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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言情] 來生情 BY艾寧

來生情 BY艾寧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無名 您是第1757個瀏覽者
第一章


  下了飛機,她有點陌生的走出出口,帶點悲哀地望著牽在身旁的女兒。

  「媽咪,外婆會不會來接我們呢?」女兒粉嫩的臉頰紅撲撲的,令人禁不住的疼愛。

  「不了,外婆這幾天忙,我們住紹平叔叔找的地方。」

  「瑪琪不知道會不會想我,什麼時候我們才要回去?」

  「媽咪這次要留在台北工作的,有時間再回美國找瑪琪好不好?」

  芸芸輕輕點頭。

  五年不算短的時間,可以使少女變成少婦,使人從幼稚變為成熟,而她整整付出五年的時間撫養芸芸長大,並修完經濟學位,這期間,她經歷了非一般人所能忍受的艱辛,回到台北,不禁又觸痛沉蟄已久的傷口。

  「紹平uncle。」女兒的叫聲把她的思緒引回來,一抬頭她便接觸到唐紹平誠摯的眼光。

  「唐大哥,不好意思,麻煩你。」

  「什麼話,是我把你從美國找回來的,真的該道謝的人是我。」

  「美國跟台北不同,五年沒回來,也不知道適不適應。」

  「紹平uncle,我想吃炸雞、漢堡。」芸芸撒嬌著。

  「好,紹平uncle帶你去。」唐紹平憐惜的摸摸芸芸的頭,他一向把芸芸視為己出,雖然他已經有兩個小孩。他太太黎韻珊案倪伊寒是相當要好的大學同學。

  「唐大哥,該走了吧,韻珊一定等得不耐煩了。」唐紹平雖然是大企業的老闆,卻對韻珊服服貼貼,百般順從。令伊寒好生羨慕,自己何時才能有這樣的幸福。

  華燈初上的台北,令人有一股暖意,那種熟悉的感覺,不像是美國的夜,給人的感覺常是那麼冷,孤獨地令人心寒。倪伊寒急於搖下車窗,吸收台北的分分寸寸。

  「五年沒回來,真不知台北變那麼多。」

  「你早就該回來,也省得倪媽媽常來回兩地跑。」倪伊寒的眼光黯了下來,直到現在,她爸爸依然不諒解她的敗壞家風,畢竟倪家也算得上是有名的家族,容不得缺點,所以五年來,只有她母親來回跑,其實倪文彬應該早知道他們母女來往,只是拉不下臉要她回來罷了。

  「我約了韻珊在凱悅,她一個人也夠忙,要照顧孩子又要打理服裝店生意。」

  「你命好娶了一個賢妻良母,算你前世修來的。」

  「我也不錯,像我這樣的老公難找囉。」

  「是呀,我看全世界就你最優秀。那好,我就跟定你了。」說完兩人相視而笑,這是他們三人間老掉牙的笑話。到了凱悅,見到了黎韻珊,兩人緊緊擁抱著,那是一種比姊妹還親、還深厚的感情,有著共患難的心情,黎韻珊和唐紹平的交往,伊寒也幫了不少忙。

  「你就不能把自己養胖一點嗎?」放開伊寒韻珊笑罵著

  「你也是呀;小豪小凱沒來嗎?」

  「放在家裡,直嚷著要見芸芸,受不了這兩個小鬼。」

  「紹平叔叔,人家肚子好餓哦!」芸芸的抗議提醒了三個人,伊寒拉起芸芸的手。

  「我們進去吧,大家大概都餓了。」

  就在倪伊寒到化妝室時,華奧公司的總裁過來打招呼。

  「紹平,你們真是伉儷情深。」華奧是數一數二的貿易商,每年營業額都相當可觀,亦是唐紹平廣告公司的客戶之一。

  「又帶女朋友出來,也該定下心來,想想台北有名的單身漢被套牢,真不知多少名媛淑女要傷心了。」唐紹平打趣著,鄭子由換女友的速度在業界是出了名的。

  「要是有像韻珊這樣的女人,溫柔體貼、有智慧、又漂亮,我也會迫不及待想結婚。」鄭子由看眼坐在旁的小女孩,不知怎的,有種熟悉的感覺。

  「這小女孩?」

  「這是我大學同學的女兒,剛從美國回來定居。芸芸,叫鄭uncle。」

  「鄭uncle,你長得好帥,比我的男朋友還帥。」三人不由得笑開來,現在的小孩實在早熟得令人又好笑又擔心。

  「那叔叔當你男朋友好嗎?」

  「不要,」芸芸回答得很快。「你太老了,不過你可以當我媽咪的男朋友。」

  鄭子由詫異的望向唐紹平和黎韻珊,唐紹平不得不答腔。

  「芸芸的母親目前單身。」

  黎韻珊望著向他們走來的女人,不禁要懷疑,鄭子由的眼光真這麼差嗎?妖冶又俗氣的女人怎適合他呢?

  那打扮妖冶的女人來到桌邊,搔首弄姿。

  「子由,不幫我介紹嗎?」

  「不了,我們該走了。」他不理會這女人臉上的不高興。

  「芸芸,改天介紹你媽咪給叔叔當女朋友,好不好?」

  「好呀。」她承諾似的回答,「不過你不可以也要她當你女朋友,我不喜歡她。」芸芸天真的指著林薇妮差點沒把她給氣昏,而鄭子由和唐紹平則是一臉想笑又不好意思的表情,黎韻珊制止她。

  「芸芸,不可亂說,向阿姨道歉。」

  「沒關係,芸芸是小孩子,改天鄭叔叔陪你好好的玩。」

  道過再見,鄭子由馬上拉著林薇妮離開,深怕她受不了當場發作。

  伊寒回到位子,見到的便是唐紹平和黎韻珊一臉的笑意。

  「中了頭獎這麼高興。」

  「媽咪,我剛看到一位帥哥,可以給你當男朋友那一型的。」這下唐紹平夫婦忍俊不住了。

  「伊寒你真該高興,生了個聰明的女兒。」唐紹平笑著回答她一臉的不解。

  「剛才華奧總裁鄭子由過來打招呼……」伊寒在聽到鄭子由三個字時,不由一驚,會有這麼多同名同姓的人嗎?她告訴自己不可能那樣巧,更何況那人來頭似乎不小。「你們乾爸乾媽怎麼當的,竟然當壞榜樣,我只這麼一個女兒,可經不起打擊。」唐紹平夫婦交換眼色,畢竟是夫妻,已經有一種默契產生,只是倪伊寒不知道。

   回到住的地方,整理好衣服,已經凌晨兩點。伊寒走到窗口俯視新店山下的台北夜色,五年的時間妀變了很多事,她又想到鄭子由,若是同一個人呢?她絕不會放手,畢竟他並不知道芸芸的存在,芸芸長得不像他,只除了那拗起來固執得要命的脾氣和古靈精怪的頭腦。沒什麼好怕的,她已不是五年前的倪伊寒,更何況上天也不可能開她這種玩笑,讓她和一個分開五年的人再見面。本來黎韻珊一且堅持要伊寒住她家,但她見過韻珊夫婦恩愛的情形,她在只會不方便,更何況她也需要有自己的隱私,所以唐紹平便為她承租了位於新店山上的「台北華城」,只要一切安頓好,她便可以少麻煩唐紹平夫婦,給自己一個全新的生活。

  會議室只坐了三個人,華奧總裁鄭子由,企畫經理黃文斌,業務經理方宇中。方宇中和鄭子由是一起長大的鄰居,對鄭子由他有一份深刻的瞭解,他明顯的感覺到鄭子由的躁急不安。

  「我決定到台中開發分公司,你們誰有適當人選?」

  「總裁,現在全省有二十家分公司,景氣又不很樂觀,現在擴充,會不會膨脹太快?」黃文斌屬於保守的人,謹慎總是好的。

  「是呀,目前有一些分公司發展尚未穩定,不過開發關係企業,分散風險,倒可以考慮。」方宇中也贊同道。

  「是我的判斷力變差了嗎?」鄭子由細瞇起眼睛,他站起來往門口走去。

  「這件事留給你們處理,或許你們會做得比我更好。」

  方宇中和黃文斌互望著,不禁都皺著眉,鄭子由很少出這種狀況,華奧是他一手創立的,他絕對是個領袖人物。但現在他們真的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裡了。

  回到辦公室,鄭子由感到孤單,今日的他,已非昔日的鄭子由,媒體爭相報導他,他成功了,有錢有事業,冷峻有魅力,每個女人都視他為寶。但他所認識的女人,沒有一個適合當他妻子的,沒有人擁有他的愛,只除了……。而他現在迫切需要的卻是一個家庭,「或許隨便找個言聽計從的女人結婚算了。」他在心裡對自己說。

  「林秘書,你到百貨公司挑個洋娃娃,下班前送到我這裡來。」他按了內線。

  「洋娃娃嗎?」林秘書又重複一次,她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他向來要她幫忙買的都是些服飾珠寶類的東西。

  「沒錯,有問題嗎?」其實不怪林秘書,他自己也很訝異。

  「沒有,下班前我一定送到。」

  上班一個月來,倪伊寒對公司大大小小的事,已經瞭若指掌,甚至洽談了幾個鉅額的case,芸芸也安頓好了,偶爾她母親會從高雄來幫她照顧芸芸,她覺得自己沒什麼好掛心的,只是她媽媽似乎受了唐紹平夫婦的影響,時常叮囑她留意好對象。其實是她無心,大唐建設的總經理一個月送了二十天的花,兩人也吃過舨,就是沒有動心的感覺。或許真是心如止水吧。由於她母親北上,所以她提早回家。她慢慢開著車,欣賞沿途的景色,「台北華城」在台北是高級別墅區,那種清淨無華的山色,令人割捨不下。

  吃過飯,管家便帶著芸芸到外面小公園散步。

  「伊寒,不是媽說你,快三十歲的人了,也要找個對象了。」

  倪伊寒試著把注意力放在手中的商業週刊上。

  「隔壁鄰居好像是單身漢,我來了兩次,都只見到他一個人出入,人也長得體面,有空你多和他聊聊。」

  「難不成要我倒追他。」

  「試試嘛!誰說鄰居不可交往,你比媽還古板。」

  「行,下次看到他,我請他進來坐。」天知道,她從來沒正眼看過他。

  「你也該為芸芸想,她愈來愈懂事,以後跟同學如何相處。」

  「她有我就夠。」

  「真能這樣就好—你難道不問問他的下落。」

  「我進去做件企畫。」伊寒起身便往書房走。

  倪媽媽搖搖頭,五年的時間,她已適應女兒未婚生子的事實,芸芸長得又聰明又漂亮,但是女人總是需要家庭的,伊寒再強,也有脆弱的時候,總不能一輩子不結婚。看來她得跟黎韻珊談談,或者碰到隔壁鄰居時,幫伊寒製造些機會。

  坐回椅子上,看著鄭子由離去的背影,方宇中不由輕歎口氣。五年前鄭子由回基隆處理他母親的後事,並沒有立刻回台北。他竟異想天開的想替他母親報仇。

  方宇中想到這,激動得兩手互擊,這件事也一直是他自己內心的愧疚,也是他和鄭子由兩人的秘密。

  鄭子由去找妓院的人,他非但沒阻止,反而跟著起哄,那時他心裡的想法是:難兄難弟,當然有難同當。可是他們打錯算盤,憑他們兩人單薄的力量,怎敵得過那些身形剽悍的保鏢。

  習慣性地,方宇中摸了摸鼻子,以確定它還在。

  他的鼻樑被打得扭曲,手臂幾乎被打斷。鄭子由則更慘,他的一條腿被打成殘廢,而臉孔——那些心性殘忍的打手竟然用火燒灼他的臉。那晚方宇中用尚稱完整的手臂送鄭子由到醫院。半年後鄭子由做了植皮手術,皮膚恢復了原來的健康白皙。只是他竟特地要求醫生留下縫合的疤痕。這樣他會永遠記得口口報復千萬不要用刀、拳頭,而要置人於萬劫不復,傷人於無形。

  方宇中卻知道鄭於由永遠做不到這一點。因為他心中仍有愛,只是在歷經如此多的波折事故後,他把那份情感隱藏了起來。

  如今鄭子由的面容……已不再似從前清秀,臉上那道令人怵目驚心的細長疤痕,讓他看起來更形冷峻蕭灑。少有人會由現在這張臉聯想到五年前的鄭子由。他的左腳雖微跛,但若不仔細看,還是看不出來的。

  雖然如此,鄭子由依然是許多女人的夢想,多金、擁權勢。那些缺陷絲毫影響不了他的英挺俊美。沒有任何媒體會去挖掘滿目瘡痍的過去。人們看到的只是現在這個事業成功、名利雙收的企業大亨,而無法發現隱藏在鄭於由內心的傷痛。

  方宇中站起身,鄭子由這陣子的孤寂神情讓他看得不忍。也許他需要找個人說說話。方宇中舉步往鄭子由辦公室走去。

  方宇中一進鄭子由的辦公室,便注意到擺在角落的娃娃,這娃娃也擺了好些天,每次他看到,便想發笑,鄭於由抬起頭,剛好接觸到方宇中眼中好笑的眼神。

  「羽嘉說你太久沒有到家裡吃飯,要你過去,好好招待你。」方宇中帶著笑意說。

  「過兩天要她燒些好萊,我過去飽餐一頓。」

  「有件事,我實在想問。」

  「什麼事?」

  「娃娃放你這好些天了,你要如何處置呢?」

  鄭子由苦笑,又想到芸芸,那個活潑反應靈敏的小女孩。

  「宇中。」他頓了頓,「到你家可不可以帶個小朋友。」

  方宇中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你該不會愛上什麼有夫之婦或離了婚的女人吧?」「是一個朋友同學的小孩。」「子由,該考慮成家了。」「你似乎是這個月第一百個跟我說這話的人,我沒有你好運,娶不到好女人。」鄭子由的語氣有些沮喪。他把話題轉開。「最近有沒有和奇府來往。」「近兩天會有個電器廣告,聽說奇府的副總換了人,還是個女強人。」「還沒交過手?」女強人似乎正在台北坐大,鄭子由想。「或許這個月有機會,要不要我讓給你?」「條件好,就讓我,差點兒,就省了。」「該換口味了,常吃大餐也會膩的。林秘書告訴我你最近不太穩定,別嚇壞人家。」說完他便走出辦公室,留下鄭子由一個人沉思。

  「一般的刮鬍刀廣告,通常只針對男性消費者,而現在的年代,需要的是雙向交流,兩性溝通,我們應該可以朝女性消費者誘導。」企畫部經理葉嵐人不高大,卻長得清秀可人,能力相當強,很受倪伊寒的注重。

  「我贊成葉經理的看法,我們可以從這方面著手。」這個廣告金額雖然不大,卻是她們公司和戴森電器的第一個Case,所以她決定親自參與。

  「由一對將離婚的男女導入如何。」小陸提頭,看看葉嵐和倪伊寒。她們兩人同時點頭要他繼續下去。

  「一對夫妻長期冷戰,兩人協議離婚,其實卻依然深愛對方,男人因思念而不修邊幅,女人見狀心疼送男人戴森的刮鬍刀……」

  「就照這個構想發展。這次還有兩家廣告公司競爭。如果接洽成功,業務部和企畫部各加發二十萬獎金。」

  倪伊寒起身做了總結,她相信縱然無十分把握也有七分勝算了。回到辦公室,她疲累的輕揉太陽穴。

  「倪副總,大唐建設的總經理來電,說有一筆上億的預售屋廣告找你談,約了明天下午三點。」何宜珊實在不願打擾她,唐紹平現在把一些重要決策交給伊寒,她的壓力確實沉重。

  「回電給他,明天準時赴的,順便通知業務部陳經理一起過去。」

  「我聽同行說華奧有意思成立廣告部門,你要不要和他們公司談談。」

  「聽說的事,不一定是真的。」她向來不信同行的話。

  「不過你幫我訂個約,我也該去拜訪華奧總裁了。」

   下午黎韻珊來電話,晚上要帶芸芸去玩,所以伊寒決定放自己一天假,到淡水走走。把車停好,她走下車,望著夜燈燦爛映照的淡水河,淡水是存在她心底最深的記憶。曾經也是在這裡,她和她唯一愛過的人站在這裡,分享彼此的秘密—而今這些記憶似乎變得遙遠又模糊,可是又時常無聲息的叨擾著地。有人輕拍她的肩,伊寒回過神,看著這個有點面熟又想不起是誰的人。

  「我該認識你嗎?」伊寒懷疑的問,她發現這人有模特兒身材和一流的卡麥拉費司。

  「我們見過幾次面。」童紹華將身體斜倚欄杆上,審視著眼前的美女,高貴又冷艷,難怪業界對她的風評特佳。

  「不記得?遠親可是不如近鄰,我就是如此不起眼,引不起你一點注意。」

  「原來你就我媽媽心目中的好女婿人選。」她瞟眼停在她愛快羅蜜歐旁的白色賓士。

  「你認為我是嗎?」

  「請你記得,這是我們第一次正式見面。」

  「倪媽媽對我可照顧有加,現如己出的。」

  「我並不想知道你是如何賄賂我母親的。」伊寒狠狠瞪他一眼,剛才的憂傷全跑光了,看他自信滿滿,一股怒氣升了上來。

  「對不起,我正式道歉。」童紹華苦笑。「不過你真的對我一點印象都沒有嗎?」伊寒聳聳肩,「你似乎不是什麼連官顯貴。」

  「實在滿傷人自尊的。」

  「我不習慣奉承人,也沒什麼閒情逸致陪你,再見。」好興致全給他破壞光了,伊寒轉身便往車子走。看著倪伊寒優雅的身影,童紹華實在哭笑不得,他目前獨居台北華城,父親童承賢在企業界也是響叮噹的人物,而他童紹華並沒有依賴家裡的關係、建立了在業界的地位,許多貴夫人爭相把他列為乘龍快婿的人選,現在倪伊寒卻對他不屑一顧,這若讓他的好友知曉,真不知要如何嘲笑他。不過他對自己有信心,畢竟倪媽媽是倒戈到他這邊的。

   原本溫馨但安靜的客廳,因芸芸的到來,顯得生動活潑多了。何羽嘉收拾著桌上的碗筷,芸芸騎在鄭子由背上,方宇中則忙著把芸芸搶奪下來,他和羽嘉結婚兩年,仍未育有小孩。

  「子由,幫我介紹芸芸的母親。」方宇中沒來由的一句話,使得鄭子由停下了動作。

  「我想認芸芸為乾女兒。」

  「好呀,那我就有很多爹地了。」鄭子由沒答腔,倒是芸芸拍手大叫,說得鄭子由和方宇中不由大笑。

  「什麼事,高興成這樣!」何羽嘉從廚房走了出來。看向三人,一腦子懷疑。

  「宇中說要認芸芸當乾女兒。」鄭子由回答她。

  「芸芸快叫乾媽。」羽嘉馬上抱起芸芸,滿臉欣喜。

  「先別高興,人家父母親都還不知道答不答應。」

  「對啊!不知道什麼樣的人,生出這麼可愛出色的女兒。」何羽嘉摸摸芸芸的頭。

  「我從沒見過爹地。」芸芸的一句話讓三人愣在當場。「不過我有很多乾爹,媽咪也有很多男朋友。」芸芸天真的說著。鄭子由憐惜的看著她,對芸芸的母親不由一股怒氣。

  「時候不早了,我先送芸芸回去。」

  「也好,明天的業務會報,記得到呀!你已經缺席好幾次了。」

  「我連休息的自由都沒有了,芸芸,鄭叔叔是不是很可憐?」

  「才不呢!媽咪也常這樣,以前在美國時,媽咪加班,我就到瑪琪家過夜。」鄭子由在心裡痛罵著,要是他有個像芸芸這般可愛的女兒,他絕不會如此不關心她。

  把芸芸送回去後,鄭子由便開著車到淡水,他沒有下車,只是把座椅調到舒適的角度,以往他心情不好時,總會到這裡,尋求一種早不存在的安全感,而現在那種歡樂過後的落寞感更重了。如果他已經結婚,現在該是在家裡,陪著太太孩子,只是他一直不知道自己究竟還在等什麼,想尋回年少時那種天長地久,可以海誓山盟的愛情?他不想回到空曠的家,沒有溫暖,只會一再提醒他,他的身世、過去的種種。只要他想,林薇妮隨時等著地,但是尋歡解決不了他的痛苦,他愈來愈不知道該拿自己怎麼辦了。

   雨似乎跟葉嵐過不去。今天是她大學同學結婚的日子,而她費心的打扮,卻在等計程車的半個小時中破壞殆盡。一輛白色賓士車從地面前開過去,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心,竟噴了她一身污水。她心裡一肚子火,車子送廠保養,想搭計程車,卻等了半小時也沒見半輛,雨又愈下愈大,所以她想也沒想,像報復似的,拿起皮包,用力往車砸去。

  「砰」的一聲,使童紹華停下車,他實在想不通會有人和他的車過不去,不過他還是決定下車,一下車他便看見一個幾乎濕透卻掩不住高傲的女孩悻悻然瞪著他。

  「對不起,可能是我不小心,沒注意到。」他歉然地。

  「什麼可能是?根本就是,你到底有沒有公德心、有沒有道德?沒注意?我這麼大個人站在這兒,你竟然說你沒注意到。」葉嵐連珠炮似的。

  童紹華想笑,說她大個兒絕對不像,才一百六十多公分的女孩,不過罵人倒是挺溜的。他撿起皮包還送她,決定維持他的風度,更何況他可不想一直淋兩,然後得個小感冒,再讓他母親大驚小怪,十萬火急的趕來看他。

  「或許我能幫點小忙。」

  「做人厚道些,不要仗著有點錢,就不重視別人的權益。」葉嵐繼續瞪著他,用力的接過皮包。

  童紹華從來不知道自己有這種「美德」,而且只是一件小事,也能惹起她這麼大火,他的脾氣也上來了,口氣轉硬。

  「我可以順道送你一程,下雨天車不好等。」

  「多謝你事後的補償,你還是省省吧,把這等榮幸留給下一位受害者。」

  老天爺像是終於同情她,讓她攔到一輛車,她頭也不回的坐上車,然後車子經過童紹華身邊的時候,她再回頭作了一個好幾年不曾做的動作——向童紹華扮個鬼臉。

  童紹華哭笑不得,如果台灣的女孩子都變得如此殺氣騰騰,就難怪愈來愈多的男人想當單身漢了。

  倪伊寒客氣地和每一個參加酒會的人握手寒暄。她穿了套紫色縐紗連身禮服,掛在頸項上的是和戒指、耳環成套的紫色寶石項鏈,媚力四射。今晚她已經拒絕了好幾個一同進餐的要求。她不惹人注意的低聲囑咐葉嵐招待客人後,才疲憊的走到窗邊,享受片刻的寧靜。沒有人會注意到這個陰暗的角落。每個人都沉浸在大廳熱絡的酒會中。

  一會兒地轉過身,想回大廳,卻被突然出現的身軀嚇了一跳。倪伊寒揪住胸口的衣領,以深呼吸來鎮定自己。

  鄭子由壓抑住內心的激動,他過來只是想借個火,他知道現在大部分的女人都抽煙,但是他沒想到……

  她一定是不習慣看到有這樣醜陋疤痕的臉,甚至有可能是厭惡。鄭子由的眼光轉為森冷、陰暗。

  「我是倪伊寒,奇府的新任副總。」倪伊寒主動向他伸出手,介紹自己,她相當清楚這是主人應有的基本禮貌。

  「鄭子由,華奧總裁。」他也伸出手。但沒有立即收回。

  倪伊寒明顯地鬆了口氣,原本地還擔心這個鄭子由可能是芸芸的爸爸,現在她放心了,根本是不同的人。如果有人的目光足以令人不寒而慄,那麼此人絕對排得上榜首。她注意到他冷冽的目光。他一定是誤會了,她並不是被他臉上的疤痕嚇著,實在是他出現得太突然,不過恐怕他並不如此想。

  倪伊寒倒覺得那道疤痕反倒讓他的面孔因此而多了種威嚴和貴族氣息。但是怎麼可能?她竟感覺他握手的方式,讓她覺得溫暖,而且來自心靈的熟悉感一直揮灑不去。

  看著她表情的變化,鄭子由的臉色更加陰霾,痛苦在他心中不斷的擴散。他真的變得連她也認不出?或者他的殘缺,使她不敢承認他們曾經熱戀的事實?

  「幸會。」鄭子由低聲一句,沒再看她一眼,轉身離開酒會,倪伊寒嚴重的傷了他原本自卑脆弱的心。他走出會場時,一路和向他頷首的人打招呼,知道自己所能忍受的極限,已瀕臨發作邊緣,他加快腳步離開。他向來不喜歡這種太過公開做作的場合。

  但,另一個微弱的聲音在心底要求他——告訴她真相吧!她曾經那麼瘋狂的愛你,她不會改變的。

  倪伊寒追到電梯前,卻看到樓層的數字已經顯示在一樓,她拋了拋手中的皮爾卡登煙盒——鄭子由不小心掉的,只好下次見面時再還他了。她從鄭子由快步離開的動作,發現他的腳有點跛,但不明顯。其實他不用自卑的,他看來就像個神與惡魔的混合體,這樣的男人是女人畢生的夢想。她對他就有七分的激賞。

  她走回會場。緊繃了好幾天的心情,終於得以輕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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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在樓下送走客戶,一上樓,倪伊寒便直衝自己的辦公室。這個老傢伙比她想像中難纏。一雙色迷迷的眼睛老飄住她的胸部,還故意議預訂的簽約時間超過了兩個小時。她匆促的把資料放進公事包中。

  何宜珊從外面走了進來,把一冊封面精美的本子遞給倪伊寒。

  「我從公關部門借來的。裡面全是和公司有往來的客戶及待開發客戶的詳細資料。我聽前任主管說,華奧的總裁很難應付,這些資料你可以參考,或許有用處。」

  倪伊寒接過來往桌上一丟,雙腳順便套上高跟鞋。

  「來不及了,不過謝謝你。如果我的印象沒錯,他確實有點難纏。」

  倪伊寒拿起公事包。

  「那只有祝你好運囉!」何宜珊的聲音很甜美。

  倪伊寒已經走到門邊,又回過頭來。

  「真的謝謝你,雖然來不及看。」

  何宜珊回她一個足以令她安心的笑容。

  倪伊寒放心的離開。何宜珊辦事效率之高,讓她減輕很多工作上的負擔。

  如果現在有個神仙願意給她三個願望,她絕對只會要求一個——不要讓她拜訪鄭子由的約會遲到。否則那種場面連她也無法想像。當倪伊寒塞在擁擠的車陣中,她有點欺騙自己的想。

  她也決定從這一刻開始痛恨台北混亂得令人無法忍受的交通。

  神仙一個願望也沒有給她,她也沒有準時到達。足足遲了一個小時,秘書小姐的眼神讓她知道自己似乎不怎麼受歡迎,倪伊寒跟在秘書背後走進鄭子由的辦公室。這是鄭子由所蓋的大樓其中的一棟頂樓,華奧集團的總公司就設在這棟大樓,整層頂樓則是鄭子由的專屬辦公室。

  鄭子由原本背對著門口,面向窗外,聽到開門聲,他轉過身,陽光自他背後照射進來,倪伊寒無法清楚的看見他臉上的表情,不過可想而知,一定不是歡迎的表情。

  她走近他,卻看到他迅速抓起一疊紙,蓋住桌上的某樣東西。倪伊寒不置可否。這東西重要到不能和別人分享?

  「你來遲了,或許你的時間比較值錢?」鄭子由用冷漠諷刺的聲音來隱藏其實波濤洶湧的感情。她比五年前那個清純的形象更嫵媚、更撩人,可是他自己卻變得令人生畏、害怕。

  「如果上次在酒會中,我有得罪你的地方,也請明說無妨。」倪伊寒不習慣處於挨打的地位。

  她從公事包中拿出撿到的煙盒放到那張摩登的黑色方桌上。

  鄭子由連看也沒看一眼,彷彿那是一件與他毫不相干的東西。

  連一聲謝謝也沒有?被他的傲慢態度激怒,倪伊寒的音量不自覺中提高。「這只是樣小東西,或許它也只是你龐大財產中微不足道的一小樣,但是請你記得,你曾利用過它,縱使……」倪伊寒激動的說著,當她意識到他站在她面前,下一刻她已被鄭子由擁在懷裡,而他恣意地享受她的唇,倪伊寒沉浸片刻才清醒,她努力地想掙開他,他的眼神……

  「你這個怪人,當心我告你性騷擾。」她說出口後,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

  這句話,卻效果奇佳。

  鄭子由像被火燙著似的一旦到放開她,但是眼神卻清澈地迎向她。

  倪伊寒讓他看得不自在,她別開臉,他看她的眼神赤裸得彷彿他清楚她的每一部分,這讓她覺得可怕,甚至荒謬。

  跌坐在黑色真皮沙發上,鄭子由痛苦的往後靠,眉心幾乎全攏在一塊,背對光源形成的黑暗,那道疤痕顯得詭異。

  倪伊寒伸出手,想去撫摸那道疤痕,她的感覺是心痛,疼得胸口發緊、沉悶。

  「對不起,你走吧!我不過是一時衝動,想試試你的吻和別的女人有何不同,不過似乎也沒什麼特別的嘛!」鄭子由故意冷酷的說,他提醒自己不能露出真正的感情。

  他的話卻讓倪伊寒及時伸回一時衝動伸出的手,她拿起公事包。

  「人必須懂得珍惜曾有過的東西,不管你物質上多富有。很多東西,失去的可能,往往只是一夜之間。」

  倪伊寒只丟下這句話。她沒有用力地甩上門,而是輕聲地幫鄭子由關上門。

  電梯裡,倪伊寒看著鏡中的自己,嬌艷是她此刻對自己的看法。五年來從來沒有人能喚醒她潛在的熱情,而鄭子由卻不費吹灰之力。她甚至有種錯覺,他給她的感覺像她認識的某人,不過她清楚地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她在心裡提醒自己,少跟鄭子由接觸,會是唯一能保護她心靈的方法。

  倪伊寒走了,鄭子由就這樣靠坐在沙發上,三個小時後,他坐回辦公桌後的椅子。他的心空虛得就像生命與軀殼根本不存在。

  外面辦公室一片沉寂,他知道員工都下班了,畢竟每個人都有個迎接自己回去的溫暖的窩。而他呢?

  他拿開一疊紙、把在倪伊寒進來時被覆蓋住的煙盒拿出來。這個煙盒外殼的皮早已脫落。一個毫不起眼的煙盒,卻是他最珍愛的一樣寶貝。

  鄭子由抓緊放在胸口,遠是他和倪伊寒分開的前一年,她送他的生日禮物,雖然不喜歡他抽煙,她還是買來送他,他知道這就是包容。六年多來,他一直用著這個煙盒幾乎從不離身的。可是他也清楚知道,他更珍愛的一部分——倪伊寒,他早已失去。

  雖然已經過了下班時間——倪伊寒在樓下餐廳吃過飯後,還是回到了她的辦公室,樓下的年輕守衛,熱烈地和她打招呼,他對她有種莫名的崇拜。

  倪伊寒習慣在沉靜的環境批閱公文。她坐在辦公桌旁檢閱著業績進度表,才想到下午何宜珊交給她的客戶資料,或許對業務的開發會有幫助。她在桌上翻找了一會兒才找到那冊精美的本子。

  她隨意翻閱著,視線卻不由自己的停留在報導鄭子由的那一頁。上面有好幾張相片——鄭子由擁著不同身份的美女——模特兒、演員或企業界女主管——出現在各種場合的照片。有一張是他側臉的特寫——沒有疤痕的這一面。看來如希臘的神祇。那種怪異的感覺又湧上來——熟悉。

  她看住文字敘述的部分。

  「鄭子由華奧集團總裁公司營運多元化最出色的經營為貿易業

  三十三歲出生地:基隆年幼時家境清寒畢業於S大白手起家

  個人創業過程極富傳奇」

  倪伊寒的心像被撞擊著,她屏住呼吸往下看。

  「據他個人說明,他於大學畢業後便進入偉勝貿易公司任職,從中開創了事業的生機,造就了他個人成功的一生,但這家公司已於四年前被他兼併。華奧集團和本公司往來之廣告業務基本預算,每年為兩億元」

  太巧了,完全一樣的背景資料。

  倪伊寒再仔細看著這張特寫照片。一個人的容貌可能會改變,但是輪廓除非經過重大的撞擊是不會改變的。

  怎麼會?這可能只是個玩笑?倪伊寒呆坐在椅子上,無助的想。她竟會認不出他?但是這張臉?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難怪他的眼神會直暖進她心底,也難怪她會對他的吻起反應。

  老天真的是不公平,為什麼要這樣對她?但是她不會讓他知道芸芸是他女兒的事實的。

  葉嵐看看散了滿地的資料,又看看被她踏得不太成形的花,決定好好的道歉,她剛剛跑得太急,根本沒注意到是否會撞到人。可是這聲抱歉,在看到花的主人後,又給她硬生生的吞了回來。她還想給這人補上一腳,她站著不想移動,也不開口。

  童紹華看著她的名牌。

  「奇府公司企畫部經理葉嵐,頭銜滿嚇人的,你是奇府的員工?」

  「你出門忘了帶眼睛,還是根本就沒有,不會自己看?」葉嵐從不知道自己講話會這麼傷人。

  童紹華打量著葉嵐,高跟鞋、淺灰的套裝搭在她身上,只要她不那麼凶悍,應該也是個很媚的女孩。

  葉嵐彎下身撿齊了資料,順便把花遞還他,這次真的是她不對。

  「扯平嗎?」童紹華笑問。

  「就算扯平,你這花送女朋友?」

  「送你們副總經理的。」葉嵐竟有點失望,大概浪漫的男人不多了。

  「我趕著開會,不多說了。」她在電梯走去。

  他們沒有互道再見,童紹華想這樣也好,似乎他們一碰面,就會有災難。他簡直不敢想像。如果他有一個像葉嵐的女朋友,會有什麼事發生。

  「小姐,我能請你幫個忙嗎?」童紹華臉上掛著他所向無敵的笑容問著。

  何宜珊看著這個英俊挺拔的男人,懷疑是不是亞蘭德倫再世。許多女同事的眼光簡直是要把這男人吸進去了,只要能夠的話。

  「我有事見你們副總。」他遞出名片。何宜珊二話不說的便帶他進倪伊寒的辦公室。倪伊寒不怪何宜珊,畢竟能抵擋童紹華魅力的女人並不多。童紹華遞給她一大束玫瑰,只不過已經有點變形。

  「對不起,剛在樓下撞到貴公司的企畫經理,所以……」他不好意思的笑笑。

  「無所謂,我也還在考慮要不要接受你的花。」她轉了轉手中的金筆。

  「我不知道我最近魅力全失了。」他只有苦笑的份。

  「我有個女兒,你知道嗎?」

  「知道。但是第一次見到你,我就發現你是我一直在找尋的那一類女人。」

  「你的條件那麼好,一定我得到比我好幾十倍的女孩,又何苦白費心機。」

  「愛情來的時候,沒有所謂的對錯,我也不在乎你有小孩。」

  「或許這還其次,但我有自己深愛的男人,沒辦法容得下你的。」倪伊寒試著打擊他。

  「我會慢慢努力,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一起晚餐好嗎?」童紹華不死心的。

  伊寒看著童紹華誠摯的眼光,不忍再說什麼,只希望他找到好女孩後,能看清一切。

  「好吧,但不具任何意義,做得到嗎?」

  童紹華作了個保證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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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奇異的印第安風情充滿了整個屋子,鑲著錢幣的彎形刀掛滿了整面牆。PUB的女主人坐在鄭子由對面,看著他一杯又一杯的把XO當白開水喝下去,卻沒有制止他。她順著鄭子由陰霾的眼光看過去,不確定隔幾桌那一男一女是不是他心煩的對象。如果是,倒也不足為奇。那女人渾身充滿自信,高貴又帶點冷冽,不僅男人,女人也會為之傾倒。而那男人也足以跨足國際模特兒的行列了。

  「子由,你今天酒興似乎特別好。」赫婷覺得自己再不問清楚,一定會悶死自己。

  「赫婷,你怎麼可以讓客人在這裡公開調情。」鄭子由指著倪伊寒那一桌。倪伊寒進門時,就已經看到他,竟連聲招呼也不打,還在他面前和別的男人卿卿我我,他氣憤的想。

  赫婷和鄭子由認識三年了,她不知道鄭子由的尺度何時變得如此保守。只是握握手,眼光誠摯的看向對方,就算調情,那她店裡這些擁在一起的情侶,豈不是要犯下滔天大罪了。她吃吃笑著。

  「我開始懷疑是不是真的已經認識你三年了?」赫婷說著,鄭子由已經坐到她身邊,手摟著她的腰,臉靠近她。

  「陪我喝幾杯。」

  「嘿,我要不是和你太熟,可真會以為你愛上我了。」

  她輕打著鄭子由的胸膛,笑開來。

  倪伊寒看到這一幕,眼中幾乎冒火,鄭子由之前還當面責罵她,現在這隻豬竟然在她面前表演「上床前的暖身運動」。她如何也不會讓芸芸知道她有這種父親。

  「我有點累,我們走吧。」倪伊寒站起身,這次有她沒有拒絕放在她手臂上的手,反而故意整個人靠向童紹華。她要鄭子由知道究竟誰厲害。

  走出PUB,倪伊群像調了時間似的,馬上離開童紹華。

  「好多了嗎?」

  「是呀!」

  「我怎麼有種被當道具的感覺?」童紹華看著倪伊寒,她避開他的眼光。

  「他是你說的那個男人?不要否認。」伊寒欲張的嘴又開上了,童紹華似乎真的有點懊惱。

  「我還不至於愚蠢到連這麼明顯的事實都看不出來。」

  「我早告訴過你。」

  「本來我希望有個公平競爭的機會,現在我連爭都沒來得及,就已經輸了。」童紹華整個臉洩氣的垮了下來。

  「你可以把我當成好朋友、兄妹。」她伸出手,童紹華也無奈的伸出手。就算倪媽媽向著他又如何,伊寒的心早就給了別人。他無言的幫倪伊寒開了車門,然後坐上駕駛座。

  赫婷很少看鄭子由唱得酩酊大醉。

  「子由,快打烊了,我叫小張來送你回去。」她費力的想扶起他,卻被他用力推開。

  「我清醒得很,清醒得清楚看到那女人和別的男人摟摟抱抱的走出去。」他身子不穩的站起來。當赫婷打好電話叫司機來接他的時候,鄭子由已經走得不見人影了。

  鄭子由的醉意被風吹醒了不少,但是他一直想著在PUB的那一幕,想得入神,根本沒注意到對面車道左轉的車,他依然加速,車燈強烈的光芒照得他驚醒。他急速打著方向盤,踩煞車,但車子依然衝向前去。兩輛車於碰撞的巨響,吵醒了附近的住戶,許多人好奇的探出頭。只見到兩輛車的車身撞得粉碎,血從車縫中流了滿地,而救護車的聲音在黑夜中聽來格外令人心驚。

  「剛才送來急診的好可怕。」

  「聽Miss黃說身上插進了好多玻璃,大量失血。」

  「現在的人開車像命不值錢似的,受了傷,卻得別人替他擔心。」兩個護士從急診室出來,邊走邊談著。

  何羽嘉走到急診室門口剛巧聽到這些話,整個人差點暈過去。方宇中忙扶著地坐到椅子上。他攔住從急診室出來的護士。

  「請問剛才送來急救的車禍病人呢?」

  「失血過多,內傷很嚴重,不很樂觀。你們是病人親屬?」

  「是朋友。」

  「那麻煩你到櫃台幫他辦手續。」

  方宇中捂著臉,怕自己忍不住哭了出來,何羽嘉靠在他身邊,已經哭得泣不成聲了。得到消息的記者在一旁不斷和警察交談著,試圖打探出一些內幕。

  鄭子由是商界名人,就算只是搶到一點小新聞,也足以上頭條了。

  方宇中不知道鄭子由會傷得這麼重。平常鄭於由連一點小病痛都少有。現在他只能祈求鄭子由的母親,地下有知的話,保佑鄭子由渡過難關。

  鄭子由轉入加護病房,依然昏迷不醒。每天都有人送花送水果,可是鄭子由毫無知覺。方宇中為他請來特別護士,但何羽嘉不放心,還是每天到醫院探望他。

  她走到櫃台,剛巧聽見有人詢問鄭子由的病房號碼。她看著這一男一女,這兩天不認識的人實在太多了。

  「小姐,請問你們?」

  「我是赫婷,這是我未婚夫葉華。」赫婷介紹著。「子由那天在我的PUB喝了不少酒,他似乎很心煩,真抱歉,我實在應該親自送他回家的。」赫婷滿臉愧疚。

  「他也太倔,我帶你們去看他。」

  赫婷看到鄭子由毫無血色的樣子,心中內疚更深,她握住葉華的手。鄭子由完全失去平日的風采,雙頰瘦得厲害。她都快認不出他。她想如果有機會見到在PUB那女人,她一定要問清楚其中的是非曲折。

  走出醫院,赫婷哭了出來,葉華疼愛的哄著她。

  「別哭了,一個大女孩家,當心別人笑話的!」

  「子由好可憐,我真怕他永遠不醒。」

  「他福大命大,我都還沒走,他哪敢,不怕我追到陰間去揍他?」

  「不要亂說話,我會很難過的。」她靠向葉華,找尋溫暖的依靠。看來並不是每個相愛的人,都需要走得顛顛簸簸。

  倪伊寒坐在駕駛座上,考慮著要不要進醫院看鄭子由。她從報上和黎韻珊那裡知道,鄭子由車禍受傷也正好是在PUB的那一夜。難道鄭子由還在意她?她告訴自己不可能,否則他怎會當她的面和別的女人親熱。她怪自己為何要自作多情。理智告訴她最好不要和鄭子由有任何牽扯,否則所有的事,一定會有所改變。但感情使她拿起皮包,走下車。

  倪伊寒想緊緊的握住鄭子由的手。她喚走特別護士,看著鄭子由像一個徒具軀殼的人,一點知覺也沒有,心裡有太多的不忍,她還不相信幾天前好端端的人,現在變成這樣。她抓起鄭子由的手握在胸前,低聲啜泣著。

  鄭子由頭痛欲裂,小時候的景象又生動的出現。他彷彿又回到當初被比他壯大的鄰居毆打、恥笑。肚子餓了,冷了困了又等不到他母親回來,一個人守著空屋子的困境中。他的頭更痛了。他試著睜開眼,感覺到手有點濕和冰冷。他想大概是自己聽錯,竟然有人告訴她芸芸是他女兒。他費力的張開眼看清眼前的人,然後他告訴自己一定是老天爺終於可憐他了,倪伊寒竟哭紅了眼,坐在床邊。他到現在還不清楚自己到底怎麼了。

  倪伊寒驚喜的站了起來,想叫特別護士進來,鄭子由卻反手握住她的手,他注視著她,手中傳來的力量就像哈大學時的堅定、體貼。倪伊寒想擁著他,但她不知道這種舉動是對不起鄭子由或是對不起自己。

  「你發生車禍,已經昏迷三天了。我叫護士找些吃的給你。」

  在PUB那一夜清楚的映現了。

  「你這賤女人,現在你還有臉在我面前出現,要做事後的補償嗎?」他放開倪伊寒的手,虛弱的喊著,手臂上的點滴幾乎因激動而震落。

  倪伊寒要自己不可以生他的氣,畢竟他剛清醒。

  「我不欠你什麼,我們又何必每次見面都要互相攻擊。如果你不要我在這裡,等護士來我馬上走。」她試著平靜的說。

  「迫不及待要去會情人了。芸芸竟會有你這樣水性楊花的母親。」他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

  鄭子由想到剛剛有人告訴他芸芸是他的女兒,可是房間裡卻只有他和倪伊寒。

  「你剛才說芸芸是我的女兒?」他不置信的問。

  伊寒覺得萬分悲切,她說了那麼多話,鄭子由卻只記得這一句,現在她後悔告訴他這件事了。但她還是點點頭。只是她沒想到鄧子由接下來的話,足以讓她的心摔得粉碎。

  「現在看我傷得嚴重,就急著要芸芸叫我爸爸,好分財產?我怎能確定她是不是你和別的男人生的種?想不到你是這樣工於心計的女人。」

  倪伊寒氣得想甩他一巴掌。她現在希望自己沒有到過這裡。

  「如果你羞辱夠了,我就沒必要再站在這裡。如果你不認芸芸,也請你尊重她,以後你也別想要芸芸叫你爸爸。」她吼完,使用力甩上門離開。

  鄭子由不敢相信剛才那些話是從他日中說出的,他竟會這麼殘忍。但是芸芸會且他女兒嗎?她一點也不像自己,況且五年前倪伊寒為什麼不告訴他呢?

  他開上眼,反覆的問自己,試圖理出個所以然。

  何羽嘉又是哭又是笑,忙著盛帶來的補品。

  「你總算休息夠了,就不知道我和宇中多擔心。」

  鄭子由接過湯,沒有吹冷就暍了一口,燙得說不出話來。他放下碗。

  「羽嘉,你可不可以帶芸芸來這裡,我好久沒見到她了。」

  「等會兒我聯絡宇中。這回能平安,算是福大命大囉!」

  「大概我沒結婚,沒子送終,閻王捨不得收吧!」

  「什麼話。說實在,芸芸倒是很可愛,我一定要和她父母見見面,這乾女兒我收定了。更何況你這叔叔這麼疼她。」

  鄭子由默默不語,他想到倪伊寒走時說的話。

  「如果芸芸是我女兒呢?」問完,他卻覺得很蠢。

  「是呀!她如果當我乾女兒,不就等於你女兒。」

  「我是說,要是她是我的親生女兒?」

  何羽嘉大笑起來,整個人都快趴到床邊了,她抬起頭看著鄭子由,用手摸他的額,彷彿他是一個神志不清的人。鄭子由沒有想到何羽嘉的反應是這樣子。

  「我說真的。」鄭子由快氣壞了。

  「芸芸長得不像你。子由,你是不是不舒服?」何羽嘉真怕鄭子由腦子有問題。

  「算了,反正你一定要幫我帶她來。」

  「好,你是病人,你最大囉!回去我一定叫宇中安排。」鄭子由想何羽嘉的反應並沒有錯,畢竟連他都不相信。可是他總覺得和芸芸有一種說不上來的關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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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整棟別墅佔地千坪,卻冷冷清清,只有倪文實夫婦和幾個慵人。倪文賓看著他托人從歐洲帶回來的錄影帶看得入神,沒發現倪太太正瞪著他。

  「你就知道看這玩意兒,難道女兒和孫女兒不重要嗎?」說完她看倪文賓沒反應,氣憤的把電視關掉。

  「你以為我不關心,其實你台灣、美國兩地跑,你以為我不知道。」倪文賓拿起煙斗,點了煙。

  「你從來沒說。」

  「女兒大了,我能把她綁在身邊嗎?就這一個女兒,我也捨不得。你以為我不想芸芸叫我外公?」倪文賓發現自己說溜嘴,臉竟也紅了。

  「你知道孫女叫芸芸?」倪太太滿臉不可置信。

  「我派人調查過伊寒的事,你往美國跑,膩著芸芸,我卻只能在台灣著著她們的照片。看別人的子女成家立業,含給弄孫,我是羨慕,我也想。可是總不能要我拉下老臉,去認她,她也不想想小時候我是怎樣疼她的。」倪文賓的聲音有點哽咽。

  倪太太從來不知這事,還一直以為倪文賓不願原諒女兒。

  「你們父女倆真是一樣的脾氣,卻要累得我難過、著急才甘心。不如我們上台北找芸芸。」倪太太幫倪文實我個台階下。

  「伊寒還怪不怪我?」

  「是自己的父母親,怪什麼?這幾年她成熟獨立多了,想法也不是我們改變得了的。」

  「為了早點聽芸芸叫我外公,我也認了,這幾天我們就上台北吧!」然後兩個老人家家尋到寶似的,樂不可支的談論著孫女兒的趣事。

  由於赫婷和葉華約好去拍結婚照,葉嵐便自告奮勇到店裡幫忙。葉華是葉嵐的大哥,這家PUB他也有一半股份。有時葉嵐很羨慕他們這一對,甜甜蜜蜜的,她大哥對這個未來的妻子,百般溫柔,從沒有過一句重話。而赫婷看她大哥的眼神,也總是蓄滿柔情。雖然如此,葉嵐還是覺得世界上真正兩情相悅的人並不多。至少一見鍾情的事,還未發生在她身上過。

  葉嵐剛端完酒坐回吧台,就有個男人向她搭訕,她斷然拒絕。她從來不希望自己是那種不喜歡人家,卻又要給人希望、讓人心碎的人。她叫阿健調了杯琴酒給她,斜坐著看著舞池中跳動的人群。今天是週末,所以人比平常多,反而失去了原有的氣氛。她看著小珍累呼呼的走回來。

  「葉姊,那邊有個客人簡直帥呆了,叫我整晚陪著他,我都願意。不過他似乎喝得很醉。」小珍興奮的說著。

  葉嵐看著小珍眉飛色舞的表情,真不知該作何反應。小珍也不過才二十歲的年紀,卻有那樣開放的思想。她想想也許是自己太落伍了。

  「我過去看看,你再去看有沒有客人缺什麼。赫婷姊吩咐不許客人喝太多酒。你們要稍微注意。」自從鄭子由車禍後,赫婷就不希望來她這兒的客人喝得爛醉。

  葉嵐走到小珍說的那一桌,看著這個所謂「帥呆了」的男人。她不知道這算不算「很有」緣分。這個男人第一次噴得她一身濕,第二次撞得她資料掉了滿地。第三次又在這裡變成她的麻煩。難不成真是她欠他的。葉嵐坐下,難得的,重紹華還抬得起頭看她。

  「你想跟我的會對不對?你是第三十個主動找我約會的女人了。我不喜歡你,你好不好走開。為什麼我喜歡的女人不喜歡我,我不愛的卻偏偏要纏著我。」他拿起酒杯轉呀轉的,轉得自己的頭都快暈了。

  葉嵐搶下杯子,她不知道是不是現在的女孩子太主動了些,所以這些大沙文主義的男人,如此膨脹自我。

  「我不是找你約會的,不見得每個人都會沉迷於你的魅力。」

  童紹華不相信的看著她,然後一把拉過她,吻向她的唇。葉嵐沒料到,她用力推開他,沒想到他竟吃吃笑著。

  「你還是有反應嘛!」葉嵐舔舔唇,感覺到威士忌的味道。她氣得說不出話來,抬起手想給他一巴掌,卻被他抓住,她用力的抽回自己的手。

  「你不用打我,只要告訴我,我是不是很差勁,否則伊寒為什麼不喜歡我?」說完,竟趴在桌上。葉嵐推推他。

  「看在你認識倪副總的份上,結完帳我就送你回去,不要亂跑,否則我可要當罪人了。」他似乎睡著了,葉嵐要小弟注意他,然後走回吧台幫其他人的忙。她心中有一種莫名的情緒,但是她試著要自己忽略它。

  由於這天是週末,休息的時間較晚,等她結完帳已經快五點了,她走過去,想搖醒童紹華,才發現她根本不知道他是誰。她掏出他的皮夾子,找到一疊名片。葉嵐看到名片上的資料,才發現童紹華真的如他所說,有錢有勢。葉嵐用力的想搖醒他,他卻動也不動,不得已她只好用招的。要是童紹華醒著,」定會為受到這種待遇,氣憤不已。

  「你至少也醒一醒,告訴我車停在哪裡,我好送你回家呀!」

  童紹華醒了,卻不是很清醒。「伊寒,你發現我的優點了,願意送我回家?」童紹華要不是醉了,一定得為自己的「口不擇言,不知好歹」付出昂貴的代價。

  葉嵐想把他丟在馬路上,或者讓他自己回去。不過她看童紹華這樣子,是絕對辦不到了。她費盡了全身的力,拉起童紹華。總有一天她會要回來的,向這個不知好歹的人。她在心裡信誓旦日爾對自己說。

  葉嵐不奇怪童紹華會住在這種地方,這裡的種種,都符合他的身份地位,連入口都警衛森嚴。她停好車,扶出童紹華,費力的開著門。

  童紹華的屋子整齊,有品味,卻顯得冷清、空洞。沒有一絲家的溫暖。她找到主臥室,把他放到床上,幫他脫著外套。童紹華像是醒了,卻把她拉倒在床上,反壓著她,她掙扎奢想要起身。

  「我警告你,不要恩將仇報。」她不知道自己這種語氣有沒有用,她的話像不是很明顯的拒絕。童紹華雖然喝醉,力量依然很大。他的手來到她的胸前。

  「不要走,我那麼愛你,你至少要給我機會證明。」童紹華耳語著。葉嵐知道他把她當成別人了,她有種想哭的衝動。她正要開口,他的歷堵住她的,更深人舌中探索,然後移到頸項。葉嵐感覺到他的慾望。他的手在她身上上下摸索著,童紹華扯掉她的上衣,她愈掙扎,他愈不願放手。

  葉嵐終於放棄掙扎,讓自己的慾望放逐。

  葉嵐看著鏡中的自己。這下子該輪到別人來笑話她了,她想,自己一向標榜女權至上,而現在……。但是她並不後悔,只是想到童紹華喜歡的是別人,她便一股心痛。她走到床邊,拾起童紹華的衣服,披掛在椅子上,然後幫他蓋好被子,低頭輕吻他。葉嵐發現自己喜歡他的真摯。她感覺得出他是一個好男人,很癡情,可是卻不是對她。她苦笑,留了張字條,然後走到客廳,打電話叫計程車。

  刺眼的陽光,照得童紹華的眼睛難受萬分,他拉起被子蒙住頭,感覺頭上像頂著千斤的石頭,重得要命。他試著假裝沒聽到電話鈴響。可是打電話的人像沒人接就不死心似的。

  他沒好氣的拿起話筒。「不管你是誰?我……」

  他的話講到一半就被堵住了。

  「我是你媽,你這孩子,昨天野到哪去了,我打了一整晚電話都找不到你,你自己看看現在幾點了,真不像話。」她媽媽連珠炮似的。

  童紹華看眼牆上的骨董時鐘,整個人彈坐起來,都已經下午三點鐘了。

  「反正你今天也不需要去公司,晚上回來,和我去王伯伯家,他女兒從歐洲回來,就是鈺鈺呀,小時候最喜歡跟在你身邊跑的那個。」

  「媽,拜託你,我已經三十歲了,你少操這個心,我自己認識的,就數不完了。」

  「你認識的那些,也沒一個正經的。王伯伯的女兒和你才登對兒。你別想去招惹結過婚、有小孩的,我可是不答應。」童紹華奇怪他母親的消息這麼靈通。

  「你是不是又在我辦公室布眼線?給我一點自由,媽——」他故意把媽字拉長,討他母親歡心。

  「反正你今天一定要回來。否則我讓你爸叫人去架你回來。」不容他反對的,他母親先收了線,看來他不去應付是不行了。這個鈺鈺小時候就喜歡打小報告,誰知道現在變成什麼樣子。

  童紹華看到電話機旁的紙條。

  「從你皮夾拿了三千塊錢付帳,不是被偷的,放心。下次自己小心點,難保不會碰上仙人跳。順便告訴你一件值得你欣慰的事。你還是一個有魅力的男人,至少小珍和那二十九個女人這麼認為。」沒有署名。他看眼凌亂的床和椅子上的衣服。他拍拍額頭,試著讓自己清醒一些。看來酒能誤事是一點也不假。或許明天,他一定要找葉嵐好好談談。

  到王伯伯家吃完飯,他媽媽堅持要他帶鈺鈺出去玩。他拗不過,只好順從。

  「華哥,就到淡水好嗎?我好懷念淡水的一切。」

  童紹華坐在駕駛座上,轉頭看向她,一股清新的古典氣質自她身上毫不矯飾的散發。

  「你變得好安靜。我記得你小時候挺皮的。」

  她淡淡輕笑。

  「時間會改變所有的人、事、物。」

  「我媽想把你和我湊成對。」

  「我爸何嘗不是。」

  「你自己想的呢?」

  「不瞞你,我在法國有個很要好的男朋友,只是是個大陸窮留學生,我爸一定不會贊成的。」她的語氣有著相當的無奈。

  「我也心有所屬,看來大家都是為情所苦。」童紹華想到倪伊寒對他的態度就難過。可是他也想到了葉嵐。他不知道原來自己對倪伊寒的感情這麼容易被取代。

  「華哥,我看你心神不寧,不如我們回去吧,我也想打個電話回法國。」

  童紹華無言的掉了頭。

  「有事情需要幫忙就來找我。我想你將引起的革命絕對不小。」說完兩人相視而笑,以前惡作劇的默契又跑回來了。

  「鄭叔叔,芸芸好想你。」

  方宇中一打開門,芸芸便跑進去,爬到病床上,親親鄭子由的臉頰,親熱的叫著。方宇中和何羽嘉笑著,難怪鄭子由對芸芸特別疼愛。這樣聰明可愛的小女孩誰能不疼?

  「小妹妹,你這樣不對喔,趕快下來。」特別護士說著。結果鄭子由狠狠瞪了她一眼,好像她犯了多大的錯。何羽靠看她一臉委屈,就快哭了出來,趕緊叫她出去休息。鄭子由疼芸芸簡直就像親生的。

  「羽嘉,你和宇中能不能去幫我買些零食給芸芸吃。」方宇中不知道鄭子由搞什麼名堂。這麼多水果都吃不完,羽嘉已經拿了好多回家。何況買糖果只要一個人去就行了,為什麼要兩個人一起去。

  「你病昏頭了,我去就行了。」方宇中說著。

  「宇中,就答應他吧!你想把他急死。」何羽嘉笑著挖苦道,順便推著方宇中往門口走,然後帶上門。

  「芸芸,叔叔好想抱抱你,可是叔叔的手。」鄭子由苦惱極了,他的手還包著紗布。

  「沒關係,那芸芸抱抱叔叔。」說完,她伸手抱抱鄭子由,然後放開,鄭子由竟然想哭。

  「叔叔一定要趕快好,芸芸好想跟叔叔一起玩。」

  「媽咪知不知道你來這裡?」

  「不知道。」芸芸低下頭。「有一次我跟媽咪說喜歡鄭叔叔,可是媽咪好生氣,叫我不可以找你。她還說叔叔永遠不會喜歡我,可是芸芸知道叔叔是疼我的,對不對?媽咪一定騙人。」

  鄭子由不敢相信倪伊寒這麼狠心,破壞他和芸芸的感情。

  「小傻瓜,叔叔最疼芸芸了,等叔叔病好了,一定帶你去好多地方玩。」他的心都快扭在一起了。突然芸芸家說秘密似的,降低音量。

  「叔叔,我告訴你一件事,可是不可以給媽咪知道,不然她又要生氣了。」

  鄭子由伸出手和她打勾勾。

  「我在美國看過你的照片,有一次媽咪不在,我跑到她房裡,不小心看到的,媽咪不知道。」

  「叔叔,芸芸好想家瑪琪一樣有媽咪和爹地。可是媽咪說爹地不要芸芸,你可不可以當芸芸的爹地?」說完她用臉頰擦著鄭子由的,已經淚流滿面了。「芸芸真的好喜歡好喜歡叔叔的。」

  鄭子由欲哭無淚,他的心像被人用刀割了好幾個傷口,等他痊癒,他一定要去找倪伊寒求證。他真希望沒有發生車禍,他想好好的抱著芸芸,像所有作父親抱著女兒的那樣,而現在他只能靜靜坐著,什麼也不能做,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痛恨自己過。

  何羽嘉挑著東西,方宇中則幫她提籃子。

  「你想撐死一連的人呀!」方宇中怪叫著。

  何羽嘉輕笑。方宇中的體貼和幽默,總令旁人以為他們是戀愛中的情侶。

  「你剛沒聽子由說,多買一些嗎?」

  「我看你都快被芸芸那一聲乾媽給收買了,人家爸媽都還不知道願不願意。」

  「你吃什麼醋嘛?芸芸還不是叫你乾爹。」

  「我怎麼敢,萬一她乾媽一怒之下把我休了,我豈不是變光棍了。」方宇中頓了頓。

  「羽嘉。」

  「嗯?」她不經意的回答。她正一手拿著一包餅乾,不知道選哪一種好,方宇中乾脆兩包都放到籃子裡。何羽嘉則一臉「你自己還不是一樣」的表情。

  「是不是我們不夠努力,否則兒子女兒怎麼一點消息也沒有。」

  「兒子女兒又不是隨時待命,等著你召見。」

  「今天起,我一定更加用功,要不然就太對不起他們了。」

  「貧嘴。」她笑瞪他一眼。「有件事我忘了跟你提。子由有次竟然告訴我,芸芸有可能是他的親生女兒。」她一說完,方宇中立刻笑彎腰,許多人奇怪的看著他,何羽嘉忙拉他起來。

  「這小子八成想孩子想瘋了,比我還慘,芸芸長得根本不像他。」他依然笑著。

  「我那時也是這種反應,他氣炸了。要是知道你笑成這樣,他不宰了你才怪。」何羽嘉又伸手拿了一包巧克力。「不過你記不記得,芸芸說從來沒見過她父親,我想你應該問問黎韻珊夫婦,有關芸芸母親的事。」何羽嘉一說,方宇中才想到,或許真的事出有因。看來他得弄清楚真相才行。

  倪伊寒回到家。不敢相信他父親竟然坐在這裡,在她的屋子裡。她爸爸老太多了,只不過五年的時間。她應該哭的,但是她沒有,她已經夠成熟了。

  她坐到倪文賓身邊,悔恨與欣喜交錯。

  「爸。」

  倪文賓臉上有笑有淚。他已經老了,現在只要女兒回到身邊,他就別無所求了。

  「還怪不怪爸爸?」

  「爸,你就是這樣,明明是我的錯,你卻要說是自己,都是這樣,我才被你寵壞的。」

  他們父女倆笑談著,芸芸從房裡跑出來,後面跟著倪太太。

  「外公,漂不漂亮?」芸芸拉起衣服,轉個圈圈,然後爬到倪文賓膝上。他快樂歪嘴了。

  「外公不漂亮,芸芸才漂亮呢!」

  「外公也很漂亮呀!」芸芸反逗若他。

  「芸芸別沒大沒小。」倪伊寒不想要她父親把芸芸也寵壞。

  「沒關係,外公喜歡這樣。」

  「爸。」

  「唉呀,寵完女兒,女兒大了,寵孫女有什麼不對嘛?外公讓你騎馬,好不好呀?」倪文賓把芸芸抱起來。

  倪伊寒真拿他沒轍,就像他也拿她沒轍一樣。

  笑聲充滿整個屋子,甚至傳到童紹華那裡,可是他沒有心情去招呼。他正想著該如何面對葉嵐,她既非歡場女子,看來也不像一般時下開放的女孩。他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倪文賓要倪太太先哄芸芸去睡覺,他則在客廳和倪伊寒聊著。

  「小寒,真的不怨爸爸,我害你苦了這麼多年。」倪文賓滿臉內疚。

  「這幾年我沒盡到照顧你們的責任,你不是重該責怪我?」倪伊寒真不知有這樣的父親是幸還是不幸?

  「你有沒有找過芸芸的爸爸。」

  「他出車禍,我去看過他。」

  「有沒有告訴他芸芸的事。」倪伊寒低下頭。「那他怎麼說。」

  倪伊寒抬起頭,笑得有點心酸。「他以為我是為了錢,才說芸芸是他女兒,他不願承認。」

  「什麼話?我們家產可不比他的少,更何況芸芸明明是他的女兒,他竟不認帳。」

  倪伊寒訝異的看向她父親,他似乎知道得很清楚。

  「爸爸一直派人跟著你的。」他不好意思的笑著。「這是因為爸爸關心你,你不要生氣。」

  倪伊寒被打敗了,這種父親從何生氣起。

  「你還知道什麼?不必一副被逮到的表情,我早該料到你會做這種事。」倪伊寒一說完,倪文賓臉更紅了。

  「他叫鄭子由,是華奧集團的總裁,白手起家,事業做得有聲有色,不過緋聞不少。」

  倪伊寒苦笑。「看來爸爸知道的比我還多。」

  「或許我去找他談談,畢竟這件事,我也該負一些責任,如果當初我沒有帶你回高雄,不就……」

  「不要。」倪伊寒不希望再去忍受他的屈辱。「五年我都過了,有沒有他還不是一樣;況且他也有女朋友了,到此為止。爸,你早點休息。」

  看倪文賓賴著不起來,她乾脆用拉的。

  「爸,你愈來愈賴皮了喔!」

  「好,我去睡,爸的老骨頭都快被拆散了。」他笑得很開心。他們父女彷彿又回到以前的融洽、和諧。

  倪伊寒想,如果她沒有認識鄭子由,她的世界一定不會有這麼大的轉變。可是要是她沒認識鄭子由,又怎麼會有這麼可愛的女兒呢?人真是矛盾的,不是嗎?更何況有芸芸,她就心滿意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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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每個人都責怪的看向那個缺德的女人,每個人都一臉不高興的注視著她——林薇妮。可是她卻以為別人在欣賞她,還故意把高跟鞋踩得用力,搖擺著豐臀,而這裡卻是個需要安靜的地方。

  林薇妮走進鄭子由的病房,馬上換掉在走廊時的一臉高傲,擺上一副笑臉。整個人幾乎全黏到鄭子由身上。

  鄭子由第一次發現自己對她是如此厭惡。看來林薇妮是真正名副其實的胸大無腦。他在病房中,還未見到她的人,就已經聽到高跟鞋的聲音。他推開她。

  「子由,你都不想我,人家想死你了。」林薇妮故意裝出來的嬌嗲,幾乎讓鄭子由全身寒毛豎立。

  「沒事你可以走了。」鄭子由不想再多看這俗不可耐的女人一眼。跟倪伊寒一比,林薇妮簡直連一絲絲的優點都沒有了。他現在才發現自己的眼光這麼差。

  「你看看,你就是缺乏人照顧,才會受傷的!我們結婚好不好?這樣我就可以名正言順的照顧你了。」她的話差點沒讓鄭子由昏過去,他想林薇妮八成瘋了。

  「我就算是一輩子不結婚,也不會娶你的,你明白嗎?」鄭子由幾乎是用吼叫的說。

  林薇妮一直以為鄭子由是愛她的。「你病一定還沒好,對不對?我叫護士來。」她竟然哭起來,而且連哭聲都恐怖萬分。鄭子由寧願從來沒認識過她。

  「現在我不需要護士,最好的方法,就是你馬上離開。」

  林薇妮呆住了,她沒看過鄭子由發這麼大火。

  「我走,等你好一點,我再來看你。」

  「你快走,也不要再來了,否則我真會好不了。」

  林薇妮走了。她不會這麼好打發的!她不過是一個過氣小明星,找到了鄭子由這種金礦,怎可能說放棄就放棄。鄭子由心裡也明白,他決定不等醫院通知他出院,先去找倪伊寒求證。沒有任何事比這更重要的,只要她親口告訴他,他們一家就可以團聚了。

  他費力的穿好衣服,傷口是好了,但體力還未恢復,不過他管不了那麼多,一想到倪伊寒回到他身邊,他就什麼都可以不顧了。

  羅美摀住話筒,看向葉嵐,一臉無奈。

  「經理,你再不接,我都快被他煩死了!他已經打了二十幾通了耶!而且他說你再不接!他要來找你了,到底接不接?」

  葉嵐示意她按保留。

  「葉嵐。」

  「我是童紹華。」

  「有何貴事?」她的聲音出奇冷淡。

  「你難道不能有感情一點?」他知道只要葉嵐願意,她會是個熱情如火的女人。

  「有話請快說,不然我掛電話了。」

  「中午一起吃飯,不許拒絕,不然我就到公司找你談。」

  「你不要唯恐天下不亂。告訴我地點,我一定去。」葉嵐不希望他到公司弄得滿城風雨,以他的長相到企畫部,絕對會引起騷動,她可不想花時間來幫他應付這些女孩子。

  葉嵐沒有食言,準時赴約。童紹華早想好的詞,在見到葉嵐時,又說不出口了。

  他看著葉嵐,奇怪之前為什麼沒發現她是個很有特色的女人──永遠像蓄勢待發的捷豹。

  先開口的,竟是葉嵐。

  「我不希望你為那件事道歉,你並不欠我什麼。」

  她叫了杯咖啡,卻沒有喝,用湯匙一遍一遍的扭著。她現在的心情,就像咖啡,又苦又澀。

  「我把你當成別的女人了,我很抱歉。」

  葉嵐的心像被踩痛著,她不需要他再提醒她一次!這不是很光彩的事。

  「我說了,不要聽你道歉。」她的音量不覺中提高。

  「如果有什麼我可以補償的,只要做得到,我一定……」

  葉嵐沒聽他說完,她拿起白開水往他臉上潑。

  「我不是妓女,你把我當什麼了。我要婚姻、房子、車子,你要給嗎?」她故意激他。

  「除了婚姻,其他只要我做得到。」

  葉嵐待不下去了,她怕再坐下去,她會殺了他。她打開皮包,拿出一千元放在桌上。

  「這算是我付你陪我聊天的鐘點費,這一點錢,我還付得起。」她憤怒的起身離開。

  看她頭也不回的走開,童紹華知道自己是真的搞砸了。

  其實那一夜對他來講,很值得回味。他只是一開始把她認錯,可是不久他就認清是葉嵐了。他竟然還讓它繼續下去,他覺得自己差勁透了。他不敢給葉嵐知道,否則以她的脾氣,一定會把他殺了。

  童紹華不知道自己對葉嵐是什麼心態,對倪伊寒又是什麼心態。可是他跟倪伊寒並沒有開始,只是他一味的苦戀,算得上愛嗎?他告訴自己,一定要再找葉嵐,他知道她是一個熱情如火的女人。

  辦公室沒有一個人敢和葉嵐說話。現在靜得連針掉下去,都會有聲音。她從中午回來後,就一臉暴怒的表情。

  本來倪伊寒要她自用一間辦公室,但是她覺得和部屬一起,比較能打成一片。所以現在辦公室的每一個人都知道她在生氣了。

  羅美被電話聲嚇得驚跳起來,實在因為太靜了。

  「企畫部。」她驚魂未定。「您稍等。」她轉頭看葉嵐。

  「告訴他我不接。」

  「是你大哥耶!經理。」

  葉嵐翻翻白眼,幹嘛把自己氣死,她還想和童紹華算總帳,要是氣死了,不就便宜他了。

  她用力的拿起電話。

  「大哥!什麼事?」她沒好氣。

  「我打個電話你都嫌煩,只接男朋友的,大哥的就可以不接?」

  「大哥。」葉嵐火氣又上來了。

  葉華太瞭解他妹妹了。「不跟你玩了,告訴你一件好消息。佳旭下午四點鐘的飛機到桃園,要不要一起去接他?」

  「真的?沒騙我?我都被你騙怕了。」

  「佳旭一回來,我跟天借膽也不敢惹你,誰不知道他最護你。」

  「知道最好。下午我要開會趕一個案子,可能走不開,你先幫我問候他,晚上一起幫他接風。」葉嵐興奮得像中獎似的。

  江佳旭是她從小一起青梅竹馬長大的朋友,十年前全家移民後,往往一、兩年才回來一次。小時候只要有人欺侮她,江佳旭沒第二句話,一定替她出頭。由於江佳旭是獨子,所以一直把葉嵐當作親妹妹。他長得英俊挺拔,很有女人緣,就跟童紹華一樣。葉嵐想,只是江佳旭從來就不會惹她生氣。她從真正懂事以來,沒有真心喜歡過誰,而現在她對童紹華付出感情,他卻不屑一顧,她該忘了他,儘管自己多麼在意他。

  鄭子由在樓下等了兩個鐘頭,都快支撐不住時,才看到倪伊寒。她想當作沒看到他,擦身而過。

  「小寒,給我一些時間。」他喊著。

  倪伊寒不得不停下來,奇府的員工已經陸續下樓了。鄭子由遞給她一大束紫玫瑰,紫玫瑰一直是她最愛的花,但是她沒有收下來,鄭子由只好拿著。

  「我們可以談談嗎?」

  「有必要嗎?」她試著忽略他蒼白的臉,他看起來像要暈倒。「你應該回醫院,而不是站在這裡。」

  「你關心,是不是?」

  「我只是不想讓自己麻煩,等你暈倒,還得費事送你回去。」

  鄭子由的臉更白了。

  「我不怪你!我傷你太深。」

  倪伊寒不忍心了。「我去開車。」

  「坐我的車好嗎?」鄭子由晃晃手中的鑰匙。

  「我開吧!我還很珍惜自己的生命。」她接過鑰匙。鄭子由這樣,不像適合開車的人。

  「到淡水?」兩人幾乎異口同聲的說。

  畢竟淡水對他們而言,只有幸福的回憶,沒有悲傷。

  倪伊寒先走下車,鄭子由跟在她身後。她突然猛地轉身,鄭子由撞上她。倪伊寒差點摔倒,鄭子由忙扶住她,她不領情的抽回手。

  「有話快說,我趕著赴約會。」她看著淡水河映照的夜景,燈火點點。可悲的是,淡水的夜色這麼美,他們卻要在這裡討論冷酷的事實。

  「芸芸是我的女兒,對不對?你親口告訴我的。」

  「不是,她是我和別的男人生的,不是你的女兒,你這麼殘酷的人,不配有那樣的女兒。」她叫著,不停的搖著頭,本來一頭長髮梳得整齊,現在已經有點松落了。

  「你明明還愛我的,不然我車禍,你就不會來看我了,是不是?」

  她無論如何是不會承認的。「我早在五年前就不愛你了!你以為我為什麼不等你?因為我愛上別人,懷了別人的孩子,我真的一點兒也不愛你了,我求你不要再來糾纏我和芸芸。」她不會笨得再把自己的尊嚴拿給他毫不留情的踐踏。縱使她是那麼愛他,也不可能了。

  「我不相信,我和芸芸有一種很特殊的感情,你好心一點承認吧!」

  「她真的不是,子由。」她還是否認。

  鄭子由猛的把倪伊寒拉向自己,低頭找到她的唇,吸吮著。他鬆開她的頭髮,手在她背後摸索,用力的把她壓向他。倪伊寒知道鄭子由總是能夠很容易的勾起她的慾望,從以前到現在。她虛弱的整個人靠向他。鄭子由卻突然放開她。

  「你真的不在乎我嗎?」他近乎絕望的說。

  倪伊寒給了他一巴掌!他憑什麼以為他隨時可以佔她的便宜。

  倪伊寒看著鄭子由,他的臉色愈來愈蒼白,遺麼涼的天,竟然還冒汗。

  「你是不是不舒服?」她不能再現而不見。

  「看來真的得麻煩你送我到醫院了,其不好意思。不過你可以不要管我,我只有一個人,死了也無牽無掛。」

  倪伊寒急得都哭出來了。「你不要說了,我不是有意的。」

  鄭子由費力抬起手,擦掉她臉上的淚。

  「不要哭,你忘了我以前最捨不得你哭的。」

  倪伊寒扶他上車,她氣自己要和他鬥氣,明明知道他還很虛弱。鄭子由自顧自的說著。

  「這大概是報應。我不值得你傷心的,我對你那麼殘忍。你知道嗎?小寒,你是一個很善良的女人,以前只有你不嫌我,你不知道別人用什麼眼光看我。我是私生子,我媽是妓女,我多自卑。」

  「你先休息好不好,不要再說了,算我求你。」她快受不了,自己到底怎樣折磨了他。

  「你知道我媽怎麼死的嗎?光著身子,被人殺死在妓院。我搬家,因為我受不了住在那裡,面對恥笑的眼光。那時我都快瘋掉,我寧願自己從沒出生過。我不敢回去面對你,怕你看不起我。我在台北所建立的自信,在回到家時,統統徹底毀了。等我回台北找你時,已經聯絡不到你了。」他忍住痛,繼續說著。

  「或許不要讓芸芸知道有我這種父親也好,你的條件那麼好,一定找得到比我好太多的男人,是不是?如果這次我沒事,我一定不會再去纏著你,增加你的麻煩。」

  倪伊寒恨死自己了,她只希望醫院快點到,她不要鄭子由有任何差錯、危險。

  醫院通知方宇中,鄭子由需要作緊急手術,請他去簽同意書。他和何羽嘉趕到醫院,一頭霧水。本來這幾天鄭子由就可以出院了,他懷疑是不是弄錯了。他找到鄭子由的主治大夫黃主任。

  「我也不清楚他怎麼回事?醫院根本還沒通知他可以出院,他就跑出去。本來就該再做最後一次檢查。現在肺部積血,又發燒,體力不夠抵抗力也差。你該好好勸他,珍惜自己的生命。你趕緊去辦手續吧!」黃主任一副莫可奈何的樣子。

  於是方守中匆忙的趕去處理必要手續,並催促何羽嘉去瞭解鄭子由的情形。

  倪伊寒握著鄭子由的手,不願離開,鄭子由卻催她快走。

  「你還有約會,不要管我。」

  倪伊寒搖搖頭,眼淚一滴滴的掉。

  「那是故意氣你的,不是真的。」

  何羽嘉走到急診室門口,剛巧看到她抱著鄭子由。何羽嘉沒見過她,卻覺得有點面熟。她不知道道女人是誰,但何羽嘉相信他們兩人一定彼此深愛對方,她不想打擾他們,轉身去我方宇中。

  葉嵐見到江佳旭,簡直樂不可支。江佳旭抱著她旋轉。

  「亞亞愈來愈有女人味了,真是女大十八變。」

  「她都已經二十六歲了,你以為她還年輕。」葉華在一旁起哄。

  「大哥,小心我捶你。」她作勢捶人,江佳旭制止她。

  「才剛說你有女人味,怎麼馬上原形畢露。」

  「看在佳旭的面子上,饒你一次。」

  「是呀!大哥都比不上外人。唉,世風日下。」

  「葉華,你就別逗她了,老改不掉這個習慣。再不走,萬一赫婷火了,你可慘了。」江佳旭催著。他怕他們兄妹倆再鬥下去,是沒完沒了的。

  吃完飯,回到家,都已經凌晨了。葉媽媽早就幫江佳旭準備好客房,先去睡了。

  葉嵐打開皮包,丟了一串鑰匙給江佳旭。

  「明天車借你開,等下班你再去接我,我帶你好好體驗台北的夜生活。」

  「你上班怎麼辦?」

  「搭我哥便車呀!反正順路。」葉嵐突然坐近,仔細看著江佳旭。

  「你真是愈來愈帥了,要不是我和你太熟,一定會倒追你。」

  「亞亞最會灌迷湯了,以為我不知道。」

  葉華打著呵欠。「我不跟你們聊了,你們慢慢蘑菇吧!」

  葉嵐不甩他。

  「要不要我幫你介紹女朋友?」

  「台北的女孩子,都太開放了,我喜歡溫柔、古典的女孩,大概太難找了。」

  「我絕對幫你留意,你的事我一定義不容辭。」

  「先幫你自己留意,如果有好對象,也介紹我認識認識嘛!」

  「算了,也許是我太凶了,沒人敢惹。」她想到童紹華,自己對他的感情算不算愛呢.她找不出確定的答案。

  童紹華坐在車裡,看著人來人往,下班時間,東區永遠擠得跟什麼似的。他不耐煩的看看時間,奇怪葉嵐怎麼還沒下樓。

  他走下車,靠向車門,盯著門口,怕錯過葉嵐。等了近半小時,才終於看到葉嵐。他納悶著,葉嵐今天似乎刻意打扮,低胸緊身的黑色套裝,襯得她的身材曲線畢露,只是裙子短得離譜。至少他看來是這樣。

  葉嵐沒有看到他。

  童紹華看著她往一個男人那裡走去。那男人親熱的擁了擁她,遞給她一大束鮮紅的玫瑰花。人家說紅玫瑰代表愛情,這男人到底和葉嵐有什麼關係?他忍不住愈想心裡愈不高興。他叫住葉嵐,許多人轉頭看他,包括葉嵐。

  葉嵐想用皮包砸他,她不相信童紹華還有臉來找她;為了不讓江佳旭起疑,她要江佳旭等她一會兒,然後主動走過去。

  「他是誰?」童紹華的口氣就像抓到自己的老婆和別的男人勾搭。

  「請問你是誰?憑什麼管我。」她沒好氣的。

  童紹華瞪著她手上的玫瑰花。「他送你玫瑰花!你們到底有什麼關係?你竟然讓他抱你,吃你豆腐。」他表情嫌惡。

  「真對不起,我跟他已經到了非君莫嫁,至死不渝的階段,實在犯不奢你童大少來緊張、擔心。」她氣得口不擇言。

  「那你為什麼不把第一次留給他,卻給了我?」

  葉嵐的回答是給他」巴掌,她氣憤對她來講很美好的事,卻被他說得下流。她懂事以來,從沒這樣打過人!可是自從碰到童紹華,她幾乎已經做了太多自己想不到的事,包括跟他上床。

  江佳旭在一旁看著,他不知道該不該管,但他還是走了過去。

  「亞亞,有什麼問題嗎?」江佳旭擔憂的看著她。他瞄眼站在一旁的男人,長得俊俏,卻有一絲玩世不恭的氣質。

  葉嵐搖搖頭。「你先去旁邊等我,我馬上過去。」

  童紹華等不及江佳旭走遠,就叫了起來。

  「他叫你亞亞?」

  「亞亞是我的小名,他叫江佳旭,剛從美國回來!是我青梅竹馬長大的朋友,我跟他已經要訂婚了,你滿意了嗎?」葉嵐說了謊,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騙他。

  「那我呢?」童紹華握緊拳頭,青筋暴裂。

  「你?」葉嵐的表情像他問了一個很蠢的問題。

  「我為什麼要考慮你?只因為我們上過床?你不要再對那件事耿耿於懷,我並不怪你,我自己也該負一些責任。」

  「你愛他嗎?」問完,童紹華才覺得自己很笨,如果葉嵐不愛他,會和他訂婚嗎?童紹華發現自己嫉妒得心發痛。

  「被愛比愛人幸福,不是嗎.至少不用擔心得不到回應。」

  「我說過你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

  「除了婚姻?」葉嵐淡淡一笑,很淡的。

  「如果你想要!我們也可以結婚。」童紹華急了,他不願意就這麼錯過葉嵐。

  「在知道你不愛我,愛的是別的女人的情形下,我不會對自己殘忍,也不願意對你不公平。」

  「我不相信你一點兒也不喜歡我。」

  「沒有人說男歡女愛一定要有愛的存在。我寧願從來沒認識過你,你為何老是要別人照著你的想法做?」葉嵐覺得悲哀。「如果談完了,我不想讓他等太久。」

  「葉嵐,如果你不愛他,那麼公平一點!讓我從頭開始,給我一個機會。」童紹華在葉嵐轉身的時候說。

  葉嵐強迫自己不要回頭,或許一回頭她就會投入他懷裡,這樣只會讓自己更捨不得他罷了。

  葉嵐走到江佳旭身邊,抱著江佳旭哭了起來。他轉頭看一眼那男人,竟發現那男人狠狠瞪著他,彷彿他得罪了他,他不知道葉嵐和那男人說了些什麼?但他一定要好好問葉嵐,他不想莫名其妙的被誤會。

  童紹華看了葉嵐的舉動,氣得想把江佳旭殺了。他這輩子從來沒有那麼在乎過一個女人。可是葉嵐卻對他沒有一些留戀,難道自己真的像葉嵐說的那麼自私?他的答案是無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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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醫院通知鄭子由可以出院了,而鄭子由沒有通知方宇中夫婦,他認為自己已經麻煩方宇中太多了,不想再增添他的困擾。

  特別護士幫鄭子由整理好行李,不太情願的遞給站在一旁的司機小張。她照顧鄭子由將近一個月,卻沒有發生麻雀變鳳凰的故事,心裡老大不高興,這男人長得是那麼帥、又多金。

  鄭子由環視病房,不相信自己竟然在這地方待了一個月。

  「小張,你去開車,我到門口等你。」他疲憊的說著,感覺異常的虛弱,因為不可知的未來嗎?他問自己,走到大門口,陽光強烈得令他幾乎睜不開眼,但是感受得到陽光是一件很美、很幸福的事,不是嗎?人似乎都得經過大難,才會覺得現有的一切值得珍惜,他在心裡感歎著。小張繞過車頭,幫他開了車門。這輛凱迪拉克代表他的身份與榮耀,可是現在的他,卻提不起任何興趣爭名奪利。

  「到敦化南路。」鄭子由交代小張。

  小張在心裡納悶著,老闆剛痊癒,為何不回家休息?而且老闆的辦公室也不在敦化南路,但是他並沒有發問,畢竟過問老闆的事,不在他的工作範圍內。

  鄭子由想不出自己的企圖,倪伊寒的辦公室就在敦化南路,自己究竟想到那裡做什麼,這樣一副憔悴狠狠的樣子。他心裡千頭萬緒。

  把車停穩後,小張轉頭看向鄭子由,不知他是否要下車。

  「你去附近逛逛,一個小時後再回來。」他交代小張,然後搖下車窗,他要坐在車上等倪伊寒。

  小張恭敬不如從命,他正好可以去找他女朋友一起吃中飯,樂得跟什麼似的,他的好心情和鄭子由相比,簡直可以用天堂和地獄來形容。

  鄭子由閉上只眼,靠在椅背上休息,可是馬上又張開眼睛,怕錯過倪伊寒,他轉頭看回車窗外,剛好捕捉到倪伊寒的身影。鵝黃色絲質套裝襯在她身上,端莊又不失韻味,他從來就知道任何衣服套在她身上,絕對我不出「缺點、不出色」這些字眼。只是倪伊寒並不是自己一個人,她身邊跟著一個男人,那男人托著她的手肘,那樣親密。而這男人不是別人,就是他在赫婷PUB看到的男人,大宇集團小開童紹華。

  鄭子由氣憤的打開車門,跨出車子,但又馬上縮了回來,他握緊拳頭捶向前座椅背,自己憑什麼管倪伊寒,沒有婚姻關係,也不是男女朋友,憑什麼?更何況她一個人獨自撫養了芸芸五年,自己有什麼資格阻撓她去追求幸福。可是自己難道願意把芸芸和伊寒這樣拱手讓人?鄭子由扯動嘴角,笑了。至少還有公平競爭的機會,不是嗎?他已經很久沒有嘗過失敗的滋味,絕對不可以破例。芸芸喜歡他,他也不相信伊寒不在乎他,從她在醫院的反應看來,自己還是很有希望的,只要他用對方法。想著,他臉上的笑容更大了。

  幫倪伊寒拉好椅子,童紹華自己在她對面坐了下來。倪伊寒打量童紹華,只是穿了一套休閒西服,他就能相當吸引人,而偏偏自己就是動不了心。

  童紹華點了份沙朗牛排,而倪伊寒只點了總匯三明治,並不是她刻意減肥,而是她還在擔心鄭子由不知道出院了沒?從醫院回來這一陣子,她的食慾實在差到極點。要不是童紹華一直強調有很重要的事,怕是她這一餐又要省下來了。童紹華打量倪伊寒,她似乎清瘦多了,他沒有把話放在心裡,「伊寒,你瘦了不少,是不是沒見到我的緣故?」童組華打趣著,他不忍伊寒臉上那抹陰鬱,怕是生氣也比這樣好。

  伊寒笑了。「你還是一樣,自命不凡,總是會有人制得了你的。」

  這下換童紹華苦笑了,不必等,現在他就已經栽在葉嵐手中了。

  「你那位心上人好些了嗎?」他轉移話題。

  她的眼光黯了下來,鄭子由車禍的新聞,似乎在商界無人不知,碰巧童紹華又是知道內情的人,她的眼神迎上童紹華的。

  「你知道嗎?我一宣沒結婚,其實潛意識是在等他,我女兒的父親就是他,我獨立撫養芸芸,他並不知情,直到現在,可是我卻不怨他,很傻是不是?」她自嘲的說。

  童紹華不知道該說什麼安慰她,是不是人與人之間就是互相虧欠的—X從前世到今生。如果葉嵐不小心懷了他的孩子,卻離開他或嫁給別人?他不敢想像,那種骨肉分散的樣子。

  「伊寒。」童紹華欲言又止。他不知道要伊寒去勸葉嵐是否會對伊寒造成傷害,自己曾信誓日互追求她。

  倪伊寒則用眼神鼓勵他說下去。

  「我和葉嵐上過床。」一說完,他馬上低下頭,不敢面對伊寒。

  葉嵐和童紹華?絕配,倪伊寒在心崟告訴自己。雖然她心裡閃過一絲異樣的心情,但她知道這是每個女人該有的正常反應。怎麼說?畢竟這男人曾揚言追求她。但她不是二十出頭的小女孩,不會因為不成熟的愛情而有不成熟的反應。

  「你不怕我生氣嗎?」她假裝佯怒,卻在心裡笑著。

  童紹華的表情像有根刺梗在喉嚨,想說些什麼,又說不出口的樣子。

  童紹華愣住了。天啊!他在心裡叫著,千萬不要伊寒又對他不諒解,否則……。難不成真是夜路走多了,他吶然。「伊寒。」

  倪伊寒忍不住笑出聲,童紹華一臉茫然。

  「紹華,你認識我不深,但也該知道我不是不識大體的女人,也許這是你和葉嵐的緣分,何必擔心我?」

  童紹華如釋重負。

  倪伊寒繼續說著。「重要的是,你對她是否真心,葉嵐是個很真實的女孩,跟你比,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但是她卻告訴我,她要和別人訂婚了。」童紹華激動的拍了下桌子,桌上的東西驚跳了起來,鄰桌的客人紛紛轉頭,看著他們,倪伊寒真的不好意思了,但她可以體諒童紹華的心情,她試著安撫他。

  「枉費你闖蕩情場多年,除非生性浪蕩的女人,否則哪一個女人會不喜歡某個人,就輕易和別人上床,葉嵐不是隨便的女人,所以說她不喜歡你,絕對是騙人的,除非你得罪了她。」倪伊寒站在客觀立場上。葉嵐的能力,是她和傅紹平有目共睹的,葉嵐絕不是個糊塗的人,也從不會刻意刁難別人。

  童紹華用手爬梳過自己的頭髮。「我告訴她,除了結婚,其他的,我都可以無條件給她。」他恨透了自己當初的口不擇言。當時他那麼說,是因為他對倪伊寒還抱著一絲希望,但是看到葉嵐和別的男人在一起,他又嫉妒得心發痛,恨不得把她帶回家收藏起來,只給自己欣賞。而葉嵐卻告訴他,她要和別人結婚了。

  倪伊寒知道童紹華錯在哪裡了。「我想你嚴重的傷了她的自尊心,就算她真心愛你,也不會承認的。」

  童紹華的表情像想掐死自己。「伊寒,幫我勸勸她,我對她絕不是玩玩就算的。」

  倪伊寒承諾的點了頭。「我只能盡量幫你澄清她對你我的誤解,其他的就看你自己的努力,我大概幫不上忙了。」或許還要靠點緣分。就像她和鄭子由,竟然分開五年,斷了音訊,毫無須警的又在鄭子由的辦公室碰了面,這算不其緣分呢?如果鄭子由要求她回到他身邊,自己是否拒絕得了?只是有這個可能嗎?憑鄭子由現在的條件,要什麼樣的國色天香沒有,還會鍾情於她嗎?她在心中自嘲著。

  「伊寒,」童紹華喚著她。「如果鄭子由那裡需要我解釋,我絕對義不容辭。」童紹華認為鄭子由和倪伊寒確實是郎才女貌。如果他們沒辦法在一起,月老也真是老眼昏花了,童紹華和倪伊寒兩人無言的攪動食物,各懷心事,都已經沒有了食慾。

  下班時間,台北車站人來人往,聲音嘈雜得厲害,江佳旭摀住耳朵還是無法聽清楚葉嵐在說什麼:「亞亞,大聲點,我聽不清楚。」

  「你去南部,什麼時候回來?」葉嵐在另一端,幾乎是用吼叫的,辦公室的人都拉長了耳朵聽著。

  江佳旭乾脆轉了個身,好聽清楚。他的規線停留在前方的一個女孩身上。

  那女孩長髮披肩,側面弧度優美,整個人散發出一種既古典又現代的靈氣。彷彿古代仕女圖中的美女,而且柔弱得令人憐愛。如果她願意,他絕對可以用畫筆把她的美毫不矯飾的勾勒出來。他看得入神,根本忘了正在和葉嵐通電話。

  他看著那女孩從皮包掏出一張名片,撥著電話,情緒似乎很激動,像在掉淚,江佳旭察覺出她的異樣,朝她走過去。還未走到那女孩身邊,那女孩就倒了下去。

  江佳旭沒有遲疑,跑過去,拾起皮包和名片,抱起那女孩衝出車站。

  醫生幫那女孩打了鎮定劑,她前一會兒醒來,又叫又哭的。看到那女孩安穩的睡著後,江佳旭才走到外面,撰著名片上的電話,他撥的是行動電話。

  「童紹華。」童紹華接起電話,他正在陽明山別墅的家裡和他父親討論合資開建設公司的事。雖然他父親只有他一個兒子,將來的家產將全部歸他,但是他還是不想把事業和他父親的,混在一起。

  「我姓江,有個女孩昏倒了,她似乎正要打電話給你,我已經送她到了醫院。我看過她的身份證,她叫王菁鈺,不知道你是否認識她?」不知怎的,江佳旭竟覺得這聲音有點耳熟。

  「我認識,快告訴我地址。」童紹華拿起筆,快速的記著,心裡慌得厲害,不知道鈺鈺出了什麼事,他掛了電話交代他爸媽後、馬上衝了出去,開車到醫院。

  童家二老相視笑著。看來這椿婚姻是有希望了。兒子急成這樣,想必是用情很深,他們暗自高興著。王菁鈺是王伯棟的掌上明珠,又是獨生女,她母親早逝,所以王伯棟更加憐惜這個女兒,甚至為了她,也沒有再娶。商界名人的子女聯姻,雖是常有的事,但不同的是,王家的產業比起童家,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所以這景象看在童家二老眼裡,怎能不笑在心裡呢?

  只是年輕人的世界,有著他們無法體會的一面,誰說沒有不會變質的友誼呢?

  王菁鈺在童紹華趕到醫院時,醒了過來。只是醒來後,沒哭也沒鬧,神情茫然,彷彿外界的事物對她已毫無影響力。

  童紹華和江佳旭互相打量著對方。江佳旭奇怪著童紹華和道女孩的關係,而童紹華對江佳旭雖然還懷著敵意,但他還是向江佳旭道謝。

  童紹華轉身喚著王菁鈺,他實在不知道什麼樣的打擊,會讓她變成這樣。

  他輕拍她的肩。「鈺鈺,告訴華哥,受了什麼委屈?」

  江佳旭在他背後,皺緊了眉。華哥?看來這男人的情史確實豐富,既能使亞亞哭成一團糟,又和這女孩有牽扯。

  王菁鈺開口了,聲音小得要童紹華得低下頭才聽得見。「他死了,離開我了。」

  童紹華索性在床邊坐了下來。「誰死了呢?」

  王菁鈺突然抱著他,放聲哭出來。「積奇死了,被人殺死了,怎麼辦?」

  她哭得那麼令人心碎,江佳旭恨不得自己能把她擁在懷裡好好安慰,他為自己的念頭嚇了一跳,自己和她也不過第一次見面,怎會有如此強烈的佔有慾?可是現在抱著她的人是童紹華,而自己到現在還弄不清楚她和童紹華是什麼關係?

  童紹華放開她,擦拭她臉上的淚,她搖著頭,長髮散了滿臉。

  「積奇和系裡的同學發生爭執,被同學失手打死了,華哥,你幫幫我,這不會是真的。」她雙手捂著臉,又哭了。

  童紹華扶她躺下。「你放心。華哥一定幫你問清楚。」

  等王菁鈺入睡後,江佳旭才跟在童紹華身後走出病房。童紹華疲累的靠在牆上,從口袋拿出煙,遞了根給江佳旭。江佳旭指了指牆上的禁煙標誌,童紹華無言的又收了起來。

  「積奇是鈺鈺在法國的男朋友,一個大陸窮留學生。靠獎學金唸書的,鈺鈺對他一片癡心,而她父親卻是台灣首屈一指的大企業家,想把她和我湊成對,很諷刺,是不是?」他沒有對著江佳旭說,像是自言自語。

  「那你對亞亞又是什麼心態?」

  童紹華轉頭正視他。

  「這才是我該問你的問題,你是葉嵐的未婚夫?」

  江佳旭忍住笑,他終於明白為何那天童紹華會用可以殺死人的眼光瞪視他,原來亞亞扯了這麼大的謊!他在心裡打算著,要不要給童紹華一些苦頭吃,否則得來太易的愛情,亞亞將來豈不是要吃大虧?他選擇略施小計。

  「我和亞亞的事,你最好不要介入,更何況我們已經要訂婚了。」

  童紹華往前跨了一步,握起拳頭,江佳旭識相的邊後一步,雖然他的身材和童紹華相當。

  「風度。」江佳旭強調。

  童紹華放下握緊的手。

  「你總不希望把我打傷,害亞亞傷心難過吧!」江佳旭又故意激他。

  「葉嵐還沒和你結婚之前,我不會放棄的。」童紹華咬牙切齒的說,恨不得打掉江佳旭臉上自信滿滿的笑容。

  「好啊!你就試試,亞亞的最終選擇是我?抑或是你魅力夠?你慢慢研究吧!」江佳旭揮揮手,瀟灑的轉身離開,留下童紹華一個人站在那裡生悶氣。

  走出門口,江佳旭掏出日袋裡的南下車票,看了一眼,然後找了一個最近的垃圾桶丟了進去。

  王菁鈺這個名宇,已經在他心裡駐足停留,他要讓這個過客,成為永遠,縱使耗盡他一生心力。

  聽見門把轉動的聲音,葉嵐馬上從二樓跑下來。開亮了燈。這是一座位於天母的透天花園別墅。她家裡人口簡單,父親是銀行經理,母親則是標準的家庭主婦。

  江佳旭沒有想到葉嵐會等他。

  「你搞什麼,下午電話也沒講清楚就斷了,害我擔心到現在。」葉嵐連珠炮似的。

  江佳旭示意她小聲,怕吵醒她父母和葉華。

  「你猜我今晚碰到誰?」不等她發問。「童紹華。」

  葉嵐呆住了,怎會有機會讓江佳旭和童紹華碰面的呢?

  「我還幫你圓了謊,再次強調你和我就快訂婚了。」江佳旭像在說一個笑話般,輕鬆出口。

  葉嵐心裡說不上來的失望,童紹華這次應該真的相信了。

  看她沉默不語,江佳旭笑在心裡,葉嵐確實是在乎的,否則不會有這種若有所失的表情。

  「亞亞,童紹華是真心的,他還警告我,在我們未給婚之前,他都不會放棄的,你又何苦拒絕他?」

  葉嵐望著江佳旭——自己該告訴他童紹華會願意娶她,是因為她和童紹華上過床,而童紹華又認為自己是她的第一個男人,應該負些責任,而不是因為真心愛她,才要娶她嗎?

  「他愛的人並不是我,我又何必硬要強求些什麼?他如果不好受,我也難過。」葉嵐起身。

  「你沒事就好,我先上樓,你也早點睡吧!時候不早了。」

  她不願多談,再談也彌合不了童紹華在她心上造成的傷害。

  江佳旭一個人在客廳坐到天亮,一整晚心緒未平。

  陽光絢爛的照耀著,將草地反射成一片翠綠,那種感覺,讓人生命充滿活力與希望。

  鄭子由倚在車門邊,向幼稚園裡頭張望著,他從十點鐘就到這裡等著了,而現在都已經到了芸芸的下課時間了。

  芸芸夾雜在一堆小朋友裡,顯得特別突出、特別搶眼,倪伊寒今天幫她穿了一套蘇格蘭方格子服,頭上還戴了頂小帽子。

  芸芸遠遠看到鄭子由,跑了過來。

  「鄭叔叔,芸芸想死你了。」她揮著手,要鄭子由蹲下來,然後親親鄭子由的臉頰。

  「芸芸,媽咪叫誰來接你呢?」鄭子由抱起芸芸,接過她的小書包。

  「何宜珊阿姨,螞咪叫我等她的,阿珠回南部去了,所以送幾天都是何阿姨來接我的。」阿珠是倪伊寒找來的管家。

  「可是叔叔好想帶芸芸去玩,怎麼辦?」

  「那芸芸陪叔叔好了。」她扯著他的領帶玩。

  「說定了喔!」

  鄭子由幫芸芸繫好交全帶,拿起行動電話撥了倪伊寒的辦公室號碼,可是沒等有人接,又掛斷。如果倪伊寒知道他要帶芸芸去玩,一定不會答應,他不敢冒險。

  付了車資,何宜珊馬上跳下計程車,該死的,她的車竟在半路上拋錨;害她晚了半小時才到幼稚園,芸芸千萬得等她,她在心裡祈檮著。

  何宜珊在門口看不到芸芸的人,急得跑到教師辦公室。

  「請問倪芸芸人呢?」她喘氣問。

  「我看她被一個男人帶走的,我聽見她喊他叔叔,似乎很熟的樣子,我就沒過問了。」芸芸的班導師回答她。

  何宜珊急死了,這下如何跟倪伊寒交代。她撥了電話給倪伊寒。

  「副總,我剛到學校,可是芸芸的老師告訴我,她被一個男人接走了,她聽見芸芸叫他叔叔,好像是熟人,怎麼辦?要不要報警?」

  「先回來再說吧!」

  倪伊寒掛了電話,心裡閃過一個人名。可是她不相信鄭子由會可惡到這種地步,用問聲不響的方式帶走芸芸。她向鄭子由的秘書要了他的行動電話號碼,電話響了半天,又沒人接,難道芸芸沒被他接走?她不敢報警,只是焦急的等著。如果是歹徒,一定會有電話來的。

  鄭子由著著行李箱的大包小包,以及放在車上的大大小小玩具,足夠開一家小玩具店了。倪伊寒如果看到這些東西,一定會責罵他太籠芸芸,可是他要珍惜和芸芸在一起的時間,要彌補自己對她這幾年來的失責。

  鄭子由坐回駕駛座,脫下外套蓋在芸芸身上,芸芸已經累得在後座睡著了,前座也放了一些玩具,他自己看得都不禁苦笑。他拿起行動電話,撥給倪伊寒,竟只響了一聲,就有人接,他在心裡暗叫不妙。

  「倪伊寒。」

  「我是鄭子由,有件事希望你原諒,芸芸下午都和我在一起。」

  「芸芸在你那裡?」倪伊寒的聲音高了好幾分貝。所有的緊張、擔心都化為一股怒氣。「你這卑鄙、無恥的小人,你馬上把芸芸送回來,否則我一定報警。」她氣得身子發抖。

  「你不要忘了,芸芸也是我的女兒。」鄭子由氣她把芸芸和他的關係分得這麼遠。

  「你憑什麼當她父親,這五年來,你盡過一天責任嗎?」

  「你敢說這種話,是誰把事實瞞了我五年,害我無法享受天倫之樂的?」鄭子由愈說愈憤怒,倪伊寒一點兒也不知道他這幾年來,過得多麼空虛、不踏實。

  「你馬上把芸芸送回我辦公室,不然我馬上報警……」

  「你先回去吧!我會把芸芸送回家的。」沒管倪伊寒有什麼反應,他掛了電話,並關掉電源。

  倪伊寒又撥了十幾次電話,得到的都是一樣的答案,沒有開機或已超出使用範圍。她在心裡咒罵著鄭子由,等他送芸芸回去,她一定要和他談清楚,她的生活已經被他攪得天翻地覆了,他到底要做到什麼程度才肯罷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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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王菁鈺一醒來,便看到一個男人趴在床邊,她沒見過這男人,難道華哥幫她請了個男特護?她覺得自己虛弱得厲害,沒什麼力氣。

  她知道自己已經在醫院待了兩天,可是卻滴水未進,她一點食慾也沒有。她在心裡自責著,如果當初她沒回來台灣,或許積奇就不會發生意外了。

  那男人醒了,濃黑的粗眉大眼,堅毅的雙唇,跟華哥一樣的型,一看就是不專情的人,王菁鈺看著他想著,和積奇一點也不同,積奇只愛她,從不會多看別的女孩子一眼,可是現在……。她又難過起來了。

  那男人對她笑了,很好看的笑。

  「我叫江佳旭,不記得我了嗎?」江佳旭從她的表情看出她並不記得他了。他應該難過的,畢竟他是救她的人,可是他沒有,天生他就是個樂觀、鬥志堅強的人。

  王菁鈺搖著頭,不明白自己為何該認得他。

  江佳旭告訴了她原由,她只是靜靜聽著,沒有開口謝他。江佳旭還是不難過。

  「想吃點什麼嗎?」

  她又搖搖頭。

  江佳旭希望她說句話,或者吃些東西。他從護士那裡知道她滴食未進,只靠打葡萄糖點滴維持生理需要,這樣很容易累垮的。

  「你這樣不行的,你的人生並不是只到這裡為止,你還有很長遠的路要走,有很多愛你的人需要你的陪伴,像我。」

  王菁鈺接觸到他熾熱的眼神,轉過頭去。這種男人她拍惹不起,會燙得體無完膚,她把握不住這樣的男人,更何況她不相信自己還有殘餘的心去愛別人。

  江佳旭溫柔的扳過她的頭,強迫她看著他。

  「知道嗎?傷口因痛極而麻痺,因憐憫而縫得美麗,你不可以對自己、對人生失望,要留機會給別人試試。」

  王菁鈺聽得懂他說的別人是指他自己,她用眼神拒絕他。

  「你認識華哥嗎?」

  江佳旭點了點頭。她終於開口了。

  「麻煩你通知他,我想出院了。」

  「好的開始。出院去接觸有生命的東西,總比待在醫院了無生氣要好。」

  他又露出雪白的牙齒,笑了。王菁鈺想,大概很少人逃得過他的笑容。

  「不過有個條件。」江佳旭指了措放在櫃子上的稀飯。「把它吃完,不用等華哥來,我就替你辦出院。」

  「你這是變相威脅,但是算你嬴,有天我會要回來的,有機會的話。」

  「我樂於奉陪。」江佳旭扶她坐起來,一口一口餵著她吃。他知道自己有機會了,至少他已經打進她心裡,只要假以時日,他願意等。

  王菁鈺不知自己怎會和他開起玩笑的,她很久不曾這樣了,從她父親要她當個小淑女開始。就算和積奇在一起的時候也不曾,積奇是個要求很高的人。現在她覺得自己身上潛在的頑皮因子跑出來了,在隱藏了十多年以後。她不敢想會有什麼變化,但她要事情盡量順其自然。出院後第一件事,便是回法國一趟,積奇的家人都在大陸,生活得並不好,一定沒人幫他料理後事,她不能讓積奇走得不心安。

  聽到門鈴聲,倪伊寒連忙關了水,隨手拿了一件浴袍套上,她知道一定是芸芸回來了。她不敢想像,如果失去芸芸,自己要如何過下去。

  管家阿珠請了七天長假回彰化,所以這幾天她樣樣事都得自己來。她跑出去開了門。

  鄭子由抱著芸芸站在門日,盯著她的眼光毫無保留,倪伊寒緊張的又拉拉浴袍的帶子,她沒好氣的瞪著鄭子由,伸手想接回芸芸。

  「我來吧!」鄭子由說著,自顧自的住屋子走去。

  伊寒跟在他身後喊著:這是我的房子,我不歡迎你。」只是喊了一句,她又馬上閉上嘴,這裡的住戶喜歡寧靜的生活,稍微大一點的聲音,都會變成嗓音。

  鄭子由在客廳站定,轉身向倪伊寒。「芸芸的房問呢?」

  他打量著倪伊寒,雪白的浴袍只到大腿,而頸項也露出了一大截,她實在太高估他的自制力了,他想。

  倪伊寒被他看得不自在。「把她放在沙發上吧!我先幫她放洗澡水。」

  G子由把芸芸放好後,並沒有移動的意思。

  「你可以走了。」倪伊寒氣在心崟,要不是剛才太急,只穿了件浴袍,行動不方便,用推的她也要把他推出去。

  鄭子由住她那裡跨了一步,她急得後退一步。

  「我只是要出去把一些玩具搬進來,如此而已。」鄭子由好笑的看著她說。她看起來還是如此年輕,那麼令人心折的美,細嫩的肌膚,一點兒也看不出三十歲的樣子。但她現在卻像一隻驚弓之鳥。

  倪伊寒在心裡嘲諷自己,「你看你想的。」

  「我不會接受任何你幫芸芸買的東西,你別白費心機。」

  「除非芸芸不喜歡,否則沒有人能替她拒絕。」他往門口走去。

  倪伊寒早就知道鄭子由不是一個能輕易接受別人拒絕的人,從前她總笑稱他的霸道為劣根性,可是這種劣根性,卻替他得到太多東西,包括事業和從前的她。

  她知道自己爭不過他,只好由他去了。

  倪伊寒搖醒芸芸。芸芸坐起身子,揉著睡眼惺忪的眼睛。

  「媽咪,鄭叔叔呢?」

  「鄭叔叔在這裡。」鄭子由手上抱了一堆玩具走了進來。

  「叔叔要等芸芸睡了,才走的,對不對?」她撒嬌著。

  「叔叔答應你的事,一定做到。」他伸出手指和芸芸打著勾勾。

  他看向倪伊寒,她用眼神警告他不要太過分。

  鄭子由卻嘻皮笑臉的。「大人不可以說謊,否則就是給小孩子壞榜樣。」

  倪伊寒不理他,抱起芸芸,走向浴室。「東西放好,你就請便吧!」

  搬完禮物,鄭子由到廚房倒了杯水,在沙發上坐了下來,他愛上了這種感覺,家的感覺。

  倪伊寒從浴室走出來,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這就是鄭子由所謂的一些──堆滿整個客廳的衣服、玩具、糖果。更誇張的是他竟還沒走,安穩的坐在她最喜歡的沙發椅上。

  芸芸跑到鄭子由身邊,他抱起她,放在腿上。

  「想不想睡覺了呢?」

  「叔叔陪芸芸。」她跳了下來,拉著鄭子由的手,住她房裡走。

  倪伊寒覺得自己似乎變成局外人,她不能忍受這種失控的場面。她跟著鄭子由走進房裡。

  「我們最好談談。」她雙手抱胸,很明顯的敵意。

  「等芸芸入睡後。」鄭子由無動於衷。

  「芸芸可以叫叔叔爹地嗎?」芸芸沒來由的一句,讓倪伊寒和鄭子由愣在當場。

  鄭子由希望倪伊寒出聲反對,可是她沒有,所以他點點頭。

  「那麼晚安,爹地、媽咪。」芸芸親親鄭於由的額頭,然後朝倪伊寒眨眨眼睛,滿足的閉上眼,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倪伊寒到廚房沖了兩杯咖啡。

  「加糖嗎?」她問鄭子由,她知道鄭子由喝咖啡是不加糖的,只是這麼多年,不知他習慣改了沒。

  「不加糖。」鄭子由背靠沙發,仰躺著。他的心很累了。

  把咖啡遞給他,倪伊寒自己找了張離他較遠的沙發坐了下來。她的浴袍往上升了一截。鄭子由咕噥一聲,倪伊寒真的對他這麼放心。再這樣下去,他怕自己的一世英名,要毀在她手裡了。他需要冷水澡。

  「可以告訴芸芸,我是她父親了嗎?」

  「你敢?」倪伊寒把杯子放到桌子上,太過用力些,咖啡濺出了一大半。「你沒盡過做父親的責任,憑什麼?」

  「那是你沒有給我機會。」

  鄭子由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拉起她,倪伊寒痛得驚呼一聲:「放手。」

  「你知不知道這幾年我過得多不踏實、多空虛?我渴望家庭溫暖,妻子、兒女,而你卻到現在才告訴我,我有個五歲大的女兒,讓我自責、愧疚。」鄭子由幾乎是用吼叫的,他拉近倪伊寒,逼規著她。

  「我從沒阻止過你結婚。」倪伊寒的不滿也爆發了。她用力扯回被鄭子由弄痛的手。「我回國這麼久,看到了些什麼?大企業家鄭子由和某某影星出雙人對,和某模特兒熱戀中。我可以讓芸芸知道她的生父是這樣一個聲名狼藉、不能忘情於拈花惹草的人嗎?」她氣得口不擇言。「搞不好哪天又跑出一堆小孩來喊你父親,實在不需要芸芸再來錦上添花。」

  鄭子由的怒火升到了極點,他搖晃著她,要她住口。

  「我不會把芸芸讓給你的,如果你要采法律途徑,我會隨便找個男人結婚。……」

  她沒有機會說完,鄭子由用嘴堵住她的。他只想到這個方法要她住口。他的手托住她的頭,渴切的吻著她,另一手早游移到浴袍內。

  倪伊寒抗拒地想推開他,他擁得更緊,吻得更深入,不知何時,她的手也攀到他身後,摸索著。

  鄭子由希望她甩他一巴掌,否則自己是停不下來了,他抱著她倒在沙發上,更迫切的撫著她。

  倪伊寒知道自己為何沒有阻止他,眼前這個男人,是她深愛一輩子的。她不願多想,只希望留住這一刻,暫時沉溺在這溫柔的激情裡。

  早餐的香味熏滿整個屋子,鄭子由走到廚房,站在倪伊寒身後,伸手摟著她;她轉身,他又擁著她吻得忘我,直到兩人聞到燒焦的味道。

  「糟糕。」倪伊寒抽身,平底鍋上的荷包蛋和火腿已經焦得一塌糊塗,她趕緊熄了火,鄭子由在一旁幫忙倒著牛奶。

  芸芸從房裡走出來,看到鄭子由在,樂得跟什麼似的。

  「爹地!早安。」她叫得很順口。

  坐在餐桌上,芸芸看到桌上的東西,叫了起來。

  「媽咪,蛋蛋變成黑色的耶!」

  鄭子由和倪伊寒相視而笑,不約而同想到剛才那一幕。

  「吃草莓三明治好了。」倪伊寒看著芸芸說,臉上儘是歉然。

  雖然沒有很豐盛的早餐,可是芸芸是心滿意足的,她維於可以告訴同學,她的爹地是多麼帥、多麼疼她的。

  把芸芸送到幼稚園後,鄭子由送倪伊寒到她的辦公室,他下車幫倪伊寒打開車門。

  「晚上一起吃飯,六點半我去接你。」他親吻她的額頭。

  倪伊寒沒說什麼,點點頭,她在心裡問自己,事情真會這樣順利?她道過再見,走進辦公大樓。

  鄭子由坐回車上,上帝是不是開始考慮要還他一個公平?他想,家這個名詞,對他而言,愈來愈具體。無論如何,他要好好及時把握,再沒人能褫奪他享受天倫之樂的權利。

  倪伊寒拉開百葉窗,陽光立刻照了滿室,她的辦公室位於十五樓,可以清楚俯視台北街景,以及遠山翠綠的悠然景色。她走回桌邊,瞟了眼桌上的行事歷,在她準備翻過下一頁時,童紹華的名字映入眼中,她還特地用紅筆圈起來,就是怕自己忘記。想到這,她笑在心裡,童紹華為追葉嵐真是煞費苦心,要奇府接他公司的形象廣告,好讓他自己有更多機會接近葉嵐。她坐回位子上,邊想著如何告訴葉嵐,邊伸手按內線給葉嵐。她發現自己今天心情出奇得好,不知是不是因為鄭子由的緣故?

  有人敲門。

  「進來。」倪伊寒知道是葉嵐,她按內線給何宜珊,要她泡兩杯咖啡進來,葉嵐在她辦公桌前坐定。她等何宜珊放好咖啡出去後才開口。

  「葉經理,豪仕有個公司形象廣告,交給我們公司製作,這是他們公司的資料。」她從抽屜拿出一疊資料遞給葉嵐。

  葉嵐突然覺得豪仕這名字很熟,但她沒有深入研究,或許只是一家頗有知名度的企業,她接過資料翻看著。這家公司規模真不小,營利範圍包括服務業、製造業、餐飲業、代理貿易……。她抬頭看向倪伊寒,提出心裡的疑問。

  「預算呢?」

  「預算不限定。」倪伊寒回答葉嵐,至少童紹華是這麼告訴她的。

  「不限定?」葉嵐不相信的又重複一次。她真不知道老闆是不是有腦筋的人,願意當凱子,或者其中有詐?可是倪副總又不可能冒冒失失的答應接這案子。

  倪伊寒不奇怪葉嵐會懷疑,畢竟這是不太合乎常理的事。她在便條紙上寫下童紹華的聯絡電話和公司地址,但沒有全名。

  她把紙交給葉嵐。「如果需要對豪仕的背景資料進一步瞭解,就打這電話,我負責人童先生。」

  不知怎的,葉嵐總覺得倪副總說這件事時,嘴角隱藏著笑意。她接過倪伊寒遞給她的便條紙,夾入資料中。

  「葉嵐,其實你可以把我當成姊妹的,我是獨生女,回台灣這段時間,除了唐夫人外,也沒一個知心好友。」倪伊寒想更深入瞭解葉嵐,或許她可以幫幫葉嵐和童紹華這一對。

  「我也是獨生女,瞭解那種快樂和悲傷沒人分享的滋味,而且從你來公司這一段時間,我一直很欣賞你對屬下開明、廣徵意見的作風,這讓企畫部很多案件推展得很順利。比起前一任主管,你簡直就是我們這些經理的救星。」葉嵐出自肺腑說著。她一向就很崇拜倪伊寒,縱使在知道她是童紹華愛的女人的情況下。

  「有較要好的男朋友嗎?」倪伊寒突如其來的一句。

  「沒有。」葉嵐在心裡補充一句,我愛他,可是他愛的卻是你。

  倪伊寒現在更確定葉嵐要訂婚的消息只是騙童紹華而已,她認為自己有義務點醒葉嵐,可是又怕告訴葉嵐豪仕的事,葉嵐會拒作這廣告,她又不想為這事和葉嵐傷了和氣,況且這一來,恐怕童紹華連機會都沒有。

  「葉嵐,有時候留機會給別人解釋,或許會發現你原來的看法是錯誤的,否則有天會後悔莫及的。」

  葉嵐覺得倪伊寒話中有話,但她現在只想好好研究豪仕的案子,她想看看什麼樣的老闆,會願意當冤大頭?

  葉嵐晃晃手中的資料,起身。「我得回去好好研究這件預算無限定的案子。」說完她便轉身離開。

  看著葉嵐離開,倪伊寒心裡說不出的歎然,她不知道是否每個想得到幸福、愛情的人,都須走得如此辛苦?但她知道自己將來會對鄭子由更寬厚,畢竟他們已經比別人多走太多的路,多繞了更多的圈子。

  得來不易的愛情,確實更應該珍惜。

  放下購併案的資料,鄭子由輕揉太陽穴,再次覺得腦中的血液都快被抽乾似的,他開始懷疑自己這樣汲汲於富貴,所為何來,金錢對他而言,已無吸引力,或許只單純的為彌補小時候的自卑感?

  桌上的專線電話擾人清閒的響了,他不耐煩的拿起話筒。

  「子由,人家好久沒見到你,你都不想我呀!」林薇妮嬌嗔萬分的聲音,從另一端傳過來。

  鄭子由怪著自己,以前為何沒想到裝答錄機來過濾電話。

  他不情願的悶哼一聲,算是回答。

  「子由,晚上一起吃飯,我給你一個驚奇。還有你每天那麼忙,不如你休假,我們到夏威夷去度假,你說好不好?」林薇妮依然一頭熱。

  鄭子由幾乎快不記得她的存在,她怎會認為他應該對她在意,前一陣子,他才從員工那裡,聽到有關她的緋聞。

  他開口,聲音冰冷、沒有感情。「我告訴過你,不要再來找我,你忘了?」

  「是不是我太久沒陪你,你生氣?不然中午我陪你吃飯?,」她自做聰明的。

  「不要再來找我,我會派人送一筆錢過去,好聚好散,不要破壞當初你給我的印象。」

  鄭子由奮力掛上電話。

  林薇妮不相信的瞪著話筒,鄭子由以前對她的熱情到哪兒去了?一筆錢就想打發她,他太小看她,她要的是鄭太太的名分。一定有緣故,否則鄭子由不會對她如此冷淡。

  她撥著電話,不耐煩地等人接。

  「陳文生,你跑哪裡去?是不是有女人在你那邊?」她頤指氣使的。

  陳文生是個吃軟飯的,專門做壞到骨子裡的事。

  「親愛的,除了你,我不會多看別的女人一眼的。」他諂媚逢迎。

  「我看你也沒那個膽,你最好安分點。去幫我查查鄭子由最近的行綜,辦不好,連你也沒得混,大家一起難過,別忘了,他可是我的財神爺!」

  「你放心,不會讓你失望的。」

  林薇妮要是現在看得到他身邊躺著一個裸裎的女人,就不會對他的話那麼放心了。

  「物以類聚」這句話,一點兒也不假。

  太巧了,巧得令王菁釭皺緊眉頭。江佳旭陰魂不散。她竟會在「法國貿易促進會」這種地方碰上他。她走出大樓,戴上墨鏡。她沒向他打招呼,雖然他幫過她,她也不在乎他說她忘恩負義。她往司機等著她的方向走。她父親不放心她一個人,一定要司幾陪著她。他終於發現過多地關愛,確實是一種負擔。

  江佳旭跟在她身後,想揮掉那些注規她的目光。王菁鈺一身雪白,雪舫的衣裙,飄逸地令人目不暇給。一條白色絲巾輕輕柔柔地在烏黑的長髮上打個結,形成強烈對比。她的美麗與氣質本來就夠吸引人,再加上這身搶眼的白——除了墨鏡外,引來太多欽羨仰慕的眼光。

  江佳旭從來不知道白色衣服穿在女人身上,可以如此有韻味,而不會顯得沉悶、毫無生氣。他氣自己為何沒想過練拳擊,多些三角肌,或許可以收嚇阻之效,讓那些男人收斂目光。

  王菁鈺準備跨進車門,江佳旭一個箭步,衝過去,擋住車門。司機懷疑地看他一眼,露出凶狠的目光。

  「阿章,你先進車裡去。」

  王菁鈺依然戴著墨鏡,江佳旭看不到她眼中的感情。他咧著嘴,笑得開心。勝利的第一步,他告訴自己。

  王菁鈺不喜歡他笑,他笑得那麼開朗、真誠,她無法無動於衷地拒絕他。

  「真巧啊!」他開口,笑容依然大大地掛在臉上。

  「你應該不屬於無賴那一類人吧!」她極力裝出冷淡的口吻。他再繼續這樣對她笑,最後她一定會輸,會因他的笑容而笑。

  「我希望自己可以是那一類人。至少這樣我可以無視你的拒絕,用我想用的方式。」

  「我趕時間。」她不敢面對他,縱使隔著墨鏡,她依然可以感受到他灼熱的眼光。這樣一個可怕的男人。但真的可怕嗎?她問自己。

  「我有關於童紹華的獨家新聞,只送不賣。」他在胸前作個童子軍的手勢。「不知道公主有沒有空。」

  一個長得相當俏麗的女孩,站在一旁,盯著江佳旭,眼中儘是仰慕與崇拜。遲遲不離開,像在等待什麼似的。王菁鈺注意到了,那女孩還朝江佳旭眨了眨眼。

  「好吧!反正欠你一次。」王菁鈺沒想到自己會答應他。

  「我對它敏感。」江佳旭措著黑色加長型實土車說,邊掏出一串鑰匙。

  「你等我,我把車開過來。」他沒等王菁鈺回答,跑向停車的地方。

  江佳旭走遠後,那女孩朝她走過來。

  「他是你男朋友嗎?」那女孩問,語氣沒有一絲羞澀。

  「不是。」王菁鈺答得快又肯定。

  那女孩明顯地鬆了一口氣,笑得很興奮,她遞給王菁鈺一張精美的紙張。「這上面有我的名字、電話、地址,麻煩你交給他,告訴他我想和他交朋友;謝謝你,拜拜。」那女孩高興得幾乎是跳著走開。

  王菁鈺為之氣結,法國以開放熱情見稱,看來這裡的女孩也不差。她要阿章先回去,然後坐江佳旭的車離開。

  車子開上馬路後,江佳旭好奇地轉頭看她,她關車門的聲音,似乎稍大聲了些。

  「沒看夠?」

  「窮此一生也不夠。」他感性地說。

  王菁鈺把紙條交給他,看向車外,「油嘴滑舌。」她罵在心裡。

  江佳旭看完,沒說什麼,放進西裝口袋。

  王菁鈺希望他撕掉,而他竟然把它放進口袋。她想起這不關她的事,他有權保留任何一個機會。

  「剛才站旁邊那女孩,要我交給你,她想和你做朋友。」

  「好像有一絲火藥味喔!」

  「是嗎?最好炸死你。」王菁鈺摘下墨鏡。

  「死在你手裡,終生無憾矣!」他慷慨赴義的口氣。

  王菁鈺內疚了,她不是真心講話這麼傷人。自己的脾氣何時開始變得如此惡劣呢?答案好像是從認識江佳旭開始。

  「伴你一生」的音樂,迴盪著整個咖啡廳,由窗口凝望,可以看到整個庭園,噴水池在陽光映照下,散著一片耀眼的金碧光芒,玫瑰花開遍整個露天咖啡庭園,除了鵝卵石走這是不太規則的有致外。看著綴在玫瑰花叢中,三三兩兩閒散的人影,王菁鈺在心中納悶著,不知餐廳主人是否特別偏愛玫瑰,要養出這麼一大片瑰麗搶眼的花,可也得花費不少耐心與細心呵護。抑或者主人是個多情浪漫的人,否則如何辟出這一處可以讓人完全放鬆心情談心的天地。

  江佳旭告訴她有關華哥和葉嵐的事,還在她腦中敲擊著,這簡直是電影裡面才會出現的情節,竟然發生在華哥身上,如果華哥真如江佳旭所言,是愛葉嵐的,自己是否該幫幫他呢?

  她轉過頭。「你這個葉嵐青梅竹馬的好哥哥,竟是這樣幫她的?我真不知道你是在傷口上灑鹽巴,還是誠意太夠?想出這種笨方法。」她對他嗤之以鼻。手無意識的攪弄柳橙汁。

  「這場戰爭中,最無辜的人可是我。況且他們需要一點催化劑,否則遊戲要玩到何時才結束?」

  「如果弄巧成拙呢?」王菁釭還是不信他。萬一華哥本著犧牲的精神,願意讓步,豈不是硬生生拆散他們。

  「你有更好的辦法嗎?更何況家童紹華這樣有女人緣的男人,不讓他吃點苦頭,哪裡知道珍惜?」江佳旭還是認為自己做得對。

  王菁鈺無言以對,她自己的事夠她煩的。

  「我下個禮拜回法國,或許等我回來再想辦法?」

  「等你回來?搞不好我真的已經和葉嵐結婚了。」

  「那好,祝福你。」王菁鈺喜怒不形於色。如果江佳旭愛她,就不會這麼做,要是他沒等她,她更毋需對他付出半點真心,因為不值得。

  「祝福我?」江佳旭端起白開水,猛喝了一口,恨得牙癢癢的,這次他是真的失控。

  「假若你連等都嫌累,我想不出你還可以為我付出多少,那麼我也不需留戀。」

  江佳旭心裡平靜多了,對王菁鈺他絕對是完完全全真心的。他執起她的手。「終此一生,你甩不掉我的。」

  沒有人伸回手,他們就這樣靜靜互望,一種外人無法領會的默契傳遞著,他們都明白彼此需要的只是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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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由於服飾店決定擴大經營,黎韻珊特地請來法國的櫥窗設計師整修店面。她一直相信有投資、付出、才會有回收。突出、有特色的櫥窗設計,絕對可以引發客戶的購買慾,抓住消費者的心。

  為了讓悌娜有賓至如歸的感覺,她特地選了一家法國餐廳,幫悌娜接風。她看著坐在她對面,全身充滿活力,舉止投足間熱情散發的悌娜,雖不是相當有名氣的設計師,獨特的創意風格卻很得她法國老師的讚賞,特別向黎韻珊推薦。黎韻珊並不排斥缺乏經驗的悌娜,她始絡認為再如何有才氣的人,也需要機會。而且雖是異國友人,悌娜卻和她很投緣。

  她和悌娜溝通著如何把彼此想表達的做一個最好的詮釋。當她不經意的目光瞥向門口,拿麵包的手僵在半空中,她不可置信的勝著相偕走進餐廳的一男一女。她的眼中迅速閃過驚訝、納悶、歡喜。深藍色西裝穿在鄭子由身上,簡直無懈可擊,他原本英挺的身材,更添了一股不凡、懾人的氣質,而倪伊寒——黎韻珊認識她十年來,卻覺得她今晚驚艷得令人敢望而不敢及,一襲紅色低胸及膝禮服艷而不俗,一顆閃亮耀眼的紅寶石櫬在雪白的頸項上,倪伊寒素以見稱的冷艷,再加上費心的打扮,黎韻珊懷疑如果茱莉亞羅勃茲同時出現,恐怕也搶不走倪伊寒的風采,她相信他倆一進門,必定吸引了全場的客人,他們兩人是如此搶眼,如果這條紅寶項鏈是鄭子由送的,那事情就更令人滿意了。

  悌娜看著黎韻珊,奇怪她這種突如其來的舉動和表情。「安妮塔?」她叫著黎韻珊的英文名字。

  「對不起。」黎韻珊回過神,臉紅的記起悌娜還坐對面。她繼續和悌娜交談,暢談剛才的話題。她知道自己剛才的表情一定可笑極了。她壓抑住過去和倪伊寒打招呼的衝動,她可不想害倪伊寒把這家餐廳著名的甜點硬在喉中,錯失品嚐美食的機會,況且倪伊寒和鄭子由也不需要別人在現在去打擾他們。她在心中竊喜,反正倪伊寒欠她一個解釋,而且由他倆眼中那種只有對方存在的眼神,她相信倪媽媽可以不必再操心了。早在倪伊寒回國時,她和唐紹平就有意提合鄭子由和伊寒,而這一陣子唐紹平一直忙著美國分公司的事,在國內的時間甚短,現在倒好。她愈想愈得意,她想自己一定笑得很開心,因為悌娜看她的眼神又現出了一抹懷疑、好奇。

  跨進門口,倪伊寒幾乎吸引了PUB所有男客人的眼光。鄭子由感覺到了,他的手更佔有的加了點力道摟住倪伊寒,他甚至有點後悔帶她到人這麼多的地方。那麼多侵略的注視,雖然有些是朝他注現的。他帶著倪伊寒在吧台前坐定,第一次埋怨赫婷這裡沒有包廂,以前他是不太贊成的,因為這享的客人大部分是年輕人。

  旁邊一個男人趁鄭子由轉頭時,朝倪伊寒拋了一個足以融化冰冷的笑容,鄭子由回頭時剛好捕捉到,他朝那男人狠狠的瞪了一眼,那男人悻然的走開。

  「該死。」鄭子由低聲詛咒著。

  「鄭子由。」倪伊寒半是安撫半是責備。「難不成你想把赫婷的客人都得罪光?」

  「我不該帶你來這兒的,我受不了那些人看你嘛!」他捏了捏她的手,眼中儘是溫柔。

  赫婷和葉華在旁邊識相的輕咳了兩聲才開口,可是掩飾不了臉上的笑意,葉華拍了拍鄭子由的肩膀。

  「好小子,原來是有美女為伴,難怪這麼久沒見到你。」葉華和他打趣著。

  「我的幸運是比你來得晚,赫婷已經陪你好幾年了。」鄭子由往葉華身上輕打了一拳,葉華誇張的作個昏倒的姿勢。

  「別鬧,你們兩個。子由,不幫我介紹朋友?」赫婷看到子由和倪伊寒一起出現,著實吃了一驚。她有滿腦子疑問,需要鄭子由幫她解答。

  鄭子由只概略的介紹,並不能滿足她的好奇心。她趁倪伊寒上化妝室時,湊到鄭子由面前,逼問著他,鄭子由只好擇要的把五年前發生到現在的事告訴她。赫婷的表情──千金難買。

  葉華在一旁一直沒開口,音到鄭子由說完。

  「所以說,你現在已經有個快五歲的女兒?」葉華又朝鄭子由的胸膛補上一拳,這次力量大了些,鄭於由痛得驚呼一聲。

  「我太小看你,你真是深藏不露,我竟然還一直急著幫你找女朋友?」

  鄭子由慨歎著命運。「我也是最近才知道。」

  赫婷恢復了鎮定,鄭子由和倪伊寒上次在她這裡的怪異氣氛,只讓她覺得事情不簡單,但她沒料到他們兩人之間複雜到此種程度,幾乎可以拍成電影了,鄭子由還差點因而喪命,害她內疚好一陣子。她衷心希望鄭子由找到真愛,能像她和葉華一樣幸福。她認識鄭子由三年以來,他都是一副對感情不信任、對人有一種摸不透的距離的樣子,她也沒見過哪一個女人真正打動過他的心。可是從他看倪伊寒那種強烈佔有的眼神,她發覺他生命中的某些感情復活了。但願倪伊寒將來也同樣地珍惜他,赫婷在心裡祝福著。

  葉嵐打量著這間氣派不凡的辦公室。從透明的帷幕玻璃可以遠眺整個台北市區,白雲藍天近得幾乎唾手可得。白色長毛地毯鋪陳著,黑色真皮沙發醒目的佔據屋裡的一隅,巨大的辦公桌和資料櫃卻是原木的,整個設計與擺設,顯得既現代又古典。而最引人注目的,應該是掛在整面牆上的抽像畫了,從畫上的署名,她知道作者不是很有名氣的畫家,整幅畫看不出什麼主題,似乎只是想表達一種意念,可是顏色五花八門!用色之大膽,令人驚歎,葉嵐幾乎笑出聲來,會在董事長辦公室掛上這麼大幅抽像畫的人,絕對是不同凡響,或許自己對童董事長的觀念該有些改變。如果業主是個要求盡善盡美的人,而又肯花費鉅資來投人廣告,對她們這些作企畫的人,未嘗不是件好事,這樣她可以讓自己的創意發揮得更淋漓盡致。

  她比約定的時間早到了二十分鐘,秘書告訴她董事長還在開會,但之前吩咐過,請她在辦公室等一會兒。有一點她一直納悶,從她剛經過外面辦公室,到董事長辦公室及倪伊寒交給她的資料,豪仕公司雖稱不上數一數二,卻也絕對是財力雄厚的公司,卻連個廣告也需要董事長面示?只可惜沒人給她答案。

  葉嵐走到窗前,看著窗外碧藍的晴空,偶爾一些不知名的鳥類飛過。她不明白為何自己有時會有想放棄一切離開的念頭?可是家庭、親情、事業等種種壓力,又令她捨棄了這麼做的衝動。自己畢竟是成年人,不能再如此隨心所欲。童紹華的影子,常會無聲息的跑進她腦子裡,為了忘掉他,自己甚至試著和別的男人的會,卻又不知不覺中拿其他人和他比較,而結果是童紹華佔據她心裡的勢力愈來愈大。

  童紹華輕聲的關上門,倚在門邊,奇怪為何葉嵐沒有回頭。他打量著葉嵐纖弱的身影,一股保護她的慾望,強烈得久久盤桓不去。以葉嵐的脾氣,是絕不會需要人家保護她的,但他卻不由自主的真心想憐惜她。想起那一夜她的溫柔,唉!這樣一個混合了純真與嫵媚、剛與柔的女人。他在心裡歎息著,自己該拿她怎麼辦?向現在葉嵐站在這裡,卻是他苦思兩個月來,想到的唯一辦法。葉嵐這兩個月來,根本避他不見,連電話也不接。倪伊寒告訴他,葉嵐訂婚的事是假的,也沒有要好的男朋友,她沒有理由不接受他的,他想不出問題出在何處。

  雖然葉嵐避他不見,他卻對她的情形瞭若指掌,因為羅美幫了他的忙。這個三十五歲,已經結婚生子,卻仍頗具童心的好大姊,每次總不忘調侃他「小可憐蟲」,那種語氣和神情,真教人噴飯。他知道自己的笑容「所向無敵」,羅美卻說:「我願意幫你,是被你的真誠感動,而不是因為你那邪惡的笑容。」除了葉嵐會這麼認為外,大概也只有羅美會這麼說了。最近羅美告訴他,常有人送花、打電話給葉嵐,而且還是不同的人,他覺得事情愈來愈超乎他所能忍受的限度了。

  像嗅到危險的氣息,一股說不上來的窒息感。想找尋不安的來源,葉嵐轉身,腦中的思想和血液迅速奔流著。

  童紹華只想到葉嵐會生氣,可是他看著她臉上閃過的驚訝、氣憤、冰冷到最後鄙視的表情。他知道自己料錯了,但她生氣時的表情,卻極耐人尋味。她的目光像與他是百年仇敵似的。

  聖母瑪莉亞,保佑他不要死在她的注視下,他在心裡祈檮著。

  拿起皮包和公文資料,葉嵐往門口走,無視童紹華擋在門邊英俊挺拔的身軀。

  童紹華看著在她身上翻飛的雪舫外套及無袖白色套裝,俏麗無比,就連件衣服都比他更能取得葉嵐注意,他苦惱極了。

  走到門邊,葉嵐想推開他,卻被地板過身子,反壓在門上,他兩隻手置在她肩膀上方,葉嵐被迫面對童紹華。

  「不說一句話,不聽我解釋,就這樣走?這好像不是葉嵐會有的作為。」他揚眉問道。

  「當心我告你性騷擾。」葉嵐不急不緩的從齒縫中逸出這句話。

  童紹華放下原本置於她肩膀上方的手,但沒離開門邊。

  「你不覺得性騷擾對你我而言,太嚴重了些?」他臉色慘白的問。

  葉嵐沒注意他難看的臉色,只想著如何控制住甩他一巴掌的衝動,她覺得自己愈來愈有暴力傾向。

  「兩個月來,你不接我電話、不赴我的約會,卻和其他男人打得火熱。你連機會都不給我,公平嗎?」童紹華像一隻受困的動物,無奈的在辦公室踱過來、走過去的。他怕自己不這樣走動,會忍不住想晃醒葉嵐,或許自己該殘忍些,他第一次發現金錢不是萬能。

  葉嵐沒有否認,她是沒給他機會,因為受不了他愛的是倪伊寒,卻又當作若無其事的和她約會,這樣不止對她,對倪伊寒也不公平。她甚至痛恨自己只是替代品。

  「這是你的辦公室,你大可安穩的坐下,我是來談公事的,不想浪費太多時間。」她說著,邊在他辦公桌前時髦摩登的椅子上坐下。「有品味的男人。」她在心裡讚賞著,童紹華的眼光絕不輸任何一個名家設計師,但她無論如何也不會讓他知道她欣賞他。

  「只談公事?」

  葉嵐點頭,訂下她的遊戲規則。「假如你不滿意我,我可以派小羅跟你談。我們的接觸只限公事,不能有其他借口,如果做不到,我寧可放棄。」

  童紹華翻瞪眼,他早料到葉嵐會這麼說,只要能見到她,總比連機會都沒有來得好。

  葉嵐看著童紹華將椅子往後滑,按下資料櫃旁的小按鈕,原本掛著抽像畫的牆,整面向旁移動,映入眼中的是整櫃名貴的酒,旁邊有個小門,童紹華走進裡面,出來時換了件西裝外套,顯得更正式。

  童紹華坐下後,一止刻按了內線給秘書,要她送兩杯咖啡進來。

  「後面是小房間及衛浴設備,有時候應酬太晚,或者公事太忙,我就在這裡過夜,我爸媽住在陽明山別墅,反正回去也只有我一個人。家裡有鐘點女傭幫忙打掃,你去過,應該也覺得少了點什麼。」他伸手扯了扯領帶,試著讓自己舒服一些。

  葉嵐聽出他聲音中的孤獨,但拒絕同情他。

  秘書把咖啡放好後,並沒有立即離去的意思,童紹華用眼神詢問她,不明白她還有什麼事,需要站在這裡。

  「唐小姐打過電話,說和你約好吃中飯,請你不要忘記。」

  童紹華沒來得及回答,葉嵐卻先開口。「你放心,兩個鐘頭夠談了,童先生絕對來得及赴約的,你可以叫唐小姐不必擔心。」葉嵐著著秘書像很滿意答案似的,立即離去,她不知道這位唐小姐給了秘書多少好處,讓秘書這樣為她費心。

  童紹華和葉嵐很快進入狀況,討論到問題核心。葉嵐發現童紹華的觀念、看法和自己很相近,童紹華剖析事情的能力,精明、穩重,又多贏得了她一份尊敬與讚賞。

  葉嵐在近中午時離開,童紹華苦惱於不能邀請她吃中飯,因為秘書的話,把他將死了。他考慮要不要把秘書換掉,這八成也是他母親的眼線之一。這個午餐的安排,必定也是他母親的傑作。他苦笑在心裡,他一直以為自己已經脫離他母親的掌握,看來根本是從沒離開過。

  童紹華抓起桌上的鑰匙,大踏步離開,藉以消除心中的懊惱,他不管他母親要什麼,怎麼想?但是來一個,他就拒絕一個;縱使唐黛娜再如何美艷動人,也吸引不了他,他要的是與他能夠心靈相契的女人,而這個人非葉嵐莫屬,他不會放棄所有的努力和機會的,這次他母親絕對影響不了他。他在心裡對自己發誓。

  「今天是什麼日子?」葉嵐低聲詛咒著。她下車檢視了車燈,看見滿地的碎玻璃,一股累積了半天的不滿,有著強烈想宣洩的衝動。她走向前,想找前面那輛車的車主理論,她現在的怒容足以嚇退所有想請她手下留情的人。她用力敲著車窗,那人似乎還不知道自己闖了禍。

  那男人打開車門,葉嵐往後退了一步,那只是一個男孩,他臉上的稚氣與純真,讓葉嵐的憤怒迅速消失了一半。而在他露出一臉無邪的笑容時,葉嵐便決定原諒他了。

  葉嵐指著車頭,「你知道你撞了我的車嗎?」她有點哭笑不得,自己的口氣好像犯錯的人是她。這男孩給她的感覺除了天真,還有種熟悉。

  「對不起,我一定負責維修的費用。」余寒看著眼前這個矮自己一截,卻毫無畏懼、雙眸閃亮有神的女人。一種忽遠忽近的熟悉記憶在他腦中鞭策著。

  「算了。」葉嵐邊說邊罵著自己:這不像平常的你呀!「反正也要不了多少錢的。」她知道自已被他臉上那股充滿青春氣息和輕柔的聲音收服了。

  「不行的,我一定要負責到底。」余寒的口氣像自己犯了滔天大罪一般。

  葉嵐渾身罪惡感,她想自己剛才的樣子一定很兇惡,大概嚇著他了。她仔細看著他,想找出哪一點讓她認為自己認識他。

  「葉嵐。」

  「余寒。」

  他們幾乎同時說出口,葉嵐的興奮難以形容,兩人樓著又笑又叫。

  余寒是小葉嵐一屆的高中學弟,同是校刊社的成員之一。以前在學校,余寒就常逗得他們一群人開心極了,她只是不明白為何余寒的名字與人是這樣的極端,他給人的感覺永遠如此燦爛,如陽光般。現在她知道自己如何認得他了,因為他那種特有的笑容。

  編輯校刊時,余寒和她的默契好得沒話說,他們兩人常會想一些突如其來的壞點子,讓老師忙得亂成一團,只是從畢業後,她就沒再和余寒聯絡上。久別重逢的喜悅,沖淡了在童紹華那兒的不愉快。

  「好好慶視,如何?,」余寒誇張地作個邀請的手勢,葉嵐差點笑岔了氣,她也誇張的回禮。

  余寒幫葉嵐開了車門。

  「保時捷。」葉嵐揚眉問,余寒應該才服完役回來。

  「別忘了,我有個寵我寵得像我永遠長不大的父親。」余寒的話中,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諷刺與無奈。葉嵐暫時不想去探討,余寒願意讓她瞭解時,會主動告訴她的。她也發現雖然天氣晴朗,艷陽高照,余寒的臉卻有點異常蒼白,只是很容易被臉上動人的笑容掩飾,她趕緊上車,怕余寒是真的不舒服。

  看著陳文生拿給她的照片,一臉憤怒在她心中燃燒著,滯留不去,她會力的撕著照片,彷彿這樣做,她心中的怒氣便得以消除。

  陳文生在一旁邪笑,幸災樂禍,他清楚知道以林薇妮狡猾多詐、極富心機的個性是不會就此善罷甘休的,看來鄭子由的日子將不會好過。不過「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林薇妮再如何精明,也還是栽在自己手裡,任他予取予求。陳文生從沒發現自己的照相技術不同凡響。相片中的男女主角倒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連他都不由自主的認為他們是真心相愛,而不只是基於利害關係,作作樣子。

  陳文生繞到林薇妮身後,擁著她磨蹭著,她沒有推開他,反而迅速的反應他,陳文生得意在心裡,林薇妮比起他現在交往的其他貴夫人,要容易對付得多了。

  「看來我們得想想如何對付鄭子由,不能讓他過得那麼稱心如意。」林薇妮在陳文生身邊說著。她的話夾在呻吟聲中,顯得極為可笑。

  「那當然。」陳文生邊說,抱若林薇妮滾到床上,更渴切的探索,兩人熱烈的交纏著。至少她在這方面的能力,他從來沒有懷疑過,甚至是很滿意。

  如同解除警報一般,開完高級主管會議,每個人顯得輕鬆多了,連走路的步伐都顯得愉快。不再像以往這幾個月來,每個人做事都戰戰兢兢,連走動都小心異常,深怕稍有差地,讓總裁捉到辮子。消息在辦公室傳開,原本籠罩的低氣壓一掃而空,大家都說老闆又恢復了往常的和藹可親。

  方宇中跟在鄭子由身後,走進鄭子由的辦公室。他逕自拉張椅子坐下,一抹怪異的笑始終掛在臉上。

  鄭子由不解的看著方宇中,不明白自己有何不同,方宇中要這樣打量他,他不喜歡像動物園裡的動物供人觀賞的那種感覺。

  「算我拜託你,麻煩你直截了當告訴我,我幾時成了博物館的史跡,你要這樣仔細研究。」鄭子由沒好氣的說。

  方宇中歎了口氣,看來鄭子由一點也不知道自己造成的低氣壓及令人揣測的話題。兩個星期前的他和現在簡直判若兩人,原本個個愁相的主管,現在都雨過天晴般地笑逐顏開。

  「你再不說,把我悶死,可就要少了一個好朋友了。」鄭子由著著方宇中更深不可測的表情,猛瞪著他。

  「你真的不清楚自己在辦公室造成的影響?前一陣子每個主管興高采烈的拿著提案走進你的辦公室,卻個個垂頭喪氣挫敗的走出來,幾乎沒人敢再接近你,而你現在卻突然良心發現,大赦一番,他們簡直對你感激得無以復加。你真該聽聽他們怎麼說你的低氣壓,哈!」方宇中爆笑的聲音大得外面的人聽得一清二楚。

  鄭子由的訝異刻畫在臉上,他從來不知道這些事,只記得每次秘書進來時,不是紅著眼,便是一副懼怕萬分的樣子,他還一直以為是工作壓力太大的關係。原來倪伊寒這一陣子對自己的影響,也間接影響了員工,看來她的威力確實不小,如果倪伊寒知道她的影響,必定會內疚上好一段日子,他一定得告訴她,想著他也笑出聲來。鄭子由和方宇中的舉動,讓外面偷聽的人莫名所以。但他們都放心多了,因為總裁又開始有笑容了。

  看著他母親艷光逼人、依舊雍容華貴的姿影,童紹華心中有股難言的情緒。他從沒感覺和他母親距離如此遙遠過。印象中小時候父親和母親總是在他睡著後才回家,而當他吃完早餐上學時,他們卻又尚未起床,他少有機會向他爸媽說晚安。可是國小四年級作文,老師要他寫「我的家庭」時,他還是拿了最高分,因為他把他想像中的爸媽——陪他畫晝,晚上為他請故事——寫了上去。雖然老師說不可以撒謊,也雖然這些事從來都是傭人做的。

  童紹華走到他母親身邊,親吻他母親的臉頰後,才坐回位置上,他清楚他母親為何而來。

  「錢對我們家來說,已經夠多了,你就不能多放點心思在交女朋友上?」童夫人開門見山的說。

  「錢是爸爸的,並不是我的。」童紹華批改著簽呈,不經心的說。他太瞭解他母親這套迂迴的作法,她尚未說出她的目的。

  「那天你和黛娜怎麼回事?唐媽媽氣得打電話告訴我,黛娜是哭著回家的。平常人家唐家夫婦可是連說都捨不得說她兩句,你竟然能把她給氣哭?多少人急著巴結她、追求她,我好不容易幫你找到機會,你卻不懂得把握。」童夫人激動的說著,幾乎為之氣結,她千方百計想替兒子找個好對象,兒子卻處處破壞她的苦心。

  「媽,難道那就是你心目中的好女孩?你知不知道她那天什麼行為舉止?穿著比基尼上裝,一件裙子短得連臀部都快見光,活像個小太妹,我怎能忍受得了?你不明白,和她走進飯店時,我幾乎希望自己是個隱形人。」童紹華起身踱到窗前,外面晴空萬里,他心裡卻極度陰霾,像隱藏著隨時會爆發的火山口。

  「你就不能多考慮我和你爸爸的感受?我們這樣處心積慮安排,還不是為了你。」童夫人為了讓兒子聽清楚一點,也起身站到他身後,因此當童紹華猛地轉身時她幾乎撞了他,也同時嚇了一跳。她沒料到他會突然轉身。

  「我考慮你們的感受,考慮了三十年,可是你和爸呢?這些年來我一直順著你們的要求,甚至毫無自我生活的連興趣都照著你要的模式成長,這還不夠嗎?我有管家、司機照顧,有同學們羨慕的榮華富貴,可是這些從來不是我要的。你曾真正用心關心過我嗎?你和爸永遠有忙不完的應酬,從懂事以來,我就覺得自己像是一個棄嬰、一個沒人疼、沒人愛的孩子。我那時甚至必須利用打架、打出一點傷,來期盼得到你們多一點的注意。」

  童紹華停頓下來,他看著他母親挫敗失色的面容,臉上儘是不置信。他無奈的扯動嘴角,自嘲的笑。

  「不相信?不怪你和爸,因為你們從來很少注意我,而托童家的財大勢大,教官也不敢拿我怎樣。這就是你們心目中的好兒子。你們給了我生命,可是卻從來不珍惜它。」童紹華預然坐到他母親剛坐的椅子上。雙手掩面,腦子一片空白,無法思考。不一會兒,他聽見門開關的聲音,他母親走了,他想她大概還不能接受這種不完美的事實,就像他沒法子控制這種脫序的場面一樣。

  他就這樣坐著,沒有起身,也沒有抬頭,直到夜幕低垂,又換上另一番風華的時候。

  客廳中的一群人鬧哄哄的,每個人心裡各有所思,但卻都是滿意的。黎韻珊把小豪、小凱和芸芸送到遊戲問後,才走回客廳加人他們的話題。

  倪媽媽對這個女婿是滿意極了,鄭子由的外交手腕適時發揮魅力,倪文賓卻在心裡慨歎著,枉費自己是商場老將,當初怎會反對女兒和鄭子由這麼出色的人在一起。

  「羽嘉,看來我們不努力真的不行了,你看子由都後來居上了。」方宇中摟著羽嘉,雖然表面上是對何羽嘉說,卻看著鄭子由,他是故意損鄭子由的。鄭子由最近在辦公室的表現,實在令人驚歎愛情魔力之神奇。

  鄭子由和倪伊寒聞言都羞紅了臉,鄭子由真不知這種善意的損話,要到何時才結束,他現在才真正明白何謂「一失足成千古恨」。他的手緊握著倪伊寒的,他現在根本不敢想像失去芸芸和倪伊寒的日子,倪伊寒接受他傳遞的訊息,朝他會心一笑。

  唐紹平咳了兩聲,也握住黎韻珊的手,大聲說著,「人家說小別勝新婚,我們是沒人家有福氣喔!一別就是五年,現在有說不完的濃情蜜意,談不完的愛。」唐紹平一說完,連倪文賓夫婦也笑得合不攏嘴。

  黎韻珊看著倪伊寒和鄭子由兩人臉紅得和熟透的蘋果似的,實在不忍心不幫他們。「你們別糗他們兩個,可得當心子由報一箭之仇喔!」黎韻珊靠向唐紹平,心中漲滿幸福,她一直希望伊寒能找到幸福,現在終能如願以償。

  「對了,我公司好像還缺個什麼職位,我看伊寒最適合不過了。」鄭子由好不容易找到反擊的機會樂得跟什麼似的。他知道伊寒是唐紹平公司的大將。

  唐紹平可不依,「這個可不行,恩將仇報,也不曉得是誰把伊寒從美國找回來的?」他嗯哼一聲,暗示鄭子由。

  「那我怎麼辦?」倪文賓一出聲,大夥兒皆奇怪的看向他,「就沒人感謝我,也不想想伊寒是誰的女兒?」倪文賓一說完,又惹得大家笑成一團。

  不管遇到什麼樣的風浪,寧靜總是會來臨的。黎明前的黑暗又何需害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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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為了平息怒氣,葉嵐轉身作了一個深呼吸,以克制自己。這一、兩個月來,她幾乎天天和童紹華一起工作,一直談得很愉快,她也幾乎要接受他了,可是他現在竟為了一個模特兒,和她在這裡僵持不下。她懷疑他最近表現在她面前的能力、才幹躲哪裡去了。

  不是這女孩不漂亮,而是整體的feeling湊不上,太艷、也太俗。她弄不清楚童紹華為何執意要用她。

  「葉嵐,我希望這次你尊重我的意見。」童紹華的聲音透著些許不快的從葉嵐後面傳來。他和葉嵐討論了近三個小時,葉嵐卻絲毫不為所動,想到這,他心裡的不快更加深了,畢竟怎麼說,他都是主事者。

  葉嵐倏地轉身,臉色也差到極點。

  「如果你要以業主的身份來跟我談,那好,我甘拜下風,也無話可說,只是效果如何,請您自行負責。」葉嵐拿了資料,便頭也不回的離開。

  童紹華相信門的震動可以比得上小地震了。他氣憤得掃掉桌上所有模特兒的相片、資料。他搞不清楚自己為何要蹚這淌渾水。葉嵐這一生氣,他又得花費上兩個月的時間才能彌補了。

  夏雪是他表弟的女朋友,在服裝界亦是小有名氣的模特兒,不過卻氣質不佳,他真不知他表弟究竟是看上她哪一點。這次要不是他表弟一而再地要求他,他也不會惹惱葉嵐,說實在,他還真怕壞了自己公司的形象。也許當務之急還是得先跟葉嵐解釋清楚真相。

  門外的聲音嘈雜到今倪伊寒不得不從正埋首閱覽的公文中抬頭,何宜珊的聲音還夾雜著幾聲尖銳的女高音。

  門「砰」的被打開,一個穿著人時、濃妝艷抹的女人,旋風似的晃到倪伊寒桌前。倪伊寒輕操著太陽穴,想不起自己何時認識這號人物,但這女人看起來有點眼熟,她迅速恢復平常的有條不紊。

  「有何指教嗎?」倪伊寒邊說邊作個手勢給站在這女人身後,滿臉怒容、又不知所措的何宜珊,要她泡杯茶來。看來這女人真是來意不善,也不簡單,可以把平常冷靜能幹的秘書鬧成這樣。她的嘴角多了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林薇妮邊打量著這間辦公室,邊用腳勾了張椅子大搖大擺的坐下。郭子由一定想不到她會來這招。從她那天在餐廳和鄭子由談判後,陳文生又陸陸續續提供了她一些鄭子由和倪伊寒的消息,她知道自己已經抓不住鄭子由的心,但她也不會那麼輕易的放過他,她要他為拋棄她付出代價,極昂貴的代價。

  倪伊寒看著林薇妮伸手自袋子裡取出一疊照片,放在桌上。她在林薇妮伸手拿照片的同時,才想起原來她就是之前常和鄭子由牽扯出花邊新聞的小明星。倪伊寒心裡顫了顫,拿起桌上的照片一張張翻看著,心也跟著下沉。每一張照片的動作都親密得令人臉紅。

  林薇妮穿了件緊身低胸的半透明黑色中空裝,裙子短得幾乎見光,整個人完整的全貼在鄭子由身上,而鄭子由卻又似乎熱切投入,兩人看來密不可分。倪伊寒注意到右下角鮮黃色的日期,她記起同一天晚上鄭子由和自己的親熱,一陣作惡的感覺直湧上來。

  林薇妮沒錯過倪伊寒臉上的任何表情,憤怒、嫌惡的眼神,她在心裡暗地佩服著倪伊寒,那眼神出現的時間短得令人不易察覺。看來這雖是個最古老的方法,卻也不失為一個最有效的方法。

  倪伊寒恢復冷靜,放下照片後,把雙手放到桌下,強忍住憤怒。

  「有事情直說無妨。」

  「他離不開我的,聽說你要和他結婚,難道你希望有個和你同床做愛,心裡卻想著別人的丈夫?」林薇妮故作姿態地將下巴抬高。

  「我相信他,更何況他目前和我並無婚姻關係,他要如何是他的自由,與我無關。」

  「那就好,我只是不希望你剛結婚就成為怨婦,到時候來向我要人。」留下照片,林薇妮起身搖搖擺擺地離開,尖銳而誇張的笑聲揚滿了整個辦公室。

  林薇妮一走,倪伊寒整個人跌坐在皮椅上,腦中的思緒混亂地交錯。你該相倍他,你不已經等了他五年,還差這一小部分時間?問清楚真相,不要輕易放棄。

  怎麼可以相信他呢?他從來就是如此不安定,五年前是這樣,五年後也一樣,再以後呢?到底如何才是對的?等他自己告訴你吧!如果他夠誠實,如果他真愛你!但是假若他沒說呢?淚在她臉上盡情攀爬著。

  頤園位於天母山上,從頤園的最頂端可以眺望整個台北市郊,燈火闌珊、車輛川流不息、華燈初上的台北,永遠像個花枝招展的女人,不甘寂寞,也不容被忽視。

  余寒靠在葉嵐身後的岩石旁,少了份平常慣有的不在乎、開朗。

  葉嵐感覺到他今天的異常,她也注意到他今天換開白色賓士車,而不是平常開的保時捷。她不想問,但余寒想告訴她時,她會專心傾聽。

  「你難道不想知道為何我整天無所事事,卻又能出手闊綽嗎?」余寒打破沉默開口,聲音中有份疲憊與孤單。

  「我應該問嗎?」葉嵐更覺得他今天反常了。只是自己也還沉溺在對童紹華的不滿中,其實應該說是嫉妒,不過不願承認罷了。今天自己會對夏雪反彈得如此厲害,除了夏雪是真的不合適,另一個原因可能就是嫉妒了。

  「物質生活只是我父親想給我的無謂補償。你常笑我太蒼白、太文弱,知道為什麼嗎?我得了血癌,遺傳性血癌,我媽數年前因血癌去世,我做了檢查。」余寒坐到葉嵐身邊,面對她訝然的眼光,僅是淡然一笑。

  「我習慣了,我一直不願告訴你,就是希望你能待我如常人一般,而不要把我當成病貓。」

  「余寒,你到底有沒有當我是朋友?」葉嵐故作佯怒,輕拍他的肩膀。

  余寒感動得握住她的手,這樣一個用心的朋友。

  「最近我又到醫院做了檢查,醫生告訴我白血球的數量又增多了,我怕哪天和你在一起,突然昏倒,嚇著你,所以我決定告訴你。」

  這一次葉嵐真的裝不出笑容了,她低著頭,不敢讓余寒看見她在掉淚。

  余寒卻發現了,他輕捧起她的頭,拭著她臉上的淚。

  「葉嵐是從不掉淚的喔!我真的很開心再遇到你。未重逢之前,我一直是個很寂寞、很不快樂的人。要不是知道自己不能再陪你很久,我一定會追求你的,你是這麼自然、熱心的女孩。」

  余寒的話誠摯得議葉嵐的心扭扯得痛極了。她搖頭不要余寒再說下去,她怕自己快受不了而大哭一場了。

  山下的景致不再吸引人,雖然是夏天、雖然寧靜無風,但葉嵐卻覺得冷,她偎靠向余寒,求取一點溫暖。

  童承賢走到他妻子身後,輕輕拍著她的肩,他知道她又在想兒子了!自從她那天從兒子辦公室回來後,完全失去了往日的風采。

  「孩子大了,總有自己的想法。」童承賢感傷地看著這一大片庭院,潺潺流水,修剪整齊花團錦簇的草坪,他想不到老來伴著他和妻子的,竟全是這些沒有生命的東西,自己何時才能含飴弄孫呢?

  「承賢,你叫紹華回來住,告訴他我們絕不再左右地。」童夫人哽咽地說著,兒子已經好長一段時間沒來過電話,而自己就這麼一個兒子。

  「我難道真的這麼讓他痛恨嗎?我是他母親啊!」她愈說愈泣不成聲了。

  童承賢安慰的擁著妻子,但也不知該說什麼了。自己的兒子竟不覺得父母的重要,或許自己太失敗了,看來他得去找兒子好好諛談。他再環規一眼佔地近千坪的別墅,心裡希望這裡以後能多點笑聲和歡樂。人的淒涼,莫過於晚年子女不在身邊,也許自己從前給兒子的關愛真的太少了。希望現在彌補還來得及。

  今晚的倪伊寒太心不在焉了!鄭於由脫下外套蓋在芸芸身上,然後抱起她住屋裡走。他在心裡叮囑自己一定要問清楚究竟什麼事煩著小寒。倪媽媽今天特地從高雄打電話上來問他婚事。他準備今晚就向她求婚。她為他吃了苦,歷經波折,今後他要好好照顧她,不讓她再受絲毫痛苦。想到這,他鼓勵地對自己笑了。那夜和林薇妮談判後,林薇妮惡毒的語氣、表情,在他腦裡晃過,他心中微微一凜,芸芸在他懷裡動了動,他將她抱得更緊些。

  「把芸芸放在沙發上吧!你也累了一天,先回去休息吧!」

  鄭子由正抱著芸芸住房裡走,倪伊寒的話讓他停下腳步,他轉過身,不解地望著她,忽略了她冷淡的表情。

  「是不是工作太辛苦了?向紹平請假吧!」

  「謝謝你的關心,又不是老闆,怎好隨便休息。」

  鄭子由把芸芸放在沙發上,然後走過去把倪伊寒按坐在椅子上。他深情望進她眼中。

  「小寒!我們結婚好嗎?我無法再忍受沒有你和芸芸的日子。」

  倪伊寒沒有絲毫反應。

  「不管你是否要留在紹平公司上班,我都支持你。」鄭子由繼續說著,他瞭解現代女強人不願放棄事業的決心。

  倪伊寒不作聲地撥開他的手,從皮包裡拿出林薇妮給她的照片遞到他手上。

  鄭子由在心裡咒罵著,林薇妮這巧用心機的女人,竟然用這種方式對付他,他不會讓她太好過。

  他把照片放下,扳過倪伊寒別開的臉。

  「你要相信我,這些照片只是假相,那天她約我出去談判,要我離開你,我對她已經沒有任何感情了。」

  「我可以相信你嗎?你從來就不是能安定下來的人,是我不該癡心妄想,以為你會改變。」倪伊寒不理會他的動之以情,聲音冷冽得嚇人。

  「你要我怎麼做才相信呢?」

  「時間很晚了,你回去吧!還有人等著你呢!」

  「小寒,我不許你這麼想!J鄭子由扭曲著臉說,他氣憤她對他竟如此不信任,他在心裡發誓絕不饒過林薇妮。

  「時間會證明一切,麻煩你走的時候順便帶上門。」倪伊寒抱起芸芸往房裡走,明顯的下逐客令。

  不一會兒車子嘎吱的聲音刺耳的傳遍原本寧靜的華城。

  企畫部搬到了十六樓,而這次倪伊寒堅持要葉嵐有個獨立辦公室,所以葉嵐也不好再反對。她看著堆滿桌上的資料、檔案,整個人像洩了氣的皮球,要整理好這堆東西,可得費上好一番精神。

  羅美從門外探頭進來。

  「經理,會客室有人找。」

  「先幫我相呼。」葉嵐忙著整理檔案,沒有回頭看她,等到她轉身想問羅美訪客是誰,羅美早走遠了。

  葉嵐震驚的站在會客室門口,她沒想到訪客會是這兩位,倒是童夫人先走過去拉著她進來。

  「我知道你很訝異,是我們太冒昧了些。」童承賢客氣地說。

  葉嵐對他多了一份尊敬,他給人的感覺並不像坊間的商業刊物所報導的那麼霸氣,她只是想不出有任何理由童承賢夫婦會來找她。

  「其實我們來找你,是為了紹華的事。」童夫人忍不住開口道。

  童承賢對她使了使眼色,要她不要操之過急。

  葉嵐的臉色微微一變。

  「對不起,恐怕我無能為力。」

  「葉小姐,我們沒有冒犯你的意思。」童夫人又看了童承賢一眼,才繼續說:「紹華是我們唯一的兒子……」童夫人聲淚俱下。

  葉嵐不免同情她,天下無不是的父母,童紹華實在過分,但是自己和他毫無關係,憑什麼責罵他呢?

  「葉小姐,我知道他很喜歡你,能不能請你勸勸他,要他搬回家住。」童夫人看她無動於衷,急得不得了。

  葉嵐發現站在一旁的童承賢臉上也有幾許落寞,心中更加不忍。

  「我只能試試,但實在沒有把握。」葉嵐頗為難,自己和童紹華正在冷戰,就連公事她都交給小羅和他洽談,要如何開口呢?她有點後悔,自己答應得太勉強了。也許她該去找倪伊寒幫忙,效果或許好些。

  送走童承賢夫婦,葉嵐回到辦公室,她想到剛才童承賢夫婦只差沒有跪下來道謝,心中又一陣難過,她想不到童紹華會狠心這樣對待自己的父母。她在心裡狠狠地罵著地。

  方宇中拿著一份報紙走進鄭子由的辦公室。鄭子由看到他早知道他是為了什麼事,今天早上他才一到辦公室,就接到倪文賓的電話,問他到底怎麼一回事?他憤怒的捶著桌子,該死的林薇妮。

  方宇中把報紙丟到他眼前。

  「子由,最近報紙實在槍聲繪影得太厲害了,好多客戶都向我問過林薇妮這件事,你再不制止,公司形象會大受損害的,更何況對倪伊寒怎麼交代!」

  鄭子由著了眼標題,在心裡暗自叫苦。

  「大企業家鄭子由將與影星林薇妮結婚,佳期將近。」

  「伊寒是第一個知道的人,林薇妮那女人找過她,她根本不聽我解釋,宇中,我要你聯絡律師,通知發稿報社,不要再登這則新聞,否則我將採取行動,寄出存證信函。」

  方宇中點頭,他現在能幫鄭子由的也只有這件事了。

  「還有打電話給林薇妮,叫她不要再亂放消息,否則我會讓她無法生存。」鄭子由咬牙切齒的說。

  「那伊寒呢?」

  「我會再想辦法!」鄭子由答得毫無把握,現在林薇妮一攪和,鬧得滿城風雨,又有什麼辦法可想呢?他閉上眼。

  方宇中沒有打擾他,悄然退出鄭子由的辦公室。

  來接機的人是童紹華,王菁鈺站在一旁,看著童紹華和江佳旭兩人把行李放進車上。這兩個月來,她已經習慣了江佳旭的溫柔與體貼,只是她明白自己和積奇三年多的感情,不是那麼容易被取代的。她到大陸處理積奇的事和家人的安頓,江佳旭幫了太多的忙,但卻毫無抱怨。在大陸她也見識了他的熱心,領教了他的魅力。上至尊者,下至幼童,幾乎每個人都很容易接受他,更別提那些嬌俏的大陸姑娘了,想到那些女孩兒,王菁鈺又好笑又好氣,她們簡直把江佳旭當成神般的崇拜。

  一等王菁鈺上車,童紹華用力打了江佳旭兩拳。

  「功夫不錯嘛!」童紹華想到之前江佳旭騙他的話,又憤怒的補他一拳。

  「你呢?戰果如何?亞亞近來好嗎?」

  「還說,被你害慘了。」童紹華邊說邊給了他一個白眼。「不過要是你有點良心,多幫我說些好話就行了。」

  「嘿嘿!」江佳旭的笑聲議童紹華害怕。

  「別放心得太早,我不是對手,還有個余寒。」

  江佳旭說得童紹華更擔心。

  看著童紹華面有憂色的表情,江佳旭在心裡暗自高興自己的策略成功。

  「余寒又是哪一號人物?」

  王菁鈺探出頭來催促他們。江佳旭忙推著童紹華往前走,「路上說吧,」

  「老兄,鎮定點。」江佳旭要童紹華把車子停到路肩,換他開,童紹華現在簡直心神不寧。

  「天涯何處無芳草。亞亞如果不喜歡你,你可以再找其他女孩嘛!」江佳旭加油添醋地。他知道效果一定奇佳,童紹華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江佳旭也從後視鏡看到王菁鈺對他使眼色,要他不要太過分。

  「你說得容易。」童紹華說完把臉別過,看向車外,不再說一句話。和葉嵐相處這段時間,對她的瞭解只讓他愈來愈離不開她,自己那天話的確說得太重些。

  王菁鈺看得於心不忍,她又瞪著江佳旭好一會兒。

  江佳旭其實心裡也不好受,只不過不下猛藥,又怎麼能收奇效呢?他真心希望能幫得上忙。如果搞砸了,就太對不起亞亞了。

  門「砰」的被打開,陳文生還來不及穿上衣服,胸前已經多了好幾條鮮紅的指甲印,林薇妮這女人潑辣得過分,但他也只敢在心裡罵著,床上那女孩早嚇得不知作何反應。

  林薇妮走過去狠狠的甩了那女孩兩巴掌,那女孩禁不住放聲哭了起來。陳文生實在看不過去,走過去護著她。

  「有事衝著我來好了,何必欺負一個小女孩。」陳文生還算有點良心。

  「陳文生,你好大膽,竟然拿我的錢去享受。」林薇妮一說,手又想往他臉上抓,他抓住她的手腕,不再由她,一手從地上拿起衣服,丟給那女孩。那女孩穿好衣服後,不敢再看林薇妮,奪門而出。

  陳文生一放開林薇妮,她立刻又在他臉上留下一個五爪印,陳文生氣不過,還手也給了她一巴掌,林薇妮被打得跌坐在地上。她不置信地看著陳文生,他竟敢打她。

  「陳文生,從現在起,你別想再從我這裡弄到任何一分錢。」林薇妮惡毒的看若他,聲音之尖銳可以響遍整幢公寓。

  陳文生相信門外已經多了好幾隻耳朵,他這次是吃了秤鉈、鐵了心。林薇妮不過是日落黃昏,再神氣不起來,更何況鄭子由也不會再任她予取予求,往後只怕在她身上也擠不出油水來。

  「你別自以為清高,你不過是和我一樣的料。」陳文生面帶嘲諷。

  林薇妮拿起皮包又想砸他,這次他由不得她了,他硬拖若林薇妮走出門口,不理會門邊一群好奇的人,真虧他們精神奇佳,現在可是凌晨兩點。

  林薇妮被陳文生關在門外。

  「陳文生,你給我記住,以後別想再來找我。」林薇妮高八度的聲調讓陳文生幾乎想開門揍她一頓。他不怕沒錢拿,憑他還算有幾分俊俏,想弄錢花,也不是難事,更何況他可以找鄭子由狠狠敲一筆,只怕林薇妮怎麼算也沒算到她替他發了一筆大財。這場遊戲的輸家可能只有林薇妮了。

  赫婷在私底下告訴葉華,今晚PUB冠蓋雲集,卻也暗潮洶湧。為了幫江佳旭接風,葉華特地請了鄭子由、葉嵐則不忘倪伊寒,而江佳旭這位主角也刻意帶了兩位客人,童紹華和王菁鈺,難怪氣氛詭異平常了,但每個人卻又裝得若無其事。

  赫婷在桌下扯扯葉華,要他離開一會兒。她把葉華拉到一旁。「子由和伊寒有點不對勁。」她急卻又找不出原因。

  「是呀!我到底招誰惹誰了,葉嵐也一直給我白眼瞧,她和佳旭帶來的朋友好像也有問題。」葉華看了他們一眼,不放心的又拉著赫婷走回去。

  「我們要是不回去,怕是世界大戰隨時有引爆的可能。」

  葉嵐一起身,童紹華便跟著離開,王菁鈺和江佳旭相望,把笑藏在心裡。

  童紹華在化妝室轉角的綠化區前拉住葉嵐,葉嵐用力掙回自己的手,卻又被他抓得更牢,他把她推到牆邊。

  「葉嵐——夏雪是我表弟的女朋友,這次要不是看在我表弟的面子,我也不想壞了自己公司的形象。」

  「對不起,童董事長,你我既非親也非故,因此你根本毋需浪費時間精神來向我解釋。」葉嵐毫不留情,她知道必須這樣才能保護自己的感情不受傷害。

  「余寒呢?」童紹華不死心。

  「如果你真想知道,余寒之於我是個很重要的人。」她不想告訴他,余寒對她來說,是個莫逆之交。

  葉嵐離開,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但沒有轉頭面對童紹華。

  「我是外人,不便說什麼,如果你有這麼多時間可以用來追女朋友,何不常回家陪陪你爸媽;再如何不是,總是自己的父母,應該不需要我再向你解釋『子欲養而親不待』的意義吧!」她也只能做這麼多了,如果童紹華還不肯回家,也許自己會去拜託倪伊寒,她不願再回憶童家二老落寞的神情,還有餘寒蒼白卻又勇敢的神情,原來最不堅強的人竟是自己。她在童紹華未看到她滴落的眼淚前,快步離開。

  原來他爸媽我過葉嵐,黃紹華不知梗在心頭上的難過是愧疚還是歉責。他由衷感謝葉嵐,他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麼可以不回家的理由。

  童紹華坐回位置上,才發現倪伊寒已經先離開了。他不諒解地看向鄭子由。最近報上的新聞全是鄭子由的報導,包括他的身世、白手起家,到現在的屹立不搖。但和影星林薇妮的報導,對倪伊寒而言,實在太諷刺太傷人。

  鄭子由的視線和他對上,鄭子由有自知之明,童紹華必定也對自己極度不滿。

  「如果我說我是被設計的,你們也許也不相信我。」鄭子由不帶任何感情地說,他對這件事麻木了,不想多作解釋。解釋也未必收效。

  每個人詫異地看著他,童紹華對他倒有幾分同情,他明白箇中滋味。也許自己該幫幫鄭子由,他和倪伊寒好不容易才復合,現在又大風大浪,再好的感情也經不起幾次考驗。可是自己和葉嵐怎麼辦?又有誰來幫忙呢?他心裡閃過找余寒的念頭,但是如果讓葉嵐知道豈不是更糟!他心裡也沒了主意。

  第一次童紹華覺得這個家真的冷清,他在台北華城已經住了三年多,但從來不曾像現在感覺如此不真實,渴望成家的念頭愈來愈熱切,他在心裡嘲笑自己,想從前自己的輕狂,不結婚是他奉守的信條,不陌人感情也曾是自己信誓旦旦的座右銘,而今自己卻深深為情所苦。

  空洞是他對這間自己曾引以為傲的房子唯一的感覺。他拿起電話,撥了家裡的號碼,才記起自己已好長一段時間沒有打電話回家了。

  「喂!喂!」

  童紹華聽出接電話的是管家陳伯,他無言地掛上電話。要和他們說些什麼呢?曾幾何時和父母的距離變得如此遙遠。葉嵐的話在他腦中浮現,「天下無不是的父母」,自己又何嘗盡過做兒子的孝道,關心過他們呢?他看眼牆上的鐘──凌晨兩點多,太晚了,他們大概都睡了吧!也是心裡那份愧疚的衝動,令他拿起車鑰匙,往仰德大道的家門飛奔。

  草莓冰淇淋把芸芸的臉弄成大花臉,鄭子由輕柔的幫她擦拭著。

  「爹地,媽咪每天都不高興耶。」芸芸的冰淇淋還含在口中,語音模糊不清。

  「媽咪有沒有和芸芸說什麼。」鄭子由疼愛的揉著她的頭。

  「媽咪說爹地要和別人結婚,可是爹地是芸芸的,對不對?」芸芸邊說,草莓又沾了滿臉。

  鄭子由心疼地點點頭,上一代的錯又何苦讓下一代來受?

  「芸芸,爹地不會和別人結婚的,只會和媽咪結婚,到時候我們就可以快樂地住在一起了。」

  「爹地,我看過那阿姨,就是我第一次見到爹地的時候,那個討厭的阿姨,媽咪每次看了你和她的照片,就一直不說話,媽咪好可憐喔!」芸芸哭了起來,「爹地會不會不要芸芸和媽咪。」

  「不會的,永遠不會。」鄭子由難過地抱起芸芸。

  「芸芸,那些照片只是那位阿姨故意要讓媽咪傷心,玩的小手段,並不是真的,你懂嗎?」

  芸芸點了頭,卻又馬上搖頭。

  「那阿姨是壞人,可是什麼是手段?」

  鄭子由這才意識到自己說的話對芸芸會有不良的影響。

  「芸芸長大一點,爹地再告訴你。你放心爹地不會再讓任何人欺侮媽咪的。」他伸出手和芸芸打著勾勾,為兩人的約定做見證。

  開完主管會議回到辦公室,葉嵐詫異地看到童夫人坐在她辦公室的沙發上,這間辦公室不大,卻樣樣俱全。

  「不好意思,又來打擾你。」童夫人站了起來。

  葉嵐和她一起坐到沙發上。

  「伯母,有事幫忙,直說無妨,只要我做得到。」

  「我是來謝謝你的,紹華已經答應我這次忙完,就搬回家裹住,這都是你的功勞。」

  「我只是盡了力罷了,也許他是被您和伯父感動的!」葉嵐真心替童承賢夫婦高興,想不到童紹華會聽她的勸。

  「以前我可能真的勢利些,對紹華也限制得過火,今後就隨他了。」童夫人真的覺悟了,兒孫自有兒孫福,只要兒子過得快樂,自己也沒什麼好擔心的。

  「您不必替他煩惱,童先生能力很強的,況且他的社交圈又廣,您何必擔心他交不到女朋友。」

  童夫人有些訝異,葉嵐竟然稱呼紹華童先生,看來中間問題還不小。葉嵐這麼好的女孩,兒子再錯過就太可惜了,她又動起提合他們兩人的念頭,這次兒子應該不會再怪她才是,畢竟他那樣喜歡她。

  「葉嵐,有沒有男朋友?」

  葉嵐笑著搖頭,不知童夫人什麼念頭。

  「伯母有很多世侄,家世、條件都不錯,介紹給你當男朋友好不好?」童夫人想試試葉嵐的心意。

  「我還不想交男朋友,謝謝你。」葉嵐愈聽愈迷糊了。

  「交往而已嘛!妀天伯母幫你的時間,我先回去了,你等我電話喔!」童夫人說完便自顧自的離開,留下葉嵐站在那裡百思不解她的目的。

  一聽到童紹華要回家裡吃晚舨,童夫人特地要廚子多做幾樣菜,順便也打了電話給童承賢,要他一起回來。她在屋子裡,便聽到他們父子倆高談闊論地走進屋子。她在心裡頭由衷地感謝葉嵐。否則這幢大別墅不知要冷清到何時。

  「你們父子倆先洗洗臉,我叫阿秀上菜了。」童夫人在心中暗自策劃著,待會兒要如何讓童紹華上鉤。

  童承賢邊吃,竟冒出一句話,讓童夫人心頭大樂。

  「不知何時才可以含飴弄孫。」童承賢完全不知道這句話給太太一個大好機會。

  「說到這,承賢啊!葉嵐實在是個好女孩,我決定幫她介紹對象,你幫我想想我們家世交中,誰家兒子條件最好。明天告訴我。」童夫人邊說邊向驚訝望著她的童承賢使眼色。

  童承賢想發笑,他不知妻子最近變得這麼多。

  童紹華吃下的東西,差點沒念在喉嚨中。他看看他父親,然後又看著他母親。

  「世伯的孩子們,個個都風流成性,又不腳踏實地,不適合葉嵐的。」童紹華急在心裡。

  「總會找到合適的,慢慢來,這事交給我操心,你只要專心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吃飯吧!」童夫人忍住笑,兒子非加把勁不可;他不急,她可急著呢!

  童紹華簡直吃不下飯,除去不知名的對手,余寒已經是個大問題,現在他母親又來攪局,葉嵐呀!你究竟要我怎麼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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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點著煙,站在陽明山的高處俯視台北燈火輝煌的夜色,鄭子由和童紹華兩人就這樣靜靜地坐在半垣上,誰也沒說話。

  鄭子由白天接到童紹華的電話時,確實有些訝異,怕他又要和自己爭奪倪伊寒。直到晚上和童紹華碰面,聽完他的故事,自己才放了心。現在他和童紹華可真是同病相憐了。

  「葉嵐一直以為我愛的是伊寒,到現在還不肯接受我;最近又為了拍公司形象廣告的模特兒,我又開罪她了。」

  「我常聽伊寒談起她,她似乎是個不錯的女孩。」

  「她雖稱不上國色天香,也比不上伊寒漂亮,卻是個不作假、善良的人。我想我是不能沒有她了。」童紹華熄掉手上的煙,發洩般奮力地往遠處丟。

  「子由,當今之計便是你和伊寒趕快結婚,我才會得救。」

  「你說得輕鬆,我被林薇妮那女人害慘了;現在就算她去和伊寒解釋,伊寒說不定還認為是我威脅她的,到時候更有理說不清。」

  「沒法子可想?」

  「除非找到拍照的人,或許還有一絲希望。芸芸實在讓我很擔心,她年紀尚小,卻得跟著承受那麼多苦。」鄭子由心有不忍。

  「我母親今天約了一位世伯的兒子和葉嵐吃飯。我現在才真的是四面楚歌。」童紹華無奈的。

  鄭子由在心中感慨萬千。他和童紹華由本不相識,到現在成為朋友,實在是太戲劇化了。世間有何事可斷言的呢?沒什麼好計較了,只要和伊寒、芸芸一家團聚,不要再生波折,自己又夫復何求?

  余寒在進到巷裡便放慢車速,時間晚了些。葉嵐今天陪余寒到醫院做檢查,醫生說余寒最近還算穩定。他的話讓葉嵐放心了點。

  余寒把車停在她家門口。

  「余寒,我這個月有假,我們去蘭嶼玩好嗎?」葉嵐想讓余寒這段時間開心些。

  「你公事為重,不要為陪我而耽誤工作,我會內疚的。」余寒感激地拍拍她的頭。

  「少臭美,我可是自己想玩才找你的,你不想去我找別人囉!」葉嵐故作輕鬆,她不想讓余寒心裡頭有負擔。

  余寒笑笑,「決定好時間打電話給我!」他發動車子離開。

  葉嵐看著地的車轉出巷日後才轉身開門。

  「也不怕人家父母告你誘拐未成年少年。」

  童紹華的突然出現,記葉嵐手中的鑰匙差點沒掉到地上,她著實嚇了一跳。

  「你說話客氣點。」葉嵐的聲音還有些顫抖。

  「我倒是不知道你特別喜愛年紀比你輕的男孩啊!」童紹華氣得口不擇言。

  「你走,不然我叫人來了。」葉嵐簡直受不了他了,他說得那麼齷齪。

  「你不要忘了你和我的關係……」

  童紹華話未說完,葉嵐便一巴掌甩了過去,清脆的聲音在黑夜中顯得特別響亮。

  葉嵐被童紹華拉到了陰暗的角落,他的唇覆上她的,熱切又溫柔。葉嵐也忘我的摟著他的腰,回吻著。

  「對不起,嚇著你了,我嫉妒得失去控制了,但我是真的愛你。」童紹華在她耳邊廝磨耳語著。

  葉嵐在他懷中愣了愣。她把食指放在他唇上。

  「我愛你,但是不願意你強迫自己說愛我,我會給你時間。」葉嵐不願再隱藏自己的感情,她覺得自己過得好辛苦,在感情上。

  「葉嵐,我是真……」

  童紹華的話沒能說完,葉嵐踮起腳,主動地貼上他的唇。童紹華在心裡把話說完「我是真的愛你。」

  葉嵐希望時間就此停留,如果能夠的話。童紹華也在心裡希望著:沒有紛爭、只有彼此。

  沿著中山北路美術館到忠烈祠的路上,江佳旭靜靜地跟在王菁鈺身旁,兩個人的影子在陽光下拉得好長好長。他已經忘了自己多少次陪著王菁鈺走在這紅磚道上。有時清晨日出、有時黃昏,每次兩人就這樣慢慢走著,往往走上一段路,王菁鈺會對他淡淡一笑,僅此一笑,他已滿足了。

  王菁鈺走累了,隨便找個地方坐下,雖是八月,陽光依然熾熱,走在這裡卻秋爽地令人忘了煩惱。

  江佳旭在她旁邊坐下,伸手幫她整理飛起的髮絲。

  「華哥晚上請吃飯。」王菁鈺的聲音總給人一種愉悅的感覺。

  「慶祝和亞亞間誤會冰釋。」江佳旭半是祝福、半是感慨。

  一對戀人親匿地擁著彼此從他們面前走過。江佳旭偷看了王菁鈺一眼,發現她竟然臉紅了。王菁鈺今天又是一身雪白的休閒服。江佳旭發現自己永遠看不膩她穿白色衣服,他在心裡想像她穿白色禮服的樣子。

  澄色淡粉的天空漸漸轉成深紫。

  王菁鈺率起江佳旭的手。

  「走吧!為了替他們慶祝,我們也不能太失禮,先回去準備吧!」

  江佳旭還不知所措,王菁鈺已經拉著地的手往前走。江佳旭這才反應過來,他在心中替自己喝彩,這對他和王菁鈺的交往而言,已經稱得上跨出一大步了。

  約好六點,童紹華五點半就到了葉嵐的辦公室,還帶了一大束的白玫瑰,看得企畫部門的女孩個個傾慕,童紹華一身淺藍的西裝,便已襯得俊挺非凡。

  羅美對他擠了擠眉,總算自己的辛苦沒白費。

  「嗨!」童紹華遞上花。

  「嗨!」葉嵐接過花,想起她和童紹華第二次碰面那些被她踩爛的花,一樣的人物,卻是不同的情景。

  「我約了佳旭和鈺鈺。」

  「佳旭好像對王菁鈺頗有好感。」葉嵐找了個花瓶把玫瑰花插上,順手收拾桌面。

  「鈺鈺的男朋友剛過世兩個月,假以時日她會接受住旭的。」

  「你對她很熟?」

  「從小一起長大的,以前她是我的小跟班,比現在活潑多了。吃醋嗎?」童紹華邊說,疼愛的捏捏她的臉頰。

  「才不會那樣小心眼,不像你。」葉嵐拿起皮包和童紹華走出辦公室,享受羨慕的眼光,說童紹華是白馬王子一點也不為過,葉嵐不知道自己原來也如此虛榮。她記起過兩天是余寒回醫院檢查的日子,她在心裡提醒自己要向童紹華解釋清楚余寒的情況,能多一個人一起關心余寒,總是多一份力量。

  葉嵐正想開口告訴童紹華,便已碰見江佳旭和王菁鈺。她提醒自己千萬不可忘記。

  餘暉落在粼粼的海面上,交錯成一片絢爛,倪伊寒先走下車,在海邊隨便找塊岩石坐下。黎韻珊感慨的跟在她身後。

  誰說女人結了婚之後就不自由呢?黎韻珊已經很滿足了。唐紹平很少參加外面的應酬,假日再忙,也總是會抽空陪她和孩子,在事業上更是全力支持她的決定,自己還有什麼好挑剔。自己當初和唐紹平交往亦是經歷風風雨雨。而現在伊寒和子由兩人互不退讓,自己看來,不免有滄桑歷盡之感。

  「我想帶芸芸回美國。」倪伊寒的話夾在石塊落入海面的聲音中。

  黎韻珊的驚訝表現在臉上。「如果是因為子由的事,我就不贊成了。」黎韻珊也在倪伊寒身邊坐下。

  「這次子由的事,你也許太過主觀了些。從和你在一起後,他已經沒再和別的女人交往,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你和他波折重重,難道不該給他一次機會,至少聽聽他的解釋,問清楚事實。」

  「照片就是事實。哪一個女人願意拿自己的清白開玩笑。」倪伊寒又抬起一塊石頭丟入海面。

  「但是林薇妮不是一般女人,她的心機頗深,你真要中她的計,就太冤枉子由了。」

  「鄭子由給了你什麼好處,要你來當說客。」倪伊寒沉溺在憤怒中,她無法接受鄭子由不忠的事實。

  黎韻珊氣得想搖醒她。「伊寒,我真該要倪媽媽打你一頓,你說道什麼話,要不是看在我們情同姊妹,我一定跟你絕交。」

  「對不起,我氣得口不擇言。」倪伊寒抱歉地捏捏她的手,這是她和黎韻珊大學同學時,互相道歉的方式。

  「記得當初我不原諒紹平時,你對我說的話及指責嗎?現在不過是相同的事重演,你為何就不能用同樣的心情面對?」黎韻珊原諒了倪伊寒,她知道倪伊寒太愛鄭子由,才會有這樣的反應。愛有完全佔有,亦有完全奉獻,也許兩者太過之,都是一種不幸。

  「等豪仕的案子結束,再斟酌吧,童紹華和葉嵐的感情已經有很大的進展了,我會等他們有結果才回美國。」

  「你這樣關心他們兩個人,就不能多放點心思在自己的事。不許你再提回美國的事,就算不為子由,你難道可以置你父母不顧,他們兩老好不容易才和孫女團聚,你忍心拆散他們?」黎韻珊也沒法子想。她只希望事情會出現轉機。

  這次倪伊寒沒有回答她。自己的心情複雜得無法言喻。她不知道如果鄭子由再來找她,自己會不會原諒他?或許她真的該冷靜好好思考了。

  幫芸芸擦乾身體,倪伊寒直接把芸芸抱到床上。倪伊寒輕柔的幫她上爽身粉。然後穿上睡衣。芸芸自己拉了被子蓋在身上,然後要倪伊寒蹲下,親親她的臉頰。

  「芸芸在學校聽不聽話?」倪伊寒順手從書櫃拿了本童話書,準備說故事給她聽。

  「老師說芸芸好乖,我還幫老師分糖糖給小朋友。」

  「嗎咪,老師還說爹地好帥喔!」芸芸在心裡希望不要有人割她舌頭,因為老師根本沒這麼說,是她自己放意講的。

  「你什麼時候見過爹地?」倪伊寒在心中怪自己,她早該想到鄭子由會去找芸芸。

  「爹地常帶我去玩的。媽咪,爹地說林阿姨是壞人,很會耍手段,我們不要理她好不好?」芸芸邊說邊揉著雙眼。

  「芸芸,以後爹地去找你,不要……」倪伊寒話未說完,芸芸已經睡著了。她幫芸芸蓋好被子才離開芸芸的房間。

  站在露台上,倪伊寒仰望台北夜空,物換星移,來來去去,又豈是幾番風霜可盡道。人生不過數十寒暑,又何苦來受這番為情所苦。星子無語,有誰能給她答案呢?她就這樣靜立到夜深,伴著無解。

  葉嵐和余寒搭的飛機在近中午抵達蘭嶼,這個位於台灣外海,彷彿與世隔絕的小島,到處一片蔚藍海岸和青翠山脈。海水藍得清澈見底。葉嵐興奮的拉著余寒跳下飛機,急於感受這裡的分分寸寸。

  搭上往飯店的車,葉嵐和余寒不放過任何一幕風景,這裡的天空白得耀眼,一望無際的海天連線,更令人心曠神怡,忘卻台北的沉悶與壓力,能這般清閒又何嘗不是一種福氣呢?能擺脫名與利、金錢爭奪、數字遊戲。余寒和葉嵐相視而笑,他們知道彼此心中都有相同的想法。

  飯店雖不是相當豪華,在這裡卻也稱得上便利。畢竟在這個幾乎與外界少有聯繫的地方,能有這種生活享受,也算不錯了。葉嵐發現這裡並不文明,偶爾從路旁走過的老嫗,穿著還是很富原始味,只不過蘭嶼著名的丁字褲,已相當少見,部落也似乎很散落,但一些行政單位卻又相當齊備。葉嵐和余寒約好時間碰面後,才各自回房休息。

  一打開窗戶,便可清楚的看見海景,風清爽地吹拂著,外面陽光雖然熾熱,可是風卻清涼無比,不像台北的熱風,由空氣污染和冷氣排氣架構而成。葉嵐躺在床上才想起還未聯絡上童紹華,這裡的電話通訊又一直障礙中,她在心裡要自己放心,陪好朋友散散心,童紹華應該是可以諒解的。

  入夜,葉嵐和余寒高坐在靠海的堤岸上,傾聽著潮水拍打巖岸的聲音。葉嵐仰頭望向天上的繁星,在心裡驚歎著。她從未在台北的天空看過如此多的星子。

  「你看。」葉嵐指著一顆又亮又大且最近海面上的星星,向它許了願,願世上的每個人都快快樂樂,都幸福。

  「我死了,你會想念我嗎?」余寒的話悠悠蕩蕩的傳來,既沒感傷也無寂寞。凡事只要放開、看開,便無所懼了。只是往往牽扯不斷地總是那一份感情。

  「余寒,你從來不是悲觀的人,不要放棄自己,好嗎?」

  「我一定會等到你和紹華結婚的。到時伴郎別忘了算我一份。」余寒又恢復平常的笑容、開朗。

  葉嵐這才放了心。

  「我們回飯店吧!風大了。」葉嵐起身要走。

  余寒從背後拉住她。

  「我說過希望你待我像常人的,如果你做不到,我們立刻回台北。」余寒嚴肅地看著葉嵐。

  直到葉嵐承諾的點了點頭,余寒才和她並肩的走回飯店。他的鬢角微微冒汗。他明白自己的身體狀況,只是他不願葉嵐擔心,既然自己所剩的日子不多,又何必增添他人的煩惱。他不知自己何時會離開,但他明白在有生之年,他會盡全力幫助別人,只要自己能力所及。

  「他不在嗎?」

  「謝謝!」王菁鈺失望地掛上電話,她看一眼牆上的鐘,已經快十二點了,江佳旭竟然還未回家。她好幾天沒見到他的人,連通電話也沒有。更離譜的是最近自己常十一、二點才撥電話找他,她覺得愈來愈不瞭解自己了。

  她聽見車子駛進走道的聲音,使先到廚房泡了杯茶等她爸爸。

  「還沒睡?」王伯棟疲憊的在沙發上坐下。

  王菁鈺遞上泡好的茶,然後繞到他身後,幫他捶著背。「爸,其實你不需要這麼累,我們家的財勢,早夠吃上兩輩子,可是我只有一個爸爸呢!」王菁鈺半是要求半是撒嬌。

  王伯棟溺愛的拍拍她的手,要她在沙發上坐下。

  「爸還不是為了你,就你一個女兒,我總得替你將來打算,爸走了,也照顧不了你多久。」

  王菁鈺聽得眼淚差點沒落下。她媽媽去世得早,一宜都是她爸爸照顧她,甚至怕她受苦,也不願再娶。

  「我決定不回法國,留在台灣陪你。」法國雖有和積奇的回憶。可是江佳旭說得沒錯,她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更何況她父親又年事已高,她也不忍心再讓他自己一個人守著這間寬敞舒適卻空洞的房子。

  王伯棟難過的掉淚了,從妻子過世後到現在,他未曾掉過一滴淚,他未再娶,除了鈺鈺的因素,就是忘不了和妻子同甘共苦的那段辛酸歲月。

  「鈺鈺,爸介紹世伯的兒子給你認識,你們都是年輕人,將來在商場上也較有照應。」

  王菁鈺明白她父親的意思,政商聯姻太平常不過了,但她也知道那些人和她合不來的,自己不是那種擅於交際的人。她搖搖頭。

  王伯棟有些許驚訝,鈺鈺回台灣的時間並不長,難道有對象。

  「你有男朋友嗎?」

  王菁鈺又搖搖頭,江佳旭算嗎?他那麼多天沒和她聯絡。也許又和別的女孩在一起吧?她說不上心裡那份情緒,想裝作不在乎,卻無法釋懷。

  「爸爸的家業總不能沒人繼承,明天張伯伯家有場飯局,你和爸爸一起去吧!多熟些朋友也好嘛!爸爸沒時間陪你,你才有伴。早點睡。」王伯棟說完便逕自上樓。

  王菁鈺撥了童紹華的電話,她想問葉嵐的地址,她知道江佳旭現在借住葉嵐家。她也不清楚自己究竟要做什麼?

  王菁鈺站在門邊陰暗的角落,她看見江佳旭從一個女人開的車上走下來,他繞過車頭,靠在車窗上,親密的在那女人耳旁私語著。王菁鈺走回自己開的龐蒂克跑車上,她受不了他和別人的親密。

  江佳旭送走他朋友的未婚妻,轉身正好看到王菁鈺正坐回車上,他跑到車子旁,一腳抵在車門上。

  「你似乎很忙,太晚了。」王菁鈺又想關上車門,但江佳旭的力氣比她大多了。

  「等很久了嗎?你自己站這裡很危險的,下次不許了。」江佳旭的話極其溫柔疼愛。

  王菁鈺想狠狠罵他,他怎麼可以說愛她,卻又和別的女人那麼親近。

  「我只是順道過來找你,我明天要相親,我怕你找不到我。」本來她不想去的,可是為了氣氣他,她決定明天準時赴宴。

  「相親?」

  「對方和我們家是世交,而且門當戶對。」王菁鈺故意說來氣他。

  「我不知道你是這種勢利的人,算我看錯人了。」江佳旭用力甩上車門,不再理睬她。

  王菁鈺呆坐在車上,這是江佳旭第一次對她發脾氣,自己到底對他談了些什麼?她不過是一時氣昏了頭,只是受不了他對別的女孩好,難道……?她不敢再想下去,踩油門加速離開。

  葉華搶起江佳旭的杯子,赫婷告訴他,江佳旭已經喝了一瓶威土忌,他認識江佳旭這麼久,還不知道江佳旭酒量這麼好。

  江佳旭搶回杯子,拉著葉華在他旁邊坐下。

  「陪我喝。」江佳旭並不是真醉,只是心情煩悶。

  葉華幾乎為之氣結,最近這群人老是喜歡喝酒,而且個個行為怪異,就連他妹妹也時喜時憂。

  「有心事嗎?我幫你解決。」葉華拍拍胸脯。

  「那好,你把赫婷借我當女朋友。」

  江佳旭見葉華沒反應,忍不住笑了。

  「捨不得?逗你玩的,我今天訂了回美國的機票。」

  「回美國,你原本不是要回台灣定居?」葉華也向小妹要了一杯波本。

  「沒什麼好留戀的。」江佳旭又喝了一杯威士忌,喝得太急,嗆得滿臉通紅。

  「什麼時候回去?」

  「這兩天吧!幫我結帳,我先走了。」江佳旭拿了車鑰匙便離開了。

  赫婷走到葉華身邊,今晚不是假日,所以客人較少。「佳旭怎麼回事?」

  「他說台灣沒什麼值得他留下來的,要回美國。」葉華在赫婷臉頰上印上一個吻。「我們什麼時候結婚?」

  「婚都訂了,你怕我跑了不成?」赫婷也想逗逗葉華,「不過車開久了都得換,你看我該不該把你換掉?」

  「赫婷。」葉華被她的話嚇得不知所措。

  「我逗你玩的。」赫婷不會離開葉華的,她自己很清楚。看遍這些曲曲折折,她會對自己和葉華這份感情更加珍惜。

  由於江佳旭突然出現,司機不得不緊急煞車。王伯棟不滿的看著渲個年輕人。他要司機下去趕走江佳旭,卻被王菁鈺制止。王菁鈺知道江佳旭為何而來,她走下車,要她父親先進別墅,王伯棟不放心,雖然這男人看來英挺清秀,卻不得不防,不過拗不過王菁鈺;他也只好答應她。臨進去前,他還凶狠地瞪江佳旭一眼,以警告他。

  王菁鈺一下車,江佳旭便拉她到一旁粗暴地擁吻著,王菁鈺愕然卻也融化在江佳旭懷裡。

  一會兒江佳旭放開她,王菁鈺背靠在牆上以支持自己。

  「我太不爭氣了,又來找你。」江佳旭抱歉地,想起自己一定嚇著王菁鈺了。「晚上飯局愉快吧!」

  王菁鈺不解的看著地,他今晚完全失去平常的溫柔。她在他口中嘗到酒的味道,她不知道原來江佳旭也會喝酒。

  「我搭後天的飛機回美國,不再回來了。」江佳旭痛在心裡,「我還是愛你,但如果你找到自己所愛,我祝福你,因為我是真的愛你,縱使你不在乎我。結婚時別忘了寄張喜帖給我。」江佳旭在王菁鈺額頭上印下一個輕吻,故作瀟灑的離開。

  王菁鈺自始至終沒說一句話。看著江佳旭離開,她真想狂笑三聲,江佳旭竟然祝福她,還要她寄喜帖給他,他為什麼不再對自己溫柔,她是在乎他的啊!否則她也不會晚上的飯局當著那麼多人的面,拒絕張伯伯的兒子。王菁鈺滑坐在地上,也許錯在自己,自己從來不讓他瞭解她對他的感情。怎麼挽回呢?她抬頭望向天空的繁星,期待能得到答案。

  這次何宜珊沒有立刻離開,有了上一次林薇妮的經驗,她把訪客帶進倪伊寒辦公室後,關上門她就站在門外聽著。她似乎聽到林薇妮和鄭子由的名字,看來這人絕非善類,她決定打電話告訴鄭子由,請他過來一趟。

  倪伊寒看著坐在對面的男子,不免懷疑這人又有何目的。為什麼她的生活不能平靜一些呢?

  「我該認識你嗎?」她不習慣被動。

  「你絕對會感興趣的。」陳文生從口袋裡拿出一卷底片,放到她面前。

  倪伊寒不解地,之前是相片,現在又是底片。

  「和你談筆生意。」陳文生叼著煙,腳蹺到辦公桌上一副吊兒郎當。

  「請放下你的腳。」倪伊寒實在看不慣他這副樣子。

  陳文生不情願地放下腳。「如果你付我一筆錢,我就把這卷底片賣給你。」

  「那對我有何好處?」

  「一筆小錢和鄭太太的名街相比,實在是九牛一毛。」

  「你對我這麼瞭解?!認為鄭太太的名銜一定對我有吸引力?」

  陳文生冷哼一聲。「別故作姿態,如果鄭太太的名銜不吸引人,林薇妮又何必千方百計挑撥你和鄭子由。」。

  倪伊寒心裡有幾分明白。林薇妮這女人確實深沉,為了錢可以不擇手段。

  「我只是不明白,你竟然會出賣她,如果你不喜歡她,何必幫她的忙?」

  「喜歡她?說實話我為的也是她的錢,既然她和鄭子由鬧翻了,我幹嘛浪費自己的時間和她瞎混?」

  倪伊寒還來不及回答他,便看到鄭子由一臉怒氣走進她的辦公室,陳文生尚未反應,就被鄭子由從椅子上扭扯起來,揍倒在地上,鄭子由連續給了他兩拳,陳文生不甘示弱地也還手了,倪伊寒看著眼前的混亂,根本無法阻止。她只好按鈴叫警衛上來。

  警衛上來後,也費了一番力氣才扯開他們兩人,鄭子由本想報警,卻被倪伊寒制止,她要陳文生留下底片,以後不要再找他們麻煩。陳文生雖心有不甘,卻無可奈何,憤恨的離開。

  「我送你去醫院。」倪伊寒怕鄭子由受內傷。

  「小傷,不礙事。」鄭子由雖這麼說,倪伊寒用冰塊冷敷他傷口時,他卻又痛得大叫。

  「真的不要緊?」倪伊寒心疼地看著他,知道自己錯怪他,她心裡愧疚極了。自己也三十歲了,碰到感情的事,還如此不成熟。

  「你肯原諒我,再痛都值得,以後我們一定彼此信任好嗎?」

  鄭子由溺愛的摟了摟倪伊寒,不小心又碰到傷口,痛得幾乎冒汗,大叫了出來。看得倪伊寒好捨不得,當初如果冷靜地聽鄭子由解釋,就不會繞這一大圈子,害鄭子由受皮肉之苦。感情這回事,當真是「當局育迷,旁觀者清」。

  童紹華開完會回到辦公室,便看到王菁鈺若有所思的站在玻璃牆邊,他沒驚動她,直接走回位置上,並打開後面的酒櫃,拿了一瓶酒。

  「也給我一杯。」王菁鈺在他換衣服時,已經來到他辦公桌前。

  童紹華訝異地看向她。「酒不是很好的東西。」

  「至少可以解愁。」王菁鈺逕自拿了原本童紹華倒給自己喝的酒。她正要喝,童紹華搶走她的杯子。

  「解愁也不是這種喝法。」童紹華不贊同地,他把她按坐在皮椅上,原本他要喝酒,是因為心煩,羅美告訴他葉嵐請了四天假,葉嵐卻沒告訴他,現在王菁鈺的表現卻比他更失常。

  「江佳旭要回美國。」

  童紹華的驚訝更不在話下。江佳旭會輕言放棄鈺鈺?

  王菁鈺早料到他的反應。「是我不好,我告訴他,我要相親,而且對方和我門當戶對,我不過是要氣氣他,他卻當真了。」

  王菁鈺的表情語氣讓童紹華看得心裡難過,難怪她想喝酒了。「你該告訴他真相。他是真心愛你,你知道嗎?甚至無怨無悔。」童紹華喝了手上的酒,「情人眼中甚至容不下一顆沙。」這是他現在心裡的想法。他知道葉嵐是和余寒一起離開台北的,搶更讓他心痛。

  「華哥,你可以幫我嗎?」

  「你必須自己和他說清楚,如果你重規這份感情。我要你面對現實。一味的逃避只會讓自己更痛苦。」曾經自己對葉嵐也是這樣的心態,他泡了一杯咖啡遞給王菁鈺。

  王菁鈺無言的離開童紹華的辦公室。黃紹華在她離開後,拿起電話想打給江佳旭,又覺得不妥地放下,這種事他也幫不上忙,畢竟還是要江佳旭和鈺鈺兩人面對彼此的感受。他只但願他們兩人感情不要再生波折,能把誤會解釋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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