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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家教)槍與玫瑰》作者:鏡像理論【完結+番外】

第九十六章 世界意志終將落下(4)

  ——她的未來

  大空之間的圓形球體已經逐漸退散。

  綱吉捂著傷口顫抖著走向跪在地上的尤尼。她的腳邊散落著屬於阿爾克巴雷諾們的容器,煥發出前所未有的生機,大概過不了多久死去的他們就會完好無損的回來。

  他當然是想問問尤尼自己那位長輩去了哪裡,但只要看一眼少女悲哀的神色就已經提前知曉答案。

  綱吉還是不敢相信,於是他恍惚地去看自己的家庭教師。

  殺手的大半張臉還是藏在被他自己按低的帽檐陰影之下,他的目光依舊落在地面,即便哪裡屬於格洛莉亞的火星子都隨風而去了。迪諾,伽馬與碧洋琪都在和他說話,但沒有得到回應。

  往日同門外顧問關系並不好的瓦利亞眾人和六道骸此刻選擇低頭不語,綱吉還沒見過他們臉上那種程度的嚴肅。

  「……真會出風頭啊,我們這位女神大人。」

  斯庫瓦羅幾乎是用嘆息般的語氣緩緩吐出一句話來。

  至此,「格洛莉亞不在了」這個訊息才算是真的進入綱吉的腦子。

  「白蘭,放棄吧,」從伽馬手裡接過手帕擦擦臉的尤尼看向並不清楚當下狀況的敵人,「就在剛才,世界秩序已被修正——當然,每個世界都是如此——無論你做什麼都再也無法改變和摧毀破壞,你的欲望再也不可能達成,收手吧。」

  白蘭握緊拳頭,面目猙獰起來。

  恢復?開什麼玩笑,那個女人不是沒用了嗎,她明明就被我打敗了,這算什麼?我明明,明明就差一步就能徹底改變這個該死的世界,我就要成為新的管理者了啊!

  我可是被瑪雷戒指選中的人,我難道不該理所當然地贏得勝利嗎!

  「……呵呵,沒事的,那個女人已經不在了,我把你們全部都殺掉,哪怕阿爾克巴雷諾們都復活我也會再殺掉他們一次!」

  尤尼對他投去憐憫的眼神。

  不,白蘭,即便是那樣也沒用的。

  「起來。」

  稍微開始回神的綱吉循著低啞的,他好像突然不太熟悉的聲音向上看。Reborn揪住他的衣領讓人重新站直,同時用上慣常的手刃不輕不重打向小孩的腦袋。

  「Reborn,格……」

  「她沒有死。我知道的,莉亞還活著,存在於某個我們還無法看見的地方。」

  她是世界機制的一部分,伽卡菲斯不可能同意讓她做出自殺的行為。她應該只是因為打算改變阿爾克巴雷諾的機制而不能現身或是變為另一種存在。

  ……應該是這樣的,應該只有這一種可能。

  「……莉亞她已經做完該做的事,阿綱,你也不該忘記你的目標。你是要為了同伴們而戰,不是嗎?不要辜負你對自己的期望,還有你所在意的那些人的期望——當然,也包括她的。」

  綱吉微微閉上眼做著深呼吸。

  格洛莉亞小姐什麼都沒說就消失了。哪怕是分別也不該如此,怎麼能就這樣再也不見?不會的,我們一定會再見的。……而在那之前,我至少應該克服眼前的困難,讓大家回到過去。

  「Reborn叔叔,我——」

  殺手的手掌輕輕蓋在尤尼的頭頂。

  「我們都不會希望你消失的,尤尼,讓你活著也是她的願望。……她已經看夠你們一族的消亡,所以你不必在意。——伽馬,尤尼很累了,你帶她站遠一些去休息。」

  「……好吧。……我和公主,都很感激你們。那一位……一定會回來的。一定會的。」

  憤怒與不甘讓白蘭自己都能清楚感覺到臉部肌肉的抽動,他看著不久前根本沒有還手之力的小孩朝他重新靠近。

  「你的長輩之一已經死了,綱吉君,而你也根本不是我的對手,即便如此也還要做著可憐的鬥爭,說不定你是被詛咒了啊。」心裡一片混亂,同時也看見其余世界正在復原,但他不可能認輸,同時不忘嘲諷綱吉獲得一點安慰。

  「不是的,不是什麼詛咒……只要是和大家一起,不過是什麼樣的經歷全部都很珍貴。」

  「真是感人肺腑的發言——那如果你死了呢?」白蘭那條巨大的白龍縮小成針尖狀被他捏在手裡,他瞄准綱吉的心髒位置打算擲出。

  「……等等,我還沒准備好——」

  「才不等呢。」

  尖銳物精確地向前俯衝,最終落點是綱吉的心髒。小孩受了不小的衝擊因而向後摔倒,整個人面朝上。

  同伴們焦急的吶喊幾乎將他包圍。

  你看,果然贏的人還是我。

  白蘭再次笑起來,他這次是看向Reborn的:「不管是守護神還是你逞強的學生都已經死了,還不打算出手嗎,第一殺手先生?我很歡迎你哦。」

  殺手沒有開口。

  倒是別的聲音先出現作為一種回應。

  「……疼疼疼,誒,我還活著!」

  迎著白蘭難以置信的目光,綱吉從衣服裡掏出被他做成吊墜一直貼身攜帶的蘭奇亞在指環戰後交給他保管的戒指。

  白蘭的武器刺破外衣,正好卡進戒指的一端,除了衝擊力帶給皮膚的疼痛,綱吉並沒有受到其他傷害。

  「打敗你的人,只會是我的學生,本該如此。」

  「哼,他的運氣倒是不錯。」

  那不可不是運氣而已。如果小孩不夠珍視同伴和他的東西,當然不會時時刻刻都把它掛在身上。因為阿綱就是這樣的人,這個小鬼是這樣的人才會那樣被同伴們關心和惦念。他們當然會互相保護。

  綱吉再次點燃火焰,默念著對蘭奇亞感謝的話一邊小心翼翼地把戒指放回原位。

  果然,沒有大家我根本無法走到這裡。

  和所有人的回憶都那麼可貴。

  那麼,一起回到回憶之地吧,一個不少的——格洛莉亞小姐,大家雖然會先到,但我們會等著你的。

  炎壓在上升。

  綱吉的火焰裡正在重新填滿生機和明媚。

  但眾人知道,這不夠,這和白蘭比起來還遠遠不夠。

  白蘭依然在笑,他恢復成原本輕松的模樣攤了攤手:「我很不想打擊你,綱吉君,你看起來和被我打倒之前毫無區別,你根本贏不了,別做那樣天真的夢了!」

  「是這樣嗎?」

  白蘭從未聽過的聲音從似遠似近的地方傳來,但他沒看見人影。

  「好燙!」

  其余小孩們的指環在發熱。各色的光暈下,初代的各位以投影的方式不可思議地再現了。

  「哈∼那個孩子和Primo以前說過的話很像啊。」

  「這大概就是血脈的傳承,果然不會錯。」

  「畢竟Primo也是個好人啊。」

  「我倒覺得遺憾,彭格列不該有這種軟弱的思想。」

  「我對這些事並不感興趣。」

  「隨你喜歡就好,Primo,像以前那樣。」

  綱吉感覺到可以傳遞溫暖的手掌蓋在他肩頭,他側過臉看見了面帶柔和笑容對他點頭致意的那位彭格列一世。

  「Dicimo,很遺憾,雖然我很想替你出手,但尚且不能。不過,我可以解開枷鎖。」

  「枷鎖?」

  「彭格列的繼承傳到後代為了嚴謹性而將指環一分為二交由門外顧問和首領分別保管。那樣的話就不得不封印部分炎亞來維持穩定。而現在,已經理解許多的你並不需要讓它繼續壓抑了。」

  有強大的力量指環裡湧動。

  綱吉只覺得暖流流淌全身,又一個像是被陽光曬烤的常春藤那樣的美夢在身體裡醞釀。

  他的祖先特地蹲下攬過他的肩:「十世,去嚇嚇那個瑪雷小子吧。」

  白蘭不以為然,直到猝不及防被一腳正中腦袋緊接著完全不給他反應的機會又讓拳頭砸進腹部。

  白蘭從這一刻開始成為了反擊和後退的一方。

  他的攻擊不再奏效,疼痛的承受方已經完全轉變。

  還沒有回到指環的初代們把目光移回被尤尼捧在懷裡的奶嘴。

  「Primo,格洛莉亞她……」G搖搖頭不打算把話說完。

  「至少,她應該還活著。」站的稍遠一點的阿諾德少有地主動回應。

  「沒來得及見到啊,小希爾達……說到底,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我們都不能幫上她多少。」

  「她總是很累,一百多年了也沒有變。」

  「得不到解脫實在是為難她。」

  「哼,說到底一百多年也沒改掉這個該死的毛病……」

  「或許不是沒有轉機的。」

  一世同時看向綱吉和Reborn。

  既然你們的命運早就纏繞到不可分離,那就一起努力吧。

  綱吉此時給予白蘭重創,干淨利落地扯斷他的翅膀。

  不明的黑色物體從斷口溢出,場面在白蘭已經扭曲的臉的添加下只是一種沒什麼意義的精神污染。

  白蘭放出了最後的攻擊打算一決勝負。

  綱吉正面相迎。

  他並不害怕,這是代表同伴們的力量,這是來源於一切可貴的人與事。

  它生機無限,希望無限,永遠向前不會退縮。

  白蘭感覺到自己要在光裡消失時回憶起以前。

  有人給了他瑪雷戒指,並且不插手它的使用。他很高興,玩得也很盡興。他其實覺得,不管是哪個大空都應該知道自己同世界的隔絕感——尤尼和綱吉都應該明白的。

  到最後,他努力尋找有趣也是想融入的。或許世界也是一個游戲,可惜,管理員不會是他們之中的任何一人。

  ……

  綱吉癱坐在地上看著重獲新生的阿爾克巴雷諾們向他走來。

  「干得不錯啊,沢田,」可樂尼諾向他微笑,「所有的破壞已被修復,失去的人也都會回來。」

  「……」

  是啊,一切都會好起來。

  ……失去的人都會回來。

  小孩好不容易說服自己關於格洛莉亞的事,此刻忍不住吸吸鼻子。

  他根本就想像不到這位長輩不在的情景。

  「格洛莉亞的想法在她救我們時我已經知道了,」可樂尼洛略帶歉意地對上殺手的視線,「瑪雷戒指會被徹底封印還加上了虹的禁錮。她想改變機制,她希望永遠不會再有阿爾克巴雷諾這樣的犧牲者出現,那樣的話她將會被世界秩序本身吞噬。」

  「什麼意思?」

  「這很復雜,格洛莉亞目前還在嘗試階段,沒到時間——失去形體,失去意識,只是不滅的火焰,最終完全融進機制本身而不再是監管者。她一個人恐怕不能完全支撐,但至少阿爾克巴雷諾不會承受原本巨大的負擔,我們會漸漸復原身體而且自然也能活的更長。……欠了格洛莉亞一個還不了的人情啊。」

  綱吉的絕望如同雪崩把他的頭腦和心髒深深掩埋。

  他搖搖晃晃地靠近Reborn去抓住他的衣角:「那是說……我們真的見不到她了?」

  「回家吧,阿綱。」

  「Reborn……」

  「她要回去的地方是哪裡我們都很清楚。那不是告別,阿綱,那如何能算一個告別。莉亞就是那樣的人,所以,要給她不斷的掛念,給她長久耐心的等待,給她深沉的無奈,給她迎面而來的不能拒絕的各式各人的愛意。所以,我們回家吧,而那也是她珍視的地方。」

  殺手攬過小孩的肩朝眾人走去,但可樂尼洛總覺得他們在互相支撐。

  結束了。

  但結束的是他們悲慘的未來。

  而現在,他們要去改變格洛莉亞的未來了。


第五卷 :西蒙篇之前搞個別的故事緩衝一下

第九十七章 如何找回那顆心髒(1)

  ——開搞

  (教父Reborn?教女格洛莉亞,背德愛好者因此會是個有點長的平行世界故事)

  1.

  那個赫赫有名的老牌黑手黨家族艾芙裡特首領的長女和第一殺手會是什麼關系?

  結束在第一殺手手上的黑手黨的生命絕不在少數,哪怕那位長女死在他的槍口下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或者某一天成長起來的小艾芙裡特以她驚人的天賦和能力反將殺手一軍也是極有可能的事。

  ——可是,第一殺手做了這位艾芙裡特下任首領的教父。

  而意大利的黑手黨們常說,一個孩子必須有兩個父親,否則他們將無法在這裡生存。

  因此,這事兒哪怕放在街頭巷尾的三流小說或是不入流小報裡都顯得太過離奇玄妙。

  不知情的人或許會猜想其中有著什麼不可告人的交易或是陰謀,然而實際上那源於無數個巧合。

  Reborn,我們的第一殺手先生同艾芙裡特夫人早先過世的兄長,以及還未結婚時的艾芙裡特首領交好,而現在他是彭格列九代目的心腹。

  總而言之,長女小姐都幾歲大的時候,原本的教父先生很不幸地病逝,在路上完全出於偶然碰到老友的艾芙裡特首領克裡斯脫口而出「你來當我女兒的教父吧」。

  彼時年輕氣盛的Reborn覺得他腦子很有些問題。

  「或許你該去找個好點的精神科醫生,克裡斯,你再這麼下去艾芙裡特家族就要完蛋了。」

  「很像。」克裡斯托著下巴在Reborn身邊來回走動。

  「嗯?」

  「你這副看誰都不順眼和誰都看你不順眼的模樣和格洛莉亞很像——那就是我的大女兒。」

  「我天生如此。」Reborn忍不住皺眉,用著醫生般的目光看克裡斯如同看著一份病歷。

  「我的老天,我女兒也這麼回答!你看,你簡直就是我的最佳教父人選,如果不是那孩子出生的時候我根本找不見你人。」

  Reborn依然拒絕。

  而聽聞了這件事的彭格列九代目仔細打量了一遍殺手,笑眯眯地對克裡斯的話表示贊同。

  「……Timoteo。」

  「嗯,皺眉頭的角度也很像。這叫什麼呢……啊,帶著刻薄的禮貌。」

  於是終於被兩人的說法弄得頗為好奇和匪夷所思的Reborn跨進了艾芙裡特家族的莊園。

  並不打算收起威壓的第一殺手成功讓年紀更小的羅莎躲在了母親塞西莉亞身後不敢探出頭。

  所謂人類幼崽。

  至於另外一只幼崽——格洛莉亞·希爾達·艾芙裡特雙手背在身後,站在父親和殺手之間抬頭看他。

  她心情不太好。

  太高了,平常那些大人好歹也會彎下腰或者再親近一點的長輩們會干脆蹲下來和她平視。

  而這個人,不耐煩地稍微低頭俯看她,臉上寫滿了「一無是處的麻煩幼崽」。

  小孩還不至於現在就能學會假笑,所以她選擇用一張寫滿「自命不凡的愚蠢大人」的臉給予友善的問候。

  「……」

  「……」

  實在看不下去的塞西莉亞推了一把自己那不省心的女兒催促小孩向長輩問好。

  「嗯,Reborn先生,您好。」格洛莉亞敷衍地提起裙擺對Reborn行禮。大人點頭示意作為回應。

  Reborn在那天接受了成為格洛莉亞的教父的提議——雖然按他的說法自己只是掛個名。

  此後很長一段時間,格洛莉亞都沒怎麼見到自己的教父。她的教父是個很厲害的殺手,幾乎在全世界各地亂跑。而她則被父親視為唯一的繼承者,不管她想與不想,無數的訓練都在等待格洛莉亞完成。

  偶爾能在西西裡的街頭碰上,不過是簡單的寒暄。

  他們的見面更多只會在報紙上。

  像是艾芙艾芙裡特家族今天又如何,哪個家族首領,警局高官,政客一類的人物喪了命。

  也許Reborn開槍打死目標的那一刻,格洛莉亞正在揮劍刺穿暗殺者的心髒。

  2.

  格洛莉亞越來越出名的某一天,她和教父先生終於再見了。

  塞西莉亞這些年神經衰弱愈發嚴重,她最終沒能挺過這個冬天。

  艾芙裡特夫人的葬禮上有許多來客。

  父親忙著和賓客們交談,羅莎抱著母親的遺像痛哭到暈厥最後被人抱下去休息。

  格洛莉亞在自己被人群窒息之前站在了和誰都不相接的遠處,雙手背在身後低頭看著落了點飛雪的人工草地。

  白玫瑰的花瓣在低空中胡亂翻飛和那些雪沒有區別。

  格洛莉亞很快就見不到花瓣的身影,他們和她的母親一同死去消失不見。

  她知道有人肯定在竊竊私語——艾芙裡特的長女看起來一點都不悲傷。

  實際上她可能是害死母親的幫凶。塞西莉亞害怕父親,又很快地怕上格洛莉亞,而後她在恐懼裡消逝。

  但是格洛莉亞不想哭,甚至感覺不到難受。

  很奇怪,這可是母親的葬禮。這裡充斥著最深沉的悲痛和最可笑的虛假,那些白玫瑰,到底是悼念還是冠冕堂皇?父親臉上的哀色似乎也在交談之中被那些字句漸漸衝淡,而羅莎離開之後這裡連一點葬禮的樣子都沒有了。

  她不想為了一場偽劣的交際會痛哭。

  格洛莉亞不怕冷,但她今天莫名覺得西西裡比往年冷一些,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生理上的直觀感受。

  有人在靠近。

  她依然低著頭,於是清清楚楚看見一雙表面增亮的方頭黑皮鞋踩著規律固定的步子一點點走來,而後停在離她腳尖很近的位置。

  是冬天,但對方露出了一點被黑色西裝襪包裹的銳利腳踝。

  格洛莉亞隔著冷風聞到一點咖啡和煙草的氣息。

  都很苦,但不難聞。

  她看見對方一只手隨意地插在西裝褲口袋裡,另一只手垂在身側,近距離下她看見勻稱的骨節和若隱若現的青筋。但那只手裡沒有白玫瑰,明明是來參加葬禮。

  格洛莉亞繼續讓視線向上,滑過殺手胸口的領結——他平常都愛帶亮色,今天為了葬禮換成黑色。接著是單薄的灰黑格子圍巾,露出半點喉結。

  她稍帶艱難地仰頭看向Reborn的臉。

  「如果你在思考我是否有為塞西莉亞女士帶來白玫瑰,答案是否定。如果你感到冒犯那我很抱歉——只是覺得死去的人什麼都得不到,白玫瑰應該盡可能多的送給喜歡它的還活著的塞西莉亞女士。」

  「……您倒是很會給自己找說辭。雖然,我很贊同您的說法,……好久不見,親愛的教父。」

  紅色的眼睛和黑色的眼睛隔著寒風和雪對視。

  那幾乎是個刺痛人雙眼的畫面。

  葬禮上出現了根本不該有的鋒利。

  永遠流動的黑暗的潮,永遠燒不盡的玫瑰色的月。

  格洛莉亞感覺到自己好像真的產生了近乎溺斃的窒息感,她有一瞬間聽不清身後的交談和神父的禱告,也看不太清葬禮的畫面——殺手的高大陰影能夠完全覆蓋她——哪怕她小時候見到不耐煩的Reborn時也未曾有如此感受。這大概率不是由害怕引起。

  而快把教女「淹死」的教父先生本人,第一次很認真地去觀察她。或許這就是他們曾經偶爾會在西西裡的街道上碰見,Reborn隔著人群也能輕松看見她的原因。

  格格不入。

  黑手黨的血與火撲面地淋來,而她從中不可思議地生長。

  能壓下太陽的月亮。不是說她耀眼,而是所有的美麗和生機最終都變成了對外界不管不顧地入侵。

  月亮的光和黑潮的浪聲正在無聲瓦解空間,他們和其余人之間隔著的地面塌陷融化生出不可橫跨的溝壑,雖然雙方都暫且沒有意識到。

  「感謝理解,小家伙。你不打算和克裡斯站在一起嗎?」

  「他很忙,不是嗎?」

  「確實如此,而我也不想穿過人群去找他,——節哀,小格洛莉亞,雖然這話聽上去沒什麼分量。」

  節哀?我看上去很悲傷嗎,明明我的教父似乎也不是那種會說些場面話的人。

  回歸沉默的格洛莉亞再次低下頭去看草地,目光在她和Reborn的腳尖之間來回跳躍。

  而後殺手脫下他的圓頂禮帽輕輕搭扣在格洛莉亞的頭上,遮住她大半張臉。

  教女小姐很突兀地思考起如果在Reborn面前哭肯定很丟臉。

  她甚至開始想像自己會得到什麼樣的嘲諷而她又該怎麼去反擊。

  等她想到第5句話的時候,格洛莉亞不知不覺裡無聲掉淚。

  她回頭看了一眼母親的棺材,又很快地扭轉身體繼續低下頭。

  還有Reborn體溫的風衣外套籠住格洛莉亞顫抖幅度收斂的肩膀。干淨的手帕塞進她手心,什麼也沒說的教父先生站在一旁視線投向遠方並不看她。

  不知道過了多久,稍微整理情緒清清嗓子的格洛莉亞又重新抬頭去看殺手。他依舊沒有要去見見父親克裡斯的意思,似乎打算在她身旁繼續停留。

  「您……」

  「葬禮還要一會兒,我既然來了就待到最後吧。」

  「哦,好吧。」

  「介意我抽一支煙嗎?」

  格洛莉亞偏過頭稍加思索:「如果是您外套上的那種味道,我就不討厭——萬寶路黑綠?」

  「鼻子倒是很靈,親愛的——我的打火機在外套右邊口袋裡。」

  不像他們第一次見面那樣,Reborn盡可能俯身彎腰向她湊近。格洛莉亞從肩上披著的衣服裡摸出打火機給他點火。

  橘紅色的火花帶來了一丁點的溫暖。

  殺手向著前方緩慢地吐出一個漂亮的煙圈。格洛莉亞覺得那是個從客觀和主觀意義上都具有欣賞價值的畫面。

  他們還是沒有太多交流,只是隔著半個外套袖筒的距離並肩站立,看著同一個方向。

  等賓客們快散去的時候,格洛莉亞看向了他並遞出外套。

  「……謝謝您來了還陪著我-,教父。」

  「我並沒有做什麼,小格洛莉亞。那麼,祝你日安。」殺手拍拍她的肩,對著遠處的克裡斯打了個手勢算是告別,隨後抬腳轉身離開。

  格洛莉亞走回父親身邊的時候後知後覺地發現她還捏著Reborn的手帕。

  3.

  「我真心地希望格洛莉亞至少在我行我素這一方面不要太像她的教父。」

  「克裡斯,你女兒不是我教的,那是天然形成——聽說她迄今為止趕走了37位家庭教師,真是令人敬佩。」感到些許有趣並且真心想稱贊她的殺手一副不嫌事大的樣子喝了口Espresso。

  「……我說,要不你想點辦法?」

  「這關我什麼事?我覺得沒什麼問題,全意大利的黑手黨都知道你有個厲害的女兒,她夠出眾了。」

  「……我總要糾正她這該死的性格。所以,第一殺手先生,你能不能多少履行一點教父的職責,看在那個孩子確確實實稱呼你為教父的份兒上,抽空的時候來看一眼,展現一下你優秀的職業能力?」

  「我會考慮看看。」

  「……」

  而這次考慮的結果就是,格洛莉亞在一周後又見到了Reborn。她在訓練室裡被父親大力背摔,砸在地上差點暈過去同時向後滑行直到門口才停下甚至幾乎就要撞上門框的格洛莉亞慶幸她的脊梁骨還沒斷。

  雖然很想立刻從地上彈起,但疼痛到麻痹的上半身並不允許她那麼做。

  連續失敗三次終於能夠爬起的格洛莉亞感覺到她的後腦勺蹭到了什麼。

  皮鞋鞋尖剛剛沒過門檻,格洛莉亞碰到的是殺手的西裝褲褲腿。

  問好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有力的手就捉住她的雙肩把人抓起來站好。

  「嗯,沒有傷到腰和骨頭。」Reborn伸手檢查她的脊背和後頸。

  「啊……下午好,教父。您怎麼來了?」格洛莉亞一想到自己狼狽掙扎的模樣落在了第一殺手眼中就感到心情糟糕透頂。父親真是該死啊,嘖。

  「嗯,日安,小格洛莉亞——看來腦袋也沒問題。」Reborn有模有樣地扶住她的腦袋煞有其事地觀察,格洛莉亞覺得他可能笑了笑。

  「……謝謝您的關心。」哈,真煩。

  「不用客氣。」

  克裡斯有些出乎意料,但很快就相當高興地朝他們走來:「這算是驚喜嗎,老友,你的決定真是突然。所以,來都來了,要不要指導一下你的教女?」

  「你意下如何?」Reborn轉頭去看格洛莉亞。

  「我倒是沒問題。」嗯?他們在說什麼?

  「那麼,你可以走了,克裡斯。」殺手淡淡地對著艾芙裡特首領投去目光。

  克裡斯簡直感到匪夷所思,哪怕他知道Reborn一直都是個怪人:「哈?我當然是要留下來看看你打算怎麼教我女兒,這有什麼問題。」

  「克裡斯,我不是她的家庭教師,你可沒資格對我指手畫腳,我也不接受這種評價和建議,所以我建議你去休息。」

  顯而易見無論如何都吵不過第一殺手的克裡斯攤了攤手,關上訓練室的門離開。

  格洛莉亞托著下巴開始深思。

  不會吧,我的教父居然是個好人?假的。

  「你今天什麼時候開始訓練的?」殺手慢條斯理地脫下外套掛在一邊,一邊松松領帶,挽起袖子,一邊詢問重新給手上纏著防滑繃帶的格洛莉亞。

  「從早上開始的,一直都是這樣。」格洛莉亞微不可察地皺眉。剛才被背摔的時候為了保護重要身體部位好像扭到手腕了……應該沒什麼問題。

  「我並不是很贊同你父親的方式,不過你居然能堅持下來,還不賴——衝我過來。」Reborn示意她先出手。

  格洛莉亞有點不高興地停下了她的准備姿勢:「……不是,教父,」

  「嗯,說吧。」

  「您算是在故意讓我嗎?用不著的,正常就好。」

  「小家伙,我原意只是希望更直觀地看看你的訓練情況,不過你非要這麼說也行。」小鬼的自尊心果然極其敏感,而且幾乎無時無刻不在。

  兩人同時准備出擊。

  他們的腳都向前抬起了。

  格洛莉亞倒是比以往更期待一點。所謂第一殺手,希望不是徒有虛名。

  「我可以等你准備好,格洛莉亞。」

  她目光銳利正面出拳,然而那是虛晃一槍,格洛莉亞迅速抽手避免被控制手臂,旋即壓低身體抬腿掃過殺手的下盤。對方輕松閃過,踢膝回敬。格洛莉亞作出後移的動作。

  殺手有些愉快地眯起眼。沒有徹底踢到的實感,看來是反應夠快順著攻擊路線提前後撤了。

  確認膝蓋沒有問題的格洛莉亞再度發起攻擊。顯然她深知成年男性對於女性的力量壓制,更何況面前的人實在很高,於是她適時壓低重心便於躲閃,有把握時就毫不猶豫出手——她知道自己的優勢是速度夠快,反應敏捷,好比踩著殺手的膝蓋起跳踹向脖頸,或是以手作刃劈向他的眼睛。

  倒是全部盯著要害。動作也很干脆。嗯,快准狠,某種程度上來說還挺適合做殺手的。

  Reborn可以閃過她的大多數攻擊。不過那樣的話就沒有辦法了解她具體的情況,於是殺手像征性用手臂和其他非要害處選擇性接下部分攻擊。

  ——然後,讓她更清楚地意識到自己的弱點吧。

  殺手輕而易舉地抓住了她的腳踝,少女的皮膚質感總是很柔軟細膩,骨頭似乎也很脆弱。

  於是他稍微用點力甩開了。

  沉悶的撞擊聲。

  格洛莉亞在半空中旋身改變軌跡,雙腿蹬牆隨後後跟發力向前。

  ……被避開了,還以為多少能踢中教父的肩。

  閃開攻擊的殺手把手肘橫掃過來的那一刻格洛莉亞的大腦以從未有過的瘋狂程度預警,反應速度和本能讓她的頭頂和對方的手肘危險擦過,隨後迅速壓低身體摔向地面同時抬腿反打向殺手的腳踝。

  對方毫不意外敏捷地躲過,並立刻調換方向用手刃劈中格洛莉亞背部上方,她一個踉蹌穩住身體,接著慣性轉身後滑降低殺手的膝踢帶來的傷害衝擊力。

  ……啊,出拳和剛才下蹲摔地的時候太急又折到腕骨了。沒事,稍微習慣一下疼痛就好。

  她做著深呼吸緩和疼痛,在後座力還沒消失前助跑,再一次出擊。

  殺手抬腿了。

  格洛莉亞瞅准時機閃過,並且揮出拳。

  ——那是個假動作,她沒意識到殺手本就在誘導她的行動。

  沒有誤差,如同預料那般Reborn扣住她的手腕,同時踢向格洛莉亞在前的腳讓她失去平衡,最後計算著合適的角度和力道讓她體驗一次溫和版的第一殺手的過肩摔。

  嘶。

  格洛莉亞盡可能小聲地倒抽一口冷氣。

  但聽力敏銳是Reborn所在職業的必備素質,他立刻發現不對。

  ……這孩子是在之前的訓練裡扭到手腕了?

  Reborn旋即放開她的手,壓低身體滑跪向前張開手臂。已經懸空本該落地的格洛莉亞在意料之外摔進教父的懷裡。

  實在很難想像這是因為他不想自己摔痛這種荒謬理由所以有此行為,格洛莉亞仰頭看他帶著疑惑:「……教父,您在干什麼?」

  「抬手——右手。」

  格洛莉亞猶豫了兩秒,不解地伸出右手。

  殺手並不用力地抓住她的手腕同時觀察她的表情。

  嗯,確實很能忍,可惜還是痛到眼皮抽動。而就實際檢查情況而言,她不但骨折還發腫起來。

  「雖然在實戰裡忍耐疼痛的確是必備,不過是訓練的話除了造成二次傷害甚至導致某些更不好的後果,我認為沒有好處。不要做無用功,小格洛莉亞——這是克裡斯那個白痴教你的?」

  「那倒不是,我只是習慣了。」

  畢竟是黑手黨,這也是意料之內。倒不如說她能在十幾歲的時候就形成這種思維,也難怪成為報紙上的常客。

  「很遺憾,格洛莉亞,我想指導結束了,先處理你的傷。」

  「……嗯,好吧。」小孩自己抓著作痛的手腕起身離開,看起來有點低落——或許用看起來這種形容不太准確,她已經不像早年間殺手見到她時那麼容易情緒外露,這只是Reborn自己的一種感覺。

  換做是克裡斯,在我結束指導之後會讓她繼續訓練。嗯,格洛莉亞的左手似乎已經有留後遺症的跡像。

  這位老友早些年自由放蕩的時候倒沒顯出這些毛病,也不知道是首領的權利還是壓力讓他逐漸地發了瘋。

  報紙關於他那些嚴酷教育方針的報導並不少,加上格洛莉亞這樣在他口中是「我行我素」的性格,恐怕矛盾不斷。

  小孩一只腳已經跨出門口的時候,Reborn伸手抓住她的左肩。

  「親愛的,你覺得實踐訓練如何?」

  格洛莉亞眨巴兩下眼。

  什麼意思?

  4.

  克裡斯收到Reborn的消息,大致內容是人被他帶走,過不了太久就會回來之類的。

  而他意識到即便他並不是那麼樂意,第一殺手已經帶著人從莊園溜出去時,覺得很是心梗。

  ……這家伙總不會是良心發現覺得自己該有個好教父的樣子吧?

  艾芙裡特首領自以為聰明地思考道。

  第九十八掌 如何找回那顆心髒(2)

  ——或許我們本就相合

  1.

  「我很難相信父親居然會同意讓你帶走我一段時間。」格洛莉亞和殺手一起坐在公園的長椅上,他在看報紙,而自己捧著熱可可無所事事地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

  「他並不會同意,但我們已經消失了,而我想克裡斯還沒厲害到可以找到我的行蹤。」

  「教父,」格洛莉亞暗暗在心裡翻著白眼,「您的發言太像誘拐犯了。」

  「注意你的用詞,選擇主動跟來的小鬼——你想走的話我也不會攔著你,格洛莉亞。」

  「……」格洛莉亞轉過頭撕開附贈的糖包,一點不剩地倒進已經是雙倍糖分的熱可可裡。

  真是有夠誇張的嗜甜。

  「小心蛀牙,我親愛的。」實在覺得該打趣小孩的Reborn立刻就那樣做了。

  「請您不要用對7歲兒童的口吻對已經17歲的我說話,教父。」格洛莉亞有點想把剩下的熱飲潑在他的報紙上,但又覺得太過可惜於是放棄。

  「幾歲大的小鬼和十幾歲大的小鬼本質上都是小鬼。」

  「……」

  好煩,這到底是我的哪門子教父。算了,至少沒有父親那麼討人厭。

  等她喝完手上的飲品,而她的教父還沒有動靜,格洛莉亞忍不住開口了。

  「教父,請問您難道因為最近業務能力下降沒有委托所以變得很閑了嗎?」

  「幻想時間還是結束吧,小格洛莉亞。如果你實在覺得無聊我可以找點事給你做——去猜猜看這個廣場上的人裡哪個是我的目標。」

  「找您的目標?——嗯,目標?」

  「我本來就是在執行委托的路上順帶去了艾芙裡特莊園,怎麼,我沒說過?」

  格洛莉亞忍不住抽了抽眼角。真是隨意啊,教父先生。而且,為什麼是「順帶」這種說法?聽起來真讓人不爽。找他的目標……哪怕是普通人也會因為無意間發生過的事變成一名殺手的目標,這怎麼找?

  但是拒絕就意味著示弱和服輸,格洛莉亞只能沉默地專注於觀察視線範圍裡每個都有可能的人選。

  Reborn被報紙擋住的臉上短暫地浮現過笑意。看來有個教女並不是什麼壞事,至少小孩的反應那麼多樣有趣。

  估摸著差不多有15分鐘快過去的時候,殺手淡淡地開口了:「放棄吧,小家伙。」

  「教父,您之前可沒說有時間限制,不要耍賴,很沒品的。」

  「實際上我是想說,我的目標還沒出現,還差10分鐘呢,你這是無用功,而且我剛才也沒說讓你立刻開始尋找吧?」

  格洛莉亞面帶假笑地做著深呼吸。嗯,和這種不要臉的大人一般見識實在是沒必要,畢竟他是很沒品但我不是——去死吧。

  「不過,至少可以說明你的執行力,還有專注程度都不錯,搜索範圍的選擇也還算明智。你證明你比大多數人要聰明一點,格洛莉亞。」

  還在生氣的教女小姐別過臉側過身不去看他,留給殺手一個「有事勿擾」的背影。

  「等我的目標來了說不定你真能找出——靠觀察我和與我有關的周邊的一切,不想再試試嗎?」

  「騙人兩次會不會太無聊了一點,教父?」還是沒轉正身體,但已經回過頭的格洛莉亞用質疑的目光打量他。

  「所以我根本不需要騙你兩次,親愛的。」

  「所以您承認剛才是在騙人了。」

  「嗯,希望我道歉並安慰你受挫的自尊心嗎?」

  「……不需要,謝謝。」

  Reborn在幾分鐘後提醒她目標已經出現。

  格洛莉亞轉過身體去認真觀察她的教父。

  果然這個人的眼睛還是那麼吸引人的注意。那種石頭叫什麼來著?嗯,是叫黑曜石。但感覺又不是那麼准確……不管是人工還是自然打磨都不可能有那種銳度和深沉折光。感覺如果用手去觸碰會感到寒冷,甚至於更誇張的,那可能是偽裝成黑曜石的深潭,它引誘好奇的人伸出手靠近,爾後潮流翻動,從指尖開始整個人都會被裹挾而去。

  她低頭看著自己發涼的指尖,又把目光重新投回Reborn臉上。很難明了是無意還是有意,她能在腦中一下子勾勒出對方側臉的完整輪廓,線條剛硬凌厲但並不失美感。

  他真的有在看或者說去觀察什麼嗎?根本不像有任何東西留存,停留和滑過的痕跡。倒不是說她的教父目光空洞,是更復雜的情況。單純只是不在意而已,沒有必要也沒有具備在意這一價值的事物出現在人生之中。

  她那什麼也攔不住,什麼都束縛不了的教父先生就這樣在平淡和隨意裡無聲給予那一無所知的目標最干脆且無法改變的死亡。

  「教父,您真的很適合做殺手,尤其是特立獨行出類拔萃的類型。」

  「謝謝,我也這麼覺得。」

  她那過於熱烈幾近讓那紅色大量外溢,化為火焰無視人的外殼直穿內裡的目光注視讓並沒有看著她的殺手感覺到不可忽視。

  Reborn知道格洛莉亞只是在專注地研究。

  存在感太強了點,像是異類。殺手不去注視任何人,也不會管其余人的注視。但面前的孩子簡直把「停下來,然後看著吧」無限放大。

  她小時候大概有些征兆的,可隨著年歲的增長未免突出得過分誇張。甚至於那時的葬禮,她是陰沉的悲哀的,周圍的一切也是如此。

  但這一點是不變的。

  「我不覺得靠著觀察我脖子上的青筋能有助於你的回答,小家伙。」殺手出聲揶揄,卻也是一種打斷。

  「雖然您的臉就客觀而言具有欣賞價值,但也請教父您不要自作多情。而且,如果您剛才把我和被您迷惑而死去的女性目標或者曾經——如果有過的話——的情人做對比,那您真是個徹徹底底的混蛋。還有,我在認真完成我的任務。」

  伶牙俐齒,毫不饒人。

  虧得她在克裡斯那個蠢貨和塞西莉亞的手上長大還能長成這樣。

  「我的確不是什麼好人,親愛的,但也不至於那樣看待你。所以,我聰明優秀而且也相當特立獨行的好孩子,你得出答案了嗎?」 Reborn用折好的報紙一端很輕地去碰她的腦袋。

  「那個賣玫瑰花的商販。」

  「不是。」

  「被鴿子嚇跑的白裙子女性。」

  「不對。」

  「賣氣球的男商販。」格洛莉亞一挑眉,那是顯而易見的自信和不容置疑。

  是正確答案。雖然是個無傷大雅的小游戲,但她在鎖定了3個最可能人選後最終得出真正的目標。這當然十分優秀值得表揚。可格洛莉亞已經太驕傲,她覺得自己比同齡人和很有一部分成年人厲害並且這本來就是事實。顯然,不能太助長她的傲氣。

  「再多一個我就要懷疑你在瞎猜了,小格洛莉亞。不過,哪怕是猜的,我也姑且認同你。」

  「您那是在誇人嗎?」

  「當然是,我在誇你,嘚瑟的小孩。」

  2.

  公園不遠處的鐘樓發出悠長震耳的鳴叫。

  白鴿在格洛莉亞和許多人眼前翻飛,她的視線裡只有各式在翅膀間擠出的色塊。

  一聲被掩蓋的槍響。

  委托人的頭部瞬間中彈,輕飄飄倒地不起。飛濺的血落在抖翅膀的白鴿羽毛上,它們受了驚嚇飛得更遠。

  「走吧,受了驚嚇的小格洛莉亞。」給右手手腕骨折的小孩重新打理繃帶,演戲演得毫不走心的殺手扶著面色如常心中驚訝的教女平靜地從這裡離開。

  3.

  並不是太習慣安靜養傷的格洛莉亞頗有點怨念地去看她的教父。

  「是對你的早飯不滿意嗎,小家伙?」享受今早第一杯咖啡的殺手微微挑眉。他當然知道格洛莉亞為什麼不太高興。

  「……不是。」

  「把左手給我。」

  並不是很理解Reborn為什麼突兀地換話題,關注起她沒受傷的左手的格洛莉亞有些遲疑,最終還是放下杯子伸出手搭在殺手的掌心。

  格洛莉亞的膚色不只是到白皙的程度,介於一種病態和健康之間,在冷光下泛起略微透明薄釉質感的白度。她纖細的手指上那些已然變淡的細小傷痕在這樣的皮膚上也如同若隱若現的沼澤,或許不太起眼,但在人心中留下一點隱隱的不快。

  「你的指關節有過嚴重脫臼和拉傷——後遺症的痕跡已經算是明顯了,」Reborn揉捏著她的指關節,指腹順著上滑扣住她的腕部,「這裡也是,之前訓練的時候稍微看了一眼,這只手的手腕扭轉角度很受限制。至於整條手臂,應該是另一種類型的外傷導致的異樣感——開放型槍傷的骨裂還是被二次扭折?」

  看來第一殺手對各種傷勢的眼力也在能力範圍之類。好神奇,他看上去倒是沒留下過什麼後遺症之類的東西。

  「嗯,我也知道自己的左手有些問題,不過目前來看沒什麼大影響,而且注意到的時候也已經晚了——明明感覺也不是很要緊的傷,莫名其妙地就惡化到這個地步。」

  Reborn對她的形容詞感到不能理解。所以,克裡斯自認為無比優秀的教育,就是把最厲害的孩子培養成一個自虐狂?

  「如果你的右手再發生一次訓練時的二次傷害並且不整頓治療,那就會重蹈覆轍。你得分清忍耐疼痛和愚蠢自傷的區別,我親愛的。」

  殺手緩慢地放開她,同樣常年握著武器,常年手掌溫度不高的兩人的手在相似,磨砂的觸感的擦碰裡抽離。

  ……這聽起來居然不可思議地像是個忠告。教父他,應該不至於真的像個長輩那樣出於帶我離開養傷的目的讓我跟他走。

  「教父,您為什麼帶上我?我們本來沒熟到這個地步。」格洛莉亞並沒有看他,目光落在盤子的邊緣。

  「後知後覺地抱怨我沒有給予你教父的陪伴一類的東西了嗎,格洛莉亞。」明明你自己也沒有選擇拒絕,此刻卻要來反問我麼,還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小鬼果然都很麻煩——小格洛莉亞屬於最復雜和最特殊的那種。

  「請注意您的口吻,以及收一收那沒必要已經過分溢出的自我良好感——我不需要那種東西,顯然您好像也從不需要陪伴,反正多半是我那個白痴父親的死纏爛打才讓第一殺手這樣的人物選擇掛了個教父的名頭。啊,既然如此,如果教父這種稱謂讓您覺得背上了本不想承擔的責任,我也可以不——」

  「我親愛的,」Reborn覺得他此刻的心情還不錯,他叉起盤子裡剩下的培根煎蛋放到小孩的盤子裡,並且示意她在牛奶還沒冷掉前喝完,「首先,我不介意你的稱呼。其次,這聽起來是你在單方面發牢騷,小莉亞,你前一秒堅信我這個教父可有可無,卻又抱怨我並不是個對你稱職的教父。好孩子,你到底是希望我在還是不在,嗯?」

  格洛莉亞微微垂下眼皮,殺手一時也並不清楚她是在心裡暗罵還是真的仔細考慮他的提問。

  不,如果是罵人她會當面說出,還是該賭第二個。

  「所以是與不是所對應的您的兩種做法是什麼,」她有點出乎Reborn預料地顯出意味不明的淡笑,「我先聽完再決定我應該回答哪個更好。」

  狡猾果然從來不是大人的專利。

  越是帶著幼稚成分的小鬼的那種狡猾才猝不及防,隨心所欲。

  而且,不讓人厭惡。

  這是這對教父女第一次一起的早飯,兩人都覺得有些微妙的愉快。

  「所以,修養期間沒有訓練。你想干什麼,小格洛莉亞?」

  「什麼意思?或許我只是傷到了一只手,不至於因此全身癱瘓,教父。」

  「很不聰明的回答,再給你一次思考的機會,小小姐。你對訓練倒是很熱衷,為了成為下一任首領真是不容易。」

  「不,我不想當什麼可笑的首領,嗯,就是這樣。」

  格洛莉亞很早的時候就知道自己的潛意識裡有個對於他人而言相當可怕荒謬的想法。她希望自己能很快地變強,強過家族裡的每個人,這樣她就能讓一切阻礙消失,留在母親家族的羅莎不會有顧慮,而她自己也能脫離艾芙裡特再也不回來。

  父親也該消失的,他是個自私虛偽的家伙,他才是最大的阻礙。

  看格洛莉亞並不打算在此事上繼續做解釋的殺手也沒有追問。

  「說起來,不去看看你妹妹嗎?她被你父親放回了塞西莉亞的家族。」

  「嗯?她人在佛羅倫薩,教父你就這樣隨便離開西西裡沒問題嗎?」

  失去塞西莉亞的他們的外祖母無論如何也要把羅莎留在身邊照看,就這樣而言對羅莎絕不是壞事,比待在克裡斯身邊要好上許多。至於格洛莉亞,作為下一任首領不可能被放走,再者……他們和母親一樣,對我的恐懼更大一些,並不願意我長留在身邊吧。

  「我當然也有些事情要做,只是剛好順路。你意下如何? 」

  4.

  格洛莉亞坐在窗台上翻看殺手早些時候搜查的目標資料和行動計劃。他們正在某個普通公寓內,原主人已經被Reborn輕松解決隨便找了個不顯眼的地方丟掉,他即便死去也要承擔凶手這個污名。而凶手本人就在她旁邊,撩開一點窗簾觀察佛羅倫薩街道上來來往往的家伙等待目標到達某個固定的地點。

  出於這位教父非常可疑的長輩般的好意,格洛莉亞的脖子上纏著本屬於Reborn的深色圍巾,她看完那本計劃隨手扔在一邊,一邊摩挲圍巾的一角,一邊很有閑心地去數街道上有多少人。

  「說起來,你說不想當首領,那你要當什麼?」

  「嗯……說實話,我覺得殺手就很不錯。」

  「我聽說,有一次九代目在宴會上遇刺,你好像和他的守護者反應差不多地讓人趴下,這件事九代目對你稱贊有加,不考慮去彭格列工作嗎?」

  「說不定我以後真去了的話,您就要辭職了。」格洛莉亞眯起眼睛對她的教父做出揶揄。

  Reborn看起來倒是並不生氣,他甚至於還算溫和地幫格洛莉亞打理圍巾和外套,帶著笑意地說著「沒有遠大理想的人活著很沒意思,不過胡思亂想就沒必要了」。

  「……教父,在您做長輩的認知裡完全沒有一點鼓勵式教育是嗎?」

  「親愛的,不要真眼說瞎話,我難道沒有嗎?」

  「……真的假的,您什麼時候有的?」

  「不到一分鐘前我還在鼓勵你去彭格列工作。」

  「……」

  我算是胡思亂想?那您就是在胡說八道。

  格洛莉亞一時稍微有點恍惚於到底是在父親身邊還是Reborn身邊好點,此刻她覺得父親的愚蠢相較之下成為了某種程度的優點。

  「那麼,覺得當殺手不錯的小小姐,你會用槍嗎?」

  「會用,但是並不專業,如您所見,我是個劍士。」格洛莉亞敲敲別在腰上的手帳劍。

  「你以為學習多種武器的用法是為了什麼?」

  「適應幾乎所有可能的狀況將自我遭遇的風險降到最低。」

  「還不夠,你應當總結學習每種武器用法的關鍵,而這些關鍵說到底都是身體素質方面的技巧,能夠通用到任何地方,包括你最擅長的東西上。」

  Reborn注意到小孩切換成審視的眼神。

  「真是見鬼,教父,您剛才好像真的說了些有道理又有用的東西。您還好吧?」格洛莉亞滿臉真誠地對他表示關心,殺手甚至覺得如果她下一步伸手來摸自己的額頭都不該感到太奇怪。

  「……靠過來。」稍微俯下身方便觀察人群的Reborn抬高右手好讓格洛莉亞能夠鑽進他身前。

  「做什麼,教父?」此刻趴在窗口上後背和Reborn不松不緊相貼的教女小姐稍微不解地回頭看他。

  「拿著。」

  格洛莉亞單手接過那把CZ-75眨巴眨巴眼。

  「你嘗試把槍口對准我的目標。」

  ……真的沒問題吧?這種武器我可是初學者。

  格洛莉亞努力地想要盡可能對准。

  ——嗯,雖然准頭是差些,但是她的手果然很穩。松弛度的把握也算是熟練。

  格洛莉亞年紀還小一點的時候殺手曾經偶遇她同人進行劍術比賽。雖然只是匆匆忙忙看了幾眼,但Reborn已經知道她的身體機能天賦異稟,那場比賽一定能贏。

  而事實也是如此。

  「你面前的一切是個空間,實際上我認為所有攻擊都是在對所有物體和人集合而成的空間進行分析,哪怕用劍也該是這樣。你要選定某些不變或者可做參考的幾樣東西給這個空間定型,格洛莉亞。」

  格洛莉亞沒有對這番話有任何懷疑和不解。殺手盯著她高度集中相當犀利的眼睛,就知道她正在實施自己剛剛的指導。克裡斯實在該慶幸,他是蠢,但格洛莉亞完全沒有得到這方面的遺傳,成了一個聰明的小家伙。

  街邊的花壇灌木叢,那些分布在各個方向的店鋪,包括委托人本人都是一個點而已。他們互相串聯構成整體,而總有一條直線射下後能夠穿過他們的中央到達指定的地方。

  還得考慮風的因素,目標的移動也是個問題。

  格洛莉亞幅度很小地去皺眉,按照自己的分析調整槍口的方位。

  估摸著她應該到了技術極限的殺手拍拍格洛莉亞的肩示意她放松一點:「目標只有一個,雖然為了避免誤傷導致打草驚蛇而讓目標逃跑而要關注其余人,但你應該有意識地去區分,目標是目標,其余都是模糊的色塊不會妨礙你的注意力和專注程度。」

  他一只手捉住格洛莉亞的肩讓她保持固定姿勢,另一只手包裹格洛莉亞搭在槍身的手指一起對武器的方向微調。

  他能清楚地看見教女的目光和槍口,目標定位點連成一線,沒有急躁和不穩定。

  讓她學習用槍可能會是個好主意。不過,既然她自己更喜歡用劍倒也不必強求,只要能比較熟練地使用槍支就足夠。

  Reborn捉著她的肩膀讓人的身體後移,她的頭頂擦過殺手的下顎,後腦勺最終抵著男性上下滑動的喉結。Reborn幫她調到正確方位後松開手——這有點危險,一般人在這種狀況下會再次產生誤差——可是對於專注度太高,對武器有肌肉記憶的人不會。

  Reborn騰出這只手去輕輕扶著格洛莉亞骨折扭傷的右手不讓它在二人相貼後擁擠的空間下受到壓迫。

  「你自己決定什麼時候開槍,格洛莉亞。」

  倒也不是Reborn對格洛莉亞有什麼盲目自信,他既然敢這麼做當然有後備計劃。

  格洛莉亞冷靜地在心裡倒數。

  她想到殺手昨天在公園殺人的情景,於是目光偏斜去看不遠處的鐘樓。

  還有15秒就要敲響了。

  一下。兩下。

  ……3,2,——1.

  子彈大概和指針是同時移動的。

  目標男性被人從左眼穿透腦袋,倒地抽搐了幾下後很快沒有動靜,他的死寂帶給街道一片混亂恐慌。

  ……差一點就沒打中,雖然本來要正中腦門的。

  格洛莉亞在心裡小小地舒了一口氣。

  Reborn放在她肩上的手移到她的額頭進行覆蓋。

  「干得不錯,小莉亞,我們走吧。說起來,表現比較好的小鬼們一般會得到什麼獎勵,糖果一類的?」

  「我第2次提醒您我17歲不是7歲,教父——我覺得隔了條街的那家甜品店味道還不錯。」

  聽起來沒什麼區別啊。

  Reborn心情很好地想。

  5.

  入夜時分。

  米洛家族花園外。

  格洛莉亞和Reborn站在草坪上望著妹妹羅莎房間的窗戶。

  她當然可以直接通報一聲,她的外祖母不可能不同意她進入。但格洛莉亞並不想見到那些人,反正那些人剛好也不那麼喜歡她。倒不是說自己有多在意母親這邊的親戚們對自己不抱有好感,只是單純不想對美好的心情產生任何影響。

  對於不在意自己的人,哪怕是直系親屬也應該立刻拋棄,否則就是沒有意義的浪費時間。

  今天是羅莎的生日,舞會還在進行中,不過這個時間點顯然那孩子已經疲於應付因而回到了房間。

  格洛莉亞和Reborn都踩著一樓的窗口,教父先生並不費力氣地作為支撐讓人踏著膝蓋向上跳躍,空翻落在二樓窗口。

  個子不矮,倒是挺輕的。恐怕和經常性的受傷和不及時治愈有些關系。

  翻進二樓的格洛莉亞很容易避開僕人們上到三樓。

  她叩響了妹妹的房間門。

  「請問是哪一位?」

  「壽星小姐,是來給好孩子送禮物的魔法使。」

  格洛莉亞隔著門都能聽到小姑娘急急忙忙從床上翻下,匆匆穿鞋向門口跑來的聲音。

  門被大力打開,羅莎剎不住腳直直撲進她懷裡,或者說小孩大概率是故意那麼做的。

  被妹妹猛力衝撞也完全沒有移動腳步的格洛莉亞有點無奈地拍拍她的後背:「如果此刻我端著東西,那你的禮物可就要壞掉了,小家伙。」

  「對不起嘛,格洛莉亞姐姐,見到你可不容易——父親居然讓你單獨過來了嗎?」

  「那種爛人才沒有這種好心。我的那位……姑且把他當作教父——教父先生順路帶我過來的。」

  羅莎有點艱難地去回想第一殺手的臉。那是姐姐的教父,是父親靠著死纏爛打求來的奇妙存在,或許是那位先生本身也不太適合做什麼人的長輩,所以羅莎並不算他的教女。

  這樣挺好的,我有點……害怕那個人。

  把禮物放在妹妹手上,再次給了她一個擁抱的格洛莉亞走向窗口。

  「我不能久留,畢竟有人在等——生日快樂,我親愛的,今年也要快樂健康地長大,好嗎?」

  羅莎看著姐姐從窗口翻下,又立刻撲過去注視已經落地的人。格洛莉亞站在殺手身邊回頭上看對著揮手的小妹妹給予回應。

  自由殺手啊……姐姐應該也很向往的。但是,我們誰都沒有給她想要的。

  同妹妹告別的格洛莉亞和殺手再次路過舞會大廳外的空地。

  第一殺手沒有預兆地頓住腳步。

  「我聽說你好像一次也沒有在任何宴會上同人跳過舞,而且常常中途消失不見。」

  「我怎麼沒發現教父你以前還會關心我這種事?」

  「親愛的,你是報紙上的常客,估計沒有報社不對你感興趣。」

  「好吧——嗯,的確是那樣,更何況我討厭華爾茲一類的交際舞,太蠢了。和那群家伙一起跳的話會更蠢的,教父。」

  「華爾茲確實不太適合你,我親愛的。不過,或許探戈倒是不錯。」

  探戈?

  對於趕走家庭教師相當有一套的格洛莉亞當然不可能專門去學跳舞,雖然擁有系統的來自母親給予的知識,但幾乎沒有實踐過。

  「想試試看嗎,小格洛莉亞?」

  Reborn向她伸出右手,另一只手背在身後同時微微彎腰。

  ……教父,我還吊著繃帶啊。不過,好像影響不大。

  格洛莉亞沒有受傷的左手搭在殺手虎口的位置。她在思考以何種力道來握住的時候,Reborn已經先一步反應不松不緊地捉住她的手指,於是格洛莉亞以此為參考回握。

  教父先生的另一只手臂屈折起來,手成拳狀抵在她後背,留下空間防止擠壓格洛莉亞的右手。

  「雖然我想你不會出現那種狀況,但我還是像征性地說些開場白吧。『探戈和人生不一樣,無所謂錯與不錯。即使是亂成一團,也只需要繼續跳下去就好。』」

  「難道您沒自信能教會我嗎,教父?」格洛莉亞微微挑眉。

  殺手抬步了。

  格洛莉亞順著他的腳步只能順著後退。

  她總感覺哪怕在音樂聲裡也能清楚地聽見二人的鞋尖無數次擦碰的聲音。

  他們時近時退,或是在草坪上滑著十字步。

  夜風或許太輕柔了點,明明春天還沒到,冬日的風不該是這樣——他們顯然被改變軌跡,如此輕易地被二人的舞蹈迷惑因而選擇隨其而動。

  房子裡的舞曲激昂起來時,Reborn在她耳邊暗示步伐的轉變。

  他們的腳踝或是膝蓋隔著一道薄如風的屏障輕輕地擦過。

  格洛莉亞在Reborn的胸口和手臂之間的空間裡轉圈。

  她有時會偏離,但那距離顯然殺手只需要不費力地勾手就能讓人同他再次不分開。

  格洛莉亞在無意識中同她的教父緊貼,而她可能並沒有注意到殺手本人彎腰低頭使他們能更加靠近。她的一只眼粘在Reborn的頸側,她心情不錯因而不斷翻飛的睫毛一次又一次掃過Reborn略微凸起的青筋上。

  殺手能聽見偶爾一聲短促輕盈的笑。

  小提琴停止奏響的時候,格洛莉亞保持下腰的姿態,Reborn俯身與她對視。

  「學得不錯。」殺手扶著她的腰,又伸手墊在她腦後支撐著人起身。

  「嗯,我學什麼都快。」

  「謙虛是一種美好的品質,我親愛的。」

  「所謂以身作則,我可沒看出來您是謙虛的人。」

  「過分謙虛是虛偽和愚蠢,親愛的,至少對我這樣的人而言。」

  他虛著攬過格洛莉亞的肩同她向外走。

  「您的歪理怎麼樣都是對的。」格洛莉亞微笑著去打理他外套上細小的褶皺。

  殺手去摸外套口袋裡的煙。

  格洛莉亞相當自然地從靠近自己的那邊口袋裡順出他的打火機。

  向後飄散的一點煙霧最終落在他們的舞步剛剛踩過的位置。


第九十九章 如何找回那顆心髒(3)

  ——她應該呼吸和抓住什麼

  1.

  ——希爾達,你想殺掉你的父親嗎?

  塞西莉亞已經無法從床上起身,但她掙扎著讓腦袋離開枕頭,從被子裡伸出蒼白的手,不知道從哪兒來的力氣扣住格洛莉亞的手腕。

  ——不,沒有那種事,您不必擔心。

  謊言是她的日常的一部分。必不可缺的那種。哪怕面前的人是母親,格洛莉亞也能平靜又自然地撒謊。

  其實,謊言是沒有意義的,因為塞西莉婭不會相信,無論格洛莉亞的偽裝多麼完美。她從來都不信,不然也不會恐懼至此。

  ——不對吧,希爾達,你在撒謊,媽媽知道的。

  相信一次有什麼不好呢,母親?我這個女兒已經失敗到這種地步嗎?

  格洛莉亞還是給予塞西莉婭平靜的注視,她聽著母親說些「不要成為殺害親人的人」「你會是個好孩子的」「不要恨你的父親,他終究是你父親」之類的話。她很有耐心地一一回應 和保證,但母親卻還是痛苦搖頭,苦苦哀求。

  羅莎曾對她說,母親並不怕她也永遠愛她且信任她。

  多麼可笑啊,我的小妹妹。

  ……

  我成為不了好孩子,也不想成為啊,母親。我可是那種哪怕真的親手殺死父親也不會悲傷和負罪的人。

  您既不信我,也不了解我啊。

  從夢中醒來的格洛莉亞盯著一片漆黑的天花板。說不上難過還是不甘,她的心裡塞滿比冬夜更冷寂的平淡。

  嗯,果然思考著我的事因而已經足夠脆弱的母親就那樣消逝。羅莎沒有母親了。以後,她也會沒有父親的。

  格洛莉亞在心裡很清楚地認識到,這些也阻止不了她將殺死克裡斯的行動。

  「……」

  格洛莉亞找了件衣服披上,盡可能輕手輕腳地離開房間來到客廳。她喝掉杯子裡冷水的一半,坐在餐桌前發愣。

  她和Reborn離開艾芙裡特莊園的時候帶走了母親常看的那本詩集,現在放在書架上,於是格洛莉亞抽出後放在桌上。她沒有翻開,實際上她已經對每一篇都倒背如流。

  ……嗯?

  等她察覺到動靜的時候,殺手已經穿過客廳在她對面坐下。

  思考著「他聽力也太好了點不過第一殺手有這種程度的警戒也很正常」,格洛莉亞最終選擇向他道歉。

  「抱歉,教父,我並不想吵醒您的。」

  「殺手本該少眠且眠淺,我親愛的小莉亞——睡不著?」

  「可能是最近沒有訓練的緣故。」

  「倒是也有可能。說起來,意大利的冬天不該小看,攝取冷水只會讓你更加清晰地意識到冬天還未過去。」

  「我不會感冒的,教父。嗯,希望您也不會。」

  「謝謝。」

  Reborn沒有開燈,由著二人在有一兩束月光斜透進來外幾乎全黑的地方坐著。

  那一點光亮照亮他們眼睛的一角,黑色射向紅色而紅色又彈向黑色。

  格洛莉亞在黑暗裡試圖在眼前還原殺手的全部輪廓,於是身體無意識地後靠,盯著殺手唯一可見的那點眼睛的一角,神色認真又專注。

  「你不該退後,格洛莉亞。靠近點。向前靠。」

  她皺了皺眉,還是決定跟隨Reborn的聲音向前傾身。

  有一點別的動靜,她想大概率是殺手有了動作。

  亮光。

  打火機的亮光。而那已足夠照亮二人的雙眼和半張臉。

  他們差別不大的呼吸讓火光左右輕輕搖擺不定。

  Reborn要開口前,格洛莉亞很煩躁地想著他千萬別問出「做噩夢了嗎而且恐怕有關塞西莉亞」的話。

  但一般人都會問的。

  「那本書,」殺手的目光移到格洛莉亞手邊,「我翻過,如果說塞西莉亞女士曾經多次讀給你聽,我覺得不太合適。」

  「……嗯?」

  「你和她希望的那種孩子並不一樣,格洛莉亞。」

  「嗯,我知道。」

  「不是並不代表不好,親愛的。你只是太有個性而已。」

  「可我看您也挺有個性的,」格洛莉亞把視線完全轉移到殺手的打火機上,「說起來,您為什麼抽煙?是為了舒緩壓力放松精神一類的?」

  Reborn的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打桌面:「我想你該停下這樣的對話,好孩子——我可不想成為誘導未成年吸煙的那類人。」

  教女小姐忍不住發笑。

  「恕我直言,教父,您實在不像介意這類事的那種好人。所以,單純是因為您愛出風頭又愛顯擺得要死嗎?」

  殺手對這番話既不反駁又不生氣:「我第一次見到失眠的人這麼能說會道,伶牙俐齒的——看來同樣愛出風頭的小格洛莉亞也感興趣。我親愛的,這應該不是我的問題?」

  「嗯,您是個多好的長輩啊,這當然只是我在誘導您。」

  含著教父先生遞來的煙,稍微有點走神的格洛莉亞低頭垂眉。

  煙頭在她嘴唇細微的抖動下來回蹭過殺手的那支香煙,不輕不重往他的方向頂了一下。

  二人的目光同步移動,先是他們此刻仍然緊湊在一起的煙頭而後是各自看向對方的臉。

  肇事者小姐沒有退下,受害者先生也沒有躲開。

  橘紅色的火花早已燃起而兩支煙卻不分開。

  格洛莉亞覺得她好像沒那麼多地去想母親的事。而她同時也不認為這是香煙帶來的效果。

  「教父,您對自己的家人如今還有什麼印像嗎?」

  這是個意料之外的提問。

  「雙方不再見面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所以誰都不再為此費神。」

  格洛莉亞不會對殺手表示同情。他本人對此事的確是毫不感傷,而且現在的生活顯然令他稱心如意。

  「嗯……還挺不錯的。至少在這種方面我就勉為其難地認定教父您是個……很厲害很帥氣的人吧。」

  「記得下次少個詞語。」

  「嗯?您不該是被人稱為『帥氣』會不好意思的那類人啊。」她狡黠地眨眼,映在她眼裡的火星看起來有種與睫毛上下翻飛的錯覺。

  Reborn有些好笑地搖搖頭。

  他伸出手取下格洛莉亞含著的煙,指腹磨過她的嘴唇,示意小孩該回去睡覺了。

  「那麼,再次晚安,教父。」

  「晚安,甜心。」殺手捉住她的一邊肩膀,倒也真的和文藝作品裡的長輩那樣隔著格洛莉亞額間的碎發,低頭俯身給她一個稱得上溫和的吻。

  2.

  「我記得你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格洛莉亞才7歲,」彭格列九代目看到和Reborn一起出現在他面前的小姑娘,把神色放的溫和,「結果10年之後現在才重新想起來自己有個教女嗎,Reborn?家人可是很好的存在啊。」

  「Timoteo,找我來想必不是為了單純開幾句玩笑吧?」殺手看了眼面露嘲諷的格洛莉亞,對方即便此刻撞上他的眼睛也沒有進行任何掩飾。

  「這可不是什麼玩笑話,Reborn。你總是獨來獨往的,孤獨的確使人保持清醒和冷靜,但也不能只有孤獨。你看,你還專門把小丫頭從她父親身邊帶走,而且艾芙裡特首領好像並沒有事先同意吧,他前兩天特地來看我順帶問了我一句你人在哪裡。」九代目掇著茶笑了笑,對他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表情。

  「是啊,想不到赫赫有名的傳奇人物第一殺手先生在誘拐這種事上如此得心應手,我的教父還是不賴啊,九代目。」格洛莉亞永遠不會放過揶揄Reborn的機會,她邊說邊看向他的臉。

  「不過,當事人看來是同意的啊,小格洛莉亞。如何,傳聞裡的第一殺手有好好履行他的監護人職責嗎?」

  「嗯……馬馬虎虎,勉勉強強,還行。」格洛莉亞雙手背在身後,努力擺出一副認真的態度思考答案。

  「看見她這副樣子,Timoteo,作為監護人的我顯而易見是最不容易和最辛苦的。」當然沒有生氣的Reborn繞後的手輕輕上提格洛莉亞的圍巾,同樣也不用力地伸手彈向她的後腦勺。

  「既然非要把人帶走,那麼就應該有照顧到底的覺悟啊,我的朋友——那麼,閑聊暫時結束,我的確有點事情拜托你。小格洛莉亞也可以聽著,說不定你們父女可以嘗試合作。」

  ……

  格洛莉亞在冷風裡眯著眼。

  她裸露在外的鼻尖和眼角,連帶著耳廓泛著點鮮嫩花尖的緋色。可能雪化的水灌注滿她的雙眼,不然怎麼在陰沉的天氣裡也那樣晶亮清澈。

  「靠過來,我親愛的,」沒等格洛莉亞下一步動作,Reborn已經伸手拽人同自己靠近,他把她的圍巾拉高到能夠只露出雙眼和額頭的地步,又讓她面朝自己站在正前方,方便他用雙手輕輕捂住小孩發紅的耳尖,「哪怕有的玫瑰難養,我也不想讓她蔫掉。」

  「我才不是什麼花一樣的東西,教父,你那套欺騙女性的東西別在我身上試用。」

  「玫瑰有區別的,小家伙。你肯定是剔不了刺,不是由水而是靠血和火生長的奇異種類。」

  格洛莉亞隨即莞爾:「那不就是說我不但會把您扎傷,還要靠您的血才能被養活了?」

  「我和其他人不一樣的,小玫瑰,你的教父還不至於因為一點小刺就要鮮血淋漓敗下陣來。關於第二個問題,顯而易見,我親愛的突然不聰明的小格洛莉亞,玫瑰和吸血鬼的區別還是很大的——除非你真是。」思索片刻的殺手保持捂住她耳尖的姿勢把人往懷裡帶,他特地幫格洛莉亞固定好姿勢,自己也彎下腰縮短二人之間的高度差,於是只要她再往前探出半根手指的距離接著張開嘴就能咬上殺手的脖子。

  「真沒誠意啊,教父,您的衣領太高了。」格洛莉亞自然而然地配合了這個突如其來的小玩笑。

  「我可沒禁錮你的手,小玫瑰——請吧。」Reborn衝她一挑眉。

  格洛莉亞盯著教父那雙沒有波動的眼睛,抬起左手只伸出食指,指腹抵住黑色高領毛衣的領口進而下拉。

  指尖一路緩慢下滑,沿著一點青筋,而後是喉結,最後落到鎖骨。

  她看著教父的眼睛裡逐漸增添在恆溫和低溫之間不定的笑意。

  格洛莉亞向前探頭,頭頂抵住Reborn的下顎遮擋了他的視線。

  但Reborn知道她很接近了。她的呼吸已經占據了自己脖頸皮膚的一定範圍。

  有什麼輕柔的東西掃過。

  教女小姐把她的眼睛貼在殺手的頸動脈上,眼皮上傳來一點微小規律的震動。

  她睫毛顫動的頻率與它一致。

  「在干什麼呢?」

  「我在透過您的皮膚去看您的血液質量。」

  「所以結果呢?」

  「感覺不太好喝。」格洛莉亞煞有其事地搖搖頭。

  「看來你只能悲慘地餓死了,親愛的。」

  「教父,別說話不算話,您明明說不能把我養死的。」

  「嗯,你說得對,之後我會想想辦法讓我的血變好喝一點。別害怕,你的好教父我是舍不得你死的,小吸血鬼。」

  他們同時笑起來進而結束這個無傷大雅的玩笑。

  ——啊,出現了。

  格洛莉亞踮起腳越過Reborn的肩膀鎖定了出現在視線範圍外的目標。

  殺手看她的反應意識到獵物現身但並不急著回頭去看。

  九代目特意讓他帶上格洛莉亞去接彭格列的委托,加上小孩從小和那位也算親近,格洛莉亞本人不想接任艾芙裡特首領的事九代目也清楚,恐怕他的確有那麼點意希望這孩子以後為彭格列服務。

  是她的話……應該最後能達成所想。

  那就,給她培訓吧。

  這次的任務是關於一份機密文件。彭格列出了叛徒,這原本並不復雜,因為此前已經確認了此人的身份也查出他准備進行交易的家族。

  可是,那個人突然橫死。

  彭格列的人發現了他的屍體,他被□□的子彈正中面部幾乎是當場死亡。

  他的身上沒有文件,而交易的另一方也沒有收到因而同樣在進行尋找。

  目前為止,沒有一條風聲表面有人拿到了那份文件。

  文件就這樣失蹤了。

  彭格列目前的想法是交易談崩,失手之下另一方,也就是希爾斯特家族失手殺了那位叛徒。那人很謹慎,他沒有隨身攜帶文件。

  死者可能去的地方,以及他的朋友,家人還有情人,哪怕時常光顧的店鋪的店長和工作人員都被徹查但依然沒有文件的下落。

  「那麼格洛莉亞,你覺得這是怎麼一回事呢,或者說你覺得我現在是要做什麼?」

  格洛莉亞收起剛才的玩笑心思和表情盯著那名可疑男子陷入沉思。

  接下這個任務後,她和Reborn先是調查了希爾斯特家族得到了他們並沒有動手殺人的結論。

  而後他們也調查了叛徒身邊的人,以及叛徒本人長期以來的生活痕跡和軌跡。

  「教父,」

  「我在聽。」

  「我覺得……那個叛徒沒有死。」

  殺手讓自己的表情別太明顯以免小孩忍不住開始驕傲:「理由。」

  「雖然您和彭格列之前的調查沒有什麼區別的樣子,但有一點不同。您調查的那個叛徒的開銷範圍擴大到近一兩年內。」

  「繼續。」

  「彭格列出現這類事件其實不在少數但最終彭格列都沒有損失而叛徒都受到了懲罰。所以,如果這個人想活下來要如何呢?他的存在在他人眼中已經消失。從屍體是面部正中子彈開始就有了這種可能。」

  「還不夠。」

  「他在一年前開始了解關於美容院的事。因為他在任務中傷了臉一直沒有好轉以至於要纏繃帶見人所以也沒人覺得奇怪。但是,誰知道他繃帶之下到底是什麼樣子?而巧合的是,那家美容院半年前因為意外失火什麼都燒沒了,人員傷亡也十分慘重。他從那時起恐怕就在為自己詐死後的生活做准備了。」

  「照你所說,如果他沒有死那為什麼到現在也沒賣出那份文件?這種東西本該越早脫手更好。」

  「因為逃亡的危險程度很大。無論那種途徑都避不開彭格列的眼線。所以,他會留在這裡,以新的身份。」

  「那就更應該脫手了不是嗎?」

  「不,他要等這個風頭過去,讓那份文件像是被意外找到。而且,整容的話必須是他熟悉的人最好。所以,他會等著彭格列調查完所有人徹底排除他們的嫌疑後取代他所選擇的那個人。」

  「你覺得他取代了誰?」

  「……一般來講,那種不太和人打交道的家伙畢竟容易而且不太會被發現。」

  到這裡已經完全夠了,就算差了一點也沒關系。

  殺手心情很好地半擁半抱著格洛莉亞讓他們一起轉了身,兩雙眼睛一起看著目標之一。

  「雖然已經徹底調查擺脫了嫌疑——這是當然的因為他的確沒聯系他們任何人。但殺人這種事很難不引起注意,特別是對屍體的處理。在那個人家裡處理完畢是最好的選擇,小家伙。」

  「……這倒是。所以,這個人是懷疑對像?」

  「不止他。雖然直接去家裡調查痕跡當然更效率更高但那勢必要大動作,打草驚蛇總是不大好。我看過那些人的家之後找出來幾個可疑的人,彭格列的其余人員也在調查。要知道,文件放在家裡的可能性是不大的。」

  「……哦,好吧。您還真不愧是九代目的心腹,教父。」

  殺手知道她有點失落沮喪。她說的幾乎都正確,最終結論和真正的答案區別不大,就算差了一點其實沒什麼影響。她還是那個聰明厲害的小孩。

  可惜她的勝負欲和自尊心要比她的年紀大上許多,哪怕是一點失誤都不希望存在。

  十幾歲的小鬼果然是最別扭最麻煩的。

  Reborn雙手交叉套住小孩的脖子,他向後一拉就讓走神的格洛莉亞一個踉蹌摔在他身上。殺手抓住她的雙肩讓人失去重心只能靠他站立。

  「賭賭你的運氣,小玫瑰,看看是不是最後還是我們盯的人是目標。」

  這家伙當然是。

  殺手在剛才收到了消息,其余人的調查已經結束,那幾個可疑對像沒有問題。

  只剩下眼前的目標。

  「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格洛莉亞,你想要挑戰一下嗎?」Reborn裝作一無所知的模樣引導她。

  她不可能拒絕的。

  格洛莉亞已經重新回歸冷靜,她那還帶點新生氣息的銳利目光重新投向目標人物。

  3.

  挖出那份文件的時候,小孩微微揚起下巴。

  「幸運女神總會對優秀的人露出微笑。」

  她這麼說道。

  現在是寒冬,她的眼睛卻像是裹了糖霜,沾滿夏日烈陽已然熟透的草莓。有著這麼一雙眼睛的小孩很高興地跑回殺手身邊挽住他的手臂,末了還補上一句「我姑且就承認教父你也是個很有運氣的人」。

  天氣暗沉也無所謂,反正有個不怕雪同時雪怕她的一朵小玫瑰。

  殺手看著格洛莉亞,無論如何也解釋不了克裡斯或是塞西莉亞怎麼養的出這樣的小孩。

  4.

  格洛莉亞在某天醒來的時候發現Reborn不在。

  他有留下訊息,大致是半夜的時候彭格列那邊有點急事,他不願吵醒小孩於是自己一人動身。雖然殺手原本也想過讓格洛莉亞醒來後自己找過去,不過他估算自己會在兩三天左右回來,反正又沒離開意大利,索性就讓人在西西裡等著。

  格洛莉亞覺得有點微妙。

  她的好教父想了兩種解決方案,但是,一般人會想到的方案更應該是……讓她直接回到艾芙裡特莊園。

  算了,我也不介意在教父身邊再留一段時間。

  而殺手離開後的第三個晚上,夜裡下起雨來。

  格洛莉亞當然不是那種會因為打雷下雨害怕的類型。她對雨天的感情完全是憎惡。

  雨天是不會發生什麼好事的。

  她看了看自己那條被殺手驗證留有嚴重後遺症的左手。

  ——二次扭折還是開放型槍傷的骨裂?

  教父肯定覺得那是一次敵襲的後果。不是的,完全不是,那是她10歲的時候發生在艾芙裡特莊園,由她的父親親手制造的惡果。

  談判失敗心情不好的父親在對著母親和妹妹發火。

  格洛莉亞於是衝上前和有些醉酒的父親理論。他們理論的東西逐漸扯上關於格洛莉亞繼承首領的問題。她在那天堅決地表達自己絕不願意,克裡斯強忍著怒火勸她認真思考。

  ——你不過是打算讓我變成和你一樣的人,再由我去做同樣的事。完全沒有意義,好笑。

  克裡斯向她衝來,兩人就這樣扭打在一起。他有些失控,竟然抽出腰間的手槍。到底是有些醉了,格洛莉亞讓子彈避開她的要害可多少還是打中了手臂。

  她在劇痛中被父親從陽台推下。不高,但剛好左手著地。她的左手最後還是沒能被治好,雖然正常行為不受明顯影響,但使用武器是不行的。那天羅莎在雨裡和母親對著父親苦苦哀求不要對格洛莉亞動手,結果那孩子也因此連著燒上3天。而塞西莉婭在巨大的驚嚇和擔憂中患病,從那天之後她的身體就越來越不好。

  她去世的日子也是雨天。

  很多有關死亡和絕望的事都在雨天。

  格洛莉亞睜著眼對著天花板放空目光,等她回過神的時候時間已經過了凌晨。

  啊,都這個時間點的話教父不太可能趕回來。還下著雨呢。

  覺得在床上無所事事地躺著著很無聊。反正雨天一整晚睡不上兩小時是常態,格洛莉亞干脆離開自己的房間去往客廳。

  她並沒有注意到自己打開房間門的時候屋子的大門同時也在打開。進屋的人聽到家裡有些動靜於是無聲地鎖上家門,放輕腳步貼著牆面行走。他在拐角處捕捉到格洛莉亞的一個側影之後收起拉開保險栓的槍。

  「打算接杯冷水嗎,小家伙?或者這次你想要加點冰塊。」

  格洛莉亞轉過頭錯愕地和剛到家的第一殺手對視。

  「呃,教父,晚上好?」啊,有血的味道。是敵人的,還是說他有受傷?

  「現在是凌晨3點半,再晚一點我們恐怕要互道一聲早上好了,我親愛的。」

  殺手朝她靠近,濃重的血腥氣撲面而來,格洛莉亞幾乎就要產生這氣息是從自己身體裡迸發而出的錯覺。這次殺手打開燈湊近格洛莉亞的臉做著觀察。

  「看起來倒不像每天晚上都不睡覺的模樣。我還以為監護人不在,小鬼害怕得睡不著覺。」

  格洛莉亞在心裡對他翻了個白眼。她隨後頂著愈發濃烈的氣味看著Reborn外套上大片的暗沉痕跡和他貼近,自然地伸出手從他的肩頭開始摸索:「教父,事先申明我沒有小看您的意思——您受傷了嗎?」

  既然是大半夜被電話叫醒離開西西裡甚至還說著讓她等在西西裡這種話,這個機密任務的難度恐怕相當大。

  「不管是殺手和黑手黨,格洛莉亞,我們都是與傷作伴同它起舞的人——好了,位置在這兒。」Reborn抓住格洛莉亞繼續摸索的手搭上他的腹部。

  格洛莉亞能感覺到血液透過繃帶和衣服滲出侵入她的掌心。

  「醫藥箱和其他所需品在我房間——不用麻醉藥品。既然有個睡不著精神好得很的小孩,那麼我可要征用一下了。」

  格洛莉亞基本不需要他來教,處理各類傷口是優秀黑手黨差不多無師自通的技能,說是一般性常識也不過。

  Reborn在她跑向他房間又跑回來的短暫時間裡沒怎麼深想就知道了格洛莉亞失眠的理由。

  前幾年,他的確和格洛莉亞沒有太長時間的相處,他們其實常在西西裡街頭碰上,倒也不至於無話可聊但又不可能拉著家常說上許久。

  還有一些時候,格洛莉亞並沒有注意到自己這位來去無影的教父曾站在不遠處沉默地旁觀。

  而塞西莉婭,她自己在愧疚和某種奇妙的直覺之下忍不住同殺手講起許多格洛莉亞的事。Reborn並不是像小孩以為的那樣對她人生裡的重大事件一無所知。

  比如,他知道格洛莉亞的左手為什麼會變成那樣。

  所以啊,所以他同小孩相處的每分每秒都忍不住思考這孩子是怎麼不可思議宛如奇跡般長成這樣。

  對這些一無所知的小孩本人熟練地從醫藥箱裡找出工具跪在沙發上。格洛莉亞剪開他內裡的衣服,丟掉那些被血浸透的碎片和繃帶。血液的溢出同他腹部肌肉的起伏程度完全一致,描摹著輪廓下滑最終被皮帶的金屬扣攔住去路。

  她的教父很悠哉地雙腿交疊,一只手屈折放在沙發扶手上,另一只手裡有格洛莉亞給他的一杯熱茶。他甚至還騰出手把格洛莉亞沒扎起來的頭發別到一邊以免粘上腹部的血。

  格洛莉亞盡可能地趴下和那個有點駭人的傷口接近,結果很意外地發現自己居然還能聞出殺手身上的煙草和咖啡味道,甚至她很快地判斷出自己的教父用了什麼男士香水。

  嗯,還是別告訴他,教父肯定會打趣我的。

  消炎止血,縫針貼紗布綁繃帶,高度專注而且第一次替別人處理傷口的格洛莉亞覺得自己眼睛有點花。

  她剛拿起事先准備好的濕毛巾,就被傷員撈過肩膀正好一歪順勢倚在Reborn身上。

  「我親愛的教父,請您不要做出讓我的努力會白費的事。」

  「我看你神經崩得太緊,親愛的,就算你真的縫錯我也不至於怪你。」

  「那您真是我的好教父啊。」

  她沒從殺手身上起來。

  殺手那血跡尚未完全干涸的手繞過她的腦後停在格洛莉亞的一只耳朵上,順著耳廓很輕地揉捏,指腹上的槍繭讓教女小姐感到耳朵發麻。

  「為什麼不睡覺?」

  「因為您抓我過來當醫生。」

  殺手在她耳垂上的力道加重了一點:「我們只是3天沒見,你撒謊的本事退後不少。做噩夢了?」

  「沒。」

  「這倒不是撒謊,我希望接下來你繼續保持。放輕松,我們只是隨便聊聊,畢竟睡覺對於小鬼而言也算是件大事。」Reborn轉而接過那張毛巾,不緊不慢去擦格洛莉亞手上和耳廓的他的血。

  「所以小鬼就不能失眠嗎?」

  「那失眠的原因呢,該不會真是雨天一個人在家心裡不安?」

  「……」

  殺手不再繼續追問。他轉而說起格洛莉亞此刻心情低落,於是問她知不知道要怎麼緩和才好去睡覺。

  格洛莉亞示意殺手不必在意,她覺得自己已經泛了困。

  結果她的教父笑著說雨水把一朵玫瑰花打蔫不說還讓她的腦子也變得不太靈光。

  「好吧,小玫瑰我只教你一次。」

  他牽住格洛莉亞的一只手示意她先從沙發上下去站好。隨後他繼續牽著人往自己的正前方帶去,這就是像是一個另類的交際舞。

  「坐過來,小玫瑰。」

  「?」

  「不是沙發,你的好教父我為了你特意放平了腿。」

  格洛莉亞也沒太客氣,她上前一步跨坐,有點好奇這位讓人拿不准的長輩到底要玩出什麼花樣。

  她被牽住的左手由著Reborn繞過他的脖子最終放在他肩上。

  「你的右手也是。好,低頭吧,身體放松向前栽,砸過來也行。」

  「……怎麼可能砸過去。」格洛莉亞盡力小心地不去壓著他的傷口,腦袋窩進殺手胸口。

  「你輕的很,小家伙,不必擔心。那麼最後一步,你要對我說『教父,世界第一的殺手先生難不成連哄人睡覺都不會嗎』——請。」

  「……我能拒絕嗎?」

  「看來離完全學會還差一點。但看在你辛苦聽講的份兒上,我就當你學會了吧小格洛莉亞。」

  格洛莉亞知道Reborn的手掌蓋住了自己的後腦勺。他另一只手從後頸開始揉捏,順著向下,最後輕拍她的背。爾後他的兩只手臂同時收縮將她圈起,格洛莉亞一點點貼緊教父的同時感覺這個懷抱正在把雨聲,陰冷甚至是空氣都給擠出他們的私人空間。

  她想起在葬禮上見到殺手時他的陰影投下而自己產生幾乎溺斃的奇妙感受。

  但那並不痛苦。

  她只是在外界的一切中溺斃,但她可以去呼吸,去抓住她的教父。

  這並不矛盾。

  「教父,」

  「嗯?」

  「我在雨天容易缺氧。」

  「所以?」

  「沒事,現在好像不那麼缺了。」

  「那就睡覺吧,難養的小玫瑰。」


第一百章 如何找回那顆心髒(4)

  ——別問,問就是親情

  1.

  「這麼急著扔掉?」

  殺手看著對手上的繃帶萬分嫌惡此刻動作麻利地扯下迅速丟進垃圾桶的格洛莉亞微微挑眉。

  「很礙事的,教父,反正我的手已經好得差不多,有什麼關系。」

  「算時間倒是也該恢復了——過來給我看看。」

  格洛莉亞在他身邊坐下,伸出自己的右手。Reborn適當地活動她的關節又按按她的筋和骨頭,帶著她整只手臂做些日常動作,確實沒看出什麼大毛病。

  她的眼神從殺手臉上移向他的腹部:「教父,您上次的傷好了嗎?」說起來這個月的任務有在接,應該還好。

  「當過一次醫生就有些上癮嗎,格洛莉亞?」

  「我好像是被您強行拉去當苦力的啊。」

  「好吧。不過不用擔心,親愛的,我的恢復能力當然比你要好些。」

  「……僅僅是這種事,您都要忍不住拉踩我一把,真是無聊。」

  「大人都是這樣的,既惡劣又無聊——但你不用擔心這種事,你不會變成大人的。」

  格洛莉亞不想同他進行這類掰扯,冷哼著轉頭。

  兩個暫時都無所事事的人在客廳裡保持了一段時間的安靜。

  格洛莉亞有點坐不住。她這樣並不是因為她天生躁動沒有靜下心來的能力和耐心,還有專注力。她現在右手恢復之後很容易回想起一兩個月前因為受傷而被打斷的她和Reborn之間的那場指導。

  第一殺手的指導就這麼結束也太可惜了,她的教父和那些被她趕走的家庭教師和迄今為止碰上的對手根本不是一個級別。

  嗯……該用什麼措辭開口比較合適?

  把她的表情和小動作全部收進眼底的第一殺手沒費多少功夫就分析出小孩在為什麼犯愁。不是讓人驚訝的事,倒不如說如果格洛莉亞不在意這件事才能讓Reborn覺得匪夷所思。

  「說起來,你的手已經好了,畢竟我也是在艾芙裡特家主,也就是你父親沒同意的情況下把你帶出來,算時間你也該回去了。」自己的教女在發愁,而reborn這樣的好長輩肯定是要再給她添一把堵的。

  「看來是徹底滿足完自己想體驗一回教父的癮,就要把我踢開。啊,真是無情的大人,一邊說著絕不能讓我死掉一邊又完全不擔心我在別人手裡還能不能被養活。」頂著一張面無表情的臉,玩笑話張口就來,臉不紅心不跳的格洛莉亞還能悠哉平淡地斜過眼掃向自己的教父。

  「親愛的小莉亞,你大可以直說自己舍不得,我並不介意那樣的話。而且,我看你一直以來生長地很好。」

  Reborn感覺到自己有點失言,尤其剛才還很有興致心情愉快的小孩現在不說話了。

  他很快地想出找補的話,但猝不及防被先開口的格洛莉亞打斷。

  「是啊,我也許就是舍不得,畢竟聖誕節快到了,我可能就是想和您一起過節也說不定——我怕您一個人太孤單。您看,我可真是您的好教女,是不是?」

  相當配合她的Reborn伸手拍拍她的後腦勺:「嗯,那麼我的

  好教女剛才那會兒到底想什麼想的那樣出神——我估計應該不是關於怎麼度過聖誕節的?」

  「……不,沒什麼,發呆而已。」

  「我的又突然不太聰明的小玫瑰,你要知道殺手絕不是適合談條件和商量事的那類人,」Reborn很容易就能把轉過身的小孩扳過來面向自己,「但此刻我卻不是那個要嚇哭小鬼,生人勿進的第一殺手,而是對你可親可敬又善解你意的教父,你真的不打算對我透露點什麼?」

  殺手做了個請的示意。他的臉上顯出少有的耐心,就這樣一直盯著格洛莉亞的眼睛。

  「……教父,」

  「繼續說,我在聽。」

  「您上次去我家不是說要順帶指導我一下。」

  「實際上我的確也指導了你一下。所以這有什麼問題?」

  「就指導一下未免太沒意思,是不是有點吝嗇……」格洛莉亞眼神斜瞟,嘟嘟囔囔地小聲抱怨。

  「那就走吧。」

  2.

  找個訓練的空曠場地其實不難,不過方便起見兩人直接悄無聲息回到艾芙裡特莊園,不費力氣溜進專屬於格洛莉亞的那個訓練室。

  平常除了她和克裡斯,幾乎沒別人往這邊走,所以也不太容易被打擾。

  「你父親在莊園裡。要問候一聲嗎?」

  「走不動,太遠。」

  「好吧。你先做好拉伸,我可不希望你剛好不久又再受傷一次。」

  於是格洛莉亞在地上平躺下來,輪流抱著一只腿曲折壓迫。

  「別走神,」Reborn在她面前蹲下,抬手去敲格洛莉亞的額頭,「等會兒拉傷我有很大概率不會再管你一次的。」

  殺手打了個手勢,格洛莉亞的兩條腿就上抬架在他肩膀上,隨著殺手上半身的前傾被他推著折向格洛莉亞。他去抓格洛莉亞的兩只手臂,讓她按照自己規定的節奏向上拉伸,畢竟好歹是剛好了傷。

  「說起來,你既然是個劍士,至少也該有點對手部的保護意識。我看你日常左右手本來都是通用的,結果左手留下後遺症,有些可惜了。」

  「教父,」格洛莉亞縮回自己的雙腿翻身坐起,「您應該……還沒見過我用劍呢。」

  「誰說的。」

  先不提殺手以前偶爾跨進艾芙裡特莊園,不打招呼地從遠處觀望訓練中的小格洛莉亞,至少她15歲那年和艾芙裡特家族的老對頭的下任繼承者之間那場對決Reborn本人就在現場。

  大她好幾歲的青年人的長劍被挑飛老遠差點砸中某位幸運觀眾,他身上的細劍傷痕讓他看起來像是個被往來鳥雀啄了個遍的可笑稻草人。

  格洛莉亞的劍在她手上上拋落下還能打個好看的小轉,決鬥已經結束,可她的眼比手中還帶著血跡的銀劍要銳利許多,輸了比賽的年輕人罵罵咧咧,正要和她吵上幾句卻被嚇了一跳,最後慌忙落逃。一年後,艾芙裡特家族還是對自己的老對頭趕盡殺絕,格洛莉亞當然沒有任何例外是前鋒。

  她從那座被血洗的莊園裡同樣一身血洗的走出,於是夜晚的巴勒莫立刻有了兩輪紅色的月亮。

  地上的月亮蹲在河邊洗去臉上的血污,她不知道是誰把一張手帕放在自己肩上悄無聲息地離去,帶走一點月的光影。

  ……如果小孩的左手能再好一點,不管是報紙還是對家恐怕都要發上大瘋。

  「我可沒有對你不聞不問,小玫瑰。」

  「這話這麼聽起來是在怪我?我也知道教父的很多事啊,像是某天您在哪裡又做了什麼事。」

  「比如呢?」

  格洛莉亞回想起自己從報紙上看到的某些新聞,於是她提起那些自己認為有Reborn參與的事件向她的教父求證。

  殺手感到些許驚訝。

  報紙上根本不可能出現他的名字,也不會出現類似於「第一殺手」這樣的字眼。他的委托並沒有什麼規律和特點可尋,顯然不能從這中方面作出判斷。

  「所以我居然都猜對了。」

  「……總不能全是你隨便亂猜的吧。」

  「這種事本來也只能靠感覺……感覺像是您的手筆,感覺會是您做的之類。」

  格洛莉亞不認為自己需要什麼人的陪伴,她習慣了和身邊的人有距離感。當然,她曾經也不覺得自己需要什麼教父,包括她那已經去世的第一位教父,他是個很好的人,但格洛莉亞依然不願同他接近。

  殺手的身邊當然也沒什麼人。

  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用停留和存在這樣的詞語,對於他而言。

  所以,他們都選擇了站在對方的遠處,而後不管是隨意出現在格洛莉亞附近的Reborn還是從報紙上搜尋殺手蹤跡的格洛莉亞都無意識地「遙望」。

  他們在人群來往的街頭上並不能算是碰見,只是隨便一看就從亂七八糟的色塊裡揪出並不相熟的另一方。對於二人而言其實完全可以直接無視,自然地裝作沒有看見就這樣避開。

  而事實是,他們還是選擇穿過人群走到對方面前,只是說了幾句問候的話便再次錯開。

  格洛莉亞想起自己剛被Reborn帶走的第二天,她提出如果殺手實在不願意可以不必當她的教父,她也不會再對他用上帶著責任和親密感的稱呼。

  結果是二人互開著玩笑混過去。

  「Reborn先生,」這是格洛莉亞自從認識殺手開始第二次這麼叫他,「雖然您實在讓人感到捉摸不透,但我至少應該對於你帶我離開莊園出門養傷的行為表示感激。我父親實在是個煩人的家伙,他死纏爛打又靠著以前的情誼把您騙來當我的教父,其實不必強求的。」

  「看來你真的認為我是突然記起自己有個教父的名頭又突然想過一把當教父的癮才把你帶走的。不過,格洛莉亞,你稱呼我為教父僅僅是出於禮貌嗎?」Reborn已經想好了措辭,但正式回答前他決定先對格洛莉亞拋出一個問題。

  教父,這個稱呼當然首先顯出二人之間的關系,殺手是她的長輩所以她得用上敬稱。對於一位男性當然還有別的通用敬稱,但和那些不同的是,格洛莉亞叫他教父,那麼任誰一聽都自然清楚他們互相親近——很親近。

  格洛莉亞還是和他保持對視的狀態,既不後退也不向前。

  她忍不住笑了笑。

  「嗯,或許我只是不討厭您,那麼叫對我而言無傷大雅。」

  「這可真不像抱怨我這個教父把你養不好的人會說的話。」

  「……」明明就是您自己本身行事太過隨意了。

  Reborn拿起她腳邊的防滑繃帶幫她在手上纏好,又去確認關節部位的防護軟墊有沒有安好:「莉亞,你不是那麼討人厭的小孩。以及,你的教父我是個很自我為中心的人,而殺手這類人物又格外自私自利,那就意味著我不會做我不願意的事。」

  「誰叫您總說您什麼都是從報紙上看的——除去報道我血淋淋的事跡之外恐怕都是壞話了。」

  「顯然我有眼睛也有耳朵,我親愛的。老是在報紙上搜尋我的小鬼可沒有立場發言。」

  「好了好了,黑手黨和殺手比起來又能好到哪裡去——我知道自己是討人厭的,不過我並不在意。但既然您那麼說了的話……我姑且就稍微高興一下吧。」

  3.

  格洛莉亞和她的教父接上之前被打斷的訓練。

  她體驗到了出生以來次數最多,花樣最豐富的摔打。

  殺手把握得很好所以她沒有骨折或是扭傷,只是最後渾身酸痛又腦袋暈眩地趴在他背上被人這樣帶著離開。

  Reborn沒有出言安慰。他知道格洛莉亞不是會因為這種事就低落的人。此刻,她應該是在想日後怎麼樣把他也狠狠摔打在地。

  「教父,」

  「嗯?」

  「我現在急需大量糖分,否則我又要死了。」

  「前面那條街上有幾家甜品店。」

  「可是我想去再隔一條街的那家店。」

  「你能撐到那個時候?」殺手調笑道,但沒停下腳步。

  4.

  一年快到頭的時候,有的人就會難以忍耐原本的惡念,從躁動蟄伏轉為險惡的出擊。

  第一殺手的業務在臨近聖誕節的前些日子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激增。普通人為了生計在每一年的最後努力工作,某種程度上那些作惡的家伙也是在用錯誤的方法干著同樣的事,而她的教父則是因為收拾爛攤子或者因為其他人的欲望被迫成為了努力工作的人們裡的一員。

  原本格洛莉亞也跟著他進進出出,反正彭格列九代目已經默認允許她參與到事件之中。後來,殺手以「我可不想你以為我拐你出來的真正理由是給我自己找個分擔工作的助手」這樣的原因讓小孩待在家裡或是去找妹妹羅莎。

  格洛莉亞確實愉快地偷跑到佛羅倫薩的外祖母家和妹妹度過了一段時間的獨處時光,而羅莎在聖誕節前夕依依不舍地送走了姐姐,希望以後她也能常來。

  教女小姐開門的時候看見了殺手的鞋子。她沒聽到屋內有什麼聲音那麼人大概率在房間休息。格洛莉亞盡可能小聲地關上門進入屋內,沒有嗅到空氣中太明顯的血腥氣,至少Reborn近來的工作沒讓他受傷或是受些嚴重的傷。

  她掛好外套,看見客廳的桌上有一份報紙和一張照片——那應該是她的教父最後的委托,看來晚上他不得空。

  那樣的話……該把聖誕節的禮物在什麼時候給?

  不管是他醒來後出發離開還是半夜回來感覺都不是很合適。

  「其實也可以不給。……我怎麼覺得他不是那種會給他口中的小鬼挑禮物回來的人。」

  買了的東西不送出去實在浪費,格洛莉亞冒出把東西放在桌上自己溜進房間關上門當做無事發生的想法。

  但是……也是她自己親口說的她留下來是為了陪教父過聖誕節。用這種事開玩笑還說話不算話實在不太好啊……

  深陷糾結的格洛莉亞不知不覺已經抬腳停在Reborn的房間門口。她的教父聽力很好,只有一點動靜他都會察覺,按理說她進門的那一刻殺手肯定已經清醒,只是聽出是她的腳步後才沒從房間裡出來。

  現在叫他應該也行?

  她的指腹貼上房間門但並沒有扣響。

  不對,不管怎麼說在人休息的時候敲別人門都太沒有修養了。算了,等他出房間吧。

  格洛莉亞向後退了一步。

  門把手轉動的聲音同步響起。

  身姿頎長的人填滿沒打開多少的門和門框之間的縫隙,似乎因為還沒休息好而顯出點不耐煩但最終選擇克制並保持溫和。她的教父穿了一件純黑色的高領毛衣,頭發沒有一絲不苟地全部梳起而是自然下垂遮住晦暗不明狹長的黑色眼睛,唯有他獨具特色的鬢角始終不變。煙草和咖啡的氣息變得很淡,大概是被洗發水和沐浴露的氣息掩蓋了過去。

  嗯?所以工作算是徹底做完了?

  「啊……午安,教父。」

  「嗯,什麼事?」

  看來至少格洛莉亞進屋之前殺手真的在睡覺,他的嗓子比平常帶點顆粒感,現在也只用兩個人可以聽到的音量說話。格洛莉亞覺得她的心髒可能在短暫的一瞬間是一頭鯨,而教父的聲音是另一頭鯨,他們之間發生了共鳴。

  「不,沒什麼大事,我有點……擔心您的休息狀況。您看起來還好,那我也回房間了。」

  「就這樣?」殺手還是懶散地靠著門口不動,他對著格洛莉亞伸出手。

  「……」不然該怎麼樣?

  「說起來,」Reborn示意她靠近點,「前兩天雪倒是停了,晚上卻下著雨,會因為雨水缺氧的小玫瑰,你還好嗎?」

  「……我確實也因此有點困,所以我先回去了。」

  「回艾芙裡特莊園?所以說了大話的小孩打算率先丟下她的教父。」

  「……」有時候和您溝通真的挺麻煩的……

  「沒想好的話就睡覺吧,鑒於我們似乎都需要休息。」

  好像真的同樣犯困的殺手先生並沒有用力地攬過格洛莉亞的肩帶進屋內,相當草率地招呼欠覺的小孩躺下,順手給她蓋上被子,自己則隔著被子在床上平躺在和她隔點距離的一側。

  背對Reborn安靜好一會兒的格洛莉亞還是沒忍住翻過身。

  「教父。……教父。」

  「嗯?我在聽。」

  「您的聖誕節禮物在客廳的桌上。」

  Reborn側過來和她面對面:「哦?我挺好奇你送了我什麼,說說看。」

  「一條領帶,亮橙色的。我覺得您帶亮色的領帶很好看,上面還有一顆黑曜石的領夾。它不太像一般的那種黑曜石,很鋒利,格外的深沉,肉眼看上去就有些不一樣的冷感光澤。希望……會適合您。」

  殺手盯住她的眼睛認真聽人描述完。格洛莉亞垂下眼去講話,沒有看見和那顆黑曜石很是相似的眼睛從冷度中擠出一點給她的恆溫笑意。

  「聽起來是適合的。」

  「那就好。」格洛莉亞微微一笑背過身去。

  「我的外套在你那邊的床頭櫃上,自己去翻內襯吧。」

  格洛莉亞立刻就那麼做了。

  她從殺手的口袋裡翻出一條銀質很好的鏈子和一顆哪怕是外行也能一眼看出其優良程度的紅寶石。

  「我的某位委托人是珠寶商人,看來他的眼光比他的品性要好許多。我認識一個手工藝店的老板,晚些時候我們過去,你告訴他你想怎麼做這條項鏈。」

  「嗯,它很美。」

  比你的眼睛還是差些,雖然肯定會這樣。

  殺手在心中說道。

  「我晚上只是送份文件,你在那家店裡等我一會兒就好。」

  「嗯,好。」

  「那麼……補覺吧,小玫瑰。」Reborn重新平躺,騰出一只手蓋住格洛莉亞的眼睛。

  5.

  Reborn認識的那名老板——一位眉目和善的老人對那顆寶石贊嘆許久。

  「你好,小家伙,你可以叫我查理。」

  「您可以叫我格洛莉亞。聖誕節快樂,查理。」

  「聖誕節快樂,小格洛莉亞,」他一邊詢問格洛莉亞想如何設計有一邊微妙地打探,「說實話,我沒想過Reborn那種人會去當別人的教父。別誤會,我不是在說你教父的壞話。」

  「沒事的,我說的不比您少。」

  兩人同時笑起來。

  「挺好的,我認識他的時候他可能和你差不多大年紀。我看見你的眼睛就能立刻想起他以前——當然,現在你們也很像,不愧是父女。好歹當了這麼多年熟人,至少終於見到他身邊多了個人。好孩子,你有問過他為什麼願意當你的教父嗎?」

  因為我父親煩人且不要臉的離譜。

  格洛莉亞在心裡感到些許無語。

  不然呢?她每次提起這件事Reborn雖然明確說明自己不討厭當她的教父,但也沒明說原因。

  ——莉亞,你不是那麼討人厭的小孩。

  只是不討人厭的話羅莎比她更合適。

  ——小玫瑰,你稱呼我為教父僅僅是因為禮貌嗎?

  格洛莉亞一挑眉。哼,自以為是的大人。我親愛的好教父啊,我果然還是認為您並不是因為什麼長輩責任才帶我走的。

  ……

  「不錯的領帶,」九代目接過文件的時候斜瞟一眼,「聖誕節禮物?」

  「嗯,小玫瑰送的。」

  稍微反應了一下這個昵稱指的是誰,彭格列九代目轉而一笑。沒什麼好思考的,當然是那個孩子。

  「小格洛莉亞果然是個好孩子。」雖然我感覺這孩子應該從沒給她父親克裡斯送過什麼東西。

  「這個形容我很難同意。不過那孩子也不會是追求這種無聊評價的人。」

  「總之,辛苦你了,難得的聖誕節你們父女倆本該待在一起的。」

  「沒事,我這會兒正准備去接她。」

  「啊,時間有點晚,已經快不是聖誕夜前夕了——好吧,聖誕節快樂,Reborn,給那孩子也帶一句。」

  時間不算早,但街上也沒有變得人煙稀少。

  格洛莉亞和Reborn都不是喜歡熱鬧的人,他們對於扎進人堆裡毫無興趣。

  他們路過某個偏僻的小教堂。唱詩班的小孩們正在吟唱,歌聲空靈如同現世的精靈,悠悠晃蕩聲入夜空,於是夜空變成一只聖潔的風鈴,搖動著有歌聲作伴的潔白月光和雪花。

  一顆和廣場上比起來稍顯小的聖誕樹,但二人都一致認為絕對比廣場上的好看。

  「我們要是向著教堂的聖誕樹許願能成功麼?」

  「不好說,畢竟不管是你還是我並不信仰神。」

  「也是。」

  他們站在樹下聽著唱詩班一直唱下去。

  爾後,零點敲響的鐘聲從遠處傳來。

  「教父,」格洛莉亞脫下一只手套,用那只手伸進Reborn右手的手套捉住他的手指,殺手很快地回握。

  「你要許願了?」

  「許願也不切實際了,說點能做到的——等查理把項鏈做好給我戴上,我再回艾芙裡特莊園吧。」

  殺手沉默了一會兒,但他們的手沒有分開。

  「好。聖誕節快樂,我親愛的。」

  「嗯,聖誕節快樂,教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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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如何找回那顆心髒(5)

  ——越界,他們本就是越過界才向對方走進的人

  1.

  格洛莉亞長出一口氣,把已經破損的防滑繃帶扔進垃圾桶。

  「看來你教父把你帶在身邊的這段時間也沒讓你閑著,進步不錯,少挨了很多打。」

  格洛莉亞不情不願地斜過眼和父親的目光錯開。

  ……那是因為你太弱了,教的水平怎麼可能一樣。

  她立刻聲明自己還有事,輕飄飄對著克裡斯擺擺手後迅速跨出訓練室。

  「等等,有件事還需要你去做。我們有一批很重要的軍火今天剛好到貨,那個該死的販子愛耍滑頭還很強勢,你去盯著點我比較放心。」

  意思是等會兒要有個危險系數稍高的交易……雖然我的體力還沒弱到會因為早上幾個小時的訓練就被消耗殆盡,但既然有正事在前,倒是提前說一聲讓我有個准備吧?

  真是隨心所欲,成年人都會這樣?不,和教父那種不太一樣,我的好教父至少總有與之對應的計劃和後手,也不算胡來。

  格洛莉亞可以拒絕,不過她總會做的——畢竟如果自己盡可能地奪走父親的思考和注意力,他就會逐漸忘記待在外祖母家的羅莎,顯而易見,要是從此以後那個孩子能一直留在米洛家族絕對比待在這裡要好。

  清點完人數選好人員和裝備的格洛莉亞帶著成員們趕往交易現場。

  ——倒霉這種事沒有預兆恐怕是人們最大的顧慮之一。

  格洛莉亞從海裡狼狽爬上港口岸邊的時候很不太合時宜地思考起母親對她極為深刻的貴族教育,以至於像這種爆粗口才能抒發心中郁悶和火氣的時候她意識到自己說不出髒話。

  老天啊——切,見鬼的上帝,他也該倒些霉!

  那個父親口中只是愛耍些滑頭的軍火販子這次玩得很大。艾芙裡特家族的某個對手不知道怎麼就和這人串通一氣,這根本就不是一場交易,而是一場盛大瘋狂由軍火上演的屠殺。格洛莉亞發現不對的時候已經來不及阻止,她從原本的監督者立刻就變成純粹的拼殺人,中途甚至還稍微思考了一下自己那把太快的劍有沒有誤砍到自己人。

  至於最後,那個明明只剩下一口氣的販子點燃了相當量的炸藥,格洛莉亞當機立斷帶著所有人跳海。

  「咳,咳咳……」多少受了些傷,還被爆炸余波攻擊,而且春天畢竟沒到海水溫度肯定不高——諸多因素影響之下的格洛莉亞感到頭痛。

  她扔掉破破爛爛又濕透沉重的外套,帶著殘余人員根據激戰中得到的線索一路追擊,勉強趕上並成功攔截被搶走的艾芙裡特家族的貨物。格洛莉亞讓前來支援的成員們先帶東西回去,封死消息後自己領上另一撥人殺進幕後主使的長子總是混跡的高檔會所,干脆利落綁了完全沒緩過神來的青年。

  那人是出了名的軟弱膽小,反倒不如他的妹妹和姐姐。格洛莉亞隨便用上幾套拷問他就把知道的信息抖得極為干淨,成功讓艾芙裡特把自己家族捅了個對穿。

  雖然這種對手遲早都要被清理掉,但格洛莉亞真心希望不要在她毫無准備的時候飛來這種任務。

  「……難道說,父親其實是看出了什麼端倪才讓我來的?不,絕對不可能,他才沒那麼聰明。」

  對於自家大小姐對家主的犀利評價,部下們沉默著裝作沒聽到。這已經……算是從她口中能冒出的好點的形容。

  「你們先回去吧,我自己待會兒。」

  「……大小姐,首領肯定是要聽您的報告而且有話對您說。」

  「怎麼,我父親是那種我晚些回去就要死的人嗎?」

  「您還是少說點……大小姐,您可是靠著一個人的決斷處理完這一堆爛事,首領肯定是要大加贊揚的。」

  哼,他的誇獎難道是什麼有價值的東西嗎?

  想到那種爛人就生氣,更別提還要給他作報告,格洛莉亞干脆擺擺手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眾人的視線裡。

  3.

  裹著鬥篷的格洛莉亞站在街頭犯愁。

  她暫時既不想回去又不能像這樣在街上晃蕩,傷口後知後覺地作痛並且發冷。

  說起來,這裡離教父家還挺近的。不過這個時間點,他肯定是不在家的。

  她嘆了口氣,決定從Reborn家的方向繞路回家,就當是散心。

  「……」

  格洛莉亞調轉方向,但沒有邁開腳步——她的視線被一片黑色覆蓋。熟悉的黑色。

  「……教父?」小孩眨巴眨巴眼,高興之余又有些驚訝。

  Reborn的的臉看起來並不太和善,或者准確來說,是比平常在格洛莉亞面前的狀態看起來要陰沉一點。

  他今天早上有個委托。解決之後臨時起意的殺手去了艾芙裡特莊園,按往常的時間他能正好碰上他的好教女早起訓練。

  顯然,他不但沒見到精神旺盛同他問好,等著他加入訓練的格洛莉亞,還從她那個愚蠢的無可救藥的父親那裡聽到她去參加可笑交易的消息。

  Reborn知道不少有關那個軍火販的事,他的記憶中也有向格洛莉亞講述過的內容。

  小孩沒有拒絕當然是有不得已的地方,他可以理解。

  但她沒有在那場爆炸後回來休息就很不應該——逞強,不服輸,對自己的處理太隨意了。

  「你在叫誰?」Reborn把自己的外套給她,推著格洛莉亞的後背往自己家的方向走。

  「……教父。」格洛莉亞抿了抿嘴。她原本是想對著殺手炫耀一番自己今早的成果,此刻冷靜下來發覺他在生氣——因為擔心她出事而生氣。

  Reborn沒理她,他一點都不想聽這個很會撒謊的小鬼進行狡辯,聽她狡辯為什麼在外面養好傷而回到家不到三周的時間因為同樣的毛病反而弄得更嚴重。

  「……教父。」雖說自己行事不是完全胡來,的確經由一定估量和考慮,但格洛莉亞同時也清楚她有那麼些冒進,於是聲音裡發虛。

  「如果你想知道你那位可親可敬的好教父去了哪兒,我看,你只能去問問上帝。順便你還能再問一個問題——去問問上帝你要怎麼樣才能認識到自己的某些愚蠢之處。」

  嗯,好像也沒那麼生氣,不然怎麼還會說這麼多話。

  「教父,我要是知道您今天會來我就不去了,早知道出發的時候動作別那麼干脆利落。」格洛莉亞知道這不是讓Reborn生氣的原因,可她就要這麼說話。

  「我親愛的小玫瑰,你就繼續胡說八道吧。」

  「教父,我在別人手上就是很難被養活的,他們可不是您。您看,這不就是?」

  Reborn很快地掃過她全身上下大大小小的的傷口,很輕地「嘖」了一聲,格洛莉亞沒太聽清。

  「我看你很精神,非常精神。」

  「只後就說不准了,因為我現在覺得有些發冷——明明只在海裡待了那麼一會兒而已。」

  殺手當即皺眉。所以她還真摔進了海裡?

  Reborn深感頭疼地停下腳步。

  「……上來吧。」他背對格洛莉亞在她面前蹲下。

  教女小姐很高興地爬上他的背並且抱住他的脖子,還不忘嘴欠一句:「所以,我可親可敬的好教父這算是回來了嗎?」

  得了便宜還賣乖,也不知道是誰交給她的。

  「你這樣不省心的小鬼上帝都怕,他怕你的教父不回來你就要一直問下去把他煩死。」

  ……

  格洛莉亞洗了個熱水澡,穿上殺手給她帶來的干淨衣物。等她吹干頭發,喝完桌上的熱可可,坐在沙發上的Reborn示意她過去。

  「坐這兒,你的傷總要管管。」

  格洛莉亞坐在他腿上,兩條腿上抬號方便腳踩著reborn的膝蓋。殺手撥開她後腦勺的頭發,把清涼的藥膏上在她後頸的擦傷處,進而順著去處理她的左肩。

  他把冰袋遞給很小聲抽冷氣的小孩讓她自己按在發腫的頭上。

  ……這孩子的左手倒也真是多災多難,不過……這次沒傷到骨頭。

  「背上有傷嗎?」

  「……沒有。」

  「下次撒謊的時候再注意點。」Reborn冷哼一聲,停下上藥的動作轉而用指關節敲了一下她的後腦勺。

  格洛莉亞忍不住撇嘴,解開兩顆扣子慢吞吞地把襯衣挎下一半。

  殺手首先注意到的並不是新添的傷口,而是一道從左肩靠下的位置斜貫整個背部拉長到腰側的舊傷痕。那應該就是塞西莉婭生前給他講述過的那個可怕雨夜造成的後果之一。格洛莉亞和父親克裡斯互相扭打,才10歲大的小孩先是左手中槍從陽台摔落,又被劃傷了背,她幾乎快被痛暈卻狠狠咬住父親的手腕深及見骨。疼痛和預感到她下一秒就會這樣咬向自己的脖子所帶來的恐懼終於讓克裡斯從瘋狂中清醒,他把重傷的女兒丟在大雨中的草坪上自己先一步離開。

  她絕不求饒也不認錯——當然,他沒有就沒錯,所謂的認錯是一般人在這種情況下會做出的屈服行為。

  所以,格洛莉亞可能並不是在逞強或是太冒失——沒人教她該怎麼處理疼痛和危險,她最終選擇習慣因而沒辦法引起重視或是選擇後退。

  流血與不流血沒有區別並且永遠沒有後退這種選項,她大概有著這種想法。

  ……嗯?

  格洛莉亞總覺得教父上藥的動作軌跡似乎似乎有意無意剛好順著她背後那道久遠的傷口。

  而後,Reborn的雙手卡在她腋下將她整個人向上捧住,格洛莉亞還沒出聲詢問發生了什麼事,先感覺到殺手彎腰低頭,親吻了那道傷痕其中一段。

  背上落下微涼溫和觸感的位置無意間和她的心髒剛好連成一線,於是原本從Reborn心髒裡醞釀的溫熱和柔軟從他的口腔和呼吸裡發出,進而透過格洛莉亞的背傳給她的心髒了。

  她背對著殺手眼神閃顫但沒有移動身體。

  有那麼一瞬間她的心跳可能長在了Reborn的身體裡以至於自己暫時性感覺不到心髒的跳動——或者說殺手那一刻他的嘴唇壓住的不是背部而是她的胸口。

  「怎麼了,我扯到你傷口了?」Reborn拉高她松垮下來的衣服,順手拿過放在一邊的外套裹住她的雙肩和背。

  「……不,並沒有。」她在殺手的腿上蜷縮身體,忍不住放松後靠消掉他們身體之間原本的距離。

  「別壓著傷口。」

  「沒那麼疼的,教父。還是說,您不願意我靠近嗎?」格洛莉亞捂著冰袋向後轉頭,笑盈盈地去看他。殺手盯著她的眼睛,最終讓她不用發力完全放松,他調整自己的姿勢同人貼合,仿佛是兩塊原本就是一體的拼圖此時完美相接。

  「說起來,你原本是打算要向我炫耀的。」

  「……嗯。」

  「那就說說看你今早做了些什麼,炫耀給我聽聽。」Reborn把聲音放得溫和,考慮起小孩先前因為他的打斷而沒能被滿足的自尊心和驕傲。

  格洛莉亞果然肉眼可見地高興起來,隨後仔細地講述,而她的教父一邊作出回應表示自己隨時都在認真聽,一邊騰出一只手將她輕輕環過,又逐漸地扣住她的右手手腕。

  格洛莉亞分了點神,她掙脫了殺手後自己張開手掌貼向她教父的。不管是掌心還是手指,全都嚴絲合縫地粘上了。

  她在講述裡近乎無意識地用指腹去摸索Reborn的槍繭,殺手手指彎曲把她好動的手扣上,格洛莉亞而後那樣自然地回扣了。

  「所以你明知交易風險不小卻還是大意了,並且因為作戰失誤沒能完全殺死對手導致他引爆炸藥。」

  「……可是我明明追回了貨物還解決了對手一家,哪怕有一點點失誤。」

  是啊,明明又痛又冷還累得快死卻還是一個人待著成員們解決了事件,最後的結果也是獲得大於損失。

  「嗯,還不賴。」

  「沒了,教父?這算是一句話?」

  「我很想繼續誇你的,小玫瑰。」

  「但是?」

  「但是你受傷太多,沒被我扣成負分就不錯了。」

  「做黑手黨的哪有不受傷的?不公平!」

  「能避免的傷又不是不能盡量避免,」他看向被格洛莉亞收在衣服裡,由他送出的項鏈,「你既然常戴著它,那麼以後行動前不如拿起來看一眼,然後順帶想想我今天的評。」

  格洛莉亞不情不願地應了一聲。

  4.

  格洛莉亞被Reborn送回莊園的時候,她剛一轉身又被叫住了。

  「做什麼,教父?」

  「你是個厲害的小鬼,我的小玫瑰,如果想繼續厲害下去就先學會怎麼少受點傷吧。」

  「您自己不也會因為委托受傷……」

  「那不一樣。而且我幾乎不會發生那種狀況。」

  「反正就算有您也不會告訴我的。」

  「你是在希望我告訴你嗎,莉亞。」

  「嗯……」她忍不住莞爾,「我可能不介意大半晚上被您抓去當個醫療苦力的。」

  「小孩應該在大半晚上好好睡覺。」

  「為了您可以偶爾少睡一覺,不礙事的。」

  她看見自己的教父笑著搖搖頭。

  「少來。回家去吧,嘴裡沒幾句真話的小孩。」

  5.

  格洛莉亞近來不再那麼容易受傷。

  她覺得教父那時不是在開玩笑,於是也真的學會了多加注意——當她看看掛在胸口的項鏈時。

  而送出這件東西的人,她有一陣子沒看見了。

  「Reborn暫時不在意大利,有個很不一般的工作得交給他。抱歉了,小格洛莉亞,你最近會見不到你的好教父。」九代目和藹親和地拍拍站在身邊的格洛莉亞的頭。

  「沒事的。說起來,我和教父之間開過某個玩笑。」

  「是什麼?」

  「我說要是我來彭格列肯定會讓他失業的。」

  「嗯,因為小格洛莉亞的確是個很厲害的孩子,要加油啊。」

  殺手不在的期間,格洛莉亞身邊發生的依然是些不大不小的事。

  比如在茶話會上有人投毒,坐車的時候車子爆炸,又或者在馬場被人在馬上動了手腳之類的,還有她花了一周的時間拷問許多的俘虜因為太無聊開始重新設計拷問流程,以及砸了兩家賭場,拆了某個家族的莊園之類的。

  還算平淡,沒什麼太大新意。

  這種沒新意的日子持續了快一個月。

  而某天,她在睡前被迫經歷了一場父親的訓導,雖然一個字也不會聽並且他們毫不意外地大吵一架,只是現在,她的父親不能再像小時候那樣隨便對她動手——誰傷得更重可不好說,或者干脆兩敗俱傷。

  格洛莉亞的心情變得很糟糕。

  而深夜下起的小雨,讓她更加不爽。於是她在腦子裡構思如何折磨並殺死自己的父親。母親怕她是應該的,因為她一直充斥著殺死被母親盲目愛著的爛人的想法。

  呵。

  當她坐在窗台上構思到第51種方法的時候,外面傳來雨聲之外的一點動靜。深夜本該安靜——或者在這個莊園裡用死寂更好,哪怕對方並不打算發出什麼動靜,但格洛莉亞還是察覺了。

  格洛莉亞探出腦袋。

  看不清臉。但看影子就完全足夠。

  ……為什麼?

  為什麼是現在?明明很晚了,總不至於是來找父親有要緊的事?不太可能。

  哪怕今天是個雨天,明早再來也不是不行的。

  「……」

  17歲的黑手黨家族繼承人輕快地提著睡裙的裙擺,跑過漆黑的樓梯和長廊,踩著被微雨分散的月光的影子出了大廳。

  被雨水浸濕的茂盛草地帶著奇異的柔軟和一點輕微的滑膩。

  一聲漆黑,撐著深灰色大傘的人聽到了動靜,感到不可思議地抬高傘檐。

  ——他知道小孩大概率是睡不著清醒著,但並未料到她接下來的行為。

  夜晚的精靈穿過銀色的雨簾,牽引著細碎而像是躲雨的蝶那般的月色,裸露著瓷白纖細的腳踝,赤腳踩著那片遍布大半個莊園的草地向他跑來。

  然後,她就變成了夜晚曠野的風,自然而然融進自己眼前的夜色和陰冷裡,把雨天不該有的一切都帶進來了。

  格洛莉亞的眼睛晶亮,她所厭惡的雨水並不致使她永遠美麗的紅色眼眸有一絲陰霾和模糊。

  「……教父。嗯,晚上好?」

  「……晚上好,莉亞,你在干什麼呢?」Reborn把傘向前傾,牽起她的手示意光腳的小孩踩上自己。

  「我可是第一次和您跳舞的時候都沒踩過您的鞋。我沒干什麼,閑得無聊出來散心。」

  「凌晨散心,還這麼巧?」

  格洛莉亞看見他依舊表情無波無痕,但語氣裡分明是有笑音。

  「您不出現的話,也有不了一點巧合,是不是?」

  Reborn把她抱起來,兩人一同上了樓。

  來回奔去,持續倒時差使得殺手感到疲憊。但他一直走到格洛莉亞的房間門口,打開門將她放在地毯上:「我很高興一回來就看到你,小家伙。打理好自己,以及,睡個好覺。」

  「那麼……晚安,教父——明早見。」

  殺手干脆在艾芙裡特莊園借宿,克裡斯感到不可思議但也沒拒絕。他看著殺手挑了個在格洛莉亞隔壁的房間,心裡了然。

  所以獨來獨往的第一殺手終於覺得一個人太孤單,意識到家人和親情的可貴。哼,也不知道是誰當時還不願意當我女兒的教父,他可得好好感謝我,這種優秀的小孩可不是隨便就能被他撿到的呢。

  ……

  次日早上。

  格洛莉亞瞟了眼時間。教父還在睡嗎?倒時差確實不太好受。他要不要吃點早飯或者午飯之類的……不過人過度勞累的時候似乎會食欲不振。

  想了半天的格洛莉亞最終站在Reborn房間的門口,下定決心敲了敲門。反正這種事之前也有過,她現在一點也不會糾結和猶豫。

  「……抱歉,教父?」

  她再次敲了敲門。

  ……好吧,看來這次果然還是不該叨擾。

  但格洛莉亞沒有轉身。她停在原地不動。

  ——門把手轉動和解開反鎖的聲音。

  「早安啊,我的小玫瑰。」

  同上次一模一樣。大概是因為之前的事,Reborn哪怕還沒休息好也並沒有顯出不耐煩。以及現在天氣轉暖一點他只穿著一件襯衣,胸口的扣子沒完全扣上。

  「早安,教父,您還好嗎?」

  「你總是伶牙俐齒的,小家伙,現在就只能說這些麼——你在擔心我?那就進來吧。」殺手的聲音裡又透出了心情愉快的訊息。

  他們一起坐在那張長沙發上,格洛莉亞仔細打量著他。

  「我很高興看到你很有精神,雖然我也不認為你會因為昨晚的雨感冒。」

  「教父,應該不是我的錯覺,你看起來和昨天區別不大,沒睡好嗎?」

  「還行,殺手對於新環境總要警惕更多。不過,我不是很需要太多睡眠。」

  Reborn伸手去端桌上的咖啡,被格洛莉亞眼疾手快按住了。

  「……教父,你是不是應該反省一下你睡眠不夠好的原因在於自身?你喝的咖啡也太多了。」格洛莉亞皺眉看著那杯極苦的咖啡。

  「或許是吧,但如你所見,我是個重度咖啡上癮患者,很遺憾我不打算改。」

  「……這我也知道啊。但之前聖誕節那天您能休息的還不錯來著……」

  「是啊,雖然睡了一半被來送禮物的小孩吵醒,但之後又托你睡得很好。」Reborn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

  格洛莉亞的腦子裡閃過一個念頭。她覺得自己可能……有點奇怪。但即便如此,她還是選擇開口。

  「意思是我待在您身邊會好一點,對吧?」

  她看見殺手笑了。

  「誰知道,或許之前是個巧合,或許,你的確有助眠的奇妙能力。」

  「那就……試試看?」

  那張沙發足夠寬,塞下兩個人仍有空隙。Reborn躺在靠外的位置,和靠背一起圍成封閉的空間。微苦的但清淡的咖啡香氣,煙草的氣息被沐浴後的清爽氣味化淡了。格洛莉亞的手搭在他的腰側,但並沒有直接抱住,而對方倒是隨意握住她的後頸讓她的腦袋貼在自己胸口,他的指腹搭在舊傷的位置,但格洛莉亞對此毫不排斥。這個視角的格洛莉亞實際上完全能清楚地瞄到殺手鎖骨下方新增的傷痕。她也忍不住用自己的手掌去覆蓋。

  「效果好像還不錯。」

  「……教父,希望你至少能先閉上眼睛。」

  殺手照做了。

  接下來呢?

  格洛莉亞絞盡腦汁回想起幼時,找出少得可憐的溫馨回憶——母親那不超過一只手的手指數量的哄睡次數。

  這很奇妙。她在用從4歲起握劍的手,用砍過他人的脖子或腦袋,削掉手腳或刺穿心髒眼睛的手輕拍著Reborn的後背,並且用不常有的柔和聲線哼著小調。

  她總是盛氣凌人,強勢驕傲的。

  殺手當然知道她總會在自己面前低頭和妥協。

  他感覺到了平靜和緩和。時間從他身上流過的速度不再迅速且凌厲。

  「最近有不顧一切地衝上前然後受傷嗎,莉亞?」

  「沒有,我好得很——除了,感覺有點無聊。」

  「現在呢?」

  「好一點。」

  「看來我得在手冊上記一筆:有的玫瑰因為無聊也很容易蔫掉。」

  格洛莉亞無聲地笑笑。

  哄睡的人過了些時間,試探性地抱住了她的教父。

  殺手不介意給予她回應。

  而格洛莉亞,意識到她小小的任性被包容了。

  6.

  克裡斯沒等來本該訓練的女兒。他上了樓,發現格洛莉亞根本不在房間。Reborn倒是還在休息,長時間出差的確得好好放松一下。

  算了,等Reborn醒了讓他去找人,應該還挺容易。

  殺手聽到了克裡斯到來又離開的腳步聲,他重新閉上眼把差不多快睡著的格洛莉亞再往懷裡塞緊一點。

  後來,他們的呼吸完全地一致了。


第一百零二章 如何找回那顆心髒(6)

  ——這孩子是我的心髒

  1.

  「……這位小姐,你沒事吧?」

  看著一道極快的人影猝不及防竄出,大概是在追什麼人,已經盡可能剎車的司機看著那名年輕女性還是被車前蓋撞上,身形踉蹌地向旁摔出幾米,急忙下車查看同時掏出手機叫救護車。

  「……我沒事,不用在意。」女性在地上頓住幾秒進而立刻彈起,拍拍膝蓋的灰後繼續奔跑騰空跨過柵欄和灌木叢,眨眼間消失蹤影,甚至沒給打算過來湊熱鬧的行人們朝這裡聚攏的時間。

  「……大小姐,您怎麼……」剛剛追來的部下們也沒來得及伸手扶一把被撞開的格洛莉亞,大為驚奇地沿著前面的直路追上。

  十幾分鐘後,沒能跑過被車撞了後加速度追擊的格洛莉亞的目標認命累癱在街邊被人抓回艾芙裡特家族。

  後知後覺有些疲憊感的格洛莉亞摸進訓練室企圖通過體術訓練讓自己清醒。可惜她沒能如願,最後不得不妥協下來靠牆休息。

  她昏沉的腦袋在思考自己最近做了什麼事。

  經歷一位叔叔和阿姨發起的兩次內亂,參加一位人還不錯的去世長輩的葬禮,處理妨礙家族生意的若干對家和中間人,安排臥底去調查未來潛在的敵人,替該死的父親收拾了5次交易的爛攤子,搗毀別人旗下的產業,勉強加上遭遇的暗殺……還行,算不上平淡也算不上跌宕起伏。

  不過,我居然就因為這樣開始感覺疲憊也太不合理了……這也太弱了,看來還需要很多鍛煉才行。

  下午還有點事,繼承人小姐實在沒有干勁地坐在地上靠牆發呆,她在思維發散中逐漸抬不起眼皮爾後腦袋一歪意識下沉。

  昏昏沉沉的時間不知道過去多久,直到她感覺有人的手搭上她的肩膀。

  她並沒有清醒,但身體出於本能反應動起來,手指扣住腰上的劍,劍鞘已經褪去一半。

  「莉亞。」

  來人的聲音使她立刻停了動作,剛睜開一半的眼睛再次閉上格洛莉亞收回劍,干脆向前倒去——反正會被接住的。

  Reborn抱著趴在他懷裡的小孩,有些擔憂並不太會照顧自己的格洛莉亞是不是又積累大大小小的傷結果導致精神不好。看來是真的犯困而已。

  殺手捧起她的腦袋,輕輕掀開一點紗布和創可貼,只看見額頭和眼角臉側的擦碰傷,是新添的不算嚴重。他順著小孩的後頸緩慢揉捏,於是本來打算睜開眼的格洛莉亞感到愜意和放松地眯眼並且長出一口氣。Reborn覺得這一刻的格洛莉亞和貓咪唯一的區別只是她沒有發出含糊的咕嚕聲。肩膀,手臂,腰,雙腿,依次檢查下來沒有骨頭受傷,她臉上也沒出現疼痛帶來的波動,於是殺手松了口氣,確定格洛莉亞只是真的犯了困。

  「抱著我的腰或是脖子,親愛的。」Reborn以雙手托抱的姿勢帶著黏在他身上的人站起。格洛莉亞當然聽見了,但她忍著笑埋在Reborn胸口什麼也不做,於是殺手輕松地騰出一只手扶在她後背防止她在路上向後摔。

  格洛莉亞嗅到了點不一樣的味道,於是鼻尖順著殺手的鎖骨和脖子移動。

  「嗯,教父,您是不是給我帶了甜點?」她在Reborn耳邊小聲嘟囔。

  眼睛都睜不開鼻子倒是靈得很。

  「因為你最近比我還忙,所以你的好教父給你帶了慰問品——睡覺吧,終於把精力用完的小鬼。安心,沒人和你搶,醒了再說。」

  「所以這回是……教父太久沒見到我有些想念我,是不是?」

  即便聲音含糊,但完全不妨礙Reborn聽出格洛莉亞語氣裡的狡黠和得意。

  「是啊,我早就說過我舍不得不管你,我的小玫瑰,哪怕你這副沒精打采的樣子你的教父看了都有些心碎。」

  「我可沒聽到您心碎的聲音。」

  這像極了夢話,但殺手知道她還剩著一半的清醒。

  小孩最近很辛苦,居然還能擠出精力和他說笑,那就讓她更狡猾得意一些吧。

  「那你聽到了什麼?」

  「當然是心跳了,非要說的話就是有力沉穩的心跳。您果然是個騙子。」

  「我身邊可沒多少人能用這個去騙,不騙你騙誰。」

  「是說我很好騙?」

  「你當然是個聰明的好孩子,我的小玫瑰,我到底沒有真的騙到你。你看,你的教父我巴不得看見你的聰明樣——所以,我真的只能騙你了,好甜心。」

  他聽見格洛莉亞發出心滿意足的哼哼。

  「嗯?Reborn你來了啊。」

  父親的聲音傳出的同一時刻,格洛莉亞不耐煩地發出一聲很輕的冷笑,她正要轉頭和他對線卻被教父按住了腦袋。

  ——乖,你的好教父在這兒呢。

  「我和莉亞訓練的時候下手過了火,結果扭折了她的右手,腫起來還挺嚴重。而且不小心踢到了這孩子的腦袋,她現在已經有些昏迷,我要帶她去包扎處理。」

  克裡斯並不在意地拍拍Reborn的肩:「沒事,我有時候也會這樣,沒問題的,我女兒天賦異稟,從小身體素質就很好,傷病都不能對她怎麼樣的。」

  那就是你對她一直下重手的愚蠢理由?

  「說起來,下午本來有些事情要她去做的……」

  感覺對這人翻白眼反而顯得自己很低下的殺手無聲冷哼。所以小孩的左手才會廢了,因為她這位英明的父親。

  「小家伙畢竟有傷,萬一因為這個出差錯對你們家族影響太大,代價太大了克裡斯。讓她歇歇,之後萬一有什麼問題這孩子就能處理好了。」

  由旁人點明了家族利益問題,克裡斯覺得有理就讓小孩去休息。他離開的時候還不忘提醒Reborn用他第一殺手多年的經驗讓格洛莉亞的傷快些好起來。

  「……」

  教父女倆同步在心裡暗罵。

  殺手抱著小孩回了臥室把她放到床上,自己坐在一邊。

  眼睛還是不睜開的格洛莉亞戳了一下他的肩膀,自己往裡挪後拍拍身邊的空位。

  「是不是還差點睡前故事和搖籃曲?」

  「嗯……看在教父特意來看我的份兒上我就不麻煩您了,我很善解人意的。」

  Reborn在裹進被子裡的格洛莉亞身邊躺下,用指尖點點她的眼睛:「我看你好像有很清醒。」

  格洛莉亞的聲音已經變小而且飄忽,她當然是真的很困但又不想和Reborn沒說上幾句話就睡過去。

  她強撐著終於半睜開眼了。

  日光和微風在她眼瞼開闔之間不再變得那樣單調無趣。她的睫毛可能有著幕布般的效果,它和眼皮一起上抬的時候那些所有的新奇美麗才是貨真價實地出現在這個世界上。

  雖然Reborn很想繼續欣賞下去,但考慮到小孩很需要休息於是湊近了俯身去在她眼皮上落下很輕的吻,讓她這下重新閉眼。

  「睡吧。」

  殺手看著她一點點陷入不深不淺的睡眠,少見地覺得什麼也沒做陽光包裹後背的感覺其實還不錯。

  2.

  暗箭難防。

  格洛莉亞哪怕再怎麼習慣了於她而言是家常便飯的暗殺也總有中招的時候。

  跟在她身邊的幾名部下全部死在爆炸裡屍骨無存,她僥幸沒受到來自爆炸中心的傷害卻也在混亂中肩上挨上一槍,又在搏鬥裡負些傷。

  她那果真多災多難的左手此刻吊著繃帶,自己靠著枕頭忍著還沒得到緩解的劇痛翻看癱在腿上的文件。這下,她的左手已經不是留下後遺症那麼簡單,慢慢的會在戰鬥裡完全不好用上吧。

  ……等教父回來不知道他會對我說些什麼。他很愛操心的,希望等我傷好之後他再從北意大利回來吧。

  格洛莉亞剛開始養傷的前幾天彭格列九代目親自過來看她,畢竟人也是在和彭格列家族的合作事宜上出了事,於情於理他都該過來。

  老人只是看了一眼格洛莉亞的手就覺得萬分惋惜。

  Timoteo知道格洛莉亞是很特別的孩子,尤其對於黑色的世界而言。可能正因為如此,這個孩子要經歷很多別人不會經歷的事,比如各方面的傷害。

  「Reborn差不多明天下午就要回來了,小格洛莉亞。我想你其實難受的,那麼就對你教父好好發泄一下吧,病人的情緒可是很重要的。」

  「九代目,我沒事的,這點小傷根本不算什麼。」

  派彭格列九代目有些無奈地摸摸她的頭。

  真是個不會讓人省心的好孩子啊。

  ……

  對於教父馬上就要回來的格洛莉亞覺得既高興又心虛。高興是當然的,至於心虛……雖然九代目已經允許自己參與彭格列的事務,但其實對於任務的選擇她可能確實有不太謹慎的地方。格洛莉亞並不覺得教父是那種很健談很多話的人——只要她沒受傷的話。

  心情很復雜的小孩繼續翻看好像永遠看不完的文件——就這一點而言她覺得自己是不是首領都沒有區別——哪怕她的教父可能馬上就要殺到艾芙裡特莊園來了。

  格洛莉亞漸漸開始頭疼。這倒不是因為Reborn的教訓,那好歹也是真摯的關心——她是因為父親愚蠢的計劃而氣不打一處來。今天之類還要和那個爛人重新商量最近的活動,又免不了大吵一架,總要把自己快氣到心髒病發時這人才能突然醒悟。

  ……嗯?

  看來這次有些不同,因為她已經快要心髒病發了。

  她那該死的父親……居然已經等不及給羅莎找上聯姻對像。外祖母那邊是護著妹妹的,但他們怎麼可能是艾芙裡特這樣的黑手黨大家族的對手。父親在這種事上都很有效率,恐怕現在已經准備動身去和他挑好的結親對像見面細談。

  一刻都不能等,趁他剛有想法就要立刻打消。

  格洛莉亞已經顧不得她的傷,風風火火衝出房間不顧女僕的阻攔跑向父親的書房。

  「大小姐……首領正在氣頭上。」

  被攔在門外的格洛莉亞忍不住皺眉,只覺得太陽穴突突直跳當真生疼。

  「……他能氣個什麼?」

  「首領在剛剛那場談判中輸了。」

  「……談判?昨天說過的那場?我不是警告過他別去嗎,去了和給自己挖坑再埋土有什麼區別?」

  就連克裡斯身邊的近身守衛都要開始擔心自家大小姐頂著傷病此刻會在書房前突發心梗。

  「……您回去養傷吧,這種時候和首領說什麼他大概率都不會聽。您……又不是不知道他是什麼人。」

  格洛莉亞不能退。這人吃了大虧,情緒十分不穩定那更不知道他要做點什麼,尤其他還要給羅莎聯姻,怕不是今天之內就要把羅莎帶回來把小姑娘直接扔到聯姻對像家裡。

  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大小姐!……別去,您會……您知道很有可能發生的事的。最近一周您恐怕都不該來煩首領。」

  格洛莉亞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欣慰。原來艾芙裡特家族上下都知道她的父親是條瘋狗,他們都忘不了自己10歲的時候發生了什麼。沒關系的,反正左手也算是不能用,這次干脆就犧牲它吧。

  她推開父親書房的門。

  守衛在門關上的時候便開始在心裡為大小姐祈禱。

  很遺憾他們的祈禱沒能起到一點作用。因為不過10分鐘後房間裡就傳來激烈的爭吵,而不出意外那個發瘋而且聲音尖銳吵鬧的人是首領而不是大小姐。

  克裡斯這人生氣的時候記性特別好,他能把一點點連頭發絲大小都沒有的那類惹他生氣的事全部想起來,哪怕那些事很大一部分錯在他。於是他們什麼都吵,根本停不下來,很快那動靜就不在止於動口。

  ……這聲音?首領,大小姐可是帶著不過4,5天前的傷啊!

  守衛強行破門而入,一句「大小姐」還沒來得及從喉嚨裡冒出,就眼睜睜見著傷員從陽台翻落。他們已經顧不得暴怒的首領,只急急忙忙衝下二樓直奔那片事故多發地帶的草坪。

  格洛莉亞痛得幾乎爬不起來。她刻意調整了姿勢所以傷的是左邊身體,左手臂這下是真的廢了個徹底。她對那個爛人果然足夠了解,一進門就看見克裡斯正要打電話叫人強行把羅莎從外祖母家帶回來。

  要打就打一架吧,像小時候那樣不顧一切地死鬥讓她的父親因為恐懼而冷靜下來。

  守衛跑來一人一邊扶起她。他們安慰格洛莉亞不要太擔心羅莎,艾芙裡特家族這樣的地位她丈夫那邊無論如何也不敢欺負的。聯姻本來是有名家族之間的常態,有一天格洛莉亞也會面臨這種事。

  「……那我就把聯姻家族吞並,讓他們這輩子都爬不起來。主動權是不需要分享的,屈服才是他們的結局。」

  部下們倒不覺得她在傷痛的作用下變得神志不清在說瘋話。家族有那樣派不上頭腦用場的首領能撐到現在當然是因為格洛莉亞經手了大部分工作。而且現在,首領是不可能聽進去一個字的。

  「……等不了,再等一步羅莎就要被他毀了。」

  槍聲。

  不是格洛莉亞熟悉的第一殺手而是來自父親。

  她趕緊推開圍在自己身邊的部下們,否則他們一定活不過今天。

  她拉開自己和其他無關人士的距離,而克裡斯追上來同自己的長女開始扭打。

  他們繞著那片總是見血的草坪打得有來有回,雙方的武器全部被彈飛。

  不知道是誰的血斷斷續續落在草葉上。但毫無疑問,傷口盡數裂開的格洛莉亞肯定是失血最多的。她發現了異常——年齡增長的父親比以前瘋了許多,恐怕是看著逐漸變老的自己和依舊年輕並且會越來越強大的格洛莉亞還是感覺到了威脅,於是必須更加深刻地展現自己的壓迫。他已然清醒卻還要下死手和自己受傷嚴重的女兒對打,腦中堅持著一定要將女兒打到屈服低頭的可怕念頭。

  然而克裡斯是這個世界上格洛莉亞最不可能低頭的人。向這個人低頭就如同放棄生存的意義和靈魂的價值。

  格洛莉亞知道她已經意識恍惚。

  後來冰冷和潮濕將這陣恍惚代替——她被父親推進環著莊園流動的河流裡。克裡斯捂著腹部的傷口長出一口氣,他重新變得冷靜,但並沒有打算下河救人。摔就摔了吧,該打壓打壓她。

  他站在那條小卻深的河前等女兒爬出來,然後盤算著再訓斥她一頓。

  「……好磨蹭,剛剛不是很厲害麼。」

  嗯?

  兩聲槍響。

  第一槍落在克裡斯左腳前迫使他連連後退,第二槍在他還沒站穩的時候從他脖子上擦過這人勉勉強強躲閃因而一屁股摔下。

  殺手的黑西裝從他面前一扔而過,隨及遠遠就已經助跑直直跳入河中。

  因為那兩槍坐在地上發愣的克裡斯保持疑惑且迷茫的神情看著臉色發黑的Reborn把昏迷不醒同屍體差別不大的格洛莉亞從水中撈出抱上岸躺在草地。殺手沒有看他更沒有對他說些什麼話,但克裡斯很自覺地向後退了些——他在這時好像才突然意識到他認定的老朋友是那個傳聞裡的第一殺手。

  Reborn現在還沒空罵他或是殺他,他必須立刻對雙眼緊閉只吊著半口氣的教女進行人工呼吸和心肺復蘇。他見多了死亡而他自己也是制造死亡的那個人,但死亡向格洛莉亞逼近的時候一種原本只會由他給予他人的情感在心中生長。那種情感叫做恐懼,也可以叫失去。

  他們嘴唇相接時他感覺不到對方的生機和生命具備的暖意,或許教父教女之間不該想像親吻這樣有悖常理的事,但無論如何殺手絕不希望有一天他的小玫瑰需要接受人工呼吸。那孩子的呼吸微弱到聽不見。手掌和胸口相貼也沒能接收到健康心髒那有力蓬勃的跳動起伏。

  他看不見周遭的一切自然看不見終於朝這裡靠近的罪魁禍首。那個人要在心裡以最大的真心同神明祈禱格洛莉亞會恢復意識,否則她呼吸停止的那一刻也是艾芙裡特首領死亡宣判書下達的時間。

  她不睜開眼睛。

  她連一個字音都發不出。

  她沒有越過那片草地明媚耀眼地跑向自己,無論冬天夏天,雨天艷陽,白晝夜晚。

  殺手很清楚自己是個太過自由的人,他不停留也不讓別人停留。所以他是個失去了心髒的人。所以才能那樣不受束縛,不具備在意和眷戀這些情感的人。

  ——這孩子果然是他的心髒。

  他養活的不是一株玫瑰,他在讓自己的心髒活過來重新回到體內。

  ……你不是難養的小孩,莉亞。你要很容易活下還要活得很長久才行。

  呼吸,你得呼吸。

  ……呼吸啊,小玫瑰!

  殺手的心中幾乎從祈禱漸漸變為祈求。但他又意識到自己並不信神一點不虔誠,這是不會有用的。

  這孩子才17歲。上帝不能創造出最好的卻又不管讓她長久。

  「……」

  「格洛莉亞她——」

  「閉嘴。」

  殺手感覺到了一點動靜。同他粘黏的嘴唇在緩慢微小地開合。

  那是「教父」的口型。

  「……教父。」一個比她的呼吸稍微清楚的詞傳進Reborn的耳朵。格洛莉亞的眼睛睜開一條縫,她視線模糊看不清,茫然抬手想去抓住殺手的衣服。

  「……莉亞。」殺手扶著格洛莉亞無力的腦袋又托著後頸把她從草地上抱進懷裡,也像一個從溺水中生還的人那般從肺腑和意識深處去叫她。

  「咳,既然這孩子沒事那就……」

  Reborn懶得看他,一邊起身一邊忙著去哄又要昏睡過去的小孩。

  「……讓我睡會兒,教父……」

  「親愛的?親愛的,聽我說話再看著我——再等一會兒,我保證不會要太多時間。」他把人往上托抱以免格洛莉亞聽不見他的聲音。

  「……我只是覺得傷口很痛所以好想休息……」

  「……知道傷口裂開很疼就不要衝上去。抱歉,我的好莉亞,我沒有怪你,這當然不是你的錯,也知道你很難受,所以我正要帶你去彭格列。」

  「嗯……那就堅持一會兒……對了,我妹妹她……」

  「我進來的時候有人提了一句,放心,通知過你外祖母那邊——別睡,醒醒親愛的,是誰平常平常總在我面前炫耀得意的?」

  「嗯……那就再加一會兒……」

  好孩子。

  3.

  彭格列晴部的女醫生認真細致地把重傷的小孩清理干淨又縫好傷口。她雙手托著病人那只受傷太嚴重的手臂忍不住嘆氣。就算是晴的治療……好像也沒有太大效果。

  Reborn不是專業人士,但也知道復原的可能性不大。

  「……能不能稍微好轉點?」

  「恢復是辦不到了,復健之後對日常應該還是有點影響,而且絕對不能受重力。幸好艾芙裡特小姐的慣用手不是左手。」

  女醫生退出病房,殺手則給昏睡的病人處理面部的傷口。對克裡斯那邊的說法是格洛莉亞因為這次事件出了心理問題,必須在別的地方靜養,不用他來操心。

  那人倒是堅持把女兒要回來,第一殺手帶走的人當然要不回去,而彭格列能和現在的艾芙裡特家族保持聯系本就是因為格洛莉亞而不是因為克裡斯,所以顯而易見他誰都惹不起。反正,他關心的不是格洛莉亞,而是他會失去一個創造自身復制體的機會。也因為這場混亂克裡斯似乎暫時忘記了羅莎的事,目前那個孩子還算安穩。Reborn也不是不能在此時悄無聲息地殺了他,不過既然殺死他格洛莉亞想親自去做的事,那麼克裡斯多活幾天也無關緊要。

  他抓著格洛莉亞發冷的左手坐在床頭邊閉目養神。

  格洛莉亞不是那種睡得很沉的人,現在卻因為傷病陷入深眠。中途她說了點聽不太清的夢囈,這很難猜測內容,畢竟能讓她做噩夢的現實素材多得數不清。

  「……」

  格洛莉亞覺得眼睛有些發痛。不是傷口,多半是在河水中泡過的緣故。她花了點時間閉眼睜眼等著雙眼聚焦並且適應光線,殺手不再是模糊的色塊而是越來越清晰的畫面。

  溫水被塞進她手裡,格洛莉亞潤了嗓子做了個深呼吸。

  「教父。」

  「醒了?覺得如何?」

  「……有點暈,別的還好。」

  「羅莎沒事了,你最近在我身邊休養,艾芙裡特那邊不用管。」

  「……哦。」

  「你這次……雖然是為了羅莎,但還是太衝動。你是算著我到艾芙裡特莊園的時間和艾芙裡特首領動手的?」Reborn看著她扯到肩上的傷口眼皮直跳,於是給她背後多塞一個枕頭讓人往後靠。

  「啊……差不多是那樣。」

  「撒謊。」

  「……好吧,對不起。」

  「……」

  殺手避開她的傷口同人湊近。他溫和輕緩地隔著紗布親吻格洛莉亞地額角,順著向下親吻她睜開後重回生機的眼睛,右眼角下的小痣,然後是鼻尖和耳廓。

  格洛莉亞並不躲閃,她的目光被殺手完全牽引移不開視線。她的右手攥在Reborn的掌心裡,指關節忍不住互相磨蹭。他們安靜地對視,隔著一道風的距離,呼吸也和他們粘在一起的手指那樣摩挲個不停,似乎能聽到微妙又難以捉摸的聲音,而這點聲響的真正發源地很大可能其實是心髒。

  殺手和她心照不宣地微微前傾。

  黃昏裡最後的日光還在奔跑,微風同步地在吹,牆上的指針走了許久。光,風和時間在他們的嘴唇上碾碎,把親吻的蜜意變得濃烈以至於微醺了。

  格洛莉亞伸手抱殺手的腰,殺手的手掌蓋住她大片脖頸的皮膚。她忍著點疼痛讓身體前探直到完全趴進Reborn懷裡,Reborn只得在接吻的間隙裡騰出手按揉她剛才作痛的腰側。

  「……教父,」她如同某種鳥類去啄吻殺手的臉側和下顎,溫和呼吸都很細碎,「我的嘴巴可沒有受傷也不作痛,好像不需要被安慰的。」

  「我看你的舌頭和牙齒都挺自覺的,需要我為你重現一下嗎?」

  格洛莉亞埋進他的頸窩和他的手重新扣上。

  「嗯……您到底在做什麼呢,教父?」

  「我親愛的,你確定你有立場這樣問?」

  他們沒再說話只是互相靠著。

  等到彭格列的人在門外敲門詢問他們要不要吃晚飯的時候二人這才同時應聲。

  「莉亞,」

  「嗯?」

  「我或許不該同意你是難養的玫瑰,你好像很努力地朝那個方向靠近了。這不太好,親愛的。」

  「嗯,其實沒什麼的,我只是性格很壞才要騙教父自己難以養活好嚇嚇您。才不是呢。」

  「那麼,以後就都別是了。」

  「嗯,我知道。」


第一百零三章 如何找回那顆心髒(終)

  ——她再也不會害怕噩夢,兩個人的心髒都已經完整

  1.

  「我該去殺掉艾芙裡特首領了。」

  溺水事件發生了一個多月後,格洛莉亞在和Reborn一起吃早餐的時候說出了這句話,語氣自然的就和說出自己想要給面包上抹些甜醬般。

  「嗯,好。」Reborn平靜地叉起盤子裡剩下的培根煎蛋放到格洛莉亞面前,示意她趁熱吃完。

  而暗殺克裡斯這件事的後續使他們在廚房洗手池挨靠在一起清洗餐具時閑聊著逐漸勾勒出具體輪廓的。像是時間和地點,殺人手法,或者考不考慮栽贓陷害之類的事。

  「為了羅莎考慮,我建議你栽贓一下。」

  「嗯,暗殺艾芙裡特首領這種事隔三差五都會發生的,我就借著他們的名義去做吧。」格洛莉亞嚴格意義上並不是靠著Reborn講話——她是徹底壓在殺手的一邊身體上,對方倒也毫不介意地撐著不讓她摔倒或是下滑。她有時候很喜歡這樣變成個「沒骨沒筋」的人,自從她有次無意識身體一歪時Reborn毫不猶豫托住她之後。

  「可以。殺死他之後打算怎麼處理艾芙裡特家族?」

  「我不會當首領,而且我有位堂哥其實是個不錯的人選。我是彭格列和艾芙裡特家族之間的中介,家族不會把我怎麼樣。」

  「看來你是真的要到彭格列給九代目工作了。」

  「嗯,我來讓您失業了,親愛的教父。」格洛莉亞發出一聲輕笑,很有些挑釁意味地衝他挑眉。

  她的教父置之一笑,側過身低頭而她也去仰頭配合——他們輕輕吻過彼此的唇角。

  這沒什麼值得深思的地方,顯而易見,格洛莉亞深知自己喜歡殺手的吻對方也剛好喜歡同她接吻。至於要問為什麼這對父女心中會去計算自己要不要和對方接吻……人的心裡有些不純的心思很正常。

  兩人甚至覺得他們本該更早做這種事,因為那會讓雙方的心情都尤其愉快。不管是吻前眼神含情脈脈的交流,聽著對方的呼吸聲和自己完全一致同步,還是接吻時意識迷離理智不在,吻後散不掉的赤裸情欲和溫存都很令人愉快。而索吻和挑選接吻時機的系列行為當然更令人心情大好。

  「做你的白日夢吧,小家伙,白日夢唯一的好處也就是讓你增添些你其實並不缺乏的自信。」

  「哼,在這方面您沒什麼資格批判我呢。」

  ……

  貝弗雷德家族終於還是忍不住,他們見艾芙裡特首領的長女遲遲沒有再出現,於是斷定格洛莉亞的病好不起來已經沒什麼被殺的價值。雖然覺得不能一次性殺死父女倆很可惜,但這時殺死克裡斯一人卻是很合適的時機。

  暗殺的時間是5天後艾芙裡特首領的生日假面舞會。對於殺手和格洛莉亞而言弄到邀請函不是難事,他們相當容易地混進了這場醞釀殺意的舞會。格洛莉亞的目光越過人群從角落裡投向她那個所謂的父親。他有一雙和她一模一樣的紅色眼睛,那個人無數次告訴她他們是多麼的相像,這令格洛莉亞從小懼怕,懼怕有一天她會成為克裡斯那樣的人。

  她看著母親的反應有時也會突然地覺得自己可能的確遺傳了父親身上不好的東西。她可能在無意識中被逐漸地同化。

  「在緊張?放輕松,雖然謹慎必不可少,但你比克裡斯厲害是事實。」Reborn握住格洛莉亞捏成拳狀的手,安撫性地摩挲使她一點點攤開。

  「沒事的教父,我只是有點迫不及待。」

  嗯,不過我現在和以後都不會有以前那樣的想法了。我和父親不一樣,哪裡都不一樣,這是我親愛的教父告訴我的。

  還沒有動靜。

  舞池裡的曲子換了許多次,但目前為止二人沒有在賓客裡發現你什麼可疑人物。如果到現在還沒出現在大廳裡不是打算從遠處狙擊就是打算先制造混亂方便偷襲。爆炸麼?

  小提琴的弦音拉到最高時完全破壞其美感的另一個聲音出現了。是的,爆炸的轟鳴。煙塵和火光從中間蔓延開,於是尖叫和哭喊也逐漸延展。打扮上流的人們毫無風度和優雅地向著出口擁擠,並不在意誰的頭發散開,誰的帽子和手杖掉在地上,誰的皮鞋被踩的看不出原色,誰的裙邊破裂。克裡斯被一小隊人護著逃向莊園的後方。

  漆黑的夜色裡,他並不知道由兩道魅影追擊而來,他們既處理了原本的暗殺者有打暈了他身邊的所有守衛——格洛莉亞看在他們曾經幫過自己的份兒上少見地留了活口只是把暫時沒有意識的守衛們移到別處。

  克裡斯在腦中閃過許多仇家的臉,他看著那點零星的月光照亮了和月色沒有區別的長發,而後是纖細的身形。

  紅色的眼睛,比黑手黨的世界裡任何事物與人都突兀的那種顏色。

  格洛莉亞伸手輕彈那柄寒光凌厲的細劍,冷光從她的劍上投進眼裡,又更加凶戾地刺向面色大變的克裡斯。

  「生日快樂,父親——雖然以後要改成忌日快樂了。」

  2.

  Reborn站在不遠處適合觀戰的地方平靜地看著。

  他點燃一支煙,透過白霧和橘紅色的光亮看見閃爍的劍影,看著格洛莉亞在月色星光下輕盈靈活的身影,看見她是夜,是風。她在跳一場殺意濃郁誰見了都要被刺痛的舞,而身後是燃燒的建築。

  火光要再大一些,才能把這孩子的未來徹底照亮。

  最後一點煙霧從他口中泄出,橘紅色的火星子被風捎走的時候,Reborn看見格洛莉亞站得筆直,細劍垂在身側,而克裡斯捂著喉嚨狼狽著搖晃後退,最終摔落進那條很深的河裡。

  那個孩子轉過身朝他走來,步伐看著還算平穩。

  閃動的火光在她身上游走如蝶,火紅的蝶把月光織成美麗的白紗,連帶著把她身上飛濺的血也燒成盛開的紅花。

  「……我贏了,教父。」她的聲音比想像的更為平靜從容。Reborn知道,從這一刻開始,過去的一切都將遠去。

  他抓住格洛莉亞滿是鮮血的手貼在自己胸口,由著血污侵染他原本干淨的外套和襯衫,並接過那把殺人的劍。火焰燃燒到極致時他低頭去吻她的臉,然後是嘴唇。

  你贏了。

  他吻著格洛莉亞把這個訊息通過口腔傳遞進她的心髒。

  3.

  熱水舒緩的不只是神經。

  至少這次不是。

  趴在Reborn以從未有過的放松在水蒸氣裡眯起雙眼的格洛莉亞心情很好。她在持續地做著深呼吸,殺手則輕撫她的背幫人順氣。

  「感覺累的話你可以睡過去的,莉亞。」Reborn雙手捧起她的腦袋檢查小孩的狀況。

  「累?不,我覺得一身輕,教父。好的不能再好了,」她很親昵蹭蹭殺手的手掌,隨後偏過頭親親他的掌心,「您也該看看,看看那個人死前的表情,醜陋猙獰,不管怎麼看都讓我發笑。說起來,我殺死他的時候是什麼樣子呢?」

  Reborn的手指從她額角向下滑,略過眉頭,眼睛,鼻梁和嘴巴,最後用雙手把她按進懷裡:「你在生長,親愛的,一種類似於褪殼,類似於刺穿某樣東西的生長。不會停下的,我的好小姐,不管是你的精神,你的心髒,你的靈魂都會繼續那樣。」

  「嗯……總之,我既然贏了,教父,您不該誇獎我這個厲害的教女一下嗎?」已然得了便宜的格洛莉亞抱住殺手的脖子理所當然地得寸進尺。

  「親愛的,誇獎不適合你,你已經飄飄然到你的教父我抓不住你了。」

  「您也太吝嗇了點,明明像您這樣風流倜儻的情場高手肯定很擅長哄人高興的。」

  「只有你這樣麻煩的小鬼才需要我哄,別人可不需要。」

  「嫌我麻煩了嗎,教父?」

  「親愛的,我不希望別人煩我的時候他們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做到的。」

  格洛莉亞終於停止了和他拌嘴。

  Reborn看著小孩的頭頂,並不那麼困難地思考趴在他身上的人為什麼突然安靜下來。她在思考關於妹妹羅莎的事。只拿現在的客觀事實而言,已經失去了母親的羅莎在不到一年的時間裡也沒了父親,她在很小的年紀徹底成為一個沒有父母的孩子。

  即便,那種父親不要也罷。

  但一個小孩總是會渴望父愛和母愛的,畢竟這二人本該是她最親近,血緣關系最濃厚的特別存在。Reborn從沒有問過格洛莉亞對於父母之愛的看法,他不用多加思考就能猜到如果真的去詢問格洛莉亞,她肯定會說「我已經過了需要這種東西的時間,就算它的確再次出現對我而言也已經失去意義」之類的話。

  「克裡斯對羅莎是個可怕的威脅。顯然,這是任何一個親眼看過的人都會得出的答案。」他又一次撈起格洛莉亞的腦袋好讓她直視自己的眼睛。

  「嗯。」

  「你們的外祖母很疼她,她在那個幾乎人人都會關心照顧她的家庭裡會過得很幸福,而你會一直保護她——我也會,因為她是你妹妹。」

  「嗯。」

  她比你幸運,莉亞,她擁有過母親更為純粹的愛,還有你的愛,以及此後更多的。

  殺手當然沒有把這句話說出來,格洛莉亞從現在起要掙脫過去,某些真實但太過殘忍的東西不該被挑明。

  「殺死克裡斯的人不是你,莉亞,你要記得我們是一起的。我們一同看見他停止呼吸摔下河不見蹤影,而就在不久前我們洗去了共同沾上的他的血。」

  格洛莉亞稍微直起身,往前再湊近些去吻Reborn。他們心照不宣地伸出手,手指貼上對方的臉,滑向鬢邊打著圈又流暢連貫地伸進腦後的頭發同時朝自己的方向回扣。

  「雖然還沒測試過,但看來你在水下憋氣的能力估計還不錯——當然,比我弱點。」殺手微微挑眉,心情很好地看著在一個漫長到時間泡化在浴缸熱水裡找不見影的接吻後,此刻被情欲濕透雙眼重新重新調整呼吸的格洛莉亞。

  「……還真是一會兒不顯擺就要死啊,第一殺手。」

  「難得你突然沒了禮貌,我的甜心,怎麼不叫我『教父』了?」

  格洛莉亞很微妙地眯起眼,眼尾上挑,她原本坐在殺手身上此刻換成跪姿方便自己能高過對方的頭。

  「教父?您可真是我的好教父,」她笑了起來,右手手指從Reborn的脖子落到鎖骨,而後順著一直下到腹部,「好到和您□□的好教女接吻之後硬的不像話。是不是,我,的,好,教,父?」

  Reborn不慌不亂地掃過她亂放的手和根本不掩飾挑釁的臉,從容地勾過格洛莉亞的腰貼向自己的臉好讓他吻過腰側:「很不錯的觀察力,親愛的,善於觀察他人是很好的能力。但與此同時,你也該善於觀察自己。好比,不管是我的手還是被你搭上的部位明明都還沒開始對你的服務,可你已經做出了超前的身體反應,需要你的好教父指給你看看嗎?」

  「嗯……那您的意思是您自己什麼都不想做,對不對?」

  「這得看你,莉亞,那麼我將如你所願。」

  水面從稍微看出點規律的晃動很快地雜亂無章起來。那些在人動情和欲望滿溢下既渾濁又美麗的東西最終也流進水裡被遮掩,然後抽像出一種燒斷理智神經和往日矜持風度的事物融進空氣,凶猛地鑽進二人的大腦幾乎難以阻擋——不過,他們中的任何一個壓根也都沒有打算做出抵抗的。

  ——親愛的,我有告訴過你關於你的頭發時常令人想到月亮的事嗎?你的眼睛既像紅玫也像巴勒莫的紅月,而如今看來你可能真的是月亮。

  格洛莉亞本來忙著調整呼吸又忙著用牙齒不輕不重磨著殺手的鎖骨,此刻停下動作努力直腰挑眉問他怎麼突然提起這個。

  ——你不覺就連來自你身體的它也像靜態的月光嗎?

  Reborn目光微妙地投向閃著晶亮水光親昵地貼附他的手指順著指關節流動的東西。

  ——您可真是……文辭出眾啊,沒讓您兼任我的家庭教師真是可惜。

  ——我親愛的,所以我如果當你的老師你是要讓我教你這些?嗯……很有魄力。

  向來臉皮不薄的格洛莉亞此刻從發間若隱若現的耳尖顯出點緋色,她騰出點力氣用膝蓋戳了戳殺手的腰。殺手最終輕輕去拍她的後背作為安撫。

  ——說起來,你身上的傷痕倒是比我想像的多點。套用你的話,哪怕黑手黨與傷作伴也有些過了。

  格洛莉亞很白,因為長期習慣於帶傷行動又總是不等傷好立刻添點新的,更何況有那樣的父親和母親,她的膚色雖不至於到了病態的慘白,但絕不健康。所以傷痕只是偶有些顏色深其余都很淡但也令人感到扎眼。像是明澈清瑩且小小的湖卻無端生出枯枝,枝條不斷延伸刺進殺手漆黑的眼睛。

  ——已經很淡了,教父,沒事的,那些舊傷也沒有作痛過。

  ——別在我面前撒謊,你不需要那麼做,莉亞。或許身上沒有,但心裡總會的。

  ——……抱歉。

  Reborn牽著她的兩只手在她耳邊持續溫和地低語,那不太像是牽引而是珍貴地去捧著,耐心等著她一點點往下,等著他們徹底地相接和深入。格洛莉亞隱忍許久的悶哼在殺手掐住她的腰下按時擠進對方的耳朵和心髒。

  ——……教父,您是第一殺手不也免不了受傷。

  她看見那些痕跡,當他們緊貼在一起,熱度和情感把皮膚軟化,於是彼此開始互相吞噬不知道誰在融合誰。她的傷口是很多個缺口,殺手的則成了填補他們的完美拼圖,一個接一個黏合,表面不再破損後終於影響到身體內部,她知道自己的心髒缺失了一塊血肉,而這時不可思議地開始被填充修復,只是恢復的過程還是太痛。

  沒事的,有人很清楚這些。

  Reborn的雙手卡住她的腰側上撈讓她離自己再近些。他揉按著格洛莉亞總是挺直不肯彎下的背,向上去觸碰她銳利的脊梁,帶著槍繭的指腹所留下的磨砂感漸漸來到頸椎,後腦勺,最後捧住她的臉讓他們額頭相貼,兩雙眼睛和兩顆心髒已經達到最近的距離了。

  ——莉亞,我的好孩子,你或許有很多話要繼續說下去,不是嗎?

  ——……我不覺得這個狀況下……我還要騰出一部分精力去說些故事給您聽,教父。

  格洛莉亞抓緊他的肩膀,身上傳來顫栗和輕微痙攣。

  ——我以為你的精力很需要我花些力氣去費完,你平常精神可好得很,受著傷也什麼都敢向前衝。

  ——……教父。

  格洛莉亞嘆了口氣。

  她穩住氣息,閉上眼低聲說了許多的事。有些事殺手或許已經知道,但她還是按著從小時候到現在的時間順序大致地講述。

  她說出自己鋒利的劍也要砍向曾經至親的人或是沒有血緣卻也曾互相陪伴之人的無奈。

  她說出對塞西莉婭的愧疚卻終究也不滿與她將自己的女兒與克裡斯那種人化為對等並心生恐懼而不來真正去愛護她。

  她說出持續太久她那凌厲的靈魂不知道怎麼安放,她丟失的心髒一角不知道怎麼找回而時常充斥在腦中的迷茫。

  驕傲,自尊,難過,悲哀……所有的所有。

  她的身體快癱在殺手身上的時候,她的內裡也開始疲軟,因為一場動靜太大的回復手術。她的精神躲在Reborn的身體裡,因而格洛莉亞並沒有意識到她人生裡第二次流淚。

  第一次是在母親的葬禮,她的頭上戴著Reborn的帽子,她躲進帽檐下的陰影無聲哭泣。

  第二次還是在他面前。而此刻她和殺手靠的太近,眼淚也打濕殺手的眼皮順著他的臉下滑。

  格洛莉亞是特別的。世界對於特別的人給予恩賜的同時卻毫不留情地給她同等程度的磨難,並美其名曰理所應當。

  Reborn看著她稍微退開一點,她的眼睛依然是燃燒不出灰燼與雜質的火焰,是血與火都壓不下去的玫瑰,是落不下的紅月。她這麼看著殺手,最後把這些穿透皮膚投進他體內。

  ……

  沒什麼精力剩下的格洛莉亞斜靠在殺手懷裡眼皮艱難做著鬥爭,由著Reborn給她吹干頭發。她覺得累又覺得矛盾的放松,干脆打了個哈欠抱住教父的腰不去深想。

  她迷迷糊糊中感覺到自己被抱起來,Reborn帶著她回了房間。

  「晚安,莉亞,記得做個好夢——雖然以後的夢應該都會是這樣了。」

  「……嗯,晚安,Reborn。嗯……我想我已經不怕做噩夢了。」

  「是嗎?那麼睡吧。」


第六卷 :西蒙家族篇

第一百零四章 故人已逝,今人亦是

  ——西蒙家族淺淺登場一下

  獄寺和山本一如既往在綱吉要上學的時候說著偶遇碰上因而都出現在他家門口的話。綱吉已經懶得吐槽,他向Reborn和奈奈說了再見同朋友們走在一起上學去了。

  「唉,」奈奈站在門口單手托著臉,有些發愁地看向Reborn,「總覺得小綱最近心情不太好。啊,你也有一點。」

  「……阿綱大概只是在為學習成績發愁,我應該也是。」Reborn面無表情地轉過身,等奈奈已經看不見他的臉,殺手的瞳孔才漸漸地陰沉下來。

  「哦,原來是這樣,你們還是要注意放松。說起來,格洛莉亞是去出差了?那孩子怎麼還不回來,都快兩個月沒見呢,是這麼辛苦的工作嗎……」

  Reborn還是選擇放棄接話轉身進屋。

  兩個月前,綱吉等人從未來回到了過去。小孩帶著一絲僥幸打開家門,剛剛還在做飯的奈奈手上還有湯勺,碧洋琪和風太坐在客廳朝他們看來臉上表情復雜。

  屋子裡沒什麼變化,屋外也是,綱吉甚至能認出幾輛總是在這條街上跑過的車子。

  沒有。

  她不在……10年前的她也不在。

  「誒?格洛莉亞?她剛剛上樓去了——格洛莉亞,小格洛莉亞?」不知曉實情的奈奈很疑惑地站在樓梯口叫人,但顯然不可能得到回應。她難以置信地上樓查看卻發現那個明明滿是格洛莉亞生活痕跡的房間裡空無一人,她如同憑空消失一般就這麼不見了。

  Reborn跨進他們兩人共同的房間。他的視線敏銳地掃向打開一點沒有完全關上的抽屜,拉開後看見一張單獨的信紙和尚有人手指溫度的鋼筆,心中燃起一點縹緲的希望拿起來看。

  上面沒有一句話和一個字,只有第一行被鋼筆留下的黑色圓點墨跡,幾乎微小不可見。不管把那張紙如何觀察和處理,它都沒有任何內容。

  她真的以從未有過的堅定執行了那個自我毀滅的計劃,甚至拒絕留下給眾人的念想就這樣離去了。

  可是她明明就拿出了筆和紙,她還是不舍。她還是舍不得讓自己和阿綱那麼難過,她明明動搖了。可惜,她是個那麼擅長逼迫折磨自己的人,她帶著那樣巨大的痛苦和掙扎最終還是邁出那一步。

  綱吉也湊過來,他和他的家庭教師看著那張什麼都沒有的白紙保持了許久的沉默直到奈奈把他們叫過神來。

  而此時,兩個月後的彭格列總部。

  彭格列第九代看著手上的邀請函出神。他年紀已經有些大了,或許這時舉行彭格列第十代繼承儀式倒也合適,黑手黨家族的繼承人在十幾歲繼承家族並不是奇怪少見的事。

  那個人……居然會錯過這種重要時刻。不,以後不會再有人見證一代又一代的彭格列首領參加自己的繼承儀式。

  「……九代目。」家光雙手背在身後站在他身旁,他說出一句話仿佛長嘆一口氣。

  「是的,我很想她,家光。彭格列不可能想像到她不在的那天。」

  「……Reborn那家伙說格洛莉亞小姐還會回來的,她只是……只是待在我們看不見的地方……而已。」就連重復老友的話也讓門外顧問愈發沒有底氣。

  Timoteo忍不住苦笑。

  「……就連他那樣的人也會去說沒有根據,沒有辦法查證的話。家光,」

  「是,」

  「我們真的失去她了。她在她的兩個人生裡……都獲得了隕落的結局。」

  「……是。」

  ……

  一封刻著彭格列徽章標記的邀請函。Reborn把它放在綱吉面前,小孩並不想和它對視。繼承儀式,十代目什麼的他不感興趣也不會去做出思考。家光的信也和邀請函一起被寄來,他甚至在信中提起格洛莉亞,說著她肯定也希望小孩盡快成為正式首領這種愚蠢的話。

  ……才不會呢,格洛莉亞小姐明明會很生氣地把這封信退回去還會打電話把我爸爸甚至是九代目一起說上一通,那個儀式最後會改成什麼一般宴會而我只需要走個過場。

  「Reborn,」

  「我知道你不想去。不過,九代目肯定堅持舉辦還要非見你不可。時間還早,你先准備著,到時候自己向他表明態度吧。」

  「……嗯,那好吧。」

  心情郁悶的小孩背上書包上學去了。

  他在校門口發現了新面孔,那種一看就不是本校生的人。此前有六道骸的先例,小孩謹慎不安地退開兩步,給個子很高的馬尾女性和跟在她身後畏畏縮縮神色低落的紅發少年讓出路。

  周圍傳來不少議論,綱吉聽了半天才知道今天來了好幾位轉校生,說是來自什麼至門中學,他根本沒聽過。

  「My name is Shitt·P,大家可以叫我『小希特比』,特長是——HAKKO!至於我喜歡的東西——」

  發型奇特,打扮更加奇特的年輕女性開朗且高調地站在講台前,她足夠清晰,音色清亮的聲音以某種奇妙的風格在教室裡散開,而希特比本人也透出一種並不在意他人眼光評價的灑脫隨性,就這樣走下去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獄寺對她這個人所呈現的狀態燃起極大的興趣,並且自顧自的認定這位新來的轉校生肯定同他所期望的宇宙奇怪生物有著不可思議的偉大聯系,在綱吉完全不能理解的表情下當即決定從此刻開始寫好每天的觀察日記。

  ——希特比給人的衝擊實在太強,以至於另一位本班的轉校生,名為古裡炎真的少年出場的時候讓他表面上本就陰郁深沉的氣質格外凸顯。他沒怎麼進行自我介紹,只說了名字,甚至連頭也很難完全抬起,肩膀因為外人理解為的自卑和缺乏安全感而誇張地內扣,同時顯而易見他不怎麼去關注周圍的狀況,而其中原因當然和希特比的情況是不同的。

  他頂著同學們的嘲笑和冷哼緩慢地從講台前無聲地挪下去。

  綱吉的目光幾乎無意識地將這位從未謀面的新同學一直鎖定到底,直到獄寺輕聲叫他。

  總覺得,總覺得他給人一種熟悉的感覺,這到底是什麼……

  轉校生風波並沒有只發生在綱吉所在的班級。那個他只見過一面的高挑女性正在盤算殺進雲雀的辦公室同他一較高下,參加棒球社團活動的山本也在訓練的過程中被面相不善,怎麼看都不可能是同齡人,還坐在長椅上持續死盯自己的可疑家伙找上。了平這邊也在一同參加補習的人裡不可思議地碰上宣稱自己「是個知道自己是笨蛋的笨蛋」還擅長拳擊的怪人,尤其他明明有一張看起來學習成績很好的臉。就連不在同一學校的庫洛姆也隱隱感覺到有什麼人在暗中跟蹤她,可是她偏偏不擅長調查。

  有什麼在超出日常的事在綱吉等人毫無預料的時間裡漸漸襲來。

  ——直到某個平平無奇的下午。

  對學校裡發生的一切幾乎掌握全部信息的第一殺手近來都會接小孩放學。而今天的回家路上出現點突發的狀況——綱吉碰上了那位更加陰沉的轉校生,而且時機十分尷尬微妙。

  他碰上了正在被欺凌的古裡炎真,幾個高出他許多面目醜惡的高年級把人按倒在地,地面見了血也沒見任何人有停手的意思。被扔的很遠的書包,散落一地已經碎掉的教材和文具,在原本繃帶上滲出的血污,還有那些如同死牆讓人密不透風的欺凌者,被欺凌者的掙扎和嗚咽甚至無法傳出。

  「我看到了你的覺悟,阿綱。」

  Reborn冷不丁冒出一句話,小孩很驚恐地回頭看他。

  「……不,我可沒有什麼——」

  「樂於助人的可貴品質真是讓見者落淚,你的勇氣可不該被浪費。」

  這次Reborn沒有給綱吉反駁的機會,他干脆利落抬腳踹向小孩的後背,端端正正地讓人摔向事件發生的中心。

  欺凌者更來勁,畢竟獄寺不在這種難得的時機可以好好利用,沒了凶神惡煞的同伴,欺負綱吉簡直易如反掌。

  ……雖然不驚訝,但是阿綱果然對自己的事提不起鬥志,真不知道是壞事還是好事。

  小孩最近心情郁悶,本來是打算開個玩笑讓他放松,要是真被打成重傷還是不好,前一秒還在扶額的第一殺手抬腳走向前,停在高年級們的背後用槍筒相當友善地拍拍他們的後腦勺。

  幾人回過頭後身體僵直,就在綱吉以為他們下一秒就要直挺挺倒下當街猝死的時候,一聲慘叫炸開他們拔腿就跑,展現出前所未有的潛力。求生的本能果然最強不可侵犯。

  「你受傷了,不要緊吧?」

  古裡炎真還是垂著頭,搖搖晃晃摸索著走到遠處撿回自己的書包。綱吉也連忙跟上去幫他收拾那些散落的物件,即便每一個都破爛不堪。

  嗯?

  振動。

  他無意間和這位轉校生碰上的時候發現因為彭格列指環發起共鳴以至於手部的皮膚感覺到不可思議的動靜。而等他緩過神後,少年卻不見蹤影。Reborn的視線此刻落向綱吉的視線死角。

  他掉了東西,看起來是個邀請函——不,這完全就是彭格列繼承儀式的邀請函,那個小鬼也是黑手黨。他所在家族的家徽……我似乎在什麼地方見過。

  ……在莉亞共享給我的記憶裡。那個孩子,是柯扎特的後代,現在西蒙家族首領麼?

  「阿綱,我們追過去。」

  「啊?也對,他看起來很不好。走吧!」

  看見古裡炎真消失方向的Reborn帶著綱吉一路追到河邊,他們站在草地上目光越過草坡看見獨自一人坐在河邊打理自己的少年,他甚至掏出針線盒去縫破損的褲子。

  「找到了!——誒,你在自己縫衣服嗎?好厲害!」

  差不多在綱吉出聲的同一刻,古裡炎真從地上彈起,急急忙忙背上書包收好東西,手忙腳亂地穿上褲子卻怎麼也穿不上——因為他把褲腿縫到了一起。

  「……果然,Reborn,他看起來和以前的我很像啊!」

  殺手回給他一個冷漠地顯出無奈的表情。不,准確來講在某些地方你現在和他也很像。柯扎特和Giotto的後代非得在這種事上達成一致嗎?

  和自己的褲子完全鬥爭失敗的另一個小孩毫無預兆地腳下打滑眼看著就要後仰摔進河裡,綱吉情急之下邁出腳打算俯衝下去。

  隨後,他也不負眾望打滑了,翻滾著落下和自己的新同學雙雙落入河裡。

  Reborn站在高處用他每個鋒利的五官用力地嘆氣:「……你們在搞什麼?」

  小孩們姿勢難看地胡亂撲騰,看不下去的殺手最終一手一個輕松把人從水裡拽起拖上岸,提溜著二人的後衣領把暈乎乎的他們就這樣帶回綱吉家。

  奈奈並不在意為什麼好好地放學回家會全身濕透還負傷,她只是高興地看見以前朋友很少的綱吉又帶了新同學回家,於是輕快地拿出干淨衣物又煮好驅寒的湯,還哼著小調接過炎真的褲子幫他重新縫好。

  「啊,Reborn,記得幫我轉告那孩子讓他留下來吃飯!」

  「嗯,我知道。」給小孩們留點交流空間此刻正離開綱吉房間的殺手點頭致意。

  西蒙家族啊……倒是沒想到他們在第一代首領選擇離開意大利隱居之後會漸漸發展成如今的樣子。莉亞倒是提過她希望西蒙家族盡可能地遠離黑手黨的世界因此有意要求彭格列的首領們能夠暗中幫忙不讓他們卷入一切紛爭漩渦,甚至最好能讓柯扎特的後代們過上普通人的生活。他們現在居然是以黑手黨自居麼?

  綱吉的房間裡。

  「那個……你還好嗎?」

  「……我沒事,謝謝你,還麻煩你媽媽幫我縫衣服……」炎真抱著雙膝還是有些瑟縮,即便綱吉的家庭環境並沒有給他帶來任何不適。

  「沒事的,我媽媽看見有客人來都很熱情的!」綱吉深感不太容易同這位新同學搭話,苦惱地抓了抓後腦勺的頭發。

  「嗯……從明天起你還是不要和我接觸了,不然你也會被他們那些人欺負的。」

  真的很像。他……他和還沒有遇見Reborn,格洛莉亞他們這些同伴之前的我實在是太像了……

  「啊,其實你不用在意,別看我這樣,其實我也是個完完全全的廢柴還總是被卷入各種亂七八糟的暴力事件裡,每天都很頭疼的,哈哈……」

  這些話似乎有些奇妙的作用,炎真把頭抬高一些,眼神不再躲閃。

  「比如說……我以前上家政課的時候不小心把自己的褲子和椅子上的坐墊縫在了一起,還把袖子給剪掉了一半,是不是很誇張?還有啊——」

  綱吉的廢柴歷史分享大會被突入的藍波打斷。小小鬼拿著手榴彈就像平常的孩童拿著棒棒糖,如此自然地走進綱吉的房間,他扔出那個危險物品也和扔掉什麼廢棄玩具似的。

  臥室不知道是第多少次產生一場根本沒有必要的爆炸。

  被小孩自以為藏得很好,分數沒超過個位,但是格洛莉亞早就全部看過還貼心塞回原位的試卷在空中紛紛揚揚落下,最終蓋住了渾身上下都很狼狽的綱吉。

  「那個……你也看到了……其實我一般都是這副樣子……嗯。」

  「……噗。」

  轉校生第一次在其他人,在綱吉面前露出代表開心的人笑容,也禁不住地發出笑聲。

  「紙條?誒,是格洛莉亞小姐留下的——原來她早就發現我的卷子了,啊……等她回來我就死定——」

  小孩的話戛然而止。

  「……綱吉君?」炎真有些謹慎疑惑地皺眉。

  「哈哈哈……沒什麼的,我們還是繼續聊點別的事吧,嗯。」

  停在門口正在考慮要不要對綱吉直接透露對方身份的Reborn選擇作罷。

  彭格列一世和西蒙一世的子孫在他們二人再也沒能相見的後世,互不知曉彼此身份反而相遇並且成為朋友的話……

  這看起來是好事吧——我們那位消失的神明小姐如果能看到心裡一定會這樣認為。

  如果此時她尚未徹底與世界機制融合哪怕無法被人看見她自己應該能夠看到發生的一切。

  ……難道不想,不想親自出現在奇跡的後代眼前,同時捉住他們的肩膀——

  如同攀上友人的身影還沒有消散,常伴她左右,所有遺憾不曾降臨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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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4章 故人已逝,今人亦是

  感謝小天使們的10瓶營養液~

  正式開始寫西蒙篇啦!有些話感覺還是要和大家提前講一下。本來西蒙篇的內容差不多想好了也寫了一部分,但是有強迫症的我還是忍不了一點畢竟原作這個篇章的奇怪之處太多,類似於彭格列被西蒙家族吊打以及因為小紙條被風吹走所以炎真不相信阿綱之類的太多太多,別太荒謬了真的。

  西蒙和彭格列家族的決鬥還是太心痛了些,更何況本來可以避免。以及看漫畫對於炎真等人我的心情實在太復雜,難過憤怒可憐可恨的情感真是令人頭疼,雖然這孩子當然也屬於本性不壞的類型。洗白雖然有合理的部分但也顯出不少草率。當然,所謂的都是斯佩多的鍋,評價他都讓我感到疲憊,我可能和格姐對他的態度差不多了,想拍拍他的肩也想狠狠扇他兩巴掌(苦笑)

  剛好格姐和戴蒙·斯佩多這對復雜朋友也該趁這個時候對二人之間發生的一切作出了結,給他們要be不be非常擰巴的漫長友情畫上句點,這也是格姐最沉重的心結之一(艾蓮娜:我一死你們倆就用了一百多年互相折磨對方是吧,是要把在天堂的我也氣死嗎)彭格列沒艾蓮娜原來真的會散(繼續苦笑)

  所以,西蒙篇的改動很大,在他們合力攻打戴蒙前我應該都會寫文戲,雙方家族應該不會像漫畫裡那樣干架(如果有寶貝原本就在期待那我感到很抱歉,畢竟有戴蒙搞事格姐肯定會回歸,她在的話怎麼可能打的起來)我會盡量把情感的文戲多寫一些確保少了戰鬥後依然讓西蒙家族該有的人設都在戲份也夠,兩個家族之間的感情也會多加體現的。

  啊,原本以為最難的是未來篇,其次是代理戰,現在發現西蒙篇才是最難的(癱)


第一百零五章 新的指針跨越時空

  ——被彭格列和西蒙同時掛念的人

  火。

  建築是在燃燒的,一般的火焰並不會呈現出美麗的金紅,以至於那看起來不是一場燃燒,是一幅動態的油畫,熱烈奇異到幾乎不太真實。

  金紅的火光,煙白的雪地,炭黑的樹枝,靛藍的天空。或許他們的組合不該那麼動人又特別,第一殺手本就去過太多地方,能夠稱得上美景奇景的畫面絕不在少數。但他們和此刻顯然絕對無法相提並論。映照雪色的長發和與天空紅月重疊的眼睛,年輕女性踩著月亮的軌跡,提劍向他走來。那些還沒干涸的血跡在火的熱度與光亮裡擁有生命,竟然不可思議地在寒風裡於女性的裙擺衣袖上化蝶飛舞,她向他而來如同穿過幻境。

  原本吞噬一切的殺手的雙眼裡容下了再也不會消散的顏色。

  「初次見面,格洛莉亞·艾芙裡特小姐。」

  所有畫面最終在火焰裡消失,空留下漆黑一片。

  「……」

  凌晨時分,本不該和噩夢甚至是夢這類東西扯上關系的Reborn從夢中醒來。回到10年前的世界後,他漸漸由自己想起過去和格洛莉亞相處時的一切,而不只是在腦中存儲著感到陌生的來自於格洛莉亞的共享記憶。而那些點滴時常入夢而來,在夢中又進一步復原一些更多的細節。他們初遇時的場景出現的次數最多,現在恐怕連月光照射的角度,格洛莉亞裙擺翻動的次數之類的細節Reborn都一一回想起來。

  那場大火,到底是燃燒的不夠旺因此無法照亮她的未來,還是太過猛烈以至於燒毀了她的前路?

  殺手近來無數次在夢醒後於心髒深處發問。

  不,火焰,也就是光芒和明亮對於她而言到底是殘忍的,他們只會將她的精神摧毀,帶走她的靈魂令她死去,不管是百年前還是10年後的戰場。多麼諷刺啊,她為了世界的火焰而誕生卻又被那種東西數次扼殺。

  Reborn看著放在枕邊的阿爾克巴雷諾容器,金紅色的火焰占據大半,幾乎要看不見晴屬性的明黃色。夜裡唯一的光亮,不知是她燃燒的眼睛還是心髒。

  這不幸地表明他正在無能為力地觀看格洛莉亞如何一點點徹底死去,看著「格洛莉亞」這一個體如何變成一種平庸無聊的機制。

  那個容器下面一直壓著那張格洛莉亞選擇不留下一句話一個字的信紙。紙張發皺收縮,因為綱吉拿著它跪在地上哭的很難看。無論在未來遇到什麼困難,被敵人如何痛打傷害都沒有哭過的小孩對這一張普普通通的白紙嚎啕大哭,好像在那一刻才被迫完全接受她已經不在的事實。他語無倫次不斷重復著「不公平」「為什麼只有她消失」的字眼,將那張信紙打濕個透,可惜現在沒有人在他身邊調笑著說上一句「你該不會是在哭吧小朋友」。

  後來綱吉抽噎著只是說著「為什麼」,說了很多遍後Reborn明白了小孩在問另一個問題,那也是他日思夜想的問題。

  ——為什麼她付出了無數次代價卻沒有回報。

  「……莉亞。」

  殺手很輕地喊了那個許久沒有機會以及很有可能以後也不會有機會真正說出口的名字。他們只有格洛莉亞本人出現,再由他看著她的眼睛經由心髒肺腑最終喊出口時才能具備真實。

  ……

  次日早上,綱吉在上學的途中再次遇見炎真。他回想昨日愉快的回憶因而難得十分熱情且主動地跑向這個和自己很像的少年並衝人問好。這一次炎真倒沒有轉頭就跑,雖然依然有些不安和退縮但好歹也正視著綱吉並且選擇回應。

  「嗯,昨天的事真的很感謝。」

  「沒事的,不用客氣!啊,對了,」綱吉還記得昨天那個奇妙的感應,這很有些需要驗證的必要,「那個……我能不能碰一下你的手背呢?」

  炎真眼中有一閃而過的警惕,他疑惑且遲疑地伸出自己的手,兩個人輕輕碰了碰手背。

  沒有反應,連靜電都不存在。

  綱吉很開心地知道自不多想了。好不容易有個投緣的人可以成為新朋友,如最被牽扯進亂七八糟的事裡可不好。

  可惜小孩剛開心沒多久,正要繼續和炎真一同走到學校時,剛好正在,執行對希特比每日觀察計劃的獄寺拿著筆記本突然竄出,新面孔再次促使炎真以最快的速度逃跑不見,綱吉感到無可奈何。

  獄寺興奮地報告著自己這兩天的調查結果,而綱吉看著被自己同伴觀察著的希特比騎著獨具潮流,亮麗花哨的摩托,保持一種超前藝術且以常人難以企及的平衡能力向前騎行,大為震憾的同時也充滿敬佩。

  而今日的學校依然風波不停。那簡直是誇張題材的校園漫畫或是電視劇裡才有的場面,類似於鬥爭雙方站在狂風起舞,樹葉橫飛的天台,氣勢逼人地相對而立下一秒就要拼個你死我活,看看誰才是校園一霸。

  綱吉沒想到他會圍觀雲雀和轉校生之一,那個掛著肅清字樣袖章,纖細高挑的女性之間的戰鬥。

  「艾黛爾海特……」炎真站在綱吉身邊,顯然他和那名女性很熟。

  「額,所以她是……」

  「肅清委員會,用暴力管理學校,肅清一切不符合規則的行為和人,那就是阿黛爾海特的工作。」

  「誒?那不是和雲雀學長的行事沒什麼區別嗎……」有他一個那樣的人已經夠讓人頭疼,怎麼又多一個?

  圍起來的人已經越來越多,同為轉校生,和了平一樣擅長拳擊的拳擊笨蛋青葉紅葉,與山本同在棒球部看起來哪怕說是高中生也過於勉強的水野熏,看起來沒什麼威脅性的大山拉吉則在樓下加油助威,攛掇艾黛爾海特盡快把對面的人干趴下。

  艾黛爾海特倒也沒和對手廢話,她很快地抽出兩柄金屬的扇子,鋒利反光的扇葉從鐵骨上飛出於空中延展繞成數道環衝著雲雀而來。浮萍拐幾乎沒有銜接停頓地和那些金屬制品碰撞反彈,清脆震耳的撞擊聲在空氣裡蕩開。

  「你又違反了一條校規:在這個學校,只有我可以攜帶武器。」

  兩人各自上前同對方近身搏鬥,綱吉看不太清他們的動作但十分確信雙方都實打實擊中,拳拳到肉。

  「到此為止了。」

  艾黛爾海特的手腕被擊中,扇子從她手裡脫落。漆黑的槍口與她的眼睛相隔一個拳頭的距離,她不得不稍微退開。雲雀的浮萍拐被人握住一端定格不動,對方正用眼神示意他如果不想丟臉的話最好立刻停止動作。

  「……沒想到,沒想到真的能見到……」那個傳聞裡的第一殺手本人。

  「雖說是初次見面,不過看樣子不太需要我自我介紹。彭格列和同盟家族打起來可不行,如果是找我們有事,」Reborn收回手先後淡淡掃過兩人的臉,看著他們也都選擇放下武器,「既然西蒙家族都有說話的能力,我希望你們能坐下來談,你意下如何,鈴木艾黛爾海特?」

  內容是勸說和商量,這個人的語氣卻擺明著是強行要求不容拒絕啊……因為那位傳聞裡的彭格列守護神太久沒能現身,黑手黨世界已經默認她失蹤甚至死亡,所以作為彭格列九代目心腹的第一殺手必須要態度強硬啊。

  「看在我們那位守護神和你們那位首領的份兒上,我姑且當作你們對彭格列沒有惡意,這次的事情不會多加計較。」

  「……啊,抱歉,是我們失禮了。」

  艾黛爾海特最終向趕上來的綱吉等人做出解釋。他們是因為災害選擇離開原本的學校,又因為的確接到了來自彭格列繼承儀式的邀請函於是決定干脆轉學到並盛中學完成剩下的學業,同時出示了家族身份的像征物。

  「……所以炎真你也是黑手黨?為什麼不告訴我一下啊……」

  「因為你也沒問起……」

  「說起來,沒想到你會認出我們呢,第一殺手先生。」

  本來是認不出的,你們的家族太過弱小,如果不是莉亞和彭格列首領的暗中庇護恐怕會被其余家族更早吞掉——雖然現在沒人能出手但恐怕幾乎所有家族都瞧不上也,一邊嘲諷一邊孤立著西蒙家族的人。

  Reborn當然沒有說出口,只是把這一客觀事實在心裡說道。

  「彭格列的守護神……對你們家族有些特別的感情。」

  特別的感情?

  艾黛爾海特忍不住皺眉。居然還有人關注西蒙家族麼……真想見一見那位完全活在故事和傳聞中的女神大人啊,可惜我們大概已經沒機會見面了。

  「等等,十代目,Reborn先生剛剛說了什麼繼承儀式吧?您終於要正式繼承彭格列的位子了啊,這種好事怎麼能不告訴我呢!我這就開始著手准備!」

  綱吉僵硬地扭過頭不去看情緒高漲滿眼冒星的獄寺。

  所以你是要准備什麼?都說了我對這種東西真的不感興趣啊!

  ……

  那是……是炎真嗎?

  綱吉抓緊書包的帶子跑進樹林,直直跑向躺在長椅上看起來不太舒服的炎真。

  「綱吉君……」

  「炎真,你怎麼又受傷了?不需要去校醫務室看看嗎?」

  「……沒事的,我習慣了。不管是黑手黨,還是學校裡的人,果然一旦有了點力量就要欺負別人……」

  對這句話不太好接話的綱吉保持沉默把人從長椅上扶起,對著周圍的空地喊道:「Reborn?Reborn,你在嗎?能不能幫炎真處理一下傷口,拜托你了,昨天你還說格洛莉亞小姐也很在意炎真的家族來著……」

  殺手從暗處走來,逐漸出現在小孩們的眼前。炎真下意識後退了一步,對於他的氣場和沒什麼表情的臉依舊無法適應。

  「至少沒傷到骨頭,丟臉的模樣和阿綱真是不相上下。」Reborn扶著很想退縮的小孩的腦袋大致觀察,初步用紗布和繃帶簡單消炎後重新進行包扎。綱吉在一旁撇撇嘴但也沒有反駁。

  「……謝謝。」

  「不客氣。你覺得阿綱這孩子如何?」

  炎真疑惑地抬頭。

  「但你肯定不討厭他。不只是黑手黨,人類當中當然會有各種各樣的人,但對於九代目而言,只要是與彭格列有關的家族,無論實力如何,他都是飽含心意地送出了邀請函。與其想些有的沒的,不如思考更有意義的事。你們年紀相仿,性格也有相似之處,不考慮成為朋友嗎?朋友在黑手黨裡可是很稀有的東西。」

  「Reborn……」

  「西蒙家族面臨著許多危機呢,阿綱,你應該多照顧他們才行。」

  「這種說法也太危險了吧?等等,所以你最近接我放學是因為順便照看西蒙家族?」

  「繼承儀式要來了,許多心思不正的人可是迫不及待要出手呢。」

  嗯?

  Reborn危險地眯起雙眼,一腳踹飛反應不過來的綱吉,同時抬臂把同樣呆在原地的炎真朝後打去,自己這才蹬地後撤,躲開飛來的尖銳大型銀鉤,伴著後座力持續後滑,順勢揪住趴在地上的兩個小孩的後衣領帶著人跳到高處落在粗壯的樹枝上。

  「已經來了啊——阿綱,對於那種雇佣殺手不必留情。」

  進入死氣之炎狀態的綱吉和敵人纏鬥,被Reborn單手上拉安穩放在樹枝上的炎真猶豫再三,還是小心翼翼地開口了。

  「那個……Reborn先生。」

  「嗯。」

  「我能問你個問題嗎?」

  「說吧。」

  「綱吉君提到的那位小姐……她是不是銀白色的頭發,紅色的……是很好看的那種紅色眼睛?」

  炎真看見第一殺手的臉上有了波動。

  「原來你見過她,什麼時候?」

  「……在我家人的葬禮上,她就像是……憑空出現一般,是個不可思議的人。她對我說了很多安慰的話,趕走有幾個一向喜歡來找茬的其他家族成員,還留下一張紙條希望我在合適的時候打開。」

  葬禮?那應該是格洛莉亞剛去露切那裡養病時收到的消息,隨後趕去了。

  「你要對她說些什麼嗎?」

  「……我只是,有點想見見她。」

  那個人很特殊。據說西蒙一世臨終的時候,家族成員看見白發紅眼的美麗年輕女性和暖風一起落在綠意盎然的床邊,溫和恬靜地與日光一起注視柯扎特已經蒼老的臉。

  ——你真的一點沒變。是夢嗎?

  ——好久不見,柯扎特先生。前一句話我聽了太多次,還以為你能說點不一樣的呢。

  ——是嗎?那真是太好了,格洛莉亞。畢竟,你要是真的在那天逝去……是多麼可惜的事啊。

  ——抱歉,明明柯扎特先生還出於好意想帶我離開西西裡療養,但我卻沒有足夠的好運從Giotto口中聽到這個消息。我現在來替他看看你,還請原諒我。

  ——謝謝你的掛念。Giotto如何?

  ——他走的時候是笑著的,請不必擔心。

  ——你帶來了兩個好消息啊,多虧你來了。那麼,我也會笑著離開的,所以你千萬不要難過。

  ——你們說的話還真是像啊。

  ——是嗎?他還做了什麼呢?

  ——他握住了我的手,一直到最後。

  於是西蒙一世也那樣做了。他溫柔的,也盡力用上點力氣握住格洛莉亞發冷的手,直到他停止呼吸閉上雙眼。

  參加完葬禮後如同她來時一樣隨風來後又隨風而去,像是一個幻夢。

  那個在炎真家人葬禮上出現的女性和傳聞裡百年前的女性一模一樣。

  她……是不是一直看著西蒙家族,陪伴在我們身邊的陰影裡呢?

  他沒有馬上從Reborn那裡得到回答。

  等到綱吉收拾完敵人,他被殺手抓著放到地上。

  「……有機會的話,她當然也會想見見你。阿綱解決完了,走吧。」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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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隨便點梗

  ——點梗用章節


第一百零七章 聖誕節特輯

  ——聖誕節快樂大家,雖然遲了點

  1.

  沢田綱吉呼出一口冷氣。

  西西裡的冬天好像比他想像裡要冷一點,即便這股濕冷帶著不可思議的陰柔和細膩感。他的衣物還是不夠保暖,凍的瑟瑟發抖的小孩站在巴勒莫機場門口左顧右盼,如同所在殼裡的雛鳥艱難地伸出頭來。

  「是我記錯你的年齡了嗎?」

  一看就是女性樣式的圍巾在綱吉的脖子上纏上三圈,小孩可以聞到一點甜香和冷冽的香水,以及因為對方和某個咖啡重度上癮者膩歪在一起的時間長達數年因此也染上些許。

  「你都16歲了,怎麼連冬天加衣的事情都不清楚。」幾乎是悄無聲息出現在綱吉身後的格洛莉亞忍不住扶額,她忍不住伸手去捏住綱吉發紅的鼻頭,難以呼吸的小孩掙扎著手舞足蹈。

  「如果彭格列的下一任繼承人因為少穿了一件衣服而死在西西裡,阿綱,我相信你會成為一個永遠的傳奇。」站在格洛莉亞身邊的家庭教師先生看著學生的可憐耷拉模樣並不會產生什麼稀有的同情心,他只覺得這又是一個絕佳的欺負學生的好機會,而且顯而易見綱吉非常擅長給他制造這樣的機會。

  「……才不會呢。」嘟囔半天也沒想出什麼反駁的好話的綱吉撇撇嘴,把自己半張臉都蒙住的圍巾稍微下拉一些的

  九代目近來身體不好,彭格列又碰上些麻煩,這種情況下不免又要提起繼承的事。大人們清楚自家小孩依舊不願意,本著希望綱吉能度過正常普通的高中生活和大學生活的想法,格洛莉亞和Reborn暫時丟下還在東京念書的綱吉回了彭格列幫忙,九代目和其余人便不好意思再提繼承。

  退一步的九代目開始嘗試和格洛莉亞打商量,假期天綱吉可以來意大利玩,順便去黑手黨學校待幾天感受感受。這倒不算壞事,兩個大人思來想去選擇同意,打電話給剛放假的小孩說了情況。

  「……我真的要去黑手黨學校嗎?」被長輩們擠在中間覺得有點走路困難的綱吉抬頭去看他們。

  「沒事的,我們找了迪諾陪你,不用擔心。你就走個過場,又不是真去念書。就當是來意大利旅游的,之後也會帶你去四處逛逛的。」

  什麼人會選擇去黑手黨學校那種地方旅游啊!不過迪諾先生在的話那倒是還好……

  「前提是你要能活著從那裡出來,會被生吞活剝的小鬼。」看著綱吉的表情重新放松的Reborn趕忙給他添堵,嚇得小孩脖子一縮,不大的腦袋就快被格洛莉亞的圍巾吞沒。

  「別的先不提,」格洛莉亞好不容易正經一會兒此刻又被殺手勾出本性,「許多強勢又剛展露頭角的那些年輕女黑手黨和你差不多年紀,或許長上一兩歲,你這幅模樣還真適合被她們搶去。噢,我們可憐的honey baby。」

  「看來以後你的外號得是小金絲雀了,阿綱。」殺手淡淡地補上一刀。

  這位臉皮比紙薄的新生紅成冬日的燜蝦,或許只差一步他就要徹底蒸發只剩下一地他縮過的殼。

  「……Reborn,格洛莉亞姐!」

  大人們背對著他同時笑起來。

  「走吧,吃飯去。」

  2.

  還有事處理的大人們把小孩丟給迪諾。

  對於師弟的到來顯然十分高興的暫時代理監護人加百羅涅首領老遠撲來,不出任何意外在離綱吉只有一步遠的時候完美地平地摔,而綱吉顯然不具備能夠成功扶住摔向自己的人同時還能保持平衡的能力,壓根沒有剎車的迪諾撞上綱吉兩人一起飛出,格洛莉亞和Reborn同步側身躲閃,由著兩個小孩就這麼摔進雪地啃了滿嘴的雪和藏在雪裡的枯葉。

  羅馬裡歐匆匆趕來的時候正好看見大人們一人一個忙著把小孩們陷進雪裡的腦袋刨出來,臉上充滿了快樂。

  ……

  原來黑手黨學校也有正常的行課,都是些常見學科,除了對意大利語還有些生疏之外綱吉沒覺得有太大差別。老師們也不是他想像的一副每天殺上一百人,在場的學生都是他的獵物那樣的凶神惡煞,不會拿槍恐嚇學生——別的武器也不會。雖然多少有點嚴格,但考慮到來這裡上學的學生身份倒也合理。

  綱吉頂著一張太有東亞特色的臉——細膩柔和的皮膚,棕色溫柔的眼睛令人想到清甜的糖,精巧可愛的五官。他講話有禮貌,因為不太熟練說意大利語因而顯出一種自然而然羞澀拘謹的可愛來。女孩子們的確願意同他親近,不過到也沒大人們逗他時說的那麼那麼可怕。但畢竟迪諾全程陪在綱吉身邊,他負責帶綱吉逛逛校園,找些好吃的餐廳小攤和好玩的地方,順帶教教他意大利語。

  以及值得引起注意的,小孩的外衣帽子裡列恩時不時彈出來吐吐舌頭,他的腰上也被迫掛著有獨特刻字與暗紋的黑曜石手杖——格洛莉亞的,這毫無疑問。有點眼力見的家伙都不可能壯膽子去招惹綱吉,除非他們想要和第一殺手和彭格列守護神面對面。

  小孩委屈地對著師兄抱怨他一邊提心吊膽生怕養死列恩,一邊又覺得每天帶上這麼危險的手杖很有壓力。

  「……阿綱,相信我,你現在是全意大利最安全最不會受到威脅的人,排除某些極端分子的話。」

  迪諾揉揉師弟的腦袋示意他放寬心又忍不住在心裡編排。

  什麼啊,警告我說著不要慣壞阿綱,這麼一看到底是誰在慣?

  ……

  同學們時常向他打聽有關第一殺手和彭格列守護神的事。他們從沒見過兩人,實際上也沒幾個人見過。那些事跡當然也不是親眼所見,他們只能道聽途說。

  黑手黨也好八卦。甚至在這一方面也有著黑手黨風格的執著。

  綱吉並不擅長向別人講述自己的長輩們。這很奇怪,他們明明朝夕相處了好幾年,住在同一屋檐下,差不多每天在一起的時間得超過一半,又經歷過數不清的各類復雜事件,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沒有素材可聊。

  可是他說不出來。

  不管是長久以來內心的抱怨,閃過許多次的感激,還是愉快與悲傷他都沒辦法說出來。

  他們的一切已經長在心髒的根部,不知道是養料還是別的什麼,拿出它讓綱吉覺得不太好。

  若非要逼他說出些什麼,綱吉大概只能說,沒錯,他們是那樣的,他們是很壞很壞的大人,也是很好很好的大人。

  如果還要他說出證明,他只能在心裡默念。

  我就是證明。我的這幅樣子就是證明。

  迪諾托著臉問他:你在念書還沒放假的時候他們倆就來了意大利,現在又沒見上,你們分開的時候實在太少,想他們了嗎?

  綱吉轉過頭:才沒有。

  迪諾:看來是有啊。

  ……

  大人們似乎真的很忙,綱吉來到意大利之後沒再見到他們倆。中途有電話打來,他們繼續著上次的那個玩笑,詢問綱吉有沒有遭到強吻。

  綱吉幾乎要翻個白眼。

  「那個,Reborn,我……我不用去見九代目嗎?」

  「你想見?」

  「……不是是很想。」

  「那就不見,就和迪諾待在一塊兒。說起來,家光好像有說要去一趟迪諾那邊。」

  小孩立刻不說話了,抓著電話表情糾結。

  殺手心中了然,對著格洛莉亞交換一個眼神。丟開人頭的格洛莉亞用帕子擦擦手,拿出自己的電話撥通家光的號碼,湊在reborn耳邊方便讓小孩隱隱約約聽到聲音:「日安,家光,我剛剛想起羅馬那邊有些事沒料理,你走一趟。」

  去看綱吉絕對只是這人一時興起,用點事情岔他一下應該回過頭就忘記這回事了。

  「如你所見,我們都很忙,掛了。」

  「等等……不是有幾天就要聖誕節了嗎,你們什麼時候結束?」

  「不清楚,但至少聖誕節前結束不了。迪諾會帶你去玩的。」

  「……哦,好吧。」

  綱吉根本不會遮掩情緒。迪諾看著他肉眼可見地沮喪下來,除了安慰也別無他法。

  「沒事的,迪諾先生,謝謝你陪著我,至少和迪諾先生一起在意大利玩感覺挺不錯的。」

  3.

  黑手黨學校在聖誕節放假了。

  加百羅涅莊園裡裝點完畢,頗有節日的氛圍。

  聖誕節前夜的前一天晚上,綱吉好奇地詢問他們明天的游玩計劃。

  「……啊,那個啊,不急,我們明天再說。晚安,阿綱。」

  迪諾的樣子有些可疑,但綱吉也沒想出具體的懷疑內容,疑惑地道了晚安便睡下。

  ……

  並沒有睡得很清醒的阿綱被迪諾叫起,慢吞吞地穿衣洗漱,一步一挪地磨蹭到餐桌前。

  「你再磨蹭下去就只有冷牛奶喝了,小甜心。」

  「如果你因為閉著眼而導致叉子戳中眼睛或是喉嚨,阿綱,我不會同情你的。」

  「……真是的,你們一大清早就不能說點好——」綱吉習慣性回嘴,後知後覺中停下揉眼睛的動作猛地睜眼。

  Reborn和格洛莉亞坐在他的對面動作優雅地切割食物,時不時抬起眼來看他。

  「……什麼啊?」

  「怎麼,你已經記憶衰退到不記得我們是誰了嗎?」

  「你們明明說聖誕節都回不來的!」

  「那是騙你的。」大人們毫不猶豫地承認了,臉上沒有任何愧疚的神色。

  「……」

  迪諾向三人告別,他得去外地看看之前就約好的朋友,顯然他正是那兩人的幫凶。三人吃晚飯打算出門,綱吉收到了他的聖誕節禮物——一雙很保暖且親膚的手套以及一條同款面料的圍巾。綱吉在被大人們加上一件毛衣,一件羽絨背心,一個絨帽後戴上了他的聖誕節禮物。

  小孩很想抗議。他被裹成一個圓球,看起來笨重又憨實,這被不掩飾嘲笑的大人們稱之為可愛。而同樣是穿著羽絨服的,一黑一白情侶款的殺手和守護神走在街上似乎在那件衣服上寫著「這件羽絨服穿上就是這麼靚麗大家應該趕快去進購」字樣,更別提他們那招搖的風範。太過分了。

  在綱吉萬般討價還價之下他得到了允許可以不穿那件背心。

  小孩對著大人們介紹迪諾帶他吃過的所有好吃小攤,全然忘記身邊的大人們是土生土長的西西裡人。不過Reborn和格洛莉亞都奇跡般沒有對他進行拆穿,聽著他嘰嘰喳喳,一路上走走停停。

  他們路過西西裡各色各樣的建築。西西裡的歷史促使這裡的建築染上些混血古樸的特色,不是金碧輝煌不是精致玲瓏,但是一切自然美景融合得剛剛好,仿佛他們本就是和海灣遠山,石岩青草一同生長。這讓綱吉覺得看不厭。

  「我的家族以前是在那裡。」

  格洛莉亞對著綱吉指了個方向。那裡和彭格列互相遙望,大概也是緣分的一種。

  「我記得內院有一片很美的林子,旁邊的池水是玻璃珠般的藍色,一旁的白花雖然是野花卻也玲瓏剔透的。莉亞有時會在那裡午休,她常蓋的那張攤子上有一圈白色絨毛,圖案是波西米亞式。」Reborn眯起眼回想,綱吉聽得興致勃勃。

  「啊……那裡以前有什麼呢?」

  「曾經有一家很大的劇院,那裡的窗玻璃上全是歷史故事彩繪,吊燈的裝飾是被千紙鶴圍起來的幼鳥。我記得舞台幕布墜著從天花板到地面的銀色流蘇,在燈光下很好看。」格洛莉亞並不困難地作出回憶。

  綱吉眼睛發亮,不知道和教堂明淨的玻璃比起來誰更加清澈。

  「左邊有過什麼呢?」

  「音樂廳,展櫃裡放著一架他們精心打造的水晶鋼琴,我記得有個瘋狂的鋼琴家想要砸破玻璃區彈彈它。」

  小孩走一路就問了一路。並不是有耐心那種類型的大人們輪流回答他的問題,亂七八糟什麼都有。

  後來哪怕綱吉沒有詢問什麼,大人們也自然而然看著情況為他解答。比如水族館裡某種魚的類別,賣花女籃子裡新奇的花種,街邊手風琴藝人正在演奏什麼曲子諸如此類的。

  中午的時候他們選了家很有口碑的意大利菜餐廳,食物的確可口,除了不勝酒力的綱吉被格洛莉亞那杯極具迷惑性的甜酒吸引嘴饞嘗了嘗結果醉的有些發暈,他們找了個溫暖的休息場所做著,小孩東倒西歪,坐在大人們中間來回搖擺不定像個自動但又不靈光的不倒翁。他含含糊糊地說了許多天馬行空的可愛怪話,像是什麼金色鬢毛的天馬——這被二人一致認為是以迪諾為參考,或是黑色的豹子,雪白的鷹,垂耳的兔子一類,不知道是在編些什麼新童話故事。大人們整合了他語序混亂,用詞不清的小故事,打算等他清醒之後講給他聽。

  小睡之後褪去醉意,臉還有點燙的小孩本來還在迷糊,Reborn作為聽者代表好心地對他復述了那個奇妙的醉後小故事,綱吉完全顧不得意識到殺手有一把太適合講故事的好嗓子,腦中只有對自己醉態的羞恥感。

  「好了,你是把這地挖不開的,別想著找地縫鑽進去的事。」

  蹲在地上的綱吉毫無威脅力地回瞪他們一眼,自己垂下頭嘀嘀咕咕了半天。

  「好了,我們走吧。」

  「那個……Reborn,格洛莉亞姐,」

  「還在鬧別扭?好了,起來吧。」

  綱吉面色顯出點尷尬。他小心翼翼地抬頭觀察大人們的表情,半天吐出一句話:「……那個,你們能不能拉我一把?我腿蹲麻了……」

  坐在長椅上凹造型,看起來面無表情的殺手和守護神不約而同地抬手擋在嘴前。他們在很努力地忍笑。某種程度上很令綱吉佩服,他甚至看不到他們眉毛有波動,肩膀在顫抖。

  ……

  綱吉拉著大人們逛完迪諾推薦的附近景點,頂著陰冷潮濕的風非得去海邊走一趟去見見那傳聞裡不能不見最優美的海岬。天色已經變暗,銀色的光斑取代冷暖交替的日光在海面上游走。海風迷眼裡綱吉能望到遠處暖黃的來自每家每戶的光點,像格格不入的螢火。海邊的天空好像比其他任何地方看起來都要遼闊,他盯住消失的藍,消失的落日橘色,看見黑色在襲來,那就像是合上的幕布。

  有個業余的攝影師過來同他們攀談,希望能為他們三人照相。殺手和守護神當然不感興趣,打算開口婉拒。綱吉心中很微妙,他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各挽住兩人的一只手臂往自己的方向會拉,僵硬又不安地保持這一姿勢。

  他沒有被推開或是掙脫。

  Reborn和格洛莉亞為了配合他不得不彎腰斜傾。

  ——哢。

  4.

  迪諾送綱吉來到巴勒莫機場。聖誕節過去後長輩們又不知所蹤,迪諾告訴他,他們並沒有處理完手上的事只是專門騰了一天留給綱吉。

  捏著那張照片的綱吉猶豫再三,還是伸回了要跨進機場的右腳。

  「阿綱?」

  「如果讓他們以為我回了東京,其實我在西西裡等他們,會不會也嚇Reborn和格洛莉亞小姐一跳?」


第一百零八章 詭異開局

  ——這逆天誤會

  綱吉和炎真同時被襲擊後的次日,認為自己有失彭格列左右手職責的獄寺趕忙將雙方家族的成員召集在一起召開所謂的緊急會議。雖然Reborn不覺得此事當真如此嚴重,但也沒有反對這一行為。

  後來的事情一片混亂,由彭格列和西蒙家族每輪守衛各出一人組隊,先是青葉和了平為了舉行笨蛋之間特有的對決最後一起打斷了特制的題板,哪怕嘴上說著「不要靠近我笨蛋可是會傳染的」但其實誰都沒有資格能說出這句話的兩人結下奇妙友誼,只要忽視掉綱吉的房間在這場決鬥裡開出大洞,結局還算完美;山本當然打算通過棒球和新的暫時搭檔水野熏搞好關系,原以為這人只是不合群,類似於性格糟糕的不良,原來是不敢在大家面前展示自己,於是小春京子碧洋琪以及若干人等扮成了常見的蔬菜站在一旁觀望,用這個蔬菜大法看似無釐頭但卻真的幫助他克服恐懼打起棒球,只是水野薰沒想到所有人願意一起幫助他克服困難;艾黛爾海特和雲雀是無論如何不可能同時出現還進行那種屯街大作戰的,對於雙方家族而言他們沒有見面打起來已經是最好的結局;而獄寺這邊,他很努力地思考了那個代表神秘和未知探索的希特比為什麼不願聽人說話,他突然回憶起對方在班上第一次自我介紹時的話後恍然大悟,追上她正確叫出稱呼後終於能和這個重要觀察對像溝通聊天,保護首領和繼續探索新奇成功結合。

  至於藍波和大山拉吉,他們似乎很合得來,藍波的玩伴又多了一位,綱吉也不介意小小鬼多一個照顧他的大朋友。庫洛姆不在同一個學校是有些不方便,因此干脆也就讓她負責周邊區域。

  綱吉在上次襲擊之後沒有再遭遇類似的事,也不知道是不是這些稀奇古怪的守衛安排真的不可思議地起了效果。但他也從Reborn那裡聽到了關於凶惡的同盟家族稽古家族被不明人士殺害的駭人消息。

  「……這種繼承儀式真的還要繼續下去?大家如果接連碰上這樣的事不是很危險嗎?我本來也不想當什麼黑手黨首領,不能取消嗎?」

  「你可以自己和九代目說。」殺手的目光越過窗台掃向綱吉家的門口,小孩不認識的名牌汽車停在街邊,看上去就能和黑手黨掛鉤的守衛者站在車旁也在朝他看來。

  「……Reborn,那是?」

  「九代目已經到了,阿綱,去見見他吧。」

  ……

  酒店很大,彭格列選擇包下一整層來接待客人。綱吉還是第一次見到第九代的守護者們,他們上了年紀但並不妨礙小孩看出血與火的淬煉在他們全身烙印下不可磨滅的痕跡,哪怕他們只是平和地掃視綱吉,也能讓他感覺一陣顫栗。

  ……果然黑手黨就是黑手黨。

  被高大的黑手黨們包裹在中間完全無所適從的綱吉夾緊手臂腳步僵硬地上樓。在心中默念等會兒拒絕繼承的台詞的綱吉差點撞上一扇玻璃門,守護者們做了個請的姿勢示意他單獨進去。

  「在這邊——你終於來了啊,綱吉君。」

  九代目並沒有一身西裝革履,他看起來和國外那些農場主的休閑裝扮沒什麼區別,手上還忙著料理花草的活,臉上的表情和綱吉小時候那部分記憶中的親切溫和也完全重合在一起。

  他感覺到心髒放松,幾乎不假思索喊了聲「九代目爺爺」,話一出口又覺得自己太失禮。

  Timoteo聽到之後忍不住笑笑:「我很高興你還願意這麼叫我,過來喝茶吧,綱吉君。」

  「……哦,好的。」

  綱吉搖了搖頭。不對,他今天可是要自己拒絕九代目的,她得好好想想怎麼開口!

  「咳,那個,九代目……其實我想說……額,就是……」

  「你自己決定吧,畢竟那也是你的人生。」

  「誒?」

  「你應該就是想我和說這件事的吧?沒事的,我從Reborn那裡聽到說過你不想繼承的事,而發生在未來的所有事格洛莉亞在消失之前也傳達了給我,我都明白的。」

  他看見小孩肉眼可見地低落,因為那個最近幾個月都沒人提過的名字。到底是小孩子,還沒來得及體會徹底的失去與分離,九代目也察覺自己說的太直接了些。

  「……消化重要的人的離開的確需要時間,綱吉君。不過,等你度過這段時期,我想——」

  「那個,既然您知道我的想法,那……」

  把我強行打斷了啊……算了,等著孩子自己學會承受。

  「我看見那些畫面之後已經非常確定你不適合成為黑手黨,綱吉君。軟弱,優柔寡斷,太溫柔了還老是想著同伴的狀況。但是,正因為如此,如果是由你來接手彭格列,說不定能讓他變成原來的模樣。」

  「……」

  綱吉知道的,那個所謂原本的彭格列家族。正是因為最初的美好那樣深刻又可惜,格洛莉亞才會在明知道一切都不會回來的當下依然選擇留在面目全非的彭格列。

  「能讓我看看一世解放後你的指環嗎?」

  「嗯,給您。」

  「……嗯,歷代首領都沒有這樣的戒指,看來一世也是認同你的。綱吉君,把現在的彭格列摧毀吧!只有你擁有那樣純粹珍貴的意志,所以能不能再考慮一天?」

  「這個有點……」綱吉為難地縮回身體盡可能後靠。

  「格洛莉亞肯定和你講了許多過去的事,一世本來在年紀不大的時候創立的自衛團,就連她認識一世的時候也才15歲。艾芙裡特家族那時可是黑手黨數一數二的大家族,可格洛莉亞接手的時候也不過17。嗯,如果你接手的話彭格列一定能結束那些戰鬥紛爭和無盡的殘殺。還有時間,好好考慮一下吧。」

  ……

  原本的彭格列啊……

  沒有流血和戰爭,以保護的名義存在,被格洛莉亞小姐惦念了一百多年的理想國。

  由我來復蘇?

  ——你應該知道她的願望裡並沒有讓你繼承彭格列這一條吧。

  留下來和九代目有事要談的Reborn在門口對綱吉這樣說過。

  但這也不能幫助綱吉理清頭緒,下定決心去繼承或是不繼承。

  頭疼不已的綱吉身心俱疲地回到家,打開房間門看見的是炎真。……啊,對哦,今天是炎真來值守。

  「炎真,那個,我有事情想和你說!」

  是炎真的話,是他的話應該能明白我的心情!

  「嗯?好吧。」

  綱吉把有關自己繼承一事的來龍去脈大致做了總結,最後詢問炎真自己該如何決定。

  「……畢竟作為黑手黨還能理解我不喜歡黑手黨的人也就只有你了。」

  炎真的神色因為這句話而陰沉幾分。

  「……不要把我和你相提並論。我們家族和彭格列不一樣,西蒙家族很弱小,其余家族根本看不上我們幾乎都打著將我們吞並毀滅的旗號,這種痛苦你一輩子都無法理解。」

  「……對不起。」

  炎真察覺到自己言辭過激,最終嘆了口氣:「不過,如果是你的話,我想過我們能成為朋友,你和其他黑手黨不一樣的。」

  「可我早就把你當成朋友了,和我這麼合得來的黑手黨你是第一個!哪怕沒有繼承儀式,能遇見你們我真的很開心!」

  炎真瞳孔微顫,他不太自然地避開了綱吉的視線。

  「……你問的那個問題,我覺得……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就好。」

  得到這個回答的綱吉莫名覺得自己有些放寬心。他很高興地在奈奈的叫喊裡下樓洗澡,留下炎真一個人在房間。

  炎真抿了抿嘴,撥通了艾黛爾海特的電話。

  「果然,我還是覺得阿綱他不是壞人。」

  「不要忘記彭格列的『原罪』,炎真。」

  「可是……」

  「如果你還是堅持那就測試他一下,如何?」

  掛斷電話的小孩在房間裡呆坐許久。還是拿出紙筆寫了一封被威脅後的求救信。

  夜深時分,所有人陷入深眠後,他輕手輕腳起床把信件放在桌上,自己悄悄離開。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綱吉依然在熟睡,一道黑影很快略過轉瞬之間消失不見。沒有人受傷,家裡的東西也依舊完好。

  除了那封信。

  它不見了。


第一百零九章 神明在此,斯人已失

  ——回來了但沒完全

  綱吉如約在繼承儀式的前一天見了九代目,這一次他明確提出不會繼承彭格列的位置。

  九代目看著Reborn又看了看綱吉,對於這個結果並沒有太驚訝。

  「真的很抱歉……」

  「不,沒事的,綱吉君,我也說過這是你自己的人生,應該由你自己解決。」

  「但是繼承儀式的話……」

  「不過是一個儀式而已,取消就好,」九代目抬手去拍拍緊張的綱吉的肩安慰他放松一點,「沒事的,綱吉君,我相信你不管做什麼都能達到自己想要的結果,要記住你不是別人口中廢柴綱吉。」

  「嗯,謝謝您。」

  彭格列第九代雷守急匆匆趕來,面露歉意地打斷二人的談話,說是第十代家族成員獄寺隼人打倆緊急電話尋找綱吉。小孩實在想不出能有什麼緊急事件,疑惑地接起那通電話:「怎麼了嗎,獄寺?」

  「……十代目,請您……請您保持冷靜,」獄寺的聲音在發抖,他聽上去很努力地維持鎮定和盡力遮掩但就結果而言根本無濟於事。

  「……什麼?」綱吉做了個深呼吸,捏緊手裡的聽筒。

  「山本他……他現在正在醫院搶救,情況,情況很危急。」

  似遠似近的地方傳來一聲刺耳的重響,它炸開在綱吉的大腦和心髒。小孩的身體也抖動和搖晃起來,殺手從沙發上起身單手扶著短暫失神中的綱吉一邊又替他接起電話。

  「是我,長話短說。……山本?我知道了,醫院地址和出事地點告訴我。……嗯,你的處理沒問題,家族成員就待在醫院,記得通知山本的父親。」

  Reborn掛斷電話,輕輕去拍小孩的額頭讓他回過神,又和九代目眼神示意。

  「九代目的部下會送你去醫院,所有人都在那裡。我去一趟事發地,你在醫院等我——你在聽我說話嗎,阿綱?」

  「……嗯,我必須馬上去醫院!」

  二人分頭離開。

  綱吉並不太清醒地衝去醫院時正看到渾身是血雙眼緊閉的朋友被推進手術室,他無措地在醫護人員的阻攔裡徒勞伸手,其實這樣根本沒有用也不能拯救同伴,但他不知道該怎麼辦,最後恍惚地一點點退後跌坐在手術室外的椅子上。

  獄寺站在一旁也想不出安慰的話,他只能徒勞地粉憤怒。庫洛姆也從黑曜趕來,面色沉重地給綱吉遞上一杯水。

  發現山本的是了平,他當即用了晴的緊急治療但對方傷勢太重並沒有太大效果。

  西蒙家族收到消息倒也算快地趕來。和山本同在棒球社團的水野薰表示山本一個人留在最後收拾器材,恐怕正因為這樣落單後遭遇襲擊。

  「看來和那個襲擊稽古家族的攻擊者脫不了干系,可惜我們還是毫無線索。」

  「並不是沒有線索。」剛剛調查完案發現場的Reborn立刻從學校轉來醫院。他首先掃向還沒緩過神的綱吉,對他釋放眼中一點安定的信號,而後才看向其余所有人。

  「山本在現場有留下訊息,有些失禮但恐怕我要請西蒙家族的各位暫時離開這是彭格列的私事。」

  「我們是彭格列的同盟家族,如果有什麼事——」

  「如果有什麼事我們需要幫助那自然會開口。你們自己也小心點吧。」

  顯然第一殺手並不打算得到任何否定的回答,西蒙家族選擇離開醫院給彭格列密談的空間。

  「山本的字被凶手用血抹掉,」Reborn拿出現場的照片,「但是血跡邊緣被他後補上了一行小字,原先我覺得奇怪,但用羅馬音轉換之後,變成了意大利語——delitto。意思是,原罪。」

  「……那是什麼意思?」

  「彭格列世世代代都繼承著的並不只有指環,還有曾經的戰爭裡留下的鮮血,所謂的原罪正是指那管血液。因為是不願多念的回憶,……莉亞以前也沒有對它做出什麼解釋。原本要舉行的繼承儀式上它也是要叫給你的,阿綱。」

  所有人都明白了其中隱藏的含義。那個凶手衝著彭格列來,最終目標目標就是那管原罪,他為了襲擊家族成員和更大的爭奪計劃勢必要參加繼承儀式並且發動攻擊。

  「不能……不能再發生這種事,」綱吉低下頭但握緊了拳頭,「他還要繼續襲擊大家,絕不能坐以待斃。……等會兒我會告訴九代目,讓他繼續召開繼承儀式好揪出那個人!」

  ……

  「……Primo。」意識體世界中,G從黑暗裡逐漸顯現出全身站在了彭格列一世的身邊。其余所有人也陸陸續續出現,他們和一世看著同一個方向。

  屬於彩虹之子的氣色繞成圓環不停歇地轉動,中心跳躍著一團金紅色的火焰,她在一點點滲透周身的圓環。

  「……我幾乎感覺不到她的意識了。」Giotto走進些查看,先前對於他的靠近還會變幻跳躍頻率的焰心已經不再有別的變動,只是在燃燒,燃盡某個人的存在,將其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抹殺。

  「……她是真的要……」G說不出那個字,那是個他們已經說過一次的太過沉痛的字。沒有人能預料到百年之後還會有第二次。

  「……那一天發生的所有還是太清晰了,G。」

  一聲悶響。

  實際上在悶響之前,一世已經看見穿著白色病服的友人從窗口跌出。慘白色的裙子撐開飛揚,在空中是白鳥化作的花。可是風沒能讓其吹起,天空倒扣而下無形施壓,於是她不可改變地墜落,一世的眼睛緊追著那道身影,可人群遮蓋了視線,他的腳步和落地的悶響幾乎同時出現。

  他用力奔跑,鬥篷從肩上跌落,夏日的風簌簌而過卻如此鋒利寒涼。

  紅色在大片且迅速地吞噬她身上的白和她身下草地的綠意。在陽光下曬烤的草地是一個晶瑩發亮的翠色平靜的湖,銀白色的長發散開在水面是從湖底長出的美麗枝條,枝條上正在抽出紅色的芽,芽在長成代表全部生命卻凋零在夏天的花。

  ——不……不……希爾達,小希爾達,小希爾達……

  他跪在格洛莉亞身邊把她面目全非的身體抱起來,自我催眠般說著納克爾會很快趕來拯救她的胡話,但誰都知道那沒有用,她要死了。

  輕的幾乎沒有重量的小姑娘那沉重的生命在流逝。她無法聚焦的眼睛還在盡力捕捉Giotto的身影,口中想說什麼話卻被不斷冒出的血液打斷,字節沒有發出只有喉嚨深處鮮血上泛時的咕嚕聲。一世扶著她歪過去的腦袋,粘稠紅色液體一次一次輕輕拍打他的手掌,穿過指間縫隙滿溢滴入草地,血腥氣一分一秒蓋過生機和呼吸,直到他看見小姑娘的睫毛不再顫抖,眼皮下拉蓋住再也看不見的那雙特別的紅色眼睛。

  不遠處的教堂露出一個塔尖,禱告的空靈歌聲一旁的鐘樓悠長的鐘聲一起回蕩在橘紅色的黃昏天空。

  可是上帝甚至不肯讓她安穩度過最後的時光,連她最後的話也不允許她說出口。

  那個好孩子還是死在了他懷裡,被一個殘忍的夏天吞噬個干淨。

  「……說起來,那個時候在格洛莉亞的葬禮上我沒見到戴蒙,」G垂下眼眸,「不知道是愧疚於自己加深格洛莉亞的抑郁還是他不願意接受失去艾蓮娜之後又失去了她。」

  「那家伙……還真是厲害,我沒想到一百多年過去現在居然——是看到格洛莉亞不在了所以才能出手嗎?我該誇他一句沒有在格洛莉亞還在的時候動手麼?」納克爾和雨月互相看了看都忍不住嘆氣。

  「我倒覺得他該選格洛莉亞在的時候出手——或許讓他們再次對峙更符合那兩個人相處的方式。」

  「……阿諾德,那太殘忍了。」

  「以他們的情況而言,靠言語是解決不了問題的,這是客觀事實。」

  「……」

  一世持續保持沉默。

  突然,他忍不住眉頭一皺,再往前湊了湊。

  不對,這個狀態不對,焰心不是無法回應而是完全靜止——有一部分不見了,有一部分暫時脫離了機制重構的程序。

  「Primo,怎麼了?」

  「……沒什麼。」

  已經過去了一百多年,時間本該衝淡那些深埋的痛苦——何必再添折磨,小希爾達。

  ……

  山本的情況很不好,先不說能不能挺過這兩天關鍵期,哪怕能活下來也會失去行走的能力。Reborn提出依靠庫洛姆的幻術造出幻覺,或許能讓凶手看到後露出破綻。

  庫洛姆有點不安,她不覺得自己有那種實力。

  「彭格列的守護神可不是什麼隨便的人。她既然認可你的霧守身份,你就不用妄自菲薄。盡力就好,庫洛姆。」

  「沒關系的庫洛姆,我們就試試吧!」

  「……好吧,首領,我明白了。」

  於是,由庫洛姆負責偽造山本的幻術,綱吉一行人與九代目事先商量好抓捕凶手的對策,繼承儀式按照原本的安排如期舉行。

  大半的黑手黨家族聚集在偌大的場地類,以家族為單位聚集悄聲低語,同時警惕地觀察周圍,判斷著那個家族今日最有派頭,誰最近風頭正盛,或是交換對於新任彭格列首領的看法。

  綱吉並不習慣這樣的場面,但他無心於彭格列的城堡如何豪華大氣,那些凶惡的虎視眈眈的各方目光,或者誰又說了什麼。那個傷害同伴的凶手很有可能已經現身,躲藏在形形色色的觀禮人員之中。

  ——必須要把他揪出來。

  西蒙家族比他們來得早些,而正如炎真所說他們的家族相當不受歡迎,沒有任何人同他們問候,甚至有人大打出手直到被綱吉阻止。

  他本想安慰炎真兩句,再解釋自己選擇繼續繼承儀式的原因,卻被兩個熟悉的聲音打斷。

  「喲,好久不見了我的好師弟。」迪諾穿過女孩子們的竊竊私語向他走來,爽朗愉快地同他招手致意。

  以及一個具備超大音量應該及時捂住耳朵保護鼓膜的聲音;「喂,沢田綱吉!」

  ……瓦利亞。還是斯庫瓦羅,真是一點也不想見到啊……

  「XANXUS人呢?」當然知道瓦利亞首領沒來的理由但就是要提一句的Reborn淡淡地掃向人沒來齊的瓦利亞。

  「……哼,我們家老大怎麼可能來——山本,你小子應該沒有因為回歸日常後就疏於劍術的訓練了吧?」

  「哈哈,那是當然!」

  斯庫瓦羅和迪諾的神色一瞬間嚴肅。他們很有默契地各伸出一只手攬過綱吉的肩膀,得到第一殺手的許可後把人帶到不起眼的角落問話。

  「……額,迪諾先生,斯庫瓦羅,怎麼了嗎?」

  「小鬼,真正的山本武在哪裡?」

  「阿綱,如果遇到困難一定要告訴我,我會幫你的。」

  作為幻術師當然也看出端倪的瑪蒙慢悠悠飛到面色緊張為難的庫洛姆身邊:「以你的水平而言做的還不錯,不用緊張,抬起頭來。」

  「……哦,好的,謝謝你。」

  「哼。」

  背對著西蒙家族的殺手和綱吉並沒能看見不遠處的炎真臉色漸漸下沉,他顯出糾結與掙扎,但最後所有的復雜情感都被憎恨覆蓋。

  繼承儀式正式開始了。

  那管被稱之為原罪的神秘血液安穩地放在絲絨內裡的高級裝飾盒中,被人雙手捧住一步一步帶著它向綱吉走來。四下已經完全安靜,大概所有的目光都化作利箭,穿透空氣和那個看不見的首領座位最終全部落在綱吉的身體各部分,用前所未有的凌厲和凶狠將他團團包圍。小孩如同撥開荊棘和黑霧,如此平緩地筆直向前。他不害怕,他的目光先是和Reborn永遠平靜深沉的眼睛對接,又和做好准備的朋友們交換眼神——來了,就是這個時刻,凶手就快出現了!

  「……唔!」

  刺耳的聲音。

  或許僅僅是「刺耳」這種形容根本不夠。所有人無一例外地抱頭蹲下,耳膜作痛視線不清。

  憑空出現的白霧在人尚未回神的時候已經充斥了整個場地,看不見的攻擊在暗處大範圍襲來。九代目的守護者們盡可能作出應對,而這未知的攻擊根本不在他們的認知範圍裡,無論是以攻代守還是純粹的防御都沒能起效。

  單個的攻擊停止,那意味著群體傷害將要接踵而至。同盟家族們在一片混亂裡傷的傷,亂的亂,顯然不但幫不上忙也成為了我方攻擊的阻礙。

  殺手的第一發子彈終於鎖定目標打碎了不知名物體後,他捕捉到燃燒的細微聲響。

  他的槍聲似乎成為一種喚醒的像征,金紅色的火焰從穹頂與窗口大量湧入,火光吞噬太陽光線在窗玻璃和室內牆壁上做著教堂裡的彩繪。人們已看不見天空,貧瘠的想像力只能將此理解為天空燒紅後從上方投下彙聚成河。

  犯人的攻擊撞上泛起的河水因而消散在小小的浪花中。

  一點刺目的銀光在空中跳躍的顯現,爾後傳來金屬物撞擊地面的清脆聲響,余音令人頭皮發麻。

  古裡炎真剛要抬起的腳頓在原地。一柄銀白色的長劍貫穿了水野薰的身體令他倒地不起,那副鮮血淋漓的場景倒是和山本遇襲的現場十分相似。沾血的劍一整個穿出水野的身體,力道太大而沒能立刻停下,在半空滑行一段距離後下落,筆直地插進炎真腳尖前方的地板。

  ——到此為止,不可逾越。

  ……是誰?情報中彭格列可沒有這樣的——

  炎真面色大變。

  不,有的,至少曾經是有的……

  火焰裹挾下艾黛爾海特的襲擊停在半途,第九代嵐守從保護九代目中騰出空當查看,竟然是從未見過的冰。

  白色的長袍從他身邊翻飛而過,對方手中拎著昏死過去的艾黛爾海特。她被來者丟開到一邊,對方跨過血泊裡的水野薰停在了炎真面前。

  驅散白霧的火焰正在從空間裡一點一點褪去,火星子簌簌地從人眼前紛紛揚揚下墜。

  殺手見過同樣的場景。這一場景曾經隔絕了他們之間的路,以至於讓那個人徹底消失不見。而不可思議的是,同樣的場景卻在第二次將那個人帶回來了。

  綱吉渾身在發抖。他緊緊抓著Reborn的衣角,語無倫次地和他說話:「回來了……不是消失……她回來……回來了……」

  這位「不速之客」轉過身,纏滿繃帶的雙手解下遮住頭部的白紗,一張除了眼睛其余同樣是繃帶遮蓋的臉出現在眾人面前。

  世界上只有那麼一雙獨特的紅色眼睛。

  「格洛莉亞小姐,你——」

  「請你不要插手,彭格列十代目,目前的狀況並不是你們有權利掌控的。」

  綱吉的半句話被生生吞咽回發緊的喉嚨。

  女性面色淡漠地看著剛朝她跨出一步的小孩,平靜發冷的雙眼進而看向皺起眉頭的第一殺手。

  「當然,也請你收回槍,阿爾克巴雷諾,這裡也沒有你插手的余地,立刻退後。」

  「……格洛莉亞——」

  「人類似乎需要一個對他人的稱呼,那麼姑且可以用『阿瑪蘭妲』這個所謂的名字代稱——不必在意,我會盡快修正秩序馬上離開的。」女性不再搭理他們二人,回身拔起那把沒入地板一半的銀劍,對著一旁抖干淨血。她推開炎真,徑直走向西蒙家族唯二剩下的人之一,加藤朱利。

  「恐怕我要請你停下,這位不請自來的小姐——你好像還有什麼沒說清楚,而不是名字這種小事。」殺手橫在她面前迫使其再次停下。

  「你感覺不到我是誰嗎,阿爾克巴雷諾?我就是機制的本身,那個孩子只是我的載體,你和她不過都是我的一部分而已——閃開,你很礙事。」

  「……什麼啊,我不明白……格洛莉亞小姐人呢!」綱吉不顧同伴的阻撓衝上前質問。

  「伽卡菲斯說的很對 ,人類總是執著於沒有必要的事情,」她拿起那柄格洛莉亞常帶的劍用劍背推開殺手,「以你們可悲的認知能力,我想比較合適的解釋是——」

  她直直看進殺手陰沉的黑色眼睛,那雙眼睛銳利凶戾,但只要一句話就能將其擊碎了。

  「名為格洛莉亞·希爾達·艾芙裡特的個體已經死亡多時,世界上不再有她的存在——所以,可以給我閃開了嗎?」


第一百一十章 新的悲劇源於過往傷痛

  ——您的超級別扭另類友情已上線

  場地上的嘈雜已經不能簡單用混亂來解釋和描述。即便如此,綱吉依然能清晰地聽見自己的火焰燃燒跳躍的聲音——或者說,他只能聽見這種聲音。

  炎真的家族是近來所有惡性事件的主導者,西蒙家族居然在百年之後攻擊了彭格列家族;那個頂著格洛莉亞的臉和聲音的女性說了許多小孩根本理解不了的話,不管她說自己是什麼阿瑪蘭妲,還是說著格洛莉亞死去多時,綱吉都覺得荒謬可笑。

  他不明白。

  到底……在發生著什麼?

  啊,Reborn肯定明白的,如果面前的一切全部是精心偽造的謊言,那麼第一殺手不可能看不出來。

  像是突然意識到唯一希望存在一般,猛然醒過來的綱吉立刻看向自己的家庭教師。殺手現在很可怕,當然,他一直都很可怕,像是用死氣彈逼著綱吉去完成許多訓練,老是用保險栓彈開又合上的聲音嚇唬包括他在內的所有小孩,等等諸如此類的。綱吉很怕他,但這與小孩與大人親近並且不介意靠近他的事實並不矛盾。

  小孩第一次產生了不要靠近Reborn的想法。

  ——他失態了。

  你看,不管是未來戰時期,還是回來後的幾個月內,他每天按部就班地安排好一切,有條不紊,平穩冷靜,別人依然不知道該做些什麼,有很多東西無法理解的時候,他告訴你該做什麼,解答許多難解的答案。雖然知道事實不是這樣,但綱吉總會時不時覺得自己的家庭教師可能只有高興和不高興兩種普通情緒。

  他一直覺得殺手是個絕對的現實主義者,如今來看是錯了——至少他在格洛莉亞消失不見再無音訊後堅定地相信她活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

  「她死了。人類一向畏懼死亡又忍不住對它探究,應該不需要我對這一名詞進行深度解析和說明才對。」

  那個自稱阿瑪蘭妲的人還在說這種駭人離奇的話,綱吉很想讓她閉嘴,不過Reborn肯定更想。小孩原本沒機會見到他獵殺目標的模樣,現在倒是在不合時宜的情況下見識到了。殺手恐怕正在心裡把殺死這個話說八道的家伙和格洛莉亞就不會死這兩者畫上重重的等號。

  「你同莉亞有什麼仇怨麼——我記得嚴格意義上你們甚至有著可笑的血緣關系。」Reborn是個快槍手,他慣用的武器是槍。而他此刻的雙眼如同不斷被自己的神經與心髒愈磨愈鋒利的劍忍,可與格洛莉亞慣用的那柄銀劍一較高下,他們至少在此刻是同樣的。

  「那孩子是我的一部分,恐怕只是她單方面恨我,」女性顯出不耐煩地抖了抖手中的劍,她稍微抬高下巴對殺手投去厭煩不快的目光,並且逐漸變成一種警告,「阿爾克巴雷諾,你似乎對機制很有些誤解。」

  「我只是覺得你的行為像是單純的找茬和惹事,趁著她不在。彭格列的私事應當不在你的管轄範圍——我知道『貝』的機制,顯然目前的事通那沒有關系。」

  既然不是彭格列守護神本人,那麼就絕不能讓她插手——要管也是守護神本人。

  先不管她口中格洛莉亞已死是不是事實,這個人為了彭格列的私事出現實在太奇怪——誰知道世界機制是什麼,對格洛莉亞做出那些事的人能有什麼好東西。

  「我與好戰的人類群體顯然不一樣,請不要用看待屠殺者的目光看待我——我說了,我來做些必要的修正,沒必要同你解釋。」

  「聽起來是把『我很可疑』寫滿了全身的意思。」

  她不能對在場的人類們使用火焰,否則西蒙家族早就死在那無力反抗的烈焰,如果能用的話既然是機制本身當然會毫不猶豫地清理而不是多此一舉用火焰僅僅擋開攻擊。看來和莉亞的限制差不多……不是完全沒有擋下的可能,至少要讓她說出修正什麼。

  「那麼,阿瑪蘭妲,我只有一個問題——你來修正什麼?」殺手重新舉起槍。

  她要殺的是西蒙家族的成員之一,加藤朱利。這次的事件的確是由西蒙家族引起,但她選擇殺掉的是成員而不是首領。不,無論如何這件事本身都不該引起機制的注意才對。

  這個事件到底有什麼特別之處?

  「看來我唯一一個特別的後代喜歡的是在麻煩不討人喜歡方面很特別的家伙,我對她的品味真是不敢苟同——滾開。」女性平和的臉上出現裂痕,她的耐心快要耗盡,劍尖抵上槍口往後退,她自己也再次向前一步,想要逼得殺手退後。

  「古裡炎真,」殺手冷漠地掃向剛剛跑到自己唯一還在清醒狀態的成員目前擋在他面前的小孩,「你為什麼要攻擊彭格列並且搶奪原罪?」

  「……那本該是我們家族的東西,那是西蒙一世的血。至於彭格列……你們的一世是個該死的背叛者,是他算計了西蒙一世還讓他孤立無援地死去了!」

  ……難怪莉亞不願多做說明。彭格列的罪果然是斯佩多當年引起的最惡事件。所以是有人對西蒙家族撒了謊慫恿他們攻擊彭格列,而這個人就是加藤朱利?他怎麼可能知道有關百年前的秘密事件?現在活在世上知曉全部的人只有莉亞,或者再算上指環裡初代成員們的意識體。

  還有誰會想要做這種事?斯佩多的後代?太牽強了點。

  ……如果彭格列一世能自己現身給點提示就好了。

  Reborn下意識去看掛在綱吉胸口的大空指環。

  嗯?

  小孩也感覺到了指環的震動。怎麼了,一世是覺得有什麼不對?

  殺手心中一緊。

  不可能,如果「貝」出了問題,那麼目前的狀況下唯一的可能人選……他明明已經死了一百多年,怎麼做得出這種事?

  但沒有別的可能了,否則根本不會引來機制的修正。

  「你是來找……戴蒙·斯佩多的嗎?」Reborn已經因為格洛莉亞的事而足夠發冷的心髒如今冷的幾乎痛起來。如果真是這樣,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活著好還是死去好——那個讓她愧疚又痛恨的摯友居然是百年後西蒙與彭格列鬥爭導火索,多麼諷刺荒謬。

  「Reborn……我知道格洛莉亞小姐的事對你打擊很大,我們也很難過覺得惋惜,但是這……」迪諾反復在腦中過濾殺手剛才那句「瘋言」,最好選擇放棄理解。

  他是太難過又壓抑得太嚴重以至於精神失常了嗎?

  「……Reborn?」綱吉的火焰幾乎就要熄滅,他小心翼翼地發出一聲疑惑,師兄弟二人面面相覷。

  「我沒在問你們——阿瑪蘭妲,」殺手用槍打開她的劍尖讓二人的武器錯開自己上前兩步,皮鞋鞋尖撞上對方的,儼然不可退讓,「我再問你是不是來找彭格列初代霧守的?」

  完了——這裡唯一可靠能有用的人還是因為打擊太大瘋掉了。

  機制的臉上有一瞬間的破綻。

  看來還真是。

  「……戴蒙·斯佩多,」Reborn不是在用敘述的口吻,而是現場真的有這麼個人一般在叫他的名字,他壓抑的怒氣和格洛莉亞曾有過的同樣的無奈最終都變成聲音裡的陰沉,「你是覺得莉亞她有什麼對不起你的地方嗎?」

  偽裝成加藤朱利的戴蒙·斯佩多本人正在思考通過挾持炎真逃離的可能,此刻他動作一頓,但還是沒有說話。

  阿瑪蘭妲打斷了殺手的問話。她在人看向加藤朱利的時候把對准殺手的劍收進劍鞘,活動著纏滿繃帶的手指。

  「……我警告過你了,阿爾克巴雷諾。」

  很難用快去形容。

  格洛莉亞深知自己非人的力量面對常人必須要收斂,她和殺手切磋時會將個人水平調到接近人類的程度,負責她不帶火焰下的一拳就會造成當時砸穿白蘭腹部給他開了個大洞的類似場面。

  ——機制是不需要太過收斂的。

  那一拳已經要貼向Reborn面門的時候他的手臂才交疊在一起橫在那點距離之間作為格擋。看來他雖然聽到了骨頭很不妙的聲響結果雙臂還在一方面是因為經驗下的卸力,另一方面倒也真虧自己是晴的屬性。

  綱吉想也沒想就要衝上來阻止,然而阿瑪蘭妲不知道在空中比劃了什麼,小孩的火焰突然熄滅再也不能燃起,就這麼從空中摔下,被獄寺的CAI接住放回地面。雲雀踩著它躍到空中和阿瑪蘭妲拉近距離的時候,根本等不到殺手斥責他太衝動,對方已經一腳揣折他的浮萍拐,把人按進地板,給人後腦勺一個手刃讓人暈過去。迪諾慌慌張張帶著醫療人員趕過來給小孩收拾爛攤子。

  ……莉亞雖然喜歡逗小孩但平時還是在盡量對他們放水的,畢竟不能真的把人往死裡打。

  殺手活動著自己哢哢作響的手臂,對著阿瑪蘭妲無間隔連發數槍。即便手臂麻痹,肌肉記憶使得他的准頭仍在。子彈是不透風的包圍網,不能同時閃過所有子彈的阿瑪蘭妲倒也沒拔出劍,她毫發無傷地一一硬抗下方便自己直直衝向Reborn。

  她的出拳和膝踢也和那些子彈一樣無間隔連發。

  殺手的絕技是看穿敵人的出招,甚至誇張到連殺意也能預判,這一般沒有問題,哪怕是出手快的人也總有動作規律可尋——除非對方的速度已經超綱到不需要調整和停頓。

  為了卸力和躲開對方的攻擊殺手不得不拉開距離,兩人在大半的場地裡搏鬥。阿瑪蘭妲是不需要任何防御的,她只需要一直出招揍人就好,這恐怕才是最讓人感到棘手的地方。

  殺手的關節發出呻吟,他們能頑強得沒有碎裂實在是奇跡。痛覺在迅速消失,大概是暫時性沒了知覺。然而他在這樣的時刻還是要分些心去看「加藤朱利」,對著他繼續喊話。他不說話的話……恐怕一點轉機都沒有了。

  「格洛莉亞·希爾達·艾芙裡特到底是哪裡對不起你,戴蒙·斯佩多?是因為艾蓮娜的死,是因為她沒有支持你的想法,是因為她庇護西蒙家族,所以你要恨她嗎,斯佩多?」

  嘖。

  Reborn被鎖住雙手,不得不一瞬間卸掉肩膀,憑借身高體型的優勢用力撞向沒有防備的阿瑪蘭妲拉開距離,抽回雙手接回肩膀隨即一腳回旋踢在她腰側,一套動作一氣呵成。

  「她的身體壞到那種地步,僅僅是她活著艾蓮娜死去所以你要恨她?」

  「她愛彭格列所以不願它改變,這也是你不滿的理由嗎?」

  「西蒙家族本就無辜,她的選擇到底錯在什麼地方?」

  「戴蒙·斯佩多,她從病房裡摔死在草地上的時候,你在想什麼?你甚至無法說服自己參加她的葬禮,斯佩多,」殺手感覺到他的右手臂似乎失去了正常彎曲伸直的能力,「如果你曾慶幸過她沒有死,那就不要讓頂著她的臉和聲音的人殺了你,不要讓莉亞看著這種事情發生——給我說話,混蛋,我不記得你是天生的不能發聲的病患。」

  阿瑪蘭妲的表情不變,但殺手沒有功夫注意到她停滯的動作。

  嘖。

  希望莉亞沒有看走眼,希望他也的確是把她作為摯友。

  可他確實做了這樣的事。

  應該慶幸來的人是阿瑪蘭妲而不是莉亞嗎?如果是她,也會親自來殺斯佩多。因為是朋友,才會更加無奈和痛恨,但不會讓其他人動手。

  格洛莉亞習慣對自己殘忍,但殺手不能接受。哪怕機制裡還有一點她的意識,斯佩多就不能由兩人中的任何一個來解決。

  戴蒙·斯佩多絕不能死在格洛莉亞的手上。

  可是他到底在想什麼?他是認為格洛莉亞真的死去所以沒人阻止他感到大快人心出來謀劃?還是不認為她真的死去,故意讓她看看兩位初代首領的後代自相殘殺仿佛是報復和復仇?

  Reborn想起格洛莉亞記憶裡斯佩多的眼神。

  他在失去艾蓮娜之後那樣絕望。

  但是……莉亞從輪椅上摔下的時候,趴在地上被火焰焚燒生命快要流盡血液,戴蒙·斯佩多本人……第二次絕望過的。

  「……她當然有錯——我早就說過,艾芙裡特那家伙……天真愚蠢的無可救藥。」

  「加藤朱利」在炎真不可置信的表情下褪去偽裝,表情晦澀不明。

  場上立刻陷入詭異的寂靜。

  貨真價實的戴蒙·斯佩多看向阿瑪蘭妲。

  「不應該是那家伙要來殺我嗎?輪不到你,把她叫出來。」

  「她死了,輪不到她。」阿瑪蘭妲停止對殺手的攻擊,抽出劍和斯佩多對視,看不出明顯的情緒。

  「是嗎?艾芙裡特……不是一直很難殺死的嗎?這次是不是太容易了點。」

  「戴蒙·斯佩多。」殺手對於他的措辭忍不住皺眉,如果不是考慮到格洛莉亞他倒是不介意先給他一發子彈讓這人清醒清醒。

  「所以,她人呢?說著當彭格列的守護神這種大話的不稱職家伙人在哪裡?」

  阿瑪蘭妲沒有再回話。

  她的手把劍柄攥得太緊,幾乎要把它捏碎。

  ……該死。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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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元旦特輯)殺死我,拯救我(上)

  ——大家新年快樂呀

  (一家三口都有,設定為魔法師阿綱,惡魔獵人Reborn以及惡魔本魔格姐。大概率是分上下篇,腦嗨內容有點多)

  1.

  沢田綱吉差不多只有8歲的時候被從日本帶離,一群奇怪的人揮舞著類似於魔棒或是魔杖一類,嘰裡呱啦說了許多小孩根本不能理解的話。

  ——魔法師。

  反正他們是這麼稱呼他們自己的。他父親居然也在那個範圍之內,而此前這個常年玩失蹤的家伙對綱吉的說法是,他常年在外指揮交通。

  沢田家光帶著綱吉上飛機的時候,小孩的腦袋裡首先蹦出的想法是「原來魔法師也要坐飛機,難道不該自己飛麼」。

  ——自己飛很累的,日本離意大利很遠的,阿綱。

  ……遠離啊你也知道那裡離家很遠啊!

  至於綱吉去往的目的地,也就是彭格列,在父親的解釋下小孩想了半天只能理解為異世界游戲裡級別最高的工會之類,反正……就是很厲害。

  ——從今天起你就是首領位子的繼承者了,綱吉君。

  第九代首領面色和藹微笑著在他面前蹲下,為小孩披上那個面料名貴,做工精細的黑色鬥篷。拿東西看起來很有些年代,保存得倒是很好。

  那麼,從出生到現在,和魔法,和所有非日常的一切根本扯不上關系,甚至可以說什麼都不會的綱吉到底為什麼會被魔法機構選中呢?

  一場奇遇。

  綱吉在一個月前於日本隨處可見的一片森林裡經歷了不可思議的一切,小孩曾一度把那當做一場幻夢,直到彭格列的人找上門來。

  只是很普通的捉迷藏。小孩其實不擅長這種游戲,思來想去便一味朝林子深處走,期望有個好的隱蔽場所能出其不意顯現。可惜他沒有這樣的好運,哪怕雙腿發酸癱坐在樹下再也走不動。同伴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綱吉放棄掙扎抬頭望天。

  天空是青色的平靜無波的湖,頭頂那些在風中輕微晃動的樹枝在金色的陽光下如同水底反射日光的奇妙魚類。日光很奇妙,可能有什麼隱形精靈了類的生物披著長長的金色頭紗來回跑動。風聲也如歌,輕盈的沙沙作響的,會寫在羊皮紙上的那類悠悠小調。

  「……嗯,要輸掉游戲了。」

  ——是什麼游戲?

  ——捉迷藏,我找不到好的躲藏地點。

  ——是嗎?我可以幫你哦,小甜心。

  ——真的嗎?

  誒?

  小孩後知後覺意識到與自己對話的聲音是憑空出現的,似遠似近。

  天空消失了,准確來說是綱吉視線範圍內的天空被遮擋住了。黑色巨大的雙翼與蒼白纖細的雙臂共同環過他的身體,其實但是一半翅膀已經能把他包裹個嚴實。銀白色的長發直直垂下,如同風與雲織就的白紗罩在小孩眼前,總覺得掀開它如同打開另一個奇幻世界的大門。

  翅膀上的羽毛有些磨砂感,綱吉的皮膚太細膩柔軟,他覺得有點疼但又不敢發聲抱怨。同伴們陸陸續續找來,他們從綱吉面前經過卻沒有一個人發現他在這裡,忙忙碌碌搜索許久又大喊綱吉的名字最終一無所獲,疑惑不解地掉頭。

  「看來你贏了。」年輕女性的聲音從綱吉頭頂傳來,小孩聽不出情緒。

  她……是什麼?是故事裡或吃掉小孩的怪物嗎?那為什麼又把剛剛出現的人放走了?難道說她是個挑食的怪物,偏偏我運氣不好是她愛吃的類型,她只打算吃掉我嗎,嗚……

  「你不會說話嗎?」

  「……」她是不是討厭不會說話的小孩,然後就不吃我了?

  身後的怪物拎著發抖不敢吱聲死死捂住嘴巴的小可憐讓人調換方向面朝自己。小孩反應很快,不但閉上嘴連眼睛也死死閉上不願睜開。

  「閉上眼睛就會死掉哦。」覺得很是有趣幾乎忍不住笑起來的怪物當即決定出聲威脅,她輕輕晃動巨大的黑翼在小孩的耳邊掀起呼呼的風,那風聲極具壓迫感,並不柔軟的羽毛若有若無地刮過小孩的耳廓。

  被嚇得不輕的可憐人類幼崽一點點被迫睜開眼睛。

  宛如傳說,史詩裡才會出現的紅色眼睛。他們可能本身就是活著的名為紅色的異世界,是完全獨立的生命體,大概比綱吉見過和以後會看到的東西都更為美麗生動,即便這是魔物的眼睛。

  「你叫什麼名字,小家伙?」

  「……沢,沢田綱吉。」

  「那麼,你覺得我是什麼?」她把小孩放到翅膀上毫不費力地托起。

  「……額,惡魔?」

  「真聰明。我叫做格洛莉亞,小綱吉——知道我為什麼找上你嗎?」

  「……因為……因為惡魔餓了是要吃人的。故事裡的惡魔……都喜歡吃掉小孩子。」在翅膀上坐的不太穩當的綱吉感覺自己快要後仰摔落在地,但又沒那個膽子去抓格洛莉亞側翅膀保持穩定。

  「你真是個討惡魔喜歡的小孩——那只是一部分原因,我親愛的小甜心。你的好祖先,彭格列一世,他詛咒我還封印了我,可我一醒來他已經去世百年,但是還有你這麼個送上門的後代倒也湊合。」

  沢田綱吉停止了思考。他不但要被吃掉,還要被殘忍折磨後生吞活剝,因為這個跨越百年的可怕仇怨。

  他明明都不知道這個什麼祖先,更別提什麼彭格列!

  「嗚,對不起……」

  「乖,你倒也不會馬上就要被我吃掉。詛咒我的家伙不只彭格列一世,還有一個人,可惜我已經忘記了他的樣子更別提名字。」

  都過去那麼久,那個人當然也死了啊……

  小孩很不合時宜地在心裡吐槽。

  「他沒有死,小甜心。似乎是發起詛咒的反噬,那個人也陷入了沉睡。你得替我找到他,只有你辦得到,阿綱。所以恭喜你,你的死期被延長了。」

  ……哈哈,我要感到開心嗎?

  「……那個,額……」

  「我不是那麼要求太多的惡魔,你可以叫我的名字。」

  「格洛莉亞小姐,我要怎麼找到那個人呢?連你都不知道他長什麼樣。」

  「誰知道,反正你們總要碰見的。」

  「……」

  小孩被從翅膀上放下來卷進惡魔的懷裡。她伸手去蓋住綱吉的額頭,如同教堂的主教將聖水沾向新生兒的面龐。格洛莉亞輕聲哼唱,不知道是詛咒的效果還是她唱搖籃曲的效果綱吉的眼皮越來越睜不開,意識漸漸下沉陷入睡眠。

  ——他被放回家裡,再次醒來的時候父親帶著彭格列的人來了家裡。再然後,他就被帶到意大利的彭格列總部去了。

  2.

  他是被選中的人,至少彭格列所有人是這麼說的。

  彭格列一世留下了尋找白發紅眼惡魔的遺言,與其說是尋找倒不如說是等惡魔自己找上特定的對像。是的,綱吉就是那個幸運兒,他成為了殺死惡魔的最佳人選。

  一百多年過去,惡魔沒有蘇醒過,沒有人知道她會在何時醒來。封印她的人除了彭格列一世,還有一位神秘的惡魔獵人,那兩個人付出慘痛的代價都未能徹底殺死惡魔小姐,只能令其沉睡。而封印的人,一個早逝,一個消失不見。

  ——小綱吉意識到,他變成了哄小孩睡覺的奇幻故事中才會出現的英雄,哪怕本人對此原本一無所知。

  惡魔已然蘇醒,時間不待人。彭格列在一周後給他找來了所謂的最好的老師,一個在魔法界裡獨具傳奇特色的惡魔獵人。

  聽名字,意思就是惡魔的克星,雖然綱吉覺得這位家庭教師更像個惡魔。

  黑發黑眸黑色西裝,從頭到腳鐘愛黑色的男人撥弄著黑色手槍的保險栓,帶著這樣駭人的聲響出現在綱吉面前。

  「Chaos,阿綱,從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家庭教師了。」

  名為Reborn的男人用槍口稍微抬高帽檐,沒什麼表情甚至於冷淡地同他講話。他甚至不願意蹲下身和綱吉講話,小孩的脖子都快望斷了。

  值得一提的是,綱吉以為自己沒有魔法,但從遇見格洛莉亞的那天之後竟然漸漸有了力量。

  他和獵人先生完完整整仔細講述了森林裡發生的一切,Reborn也確實在他身上發現詛咒存在的痕跡,斷定這是陰差陽錯之下被惡魔解開了束縛。

  「彭格列等了一百多年的惡魔小姐找上門來只是為了讓你替她找尋另一個人,是個很有趣的惡魔。」

  「……才不有趣呢!我和那個人可是會被她殺死的!」

  「那你就在我的教育下努力求生別讓自己死掉吧,阿綱。」

  ——這個人真的也是惡魔。披著人皮的惡魔。

  綱吉在他的威脅下被迫吃了盤子裡討厭的西蘭花和雞胸肉,被迫在睡得正香的時候因為這人撬開窗戶連人帶被子把小孩掀翻在地而不得不起床,被迫在子彈窮追不舍的情況下狼狽摔遍整個跑過來,被迫掛在彭格列最高的樹上像個鐘擺似的晃蕩,他的家庭教師還在下面慫恿小孩跳下來等等諸如此類。

  「過來吃飯,阿綱。」

  「Reborn,我好累……」

  「那也要吃飯,小魔法師。還是說你的口味實在獨特,比起飯菜,子彈更符合你的口味?」

  「……我馬上就來。……真是的,為什麼要我去殺死什麼惡魔,我怎麼可能辦得到……」

  「所以,你的確是在為殺死那位惡魔小姐做准備麼,阿綱?」看著渾身無力,餐椅太高險些從椅子邊摔下來的的小孩,Reborn大發善心抬腳一踹讓人坐上椅子姿勢端正,雖然小孩會覺得背痛。

  「好痛!……你不就是來教會我這個的嗎,怎麼問這種奇怪的問題?」小孩捂著背呲牙咧嘴,瞪了老師一眼後依舊不太熟練地拿起刀叉切割食物。

  「我說過,阿綱,我是來教你怎麼活下來。」

  「這有什麼區別嗎……」

  「區別很大。比如,為了防止你因為挑食而餓死,我在教會你吃掉盤子裡的全部食物;比如怕你在過長的睡眠中不小心猝死,我好心地擠哦啊你早點起床;你受傷從不告訴任何人,甚至不對自己的父親撒嬌,為了不讓你因為悶聲不吭而死,我特地讓全彭格列的人每天都能看見你被我訓練成什麼模樣等等。」

  請問所謂最強的惡魔獵人難道准備用一張胡說八道的嘴氣死惡魔嗎?

  ……

  某天走在半路上困意上泛的綱吉想也沒想倒頭栽倒在地。他的家庭教師偶爾也會良心發現,在自己把人扛回房間和讓小孩吹著夜風被彭格列隨便哪個人發現之間選擇了前者。

  輕而易舉提溜起綱吉的Reborn把人不輕不重扔回床,自己也打算回去休息。

  獵人突然眯起雙眼停在原地不動。他察覺到對方似乎並不打算動手,於是緩慢且謹慎地回頭。

  彭格列花園中心水池中的雕像正上方,張開雙翼的銀發紅眼惡魔姿態優雅地站在頂端,安靜不動地朝這邊投來視線。Reborn的槍已經拉開保險栓,他從窗口一躍而下,比起立刻開槍反而選擇逐漸靠近此刻最為危險的水池。

  「在我的記憶裡沒幾個獵人可以第一時間察覺到我的出現。干得不錯,新生代的獵人先生。」

  「多謝誇獎,小姐。」

  比起說是獵人這一職業擁有的直覺,Reborn奇妙地認為這更像是他本人的感官,神經……或者干脆說這就是他這個人第一時間感受到格洛莉亞的存在。

  格洛莉亞蹲下來身體稍微前傾,方便她湊近了觀看。夜晚是黑色的,獵人先生的眼睛也是黑色的,但不妨礙她清晰地勾勒對方的全部輪廓,細化他面部的每個細節。她的視線終於移向男人手裡的槍和他腰間放置特殊子彈的收納物。

  Reborn看見她忽然微微閉眼,臉上閃過轉瞬即逝的的微笑。至少那個很快消失不見的笑容並不符合惡魔的作風。

  「明明是惡魔的天敵,反而害怕靠近我嗎,世界第一的獵人先生。」

  格洛莉亞抖動翅膀讓他們朝著Reborn合攏,推攘著他朝自己靠近。獵人沒有開槍,因為他實在感受不到殺氣。

  「看來是我失禮了,格洛莉亞小姐——你可以叫我Reborn。」

  很難分得清她的頭發和月色的區別。她是個惡魔,但總覺得她的出生可能是怕人們沒機會近距離觸摸皎潔的月光或是極端的紅月。

  他們互為極端的眼睛變成映照彼此的鏡子,鏡子在風裡和流水聲中融化,融掉的一切開始相痛,或許這是他們的身體,內部器官也要融化的前兆,最後的結果是彙聚在一起永遠纏繞吞噬。

  Reborn把子彈托在掌心,抓住格洛莉亞的手隔著子彈同他的手掌相貼,而後低頭親吻她的指尖。

  「所以這就是殺死了許多惡魔的子彈?還以為多可怕呢。」她從Reborn的掌心裡撿起它觀看。

  「或許你這麼想只是因為它沒有貫穿你的身體,格洛莉亞。」

  黑色翅膀再次推著獵人向前。惡魔微笑著露出沒有任何防御的胸口,蹭上那危險斃命的槍口。

  「那麼就開槍吧,Reborn,這本來就是你該做的事。」

  羽翼在有一下沒一下地撫過獵人的後頸和耳朵。Reborn握住她的腰讓人前貼,槍口幾乎要壓斷惡魔胸口的骨頭。

  「心髒本就不一定是惡魔的弱點,親愛的。」

  Reborn的槍抵在她心口,順著上滑略過突出的鎖骨,似乎很容易折斷的光潔的脖子,沿著下顎摩挲過她嘴角微微上揚的嘴唇,而後用槍口奪去她一只眼睛的視線。

  「可如果你得到了惡魔的心,也就方便輕而易舉地殺死他們,不是嗎?」格洛莉亞用指尖點了點獵人的胸口。

  「好小姐,據我所知惡魔沒有『心』。」

  「看來我是騙不了你了。」

  Reborn意識到她並不介意自己開槍。通常這意味著眼前的惡魔實力強大,看出他無法殺死自己於是怎麼樣都無所謂。但獵人先生很矛盾地替惡魔著想起來,比如他覺得格洛莉亞可能真的不介意被他殺死。或者說……她在求死。

  這怎麼可能。

  「所以,彭格列等了一百多年的宿敵惡魔是突然想起來自己應該先殺死這裡的所有人,而不是放回阿綱讓他去找一個不知道在哪兒的人嗎?」

  「惡魔活了太久會感到無聊的,先生,我不介意用那個孩子打發時間,等他找到詛咒我的另一個人在殺死你們也不遲。」

  「為什麼不把阿綱留在身邊,那樣更方便。你不擔心他真的會成為殺死你的人嗎?」

  「他做不到的,連你也不行。」

  Reborn總覺得她在說的是「我很期待你們殺死我喲」。

  格洛莉亞捕捉到其他人在靠近,於是輕輕彈了彈他的槍,隨後飛上高空不見蹤影。

  獵人看著自己觸碰過惡魔皮膚的槍,已經在心中得到了答案。


第一百一十二章 重置版 殺死我,拯救我(上)

  ——我恨

  (之前那版寫的很怪實在看不下去決定重寫)

  1.

  沢田綱吉此前只覺得自己是個普通的廢柴,畢竟他有個「廢柴阿綱」的響亮稱號。

  他不會騎自行車,雖然也沒有人來教他;他膽子很小,即便是體型不大的小狗他也不敢靠近;他的四肢很不協調,體育課上的表現完全是災難;成績更是沒什麼好說的,於是廢柴的稱號全校皆知。再後來,媽媽接受了這一事實完全看淡——雖然她好像每天都很開心不太在意這類事。

  綱吉自己當然也漸漸接受了。

  而到今天,8歲大的小孩意識到自己還有另一個特質——他是這個世界上運氣最糟糕的人。

  突然興起想要自行車的綱吉不出任何意外連人帶車摔落草坡,就這麼一路咕嚕滾著,順勢陷進他沒進去過的樹林。

  ……啊,把衣服弄髒了。

  稍微有一點愧疚的小孩捂著作痛的背坐在樹下打算緩緩再回家,並思考如何編個理由遮掩過身上的傷。應該不困難的,媽媽很好騙過去。

  綱吉靠著樹干抬頭望天。

  天空是平靜無波的湖,橘紅和淡紫色的,仿佛油畫裡才有的綢緞沉入原本的清澈湖水,然後在風裡融化變成閃著碎金折光的黃昏。風吹著樹葉沙沙響,聲音輕盈跳躍。

  覺得差不多該起身離開的綱吉一邊擔憂自己也許會迷路,一邊努力搜尋方向。

  ——你要走了嗎?

  ——嗯,再不回家媽媽會擔心的。

  ——真是個好孩子啊。那要我送你嗎,能很快到家哦。

  ——嗯?

  誒,等等,我到底是在和誰說話?!

  「抬頭,小甜心。」

  巨大的黑色雙翼遮住天空並且逐漸收攏讓小孩的背與樹干越貼越緊無處可逃。並不柔軟的堅硬翅膀壓在綱吉的身體上,像是黑洞將人徹底吸入,從外部再也看不到綱吉的一片影子。磨砂觸感同樣堅硬的羽毛貼在小孩的眼皮上,綱吉覺得有點痛。

  他拍拍自己的臉,悲傷地發現這並不是他在樹下不小心睡著之後做夢,而是可怕的現實。

  ……什麼啊?!這是什麼都市傳說裡的怪物?不不不,完全超綱了,這根本就是游戲和那種外國故事裡才有的未知生物!

  完蛋,這種東西是不是蠻喜歡吃掉小孩的?它是突然餓肚子而我剛好出現所以就要被吃掉了嗎!

  「……嗚。」

  小孩抱緊自己縮成一團,悲嘆自己運氣太差雙眼緊閉等待死亡。

  ……希望它不要生吃掉我,那太可怕了!

  他的身體稍微懸空了。怪物提起他的後衣領讓人調轉方向,把他放在自己其中一邊的翅膀上坐好,又用另一邊輕輕掃過小孩打死不睜開的眼睛。

  「親愛的,你得睜開眼睛才行。」

  「……」

  「不睜開的話我就先咬掉你一只耳朵哦∼」

  綱吉立刻打了個哆嗦,勉強試探著抬起右眼眼皮。

  ……是個銀發紅眼的……很好看的怪物。

  那雙完全蓋過黃昏天空濃烈程度,幾乎是色彩認知裡異世界般存在的眼睛緊盯發抖的小孩不放,綱吉知道自己絕不能移開視線,哪怕他怕得快要暈過去。

  「嗯,臉長的還真是像,不愧是他的後代——雖然是隔得有點遠。名字?」

  另一邊的翅膀惡意地扇動,在小孩耳邊呼呼作響壓迫感十足。羽毛尖端輕柔滑過人類幼崽脆弱的脖頸,喉嚨,最後點向他的眼角。綱吉渾身僵硬,幾乎要後仰過去從翅膀上摔下。

  「說話,小家伙,我知道你不是啞巴。」

  翅膀向裡收,小孩和怪物之間只隔著一道風的距離。她發涼且骨感明顯的手指捧著小孩的臉,臉上帶著微笑。

  「……沢,沢田綱吉。」

  「嗯,看來是那個人的後代。」

  「……那個人是指?」飛起來了……她真的會飛……這是?

  「彭格列一世,阿綱。」她用親昵的語氣稱呼綱吉,小孩立刻汗毛豎起。

  ……所以那是誰?

  「你知道他做了什麼嗎,親愛的?他詛咒了我,然後將我封印至今——用你們人類的認知來理解,就是殺人未遂。可是殺人未遂也是殺人,對不對啊,阿綱?而你是凶手的直系後代,親愛的,我一醒來就看見你,真是好運。我叫做格洛莉亞,你們一般叫我惡魔。」

  惡魔小姐把小孩徹底卷進自己懷裡,一只手環過小孩的肩膀將人擁抱,另一只手握住綱吉沒有任何保護的後頸。

  沢田綱吉再次閉上眼。

  他都不認識什麼先代,更別提什麼彭格列——但現在,他要因為自己從未聽過見過的東西悲慘地死去了。

  詛咒,封印?什麼啊,人類可以做到這種事嗎?那不是魔法師才會干的……

  「我的確要復仇,親愛的,但是我打算現在就吃掉你。開心點,阿綱,你的死期被延遲了呢。」

  格洛莉亞帶著小孩飛到很高的空中,向著他家的方向行進。

  「……」根本開心不起來……

  「只靠彭格列一世一個人是沒辦法把我這樣強大的惡魔封印的——你看,我到最後也沒能被殺死。還有一個人,一般惡魔的絕對克星惡魔獵人,有個最好的獵人和他一起對我下了詛咒。但是我找不到他,真令人難過。」

  「……」那個人甚至和我沒有任何關系,這也要怪在我身上?

  「乖,不要露出那種表情,你可是很有用的。他會出現的,阿綱,他會出現在你身邊,到那一刻我就會把你們一起殺掉——不是自己一個人孤獨地死去有沒有更開心點,我的小可憐?」

  ……不對,再怎麼樣肯定是幾百年前的事了,那個人居然還活著?

  「嗯,他還活著喲,」一眼看穿小孩內心想法的惡魔冷不丁開口,「估計是遭了報應,他詛咒我的時候被我反噬,沉睡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既然我醒了,那他也快了。」

  「……」看來那個人的運氣也很差,還不如死在幾百年前呢……

  綱吉繼續胡思亂想,而惡魔抬手覆在他額頭上,就像教堂裡的紅衣主教在指尖沾上聖水溫柔地貼上新生兒的面龐。有一種很溫暖的波動流淌全身,綱吉已經顧不得自己還在危險惡魔的懷裡,意識愈發不清很快腦袋一栽沉沉睡去。

  2.

  小孩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他醒來的時候那個常年不著家行蹤成迷,差不多總在失蹤狀態的父親居然回了家。

  ——我們要去意大利了,阿綱。你是被選中的人,真是令人意外啊。

  ——意大利?被選中的人?等等,這都什麼和什麼?

  ——到了彭格列再說吧,兒子。

  綱吉恍惚著被父親二話不說,沒有商量余地地從日本帶往意大利。值得一提,父親身後跟著幾個拿著法杖穿鬥篷的家伙,於是綱吉確信那位彭格列一世居然真的是魔法師。

  顯然,整個彭格列,包括他父親也都是。

  但是他明明就不會什麼魔法。

  ——你當然會,否則不會是被選中的人,阿綱。你學著我的樣子試試看。

  這根本就是白費力氣。

  綱吉坐在彭格列的私人飛機上——話說為什麼魔法師還要坐飛機,他們不是應該也會飛嗎——照著他父親的樣子念了一句蹩腳的咒語。

  火焰似的的光芒從小孩頭頂燃起,他的指尖也暈開美麗的光暈。

  ——這可是很特殊的魔法,阿綱,上一次出現這種光芒的還是已經去世多年已經變成傳說人物的彭格列一世。是的,我們是他的後代,但只有你擁有和他相似的力量。只有你,兒子,一百多年再沒有別人。

  綱吉的頭要炸了,可他的父親還在喋喋不休,「命定之人」這個詞不知道在家光嘴邊出現過多少次。

  ……這又不是我想要的。我只是個什麼都不會,每天習慣被人嘲笑,一輩子就要庸庸碌碌度過的普通小孩,我才不想理解這些詭異的東西。

  ——一世的遺言中提到的惡魔就要蘇醒了,而你要去打敗她。必須是你,阿綱。

  惡魔?哦,是說格洛莉亞小姐吧。那可真是讓你們失望了,實際上是我要被她吃掉,而且還有個家伙會跟我一起死去呢。

  綱吉嘗試與他父親溝通,他講述了樹林裡發生的故事 。

  家光拍拍他的背,大笑著說殺死惡魔果然是他的宿命,他們會努力培養小孩讓他具備殺死傳奇惡魔的能力。

  ……不行,完全溝通不來。

  綱吉甚至沒辦法對父親表露害怕或是撒嬌說自己不願意。他做不到,哪怕心裡一團亂麻看見家光的那一刻又突然變得平靜。不管是惡魔,害死他的父親,綱吉突然覺得沒有很大區別,反正他都不了解也不熟悉。

  不,惡魔小姐倒是單方面對自己親近,雖然聽起來怪怪的,但她曾抱著綱吉「哄」他睡覺,居然最後還好心地送小孩回家——哪怕她是個好心的又想吃掉小孩的惡魔。

  作為新手魔法師的小孩就這麼來到彭格列總部。

  現任首領九代目很高興地迎接小孩,為他披上那個很有些年代,但保存很好的黑色鬥篷,上面的裝飾簡單精致,鑲著代表彭格列的徽章——看來是那位傳奇人物彭格列一世的東西。

  綱吉想要拒絕,但他悲傷地意識到自己從被帶離日本的那一刻恐怕就失去了拒絕的權利。

  ——從現在開始接觸魔法有些晚。沒關系,綱吉君,我們會給你找來最好的老師。那個人絕對是再合適不過的人選。

  綱吉不關心這種東西,他只關心自己在生命的最後時光裡能不能回家待著,至少不要死在一個陌生的國家。顯然,根本沒有人在乎他的想法。

  3.

  他所謂的家庭教師是在一周後出現在彭格列的。

  那個所謂的第一惡魔獵人。

  單純外表來看,綱吉覺得這人也該是惡魔。他穿著一身漆黑的西裝三件套,黑發黑帽黑眼睛,神色的溫度絕對是恆溫以下。獵人先生的黑眼睛很獨特,和一般黑曜石給人的感覺不太一樣,邊角太鋒利而那銳利程度又不像人工打磨,仿佛天生如此。很沉的黑,你同他對視時要麼被吞噬,要麼自己的目光和神經沉進身體內部有點喘不過氣。

  綱吉很容易去回憶和這雙和眼睛簡直是極端面的格洛莉亞的眼睛。

  那個紅色有著荊棘般的生命力,它延展彌散入侵綱吉的視線和世界。

  額,可能優秀的惡魔獵人就該是這樣?

  「Chaos,阿綱,從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家庭教師了。」

  綱吉嘆了口氣,把樹林裡發生的一切完完整整第二次敘述出來給這位還不知道前路渺茫的獵人先生聽。

  「你的身上沒有詛咒,而照你的說法那位惡魔小姐對你做了點手腳——至少目前看起來她好像才是那個解開你束縛的『人』,讓你的力量得以出現。」

  誒?

  此前的魔法師們可從沒給小孩分析過這種東西。綱吉開始懷疑他可能因為恐懼而造成記憶錯亂,但他的家庭教師,Reborn,似乎不認為綱吉的話不可信。

  「照理說她應該把你放在身邊,等著另一個詛咒她的人,這樣很方便她處理。居然還會放你回來,給你時間訓練,真是個隨性的惡魔,不過也挺有趣的。」Reborn靠著椅背拉直身體,垂在身側的手有一下沒一下地叩擊別在腰上的槍。

  「……一點都不有趣。可能這就是惡魔專有的風格吧……」

  「不,也有人會是那種樣子,雖然恐怕沒幾個人會像她那樣。」

  「嗯?是你認識的其他惡魔獵人嗎?」

  綱吉看見Reborn的動作突然停下,他幅度很小地皺起眉,看不出是生氣還是困惑。

  那只是獵人先生不假思索脫口而出的話,但並不是沒有根據。

  但他卻不知道那個根據是什麼。

  或許他只是突然想起某個被他殺死的惡魔,而他殺死的惡魔已經多到很早開始Reborn就不再去計數。沒什麼好在意的,不用深想。

  「總之,阿綱,我們得立刻開始教學計劃了。」

  「……所以說,那種可怕的家伙我怎麼可能殺得掉。」

  「那我就教你怎麼樣盡力活下去吧,就快悲慘的死掉的小鬼。」

  ……真沒同情心。

  綱吉對reborn的樣貌評價是這人像惡魔。等到訓練開始之後,他發覺這人的性格實在惡劣過頭,他根本是個披著人皮的惡魔。

  沢田綱吉有點賴床的毛病,但現在沒有了——自從他的家庭教師在陽光清澈明媚的某個早上坐在窗外的台階上,瀟灑地用手槍打斷鎖,手肘輕輕撞開窗戶,無聲無息落進綱吉的房間。他連人帶被子把迷迷糊糊的小孩丟在地上,在人勉強清醒後不斷把槍的保險栓彈開又合上。

  綱吉當即嚇出一身冷汗,一瞬間竄出他的被子卷,後背不幸地撞上牆壁。

  小孩大呼疼痛。

  他在獵人的威脅下連滾帶爬地穿衣洗漱,好不容易來到餐桌前,面對那個依舊太高的椅子只是無奈地先用雙手攀住,艱難地爬上去。他當然可以提出建議讓彭格列的人給他換個合適的椅子,但綱吉實在很不好意思麻煩這群他不相熟的人,包括家光。

  Reborn有點嫌棄地看著他艱難的樣子,突然良心發現抬膝推了推小孩的背讓他一口氣摔到椅子上。

  「……額,謝謝。」

  「不客氣,吃你的早飯吧。」

  綱吉不熟練地用刀叉開始切割食物。他瞥見盤子裡的西藍花自以為「悄無聲息」的把那個綠色蔬菜撥到盤子的邊緣,打算找准時機送進腳邊的垃圾桶。而那塊雞胸肉對於他而言又有點太多,小孩用叉子戳了又戳,不知道如何下口。

  「把西藍花吃掉,雞胸肉也是。你太瘦了,阿綱,我可不想因為在訓練過程中因為這段你脆弱的手臂或是其中哪條腿而被莫名其妙解雇。」

  「可是……」

  「或者我們可以用雙倍訓練作為交換,我可是很公平的。」

  「……」

  綱吉埋頭苦吃,以前所未有的認真態度解決完盤子裡的食物,又被家庭教師全程注視著喝完整杯牛奶。

  訓練是從體能體術方面作為基礎,加上少量咒語。

  Reborn對於他而言實在太高了。無論他如何躲避總是逃不脫獵人先生投下的陰影,狼狽地摔跤起身再摔跤再起身,有時也許還會飛出去。

  家庭教師先生多少有點慈悲,他至少還知道間斷地查看小孩有沒有傷及骨頭或是出現內傷,發現都沒有後就會把癱在地上小孩無情拎起來讓他繼續單方面挨揍。

  訓練活動當然不會這麼「單調」,像是Reborn單方面認為的與魔物嬉戲,還有享受魔法啟蒙的快樂。綱吉在差點被啃掉半個腦袋和半截手臂,並且因為還不熟練使用魔法手忙腳亂,不是一頭悶進水池裡,就是在天上亂飛,沒死倒也真是個奇跡。

  「……這樣真的能有用嗎……」

  「任何事情在沒有拼死去做之前是不能說這種話的,阿綱。」

  「……不不不,連惡魔都參與進來的事已經完全超綱了……」

  「至少對於活著這種事你還未盡力。」

  「……可顯然我殺不死格洛莉亞小姐。」

  「阿綱,你活著只是為了成為殺死惡魔的人嗎?小鬼,你做不成英雄,不要想太多。」

  他的家庭教師基於看到的小孩的資料和態度開水同他說些有的沒的。

  什麼拼死努力活著還包括吃飯不要挑食,不可以太賴床,學會表達自己的想法,可以退縮但也要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該上前。也不要因為別人起了個別致的外號,就那麼用力地去貼合,到不如把力氣省下來讓他的笨腦袋變聰明。

  綱吉聽的似懂非懂。

  他只能明白Reborn來的第二天他就擁有了適合自己身高的椅子。

  ——記住,我不會幫你第二次。下次自己來。

  他的家庭教師如是道。

  4.

  夜深了,綱吉當然在熟睡。

  Reborn向九代目彙報完訓練情況在花園的水池旁停下,吹著舒適的夜風點燃一支煙。

  橘紅色的火花要燃盡的時候,他對著沒有任何聲響的後方開槍轉身。

  月亮的冷光如同惡魔的心髒,而那心髒此刻等待陰影裡的人露出真面目,它本只能容得下一個人的身影。

  Reborn轉過身,背部,肩膀,接著是鬢角和耳廓,再然後是他的整張臉終於投映到惡魔的心髒上。格洛莉亞忽然閉上眼微微一笑,准備抬起的手背在身後,展開一面黑翼向他靠近,羽毛撫過Reborn的臉。

  「難得有人能發現我,不愧是世界第一的獵人先生,我該好好贊揚你,Reborn。」

  「多謝誇獎,你躲子彈躲得很漂亮,格洛莉亞。」

  Reborn知道他不是靠著什麼獵人的直覺和戰鬥經驗發現格洛莉亞出現的——他的「整個人」對她的出現作出一種不需要延遲和猶豫的反應。

  以及,不知道是惡魔的實力太過強勁還是如何,他的子彈威力源於身體中的力量延伸,它衝向格洛莉亞,一個死物卻像擁有生命般出於本能地和她擦過未能擊中。

  Reborn稍微退後一點陷入思考。

  「看來是我失禮了,格洛莉亞小姐。」Reborn決定做個試驗。

  很難分得清她的頭發和月色的區別。她是個惡魔,但總覺得她的出生可能是怕人們沒機會近距離觸摸皎潔的月光或是極端的紅月。

  他們互為極端的眼睛變成映照彼此的鏡子,鏡子在風裡和流水聲中融化,融掉的一切開始相痛,或許這是他們的身體,內部器官也要融化的前兆,最後的結果是彙聚在一起永遠纏繞吞噬。

  Reborn把子彈托在掌心,抓住格洛莉亞的手隔著子彈同他的手掌相貼,而後低頭親吻她的指尖。

  「……」……沒有反應。

  「所以這就是殺死了許多惡魔的子彈?還以為多可怕呢。」她從Reborn的掌心裡撿起它觀看。

  「或許你這麼想只是因為它沒有貫穿你的身體,格洛莉亞。」Reborn有些危險地眯起眼。

  黑色翅膀再次推著獵人向前。惡魔微笑著露出沒有任何防御的胸口,蹭上那危險斃命的槍口。

  「那麼就開槍吧,Reborn,這本來就是你該做的事。」

  羽翼在有一下沒一下地撫過獵人的後頸和耳朵。Reborn握住她的腰讓人前貼,槍口幾乎要壓斷惡魔胸口的骨頭。

  「就我的經驗而已,心髒不一定是惡魔的弱點,親愛的。」

  Reborn的槍抵在她心口,順著上滑略過突出的鎖骨,似乎很容易折斷的光潔的脖子,沿著下顎摩挲過她嘴角微微上揚的嘴唇,而後用槍口奪去她一只眼睛的視線。

  「可如果你得到了惡魔的心,也就方便輕而易舉地殺死他們,不是嗎?」格洛莉亞用指尖點了點獵人的胸口。

  「好小姐,據我所知惡魔沒有『心』。」

  「看來我是騙不了你了。」

  Reborn意識到她並不介意自己開槍。通常這意味著眼前的惡魔實力強大,看出他無法殺死自己於是怎麼樣都無所謂。但獵人先生很矛盾地替惡魔著想起來,比如他覺得格洛莉亞可能真的不介意被他殺死。或者說……她在求死。

  這怎麼可能。

  「所以,彭格列等了一百多年的宿敵惡魔是突然想起來自己應該先殺死這裡的所有人,而不是放回阿綱讓他去找一個不知道在哪兒的人嗎?」

  「惡魔活了太久會感到無聊的,先生,我不介意用那個孩子打發時間,等他找到詛咒我的另一個人再殺死你們也不遲。」

  「為什麼不把阿綱留在身邊,那樣更方便。你不擔心他真的會成為殺死你的人嗎?」

  「他做不到的,連你也不行。」

  Reborn總覺得她在說的是「我很期待你們殺死我喲」。

  「所以你來做什麼?」

  「無聊得很,看看小孩訓練到什麼地步了。當然,這些努力最終都沒意義。我會再來的,期待你下次反應更快點,獵人先生。」

  惡魔在火焰裡消失不見。

  Reborn看著自己的槍在心中得到了不可思議的答案。

  她如果真的會繼續出現倒是個好事,有些事情……還要驗證。


第一百一十三章 真實與謊言

  ——人們以為裝作玩笑著說謊就能遮掩真情的痛苦

  「我再說一遍,你沒有資格管彭格列的事——那家伙呢?」

  「不要做過多的反抗,你罪無可恕——也不要使用綁架人質這種低智行為,雖然大多數人類在此類情況下似乎都會這麼做就是了。」

  炎真被斯佩多挾持在手上。阿瑪蘭妲覺得剪不好瞄准,於是把火焰集中在自己的指尖打算一擊必殺——雖然第一殺手此時還是沒有退開時刻打算妨礙她。

  「……不,等等!你這樣的話,朱利也會被一起殺死的!停手!」炎真在斯佩多手上劇烈掙扎,他急切地看著阿瑪蘭妲勸她想點別的辦法。

  阿瑪蘭妲忍不住冷哼。

  ……死孩子,我可是打算把除你之外的其余人全部處理掉好讓這次的事件不要發展到最糟糕的地步。

  果然,我還是不贊同當年的彭格列一世和西蒙一世立下那個約定——他們都高估了自己的後代,而且高估得過分了。

  「不等。」

  一束光線繞開Reborn筆直地向前,輕微灼傷他的手臂和臉側,鎖定了終點位置的二人。殺手的子彈隨後發出進行夾擊攔截,但顯然那樣程度的力量並不能與光線抗衡。

  攻擊彈開子彈不可阻擋地向前疾奔,在中途分支,一支看起來很微弱的力量偏離原本的道路斜斜飛去,先一步擊中炎真的身體讓他失去意識向下滑落摔飛到一邊,不能馬上被斯佩多重新利用好給他作為擋箭牌。

  勝負已分。

  ——一抹黑煙。

  「……什麼?」

  阿瑪蘭妲當即皺眉,打出更快更凶狠的第二擊。不是為了補刀,而是為了攔下她自己的第一擊。兩道攻擊最終都落在一旁的牆上,碎屑滿天飛,附近被波及的人們抱著頭慌亂躲閃。

  本該站在綱吉身邊的庫洛姆不知為何使用了她從前沒有的幻術能力一瞬間橫在斯佩多和攻擊之前,打算用自己抵消這致命的力量。

  她出現的突然又離得太近,肩膀被削掉一塊肉但臉上看不出痛感。她的眼睛並沒有和眾人對視,沒人清楚她在看著什麼方向,迷茫無知地緊抓著手裡的三叉戟。

  「……是扮成加藤朱利的時候一直暗中對庫洛姆施加精神控制了嗎?——退後阿綱,現在不是衝動的時候。」Reborn一把扣住神情激動的小孩的手臂,把人扯回自己身邊,「那麼,阿瑪蘭妲,你應該能解那個孩子的控制?」

  「能,不過看樣子她自己不願意給我這個機會。」阿瑪蘭妲眯起眼。

  精神控制,是這個該死的家伙能用的招數。

  以防萬一,阿瑪蘭妲打了個手勢,一圈火焰抱住昏迷的炎真把人送到眾人身邊,扔給綱吉照看。

  庫洛姆全身變得僵硬,除了雙手因為舉起武器而在移動。她把三叉戟的尖端對准脖子。

  「……按這種情況,六道骸會在她遇險的時候現身。如果六道骸出現,想必也能解除控制?」殺手再次對她提問。

  「也能。但很遺憾,六道骸來不了。」

  「……為什麼?阿瑪蘭妲,你沒必要連這個都要限制。」

  「斯佩多是特殊的存在,逃跑是很容易的。所以,任何使用幻術的人都不可能越過外部的結界,包括六道骸。」

  「……」雖然是為了困住斯佩多而設,但反過來卻被利用了嗎?

  「沒辦法,我會感謝這孩子的犧牲,是她運氣太差了,救不了。」

  阿瑪蘭妲打出第三道攻擊,不打算避開庫洛姆,哪怕綱吉抓住她的手臂用力搖晃。

  ……不打中心髒和頭部,再把白蘭傳過來——剛剛感覺到他找上了山本,似乎治療效果還不錯,用我輔助救活還是沒問題的。

  「唔!」

  三叉戟從庫洛姆手裡脫落,她痛苦地捂住胸口隨即倒地不起。——她的腹部在快速凹陷,先前見過這一場景的眾人知道那意味著什麼。

  斯佩多對她使用內部的幻術隔絕,奪走了支撐她內髒生長的力量,並迅速把瀕死的小孩抓起來立在面前。

  ……嘖。

  「瑪蒙。」Reborn看向身後的瓦利亞。

  「……別催我,Reborn,你真的能理解在我們面前的是什麼怪物嗎?……那個什麼阿瑪蘭妲,你不能嗎?」

  「我又不是幻術師。維護者可不幫人修復器官,就連格洛莉亞都沒有這種待遇。」

  「……」

  阿瑪蘭妲嘆了口氣。沒辦法,姑且相信六道骸有點防御能力能在我的攻擊下留一口氣給人治療。

  她稍微減弱了自己設下的隔絕。

  庫洛姆以及失去意識眼皮垂下。她的手從胸口下滑,呼吸正在減緩。

  哪怕離她最近的斯佩多都聽不見她喘氣的聲音。

  ——這次是黑霧。

  六道骸從中如往常一般現身,不等煙霧散去已經揮起三叉戟後刺斯佩多。阿瑪蘭妲也不等他從目標身邊閃開,調大攻擊,撕扯著空間連片地碾過去。

  小孩們受不住這聲讓心髒和神經震得發痛的轟鳴,全部捂著腦袋齊齊蹲下。

  「……庫洛姆和六道骸……他們還活著嗎?」綱吉想要上前但被自己的家庭教師又一次抓回身邊。

  煙霧裡傳來男性的咳嗽聲——聽聲音是六道骸。

  「……哼,這位偉大的維護者,世界的神明果然是打著博愛的名頭但是全都是偽善者的惡心生物。你好像是打算讓我和那個黑手黨一起死掉?」六道骸拍拍身上的火星,搖搖晃晃從灰塵彌漫裡走來,看起來傷不致死但也不輕。

  「恭喜你還能活下來。」阿瑪蘭妲淡淡地做了評價。

  「……」雖然話是這麼說……我的錯覺嗎?她的確沒用上全力。如果是格洛莉亞的話……大概會把我一起打死。

  「你該回去了,庫洛姆不會有事的——阿爾克巴雷諾,注意你的眼神,說起來如果不是你們這些人妨礙我,斯佩多已經被我殺死很久才對。真是麻煩。」

  「……」

  ……戴蒙·斯佩多已經瘋狂到這種地步。

  阿瑪蘭妲向那片廢墟走近。

  直到攻擊擊中的那一刻她都能感覺到斯佩多的存在,甚至是打中之後也能感覺到他在一點點消散。現場也沒有他的氣息了。

  ……還以為,他聽了Reborn那番話多少能清醒一點,雖然他對西蒙所做的一切無法被原諒到底是要死的。

  或許,正是因為別人提起「格洛莉亞·希爾達·艾芙裡特」才使他徹底發了瘋。本來他……是因為彭格列守護神不在所以打算自己又接手彭格列吧。

  一百多年了,他還是要對西蒙家族出手。

  你是有多恨啊,恨「格洛莉亞」代表的這個存在,戴蒙。你不死不休地恨到這種地步,最後……還是死在了她的手上。

  多麼可笑啊,戴蒙。

  ……哈,你真是活該。

  ……活該如此,該死的混蛋。

  阿瑪蘭妲垂眸去看眼前的地面,去看沒燒完的火焰,去想像那個人在火焰裡的眼神。

  她的大腦裡正把百年前艾蓮娜死前的神情,艾蓮娜死時斯佩多的神情融合在一起。

  這個人原本不是這樣的。但從那一天起……他就瘋了。

  自作孽不可活——雖然,是另一個人造成了他自掘墳墓,又不得好死。所以,因為一個罪人把另一個人也變成罪人,那麼或許真該彼此殘殺。

  「嗯,果然強行出來太勉強了,更別提濫用快要不屬於我的力量。嗯,比之前預想的死亡時間提早了一點,雖然本來也快死了。……是難得的好事啊。」

  阿瑪蘭妲微微閉眼,轉回那張冷淡的臉後調頭靠近炎真的家族成員。他們要死掉才能收拾完這個爛攤子,否則雙方家族就要被迫決一死戰了。

  就讓他們像第一代那樣假死,然後徹底隱居。

  阿瑪蘭妲在手上凝聚力量,准備先過個樣子。

  ——鎖鏈聲。

  阿瑪蘭妲瞳孔一縮。

  「……你來干什麼?我以為我們早就達成共識按照我的方法處理這次的事件。」

  是百慕達和其余復仇者。

  「突發情況,阿瑪蘭妲——六道骸越獄了。」

  「……所以和我有什麼關系?你們去抓回去不就好了。」

  等等?這種時候越獄……不對,六道骸的意識都還在這裡!

  所有人看向此刻借由庫洛姆得以現身的六道骸本人。他還沒有回去。

  「……很遺憾,維護者,我沒辦法回去了。有其他人……奪走了我的身體。」

  現下的狀況只有一種可能。

  ——戴蒙·斯佩多。

  這怎麼可能?我明明殺了他!

  「果然讓你出現還是太勉強,畢竟掙脫機制的束縛都花去了你太多的時間,不然也不至於趕不上阻止那個人對兩個家族下手。你的機能恢復不完全,打開結界的那一刻被幻術欺騙了吧,大概。他把自己的意識恐怕分成了兩部分,鑽了六道骸不在的空檔搶先回到那個身體裡。」

  「……」

  「不過,他能解析你的火焰還真是不賴。不愧是用歪門邪道活到現在的人。」

  「……他當然能解析。教會這個火焰使用者辨別幻術的家伙當然會留一手以防萬一。」

  「那麼,你知道你不能插手了,對吧——算了,既然你現在希望別人叫你阿瑪蘭妲——退開吧,阿瑪蘭妲,你管不了的,我替你感到遺憾,」百慕達搖搖頭,「伽卡菲斯居然也沒提醒你注意你的能力殘缺。」

  「他怎麼會管,想什麼呢。——沒得商量?」

  「沒有。他要過來了,你讓開吧。」

  「……西蒙家族是受害者。彭格列也是。」阿瑪蘭妲一點點挪開步子,被迫站在了百慕達身後,一字一句擠出單個字節。

  「別折騰了,你好不容易就快要如願死去,何必給自己找不快,安心等死比較好。既然當年的西蒙一世和彭格列一世如此盲目地相信自己的後代,你就替他們看看這些看起來沒什麼用的小鬼搞得出什麼花樣吧。——往後退。」百慕達難得同情地看她一眼。

  嗯,真是交友不慎啊。

  百慕達弄醒了西蒙家族的成員。

  他看了看雙方家族,又望著外面的天空。

  「一世的子孫們——不管是科扎特還是Giotto的——恭喜你們,規則從現在開始改變。既然想要知道百年前和現在的真相,那就用你們的覺悟和生命來做賭注吧。當然,你們沒有拒絕的權利。阿瑪蘭妲,我相信你願意做個好裁判,所以,讓我們開始賭注?」

  「……開始。」


第一百一十四章 罪與罰(1)

  ——最悲傷的戰鬥開始了

  西西裡。艾蓮娜家族所在的莊園內部。

  「艾芙裡特家的小孩?你是指你總提起的跟在你身邊的那個小姑娘吧。」

  「她可不是跟在我身邊那麼簡單,戴蒙——在你出現之前,我就只有她這麼一個騎士。你們終於有機會可以互相認識一下了呢。」

  艾蓮娜走在他前面一兩步,想到這兒她特意轉身倒走,對著斯佩多微微一笑。她期待這二人碰面已經很久了。

  既然是艾蓮娜極力想讓自己見的朋友,斯佩多當然樂意——哪怕那位艾芙裡特首領的長女,也就是她這位年紀很小的騎士小姐在報紙上和人們的談論裡風評不好,很難相處。

  「啊,等很久了吧小格洛莉亞?看這邊!」

  斯佩多順著艾蓮娜的目光看去。

  看起來十一二歲的少女雙手背在身後稍微側了點身,一把黑曜石的手杖劍握在慣用的右手裡,尖端正好抵著地毯。斯佩多聽過她許多事跡,知道那是把鋒利過頭的武器。然而看到她本人之後,這孩子也挺直鋒利甚至超過她的劍。

  聽到艾蓮娜的聲音後,格洛莉亞·希爾達·艾芙裡特轉過身正面相對。

  ——每個第一次見到她的人肯定會有至少一個相同的想法,那就是不管是不是黑手黨,不會有人養的出那麼一雙眼睛。

  ……不可思議又很奇怪。

  那位騎士小姐用還算禮貌但依舊顯出點刻薄的目光快速打量過眼前同樣在對她進行研究的青年,看在艾蓮娜的面子上朝青年走近一步。

  「初次見面,我叫做格洛莉亞,戴蒙·斯佩多先生。」她有點不情願地伸出手。

  ……看來和傳聞裡差不多,是很難搞的小孩。要說不一樣的話……報紙上的敘述對於她而言,真是太普通了。

  「嗯,你好格洛莉亞,終於見面了。」他回握了。

  ……

  「彭格列一世和西蒙一世曾有著堅定深厚的友誼,看著你們這副樣子我實在覺得有趣。他們立下過雙方家族絕不會向另一方出手的誓言,一旦違反那麼失敗的一方就會受到嚴厲懲罰。你們已經沒有退路了,十代的各位。」

  「……失敗的一方?」殺手皺眉看向不再插手轉為裁判的「阿瑪蘭妲」,「意思是彭格列家族和西蒙家族要展開正式的對決,失敗者就是輸家?」

  「是這樣,你們要進行死鬥,輸掉的一方會永遠囚禁在復仇者監獄裡——永遠。在對決的過程裡,你們會親眼看到屬於過去的畫面,那個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麼也能知曉。」

  「規則差不多和她說的一樣,那麼,請你們好好准備,賭賭看到底是誰的子孫更加強大吧。」百慕達斜眼掃向「阿瑪蘭妲」,對方沉著臉扔給他一個陰冷的眼神,沒有再說一句話先一步離開了彭格列。

  復仇者們來的突然走得也很突然。他們沒有理會綱吉接下來的所有提問和反對,從黑霧和鎖鏈晃響中消失不見。

  「……等等,炎真,等等!一世們的事情一定有隱情的!連斯佩多也出現了,而且格洛莉亞小姐也說過當年的西蒙一世——」

  「那個人是彭格列的守護神吧?她說的可不算數。……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彭格列初代霧守會出現,但他的行為不就反映了彭格列的意志麼?……阿綱,我本來覺得我們是能成為朋友的。下一次見面,西蒙家族會將你們摧毀,做好准備吧。」

  他抿緊唇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綱吉,帶著半死不活的水野薰和其余人很快扭回頭跨出大門。

  「……Reborn,現在……該怎麼辦?」綱吉的目光掃過滿地狼藉,看著傷員被一批接著一批抬走,地上的血跡尚未干涸,還有同盟家族們猜疑的眼神,如堤壩潮水潰決般的無力感侵襲全身。

  「說服西蒙家族是不可能的,阿綱,而且我感覺……我們之間的恩怨並不是只是第一代的事。戰鬥已經不可避免,如果你真把古裡炎真當成來之不易的朋友,那麼就要自己努力創造一個談話的機會。復仇者們既然說過每輪決鬥之後會放出當年真相的一部分,那麼事實最終能解釋一切。」

  「……可是,輸家會被他們給——」

  「如果什麼都不做就真的永遠沒有改變的可能了。」

  「……嗯,我明白了。……還有,格洛莉亞小姐她——」

  綱吉的話戛然而止。他感到喉嚨一哽,實際上他也不清楚自己沒說完的話到底是什麼。他只是覺得如果談及那位不見的長輩就好像……她還能回來。

  但是,就連第一殺手那麼擅長控制情緒的人也無法遮掩漆黑眼睛裡的低沉,哪怕不願相信也不得不直視現實因而從心底開始發冷的無望。

  Reborn沒有接過他這句話。

  「……說起來,『罪』被他們搶走了……話說西蒙家族使用的到底是什麼力量?」綱吉意識到他說錯了話,於是慌張地岔開話題。

  「——真是狼狽啊,一世的子孫們。」

  回應綱吉的不是殺手。那個沉重緩慢的腳步伴隨一陣奇怪的叮當作響從後方過來了。

  ……雖然不禮貌,但是……他是妖怪嗎?

  綱吉有點難以置信地看著老的不成樣子,披著花樣怪異古老的披風,杵拐杖的老人停在眾人面前。

  「……塔爾博爺爺?您怎麼來了?」

  九代目示意自己沒事從守護者的防護裡走出。

  「……Reborn,這位是?」小孩小聲地詢問。

  「彭格列專有工匠,從一世起就存在了。」他來做什麼?

  「看你們的樣子,是和擁有淋過『罪』的大地戒指的西蒙家族交過手了?那也不怪你們對他們的能力百思不得其解——你們會很難贏,十代的小鬼們。」

  「……您是知道什麼嗎,大地戒指?那我們要怎麼應對?」

  「有罪當然有罰——守護神她沒提過嗎?有個東西一直在她身上,是她好幾個月前留給我保管的,後來那個孩子就再也沒回來,真是任性啊。」

  塔爾博在他隨身的袋子裡翻找,摸出一管容器相似度很高的血液。

  那是彭格列一世的血液,也就是與罪相對的『罰』。

  「如果要贏過西蒙家族就要讓彭格列指環脫胎換骨。這件事我可以做,如果你們願意相信我的話。」

  似乎沒有選擇的余地。

  西蒙家族擁有前所未見的強大力量,如果當時沒有那個什麼阿瑪蘭妲出現打斷了他們的攻擊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綱吉知道他們必須要贏。

  「……九代目,」

  「綱吉君,按你的想法去做。」

  「那個,塔爾博爺爺,就按您說的辦!」

  塔爾博擰開容器,從綱吉等人手上接過彭格列指環。

  這次的敵人是西蒙家族,作為替彭格列一世見證此後一切發展的人死亡後沒多久雙方家族就要互相殘殺。

  一世,你如果知道會作何感想?

  ……

  Timoteo派人調查了總部裡留存的有關彭格列與西蒙家族相關的資料,卻發現什麼都沒有——毫無疑問,有人暗中銷毀他們不留一點痕跡,而就現在而言,罪魁禍首當然是斯佩多。

  但所幸,西蒙一世私下寄給彭格列一世的信件被作為遺物放置在別的房間因此沒有被銷毀,留下了有關西蒙家族據點的信息——一座海島,而且離日本不遠。

  「這樣的話我們有足夠的時間調動人手。按照塔爾博爺爺的說法,離大地戒指徹底覺醒不到7天,必須要趕快行動,召集彭格列全員。」

  「九代目,」綱吉突然站起,看上去是下了很大決心,Reborn當然也沒打算阻攔他,「請讓我一個人前去應戰。」

  「什麼?」

  「我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不過這並不是彭格列與西蒙家族的鬥爭。受到傷害的山本和庫洛姆對於我而言是重要的同伴,我是為了朋友而戰!」

  「不愧是十代目,就算如此,我也會陪您一起去的!」

  「嗯,說的很不錯,沢田,我想我也很有資格一起去——以朋友的身份!」

  「光靠你們幾個……」

  「沢田,你在說胡話嗎?你到底知不知道這是黑手黨之間的大戰?」

  「不是的,斯庫瓦羅,」綱吉面對怒吼的斯庫瓦羅幾乎立刻反懟回去,「我的朋友需要一個公道,而且……炎真的狀況也很特殊,我覺得他和我很像,不願意犧牲太多人,大概只想打敗我……我就是為了朋友們才參戰的!」

  「好了,都給我安靜。既然繼承儀式中斷,那麼彭格列的指揮權還在我這個第九代首領身上,」九代目此刻也已經起身,場上迅速恢復安靜,「我宣布,討伐西蒙家族的事就交給第十代家族負責,而Reborn必須要同行——我希望你在過程中不要動手,Reborn。你知道她在的話也不會讓你上場的。」

  「……我知道。」

  「誒?等等,九代目,Reborn不能出手的話為什麼要他去啊?到底——」

  「我說完了,准備好船只,我們盡快出發。」

  綱吉君,或許炎真君和你很像,但你們有個絕對的不同。希望在這場特殊的戰鬥裡,你真的能發現並理解吧。

  ……

  准備時間並不充裕。

  綱吉匆匆回了趟家,意外發現這個時代的正一留給他的信件。他在信裡提到的斯帕納寄來的裝備也在箱子裡找到,是綱吉在未來必備的特殊隱形眼鏡和頭罩式耳機。

  次日,他們和九代目等人乘船趕往,綱吉等人中途坐小船成功登上那片傳聞裡西蒙家族的聖地。

  而此時,海島的山岩之上,前一天已經等在這裡的「阿瑪蘭妲」立在最高處眺望遠處炎真等人的身影,轉而又望向還沒有動靜的海面。

  「好一場鬧劇啊,你的那位幻術朋友真是能力非凡。你不贊揚他一下嗎?」

  「……滾。」格洛莉亞並不轉身去看伽卡菲斯,她持續沉默地捏緊了手杖。

  「他的確是恨你,既要報復彭格列,又要報復你。不得不說,他做得很成功。雖然對於我而言你和他都是可悲的人。」

  「……你既然明白他做的一切,那就知道西蒙家族有錯但懲罰不一定要到那種地步,彭格列也是。」

  「不要用一臉『我怎麼樣都沒關系干脆把他們的問題算在我頭上好了』的表情——說起來,我真的要叫你『阿瑪蘭妲』?嚴格意義上,阿瑪蘭妲不算徹底死了,她的意識體還存在於阿爾克巴雷諾的體制,你盜用自己祖先的名字可不太好,格洛莉亞。」

  「阿瑪蘭妲」,也就是貨真價實的格洛莉亞終於稍微偏過頭斜看他一眼,嫌這人聒噪。

  「我能理解你和彭格列一世的深情厚誼,」伽卡菲斯取下他的高筒帽拍拍灰,又摘下有點礙事的西洋跳棋面具,「但是,就算柯扎特是一世在意掛念的摯友,你因為一世所以對柯扎特也願意庇護——但是,這已經是西蒙家族第十代,不管又如何?你和西蒙一世……嚴格意義上甚至不是朋友,你們連熟人都不算。」

  是啊,我們並不是朋友呢。

  當年的我……以為自己謀劃的一切能讓我在獲得那個本該得到的壞結局之後,至少能讓我身邊的人安穩。那個時候的戴蒙總是格格不入嘲笑一個黑手黨首領太過天真,我知道他是在勸我放棄的。

  他的確是對的,我從一開始就犯了錯,所以後面發生的一切……是活該而已,我這樣的人原本不得好死也沒什麼。

  但是,羅莎,Reborn,艾蓮娜,戴蒙,甚至連柯扎特和Giotto……他們不該遭遇那些事情。柯扎特則是完全受了牽連,如果不是艾蓮娜因為救我這個根本不需要被救的人而死,讓戴蒙失去了理智,他怎麼做得出那些該讓他下地獄的事!那家伙是個無可救藥的混蛋,該死的陰暗男,但他……原本也沒有惡劣到那種地步,這一點我是知道的。

  格洛莉亞微微閉眼。是她沒能發現斯佩多還活在世上,以為他晚年的時候已經學會放下,才讓那個人懷著越來越深重的恨意和不甘活到現在又再一次傷害西蒙家族。

  該死的人活了百年,不該死的人卻早逝,所以他那麼恨我,而恨意讓他分不清對錯。西蒙家族又因為同樣的人而被牽連了。

  「柯扎特他,是個很好很好的人。是我……對不起他,不管是當年還是現在。」

  回憶總是難以褪色。

  她很容易想到初次見到西蒙一世的時候。柯扎特並不會在一個固定的地方待太久,至少在找到那片聖地之前是這樣。所以,那完全是一場偶遇。

  原本是為了調查家族底盤下的突發緊急狀況的格洛莉亞前往那不勒斯的某個小鎮,等她終於把爛攤子收拾個大概給自己點喘息時間在街上閑逛的時候,看到紅發的青年人悄悄把自己的錢袋「落在」貧苦人家的倉庫裡爾後迅速離開。

  她覺得這個場景很眼熟——一世也會做類似的事情,他還提起過一位年少時便結識的志同道合的朋友也是如此。

  那個朋友也是紅頭發。她又聽見那個人身邊的同伴叫他「柯扎特」。

  一模一樣的名字,不可能這麼巧。

  格洛莉亞眼尖地瞥見疑似扒手慣犯的小年輕正在偽裝著接近柯扎特,於是立刻出聲提醒:「前面那位先生,請小心小偷!」

  西蒙一世微微一愣,回頭的空檔受了驚的小偷只是被他擊麻一只手臂,一個踉蹌狼狽地抽出刀往前跑,衝著聚過來的人裡唯一的女性格洛莉亞而來,然後毫不意外被一腳旋踢踹中腦袋,倒地後不省人事。

  「真是相當漂亮的身手,小姐——感謝您的提醒,話說您有受傷嗎?」柯扎特小跑著過來,對著她微微鞠躬行禮。兩人為了不擋住過路人都很有默契地退到路邊往前走。

  「多謝關心,我沒事。恕我冒昧,請問您……是柯扎特·西蒙先生嗎?」

  青年顯出點驚訝,他盯著格洛莉亞的臉作出認真回想思考的模樣,最終帶著歉意開口:「失禮了,這位小姐。如果我們的確見過但我想不起你是誰那麼我很抱歉,所以您是?」

  格洛莉亞笑了笑對他提裙行禮:「不,您沒有問題,我們是托了某個人的福第一次見上面——您好,我叫做格洛莉亞·希爾達·艾芙裡特,西蒙先生。」

  她聽見柯扎特身邊的人盡可能小聲且嚴肅地說了句「是那個艾芙裡特」。

  啊,不太妙,雖然我的風評已經無可挽救而且我也不打算挽救,但真要和人正經聊天的話……是個很大的阻礙。

  「雖然我想您是位不普通的小姐,但看來遠不止如此。我碰到了很優秀的人物——在快要離開這座鎮子前,看來運氣不錯。很高興認識你,格洛莉亞小姐。」西蒙一世對著她伸出手,臉上的笑容絕不虛假。

  是年輕得過頭的那位首領。真是辛苦啊,這孩子今年也就17,8歲,看樣子剛結束什麼事務。

  「這不好說啊,西蒙先生,說不定我接近您是個陰謀。」她把扇子換到左手好用右手回握。

  「你不是的,格洛莉亞小姐,你剛才沒閃開。」

  「因為我的能力完全能處理這種事。」

  「不,是因為你身後有對剛出花店的姐妹,我看見你回頭了,格洛莉亞小姐。」或許知道她年紀不大,柯扎特覺得格洛莉亞的玩笑話有點小孩子氣所以微妙得覺得有些想笑但還是給了未成年小孩面子忍住了。

  「……西蒙先生,我發現你比Giotto要伶牙俐齒一點,當然,不是討厭的那種。」

  西蒙一世忍不住笑起來,發出輕笑的爽朗聲音。

  原來Giotto說不過她嗎?嗯,這孩子看上去本來也很聰明討喜,伶牙俐齒應該去形容她。

  「如果有所冒犯我很抱歉,我只是覺得格洛莉亞小姐你是什麼樣子就是什麼樣子而已。所以,那位說不過你的我們共同的朋友最近怎麼樣?」

  賣花人唱著歌從他們身邊飄過,吆喝賣水果的聲音也環在頭頂,從窗台垂下的花枝和綠藤如同柔紗飛揚在半空。來自不遠處海岬邊海鷗的悠長鳴叫也穿進街道,不知道演著什麼樣的交響曲。

  「……」

  格洛莉亞安靜了很久,伽卡菲斯看她久久垂頭不說話也無聲無息地離開。

  爾後炎真等人先一步出現,過了差不多半天的時間綱吉等人所在的船只也出現在海面。

  雙方在海島上見面了。

  「……真是鬧劇啊,Giotto,柯扎特。」

  格洛莉亞在雙方家族從單純的眼神對戰演變成□□搏鬥之前從空中現身,橫在綱吉和炎真之間。

  「請你們不要擅自開戰,違反規則的後果將會全部由你們自己承擔。」

  「……」

  「……」

  「這場西蒙家族……和彭格列家族的決鬥判定輸贏的標准是榮耀。被打倒後失去榮耀的一方將會被復仇者帶走。就是這樣,你們輪流開戰。」

  炎真最後看了一眼綱吉,示意他們自己找來,帶著家族成員向深處走去。

  綱吉和同伴們長途跋涉,再目之所及除了單調的岩石高山,以及貧瘠土地之後,他們終於看見了長勢旺盛,蔥郁蓬勃的大片綠植。

  ——等在那片綠色裡的人,是青葉紅葉。


第一百一十五章 錨

  ——練筆

  (哨兵R?向導格姐,是之前深夜腦嗨的產物,很短,只是轉瞬而過的靈感)

  1.

  戶外的環境當然是惡劣的。

  但和那個人失控之下精神力朝外肆意侵入,隨時都會無條件無差別攻擊的周身環境對比之下竟然也和煦日和風那樣的天氣沒差別了。

  可樂尼諾的視力很好,無論白天黑夜,無論環境惡劣與否,顯然是出類拔萃的那種。哨兵們的五感其實都很好,尤其是彩虹之子們,他們七人是最特別的。此刻能見度很差,他有些分不清空氣裡是黃沙還是黃霧,風聲落在耳朵裡幾乎尖利凄厲地令人耳膜作痛——他當然戴著防護裝備和對講機,即便如此風依舊能進入,甚至於拉爾米爾奇的聲音也聽不太清。

  戰鬥之後廢墟的殘骸碎片正在已經能夠傷人的風裡胡亂地飄,那些東西撞在他和同伴們的身上發出駭人的聲響,他的皮膚沒有直接受擊但依然有輕微的痛感。

  嘖。

  「說實話,我一點都不想過去。」沢田家光在凶狠地抽煙,這樣能使他的煩躁和不安盡可能發泄在煙嘴和很快就會被沙霧帶走吞噬的白煙裡。

  「……在她沒來之前本來不該有任何人靠近的。但是,把那家伙一個人就這麼丟在那兒,我覺得不太好,家光。風,你怎麼樣?」

  「多謝關心,可樂尼諾,我沒事——就目前和他的距離而言。格洛莉亞什麼時候能趕回來?」

  「不好說,她本來就是因為另一邊的哨兵突發事件沒人處理得了才舍得離開的,哪怕效率再高也和這裡有些距離。……拉爾,我們可以繼續前進吧?」

  「10米,先前進10米試試看。我再聲明一次,你們面前的人因為敵方的特殊儀器出現了難得的失控,他的精神屏障岌岌可危,所有人必須高度注意。明白了?」

  「收到。」

  嘖。

  家光等人晃了晃腦袋。

  他們還看不清對方的身影,即便是這樣的距離已經開始受到他的精神影響了。很容易就能聯想到他常用的槍這一武器,那些從槍口裡鑽出的子彈彈無虛發——他們的神經此刻如同被相對弱化的子彈擊中,接人連三,余痛難消。

  如果等不到格洛莉亞趕來,三人打算強制制伏這位失控的同伴,依靠彭格列研制出的對付此類情況特有藥物。目前最可靠的方法是遠程狙擊注射。

  這一向擁有極高成功率,如果他們打算注射的對像不是第一殺手就好了。他怎麼可能會被人用子彈打中?

  「……能看見他了。」風突然開口。

  那個人歪斜地靠在岩石上,沒有握槍的手放進西裝褲側邊的口袋裡。他尚有點余力握住自己的武器,手指輕輕撥弄著板機,不知道算不算一個警告。

  Reborn看上去還能稱之為從容,哪怕他那可怕的精神力泛濫成災,不受束縛地滲入周圍可見和不可見的一切生物和非生物。

  「家光。」他出聲了,沒有顫抖的感覺,但比平常沙啞。

  「……這是我的失誤,老朋友,抱歉,我們要強行帶走你。」家光對著他舉槍。……該死,這個距離不夠。

  「是嗎?可樂尼諾,風,你們覺得是那個子彈先擊中我還是你們的精神屏障先一步崩潰,或者我此刻的自動防御與反擊先清除外界威脅?」

  2.

  三人再次向前,無視了對講機裡拉爾發怒般的警告。

  沢田家光覺得很是反胃,痛到沒知覺後又開始眩暈。

  其他二人也差不多。

  但他們都盡力了,根本不該有格洛莉亞之外的任何人靠近殺手才對。

  槍響了。

  許多聲密集的槍聲在拉爾的對講機裡聒噪作響。不知道是生理作用還是心理作用,她明明在安全地帶的帳篷裡卻還是感到頭痛。

  ……果然沒有擊中,真是意料之中。這個決定根本就是錯誤的,而且,她回來後要是知道這個應對措施肯定會發火。絕對會。

  嗯?被擦傷了?那個Reborn被子彈擦傷了?

  「……家光,退後,馬上退後,那個人的精神屏障已經完全消失,再多一點外界的壓力都是一種極致的折磨,他的身體——」

  「意思是現在我能夠擊中他,對吧?先廢掉他的行動能力然後注射藥物是完全可能的。」

  「……我勸你別這麼做。」

  家光第二次無視了拉爾真心實意的警告。他收起槍,轉而點燃自己的火焰。可樂尼諾和風意識到問題不對時已經來不及阻止,他們被橘紅色的刺目光芒向後逼退,看著那個愈發巨大的光球仍在膨脹,而目標是身體精神雙重崩壞的第一殺手。

  「……風,是我的錯覺嗎?」

  「……那種精神上的入侵和壓迫感好像減輕了。你也是?」

  兩人很有默契地轉過頭進行大範圍搜索。

  沒有,沒有別的人出現。

  ——那就對了。

  3.

  向導對哨兵的精神覆蓋與安撫可以比作投下的光束。

  但那個人,是太陽本身,而不是幾束光線或者一片陽光而已。

  無形的太陽正將金紅色的暖流如同河水般湧來,他們吞沒凌厲的風,截斷濃霧和黃沙,穿透空中的殘骸,以不可抵擋的勢頭填滿空氣。

  來人一定是心情糟糕至極,因為她沒有煙癮卻在抽煙。她揮手打散家光的火焰就和呼出一口煙霧那樣隨意散漫。

  然後,她抬起左腳崩得筆直向前橫掃,可樂尼諾覺得那和她腰上鋒利的長劍簡直沒什麼區別。家光痛呼一聲被她一腳砍中膝彎,狼狽地瞬間撲倒在地,啃了滿嘴沙子石粒。

  「誰教的你。」她確定Reborn已經在恢復後才決定稍微停下。他們太過契合,哪怕格洛莉亞還未出現在殺手的視線裡調和就已經開始,而以他剛才的狀況自己這樣的精神力一下子完全靠近就算是向導也會對他造成傷害的。

  「……日安,格洛莉亞小姐。」格洛莉亞那一腳下得很重,門外顧問的腿居然沒有斷成兩節倒也從奇怪的方面證明他是個異常優秀的哨兵。

  「有什麼可安的——我在問你話,沢田家光。」

  「……是我的失誤,我對敵人的判斷有些偏差。至於剛才的措施……」

  「明天早上之前我要看到你對這次任務,對相關人物應對情況,以及門外顧問工作反思的三份報告——沒你們什麼事,不走嗎?」

  門外顧問捂住他因為精神受損加上臉部著地後一起作用下流血的鼻子,相當郁悶地和除他之外都被格洛莉亞出手治療的兩位阿爾克巴雷諾動作利落地撤出。

  ……不,這個人根本沒善良到會主動治療Reborn之外的人,單純是她那過強的精神不受控外溢。沒有我們的殺手先生在的話,其余人現在感覺到的可不是治療效果,而是更加反面的東西了……

  向導小姐還有點余下的悶氣,她把抱怨和不滿全部投進呼出的第二口煙霧,不緊不慢把控著速度向Reborn靠近。

  精神屏障重新構建,波動完全平穩的殺手先生微微眯起眼。他的向導給予的調和令他想到格洛莉亞環過他脖子的手臂,揉捏他耳廓和發梢的指尖,還有她柔順的長發如何落在二人貼合的身體上然後圈過Reborn的手臂。

  「你來晚了一點,我親愛的。」殺手有些疲憊,但他依舊故作輕松地靠著岩石,伸手勾過沒有反抗的格洛莉亞的,隨後放了一半的身體重心在剛才臉色陰沉,現在終於緩和的她身上。

  「我比飛還快地來到你面前,你怎麼還要抱怨?」她抬起夾著香煙的手,殺手很自然湊近用嘴接過,他們吐出漂亮煙圈的動作相似度極高。

  「我只是有些可惜你沒在我的傷口尚未復原時趕來,至少那樣我能扮成個病人。」

  「我看你好得很。」

  Reborn取下煙,空出一只手摩挲她的脖頸皮膚,而後順著上滑繞過而後臉側,停在她眼角。等到他指腹上的槍繭把人的眼角磨紅,才毫無歉意地去親吻安撫,壓下她的眼皮讓她不能睜開眼,獲得這麼點小樂趣後才去黏上格洛莉亞的嘴唇。

  格洛莉亞從善如流地回應,伸手下拉殺手的領帶。

  「離這裡還有些距離的時候你已經開始釋放,莉亞。」Reborn用雙手把她抱進懷裡。

  「是啊,因為我擔心你擔心得快死。滿意了嗎?」

  「你這次外出處理的是群體性事件,就算是你也不該多次承受高強度的調和,小玫瑰,你太隨意了。」

  「剛才還在失控的人還挺能說我呢。」

  「可是你把我治好了親愛的,那你呢?」

  Reborn動作很輕地揉按她的雙肩和後背,推著她更深地栽向自己。他把太陽軟化,把太陽收進身體。

  此前沒有人可以單獨接受格洛莉亞的精神力,而她過強的精神幾乎無意識同所有範圍內的人連接和共鳴。

  除了Reborn。他自控能力極高,精神屏障也很強大,但是一旦失控沒有別的向導能夠控制。

  她的入侵需要足夠的吞噬來抵消。

  她不會失控,但永恆的疲憊和空虛比疼痛更難熬。

  「走吧,以防萬一你還要做個精神疏導。」

  「而你也需要休息,莉亞。」

  「……所以你能不能別壓著我,既然很有精神傷也好了。你知道自己很高而且很重嗎?」

  他的確沒恢復完全,格洛莉亞環過殺手的腰讓他一只手搭在自己肩上還是撐著殺手一起往前走。

  「以及,我明天也要看見你的報告。」

  「莉亞,我的狀況你已經親眼所見,我相信這個世界上找不出第二個對我的精神和身體都了如指掌的人,尤其你對這二者可以隨時親自查看,不是嗎?」Reborn搭在她肩上的手轉而扣住她的肩頭往自己的方向拉進,讓她一頭撞向他的頸窩。

  格洛莉亞對他不入流的玩笑話也置之一笑。

  「你在賄賂我,Reborn。」

  「如果你不吃這套就算不上。可你不會拒絕我的,親愛的,不是嗎?」

  「哼,回家吧。」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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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罪與罰(2)

  ——恨唄誰恨的過你們倆損友

  百年前。艾芙裡特莊園內格洛莉亞的房間。

  「……斯佩多到底要做什麼呢?雖然一世也同意了他的方案,但我還是擔心。」艾蓮娜持續攪動杯子裡的紅茶,單手托腮表情糾結。

  「我覺得戴蒙是個很謹慎的人,我猜他大概率是先做了放誘餌的事,自己還做了騙局,說不定剛做完臥底什麼的。」翻看文件的格洛莉亞頭也不抬,不假思索脫口而出。……一世?不管多少次我都很疑惑,那種陰暗男也會被彭格列看中嗎,真奇怪。有點好奇彭格列一世是什麼樣的人物呢。

  「嗯,小格洛莉亞這麼說的話肯定就是那樣。」

  「……我只是瞎猜而已。」

  「可是你總是能猜對,斯佩多也是,每次我覺得你又在亂來的時候他也能說出你具體想干什麼。」

  ……真是個糟糕的消息。

  13歲的格洛莉亞不但被這些該死的文件折磨,也被艾蓮娜所說的這一巧合折磨著。

  「……又來了,為什麼你們不能好好相處?我介紹你們認識之前還覺得你們肯定能合得來……」

  想了想還是不打算瞪艾蓮娜一眼的格洛莉亞只能故作深沉地嘆氣。所以是哪裡來的依據覺得我和那種家伙能合得來?

  「……我不喜歡和他說話,很累,而且很煩。」

  「那你們就不要互戳痛處啊!不對,那能叫痛處嗎?為了今天衣服的顏色,說話的音調語氣,還有坐哪張椅子之類的事情吵架根本很不合理啊,我的小甜心。」艾蓮娜突然起身走到埋頭工作很久沒休息的格洛莉亞面前捧起她的臉迫使人停下了鋼筆。

  小孩輕輕地哼了一聲。我就是沒來由地討厭他,他也沒來由地討厭我。而被討厭的家伙猜中想法是這個世界上最糟糕的事之一!

  「……我討厭別人說我天真,他每次見到我都那麼說,天真的無可救藥或是愚蠢的無可救藥之類,煩死了。」

  「……那你也不要說他什麼明明和彭格列不是一類人就不要裝成那副樣子……你們倆都省省吧。」

  艾蓮娜覺得很惆悵,她實在想不通這二人所說的這些話的緣由,明明不管是誰都不是彼此形容的那樣,到底是什麼意思?

  「話說,你一直在這兒陪我沒關系嗎?很悶的,艾蓮娜。」我自己都覺得悶……

  「我要是走了的話你父親肯定又要進門和你吵架。而且,我覺得看你工作的認真樣子很好啊,很可愛呢親愛的。」她還是沒放開格洛莉亞的臉,還順手揉了兩把,格洛莉亞最終沒有反抗。

  「我去你們家的廚房給你做點心,怎麼樣?你要吃什麼?」

  「隨便吧,你做什麼我吃什麼。」

  「嗯,我們家格洛莉亞真好養活。唉,說起來後天就是你生日,但是那天我們家有事我不在西西裡。抱歉啊,親愛的。我明天出發所以今天來看看你。那提前祝你生日快樂,我們最好的小格洛莉亞今年起也要一直健康快樂——必須是一直哦。」

  格洛莉亞覺得好友似乎在很短的一瞬表情暗沉。她雙手握住格洛莉亞的手作出祈禱的樣子,最後也只是笑了笑。

  「沒事,我會讓斯佩多代我去參加你的生日會。」

  「……不必了。」

  ……

  這植物……不對勁。

  看起來與平日看見和養殖的綠植沒什麼區別,但隨風刮向綱吉等人的葉片顯出過於鋒利的觸感,他們輕易地割破皮膚,給原本從視覺上而言十分舒心的綠色染上點頗具威脅的殷紅,花園的場景頓時在眾人的沉默裡添上詭異。

  很快,偽裝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不像是自然界的風吹起而飛的枝葉翻卷著撕扯力道逐漸加大的氣流對著他們呼嘯而過,那和殺人的一切可怕凶器都沒有區別。

  「……」

  懸在半空的格洛莉亞周身有一圈不大的火焰來回流動,青葉紅葉的這些並不友善的「問候」最終消糜在跳躍飄飛的火星子裡。

  大地屬性裡的森之炎麼,我也是第一次見呢。……雖然是在這種該死的場合。

  「無論是誰,一旦破壞規則將會立刻被視作輸家迎來懲罰。青葉紅葉,還請你多加注意,畢竟我還沒有說決鬥開始。」她抓住已然越界靠近眼角位置的葉刃,隨意地把它彈向青葉的身體,他的火焰立刻暫時性熄滅。

  「……哼,決鬥?我一個人就可以解決所有彭格列的成員,我不介意他們一起上。」

  「不,我來當你的對手,」了平已經纏好手上的防滑繃帶,難得帶上一副低沉嚴肅的表情,他在思考自己想說的話,「紅葉,為什麼會這樣?我們都是具備拳擊手精神的人,我很確信這一點!而且,我們明明——」

  「請你不要開玩笑,」青葉忍不住皺眉冷笑,但又立刻略微低眉失去笑容,「……我不認為我們之間有什麼情誼,彭格列是我復仇的對像而已,一直被打壓被排擠的西蒙家族才不會和你們這種平日裡還能有閑情逸致去玩鬧娛樂的家伙一樣。我的拳頭……是活下去的手段。我剛才也說過了,你們可以一起上。」

  「不對,我們倆之間來一場光明正大的對決,那才是身為拳擊手該有的榮耀!」

  「好吧,那我就奉陪到底。要打的話就是生死對決,知道有任何一方倒下為止!這裡就是擂台,我們接受所有犯規行為。」

  被格洛莉亞解開封鎖重新燃起火焰的青葉紅葉用葉片築起鐵絲圍欄般的隔斷,做成一個簡易擂台,而喚出漢我流的了平也穿好裝備走進戰場。

  「哦?你打算一上場就要用那個極限Break?我沒記錯的話時間限制只有3分鐘,對吧?」

  綱吉等人立刻一愣:「……什麼?這種事情你怎麼——」那只有在未來使用過的招數,西蒙家族不可能知道的!

  「不要小看我們的情報。那是個現存於世,除了那位守護神之外最了解彭格列的人呢。……他也是比任何人都對彭格列感到失望的人。」

  青葉不需要說出名字,殺手和綱吉就明白了那位一點都不神秘的情報人員到底是誰。

  「不,大家不用擔心我。改良後的指環已經克服了這個限制。來吧,紅葉,我們該用拳頭一決高下了!」

  「……Reborn,」並沒有太放心的綱吉看向自己沉默的家庭教師。

  「怎麼了,」

  「……斯佩多,嗯……他真的那麼怨恨彭格列,還有,還有……格洛莉亞小姐嗎?」綱吉並不覺得生氣,他反而覺得無力。

  「這恐怕只有當事人能回答,阿綱。……如果他們還有機會見上面,如果……我們還能見到什麼也沒留下就消失不見的守護神小姐。」

  「……」綱吉轉頭去看此刻自稱為阿瑪蘭妲的格洛莉亞,對方從他身邊走過看上去一點都不想和他多言。

  「那麼,我宣布雙方的決鬥正式開始。」

  葉片狀的火焰環繞整個擂台不斷加速度移動,很快交叉著覆蓋了平的視線。他的耳邊一刻不停地響起令人麻痹不適的風聲和不明異動,讓人眼花繚亂的周身場景裡並沒有看到青葉的身影。

  「你看不到了嗎,了平!」

  凶狠且精准的直拳一擊錘向了平的鼻梁,不管是攻擊者還是受擊者都很清楚只是這一下他的鼻梁已經斷裂。

  青葉的動作很連貫,他沒有停下持續地命中攻擊。

  肩膀,手肘,腹部……葉片火焰提供了很好的防護和隱身效果,他們足夠迅速靈活,隨時變換時時為火焰使用者服務,對於第一次見識這類攻擊的人而言實在難以應付。

  青葉渾身上下一點擦傷都沒有的當下,了平已經傷痕累累。

  「怎麼了,了平?你可還不能倒下啊!」

  剛打完一套連擊的青葉卯足力氣再次衝上前。

  ……雖然可以用火焰解決你,但果然,我還是想要用拳鬥!

  「了平大哥!」

  「草皮頭!」

  伙伴們的焦急呼喊和命中了平格擋手臂的攻擊一起發出。

  「紅葉,讓你久等了。」

  青葉能感覺到真真切切命中對方的實感。

  而與此同時,一種他看不見的波動正在了平體內醞釀,蓄勢待發。

  巨大的光束和衝擊在青葉退後躲閃之前一口氣爆發而出,猝不及防的他被撞飛一段不短的距離,最後被砸落在地。

  「咳咳……你居然還有這種力氣。」

  「這就是我的全新力量,擋下敵人的攻擊來進行火焰補充。每受到一定打擊,我的臂鐲上就會有一盞燈點亮,剛才只是所有力量的30%而已!」

  「這聽起來很酷啊,大哥,感覺好厲害……」

  Reborn沒有做出評價。

  威力的確不錯。但是,必須要接下敵人的攻擊才能回復,對身體的要求有些太高了,了平必須要撐得住才行。

  「話別說的太早,你的身體已經受傷嚴重到不能穩當站立,在你的力量被完全點亮之前你就會死去的,了平。剛才的攻擊恐怕只能算得上最後夫人一擊了。」

  「不,我只是把自己的底牌亮給對方看,然後全力以赴,再光明正大的獲勝!這就是彭格列的晴守該有的拳擊。」

  「這樣就能贏嗎?」

  「當然,為了我的朋友們我絕不會輸!」

  了平第一次主動先發起攻擊。他直直往前穿過火焰的旋風和圍欄目標只有青葉。

  身體留下的攻擊記憶絕不會忘記,他逐漸能夠躲開青葉的攻擊而不是被動挨打或是僵硬地出拳。但是不知為何,那些躲閃看起來頗為驚險,他們和了平的皮膚擦過,多多少少有些傷口留下。

  「這樣半吊子的躲閃還是太危險了,草皮頭!」

  「不,我覺得他很有技巧,那應該是一種平衡,既能避免遭到直接的完全攻擊,又能通過被微弱的攻擊削到達成火焰獲取的條件。」

  火焰一個接一個點燃。

  了平第二次猝不及防打出上勾拳擊中青葉,對方遠遠飛出,眼鏡也不知去向。

  那一擊沒有留情,青葉的血和他逐漸散去的森之炎一起飛向了後邊,濺落在擂台之外的牆壁和草叢裡。

  綱吉和獄寺被那一拳的威力所震撼一時之間發不出聲音。

  所以,我們這就算贏了吧?!

  「……你會後悔的,了平,你已經失去了打敗我的唯一機會。」稍微擦擦嘴角的血跡,青葉從地上慢慢爬起。

  而此時,青葉的眼鏡剛好飛到藍波腳下,因為好奇而被他撿起戴在臉上。

  「誒?這個眼鏡戴上後完全一片漆黑嘛。」

  那才是青葉最後的武器,視力。森之炎讓他對萬事萬物的所有細節移動都能在視線內一一呈現,這當然也包括人的身體。他看得見血管神經,看得見細胞如何運作,正是因為這些龐大的信息才讓他不得不戴上特制的眼鏡減少壓力。

  綱吉等人對他的話半信半疑,直到他不假思索接連打中了平的薄弱處,讓他的骨頭折斷錯位最後搖晃著倒下如同被卸掉關節的提線木偶。

  「那家伙也太超格了吧?」

  「了平大哥小心!」

  青葉借著眼鏡的優勢不斷出拳,追著搖晃不穩的了平死死不放。綱吉等人眼睜睜看著足以撞破皮膚,震痛血管,打斷骨頭的拳頭密集地包圍看起來體力不支,渾身血污的同伴。

  「不能倒下啊,了平,你已經不行了嗎?快一點,了平,快點出手!」

  從被打的縫隙裡艱難格擋躲避的了平勉強對著青葉露出一個微笑:「……青葉,你為什麼那樣著急?」

  他在青葉發愣的間隙擦開直接的攻擊終於和他拉開距離爭取一些緩和恢復的時間。

  「……不要逃跑,了平,等等我!」大腦發脹,開始頭暈眼花的青葉依舊邁開步子揮舞著拳頭,靠著肌肉反應毫不猶豫地衝上前了。

  「……Reborn,好像哪裡不太對勁……」

  「青葉也快到極限了。擁有那樣的視力意識很方便,但是持續處理大量信息的話他是撐不住的。」

  體力和時間極限之間的比拼嗎?

  火焰翻飛和血污之下,綱吉其實看不太清他們之間的動作了。分不清誰在移動,誰的血飛濺或灑落,誰狼狽地摔倒後又立刻爬起。

  青葉早就在透支對那樣超強視力的承受能力,他血流不止。

  身體被當做拳擊袋反復捶打同樣血流不止的了平歪斜著站在他對面。

  「……了平,認輸吧。」

  「……紅葉,太啰嗦了,帶著你最強的拳頭向我衝過來。」

  青葉低頭皺眉。

  他是不能輸掉的。

  他想到從很小的時候都是孤身一人的同伴們與自己,想到早逝的親人,想到幾乎把人壓碎的嘲笑和歧視,他的腳步便後退不了半步。

  「……那麼,我就如你所願結束這場戰鬥吧,了平!」

  青葉的拳頭猛擊了平的腹部。

  是比之前都要強烈的實感。

  了平那具看不出一塊好皮,破爛重傷的身體依靠在他身上靜止不動,是堅韌的石頭或山頓在他眼前,似乎太陽的光芒正在熄滅。

  「……了平,怎麼了?」

  他感覺到了平抬起那只骨折錯位的手輕輕搭在他後背。

  「……抓到你了,紅葉。」

  真正的太陽在那一刻吞噬包裹了青葉。

  他在巨大溫暖但也強大凶狠的光忙裡受到了可怕的重擊。

  然而戰鬥還是沒能結束。

  受傷嚴重的二人已經開始翻白眼,他們甚至無法端正或是筆直走路,像是被什麼東西驅使的人偶機械搖搖晃晃同對方靠近,沒有思考地出拳踢腿。

  他們犧牲掉自己的身體,犧牲掉幾乎所有的意識,只留下心中堅持的榮耀,就那樣不顧死活地戰鬥。

  綱吉等人失去言語,他們只是瞪大眼睛微張著嘴去看他們的榮耀如何超越一切。

  不知過了多久,短暫回神的二人都忍不住笑了笑,他們最後一次拳頭相碰如同一個默契的擊掌,隨後二人全部倒地。

  「是笨蛋的話,就不要想著復仇這麼復雜困難的壞事了,青葉紅葉,果然是個蠢貨。了平……你真的很努力了,不能當面誇你還真是抱歉啊,小朋友。」

  格洛莉亞站到二人之間嘆了口氣。

  「現在可以給他們兩人治療了吧!」

  「彭格列十代目,退後,你不能干涉接下來發生的一切。」

  又是憑空出現的鎖鏈晃動聲。

  而這次,鎖鏈從空中的黑洞裡竄出,捆住沒有反抗之力的雙方參戰人員將他們拖入其中。

  「……這是在干什麼?!把大哥還給我!」神情激動的綱吉在衝向復仇者們之前被殺手攔下。

  「這兩人打成平局,所以他們都輸了,規則就是如此。」百慕達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便不再理會小孩們的抗議。

  格洛莉亞悄悄把自己的火焰扔向了平和青葉作為治療,同時思考結束後如果她殺了斯佩多能否因為打破規則承擔輸家的過錯。

  「……沢田……」了平努力睜開眼睛對綱吉艱難發聲。

  「……了平大哥!」

  「你那是什麼表情?我不後悔,我為自己的榮耀而戰所以我接受這個結局,你也要為自己的榮耀去戰鬥!」

  「可是我……我的榮耀是什麼我其實……」

  「沒關系的,沢田,我明白的,我很清楚你的榮耀,所以沒事的,去做就好!接下來……交給你們了……」

  了平消失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罪與罰(3)

  ——活不下去的她

  「你真的不要緊嗎,最近好像有很多幻術師來攻擊你,明明之前你為了幫D所受的傷還沒好呢。」一世看了眼坐在會議室圓桌旁邊的格洛莉亞,目光聚集在她用繃帶吊起來的左手和有些淤青傷痕的右眼。

  「只是擦破皮的小傷,不用擔心我,Primo。……而且,我不是去幫那家伙的,只是運氣不好路過所以被卷進戴蒙的事端裡,真是糟糕。」格洛莉亞從Giotto手上接過一杯還在冒熱氣的熱可可,喝了一口幅度很小地撇撇嘴,一旁忙著看報告的G騰出手把裝著糖塊和牛奶的兩個罐子推到她面前,於是她肉眼可見地眉毛上挑顯出點更高興的神色。

  不管平常是怎樣的說話和行動方式,果然還是未成年的小孩。

  會議室的其余人用眼神達成這一共同認識,但不選擇在格洛莉亞面前點穿。

  「但是你還沒抓到策劃這幾次暗殺的幕後黑手,確定不需要和阿諾德商量讓他提供些有用的情報嗎,小希爾達?」

  「哼,我不要,」格洛莉亞清清嗓子尋找模仿阿諾德語氣的感覺,同時把自己的衣領豎起來,「他肯定會說『所以你要用什麼和我交換情報,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這種道理不該由我我來告訴你格洛莉亞』之類的。真小氣啊,局長先生,嘁。」

  本人就坐在會議室的阿諾德短暫抬頭瞥了她一眼倒也沒有對她的模仿秀做出評價:「明天我在碼頭有點事,你來幫我吧,格洛莉亞,然後我就告訴你更多的情報。你不用參加戰鬥,只提供點我需要的信息就好。」

  「……就算我沒有這檔子事你也打算讓我去的,阿諾德。」「嗯,是這樣。然後時間是明天下午3點。」

  「……是是是,我知道了。」

  而此刻,從門外路過有別的事情要忙,但是已經聽了好一會兒的斯佩多裝作只是單純路過的模樣走開。

  哼,平常一副自以為是很不得了的樣子,不過是幾個幻術師都對付不了麼,艾芙裡特。

  「……明天問問那個小鬼要不要接受應對幻術的訓練好了。不,先告訴艾蓮娜,讓她去說比較好。」

  ……

  規則就是規則,打成平手的了平和青葉最終都被帶走。

  而百慕達按照約定放出第一段有關彭格列一世和西蒙一世回憶的片段。

  畫面中出現的是彭格列尚未成立時的Giotto和一直陪在他身邊的G。他們看起來只是在小鎮上閑逛,直到他們停在一戶貧苦人家的倉庫外看見紅發的青年落下錢袋卻沒有察覺地抬腳離開。

  「不好意思,那邊的先生!」

  紅發的青年有些疑惑地轉頭,看著Giotto和他的同伴拿著錢袋向這邊跑來。

  「這應該是你的錢袋吧,我看見它掉在了保羅家的倉庫。」

  青年的眼神裡透出謝意,但同時有看起來頭疼地抓著後腦勺的頭發:「……啊,這可真是……我本來是看著他家總是受到地主壓迫沒吃沒喝才故意把錢袋落在他們的倉庫裡……」

  年輕的彭格列一世微微一愣:「抱歉,看來的確是我們多管閑事,不過你不用太擔心保羅家,我們平常也會悄悄買一些食物放進那個倉庫裡。」

  「誒?原來你們也在做這種事啊。」

  兩個年輕人看著彼此幾乎同時笑起來。

  「你好,我叫做柯扎特·西蒙,是來這邊的阿姨家玩,很高興認識你們!」

  「哦?我爺爺認識你們家的人。他是我的伙伴G,我叫做Giotto,你好。」

  西蒙一世和彭格列隔著斜穿樹蔭與窗外綠意的金色陽光第一次握住了對方的手。

  「……」

  「……」

  那就是片段的所有內容,完成約定的百慕達再一次帶人消失不見,等待下一場決鬥結束。

  雖然失去了平讓人心情低落哀傷,但綱吉知道他們沒有停下的權利,只能繼續向前進發。

  藍波受了點驚嚇又覺得這趟行程太無聊枯燥於是忍不住哭鬧,獄寺一貫是要教訓小孩兩句的,這不過這次他做了准備,隨身備上藍波最喜歡的葡萄口味水果糖,出人意料從世界各地挑選不同的類型,一邊罵罵咧咧一邊全部遞到停止哭鬧的藍波面前。

  「我只要是葡萄口味的都喜歡!」

  「……不行,現在只能各挑一個!」

  哄好小孩的獄寺又抱怨著讓人趴在自己肩上,扛著他繼續向前走。

  「……那個孩子看來在未來的時候學會的不只是作戰技巧。真是越來越像樣子呢,隼人。」飛在上空隱秘地跟著綱吉等人的格洛莉亞忍不住感慨。

  果然,每個人都是好小孩。不管他們要不要繼承彭格列,未來都沒什麼好擔心的——等撐過這次。

  並不知道自己被彭格列守護神誇獎的獄寺一邊安撫快要睡著的藍波,一邊擔憂地去看始終低頭走路的綱吉。

  「你還想著了平的事。」Reborn稍微加快腳步從後面上前和綱吉平行。

  「可是Reborn,我明明是為了朋友們才會參加,而且有可能再見到格洛莉亞小姐所以會加入戰鬥,但你看現在……」

  我到底……是為了什麼連朋友都犧牲掉來參加這場決鬥?

  「不要在事情才剛開始的時候就哭喪著臉,阿綱。了平是出於自願,自己認同你的想法才會來的,而他自己也不後悔這場決鬥的任何一種結局。如果你現在放棄,沒有堅持到最後才真的不會明白為何而來。」

  「這種事我也明白的!可是……」

  沒有任何意料之外,殺手習慣性給了小孩的腦袋一個不輕不重的手刃,綱吉直呼痛。

  「果然在你生日的時候許願你聰明點的願望實在太不切實際。你忘記了平對你說的話了嗎?」

  ——只要照著感覺走就好,沒事的,沢田,我很清楚你的榮耀是什麼,所以沒關系的!

  「一切的根源還是過去的事,不走到最後是無法知曉真相的。阿綱,剛才那場戰鬥你應該能看出來雙方都是抱著必死的決心,如果你還有顧慮和猶疑是絕對會輸的。了平很確定你的榮耀是什麼,他從心底信任你,或許你也可以相信他的判斷。」

  格洛莉亞隔著茂密蔥郁的枝葉站在和他們二人同一水平線的另一邊道路上沉默地投來目光,透過縫隙安靜望著他們的身影。

  ……抱歉啊,小朋友,我們這些大人給你們帶來這些你們本不用遇到的麻煩。如果……我當時沒有一點猶豫立刻殺掉戴蒙……那種爛人沒什麼好原諒的,他不可饒恕,我就應該在他出現的瞬間把他轟到一點不剩,仿佛他……從未存在。

  我應該殺死他。我沒有什麼可猶豫的。

  ……沒有。

  Reborn在原地等了會兒,確定小孩開始想通一點後又丟下他自己往前走。沒過太久,綱吉下定某種決心爾後小跑著跟上步子刻意放慢的殺手。

  「真是會給人添麻煩,阿綱。」

  「……你不要老是罵我啊!」

  獄寺這時也稍微放心了些。幸好,幸好有Reborn先生,果然需要他陪在十代目身邊!……嗯,如果那個女人也在就好了。

  「……說不見就不見了,真是會耍酷的人。」

  時間很快就來到晚上,眾人決定為了接下來的戰鬥先休息養神。藍波在一旁呼呼大睡,獄寺為了看護他睡在他身邊。

  殺手靠著岩石坐下,目光投進劈裡啪啦燃燒的篝火。

  他感覺到很輕的下落聲停在岩石的頂端。

  ——格洛莉亞背對他坐在岩石上,垂下頭沒有發話。

  Reborn在思考措辭,他先是掃向因為太好奇而從睡袋裡探出腦袋的兩個小孩示意他們縮回去繼續睡,然後遲疑著開口:「……有何貴干?」

  「沒什麼,我會看著你們兩方防止任何人違反規則。為了公平起見,你們還是好好休息准備下次戰鬥,我會確保沒有人會在睡夢中偷襲你們的。」

  「……我應該說聲謝謝麼?」

  「不必在意,我不需要。」

  「……阿瑪蘭妲,」

  「啊,你又要問起我的那位後代。省省吧,我回答的內容你明明既不想聽到又不願意相信。」格洛莉亞有些想要側過身體,但近距離看見Reborn的臉知道他的表情實在不是個明智的決定於是又忍住了,還是繼續背對他。

  「是,我不相信。」

  殺手很少為沒有依據又不了解的事妄下判斷。但他以一種矛盾的確定感去不相信格洛莉亞的隕落。

  她已經經歷過一次的事,怎麼能再出現第二次……

  「好吧,那我就說點更精確的表達——她快要死了,阿爾克巴雷諾,不可逆轉而且不可阻止。」

  這是真話,格洛莉亞雖然頂著阿瑪蘭妲的名字說了許多謊,但這句話確實是真的。實際上,從機制的缺陷因為白蘭的發現而露出一角的那一刻——不,不一定是白蘭,既然有缺陷那麼總有一天會暴露,而白蘭只是剛好撞上而已——總之,從那一刻起一切都不能改變了。

  或者再追溯地早一點,她創造全新完善的阿爾克巴雷諾機制的同時選擇趁著構建的空檔選擇背離規則讓殺手不要死去而讓他成為永恆的彩虹之子那一刻起今天的狀況就是注定的。

  甚至還能到源頭——如果她沒有在那個雪夜走向殺手。

  他們雙方存在於世界的那刻起,本來就有著名為詛咒的聯系。這一聯系是最先的,本來其實也是唯一的聯系才對。她在這個聯系的基礎上選擇加入別的,雖然當時自然無法預見未來但是也確實走偏了。

  格洛莉亞本來不恨伽卡菲斯和阿瑪蘭妲,他們本來也只是做著該做的事。可他們……可他們明明知道她的選擇要給其他人,給她身邊的人們造成如何可怕的痛苦和不幸,卻不願意提醒一個字。或許他們沒有這種義務……

  她還是忍不住在痛恨自己的同時恨著伽卡菲斯和她的祖先。

  「所以她的意識的確還在。」殺手出人預料地回應道。

  「……」這個總是說我固執的人明明也固執的要死,到底哪兒來的立場?

  「看你的反應確實還在。」

  「那又怎麼樣?你有什麼理由讓我放出她?那不在我的義務範圍,殺手先生。那麼晚安,請你們好好休息為下一場戰鬥做准備。」

  格洛莉亞深感不能和這人再聊下去,很有些穿幫的危險。表情,動作和習慣都可以偽裝,可是談話的過程裡要繼續維持上述的東西還是太困難。她拍拍衣服的灰很快消失在殺手的視線裡。

  並沒有睡著的獄寺和綱吉面面相覷。

  綱吉看著彭格列指環,今天發生的一切在腦中能閃過。

  「格洛莉亞小姐她,以前是什麼樣子呢?為什麼會走到今天這一步……」小孩對著指環嘀嘀咕咕閉上眼,哪怕他開始逐漸沒有了睡意。

  「……」

  一世在指環的世界裡為後代的這一提問陷入沉默。

  以前……她和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也不過是個15歲的小孩子。

  那是格洛莉亞母親名下的孤兒院。

  他記得那天的情景,她坐在琴房用他捐贈給孩子們的鋼琴給圍坐在她身邊的小孩們彈些輕快的曲子。日光透進彩繪的玻璃,在雪白的牆上映出斑斕晶瑩的花紋。琴聲和風讓聖母像的白紗似乎真有了生命,在樂音裡幾乎要飄飛起來。

  一世只能看見格洛莉亞的背影,她銀色的長發很美麗,於是她很像個獨一無二的月亮落在小孩們之間。

  ——索菲亞今天說她很想媽媽。

  有個孩子突然說道。

  ——我的母親都把你們當成自己的孩子,你們當然也可以把她當做你們的母親。

  ——可是,格洛莉亞小姐,那畢竟是你的媽媽。

  ——……沒關系的,我已經不是小孩子,沒那麼需要母親。我想我是天生不需要別人照顧的人,我能照顧自己。

  ——格洛莉亞姐姐,你明明老是受傷,院長阿姨說你不會照顧自己呢。

  ——我這樣的人受傷時不要緊的,因為我很厲害根本不怕疼,而且我覺得無所謂。

  ——那我也要變成你這樣!

  ——你們學不會的,而且沒必要學,要是受傷的話記得告訴院長和我母親。因為你們是有選擇的,有選擇的時候……就選好的,不要忘記這一點。

  Giotto在門外站了很久,直到格洛莉亞彈完所有曲子。

  他此前總是在宴會上遠遠望見她,那時起他就感到一種說不出的違和感。

  「G,你記得我說過那個孩子身上有一種違和感嗎?」

  「記得,我也那樣感覺。今天看來我們的感覺是對的。」

  「……太可惜了,G,真的太可惜了。那孩子她……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孩子。沒有人會去誇獎她的……好孩子。」

  彭格列一世跨過門檻。

  他朝格洛莉亞走近。

  「我叫做格洛莉亞·希爾達·艾芙裡特,真是失禮了尊敬的彭格列一世閣下。」

  「沒什麼的,我很高興能在這裡同你遇上,格洛莉亞。」

  他在那一天第一次握住格洛莉亞似乎總是傷痕遍布的手。

  而他也很快知道,格洛莉亞非常清楚自己所做的每件事。

  她可能……明白的太過了。

  以至於,沒有人能夠讓她不要死去。

  Giotto聽到了斯佩多在繼承儀式那天對綱吉等人說著格洛莉亞沒那麼容易死去的話。

  可是他以前不會那樣說的。

  ——艾芙裡特,……為什麼就是活不下去。

  格洛莉亞在病床上再也不和人說話的時候,斯佩多在門口對阿諾德艱難地吐出一句話。

  小希爾達……


第一百一十八章 罪與罰(4)

  ——幸遇佳友,而斯人已逝

  「……艾芙裡特的首領在想什麼?好歹是自己的女兒,下一任繼承人,他真的能讓格洛莉亞活到成年嗎?」

  「希爾達身上的舊傷恐怕比她的年齡還多。」碰巧遇上剛解決完突發緊急事件但受了重傷的格洛莉亞,Giotto把已經意識游離的人背在背上,G接過鬥篷蓋在格洛莉亞身上,皺著眉看見她傷口溢出的血一路向下滑過兩只手臂。

  「Primo……」

  「小希爾達?你堅持一下,很快就會好的。」

  「不……我還有事情……」

  「全西西裡的事要是被你一個人做完剩下的人就只能當閑人了。傷口要緊,明白了嗎?」

  「可是我妹妹……」

  「我會去告訴她你有別的事在忙,放心吧。」G勉強挑了塊格洛莉亞後背沒受傷的地方輕輕拍了拍。

  「對了,G,D他人呢?剛剛還在的。」

  「說是不確定納克爾在不在總部,他先回去確認,如果不在還能盡快叫人回來。」

  事件發生兩周後。

  「D的緊急信件?我就感覺他最近在調查什麼事的樣子,看來是遇險了。」

  「我看他最近查的東西,好像多少和格洛莉亞上次的危機後續有關,」阿諾德湊過來查看信件內容,「現在來看的確是找到了。」

  「我們應該馬上過去,走。」

  「Primo,要不要加上格洛莉亞?」

  「她的傷還沒好,最近一周還帶傷忙個不停,別告訴那孩子。」

  一行人匆匆出了門。

  馬車快要到達艾芙裡特莊園時,一世遠遠看見蘇菲忙著阻止格洛莉亞外出。

  「您的肩上傷口才撕裂過,請您回來休息!而且……首領找您您不去的話!」

  「好啰嗦……劍給我,要是來不及我會埋怨你的。我先去,你馬上去通知一世!」

  格洛莉亞一把奪過自己的武器,迅速翻身上馬猛抽馬鞭,那匹銀額嘶鳴一聲疾速衝了出去,丟下還在原地大喊的管家。

  Giotto很確信,格洛莉亞的目的地應該和他們一樣。

  ……

  「嗯?怎麼了嗎?」

  感覺耳邊想過若有若無的聲音但並不確定的綱吉迷迷糊糊睜眼,獄寺此刻已經離開睡袋起身,第一殺手站在綱吉身邊,格洛莉亞停在離他們不遠不近的上空。

  「藍波往那邊跑了,多半是敵襲吧。」

  「……啊?!」

  瞬間清醒的綱吉和獄寺跑在前面,順著Reborn指的方向一路追擊,突然腳下一空,落進不知道是誰事先挖好的坑洞,於是除了他之外的另外三人都平穩落地,綱吉捂著作痛的臉狼狽起身。

  「……藍波?」

  他們透過縫隙看見心情愉快跑跳著繼續向前的小鬼頭,而更前面則是西蒙家族的成員之一,大山拉吉。

  「等等,不要過去藍波,我們馬上過來救你!」

  「我勸你們不要靠近,更不要嘗試破壞那堵牆,」拉吉斜瞟一眼焦急的綱吉,「那堵牆支撐著整個天花板,如果垮塌藍波就會被壓在石板之下。」

  「什麼?!……但是,如果戰鬥中出了意外還是讓藍波這邊的天花板塌陷——」

  「不會有那種意外,」格洛莉亞透過那點縫隙輸入自己的火焰,它逐漸飄向上空覆蓋了整塊天花板的區域,「彭格列家族的其他人不可以插手這場戰鬥,當然,對面也一樣。那麼,我宣布雙方第二場一對一的決鬥現在開始。」

  藍波並沒有意識到危險的來臨。他在拉吉的身邊晃來晃去,吵著鬧著讓他像平時那樣陪自己玩。

  「你不是說願意當我的部下嗎拉吉?來陪我玩嘛,阿綱和獄寺每次都會陪我的!」

  拉吉忍了又忍最後還是一拳砸向沒有防備的藍波讓他朝後連滾好幾圈。

  藍波不可置信地趴在地上,但這次他沒有像以前那樣立刻哭出來。他在心底說了許多次「要忍耐」,重新站起來的時候頂著被摔缺的牙和擦傷的臉繼續笑著面對拉吉。

  「……我明白了,拉吉,我們是不是太久沒一起玩你有點不好意思?沒關系的,我這就看看我帶了些什麼玩具!」

  他再次跑到敵人身邊,很認真地從存放各個小物件的頭發裡翻找出一堆有趣的小玩具,嘩啦地擺開。

  「拉吉,你看,這些玩具——」

  「藍波,我的首領只有炎真,而炎真不會背叛我,他不會像彭格列一世那樣!我已經不是你的部下了!」

  他這次砸向藍波的玩具。

  藍波哭著大喊,點燃雷的指環,光芒散盡後一個於他而言太大的防護頭盔直接罩住他小小的整個身體。

  拉吉看著他猶豫再三朝藍波主動靠近,對他伸出手:「……藍波,既然這樣我就陪你玩吧,我們來玩相撲,規則就是誰從岩石上摔下去誰就輸了。」

  「相撲游戲?好,我要玩!」

  拉吉已經率先出手。

  他卯足力氣錘向前一秒還很高興依然沒有防備的藍波看著他從自己面前朝後遠遠飛去,落地後從煙霧裡傳來重聲。

  這下子應該結束了。那一擊連成年人都受不了,更何況這麼個小小鬼。真是可惜啊,你是罪惡的彭格列家族的人,否則我們或許能成為朋友。

  「……嗯?」

  煙霧正在散去。

  不符合藍波身影形狀的人捂著腦袋上的偷窺滿臉迷茫地走出。

  ——藍波在緊急時刻使用了十年火箭炮,此刻找來的是15歲年紀的他。

  「……太好了,至少還記得轉移……」綱吉繃直的背稍微緩和,心裡松了口氣。

  「嗯?是年輕的彭格列啊,看來我又在情況危急的時刻被叫了出來,真是頭疼。」

  「藍波,別在那邊擺什麼出場姿勢啊,你還記得這是在干什麼嗎?」

  「不記得,過來的時候正好撞到頭所以都忘記了。」

  「……這家伙果然是笨蛋,十代目,沒救了。」

  「不過,」15歲的藍波恢復點嚴肅的神情去看不遠處的拉吉,「既然彭格列表情焦急,這家伙又一臉凶神惡煞,看來我正在一場一對一的生死對決中啊。」

  「沒錯,藍波先生。」

  「……不,不要用那種稱呼。」

  「總而言之,我們的規則是堵上這場相撲的榮耀,而我的榮耀就是努力做好炎真的部下,和守護屬於西蒙家族的火焰之一山之炎!」

  被稱之為奇特種類的火焰在拉吉身邊聚集,在快速壓縮和疊加之後形成類似於岩石構造的巨顎,它看起來力量非凡也相當尖銳。

  「從台上摔下去就是輸了,就這麼簡單。」

  他想要用那個奇特的東西一鼓作氣鏟向藍波將人完全衝撞出去摔成重傷嗎?

  「……不行,感覺藍波沒辦法抵抗啊十代目……」

  「我也想像不出藍波會怎麼應對……」

  「等等,彭格列和獄寺先生,」藍波撿起地上那個遺留下的堅硬頭盔,「我還沒說我的榮耀是什麼呢。」

  「……所以是?」

  「我可是從來不會拒絕游戲的邀請,特別是女孩子的。」

  「……」

  「……」

  「……」

  一直沉默觀戰的格洛莉亞忍住扶額。小小鬼長大之後果然就學壞了,誰教的他,夏馬爾嗎?

  「你們可不要小看我的榮耀,我曾經在賭博中五次失去了所有身家,但我從不後悔。」

  ……這種東西完全慣不得,難道不管是我還是阿綱都沒有阻止過他?不可能,他至少瞞不過我的,被我知道的話會威脅小孩不戒賭就要砍掉他的雙手和雙腿。

  格洛莉亞產生了質疑。

  不對,按照現在的時間線發展下去我遠遠活不到10年後,沒管這事也算合理。……所以這群小鬼能不能不要太寵著小小鬼?

  「笨牛,別走神,快用你手上的雷電VG!」

  VG?

  藍波終於開始觀察手上的頭盔。哦,看起來好像是我的東西呢。

  「就是那個東西啊,藍波,用它可以變出武器的!是用它點燃火焰召喚牛丼!」

  和姿態放松,悠哉思考東西是否屬於自己的藍波不同,不能上場的獄寺和綱吉在場外忍不住大喊,雖然也只是干著急。

  「戴上試試好了。」

  電光閃爍間,裝備更加完全堅固的牛丼出現在藍波眼前。

  「……嗯,所以要怎麼做?」

  「形態變化啊藍波,形態變化!」

  「哦,好,那……形態變化!」

  牛丼在摸不清情況,面色驚恐下一秒就要轉身逃跑的藍波的慘叫中衝向他,並沒有發生受傷事件,只是原本單個的頭盔變成一套盔甲,還從頭頂延伸出巨大鋒利的角。

  角與顎的對決。

  藍波卯足氣勢,一口氣和同樣上前的拉吉面對面呈直線互相撞來。難以形容的怪異震鳴讓場外的綱吉和獄寺處於本能捂住耳朵,因為震動而不能站穩只能同時下蹲,大人們只是略微皺眉。小孩們很擔心地去看天花板和四周的牆壁,他們在格洛莉亞的火焰防護下狀態完好無損足夠抵擋任何衝擊和震動。

  「……怎麼樣了?」

  「……藍波至少看起來沒事。那家伙是什麼情況?」

  「怎麼回事,那樣強的衝撞也不能讓拉吉倒下嗎?」

  「你們的注意力或許該移到他腳下,而不是他的整體。」

  殺手冷不丁出聲提醒,小孩們立刻看向拉吉腳下的地面。他的山之炎看上去是同化了腳下的岩石,於是拉吉被徹底釘在地上不會後仰和倒下。

  「連那種事都可以辦到嗎?這……」

  「不止如此,看到他身後了嗎,」Reborn難得嚴肅地眯起眼,「他在繼續大範圍同化,山體正在他身上形成,如果他以這種狀態不斷逼近藍波,被撞出去是遲早的事。」

  「怎麼會?!藍波,再用一次試試看,不要停下!」

  「不要,這已經不是游戲,是蹂躪啊,我拒絕。」

  「可是輸掉的話會被抓進復仇者監獄,你不能拒絕的!」

  「……我事先可沒聽說過還有這種事啊!我現在覺得很痛,累的快死,精神力也在下降,根本沒有力氣也沒有干勁去反抗啊……」

  「十代目,沒事的,我很了解笨牛,這就讓他打起精神來!」

  獄寺,聽起來好可靠!

  格洛莉亞和殺手此刻不約而同地挑眉,也對獄寺接下來的舉動感到好奇。

  獄寺胸有成竹,他深感自己勝券在握於是清清嗓子大吼出聲。

  「聽好了藍波,拿出你的毅力來!你可是彭格列的守護者,必須要有守護者的氣魄!」

  「……」

  「……」

  「……」隼人,你這是在對牛彈琴。

  「……額,獄寺先生,這種熱血高昂的話只會讓我更加頹廢的。」

  「什麼?你這個懦夫!」

  「不不不,藍波你清醒一點,你不能放棄的,輸掉會死的!」

  「可是我真的不行了……好累啊……而且好想哭……怎麼可能去面對那種怪物一樣的家伙呢……」

  要來了,應該要來了啊,這種狀況他肯定很擅長應對,就是現在不可能再等了,那個小鬼的時間已經來不及了,我頂著阿瑪蘭妲的身份又不好提醒。

  格洛莉亞背對眾人,稍微側身轉頭去看並沒有一點慌亂和失望的Reborn。

  殺手十分少見地嘆了口氣,獄寺和綱吉頓時不說話了。

  「……Reborn先生?」

  「這是我的責任,畢竟我算是看護你們來參戰的人,」Reborn抬手壓低帽檐神情從表面來看很沉重,「我一直把年齡最小的藍波和守護者對等,看來是我判斷失誤。不該帶他過來的。」

  「……Reborn,你——不,這明明是我的錯!」綱吉打斷了殺手的進一步發揮。

  Reborn迅速收聲,把發揮空間留給綱吉。

  嗯,搞定了,只要阿綱接著說下去的話。

  綱吉如他所預料握緊拳頭,把頭埋得很低:「是我的錯,我明明可以阻止藍波不來的,我卻沒有拒絕他!他還是小孩子,我怎麼能把小孩子牽扯進來!」

  「……不,彭格列,你說錯了。」

  藍波已經收斂那副沒精打采,生死由命的頹喪表情,他的目光落向地面而腦中閃過許多回憶。

  從而很久以前開始,他的眼前總是充斥著這些長輩們的身影,不管是日常的插科打諢,還是面臨危險時他們齊心戰鬥,哪怕因為年紀太小有許多復雜情況無非理解,但至少藍波心裡清楚一點——不管是他們的歡笑流淚,伴隨著明亮火焰而戰鬥的姿態哪怕其中有些可怕的流血和失敗,但他很高興能夠一直踩著長輩們的步子和他們一起走向任何地方。

  「我一直很向往你們所在的那個世界,所以如果以後你們不把年幼的我多帶出去和你們一起的話我可就頭疼了。因為……我就是那個一直想和你們永遠待在一起的人。」

  「藍波……」

  「這小鬼……」

  「嗯……不由自主就說出來了,看來這場游戲是絕對不能輸的,我要贏。」

  拉吉警惕地看向重新振作起來再次點燃巨量火焰的藍波:「藍波,你是不可能推得動我這座與山之炎融合的岩石山體的。」

  「這可不好說,而此刻我也終於明白長角上螺旋的意義。來吧。」

  不明的半圓球體正從四面被吸取,他們全都飄搖著湧進藍波劃出的電光圈。

  「那是地域環境中的砂鐵吧,看起來利用的是線圈的原理是利用線圈的原理。」

  「誒?也就是說藍波的角還有磁石的作用?」

  於是,都從某一方面占據地形優勢的雙方各自將火焰的特性發揮到極致,就這麼硬生生撞上。

  光芒讓小孩們忍不住低頭閉眼,震動和爆破聲讓他們的腦袋處在短暫眩暈和作痛中。

  藍波依然保持站立的姿勢,而拉吉腳下的岩石開裂,他沒有了固定於是朝後仰倒在地面滑行了不短的距離。

  「……我們贏了!」

  「藍波真了不起!」

  「哼哼,這種事情本來就簡單,」藍波舉高變回原樣的頭盔如同舉起獨屬於自己的冠軍頭冠,「……嗯,好重。」

  「……輸了……可惡,就算是這樣我們西蒙家族也不會輸的,炎真他會贏的!」

  「炎真?剛才起你就一直提到這人,他很厲害?」藍波並不計較之前對戰裡的事,反而走到癱在地上喘息的拉吉身邊停下裡聽他講話。

  「他是我的首領,我們家族之間有著不輸給任何人的羈絆!……我們,我們都是被嘲笑和歧視,被黑手黨擅自奪走了家人的同伴啊。那就是我們都擁有的悲傷和憎惡!西蒙家族——」

  等不到拉吉說完,那個代表不幸和恐懼的鎖鏈從上方出現,不由分說纏緊他的身體拖入之前了平消失前也有的黑洞。

  「那麼敗者就是西蒙家族的大山拉吉,按照約定我將放出第二段記憶,請看吧。」

  依舊是當年的小鎮。

  只是與之前陽光明媚的天氣不同,天上飄雨,而地面的情景讓雨水顯出陰冷和壓抑。

  幾個貧苦人家的小孩鋪在血流不止的父親面前嚎哭,店鋪裡的東西東倒西歪,被砸爛不少,新鮮的花束被人踩過後丟棄在地,在店主人血液的侵蝕下愈發沒有生機。

  「弗蘭高怎麼樣!」在大雨裡和G匆匆跑來查看的Giotto衝進一片狼藉的店裡,看見先一步趕到的柯扎特悲傷地搖搖頭沒有多言。

  「怎麼會這樣……昨天弗蘭高還很高興地和我說話!」

  「據說是商品打這方面的問題,我剛才問的。」

  父親的屍體還有余溫,但他卻無法醒來,柯扎特把幾個小孩子一起抱進懷裡安撫,但也說不出太多話。

  彭格列一世在屍體旁蹲下,撿起那朵被弗蘭高養的很好的花,環顧周圍的一切覺得心痛又迷茫:「這裡簡直是歹徒的天堂,……他們恐嚇居民又肆意搶劫,不服從就會招來可怕的暴力,連警察也束手無策選擇屈服。我真的很喜歡這個鎮子,它或許貧窮潦倒,也並不大,但是這裡的居民有著太陽般充滿朝氣的笑容……我真的不願看見,看見這裡繼續這樣!」

  「自衛團,Giotto。」柯扎特突然抬起頭,眼神堅定,他看上去並不是突發奇想或是應激下做出決斷,似乎早有思考。

  「自衛團?」

  「沒錯,如果沒人可以幫助他們,那麼只有靠我們來保護這座城鎮。而這樣的組織團體必須擁有能夠統率眾人的強大領導力,如同包容一切風雨陽光雷電的天空。這非你不可,Giotto!」

  「……」

  「……」

  故事又結束了。

  「所以,彭格列成立是西蒙一世提出的!」

  「不可能,彭格列一世居然能獲得我們一世那樣高的評價!」

  「你懂什麼,不管是十代目還是一世,彭格列的大空任何時候就是最厲害的!」

  「胡說,沢田綱吉怎麼比得上炎真!」

  「可事實你就是輸了,你輸給十代目的守護者了!」

  「……那藍波呢,你覺得沢田綱吉有做首領的資格嗎?」

  藍波撓撓頭,語氣隨意:「不,老實說我從沒把他當成首領。」

  「喂,笨牛!」

  藍波笑了笑:「因為,我一直把他當成我的一位好哥哥而已啊。」

  「……是嗎,還有那樣的首領……藍波,我不可能原諒彭格列,但是我認可你,很高興和你一起玩,……再見。」

  又一次悄悄扔完治療火焰的格洛莉亞站在離眾人稍遠的位置,臉上掛著溫和的淡笑。這是給予綱吉等人,也是給西蒙一世和彭格列一世的,哪怕那兩個人她再也不能看見,不能互相說話和握手。

  ——所以,原來是你提出的自衛隊啊,柯扎特先生。

  ——嚇你一跳了嗎,格洛莉亞?

  ——不,我覺得很好,這樣雖然你們總是見不到面,但你們共同的理想卻可以被雙方不管多遠都可以看見,再好不過。我覺得你們都很了不起。

  ——你也很了不起的,小格洛莉亞。我可是看報紙的啊。

  ——那些事跡……只是黑手黨的常態。

  ——但我覺得那只是表面。你做的事也是在幫助彭格列穩定秩序,發揮你才能發揮的作用,讓那些地方少些混亂,不是嗎?很了不起的。

  ——……您真會說笑。

  ——格洛莉亞,那麼Giotto有沒有對你說過某些話,比如……你很需要誇獎。不,是你值得被誇獎才對。

  ——……這可真是……難怪你們是那麼要好的朋友呢,柯扎特先生也和primo一樣會說些奇怪的話。

  格洛莉亞從回憶裡脫神,笑容又漸漸消失。

  抱歉啊,Primo,柯扎特,事情……本不該發展到這個地步的。


第一百一十九章 罪與罰(5)

  ——不要討厭你自己

  「……」忙裡偷閑的格洛莉亞從小憩中醒來,這本該讓她感到多少有些放松——如果沒有一睜眼就看到剛進門的斯佩多就好了。

  「……你那是什麼表情?」斯佩多短暫地皺眉,徑直走上前把一盒手做的點心放在她的辦公桌上,格洛莉亞當然能看出來那是艾蓮娜做的。

  「沒什麼,以為自己還沒醒而且身處噩夢的表情。」格洛莉亞倒也沒把人趕走,懶散地指了指放茶具的位置示意斯佩多自己倒茶。

  「哼,艾芙裡特的首領什麼時候也能閑到有時間打盹做夢?」斯佩多並不客氣地端過在門口從蘇菲手上接來的給格洛莉亞的紅茶,自己就著喝還找了全辦公室最舒服的單人沙發上坐下。

  格洛莉亞白了他一眼,門外的蘇菲則是見慣了二人幼稚的小動作,認命地轉身去再泡一杯。

  「你很希望我過勞死嗎,戴蒙?」

  「沒什麼,只是覺得你這種肩膀撕裂或是腹部被槍開口都要一點不漏地完成工作的家伙還知道打盹,實在很稀奇。」

  「因為我很厲害,區區小傷不會把我怎麼樣的。」

  「那麼,你就祈禱有一天你不要死於你的厲害吧。」

  「只要你不詛咒我,我應該勉強還能再活幾年。……那麼看我干嘛,黑手黨本來就沒有幾個活的很長。」格洛莉亞摩挲著文件的邊角,一臉不解地看著冷下臉來的斯佩多。

  「……艾芙裡特,你不能做會讓艾蓮娜傷心的事。如果你做了,我會讓你的葬禮一團亂的。不要給我移開眼神,你在聽我說話嗎?」

  「……生死無常,人各有命,聽說過這句話嗎?倒是你,貴族可沒幾個好東西,你要是被那些家伙影響變壞的話,我會替艾蓮娜把你揍到死。」

  斯佩多眯起眼:「看來你好像從一世那裡聽說了我最近的某些工作情況。」

  「嗯,聽說了,但不是因為那個。你一直是那種德行,我早就習慣也見怪不怪,我也不反對你的手段,目的達成不就夠了。我說的是,你不要被別的貴族小姐迷惑,蠢貨。」

  「……你的腦子壞掉了,艾芙裡特,多休息吧,然後找個好點的腦科醫生。」

  ……

  「不管是拉吉還是青葉都很努力地去戰鬥了。……就下來我們會替他們報仇的。」

  「炎真,熏的話因為被那個維護者打成重傷現在還在養病,不過山本武也躺在醫院昏迷不醒,應該算是我們贏了。」

  「嗯,大家都要加油,散會吧。」

  心事重重的炎真先一步離開,而後一個人影悄無聲息地跟上。

  「……誰?啊,是朱利啊,你被附身之後已經休息好了嗎?」

  「嗯,我已經沒事了。最近腦子裡突然想起被斯佩多俯身的時候的記憶,感覺有些事很重要,是關於炎真你的!」

  「我的?那不成是關於我的家人被殺害的那件事嗎?!快說,告訴我,是我看見的那個凶手果然在彭格列的檔案裡嗎!」一直情緒很淡沉默寡言的炎真神情激動地抓住朱利的肩膀。

  「嗯,有那個男人的照片,而且那個人的身份就是彭格列門外顧問沢田家光,沢田綱吉的父親!是他的話,絕對有實力殺害你的父母和妹妹。」

  關於綱吉的某些僥幸惦念正在炎真心裡漸漸散去快要所剩無幾。

  罪惡的血液一脈相承麼……

  加藤朱利,或者說此刻身體裡有著殘存的來自斯佩多意識控制的被附身者微微一笑。

  這樣就對了,你就帶著這份仇恨和沢田綱吉共歸於盡吧。

  ……

  綱吉等人行進許久,終於遠遠看見像是城鎮的建築物聚集體。

  但也的確是意大利風格的民居,但是無一不破舊,常年沒有被維修護理過,建築也很松散地分布,同時幾乎沒有什麼人居住過的痕跡。

  像是個被遺忘排斥的荒島。

  「十代目,有聲音!」

  小孩們跑在前面,窸窸窣窣地貓著腰順著牆壁一路探尋,最後停在一座老舊破爛的教室外。

  「是SHITT·P!喂,SHITT·P,我來了!」

  沒有回應,對方依然沉浸在自己的解題和背誦中。

  獄寺有些不好意思——他當然知道對方只會在他喊出那個特定名字後才會回應。

  「……小SHITP!」

  哢噠。

  她從椅子上起身,轉過身對綱吉等人投來目光:「嗯,這個稱呼令我很高興哦,獄寺。」

  「……哦,嗨。」

  「那麼,閑談時間結束,」SHITP輕松地穿破屋頂跳出教室,平穩落在綱吉面前,「說實話,我很高興同你戰鬥,獄寺。」

  「是嗎?沒錯,我就是你的對手。十代目,請您放心,不管是為了彭格列還是人類我都會贏的!」

  ……所以他真的還把對方當成某種外星生物嗎?

  「小SHITP,我事先聲明,我的榮耀是——」

  「我知道的,那是你作為彭格列十代目部下才擁有的榮耀。所以,那種榮耀才會如此脆弱。所以你是贏不了我的,獄寺,因為我永遠是為了自己,一直以來是毫不虛偽的我行我素,這就是我的榮耀。」

  「聽不太明白……總之,那就讓我們用戰鬥一較高下吧!我們上吧,瓜!」

  燃著火焰的小家伙從光圈裡跳出,親密地落在獄寺的肩上把他的臉蹭來蹭去。

  ……嗯,用木天蓼訓練瓜果然是正確的。不好,它又要伸出爪子了,還是趕快變化形態才行。

  「瓜,形態變化!」

  一套完整的小型軍火庫在獄寺身上裝備完畢,不只是單純的Storming bamb,顯然是升級後的完全狀態。

  「哦,獄寺,你是想在戰前抽支煙嗎?」

  「不,這是煙卷型點火裝置。」

  「那確實很是合適你哦,獄寺,換做是我的可能會想在鼻孔裡插個20來根。」

  「……那也太奇怪了吧?所以,我們的戰鬥規則是什麼?」

  「我已經想好了,是戳氣球哦。」

  或火焰構成的氣球飄在半空,獄寺警惕地後退半步。

  「試著用你的火焰點燃它,獄寺。」

  「真的可以!難不成……這就是傳說中的宇宙兵器!」

  ……為什麼我們未來的彭格列首領左右手一心執著於外星生物啊,真希望他以後工作的時候不要把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全都塞進彭格列總部的倉庫裡。

  「就是這樣,雖然強度不高,但你看我點燃的氣球無論我怎麼劇烈運動都會跟在我身邊,比賽的規則就是誰先戳破對方的兩個氣球就是贏家,如何?」

  「有意思。雖然是UMA,但直接對女性出手還是不太好,這樣一來我就可以不顧忌地用彭格列VG了。」

  綱吉有些吃驚。啊?原來UMA也分男性和女性的嗎?

  「還在說這些天真的話,獄寺你果然很可愛。移動範圍是整個城鎮,要是5分鐘之類沒有分出勝負就算平手。」

  Reborn忍不住皺眉:「阿瑪蘭妲,你在嗎?」

  「當然。」格洛莉亞憑空出現在綱吉身邊嚇了小孩一跳。

  「如果沒有勝負,那也算作雙方都失去榮耀要被一同抓到復仇者監獄?」

  「是的,沒有任何余地。」

  「……你們還真是不近人情。」

  獄寺聽到這些沒有顯出慌亂,只是抬手把綱吉往後檔:「請您退後一些,十代目,安全起見別靠太近。」

  「……我知道了,要小心啊獄寺!」

  獄寺並不很擔心。他對SHITTP曾經實行過不短時間的UMA觀察並且做了觀察日記,對她的行為習慣也算有些了解了。

  那麼,速戰速決!

  升級版的火箭炸彈以數量和範圍的優勢就這樣成片撲向看起來沒什麼防御手段的對手。不僅速度和威力高出以前不少,同時自帶追蹤能力無法閃避。

  「真可愛啊獄寺,居然用那麼弱的攻擊。」

  她身上的裝備迅速展開,八只機械長腿在身後張開圓環狀,穩當無傷地在中途攔截獄寺的定向炸藥,連續的轟鳴之後只看見落在軌道中途的炸藥筒殘骸。

  ——准確來講,它們是被溶解了。

  而下一秒,SHITTP出人意料解除裝備,向前一跳並不費力橫跨一段長距離正正好落在獄寺身上,四肢纏住獄寺的身體。

  「……等等,這是在干什麼?」

  「你很溫暖哦,獄寺,真的很溫暖。」

  「哈?喂,你這是……」

  「但是啊,獄寺,和別人互相取暖這樣活下去的話才是真正的軟弱。」

  掙扎中的獄寺停下動作,臉上只剩下疑惑。

  「不管是為了首領還是別的什麼人全都是為了讓自己活下去,但是又對自己沒有信心想要依靠別人的借口罷了。你看,我也喜歡很多人,包括西蒙家族的各位……嗯,朱利有待商榷。你也很可愛,所以我喜歡你獄寺。」

  「……」獄寺依然沒有動,他知道SHITTP沒有開玩笑,她現在講的事情是認真嚴肅的。

  「但是我最喜歡自己。不管是身材,品味,相貌,還有自尊,我最愛自己。」

  她這時突然放開獄寺,在半空中完成一個完美的後空翻,同時戳破了一個獄寺的氣球。

  「可惡……嗯,地上怎麼一片泥濘?」

  氣球爆開後獄寺的腳下滿是沼澤物一時雙腿被禁錮無法離開地面。

  「那就是我的屬性火焰,沼之炎。」

  「意思是可以讓無機物全部發酵成沼澤麼,真是聞所未聞的能力。」如果獄寺不想辦法脫身……

  獄寺正在下沉。

  憑借單純的人體力量根本無法逃脫,他當即爆開炸彈,利用爆炸後產生的風乘著它飛出沼澤,落到安全地帶。

  「還不賴。但是我說過了,你的那份榮耀很脆弱,因為你假裝看不見沢田綱吉是個廢柴。我也一直觀察著你,所以知道你把他當做自己理想中的首領而不去看他的缺點。可是沢田綱吉……完全是個笨蛋。」

  綱吉愣住了。

  等等,這不是獄寺的戰鬥嗎?為什麼扯到我身上還要我挨罵?

  「從你們全年級的成績來看,他可是吊車尾中的前三名,單憑這樣的成績他就不能做首領。」

  干嘛把我的成績當眾說的那麼詳細啊!

  綱吉抱住腦袋不願面對,蹲在地上羞紅了臉。兩個大人同步輕咳一聲,格洛莉亞則選擇轉過身盡力給小孩留一點並沒有剩下多少的名字,於是綱吉更加悲傷了——Reborn就算了,怎麼連那個維護者也忍不住要笑我!

  「而且,他是個色小鬼。我很多次看見他遠遠跟在同班同學京子後面。」

  因為我不敢直接和京子多搭話……

  「這是我拍到的照片,是他看見京子笑起來和捂裙擺時的表情。」

  ……所以為什麼還在說我的事,怎麼還有照片?!不要拿出來啊!

  「而且他還是個超級運動白痴,從幼兒園開始任何體育考試都是吊車尾,因為沢田綱吉而輸掉的比賽一共有122場 ,而且他還害怕吉娃娃。」

  ……調查的真詳細啊。但是……你的對手是獄寺啊為什麼把我的黑歷史全部公開!根本沒有必要全部都說出來的吧!

  「如何,那就是你所崇拜的十代目,不要停留在幻想中了。」

  獄寺沒有立刻回答,抬手抓了兩把後腦勺的頭發,低下頭看不清楚表情。

  綱吉從尷尬中緩過神,心情低落——獄寺聽完這些肯定很幻滅,而我也沒辦法反駁這些事實。

  「就只有這些嗎?」

  獄寺平淡又堅定的聲音在突然一片安靜的場上格外清晰入耳,不是驚雷而是忽然穿過心間的風,並不算有力量,甚至沒有太多情緒波動,但不可動搖和改變。

  綱吉錯愕地抬起頭。

  「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獄寺說話的同時SHITTP的一個氣球已經爆開,那是他趁著對方爆料的時候埋下的炸彈陷阱,「但那只是作為首領的其中一面,我心中的認為的那種首領根本不需要和彭格列所需的那種首領一致。沒錯,我的確是為了成為十代目才會去努力成為守護者,所以我無法喜歡自己。」

  「誒?」

  「我理想中的左右手是那位傳說般的初代嵐守,我很清楚自己差的還遠,所以我並不是軟弱,而是為此不斷提升自己突破自己!」

  「你在……說什麼啊獄寺,我完全聽不懂……為了別人做到這種地步……你們身邊可是有反例的。那位真正的傳說,最終卻還是隕落的彭格列守護神。從她為了初代彭格列首領留在這裡來看,她是個把別人放在第一位的人,而最後她也為了別人悲慘地死去,不是嗎?她本來……可以更加自由更加快樂的。」

  獄寺有些擔憂地去看綱吉的表情,轉過頭後神情嚴肅:「現在……還沒有證據證明彭格列的那一位已經死去。」

  「……但是,恐怕也沒有多少意識和力量還剩下吧?她犧牲到這種地步卻還要看著現在這些亂七八糟的事發生又無力阻止,會是什麼樣的心情呢?真是令人同情。」

  被提及的本人,格洛莉亞,此刻站在殺手身後神色淡然,她只是有些擔心Reborn和綱吉的情緒。

  「那個人,」獄寺打斷了SHITTP的進一步說明,「不是什麼好人,並不是你形容的多麼偉大崇高,感覺摸不著存在飄忽的家伙。她總是隨心所欲,驕傲強勢,不管做什麼都全看自己的意思。但,她還是成為了彭格列的守護神,因為她很強大,SHITTP,強大到可以自己作出決定並且為所有決定的後果自己負責絕不後悔。她就是那種討厭的人,所以你是無法理解我們彭格列的。」

  獄寺很清楚他不會像綱吉那樣,或是山本那樣和格洛莉亞親近。那個人似乎也不太會對他說些好話。但他並不笨,他清楚格洛莉亞對他沒有惡意。

  如果她真的不願意接受自己成為左右手,以她的實力和身份完全能將人踢出去。

  可是,她還是願意教訓自己這個尚不稱職的小鬼,並同意他作為守護者而存在。

  ……真是奇怪的人啊。

  格洛莉亞絕不是好人,他很確信。她也絕不是壞人,他同樣也確信。

  格洛莉亞有些發愣地去看獄寺。她好像一直有些小瞧這個孩子的觀察力和理解力了。

  ……我還以為他很討厭我才對。

  真的越來越像樣呢隼人。你留在綱吉身邊果然是我難得正確的選擇,這很好啊,小朋友。可惜,我看不到你真正成為左右手的那一天,也不能對你收回以前的打擊再說出鼓勵的話了。

  不過Reborn大概會替我說的吧。

  她忍不住去看殺手的表情。對方很不巧地也看了過來,格洛莉亞不太確定自己的偽裝是否還妥當。

  「……阿爾克巴雷諾,你有話同我講,請便。」

  「她的意識如果還在,可以看見這一切的,對吧?」

  「……是。」

  「那麼你就稍微充當她的眼睛和耳朵吧,告訴她只要是與她靠近的人,都不會討厭她的,不必對獄寺的話感到奇怪。反正,我猜她聽到剛剛的話一定覺得是討厭自己的小孩突然開了竅。沒有這種事的。」Reborn徹底轉過身體,他盯著這個「阿瑪蘭妲」的表像努力想去看到深處的格洛莉亞。

  「……她知道了也沒有太多意義,不是嗎?」

  「不,有的。……就算如你所說她的死亡無法逆轉,但我想莉亞也絕不該帶著絕望和痛心死去,那不該是她的結局。所以,我希望你看在她是你唯一的後代這個血緣關系上,不要在思考親手了結斯佩多的事。」

  「他們互相憎惡,有什麼關系。」

  「那不該由你來決定。他們之間的事自然是當事人來解決。我會在結束的時候替她了結,至於斯佩多一直以來在想什麼我會讓他親口說給莉亞聽,與你無關。」

  殺手收斂了想到格洛莉亞時才有的溫和神色,此刻又變得那樣強硬和冷漠。

  「……」

  看著發懵的SHITTP,獄寺一口氣躲過那些機械長腿的連續攻擊,在煙霧和火焰裡快速穿梭。

  「告訴你我炸掉氣球的秘密,我在你的身上放了木天蓼,而那樣的話——」

  「喵嗚!」

  SHITTP猛地回頭,立刻看見趴在身後無聲無息接近的瓜。它的尾巴有些奇特,變成了類似於導火線的存在。

  連它也是武器的一部分嗎?是分身嗎?

  「結束了。」

  分身的瓜瞬間爆炸,SHITTP及時防御沒有受什麼傷,但最後一個氣球的確也破裂,她輸了。

  百慕達帶人准時趕到,毫無情面地扔出了鎖鏈並奉上第三段記憶。

  這次是一封信,已經在西西裡定居建立了強大的彭格列家族的Giotto寫給了居無定所隨性的柯扎特。他講述了自己的境況和如何發展至今,訴說了家族太過龐大之後的煩惱和問題,最後提到了一場必然的戰鬥,彭格列面臨巨大危機於是希望柯扎特能前去幫助。

  西蒙一世當即決定動身。

  信的故事到這裡結束。

  「好奇怪……正因為西蒙一世被彭格列一世背叛我才會在乎自己,小時候就老因為打扮和性格被指指點點,但很快我就把這些拋在腦後不去在意。可是,我輸給了把成為彭格列十代目首領的守護者當成榮耀的獄寺……啊,我知道了,獄寺你是一個特別奇怪的生物,學名叫做『暖暖的UMA』!」

  綱吉忍不住吐槽。啊,獄寺被他當成UMA的人說成UMA了……

  「……但是能和你認識我很開心,我其實好像再了解一點你的事,明明好不容易碰上一個和自己一樣有趣的人……這就要分開了,早點認識就好了啊,獄寺!」

  鎖鏈將她不斷拖向那個代表消失不見的黑洞,獄寺扔出的繩索也被彈回。

  「一切結束後我會把你們和大哥一起救出來!」

  說完這話的綱吉自己也嚇了一跳。

  這就是斯佩多的陰謀,西蒙家族明明就成為了這場戰鬥的犧牲品!

  SHITTP看著獄寺,微笑說著「獄寺果然很溫柔,我也不後悔成為西蒙家族的一份子」隨後被吞噬了。

  場上留下一片復雜沉重的安靜。


第一百二十章 罪與罰(6)

  ——很帥的18

  「咳咳。」

  身體狀況不如以前的格洛莉亞習以為常以糟糕的狀態做著文件工作,阿諾德和斯佩多都有些事同她商量於是一起來了。

  「我剛從那邊回來,格洛莉亞,你堂姐她恐怕挺不過這個冬天,我很遺憾。」局長先生把轉接的文件放在辦公桌上。

  「是嗎?看來我要盡快找到頂替職位的人了。謝謝你替他們轉告給我,阿諾德。」格洛莉亞顯出一副並不在意的神色平淡地講話,握住鋼筆的力道不由得加大。

  「……舉手之勞。我要的東西拿到了,還有事,走了。」

  差不多要走到門口的阿諾德稍微回頭看了眼臉色不好的格洛莉亞但又很快轉身。

  他希望自己不會很快要在某個冬天給別人轉述這個小姑娘快死的消息。他不願意傳遞那種消息。

  的確有事找她但此刻還是站在一旁保持沉默的斯佩多神色下沉。

  「干什麼?沒事就走吧,給誰看你的臉色,我又沒惹你。」格洛莉亞伸手按著作痛的腦袋。

  「你真是個不可多得的好首領啊,艾芙裡特。」

  「想嘲諷我就快點說完,我忙著呢。」

  「我在誇你,格洛莉亞,誇你盡職盡責到會很快接上你快去世的堂姐。」

  「謝謝你還專門跑一趟來詛咒我,費心了戴蒙。」格洛莉亞倒也沒真的生氣,她示意來找她的斯佩多坐下說話。

  「……格洛莉亞·希爾達·艾芙裡特,你是要栽在你父母那兩個死人的手裡嗎?」看起來實在忍無可忍的斯佩多似乎下一秒就要拍桌,站在門口的蘇菲深感不妙,就要進來打圓場的時候發現自家首領還是沒有生氣,平靜地望著友人。

  「不只是他們,戴蒙,我栽在太多死人的手裡,哪怕他們都是我直接或間接殺死的。可能這就是罪有應得,你就當我活該如此,本來我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愚蠢,艾芙裡特,簡直無可救藥。」

  「說完了嗎?我記得艾蓮娜下午找你和她去那個茶話會,別讓她等太久。」

  「你還記得艾蓮娜啊?她怎麼有你這麼無可救藥的青梅竹馬?」

  「別逼我罵你,戴蒙,你走不走?」

  斯佩多的余光瞥到格洛莉亞手上正在處理的文件。那是關於他上次遇險時的事件,於是一把奪過帶走頗有些生氣地離開了格洛莉亞的辦公室。

  ……

  繼續行進的的綱吉等人離開那座城鎮,等待下一場戰鬥的敵人出現。

  遠遠的,走在最前面的綱吉已經能看到一個高挑纖細的身影——是西蒙家族的艾黛爾海特。

  ……是她的話感覺很難贏啊,獄寺已經差不多耗盡火焰,只能由我來解決嗎?但是還有炎真……

  「彭格列應戰的人馬上就會到的。」格洛莉亞依舊無聲無息落在小孩身邊,她的視線從又一次被嚇一跳的綱吉臉上移向高遠的天空,而至少此刻那裡什麼都沒有。

  很快,直升機的聲音越來越近。

  「恭先生,祝您武運昌隆!」坐在駕駛艙的草壁看向迫不及待拉開艙門,單腳踩在支撐架上等待氣流平穩些的雲雀。

  飛機再次降低之後,雲雀抓著披在肩上的外套穩當地落在艾黛爾海特不遠的地方。他看見對手有些不悅的眯起眼,隨後轉頭去看對他的到來感到十分驚訝的綱吉:「你好啊,小動物,說起來,另外一只在繼承儀式上活蹦亂跳的小動物在哪裡?」

  「誒?你是說炎真嗎?啊……這個我也——」

  雲雀的余光正在投向格洛莉亞。

  「你——」

  「我建議你不要對我出手,否則你就要獲得一張去往復仇者監獄的單程票了,雲雀恭彌,更何況你打不過我的,死心吧。」

  真是記仇的小鬼,在那個儀式上明明是他先對我動手而我甚至沒讓他受一點傷,還很溫柔地把他劈暈過去,也不知道感謝我一下。

  「你說夠了嗎,雲雀恭彌?我們的首領和彭格列那種卑劣的家伙可不一樣,別把他們混為一談!」

  對於艾黛爾海特的反駁雲雀不屑一顧:「是嗎,我倒是覺得從生態上而言並沒有區別。」

  「……炎真不在這裡,我來做你的對手。這是一場賭上榮耀的戰鬥,我的榮耀就是維護西蒙家族的肅清意志。」

  「榮耀?雖然我並沒有認真思考過,但是不難回答——並盛中學的風紀和擊向任何擾亂風紀者的利刃。」

  總覺得雲雀學長現在充滿光輝……

  「還真是深愛著並盛中學啊。」殺手不鹹不淡地吐槽了一句。

  「我就知道會這樣……」

  「那麼,雲雀恭彌,規則就是率先搶走對方臂章的人就算贏,你意下如何?」

  「無所謂,就這樣吧。」

  「那就跟我來,戰場在那邊的瀑布!」

  艾黛爾海特動作麻利地滑下高聳的岩石,借著手中的武器接連扎進石塊作為緩衝和支撐,三段跳之後平穩落地。

  「……好厲害,不愧是管理西蒙家族的人……」

  「小動物,」雲雀離開前看向綱吉,「你的表情現在很無聊,好好看著吧,我的戰鬥。」

  他毫不猶豫地飛身跳下,雲豆在身邊盤飛,刺蝟小卷很是緊張地在空中快速撲騰。

  「別害怕,」雲雀對著小刺蝟低聲安撫,「用針球形態吧。」

  小卷以雲的增值特有的高速和密集立刻生出鋪開一路的針球體,雲雀踩著尖端並沒有太費力地落回地面同對手站在同一水平線上。

  「小卷,形態變化。」

  特制的長制服出現在雲雀身上,而對方也不甘示弱往後深入瀑布之中,冰之炎在流水中跳躍膨脹,一座硬度非凡的堡壘拔地而起包裹住艾黛爾海特防止雲雀近身。

  「你這樣可沒辦法來奪取我的臂章。」

  「不,雲雀恭彌,不需要我親自動手。」

  雲雀腳下的水流冒著泡,很快水面翻滾數不清的水流同時飛出變化,形狀越來越像人的模樣。

  ——那是被艾黛爾海特凍住之後造出的分身。

  「在這裡有500多個冰的的人偶。雲雀恭彌,你不可能有勝算。」

  遠處的草叢裡傳來細微的聲響。

  斯佩多藏在暗處觀望正在進行的戰鬥。炎真那邊已經完全被他所控制,現在就要看艾黛爾海特了。沒有她是不會有現在能被自己所利用的西蒙家族的。雖然是他冒充朱利提出復興計劃,但總的有個強力的執行者。

  這個人就是艾黛爾海特。召集人員,處理家族矛盾,整頓紀律,和每個人談心……種種事情都是由她靠著熱情和統帥力來做的,沉睡在古裡炎真體內的柯扎特·西蒙的血也才能再度沸騰。

  「你可是勝利女神啊,鈴木艾黛爾海特。」

  格洛莉亞眯起眼望向遠處的陰影地帶,她當然知道斯佩多在那裡旁觀。她往前走了幾步,最終還是選擇停下沉默地摩挲手杖的頂端。

  Reborn站在挑了個好位置正全神貫注觀戰的綱吉身後,注意到格洛莉亞的動作之後忍不住皺眉。

  ……是我的錯覺嗎,她剛才的幾步動作和握住手杖的方式同這幾天的狀態並不一樣。再加上那個有些僵硬的恢復原本狀態的停頓轉換……准確來說,那幾個動作相當鮮明地更符合另一個人的習慣。

  所以,是莉亞殘存的意識偶爾短暫出現,還是說,這位女神大人迫不得已頂替者別人的身份?之後得想辦法確認。

  已經使人眼花且極具壓迫感的人偶們齊齊朝雲雀洶湧而來。

  「哢擦。」

  干脆清亮的聲音伴隨著數個人偶的破裂聲一同響起。那是雲雀的浮萍拐在改良之後延伸出類似於鞭子的鐵鏈,尖端附有鋒利的倒鉤。他只是用力把鐵鏈在空中畫出幾個優美的圓圈,人偶們便在簌簌風聲和金屬晃動聲裡碎開來。

  「那就是你的VG嗎?很遺憾,就算是這樣有還剩下好幾百個人偶。」

  「看來你的確不清楚惹到我是什麼後果。我不會讓出這個風紀的像征,那對我而言不可退讓。不用久等,我會馬上過去殺了你的。」

  長鏈在半空中一刻不停地呼嘯而過,它不斷地彈開水滴和碎掉的冰晶,勁風似乎也在武器的加持下變成能夠割破一切的可怕凶器,綱吉等人看著那些幾乎無間隔破碎的冰晶人偶實在懷疑有一部分是被風快速斬斷的。

  針球體瘋狂增值,雲雀讓他們變得很小,於是他用浮萍拐快速地敲擊,那些如同子彈般彈射而出的針球體以碾壓的氣勢砸進人偶的身體。

  同樣在增值的手銬飛到人偶的四肢上,他們一起收縮於是人偶又再次斷裂。

  「……雲雀這家伙……好,好厲害……」

  「那個雲雀學長……」

  喜歡獨自一人戰鬥的孤高家伙但戰鬥能力絕對超群不可能輸在這種單打獨鬥裡——在這一點上真是和你一個德行啊,我們的局長先生,你那單打獨鬥的模樣我已經一百多年沒有在看見,真是令人想念啊阿諾德。就連你那並不怎麼討人喜歡的口吻也因為我再也沒辦法聽見所以成為懷念的一部分了呢。

  雲雀的能力遠不止於此。

  他的鐵鏈還在伸長,幾乎能在揮舞成圓圈的過程中覆蓋整片水域。人偶被毀壞後發出的聲響愈發頻繁高速,這幾乎令人產生不適頭皮發麻。

  「500個……全部打碎了……」小孩們在場外發出驚呼,難以置信地看著只剩下雲雀一人的低地。

  「只剩下你那個看起來沒什麼用的堡壘了。」雲雀抖掉浮萍拐上的冰渣,不緊不慢朝身處防御之中的艾黛爾海特逼近。

  冰炎產生的人偶又重新產生,但艾黛爾海特已不再從容。

  「為什麼,雲雀恭彌?你這樣強大的人卻願意歸屬於沢田綱吉的麾下,這不合理。」

  「你錯了,我不歸屬於任何人,那你呢,和你們家那只小動物又為什麼待在一起?」雲雀依然向前走,隨手打爆撲上來的新人偶。

  「炎真不是什麼軟弱的小動物!他背負的是整個西蒙家族的悲傷與痛苦……」

  「不,就是小動物,因為他做出了背負這樣不適合他的事才會哀嚎痛苦。」

  嗯?

  綱吉聽著這句話若有所思。

  ……雲雀學長他,到底……

  艾黛爾海特一時有些語塞:「那孩子的確不喜歡戰鬥……但他很清楚不戰鬥就沒有西蒙家族的未來,所以才要選擇這條修羅之路,而我們也當然會追隨!」

  雲雀不斷打著那似乎再多的猛攻也無法擊碎的堡壘外壁,與此同時人偶還是會不斷生成。

  「這就有些太耗體力了,就算是雲雀也會吃不消。」但是,雲雀應該不是太過莽撞的人,他應該會有別的辦法才對。

  「放棄吧,雲雀恭彌。」

  「你對我有些誤解,也對小動物有些誤解,」雲雀終於停下攻擊的動作稍作休息,「小動物也有小動物的生存之道否則地球上的小動物早就會滅絕。比如,攻破你這座能彈開外部攻擊但不知是否能抵抗內部攻擊的堡壘的不是我,而是它。」

  小卷站在雲雀的掌心。

  打入內部的針球體迅速增值,一身轟鳴後只剩下跪在地上的艾黛爾海特。

  「你輸了。」雲雀恭彌將浮萍拐抵在她臉側。

  「……炎真一定會復興西蒙家族的,最後你還是會後悔跟隨了彭格列。」

  「我應該說過我不跟隨任何人。」

  「即便如此你不也當了彭格列第十代雲守。」

  「……我討厭你的這種說法,不過算了。畢竟,因為有天空,流雲才能自由地翱翔,而我終有一天會摧毀連著天空的一切。」

  復仇者准時踩點出現,並放出新的記憶。

  畫面來到彭格列總部的會議室。

  「意大利南部那邊的人現在是什麼情況?」

  「他們在集結更多的人加入戰鬥,形勢只會越來越嚴峻。」

  「Primo,我們不能在分派人手了,這裡還有三個戰場。」

  「糟糕,有消息稱在敵陣正中央有一支被孤立無援的隊伍,他們自稱是……西蒙家族!」

  「柯扎特?」彭格列一世因為太過激動抬手打翻了墨水瓶,「怎麼回事,他應該不知道這場戰鬥才對!我要去救他,剩下的就拜托你們了!」

  斯佩多攔在急急忙忙披上外套就要出門的Giotto:「Primo,您不能去,這恐怕會動搖彭格列和整個戰鬥事態的!請交給我吧,我一定會為西蒙家族殺出一條撤退的路。」

  「……D,那就拜托你了。」

  「是,那我走了。」

  斯佩多轉過身,臉上滑過陰狠的笑容。

  「……」

  畫面結束於此。

  「彭格列一世是打算去救西蒙一世的!」

  「……這怎麼可能,明明應該——」

  「或許你們應該首先注意到一世甚至不知曉柯扎特會出現的事,可見連那封求救信都不是出自一世本人的手筆。」殺手打斷了艾黛爾海特的發言。

  「那是誰殺害了西蒙一世?」

  「或許我們應該問問一直藏在草叢裡的某個人。」

  Reborn,格洛莉亞和雲雀看向同一片陰影。

  加藤朱利,或者說一邊扣下六道骸身體一邊頂著加藤朱利這個容器的斯佩多走了出來。

  「……朱利?」

  「不,很遺憾,鈴木艾黛爾海特,」殺手看著格洛莉亞的眼神確認來人的身份,「站在你面前的,是貨真價實的戴蒙·斯佩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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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罪與罰(7)

  ——真相顯露

  格洛莉亞在屋頂之間快速移動,最後落在一棟看起來廢棄許久的建築上同時壓低身體摔平在地,向前滑鏟。她算准時機在快要滑出頂層的時候抬手抓住在打鬥中彎曲呈環狀的部分建築體,另一只手往下一抓扣住反應很快直覺伸手的青年人。

  「……艾芙裡特?你怎麼會在——」

  「……抓住的時機有點勉強,你自己用力抓緊我只負責上拉。」

  格洛莉亞深吸一口氣繃緊全身神經和肌肉,努力向上拖著斯佩多讓他的腳能夠到牆壁上的凸起處。青年在格洛莉亞的支撐下確認自己踩穩後伸出另一只手攀住頂層邊緣爬回安全地帶。他轉身去扯半個身體懸空的格洛莉亞,但她已經憑著臂力後空翻落回原地。

  「……從你以前還是個十幾歲的小鬼時我就發現了你那不知道從哪兒來的怪力。」斯佩多捂著腰上的傷口,斜眼去看血跡漸漸透出紗布浮現在格洛莉亞外套肩部。

  「厲害的人當然處處如此。」她背過身因為傷口開裂而盡可能小聲地抽著冷氣。

  「哦,是嗎?你最近受傷頻率倒是比以前高,退步很厲害啊。」

  身體機能在常年的不良環境的影響下會逐漸減弱,終有一天哪怕再強的實力也會敗給自己的身體。

  斯佩多並沒有說出下半句,只是短暫沉默地遞出手帕。

  「自以為是結果差點摔下樓的家伙也有資格對救他的人說這種話?」

  「……哼。說起來,你不是選好了繼承人嗎,難道不該多鍛煉那個孩子而不是繼續炫耀你這個現任首領有多麼全能?」

  「他要學的東西還很多,可惜他肯定是比不上我的,我還真有點擔心我死之前能不能把該教的都教會。」

  她語氣輕松隨意,似乎只是開著某個非一般定義的玩笑。但斯佩多知道那不是玩笑。

  「我前些天出差的時候偶遇羅莎他們夫婦。」

  「哦,然後?」

  「過得挺好,除了她有些掛念你。……所以,關於你的那位神秘朋友——」

  「怎麼,你什麼時候和我們家那些迂腐長輩一樣要來催婚?我以前就說過吧,我不會和婚姻戀愛什麼的扯上關系,一個人很好。」

  格洛莉亞看著地面用腳有一下沒一下地踢著石子。

  「我有點同情那位殺手先生了,你真不是什麼好東西。」

  「多謝誇獎啊。嗯,我們本來應該保持更遠的距離,但是他太難纏了,我拗不過他。」

  「真少見,還有你拗不過的人。」

  「……閉嘴。總之,如果他也能意識到我不是什麼好東西並且討厭我的話就太好了……那你呢,和艾蓮娜打算什麼時候?你這家伙該不會是……」

  斯佩多想給她翻個白眼:「一切看她的意思就好。……你又要去哪兒?」

  「有事,難道我是那種很閑的人嗎?」

  ……你要是能閑下來倒好了。

  「Primo,他……」

  「嗯?」

  「我只是好奇他有沒有嘗試把你挖到彭格列來。」

  格洛莉亞聽得出斯佩多真正的意思。

  她很難得地對他笑了笑,隨後擺擺手轉身離開。

  ……

  艾黛爾海特一臉不確定得看著眼前的加藤朱利。

  「朱利?」

  「感謝你,艾黛爾海特,沒有你我絕對沒辦法進行這個計劃的。真是……多虧了你的熱情。」

  「……你在說什麼?」

  「這人不是朱利,鈴木艾黛爾海特,」Reborn往格洛莉亞的方向移動擋住她的部分視線以免她對斯佩多出手,「那是同時控制著六道骸和加藤朱利的戴蒙·斯佩多。」

  「……那朱利……你把他怎麼了!」

  「誰知道,容器的死活並不重要。」

  「所以……所以是你對西蒙一世出手,」綱吉握緊拳頭難以置信地看著面上帶笑的斯佩多,「是你殺害了他們還栽贓給彭格列一世!為什麼,你是彭格列的守護者,也是同其他成員一直保護彭格列的人呢不是嘛?」

  「我做的一切全都是為了彭格列,只要有你這樣的人存在我就會執行這樣的計劃。」

  格洛莉亞捏緊手杖,幾乎是強迫自己聽下去。

  「什麼意思?」

  「彭格列一世的確是個有著強大領導力和力量的男人,但是他卻太過欠缺欲望和對權利的掌控,在黑手黨的世界裡一味追求純粹的正義,那樣的話是絕對建立不了真正完美的彭格列家族的。所以我從一世還在的時候一直暗中做著准備和預防,任由他上位之後自由發揮。」

  「……所以你要清除掉彭格列之中所有軟弱的事物和人,是嗎?」殺手眯起眼,聲音不由得放低。

  「看來你從艾芙裡特那裡聽說了不少啊,第一殺手。你看,艾芙裡特她是相當合格,毫無疑問很優秀的黑手黨,她明明也清楚彭格列的未來道路不可能按照一世的想法就一直進行下去,但是她卻無可救藥地選擇支持他,妄圖維持根本不存在的理想國。」

  「……為什麼要殺西蒙一世?他不是很重要的同盟家族首領嗎?」綱吉上前一步質問,他的聲音不知道是憤怒還是悲傷地發抖。

  「西蒙家族的實力一直是個威脅,那個男人還總是對一世灌輸軟弱的思想,甚至還能給艾芙裡特洗腦,她那樣作風的人居然會在我殺害柯扎特·西蒙之後反過來質問我,可想而知他是個多麼危險的家伙,必須被清除。」

  ——為什麼,戴蒙?你瘋了嗎?

  ——你應該好好思考,格洛莉亞!你怎麼可能不明白我在干什麼?

  ——……我原以為你不會做到這種地步的,可你因為艾蓮娜徹底失去了理智!……是我錯了,是我的錯,我預見你的計劃卻沒有加以阻止,放任你害死了柯扎特!

  ——反正,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彭格列變得更強,事已成定局,你還是盡快接受吧。

  ——抹殺軟弱是吧?我是你們的累贅,身體廢到什麼也做不到,一兩年都活不到了,應該把我除掉的,而不是,而不是對無辜的西蒙家族出手……

  ——……

  綱吉為接收到的信息覺得恍惚。

  不是的,格洛莉亞小姐是因為清清楚楚看見了西蒙一世可貴的品質還感受到了黑手黨世界沒有的溫和才會珍視這個並沒有見過幾面的「朋友」!

  殺手的余光捕捉到格洛莉亞抽出一半的劍和邁出的半步。她保持著那種姿勢但卻既不收回也不繼續。那不像是判斷什麼時候出手更好,而是一種痛苦無奈的糾結和掙扎。

  維護者阿瑪蘭妲不會有那種情緒的。

  只有這個事件的絕對相關者才會如此。

  ……一百多年過去了,你們二人何必互相折磨到現在。

  「命運真是個有趣的東西,」斯佩多冷笑著去看綱吉,眼睛裡沒有一絲笑意,「這麼多年一直無事,就連艾芙裡特也放棄了當年的堅持,直到你這個繼承彭格列一世愚蠢思想的第十代後補出現了,沢田綱吉。」

  「我?」

  「我不能讓你復興那個男人的思想,更可怕的是艾芙裡特居然真的動搖了,打算任由你自由發揮。所以,我利用西蒙家族引發衝突打算建立一個新的彭格列。」

  已經知道自己被徹底利用的艾黛爾海特悔恨不已,只能徒勞地說著「炎真,對不起」之類的話。

  「你這眼淚真是丟人,說到底你們果然還是一群——」

  「不可饒恕!」

  尖頭鐵鑽貫穿了斯佩多的身體。那是帶傷趕來的水野薰。

  「是你欺騙了我們,紅葉,拉吉,SHITTP,艾黛爾海特,□□部都因為你!」

  「偷聽可不是好習慣,水野薰,你的用處本來不是只有毀掉山本武的。」

  ……是他傷了山本!

  一陣黑霧纏繞,並沒有被刺中反而來到熏身後反捅他一下的斯佩多露出不屑的表情:「我現在不僅擁有霧的屬性,還能自由操縱大地屬性裡的沙之炎,你不是我的對手。」

  「可惡,戴蒙!」掙扎著再次起身的水野抱著必死的決心再次衝向斯佩多,當然毫無疑問地被他手中的長鐮從胸口劃出一道長痕。

  「熏,快跑,跑啊!」無能為力的艾黛爾海特在復仇者的鎖鏈下晃動,只能聲嘶力竭地大吼。

  嗯?

  格洛莉亞藏在發間的耳麥式對講機傳來雜音,她走遠一些接聽。

  「彭格列的女神大人,忘記通知你了,這邊的小孩很早之前就動身去你們那邊了。」

  「嗯?你已經把他的傷徹底治好了?就算是我的火焰加持也不至於全好才對。」

  「問題不大,但是的確還需要修養,不過他聽完我說的情況後堅持趕來,我也沒有義務攔住他吧?」

  「我知道了,還是姑且感謝你的支援,白蘭。」

  「治療山本武的事你也能做到的,格洛莉亞小姐,我只是比你快了一步而已。我倒是該感謝你在病房看到我時沒有因為10年後的事砍下我的頭。」

  「我分得清是非,這沒什麼。掛了。」

  一只攜風而來的雨燕從格洛莉亞頭頂飛過,它靈巧的繞過眾人最終停在水野的身前。

  武器的清脆撞擊聲在同時也響起。

  山本橫在水野和始料不及的斯佩多之間,抬劍抗住了他的鐮刀。

  「山本……山本!」從震驚很快轉為欣喜和激動的綱吉難得在這場戰鬥中高興地說著話。

  「喲,阿綱,抱歉我來晚了。」

  「你不是應該——」

  山本收斂面對朋友們時才有的笑容,轉而皺眉和斯佩多對視:「可能身體好是我最大的優點吧!……熏,你沒事吧?」他立刻轉頭去看還在發愣的水野。

  「……你救了我……可我,可我當時想殺了你啊山本!」

  「嗯?」山本歪過頭又再次恢復成溫和的笑容,「難道我們不是朋友嗎,熏?」

  水野的瞳孔劇烈抖動,他撲倒在山本身邊聲淚俱下:「……對不起,山本,對不起……」

  「沒事了,一切就交給我吧!出來吧小次郎,形態變化!」

  雙刀流。

  山本的手上多了另一把和時雨金時不相上下的長刀。

  斯佩多先發制人,山本只來得及抬刀格擋。

  「不能只看前面啊,山本武。」

  鐮刀的刀刃從山本身後的地面竄出,同伴們焦急地大聲呼喊。

  「唔!」

  水野從地上爬起,閃現到山本身後接下了這一刀。

  「……笨蛋!」

  「……或許你能閃過的,山本,」水野捂著傷口緩緩倒下,「但我想還你的人情……」

  他又看向艾黛爾海特:「對不起,艾黛爾……我不能再背叛真心待我的朋友,那讓我的心隱隱作痛所以我失去了同彭格列作戰的資格……能成為西蒙家族的一員是我的驕傲……」

  「熏……」

  復仇者的鎖鏈也捆綁住水野。

  新的回憶再次被給予。

  西蒙一世已經因為那封假的信被斯佩多騙進戰爭中心,但因為實力還在奮戰沒有被徹底擊倒。他立刻決定讓手下帶著刻有死氣之炎的信件找到西蒙家族的人使他們露出破綻。

  至於他自己,則裝作一副受了重傷奮力迎戰的模樣回到彭格列,假意悲傷地告訴一世自己去的太晚已經來不及拯救深陷漩渦的科扎特等人。

  一世神色復雜又哀傷地看了他很久,最後也只是無聲嘆氣。

  「……是嗎。你盡力了,D,說起來小希爾達她似乎想出門一趟,你陪她去吧。……記得別告訴她今天的事,她已經因為自己不能參與這場作戰感到不安了。」

  而此刻的戰場。

  「別說謊了,」柯扎特苦笑著看著拿著假信的鬥篷人,「你們是戴蒙的人吧?我其實有所察覺彭格列內部出了點問題,因為是Giotto的話絕不會署名為彭格列一世。但是我還是擔心他的安全,無論如何也要趕過來看一眼。這麼來看,是戴蒙的計策更勝一籌啊……」

  柯扎特搖搖晃晃地起身,眼神依舊堅定決絕:「就算如此,但為了朋友和家族,哪怕粉身碎骨——」

  拿著信的人突然把信撕成兩半丟棄。

  「不,柯扎特,是我們的首領彭格列一世更勝一籌才對,」他們紛紛接下鬥篷,「為了我們的首領所下的命令,不,是基於Giotto和柯扎特的友情所以我們趕來支援了!」

  彭格列全部的守護者圍住錯愕之中的西蒙家族擋在他們身前。

  「……G!」

  「好久不見,柯扎特,其余人都是彭格列的守護者,你可以相信他們。我們是不會放棄你們的。」

  回憶到此結束。

  「西蒙一世沒有死!一世派人救了他們!」

  「我們的一代首領原來活下來了……」

  斯佩多久久沒有說話。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我的計劃早就被看穿了?那個男人騙了我,而艾芙裡特也在成為維護這之後繼續秘密庇護沒有死掉的西蒙一世嗎?!

  「看來一味沉浸在深感他人可笑的白日夢裡最後反倒證實了你的可笑之處,斯佩多。」殺手並沒有帶上太多情緒,只是平淡地做了個總結。

  新的記憶放出後,落敗的艾黛爾海特和水野被即將離開的復仇者們拖進黑洞。

  「沢田……」艾黛爾海特放下先前的態度,降低姿態看著綱吉幾乎是在乞求,「求求你……求求你救救炎真那個孩子!至少在繼承儀式那天之前他是真心相信著你,就像當年的西蒙一世和彭格列一世那樣……」

  「艾黛爾海特……」

  「之前我們的所作所為我不奢求你的原諒,真的很對不起……炎真他的精神狀況已經越來越不好,這些信息早就無法傳達到他的心中,只有你能救他,拜托你——」

  他們二人最終而復仇者一起不見蹤影。

  無法傳達?

  格洛莉亞心中一緊。戴蒙是對那孩子進行了比庫洛姆那種程度更高的精神控制了嗎?

  「哼,說到底也只是一群被看不見的過去所蒙蔽的孩子們,雖然當年的事情和我所知的確有出入,但那些人早就在地下長眠,就連你們所認為的彭格列的女神大人也終究……逃不過第二次死亡。我心中的的計劃……是絕不會受到任何影響的。」

  「混蛋!」

  「戴蒙,你——」

  「阿綱,你們都休息一下,」山本沉著一張臉握緊手中的刀橫在所有人和斯佩多之間,「這個為了一己私欲去愚弄西蒙家族,傷害我的朋友們,還對同伴們出言不遜的亡靈,將由我來斬殺!」

  斯佩多的身影在迷霧中再次模糊。

  那是幻術。

  山本冷靜犀利的雙眼快速掃過整個戰場,他動作干脆利落地搭上腰間的兩把長刀,抽出他們如同抽出兩道鋒利的勁風。

  「小次郎,次郎,時雨蒼燕流特式十二型,左太刀。」

  山本騰空而起,身姿輕盈與他的雨燕不相上下,與半空中瞬間斬出數道寒光刀影,倒是和霧分不出差別。

  「——霧雨。」

  不出預料之外,斯佩多再次做出被砍中後血液飛濺的假像,實則重新隱身在幻術之中。

  「這聽起來像是剽竊我的招式,就憑這個是殺不了我的,山本武。」

  「我知道,迷霧屬性的幻術師的可怕之處我很清楚。」

  ……他是在說幻騎士吧?

  小孩們湊在一起竊竊私語。

  「剛才那招不是為了斬殺你,而是為了嗅出你的蹤跡。次郎擁有相當優秀的嗅覺,因此他靠著氣味來掌握被他所在的左太刀揮過的空間,因此找出你的位置輕而易舉。」

  「哦?聽起來很有意思,但你即便發現我的所在,我也能輕易躲過你的斬擊。」

  「所以我是二刀流。小次郎,時雨蒼燕流特式十二型,右太刀,」

  山本的周身凝聚起類似於斬擊的抽像體,並且不斷快速疊加,將他整個人完全包裹。雨燕在其中來回飛過做著細微調整,等待最佳爆發的時刻。

  山本深吸一口氣猛地睜眼,一只腿朝後猛踏,比起刀他更像是離弦之箭就這樣衝向斯佩多。同樣數不清的刀光在空中劈開氣流,和速度驚人的斬擊全方位堵住斯佩多所在的私人領域,向他的身上落下。

  「——斬雨。」

  斯佩多的身影狼狽地從霧中顯出,他搖搖晃晃地退開幾步蹲在地上緩神。

  「……哼,我不可能因為這麼一擊就死掉的。加藤朱利的身體還是太妨礙我的發揮,下一次就沒有這麼容易了。炎真也差不多了,下次見。」

  他自說自話,隨後一眨眼消失在眾人眼前。

  「……抱歉,大家,」山本的臉色有些發白,他不得不用刀抵著地面保持身體平衡,「如果我的身體再好一點就能追上去了。」

  「看來醫院那邊並沒有給出你的出院證明,山本,不要太勉強。」殺手和綱吉各自抓著他的一只手臂扶著人站好,格洛莉亞趁著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山本的傷勢上,自己悄悄把火焰從小孩背後輸入,同時讓一層很淡的火焰藏在山本的繃帶之下護著他的傷口,那幾乎是感覺不到的。

  「……咦?感覺突然不痛了誒……哈哈,我就說過我的身體很好的,沒事,你們不要擔心。」

  一個兩個的沒一個小孩是能省心的,早知道就把他綁在醫院省得他胡來。

  「說起來,炎真他到底?」

  「嗯,斯佩多也說過古裡炎真那裡差不多了的話。」

  「那個孩子恐怕凶多吉少,他的精神應當陷入了崩壞。」

  「什麼?那我們不是要趕快去——」

  「阿綱,山本他們都耗盡了力氣,你們比需要休息才能繼續趕路和作戰。單純的冒進和急躁只會壞事,而且天也快黑了。」

  「好吧。」

  於是一行人嘗試尋找修整的好地方。

  殺手在格洛莉亞轉身離開前看了她一眼,最終沉默地跟上綱吉等人。


第一百二十二章 罪與罰(8)

  ——光陰可見證

  「你最近倒是看起來心情不錯。」阿諾德的眼睛沒離開手上剛剛被格洛莉亞破譯的密信,只是隨口問了句站在自己身後的人。

  「嗯?怎麼看出來的?」格洛莉亞拿著從阿諾德那裡獲得的「戰利品」偏過腦袋看他。

  「一般這個時間點我讓你來幫忙你會在路上抱怨兩句,但今天沒有。」

  「或許只是艾芙裡特給自己的紅茶裡放糖時不小心放成了鹽,終於堵上了她這張說不出好話的嘴。」在完成工作回去的路上偶遇他們兩人的斯佩多站在不遠處陰陽怪氣的說話,格洛莉亞自然立刻回嘴,而完全不想被波及也沒有勸架習慣的局長先生沉默地從朋友們之間走開。

  「所以,你要去看望小羅莎了嗎?」

  「嗯,傑伊的信上說那個孩子太掛念我,而且最近生病很不舒服,希望我哪怕去看一眼也好。」

  斯佩多收斂了剛才玩笑的神色:「……她病得很嚴重?我上個月碰上他們夫婦明明還——」

  「沒事的,沒到那種地步。我打算去羅莎家待一周左右再回來,趁著最近也沒太多事要我操心。我選的那個孩子最近處理事務也像模像樣的,正好讓那幾位長輩和蘇菲看著小孩順便鍛煉一下,我回來正好驗收成果。」

  「真稀奇,你終於也想得起休假這種事了。」青年很難得沒有用上些尖酸的語氣,他似乎只是在單純地感慨。

  「你不會真的每天都盼著我有一天過勞死吧?」

  「……如果是那樣詛咒都還沒生效,這個世界上就不會那麼多離奇的事了。……所以,你——你有沒有想好讓那個年輕人什麼時候正式成為首領?他就比你小3歲,也算是成年了。」

  格洛莉亞沒有馬上做出回答。這事還真不好說,各種因素太復雜了,一時難有個結果。

  「今年之內吧,趁著我的心力和身體還能穩在目前最好狀態的時間裡完成,畢竟我很清楚繼承的那天晚上不會好過我自己繼承的那天。」

  「……你知道彭格列可以在那天幫上忙的,哪怕太明顯的確不好,但暗地裡做些手腳完全能夠做到。」

  「嗯,你說得對,我還有你們呢。……戴蒙,我一直很清楚自己是不會有什麼好結局的,」格洛莉亞的目光掃向路上的行人,他們有的是剛結束游玩走在回家路上的父母和小孩,又或是互相支撐一起經營小店的兄弟姐妹,還有在賣花女和流浪音樂家面前停留的戀人們,「我對於這個長期存在的事實已經逐漸接受不再有感覺。但是……如果有那麼不壞的結局,哪怕我本不該得到我想我也不那麼願意將它撇開的。」

  這回換作斯佩多陷入不短的沉默。

  「……艾蓮娜說過,一切會好起來的。」

  「嗯。我今天下午動身,不用讓她來送我,也告訴她和一世別擔心,我只是去看看妹妹,不會有事的。」

  「你有通知你那位秘密朋友嗎?」

  格洛莉亞當即白了他一眼。

  真是的,男人怎麼也這麼八卦。

  「我只說了我要走,沒說什麼時候回來,算是個驚喜吧。我想,我可能終於能夠不在退縮和前進之間徘徊著面對他了。」

  就讓我這樣沒有任何信仰,從不會許願的人天真地相信一次「一切都會變好」吧。

  ……

  「……所以,炎真他就是在那個看起來像是剛修起來的城堡裡嗎?」

  綱吉等人已經到了門口,警惕地打量眼前憑空出現新建不久的岩石堡壘。似乎在他們來到之前並沒有什麼人經過這裡,聽不見聲音也看不到別的什麼生物,倒是有夠偏僻,符合斯佩多的風格。

  納茲從綱吉的肩上跳下來,嗅著熟悉的氣味蹦跳著向前,於是綱吉也立刻跟上。他們繞過彎彎曲曲的小路,看到前方突然十分亮堂有些刺眼。納茲最先衝進那個不明大廳,它看見被綁在座椅上那個神志不清但熟悉的少年原本很高興地向他跑去,直到那人喘著氣抬起頭,臉色竟和白色大理石分不出差別,瞳孔渙散,嘴角尚有溢出的血跡,嗓音嘶啞著對沒有人的方向吐字:「……殺了綱吉……他們,西蒙家族,爸爸媽媽,真美……全都是彭格列……」

  被嚇到的納茲驚恐地縮進綱吉的懷裡瑟瑟發抖。

  「嗯?這個白發的家伙沒見過,是西蒙家族別的成員嗎?」

  「別的先不說,他身上好重的殺氣。」

  「……不,獄寺,山本,」抱著納茲的綱吉顫抖著向前靠近滿臉不可置信但卻又不得不相信,「那個人……就是炎真。」

  完全沒有人樣,神志不清意識渙散,在大地戒指的壓迫下搖搖欲墜的少年居然是炎真。他現在看起來只不過是個破爛將碎的固定人偶,顯然牽引那致命絲線的人是斯佩多。

  他口中始終重復家人和殺死綱吉之類的字句,恐怕連他自己都已經感覺不到從他口中冒出的字句。

  「……家人?炎真變成這樣是因為他家人的事嗎?」

  「那個小鬼曾經見過一面莉亞,」殺手觀察炎真此刻的狀況忍不住皺眉,「在他家人的葬禮上。」

  「……炎真的家人全部都去世了嗎?」

  「恐怕是的,而且看來不是意外也不是正常的生老病死。」

  ……是戴蒙·斯佩多!

  綱吉點燃火焰帶上納茲,沒有任何猶豫地向前直視著沒有人樣的朋友:「炎真,醒一醒,我來救你了!你能聽到我說話嗎!」

  對方果真如斯佩多所言,沒有任何信息能夠傳遞到他的內心,看樣子他現在甚至對於過去的那些事也完全不知道。

  「……既然你沒辦法聽到我說話,那麼我只能打醒你了,炎真!」

  綱吉靠後的一條腿猛地蹬地,他的手中冒出明媚充足的火焰,爾後迅速飛到空中打算一口氣衝到炎真的面前。但斯佩多不會讓他如意。已經失去控制的炎真頂著身體強烈的不適釋放出不明的火焰球體,一個接一個對准綱吉發出。綱吉早就習慣和各類敵人的空中戰鬥因而靈活敏捷地躲閃,然而他明明同那些危險物體擦過並且逃開,但最後還是狠狠撞上那些球體摔得渾身發痛頭腦震蕩。

  ……簡直像是被不可抗的吸力吸過去的。

  「大地屬性的戒指,而且看這個勢頭……難不成古裡炎真的能力是操控和大地有關的重力嗎?」Reborn偏過頭去看格洛莉亞得到求證。

  有些疑惑他怎麼會主動問起現在頂著「阿瑪蘭妲」這個身份的自己這種事情的格洛莉亞沒有看向殺手,稍微點點頭算作回應。

  炎真被斯佩多控制的當下我是可以出手的,不過阿綱是真心把炎真當做朋友的,而我總覺得變故之前那個孩子也是真心想要和阿綱做朋友的,既然如此那就由小孩們自己解決,如果情況不對我再出手。

  綱吉的危機還遠遠沒有結束。

  球體一個接一個在空中爆開,於是一瞬間空中出現了多個類似於黑洞的小型旋渦,他們也的確具備同黑洞不相上下的可怕吸力,那能輕而易舉地將人撕裂和摧毀。

  「……怎麼可能……那家伙連黑洞都能造的出來嗎?!」

  「糟糕,阿綱躲不掉的!」

  「十代目!」

  綱吉倒是比身邊的同伴們要冷靜許多。他鼓勵性地安撫著納茲,同時頭也不回地繼續向前衝迎面對上那些吞噬一切又要撕裂一切的數個黑洞:「看來我們被斯佩多小看了——納茲,形態變化。」

  雙手附上新的裝備零件的綱吉燃起前所未有的巨量火焰,站在遠處的山本等人也能清晰感受到炎壓向四周拍打而過時刮過臉側的凌風和不適的微小熱量。

  那就是屬於綱吉的全新力量。他不管不顧朝著炎真直線飛行,最終接連擺脫了那些黑洞的襲擊。他在空中又變得再次靈活和敏捷,什麼攻擊都能立刻閃避保持原有軌跡。

  「不愧是十代目!」

  「阿綱真的擺脫了那種東西!」

  嗯,總算及格了。

  嗯,還不賴。

  始終沉默旁觀奇跡出現的大人們在心裡如是道。

  「炎真,你是不能把我怎麼樣的,住手吧!」

  ……救我……不要讓我一個人在這兒……我真的很害怕孤獨……

  綱吉怔了怔,再次認真去聽。

  ……沒有其他人只有我在……我真的很害怕……誰來救我……

  炎真的口中還是在重復著那些沒有意識也沒有意義的話語,而那些殺戮絕望之語下炎真的心聲尚在,只是也在處於痛苦的掙扎。

  綱吉顧不得打碎球體或是被他們撞上時的疼痛,加快速度衝到炎真面前,動作干脆利落地一拳打到他的臉上:「醒醒,炎真!」

  等待對方清醒反而被重力壓倒在地的綱吉沒有後退和躲閃,他一直盯著炎真的雙眼,聽著炎真那些心底的悲傷和無助:「……炎真,炎真!我就在這裡,還有我在啊!」

  ……是誰的聲音?

  綱吉的聲音開始不斷闖入炎真的大腦,這令他感到脹痛但又忍不住繼續聽下去。那聲音撬開了什麼屏障,隨後曾經的屬於小孩們的記憶開始湧入,像是一同被欺凌,一同摔入河內,在綱吉家和納茲愉快玩耍的那些時刻,綱吉對自己說「我早就把你當成朋友了」之類的美好畫面。

  很快,屬於西蒙一世和彭格列一世的過去記憶也終於進入他的大腦。

  「……阿綱!」

  雙眼不在無神的炎真還有些發愣地抬頭對上綱吉的視線。而對方正在對他微笑。

  「我……我……」炎真捂著頭面露悲傷和悔意。而綱吉將他的懊悔輕輕打斷了。

  「別說了,炎真——我來救你了。」

  「……嗯,你就像彭格列一世對西蒙一世那樣沒有背叛我!……可是,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顯然斯佩多已經讓大地戒指徹底失了控。哪怕炎真此刻恢復了意識,可他的身體正在逐漸醞釀一個威力巨大且不斷擴張的黑洞,而他自己無力阻止。

  「……快逃啊,否則我會殺了大家的,逃啊!」

  「不,炎真,我一定會救你的!」

  此刻黑洞提供著巨大的吸附力,那麼正好可以和那個強大的後座力做抵消來幫助穩定。

  綱吉知道自己沒有時間猶豫於是喚醒了耳朵上由小正送來的新裝備,同時雙手打開同時面向前方。

  「……Reborn先生,十代目想要做什麼?」

  「那樣的黑洞恐怕只有巨大的強力爆炸才能摧毀,阿綱是想要制造爆炸。」

  「……這能辦到嗎?」

  「至少,他必須要展現出遠超X BURNER的力量。」

  格洛莉亞在心中默念了一句點火的術語,足夠強勁的火焰在殺手等人看不見的地方凝聚,隨時做好第二手准備。

  綱吉在等待裝備的指令。

  當時在未來斯帕納提過以防萬一他會把雙手發射的程序編入,看來……他在我離開之前確實也那麼做了。謝謝你,斯帕納!

  「Counter BURNER能量提升中。——能量左右手對稱,准備發射!」

  綱吉深吸一口氣。

  「——XX BURNER!」

  炎真……能受的得住嗎?

  「……炎真,我一定會救到你的,堵上我的榮耀!」

  小孩們閉上眼,因為難以承受那樣刺眼的光芒和熱量。而大人們選擇盯緊實時的狀況以防萬一。

  炎真看著撲向自己的光球並不覺得害怕。

  他感覺到綱吉不是打算連著他和黑洞一起摧毀掉,而是包裹著黑洞讓它融化,就像包容也支配著一切的天空的調和。

  他剛剛是說到榮耀了嗎?阿綱他的榮耀……到底是什麼呢……

  獄寺等人聽見爆炸的轟鳴,並不是想像中那樣代表摧毀和消糜。它似乎只是一個歸於安靜的結束。

  他們看見光芒散去,有些嗆人煙霧裡傳來兩個不同的咳嗽聲。

  「……炎真,你沒事吧?」

  「……嗯,我感覺還好。阿綱,我——」

  「哈哈哈,」藍波的笑聲打斷了神情沉重想要再次道歉的炎真,「炎真現在的發型好像一個雞窩頭哦。」

  兩個小孩對視著先是一愣,而後突然覺得心裡寬松下來於是同時放聲大笑。

  百慕達一向有著奇怪的准時,他帶著最後一段來源於過去的記憶到來。

  在彭格列面臨大戰期間險些被斯佩多坑害的西蒙家族最終活了下來。而等到幾個戰場的鬥爭被徹底平息,彭格列內部的混亂也消失之後,西蒙一世和彭格列一世終於時隔多年再次見面,而不是只能從書信和別人口中「見」到對方。

  「……你真的來救我們了,Giotto。」

  「……你沒事就好,柯扎特,我們三個人……不知道有多久沒像這樣聚在一起了呢。」一世對於能再次見到柯扎特當然很高興,但柯扎特也看出了他的笑容中有些沉重和煩憂。

  「果然因為D的事情很頭疼吧?……而且,我被你們救下之後也聽說了那個孩子的事,她和D的關系一直很好,他做了這樣的事果然會讓小格洛莉亞的精神狀況變壞……我很遺憾,Giotto。」

  「……不只是那樣,她的情況很復雜。她已經很久沒有開口說過話,我很清楚希爾達只是為了不讓我們更難過才勉強活著而已。」

  「那麼,如果你和她不介意的話就讓小格洛莉亞和我們走吧,我們帶她離開這個將她傷害至深的地方療養,或許那孩子還能多活兩年。」

  彭格列一世有些驚訝。他當然不是驚訝於柯扎特的善意,而是因為他的話語中有別的信息。不等Giotto追問,柯扎特繼續說了下去。

  「你應該還沒想好怎麼處理D的事吧?如果我說把這裡發生的一切當做沒發生過呢?」

  Giotto很少見地神情激動起來,他朝著柯扎特的方向跨出一步:「……小希爾達跟著你離開當然沒問題,我相信她看見你活著會很高興,但是你剛剛說的——柯扎特,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我有預感,鏟除斯佩多和他的勢力不是簡單的事,也許會有很多突發情況,而且這場嚴重的嚴重的鬥爭該結束就要繼續討伐,彭格列會多許多犧牲。而且,萬一斯佩多活了下來,那麼我們家族將會成為你的弱點。」

  「可是——」

  「所以,我的家族會從此隱居不讓人知道我們的存在,這樣不就兩全其美嗎?」

  「……可是那樣你們就要永遠過著不見天日的生活嗎?」彭格列一世眉頭緊皺,握緊了拳頭。

  「沒事的,Giotto,我們本就習慣了隱姓埋名的生活。」

  「那孩子們呢?後代怎麼辦?他們難道也要承擔我們的罪孽,就這樣活——」

  「是的,」西蒙一世不再是一張笑容溫和的臉,他的目光堅定而不可拒絕,「我的家族才沒有那樣軟弱不堪。」

  G別過臉神色陰沉。

  柯扎特是打算為了Giotto從黑手黨的世界被抹除痕跡……彭格列的事徹底結束完成統一之後西蒙家族就要埋葬在黑暗的歷史裡了。

  一世絕對做不了這樣的決定。

  可是只要看到柯扎特的眼神……

  Giotto當然很清楚他的為人,所以知道柯扎特已經不會改變想法了。

  「……那麼,我也立下一個誓言,只要彭格列存在,我們就會永遠暗中支持西蒙家族。」

  「……Giotto……既然這樣,我也向你立下誓言。西蒙家族永遠不會因為這件事記恨彭格列家族,也永遠不會和彭格列家族之間發生鬥爭。」

  一陣令綱吉等人熟悉的黑霧和鎖鏈晃過,百慕達出現在兩位首領面前。

  「黑手黨的規矩可不能有你們說了算。就由我來見證你們的誓言吧,柯扎特,Giotto。」

  記憶到這裡就結束了。

  「……百慕達,你們要帶走炎真嗎?」綱吉警惕地擋在朋友面前。

  「不,現在出現了特殊的狀況。斯佩多不僅盜走六道骸的身體,還破壞了我們的復仇者監獄順走了別的東西。我們當然可以處理,但是我有些別的想法——他變成這樣最終來源於你們雙方家族,不如就由你們來處理。」

  「那這樣的話,我要求處理完斯佩多後放回我們所有的同伴。」

  「古裡炎真,你覺得呢?」

  「我沒有異議!」

  「那就讓我看看你們是不是能真的如同當年的彭格列一世和西蒙一世那樣吧。我會遵守新的約定。」

  百慕達消失了。

  小孩們長出一口氣。不管怎麼樣,同伴們有救了!

  「……說起來,我都不知道呢,原來彭格列的守護神和我們的一世度過了最後的人類時光,難怪她當時會來找我……我真想再見見她啊,阿綱。」

  「我也沒聽她說過還有這件事,如果是那樣至少格洛莉亞小姐作為人類時的最後還是有個不錯的結局,對吧,Reborn?」

  誒?

  綱吉和炎真能清楚地感覺到氛圍不太對勁。Reborn看上去不太高興——不,不只是這種程度,更准確的說法是他在無聲憤怒和消沉。

  即便他沒有說出什麼,但綱吉和炎真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可是,柯扎特的要求彭格列一世和格洛莉亞都會同意的,不該有什麼變故才對。怎麼回事?

  「……Reborn,你……你還好嗎?格洛莉亞小姐她——」

  「她正如我所說無可救藥——在天真和愚蠢那種方面,」已經換回六道骸的身體作為載體,造型詭異陰森的斯佩多無聲無息地出現了,所有人立刻後退一步,「……她並沒有和她想要庇護的危險分子西蒙一世一起離開意大利在這裡療養。……艾芙裡特她,終有一天會死於她的所有決定,顯然那一天剛好就是西蒙一世提出帶她離開的日子,這可能是她的命中注定。你們肯定很難相信,相信我們那位總是隨心所欲,討人厭煩,自以為是的艾芙裡特居然會從醫院的病房一躍而下,就那麼死了,」斯佩多垂下目光在綱吉等人的不遠處很緩慢地踱步,他的表情和他的話語似乎貼不上,「……很可笑對吧?多麼可笑的死法……」

  真的太可笑了啊,格洛莉亞。

  ……你這樣的人,怎麼可能選擇自殺。

  艾蓮娜救了你,你怎麼能辜負她?

  我早就警告過你不要支持那些有著軟弱思想的人,那你什麼時候也成了那種軟弱的人?你不該是那樣的。

  彭格列一世抱著氣絕的格洛莉亞跪在染血的草地上直不起身,渾身發抖啞了聲慟哭的時候,斯佩多站在人群裡的不遠處,只是他的腳步被定格在原地無法邁開。

  他絕不可能把那攤慘不忍睹的爛泥和格洛莉亞·希爾達·艾芙裡特聯系起來。

  可是她死了,艾蓮娜死在一個明媚的春天,而她死在更明媚的夏天。

  死於……跳樓自殺。

  ……哈,可笑。

  「你們不必為她感到難過的,因為……艾芙裡特那樣的人,最終變成那樣……不過是她活該如——」

  「戴蒙·斯佩多!」

  綱吉發出一聲短促高聲的怒吼,而比他的聲音更快發出的是子彈,它們似乎在使用者最後的理智下避開要害,分別落在斯佩多腳邊使他連連後退,又故意削掉和他的眼角,太陽穴只有分毫距離的頭發。

  獄寺和山本看著第一殺手很難得同步地咽了咽口水,和頓時緊張起來的炎真噤了聲從他身邊退開一些。

  「不知道為什麼沒變成供人踩踏的黃土,並且不知道是什麼防腐效果之下還沒有腐朽發爛的雜物的確是那種會胡說八道和自我感動的生物。我不敢相信世界上的精神病理學側科學家們看見你會有多麼高興。你簡直是適合解剖的絕佳物種,斯佩多,」Reborn的語氣依舊平靜,他的臉上褪去怒意顯出嘲諷,冒著白煙的槍還沒有被放下,「艾蓮娜女士是個令人敬重不已的偉大女性,可惜有你強行貼附致使她在死後莫名其妙多了本不該有的『污點』,真是惡心啊。而你可能天真愚蠢地沒有意識到另一件事——你還能站在這裡擁有暫時活著的價值,是所有人看在格洛莉亞·希爾達·艾芙裡特的面子上——是的,是那個你連她的葬禮都不敢參加的格洛莉亞,戴蒙。」

  「……我是不知道導致艾芙裡特選擇第二次死亡的兩個人怎麼有臉在這裡說這些大道理。你還真是——」

  並沒有被先前斯佩多諸多攻擊自己的言語所動搖和激將的格洛莉亞此時立刻冷了臉,她因為極度憤怒而發抖的手在盡可能最大保留的理智之下沒有用上火焰而是一掌拍向斯佩多的喉嚨,至少短暫時間內她看著昔日友人的目光仿佛看著死物。

  因為不願意讓小孩們見到太過血腥的畫面而選擇手下留情,格洛莉亞的一擊沒有殺死斯佩多,只是讓他艱難地從神經痛和窒息感裡漸漸緩神。

  ……他怎麼敢對Reborn和阿綱說這種話?恨我恨到這種地步連我身邊的人都要牽連,呵。

  格洛莉亞抬起手杖示意他退後不要隨便靠近,又頭疼地轉身去看Reborn,她無論如何也難以徹底裝回阿瑪蘭妲的模樣,只能無可奈何用手不輕不重推著殺手的胸口示意他也退下,語氣很輕地說著「不要亂來」。

  殺手收起武器不緊不慢倒走著後退,在格洛莉亞再次背身之後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把神情放得柔和。

  「你有些太緊張了。」他這樣說道,而後才徹底退回原位。

  格洛莉亞有些錯愕。

  ——沒事的。

  不知道是否是她的錯覺,那句話似乎不像是字面意思。

  那反倒更像Reborn平常一句帶著恆溫的習慣性台詞。

  當然,是習慣性對她保持恆溫的台詞。

  可能的確是錯覺,她總是很容易去想念——去想念殺手說過的許多話。

  而她快要死去,因而由想念變為了眷念。

  可惜,她不能活下去。

  不能的。


第一百二十三章 情人節特別篇

  ——小情侶貼貼

  1.

  「您今天的工作……可真是充實。」秘書的態度小心翼翼而言語中又忍不住透出同情。事情總是會這樣,明明情人節快到的前兩天都是些不需要費太多時間的工作,而一到當天就會有突發情況出現。

  「有什麼關系,我們親愛的首領不也在辦公室裡奮戰。」聽完秘書剛剛說完的工作計劃而表情沒有太多波動的門外顧問小姐往已經夠甜的熱可可裡繼續加糖精,腦中思考早飯該吃點什麼。

  「……我們首領那種單身貴族本來就沒什麼關系,他忙就忙吧又不會怎麼樣的。」

  「索菲亞,我們家那個小朋友聽完你這句話會哭的,到時候我還得想辦法哄小孩開心,不又多一項工作?」格洛莉亞笑了笑對著秘書做了個噓聲的玩笑動作。

  「Reborn先生說得對,您是不是有點太慣著首領,」額,雖然您的年齡確實看他算小孩,「……不過,別說您沒空,Reborn先生前幾天也因為彭格列的突發情況替您出差去了,今天看樣子回不來呢。」

  「不一定啊,要對第一殺手先生有信心,他不會錯過今天的。」

  「真要趕回來那不應該早在昨天——」

  敲門聲打斷了索菲亞的抱怨,本就虛掩著的門稍微推開一點剛好擠進來人的身體。她的臉上頓時顯出點尷尬,不太自然地抓起一份文件抱在懷裡僵硬地退開一步讓出供人走來的空位。

  「雖然很高興看到門外顧問的部下們一心向著你們的上司,可我還是希望這不是建立在對著你們的上司誹謗我的基礎上,你覺得呢?」殺手懶散地斜靠在門口,一只手壓低帽檐臉上皮笑肉不笑的,語氣很平淡。

  「……歡迎回來,Reborn先生,您工作辛苦了。」索菲亞依舊僵硬地向殺手鞠躬。

  「不辛苦,和我們任勞任怨的門外顧問一比算不了什麼。」Reborn的目光很快地移回格洛莉亞臉上,此刻他臉上換成平常面對她慣有的溫和,而對方也正單手托腮笑著看他。

  「……咳,那我先走了,不打擾兩位。」

  一陣風從殺手身邊以最快的速度刮過,他隨手帶上門於是辦公室裡終於只剩下他們二人。

  「嗯,回來了?」

  「顯而易見,親愛的。難道你不想我回來嗎,算上前前後後的大事小事我外出了有一個月?」

  「那倒是比我辛苦些,殺手先生,」格洛莉亞抬手擋在嘴邊掩飾表情,目光落在杯子裡的熱可可上,「反正我習慣你東奔西跑,而你總要回來的。」

  格洛莉亞起身坐在桌子上,把辦公椅特意讓給Reborn讓他離自己更近些,於是殺手坐在辦公桌前輕輕扣住格洛莉亞的手腕仰頭去看她。

  「你還可以多抱怨幾句,畢竟人一旦抱怨起來就會忍不住說上很多話,也不知道這樣能不能補回我少了一個月的你的聲音。」殺手拉近椅子和桌邊的距離,並不用力地往下拽著格洛莉亞,柔軟的長發簌簌滑進他的領口。

  「不愧是第一殺手,真是完全不會讓自己吃虧。」格洛莉亞把身體又壓低些,他們的額頭和鼻尖隔著熱可可和煙草的香氣有一下沒一下的擦碰。

  「殺手總是很利益化的,我的甜心,」Reborn騰出一只手,很輕地用拇指指腹摩挲一會兒她頸側的皮膚,「而且還很自私自利,只會關注自己最需要的。」

  他增加了一點仰頭的幅度,而對方也從善如流繼續壓低一點身體,不知道是誰的嘴唇先黏上,也不知道是誰的舌頭忍不住去先問候,他們在格洛莉亞銀色的長發和Reborn捧住她臉的雙手共同締造的完全私人空間裡交換了一個綿長溫柔有點發涼的吻,如同窗外正被仿佛有香檳酒香的陽光曬烤的清晨白雪。

  「所以,我要做點什麼來彌補才能讓你不繼續生氣,莉亞?」殺手接住自己滑落下來的格洛莉亞,調整姿勢方便她把腦袋抵在他的頸窩處。

  「怎麼什麼都是我來想,你倒是真能敷衍啊Reborn。」發出一個短促輕笑,把那點愉快的尾音藏進殺手懷裡的門外顧問小姐繼續這場雙方都清楚的演戲。

  「好吧,讓我想想……」早有計劃的Reborn也很配合,他一邊揉捻著愛人的發梢一邊裝模作樣地思考,「那麼門外顧問小姐,你介意我給你當一回專為你私人訂制的秘書嗎?」

  有點意料之外的格洛莉亞一挑眉,撐著他的肩膀在他身上坐正:「嗯,門外顧問的秘書可是有很高要求的,你能行嗎?」

  「我可不是來做『門外顧問』的秘書,我是來做『格洛莉亞·希爾達·艾芙裡特』的私人秘書,所以不會有問題的,不是嗎?」

  「好吧,那我就勉強同意了。所以,秘書先生,你上崗的第一個問題:現在你該做的第一件事是什麼?」

  「你最常去的那家剛出情人節新品,我猜這個時間點你沒吃早飯。」

  「我宣布你合格了,第一殺手先生。」

  2.

  這是在……搞什麼啊?

  沢田綱吉幾乎有些驚恐地看著站在過來給他交報告的格洛莉亞身旁的Reborn,他不知道從哪兒架上一副金邊的細框架眼鏡,而門外顧問常用的那支鋼筆夾在他內裡西裝上衣的口袋上,領帶和格洛莉亞的大衣外套同色,一只手背在身後另一只手習慣性隔著衣服有規律地叩擊腰上的槍,姿態介於放松和緊繃之間。

  小孩拉扯著格洛莉亞的袖子,湊在她跟前努力壓低聲音——即便這樣Reborn其實也能聽到:「……格洛莉亞姐,Reborn他在干嘛?」

  「你就當我在給彭格列門外顧問換點新鮮血液,」格洛莉亞也故作神秘地壓低聲音,「總之,你的家庭教師現在擔任我的私人秘書。」

  啊?……這也不能叫什麼新鮮血液吧……

  「……格洛利亞姐你自己決定就好。不行,我還是得提前問問,你們……應該不是又要聯合起來欺負我吧?」綱吉很清楚自己身上最容易觸發的不是彭格列超直感,而是六道骸雷達和僅針對來自於Reborn及格洛莉亞的危險預警。

  「看來你是不打算指望我們能在家光要趁著今天這個日子給你介紹許多相親對像時給予你幫助了,阿綱,是不是?」Reborn淡淡地對著綱吉投去一個嚴格意義上不算威脅的眼神。

  收到不得了訊息的小孩頓時如臨大敵,他發出一聲和外界人們廣為流傳的年輕的彭格列獅子形像完全不符合的哀嚎。

  「Reborn,格洛利亞姐,拜托了我一個人應付真的很麻煩,這次能不能也——」

  「不能。阿綱,作為首領你應當學會體恤部下,尤其我的上司小姐今天已經有足夠的工作量,首領的私事要學會自己解決。」看起來倒是很有秘書派頭,一副正色的殺手似乎只是在陳述一個客觀事實。

  但綱吉知道他純粹的惡劣,於是咬牙切齒地無聲抱怨。

  不是說是格洛莉亞姐的秘書嗎?她都還沒發話呢!既然是門外顧問的部下,那我可是首領呢,哪有門外顧問的秘書這麼欺負首領的……還是你們倆當年訓練我去做首領的呢!

  小孩當然只敢在心裡發發牢騷,而表面上他也只能露出一個他自以為有些凶的神情,這讓觀察這一切的大人們認真思考了一會兒他到底是怎麼做到在談判和宴會上完全是另一副樣子的。

  「是啊,你總要長大的小家伙,我相信你能應付家光,加油,我還有工作先走了。」

  大人們對愁眉苦臉的小孩揮揮手,轉身出了首領辦公室。

  「我想那幾位小姐大概是沒空或者也不想和阿綱見面了。」Reborn看著手機上傳來的消息如是道。

  「真希望家光不會因為多余無用的操心過勞死。嗯,今天的第二個工作也順利完成。」格洛莉亞拎起一沓資料順手丟進一旁的垃圾桶。和彭格列聯姻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計劃和盤算,不是什麼人都可以混進來的。和同盟家族的女性當然有來往的必要,不過非必要情況下還是得看阿綱自己的意願,彭格列本來也不是那種迫切需要靠聯姻來獲得某種目的的家族。

  「那麼接下來……嗯,看來你得就最近港口那邊頻發的矛盾和布萊克家族的代表人協商。你覺得還差點什麼嗎,彭格列的門外顧問小姐?」

  「我和你在一起難道還需要什麼別的嗎,從第一殺手轉職成第一秘書的家庭教師先生?」

  於是殺手屈起一只手臂,格洛莉亞抬手挽住。

  「那就讓我見識一下你到底能不能徹底轉正了,親愛的。」

  「你平常也這麼稱呼自己所有的下屬嗎,親愛的上司小姐?」

  「那我就不用任何稱謂全部換成指令,如何?」

  「可如果有人混淆了各自的指令會出問題的,不是嗎?」

  「能言善辯。」格洛莉亞輕輕打向他的手臂。

  3.

  「彭格列的那位來了。」布萊克的長子,同時是家族代表人身邊的助理站在窗邊對他做出提醒。

  二人此刻同時探出腦袋往下望。

  Reborn打開車門先一步下車,以最快的速度確定周圍安全狀況並熟悉場地路線後才讓出足夠的空間往旁站定,一邊接過格洛莉亞伸出的手,一邊抬起右手橫在她的腦袋和車頂之間。

  「你們去那邊的側門上去清場,這邊幾個繞過那條小路去最後面。看到那兩家店門口的流浪漢和看報的青年人了嗎?還有那邊那個吹口風琴的,多加注意。剩下的人就都跟著我和顧問。」

  「好的,Reborn先生。」

  大致安排完一切的臨時秘書轉身去看格洛莉亞,做了個「請」的眼神示意。

  「咳咳,那麼我的指令就是——千萬不要離開我的身邊,殺手先生。」

  「完全了解。上樓嗎?」

  「走吧,省得他們在樓上望穿了眼。」格洛莉亞微微一挑眉,取下帽子在手中優雅地翻了個花而後放在胸口位置,抬起頭笑著去看代表人和他的助理。那兩人沒從那個笑容裡捕捉出一絲真實和溫和。

  「希望沒有讓各位久等,布萊克先生,彭格列家族向您問好。」格洛莉亞雙手交疊著撐在直立起來的手杖上,保持不讓帽檐下滑的合適幅度點頭致意。

  「辛苦您跑一趟,格洛莉亞小姐,我代表布萊克家族向您和尊敬的彭格列十代目致以我們永遠真誠的問候——請坐。」

  年輕的布萊克長子並沒有機會一見第一殺手的真容,此時只是為格洛莉亞沒有戴上索菲亞或是獄寺,或是山本中的任何一個人感到疑惑。

  特意為了這次談判換人的嗎?看來彭格列這邊也相當謹慎,壓力不小。

  「沒有機會見到彭格列十代目親臨實在有些遺憾,布萊克家族一向敬仰十世的風采。」

  格洛莉亞看著這人不懷好意的眼角當然知道他在挖苦和看輕自己。這樣的人不少,可惜他們不該用在格洛莉亞身上,她只會用看誰都不值一提的目光溶解一切惡意,令這些蠢貨自討沒趣。

  沒有價值讓我關注的人所說的話也是沒有價值去耗費我一點心神的。

  「首領的風采當然是屬於整個彭格列家族的風采,看來是港口最近的事情讓布萊克先生壓力過大,以至於哪怕如此明顯也無法從我們門外顧問一眾身上看見。最近真是辛苦了。」知道格洛莉亞嫌紅茶裡奶和糖不夠的殺手從給她加料的空閑裡淡淡瞥向假笑技巧並不太好的代表人。

  「既然布萊克先生為港口的事情如此煩惱,我又向來是個善解人意的好人,」干脆接過Reborn的話頭順著說下去的格洛莉亞不打算繼續費時間在虛情假意的寒暄裡,「那麼我就勉強低個頭先說說彭格列的意思——我們拒絕分享那條線路,真是抱歉。」

  「……格洛莉亞小姐,或許我們的協商還沒有開始,而您已經給出結果,這不太好吧?」剛端起瓷杯還沒送到口中,布萊克長子頓時眉頭一皺語氣不善。

  「協商的內容是分享那條貨物交易路線,而我們絕對不會給的。」

  「或許您有些事情沒搞清楚,彭格列的軍火交易是由我們家族看在雙方同盟的份兒上才牽好頭找到了最可靠的新來源,您這樣很不厚道。」

  「背著彭格列偷運毒/品違反同盟家族准則,還挖走我們這邊的管理人,你的臉皮看來是比你們家族的實力還厚。」

  「我們兩大家族之間交叉來往的可不少,您和我們撕破臉,那些重要線路可就不再屬於彭格列,而且雙方之間的鬥爭拖到現在沒有結果,不也只是增加人員損耗——我聽說北邊的幾個家族最近也老是給彭格列找茬?」

  格洛莉亞喝完半杯茶,示意殺手打開那個黑色箱子。

  「差點忘了見面禮,失禮了。」

  箱子啪的一聲打開,布萊克長子立刻讓身體後縮,伸手抓住椅子把手使自己的形像不要失了風度。

  ——一顆特意保鮮的人頭,屬於挑起事端的北邊家族帶頭人。

  ……是故意不放出彭格列已經處理完北部混亂的消息讓我們放松警惕嗎?

  「如果不認識這顆頭的主人,我想我可以替我們顧問解釋給你聽,布萊克先生。」Reborn稍微把箱子往前推了一點。

  「……彭格列家族近來還真是多事啊,格洛莉亞小姐,想必討伐那些人也耗去不少精力了吧?如今和我們也是一拖再拖,聽說前幾天內部也出了叛徒,真是忙亂。」

  「不勞操心。」

  所以,山本武和獄寺隼人都沒出現的原因是去忙著處理內部的叛亂和北部的挑釁嗎?雲雀恭彌最近都在日本那邊,彭格列意大利總部還是消耗不少的。

  「失去其他線路還要陷入另一場持久戰可不是明智的決定,格洛莉亞小姐,彭格列總不能連續損耗不加增補吧?」

  「是啊,怎麼能只消不補呢?」格洛莉亞笑著反問。

  信息總是很有用的,無論真假。內外混亂看起來是個好局勢——前提是,真的有內亂才行。

  格洛莉亞斜眼去看手機上的最新消息,發件人是六道骸。

  看來是解決了。

  而這條新消息彈出後不久,布萊克長子的電話響起。他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你再說一遍?!」

  「……我們有好幾個秘密交易地點暴露了,敵對家族們不知道從那裡收到的消息全都趕來了,他們順著這下一路摸下去,已經……」

  這才是彭格列和我們拖延戰的目的……他們裝作內部損耗來不及填補,實際上是找人專門挖出布萊克家族的弱點嗎?

  「我們那位霧守雖然人是不怎麼樣,不過這種背後陰人的事他很適合來干,而且做的尤其好呢。放棄吧,交上你們的一切,而彭格列就會對你施以援手,」格洛莉亞第二次脫帽對他致禮,「彭格列家族向你們問好。」

  ……豁出去了,新的門外顧問畢竟年輕,和上一任差了太多,實力上總有差別的,那就破罐子破摔抓了門外顧問和彭格列再來談判,反正山本武和獄寺隼人都不在!

  布萊克的長子給狙擊手下達完命令的同時,他看見幾發明黃色火焰的子彈從眼前飛過,他們各司其職,一部分攔截了狙擊手已經打出的子彈,一顆穿透狙擊手的腦袋,還有一顆擊中逃到大門的幸存者的心髒。

  格洛莉亞已經完成收刀的動作,布萊克成員們的屍體簇擁著愣在原地的布萊克家族長子。

  Reborn抽出干淨的手帕擦掉格洛莉亞臉側和手上少許血跡,他牽著她的手站起,抬腳跨過屍體如同跨過宴會的地毯,他們一同趟過血泊離開仿佛從探戈的舞池裡滑走。

  4.

  顧問小姐和她的臨時秘書結束完大大小小的的工作時回到家差不多晚上11點半左右。

  他們同步地脫下外套帽子,而後換鞋。

  「所以我成功轉正了嗎,顧問小姐?」Reborn後背抵著牆壁靠向衣帽架,低頭去問把整個人壓在自己身上並沒有真的很累但選擇裝死的格洛莉亞。

  「你被解雇了,Reborn。」

  「為什麼?」殺手把手套脫下扔在一邊,雙手捧著她的臉把她的腦袋從自己的懷裡撈出來一點好和她對視。

  「再讓你繼續做下去我就要變成彭格列史上忍不住想偷懶而第一個懶死的門外顧問,放過我吧,阿諾德不知道要怎麼在指環裡嘲諷我。」

  「還有呢?」

  「來去自由更像你親愛的,而你一定會回到我身邊,而且我總覺得我不太會出現『你不在我身邊』這樣的感受,就好像隱隱約約一直在的。」邊說話邊像個沒骨頭的人支撐不住故意下墜的格洛莉亞也不去伸手抱住Reborn,在殺手連拖帶抱之下和他一起摔進沙發。

  「我還是來去自由的,莉亞,顯然我是自由選擇當你的私人秘書。當然,我們沒有見面的時候我會想你,而『想念你』本身是件很不錯的事。所以,其實我這個臨時秘書的確做得不錯?」

  「嗯,還不賴。但是對於我而言你做的最好的身份可不是這個。」她趴在Reborn身上,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點著Reborn的胸口直到被他捉住了手指。

  「是嗎?謝謝,你在同一種身份上也做的很好,親愛的。」

  「那現在如果非要比一下誰更好呢?」

  「你。」

  「真少見,你什麼時候學會的認輸,Reborn?」

  殺手側過身方便把他的愛人小姐往懷裡塞得更貼合些。

  「我可不希望我在『愛人』這個身份上到此為止,它應當具有無限的提升空間。」而你,我親愛的小玫瑰,夠好了,非常足夠。

  「……」

  格洛莉亞在他身邊安靜了好一會兒,殺手幾乎要以為她是睡著的時候格洛莉亞又開口了。

  「……你在就夠了,Reborn。你知道的,我意識到你在是一件於我而言很難得的好事。」

  「親愛的,會有很多好事向你靠近,一個接一個。會越來越多的,莉亞。」

  5.

  ——晚安。

  他們如同數不清的無數個夜晚那樣看著對方的眼睛在黑暗裡於對方的呼吸裡安眠。


第一百二十四章 罪與罰(終)

  ——你要如何活下去

  「……你連她最後一面都不見嗎?」葬禮已經結束好一陣的時候,G攔住了要走的斯佩多。

  「她已經死了,再這麼看也只是一具屍體而已。」斯佩多站在離葬禮場地很遠的位置,眼神避開了遠處的墓碑和滿地白花。

  「……我知道的,D,你是覺得她恨你,你沒有資格出現在她的葬禮上。但是,我認為直到最後,那孩子並不是一味地對你——」

  「我剛才應該說過了,她已經死了,我和死人能有什麼關系,以前的關系也只是靠著艾蓮娜而存在。……他們兩個都已經不在了,我沒什麼可說的。」

  斯佩多很快地走開,不見蹤影。

  彭格列一世垂頭從墓碑那邊緩慢走來,手上還殘留著給友人蓋上最後一抔土時的沙土的寒涼和顆粒感。

  「Primo,」

  「嗯,小希爾達是在諸多因素之下選擇了結束生命,但是D漸漸覺得到是他推了自己的朋友最後一把。我聽說他在那天本來會更早去見她的,但是因為快出發的時候有些猶豫結果而和我們是差不多時間趕到的。」

  「……是這樣啊。我還是覺得格洛莉亞不是恨他,她只是感到無能為力和一種同樣無力的憤怒。但她到最後……大概也覺得對走上錯路的D有愧意,而對方怨怪著她吧。」

  但不管怎麼樣,他們已經永遠沒有和解的機會,都會抱著同樣的悔意死去。

  「……」

  「他們的人生已經和你沒有關系了。」伽卡菲斯拉住正要向前一步的復生者,兩人站在山頂眺望遠處的人們。

  「……我知道。」格洛莉亞甩開他的手停在原地不動了。

  「當然,你還是可以留在彭格列,而且他們快死的時候你還是可以去見他們最後一面的。不見也可以,他們終將消逝而你幾乎永恆。」

  「……」反正,也有人大概這輩子不願意再看見我的。

  ……

  小孩們有些不確定面前有著黑色長發氣場詭異面色慘白的男人是之前那個戴蒙·斯佩多。

  他真的盜走了六道骸的身體嗎?

  「看來被盜走身體的人已經來了。」格洛莉亞示意眾人向後看。

  原本在醫院修養的庫洛姆正翻過山坡朝著這裡跑來,她身邊還跟著一只霧梟。

  「……抱歉,首領,我來的太晚了……」

  「庫洛姆,你的身體已經不要緊了嗎?」

  「嗯,我沒事的。但是骸大人——」庫洛姆為難擔憂地轉頭去看自己的霧梟。那只鳥的眼睛裡有著六道骸標志的符合,看來的確被搶走身體的六道骸只能寄宿在這只梟身上了。

  「不管那麼多了,十代目,不能原諒那個可恨的家伙.我們一起上吧!」

  「沒錯,這次不會讓他再逃跑了!」

  「等等,大家,」庫洛姆衝到最前面攔住正要發動攻擊的眾人,「現在他占用著骸大人的身體,如果攻擊他……」

  確實,如果要打到斯佩多,那骸的身體也會損毀……

  「不要多話,庫洛姆,」骸梟用爪子輕輕打向庫洛姆的腦袋,「不要說那種沒格調的話。那個男人奪走我的身體後獲得力量比我們二人加起來的力量更為強大。他早就不能歸在人類的範圍裡了。恐怕就算你們竭盡全力也難以將他打倒,他已經……完全是個怪物。對吧,那邊的維護者?」

  格洛莉亞以沉默算為默認。

  「沢田綱吉,你應該也很清楚,如果不拼死和他對戰,一切就真的結束了。」

  「骸……我知道了,那麼大家一起上,我們——」

  嗯?

  不知何時閃現到山本和獄寺身邊的斯佩多抽出一張撲克牌,山本獄寺幾乎出於本能反應推開了綱吉,而被斯佩多丟下的朱利雖然還沒搞清楚狀況但也立刻推開炎真。

  不見了。

  那幾個人在撲克牌爆炸之後就消失不見了。

  「這是我獻給你們的第一個奇術——我通過撲克牌打開的洞口請他們去往幻覺的世界了。」

  「什麼?」

  「我要討伐現在的第十代後補,創造留給以後的彭格列的新的傳說。而他們得活下來成為講述人,將你的死亡故事傳下去,沢田綱吉。」

  「哐當——」

  幾根從遠處甩來的鐵鏈打斷了斯佩多的發揮,雲雀恭彌抄起浮萍拐來到斯佩多面前。

  「雲雀學長!」

  「小動物,不要妨礙我。」

  「阿綱,你先前對戰的時候雲雀沒有插手,這戲你也該退一步。」

  斯佩多再次認真打量著這個時代的雲守,忍不住發出一聲冷笑。

  「真是相像啊,越看著你就越能想到當年的初代雲守阿諾德。能在這個時代找到和那個男人如此相似的人對戰,實在——」

  「——太好了。」

  斯佩多的身體如同許多怪異物種的集合,腰間裂開的唇獸,腿上睜開的單只大眼,那好像只有在低俗類的異種恐怖篇中才會出現,而此刻卻真實地出現在眼前,被嚇了一跳的炎真和綱吉同步驚恐地大叫。

  格洛莉亞稍微側過身。

  ……真的是個徹底的怪物。戴蒙,你早就不是你了。

  「那家伙還是自作孽變成這幅樣子從而自取毀滅,怪不了任何人。」

  殺手站在她身邊語氣平淡,似乎不是在對別人說話,只是一句自我的感慨而已。

  「……」

  雲雀感覺戰鬥會變得有意思起來。然而還沒等到他先出手,斯佩多使用著原本由青葉紅葉使用森之炎時的葉刃席卷而來,緊接著SHITT·P的沼澤火焰也投入使用困住雲雀的雙腳。

  「我好像忘記說了,我從復仇者監獄出來的時候順了點別的東西。」他伸出雙手,除了炎真之外所有西蒙家族成員的戒指都在他手上。

  「那又如何?」雲雀用力揮動浮萍拐上的鎖鏈,同時腳下發力一口氣逃出了沼澤。而葉刃在他騰空而起的同時被他反手一拐打開,他再次蹬地逼至斯佩多面前猛地敲下浮萍拐。

  然而,同樣的鎖鏈從斯佩多手掌發出,雲雀猝不及防中招向後撤退閃避。而這還遠遠沒有結束,不可能擁有流雲VG的斯佩多喚出同雲雀的刺蝟小卷極其相似的黑色動物,黑色的針球體同時也在範圍內擴張。

  斯佩多撩開一點擋住耳朵的頭發,屬於彭格列霧守的迷霧VG也出現在眾人面前。

  「他到底能能夠使用多少力量?」

  「雖然也有一個人能使用兩種或者三種屬性的特例,」骸梟盤旋在眾人頭頂,努力研究出斯佩多的情況,「不過絕對不可能有人能同時使用這麼多種屬性。」

  「看來唯一的可能性只有一個。」殺手斜看向神色嚴肅的格洛莉亞,從她的目光中得到了肯定。

  「——那些VG全都是幻覺制造出來的。」

  「冒牌貨是不可能贏的!」

  雲雀毫不畏懼地向前,他避開針球體的攻擊踩著他們一步一步來到斯佩多面前動作很快地擊打,全部瞄准要害一個不漏,最後貫穿了斯佩多。

  斯佩多一次也沒有躲閃,他再向後飛去的時候詭異一笑。

  ——時機到了。

  他的身上出現了偽造的晴屬性VG,剛才的擊打已經點亮所有燈盞,反擊預備完成,沒有預料到這步的雲雀只能臨時應對。

  「雲雀學長還是躲過了!」

  「不,斯佩多是故意打偏的,阿綱。看那邊。」

  雲雀閃避方向瞬間出現一張和他重合的撲克牌,來不及在空中換位的他只能落入其中成為幻覺世界中的一員。

  斯佩多看了看自己被捅穿的腹部,上半身出現的唇獸伸出舌頭舔過傷口,那裡立刻痊愈看不出受過傷的痕跡。

  「看到了嗎,你們和我的能力簡直是天壤之別。」

  「……你別太得意忘形!」

  綱吉向後發射火焰,支撐著自己飛到空中衝向斯佩多。

  「愚蠢的主角終於登場了嗎?」

  得心應手地切換VG效果的斯佩多瞬間換上風暴VG和雷電VG,巨量的爆炸以綱吉為中心追擊著他展開,與此同時電流包裹著爆炸掀起的火焰和煙霧,哪怕綱吉閃過了爆炸卻也會被衝擊中的電流多次傷害。

  「……終究是個小鬼,那接下來我該怎麼——」

  嗯?

  沉重的一擊落在斯佩多格擋的手臂上,他一下子向後連退幾步,攻擊被迫打斷。

  「阿綱,你沒事吧?」炎真迅速戴好VG,此時又飛回綱吉身邊和他並肩而立,「沒事的,還有我在,我們一起打敗斯佩多那個家伙!」

  「炎真……嗯,一起吧!」

  斯佩多當然不會被他們的同盟嚇到,只覺得很有些意思。

  「哦?兩個十代廢柴組成的二人組啊,我還以為是什麼了不起的東西。但是,古裡炎真,你真的能原諒沢田綱吉嗎?殺害你家人的可是沢田家光,而他是那個凶手的兒子。」

  炎真的眼睛裡沒有猶豫和懷疑:「那件事是你附身的時候說的謊話,我再也不會相信你。而且,哪怕是真的,可是我已經不願仇恨阿綱,因為……我知道阿綱不管發生任何事都不會背叛我,他的父親怎樣都和他無關!」

  「炎真,你……」綱吉瞳孔微微發抖,他最終抬起手搭在朋友的肩膀上。

  「關於那件事,我不久前問過九代目,」Reborn打斷了正要說話的斯佩多,「炎真的家人出事的時間是7年前。」

  幾個彭格列的同盟家族首領的家中出現了奇怪的槍擊襲擊事件,負責調查這件事的當然是門外顧問機關,也就是說調查負責人是家光。而現場勘查的結果是,那些子彈出自的手槍在一名美術古董商人手上,那個人就是炎真的父親。

  而家光再繼續調查的過程中發生了那件惡劣事件——「血之洪水事件」,即他的一個小隊共12名部下被殘忍殺害後,全部的屍體就那樣唄強硬塞滿了電梯,流出的血從頂層一直流到地下,現場令人不忍再看。

  當然,同樣的,現場留下了和炎真父親相關的痕跡。而這件事發生後不久,炎真一家包括父母和妹妹在內,他們的屍體被堆積在角落裡,而鮮血流淌了整個房間,宛如事件再現。

  而家光否認了這是他所做,這個案件變成了懸案。

  「事情發生的時間點倒是很巧合,那是莉亞去吉留涅羅家族修養一年後,那個時候她的身體狀況很不好,也遠離西西裡,等到消息傳遞過去的時候她只來得及趕去葬禮。她當然也對九代目和家光詢問了整個事件,我想他們之中任何一個人撒謊的話她不會不管。正是因為現場已經沒有任何凶手的痕跡所以才查不出幕後黑手。」

  「沒錯,炎真,格洛莉亞小姐對西蒙家族如何你也看到了,她如果知道凶手就是我爸爸的話是不可能放任凶手逍遙法外的!」

  「嗯,她那個時候來我們家的葬禮時確實身體狀況不太好,是有人陪同來的,但即便如此她還是來安慰我這個從來沒有見過的小輩……」

  「炎真,你應該是故意被留下的,而你看見了那個凶手的樣子。這個世界上有一種人可以輕而易舉偽造樣貌裝作是他人,那種人被統稱為幻術師。」

  小孩們同時一愣,幾乎同步地去看斯佩多。

  那人只是笑了笑,一陣黑霧籠罩他的身體,斯佩多的臉慢慢變成家光的模樣,還特意換上那天的服裝,背過身回頭去看滿臉震驚的炎真。

  一模一樣,炎真那天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是你……是你殺害了我的家人!」

  「哼,開槍襲擊同盟家族,殺害沢田家光那些部下的人也是我,全部都是為了讓滋生軟弱思想的彭格列建立與西蒙家族之間的仇恨。」

  「你為了這種事……到底要殺害多少人?!」

  「為新的彭格列建立所犧牲,是他們的榮幸。」

  「不可饒恕,斯佩多!」

  小孩們一起發力衝向斯佩多,他立刻換上雨的VG發出斬擊打亂二人的攻擊和軌跡,同時放出由艾黛爾海特操控過的冰人偶覆蓋視線擋住自己的身影,而後炎症反應很快得捏出星球的球體,依靠重力吸走礙事的人偶們。

  「阿綱,趁現在!」

  綱吉不太確定炎真想要做什麼,但他選擇相信同伴於是直直往前。

  「納茲,形態變化!」

  比之前加倍的XX BURNER更加集中和猛烈的超高速炮擊從他的VG手套上發出,夾擊著瞄准斯佩多。綱吉知道這並不一定也打中敏捷靈活的敵人,但是炎真那樣的表情他肯定有辦法的。

  果然,空中沒有撤下的球體改變旋轉軌跡,他們強行讓單線行進的炮擊多次轉彎,緊追著斯佩多不放,最終將他命中。

  「……明明事先沒有任何商量,但卻配合上了。」在空中觀察局勢的骸梟忍不住感嘆。

  「這是他們相處之中迸發出的默契,」殺手特地看了眼此刻心情很好的格洛莉亞,「他們已經不是那個廢柴二人組,而是彭格列和西蒙家族次時代的超級組合才對。」

  ——終有一天,我們的後代會再次相遇,而他們能對彼此真心地展露出笑顏,一同歡笑。

  柯扎特,Giotto,我想這一天應該已經算到來並且不算太晚。能夠在我死前替你們見證這一刻,我真的很高興。

  西蒙家族,終於又和彭格列家族一起戰鬥了。

  格洛莉亞側過身將目光放的很遠。

  ……這樣就好,戴蒙的事情結束後我也會再次消失,但已經沒什麼可擔心的了。

  至於西蒙家族和彭格列家族接下來的一切都會在人們的口中繼續流傳下去,哪怕我不能再看下去。

  「……等等,阿綱,你看那邊!」

  爆炸的煙霧裡傳出咳嗽聲,眾人面色驟變。

  最先露出來的是原本屬於獄寺的CAI,他們環繞著毫發無傷的斯佩多。

  「那麼,玩笑時間結束。」

  斯佩多不再挨個切換VG,而將它們干脆一起裝備在整個身體上,變成一堆不倫不類看不出物種的奇怪模樣。與此同時,他喚出另外5個分身,場上出現擁有12屬性的6個實力等同的斯佩多。

  他們各自散開隔開共同作戰的綱吉和炎真,又憑借人數的壓力讓兩個小孩幾乎無法騰出手攻擊,只能專注於躲避和防御。不止如此,其中還時不時混入制造的幻覺干擾二人的判斷和出擊。

  「如果不是富有經驗的術士恐怕很難看穿。」

  庫洛姆抬頭看了看骸梟,握緊手中的三叉戟准備加入戰場,卻被斯佩多的分身擋住去路。

  「不行,我是不會讓你們過去幫忙的。那邊的阿爾克巴雷諾,」斯佩多看向站在一旁始終沒有出手的意思長時間沉默觀戰的Reborn,「你確定到現在還不動手嗎?我是不介意你也加入的。」

  「沒有那種必要,」Reborn根本不看他,目光依然鎖定在戰場上的小孩們身上,「我相信只需要阿綱和炎真就能將你打倒。」這場戰鬥必須屬於他們兩個。

  「是這樣嗎?那我希望你之後不會後——」

  沒來得及說完話的分身們被格洛莉亞用手背從庫洛姆面前拍開老遠。……什麼花裡胡哨的東西。

  「我雖然不能參與,但是違反規則的家伙我還是擁有制止權利的。斯佩多,給我注意了。」

  「……」所以我剛才違反了什麼規則?

  綱吉瞅准空檔,甩開圍住自己的分身,給了斯佩多猝不及防的一拳。

  打中了!

  打中的實感很強烈,但綱吉卻看見斯佩多的臉上沒有顯出絲毫痛感,他的身體也沒有嚴重的傷口。下一秒,被一腳敲中腦袋的綱吉砸回地面。

  「很遺憾,我的分身們會替我同時承擔傷害,除非你們能夠同時擊中這6個我,否則是不能對我造成傷害的。」

  什麼……怎麼可能做到同時攻擊六個人呢?

  「可惡……阿綱,你沒事吧?快站起來,小心啊!」

  蹲在地上盡可能緩神的綱吉抬頭去看同伴,再一次去看炎真。

  ——阿綱,來吧!

  他在炎真的眼神中看出熟悉的訊息。

  炎真……

  綱吉沒有多加猶豫,再一次飛起來衝向斯佩多。

  炎真打開完備的VG,調動了全身所有的火焰。

  ——超重力BH!

  空中瞬間出現了6個黑洞,炎真卯足全力讓他們各自吸住斯佩多和他的分身,確認暫時困住他們之後把黑洞朝自己的方向聚攏,成功讓6個人被困在自己周圍的小範圍內。

  「阿綱,朝我的方向攻擊!」

  「……你在說什麼,炎真!你知道我的攻擊如果真的打中你會是什麼樣的後果嗎?!你會死的啊炎真!」

  「……我知道。可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這個!」

  「但是……」

  正因為無法逃脫黑洞而慌亂的斯佩多恢復了從容的神情。

  「哈,原來如此。沢田綱吉是那種不會有犧牲同伴達成目的那種勇氣的軟弱家伙,他肯本不可能攻擊你,而你也不可能控制住我太久,古裡炎真!」

  骸梟在空中搖了搖頭:「他說的沒錯,沢田綱吉十分欠缺以團隊勝利為優先的思想。因為太過在意伙伴,他不可能放棄一切去追求勝利的!作為首領,他這個弱點實在太致命了……」

  「首領……」

  Reborn看起來倒並不悲觀:「但正因為如此他才是沢田綱吉。有時候作為首領,綱吉的確會出現消極的思想從而在決策面前優柔寡斷無法立刻拿定主意。但不可否認,正是因為他始終把同伴放在首位,才能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克服了那麼多對於他們而言沉重痛苦的困境。正是因為阿綱是那樣的人,才會有那麼多人願意追隨他,也正因為阿綱是這樣的人,炎真才會選擇拼上自己的性命。」

  格洛莉亞的目光再次柔軟。她的手掌裡正在凝聚火焰。

  天真,犯傻,膽子也小,軟弱,優柔寡斷,作為首領的阿綱擁有太多不相契合的弱點了。但阿綱是可以把這些弱點在同伴們身上轉化出一種溫柔又強大的不可思議的力量,並且創造了多次奇跡的小孩。

  所以他是「沢田綱吉」。他是個很棒的小孩。

  ……我違反規則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反正快死了他們隨便怎麼追究我也無所謂,只是給炎真提供保護而已。畢竟,……這是我最後一次幫助西蒙家族和彭格列家族了。

  「……阿綱,我也和你一樣重視同伴和家人,」炎真有些吃力地出聲,「但如果不在這裡解決斯佩多的話,艾黛爾海特他們就無法得到拯救,所以快點攻擊吧,這也是我的請求!」

  「……我知道了。」

  「沢田綱吉,你真的打算殺死好不容易交上的朋友嗎?你們可是擁有同樣立場和同樣的煩惱,獨一無二的朋友啊!」

  ……炎真,我……

  「首領!」

  在格洛莉亞給炎真建起保護罩的前一秒,庫洛姆一定決心躍到高空來到炎真身邊,被嚇了一跳的炎真又趕忙扶住要摔下去的庫洛姆。

  「首領,我會保護古裡炎真的,所以你出手吧!」

  ——迷霧防御全開!

  「……庫洛姆,謝……謝謝你救我……」

  「這樣好嗎,骸?雖然比起沒有絲毫防御是要好一點……」看出了端倪的Reborn假意地詢問飛在身邊有些焦急的骸梟。

  「……庫洛姆,憑你的VG是不可能抵擋沢田綱吉的攻擊的!」

  「啊?怎麼會……對不起,骸大人……」

  「想不到你也被沢田綱吉無聊的情感所蒙蔽,真是太衝動了。真是讓人傷腦筋的小姑娘……」

  骸梟一口氣飛到庫洛姆面前,放出全身的死氣之炎加強了她的保護罩,最後耗盡力氣下落。看在他的確辛苦的份兒上,Reborn在抬腳還是抬手的選擇中還是大發善心抬手接住了它。

  「……你可以動手了,沢田綱吉!」

  「快一點,阿綱,我的死氣之炎快要耗盡了!」

  「我知道了,謝謝你們!」

  火焰在綱吉的手中快速凝聚。

  系統的聲音在腦中清晰地響起。

  雙手炎壓重合完畢。

  ——XX BURNER!

  轟鳴和光芒覆蓋了人的五感。

  至少在一瞬間眾人覺得天地變換了。

  耳鳴減弱,視線恢復的時候場上一片寂靜。

  被衝擊拍飛的骸在地上無法翻身,Reborn走過去把它撿起來拍拍灰,稍微客套了一句:「你如何,骸?」

  「真是多管閑事……」

  「噢,是嗎?」殺手二話不說松開手任他落下一腳把骸梟踹遠了一點。

  「……咳咳,真是可惡的家伙,算了——你有看見什麼嗎?」

  「阿綱在那裡,看起來是耗盡了力氣。」

  很快,煙霧中出現了另一個人的身影。

  「唔,阿綱,你沒事吧?」

  趴在地上爬不起身的綱吉艱難地抬起頭:「……炎真,還有庫洛姆也在那邊……你們倆沒事就好……」

  「我來扶你吧!」

  「嗯,好。」

  嗯?

  剛松了一口氣的格洛莉亞感覺到一些說不上來的微妙感覺。

  不對,不對勁,戴夢得氣息還在,他還沒死!

  「……閃開,那不是炎真!」

  「……快跑,阿綱,他不是我,我在這邊!」這時才從煙霧裡搖搖晃晃出現的炎真焦急大喊。

  但是來不及了。

  現出真身還有半條命的斯佩多抓住沒有反抗之力的綱吉一陣擊打,直到打碎了他全身的骨頭。

  「住手……放開阿綱……」艱難爬過來的炎真抓住斯佩多的腿,卻反被一腳踢開老遠。

  格洛莉亞和Reborn差不多一起抽出武器,同時蹬地躍到岩石上接連以此為踏板向前靠近。

  而半路中,他們同時被復仇者的鐵鏈攔住。

  「維護者,還有阿爾克巴雷諾,你們不許插手。」以百慕達為首的復仇者們將他們團團圍住,不留一絲縫隙。

  「我不記得阿爾克巴雷諾要聽從你們的指示,還是說你們和D是一伙的?」殺手抬槍對准了攔路的復仇者。

  「你沒有權利管我,滾開,」格洛莉亞揮劍斬斷鎖鏈,「否則你就和戴蒙一起在火焰中化成灰吧。」

  ……可惡,Reborn先生他們被復仇者困住了。動起來,快動起來啊古裡炎真,再不出手阿綱就真的要死了……我想要救他,我想要就我的朋友,動起來啊!

  「阿綱——」

  嗯?

  手中的大地戒指發出光芒脫離他的手指飛到空中。

  戒指直直飛到綱吉的手邊,最後融入X手套之中。

  「什麼?」

  「此前並沒有出現過這樣的情況,本來也只是一種可能性,看來是成功了。」

  格洛莉亞放下劍若有所思:「漫長的時間之後西蒙家族和彭格列家族的意志再次合二為一了。難不成那才是……解開他們過去回憶的第7把鑰匙嗎?」

  「沒錯,就來看看最後的記憶吧。」

  時間回到百年前。

  「這和你們有什麼關系?」彭格列一世面露警惕。

  「不,我們是維護黑手黨世界規則的存在。尤其是你,Giotto,身為彭格列的首領,你和我們彩虹之子脫不了干系。說起來也正是你的身份特殊,」才會對格洛莉亞產生吸引吧,畢竟二人都是機制中的組成部分,「——不,沒什麼。」

  「彩虹之子?那是什麼?」

  「沒事的,Giotto,如果他要見證就隨他吧,我們立下誓言就好。」

  「柯扎特,你們立下誓言之後如果後代違背規則,那麼他們就要受到懲罰被復仇者監獄囚禁。」

  「你說什麼?」柯扎特忍不住皺眉。

  「等等,那麼我也提一個條件。如果他們的確違背了誓言,請把我們的記憶給他們看。而且如果最後能夠化解鬥爭原諒彼此,再次讓西蒙家族和彭格列家族的一直合二為一,那麼我們的火焰江輝一起點燃作為證明。」

  一世如是道。

  「好,我答應你們。」

  記憶到此結束。

  被雙方的火焰一同支撐的綱吉不可思議地重新站起,他碎掉的骨頭靠著大地戒指的力量從而再次拼接貼合。

  他感覺到身體裡有一股前所未有的溫暖力量,那樣和善,那樣堅定的火焰正在體內燃燒。而那躍動的火星可能是如同某種高興的笑,又像是一種徹底的解脫與期待。……兩位首領從分開不能再見的時候起肯定就一直在期望這一天的到來!

  「這怎麼可能……不管如何,柯扎特和Giotto早已死去,他們還能做什麼!」斯佩多拖著傷勢不輕的身體衝向綱吉但被輕易閃開。

  「不,西蒙一世和彭格列一世依舊活在火焰中,而我會將你徹底打倒!」

  綱吉的速度遠超剛才,斯佩多已經無法像之前那樣靈活地躲開或是利用幻術干擾人的判斷,這下只能不間斷地挨上綱吉裹著強大炎壓的拳頭和腳踢。

  ……不行,我必須要和沢田綱吉拉開距離!等等,他怎麼又過來了?……不對,不是他變快,而是我在被什麼吸過去!

  大地的重力吸引讓斯佩多逃無可逃,眼睜睜看見二人之間的距離急劇縮短,而綱吉打開雙臂,一前一後的火焰正在作出發射准備。

  ——斯佩多在極近距離之下毫無防御地接下最後一發BURNER。他不可置信的神情,心中的不甘和歇斯底裡的吶喊全部淹沒在巨量的光和炎中。

  「站起來,你還不會因此而死,不然也不可能活到現在。」綱吉看著搖搖晃晃殘破不堪的斯佩多並沒有像之前那樣放松警惕,「最終懲罰你和打倒你的,將是我和炎真的火焰。」

  「哼,那你來試試看啊。」

  「……你打算逃走嗎,斯佩多?真是可恥。」

  哦?這小鬼居然能感覺到我的力量?

  「我感覺到和復仇者們有些相似的火焰氣息,也就是你用來創造異空間困住其他人時所用的力量,你打算用那個讓自己逃跑吧?」

  斯佩多仰起頭並不覺得慚愧和羞恥:「沒什麼可否認的,第8屬性的火焰可是很好用的。」

  「斯佩多,停止你繼續透露第8屬性火焰的事。」百慕達第一次出聲制止斯佩多的行為。

  「哼,畢竟與你們復仇者息息相關呢。我早就拋棄了自己的羞恥心,所以舍棄□□不斷附身在別人的精神上從而活到現在,見證彭格列發展至今,我不後悔。逃走之後你們再也不會抓到我,我會再次卷土重來。」

  「不會讓你逃走的!」

  重力再一次壓制住斯佩多,而綱吉也再次近身出拳。

  就在這時,斯佩多脫離六道骸的身體讓綱吉的攻擊落了個空,而他自己則飛快飄向第8屬性火焰的空間入口。

  百慕達對格洛莉亞點頭示意,於是她打了個響指,那火焰憑空消失不見。

  「……什麼?為什麼會這樣!你們在干什麼!」

  「沒有□□的人是不可以使用第8屬性的火焰的,這是規矩。」

  「阿綱,趁現在了結他。」

  像征著徹底結束的轟鳴響起後,一枚斯佩多隨身攜帶的物件飛出煙霧,落在Reborn和綱吉之間,殺手將它從地上撿起,小孩們湊近來看。而當然知道那是什麼的格洛莉亞側身別過臉,微微閉上眼,抿成一條直線的嘴唇和握緊的拳頭在一起顫抖。

  一個看上去很有些年頭的懷表,打開來看裡面是一張合照,是初代的成員們和一位沒見過的金發女性。

  「好漂亮啊,她是誰?」

  「……一位很值得敬佩的女性,叫做艾蓮娜,」殺手用著嘆息的語氣看向不願轉過臉來的格洛莉亞,「她是比莉亞大上幾歲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同時……也是斯佩多的愛人。」

  「誒?」

  「她很美,對吧……」沒幾口氣剩下的斯佩多努力把臉轉過來看向懷表的方位,他的語氣不可思議地溫柔平靜起來,「她是照亮我生命的永恆光芒。」

  「……這張照片上每個人都很高興,看起來——」

  「那是當然的,我不是一開始就和一世抗衡的,否則格洛莉亞她……早就要阻止我了。曾經,我和艾蓮娜也是一起深愛著那時的彭格列。」

  「……那為什麼後來?」綱吉皺著眉看看斯佩多也看看Reborn。

  「……我從莉亞那裡也了解的差不多了。斯佩多是貴族出身,但他厭惡腐朽的貴族們那些不堪入目的作風,而艾蓮娜作為公爵的女兒也與他有著同樣的觀念理想。是艾蓮娜引見彭格列喲一世同他認識,也是靠著艾蓮娜那時還沒有和彭格列結盟的莉亞也在不久後認識了斯佩多。」

  「……沒錯,那時彭格列非常完美,在保護市民的大義之下對包括貴族,罪犯,政治家,甚至是警察等有所腐敗的群體實施制裁,我的的確確為那樣的彭格列奉獻了全部的身心。」

  ——D,彭格列家族總是保護弱者,我以你為傲。

  艾蓮娜笑著對他說道。

  「……這樣不是很好嗎,那為什麼最後會變成這樣?」

  「因為一世猶豫了。他不願意繼續強勢地擴張戰力,而我認為不那樣做彭格列就不能一直勝利下去。我們產生了分歧不歡而散,一最終按照他的想法削弱了戰力。」

  斯佩多微微閉眼緩神,似乎不願意回憶之後的事。

  「……有一天,彭格列總部遭到十分突然的聯合襲擊,我們幾個當時不在總部只能匆匆趕回。格洛莉亞和艾蓮娜待在一起,她……她那時很虛弱,具體理由你想聽就去問第一殺手吧。他們二人同時受到了攻擊,艾蓮娜選擇推開格洛莉亞,我們趕到的時候正好接住她。」

  「……艾蓮娜小姐最後受了重傷,是嗎?」綱吉垂下頭面露悲傷。殺手有些擔憂地去看一直背身始終沉默不語的格洛莉亞。

  ——戴蒙,我已經不行了……你要看好小格洛莉亞,我很高興終於是我保護她……而彭格列……彭格列永遠在保護弱者,你要和彭格列一起……並肩作戰……是你的話,D,肯定能做到。

  「……從那一刻起我就決定,一定會把彭格列打造成真正強大,令人聞風喪膽,再也不會有人能踐踏的組織!你看,現在不是成功了嗎?」

  「……但是格洛莉亞小姐一直都在啊,你為什麼還要對西蒙家族——」

  「因為你們,因為你們兩人,」斯佩多做了個深呼吸,「我看見她成為守護神,所以一直只是默默觀察和處理。但是,從她給第一殺手分攤詛咒開始我就知道,那個天真愚蠢到無可救藥的格洛莉亞又要為別人去死了,她沒辦法一直留在彭格列!事實也是如此,沢田綱吉,你和第一殺手還是把她推到了……推到了第二次死亡的結局。呵,彭格列和西蒙鬧成這樣,她連半個影子都沒出現,看來是真的不在了……明明她本來都活下去了,如艾蓮娜所願的活下去了……」斯佩多的聲音幾乎在發抖。

  ……果然,這兩個人哪怕走到今天這個地步也還是把對方當做重要的朋友。何必如此呢,戴蒙,莉亞。

  「……戴蒙,所以,你有因為艾蓮娜救了她而死去,和明明該理解你的做法但阻止你傷害西蒙,甚至和一世一起欺騙你關於當年的事一直怨恨莉亞嗎?你都快死了,說句實話吧。」

  斯佩多的目光瞥向不遠處的格洛莉亞:「……我沒想到她居然真的認為艾蓮娜的死她要負起責任……柯扎特沒和她見過幾面,但格洛莉亞卻依然重視西蒙一世,……這些事最終成為壓倒她脆弱精神的最後稻草,格洛莉亞那樣的人才會選擇結束自我……我知道她恨我,這沒什麼好說的。」

  「戴蒙,你聽好了,莉亞沒有自殺。……只是時間到了,她的祖先將她從病房裡推下結束了她作為人類的生活。」

  斯佩多瞪大眼睛瞳孔顫抖。

  「她的確很生氣,因為你傷害了一世,傷害了西蒙家族,也因為你最終走錯了道路但是莉亞對此感到無能為力,甚至認為是她導致你變成如今的樣子。但是僅此而已了,戴蒙,她以為你真的死去的百年以來懷念你如同懷念其他所有人。」

  「……不可能,你怎麼能知道……」

  「是真的!我和XANXUS對戰的時候,因為他說你是彭格列的叛徒格洛莉亞小姐就很生氣地動手了!她和一世一樣,直到現在也是將你視作同伴的!」

  「你從未見過,戴蒙,莉亞每次提到你的時候是什麼樣的表情。她很難過,戴蒙,為你感到難過。」

  「……斯佩多你真的還覺得你做的這一切是對的嗎?艾蓮娜小姐那樣溫柔的人,是相信著你一定能繼續像以前那樣和彭格列在一起吧?可是,純粹的控制和壓迫,不惜犧牲任何人的生命換取最大利益,這真的是艾蓮娜小姐期望的那個最好的彭格列嗎?」

  面對綱吉的疑問,斯佩多沒有話來應答。

  「……我能感覺到,彭格列的超直感能讓我覺查到的,艾蓮娜小姐很感謝你為她活到現在,只是你太過悲傷和痛苦走上極端。」

  聽起來像是謊言。

  但是,哪怕真是那樣,我也希望自己真的聽見了艾蓮娜的心聲……

  「戴蒙,你活得太久而迷失了自我,還是安心地回到艾蓮娜身邊去吧。」

  一直沒說話的格洛莉亞這時轉過身支開其他人,示意自己要做最後的收尾。

  火焰拔地而起,屏蔽了除開她和斯佩多的其他所有人。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戴蒙。」格洛莉亞在他面前跪坐下來,給了他一點火焰讓人多說幾句話。

  那語氣不是嘲諷和責罵,而是無可奈何與哀傷。

  斯佩多知道,這是格洛莉亞而不是阿瑪蘭妲了。

  「……格洛莉亞。」

  「你不是習慣叫我艾芙裡特嗎,聽著很別扭別亂叫。」

  「你不是很討厭自己的姓氏嗎?」

  「……那你之前不一直也這麼喊我。怪人。」

  「你是最沒資格罵我是怪人的,格洛莉亞。」

  兩人同時沉默。

  「……你活下去吧,格洛莉亞。活下去吧,如同被期望的那樣。」

  「不,我做不到。」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給我清醒些!你希望我見到艾蓮娜的時候告訴她你死了嗎?」

  「……沒有人從一開始就不想活著,戴蒙,包括我。但是沒有辦法了,戴蒙,……我真的沒有辦法了。」格洛莉亞做了個深呼吸把頭垂的很低。

  「……是因為詛咒嗎?只要你們兩個人都活著,總於一天,總有一天可以——」

  「來不及了。戴蒙,未來發生的一切悲劇,源於我。是我讓機制產生了裂痕,給了別人可乘之機。不是白蘭的問題,沒有他也會有別人。」

  斯佩多機會立刻明白了她真正想說的意思,於是自心底發冷。

  格洛莉亞趁著機制剛完善的時機改變了Reborn的命運,阿爾克巴雷諾不存在單個的循壞,但她卻打破了這個規則。所以終有一天這個裂痕會暴露,會引起災難。

  那麼現在,裂痕要被修復了。

  「……他會成為復仇者中的一員,戴蒙,我不可能允許那種事情發生。而且,因為未來那場變故,命運之日已經提前,我沒有多少時間了。」

  「……你不能再多等——」

  「修復裂痕也不夠,如果不換掉這個機制,接替尤尼成為下一任大空彩虹之子的人,會是阿綱。他才14歲,戴蒙,就要背上短命的詛咒,我絕不接受。」

  所以我要去填補這個裂痕,等我徹底和機制融合就可以改變現有的彩虹詛咒。

  「……格洛莉亞,你恨你的父母和伽卡菲斯他們嗎?」斯佩多絕望地閉眼輕輕吐出最後的話,「你為什麼……就是活不下去……」

  他的手徒勞地在地面抓扯,死死盯著格洛莉亞已經重歸平靜的臉直到他一點點消失不見。

  格洛莉亞起身站立,眼前憑空現出一個黑洞,她只要踏入其中就會再次不見,在黑暗中等待自己的消亡。

  這次是真的再見了,Reborn,阿綱。

  格洛莉亞依然不選擇回頭,就像之前那樣徑直走向死亡。

  火焰構成的高牆看起來堅不可摧,格洛莉亞連風聲都無法聽見。她看見火焰越來越刺目和旺盛,足以遮掩她所有的活路,而燃燒的劈裡啪啦聲最終連接上百年前她成為首領的那個血色夜晚,不管是那時還是現在火焰都燒盡了她的退路。

  結束了,這就是我的結局。

  格洛莉亞抬腳往前。

  ——格洛莉亞的腳步沒有向前而是後退了。

  焰幕因為突如其來的闖入者連著幾抖,有人扣住她的手腕將她猛拽,與那個入口拉開距離。

  那個人扣住她的一瞬間,格洛莉亞終於再次聽見自己的心跳和周遭的一切。

  「我就猜到會這樣。那裡不該是你的去處,莉亞,不要過去,你不該是這種結局,我無法接受。……別這樣,小玫瑰,不要讓我第二次抓不住你而將你孤獨地推向死亡。」

  格洛莉亞張了張嘴,卻只能僵硬地在原地沉默。

  「是的,我的確都聽到了。……我早該想到的,想到前前後後的一切。我無法想像我們在未來的那段時間你是怎樣帶著知曉所有的心情度過那樣漫長的痛苦時光。我很抱歉,親愛的,我發覺的太晚了。」Reborn扣住她纖細的手腕幾乎捏的腕骨哢哢作響,同時不斷把人回拉直到他們的鞋尖相撞,他終於能夠用雙手環過她顫抖的肩膀,他們的心髒可以近距離到只隔著二人胸口滾燙的皮膚。

  「……無可改變。……所以,你——」格洛莉亞覺得前所未有地呼吸困難,再如何簡單的字句似乎也要花上半天時間去思考和說出口。

  「……哪怕你真的要離去,難道要讓我們在你消失之後對著一片空白每天思考你會如何一點點獨自死去嗎,莉亞?如果我最後對你的願望是你不要再繼續對你自己如此殘忍,你會留下嗎?」

  殺手收緊手臂,倒真期望他此刻包裹住格洛莉亞的軀體是名為「生」的枷鎖,足夠沉重和堅固,就算只能讓她暫時停留。

  「……所以我才不該再見到你們,不該聽你們說話,也不該對你們說任何話。」……我如何能忍心讓你們看著我死去而無能為力?

  格洛莉亞覺得疲倦。

  她的身體逐漸下滑連同精神一起,最後簌簌地全部落進殺手的懷裡,痛苦地陷入深眠。


第七卷 :代理戰篇(最終篇)

第一百二十五章 死局

  ——最終篇堂堂開幕

  「啊啊啊啊要遲到了!」

  綱吉的房間裡傳來相當熱鬧混亂的動靜,很快房間的門被他一下子撞開,衣領上翹後腦勺的頭發也沒打理好的小孩朝著樓梯口衝刺。

  「不要跑得那麼急,小朋友,不然你會——」

  格洛莉亞把給綱吉的那份早餐剛放在餐桌上,她正在倒牛奶的動作因為「咚」的巨響稍微一頓,最後嘆了口氣繼續手上的活。

  「至少阿綱這次是在第三個台階腳滑的,而且也沒有一口氣徹底摔下樓梯。」不知道是在諷刺還是單純感慨的Reborn慢條斯理地泡上自己今天的第一杯咖啡。

  「說起來小綱今天比平常明明要早起了半個小時呢。」奈奈托著半邊臉有些疑惑。

  「……今天風紀委員要檢查,必須提前半個小時去!」衝到自己的座位上一口氣喝掉大半杯牛奶,狼吞虎咽往嘴裡塞食物,但很快就被格洛莉亞用眼神制止放慢了動作。

  「所以就告訴你不要熬夜打游戲,那樣當然會睡過頭。」格洛莉亞在幫現在因為著急而手忙腳亂的小孩切割盤子裡的食物,於是Reborn一邊平淡地補刀給騰不出手的格洛莉亞的紅茶裡加奶加糖。

  「……你還說呢,Reborn!昨天晚上我好不容易就要通關,你卻拔掉了我的電源線,我又沒有存檔結果數據全沒了啊!好可惜……」

  「你的家庭教師是為了不讓你繼續熬夜才會出手制止的。」說完這話自己都有點不信的格洛莉亞抬手擋在嘴邊掩飾幸災樂禍的笑容,綱吉氣得快翻白眼。

  ……你看,格洛莉亞小姐都覺得Reborn肯定是故意整我的!

  總之,顯而易見今天必定要遲到的綱吉絕望地出了家門在路上奔跑,他跑的也不快於是大人們慢悠悠跟在他身後保持能看見小孩的距離。

  一道殘影從大人們和小孩身邊快速閃過,綱吉忍不住停下腳步。

  ……什麼東西過去了?等等,那看起來是——炎真?

  「炎真,炎真!」

  「……快跑,阿綱,看你後面!」

  格洛莉亞和Reborn同時各向一邊讓開,於是一只凶猛疾跑的狗從後面竄出,追上了綱吉和炎真兩個倒霉的小孩。

  「嗚哇!為什麼會有狗出現還追著你啊炎真!」

  「噫!對不起,我的體質好像就是容易吸引狗追過來的!」

  一起加快速度地小孩們不顧一切地向前逃,直直衝向了馬路。

  「阿綱,前面可是紅燈啊。」停在路口的殺手和考驗官出聲提醒但已經來不及。

  誒?

  來不及反應的兩人在快要和車子衝撞上的時候突然被什麼很軟的彈力物體先一步撞開,倒是剛好摔向了馬路對面。

  「好疼……嗯?」

  「你們這樣衝出來可是很危險的哦。」

  「啊,是SHITT·P!可是,為什麼你也在車道上?」爬起來拍灰的二人好奇地打量四周。

  「因為我趕時間,不然就要被他逃掉了。」

  「他是指誰啊?」

  「……早上好,十代目,不好意思只能這樣和您打招呼了!」獄寺從遠處飄來的聲音打斷了綱吉的進一步詢問,綱吉眯起眼很努力地遠眺,隱隱約約好像看見了很像獄寺的人影。

  「噓,」SHITT·P對著炎真和綱吉做了個小聲說話的動作,「獄寺他很可愛又很害羞,所以我會盡可能在一定範圍裡跟著他的。」

  「這樣不對吧!」……這下被跟蹤的人換成獄寺了。

  「獄寺君,你等等我啊!」SHIIT·P朝著獄寺的方向追去了。

  「……煩死了,還有,不要在我的名字後面加『君』!」

  路上的一系列插曲後,重新記起自己快要遲到的小孩們再次向著學校衝刺。

  嗯?看起來好像沒人在檢查,大家也是正常事件陸陸續續過來的樣子……

  「那個隨身物品檢查取消了哦,炎真。」

  肩上坐著藍波的拉吉站在學校門口向他們揮手問好。

  「藍波?說起來你去哪兒了?昨天起就沒看見你人。」

  「我和拉吉去玩了!」

  「……額,所以為什麼拉吉你看上去好像很累的樣子?」

  「……我本來是想說下午三點,但是我們一直從凌晨三點玩到現在……」

  ……拉吉,不要太慣著藍波了啊。

  「不過風紀委員不檢查還真是少見啊。」

  「啊,那個據說是因為雲雀恭彌跑去矯正黑曜中學的風紀了。」

  ……所以說難道並盛的所有中學都是要雲雀學長去管的嗎?

  「打敗D之後,復仇者監獄裡雙方家族的人都會被放出來,包括六道骸,雲雀怕不是找他干架去了。」格洛莉亞攤了攤手。

  「這種事沒關系的嗎?他們要是打起來不是會——」

  「你先關心一下自己吧!」

  艾黛爾海特的手上拿著很具有威懾性的那柄金屬扇子,身邊掛著偌大的寫著「肅清」字樣的黑布。

  「為什麼你們的校服髒兮兮的,扣子還掉了?」比兩人高出不少的艾黛爾海特站在緊張的小孩們面前。

  「因為SHITT·P撞上我們然後——」

  「不要隨便找借口!違反校規的人只會有一個下場!」

  他們順著艾黛爾海特手指的方向看去,教學樓外掛著三個人,分別是朱利——據說是因為搭訕別的女孩子,他本人堅信艾黛爾海特在吃醋;還有了平和青葉,這邊據說是兩人在校內打架破壞了公物。

  而路過的京子看見被掛在半空的哥哥面露擔憂:「嗯?哥哥你怎麼……不是說之前是被流星砸中才受傷的嗎?」

  ……了平大哥真的不會想理由。

  而看見可愛女生正忍不住開口搭訕的朱利遭到了艾黛爾海特完全忘我地抽打,綱吉和炎真見狀寒毛直立,趁機打算溜走。

  「逃跑的家伙會受到更嚴重的懲罰!」

  此刻,綱吉和炎真面對窮追不舍的艾黛爾海特如同在之前那場戰鬥中一樣再現默契——他們同時衝向了格洛莉亞。

  「……格洛莉亞小姐!」

  哀嚎的小孩們向她撲了過去。

  格洛莉亞微笑著張開手臂,看著小孩們期待的臉毫不猶豫地一手一個把人推向了艾黛爾海特。這還沒完,早起訓練的山本和水野突然失手,兩個棒球如此剛好地飛來,又剛好砸中了他們倆,小孩們倒地不起。

  「……」

  「……」

  「……阿綱,這是怎麼回事?」完全不能理解的炎真一邊和綱吉一樣被艾黛爾海特吊在空中一邊發出疑問。

  「……對不起炎真,畢竟你還不知道格洛莉亞小姐到底是什麼樣的人,這種事看運氣的,她平時大多數時候都會這樣的,習慣就好。」

  「……啊?」

  兩位年輕的小首領同時嘆了口氣。

  「真是狼狽啊,不過……Giotto和柯扎特肯定很想見見到處打鬧的『廢柴』後代們吧。」格洛莉亞和Reborn站在教學樓下抬頭望著嘰嘰喳喳還在說話的被吊起來的兩個孩子。

  ——我還想交更多朋友。

  ——對不起,麥姬,恐怕這件事我做不到。……不會有其他人來這裡,包括彭格列的人。……我想我和Giotto這輩子都無法再見到彼此了。……他肯定也無可奈何地接受了這個事實。但我們應該都始終相信,等到麥姬的孩子的孩子……甚至相隔更久之後會出現能夠真正繼承我們意志的接班人,而後迎來彼此再度一起歡笑的日子。

  ……我違背了誓言,以後都不能再看著西蒙和彭格列家族發展下去,但是,能替他們看到這些,至少也算勉強有個交代了。

  Reborn垂下眼,伸手輕輕抓住她的手,兩人的手指互相屈折緊扣。

  ……

  Reborn並不確定自己此刻的狀況。

  好像有很多畫面從眼前滑過,而不等他把每個看得太清就立刻開始速度很快的輪換。周圍漆黑一片,沒有聲音也沒有光,他無法得知自己身在何處。

  仿佛一場永遠沒有盡頭的電影放映,他既沒有權利開始也沒有權利將它結束。或者說,他真的在看或者在聽嗎?

  ——親愛的?……Reborn,你還好嗎?Reborn?你能聽到我說話嗎親愛的?……Reborn,快醒醒!

  「……」

  殺手在一片死寂裡睜眼,噩夢結束的時候似乎在腦中留下過短暫存在的7色虹光。

  此時還是深夜。格洛莉亞趴在他身邊,一邊緊緊握住他的手一邊不斷搖晃他的肩膀,那雙紅色的眼睛本該是紅月,卻因為少見的擔憂和焦急融化成不斷震蕩的紅湖。確定殺手並沒有別的問題後,她長出一口氣。

  「……是噩夢?你還好嗎?」

  「……我沒事,真的——抱歉嚇了你一跳。」Reborn伸手把她圈進懷裡,摩挲她的肩膀作為安撫又低頭親親她的眼角。

  「……你大概夢到的是和阿爾克巴雷諾有關的事吧?我多少有點感應。」格洛莉亞的腦袋窩在他胸口,殺手對身體的控制能力當然很強,但她太過清楚對方的一切依然聽出心跳微妙的差別。

  「……我好像看見了很多次命運之日,你有什麼眉目嗎?」Reborn依然沒有放開她,把身體更蜷縮些好讓他們之間再貼合一些。

  「……你的確也經歷過那麼多次,作為每一任不變的晴屬性彩虹之子。實際上,這次的命運之日即將到來,不會需要太久的時間,這本來是我該察覺的事情,但因為我當年擅自把你拉到我的機制裡,所以你算是……看見了我看見的東西而已,抱歉。」

  「……你是為了終結現在的機制,用自己為待代價融進世界機制的大框架裡換上新的秩序,照理不應該再有命運之日才對,怎麼回事?」

  「你可以把它當做一種輪換和維護的固定存在。我一個人並不能完全結束『阿爾克巴雷諾』,我只是舍棄形體和意識為代價來帶走彩虹之子們本該承受的大部分的負擔和傷害,彌補機制的傷害使你不用去填補復仇者的位子,結束永恆的繼承變回普通人類。同時,接下來的新任彩虹之子們都是已經只是純粹機制體的『我』的載體,他們會是作為穩定的存在,但是不需要承擔詛咒,所以還是能像正常人類那樣生活,而大空的彩虹之子也不再繼承整個族群短命的詛咒。」

  ……所以命運之日才會繼續,只是功能和作用變化了。

  載體?那之後的話彩虹之子是來充當沒有自我意識宛如死去的莉亞的載體?

  Reborn陷入長時間的沉思,格洛莉亞雖然心中疑惑但也選擇安靜等待不去打斷他的思考。

  「莉亞,」

  「嗯?」

  「我有個想法,如果它真的能實現,我希望唯獨這次你不要拒絕。」

  「……你先說說你想到了什麼。」

  「你此前並不是完全的機制,准確來講是載體,對不對?」

  「嗯,我是執行者,雖然創造了最終的阿爾克巴雷諾體制但它原本就存在,我是來管理和深化的。」

  「那麼,至少在新機制完全生效之前我們之間的聯系和『共生』關系還是存在的,對不對?倒不如說我不像是阿爾克巴雷諾,更像是被你拉來分擔載體的存在?」

  「……這樣說也沒問題,我們倆說到底都是機制的一部分。」格洛莉亞忍不住皺眉,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強烈。

  「那麼,如果我願意成為變成機制狀態的你的完全載體,就像你此刻的身份這樣,至少理論上是可行的,對嗎?」

  「……」格洛莉亞從他身上起身,低頭垂眼沒有馬上接話。

  理論上當然可行,……實際上大概也行。

  如果是那樣的話,格洛莉亞會失去形體和存在於大眾面前的權利,但是能夠在機制的世界裡以意識體的狀態活著。

  如果運氣夠好,時間夠久,她會漸漸重構再次出現在Reborn面前。

  但是……那是比這一百多年都更加漫長的時間。

  她自己曾經作為載體而活,再清楚不過這一身份帶來的痛苦和孤獨。

  因為有她的例子在前,殺手將會和認識的人全部隔絕分離直至他們的死亡來臨就像格洛莉亞只能在初代成員們臨終之際與他們再見。

  這是不能拒絕的代價和懲罰。

  阿瑪蘭妲出於她認為的好意賜予格洛莉亞遺忘,但殺手是不會遺忘的。……那會是新的痛苦。

  「Reborn,你應該知道——」

  「我知道我們不願意你死去,莉亞,如同你不願意我們死去。」

  「……」Reborn……

  「我絕對不可能心安理得踩著你的死亡和絕望去過上新的人生,不願意親手送走了你,更不可能將你遺忘。你付出的代價已經夠多了,莉亞,卻沒有任何回報,這是不公平的。你沒有錯,親愛的,從一開始就沒有錯,有錯的人才會收到懲罰,所以你不該的。……格洛莉亞,莉亞,小玫瑰,我親愛的,不要第三次拒絕活下去——不要那麼做,拜托你。」

  Reborn抓著她有些顫抖的指尖搭上自己的胸口,追回她想要躲避的眼神,毫不退讓地禁錮她的目光和意識。

  他看見格洛莉亞微微閉眼,緩緩壓低身體重新趴在他身上,耳朵和掌心一起貼在他胸口,直到她的呼吸和殺手的心跳共鳴。

  「……我不想給予你新的孤獨和詛咒,親愛的。你是這個世界上對我而言最特殊,沒有之一的人,我卻也給予你這個世界上獨一無二的詛咒。」

  「如果所謂的詛咒能讓你不死讓我們重逢,那它終究會變成等待已久的祝福。我很榮幸能給予你祝福,莉亞,所以這一次,唯獨這一次你得答應我。」

  窗外深沉濃郁的夜色穿透窗子和窗簾,把整個房間填滿完全吞噬掉房間裡的兩個人,剩下連回聲都聽不到的凄清和窒息。

  「……我答應你。……這件事,什麼時候告訴阿綱呢?」

  「至少不是現在。……這次的命運之日還是之前那樣?」

  「不一樣,你從來都不用參與所以不知道另一種形式——代理人戰爭。」

  「那是什麼?」

  格洛莉亞盡可能簡短地把代理人戰爭如何開展和戰鬥規則講述給Reborn聽,等講完的那一刻,兩人很有默契地互相定格視線。

  等等,如果是這種戰鬥……

  「我猜我們想著同一件事情,莉亞。」

  「嗯,如果要和那個孩子告別,這是我們能想出來的最好的方式。」

  ……阿綱他依然會難過和不舍,但……我們會給予他最後我們能給予的一切。

  而此刻,毫不知情的當事人綱吉在床上酣睡,除了翻身時差點摔下床,被子也有點滑落之外沒有任何不對勁。

  他在夢裡思考沒打完的游戲,尚不知曉大人們正籌備送給他的最後的一堂課,最後的禮物,當然,也是最後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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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談判

  ——保護欲

  「……是嗎,人找到不久足夠了麼——不過你們倒挺會省事的,如果那個孩子長大之後人家不願意把人讓給瓦利亞,可千萬別抱怨,我也不會幫你們去討回所謂的未來的霧守。」格洛莉亞一臉嫌棄地接著斯庫瓦羅的電話,嘴裡還念叨著「一群有病的」之類的話。

  「……你好歹也掛著彭格列守護神這種名頭,反正你帶沢田綱吉不是帶的很高興嗎,要不把這小鬼也送到你們那邊?六道骸其實也有這個想法的。」

  「讓他去死,你們也是。……有病,滾——掛了。」真是沒一個靠譜的。

  「瓦利亞?格洛莉亞小姐,瓦利亞找你什麼事啊?」正在完成家庭作業的綱吉立刻抬頭詢問,生怕自己又要被卷進奇怪的事件裡。

  「多半是有關未來的時間裡,瑪蒙死亡的時候接替他的那個叫做弗蘭的青年吧,雖然現在他應該還是個小孩。」Reborn端來格洛莉亞的下午茶甜點放在她手邊。

  「嗯,斯庫瓦羅事先和我確認是不是真的有這麼個替補,然後真的帶人去找這個時代的小家伙去了,好巧不巧骸也趕到那裡想提前去收未來的弟子。」

  「誒?那他們剛好衝突了,不會六道骸和瓦利亞的人打了一架吧?」

  「不,他們被一個小孩打敗了。」

  「?」

  原來,本該繼承了10年後記憶的弗蘭因為意外撞到腦袋 居然丟失了這部分記憶,雖然依舊是個在幻術方面有著天賦的人,但也無法掩蓋他現在一無所知,是個徹徹底底讓人頭疼的問題小孩,僅僅靠著一張嘴就讓六道骸一邊說出「我也很年輕氣盛」一邊抄起三叉戟要揍人,同時戳中除了未到場的瑪蒙和XANXUS瓦利亞每個成員的痛處逼得貝爾菲戈爾差點用小刀了結小孩。

  完全不想接手弗蘭但又不願意放任他只有發展的雙方就到底該由誰先「撫養」小孩大加辯論,甚至彼此都提出過節送禮這樣根本不符合瓦利亞也不符合六道骸作風行事的條件。

  總之一番拉扯之後,在瓦利亞和六道骸准備用爬格子游戲一決勝負時,由突然感到很有趣的弗蘭自己做出了選擇還是六道骸把小孩給領走。

  瓦利亞有點希望格洛莉亞能夠在未來替他們把人要過來,而六道骸也以「你既然是彭格列的守護神其實完全可以調教一下未來的瓦利亞霧守」為理由希望格洛莉亞可以出手整治弗蘭的性格問題,而她當然能做到——至少根據和10年後的自己共享的記憶來看弗蘭再如何難搞面對她的時候還是翻不出任何浪,但格洛莉亞懶得給他們賣人情,只覺得這群廢物真是派不上用場。

  「……」那個我只見過一次的叫弗蘭的人居然以一己之力搞翻了那麼可怕的瓦利亞和六道骸,我好像知道為什麼10年後格洛莉亞小姐會讓他進瓦利亞了……

  格洛莉亞看了眼時間和Reborn對上眼神,兩人同步起身從綱吉的房間裡退出。

  「嗯?你們上哪兒去?」

  「好好寫你的作業,我們只是去找熟人聚一聚,記得告訴奈奈晚飯不用管我們。」

  殺手和她背對小孩揮了揮手,而後離開房間幫綱吉帶上門。

  ……熟人?算了,就當他們是去參加什麼朋友之間的聚會好了。

  朋友啊……除了九代目,爸爸還有可樂尼諾他們,那兩個人現在在世的熟人也就這些了才對。不,這不好說,我其實並不清楚他們的過去,不知道他們長在什麼家庭裡,一共經歷了什麼好事壞事,他們是怎麼認識又怎麼發展到戀人的。

  綱吉對於二人的了解只有從他們來到家裡之後這1年多的時間裡零零散散聚合起來的信息。唯一一次小孩幾乎要靠近他們的過去是在10年後的世界裡,那個所謂的阿爾克巴雷諾詛咒。

  但是他對此依然除了名稱之外一無所知,比如他們和這個詛咒的關系,詛咒的內容是什麼,詛咒持續了多久。

  ……還有,到底是什麼讓格洛莉亞那麼多次走入了絕境變成現在這樣。

  小孩對大人們說是百分百信任和依賴都不為過,但他好像在最近一堆事情發生之後才開始思考雖然大人們對他的一切都清楚明了,自己對他們的了解裡卻有大片空白。

  自己遇到任何事Reborn和格洛莉亞都可以想到辦法為他解決難題,但綱吉卻做不到,因為他甚至不知道什麼困擾折磨著有時會變得陰沉的大人們。

  未來的變故的確是解決了,Reborn沒有死,格洛莉亞也還是回來了。……這樣真的就結束了嗎,那個詛咒明明還在的,他們又會怎麼樣呢?

  「……」

  沒事的吧。

  肯定……會沒事的。

  ……

  樹林中的隱秘處,瑪蒙邊走邊撥開遮擋視線的野草和樹枝。他的手上有一封剛收到不久的信,出自Reborn之手。恐怕,其余的彩虹之子也收到了同樣的信才對。

  「喲,毒蛇,你來了!」可樂尼諾朝他抬手打招呼,其余人也圍坐在一起朝來的稍晚的瑪蒙看去。

  「……我叫瑪蒙。果然,Reborn和格洛莉亞把你們也找來了,他們人呢?」

  「不知道,明明使他們找我們過來自己卻還不出現,真是——」

  「在背後嚼人舌根可是很沒品的,斯卡魯。」兩片陰影重疊起來從背後蓋住身體一抖的斯卡魯,他趕忙往風所在的位置躲藏。

  「格洛莉亞,還真是你!嗯,你看起來還挺有精神的。」

  「好久不見,格洛莉亞,Reborn,之前的事我還沒來得及感謝。」

  「日安,可樂尼諾,風,當然還有其他的各位。」

  殺手和守護神斜靠著樹干,對著所有人點頭致意。

  「所以,急著把我們都叫出來到底是什麼事?」

  「你們難道不想知道關於阿爾克巴雷諾更多的新消息和變動嗎?」

  「!」

  於是,格洛莉亞和Reborn盡可能簡短地重新解釋了原有的也就是目前的機制,同時告訴他們命運之日和代理人戰爭的情況和大致時間,最後解釋了新的機制。

  「所以……我們要參加那個所謂的代理人戰爭是嗎?」

  「可以不參加,或者隨便糊弄一下,反正舊機制即將消亡,這只是必要的儀式而已。但是,我希望你們能參加,而且很認真地參與戰鬥。當然,不是讓你們白消耗時間和精力,甚至還要受傷。我可以保證等我『死亡』後融進機制本身修改之後,你們將會立刻解除詛咒,所有人都會盡快變回原樣。怎麼樣,這個交易你們同意嗎?如果到時候我違約了你們也可以隨時退出。」

  格洛莉亞是為了不讓Reborn成為復仇者,不讓綱吉繼承短命的大空彩虹之子詛咒,結束尤尼家族同樣短命的詛咒才選擇了這條道路,而Reborn為了不讓她徹底消亡也選擇保留了自身的詛咒成為她的載體,其余人當然能分辨出兩人沒有說謊也沒有欺騙他們,畢竟在10年後的世界他們已經見識過了。

  「……雖然不太清楚為什麼我們要參加代理人戰爭,你們自己也打算帶著阿綱參加,但是我可不想欠下還不了的人情,所以,我參加。」可樂尼諾首先同意了交易。

  「我也會參加的,我願意幫你們的忙。算是……最後的感謝了。」

  其余人也陸陸續續同意了。

  「代理人戰爭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了,各位。不過,能和你們用一場切磋來告別倒也不錯。事情就是是這樣,沒別的問題就都回去吧。」

  瑪蒙,斯卡魯和威爾帝都先走了,只有風和可樂尼諾還留在原地神色復雜。

  「……Reborn,你們應該還沒告訴阿綱這些事吧?」

  「……」

  「……」

  我就知道肯定會這樣。

  風和可樂尼諾互相看了看,很有默契地一起嘆了口氣。

  「……那你們打算怎麼告訴他這件事呢,他是不可能接受的。」

  格洛莉亞和Reborn還是不說話,兩人的視線落向草地。

  「……真是讓我大開眼界,」可樂尼諾和風一人各跳上他們的一邊肩膀方便繼續談話,「這個世界上原來還有『Reborn和格洛莉亞』不知道也回答不出的事——阿綱他恐怕也一直認為你們無所不能。」

  「……Reborn,格洛莉亞,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極限和難處,你們兩個都太勉強了。我能明白的,你們是不想自己身上的不幸蔓延到阿綱君的身上,但是……唉。」坐在格洛莉亞肩上的風一時也想不出合適的安慰,只能抬起手有點艱難地拍拍她的腦袋一側。

  「……我先說好啊,不是怪你們倆的意思——你們是不是對沢田綱吉有點保護過度了?」

  不管是10年後的時代還是到現在這個地步,你們還是嚴防死守,一點有關阿爾克巴雷諾的事都沒讓他知道,更別提你們倆還沒遇到這個小鬼之前那一言難盡的曲折人生……真不知道是該誇你們倆這感人肺腑的長輩責任感還是怪那要命的固執。

  可樂尼諾知道他們都是很驕傲強勢,自尊心很強的人,再加上長輩的身份所以很難在綱吉面前低頭,更不會輕易透出自己的悲劇,哪怕是告別和離開也想顯得自然隨意的「瀟灑」模樣。……真是麻煩的個性。

  「……阿綱是看重你們倆的。失去任何一個人對於他而言都是難以想像的事情,這一點在10年後你們應該有所體會。好好想想吧,告別的確是無法阻止的,但至少……」

  格洛莉亞和Reborn當然不會提前告訴小孩這個噩耗。但他們也不會不告而別。

  他們會給綱吉的教育歷程畫上句號,由他們自己親自來。無法陪伴小孩繼續走下去,那就把以後要給的東西一次性全給他就好。

  如果小孩因為這件事忍不住怨怪他們是最好的,只要他……繼續往前走,走到一個其他人都企及不了的高度,而殺手和考驗官願意給他送上最後一個往前跨越的階梯和踏板。

  「我們心裡有數。走吧,可樂尼諾,風。」


第一百二十七章 開幕

  ——過渡

  「……」

  靠著沙發墊子午睡打盹的格洛莉亞一瞬間驚醒,她醒來的同時抽出了手杖劍,劍尖驚險地滑過擔心她而走過來的綱吉,小孩大叫一聲抱住腦袋迅速下蹲,於是只是被削掉一小縷頭發。

  「……格洛莉亞小姐,你沒事吧?」

  「……沒事,夢到了很討厭的家伙。抱歉,小朋友,我沒弄傷你吧?」格洛莉亞收回武器,把小孩從地上拉起來在面前轉了一圈,確認沒有傷口後拍拍他的肩讓他坐在自己身邊。

  ……不,那不是夢,我很清楚,那只是通過夢的形式傳遞信息而已。

  「……你沒事就好,之前你一直在說夢話,我聽的也不是很清楚,唯一聽清的好像只有什麼『伽卡菲斯』「離他們兩個遠點」之類的。怎麼了嗎,格洛莉亞小姐?」

  好奇怪,格洛莉亞小姐為了安全起見明明在家裡的時候是不把劍帶在身上的,最近卻一直不離身。是有什麼事快發生了?

  「沒什麼事,只是一些不值一提的過去而已。小孩子別操心那麼多,你管好你自己就可以了。」

  「是不是和那個什麼詛咒有關」的話幾乎已經到了嘴邊,但綱吉最終卻沒能說出口。他想更加了解Reborn和格洛莉亞的同時又有些害怕,害怕知道了那個詛咒有多可怕之後會得知他們更壞的消息。於是小孩忍不住逃避,也許逃避……能夠避免失去。

  「……哦,好吧,真是的,Reborn也不知道干什麼去了怎麼還沒回來……」格洛莉亞小姐的過去啊,零零散散的知道了一點關於她的家族朋友之類的事,但是感覺……有點想像不出來她和Reborn到底是怎麼認識的……第一殺手和黑手黨首領,電視劇的話一般是——

  「少看點沒營養電視劇,哪有那麼多浪漫佳話。」一眼就能看出綱吉在想什麼的格洛莉亞嫌棄地給他一個制止的眼神。

  「……隨便讀我心這一點就不要和Reborn學了啊!……所以你們怎麼認識的?」

  「簡單來說的話……我把他的腰捅了半個對穿,他一槍打穿我的腹部。很正常啊,黑手黨和殺手第一次見面就是純粹的敵人,哪有心思談情說愛。」

  沢田綱吉停止了思考。

  ……啊?

  而小孩還要醞釀點什麼話的時候,樓下傳來很吵鬧的聲音,那根本不是同伴們嘰嘰喳喳來找他時的小動靜,但又覺得莫名熟悉。

  綱吉打開門的時候,金發的青年笑著對他熱情地打招呼:「喲,阿綱,好久不見,有想我嗎?」

  「……迪諾先生!」

  「我過來的應該不算慢吧,格洛莉亞小姐?」迪諾把腦袋探進屋子,迅速定位格洛莉亞的所在,對著她打了個手勢。

  「還行吧,勉勉強強。」

  「Reborn人呢?前幾天就催我過來,他這個發起人怎麼不在啊?看來第一殺手也有沒有時間觀念的時——」

  綱吉面色僵硬地扯了扯迪諾的袖子,並立刻指指他的身後。

  槍口抵上迪諾微微發抖的後背,小孩條件反射般舉手投降。

  「還有什麼話要說嗎,迪諾?」無聲無息出現的Reborn沒有打開保險栓,他單手插兜站在直冒冷汗迪諾背後用槍推著他的後背讓人進屋。

  「……我認錯,對不起。」

  「哼。進屋坐下吧,我找你來是有事想委托你和阿綱的。」把槍收起的殺手越過迪諾站在格洛莉亞身旁。

  「嗯,所以是什麼事?」

  「如果我說,讓你們為我而戰呢?」

  啊?

  哈?

  小孩們來回觀察Reborn和格洛莉亞的表情,再三確認之後意識到這不是什麼玩笑話。

  「什麼叫做……為你而戰?」

  「你們都知道我的身上有阿爾克巴雷諾的詛咒,那個詛咒的效果本該是讓我保持和可樂尼諾他們那樣的狀態,不過因為莉亞的插手所以抵消了一部分副作用。而現在,伽卡菲斯,也就是那個把莉亞選成維護者還讓我們成為彩虹之子的人給了我們解開詛咒的機會。」

  「那樣的話詛咒可以解開的嗎?!」綱吉和迪諾一起湊近,他們滿懷希望地去看格洛莉亞並得到了肯定回答。

  「可以,在接來下的代理人戰爭裡只要成為最後的贏家就可以解開詛咒。因為彩虹之子們不能隨便互相對上,所以伽卡菲斯允許每個人去找來自己的代理人團隊替他們自己出站,在對決中決出勝負。」

  「……那意思是我和阿綱就是Reborn的代理人了?」

  「所以,你們的回答是?」殺手淡淡地掃向自己的學生們,兩人迫於他的威壓又趕忙退開一些。

  「……你從沒拜托過我們什麼事,那這次我肯定會幫忙的。」

  「……我也很希望你的詛咒可以解開啊Reborn,而且迪諾先生也會陪這我能一起,我沒什麼好怕的吧應該。」

  「嗯,那就這樣,很好——時間還早,莉亞,我看那邊新開了個不錯的餐廳,你想去試試他們的下午茶嗎?」

  「我很樂意,親愛的。」格洛莉亞抓著Reborn伸出的手站起,兩人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那樣朝著屋外走去。

  「……等等等等,你們在約會之前能不能把更重要的事說完啊?我和阿綱對彩虹詛咒和代理人戰鬥還完全不了解具體呢!」

  「順其自然,反正有我這個機制的管理人在,不會出岔子的,走了,你們師兄弟倆自己玩。」

  大人們徑直走向門口,一只腳跨出去的時候同時稍微回過頭,臉上劃過幾乎捕捉不到的淡笑。

  「嗯,電話果然來了——日安,小斯庫瓦羅,我是記錯你的年齡了嗎,你今年應該是22歲而不是12歲才對,不至於什麼事到要問我吧?」一邊接起來自瓦利亞的電話,一邊斜瞟向Reborn手機上發來的訊息——可樂尼諾替拉爾參加代理人戰鬥並且選擇了家光所在的門外顧問作為代理。

  「……你以為我很想聽到你這種煩人家伙的聲音嗎?我們這邊的瑪蒙提到了那個所謂的代理人戰爭,你應該最清楚了吧?」

  「當然,所以你們只需要聽瑪蒙的要求就好,他說的都是真的。嗯,能夠再次和你們這些手下敗將交手真令人高興——替我給XANXUS帶上這句話,一字不漏哦。」

  「……切,掛了!」

  瑪蒙找上瓦利亞這種事完全在殺手和格洛莉亞的預料之中,倒不如說要是他找上了別人兩人還要另想辦法。

  「斯卡魯找上了炎真,倒是出人預料。風說過他打算去找雲雀,雲雀肯定會同意有關打架的事。」

  「六道骸也會參戰,威爾帝這種科學家居然看上了幻術師,不知道又會是什麼奇怪的組合,但就結果而言挺好的。」

  「……大空彩虹之子那邊是什麼情況?」

  格洛莉亞的臉上收斂笑容,垂下眼顯出遺憾:「艾麗婭把希望讓給了尤尼,她用生命將那孩子催生,給她解除詛咒的機會,……人已經不在了。我不確定我融進機制之後能不能把艾麗婭召回來,但恐怕……希望渺茫,她大概就這樣離開了。」

  抱歉,露切,還是來不及救你和你的女兒,但是我能保證尤尼不會出事,你們整個一族也再也不用繼承那個短命的詛咒了。

  「意思是尤尼要參戰麼,吉留涅羅家族的話……」

  「不,不止伽馬他們,會有我們的其他熟人參戰的。」

  意大利,吉留涅羅家族總部。

  艾麗婭留下的奶嘴在絨布上發出奇異的光芒,仍沉浸在首領去世不久的悲傷裡的伽馬等人被吸引過去,一時也猜不出要發生怎樣的變故。

  ……首領已經不在人世,十年後的公主是因為彭格列的那一位才活下去的。現在本不該是公主出現的時候,還是說……那個奇怪的機制還是要一起奪走公主和首領嗎?

  「不用露出那種表情哦,伽馬君——那只是代表繼承大空詛咒的正式人選要誕生了而已。」

  這個時代脫離彭格列監獄管控的白蘭和六弔花們微笑著站在離伽馬不遠的地方,還不等吉留涅羅家族的人衝上來,那個奶嘴的光芒越來越大,直到覆蓋視線範圍內的全部空間,爾後隱隱約約能看到人形從中浮現,從模糊的輪廓到具體的樣貌。

  ——尤尼在光芒散去的同時也輕輕落在地面。

  「各位,我回來了。」大致掃視了周圍熟悉又不熟悉的一切,尤尼那雙大空特有的明媚清澈的雙眼與溫柔吹過的清風和和煦日光一起投射向眾人。

  「公主!……您沒事就好,沒事就好……」暫時把不該出現在這裡的白蘭丟到一邊,伽馬立刻來到尤尼身邊,在她面前單膝跪下接過她伸來的手。短暫的柔和從伽馬臉上滑過,他隨後將尤尼護在身後,召喚出黑狐與根本不打算攻擊的白蘭進行單方面的對峙。

  「你好像反應過度了,伽馬君,我可是為了幫助尤尼才來到這裡的。而且 ,彭格列的那位可是知道我脫離管控的事並且默許了這件事的呢。」並不為伽馬等人的敵對態度感到生氣的白蘭只是無奈地攤開手,「嗯,難道說身為尤尼身邊的護衛你甚至都不知道接下來要發生什麼事?尤尼,所有的情況我現在都了解哦。」

  最後還是只能靠尤尼來打圓場:「是這樣的,伽馬,你誤會了,白蘭這次是真的來幫忙的,他出逃的事Reborn叔叔還有莉亞阿姨也全都知道,他們也認為沒問題,所以你別太擔心。過兩天我們就去日本見他們吧。」……終於可以再見到莉亞阿姨他們了!

  顯然未來所發生的一切給人留下的印像太深,加之對事情的全貌還不了解的伽馬依然對白蘭持懷疑和警惕,但既然尤尼說到這個地步他也不好多加干涉。

  「……彭格列的那位居然會同意你逃出,我倒是沒想到,那就……聽公主的安排吧。」

  「不,她當然會同意的——他們當然會同意。」

  ——你沒有在看見我的時候對我動手我已經很驚訝了,守護神小姐,雖然我自己也能逃出來但我確實沒想到你會幫我遮掩。

  站在彭格列總部遠處樹林暗處的白蘭著實看不懂坐在高處樹枝上等著他出現的彭格列守護神本人到底瞎想什麼。

  ——阿爾克巴雷諾們無論如何為了一直以來的儀式都要參加這次代理人戰爭才能完成使命然後解除詛咒,雖然新的機制就要出現他們只需要參與就夠了,不過尤尼身邊的人還是不夠,你加入正好。

  ——還有……?

  ——我不希望阿綱少掉一個可供他訓練的好人選。我們還在的時候能夠湊齊這麼多人,這是最後一次機會了。

  白蘭已經明白了格洛莉亞和殺手的選擇,他本來也對世界機制有所了解。

  ——只有你們這樣的人才想得出這種告別儀式。我還以為想你們這種出任何事都自己硬扛的人會在要消失的時候悄無聲息地離開他身邊。

  ——原本是這麼想的,告訴他也不能改變結果只會令他難過的時間變長而已。但是我們突然改變了主意。

  白蘭對此生出無限的好奇。

  ——哦?是什麼契機?

  ——一張……0分試卷。

  白蘭停止了思考感覺理解不能。

  他怎麼能理解得了呢。

  那張試卷是當日白天去學校觀察小孩學習情況的Reborn和格洛莉亞從綱吉那裡得到的測驗卷,因為那天六道骸出於為庫洛姆的未來著想而故意疏遠她把人送到並盛中學的小插曲他們一同離開教室,那份試卷當然順手就被揣進了殺手的西裝外套口袋。

  顯然大人們因為新機制的事都暫時忘記了那份試卷。

  ——直到當天晚上思考接下來的發展的殺手和維護者突然瞟到床邊外套口袋裡露出的試卷一角。那一瞬間,有關綱吉的日常生活的畫面大量湧進腦袋,數不清的記憶情景自動播放起來。那個孩子的喜怒哀樂就這樣放映在大人們的腦子裡,那麼清晰而具體。

  Reborn和格洛莉亞還是覺得不該草率隨意地結束他們與綱吉的相遇。他們再也不能教導小孩,那麼作為家庭教師和考驗官至少得給這場相遇畫上一個深刻而有意義的句號。

  比如,整個代理戰將會作為一場浩大的教學實踐進行下去,以這場戰鬥的起始作為最後一堂課的所有教學時間,也是他們最後相處的時光。

  ——不准告訴其他不知道這些事的人,白蘭。我想你不至於無聊到到處亂說吧?

  ——當然,這件事我不關心也沒有權利關心,不是嗎?

  ——你知道就好。

  格洛莉亞衝他擺擺手,很快地從他眼前消失了。白蘭也不在繼續停留,同樣快地遠離彭格列總部。

  彭格列的女神大人啊,我不覺得綱吉君……能接受你們這類似於艾麗婭拯救尤尼的選擇。這一點,你們應該比任何人都明白啊……


第一百二十八章 混戰

  ——開打

  「哈~」打著哈欠慢慢從樓梯上下來的綱吉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向往常一樣對著客廳裡的人打招呼,「媽媽,Reborn,格洛莉亞小姐,藍波,一平,風太,碧洋琪,早上好……」

  「不向我打招呼嗎,阿綱?」

  嗯?這誰的聲音——不對,這不是爸爸的聲音嗎!……難道我昨天睡得太晚出了幻覺?!

  頓時嚇得徹底清醒的綱吉把目光投向整個客廳,一眼看到坐在餐桌前一副邋遢模樣朝他揮手問好的家光。

  「怎麼了,阿綱,我可是你爸爸,不記得了嗎?好久不見!」

  「就算你常年不在家,小朋友的腦袋也沒笨到不知你是誰,家光。」看小孩還沒反應過來甚至有點局促的的樣子,格洛莉亞結果家光的話頭打斷他進一步毫無意義的閑聊。家光對她一向有些發怵,於是尷尬地摸摸鼻子不再說話,繼續吃早飯。

  「……所以,你為什麼突然回來了?這是干什麼?」綱吉皺著眉不太情願地挪向餐桌,最終選擇坐在Reborn旁邊,殺手難得好心地扶住了差點被綱吉碰倒的小孩的盤子。

  「小綱,怎麼可以對你爸爸這麼說話呢!」從廚房急急出來的奈奈少見地顯出不高興,抬起手捏住綱吉一邊臉。

  「沒事的,奈奈,都怪我回家的時間太少了。」

  「這也沒辦法啊,畢竟你要工作嘛。」

  「吃完飯我有事情要說,寒暄就到此為止吧。」格洛莉亞白了一眼家光示意他閉上嘴,同時把叉子塞進心情低落的小孩手裡讓人繼續吃飯。

  而後,支走奈奈和其余不相干人士,Reborn,格洛莉亞,家光和綱吉四人圍坐在客廳裡。格洛莉亞打開腳邊的兩個看起來堅固沉重的箱子放在茶幾上,裡面是樣式新奇但也看不出特殊之處的手表。

  「這是和代理戰有關的東西,其余小隊都收到了,至於我們兩隊的就直接放在我這裡來轉交給你們。」

  「那意思是爸爸也是代理戰的參與者?這麼說來,爸爸這邊的彩虹之子是——」

  「喲,阿綱!」

  「日安,沢田大人!」

  聽到聲音轉頭去看院子外面的綱吉首先看到從窗口跳進來的可樂尼諾,順著過去還能看見巴吉爾和常常跟在家光身邊的主力成員科諾尼婭和湯普力克。有個他並不熟悉,看起來也像是彩虹之子的小人則坐在科諾尼婭頭頂,對綱吉投來審視的目光。

  「……可樂尼諾,巴吉爾!你們也來啦!」又重新高興起來的綱吉迫不及待地跑過去和兩人握手問好,不管怎麼樣見到朋友總是很好的。

  「看看她,阿綱,那也算是你的熟人。」格洛莉亞指指已經走過來換到格洛莉亞的肩膀上坐下的拉爾米爾奇。

  熟人?

  綱吉蹲下來仔細觀察這個小人,猛然覺得她臉上那種神情令人熟悉和膽寒。

  ……上次見到這種表情還是未來的時候被拉爾揪著領子從地上提起來打我的時候呢——嗯?!

  「你……難道是拉爾嗎?原來你10年前的樣子看起來這麼小!」

  「……你好,沢田。」……雖然我的腦袋裡的確存在10年後有關這小子的記憶……所以說,就他……能理解什麼是詛咒嗎?

  「咳,大家互相都認識了人也齊了我就繼續講講規則。參加代理戰的成員們都要帶上手表,分為首領手表和一般類,任何一個人的手表被破壞就會出局,首領的手表被破壞整個小隊就算失去資格。阿綱,獄寺他們已經同意加入,並且他們都理所當然把你當做首領。」

  「啊?既然迪諾先生在難道不該讓他來當更好嗎……」

  格洛莉亞和Reborn同時瞪了他一眼,有點對於小孩每次下意識的後退示弱感到嫌棄但習以為常後還是感到無奈和接受:「……你這性格到底遺傳的是誰的底子。迪諾他也認為由你來做首領最好,你就試試看吧,反正和平時戰鬥的情況基本沒什麼不同。然後,手表開始計時就意味戰鬥開始,要在時倒計時結束之前停止戰鬥否則算成犯規。以及最重要的,這場戰鬥是大混戰,誰都可以率先發起,誰都可以互相對戰沒有任何限制。除了手表之外,阿爾克巴雷諾們擁有2次可以恢復原身的機會參與戰鬥。到時候只需要說出『請給我禮物』,我就能暫時解除你們的彩虹詛咒並賦予你們上場的機會,請注意把握合適的時機。最後就是……各隊伍之間可以結盟。」

  「……格洛莉亞小姐,那你這次也是裁判嗎?」……那樣的話豈不是Reborn和格洛莉亞小姐幾乎都不能參與全過程嗎……

  「不全是。」

  可樂尼諾,拉爾和家光同時皺起眉頭表情警惕。……這麼超規格處於另一個次元的人物參戰是不是太誇張了點?這對其他隊伍不公平啊……

  「別擔心,我也有次數限制,而且不可以使用特殊能力,你們只需要把我當做參戰的彭格列同盟家族首領那樣的身份就好,我還不至於沒品到用那種誇張的死氣之炎把你們都轟飛。還有什麼問題嗎?」

  「沒有。」

  「嗯,很清楚。」

  「我沒意見。」

  「……我想去找獄寺他們商量。」

  「去吧,阿綱,路上小心點。」

  ……尤尼那邊白蘭已經傳話給我希望結盟我也同意了,等小孩回來在他的房間單獨說吧。

  綱吉離開家後,剛要起身的家光被殺手二人叫住了。

  「坐下,家光,我有話和你說。」

  「……是找我結盟?還是讓我對阿綱放水什麼的?」家光看了眼可樂尼諾,知曉內情的彩虹之子只是沉默著在心裡嘆氣。

  「雖然時間於我而言沒有長短可言,但是就人類的壽命來說我們也算認識的夠久,有些話我就直說好了——家光,等不到代理戰結束我就會死去,也就是從這個世界也從你們面前徹底消失。」

  沢田家光在腦中反復慢速播放格洛莉亞的最後一句話,他也很清楚格洛莉亞不可能開這種玩笑,那麼事實就是她真的快死去了。

  這很符合她的行事作風,只有她這樣的人才能這樣輕飄飄說著死亡一類的話題。

  「……果然是因為這個詛咒吧。」

  「嗯。當然,我會繼承莉亞現在這個載體的身份讓她的意識體仍然存在於機制中保持一種假死的狀態等待復活,那意味著你們之後不會再見到我們。」

  「……老友,我還從沒想過我們要以這種方式……告別。我總覺得,你們倆就該……在傳聞傳說裡時時都在。……放心,九代目那邊我會去說的,彭格列的事我們也會——」

  「那種事情先放在一邊,我們來聊阿綱的事。我們倆很快都要離開小朋友,或許我們最後一次見面是在那個孩子臨終的時候了。所以……有些問題我希望現在就能解決。」

  格洛莉亞和殺手互相對視。他們都不是喜歡插手別人家事的人,加上他們自己對於所謂的家人相處又沒什麼好經驗好例子,所以更不好多說些什麼。但綱吉那樣的性格,他自己不會主動的,所以只能由他們來開口。

  「你不覺得……阿綱那孩子和你完全不親近嗎?」……他其實都有點排斥你啊,家光。

  「哦,那個啊,小孩子不都有那個什麼……叫什麼來著——啊,叛逆期!一定是我回家時間太少,阿綱又碰上叛逆期,他會那樣很正常嘛。」

  格洛莉亞和Reborn默契地陷入微妙的沉默。

  ……這個世界果然還是蠢貨多。

  「我可以很負責任的告訴你阿綱沒有叛逆,也沒有不聽話他是個好孩子——雖然成績這方面可能確實是沒有天賦吧。」格洛莉亞有些頭疼地按揉眉心。

  「你總不能把門外顧問當到死吧,」有些事情外人點到為止就好,Reborn也不好劈頭蓋臉對著家光一頓輸出,畢竟就連算是家光半個長輩的格洛莉亞都不好直接教訓,「我知道工作原因你很忙,但多少擠出點時間關心關心你自己的兒子。這次代理戰你們是要對上的,而且你也待在家裡,或許能趁這段長點的時間讓阿綱感覺到你這個父親的存在,緩和一下你們僵硬的關系。」

  家光似乎是作了一番認真的思考。他隨後拍著胸脯保證能夠解決這個小問題,而殺手和維護者並沒感覺多麼放心。

  ……走一步看一步了。真希望這家伙能把工作裡的細心和觀察能力運用到阿綱身上啊……

  ……

  心情依然沉重的綱吉來到學校,但至少看見同伴們多少能讓他安心一點。

  ……在學校裡應該不會發生什麼不好的事吧……

  「……」

  差不多第二節 課後,很明顯發生在校內的巨響徹底打破了綱吉的祈禱——他就不該抱有那種不切實際的僥幸。

  離爆炸發生地點最近的綱吉一個人循著聲音跑上一棟不常用的教學樓。出現在那裡的人是綱吉想像不到也不願意面對的角色。

  ——他實在沒有料到第一個對自己發起戰鬥的人是家光。

  Reborn和格洛莉亞都不在,反正至少他沒看見這倆人在哪兒。實際上這兩人是在的,他們立在能勉強看清對戰情況的另一處稍遠的教學樓樓頂。格洛莉亞其實不太相信家光處理他與阿綱之間父子關系問題的能力,加上她自己的父親是那種爛人,她對於「父親」這一角色的人難免有些不太好的看法——她覺得自己大概率會在家光對綱吉說出一點可能不是很糟糕但會在她眼中放大的話時忍不住把人揍一頓,不留情的那種。

  而殺手覺得綱吉會落敗,這是特殊情況無可避免,或許不該由他們來看著小孩如何狼狽地輸在父親手上。

  ……家光倒也「罪不至死」,要是能和平點解決當然最好。

  「……Reborn,那孩子……」

  「阿綱還沒想好。他一個人果然是無法面對家光的,我想恐怕這第一場試煉他就要輸了。」

  「……我不覺得家光會因為阿綱是他的兒子就放棄打壞他的手表,那不符合他這種人長期工作環境下養成的作風。但是……總不能讓小朋友的訓練還沒開始就結束吧,Reborn。」

  「那樣的話,我們就和家光做個交易。」

  此刻的綱吉。

  ……為什麼,為什麼來的會是爸爸?他怎麼是第一個來找我的人?

  「你不用擔心建築的問題,阿綱,」站在半個廢墟裡的家光掃視一片狼藉的周圍,「我們這邊的幻術師會做好隱蔽,維修工作門外顧問部門也會全權承擔。我也不想出手的,可這是工作啊兒子。我想,我也是時候把你當個大人了,阿綱,你快點出手吧。」

  ……什麼工作不工作啊,反正什麼時候都是工作。而且我都不想戰鬥了,怎麼偏偏來的還是他?

  「……爸爸?」額,所以爸爸他很強嗎?他每次回來就是在家裡的任何地板上打鼾睡覺,雖然他又的確是門外顧問來著……

  「還不切換模式嗎,阿綱?或者需要我來幫你一把?」

  「……才不需要,我自己就可以!……明明我剛才還在擔心你呢。」

  家光嚴肅的表情因為兒子的最後一句話有些破功:「擔心我?哈哈哈,我很擔心你啊阿綱!」

  感覺和這人人完全無法溝通的綱吉只得點燃火焰召喚出納茲。

  家光上下打量著從未見過的戰鬥模式的綱吉,點了點頭:「唔……不錯,比起和瓦利亞戰鬥的時候而言卻是更加有模有樣了。」

  「……有模有樣?你一直都不回家,你懂什麼呢?」

  家光對於綱吉的話感到不解:「你是我和心愛的奈奈也就是你媽媽所生的我的兒子,難道這樣還不夠嗎?沒關系,把你對爸爸的不滿都發泄出來,我會全部承受的。」

  「……你在故意說些什麼裝酷耍帥的話?戰鬥起來我可是認真的。」

  「哦?那你可真是自大,有點像我認識的某個人……」

  不遠處的格洛莉亞和綱吉隔著距離同步地做了個深呼吸,她的手不自覺搭上了手杖劍的手柄。

  ……好像在什麼地方有什麼該死的爛人對我說過很像的話呢。

  「莉亞,你真的殺了他會比現在更難受的。還有,家光姑且也是彭格列一世的直系子孫。」

  「……嗯,你說得對,我要把注意力放在戰鬥上。——骸,雲雀,瓦利亞還有炎真那邊都有些動靜。那個死孩子沒問題吧,瓦利亞擺明著就是公報私仇找上他給彭格列出氣去了。」

  「斯卡魯雖然大多時候沒什麼用,不過替西蒙的小鬼扛一扛瓦利亞那種級別的攻擊問題不大。」

  而綱吉,他帶著滿腹的疑惑和遲疑最終迫於無奈先一步出手,一拳打向了家光的臉側。他出拳的那瞬間已經感覺到因為自己缺乏戰意這一拳的攻擊力將會比平常降低許多。

  「我突然想起來,阿綱,我想起你剛出生的時候我低頭去看你你抬腳踢了我一下。」只受了點擦傷不痛不癢的家光接著側過頭躲開了第二次攻擊。

  「什麼?」

  「你大可以更認真點的,阿綱。」

  「……納茲,形態變化!」

  給手套附加新模式的綱吉心中仍然感到掙扎,但他猶豫的短短幾秒已經完全足夠家光一拳狠狠打進阿綱的左臉,讓小孩直直飛向遠處摔落在地。

  不等小孩緩過神來,點燃死氣之炎的家光立刻送出了第二拳把剛起身的阿綱又砸進了坑裡。

  綱吉再起不能,生理和心理上都是。

  而此時同樣遭遇勁敵的炎真那邊,情況也很緊急。事先獲知炎真能力的瓦利亞通過人數的優勢暫時壓制,靠著貝爾的絲線鎖住炎真的雙手讓他不能靈活使用大地的力量,小孩盡力操控重力的結果就是,他只能把無辜的隊友斯卡魯掀飛。

  「……啊,斯卡魯——唔!」

  被列維一拳打翻的炎真無助地縮成一團。本來艾黛爾就不願意接受我參加代理戰,現在就只有我和斯卡魯兩個人。……可是斯卡魯都幫我找貓喂貓,我又不能不答應他……怎麼辦?

  「你就為你們當時在繼承儀式上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吧,小鬼!」

  除未到場的XANXUS和不能出手的瑪蒙之外,其余人攢好攻擊,齊齊打向沒有任何防御手段也無人來救的炎真。

  從地上爬起來的斯卡魯頓時慌亂。

  不好,炎真要死了!怎麼辦,我能做什麼嗎?……啊,想起來了,格洛莉亞說過的那個什麼禮物!

  「……格洛莉亞,格洛莉亞你能聽到嗎?請給我禮物,給我禮物!不然炎真就要死了啊!」

  胸口的奶嘴正在光圈裡縮小,斯卡魯感覺到骨頭作痛並且哢哢作響。

  ……他居然,居然真的在長大變成成年人的身體!

  沒有一點猶豫,斯卡魯用最快的速度衝到炎真的面前把他擋了個嚴實。

  斯庫瓦羅聽到了一聲巨響,他很清楚所有攻擊全部不落在了那個突然出現的神秘人身上。與此同時,像他這樣富有戰鬥經驗的的人也能一眼看出那個家伙依然活著,而且……狀況並非不佳。

  「……咳咳,本大爺來了,炎真,」吐出兩口血的斯卡魯看起來很威風地站在滿臉震驚的炎真身邊,故作從容地對著小孩回頭一笑,「這種雕蟲小技根本不是問題。」

  炎真正要說些什麼,就看見堅持不過三秒的斯卡魯大叫一聲倒地打滾。

  「啊啊啊啊好痛!真的很痛啊!可惡,我討厭這個,不玩了!」

  短暫恢復原樣又很快變小的斯卡魯在地上作出許多奇特且高難度的翻滾姿勢,口中抱怨個不停,也不知道是傷的太重還是太輕。

  此時時間限制也快到了,犯規總是不好的,斯庫瓦羅當即下令撤退。

  ……所謂的彩虹之子原來是這樣。意思是,場上會有7個怪物級別的家伙再加上格洛莉亞這種無法用怪物概括的奇特種類啊。很棘手,不過,也挺有意思的。

  場地回到綱吉這邊。

  「炎真沒事了,看在斯卡魯主動救那孩子的份兒上,我可以破例免費給他治療一次。……阿綱這邊倒是……」

  家光伸手去夠綱吉的手表時,Reborn和格洛莉亞及時出手橫在父子倆之間,雖然小孩完全不省人事。

  「嗯?格洛莉亞小姐?……您應該不是要行使什麼維護者特權一類的讓我退下吧?這是不是有點——」

  「和我們做個交易,家光,」Reborn一邊把昏迷小孩的提溜起來拎在半空一邊掃向家光,「……雖然原本沒這個打算,但現在……我們結盟吧。」

  「……哦,你們同意的話我也沒問題,和你們的隊伍結盟對於我們而言當然很好。」

  沢田家光覺得他現在可能在做夢。

  等等啊,如果我沒搞錯的話,這兩個人,這兩個自以為是又平等地看不上多數人的家伙居然……居然低頭了嗎!

  ……雖然比起格洛莉亞小姐我活的到也沒到那麼久,但是……還真是活久見。

  ……一個是阿綱的家庭教師,一個是考驗官,沒想到你們倆原來有負責任這種人設。

  「那就說好了,我們兩隊從現在起正式結盟,Reborn。」


第一百二十九章 教學開始

  ——干爹干媽暴打親爹名場面action

  第一天的戰鬥已經結束,綱吉等人聚在一起就今天的戰況進行總結。綱吉碰上的是自己父親,不過現在他和家光已經結為同盟。而當時在趕來的中途的獄寺和山本碰上的則是被風找來單獨一人就是代理人隊伍的雲雀,顯然二人深知自己很難從雲雀的突襲上存活,保護手表才是最重要的於是明智地選擇逃跑——可惜了平一根筋沒反應過來直直衝上前,反而被雲雀打壞了手表失去參加戰鬥的資格。

  「……真的很對不起!」

  了平端坐在沙發上,動作幅度很大地彎腰鞠躬,頭重重磕在桌面上,水杯甚至搖晃了兩下爾後倒在一邊。

  「……真的非常抱歉十代目,明明有我在還發生這種事!雲雀那家伙也真是氣人,身為守護者居然去做別人的代理人——十代目,您那邊如何?」

  綱吉有些發腫的半邊臉貼著紗布,他手上還有消腫的冰袋。小孩看起來前所未有的低落:「……我輸給了……爸爸。」他稍微有點哽咽,腦袋越垂越低。

  「……發起戰鬥的原來是您的父親。十代目……」

  「阿綱……」

  「……抱歉啊,因為我不好出現在學校所以當時我不在,」迪諾輕咳兩聲緩解室內的氛圍,「不過我沒想到門外顧問居然會選擇不打壞阿綱的手表。」

  「因為我們臨時決定做個交易,讓雙方結盟。家光當然會同意,這對他沒什麼壞處。」

  殺手早在之前就和可樂尼諾打過商量,雖然不管是他還是可樂尼諾都做不出向另一方低頭還達成結盟的事,但是如果阿綱在第一次戰鬥時就輸掉那就完全沒有訓練的意義了。

  Reborn和格洛莉亞各坐在小孩的一邊,他們同時拍拍幾乎要縮成一團的綱吉讓他別太在意。

  「不愧是那個人,倒真是會打算盤,也難怪第一個向我們宣戰。Reborn,格洛莉亞小姐,這是其他隊伍的戰況,才第一天幾乎每個隊都損失了一兩位成員,除了——」迪諾神色凝重。

  「除了六道骸。陰險的幻術師真是不可小覷啊,不過是些下三濫的招數,所以我討厭幻術師。沒事的,我們很快就要和尤尼彙合,到時候一起想想對策。不過,迪諾你不在學校裡確實有點麻煩。」

  「那個我已經安排好了,」Reborn語氣神秘,淡淡地看向不遠處用報紙遮住大半張臉的客人,或者說羅馬裡歐,顯然這是被他臨時叫來的,「迪諾會以很合適的身份出現在校園裡,不然你們大半天都在學校裡,只有你們也不太好應對突發情況。」

  「一邊上學一邊觀察周圍情況確實不太方便。Reborn先生,要不然我們干脆就申請休學好了。」

  「不,作為你們的家庭教師我可不能讓學生放棄自己的校園生活。獄寺,我相信立志成為未來彭格列首領左右手的你應該能夠兼任偵查周圍情況的任務吧?」

  拿捏小孩易如反掌,更別提是在某些方面又很單純的獄寺。

  小孩聽完幾乎控制不住臉上的得意:「當然,這就放心的交給我吧Reborn先生!」

  會議就此結束,顯然短時間之內綱吉的心情是沒辦法得到緩解的。陪他一起回家的獄寺和山本看出綱吉狀況不對,立刻出聲關心。

  「我……我不想回家。」我可是剛剛才被爸爸打敗,而且是慘敗啊!……我不想看見他更不想和他說話。

  「誒?十代目不想回那個……就是你一直都回的家?」

  「嗯……阿綱,你不介意的你們倆今天都來我家住怎麼樣?大家今天都遭遇了復雜的事,一起放放松吧如何?」

  「這主意不錯啊十代目!山本家的壽司可是免費吃呢!」

  「……獄寺,我可從沒那麼說過……」

  三個小孩一路上拌著嘴有說有笑,綱吉心裡還是不舒服但多少沒那麼沉悶。

  ……

  Reborn所謂的給迪諾的合適身份倒也的確合適,放在學校這個環境而言。一身休閑裝,金發黑框眼鏡的美型青年教師像模像樣走進教室的時候,女同學們在尖叫臉紅,大多數男生們吐槽他看起來太過閃亮而且長著一副開法拉利的模樣,除了感到震驚幾乎說不出的綱吉等人。

  ……哈?

  可以接近學校還能觀察這裡的狀況……老師的確是個合適的身份。

  迪諾就這樣名正言順地留在學校裡幫助小孩們,而放學後與他暫時告別的綱吉等人跟著Reborn和格洛莉亞一起趕去尤尼等人在日本暫居的地方。

  「我等你們好久了,沢田先生,Reborn叔叔,還有莉亞阿姨!」

  一顆小腦袋從半開的門縫裡探出,急急忙忙放下手裡東西丟在地上的尤尼開心地跑向離她最近的格洛莉亞,對方張開手臂極少數不排斥地抱住也同樣向她伸出手的小姑娘。

  「最近還好嗎,小甜心?」

  「我沒什麼事的,但是,莉亞阿姨你……」當然能察覺到格洛莉亞所做之事的大空阿爾克巴雷諾稍微褪去剛剛高興的神色,有些悲傷地避開綱吉的視線去看向Reborn,殺手按下帽檐算是一個肯定回答,「真的……決定那種事了嗎?」

  格洛莉亞對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又拍拍她的腦袋,自己也壓低聲音說話:「我希望你能高興起來,親愛的,因為讓你健康快樂長久地活下去是我的願望,當然,也是你母親的願望。記住,人在邁入新的人生時要笑著去才對,小家伙,千萬別學我那樣。好了,我們進去說說之後的戰鬥吧。」

  尤尼沉默著和她互相牽著手走進屋子。

  嗯?

  綱吉看不見尤尼和格洛莉亞的表情也沒聽到他們之間的對話,但他總覺得哪裡很奇怪,可是卻也說不出個具體。……應該不會出事的,畢竟那可是格洛莉亞小姐啊。

  屋子裡吵吵鬧鬧,看不出來什麼緊張感,這可能很大程度是因為白蘭。他身邊年紀尚小的鈴蘭和尤尼家的野猿跑來跑去玩得很開心,伽馬因為總是和白蘭不對付所以一直在單方面和他吵架,其余人或是看戲或是無奈,大家都忍不住放松。加上這個時間點還是小孩的正一和斯帕納也大老遠趕來,整個屋子裡就只剩下嘰嘰喳喳的聲音。

  格洛莉亞討厭吵鬧,看在尤尼的面子上她不會罵人和動手,於是她只是微笑著掃過了每一個人的臉並與他們和諧溫柔地對視,這成功感化了大家讓他們重歸安靜。

  獄寺悄悄靠在山本和綱吉耳邊很小聲地說著「我覺得她肯定是那種會對著鏡子研究什麼樣的笑容最嚇人的那種人,你們不覺得嗎」,格洛莉亞其實能聽見但選擇不去計較。

  「關於六道骸和威爾第那邊,大家來看看這個東西。」伽馬將一把樣式常見的手/槍放在圓桌中心,所有人都很好奇地湊過來看。

  「嗯……怎麼看都是普通的武器吧。」

  「制作倒也精良,不過不是我會用的型號。」

  「所以難不成是什麼改裝後的秘密武器?!」

  「那麼格洛莉亞小姐,您覺得如何?畢竟您是專業人士。」伽馬把槍支往格洛莉亞莉亞的方向推的更近一點。

  「首先,它暫時的確是實物,其次,這東西上有幻術的痕跡,這倒是很有意思。」

  啊?

  完全被這句自相矛盾的話搞糊塗的小孩們眨巴眨巴眼一起看向了格洛莉亞。

  「您的眼力果然還是那麼厲害。各位,這是一把由幻覺變出來的真正的槍,依靠那個彩虹之子威爾帝研究出的轉換裝置。而且,那個叫做弗蘭的小孩也在他們的隊伍裡。」

  是說未來的時候瓦利亞那個超強的霧守弗蘭,六道骸的弟子嗎?!

  「這把槍是可以投入使用的,並且至少維持了一天才出現破綻,他們能夠輕松地像這樣直接造出許多武器。」

  天才科學家和幻術師這兩個看似完全不相關的人湊在一起反而產生了奇妙的效應。

  「好了好了,大家別這麼沉悶啊,我最近買了好多種類的棉花糖,不一起嘗嘗看哪個味道最好吃嗎?」

  綱吉有些意外。他既對於白蘭願意幫尤尼解咒覺得奇怪,又為這個人私底下原來是這麼個行事風格而感到震驚。

  不過,很遺憾大家並沒有來得及實踐白蘭試吃棉花糖口味的想法,戰鬥手表的警告聲此刻再次響起。

  「請各位參賽人員注意,戰鬥已經開始!」

  而今天第一位發起戰鬥的人,則是剛才還在被大家議論的六道骸。

  尤尼當然待在屋子裡,格洛莉亞和Reborn陪在她身邊,其余人則全部出門應戰。擁有空中戰優勢的綱吉和白蘭率先衝出背對背飛在高空方便偵查地面的情況。

  「……我的背後應該可以交給你吧,白蘭。」綱吉自然並不完全信任這個所謂的隊友,他緊皺眉頭回頭去看依舊一副吊兒郎當模樣的白蘭。

  「哼哼,誰知道呢。綱吉君你好像也沒那麼放心,不是嗎?」

  「……是,我想不通你為什麼願意加入尤尼的隊伍。」

  7?的大空之間的相似度恐怕比你想的還要多,綱吉君。

  「我只能說,為了尤尼那孩子我會很努力的。」

  「……」

  嗯?

  遠處隱隱可以看到一點不好判斷來源的亮光。

  「放煙花了!」

  伴隨著弗蘭手舞足蹈的奇怪小孩子舞蹈,通過裝置轉化為實物的數個小型導彈齊齊飛到空中,接著在空中分散開來奔向各地區的兩隊成員。

  綱吉打算用火焰率先壓制,但被白蘭勸下。

  「不行,保護手表才是最重要的。」

  場地上一時只能看見火焰和煙霧,這些奇怪的武器倒是比不上那些真正的武器的強度,但的確能夠大範圍擾亂視線,而且並不確定此刻的火焰溫度是否高於手表的耐熱溫度,與此同時還得防備敵人的偷襲。

  「溫度下降了,我這就讓他們嘗嘗修羅開匣的厲害!」

  「等等,石榴,冷靜一點!」

  「不要攔著我,桔梗!」

  嗯?

  石榴的手表一瞬間裂開,被搭上的那只桔梗的手當即捏碎。

  「……你?!」

  「我好像說過別讓你掉以輕心,不是嗎?」褪去偽裝的六道骸松開手抖落一地的手表碎片。而配合良好的弗蘭還不忘變成伽卡菲斯身邊的手下開心的從正要出手的石榴身邊跑過,口中還大喊「失去手表就沒有參賽資格了」。

  極少能有人應對幻術,綱吉不能再等,迅速俯衝拐彎逼近六道骸,二話不出揮出一拳。其余人則負責圍堵打算幫忙的白蘭,而一邊嫌棄白蘭態度一邊還是趕來支援的伽馬看在尤尼的面子上還是擔起分散敵人的責任。

  今天……是只有六道骸嗎?其他人還真是安靜啊,我原本還以為瓦利亞的家伙早就忍不住過來找茬了。

  和尤尼一起留在室內的大人們抬手護住小孩的腦袋,防止因為震動而抖落的小碎塊打在尤尼身上。

  「家光今天還挺安靜的,真不像他。」格洛莉亞有些懷疑地眯起眼透過窗戶遠眺。

  「的確,現在是三隊之間的混鬥,倒是很適合偷襲和撿漏。」

  「我有預感,今天之內會有兩隊被淘汰,Reborn叔叔,莉亞阿姨。但是……我看不清具體。」

  「沒事的,少用你的能力,有消耗的。」

  嗯?

  格洛莉亞的手上凝聚起一團藍色的光球。

  這是?!

  此刻遠處的山頂。

  ——距離5000,風速2,後方的誤差3.6。

  ——捕捉沢田綱吉,六道骸和白蘭。

  ——全範圍鎖定成功,可以破壞所有人的手表。

  「可樂尼諾申請解除詛咒。」

  超長巨型重狙架在山頂,恢復成年體的可樂尼諾一動不動地趴在地上瞄准完成。

  「注意別攻擊到和我們同盟的Reborn他們隊,收拾掉另外兩隊就可以了。做得到嗎,可樂尼諾?」

  可樂尼諾不慌不忙地騰出點時間斜眼看向家光:「你以為我是誰?」

  「當然是調戲教官令人愕然的新兵可樂尼諾吧。」站在他身邊當即拆台的拉爾白了他一眼。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啊拉爾!」

  嗯,山本和獄寺的位置應該不會被波及,阿綱也和六道骸拉開距離,沒有問題。

  「砰!」

  槍口中衝出淡藍色的光束,那亮光斜蓋了半邊的天空,地面和山頂都在震動,石子在震動裡不規則地游走。光束在中途分裂,變成數個拉長的彈道炸開,並立刻定向追蹤全部鎖定的目標。

  沒有任何人躲開,幾乎都被擊中身體非要害的部位或是直接命中手表。

  拉爾開啟遠視鏡進行評估:「所有子彈已經確定命中。已經有三人的手表被徹底破壞,其余四人不能確定,但毫無疑問為了保護手表的他們都受了不輕的傷,而Reborn他們隊的人都沒有受傷,評價是A。」

  而還弄沒清楚狀況的綱吉收到了來自家光的問候電話。

  「喲,阿綱,你還好嗎?昨天你沒回家媽媽他還很擔心我們是不是鬧了別扭呢,奈奈真是敏銳。」

  「……爸爸?」

  「剛剛是可樂尼諾,馬上就要進行第二次發射,你可以帶著山本他們撤離了。」

  「第二發?你們想要解決白蘭和骸?等等,我和尤尼他們結盟了啊!」

  「那種事情和我無關啊,我們很趕時間的。快點離開吧,阿綱。」

  「……我拒絕。」

  「是嗎?既然這樣我就只能和你們取消同盟把你們也拉入攻擊範圍。可樂尼諾,全力集中攻擊瞄准阿綱。」

  「……好吧,了解。」可樂尼諾撓了撓頭,不理解地重新調整瞄准鏡。

  綱吉毫不猶豫讓納茲變成避開,不退讓地和白蘭等人站在一起。

  「所有人做好准備,第二發子彈就要來了!」

  他果然還是這樣的,綱吉君還是那樣一個大好人。但我可以斷定他的臂鎧是絕對防不住那樣可怕強勢的攻擊的,最糟糕的情況是為了保護手表而擊中身體。

  白蘭看看自己剛才因為保護手表而被穿透的整個手掌,懸在空中和地面上逃出搖搖欲墜的放在站在安全地帶的尤尼對視。他和尤尼當然清楚代理戰不過是下一次彩虹之子選拔的強迫性儀式罷了,而現在格洛莉亞的死亡會將其改變,所以他們只需要等待戰鬥結束後解咒。

  但尤尼顯然想要完成格洛莉亞和Reborn打算給綱吉上最後一次課的願望,不想讓綱吉止步於此。

  這可沒辦法了,只能由我去幫綱吉君擋那一下啊。

  「莉亞,讓我解咒,就現在。」阿綱絕對擋不住的,一定會打中身體,如果我再不出手……

  「不行,太危險了,而且你的教學時間不能浪費在這兒。我去就好,不會有事的!」不能使用特殊能力的話……不過是被削掉半個肩膀和手臂而已,完全沒問題。

  兩人顧不得那麼多差不多同時抬腳的時候,有人從他們頭頂飛過,不輕不重按住他們的一邊肩膀把人往後一推。

  「你們可不該在這種地方受傷和退出,照你們的計劃而言可不該是這樣吧?這也是尤尼她的願望哦。」

  白蘭對著二人笑了笑,直直飛到綱吉面前把他擋的嚴嚴實實。

  綱吉來不及反應,子彈已經命中他身前的白蘭,打穿白蘭的身側和肩膀,燒掉了身後的兩只翅膀,鮮血飛濺。

  「……白蘭!你……為什麼會……」

  白蘭的臉上依然留著笑容,哪怕渾身傷痕累累:「你不能輸在這裡……這是尤尼的願望。」

  在未來被打倒後的白蘭掉入了由他自己編造的夢裡。那個夢裡的他打敗了所有人,可那之後的白蘭失去所有了的目標和生活意義,變成了【無】。他本來就是對很多事沒興趣的人,於是從那以後變成了一個孤獨等待死去的人。直到有一個小姑娘不遠千裡而來陪伴在他的身邊,在無數個精神漩渦裡讓他不至於迷失。而那份溫暖讓白蘭就這樣重生了,那個人溫柔的心就是連接他和這個世界的契機。

  「……所以,這次輪到我來保護尤尼的心了。要加油啊,綱吉君……」你可是……也背負著別人特別重要的期待和祝福的人啊……

  綱吉握緊拳頭,調頭加速衝向家光所在的位置。白蘭從空中跌落,格洛莉亞出手將他接下安穩地放回地面。

  「千萬別死了,我可不想死後還欠你這種家伙的人情。」征得伽卡菲斯同意能短暫使用治療能力的格洛莉亞拍拍尤尼的肩讓她不要擔心,很快就對白蘭進行了治療。

  「……你沒來殺我而是救我已經讓人感到很惶恐了,彭格列的守護神。我沒事的,你們不需要去看看綱吉君嗎?」

  「用得著你提醒。他的傷我處理好了,你們帶她去休息。」

  她和殺手追著綱吉也開始移動。

  ……家光,你在干什麼蠢事?

  此刻六道骸這邊他本人受了傷,而弗蘭也因為依靠幻術構造的頭部防護套被破壞而暈過去發起燒,這種狀態下他抱起小孩選擇撤退。家光那邊則是保留可樂尼諾的解咒時間讓他退下和拉爾在一旁一起觀戰。

  沒有減速跡像的綱吉卯足一口氣直接保持掄拳的姿勢擊中了站在山頂的自己的父親。然而,就和上一次那樣,不知為何他的攻擊對家光沒有任何效果,倒是他自己輕而易舉地被人扣住四肢砸地上反復摔打爬不起來。

  頭暈眼花的小孩艱難抬頭的時候,卻看見父親家光坐在地上休息並不看他。

  「好無聊啊,阿綱。和你對戰真的很無聊。」

  「……什麼?你這是在嘲笑我嗎?」

  沢田家光還是不看他,甚至不願意再說話。一旁的拉爾和可樂尼諾反而替小孩著急。……阿綱的意志動搖了結果連火焰都解除了嗎?

  「……你說話啊,快說話啊!你明明就聽到了吧,不要無視我啊!」小孩憤怒又委屈地衝他大喊,但都是徒勞。

  「自己把手表脫下來然後毀掉它吧,阿綱。」

  「……這不可能!我做不到這種事!」

  家光再次站起。他的手上舉起一塊比綱吉大出很多的石塊。

  「那就由爸爸來來幫你破壞掉好了。結束後,我會帶你去醫院的。」

  可樂尼諾和拉爾面面相覷。

  ……家光,你要破壞阿綱的手表早就破壞掉了。但是,就算想讓他能對你說出真心話,也別用這種方式吧?明明是彭格列的門外顧問怎麼到自己和兒子身上就聰明不起來呢?

  「……他認真的嗎,拉爾?阿綱現在完全沒有戰意也沒有防御,kola!」

  「……格洛莉亞到時候過來揍人哪怕是打算把他湊個半死都是沒人敢攔的,他自己加油吧。」

  那塊巨型的岩石朝著綱吉的方向落去,小孩悲傷又恐懼地雙手抱住腦袋縮成一團。

  他在心裡無助地祈禱和哀求。

  ——密集的槍響在這瞬間驅散了他快要滿溢的痛苦和煎熬。

  裹著明黃色火焰的子彈在空中爆開畫著曲折奇妙的軌跡,他們深入岩石塊在其中穿梭游行,子彈衝出石塊的同時它也換了個新奇的造型,簌簌地落在遠離綱吉所在地的四周。

  ——CHAOS。

  那些石塊組成了某個人常用的地打招呼用語。

  格洛莉亞稍微從想起不好的關於自己父親如何對待她的回憶以及幾乎要抽劍砍向家光的憤怒與厭惡裡騰出點給Reborn的笑容。

  「真是不出風頭就要死,很有你的風格。不過我怎麼沒看出來你還是個大藝術家?」

  「現在你知道了,親愛的。以及,你的行事恐怕也低調不到哪兒去,我一向招搖的小玫瑰。」

  Reborn不急不緩踩著岩石地,石塊摩擦的沙沙聲和他的皮鞋鞋跟敲擊地面的聲音頻率差不多一致。他停在離阿綱很近的地方,單手插兜姿態放松,左手握槍用槍口上抬一點帽檐,慢條斯理地為之後的打鬥做准備解開一顆西裝外套的扣子。

  格洛莉亞走到還是縮成一團害怕不已的小孩身邊蹲下身來拍拍他的肩,聲音努力放低放柔地叫了一聲「小家伙」。綱吉一點點收起防御姿態,可憐巴巴地去看Reborn和格洛莉亞,支支吾吾半天說不上一句完整的話,安靜地看著格洛莉亞抽出手帕給他擦臉又檢查他有沒有傷到骨頭。

  「CHAOS,家光,」敷衍地打完招呼,殺手側身轉頭去看恢復點精神和格洛莉亞靠在一起的學生,「真是苦戰啊,顯然你需要上課了,阿綱。」

  「Reborn……我——」

  「不必擔心,阿綱,我會把你現在欠缺的兩樣東西全部交給你。你要聽仔細了,我只示範一次。」

  「……嗯,我知道了!」

  「那麼,第一課。」Reborn隨意地對著某個方位的地下開出兩槍,綱吉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啊?這是在往哪兒開啊!

  格洛莉亞讓他稍安勿躁:「等等看,我都有段時間沒見過他的絕技了。」

  家光不敢有絲毫放松,趁Reborn開槍的空擋率先揮拳衝向他,對方卻靈活敏捷地閃過甚至沒讓人碰到衣角,而後輕盈地落在綱吉身邊。

  「首先,阿綱,你要認同家光的實力,」Reborn也在綱吉身邊蹲下,騰出一只手輕輕揪住小孩側邊的一部分頭發,「家光不在家的期間令你產生了脆弱的自尊心,甚至在不知不覺中在戰鬥裡變得有些驕傲,認為自己可以更勝一籌。這種不太合適的傲慢也在戰鬥力零零星星地表現了出來。」

  綱吉偏過腦袋時不時點點頭,認真地聽他講解。

  「你的攻擊比起以往變得非常單調,招式也更加直白普通。你要明白家光不是可以輕易被打敗的對像。作為門外顧問,他通過了莉亞當年相當駭人聽聞的考驗,並且幾百次同棘手的敵人進行激戰,他是個為了家族比你努力上百倍的強者。」

  「……嗯。」

  「不過,他當然是比不上我的。」殺手從他身邊離開,輕松一躍又落到家光面前。

  格洛莉亞搖搖頭,沒忍住笑出聲。無可救藥的男人,不過隨他高興就好。反正,第一殺手可不是誰都能當的。

  「那麼,接著是第二課——拼死的決心。」

  Reborn這次成為那個先逼近的人,家光在他短時間內爆發出的密集快速的搏鬥裡繃緊神經,大多數時候都在防御和卸力。而這快讓人招架不住的出拳被殺手不著痕跡地故意放慢和改變軌跡,給家光制造一個可以把Reborn的雙手擒住的機會。

  不慌不忙地殺手拔高一點音量去看綱吉:「最近的戰鬥結束之後讓你多少有些滿足於自己現在的實力,已經開始忘記在曾經的戰鬥裡是如何抱著拼死的決心打倒了敵人。」

  「……唔,對不起。」

  「不過也還不晚。真正的拼死決心是不惜毀滅身軀也要咬住不放松的精神。」

  Reborn卸掉兩邊的肩膀軟化上半身的肢體掙脫束縛,用全身的力量猛地撞向猝不及防的家光,拉開二人距離。此時,更早之前射進地面的兩發子彈正好從兩人之間那小塊的空地,它們交叉著穿出,精確控制各自擦傷了向後緊急躲閃的家光的頸側皮膚,殺手隨即抬腳踹在家光的腹部讓人飛出老遠落在岩壁上砸出大坑。

  「——CHAOS SHOT,結束。」

  倒也樂得給這位高調人士捧場的格洛莉亞相當配合地立刻吹了一聲輕快的口哨,殺手則頗具儀式感地脫帽對她點頭致意。

  可樂尼諾和拉爾忍不住朝他們夫婦倆翻了個白眼。

  「嘁,Reborn那家伙也沒什麼了不起的,就會裝模作樣。……而且他們倆好惡心。」可樂尼諾感到一陣惡寒地抱住自己。

  「……你這種調戲教官的家伙到底有什麼資格評價他倆。」

  ……該說不愧是最頂尖級的殺手嗎,面對老友居然還是毫不猶豫讓子彈衝向要害,真是可怕。

  干脆利落重新接回肩膀的Reborn慢悠悠走回綱吉和格洛莉亞身邊:「看明白和聽明白了吧,阿綱?」

  「嗯,我都知道了Reborn!」徹底打起精神小孩點燃火焰,活動活動四肢眼神堅定地准備重新走入戰場。

  「那麼就輪到你了,去吧。」

  格洛莉亞站起來伸出雙手一起不輕不重拍打小孩的肩膀和後背,又很輕地一拍小孩的後腦勺——即便這樣綱吉還是差點一個踉蹌。

  「……格洛莉亞小姐,你在干嘛?」

  「神秘的專門給你這種小孩子的惡靈魔法,去吧。」

  奇奇怪怪的……但是她可能真的會什麼魔法吧。

  心情稍微好起來的綱吉毫不畏懼地重新朝家光走去。

  小孩從身邊離開後,格洛莉亞臉上地笑容立刻褪去眼神裡透出點冷意。

  「我要揍家光。不用攔我,我不打算接受任何否定意見,看在小朋友和Giotto的份兒上你們大可放心,我既不會把他打死也不會把他打殘。——伽卡菲斯,沢田家光不攜帶手表的情況下我在戰鬥結束後和他起衝突不算犯規,對吧?」她在腦內同一直在觀戰的伽卡菲斯溝通。

  ——當然,你隨意,別把人打死就好。

  殺手對於她的決定不驚訝也本來不打算勸解。

  「親愛的,我不會攔你。我只是希望你那麼做了之後能不會繼續回憶有關你父親的一切。」

  「……我沒事,只是突然有一陣心裡不太舒服。」

  Reborn捉住她垂在身側的手,安慰性地捏捏格洛莉亞的掌心,兩人的注意力此刻一起放在綱吉身上。

  綱吉沒有繼續胡衝亂撞,他有意識地避開家光的攻擊或是對不能完全閃開的攻擊進行卸力,他開始慢慢學會配合家光的動作來計算自己的行動。

  他適時地攻擊並尋找破綻,終於在家光背身的一瞬間迅速出拳。

  這一下很快,但家光的戰鬥經驗足夠讓他反應過來轉身防御並一拳打進綱吉腹部。很清晰的打中血肉的實感,但出乎家光的預料,綱吉沒有暈過去也沒有退後,他用雙手鎖住家光的手臂保持不動,Reborn和格洛莉亞看得出小孩做出了死氣的零地點突破·改的姿勢。他吸收掉家光打出的全部火焰,自己的炎壓逐漸升高變強。

  持續保持超高炎壓的綱吉一點點與家光打得有來有回。他步步逼近不再防御,直到家光抓住他的一只腳和一只手。

  ——很好,爸爸他的雙手都被我控制了。

  家光正想感嘆他的好兒子哪怕拳頭近在眼前也不忍心攻擊他的眼睛,下一秒,X—BURNER的光芒將他整個人淹沒。

  「……沢田他居然可以做到這個地步了。」

  「只需要一晚,再來一個晚上以阿綱的成長速度甚至可以超過家光。」殺手看了看手表上所剩無幾的時間,這場戰鬥看來就要這樣結束,篤定地做出了結束語評價。

  「你們倆還真是看好阿綱,我從沒見過你們用這種態度面對別的什麼人。嗯,你干什麼去,格洛莉亞?」

  「不怎麼樣。拉爾,你也和我一起來,有東西要你保管。」

  「?……好吧。」到底是什麼事啊……

  戰鬥已經結束,家光拍拍身上的灰正和綱吉約定下一次再戰。格洛莉亞朝父子倆走去,用手勢示意綱吉退開到遠處,沒搞清楚狀況的綱吉雖然不理解但還是很聽話地退回到Reborn和可樂尼諾旁邊去了。

  「沢田家光,」

  門外顧問一愣。……她為什麼突然叫我全名?

  「我看你好像還沒打夠,我是個好人,加上很久沒和你過招不如借這個機會重溫一下當年訓練你的感覺。現在,把你的手表脫給拉爾保管。」

  「……不是,格洛莉亞小姐,現在是什麼——」

  「你自己不願意的話我就只能直接把它打碎了,如何呀?」格洛莉亞微笑著做了個請的姿勢。

  拉爾眼角一抽。……這,完全是徹底的威脅啊!

  沢田家光深感不妙,但他依然只能選擇脫掉手表交給拉爾。

  ……她生氣了。我已經很久沒見過她真正生氣的樣子了。

  家光幾乎來不及多想,他很快地舉起一塊比砸向阿綱時體積更加巨大的岩石塊扔向格洛莉亞妨礙她的行動。

  全場可能只有綱吉一個人擔心那種東西能傷到格洛莉亞,他很驚恐地大聲地呼喊格洛莉亞的名字。

  格洛莉亞保持直線前進不打算躲開。

  她抬手握拳,看上去並不是很用力一揮,手背碰上岩石。

  並沒有爆發多麼響亮的聲音,而岩石安靜地在她腳下碎成細碎的砂礫,又被風吹散開來。

  家光將火焰盡力調到最大,而在他完成這個准備的同時,原本站在他連臉都看不清的遠處的維護者已經閃現到面前。

  她的拳頭沒有延遲地衝到家光的腹部。

  拉爾看見家光的火焰不再燃起,而如果按照她的經驗來看……沢田家光此刻已經全身麻痹不可以動彈。

  不管是那一方的人員此刻統一保持很有默契的死寂,直到格洛莉亞本人開口。

  「放心,我沒下死手,拉爾。」格洛莉亞揪住家光的領子,把人輕松地拎到半空,「我只是在他對阿綱的基礎上稍微加重了一點點而已,不礙事的我有分寸。」

  她眯起眼打量著家光這個全場最應該明白此刻情況但顯然還在發懵的人:「以為好言好語能讓你認清現實是我的判斷失誤,沢田家光,看來只能用暴力來解決了——這是你自找的。」

  「……格洛莉亞小姐?」腦袋和嘴巴還沒麻痹的門外顧問滿臉疑問。

  「第一,難道是我撕爛了你的嘴讓你不能好好說話嗎沢田家光?像你這種連溝通都舍不得花時間,只會用行動還是錯誤行動面對一個14歲的小孩的人通常歸在『爛人』這個範圍裡,不過你要感謝我父親這種爛的出奇的混蛋東西曾經存在,對比起來你還沒有完全無可救藥。」

  「……」這個比喻真是讓我完全高興放松不起來……

  「第二,人都會驕傲,尤其是實力強大的人,我自己也會。但是,你要弄清楚驕傲和強勢的程度以及他們放在不同人身上的情況——沒有任何一個父親要對子女抱有那該死的傲慢和自以為是,上一個這樣的人已經死在我們家族當年的後院裡,腦袋上開了個洞還死不瞑目來著。」

  「……」……這到底是教育我還是我威脅我啊?

  「說完了,不能理解的話那你可真是廢物,而沒有人可以拯救廢物。」格洛莉亞松開手任由家光掉在地上,她轉過身的時候又恢復成滿面笑容。

  「好了好了,都散了,大家應該都想回家吃晚飯了——我看上一家很不錯的餐廳,Reborn,阿綱,我們去試試?可以再等等山本和獄寺,那倆孩子應該快趕過來了。」

  場上依然只有她的聲音,最多加上殺手的應和。綱吉的嘴巴依舊保持微張的狀態,他暫時失去了言語。

  門外顧問部門的人此時才從後方趕上來清理戰場,扶著家光從這裡撤離,很快不見蹤影。


第一百三十章 變故

  ——一轉再轉

  「謝謝你,格洛莉亞,不過給我治療會不會算你違規,應該沒事的吧?」風坐在迪諾肩上,格洛莉亞把少量火焰注入他身上的傷口,痛感正在消減,傷口也開始慢慢有愈合的勢頭。

  「抱歉,我的治愈能力好像只有放在我自己身上才可以瞬間起效——別擔心,風,這麼點小事伽卡菲斯還不至於無聊到也要來計較。」

  「我倒是沒想到你找上雲雀去做了代理,那個小鬼的性格……可是很難把握的。」Reborn看著那個碎掉的首領手表感到毫不驚訝。

  「……那個時候確實嚇了我一跳。」

  時間回到綱吉等人遭到家光和六道骸襲擊的同一時刻。

  沒有跟著綱吉等人一起去找尤尼的迪諾在Reborn的吩咐下負責掌握雲雀這一重要人員的行蹤,而孤身一人的彭格列雲守帶著風毫無畏懼地踏進瓦利亞所在的酒店。

  躲在門外的迪諾暫不打算出手,等著觀察雲雀在他「冒失」的決定下准備獨戰瓦利亞的情況。但很快,他就發覺自己的擔心似乎是多余的。

  迪諾並沒有看得很清楚,那只是發生在一瞬間的事。一聲巨響過後列維飛出室內把牆壁砸出窟窿自己也卡在洞裡不能動彈。魯斯利亞搖搖晃晃走了幾步隨後失去意識中倒地不起。身形靈活的貝爾菲戈爾倒是僥幸沒有被奪走的原本屬於他的武器所擊倒,可是在保護自己的前提下他的手表已經碎裂,他失去了參賽資格。

  斯庫瓦羅退後兩步眉頭緊皺。

  而造成這一切的人表情不變依舊溫和,他拍拍自己的中式長袍從攻擊狀態轉變為防御模式。

  「為什麼要多管閑事?」好不容易出手接連干掉敵人的的雲雀黑著臉用浮萍拐戳了戳解咒後替自己擋下一次合擊的風,而風並不生氣。

  「你一個人面對他們實在太危險,我實在無法袖手旁觀。」

  「你可以讓開嗎?我一個人完全可以……」聽到這個回答還是不高興的雲雀抵著風的手肘把人往旁推,風沒有推開但也沒有反擊。

  「等等,雲雀!要是你先出戰被破壞掉手表的話,我們可沒辦法見識彩虹之子們之間的對決了!」

  斯庫瓦羅以雲雀將會戰鬥失敗為前提的說法令他不爽:「你說誰會失敗?」

  風已經習慣了像一平這樣聽話懂事的好徒弟,雖然身邊也有Reborn和格洛莉亞這種極端類型,但成年人和小孩終究是不一樣的。雲雀稍微讓他有點頭疼。

  「你先不要生氣,」他轉過頭去安撫,「這應該算是稀有度的問題。」

  「哼,話是這樣但你們兩個人一起上也沒關系,一個人被我砍成三段,兩個人就是六段!」

  嗯?什麼東西?

  斯庫瓦羅被打斷了——因為飛出來的滾燙的年糕。左手一瓶水,右手一個鍋的XANXUS以相當另類的畫風融進剛剛還很緊張的戰場。雖然很想認為是因為看見了強敵所以XANXUS才會舍得從沙發上起來參戰,但事實是……他感到飢餓於是起來煮年糕,又因為被噎住所以急需水。瑪蒙為了引出自家首領於是告訴他水在外面,這樣一番功夫後大門不出的XANXUS終於第一次進入戰場。

  「首領,就是那個穿功夫裝的家伙,那種家伙的啰嗦說教不必聽!」

  「說教?」風並不是很理解瑪蒙的形容詞。

  「……誰讓你從以前就對我在金錢上的花銷很有意見?我聽了很不爽!」

  ……我只是說太過在意金錢會蒙蔽人的理智使人墮落,這樣就感到不快啊……

  「……瑪蒙,當我知道你花了大筆錢是為了打造代理戰瓦利亞的裝備後就已經理解了。」

  「所以我討厭你這種高傲態度,而且你還覺得體術比幻術前吧?」

  「……什麼意思?」

  「……就是你之前瞧不起幻術還滔滔不絕說起體術有多好,什麼總是窩在房間裡容易消沉透過武術活動身體會讓心情明快身體舒暢!」

  「……我並沒有在自誇,而且最後看來你都聽進去了吧。」

  在門外偷聽的迪諾有些語塞。……瑪蒙,我覺得風的意思是讓你憋悶在屋子裡多出去活動有益身心健康吧。

  「……反正我就是討厭你!我一定會借這個機會打敗你的!」

  「……」

  此刻場上加入戰鬥的只有斯庫瓦羅,XANXUS和雲雀,風二人。

  瑪蒙飄在空中觀戰,但實在無法僅靠雙眼就能捕捉每個人的動作和一系列行動軌跡,他勉強靠著接連出現的爆炸和碰撞聲響聽聲辨位知道打鬥者快速移動的位置從這裡移動到那裡。

  這些人都是在體術和近戰攻擊上頗有能力的強者,果然不是能讓他隨便插手的啊。

  煙霧散去,四人中沒有一人倒下,除了風被擦傷側邊其余人都看不出受傷的痕跡。瑪蒙還沒來得及高興,就看見風並不在意地打理稍微變皺的外袍,眼中顯出思考後的成果。

  「果然會因為太久沒有以這樣的身體活動拳腳而不太適應,但我想我應該感謝剛剛的切磋,我已經找回曾經這副身體的感覺了,接下來我能以微米的單位行動了。」

  風脫下礙事的外袍做了個深呼吸。

  斯庫瓦羅覺得這人有些虛張聲勢的嫌疑,但同為彩虹之子的瑪蒙很清楚,風的熱身時間徹底結束,那個傳聞級別的武道高手終於正式登場。

  幾乎和空氣融為一體的鬥氣在風的操控下環繞全身,而後伴隨著他看似簡單隨意的抬手和起步在周圍環繞流動,逐漸凝聚堆積,風發力出拳的同時那股神奇的氣流帶著撕裂的力量低吼咆哮,在怒吼的余音裡掀翻大半個房間,雲雀緊急後退躲避,斯庫瓦羅的手表不可避免地破裂,只剩下也要輸掉的XANXUS。

  ……嗯?

  風的全身神經傳來猛然的刺痛,痛感愈發強烈甚至集中到腦部。他的腦子裡只是閃過一瞬間的遲疑,霎時間血管爆開,風不得不從天花板上落回地面重新穩住狀態。

  ——瑪蒙解咒正式上場了。

  這正是他的術式效果,對場上包括他本人在內的所有人全部起效,即任何人在心中產生哪怕一瞬間對於勝利的遲疑那麼就會被幻術直接命中大腦,等到達極限之後將會死去。

  這聽起來賭的成分太大,但瑪蒙知道這次代理戰是他最後解咒的機會,雖然格洛莉亞會以她自己為代價來改變機制,但瑪蒙對於這種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事並不能完全信任,無論如何也要在這場戰鬥裡堅持到最後。

  風當然察覺到了這一點,但不等他勸解,他已經被瑪蒙帶進幻術的單獨空間。

  瑪蒙不和他多話,他在空間裡創造人們從未見過的地獄景像,不見天光日月,黑色的混沌物漂浮在灰色的地界,看上去如同數不清的幽魂正在無形纏住四肢,把冷氣和恐懼穿透皮膚鑽進血管滲透身體。無法用言語形容的幻像演變變幻,一刻不停地壓制與之相比太過渺小的風。

  ……果然,果然幻術才是最強的,才不是什麼體術就能比下去的!

  風的表情依然平靜。

  他在這場戰鬥中第二次做了個深呼吸。

  而後他騰空而起,幻像隨即而破,無論來再多的地幻術攻擊都在風的拳擊和腳踢下只是在不斷碎裂而已。

  瑪蒙覺得難以置信。如果是格洛莉亞那種幻術對其幾乎無效的另類也就算了,但我特意針對腦部下達無法動彈的指令就這樣被他破了嗎?這怎麼可能……

  風在清理幻像的同時騰出時間和他交流,語氣平和穩定:「瑪蒙,我在現實裡已經學會了如何破解無法動彈的狀態,我在修習的時候碰上這種事是常態。」

  「不可能!你在胡說八道,我這就讓你見識一下我研究出的最恐怖的噩夢!」

  看起來蛇魚難分的怪物憑空出現,他們從各方無死角地湧出,一起擠壓風的生存空間。怪物與他的距離越來越近,風始終沒有露出慌亂緊張的神情。

  而後,他在怪物與空間共同消散的余燼裡破風而出。

  「不可能……」

  「瑪蒙,我的武術修煉也包括精神層面,我常常會與幻影作鬥爭,這種事於我而言並不少見——瑪蒙?」

  產生懷疑的瑪蒙中了自己的術式效果,他的身體當然不能和風相比,此刻經受不住吐出一口血。

  「……瑪蒙,不要再想輸贏的事,這樣下去你會很危險的!」

  瑪蒙已經無法控制自己的大腦。

  風見狀不妙,正打算出手將他干脆打暈過去,可是解咒時間到點,他猝不及防變回原樣。而獲得勝利的瑪蒙也因此算是暫時解除了危險狀況。

  但此時戰鬥時間還未結束。

  XANXUS還在,雲雀只有一個人,迪諾必須要出手阻止——雖然第二次被打斷戰鬥令非常期待這次代理戰長期戰鬥的小孩的心情極度陰沉煩悶。

  「你來干什麼?」

  「我看你學校裡的事都還沒做完就一個人不見蹤影,作為老師的我可不能放著你不管啊。」

  「我可不想你以老師的身份自居,我一個人也可以。」

  「我們這邊的Reborn和格洛莉亞小姐可是很不希望你輸在這裡的,而且,你現在是不可能應戰XANXUS的。」

  迪諾很清楚這完全無法阻止雲雀動手。那麼只能從另一個角度入手——比如徹底激發XANXUS的全爆發狀態讓雲雀意識到自己勝利的可能性如何微小。

  「好吧你去吧,可能確實是我想太多——畢竟,XANXUS說到底也不是阿綱的對手啊。」

  場上幾乎立刻陷入一片死寂。

  ——只能聽見XANXUS低沉的怒聲。

  傷痕爬滿他的臉,天空嵐獅虎在他腳邊徘徊。

  「形態變化。」

  強化後的雙槍沒有任何前搖,眾人來不及發表感想眼前已經全是火光。

  迪諾不慌不忙看向雲雀。

  XANXUS暴怒的當下的確很可怕,但也存在一個不起眼的縫隙,你應該很擅長突入的,不是嗎?

  其余人紛紛跳窗躲避。

  斯庫瓦羅等人沒有看到,雲雀在攻擊發出後短暫的間隙丟出了浮萍拐裡的鎖鏈,目標是穿過煙霧光芒刺破XANXUS的手表。

  暫時未知結局。

  迪諾和斯庫瓦羅都掛在窗外的牆壁上等待場面平息。

  XANXUS和雲雀的身影差不多一起出現,他們都還站著。雲雀受了點不嚴重的傷,XANXUS在一瞬間抬手抵擋以打穿手掌的代價護住了手表。

  戰鬥結束的提示音響起,迪諾稍微松了口氣。

  雲雀無法接受。

  但是規則如此,他現在無法出手。

  哢擦。

  迪諾瞪大眼睛根本來不及阻止,雲雀已經打碎自己的手表。XANXUS詭異地理解了他的想法,正打算效仿最後被斯庫瓦羅等人及時攔下帶人離開,迪諾也立刻帶走雲雀,保持著發懵的狀態把受傷的風照格洛莉亞的安排送到她那裡治療。

  至少,今天之內的戰鬥結束,晚上好歹還能休息休息迎戰明天的混亂。

  可是還沒結束。

  時間回到現在。

  格洛莉亞剛給風治療完,不知道在腦子裡和突然出聲的伽卡菲斯溝通了什麼,風第一次看見她的臉上顯出過於鮮明的怒意和憎惡。

  「……你再說一遍。……你是瘋了嗎該死的東西?」格洛莉亞稍微調整呼吸穩定情緒。

  其余人無法聽見他們的腦內對話,只能干瞪眼大氣不敢出。

  格洛莉亞揉了揉眉心:「各位,出了點意外。」

  Reborn很少見到她用這樣的語氣,拍拍她的背而後把手搭在她肩上,蹲下來湊在格洛莉亞跟前聽她小聲說了個大概。

  「Reborn?」綱吉有些緊張地咽了咽口水。

  「斯卡魯隊遭到了攻擊,全軍覆沒——攻擊他們的人搶走所有手表加入代理人戰爭,伽卡菲斯也同意了。」

  「所以是誰?」

  「百慕達和其他復仇者。」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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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白色情人節特輯

  ——遲來的白情特別篇

  (意識流的東西,直關人的大腦和內心)

  1.

  ——你看起來很冷靜。

  白發紅眼的女性飄在空中,輕盈如紗,在沒有陽光的世界裡依然明麗光亮,風吹過的時候有些透明。她轉頭去看黑發黑眸黑西裝的男人,眼神溫柔而哀傷。

  ——顯然在這種情況下比起冷靜,慌亂是沒有任何用處的,至少冷靜下來後通過思考能夠幫助我離開這裡。

  Reborn對女性淡淡投去目光,很快又收回繼續觀察周圍的場景。看不見什麼植物或是動物,天空沒有日月星辰,或者說很難判斷那是不是天空,因為他的腳下和上方一樣完全透明如鏡,他看見自己和神秘女性的倒影,除此之外什麼也沒有。風吹過但Reborn感覺不到冷或熱,或許那根本不是風,但人的所有認識也再難讓他相出別的形容。

  一團黑紅色交纏的線狀物漂浮在他和女性的身後,看上去似乎同他們相連。但已經變得若隱若現,處在斷裂邊緣。

  ——這是哪裡?

  被提問的女性嘆著氣搖搖頭。

  ——抱歉,我不能回答這個問題。我覺得你可能才是最清楚答案的人。你應該盡快依靠自己想起答案,那樣就可以離開了。

  ——所以我是中了幻術還是別的什麼詛咒攻擊?

  女性依然搖頭,她別過臉看起來很難過。她明明有一張五官鋒利的臉,看起來攻擊性很強,此刻居然會令人感到溫和柔軟。

  ——不是的,不是那樣。你也應該清楚這個問題的答案,殺手先生。

  ——那麼,你是誰?

  ——你不該知道我是誰,因為你不屬於這裡,Reborn。你最終必須要離開,希望你記得。

  ——顯然你知道我是誰,這位飄在空中的小姐。你看起來……好像越來越透明了,這裡風很大,你應該不會被卷走消失吧?

  殺手伸出手去抓住離他越來越遠的女性,他第一次從這個詭異世界感覺到溫度。非常冷,不是人類世界會有的那種溫度,冷度傳達到Reborn心髒深處,幾乎刺痛他的血肉,尖銳的痛感逐漸變鈍,讓人隱隱喘不過氣又悶的厲害。

  ——很痛苦,對吧?所以你應該放開我,先生。

  ——你看起來很痛苦倒是真的。那麼,作為在我來之前這個世界唯一的存在,你又在為什麼而難過?

  女性這次不再說話。

  她看著Reborn不放開反倒扣緊的手,轉而平視前方。

  ——這個世界與你無關,所以,我也與你無關。

  2.

  殺手抓著她的手,二人沉默地走在沒有盡頭的路上。

  他們路過一片玫瑰園,這裡沒有陽光雨露甚至沒有土地,一路上連別的生物都沒有,卻憑空地出現玫瑰。這看起來是個顯而易見的陷阱,或者一種幻覺——於是殺手毫不猶豫地走了過去。

  他的腳剛跨進玫瑰園,玫瑰仰頭看他而後簌簌滑落,那些花瓣齊齊落地的瞬間不過是輕飄飄下滑,然而Reborn覺得沉重。他看見數不清的紅色花瓣在鏡子似的地面上鋪開延展,顯示殷紅的血,而這血色的河漫過了地面上屬於神秘女性的倒影。Reborn蹲下身去觸碰,它們又頃刻散去融進風裡,被這個巨大的充滿死寂的空間吞噬,留下一地沙土渣滓。

  它枯萎了,死去了,消失了。

  ——她枯萎了,死去了,消失了。

  模糊的字句從Reborn的腦子裡閃過,他不想在意那是什麼,也不願意去抓住這個念頭。他有預感,那不該被知曉。殺手沉下臉,他的嘴唇抿成一條僵硬的直線。旁觀的女性忍不住抬手想拍拍他的背,最終還是選擇收回。

  那堆殘骸突兀地燃燒起來,燒成美麗的金紅色火焰,掙扎著從地面拔起伸進空中,想要繼續燃燒下去。Reborn去觸摸它,他的直覺認為這對火焰絕不會對他造成傷害。

  可是它還是湮滅了。

  地面干干淨淨什麼痕跡也沒有。

  殺手把目光放到女性的臉上。他抓著她的手,溫度很低,脈搏微弱到近乎沒有,女性被他拽著落地與他一同行走輕盈得聽不見腳步。

  ——你到底是誰?

  ——你不會想知道的,因為你得離開這裡,Reborn。

  3.

  要離開這裡就要知道為什麼會來到這裡,但很遺憾殺手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緣由。

  他記得一張帶著西洋跳棋面具的臉,那個人不知道在說什麼話,周圍的景像也看不清,但殺手就是知道有某種存在從這個世界被抹殺。

  尤尼的臉在迷幻的模糊景像裡開始忽現忽隱。她的雙手緊緊扣在一起放在胸口,悲慟令她垂眼蹲下。……是因為艾麗婭?不,很遺憾那個時候艾麗婭已經早就不在人世。

  畫面天旋地轉,場景大變,他看見可在木質物體上的彭格列家族徽章一晃而過,看見星星點點的白色填充空間,就像別在胸口的白花。有許多的人,九代目,沢田家光,同盟家族們,守護者們,還有很多小鬼的聲音。他們圍著一塊模糊掉的四角長條物體低頭不語。

  有個人躺在其中。

  Reborn能看見她在呼吸,她的脈搏在跳動,她的體溫是恆溫。她在等待一場及時的解救。

  ——我想我是來這裡尋找救人的方法。

  ——這裡什麼都沒有,如你所見,Reborn,所以你該走了。

  ——可我走不了。這個世界似乎不打算放我離開。

  殺手覺得被他抓著的人的手好像沒有那麼冷,他的感覺有些恍惚。

  ——Reborn,你應該……看不清我的臉,對不對?

  殺手微微一愣。——是的,無論他怎樣認真用力地去看她,可就是看不清她的樣子。

  ——Reborn,你知道我是誰,也知道這裡是哪裡。

  ——……你叫什麼?

  女性閉上眼,睫毛和嘴唇小幅度地顫抖起來。

  ——Reborn,我叫做格洛莉亞。就只是……格洛莉亞而已。

  是啊,是格洛莉亞。

  格洛莉亞·希爾達·艾芙裡特。

  小玫瑰。

  莉亞。

  ——看來我是為了把你找回來,親愛的,你去了很不得了的地方,而我還是像以前那樣找到了你。

  格洛莉亞沒有立刻接話。

  她望進殺手藏在帽檐陰影下的眼睛,那雙眼睛並不迷茫和混沌,他們還是如同以往那般銳利。

  他卻……說著夢語。

  ——Reborn,我說過,你明明知道這是哪裡。不可能有別的人比你更清楚了,不是嗎?你該放開我了,好先生。

  ——莉亞,那句話不會出現在我的認知裡。

  格洛莉亞在這個世界裡第一次向他主動靠近。她去觸摸Reborn的臉側,語氣輕柔哀傷,像是一首早已結尾的上世紀悲劇。

  ——不,親愛的,我親愛的Reborn,你不用放棄我的。你不是在放開我,Reborn,這算不上的。

  ——……

  ——你重新想起來了,不是嗎?你不用思考放棄我的事,親愛的。……我早就不在了。

  她很輕地去擁抱他。

  ——……我很抱歉……我已經不在了,Reborn,你知道的。

  4.

  他當然知道。

  人的心髒和大腦裡那些記憶和感受是互相對應的小世界。她不在後,那些對應的世界整個消失,憑空的在心髒和大腦裡生出空洞來。

  空洞無法修補。

  所以才有這個世界的。

  清醒夢,還是變不成現實。

  5.

  床頭精致玻璃瓶裡的玫瑰花還是長得很好,看起裡不會枯萎,在夜色裡生機明媚。

  解咒成功後失去意識的殺手已經恢復正常的身體,此刻從彭格列醫院的病床上醒來。

  他的眼睛重新聚焦後看向床頭的花。

  他知道自己的身體已經完全好起來。那麼,他就有更多精力和時間去做重要的事。

  不該是在夢裡見到她。

  總有一天,她應該真真切切重新站在自己面前。

  ——我回來了,親愛的。

  他會再聽見那句話的,當然,在現實裡。


第一百三十二章 願神明給與祝福

  ——寫打架真的好累

  彭格列所屬醫院特別單間病房。

  金紅色的光暈籠罩在渾身纏滿繃帶昏迷不醒的斯卡魯身體周圍,戴著呼吸機的他開始慢慢緩和,呼吸逐漸正常化,雖然依舊保持昏迷的狀態。

  「我只能治療到這個地步,好歹已經沒有生命危險。炎真那邊倒還好,沒有他傷得這麼嚴重。」格洛莉亞長出一口氣,微微閉眼靠著Reborn休息。連續對彩虹之子們解咒意味著她連續承受著脫離他們的詛咒,以她現在快要消失的狀態而言碰上這些有些過度耗費力氣和精神。殺手請很輕地拍拍她的後腦勺,看著病床上那個被稱為連死神都要退步卻重傷昏死的人臉色陰沉。其余趕來的阿爾克巴雷諾們趴在床邊面面相覷。

  「那個斯卡魯居然會……」

  「……這就是傳說中的復仇者嗎?」

  「復仇者很強,是遠超人類的那種次元。他們是非常特別的物種,尤其是那個只能由他們所使用的第八屬性火焰,從極致的絕望和純粹的痛恨裡生長出的力量都是很可怕的。」

  「居然是這樣……那格洛莉亞,和你的比的話……」

  格洛莉亞很勉強地對大家開了個玩笑緩和氣氛:「那還用說嗎,肯定我贏啊。」……但是,以我現在的狀態如果對上百慕達本人,不保證能夠輕松擊殺。

  「所以……為什麼復仇者要攻擊西蒙家族和斯卡魯,甚至搶走手表加入代理戰?而且這明顯是違規吧,伽卡菲斯居然不但不阻止最後還同意了,搞什麼啊?」

  「反正對結果和世界機制沒有任何影響,那個人不會管這種事的。」Reborn仍皺著眉,他有種不太好的預感,但並不願意往那個最糟糕的方向思考。

  「……這裡沒什麼事了,Reborn,我們先回家吧。」

  「……好。」

  那個不好的預感看來是真的。

  殺手心底下沉,扶著格洛莉亞同其他人告別。他們走出醫院,在醫院背面相對安靜地街道上放慢腳步。

  「莉亞,」

  「看來你意識到了什麼,親愛的。」

  「我猜……百慕達是想借這個一片混亂的局面擺脫自己一直以來的復仇者身份?這聽起來幾乎不可能,所以他也許下一步就要找上最特殊的你還有我,估計是想……讓我們和他一起打破機制,也就是殺掉最終的權限人伽卡菲斯。」聽起來真是徹底瘋了,不過以他的身份倒也算合理。

  「嗯,那應該是百慕達的第一目的。」

  「但是,伽卡菲斯是不可能被他,被我們殺死的。而且世界的機制說到底也是出於保護的目的,不會有人同意他這個想法的。但是,如果我們拒絕他的提議……百慕達也會把你和我列入他的必殺名單。」

  「是,毫無疑問。所以阿綱絕對不能和他對上,在他向我們宣戰的那一刻,我必須要消失去改變機制,這樣他就什麼都做不了。」

  她的身份本該讓她不能上場,但是伽卡菲斯同意了——條件是格洛莉亞上場的時候不能使用特殊的自愈能力,也不能對普通人類使用那些特殊技能。雖然如果對手是百慕達的話應該可以解除限制,但是……現在是特殊時期,不能賭,否則Reborn和綱吉會有生命危險。

  「……還有別的變故,是不是?」Reborn立刻察覺到她的反常,恐怕百慕達那邊出了新的問題。

  百慕達是很強,但是按照格洛莉亞平常狀態完全碾壓的對比,加上作為阿爾克巴雷諾的指針和引導從某種程度而言權限高於復仇者,哪怕現在即使快要消失也應該依舊保留壓制作用才對。

  「伽卡菲斯會以世界機制完成和穩固為第一考慮。我是在融入機制的過程裡本來就是暫時分離出來勉強留在這個世界上,這個時候的我其實沒辦法完全承擔原本的職責,需要有人和我一起——那個最合適的人選就是百慕達。」格洛莉亞嘆了口氣,她稍微別過臉。

  殺手瞳孔一縮。這不就是說百慕達現在和她享有同等程度的機制加成麼。

  「於是出現了特殊的狀況——他和我一樣現在都是機制的載體,我們都可以融進去完善新的機制。在此基礎上伽卡菲斯會非常希望我和他決一死戰,而優勝者就會成為融進機制的人——當然,這件事我們是不被允許告訴百慕達的。……如果我在對戰中輸了,Reborn,你和阿綱一定會死。」

  真要說的話並不是完全沒有贏的可能性。

  但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她會輸,格洛莉亞就絕不會賭。

  那兩個人的生命重量永遠不可以成為賭注的籌碼,不可以允許她產生任何一絲過度的傲慢和狂妄。

  「……Reborn,百慕達最遲明天就會找上門,那一刻到來的時候,也是我消失不見和我們離開那孩子的時候了。」

  街道上三三兩兩的人們說笑著從他們身邊走過,談話內容並不復雜,無非是今晚吃的東西很令人期待,新更的聚集也令人愉快。一對戀人正在琢磨他們的下一次旅途,兩人正因為想去的地方太多一時難以抉擇而發愁。或是咬著冰淇淋嗒嗒跑過的小孩像父母炫耀今天的測試他取得了怎樣的好成績。

  這條街道向來如此,平和又普通,同時流淌過無數個同樣平和普通的人們的安穩和快樂。

  Reborn停下腳步,緊緊抓住格洛莉亞垂在身側的微微發抖的手。不管是風還是頭頂枝葉沙沙作響的聲音,甚至於那些零星的腳步聲都讓他的心髒前所未有地空曠發涼。涼意是相當駭人的利刃,它從心髒的位置切割一直滑過喉嚨,Reborn一時說不出話來,直到格洛莉亞勉強笑著去看他,張開手臂抱住他的腰,用手掌去貼他的後背緩緩摩挲。

  「我親愛的……親愛的,聽著,你完全盡力了,你真的很努力去做了,我本該死在更早之前的,不是嗎?只有你看穿我的偽裝,看穿我的想法並且阻止我離開,為我多爭取了這一個多月珍貴的時光。Reborn,這不是你的錯,不要那麼難過……」

  殺手的身體短暫地僵硬了一下,他最終也用力回應著這個幾乎令人心痛的擁抱。

  可是你難道有錯嗎,莉亞?

  格洛莉亞·希爾達·艾芙裡特沒有對不起任何人,她沒有犯錯卻一味接受懲罰,如此痛苦悲哀地活在世上。

  而現在,她連活著的權利也要失去了。

  ——嗯?

  格洛莉亞眉頭一皺,松開Reborn。

  「……該死,我不在家的這一小會兒馬上就出事了。」

  「……復仇者現在就動手了嗎?糟糕,所有的彩虹之子都不在自己的地盤,這是他們偷襲的好時機。」

  兩人趕忙叫上還待在病房裡的彩虹之子們,每個人各自趕回自己的隊伍。瓦利亞除開斯庫瓦羅和XANXUS全部無法動彈躺進醫院,就連那兩人也受了重傷。瑪蒙衝進醫院的時候XANXUS難得有些疲憊地靠坐在沙發上養神,手臂和頭部的紗布正在滲血。

  「……大家!可惡,百慕達那家伙居然偷襲!……我在想辦法了,我今天之內會想出應對的——」

  「瑪蒙,」XANXUS緩緩抬眼,聲音透出傷後的沙啞,「這沒什麼要緊,不過是要收拾的渣滓多了幾個而已。」

  「……」Boss……

  而同樣作為最後剩下的存活隊伍之一的六道骸等人也在同一時刻遭遇奇襲。復仇者和其他人完全不一樣,他們抱著純粹的殺意發動攻擊,最後靠著被嚇壞的弗蘭和六道骸的聯合幻術才將他們騙過,逼得復仇者們離開。六道骸保護了手表,但戴著手表的那只手被貫穿,痛到幾乎抬不起來。

  而綱吉那邊,他們本是去醫院看望炎真和突然倒下的庫洛姆,卻在趕往醫院的中途碰上復仇者。不過他們運氣夠好,格洛莉亞能夠鎖定綱吉的所在地於是和Reborn以最快的速度趕到現場,偷襲者自然欺軟怕硬,格洛莉亞和Reborn還沒來得及出手就消失不見。

  感覺到復仇者也往綱吉家去的格洛莉亞支走小孩們讓他們接著去醫院看望朋友,隨後與後一步追上二人的可樂尼諾一同回到綱吉家。

  ——他們還是晚了一步。

  復仇者幾乎是無差別殺戮,就連聽到動靜出門查看的奈奈也不放過,家光為了保護妻子腹部被貫穿,癱在地上不能動彈。而奈奈看到滿眼鮮血淋漓也當即昏過去暫時失去意識倒在碧洋琪懷裡,一平和藍波圍在她身邊很是焦急。

  「那麼各位,我們就先告辭,下次——唔!」

  兩名復仇者的心髒各被一只手貫穿,而後纏繞在女性手臂上的火焰扎進他們身體內部瞬間在各個器官裡爆開,偷襲者發不出一聲慘叫倒地不起,身體也很快消失。

  「我怎麼不知道自己是那種有人來家裡胡鬧還會把這些該死的東西放走的善良人,」格洛莉亞手臂上的血跡在火焰裡焚燒干淨,她瞥向刻意留著活口被Reborn控制住摁在地上的幸存者,「你稍微活一下吧,回去告訴百慕達,他要是真敢自己過來對這家人動手,我就把他的腦袋碾碎塞進他胃裡——滾。」

  看來有壞消息就有好消息啊。

  ……伽卡菲斯已經決定會放任百慕達隨便胡來了——反正死些普通人根本不在他的顧慮範圍內。但是,我能感覺到身體上的限制正在被撤銷,也就說——我必須要和全新狀態的百慕達對決,已經不能避免。

  ……嘖。

  「……抱歉,格洛莉亞小姐,我失手了……」

  「能在復仇者手上活下來對於人類而言已經不賴了——嗯,不是要害,死不了。」格洛莉亞蹲下來檢查家光的傷口,丟了點火焰給他止血。

  「抱歉,可樂尼諾,手表被破壞的話……不,我應該對拉爾你敢到抱歉,我讓你失去了難得的解咒機會。」

  「……喂,家光,不是讓你別說嗎?」

  拉爾頓時一愣,她眨巴眨巴眼看向抓了抓後腦勺不太好意思的可樂尼諾:「……原來不是給你解咒,是給我?」

  「……嗯,抱歉,拉爾。」

  「不,可樂尼諾,有你這份心意就夠了,感覺到它就可以讓我繼續好好活下去。」

  「拉爾……」

  格洛莉亞和殺手差不多同時白了他倆一眼,最後選擇不做評價。

  ……百慕達啊。該死的,這場代理戰本來不會這麼復雜的。

  「好了,奈奈只是昏過去沒什麼事,我會借用伽卡菲斯的能力抹去她剛才那段不好的記憶,你們不用擔心。院子也會復原不留痕跡,你們帶家光去治療吧。」

  「Reborn,記得別告訴阿綱我的事……百慕達參戰的話,阿綱要更加專注在戰鬥上才對,別影響到他。」

  「嗯,你不說我也會注意的。」看來必要且合理的暴力的確有用,莉亞好像真的靠著昨天一拳把他的腦子給打清醒了點。……看她現在的反應,恐怕無論如何都要和百慕達來一場對決。莉亞應該是想明天一個人去找百慕達,哪怕同歸於盡也要先下手為強。……告別之日總是來的猝不及防。

  ——或許還能更猝不及防些。

  院子裡恢復原樣,看不出一點遭遇襲擊的模樣。奈奈醒來後也沒有任何先前的印像,照常心情很好地做飯,哼著小調取下晾干的衣物。

  綱吉睡前還在擔心沒有足夠的能力自己構造內髒的庫洛姆,心事重重地躺下甚至忘了問問大人們百慕達的具體情況。

  而今夜注定難眠。

  綱吉的睡意還未來得及醞釀,戰鬥手表在一片寂靜裡突然報警。——時長12分鐘的戰鬥要開始了,而且根本不用多想,發起人是百慕達的隊伍。

  綱吉等人瞞著奈奈急忙穿衣出門,趕往戰場的中途碰上了意想不到的人——六道骸和他的成員。

  「Reborn還有格洛莉亞!」威爾帝一蹦一跳有些慌亂地朝二人靠近。

  「看來你們也在復仇者的手上活了下來。……骸,你傷得不輕。」格洛莉亞微微眯眼。

  「kufufu,我可用不著黑手黨來操心,彭格列的女神,你應該關心點別的——不過,看來這次我們不得不聯手啊。」六道骸看了眼趴在千種身上因為還是晚上年紀太小,完全沉浸在美夢裡醒不過來的弗蘭,無奈地搖搖頭嘆了口氣。

  六道骸話音剛落,兩道鎖鏈從黑暗裡無聲無息地竄出,綱吉與他各自擋住一邊。

  ……來勢洶洶啊,好大的力道。

  來了!

  獄寺理所當然打頭陣,他召出CAI系統提供掩護和踏板,轉頭呼喊金剛體化的犬。接住獄寺拋出的大量炸藥,犬跳上CAI被托到半空,落向三名復仇者的方位近身擲出強化後的炸藥掀起巨大的爆炸,而煙霧與火焰遮蓋了他們的視線。

  山本緊隨其後,犬很有默契地蹲下雙臂交疊,山本跳到半空被他接著用手再次上托完成二段跳,飛到復仇者頭頂的天空。

  「謝啦——時雨蒼燕流,攻式第八式——筱突之雨!」

  看不清蹤跡的無數刀影劈開夜色和空氣鋪天蓋地地砸下,幾乎都命中了敵人。復仇者往側邊躲閃,千種立刻出手擋住他們的路線,絲線和尖針拖住復仇者的腳步。

  「彭格列!」

  「交給我。」

  綱吉飛速從眾人身邊衝出,他靈活地閃過復仇者放出的火焰,繞著圈加速度從低空一直衝到自己能到達最高處。火焰如同龍卷風包裹無處可逃的敵人們。

  「就是現在,六道骸!」

  宛如死神的數個分身,以絕對不能被阻擋的黑暗向四周侵襲——依靠骸的強大幻術生出的怪異黑鴉同時又再次借助威爾帝的特殊裝置轉變為實物,就這樣朝著復仇者們撲過去。

  「結束了。不愧是復仇者,竟然讓我也認真到這個程度。」

  「……總算是解——嗯?」

  小孩們面色一緊,他們能隱約看見黑影覆蓋中的人沒有倒下,只是衣物和外套被啃食干淨。雖然沒有成功干掉他們 ,但綱吉等人陰差陽錯之下要成為極少數看見復仇者真面目的人了。

  ——那是什麼?怪物嗎?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

  繃帶的縫隙間可以看見皮膚,而那些「人」的皮膚沒有一塊好地,潰爛到能看見血肉和白骨。似乎有黑煙般的意向從他們身後飄出,這些人不管怎麼看都與正常和人類兩個詞沾不上邊。

  「我應當表揚你們,畢竟就連你們身後那位女神大人也只是從理論意義上知道我們的身體構造,幾乎沒人見過我們真正的樣子。」

  綱吉很有些擔憂地去看同樣用繃帶覆蓋面部和手臂脖頸的格洛莉亞。

  「呵呵……不用那麼擔心,彭格列十世,她終究和我們這些被放棄的家伙不一樣——那些繃帶下面只是詛咒影響下的花紋而已。」

  「你太多嘴了,傑克。」格洛莉亞對三個怪物中的領導者淡淡地投去輕蔑的目光,用更柔和的眼神安撫焦急的小孩。

  「哼,你們是上不了我們的,小鬼們——該我們了。」

  本來正在偷襲的山本幾乎瞬間被發現,對方只是稍微抬手小孩就飛了出去。

  獄寺,千種,犬,三人的手剛摸到自己的武器,根本不知方向來源和攻擊起始的鎖鏈從地下竄出,就這樣纏緊他們的身體猛地一拉,三人重重撞在一起後又被砸進地裡,於是全部不省人事。

  六道骸第二次放出剛剛的幻術實體,但顯然那完全不能對復仇者造成多麼有效的傷害。

  ……少了弗蘭果然傷害不夠。不,不對,我什麼時候也沒用到要靠一個6歲的孩子了?這樣下去和當年那些組織裡的大人沒有區別。

  「威爾帝,六道骸看起來很頭疼,看來缺人?」看出點端倪的Reborn斜眼瞥向站在原地干著急的威爾帝。

  「……本來和弗蘭一起的話那個招式的效果才是完全化的……可是,那個孩子被嚇壞了一時半會兒醒不過來。」

  「意思就是還需要一位強大的術士——真是巧啊,我記得我的確有這麼一位代理人。」

  「啊?」

  等等,別的腳步聲?

  噠,噠,噠。

  「……抱歉,我是不是來的太晚了?」

  眾人大吃一驚——庫洛姆?

  ……Reborn已經找過那個孩子談話了嗎?原來是這樣,他肯定能想出骸這種不坦誠的小鬼把庫洛姆送到這邊來的真正原因,也能看到庫洛姆渴望獨立的想法吧。

  格洛莉亞笑了笑。……明明一切都很混亂,他還是那樣有條不紊地去安排這麼多事。

  威爾帝難以置信地去看明顯是早有准備的第一殺手:「……不是,你給我等等,這個小鬼的身體很糟糕,怎麼可能完成這麼高強度的招式?」

  「Reborn,庫洛姆生著病啊,她怎麼能上戰場?」

  「你們的問法實在奇怪,為什麼不能?庫洛姆想要幫助你們的決心非常強大且堅定,她向我表達完想法後我就決定讓她也稱為我的代理人,這沒有任何問題。」

  「……是的,我也想幫助大家!」

  威爾帝遲疑著靠近小姑娘,示意她蹲下來:「……來,把這個裝置戴在手上。你的臉色真的很差,確定不要緊嗎?」

  庫洛姆咳嗽了兩聲,呼吸依然不穩:「……嗯,我可以。」

  綱吉實在看不下去,他相當生氣地去看一副事不關己模樣的六道骸:「你為什麼不幫她造內髒?難道擁有自己的身體後就要放棄庫洛姆嗎?!」

  「阿綱,冷靜點,這不是六道骸的問題。庫洛姆自己拒絕了骸的幫助,這完全是她獨立意志的決定。」格洛莉亞白了一眼似乎多說一句話會死的六道骸。

  六道骸和庫洛姆原本是共生的關系。對於外人而言庫洛姆就像是承載他的工具一般,恐怕她自己也這樣思考。

  但是,她真心地在意六道骸,也因此願意喜歡六道骸也在意的所有人。

  但是,庫洛姆不希望她在六道骸眼中是拖累,是工具,是必須聯系在一起才能被看見的存在。她要作為一個獨立的個體,能夠自己養活自己而存在。

  「……我希望,我可以一直守護骸大人,我想永遠保護骸大人!」

  庫洛姆的身體周圍發出像征生命的光亮,她的內髒正被逐漸填充完整,當然,這次是她自己的力量。

  身體恢復打起精神的庫洛姆直直走向了六道骸。

  「骸大人……」

  對方露出溫和的微笑對她伸出手:「我等你很久了,庫洛姆——你現在能成為一個獨立的術士了嗎?」

  「能!」

  「好,現在形勢很嚴峻,我們必須聯手解決敵人。能做到嗎,庫洛姆?」

  「我會盡力的!」

  前所唯有,炎壓很強但卻讓六道骸感到溫柔的火焰正在由庫洛姆釋放。他能感覺到那撫慰自己的心靈,而比起弗蘭顯然庫洛姆更加了解他的幻術並嘗試配合。

  「我要開始了,骸大人!」

  「嗯,好。」

  被雙重強化的烏鴉們似乎徹底幻化為死神,他們猙獰地衝向猝不及防的復仇者們,鑽空心髒啄食器官,綱吉能聽見很多聲慘叫。

  但是,那名叫做傑克的復仇者沒有被殺死,他出其不意擲出鎖鏈,打向來不及防備的庫洛姆。六道骸立刻擋在她面前,但並不確定自己能否擋下攻擊。

  危急時刻,綱吉閃現到二人面前,戴上納茲變化出的武器一世的臂鎧勉強及時攔下,打偏鎖鏈。他沒有立刻追擊,而是轉頭去看自己的左手。

  格洛莉亞忍不住皺眉。

  ……小朋友在顧慮戰鬥手表。

  ……傻孩子。

  「你在干什麼,沢田綱吉?」Reborn立刻出聲,被他吼住的小孩嚇了一跳落回地面轉頭看他,「不要在意那個首領手表,拿出拼死的決心打敗他給我看看。」

  「……Reborn?你在說什麼啊,那樣的話你根本無法解咒!」

  「那不是很重要,非要說為什麼我們讓你參加這場戰鬥,」殺手從西裝口袋裡抽出之前就一直放著的綱吉的試卷,湊過來斜瞟的威爾帝小聲地說了句不堪入目,「你還需要鍛煉,阿綱,不管是決策,勇氣還是拼命的決心,所以我們覺得參加代理戰對你而言是個很好的磨煉。」……也是對你最好的最後的告別,阿綱。我們已經……無法繼續陪伴在你身邊看著你成長下去了。

  「……是……是為了我?!」

  「沒錯,阿綱,要是輸了這場戰鬥我可不會原諒你。」

  「要贏啊,小朋友——不然我一定會把你罵到哭。」格洛莉亞故作輕松地向小孩開玩笑。

  ……雖然即便我想罵也再也沒有機會了,小綱吉。

  沢田綱吉和自己的兩位長輩對視良久,心中的疑慮和不安終究還是消散在他們的目光裡。

  「……我要上了,Reborn,格洛莉亞小姐!」

  傑克的攻擊甩成一道曲折猛烈的旋風,看起來難以阻擋也幾乎不可能強攻,綱吉只是觀察了一會兒便想出了辦法,他順著龍卷風的方向繞到外側,減輕對撞時的受損程度,同時理清對方的軌跡。

  綱吉看見了隱藏在旋風裡的傑克。

  ……拜托了,戰鬥手表,一定要撐住啊!

  綱吉一橫心穿過氣流一拳砸中傑克的臉。

  鮮血飛濺,傑克從空中下落砸進地裡。

  ——贏了!

  「居然打敗了傑克,真是精彩啊,」不詳的黑煙從空中燃燒,百慕達和他的首位代理人從中浮現,「Reborn君,和我聊聊吧,如何?格洛莉亞也是,不想來一場令人懷念的敘舊嗎?」

  「我和你有什麼『舊』可敘?再靠近一步我就砍掉你的雙腿。」

  「別著急,你們會很想知道我要說些什麼的。」

  天空中出現一個黑洞,它很快地靠近二人眨眼間將他們吸入。

  「Reborn,格洛莉亞小姐!……放開他們!」

  綱吉毫不猶豫抓住二人的衣角。

  ——三人憑空消失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名為「他們」的奇跡(1)

  ——大結局倒數開始

  綱吉捂著被摔痛的左臉從地上爬起來,這才注意到自己好像進入了一個類似於神秘岩洞的未知領域。整個空間一片死寂,光線昏暗,倒是很有那些恐怖電影裡特有的氛圍,他下意識打了個寒戰。

  「……小朋友?你怎麼也跟著進來了……」

  「……害怕的話就不該來的,阿綱。」

  大人們站在離他不遠的地方有些無奈。

  「……因為我很擔心你們啊!百慕達很可怕,誰知道他想把你們怎麼樣……」小跑著跟上Reborn和格洛莉亞的綱吉忍不住嘀嘀咕咕。

  三人朝著更深處前進,借著格洛莉亞點燃的火焰觀察周圍的情景。這絕不是什麼普通平常的洞窟,路上能看見年代不一散開的人骨,他們的胸口有塊形狀奇特的石頭,看起來很像是之前綱吉見過的已經損壞失去效力的阿爾克巴雷諾們的容器。

  「……真是諷刺,到死居然都要握住那個害死他們的詛咒之物。」

  「……我好像沒怎麼見過Reborn的。」果然因為給Reborn分擔詛咒的人是格洛莉亞小姐所以才會出現特殊情況。

  岩壁上有許多圖案,他們主要以兩種形式交替出現,而戴西洋跳棋面具的男人存在於每個畫面。最開始出現的正是傳說中的命運之日,綱吉注意到原本除了伽卡菲斯之外還有個神秘女人,他們共同召集了6名人員,而後女人從畫面上消失不見,被更加年輕的後代接任,而從那一刻起,被召集的人員變成了7名——第7名阿爾克巴雷諾伴隨著第二位神秘女性一起出現,他們之間畫上了一條先前沒有出過的相連的線。

  ……等等,這個女人和那個第7人好像一直沒變,只要是命運之日的畫面就有他們的存在。那麼其他的……那不就是這次的代理戰?

  「為了不被世人發現維護世界的秘密,代理戰和命運之日是輪換進行的。」格洛莉亞看出綱吉的疑惑於是出聲解釋。

  「……不過好奇怪啊,為什麼有個彩虹之子是一直延續的?這個第二名掌管機制的人應該是格洛莉亞小姐你吧?那這個彩虹之子該不會是——」綱吉難以置信地看向Reborn,他覺得自己可能是在摔進這裡的時候摔壞了腦袋。

  大人們誰都沒有回應他,只是往前走。

  ……不對不對,說到底為什麼代理人戰爭要和那個什麼命運之日輪換?他們的性質不是完全不一樣的嗎?……而且壁畫究竟是誰刻下的……額,該不會就是這些死人?他們……他們看起來很像是死掉的彩虹之子。

  「你們來了啊。」

  三人在第4個拐彎口轉出後終於看見那個把人拖進來的家伙——百慕達坐在他的代理人身上微笑著看向他的客人們。

  「格洛莉亞,我們是老朋友,那麼有些話我就直說了——我想和你們隊結盟,如何?」

  「少給你自己臉上貼金,誰和你是朋友。」

  「你要和我們結盟?為什麼,你明明還來偷襲我們,山本他們可是被你們打傷躺在醫院呢!」綱吉很是憤怒,他握緊拳頭上前一步,又被反應平淡的格洛莉亞輕輕擋回身後。

  「你有誤解,彭格列十世,我看上的是格洛莉亞和Reborn,其余人我並不關心。我原本是打算只和格洛莉亞商量的,不過經過一番觀察,我好像理解我們維護者小姐這麼自以為是的人怎麼會和Reborn混在一起了——我對於你的能力很感興趣,第一殺手。」

  「……很遺憾我們對你毫不感興趣。」

  「不,我看著你帶著沢田綱吉一路前進,他雖然是彭格列一世的子孫,但卻是個廢柴,然而你的指導卻能讓他在無數次絕境裡創造奇跡。而且,就格洛莉亞那種性格絕對不可能看得上沢田綱吉這樣的小鬼,結果也願意對他投入精力,那當然是受了你的影響。就連那個病得快死的庫洛姆也在你的指導下找回決心進步飛快,這簡直是魔法!」

  綱吉能聽見大人們同時斜過眼低聲罵了句「神經病」。

  「最重要的,格洛莉亞的精神狀態一直不好,她想死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這次當然也不奇怪——但是我發現你參加這場代理戰也不是為了自己,或者說你不太在意自己的存活。你也是個怪人,Reborn,或者說是個瘋狂的人,而我就是喜歡這樣的人。」

  「……」

  「……打擾一下,我好歹就在這裡?」和Reborn同時對百慕達的思維感到語塞的格洛莉亞實在沒忍住開始吐槽,她覺得百慕達大概是復仇者當的太久,不知道什麼時候得了癲病。

  「只有瘋狂的人才能和我一起完成那件事,格洛莉亞,你和Reborn顯然都很符合——所以我們一起去殺掉伽卡菲斯吧。我活著就是為了向他復仇,結束這場犧牲的鬧劇,你們應該也願意的。」

  果然如此。

  綱吉還在疑惑,而百慕達的提議和殺手兩人預料的一模一樣。

  「百慕達,伽卡菲斯是不可能被殺死的。」

  「不,格洛莉亞,這個情況下是可以的,如果我們聯手的話——你明明知道的,對不對?」

  「他不能被殺死,我們三人中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在他死後維持這個機制——這個世界是需要機制的,這是客觀事實。」第一殺手上前一步橫在格洛莉亞和百慕達之間,阻止他進一步靠近。

  百慕達立刻冷哼:「我沒想到第一殺手和前黑手黨首領還是這麼大義無私的人呢。你們難道不恨他嗎?那個人創造這個機制,讓一批又一批的人犧牲掉他們的人生然後白白死掉,或者像我這樣在純粹的仇恨與絕望裡成為復仇者,人不人鬼不鬼。這場代理戰本來就是為了選出新的繼任者,所謂光鮮亮麗的陷阱啊。」

  「顯然你的話也更像個陷阱,百慕達,你是白痴嗎?我和莉亞不可能與你結盟。」

  「等等,你們是說……代理戰不能幫Reborn解咒嗎?」綱吉的大腦一片混亂,他不得不插入這場已經足夠荒謬的對話,「那要怎麼辦?如果殺掉伽卡菲斯就能解咒的話機制的事情還可以再想辦法——」

  「彭格列十世,你果然什麼都不知道。伽卡菲斯不存在那麼機制就不存在,而代表機制的格洛莉亞和Reborn都會死的,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復仇就是這樣,我們也不打算活下去。」

  「……那打贏這次代理戰呢?」格洛莉亞和殺手根本阻止不了小孩繼續發問,綱吉從他們手上掙脫,渾身發抖。

  「格洛莉亞會離開,Reborn會變成復仇者——或者死。啊,現在還有第三種,我們的維護者小姐自願假死融入機制——其實和死也沒太大區別——為了讓你和第一殺手不要死去,顯然Reborn接受不了她的結局於是自願接替她的身份從此孤獨地漂泊在遠離你們的地方。沒事的,綱吉君,他們無論如何不會讓你出事的,你不用害怕和操心,我也沒打算和你談。」

  「……夠了,百慕達,沒有人願意聽你胡說八道,」格洛莉亞強行把掙扎的小孩拽到自己身後,「我們說過了,不會和你結盟。」

  「看來我們該離開了——百慕達,停止你的幻想。」

  「等等,格洛莉亞,有些事情你必須該知道——你身上的一切不幸,我是說人類時期的那些事,你真的覺得那僅僅是你運氣不好生在那種家庭嗎?」

  大人們和強行被拖走的小孩腳步一頓。

  「不是的,你就是犧牲品,格洛莉亞,在你沒有出現之前因為只有6名彩虹之子所以這個世界是不完整的,有損害的。你知道為什麼你能彌補嗎?因為你承受著那些東西並無知地帶著它們一起死亡。」

  那些損害變成了不幸——被賦予的不幸。格洛莉亞的母親是阿瑪蘭妲的後代,她的孩子才是最重要的。伽卡菲斯和阿瑪蘭妲找了個最合適的人促使他與塞西莉亞結合,那個人作為一切悲劇的起點再合適不過,在那個家庭的格洛莉亞能夠一生充滿痛苦,備受折磨,還能和彭格列一世產生聯系,實在完美。

  而等到一個合適的時刻,格洛莉亞會被殺死,那些損害也能隨死亡而去。

  「……莉亞。」

  格洛莉亞垂下眼面色平靜,她似乎並不悲傷也不憤怒,甚至不覺得驚訝。Reborn很擅長觀察她的表情,他只要看一眼就知道,格洛莉亞早就知道這件事情只是不打算說出口而已。

  ……她總是那麼容易知道許多不好的事,而別人都無法知道。多麼諷刺,難道連這一點也要算在詛咒內嗎?

  「……抱歉,Reborn,我在未來的時候想起所有也知道了機制的全部構造,所以……我知道的。」

  「……莉亞,如果有一絲可能可以掌控機制,你只要想過一次,我們——」

  「不能那麼做,Reborn,我們不需要賭博,先前已經討論過原因了——你和阿綱要活下去,親愛的,我求你們活下去。我也不希望機制破壞而後這個世界完蛋,因為我不想彭格列就此結束。」

  他們在沉默中對視,空氣和風也成為某種看不見的壓迫,或許不是有業火燃燒的地方才是地獄。

  格洛莉亞所希望的事情幾乎都沒能實現過。但是這一次,雖然她付出了死亡的代價,但卻能實現自己的願望。

  Reborn不希望綱吉死去,不希望他成為自己這樣被詛咒的人。他也不想格洛莉亞消失,不管怎麼想她都不該是這種結局。

  但很遺憾,沒有一種辦法能夠達成最好的結局。

  ——這就是宿命,哪怕殺手厭惡這個字眼卻也敗給了它。

  「……如果這是你最後的願望,莉亞,那就按照我們原先的計劃,我會……陪你到最後。」

  「……嗯。百慕達,你應該放棄,否則我和你必須決一死戰。你會死的,我絕不會輸。我們會退出戰鬥,到最後你還是這麼執著就會是我來清理你們復仇者了。」

  百慕達完全不能理解這兩人的腦子,這個世界上看來真的有比他更瘋更怪的家伙。

  「……所以你們參加這個該死的代理戰真是為了那邊的廢柴小鬼?既然你們想訓練他那就應該——」

  「百慕達,你有些可笑了——我們不可能讓阿綱和你們的人對上,也不會讓他去打伽卡菲斯,我教學生不是為了讓他白白送死。」殺手打斷他的勸說,已經不打算和這個怪物再有任何的交流。

  「……等等,格洛莉亞小姐,Reborn,我——」

  「阿綱,冷靜一點,」Reborn拽回不斷靠近百慕達險些被他的那位代理人出手攻擊,已經恍惚的小孩,「你要記住,你和我們是不一樣的。我們的命運已經定下,能夠走到這麼遠並且看見你的成長已經很足夠了。你有自己更好的人生,不必為了我們做出犧牲。」

  「……不,這是不對的,我不能接受……」綱吉覺得他好像有些站不穩,頭昏昏沉沉有些眼花但是明明也沒有在剛才的戰鬥裡受重傷,雙手麻痹發軟,這陣麻痹已經快速爬上喉嚨,他得靠著Reborn的支撐才不會倒下,「不對,這種事情是不對的……還能想出別的辦法,肯定能的!我,我會想出更好的辦法,我會的!……你們根本不該因為這種事情犧牲,這整件事都太奇怪了啊!」

  ……我不想失去你們。

  小孩徒勞的叫喊孤獨地回蕩在由死亡和悲劇堆積起來的罪惡之地。

  他明明快要抓狂,而大人們還是那麼平靜地看他。

  「小朋友,你不需要失去我,」格洛莉亞拍拍他的腦袋,她竟然還能笑著對他低語,「作為人類的我死在25歲,早在你出生的一百多年前『格洛莉亞』這個人類個體就不存在了,不是嗎?別為我們拼命,不需要。反正我從很早以前就知道,自己不會有什麼好結果,所以沒事的。」

  「作為殺手而言,目前的結果也的確不算壞,也算是和『安詳死去』差不了太多的等級了。」

  殺手和維護者跨出洞口,他斟酌著語氣回頭去看還楞在原地的綱吉。

  「哪怕剛才那場對決是我們所見證的最後一場你的戰鬥,我們依然覺得完全合格了。你做得很好,阿綱。」

  ……

  綱吉還是覺得不真實。他和大人們離開那個岩洞回到原本的世界,殺手和維護者都沒有對他再說些什麼只是拍拍他的肩,隨後和收到消息的其他彩虹之子們商量別的事去了。

  他回到家,忍不住數次回想剛才聽到的內容,當然也包括格洛莉亞和Reborn對他說的話。

  他不明白為什麼那兩個人可以暗暗思考著自己最壞的結局並且逐漸選擇接受,不管是死亡還是孤獨。所有人向著陽光的地帶努力前進,他們卻選擇陷進更深的陰影——雖然這似乎是沒辦法的事。

  ……但是,為什麼能絕望到那樣平靜地面對自己地獄般的未來?

  大人們幾乎不會談起自己的大多數事,綱吉也沒覺得不好,但是……這種生死攸關的事也不能說嗎?什麼「我早在一百多年前就死去了」「她想死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其實也不算壞」「你不用為我們犧牲」「這樣就足夠了」,這根本不對勁!……不要接受這種命運啊,你們明明沒有錯,也沒有義務去犧牲的不是嗎?!

  「喲,阿綱,你回來了啊。」剛從醫院回家,還拄著拐杖的家光站在客廳對綱吉招招手。

  「……爸爸?……你怎麼臉上有傷?肚子上看起來好像也有……」

  「不用擔心,一點失誤而已,不過老爸看起來還真丟人啊,對不對?阿綱你不會像我這樣的——Reborn他們倆人呢?」或許是那天來自格洛莉亞的沉重教育,又或許是難得的負傷,總之家光此刻看起來相當溫和,隱隱有點父親的模樣。他抬手拍拍狀態低迷的綱吉。

  「……」

  「阿綱,接下來的戰鬥要加油啊,你千萬不要放棄——格洛莉亞小姐他們在你身上已經把期望放到過滿了。不管什麼事,不做到最後都不會知道最終結果的。」

  「……嗯,我知道了。」

  時間已經很晚,綱吉回到房間休息,毫無疑問根本睡不著。

  他不想大人們死去,也不願看見任何一個人被世界隔絕從此孤獨地漂泊在陌生的過度。可是他想不出辦法,平常遇到問題他都會下意識找Reborn,或是格洛莉亞,或者他們一起幫他想出辦法。

  「……」

  無論如何也睡不著的小孩嘆口氣從床上爬起,輕手輕腳下樓來到客廳。

  ——而睡不著的人看來不止他一個。

  冰箱門被打開,藍波貓著腰翻找東西,看見綱吉來了也不遮掩,還示意他小聲些別發出聲音。綱吉看著他拿出巴吉爾的草莓汽水,當然立刻伸手阻止。

  「因為我的葡萄口味汽水喝完了,所以想要和巴吉爾這個特殊口味的啊。」藍波擰開瓶蓋咕嚕咕嚕灌下一小半,感嘆著「還真是草莓味啊」,又打開自己那瓶普通汽水准備灌進草莓汽水的瓶子裡。

  「等等,你在干嘛?」

  「我打算把喝掉的部分用我的汽水補上。」

  「那樣味道都不一樣了啊!」

  小孩子的快樂總是簡單而單純。藍波並不管那麼多,他補上喝掉的部分重新擰好瓶蓋,開心地說了句「大功告成」就離開客廳回房間睡覺去了。

  綱吉覺得很羨慕。畢竟,他現在面臨的問題可沒辦法被輕松解決,不是被喝掉的部分用別的汽水來代替這麼簡單的事啊……

  嗯?

  ……把少掉的部分用其他的補起來……

  綱吉的腦中閃過許多想法,他立刻拿起家裡的電話撥通了九代目的號碼。

  「……您好。是,我是綱吉,關於Reborn和格洛莉亞小姐的事我想和您商量一下。……嗯,是這樣,所以,您知道之前給我們升級戒指的塔爾博爺爺的聯系方式嗎?」

  ……

  次日清早。

  只是偶然路過綱吉家的京子和小春瞪大眼睛呆在了原地。

  不管怎麼看都不像好人的家伙們塞滿了綱吉家的院子和屋子裡。XANXUS一眾人站在房頂居高臨下地觀望,同樣在房頂的雲雀躺在對面盡可能避免和太多人聚在一起。白蘭飛在半空,心情很好地繞著不大的場地飄來飄去。迪諾和他的一眾部下是塞滿院子的罪魁禍首,透過他的視角能夠看見西蒙家族和六道骸等人。

  「真的非常感謝大家能來!」這群黑壓壓的人的中心,是綱吉。他並不為眼前復雜構造的伙伴或者曾經的敵人的氣勢感到畏懼,雙眼平靜地掃過到場的所有人員確認一個不漏。

  「所以,沢田,你把我們都叫來是要做什麼?」斯庫瓦羅當然知道接下來發生的事非同小可——這可比他預料到的誇張很多。

  「那麼,我就直說了——百慕達他想要清除妨礙自己的一切障礙,我希望你們能和我一起和他戰鬥!」

  「什麼啊,原來是這種事情,」白蘭不以為然,輕輕落在綱吉身邊,「綱吉君真是太誇張了,只需要我和你聯手就能處理掉他們了。」

  「不,白蘭,那群家伙非常強大——百慕達的目標可是世界機制的創造者伽卡菲斯,他甚至堅信自己能夠殺掉伽卡菲斯,包括不願意和他聯手的格洛莉亞小姐和Reborn。」

  「……」

  「所以,我覺得如果我能和你們一起結盟,說不定大家能一起想出辦法!這件事請不要讓格洛莉亞小姐和Reborn知道,他們……不允許我繼續參加這次代理戰了。但是,如果我就這樣退出,真的再沒有機會救他們了!」

  綱吉花了一整個晚上不眠不休找上每個人談話請他們參加集會,最後,他找上了塔爾博。通過先前的壁畫,綱吉已經了解到奶嘴的替換原則。百慕達是在死前點燃了絕望的火焰並把夜之炎注入快要報廢的奶嘴,最終變成復仇者活了下來。

  如果……奶嘴死掉之前想辦法可以提取屬性一致的火焰並且單獨分離,然後放進去固定,是不是就不再需要彩虹之子,這個機制不是消失而是被更新,那樣的話Reborn不再背負詛咒,格洛莉亞小姐也不用為了使命融進機制,他們倆是不是就可以變回正常人過上那種平常生活呢?

  ——聽起來是天方夜譚,十代小鬼。但是,不是不可能。灌注容器的辦法我來想,但是你們一定要打敗百慕達和他的手下,他被復仇蒙蔽理智,一心要殺死伽卡菲斯破壞所有機制,那種瘋狂已經沒有救了。所以,無論如何一定要打敗他,小鬼。

  「……」

  斯庫瓦羅有些頭疼:「……好吧,原來是這種理由,真是嚇人一跳。所以,現在在場的就是你能想到的目前最強的成員了吧?」

  「是的,你們都是我真切對戰過了解過的人,所以,我認為你們都是我最值得信賴的成員!」綱吉握緊拳頭,而後緊皺眉頭微微垂下頭,「但是……我並沒有勝算,Reborn說過我一定會輸的,他不希望我白白送死。所以,我也不會強迫大家參戰的,如果有人要退出我也不會勉強,畢竟實在太危險了……」

  「什麼啊,」炎真偏過頭對他笑了笑,「我看阿綱你的臉上才不是毫無勝算那種表現呢。」

  「是啊,嘴上這麼說,你的臉上可是完完全全絕對不會輸的意思啊。」六道骸嘆了口氣,忍不住攤開手。

  「嗯嗯,綱吉君這種時候的表情就是超級可怕啊~」

  「有什麼打算就說吧,大渣滓。」

  「……大家……好吧,雖然沒有具體計劃,但我很確定,我們這一次一定要主動出擊!」

  這下聯盟就確定了。

  ……

  Reborn和格洛莉亞和彩虹之子們交代完事情回到了家。

  「家光,阿綱呢?」

  「啊?好像是找什麼人出去玩了,現在大概在那片草地上?他看起來很不好啊,你們去和他說說話吧,老友。」

  「……我們知道了。」

  大人們順著屋後的草坡往上,並不太困難地看見躺在草地上的綱吉。小孩晃蕩著手上京子他們新做好的護身符,臉上的表情很是糾結。

  「在干什麼?」

  綱吉想事情想得太認真,他感覺到左右兩邊的草地凹陷下去才意識到Reborn和格洛莉亞在他身旁坐下。

  「……你們回來了啊。」

  「嗯,所以,把你的手表交給我吧阿綱,一切已經結束了。」Reborn朝他伸出手,目光看向綱吉的戰鬥手表。

  小孩一下子彈起坐直身體:「……你在說什麼?你們真的要接受那樣的結局是嗎?!Reborn,你到底在想什麼啊!——格洛莉亞小姐!」

  維護者閉上眼,干脆也在草地上躺下,背過身不去看綱吉,一副鐵了心不打算改變想法的模樣。

  「我不接受,我也不會把手表給你!什麼莫名其妙的『反正我也不會有好結局』『這樣就足夠了』,你們怎麼能在大家一起歡笑玩鬧的時候自己一個人去想這麼悲傷的事!」綱吉此刻已經站了起來,他少有地衝著Reborn生氣大吼。

  「……阿綱,你現在應該冷——」

  「……所有人都想著大家一起走下去就好,你們卻說就算死去也沒關系……明明是我的家庭教師居然說這種話,你已經沒有資格當我的家庭教師了!——今天應該讓我來說教你們!」

  Reborn藏在帽檐陰影下的眼睛裡流露出稀有的驚訝和猝不及防,他等待小孩平復一點情緒調整好呼吸。

  「……我知道,阿綱,你召集了很多人,也去找塔爾博聊過——但是,阿綱,我們還是不會同意你參戰。」

  「為什麼?!你們難道不信任我嗎?」

  「如果這場戰鬥只會波及我們兩個人,無論怎麼樣都該去試一試。但是,如果要你去面對伽卡菲斯,面對百慕達和耶卡他們,那麼我絕不會讓你參戰——幾乎不可能贏的戰鬥和送死沒有任何區別。」

  「……可是不試試看怎麼會知道?」

  「你要拿自己的生命做賭注嗎?太衝動了,阿綱。」

  綱吉長出一口氣。

  ……根本無法溝通。

  「既然這樣,你倒是試試看從我這裡搶走手表啊!」綱吉瞬間點燃火焰,強大的炎壓以他為中心爆開,壓平了大片草地,余波散開動搖了周圍的樹木,枝干在狂風裡搖搖欲墜。

  「你覺得你會是我們當中任何一個人的對手嗎?」

  「我不會輸的!」

  更強的炎壓第二次噴發,Reborn按住帽檐表情沒有波動。

  「的確是變強了,阿綱。但是,百慕達和耶卡的實力和執著程度可不是這樣的火焰就能打敗的。我當你的家庭教師是為了讓你成為更好的人,如果你沒命的話一切都沒有意義了。阿綱,你不能和我們一起毀滅,那才是不對的。」

  「這不對,Reborn!還有格洛莉亞小姐,你那麼了解一世,怎麼會不明白呢?『無法為了同伴而拼上性命的家伙根本沒有資格成為彭格列第十代首領』,Reborn,你說過覺悟程度就是火焰的強大程度,所以我怎麼會輸呢?」

  再次加強的火焰持續爆發,炎壓一次又一次撫過格洛莉亞的臉側,她忍不住睜開眼,但是沒有說話。

  ……這就是阿綱的覺悟。不再需要我和Reborn去旁敲側擊,自己就可以燃燒覺悟完全爆發了啊。

  綱吉毫不退讓,與那火焰不分上下的雙眼直視著自己的家庭教師。

  Reborn按著帽子並不明顯地笑了笑。

  他和格洛莉亞的命運如此,雖然遺憾但是只要綱吉活下去,他們見證這個不需要活在陰影裡的孩子成長到這個地步也夠了。但是,果然還是想再看一次奇跡——綱吉本來就是個很擅長創造奇跡的小孩。

  「阿綱,不管發生任何事,你一定要活下去。」Reborn放下本來也只是意思一下的槍。

  「……嗯?」

  「可以參戰,但是你必須要活下去,阿綱。能做到嗎?」

  從昨天到現在,綱吉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笑容。

  「當然可以,而且我絕對不會讓你們死去的!……但是——」小孩很困擾地去看沒有任何表示干脆在一邊裝睡的格洛莉亞。……感覺很難勸。

  Reborn走到格洛莉亞身邊蹲下,抬手拍拍她的肩:「你應該很想誇獎阿綱吧?何必忍的這麼辛苦,親愛的。」

  她不說話。

  殺手捉住她的肩膀,把側躺的人身體扳正和他面對面:「看來你動搖了,莉亞,你只有在很不好意思又特別糾結的時候才會有這種幼稚的舉動。」

  「……你說誰呢?」格洛莉亞睜開眼,神色依舊嚴肅。

  「阿綱他已經努力過頭了,作為大人的我們也可以試試,對吧?」

  「……Reborn,我不想浪費時間再解釋一遍我不同意你們兩個人繼續參加代理人戰爭的原因。」

  「莉亞,我想我們執意參戰的原因和你不願意參戰的原因是一樣的。如果有一絲機會能讓你活下來變得自由,那麼我認為一定要去試試看。」

  「但是——」

  「不會讓你難過,我親愛的。如果要參加就一定要贏,而且你其實清楚塔爾博能夠想出辦法解決容器的問題,是不是?那麼,我們會贏給你看,莉亞,不會讓你傷心的——實際你已經快讓我們傷心過度了,我的好小姐,失去你實在是一件可怕過頭的事。」

  「……」

  「……我會贏的,格洛莉亞小姐!求你了,求你留下來繼續看著我,不要離開……要是你真的為了我們消失的話我和Reborn真的會很難過很難過,你不要消失啊格洛莉亞小姐……」小孩趁熱打鐵跑到她身邊蹲下,抓著她一邊肩膀開始搖晃。

  一陣沉默。

  格洛莉亞忍不住抬手按了按眉心。

  「……感覺好像被一個頂級詐騙犯和頂級傳銷員包圍了,嘖。」

  Reborn一手扶著她的後頸一手把人從地上抱起來坐好:「所以你同意了,對吧?不能反悔,莉亞,絕對不能反悔。」

  「……受不了,你們難道是我的克星嗎?沢田綱吉,你怎麼連這一點也要學Reborn?……我先說好,百慕達你們誰都不准去迎戰,我會解決他,至於耶卡和其他的復仇者……如果出了差錯我就會立刻采用緊急措施——我以全狀態對戰只有一次機會,知道嗎?」

  「好,我會打敗耶卡,沒問題的格洛莉亞小姐!」

  ……沒問題你個鬼啊。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沒心沒肺的,隨便想想就感覺自己誰都能贏。

  一定要給我活久一點啊,一大一小兩個騙子混蛋。

  ……如果你們死掉,我可是永遠不會原諒你們的。


第一百三十四章 名為「他們」的奇跡(2)

  ——超規格

  「……」

  格洛莉亞在黑暗中睜眼,她在心裡忍不住暗暗嘆氣,略帶歉意地和Reborn對視。

  「我以為你只會讓敵人緊張,而不是因為敵人緊張,親愛的——放松一點,莉亞。」Reborn抱著第二次因為陷入有關過去的噩夢再次驚醒的格洛莉亞,一邊拍她的背幫人順氣,一邊數著節奏讓她深呼吸調整。

  「……我已經開始後悔同意你和阿綱的提議了。」

  「我可是再三確認過你不會反悔的,小玫瑰——未來的時候你已經對我反悔過一次了,而我相信你應該舍不得對我反悔第二次。」

  「……好好好,我是心甘情願栽在你這樣的頂級詐騙犯手上,所以不會反悔的。」

  格洛莉亞趴在殺手懷裡嘗試說服自己回歸平常的狀態,但無論如何也睡不著了。

  「莉亞,你想不想出去走走?或許散散心之後你能回來多休息點時間。」

  大人們穿戴好後無聲無息離開房間,同樣悄悄地走到綱吉房間前打開小孩的房間門。至少綱吉今晚是睡著的,畢竟之前為了他們倆的事一晚沒睡,今天白天又召集許多人商量和百慕達對戰的事,還是太累了。稍微放下心來的二人就這樣出了門。

  凌晨時分的街道不出意外相當安靜。路燈的數量遠多余行人,偶有一輛車從昏黃燈光和銀白月色的交叉裡一晃而過,截斷夜霧如同穿出一個幻境。Reborn和格洛莉亞互相扣緊對方的手,享受獨處的時光。他們一起出現的時候通常是格洛莉亞挽著Reborn的手臂,這樣能讓他們貼得近些。但是他們也很喜歡牽著手,兩個人都不是體溫高的人,雖然就正常程度而言格洛莉亞的皮膚溫度有點太低。他們都常年使用武器,常年和許多不同的目標敵人對上,那些經年累月下來的硬繭和只是淡去但已無法消除的細小傷痕在他們牽住對方手的時候互相摸索緊貼,這很像是湊上一張完整的拼圖或是接上斷掉的橋梁。

  「你的手比平常涼點,我更傾向於這不是緊張下的生理反應而是因為你的狀況的確太勉強了,莉亞。」

  「別擔心,我會贏的。」

  「你知道我擔心的不是輸贏,親愛的——你不該太勉強,我們還在。」

  「如果到了連你們都要面對百慕達的地步,那才是最糟糕的情況,所以,無論我會怎樣,由我一個人打敗他才是最優解——Reborn,你當然也明白這一點,對吧?」

  「……」……好像已經能看到許多我不想看見的畫面了。

  Reborn抬眼去看手表,突然決定改變原本的某個計劃。

  「就現在的時間,莉亞,或許我們隨便走走再回到屋子後面那片草坡上可以順便看看日出,希望多少能幫你轉換心情。」

  「嗯……我們已經看過很多個意大利各處的日出和日落,還真沒看過並盛一塊小屋子後的日出,倒也不錯。」

  他們沿著這條普通的街道繼續走著,路過常去的餐廳,甜品店,咖啡館,經過小孩們上學的地方,快到盡頭的時候開始調頭回走。格洛莉亞發覺自己在夜色裡感到恍惚,她好像不是走在這條綱吉從小到大生活著的街道,周圍的一切都很虛幻,已經看不到建築物,空空蕩蕩。

  別的聲音陸陸續續從似遠似近的地方出現。

  羅莎·艾芙裡特吵吵鬧鬧,像一只永遠停不下的美麗的鳥。

  蘇菲頭疼地盯著手上的報告,推了推自己的單片眼鏡嘆著氣走過——她真的很喜歡嘆氣,不管是有聲還是無聲,而對像當然都是格洛莉亞。

  彭格列一世揮了揮手,溫和地說些問候的話。西蒙一世同他很高興地交談,內容並不重要,只要他們能夠見面就已足夠。他們身後依次跟著G和其他守護者,艾蓮娜挽著一臉別扭的斯佩多一如既往同她招手。那些人也在叫她,可是格洛莉亞卻一個字也聽不見。

  先前的大空彩虹之子們則永遠微笑著和她擦肩而過,那些聰慧美麗的女性是她生命裡一陣又一陣柔和清麗的風。

  ——毫無例外,他們走的越來越遠,遠到格洛莉亞再也看不見也不可能再看見,將她拋在這個幾乎要空無一物的世界。

  格洛莉亞並不覺得活著很幸福,她雖然不輕易在嘴上提起死亡,但她的心髒卻一個勁兒地衝向死亡。可惜她根本決定不了自己的命運,就連求死都做不到。

  ……Reborn他應該從認識我的時候就知道的。他在抓一個留不住的人,一個不想留下的人。

  人們常常不能理解那些想死的人為什麼在親人朋友熱烈真摯的關懷,在那麼多的愛裡還是選擇走向死亡。你看,人與人之間果然還是很難共情的,比如他們無法想像一顆經歷太多傷痛的心會漸漸失去感知和容納愛的能力,哪怕他們清楚地知道這些愛存在。

  ——Reborn是極少數很敏銳的那種人,所以這些事情他也早就發現了。

  或許第一殺手已經習慣挑戰不可能,他明知改變眼前人的狀態成功率幾乎為零但他還是向前而不是退縮。

  ……可是你好像真的成功了一點,親愛的,僅僅是一點就足夠了。

  格洛莉亞的腦中出現了「我要留下來一直陪著他們」的想法。至少在這次意外事件之前她真的這樣打算。她依然覺得殺手和小孩的提議可能很難成功,但她卻還是決定用他們二人的生命去做賭注。……真是不像話啊。

  「你要睡著了嗎親愛的?我想不介意抱著你回去,所以你也用不著低頭思考如果你實在太困走不動路該怎麼辦。」注意到格洛莉亞的腳步逐漸放慢的Reborn也放慢速度等她,讓兩人回到同一水平線,同時下意識抓緊她的手。

  被殺手顯而易見的玩笑話岔開思緒回過神的格洛莉亞搖搖頭:「……我沒事。啊,已經回到阿綱家了。」

  他們繞到屋後爬上草坡的時候,朝陽已經顯出點影子了。

  一條的金橘色的線在遠處升起,像是塞滿無數個神話史詩的碎片,太陽此刻說是生命的女神也不為過。於是女神展開一點比金橘更為溫和的粉紫軟紗先去擁抱炭黑的樹枝,煙白的鳥雀,而後她璀璨燦爛的裙擺才悠哉地滑過。她給黎明的世界鑲了一個華麗天然的油畫相框,世界歡迎她而她也欣喜同世界相見。

  光線流轉,更加絢爛的金紅色終於登場,它像潮水那樣在地面蔓延,湧向格洛莉亞和Reborn,點亮他們腳下的草地,似乎彎腰低頭就能從草地裡撈出一塊陽光的碎片或是水色的晶體。

  晨光斜斜略過他們二人的眼睛,而這一刻格洛莉亞看見Reborn在初生的黎明裡撥開擋住她視線的頭發,抽出藏在身上的潔白頭紗猝不及防輕輕罩住格洛莉亞,而後扶著帽子單膝跪下,鍍上朝陽的發絲和西裝衣擺輕盈地在風裡晃蕩。他銳利的眼睛被格洛莉亞的目光消磨了冷氣和鋒芒,比那位播撒光芒與希望的女神更加溫柔地抬眼看她。格洛莉亞的大腦變成一台高精度的攝像機,他的每一個動作被慢放和放大,不知道要洗出多少張定格。

  Reborn托起她的手,用自己的另一只手覆蓋。

  「它很適合你。准確來講,不可能再有別人適合戴它,當它被我擁有後唯一的使命就是來到你手上,我親愛的莉亞。」

  殺手隔著那枚顏色和格洛莉亞的眼睛太像的戒指低下頭近乎虔誠地親吻她的無名指。

  格洛莉亞愣了愣,直到飄飛的白紗晃入她的視線令人回神,才伸出手去撫摸Reborn的臉:「……如果我沒搞錯的話,Reborn,……你在向我求婚嗎?」

  「是的。雖然儀式永遠比不上真情,但我想如果真情既存在於我們的心髒裡又存在於眼前的現實中也不是壞事。我原本打算明天戰前的時候這麼做,不過沒想到出了現在這麼個小插曲——果然匆忙的時刻不太好,而我想這一刻應該只屬於你和我。」

  「你倒真有閑情逸致——戰鬥結束的時候不是更好嗎?」格洛莉亞垂下眼,指腹緩慢摩挲殺手的鬢角。

  「你不該是迫於無奈,或是絕望無力地走上這次的戰場,小玫瑰。你是為了自己漫長延綿對於心之所愛的願望,為了帶來希望才會去行動。如果你能意識到這一點,那麼我做出的選擇才會有價值,莉亞。」

  她太平靜了,不管是知道一百多年前的真相還是准備赴死的時候。

  這讓殺手感覺到恐懼,名為失去的恐懼。

  他擔心格洛莉亞已經徹底放棄自己,徹底死掉那顆心,最後絕望孤獨地死去。

  世界上不可能再有比這更可怕的事。

  必須要讓她動搖。她絕不是什麼犧牲品和工具,她既有愛人的能力又值得被人所愛。

  「……Reborn……」

  「別擔心,莉亞,我說過接下來不會讓你難過的,這種事情我可不會當做玩笑說出口——所以,親愛的,雖然我們還有時間,但你不先給出一個答案嗎?」

  「……哼,你的真情可有些水分,Reborn。你已經在未來看見過這枚戒指,很明顯是作弊了。」

  殺手很樂得看見她理不直氣也壯地耍無賴的樣子,於是耐心地繼續配合:「那它正好連接現在與未來。」

  「過去呢?」

  「我們在銘刻過去。」

  「……花言巧語。」

  「你從一百多年聽到現在,不也依舊受用嗎親愛的。那麼,我的好莉亞,所以你是否願意同我永遠相伴並且理所應當地接受偏愛?」

  格洛莉亞很認真地望進殺手的眼睛,她的目光回到過去又穿回現在。她撩起白紗蹲下來,松開手讓他們一起處在白紗下的空間。

  「答案一直顯而易見,我的先生——我從一百多年前就願意了,不是嗎?」

  他們的眼睛,嘴唇和心髒一同向對方湊近。

  「我想這是我的榮幸,莉亞。」

  ……

  當日,約定之地。

  所有人員全部到齊。

  XANXUS,斯庫瓦羅,迪諾還有白蘭作為主力站在一起,同為主力的綱吉和獄寺山本他們則是另外一隊,兩隊的目標當然是耶卡和其他復仇者成員。Reborn還剩下一次解咒的機會,那當然是在和耶卡的打鬥中用於對付緊急狀況。

  而百慕達,顯然他的對手只會是格洛莉亞一個人。

  「……沒事的,格洛莉亞小姐,你沒問題的!但是……一定要小心啊,畢竟百慕達可能真的想殺了你……」

  「嗯嗯,格洛莉亞小姐可是最厲害的啊,只要萬事小心肯定能拿下……不會有問題的。」

  格洛莉亞淡淡地掃向遠比她本人緊張的師兄弟二人,實在看不下去這副丟人的模樣,抬手就劈向小孩們的腦袋:「慌什麼,你們倆能不能有個首領的樣子?多操心自己吧,我的事還輪不到你們。」

  「格洛莉亞,如果中途發生意外你作為阿爾克巴雷諾機制的指針應該可以調用我們彩虹之子的力量吧?如果是那樣你自己看著辦就好,我們沒有意見!」

  「……我也願意為莉亞阿姨奉獻自己的力量。」

  「艾芙裡特,你應該清楚你代表彭格列的立場,也頂著彭格列的名頭,要是敢輸的話瓦利亞絕不會放過你。」

  「停停停,為什麼你們做出的假設都是我會輸?」格洛莉亞不得不打斷身邊這群吵鬧的家伙,有些語塞地扶額,「我會速戰速決,你們還不如趁我和百慕達決鬥的空閑完善接下來和耶卡戰鬥計劃,擔心擔心自己。」

  「來了。」Reborn眯起眼望向遠處半空中出現的黑霧。百慕達和他的成員們從中顯現,他抓著自己的奶嘴從耶卡的肩膀上跳下,停在場地的中央。

  「想不到我們還是走到了這步,明明你們加入我一起殺死伽卡菲斯是最完美的計劃才對,格洛莉亞,你難得會有決策失誤的時候。算了,多殺一個還是幾個都沒什麼差別。」

  奶嘴發出黑色火焰的光芒,而後從百慕達身上脫落。恢復原身的復仇者領頭把東西交給同伴保管,冷漠地和格洛莉亞對視。

  「你在倚老賣老麼,百慕達,不是年齡大的那一方才會贏。我聽過很多人對我說要殺死我的話,很遺憾我沒辦法把他們後悔的感受分享給你——畢竟死人是不可能說話的。」

  「你的確是個很值得人去挑戰的對手,格洛莉亞,殺死你或許會讓人感到特別。」百慕達聳聳肩,稍微活動了兩下手腕。

  「真會說大話——你倒是試試看。」

  格洛莉亞把手杖交給Reborn保管,殺手接過武器的同時騰出一只手環過她的腰輕輕把人攬到懷裡。

  「嗯?怎麼,今早還說我緊張,結果現在又輪到你緊張了嗎,親愛的?」

  「不,我只是想告訴你一件事——你絕對不會輸的,莉亞,因為某個你與生俱來的能力。」殺手貼著她耳邊低語,像是念了一串好聽的咒語。

  「我確實從小就很厲害,這種事實就不用強調了。」

  還有心思自誇,看來的確比晚上的時候放松一點。

  「不,我說的是另一件事。但很可惜我不能具體點明,我的小玫瑰,否則會失靈的。」

  雖然眼前的情況相當危急,生死戰就在面前,但格洛莉亞還是忍不住笑了笑:「怎麼,你要給我表演什麼『Reborn魔法』嗎?」

  「嗯,給你特供的那種——小心些,莉亞。」殺手搭在她腰上的手不自覺加大點力道。

  「嗯,我知道——那我上了。」

  格洛莉亞轉過身走向百慕達,少許金紅色的火焰在她周身若隱若現地飄搖。

  「……不是,我知道她這人一向自大,但是這種時候扔開武器裝酷也太不謹慎了,這真的沒問——」

  斯庫瓦羅的話戛然而止,伴隨著場上響起的連續轟鳴。他的眼前出現許多旋轉而成的金紅色光圈,他們在格洛莉亞周身持續加載生成看起來沒有盡頭和結束。非典型火焰簌簌竄出,像是巨大化數個的槍口裡衝出同樣巨大化的殺傷力加強版子彈從空中劃過才有的模樣。百慕達閃躲開的下一秒,新一波的火力壓制立刻覆蓋剛才偏離軌道的襲擊,如此反復。爆炸聲一刻不停,吹動的氣流鋒利地從場外眾人的頭頂吹過,他們眯起眼很努力地去判斷攻擊怎樣發出又是從什麼方向而來,最終只覺得頭疼目眩。

  火焰的光芒充斥整場,雙方的身影都難以看清了。

  ……真的假的,這女人的攻擊難道全是沒有前搖和間隔的瞬發嗎?武器因為不是發自自己的身體反而在這種時候是拖後腿的那個嗎……

  ——哐當。

  格洛莉亞斜過眼去看被她的火焰夾擊攔下,停在眼角附近的夜之炎刀刃。

  「……根本看不見百慕達那家伙在哪兒,而且他居然還騰的出手攻擊嗎kola!……Reborn,格洛莉亞真的不先停止攻擊清理視線嗎?」

  維護者小姐冷靜地掃描視線範圍內所有地點,耳朵分辨聲響來源,皮膚感受氣流變化,原本纏在她慣用手手臂上蜿蜒盤繞的死氣之炎很快硬化,化為長鞭的形狀被她捏在手裡。格洛莉亞抬手揮動在頭頂畫出圓圈而後猛地朝固定地點甩出,很難判斷那樣的速度和力道到底是長鞭還是利箭拖出的痕跡。

  百慕達在崩壞的石塊和揚起的沙土裡乘風跳出,從迷惑視線的光芒裡現身。夜之炎的筆直攻擊生生截斷鞭狀火焰並在同一時刻與格洛莉亞的腦袋縮成直線,衝開數道前來攔截的屏障,加速度前進。

  格洛莉亞並不閃避,她盯著那個能夠一擊擊穿她腦袋的詭異火焰選擇在同一直線飛行。僅僅是攻擊掀起的勁風已經削掉她鬢邊一點發絲,綱吉在場外倒吸一口涼氣就要大喊出聲的時候,她看見火焰在格洛莉亞腳下和腰側作著反推,她在疾速飛行中不可思議地向前空翻,腳踩著那團夜之炎如同踩上助力的彈簧更快到達百慕達眼前,迅速用火焰捆住他的身體往自己的方向拉動,隨即又靈活側身旋轉避開兩條復仇者擲出的鎖鏈並就著勢頭抬腿橫掃,腳跟砍向百慕達的頸側。百慕達集中火焰加強防御,用手臂橫在脖子前硬抗,碰撞產生的衝擊波瞬間吹飛周圍的所有火焰。

  而擋下格洛莉亞的這個短暫間隔是相當好的控制時間。

  裹著夜之炎的數道鎖鏈從她腳下和頭頂呈圓形包圍而來,如同牢籠的上部分和下部分,閃著冷光的鎖鏈尖勾和暗沉的焰影從上方壓下又從下方張開惡魔的血口,場外的小孩們已經覺得窒息。

  百慕達的右手爬滿火焰,它很快地在他整個手臂上凝聚成長刀刀刃,從正面畢竟此刻應該專注避開鎖鏈的格洛莉亞。

  像是絲線那樣,金紅的死氣之炎以格洛莉亞為中心繞著她快速旋轉,而後自動擲出,一瞬間爆開數條分支,逐個打向鎖鏈將它們彈開,她自己則以手掌被刺穿的代價趁機連刀帶手控制了百慕達的手臂,抬腳打斷他想要補救的動作,而後同樣以猛力用手作刃刺向百慕達的胸口。倒是沒能像先前那樣輕而易舉地穿過人的身體,但骨頭應該是碎了一些。

  他們同時抽出手和對方拉開距離,兩人都牽連出一串殷紅的血跡。

  一陣血肉咕嚕作響的聲音後格洛莉亞的手掌恢復原樣——很遺憾,這意味著同她共享機制的百慕達當然也回復了。

  ……嗯?

  細長無聲的夜之炎與她的火焰襲擊呈反方向旋轉向前。顯然他們的速度和威力在剛才只是個熱身。格洛莉亞的火焰被從中心打穿,在兩旁光影的掩護下可以盡情侵蝕,它們破開數層防御這樣安靜地繞開光圈從四面八方困住了她。

  殺手和綱吉親眼看見夜之炎的鎖鏈先打穿她的四肢,接著砸進她的胸口。

  「……格洛莉亞小姐!」

  殺手趕忙揪住不管不顧就要衝進戰場的綱吉:「……沒事的,阿綱。」

  「……怎麼會沒事,百慕達是真的要殺了她啊!」

  「我看到她打出的信號了——莉亞在測試,阿綱。」

  格洛莉亞並不去看自己的傷口和飛濺出的血,她懸在半空原地不動。金紅色的絲狀火焰從她的心口發出,是全速生長的荊棘尖刺鑽進百慕達的夜之炎,他來不及抽手死氣之炎已經順著爬到眼前,炸開的分支撲向他全身。

  百慕達搖搖晃晃勉強落地,同時落下一地血跡。

  「想要我的心髒可不是容易的事,百慕達,你有些太自以為是了,這不是你的年紀該有的愚蠢。」格洛莉亞平淡地拔掉刺進胸口的夜之炎,把它在手中碾碎吹飛,胸口的血洞也在正常補足血肉。

  ……已經了解完那個火焰構造,有些棘手。不能持久戰,要在能全力攻擊的時候打出連續爆發。

  「哼,我也沒覺得你能這麼容易被殺死,格洛莉亞。至少,看來心髒位置的確恢復得慢點。而且據我所知,這種快速復原並不免除痛感,不是嗎?」百慕達的傷口燒過一陣短暫的黑煙,於是也都很快恢復。他拍拍身上的灰重新站起。

  她的身體狀況很不對,雖然力量依舊強大,但因為強行從機制裡分離又瀕臨消失,那個身體反而和她人類時期更加接近。那麼,我需要讓她力竭然後用連續快速的猛攻迫使她來不及快速回復致命傷。

  「……為什麼,感覺好像氛圍突然變了?」

  「看來你多少有點聰明勁,迪諾,」殺手危險地眯起眼,「他們的熱身時間已經結束了。」

  格洛莉亞起手更快。

  早在被百慕達擊中的那一刻起,她就放棄那一刻的防御准備下一次攻擊。背在身後的一只手掌心內聚起不大的火球。而後它以肉眼無法估算的驚人速度燃燒翻轉,在格洛莉亞身後顏色劇變,金色被吞噬而血紅的光暈裡黑色在蔓延,一團難以描述的焰體正在吸走一定範圍內的空氣,樹木,沙石土塊,處在爆炸邊緣。那些東西正在被火焰壓縮成一個質點。

  ——無論白晝,黃昏,還是夜晚,似乎都會被焚燒殆盡。

  它竄上天空,於是眾人立刻看不見天空。焰團吸走一定半徑內的生物體達到醞釀的頂點,那樣突然地釋放爆開了。如同業火燃燒降罰,大地凹陷下去仿佛一顆星球被剜去一半,以Reborn等人的所在地為圓心邊緣,其余地方已經看不見任何廢棄建築,花草樹木。眾人回過頭,越過他們頭頂的爆炸氣流往後衝出老遠,依稀看見遠處的樹木搖晃,風車旋轉。

  百慕達能聽見一切防御全部碎裂的聲音,好在他開的夠快不斷抵消,至少避免了致命傷——但的確無處可避。他在新的血泊裡重新緩神,身側的缺口開始填補。

  「……格洛莉亞小姐她,」炎真做了個深呼吸目瞪口呆,「是強行把大空屬性的火焰搓出遠超我的大地屬性才有的黑洞……好神奇……」

  「……不,我覺得那種東西已經完全超出『死氣之炎』這種人類認知了。」殺手看向迪諾,綱吉和XANXUS,還有白蘭尤尼,顯然沒有人會認為那種東西能被定義為火焰。

  雖然格洛莉亞表示過不計前嫌,但白蘭還是為自己捏了一把汗。……如果不是未來的時候情況特殊他運氣夠好,一定會在她手上死的很慘。

  「那這樣看來我們贏定了啊kola!格洛莉亞果然——」

  可樂尼諾眉頭一皺。

  ……那又是什麼?

  人類當然見過雷電。但他們幾乎見不到瞬發下劈向地面並且接連不斷,一陣更比一陣強勁的漫天「雷電」。夜之炎和復仇者鎖鏈飛上天盤旋在雲層裡隱藏蹤跡,而後同時砸向地面填滿空間。格洛莉亞既不可能後逃把攻擊引向場外人士,更不可能朝始作俑者百慕達的方向逃——那意味著她會被數量龐大的攻擊擊中。

  太快了,而且沒有躲避的地方,被數道黑色火焰打中的格洛莉亞帶著與她下落速度相同的幾串飆飛的血沒有摔得太慘,好歹穩住身體沒有倒下。她的傷口在灼痛,全身麻痹,暫時只有雙手能動於是張開五指掌心貼向地面。

  只是眨眼一刻,血紅的火焰從水平垂直方向各自伸展開來,燒成巨大的橫跨天空與大地的十字,而後像是命運羅盤的指針開始轉動,不斷疊加的焰團正是數不清的齒輪。

  漆黑的,或許是把黑洞裡那個世界和陰影本身抽出,化為夜之炎這樣的「怪物」,如同無數個嘶吼的亡靈被壓榨成潰決的潮與汐,如此洶湧而來,砸進那片血色的焰影。那看起來是地獄和冥界互相瘋狂撕扯,一時難分上下,完全是另一個世界的場景。刮起的風沙已經讓人徹底失去對戰鬥狀況的判斷,殺手按住帽子艱難地透過充滿極端熱度和極端冷度的氣流捕捉格洛莉亞的身影。

  ……那恐怕,是在用阿爾克巴雷諾機制誕生的保護結界和復仇者監獄存在與禁錮的結界對轟。不管是莉亞還是百慕達都不顧代價誇張到底了啊。

  「……」

  「……」

  難以描述的重壓。不管是職責在與承擔任何破壞與損傷的格洛莉亞,還是早就習慣這副破爛軀體的百慕達都對疼痛和壓力感到熟悉和不以為然,但至少現在他們因為自己的行為覺得有些承受不住。

  雙方被迫鎖在原地不能動彈,似乎腳下挪動一步那個超規格的毀滅性打擊就要正中全身。維護者和復仇者很少需要做到這個地步,畢竟對人類使用太過浪費也太小題大做。就連他們自己也無法估算如果被命中會是什麼後果。但顯然,誰先害怕和退後就一定會是先輸的那個。

  而此刻,雙方全力防御和攻擊的當下,要怎麼樣才能打破僵局呢?

  ——犧牲防御,趁對方分身乏術的時候增加快攻。

  格洛莉亞騰出一只手,夜之炎的衝力立刻加強數倍,於是小部分逃離控制向前焚燒,她用於抵擋的左手臂在被削掉血肉露出白骨又很快修復之間反復跳轉。與此同時,右手搓出的火球化成好些分支向四周爆開,又以更快地速度向中心重新聚攏打轉,熱度和壓力終於成功擠壓周圍的空間。

  ——嗖。

  空間被火焰逐個釋放,和死氣之炎接連打出。

  「……格洛莉亞小姐該不會是……」

  「嗯,她用新的方法把之前用火焰搓黑洞的攻擊變成了不會再有前搖的連續順發。」……所以莉亞的身體果然更接近人類時期嗎,所以才被迫選擇速戰速決。比之前預料的時候抗壓更嚴重些,如果撐不到那個時刻的話……

  「……真是瘋子啊,可惜即便如此你和Reborn還是不願意同我聯手,明明我們一定可以殺死伽卡菲斯的,格洛莉亞。為什麼要如此固執呢?」百慕達加強火焰繼續硬撐。

  「……所以你那麼可悲,百慕達,」格洛莉亞沒有停下那個瞬發的攻擊,夜之炎的侵蝕已經從手臂蔓延到她的左半邊身體,「我能理解你破壞一切的想法,但我們卻做不到——這個世界還有我們在意的人,百慕達,他們和他們的後代不能因為我們的不幸而成為新的悲劇。而你只有你自己,百慕達,你孤立而無援。」

  有機會。我有機會可以解析他轟出的結界。只要能將它打破還給百慕達自己身上,她就再也沒有反抗的力氣了。

  沒有時間了。百慕達的解咒時間是兩次一起用所以不過幾分鐘,但是時間太短如果控制不好在結束時我是處於下風的那個就遭了。

  格洛莉亞咬咬牙上前一步帶著她的火焰鑽進了巨量的夜之炎裡。

  「喂,她瘋了嗎?」

  「等等,格洛莉亞小姐在干嘛?那種東西不是會腐蝕她的身體嗎?」

  「她不會是想要同歸於盡吧?!」

  嘖,糟了。她的全部重心都在短時間內打敗百慕達上,已經不惜一切代價——莉亞果然壓力太大絕不允許自己失敗所以選擇了最危險的方法。

  Reborn繞著場外行動,努力分析場上的情況。

  看見了。

  那是唯一一個可以讓外部攻擊到達的地方。他們兩人過度使用力量所以誰都沒有余力去注意。

  「可樂尼諾,你還有一次解咒機會,對吧?」

  「啊?……對啊,我要怎麼做?」

  「莉亞特殊一點有三次,她勻了一次給我以防萬一。你開槍之後我會用子彈擊中你的攻擊保證它不會被氣流吹飛順利到達。」

  「我知道了,交給我就好——所以,要打哪兒?」

  「格洛莉亞的背後。必須是正背後,連偏側面都不行。」

  恢復原身正要架狙的可樂尼諾一臉難以置信地轉頭看他:「……不是,你剛剛說什麼?」

  殺手目光平淡不為所動:「一定要瞄准,拿出你平常狙殺敵人的氣勢和准頭。」

  「……我真的開槍了。」

  「動作快,要來不及了。」

  還是沒看明白Reborn要干什麼的可樂尼諾頭疼地抓了抓後腦勺,隨後趴在地上架狙瞄准。

  藍色火焰的光束從格洛莉亞的後方開出。

  殺手明黃色地子彈緊隨其後追上可樂尼諾的子彈給它加上威力和速度,隨便糾正一點偏離的防線,於是就這樣和專注於解析火焰騰不出手的格洛莉亞的後背中心連成直線。

  ——應該能行。

  殺手對格洛莉亞的行為習慣很了解。她並不很在意自己,所以有時覺得哪怕被攻擊打中也不礙事,反正她可以自愈不會死去。但有一種情況例外——Reborn曾注意到她對於來自身後的攻擊絕不會直接接下,反而立刻開啟防御並且回以猛擊。那很可能與她父親有關,那個人曾把小時候的她多次摁在地上臉朝下毆打,所以她一定不會讓自己的後背中招。

  格洛莉亞會重新開始防御,並且用猛力回擊。百慕達絕不想與格洛莉亞同歸於盡,兩人會同時收回那個太超格的攻擊。

  「……」

  緊急狀況下並不能判斷攻擊來自於誰的格洛莉亞只知道她要防御和反擊。被分散的用於解析夜之炎的的火焰再次回到身體,她開回防御彈開後方的攻擊並且出於本能反應給予回擊。

  那道攻擊衝上高空又在鎖定攻擊來源方向後追蹤而去。

  嗯?百慕達沒有攻擊我?那剛剛是什麼東西?

  ……不好,那是Reborn嗎?!

  攻擊已經逼近地面無論如何也召不回,格洛莉亞停止結界轟炸,稍微扭轉百慕達的火焰讓它偏離綱吉等人的方向,而後直接引爆自己的火焰。百慕達的火焰眼看也在爆炸邊緣於是只能收手,自己退到安全地帶打出新的爆炸轟飛她額攻擊。格洛莉亞不再被困原地,迅速扭頭去追回自己的攻擊。

  血紅色的焰團此刻和天外隕石沒有任何區別——至少在落地的殺傷力上。

  可怕的陰影和牽引力已經和殺手之間的距離已經所剩無幾。

  那道攻擊到達前,一陣勁風先刮過眼前,一只手穿進焰團將它在掌心束縛強行卸力致使其停下而後改變軌道扔給百慕達。

  「……該死的,」飛太快的格洛莉亞長出一口氣平穩呼吸,伸出那只被侵蝕的手相當用力揪住殺手的衣領拽向自己,「我差點就要過來給你收拾被黑洞撕碎的殘肢……現場有百慕達一個瘋子就行了,你也瘋了是吧!我們是不是說好了不准你和其他人插手?」她很少見地怒聲低吼,一邊又扶著殺手的頭去處理他眼角和額頭上被衝擊波割開的血口。

  「我記得我們也說好了你一定會小心行事最終活下去,莉亞。而我不覺得你剛才的決策能讓你活下來,我親愛的。」

  「……我的確……有些著急。」

  「……如果你不在了,或者你重傷殘廢變成復仇者的模樣,」殺手雙手扣緊她的雙臂同自己貼近,他的雙眼正在完全地吸走格洛莉亞的注意力和思考,「這一切同樣會失去意義,我同意不插手你和百慕達的戰鬥不是為了失去你。」

  「可——」

  「這不像你,親愛的,你那樣擅長戰鬥,擅長令你的敵人信服並且失敗,不是嗎?聽著,莉亞,你一定會贏的,因為你是『格洛莉亞』這個人,只因為是你才能贏。拿出你一向卓越的冷靜和耐心,然後撐下去,莉亞,你就會看到奇跡。」

  格洛莉亞並不明白殺手先前和現在都提過的那個她所擁有的必勝的法則,似乎是不能直說的東西。但是,Reborn絕不是那種只會說些空話安慰人的類型。他有時能看見她會忽視的特別之處,這毫無疑問。

  ——看來只能無條件相信他了。

  「……抱歉,我的行事是有點低級和隨意了,」格洛莉亞的手臂已經恢復正常,「沒事的,我已經調整好了。」

  殺手低下頭和她短暫地互貼額頭,格洛莉亞蜻蜓點水地吻過他側臉的傷口,又轉頭故作輕松地對遠處被她嚇到幾乎失聲的綱吉打了個手勢。

  「別怕,小朋友,你的考驗官可是很強的。」

  她轉身回到戰場的時候如是道。

  綱吉雙手扣緊搭在胸前,他腦子一熱,沒怎麼組織語言就脫口而出:「……格洛莉亞小姐也不用怕,我們會一直陪著你,什麼事我們一起想辦法解決就好!你很厲害的,特別厲害,所以沒問題的!」

  於是她頂著百慕達一臉「好惡心我不理解」的表情忍不住微微一笑。

  ——對轟繼續。

  攻擊碰撞的爆炸就沒有停過。場外的人已經開始耳鳴頭暈,而中心戰場的土地完全焦黑,血紅和漆黑的火焰在那樣的土地上綿延不斷,燃燒不盡,總感覺任何除那兩人之外的活物那怕一根發絲進入領域內都會立刻變為一句白骨甚至消失殆盡。

  「……Reborn,格洛莉亞小姐是不是看上去……動作變慢了?」綱吉瞳孔猛縮。

  「不是看上去,那就是事實,她已經很累了。戰鬥節奏太快,莉亞的身體撐不住的。」……應該快到那個時刻了吧?

  百慕達的左半邊身體開出一個半圓狀血淋淋的豁口,斷面的血肉詭異地爬行蠕動重新開始長成。復仇者的鎖鏈和夜之炎穿進格洛莉亞的身體又穿出,最終將她徹底束縛在原地不能動彈。她的恢復能力終於在猛攻之下逐漸減緩跟不上自己的損傷。比如她現在雙腿麻痹,手臂的骨頭碎裂但是因為不能繼續再生於是被困在背後無法掙脫。人類身體的副作用愈發強烈,肺部和心髒的灼痛無法消減,連說話都變得困難。

  ——還是可以拼一把。

  但是,那樣的話如果不能一擊擊殺百慕達,我就會徹底失敗。可是現在不行動的話……

  Reborn看上去在等待一個時刻。那麼,我就耐著性子也等等看好了。

  「格洛莉亞,你輸了。」百慕達收緊火焰和鎖鏈,卻依然不能讓筆直站立的格洛莉亞彎下腰或是跪地不起。她的表情看不出痛苦,紅色的眼睛是夜晚安靜地紅月或是平靜的紅色湖澤,鋒利和殺意也安靜無聲地在其中自然生長。

  「這可不好說。」她的器官痛到不能呼吸,但卻流暢平穩地講起話。

  「固執。我可以再給你一次機會,放棄維護機制,和我聯手清楚伽卡菲斯這個罪人。」

  「我的確討厭那家伙,但我不認為他是罪人,百慕達。復仇蒙蔽了你的理智,而我不和沒有思考能力的瘋子交易。」

  「最後一分鐘,格洛莉亞,否則我就殺了你。」

  格洛莉亞閉上眼不再和他搭話。

  時間開始倒數。

  格洛莉亞覺得自己好像有點聽不太清周圍的聲音,甚至喪失了對風和空氣的感知。仿佛脫離現世,輕飄得沒有實感。

  ——一直以來辛苦了,格洛莉亞。

  嗯?誰在說話?

  ——如果你真的不記得我我也不會傷心的,好孩子。

  ……你是阿瑪蘭妲?

  ——很高興能和你再次說話,小格洛莉亞,我可是很喜歡你的。

  是啊,你在我出生的時候送來一束放在窗邊的紅玫瑰,卻也在那天把我從醫院推下去,不是嗎?

  ——那令我難過,親愛的,可我沒有辦法。你是我最特別最喜歡的後代,但我卻要扼殺你一次。如果可以,我很想幫你一次。但我成為意識體後,已經很難開口說話或是使用能力了。別擔心,這裡的時間比外面慢一些。

  ……好吧,聽起來你沒有撒謊。所以為什麼你現在能和我溝通?總不會是因為伽卡菲斯一時好心?

  ——不。有人詢問伽卡菲斯的時候知道了一個特殊機制,機制更新的當下,如果有人願意可以暫時成為我的載體讓我短暫復蘇,當然,這需要時間。於此同時,你要獲得我的認可。但顯然你撐到了這個時刻,小格洛莉亞,那個人和我都相信你能撐到。

  ……狡猾的家伙,居然背著我去做這麼多事還說什麼魔法特供,貫會裝模作樣。……真是的,萬一我失敗了呢?

  ——那他會受到懲罰,親愛的,我很抱歉。『她總是很容易得到別人的認可,我想我和她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本來可以在完成任務後離開卻反而直接朝她走進就是因為這個原因』,那位殺手是這麼說的。事實證明,你做到了,孩子。那麼,我要嘉獎你的堅持和強大,格洛莉亞,你不會輸的。祝你幸福,我的孩子。

  「……」

  格洛莉亞睜開眼,看來已經脫離那個意識體世界。

  百慕達正在朝她步步逼近,時間已到。

  「……我真佩服你的心態。為了一貫的優雅和風度到死也要維護面上的東西麼?真惡心。」百慕達皺著眉打量再次笑起來眉目瞬間溫柔的維護者。

  「白痴,我可不是對你在笑,是給這個世界上最了解最相信的我的人。」因為想起阿瑪蘭妲沒有徹底消失又因為和我共享記憶察覺她對我抱有親切情感後打算賭一把啊。……哪有你這麼亂來的魔法師,Reborn。

  「無所謂,你要死了——再見,格洛莉亞。」

  百慕達制止衝向她。

  格洛莉亞不再垂下眼,抬起頭與他對視。

  很難說清她的眼睛,紅色安然焚燒,沒有慌亂與不甘。她重新抬眼的時候,像是寒刃出鞘,子彈出膛,一切最銳利的武器從暗處無聲迅疾地閃現。血跡在她銀白的長發上蔓延,像是一個同樣安靜到來的黃昏斜陽,在風裡輕盈飄搖。她被鎖住雙手捆在身後,但稱不上狼狽,看上去仿佛背手而立沐浴在日光下的靜穆雕像。

  ——退下。

  不知為何,格洛莉亞一個字也沒說,但這兩個字眼在他們對視的時候突然烙印進百慕達的心髒。

  「咚。」

  干脆利落尋不見痕跡和動作。

  大地崩裂,砸落在地的百慕達整個身體陷進裂痕,無論他如何想飛起來掙脫都只會被壓迫地更深。

  ……發生什麼了?我遭到了攻擊?……不對,她完全沒有任何移動,沒有抬手動作!

  「……那家伙,被自己的鎖鏈和夜之炎彈飛……還被那些東西壓制在地上不能行動……這是幻術嗎?」

  「……我想恐怕不是,沢田綱吉。以我幻術師的眼光來看……那真實的不能再真實了。」六道骸心中震撼,他和庫洛姆,瑪蒙互相看了看,三人都是同樣的看法。

  百慕達有些發懵。

  他憤恨地打出攻擊瞄准格洛莉亞,她身上的鎖鏈自動解開橫在格洛莉亞面前輕松擋下,又齊齊發動砸回百慕達的身體,鑽進他的五髒六腑後穿出再釘入地面。

  百慕達仍在向上掙扎。

  被夜之炎托舉著靠近他的格洛莉亞隔著空氣做了個彈指的手勢,他便砸穿出一個不小的裂谷又被勾上來摔在她身旁。

  「叮。」

  解咒時間結束,百慕達變回原樣,止不住地咳血暈死過去。他身上已經再也沒有機制的力量了。

  格洛莉亞的身體開始恢復,但是所有痛感和疲憊在這一刻全部襲來,她強撐一口氣雙眼發黑地往回走。

  煙草和咖啡氣息蓋過血腥氣和泥沙的味道,格洛莉亞知道Reborn離她很近了,於是放心向前栽倒毫不意外被完全接住砸在殺手身上。小孩們嘰嘰喳喳地聲音也在逐漸接近,他們也在向她跑來。

  「……你的特供魔法好像是挺管用呢,親愛的。」格洛莉亞身體下滑也不打算支撐,反正Reborn抱著她根本不會松手。

  「那是因為你就是魔法的核心,莉亞,所以無論如何都會有效的。」殺手抱著她慢慢單膝跪下,讓格洛莉亞靠著他坐在他貼地的那條腿上,一只手去探她的脈搏。

  「……接下來交給你們了。」格洛莉亞在閉眼前拍拍他的背算作安慰。

  「嗯,睡吧莉亞,沒事了,會沒事的——親愛的,一定要記得醒過來,好嗎?」

  格洛莉亞在他懷裡睡去,睡前做了個勾起小指的動作。

  Reborn去擦掉她臉上的血污,抓住她伸出的手放在胸口,低頭去親她的額頭,而後抬眼平靜直視前方。

  ——那是耶卡。


第一百三十五章 名為「他們」的奇跡(3)

  ——我們的未來全部都會被照亮

  「……格洛莉亞小姐還好嗎?她是不是傷的很重?」綱吉跪坐在一旁,其余小孩們則安靜地待在他身後向前觀望格洛莉亞的狀況。

  「阿瑪蘭妲已經讓她的自愈恢復成原來的速度,看起來至少外傷應該都修復了,」Reborn撩開她的左手袖子,那只之前侵蝕嚴重深及見骨的手臂已經長好大部分血肉,皮膚表層也在快速修復當中。心跳聽起來也還算正常,呼吸微弱但的確平穩存在,「但是這副身體現在更接近人類的狀態,尤其心髒和肺部受了不小的損害——沒事,有力量作為支撐至少還沒有生命危險。」……雖然痛肯定是很痛的,顯然那個方便的能力裡沒有消除疼痛這樣的功效。

  巨大的疲憊感令格洛莉亞昏睡,而同樣劇烈的痛感和心中散不去的擔憂又讓她睡不安穩,於是原本放她下來靠著岩石休息的殺手又把人重新轉移回自己的懷裡,抱著她站起來。格洛莉亞發出一點很輕的沙啞悶哼,迷迷糊糊裡伸手揪住殺手的襯衫,短暫松開手似乎眯了只眼去點向自己被殺手保管的手杖,而後一點點上攀抱住Reborn的脖子。

  「我知道你很難受親愛的,」Reborn站遠一些遠離嘰嘰喳喳地眾人,貼在她耳邊小聲安慰,同時騰出一只手摩挲她因為疼痛微微發抖的肩膀,「抱歉你還得忍耐些時間。沒事的,別害怕莉亞,很快你就不會疼了——不管什麼樣的疼痛都不會像以前那樣降臨,再也不會了。」只要這場戰鬥結束,而勝利降臨在我們這邊的話。

  殺手絮絮低語了一陣直到感覺格洛莉亞的手不再那麼用力,但也已經不打算把人放下,繼續讓她待在自己懷裡方便安撫。

  耶卡在遠處把重傷的百慕達交給其他同伴,自己拖著沉重的鎖鏈,帶上一群妖魔鬼怪似的復仇者們不緊不慢朝綱吉等人走來。綱吉並不懼怕他,幾乎立刻擋在Reborn和格洛莉亞面前和耶卡冷漠陰沉的眼睛對視。

  「看樣子彭格列的女神已經無法提供庇護。你們應該清楚自己和她那樣的次元無法相比,面對我大概只有死路一條——Reborn君,格洛莉亞無法和我交談的當下就由你來當代表吧。如何,確定還不改變決定嗎?」

  「明知交易不可能存在卻還要多次打探,看來時間和復仇都只讓你們變得更加愚蠢,耶卡。」

  「是嗎?那真遺憾,等格洛莉亞醒來後她只能給你們所有人收屍了。」

  按照先前的分配,XANXUS,斯庫瓦羅,迪諾,白蘭還有六道骸留下來先和耶卡周旋,其余小朋友們則去處理那些危險系數較低但數量不少的其他復仇者而後趕回來彙合一起對付耶卡。

  「彭格列的守護神倒是先倒下的那個啊。」斯庫瓦羅從Reborn身邊經過踏入戰場,殺手立刻表情不善地斜瞟他一眼,其實話還沒說完的斯庫瓦羅感到些許尷尬。

  「……咳,不過她確實開了個好頭,也算是對得起那個稱號。接下來,就看我們的吧。」

  「說好了是我先出場哦,畢竟我猜拳最先贏了。」白蘭狀態輕松地走上前,白龍繞在他胸口附近打轉。他抬手准備攻擊,然而白龍剛衝出去一半,耶卡卻已經不見人影。

  ……是那個什麼瞬間移動嗎?他不會也像格洛莉亞那樣不需要任何前搖吧……

  XANXUS反應很快。耶卡還沒接近他的時候只是感覺到一陣風襲來就迅速抬槍。

  看不清軌跡的刀光從他眼前劃過。而一起劃過的,還有他被砍斷的右手。XANXUS根本沒有余力去捂住傷口或是感知疼痛,轉而抬起左手開槍。

  耶卡早在火光衝出的前一秒就已避開,趕來支援的斯庫瓦羅甚至揮劍剛砍出半個圓弧。頓感身後不妙的二代劍帝盡力回抽,然而等他真的徹底轉身正面對上耶卡的時候,斯庫瓦羅的心髒也在同時被他貫穿,當即倒在血泊裡沒了意識。

  「……渣滓,起來。」

  極度的憤怒讓當年被冰凍後留下的傷痕爬滿XANXUS的臉。他吼著斯庫瓦羅但那人再也沒有一點動靜。

  ……這就是頂尖復仇者的實力。「棘手」這個詞已經完全概括不了這家伙,還真想把那位女神大人搖醒讓她抬兩下手就解決啊。……算了,以她的內髒損傷程度繼續打架基本不可能。

  六道骸站在稍遠一點的地方觀戰,耶卡攻擊速度太快得想個辦法加強防御避開致命傷才行。他和威爾帝對視一眼,六道骸以幻術召出屏障,威爾帝的裝置又立刻將它轉化為實物橫在場上其他人不好防御的身後。

  「嗯?這可真是個不錯的辦法,骸君,這樣的話——」

  白蘭的話並沒有來得及說完,他身後的屏障在一聲巨響後爆開被穿透,連著他的身體一起。

  「咳咳……XANXUS,這樣的機會應該夠了吧?」

  犧牲自我吐血的白蘭扭頭去看埋伏在耶卡視線死角的同伴。更先到達耶卡面前的不是他本人,而是積攢足夠全力射出的大片火光。

  白蘭瞪大眼睛一時失聲——火光裡沒有任何人影,耶卡又一次在不可思議的狀態下閃開了致命的偷襲,瞬移到XANXUS眼前讓他甚至來不及防御就被一刀劃開兩條腿的膝蓋,失去站立的能力倒地不起。

  「……Reborn,那家伙有這麼強嗎?」威爾帝推推眼鏡,無論以怎樣的科學眼光審視耶卡都得不出合理的解釋和對策。

  「……莉亞的確一再強調人類和復仇者之間的巨大差距。耶卡……甚至不屑於破壞手表直接剝奪你們的參戰資格,他根本就是打算殺光這裡的所有人——只要我們不同意和他們聯手。」

  「……但是和他們聯手就意味著加入那種和毀滅世界沒什麼區別的瘋狂復仇計劃,怎麼哪邊都是這樣糟糕?——不行,沢田綱吉還沒回來這群人就要死了,我得出手!」

  雖然清楚自己接下來的舉動有些失禮,但Reborn還是表情復雜地看他說出心中所想:「……威爾帝,我並非存心打擊你,現下所有依靠武力的人幾乎都失敗了,你這樣的頭腦派……」

  「哼,別小看我,我可是被稱為當代達芬奇的天才科學家,恢復原身後火炎大幅提高,也能進行更加精密的儀器操作——畢竟,你的解咒時間可是留給沢田綱吉的。……不過格洛莉亞這個狀態還能解咒嗎?」威爾帝皺眉去看躺在殺手懷裡已經徹底昏睡過去的維護者,看上去就比死人多了幾口氣。

  「……很遺憾,莉亞進了個黑心體制,這種事情並不由她自己決定。」

  ——不要顧及我,不管我是任何狀態,你們需要解咒的時候都要立刻執行,要以最終勝利為優先,否則一切都白費了,Reborn。

  「……解咒吧,威爾帝。」……總覺得哪裡很奇怪。如果是正常狀態的百慕達對上這些小鬼,他們的確很容易無一生還。……耶卡原本的實力有這麼超格麼?

  奶嘴落到地面,曾經的天才科學家時隔多年終於以原身在此處現在眾人面前。

  「斯帕納,把那個開上來!」

  藏在安全角落的斯帕納和正義從草叢裡冒出腦袋,按下手裡控制器的啟動按鈕。一陣轟鳴聲從上方接近,伴隨落地的巨響,最新改良版莫斯卡堂堂登場。

  耶卡對於這堆廢鐵不感興趣,他想也沒想立刻衝上前。

  莫斯卡遠比先前先前靈活,他的手臂快速扭轉炮口實時捕捉耶卡的路徑和攻擊——無論耶卡如何閃避,熱源捕捉系統一定會鎖定他的准確位置,與此同時七種屬性的火炎全部儲存在體內此刻齊齊發射,呈環形從各個方向無死角包圍耶卡防止他逃掉。

  爆炸後的狂風吹得人連連後退,Reborn背過身擋住吹來的石沙火星。

  看來對於死氣之炎的研究總是很偏執的威爾帝的確鑽研出了點有用的新發明。但是,耶卡應該不會就這樣被殺死。

  「……哦?還有熱源?莫斯卡,再次發射!——什麼?」

  煙霧裡被燒焦的某個人影逼近眼前,兩只手臂從莫斯卡左右身側竄出,根本來不及反應就被卸掉手臂,戳穿莫斯卡的核心系統,巨大的機器人轟然倒地無法繼續運作。

  耶卡丟下那堆廢鐵和威爾帝,轉而從六道骸身後出現。

  六道骸用幻術迷惑但還是被戳中腹部,索性迪諾及時出手長鞭纏繞住耶卡想要補刀的右手拼命回拉。然而耶卡的手臂就這樣單獨分離,以為控制住他可以出擊的六道骸讓三叉戟落了個空,反而迪諾貝耶卡劈開左肩一直拉到左邊上半身,血跡幾乎遮蓋了迪諾的視線。

  「哐啷——」

  令人熟悉的細長鎖鏈從兩邊夾擊強行制止耶卡進一步用力把他從迪諾身邊拉開。

  「……恭彌?」撿回一條命的迪諾稍微緩過一口氣,被羅馬裡歐扶下去休息。

  「又有新的人加入嗎?無所謂,不過是要死掉的人會多一個而已。」

  雲雀並不理會他的挑釁,耶卡話音剛落二人所在的小範圍空間裡已經被小卷產出的若干針球填充,增值速度持續翻倍。六道骸這時倒很有默契地與「死敵」配合,霧屬性的火焰在半空中若隱若現飄忽不定用以干擾耶卡的視線和注意力,雲雀趁機調高炎壓刺激針球的生長和攻擊。

  不管怎麼看都是密不透風無法避開的攻擊。

  ——直到雲雀感覺到劈向脖子的勁風。

  ……不好,來不及躲開!

  「砰——!」

  那道風突然地離開雲雀的身後。他的余光裡有明亮盛大的橙紅色火焰和手套上彭格列徽章閃過的冷光。一眾人拖延著時間,在這緊急時刻等來了處理完其余雜兵的綱吉。小孩用最快的速度趕回來,千鈞一發之際衝撞開要砍斷雲雀脖子的耶卡將他拍飛老遠。

  「……抱歉,是我回來太晚了——受傷的人去了平大哥那邊治療,盡快撤離這裡!Reborn,格洛莉亞小姐怎麼樣?」

  「來的太慢了,阿綱,我都快要給你判不合格了——莉亞好歹能睡著,應該在緩和。要小心,阿綱,耶卡身上有不對勁的地方,不要一股腦往前衝。」

  不對勁?

  綱吉停在原地觀察沒有受什麼傷正從那個被格洛莉亞的火焰燒盡太多土塊而留下的深坑裡爬起,實在很難在短時間裡看出什麼不對。……果然還是要近身才行。

  耶卡沒有先攻擊綱吉。他出人意料地調轉方向繞到後方,對准備支援綱吉且擁有手表,正要上場的炎真,庫洛姆和弗蘭毫不猶豫以手做刃橫劈過去,可以提供防御的三人頓時失去戰鬥能力摔倒在地。

  「那個火焰的躍動和氣息……Reborn,那和百慕達的火焰有點像啊!但是……這種事情怎麼可能!」綱吉難以置信,他轉頭去看家庭教師想要求證。

  「……是和百慕達交接的時候被轉移到耶卡身上的嗎?」自己輸給了莉亞,但是莉亞也因為傷勢太重和體力消耗難以再次出手,於是沒有上場能力的百慕達就把自己的剩余力量開始輸入進唯一有機會贏的耶卡身上。

  「……伽卡菲斯,你在看吧?這種徹底犯規的事情你也要容忍?」

  「哦呀,這我可完全沒注意到,真是感謝你的提醒,Reborn君,」西洋跳棋面具臉男人的聲音在空中出現,他的語氣讓殺手感到惡心,「既然這樣百慕達你就停手吧,已經輸給格洛莉亞的你已經沒辦法參戰了,這可不好。」

  ……胡說八道。沒想到這個人為了最終目的放縱到這個地步,該死。原本是因為百慕達對計劃有用才讓他還剩一口氣,沒想到還有這種事……

  「哼,隨便吧——反正,就在剛才,我已經完成大部分力量的轉移了。」

  仿佛是為了印證這句話,耶卡無聲無息地從綱吉頭頂降落,那只奪命的手臂就要從上往下劈中他的腦袋時,三叉戟和浮萍拐伸出的鎖鏈一個擋住耶卡的手臂,一個拖住耶卡的角,勉強停下了他的動作——但也因此,反應過來的耶卡一手一個劈開了離他最近的二人的一邊肩膀。

  「……沢田綱吉,就是現在!」

  「殺了他,小動物。」

  「阿綱,接住西蒙的戒指!」

  雲雀和六道骸顧不得身體上的損傷兩人撕裂傷口固定住在空中的百慕達,綱吉戴上大地戒指就像對付斯佩多那樣用重力將龐大的火焰聚集成一束避免傷及同伴,同時也能使威力聚合。他在空中反轉身體倒吊在耶卡眼前,光束直直穿過對方的身體衝出老遠。

  「……他應該還活著,沢田綱吉,趕快再——」

  「——所以你們那麼努力就只有這種程度嗎?」

  ……啊?

  「阿綱,左邊!」

  在Reborn的聲音裡回神的綱吉連忙側閃,脖子上多了條細長的傷口。

  ……和剛才的速度,根本不是一個級別啊!

  「恭喜你,沢田綱吉,你回來的很是時候,」耶卡抖出被捏碎的屬於其余人的手表,「我的主人百慕達的力量已經完全適應我的身體,我的瞬移速度會繼續提升並且沒有次數限制——嗯,大概10秒就能殺了你——求饒還來得及,那邊的第一殺手。」

  「阿綱,你剛才能判斷他的動作嗎?」

  「讓我試試……」

  顯然耶卡並不會給綱吉適應他新速度的機會。

  正要抬手的綱吉已經被迅速繞後,他很努力地躲開還是被隔開肩膀狼狽地落地。不管如何調整他的狀態,小孩都無法從正面捕捉耶卡的蹤跡,那家伙永遠能出現在他的視線死角隨後發動奇襲。

  ——他們面對面對視了。

  可是,耶卡的手刃已經快要逼近綱吉的腦袋,小孩完全來不及防御和躲避。

  ……嗯?

  裹著明黃色火焰的子彈幾乎貼著綱吉的睫毛和鼻尖如此猝不及防地橫在他的臉和耶卡的心髒之間,子彈劃過的痕跡是一道屏障,而敵人被這道屏障強行逼退遠離了綱吉。

  「……Reborn。」綱吉回頭去看由尤尼接手暫時來照顧的格洛莉亞。

  「先退後觀察,阿綱,不要著急和慌張,明白嗎?」殺手上提小孩的衣領不輕不重往後一甩把他扔進相對安全的區域,自己仍然舉槍始終看著對此並不太意外的耶卡。

  「終於忍不住再次出手了啊,Reborn君。是想和我們繼續談談?」

  「沒有人會和不理解常理的瘋子或者依靠歪門邪道投機取巧參戰的失敗者交易。」

  「等你死了你就會知道誰才是失敗者。」

  「哦?——那你就來試試看吧。」

  ……和那個維護者說的話一模一樣,真是同樣令人火大。

  兩人差不多同時出手了。

  耶卡如他所言沒有間隔地瞬移,而殺手在地面輕巧靈活地移步轉身,他看起來很輕松隨意如同玩著一種危險系數不同於平常的跳格子游戲,他的西裝外套衣擺循著耶卡出招砍過的風時上時下,對方一直與他擦肩而過。

  「Reborn那家伙全閃了!」

  「……那就是Reborn叔叔的絕技,所謂瞬間看穿對手的招式風格甚至連殺意也能掌握在手,好厲害啊……」坐在地上用自己的身體做支撐讓格洛莉亞靠在肩上睡覺的尤尼小聲驚呼,其余人都失聲地觀察著這場宛如魔術秀的迷幻身法。

  「嘖。」

  肩膀被稍微劃開一道口子,動作開始慢於耶卡的殺手打出子彈增加衝力加快自己後撤的能力,以被擦傷腿側的代價避開本來會打中胸口的手刃退到後方。

  ……百慕達的火焰輸入恐怕比我們預料的還早,裡面居然摻雜了一點機制的力量,難怪耶卡的實力一直在上升。

  殺手出人預料沒有反擊,只是繼續盡可能躲閃卸力給自己留下思考現狀的時間。

  ……但是那樣的話莉亞怎麼可能看不出來,雖說先前她的確有些緊張和焦急,但我能確定她在之後已經完全恢復冷靜了,以她的戰鬥水平和敏銳程度不可能發覺不了。

  所以為什麼沒做出提醒?

  不可能,這不是她會有的失誤。莉亞那個時候精神不好所以沒有余力,很難完整地解釋這件事,而且要是被百慕達聽到不知道會變更出什麼新的花招。

  她應該是對我一個人做了暗示。不會太復雜,一定相當簡短。

  「……」

  右肩多了第三道傷口的時候Reborn靈光一現。

  ——她點了自己的手杖,是在尖端敲了兩下。那是她某個習慣動作,我觀察過只會在她准備拔劍的時候才出現。

  意思是讓我把它拔開?但我並不是擅長劍術的人——不,莉亞當然也不會犯這個錯,所以,她的意思應當非常直接,即「拔出我的劍Reborn」。

  嗯,不管怎麼樣只需要絕對信任就好,那可是莉亞啊。

  再次提速提攻的耶卡貼到Reborn面前。

  殺手並不後退而是抽出他代為保管掛在腰上的手杖劍。

  劍光開泄的同時,沒有人注意到別的什麼東西竄出手杖劍刮向Reborn身後跑向某個人。

  「……Reborn在干什麼啊!好歹也用自己最擅長的手槍吧,不然怎麼抵抗得了耶卡瞬發的——」

  金紅色的光束擦過可樂尼諾身邊,力道和速度險些把他和拉爾米爾奇吹飛。明明是後方的襲擊卻比耶卡的拳頭更快擋在殺手面前,干脆利落地貫穿耶卡的手臂鑽進他的身體,把不屬於他的那麼一點殘存的機制力量拖出來,在半空裡徹底碾碎。

  ……因為察覺到百慕達動手腳的時候實際太晚自己的體力和精神不能支撐自己立刻解決,所以昏迷前儲存了火焰藏在武器裡,等自己休息一陣子後收回達到喚醒作用。……不是,她明明什麼都沒說Reborn怎麼知道的?而且格洛莉亞居然確信他一定會隨身攜帶那個手杖劍……好神奇。

  「睡覺的時候聽到髒東西在鬼叫所以醒了,」一睜眼就瞬開奇襲的格洛莉亞依舊不適地捂著心髒位置,但疼痛不會蓋去她眼裡的殺意,「再不從Reborn面前滾開我就親自把你的頭從脖子上扯下來,渣滓。」果然,我就知道他肯定能看得出我的暗示。

  耶卡很是警惕地退後幾步。……這女人還能打嗎?!

  「不用擔心我們會出手殺你,耶卡——因為我相信打敗你的人一定會是阿綱。」殺手這次拿出某個已經許久未用的特殊彈裝彈上膛,而槍口對准的是綱吉。

  耶卡想要阻攔,然而子彈繞開他轉向後方,就這樣擊中了綱吉。

  去吧。阿綱,那一發子彈裡是所有想對你說的話。你將會亮起足夠明亮燦爛的火焰,火光永不熄滅直到照亮你所有道路。

  「……」倒地不起又立刻「復活」站起的綱吉精神抖擻,他在幾乎所有人驚訝疑惑的眼神裡剝離身上全部的VG。

  殺手溫和地笑了笑。

  沒錯,阿綱,接下來只應該依靠你的拼勁。你根本不需要那麼多武器,以前面對重重困難都是依靠那種拼命的精神熬了過來,所以你要很清楚才對——不迷茫不後悔,毫不懷疑地相信自己就這樣去拼命迎戰敵人。繼續這樣下去你就會在某個遙遠的境界看到另一個未知的自己,那裡藏著終極的死氣之炎。

  ——向我們再次展示只有你才能創造的奇跡,然後繼續驚艷我們吧,阿綱。

  退回場外的殺手和心髒灼痛依然對小孩微笑的格洛莉亞不約而同地在心裡輕聲念叨。

  那樣美麗的火焰鋪開在整個戰場,好像一場不會結束的白晝。向日葵,晴天,陽光……所有令人覺得熱烈明媚充滿希望俄東西仿佛被燒成那樣的火焰似的,就這樣在場上燃燒。

  耶卡覺得很不妙。他卯足力氣和速度對綱吉出拳,然而失敗了。被接連摔倒在地砸的頭暈眼花的耶卡不可置信對上表情平靜的綱吉。那雙眼睛裡甚至對他沒有殺意和痛恨。

  很像。他現在的純粹狀態和百慕達大人當年在極致絕望裡擁有夜之炎的時候很像。

  「我和百慕達不一樣,耶卡。我不惜一切代價也會拼死將你打倒,為了我的同伴燃起我全部的最高覺悟,而我的火焰……是從純粹的希望裡誕生的!」

  兩人反復扭打在一起,而被摔出去的人總是耶卡,綱吉已經逐漸習慣他的速度和出招,說到底也是仗著數值的單一攻擊而已。

  耶卡不能接受。

  他飛到空中召出數個蟲洞壓縮在綱吉上方的頭頂,他們給他提供加速和力量,耶卡開始向下俯衝。

  綱吉冷靜地抬頭看向那團越來越近的黑影和火焰。

  我會贏的,Reborn,格洛莉小姐,我會再次給你們看看奇跡。……所以,請不要離開就這樣一直陪在我身邊吧。

  綱吉伸出手鑽進那團漆黑,並不費力地扣住耶卡的腦袋奮力一甩,如同打出一個完美的全壘打將人重重拋出砸進地裡,並捏碎他的手表。

  場上忽然很安靜。

  ……等等,我們這是……難道是……贏了!

  眾人正要歡呼出聲,一名旁觀全程但遲遲不露面的不速之客悄然到來。

  「恭喜啊,看來最後還是Reborn隊贏了,真是可喜可賀。」

  「你說話真讓人惡心。」格洛莉亞被Reborn擋在身後,對著伽卡菲斯冷哼。

  「我是來迎接你去履行你的新使命的格洛莉亞。我已經答應你在你死後彩虹之子們都會解除詛咒,尤尼家族不再短命,沢田綱吉也不會去繼承下一任彩虹之子,很劃算,不是嗎?」

  「不,我們有新的對策!還有別的方法去創造一個新的完善機制去彌補缺陷,用不著格洛莉亞小姐或是Reborn去犧牲——塔爾博爺爺,您來了嗎?」

  「——讓你久等了,十代目。」塔爾博在彭格列第九代嵐守的護送下趕來,他的手上是剛剛做好的至關重要的容器。

  大空火焰在加速到一定程度時會具備增幅能力。只要在容器內再加上夜之炎,環繞大空火焰創造出七個小型蟲洞不斷加速,填上七屬性火焰後就可以變成半永久道具不再需要添加新的七屬性火焰。當然,作為火種的大空火焰要足夠純粹且巨大——比如綱吉的死氣之炎,同時也要一直維持夜之炎的存在。

  「我可以試試……既然我永遠都是復仇者無法改變,還不如把奶嘴的控制權搶過來而不是繼續被我的仇人操控!」

  「大言不慚啊,百慕達——那麼我就只能拒絕你的參與。」

  「不,伽卡菲斯,」尤尼從人群的包圍裡走出眼神堅定,「你應該拜托他提供幫助。百慕達是為了向你復仇才會發生這些事,而現在他接過這個道具就會放棄復仇。你和莉亞阿姨並不是永生,有一天你們也會消失不見。」

  伽卡菲斯眯起眼:「是嗎?看來你已經預知到更遠的未來了,尤尼,就像當年你的祖先那樣。既然如此,就看看你們的制作的替代道具會不會有用了。」

  ……

  時間大概過了一周左右。

  「十代目,您看,這是我給巴吉爾准備的無酒精飲料,應該是他最喜歡的那款。」

  「我也帶上了今早現做的壽司,這可是我老爸最新研究的口味。」

  「嗯,大家都准備好了的話就去醫院探望迪諾先生和巴吉爾吧。」

  彭格列醫院裡,某一塊區域顯然比任何地方都要吵鬧。

  依靠瑪蒙的幻術制造心髒等待合適的心髒移植的斯庫瓦羅躺在病床上怒氣和陰郁填滿有些蒼白的臉,據說那是因為XANXUS讓他出門買東西來回跑了幾十趟。而瓦利亞首領本人也躺在床上療養,魯斯利亞正在給他喂飯——是他最喜歡的牛排。列恩看起來有些可怕,因為幾乎插滿整張臉的針頭,倒頭來貝爾菲戈爾居然顯得如此正常。

  白蘭和他們待在一個病房,同樣依靠幻術填補心髒的他倒是很放松,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器官少了一個的事實,此刻正從小鈴蘭手上接過最新口味的棉花糖。

  他可能的確太閑,於是想也沒想破壞牆壁鬧著玩,又忍不住開口孫兩句瓦利亞,而毫不令人意外XANXUS當即開槍,火焰從綱吉頭頂飛過,靈活地白蘭和鈴蘭手牽著手讓開一個可供火焰通過的地方——通往隔壁病房的牆壁被鑿開一個大洞。

  很不巧,動靜聲太大引來在休息的雲雀,而被火焰打翻巴菲和冰激凌的六道骸等人也過來討個說法,這裡已經不是醫院而是純粹的戰場了。

  「……」幸好迪諾先生和巴吉爾離他們比較遠。

  「喲,阿綱!」神不知鬼不覺出現的迪諾親昵地抬手勾住綱吉的肩膀,微笑著衝他打招呼。

  「迪諾先生!你的傷已經不要緊了嗎?」

  「嗯,我恢復的還不錯,巴吉爾也很好。」金發的青年揉了兩把綱吉的頭發,而後略微低沉的去看綱吉身後走廊的牆壁。第一殺手靠牆站著,平靜地去看吵個不停亂作一團,同時也意味著恢復精神和活力。

  「……果然格洛莉亞小姐還沒回來,對不對?」

  「……」

  那一天,所有人按照塔爾博的囑咐一起往容器裡注入自己能夠達到的最強的火焰,百慕達等人也決定由復仇者永遠守護這個容器持續供給夜之炎。

  他們的確成功了,容器被啟動,半永動裝置徹底完成。

  而在完成的同時,格洛莉亞開始一點點消失。

  「……莉亞!」

  殺手離她最近於是鑽進那團火焰裡去緊抓她的手。

  「……格洛莉亞小姐!伽卡菲斯,這是怎麼回事?」

  「你們是被選中的人,彭格列十代目,你們是不會被徹底和這個秩序分離,哪怕變回人類。你們三人死後也會以意識體的形態存在於世界,而格洛莉亞……要把她的身份消除,與正要把她融合的機制斷開這個生與死的聯系是很復雜的。她的所有不幸都是被我們賦予的,要讓她恢復成正常人類可是沒有先例的,因此會被吸收進去重新構造再回到這個世界。」

  「……要多久?」

  「不知道,也許是幾天,幾個月或者幾年。總之她會回來的,至於時間地點還有她的狀態這當然是隨機的。但是她會活下來,我會履行承諾,彩虹之子們也會解除詛咒,世界上不會再出現阿爾克巴雷諾了。」

  ——沒事的,沒事的親愛的。

  快要消失的格洛莉亞沒有像以前那樣獨自背過身不和殺手說話也不去看他的眼睛,此刻溫柔平靜地回握Reborn的手很認真地注視著愛人。

  ——我想,果然還是我們三個人一起活下去比較好,Reborn,所以我一定會再次回到你們身邊。我會回來找你,親愛的,我每次都能找到你不是嗎?而你也總能找到我的,所以沒事的。

  她消失了。

  但是,綱吉和殺手第一次覺得離開和等待意味著一種希望。那個對自己的生命原本毫不在意地格洛莉亞第一次說出願意留下的話語,那麼她就會回來的。

  或者,你們會把她找回來。

  在不遠的所有人的未來,也會找到屬於她的光明未來。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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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番外一(真最終結局)

第一百三十六章 如果你呼喚我(1)

  ——R找回未婚妻小姐之路

  「小綱,再不快一點的話就要趕不上地鐵了。」

  「……啊啊啊啊一不小心就起晚了——Reborn,你為什麼不叫我啊!」綱吉猛地推開房間門,高中校服的一只袖子還掛在身後沒有套上,他從樓上直衝下來居然相當平穩地直接滑進廁所開始洗漱。

  「我怎麼不記得自己有提醒你趕上車的義務。」已經在吃早飯的殺手淡淡地瞥向小孩一晃而過的身影,繼續享受今天的第一杯咖啡。

  一陣兵荒馬亂後,狼狽的小孩和從容的大人還算准時地出現在並盛的地鐵站裡准備去東京。手機上的信息響個不停,綱吉知道肯定是山本獄寺他們知道他今天開學特意發短信來問候。等車的途中他心情很好地點開每一條訊息很認真地回復。

  初中畢業後,綱吉去了東京念書,而殺手選擇陪同,在小孩的上學期間會和他一起住在東京。顯然上高中之後大家並沒有能夠在同一所學校讀書的運氣進而各自在合適的地方發展,平常基本靠手機聯系,有時也會去對方的所在地串門,等到寒暑假的時候又會像以前那樣聚在一起瘋鬧。綱吉一開始很不習慣,憂愁了好一段時間,如今已經高中二年級也算是接受了朋友們不能再時時刻刻聚在一起的事實——反正總會見面的,無論時間還是空間依舊無法消磨大家珍貴的情感。

  獄寺很出人預料地沒和綱吉待在一個學校甚至不在一個城市。他向Reborn提出申請,說是認為自己的實力遠遠不夠,他需要更深層次的鍛煉所以想要去意大利的黑手黨學校深造。

  「看來你的確是變了,獄寺,這是個不錯的決定。」

  一想到獄寺獨自一人離開日本去意大利學習,綱吉就覺得放不下心。

  「他是被承認的守護者,彭格列當然會關照他。迪諾也在意大利,多少也能照拂一些。你應該擔心你自己,阿綱,你的同伴們都很努力,你可不能落後。」

  「……我知道了。」

  ——真是丟人啊,小朋友。

  嗯?

  視線原本在手機上的綱吉被身後某個路人的聲音所吸引幾乎立刻回頭。年輕的女性在和可能是她幼弟的小孩說話,安慰離開這裡要去遠地上學的他。

  那終究只是個陌生女性而已,哪怕聲音和語氣有些相似之處,但……並不是那個人。

  原本還很開心的綱吉忽然垂下頭表情下沉,他不知道在想什麼就連地鐵開進來的時候也沒察覺,直到Reborn不輕不重打向他的後腦勺,又提起他的後衣領把人拎進去。

  「在站台上走神很危險,阿綱,你不至於長了年齡而不長一點警惕性。」

  「……對不起,我只是……只是……」

  殺手冷硬的臉慢慢柔和下來。他的目光投向只有浮雲和日光的晴空,但眼睛分明看的不是這片景色。

  「我知道——我也很想她。」

  從那天之後過去了差不多快三年的時間。

  沒有一點音訊蹤影,甚至沒有一點蛛絲馬跡可供人推測,那個人憑空消失不見卻讓人看不到回來的跡像。

  格洛莉亞還沒有回來。

  伽卡菲斯對此也提不出什麼有價值的建議。他只能確定意大利是源起之地所以她會在那裡出現,但時間地點和她本人到時的狀態這無法估算。

  於是,彭格列各方以及殺手自己的情報網只能漫無目的地查找能和可疑扯得上關系的任何奇怪事件,Reborn只要聽到一點風吹草動就會趕去意大利一探究竟。

  綱吉已經記不清楚有多少次看見疲憊的殺手在夜晚回到日本,他回到住處面色很不好,而身後並沒有那個他最想帶回來的人。聽家光和九代目轉告給綱吉的,Reborn去過無數醫院和相關醫療場所,卷進各類衝突和混戰,三年淋過的槍林彈雨和創造的業績恐怕都要超過他這麼多年累積下來的數目,更別說任何有關奇聞和靈異的事件,殺手會趕去那些相當偏僻的小鎮角落以為會有什麼奇跡出現。

  但是什麼都沒有。

  ——也許當時我該讓伽卡菲斯同意讓我陪她走完這段路的,陪她重構變回人類。這條路對於莉亞而言可能太遠太黑暗,不該是她一個人的。

  ——Reborn……

  綱吉也很難過,但他得想辦法讓殺手別那麼低沉自責,於是小孩打起精神抗議為什麼不帶上自己去找人,殺手告訴他作為家庭教師絕不允許學生放棄學業。

  ——你知道她也會希望你好好享受高中校園生活的,阿綱,這件事情交給我和九代目就好。

  ——……好吧。

  後來家光偶爾一次和綱吉碰上的時候,很有些為難地抓著後腦勺。

  ——兒子,說實話,你們也知道格洛莉亞小姐這件事沒有先例,其實伽卡菲斯那家伙也什麼都不確定,不是嗎?

  綱吉沒有回應父親,因為他能感覺到家光要說出他和Reborn最不願聽見的話。

  ——他可能只是突然大發慈悲給了你們一個念想。已經很久了,重構的時間未免太長了些。……她可能真的回不來了,阿綱,你們恐怕要開始學會正視這件事。

  ——……你是讓我們,讓彭格列不要去找她嗎,爸爸?你讓我們放棄她?!

  家光被他激動生氣的模樣嚇了一跳,抬抬手示意綱吉稍微冷靜一些。

  ——……不,我們依然會去找有關她的消息,我只是覺得事情到了現在這個地步,阿綱,你們必須要為最壞的結局做好心裡打算,任何事都是這樣的。你還沒有體會過失去,兒子,所以要有心理准備才行。

  ——……格洛莉亞姐說她會回來的,她答應過我和Reborn她會活下來的。……她會的,她肯定不會騙我!

  她這一路……應該要有個好結局的。

  此前,綱吉在上個暑假突然拜托Reborn給他講講他們倆之前的事,他想要徹底地去了解二人的過去。

  殺手帶著小孩去了彭格列總部,推開某個秘密檔案室的門。那裡沒有和彭格列相關的任何資料,而綱吉一眼看見的居然是格洛莉亞有些久遠的畫像,那和彭格列的各個首領留下來的很有些相似之處,作為像征物去記錄家族的歷史。

  那是看起來只有17,8歲的格洛莉亞,她果然從小就是那張很有侵略性又讓人退避三舍的臉。格洛莉亞平常其實多少帶笑的,不管那笑容是真是假。但畫像上的她臉上沒有一點笑意,目光明顯看著的也不是正前方。

  她在看什麼?看自己迷茫的命運前路還是一個可望不可即的美好結局?

  ——她並不想做首領,可是她沒有辦法,阿綱,過去的陰影已經把莉亞吞噬了。人們都以為她的父親死後莉亞就被解放,可那反而是一種詛咒的開始。

  ——……所以是格洛莉亞姐親手殺了她父親嗎?

  ——不,是我殺的。或許我不該接那個委托……或許她父親活下來繼續壓榨她能夠激起她反抗並且脫離的想法。那也許……能讓她的人類生活少一點不幸。

  殺手伸出手去撫摸畫像,他的目光透過那雙濃烈的紅色眼睛一直看到過去。他有太久沒見到格洛莉亞尤其真實而且沒有陰霾和暫時拋開苦痛的笑容了。

  ——可是,你們最終不是因為詛咒降臨遇見,而是在更早之前突破這個枷鎖就遇見了,我覺得格洛莉亞姐應該很開心吧。

  ——以自私的角度而言,我的確也矛盾地不後悔那天的事。

  綱吉繼續環視周圍,他隨便翻翻那些文件照片和日記之類的,果然都不是彭格列的東西。

  ——這是彭格列一世的意思,他不太希望因為那些事就讓莉亞作為「人類」的存在和痕跡就這麼消失,所以其實保留了一部分艾芙裡特家族相關放在這裡。當然,他省去了一些發生在莉亞身上很殘忍的事。

  ——……

  綱吉知道的,所謂的人體試驗,一周……就毀掉了一個人。不知道格洛莉亞姐還會不會因為這些事做噩夢,沒事的吧……

  他翻看格洛莉亞和友人們的信件,那是個外人眼中完全不一樣的她,溫和友善,性格很有趣,雖然還是那麼張揚但是卻並不讓人討厭。而她在報紙上的那些事跡,足夠讓任何一個哪怕沒見過她的人期望自己絕不要和她碰上。

  ——怎麼,害怕她了?矛盾也是她的魅力和個性,我不認為這是缺點。

  ——我只是……覺得她很辛苦。

  ——……那倒是真的。

  小孩繼續翻找,真的沒有關於她和Reborn的事留下。太過分了,伽卡菲斯和阿瑪蘭妲就這麼擅自奪走屬於他們二人最重要的記憶和存在,哪怕回憶永不褪色,但是……真實的物件也很必要的。

  ——……我們肯定能找到她的,對吧?

  ——當然會。

  ……

  意大利。那不勒斯。

  黑色皮鞋踩過混亂後留下的玻璃碎渣和剛剛干涸不久的暗色血塊。屍體如同破爛的麻袋零零散散倒在地上,身體被子彈和刀械開出許多洞口,鐵鏽味道已經蓋過所有的新鮮空氣。

  Reborn蹲下來仔細檢查屍體上的訊息,初步判斷是幫派的人物和當地的黑手黨家族起了矛盾。部分屍體身上有某種特殊火焰灼燒後留下的痕跡,有不屬於雙方的第三方人物突然出現在這裡——那恐怕就是牆壁和地面損壞如此嚴重的原因。

  嗯?

  Reborn抬槍對准身後的某個方位,冷靜地盯著一個存活下來正在慢慢爬行的幸運兒。

  「居然會有活口,看來今天是你的幸運日,」殺手在他身邊停下,腳踩著男人後背的傷口迫使人停下動作,「我猜你是加裡布的手下,而和你們打起來的很大概率是萊西家族——回答我。」

  Reborn腳上用力摁了摁,抵著男人脊梁骨附近的傷口連著骨頭一起踩,幸運兒幾乎能聽見自己骨頭哢哢作響的聲音。看起來倒也能忍,殺手抬起腳干脆利落砸向男人的一根手指,停頓一會兒又立刻砸向第二根,等到他踩斷右手的全部手指,開槍給人的膝蓋開了個洞後,男人哀嚎著求他住手。

  「……我說,我說!……你猜的沒錯。」

  「有第三方來了,你們知道是什麼人嗎?」

  「……不清楚,那個女人根本就是憑空出現的,精神也不正常,……明明是她妨礙了我們還反過來殺了我們這邊不少人。」

  「她長什麼樣?」

  「……看的不是特別清楚……但應該是白頭發紅眼睛,看上去有點瘦,還挺厲害的——我真的只知道這麼多,沒有了!」

  「……她人呢?」

  「我們的人還有萊西家族的人去追她了吧,大概。」

  Reborn不再和他浪費時間,給人一個痛快便立刻離開已經沒有任何信息可用的倉庫。

  ……至少這次彭格列的消息沒問題,的確有疑似莉亞的人出現在那不勒斯。剛回來就被卷入事件中了啊。如果是你的話……倒也合理。

  精神狀況不太好而且已經變成人類的話……有點危險。

  倒也不是說這人就一定是格洛莉亞,但這個事件已經是這三年來Reborn碰上的所有情況裡最有可能是她真回來了的一次,哪怕最後是個烏龍也沒理由不去調查。

  「……你真的該回來了,親愛的。」


第一百三十七章 如果你呼喚我(2)

  ——你說你惹他干啥

  沿途的人的確有看見裹著鬥篷的紅眼白發的女人被兩派人馬追著跑過一整條街道而後不見蹤影。他們心中對於萊西家族和加裡布的家伙們感到畏懼於是盡可能躲遠一些,所以很遺憾沒有一個人看見女性更具體的樣貌和狀態。

  只能親自在近距離下確認了。

  但是,有一部分人看見一晃而過金紅色的火焰。他們見識得太少因而形容詞匱乏,但總的描述上是覺得那很不可思議。金紅色的大空火焰非常稀有,至少在這個世界上Reborn只見過一個人有那樣的死氣之炎。

  「我想應該多少通知彭格列一聲——我可能找到了疑似莉亞的人。」

  剛處理完一堆工作正在偷閑打盹的門外顧問瞬間清醒,手邊的文件嘩啦掉了一地:「……什麼?這是好事啊老友!那不勒斯那邊彭格列的人員你可以隨意調配,只要動靜別太誇張,但是找回我們的女神大人當然優先。」

  「也不一定真的是她,哪怕是一點誤差都不對。」Reborn的語氣聽起來很平穩,他此刻看上去也算冷靜地結束了第二次和當地其他幫派的和善談話。

  「……總之,你加油。」明明在心裡無比希望這一次格洛莉亞小姐真的回到你身邊了……

  殺手掛斷電話,把半死不活的被拷問者丟開到一邊繼續追蹤。這一路並不順利,這個地區所有道上的組織機構都一個接一個冒頭攔在Reborn面前,他似乎在來到那不勒斯的後不到半天的時間就變成了這些黑手黨,軍火商,雇佣兵一類人的公敵,他把這歸結為那不勒斯其余人對於萊西和加裡布不滿許久,大概率把他當做和那兩人相關的存在所以想找個突破口。

  Reborn沒有時間多思考現狀,他必須要盡快查出那群人的所在地,於是開始連續機械地與阻攔自己的一批又一批各派人士對戰,拷問,收集信息,追蹤,如此反復。如果不是情況特殊,殺手真的覺得自己像是在刷人頭業績,照這麼下去他一天的人頭數很有可能高出別的殺手幾個月才有的量。

  扣下扳機的手指開始略微感到麻木的時候,殺手終於獲得了更具價值的信息。

  「去找那個家伙,去找格雷!我沒見過他,但大家都知道那家伙和萊西家族有很多不為人知的黑心生意,他最清楚萊西家族的基地在哪兒!求求你放過我,我把知道的全說了,真的就——」

  這人和內情的確沾了點邊,保險起見Reborn揪住他按照這人說的路線摸到這位什麼生意都做的格雷的所在地。

  一家看起來很普通的酒館,甚至普通人一打眼看去只覺得裝修亂七八糟一點,似乎在潮流的路上不幸走了偏路,而裡面的客人最多也只是些無業人員或者頹廢的上班族一類,頂多有些沒什麼威脅的小混混。但是Reborn能看出來,毒販子,軍火商,走私販,黑手黨,詐騙犯,拉皮條的……真是社會頂級渣滓大聚會,烏煙瘴氣這樣的詞已經完全不能形容這家店了。

  「哦呀,難得有做殺手職業的人找上門,真是稀客。我們老板人很好的,新人的話就給您打個八折,還不錯吧?」酒保的手裡還有一杯正在混合搖勻的雞尾酒,他示意殺手看看菜單或是自由點餐。

  「打折倒也不必,我很趕時間,格雷先生。」

  男人停下調酒的動作,微微眯起眼重新打量Reborn。他很清楚,這人沒見過他,但剛剛的話透出的語氣可見不是出於猜測。

  「人的氣場很難徹底掩蓋,而習慣了當部下的人也很難掩去那種行為習慣和面部表情,」殺手推開面前的酒杯,目光淡淡,「這不是很困難的事。」

  「哦?好吧這位新客人,看來你要為我們帶來很具有挑戰性的生意——沒關系,只要價錢足夠一切都好說。」

  「告訴我萊西家族和加裡布的基地位置,還有他們經常出現的地方。」

  格雷臉上的笑容逐漸虛假起來。

  「先生,你可能剛來那不勒斯所以還不清楚狀況,沒有人會去招惹他們,尤其我和萊西是很好的朋友。」

  「很遺憾,我必須要知道有關他們的一切。高價也無所謂。」

  「非常抱歉,殺手先生,我們恐怕做不成這筆生意,您還是換換吧。」

  店門被無聲鎖住,窗簾關上後光線瞬間消失屋內昏暗陰沉,店裡各角落的人開始很快朝Reborn的位置移動,他們手中刀劍的冷光,子彈的反射還有那些不同屬性的火焰在空中飄搖如同幽幽鬼火,空氣的冷度似乎莫名下降了。

  Reborn插在西裝褲口袋的那只手稍微抽離,指尖很輕地點向藏在腰間的槍。以他自己為中心畫出許多線來,他的目光很快將所有人標注在特定的位置上,抽像出數個紅點。

  店內保持了一小段時間的安靜。

  ——砰。

  Reborn迅速下蹲側頭避開第一發子彈和追隨其而來的火焰,與此同時單手繳械離自己最近的敵人所持有的槍支,開槍瞬間卸掉唯二持槍的第二人的彈夾,反手正好補給那只被他搶來的槍。

  槍托重重砸向某個自以為技術高超的幻術師的太陽穴,它便失去了全部的利用價值。殺手抬腿撂倒前後包圍自己的壯漢,踩著他們的腦袋和脖子在空中後翻落回桌面,皮鞋鞋跟敲擊木質的聲音和數發子彈打穿敵人腦袋的聲響齊齊發出。

  很快店門和玻璃都在撞擊下破裂,有人一個接一個飛出店內胡亂地摔倒在外像是翻白眼的死魚。

  慘叫聲在這之後斷斷續續傳來但沒持續太久。

  Reborn整理著西裝外套推開空剩個架子的門,隨手丟開沾上血跡和皮膚組織的鑿冰器和扳手,目的地相當明確地離開了。

  面朝下趴在地面還剩一口氣的格雷啐出一口血。他的余光瞟向地面上一點快被吹散的不明粉狀物。……嘖,真是不好干的活,受這種罪……不過該做的我都做了,那家伙倒也不是會賴賬的人。

  ……

  屍體,既有萊西家族又有加裡布的人,一眼看過去很讓人震撼的血量。至少這麼看來那名女性占著上風——如果忽略Reborn在沿途的某個診所收集到一名短暫處理槍傷燒傷女性的這件事的話。

  殺手從還有溫度的屍體上跨過,正式進入萊西家族的基地。血跡蔓延的方向很像是通往地下室,途中Reborn眼前晃過充滿各類藥物尤其是刺鼻消毒水氣味的制毒房,武器室,甚至還有一看就不是簡單藥物研究的實驗室——多半和人體試驗有關,明明是不太出名的新建家族倒是膽子很大。

  打鬥聲很近了。

  Reborn握緊槍閃到門後,無聲無息勾開沒完全鎖上的門鎖,將門推開足夠觀察裡面狀況但不會引起人注意的大小。

  「……退下。」

  他推開門的同時,一個女人的聲音響起。

  Reborn藏在帽檐下的眼睛幾乎在顫動。

  很像。因為距離的緣故聲音不大,而且對方受了傷聲線低沉模糊。但是……很像。

  很像她。

  年輕的女性被逼退到牆角看不到臉,手捂著腹部上的傷口身體整個內扣。一群傷勢不一的人圍成一個半圓禁錮她的小片空間看起來無處可逃。

  ——直到一發子彈突破這個包圍圈。

  場面一度混亂,一時分不清交叉往來四處散落的子彈到底屬於誰,連明黃色的火焰也再槍林彈雨和火舞焰動裡失去蹤跡無法捕捉。

  Reborn在打鬥裡和女人對視了。

  一模一樣的臉,和那個很像的聲音。

  女人微愕地看他,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一時抬手伸向Reborn的方向。

  殺手平靜地轉過頭不去回應,他的臉上從疑惑不解轉變為某種嚴肅的篤定。

  還有三三兩兩的人時,Reborn站遠一些停止了攻擊。

  手腳很明顯有麻痹,偶爾出現一點痙攣。神經反應也的確比平常慢一些,雖然次數不多但Reborn能感覺到他的眼睛會在某一瞬間看不太清,就像是一次突然的黑屏。

  看來偶爾也要體驗一下被暗算後受傷的感覺,能吸取教訓和提高能力。

  他看向被自己的外套蓋住的腰腹位置的貫穿傷,對流出的血和痛感倒也覺得還好。

  「你該停手了,第一殺手先生,如果你不希望這位你苦苦尋找的小姐出些事的話。」躲在角落裡的萊西捏住女性的後頸把她摁在地上,槍口貼在她的腦袋上。

  Reborn沒什麼表情地投去冷漠的目光。

  他的槍口調轉反向。

  砰。

  「啊——!」

  女人捂住自己的左肩痛苦哀嚎,萊西幾乎條件反射般去捂住她的傷口,扶著她坐下靠牆。

  「果然是假貨啊。」殺手向後肘擊猛打偷襲者的喉嚨,雖然四肢不太靈活但並不妨礙他一腳踹飛繼續心存僥幸的人。

  腹部的血跡因為劇烈動作從衣擺蔓延到皮帶扣向下滑的時候,Reborn步伐平穩地走向滿臉不可置信的萊西和那位神秘女性面前。

  「這個線索從一開始就很奇怪,不是嗎?」

  那個留在現場的幸運兒沒說謊話,至少現場的確有個白發紅眼似乎精神不正常的女人。既然那個女人精神不正常,那麼本來正在對著干而且處於戰鬥中的萊西和加裡布的人壓根不該優先追這位女性。

  而後幾乎每隔一段距離一定有路人看見有個白發紅眼的女人跑過,甚至看到了火焰——實際上,Reborn同格洛莉亞相處這麼久以來她平常根本不用火焰打人,太浪費了,不符合她驕傲的自尊心。

  殺手到底是很謹慎的人,怎麼會這麼巧惹來那不勒斯各方各派人士的阻攔,顯然他被針對了。目的是消磨他的體力,同時可以稍微暗算他,比如毒藥一類的。Reborn千防萬防大概率是在拷問格雷的時候多少碰到一點,不過自己本來也常帶萬能解毒劑所以傷害不算嚴重。

  值得注意的是,那些屍體裡萊西家族的人在少數,加裡布的人手死傷慘重。而且不知為何彭格列的人沒有追來,於是殺手得出一個可能:萊西家族知道殺手最近幾年在找一個人,於是作為地頭蛇他命令這裡的人陪他演了一出好戲,雖然犧牲掉許多不之情的家伙。當然,彭格列也有參與,這裡的負責人已經叛變了——理由是女人出聲的時機太巧,明顯有人監視Reborn的一切舉動,那是始終跟蹤他但又到現在都不出現的人。

  以及,格洛莉亞不可能輸的,她打架的時候精神正常與不正常的區別僅僅是敵人的屍體完整和不完整的差別,這群該死的渣滓未免太小看她的應對能力。而當Reborn和女人真正對視的那一刻,他的腦袋甚至不需要運轉就徹底確定這是個偽劣產品——太假了,整個人連同身上的傷都那麼可笑。

  殺手原本只是要清理這群敢拿格洛莉亞開玩笑的蠢貨,殺掉這些人並不困難。但是,他聽見女人的聲音後又有了新判斷——他們的確見過格洛莉亞而且聽到了她的聲音,很有可能就是最近。那麼,就要先留個活口了。

  只是身體上的一兩道傷口而已,換一條最重要的線索並不虧。

  「把他叫出來——那個彭格列的負責人。我關上了門一路上又打壞監控,他不知道現在的狀況。就說你們抓到我了,就現在。」

  「……他——」

  「別裝了,和我有仇的不是你們,我看的出來——他才是主使者。」

  萊西抱著自己失血快昏迷的女朋友,戰戰兢兢地撥通電話。

  「他多久過來?」

  「……可能幾分鐘。」

  「嗯,時間夠了。」殺手毫不猶豫地連開幾槍,接連打斷了女人的四肢,看著她在地上扭曲蠕動叫聲刺耳尖銳,縮成一團血肉模糊沒有人樣的垃圾制品。

  「這才是你自己的聲音,真是自取其辱。惡心的東西會讓原本很好的一切變得同樣惡心,此前我根本不會想像會有一刻一秒不願看見我那位未婚妻小姐的臉。雖然很想請你自己立刻把這張臉從身上剝下來,但我趕時間。」

  子彈貫穿女人的臉正中心,她趴在地上迅速沒了動靜。

  萊西已然呆住,直到他的膝蓋被子彈開了個洞後又被Reborn用腳摁了摁。

  「什麼時候見到的格洛莉亞。」

  「……上個月。」

  「地點。」

  「托斯卡納一個小鎮子……我們打不過她死傷慘重所以回來了……」

  「她狀態如何?」

  「……看著還行……」

  「還有別的要說的嗎?」

  「……沒有了!真的沒有了,全是彭格列那個家伙策劃的,和我沒有——」

  男人被扭斷脖子像斷掉的提線木偶,搖搖晃晃倒地不起。

  大門被打開,彭格列的負責人剛露頭就被打穿心髒沒了呼吸。

  Reborn不太關心一個人為什麼要殺自己反正最終他們都會成為死人。他清理目標從不留家人的活口,所以這人只有可能是什麼女僕守衛的家人或者沒有記錄在冊不為人知的私生子一類。最近幾年才加入彭格列又知道殺手也在所以伺機而動,而這次格洛莉亞俄事情給了他一個機會——偶然碰上真正的她原本想綁架但打不過只能想別的辦法。

  無所謂,反正他已經是屍體了。

  Reborn給家光通報了一聲讓人過來處理叛徒的事。他靠著牆捂住傷口勉強喘息一會兒,而血液溢出指縫。殺手順走萊西身上的解藥,打劫一家地下診所縫了傷口就立刻動身前往托斯卡納。

  ……這一次,這一次該是真的了,小玫瑰。

  只是這一次,稍微……別那麼活蹦亂跳吧,親愛的,再等一等,很快的——等我過來找你。


第一百三十八章 如果你呼喚我(3)

  ——愛是奇跡

  「……」

  黑暗。不對,這能被稱為人們所認為的那種黑暗嗎?只是什麼都沒有,或者連實體和空間本身都不存在的某個特別「境地」而已。

  格洛莉亞從不懼怕和逃避孤獨與空無一物,那是她被迫——雖然也能算的上主動承受的長久以來的一般狀況。但是此刻她有些迷茫,同時覺得恐懼。她看不清前路與方向,可明明還有人等著她盡快回歸,而且恐怕正在漫無目的地四處尋找她的蹤跡。頭腦裡完整龐大的記憶畫面如同故障屏幕那樣忽閃忽閃,難道機制又要奪走一次她寶貴的記憶嗎?

  不,我不允許,我不允許任何人奪走它第二次,我也不允許任何人阻擋我回歸的腳步將我困於此。

  可是周圍的黑色在侵蝕格洛莉亞的腦子,她頭痛得不可解。

  肩膀上傳來有一點份量的壓感,並不沉悶的黑色披風輕輕落下蓋住格洛莉亞單薄的肩膀。橙紅色的火焰明媚又溫柔地燃燒,照亮她視線範圍內的虛無。青年蹲在她眼前握住她的手,穿過百年時光和曾經在教堂時的情景似乎沒有任何區別。

  「已經不需要再害怕,這一次和一百多年前並不一樣,你現在擁有此前從未有過的主動權。你迎來了那個美好的未來,我親愛的小希爾達。」

  「……」格洛莉亞的瞳孔很少見地顫抖,驚訝和喜悅交替出現在臉上,一個漫長的等待終於不再以遺憾和悲哀結尾。

  微笑著看她的彭格列一世扶著格洛莉亞的肩膀幫助她重新站起,二人的目光不再分歧地投向過去和現在,而是一同留在當下:「我一直在等待,等待我們真正意義上再見的這一刻,等待你真的重獲新生的那一天——好久不見,希爾達。」

  不是苦笑,而是發自內心因為溫情和欣喜的笑從格洛莉亞的眼角開始蔓延。時間的時針和分針沒有殘忍地將他們分離而是消除生與死的隔絕讓他們真實地相見。她緊緊握住友人的手指雙手幾乎在發抖:「……好久不見,Pri——不,好久不見,Giotto。」

  G和其余守護者們站在一起,在離二人稍遠的地方對她招手致意選擇不去近距離打擾。Giotto和格洛莉亞並肩向前邁步,開辟出一條有微光的小道。

  「一直以來你都很辛苦了。」

  「也還好,我的習慣能力一向出眾。」

  「可以不用總是那樣,希爾達,你已經不需要一個人解決事情,不用一個人承擔風口浪尖的榮耀驕傲,也不用一個人承受失敗和毀滅的後果。你將不會孤獨和絕望,希爾達。」

  格洛莉亞的身體稍微僵硬些許。她現在又覺得不太習慣——或者說感覺不太真實。她一度認為漫長的生命裡苦痛和悲哀將亙古不變,甚至從記事起就開始說服自己去承受和默認。

  一世當然知道她在想什麼。他伸出手靠近格洛莉亞,掌心貼向格洛莉亞額頭的時候如同一位至純至善的主教將光和答案賜予迷茫困惑明明從不信教但依然能被他庇佑的教徒。

  「我從見到你的第一眼起,希爾達,冥冥之中就覺得你是個好孩子。你或許覺得懲罰結束之後現在的一切是獎勵,不是的,小希爾達,因為懲罰的前提是你犯了錯。可你沒有錯,親愛的,所以那不是懲罰,那自然也談不上獎勵。此刻等待你的一切,是歸還於你的你本該一直擁有的東西。」

  ……歸還。

  原來是歸還。

  是啊,我在時間裡有些分不清是誰在欠著誰了。

  格洛莉亞的眼眶裡生出發酸發痛的熱度,但更為苦澀的液體並沒有溢出眼睛,此刻暫時地平息和儲存。

  「人都會有自己特別且唯一的港灣和棲息地。他依然存在並將長期與你一起存在,此刻也在等待你重新歸來,所以不必擔憂和隱忍,希爾達,第一殺手先生能幫你消化那些終將散去的疲憊和苦難。」

  Reborn……他確確實實活下來了啊。

  「我不太確定我真的離開這個地方邁入原本的世界會是什麼狀態,Giotto。我有點……想像不出正常活著的自己。」

  「那個孩子會讓你知道在光亮和希望裡活著該是什麼樣。我想我那位不可思議的後代會讓你,包括Reborn脫離陰影並且保護你們不會被光的熱度灼傷。」

  是的。

  她只需要無條件相信Reborn和綱吉就好。

  格洛莉亞看向似乎沒有盡頭的道路。很遠很長,但她應該能堅持走下去。

  「沒事的,希爾達,會有人不斷陪你走完這條路,甚至於最後你也不是孤獨一人,只要你體內還共存著第一殺手的火焰。但我很抱歉我無法陪你走完,希爾達。我們總要分離,但這並非永別。」

  「我知道,在時間的盡頭我們會再見,不管是你們,我,Reborn,還是阿綱,總有一天都會永不再分離,所以我很期待那一刻的到來。……雖然即便是暫時地分離……也令人難以接受和釋懷。……我很想念,Giotto,想念與你們有關的一切,而且從未斷絕不分日夜。」

  格洛莉亞抓緊肩上屬於彭格列一世的披風。他本人現在真實地與她談話就像以前在彭格列總部和其他任何地方,她不是看著一幅不會說話不會動的畫像,也不是沒有回應的花草樹木,和只能做個念想的彭格列指環。倒頭來,她真正的朋友們還是留在遙遠的過去。

  「我知道的,希爾達。我與你有著同等的思念,因而某種程度上我從未和你徹底分離,我們都注視了你百年,你的喜怒哀樂我全部都知道。謝謝你的想念讓我仿佛永遠活在現世。沒事的,不要難過小希爾達,如你所說終有一天不再有分離。」

  兩人稍微釋懷地衝對方笑了笑。

  「但我真的很高興,Giotto,我很高興你是我這次真正新生開啟時的那個引導者。」

  「我的榮幸而已。」

  他們張開手臂,隔著過去現在和未來輕輕擁抱。

  「嗯,我們好像只能走到這裡。我想,有個人會想和你單獨聊聊——你也會那麼想的,希爾達。你們之間,該有個徹底的放下。」

  從迷霧裡現身的男人。

  格洛莉亞的眼神裡少了些剛才的平和,她還算冷靜地看著那個人向她走來。

  明明心裡住著理想主義卻做著現實主義的事,因而背叛了現實主義的友人同他背道而馳,不管是百年前的彭格列最惡事件還是如今西蒙十世的事件。

  而現實主義的家伙短暫地陷入理想主義的美夢而夢醒後也選擇背叛了理想主義的友人,同樣是兩次。

  他們清楚對方所想和為人,因而毫不猶豫地選擇與對方相反的那邊。

  兩名背叛者就這樣和被背叛的另一方對視。

  「……」

  「……」

  我們明明是最不該互為朋友的人。……不過到這個地步,看來也只能認命呢。

  「我不會原諒你也不會向你道歉,艾芙裡特。」斯佩多先開口了。

  「嗯,我也是這麼想的。」

  「我們永遠無法和解,艾芙裡特。」

  「那是當然,畢竟你是個值得被科學家們單獨研究的特殊爛人混蛋。」

  「……你以為自己是什麼好人嗎,你這白發妖精?」

  「謝謝誇獎,陰暗男。」

  「嘖。」

  「切。」

  在一邊觀望的彭格列一世有些無奈地搖頭。算了,……他們好歹變回最開始的模樣了。還是這樣好,不是嗎?

  「……你果然還是活著。我就知道會這樣,越討人厭的家伙越不容易死。」斯佩多稍微垂下頭。

  「怎麼,我活著會妨礙你?那倒是正好。」

  斯佩多面露驚訝。……這和她以前說給我的回答不一樣。

  「艾芙裡特,」

  「嗯?」

  「……你現在……是自己想活下去了嗎?」

  遠處的彭格列一世和其他守護者同時眯起眼。果然這種問題應該由D來問。……到底如何呢,我們那毫無自知之明總是自我厭惡的小姑娘?

  「嗯……我不能馬上回答出一個定論,戴蒙。」

  「……什麼意思?」

  「我被他們兩個,被Reborn和阿綱的努力嚇了一跳,回過神來已經被帶偏做了許多自己原本不會做的決定。所以……我正在嘗試……接納現在的自己。」

  斯佩多陷入一陣短暫地沉默,他似乎有醞釀很久的思考和決定。

  「對我而言,你是這個世界上最討厭的家伙。我討厭或者憎惡你,一百多年都是這樣,艾芙裡特。……我想這些恨意和厭惡已經足夠,你不必多此一舉加上你自己的。」

  格洛莉亞稍微偏過臉。

  「……那就當我忘記了自己曾經的原則,你就承載我那一份。反正你活該,戴蒙。」

  「哼,你倒是有臉。」

  「你有什麼資格評論我。」

  「嘖。」

  「切。」

  斯佩多轉身回走看起來好像是在不耐煩。

  「……你該走了。就像艾蓮娜希望的——不,你繼續按照你那討人厭的方式活在世上去禍害別人吧,艾芙裡特。」

  格洛莉亞目送他消失,她自己也轉身離去的時候淡淡地笑著。

  ……

  意大利,托斯卡納某個小鎮。

  Reborn對木屋前提供信息的友善附人點頭致意,隨後朝另一邊邁開步子。

  「阿瑪蘭妲。」

  「我在。」

  空靈縹緲的女性聲音在殺手腦中響起,別人都無法聽見。

  「你覺得這次是她嗎?」

  「很抱歉,我並不具備感應那孩子的能力,我僅剩的力量也是只能附在她身上時才能使用。」

  小鎮向來平和寧靜,人們之間也少有爭執和混亂,於是一個月前那場打鬥令人記憶深刻。白發紅眼的年輕女性是突然出現在田園外的,她警惕地環視周圍一時沒有繼續移動。後來人們看著她慢慢蹲下低頭不語,而那群混混□□模樣的人大概率是路過,但沒想到剛好撞上了自己想找的人於是朝她逼近。

  她沒有在這裡出手,而是往遠處跑去,那些人當然也立刻跟上。小鎮的居民並沒有目睹他們之間的打鬥,只看到那些青年人回來時只有三三兩兩的幸存者而且都受了傷,格外狼狽地逃離。

  「如果真的是莉亞,為什麼她沒有回到並盛來?她的記憶難道又受損了?」Reborn的語氣很不好,而且顯然意有所指。

  「我為曾經抹去你們二人的記憶再次感到抱歉,Reborn,我原意不是為了傷害你們。但我很確定這一次格洛莉亞不會失去任何記憶,無論是我還是伽卡菲斯都不會傷害她。但是……還有另一種情況。」

  那個孩子如今差不多算是變回人類,但是她的力量依舊超出人類該有的水平,而機制依舊保留微弱的和她之間的聯系……格洛莉亞可能會在龐大的記憶中迷失,也就是記憶混亂。

  「她會需要一個錨點,從這個錨點開始恢復。沒事的,那個錨點就在這裡——只要你找到她,對她作出某件事或是說出某句話。」

  「意思是連你也不知道具體該怎麼做,看來像你們這樣自以為偉大崇高的世界保護者也有派不上用處的時候。」Reborn發出一聲嘲諷的冷哼。

  ……沒關系,只要她還活著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別的先不提,你不要緊嗎?第一殺手這幾年因為到處找人的原因身份有些暴露,到現在碰上追殺你或是碰運氣挑戰你的人已經是常態——那孩子不願意看見你受傷的。」

  「……和她常年的行事相比我已經穩妥許多了。」Reborn垂眼去看腰腹的傷口,至少現在它沒有第二次開裂。

  「……」兩個都不是讓人省心的孩子啊。

  殺手沿著目擊者所指的方向一直走到郊外深處。沿途風景明麗舒心,野生和人工種植的向日葵都長勢旺盛,綠意鋪的太滿總覺得天空很快也會被染成翠色。可是顯然美景對於找人是不會有幫助的,而他也無心去關注。

  不過也許有些聯想——比如他想到穿著那條綠色裙子的格洛莉亞,她那時候像是被森林孕育出的精靈,夏之女神的寵兒。

  「那個……您好,先生,」手上掛著空掉的籃子,剛從城市裡賣完花提著新鮮蔬菜水果的小姑娘有些膽怯地朝這位不善的訪客稍微靠近,「請問……您是在找什麼人嗎?」

  「日安,小小姐,」Reborn脫帽行禮,在女孩子面前蹲下和她的視線水平接近等同,並且抽出一張照片,「我的確在找人。我在找一位年輕的小姐,我想她的樣子很具有辨識度應該很難忘記——像這樣。」

  孩子的眼中透露的變化已足夠讓人確信她見過照片上的人。殺手攥緊手裡的照片,第一次看見如此明晃晃的希望。

  「……額,先生,請問……您和這位小姐是什麼關系呢?」小孩有些警惕地後退一步,顯然第一殺手的氣場令她心生恐懼並且想到許多不好的事。

  「她是我的愛人。」殺手的臉多了點真實地柔和。

  小姑娘指了指自己家的方向示意Reborn同她過去。

  「那位小姐看起來有些體力不支,我和姐姐扶她進屋休息。她沒有受傷的跡像,我們請了醫生來看也看不出什麼問題。她迷迷糊糊昏睡了幾天,某天我早上醒來去看她的時候,那位小姐已經不在屋子裡。她敲掉手杖上的一枚寶石送給我們,還留下一張紙條叫我們不必桂懷。」

  女孩子進了屋子,又很快地拿了東西出來。她的手上捧著一顆紅寶石和一張白色字條,那顆寶石殺手當然無比熟悉,而字條上的字只需一眼就知道出自誰手。

  「……你知道她去哪兒了嗎?」全部對得上,是她——莉亞……真的回來了。

  「我問過周圍的居民,他們早起干活都沒見到人。我跑到那條路上去問,有人看見過她。既然您來了,那我就把那位小姐的東西交給您。」

  「不,這是你們理應得到的東西,我想莉亞不會收回的。這顆寶石應該能負擔你和你姐姐接下來的所有開支,你們自行使用就好。」

  小孩毫不掩飾地瞪大眼睛。

  殺手同她告別,繞道屋後向新的路線行進。

  「果然那孩子的精神和記憶不太穩定呢。」

  「按照那個小鬼的說法,莉亞的身體又是怎麼回事?你們讓她身體崩壞卻不打算出手治療?」

  「聽描述格洛莉亞應該處在變回人類身體的臨界點,是會有些副作用,但是度過這個時期那孩子就會徹底好起來,你不用擔心。」

  所以,按照莉亞現在的狀態……她不會走太遠,如果是這條路……她很有可能在佛羅倫薩。

  ……

  男人無聲地倒下,喉嚨上的血洞開出一朵很小的紅花。這樣詭異的花同樣開在和他一樣倒地不起的數名同伴身上。

  由子彈給予的死亡之花。

  Reborn搬了把椅子放在血泊裡,他平靜地坐下給自己開裂的舊傷重新縫補包扎。倒是給後來的家伙們撿了個便宜,畢竟移動總會動到傷口,原本他們甚至無法擦傷殺手,但現在至少他們以死亡的代價讓Reborn原本的傷口加重一點也算是有了戰利品。

  「你已經沒有格洛莉亞的加護,也不是什麼阿爾克巴雷諾,只是個厲害的『普通』人類而已。像這樣偷襲你的人越來越多了。」

  「這是明襲,他們藏匿和跟蹤的技巧都很爛。往好處想,現在他們知道第一殺手總在暗處的原因只是為了保持神秘,而不是因為我擔心自己暴露之後會死。」

  「……不錯的玩笑話,很遺憾我沒辦法用格洛莉亞會說的有趣話回應。」

  殺手處理的很快,他踢開一點擋路的屍體抬腳離開這個滿是血腥氣的屋子:「話的內容不重要,說話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既然彭格列的人沒什麼反應,那大概率格洛莉亞沒被卷進重大事件或是明面上的事,而且暗地裡也沒掀起什麼風浪。果然每個地方的情報販子才是最重要的。

  「你不休息一下嗎?」

  「時間不等人,阿瑪蘭妲,我不希望只是一秒的誤差就錯過了她——尤其這個蹤跡甚至是半個月前的線索。」

  同許多人進行過關於子彈和槍,骨頭和神經的友好問候後,Reborn收集的最後的線索斷在了靠近佛羅倫薩郊外的一條道路盡頭。

  「很難判斷那孩子會去哪裡,如果她確實精神狀況不太穩定的話。」

  Reborn沒有馬上接過阿瑪蘭妲的話,而是大致觀察了周圍的環境。他的目光鎖定到不遠處山坡上的某座建築。

  如果莉亞的記憶十分混亂不清,那麼最為困擾的東西會首先占據她全部的思維。過往會取代現在將她困住,而過往裡,直到現在還無法讓她哪怕釋懷一點的……莉亞的母親塞西莉亞。

  「我想我們該去那邊那座孤兒院看看。我總覺得莉亞如果能看見那個建築也許會無意識地靠近。」

  一直以來都是你對不起她,塞西莉亞女士,至少在這個時刻你就發揮點作用救她一次吧。

  Reborn沿著崎嶇的山路一圈一圈爬上山坡。很安靜,並沒有聽見有吵鬧的小孩子的聲音。他在門口壓抑著某種不常出現在自己身上的情緒而後伸手敲門。

  「哦呀,難得有人會來這裡。日安,先生,您看起來風塵僕僕 ,請問是想借這裡休息還是有想領養的孩子?我們這裡的孩子們都是很討人喜歡的。」修女模樣的和藹老人雙手交叉放在身前,耐心等待突然一言不發的殺手繼續說話。

  Reborn沒有馬上開口回答,他的表情全被擋在帽檐的陰影下。

  ——冷靜一些,孩子。沒事的,你一定會找到她,她也一定會回到你身邊。

  ——……我很冷靜。

  「日安,夫人,我想來找個人。……最近,有沒有年輕的女性突然來訪,比如……這張照片上的人?」

  Reborn把那張照片鄭重又輕輕地遞到老婦人的手上。他的雙眼在除格洛莉亞和綱吉之外難得這樣全面仔細地觀察其他人表情的細微變化。

  「……這位小姐麼?嗯,很具有辨識度呢這雙眼睛,看樣子應該不會錯——她在的,先生。」

  ——格洛莉亞在呢。她真的回來了。深呼吸,孩子,你該進去了不是嗎?

  ——……

  修女在前面帶路,同時對Reborn講起那位特別訪客的事。她有些恍惚地出現在孤兒院門口,發現她的是這裡的孩子。昏迷期間請了醫生來給她檢查,心髒和肺部衰竭得不可思議,左眼視力受損不可恢復,但是不知為何又矛盾地診斷出「體征正常」。而且藥物和非藥物類治療手段對她不起作用,而她昏睡三天後像個沒事人那樣醒來。她能想起自己的名字,至於其他的,原話是「我想我不是失憶只是有太多東西需要整理以及建議你們同我保持距離,抱歉,有不太安穩的力量在我身體裡」。

  ——還處於轉變期呢,不僅身體控制不了力量連記憶也混亂起來。

  ——……莉亞這樣確定是正常的?

  ——別擔心,我以我們整個族群的名義起誓我沒有說謊。

  「那孩子在偏一點的後園,沒有別的孩子或是這裡的人員。我們會把食物和藥品放在她能接觸到的地方等她自己去取。她大多數時候都很『清醒』,似乎總在寫什麼,應該是幫助自己在整理記憶。啊,到了,那孩子就在那裡。」

  Reborn腳步一頓。

  根本不需要完整的整張臉近距離出現在面前,也不需要聲音或是任何動作。

  那位訪客一個遠遠的側影進入殺手的視線範圍時,他的第一反應就知道那是誰。

  「……Reborn先生?」

  「……我沒事。」

  殺手不緊不慢地跨進後園。

  女性的聽力很好,哪怕是第一殺手這樣習慣性遮蓋腳步聲的人物離她還有一半距離的時候她就警惕地回頭。

  Reborn知道她現在認不出自己,准確的說法是她的腦中有許多有關Reborn的畫面,但卻無法把「Reborn」這個名字以及「愛人」這個身份和他這張臉聯系起來。

  可是她沒有阻止Reborn前進,也沒有擺出防御和攻擊的架勢,而是平和微妙地注視殺手一步一步向她走來。

  殺手在她面前還有一兩步的位置站定。他的腳邊是潺潺溪水,那聲音充滿自然的安寧。年輕女性坐在石塊上,身旁有被壓著的紙張。她銀白色的頭發在風中飄搖,像是數不清的奇幻故事裡才有的美麗蝶類一只又一只組合成幻麗的白綢。日光很好,落在她白皙清透的皮膚上令人情不自禁暢想皎潔月色下蘇醒過來的聖女雕像。

  她的雙眼是赤色的鳥,會唱婉轉動人直擊人心卻無聲的歌,歌聲盤旋著鑽進殺手的心髒。

  ——她需要錨點,Reborn,但我真的不知道你具體該做些什麼。

  只要她還活著就好。

  她能活下來就夠了。

  其他的事都可以慢慢來,因為她已經回到我身邊。

  Reborn也不太清楚什麼才是錨點。他單膝跪下,小心地抓住她的雙手而對方還是沒有反抗的意思。他讓女性的雙手貼向自己的臉側,而後側過臉去隔著戒指親吻她的無名指。

  無論怎麼,首先殺手要叫她的名字。

  這和與別人說起「格洛莉亞」或是在大腦裡某天都彈出「格洛莉亞」這個名字的意義完全不同。

  只有本人出現時念出她的名字才格外叫人愉快和安心。

  Reborn捉住她的雙手交疊著放在她膝上,而後附身讓額頭貼向她的手背,近乎虔誠地出聲:「……我親愛的。小玫瑰。……莉亞。」

  格洛莉亞的手指瑟縮了一下。

  腦中的畫面飛速閃過,他們開始旋轉飄飛,而後自動分類,化為數塊被打亂的拼圖。其中一塊單獨飛出嵌在大腦畫面的中心,而文字獄單獨的畫面攪在一起賦予其完整的意義。

  她嘴巴微張,口型是一個名字。

  「……是Reborn。Reborn。Reborn。……我親愛的……親愛的第一殺手……我的……我的……我唯一的愛人先生。」

  殺手抬起頭看她,格洛莉亞與他對視。

  她在友人面前忍回去的苦澀熱度重新在眼睛裡上泛,於是溫熱的液體溢出眼眶順著下滑,落在殺手的眼皮上滾燙又令他心痛。

  格洛莉亞彎下腰盡可能壓低身體伸開手去抱住他的脖子:「……你活下來了,Reborn……還有阿綱……你們都還在……」

  「我們都在,親愛的——以後也會在的。」Reborn拍拍她發抖的背,格洛莉亞自然而然滑進他的懷裡被他全身心抱住安撫。

  「……我是不是回來得太晚……明明說好會很快的……」

  「不,是我動作太慢,好小姐,久等了。」

  心跳是真的。

  觸感也是真的。

  聲音還是真的。

  ——這一次他沒有死去。

  沒有像以前那樣,所有的人離去而我無能為力。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格洛莉亞這次不是無聲流淚。

  她必須要哭喊。而這聲音將會徹底衝破所有詛咒,讓不幸永遠不再靠近。

  ……嗯?

  Reborn注意到一點飄搖在格洛莉亞身體外的金紅色火焰,恐怕情緒波動會讓不太穩定的力量外泄。

  格洛莉亞顯然也注意到了。

  她倒是很快地控制了死氣之炎將它收回體內。

  但還是不太對。

  她發出一聲悶哼。

  ……心髒和肺。

  Reborn把人從懷裡稍微撈出來一點,看她面色慘白用手捂住下半邊臉。

  一聲咳嗽。

  殷紅色從她纖細的手指間溢出,而後很快地侵染Reborn的白襯衫。

  殺手的瞳孔劇烈顫抖收縮。

  「……莉亞——!!!」


第一百三十九章 如果你呼喚我(4)

  ——失去令人後怕

  黑色的車輛緩緩停在彭格列的特殊通道門口。

  後車門打開,Reborn抱著被面積夠大的毯子完全包裹住而外人什麼也窺探不到的格洛莉亞下了車。

  「彭格列的醫療人員早就准備好了,你不用擔心。」沢田家光和拉爾米爾奇單獨出來迎接,他們打開通道你的門在前面帶路。

  「有勞,雖然……目前她應該還是不能接受人類的治療。」Reborn瞥向搭在自己肩上的格洛莉亞的手,她微微用力顯然透過毯子的縫隙所觀察到的彭格列的一切令她警惕。

  Reborn騰出一只手改為托抱,好方便他撥開毯子的一角貼在格洛莉亞耳邊低聲說話:「沒事的,莉亞,你只是暫時不能把彭格列對你的意義聯系起來。這裡是你最在意的地方之一,至於前面那個家伙對你只有害怕的份。」

  「……你說話還真過分,Reborn,好歹給我這個門外顧問留個面子啊。」

  「你居然覺得自己在莉亞這裡是有面子可言的?」

  「……」

  「你們能不能安靜點?明明病人還在場。」拉爾米爾奇嫌惡地看著兩人。

  「現在正在說話的是拉爾米爾奇,怎麼樣,有印像麼?」Reborn把格洛莉亞抱得高一些讓她探出頭去看前面的女性。

  「她是阿爾克巴雷諾吧?嗯……和世界機制有關的我有印像,但也僅限名字和臉而已——所以,抱歉,這位拉爾米爾奇,我還沒弄清楚別的。我可不是聽到一個名字就能修正和這個人有關的一切,Reborn,你是特例而已。」

  家光;「……」記憶再怎麼混亂也改不掉她那氣人的性格啊。

  拉爾:「……我倒是沒什麼。」……其實有的病人也應該閉嘴的。

  彭格列的醫療部對格洛莉亞做了很全面的檢查,結果沒有什麼差別,機能和素質遠超普通人但是卻保持心髒和肺部衰竭的奇妙狀態。而測試之後不管是藥物治療和晴屬性火焰的治療都看不出有什麼明顯的效果。

  「……治療不了啊。這你打算怎麼辦,Reborn?」

  殺手原本還報了點期望,或許彭格列的醫療技術能發揮作用,這樣格洛莉亞就能更快好起來,而不是只能等待機制的調和。

  ——這孩子現在還不太能操控這個身體狀態下的力量,恐怕你還得讓她訓練訓練怎麼去適應。

  ——……她真的是你最喜歡的後代嗎?莉亞現在的狀況已經負擔夠重了。

  ——但你應該也很清楚,如果她不能盡快適應,只會讓等待恢復的時間變得更長,也就是延長痛苦時間。

  「不必再試了,也不知道會不會對她有副作用,」Reborn拔掉那些派不上用場的醫療管道和儀器,把格洛莉亞從床上抱起來向外走,「我記得這裡有個專供單人修養的療養所,莉亞去那裡比較合適。」

  「哦,那我和九代目說一聲把醫生和其余人員安排——」

  「不用,我一個人照顧她,在莉亞徹底恢復前不需要任何其他人以免增加不好的刺激。家光,麻煩你告訴九代目一聲,很抱歉他還見不到莉亞,至少短時間內你們對她而言只是有危害的『陌生人』。」

  「……這當然要以格洛莉亞小姐的身體為重。行,我會通知九代目的。對了,我兒子那邊怎麼說?」

  「莉亞能對上和阿綱有關的記憶,但是她有點分不清那孩子是存在於過去還是現在。加上她有時候會因為身體負擔太重咳血,還是等好起來再去見阿綱吧。」

  ……

  很平常的早晨。

  格洛莉亞慶幸自己多少沒有因為心髒方面的問題而睡不著覺,但是醒來的時候依然沒來由地覺得疲憊。

  「早安,親愛的。」當然比她醒得更早的Reborn抬手理了理遮住她眼睛的碎發,指腹持續摩挲格洛莉亞的臉側。

  「嗯,早安,Reborn。」

  殺手的動作沒停,但一時看著她不再說話。

  「……怎麼了嗎?」格洛莉亞抓住他停在自己臉側的手,卻反過來被握住湊向他唇邊。Reborn垂下眼目光溫和深沉,親親她的掌心又挨個揉捏格洛莉亞的指尖。

  「沒事,我只是覺得醒過來第一眼看見你很好而已。」

  「……Reborn。抱歉,一定是我昨天見到你沒說那句話的緣故,那我現在補上——我回來了,親愛的。」

  「歡迎回來,我的小玫瑰。今天有比昨天好點嗎?不過你的臉色還是不太好。」

  Reborn坐起來靠著枕頭,格洛莉亞自然而然往裡挪挪干脆枕在他腿上。

  「只是時不時感到輕微的疲憊,別的沒什麼。昨天那個狀況不常見的,」格洛莉亞低頭去看Reborn的腹部,撩起一點他的衣服去看那個被二次縫合過的傷口,「你的傷……抱歉我已經不具備治療的能力。」

  她湊上去隔著紗布親吻,學著Reborn的語氣說自己正在施展魔法。

  「嗯,你更厲害點,魔法師小姐,我能感覺到它已經起效。你介意現在起床吃個早飯嗎,莉亞?」

  「所以聽語氣好像是你動手?」格洛莉亞狡黠地衝他眨眼期望這能讓Reborn心情好些。

  「如果你希望那麼就是那樣。」

  上午的時光安靜平和。作為同格洛莉亞共享過差不多全部記憶的人,Reborn顯然是幫助她整理思緒和記憶的最佳人選。他們坐在桌前開始每日的整理計劃,手邊有筆和紙張,同時有好幾箱文件照片信件一類的——那是特地從彭格列的檔案室和綱吉家裡移來的東西。

  雖然很不忍心,但記憶的整理必須要從格洛莉亞小時候開始才能幫她一點點重新找回時間線,把那麼多的情感和人物事件對應上來。

  「是嗎?原來我血緣上的父親是這種人,」格洛莉亞聽完殺手的講述又看看手裡那張全家福照片,表情上顯出嫌惡,「如果沒有親屬關系,我只是在大街上同他碰上,感覺看到這張臉我也許就會出手殺了他。」

  Reborn不動聲色關注著格洛莉亞的肢體,表情反應,一番觀察下來她父親克裡斯的存在似乎沒有對她造成什麼太大的影響。「我最終還是輸給了他」這樣的想法應該會慢慢在她心裡淡去吧,這樣才是最好的。

  不需要原諒和放下,對於格洛莉亞的性格而言單純的恨意反而不會傷害她。

  「這個孩子……如果沒錯的話是叫羅莎?原來是我的親妹妹呢,沒想到那種爛透的家族裡也有這樣良善的血親,可惜……」

  ……痛苦的事情反而無法忘記啊,莉亞。

  「莉亞,這一方面你和你妹妹是相對的。你對她的愛超脫了黑手黨和一切黑色元素的本質,……你與她的死無關,那場災難裡你們都是受害者。」殺手知道她在回憶那場奪去羅莎生命的大火,伸手抓緊格洛莉亞下意識捏緊照片的手指。……幸存者的悲哀,沒能救下妹妹的遺憾,這些都很難彌補。

  「別緊張,Reborn,我沒事。前不久我和Giotto許久地如同以前那樣一起聊天,他說過感謝我讓他們於我的記憶裡活在現世。那孩子……羅莎已經離開我一百多年了,但是百年後不管是你,還是阿綱和九代目都能描述她。我當然對於失去她這件事到現在都感到難過,不過……至少我沒有讓她更早被遺忘,我就厚著臉皮對此寬慰一些吧。」

  艾蓮娜也是,她在天堂看著我和斯佩多這麼多年來的糾葛大概會非常生氣又覺得好笑無奈吧。這場鬧劇本就早該結束,我們已經背叛過彼此,但我和斯佩多都不該也不能辜負艾蓮娜,讓她傷心的事就此消散吧。

  「到最後是我親手毀滅了這個我想保住的家族啊。這也不錯,它本來就要死了是我在續命,我給它的命到最後也是我收走的,這很合理。哪怕這似乎辜負了什麼人的囑托——那個人是誰,Reborn?」

  Reborn不太想點明塞西莉亞的事。她母親當然是個悲情人物,被這個家族吞噬抹殺。可她借著母親的身份只把自己的痛苦轉移給了格洛莉亞一個人,令她無法徹底去恨也無法徹底去愛,這是不可原諒的。

  「那個人,是我母親吧。嗯,這樣我就知道那些事情為什麼充斥著微妙感和不協調,因為她是我母親啊。」

  Reborn嘆了口氣。他在那堆信件手札一類的東西裡抽出沒有收件人和寄件人的老舊信封,而且它看起來尚未開封。由此可見,哪怕是格洛莉亞也從未在那個檔案室裡打開過空白信封。

  殺手只是大致推測,這個信件沒有歸在其他信件中,看起來是有人把它拿出來又在知道它屬於誰的手筆後選擇丟開。

  ……很可能就是塞西莉亞寫的。

  「……如果你實在不想看可以不看。我只是覺得,你和你母親總要有個徹底的完結,莉亞。」

  「你看過嗎,Reborn?」格洛莉亞眯起眼,她看起來甚至有點冷漠。

  「沒有,我想我沒有權利去窺探。……要看嗎?」

  格洛莉亞沒有說話,只是很慢地點點頭。

  Reborn捏著信封,格洛莉亞撕開封口從中取出信,她展開紙張的同時下意識把自己一只手塞進Reborn的掌心。

  「……」

  「……」

  這好像不能算一封信。

  太短了點,甚至是一句沒寫完的話。

  墨跡在開頭和結尾暈染,塞西莉亞在掙扎中還是沒有勇氣寫完它,更別提交給格洛莉亞,於是最終選擇壓在詩集裡。

  ——我可憐的女兒,我的小希爾達,我對她感到深重的抱歉,我……

  格洛莉亞很平靜地把信折起來重新塞回信封。她把信和那些顯眼的文字資料放在一個歸類,而後往旁輕輕一倒,Reborn立刻將她抱住。

  格洛莉亞的眼皮貼在殺手的頸側,Reborn感覺到她睫毛細微的顫抖並且慢慢平緩。

  「膽小鬼總是讓人無可奈何,Reborn。」

  「……莉亞。」

  格洛莉亞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既然如此我不選擇原諒,而且我也不會讓這封信繼續藏起來。這是報復,我還是決定要報復我的母親,無論她是否有苦衷。」

  殺手拍拍她的背,並不費力讓她離開原本的座位好窩在他懷裡:「嗯,因為你和她不一樣。你沒有變成那樣的人,莉亞。這很值得驕傲,非常值得。」

  ……

  她站在純白色的空間裡同自己有些距離。

  沒辦法靠近,似乎只能停在這個能看見她卻碰不到她的位置。

  她微微張開口。

  血液代替話語從身體裡湧出,從嘴巴,雙眼,耳朵和胸口帶著抽空一切的勢頭上泛,她被殷紅色蓋住,到最後這片空間只有血色而沒有她。

  「……」

  Reborn在黑暗中睜開眼,憑借夜視力和透進來的月光很清楚地去看睡在身邊和他近在咫尺的格洛莉亞的臉。她睡眠質量不錯但不是睡得很沉的人,而現在因為身體的負擔幾乎陷入沉眠。呼吸平穩,面色不算蒼白,心髒也在正常運作,她極其真實地存在於殺手的視線範圍內。

  以切磋的方式幫助她用現在的身體去適應不屬於人類的力量是個好方法,她至少沒有時時覺得疲憊和困倦,哪怕隔上幾天她就會在訓練結束後趴在Reborn身上讓殺手再次看見血色染紅他襯衫的場景。

  Reborn不排斥和畏懼任何血腥的場面,但他一點也不想看見格洛莉亞的血。

  「……」

  在不吵醒格洛莉亞的前提下殺手低頭親吻她的額角。

  ……稍微快點好起來吧,小玫瑰。

  他攬過格洛莉亞的腰讓她離自己更近些,迷迷糊糊中的病人下意識摩挲著讓雙手攀上Reborn的背。

  ……

  沢田家光很有些尷尬地摸摸鼻子。他當然是受了九代目的委托過來探望格洛莉亞,但是站在他面前擋住他繼續進入屋子裡的Reborn讓家光搞不太清楚狀況。透過門縫可以看見坐在沙發上安靜看書的病人,手裡的書是露切留給她的那邊故事集。她看起來很好,精神健康穩定,也不像沒有自制能力或者不能自理,和正常人區別不大。

  殺手把門關上,來探望病人的門外顧問這下連病人的面都看不見了。

  「……Reborn,記憶出問題的人應該不包括你吧。」

  「當然。」

  「……你為什麼一副第一次見到我的樣子,我是什麼危險人物嗎?」

  「這不好說,你的突然出現的確有可能干擾莉亞的記憶整理,我不希望在她持續恢復的時間裡出差錯。」Reborn沒有直言,但他的語氣和神態,以及微小的肢體語言都明明白白寫著「請你離開」四個大字。

  「……行吧。那個,九代目覺得差不多可以讓醫生過來看看——」

  「她還沒徹底變回人類的身體。」

  家光頭疼地抓著後腦勺的頭發:「……但是就試一下而已,不會把她怎麼樣的。這只是醫療器械,老友。」

  殺手突然不再說話,只是目光很冷地看向家光,門外顧問覺得面前的人好像才是什麼可怕的醫療器械,安靜冰冷地穿透人的皮膚和內髒。

  「……額,我是說——」

  「『試一下而已』?門外顧問連彭格列守護神的身體一向排斥人類醫療手段的事都可以忘記,你還真是優秀。」殺手嘲諷地冷哼。

  「……不是,我——」……該死,他今天什麼情況?

  「時間差不多了,你可以回去了,替我們向九代目問好。」

  「……」

  他是說不過Reborn的,於是認命地掉頭離開。

  ……聽說連密魯菲歐雷的首領尤尼想見格洛莉亞都被回絕的事我還覺得誇張,結果連我和九代目也不行,先前讓拉爾打電話商量也沒得出結果……

  「我說老友,」家光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停下腳步回了頭,「……格洛莉亞小姐已經回來了,一切都結束了不是嗎?你……有點保護過度吧?我看你自己多注意休息什麼的比較好——走了,替我向格洛莉亞小姐打聲招呼。」

  「……」

  站在門後聽完殺手和Reborn說話的格洛莉亞若有所思。

  ——莉亞阿姨,你會一天天好起來的。但是……Reborn叔叔他還好嗎?

  「阿瑪蘭妲,」格洛莉亞呼叫自己那位一直旁觀的祖先。

  「我在,孩子,怎麼了嗎?」

  「我不在的這幾年你有對Reborn說些什麼嗎?」

  「我只是就你以前的事和現在的狀況有一些很客觀的分析而已。」

  「閑的沒事干可以去死,」已經平和多日少有地暫時失去那份咄咄逼人的維護者聲音和臉色同時下沉,「誰讓你說那些沒用的東西去給他施加壓力和不安的?從現在起,給我離他遠點。」

  格洛莉亞多少也有些感覺的。

  她睡覺時迷迷糊糊其實能感覺到一點殺手的動靜,只是她覺得那個時候裝睡是最好的選擇。

  Reborn非常提防外來人員,哪怕彭格列對於格洛莉亞而言其實是最安全的地方。

  殺手一直若有若無地致力於讓格洛莉亞處在他的視線範圍內,比如她走出屋子去花園散步Reborn發現她不在屋子裡後立刻追出來,又裝作沒事的樣子跟在遠一點的旁邊之類的。

  訓練得時候也是,明明他們以前也常有切磋,這是讓二人都會開心的事才對。但現在格洛莉亞感覺他的行動像是被什麼牽著移動反應。

  ——這聽起來可能很不可思議,但是第一殺手並沒有在她回來之後丟掉不安和緊張感。

  也不能怪Reborn反應過度,格洛莉亞清楚自己是個怎樣的人。曾經的她面對任何問題,如果其中一種解決方式是犧牲自我獲得死亡,她總會毫不猶豫地選擇接受。她是個很擅長不告而別的人,是個別人很難留住的人。

  原本殺手以為不管怎樣她都無法死亡,所以哪怕她態度消極也沒關系。可是,從未來事件開始,他發現維護者是可以死亡的。

  ——……畢竟莉亞阿姨很誇張地連續三次選擇了走向死亡甚至不打算過問一下Reborn叔叔和綱吉先生的意見,這件事很可怕呢。

  ……我當然也知道他會難過會舍不得的,但我以前就是那種暗自消極別人根本插不了手的狀態。可是,正因如此果然慣犯還是無法輕易使人放寬心啊。

  ……

  Reborn在給格洛莉亞整理篩選今天記憶整理所需要的資料。她從後面靠近殺手趴在他身上,然後如同以前那樣突然變成沒了骨頭的人開始下滑。Reborn相當熟練地騰出一只手向後反手扶住格洛莉亞的背將她暫時固定,而後轉身靠著架子把人托抱起來讓她雙腿纏住自己的腰。

  「有些無聊嗎,莉亞?」

  「Reborn,我只是覺得……嗯,我很抱歉,親愛的。」

  殺手順勢抱著她盤腿坐下,格洛莉亞被安穩地放在他腿上坐好,他的上半身則給她做了靠墊。

  「發生什麼不好的事了?」

  格洛莉亞擺出苦思已久的表情,眉頭糾結地皺在一起:「嗯,很不好的事,非常糟糕,對於我而言是最不好最難以接受的事。」

  怎麼看都有些半開玩笑的意味,Reborn抬手揉開她緊皺的眉頭同時面露疑惑:「我在聽著呢。」

  「我覺得你不太好,Reborn,顯然你不好就是我不好。親愛的,如果連你都無法真心微笑,這個世界上就沒人能讓我高興起來了。」

  Reborn偏過頭沒有接過她的話,他在思考能夠讓格洛莉亞不再擔心他的話術。病人小姐不想聽他狡辯和掩飾,於是伸出手扳過殺手的臉面向自己。

  「我以前……確實很欠考慮,Reborn,我看不到希望也沒有勇氣去接受那個絕望的結局。比起失去別人,失去我自己顯然不那麼痛苦。我討厭那種作為唯一幸存者被剩下來的感覺,非常討厭,可我……卻差點讓你們也成為那種悲傷的人。」

  她的確在逃避。

  並不是給予她的愛太少或是她沒有那麼愛,只是害怕和退縮了。……真不像話啊,現在看來。

  「莉亞,你知道這不是你的錯,發生的那麼多事從各個方面對你施壓,人都有抗壓極限。」

  「不要太慣著我,Reborn,這種事你應該說教的,也應該發泄,因為你的承受能力當然也是有限的——你也很累很難受了,親愛的,只是你沒辦法在那群小鬼面前表露而已。我安穩地在另一個地方睡著了三年,可是你清醒地面對著我消失了三年的世界。更何況,我還是慣犯。」

  Reborn握住她搭在自己臉上的手,稍微前傾和格洛莉亞互相抵著額頭摩挲一會兒,最後還是覺得把她完全塞進自己懷裡用自己的身體把她裹住的感覺更好,就這麼抱住她安靜了一段時間。

  格洛莉亞消失並且沒有一點回來的跡像的三年裡殺手無數次忍不住地去回憶她沒有告別沒有回頭地走進火焰裡的場景。

  永遠只會選擇「死亡」這一種解決方式的格洛莉亞。

  Reborn總在思考到底是哪一秒哪一刻沒有注意到格洛莉亞的不對勁以致於沒能阻止她在那時的尋死之路。這不怪她,她只是活在迷茫和沒有選擇的生活裡太久了。

  最終她還是回來了,但令人後怕。

  ——任何一個環節出一點偏差她就回不來了。

  「……這個世界上能將你帶走的東西很多,莉亞。」Reborn說出的話仿佛一個落不下的嘆息。

  「……但那已經是過去了,Reborn。我知道我的大多數行為讓這句話實在沒什麼說服力,但我希望你能看著我,看著我向你證明,」格洛莉亞和他的手緊扣在一起,他們手上相似的傷痕和無名指上的戒指來回擦碰,「證明我不再不告而別,不再輕易放棄,證明除了死亡其他都無法令我們分離。」

  她是認真的。

  和以前那種逞強,遮掩或是暗自承受完全不同。

  這不是謊言。

  「那麼,我想我會樂意去見證。不過,在這些證明之前有一件事更重要,我親愛的小玫瑰。」

  「是什麼?」

  「你要趕快好起來,莉亞。」

  「嗯,我努力。」


第一百四十章 如果你呼喚我(終)

  ——故事永不結束

  格洛莉亞站在庭院中央,Reborn蹲在她身前檢查護膝之類的防護。

  「我覺得我已經不需要在訓練裡戴這種東西了。」格洛莉亞稍微抬腳蹭了蹭Reborn的鞋尖。

  「訓練是為了幫助你適應逐漸回歸人類狀態的身體,不是為了給你添上新的傷,」殺手扣緊綁帶又給她纏上防滑繃帶,「而且你對疼痛的承受能力太強會注意不到一些不明顯的傷——不過你注意到了多半也不會說,不是嗎莉亞?」

  在這一方面同樣是慣犯的格洛莉亞心虛地抬頭看天空。

  「好了,差不多就這樣——准備好了嗎?」

  「當然,隨時隨地。」

  格洛莉亞做了個深呼吸。

  Reborn抬槍的同時她向前跨出一步。

  嗯?

  ——完美的第一步。

  兩個人在心裡幾乎同時念叨。

  格洛莉亞踩實地面順暢靈活地偏離肉眼不可見的角度,特殊制造的子彈從劉海前飄過。

  一發。

  兩發。

  三發。

  她很像個從容不迫,從後台揭開幕布輕盈躍上舞台的優秀主演。滑過的子彈是指引線路忽閃忽滅的燈光,她在其中偏移游走跳出正確的舞步。

  她在向Reborn步步逼近,殺手險些被踹掉了武器。

  格洛莉亞彈擊他的手腕預判下一步行動,隨後流暢轉圈抬腳掃過殺手下盤並且迅速後撤避開膝踢的時候,Reborn感覺到令人更為熟悉的如風般隨意輕松不可捉摸的常態風格——那才是格洛莉亞一向的狀態,作戰和吃飯睡覺一樣都是平常。

  他們你來我往好幾個回合後,顯然覺得肢體狀態愈發良好,身體敏捷度大幅提高的格洛莉亞徹底受夠了長達好幾個月的畏手畏腳和束縛感,火焰在體內快速跑動循壞,她打開殺手的子彈揮出拳的時候才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的失誤——用力過猛了,不妙。

  她只能靠腳下的移動讓拳頭和Reborn的身體錯開一點,而後不可避免在高速下撲向殺手正中其懷,嘗試讓二人減點速的Reborn最後抱著企圖用微笑蒙混過關的格洛莉亞不太重地摔進一邊的玫瑰園裡。

  「參考之前在北海道的那次,我的甜心,你可以嘗試摔跤比賽。」Reborn平躺在地上,趴在他身上的罪魁禍首一邊憋笑一邊拈掉他頭上和肩上的葉子花瓣。

  格洛莉亞勾住他的脖子拉近他們之間所剩無幾的距離,微微眯眼:「你舍得我像這樣同其他人交流?」

  Reborn雙手探進她後腦勺的發間,手指深入伴隨著他們無限貼近的鼻尖和嘴唇。充分讓格洛莉亞的唇瓣變得濕潤飽滿和舌頭發麻之後殺手才讓二人騰出一點距離笑著回應她的惡作劇發言。

  「當然不舍得,莉亞,我想那樣的行為和剛結束的行為最終都是我的特權。」

  「嗯……行吧,至少目前我沒有打算收回你的特權。」格洛莉亞從Reborn身上下來和他並排躺在一起。

  「那還真是感謝。」

  「你難道不該回答『我應該怎麼做才能一直擁有特權』嗎?真沒誠意。」格洛莉亞側過身伸手有一下沒一下去點Reborn的鬢角。

  令人熟悉的「無理取鬧」,但殺手並不介意它經常多次地出現:「所以我要怎麼做?」

  「嗯……看我心情吧。」

  「那就沒問題了。」

  「哦?不愧是第一殺手先生,不管什麼事都很有自信。」

  「畢竟,除了槍法之外,我認為自己完全沒問題的事還有讓你長時間保持心情愉快。」

  「可我現在心情就不怎麼樣。」格洛莉亞托腮看他,笑意使她的眼睛和眉毛彎成一個優美的弧度。

  Reborn伸手環過她的腰:「而事實證明即便你心情不好也沒有從我身邊離開的意思,小玫瑰。」

  「那是因為你提前發覺把我困住了,這叫作弊,親愛的。」

  「就算你這麼說也不能讓我放開的,莉亞。我逐漸地意識到你既不能被束縛,也不能被徹底放任,這可是血與淚的教訓啊。」

  ……啊,真是狡猾的家伙。

  氣勢很快消減的格洛莉亞趴回殺手身上,自己結束了接二連三的惡作劇。

  「……不會離開你的,既然你這麼舍不得我的話。」

  Reborn心情很好地拍拍她的後腦勺。

  他抬頭看天,天色比不上早些時候,漸漸地陰沉下來,看樣子今天也許要下雨。

  ……不是會讓人放心的天氣呢。

  「回屋吧,莉亞,好像快下雨了。」

  「嗯,好。」

  殺手先站起,然後看著坐在地上完全不打算自己起身的格洛莉亞相當自然地將她撈起來放在懷中往回走。

  「Reborn,」

  「嗯?」

  「我在好轉,各種方面都是。雨水……已經很難對我造成威脅了。」

  「那樣當然是最好的。」

  ……

  夜深後雨淅淅瀝瀝地落下。有窗戶窗簾遮擋,但Reborn依然覺得這點動靜在無限放大,尤其他此刻正看著剛脫下衣物後露出傷痕遍布的身體的格洛莉亞。阿爾克巴雷諾的詛咒留下的暗紋已經基本淡去快要不見,這倒是個好事,但是有的東西還是不能徹底消失。

  嗯?

  格洛莉亞感覺到Reborn在靠近並從身後抱住她,額頭抵著她後頸,落吻順著頸部的線條滑向後背那些交錯的枝條般的舊傷痕跡。格洛莉亞轉過身捧住殺手的臉,隨後挺直身體讓他的臉貼向自己的胸口。

  心跳和皮膚的起伏清晰地透過Reborn的眼皮導入他體內。跳動有力,規律,平穩,也沒有從皮膚上感覺到那些曾經總被她拼命掩飾的顫抖,那無疑是代表健康良好的跡像。

  「和以前不一樣,對不對?誰讓你說什麼讓我努力的話,所以我很努力地去恢復了。」

  「確實很努力,做得好親愛的——你真的沒有一點不適的感覺嗎?」

  「我知道我在這方面好像是沒什麼信譽,但這次是真的,非常真。而且你可是我的『主治醫生』,要對自己的治療技術有信心啊,好醫生先生。」

  「看來是我的咒語快要失效,所以從『魔法師』變成了『醫生』?」

  兩人都忍不住笑了笑。

  「如果說你還是放心不下,」格洛莉亞的手挑開一點Reborn敞開的領口,指尖從鎖骨移到肩膀進而滑向後背,連帶壓著男士襯衣下垮,「那就讓我只能感受到你,這樣我就感受不到別的了。」

  Reborn很微妙地挑眉:「這是個對我的邀請?」

  「當然,而且還能幫助你鞏固一下治療成果呢,醫生。」

  她的手被Reborn牽起來放到唇邊:「那就如你所願,我的病人小姐。」

  雨聲後來是變大還是變小顯然都無人在意了。

  沒有人知道那個遠古傳說中充滿極致誘惑以至於亞當和夏娃完全無法抵抗的禁果到底是什麼樣子,但具化到Reborn的認知裡,格洛莉亞渾身上下都充滿著這樣的東西。

  「……所以親愛的,你檢查什麼檢查的這麼認真?」考慮到她身體原因有不短的時間沒受過相當全方面『照顧』的病人小姐調整呼吸,低啞著聲音詢問她的醫生。

  「我只是覺得它應該相當飽滿,看起來生命力蓬勃才對,所以花了點時間幫你調整——體驗感如何,我親愛的?」Reborn的指腹稍微加大點力,很滿意地欣賞和捕捉格洛莉亞整體平靜下那些藏起來的湧動。

  「……還不賴吧,怎麼覺得比以前花費的時間要多那麼——唔。」

  格洛莉亞短暫地痙攣,她深吸一口氣勉強保持原本的呼吸頻率。

  「抱歉,小玫瑰,差不多是記憶力方面的檢查,忘了提前通知你一聲。」罪魁禍首厚著臉皮裝出沒事人的模樣,還騙出一聲他樂得聽見的悶哼。

  「……記憶力?」

  「事實證明,除了你的大腦記憶力優秀,其他地方雖然隔了些時間記憶狀況也十分良好,否則不會適應的如此快。」

  「……那你還真是用心啊我親愛的 。」

  格洛莉亞抬膝懟向Reborn的腰側。

  「目前的檢查看來都很良好,」Reborn壓低身體在她耳邊盡可能溫和地低聲講話,手掌貼在她額前安撫著讓她的呼吸不要太急促,順著向下繼續摩挲她的眼角和臉側,「你要再接再厲,莉亞。……辛苦了,終於聽話了點的病人小姐。」他低頭去親吻格洛莉亞顫動的眼睛。

  「醫生也要說胡話麼,」她仰起頭同他接吻,被暫時解放的雙手勾住殺手的脖子,然後去拍拍他的後背,「你都分心了的話我可也很難集中注意力啊。」

  「不用擔心,你我都會盡興的,親愛的。」

  ……

  格洛莉亞有些虛乏地掛在殺手身上,她強撐著不耷拉著眼皮去看牆上的鐘。

  「……過零點了呢。時間好像不早不晚的,也還行——生日快樂,我的第一殺手先生。」

  沒有把人放下的Reborn撐著格洛莉亞的腰和背,他垂下眼用目光撫摸格洛莉亞背後那些依舊不會讓他輕易放下心來的傷痕:「我倒是真的忘記了——不過的確值得慶祝,你待在我身邊的時間又多了一年。」

  「以後還會有很多個這樣的一年,Reborn。」

  他收緊了環過格洛莉亞的手臂:「那將是我的榮幸,莉亞。」

  ……

  日本。東京。

  「誒?九代目?」接起電話的綱吉從教室裡出去,站到人少一點的角落裡繼續通話。

  「好久不見了,綱吉君。近來還好嗎?」

  「……啊,沒什麼事,生活和學習都還好。」

  「那就好,我只是覺得Reborn和格洛莉亞都不在你身邊,你一個人不習慣所以問問。」

  「Reborn還是時不時會打電話和寄明信片的,我沒事。」……他這次去的好久啊,應該是有了什麼線索才會這麼長時間都沒回來。如果是這樣……就好了。

  綱吉垂下頭顯得有些失落。

  真希望……希望他回來的時候不是一個人。感覺最近,好像越來越容易想起格洛莉亞姐了。

  「放寬心,綱吉君,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格洛莉亞自己許的諾言是絕不會違背的,我想她一定會完好無損以正常人的狀態回來。說起來,過不了多久你應該就要畢業了?」

  「嗯,就下個月,九代目。」

  「那我就提前恭喜你了,綱吉君,祝賀你的高中生活完結。」

  「嗯,謝謝您。」

  「家光他倒是很想參加你的畢業典禮,可惜騰不出時間的樣子,抱歉啊小家伙。」

  ……這種事我早就習慣了,不來就不來吧。媽媽一個人她從並盛往這裡跑也不太方便,不過是畢業典禮而已我自己就可以。

  ……如果,如果那兩個人能出現……

  「沒關系的,九代目,我自己不要緊。」

  「很多人都會在那天許願,綱吉君也應該試試——據說非常靈驗呢。」

  許願啊……

  那我的願望還真是沒有一點懸念。

  如此思考著的綱吉在恍恍惚惚裡度過了高中生活的最後一個月。

  畢業那天到來的時候,他收到了許多消息,像是迪諾,炎真,獄寺,山本,了平,京子小春,大家雖然都在遠方但都及時發來了問候。這些浮現在屏幕上的文字一點也不冰冷,他們和此刻穿過櫻花投下的陽光擁有相似的暖意。

  他和同學們分開,自己一個人繞著校園四處散步。高中學校的畫面在閃動裡被替代,很快切換成初中時期的畫面。教學樓,學校操場,排球館籃球館一類的地方,游泳池邊,看台四周,甚至是古樹的枝干上……他可以在差不多任何一個角落遇上觀察他在學校裡狀況的大人們。

  他們參加過他的教學觀察日,看過他每一場比賽,每一場大小測試考試。或許在起點看不見Reborn和格洛莉亞,但是中途和終點他們總會在的。

  一直都是這樣。

  這時回憶起來,綱吉才發覺他們的時間占據著自己大部分的日常。

  他習慣了這種陪伴和存在,並且一度理所當然地認為永不會結束。

  「……」

  他看見有人寫好了許願簽正在往樹上掛。

  那些願望有關求學,有關戀愛,有關健康,有關種種,全部是屬於這個燦爛季節的希望。

  「我只希望他們在。這就是我此刻唯一的願望。我想要……我非常想那兩個人像以前那樣在我身邊存在著。」……讓我一回頭就能立刻看見。

  吸吸鼻子做了個深呼吸穩定情緒的綱吉轉過身往回走,心情不太高昂的小孩低著頭走路,視線在看腳尖。

  「喂,看那邊!」

  「誒?那算是我們學校的家長嗎?」

  「……我覺得應該不至於是什麼畢業cosplay之類的吧……」

  「……不知道,但是怎麼看都是外國人吧?等等,感覺臉很不錯,我們湊近點看看!」

  「……太尷尬了吧,我不去!」

  「……真沒出息,不和那樣的人聊天再合個照也太可惜了啊!」

  嗯?

  揉揉眼睛被周圍人的討論吸引注意力的綱吉停住腳步同時抬起了頭。

  「……」

  幾乎不會有變化的黑色西裝三件套,很有代表性的圓頂禮帽加上那個晃眼的亮橙色領帶,那家伙總是這麼招搖。……他們肯定想像不到Reborn是個超一流的可怕殺手,並且隨身攜帶非常危險的槍支,而且這人彈無虛發幾乎百發百中。

  最重要的,他性格超級惡劣,看人可不能只看臉啊,大家。

  臉皮很薄的綱吉在萬般糾結裡頂著眾人的目光小跑著向Reborn靠近,嘴邊還在小聲埋怨這人為什麼不能普通點登場。

  「……」

  綱吉第二次頓住腳步。

  女士皮鞋鞋尖和風衣衣擺不緊不慢從殺手身後出現。日光模糊的視線裡完整的她整個人徹底脫離Reborn身後同他站在一起,齊齊對綱吉投來溫和的目光。

  一瞬間,綱吉聽不見周遭的聲響,除了大人們之外其余人和物全部虛化。

  ……夢嗎?

  這樣思考著的綱吉抬手一拍自己的臉。

  ……有點疼。

  那這就不是夢。不是夢的話……就是現實。

  「你看,我就說阿綱會是這個反應。」

  「真是一點都不讓人吃驚啊,18歲的小朋友比起14歲的小朋友也沒機靈多少。」

  大人們主動靠近停在離綱吉很近的地方。

  「……」

  一開口就是說些人不愛聽的話,簡直和以前沒什麼兩樣。

  一點都沒變。

  一點都沒變原來才是最好的。

  ……我要是哭出來的話肯定要被狠狠嘲笑的。

  綱吉迅速垂下腦袋抿緊嘴唇,他很清楚眼眶裡的熱度正在不斷上升。

  Reborn和格洛莉亞相視一笑,很可惜正在努力忍住不要哭出來的小孩沒工夫去看他們臉上那種能成為稀有品的柔和。不過,以後會有很多時間留給他去看見的。

  殺手和考驗官各伸出一只手搭在綱吉的肩膀上,而後異口同聲地說話。

  「我回來了,阿綱。」

  很快就意識到忍耐是徒勞的綱吉丟開手上的東西,張開手臂同時抱住湊過來的大人們的脖子,把頭抵在他們貼在一起的肩膀上。

  「……嗚……嗯,歡迎回來……歡迎回來,Reborn,格洛莉亞姐……歡迎回來,嗚……」

  料到小孩會情緒激動但沒想到個子和年齡都長了好些的綱吉在這方面還是很純粹,大人們無奈地嘆口氣,一個拍拍背一個摸摸腦袋給予安慰。

  「Reborn,你帶相機了嗎?這個樣子的阿綱絕對要被拍下來當成成長紀念吧?」

  「莉亞,那你抓著他點讓他把臉露出來。」

  「……什麼啊!你們又開始自說自話了,明明我剛剛都還很感動的!」臉和耳根子燙的要命的綱吉慌張別扭地推開一點Reborn和格洛莉亞。

  「臉都快哭花了,好丟人啊小朋友。」格洛莉亞抽出手帕拍到綱吉臉上胡亂擦了幾把,擦得小孩鼻尖通紅。

  「……我們好不容易見面了,格洛莉亞姐就不能說點好話嗎……」

  「再說點好話我毫不懷疑你能把我和莉亞的外套哭濕一大片,阿綱。」殺手很自然地淡淡揶揄自家學生。

  「……Reborn,我才不會那樣!你就知道欺負我,真是的……」收拾好情緒把地上的包和書重新撿起來的綱吉又像以前那樣被二人圍在中間向前走著。

  「說起來,我看見別的小朋友都在那棵樹上掛許願簽,你不去?」

  「……不用了。我的願望……已經實現了。」小孩眼睛發亮地看著格洛莉亞,欣喜從那雙眼睛裡溢出,充斥三個人周圍的空間。

  「……疼,你干嘛打我?」捂著後腦勺的綱吉不滿地抗議。

  格洛莉亞抽回手把臉瞥向一邊:「……太久沒見找找打你的手感。嗯,我的手背和你的後腦勺還是挺適應的。」

  「……格洛利亞姐,你是魔鬼嗎?」

  「阿綱,根據我一貫的經驗,莉亞很大概率是因為不擅長面對別人熱烈純粹的情感感到不適應才會有現在的反應。她只是不好意思而已。」

  格洛莉亞一個手肘擊向Reborn:「……要你多嘴!」

  「我只是陳述客觀事實而已,親愛的。」

  「……你知不知道這種時候你很煩?」

  「嗚哇,你們不要在這裡吵起來,會把其他人全部嚇死的!」

  綱吉很熟練地勸架,他的心中無比放松和愉快。

  這樣就好。

  一直到很遠很遠的未來。

  【完】

  後話

  結局停在了這裡。為愛發電當然也是動力的一部分,但是所有看過我的文字和最終陪伴到我現在的你們也是我的動力,非常感謝大家願意看到這裡。

  我下了很大的決心動筆去寫關於Reborn的故事,我們親愛的第一殺手先生的永恆魅力實在具有相當強的挑戰性,全程我都戰戰兢兢(笑)。構思格洛莉亞的時候,思來想去覺得Reborn最打動我的還是那些危險和所謂的惡劣之下十分珍貴令人幾乎落淚的灰色溫柔(這一點想必不用獒述) ,單憑這一點就已經迷人的不得了。也因此,我的原創女主也是以這個關鍵詞來展開,兩個強勢的但擁有灰色溫柔的大人帶領一個擁有純粹白色溫柔的小孩子,感覺會是很好的組合就這樣落筆了。

  我的水平非常有限,而家教的每個人物都很有魅力。對於不符合人設和無法彰顯他們魅力的地方我感到抱歉,他們本身依舊是值得被喜愛的角色,與我的能力好壞無關。不管如何,我很高興寫到了最後。之後大概會寫點10年後的日常畫點互動什麼的,但是文字終有結束的那一刻。

  但他們的故事永遠不會結束,在我們的心裡持續演繹喜怒哀樂。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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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番外二

第一百四十一章 門外顧問工作手冊

  ——什麼叫最可靠的女人

  1.

  沢田綱吉從很大程度上而言非常省心。他不是那種叛逆的小孩,哪怕上了高中或是大學之後,他只是更加具有獨立意識並且學會了堅定表達自己的想法由自己做主去完成很多事。格洛莉亞對於他而言是很重要的長輩,他們感情深厚,並且——不管沢田綱吉長到多大他還是對格洛莉亞充滿畏懼的心。

  非要提到他剛成為首領那會兒有什麼值得格洛莉亞一提的麻煩事,那應該是小孩短時間內難以習慣倒時差。

  彭格列的事務當然範圍很廣,離開意大利去處理突發情況是很常見的情況。沢田綱吉很需要睡眠,他可是那種在Reborn的槍和格洛莉亞的毒舌威懾下曾經一度堅持賴床的人。於是,有時會出現以下狀況:倒不過時差又因為工作更加疲憊以至於甚至不清醒的彭格列十代目,緊接著就要在飛機落地後馬不停蹄地趕去另外一個重要的首領會議,並且在會議開始前有許多准備工作或是別的雜事。

  在車上補覺是一方面,但顯然幾分鐘或是十幾分鐘的路程還不能讓綱吉振作起來。格洛莉亞很無奈,這確實是急不來的事。在綱吉還未習慣前,門外顧問小姐擬定並且執行了一套特定計劃。她把那個身份像征的披風暫時收起來,又給小孩扣上寬檐的帽子完全遮住他的臉。她的風衣帶子一段系在自己的手上,一端系在綱吉的手腕上,一邊處理那些雜事和准備工作一邊拖著半死不活睜不開眼的小孩。小孩放心大膽地閉眼,搖搖晃晃走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耳朵裡自然灌進一些工作信息,然後毫不意外被格洛莉亞吐槽「感覺把你賣掉還真是容易啊」。

  ——格洛莉亞姐才不舍得把我賣掉。

  門外顧問小姐抬手打向綱吉的腦袋,小孩這下徹底清醒了。雖然時間也剛剛好,離會議或是交易開始還有幾分鐘。

  ——小甜心,我最後一次告誡你不要學Reborn那套腔調,那樣的你一點都不可愛,知道嗎?

  ——可是Reborn說你很吃這套,你會很開心的。他告訴我門外顧問是很辛苦的,而我有責任讓格洛莉亞姐保持良好的心情。

  小孩捂著後腦勺很真誠地告訴她原委。

  格洛莉亞給他披上披風,打理好褶皺拍拍灰塵,理順小孩的碎發,戴正彭格列家徽。綱吉的語調也立刻切換為從她那裡學來的古老華麗的優雅意大利腔,他端正姿態看起來溫和而不失威嚴。

  ——你要明白一件事,阿綱,Reborn總的而言……是個混蛋壞種,他的話隨便聽聽就好。

  ——……話是這麼說到頭來選擇Reborn的不也是你……

  ——你說什麼?

  ——……沒什麼,我們該進去了吧,格洛莉亞姐?

  2.

  彭格列十代的問題小孩們很多。

  比如我們立志成為左右手的獄寺隼人,為了能夠更快成為這樣的人於是在初中之後忍痛離開綱吉身邊在意大利黑手黨學校深造。多年努力後彭格列第十代家族徹底接任退休的第九代家族,獄寺想要盡快表現出自己已經變得穩重成熟,能夠挑起大梁。

  最開始的那段時間裡格洛莉亞和綱吉商量之後始終讓他和山本武組隊完成任務。兩人在此前就搭檔過很多次,而且多虧了當年伽馬的一球杆,雖然打出了兩個小孩激烈的爆發爭吵都也讓他們互相說開能夠好好相處下去。山本的心底藏著很要強的勝負欲和自尊,但他總的而言依然是個性格良好的小孩,會關心同伴而且擅長勸架。

  ——總而言之,你們倆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完成任務,隨便怎麼樣都行,只要不敗壞彭格列的名聲。

  小孩們面面相覷。

  ——格洛莉亞姐,你不指導我們也不提別的要求嗎?

  ——……我現在和以前不一樣了,格洛莉亞姐!

  格洛莉亞抬抬手示意他們稍安勿躁。

  ——我的要求可是非常高的,而且可能會偶爾有失客觀,畢竟我自己以前是首領又和彭格列一世的家族太熟,真要像那樣訓練你們我覺得副作用太大。倒不如你們自己摸索向前,我和阿綱負責指正過程中的錯誤就好。

  ——額,但是最近的事務感覺都很重要……

  格洛莉亞笑了笑,猛拍獄寺和山本的背,拍得二人一個釀蹌。

  ——阿武,隼人,看來你們對自己的真實實力還沒有正確認識,這一方面建議和恭彌學一學,啊……但是不要學的太過,那會讓我和阿綱很頭疼。以及,你們為什麼覺得我這個門外顧問做不到在任何情況下給你們兜底,你們以為站在你們面前的人是誰?

  ——……嗯,交給我們吧!

  這當然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現在的二人都能獨自掌控局面,而如今他們也是格洛莉亞需要處理特殊外出事務時最喜歡帶上的小孩。

  ……

  雲雀恭彌,顯而易見是個集難以捉摸和很好理解於一身的矛盾體。這人的工作效率和效果絕對排在彭格列前三,而且甚至不需要提前告知或是談話,因為他自律得可怕。

  但是,雲雀是個不好打交道的獨行俠,同時他太過清楚自己的需要和欲望,並且不是那麼願意去束縛和去在意後果,這當然很麻煩。而且,格洛莉亞很清楚講道理大概率沒有用,於是應對方案有很多。迪諾在的時候毫不猶豫把人引給他,反正他肯定有辦法平息雲雀的問題。迪諾不在要是笹川了平在也不錯,反而是這種直頭直腦純粹熱血的一根筋家伙讓雲雀完全沒有辦法應付。然而,兩人都有很忙或不在的時候,那麼就只有一種結果——武力鎮壓。

  ——給我退回來,恭彌。

  格洛莉亞很輕松就能扣住小孩的整個腦袋提溜著他把人拖到自己身邊制止他接下來一切不好的行為——如果這個行為是六道骸引起的,那麼第一步就會是打暈六道骸把人丟到盡可能遠的地方。

  第二步則相當直白,格洛莉亞和雲雀打一架,然後速戰速決毫無疑問雲雀大敗,在她面前挨訓,像是「你們倆不准在彭格列裡打架不然我就讓你去修建築,或者把你栽進土裡,而且我會拍照和錄像」「你再把這根柱子打壞我就把碎片用豆漿機攪碎親自喂給你喝」「你實在閑得慌我給你找點事做」「我允許你找我打架,所以你不要在別的地方鬧事也不要去找骸的茬」之類的訓話。雲雀知道格洛莉亞能給他找樂子並且是他一直想挑戰的強者,倒也能和她正常溝通交流,只是讓格洛莉亞稍微感到心累。

  不過隨著時間變化,雲雀逐漸習慣了自己的工作,而且樂得在意大利和日本之間頻繁的往返跑,總的而言他依然是可靠的同伴並且和格洛莉亞的關系還算和諧。

  ……

  前面的都是小事。

  果然最需要引起高度重視的還是那個人——六道骸。

  格洛莉亞和Reborn到現在依然無法完全信任自家霧守,他的前科太多實在讓人難以放下心——雖然他確實還挺好用,格洛莉亞經常派他處理臥底和偵查類的任務,完成的都不錯。

  格洛莉亞恢復成普通人類後,六道骸一直想要找個機會試試她現在的狀況,想也知道他「復仇」心切。

  有時候格洛莉亞會對這家伙刮目相看,因為他真的敢於選擇最容易被打死的方式。他曾經用幻術變成Reborn的樣子,並且認為自己好歹也觀察第一殺手多年所以還是能模仿出半點樣子就這麼向格洛莉亞靠近了。

  一眼看出是假貨的門外顧問小姐假意和他攀談,同時默默把幾份廢棄文件疊起來一齊卷成厚實的一卷,看准時機對准六道骸的腦袋猛地敲下。

  清脆的巨響在彭格列蕩開,路過的員工們心中一震同時去看關上門的門外顧問辦公室。

  「……什麼東西炸了嗎?」

  嗯,六道骸的腦袋差點炸了。

  格洛莉亞心想,冷漠地看著腦袋陷進地裡還剩一口氣的霧守本人。看在庫洛姆的面子上我就打他一下消消氣,姑且放他一馬。

  ……

  瓦利亞和她已經不知道結下多少年的梁子。

  不過當上門外顧問後這件事反而變得簡單起來。格洛莉亞主動對綱吉提出瓦利亞的對接工作全部交給自己。

  ——啊?那群人很難控制的,格洛莉亞姐,全部交給你會不會太過了點?很辛苦的。

  ——不辛苦,門外顧問就該為首領分擔,不是嗎?

  憑借對格洛莉亞的了解,綱吉在為這句話感動之前首先為瓦利亞全員點上一支蠟燭。……感覺格洛莉亞姐馬上就要干出一些慘絕人寰的事了。

  事實也是如此。接手對接工作後,瓦利亞的考核和評價格洛莉亞是一手,也就是說,他們的任何活動資金和活動範圍由格洛莉亞控制和調節。陰謀詭計和蠻橫在門外顧問面前形同虛設沒有絲毫威脅。

  ——拿出能夠獲得獎勵的實際工作成果吧,各位。

  她微笑著對瓦利亞的外交代表斯庫瓦羅說道。

  哼,輕輕松松。

  3.

  小鬼終究是小鬼,他們無論如何也鬥不過經驗豐富過頭的格洛莉亞。真正需要門外顧問小姐認真謹慎對待的人其實只有一個。

  她剛成為門外顧問就使盡渾身解數勸恢復成自由殺手不用長時間困在一處的Reborn趕快像以前那樣滿世界亂跑繼續瀟灑肆意,而不是圍著自己打轉。

  「親愛的,」格洛莉亞抱住Reborn的腰仰頭看他,面帶微笑,「不過是個門外顧問而已,我完全可以應付而且能做的很好——這種事情在未來的時候你明明就知道。」

  Reborn捧起她的臉盡可能俯下身同她貼近:「我的好小姐,我親愛的小玫瑰,我並不是質疑你的能力,我們都清楚這件事不是由能力好壞引起的。你的首領經驗能讓你瞬間適應門外顧問的工作,實際上你曾經還是優秀的那類首領。但你曾經的首領作風問題很大,不是嗎?」

  「……」

  她對此的確百口莫辯。

  「莉亞,我相信你肯定舍不得,舍不得我在執行暗殺的時候分出心掛念我的甜心有沒有在類似的工作裡胡來而受傷。」第一殺手低頭吻過格洛莉亞的唇角,無奈但狡黠地與她對視。

  「是啊,哪怕是一點擦傷我都要心碎的,Reborn。……好了,我當然舍不得,很舍不得,非常舍不得,所以我向你保證我會多加注意的,好嗎?」

  「看來我必須要相信你了——那麼,不要違背我們之間的這個小承諾,莉亞。」

  而最要命的,Reborn敏銳度太高,而且彭格列的員工們也習慣了聽他的安排,他既能看出格洛莉亞有沒有撒謊,又能知道自己不在的期間她到底有沒有亂來。

  「為什麼要把油門踩到底撞過去?你現在是人類,莉亞,而人類受傷不會自愈還有可能會死掉——重點是受傷本就不好。」

  「那場爆炸絕對不是必須——看,你自己的表情說明你也清楚這個事實。」

  「聽索菲亞說你好像會『不自覺』把身邊人甩開深入敵方中心。我親愛的,你和雲雀恭彌那種小鬼是不一樣的,你應該能理解團隊合作——親愛的,你很厲害不代表你就要主動接近最高風險。」

  「好不容易變成正常健康的身體,我希望你盡最大努力維持現狀——顯然你三天前從那裡跳下去差點沒找好落點以及差點腳滑以至於讓你的右手險些斷掉的行為並不能保護你的健康。」

  ……這人真可怕。

  同時,第一次體會到習慣難改這件事的格洛莉亞在Reborn的督促下艱難地開始自己的整改之路。

  不過格洛莉亞也有扳回一局的時候。

  好比某個與平常沒什麼區別的工作日。

  屍體堆疊在一起血流成河,而一場突如其來的雨將血色衝開,淡化的血液如同游魚在格洛莉亞腳邊滑過死亡的痕跡。索菲亞慌忙去翻找鬥篷,格洛莉亞婉拒後示意部下們繼續清理現場,自己走到稍遠一點的地方真正的河流邊打算洗洗在手上結成痂的血塊。

  她在河邊蹲下,雙手剛放進水中的那一刻,一雙男士黑色皮鞋的鞋尖闖進她的余光範圍,深灰色的大傘罩在她頭頂隔絕雨水。

  和這場雨一樣突然到來的第一殺手也蹲下來,一只手撐傘一只手騰出來抽出手帕擦干淨格洛莉亞臉上的血跡,而後又幫她清洗雙手。Reborn的指腹仔細地摩挲過她的掌心,手背,指縫和關節,確認沒有污垢後他拿出另一張干淨的帕子擦干水漬。

  他先一步站起,隨後又伸出手拉格洛莉亞起身。

  「我這次可沒有受傷。」格洛莉亞昂起頭看他。

  「嗯,很厲害,小玫瑰。」Reborn笑著把一縷沾濕貼在她眼角的頭發幫人別到耳後。她的眼睛在雨水下好像更加明媚,如同只在這把他的雨傘下才存在的一個晴朗的夏天。

  「下雨的事就不能怪到我頭上了,對吧?」

  「嗯,因為這怪我,怪我沒有在下雨前就出現在你的身邊,我的好莉亞。」

  他們互相牽住對方的手無限朝著彼此靠近,在傘下的私人空間裡隔著潮濕的空氣,灰蒙的天空,不遠處腐朽的血色和溫暖的心跳與呼吸接吻。

  時間和場景裡的一切都在嘴唇的相貼吮吸裡變得充滿蜜意,軟化成一個不會結束的夢,而這個夢與現實完全一致。

  4.

  用全部的群體來算有些誇張,但格洛莉亞小姐果然是這個世界上最可靠的女人。

  彭格列上下對此達成一致。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不完美

  ——不完美的三人就這麼永遠在一起吧

  (寫了點第十代家族初期接任面臨的挑戰和困難下的一家三口日常,私設此時阿綱20歲)

  1.

  沢田綱吉的披風有一側因為擠壓在他的肩膀和格洛莉亞的身側之間而皺的不成樣子。格洛莉亞沒去像平常一樣幫他打理,小孩的大半重量全都放在她身上,門外顧問沒覺得多重還算輕松地把人一只手臂繞過她的脖子架在肩上,一只手環過綱吉的背握住他的腰。

  「……頭好痛。」十代目半睜半閉著眼,搖搖晃晃被長輩帶著走向彭格列專用車子。

  「不是說我處理完其他事情沒來之前讓你悠著點麼,雖然是完成了好幾輪交易倒也不錯。」

  「真的非常抱歉,格洛利亞姐,」獄寺站在一旁標准地鞠了一躬,「明明有我跟著還是讓十代目出事,我——」

  「部下替首領擋酒可是會被人相當看不起,我是長輩所以意義不一樣。而以你的身份而言這個選擇是明智的,隼人。這孩子是該鍛煉鍛煉他那可憐的酒量,總不能還跟個只會喝果汁的小鬼一個樣,」格洛莉亞單手撐住綱吉,騰出一只手打開車門,護著小孩的頭把他塞進車裡,「剩下的事你處理完就休息去吧,今天你很忙呢,阿綱我會照顧的。」

  「……是,我會把剩下的工作全部處理好,請您放心。」

  格洛莉亞彎腰進車前對獄寺笑了笑,伸手不輕不重捏了把左右手的肩示意他放松:「那麼,提前說上一句吧——晚安,隼人。」

  獄寺緊皺的眉頭稍微舒展開一點。

  「是,祝您和十代目也晚安。」

  彭格列專用車內。

  格洛莉亞坐在後座靠窗位置,綱吉長長的一條同樣縮在後座,腦袋枕著她的腿身上蓋著她的外套,昏昏沉沉干脆在車上就這麼迷迷糊糊睡著。格洛莉亞天生體溫低,她把手背貼向小孩發燙的臉給他降溫。

  門外顧問拿起明天的安排表查看。啊,又要面對那些該死的彭格列老頑固,那群人一時之間不能接受十代家族的作風,又多少惦念著XANXUS,或者說他們看綱吉這張臉就不太舒服。他們沒有膽量質疑格洛莉亞,也不可能對她說些什麼,於是抓住綱吉一個人施壓。小家伙心軟得要命,舍不得伙伴也有這種遭遇,硬生生把火力全部吸引到自己身上了。

  ……真是胡來的小鬼。

  「索菲亞,那些小衝突轉到我的工作計劃上,你提醒一下首領的秘書。」

  「……啊?」開車的門外顧問秘書眨巴眨巴眼,「格洛莉亞小姐,您明天類似的工作提綱已經寫到第二頁了……」

  「有什麼關系,不過是些小事情。阿綱他們現在急需處理完所有代表性的疑難證明自己,而我只需要調解各方並且包攬這些浪費時間的工作就好。」

  「……哦,好吧。真是的,那群人仗著我們首領是個好人根本就是在故意添堵,受不了。我覺得您就該讓他們見識一下鐵血手腕,讓他們再也不敢打些歪主意。」

  「的確,不管是罵到他們無力反駁還是把大半的彭格列成員全部揍到害怕不已對我而言都是輕而易舉的事,索菲亞。」

  「那是當然,您可是彭格列歷代最強的門外顧問,彭格列的女神大人!」索菲亞很驕傲地抬高下巴,語氣輕快。

  誇的又不是她,不知道這個小丫頭在樂什麼。雖然小索菲亞已經很多次向我表示她能為我工作是很高興的事。

  門外顧問小姐溫和地示意自己的秘書降低音量。

  「但是,索菲亞,要當首領,要成為守護者的人不是我。每個人都要學會靠自己的力量做好自己該做的事,」格洛莉亞的手指無意識地揉捻綱吉臉側細碎的頭發,最終抬手放在小孩柔軟的發頂,「而不是當別人提起他的時候想到的是『那人背後的勢力』『他的某某』之類,而應該注意他本身。」

  ……嗯,這就是當年的艾芙裡特鐵血女首領的親身經驗和生存之道啊。

  「而且,我們的首領雖然天真得不像話,時不時還犯點優柔寡斷,思慮過度的老毛病,但是,他可不會在這個程度就止步不前。這還遠遠沒達到他能飛到的距離,索菲亞。」

  名為「奇跡」本身的沢田綱吉一定會飛到所有人追不上的高度。這不是什麼誇張或是激勵,而是他一定能做到,因為他是「沢田綱吉」。

  車子停在彭格列總部,索菲亞很想留下來搭把手,但被格洛莉亞「無情」地攆回家休息。處理綱吉沒那麼復雜,小孩多少有些抗性和經驗倒也不至於吐得一塌糊塗只是單純地有些犯干嘔。被殺手選出的效果最好的醒酒藥和綱吉喜歡的果汁讓他漸漸好受一點,等他繼續昏睡一小會兒有幾分清醒的時候格洛莉亞把人強行拖到衛生間洗把臉。

  綱吉坐在沙發上徹底放空發呆一陣之後感到自己正在緩過來,而格洛莉亞在他發呆的時間裡給小孩弄了點簡餐夜宵——那種宴會當然吃不了什麼的。

  「好好吃!啊,還有味增湯呢!」已經懶得用上餐桌禮儀丟掉優雅矜持模樣的小孩對著他的日式夜宵盡情享受。

  坐在他對面,給自己衝了杯熱可可,單手托腮看著坐沒坐相,吃沒吃相的小孩的格洛莉亞沒有對他進行糾正。

  「我覺得彭格列的廚師還是很不錯的,阿綱。」

  「嗯,但彭格列的廚師又不是格洛利亞姐,不一樣的。」

  某種程度上門外顧問小姐當然比彭格列的廚師了解綱吉的口味偏好。

  「花言巧語。」

  「不,是真心話,非常真!」綱吉停下吃飯的動作相當真誠地與格洛莉亞對視。

  「好好好,是真話——吃你的飯吧小餓死鬼。」

  小孩沒動筷子。

  「格洛莉亞姐,你教我現做個意大利的什麼簡餐吧。我一個人吃飯好孤單……」

  「哪兒來這麼多事?而且我可是吃過晚飯的。」

  「現在時間也不晚,沒關系的格洛莉亞姐——你今天晚上才沒有機會好好吃飯呢。拜托你了,就當是陪我一起吃飯,行嗎?」

  「不許隨便撒嬌。……嘖,真是閑得慌。」

  半推半就下格洛莉亞無奈地教授小孩做了份給她的意式濃湯。彭格列總部一片安靜,除了首領辦公室之外幾乎沒有亮光。隔著屋外的黑暗和冷清,兩人在擺上好看插花和水晶燭台的桌前很有儀式地舉起裝著果汁的高腳杯碰了碰,綱吉這才心滿意足地繼續享受自己的食物。

  兩人在飯後對照文件列出許多注意事項,這麼一來時間很快流逝真到了深夜。

  「格洛利亞姐要早點休息,不能加班。」

  「這是首領命令?」

  「……嗯,是!」

  「行吧,我考慮看看。」

  「……為什麼只是考慮看看?」

  「你要得寸進尺是嗎沢田綱吉。」

  「對不起,我錯了。」

  格洛莉亞揉亂綱吉的頭發,轉身離開向他告別。

  腦子裡在復盤今天剩下的細枝末節,格洛莉亞一邊思考今晚把它處理完還要打幾個電話的事,一邊抽出Reborn同款香煙。

  緩緩吐出一個漂亮煙圈仿佛吐出胸口沉悶的門外顧問離開空蕩的室內,走向有冷風吹散煙霧的室外。

  「……」

  她突然腳步一頓,夾住香煙的手指微不可察地一抖。

  ……完全是熟悉的伎倆。

  索菲亞如今的演技和騙人技巧還真是越來越嫻熟。相當穩得住啊,那個小丫頭。

  格洛莉亞微微一笑,但也沒有繼續向前走干脆停在原地不動,直視著前方:「你這個混蛋家伙。」她如是道。

  「很新奇的問候,難為你特地為我新想一個。」

  黑發黑眸的男人站在離她很近的地方,風衣外套和發絲在夜風裡晃蕩飄搖,他按住帽檐把毫不飄搖的不同於這冷夜的柔暖目光直直對她投來。

  「哼,自作多情。」

  「是嗎,哪怕我掛念你到夜不能寐?」Reborn張開手臂把她塞進自己懷裡,很快地輕輕捏過身上的關節處同時仔細就著燈光觀察她的臉色和裸露在外的皮膚,沒發現什麼異常後才在昏黃的路燈和蔥郁的樹影下互相交換一個無聲的有煙草和苦咖氣息的深吻。

  殺手很狡黠地加長接吻的時間,雙手錮住格洛莉亞,揉捻她的後背和腰側像是要讓人軟化後栽進他身體裡那樣。門外顧問小姐原本搭在他肩上的手順著殺手的腰滑向他的後背抓緊衣服面料。

  殺手的車停在不遠處,格洛莉亞想當然擺出一副走不動的模樣,Reborn當然不會介意背著開始耍賴的伴侶走到車前。

  「不是說北意大利那邊的突發情況還要兩天才處理的完麼?」

  「我說過了莉亞,因為我很想你所以我選擇加快速度。」

  「你就胡說八道吧我親愛的。加快速度也行,只要你別受傷就好。」

  「我很高興抱住你的時候沒覺察出你有受傷的痕跡。以及,既然你承諾過不會隨便受傷,那麼我自然也不會讓你擔憂,小玫瑰。」

  等紅綠燈的短暫間隔裡格洛莉亞輕輕勾住Reborn的手指。

  「睡吧,我知道你很累親愛的,之後交給我就好。」Reborn抬手蓋住她不再遮掩疲態的雙眼。

  「很遺憾,我還有點工作。」

  「看來我似乎難以說服你放棄?我會和你一起處理的,沒關系。」

  「我不想你也加班,你明明才回來。」

  「有什麼關系,『獨處時光』很珍貴,不是嗎?」

  格洛莉亞低頭忍笑。

  「是啊,畢竟我也想你的很呢。」

  2.

  「噫——!」企圖賴床一分鐘的綱吉在今天早上同樣沒有任何意外的地失敗了。

  冰冷的槍身貼在他腦袋上,這支熟悉的槍帶給小孩所有不好的回憶一瞬間在腦子裡過了個遍。他一個激靈從床上彈起,盯著亂成一團的頭發,睡紅的半邊臉和皺巴巴的睡衣咬牙切齒地盯著收回武器的始作俑者。

  「早安,阿綱,很高興我居然不用真的開槍。」

  「嗚哇,你回來了啊Reborn。……所以這有什麼開槍的必要嗎?」

  「別這麼看我,是莉亞的話貼著你腦袋的會是那把劍。難道說你果然更習慣被她用劍叫醒?」

  「……所以說怎麼會有人向你們倆一樣這麼暴力地叫人起床?」

  「你這樣沒有警惕就讓人靠近,像是個首領的樣子嗎,阿綱。」

  「……我當然聽得出來你和格洛莉亞姐的腳步聲啊,這還用說……」綱吉打了個哈欠,小聲嘀嘀咕咕。

  「我們兩人明明是你身邊最危險的存在。純粹地信任很可怕的,首領小鬼。」

  綱吉抓了兩把自己已經夠亂的頭發,滿不在乎地掀開被子去拉開窗簾打開窗戶:「好好好,我就是對我的家庭教師和門外顧問無條件信任,永不設防,並且心甘情願地承受一切後果,抱歉我就是這樣的小鬼呢。」

  Reborn在小孩背過身地那一刻笑了笑,按住帽檐悄無聲息離開他的房間。

  ……

  彭格列十代目愁眉苦臉看著在桌子上又累高一摞的文件,再想想今天的會議和各類見面,恨不得埋進地裡別出來。

  「沒什麼精神啊,阿綱,明明是大清早——決定了,你坐著別動讓我打出一發死氣彈讓你繞著西西裡跑個十圈,這樣一來肯定會好起來。」

  「……那還真是勞煩你了Reborn——怎麼可能辦得到啊,我又不是那種外國電視劇裡的超生物!而且那樣的話工作怎麼可能做得完——」

  「那就打第二發子彈讓你拼命在一個小時內把所有的工作做完。」

  殺手平定且理所當然地說出一些駭人聽聞的話來。

  「……你是家庭教師啊,把我當成什麼了?話說這麼多年你在格洛利亞姐面前也是這樣子嗎,難道不會被討厭?」

  Reborn拿起離自己最近的工作報告和計劃表查看:「這麼多年來也沒和京子發展成功零戀愛經驗的小鬼還想說教我?你繼續做你的春秋大夢吧。」

  「……」好,好傷人……

  「說起來,總覺得很奇怪。從你徹底接過彭格列首領這個位置開始,事件頻發概率太高,而且範圍也很廣,最近甚至連很久沒出過問題的北意大利也出了事。」

  「確實是呢,話說,Reborn你這次去北意大利有搞明白到底是什麼狀況嗎?」

  「這就更奇怪了。看著嚴重但是全部是小事件,只是剛剛好累計在一起。」

  綱吉皺起眉頭轉著手上的鋼筆:「嗯,我們最近處理的大多數事似乎都是這樣,真正嚴重的反而在少數。以及,」綱吉從抽屜裡拿出幾個微型設備裝置擺在殺手面前,Reborn一眼認出那是最新型號的竊聽器,不過暫時是關閉狀態,「我在很多地方發現了這個。已經請了斯帕納改裝,可以自由控制雜音和聲音大小還不容易被察覺被關掉的跡像。本來也找他和正一幫忙想查出源頭的,但是對方是個高手沒有任何結果。我沒有毀掉以免打草驚蛇,平常真正的計劃會和口中所說的略有幾處出入通過文件轉達,大家還要注意在實戰裡裝出會失手的樣子。」

  這也難怪他們會看起來那樣疲憊。

  欺騙人和演戲是很累人的事,尤其這群小鬼還沒變成老手。

  「那麼,我們的首領如此作為是覺得對方要干什麼呢?」

  「就像撒網布局那樣,同外人聯合在新首領剛上任期間選擇背叛了彭格列的人和想要讓我失敗退下這個位子的人應該都在行動吧。他們不想讓自己的行動太顯眼所以沒有在一開始鬧得太大,但是照這樣下去某個時刻大家因為集中爆發的事件而分開在各地,而那群背地謀局的人下一記猛攻將會是非常棘手的情況。最好的處理方式是讓他們繼續這個計劃,被變成別的我們不知道的。」

  Reborn點頭致意表示贊許。

  「不承認你是首領的家伙們倒是很好辨別,所以重點是找出可能是叛徒的可疑成員,你們有什麼眉目了嗎?」

  「門外顧問部門,骸和雲雀學長在負責這方面的事,一直有點困難但是最近有了進展,三方各盯著最有可能的一個人打算揪出其他相關的人士。」綱吉從那個上鎖的秘密暗格裡抽出一份名單資料交給Reborn查看。

  的確是有很大嫌疑的人,通過描述似乎還能猜出和他們聯合的家族有可能是誰。

  「你自己心裡有數就好。好好工作吧,阿綱——走了。」殺手放下文件,轉身離開對他短暫地揮手。

  「嗯?」

  「你得清楚,阿綱,我並不是彭格列的員工,只是看在你和莉亞最近分身乏術的份兒上主觀樂意替你們分擔一些。至於現在,小玫瑰那邊有點特殊狀況,趕不上另一邊的調解,我替她跑一趟。」

  3.

  還差一點。就差一點了,只要看完這三份我就完成了三分之一的量,這樣下午和晚上的工作量也能完成……

  辦公室掩著的門被人無聲推開。大人們看著一手捏緊報告一手抓撓後腦勺那撮可憐頭發的綱吉直接走到他身後,一人分別架起小孩的一邊肩膀毫不費力把長長一條早不是真正小孩子體型的綱吉從座位上拖走,年輕的彭格列雄獅的腳在地面瘋狂打滑了幾下仍然無濟於事,只能被他的長輩們帶離。

  「我和Reborn剛好一起回來,估摸著你多半還在辦公室,看來預測很准確。」

  「如果你成為彭格列第一個餓死的首領,肯定不會有人會同情你的,阿綱。」

  「穿過一條街的地方開了新的餐廳,聽說口碑不錯,正好去試試。」

  「那家店也做日式料理,或許你能意味感受到奈奈特制飯菜的味道也說不定,阿綱。」

  「……」

  一句話也插不上的綱吉干脆就這麼保持了沉默。……你們既然都這麼說了我的回答根本就不重要吧。

  唉,算了,確實也感到有些疲憊,就讓短暫的午休提前十分鐘好了。

  新開的餐廳環境幽雅,不算很大的空間。大人們毫不猶豫選了最靠裡同時位於對角線角落的位置,他們各自讓慣用手那邊朝著外面坐下。

  長大後常常和大人們在休息日一起在外面吃飯的綱吉很快就注意到Reborn和格洛莉亞的職業習慣,他覺得很酷很有趣,哪怕他早就清楚這兩人總是會像那些令人著迷的電影人物。

  三個人點了不同的套餐,大人們加上酒,而小孩尚不能控制自己消化酒精的本事所以選了甜飲,但是被允許可以淺嘗一下殺手和門外顧問的。

  「不錯,我記得你17歲那年聖誕節的時候就喝了一口我的酒就開始發暈。」

  「提到聖誕節,莉亞,這我就不得不想到上個聖誕節的事。阿綱來意大利參加首領就職儀式的准備工作順便過節的時候,我們三人在那家老店裡吃飯。」

  ……!

  綱吉動作一頓,不好的記憶正在衝擊大腦,而悲傷的是他意識到自己沒辦法阻止大人們繼續說下去。

  「因為馬上要成首領,阿綱在飯桌上詢問我們是不是還會留在他身邊。」

  「嗯,然後因為很好玩我們都回答他不會,兩個人都打算做個自由殺手不會待在意大利。」

  ……好玩什麼啊,我當時可是被嚇一跳啊!

  泄憤般,綱吉猛吃一大口面,但是差點被噎死。

  「結果他一個人暗自消沉,在我們話還沒說完的時候不小心拿錯杯子喝了我們的酒。」

  「嗯,相當豪邁地一口氣喝完甚至來不及阻攔。毫不意外醉的不成樣子,也虧得深夜店裡就剩下我們,沒別的人看到我們曾經的彭格列十代目如此奔放的一面。」

  拿著筷子當話筒唱歌,牽起窗簾跳舞都還好,小孩曾經輪流抱住格洛莉亞和Reborn抽泣,說上許多話,大概是把這麼多年大家經歷的一切全部概括了一遍。

  等他發瘋發的差不多了,時間已經很晚,街道上連車也看不到,反正酒店離這裡不遠,大人們也各自負責一半的路程背了小孩一路。至於為什麼輪流,倒不是擔心哪一方沒有足夠的力量承受只是他們發現綱吉在不同人背上會有不同反應。

  ——嗚,Reborn,你真的是我的無翼天使。

  ——這句話你幾年前就說過了,阿綱。別說這種惡心話。

  格洛莉亞立馬拆了Reborn的台。

  ——哇,明明嘴巴甜膩得要死的家伙還能死裝正經,好假哦第一殺手先生~

  ——……莉亞。

  後半路趴在格洛莉亞背上的小孩繼續他的感人宣言。

  ——嗚,格洛利亞姐,你是長著惡魔角的天使,但也是守護天使……

  ……又來了,這是個什麼形容啊。

  ——我只是在照看彭格列的時候順便照看你而已。

  ——……那樣也很好……

  大人們的臉同步溫和柔暖下來。

  真是好容易滿足的小孩。如果你再貪婪一點說出「你們能不能成為我一個人的守護天使」,其實也不是不行的。

  傻小孩。

  「……」

  已經徹底無地自容的彭格列十代目深深低下腦袋,用手臂擋住殺手和門外顧問的目光。……所以為什麼偏偏要把這種事記得這麼清楚,好丟臉……

  「……我有什麼辦法,因為我真的很不想你們離開我,我明明都習慣你們總是待在我身邊陪我一起了……離開什麼的根本不會去想像的。」

  哪怕聽起來很孩子氣,一點都不成熟也不理智,又很會添麻煩,即便是這樣也希望你們留在我身邊。

  Reborn和格洛莉亞把自己盤子裡分割好的食物挑出幾塊放進小孩的盤子裡,又輕輕用刀叉敲了敲他的碗,示意綱吉趁熱先吃飯。

  「說起來,阿綱,我們調查叛徒的事也進行了好一陣子,最近不管是我,還是骸和恭彌都沒有任何新的進展呢。」

  就剩下飯後甜點時,格洛莉亞開口聊起工作。

  「……哦,確實,雲雀學長昨天也提起這件事來著。」

  「那麼,你們應該進行下一步了。直接調查沒有用的話就要采用些偏激方法,不是嗎莉亞。」

  意思是該引誘敵人自己漏出馬腳啊。

  「明天晚上阿綱和我都要外出談事,首領和門外顧問辦公室都沒人。隼人和山本壓根還沒回來,這看起來是讓對方下手的重要時機不7是嗎。」

  「嗯,借著安裝在辦公室裡的竊聽器讓他們發現我們在調查的事,到時候提前准備一份假的名單放在辦公室裡。這怎麼樣,Reborn,格洛莉亞小姐?」

  「嗯,可以。到時候讓別的人扮成索菲亞跟著我離開,索菲亞本人留下來監視。」

  「嗯,就這麼辦。」

  4.

  三人的計劃相當順利。

  雖然當天並沒有蹲到人,但是在堅持的等待中於一周後等來了深夜潛入的家伙,並且尾隨他找到了幕後主使。

  十代家族裝作什麼都沒發生的模樣按部就班完成每天的工作,時刻注意最新的動向。

  一個月之後,殺手的情報網已經捕捉到北意大利那邊的信息,於是他們選擇總是在日本和意大利之間來回跑的雲雀暗自從日本感到北意大利隱秘地處理正在爆發地動亂。獄寺和山本盯緊的人也有了動作,於是他們假裝有事被派離彭格列從而激發出敵人的其他准備工作規劃,令十代家族鎖定了事件爆發的日期。

  「那天我們要和雖然是同盟家族但是一直和我們摩擦不斷總在暗地裡搞些小動作,不太安穩貝弗雷德家族首領就近期港口和交叉生意上的衝突進行協商,阿綱是必須要出場的。」

  「打算這種時候進行包圍和封鎖搞一場不知道是暗殺還是明殺的動亂啊。」

  「畢竟貝弗雷德那邊確實安插眼線到彭格列了。那小子一直是這樣,不敢大動作地欺負到彭格列頭上偶爾使個絆子,而他們家族到底人多勢眾,真要處理也挺費時間。這回還真是給他抓到機會了。」

  「嗯,有些不太有名地小家族似乎已經被他拉攏,難怪有膽子來挑戰彭格列。」

  「那天之前我和Reborn稍微小時一兩天讓人以為去北意大利的是我們倆就好——反正很多年前那場北意大利戰爭就是我們處理的。」

  「我們可以躲在尤尼家族,這很方便也容易遮掩。」

  一切准備就緒。

  談判協商的當天。

  身邊既沒有獄寺山本或是格洛莉亞的彭格列十代目跨進和鴻門宴沒什麼區別的現場,他知道狙擊手正在就位,而屋內的每個人都為了清除他而存在。

  除不在現場的雲雀,在另一邊攔擊敵人的六道骸庫洛姆之外,其余守護者都扮成普通人的樣子混跡在建築外或是建築內部。第一殺手站在視線死角的另一棟建築樓頂,一方面處理狙擊手一方面指揮其他守護者們的行動。

  貝弗雷德的首領假模假樣地拿出代表示好和低頭的文件一副和諧商談的模樣,哪怕這座房子裡的殺意已經衝出窗戶逸散到室外。

  綱吉看了眼不遠處自己人的手勢,於是做出拿起鋼筆的模樣卻碰倒了玻璃酒杯。

  安靜沉悶的聲響,那是酒杯落在地毯上的聲音。

  只一瞬間的安靜,取而代之的是令人頭腦發痛耳膜撕裂的轟鳴。

  狙擊手在由Reborn的子彈來控制的節奏裡很有規律地中槍下落。CAI系統防護橫在綱吉眼前,炸藥,子彈和嵐屬性的火焰在空間裡滿天飛。時雨金時的刀光凌厲地劃過敵人的脖子和胸口,如同完成全壘打一樣輕松的山本動作干脆利落地清理戰線。

  被打飛到空中亂飛,昏迷不醒的敵人裡,了平的身影靈活地外來,揮過的拳頭呼呼作響。

  「令人遺憾,貝弗雷德先生,」綱吉丟開融化的槍支,打傘衝他而來的火焰,一只手扣住對方副手的腦袋捏得骨頭哢哢作響,「看來您已經徹底放棄同盟家族的身份,生命的流逝總是讓人惋惜。」

  而此時的彭格列總部。

  彭格列頑固的老家伙很會想,他們也很聰明,不可能和叛徒們一起出發,除非對方失敗他們才會補上最後一刀。而現在他們收到在現場的自己人的通知後,正准備帶人趕往。

  嗯?

  一點銀色的閃光從高空忽閃忽現,而後呈大幅度跳躍式移動。

  哐當。

  清脆過頭的重響讓人心頭發麻。

  銀色的手杖劍沒入地裡橫在他們腳邊。

  「是嗎?干得好恭彌,派你去北意大利是非常明智的決定——那就這樣,我這邊有特別好玩的事要忙,之後再聊。很羨慕吧?但是不等,我才不會留給你呢。」

  成功讓小孩心塞的門外顧問小姐掛斷電話,拔起地上的劍微笑著對眼前發懵的眾人打著招呼。

  「人有點少,勉強湊合著活動身體——要加油啊各位,」格洛莉亞伸手彈了彈劍身,「別一劍就被砍死,那也太無聊了,不是嗎?」

  5.

  老家伙們看著抑制死氣之炎的特殊地下室被人三拳捶開的加厚型特質大門感到心如死灰。

  「我們這邊的骸真的是干情報的好手,」格洛莉亞把幾張照片按到他們臉上,「你們辛辛苦苦藏起來的家人被我們找到了喲~」

  「……」

  「我不接受求饒所以不用白費力氣。我們家的小孩們是好孩子,但我可不是什麼好人啊,」格洛莉亞從身上抽出工具包,「不知道我要用到第幾種拷問方式你們才能把剩下的雜碎也透露出來,還是說,你們更希望我的拷問對像是照片上那些人?」

  而綱吉這邊,他掃了眼滿地狼藉,回看一片寂靜的屋內,輕聲念叨一句「Addio」(永別),把那份虛假的文件輕飄飄丟落,蓋在沒有呼吸的貝弗雷德臉上。

  彭格列十代目整理著披風上的折痕,神色平淡溫和,不緊不慢離開了房間。

  伙伴們在清理現場收拾殘局,站在門口觀望的綱吉沒有繼續移動。

  身旁各一邊都對他投下陰影,處理完事情的大人們和他站在一起。

  「粗略估計損失很小。」

  「殘黨六道骸和庫洛姆已經在追了,估計今天就能清除干淨。」

  「……啊,累死了,打架和戰鬥都是很累人讓人討厭的事啊。」

  「真沒出息。」

  「沒個首領樣子。」

  綱吉頓時收回矜持模樣,大聲對長輩們抗議:「我已經很努力在做了,就結果而言不是也很好嗎,大家都沒事……真是的,你們就不能稍微對我多說點好話嗎……」

  「噢,那你想聽什麼好話?」Reborn微微挑眉轉頭看他。

  「……就像,嗯……『做得很好你很厲害』之類的……」嘀嘀咕咕,一說出來又有點不好意思,臉皮很薄的第十代首領不太自在地別過臉。

  大人們抬手擋在嘴前忍笑。

  「做得好,首領。」兩人異口同聲道。

  「……能不能不叫我首領啊。」

  「多事——干得漂亮,阿綱/小家伙。」

  綱吉心情很好地晃了晃身體。

  他伸手嘗試去抓殺手和門外顧問垂在身側的手。

  他抓到了,而且沒被掙脫開。

  Reborn和格洛莉亞看著渾身都是弱點的自家小孩也沒覺得不好。

  不完美的彭格列首領。

  有什麼關系,反正他們二人也並不是完美合格的長輩,這樣湊在一起倒也正好。

  無論如何,就這樣「不完美」下去吧。


第一百四十三章 Love is Foever

  ——最愛

  1.

  「早上好,Reborn先生!」

  「您辛苦了,歡迎回來!」

  「啊,Reborn先生回來了,祝您日安。」

  「首領和顧問小姐前些日子在出差,不過應該快回來了。」

  早就回歸自由殺手身份的Reborn結束了國外的委托,此刻才剛剛踏入彭格列總部。因為意外事件導致小孩和另一位大人不在這裡,沒能剛剛好碰上稍微讓殺手感到遺憾。

  那兩個人有同樣的壞毛病,例如特別繁忙過後會忘記照顧自己。照這個勢頭,他們回到彭格列的時候大概率是沒吃早飯就要直接倒地不起。

  於是,Reborn調轉方向出了彭格列大門,去隔了一條街那兩個人最喜歡的早午餐店裡給不省心的大人和小孩買早飯。綱吉的奶咖不要咖啡因,格洛莉亞的雙糖雙奶,一時也不知道該先吐槽誰。順路那家甜品老店出了新品,殺手自然買了兩份。

  而他估算時間總是很准的,等他上到首領和門外顧問辦公室所在樓層的時候,很熟悉的腳步聲從左右兩邊傳來。

  風塵僕僕的綱吉和格洛莉亞在各一邊的拐角出現,他們鎖定到Reborn的身影後開始腳步虛浮地朝他快步走來。

  Reborn停在原地不動,已經預感到接下來要發生的一切。

  嗯,那個要來了。來吧,就像之前無數次那樣,3,2,——1。

  格洛莉亞一頭栽進他懷裡,迅速切換成沒骨頭的模式開始下滑,而被教壞很久的綱吉砸在他後背上,全身根本不用力同樣在往下滑。

  「好累人啊Reborn——」

  殺手一只手臂卡住格洛莉亞的腰讓她固定在自己懷裡,側過身又去捉住小孩的一邊肩膀讓他歪斜著勉強站立,而這兩個人哪怕看著他手上掛著幾份早飯也完全不打算幫忙甚至努力添堵,Reborn選擇習以為常地半拖半抱著他們進了辦公室。

  進屋後他剛松開手,彭格列首領和門外顧問立刻齊齊倒向那張足夠寬敞的沙發,橫七豎八疊躺在一起。

  「格洛利亞姐,你砸到我腰了,好痛……」

  「你壓著我頭發了小家伙,挪開。」

  「……我的好格洛莉亞姐,你的膝蓋卡得我手臂開始抽筋。」

  「我的腳擺得很難受,往外挪點阿綱。」

  然而誰都懶得動一下,就這麼一邊抱怨一邊保持原樣。

  Reborn:「……」有時候真的覺得不該多管你們,鬼知道哪裡來的毛病。

  他無聲地嘆口氣,認命幫著他們調整直到各自都認為躺得夠舒服。

  「日安我親愛的~」

  「早安,Reborn。」

  「Chaos,所以兩位或許躺夠了意識到自己還沒吃早飯?快起來吧,這是你們常去的那家店裡帶回來的。」

  「我的好先生,我簡直無法想像沒了你我該怎麼辦。」

  「Reborn!我現在真的好感動,這一定是今年十大感動事件榜首!」

  殺手對二人的宣言無動於衷。

  「我希望你們至少想點有新意的回答,我親愛的首領和顧問。」

  兩人甚至不願意離開沙發,他們伸長手撥弄桌上的袋子,很滿意地研究自己今天的早餐內容。最後,Reborn無情地把他們從沙發上拽起來,在外總是以風範和氣場而被大加贊揚的綱吉和格洛莉亞席地而坐終於開始在殺手的督促下享受美食。

  「你們不休息會兒?」Reborn悠閑地坐在沙發上看最新的早報,而即將成為行屍走肉的大人和小孩掙扎著起身,往辦公桌的方向靠近,「在你們看見工作計劃之前現在是最後可以緩衝的機會,否則你們也許因為工作連午休都要放棄。」

  「……」

  「……」

  深思熟慮之後,彭格列十代目和門外顧問沒有邁開腳步,他們坐回那張長沙發,各在Reborn左右手的一邊開始閉眼打盹。

  2.

  格洛莉亞和綱吉睡醒後第一份工作很與眾不同。

  他們在給Reborn揉肩,因為二人中途從靠著他睡覺很快憑借身高差異剛剛好無壓力枕在他肩上。

  ——能在第一殺手身邊睡得那樣死,彭格列的首領和門外顧問真讓我刮目相看。

  ——因為/可是你是Reborn啊,我有什麼辦法。

  ——……

  3.

  夏天到來許久後,在相當集中繁忙的一個月的末尾,索菲亞醞釀許久還是對格洛莉亞開口了。

  「請假?」

  「……啊,格洛莉亞小姐,我知道這有點為難但我看最近我們門外顧問部門好像也不太忙,所以想看看我能不能空出兩天參加我妹妹的婚禮……」

  索菲亞低著頭,說兩句話才會抬眼稍微看一眼格洛莉亞的表情。

  「說起來你的資料裡的確說過你有個妹妹,當妹妹的比你這個姐姐先找到伴侶呢。這挺好,恭喜,請假我批了。」

  「……謝謝您!」

  「你的禮服定好了嗎?」

  「……嗯,有點糾結。」

  格洛莉亞在手機上鼓搗一陣又從抽屜裡翻找出一張卡遞到索菲亞手裡。

  「我常去的一家店,手工制作沒得說,現成的禮服也很多,你可以拿著我的卡去看看。我剛剛幫你預約過了,這周六上午你應該有時間吧?」

  索菲亞看著那張相當彰顯身份的精致黑卡,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啊?這,這不太好吧,不但刷您的卡而且——您還在手機上又給我打了一筆啊!」

  格洛莉亞停下轉筆的動作,顯然不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任何誇張的地方:「有什麼不好的,你跟在我身邊4年也沒出過什麼岔子,偶爾犒勞一下是很正常的事。你們姐妹關系很好,你妹妹的婚禮對你很重要吧?既然如此要好好打扮自己才行。你說的時間有點晚了,不然我完全可以提前聯系相關的店把做好的衣服和首飾送到你手上。隨便花花就好,剩下的當做婚禮的禮錢。」

  索菲亞的眼神變得尤為堅毅:「決定了,格洛莉亞小姐,我要給你當一輩子部下,您是我永遠的女神,從現在起您是除我的父母和妹妹之外我最愛的人。」

  「好吧,謝謝你的『愛』,小丫頭。以及,最後一句別讓我親愛的第一殺手聽見,以免我保不住你甜心。」門外顧問伸手去彈索菲亞的腦門,同時開了個小玩笑。

  「嗯……突然感覺好遺憾。」

  「這又扯到哪兒去了?」

  「我的意思是我認識您的時間太晚,沒來得及參加您的婚禮。」

  「這沒什麼好遺憾的,索菲亞——准確而言……只從定義類關系而言來看,我和殺手先生現在是未婚狀態。」

  門外顧問辦公室裡陷入一陣短暫的沉默,索菲亞化為一座只是外表沉靜的雕像。

  ……啊?

  不不不,這不對吧?什麼叫做還是未婚關系?你們倆不管怎麼看都是隱婚一百年,度過無數個紀念日,金婚什麼的也早就慶祝完的那種人吧?

  「怎麼說呢……我和Reborn都是那種順其自然,不太會有急迫感,很多事都是突然在某個時刻覺得該發生了才會去做的人,不管是之前確認關系還是求婚都是這樣,也還好吧。」反正無論怎麼樣,彼此都會永遠互相陪伴的。

  索菲亞覺得自己很難理解大人物的思想。

  ……你們是不是有點從容隨意的過了頭?

  辦公室的門被敲了兩下。Reborn半邊身體探進房間,目光鎖定格洛莉亞:「想必你下午的工作時間暫時結束了,親愛的?」

  「當然,久等了,我們這就走吧。」

  格洛莉亞從索菲亞手上接過外套,告訴她自己晚上還會回來後出了辦公室。

  秘書小姐在窗口目送二人下樓,看著他們走到停在彭格列總部門口的車子前。索菲亞隱隱似乎瞥見了放在後座靠外的白色花束。

  嗯?

  而行蹤神秘的第一殺手和門外顧問驅車差不多一個半小時的距離,愈發遠離中心地區的繁華和喧鬧,西西裡的腐爛和甜膩,明爭與暗鬥,輕浮沉重,那些復雜混亂的一切都和劃過後視鏡的畫面一樣拋在後方看不見了。他們的車子開進人車來往稀少的小路,順著白色野花生長延伸的軌跡拐進這個世界上最安靜平和的地方之一。

  格洛莉亞從車上抱著百合和白玫瑰的花束走下來,Reborn和她並肩而行穿過一片常被打理的花圃,一條細小美麗的河流,推開木質柵欄。

  這裡現在可能除了格洛莉亞,Reborn,或者偶爾可以算上綱吉之外不會有別的人來。

  這是從幾百年前起艾芙裡特家族專有的墓園,除了擁有艾芙裡特血統的人和他們的家庭成員之外沒有任何人葬在這裡。

  彭格列家族的專有墓園,以及艾蓮娜被埋葬的地方在這條路的途中,或許這也是一種奇妙的緣分。

  格洛莉亞停在中間的位置平淡地掃過整片土地。恨她的,愛過她但最後背叛了她的,愛著她並為她而死的家族成員們已經在這裡睡著了一百多年,時間抹去差不多所有的痕跡只留下各自的石碑下的白骨。

  本該死在百年前的人活生生地站在這片只有安寧死亡的土地上。

  今天其實並不是羅莎或是任何一個人的祭日。格洛莉亞在6年前迎來第三次也是最後的人生,她用了6年的時間把打亂的記憶和時間徹底恢復,認真直視了所有好的和不好的回憶,第一次不恐懼也不絕望地在腦海裡重新體驗過昔日最深刻的美好以及最深刻的痛苦。

  好比她能在記憶裡清楚看見羅莎給她彈琴時手指的舞動,母親偶爾對她溫柔微笑時睫毛的弧度,蓋在那些宴會的浮光燈影下唯一真實而讓願意去看的殺手的那雙眼睛,等等諸如此類。但同樣地,她能清楚記起那些重要的人死亡時的表情細節,記得注射器怎樣刺破她潰爛的發青的皮膚……

  不同的是她從未如此清晰地認識到那一切屬於「過去」。並不是放下和逃避,而是她終於看得清也分得清自己的道路而已。

  那條屬於「幸存者」,「被遺棄者」,「詛咒者」和「被詛咒者」的路已經消失不見,並且格洛莉亞堅信它不會再出現。

  「看來現在我們真的永別了,各位。」她把白花放在親人們的墓碑前,雙手合十閉上眼虔誠地跪坐在地上保持好一陣安靜。

  Reborn只是站在她身後持續用溫柔平靜的目光將她籠罩。他覺得此刻自己不該去打擾這個只屬於她和這些死者的告別儀式,陪伴就已經足夠。如果她的確感到難過和悲傷那麼殺手會去擁抱她安慰她,但是他能感覺到格洛莉亞仍舊保持來時的平和。

  來之不易,那個本該屬於她的人生和結局。

  殺手在心裡想。

  格洛莉亞從母親的墓碑前起身,眼神瞥向旁邊的那塊墓碑。她把帶上的那支唯一的紅玫瑰放在父親的墓前,臉上帶笑。

  Reborn非常確定那是純粹的嘲諷和炫耀,帶著「我才是最後的贏家你這個一無是處的爛人」諸如此類的含義。

  「走吧,回去了Reborn。」格洛莉亞准備向他伸手,而Reborn已經先一步輕輕牽住她。

  「我想我們應該在返回途中去一趟蛋糕店,然後晚飯的時候把阿綱揪出他的辦公室一起去那家老店吃飯。」

  「嗯,為什麼?」

  「慶祝你徹底到來的全新人生,莉亞。」

  格洛莉亞頓住腳步,心情很好地抱住他。

  殺手拍拍她的後腦勺,在心裡多了點別的打算。

  4.

  格洛莉亞和綱吉背靠背坐在相對干淨的碼頭岸邊,敵人飛濺的血糊在半邊臉上順著發絲滴落些許,有些勞累的二人誰都沒去打理。

  部下們來來往往,清理現場,打撈屍體,救助傷員,捆走俘虜,偶爾有人會停在他們身邊彙報兩句,得到新命令就繼續投入工作。

  偶爾是會有這種大掃蕩,雖然處理起來很麻煩,但結束之後能安穩悠哉好一段時間。

  「要是因為血腥味惡心的想吐可要忍著,小獅子,這個臉面哪怕是我都給你撿不回來。」格洛莉亞習慣性衝著小孩開玩笑。沢田綱吉永遠是那個沢田綱吉,哪怕處於必要性需要見血,他還是不能習慣輕易奪去別人生命這種事。

  這沒什麼不好,如果綱吉改變了原本的心境,那麼他的道路會斷絕的。

  「沒有這種事,格洛莉亞姐,我已經和剛開始的時候不一樣了,」彭格列十代目隨便抹了把臉,把低垂的頭抬起來微笑著去看身後的長輩,「雖然依然不會感到放松和接受,但我很清楚為什麼要這樣做以及什麼時候才能這樣做。」

  「倒是會說些有模有樣的話。不過,大家都不在的時候你要是吐了就沒關系,我和Reborn就勉強幫你保守秘密吧。」

  「我要說聲『謝謝』嗎?」

  一片陰影罩在他們頭上並且停住不動。

  各有一張打濕的干淨手帕塞進格洛莉亞和綱吉的手裡,來人不是很在意那些血污就這麼坐在兩人中間,哪怕他的西裝看起來原本沒有一點污漬。

  「所以,在黑手黨之間被廣為贊頌的兩位典範,你們哪怕要欣賞夜晚的海景也該騰出點時間擦擦臉不是嗎?不然你們丟掉的面子恐怕就會像是沉進最深的海底那樣,我可沒辦法撈起來。」Reborn接過他們潮濕的外套並遞出兩張毯子。

  「沒事,第一殺手肯定很擅長為我們保守秘密。」

  格洛莉亞和綱吉都裝模作樣盡可能往Reborn背後縮進。

  「你們倆是打算把我給擠進海裡?」

  「……哪有那麼誇張啊Reborn,這明明離得很遠。」

  「沒事親愛的,就算你掉下去我們應該還是會把你抓起來的。」

  「嗯,那倒是。」

  「是嗎?彭格列的首領和門外顧問真是可靠啊。」

  現場收拾得差不多,三個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起身離開走向車子所在的方向。

  「感覺我能休假兩天呢,最近好像沒什麼需要我調解的。」

  「……真好啊,格洛莉亞姐,我也想休假——」年輕的彭格列雄獅發出了不太符合身份的哀嚎。

  「如果你也要休假干脆讓整個彭格列放假吧,阿綱。」殺手不鹹不淡地補上一句。

  「怎麼可能……那不就完蛋了嗎……」

  「看來你注定不能休假了,可憐的首領。」

  「……」

  「我們還是會固定撈你出來吃飯的,阿綱,你還能固定呼吸點新鮮空氣。」格洛莉亞毫無安慰性質地拍拍小孩的肩。

  「……你們人真好啊。」

  ……

  Reborn伸手很輕地去拍正在毫無演技進行裝睡的格洛莉亞,她甚至還在努力憋笑。等Reborn叫了她好幾聲之後裝睡的人「緩緩」睜開眼睛,但繼續保持不動彈的狀態。Reborn把她扳過來面對自己,隨後抓住她的兩個手腕嘗試把格洛莉亞拉起來。休假中的門外顧問小姐這下倒是很努力地讓頭後仰給他加大難度。出於保護頸椎和防止血液倒流的考慮,Reborn順著她的意思讓人重新躺回床上,一手捉住格洛莉亞的肩膀,一手扶著她的頸椎將她整個人撈起來。

  「我親愛的小睡美人,我們已經有一個晚上的時間沒睜眼看見過對方,」Reborn看著重新閉眼還在裝模作樣地人笑了笑,「你不願意更早看見我嗎?」

  格洛莉亞抱住殺手的脖子把臉埋進他胸口:「不看。」

  「不,我很確定剛剛有一瞬間你有在看過來,我想我沒看錯。」

  「不,你看錯了。」

  「肯定沒有錯。」

  「就是錯了。」

  「我開了手機錄像,親愛的。」

  「……」

  格洛莉亞一臉難以置信但又矛盾地覺得Reborn真的能干出來這事於是抬起頭看向他的手。

  ——這人手上什麼都沒有。

  「彭格列的門外顧問原來可以被這樣小的陷阱騙到。」

  「……你真的好無聊。」格洛莉亞坐在他腿上一臉冷漠地與他對視。

  「莉亞,你其實可以用還沒睡醒的借口來給自己開脫的——看來我可憐的小玫瑰完全沒思考到這一點,原來你是真沒睡醒。」

  「……你真的很煩,Reborn。」

  「嗯,我知道,」殺手抱著她往外走,心情變得很好,他單手托住格洛莉亞同時把她的手機遞給她,「今早你的手機響個不停。」

  「嗯?……啊,應該是索菲亞,我都忘了她妹妹的好日子就在今天。」格洛莉亞點開消息,顯然興奮過頭的索菲亞給她發來了許多圖片。

  「離中午還有段時間,婚禮還沒開始,如果你想去還來得及。」殺手將她放到洗漱台上,梳理格洛莉亞有些打結地長發。

  「這是一場普通又幸福的平常人的婚禮,黑手黨就別去摻和了。而且,哪有部下希望上司去參加她家的婚禮的。」格洛莉亞沒有在看Reborn,她的目光投向遠方。

  「你在想你妹妹。」殺手很直接地說道。

  「嗯,當然。」

  「你其實想去看看這場婚禮的,莉亞。實際上,索菲亞也很希望你能去。她很尊敬你,而我想以她的性格會在妹妹面前提起自己有個好上司。所以,姐妹倆應該都很樂意看見你——他們只是不知道如何邀請。」

  5.

  新娘笑著回應每一名來客,接過他們的賀卡和花束。

  嗯?

  她的姐姐突然緊緊抓住她的胳膊,幾乎捏的她發痛。

  「好疼……干什麼呢索菲亞?」

  她的姐姐激動到嘴唇發抖,講話磕磕絆絆。

  「……我的老天,老天,……上帝啊上帝……她來了,那一位來了……我可能會暈過去,真的。」

  新娘看見那對太過突出的戀人徑直向這邊走來,停在忍不住捂住臉的索菲亞面前。

  「日安,索菲亞,希望我們來得不算太晚。放松些小姑娘,今天是個很好的日子。」格洛莉亞伸手去拍似乎隨時都要暈倒的索菲亞的肩膀,Reborn脫帽放在胸前向他們致禮。

  「……一點都不晚,格洛莉亞小姐!我敢打賭今年會發生很多好事!」

  「原來在你心裡莉亞的『護佑』時間只有一年?」殺手開了句玩笑打趣這位拔高音量激動過頭的秘書。

  「……當然不是,格洛莉亞小姐很厲害的!羅莎娜,這位就是我和你常提起的女神大人!」

  新娘和她姐姐十分相似地驚呼一句「老天」,隨後手忙腳亂想要和二人問候,一時不知道是提裙行禮,鞠躬還是握手,結果徹底陷入混亂,還得靠格洛莉亞主動抓住她失去控制的手完成一場狼狽的問候。

  「……那個,您,……您會留下來看完的,對吧?」索菲亞捏住裙邊緊張地詢問。

  「當然,如果你希望的話。」

  姐妹倆強忍著沒有喜極而泣。

  ……

  婚禮在正午時分准時開始。

  因為父母早逝,沒有多少直系血親的羅莎娜挽著姐姐的手臂走向她的愛人。新郎面上還算平靜,但格洛莉亞能看見他藏在背後的那只手在發抖,年輕人克制地聳了兩下肩膀。

  把新娘送到新郎面前的索菲亞對著站在草地靠後位置的格洛莉亞點頭致意。

  神父正在清清嗓子。

  「傑西先生,你是否願意娶羅莎娜小姐為妻,按照聖經的教訓與她同住在神面前和她結為一體,愛她、安慰她、尊重她、保護她像你愛自己一樣?」

  「是的,我願意!

  「不論她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貧窮,你是否願意始終忠於她直到離開世界?」

  「是的,我願意!」

  「那麼羅莎娜小姐,你是否願意嫁傑西先生為妻,按照聖經的教訓與他同住在神面前和他結為一體,愛他、安慰他、尊重他、保護他像你愛自己一樣?」

  「是的,我也願意!」

  「那麼不論他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貧窮,你都願意始終忠於他直到離開世界?」

  「那是當然的!」

  「那麼現在我以神的名義宣布你們正式結為夫妻,你們可以交換戒指擁抱親吻對方了。」

  人群爆發歡呼的聲音。

  格洛莉亞和Reborn的視線裡此刻是同樣的一切。他們穿透歡笑和淚水,看見遠處青綠色的群山起伏如同一個長的沒有盡頭的夢,看見陽光和醞釀許久的香檳啤酒沒多少區別,空氣中的酒香又何嘗不能來自於太陽。想不出名字的花沒什麼方向感地落下飄散,像是四散開來不重樣地詩篇。

  她的手躺在Reborn的掌心,他們見證一對幸福的新人。

  這一切都和百年前那麼相似。她放棄有關自己的自由選擇,把她和Reborn曾經沒有的未來寄托在羅莎和傑伊的身上。而後那兩個人消逝於大火,自己和殺手也同樣被命運的大火燒掉了美好的結局。

  而如今,他們已經能用自己本身去祝福他人了。

  沒有悲傷,沒有無可奈何,沒有遺憾。

  從他們的住處來到婚禮現場沒有太多距離,沒有太長時間。而格洛莉亞和Reborn要花掉兩個人生,長達一百多年的時光和數次生離死別的循壞才走到成為能用自己的美好祝福別人的這一步。

  格洛莉亞的心在顫抖。她低下頭,看見彼此的戒指互相摩擦。

  「Reborn,」

  「嗯?」

  「可能有點突兀——我覺得我們該走到曾經交給別人代為走到的那一步了。」

  她的手指被抓緊。

  「並不突兀,我們都很清楚這原本注定要發生,只是晚了些時間。雖然按照我的計劃,應該還要過幾天才對,不過如果你希望的話,今天也不是不行,來得及。」

  「……計劃?」

  「交給我就好,親愛的。」

  Reborn牽起她的手,帶著一臉不可思議的格洛莉亞離開了婚禮現場。

  6.

  綱吉在辦公室裡長出一口氣。

  習慣了繁忙時期的工作量,因此居然會在難得悠閑點的時候對於能很快做完手上的工作感覺到不真實。

  暫時也沒收到什麼會面邀請,在日本的雲雀學長也沒有別的消息。辦公室外面聽起來很安靜,獄寺和山本大概率在寫報告。

  很完美的下午。

  平靜總是很好的。

  彭格列第十代首領把凳子離桌子的距離拉開一點,徹底打直雙腿雙手伸著懶腰。

  「……誒?」

  做完伸張運動重新坐正的綱吉眨巴眨巴眼,歪過頭去看突然出現在面前的Reborn。

  「下午好,阿綱,我很高興看到你似乎暫時無事可做。」殺手從一邊的衣帽架上取下綱吉的披風,然後塞到他手上。

  「……哦,下午好Reborn。所以只是在干嘛,晚飯時間還沒到吧?話說格洛莉亞姐人呢?」

  「她在車裡等著——找你是有件事你必須要參加。」

  「什麼事這麼急?」綱吉套好披風,跟在Reborn身後出了門。

  「有場婚禮要你參加。」

  「嗯?你和格洛莉亞姐的?」

  「不然?」

  「哦。」

  ……等等,不對不對,我剛剛聽到什麼了?

  「你等一下!」綱吉頓住腳步一把扯住Reborn的外套並且努力控制音量,「什麼東西啊,婚禮?你們連請帖都沒下,沒有場地也沒有賓客……」

  「我們不太喜歡一般定義上的那種儀式。你知道的,小玫瑰討厭擁擠和吵鬧,也討厭宴會。」

  「……那你們西式婚禮不是會有神父牧師一類的人——」

  「兩個根本不信教不信神的現實主義者由神父來證婚多少有些諷刺了,阿綱。再者,不是還有你嗎?」殺手掏出兩個絲絨面料的小盒子交給綱吉保管。

  沢田綱吉停止了思考。

  ……所以你們是在求婚過了快10年後在今天突然覺得現在就是結婚的好日子嗎?真是一點都不讓人感到驚訝的行事風格。

  「你不願意嗎,阿綱?」

  「……怎麼可能不願意。我當然很高興,非常非常高興,或者說我很榮幸你們找的是我……倒是好歹給我個准備時間啊,像是發言稿什麼的……」

  「當了這麼久的首領,你連臨時組織言論的能力都還沒有?」

  「……」這個人就是在強詞奪理。

  「實際上,只要是你說的話就夠了,阿綱。」

  ……

  依然覺得迷茫,不知所措的綱吉和格洛莉亞一起坐在車子的後座。當他詢問起目的地的時候,婚禮的女主角微笑著回答她不知道。

  「……不知道是什麼意思?」彭格列十代目開始頭痛。

  「因為Reborn的確早有准備,但我是臨時起意。這種神秘且毫無准備的感覺還不錯吧,阿綱?」

  「……怎麼說呢,格洛莉亞姐你開心就足夠了。」

  綱吉偏過頭去看窗外略過的景色。

  不管怎麼樣,對這兩個人而言……恐怕是等了太久的好事吧。最近,格洛莉亞姐好像也徹底放下以前那些事了呢。

  大概一個小時左右,車子繞過一片生命力旺盛的草地,初夏的日光裡草地晶瑩發亮,有著暖香,是一塊酸甜的蘋果糖,星星點點的野花是一層雪白的糖霜。

  很有些年代的古樹遠遠看去有好些彩色的紙片或是綢布掛在樹枝上,美麗秘密的心事在風中飄搖。

  「……」格洛莉亞稍微把頭探出窗子,認真查看周圍的路標和布景。

  令她熟悉的地方。

  當然會覺得熟悉。

  ——那是曾經他們一起商量後選出的舉行羅莎婚禮的地方。

  車子在一座看起來是教堂的建築附近停下。

  等等,這個教堂……是巧合嗎?

  格洛莉亞繞著教堂外轉了一圈後回到原地,臉上顯出驚訝的神色。

  可是,那座教堂的位置應該在……

  「很奇妙,不是嗎,」Reborn牽住她的手,「我在尋找場地的時候發現這裡是你妹妹當年所在的那片區域,而好巧不巧,雖然你母親名下的孤兒院雖然在很多年前被拆除不在了,但是這裡剛好有棟和那座孤兒院裡的小教堂很相似的建築,所幸請人修繕並且盡可能在還原。」

  「啊,是說你們曾經給我講過的那座充滿緣分的教堂吧?Reborn和格洛莉亞姐在除了宴會之外第一次單獨相處的所在地,和一世正式認識的地方,格洛莉亞姐的母親留給她的唯一遺產。」綱吉下意識去看手上的大空指環。

  而格洛莉亞的瞳孔顫動了,像是一陣久遠的西西裡的風吹過玫瑰花瓣。

  Reborn和綱吉對她的全部表情都能掌握,不管表情變化如何細微並且因為多年習慣還是忍不住想去隱藏。

  她現在很開心,非常開心。

  ……太像了,不,不能說像,簡直就是無所不能的第一殺手似乎突然間擁有了穿越時空的能力,他們一同回到百年前的西西裡。

  「如果可能,我想我也希望這是時空穿越,親愛的,」Reborn看出她的想法不輕不重捏了捏格洛莉亞的掌心,「有很多事情我們本該在那時做好的。」

  「你怎麼突然開始懷舊了,殺手先生,這不像你啊。你覺得遺憾了嗎?」格洛莉亞把身體倒向Reborn靠著他說話。

  「我並不是很容易回頭看的人,莉亞,更何況你就在我眼前,我只是在為我們有許多的過去而感到心情愉快。」

  「那倒是。嗯,和我的記憶也沒有差別,真的很還原。」

  「因為我是個能把必須記住的人事劃分清楚的人,親愛的,世界上本來也沒有多少需要我記住的。就該是這裡了,對不對?」

  「……很合適,Reborn。合適的不能再合適了,就該是這裡,就該和你站在這裡,親愛的。」

  「我們在正廳等你,你從左手邊過去能看見有標記的門,推門進去的話有驚喜,莉亞。」

  女主角繼續去探索驚喜的間隔裡,Reborn在給好奇又興奮的小孩講些教堂裡的細節。像是格洛莉亞給孩子們彈鋼琴的畫面,和那架鋼琴是彭格列一世捐贈的;背著你所有的小孩愛著的塞西莉亞把這裡留給格洛莉亞,不知道是幫助她懷念母親還是困擾她後半生;殺手和她第一次來到這裡時發生的種種一切。

  「能在15歲彈琴的時候對那些小鬼說出『我已經是不需要母親的人』,很長一段時間莉亞總是讓人難以放心。」Reborn忍不住感慨。

  「格洛莉亞姐現在不會說出那種話了。」

  「嗯,我也不會讓她再有說出那些話的機會的。」

  腳步聲適時地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綱吉發出一聲小聲的驚呼。

  白晝,但是太陽和月亮同時出現在視野中。

  自然垂下微微飄搖的銀發是常年圍在月亮身邊的柔軟雲霧,白紗下紅色的眼睛依舊如同亙古不變,永遠引人注重的巴勒莫紅月。珠鏈和墜飾擦碰出輕柔的玲瓏聲響,像是無數個微風制作的連串風鈴。提著白裙的女主角輕盈地循著穹頂投下的光斑軌跡朝二人靠近,在聖母雕像的注視下是如同她催生和祝福的精靈。

  「毫無疑問,它很適合你,不管是現在還是一百多年前,莉亞。」

  殺手按照記憶回想起他們第一次見面時她穿的那件裙子,並在保持顯著特征的情況下讓人往貼近婚紗的方向制作。

  劃過格洛莉亞雙眼的日光在朦朧中和曾經那個夜晚的火光與月輝重疊在一起。但她並不是在一場悲劇後向他走來,也不會有滅不掉的大火堵住後路又燒毀前路。沒有親人的幽魂在血色裡慘叫,沒有鎖鏈捆住她的靈魂甚至不允許她哭喊和掙扎。

  格洛莉亞只是和世界上那些每一個本就夠獲得幸福的女性一樣,沿著紅線延伸的路徑朝愛人靠近而已。

  她低頭看著腳下走過的地板。

  他們是很普通但花紋精致的瓷磚,鞋跟踩上之後發出平常的聲音。

  是她自由選擇的路而已。

  許多事被蓋在裙擺和白紗之下,離自己越來越遙遠,畫面逐漸減淡。

  她和Reborn同時上前貼近,互相握住對方的手。

  「我本來也有東西要給你,或者說展示出來的,Reborn。」

  「是什麼?」

  「信。我的記憶修正後一直在嘗試還原早就消失沒有任何痕跡留下的我們之間的來信。很可惜,我還沒有完成。」

  「並不可惜,親愛的,我們可以在之後一起完成它。實際我們能一起完成很多事,能把想給的一切全部給予彼此,莉亞,因為分離不會再降臨。」

  格洛莉亞稍微偏過頭,和配合著她彎腰低頭的Reborn互相貼著額頭。

  殺手動作柔緩地去摩挲格洛莉亞的眼角,蜻蜓點水地吻過她泛起一點水光的眼睛,安撫性地握住她一段後頸揉捏她的神經。

  「別怕,我的好小姐,現在很真實,一切都過去了。你會找回發自內心的笑和喜悅,而讓你不要難過,常態保持愉快心情的任務我想對於我而言不太難。當然,如果你現在真的想哭也沒關系。」

  「……才不要,我不會給小孩留下任何一個我的黑歷史,絕對不要。而且,這是需要笑起來的事,不是嗎,Reborn。」

  兩人很同步地輕輕笑起來。

  他們牽著手向外走,去走到等在草地上還在很緊張地准備發言的綱吉面前。

  不知道處理過多少突發緊急事件的年輕彭格列雄獅相當局促地來回踱步,他看見二人走了過來於是立刻清清嗓子,但喉嚨還是發緊。

  「……小家伙,你這麼緊張干嘛?」

  「怎麼可能不緊張?這可是屬於你們兩個人的最重要時刻吧,我一定要說得很好很有意義才行!」

  傻孩子。

  有意義的不是話語,而你本身。除了你之外,我們不可能找其他任何人。

  大人們無奈地搖搖頭,各自站在小孩的一邊,去捉住綱吉的一只手。

  綱吉做了個深呼吸,低頭再次去看手上的大空指環。

  一世也能看見嗎,看見他期望了很久的格洛莉亞姐應得的一切。

  我會替初代的各位好好見證的,請你們放心。

  小孩換了姿勢,兩只手掌包裹緊扣在一起的Reborn和格洛莉亞的手。

  「雖然可以照著一般的流程來念……但我覺得不合適。」

  「那些問題是不需要被提出的。你們的行為早就證明一切。」

  「不可能再有比現在發生的事更合理,更應該存在,更應該進行的狀況了。」

  「我知道不管是Reborn還是格洛莉亞姐都是很努力很辛苦地走到這一步,我……能看到這幅情景,真的非常感動和榮幸。」

  綱吉的聲音有點發抖。

  「請兩位……請比這個世界上其他人都更愛彼此的兩位就像現在這樣一直陪伴下去。」

  綱吉拿出他保管的兩個小盒子,取出戒指遞給二人看著他們交換戒指戴上。

  苦痛和遺憾最終都被無名指上兩個小小的飾品隔在很遠的地方。

  Reborn和格洛莉亞在白紗下接吻,努力調整情緒的小孩低頭吸吸鼻子。

  「嗚哇,首領,您要哭了嗎?」

  「說不定已經在哭了,首領。」

  「……沒有,我才沒有。不要在這種時候叫我首領,好奇怪……」

  大人們對他伸出手,而綱吉也主動去靠近。

  他們在暖風和花香裡擁抱。

  太陽正在落下,斜陽余暉溫柔地去給三人蓋一層軟膜,唱一首很慢的歌,而歌聲帶著魔力。

  那魔力把相遇和陪伴變成永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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