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當鄧頭帶著他的五個學生從租的面包車上下來,腳踏實地地站在N高大門口時,早就過了十一點。
折騰了一天,沒有人不疲憊,几個小子在車上已經睡得昏天黑地,下了車還沒完全睜開眼。
鄧頭招了兩輛出租車,讓沈群和龐曉均肖兵坐一輛,自己和孔蘇韓夏生一輛,負責送兩個傷員回家。
先到了韓夏生家所在的老舊小區,出租車進不去,只有停在外面大馬路上。
孔蘇堅持和韓夏生在同一個地方下車,理由是他家就在附近,走路几分鐘就能回去。
鄧頭知道孔蘇家的情況,也知道他做事一向穩沉,想了想就同意了。
看著出租車遠去,孔蘇回過頭對韓夏生說:“我送你回去。”
韓夏生怪異地將他打量了又打量,“你沒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
“平時不見你這么婆婆媽媽的啊……我已經到我們小區門口了,你還是回家吧,免得你家里人擔心。”
孔蘇不由分說地拉住韓夏生的手往小區里拽,“我家沒人,反正都到這里了,不如送你回去……走吧,別婆婆媽媽的。”
韓夏生郁悶起來——得,這下他們都是婆婆媽媽了。
兩個人并肩在路燈昏暗的居民區慢慢地走,偶爾有一兩只野貓跑出來,站在路中間停一停,瞪著熒亮的眼,很快,又迅速躥開。
韓夏生家住在小區最里面最角落一幢樓,樓道里沒有燈,韓夏生几次催促孔蘇自己先回去,孔蘇當沒聽到。
每一段樓梯有七步台階,韓夏生心里默數著,嘴上還在碎碎念,“孔蘇你不用送我上樓了,這里我熟,倒是你,一會兒下樓不小心就得摔跤誒。”
孔蘇不理他。
好容易上了三樓,韓夏生還在叨,雙手甚至配合著要將孔蘇往下樓的方向推。
孔蘇終于忍無可忍,將韓夏生壓在樓梯口的牆壁上,憑著本能去找他的嘴。
唇撞上去的時候力氣有點大,孔蘇用一只手護住韓夏生的腦袋,稍微用力地吸了一下,沒有多加停留,親到后很快就退開了,“話真多,快帶我去你家。”
黑暗中看不清韓夏生的表情,但他可以想像。
果然,韓夏生足足愣了三秒鐘才哆哆嗦嗦地掙開,結巴得厲害,“你你……”你了几下,沒你完就跑了。
兩三步跑到一家住戶門口,鑰匙也不掏就啪啪啪地亂拍門,嘴里還不住地叫“媽”。
孔蘇悄悄地跟在他后面,等那百年門一開,就自覺地湊上去,對著開門的人一臉誠懇,“阿姨您好,我是韓夏生的同學,今天春游時出了點意外,讓您擔心了,實在抱歉。”
韓夏生眼皮一跳——壞了。
傷口不能沾水,用濕毛巾避開傷口擦了擦身子,韓夏生換上自己的睡衣,一臉絕望地盯著盤腿坐在他床上的孔蘇,“你早就計划好了吧?”
孔蘇也穿著韓夏生的睡衣,褲子有些短,腳踝以上好几厘米的地方都露在外面。
“什么計划?”孔蘇裝傻。
韓夏生順手撈起進們處的一個靠枕向他扔去,孔蘇靈活地躲開。
韓夏生沖過去想跟他拼命,孔蘇一邊招架一邊壓低了聲音說:“別亂來,你身上有傷!哎喲別咬我!你媽睡了會聽到的!”
“聽到就聽到!我要讓她知道她引狼入室了!”
……
約一個小時前。
雖然早就就接到了兒子的電話、了解了事情的始末,也知道兒子已經安全,但做母親的還是急得晚飯都吃不下。
韓母始終想不通,那種平時只在新聞里看到的危險事件,怎么會發生在自己兒子身上?
一整晚提心吊膽,心慌意亂,當聽見拍門聲,以最快速度打開門,看見自己的兒子一臉紅藥水地站在門外時,她的呼吸都差點停止了。
還沒來得及詢問關心,一個陌生少年先一步和她打了招呼。
他說他是自己兒子的同學。
兒子的同學相貌端正,個子高高,口齒清晰,禮數到位,雖然表情有些冷,但看得出,是個敦厚的好孩子。
把孔蘇讓進屋,在得知他算得上是韓夏生的救命恩人后,韓母對他的印象就更好了。
“你家里沒人嗎?父母呢?”韓母一邊給兩個孩子削水果一邊問。
孔蘇說:“爸媽工作很忙,多數時間在外地出差,很少回家。”
“真可憐……”韓母感嘆。
韓夏生臭著臉想,你要知道他家房子有多大就該覺得他可口了。
韓母又問:“已經很晚了,你家遠吧?”
“不遠,就在這附近,走路不用二十分鐘。”
“可你回去家里也沒人。”韓母想了想,“干脆今天住我們家吧,讓夏生打個地鋪,你睡他床,先去洗個澡,我去拿臥具。”
韓夏生在心里呻吟——他早就猜到了!
之前孔蘇剛一向老媽打招呼,他就知道會變成現在的情況,果然不出自己所料。
“媽,我是傷員,你怎么能讓我睡地上?”韓夏生抗議。
“沒關系,我睡地上就行,謝謝阿姨。”孔蘇快速做出反應。
真是懂事啊,韓母一邊感嘆一邊笑瞇瞇地從自己房里搬出地鋪所需要的墊子被子以及枕頭,轉頭對韓夏生說:“讓客人睡地上怎么行呢?你那點皮外傷我看也沒什么了不起。”
韓夏生哇哇大叫:“我可是被困在懸崖上超過四個小時啊!”
“你同學不也一樣?”
他?韓夏生恨了孔蘇一眼,嘟囔道:“他是自找苦吃。”
韓母聽見了,沖著韓夏生的腦袋反手就是一巴掌,“沒禮貌!人家好歹救了你!快去給你同學放洗澡水!”
韓夏生抱著頭含著淚,弓起身子就往廁所跑,心里委屈極了。
媽,我真是你親生的你沒有搞錯?
孔蘇看他像個耗子一樣溜得賊快,忍不住笑出聲來。
韓母尋聲望過去,突然有些擔心,“孔同學……”
“阿姨有什么事嗎?”
“那個……你哪里不舒服嗎?”
“沒有啊,阿姨怎么這樣問?”
“哦,沒事,我看錯了。”說著進韓夏生的臥室里去鋪床,心里還在想,真的沒事嗎?那他剛才為什么一副快哭出來的表情?
搖頭嘆氣,現在的孩子啊,跟他們還真是有代溝吧。
無論是從身高、體重還是運動細胞來看,韓夏生都不如孔蘇,打架就自然不可能贏他。
但這天晚上,孔蘇因為擔心韓夏生的傷而沒有盡全力,韓夏生又很會利用他所有能利用的武器,比如牙齒,所以兩個人在床上扑騰了几分鐘后,最終以平手結束了戰爭。
韓夏生的頭發亂了,睡衣的紐扣被扯掉兩個;孔蘇的頭發更亂,手臂上不下十個手表印。
兩個人頭對腳腳對頭地躺著,大口大口喘粗氣。
孔蘇說:“你小子打起架來不要命的!”
韓夏生笑得囂張,“是啊,以后可別來惹我!”
孔蘇彎起腿,用膝蓋去頂韓夏生的腰,“惹你又怎樣?”
韓夏生二話不說,頭一偏,一口咬上孔蘇的小腿肚。
孔蘇吃痛,連連叫饒命。
韓夏生松開口,哼了一聲。
日光燈白晃晃地在天花板上懸著,孔蘇看著它發呆,老半晌才又頂了頂韓夏生,“喂,你睡得著嗎?”
韓夏生本來還想咬人,但聽見孔蘇這么問,有點吃驚,“你睡不著?”
“我怕一閉眼就是懸崖……”
韓夏生不說話了。
他很能理解孔蘇的感受。
人都是后怕型的生物,身處那時那刻那景也許還不覺得,一旦事情過了,回憶起來,恐懼就能被放大數倍。
現在也是,只要想到自己稍有不慎就可能已經命送黃泉,雞皮疙瘩就此起彼伏地冒起來。
正在感慨的時候卻聽見孔蘇接著說:“懸崖上還吊著個吊死鬼……”
韓夏生一躍而起,“你耍我?!”整個人扑到孔蘇身上,雙手掐住他的脖子,“你死定了你死定了!”
孔蘇邊掙扎邊反抗,弄得床鋪吱嘎作響。
眼看第二輪肉搏就要展開,韓母突然敲了敲臥室門,“還不睡?一點過了。”
孔蘇趁韓夏生分神的機會一把捂住他的嘴,“阿姨您先睡吧,我們馬上就睡。”
“孔同學你睡床,讓夏生睡地上,啊,睡吧都睡吧。”
“好的,阿姨晚安。”
拖鞋的聲音漸漸遠去。
韓夏生奮力把孔蘇的手拖下來,皮笑肉不笑,“你倒會裝乖寶寶。”
孔蘇輕啄了一下他的唇,“我一向聽話。”然后手腳并用地爬下床,鑽進地上的被窩。
韓夏生一愣,被吃豆腐也顧不上計較,“不是讓你睡床?”
孔蘇認真地看了他一眼,“怎么可能讓你睡地上?”說著伸出手,把日光燈開關線一拉,屋里立刻一片漆黑。
韓夏生還呆呆地保持著跪坐的姿勢。
剛才他那什么表情?
那句話什么意思?
白天的情景突然膠片般地一格格在眼前旋轉,他的急他的亂,他的哭他的笑,他說他一定會救他,他也的確救了他。
韓夏生機械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發燙誒。
“孔……孔蘇。”
“嗯?”
“你今天親了我三次……”想問……為什么?
“嫌少明天補。”
一個枕頭飛下床,正好砸在孔蘇的腦袋上。
孔蘇和韓夏生的春游驚魂事件很快傳遍整個年級,事情被無數次講述、重組、修飾,以及加工,短短半天就出現了各種版本,其中最莫名其妙的莫過于“孔蘇為情所困跳崖自盡,韓夏生奮不顧身英勇救人”。
這天中午,孔蘇和韓夏生剛吃了午飯,正在教室里和龐曉均等人閑扯,榮譽成員楊竟閃電般地劈進來,雙臂大張,“夏生你沒事吧?”
孔蘇眼疾手快地把韓夏生往自己旁邊一拉,楊竟一頭栽進龐曉均的大肚子里。
“你以為本太師的肚子是什么地方?”龐曉均把楊竟拎開,牙齒磨得咯咯作響。
楊竟扒了扒寸頭短發,順手掐了掐那塊大肥肉,嚴肅地說了句“社會主義溫床”,差點沒被龐胖子一屁股坐死。
沈群說:“楊竟,快向本座交代你們班的春游情況?”
“還能怎樣?你們一定無法想像,動物園里的動物少得出奇,有些籠子根本就是空的,有動物的居然大多都形單影只……哦對了,獅子籠里只有一只又老又丑的母獅子!”楊竟抓抓頭,“今天你們怎么了?一個本太師一個本座的,肖兵,你不會自稱‘本宮’吧?”
肖兵伸出小短腿去踹他,“我就本宮你要怎的?”
楊竟左躲右閃,“沒什么沒什么,哎喲疼!別踢了別踢了我自稱‘本山’還不行嗎?”
肖兵滿意了,收住腳轉換話題,“本山,你的郊游日記寫了嗎?”
“寫了,論寂寞與容貌的關系!”剛說完就想起自己沖進四班的目的,飛快地轉頭,“夏生你沒事吧?”
經過周末兩天的休養,韓夏生的傷好了不少,只是几處大一點的傷口上貼了創可貼,其中一處正好在下巴上。
楊竟蹭過去想摸他的下巴,“可惜了一張俊臉……痛不?”
孔蘇一巴掌拍掉他的毛爪子,“大老粗,你輕點。”
韓夏生笑,“小傷,不痛。”
楊竟捂著被拍的手突然問孔蘇,“聽說你為情所困所以才跳崖?”
孔蘇臉一沉,沈群和肖兵猛地跳起來,架著楊竟就往外跑,“快快快!你快逃!有多遠逃多遠!有錢嗎?有護照嗎?美國!快去美國別回來了!”
三個人閃電般地劈出教室門外。
孔蘇摸著自己的臉問韓夏生,“我很可怕?”
韓夏生心虛地瞄了描龐曉均,“你問他……”
于是孔蘇問龐曉均同樣的問題。
胖子義憤填膺地把自己的衣服往上一拉,露出羊脂白玉般的丰滿腹部,上面一個拳頭印微微發紅,那是他早上向孔蘇轉達了各種傳聞后孔蘇留下的記號。
門外,楊竟掙脫開沈群和肖兵,怒道:“你們干什么?”
沈群和肖兵同時拉起自己的衣服,露出腹部,森森地笑道:“本山,你欠我們一次,自己找機會補償吧!”
結果孔蘇和韓夏生的經歷還是鬧大了,從整個年級無人不知到滿校風雨,最后連校長大人都有所耳聞。
校長大人和几位學校領導開了個會,認為有必要借這個機會加強學生對自己身體的認識和保護意識,并顯示一下學校的人性化,大筆一揮,將本來安排在春夏交替時節的全面體檢安排在第二周進行,提前了整整一個月。
高二(一)至(四)班的體檢時間被安排在周二下午,每個人都要檢測近二十個數據,體重身高視力肺活量等等等等,從頭到尾都得拿著自己的體檢表,游園似地趕場,一項都不能落下。
量身高的時候肖兵別扭了半天,當體檢醫生宣布他光著腳仍然163公分時,連沈群都納悶了,“你才几歲啊就不發育了?”
肖兵欲哭無淚,“頭兒,我還沒開始……”
韓夏生倒長了點個兒,脫了鞋量出來是174。5。
他得意地看著孔蘇手上寫著身高180的體檢表,“你也沒長嘛,再過一年我就要超過你了。”
孔蘇捏住他的鼻子,“沒可能,想也別想。”
韓夏生偷偷地有些臉紅。
量完身高緊接著稱體重,這下換龐曉均不配合。
沈群等人好容易把龐曉均連綁帶勒地推到電子秤跟前,負責體重的男醫生很有經驗地一擋,“這位同學要換個秤。”說完指了指旁邊給貨物過磅的手動大秤。
龐曉均嚎叫起來。
醫生給龐曉均秤體重,看看刻度又看看體檢表上胖子去年的重量,笑了,“這位同學,你今年瘦了。”
“那是多少?”肖兵插嘴問。
“去年245斤,今年只有243了。”
韓夏生和孔蘇很有默契地交換了一下眼神——會走路的火腿腸。
體檢最后一項是查肝脾有否腫大以及測量胸圍,由于要脫掉上衣,男生女生必須分開檢查。
體檢室里專門用布帘子隔了出一個小間,方便學生挨個換穿衣服,龐曉均再次成為眾人調笑的對象,肖兵甚至捏著他的胸部讓醫生給他檢查有無患乳腺癌。
那醫生是個不算太老的老太婆,一見龐曉均的身材就樂,“呵,比現在不少女性都發育得好啊。”
龐曉均發誓減肥前再也不體檢了。
韓夏生站在小間的角落,等班上的男生出去了一大半才慢騰騰地脫衣服,外套背心襯衣,扣子解開剛露出胸脯,就聽見沈群低呼,“瘦是瘦,有肌肉!白是白,很精彩!”
韓夏生窘得要命。
孔蘇推了沈群一把,“脫了快出去!”
沈群嘻嘻哈哈地閃了。
小隔間里只剩孔韓二人。
韓夏生邊脫襯衣邊防備地看著同樣光了膀子的孔蘇,“你怎么還不出去?”
孔蘇上前兩步,面無表情,“我很久沒親近你了。”
韓夏生腳下一滑,差點摔出去,“你你你……”又你上了。
孔蘇努力地想擠出個深情溫柔的表情,但在看到韓夏生的臉色越來越怪異后,知道自己再次失敗。
他始終無法讓別人光從面部表情上明白他要表達的情緒,這一點,頗讓人頭疼。
還是算了。
孔蘇長手一撈,把對面的人直接撈進懷里,揉著那人細碎的頭發,先在頭頂印下一吻。
兩個人的上半身都是光著的,如今皮挨皮肉貼肉,溫度直線上升,差點沒擦出點火星來。
孔蘇輕嘆一聲——10多天了,他的確想念擁抱或親吻韓夏生的感覺。
可韓夏生卻僵得厲害,從頭到腳忍不住還有些發抖。
孔蘇的笑聲在胸腔里滾了几下,抬起韓夏生的腦袋,將第二吻印在了他的額頭。
第三吻,在眉間。
第四吻,在鼻頭。
正想繼續往下親,卻聽到有人走近。
孔蘇剛一放開韓夏生,最先出去體檢的几個就進來了,其中一個看見他倆還在,很詫異,“你們還沒去量?”說著又轉頭對旁邊的人說,“太師真是厲害,一個人的胸圍能抵倆。”
韓夏生埋著頭就往布帘外面沖。
孔蘇拉住他,“沖反了,那邊是大門。”
韓夏生轉身回沖,看也不看孔蘇一眼。
孔蘇搖了搖頭,跟著走了出去,心里微有些煩惱——
笨小子這么害羞,該咋辦呢?
不過讓孔蘇萬萬沒想到的是,他的煩惱僅僅存活到體檢結束,就在他最后一個回到小隔間穿衣服的時候,愕然發現自己的衣服不見了。
正在奇怪,韓夏生的聲音從大門外傳來,“孔蘇,衣服我先幫你拿回寢室了,自己回去穿……”
話說那時還是春寒料峭的三月末,只見N高校園里奔跑著一名赤裸著上半身的男孩,該男孩身后同時跟著醫生、老師和校工等人。
醫生喊,老師叫,校工哇哇鬧。
“同學!不穿衣服會感冒!”
“同學!你哪班的?班主任叫什么名字?”
“流氓!有流氓!”
學生的生活,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完全可以用平淡無聊來形容,一周一個輪回,上課下課作業考試,一扇校門,外有滾滾紅塵,內是深深學海。
半期考試后鄧頭每天都會找几個同學,利用下午放學后的時間和他們進行針對性談話,有關成績進退,有關進入高三前的准備,往往一談就是好几十分鐘。
這天終于輪到孔蘇,同行的還有韓夏生龐曉均以及沈群。
鄧頭找了几張凳子讓他們坐,一邊翻半期成績表一邊慢騰騰地喝著茶。
孔蘇几個提心吊膽地等著,不知道自己和旁邊的人有什么共通點,會被同時叫來。
鄧頭喝夠了,將眼前几個人的成績表一張張抽出來,平放在辦公桌上,“你們自己再看看自己的成績。”
四個腦袋乖乖地往前湊,看看這張又看看那張,抽氣低呼聲不斷。
“知道我為什么叫你們來嗎?”鄧頭問。
四個腦袋稍微向后一點,互相望了几眼,搖頭。
鄧頭臉色一下就變了,“你們几個平時關系不錯,怎么在學習上就不會互相幫助呢?”說著指向其中一張成績表,“這位,數學這次考了143,全班第二,語文65,全班倒數第三。”
孔蘇低下了頭。
“再看這位,英語140,全班第一,數學52,全班倒數第四……”
韓夏生坐立不安。
“還有這位,語文130,全班第五,英語34,34!”鄧頭激動地一拍桌,嚇得孔蘇他們的屁股集體在凳子上騰空0。01秒,龐曉均更是灰頭土臉神色躲閃。
“還有……”鄧頭灌了一口茶水,穩下心來,“這最后一位就更精彩了,語文102,英語105,數學98,很平均也不算差,可是他政治歷史地理三科單獨考試的總分加起來居然才150!”
沈群左顧右盼了老半天才發現眾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
鄧頭嘆氣,“馬上就是高三,高三學習的強度和力度是你們現在所不能想象的,如果在高三之前還這樣偏科,會嚴重影響到高考……我知道你們几個平時關系好,希望你們繼續發揚,組成一個學習小組,互相幫助,爭取在期末考試取得明顯的進步。”
四人默不作聲,鄧頭再拍桌,“聽見了嗎?”
“聽聽聽見了!”異口同聲,連結巴都結出了整齊的隊形。
“希望你們除了一起玩,還能一起學習,全面發展,不要偏科,為進入高三打一個堅實一點的基礎,孔蘇,你和沈群是班干部,要把這件事重視起來……”孜孜不倦地教導一直持續了十多分鐘,最后鄧頭終于說累了,抱著茶缸對几個小子揮揮手,讓他們出了辦公室。
門外,肖兵靠在走廊的欄杆上沖他們傻笑。
韓夏生說:“剛才我就覺得奇怪,這次怎么沒有肖兵?少個人好不習慣。”
龐曉均酸酸地,“丫昨天就被叫去談過話了。”
“誒?”
“昨天半期總分前五名一起被鄧頭叫去,讓他們再接再厲……”
韓夏生瞪眼,“肖兵是班上前五名?”
孔蘇穩重地說:“第四名。”
韓夏生也酸了,“濃縮就是精華。”
這句話好巧不巧被肖兵聽個正著,追著韓夏生在走廊里到處跑,喊殺聲不斷。
沈群問孔蘇,“學習小組的事情怎么辦?”
孔蘇想了想,“周末去我家。”
龐曉均歡呼雀躍。
周六清早,C市某小區某居民樓正門口。
“走!去我家!”
“不去!”
“不去也得去!”
“你殺了我也不去!”
孔蘇把韓夏生堵在的大門口,几次深呼吸,“我就知道你會臨時跑路,一大早就在這里守上了,果然……”
韓夏生扭啊扭地,又不敢扭得太過分,還得注意自己有沒有貼在孔蘇身上,“你放開,我去圖書館自習!”
孔蘇掂了掂他背著的包,里面裝的的確是書本,“我們是一個組的。”
“一個組的也不去你家!”韓夏生跟他橫上。
孔蘇閉了嘴,兩只眼深深地盯著自己雙臂圈住的人。
韓夏生被盯得有些發毛,悄悄地向后縮,嘴唇下意識地抿起來。
過了一會兒,孔蘇問:“為什么?”
韓夏生不答。
孔蘇自己接上,“因為我家的經濟情況?”
韓夏生被說中心事,有些別扭,“是又怎樣?一有錢就買別墅,生怕別人不知道,我就是看著扎眼!”
孔蘇恍然大悟——想必韓夏生父親那邊也住別墅,才有了陰影。
“你可以把它想象成平房。”孔蘇勸誘。
“哪家的平房有那么大的旋轉樓梯?”
“呃……你就想象樓梯是通向屋頂的,平時我們都在上面晒谷子。”
韓夏生扯了扯嘴角,忍著,“那屋前花園怎么解釋?”
“你看錯了,那邊其實是豬圈!”
韓夏生一愣,終于噗嗤一聲笑出來。
說這些話的孔蘇,平時在學校里絕對看不到。
還真是稀奇。
孔蘇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一只手環著韓夏生的肩,一只手捉住他的手臂,半推半拉地往居民樓外走,低聲說:“走吧。”
他的聲音不知道為什么有些沙,聽在韓夏生耳朵里像海灘上的波浪迅速地來了又走,撓得心癢癢。
不過也的確難為死人臉了,周末早上放著懶覺不睡,不到七點就出來守株待兔,而且他已經把話說得那樣明,再不去就太顯矯情。
“……去也可以,但是你不可以……”
“嗯?什么?”
不可以做奇怪的事!
可是……又怎么說得出口?
韓夏生同學相當糾結。
學習小組,顧名思義,是以學習為主要目的、人數大于等于二的小團體,但那畢竟也只是書面定義。
放眼現實,N高高二某學習小組的第一次活動情況——
“哇噻!孔蘇你家電腦是蘋果的?哪里買的?”
“……”
“這是什么?PS2?不是吧?這玩意兒還沒在大陸發售啊!走私?”
“……”
“石頭石頭,那套正版CD借我聽!”
“……”
“誒?線裝版康熙字典?不要告訴我是真的!”
“當然是假的!”孔蘇一拳頭砸在楊竟腦袋上,問正在PS2前翹著屁股研究的沈群,“這家伙是怎么回事?理科班的人怎么會在我家!”
沈群頭也不回,“本山他非要跟來我也沒辦法……據說這次半期他只及格了一科。”
孔蘇有些同情地看了看楊竟,兩大步走到電腦前,擰住那個抱著顯示器猶自激動的人的耳朵,“沈群,麻煩再解釋下這位全班第四名又是怎么回事。”
“他說他寂寞。”沈群還是不回頭。
孔蘇在心里從一數到十又從十數到一,用盡全力才沒有露出自己覺得憤怒但別人看著卻是興奮的表情,“你們以為今天是來干什么來了?”
只有韓夏生拿著書,老老實實地坐在書房中間的小桌子旁,聲音洪亮,“學!習!”卻落得個除了孔蘇以外無人理睬的下場。
孔蘇含淚摸了摸韓夏生的頭,“乖,我們來學習,我幫你輔導數學。”
韓夏生看著他那似笑非笑的奇怪表情,眼皮老抽筋——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習慣誒……
一上午,四個荒廢過去,兩個七七八八學了一些,光陰如梭,永不等人。
張阿姨准時准點地上門做飯,這次還帶著她5歲的女兒。
“她奶奶今天有事照顧不了她,只能我帶在身邊……丫頭,你乖點,不要打擾哥哥們學習。”說著進了廚房,“老規矩,一小時后開飯。”
張阿姨的女兒長得粉嘟嘟圓滾滾,龐曉均一見就喜歡,抱起來逗她,“看看這富貴身材!像我像我!”
可那丫頭不領情,近看龐曉均看了兩三秒,嘴一扁,眼看就要哭了。
沈群連忙搶過來抱,還沒抱穩,丫頭的嘴扁得更厲害。
這下可急慌了几個平時毛手毛腳的大家伙,扔定施炸彈一樣把小姑娘從這個手里扔到那個手里,扔誰那都不對,最后終于被孔蘇接了過去。
小姑娘一抱著孔蘇的脖子就開始笑,咯咯咯地抽個不停。
龐曉均想不通,“你說就算我這種慈眉善目的不能打動她,曙光那種清秀絕倫的不能誘惑她,也不該是石頭抱得美人歸啊。”
只見美人伸出一根胖手指,戳著孔蘇的死人臉,邊戳邊笑,“最喜歡哥哥了。”
龐曉均不服氣,“沒鑑賞水平。”
孔蘇輕輕地揉了揉小姑娘的鼻子,“丫頭自己先玩,哥哥們還要再學習一會兒,吃了午飯再陪你玩,怎么樣?”
小姑娘乖巧地點點頭,從孔蘇身上滑下來,熟門熟路地到花園里玩去了。
沒過多久,張阿姨做好了午飯,香味直沖二樓書房。
孔蘇他們正准備移師飯廳,張阿姨卻先跑了上來,眼眶微紅——
“孔蘇!丫頭不見了!”
“沈群,你和肖兵騎車來的,你們去小區外面往北一帶找。”
沈群和肖兵摸出了車鎖鑰匙。
“楊竟,你體力最好,能不能去小區外往南一帶找找?”
楊竟彎下腰去做准備活動。
孔蘇繼續說:“張阿姨你別擔心,我們一定把丫頭平安無事地帶回來,你就在家等消息……韓夏生沒手機,跟我一起在小區里面找。”
龐曉均指著自己,“我呢我呢?”
孔蘇眼神一斂,“你……陪張阿姨等消息。”
龐曉均有些挫敗。
“不需要報警?”韓夏生問。
“失蹤時間太短,警察不會受理……好,就這樣,大家保持聯系,行動!”
哥几個立刻鳥獸四散,獨留下表情呆滯的龐曉均和已經哭得喘氣都困難的張阿姨。
“那什么……張阿姨……”一心想安慰人,結果剛開口,張阿姨哭得更厲害。
手忙腳亂地又是抽紙巾又是端茶倒水,龐曉均的心在流淚——石頭,我要換人!
小姑娘平時喜歡在花園里玩泥巴,孔蘇和韓夏生站在屋子正門口,一眼把孔蘇家的小花園望到頭,的確沒有小姑娘的身影。
兩個人哇啦哇啦地叫喚了一通,也沒聽到有人回答。
出花園門的時候韓夏生在門口愣了一下,孔蘇問他怎么了,他又搖頭。
剛才的確有什么東西在腦海里一閃而過,總覺得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但是抓不住。
跟著孔蘇在云湖別墅區里練起小跑,一心挂著那個穿白衣的小身影,別墅一幢幢進入眼帘也無暇鄙視。
周末正午,小區里几乎沒人走動,想找個人問都難。
這天是陰天,并不熱,但几分鐘下來,韓夏生和孔蘇都汗濕了衣服。
橫穿小區花了整一刻鐘,中途碰見兩個保衛,說了情況后他們也加入找人行動。
沈群來電話,說小區以北一公里外都沒發現丫頭,問了路人也無果。
楊竟來電話,說小區以南一公里外也沒發現。
孔蘇和韓夏生都驚了——沒想到楊竟的腳程那樣好。
龐曉均也來電話,說是代張阿姨問情況如何了。
“張阿姨怎么樣?”孔蘇問。
“還在哭……”
“你好好安慰,應該很快就能找到的……”
“哦……張阿姨讓你們回來吃午飯先。”
“你們吃,我們找到就回去。”
挂了電話,發現韓夏生摸著下巴不知道在想什么。
“怎么了?”
“你說,不會是給人拐去了吧……”韓夏生小心翼翼地推測。
孔蘇眼角一跳——有可能。
畢竟是出入別墅區的孩子,壞人也不會管她是不是住在里面,而且光看丫頭的可愛樣,儼然一個小公主,被誤會成有錢家的孩子也說得過去。
立刻又撥電話給龐曉均,“你先別說話,聽我說,別讓張阿姨發現異樣……從現在開始,所有電話你都要搶著接……嗯,你猜得沒錯……不,我們只是懷疑。好了,別露出破綻。”
挂了電話,孔蘇愁眉不展。
“要不要通知你爸媽?”
孔蘇想也不想就搖頭,“不了,通知他們也沒用。”
兩個人都在西亞,老媽做不了主,那個人就……更別提了。
韓夏生的肚子很不合時宜地叫起來,孔蘇讓他先回去吃東西。
“要回一起回。”
“你先回,我再沿湖邊找找……等等,不會是掉湖里去了吧……”孔蘇話沒說完就折返身往小區另一頭的人工湖奔去。
韓夏生緊跟身后,肚子偶爾叫兩聲,叫得他無地自容。
孔蘇在湖邊看見個釣魚的老頭,以前打過照面,彼此都眼熟,忙沖上去問他。
老頭有些耳背,口齒也不是很清楚,半天才明白對方在問什么。
“我從早上就在這里釣魚,絕對沒有人掉進去。”
兩個人同時松了一口氣,癱在湖邊長椅上。
沈群和楊竟再次打電話來匯報情況,還是沒找到人。
龐曉均打電話來匯報,暫時沒有可疑電話打上門。
孔蘇接電話的聲音越來越小,額頭上密密麻麻全是汗珠。
韓夏生突然想起了什么,讓孔蘇原地等,自己跑了。
孔蘇沒力氣詢問也沒力氣阻止,抬起一只手遮住眼,十萬個怎么辦在心里繞來繞去,找不到出口。
離小丫頭失蹤已經過了快兩個小時,如果真是綁架怎么辦?對方會什么時候打電話來索要贖金?要多少?會不會送小指頭過來威脅?
越想越怕,額頭的汗冒得更是厲害。
韓夏生不知道過了多久才回來,拎著個白色塑料帶往孔蘇旁邊一坐,“都兩點過了,來吃飯!”
孔蘇移開手,驚訝地望著他,“你回去了?”
韓夏生拿出個包子咬了一口,“沒,我怕張阿姨擔心不敢回去,這個是在外面買的,吃吧,你的魚片粥。”
孔蘇奇怪了,“為什么我們的不一樣?”
韓夏生也奇怪了,“你不是胃不舒服嗎?胃不舒服吃什么包子?有粥喝就該笑了。”
孔蘇一愣,傻里呱唧地接過粥,“你怎么知道?”
韓夏生一手拿包子,一手伸過去摸孔蘇的額頭,“這么多冷汗,手還下意識地捂著肚子……喝吧,趁熱,涼了也傷胃的。”
孔蘇呆呆地看著韓夏生,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手上的粥暖得燙人。
連自己也才剛發現胃部的不適感,坐在旁白內這個人卻一早就察覺了。
韓夏生自顧自地咬著包子洋洋得意,“我的觀察力不錯吧,說不定天生是做偵探的料……”
孔蘇抬起手,正想去碰他那張神采奕奕的臉,沒料到韓夏生一聲驚呼,“我想起來了!”
“什么?”孔蘇的手還僵在那,縮也不是進也不是。
“我之前就覺得奇怪了!”說著把最后一口包子往嘴里一塞,“孔蘇你家花園里有隔音比較好的小房子之類的沒?”
“有,花園后面有間暖房,我媽種花用,平時沒人進去。”
“平時上鎖不上?”
“不……啊!”孔蘇也驚呼起來。
韓夏生興奮地狂點頭,“是啊,我們只想到在外面找,沒想過她也許根本就還在園子里。花園的鎖很高,5歲的小女孩根本不可能夠得著,而且你還記得不,我們出門的時候花園門關得好好的,她怎么可能跑出去?”
孔蘇拉起韓夏生就跑,“快,我們回去!”
“你還沒吃東西……”
“顧不上了!”說著迅速撥電話給沈群和楊竟,“人找到了!撤!”
兩撥人都幸喜萬分。
孔蘇沒吃飯,韓夏生剛吃了飯,兩個人為對方著想,不約而同地都放慢了跑步速度。
“為什么不給張阿姨打電話?”韓夏生問。
“還不知道丫頭在暖房里有沒有發生什么事才一直不出來,還是我們先確定人平安無事再告訴她吧。”
韓夏生心里熱氣亂冒——這個沒表情的家伙,有時候還真是出奇的溫柔。
太陽不知道什么時候從云層里露出小臉,陽光很淡,也很薄。
兩個人足足花了十分鐘才回到孔蘇家門前,推開花園的門,徑直繞到后面,踏過几塊人工青石板,盡頭果然有一間20多平方米的盆栽暖房。
韓夏生和孔蘇站在門前對望了一眼,屏住呼吸,開了門。
小丫頭正趴在暖房角落的沙發睡得香,臉上紅彤彤,手上還拽著一朵不知名的花。
那一瞬間,韓夏生覺得自己快虛脫了,腿腳一軟,差點沒一屁股坐到地上。
孔蘇也大大地松了一口氣,輕手輕腳地走過去把丫頭抱起來。
小姑娘半睜開眼,在努力看清楚抱著她的人是誰以后,伸出手指在孔蘇臉上戳了兩下,咯咯一笑,將頭枕在他的肩上,又睡了。
韓孔二人哭笑不得。
出了暖房,沒走几步發現其他搜尋隊員也回來了。
沈群和肖兵推著自行車剛進花園,楊竟跟在后面,頭發被汗水沖刷了一遍又一遍,根根釘在腦袋上。
楊竟不知道自己今天跑了多長距離,只知道強度比平時在學校訓練時還大,而且是在沒吃飯的情況下。
有几次累得快吐出來,差點放棄。
還好人找到了,雖然不是自己找到的,但他在接到孔蘇最后那個電話時,覺得什么都是值得的。
在小區門口和沈群肖兵碰了頭,一起往回趕,剛進門就看見孔蘇抱著一團白色的東西從花園后面出來。
韓夏生跟在他身后,兩個人的表情都很輕松。
楊竟心里最后一塊石頭放下地,實在是……太好了。
那時,太陽剛好從一片云中穿過,楊竟看見云影在草地上迅速后退。
金色的陽光鍍在孔蘇身上,還有他懷里的小姑娘。
楊竟呆了一呆。
孔蘇抱著丫頭回屋去找張阿姨,沈群和肖兵嘻嘻哈哈地跟在后面,楊竟的雙腳像被凍住一樣動不了,右手下意識地一拉,正好拉住韓夏生的衣擺。
“怎么了?”韓夏生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該不是跑太累不行了吧?”
楊竟咯吱咯吱地轉過脖子,雙眼無神,“夏生,我要告解。”
“……”韓夏生在考慮一巴掌拍暈他會不會更好。
“夏生,我變態了……”
韓夏生黑線,“恭喜你,終于開始了解自己了。”
“我說真的。”楊竟雙手扣住韓夏生的肩,略有些激動地,“我剛才看見孔蘇抱著丫頭的時候,居然有怦然心動的感覺!就是那種以前看見泳裝美女的感覺!”
“誒?”韓夏生懷疑自己耳鳴。
“如果我是對丫頭心動,那么我戀童,我變態……但如果我……”
“誒誒?”韓夏生再次懷疑自己耳鳴。
“如果對象是孔蘇,我就是同性戀……”
“誒誒誒?”韓夏生不懷疑了,他肯定耳鳴!
楊竟有點失控地把韓夏生一陣亂搖,“你聽到沒?我完了!無論如何我都變態了!鄙視我吧!不不不,干脆解決了我,來個痛快的……”
……
后面的完全聽不到。
韓夏生抽了抽嘴皮,笑不出來。
“變態了”三個字久久在耳邊徘徊,縈繞不去,韓夏生只覺得滿目白光,一切遠離。
似乎這個世界,終于天崩地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