗎?」

  韋斯萊雙胞胎一想到這個都抖了抖。

  「那我們去把他抓起來?」弗雷德提議。

  「不著急,」我站起來,「我先去把這件事告訴鄧布利多——就連他都還不知道呢。」

  **

  走出四樓走廊,我們才發現天色已經黑了。

  「你現在就去嗎?」弗雷德問。

  我點點頭,有股莫名的憂慮催促我要將這件事盡快告訴我鄧布利多——我向來很相信自己的直覺。

  我們約定先不要驚動小矮星彼得,韋斯萊雙胞胎保證回去之後他們會當一切都沒有發生,並且暫時守口如瓶。

  和韋斯萊雙胞胎告別之後,我拿著活點地圖,一邊盯著上面那個名字一邊往校長室走。那個小小的墨點在格蘭芬多休息室緩慢地移動了一下,似乎是小矮星彼得正換了一個地方睡覺。

  「勞倫斯小姐。」我聞言抬頭,是盧平教授,他正在和我迎面而來。

  「噢,教授,」我忙和他打招呼,「晚上好。」

  他的視線好像在我手裡的活點地圖上停留了一會兒,我趕緊將它折起來。

  「宵禁時間好像要到了,你還不回去嗎?」他聲音輕快地問。

  「我要去找鄧布利多教授——我找他有點事。」我趕緊解釋。

  他的視線再次落在活點地圖上:「這張羊皮紙……」

  他欲言又止,讓我分不清他究竟知不知道這個地圖的來歷:「它——只是普通的一張羊皮紙,是韋斯萊雙胞胎在佐科笑話商店買的,我找他們借來玩一玩。」

  梅林,我第一次說謊話說得那麼順溜。

  盧平教授好像很輕微地笑了一下,他下一句話成功讓我臉通紅起來:「是嗎,可我恰巧知道這張地圖是費爾奇多年以前沒收來的。對,我知道這是一張地圖。」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好吧……其實是韋斯萊雙胞胎從費爾奇那裡拿來的——但我發誓他們沒有用來干任何壞事!」

  夜游和走密道不算壞事,對吧。

  「我毫不懷疑這一點,」盧平教授溫和道,「或許你要和鄧布利多說的事情與這個地圖有關?」

  「是的,」我想了想,發現這件事告訴盧平教授好像也沒什麼關系,「我們在上面發現了一個不是霍格沃茨的人的名字——哦,不是小天狼星布萊克,您放心。」

  幾乎立刻,盧平教授的臉色就開始變化了,我趕緊解釋。

  「是小矮星彼得。」

  但我這句話說完後,他的臉色更差了,比牆面還要慘白,像在湖裡跑了幾年的陰屍似的。

  「……小矮星彼得?」

  「是啊。」我怕他不信,打開活點地圖給他看,「您看。」

  那個墨點仍然待在格蘭芬多的休息室。

  「我們懷疑他一直躲在韋斯萊家——就是羅恩那個寵物老鼠——我們猜他是個阿尼馬格斯,教授你不知道,那個老鼠也斷了一根手指!那麼多年了,他還在害怕誰追殺他呢?他為什麼不回去看看他母親?小矮星……」

  盧平教授打斷了我的絮絮叨叨。

  「諾維拉,有沒有人說過你很聰明?」

  我呆住。

  「——啊?」


第66章 像一只飽含熱淚的眼睛

  然後我就和盧平教授一起出現在了鄧布利多的辦公室。

  說完前因後果,牆壁上的畫像們立刻爆發了大聲的爭論。

  「小矮星彼得還活著?這怎麼可能……」

  「他是一個阿尼馬格斯?沒有一個人知道這件事嗎?」

  鄧布利多看起來很嚴肅,他凝重地看著活點地圖上那個墨點。

  「或許我們不得不將小矮星彼得帶來,問問他究竟發生了什麼。」慢慢的,他開口說道。

  「鄧布利多,」盧平教授站了起來,我聽到他的聲音有種異樣的顫抖,「……我認為,如果要問話,小天狼星布萊克也得在場。」

  小天狼星布萊克?他可是個窮凶極惡的逃犯呀,而且正在被無數個攝魂怪追蹤著,我們要怎麼樣才能找到他呢?

  「小天狼星他……」好像有什麼東西卡在盧平教授喉嚨裡,他吞咽了好一會兒,「鄧布利多,我一直沒有告訴過你……小天狼星他也是一個阿尼馬格斯……對不起,這一年來我一直都在猶豫要不要告訴您——我害怕承認自己在學生時代辜負了您的信任……」

  他的聲音聽起來很痛苦。

  我沒有聽懂,但這不妨礙我聽到重點。

  重點是小天狼星也是一個阿尼馬格斯。

  梅林啊,這是當然的不是嗎。如果小天狼星是一個阿尼馬格斯,那這完美地解釋了他是如何幾乎不可能的從阿茲卡班逃出,又潛入霍格沃茨的……問題是為什麼,為什麼隔了十二年後,他逃出了阿茲卡班,為什麼是現在?

  「我剛剛就已經猜到了,」鄧布利多很平靜,他甚至微微笑了起來,「我只是沒有猜到他會變成什麼。」

  「是一條大黑狗!」電光火石間,我想起那只出現在看台頂端的黑狗,而哈利也早在假期就已經見過了它。

  盧平教授再次深深看了我一眼:「……是的,小天狼星變形後是一條大黑狗,只有這樣,才能幫助我……」

  他沒有說下去。

  鄧布利多只是平靜地看著他,雖然他什麼話也沒有說,但所有人都能感覺到那種強大的、平和的力量。

  盧平教授重新坐了下來,他將臉埋進兩只手掌裡。

  「我可能知道在哪裡能找到布萊克,」他突然又抬起頭來,像下定了什麼決心似的,「那個地方……我們四個以前常常在那裡……」

  四個?還有誰呢?我還在腦海中數名字,就聽到他繼續說:「但需要一個很小很靈活的動物,只有這樣它才能躲過打人柳的枝條。」

  哦,我知道他說的是哪裡了。韋斯萊雙胞胎曾經在地圖上指給我過我,在打人柳下有一條地道,但從來沒有人走過,這條路在地圖邊上消失了。

  「以前都是小矮星彼得——老鼠足夠小得能躲過打人柳攻擊。」

  「我倒是有很多又小又靈活的神奇動物……」我若有所思,「但它們都在卡爾森那裡呢。」

  「卡爾森?」盧平教授好像放松了一點,笑起來,「我早該想到的,你可是卡爾森和……的女兒。」

  鄧布利多望向我:「我會和卡爾森聯系的,維拉,明天晚上你能將小矮星彼得帶到打人柳旁邊嗎?盡量不要驚動其他人。」他揮了一下魔杖,我面前立刻多了一個看起來非常牢固的籠子。

  「噢……當然,」我將籠子拿起來,「韋斯萊兄弟肯定很願意幫忙。」

  **

  第二天白天的過程很難熬,畢竟藏著一個巨大的秘密和一個即將要面對的任務,我相信是個人都很難鎮定下來。

  同樣覺得難熬的人還有塞德裡克,我後知後覺發現,沒過多久就是赫奇帕奇球隊和拉文克勞的比賽,就連在吃早飯的時候,塞德裡克都拿著本子最後思考著戰術。

  「昨天你去哪裡了呀維拉?」凱瑟琳問道,「我一個晚上都沒看到你。」

  「噢,韋斯萊雙胞胎找我有點事。」我心不在焉地扯了一塊面包塞進嘴裡。

  塞德裡克抬頭看了我一眼,將他那邊的覆盆子醬推了過來。

  「我聽秋說了,她看到你們一起離開——你們聊了一個晚上?」他問。

  我一聽他嘴裡說出這個名字,就難受得像渾身有螞蟻在爬似的。哪怕我極力控制,也於事無補。

  「一會兒罷了。」我草草結束這個話題。

  沒多久,赫洛也在我們旁邊坐了下來,他看到塞德裡克手裡的本子,兩眼一翻幾乎要暈過去:「別看了塞德,這兩周我們已經把拉文克勞研究了個遍了,不是嗎?」

  「別掉以輕心,拉文克勞很強。」塞德裡克有些沉重。

  「當然啦,」七年級的追球手維斯塔坐下來,「我們會全力以赴的。」

  「畢竟是霍格沃茨魁地奇情侶的第一場世紀大戰。」赫洛笑嘻嘻補充。

  我已經想離開了,可某種衝動讓我沒能離開座位。

  「這次你依然會竭盡全力嗎?」

  原來那種衝動原來是嫉妒。它彙聚了我平生所有的尖酸刻薄,在我胸腔裡翻滾著,最後在我舌尖彙聚成了這句話。

  旁邊朋友們好像被施了咒一樣,突然都閉上了嘴。凱瑟琳憂慮地看看我,又看看塞德裡克,她急得好像一只手足無措的小倉鼠。

  塞德裡克抬頭望過來——我在他眼中看到某種罕見的憤怒的火焰——我曾經見過這種憤怒,唯一沒想到的是,有一天它會衝我而來。

  「至少我不會像你一樣,給韋斯萊兄弟那不合格的繳械咒打E。」他的唇角好像在輕輕顫抖。

  那瞬間,我覺得我的心上給捅了一下,一個血泡湧動出來。

  我知道他在說哪件事。

  是那次和格蘭芬多一起上的黑魔法防御術課程,兩個學院的人互相組隊練習施咒和繳械,盧平教授還讓我們互相打分——這當然是玩鬧性質的,我給韋斯萊雙胞胎打了個E。

  我知道現在我真的該走了,再待下去,我就會徹底失態——而我絕不願意在他們——尤其是塞德裡克面前如此。

  事實上,我絕不願意在比賽前影響他的心態,也絕無意去質疑他的人品——所有人,甚至包括我自己都毫不猶豫地相信,塞德裡克絕對會是在賽場上最公平公正那個人,哪怕對手是他的女友。

  我比任何人都更不想傷害他。

  我只是……

  我只是很突然地在想,要是那個喜歡魁地奇,能騎在飛天掃帚上自由飛翔,能和他深入交談愛好的人……是我就好了。

  可惜。我搞雜了一切。

  我站起來,努力讓控制自己挺直腰板走出禮堂——而不是呈現出一幅落荒而逃的姿態。

  我心上那個血泡終於滾下血滴來。

  像一只飽含熱淚的眼睛。

  **

  焦灼讓我花了好長一會兒才想起來,今天自己是有任務的。

  我趕緊找到韋斯萊兄弟,他們還笑嘻嘻的呢,好像從來不會有什麼事情能讓他們煩憂。

  聽到我的請求,他們一口答應下來。

  「剛好羅恩被赫敏抓去了圖書館呢,放心吧,」弗雷德拍了拍我的肩,「一定給你把小矮星彼得帶出來。」

  「萬一他不進這個籠子怎麼辦呢?」我還是有些擔憂。

  「不可能!」喬治大手一揮,「我們一進去就趁其不備把它塞進籠子裡——想想它是個人,這個動作還真有點瘆人呢。」

  事實上韋斯萊兄弟也很好地完成了這個任務,只是在他們拿著籠子出來的時候,斑斑不知道為什麼顯得異常焦灼,一直在籠子裡掙扎,大聲鳴叫,配合著它那消瘦的體型和缺了一只手指的手,別提有多可憐了。

  「別擔心,我們不是要傷害你!」我安撫著,但它立刻尖叫得更大聲了。

  雙胞胎身後突然還鑽出一只姜黃色的大貓,它緊緊盯著籠子裡的老鼠,喉嚨裡發出危險的咕嚕聲。

  雖然這樣不好,但我真的希望有人能給它們倆施一個「無聲無息」。

  和韋斯萊兄弟告別後,我給籠子蒙上一層布,剛准備放進我那個被施過無限伸展咒的布袋子裡,就看到了回來的哈利三人。

  我開始後悔自己為什麼沒有真的施一個咒語讓斑斑閉嘴。

  因為羅恩的尖叫和赫敏的大喊已經在聽到斑斑的聲音後同時響了起來。

  「斑斑!你怎麼拿著我的斑斑,快把它放出來!」

  「克魯克山!你怎麼跑出來了!」

  赫敏走上前幾步將克魯克山抱了起來,期間它的眼睛一直死死盯著籠子裡的老鼠。

  真奇怪,難道它能感覺到這其實是個人?

  「不行,斑斑你不能帶走,」我拒絕,「鄧布利多找它有用!」

  我這句話讓羅恩卡了殼,但讓老鼠更癲狂了,它幾乎是像無頭蒼蠅一樣在籠子裡撞著。

  「鄧布利多怎麼會要看我的老鼠呢,」羅恩疑惑,「它只是一只普通的老鼠啊。」

  「唔……或許它不是。」眼看著夜幕就要降臨,我有些焦急,「你放心吧,我明天一定給你送回來——哦不是,明天我一定給你個結果。」想了想,我收回那句送回來的話。

  但老實說,要是羅恩知道這個和他同床共枕過的老鼠是個大男人,沒准他丟它的速度會更快。

  我想離開,但哈利他們執意要跟上來。

  「我也想知道發生了什麼!這是——羅恩的老鼠!」哈利大聲說。

  實在沒辦法了,如果時光能夠倒流,我一定會動作更快地把這個籠子塞進布袋裡。但時光無法倒流,世上也沒有如果。

  在我身後跟著三個跟屁蟲——加上克魯克山就是四個——的來到打人柳旁時,那裡已經站著三個身影了。

  「卡爾森!」我高興地叫了一聲。

  這是我那麼多天以來,真心實意感到最高興的一刻。

  卡爾森轉身,向我張開一只手,我立刻衝上去和他擁抱了一下。

  「汪!」

  我聞聲低頭,看到了一只興奮地圍著我不斷轉圈的燕尾狗。

  「噢,蘇拉!」我又蹲下去親了一下小狗,「今天是你來幫助我們嗎?」

  盧平教授接過我手裡的籠子,他凝視著裡面的老鼠——可憐的斑斑見到他之後好像死了似的,縮在角落裡一動不敢動。

  「看來我們還有幾個朋友也來了,」鄧布利多溫和道,「也好,有些事哈利或許也該知道了。」

  哈利看起來一頭霧水,然而事實上我也是。

  打人柳正暴烈地揮舞著紙條,致力於將所有靠近它的人和東西都拍打得稀巴爛。盧平教授指著打人柳下的一個節疤,示意讓蘇拉去按。蘇拉正准備出發呢,克魯克山就從赫敏懷中跳下來,靈巧地躲閃著枝條穿行,像一條蛇似的,然後把前爪搭在了節疤上。

  打人柳立刻好像變成一塊大理石,不再動彈了,所有的枝條都靜止不動。

  「噢……」我沒有想到事情居然是這樣發展的,蘇拉也沒想到,它呆呆的,不知道還要不要上去。

  我聽到卡爾森好像從喉嚨裡發出了一聲輕笑。

  赫敏更是啞口無言,我相信作為主人的她對自己的寵物為什麼那麼了解打人柳也是完全一無所知。

  「看樣子殊途同歸,」鄧布利多聳了聳肩,「我們走吧。」

  盧平教授在前面帶路,我們一行人按盧平教授、鄧布利多、卡爾森、我(蘇拉)和哈利三人組的順序進入了樹干旁邊的洞口。克魯克山早就揚著它刷子一樣的尾巴溜進去了。

  這是一條狹長的地道,到後面我們甚至要彎著腰走路。不知道過了多久,地道開始上升,變得彎彎曲曲起來,我們眼前出現了一個小開口。

  好不容易鑽出來,我們發現這裡是一間亂七八糟、滿是灰塵的房子。

  樓上傳來一陣吱吱嘎嘎的聲音,盧平教授大喊:」小天狼星——我知道是你,出來吧——」

  「我們帶來了小矮星彼得!」

  不知道為什麼他的語氣好像是帶來了一個犯人。

  「小天狼星布萊克在這裡?!」我似乎從哈利的聲音裡聽出了一絲仇恨。

  羅恩好像要哭出來了:「什麼?小矮星彼得,它在哪兒?」

  赫敏的聲音也發著抖:「總不會是……」

  啪的一聲,樓梯的陰影裡走出了一個人。他肮髒、糾結的長發一直垂到腰間,如果不是他那雙眼睛還在發著光,他看上去就和一具骷髏無異。

  卡爾森後退一步,擋在我面前。

  哈利三個人都發出了一聲低呼。

  這個人,正是預言家日報上那個男人。

  從阿茲卡班逃出的小天狼星布萊克!


第67章 小天狼星沒有出賣莉莉和詹姆

  「鄧布利多……」布萊克開口了,「太久沒見了。」

  鄧布利多好像嘆了口氣,「小天狼星……或許今天我能聽到當年的一切內情。」

  盧平教授往前走了幾步,就在我以為他是要上去揍小天狼星一拳的時候,他們擁抱在了一起,就像他們是兩兄弟一樣。

  赫敏好像低低抽了一口氣。

  突然,小天狼星看到了什麼,他向我衝了過來,卡爾森揮了一下魔杖,讓一條繩子纏住他往後一拉,他不得不向後跌坐在了一個破爛沙發上。

  「是他!你們把他帶來了——殺了他!」

  剛剛還虛弱得一點聲息都沒有的斑斑又開始尖叫掙扎了,我手中的籠子被它撞擊得不斷搖晃。

  「誰?殺了誰?」哈利急急追問。

  鄧布利多用一個動作回答了哈利。他將魔杖對准了我手裡的籠子。它飛了起來,然後慢慢的,籠子消失了,只有一只驚慌的老鼠飛在半空中,它瘋狂地扭動著身體,我聽到羅恩發出了一聲響亮的抽泣——

  它落在地上,像一個快鏡頭一樣,地上出現了一個腦袋,四肢也伸了出來,一個男人出現在了原地,畏縮地絞著雙手。

  蘇拉從喉嚨裡發出低沉的咆哮,克魯克山站在旁邊的床上,輕蔑地看著他,背上的毛都豎了起來。

  我目瞪口呆。

  這個人很矮,稀薄的淡色頭發蓬亂不堪,那尖尖的鼻子和水汪汪的小眼睛還帶有耗子的特色。他看著大家,呼吸急促無力。

  「噢,你好,彼得,」盧平教授打了聲招呼,聲音聽起來居然是輕快的,「好久不見了。」

  「鄧—鄧布利多教授……盧—平……」他嗓子也是尖尖的,但在他看向布萊克時,他沒能喊出名字來,「我的朋友,我的老朋友們——」

  布萊克喉嚨裡發出了可怖的喊聲。

  「彼得,」鄧布利多溫和道,「可能你也發現了,今天有些什麼事情是非說清楚不可了。」

  「什—麼,什麼事情?」小矮星彼得氣喘吁吁。

  盧平教授和卡爾森的魔杖一直指著他。

  「噢,是莉莉和詹姆死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鄧布利多很平靜。

  但房間裡同時響起了數道抽氣聲。我回頭看了一下哈利——赫敏和羅恩和我同步地看著他。他的臉色慘白,比被綁在那裡的布萊克多不了多少血色。

  「什麼意思,教授們——對不起我要打斷一下——」哈利結巴著開口了,「我父母——死那天發生了什麼?不是很清楚了嗎,布萊克殺了他們——」

  「我不否認這一點,」布萊克用那雙深陷的眼睛瞪視著哈利,「但如果你知道全部內情——」

  「全部內情!」哈利重復,他的胸腔劇烈起伏,「你把他們出賣給了伏地魔,這就是我必須知道的全部內情!」

  「他沒有!」盧平教授大聲打斷了哈利,「小天狼星沒有出賣莉莉和詹姆,哈利。」

  他用眼神示意哈利冷靜下來,但哈利仍然想說什麼,直到鄧布利多抬起一只手。

  「小天狼星,」他仍然鎮定,「你和盧平先說吧。」

  **

  然後我們就聽完了一個很長很長,橫亙幾個年輕人十幾年光陰卻沒有美好結局的故事。

  從三個年輕人偷偷練習阿尼馬格斯,只為了幫助狼人朋友順利度過月圓之夜,到那個帶著最後希望的赤膽忠心咒;從小天狼星提議秘密更換保密人,到波特夫婦慘死,布萊克開始十二年的自我放逐——直到他看到那張有著韋斯萊全家福的預言家日報,看到了上面的小矮星彼得,害怕他傷害哈利。

  才有了這一切。

  小矮星彼得一開始還在掙扎,說小天狼星一定從伏地魔那裡學了什麼邪法逃出阿茲卡班,就為了出來殺死他和哈利。但小天狼星聞言發出一陣大笑——那是一種可怕的,沒有任何歡樂的笑聲——這種笑聲將他嚇得瑟瑟發抖。

  到了最後,他幾乎已經半跪在地上,「小天狼星……小天狼星,我能怎麼做呢?那黑魔頭,你想像不到……我從來不是故意這麼干的,我當時只是害怕極了,他強迫我……」

  「別說謊!」小天狼星咆哮道,「莉莉和詹姆死之前,你就一直在向他傳遞情報,一年了,你是他的奸細!」

  「那我有什麼辦法……」小矮星彼得喘著氣,「拒絕他,有什麼好處?」

  「有什麼好處?」發出聲音的居然是哈利,我回頭一看,他似乎自己都沒有察覺自己已經熱淚盈眶,「你背叛朋友,眼睜睜看著他們去死,難道也是為了什麼好處?!」

  「同有史以來最邪惡的魔頭鬥爭,什麼好處也沒有,」盧平教授慢慢道,「只是為了拯救無辜的生命。」

  他將魔杖舉起來,小天狼星大喊著:「殺了他,萊姆斯!殺了他!」

  「他不能死!」我趕緊打斷他們,等說完,我才發現鄧布利多正准備抬手阻止呢。

  小天狼星的眼神像寒星一樣射過來,卡爾森擋在我面前,直直回視他。

  「他要是死了,誰能證明你是清白的呢?」我望著小天狼星。

  「我不需要清白——」

  「你需要!」哈利喊道,「想想吧,如果有誰才應該在阿茲卡班度過余生,那就是他——而你,小天狼星,你應該出來重新生活。」

  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小天狼星定定地望著哈利,沒有再反駁。

  塵埃落定。

  鄧布利多用魔杖變出了一根特制的繩子,纏住了小矮星彼得。卡爾森終於松開了小天狼星,他走過來,半響,居然和卡爾森握拳碰了一下肩膀——我這才發現他們居然是認識的。

  小矮星彼得的左臂被拷在盧平右臂上,右臂在羅恩左臂上——羅恩堅持如此,他似乎把斑斑的真實身份當作對他個人的侮辱。哈利、赫敏和小天狼星走在後面,舉著魔杖對准小矮星彼得。

  克魯克山揚著瓶刷似的尾巴,洋洋得意的翹著走出去了。它可是巨大功臣,從一開始就認出了斑斑是什麼東西,也發現了小天狼星布萊克不是真的狗。它數次想幫助小天狼星將小矮星彼得帶出來,但它做不到,於是它甚至在打算著偷一個格蘭芬多塔的口令出來。

  「噢,」赫敏後知後覺,「納威總會把一周的口令都寫在一起——克魯克山……」

  但克魯克山才不管呢,它已經做到了它能做到的一切。

  蘇拉一直很興奮地纏著它,一開始克魯克山根本不想理,但最後一貓一狗還是歡快地玩在了一起。

  直到卡爾森將它喊回來。

  「謝謝你,卡爾森。」鄧布利多停下來,和卡爾森握了握手。

  「事實上我什麼也沒做。」卡爾森實事求是。

  我嘿嘿笑了兩聲。他立刻望過來,「維拉——」

  我突然意識到今天自己在這裡出現對於卡爾森來說是件無法理解的事情,但卡爾森什麼都沒問,他只是看著我,然後突然上手揉了揉我頭發。

  「有什麼事情要寫信給我,知道嗎?」他說,聲音輕輕的,「或者找鄧布利多。」

  「不要——答應我,不要自己扛著。」

  他什麼都沒有問,這讓我有些吃驚。

  半響,我點頭。

  他沒有再說什麼,抱起蘇拉,最後深深凝望我一眼,幻影移行離開了。

  好像夢一樣——今晚卡爾森的出現和離開。最讓我疑惑的是他的態度,他為什麼不問我出現的原因,我在今晚這一場真相的揭露中又扮演了什麼角色?

  「你看起來很困惑,維拉。」鄧布利多和我慢慢往前走。

  「是的……我還以為卡爾森會問我……」

  鄧布利多輕輕笑了一下:「有時候,人們不問是因為——」

  「因為不在乎?」

  「不,」老人的藍眼睛在黑夜中也異常明亮,「是因為他們已經知道。」

  我不由得停下腳步。

  卡爾森知道?他知道什麼,又知道多久了?他知道我會通過夢境預言嗎,他——

  「維拉,」鄧布利多回頭來喊我,「再不回去可就要宵禁了。」

  「可是我是和您在一起呀,費爾奇總不會還罰我吧。」我趕緊追上去。

  「你是要我把你送回赫奇帕奇球公共休息室?」

  「噢,我是說如果可以的話。」

  我們都笑起來,笑聲很快消散在沉沉夜色中。


第68章 有很多人愛著你

  那個夜晚是如此驚心動魄,以至於睡了一覺後我才想起來,自己和塞德裡克好像正在冷戰呢。

  但想到這點的時候我已經走到禮堂門口准備去吃早餐了,一抬頭,我就能看見塞德裡克坐在赫奇帕奇的桌上——他習慣坐那個位置,而我一般會坐在他對面。

  「維拉,」凱瑟琳不安地開口,生怕我不進去,「走吧。」

  「唔……」但我控制不住地後退一步,「我不太餓,你自己去吃吧,凱瑟琳。」

  我不敢去看她那雙流露出哀傷的眼睛:「對不起。」

  她搖搖頭:「不要這麼說——不要這麼說,維拉。」

  我再次逃走了,但事實上我並不知道自己該逃去哪裡,而且今天還有一天的課要遇到塞德裡克呢,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

  不幸中的萬幸,今天的課都是和拉文克勞一起上的,我緊緊挨著亞倫坐著,用他隔開我和塞德裡克。在下午魔藥課之時,我幻覺似的看到塞德裡克好像要走過來說些什麼,但我立刻拉住了亞倫,試圖讓他看懂我的眼神救我。

  他確實看懂了,因為他對著凱瑟琳和塞德裡克說了一句:「我和維拉一組。」

  塞德裡克後來就和凱瑟琳一組——我不知道為什麼他沒有和秋在一起,但我竭力不要去想有關於他們的一切事情。

  亞倫無疑是個很好的隊友,在魔藥熬制間期,我聽到他輕聲問:「你不打算和塞德說話了嗎?」

  「當然不是啦,」我垂下眼,無意義地切著蛞蝓,直到亞倫握住我的手腕,阻止我把已經切成片的蛞蝓再切成碎,「我只是……不知道說什麼,我知道那天早上是我不好。」

  但我還暫時不想道歉——與其說我不想道歉,不如說是我還沒想好接下來要怎麼面對塞德裡克。

  時間能衝刷掉一切。

  我衷心地這樣希望著。

  **

  就這樣,我和塞德裡克的關系直到赫奇帕奇和拉文克勞比賽那天都沒有恢復。

  我第一次沒有到看台上去看塞德裡克比賽,在城堡漫無目的地走了一會兒,我發現了一個絕佳的遠觀魁地奇的地點——貓頭鷹棚旁邊的天台,這裡視野很好,離魁地奇球場也不遠,能夠模糊看清每個運動員的樣子。

  而我不用看清,也能認出哪個是塞德裡克。

  他再次穿上了那身金絲雀黃的長袍——我一直沒有說,其實我覺得他穿魁地奇運動服的時候特別帥,有種挺拔堅韌的帥氣,和一定要嬴的銳氣,跟他穿學院長袍的時候氣質不太一樣。

  塞德裡克飛上了半空,我能想像到他這會兒正在朝下巡視著場面呢,在做魁地奇隊長之後,他很好地接過了這個重任,在每次訓練和比賽中觀察著隊友和對手,為賽後的分析做准備——他一直是這樣一個看起來不聲不響,但什麼事情都要做到最好的人。

  唔,我想起很多年前,他和亞倫暗中比賽背書的樣子。

  很可愛,這一點我也一直沒有說。

  今天天氣很好,和上次與格蘭芬多比賽的時候截然不同,天朗氣清,日光明媚,金絲雀黃和深藍色在空中交錯著,不同的球在他們之間來回傳遞——我還看到凱瑟琳,她奮力擊飛每一個攔在隊友面前,或者要擊中隊友的球。

  讓她這幾天為朋友失和而感到難過,這絕非我本意。

  旁邊的貓頭鷹棚傳來一陣貓頭鷹扇動翅膀的聲音,我望過去,是有幾只貓頭鷹玩鬧著飛了起來——我想起有一次塞德裡克和我上來寄信,他很認真地觀察了一下貓頭鷹丹尼,評價道:「好像一只兔子哦。」

  丹尼在他手上輕輕啄了一下,他就笑起來,灰色的眼睛像滿盛著月光的湖面。

  如果盯著他看能不被他發現,我總是願意看著他眼睛的。

  從霍格沃茨特快列車上的初遇開始,我們就再也沒有分開過——而我曾滿懷天真的以為,我們也會這樣一直緊密的聯系下去,以朋友,或者別的什麼身份。

  但……

  下方忽然傳來再一次歡呼,是赫奇帕奇再次進了一個球,我看到塞德裡克揮舞了一下手臂,他一定為那個進球的隊友叫了一聲好,並會在賽後的會議中提起。他總是這樣,真摯地誇贊任何一個他覺得應該誇贊的人。

  如果一定要我從塞德裡克的戀情和我的失戀中總結出什麼好的東西,那我會說——

  我喜歡上的是一個原本就很好的人。

  只是這個很好的人那麼恰好就做了我最好的朋友,而我那麼恰好又喜歡上了他。

  這麼想著,我心中最後湧動的那點酸澀和嫉妒,好像也漸漸平靜下去了。

  我突然聽到腳步聲,轉頭一看,是弗雷德。

  「弗雷德?」我驚訝,「喬治呢?」

  我可從來沒見他們倆分開過的。

  「他在下面看比賽呢。」弗雷德來到我身邊坐下,看懂了我「你為什麼在這裡」的眼神,他笑起來,「我在看台上沒找到你,就來找你咯。」

  我沒有問他究竟找了多少地方才找到高處來——直覺告訴我,如果問了,我會得到一個我無法回答的答案。

  但弗雷德沒有在意我的沉默,他坐下來在我旁邊點評著這場比賽。

  「唔,我才發現這裡有個那麼好的看比賽的地方呢,下次可以和喬治一起來……你看了比賽的全程嗎?今天赫奇帕奇很頑強,和拉文克勞一直糾纏到了50:70——當然啦,比起我們還是差一點的。」他絮絮叨叨。

  「聽說迪戈裡和秋·張談戀愛了。」弗雷德忽然開口。

  然後我的心熟練地刺痛了一瞬:「是啊,你消息得到的也太晚了吧。」

  「我早就得到消息了。」弗雷德看了我一眼,他好像做了一個擠鼻子的動作,因為他鼻子上淡淡的雀斑也隨之皺了一下。

  下方場地裡傳來喧鬧聲,金色飛賊出現了。

  但我們沒有人注意那一黃一藍朝著同一個方向疾馳的身影。

  「維拉,你有沒有想過……」我聽見他開口。

  「什麼?」我本想假裝風聲太大沒聽清,可惜的是此刻四周寂靜無風,我只能竭力鎮定地問。

  那兩道身影好像發生了撞擊,高大的黃色身影沒有停留,更快地向前飛去,但秋更靈巧,她很快也跟上了。

  有風吹起我們臉頰旁的頭發,我聞到弗雷德身上淡淡的,一種曬過太陽的被子上的味道,夾雜著一點煙花爆炸的氣味——他剛剛可能在做什麼實驗呢,我不合時宜地想到。

  「你有沒有想過,我喜歡你?」

  伴隨著這句話,底下傳來巨大的歡呼聲。塞德裡克先秋一步抓到了金色飛賊,他高興地揮舞著手中的金色飛賊,赫奇帕奇球隊的隊友們在飛天掃帚上就迫不及待地擁抱他。

  但我已經聽不見歡呼聲了。

  我愣愣地看著弗雷德。

  他那雙總是帶著狡黠、似乎要捉弄人的笑意的藍色眼眸現在很平靜,這讓我知道他不是開玩笑的。

  事實上——我也知道弗雷德絕不會拿這種事情開玩笑。

  我的嘴開開合合好幾次都沒發出聲音來。

  「可是……對不起……」我有些語無倫次,「對不起,弗雷德——我有喜歡的人了。」

  弗雷德笑起來,是那種我熟悉的開懷的、不帶任何陰霾的笑容,就連雀斑好像都在肆意地跳舞。

  他捏了捏我的臉,很輕:「傻小鳥,我都知道。」

  啪嗒一聲,有什麼從我的眼中落了下來。

  是我的眼淚。

  「別哭,」弗雷德替我擦掉眼淚,「別哭,也不要和我說對不起,維拉——永遠不要說對不起。」

  「可是……」我幾乎要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了,弗雷德看起來有些哭笑不得,他也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了兩張紙巾,幫我把眼淚擦掉。

  「我只是想告訴你而已——我想讓你高興一點,你最近看起來很不開心——你為什麼打我?」他吃痛地叫了一聲。

  「難道這樣我就會開心嗎?」我大喊。

  「可是我說的是真話呀,」弗雷德急了,「我真的喜歡你,我也知道你喜歡迪戈裡,這沒關系——我只是希望你不要難過了。」

  「……有很多,很多人愛著你,傻姑娘。」

  我淚眼朦朧地看著他:「你怎麼知道我……」

  我還以為自己隱藏的很好,畢竟就連凱瑟琳和亞倫都沒發現。

  弗雷德不厭其煩幫我擦掉臉上的淚。

  「或許……你在看他早上為什麼沒胃口的時候,我也在想你為什麼只吃了一個餡餅。」

  我終於受不了了,崩潰地大哭起來。

  我不確定是不是旁邊的貓頭鷹都被我驚飛了幾只,但我管不了那麼多——那麼久以來所有的悲傷、嫉妒、壓力都在這次的哭泣中傾瀉而出,好像全身的血液都在此刻瘋狂湧向大腦,然後化作眼淚滾落下來。

  我知道這種情感奔流著卻無法得到回應的痛苦,於是仿佛同等承受了弗雷德的感受。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我才抽泣著停下。

  下方的人群已經散的差不多,我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錯過了觀察賽後塞德裡克和秋動態的一刻。

  「他們接吻了——」弗雷德觀察著我的神情,嘗試說,「好啦沒有啦,他們只是擁抱了一下,看起來都不太高興呢。」

  他突然停住話頭,因為我望了過去。

  在我們的唇還相距一釐米前,他停了下來。

  我沒有躲開。

  這是一個濕漉漉的,唇貼著唇的吻。兩顆因為愛而怯弱的心透過相接的唇瓣貼在了一起,它們顫巍巍的跳動著,無望地述說著兩個年輕靈魂平行不相交的愛意。

  我嘗到眼淚那種鹹而略微酸澀的味道,在我們相接觸的上唇,然後是縫隙中。

  它沒有再滾落下去。


第69章 是我要先說對不起

  我幾乎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回到的休息室了——我好像沉沉地睡了很長很長一覺,這一覺沒有夢,什麼都沒有,是純粹的黑沉。

  一睜眼,窗外居然是漆黑的。

  「維拉,你醒啦!」莉迪亞見我起來,終於敢大聲收拾東西了,「你不舒服嗎?我們一回來就看見你在睡覺。」

  凱瑟琳也推門走進來,她好像剛洗漱完:「維拉,你沒吃飯吧,餓嗎?

  我呆呆地點了點頭,站起來:「我去拿點宵夜吃。」

  凱瑟琳好像想說些什麼,但我已經走出了宿舍。

  公共休息室很安靜,只有三兩個人坐在靠牆的沙發上看書。靠近火爐旁坐著一個人,他側著身子,凝望著火爐裡的火焰,像一尊沉默的雕塑。

  事先想了那麼多,看到這個身影我還是下意識感到心慌。

  正想穿過他走出公共休息室,我就被叫住:「維拉。」

  我只能回頭,塞德裡克看著我,眼裡好像升騰起明亮的火光:「我給你拿了宵夜——你不舒服嗎?你今天沒有……我今天沒看到你,她們說你睡了。」

  我只能走過去坐下,剛坐下去,他就伸手過來碰了碰我的額頭。

  上次我感冒發燒也是塞德裡克先發現的,他用手一探,然後就壓著我去醫療翼找龐弗雷夫人了,盯著我喝完藥,又看著我耳朵裡冒出蒸汽。

  「維拉牌小火車。」他甚至給我配了個音。

  「沒有,就是……唔,就是有點累了。」我無意識地撥拉了兩下自己的頭發。

  「哦……」那兩簇火光好像黯淡了一點,「那你吃點東西……你應該沒吃晚飯吧。」

  他把托盤朝我推了推,我看見有我喜歡吃的藍莓餡餅,奶油正從上面傾瀉而下,泛出晶瑩的光澤。

  「你去廚房拿的?」我有些後知後覺的驚訝。塞德裡克可不是會晚上去廚房拿食物的人。

  他沒有回答,只是在我舀了一口土豆泥的時候,彎腰幫我把餡餅切了。

  然後他用叉子叉了一塊餡餅遞給我,我很熟練地拿過來放進嘴裡。

  火爐裡的木材時不時發出輕微的啪啦聲,蒸騰的熱氣驅散了空氣中的寒冷。不遠處的學生輕聲說著什麼,他們的話語還沒清晰傳遞過來,就先漸隱而去。

  好像過去無數個夜晚,塞德裡克坐在我旁邊翻著書,我和凱瑟琳挨在一起嘰嘰喳喳說著什麼,他從來不受影響,也不覺得煩,每當我看過去,都能看見他沉靜低垂的眼睫,自然抿起的唇,還有骨骼分明而有力的手指,它們正輕輕搭在微微泛黃的書頁上。

  「對不起,」我突然開口,「塞德,那天早上,對不起。」

  我真誠地為那天早上的口不擇言道歉。

  我從來無意傷害這樣一個那麼好的人,更別說是在那麼多人面前質疑他的人品。那麼多年來,塞德裡克在生活上照顧我,在學習上幫助我,在精神上充實我——

  他和其他朋友們一起繪就了我霍格沃茨生活的底色,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占據了很大篇幅。

  只是丘比特射錯了箭。

  「……是我要先說對不起,維拉。」

  我看過去。

  我好像很久沒有這樣自然地和他對視了,這樣一瞧,我才發現自己仍然熟悉他每個五官,閉上眼我都能描摹出他臉龐每一處輪廓。

  他灰色的眼眸只是溫和而哀傷地望著我,我的心就已經像冰融的春水,不受控制向他蔓延而去。

  「……我不是故意要提起韋斯萊兄弟,事實上我沒有覺得你打分不對,也沒有覺得他們手法不合格……我只是覺得你對他們太好,太……」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幾近不可言說的喃喃,我幾乎分辨不出他在說什麼。

  「你能原諒我嗎,維拉?」但這句話我聽清了,因為他是直視我說的,那種帶著不安的懇切,幾乎叫我心間一顫。

  我不明白為什麼他要向我道歉。

  就像我不明白為什麼他只是看著我,我就變成了一只即將被射中的,驚慌的雀。

  「你本來就沒做錯什麼。」我微微顫抖著嘴唇,試圖不讓他看見我眼裡帶水的殼。

  「唔……」他停了一會兒,「那明天魔藥課,你可以和我一起嗎?」

  我笑起來,眼裡的殼還是破了,有什麼從裡面靜靜地流下來——這幾天我實在哭了太多太多,在碰撞的激烈感情中,我變得那麼脆弱,像初生的羔羊,赤裸著在寒夜中顫抖。

  「當然——如果你不要說我是在熬湯,就更好了。」

  但總有人試圖為這只羔羊披上毯子。

  我們都笑了。

  塞德裡克又幫我叉了一塊餡餅,我慢慢咬了一口。

  很甜。

  「事實上……」我突然開口,他聞言望過來,我看見他唇角帶著些微的笑意,「我看了今天的比賽,只是不在看台上。」

  慢慢的,他嘴邊的笑意越來越大,到最後他終於不再控制,放任它變成一個大大的笑容來。如果我是一棵蒲公英,這會兒我該因為這我愛的笑容,而四下散開,最終輕輕落回他身上。

  「真好——我是說,太好了。」塞德裡克沒忍住補充了一句,「我抓住了金色飛賊。」

  「我看到了。」你還撞了你女朋友一下呢。

  只不過——我想起那個天台上的吻。

  「我本來想找你的……給你看那個金色飛賊,但你不在赫奇帕奇看台上。」他繼續輕聲說。

  那一刻,世界都為之寂靜,我知道在這一刻我放下了一切。

  只有心上繁花在寒冬中,夢幻又晦澀,得不到回應但無法停息地野蠻怒放。

  **

  這個晚上對凱瑟琳來說注定是神奇的,因為她一起床,就發現我和塞德裡克和好了。

  整個早餐時間,她的視線都在我和塞德裡克之間打轉,好像生怕我們突然又憤而離席。直到我實在受不了,拿起一個酥皮蛋撻塞進她嘴裡,她才停止動眼睛,開始動起嘴巴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和塞德裡克的和好讓整張赫奇帕奇長桌都如沐春風,泰特和艾略特都特意來我們身邊轉了兩圈,然後互相一碰拳,笑著離開了;莉迪亞和帕蒂格外興奮,不停地往我和塞德裡克盤子裡放葡萄干布丁。

  「梅林啊,」莉迪亞眼睛亮晶晶,「我們終於敢說話了。」

  我沒聽懂。

  魔藥課上,我再次站到了塞德裡克旁邊,亞倫很輕很輕地捏了一下我的臉,去和凱瑟琳一組了。

  凱瑟琳倒是很高興:「亞倫——真好,塞德前幾天根本不給我碰坩堝!」

  我:「?」

  但我還是有個疑問。

  「你為什麼不和秋一組?」

  梅林啊,我居然能夠那麼平靜地提起這個名字。

  塞德裡克正認真記著斯內普教授列在黑板上的緩和劑制作過程,這是一個很復雜很費手腳的藥劑,如果配料成份放得過多,服藥者就會陷入一種昏沉的、有時甚至是不可逆轉的昏睡之中,故而在制作的時候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哦,」他低頭辨認了一下我們需要的材料,「我們分手了。」

  「哦好的——啊?」我猛地抬頭,「你們分手了?」

  萬幸的是,我還記得這是在斯內普的課堂上,故而聲音壓得很低。

  塞德裡克將一把纈草稱好重量遞給我,示意我碾成碎末:「是啊。」

  「什麼時候的事?你怎麼沒和我說。」我將纈草放進研缽裡搗起來。

  「前兩天吧……我倒是想和你說,」塞德裡克似笑非笑看了我一眼,「你也沒給我機會呀。」

  「哦。」我訕訕的,臉上發起燒來。

  這個出乎意料的消息讓我幾乎茫然起來——真奇怪,昨晚我還在腦海中為自己接受塞德裡克戀愛的事情做最後鬥爭,今天突然告訴我不用鬥爭。

  感覺就像是復習了一整年的O.W.Ls考試,然後在臨考試前一周說考試取消了!

  不該出現的喜悅開始淡淡泛起來,那些酸澀和流過的淚好像陡然之間都被蒙上了一層霧,朦朦朧朧的讓我難以回憶。

  我好像還有很多事情想問,比如你們為什麼分手?是發生了什麼不可調節的矛盾嗎?你會不會很難過……

  但最後我還是什麼都沒有問。

  等我再次回過神來的時候,塞德裡克已經伸著手在我旁邊等了好半天了。他有些無奈,又有些好笑地看著我。

  我嘿嘿笑了兩聲,趕緊把裝著纈草粉末的石缽遞給他。

  **

  學期剩下的時光,我說不出什麼不舒適的地方。

  塞德裡克重新回到我們小分隊裡,和我們一起吃飯、上課、做作業,從早到晚不分開——就連期末偶爾的魁地奇訓練我們都待在一個球場上。

  好像那兩個月間他時不時的缺席不曾發生。

  我們沒有人去談論他和秋的感情,有朋友問他為什麼和秋分手,他只是淡淡說不合適。偶爾在城堡裡迎面遇見,兩個人也似乎不認識一樣擦肩而過。

  但我知道那絕不是真正毫無波瀾的,我聽說過秋數日來的以淚洗面,也看見過塞德裡克偶爾的失神。

  一旦產生過感情,發生過故事,它就會形成情感和記憶——不管開始、過程和結尾如何敘述譜寫。

  鄧布利多一直在著手處理小天狼星和小矮星彼得的事情,他和盧平教授都會出庭作證,必要時候吐真劑可能也會派上用場——提供吐真劑的斯內普聽說百般不情願,他堅持小天狼星布萊克是有罪的——

  但最後他還是給了。

  期末的時候,小天狼星布萊克翻案和小矮星彼得被判阿茲卡班終身監禁的事情在魔法界引起了軒然大波,雖然對很多人來說這不過是一個過三天就會忘掉的新聞,但它確確實實改變了某些人的一生。

  比如哈利。

  他的教父像從天而降一樣回到他身邊,聖誕節他將第一次有可以去的地方,而不用待在霍格沃茨裡。聽說他已經把這件事和羅恩、赫敏說了無數次,說得他們耳朵都要起繭了——盡管如此,哈利在和我說起這件事的時候,碧綠的眼眸依然是亮晶晶的。

  比如羅恩。

  他和珀西似乎都要因為斑斑的真實身份暈倒了,那之後好多天他們都萎靡不振。

  「小矮星彼得,在我們家十二年!」韋斯萊兄弟活靈活現地學著珀西的樣子,「這會影響,這絕對會影響……」

  「影響啥?」我依然呆呆的。

  「當然是影響他的仕途啦!」弗雷德大叫。

  天台那個吻好像沒發生過一樣,我依然和韋斯萊兄弟很好地混在一起。

  唔……是在我嘗試和他們保持距離之後。

  拒絕了幾次他們實驗的邀約後,我在一次走廊上偶遇韋斯萊兄弟,兩個人假裝沒看見我,在那裡大聲聊天。

  「要我說,只談兩個月就分手的會是什麼好男人?」弗雷德扯著嗓子,生怕我聽不見。

  「不負責任的、薄情寡義的、見異思遷的!」喬治尖刻評論。

  我一邊覺得好笑,一邊不知道該不該湊上去。

  雙胞胎賣力表演,見我一直不動,很嫌棄地走過來搭住我的肩膀。

  「沒辦法啦,再壞的男人也總有人喜歡的——你懂的,男人不壞女人不愛嘛。」喬治長吁短嘆。

  「是啊,」弗雷德作勢抹淚,「特別是有些小鳥眼神不太好。」

  「但沒辦法啦,這只眼神不好的小鳥是我們的合作人!」

  「只能好好看著小鳥不要再撞牆了。」弗雷德輕輕捏了捏我的臉。

  「也不要再哭。」

  我眼眶濕濕地笑了起來。

  這就是最好的結果——至少對懦弱的我來說是的。

  比如盧平。

  出庭為小天狼星作證,讓盧平教授的狼人身份不得不被暴露。事實上這件事情確實也在霍格沃茨引起一陣動蕩,比起有些擔憂,但更多是不以為然的學生們,家長們的顧慮顯然更多。連著幾天早上,都有貓頭鷹帶著信件飛到學校來。

  我們知道我們要失去這位優秀的黑魔法防御術老師了。但盧平教授本人似乎比我們平靜地多,在我和哈利去找他的時候,他正在收拾行李。

  「我的守護神還沒有形狀呢。」哈利顯得很懊惱。

  「什麼,你已經在學守護神咒了!」我驚呼。

  「噢,」盧平教授笑起來,「你最後肯定會成功的,我毫不懷疑這一點——想想吧,未來你還會有很多高興的時光呢。」

  也許是想起自己就要和小天狼星一起生活了,哈利還是咧嘴笑了起來。

  送別盧平教授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聽說走的時候他辦公室堆滿了學生送給他的禮物和信件,他不得不用了縮小咒將它們漂浮著帶走。

  但對於學生來說,盧平教授的離開也算不上一件徹底不好的事情——因為還有整整一個學期呢,黑魔法防御術課程只能由斯考達裡奧教授來上啦。

  在鄧布利多宣布這件事的時候,我相信全場只有斯內普一個人的臉是黑著的。


第70章 我們四個能玩在一起

  在學期結束前最後一周,我們又可以到霍格莫德村去一次——幾乎所有三年級以上學生都會在這一天出動。

  除了哈利,他是唯一留校的三年級學生,他對此很憤慨,但別無他法。

  不過他有別的去的辦法——活點地圖又回到了韋斯萊兄弟手上。我們知道了這份偉大的作品實際上出於多年前詹姆、小天狼星、盧平和小矮星彼得之手,盧平教授最後沒有帶走它,而是將它留給了韋斯萊兄弟。

  「將它留給把它從暗無天日的櫃子裡拯救出來的人,」盧平煞有介事,「我相信詹姆會高興的。」

  而韋斯萊兄弟對活點地圖的歸處另有想法。

  我知道他們將它送給了哈利。

  「偉大的傳承——」喬治驕傲地挺起胸膛。

  「更何況我們已經記下了所有內容。」弗雷德說出最重要的原因。

  我們都知道這個內容指的是霍格沃茨的密道,而上面正好有一條通往霍格莫德。至於哈利要怎麼去而不被人發現,那就是他自己需要思考的問題了。

  我們一行四人先去了蜂蜜公爵,因為上次買的粉紅色椰子冰糕已經被我吃完了。去到的時候,那裡已經擠滿了霍格沃茨的學生。貨架中密密麻麻,又整整齊齊地摞著巧克力、滋滋蜜蜂糖和多味豆,沿著另外一堵牆的貨架上是「具有特殊效果」的各種糖果,那些已經在兩年多中被我們買了個遍。

  穿過一群試吃冰耗子的學生(他們的牙齒正發出咯吱咯吱打戰的聲音,這不禁讓我再次想到羅恩的舊寵物),我們終於擠到了一塊空地上。

  「學校真該分年級,或者分學院放我們出來。」凱瑟琳抱怨道。

  「是啊,」我贊同,「學校怎麼能指望一群被關了一學期的人排隊游玩呢?」

  我們面前是一個巨大的棒棒糖,它足足有一個人那麼高,我和凱瑟琳牽手都未必能將它環抱起來。旁邊的牌子上立著:「巨型糖球,可以舔8000下」

  「凱瑟琳,它是你的了,」我拍了拍凱瑟琳的肩膀,「8000下,舔不完只能給下一代舔了,你們家的傳家寶——噢,泰特,可能也是你家的。」

  泰特剛好走到了我們旁邊聽我們說話,聞言,兩個人臉都飛快紅了起來。

  凱瑟琳還沒松口答應泰特呢,但要我看,也只不過是時間問題而已。

  我們三個相視大笑。

  付清了買糖果的錢後,我們就離開糖果店擠擠攘攘的糖果和人群,走進風雪中去。臨近聖誕節,霍格莫德村到處都裝飾上了聖誕的元素,各家各戶門口都有冬青扎成的花環,施過魔法的蠟燭成串地掛在樹上。

  再不進去一個什麼溫暖的地方,我們就要被凍僵了。

  「去三把掃帚!」塞德裡克不得不隔著風雪大喊,他伸手幫我扯住要被寒風吹掉的鬥篷帽子。

  這實在是個很好的提議,我們毫無抵抗地放棄了原本要去佐科笑話商店的打算,轉道走向三把掃帚酒吧。

  一走進這家小酒館,我們四個人都松了一口氣。這裡擁擠嘈雜,溫暖而煙霧騰騰,我和凱瑟琳找了個靠窗的座位坐下,五分鐘後,塞德裡克和亞倫回來了,拿著四大杯冒著泡沫的熱黃油啤酒。

  「聖誕快樂!」我高興地舉起了手中的大杯子,黃油啤酒在冬日的光線下呈現出一種澄澈的橘黃色。

  「聖誕快樂!」四個大杯子輕輕撞在一起,杯口的泡沫隨之輕輕晃動,在邊緣溢出危險的弧度。

  一口黃油啤酒,好像讓我從內到外都暖和了起來。

  「真希望下個學期每一天都像最後這段時間一樣高興。」我衷心地許下一個願望。

  亞倫挑了挑眉,他看起來有些抱歉,但還是不得不提醒我:「恐怕很難,維拉——除非你對O.W.Ls考試結果沒有要求。」

  「沒有除非,」塞德裡克接話,「我和亞倫已經給你做好復習計劃了。」

  「啊?什麼時候?」我張大了嘴巴。

  凱瑟琳咯咯咯地笑起來。

  「你也有,凱瑟琳。」亞倫溫和道。

  我旁邊本來還在笑的女孩兒立刻像霜打的茄子一樣蔫了下去。

  悲傷了一會兒之後,我很快又振作起來,畢竟還有那麼多朋友陪著我一起學習呢。

  閑聊著暢想了一下下學期的生活後,我往窗外看去。不斷有霍格沃茨的學生在外面走著,他們無一例外都緊縮著身體,用鬥篷裹緊自己的身體以抵抗凜冽的寒風。

  「維拉。」塞德裡克突然叫我,我望過去,只見他伸手在桌子旁玻璃起霧的地方畫了一個低低斜扎著辮子的小女孩——我一眼就認出那是我,因為我現在正扎著這個頭發呢——小女孩張大著嘴,然後他挪動著自己的黃油啤酒到她嘴邊,假裝咕嚕咕嚕給她喝了幾口。

  好幼稚。

  我沒忍住笑起來,在旁邊也畫了一個圍著圍巾的男孩,給他喝了幾口黃油啤酒。

  半響沒聽到聲音,我一轉頭才發現凱瑟琳和亞倫正直勾勾望著我,而塞德裡克嘴角抿著笑意,他眼裡也快盛不住笑了,那種純粹的愉悅像碎金一樣眨在他直而長的睫毛上,又落在他因為笑意而揚起的眉毛上。

  一種毫無遮掩的、清冽溫和的俊美。

  就在我為他們的目光而感到臉紅時,凱瑟琳撲了上來,吱哇亂叫:「我也要喝!我和亞倫也要喝!」

  梅林啊,我們四個能玩在一起不是沒有原因的。

  我和塞德裡克不得不又在旁邊畫了兩個張著大嘴的小圓臉,凱瑟琳很滿足地給小亞倫喝了黃油啤酒,見亞倫紅著臉不動,她又自理能力很強的自己給自己喂了幾口。

  我已經要被笑死了。

  「噢,」凱瑟琳坐下來後後知後覺,「我們看起來好傻哦。」

  我終於忍不住大笑起來。幸好這家小酒館裡始終吵吵嚷嚷的,到處都是激烈的說話聲和快樂的笑聲,讓我的大笑聽起來也不是很突兀。

  喝完了黃油啤酒,我們鼓起勇氣往外走。

  亞倫幫我和凱瑟琳把鬥篷繩子再系了一遍,塞德裡克打開了門——一陣狂風迎面而來。

  我們勇敢地踏了出去,在雪地上印下深深的腳印。

  「這樣!」我豎起一根手指,「我們來玩個游戲吧!你們倆先走,四個人只能留下一串腳印。」

  塞德裡克和亞倫沒有戳穿我不想拔腿的真實用意,很配合地走在了前面。

  一開始我和凱瑟琳還走得很順利,不用把腳踩在雪地裡再用力拔出,感覺走起路來都沒那麼辛苦了。但慢慢的,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總覺得前面的腳印間距越來越大。

  到後面,我幾乎要跨上老大一步,才能勉強踩到前面的腳印。

  「塞德!亞倫!」我急了。

  他們倆已經走到前面去了,聞聲回頭,笑著朝我和凱瑟琳招了招手。

  我和凱瑟琳也不知道怎麼想的,非要踩著他們腳印過——我甚至為此打破了規則,走出來扶住凱瑟琳邁腿,凱瑟琳憋著一股勁,奮力邁腳。

  於是經過的學生就可以看到這樣奇怪的一幕,兩個赫奇帕奇女孩不知道在玩什麼人體藝術,攙扶著在雪地上一字馬呢。

  最後一個踉蹌,我和凱瑟琳都摔倒在了雪地上,我們是頭上鬥篷帽子也掉了,頭發也亂了,互相望著哈哈大笑起來。

  塞德裡克和亞倫忙走回來,那四條大長腿沒一會兒就走回到我們身邊。

  他們想把我們倆扶起來,但我和凱瑟琳反而用力把他們也扯得倒在雪地裡——沒過一會兒,雪地上就多了四個大孩子。

  我突然注意到塞德裡克的包,這才發現那個過去幾個月常常在我心裡亂飛擾亂我思緒的金色飛賊不見了。

  塞德裡克和亞倫一點兒也不生氣,笑著看我和凱瑟琳在地上拌了幾句嘴,最終還是把我們拉了起來,幫忙拍著我們身上的雪。我扯下發繩,隨便用手梳了兩把就想跳到凱瑟琳身邊,塞德裡克把我拽回來帶上了鬥篷的帽子。

  ——然後我被蓋了一頭的雪!剛剛摔倒的時候有雪進到了帽子裡。

  塞德裡克憋著笑向我道歉,「對不起,維拉。」

  他伸手幫我彈掉頭發上的雪。我閉上眼睛,感覺到雪撲簌簌在我眼前落下。

  等我再睜眼的時候,他的手正懸在我眼前。

  我:「?」

  「噢!」他不知道為什麼有點驚慌失措起來,手猛地收回又伸出,帶過一股輕微的涼風。

  最後他幫我掃掉了發尾上的幾粒晶瑩雪花。

  **

  這個聖誕節我們都回家過假期。

  從霍格沃茨特快列車上下來後,我們互相告別,奔向了各自的家人。

  「雷奧!」我衝過去擁抱了高大的德國青年,像過去無數次一樣,他輕輕松松地接住了我,「卡爾森在家嗎?」

  他臉上流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

  「不會吧!他又去哪裡了?」我熟練地解讀出表情後的含義。

  「好像去開一個會?不過他今天晚上就回來了。」

  「開會?」我疑惑,「他有什麼會可以開?怎麼什麼都不和我說啊,下次不會把箱子弄丟了都不告訴我吧。」

  「唔……」雷奧再次沉吟。

  「——他真的弄丟過箱子!卡爾森——!」


第71章 那你認不認識我的媽媽

  回到家後,我立刻搬了個凳子坐在家門口,以便在卡爾森幻影移行到花園走進來時能第一眼看到我。

  但最後我先看到的是一個高挑而健美的女人,她看起來大約三十歲上下,比我高很多。棕色的頭發在腦袋後面扎了一個馬尾,眉尾的地方有個陳年的小傷疤,那裡新生的皮膚組織和原來的明顯有區別。

  見到坐在門口的我,她琥珀色的眼睛眨了眨。

  「你一定就是諾維拉,」她聲音低而啞,朝我伸出一只手來,「格蘭達·帕蘭蒂斯。」

  我准備好的一大段話都沒說出來,臉反倒紅了,愣愣地伸出手和她握了握。

  她的手有些粗糙,我能感覺到上面有很多傷疤。

  「噢,」格蘭達似乎感覺到了這點,「我是馴火龍的。」

  我睜大眼睛。

  卡爾森是隨後進來的,在質問他和擁抱他之間,我猶豫了一下,最終選擇了後者。

  他今天看起來很高興,拍了拍我的頭。

  「你們好像已經互相認識了,」他又敷衍地再次互相介紹了一下我們,「——格蘭達要在我們家住一段時間。」

  「但是……」我像跟屁蟲一樣跟著卡爾森來到二樓,「我之前一點都沒有聽你說過呀。」

  「因為事發突然。」卡爾森含含糊糊。

  我不明白什麼樣的事發突然才會讓他突然接一個大姐姐回家住。

  下到手提箱裡時,雷奧已經和格蘭達站在樹林中了。他們倆都很高,走過去站在他們倆中間的我就像一株小蘑菇。

  「奇跡。」格蘭達環顧四周,贊嘆道,「那麼多年……」

  她沒有繼續說下去。

  雖然還和她完全不熟,但我已經不自覺地湊到格蘭達身邊。聞言,我好像她在誇我似的挺起胸膛:「當然啦——平時這裡主要都是卡爾森和我,唔,上學之後就是雷奧打理的——」

  她很開朗地笑起來,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眉尾上的傷疤隨之一動:「那能麻煩勞倫斯小姐帶我轉轉嗎?」

  她叫我帶她唉。我想。而不是叫雷奧。

  嘿嘿。

  我便帶著她走遍了箱中所有地塊,從郁郁蔥蔥的樹林到光斑點點的草坪,從幽靜的深湖到白茫茫的雪地,介紹了所有我們肉眼所能見到的神奇動物。

  「不要看有的神奇動物很小,」我輕輕撥拉開一片葉子,在我們不遠處正有一只薩氏蜥蜴靜靜趴在樹枝上,「它們的殺傷力可能不比火龍小多少。」

  格蘭達不小心輕輕踩到了一片地上的枯葉,薩氏蜥蜴立刻從嘴裡深處舌頭——它的舌頭是那麼長、粗壯而有力,輕而易舉地越過我們面前的空地,直擊格蘭達。格蘭達反應很快,她立刻側身讓了讓,那條舌頭便卷住了她身後的樹枝。

  然後啪嗒一聲,手臂粗細的樹枝應聲而斷。

  舌頭收回去之後,薩氏蜥蜴沒有繼續攻擊的意思,它小小的鼻翼翕動了兩下,然後快速消失在樹叢中。

  「哇哦,」格蘭達完全看不出像是剛剛差點要被蜥蜴舌頭穿心的樣子,「太酷了。」

  她琥珀色的眼睛亮晶晶的,像火龍會喜歡的那種亮色寶石。

  **

  就這樣,格蘭達很神奇的在我家中住下了。

  她的年紀居然和卡爾森差不多,但我一點都沒有往風花雪月上想——畢竟他們倆看起來還沒有我和格蘭達熟。

  就像當初懷疑雷奧作為助手夠不夠格,再到接受雷奧不用半天一樣,我在格蘭達來我們家第二天晚上就抱著被子枕頭去和格蘭達睡了。

  「你們關系那麼好嗎?」卡爾森懷疑。

  格蘭達用在身後抱住我作為回應。我咯咯咯笑起來,屁巔屁顛地跟著格蘭達進了房間。

  格蘭達身上有一種凜冽、自信的氣息——雖然也是和火龍打交道,但這種感覺和我在查理身上感覺到的不同——它更成熟,更柔和,更堅韌,像不會折斷的火舌蘭。

  她像是我夢中就想成為的人,所以天生的吸引我靠近。

  洗完澡後,我穿著睡裙爬上床,格蘭達頭發半干,穿著一件小吊帶倚在床上看著什麼。見到我,她伸出一只手。

  我便紅著臉窩在了她的懷裡。

  格蘭達身上傳來沐浴露的香氣——和我曾經遇到過的母親角色不同,她沒有讓我想起母親,只是讓我感覺熟悉而安心。

  我本無意窺探她看的東西,但我們距離實在太近了。

  「古靈閣的的防盜措施……」我喃喃念出紙上的手寫的內容,「鑰匙、妖精、防賊瀑布、火龍或者斯芬克斯……」上面清晰列出了古靈閣所有的防盜舉措。

  「怪不得是魔法界最安全的地方——總不會有人曾經闖入過古靈閣吧。」我隨口一問。

  「事實上,」格蘭達的食指在紙上無意識地點了點,「曾經有過,但歷史上只發生過兩次。」

  「應該沒有人能成功從裡面偷東西,看看這些防盜措施——你想在古靈閣存東西嗎?」我興致勃勃,「我在古靈閣也有個金庫,卡爾森每年都會往裡面扔點東西,不過我還沒真的去看過呢。」

  格蘭達好像露出了個笑意:「我不想在古靈閣存東西,相反……」

  她沒有說下去。

  我很快把這個話題拋到了腦後,因為格蘭達將紙收了起來,並拿出一本相冊。

  她翻開相冊,每頁有四個相片的空位,前幾頁已經被密密麻麻塞滿了。放眼望去,全是不同種類的火龍在裡面噴火或者長嘯,盡管是平面的,但它們的動態還是將我帶回了那個神奇的夏天之旅。

  我一邊看火龍,一邊和格蘭達分享起那次羅馬尼亞看龍的旅程來。她一直靜靜地聽著,時不時回應我。

  我注意到相冊有好幾頁有空出來的位置,像是裡面的照片被誰抽了出來,但我沒有問。

  聊了好一會兒,我突然發現格蘭達是法國人,而且是從布斯巴頓魔法學校畢業的。

  「……那你認不認識我的媽媽呢,格蘭達?」我輕聲問,「她叫莎莉斯特·坎寧。」

  我感覺到格蘭達本來在輕輕撫摸我頭發的手停住了。

  「噢……」她好像急促地喘息了兩下:「莎莉斯特,當然——我們誰都沒有想到她會那麼快嫁給一個英國人。」

  「那她是個什麼樣的人!」我坐直了身子,「卡爾森沒有和我說過——我只是想知道一點。」

  我還跑去房間裡找那張報紙給格蘭達看。

  「瞧,我只有媽媽這張照片。」

  格蘭達的視線隨著我的指尖落在那張陳舊的報紙上,照片裡一對璧人互相依偎著大笑。

  她不知道為什麼看了照片很久很久,等她再次抬起眼的時候,那雙琥珀色的眼睛濕漉漉的。

  「莎莉斯特,是一個絕頂聰明的女巫——要我說,她絕對是布斯巴頓幾十年來培養過的最出色的巫師,」格蘭達陷入了回憶裡,沉默半響,「唔,不過我和她不是很熟……恐怕沒辦法和你分享更多。對不起,諾維拉。」

  我搖了搖頭:「這就夠了,格蘭達,謝謝你——在你之前,我都不知道能和誰說起媽媽。」

  格蘭達哀傷地凝望著我。

  她突然伸出手,從我頸間勾出一條項鏈,金色的星星和中間的大寫「C」字在我們中間閃閃發光。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諾維拉……但她一定很愛,很愛你。」

  「我知道,我從未懷疑過這一點。」我笑起來。

  格蘭達再次朝我張開手臂,我撲過去用抱住了她。

  **

  聖誕假期間,我收到了朋友們的信。

  亞倫的信一如既往的簡潔,這個假期他和父母去了墨西哥,他們一起去看了蒙特阿爾班的皇家廣場建築群。

  「雄偉、壯觀……這裡許多建築跡像表明曾經有巫師運用魔咒建造了房子,我們正在嘗試推測年份……」他描述了一些細節,並表示已經給我們帶了禮物,假期回來送給我們。

  「我們還遇到了一種苔蘚,它所到之處石頭都被腐蝕,對建築物帶來了極大的傷害。」亞倫說。

  「是食石蘚!一種神奇生物。」我在回信中奮筆疾書,「要用酸醋加檸檬汁,混上石灰澆灌它們,它們就會退回叢林和地底中去——它們不應該跑出來的。」

  凱瑟琳的信一如既往內容繁多。從收到的禮物到送出的禮物,從聖誕節的大餐到每天做了什麼——她簡直把每次和我們來往通訊的信件當成日記在寫,厚厚一疊信紙,總將她的貓頭鷹累得夠嗆。

  塞德裡克也絮絮叨叨寫了好幾頁,我幾乎能想像他在寫信時,沉靜而略帶笑意的模樣。聖誕假期迪戈裡先生忙得不可開交——一只本該生活在西伯利亞的風鷹離奇出現在了英國西部,為那裡帶來了刺骨的冰雪與龍卷風,魔法部神奇動物管理控制司整個聖誕假期都在處理這件事。

  「我爸爸提議找勞倫斯先生幫助(這很難得不是嗎),但神奇動物管理控制司說他們就快成功了……」我將這段話念給卡爾森聽,他從鼻子裡重重地哼了一聲。

  我相信那表示懷疑和諷刺。

  卡爾森這幾天總是神龍見頭不見尾,他時而和格蘭達一起消失大半天,時而自己一個人在手提箱裡瞎轉悠,不知道在沉思什麼。

  但回到霍格沃茨沒幾天後,我感覺我可能知道他們到底在做什麼事情了。


第72章 你有很好的朋友

  「頭版頭條!」凱瑟琳翻開預言家日報念給我們聽——老實講她不用如此,因為整個禮堂都在念同樣的段落,我的耳朵裡四面八方傳進了同樣的新聞,「古靈閣遭到入侵。1月15日,古靈閣遭到兩名身份未知的盜賊非法闖入,古靈閣妖精表示闖入者借助了某些神奇生物的魔法力量,目前丟失的東西仍在統計當中……」

  念完之後,三雙眼睛齊齊看向了我,預言家日報第一面上,一頭巨龍衝破古靈閣天頂的畫面反復播放。

  「呃……」我慢慢吞下自己口中的布丁,「我是不是應該知道點什麼?」

  凱瑟琳激動得晃晃手中的報紙,壓低聲音:「你看!借助了某些神奇生物的魔法力量——你真的不知道什麼嗎維拉?」

  「很遺憾,除了認識龍背上兩個人,其他發生了什麼我和你們一樣迷茫。」我聳了聳肩。

  塞德裡克又低下頭去看報紙,恍然大悟:「是勞倫斯先生!」

  我撲過去捂住他的嘴:「小點聲!」

  他笑著點點頭。

  今天的新聞實在爆炸,所有人都在討論古靈閣究竟丟失了什麼東西,就連教師席上的教授們都在看報紙。弗立維教授和海格大聲討論著入侵者是通過怎麼樣的手段進去的,麥格教授緊皺著眉頭,斯內普掃了一眼就把報紙放在了一旁。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鄧布利多和斯考達裡奧教授好像都心情很好的樣子,見我望過去,鄧布利多還朝我眨了眨眼。

  卡爾森和格蘭達果然瞞了我什麼事情,還是闖入古靈閣這種大事!怪不得他們要研究了整整幾頁古靈閣的防盜措施。

  但是梅林啊!他們居然——真的闖入了古靈閣。成功造就了歷史上第三次古靈閣闖入事件。

  真不知道什麼東西是他們不得不冒那麼大風險,也要從古靈閣偷出的。

  **

  大家都發現斯考達裡奧教授最近似乎很高興,雖然冰美人並沒有笑著表現出來,但那種愉悅的氣息還是感染了所有人。

  「教授,我們什麼時候可以學習守護神咒呢?」一次在課堂上,有拉文克勞學生這樣問她。

  「事實上,」斯考達裡奧教授回答,「我認為所有五年級以上學生都應該了解這個魔咒,但掌握它可能要花你們很長很長的時間。」

  她應該很後悔自己發表了這樣的見解,因為這句話一出,所有五年級以上的學生都在求她花兩節課時間展示並教授守護神咒。

  「噢……」斯考達裡奧教授哭笑不得,「可是這樣我們就趕不上學習進度了——你們還差蠻多的。」

  這都是那幾個不合格的教授的功勞。

  但大家都不在意。

  「那好吧。」她思考了一會兒,「有人可以和我講一講什麼是守護神咒嗎?」

  塞德裡克舉起了手:「這是一個極其復雜、很難施展的咒語,可以喚起一個半具像化的積極力量,也就是守護神,它能夠驅趕攝魂怪和伏地蝠——而這些生物除此之外沒有其他防御方法。」

  「縱然是我也無法說得更好了。」斯考達裡奧教授為赫奇帕奇加了五分。

  我和凱瑟琳瘋狂鼓掌。

  「使用守護神咒非常困難,許多巫師和女巫都無法變出完整的、實體的守護神,但即便召喚出無形的守護神有時候也能達到差不多的效果。」她緩緩說出重點,「要想成功使用守護神咒,施咒者必須集中回憶他們能夠想到的最幸福的記憶。」

  「最幸福的記憶,可是我不知道我最幸福的記憶是什麼啊?」我苦思冥想,「我幸福的記憶太多啦!」

  本來還想安慰我的凱瑟琳撲哧一聲笑出來:「我就說……你天天咧著嘴在那裡傻笑。」

  我想去打她,塞德裡克和亞倫及時把我們分開,固定在他們面前站好。

  在演示環節,斯考達裡奧教授沉猶豫了一會兒:「我有不能展示我的守護神的理由,所以——呼神護衛!」

  她的魔杖在空中畫了一個圓,耀眼的銀白色光芒逐漸凝聚在杖尖,隨後它們凶猛地溢出來,在空氣中形成霧一樣的亮色光圈,明明沒有實體,但不會有人真的以為它是不夠強大的。

  流動的銀白色霧氣中模模糊糊像是有個生物,它繞著我們所有人跑了一圈。當它停在我旁邊的時候,我想伸手摸摸它,但等它很快繞開了我的手,消散在斯考達裡奧教授周圍。

  當我抬頭的時候,我發現斯考達裡奧教授正在看著我——我趕緊收回那只本來想摸她守護神的手。

  斯考達裡奧教授又將手勢和咒語講解了一遍,她將手抬起來轉動魔杖,以便所有人都能看清她的動作。

  我們紛紛學著她的動作,喊出口令。

  當然無事發生。

  「集中注意力!」斯考達裡奧教授從我們中間穿過,「去回憶你最幸福的記憶——如果你想到的記憶不足以令你微笑,那守護神就不可能被足夠的積極情緒召喚而來。」

  很明顯我們所有人都在腦海裡努力地想自己幸福的回憶。

  幸福的回憶有很多啊,在手提箱裡和神奇動物待在一起的時光,和朋友們在一起的分分秒秒……它們像一串串珍珠,都在我的回憶裡暖融融的閃閃發亮。

  「如果回憶已經很幸福,那缺少的可能是練習,」斯考達裡奧教授聽我們不停地再念咒語,打斷我們,「用心去感受,你會感覺那些記憶隨著血液流過全身,流到你的指尖——然後通過魔杖施放出來。」

  「你是在召喚一個和你並肩作戰的伙伴,不要覺得它遙不可及。」

  我在召喚一個和我並肩作戰的伙伴,這個念頭莫名讓我胸腔燙燙的。

  不知道我的守護神是什麼樣子的呢?卡爾森的是一條海豚,雷奧的是一頭大像,除此之外我就沒見過別人的守護神了。

  「呼神護衛!」我回憶著那些和朋友們在一起的時光,從相識到熟悉,我們好像一個拼圖上的四片,在偌大的世界裡嚴絲合縫地拼合在一起。

  有什麼蔓延過我的肩膀和手臂,讓我情不自禁一個激靈。

  我們從來沒有吵過架——哦,如果那次冷戰不算的話。

  當然也是有一些難過和悲傷在的,我依然清晰記得那段時間的痛苦和酸澀,但現在回想起來,它們像被籠罩了一層霧氣一樣朦朦朧朧,不再真切。

  我像愛著家人,像愛自己一樣愛著我的朋友們。

  我的杖尖出現了一個小小的亮斑,好像有什麼努力地想衝破杖尖冒出來和我見面,但一會兒後它還是黯淡了下去。

  「你剛剛在想什麼?」斯考達裡奧教授走到我旁邊。

  「在想朋友們。」我有點不好意思地笑起來,小小聲和她說。

  我們一起看過去,凱瑟琳正在給亞倫示範動作——她根本不用如此,因為亞倫下一秒就做了一個更標准的施咒手勢。

  「那一定是記憶不夠愉快!」凱瑟琳叉腰,「想想我們!我們那麼多高興的時候……維拉!」她轉頭想叫我,看到斯考達裡奧教授站在我旁邊又卡了殼。

  亞倫也隨之望過來,不知道想到什麼,他再次念了一遍咒語,這次杖尖也冒出了盈盈亮光。

  塞德裡克更快,他的魔杖中已經冒出了銀白色的霧氣,凱瑟琳鬼鬼祟祟把手伸進去感受了一下。

  「你有很好的朋友。」斯考達裡奧教授微笑起來。

  「是的。」我重重點頭,「他們很好——真的很好。」

  **

  一直到下課,我們當中進度最快那個也只是從杖尖飄出了輕薄的霧氣。

  「只是缺乏練習——和堅定的信念。」斯考達裡奧教授總結,「讓那種幸福的回憶和守護的念頭強烈起來,強烈到不用努力去回憶,去嘗試吧。」

  從那天以後,學校裡到處都是揮舞著魔杖,嘴裡念念有詞守護神咒的高年級學生。還有人將從小到大幸福的記憶寫在紙上反復背誦回憶。

  「我覺得守護神應該不會願意和他並肩作戰,」凱瑟琳發表看法,「你們覺得呢?」

  我們憋著笑點頭。

  最近霍格沃茨還發生了一件大事——當貓頭鷹叼著一根長長的東西飛進禮堂的時候,所有人的目光都追隨而去。

  「是一把飛天掃帚。」塞德裡克一眼斷定。

  貓頭鷹飛過格蘭芬多長桌時,將那根長長的東西毫不留情往下一扔,哈利三人連忙接住它,避免了桌上所有東西被打翻的命運。

  隨著包裝被撕開,一把漂亮的、閃閃發光的飛天掃帚滾到了桌面上。

  「噢……」

  塞德裡克和凱瑟琳眼睛都直了:「是火弩箭!」

  同樣的聲音在各張長桌上發出,大家紛紛站起來去看那把連我這個外行人都看得出優質昂貴的飛天掃帚。

  「——它是最快的,最好的,」塞德裡克幾乎有些羨慕,但下一秒他又陷入憂郁中,「天啊,哈利有了一把火弩箭,他本來就已經很靈巧很快了……」

  我不知道怎麼安慰他,只得幫他切了一塊牛肉餡餅放他盤子裡。

  幸好他還有胃口吃早餐。


第73章 像火蜥蜴爬過的地方

  在夏季學期的第一周,每個五年級學生都和自己的學院院長進行了一次簡短的會談,討論未來的就業問題。

  「哇哦,」我看到這則通知,「我還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呢!」

  畢竟我肯定不會做除了神奇動物學家之外的第二份工作了啊。

  亞倫也是如此,他要跟隨父母的步伐去探尋世界各地的遺跡。

  「那些遺跡背後有很多魔法的痕跡——但還從來沒有人認真去探究過呢,我想把它們展現出來給大家看。」他說。

  而我們毫不懷疑他能做到這一點。

  塞德裡克好像已經想過這個問題了:「或許我能去國際魔法合作司?但他們要求要五張N.E.W.Ts證書,而且……」

  我湊過去看那張淺藍色的傳單。

  「國際魔法合作司——等待形像良好、頭腦清醒、聰明過人的你。注:在N.E.W.Ts考試中,魔藥學、變形學、魔咒學、黑魔法防御術和魔法史至少達到『E』,噢,五張不低於良好的N.E.W.Ts證書。」

  念完之後,我自己高興起來:「可是你和這上面的要求一模一樣啊,塞德——尤其是這個。」我還專門將手指指在「形像良好」那幾個字上。

  塞德裡克臉都紅了。

  凱瑟琳倒顯得有些焦灼,她不知道自己未來想做什麼。我建議她考慮一下火龍研究與限制局,但她好像無意和火龍打一輩子交道。

  於是我們花了相當多的時間陪她在塔樓詳細查閱各種各樣的就業資料。

  到了我們就業咨詢那天,我和亞倫比他們倆都早出來,於是就在我們的秘密基地裡坐下等待。

  「怎麼說,亞倫?」我問。

  「唔,弗立維教授沒說什麼,」亞倫微微一笑,「他說先預定一本我以後的書。」

  「啊!」我有些懊惱,「我怎麼忘了這回事——你會給我留一本的吧,亞倫?」

  他無奈地點了一下我額頭,我便笑嘻嘻坐直了身子。

  塞德裡克是下一個來的。

  「斯普勞特教授覺得我在學校學科上沒什麼太大問題了,她建議我學多一門語言——雖然也有翻譯的魔咒,但很難,而且不太准確。你呢維拉?」

  我便說起自己的就業咨詢歷程,從我進門到出來,滿打滿算不超過五分鐘。

  「斯普勞特教授說她不知道該給我什麼意見,因為紐特沒有發神奇動物學家的就業傳單。」我復述著,他們都笑了。

  凱瑟琳最後一個進來。

  「魔法體育運動司——我怎麼沒有想到!」出乎意料的,她看起來很高興,「雖然不能進職業魁地奇隊,但是也算挨了個邊不是嗎?他們要求不算高,只要三張N.E.W.Ts證書,但斯普勞特教授說,在裡面要想做得好,魁地奇一定得打得好。」

  「那這個工作再適合你不過了,凱瑟琳。」我高興得像是我們已經畢業找到工作似的。

  「泰特也想去魔法部。」塞德裡克隨口一說。

  「對,」凱瑟琳點頭,「他准備咨詢斯普勞特教授魔法事故和災害司情況……怎麼了嗎?」

  我們三雙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她。

  「我感覺,好像發生了什麼我不知道的事——」我怪聲怪氣地說完這句話,凱瑟琳臉變得通紅:「我們只是在進去之前交流了一下——別的什麼都沒發生!」

  我們哈哈大笑起來。

  **

  一月份不知不覺地變成了二月份,但寒冷的天氣依然沒有改變,我為了不把自己裹得像個球,每天都給自己施一個溫暖咒——現在這個咒語幾乎要變成我最熟練的魔咒了。

  格蘭芬多和拉文克勞的比賽時間越來越近,大家很快就能見識到一個優秀的找球手配上火弩箭的風采。

  「非常完美……我完全能想像那種順暢感,當你轉彎的時候只要輕輕一碰——好像它能夠讀懂你的思想。」旁觀格蘭芬多訓練回來後的塞德裡克說道。

  「究竟是誰,送給了他這把斯萊特林七把掃帚加起來也不夠它價格的飛天掃帚!」凱瑟琳蒙頭哀嚎。

  唔,針對這個問題我倒是有點想法……

  時間很快來到魁地奇比賽這天,球場上烏烏泱泱坐滿了人。我敢說這裡一半的人都是為了見識火弩箭的風采而來的。

  雙方的球員走到了場中央。

  「秋·張騎的是彗星260,」凱瑟琳搖搖頭,「和火弩箭沒法比。」

  她這話一出,塞德裡克和亞倫同時看了我一眼。

  我:?

  說完後凱瑟琳後知後覺:「噢,我忘記她是你前女友了,塞德。」

  塞德裡克看起來有些好笑,又有些無奈。

  比賽開始了,解說員喬丹開始解說賽場情況——同時參雜了大量的火弩箭的吹捧和介紹,以至於麥格教授不得不數次提醒他回到正題。

  秋采取了緊跟著哈利的戰術,不論他干什麼秋都會追過去,甚至攔住他的去路。伍德大吼讓哈利不要在這時候充紳士,要是免不了就把秋從掃帚上撞下來。

  金色飛賊再次在場中央出現,哈利立刻加速,秋緊追而上。突然——秋伸出了手指向一個地方,哈利也隨之望過去——跟隨著他的視線我們轉頭,只見三個高大、戴頭巾的黑色攝魂怪正抬頭望向天空。

  這不應該……攝魂怪早在上學期末就已經全部離開霍格沃茨,回到阿茲卡班了。

  再仔細觀察一下,我們都發現那三個「攝魂怪」不過是披了三個黑長袍的人。

  但高速飛行和高度緊張的哈利似乎沒有發現這一點,他把一只手從脖子那裡伸到袍子下面,從中掏出魔杖並吼道:「呼神護衛!」

  全場所有人都看到他魔杖頂端冒出巨大的銀白色的東西,它跳躍著,直直衝向那三個人,將他們撞得人仰馬翻。黑長袍裡三個男孩掙扎著想解脫出來——是馬爾福和他的兩個跟班。

  「卑鄙的手段!」凱瑟琳衝著那個地方大叫,她的聲音被淹沒在一大片同樣不屑的噓聲和罵聲中。

  但很快這種噓聲就被格蘭芬多學生的歡呼聲掩蓋了——哈利抓住了金色飛賊。格蘭芬多魁地奇球隊所有人都朝他激動地衝過去,幾乎將他從掃帚上擠了下來。

  歡樂的紅色和低沉的藍色同時在場上出現。我看到秋哭了,連續兩次失敗對她來說一定很難受——她已然是個非常優秀的找球手,但魁地奇的魅力與殘忍也正在於此,團隊的配合和個人的天賦相輔相成,而比賽結果根本不隨著人的意志而轉移。

  我偷偷看向塞德裡克,試圖看他有沒有在關注哭泣的秋。但他顯然完全無心這點,因為他已經在和凱瑟琳、赫洛他們激烈討論起這次的比賽。

  「拉文克勞的團隊配合和戰術都很精妙,但格蘭芬多的場上感覺真的太好了。」塞德裡克搖搖頭。

  「格蘭芬多的擊球手——韋斯萊雙胞胎,又有默契擊球又大力,」赫洛抖了抖,「每次我都感覺他們想把我從門框旁邊擊落下去。」

  塞德裡克好像撇了撇嘴。

  走下看台,亞倫走到我旁邊——只要不是赫奇帕奇和拉文克勞比賽,他總是來我們看台和我們一起看的。

  「是誰教哈利守護神咒的呢?」凱瑟琳有了其他疑問,「斯考達裡奧教授不是只教了五年級以上的學生嗎?」

  唔,針對這個問題我再次有點想法……

  「他才三年級,雖然只是一團模糊的守護神,但已經很優秀了。」塞德裡克實事求是。

  亞倫點頭。

  於此同時,他們兩個眼中同時燃起了那種我熟悉的亮光。

  我和凱瑟琳對視一眼——噢,梅林啊。

  **

  和料想中一模一樣,在哈利的刺激下,塞德裡克和亞倫居然再次開始練習守護神咒——我們本來在幾次失敗後打算放一段時間再開始的。

  慢慢的,在互相鼓勵和不斷的練習後,我們的杖尖都能發出一團模糊的守護神了。

  我盯著那團圍著我優雅轉圈的守護神,試圖看出它到底是什麼,但第十五次失敗。

  「不練啦!」我開始擺爛,拿出羊皮紙來,「我要開始寫作業了,讓我看看魔藥課作業是啥。」

  塞德裡克聞言,朝我推來一張紙,用羽毛筆指著上面第二項給我看。

  「一篇十英寸的論文,論述顛茄的特性及其在制藥方面的用途。」我念出這一行作業,痛苦地抱住了腦袋,「我不知道顛茄再制藥方面有什麼用途,但我知道教授們都想要我死。」

  進入了下半學年,教授們對准備要O.W.Ls考試的五年級學生全方位狂轟亂炸起來,從劇增的作業量到沒完沒了的考試,讓我們所有人都苦不堪言。

  赫奇帕奇有一半的五年級學生近期都鬧了各種小毛病,什麼脾氣暴躁哭鼻子都是小事,艾略特.摩根最近甚至患上了容易暈倒的毛病,他上次在魔藥課差點一頭栽進坩堝裡。

  「我想沒有人願意喝沾了你們頭發味道的縮身藥水。」在送艾略特去醫療以後,斯內普教授冷冷道。我不確定這是不是一種關懷。

  總的來說,五年級下半學年依然是美好的。我們每天都在不同的考試和作業中度過,不是出現在教室、圖書館就是我們的秘密基地——或許正是因為這種純粹,讓這段本該難熬的日子都被塗上一層淡彩來。

  這段時間,我很少思考自己對塞德裡克的感情。

  我當然還是喜歡他的,每次和他對視時,那只總在胃裡起舞的蝴蝶不會騙我——但我太留戀這種親密無間的朋友關系了,我害怕一時衝動,讓我們兩個人之間故事不再續寫。

  這種長久的,帶著隱痛的折磨不是來自得不到,而是因為說不出。

  就像自從那次弗雷德和我表白後,我們再也沒有單獨相處過。那天以後,我無比感激雙胞胎的形影不離,如果不是喬治分分秒秒的在場,或許我和弗雷德也沒辦法好好相處。

  但我也知道,事情不能總這樣發展下去。

  終有一天,愛不從嘴裡說出來,也會在眼中流露。

  **

  O.W.Ls的考試足足將持續兩周。

  這兩周赫奇帕奇的公共休息室都是沒有聲音的,低年級學生盡量待在宿舍裡,好不打擾努力復習,甚至已經有點精神分裂的待考學生們。

  當我堵住自己的耳朵,默念自己那麼久以來的魔咒筆記時,我驚訝地發現塞德裡克也在緊張——他閉著眼睛,微皺眉頭,好像正在沉思,但那他不斷搓動左手的右手大拇指出賣了他。

  凱瑟琳正躺在沙發上和莉迪亞互相抽背基本魔咒的定義,泰特和艾略特練習著魔咒,後者抽出魔杖,正試圖讓泰特的帽子漂浮起來。

  帽子搖搖晃晃飛到一半,突然斷電似的啪嗒落在泰特腦袋上,惹得泰特怪叫一聲。

  我突然間想起那個多年前的午後,在那個充滿著大家大聲念咒聲音的教室,我也用同樣的魔咒讓一根羽毛飛了起來。

  然後那根羽毛落在了——

  我偏頭向塞德裡克看過去。

  他也在看著我。

  我很久沒有這樣靜靜地和他對視過了,那些無法言說的情感總讓我在單獨與他相處的時候手足無措,在和他眼神交往中仿佛靈魂對視。

  有些人愛一個人,痛苦於不知道怎麼和對方親近起來,而我恰恰相反。

  這會兒在一屋子積極備考的人中看他溫柔的眼睛,我奇異地平靜下來,心慢慢融化。

  像火蜥蜴爬過的地方,雪也溫柔的消融。

  「你的飄浮咒用的比艾略特好多了。」塞德裡克微笑著,輕聲道。

  那股暖流自我的心髒湧出,穿過我的血液,翻滾上我的喉間。他明明只是說了一句再普通不過的話,我已經為我們回憶著共同的回憶而感到欣喜不已。

  「那肯定啦,」我也笑了,「我可沒有讓羽毛落在你的腦袋上哦。」

  不遠處凱瑟琳好像因為背錯了一句定義而大聲哀嚎,帕蒂揮舞魔杖的時候差點把魔杖戳到了別人鼻孔裡,翻書和羽毛筆在羊皮紙上寫字的聲音隱隱傳來,而泰特再一次怪叫,因為帽子再一次跌落在他臉上。

  對視了好一會兒,塞德裡克突然動作很大地把頭偏了回去。

  或許是室內溫暖的火光,把他的耳廓照得紅通通的。


第74章 小矮星彼得出逃

  再漫長的考試也有結束的時候。考試成績將會在七月份由一只貓頭鷹寄過來,這意味著我們能先好好過一個假期了。

  「想想魁地奇世界杯賽!」凱瑟琳自從考完試後一直陷入某種異常的狂熱中,「我整個學期的盼頭!」

  「會很精彩的,維拉,」塞德裡克向我保證,「非常,非常精彩——」

  在兩個朋友的高度熱情影響下,雖然我和亞倫對魁地奇並不那麼感興趣,但都打算跟他們一起去。本次我們的出行將由迪戈裡先生帶隊——他為我們也搞到了幾張門票。

  但在魁地奇世界杯之前,假期還有很長一段時間呢,我打算趁這段時間好好放松一下。

  離開霍格沃茨那一刻,我突然想起那件被自己忘記了很久的事情是什麼。

  我已經一個學期沒有做夢了!這意味著什麼呢?

  難道已經沒有事情會發生了嗎,亦或者我的能力消失了?

  還沒等我思考出個所以然來,雷奧一聲叫喊就把我所有念頭通通清空。

  「我來啦!」我朝他跑過去,等著他幻影移行帶我回家,撲向神奇動物們的懷抱。

  回到家,卡爾森已經在手提箱裡了。哦,忘記說,自從那次入侵古靈閣事件後,格蘭達就不再住在家裡,但我們仍然保持著通信。

  卡爾森正蹲著看著什麼,我湊上去。

  「這是什麼?」

  我們面前是一只長得像一只松鼠的動物,尾巴毛茸茸的,一直翹到頭頂。它捧著一塊不知道什麼東西,正奮力啃著,沒過一會兒就被它吃完了。

  「赤腹松鼠。」卡爾森回道,他又給遞給赤腹松鼠一個碗,松鼠只是聞了聞,很快將碗裡的東西喝掉。

  「赤腹松鼠?!」我大吃一驚,也跟著蹲下來觀察這只看起來和普通松鼠長得沒什麼去別的動物,「是那個什麼都能吃的赤腹松鼠嗎?」

  我一直以為這種動物只是存在於傳說中,想想吧,一種什麼都能吃——真正意義上什麼都能吃的動物,這就意味著這毒藥它都能喝,並且完全不受物品性質影響。

  「是的,你沒看錯。」卡爾森很平靜,他伸出一只手,赤腹松鼠就爬到了他手臂上。他又伸長手臂,將它帶到高處。赤腹松鼠的豆豆眼看了我們一會兒,很快爬到樹上消失不見了。

  「可是你是在哪裡找到的呢?」我跟著卡爾森喂了一把食物給比利威格蟲。

  「在亞馬孫雨林——我和雷奧足足找了一個月。」

  「一個月……我知道了,怪不得有一封信你們那麼晚才回我。」我在原地跳了一下,卡爾森已經往前走去,我趕緊追上,「可是為什麼你們突然去找赤腹松鼠呢?」

  突然去找一個只存在人們言語中和書本上存在的神奇動物,就像一個人突然說要煉長生不老藥。

  「因為……我們需要它。」卡爾森解釋。

  我實在想不出來一個什麼樣的場面不得不需要赤腹松鼠這種生物。

  雷奧沒過一會兒也下來了,我纏著他問了很久亞馬孫雨林的情況,雷奧一邊搭著柵欄,一邊耐心地回答。

  「有巨蟒,我們遇到了……比它纏著的那根古木還要粗——還有你不喜歡的神角畜,我們遇到了它們的棲息地,足足上百只……」

  我想像著那個場面,不由得抖了抖。

  「我們淌過一片非常危險的水域,裡面全是紅鰭食人魚和黑凱門巨鱷……哦,在船上施一個屏蔽咒就好了,它們只會覺得水莫名其妙波動了起來。」

  我聽得津津有味,也和他分享起我的O.W.Ls考試。

  「我們考了足足兩周!雷奧,兩周!每天上午是筆試,下午是實踐考試——我相信魔法史、魔咒學和保護神奇生物我肯定沒什麼問題,天文學我學不來,塞德裡克花了很長時間帶我看星像圖……其他我說不好,感覺都馬馬虎虎,但都努力那麼久了,應該也差不到哪裡去吧?」

  雷奧笑起來:「你有沒有給考官展示一下你的雨傘。」

  我也咯咯咯笑了:「噢——我怎麼沒想到!」

  說完我掏出魔杖,低低念了一句,有一道輕盈的霧氣組成的透明雨傘便在我們頭上生成了。

  卡爾森忍無可忍:「你們能停下嘴巴,現在來幫我搬一下變色巨螺嗎?」

  我們相視一笑,都戴上手套幫忙去了。蘇拉已經掌握了不踩到毒液的方法,像只小兔子一樣在我們旁邊跳來跳去,緊緊跟著。

  **

  當我再一次從夢裡驚醒的時候——我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一股寒意從四面八方洶湧而來,將我包裹住。

  夢裡是一道刺目的綠光。

  當然綠光前還是有內容的,但我花了好長時間才想起來一些片段。

  我看見了一條巨蛇——我想它的大小和雷奧在亞馬孫雨林見到的估計也差不多了。它的身體在地板上波浪般起伏,然後它抬起醜陋的三角形腦袋,在夢裡朝我吐著蛇信子……

  還有一個男人……是小矮星彼得,我不會忘記他那張臉,他好像在和什麼人說著話。我還記得一些片段,但太模糊了,只依稀記得和他對話的那個聲音非常虛弱。

  可是為什麼是小矮星彼得?他現在應該在阿茲卡班,被一大群攝魂怪盯著呢。自從知道阿尼馬格斯對攝魂怪有一定的抵御作用後,他們就加強了對小矮星彼得的看管。

  醒來已經是白天了,我坐到書桌前,將能回憶起來的夢盡可能地寫下來。直到實在想不出,我才站起來,准備走下去吃早餐。

  卡爾森和雷奧已經坐在餐桌旁,他們都在低頭看著預言家日報。早餐熱氣騰騰的正在餐桌上等著我呢,這讓我心情愉快了些。

  但下一秒那種愉快就徹底消散——卡爾森臉色嚴肅地抬起頭,給我看了預言家日報的頭版。

  《小矮星彼得在審訊時逃跑!》

  「魔法部今天證實:阿茲卡班的囚犯小矮星彼得在7月2日的審訊中逃出,現在仍然未被捉拿歸案。」雷奧將上面的新聞念了出來。

  我簡直不知道是應該先佩服他們朋友幾個的逃脫能力,還是先指責魔法部的人屍位素餐。

  卡爾森大聲辱罵:「天啊,鄧布利多明明已經告訴過他們小矮星彼得是個阿尼馬格斯,而且是只老鼠,他們還敢什麼措施都不做就把他提出來審訊?」

  「為什麼要提出來審訊?」我不解。

  卡爾森搖搖頭,「他們就指望著能從他嘴裡多問幾個食死徒名單和地址出來呢,十多年後,這難道還有什麼意義……魔法部犯了一個天大的錯誤,他們總是這樣。」

  「可是逃出來他又能去哪兒呢?」

  「逃去哪兒?」卡爾森看著我,「如果是你,你又會去哪裡呢,維拉?」

  他這樣問我,我一下子就懂了。

  我幾乎是有些驚恐地看著頭版報紙上小矮星彼得那張有些像耗子的臉——就在幾小時前,他剛剛在我的夢裡出現呢。

  匆匆用完早餐,我就想回到房間給鄧布利多寫信。就在我踏上樓梯那一秒,我就感覺到了家裡魔咒被輕輕觸碰。

  有客人來了。

  隨著雷奧打開門,一個白胡子的老人出現在我們門口。

  「噢,維拉,早上好。」鄧布利多笑眯眯地和我打招呼,「讓我想想,O.W.Ls的成績還沒到不是嗎?」

  「別說了,教授。」我一下子垮下臉來。

  蘇拉興奮地圍著鄧布利多轉圈圈,老人不停地從嘴裡發出聲音逗它,好一會兒後才在沙發上坐下來。

  卡爾森給他倒了一杯熱茶。

  「唔,這裡面一定放了月光花的粉。」老人喝了一口,他的胡子也隨之而動。

  「是的,我們家喜歡這樣喝。」我趕緊在他對面坐下,「教授,您看到了嗎,小矮星彼得——」

  「我看到了,當然,」鄧布利多平靜地看著我,「他出逃了。」

  「是的。」我幾乎有些懊惱,我們曾經花了那麼大精力為小天狼星翻案,將真正的背叛者和殺人者繩之以法——可就因為魔法部錯誤的舉措,他又逃走了!或許他還去投奔了他的主人,那個不知道身在何方的……

  我有種不好的預感,就好像不管再怎麼努力,都會有一只手將命運撥回它原本行駛的軌道,又或者……我真的改變了夢裡的命運嗎?

  「我昨晚……」我剛想開口,突然意識到什麼,轉頭一看才發現客廳裡只剩下我和鄧布利多了。

  我看向他,老人便朝我眨了眨藍色的眼睛。

  「噢,我昨晚就夢見了他。」我啞著嗓子和他復述起昨晚的夢來,「他在和一個聲音很虛弱的人說話,他——他喊對方『主人』。」

  我們都知道和小矮星彼得對話的是誰。

  「我還看到了一條蛇,一條很大很大的蛇,它正在地板上爬行——我聽不清他們的對話,只記得伏地魔說要哈利——而且一定要哈利。他說』我不會使用其他人的『。他到底要什麼呢?」

  鄧布利多沒有說話,我接著說下去:「最後是一道綠光閃過,然後我就醒了。」

  「阿瓦達索命。」鄧布利多臉色變得嚴肅起來。

  「什麼?」

  「是阿瓦達索命咒——有人死了。」

  我輕輕發了個抖。

  「但我不知道是誰,我沒看到——」

  「沒關系,維拉,沒關系,」鄧布利多也給我倒了杯熱茶,「現在我們已經知道小矮星彼得找到了他虛弱的主人,而且他們也有一個計劃,雖然我們還不知道他們正在打算什麼。」

  我有些焦慮起來:「他現在很虛弱,我們沒辦法找到他,然後……嗎?」

  「他只是身體和靈魂虛弱,腦子可沒壞呢,」不知道為什麼,在說這句話的時候鄧布利多看起來有些高興,這讓我百思不得其解,「沒有人找得到他。」

  「好了,不說這些了。」鄧布利多站起來,「想必這個夏天你一定會去看魁地奇世界杯。」

  「噢,是的,」我被岔開了注意力,「塞德裡克和凱瑟琳對魁地奇痴迷極了——他們是我的朋友。」

  「我當然知道。」老人笑了,「那我們就霍格沃茨再見了,維拉。玩得愉快!」

  我將他送出門外,揮手和他告別。幾乎一眨眼——他就在我們家的草坪上消失不見。


第75章 魁地奇世界杯

  在魁地奇世界杯比賽開始前,我終於收到了貓頭鷹給我寄來的O.W.Ls成績。

  我自己不敢打開,是拜托雷奧幫我拆開的。但等他真的要念的時候,我又把信紙搶了過來。

  和我預想中大差不差,保護神奇生物、魔咒學和魔法史都是O,除此之外基本上都是E——只有占蔔學拿了A。一個非常平均的成績。

  「很好,所有科目都通過了。」卡爾森揉了揉我的頭發。

  我也很滿足,除了一點小遺憾,我的魔藥學沒拿到O——而斯內普是不會接受在O.W.Ls考試中有任何一門低於優秀的學生的,這就意味著我沒辦法再和塞德裡克他們一起上課了。

  想想那些一起看著魔藥吐泡泡的時光,我還有些懷念呢。

  去看比賽當天凌晨,我是被雷奧從床上晃醒的。

  「雷奧,」我睡眼朦朧,「我感覺自己才睡著不久呢。」

  雷奧將床頭我已經找好的衣服遞給我:「快,維拉,不然就趕不上門鑰匙了。」

  這次的魁地奇世界杯比賽雷奧不去,但他會把我送到白鼬山上。為了這次比賽,魔法部在整個英國投放了大概兩把把門鑰匙,而離我們最近的那個就在白鼬山的山頂上。

  等我們好不容易爬上白鼬山,韋斯萊一家、凱瑟琳和亞倫已經在那裡了。

  我們互相打了招呼,凱瑟琳和亞倫一見到就朝我走過來。

  「維拉——我的O.W.Ls拿了十二個『及格』及以上!最差的就是占蔔,但我早就想到了這點……」凱瑟琳抱著我跳了一下。

  韋斯萊兩兄弟和哈利幾人也走過來。

  「噢,怎麼哪裡都在說O.W.Ls。」喬治搖搖頭。

  「這個世界上是不允許只拿了三張O.W.Ls證書的人生活嗎?」弗雷德緊接著說。

  這下我知道他們的成績了。

  「如果不是你們花了半年去研究肥舌太妃糖——」赫敏的語氣幾乎有些像韋斯萊夫人。

  「其實沒有半年,」我抬起手為雙胞胎辯解,「只有三個月,還有三個月在研究伸縮耳——不得不說,一個還不錯的發明。」

  韋斯萊雙胞胎擠到我兩邊搭住我肩膀。

  「瞧瞧,還得是維拉!」雙胞胎一唱一和,「堅定不移支持我們偉大發明事業的小鳥女士!」

  他們又說起肥舌太妃糖的妙用來。在去接哈利到陋居時,雙胞胎巧妙地將糖果「遺漏」在了哈利舅媽家,而他的表哥(韋斯萊雙胞胎稱呼他是「那頭肥豬」)——偷偷撿了起來吃掉。

  於是他收獲了一條腫到四尺多長的舌頭。

  但韋斯萊先生聽到這件事很不高興,他一直嚷嚷著這種行為損害了巫師和麻瓜的關系。雙胞胎臉也板起臉來,金妮小聲解釋因為這件事,他們和韋斯萊夫人鬧了矛盾。

  我拍了拍弗雷德的肩膀,他看著我扯了一下嘴角。

  哈利一直有些欲言又止的樣子,我知道他想說什麼——一定和出逃的小矮星彼得有關。但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我用眼神暗示他稍後再談。

  突然一道喊聲劃破了寧靜的夜空:「在這兒,亞瑟!過來,兒子,我們找到了!」

  是迪戈裡先生的聲音,不出一會兒,兩個高高的身影就在夜色中顯現。

  韋斯萊先生和迪戈裡先生握手攀談,我聽到他們說起逃跑的小矮星彼得讓魔法部又開始加班,但不管怎麼樣也要等世界杯比賽結束後才有人有心加班了。

  塞德裡克走到我們中間來,站在了我旁邊。

  我們人終於到齊了。

  「這座山真的有點難爬,不是嗎?」塞德裡克說道。

  我總覺得一段時間不見,他變得更高了,於是酸酸地說:「你至少腿很長,我想爬山應該不會太辛苦吧。」

  他笑起來。

  離門鑰匙到時間還有一點點時間,我們一群孩子在七嘴八舌地聊著天——韋斯萊兄弟很堅持地不和塞德裡克說話,我想有一部分原因是去年塞德裡克在第一場魁地奇比賽中打敗了格蘭芬多隊,這對雙胞胎到現在都還沒有完全原諒他。

  還有一部分原因是……

  「好了,還有一分鐘,」韋斯萊先生掏出懷表看了看,「我們該各就各位了。」

  老實說,要12個人一起觸碰到門鑰匙還是很艱難的,因為我們每個人都正背著鼓鼓囊囊的大背包。好不容易我們才圍到迪戈裡先生身邊,伸出一只手碰到門鑰匙。

  我已經被擠得齜牙咧嘴。

  「小鳥,等會兒落地小心別摔倒。」弗雷德突然囑咐了一句。

  「我才不會呢,」我撇撇嘴,「我用過很多次門鑰匙。」

  盡管如此,我還是感覺到有人握住了我的手臂,偏頭一看,正是塞德裡克。

  而事實證明他這個舉動還是很有必要的,12個人在暈頭轉向之後總會發生一些特別的事情——當我的腳重重落地,就要腿一軟跪下去之際,那只握在我手臂上的大手牢牢抓住了我,隨後亞倫也扶了我一把。

  等我從暈眩中清醒過來站直,就發現哈利幾個人在地上摔做一團,哈利的眼鏡都摔在了地上。

  穿過一片荒無人煙的沼澤地之後,我們就要和韋斯萊一家分開了,他們要去往第一片營地,而迪戈裡家的營地在第二片。

  在付錢給擁有場地的麻瓜之後(我們辨認了好一會兒麻瓜的錢,在他生疑之前,亞倫找好了錢遞給他),我們一起走進營地的大門。清晨薄霧籠罩,盡管被遮擋住了視線,我們也能發現這裡非常大。

  我們從兩排長長的帳篷間穿過,大多數帳篷看上去沒什麼特殊,看得出主人費盡心思把它們弄得和麻瓜的帳篷一樣,但也有一看就知道是施了魔法的——尤其是那些在這裡也忍不住張揚的帳篷主人,他們好像想把自己那個帶著花園的家也搬過來。

  因為我們人不多,於是我們就不分男女帳篷。在迪戈裡先生、塞德裡克和亞倫搭帳篷的時候,我和凱瑟琳准備去剛剛那個麻瓜給的地圖上指示有水源的地方接水。

  「哦,你瞧維拉,是愛爾蘭隊支持者的帳篷!」凱瑟琳突然朝一個地方指去,我扭頭看,幾乎以為自己的眼睛出了毛病——那裡一切都變成綠色,所有帳篷上都覆蓋著一層厚厚的三葉草,看上去就像從地裡冒出數百個小山丘。

  我們看到莉迪亞從其中一個帳篷裡走出來,她興奮地和我們打招呼:「嘿,維拉,凱瑟琳——你們也支持愛爾蘭隊,是嗎?」

  迫於壓力,我們不得不向她保證我們確實支持愛爾蘭隊。

  但離開後,凱瑟琳就嘀咕起來:「雖然事實上我和塞德都支持愛爾蘭隊,他們七個人的配合實在默契無間——但保加利亞隊有克魯姆!威克多爾·克魯姆,我敢說塞德肯定也崇拜他。」

  我很快就知道了這個保加利亞隊的找球手長什麼樣子,因為那片立著保加利亞旗子的帳篷群裡掛滿了相同的招貼畫,裡面的年輕人面容陰沉,眉毛粗黑濃密,在招貼畫裡只有皺眉和眨眼兩個動作。

  唔,他一定是個很有天賦的找球手,是純靠個人魅力吸引粉絲的。我只能這樣評價。

  水桶裝滿水後,我們提著慢慢走了回去。塞德裡克和亞倫正在帳篷門口張望著,見到我們上前幾步把桶提了過去。

  帳篷從外面看不過是個簡單的最多只能容納兩個人的小帳篷,一走進大門,這裡其實是個三居室,還有浴室和廚房,整個環境很干淨,空氣中甚至飄蕩著淡淡的果香。

  「我們以前會用這頂帳篷出去露營——我媽媽比較愛干淨。」塞德裡克解釋。

  迪戈裡先生已經開始用爐子生火准備做飯了。不停有魔法部的官員經過帳篷,每次經過時都和迪戈裡先生打招呼,後者不得不一直和我們作著介紹。

  這主要是為了我們三個,塞德裡克對部裡的人已經很熟了。

  雞蛋和香腸做好了,塞德裡克幫我夾了一片雞蛋進吐司裡遞給我,又幫凱瑟琳弄了一片。我們一邊吃,一邊看著過往熱熱鬧鬧的人群。

  有小孩子從帳篷裡跑了出來,他媽媽在後面緊追著,大喊讓他不要拿著魔杖揮來揮去;有胸前掛著一個小箱子的小販路過,我們湊上去看了看裡面的東西。他先問了一下我們支持哪個球隊,在得到我們支持愛爾蘭的回答後,他摁了一下箱子,露出裡面的各種小玩意來——全都是綠色的。

  我相信如果我們回答的是保加利亞,箱子裡的東西就是白色、綠色和紅色相間的了。

  我們一人買了一個綠色的發光玫瑰形胸章,還買了綠色的高帽子,上面裝點著會隨風起舞的三葉草。雖然買了一身綠色的東西,但塞德裡克和凱瑟琳還是各買了一個克魯姆的小塑像。

  看著克魯姆在他們倆手上走來走去,我和亞倫對視一眼:「我覺得讓他看著那麼多綠色,他不一定會高興不是嗎?」

  那個塑像一臉陰沉,亞倫看了過去,沒忍住笑起來。

  我們又在四處走了走,遇見了好幾個霍格沃茨的同學——值得一提的是,我們還見到了尤娜!她已經是法國基伯龍牧馬鬼飛球隊的一名擊球手了,見到我們,她高興地衝過來親了我和凱瑟琳兩口,又轉身看向塞德裡克。

  「塞德,我知道現在你是赫奇帕奇球隊的隊長了!」

  塞德裡克苦笑:「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差事,不是嗎?」

  尤娜搖搖頭,帶著點回憶的笑起來:「噢,當然不是——但以後你肯定會覺得這段時光難以忘懷——說起來,法國在小組賽敗給了威爾士,英格蘭隊居然連線都沒有出,真是糟糕透頂!」

  幾人立刻說起這次比賽英格蘭極差的發揮,我和亞倫一人捧著一杯茅茅果汁喝著,誰說話我們就看向誰,像兩只倉鼠。

  突然,樹林遠處的地方傳來低沉渾厚的鑼聲,立刻,千盞萬盞紅紅綠綠的燈籠在樹上綻放了光明,照亮了通往賽場的道路。

  魁地奇世界杯比賽開始了!


第76章 黑魔標記

  走進賽場之後,我一直保持著一種驚愕的表情。

  「可以容納十萬觀眾,」迪戈裡先生為我們解說,「魔法部五百個員工為此忙碌了整整一年!」

  我們踩著紫紅色的地毯走上台階,和十萬名觀眾一起陸陸續續就坐。我們的位置很好,不算很高,但正對著金色的球門柱。

  坐下來後我才仔細看了看整片場地——十萬個座位密密麻麻地圍繞著橢圓形地體育館,呈階梯形向上排列,賽場兩邊分別豎著三個投球的籃圈,幾乎有五十英尺高。到處都是人們的喊叫聲、歡笑聲,時而還有陸陸續續的歌聲,我們不得不貼在彼此的耳朵旁說話。

  過了好一會兒,盧多·巴格曼——他是魔法部體育運動司司長——的聲音就響徹了整個體育館,傳向了看台的每個角落。

  「女士們,先生們……歡迎你們的到來!歡迎你們前來觀看第422屆魁地奇世界杯決賽!」

  觀眾們爆發出一陣歡呼和掌聲,上萬面旗幟同時揮舞,那場面簡直熱鬧非凡。在這樣的氣氛下,我也興奮起來,揮舞著自己手中的旗子。

  接下來,他請出了保加利亞國家隊的吉祥物。

  「梅林啊!」我跳起來,「是媚娃!」

  我曾經見過她們,在一次和卡爾森去東歐的時候。媚娃美貌異常,當她們跳起舞來的時候,就連卡爾森也忍不住失神——據他事後所說,當時他頭腦感覺一片空白,只覺得想要做一些瘋狂的、了不起的事情。

  所以當我看到塞德裡克和亞倫忍不住往前邁了一步的時候,還很開心地笑起來:「瞧,凱瑟琳,你看他們。」

  凱瑟琳一邊承認著媚娃的美貌,一邊撇了撇嘴:「得了吧,男人們。」

  但事實上他們兩個已經非常克制,放眼整個看台,有些男人已經要把腿跨出包廂,跑去場上擁抱媚娃了;還有原本戴著綠色高帽的人將帽子脫下來,扯著上面的三葉草——他們估計正在疑惑自己為什麼會支持愛爾蘭球隊呢。

  等媚娃離開後,體育館裡充滿憤怒地吼叫,他們不願意媒娃離開。而當塞德裡克和亞倫清醒之後,他們兩個臉都紅了起來。

  凱瑟琳嘴裡發出哎呀呀的聲音打趣他們。

  「沒關系的,」我則嘗試安慰道,「這很正常,過人的美貌無疑是一種魔法。」

  他們倆看了我一眼,一個上手捏了捏我的臉,一個拍了拍我的頭。

  我:?

  隨後出場的是愛爾蘭國家隊的吉祥物。無數個穿著紅馬甲、留著小胡子的小人兒組成了一片巨大的三葉草,它們飛在空中,不停地往下撒著金幣。人們一邊喝彩,一邊亂哄哄地爭搶著——還有人鑽到了我們座位底下去撿。

  「可是愛爾蘭小矮妖的金幣會消失啊!」我狼狽地跳著躲過爭搶金幣的人的手,塞德裡克不得不在一旁扶住我。

  「在這樣的誘惑下,保持理智很困難。」亞倫輕聲說。

  終於,媚娃和愛爾蘭小矮妖都退到了賽場兩邊准備觀看比賽。兩邊的魁地奇球員分別入場,在克魯姆出來的時候,全場的歡呼聲達到了頂峰。

  「他看起來就像一只身體巨大的老鷹!」我湊過去和塞德裡克說,他笑了,回道:「而且他才十八歲呢。」

  就連我這樣的外行都不得不承認,這真是一場精彩至極的比賽,兩支頂級的球隊不停地變換著戰術和隊形,鬼飛球不停地在他們之間傳來傳去,速度之快讓解說的巴格曼只來得及念出他們隊員的名字。

  「愛爾蘭有著超一流的追球手!」塞德裡克大聲贊嘆,我正好在全景望遠鏡中看到他們又投入了一個球。我胸前的玫瑰形胸章不停地尖聲叫著他們的名字:「特洛伊——馬萊特——莫蘭——」

  比賽變得更加激烈起來,當保加利亞進了第一個球的時候,媚娃跳起舞來,我聽到旁邊有人提醒道:「快閉上眼睛堵住耳朵!」但塞德裡克和亞倫沒有,前者還一直注視著賽場,而後者只是盯著記分牌。

  克魯姆果然是個優秀的找球手,他用了一個輕盈至極的假動作騙過了愛爾蘭的找球手林齊,讓後者俯衝後重重摔在了地上。但等林齊重新回到賽場後,愛爾蘭隊的追球手們迅速組織技術高超的攻勢。

  比賽到了後期,雙方的擊球手已經狂燥起來,他們根本不管自己棒子擊中的是人還是球,只是一味的狂揮亂打——

  就連媚娃和小矮妖們都起了矛盾,在小矮妖們組成一個非常粗魯的手勢後,媚娃們憤怒地飛過賽場,她們的臉不再美麗,而是變成了尖尖的、長著利喙的鳥頭。

  這下,地面上和空中都發生了騷亂,我簡直不知道該把眼睛放在哪裡。場上充滿了媚娃的尖叫聲、部裡官員們魔杖發出的爆炸聲,還有兩邊支持者們發出的吼叫聲——我的耳朵都要聾了。

  最後克魯姆抓住了金色飛賊——但保加利亞還是輸了,他們在抓住金色飛賊前,分差就已經超過了150分。

  「可是為什麼他要現在抓金色飛賊呢?」我不解。

  「因為他知道他們永遠不可能追上了,」塞德裡克解釋,「愛爾蘭的追球手太棒了……他只是想根據自己的情況結束比賽,就是這樣。」

  比賽以一種誰都預想不到的方式結束——我事後才知道韋斯萊雙胞胎在和巴格曼賭球的時候,居然完美地壓中了這個結局。

  在離開體育館的時候,我幾乎感覺自己是在被洪水裹挾著行走。迪戈裡先生在前面開路,塞德裡克緊緊攬住我,亞倫在後面帶著凱瑟琳,這會兒我一點旖旎心思都沒有了,生怕自己一摔就被人踩在腳下變成肉泥。

  回到帳篷後,我們洗漱完回到各自的房間,因為過度的興奮,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我們是被一陣大喊吵醒的。

  迪戈裡先生大聲呼喚著我們的名字,塞德裡克跑了進來——他只來得及披一件長袍:「有緊急情況!快起來!」

  我隱隱感覺事情不對勁,營地裡的聲音變了,外面不再是歡呼和歌聲,取而代之的是人們驚恐的大叫和慌亂奔跑的聲音。我和凱瑟琳下床抓了一件長袍,穿好鞋子就跑。

  一出帳篷,我們就差點被人群撞了一個趔趄——他們朝著樹林裡跑去,像是在躲避什麼朝這裡而來的東西。我眯著眼睛看去,一群巫師正緊緊擠作一團,每個人都把手裡的魔杖向上指著,朝前移動。他們頭上戴著兜帽,臉上蒙著面罩,在他們上方,四個掙扎的人影被扭曲成各種怪異的形狀。

  更多的巫師加入到前進的隊伍中,他們有人隨意點燃了路邊的帳篷,尖叫聲頓時更響亮了。

  等他們走到被火光照亮的地方時,我們才發現漂浮的人其中一個是剛剛門口收錢的麻瓜,另三個看起來是他的妻子和孩子。其中一個游行者把那個女人頭朝下轉過來,她的裙子立刻垂落,露出裡面的內褲來,下面的人群開心地尖叫、起哄。

  我感到一陣惡心,有什麼在胃裡翻滾。

  迪戈裡先生抓住了塞德裡克的手臂,「我要幫部裡維持秩序,你們去樹林裡,走在一起,不要散開。我會來找你們!」

  塞德裡克喊了一聲爸爸,但迪戈裡先生已經舉著魔杖,和部裡的人一起四面八方地朝那群游行隊伍衝過去了。

  到處都是人,塞德裡克當機立斷:「快走!」他握住我的手,我們一起朝林子裡走去。小孩子們哭鬧的聲音、人們緊張、焦慮的叫喊聲、找人的大喊在夜空中不停回蕩。

  亞倫點亮了魔杖,好為這片黑暗帶來一點光亮。我們終於找到一片人群,在那裡發現了喬治、弗雷德和金妮。

  「梅林啊,」弗雷德衝過來,「你們沒事吧?外面怎麼樣了?」

  我搖搖頭:「大人們都去抓那些游行者了——怎麼會這樣?」

  怎麼會這樣,我完全沒有夢見過這一段,而我本覺得我能夢見到及將要發生的任何大事的。

  我、凱瑟琳和金妮緊緊地抱著,靠著樹坐在一起,四個大男孩圍著我們坐下來。從這裡依然能聽見樹林外傳來的驚叫聲,火焰好像蔓延開來,不停有魔法部官員從魔杖裡噴出水柱澆滅火焰。

  旁邊不斷有人踉蹌著經過,大家都點亮了魔杖,讓這片地方盈盈亮起了點微光。

  「看!」突然人群再次傳來尖叫,金妮伸長了手臂指向天空——那裡正升起了一個碩大無比的骷髏,一條大蟒蛇從骷髏的嘴巴裡冒出來,像是一根舌頭。骷髏越升越高,在綠色的煙霧中發出耀眼的光,照亮了整片樹林。

  「是黑魔標記!」我壓低聲音,「伏地魔的符號!」

  我感覺到緊挨著我的金妮和凱瑟琳因為這個名字抖了抖。

  過了不知道多久,那群游行的人好像走了。大家重新站起來,慢慢朝自己的營地走回去,幸好我們的帳篷沒有被燒毀,只是坍塌了一個角,亞倫很快把它重新修好了。

  我們鑽進去,坐在沙發上等待著迪戈裡先生。他回來的時候臉色煞白,塞德裡克起來讓他坐到沙發上:「爸爸,你們抓住那個變出黑魔標記的人了嗎?」

  「沒有。」他搖搖頭,把發現巴蒂·克勞奇的家養小精靈拿著哈利的魔杖的事情經過說了一遍,「但到底誰變出了那個標記,我們一點兒也不知道。」

  我簡直不知道是該驚訝於這段話裡的哪個部分,是哈利的魔杖,亦或者是巴蒂·克勞奇的家養小精靈。

  「可是那個符號又代表了什麼呢?我的意思是——人們為什麼那麼害怕?」凱瑟琳不明白。

  「神秘人和他的信徒每次殺了人,都要在空中顯示黑魔標記。」迪戈裡先生慢慢說道,「它帶來的恐懼……你們不知道,你們太小了。想像一下,你回到家裡,發現黑魔標記就在你家房子上空盤旋,你知道進去後會看見什麼……」

  好一陣沉默後,我又問:「如果剛剛那些是神秘人的信徒,為什麼他們看到黑魔標記後就幻影移行逃跑了呢?」

  「如果他們真是食死徒,神秘人失勢後,他們一定會千方百計避免自己被關進阿茲卡班,甚至說是受了神秘人脅迫,靠著這樣過上了正常人的生活——神秘人恐怕對他們不會太滿意。」

  那變出黑魔標記那個人,究竟是為了表示支持食死徒,還是要把他們嚇跑?我們七嘴八舌地猜想起來,迪戈裡先生打斷了我們,讓我們回到床上睡一會兒,他會去弄門鑰匙,早早離開這裡為好。

  和凱瑟琳重新躺回床上,我們緊緊挨在一起。她太困了,沒一會兒就睡著了,但我卻異常清醒。

  從小矮星彼得逃跑,到今天食死徒游行,再到十三年來第一次出現在空中的黑魔標記……這一切都意味著什麼呢?


第77章 他好像很討厭我

  第二天我們早早就用門鑰匙返回了白鼬山——雷奧已經在那裡等我,也不知道他等了多久,我在他外套上摸到了潮濕的露水。

  「學校見!」和朋友們告別後,雷奧帶我回到了家裡。

  卡爾森正在看預言家日報,見到我,他一下子站起來:「維拉!」

  我撲過去擁抱他,把昨晚的事全都描述了一遍。說完才發現預言家日報上正寫著昨晚發生的事呢,標題是:「魁地奇世界杯賽上的恐怖場面」,還配上了黑魔標記的閃光黑白照片。

  「麗塔·斯基特寫的報道,信十分之一就行了。」卡爾森顯得很不屑。

  「看到報道我們嚇壞了,我趕緊去白鼬山等著——我想大人們一定會早早把你們帶回來。」雷奧摸了摸我的腦袋,我又轉過身去擁抱他。

  「為什麼食死徒們又出現了?」我不解。

  「他們就沒有消失過,」卡爾森淡淡道。

  「或許……他真的要東山再起了。」

  我不明白這意味著什麼。

  雷奧和卡爾森一直在聊著有關於伏地魔和他的信徒的事情,有猜測也有往事,我很想豎起耳朵聽,但連著兩個晚上沒睡好的我實在太困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我就頭一歪進入了沉沉的夢鄉。

  這次的夢裡是一個長相很奇怪的男人——他就像是從一個快腐朽的木頭上雕刻出來的,而雕刻者甚至用不太好刀。最恐怖的是他的眼睛,他一只眼睛很小,黑亮黑亮;另一只眼睛卻很大,圓圓的像一枚硬幣,是一種鮮明的亮藍色。

  那只藍眼睛一刻不停地動來動去,它偶爾還會完全翻過去,就像它能穿過後腦勺看向後面似的。

  夢裡這個男人在喝酒——如果那是酒的話,他在吃飯的過程中,時不時就把他那個弧形酒瓶拿出來喝一大口。

  我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做這樣一個夢……難道魔法界的救世主換人了?變成了這個男人?

  醒來後我發現自己正在自己房間的床上。沒過多久雷奧走了進來:「噢,維拉,你醒了——起來吧,我們要去一趟對角巷。」

  「為什麼要去對角巷?」我疑惑。

  「因為要買你的禮服長袍啊,你沒看到嗎?在你今年的物品清單上寫著呢。」

  我想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對哦,可是為啥要買禮服長袍呢,霍格沃茨沒開過舞會啊?」

  雷奧抿唇露出了個神秘的笑容,這讓我篤定他一定知道什麼。可直到我們在對角巷買完禮服,他也沒告訴我。

  我氣得和他冷戰了五分鐘。

  **

  到我們回校那天,預言家日報第三頁的豆腐塊上,小矮星彼得仍顯示在逃。

  分院吃過晚飯後,鄧布利多站了起來,宣布了幾件事情。

  其中令霍格沃茨學生們反應最大的無疑是那句「今年將不舉辦學院杯魁地奇賽了」。

  凱瑟琳驚訝得喘不過氣,塞德裡克也是如此,他微張著嘴說不出話來,但很快鄧布利多就繼續說了下去。他表示,今年一個大型活動將於十月份開始,持續一整個學年,就在他即將宣布這項活動時,伴隨著一陣震耳欲聾的雷聲,禮堂的門被砰地撞開了。

  我見到了那個我夢裡出現的男人。

  他拄著一根長長的拐杖,裹著一件黑色的旅行鬥篷。一道閃電從天花板中閃過,他摘下兜帽,露出了長長的灰白頭發。而下一道閃電照亮了他的面容——

  「瘋眼漢。」塞德裡克喃喃。

  「什麼?」我湊過去問。

  「是瘋眼漢穆迪,他以前在魔法部工作,是個傲羅——最好的一個,」塞德裡克俯身,越過長桌輕聲和我解釋,「專抓黑巫師的高手。」

  「聽說阿茲卡班的一半牢房都是被他填滿的。」凱瑟琳正坐在我旁邊,「我爸爸說的。」

  鄧布利多為大家介紹了瘋眼漢穆迪,他即將成為我們今年的黑魔法防御術課老師。同時他還宣布了一個噩耗——斯考達裡奧教授今年不在學校了,她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梅林啊,」凱瑟琳兩眼一翻,「我就說為什麼今天她不在呢!」

  確實,原本斯考達裡奧教授常坐的那個位置現在正坐著瘋眼漢穆迪。他絲毫不理會大家稀稀拉拉的掌聲和熱切中帶著不安的注視,只是掏出一把小刀,從香腸的一端戳進去,吃了起來。

  隨後他無視了面前的一大罐南瓜汁,而是掏出弧形酒瓶喝了一大口。

  「你說他喝的會是什麼呢?」我問凱瑟琳。

  「我不知道,」凱瑟琳聳了聳肩,「你總要允許有人不愛喝南瓜汁,不是嗎?」

  鄧布利多清了清喉嚨,我們全都望過去。

  「正如我剛才所說的,」他笑眯眯地看著大家,「在接下來的幾個月裡,我們將十分榮幸地主辦一項非常精彩的活動,這項活動已有一個多世紀沒有舉辦了。我十分愉快地告訴大家,三強爭霸賽將於今年在霍格沃茨舉行。」

  「你在開玩笑!」弗雷德大聲說。

  大家都笑了,鄧布利多也是如此。他為我們講解了三強爭霸賽的情況,每張長桌上我都能看見有人或狂熱地注視著鄧布利多,或和鄰座竊竊私語,討論著如何報名參加這項能帶來榮譽和財富的活動。

  「你想參加嗎,塞德?」我問。

  他笑起來:「我不知道——或許登記個名字先吧。」

  隨後鄧布利多宣布了只有滿十七歲以上的學生才允許報名的規定——韋斯萊兄弟變得怒氣衝衝——但鄧布利多目光掠過他們,表示他本人將保證沒有一個不夠年齡的學生成為霍格沃茨的勇士。

  「等著吧,」我撇撇嘴,「不管鄧布利多做什麼措施,韋斯萊兄弟都會去報名的。」

  而那紅頭發兩兄弟臉上的表情正如我所說的那樣堅定。

  「噢,塞德,你滿17歲了!」我掐指一算。

  「啊哈,」凱瑟琳站起身,跳過長桌旁的椅子,「那我們怎麼樣都得壓著塞德去報名了——不然霍格沃茨選不出勇士怎麼辦!」

  我意會地大笑起來,塞德裡克嘆了口氣,看起來很想找塊面包把我們嘴堵上,但長桌上的食物早已經被清空了。

  接下來兩天大家雖然還在激烈討論著三強爭霸賽的事情,但總體來說過的平平淡淡的。我和凱瑟琳魔藥課O.W.Ls都沒拿到O,於是要上這門課的只有塞德裡克和亞倫。

  「別太想我們。」在他們拿好書站起來准備去上課的時候,我向他們飛吻告別。

  塞德裡克笑了一下,伸出兩根手指在半空中鉤住我的飛吻,放到嘴唇上。

  我的臉唰地一下通紅:「他——他為什麼?」

  「啥?」凱瑟琳疑惑,「那個動作嗎?很正常吧我上次還看到莉迪亞男朋友做了——唯一不正常的是塞德裡克比他帥得多。」

  好吧,那應該是很正常吧……我一邊想著,一邊努力安撫那顆被塞德裡克帥得狂跳的心。

  上過瘋眼漢穆迪的課的人對他的評價都很復雜,他們看起來很畏懼他,又真心實意覺得他是有大本事,見過世面的人。而直到真正開始上課,我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他在第一節 課就用三只蜘蛛給我們展示了三大不可饒恕咒——當那只蜘蛛在綠光閃過後飛起來,仰面反倒在我的桌面上時,我整個人都繃緊了——直到凱瑟琳在旁邊握住我的手——我才反應過來自己被嚇得好一會兒忘記呼吸。

  我想起夢裡那道綠光,而那道綠光甚至指向的是一個人。

  一個生命消逝了。我後知後覺地感到寒冷。

  凱瑟琳擔憂地望著我,但我只是抬頭看著瘋眼漢穆迪。

  他兩只眼睛同時盯著我——就連那只藍眼睛也是,它大而突出,幾乎瞪我瞪得要掉下來了。

  如果我沒有感覺錯的話……他好像很討厭我。

  可我確信自己從未見過他,卡爾森也從來沒有和我提起過——難道他知道我媽媽是莎莉斯特,並同時知道她是「未知者」?他也覺得她是個在逃的食死徒?

  同時滿足這幾點的可能性有多大呢?

  一直到下課我都還在渾渾噩噩,凱瑟琳不得不牽著我的手走路,塞德裡克和亞倫一左一右走在我旁邊。

  「太嚇人了,」凱瑟琳抱怨,「我的意思是——他不該對學生展示索命咒不是嗎,而且讓蜘蛛直接死在你面前。」

  亞倫時不時看我,再三確認我是否要去找龐弗雷夫人尋求幫助。

  在喝下一大杯南瓜之後,我終於緩過神來:「噢,我沒事了——剛剛就是嚇到了,你們知道的。」

  塞德裡克那雙漂亮的灰眼睛一直看著我,不知道相信了沒有。但我已無心關注,只是一直抓著自己頸間那條項鏈,C字略微尖銳的末端給我的手指帶來一些清醒的痛感。

  令我驚訝的是,對瘋眼漢穆迪的第一節 黑魔法防御術課堂感到同樣不適的還有哈利——但他並不是因為感受到瘋眼漢穆迪的惡意。

  「我……嗯……」他嘴巴張張合合,就在我想安慰他說不想說可以不說時,哈利一句話說完了原因,「因為我媽媽就是這樣……死去的。」

  「啊……」我無意識地張大了嘴,「……對不起。」

  好半響,我也只能干巴巴地說出這樣一句話來。

  哈利摸了摸他額頭上的傷疤:「在見到攝魂怪的時候——我腦海中就有了這樣的畫面。」

  「你的傷疤怎麼了?」我關心地問。

  「噢,它之前有點疼,」哈利老老實實回答,他在我面前好像特別知無不言,「大概就是魁地奇世界杯之前吧。去年它也疼過,那時候伏地魔正在學校附近呢——我的意思是,伏地魔假期總不可能在我家旁邊吧。」

  我感覺事情沒那麼簡單:「你有沒有和鄧布利多說過?」

  哈利搖搖頭。我很不贊同:「我感覺你太缺乏和鄧布利多溝通啦。」

  哈利臉紅了:「我以為這不算什麼,不是嗎?」

  「我要是你,我就不會這麼想,」我站起來,「那有什麼事,盡管來找我,好嗎哈利?」

  他點頭。


第78章 不是我一個人的太陽

  當我在糾結自己要不要做赫奇帕奇第一個戴上圍巾的人時,我們收到了一條學校的通知。通知上說十月三十日傍晚,我們將迎接德姆斯特朗學院和布斯巴頓魔法學院,所以課程將提前半小時結束。

  我對這兩個魔法學校的好感度都異常的高。前者自然是因為雷奧,雖然他本人對他的母校好像評價一般,但從他只言片語介紹中,我也能聽出這是一個特別的,教學方式、風格和霍格沃茨截然不同的學校。

  「他們在課程中突出黑魔法,」我和朋友們分享著我的所聞,「雷奧說,他們的學校非常非常大,沒人能夠確定它究竟位於何處,常常有一些黑暗的、幽靈般的船只,停泊在學校後方的山中湖裡。」

  「哇哦,」凱瑟琳幻想著那個場景,「聽起來比布斯巴頓學院有趣得多。」

  看來她仍然對那次和表弟的爭論耿耿於懷。

  而後者的原因也很簡單,在我對媽媽不多的了解裡,其中一條就是她從布斯巴頓學院畢業。格蘭達給我看過幾張布斯巴頓學院的照片,這足以讓我想像著媽媽穿著他們淺藍色絲綢做的校服,翩遷行走在學校中的模樣。

  城堡為了此次的迎賓進行了徹底的打掃,每個角落都變得煥然一新。

  就連教授們似乎都緊張起來,在艾略特不小心將他的老鼠變成一個毛茸茸的高腳杯後,麥格教授厲聲吼道:「摩根!拜托你不要在德姆斯特朗的人面前露餡兒——讓他們覺得霍格沃茨的五年級學生甚至學不好一個簡單的變形咒!」

  斯普勞特教授將溫室裡種植的植物們擺在了城堡的各個角落,我們也去幫忙,將風凌蘭搬到了禮堂中。這是一種風一吹,會發出輕輕的鈴鐺聲的蘭花,非常可愛。

  凱瑟琳致力於從魔杖裡吹出微風,讓風凌蘭發聲。我不得不在風凌蘭腦袋都要搖掉前動手阻止她。

  10月30日當天,根本沒有人有心情上課,就連塞德裡克都在微微走神。當鈴聲提前半小時敲響後,我們趕緊回到赫奇帕奇休息室,放下書包和課本,穿上鬥篷,衝到門廳。

  學院院長們正在命令自己的學生排隊。

  我、凱瑟琳和塞德裡克正互相檢查彼此的儀容儀表。我幫凱瑟琳將她後腦勺那根不聽話的黑發壓了壓,但一松手它又翹了起來;凱瑟琳盯著我看了一會兒,突然拍了拍我的腦袋:「唔,可愛維拉!」

  塞德裡克開口:」你冷不冷維拉?「

  」不冷,」我閑不下來地東張西望著,「我穿著鬥篷呢。」

  他輕輕皺著眉頭,似乎還想說什麼,但斯普勞特教授已經組織我們魚貫走下台階,排隊站在城堡面前。這是一個空氣清新且寒冷的傍晚——我現在知道塞德裡克的未盡之語是什麼了,外面確實很冷。

  我呼出一口白霧。

  一輪皎潔的、半透明的月亮掛在了禁林上空,學生們的竊竊私語從四面八方傳過來。大家一開始還在興奮地猜測著,但等他們把兩所學校的入場方式猜了個遍,逐漸黑下來的場地仍是一片沉寂。

  我開始真的覺得有些冷了。

  突然我肩頭一重——還不用回頭我都知道發生了什麼,一定是塞德裡克把他的鬥篷脫了給我。這不是第一次了,我戴過他的圍巾,披過他的鬥篷,甚至用過他的手套——他總能第一時間發現我在發抖。

  我聞到那種獨屬於他身上的味道,溫和而清冽,不像任何人。

  「謝謝。」我第無數次和他道謝。

  塞德裡克就彎起眼睛笑了,像月光灑在不遠處禁林層疊的枝葉上。

  突然,鄧布利多喊道:「如果我沒有弄錯的話,布斯巴頓的代表已經來了!」

  學生們騷動起來,朝不同方向張望著。

  「那兒!」一個六年級學生指著禁林上空。

  一個龐然大物正急速掠過深藍色天空,朝城堡飛來。有學生大聲叫喊著那是一條龍,凱瑟琳小聲反駁:「那不可能是龍——我們見過的不長那樣!」

  事實證明她沒說錯,那其實是一輛巨大的粉藍色馬車,十二匹帶翅膀的馬拉著它騰空飛翔。

  「銀鬃馬,」我眯著眼睛分辨了一下,「它們每一匹都有大像那麼大。」

  馬車落地發出了一聲巨響,隨著車門打開,一個穿著淺藍色長袍的男孩跳了下來,隨後下車的是——一只腳,那只腳像兒童用的小雪橇那麼大——隨後出現了一個女人,她的個頭之大是我平生未見。

  我聽到泰特在我們旁邊輕聲喊了一句梅林。

  剩下的十二三個布斯巴頓學生也下了馬車,他們一個個都在微微顫抖。這並不奇怪,畢竟他們身上的絲綢長袍看起來一點也不擋風。

  我不禁又攏了一下身上的鬥篷。其實塞德裡克的鬥篷在我身上已經拖地了,我一開始還費勁將末尾拎在手上,但塞德裡克輕輕拍開我的手,示意我不必費那個心。

  合理,按照我這個身高,它遲早都要髒的。

  突然一陣很響很古怪的聲音從黑暗中向我們飄來,原本平靜的湖面翻起巨大水花,湖面正中央出現了一個巨大漩渦,就像一個巨大的塞子突然從湖底被拔了出來。

  一個黑黑的長杆似的東西從漩渦中心慢慢升起,接著我們就看見了那東西的全貌——那是一艘長相很怪異的巨船,長得好像一艘剛被打撈上來的沉船遺骸。

  從船上下來的學生每一個都塊頭很大,雖然不排除是因為他們穿了毛皮鬥篷的緣故,但我還是打定主意不要離他們太近。領頭的那個男人又高又瘦,他的白發很短,山羊胡子末梢甚至打著小卷。

  「卡卡洛夫,」我認出他來,「雷奧和我說過——他以前是食死徒。」

  「那他怎麼沒有在阿茲卡班!」凱瑟琳睜大眼睛。

  「唔……他可能將功抵過供出了一些人。」我慢慢說道,不知道為什麼不太喜歡這個男人。

  卡卡洛夫微笑著,但他的眼睛裡卻毫無笑意。他示意一個學生走上前去,在那個男孩走過時,我突然覺得他很眼熟。

  塞德裡克已經一眼認了出來:「是克魯姆!」

  我恍然大悟。

  走回禮堂的路上,男生們上躥下跳想多看幾眼克魯姆的樣子,有幾個六年級的女生從口袋裡瘋狂翻找著羽毛筆。

  「真沒想到,克魯姆還是個學生。」塞德裡克感嘆,我不確定他語氣裡是不是有一點羨慕,「然而他已經是世界上最棒的找球手之一了。」

  這次我沒有插科打諢說什麼是因為你沒有參加專業魁地奇球隊的話——我們都知道他缺乏更多先天決定的成為頂尖那幾個人的天賦。

  塞德裡克的優秀不完全體現在此。

  盡管如此,我還是表達了我的態度:「可是我就只會找你簽名,而不是找克盧門。」

  「——是克魯姆。」塞德裡克糾正我,說完他自己也笑了。

  德姆斯特朗和布斯巴頓的學生分別在斯萊特林和拉文克勞的長桌上坐下了,前者脫下厚重的毛皮大衣,露出血紅色的長袍;而後者大多數緊緊地裹著圍巾和頭巾,似乎仍在被冷得瑟瑟發抖。

  我們的面前堆滿了食物,我還從沒見過那麼豐富的菜色呢,其中幾道一定是外國口味。

  「看,維拉。」凱瑟琳碰了碰我的手臂,我正准備去拿雞腿,聞聲抬頭去看——一個布斯巴頓的漂亮姑娘正坐在亞倫旁邊,她有些羞澀,拜托著亞倫幫她從遠處拿一塊布丁。

  亞倫抬頭看了一下,指了指離淺發女孩不遠的地方,示意那裡正有一盤布丁。

  「噢……」我咬了一口雞腿,「不愧是亞倫。」

  凱瑟琳咯咯咯笑起來。

  很快我們視線又被一個明亮的顏色吸引了——那是一個布斯巴頓女生銀白色的、直垂落腰際的長發,她好像從格蘭芬多拿了一盤食物走。

  當她在禮堂穿行時,許多男生都轉過腦袋望著她,其中幾個似乎一時間變得不會說話了。

  泰特也看得愣神了:「那個女生真是不一般啊!」

  這話一出,我嚇了一跳,凱瑟琳也很不高興。雖然他們並沒有在一起,但不得不說他們近期關系開始變得有些曖昧,許多人都認為他們談戀愛是遲早的事情。

  「我是說……」泰特反應過來,「沒准她有點媚娃血統什麼的。」

  凱瑟琳尖刻道:「所以男人不止為了媚娃著迷,連帶了些媚娃血統的他們也控制不了,是嗎?」

  塞德裡克張了張嘴,我覺得他是下意識想為被打進「所有男人」的自己澄清一下——這我倒是可以作證。剛剛他瞟了一眼銀發女孩,就將視線移開了,轉而去拿餐桌上新出現的一種甜品,順便也給我拿了一份。

  ——但他最終什麼也沒說,只是給凱瑟琳盤子裡裝上一點豌豆,以示對她的無聲支持。

  凱瑟琳勺起豌豆就吃,再也沒有理過泰特。

  在為學生們介紹過比賽的評委後,鄧布利多講解了本次比賽的具體內容。

  三強爭霸賽,一共有三個比賽項目,分別從不同的方面考察勇士,比如他們在魔法方面的才能、膽量和推理能力,甚至戰勝危險的能力。三位勇士代表三個學校參加比賽,而選出勇士的公正選拔者是——

  鄧布利多掏出一個大大的,刻的很粗糙的木頭高腳杯,裡面正躍動著藍白色火焰。

  火焰杯。

  最後,鄧布利多再強調了一遍比賽的重要性和危險性:「……這場爭霸賽不是兒戲……因此請千萬三思而行,弄清自己確實一心一意想參加比賽,再把名字投進杯子。」

  禮堂裡嘈雜聲聲,到處都是學生們熱切的討論。我看到韋斯萊雙胞胎們一臉躍躍欲試——我用腳趾頭都能猜到,他們一定是想挑戰一下鄧布利多親設的那條年齡界限。凱瑟琳、莉迪亞和帕蒂眼睛閃閃發光,討論著霍格沃茨勇士的人選。

  我卻生出一些莫名的憂慮。

  「怎麼了,維拉?」塞德裡克輕聲問。

  「沒有,」我慢慢搖頭,「只是聽起來……三強爭霸賽很危險。」

  他笑了:「國際魔法合作司和魔法體育司一定做了很多工作,以確保每一位勇士都不會遭到生命危險,而且——有鄧布利多教授在呢,不是嗎?」

  「確實,」我因為最後這句話放了點心,「你想好了嗎,塞德?」

  「唔,你說報名競選嗎?」他有些臉紅,「我可能會投個名字吧……我的意思是,反正也不會選我……」

  我打斷他:「我想不出霍格沃茨還有比你更合適的人,塞德裡克。」

  塞德裡克看了我好一會兒,直到我先開始臉紅轉過頭:「……如果火焰杯沒選你,那它一定是個冒牌貨。」

  他低低笑了起來。

  當我們所有人准備離開禮堂的時候,大門口不知道為什麼被堵住了。塞德裡克長得高,他踮著腳看過去:「好像是德姆斯特朗的人,他們站在哈利面前。噢,穆迪教授過去了。」

  沒多久,本來停滯的人群就動了起來。走到門口,我發現瘋眼漢穆迪仍然站在原地,他臉上流露出極端反感的表情,那只帶魔法的眼睛正死死盯著前方——我望過去,前方正是德姆斯特朗校長卡卡洛夫的背影。

  「他可是個傲羅,卡卡洛夫沒有進阿茲卡班可能讓他很生氣。」亞倫低聲說。

  「可能吧……」我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要頻繁升起不安,去懷疑一些顯而易見的事。我不想讓自己看起來太過神經質,於是強迫自己不要再想。

  **

  第二天我們都醒得很早,准時按照約的時間來到了火焰杯旁邊。凱瑟琳和塞德裡克都要往裡面投入名字。

  「萬一呢,」凱瑟琳眼睛亮亮的,「聽起來很有趣不是嗎?」

  我對此持保留態度。

  他們倆各掏出一張羊皮紙條,上面寫著各自的姓名和學校。隨後他們輕而易舉地邁過地板上那條細細的金線,將紙條投了進去。

  隨著紙條的投入,木杯子裡藍白色的火焰猛地向上躥了一下。

  我、亞倫以及旁邊的幾個霍格沃茨學生都鼓起掌來——有幾個甚至不是赫奇帕奇的。

  在長桌旁坐下後,我們一邊吃早餐一邊看著後面進來的學生或圍著火焰杯打量,或因為年齡限制憂傷地站在金線之外。哈利和羅恩很明顯是後者,他們看著能投入紙條的學生眼裡都是羨慕。

  而韋斯萊雙胞胎不屬於任何一類,他們是典型的沒有困難也要創造困難型。在兩人喝了增齡劑邁過金線又被彈出來,甚至長出了長長的白色胡子之後,整個禮堂都發出了大笑。

  每個學院都希望勇士出自自己的學院,我能理解,但在格蘭芬多的西莫輕蔑地將塞德裡克稱為奶油小生,並表示他應該不會願意拿自己的俊俏模樣冒險後,我和凱瑟琳出離憤怒了。

  「遺憾的是,」我站起來,「塞德裡克不止有俊俏模樣——他還有過人的魔法才能、領導能力和膽量。最重要的是,他有著絕對不會在背後議論別人的優秀品質。」

  凱瑟琳在旁邊啪啪啪給我鼓掌。

  西莫臉色陡然間漲紅起來,他很快落荒而逃離開了禮堂。哈利幾人也很不好意思,他清了清喉嚨:「對不起,塞德裡克,西莫他……唔……」

  他看起來不知道該不該幫舍友道歉,但我揮了揮手:「與你無關,哈利。」

  綠眼睛男孩顯而易見松了口氣。

  我注意到有一股強烈的視線——是拉文克勞長桌上的秋,她靜靜看著我,漂亮的黑色眼睛裡帶著一點哀傷和恍然。見我望過去,她很快將眼神挪開了。

  我們離開了禮堂。亞倫要去圖書館找一本書,凱瑟琳被泰特叫住,她示意我們先走——在那天媚娃事件後,他們好幾天沒有說過話,這件事總要得到解決的。

  我和塞德裡克就並肩走回休息室。

  走著走著,他突然停住,我疑惑地回頭望向他。

  塞德裡克深深望著我:「維拉,剛剛……」

  「剛剛我很帥是不是,」我點點頭,大言不慚,「不要太感動。」

  他抿嘴笑了笑,那雙灰色的眼睛從來就不帶陰霾,這會兒更是亮得驚人:「謝謝你,維拉……謝謝你維護我——事實上,你把我說的太好了。」

  「這都是實話嘛,」我聳聳肩,「這就是我眼裡的你,只有沒說完的,沒有過頭的,你要繼續聽嗎?你還正值善良、溫柔勤奮……」

  塞德裡克突然抬手捂住了我的嘴,過了一會兒,他像被燙到一樣縮了回去,那只手無處安放。

  我本來一長串的誇獎好像也被他手心的溫熱燙回了喉嚨。

  「剛剛……」他依然望著我,像是無意識的開口。

  「什麼?」

  「剛剛……你不知道,你生氣起來,眼睛像……」

  塞德裡克沒有說下去,不知道是陽光透過窗戶照射在他臉上還是別的什麼原因,他的臉泛起了動人的暈紅。

  「像嘉德利堇。」我聲音很輕很輕。

  就像是故事裡發展的情節一樣,這條走廊不知道為什麼沒有人經過,早晨溫暖的陽光衝破十月底的寒冷照耀在我們身上,我能看見空氣中微微漂浮的塵埃,塞德裡克被陽光勾勒出的金色輪廓,還有他只凝望著我的眼睛。

  我的心似乎停跳了一下——然後它突然醒悟過來,開始狂跳。

  在我們對視的時間裡,我的愛已經在我們雙眼中往返了好幾個來回。我已經無力去遮掩它們,只希望它們不要像弗洛林冷飲店裡花生松餅上的奶油那樣毫不留情傾瀉出來。

  「燃燒著的嘉德利堇。」他聲音也很輕,但我聽清了每一個字。

  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語言系統似乎在這一刻潰敗,我的整個世界都在此刻明亮的光暈中退散,它們輕盈盈的,將我整個人裹挾著,好像飄了起來。

  面前這發出明亮光暈的不是我一個人的太陽。

  但這一刻,陽光確實照在了,也只照在了我的身上。


第79章 我的一半

  萬聖節晚宴的時間似乎比往常長得多,但大家都無心吃飯,有人時不時就站起來去看鄧布利多吃完了沒有。

  終於,白胡子老人站了起來,他大幅度揮了一下魔杖。即刻,除了南瓜燈裡的那些蠟燭,其余的蠟燭都熄滅了,整個禮堂陷入了一種半明半暗的狀態,在這樣的光線下,火焰杯那迸射著火星的藍白色火焰簡直有些刺眼。

  高腳杯裡的火焰突然變成了紅色,劈劈啪啪的火星迸濺出來,一道火舌躥上天空,一張被燒焦的紙飛出來。

  毫無意外的,德姆斯特朗的勇士是威克多爾·克魯姆。隨後飛出的羊皮紙宣布布斯巴頓的勇士是芙蓉·德拉庫爾——那個銀色長發的女孩。

  我聽到凱瑟琳從鼻子裡發出很大一聲怪哼,而泰特在她身邊簡直坐立不安。

  最後是霍格沃茨的勇士公布——當鄧布利多喊出塞德裡克的名字時,赫奇帕奇的長桌簡直沸騰了,每個人都在尖叫、跺腳、跳上跳下。

  塞德裡克站了起來,露出燦爛而略帶羞澀的笑意。

  他沒有立刻走出去,而是轉身擁抱了一下我。

  那就像一個因為過於激動而產生的擁抱,因為周圍看到的學生們沒有停止歡呼,只有我一個人在原地恍神。塞德裡克又朝我笑了一下,走到禮堂頂端,沿著教工桌子走過去,進入了後面那扇門。

  好不容易大家才安靜了下來,就當鄧布利多結束語發表到一半時,他突然停住了——因為高腳杯裡的火焰突然又變紅,一道長長的火舌突然躥到半空,上面又拖出一張羊皮紙。

  鄧布利多下意識似地伸出手抓住那張羊皮紙,他瞪著上面的名字,好長一段時間沒說話。

  我突然生出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然後,鄧布利多清了清嗓子,大聲念道——

  「哈利·波特。」

  禮堂裡的每一個人都在瞬間把腦袋轉了過去望向哈利,他顯然呆住了,那表情比在場所有人加起來都茫然。他還坐在座位上不懂,但鄧布利多已經在催促他。

  過了好一會兒,哈利才站了起來,順著格蘭芬多和赫奇帕奇的桌子之間的通道往前走。

  嗡嗡的議論聲越來越響,好像無數只蜜蜂在鳴叫,就連教師席上的教授們都牢牢將目光盯住了他。

  在哈利經過我身邊時,我突然伸出手,握了一下他的。

  梅林啊,哈利的手冰冷僵硬得像一塊冰。

  他呆呆地回頭看了我一眼,我扯嘴角朝他笑了一下,然後示意他繼續往前走。最後幾步路他好像走得快了一點,很快消失在門後。

  「他怎麼能越過鄧布利多親自設的年齡界限呢?」凱瑟琳疑惑地問,事實上禮堂裡所有人都在問同樣的問題。亞倫已經在混亂中偷偷從拉文克勞長桌溜了過來——我注意到那個搭訕他的布斯巴頓女孩一直盯著他的後背。

  「不可能——所以一定出了什麼差錯。」我搖搖頭。

  「或者他請高年級的學生幫他投了名字。」泰特插嘴。

  「這也不可能!」我反駁,「哈利不是這樣的人。」

  「大家都想成為學校的勇士呢,為學校爭光,想想吧,還有一千個金加隆……」泰特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因為凱瑟琳正盯著他——她倒不見得是相信哈利,只是見不得泰特和我意見相左罷了。

  「我不相信一個有膽魄直面偷走魔法石的成年巫師,並與密室裡的怪物殊死決鬥的男孩,會為了一千個金加隆違背比賽規則。」我仍然堅持。

  「或許他想繼續出風頭呢,」帕蒂聳聳肩,「畢竟沒有多一個密室裡的怪物了不是嗎?」

  背後說人總是很容易的,尤其是在這樣一個境地下——所有人都在惡意揣測他,你又怎麼能不加入呢?

  「我也不相信。」亞倫突然也開口,「我不相信一個四年級小巫師能同時騙過鄧布利多的年齡界限和火焰杯——動腦子想想吧,火焰杯是一個法術高強的魔法物件,這個人一定用了某種手法……比如一個強力的混淆咒什麼的。」

  「比如讓火焰杯覺得這次比賽有四個學校參加。」凱瑟琳猜測。

  大家覺得有點道理,但還是不願意停止議論。

  「可是這個人圖什麼呢?」艾略特問,「他希望哈利獲得榮譽,還是希望霍格沃茨多一個名額增加贏得第一名的幾率?」

  「或許有人希望哈利受傷呢?」我說,「這可不是一個簡單的比賽,它曾經死過人。」

  「得了吧,維拉,那是好久以前的事了。」帕蒂轉頭,繼續和朋友們討論起哈利究竟是用什麼方法投入的名字。

  我們回到了赫奇帕奇公共休息室。

  塞德裡克回來的時候受到了赫奇帕奇學生們的熱烈歡迎,他們為他披上赫奇帕奇學院的旗幟,將他簇擁到圓桌旁坐好,也不管他餓不餓,把叉子、黃油啤酒和花生徑直塞到他手裡。

  他們又開始問起哈利究竟是怎麼樣騙過鄧布利多的年齡界限,把他的名字投入高腳杯的。塞德裡克似乎也認為那是哈利本人所為,但他很有教養地閉口不談,只是簡單說了說巴格曼為勇士們做的指導。

  學生們便激動地猜測起第一個項目到底是什麼來,順便發表了對塞德裡克不用參加學年考試的羨慕。

  我有些恍惚,潛意識裡想去睡覺——萬一今晚做了什麼夢呢?我知道這種依賴性很危險,但發生了大事我卻無法提前夢見的感覺已經開始讓我不安了。

  他們仍圍在塞德裡克身邊,我和凱瑟琳說了一聲,准備先回宿舍了。凱瑟琳拉住我,有些擔憂:「你沒事吧,維拉?你沒和塞德裡克吵架吧?」

  「?」我疑惑,「當然沒有,我只是有點累了。」

  她看起來松了口氣。

  當天晚上我確實做了一個夢。

  夢裡,火龍、深湖和黑暗的樹籬頻繁交錯著出現,我看見發射的咒語、水底僵硬的漂浮的人,還有一道綠光。

  我猛地驚醒了,拉開帷幔一看,已是天光大亮。

  **

  在長桌上,塞德裡克似乎對我昨天沒有在休息室等他的行為感到有點幽怨。

  「我在人堆裡找了好幾次都沒看到你,維拉,」他灰色的眼眸像絲絨一樣纏著我,「凱瑟琳說你先回去了——你沒有生病吧?」

  最後他還是忍不住關心了一句。

  我感到有一股暖流流經了我自從驚醒後就發寒的髒腑。

  「我沒事——對不起,塞德。我就是太困了,而且……」我猶豫了一下,「而且我不想聽他們議論哈利。」

  塞德裡克顯然有些吃驚,但在聽完我們的分析後,他也陷入了沉思:「昨天穆迪教授也是這麼說的,他說——或許有人希望波特為此而送命。」

  凱瑟琳不適地嗞了一下牙,「他怎麼說出這樣的話。」

  但我想起昨晚夢裡那道明亮的、不詳的綠光,越發坐不住了——希望上午的小鳥能盡快將校長室新的口令帶回給我。

  「靜下心來想想,穆迪教授說的很有可能是事情的真相,哈利要是能蒙騙過鄧布利多的年齡界限和火焰杯,他早就應該畢業了。」塞德裡克好像有些放松下來,畢竟確定同一個學校的勇士不是一個居心叵測的人,確實應該感到安心。

  我實在無法確定他是不是說了個冷笑話。

  「波特好慘,」亞倫罕見地流露了一些別的情緒,「他最近肯定不會太好過。」

  他預見的完全是事實。在重新開始上課後,哈利陷入了一種很尷尬的境地,格蘭芬多大多數人把他當成一個英雄,堅定不移相信他是自己投入的名字來為自己、為學院、為學校爭光。

  拉文克勞對格蘭芬多也很冷淡,顯然他們不覺得這是件光彩事情;斯萊特林更不用說,每次路過哈利他們都要或輕或重侮辱一番。

  赫奇帕奇原本覺得哈利盜取了自己學院的光榮,以至於他們有些怨恨哈利——但在塞德裡克數次強調自己不相信哈利是自己投進的名字,是被人陷害的之後,他們便也無意識地停止了那種令人難受的漠視和敵意。

  極少數人覺得塞德裡克被人蒙蔽了,而其中的罪魁禍首就是我。

  我聽到休息室裡有人和塞德裡克說起這件事。

  「勞倫斯為什麼那麼相信波特?我沒聽說他們家族有什麼交集……我的意思是,會是勞倫斯幫他投的名字嗎?還是她喜歡他,幫他給你使絆子……」

  「維拉還沒到17歲,」塞德裡克站起來,他聲音很冷淡,「另外,我想我分得清誰才是我的朋友。」

  凱瑟琳原本站在我旁邊,她衝出去:「我不知道誰幫哈利投的名字,但我知道你真該把腦子挖出來看看,是不是被巨頭鱷吃掉了。」

  她還記得我說過,巨頭鱷只喜歡吃巨臭腐爛的東西。

  那個四年級男生也看到了我,他支支吾吾半響,訕訕離去。

  而塞德裡克和凱瑟琳向我走來,他們分別給了我一個擁抱。

  我並不在乎別人怎麼議論我,但塞德裡克和凱瑟琳毫不猶豫地維護仍然讓我感到溫暖。如果要我說進入霍格沃茨以來從未後悔過的事情,那一定是和他們,以及亞倫交朋友。

  我的一半,活在這些朋友們對我毫無保留的愛中。


第80章 在一條起跑線上起跑

  不過這些都是後來的事情了,在這所有發生之前,我和鄧布利多見了一面。

  我和他說了我的夢境前半段,包括火龍、深湖和高高的樹籬。

  鄧布利多一開始還表現的比較輕松,他往嘴裡塞了一塊酸味小松餅:「唔……最高機密——看來我只能代替巴格曼拜托你不要把我們的比賽項目說出去了,維拉。」

  「比賽內容!他們要去對付火龍!」我驚訝了一瞬,但很快拋擲腦後,說起後半段夢境來。

  那道綠光——我不知道它發生的時間、地點以及發射的人,但出現在比賽項目之後總讓我感到不安。

  白胡子老人的臉色變得嚴肅起來。

  「這次會是誰呢,教授?」這已經是我第二次夢見阿瓦達索命咒了,「會是哈利嗎——我聽說穆迪教授說有人將哈利的名字投進去是為了害死他!」

  鄧布利多閉上眼睛,好像在思考。

  「為了這次比賽,魔法部做了長久的考慮和准備……」半響,他慢慢開口,「伏地魔非常虛弱,在沒有恢復之前,他不可能發射出阿瓦達索命咒。」

  「可能是別人的發射的呢?」我急道。

  「除非這道咒語是發射給別人的——伏地魔不會允許哈利死在別人手裡。」

  「那如果伏地魔真的恢復了……我是說,他要怎麼樣才能恢復?他消失了很多年,不是嗎?」我嘗試往最壞的方面去想。

  「是的,問題就在這裡——他是怎樣重生的呢?」

  「重生?」我不解,「伏地魔沒死呀。」

  「當靈魂和肉身破碎成他那個樣子,確實該用上這個詞了。」

  我有些好奇,「他靈魂破碎了……當年殺死哈利那個死咒反彈的力量有那麼大嗎?」

  「噢……」鄧布利多微微笑了一下,「當然不止,但這是另一個故事了。」

  「我會認真注意的,維拉——三強爭霸賽已經不可能停下,我只能向你保證,我會認真對待你告訴我的事情。」鄧布利多那雙清透蔚藍的雙眼凝望著我,在這雙眼睛裡我看不見衰老,「我們都不希望任何人死去。」

  「希望不要有任何人死去。」我撫摸了一下自己的胸口,那股自從得知要舉辦三強爭霸賽後就開始縈繞的不安減輕了一些。

  **

  哈利這幾天很不開心,這是顯然的。

  斯萊特林甚至發明了一種專門嘲諷哈利的徽章,徽章平時寫著:支持塞德裡克·迪格裡——霍格沃茨的真正勇士!但只要按一按,字體就會由紅轉綠,變成:波特臭大糞。

  這個徽章很是流行,至少在我看來,霍格沃茨除了格蘭芬多其他三個學院的已經差不多人手一個了。

  但塞德裡克不見得為此感到高興。

  「任何人都有可能陷入和哈利同樣的境地,不是嗎?」他甚至生出一點哲思和憂患來。

  「噢,如果是你,恐怕你不會,」我慢慢說,塞德裡克很驚訝地看向我,我便說下去,「因為不像哈利——至少會有三個朋友堅定相信你不是自己報名的。」

  凱瑟琳和亞倫就在旁邊點頭。

  塞德裡克露出一種被感動到的表情。

  我在某天去找丹尼寄信給卡爾森的時候偶遇了哈利。

  這段時間來我一直有意識地避免來到這個地方,因為貓頭鷹棚屋旁邊就是弗雷德和我告白的天台。

  我始終難以忘記他那天罕見的沉靜和認真,讓我每次想起來心頭都微微酸澀。

  那個不該發生的吻——我有時候會想——那個因為我懦弱而渴求愛的心而發生的吻。

  但在那個場景下,它就是自然而然地發生了。

  哈利就倚在圍欄旁,眺望著遠處,不知道在看什麼。

  我走過去,站到他旁邊。他好像被嚇了一跳,見到我又松了口氣:「是你,維拉。」

  「我來寄信,」我指了指貓頭鷹棚,「你呢?」

  他猶豫了一會兒,「我就是想上來待一會兒,順便……看看小天狼星回信給我沒有。」

  「噢,小天狼星!聽說他住在他的祖屋裡,是嗎?」我問。

  「才沒有呢,」說到這個,哈利笑了一下,「他討厭死那個地方了……他在外面和盧平一塊住。」

  「真好。」我真心實意地說。

  哈利顯然也是這麼覺得的。

  我們之間沉默了一會兒,就在我猶豫著要怎麼開啟話題安慰他的時候,哈利突然竹筒倒豆子一樣說了出來。

  「我以為至少會有幾個人相信我,」他很沉郁,「我以為……至少羅恩會相信——瞧,連你和塞德裡克兩個赫奇帕奇都覺得我沒有自己報名。」

  我憂傷地望著他。或許對於哈利來說,羅恩不相信他這件事情,比整個學校都討厭他來得更讓人傷心。

  「這是一段艱難的時間,」我輕輕將手搭在他肩膀上,「對你,對他都是。」

  自從我的夢裡出現了這個男孩,他對我而言就再也不是一個簡單、普通的救世主了。我天然的親近他,甚至相信他。

  「他真的艱難嗎?我巴不得和他換!」哈利脫口而出,但說完他似乎又後悔了,抿了抿唇。

  「赫敏說的沒錯,哈利,我們永遠無法站在對方的處境思考對方在想什麼……給羅恩一點時間,相信我。」

  哈利那雙碧綠色的眼睛仍是憤怒而哀傷的,這不是一對平靜的眼眸,它深處時刻隱藏著不甘和反抗。

  「……塞德裡克確實是一個優秀的勇士,我是說……我覺得火焰杯選擇他是對的。」他慢慢說道。

  「看來我們英雄所見略同,」我笑起來,「但你怎麼知道火焰杯選擇你是錯誤的呢?」

  哈利哀嘆一聲:「拜托,維拉,我們都知道……」

  「雖然這話由我說似乎很不應該,因為我也常常懷疑,但是……」我握住這個憂慮、悲傷、焦躁的男孩的手,「既然它已經來臨了,就擁抱它。」

  「它?」哈利愣了一下,「是誰?」

  「命運。」

  **

  在一節草藥課上,塞德裡克突然被叫去照相。

  大家發出善意的起哄聲,我和凱瑟琳在旁邊使勁拍掌,塞德裡克出去的時候臉都是紅的,臨走之前,他報復性地輕輕按了一下我們倆的頭。

  他回來的時候看起來累壞了。

  「麗塔·斯基特堅持要我們拍單人照,」他雙目無神,「花了好長時間一個個指導我們擺動作——我實在無法理解雙手舉高拿著魔杖的照片怎麼會好看呢?」

  我大笑起來:「噢,是斯基特,那這次的報道完蛋了。」

  塞德裡克撇撇嘴:「顯然是的——幸好只有哈利一個人被拉去做采訪,真不知道那個女人會寫出一些什麼東西。」

  塞德裡克很少用這樣輕蔑、厭惡的口氣說起一個人,尤其是一個女性,看來他也很討厭麗塔·斯基特。

  「她在那篇國際巫師聯合會大會的文章上詆毀鄧布利多。」亞倫說了一件我不知道的事。

  「對!」凱瑟莉氣呼呼的,「她把鄧布利多描寫成了——一個僵化的老瘋子!」

  「噢……」我想像了一下鄧布利多在閱讀那篇報道的時候的模樣。

  魔杖檢查的過程倒是挺有趣的——自從塞德裡克知道有這個環節後,他每天晚上都要擦拭自己的魔杖。

  「德拉庫爾的魔杖裡有一根媚娃的頭發,」塞德裡克和我們說起他聽到的消息,「但奧利凡德先生覺得媚娃的頭發做的魔杖太敏感任性了。」

  「所以她真的有媚娃血統。」凱瑟琳接話,看不出來她到底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她和泰特好像因為萬聖節那天晚上的事徹底鬧掰了,後面談了好幾次,仍然是不歡而散。

  在接下來的兩個星期裡,塞德裡克變得有些緊張起來——畢竟他可是要當著幾百個人的面完成一項未知的、危險的、難度極大的魔法活動呢。

  為了應付第一個項目,我們花了更多時間陪塞德裡克練習他的魔咒。當然這項工作主要交給了凱瑟琳去做,她的魔咒和黑魔法防御學得相當不錯。

  廢棄教室被我們改造了一下,無用的東西通通搬開,只留下我們平時要用的桌子和四把椅子,中間空出了一大塊場地供塞德裡克練習。兩個人的魔杖嗖嗖地發出各種顏色的魔咒,我和亞倫坐在房間的角落觀看。

  我是純觀看,亞倫一邊看,還一邊在本子上寫著什麼。我湊過去一看——居然是塞德裡克施放魔咒的習慣總結和改進建議。

  好像只有我一個人什麼都不做。

  我回憶了一下夢裡的場景……第一個項目,會是和火龍搏鬥嗎?可是這怎麼可能呢,六七個巫師一起施咒恐怕才能制服一條火龍呢。

  我使勁回想著卡爾森有沒有在什麼時候和我透露過火龍的弱點,但我一點也想不起來。就在我想寫信問卡爾森的時候,我見到了一個更適合回答這個問題,且奇異地出現在了霍格沃茨的人。

  是格蘭達,她在草地上和我打招呼的時候,我驚呆了。我朝她跑了過去,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

  「梅林啊,格蘭達——你怎麼在這裡!」剛問完,我就意識到了什麼。格蘭達一定是和火龍一起來的。

  果然,她微微笑了起來,小麥色的皮膚在陽光下散發著蜜一樣的光澤:「為了讓你的朋友和其他勇士在一條起跑線上起跑。」

  這句話我確實沒有聽懂。

  「第一個項目他們要對付的是火龍——不是擊敗它,只是從它身邊拿走一樣東西。」格蘭達壓低聲音。

  「噢……天啊,」雖然這不是我真的第一次知道這個消息,但我仍然為比賽組織者的想像力而感到震驚,「他們真的打算讓幾個十七八歲的學生對付火龍!」

  「確實很有挑戰性。」格蘭達微微挑了挑眉毛:「對火龍有研究的人通常說眼疾咒是最好的對抗火龍的咒語,但那很容易讓火龍變得更加不安暴躁……」

  「那到底有什麼辦法能用?」我急著追問。

  格蘭達沒有正面回答,她微微笑了一下,「其實我一直懷疑它們保留了一點巨龍的基因——特別喜歡金燦燦的東西什麼的。」

  金燦燦的東西……我思索了一下。

  總感覺這不是巨龍的基因——而是嗅嗅的。

  城堡的鐘聲響起了,陸陸續續有學生從大門走了出來。

  「謝謝你,格蘭達,」她給我提供了一個絕佳的向塞德裡克提起第一個比賽項目的理由,「但我還是不明白,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呢?」

  「我剛剛說過,」她摸了摸我的腦袋,「我喜歡公平的比賽——事實上,其他三個勇士已經知道了。」

  我驚訝地睜大眼睛:「說好的面對未知,所以要保密呢?」

  「人都有一些私心,不是嗎?」格蘭達朝我眨了眨眼,「我聽說你和霍格沃茨另外一位勇士是很好的朋友,他或許也需要一點別人的私心。」

  格蘭達和塞德裡克素不相識,她這麼做完全是為了我。

  我滿懷感激地再次給了她一個擁抱。


第81章 第一場比賽

  「龍!」凱瑟琳在圖書館內極力壓低自己的聲音,「天啊,我們又能見到龍了——噢,或許作為一個項目它實在太難了不是嗎?」

  她本來聲音猶有激動和興奮,但在看到塞德裡克沉重的臉色後又轉變成擔憂。

  塞德裡克勉強笑了笑:「謝謝你,維拉,這真是幫了我大忙,要是在宣布第一個比賽項目時只有我一個人在驚訝……那感覺可不太好。」

  亞倫拍了拍他的肩膀。

  「格蘭達還說,」我環顧四周,也壓低聲音,「火龍特別喜歡金燦燦的東西。」

  「像嗅嗅!」塞德裡克突然評價道。

  我為我們一樣的腦回路和他擊了個掌。

  「所以呢?我們要扔給他金子吸引火龍的注意力?」凱瑟琳嘗試分析。

  「應該夠了吧……如果只是從它身邊拿走一樣東西。」我撐著下巴思考。

  「萬一它追到一半改變主意了呢?」亞倫覺得這個方案太草率了,「這個吸引它的東西至少得會動吧。」

  我們又把圖書館裡每一本跟龍有關的書都抽了出來,四個人像大海撈針一樣,試圖在書中找到一些別的靈感。

  「你還得熟練清泉如水,」我指了指書上的某行字,「這個人不是被龍抓死的,是被它噴出的火焰燒著了衣服,又來不及撲滅……」

  我們想像著那個場景,又回憶起二年級假期時見過的那些龍——它們口中噴出的直衝夜空的火焰……然後我們紛紛打了個冷戰。

  「把舌頭變硬?這或許是個好主意!」凱瑟琳在讀另一本厚厚的書,上面教大家如何對付容易暴躁的動物,「但可能火龍最需要的是把牙齒和爪子變軟。」

  她說完,自己咯咯咯笑了起來。

  「也許幻身咒是個好辦法,」塞德裡克沉思著,「這樣它既被吸引了注意力,又看不見我……」

  「可是我們還沒學到這個內容呢!」我睜大眼睛,「下學期才學,不是嗎?」

  「弗立維教授一定很願意提前教學。」亞倫很尊敬他的院長。

  從那天起,我們每天都在苦苦思索著怎樣的咒語組合能讓塞德裡克順利地從火龍旁邊拿走一樣東西,直到比賽來臨的前一晚,我們都還在陪著塞德裡克練習幻身咒。

  「我實在想不出更完美的方案了。」智商高地亞倫宣布他已經盡力。

  「我也想不出有誰會比你魔咒用的更純熟。」凱瑟琳看向塞德裡克,安慰他。

  塞德裡克深深望著我們:「已經夠好了,就算失敗……」

  「別說傻話了,」我輕輕錘了一下他的肩膀,「成為勇士,你已經是最棒的了。」

  他突然握住我准備收回的手,放在手心握了幾秒鐘才放開。

  比賽真正來臨前還發生了一個小插曲——在我們和塞德裡克一起去上魔咒課時,他的書包突然裂開了,羊皮紙、羽毛筆和書本稀裡嘩啦地掉下來,幾瓶墨水摔得粉碎。

  「梅林啊!」我和凱瑟琳想幫塞德裡克一起整理,他卻擋住我們:「你們先去上課,告訴弗立維教授我馬上就來,不,沒事的維拉,我很快就好。」

  鐘聲已經響了,我和凱瑟琳便匆匆先走進了教室。

  塞德裡克走進來後臉色有些古怪,直到下課後,我們回到休息室,他才說出剛剛的事情。

  「哈利告訴你,第一個項目是火龍?」凱瑟琳語調奇怪,「他為什麼要告訴你這些——你們是競爭對手不是嗎?」

  但事實上我們都知道為什麼——哈利純粹只是以為塞德裡克不知道,這樣他就是四個勇士裡唯一一個不知道比賽項目的人。他覺得這不公平。

  「火焰杯選擇他是對的……」塞德裡克喃喃,「他有著驚人的品質。」

  霍格沃茨兩位勇士,在不同的時間,在評價對方時說出了相同的話。

  我突然意識到這一點,眼眶莫名有點發熱。

  **

  比賽在十一月一個寒冷的下午,學校中午就停課了,好讓全校學生有時間道下面圈龍的場地上去。事實上,沒有停課的上午塞德裡克也破天荒的沒在聽,他嘴裡一直念念有詞熟練著魔咒。

  在斯普勞特教授來叫他的時候,所有人都朝他鼓起掌來——我希望這沒有讓他更加緊張。

  再見到塞德裡克,他正從帳篷裡出來。他是第一個比賽的勇士,而瑞典短鼻龍已經在場地裡等待他了。事實上,當所有學生得知勇士們的第一個比賽項目是要從火龍身邊拾取一個金蛋後,都發出了不可思議的驚叫聲。

  銀藍色的巨龍躁動地在場地裡踱步,它每踏一步,大地好像都為之震動。它短短的鼻腔中不斷噴射出灼熱的氣體,我們幾乎能看見那團隨之波顫的空氣。

  塞德裡克看起來比我和凱瑟琳都要鎮定得多——我左手牽著凱瑟琳,右手牽著亞倫,已經快要緊張得無法呼吸了——

  他先用變形咒將一塊石頭變成了紐芬蘭獵狗,特別的是,這條獵狗有著金燦燦的毛,這讓它看起來陡然間變成了場上最耀眼奪目的東西。

  瑞典短鼻龍的注意力立刻被轉移,它邁步,嘶吼著去追,還從嘴裡噴出炙熱的火焰試圖阻礙那只靈活奔跑在場地裡的獵狗。而另一頭,塞德裡克用魔杖點了點自己,他的身體便從上到下慢慢與空氣融為一體。

  火龍仍然追逐著獵狗,沒有注意到金蛋已經被某個隱形的人輕輕搬動,挪出了場外。

  他成功了!

  一陣震耳欲聾的歡呼聲在場地四周響了起來,赫奇帕奇的學生奮力尖叫吶喊,生怕進入帳篷的塞德裡克聽不見似的。

  弗立維教授在觀眾席上一邊跳一邊大叫:「一個完美的變形咒和幻身咒——是我教他的幻身咒,他學得可真不賴!」

  我們立刻起身去帳篷裡找塞德裡克。他正坐在椅子上,見到我們,他站起身給了我和凱瑟琳一個深深的擁抱,又和亞倫握手撞了一下肩。

  「你發揮的太完美了……行雲流水。」我回想著那個場景,仍然覺得心潮澎湃。

  塞德裡克碰了一下我的臉,突然說:「你是很冷嗎,維拉?你的臉很紅。」

  「什麼?」我感覺腦子因為過於激動都有些發暈,「不,我這是興奮的!我們快出去看他們的比賽吧!」

  我們來到場地邊緣,在椅子上坐下。

  很快就到了評分環節,我感覺自己又開始緊張了,冷空氣隨著我的深呼吸不斷往我肺裡灌,我被嗆得咳了幾聲。凱瑟琳和塞德裡克想給我拍背,被我制止了:「快看——馬克西姆夫人給了8分!」

  一縷長長的銀色絲帶般的東西從馬克西姆夫人的魔杖裡噴出來,扭曲成一個大大的「8」字。隨後克勞奇、鄧布利多和巴格曼都給了9分,而卡卡洛夫在停頓片刻後,給了6分。

  「六分!」我氣得跳起來,「這個討厭的、偏心的家伙!你們等著瞧吧,他一定會給他的克盧門十分的。」

  「是克魯姆……」塞德裡克小聲試圖糾正。

  事實上,後面出場的芙蓉和克魯姆確實也沒有發揮得像塞德裡克那麼好。

  前者試圖讓火龍陷入一種催眠狀態,但火龍昏昏欲睡時打起呼嚕來,從鼻子裡噴出好大一道火焰,將芙蓉的衣服燒著了,幸好她及時從魔杖裡變出水撲滅了;後者用了眼疾咒,火龍受傷後痛苦地掙扎著,把真蛋踩碎了一半。

  在克魯姆比賽過程中,我一直捂著眼睛試圖不看場地,不看那只痛得掙扎的火龍,直到歡呼聲傳來,我才再次睜開眼睛。

  哈利——他確實讓人出乎意料——他完美地發揮了自己的優勢,用飛來咒召喚了自己的火弩箭,將這片場地當成了一個特殊的魁地奇球場,然後抓住了金蛋。

  「唔,」我評價,「還是比你差一點!」

  塞德裡克笑得眼睛都彎了,但他還是實事求是:「我怎麼沒有想到那麼簡潔的辦法——一個飛來咒!」

  「得了吧,再使出一個飛來咒,卡卡洛夫那個討厭的家伙就該不知道如何是好了。」我刻薄說道。

  「噢,他才不會不知道如何是好呢,」凱瑟琳喊道,「只要上場的人不叫克魯姆,他通通打低分。」

  「他臉皮非常厚。」亞倫總結評價。

  我們一起哈哈大笑起來。

  比賽結束後,勇士們還需要回到帳篷裡再待幾分鐘,我們在外面等他。在塞德裡克進去前,我驚訝地發現羅恩和哈利一起走了過來——他們臉上都帶著淡淡的笑意。

  哈利看起來前所未有的輕盈,我相信這不僅是因為他順利地通過了第一個項目,更是因為他和羅恩重歸於好。

  再沒有什麼比朋友無條件的支持更能驅散寒冬了。


第82章 他忘記放開握著我的手

  第二場比賽遠在明年的二月二十四日,在此之前,勇士們要過上一段時間的普通平靜生活了。

  不過他們還有一件事情需要考慮——那天勇士們搶回來的金蛋實際上是可以打開的,而他們要做的就是解開蛋裡提供的線索,那將告訴他們第二個項目是什麼。

  在第一個項目結束當天晚上赫奇帕奇的驚喜晚宴上,塞德裡克當眾打開了金蛋。我們所有人都以為裡面會有一個雕像、或者一個什麼物件供我們解密,結果在金蛋打開的瞬間,一種極為恐怖的、尖利刺耳的慘叫就響徹了整個房間。

  我們都跟著慘叫一聲,用手堵住了耳朵——最可憐的就是塞德裡克,他還捧著金蛋呢,沒辦法捂耳朵。

  隨後他把金蛋猛地合上了,我們才飄飄然重新回到人間。

  「下一個項目是要從一個女鬼旁邊通過嗎?」莉迪亞心有余悸。

  「真可怕,」泰特發表他的看法,「像我爸爸在洗澡的時候唱歌的聲音。」

  凱瑟琳因為這句話笑出了聲,泰特便挺直了一下脊背,很高興的模樣。

  在那之後的幾周日子都很平靜,十二月給霍格沃茨帶來了狂風和雨夾雪,我每天穿成一個球都被冷得發抖,最終不出意外的還是感冒了。

  「霍格沃茨有沒有考慮過搬去一個溫暖一點的地方,」再一次喝完提神劑耳朵冒出蒸汽時,我嘗試提議,「比如靠近赤道的地區,這樣大家就不會那麼容易感冒了。」

  「是你就不會那麼容易感冒了,維拉。」塞德裡克嚴肅糾正。

  我假裝自己的耳朵被蒸汽堵住。

  就在我本來以為接下來最大一件事就是聖誕假期之際,斯普勞特教授突然宣布了聖誕舞會的消息。這是三強爭霸賽的一個傳統部分,只對四年級以上的學生開放。

  「噢——怪不得雷奧要帶我去買禮服!」我後知後覺領會了雷奧那個神秘的微笑,「有沒有可能不參加舞會呢?我寧願回去給月痴獸喂食。」

  「行行好吧,維拉,你居然不想參加聖誕舞會?」莉迪亞自從知道這件事後臉上一直蕩漾著神秘的笑意。

  我看著她:「唔……除非你說出一個讓我不得不參加的理由。」

  「看著你平時不修邊幅的男同學盛裝打扮,夠不夠?」見我無動於衷,她捅了捅我,「你看塞德裡克。」

  我便看過去,塞德裡克被斯普勞特教授叫走了,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我想像不到塞德裡克舞會的時候會有多帥——你不和他一起跳舞嗎,維拉,還是和亞倫?拉文克勞那個?」

  莉迪亞成功了,因為我已經沒心思聽她究竟在說什麼,滿腦子都是塞德裡克穿正裝的畫面。直到塞德裡克回來叫了我一聲,我才回過神來。

  「維拉,你在想什麼呢?」他在我對面坐下。

  莉迪亞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凱瑟琳坐到我旁邊。

  我沒說話,總不能告訴他我剛剛在想你穿正裝的樣子吧。

  凱瑟琳興致勃勃問:「剛剛斯普勞特教授和你說什麼,塞德?」

  「噢……」塞德裡克好像臉紅了,支支吾吾的,「她說……按傳統慣例,舞會是由勇士和他們的舞伴開舞的。」

  凱瑟琳興奮地大叫一聲:」哈!所以你要最先跳舞,塞德——你想好邀請誰了嗎?」

  塞德裡克視線很快地瞥過我,我不確定我們是不是對視了,因為我也很快地看了一眼他:「……這應該不著急吧。」

  「這可不好說。」凱瑟琳笑嘻嘻,「看著吧,大家很快就會行動起來了。不行你就邀請維拉或者我吧,我們可不介意跳開場舞。」

  我可不想做那個塞德裡克不得不邀請的人,於是我把聲音拖得又長又怪:「別把我們當最後選項——我們還不至於找不到人跳舞吧?」

  「放心吧,實在不行找個低年級的不就好了。」凱瑟琳沒聽出我的言下之意。

  我也不知道塞德裡克聽懂沒有,我感覺他深深看了我一眼,但在我看過去之前,他又移開了視線。

  好像我們視線對上會發生比坩堝爆炸更恐怖的事情似的。

  偶爾我會恍惚認為他也是喜歡我的,但後來我總將這種錯覺歸於那雙他看起來太深邃的眼睛。他或許無意於表現這樣的感情,只是我的心為此加上了太多夢幻般假設。

  他的舞伴會是誰呢?最近似乎沒有看到他和學校哪個女孩子走得很近——當然也不排除有很多優秀的女孩子來主動邀請他。不會是秋·張吧,我的意思是,他們畢竟分手那麼久了。

  如果他真的和別人一起跳舞,那我該找誰呢?亞倫總會願意幫忙的吧,他不會樂意見到我孤身一人……我無法想像那個場景,那我寧願連夜回到卡爾森的手提箱裡藏著。

  但出乎我意料的是,還沒等我思緒蔓延到舞會當天,我會怎樣丟臉的一個人站在禮堂,等著卡爾森救我回家——我就陸陸續續被人攔下來邀請了。

  有一兩個是低年級的赫奇帕奇學生,看起來和我一樣高呢,還是小孩子。剩下幾個都是各個學院的六七年級學生。

  「嗯……我不太明白,」我有一次終於忍不住問,「我們好像不太熟?」

  那個叫克裡夫·貝爾德的拉文克勞男孩臉通紅:「我和亞倫是朋友——事實上,我經常看見你們在一起玩。你……你們看起來很開心,我是說,你笑的時候很美。」

  「噢,」我也臉紅了,「我很期待能和你做朋友,克裡夫。但是舞會的舞伴,我其實有想要一起去的人了,對不起。」

  他看起來有些低落:「我不止是……好吧,我真的很期待能做你的朋友,諾維拉。」

  我們很友好地握了握手,互相告別。

  我本以為自己拒絕這些男孩已經很困難了,但直到遇到韋斯萊雙胞胎,我才意識到自己恐怕寧願多拒絕十個,也不願意面對弗雷德的邀請。

  他們在通向黑魔法防御教室的那段樓梯上迎面朝我走來。

  「我要說什麼你應該猜的到吧,維拉。」弗雷德笑著挑挑眉,好像在說等會兒要吃餡餅還是布丁,「還是說你需要我把它說出來?」

  喬治也在旁邊笑著看著我——我不明白為什麼這樣的情境下他們還能咧著嘴,只有我一個人手足無措。

  「對……」我剛想開口,弗雷德就跨了幾步走到我面前,豎起一根手指放在我的嘴唇前。

  「別說對不起——也別哭,啊哈,你在我面前哭那麼多次會敗壞我們倆以後開店的招牌的。」

  」我們可是致力於為大家帶來歡樂和笑聲。」喬治撐著身子往樓梯下面看,聞言轉身補充了一句。

  我眨了眨眼,很真心地說,「並不會。他們只會以為我被你們惡作劇弄哭的。「

  弗雷德就笑起來,他不算很高,但仍然在我身上投下屬於他的陰影。

  這片陰影突然移開了。

  「那我可要嘗試去邀請一下別人了,總不能一直等你吧,小鳥。」他拍了拍我的頭,喬治也走上來站在他兄弟旁邊。

  「小心不要踩中那塊消失的地板。」弗雷德又指著一個地方說,我看過去,這才意識到這條樓梯就是我們最初認識的地方——我在會消失的那塊樓梯上卡住了腿,這才得以和韋斯萊兄弟結識。

  「卡住也沒關系,只需要撓一撓。」喬治笑嘻嘻地做了一個手勢。

  隨後兩人和我告別:「再見,小鳥!」

  「希望下次見到你,你已經去跳開場舞了——」弗雷德在離開前突然湊在我耳朵旁邊說,「不然我會很生氣的!」

  我不知道自己是該哭還是該笑,但不管是什麼表情都沒辦法將我心頭那塊沉甸甸的重石挪走。自從那個天台,我們發生過那樣的對話,發生了那樣一個吻後,面對弗雷德時我常常有這樣的感覺。

  有一句話我沒有和他說,那就是我真的很感謝他——他真的讓我意識到,我在被很多朋友們真切的愛著。

  我慢慢地走到那個台階上面幾階的位置坐下。

  好像沒什麼人從這裡經過,大家都去上課或者待在休息室,霍格沃茨確實不是個娛樂設施很多的地方。

  四周有畫像在互相聊天,他們見到我坐下,很驚訝地竊竊私語,討論著我是不是為情所困,或者被斯內普罵了一頓。

  我突然感覺有人在自己身邊坐下來——事實上,還沒看過去我已經知道是誰,這個人的氣息和體溫,我感受了五年。

  「嘿,塞德。」我偏過頭去打招呼。

  他微微笑著看向我,因為腿太長,只能放在下面兩階樓梯:「我看到你在這裡坐著。」

  我沒有問他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按理來說他現在應該在圖書館——但我沒有問,就像我沒有問為什麼那天弗雷德突然出現在了天台一樣。

  有些東西不必去問。

  「……唔,我看到韋斯萊雙胞胎剛剛離開。」他好像有些不知道怎麼開口,「喬治……還是弗雷德?他邀請你參加舞會了,是嗎?」

  「是弗雷德。」我一想起大家都分不清他們,就覺得很有趣,「是的。」

  塞德裡克似乎突然覺得這兩階樓梯很長,他將腿收了回來,整理了一下書包的位置,又覺得這樣縮著腳不舒服,重新把腳放了下去。

  「……那你同意了嗎,維拉?」他問。

  「你本來是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嗎,塞德?」我沒有回答,卻看向他的眼睛。塞德裡克觸電似地挪開眼神,但很快又挪了回來。

  我們就對視。

  「我想問……你願不願意和我一起參加舞會,」他聲音很輕,但我聽得一清二楚,因為除此之外,我已經聽不到任何畫像發出的私語聲。

  「如果我說我已經答應弗雷德了呢?」我感覺自己眼眶有點溫熱——那種熟悉的酸澀像潮濕的苔蘚般爬滿我的心髒。

  塞德裡克垂下眼沉默,我出神地盯著他眼睫,直而纖長,如今正像振翅的蝶似的顫動。

  此時此刻也會有蝴蝶在他心髒裡震顫嗎?如同我一樣。

  「那我只能問斯普勞特教授勇士能不能不上場了,」他有些焦慮地搓著自己的手,好像手上沾著一塊巴弗裡蟲的粘液,「……或者我自己上去轉一圈?我是說,她總不能強制要求勇士有個女伴跳舞不是嗎,或者……」

  「我拒絕他了。」我打斷他。

  塞德裡克愣了一下,那對振翅的蝴蝶翩飛,露出裡面灰色的柔軟內核。

  「什麼?」

  「我說,我拒絕了他。」第二次。

  「噢……你拒絕了他。」塞德裡克好像提前露出了笑意,但突然意識到這句話並不代表我答應他的邀請,於是那還未完全展開的笑意又收回去,「那你願意,嗯……我覺得斯普勞特教授應該不會同意我不開場,或者自己一個人上去,有點太給霍格沃茨丟臉了……」

  我眼裡盈著一點點眼淚,笑著看著他。

  塞德裡克就停下話頭,他的視線好像逡巡了一下我的面龐,隨後定在我的眼中。

  「我能邀請你和我一起參加舞會嗎,維拉?」他問,「我……我只想和你跳舞。而且——那天我有話想對你說。」

  」你願意做我的舞伴嗎?「他再次問,好像不等到一個答案,他就會一直問下去。

  我不確定是不是有一滴淚墜崖似的跌落我的眼眶。

  他愣了一下,伸出手碰了碰我的下眼瞼,輕得像觸摸一朵花的花瓣。

  「我願意,事實上——」我一直在等你。

  我沒有說出這句話,以免那種長久的心動和愛戀在不經意間傾瀉太多。但塞德裡克絲毫不在意,他猛地握住我的手,又一下子放開:「那我們說好了!維拉,弗雷德回頭要是找不到女伴,你可不要答應他。」

  我實在不知道他是怎麼得出弗雷德找不到女伴的結論,也不知道他為什麼認為我會出爾反爾。

  他站起來,朝我伸出一只手。我搭上去,借力站了起來。

  站高了一級台階的我可以和他平視了。

  「噢,這是那條樓梯。」塞德裡克這會兒才突然想起來,他非常自然地握住我的手腕,「小心,它會消失。」

  那麼多年來,哪怕我已經記得這裡有一塊會消失的樓梯,也掌握了萬一被卡住破解的辦法,他還是習慣性在走這條樓梯時握住我的手腕,提醒我跨過這階樓梯。

  他自然地、並不為求任何回報地關懷、照顧了我很多年。

  我說不出一個不愛上他的理由。

  我雙腿並攏跳過它,塞德裡克好像輕輕笑了一聲,我看過去,只能看到他盈著笑意的眼睛。

  「你笑什麼。」我瞪了他一眼。

  』很可愛……唔,我怕舞伴把自己摔傷了。」他咧嘴笑開,我假意往他身上錘了兩下。

  我們並肩往休息室走去,期間牆壁上的畫像仍在對我們的關系爭論不休,但我們倆都沒有理會。

  就像我沒有問他為什麼出現在這裡一樣,他也沒有問我為什麼掉下那顆眼淚。

  又好像他忘記放開握著我的手一樣。

  我也沒有提醒他放開。


第83章 如果你剛好也喜歡我

  第二天吃早餐的時候凱瑟琳才知道這件事。

  她問我答應了誰做舞伴。

  「拉文克勞那個克拉夫是不是邀請了你,你答應了嗎維拉?「她問,」他長得還不錯,不是嗎?就是鼻頭雀斑有點多。」

  「是克裡夫,」我好笑地糾正她,「沒有,我沒有答應和他去。」

  「那是誰,你還沒答應任何人嗎?」

  「事實上——」塞德裡克清了一下喉嚨,他早上一來就坐在了我旁邊的位置,「我邀請了維拉,而且她答應了。」

  我感覺亞倫好像微微凝視了我一會兒,等我看過去,他那雙美麗的藍綠色眼眸已經落在了面前盤子裡的香腸上,切割香腸的動作優美得像是在解剖千年前的遺跡。

  「啊哈,我早該想到的。」凱瑟琳笑嘻嘻地往自己的面包上抹黃油,「我實在想不出塞德裡克還能和誰跳舞。亞倫,你有舞伴了不,我邀請你一起去跳吧。」

  「布斯巴頓那個女孩子沒邀請你嗎?」我八卦地問。

  「誰?」亞倫疑惑。

  「就是那個經常走在德拉庫爾身邊的女孩。」我補充,凱瑟琳在旁邊幫忙描述:「金色頭發那個!」

  「噢,」亞倫好像終於想了起來她是誰:「我拒絕了。」

  「你用什麼理由去拒絕一個美女的呀?」凱瑟琳真誠求教。

  「我說……我有想要一起跳舞的人了,我想等一等。」亞倫很坦誠地將拒絕復述給凱瑟琳。

  我的心忽然沒來由地微微一動。

  凱瑟琳看著他:「你居然能編出那麼真的謊話……好吧,所以說你現在沒有舞伴咯?我怎麼樣?」

  她再次提起,這次輪到塞德裡克忍不住打岔:「泰特沒有邀請你嗎?」

  「噢,他邀請了。」凱瑟琳聳聳肩,「……但我不太想——我害怕那天我們又吵架。」

  這倒是,自從那次媚娃血統事件之後,凱瑟琳和泰特之間就一直怪怪的。

  亞倫擦了擦手,向凱瑟琳遞出左手:「那尊敬的艾伯特小姐,你願意和我共赴舞會嗎?」

  凱瑟琳咯咯笑了起來,將右手搭上去:「我當然願意,懷特先生。」

  他們上下晃了晃交握的手,甚至各用叉子叉了一根香腸以示「干杯」。

  我和塞德裡克面面相覷。

  自從昨晚的邀請後,其實我意識到有什麼事情將要發生,但我們倆好像都比自己預料的要平靜。我們仍然一起吃飯、上課、在秘密基地裡做作業——

  只是偶爾在不經意對視上眼神時,我們會突然移開視線,似乎對視到一起就會發生火星撞地球的大事來。

  我也沒有辦法單獨和塞德裡克待在一起。晚上回到休息室,本來我們三個人好好地坐在沙發上,凱瑟琳一走,我就像跟屁蟲一樣要和她回去。

  「你不是作業還沒寫完嗎?」凱瑟琳疑惑。

  「噢,可是我也困了。」我睜著大大的眼睛說瞎話。

  我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聽到了塞德裡克的輕笑聲。

  舞會那天……塞德裡克要說的那件事,會和我想得一樣嗎?我反復回想他邀請我那天的場景,一會兒覺得自己表現得有點讓人費解,一會兒又不安自己是不是揣摩錯了他的意思——或許他根本無意於制造曖昧。

  只是我等待太久了。

  幸而聖誕節那天來得很快,沒有給我太多胡思亂想的時間。一早醒來,我和凱瑟琳先各自拆開了自己收到的聖誕節禮物,才下樓在禮堂和塞德裡克及亞倫碰頭吃早餐。吃完我們在秘密基地裡荒廢了一個上午——

  這麼說是因為我們根本沒有干和學習相關的任何事情,我和凱瑟琳窩在沙發上讀著同一本繪本,時不時對書裡的情節發表一些看法;塞德裡克在和亞倫下巫師棋,他們很沉靜地關注著棋局,偶爾抬頭看我們一眼。

  看著看著,我居然睡著了。再次醒來,我正舒舒服服地窩在沙發一角呢,身上披著塞德裡克的長袍,身後傳來輕微的說話聲,非常催眠,我幾乎忍不住再次倒頭睡過去。

  但我靠著頑強的毅力爬了起來。

  「你醒了維拉,」凱瑟琳從後面抱住我,「我們還在說要不要幫你把午飯帶過來呢!」

  「噢,我要自己去吃,」我抱著塞德裡克的長袍站起來,「今天的午餐應該有一大堆聖誕布丁!」

  現場的盛況和我猜測的相差無幾,桌面上密密麻麻擺放著各式各樣的食物,放眼望去至少有一百只香噴噴的火雞,還有各種口味的布丁。牛排、雞腿一層一層地摞了起來,豌豆和玉米盛了一盆又一盆,還有堆積如山的餅干。

  已經有不少人在這兒了,他們互相碰杯,整個禮堂裡都是節日的歡慶氣息。

  下午我們來到外面的場地上打了一會兒雪仗,打了一會兒我就陷在地裡沒力氣了,坐在旁邊的石頭上看他們打。五點鐘一到,凱瑟琳立刻停下:「我們要回去做准備了!」

  「你需要三個小時?」泰特看起來有些驚愕,凱瑟琳只是朝他做了個鬼臉,跑過來拉著我回了休息室。

  禮服是雷奧陪我去買的,雖然他總是需要我逼迫才願意對我穿搭發表建議,但這條禮服他第一眼看上後,就買下來送了給我。

  「這條送給你——你再看看有沒有自己喜歡的?」他摸了摸我的腦袋。

  然而我也很喜歡那條裙子,所以我們就直接回了家。

  裙子是一字肩的,從上往下是藍紫色細線纏繞的夜空,漸變到淺灰藍的薄紗裙擺,隱隱約約能看見小腿和銀白色的高跟鞋。

  穿上之後,我猶豫著在鏡子前站了很久。

  「唔……我覺得有點奇怪。」我感覺自己手往哪裡放都不合適,想把手臂上的薄紗往上扯,被凱瑟琳毫不留情地制止了。

  「坐下,等我幫你弄完頭發你就不奇怪了。」她不容我反駁地壓著我坐下來。

  凱瑟琳幫我將順直的栗色長發弄成大波浪,又將裙子配套的深藍色墜著星光的發箍輕輕箍在發間。

  「瞧,這條裙子可真配你的眼睛——」凱瑟琳感嘆了一下,「是雷奧買的嗎?我下次可要他幫我選一下裙子。」

  「我以前也沒感覺他那麼會選衣服啊。」我真誠的疑惑。

  鏡子裡的女孩已經和平時那個穿著長袍,總是隨意披著一頭長發的女孩不太一樣了——明明只是換了個衣服和發型,我卻幾乎有點不敢辨認。

  直到七點多,凱瑟琳拉著我一起出門,就差一個拐彎就到門廳,我卻有點邁不動步子。

  「怎麼了?鞋子不合適?頭發亂了?」凱瑟琳上下打量著我,「沒有啊,一切都很完美——你很美,維拉。」

  我非常感謝凱瑟琳給我的鼓勵和贊美,但這一刻我的緊張無法靠這幾句話化解。

  有那麼一刻,我真的很想逃回卡爾森的手提箱裡。

  這樣就不用面對塞德裡克,接下來的舞,還有他不知道要說的什麼話。

  但凱瑟琳根本不管我的少女心事,她拉著我的手拐了一個彎——越過那道牆,我看見的第一個事物就是塞德裡克的眼睛。

  他正在樓梯下方仰著頭看我——梅林,不得不說莉迪亞是正確的,穿上禮袍的塞德裡克俊美得有些驚人,他的黑發被梳到腦後,露出寬闊漂亮的額頭和眼眉。當他微微抬著下巴仰頭望過來時,怎麼會有人抵抗得了不落入他灰色的專注眼眸?

  我聽到凱瑟琳在我身邊很輕地吹了一下口哨。

  萬幸的是,頂著塞德裡克灼熱的眼神,我也沒有在樓梯上崴腳。還沒有踩到最後兩級台階,塞德裡克就伸手過來扶我。

  猶豫了一下,我將手放在他手心——那溫度幾乎讓我下意識要往回縮,但塞德裡克沒有放開,他牢牢牽住了。

  「怎麼樣,迪戈裡先生,我將你的女伴好好護送過來了吧!」凱瑟琳笑著邀功,她今天穿了一條吊帶的粉紫色禮服,耀眼奪目。

  「謝謝你,艾伯特小姐,」塞德裡克將我們牽著的手示意給她看,「我已經接到我的公主了,你的任務完美完成。」

  我不知道自己的臉是不是在慢慢變紅,不然這無法解釋我為什麼在通透的門廳變得有些呼吸困難。

  凱瑟琳哈哈大笑,轉身找亞倫去了。

  門廳一下子就只剩我和塞德裡克站著——當然,偶爾還有別的參加舞會的人經過停留——但他們的存在於我消除緊張沒有作用。

  我幾乎下意識想去找凱瑟琳和亞倫,但塞德裡克牽住我的手微微用力。

  我抬頭望去,他雙眼含笑:」……你真美,維拉。「

  現在我確定我臉紅了:」噢……事實上我總覺得自己穿得怪怪的,多虧了凱瑟琳,不然我還在宿舍待著呢。「

  「多虧凱瑟琳,」塞德裡克煞有介事地點頭,「不然今晚我就只能一個人跳舞了。」

  芙蓉·德拉庫爾突然從我們身邊走過,她穿著銀灰色的緞子長袍,真是美艷驚人,身邊陪伴她的是拉文克勞學院魁地奇隊的隊長羅傑·戴維斯。

  「梅林啊,芙蓉真漂亮不是嗎?」我的視線一直黏著那道靚麗背影直到她消失,本想回頭尋求肯定,一轉頭就撞進塞德裡克的眼眸裡。

  「什麼?」他像是突然驚醒。

  「芙蓉,」我指了指遠處,「她今天很漂亮。」

  塞德裡克看起來不感興趣,只是突然伸手碰了碰我的發箍。

  但接下來走過的人我就不確定他是否會感興趣了——秋·張和她的舞伴,同樣是他們魁地奇球隊的一員並肩走過我們身邊。直到和我對視,秋似乎才發現我們站在這裡,她在原地愣了一會兒。

  秋穿著一件頗帶著古韻的旗袍,烏黑的長發挽了起來,非常襯她的氣質。她的視線在我們倆身上逡巡了一下,最後朝我點點頭,和舞伴離開了。

  我下意識又想去看塞德裡克反應,結果看過去發現他還在看著我。

  我:「?」

  他便游移了一下眼神,但很快又看回來,手像是忍不住似的又輕輕摸了摸我打成卷兒的頭發。好像小朋友在觸碰一件喜愛的玩具。

  我這麼想著,被他弄得好笑,正想開口打趣他,麥格教授讓勇士和舞伴排隊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禮堂的牆壁上布滿了閃閃發亮的銀霜,天花板上星光燦爛,還掛著好幾百只檞寄生和常春藤編成的花環。四張學院長桌變成了數百張點著燈籠的小桌子,每張桌子旁邊坐著十來人。

  他們所有人都在看著魚貫而入的勇士和他們的舞伴——上次頂著那麼多人的目光走過這裡,還是分院呢。

  盡管是在走路,我還是沒忍住偏頭想和塞德裡克說這件事,他察覺到,微微偏頭側耳來聽。

  「塞德,你覺不覺得這個場面像是在走上去等分院帽分院?」我放低聲音。

  他彎著眼睛笑了起來:「被那麼多雙眼睛看著,是嗎?但分院的時候你好像沒那麼專心——你都在和凱瑟琳說小話。」

  我挽著他胳膊的手輕輕擰了一下他手臂上的肉。

  周圍的燈籠突然都熄滅了,只有舞池燈火通明。

  古怪姐妹奏出一支緩慢而哀傷的曲子,我的大腦放空了一會兒,下一秒就感覺到塞德裡克抓住了我的兩只手。然後他慢慢將我其中一只手搭在了他肩膀上,隨後他將自己的手虛虛放在了我的腰間。

  我好像無意識地打了個顫。

  「你冷嗎,維拉?」塞德裡克關懷地問。

  不冷,反而很熱——尤其是他的手和我腰間觸碰的部分——像是火焰猛地燎過。

  我們隨著音樂慢慢在原地轉起了圈。與其說我在按著節拍跳舞,不如說塞德裡克很好地操控著我。

  一開始我還在留意著不要踩到他的腳,後來慢慢熟練了我又不敢看他,只是側過頭去看別的跳舞的勇士和他們的舞伴。

  再後來,我只是抬頭看了他一眼,就再也沒有挪開視線。

  塞德裡克不知道看了我多久,終於捕捉到我的眼神,他微微笑起來:「小心。」

  然後他伸手將我送出去轉了個圈,我揚著頭發和裙擺落回到他懷裡。

  我們好像靠得太近了,但塞德裡克完全沒有要拉開距離的意思。我幾乎是依偎在他懷裡,和他一起跳完了這支舞。

  很快,許多人也進入了舞場。我因為多出來的腳步聲轉頭看去——哈利和他的舞伴看起來不太熟,兩個人舞步僵硬,哈利活像是被舞伴操縱的木偶;芙蓉跳得很高興,她的舞伴看起來至今不敢相信自己邀請到了這樣的美人,仍舊痴痴盯著她傻笑;克魯姆——

  「噢!」我輕呼,拍了拍塞德裡克的胸膛,「塞德,你看克魯姆的舞伴!」

  我們一起看過去,那是個穿藍袍子的漂亮姑娘,再定睛一看,那居然是赫敏!她和之前長得不太一樣,頭發變得富有光澤,氣質高雅,本來有點兔牙的門牙也縮小了。

  「赫敏今天真漂亮!」我輕聲感嘆。

  「是嗎?」塞德裡克失笑,「你怎麼總在說別人漂亮,事實上我覺得……」

  他沒有說下去。

  這時候古怪姐妹剛好換了一首曲子,比剛剛的曲子節奏快得多。我們先下去坐在旁邊准備吃點東西,在一張桌子旁看到了亞倫。

  「嘿,亞倫,」我過去拍他,「凱瑟琳呢?」

  他朝舞池上指了指,凱瑟琳正和泰特在那裡跳著歡快的舞蹈呢。

  「泰特的舞伴崴了腳——凱瑟琳總不能指望我跳這首曲子。」亞倫根本不覺得自己被拋下,反而看起來很慶幸凱瑟琳沒有抓他去跳舞。

  我有些好笑,兜兜轉轉,凱瑟琳還是和泰特一起步入了舞池,早知如此,兩人之前又何必你追我躲那麼長時間?

  我們對著菜單看了看,然後對著盤子說出了自己想吃的食物。話音剛落,食物就在盤子裡出現了——老實說我覺得這樣點菜的行為有點傻,但這並不妨礙我對著盤子說了兩次布丁。

  塞德裡克笑著把他那份果醬布丁推了給我。

  音樂重新換了一首,變成了柔和的舞曲。我問亞倫要不要上去跳一首,亞倫似乎顫動著眼睫看了我一會兒,最終還是拒絕了。

  「你們去吧,「他微微笑著,俊美而又秀氣,」玩得開心,維拉。」

  塞德裡克牽著我重新回到舞池,我回頭看,有一個女孩羞澀地去邀請亞倫跳舞,但亞倫只是搖頭,將目光投了過來。

  「亞倫為什麼不和我跳舞呢?」我問塞德裡克。

  他好一會兒沒說話,只是摟著我的腰和我在舞池輕晃。好半響,他開口說道:「唔……可能亞倫覺得你有舞伴了。」

  我睜大眼睛:「噢,可是我不在意……」

  我的聲音漸漸消隱在塞德裡克毫不掩飾的灼熱視線裡,被他的眼眸吞噬,像檞寄生漿果不可避免地落入迷情劑珍珠白色的光澤中。

  「亞倫是怕我在意。」塞德裡克說。

  我不敢問他為什麼會在意。

  但塞德裡克好像已經不想跳舞了,他提議出去走走。我們走出前門走下台階,玫瑰花園裡的仙女發出閃爍的光芒,周邊都是低矮的灌木叢、裝飾華麗的曲折小徑和巨大的石雕像。我聽見嘩啦嘩啦的濺水聲,是一個裝飾著小精靈和天使的噴泉,水珠在空中折射出透亮絢麗的色彩。

  我們背靠著一片玫瑰花從,面對著噴泉在一張石凳上坐下。

  夜晚、微風、偶爾飛過的小精靈疑惑地看向沉默不言的我們——我幾乎有些坐立不安,甚至想去噴泉那裡洗把臉冷靜冷靜。

  「我有話想和你說,維拉。」塞德裡克突然開口,像平地落雷。

  我的心猛地停跳了一拍。

  他沒有等我開口就說了下去,生怕我把他打斷似的:「我喜歡你,維拉——不是單純朋友那種喜歡——我愛你。可能你覺得很突然,連我自己都不知道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但我清楚地意識到,我的心跳告訴我,我的愛情自然而然又確確實實的在你身上發生了。」

  「我不是個膽小的人……應該大部分時候都不是吧?我猶豫了很久很久,打了一萬次退堂鼓,甚至想要不等到三強爭霸賽結束再說——那時候萬一,我是說萬一我拿了第一……等你撲過來擁抱我,我就告訴你,沒准你因為太高興就同意了……」

  他突然停住了話頭,我相信那是因為他看到了我眼中盈滿了眼淚。

  塞德裡克輕輕伸手幫我擦掉滑落的淚珠,沒有猶疑地繼續說了下去。

  「我們是那麼好的朋友,維拉——我絕無意困擾你,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剛好也喜歡我,那我自然很開心,我們可以換一個身份更好的在一起——但如果我們的心意剛好有偏差……」他的聲音聽起來有點發澀,「如果我們的心意有偏差,我也請求你,不要離開我,依然做我的朋友……最好的朋友。」

  「我會把這份感情當作我一個人的事情。」

  「上一句是什麼?」我突然問。

  「……如果我們的心意有偏差……」

  「不,再上一句。」

  「如果你剛好也喜歡我——」

  「我剛好就喜歡你,塞德,」我眼前的淚好像擦不完,以至於看什麼都像是隔著一層朦朧的水霧,他不厭其煩地幫我擦拭眼淚,甚至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了一張手帕,「我喜歡你,比你想得還要早,還要久。」

  他愣住了:「什麼……?」

  「是我先喜歡你,塞德。」我坦然地表露自己的感情,好像在坦誠自己柔軟、正顫抖的心髒,它露出嫩生生的內裡——連我自己都想不到還有這樣一天,「已經很久,很久了。」

  從那個沒有月亮的夜晚開始,我的心已經被漫長的愛意燎成一片荒原。

  繁星閃爍,花香裊裊,隱約有情侶在玫瑰花從中穿行經過,低語竊竊,但我都不在意。

  我的世界只剩下塞德裡克那雙欣喜而悲傷的眼睛。

  於是荒原上嘉德利堇在火焰中重新盛放。

  「對不起,維拉,對不起——我不知道,如果我早知道……」

  「沒關系,」我的指尖碰在他形狀優美的嘴唇上,堵住他未盡之語,「這就是最好的時候。」

  他凝視了我一會兒,握著我的手輕輕移開。

  我知道什麼就要發生,於是我閉上眼,等他封緘我的唇。

  我感覺到一雙柔軟的唇瓣,它們甫一貼上來那一刻,一道閃電劈過,我們倆的世界就此交融。有情感在我們唇齒間流動嗎?不然無法解釋為什麼隔著薄薄胸膛,我們倆顆心似乎已經緊緊依偎著跳動,而靈魂已經糾纏,愛憐的想將自己的一半喂給對方。

  長久以來愛的苦澀在這一刻也變成了甜蜜的光暈,我在層層光暈中眩暈後退,墜入今夜帶著星光的黑暗中。

  我再一次嘗到自己眼淚的味道。

  它們化作消融的、潮濕又悠長的春水。


第84章 它需要你們接一個吻給它看

  我和塞德裡克在那裡坐了很久,期間似乎聽到芙蓉和戴維斯從玫瑰叢中經過,遠處傳來哈利和斯內普的聲音,要是平時我肯定走過去看發生什麼事情了,但現在——

  我仍和塞德裡克依偎在一起,時不時抬頭和他接吻。我不知道是他捧著我的臉,還是我被他下垂的眼瞼反復迷惑,總之我們的唇瓣沒分開幾秒又會交覆在一起。

  等最後真的分開已經是不知道多久之後的事情——我突然意識到坐在這裡其實並不算隱蔽,我們可能已經被很多人看見了。

  我臉紅紅地站了起來,塞德裡克便笑:「……最後一個。」

  我咬著唇盯著他,他卻只是睜著那雙他知道我無法抵抗的眼睛看著我。最後我彎腰,吻上他的唇。

  「謝謝你,」唇齒交纏,呼吸交錯間,我聽見他低喃,「謝謝你也愛我,維拉。」

  難道不是應該我說這句話?

  是有情人的心意交彙都這樣幸福到讓人似乎已經開始產生分離的隱痛嗎?我這樣想,卻不願意深想下去。

  放任野火花在我身上心間唇畔閃爍燎原。

  **

  凱瑟琳當晚喝醉了,第二天她昏昏沉沉地看到我和塞德裡克手牽手出現的時候,足足愣了有兩分鐘。

  然後她偏頭看向莉迪亞:「我是不是還在夢裡——你掐一下我莉迪亞。」

  莉迪亞就奉命狠狠掐了她一把,凱瑟琳一邊痛呼一邊跳了起來:「你們——」

  我還以為凱瑟琳接受不了呢,正想開口解釋,凱瑟琳就重新坐了下去:「你們在一起了?」

  我和塞德裡克對視一眼,點頭。

  凱瑟琳很認真地問:「請問我算誰的婚前財產呢?你們要是結婚了,我坐在哪一邊呢?」

  我翻了個白眼,把她手裡的覆盆子面包搶過來吃了,她哈哈大笑。

  赫奇帕奇許多同學知道這件事後都說了句沒頭沒尾的話:「你們終於在一起了。」

  我和塞德裡克同時在想:「難道我暗戀你暗戀得那麼明顯嗎?」

  然後我們都笑了起來。

  亞倫對這件事也接受良好,他用金杯裡的南瓜汁和我們碰了碰:「恭喜。」

  語氣鄭重得像是這條長桌已是婚禮現場。

  聖誕節一過,2月24日就顯得一下子近了許多,而塞德裡克還根本沒有找出金蛋裡究竟藏著什麼秘密呢。我們嘗試了各種各樣的辦法,比如向它提問,搖晃它,扔它,但不管怎麼樣,金蛋打開後仍是自顧自地慘叫。

  「有沒有可能,」凱瑟琳狀似恍然大悟,「它需要你們接一個吻給它看呢。」

  「不要把你的意志強加到無生命物體上。」亞倫一本正經。

  塞德裡克輕笑了一下,好像覺得這個主意並不差。而我的臉爆紅,選擇撲過去打凱瑟琳,最後我們一起滾到了沙發上。

  金蛋的秘密解開得很突然,是一次塞德裡克無可奈何,迷迷糊糊將金蛋帶去級長盥洗室洗澡的時候解開的。

  沒錯,級長有著專門的洗澡間,塞德裡克和我們描述過裡面的樣子,每件東西都是用雪白的大理石做成的,浴池就像一個長方形的游泳池,邊上大約有一百個金色的水龍頭,每個水龍頭的把手上都鑲嵌著一塊不同顏色的寶石。

  當然,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塞德裡克失手將金蛋落在了水裡,他潛下去撿的時候剛好打開了金蛋——裡面不再是刺耳的尖叫,而飄出了一首歌:

  尋找我們吧,在我們聲音響起的地方,

  我們在地面上無法歌唱。

  當你搜尋時,請仔細思量:

  我們搶走了你最心愛的寶貝。

  你只有一個鐘頭的時間,

  要尋找和奪回我們拿走的物件,

  過了一小時便希望全無,

  它已徹底消逝,永不出現。

  塞德裡克看起來聽了很多遍,也思考了很久,因為當他背出這些詞句的時候幾乎不用思考。

  」無法在地面上發出聲音的人,「我聳聳肩,」當然是人魚。」

  三雙眼睛就齊刷刷看著我。

  「我們不是還在手提箱裡見過嗎,不過生活在這裡的應該都是塞爾基人魚——噢,它們長得可不太好看。」

  「所以——在從火龍旁邊偷金蛋後,你又要下水去湖裡找人魚,」凱瑟琳聲音幽幽的,「去干什麼來著?找回你最心愛的寶貝?」

  塞德裡克猛地看向我,然後突然意識到什麼,又挪開。

  凱瑟琳拖長聲音:「我覺得這個心愛的東西應該不會是人,你說呢塞德?」

  塞德裡克就紅了臉,我咯咯笑著握緊了他的手。

  「而且這個東西過一個小時就會消失不見了——你只有一個小時時間,塞德。」亞倫分析著歌曲。

  「別說一個小時,我可能只能在水底屏氣一分鐘呢。」塞德裡克說,「總有一個能在湖底呼吸的方法,不是嗎?」

  「嗯哼,」我慢慢說,「總有這個辦法的……無非就是把圖書館翻個遍!」

  於是我們就開始了新一輪的圖書館翻書之旅。

  「我實在沒找到比泡頭咒更合適的咒語。」一個上午過去之後,我看著我們旁邊堆成小山的大部頭沉思。

  這個咒語會在施咒者的頭部周圍制造一個大氣泡,以可以用來進行水下呼吸或者隔絕一些有毒、污濁的空氣。我們早在挪威的時候就已經使用過泡頭咒了,塞德裡克唯一需要的就是練習如何增加泡頭咒裡所供的氧氣。

  於是他開始頻繁跑級長盥洗室,在那裡練習泡頭咒,而我們繼續翻圖書館以尋找水底還會有什麼危險。

  「巨烏賊!」凱瑟琳率先提出,「我們不是還常常看見它嗎,梅林,它可真大啊。」

  「我覺得它應該不會傷人,上次它不是還把丹尼斯·克裡維救上了船嗎?」我說。

  「它好像只是把他『甩』上了船,」亞倫實事求是,「但我也覺得巨烏賊不會傷人,它只喜歡曬太陽。格林迪洛比較危險,它們太多了。」

  亞倫指著書上某一頁格林迪洛的照片說。

  照片上的格林迪洛長著犄角,渾身綠色,手指非常長,好像抓人的時候能嵌入肉裡。

  盧平教授曾在五年級的時候曾帶格林迪洛來給我們做課堂實踐,彌補了前幾年我們本該學卻沒學到的內容。擺脫格林迪洛的訣竅是讓它們無法緊緊抓住自己,所以抽離咒對它們很有效,但這個咒語在水下會產生什麼樣的效果還需要進一步的實踐。

  我將要點寫在羊皮紙上。

  等塞德裡克帶著一身沐浴的香氣回來後,我們已經列了滿滿一張羊皮紙。

  他走到我身後,彎腰抱住我,我看到他握著我的手上甚至已經被水泡出了皺褶。我摸了摸他的指尖,他卻只是舉起我的手親了一口。

  等我抬頭,就看見凱瑟琳偷笑著挪開眼睛,而亞倫眼觀鼻鼻觀心。

  「最危險的應該還是塞爾基人魚,」我試圖正經地總結道,「據說它們手裡有武器,而且它們對人類可不友好。」

  我們對著列出的清單一項一項分析該怎麼應對起來。

  **

  在備賽過程中還發生了一點小插曲。

  哈利似乎仍然沒有找到金蛋的秘密,現在已經一月中旬了,哈利三人組看起來焦躁不安。在一次圖書館偶遇哈利時,塞德裡克猶豫了一下,還是站起來。

  「你要去告訴他金蛋的秘密?」我問。

  塞德裡克含笑低頭:「你是不是吃掉了我半個大腦?我要做什麼你都知道。」

  我捂著嘴笑了。塞德裡克沒過多久就回來,看起來很輕松。

  雖然上一個項目他並不是從哈利那裡知道的比賽內容——但哈利是真的以為他不知道,哈利秉持著公平的理念,無私地分享了他了解到的比賽內情。

  現在塞德裡克終於還上了這份人情。

  比賽前夕,我們每天就是上課、做作業、練習,當然,還有黏在一起。

  凱瑟琳和亞倫對我和塞德裡克黏黏糊糊的行為接受非常良好,他們已經能對我們倆在他們面前情不自禁接吻熟視無睹了——我通常極力避免這樣做,但我們一天到晚都待在一起,處於熱戀中的有情人怎麼會忍得住不貼近對方呢?

  經常我只是抬頭問塞德裡克一個問題,下一秒他的唇就湊了過來;吃飯時他不再坐我對面,而是坐我旁邊,兩個人挨得就像長椅上沒有座位了似的;就連晚上入睡前的分別也顯得很困難,沒有人願意做先轉頭回宿舍那個。

  「你談戀愛怎麼那麼粘人啊,塞德。能不能給我們留一些女生時間?」凱瑟琳在一次抱怨,因為她想和我單獨說些話,但塞德裡克一直牽著我的手不放,亦步亦趨跟著我們走了一整條走廊。

  塞德裡克看天看地,捏了捏我的手,最後還是放開。

  就連我自己都覺得我們倆會不會親昵得有些煩人了,剛把這話和塞德裡克說完,他就握著我的手,輕輕咬了一下我的指尖。

  「塞德!」我小聲低呼,「蘇拉都不這樣咬我。」

  他笑起來,轉而堵住我的唇。

  就這樣,很快就到了比賽當天。


第85章 我突然很想,很想回去

  在被鄧布利多一封信叫去校長室前,我們沒有再繼續練習,只是讓塞德裡克做熱身——二月份黑湖的水還冰冷刺骨,我們摸索了一下在水下也能保溫的溫暖咒,以不讓冰冷的湖水一開始就凍僵塞德裡克的身體。

  收到信,我疑惑地和朋友們告別。

  「我們直接去湖對岸見!」我看時間所剩無多,指了指時鐘和朋友們說道。

  一開始去到鄧布利多辦公室的時候,我還以為他有什麼事情要和我說呢。但當我看見赫敏、羅恩還有芙蓉的妹妹——一個看起來只有八歲的頭發如銀色雲霧的小女孩——陸陸續續走進來的時候,我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赫敏顯然也意識到了,但她更多是不可思議,因為按照場上的情況數一數,她只能是克魯姆的……

  「我們是『心愛的東西』?」赫敏開口,說完自己都紅了臉。

  顯然是的,鄧布利多微笑著解釋了一下接下來的情況,並保證我們不會有任何生命危險——哪怕勇士沒有在一個小時內救出我們。這個問題是赫敏問的,她好像很不放心把自己的姓名交給一個沒認識多久的男孩手上。

  我聽到羅恩從喉嚨裡哼了一聲,幸好兩個人沒有在校長室吵起來。

  麥格教授遞了四個裝著黃澄澄液體的杯子給我們,我看了一眼鄧布利多,他眼裡含笑朝我微微點了點頭。

  於是我便仰頭將不明液體喝了下去。幾乎是液體滑落喉嚨的下一秒,我就失去了意識,余光中,赫敏等人的身體像橡膠一樣癱軟下去。

  我大概意識到會發生什麼,但喝完藥水後,我並沒有「再睜眼」就浮出水面。陷入黑暗後,我久違地做了一個夢。

  夢裡是兩只一起伸向火焰杯的手,隨後天旋地轉——我一定在哪裡體會過這種感覺——然後場景變幻成了一片墓地。墓地旁有一棵高大的樹,再後面是一所小教堂的黑色輪廓。

  陰森森的,一片寂靜,幾乎叫人毛骨悚然。

  然後是一聲穿破夜空的尖利高喊——我第一次在夢境中如此清晰地聽見聲音,但我寧願自己沒有聽見。

  那個聲音大喊著:「阿瓦達索命!」

  幾乎是在綠光朝我奔襲而來的下一秒,我猛地從水底冒出頭來,大口大口呼吸。

  「維拉!」塞德裡克、凱瑟琳和亞倫的聲音夾雜著水聲同時響起。我恍恍惚惚抬頭,看見亞倫和凱瑟琳伸長手臂來拉我,而塞德裡克則在身後托著我,將我送回看台上。

  剛碰觸到堅實的地面,一條溫暖的大毛巾就從上至下蓋住了我,凱瑟琳撲過來抱住我,完全沒有管我身上濕噠噠的:「天啊,維拉——你不知道我們多擔心——但你們是最快的!德拉庫爾中途失敗了,你們是第一個!」

  塞德裡克也在旁邊圍著圍巾,他灰色的眼睛在此刻熠熠發光,見我望過去,他坐到我旁邊摟住我。龐弗雷夫人像陀螺似的圍著我們團團轉,給我們不斷更換干燥的毛巾,又將預防感冒的藥劑遞給我們喝。

  「一個優秀的泡頭咒。」亞倫和塞德裡克碰了一下拳頭。

  我卻還有些怔愣,腦子裡不斷回現剛剛看到的情景。它的信息量實在太大了,以至於我一時半會兒沒有反應過來它究竟是什麼意思。

  但接下來人群的歡呼聲打斷了我的思考,是克魯姆帶著赫敏回來了。塞德裡克沒有關注那邊又慌亂起來的人群,只是擔憂地低頭看我:「你怎麼了,維拉?是哪裡不舒服嗎?」

  他伸出手撫摸我的額頭和臉龐,我感覺到他手心傳過來的暖意。

  我抬頭,一對上他的灰色眼睛,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就想掉眼淚,但這也太奇怪了,於是我只是搖搖頭:「謝謝你,塞德。」

  他失笑:「為什麼突然謝謝我?」

  「因為你心愛的寶貝是我呀,」說完我自己都有點臉紅,「而且你是第一個把我帶回來的。」

  我不知道塞德裡克是否真的相信寶物會在一個小時後消失,但我相信他那時候一定很緊張。

  塞德裡克輕輕把黏在我頰邊的頭發撥開,又隔著毛巾摟緊了我:「……我一點都沒意識到,直到看到你被綁在那裡——我嚇壞了……」

  我抬頭吻了一下他的唇畔。

  隨後人群中響起更大的歡呼聲,我朝湖邊看去,哈利和羅恩正艱難地拖著那個七八歲的女孩往岸邊游。芙蓉看起來完全歇斯底裡了,她朝湖邊撲過去,在哈利上來安頓了一下後語無倫次地感謝他,並在他臉上親了兩口。

  「噢,」我笑起來,「哈利臉上像要著火了。」

  塞德裡克卻有些悵然:「他最後回來是因為……他在等所有人質都被接走。」

  「你覺得自己不具備這樣的品質嗎?」我問

  「我確實沒有……」他說,「在解開你的繩索後,我就立刻返回了——事實上我當時已經看到他在那裡,哈利是第一個到達的。」

  「我承認哈利確實具有非常優秀的品質和高尚的道德風範,但我同樣不認為你不具有。」我微微搖頭,「你只是以為所有勇士都會來營救自己心愛的寶物的——這就是比賽要求。」

  塞德裡克愣了一下,然後笑了:「梅林,在你面前好像總是低落不超過五秒鐘。」

  幾個裁判聚在一起討論了一番,最後宣布了得分。哈利果然因為他的高尚舉動得到了加分,現在他的分數和塞德裡克並列第一了。

  芙蓉也在用力鼓掌;哈利偷偷看過來,然後和塞德裡克相視一笑;只有克魯姆不太高興,不知道是因為自己的分數不夠高,還是赫敏看起來沒空理睬他。

  最後,巴格曼宣布了最後一個項目的時間——在四個月後。聽起來又是很漫長的一段時間,在他宣布完後,我感覺到塞德裡克的肌肉都稍微放松了一些。

  「直到六月!」凱瑟琳很興奮地說,好像她才是那個參賽的勇士,「那我們什麼都不用操心了,直到六月份……」

  我們慢慢返回城堡,去換干爽的衣服。

  **

  我是在看卡爾森寄過來的一封信的時候,突然意識到夢中那個天旋地轉的感覺是什麼的。

  卡爾森在信上寫他們最近很忙,幾乎每天都用壁爐和門鑰匙在不同地方穿梭——雖然我不知道他們究竟是在干什麼秘密的大事,卡爾森沒有說。

  門鑰匙!

  看到這個詞的時候,我的腦子像突然劈進了一道閃電一樣,帶我回到了那個夢境裡。我早該想到的,還有什麼能在瞬間移行換境?幾乎是在那兩只手搭上火焰杯的下一秒,場景就變化了。

  「那是一個門鑰匙!」

  我也正是這樣和鄧布利多描述的:「雖然我不知道火焰杯為什麼會變成門鑰匙……以及門鑰匙的目的地在哪裡,我的意思是,那裡只是一片普通的廢墟。」

  「普通的廢墟。」鄧布利多不知道為什麼重復了一下這句話。

  「唔……我是沒看出那裡有什麼特別之處。」我努力回想,「然後就是一個人大聲喊出了死咒——一定有個人死了,教授,可是是誰呢?萬一是碰到了火焰杯的人——噢,兩個,為什麼有兩個?」

  我感覺自己已經有點語無倫次,鄧布利多顯然也發現了,他將我面前的茶杯朝我推了推。

  我拿起來喝了一口,溫熱的液體滑落喉管,讓我鎮靜了一些。

  隨後我才注意到鄧布利多桌面上的一枚戒指——它正被放在一個絲絨的墊子上。戒指樣式很醜陋,是金子做的,中間鑲嵌著一塊大大的、有裂紋的黑寶石。

  「所以有什麼在最後一個項目的時候發生了,」鄧布利多輕聲開口總結,「從哈利的名字被投入火焰杯,到最後——如果那真的是門鑰匙,那對方的目的肯定是把哈利從霍格沃茨帶出去,這點我們都同意吧?」

  不只是我在點頭,牆壁上許多畫像裡的歷任校長們也在點頭。

  「而我們都知道對方是誰。」

  「是伏地魔?」我問,「可是他還很虛弱……」

  「噢,我相信他依然有衷心的追隨者,別忘了,有人衝破萬難逃出了阿茲卡班。」

  「小矮星彼得!」我大叫起來。

  鄧布利多點點頭:「我只是舉個例子,不要低估他的追隨者的數量,哪怕他已經消失了十幾年……」

  「可是伏地魔要對哈利做什麼呢?是殺了他嗎?」我幾乎說不出那個字。

  「重新變得強大,還有殺掉哈利——或許這兩件事同樣重要。他怎麼能允許自己不人不鬼的度過長生?」鄧布利多聲音越來越輕,但我還是聽到了:「長生?他找到了長生的辦法了嗎?」

  「噢……」鄧布利多聲音重新變得輕快起來,「這就是我們正在解決的問題了。」

  我敏銳察覺到這個「我們」並不是指他和我。

  我繼續提問:「那接下來該怎麼辦呢,教授?哈利不應該再參加比賽了,不是嗎?還有其他選手們,或許他們都會有危險。」

  包括塞德裡克——我一直抗拒著自己去回憶夢境中朝火焰杯伸出去的兩只手裡,有沒有一只像他的。

  鄧不利多的視線從半月形眼鏡上方望過來,很溫和,又很凌厲。他是一個很老的老人了,但絕不會有人懷疑他的強大,只要他在,大家就是安心的。

  就像現在,沐浴在他的視線下,我慢慢停止了不自知的發抖。

  「我們當然不會坐視事情發展……維拉,相信我,除非我事先不知情,否則我不會允許任何一個學生在我面前受到傷害。」鄧布利多聲音很堅定,我眼眶裡湧上一點濕熱,點點頭。

  「比賽也要繼續進行……沒有人會相信伏地魔真的要回來了,除了我們兩個。」

  我啞口無言。

  「大家都沉浸在和平中太久了……維拉,你不會明白,為了維持和平,大家會欺騙自己到什麼地步……」鄧布利多看向桌面上的戒指。

  有誰願意打破維持十幾年的平靜,重新回到那段暗無天日的日子?

  我恍然看向窗外。遠處的魁地奇球場上,幾個小黑點正在繞著球場飛馳。我知道塞德裡克不在那裡面,因為我離開的時候,他正坐在我們的秘密基地裡,牽著我的手,說會在那裡等我呢。

  我突然很想,很想回去——

  緊緊擁抱他。


第86章 凱瑟琳不缺乏這種勇氣

  進入三月後,天氣變得晴朗一些了,但走在城堡外空曠的場地上,凜冽的風依然吹得我們手和臉生疼。每天早上帶著預言家日報出現的貓頭鷹都沒那麼准時了,因為狂風總會將它們吹偏軌道。

  莉迪亞最近定了一份《巫師周刊》,經常一邊看一邊傻樂。今天她看到中間的時候,突然大叫起來,招呼我們一起看。

  我們都湊過頭去,莉迪亞念起來:

  「哈利·波特的秘密傷心史——他或許是一個與眾不同的男孩,但他同時……」

  隨著莉迪亞的朗讀,我們所有人的臉色變幻莫測。文章標題是哈利,但主角其實是赫敏,它將赫敏描寫成了一個同時玩弄著哈利和威克多兩個男孩感情的人。其中,斯萊特林的潘西·帕金森還發表了自己的一番看法,表示赫敏一定是制作了某種春藥迷惑了兩個勇士。

  等她念完,塞德裡克看了看名字:「果然是麗塔·斯基特,這女人筆下真是沒半點好話。」

  泰特感嘆:「別去招惹她,你瞧,斯基特把格蘭傑醜化成了——那種□□!」

  「那種□□!」凱瑟琳扯著嗓子,「什麼意思?」

  「不是!我是說斯基特想要將格蘭傑描寫成這樣的女人。」泰特急急解釋。

  「什麼樣的女人,玩弄兩個男孩的心就叫□□嗎?」凱瑟琳和她爭論起來。

  「不——這只是我媽媽這樣稱呼她們……」

  我們面面相覷。

  我重新低下頭欣賞了這篇垃圾:「全篇唯一一句正確的話居然是帕金森說的,就是那句『赫敏腦子挺機靈的』。」

  塞德裡克低頭哼笑了起來。

  不是我們不關注凱瑟琳和泰特的爭吵,而是這種情況最近發生了太多次。

  我和塞德裡克都認為凱瑟琳和泰特的意識不在同一高度,這正是他們最近頻頻爭吵的原因——但他們彼此之間多年的羈絆、友情和愛又太深了。

  痛苦便來源於此。

  我偶爾能聽到凱瑟琳晚上在帷帳裡抽泣的聲音。有一次我終於忍不住掀開帷帳,爬上她的床擁抱她。

  承認自己和一個愛了自己很久的,同時自己也喜歡和依賴的男孩或許沒那麼不合適,是一件很難,同時需要勇氣的事。

  我相信凱瑟琳不缺乏這種勇氣——她只是需要時間。

  這個周末我們又可以去霍格莫德。按照以往的路線,我們先去了風雅牌巫師服裝店看了看衣服,又去蜂蜜公爵糖果店補充了一點糖果。在路過帕迪芙夫人茶館的時候,凱瑟琳捅了捅我們倆的腰——我大笑著躲開,因為我很怕癢。

  「你們倆真的不進去坐一下嗎?你瞧那些花邊,那些霧氣,多有氛圍啊。」凱瑟琳慫恿道。

  「在一群情侶裡接吻,他們不會覺得很奇怪嗎?」我問。

  我們路過這家店無數次,裡面總是人滿為患,霍格沃茨的年輕情侶們似乎非常喜歡這裡,但我和塞德裡克都覺得裡面給人的感覺太像特裡勞妮教授的占蔔教室了。

  「難道在我和亞倫面前接吻就不奇怪嗎!」凱瑟琳睜大眼睛控訴。

  我大笑起來,塞德裡克也笑得咳嗽了兩下,他看起來想再次示範給凱瑟琳看,但我把他推開了。

  因為我們迎面撞上了哈利三人。

  但他們討論得激烈,一點都沒注意到我們已經走到了他們面前。

  「珀西不知奧是否了解克勞奇的那些事情——但估計知道了也會說克勞奇只是不願意為了親生兒子破壞章程……」

  不可避免的,我們聽見了他們未盡的言論。

  「噢,哈利。」我不得不和他們打招呼提醒他們看路,「小心腳下。」

  「你們在說克勞奇的兒子?他不是死了嗎?」塞德裡克卻問起了他們的話題,這很少見,塞德裡克可不是那種會探聽別人說話並插嘴的人。

  聽起來他很感興趣,於是我也望了過去。

  隨後我們七個人就擠在三八掃帚酒吧裡擠成了一團。

  七杯溢著泡沫的黃油啤酒被放到了我們面前。

  「是我爸爸告訴我的——克勞奇先生的事情。」塞德裡克先開口,「他是曾經的魔法部法律執行司的司長。」

  我、凱瑟琳和亞倫都不知道這件事,看哈利等人的表情,他們顯然也才知道不久。

  「他被人預測為最有可能當選下一屆魔法部部長的人,尤其是在伏地魔失蹤後,幾乎就是時間問題了……」塞德裡克低聲道。

  「那發生了什麼?」凱瑟琳忍不住問。

  「他的親生兒子被抓住了!」羅恩同樣輕聲地搶答,「和一群憑借著花言巧語從阿茲卡班逃脫出來的食死徒在一起,好像在尋找伏地魔,想讓他東山再起。」

  我倒抽一口冷氣:「克勞奇的兒子是食死徒?他兒子叫什麼名字?」

  這個問題似乎問倒了所有人,因為沒有一個人回答。

  塞德裡克重新開口:「他是不是食死徒好像沒有定論——不過關進阿茲卡班一年之後他就死了。」

  「小天狼星說,他進去之前就病怏怏的,後來克勞奇和他妻子進去看他,沒過多久他就死了,隨後他妻子也死去了。」

  「他變成了一個孤家寡人。」凱瑟琳總結。

  」而且被調去了魔法部國際合作司,再沒什麼前途可言了。「羅恩補充。

  我卻問:「小天狼星?你們剛剛在霍格莫德村外見到他了,他怎麼樣?」

  哈利頓時睜大了眼睛,似乎才發現自己失言,羅恩傻笑,而赫敏無語地低頭喝了一口黃油啤酒。

  於塞德裡克等人而言,他們對小天狼星的了解僅限於小天狼星被翻案了——他是一個無辜被關進阿茲卡班十幾年的人。在得知小天狼星居然還是哈利的教父後,他們都很驚訝。

  」酷!「凱瑟琳感嘆。

  「他很好——很精神。」哈利笑了,他知道我聽得懂,「他只是太擔心我了,你們知道的,我本來不應該成為勇士。」

  這句話讓我們全場安靜了一會兒。

  亞倫沉靜開口:「那他覺得是誰把你的名字投進去的?」

  我簡直對亞倫一陣見血的能力頂禮膜拜。

  哈利卻搖頭:「不知道,我們猜測過是卡卡洛夫——他以前是個食死徒不是嗎?但穆迪就在學校呢,而且小天狼星說,卡卡洛夫這種人,如果不是知道伏地魔——對不起,神秘人,」他看到羅恩和凱瑟琳打了個冷戰,趕緊改口,「強大得足以保護他,他是不會貿然回頭的。」

  「所以穆迪是為了提防他才來做黑魔法防御術教師的。」我恍然大悟。

  「穆迪在到我們學校就任的前一天還收到了攻擊呢,」羅恩說,「我爸爸去處理了這件事,不過只是虛驚一場。」

  「小天狼星覺得那不是虛驚一場,」哈利反駁,「他認為是有人在阻止穆迪的到來,雖然穆迪三天兩頭就覺得有人要害他,但他可是魔法部有史以來最優秀的傲羅。」

  所以穆迪的神經質並不意味著真有異常情況時他不能識破。

  我突然想起很久以前那個夢,裡面沒有什麼內容,幾乎只是我第一次見到穆迪的情形。

  它只是為了告訴我霍格沃茨即將迎來一位新的教授嗎?還有這個教授不喜歡喝南瓜汁?

  但我知道,不論那個將哈利的名字投進去的人是誰——他最後的目的一定都是想將哈利用門鑰匙弄出霍格沃茨。

  可是他怎麼能確保哈利拿到冠軍?整整三個項目的不確定性,還有魔法部和鄧布利多的親自把關……這個人一定要有超群的智力和非凡的耐心。

  **

  赫敏最近可不好過,上次《巫師周刊》那篇文章讓她吃盡了苦頭。

  接下來的一個星期,她每天都能收到惡意信件,一次她甚至收到了一份未經稀釋的巴波塊莖的濃水,黃綠色液體噴濺到她手上,立刻灼燒出大水泡和瘡疤。

  後來盡管她明智地不打開它們,但仍有人給她寄來了吼叫信,這些信在格蘭芬多的長桌上炸開,讓全禮堂的人都聽見那些侮辱她的話。

  每當這個時候,斯萊特林都會爆發一陣大笑——我有一次終於忍無可忍,掏出了魔杖——但塞德裡克按住了我的手。

  他輕輕動了一下魔杖,下一秒馬爾福那個肥頭大腦的跟班就摔了個跟頭,不幸的是,他正拿著一杯粘稠的南瓜汁呢,它一滴不剩地全喂給了馬爾福那锃亮的腦袋。

  聽著他憤怒地大叫,我和塞德裡克埋頭笑了起來。

  赫敏無疑是個非常堅強而有韌性的女孩,她似乎和斯基特杠上了,不斷跑圖書館試圖查到有什麼可以竊聽的魔咒和方法。亞倫也給她提了幾個想法,但後來都一一被兩人排除掉。

  這下和斯基特較勁的人可多了一個。


第87章 睡個好夢

  五月的最後一個星期,勇士們知道了他們的第三項比賽項目——通過迷宮,獲得放在迷宮中央的三強爭霸賽杯。教授們會在這當中設置很多障礙,之前兩項得分領先的勇士可以首先進入迷宮。

  「所以你們前兩項和火龍、人魚生死搏鬥只是獲得了先進去的資格,」凱瑟琳怪聲怪氣,「真是太值得了。」

  「海格恐怕會在裡面放一些神奇動物。」亞倫說。

  我聞言立刻來了精神:「什麼?神奇動物,這個我熟啊。」

  「沒錯,」塞德裡克就靠過來,「這塊真得拜托勞倫斯小姐了。」

  「不要擔心,」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海格喜歡什麼——類型的神奇動物。」

  除此之外,裡面還有未知的魔法危險,塞德裡克需要練習一下魔咒和黑魔法防御術。

  「萬一你們勇士在裡面遇上打起來呢?」我憂心忡忡,「我們只能確保你和哈利不會對別人舉起魔杖,但沒有辦法保證別人,不是嗎?」

  本來這個時間我們三人應該抓緊復習的,但現在我們誰也沒有心思,只是花了大量時間來幫塞德裡克做准備。其中亞倫發現的定向咒幫了大忙,它能讓魔杖指向正北,這樣塞德裡克就能在迷宮裡判斷方向了。

  這本該是一段重復、興奮而緊張的時間,但一個不大不小的消息暫時打破了一池平靜。

  巴蒂·克勞奇失蹤了。

  這個消息不是登報傳開的,但有在魔法部工作的家人的同學或早或晚都收到了這個消息——這已經是魔法部半年來繼伯莎·喬金斯之後第二個失蹤的魔法部官員。

  如果後者大家還能用喬金斯平時健忘迷糊,她只是在阿爾巴尼亞度假的時候迷路了安慰自己,那克勞奇的失蹤無疑在大家心中蒙上一層淺淺的陰影。

  它很微弱,因為大家對此毫無頭緒,但有什麼冥冥之中就要發生了——

  有些人能感覺到,更多人不願意相信。

  不知道是因為比賽日期的臨近,還是因為聽到了克勞奇失蹤的消息,我最近開始變得有些陰晴不定和神經質。我每天對著我們四人討論出來的魔咒清單確認塞德裡克是否掌握,又寫了十幾頁海格有可能在迷宮裡放的神奇動物信息和應對方法讓塞德裡克熟悉背誦。

  我也開始頻繁做夢——不是過往預言的夢境,只是之前片段不斷地重現。

  那兩只同時伸向三強爭霸賽杯的手,變換的場景,寂靜的墓地,隨之而來的厲聲大喊,以及避無可避的死咒光芒。

  某種無解和難以言喻的不安、悲傷和壓抑沉沉地墜著我的心,那種漂浮在雲端無法著陸的感覺讓我感覺胸腔裡蒙著一層烏雲,隨時都會下暴雨。

  終於有一天,在塞德裡克的鐵甲咒沒有及時施放成功,被凱瑟琳擊飛出去落在墊子上時,我沒忍住痛哭出聲。

  朋友們都嚇了一跳。

  亞倫驚得整個人站了起來,他好像想碰我,伸手觸碰了我捂著臉的手腕,但很快又收了回去;凱瑟琳衝過來蹲下,試圖隔著我蒙面的手看清楚我的狀況:「梅林啊,對不起,我不小心的——維拉,你看塞德裡克沒事。」

  塞德裡克確實沒事,他在我身邊坐下,那種熟悉的暖意和氣息剎那間包裹住了我,可我的淚水卻越流越多——

  可能是因為我知道有人會來幫我擦拭眼淚。

  「嘿,維拉,我什麼事也沒有呢,」塞德裡克含笑將我摟進他懷裡,我曾經依偎在這個位置很多次,「你瞧,什麼傷也沒有——「

  這個位置能側耳聽見他的心跳,一下,一下……強健而清晰地回響在我耳邊。

  凱瑟琳握著我的手,我一低頭,就看見她擔憂望著我的大眼睛——我無意給她帶來這樣的恐慌,只是……

  只是塞德裡克倒在地上那個瞬間,我的心好像被人像捏海綿一樣狠狠地捏緊了,和海綿不同的是,它滴滴答答地落下了血。

  亞倫沒有說話,但我知道他一直在我身邊。

  因為我手裡干淨的紙巾就沒有斷過,而被眼淚和鼻涕沾濕的紙巾又靜悄悄的不見了。

  過了好一會兒,我才從那種被擠壓心髒,烏雲覆天的感覺中回過神來。

  「……對不起,」我顫聲說,「可能是決賽要到了……我有點害怕。」

  我感覺到塞德裡克落了一個吻在我頭頂:「別擔心,維拉,我不會有事的——只是走一個迷宮不是嗎,我每天都在練習魔咒,背熟了應對神奇動物的方法,而且我現在知道該怎麼樣走一個迷宮。」

  「最重要是,鄧布利多在現場呢,他不會讓任何一個他的學生出事的。」塞德裡克繼續說,「等到時候我走出迷宮,你可能會發現我身上只有衣服被炸尾螺噴出幾顆洞。」

  我確實咧開嘴笑了,但與此同時,一滴淚又掉了下來。

  我想起那天鄧布利多堅定的聲音,他說——

  「除非我事先不知情,否則我不會允許任何一個學生在我面前受到傷害。」

  他能成功阻止這一次未知受害者的死亡嗎?

  直到比賽開始那天,我依然沒有答案。

  比賽當天,克勞奇仍然沒有出現,於是魔法部只好讓康奈利·福吉——現在的魔法部部長擔任第五名裁判的職務。但塞德裡克顯然已經無心關心究竟是誰做裁判了,早餐時,他拿起一塊菜肉烘餅就往嘴裡送,我趕緊攔截下來。

  塞德裡克這才反應過來——他不喜歡吃這種餅,據他所說,迪戈裡夫人在他小時候經常做,自從有一次連著一周家裡都吃菜肉烘餅後,他就再也不願意咬這種餅一口。

  斯普勞特夫人突然急匆匆走過來:「噢塞德裡克,我忘記通知你了——勇士的親屬被請來觀看比賽,你可以和家人見見面。」

  塞德裡克顯而易見地高興起來,同時夾雜著一點幸福的抱怨:「噢,可不能讓我爸爸見到哈利,他最近很看不慣他。」

  我們都知道為什麼。

  塞德裡克本來想讓我一起去會議室,但被我笑著拒絕了:「他們很久沒見你了——快去吧。」

  他便俯身吻了一下我,轉身離開了。

  我感覺到這個吻殘留在我的嘴唇上的溫熱,卻不知道為什麼打了個冷戰,腦子裡莫名出現了哭泣的迪戈裡夫人。

  凱瑟琳遞了一杯南瓜汁給我,雖然我已經飽了,但為了轉移注意力,我還是喝了下去。

  塞德裡克陪著迪戈裡夫婦回來和我們一起吃午飯。他們顯然已經知道我和塞德裡克在一起的事情,因為迪戈裡夫人一見到我就快走幾步和我擁抱:「噢,維拉——我可以這樣叫你嗎?我早就知道的,你們會在一起,我早就知道的……」

  她沒有再說下去,只是含笑撫摸了一下我的面龐。

  如果不是時機不對,我真的很想知道她是從哪裡早知道的。塞德裡克俊美的臉龐泛上動人的紅暈,他站在旁邊輕聲喊了一聲媽媽,不知道是想阻止她說那麼多,還是純粹感到不好意思。

  迪戈裡先生和我握了握手,他開始和我討論起神奇動物的事情來,說到興頭上,甚至端起杯子和我碰了碰南瓜汁。

  飯後,塞德裡克陪迪戈裡夫婦在城堡裡散步。我、凱瑟琳和亞倫則各自回到休息室,一般我是沒有午睡的習慣,但今天不知道為什麼感覺疲憊而心慌,整個人懨懨的打不起精神來,凱瑟琳摸了摸我的額頭。

  「唔,好像沒有發燒,你要不要躺下來睡一會兒,維拉?」她坐在沙發上,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示意我枕上去。

  我居然真的在她大腿上睡著了,一開始什麼夢也沒有做,只是覺得熱,過一會兒突然又打了個冷戰。我不確定自己是不是把這個字說了出來,因為很快就有什麼東西蓋在了我的身上。

  然後有人握住了我的手:「維拉……你發燒了,我送你去醫務室,好嗎?」

  是塞德裡克。

  但我睜不開眼睛,身上忽冷忽熱,頭疼欲裂。

  我好像被人抱了起來,走過一段路,然後重新落在一張柔軟的床上。我聽到輕微的玻璃瓶碰撞的聲音,還有男女低微的說話聲。

  「塞德裡克,時間快到了……第三項……」

  有一只手輕輕碰了一下我的額頭和臉龐,然後一個柔軟的事物落在我的眼皮上,過了一會兒,又落在唇邊。

  「睡個好夢,維拉,」仿佛隔著很遠,我聽到塞德裡克含笑柔和的聲音,「等你醒來,我就已經完成第三項比賽了。」

  我醒不過來,卻已經想要流淚,不知道是因為身體太難受,還是因為他要離開。

  我想說不要去,留下來陪陪我——這個比賽危機四伏,有人想將哈利帶出霍格沃茨,三強爭霸賽獎杯已經被換成了門鑰匙。不要做第一個,不要觸碰獎杯。

  請允許我自私地說——如果一定要有一個人觸碰它,不要是你,塞德裡克。

  但我沒能說出任何話。

  他的腳步聲消失了。


第88章 您一定能救他

  我不知道自己被困在黑暗裡多久,夢境裡的墓地和綠光不停地反復重現,直到最後一次,它終於往下走,我看見了哈利,他渾渾噩噩,和鄧布利多正坐在一起,他們對面是——穆迪教授。

  但好像不是穆迪教授,因為他的臉和身體正慢慢地發生著變化,

  他變成了一個皮膚蒼白,生著一頭淺黃的亂發的男人。雖然我不知道他是誰,但至少我能確定他絕對不是穆迪教授。

  我見過這種變化——在一年前,我眼睜睜看著小矮星彼得從一只老鼠變成了一個人——但從一個人變成另一個人並不需要阿尼馬格斯,他只需要一種魔藥……

  復方湯劑!當然,這正是裝在假穆迪教授酒瓶裡的東西,這才是夢境想要告訴我的內容。

  我掙扎著想要起來,要趕快把這件事告訴鄧布利多,告訴他穆迪教授是假的。但夢境依然沒有停止——

  場景變幻成了一個禮堂,我意識到這是我們臨放假前的離校宴會,平常這裡時時有著各種各樣的裝飾物,用獲勝學院的色彩裝飾一新,但今天它們都不見了。教工桌子後面的懸掛著黑色的帷幕。

  我意識到自己又開始哭泣,因為龐弗雷夫人的聲音隱隱約約傳來,她試圖喂我一點水,又為我擦掉眼淚。我還聽到她和不知道誰討論要不要送我去聖芒戈的聲音。

  但我沒有多余的力氣理會。

  我看到整張赫奇帕奇長桌上蒼白、悲哀的面孔——這已經開始讓我瑟瑟發抖,遍體生寒——隨後大家紛紛起立,禮堂裡響起一片板凳移動的聲音,他們齊聲說——

  我猛地驚醒了,一邊抽泣著,一邊就要翻身下病床。窗外天色已黑,我能聽到魁地奇球場傳來嗡嗡的轟動聲,像是很多人同時在說這話。

  龐弗雷夫人聽到聲音走出來,她驚訝地想過來讓我重新躺回去:「勞倫斯,快躺下,你還發著高燒呢。」

  我能感覺到自己渾身發熱,臉頰通紅,但我也知道自己不能再在這裡待下去了,我要趕緊去告訴鄧布利多穆迪是假的這個消息——

  還有塞德裡克,我要讓比賽停止,讓塞德裡克從迷宮裡出來。

  已經變化了那麼多事情,這件事一定也可以與夢境不同。

  我沒有理會龐弗雷夫人在我身後的叫喊聲,一路朝魁地奇球場跑去——那裡已經被一道二十英尺高的樹籬圍住,遠遠望去像一個黑色的、沉默的龐然大物。

  擠過重重的人群,我朝著站在看台前方的鄧布利多走過去,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他的臉色看起來沉重而嚴肅,遠眺著已經閉合的樹籬,和身後興奮得鬧哄哄的學生們格格不入。

  「鄧布利多教授!」我終於擠到了他身邊,鄧布利多驚訝地轉頭望過來,他身邊的巴格曼也對我投以注視,「維拉。」

  「鄧布利多教授——我有事要說。」我懇切地望著他,老人面色嚴肅,將我帶到少人的地方,他揮了揮魔杖,空氣立刻泛起一層淺淡的漣漪,眾人的討論聲和喊叫聲像在水下聽一樣朦朦朧朧,模糊不清。

  「是穆迪教授——他是假的,他在喝復方湯劑!但我不知道他是誰。」我有點語無倫次,「有人死了,我看到禮堂裡的黑色帷幕——是……」

  我抖動著嘴唇,什麼也沒說出來。

  直到鄧布利多將他的手放在我肩膀上那一刻,我才發現自己的身體顫抖得有多厲害。

  「您一定能救他,對嗎鄧布利多?」我幾乎在哀求。

  遠遠的,迪戈裡夫婦好像在看著我,我不敢直視他們的目光——如果那些黑色的帷幕真的是為了塞德裡克而升起,他們兩個人作為父母會如何痛苦……本該帶來榮耀的賽事,卻無端端帶走唯一的兒子的生命。

  鄧布利多低頭,深深地望著我,「我保證,維拉,我會竭盡所能改變這一次的結局。」

  我落下眼淚,不知道是因為我正在發燒的緣故,還是因為絕望,它們灼熱得幾乎要燙傷我的眼眶和面頰。

  幸而我並沒有在這樣極度的焦灼中等待太久,每當我忍不住要邁出步伐衝進迷宮,鄧布利多按在我肩膀上的手都會微微用力。

  突然,看台前方發出一聲巨大的爆破聲,霎時間,原本的空地上就多了兩個人——兩個站立著的人。

  兩個人臉上都帶著驚魂未定的表情,似乎剛剛發生了什麼令他們很震驚的事情。哈利目光有些呆滯,而塞德裡克已經在環顧四周,直到他看見我。

  他楞住。

  然後他笑了起來,朝我張開雙臂。

  這次鄧布利多終於沒有阻攔我,我奔跑著衝進塞德裡克懷裡,終於哭了出來。

  「為什麼哭,維拉,是太高興了嗎?」塞德裡克含笑低頭,替我把眼淚擦掉,「你還發著燒呢,怎麼跑出來了,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他話好多,但我永遠聽不夠。

  我抬頭看他,隔著眼淚,我突然意識到那個夢裡曾出現過他的面孔,但因為太痛苦,我給忘記了。

  那個夢裡,他的面孔僵硬,灰眼睛沒有表情,像一所廢棄的房屋的窗戶。

  而現在,這個低頭望著我的高大青年,灰色的眼睛溫柔、明亮,裡面好像泛著一些什麼我隔著眼淚看不懂的情緒——但我很快知道了。

  因為他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吻了下來。

  這個吻沒有持續很久,分開後,我們又擁抱了一下,然後我退出他的懷抱,將他留給苦苦等待著的迪格裡夫婦。

  人群裡傳來各種各樣的聲音,有問這到底算什麼情況的,有問這是不是並列第一的,還有人震驚於如果這算並列第一,那霍格沃茨就包攬這次的兩個第一名了。

  凱瑟琳和亞倫擠到我旁邊,他們紛紛關懷我的身體,我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後背已經布滿冷汗,頭暈目眩,幾乎下一秒就要暈過去。

  但還有一件事——我環顧四周尋找鄧布利多教授和假穆迪的身影,不過誰我也沒找到。

  凱瑟琳堅持我應該回到醫療翼去,從亞倫和走過來的塞德裡克的臉色上看,他們也是這麼想的。於是我沒有再堅持,被塞德裡克半摟半抱著回到醫療翼。

  龐弗雷夫人毫不客氣地批評了我一頓,但知道塞德裡克和我是情侶關系後,她又緩和了臉色,沒有繼續加苦我的藥劑。

  我重新躺回到床上,還胡思亂想著不知道鄧布利多他們現在在哪裡,知道穆迪是假的以後他們會怎麼做呢;還有塞德裡克和哈利到底遇到了什麼,他們真的被門鑰匙轉移了嗎,又是怎麼樣安然無恙地回來的?

  朋友們圍坐在我旁邊,塞德裡克俯身,將手輕輕地搭在我眼皮上:「睡吧,維拉,我知道你想要問什麼——等你醒來好了,我就告訴你。」

  我實在太累,太困了,在黑暗來臨前,我握住了他的手。

  很快他就將另一只手也握了上來,然後放在嘴邊落下一吻。

  今夜無夢。

  **

  我是後來才意識到那一天究竟被改變了什麼。

  再次醒來,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我聽到輕微的翻頁聲,側頭望去,看見塞德裡克沉靜的側臉,他坐在我床邊的椅子上,將書本放在白色床單上彎腰閱讀著。

  我一睜開眼他就發現了,那種欣悅柔和的笑意就爬上他的嘴角。

  「我讓凱瑟琳和亞倫先回去了。」塞德裡克喂我喝了點水,又摸了摸我的額頭:「不發燒了,還有哪裡不舒服嗎維拉?」

  我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體:「有點喉嚨痛,好像沒什麼別的了。」

  然後我就一直看著他,塞德裡克好像有些疑惑,但什麼也沒問,只是靜靜地回看我。

  「昨晚……」我的喉嚨突然干啞,「昨晚發生了什麼?」

  他便笑:「我就知道你會問——」

  於是他便將驚心動魄的迷宮賽程說了出來,從芙蓉的尖叫,到奇怪的克魯姆,還有他和哈利一起戰勝的巨大蜘蛛。

  還有最後兩人同時伸向獎杯的手。

  「但那個獎杯被換成了門鑰匙——我和哈利都驚呆了,不知道自己去到了哪裡。那裡是一片墓地,荒蕪,安靜,沒有人煙。我們把魔杖拔了出來,然後突然我們聽到了有人走路的聲音,他好像抱著什麼東西。」塞德裡克回憶著敘述。

  「哈利不知道為什麼突然間捂著傷疤倒在了地上,隨後我們都聽到一個冷酷的聲音……」

  「他說什麼?」我握緊了他的手。

  「他說『干掉礙事的』。」塞德裡克重新在我的手上落下一個吻,「後來我才意識到那個聲音說的其實是我,但我當時頭腦一片空白——那個抱著東西的人好像已經要抬手了,但下一刻他就被一道魔咒擊倒過去。」

  被一道魔咒擊倒,難道是哈利反擊了?

  「你絕對猜不到那是誰,維拉,」塞德裡克不知道為什麼露出個笑容來,「有人從樹後面走了出來,是小天狼星布萊克、盧平教授……還有勞倫斯先生。」

  「我爸爸?」我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但還沒有等塞德裡克繼續說下去,醫療翼就響起了腳步聲,我們聞聲望去,一個留著長長白胡子的老人慢慢走了進來——他手裡還拿著一包比比多味豆,看起來心情很好的樣子。

  「噢,維拉,你醒了,」他朝我們舉了舉手裡的比比多味豆,「你們要來嘗一顆嗎?」

  我們都沒有拒絕。

  「當然,」塞德裡克笑了,「只要不是檸檬加酸果味的。」

  我和塞德裡克相視一笑,為這初遇的味道。

  鄧不利多便走過來,他顯然是有什麼要和我說,塞德裡克也看出來了。他往嘴裡放了一顆比比多味豆:「唔,草莓奶油。」

  「那一定很甜。」我的眼裡一定流露出渴望,因為塞德裡克似乎下意識想要低頭做些什麼,但他很快又直起身子,」我將午飯帶過來給你,好嗎維拉?「

  我便點點頭,看著他走出了醫療翼門口。

  這一次我的心是安定的。


第89章 就像在曠野裡

  「您說,會不會我們現在才是在夢境裡呢,教授?」我突然問。

  鄧布利多真的思考了一下,他准備往嘴裡塞比比多味豆的手頓了一下,然後才塞進去,被味道怪得齜了一下嘴。

  我沒忍住笑了出來。

  「這個想法很有意思,我也曾經想過這一點,但再往下想下去就太恐怖了,不是嗎?」白胡子老人說。

  我點點頭。

  「其實在那天你描述出門鑰匙降落的地點的樣子時,我就已經大概知道那裡是哪裡了。」鄧布利多找了張椅子坐下,我才發現他今天換了一身碧藍色的長袍,上面點綴著點點繁星。

  「您知道那是哪裡?可是我只形容那裡是一個墓地啊?」我驚訝地睜大眼睛。

  「前提條件是,那是伏地魔選擇的墓地——人們似乎總是把他想像成一個很隨便的人,但事實絕非如此。伏地魔選擇的東西和地點都和他的經歷、他的極度自負密切相關。」鄧布利多說道。

  「那是他姓氏的來源——裡德爾家族的墓地。我曾經去過那裡,墓地、老房子、紅豆杉……一切都和你描述得一模一樣。因此,我提前派了我最相信的幾個人去那裡守候等待。」

  「噢,」我突然想起,「是小天狼星和盧平教授!剛剛塞德說還有……」

  「還有你父親,」鄧布利多笑起來,「當然了,雖然你可能不知道,但我覺得沒有人比你父親更值得托付。」

  我有些一頭霧水,那麼多年來,我似乎從未聽卡爾森密切談起過和鄧布利多相關的什麼事情。

  「你父親不是在那裡等待的,事實上,他一直在迷宮的中心,等著誰來觸碰它。」

  「所以他是和門鑰匙一起到的墓地——我明白了,萬一門鑰匙降落的地點真的不是墓地,也能保證有個成年人在場保護他們。」我眼前一亮。

  鄧布利多贊許地點點頭。

  「所以那個出現的人是誰?塞德裡克剛剛還沒說完呢。」我問。

  「噢,」鄧布利多又往嘴裡送了一顆比比多味豆,「你也認識這個人呢,他是小矮星彼得。」

  「小矮星彼得!」我低聲驚呼。有什麼把一切都串在了一起,小矮星彼得的出逃、假穆迪的出現、三強爭霸賽的每一個環節……一環扣一環,一招不慎,他們都達不到將哈利送出霍格沃茨的目的。

  「幸好萊姆斯在那裡,不然小天狼星一見面就會干掉彼得。」鄧布利多補充說明了一下。

  「那伏地魔呢?」我繼續問,「他怎麼不出現。」

  「他已經出現了。」

  「在哪?」我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小矮星彼得的懷裡。」

  我張大了嘴巴:「他……他被小矮星彼得抱著……」

  「伏地魔太虛弱,太虛弱了,他被剝離了肉身,在阿爾巴尼亞不人不鬼的生存了十三年。這和我猜測的一樣——他的目的是想重新強大,東山再起。」

  「那這和哈利有什麼關系?」

  「有著密切的關系。」鄧布利多沉靜地凝視我,仿佛有無限智慧蘊藏在他藍色的眼眸中,「有一種古老神秘的黑魔法,能重塑人的肉身,也就是使他復活。而這種黑魔法需要三種強效的藥引子。」

  「父親的骨、僕人的肉,還有仇人的血。」

  「而我們都知道他會選擇誰的,哪怕實施這一點再困難。他需要十三年前使他失去魔力的人的血,因為這樣哈利母親留在哈利身上的保護也會存在在他的血液裡。」

  「他怎麼配用哈利母親的保護!」我大喊。

  「他當然不配——當然,他確實差一點就要成功了,如果沒有你,維拉,我們都知道會發生什麼事。」鄧不利多聲音輕下來,「他會復活,東山再起,一切又將不復平靜。」

  我打了個寒戰。

  「所以後來發生了什麼?」

  「據哈利和塞德裡克的復述,還有小天狼星和萊姆斯的補充,我認為他們倆的繳械咒和昏迷咒同時擊中了彼得,這可不好受是嗎?」鄧布利多聲音聽起來根本不像是覺得他不好受的樣子,「於是只剩下了……」

  「虛弱的伏地魔,」我笑起來,「噢,他根本沒有還手之力不是嗎?所以他死了嗎?」

  「他死了嗎?」鄧布利多不知道為什麼重復了一句,「他這具虛弱的不人不鬼的肉身死了,但我不認為他不會再出現。」

  「可是他已經死第二次了啊?我是說,一個人怎麼能死裡逃生那麼多次呢?」我很迷茫。

  「……他在長生的路上比誰走的都更遠了,」鄧布利多聲音低得我幾乎要聽不清,「我們還需要時間,但幸好……昨晚以後,我們有更多的時間了。」

  我沒有聽懂,但這並不妨礙我還是高興起來。

  「噢,對不起,教授,我還是想再確認一下,是誰殺了他,用的是死咒嗎?」我生怕伏地魔這具虛弱的身體還留存在這世上。

  鄧布利多沒有正面回答究竟是殺了他這個問題,他只是挑了挑眉,然後繼續吃比比多味豆:「唔,我想他這具身體確實死得非常透徹了,殺死他的是一個對他有著強大恨意,法力高強的巫師。」

  莫非是小天狼星?我心想——伏地魔殺死了他最好的朋友,他對伏地魔一定恨之入骨。

  我突然想起了什麼:「對了,真正的穆迪教授呢?他怎麼樣了?」

  「他還活著,但恐怕精神和身體上都要恢復很長一段時間了。」鄧布利多回答道。

  然後我就聽了一個很長的,有關於父子、母子、愛、信仰、殘暴無情和喪失人性的故事。

  「小巴蒂·克勞奇應該被關進阿茲卡班,對嗎?」我問。

  「按理來說應該是的,但是事情出了一點小小的意外。福吉來的時候帶著攝魂怪一起,剛一見到小巴蒂·克勞奇,攝魂怪就給了他一個吻——一個致命的吻。」

  「那他豈不是已經生不如死!」我捏緊了被單,「可是這樣他就沒辦法出庭作證說出他究竟做了什麼可怕事情,殺死了什麼人了!」

  鄧布利多只是緩緩搖了搖頭:「在面對維持了十三年的井然有序、穩定舒適即將被打破之時,我們並不能期待所有人都心性頑強堅定。但實話實說,我確實對福吉感到很失望。」

  昨晚本來應該是一件與夢境完全不同的走向,發生了一件天大的好事,但小巴蒂·克勞奇無法出庭作證一事又潑了我一桶冷水。

  門口突然傳來凱瑟琳他們的聲音,鄧布利多聞聲站直了身體:「唔,看來你的朋友們已經打包好午飯——那我就不把這盒比比多味豆留給你了,維拉。」

  我笑著和他告別。

  臨出門前,鄧布利多突然轉身:「我突然想起來,卡爾森有句話讓我帶給你——」

  「他說什麼?他怎麼沒有來看我?」

  「卡爾森有更重要的,至少目前來說更重要的事情去做,」鄧布利多含著淡淡的笑意,「他讓我轉告你,『假期見』。」

  **

  剩下的一個月裡,塞德裡克作為不用參加期末考試那個人,卻一直參與著我們的復習。他一直在幫我回顧各科筆試需要考的內容,甚至嘗試著和亞倫一起押題。

  要是他不要總是在我思考背書的時候湊過來親我,我會更感激他的。

  六月底到七月初這段時間,經常有雨。有時候上一秒我們還在草坪上曬著太陽,下一秒烏雲就沉沉覆蓋而來,豆大的雨點隨即落下,我們便四散逃回城堡內。

  這天我和塞德裡克在黑湖旁邊散步,他心血來潮,想和我描述一下那天水下的景像。

  「剛下去的時候水簡直冰冷刺骨,幸好有在水下也能使用的保暖咒。湖底非常暗——老實說我以為巨烏賊會是第一關呢,但它並沒有出現。」塞德裡克牽著我的手,走在靠湖的那一邊,「水底簡直像個叢林,到處都是糾纏的水草,和灰亮的湖水一起晃動……」

  「我當時想著一定要上來告訴你,原來黑湖底下是這樣的。」塞德裡克抿嘴笑了一下。

  我便也隨著笑起來。

  隨後他說起抓住他的格林迪洛,一大群游過他的彩色尖嘴魚,差點纏住他手腳的仿佛神奇生物的海草,還有拿著長矛的人魚。

  「他們真是長得不怎麼樣……後來我就看見了你,老實說那時我真是嚇了一跳……我很害怕。」

  突然有一滴雨落在我鼻尖。

  「要下雨了。」塞德裡克伸手替我擦掉那滴雨,但很快雨點就變大變密集起來,在黑湖灰藍色的水面上濺起一圈一圈小的漣漪。他想脫掉外面的長袍給我蓋住腦袋,我們倆一起衝回去。

  但我按住他的手。

  「我最近新嘗試了一個魔咒!」我興奮地告訴他,「正好今天試試,你看——」

  我舉起魔杖,本來這個魔法應該隨著氣霧升起一道透明的薄膜,幫我們擋住雨滴。但今天魔杖尖猶豫了一下,先長出了一條枝干,然後在頂端綻開了一朵粉紫的花,花朵很大,勉強將我們都遮了進去。

  我們挨得緊緊的,我抬頭看向塞德裡克:「怎麼樣,是不是很漂亮?」

  他看了一會兒這把神奇的雨傘:「哇哦……太漂亮了,你教教我,下次我要變一朵藍色的……」

  塞德裡克話還沒有說完,花朵卻在大雨中蔫了下來,它垂落下輕柔的花瓣,晶瑩的雨水彙聚成一線墜落在草地上。

  「唔……」我在思考著該怎麼解釋這把「傘」今天是第一次實戰。

  但我的下巴已經被輕輕抬了起來,然後他閉眼,吻上我。

  很快我幾乎就拿不穩魔杖了,就在我手一軟魔杖要掉落之時,塞德裡克牢牢握住我的手,讓花朵依然盛開在我們頭頂。

  我們在一朵蔫蔫的粉紫色花朵下接吻,漸漸有雨水穿過花瓣的縫隙落在我們頭頂和臉上,但我們誰也沒有理會。我已經分不清我被吸吮的究竟是舌尖,還是裸露的、含苞柔弱的薔薇。

  亦或者是我擂鼓般的心髒。

  我是如此清晰的感受到了我們之間翻滾著,恨不得住進對方心髒的愛意。

  就像在曠野裡,被雨淋濕全身這般清晰。


第90章 十六年後

  塞德裡克和哈利最後對半分掉了獲得勝利後的一千金加隆。

  一拿到錢,塞德裡克就在最後一次去霍格莫德的時候請我們三個人各吃了一大杯水果雪花流汁冰。我和凱瑟琳一開始很懷疑這個新品的名字,但出乎意料的,它還真的蠻好吃的。

  隨後他還想幫我買下任何一件我盯著超過兩秒的東西,被我哭笑不得地制止了。

  「噢,塞德,」我拿起那條棕色、黃色、紅色、紫色相間的圍巾,「我只是被它奇異的配色吸引了,難道你要我送你這條圍巾嗎?」

  他就湊過來貼了貼我的臉頰,很粘人,很可愛。

  和我假期前愉快的校園生活不太一樣的是,韋斯萊兄弟最近看起來總是悶悶不樂。我現在依然為他們的發明提供材料,只是比較少參與他們的討論了。

  終於有一次,我在一次討論後攔住他們。

  「你們還不打算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嗎?」我問。

  「噢,沒什麼,」弗雷德偏過頭去,「沒什麼大不了的,至少現在已經不重要了。」

  「我們已經放棄了。」喬治聳了聳肩膀。

  我不依不饒地追問下去,到最後他們實在沒辦法了,終於說出了事情的原委。

  原來在魁地奇世界杯賽上,韋斯萊兄弟和盧多·巴格曼打賭愛爾蘭會贏,但克魯姆會抓住金色飛賊,他們賭贏了,巴格曼隨之付給他們一大堆金幣——但那些金幣居然是小矮妖的金幣,沒多久就消失了!

  「……我們三番五次寫信找他,但他態度變得非常惡劣,最後說他一分錢也不會給我們的。」

  「那本金呢,你們總能要回本金吧?」我問。

  然後我從兩雙麻木的眼睛中得到了答案。

  「……這,這實在太卑劣了!」我感覺自己氣得都有點缺氧,以至於弗雷德反過來安慰我:「沒事的,維拉,都過去了——」

  「對啊,」喬治也說,「大不了賺幾年錢再……」

  他們停住了話頭,但我接著說了下去:「再開笑話商店嗎?」

  真不知道他們覺得自己能瞞得住我什麼。

  弗雷德撓了撓頭:「唔,有點困難不是嗎,可能要很多很多年後才能實現了……」

  「如果那時候媽媽還沒有抓狂的話,要知道她還在希望我們進魔法部呢。」喬治笑嘻嘻的試圖插科打諢。

  但我站了起來:「我有錢。」

  「什麼?」他們好像沒有聽懂。

  「我說,」我重復,「我有這麼多年來的『分紅』,你們忘了嗎,我要投資到你們的店裡!」

  「可是……」喬治不知道該不該開口,「我們算了一下,開個店至少得600金加隆。」

  「啊哈,」我叉著腰,有些得意,「你們大概不知道我真的有點小錢。雷奧——我的魔法教母……不是,我的爸爸的助手很會投資,他每年幫我打理財產。老實說我還不確定現在我有多少錢呢,得回去問問他才行。」

  弗雷德看起來依然很驚恐的樣子:「你真是發神經了,那可是600加隆。」

  「你用你的全副身家——幫助我們開店?」喬治有些破音。

  「拜托,說好聽一點,我是在進行投資,」我翻了個白眼,「——你們該不會覺得自己賺不到錢吧!」

  「而且現在離你們畢業可還有一年了,剩下這一年我們再賣多點東西,賺的錢應該能多買一個展示櫃?」

  「……」兩人依然呆呆地望著我,「但是……」

  「好了,沒有但是。」我一拍手,已經沉浸在這家店未來客似雲來的景像中,「我沒在全世界到處亂跑的時候可以來收錢嗎?我還可以幫你們講解!你們想想,除了你們還有誰會比我更熟悉你們發明創造的東西呢?你們還可以租那種三層的店鋪,下面兩層開店,最上面一層睡覺……」

  「你真是發瘋了。」弗雷德突然站起來說,我愣住,但下一秒他就俯身擁抱我,「……這是一個表達感激的擁抱。」

  我笑了,回擁住他。

  兩秒鐘之後,我分開。

  喬治在後面看著我們,笑得怪怪的。

  「我會有這家店的分紅嗎?」我睜大眼睛問。

  「噢,你在想什麼呢。」喬治變得嚴肅,然後很快又咧開嘴笑了,「老規矩,而且你來幫忙,我們還發工資給你哦。」

  「時薪很高哦,一定要來。」弗雷德補充道。

  我用力點頭。

  **

  這次假期前的分別好像比過往每一次都更難。

  凱瑟琳已經在問要不要他們出去避讓一下,把包廂留給我們了。我笑著去捏她的腰,她鯉魚打挺一樣從我身邊躥到了包廂角落。

  出包廂前,我和塞德裡克最後交換了一個吻。

  「開學見,維拉。」我聽到他含含糊糊在唇間發出的聲音,是每一次假期前我們都會說的話,但這次格外動聽。

  來接我的只有雷奧一個人,我習慣性地問了一句:「卡爾森呢?他又去哪裡了?」

  雷奧說:「沒有,他在家呢。」

  「他在家!」我暴跳如雷,「他在忙什麼大發明,為什麼不來接我。還有三強爭霸賽之後……哦你可能不知道,他來了霍格沃茨,但卻沒有來看我一眼!」

  「唔……」雷奧不知道為什麼有點支支吾吾的,他摸了摸我的腦袋,像在安撫一朵憤怒的小蘑菇,「你回去就知道了。」

  一路上我都在打著腹稿,准備回去一條一條質問卡爾森為什麼不關心我。但等我氣勢洶洶走到門口准備推門而入,我卻突然停下了動作。

  裡面傳來幾個人說話的聲音——當然有卡爾森的,我熟悉他的聲音;格蘭達也在,我聽見她隱隱約約傳來的說話聲:「……你看起來好緊張……」

  但還沒有結束,在他們中間,還有一道女聲。

  我確信我沒有聽過,卻恍惚間熟悉得讓我戰栗。我渾身上下好像過電一樣猛地一顫,握著門把手的手也在發抖。

  突然間有一只大手覆在我肩膀上,掌心的溫暖哪怕隔著衣服也傳遞到我全身。

  雷奧走到我旁邊,輕輕幫我推開門。

  我突然有些害怕——好像有點太突然了,我沒有做好准備——難道不需要在一個天氣更好的時候嗎,去一家餐館,或者在一個花園,我們一轉彎相遇。

  而不是在家裡——這個場景實在太熟悉了,我曾經幻想過很多次她在家中的存在。

  我想轉身跑開,但太晚了,門已經打開,而那個女人也偏頭望過來。

  我撞進一雙再熟悉不過的眼睛裡——那雙熟悉的,我在報紙上撫摸過無數次,在鏡子裡也覺得相像的,似我的深藍色漩渦中。

  那個女人正站在我面前,看起來消瘦而單薄,但依然美麗驚人,她望過來的眼神居然也和我是相似的。

  極致的渴望,還有未知的恐懼。

  卡爾森和格蘭達立刻站了起來,他們不知道為什麼都收起了臉上的笑容——但這分明是重逢的一刻。

  如果算上我還沒有記憶時的相遇的話。

  「……」我動了動嘴唇,但沒有說出話。

  「你是莎莉斯特……」我不知道自己最後吐出來的這句話是不是細若蚊吶,但我確信她聽到了,因為下一秒就有一滴晶瑩的淚從她眼眶裡落下來。

  「維拉,」她聲音聽起來在竭力保持穩定,但那顫抖的聲線還是出賣了她,「……對不起,我是你……我是——」

  「媽媽。」我只吐出一個詞,就將這句話補充完整。

  她淚落如雨。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微微笑起來,朝我張開手。

  然後我義無反顧地落入她的懷抱裡。十六年後,我終於重新擁有了「媽媽」。


第91章 橫跨了漫長十六年的分離

  我本以為他們不會那麼快告訴我這麼多年來媽媽離開我的原因,但在我亦步亦趨跟著莎莉斯特一天後,晚上我和她正躺在一張床上,她就告訴了我一切。

  橫跨了漫長十六年的分離,原來只是因為一個預言。

  「事實上,是兩個預言——它們改變了一切。」莎莉斯特輕輕撫摸著我的頭發,「一個預言讓伏地魔找到了哈利,一個預言讓他找到了……」

  「你?」我搶答。

  「是你,維拉。」她微微低著頭,我依偎在她懷裡,枕在她柔軟而纖細的肩膀上。

  「大家一直認為特裡勞妮是個瘋瘋癲癲的騙子,但事實上她曾做出過許多高超的預言——那是很多年,很多年我都未曾見過的真正的預言。一開始我認為這和我沒有什麼關系,直到那段語言被食死徒聽到……」

  「她預言了什麼?」我不知道是該先為特裡勞妮居然是個真正的預言家,還是她的預言居然影響了我們一生而震驚。

  「『一個五月出生的女孩,流著預言家庭的血脈,她看見泄露的故事,看見已定的未來,她將會扭轉一切。』這就是預言的全部內容,鄧布利多及時告訴了我它被泄露的消息,而我立刻明白,這個預言裡的女孩指的是你,維拉。」莎莉斯特深藍色的眼眸裡帶著淡淡的哀愁,那麼多年過去,她似乎仍然為當時的心驚而震顫。

  「鄧布利多和我、卡爾森每天都在商量該怎麼辦,這個預言是什麼意思,伏地魔會怎麼理解,又會如何行動?但來不及了,伏地魔顯然也覺得這個人指的是你,他想將你從我們身邊帶走。」她聲音輕輕發抖,「我當然不允許這件事發生。」

  「所以你……」我隱約猜到了什麼,「你主動變成了預言裡那個人,可是伏地魔怎麼相信的?」

  「其實從某種程度上,這個預言指的人完全可以是我,因為我也是在五月出生的,留著坎寧家族的血脈,」莎莉斯特微微笑起來,「但要讓伏地魔相信確實花了點時間,在這之前,我還要說服卡爾森……」

  「他一開始堅決不同意,覺得我們一定能想出什麼,比如躲起來的方法——但我不願意,維拉,那個時候沒有人知道伏地魔會不會倒台——他如日中天,追隨者無數……我不想你在躲躲藏藏中長大。」

  「而且……」莎莉斯特低頭在我額頭上落下一個輕輕的吻,「我們本來就是鳳凰社的一員。」

  「什麼社?」我抬頭看她,她疑惑地笑了一下,「噢,看來鄧布利多和卡爾森沒有和你說任何事情。」

  「這是一個由鄧布利多所創辦的專門反抗伏地魔的一個組織,裡面大多數是一些默默無聞卻勇敢無畏的人……那時候,大多數的人都犧牲了。」

  「哈利的父母……」

  「噢,當然,詹姆和莉莉,」莎莉斯特微微搖頭,我不確定她眼裡是不是淺淺地盈了一汪水,「還有小天狼星、萊姆斯、梅多斯……還有太多太多的人,我已經失去了太多,於是絕對不能再失去你,維拉。」

  我摟緊了她的腰。

  「但很快我們意識到,這或許也是一個在伏地魔身邊安插臥底的機會——我確實花了一點時間取信於伏地魔,鄧布利多給了我莫大的幫助,因為他,我成功『預言』了幾次鳳凰社的行動。」

  「伏地魔嫉妒多疑,他情緒波動很大,我自己都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他才停止不間斷的試探我和入侵我的大腦……」

  「入侵你的大腦?」

  「噢,他可是個高超的攝神取念者,但幸好,我的大腦封閉術學得非常好。」莎莉斯特有些驕傲地笑了起來,「我和鄧布利多花了很長時間整理我們想給他『看』到的記憶,讓伏地魔看見我『從小的預言天賦』。」

  「終於,我成為了他忠誠的僕人,一個為了追隨強大,追求不朽而拋夫棄女的人。他甚至提議可以幫我殺掉卡爾森和你……」我感覺到她微微發抖。

  「那鳳凰社的大家呢?他們都被瞞在鼓裡嗎,覺得你……」我半撐起身體,有些焦急。臥底可不是什麼好做的工作,在無時無刻巨大的可能會被殺死的壓力下,她還承受著被別人誤解,被迫離開丈夫女兒的痛苦。

  「鄧布利多沒有告訴任何人我們的計劃,大部分人應該都相信了,他們覺得我背叛了鳳凰社,投靠了伏地魔……但莉莉沒有,她在不知道內情的情況下依然信任我。卡爾森告訴我,直到他們藏起來的前一天,她還和卡爾森說她知道我一定有不得不這麼做的原因。」我看到莎莉斯特頻繁地眨了幾下眼睛,似乎是在逼退淚水。

  「那伏地魔倒台以後呢,發生了什麼?」我知道一定發生了什麼事情讓莎莉斯特沒辦法回來。

  「在伏地魔『死亡』的消息傳來以後,一開始我以為一切會恢復原樣。但後來發生了一連串的事情……從威森加摩上鄧布利多極力擔保,到食死徒四散分離保命求生……」莎莉斯特微微出神。

  「所有食死徒,不管他們是真的忠誠還是假的追慕,所有食死徒都怨恨我,因為可以『看到一切』的我沒有預見到伏地魔的死亡。」

  「他們甚至覺得哈利那個預言本身就是一個陷阱,而我眼睜睜看著伏地魔落了下去。事實上,在他們看來,我確實『扭轉了一切』,只是朝著完全相反的方向。」

  「進了阿茲卡班的食死徒不會放過我,成功保全自己的食死徒也在到處找我。紐特和阿不福斯幫了我大忙,他們分別收留了我一段時間,但我不想給他們帶來太多麻煩。」

  「不過這些都不是我不回來的最主要原因,維拉……」莎莉斯特將側臉枕在我腦袋上,「食死徒裡幾乎沒有人知道我的真實身份究竟是誰,他們或許知道我的姓氏,但不知道我究竟有沒有家庭,又有什麼故事——這是法國人身份給我帶來最大的優勢。」

  「但有些食死徒知道我長什麼樣子,他們無一例外都是伏地魔最信任,最瘋狂,最忠誠的手下——你明白嗎,維拉,一旦我回到你身邊,你就會擁有一個曾是食死徒,現在又被所有食死徒追殺的母親。」

  「雖然大家都說伏地魔死了,但鄧布利多、我和卡爾森都並不相信。我們認為他只是受了重傷,總有一天他會東山再起。」

  「我別無選擇。多年前我不想讓你過上躲躲藏藏的生活,這個選擇讓後來的我又不得不離開你。」

  「對不起,維拉,如果我早知道……」

  「你們怎麼能早知道呢?」我鼻頭一酸,或許人在極度遺憾的時候總會想這個詞。

  他們預見不到伏地魔知道預言後的行動,不知道伏地魔居然會在兩年後倒台,更不知道走投無路、瘋狂的食死徒會將這一切歸咎在「未知者」的頭上。

  鳳凰社認為莎莉斯特背叛了鳳凰社,但不知道她就是『未知者』;食死徒知道她是『未知者』,但他們不知道莎莉斯特的真實身份;剩下的認識她的人只會以為她和卡爾森分開了……一個難解的死局。

  「那你有沒有偷偷看過我。」我問,帶著一些不講道理的眷戀。

  「噢……」莎莉斯特低低哼笑起來,「我從未失去對你的關注,維拉——卡爾森總能找到辦法給我寄信和照片,我也去偷偷看過你……甚至有段時間,我們經常見面。」

  我有些疑惑地抬起頭:「經常見面?可是我從來沒有見過……等等。」

  等等,我確實從來沒有見過莎莉斯特,但是我見過一個氣質和她很相似的女人,一個強大的、憂郁的、莫名關照我的女巫。

  「你是斯考達裡奧教授?」我聽見自己震驚得有些變調的聲音。

  莎莉斯特又吻了一下我的額頭,我傻乎乎地抬手摸了摸:「一種傳說中已經失傳的幻容術,鄧布利多幫了我大忙……我還在想你什麼時候才能發現呢,寶貝。」

  她伸出手,從我脖子間輕輕勾出那條項鏈:「我將這條我從小帶著的項鏈送給了你,事實上我並沒有期待你會帶上一個陌生人給你的項鏈,但是——」

  但是我真的莫名其妙帶上了。

  我突然想起幾年前那場厄裡斯魔鏡前的對話。我告訴斯考達裡奧教授我在魔鏡裡看到了我們一家三口,而當我問她看到了什麼時,她沉默了很久,最後回答——

  「和你一樣。」

  「坎寧家族已經數百年沒有出現過真正的預言者了,但特裡勞妮的預言讓我意識到,這個人可能就要到來。我比任何人都更不希望你繼承這個能力,它被下的詛咒是孤獨……鄧布利多常常告訴我你們之間的對話,我很高興,維拉,你是個勇敢、堅強、聰明的女孩——你是我的女兒,我沒有一天不為此感到驕傲。「

  「所以你和卡爾森一直知道……」我本來還在淚眼朦朧,突然意識到什麼。

  莎莉斯特微微一笑:「要克制住自己不介入你的想法和選擇,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是嗎……我們一直,一直都在你身邊。」

  「那這次你回來……」

  「鄧布利多認為伏地魔這次恐怕很難再東山再起了,」莎莉斯特挑了挑眉,「他在你們散學宴會上的演講,動搖了整個魔法界。那天晚上之後,不在阿茲卡班的食死徒恐怕再也不會有底氣和退路。」

  散學宴會上,鄧布利多確實發表了一番演講,他將伏地魔變得不人不鬼,預謀復活、以及他最終被再次殺死的事情經過告訴了全校師生。我相信這段話不用兩天,就能傳遍整個魔法界。

  我好像還有很多問題想問,但這會兒腦子迷迷糊糊的,整個人像陷在棉花裡。我聞到莎莉斯特身上傳來的淡淡的馨香,熟悉、淺淡,將我無孔不入地包裹起來,讓我感到一陣困意。

  我睡著了,墜入黑沉的甜夢裡。


第92章 最愛的人都在身邊

  整個假期,我們一家哪裡也沒有去,每天只是待在家裡。不論莎莉斯特走到哪裡,我都像跟屁蟲一樣跟著她,跟著她一起打理花園、一起散步、一起畫畫——她也很喜歡畫畫,沙利斯特回來後,家裡突然多出了很多掛畫。

  原來是卡爾森將它們都收了起來。

  畫裡有卡爾森的單人像,還有手提箱裡各個角落的世界。她也像我一樣,用畫筆記錄了許多他們踏足過的土地。

  還有兩張我的畫像,一張還在襁褓裡呢,另一張看起來長大了一點,正坐在誰的懷裡傻樂。

  那是莎莉斯特決定將自己變成「預言中那個人」的前一天作的畫。

  格蘭達時常來做客。

  我現在終於明白當時她那欲言又止而哀傷的神情代表什麼——在布斯巴頓的日子裡,格蘭達和沙利斯特就是最好的朋友。眼看著朋友深陷險境,隨後不得不家人分離數十年,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感受?

  鄧布利多也來過一次,令人驚訝的是,他還帶來了小天狼星和盧平。於是一場家宴突然就變成了人數眾多的宴席。大家推杯換盞,回憶著回憶不盡的往事,暢想著似乎有美好前景的未來。

  直到那天,我才知道是誰動手殺死的伏地魔——

  原來是卡爾森。

  「殺死他的是一個對他有著強大恨意,法力高強的巫師。」我也終於明白鄧布利多當時這句話的意思。

  小天狼星描述著那天伏地魔醜陋的樣子:「像個嬰兒,但也沒有比他更不像嬰兒的東西了,沒有毛發,但卻好像長著鱗片。臉像一張扁平的蛇臉,上面有一雙閃閃發光的紅眼睛……」

  「還有呢?」我追問。

  「還有?沒有啦。」小天狼星暢快地都大笑起來,將杯裡的就一飲而盡,「然後他就死了。」

  隨後他們又說起我沒聽懂的東西,什麼斯萊特林的掛墜、拉文克勞的冠冕……他們為什麼要找這些東西呢?

  我嘗試抬頭問媽媽,但莎莉斯特只是微微一笑,伸手輕輕撫摸我的臉。

  「這是大人的事……噢,我真不想說這句話。」她低頭吻了我的額頭,「但是,交給我們大人吧,維拉。」

  她什麼都沒有告訴我,我似懂非懂地重新埋頭苦吃起來。

  我當然沒有忘記把這件事告訴我的朋友們,但由於這段故事實在很難在信紙上說完,於是我在去對角巷購買東西的時候,在我們坐在冷飲店,在他們剛往嘴裡送進第一口冰淇凌的時候,我說——

  「我媽媽回來了。」

  三個人停頓了兩秒,然後同時咳嗽起來。

  在四碗冰淇凌消失之前,我講完了這個橫亙了十幾年的臥底故事,當然隱藏了其中預言和我的能力的部分,但這也令故事中多了一些不合邏輯的地方。

  他們三個人顯然都注意到了,但誰也沒有問。

  在我敘述的時候,塞德裡克一直緊緊地握著我的手,當我講到雷奧幫我推開門時,他的手控制不住用力,像是那刻與媽媽重逢的人是他一樣。

  凱瑟琳聽完已經淚流滿面,她幾乎要連自己最愛的酸果口味冰淇凌都吃不下了。但在我拿湯匙挖了一勺塞進她嘴裡後,她又重新開動起來。

  過了一會兒,塞德裡克也宣布了一件事情:他成為了霍格沃茨新的男學生會主席!

  雖然我們早就預料到了這件事情,但在他說完後,我們還是猛烈地鼓起了掌——當然,猛烈的是我和凱瑟琳,亞倫只是很優雅地輕撫自己的掌心。

  接下來整個甜品時間都籠罩在這樣暖融融的愉悅之中,

  我吃得最慢,他們都已經在閑聊著等我了。我吃完最後一口,捧起碗,舉到中間:「干杯!」

  他們很配合地也舉起碗,於是四個空盤的冰淇凌碗就撞擊在了一起,發出了清脆的碰撞聲。

  親人、朋友、愛人……最愛的人都在身邊,我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比這更好的事情。

  **

  當我走下霍格沃茨特快,重新回到這座古老而神聖的城堡,我才像是陡然間意識到——雖然令人很難相信,但這確實即將是我們在霍格沃茨度過的最後一年。

  也真是到了這一刻才發現,時間過得居然這樣快,哪怕在手中盡力握緊,它還是無可奈何地慢慢流逝了。

  開學後,坐在長桌旁看一年級小豆丁們戴著分院帽分院,這種感覺就越發強烈。

  「真想回到一年級啊,」我感嘆,「我願意上去再分一次院。」

  「我有和你們說過嗎,分院帽差點把我分到格蘭芬多。」凱瑟琳勺了一把豌豆放進自己的碟子裡,「我當時腦子一片空白,但它最後還是把我分來了這裡。」

  「真好,感謝分院帽,不然我就遇不到這輩子最好的朋友了。」我肉麻地靠近她,然後看到塞德裡克望向我的眼神,趕緊補充了一句,「之一。」

  凱瑟琳皮笑肉不笑地咧了一下嘴。

  我本以為這個學年除了應付N.E.W.T.考試外,我們只需要好好享受在霍格沃茨最後一年的生活,但塞德裡克和凱瑟琳卻很快忙了起來——過完這一年,赫奇帕奇的魁地奇球隊會空出一個擊球手、一個守門員還有一個找球手的位置,他們必須盡快物色新的苗子了。

  為此,他們舉辦了數輪的選拔會。

  這天傍晚,兩名三年級學生將展開赫奇帕奇魁地奇球隊找球手位置的最後角逐。

  其中一個候選人我們還很熟悉,海倫·貝爾,是個棕色頭發的漂亮小姑娘。她從一年級入學開始就狂熱地收集著所有魁地奇球員的簽名,每一次赫奇帕奇比賽必定到場,揮舞小旗子比誰都用力。

  當然,她飛行技術也非常不錯,在我們得知她父親曾是退役魁地奇運動員後,她的優秀和狂熱也變得不那麼難以理解了。

  另一個候選人叫安德魯·基頓,我和凱瑟琳並不是很熟,但莉迪亞知道他:「他才多大啊……個子還沒我高呢,就開始給我寫情書了。」

  人有愛美之心到不足為奇,最關鍵的是——莉迪亞撇撇嘴繼續說:「斯萊特林的羅莎和拉文克勞的伊莎貝爾也收到了,這還只是我們知道的,你們想想他究竟寫了幾封出去吧。」

  噢,原來還是個心碎成了很多瓣的早熟大情種。我和凱瑟琳相視笑了起來。

  但這畢竟只是人家的私生活,選拔人才還是得看球場上真正的技術。

  傍晚,我們在飯後就來到了魁地奇球場,塞德裡克已經申請了這幾天晚上球場的使用權。亞倫坐在我右邊,凱瑟琳在我左邊唰唰地翻著手上的候選人名單和簡介:「擊球手——為什麼沒有一個有力氣一點的擊球手!」

  「不過幸好,」她突然又感嘆了一下,「韋斯萊兄弟也要畢業了,不用面對一對雙胞胎,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我樂得直笑。

  那邊海倫和安德魯已經跨上了掃帚,飛到了天空中,塞德裡克放出了金色飛賊,金色長著翅膀的小圓球只在大家的視線中停留了一會兒,就消失了。

  「集中精神,」塞德裡克站在地面大喊,「比賽現場的情況比現在復雜一萬倍——但你們只有一個任務,就是找到金色飛賊!」

  他的背影高大而挺拔,站在落日的余暉下,像一座昂藏的小山。

  我捧著臉看著他背影,根本無心留意空中的比拼。

  金色飛賊像吊在小驢前面的胡蘿蔔一樣,時不時出現一下,晃溜兩位找球手兩圈,帶著他們時而拔地而起,時而俯衝落地,時而側翻,時而轉圈。不得不說,兩個候選人的飛行技巧都非常不錯,我一時之間竟分不出誰占優勢。

  「我覺得塞德最後會選海倫。」我試圖開賭。

  但凱瑟琳和亞倫拒絕和我打賭,因為他們也這樣覺得,但和我的純粹偏愛比起來,他們說出了更多緣由。

  「你仔細看,」亞倫朝半空中輕輕抬頭,「基頓開始狂燥了。」

  我眯著眼仔細看去,果然發現安德魯·基頓的表情已經逐漸不耐煩起來,在一次與金色飛賊擦肩而過之後,他停留在原地憤怒地揮了一下拳頭。

  「有空寫那麼多情書,我還以為他有多耐心呢。」凱瑟琳陰陽怪氣。

  泰特附和:「就是就是。」

  我聽著兩人一邊討論一邊拌嘴,不由得失笑。

  最後,海倫靠著一次急轉彎領先抓住了金色飛賊,而這時,最後一縷落日的余暉墜入地平線,整個魁地奇球場籠罩在了一片黑暗當中。

  毫無疑問,在塞德裡克畢業後,海倫將會成為下一個赫奇帕奇的找球手。她興奮異常,舉著掃把又蹦又跳,而和她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在一旁將掃帚砸在地上的安德魯。

  「一名找球手應該像愛護自己的眼睛一樣愛護飛天掃帚。」塞德裡克皺眉,冷冷地說。

  唔,他皺著眉頭也好帥。我站在他身邊,偷偷想。

  可能是我的目光太灼熱了,塞德裡克轉頭和我對視。我朝他做了個「你好帥」的口型,他挑了挑眉,故作鎮定地重新轉回頭去。

  好像誰沒看到他一下子從耳朵臉紅到脖子似的。


第93章 這是我最後一次

  凱瑟琳和泰特終於在一起了。

  雖然我們一直覺得這是遲早的事,但中途發生的許多事情似乎又將這本該板上釘釘的愛侶越分越遠。但幸好,兜兜轉轉,兩個人還是愛更深刻一些。

  「作為陪你熬了那麼多個夜聽你哭的好朋友,我是不是有權利聽一下經過。」我抱胸。

  「呃……」凱瑟琳望天。

  「我還陪你喝了好幾次酒,攙著你回宿舍呢,泰特。」塞德裡克補充。

  「嗯……」泰特紅著臉看地。

  「為了你們這段感情,我和塞德花了多少時間和心血啊。」我還在說。

  「好了好了,」凱瑟琳伸出手表示制止,「很簡單,就是那天我們走在路上……」

  「你們去哪兒?」亞倫很嚴謹地追問。

  「去魔咒課教室,」泰特說,「凱瑟琳有個東西拉在那裡了,我陪她回去拿。」

  「然後有個五年級的格蘭芬多走過來和泰特表白……」凱瑟琳試圖繼續,但我們已經驚疑不定地望向了泰特。

  「是誰,她品味有點特別啊。」我好奇。

  「泰特救了她的命?」塞德裡克的思維已經發散了出去。

  泰特:「……我也沒有那麼差吧。」

  凱瑟琳繼續說:「然後他就拒絕了。」

  「我說我有喜歡的人了。」泰特補充,「她一定要問我是誰,我就下意識往旁邊看。」

  我們不知道多少雙眼睛一起齊刷刷看向了凱瑟琳,她的臉通紅:「——然後就沒啦,就這樣。」

  「等她走之後,我就和凱瑟琳表白,然後我們就在一起了。」泰特總結,然後伸出他們緊握的手給我們看。

  塞德裡克也伸出右手——他正牽著我的左手呢,我趕緊放下來,不參與這場幼稚的炫耀。

  我原以為凱瑟琳和泰特的戀情會給我們的小分隊帶來一些衝擊,但事實上似乎毫無影響,他們依然保持著原來的相處方式——凱瑟琳一天內的大部分時間都和我們在一起。

  「你們倆為什麼不一起做作業?」一天在教室裡完成作業的時候,我試圖發問。

  凱瑟琳正低頭奮筆疾書:「因為我們倆在一起做作業會起到1+1<2的效果——別多想,是因為我們倆不會做的題目都一樣。」見我們臉上正要露出心照不宣的表情,她趕緊解釋,「而且天天見面呢,晚上在休息室也有時間。你們倆一天到晚在一起不會厭煩嗎?」

  這回輪到我和塞德裡克面面相覷。

  「你厭煩嗎?」我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呆呆地問。

  塞德裡克用一個吻回答了這句疑問。

  「我就知道不該問。」凱瑟琳將羽毛筆戳進墨水瓶裡,但很快她發現自己戳錯了瓶子——那是亞倫的。亞倫輕輕一笑,將墨水瓶朝凱瑟琳的方向推過去了一點。

  我已經一個月沒有收到卡爾森和莎莉斯特寄來的信了,自從他們和雷奧、格蘭達一起去了墨脫裡刻尋找無翼角龍之後,就好像人間蒸發了一樣。

  「合理的,」我安慰自己,「那裡是一望無盡的沙漠,我們也不能指望讓龍幫忙送信吧。」

  三天後,丹尼終於給我帶來了一封厚厚的信件。梅林啊,我從來沒有在卡爾森手裡收到過那麼厚的信,他總是想用最簡單的句子打發我。

  雷奧來了之後這種情況好了許多,但他總體上來說也只是平鋪直敘。

  莎莉斯特則不同,她將信件寫成了優美的文學作品,給我細致入微地描寫了看到的景像和神奇動物,她還在信件中夾雜了許多想念——

  這是我很少體會過的情感。

  於是我忍不住把這封長長的信讀了再讀,又忍不住第五次分享給朋友們:「他們還看到了毒吻蜒蚰,它們爬過的地方會留下有毒但甜蜜的液體,於是總會帶來一地昆蟲的屍體……媽媽還給我帶了禮物!」

  「是什麼?」塞德裡克已經快要聽我把這封信念完了,但他還是很有耐心地問。

  「是加工過的蜒蚰汁,噢,她還給你們都買了一份。」我抬頭,凱瑟琳正望著我,她看起來不知道該不該說感謝,我趕緊補充:「加工後的蜒蚰汁是無毒的,衝水還有解毒的功效。」

  這次凱瑟琳的眼睛真的亮了起來:「哇噢,好神奇!謝謝阿姨!」

  我美滋滋地繼續讀信。

  也不知道這樣輕松美妙的日子過去了多久,我才終於意識到了一件好像被我遺忘很久的事情——那就是我真的已經很久沒做夢了。

  最後一次做的夢我至今也不敢仔細回憶,雖然已經過去了一年多,但當時的絕望仿佛發生在昨天一樣清晰。而在那次之後,我再也沒有做過任何有預知意味的夢。

  是因為伏地魔已經再次死亡了嗎?這一次,他可能很久很久都不會回來了,也有可能他從此偃旗息鼓、銷聲匿跡。

  那我再也不會做任何關於哈利、關於未來的夢了嗎?

  我再一次坐到了鄧布利多的辦公室裡。桌面上的星系仍然在緩慢的運轉,牆壁上歷任的校長們仍然在竊竊私語,桌子後面仍然坐著一個白胡子的老人——鄧布利多,他正像過往很多次一樣,隔著半月形的眼鏡靜靜地望著我。

  但還是有什麼改變了——我知道。

  「教授,我覺得……」我慢慢說出自己的猜測,「我可能不會再做夢了。」

  鄧布利多卻看起來並不驚訝,他只是微微地挑了挑眉,問我是什麼給了我這種感覺。

  「我不知道,只是覺得……一切都結束了,」我微微搖頭,然後趕緊補充,「我是指伏地魔,這次好像是真的結束了。」

  鄧布利多有那麼一會兒沒有說話。不知道過了多久,在我出神地凝望著桌面上正輕輕發出嗡嗡聲的機械的時候,老人終於開口了:「我想莎莉斯特一定告訴了你那個預言,維拉。」

  我點點頭:「一個五月出生的女孩,流著預言家庭的血脈,她看見泄露的故事,看見已定的未來,她將會扭轉一切。」

  「沒錯,」鄧布利多肯定道,「我用了很多年去理解這個預言——和另一個被伏地魔指向哈利的預言比起來,它顯得模糊又復雜的多,莎莉斯特和卡爾森尤其擔心這個預言的最後一句——她將會扭轉一切。」

  「她究竟會扭轉什麼?於誰有利?我們一概不知。」

  「……他沒有真正死去,但也很難很難再次卷土重來了。如果是這樣,哈利身上的預言就沒有被驗證。他們一個沒有死在另一個手上——事實上,他這次是被卡爾森『殺死』的。」

  我愣愣地,不知道鄧布利多是什麼意思。

  「但這是可以被解釋的,維拉,不是嗎?」鄧布利多不知道為什麼看起來依然很輕松的樣子,仿佛和我討論的只是明天准備吃什麼。

  我沉思了一會兒:「唔……因為『她將會扭轉一切』?」

  「沒錯。」老人面前的茶壺自動為我們兩人續上了茶水,「我有一個聽起來很童話的猜測,你要聽聽嗎,維拉。」

  我當然點頭。

  「我覺得……我們生活在一個故事裡。」

  我一口茶水差點噴了出來:「……什麼?您是說,一個故事裡?那種別人寫下來的故事嗎?」

  我不明白鄧布利多為什麼會把這件事形容為「童話的」,依我看,這明明是「驚悚的」。

  鄧布利多卻只是眨了眨眼睛:「或許我們每個人都是自己人生故事裡的主角呢。」

  好,這句話讓這個猜測又變成了「勵志的」。

  「至少我愛吃甜品這個設定我很喜歡。」說著,鄧布利多又拿起他面前的蜂蜜滋滋糖咬了一口。

  我沒忍住笑出來:「那我喜歡神奇動物,也是被設定的嗎?」

  老人看著我,那雙湛藍的眼睛像水一樣平靜:「誰知道呢?或許那只是一個念頭——但你的愛和努力,主導了你的人生。」

  直到走出校長室,我依然覺得自己沒有明白鄧布利多說的任何一句話。

  回休息室的路上我遇到了哈利三個人。他們正一邊走一邊說笑著,沒過多久赫敏和羅恩似乎就拌起嘴來,一個嘴裡說著「她現在織的東西能分出哪個是帽子,哪個是襪子了」,另一個憤憤不平「反正我不會送你帽子或者襪子」。

  哈利夾在中間,他看起來已經很習慣這樣的場面,甚至微笑著和我打了個招呼。

  如果我們生活在一個故事裡,哈利會是故事裡的主角嗎?我的意思是——那麼多年來,我夢境的主人公是他。一個父母雙亡,從小經歷了許多磨難和離奇的事件,經歷過嘲諷、譏笑、指責……卻依然堅定、勇敢的少年。

  聽起來很像故事的主人公。

  我正在這樣神游想著,那個「主角」就被牽扯到戰火之中,他一邊支支吾吾地想著怎麼應付,一邊加快了腳步試圖脫離爭吵的朋友們。

  我笑起來。

  那我的家人,我的朋友們,我的愛人也是被「設定」的嗎?會不會我原本和他們毫無關系,只是被強行聯系了起來。我本不該和凱瑟琳、亞倫做朋友,也不該和塞德裡克在一起……

  休息室裡塞德裡克和凱瑟琳並不在,莉迪亞替他們傳了口訊,說會在草坪上等我。

  我有些疑惑,但仍然轉身走向了草坪。

  隔著老遠,我就看到了三個熟悉的身影,他們頭湊在一起,像是在密謀什麼。凱瑟琳突然抬起頭看到了我,她朝我揮舞著雙臂,示意讓我趕緊過去。

  我就在草地上奔跑起來。

  今日萬裡無雲。

  我落進了塞德裡克懷裡,他身上有種好聞的,陽光、青草和香皂混合著的味道,我像個小狗一樣嗅了幾下,他笑了,一個吻就落在我額頭上。

  「你們在這裡干什麼呢?」我問,「我回休息室沒有看到你們。」

  「噢,」凱瑟琳似乎有些驚訝,「我們還以為這是時隔多年的又一次考驗呢。」

  「原來你是真的忘了。」亞倫彎起了漂亮的眼睛。

  「忘記了什……」我剛想問,就看見一個黑點從遠處衝過來,他由遠及近,慢慢變成了一個貓頭鷹的形狀。

  電光火石間,我好像想到了什麼,還沒開口,一個大包裹就落在了我面前的草地上。丹尼看起來累壞了,它站在地上歇了一會兒,凱瑟琳趕忙給它喂了幾塊堅果。

  塞德裡克點了點那個巨大的包裹,頓時那個包裹就爆炸開來,七彩的紙片從裡面噴射而出,落了我們一頭一臉!

  「……我都說不要讓韋斯萊雙胞胎打包!」我好像聽到塞德裡克咬牙切齒說道。

  等我們好不容易把自己從紙片裡清理出來,互相看著對方,又忍不住大笑出聲。

  「生日快樂,維拉!」凱瑟琳從包裹裡捧出一塊保存完好,沒有被紙片污染的蛋糕,「你怎麼會忘了自己的生日呢?」

  「因為你們一定會記得的呀!」我很認真地說。

  我的朋友們,從來,從來沒有忘記過我的生日。那個多年前一直等著朋友先開口的諾維拉,已經被愛很好地包裹了起來。

  「我們的禮物都在這裡——卡爾森說最後一年,想給你來個震撼的。」塞德裡克示意我開始拆禮物。

  「你們的?」我問。

  「就是我們,莉迪亞、帕蒂、韋斯萊雙胞胎、你的爸爸媽媽、雷奧、和你告白過的那個克拉夫(是克裡夫,我糾正)……總之知道你生日的都在這裡了。」凱瑟莉掰著手指算,「你先看我的,我給你送了最新出的全套的美容套裝!它不止能夠變美,而且能淡化傷痕,以後萬一你被神奇動物抓傷了,燒傷了,塗這個准沒錯!」

  雷奧送的是一個最新款的望遠鏡,看遠處的東西簡直是纖毫畢現,除此之外,它甚至能自動捕捉一些微小的動靜並做出判斷;卡爾森和莎莉斯特送了一條很美的晚禮服裙,據他們說,以後總能用上的;格蘭達送的禮物我很喜歡——是幾張照片,我終於知道當時她相冊中那幾頁缺失的是什麼——原來都是莎利斯特的照片以及她們倆人的合照,她選了幾張送了給我。

  「我要自己留幾張做紀念。」格蘭達寄來的信上這樣說。

  亞倫送了我一條手織的手串,我立刻就帶到了手上。

  「這是薩蘭特斯的特產……我在那裡和一個奶奶學的。」他解釋道,「上面的是水色尖晶石,祝你平安、健康、快樂,維拉。」

  塞德裡克在包裹裡掏了掏才掏出了他要送的禮物,乍一看像是一盆被罩在水晶玻璃裡的盆栽。

  「是嘉德利堇!」我辨認出了在玻璃罩中盈盈綻放的花朵,它綻放著純白的花瓣,深藍夾金的花蕊微微顫動著,仿佛隨時等待著有心人的摘取。

  但我們都知道它絕不允許有人將它們摘下褻玩。

  「不是真的。」塞德裡克微微笑起來,「你再看看,還有別的。」

  我便換了個方向,在純白的花朵之下,有一只阿布拉克薩飛馬正抬著頭,仿佛親吻著美麗的花瓣。

  阿布拉克薩飛馬,塞德裡克的守護神。在不間斷的練習之後,有一天他的魔杖裡終於騰躍出一匹矯健、如銀色流雲般的飛馬,它輕輕繞場一周,停留在我旁邊,蹭了一下我。

  微風清徐,日光明媚。玻璃罩裡的嘉德利堇卻永遠綻放,阿布拉克薩飛馬始終仰著頭,等待著嘉德利堇偶爾一個回吻。

  「生日快樂,維拉。」塞德裡克伸手將我被風吹起的頭發重新繞回耳後,「希望你天天開心,我愛你——我們都愛你。」

  我們都愛你。

  我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落下一滴淚,因為就在下一刻,包裹裡突然傳出一首噪雜難聽的生日歌,是韋斯萊兄弟的傑作。等我們好不容易扒拉出他們的生日禮物,意外發現那居然是兩個紅頭發的男孩泥偶,正張著嘴唱生日歌呢。

  「究竟怎麼關掉!」凱瑟琳遍尋不到開關,崩潰地大喊。

  「能不能直接扔掉。」塞德裡克一本正經地問。

  我哈哈大笑起來。

  我真的改變了一切嗎?我們真的生活在一個故事裡嗎?我改變了這個故事的結局?

  我會是某個故事裡的主角嗎?

  這都不重要了。

  在韋斯萊兄弟的破鑼嗓子中,我和塞德裡克交換了一個吻。

  我再一次嘗到眼淚微鹹的苦味。

  這是我最後一次在接吻中落淚。


第94章 番外一.【塞德裡克】02

  諾維拉不知道,火車上那一次其實並不是我們第一次見面。

  我們早在對角巷就見過了——那時候的我們,還是個小豆丁呢。

  她在麗痕書店的櫥窗裡面,隔著玻璃,我也能看到她圓圓的臉蛋和栗色的長發,它們正柔順地搭在她肩膀上。

  當我和爸爸走進去時,她正仰著臉蛋看著一個成年男人——我觀察到她的眼睛是深而明亮的藍色,此刻正閃爍著某種真切的光芒。

  「我想要《貓狸子養護守則》!」她聲音裡幾乎帶著哀求。

  「我們都還沒養貓狸子呢。」那個似乎是她爸爸的人回道。

  她好像還說了什麼,但我們已經走開了。爸爸說起剛剛見到的男人:「勞倫斯——前幾天他箱子裡的雷鳥跑出來了,可讓我們一通忙活!」

  「他就是勞倫斯,」我想起這個爸爸提過的名字,「那個神奇動物學家。」

  「唔……」爸爸好像有點不情不願的,但還是說,「是的,只比紐特·斯卡曼德差一點那一種。」

  我後來仍想起過幾次那雙懇切而真誠的大眼睛,覺得它們的主人實在可愛非常。但從那以後我再也沒見過她,時光流逝,便也慢慢淡忘了。

  直到那一次,我推開列車包廂的門,一個女孩驚訝地抬起頭來。我似乎看見有什麼奶黃色的毛絨團子縮回了她的包裡,但直到和家人告別後,我才認真去看。

  是那雙熟悉的深藍色大眼睛,多年過去,它們好像沒有任何變化,看上去依然純真、靈動、可愛可親。

  我第一次知道了她的名字。

  諾維拉·勞倫斯。

  **

  諾維拉是個話很多的女孩子——我這句話不帶任何貶義。相反,我很喜歡她對所有事情無時無刻不保有的好奇心,以及那種活潑、樂觀、健康的狀態。

  她總讓我想起那種輕輕翕動鼻翼,去嗅聞遇到的一切的小動物。

  諾維拉有時候會因為一些很小的事情分散心神。比如在一年級認識不久的時候,斯內普教授的課堂上,她切著切著黑色甲蟲眼珠,突然就扯了扯我衣服,給我看桌角爬過的一條小蟲。

  「是介春蚜,」她很認真地輕聲給我科普,「它們喜歡吃黑色甲蟲眼珠,你瞧。」

  她伸手拿了一小塊碎片,放在那條蟲子旁邊。果不其然,介春蚜立刻爬到了碎片上,好像正在慢慢啃食。

  諾維拉做的很認真,我也看得很認真,以至於忘記攪拌坩堝——直到一個巨大的陰影落在我們面前。

  我們就被扣了十分,一人五分。

  諾維拉很愧疚,她幾乎是又生氣又委屈,眼眶紅紅。

  「對不起,塞德裡克,」她說,「都是我的錯。」

  「噢……可是很有趣,」我坦誠道,「我之前在家裡見過這種蟲子,現在想想,我們家花園裡正有黑色甲蟲呢。」

  她的眼睛便又都陡然明亮起來:「對!不過別清除它們,介春蚜在翻土上很有一手。」

  於是我們躲著斯內普教授聊了半節課。

  她還是那種很正義的,同伴被搶了食物,她哪怕自己小小個兒,也要衝過去咬對方一口的小動物。

  你幾乎找不到比她更護短的人了。

  在霍格沃茨,如果你覺得沒有人會因為一匹鷹頭馬身獸就得罪德拉科·馬爾福,那你真是大錯特錯。

  諾維拉就會毫不猶豫地這麼做——這個傻姑娘,她好像根本沒有意識到如果那天巴克比克真的抓傷了馬爾福,會發生什麼事情——巴克比克一定會被處死。

  馬爾福一家就是這樣卑鄙的、不擇手段的人。

  於是她也根本不覺得馬爾福一家會因為她的言行而對她怎麼樣。

  她只是做了覺得自己該做的。不論是從巴克比克爪子下救下馬爾福,還是對馬爾福破口大罵。

  諾維拉像保護神奇動物們那樣,保護和愛著她的所有朋友。

  在亞倫還被人指指點點排擠的時候,是她懷揣著最真摯無暇的心和他做了朋友;韋斯萊雙胞胎常常被人詬病不學無術只會搞破壞,她每一次聽見都憤憤不平表示,他們只是在追逐自己的事業;凱瑟琳因為戀情輾轉反側失魂落魄之時,是她24小時陪在凱瑟琳身邊守護她,直到凱瑟琳哭干淚水。

  在每次聽到有人發表一些對我不太友好的看法時,也是她第一個氣鼓鼓地反擊,像一只努力豎起大尾巴,恐嚇對方的小松鼠。

  在她眼裡的我,似乎比天神還要完美。

  我實在不明白為什麼會有一個人,看見別人身上所有美好之處。

  想了很久,我只能歸結於諾維拉那雙深藍色的眼睛——它們被天使憐愛的吻過。

  我早該意識到自己愛上她了。

  在那些沒有聽到她嘰嘰喳喳而早餐也顯得沒有滋味的早晨,那些少了她准備魔藥材料我甚至無法好好攪拌坩堝的課堂,那些她不在身邊而黃昏也顯得黯淡的傍晚……

  那些收不到她的信件會反復思念的假期,還有那些她會出現在我夢境裡的深夜。

  我早該意識到自己愛上她了。

  在那躺在草叢上,她伸出手掌讓陽光穿過指間,而她自己笑彎了眼睛的時候;在雪地裡,她十次裡有一次好不容易揉了一團雪扔中我,叉著腰哈哈大笑的時候;在天文塔上,浩大星空下,我們坐在一起,我卻忍不住生起不願別離的隱痛的時候。

  在她只是望過來,我就已經像一只面對射手不願躲閃的白鳥的時候。

  我早該意識到自己愛上她了。

  我一直不喜歡韋斯萊兩兄弟,從他們只是單純的和維拉合作開始就不喜歡——一開始是因為維拉總能分清他們兩個人,後來是因為他們總是占用維拉太多時間,而她回來後總是帶著興奮和笑意,和我們分享他們的新發明。

  再後來我更加不喜歡,因為……

  或許是因為我察覺到了他們其中某個人隱藏在玩笑間的愛意。當然,後來我知道那個人是弗雷德。

  他沒心沒肺地、大大咧咧地愛了她很久很久。

  我早該意識到自己愛上諾維拉了。

  但我意識到的太晚了,以至於我們之間錯過那麼多時光,又讓她無可奈何地流了那麼多淚。

  「你為什麼總是說起你朋友們的事?」秋曾這樣問我,我們同坐在一棵山毛櫸樹下,卻好像離得很遠很遠。

  事實上,她這麼一說完,我才發現自從進入學校後,我和朋友們就沒有分離的時候,所有的事情我們都是一起去做的,可以說除了洗澡睡覺,我們四個人就像磁鐵一樣黏在一起。

  記憶和習慣無法騙人,我似乎從來沒有從朋友們的愛中得以跳出。

  也不知不覺陷入流淌向「朋友」的愛裡。

  那真是一段基於錯誤動心的感情,我和秋的愛都短暫地蔓延向了錯誤的人。

  它們撞擊在一起,沒有交纏、沒有不舍,只是撞擊在一起。它們迸發出短暫的快樂和震顫,但很快又因為無法靠近的兩顆心而平靜。

  我們的緣分起源於魁地奇,也結束在一場魁地奇。

  比賽結束後,場上卻有兩個失魂落魄的找球手。

  我沒有找到我想獻上金色飛賊從而重歸於好的人,秋也沒有找到自己本來喜歡上的男孩。

  我們自然而然地分開了。

  那天晚上我等了維拉很久很久——事實上那天剛吵完架,甚至那句話甫一出口我就後悔了,幾乎立刻想要向她道歉,但某種情感牢牢堵著我的咽喉,阻止我說「對不起」。

  我絕無意用那句話去惡意揣測她……

  我只是在嫉妒。

  嫉妒韋斯萊兄弟得到她這樣的偏愛,嫉妒他們擁有我看不見的時候她的笑容,嫉妒他們可以這樣自然地貼近她。

  那種從未出現過的,像心間爬過狂躁的螞蟻的感覺。

  我的心每一處都痛癢,像不分四季干裂的土地。

  如果那天晚上沒有等到諾維拉,我就會因為干涸死去——幸好,幸好。

  幸好諾維拉是個再心軟不過的女孩,她含著熱淚重新包裹住我,而我只想吻住她的唇,住進她心裡,在她心裡起床,在她心裡入睡。

  從那以後,和諾維拉做普通朋友這件事就顯得很困難,我總是不由自主覺得她很可愛,最可愛。她明亮狡黠的眼睛很可愛,柔軟粉嫩的唇瓣可愛,時常自然垂落的長發可愛。

  她說起神奇動物時亮著的眼睛,思考作業時微微顰起的眉毛,吃到喜歡的布丁時,嘴裡還沒吞下去,已經漂移向下一個目標的眼神……

  原來這是愛一個人的感覺,比心跳更異常的,是世界開始變色。

  她深藍色的眼眸笑眯眯地彎曲時,我的世界就變成淺淺的粉色;她偶爾感到沮喪,我的世界就蒙上憂郁的藍霧;我最喜歡她大笑,這個時候我的世界是彩色的。

  唯有她專注看向我時——我的世界開始褪色,只有她站在一片朦朧光暈中。

  不知道是因為偷看她的次數太多,還是眼神太灼熱,我們總會不小心對上視線,然後立刻就像兩只不小心相觸了翅膀的蝴蝶一樣偏飛離開。

  我有時會再移開視線後再次偏頭看她,看她形狀柔和優美的側臉,看她輕輕震顫的、引起我心弦波動的睫毛,看她臉上騰升起的粉色雲霧。

  我有時還會錯覺她眼裡帶著如我一般深隱的愛意。

  但我不敢探究,我怕墜入她眼裡的海。

  我怕她對我說不。

  直到很久以後,我仍然會想起邀請她參加舞會那天看到的場景。

  我想邀請她參加舞會,自從聽到這個消息開始就想。斯普勞特教授一說完我將和舞伴跳開場舞這件事,我的腦子裡就已經不受控制地幻想出自己抱著維拉轉圈跳舞的樣子。

  我想邀請她,只想邀請她。

  凱瑟琳將我可以邀請她和維拉的提議輕而易舉地說了出來——但我為著這個念頭坐立不安。如果我不愛她,那一切會好辦的多,我會比現在自然一萬倍地邀請她,微笑、彎腰、伸手,等待著她將手搭上來。

  但我愛她。

  於是這件事從第一步開始就已經異常艱難。

  「你怎麼還沒邀請誰跳舞啊,塞德。」那天在圖書館,凱瑟琳突然疑惑地問我,隨後她又問,「維拉呢?她怎麼還沒來。」

  我便無意識地抬頭望向維拉常坐的位置,思緒紛亂。

  直到亞倫碰了碰我的手肘,我轉過去,他很認真地看向我:「去找一下維拉,她不會迷路了吧?」

  「迷路?」凱瑟琳怪叫,「她在霍格沃茨迷路?」

  但我知道亞倫的意思是什麼。

  我離開了圖書館去找她,打開一個個教室,爬過一層層樓梯——我知道今晚一定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一定有什麼話要被說出——我的心也越跳越快,好像有只小鹿在裡面不明所以、發瘋似地亂撞,到最後幾乎有點缺氧的地步。

  然後那只小鹿突然撞在了石頭上,不動了。

  我看見了維拉。

  她站在樓梯台階上,對面正站著雙胞胎兄弟中的一個——其實那時候我已經認出那是弗雷德——哪怕他們兄弟倆長得一模一樣,但面對維拉的時候,我分得清他們眼裡不同的情感。

  我看見他笑著站在維拉面前——他一定是在邀請她參加舞會。

  維拉背對著我,我看不見她的表情,也不知道她的回答,但我已經打了個冷戰,下意識往前站了一步。

  梅林,不要答應他。我懇切地希望著。

  一直以來,我都努力做一個善良、溫和的人,我也相信自己做得很好。但這一刻,我多希望自己是一條蛇,這會兒就可以默不作聲地爬過去,繞著弗雷德的褲腿爬上去,將平生所有嫉妒惡毒化作毒液刺入他的脖頸,讓他再也說不出話來。

  但沒有,那條蛇只是啃咬著我的內心。

  沒關系。我安慰著自己。哪怕維拉答應了弗雷德,我也可以……

  我至少還是她最好的朋友。

  等我再次回過神來,雙胞胎已經離開了,維拉卻不知道為什麼在樓梯上坐了下來。

  她答應了弗雷德嗎?我恍恍然想著,但身體已經不受控制地向她走去,在她身邊坐下。

  維拉偏過頭來自然地打招呼:「嘿,塞德。」

  她只是一句話,我那像被當檸檬一樣切開泡進水裡的心卻像陡然間嘗到了蜂蜜,被剝奪的呼吸轉瞬之間又重回到我的身體。

  我知道我該說什麼。我知道今天一定要說。

  不管她有沒有答應弗雷德。

  幸好,幸好,她拒絕了他。

  於是我心裡那只小鹿又從暈乎乎中醒了過來,而我也不必真的變成一條陰暗窺伺的蛇。

  「你本來是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嗎,塞德?」她又問。

  我微微屏住呼吸。

  是的,我有很多話想和你說,維拉。

  我想問你,你願不願意和我一起參加舞會?不要答應其他任何人——只和我去舞會。我還想問你,除了舞會之外,你願不願意和我一起度過今後每一天?我們可以每天聊些有的沒的,我想為你做飯,我想和你一起去看世界山川、生物萬種;我想在你身邊,一直在你身邊,和你度過每一個白日、黃昏、黑夜,把每一個覆盆子雪糕的上面的覆盆子都給你吃,幫你解決每一個吃不下的布丁。

  我想和你一起給月痴獸喂食,一起把變色巨螺搬回它們該在的地方;如果你下手給馬形水怪檢查,我就在岸上幫你看著它的食物不要逃走;如果你煎雞蛋,我就在你旁邊烤面包;如果你看報紙的那一面,我就看背面的半張。

  「我能邀請你和我一起參加舞會嗎,維拉?」但最後,我只是問。

  與此同時,我那顆前所未有的軟弱的心髒顫巍巍地懸在了喉嚨間。

  她不知道為什麼落下一滴淚,像飽含無數情感的海凝縮的水滴。

  然後她說——我願意。

  於是我那顆心髒又落了下來,泡在充滿光暈的、軟乎乎的泡沫裡。我頭腦發暈,甚至也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我只知道自己要強調一下,就算弗雷德再來找她,她也不能答應。

  她搭著我的手站了起來。我這才發現我們下面沒幾階就是那個會消失的樓梯。一年級的時候,維拉總是忘記這個小陷阱,常常被突然卡住。

  像往常無數次那樣,我提醒她。

  維拉跳過那級台階,長發隨之輕微跳躍了一下。

  好可愛。我沒忍住笑出來。

  她就擠了擠鼻子,然後伸手錘了一下我。

  我順勢握住了她的手,而且沒有放開。

  她沒有察覺。

  她好像永遠察覺不到危險,也很難察覺到別人對她像翻滾的魔藥一樣冒著泡泡的愛意。

  就如同此刻,她仍然傻乎乎的,沒有感覺到我的渴望是怎樣隱忍而澎湃地向她湧去,爬上她的腳背、漫過她的膝蓋、覆過她的唇,湧過她的眼眸。

  最後將她徹底淹沒。


第95章 番外二.【亞倫】

  諾維拉的婚禮前一晚,我沒有睡著。

  我散步走到沙灘上。

  除了海浪輕柔地拍打在沙灘上,整個世界沒有多余的聲音。月光像朦朧的銀紗織出的霧一樣,籠罩在浪花上。

  明天一定會是個好天氣。

  我們曾在這片沙灘上撿貝殼,堆沙子城堡;我們在海邊赤著腳踩著浪花奔跑,將不小心擱淺的魚重新放回海裡;我們在這裡燒烤,我隔著升起的炊煙,放任自己看向她的眼神。

  我們在這裡聽溯游鯨歌唱,它們的歌聲是這樣恢宏曼妙,但也遠不及她的笑容動人。

  還有那塊礁石——數年前躺著四個青年的那塊礁石仍矗立在那裡,承載著我永遠不會褪色的回憶。

  諾維拉永遠不會明白她於我意味著什麼。

  就像她永遠不會明白,那些她無意的話語和舉動究竟造成了什麼後果。

  她在一塊寒冰之中,雕出了一顆心。

  **

  婚禮前諾維拉一直有些緊張。我實在無法理解,畢竟我覺得最該緊張的人是塞德裡克才對,想想吧,弗雷德完全有可能做出站起來反對他們結婚的事情。

  「……你覺不覺得有些奇怪,亞倫?」她愣著神,「就好像……我們入學還是昨天的事情,但一轉眼……」

  一轉眼,你已經要結婚了。

  陽光憐愛地吻過她的臉頰,將她純然的藍色杏眼照得透徹如琉璃。她看著我,像一頭呆呆的,明明口渴,站在湖邊卻忘記喝水的小鹿。

  「在這一眨眼裡,可發生過非常非常多事情呢,」我翻過手裡的一頁書。

  我似乎從來不覺得時光是一眨眼的事情,或許是我把一些細微的回憶反復咀嚼太久了,於是它們在我腦海裡的時間線就被無限延長。

  我不知道曾多少次回憶起初次見面時,她笑著和我揮手告別,說「下次和你一起玩」;而這一天來得也很快,她不容拒絕地將我拉進他們的小團體裡,自然得好像我本來就是他們的一份子。

  我也常常回憶起諾維拉氣鼓鼓為我打抱不平的模樣——小時候是因為別人叫我怪胎,長大以後,是因為有人批評我的書完全是杜撰的,是一個瘋子為了出名不擇手段的妄想。

  「無知的、沒讀過書的家伙!」她狠狠戳著報紙上的評論人名字,幾乎想在上面戳出一個洞,「他居然不相信巴爾加陵是巫師參與建造的,去睜眼看看世界,看看那裡的地質和他們用的材料吧!」

  第二天,我甚至在她家裡找到了那個批評者報紙上的肖像——諾維拉將它貼在玄關的木板上,似乎在拿他練習飛鏢。

  因為肖像上那個人除了面龐以外的部分都已經千瘡百孔了。

  還有在霍格沃茨自從遇到她之後的每一天;我們在一起過的每一個節日、生日;我們踏足過的霍格沃茨的每一塊地磚和每一處土地——

  很多年前,那還是我第一次和他們一起過生日時,我收到了一本諾維拉自己做的書。

  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如果我被人罵或者孤立,我應該怎麼做。字體幼嫩,看起來是集圖書館裡多本相關書籍和她自己見解的大成之作。

  「下次如果有人說你賣弄學問,你就把這一頁背下來反擊他,」諾維拉特地把那頁翻給我看,「如果有人抱團孤立你,你不要難過,如果你難過了,霸凌者反而會更痛快,你要……」

  「我要怎麼做?」我問。

  「你就來找我們啊,」她睜大眼睛,理所當然,「我們抱團孤立回去!」

  可愛、柔軟、善良,永遠真切地、無私地愛著所有朋友們的諾維拉。

  於是盡管這種愛她平等地給了所有朋友們,我們還是無可奈何地落入這條沒有歸途的路。

  一切已往的日子再無法復原了,時光的碎屑不由分說推著我們往前走。只有我一個人,留戀地拾起碎片,在那些短暫的時刻中反復品味永生難忘的瞬間。

  「我要准備去裡加灣島。」我看完手裡的這一頁,突然開口。

  諾維拉正低頭寫著給幾個摯友們的請柬——雖然我和凱瑟琳早就知道上面是什麼內容了——她聞言驚慌抬頭:「你不參加我的婚禮了嗎?」

  我無奈笑起來:「……是一個月後。」

  可她還是顯露出些憂愁來:「一個半月後吧,怎麼樣?我本來還想問你們,婚禮後我們四個能不能一起去丹麥玩呢。我們好久沒有一起旅游了不是嗎?」

  我沒有拆穿她這個好久就是半年前的事情,我們剛去完尼泊爾。

  「你和塞德裡克不需要度蜜月嗎?」我疑惑道。

  她好像有一點臉紅:「蜜月什麼時候度都可以吧,我們四個一起去玩也算度蜜月呀。」

  傻姑娘,塞德裡克或許不是這麼想的。

  而我……

  可悲的是,盡管如此,我也無法拒絕她這夢幻般的提議。

  「我沒問題。」於是我說。

  諾維拉就笑起來:「那我等會兒就去問問凱瑟琳,然後去告訴塞德你們倆都有空!」她高興得就像我們仍在學生時代一樣,每個假期都期待和我們一起去玩。

  我想像了一下塞德裡克聽到這件事,會因為我和凱瑟琳的「有空」有多鬧心又多無奈,滿意地低頭又翻了一頁書。

  **

  突然有人叫了我一聲。

  「塞德,」我微微側身去看,他披了一件長袍,慢慢走到我身邊,「你怎麼還沒睡?」

  他抬眼看了我一下:「……我睡不著,剛好看到你走出來了。」

  我知道他為什麼睡不著,要是明天要和諾維拉結婚的人是我,我多半也無法入睡。

  深藍色的大海和深藍色的雲天相接,幾乎像一條白線似的浪花從遠處緩緩奔騰而來,碰在岸邊沙灘上,迸濺著泡沫,消失在沙石之間。

  我聞到潮水湧動的潮濕,和海水苦澀的味道。

  「……我們會永遠在一起的,亞倫。」我聽見塞德裡克說,很輕,但很堅定,「我們兩個……」

  「我們四個。」

  諾維拉也說過類似的話,她似乎覺得我們四個好朋友會一輩子在一起是一件根本不用說出來強調的事情,於是當她在和塞德裡克看房子的時候,很自然地給我和凱瑟琳都留了一個房間,還讓我們自己去挑自己喜歡的家具和裝飾。

  我和凱瑟琳都很驚訝,只有當事人很無辜:「反正你們也要經常過來住的呀?不是嗎。」

  「可是也不用留兩個房間吧!」凱瑟琳大叫。

  諾維拉咯咯笑了:「那你們把這裡當旅店好了——諾維拉的旅店,終身對你們開放。」

  我很少哭,直到這一晚,直到塞德裡克說完這句話,我才感覺眼眶裡微微濕熱。

  何其有幸的一生。

  不該再肖想更多。

  我轉身和塞德裡克重重擁抱了一下,像過往很多次一樣。

  再次回到床上,已經不知道是幾點了。我試圖閉上眼睛趕緊入睡,畢竟我可不想頂著黑眼圈出現在諾維拉生命中如此重要的一天。

  我以為自己還會輾轉反側很久,結果我很快沉沉墜入夢鄉。

  我做了一個夢。

  夢裡,我和諾維拉——只有我和諾維拉,我們一起走遍了世界上很多很多地方,我們去世界各地觀察和保護神奇動物,也去世界各地探索文明遺跡的魔法痕跡。

  在某一站,我們找到了她念叨了很久的,傳說中的鳳尾蝶。

  「傳說中,鳳尾蝶會給真心相愛的人永世不離的祝福。」

  她望過來的眼睛很漂亮,比我們面前的海天共色更美一萬倍:「亞倫,你還可以把它寫進你的書裡,這樣你就是四百年來再一次見到這種神奇動物的人了!而且鳳尾蝶喜歡石頭建築,這附近肯定有很古老的建築,也不知道鳳尾蝶的祝福對建築留存有沒有什麼幫助……」

  剩下的話我沒聽到了,因為我好像已經湊過去吻住了她。

  我醒了。

  天光大亮,萬裡無雲,果然是個再好不過的天氣。

  **

  如果我這輩子會因為一個謊言下地獄。

  那一定是我說我不愛你。


第96章 番外二.【弗雷德】

  我最近一直在催喬治結婚。

  「你要讓安吉麗娜等你多久?」我問。

  「……」喬治癟了癟嘴。

  我知道他遲遲拖著不結婚是因為什麼:「別傻了,喬治,要等我一起辦婚禮,那恐怕得再等十年。」

  「十年內你會放下諾維拉,迎接自己新的生活嗎?」喬治卻敏銳地抓住我隨口一說裡的漏洞。

  我不禁卡殼。

  「我不是因為放不下她……」這話聽起來沒什麼可信度,我抓了抓自己的頭發,「我只是……還沒遇到喜歡的。」

  「你拿著諾維拉的模板去套每一個你見到的女孩,怎麼可能遇到喜歡的呢?」喬治不知道為什麼今天說話格外一陣見血,「別等了……兄弟。」

  「別等了。」

  我收起臉上的笑意,沉默著望向窗外。

  **

  我一直說不出自己究竟喜歡諾維拉哪裡,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喜歡上她的。

  只是從某一天開始,我開始很期待每一次討論,因為這樣就可以和她待在一起很長時間;我也喜歡在路上偶遇她的時候輕輕扯一扯她的頭發,拍一拍她的肩膀;我喜歡她亮著眼睛叫我名字的時候的樣子——她總能分清我和喬治,很神奇吧。

  我還記得第一次遇見她的時候,在那個會消失台階的樓梯上。她一只腳陷進了台階裡卻並不驚慌的模樣,她痛快地付錢,又狡黠地和我們討價還價,最後和我們定下了一個分清我們的賭約。

  噢,現在想想,那八個銀西可真是太可惜了。

  還有她第一次來陋居——在查理告訴我諾維拉可能要來之後我就明白發生了什麼,一定是我每天在家提起她被查理注意到了。

  我當然很歡迎她來家裡玩,但等她真的要來之前,我又開始感到焦慮。

  我從來沒有因為自己的家庭環境而感到自卑,爸爸媽媽努力給我們最好的一切,我還有很多個又酷又好的兄弟(我要考慮一下珀西是否在此列),還有一個可愛的妹妹;我們家雖然小,但溫馨自然,五髒俱全。

  我只是……有點擔心。

  但等她來到那天,那點擔心在見她的第一面就被拋到腦後。諾維拉剛出壁爐,媽媽就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有些人可能對這份熱情感到不適,但諾維拉顯然很受用,她幾乎立刻揚起了笑容,給媽媽回了一個大大的擁抱。

  接下來她對我們家所有東西都表示了贊嘆,尤其是我們家的鐘,上面能顯示我們所有家庭成員行蹤。

  「真是太有創意了。」我聽到她喃喃。

  「我們為什麼不量產它們去賣呢?」隨後她說。

  我和喬治都愣住——我們兩個人在家每天看著這個鐘,但從來沒有往這方面想過。維拉已經開始暢想了:「我們還可以做朋友版和情侶版!想想吧,你難道不想掌握你不同學院女朋友的行蹤嗎,她在上什麼課,她在圖書館寫作業還是去禮堂吃飯了……這一定能賣的很好!」

  「而且分手了也可以用!」我亮光一閃,「在這個十二點的地方(我們家的鐘上原本寫著『致命危險』)可以變成……」

  「地獄!」喬治大喊。

  我們哈哈大笑起來。

  我也還記得第一次和她打雪仗的樣子。她很怕冷,渾身上下裹得像一個球,我剛開口想笑她,她就毫不客氣地捏了一個雪球扔過來,扔到了我的嘴裡。

  然後她很愧疚,表示她原本瞄准的是腿。

  我們還一起去滑冰,在結塊的黑湖上比拼速度,但很快她就表示不公平,因為我和喬治的腿比她長。於是我們改成比拼轉圈,在轉了三圈後,維拉癱在冰面上宣布我們贏了。

  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我總能想起我們在一起經歷過的許多事情——那無數個在秘密基地裡討論的夜晚,我記得她被燭光映照的面容;無意闖入的三頭犬看守的門板後驚心動魄的旅程,我記得她雖然害怕但依然堅定的神情;還有每次和斯萊特林、拉文克勞比賽時,我們每一次擊球,她都像自己學院贏了那樣為我們揮旗吶喊。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無法從她身上離開視線,每次看到她都忍不住勾起笑意的。

  事實上,比我自己更先發現的是喬治。我的兄弟,我的半身,他像我了解我自己一樣了解我,像我愛他一樣愛我。

  「嘿,弗雷德,人已經走遠了,把你那不值錢的笑收一收。」一次走廊上偶遇維拉,我習慣性上去扯了一下她的頭發聊了兩句,道別分開後,喬治戳了一下我的腰說。

  我一驚,摸上嘴角,這才發現它們仍然快活地咧著。

  那真是可怕的一刻,我早該意識到,自己在那剎那開始就在無盡的深海中浮沉,再也沒有得以上岸的一刻。

  我開始總是關注維拉在做什麼。她露出了可愛的笑意,是和朋友們聊天聊著什麼?她看起來悶悶不樂,是作業布置的太多了嗎?她怎麼沒有來參加我們的討論,是被什麼絆住了腳?

  在這樣的關注下,發現她流向別人的感情並不是一件困難的事情。

  困難的是怎麼說服自己接受。

  喬治勸我表白,但我每次都打哈哈拒絕了。

  她一定不會相信——如果在我表白後她以為這是我的玩笑,我會心碎的。

  我知道維拉對我沒有任何心動的感情,我們只是純粹的朋友、玩伴、搭檔。我們可以一起玩耍、一起工作、一起吃宵夜、一起做發明……

  但我們永遠不會在一起。

  她愛的人不是我。

  但我還是表白了。

  事實上我以為這一刻會發生在畢業前,我已經下定決心,不論如何都要在畢業前向她透露自己多年的心意。我甚至想好了要用什麼詞句說服她這不是我的玩笑,不是惡作劇,不是喬治和我的一唱一和——

  是弗雷德·韋斯萊一個人不值一提,但至少真切的真心。

  但讓我沒想到的是,我提前了一年半表白了。沒有打好的腹稿,沒有我精心挑選的梔子花,也沒有我准備好要送的韋斯萊發明大禮包(雖然喬治一直在勸我不要送這個)。

  只有天台上的微風,不遠處嘰嘰喳喳撲閃著翅膀的貓頭鷹,還有魁地奇球場上激烈的比賽。

  在赫奇帕奇的看台上,我沒有找到諾維拉——她本來一定會出現。

  我動身去找她,花了很長很長時間,但我是喜悅的。

  甚至不加任何修飾的表白心意後,她哭泣著拒絕我時,我都是喜悅的。

  其實還有很多很多話我沒能說出來,比如我喜歡你很久了、你可以不要喜歡塞德裡克和我在一起試試嗎、未來我計劃和喬治一起開一間玩笑商店,你對這個有沒有興趣?當然你不用顧慮,我和喬治會打理,平時你可以盡情去世界各地保護和研究神奇動物……

  但最終,我只吐露了那句最熾熱的真心。

  「我喜歡你。」

  我愛你,快樂而無望地愛著你。

  哪怕你不愛我,哪怕你愛著別人。

  梅林,我絕無意惹出她這樣多的眼淚——

  但不可否認,她的眼淚緩釋了一些我內心的灼痛。

  我們接了此生唯一一個吻。我至今記得我們唇瓣相貼時她嘴唇的柔軟、淺淡的溫暖,還有她的眼淚滑落到我們唇瓣間微微的鹹和苦澀。

  一個或許不該發生,但確實發生了的吻。

  留存做我未來數年永不褪色的回憶。

  **

  「為什麼雪人保持劑賣那麼貴!」還在二樓,我就聽到諾維拉在一樓發出的大喊。今天不開業,想也知道能進店的還有誰。

  我扒著二樓圍欄往下看,看見她毛茸茸的發頂。她今天穿了一件淺黃色的連衣裙,像店裡盛開的唯一一朵小雛菊。

  「因為貴的不是雪人保持劑——」喬治聲音懶洋洋地從另一邊傳來。

  「是把冬天留在盛夏,把不可能變成可能的真心。」我笑嘻嘻地、熟練地接話。

  諾維拉就抬起頭來看我,她藍色的眼眸一如既往,像一片時刻引人失足的海。

  「那我拿走咯,這個有意思!」她朝我晃了晃手裡的瓶子。

  「不行,這個你得原價買。」我慢慢走下樓梯,滿意地看到她驚訝睜大眼睛——本來她堅持要付錢從我們店裡買走她想要的東西,但我們則堅持,表示如果她要是給錢,以後都別踏進店門一步。

  「真心很貴的哎,小鳥。」喬治半真半假的抱怨,「你得付出一點小東西。」

  「什麼東西?」傻小鳥就傻傻的問。

  「一幅畫。」我走到她旁邊,摸摸她的頭發,「我們店裡缺一幅畫,你可以幫我們畫一張嗎?」

  「噢,當然,我還以為是什麼東西呢。」她應下來,馬上在店裡邊走邊看,「是哪裡要掛畫?畫什麼內容——不會又是我自己發揮吧。這裡還空著,我覺得可以掛這裡……」

  我含笑看著她背影。

  她或許早已經忘記了,多年前她對著堆出來的雪人說——

  「真希望有個能保存雪人的東西啊,這樣可以它就不會融化了,一年四季都能陪著我!」

  但沒關系,我還記得。

  在這個玩笑商店裡,我將她的冬天留存到了夏天。

  也將愛她而不求回報的真心留到現在。

  只有這個不是玩笑。


第97章 番外一.【塞德裡克】03

  邁克爾·凱恩最近剛剛入職魔法部國際魔法合作司,他在霍格沃茨畢業後畢業後做過許多份工作,最後一份工作是在風雅牌巫師服裝店做店員——不得不說的事,在他做店員的時候,是服裝店生意最好的一段時間。

  直到那天,店裡走進來了兩位客人。

  「我們已經很久沒來了,不是嗎,塞德。」他聽見那位女顧客聲音輕快地說。

  「五年?六年?」那位很高的男顧客就低頭看她,「我也記不清楚了。」

  女顧客環顧四周,突然將視線定在了一頂帽子上。

  邁克爾·凱恩就看過去,發現那是店裡的新品——嗅嗅帽。一個尖頂的金燦燦帽子上正趴著一只毛茸茸的嗅嗅玩偶,帽子時不時會蹦出一顆金幣,嗅嗅就抓住金幣,塞進肚子裡。

  「噢,我喜歡那個!」那個女顧客笑起來,明媚而惹人開懷。

  凱恩很快行動了起來,他將帽子拿下來遞給女顧客,在旁邊口齒清晰地介紹了帽子的制作材料——他當然明白顧客看上這頂帽子並不是因為它用料多麼貴重,於是他繼續說:「據說設計師是參照勞倫斯小姐的嗅嗅設計的呢,您看,金幣上還有勞倫斯小姐的肖像。」

  他自己說完後總覺得有哪裡怪怪的,回顧了一遍自己的話,又沒發現什麼問題。

  那個女顧客果然驚訝,她探頭去看,不知道為什麼突然笑了起來。

  凱恩還感覺到那個男顧客看了自己一眼。

  店裡突然又進來了幾批顧客,居然是來自法國和愛爾蘭的。凱恩恭敬地請兩位顧客慢慢看著,然後過去用不同的語言帶新顧客看起商品來。他自小在語言上有些天賦,本來以為會干一番大事業呢,但最後也只是在服裝店裡做個店員而已。

  當然這也沒有什麼不好,凱恩早就過了憤世嫉俗那個階段了。

  送走外國顧客後,凱恩驚訝發現剛剛的兩位顧客還在,而且男顧客頭上一直帶著那頂金燦燦的尖頂帽子,嗅嗅在他頭頂一直接金幣塞金幣——老實說和他那沉靜而溫柔堅韌的氣質很不相符,但他自己似乎絲毫沒有察覺。

  他們最後買走了這頂帽子。

  只是最後在買單的時候,男顧客開口問了幾句,包括他的名字和學院,得知他出神赫奇帕奇的時候,他挑了挑眉毛。

  他遞給凱恩一張名片:「如果你感興趣的話,凱恩先生——明天下午兩點,我還缺一位助理。」

  凱恩愣愣地接過名片,直到他們走出去,他才低頭看起名片上的字。

  「英國魔法部國際魔法合作司司長塞德裡克·迪戈裡」

  剛剛進來買衣服的是國際魔法合作司的司長。

  而且這位帶著他們店裡金燦燦的嗅嗅帽子帶著他們店裡金燦燦的嗅嗅帽子。

  隨後這位帶著他們店裡金燦燦的嗅嗅帽子的國際魔法合作司司長給了他一張名片讓他去面試助理崗位。

  凱恩好一會兒才從這種突如其來的衝擊中晃過神來。就這樣他幾乎有些渾渾噩噩地完成了今日份的工作。

  直到下班走出店裡那刻,他才突然想起什麼來。

  國際魔法合作司司長迪格裡先生的妻子是諾維拉·勞倫斯!那位著書《環球之旅:遇見神奇動物》,成功讓霍格沃茨學生們多了一本教材的神奇動物學家!

  而他!完全沒有認出來,甚至剛剛在當事人面前說帽子裡的金幣上那個抽像得難以辨認的面容是她的肖像——

  明天下午兩點真的是一場面試嗎?凱恩突然憂心忡忡。

  他不會一進去就被迪戈裡先生阿瓦達了吧。

  **

  事實上凱恩並沒有被阿瓦達掉,相反,他好好地成為了塞德裡克·迪戈裡的助理,並順利度過了剛入職前一個月的陣痛期。

  這一天早上辦公室裡飛進了一只小鳥——哦,那不是小鳥,凱恩定睛看了一眼才發現,那是一只紙折的小鳥。

  有點像韋斯萊玩笑商店裡會賣的那種。

  他剛想將試圖飛進司長辦公室的小鳥攔下來,就被同事攔住。

  「哦,邁克爾,我勸你不要。」桑斯特夫人笑眯眯的。

  凱恩不明白為什麼,直到迪戈裡先生下班時間一到,就急匆匆地走出辦公室。凱恩嚇了一跳:「是要去開會嗎,迪戈裡先生?」

  塞德裡克·迪戈裡好像驚訝地睜大了眼睛,但隨後他很快笑起來,朝他揚了揚手裡的紙條——凱恩目測像是那個小鳥拆開後的紙條:「我只是要回家做飯,你們也早點下班,再見,凱恩,再見,桑斯特夫人。」

  「代我向維拉問好,迪戈裡先生。」桑斯特夫人在工位上大聲說,迪戈裡先生揮了揮手以示回應。

  凱恩仍愣在原地。

  「迪戈裡先生剛剛說回去干什麼?」

  「做飯啊,」桑斯特夫人甩了甩魔杖,一大堆文件就漂浮在她腦袋上,隨後分成幾沓落在她面前的桌子上,「一看就是維拉回來了——諾維拉·勞倫斯,他的妻子,你知道吧?那個——」

  「那個神奇動物學家,我知道。」凱恩每次想起這個人都感覺自己喉嚨裡吞下了那顆令人尷尬的金幣。

  「她常常需要在世界各地保護和研究神奇動物,每次回來,就會有一只小鳥飛進來告訴迪戈裡先生——真浪漫啊。」桑斯特夫人很興奮地說。

  「然後迪戈裡先生就會回家做飯?」凱恩仍然覺得有點玄幻。

  「你別說,他下廚真有一手呢,」桑斯特夫人可不覺得有什麼奇怪的,「要抓住一個女人的心,首先得抓住她的胃,不是嗎?」

  但凱恩並不覺得迪戈裡先生是靠這個抓住勞倫斯小姐的心的。

  **

  事實上,塞德裡克要回家做飯的原因很簡單——就是在家他負責做飯,僅此而已。

  當然,那是在維拉在家的時候。嚴格來說他們能在一起吃晚飯的時間並不算很多,有時候他出差,有時候維拉又不知道鑽到哪座山裡去了。他們有時候會努力把地點協調到一起,在工作的空余時間就來一次簡短的旅行。

  塞德裡克做飯很好吃,這是經過維拉親口認證的——要知道,在吃了雷奧做的那麼多年飯菜後,能得到這個評價可不容易。

  在塞德裡克揮著魔杖,指揮著勺子將一鍋熱氣騰騰的土豆燉牛肉分到兩個盤子裡時,他聽到了一個輕微的,熟悉的爆破聲。

  他笑起來。

  當他放好盤子,走到客廳時,門也正好打開。

  一個簡單穿著白色上衣和牛仔褲的女孩就出現在門口——哦,或許已經不該用女孩去形容她,距離他們畢業已經過去了十年,他們已經是徹底的大人了。

  但推開門的女人看上去確實很年輕,眼眸清亮、唇角帶笑,她渾身上下洋溢著一種叫人感到歡快的親和感,那比任何一切都要迷人。

  他想吻她。

  他也是這麼做的。塞德裡克往前走了兩步,張開手,諾維拉就笑著撲過來和他擁抱:「塞德!你不知道,我見到——」

  剩下的話就落進了相接的唇瓣裡。

  等結束的時候諾維拉已經臉紅紅的忘記要說什麼了:「嗯……」

  塞德裡克就又低下頭親了一口:「你見到了什麼?」

  他們面對面入座。

  「噢!」諾維拉一被提醒就想了起來,「我在巴利維利亞見到了雷奧——太神奇了,我足足有三個月沒有收到他的信,結果我們居然在那裡偶遇,他忙得不可開交呢——而且,他身邊還有一個女孩!」

  塞德裡克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叉子:「他終於談戀愛了?」

  「哼哼,」諾維拉往嘴裡送了一塊牛肉,使勁嚼嚼嚼吞下去之後說,「雖然他還沒承認,但我覺得八九不離十了。」

  諾維拉顯然很高興,塞德裡克也很高興。

  當然,並不單純是因為……噢,他當然知道雷奧那麼多年來愛著誰。

  那麼多年來,他像真正的親人一樣愛著諾維拉,或許一開始還能在這種愛裡分出關照、憐惜、習慣、歸屬感和心動,但在那麼多年後,它已經被漫長的時光打磨成不開口的蚌殼裡無暇的珍珠。

  他終於要放下了嗎?

  諾維拉又絮絮叨叨說起這次外出的見聞和研究來,等說得差不多,一頓飯也吃完了。

  塞德裡克在收拾東西的時候,諾維拉就在後面抱著他,試圖打斷他的行動。但塞德裡克只是伸手將她拽到面前,讓她面對面擁抱自己,一只手揮魔杖讓碗碟們自己落進洗水池。他本來還想讓它們開始自己洗自己,但面前的姑娘已經睜著大眼睛抬頭望了過來。

  於是他在深藍眼眸中溺水。

  「我想凱瑟琳和亞倫了。」兩個人斜靠在沙發上,諾維拉將頭枕在丈夫的肩膀上說。

  「唔……」塞德裡克已經習慣了她的直球想念,「那我們可以用飛路粉去他們家,邀請他們今晚來住。」

  這並不是塞德裡克的敷衍,他們三家的壁爐都互相聯通,諾維拉不止一次干過通過壁爐去兩人家裡的事情。有時候塞德裡克出差,亞倫也會過來做飯,凱瑟琳和泰特一起過來吃。

  諾維拉就咯咯咯笑了起來:「那可不行,今晚我要和你待著——就我們倆。」她撐起身體,挑眉:「你不想我嗎?」

  倒打一耙的姑娘。塞德裡克失笑。

  他捧住她的臉,用一個很長的吻回應這個問題。

  後來他們還斷斷續續聊了些什麼,但慢慢諾維拉就沒了聲音——她太累了,睡著了。

  塞德裡克知道這個時候應該把她叫起來去洗漱,然後兩人舒舒服服地上床入睡。

  但他不想動。

  空氣中本該還殘留著一點食物的香氣,但塞德裡克只聞到懷裡愛人頭發傳來的清香——他感覺到她隨著呼吸略微起伏的胸膛,以及她隔著薄弱的血肉骨骼傳來的共振的心跳。

  他無意識地將她又摟緊了一點。

  諾維拉突然不舒服地動了動手,將左手搭載了丈夫胸前,臉往下埋了埋。

  塞德裡克一低頭,就看見她無名指上的戒指。

  他突然想起他們婚禮那天的場景。

  唔,他估計是魔法界歷史上第一個婚禮上那麼怕有人真的站出來阻止他們結婚的新郎——直到婚禮前不久,他還聽到弗雷德·韋斯萊在點評他們的婚禮場地簡陋。

  直到維拉穿著潔白的婚紗出現,那個紅頭發的青年才像被人掐住了脖子一樣驟然失聲。

  然而作為一個小型婚禮,這裡已經豪華得不能再豪華,到處都是細節與巧思,是他們和朋友不眠不休裝扮的結果。

  維拉專門請韋斯萊兄弟為這場婚禮提供了煙花,兩兄弟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事實上,塞德裡克一度很擔心煙花裡面蹦出鬼臉,或者紙屑落在大家頭頂把大家都變成爆炸頭。但維拉顯然很相信他們,甚至連試都沒有提前試一下。

  她是對的,那絕對是婚禮上最絢爛的一部分之一,在夜幕四合之刻,粉色、金色、紫色的煙花在深藍的夜空中綻放,從中甚至蹦出了閃閃發光的星星,小精靈從中撲閃著翅膀飛出來,在諾維拉臉頰旁落下兩個輕輕的吻。

  兩邊的家人和他們最好的朋友都坐在下方,一起看著這場稍縱即逝的美麗,也看著粉色金雨下,一對愛侶相擁接吻。

  諾維拉好像迷迷糊糊醒了:「……塞德?」

  「怎麼了?」他就低下頭吻她的頭發,「你沒有睡很久。」

  「想洗澡再睡,」她嘴上這麼說,但腦袋又倒了下去,枕在他胸膛,「你在想什麼?」

  他便說起剛剛腦海裡的場景:「在想我們的婚禮。」

  諾維拉就笑起來,客廳裡的燈光點了她的眼睫,又點了她的瞳,光把她的笑意照成一條小魚,小魚游在碧藍的深海中,劃過瀲灩的銀波。

  這條小魚自由自在地游著,是岸上的旅人被它吸引,不由自主往深海走去。

  「我也經常想起那一天——應該是那段時間,從准備到蜜月,再到往後每一天。」她說,聲音像蜜一樣甜,「真幸運啊。」

  「什麼?」

  「真幸運啊,」她很坦誠地重復,「我們最後還是在一起了。」

  真幸運啊,塞德裡克也這樣想,他忍不住再次抱緊了她,在心底默念她的名字。

  在茫茫人海中,在要淹沒你的那麼多愛意裡,你卻選擇了我。這樣堅定的、讓人忍不住想要得到的、絕對溫存而可愛的愛,你只給了我。

  是我要說這句話,我才是那個全世界最幸運的笨蛋——

  幸運的是你愛我,維拉。


第98章 番外三.【if線】

  早在諾維拉婚禮前三天,塞德裡克就來一起幫忙了。

  哦,當然,這不是他和諾維拉的婚禮——不然他會提前一年開始籌備,而不是像現在這樣。

  只是看著她像只閑不下來的小蜜蜂,到處滴溜溜地轉。而她身後總是跟著一個討厭的紅毛小子,總是提出一些荒謬絕倫的設想,然後被諾維拉在胸口一拳錘在胸口。

  這場婚禮一定會像個盛大的派對,很熱鬧。塞德裡克這樣想著。

  不像他的——如果是他的婚禮……

  他站起來,沒有再想下去,因為諾維拉已經在朝他們招手:「快來,凱瑟琳、塞德、亞倫——快來選你們要佩戴的禮花。」

  「這不是都長得一樣嗎?」凱瑟琳選了一朵仿真的花朵拿起來端詳。

  諾維拉大眼睛一瞪:「怎麼會一樣呢?這裡每一朵都不一樣,是我親手做的呢——我和弗雷德一起做的。」她突然想起什麼,趕緊補充道。

  然後弗雷德就輕輕笑了一下,那裡面好像藏著一些戲謔,因為諾維拉立刻就紅了臉。

  塞德裡克也拿起一朵花,一朵純白的嘉德利堇在他手中微微舒展著花瓣,花蕊抖動著,像是隨時要灑落下金色的淚。

  這明明是一朵仿真的假花,塞德裡克卻幻覺似的感覺它燃燒起來,從花蕊到花瓣,火焰自上而下蔓延,最後貪婪地灼燒著他的指尖。

  熟悉的痛感——長久以來,他的心髒似乎一直像裂開一道口子一樣,不分晝夜地灼痛著。

  塞德裡克總覺得自己已經習慣了,直到此刻,他才驚覺自己從未自與諾維拉錯過的事情中走出。

  他抬頭,對上她藍的像冰封湖面的眼睛。

  然後墜入刺骨的湖水中。

  **

  弗雷德和諾維拉在一起的很突然——至少凱瑟琳、亞倫和塞德裡克都是這麼覺得的。

  拉文克勞和和赫奇帕奇比賽結束那天晚上,塞德裡克沒有等到諾維拉——她太累了,簡單啃了兩口凱瑟琳帶上去的面包後又繼續睡。直到第二天的早餐桌上,塞德裡克才再一次看見她。

  真奇怪,他們明明並沒有分開多少天,但似乎已經過了很久很久。至少他們面對面這樣同桌吃飯,似乎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塞德裡克和諾維拉道歉——長桌上很多人都聽到了,這倒不是因為他們八卦,而是這片區域的氣氛有些肅穆,他們不由自主停下聲音望了過來。

  等諾維拉原諒他,他們就能和以前一樣。塞德裡克這樣想著。

  很明顯凱瑟琳也是這樣想的,她像一只小狗狗一樣,懇切地將腦袋在他們兩人之間轉來轉去,比誰都熱切渴望著他們和好。

  當然,諾維拉原諒了他——她一直是這樣一個心軟而善良的女孩。她也也和塞德裡克道了歉。她說她從無意傷害他,只是那天……

  不知道為什麼,她的嘴唇微微顫動著。

  塞德裡克還想說話,他想告訴她們自己和秋分手了的事情。但已經有人走到了諾維拉身後。

  是弗雷德——當然了,這時候塞德裡克還是用名字稱呼他的,沒過多久,一直到往後幾十年,他都只叫他那個紅毛小子。

  弗雷德走到諾維拉身後,一只手輕輕搭在她肩膀上。諾維拉抬頭看了一下他,臉上流露出一種帶著一些尷尬、一些無措和一些羞澀的表情,然後她站起來和朋友們告別。

  「唔……我有事要先走了,就是有一個最新的發明——等我回來再告訴你們吧。」她語無倫次說道。

  弗雷德沒有說話,只是在一旁靜靜站著等待。

  他撞上塞德裡克的視線,並沒有挪開。

  那裡面似乎暗藏著某種情緒,像挑釁、像惋惜、像敵意。

  但更多是不解。

  塞德裡克心中一沉。

  好像有某條神經開始抽動,從胃、到喉嚨、到太陽穴,悶悶的疼痛,最後鑽進他的鼻子、眼睛,讓他莫名想掉眼淚。

  他要失去她了——其實那一刻塞德裡克就已經很清晰地認識到這一點,只不過那時候他不願意承認——

  換一種角度來說,他也從未以愛人的身份擁有過她,就已然失去。

  哪怕其實只有一步之遙。

  **

  看諾維拉和弗雷德在一起而不做任何表露,塞德裡克覺得自己過完在霍格沃茨那兩年後不應該進入魔法部。他明明應該進軍影視界,一定是其中演技的翹楚,會大放異彩。

  就像現在,臨近傍晚,塞德裡克獨自走進化妝間,面對著已經裝扮好的新娘,他依然保持著無懈可擊的淡淡笑意。

  諾維拉在鏡子裡看到了他,咧嘴笑了起來:「哦,塞德——我看起來真傻。」

  她微微低頭,扯了扯自己潔白的婚袍,一縷微卷的栗色長發悠悠地晃蕩在她頰邊。

  塞德裡克沒有挪開自己定在她面龐上的視線,直到她顫著眼睫重新望過來,他就很自然地將視線落回自己拿著的禮花上。

  「幾乎和真的一模一樣。」塞德裡克說。

  「大多數是弗雷德做的——我那天晚上睡著了。」她有些有羞澀,「哦,你怎麼還沒有帶上。」

  諾維拉就走過來,從他手中接過純白的花朵,別在胸前的口袋裡。她又歪頭看了看,重新調整了一下嘉德利堇的位置。

  「我每次看到嘉德利堇,總能想到……」塞德裡克沒忍住開口。

  諾維拉抬眼:「想到什麼?」

  想到你的眼睛。

  但像過往無數次那樣,塞德裡克吞回了這句話:「想到第一次認識這種花那天——你還記得嗎,我第一次進入你父親的手提箱……」

  諾維拉彎著眼睛笑:「哦,我怎麼會忘記那一天,那天晚上……」

  她沒有說下去。

  隨後諾維拉往後退了兩步:「好了——真好看,塞德,和你的氣質超級搭!」她永遠不會吝嗇自己的誇贊。

  塞德裡克也朝著鏡子照了照:「唔,是不錯。」

  「哦!」諾維拉突然輕聲驚叫:「我忘記給自己頭發上插兩朵了,凱瑟琳千叮嚀萬囑咐,在哪裡來著?」她回身在桌台上尋覓著剩下的嘉德利堇,露出優美的肩頸和雪白的背。

  塞德裡克的視線在上面一觸即離。

  「在這裡。」他在一旁的一桌子上拿起正等待著主人的嘉德利堇。諾維拉眼睛一亮,就要伸手過來拿,但塞德裡克卻將手往上抬了一下。像很多年前,他會用這樣的動作舉高她愛吃那個口味的甘草棒,但還不等她假意哀求,他總是會心軟,主動送到她手裡。

  這次他沒有心軟。

  「我幫你。」他說。

  諾維拉愣住,像個呆呆的小兔子。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塞德裡克已經按著她坐了下來,然後拿著嘉德利堇在她腦袋上比劃了一下。

  「雖然我是很相信你的審美的啦,塞德,但是呢……」諾維拉還在試圖說些什麼,但塞德裡克已經將兩朵花穩穩地插進了她的發髻裡,「哇哦。」

  諾維拉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左右晃了晃自己腦袋欣賞:「真好看!你是怎麼做到的,塞德,又快又好!凱瑟琳前兩天在我頭上試了半天還沒找出個好看的別法呢……」

  看她自我陶醉,塞德裡克也笑了。

  怎麼會不又快又好呢?在夢裡,他已經這樣幫她簪了無數次嘉德利堇。只不過,在夢裡她會仰頭,用一個吻表示謝意。

  「塞德!」門口突然傳來了凱瑟琳的聲音,「你怎麼在這裡——婚禮就要開始啦,我看你的座位上還沒有人。」

  「我這就來。」塞德裡克便大聲回應。

  凱瑟琳又匆匆離開。諾維拉的婚禮,她比誰都要上心。

  他不想離開,但不得不離開。

  就像不管他再怎麼不願意,再如何握緊拳頭挽留,不可避免的,他還是在慢慢走出她的生命。

  就在他轉身就要走出房間前,諾維拉突然叫住了他:「塞德。」

  塞德裡克回頭。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諾維拉那雙藍得像海的眼睛裡盈著一汪淺淺的淚,但它始終沒有墜落下來。

  「……能成為你的朋友,真的很幸運。」她笑著說道,「你知道的吧?」

  塞德裡克明明對著一雙要下雨的眼睛,他卻恍惚看見了多年前那個女孩亮晶晶的雙眼——無數次,她飽含著深藏的、就要溢出的、不為人知的愛意望過來。

  他本將擁有一朵盛放的嘉德利堇。

  他們本該發生一段長達一生的感情。

  但太晚了,在他在看台上遍尋不到那個想要獻上金色飛賊重歸於好的女孩時,一切就已經太晚了。

  塞德裡克也笑起來。

  「說這句話的人應該是我,維拉——能成為你的朋友,真的很幸運。」

  至少我們的愛在對視間曾流轉過無數瞬間。

  哪怕是以完全相錯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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