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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架空] 秦思傳 BY imeros

秦思傳 BY imeros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小芳子 您是第15550個瀏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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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思傳》第一部

1.楔子
  塌上的男子穿著青紫色的朝服,頭戴金翎官帽,淺褐色的發絲略微凌亂地披在兩肩上,為他稍嫌平凡的五官增添了一股慵懶的風情。他一手執著雙環酒樽,一手輕撩著腹間發稍,不經意間流露出的瀟灑隨意搭配著他自身清冷孤絕的氣韻,仿若磁石般地吸引著眾人的眼睛。男子懶洋洋地笑著,風情萬種的笑容,令人心醉神迷的笑容,因為懸崖上的百合花顯露出的卻是罌粟的嫵媚惑人......
  秦思,天朝第一人。
  蒼龍王朝的所有百姓都知道,千古第一帝最信任的人不是博學多聞的袁丞相,也不是戰功赫赫的司徒大將軍,而是眼前這個無時無刻不掛著輕佻風流笑容,卻冷冷地注視著世人的傳奇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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飄浪。JT 是我和涵的玩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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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責任開坑,更新無保證,完坑更是遙遙無期。
 三無文章,無歷史底蘊,無文采,無文筆。完全架空,全是偶隨性瞎掰的。
 純粹給偶自己解悶兒的小文,無良的寫手。首先給各位看文的大人們鞠躬道歉了,保重,慎入!
飄浪。JT 是我和涵的玩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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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我出生在一個貧瘠的小山村裡,家裡是當地唯一的所謂‘書香門第',所以自以為高人一等的父親理所當然地娶了眾多妻妾。我在家裡排行十一,不上不下的位置,就跟我這個人一樣,沒有姐姐們和小弟驚人的美貌,也沒有四哥的聰明才智,我是普通的,是平凡的,就跟一張白紙一樣,單調乏味,注定了庸庸碌碌過一生。
  看著兄姐們身上的新衣,聽著周圍人對他們的阿諛奉承以及贊美之詞,尤其是感受到父親毫不掩飾的偏頗對待,我知道,充斥在心中的不是羨慕,而是嫉妒。
  過人的傲氣帶給我的是相應的自卑和沉重的痛苦。
  母親常在我耳邊低喃:知足常樂。
  我明白她話中的意思,卻不能領悟,因為我發現它對我來說好難好難。
  不知從何時開始,我習慣了去模仿四哥,模仿他的言行,他的品味,甚至他的思想。
  因為外貌是天生的,我不能去改變什麼,跟隨著姐姐和小弟,只會落得東施效顰的下場,所以我選擇了四哥,聰明和善的四哥。我希望通過智慧能夠改變自己的命運。
  我承認:我是虛榮的。
  從懂事開始,我就是這樣在四哥的影子下長大的。幸運的是我的那點小聰明贏得了四哥的喜愛,也博得了父親的笑容,至少在秦家,在那個小村子裡,每當人們提到四哥秦楓,總會想到他的小尾巴--秦思。
  母親和奶娘都誇獎我有出息,獲得了父親的器重,可是只有我自己心裡明白,父親看重的只有四哥,我只是一個附屬品而已。隨著歲月的增長,那份不甘和自卑已經漸漸地深入到了骨髓裡,習慣了,也就麻木了,這就是我的命。平靜安逸的生活讓我選擇了壓抑自己不該具有的自尊和傲氣。
  十二歲那年,持續了一百多年的戰亂紛爭結束了,千年來大陸上出現了第一個統一的帝國--蒼龍王朝,年輕的君王尊稱自己為始皇帝,因為他是千古第一帝。
  九歲便隨父王四處征戰,二十三歲統一了中原大陸,登基為帝。這樣的生平對一直生活在小山村裡的我來說是一個遙遠的神話,而那位皇帝,只怕也不是凡人。
  我苦笑,果真是命不同啊。
  昊天元年,一場突如其來的瘟疫徹底改變了我的生活。
  看著奶娘被焚燒的屍體,我第一次感覺到死亡離我如此的近。我抱著已經哭暈過去的小三子,望著母親,"不是有藥治的嗎?"
  一向溫和的母親露出了憤恨的眼神,她流著淚,控訴著,"那藥是只給郡裡有錢有勢的人准備的,奶娘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下人而已。"
  "那父親呢,為什麼我們不去求求父親,他一定能夠買到藥的!"我抓住母親的衣袖,說出的話連我自己都覺得是一個諷刺。
  母親深深地看著我,不知為什麼,嘴角邊露出了一絲笑容,那是一種嘲弄苦澀的笑容,"十一,你知道嗎,如果今天是娘得的這病,也是同樣的下場。"
  聽了母親的話,我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然而卻只在母親臉上找到‘絕望',隨後我低下頭,憶起:母親只是一個早已被遺忘的小妾,而我,只是十一。
  奶娘的死讓我知道了自己的卑微,自己的弱小,自己的無能。小三子還是和過去一樣在院子裡默默地掃著落葉,母親還是在屋裡靜靜地做著女紅,日子還是和從前一樣安逸平靜。只是,我明白了:如果我依舊這樣無力,只怕連這唯一的寧靜都無法守護。
  四哥自是不用說,父親已經默許了他為秦家繼承人的身份,而小弟也可以憑借他的美貌找到一棵大樹依靠,雖然男妻的地位不如能夠孕育子嗣的女妻,但他至少有一個改變命運的機會和希望。而我,什麼資本也沒有。昔日懶惰的心理讓我妄求捷徑和僥幸,然而現在卻是等不了了。我不要再次看著至親至愛離我而去,不要再次領會那種悔恨無力的錐心刺痛,躲在別人的身後,終其一生也只能是一個影子。
  從小我就討厭父親的貪婪和好面子,然而現在我卻應該感謝他了,因為他炫耀門楣的心理讓家中有著全郡數一數二的夫子和豐富的藏書典籍。
  昊天帝統一中原大陸後,百廢待興。第二年,全國各郡各縣首次舉辦了童試,分為文舉和武舉。
  我心裡明白:這是唯一的機會。
  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家裡的錢勢不是為我這樣的兒子准備的,就算我模仿得了四哥對待長輩們的大方得體,對待下人們的寬厚仁慈,但是卻沒有身為正室的母親,沒有俊朗正氣的外表,沒有讓人信服的能力和自信,沒有那千金難買的‘機會'......,太多與生俱來的不同,注定了我只能是秦思,而不是秦楓。
  昔日的模仿和努力換來的不過是溫飽的平靜生活,然而,卻是不夠的,不夠為母親撐起一片天,遮擋外面的風風雨雨。
  我是一個男人,生來就是去戰鬥,去守護自己所愛的,這是我不可推卸的責任。
  昊天七年,九王爺奉旨巡查蜀郡。
  蜀郡,昔日的蜀國,在中原人眼中這是一個貧瘠落後的蠻夷之地,沒有北部蠻夷的彪悍強大,卻有著令人恐懼的詭異莫測。
  四哥與郡守公子有著同窗之誼,他隨父親帶著家僕和豐厚的禮品趕往了郡都,迎接尊貴的九王爺。
  望著遠去的馬車,我無力地感覺到和四哥的距離越來越遠,也許我永遠也追不上他。有些命中注定的東西,當真就無法改變嗎?
  擰著一壇酒來到常去的小溪邊,這是唯一允許我落淚的地方。
  有時候很恨這天,為什麼要給我傲氣,不讓我傻一點,笨一點?為什麼要讓我看清,明白這一切,卻又讓我無力改變?
  哈哈哈哈......
  我哭著,笑著,難得地放縱自己的情緒,因為我知道:此時,天地間只有我一人。
  迷蒙中,似乎看見一雙白底金絲的靴子,上好的絲綢錦緞,抬眼:那是......神的面容......
  第二章
  "你......是......神仙嗎......"我仗著酒膽,站起來撫上他完美無暇的臉龐,他在一瞬間的呆愣後皺緊了眉頭。
  突然一股大力把我拉倒到一邊,一個清秀甚至美麗的男人笑容可掬地站在我面前,"這位公子,我們是途徑蜀地的商人,一時不慎在山野間迷路,請問縣府的客棧怎麼走?"
  男子尖銳怪異的嗓音讓我的酒醒了一大半,仔細打量著眼前的三個男人:居中的‘神仙'一襲式樣普通的白衣,料子卻是我父親也買不起的江南‘蘇錦',聽說那裡的絲綢錦緞是專為皇室和京城的達官貴人准備的;他的左手邊是一個身著玄衣的冷漠男子,一把黑色泛著詭異光芒的寶劍挎在腰間;右手邊是剛才發問的男子,白皙的面容上沒有一絲屬於男人的痕跡,如果不是女伴男裝,那麼就是......

  我為心中的念頭震撼住了,如果說我有什麼勝過四哥的地方,就是察言觀色和知情識趣,還有一種仿佛動物般靈敏准確的直覺。
  商人嗎?我在心中冷冷地笑了。
  蜀郡除漢以外二十三個部族多多少少都跟我有些交情,幾時聽說認識這樣的貴人了?而郡裡的本族人如果攀上如此的交情,只怕早被勢利的父親請到家中來了。
  封閉的蜀郡,這幾天會來哪個貴人,還是一口的京腔?
  我知道,自己的心中所想,不中也不遠矣。
  不能錯過這一次機會,這是我此時腦海中唯一的念頭。
  "幾位公子是從外地來的吧?縣府離這裡還有段距離,山路不好走,不如我給公子們帶路?"本想盡量表現出自己最完美的一面,然而剛上來的酒勁兒卻讓我有點飄飄然,語氣和動作都少了些該有的禮儀,多了些恣意隨性。
  兩邊的男子看著中間的‘神仙',似乎在等待著他的示意。我也把目光調轉到他身上:那仿佛刀雕般的完美五官,清冷華貴的氣質中隱隱透著王者的霸氣和一絲血腥的殺氣。那雙獵鷹般銳利的雙眸,深邃睿智,讓人摸不透,也猜不透。
  我明白:如果不是那壇酒,我不會有勇氣與他對視。
  寂靜的夜空下,我只聽得見自己的心跳聲,只感受到一股逼迫我垂眸的壓力。但是此刻的我卻舍不得移開目光,貪婪地凝視著他......
  突然,他輕輕地笑了,那淺淺的笑容讓我覺得就算拿我的生命去換取也值得。
  "看公子的衣著,不像普通人家,應該是士紳之子吧?"他走到我面前,用扇柄抬起我的下顎。這種輕薄無禮的動作卻沒有讓我感到羞辱,只有一股莫明的歡喜,"家父並非士紳,只是蜀郡的漢族縣令。"
  "漢族縣令?"他挑了挑眉,有著一絲疑惑,我趕緊解釋道,"蜀郡的漢人不足一萬,只設一縣,其余的二十三個部族相當於二十三個縣,直接向郡守復命。"
  "那管制部族的人呢?不是漢人?"
  "對。郡尉也只負責漢人領域的治安防護,其余的戶、泗、倉、金也都只限於漢族內。其它部族有自己的管理方式。"
  "那他們的生活跟天朝以前有什麼區別?"他看著我,隱約間有著一絲不滿。
  我笑了笑,"蜀郡的情勢就跟它的地勢一樣復雜。"
  他也笑了,臉部的線條柔和下來,"還未請教公子大名?"
  "在下秦思。"我聰明地沒有反問他的姓名。
  他看著我,滿意地點了點頭,"如果不介意的話,能否坐下一談。"
  "榮幸之至。"我向他鞠了鞠躬,隨他來到溪邊坐下。
  他身後的兩個男子也默默地站在了不遠處。
  那一夜,是我這一生中,最難以忘懷的一夜。
  我們暢談古今,分析蜀郡的形式,喝酒大笑,當我醉倒在他的懷裡時,我聽見他溫柔地對我說:你就喚我日申吧......
  日申,日申,日是國姓,你就是九王爺嗎?
  清晨起來,我邀請日申去我家,卻被他婉言謝絕了,但是我們約好了下次見面的時間和地點。我不敢肯定他是不是九王爺,可我知道他之所以躲開官家,是為了更加真實地了解蜀郡的情勢。我從未像現在般感謝父親的地位和權勢,感謝小時候由於模仿四哥而贏得的和善美名,感謝自己貪玩好奇結交的各族朋友,因為此刻,我有資格站在日申的身邊,他需要我。
  我和日申以游歷的名義去各部族拜訪,參加他們的慶典。我從日申眼中看到了新奇,因為這裡的風俗習慣與中原大不相同,日申興趣盎然地拉著我的手和族人們唱歌跳舞。在羅雲和季成風眼中,我看到了驚奇呀然。我知道,這是他們第一次看見自己的主人如此的歡悅。
  我有一種感覺,日申應該是冷漠無情的,應該是不笑的。所以每當他溫柔地抱住我時,我總會幸福地告訴自己:對日申來說,我是特別的。
  愛上日申這樣的男人是很容易的,他俊美迷人的外貌,博學多聞的才智,只用一個眼神就能震懾住部族長老的氣勢。
  日申,日申,就算你不是九王爺,我也願意委身與你,哪怕只是做你的妾室。
  嵐依族的祭情典是族裡的未婚男女定情的日子。這一天,我穿上了嵐依族的傳統服飾,像女人一樣細心地打扮自己。我知道,對日申來說,異族風情才是最吸引人的。果然,當我出現在日申面前時,他的眼中閃過一抹驚艷。
  熾熱的情火之後,嵐依族的少女們拉著自己的情郎回到了竹屋裡。日申卻帶著我來到一片滿是子蘭華的山坡上,紫色的花束帶著令人心醉神迷的氣息。
  "秦思,我喜歡你身上帶有子蘭華的香味。"日申抱住我,輕輕地解開身上的束縛。
  我聽著自己的心跳聲,感受到日申的欲望,欣喜而又羞赧的躺在日申懷中,"我喜歡你,日申。"這句話,不是奉承,不是勾引,不是利益的交換,如果說剛開始我是由於日申的身份而刻意接近他,討好他,那麼現在我是真正地愛上了日申,就算日申是個平民,我也願意一輩子和他在一起,忘記自己的野心,自己的責任,粗茶淡飯,平平靜靜過一生。
  這就是所謂的情吧。
  那一晚,我把自己交給了日申,疼痛中帶著醉人的甜蜜,日申的溫柔體貼把我置於雲端的頂層,幸福的時光一直延續到日申的身份暴露在父親面前。
  第三章
  "九王爺千歲,千千歲!"當我們全家以及郡守,郡尉跪在日申面前時,日申面無表情地高高坐在上位上,身後站著他的兩個貼身侍從,左手邊則是監御史大人。
  此時的日申是我從未見過的日申,高貴威嚴,這才是真正的王者吧。我抬頭看向日申,希望從他眼中看到熟悉的溫柔,然而卻失望了,日申望向我的眼神和看著別人時一樣,冷漠疏離,心中泛起了隱隱的刺痛。
  欣慰的是當郡守和父親向日申告罪自己的怠慢時,日申卻告訴他們:有秦思在就可以了。
  我承認自己當時的心裡是驕傲的:我終於可以站在眾人的前面,站在了四哥的前面。
  從那一天開始,秦家不再只有秦楓,所有的人都認識了秦家的十一子--秦思。
  接下來的日子,我一直侍奉在日申的身邊,雖然他比以前冷淡,不復溫柔體貼,但是周圍人的阿諛奉承已經讓我無暇去顧慮這些顯而易見的變化了。
  新的監御史上任時,我看到了日申的王印,上面刻的是--日宣。
  我問父親,父親告訴我:九王爺本名日宣。
  那日申又是誰呢?
  父親慌忙地捂住了我的嘴:皇上的名號也是你隨便叫的,不要命啦!
  皇上!
  難道日申是皇上?!
  怪不得他不讓我在外人面前喚他的名,怪不得羅雲第一次聽見我喚日申時,看我的眼神那麼怪異。原來他不是九王爺日宣,而是天朝的皇帝--日申,千古第一帝。少年時期聽到的神話,原來他真的是神!

  日申,日申,你真的是我的神!
  我懷著激動的心情興奮地跑到後院,想要緊緊地抱住少年時代憧憬的神,然而迎接我的卻是一幕錐心刺痛的畫面:日申的懷中抱著一個傾國傾城的白衣少女,少女的衣裳半敞,嬌喘連連,倆人正到情動之處。
  侍從已經拿來了屏風,隔開了外界的視線,然而卻隔不開那一片春意蕩漾......
  全身的力量仿佛被抽走般,我無力地跪在了地上,緊捂著自己的胸口,那裡仿佛被人硬生生掏空一樣,依稀能看見自己流淌的鮮血。
  "王爺初到蜀地,需要一個懂事、身子又干淨的人陪在身邊解悶兒。"清冷尖銳的嗓音,我抬起頭,看到了羅雲,"秦思,你是一個聰明人,有些東西是你沒資格強求的,抓住自己要得起的吧。"羅雲對我輕輕地笑了笑,我這才發現他的笑容中隱隱地帶有一絲輕蔑和鄙視。回想起初遇時的情景,我猛然醒悟到自己忽略了許多細節。
  被幸福衝暈了頭腦嗎?還是被自己的虛榮衝暈了頭腦?
  腳下的泥永遠都是腳下的泥,不會變成天邊的雲。
  羅雲,像我這樣不知廉恥的人,只怕你是遇見了不少吧?
  那個白衣少女名喚惜若,是日申離京前剛納的姬妾。
  母親勸我忍耐,因為像我這樣失了身的男子已經不能再嫁人了,娶妻也只怕不容易,至少大家閨秀是不可能的了。雖說有錢有勢的公子間也時常玩樂這樣的游戲,大家心照不宣而已,只是我侍奉的人不同:天朝的九王爺,誰敢給王爺綠帽子戴?封閉落後的蜀郡人已經在我的身上烙上了九王爺的印記。
  只是他們不知道這個印記不是九王爺的,而是當今皇上的!
  我拿著酒壺,放聲大笑著。
  皇帝,後宮粉黛三千,也許真的名副其實,只是他又能記住幾人?
  不過半月而已,我已經淪為了舊人。沒有顯赫的家世,沒有皇上的恩寵,就算入了京城,進了後宮,我又能活幾日?像我這樣的鄉間野花,也許更適合作為一段露水姻緣的對像。
  脫下了美麗的華服,換上了昔日樸素的玄衣,我來到了日申的面前,跪下,"王爺,草民想向您討一樣東西。"
  日申垂眸,冷冷地審視著我,這時我才發現,他看我的眼神的確是在看腳下的泥。
  幾乎過了半柱香的時刻,就在我的膝蓋已經隱隱發疼時,日申開口了,"不用再說了,秦思,我會帶你回京的,也會給你一個名分。"
  "草民並不想要名分。"我直視著他,心中的怨氣給了我如斯勇氣,"草民想討要一個舉人的身份,以期參加明年在京城的會試。"
  "舉人?秦思,以你的才華考取舉人是易如反掌的。"日申平淡的語調下終於有了些微波瀾。
  "但我已經錯過了今年的鄉試,以我現在秀才的身份是沒資格參加明年在京的會試。"
  "三年後再考不是一樣嗎?"
  "不一樣。"我看著日申,堅定地說,"我等不了三年了,皇上。"
  在聽到我吐出‘皇上'兩個字時,我發現日申的眼神變了,有了一絲昔日與我溫存時的神采。他拿過手邊的茶杯,輕輕地抿了一口,"既然知道我是皇上就應該明白後宮妃嬪的身份比舉人更有價值。"
  "但是您能給我妃嬪的身份嗎?"我看著日申,苦澀的笑了,只怕連個男寵也不如,因為已經是過了氣的,"皇上,草民能得到您的寵幸是草民天大的福分。既然福分過了就讓它過了吧,草民會永記在心中,終身難忘的。"說完,我低下頭,重重地給他磕了三個響頭。的
  該給的台階,我已經給了,皇上,您沒有必要再拽著一個麻煩。
  良久,我才聽到日申的聲音,"秦思,你想清楚了?"
  我把頭緊貼著地面,閉上眼,吞下了眼中將要湧出的淚水,"求皇上成全!"
  "好!"日申站了起來,走到書房,提筆寫了一封信,最後遞給我,"你拿著這封信去找國子監的方鴻清,他會給你安排一切。"
  接過信,叩謝了皇上,一直低著頭的我想要立刻離開,因為有些東西已經再也壓抑不住了。
  "等等,秦思。"意外地,日申叫住了我。通過眼角的余光,我看見他取下了腰間懸掛的玉佩。他走到我面前,拉起我的手,"這是朕第一次送你禮物,收下吧。"
  也是最後一次,我在心中默默地回答他。
  看著手中的盤龍寶玉,我終於還是抑制不住,撲倒在他的懷中痛哭起來。
  讓我放肆最後一次吧,真的是最後一次了......
  日申走的那一天,我站在那個開滿子蘭華的山坡上遠遠地目送著他......
  我看見他穿著華貴的紫色長袍,還有他身邊那抹粉紅的倩影。
  雲與泥的區別,我與他們相距太遠了。
  日申,日申,你知道嗎,我是真的愛你,秦思這一生只愛你一人。
  終有一天我們會再相見的,到時我會擁有豐滿的羽翼,會具備足夠的能力和資格,再次站在你的面前......
  第四章
  在家中忍受了一個月父親的謾罵,母親的眼淚,以及親友們鄙視、幸災樂禍的眼神,我默默地收拾好行裝,帶上兩個家僕,踏上了趕往京城的道路。母親和小三子送我到了家門口,而四哥則送我到了蜀郡邊界。
  臨別前,四哥拍了拍我的肩膀,和過去一樣笑著說:不習慣就回來吧。
  我也回了四哥一個放心的微笑,回想起走的時候母親的淚臉,心中有著片刻的猶豫:我是為了母親才逼迫自己長大的,而現在,我卻為了日申拋下了母親,到底是對是錯呢?

  日申,日申,你是我唯一的寄托,唯一的神......
  一路上,我欣賞著各地的風土人情,也在增加著自己的閱歷,因為我知道,想要站在日申的身邊,我只有不斷的學習,不斷地使自己強大起來。現在的我,還太渺小了。
  兩月有余,我們來到了京城。幾乎沒有任何阻礙的,我見到了翰林大學士方鴻清。我不知道日申在信中寫了什麼,只是感覺到方鴻清對我非常禮遇周到,而且對明年我參加科舉寄予了很高的希望。
  方鴻清讓我寄宿在國子監開設的書院裡,這樣既方便我學習,也方便我認識將來的同僚。
  進了書院,我才徹底領悟到方鴻清的用意,因為這裡招收的幾乎都是貴族子弟,就算將來不是同僚,也會是有利的合作伙伴。
  我這樣在會試前的插班生引起了書院中不大不小的風波,而且又是大學士方鴻清引薦的‘得意弟子'。不到一個時辰,一群身著華服錦衣的少男少女便圍在了我的身邊,其中一個明艷的女孩引起了我的注意,她大膽地站在我面前,用手指著我,"你就是秦思嗎?"

  命令的語氣讓我感到了一絲不滿,所以我只是輕微地點了點頭。隨後,她嘴角揚起了一個爽朗的笑容,"秦思,我是柳寒星,禮部尚書柳英是我爹!以後你就跟著我吧,沒人敢欺負你!"她拍著胸脯向我保證,令我情不自禁地捧腹大笑起來:一個十三四歲的女童對一個已經十九歲的少年說要照顧他?!這個學院也太有意思了!

  在這裡的第一天,我就認識了幾個朋友:柳寒星,禮部尚書唯一的女兒;卓凡,兵部尚書的小兒子;池旭然,閩郡郡守的獨子;萬坤,江南首富的長子。還有,已經給我下了挑戰書的敵人:袁子鵬,老丞相的長孫。
  "你別理姓袁的那家伙,他見不得任何威脅他‘京城第一才子'美名的人物出現。"卓凡一邊吃著花生,一邊給自己倒著酒,"簡直一個考試瘋子,夫子出的每道試題都要跟人一比高下!"
  聽著他的話,我笑了笑,也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卓凡,聽說你是將門之後,武藝高強,為什麼跑來文院,不去武院呢?"
  "噗!"坐在旁邊的柳寒星哈哈大笑了起來,"卓凡的兩位兄長都是‘白字將軍'的事可是京城裡出了名的,他們家的西席還是皇上御賜給他兩位哥哥的。所以為了老尚書的衣缽,卓凡就被踢到文院來識字了!"

  柳寒星的解釋引得卓凡漲紅了臉,池旭然和萬坤也輕輕笑了起來。
  不想讓卓凡太過難堪,我轉移了話題,"旭然,你呢?夫子的課你很少來上,不喜歡書院嗎?"
  旭然聽了我的話,有點郁悶地低下了頭,"秦思,我不喜歡這裡。雖然我來京城五年了,但是說話的口音還是很重,緊張起來還會結巴,不光是同學,連夫子有時也會嘲笑我。而且,我對考取功名沒興趣。"
  "沒興趣?"
  "唉,旭然只喜歡玩木頭、石頭什麼的,不喜歡看書。"卓凡接下了我的話。
  "什麼玩木頭石頭?我爹說那可都是工部裡的能人會的活兒,旭然可厲害了!"寒星和卓凡鬥嘴似乎成了習慣,我才來沒幾天就感覺到了。
  "秦思,我可以給皇上修橋、鋪路、蓋宮殿,但是我卻沒法給他當官。"旭然喝了一口酒,"我完全不適合官場的爾虞我詐,可我爹卻逼得我在京城裡謀取個一官半職。"
  "我爹也是這麼想的,京官畢竟不一樣。"萬坤似乎也很無奈。
  "秦思,你參加明年的會試嗎?"卓凡看著我,問道。
  "嗯。"輕輕點了點頭,這不就是我來京城的目的嗎?
  "哎呀!秦思一定沒問題的!"寒星拍著我的肩膀,"我從來沒見過秦思這樣的人,蜀郡人都是如此豐姿卓越嗎?"
  聽了寒星的話,我有點無奈地笑了:如果不是由於和日申的相遇,見識過他的排場,我在你們面前也會和旭然一樣自卑的。而且為了和日申的再次相遇,我一直在磨練著自己,有些東西不去太在意就沒有拘謹和難堪吧。
  卓凡和寒星是地道的世家子女,來書院只是打發無聊時間而已;旭然也的確如他所說不喜歡四書五經,自然很少到書院報道;所以,老和我呆在一塊兒的反而是小我一歲的萬坤。
  萬坤是典型的江南富家公子,唇紅齒白,惹人憐愛。我也當真把他當作自己的弟弟般照顧。
  我們幾個人中,不難看出:萬坤喜歡著寒星,一直在刻意討好著寒星。而寒星喜歡和卓凡鬥嘴,纏的人卻是我。
  來書院一月有余,寒星邀請我們去她家給她父親拜壽。當我第一次見到禮部尚書柳英時,意外地發現他看我的眼神有點奇怪,帶著審視,帶著考量,最後滿意地點了點頭。
  出了柳府,卓凡笑嘻嘻地對我說:柳老頭兒今天晚上是在看女婿啊!
  女婿?誰?
  你啊!
  卓凡哈哈大笑著,回想起席間寒星的點點羞赧,我有點明白了。難得柳尚書並不介意我的出生和家世,是個比較開明的人,也是個寵愛女兒的好父親。
  很遺憾的是我卻不喜歡寒星,就算沒有日申,我也會選擇一個溫柔婉約的小家碧玉,而不是寒星這樣活潑好動的千金小姐。
  為了不傷害寒星,又能兼顧我們彼此間的感情,我開始有意無意地疏遠寒星,把她和萬坤湊成堆兒。寒星雖然是個大大咧咧的女孩,卻不傻,而且在愛情中女人是異常敏感的,很輕易地,寒星就看懂了我的心思。她的眼中有著幽怨,卻什麼也沒說,照著我的希望,漸漸地和萬坤走在了一起。
  我還是依舊和卓凡一起喝酒聊天,時不時地拉上旭然,但是卻不容易找到寒星和萬坤的身影了。
  心中有點失落,不過仍然慶幸自己的周全處理。只是沒想到,一場風波正等著我們......
  那天,我沒有去參加雙鳳樓的詩歌會,卓凡和旭然去了。
  傍晚時,卓凡一腳踢開了我的房門,旭然臉上淚痕未干地跟在了他的身後。
  "他媽的!狗娘養的萬坤!以為有了寒星,攀上了柳家就可以神氣了!在這個天子腳下,他們萬家也不過是個粗鄙的暴發戶!"卓凡一進門就開始破口大罵,旭然在角落裡坐下,身子有點微微地顫抖。
  "發生什麼事了?"我看著卓凡,有點不安。
  "還不是那個萬坤!這一陣子老和袁子鵬、梁拓他們走在一起,我就知道是個沒心沒肺的叛徒!今天更他媽過分,居然和梁拓一起嘲笑欺侮旭然!什麼東西!"卓凡喋喋不休地開始咒罵萬坤,而旭然則坐在一邊,隱隱抽泣著。我能夠理解他此時的心情,嚴重的自卑,背井離鄉的孤寂,委屈......
  旭然是一個習慣忍耐卻並不堅強的男人。
  這次的詩歌會只是我們和萬坤決裂的開始而已。卓凡很少來書院,而經過了那次的事,旭然也已經不來書院上課了,專心致力於自己的小作坊。
  波瀾自然刮到了我的面前。袁子鵬還是時不時地跟我挑戰,他好像除了試題的勝負就不關心其它的事情,我開始對他的執著感到啼笑皆非了。喜歡攻擊我,找我麻煩的是梁拓和萬坤。被他們糾纏到年底,我也不由得怨恨起來,尤其是忘恩負義的萬坤。
  新年前,我幫夫子收拾好典籍,關門出院子時看見寒星穿著白貂的絨毛大衣站在大樹下,她看見我,露出一個我從未見過的溫柔笑容。
  "秦思!"寒星走到我面前,從懷裡拿出一個粉紫色的香囊,"你不說懷念家鄉的子蘭華嗎?這是我特意叫人從蜀郡采來的子蘭華,我親手把它們做成了香囊,作為新年禮物送給你。"寒星輕笑著,那甜美的笑容讓我感動。
  接過香囊,湊到鼻尖,我聞到熟悉的香味,果然是家鄉的子蘭華。
  寒星一直微笑著,夜光下嬌好的面容透著一股朦朧之美,不由得我想起了日間萬坤猖狂猙獰的臉,突然,我抓住了寒星的手,說出了這輩子最讓我羞愧的話,"我喜歡你。"
  寒星在一瞬間的呆愣後,若有所思地看著我,漸漸地,那目光沉靜下來。
  在那清澈明亮的眼眸注視下,我不由得心虛地低下了頭。
  "秦思,我早就知道你心中有人了,但是我仍然喜歡著你。"說完這句話,寒星就轉身離開了。她陌生的背影讓我狠狠地刮了自己一巴掌!
  秦思啊秦思,什麼時候你也變得如此卑鄙了!

  第五章
  昊天八年,我如願通過了會試,取得貢士的功名,並且和袁子鵬他們一起進宮面聖。
  在文采方面我其實是不如袁子鵬和梁拓的,但是天子的威嚴明顯讓他們怯了膽。而我,秦思,所作的一切不就是為了今時今日嗎?
  日申,我終於能夠堂堂正正地站在你面前了。我相信,憑著自己的努力,終有一天能夠再次抓住你的目光。
  殿試的超常發揮讓我的光芒蓋倒了袁子鵬和梁拓。
  看著袁子鵬敵視的雙眸和梁拓嫉恨的眼,心中的怒意和怨氣總算發泄了出來。
  回到書院,我靜靜地等待著消息。
  初七的晚上,卓凡擰著一大壇酒來到了我屋裡。他一進門就歡欣鼓舞地抱住了我,"秦思,秦思,你中了,你中了!"
  "中什麼了?"
  "三甲啊!"卓凡拿來兩個大碗,"雖說不知道你是狀元還是榜眼,但三甲進士是沒錯了!"
  "你怎麼知道?"我疑惑地看著他。
  卓凡裂開嘴笑了,"我是什麼人?!京城裡上到皇親國戚,下到地皮流氓,哪裡沒有我的兄弟?!"卓凡攬住我的肩,笑著說,"這下好了,你也不用再愁眉苦臉的,我也放心了,寒星也......"說到這兒,卓凡頓住了。
  "寒星......,她去哪兒了,年後就沒有再見到她了?"我給卓凡和自己倒了兩碗酒,裝作不再意地詢問著,那晚的話至今在我心裡是個難言的疙瘩。
  "寒星,去了蜀郡。"卓凡想了良久才回答了我的話。
  "為什麼?"我直視著他,心中萬般滋味。
  卓凡看著我,眼中閃爍著復雜難解的光芒,"秦思,你,心裡,真的有人了嗎?"
  我在他灼熱目光的逼視下竟有些招架不住了,轉過臉,輕輕點了點頭。我聽見卓凡在耳邊重重地嘆息聲,那聲嘆息仿佛來自肺腑,沉痛,哀怨......
  "好了好了!我們不說這些了!"卓凡提起了酒壇,"今晚不醉不歸!"
  我看著那張英氣的臉勉強地大笑著,心中有些愧疚,仿佛間明白了些什麼。
  放榜那天,我才知道狀元是袁子鵬,而梁拓則是榜眼,而我,秦思,中了探花。
  有一點小小的遺憾,卻也明白,我的實力不過如此。
  何況探花,於我,足矣。
  皇上傳招三甲進士,卻獨獨最後留下了我。
  心中是雀躍興奮的,日申,你果然沒有忘記我!
  斥退了侍從,殿中只余下我和日申。
  跪在地上,我看見明黃的金絲龍靴停在了我面前,日申扶住我的臂膀,帶我站了起來。
  "秦思,你果然不簡單啊。"
  這句話,我聽不出是褒是貶,只能無措地低垂著他,不敢看他。
  突然,日申抬起了我的下顎,"怎麼了?我印像中的秦思是高傲倔強的,也很有那麼點膽色。"
  被逼迫仰視的我,看見了日申戲謔的眼,心中有些慶幸:看樣子他的心情不錯。
  我大起膽子喚了他的名,誰知道日申本來似笑非笑的臉換上了令人琢磨不透的高深莫測。
  隨後,他輕輕笑了笑,我心驚地開始擔憂起來。
  失去了少年時期的天真浪漫,我已經不會傻得以為笑容就是笑容,它代表滿意和欣喜。日申的笑是令人恐慌的,因為你完全猜不透在那笑容背後的深層含義。日申的眼是冷淡的,無情的,它沒有任何波瀾,只有洞察一切的銳利和逼迫人低頭的氣勢。
  他真的是天朝的帝王,真的是我高不可攀的人,此時的我只想再次給他下跪,宣誓我的臣服。
  突然,已經軟弱無力的身體被拉進一個溫暖的懷抱,日申有力的臂膀環住我的腰,他似笑非笑的臉在我眼中逐漸擴大,感受到唇上的濕潤,我閉上了眼,還去祈求什麼呢?這不就是我想要的嗎?
  --得到他的垂憐。
  突然間覺得自己很卑賤,鼻尖湧出了酸意,可是在他面前我就是如此的卑微,一顆無人問津的塵埃。
  我一味地追隨著自己的信仰,注定了會失去自我。
  "秦思,你剛來京城的半年表現並不好,是因為無法適應京城的生活嗎?"
  雲雨之後,日申起身,喚來羅雲為他更衣。而我自然是自己穿戴好跪在他面前。
  日申的問話讓我想起了寒星、卓凡、旭然,和萬坤,垂下眼,壓抑住心中的不安,我回了句:是。
  不敢看日申的眼,因為怕被看透,猛然醒悟:我與日申之間早已不再單純,我對日申的情也不再是無暇的了。
  第一句謊言,本來駕定赤真的心已經隨著凡人的無奈開始變質了。
  耳邊響起日申寬慰的話語,"你會被派往戶部就職,戶部尚書是朕的心腹,好好表現吧,秦思。"
  "謝皇上!"我低頭,叩拜,心中卻有著百般難言的滋味。
  自己為了他所作的一切是為了換得如今的官職嗎?日申,你是真不懂,還是裝作不懂,無情的帝王啊......
  戶部尚書史威是一個俊美雅致的男人,頎長挺拔的身材,迷人的笑臉,讓我覺得他應該是禮部尚書,而不是呆在戶部。
  我有點窩囊地承認:第一次見到他就拜倒在他的惑人風采下了。
  只是這點臣服沒維持幾天而已。
  一同派遣到戶部的還有梁拓,他理所當然地受到了重用。學識,家世,既不如人,我忍了。可是漸漸地發現,事情沒有我想像中那麼單純。
  一次兩次的忽視,我可以當作是意外;三次四次的挑畔,我可以安慰自己想多了;五次六次清晰的敵意,我還能怎麼欺騙自己?
  史威,的確是在處處打壓我,的確對我有著莫明的仇視!
  無意間從同僚口中得知:史威是和皇上一塊兒長大的,雖是侍童,也是伴讀,所以皇上登基以後他被破格提拔為戶部尚書。
  聽到這兒,事情還沒完,從他們曖昧的笑容中我知道了:史威與皇上有著不同尋常的關系。
  和我一樣嗎?那麼所有一切都得到一個合理的解釋。
  卓凡和旭然來我家混了幾次,每次都問我在戶部還適應嗎。
  我只能笑著回答他們:還好。
  母親的家書也是如此,報喜不報憂。
  剛開始是拉不下臉面,一兩次後才想通了:既然解決不了問題,就不要讓好友陪著難過,讓家鄉的母親擔憂。
  史威把我晾在戶部,時不時地還給我一些難堪,梁拓也沒閑著,耀武揚威,指桑罵槐。
  那時候覺得日子是水深火熱的,有好幾次想憑著手中的盤龍玉佩去找日申,只是找到後又能怎樣呢?我和史威,日申會選擇誰?更重要的是,日申會在意嗎?

  一個帝王,一粒塵土,自取其辱而已。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學會了微笑,親切溫和的笑容,不是為了別人,而是為了讓自己覺得快樂。漸漸地,我發現這個虛假的笑容拉進了我與同僚間的距離;漸漸地,我發現我已學會了用笑容來武裝自己;漸漸地,我發現臉上開始佩戴不同的面具......

  昊天九年,卓凡隨兄長去了邊關,最終他還是選擇了作為一個征戰沙場的熱血男兒。旭然也聽我的勸回到了書院,因為在天朝人眼中‘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 ',旭然只會那點手藝活兒是不會有出息的,但是只要他有足夠的學識和能耐,那麼將會為他打開另一片更為廣闊的天地。天朝初建,百廢俱興,皇上會需要這樣的人才。
  而我,在隱忍著。翰林院能被我借到的藏書都翻過了,京城裡會利用到的人、勢,也都打探過了。我在等著,等著一個機會,一個扳倒史威和梁拓的機會。
  君子報仇還十年不晚呢,更何況我意識到:秦思,不是一個君子。
  夜深人靜,當我獨自坐在房中飲酒落淚時,日申,你是我唯一的安慰......
  秦思所作的一切,只是為了讓你的目光再次投入到他身上......
  第六章
  昊天十一年,洛河泛濫成災。
  洛河,天朝兩大母親河之一,途徑我的家鄉蜀郡。
  在泛濫期前,皇上已經命戶部派發了足夠的銀兩讓洛河兩岸各郡各縣加築了堤壩,只是不知為什麼並不比往年泛濫凶猛的洛河卻衝破了堤壩,造成了近百萬人流離失所。
  聽到這個消息,我揚起了笑容:也許這是一個不錯的機會。
  果然,皇上帶著人怒勢洶洶地闖入了戶部,我看到了許多熟悉的面孔:羅雲,季成風,袁子鵬......
  他穿著莊重的龍袍威嚴地坐在椅子上,怒氣已經從他臉上消失了,只留下令人琢磨不透的無情漠然。
  "史威,這是朕第一次來戶部,朕倒想好好看看最信任的你是怎麼管理戶部的。"皇上平淡的語調下聽不出任何波瀾,卻讓堂下跪著的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顫抖起來,尤其是首位的史威,和他旁邊的梁拓。
  "皇上贖罪!皇上贖罪!臣......,臣......真的什麼也不知道......"史威已經抖成了一團,蒼白著臉,冷汗直冒,毫無平時的優雅可言。
  這個時候的他倒讓我起了幾分憐憫,不過只維持了一小會兒而已。我事不關己地跪在一邊,冷冷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幕鬧劇:戶部把我閑置了三年,倒閑出點好處來了,至少出了這麼大的事,跟我是一點關系都沒有。
  皇上只盤問了半柱香時間就顯得不耐煩了,他一揮衣袖,站了起來,緩緩走到我們面前,當他的目光對上我時,停下了腳步,"秦思,你給朕寫份奏折上來。朕,相信你。"
  皇上的話讓我徹底愣住了,不過三年的磨練還是讓我作出了相宜的反應,"臣尊旨!"
  看著眼前的白紙,我激動地握緊了手中的筆:史威啊史威,我該如何寫你呢?
  "少爺,翰林院的袁子鵬大人求見。"門外想起了老管家劉榮的聲音。
  袁子鵬?!他來我這兒做什麼?
  "請他去大廳。"我走出了書房,讓下人們准備了上好的茶葉,然後慢吞吞地來到了大廳。
  "子朋兄,不知今兒什麼風把您刮到我這兒來了?"我客套地笑著,早已習慣的笑容。
  袁子鵬看著我,有一點探究的味道,隨後也笑了,"秦思啊,我倆之間不需要來這套!"他一掀下擺,坐到了椅子上,"今天皇上吩咐的奏折,你打算怎麼寫?"袁子鵬一邊拿起茶杯,一邊意味深長地看著我。
  他目中無人的態度讓我有點動氣了:秦思在你們眼中就當真如此好欺嗎?
  "還能怎麼寫,當然是實話實說,做臣子的怎麼敢欺瞞皇上,這可是殺頭的大罪。"我坐到了他面前,輕抿著杯中的溫茶。
  聽了我的話,袁子鵬的臉上居然泛出一絲莫名其妙的笑意,"秦思,我知道今天來是唐突了,不過我並沒有惡意,只是想提醒你一件事。王朝統一天下不過十年有余,皇上現在最需要的不是治國鴻才,也不是沙場悍將,而是--"他頓了頓,深深地看著我,"而是忠心耿耿的臣子。"
  他的話仿若給了我當頭一棒,"你的意思是......"
  "至少現在皇上還需要史威。"袁子鵬看著我,吐出了今天所來的目的,"你寫的奏折,一個弄不好就可能反制其身。"
  袁子鵬的語氣嚴肅認真,跟他一貫的為人一樣,我倆雖然是敵人,但從他口中說出的話卻一向令我深信不疑。
  "為什麼要提醒我?"他本可以不說的,也許就可以讓我莫名其妙地死去。
  "因為你在戶部的待遇是不應該的,史威和梁拓的做法失去了公理。"袁子鵬一本正經地回答我,不過他的話卻讓我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公理嗎?太可笑了!

  "我以為你和梁拓是朋友。"
  "對,我們是朋友,在做文章上。梁拓和我是同一類人,只會做文章,沒什麼能耐。而你,秦思,你有抱負,有野心,聰明絕頂,還懂為人處事之道。史威不該為一己私怨而埋沒一個天朝的棟梁之才。"袁子鵬的話句句斬釘截鐵,卻越說越讓我汗顏,難道我在別人眼中有著如此光輝的形像?!
  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轉移他的注意力,"你說你和梁拓是‘在做文章上'的朋友?那......"接下來的話我就沒說了,相信他會明白的。
  聽了我的話,袁子鵬有點奇怪的笑了起來,"秦思,我只跟你說一句,爺爺常常教我:在官場上把同僚當朋友,是天下間最傻的人。"他一直笑著,有點自得的笑容。這個時候我才意識到:是我從未認清過袁子鵬,還是他變了?

  送走袁子鵬,我換了一身得體的衣裳趕去了史府,意外地,梁拓也在那兒。
  我謙恭地表示了自己才疏學淺,再加上不了解情況,這份奏折沒法寫,特來討教。
  史威暗暗地舒了一口氣,親切地拉我去書房密談。我們總結出:替死鬼是一定要有的!
  我發現史威有意無意地把眼光瞄向了梁拓,梁拓立刻機警地跪在了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苦苦哀求史威,那仿佛死了全家似的凄慘樣兒,弄得我也不由得心軟了,索性好人做到底,建議說戶部人那麼多,踢一個出來不難。
  史威欣喜地看著我,滿意地點了點頭。
  原來他也並不舍得梁拓。
  我以為這步棋下對了,和史威、梁拓間的恩怨也暫時緩解了,誰知道,這只是一個教訓而已。
  四天後的一個晚上,我被皇上秘密宣進了宮。
  在皇上的寢宮裡,我看見日申束著發,身上只著一件明黃的中衣,悠閑地躺在龍榻上。昏暗的燈光下,日申俊美猶如神祗的面容讓我有著片刻的恍惚,意識到自己的無禮,趕緊慌忙地低下了頭。
  "秦思,你過來。"日申低沉的嗓音下有著一絲曖昧,我的心跳瞬間加速了,用著全身的力量克制住自己,緩緩走了過去。
  當我走進日申時,他伸出手,一把把我拉進了懷裡,抬高我的下顎,笑著說,"給你看一樣東西。"說完,日申從身後拿出幾本奏折遞給了我,我好奇地打開,沒想到,越看越讓我心驚,到最後,我慌忙從日申懷抱中站了起來,誠惶誠恐地跪下,"皇上,臣是被冤枉的!戶部的事臣一點都不知道!三年來,臣從沒參加過戶部的任何作業!"

  我跪在日申面前,心中從未像此刻般憤恨過:史威,我好心放你一馬,你卻居然如此害我?!
  全身漸漸開始冰涼,當我刮住地面的手指溢出絲絲鮮血時,一個溫暖的懷抱摟住了我。
  "秦思,朕是如此昏庸的嗎?而且朕早已派人調查此事,是非對錯還未有公斷。"日申抱著我,輕輕地吻著我的耳垂,額頭,嘴唇......,"你的奏折上盡力為史威開脫罪責,卻不知道,事後他安排好了戶部上下的官員,把你踢了出去。"
  "皇上......"我蜷縮在日申懷中,死死地抱住他,隱隱抽泣著:為什麼要如此害我?我跟你們無怨無仇!
  "不用擔心,朕既然今晚把你叫來了,就不是要處罰你。這只是給你一個教訓而已。還有那個梁拓,以後不要再隨便發善心了,這次建議史威讓你做替死鬼的就是他。"日申一邊說著,一邊慢慢地解開了我的衣裳,"不要以惡小而為之,也不要以善小而去為,沒有人會記住的。在官場上,切記:明哲保身。"
  日申把我壓在身下,溫柔地愛撫著我的身體,當他進入我時,我哭著,叫著,發泄著心中所有的不甘和委屈。
  "日申,日申......,不要拋下我......"
  第七章
  我秦思雖然有點小聰明,有點小奸小惡,也有點善心,但卻是絕對長教訓的!
  回府後我就開始托病不去戶部報到,玩不過你們,我還躲不起嗎?!
  沒過幾天就傳來梁拓由於貪污賑災銀,鋃鐺入獄的消息。
  我冷冷地笑了:那天晚上從宮裡出來我就想通了,史威不是向皇上和盤托出了,就是皇上有自己專門的密探。
  這樣的君主還是不要在他面前耍小聰明的好,按照他的安排去做,一切聽從他的吩咐才能真正地有驚無險。
  重新回到戶部,史威看我的眼光還是依然冷漠的,只是不再隨意挑畔了。
  經過這次的事件,許多同僚也都看清了風向:史威是皇上跟前的紅人,我也不差。
  拜三年間的韜光養晦所賜,我輕易地在戶部、度支、金部、倉部四司中拉攏了不少自己人,現在的秦思可說在戶部如魚得水。奢侈享受的日子讓我真正體會到為什麼人們喜歡去追求名與利,不擇手段,如此的瀟灑痛快,如此的意氣風發,這才是男人該有的生活。
  風流快活間有時候也會想到日申,隨後催眠般告誡自己:我這是為了能夠堂堂正正地去追求日申的愛,蜀郡裡庶出的十一是卑微的,沒有資格的......
  年底,奉旨調查災銀案的六王爺回到了京城,這次的事件才算真正地落下了帷幕。
  此時的我卻不知道自己將要面臨生命中最痛苦的一段地獄時光。
  傍晚,從戶部出來後,一張請貼把我叫到了六王府。
  天朝的六王爺日玄,皇上的親兄弟,曾經追隨皇上打下半壁江山的‘嗜血鬼王',驕縱,奢淫,冷血,殘忍。
  我曾經遠遠地見過他一面,和日申略微相似的容顏,卻滿身血氣,讓人不寒而栗。
  這樣的人,我是寧願一輩子不見的。因為秦思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而已。
  進了六王府,我隨管家來到了書房,看見六王爺穿著黑底金絲的華服閑適地坐在椅子上。
  不敢看他那劃過大半張臉的猙獰傷疤,我低下頭,可是令人心驚膽戰的煞氣依然讓雙腿開始瑟瑟發抖起來。
  日申,日申......
  情不自禁地在心底喚著唯一可以救贖我的人。
  "秦思嗎,抬起臉來讓本王看看。"六王爺的聲音厚重低啞,跟他的人一樣森寒恐怖。
  額頭開始冒出冷汗,我全身不受控制地抬起了頭,發現六王爺在看清我的臉時眼中閃過一抹失望之情。隨後,他向後靠了靠,扔給我一封信,"看看這是什麼?"

  我拿起信,打開一看:是一封狀告我父私吞賑災銀的密函,落款人赫然是蜀郡郡守。
  不用細想,我就明白了:果然是父子啊,連替罪羊都一起做!
  只是我心裡明白,父親多多少少是私吞了一些,只不過跟蜀郡郡守相比,恐怕連個零頭也不如。
  "蜀郡本就是個復雜混亂的地兒,這次洛河泛濫,二十三個部族死了不少人,不揪出個官員來繩之以法,實在是難以平民心啊!"六王爺悠哉游哉地淺品著茶,意味深長地看著我。
  雖然只為官三載,不過一個什麼也不懂的稚嫩小子,但是這個時候我要還弄不明白王爺的意思就真的妄為人了!
  "請王爺明鑒!"我叩拜下來,心中開始湧出一股怒氣:有什麼你就直說吧,秦思兩袖清風,能給你什麼利益?!
  "秦大人,昊天八年的探花郎啊!"六王爺輕輕笑了起來,那挪諭的笑容中有著一絲曖昧的挑逗。我心中一驚,難言的恐懼襲面而來。
  "現在給你兩個選擇,一是由得你們秦家滿門抄斬,當然皇兄會不會獨獨放過你就不得而知了。"他頓了頓,又是那種曖昧的笑,"二是,好好伺候本王,讓本王也嘗嘗探花郎的滋味!也許,你父不僅可以免除一死,還能得到郡守的寶座。"
  六王爺的話讓我越聽越心驚,越聽越惱怒,忍不住抬起頭來,憤恨地瞪著他,"既然王爺知道下官是皇上的人,為何還敢依此相逼?"
  "哈哈哈哈......"六王爺仿佛聽到一個天大的笑話般,仰頭大笑起來,就在我不知所措時他停住了笑聲,饒有興味地看著我,"好吧,秦思,本王給你三天考慮的時間。你也可以去求求皇兄,看他怎麼說。"
  出了六王府,我想也沒想就讓下人們抬轎去皇城。一路上,腦子裡一直籌劃著,可是等沸騰的情緒平靜下來時,心中卻漸漸開始冰涼......
  回想起和日申的初遇,涼亭中的惜若,隨後我追著他來到了京城,寒星、萬坤、袁子鵬、梁拓,方鴻清......
  ‘秦思,你剛來京城的半年表現並不好,是因為無法適應京城的生活嗎?
  他知道,他什麼都知道!也許從我踏入京城的那一刻起,我的所有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
  戶部三年,我受到的排擠、打壓、陷害、嘲弄......,他也應該都知道,卻一直在旁默默地看著。
  日申,你若憐我惜我,就不會任我被人欺侮至此!
  如果這一次我去向他求救,一邊是他的親兄弟,左右手的六王爺;一邊是微不足道的十一。他會怎麼選呢?
  有些被我刻意忽略的東西漸漸地浮上了水面:我在日申眼裡到底算什麼?他心中可曾對我有過一絲一毫的情意?我所作的一切是否太過一廂情願?
  "回府!"
  我握緊了手中的玉佩,似乎要把他捏碎一般。閉上眼,不知什麼時候,臉上劃過一滴水珠:如果秦思是卑微的,是無能的,是毫無起眼的塵埃,那麼就讓我保有最後一點自尊和驕傲吧......
  也讓我留下一點美好的希望......
  第八章
  輕紗羅帳,錦被繡枕,室內彌漫著一股淫魅的男性麑香。
  粗重的喘息,肉體交纏的‘滋滋'聲,身上馳騁的男人享受的閉上了眼。
  "秦思啊秦思,本王一直想不通,皇兄坐擁後宮佳麗三千,哪一個不是傾國傾城,標志可人,連他身邊的太監羅雲,姿色也尤勝過你許多,為什麼他會要了你這平凡的男人呢?"

  他裂開嘴,戲謔地笑了,"原來這身子倒是不錯的,身上的肌膚是男人少有的白皙滑膩。"說著,他的手慢慢地移至我倆的交結處,"這裡也夠銷魂,只是稚嫩了些。聽說蜀郡邊緣部族有不少奇淫巧技,你怎麼就沒學點呢?"

  他呵呵笑著,"至少那樣,皇兄就不會如此沉默地把你給了本王啊......"
  後面的話我已經聽不到了,還有什麼比此時此刻更讓我心碎!
  日申啊日申,今晚的所有一切你都知道嗎?
  "昊天八年的探花郎,果然別有一番滋味......"男人淫褻的大笑著,猖狂得意的笑容。
  從今夜開始,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
  那天夜裡回到府,老管家把我扶回了房,他看我的眼神一片了然,我默默地承受著,已經沒有心思去遮掩了。
  在家休養了幾天,意外地迎來了從蜀郡趕來的母親和奶娘的兒子小三子。母親交給我一封父親的親筆書函,我打開一看,嘲諷地笑了:想盡一切辦法救你的老命和秦家上下嗎?你也太後知後覺了,如此貪婪,還不夠聰明。這就是我秦思的父親!

  父親啊......
  我笑了,哈哈大笑起來。
  母親和小三子看見我的失態慌忙扶住了我。
  撲在母親懷中,我失聲痛哭著:為什麼要來京城?為什麼要考中三甲進士?為什麼要踏入官場?
  想起六王爺的話:秦思,你太單純了。
  是啊,我一直站在官場的外圍,根本不了解什麼是權術陰謀,更本不了解什麼是人心險詐,最重要的是,我一點也不了解所愛之人,天朝的帝王--日申!

  我在他眼中到底算什麼呢......
  心死了,肉體也即將毀滅,什麼都失去了......
  十天後,我再次踏入了戶部,因為事情還沒有完結,從現在開始,句點不是由我來決定。
  意外地,看見日申坐在戶部大堂上。
  "聽說你病了半個月,身體好些了吧?"日申的聲音還是和過去一樣低沉平淡,高深莫測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波瀾。
  只是,我已無力去猜測了。
  "好多了,謝皇上關心。"說著,我跪在了地上,膜拜自己唯一的君主。
  隱隱的,我聽到一聲幾不可微的嘆息,良久,日申揮了揮手,讓我站起來,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後就喚來了史威,詢問戶部事宜。
  我默默地站在一邊,靜靜地看著窗外的假山、水榭,不知什麼時候袁子鵬來到了我的身邊。
  "秦思,你的病真的好了嗎?"
  我回頭看著他,輕笑著,"好了。"
  "真的嗎?"袁子鵬擔憂地看著我,"不舒服就告假回去吧。你不知道嗎,你的眼仿若死人一樣......"
  袁子鵬的話讓我的心猛然一驚,原來誰都看出來了啊......
  那晚之後,六王爺並沒有打算放過我,又叫我過府伺候了幾次,只是我的容貌、身子都比不過他府裡千嬌百媚的姬妾、小官兒,所以嘗過了就沒什麼興致了。
  大年後的一天晚上,我正在房中陪著母親閑話家長。突然小三子衝了進來,"少爺,少爺,出大事了!"他抓住我的袖擺,臉上是難言的驚喜之情,"六王爺被打入天牢了,皇上派的人正在查封六王府!"

  "什麼?!"我震驚地看著他。
  "是真的,少爺,現在街上的人都在這麼傳著,我還看見皇上的禁軍包圍了六王府!"小三子似乎從未這樣高興過,"這下好了,少爺,你不會再被那個禽獸糟蹋了......"他抱住我,語調中有了一絲哭音,旁邊的母親也暗暗抽泣著。我看著他們,才終於意識到:原來府裡的人都知道了,只怕全京城的人也都知道了吧......

  昊天八年的探花郎啊......
  下半夜,當我還在睡夢中時,管家叫醒了我。
  更衣來到大廳,看見羅雲負手站在那裡,見我到來,端過一壺酒,"打擾秦大人了。"他輕笑著,進退得益的笑容,不高傲也不卑怯,這時我才發現:原來羅雲是個十分厲害的人物。
  "這是皇上賜給大人的貢酒,西域的珍品,連夜光杯都為大人准備好了。"羅雲把酒壺和酒杯放在我面前,最後行了一個禮,恭敬地說道,"奴才要盡快回去復命,就不打擾大人的雅興了。"說完,他移開腳步,走出了秦府。
  我看著桌上光彩流離的酒壺和酒杯,沉靜許久的心再次跳動起來,慢慢地韻積著滔天的怒火和怨恨。一揮手,酒壺和酒杯掉在了地上,放出碎裂的響聲。
  日申啊日申,從頭到尾你都是知道的吧?!
  我在你眼中到底算什麼?!
  連最後一丁點旖旎的遐想都粉碎了,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瘋狂地砸碎了房裡所有的飾品,當我倒在血泊中時恍惚間聽見母親和小三子慌亂的驚呼聲......
  第九章
  無論怎樣不甘願,終是要睜開眼。
  母親和小三子蒼白憔悴的臉漸漸浮現在眼前。
  "醒了,醒了!"母親含淚抱住我,"總算是醒過來了,十一,你嚇死娘了!"
  "少爺,這是為什麼啊?!"小三子抓住我的手臂,聲音沙啞地質問著,語調中帶有濃濃的哭腔。
  我心灰意冷地轉過了臉,不願醒來,真的想就此睡去......
  "好了,少爺醒過來就好了。"老管家走上前,扶我做了起來,從桌子上端來一碗藥,"這是大夫開的安神藥,少爺,你喝了吧。"
  一直跪在床前的小三子接過藥碗,一勺一勺喂我,可進了口中的藥汁卻怎麼也咽不下去。
  "十一,你喝藥啊!"母親嗯噎的語調開始變得焦急起來。
  "少爺......"
  "少爺!"
  "十一!"母親衝過來,坐到床頭,"你喝藥啊!真想死嗎?!"
  聽了她的話,我自嘲地笑著,"了無生趣,不死做什麼?!"
  ‘啪!'
  清脆的巴掌聲在屋裡響起,我捂住臉震驚地看著印像中溫柔慈祥的母親。
  "你想死是嗎?可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死了,娘怎麼辦?!"母親抬著手,晶瑩的淚珠滑過她那張滄桑的臉龐,"十一,娘只有你了。如果你有個三長兩短,娘就陪著你好了!"說完,母親毫不猶豫地站了起來,向屋外奔去。
  "娘!"我驚慌地爬起來,奈何身上一點力氣也沒有。
  "少爺,你別激動!我去追老夫人!"管家說完就跑了出去,小三子站起來,把我扶回了床,"少爺,當心自己的身子!"
  我靠在床頭,心中仿佛被萬毒侵蝕,千百萬個小孔滲出鮮血來,痛苦地煎熬著......
  "小三子,我錯了嗎?"捂住臉,淚水不由自主地滾落出來,"爹不要我,秦家根本沒有我們母子的立足之地;官場上那些人要整死我比捏死一只螞蟻還容易;現在,連唯一的他也沒有了,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那麼多欺騙,那麼多愚弄,那麼多絕望,那麼多醜陋的交易......,如果活得這麼累,這麼痛苦,不如死了好......"
  ......
  "少爺......"小三子哭著抱住了我,緊緊地,仿佛想用自己稚弱的身體支撐住我。
  我靠在他的胸膛上,一直哭著,似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要流盡一生的淚水......
  "少爺,你雖然教小三認過字,但是小三還是很傻,什麼也不懂,不知道該對你說什麼。不過前兩天一個說書先生講了句話,周圍的秀才們都說講得好,而且小三記得以前你也用這句話安慰過四少爺,還教小三寫過。"
  說到這兒,他停住了,把頭靠近我耳旁,輕輕念著,
  "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
  聽到這兒,我頓時停住了哭聲。
  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
  多麼簡單熟悉的話,以前我常常把它掛在嘴邊,可卻從來沒有把它放在心上。
  所以,才會有今天如此悲哀的局面......
  不記得怎麼被小三子安置到床上,蓋好被子,不記得怎麼停止了哭泣,閉上了眼,只是當我再次睜開眼睛時--恍若隔世。
  昨日的一切想來依然令我心驚、痛苦,可是卻不再瘋狂。
  喚來下人准備熱水,沐浴更衣。
  當我打開房門時,一陣帶著綠草清新氣息的微風吹了過來,我聽見自己的呼吸聲,自己的心跳聲,摸了摸頸項:還好,是溫的。
  我知道:最困難的那一關,我走過去了。
  莫明地,心中有著一絲慶幸。
  原來我秦思也是貪生怕死之輩,不願意放下母親,不願意放下小三子,不願意放下日申,還有,不願意閉上眼,放下生存的機會,改變命運的機會。
  日申,我對你的愛是至真至誠、完美無暇的,錯的只是我的思想,它是那麼膚淺可笑。
  幼時的自卑讓我對你的愛加注了許多附加條件,我以為,你不愛我,是因為十一的卑微,卻沒想到,無論是過去,現在,還是將來,十一就是秦思,秦思也永遠是秦思。
  無情,只是因為不愛。
  日申,秦思依然會繼續愛你,因為這份愛已經深入到骨髓,成為生命的一部分,它是讓我活著的信仰。
  只是情即是情,它不再是別的什麼,不再主導我的生命。
  如果說秦思的前半生是為了他愛的人而活,那麼他以後的人生就是為了愛他的人而活,為了他自己而活。
  第一部完結
飄浪。JT 是我和涵的玩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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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思傳》第二部

第十章
  第二部 事實上,故事才開始==//

  天朝建立初期,最大的風波莫不過昊天帝鏟除六王爺的行動。皇上利用六王爺全國巡視、調查賑災銀案件的期間,暗中收集他勾結官員,鏟除異己,圖謀造反的證據,並在他回京後,計擒了六王,隨後派出九王爺日宣率軍掃除了六王爺在全國各地的余黨。
  而戶部侍郎秦思則在其中扮演了一個重要的角色。他奉皇上密旨接近六王爺,取得王爺信任,甚至忍辱負重淪為六王的男寵,為皇上的大計立下了汗馬功勞。
  當然,這是朝廷的說辭,事實真相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不過在這場風波後,全國各郡各縣,包括朝堂上都少了一股烏煙瘴氣,天朝的統治更加穩固了。
  昊天十二年,九王爺平叛歸來,隨同回京的還有卓家的三位公子,包括小少爺卓凡。
  京城百姓夾道歡迎,盛況空前。
  鬧市中心,一棟雅致獨特的酒樓二層,兩個年輕男子依欄憑望著緩緩行來的凱旋隊伍。左邊的男子閑適地靠在窗台上,一雙漂亮的丹鳳眼微眯著,略微有些厚的紅唇仿若塗了胭脂般鮮艷欲滴,邀人品嘗,只是除卻這兩點外,他的五官搭配在一起,給人的感覺除了平凡,還是平凡。右邊玄衣輕衫的男子皮膚黝黑,方正的大臉上嵌著一雙淳樸溫和的眼,他輕輕地笑著,像孩子一樣恣意、興奮。
  白衣男子輕搖著手中的折扇,無聊地打了一個哈欠,"我說,旭然啊,卓凡什麼時候到?我們已經等了兩個時辰了!"
  "一會兒就到!秦思,你有點耐心好不好?!"池旭然仰頸遙望著遠處浮動的人群,"快看!快看!過來了!"
  名喚秦思的男子隨著他的叫嚷轉過了頭:刺目的金甲衣,飄舞的旗幟,喧鬧的人群。他不由得皺了下眉,突然,一個身穿銀色盔甲,騎著高頭大馬的男人吸引了他的注意:

  深刻的五官輪廓,濃濃的劍眉,高挺的鼻梁下有著鮮紅的雙唇。
  這小白臉倒是長著一副好皮相!
  秦思拿過桌上的酒杯,輕輕地笑了,笑容中透著一股慵懶嫵媚,舉手抬足間更是顯得風流瀟灑。
  "喂,你別笑得那麼淫邪好不好?!"池旭然嘟囔著,"他是你碰不得的人!"
  "哦?"秦思一挑眉,"怎麼說?"
  "你剛來京城沒幾年,所以不識得。他就是皇上最疼愛的幼弟--九王爺日宣。"說著,池旭然神氣地抬高了下顎,仿佛介紹的是他家兄弟一樣。
  秦思回過頭,輕搖著折扇,笑得意味深長:不過九王爺。
  "快看!秦思!那是卓凡!"池旭然激動地站了起來,手舞足蹈。
  秦思抬頭望過去,果然看到一張熟悉的面孔。
  對方似乎也感受到了他們注視的目光,轉過頭,在對上秦思的眼眸時,裂開嘴笑了,那笑容燦爛得連太陽的光芒都遮蓋了。
  這就是卓凡啊,一點都沒變。
  秦思的心中劃過一道暖流。
  騎在馬上,正在受著人群歡呼的卓凡向身邊的九王爺說了句話就跳下馬,向秦思他們奔去。
  這時,王爺也注意到了這邊。陽光下,盔甲反射著耀眼的光芒,他傲然地坐在馬上,仿若天神降世,只是臉上透著莫明的輕蔑和鄙視。
  感受到他的目光,秦思的眼再次眯了起來,一絲刺骨的寒意轉瞬即過,只剩下匪夷所思的玩味。
  朝著九王爺的方向,秦思舉起了手中的酒杯,隨後潑出窗外,輕搖著折扇,嘴角邊重新掛上那抹風流寫意的笑容。
  出於練武人敏銳的六目,九王爺日宣清楚地看見了那個人,那個笑容,那雙眼。心中一股怒氣湧出,他緊緊地抓住了手中的馬鞭:什麼東西,不過一個卑賤的男寵!皇兄不要你了,連死了的叛賊日玄也嫌棄你!還神氣什麼?!

  此時的他並未注意到,為何自己輕賤的男寵卻輕易地挑起了他沸騰的怒火。
  秦思靠在身後的圍欄上看見卓凡急急地跑上樓,走到他們面前。
  他瘦了,卻不是單薄的瘦,古銅色的皮膚映襯著他拔高的身材,寬闊的肩膀,顯得比過去更加高大威猛。只是那笑容還是那麼親切爽朗,眼眸還是那麼溫柔......

  而在卓凡眼中秦思也不再是過去那個文雅纖細的人兒,那些許的高傲,假裝的堅強,默默的隱忍......,似乎都在眼前這個人身上找不到了。他變了,變得沉穩疏離,雖然他的嘴在笑,風流倜儻,曖昧勾魂,但他的眼神卻是冰冷銳利的,使他在一瞬間的呆愣後,不敢再往前一步。
  "怎麼了,卓凡?站在那兒不動?"秦思放下折扇,輕笑著張開了手臂,"我們可一直等著你這個大英雄!"
  察覺到那烏眸中熟悉的暖意,卓凡情不自禁地飛奔了過去,一把拉起秦思,緊緊地抱在懷裡"我回來了,我回來了,......"
  感受到卓凡胸口起伏的跳動,聽見他略微嗯咽的聲音,秦思冰封的心裂開一絲細縫。他笑了笑,把頭埋在對方懷裡,貪婪地吸取著令自己心安的熱度。
  "喂!你倆夠了吧?!我還站在這兒呢!"池旭然的聲音在旁邊響起,"卓凡,我也是來接你的,怎麼不見你對我這麼熱情?"聽了他的抱怨,卓凡放開了秦思,深深地看了對方一眼後,轉過頭一把抱起了池旭然,歡呼著轉了一個圈。
  一陣胡鬧後,眾人氣喘吁吁地坐了下來。
  "旭然,聽說你進了工部?"卓凡拿起酒壺,一口氣喝完了它。
  "嗯。"池旭然點了點頭,"我發過誓,不會再讓自己的好兄弟獨自面對那些吃人不吐骨頭的家伙!"他堅定的目光看向秦思,國子臉上那雙曾經卑微的眼眸瞬間變得炯炯有神起來,整個人也散發出自信的光彩。
  "好!"卓凡大力地拍了一下他的肩,"這才是肝膽相照的好兄弟!"說完,卓凡轉過頭看向秦思,"現在我也回來了,沒有人敢再動你們分毫!"他的語調擲地有聲,話中的真摯決然仿佛在訴說著生命的誓言。
  秦思聽了,卻只是輕輕地笑了笑,並沒有說什麼。
  第十一章
  皇上論功行賞那天,是秦思第一次踏入朝堂,也宣誓著他開始卷入天朝的權利中心。
  昊天帝日申坐在金壁輝煌的龍椅上,神情依舊威嚴冷漠。
  殿下的眾人震懾於他的龍威,莫不低垂著頭,正經嚴肅地站著,大氣也不敢喘一口。
  羅雲尖銳的嗓音在朝堂上響起,宣讀著皇上的聖旨。當提到秦思時,加封他為戶部司司卿,並賞賜黃金千兩。
  "秦侍郎,你還想要什麼?"一直沉默著的皇上開口了,唯獨詢問著秦思,卻對先前受封的九王爺等人只字未提,無不顯示著秦思的聖眷正濃。
  殿下的秦思邁著輕松的步伐,從容不迫地走了出來,鞠躬稟告道,"皇上,微臣並不想做戶部司司卿。"
  此話一出,滿堂轟然。不少官員低聲咒罵著:不知好歹!
  "哦?"皇上挑了挑眉,看向秦思,"那你想朕賞你什麼?"
  秦思微抬頭,輕聲問道,"什麼都可以嗎?"雖然他的話很小聲,但在滿堂寂靜的皇宮大殿中還是讓每個人都聽到了,並留下了回音。
  "大膽!"九王日宣首先站了出來,怒斥道,"你以為你在跟誰回話?"
  秦思垂下手,直起身笑看著他,"下官在回稟皇上的問話。"他的語氣沒有一絲起伏,平緩道來,仿佛在與人閑話家常一般,實在是與朝堂上的肅穆不相符和。而他雖自稱下官,口氣和動作卻沒有任何該有的謙恭以及對上位者的敬畏,囂張的態度連老丞相袁青墨都不由得皺緊了眉頭。
  "你--"九王瞪著秦思,剛上前走了一步,只見卓尚書的小兒子、自己的屬下卓凡跨步到了秦思的左側,隱隱有著護衛的意思。
  "皇上,微臣說錯什麼話了嗎?"秦思抬頭看向龍椅上的日申,嘴角邊掛著一個賞心悅目的笑容。日申面無表情地回視著他,銳利深邃的眼眸中透出縷縷寒光,身上散發出的壓迫感逼得朝堂上幾乎所有的人都低下了頭,九王日宣也有點心顫地縮了縮脖子。
  整個大殿上唯一抬著頭,站得挺拔的只有秦思,他依舊輕輕地笑著,看不出絲毫意味。
  一直注意著他的老丞相袁青墨和大將軍司徒浩然此時都露出了一絲贊賞的神色。不過也有令他們感到疑惑不滿的地方,比如說皇上和秦侍郎的對視,眼神中仿佛在進行著一場奇怪的較量和語言的交流,在他們周圍形成一道屏障,隔開了其他所有人。
  良久,秦思輕笑著低下了頭,但他的背仍然挺得筆直,頎長的身材在大殿中顯得卓而不凡。
  "秦侍郎,你剛才不是要跟朕提你的要求嗎?"皇上的聲音再次響起,聽在殿中眾位大臣耳中仿若天籟,輕輕吁了一口氣,大臣們站立的腿腳又開始有力了。
  "回稟皇上,微臣雖然不願意做戶部司司卿,但是希望自己的俸祿漲到和司卿一樣。"秦思的話剛一說完,戶部尚書史威一甩衣袖,站了出來,"豈有此理!自古沒有哪位官員的俸祿和他的上司一樣!"

  小賤人,你不說話,大爺不會當你是啞巴!
  秦思老大不爽地瞄了史威一眼,微笑著抬起了頭,"史尚書,請問現今京城裡的油鹽米價與天朝初年相比漲幅如何?"
  "這......"史威結巴地看著秦思,突然惱怒地說道,"本官怎麼可能清楚這些瑣事!"
  "嘖嘖嘖!"秦思抬起手,晃了晃食指,戲謔道,"史尚書啊,你身為戶部尚書怎能不清楚天朝的商業狀況呢?!"說完,秦思一躬身,向皇上啟稟道,"據下官所知現在城中的各種物價與天朝初年相比至少漲了兩成有余,但是--"秦思頓了頓,語調驟然急降,"臣等的俸祿與天朝初年相比卻是有降無升,皇上,微臣的日子艱辛啊......"他說得繪聲繪色,聽得周圍心有凄凄然的官員們無不感到同病相憐地點了點頭,當然,這其中全是一些廉正剛直和膽小怕事的清官。
  "秦侍郎,你的意思是朕該給各位大臣加漲俸祿了?"皇上的聲音依舊淡漠威嚴,只是眼神中開始出現一絲玩味。
  "微臣並未這樣說。其實臣心裡明白天朝統一不過十二年,百廢待興,國庫空虛,不適宜增漲俸祿。微臣相信這裡所有的官員都願意為了皇上、為了天朝的興建而犧牲小我。而且--"秦思轉過頭,笑容可掬地看向史威,"而且微臣也實在不想再給戶部尚書史大人增添不必要的麻煩了。"
  秦思的話說得意味深長,表面上似乎是他一人對剛才戶部尚書史威呵斥的回應,而事實上他巧妙地把無法增漲俸祿的矛頭指向了史威。前面冠冕堂皇的話中有皇上、有國家,眾人當然不敢有任何微詞,但最後一句,卻讓戶部尚書史威成了大臣們的出氣筒。再加上從一開始秦思玩世不恭的回話,朝堂上沒有任何人聽出了其中的蹊蹺,只是一邊暗暗地欣賞著他卓越的表演,一邊不知不覺地加入了他安排下的戲碼。
  "既然你說眾位大臣們都該犧牲小我,那你也犧牲好了。"九王爺日宣瞪著秦思,輕蔑地說道。
  聽了他的話,秦思眼睛一眨,一顆晶瑩的淚珠就掉了下來,看得九王爺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不知為何,心中開始慌亂起來。
  "下官只是想多攢點錢,備一份豐厚的嫁妝,將來找一個能夠包容下官過去的男人嫁了而已。"秦思哀凄地嗚咽著,"至從逆賊日玄......,下官只能......"他斷斷續續地說著,事實上出了口的也就那麼一兩個字眼。只是大殿上的眾人們都不再是什麼也不懂的黃毛小子,心下立刻領悟:一定是六王爺日玄對他做了什麼慘無人道的事。回想起六王的殘虐淫奢,無不重重地打了一個冷顫,看向秦思的目光越發同情憐憫。這其中,尤以剛正不阿的袁氏祖孫為最。
  "皇上,請答應秦侍郎的要求吧!下官願意減免自己的俸祿,以此交換。"出於與秦思莫名其妙的交情,袁子鵬首先站了出來,言詞懇切,引得周圍不少大臣也紛紛出面請求。
  秦思滿意地看著眼前的一幕,眼神中蘊涵著狡猾得意的笑意。突然,腰間一痛,他皺眉轉過頭,看見卓凡略微責備的目光,心中欣慰地笑道:不愧是卓凡,什麼都瞞不過你的眼!

  "好了!"皇上輕聲呵斥住殿下沸騰的‘請願',"這件事,朕准了。史尚書,就交給你去辦。"他丟給秦思一個警告的目光,接下來吩咐羅雲繼續宣讀聖旨。
  站在朝堂中央的秦思見好就收,知情識趣地退回了原地,無意間瞄到九王爺日宣看向他略微奇怪的眼神。
  退朝下來,卓凡拉住秦思,追問道,"你為什麼放棄戶部司司卿的官職?"
  輕輕掃了他一眼,秦思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模樣搖頭晃腦道,"戶部司司卿的頂頭上司是誰?戶部尚書史威!我跟他可是有深仇大恨的。官升了,管的事兒就多了,被揪住小辮子的機會也多了,我才沒那麼笨!"

  "那你也真聰明!居然向皇上請求漲自己的俸祿!"卓凡諷刺道,"萬一皇上一怒之下責罰你怎麼辦?"
  聽出他語調中的擔憂之情,秦思會心一笑,可是那溫暖的笑意只維持了一小會兒。隨後他拉住卓凡,語重心長地說道,"你知道多出來的俸祿是多少嗎?一千兩百四十八兩白銀,十年就是一萬兩千四百八十兩啊!"說完秦思重重地嘆了一口氣,"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只好拼一拼了!"
  "你--"卓凡不可置信地瞪著他,正准備說些什麼,突然一個尖銳清冷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話,"秦大人請留步!"台階上走下來的人赫然是羅雲,"皇上宣秦大人即刻去御書房,有要事相商。"
  "嗯......"卓凡微皺著眉看向秦思,卻見對方已經笑容滿面地回敬道,"多謝羅公公的宣傳。"
  秦思圓滑周到、應對得體的舉動看在卓凡眼中有著些許震驚:他真的變了啊......
  第十二章
  秦思在一個小太監的帶領下向御書房走去,不期然地,途中巧遇九王爺日宣。王爺看見他,停住了腳步,欲言又止。秦思看到他拖拖拉拉的樣子,不耐煩地上前行了一個禮,剛准備轉身離去時,卻被王爺叫住了,"你......,我認識一個神醫,幫你治治吧!"

  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話弄得秦思一頭霧水,突然靈光一閃,想起自己在朝堂上說的話,知道九王一定是誤會了。雖然他混淆說辭本就故意要讓人誤會,只是沒料到九王如此‘熱心'?
  秦思心中已經開始在竊笑了,但臉上還是故作不解地問道,"治?這喜歡男人的事兒什麼時候變成毛病了,需要神醫來治?"
  "你......,你不是不舉了嗎?"九王爺日宣雖然不想打擊到秦思,但還是問出了心中的疑問。
  "誰說下官不舉了?"秦思驚訝地拔高了聲調,似乎真被嚇住了一樣,"下官只是喜歡躺著享受男人的服侍而已。"說完,他輕輕笑了起來,眼睛微眯著,所以日宣並未看清那雙漂亮的丹鳳眼已經開始漸漸地冰冷。
  "你--"日宣這才明白自己被愚弄了,在一股莫明的惱意下怒火高漲起來,"下賤!"
  "哦?"秦思呵呵笑了笑,戲謔地說道,"那得拜六王爺調教所賜啊!"他的臉上始終掛著一抹笑意,只是此時此刻全身開始散發出森冷的寒意,連久經沙場的九王爺日宣也不由得心中一顫,當他回過神來時,面前哪還有秦思的影子?!轉身一看,長廊上那抹青紫色的背影正邁著不急不緩的步伐向遠處走去,悠閑淡然的模樣與周圍清雅如畫的景致融為一體,剛才的一切,仿若南柯一夢。
  秦思前腳剛踏進御書房,羅雲就退了出去,並在他身後關上了大殿的門。
  日申身著龍袍,站在殿中央,冷眼看著秦思,"你倒是長膽了。今日短短幾句話,不僅從朕這兒討到了好處,還博得半數以上朝臣的好感,並在無形中打了史威一巴掌。"
  "這也得承蒙皇上的厚愛。"秦思笑眯眯地彎下腰,恭敬地鞠了一個躬。
  "哦?"日申向前跨了兩步,似笑非笑地看向秦思,"你就這麼肯定朕會厚愛於你?"
  ‘呵呵',秦思仰頭,略顯猖狂地輕聲笑了起來,"微臣一無驚世絕艷之才,二無傾國傾城之貌,三無蓋世神功,為皇上征戰沙場。但是,微臣對皇上的赤膽忠心,卻是天地可鑒。"說著,他意味深長地笑看著日申,"皇上不是也十分清楚秦思對您的這份‘愛'嗎?"

  最後一句話,一字一頓,秦思的笑開始變得朦朧起來,仿佛隔了一層霧,隔了一層紗......
  日申看著眼前這個自己並不熟悉的秦思,心下微微嘆息,"你恨朕嗎?"
  "不。"沒有任何猶豫,秦思堅定地回答道,"舉人是自己討的,京城是自己來的,三甲進士是自己中的,如何怪得了皇上?"他的話語平靜無波,只是說到後來,似乎開始自言自語,"您的腳下是江山社稷,您的面前是一盤棋,微臣既然執意闖了進來,就只能為大局所控,您不可能為了一顆微不足道的棋子而重新執棋。"
  "你說是這樣說,但朕聽出了你話中的怨氣。"日申看著秦思,突然有一種感覺:眼前這個人會隨時脫離他的掌握。
  "怨?!"秦思苦澀地笑了,"微臣所遭遇的一切,怎能不怨?"他臉上的笑容開始凝固,"怨也只能怨皇上對秦思,無情,無愛!"
  看著他臉上凄楚的表情,日申仿佛間又看見了過去的秦思,那個一直追著他,用愛戀的目光望向他的少年。
  無法控制自己的腳步,日申走到秦思面前,抬起那張蒼白的臉,情不自禁地吻住唯一鮮艷欲滴的紅唇,輕咬著......
  "秦思,朕不懂世人所說的愛,沒有那種虛無飄渺的情。無論你信與不信,朕並非有心傷你。"
  聽了他的話,秦思默默地閉上了眼,靠在日申懷中,任由他愛戀地輕吻著自己,不帶一絲情欲。
  日申,你說的,我又何嘗不知。所以秦思不恨,只怨
  秦府的花園中,此時坐著四個風格迥異的男人。
  主人秦思依然懶洋洋地靠坐在涼亭中,輕搖著手中的折扇,微眯著眼,以他的話說這叫作日光浴。
  卓凡坐在秦思的身旁,把他的頭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拿著那種膩死人的溫柔目光看向懷中的人兒。
  池旭然端正地坐在涼亭中央,享受地品味著手中的茶水,"小三子,再添點熱水。"說著,他把茶杯推到對面坐著的矮小瘦弱的少年面前。
  少年在他的話未說完之前就站了起來,恭敬地幫池旭然杯中倒了些水。
  "喂,池旭然,小三子已經改名叫秦善了。"
  "那還不是一樣可以叫小三子。"池旭然不以為然地瞪了秦思一眼。
  "不行!"秦思坐了起來,"他未來可是我秦思手下的第一大管事,該有的威信還是得有的。不過看在我們這麼熟的分上,允許你叫他小善。"說完,秦思突然笑了起來,那笑容仿佛偷腥的狐狸一樣,"記住:從現在開始,你要是叫錯了就罰一兩銀子。"
  "什麼?!"池旭然大叫了起來,"一兩銀子?你搶啊!卓凡,你看看,我就說秦思是鑽進錢眼兒裡了!還嚷著要棄政從商!"
  卓凡看著池旭然一驚一咋的樣子,呵呵笑了起來,"秦思,你跟旭然說說你為什麼要從商。"
  "你知道了?"池旭然看向卓凡,不滿地嘟嘮著。
  "知道一點而已。"卓凡故作得意地挑了挑眉。
  "好了!"秦思站了起來,走到池旭然的身旁坐下。身後的卓凡也隨著他坐到了另一邊。
  "總的來說,我是想從商,但並不棄政。現在天朝誰不想當官,這麼值錢的東西怎麼能隨便丟掉?!"秦思聲嚴厲色地說道。看著他一本正經的樣子,池旭然翻了翻白眼:怎麼又回到錢上了?!
  "不過,天朝初建,雖說是在過去七國的基礎上,而且蒼龍王朝勢力雄厚。但是--"秦思頓了頓,"朝廷依然有許多弊端、漏洞,而這些弊端漏洞就是我們發財的機會。"
  "怎麼說?"卓凡的眼睛亮了亮,開始有點興趣地看向秦思。旁邊的池旭然也探了探頭。
  看到他們表情的變化,秦思笑了笑,繼續說道,"比如說文武百官掛了不少閑職,而許多該設官職的地方卻沒人管,更不用說那些事務重疊了的;還有,天朝的律制太過薄弱,不系統,不詳細,不嚴謹,一盤散沙;最重要的是天朝的子民還有過去七國的影子,六王爺的事情後更是人心惶惶,官員明哲保身,百姓安分守己,商人,連家門都不敢出。所以......"秦思又開始故弄玄虛了,"只要找到有價值的貨源,以我們官家的背景,想不發財都難!"

  "你小心被人參一本,說你官商勾結!"池旭然認為秦思說的可行性不高。
  "這你不用擔心。"秦思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拿起了面前的茶杯,輕輕抿了一口。
  旁邊的卓凡深深看了他一眼,最後說道,"我相信秦思。"
  "喂?!"池旭然震驚地看著卓凡,發現對方絲毫不以為意地也開始淺品著杯中的茶水,根本不理會他,不由得嘆了一口氣,"你太寵他了。"
  "好了,旭然,卓凡已經同意了,你怎麼辦?"秦思看向池旭然,只見他埋怨地瞪了自己一眼,隨後沒好氣地說道,"你們既然都決定了,怎麼能少了我?!"

  "好!"秦思一拍桌,"小善,把計劃書拿給他們看。"
  "計劃書?"卓凡和池旭然都滿頭霧水地看向秦思,"什麼計劃書?"
  "當然是我們的商業計劃書了!"秦思高深莫測地笑了起來,"你們以為做生意那麼容易,這可是一項有計劃,有安排,有管理,有目標的大規模行動。首先我們得有自己的組織基地,然後確定產品和服務,接下來就要做好市場調查,特別是對於我們的競爭對手,一定要深刻詳細地剖析他們,最後就是人事管理和財務問題,這兩天我已經找到合適的夫子一塊兒研究討論這個問題。哦,對了,不能忘了風險,說起來皇上就是我們最大的風險了。"講到這兒,秦思終於停頓了下來,抬頭一看,卓凡和池旭然已經兩眼犯暈地注視著他。
  "秦思......,你說的這些我都不明白......"卓凡的腦際開始冒出冷汗:不過出京三載,這個世道就變了嗎?!
  "唉......"秦思重重嘆了口氣,似乎真有點恨鐵不成鋼的意味,"這樣好了,晚上都留下來,我給你們補上一課--金銀島是如何建立的......"
  "等等!"池旭然制止了秦思接下來的話,"金銀島是什麼?"
  "咦?我沒告訴你們嗎?我們的組織基地就叫金銀島。"
  "什麼?!這麼俗氣的名字?!"
  "哪裡俗氣了?!這叫坦率直白,一聽就知道我們是干什麼的!"
  "不行!換一個!文雅點的,叫個什麼樓也好。"
  "銀樓啊?耶......,銀樓(淫樓)不錯哦!這個名字好,聽著讓人浮想連連......"
  "你--"
  "我看,還是金銀島吧......"
  第十三章
  無論池旭然如何不甘願,他還是榮升為金銀島的三島主,老大是秦思,老二是卓凡,大官家則是秦善。
  金銀島一成立,秦思就誇下了海口:要拿下全國的飲食行業。
  據秦思分析:天朝統一以前,七國都有自己獨特的風味食品,天朝建立以後,由於朝廷內政紊亂,各地官員不敢隨便走動,商人更是不敢做長距離的買賣。所以,只要我們南貨北運,在當地出售他們沒有的風味佳肴,一定能夠吸引大量好奇的顧客。不過這片市場打開以後將會有其他商人蜂擁而入,所以我們最後的目標就是穩住半壁江山。當全國商人的積極性被調動起來後,就可以拿這一點去勸服皇上‘天朝的經濟可是靠我們振興的!'

  一開始,池旭然聽了秦思的豪言壯語後,斷定他已經精神分裂了。然而事實上,所有的一切幾乎都按照秦思預定的計劃慢慢地運轉著。當開設在京城的樣品酒樓 --蜀和閩取得成功後,他算是真的對秦思服了,也開始對自己手上的工作產生了濃厚的興趣。男人嘛,只要找到了成就感,做什麼是無所謂的。
  不過,秦思驚世駭俗的舉動卻在京城裡、朝堂上掀起了滔天巨浪。
  當早朝上為了秦思的事情第三次進行了毫無結果的辯論後,皇上日申終於把這個罪魁禍首宣進了宮。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秦思穿著一身得體的青紫官服,跪拜在日申面前。
  "你要是再玩下去,朕就快早夭了!"日申重重地哼了一聲,雷聲大,雨點卻很小,"雖然看著那幫那老家伙每天早上爭得面紅耳赤的,有益於身心健康,但是看久了也膩味。"
  "那是他們妒忌微臣的成就!"一見皇上的心情還不錯,秦思急忙裝作楚楚可憐的樣子,先打小報告,指責對方。
  "哦?你有什麼成就了?"日申玩味地看著跪在殿中央的秦思。
  一說到這兒,秦思來勁兒了,沒等皇上說話就自動站了起來。剛一站穩,發現日申看他的眼神變了,心裡不由得有點惴惴不安。
  "你過來。"日申面無表情地向秦思伸出了手,後者滿臉疑惑地走了過去,當他握住日申的手時,對方輕輕一帶就把他拉進了懷中,"怎麼回事,臉色這麼蒼白?"

  聽了這話,秦思苦笑著,"要想做好一件事,哪有這麼容易的。外面的人只看到秦思的風光,哪裡看到我挑燈夜讀、四處奔波的時候。萬事開頭難,慢慢地會好起來......"
  看著面前這個熟悉的人兒瘦弱憔悴的樣子,日申沒來由地感到一絲心痛。他緩緩撫上秦思的臉,對方也順勢躺進他的懷中。
  "不用擔心,這些都是值得的。上個月我們的純收入就有四千五百七十兩黃金!"說著,秦思的語調不由得提高了,聲音中有著一絲洋洋得意。
  "哦......,是嗎......"日申深邃的眼眸中一道精光閃過,隨後意味深長地笑了,"朕決定不處罰你了,而且朕還會幫你,有朕的支持,你在天朝中做生意就能如虎添翼。不過--"日申挑起秦思的下顎,"不過你們收入中的五成要拿來填充國庫。"
  "什麼?!"秦思一翻身,從日申懷中站了起來,"五成?!"
  "對。"日申坐在軟塌上,不鹹不淡地回答道。
  看著他又恢復了帝王的威嚴,秦思不由得懊惱起來:苦肉計行不通啊!
  "四成行嗎?微臣也得過日子啊,還有一大幫人要養那!"
  聽了秦思的話,日申淡淡地瞟了他一眼,"我把成風給你。現在你身邊已經開始不太平了,有他在,可以好好保護你。"
  季成風?!
  那可是皇上身邊的一等保鏢!
  唉,算了......
  秦思無奈地又縮回日申的懷中,"皇上,微臣的心好痛啊......"
  "是嗎?"日申攬住他的腰,似笑非笑地說道,"那朕幫你揉揉?"
  ......
  "啊!你揉錯地方了......"
  "衣裳穿著朕怎麼看得見?"
  "......
  回到秦府,卓凡和池旭然就迎了上來。
  "怎麼樣,秦思,皇上說什麼?有沒有責罰你?"
  "放心,沒事了!"秦思坐到椅子上,接過秦善遞給他的茶杯,大大喝了一口,"皇上不僅沒有責罰我,還說支持我。"
  "什麼?!"
  顯然這個消息讓卓凡和池旭然太過吃驚了,難以消化。
  "唉!你以為天下有白吃的午餐?!"只要一想到要被人瓜分五成的盈利,秦思的心,就那個痛啊!"皇上說了,以後我們收入的五成要收歸國庫,還有,天朝的商業規範就靠我們來締造了。"
  若要論天下第一奸商,非日申莫屬,不愧是千古第一帝啊!
  秦思心中咬牙切齒道。
  接下來沒過多久,金銀島第一季的財務報告就出來了。除卻工作人員的薪水外,五成收入充公國庫,余下的五成全被秦思用來請客送禮了,以他的話說‘公共關系最重要'。事實證明,秦思的‘金元外交'效果不錯,皇上那裡幾乎收不到類似‘秦侍郎官商勾結'的奏折了,反而是不少官員聯名上書:褒獎秦思為天朝作出了卓越的貢獻!

  有皇上撐腰,整個形勢幾乎倒了個個兒。
  現在秦思不僅是京城漲勢最猛的新貴,更成為全國人民口中的‘傳奇人物'。
  這天下午,秦思正在房中補眠,突然秦善闖了進來,"少爺,那個羅公公來了,旁邊還跟著兩位公子!"
  "什麼......"秦思迷迷糊糊地翻身起了床,低聲嘀咕著,"羅公公?難道是羅雲?!"一道念頭在腦際閃過: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他急忙起身換了件衣裳,一邊向大廳走去,一邊心中暗暗思量著。
  一踏進門欄,秦思腦中‘轟'地一聲響:什麼情況都預測到了,就是沒料到皇上會站在自個兒面前!
  "微臣叩見皇上!"出於條件反射,秦思急忙跪了下去。
  "起來吧。"皇上難得面帶笑容地看著秦思,"朕今天把成風給你帶來了,隨便參觀一下你新買的宅子。"
  ‘參觀?!'秦思狐疑地看著皇上:您還真有閑工夫!
  "不用懷疑,朕今天的確是特意來參觀你的府邸。"皇上似笑非笑地看著秦思,戲謔道,"去過秦府的官員,每個跟朕說的都不一樣。聽說袁老丞相的孫子袁子鵬來你家逛了一天,回去後連晚飯也沒吃,接下來好幾天都恍恍忽忽的。你說朕能不好奇秦侍郎的新宅嗎?"

  以訛傳訛!
  雖然秦思承認自個兒的房子是特別了一點,不過那是內在,外在還是跟對面的卓府,旁邊的柳府,斜對面的某某府差不多啊!
  不過既然皇上說了要參觀,你就沒有攔著的能耐!
  秦思整了整衣袍,笑容可掬地看著皇上,"那微臣就給您帶路了。"
  第十四章
  新的秦府座落於京城最繁華的朱雀街,這裡的住戶全是達官貴人,緊靠皇城,屬於衛尉南軍嚴密巡邏的範圍,這也是秦思撒了大把銀兩買房的原因--治安好!

  秦府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簡單地分為東西南北四個院,大的院子有七八間房舍,小的有三四間,所以布局方面並沒有過人之處,而它把人弄得眼花繚亂的原因在於它的內部設施。
  由於經商的便利,秦思從全國各地收集了不少稀奇古怪的玩意兒,有的價值連城,有的一文不值;再加上秦思多變的心思:今天看南院太過順眼,就把家裡所有值錢的飾品都堆在了南院,說要體驗一下庸俗人的生活;明天看北院風水不錯,便把珍藏的所有古董祭祀儀器放在了北院,說要看‘仙人跳';這還不算最誇張的,尤其讓秦府上下頭痛的是少爺興致高時會有各種各樣匪夷所思的點子,例如上個月帶領全府上下去西山拔樹,運回秦府,集中到一個院子裡重新栽種,說要反璞歸真,感覺一下原始人的生活。由此可見,現在的秦府是一天一個樣兒,沒有人知道明天的秦府會不會插上兩個翅膀,飛上天去......

  所以,當日申參觀完秦府坐下來喝茶時,臉色略微僵硬地總結了一句,"值得思考的地方有許多。"
  高深!高深啊!
  秦思想笑又不敢笑:不愧是皇帝,如此經典的話也說得出口!
  "對了,你的房間在哪兒?"皇上放下茶杯,懶洋洋地看向秦思。
  秦思臉色一僵,推托道,"微臣房間太過凌亂,怕會觸犯了皇上。"
  "哦,是嗎?"日申看著他,意味深長道,"你觸犯朕的地方還少了嗎?不會是藏了什麼人吧?!"說完,他輕笑著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朕倒要瞧瞧是什麼樣的可人兒能夠惹得秦侍郎金屋藏嬌。"
  聽了日申的話,秦思心中一緊,隨後一甩衣袖,哈哈大笑了起來,"微臣哪懂得金屋藏嬌!既然皇上有此雅興,臣當然奉陪到底了。"
  來到秦思的房間,日申立刻被牆面上的字畫吸引住了目光。他聚精會神地一副一副欣賞著,不時捂著下顎,低頭沉思,當他看到正中央那幅滿山遍野的子蘭華時,日申笑了,一種豁然開朗的笑容。
  "沒想到秦侍郎還有一手妙筆丹青啊!"日申轉過頭,戲謔地看著秦思。
  "隨意塗鴉而已。被戶部閑置那三年就靠它來解悶兒的,後來,不知不覺也就喜歡上了。"秦思並沒有說出心裡話,事實上,他只是在丹青中找到了一絲寧靜和放松。
  "剛才朕一進門就聞到一股熟悉的味道,現在想起來了,那是蜀郡子蘭華的香氣。"日申伸出手,輕輕地把秦思拉進懷中,"偌大的秦府其實只有一個房間......"接下來的話他說得很小聲,秦思也沒注意聽,因為此刻他原本平靜的心被子蘭華的香味和日申的懷抱攪亂了,時間仿佛與過去重疊在了一起......

  一陣天旋地轉,當秦思回過神來時,發現自己已經被日申壓在了錦被上,他抬眼,看著面前這張深藏在心底的俊美容顏,無奈地感覺到身體中的某樣東西正在一片一片地瓦解......
  日申看著秦思的目光是從未有過的溫柔寵膩,他輕輕地撫過秦思的臉龐,摘下頭上的碧玉發簪,當對方淺褐色的發絲在錦被上散開時,日申的眼開始變得深沉起來,仿若暗夜下平靜無波的海面。
  秦思在他復雜難解的目光中感覺到一絲慌亂,他害怕地側過了臉,卻沒料到日申扳過他的下顎,重重地吻上了他的雙唇。
  這個吻是激烈粗暴的,與秦思印像中截然相反,它並不是調情,也不是挑逗,仿佛是從心靈深處發出的,對彼此急切的需索......
  當倆人的唇終於分開時,秦思的臉已經漲得通紅,他凝視著眼前這個開始變得邪魅的男人,不解道,"皇上,你......"
  "怎麼,不喜歡?"日申挑眉,戲謔地看著秦思,"還記得嗎,朕說過喜歡你身上帶有子蘭華的香味......"他一邊說著,一邊輕輕地解開秦思的外衣,不急不緩,只是在指尖撫過後,留下一片竄動的火苗。
  秦思的臉越來越紅,特別是感覺到日申頂在他腰間的欲望,身上似有若無的撩撥搔得他的心跳急劇加快,可是在與以往不同的日申面前,他卻不敢亂動分毫。
  日申的動作雖然從容不迫,但秦思仍然從他逐漸發燙的體溫以及眼眸深處看到了對欲望的索求,那是與在蜀郡時不一樣的欲望,似乎多了些什麼,而這多出的東西讓秦思的眼淚情不自禁地留了出來,充斥在心中的暖流使他在這一刻真正體會到幸福的滋味。
  他緊緊地抱住壓在自己身上的男人,似乎怕失去一般,渴求著對方身體的熱度和愛憐的撫摸,拋卻了日間偽善的面具、窒息的壓力、苟延殘喘的苦悶......。此時,他完全地展開了自己,迎接這個自己唯一臣服的君主、深情愛戀的男人......

  不得不承認腦中、心中全是面前這個男人的身影、笑容,幾時忘卻過?
  瀟灑恣意的表面下還是過去那個痴傻的秦思,只是這一次,他閉上了眼,捂住了耳,躲藏在黑暗的角落中,默默地愛戀著......
  雲雨過後,日申半坐起身,輕柔地把秦思摟進懷中,對方爬俯在他的胸前,緊緊抱住他的腰,兩人緊貼的身體未留一絲間隙。
  "朕剛才想到一件事,其實秦府除卻這個房間還是有許多可取之處,至少它讓‘天朝第一才子'袁子鵬郁悶了好幾天。"日申一邊為秦思蓋好錦被,一邊輕笑著說道。
  "郁悶?!"秦思不解地看向日申。
  "對,朕估計袁子鵬來你家看了那麼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兒後,一定深刻體會到‘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裡路'的道理。"
  "其實袁子鵬是個可造之才。"秦思躺在日申的胸膛上,喃喃說道。
  "也許吧,那你呢?"日申抬起秦思的臉龐,"知道嗎,你跟過去變得截然不同了,為什麼?"
  日申的問話讓秦思的心一下子緊縮起來,隨後苦澀無奈地笑了,"如果微臣說自己每時每刻都有面對死亡的准備,皇上會相信嗎?"
  加住在下顎上的力道緊了緊,秦思略微皺了下眉。
  "為什麼?"還是那句話,不過日申卻在最後加了一聲重重的嘆息。
  "為了生存。如果微臣不能拋下所有一切,沒有死的覺悟,那麼在這個京城中,臣恐怕連一步也走不了。"
  "所有一切嗎?聽說秦侍郎是個孝子,那你的母親呢?"日申直覺地反駁著秦思的話,卻沒料到惹得秦思哈哈大笑起來,只是笑聲的余尾隱隱有著一絲嗯咽。
  秦思推開日申的懷抱,轉過身,面對著眼前的男人坐了下來,"皇上,微臣在乎的豈止是母親一人?!事實上,臣身上的責任太重,介意的禮儀廉恥、輸贏成敗太多,未了的願望也不少,如果微臣把它們都抗在肩上......"說到這兒,他笑了,嘴角邊掛著一抹嘲弄諷刺的笑容,烏眸也在一瞬間散發出仇恨控訴的目光,"不是臣不想抗,而是抗不起!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微臣只有祈求上天可憐自己善良溫柔的母親了。"說著,秦思緩緩地閉上了眼,滾燙的淚珠頃刻間低落在了絲被上,也仿佛低進了日申的心中。想起秦思閉眼前那絕望空洞的眼神,日申自小平靜的心湖掀起了微瀾,他感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情緒,一種想要時光倒流的錯覺,如果回到從前,他又希望去改變什麼呢?不由細想,日申上前緊緊地摟住了秦思,仿佛要把他揉進自己的身體中似的,因為只有這樣,才能減輕心中不知名的苦悶。當思緒漸漸平靜下來時,他觸摸到秦思身體的冰涼,著急地拉起了錦被,裹住對方,再次抱進懷中,口裡喃喃說道,"秦思,為什麼朕不懂呢......"
  他的話並沒有傳進對方的耳中,因為此時此刻的秦思仿佛發泄一般埋在日申懷中痛哭著,兒時的自卑,少年時代的屈辱,六王的蹂躪,所有一切他都沒有忘,只是鎖在心靈深處,和日申的記憶一起,埋藏了起來,加上了一把又一把沉重的大鎖,直到自己能夠壓抑、克制、戰勝、忘卻......
  這就是想要從頭開始的代價,只是沒想到牢牢築起的城牆輕易地就被日申摧毀了。
  日申起身離開時,秦思清楚地感覺到了那溫暖的消失,握緊了被中的拳頭,秦思咬破了嘴唇,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秦思還是一個人,只有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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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幸的填坑人遭遇了忘恩負義的白眼狼,秀秀氣氣、文文靜靜的品種,所以至今不明白自己是怎麼死的。更新減緩,回去捍衛自己的尊嚴,十分抱歉啊,各位JMS!!!
  第十五章
  第二天起來時,秦思感覺自己身上的每一處肌膚,每一根骨頭都劇痛難當,這不僅是因為昨夜的貪歡,更是因為心中的傷口再次被血淋淋地撕裂開了。他煩躁地換來下人准備熱水,沐浴更衣,當他重新躺在嶄新的錦被上時,狂亂的心已經穩定了下來,所有的一切都恢復了該有的平靜。
  這一覺又睡到了隔日的晌午,秦思起身換了一件平素自己最喜愛的水藍色錦緞長袍,等丫鬟為他束好發髻後,拿著總是陪著他一起招搖過市的折扇,晃晃悠悠地出了房門。剛走到大廳,老管家就迎了上來,"少爺,昨晚皇上又來了,見你已經歇息下來,就拿了些東西,然後回宮了。"
  "哦,知道了。"秦思的心不由自主地跳了一下,但他很快就壓制住了,掛上習慣的輕浮笑容,剛往前邁了一步,整個人又再次定住了,"等等!你說皇上拿了些東西,都拿了些什麼?"
  "大部分是少爺房中的書畫,還有一些是各院中的古董和一些稀有珍品。皇上說書畫他要了,其它的賞玩幾天就送回來。"管家垂眸回稟道,有點心虛,但皇上要拿也沒人敢攔啊!

  "什麼?!"秦思幾乎跳了起來,"這家伙居然又要吃又要拿!媽的,這次陪了夫人又折兵!"剛說完,黑影一閃,一個森冷危險的人物站在了他的面前。
  季成風!
  "能夠得到皇上的垂青是你的榮幸!"不帶任何雜質的冰涼嗓音在耳邊響起,惹得秦思一陣寒顫。
  以前怎麼沒發現這家伙有此等特異功能?
  秦思嘴角上揚,輕輕笑了起來,那看不出任何意味的戲謔目光讓季成風本能地擺出了防衛架勢,身上散發出的煞氣逼得老管家哆嗦著退到了一邊,而秦思卻依然笑著,還特意打開了折扇,一派偏偏佳公子的風流模樣,"我說,面對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你用得著如此緊張嗎?"
  聽了他的話,季成風才意識到自己的小題大做,收起了攻勢,重新站穩了腳步。回過神,他開始慢慢打量起眼前這個所謂的‘文弱書生':書生是書生,也許文弱,也許並不文弱。
  至少能在皇上面前如此坦蕩、收發自如的人,怎會文弱?
  "奴才奉皇上的命令以後隨侍在大人的身邊,保護大人。"季成風一拱手,向秦思啟稟道。
  "好!"秦思爽快地答應下來,"以後白天穿白衣,晚上穿黑衣,任務要暗中執行,保證隨傳隨到。哦,對了,你的薪水誰付啊?"
  "奴才的主子只有皇上,目前只是奉命保護大人而已。"季成風咬牙切齒道,這就是傳聞中風流瀟灑,卻尤其胡攪蠻纏的秦侍郎嗎?的確是與蜀郡的秦十一截然不同啊!

  "嗯......"秦思滿意地點了點頭,"這樣秦府就節省了一大筆開支,畢竟金牌保鏢不是人人都供得起的。"說完他絲毫不理會季成風的反應,轉頭看向老管家,"叫人把南院打掃干淨,本少爺要開個書畫展。"
  "書畫展?"管家的頭開始痛起來,少爺的興致又來了!
  "對,你沒聽到剛才季侍衛說的話嗎--‘能夠得到皇上的垂青是你的榮幸'。既然皇上都看得上本少爺的拙作,那麼辦個書畫展應該不成問題吧。"剛一說完,秦思語調陡然嚴肅起來,"記住,搬個桌子在門口收入場費,再請個機靈點的說書先生來,少爺我要拍賣幾幅佳作。"
  "是。"不愧是長期跟在秦思身邊的人,沒等季成風回過神來,老管家已經領命離開了。
  "至於你嗎?"秦思回過頭看向仍在目瞪口呆中的季成風,"該干嗎干嗎去!"
  "奴才是來保護大人的!"季成風發現自己經過嚴格訓練的自制力在秦思面前正在逐步瓦解。
  "我不是說了嗎?白天穿白衣,趕緊換件衣裳,然後自個兒隱形去!"秦思一副看待傻瓜似的目光斜睨著季成風,對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後就轉身離開了。所以並沒有看見身後的秦思望著他的背影輕輕地笑了:說起來,我們是老朋友了。
  秦思掛著‘皇上垂青'的招牌在自家南院辦了一個簡單的書畫展,第一天就取得了圓滿的成功,幾幅自己比較滿意的作品也都被人高價標走了。
  數著手上的銀票,秦思的心中那個樂啊,可是天有不測風雲,第二天,書畫展居然被皇上派來禁軍查封了,而他本人也被一道聖旨宣進了宮。
  一踏進御書房,秦思就感覺室內彌漫著沉重的底氣壓,他大氣也不敢喘地跪在了地上:如果現在跟皇上說從他家裡拿走的東西不用還了,處罰會不會輕一點?

  "皇上贖罪!微臣知錯了!"秦思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因為這一次他的確是從日申身上感覺到了無形的怒火,這對於一向喜怒不形與色的昊天帝來說,絕對是異常罕見的。
  "錯了?!你知道自己錯在哪兒嗎?"日申慢慢地從台階上走了下來,連帶的把秦思周圍的氣溫又降低了不少。
  "微臣錯在......"這辦書畫展,同好間互相交流有什麼錯了?難道是因為自己賺了點閑錢,可那金銀島都讓我開了,還在乎這點小利?!不會是沒有分他一半吧?

  想到這兒,秦思趕緊又低下了頭,因為他直覺認為:如果自己說了出來恐怕就被打入天牢了。
  "不知道?"日申一挑眉,聲調提高了,"既然如此今晚就留下侍寢吧,羅雲,不要忘了記上一筆。"
  "是,皇上。"羅雲尖銳清冷的聲音在秦思背後響起,嚇得他身體一哆嗦,忍不住戰戰兢兢地說道,"皇上,微臣現在是......"
  "是什麼?"日申厲聲打斷了秦思的話,"戶部的秦侍郎?你已經一個多月沒去戶部報到了,以為朕不知道?反正天朝的秦思驚人之舉也夠多了,不在乎再多添一筆!"

  看著日申冷酷嚴厲的眼神,秦思不由得軟弱無力地坐到了地上: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
  隔日,天剛蒙蒙亮,日申就在太監宮女的服侍下穿好龍袍,上早朝去了。
  羅雲來到內室,隔著半透明的縵紗看向龍床上的秦思,眼神中一絲妒意轉瞬即失,隨後釋然地笑了。他來到床邊,掀開縵紗,床上的人兒赤裸的背部和大腿上布滿青紫的淤痕,明黃色的錦被上更是沾滿了乳白色的黏液和點點滴滴的血漬。想起皇上起身前殿中才停止了沙啞曖昧的呻吟聲,羅雲急忙命人去喚韋太醫,而自己則親自動手為秦思清洗身子。
  少頃,韋太醫帶著醫箱來到寢殿中,為秦思診斷完,轉過頭看向羅雲,說道,"秦大人的傷勢比較嚴重,需要好好調養,而且最好此後兩月內不能再有房事。"
  聽了他的話,羅雲點了點頭,"奴才會稟告皇上的。對了,太醫,剛才奴才為秦大人把脈,發現大人的身體有點虛弱。"
  "嗯。"韋太醫撫著胡須,微微皺了皺眉,"這似乎是後天郁積造成的,不過只要調養得益,加以時日,便與正常人無異。"
  "既然如此,奴才也不敢有所隱瞞。據奴才所知,秦大人是犯了事才被皇上如此懲罰。太醫是看著皇上長大的,後宮寵妃侍君犯了錯,哪一個不是送回娘家或者直接打入冷宮,從未......"說著,羅雲尷尬地抬眼看向韋太醫,發現對方的老臉也有點發紅,不由得停下了接下來的話。
  輕咳了兩聲,韋太醫正色道,"公公的話下官明白了,等下官回到太醫院後會與同僚們細細參詳,務必治好秦大人的舊積。"
  "那就多謝韋太醫了!"羅雲輕笑著鞠了一個躬。
  第十六章
  這天的早朝議事眾位大臣可說是在極度震驚中度過的。平時需要一兩個時辰商量辯論的事務,皇上只用幾句話就作出了決定。而這個決定也不是胡亂作的,它的細致、周到、精確、全面讓殿下的眾臣們無不感嘆昊天帝的英名神武。
  那他們以前的作業算什麼呢?皇上拿他們打發時間嗎?還是拿整個江山社稷開玩笑?
  不過這句話他們只敢藏在心底,卻不敢說出來。
  從天朝建立以前就一直跟在皇上身邊的老臣們此時都露出了欣慰感嘆的笑容:聖上總算是上心了。而天朝建立以後才走入朝廷的新秀們此時都汗顏地低垂著頭:有個如此精明能干、無所不知的上司,那要他們來做什麼,被皇上當猴耍嗎?回府後一定得好好用功了
  下朝後皇上匆匆忙忙地趕回寢宮,來到內殿,看見床上的人已經換了一身干淨的中衣,安詳地趴臥著,而自己從早上出門起就懸掛的心總算是放了下來。他坐到床邊,輕撫著對方淺褐色的發絲,低聲問道,"叫了太醫嗎?"

  "叫了。"羅雲站在身後,恭敬地回稟道。
  "怎麼說?"
  "太醫說秦大人的身子太虛,應該是來到京城後落下的病根,需要好好調養,而且兩月內不能再有房事。"說完,羅雲頓了頓,不知道接下來的話是該講還是不該講。
  "你說吧。"仿佛察覺到羅雲的躊躇,皇上催促道。
  "太醫說皇上是練武之人,精陽旺盛,但秦大人卻是一介文弱書生,身子又虛。他建議皇上以後的房事要多節制,而且不能太過劇烈。"羅雲說完,不自覺地向後退了一步。從小就呆在皇上身邊,羅雲非常清楚皇上是一個欲望並不強烈的人,甚至可以說有那麼點清心寡欲,昨晚的事簡直是破天荒第一次,所以他也不是很清楚皇上對這個秦大人到底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思。
  聽了羅雲的話,皇上的胸口仿佛堵了一口氣般,先是皺了皺眉,隨後一聲輕微的嘆息。
  "等秦思醒了叫成風來把他接回府,路上好好護送。韋智禾也跟著,吩咐他以後就住在秦府了,幫朕好好調養秦思的身子。"
  "尊旨!不過,皇上,為什麼不讓秦大人留在宮裡呢?這裡有上好的藥材,而且離太醫院也近。"羅雲不解地望向床邊坐著的人。
  聽了他的話,皇上伸出手,連著錦被把秦思抱進了懷裡,被中裹著的人兒不舒服地呻吟了一聲,"留在這裡,朕怕碰碎了他。"皇上的低語讓羅雲渾身一震,他太了解自己的主子了:皇上可以憐惜人,可以疼人,但他從未緊張在意過誰。這個秦思,果真不再是蜀郡裡的秦十一了啊......
  "羅雲,心中有個惦記的人感覺很奇怪。"
  "皇上,這並不是一件壞事。"
  "是啊,也許是個不錯的開始......"
  從宮裡回來後,秦思足足在床上躺了半個月,一部分是因為身體的原因,一部分是因為聽到一個不可理喻的噩耗:閉門思過兩月。
  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秦思有一種闖進宮中,揪住皇上的衣領質問的衝動:你他媽更年期到了,不要拖我下水啊!
  幸好等他能夠下床走動時,沒過幾天,卓凡就帶著禮品上門來了。
  "我們兄弟之間,過來坐坐,還帶什麼禮物!"秦思笑著說道,手上也沒閑著,拿過卓凡帶來的木盒遞給了管家。
  "這是爹叫我拿來的。"卓凡聳了聳肩,這時秦思才把目光聚集到他身上:這個人怎麼比自己還要憔悴啊,整個人幾乎瘦了一圈!那漆黑的眼神......,藏了太多東西......

  秦思的心中悶悶的,他想問,卻開不了口。
  "對了,你爹怎麼會突然想到我這個小小的侍郎呢?"秦思掀開茶蓋,喝了一口,吞下了所有的疑問。
  "我也不太清楚。"卓凡輕輕笑了笑,"我們兄弟三人所結交的朋友,爹都從不過問。只是那天我拿著你的畫回府,爹看了後,似乎非常欣賞,說你是個可以結交的知己好友。"
  "哦,是嗎?"秦思微微皺了皺眉,據他所知,兵部尚書卓風行是一個鐵腕似的人物,他雖然身處六部之中,屬於袁老丞相的下屬,但他卻與大將軍司徒浩然有著過命的交情,所以司徒將軍才會如此放心的把相當於軍務統理和軍隊後勤的兵部交給了卓風行,而他統帥下的兵部司、職方司、駕部司、庫部司更是在六部二十四司中隱隱有著超然的地位。
  其實對於天朝的行政管理,秦思心中一直有著一個疑問:朝廷中的弊端漏洞的確不少,但是在軍隊方面卻是毫無瑕疵的。要說擁有統兵權的大將軍司徒浩然英名神武吧,卻不盡然,至少他就趕不上老狐狸袁青墨。唯一的解釋就是大將軍頭上的皇上了。因為司徒浩然是已經過世的太後最小的弟弟,是皇上的親舅,對於皇上有著近乎盲目的崇拜,他的忠心耿耿只怕連秦思本人也自嘆不如。所以大將軍手中的另一半兵符相當於仍然捏在皇上手中,而整個天朝龐大的六千萬大軍也牢牢控制在昊天帝手中。如果說軍部中的所有一切都是皇上一人在策劃,那麼這種近乎完美的管理制度和集權統治讓秦思衷心的嘆服。
  但是,為什麼除卻軍隊外,天朝的其它方面卻能在皇上的眼皮子低下出現那麼多弊端和漏洞呢?
  袁老丞相帶著一幫大臣們急於彌補改善,而皇上似乎只是在一旁靜靜地看著。
  你到底在想什麼呢,日申......
  "秦思?秦思?"卓凡拉住秦思的手臂晃了晃,終於讓對方回過神來,"怎麼了?"
  "沒......,沒什麼。"秦思尷尬地笑了笑。
  聽了他的話,卓凡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你別多心,我覺得爹是真的欣賞你,他說能畫出這副畫的人,風骨人品皆是不俗。連我大哥也說,雖然沒有見過秦思,但能從畫中感覺出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外界的傳聞實在是不可信。"說到這兒,卓凡頓了頓,看向秦思,"你不知道嗎,一個人筆下的字畫能夠折射出他的真性情。"說著,卓凡笑了起來,笑容中帶有令人不解的驕傲和幸福。
  "是嗎?"秦思向後靠在了椅背上,有點不以為然,如果能從畫中看出他的為人品性,那麼這可不是一件好事啊......
  突然,他的身子直了起來,心髒劇烈地跳動著,連額頭都滲出了汗珠:難道......,難道日申是因為這樣才生氣的?!
  ......
  因為他不願意讓別人看出真正的秦思嗎?
  我可以認為他對自己有了獨占的欲望嗎?
  可以認為那裡面蘊涵著一丁點的愛意嗎?
  ......
  心,終於又亂了......
  第十七章
  禁足令一解除,秦思就收到一張來自禮部尚書柳英的請貼,希望過府一敘。
  秦思拿著那張燙金的請貼,心中百般滋味,對於柳家,他一直存在著一份愧疚,因為昔日那個明媚爽朗的少女--寒星......
  換了一身得體的衣袍,秦思帶著下人,備好一份厚禮,來到了柳府,出來迎接他的人赫然是柳家主人--柳英。
  五十多歲的柳英,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京城的水土好,整個人長得圓滾滾的,下巴的肉遮住了他短粗的脖子,胖胖的臉笑起來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線,遠遠看著像米勒佛一樣。但他眼中偶爾閃過的精光卻讓人不敢小視。親切隨和的長相外貌,圓滑周到的言行舉止,謹慎細致的玲瓏心思,這才是一個真正的禮部尚書,而不再是過去那個友人的父親。
  秦思感嘆之余,仍然微笑著向柳英鞠躬行禮道,"能夠得到柳尚書的邀請,是下官的榮幸。"
  "上次秦侍郎來柳府,老夫剛巧不在,無禮之處還請賢侄多多包涵了。"
  前一句還是秦侍郎,下面就變成賢侄了。秦思心中微微一沉,臉上卻堆滿了笑容,"那裡那裡,小侄不會放在心上的。"
  看著他仿若發自肺腑的微笑,禮貌得體的舉止,柳英撫著胡須,滿意地笑了。而站在他面前的秦思卻有點訝異,因為此時柳英給人的感覺變了,不再是一個虛假應對的同僚,而是一個關心愛護晚輩的年長老人。
  秦思有點不自在地移開了目光,陡然發現桌上放著一個畫軸,難道......  這時柳英也轉過了身,看向那個畫軸,呵呵笑了起來,"星兒選的人的確與眾不同,只可惜啊......"說到這兒,他微微嘆了口氣。
  提到寒星,秦思的假面具再也戴不住了,特別是在寒星的父親面前,"她,還好吧......"
  聽了秦思的問話,柳英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你自己打開畫看看。"
  雖然有些疑惑,但秦思還是不由自主地邁開了腳步,走到桌前,打開畫軸,滿眼的紫色,那是蜀郡的子蘭華啊......
  畫中繪著滿山遍野的子蘭華,山頂上站著一個高大俊朗的男人,微笑著看向不遠處帶著兩個孩子嬉戲的美麗少婦。
  寒星......,你終於找到自己的幸福了......
  不知為什麼,秦思的眼眶濕潤了,是在祝福昔日那個送給自己香囊的少女,也或者是想到了自己坎坷的命運......
  "我把你的畫托人帶給了寒星,她就讓人把這副畫帶了回來,說要送給你。"柳英看著秦思發紅的雙眼,心中有些感慨:星兒,這個男人終是把你放在了心上,也不枉你對他痴心一片......
  "謝謝......,謝謝......"秦思轉頭看著柳英,奈何眼前已經一片模糊,"謝謝......"他並不知道自己在謝什麼,只不過這是他唯一說得出口的兩個字。
  從那以後,秦思儼然成了柳府的常客,在他心中已經把柳英當作了自己的親人,亦師亦友。
  這天,柳英下朝回來,看見秦思正坐在大廳中喝茶翻書,立刻撲了上去,"賢侄啊,這次你一定要幫我!"
  "出什麼事了?"秦思不解地看向柳英。
  "唉,說來話長。"柳英嘆了口氣,在秦思旁邊坐下,"老夫的祖父本是一介農夫,因為救過先皇父親的性命,所以特別恩准留在了身邊做侍從,我們柳家也才慢慢興旺起來。到我這代,取得功名後進了禮部的祀司,偶然間發現用於觀天授時、安排祭祀的‘混沌'能夠預測四季節氣。所以老夫就想,如果根據它的預測安排農業耕作的話,一定能夠取得不錯的成效。我把自己心中的想法告訴了父親和祖父,特別是祖父,他尤其高興,因為他對此深有體會。可是我的議案卻遭到了先皇的堅決反對,而且訓斥老夫玷污了皇族祭祀。"說到這兒,柳英仿佛想到了當年的屈辱和難堪,深深嘆了口氣,"祖父也因為這件事郁郁而終,從此以後,它就成了我們柳家的一塊心病。今天,皇上吩咐安排祭祀大典,老夫再次提起此事,頓時遭到朝堂上眾位大臣的激烈反對!"

  "那皇上呢?"秦思皺著眉問道。
  "皇上什麼也沒說,丞相大人也沒說話。"
  聽到這兒,秦思低頭沉思了一會兒,"如果皇上和丞相都沒有表態,那麼這件事就是有希望的。"
  "也許吧。"柳英無奈地低垂著頭。
  "世伯不用擔心,小侄覺得此事有利於天下百姓,對朝廷、皇上更是百利而無一害,皇上會答應的。"秦思拍了拍柳英的手背,安慰道。
  "唉,你不知道,雖然現在先皇和太後都去世了,但是皇室宗親對於這件事還是非常忌諱的,他們怕玷污了祭祀,影響天朝的統治。"柳英沮喪地說道。其實這件事他也不是提了一次兩次了,只是每次都以失敗而告終,還被同僚嘲笑一番。
  "放心吧,小侄認為皇上不是一個迂腐迷信的人。"說完,秦思眼中精光一閃,嘴角邊揚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
  離開柳府後,秦思坐轎來到京城中最紅的妓院無雙樓。剛到門口,老鴇就笑容滿面地迎了出來,"我的大少爺啊,您怎麼有空來這兒了?咱們當今皇上有恩准嗎?!"說完,風韻猶存的雲蓉不客氣地大笑了起來。
  "我這不想念蓉娘的柔媚入骨了嗎?皇上要是怪罪下來,有你這麼個妖精陪著,本少爺也知足了!"秦思一邊說著,一邊把雲蓉拉進懷裡,肆無忌憚地調笑著,饒是雲蓉這種在妓院裡磨成精的老鴇也受不了如此當眾表演,一皺眉,掙脫開秦思的懷抱,理了理身上的衣裳,埋怨道,"老板在樓上,你要找他趕緊去!"

  秦思看著雲蓉紅著臉,假正經的模樣,戲謔地笑道,"幾天不見,蓉娘倒是端莊了不少啊!"說完,趁著雲蓉愣住的時候,趕緊溜進了無雙樓,不一會兒,身後傳來熟悉的怒罵聲。
  來到一棟雅致的小閣樓前,秦思推門進去,不意外地看見範莘斜靠在榻上,手裡拿著一本帳簿。
  範莘本是城南極有名望的士紳之子,從小到大,除了吃喝玩樂,啥也不會。不過,他的好景不長,至從範老爺納了第三房小妾,一個精明厲害的江湖女人後,他的生母就被趕下了堂。範莘雖然心疼母親的遭遇,但是不爭氣的自己卻什麼也做不了,反而還遭到那個女人的多次陷害。
  四年前,範老爺去世後,他們母子就被趕出了範家。令人意外的是從小跟範莘定親的翰林大學士方鴻清的女兒方蔓兒不顧家裡的反對,執意如約嫁給了範莘,陪著他們母子過起了粗茶淡飯的艱難生活。
  方蔓兒的垂青和鼓勵讓範莘大徹大吾,立志要從頭開始,努力上進,好好照顧家裡的兩個女人。奈何此時範家卻找上門來,屢次破壞範莘的生意,令他賠光了妻子的嫁妝。就在他窮途末路時,讓他遇上了秦思。
  事實上,當時秦思是受了自己名義上的恩師方鴻清的委托,去範家勸說方蔓兒回娘家,可是,當他看見範莘那雙不甘與憤恨的眼神時,仿佛看見了當年的自己,一種同病相憐的憐憫之情令他打消了念頭,反而邀請範莘加入金銀島,並且親自栽培他。而範莘也不負秦思的重望,短短的半年內,在奇人異士雲集的金銀島中展露出自己的光芒,曾經身為紈绔子弟所擅長的吃喝嫖賭讓他在應付三教九流時仿若如魚得水,為金銀島日積月累的巨額財富立下了汗馬功勞,也為秦思收集到了不少具有重要價值的情報。
  知人善用是秦思的長才,他看出範莘長袖善舞的能耐,立刻把手下的妓院交給了範莘管理,並且讓他收集天朝中各種各樣的重要情報。而在這之前,此類工作一直是由秦思來做的。
  金銀島內部有一項規定,旗下的店鋪、茶樓、酒樓、客棧、妓院等都有責任把與自己行業有關的信息上報到秦思手中。秦思每天最重要的工作就是整理歸納這些信息,為金銀島的整體運作和管理制定方針,而島內的具體工作則是由卓凡、池旭然和秦善在負責。
  至從範莘可以獨當一面後,秦思就把情報和信息過慮的工作交給了他,節省下來的時間和精力則用來應付當今皇上和日漸顯露變革趨勢的朝廷。
  第十八章
  "帳簿不是一向是由蔓兒在看嗎?"秦思進門後拿過一把椅子坐到了範莘的面前。
  範莘放下書,揉了揉眼,略現疲憊地看向秦思,"蔓兒已經有三個月的身孕了,我不想她太過勞累。"說完,嘴角邊綻放出一抹幸福的笑容。
  這就是範莘,不管在外面如何油滑奸詐,但只要一提到家裡的兩個女人,就會笑得那麼真摯溫暖。這也是秦思看重範莘的原因之一,一個如此重視愛護親人、家庭的男人,通常不會是忘恩負義之徒。
  "你看得懂嗎?"秦思輕搖著折扇,戲謔地笑道。
  範莘掃了秦思一眼,重新靠在榻上,輕笑著說道,"爺不是說了嗎,沒有人是生來就會的,什麼事都得慢慢學,一步一步來。只要你想從頭開始,無論何時都不為晚。"說著,範莘的眼神恍惚起來,仿佛陷入了當年的回憶中。
  出生名門的天之驕子,一場人禍讓他曾在街邊乞討,任人辱罵欺打,只為了保住懷裡的兩個饅頭,為了還在家中苦苦等待他的兩個女人。幸運的是上天又給了他一次重生的機會,讓他遇上了生命中最重要的恩人,為了不讓他失望,為了自己肩上的責任,他硬生生地殺出了一條血路。這的確是一條血路,有眼淚,有汗水,有鮮血......

  他知道,天下間最懂他的只有一個人,因為他們都是曾經被拋下了地獄,再慢慢,慢慢,一步一步艱難地爬上來,被上天所遺棄的可憐人。
  "嘖嘖嘖,現在知道回嘴了啊!"秦思受不了那張典型二世祖的臉孔露出傷春悲秋的表情,只好出言轉移了話題,"後天的月底例行會議我會參加,你過來時順便帶上幾個精通房中術的手下,我有要緊事吩咐。"
  "哦?"聽完,範莘本就輕佻的嘴臉掛上了曖昧的笑容,很有點地皮流氓的味道,"我這幾天收到的消息大部分是關於戶部秦侍郎和當今皇上的床第關系,這兩三個月來一直占居‘閑言碎語榜'的首位。"
  "閑言碎語榜?!"秦思不解地看向範莘。
  "大少爺,你可真是幾天不混跡江湖就孤陋寡聞了!"範莘得意地一笑,"前幾天京城裡的說書先生為了招攬生意把幾個熱門的題目排了個榜文,本是一些野史傳奇,但我把它順手牽了過來,改成了‘閑言碎語榜',專供那些身居閨中的名門淑媛取樂,其實我的本意只是為了幫蔓兒和她的幾個姐妹找閑聊的話題,可是沒想到一下子就在京城裡風靡起來。現在人們談的多是我的榜文,還有榜首的秦侍郎!"說完,範莘向秦思逗弄地擠了擠眼。
  "是嗎?"秦思低吟了一聲,捂著下顎沉思起來。突然,他抬起頭,雙眼炯炯有神地看向範莘,"既然‘閑言碎語榜'這麼有名,那我就向朝廷申請獨家公布,就在你的妓院裡,這樣來我們這邊的客人就會比別家妓院多了!"

  "是啊!我怎麼沒想到呢?!"範莘拍了拍額頭,恍然大悟道。
  "接下來我們再排個月榜、季榜和年榜,每月、每季、每年一更新。"
  "嗯。"範莘聽著,認真地點了點頭。
  "不過這新鮮事啊,過不了幾天人們就會膩味了。"秦思說著,靠在椅背上笑得莫測高深,"可是我們仍然要做下去,只要掌握了人們的喜好,就不怕沒有文章做!"

  "哪會有什麼文章做呢?"範莘疑惑地看向秦思,後者懶洋洋地笑了笑,"這文章可大了!你說現在關於我的事是占據榜首的位置,那麼我隨便寫點自己的近況,一兩銀子一張紙,有沒有人買?"
  "有吧,財大氣粗又無聊愚蠢的人不少。"突然,範莘叫了起來,"爺!如果你寫本自己的傳記,不是有更多人買嗎?!"
  "孺子可教也!"秦思滿意地點了點頭,"這只是一個例子而已,事實上我們可以做的還有很多。"說完,他看向範莘,莫測高深地笑了,後者迷惘的腦中此時只有五個字:不愧是老大!

  到了月底例行會議那天,秦思慵懶閑適地坐在大廳的首位上,一雙眼半眯著看向兩旁坐著的眾人。
  秦善站在他的左側方,主持著整個會議,而秦思、卓凡、池旭然則只是在一旁靜靜地看著、聽著。
  經過兩年多的磨練,秦善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軟弱矮小的少年。他的身材拔高了不少,一雙烏黑漂亮的眼眸清澈明亮,雖然由於年齡的原因,略現稚嫩,氣勢不足,但他的謹慎細心卻是秦思所欣賞的。再加上秦善天性就平易近人,虛心好學,所以金銀島中幾乎人人都打從心底喜歡這個溫柔善良的大總管。
  會後,秦思、卓凡、池旭然、秦善和範莘五人在後堂用晚膳。
  秦思面無表情地問了一句,"你們看周劍這個人如何?"
  "周劍?"卓凡把剔完刺的魚放到秦思碗中,"這個人的氣勢倒是蠻強的!像個練武人。"
  "他很厲害,在大廳中頂得小善連話都說不出來。"池旭然一向是只講情,不講理。
  "可他說得很有道理。"範莘喝了口酒,輕笑著說道,"我跟他合作過一次,這個人有手腕,有辦法。看他管理下的酒樓收入就知道,值得重用。"的
  "小善,你說呢?"秦思一邊吃著魚,一邊不在意地問道。
  "範大哥說得很對,這幾個月來,周劍手底下的酒樓收入幾乎翻了一倍。"說到這兒,秦善頓了頓,"不過我有點怕他......"
  "那就讓他走人吧!"秦思漫不經心地接了一句。
  "什麼?!"
  眾人大叫了起來,震驚地瞪著他:因為他們所認識的秦思從來都不是一個感情用事的人!
  秦思看了看大家精彩的表情,端著酒杯,輕輕笑了笑,"周劍是個人才,但是天下間有如此能耐的不只他一個。金銀島的上層管理人員都是我選拔任命的。我看重的不只是能力,更重要的是品性和與人合作相處的態度。金銀島需要的是一個團結信任的環境和隊伍,就像我們五人一樣。你們知道嗎,天朝之前,千年來每一個王國的覆滅都不是外部因素造成的,最根本的原因都是來自王國內部,而其中,‘人'的因素占了八成。我不會放一個不安定的因子在自己身邊,從而攪了整盤棋。"
  "但是我認為周劍雖然咄咄逼人了點,手段激烈了點,可他為金銀島立下了不少功勞,突然讓他走人會不會太過分了?"範莘皺著眉,不太贊成秦思的決定。
  聽了他的話,秦思輕輕嘆了口氣,"範莘,我成立金銀島,主要是為了積累財富和擁有自己私人的勢力,而這些,現在都達到了。你心裡也明白,金銀島至今能一帆風順的原因是由於有官家背景,有朝廷和皇上的支持。我們在商道中已經占據了龍頭的位置,現在金銀島的整體運作方向是到了改變的時候了。"說到這兒,秦思頓了頓,"在朝野中的沉浮讓我學會了一件事:做任何事都不能太過,見好就收。否則福過了頭就是禍,因為天威難測。現在金銀島的地位穩固了,就不能單單為利,更要為名。"
  "為名?"範莘不解地看向秦思。
  "對。"秦思繼續說道,"皇上當初答應支持金銀島的條件有兩個:一是利潤五成收歸國庫,二是制定天朝的商業規範。這些規範並不是包括在律令中,而是一種約定俗成。七國戰亂後混亂的商業局面可以因為金銀島的成立而在最短的時間內恢復過來,甚至建立一種更為合理公平的商業環境。所以現在對我們來說最重要的不再是賺錢,而是在商道中平衡這種良好的貿易競爭局面。這樣我們才能長久地得到朝廷和皇上的支持。銀子是得慢慢賺的,不是一下子全吞了。"說到這兒,秦思看向範莘,露出一種胸有成竹,自信滿滿的笑容。果然,範莘滿臉崇拜地望著他。但是當他的目光轉向卓凡時,頓時愣住了。只見對方用一種幽怨悲傷的眼眸看著他,這種眼神令他的心也跟著沉了下去,酸酸的,澀澀的......

  "我聽不懂你說的那些大道理。我只弄明白了一件事:你成立金銀島,只是為了皇上,為了他的天下!"說完,卓凡陡然站了起來,實木的椅子在他身後翻倒在地。他看向秦思,眼眶有些微紅,握著雙拳,絕然地離開了。
  "我去看著他!"池旭然站了起來,走了幾步,又倒了回來,拍著秦思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道,"這種事我不想管。卓凡選他認為對的路走,你也去走你認為對的路吧。總之,我是永遠支持你們的!"

  聽了他的話,秦思握住池旭然的手,感激地說道,"謝謝......"
  卓凡和池旭然離開後,範莘看著情緒有些低落的秦思,不知該說些什麼,"對了......,我把手底下精通房中術的人都帶來了......"說到這兒,他覺得有那麼點‘哪壺不開提哪壺'的感覺,慌忙閉住了嘴。
  "你讓他們先住在東院,明天再過來見我。"說完,秦思也起身離開了,留下秦善和範莘不知所措地倆倆相望。
  第十九章
  第二天清晨,秦思推開窗戶,望向湖中心的涼亭,那裡似乎依稀還能看見卓凡大笑的身影。他重重地嘆了一口氣:秦思已經被情傷得太深了,他根本不敢再去觸碰它。更重要的是,現在的他,所剩下的愛太少太少,少得只容得下一個人,日申......

  推開房門,邁向大廳的秦思依然和平常一樣,一身雅致得體的錦緞長袍,一把折扇,邪肆慵懶的笑容。這就是秦府的主人,金銀島的大少爺,天朝所有人眼中的戶部秦侍郎。
  他,似乎,理當如此。
  來到大廳中,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眾人一臉興奮地打量著最近京城中的風雲人物,不過其中只有無雙樓的雲蓉敢從容不迫地走到秦思面前,毫不忸怩地坐到他的懷中,輕撫著對方的臉頰,風情萬種地笑道,"大少爺是叫我們一起來討論房中術的嗎?是要嘴巴說呢,還是......"說著,雲蓉把手伸進了秦思的衣領中,"還是做呢?"

  聽了她的話,秦思瀟灑地笑了笑,抓住對方不規矩的小手,戲謔地說道,"如果需要實地演練,當然是向蓉娘討教了!"說完,秦思一把抱起雲蓉,在對方的驚呼中把她重新放到了椅子上,而自己則走到了大廳中央,"我叫大家來的用意相信範莘都向你們提過了。現在我也不廢話,大家坐下來一起研究研究吧!"說完,指著蹲在一旁的範莘吼道,"那個,你!紙筆准備,記錄!"
  意識到秦思果然不會放過自己,範莘悲慘地大叫了一聲,接過秦善遞過來的紙筆,慢吞吞地坐到了一旁。
  就在秦思剛要說開始的時候,突然眼前人影一閃,萬年冰山站在了面前,"秦善還是小孩子,你讓他退下去。"
  "管你什麼事?!"秦思直覺反駁了回去,可是話一出口就感覺到有點不對勁兒,看著季成風那八面風吹都紋絲不動的冷酷樣兒,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好,我讓他出去。"
  剛一說完,只見對方已經走到堂下,拉著秦善邁出了大廳。
  本來還蹲在角落裡的範莘此時一手拿著筆,一手拿著紙,傻愣愣地晃到秦思身旁,"你看這個季成風和小善......"
  "有問題!"秦思重重地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些許興奮的笑容。
  "難得大少爺也八卦哦!"雲蓉擠進他倆的中間,"不過我看季成風的眼裡只有疼惜,而小善還渾渾噩噩的,什麼也不知道。這條路啊,漫長著呢!"

  "不過......"秦思支著下顎斜睨著範莘,倆人眼神一交換,異口同聲地說道,"潛力股嘛!"
  這天,在後世野史的記載中是一個值得紀念的日子,因為天朝第一部禁書‘春宮圖'就在秦府的大廳中誕生了。原來上次從柳府回來後秦思就決定:最直接迅速的辦法--吹枕邊風。
  至從書畫展的事件後,皇上就會時不時地在秦府留宿,後宮中侍寢的名單上也多了秦思的大名。既然已經名聲在外了,秦思決定不辜負眾人對‘寵臣'的定義和希望,利用所有的資源和條件盡量為自己謀福利。
  晚上,秦思換上了一件紫紅色的薄紗中衣,秀發披散在肩上,手拿著鏡子,靠在床頭,左右照了照,"嗯......,果然這個世界是在學習中進步的。"
  突然,窗戶被人敲了三聲,這是皇上進入後院的信號。秦思急忙放下銅鏡,整了整身上的衣裳,照著前天下午討論的結果:一定的角度,適宜的舉止,欲拒還羞。
  日申推開門走進房中時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副曖昧撩人的畫面:紫紅色的衣紗襯著秦思白瓷的肌膚隱隱透露出情色誘惑的味道,平時就仿若磁石般吸引著人的漂亮鳳眼此時似乎含了一層水霧,一片春意蕩漾,鮮艷欲滴的紅唇揚起一朵慵懶嫵媚的笑容,若隱若現的鎖骨和身體曲線更是讓日申倒吸了一口氣,下腹不由得竄起一股火苗。
  他催動內力,穩了穩心神,緩緩走到床前,俯下身,把秦思禁錮在胸前,邪氣地笑道,"今天是怎麼了?"
  聽了他的話,秦思抬起手搭在日申的肩上,惑人地笑道,"不喜歡?"說著,把對方拉向自己,吻上他的雙唇,先是淺淺地勾畫著,再伸進對方的嘴裡,和他纏繞在一起......
  這個吻結束時,日申驚訝地發現自己已經撕扯開秦思的上衣,雙手捂著他的臀瓣,輕揉著那誘人的秘處。他深呼吸了一口,抬起身,聲音沙啞地問道,"韋智禾給你開的藥都按時吃了嗎?"

  怎麼想起了這個無聊問題?!
  秦思暗咒了一聲:難道自己魅力不夠,還得再下功夫?!
  他咬了咬牙,翻身坐到了日申的腰上,嫵媚地笑道,"今晚我來服侍你好不好?"說完也不管對方同不同意,解開了日申的白玉錦帶,退下衣褲,雙手握住早已挺立的巨大陽物,自下而上,輕輕地揉搓著,間或抖動幾下。雖然只有理論知識,沒有實踐經驗,但是多做幾次也順手了。他偷偷地瞄向日申,發現對方俊美的容顏已經染滿了紅霞,微眯著的雙眼此時一掃平時的威嚴冷漠,反而閃爍著邪肆狂野的光芒,看得秦思的心不由得砰砰直跳了起來。
  突然日申抓住了秦思的手臂,用力把他帶到了自己懷裡,當秦思的雙眼對上日申滿含欲望的烏眸時,心中一顫,不由得想起幾月前寢宮中那瘋狂的一夜,身體害怕地縮了縮。日申似乎也感覺到了他的畏懼,放開了手,低啞地說了聲。"繼續。"
  聽了這句話,秦思愣住了,他分明在日申眼中看到了掙扎和忍耐。不知為什麼,胸中被一股暖意占滿了。秦思笑了笑,從枕後拿出一個藥瓶,"這是小官院中行房時常用的膏藥,經過韋太醫的改良加工,現在可算是精品了。"說完,他把小瓶子放到了日申手中。
  日申接過藥瓶,打開瓶塞,一股茉莉花的暗香味傳來,輕輕吸了一口,發現下腹的熱意只升不退。
  "我忘了說,它還加了輕微的春藥,增加房事情趣嘛。"秦思笑盈盈地看著日申,可是不一會兒他就再也笑不出來了,因為他發現日申眼底的最後一絲理智也消失不見了。
  "你這個妖精!"日申低咒著把秦思壓在了身下,"以後不准再用這個!"說完,他用食指挑出清涼的藥膏,略現粗暴地塗抹在秦思的後穴,再伸進手指,盡量擴張著那緊窒的甬道。
  秦思趴臥在床上,感覺到日申滾燙的大手禁錮著自己的腰,另一只手扳開他的雙腿,松弛著他的後庭。
  "嗯......啊......"秦思把頭埋在錦被中,壓抑著自己曖昧的呻吟。
  突然,日申全身的重量壓了下來,緊緊貼在他的身後,秦思咬緊了牙關,果然下體一陣撕裂的巨痛傳來,日申呼出的熱氣吐在秦思耳邊,"痛就叫出來,不要咬到了自己的舌頭。"說完,日申扳過秦思的臉頰,吻住了他的雙唇......

  體內的異物只停留了一小會兒,就開始劇烈地抽動起來,日申緊緊地扣住秦思的腰,瘋狂地進出他的身體,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量。剛開始秦思還能忍耐著,可過了沒多久,他就壓制不住口中的呻吟,放聲叫了出來。聽到他的聲音,日申的身體顫動了一下,隨後更加用力地挺進秦思的後穴中,乳白色的黏液混合著些許血絲緩緩從他們的交合處流了出來,順著秦思白皙的大腿,低落在床被上。
  俗話說得好:自作孽,不可活。此刻秦思算是徹底領悟了。
  原本他和日申的房事在對方理智的控制下統稱為‘溫存',而現在,他徹底領會到這個男人欲望的瘋狂。之前在宮中的那一夜,雖然也是在欲望的催使下,但是更多的是惡意的調情;而現在,日申真正地放開了自己,完全沉浸在原始本能的律動中,毫無平時的憐香惜玉。
  昏迷前,秦思不由得詛咒了柳老頭一聲,發誓再也不舍己為人了。
  第二十章
  隔日醒來時,秦思發現自己躺在一個寬闊溫暖的懷抱中,他費力地睜開眼,一片明黃。
  "醒了?"耳邊傳來熟悉的男性嗓音,秦思抬起頭,果然看見日申一臉擔憂緊張地注視著自己,"你怎麼還在這兒?"
  "我不放心你。"日申邊說邊下了床,來到桌邊,倒了一杯茶,遞給秦思。
  秦思愣愣地接了過來,腦中還在回味著他剛才說的話。因為對方說的是‘我',而不是‘朕'!
  "快喝啊!"日申重新躺回床上,摟住秦思,催促道。
  "嗯......"秦思靠在他的懷中,大大喝了一口杯中的茶水。
  "慢點。"日申扶住秦思拿著茶杯的右手,"我叫羅雲准備了些清淡的食物,一會兒就送過來。"
  "嗯。"秦思點了點頭,抬眼望了望窗外,發現已經過了晌午,"你......,早朝剛回來嗎?"
  "今天的早朝取消了。"日申淡淡地回了一句,似乎絲毫不以為意。
  什麼?!秦思轉頭震驚地看向他:‘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這種事怎麼讓他給遇上了?!難道真成了名副其實的‘寵臣'?!
  "你這是什麼表情?"日申好笑地捏住秦思的下顎,"說吧,你到底有什麼事要求朕?"
  "我......"秦思剛想反駁,可話到嘴邊,猛然想起自己的確是‘用心不良',只好又吞了回去,改口道,"柳尚書的事而已......"他咕嚕著,覺得自己委屈極了。
  "關於那個‘混沌'嗎?"日申的眼神變了變,若有所思地看向秦思。的fae0b27c45
  "嗯。"秦思瞧不出對方的心思,只能愣愣地點了下頭。
  好一會兒,倆人就這麼對視著。就在秦思快要招架不住時,日申莫測高深地笑了起來,"好,朕答應你。這件事會交給袁老臣相負責,禮部和戶部協同辦理。不過......"日申邪肆地看向秦思,"你可欠了朕一份人情,記得日後還哦!"

  我能說不嗎?!
  秦思心底咕嚕了一聲,不甘不願地點了點頭。看著這樣的秦思,日申突然覺得他好可愛,心情暢快地摟住對方,呵呵笑了起來。
  皇上回宮後,第二天就在早朝上向禮部和戶部下了聖旨:以後天朝的農業耕作依據‘混沌'預測的四季節氣來安排。朝堂上持反對意見的大臣們本還想勸說一下,可在昊天帝的厲眼瞪視下,只好灰溜溜地退了回去。唯一說得上話的袁青墨也異反常態地站在了皇上那一邊。九王爺等一干皇室宗親在聽到聖旨後盡管心有怨言,但一看到皇上冷酷銳利的眼眸,也只得沉默地站在一邊,因為他們太了解這位兄長了,一旦他下了決定,你最好乖乖聽著,否則後果不堪設想。至於以司徒浩然為首的軍部方面一向是皇上說什麼就是什麼,就算今天昊天帝說要拆了天朝重建,他們也會毫不猶豫地衝在最前方。
  下朝後,不知是哪位大人把皇上的異常舉止與昨天取消的早朝聯系在了一起,於是眾人立刻想到了天朝的問題人物、皇上的新寵--戶部侍郎秦思。接下來有人罵他是佞臣;也有人開始默不作聲了,先不說自己從秦思那兒撈到了不少好處,就看昊天帝對他的百般容忍和萬般恩寵,就該知道腳應放哪邊了。俗話說的好:識事務者為俊傑。
            天朝又不是他們家的,犯不著做一些吃力不討好的事。
  於是,一項流芳百世的農業改革就這樣毫無聲息地,在昊天帝一語定音的情形下開始實施了。只是每當人們談起這次不算風波的風波時,難免會不由得想起那個讓君王不早朝的戶部侍郎--秦思。
  秦府的花園中,池旭然正眉飛色舞地說起早朝時的情景。秦思和範莘則坐在一旁,靜靜地聽著。範莘聽得特別帶勁兒,而秦思臉上的表情卻讓人猜不透。
  "怎麼,你還不滿意啊?‘天朝第一寵臣'的美名現在可是傳得家喻戶曉了。"池旭然喝了一口茶,大笑著,"全京城的人都在稱頌皇上英明,也在議論你這個三千寵愛於一身的‘賢內助'。"
  對於池旭然的取笑,秦思似乎根本沒聽到,只是皺著眉頭問道,"你的意思是皇上直接就下了旨意,並沒有和大臣們商量討論。"
  "對啊,不然干嘛說你是御前第一紅人,影響如此之大!"池旭然呵呵笑著。
  "怎麼了?"範莘看出秦思的臉色不對,關心地問道。
  "我以為他至少會做一場戲,緩和一下矛盾,一步一步讓眾人們接受這一個舉措。"秦思嘆著氣說道,"我一直認為他是這樣的帝王--完全、真正的帝王。"
  "你的意思是皇上這次的舉動激進了些?"範莘選擇著合適的措詞,可因為自己不太了解朝野的情景,問出的話也不知道對不對。
  搖了搖頭,秦思表示不想回答這個問題,整個人往後靠在椅背上,顯得有些疲憊和滄桑,"這是一個任性的舉動,但是更重要的是皇上輕易地就控制了全局。"
  為什麼?
  如果這是他的真性情,他有如此能耐,那麼當初我的犧牲算什麼?
  果然無情嗎
  想到這兒,秦思整個人仿佛置身寒冷的冰窖中,連心都凍住了。
  日申,你今日對我的寵愛更能折射出當初的殘忍冷漠,還有秦思的自以為是。原來那時的秦思在你眼中真的只是一個戲台上的小醜,微不足道。
  "我想休息一下。"說完,秦思不顧池旭然和範莘擔憂的眼神,恍恍忽忽地向寢房走去。推開門,鼻尖聞到熟悉的子蘭華的香味。眼中澀澀的,淚水想流卻流不出來......

  多久了,忘卻的記憶重新充斥在了腦海中......
  日申,我該如何愛你呢......
  接下來幾天,秦思似乎陷入了難得的低潮中,整個人一天到晚懶洋洋地躺在花園裡曬太陽。唯一做的事就是給範莘下了道命令:讓周劍自立門戶。
  秦思的說辭是周劍開拓的思想和手段已經跟金銀島不相符和了,多一個敵人不如多一個合作伙伴,送一些錢給他,讓對方自立門戶好了。
  範莘看著手中的清單,覺得太便宜周劍了,以他的能力,再加上這些資本,成立第二個金銀島只是時間的問題。
  誰知道,秦思聽了他的話,神秘地一笑:如果他能成立第二個金銀島,算他本事。我說過天下間比他有能耐的人不在少數,沒有官家的背景,沒有金銀島的庇護,他還想如此一帆風順下去,只怕不可能。說完,秦思意味深長地笑了:金銀島磨去了他的謙卑,助長了他的猖狂。也許出去闖闖會讓他再次明白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範莘看著秦思冷漠銳利的雙眼,心中一顫:對方風流輕佻的無害笑容總是讓他忘記此人是天朝的商業龍頭--金銀島的主人,更重要的是他有本事讓千古第一帝也對他言聽計從。
  秦思啊秦思,你到底還能做到什麼地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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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一章
  這天,一道突如其來的聖旨讓已經忘了戶部、忘了自己官職的秦思重新踏入了尚書省。
  剛走到門口,就看見羅雲笑容可掬地迎了過來,"秦大人,這邊請。"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秦思淡淡地瞄了一眼,嘴角輕揚,"羅公公健忘了吧,下官是戶部的侍郎,可不是吏部的。"
  羅雲聽了他的話,抬起頭來,輕輕笑了笑,"皇上正在吏部大堂候著大人呢。"
  什麼?!
  秦思瞪著羅雲,感覺頭皮有些發麻,"羅公公,這是......"
  "大人放心,不是壞事。"羅雲看著眼前的人在聽到‘皇上'兩個字時臉上的痞氣全飛了,不由得感到有點好笑,"皇上讓奴才給大人帶一句話:還人情的時候到了。"
  人情?!
  秦思的眉又再次皺在了一起:安生日子到頭了嗎?
  隨羅雲來到吏部大堂,赫然發現皇上坐在正中的位置,兩邊站著的都是朝野上的泰山北鬥:老丞相袁青墨和他的長孫袁子鵬立在皇上的左下方,旁邊站著的是左右僕射風凜、王文揚,正對著他們的則是吏部尚書陳良新以及刑部尚書魏士傑。也就是說天朝最有權勢的五大世家的代表人物全雲集到這兒了。
  秦思吞了吞口水,有一種進了鴻門宴的感覺。
  "戶部侍郎秦思叩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說著,秦思跪在了地上,腦子裡已經考量了上百種應對方式。
  "起來吧!"皇上低沉迷人的嗓音在頭頂響起,隱約間可以聽出其中寵膩的意味,"平時可沒見你這麼懂規矩。"說完,他已經走到了秦思面前,扶住對方站了起來。
  還沒抬起頭,秦思就感覺到了四面八方灼熱滾燙的視線,心底有點埋怨對方不守‘禮數',含羞帶怨地瞪了日申一眼。誰知道烏眸中流轉的萬種風情看在日申眼中卻有種想把他帶入懷中恣意溫存的欲望,而在其他人眼裡則是一閃而過的驚艷,隨之留下‘原來如此'的恍然大悟。
  "秦侍郎,這一次是老臣央求皇上請你來商量要事的。"曖昧詭異的氣氛被袁青墨不急不緩的語調打破了。
  "哦?"秦思淡淡地瞄了日申一眼,對方什麼話也沒說,只是笑眯眯地看著他。
  "秦侍郎對金銀島的經營管理方式,老臣非常感興趣,希望侍郎能和我們一塊兒參詳參詳。"袁青墨向前邁了一步,笑容滿面地說道。
  "老丞相抬愛了,下官那點東西只是雕蟲小技而已。"秦思謙恭地向袁青墨鞠了一個躬,禮貌得體的舉止,瀟灑自信的笑容,不卑不亢的語調,立刻博得袁青墨和陳良新的贊賞和好感,而袁子鵬眼中的崇拜之情又加深了一層。事實上直至今日秦思也想不通為什麼袁子鵬會對自己有那麼大的自信,這種莫明的狂熱可以追溯到書院時期。
  "秦侍郎謙虛了,聽說金銀島中每個總管是按照自己所占的原始份額獲得利潤的。比如說他在自己管理的酒樓中占了兩分利,那麼每年他就能獲得酒樓盈利的兩成作為報酬。"袁青墨輕撩著胡須,微眯著眼看向秦思說道。
  "對,只要酒樓賺得多,他就得得多。"秦思直視著對方狐狸般狡猾的雙眸,輕笑著回答道。
  "所以為了自己賺得多,他就必須讓酒樓賺得多!"突然,一道清亮的嗓音插了進來,秦思轉頭一看,是一個身材頎長的俊雅男人--刑部尚書魏士傑。說起來,魏士傑也是一個響當當的人物,不僅文采風流,而且武功卓越,行軍布陣,無所不通。聽說當年昊天帝平定天下,他就是其中記首功的人物之一,再加上六年前拒絕了天下第一美人滄月公主的示愛,更是名震一時。
  面對著這個朝野上、京城裡貴族中的貴族,秦思有禮地點了點頭,無意間從對方眼中看到一絲興味。
  "秦侍郎這種發放年俸的方法是既新奇,又在情在理啊!"右僕射王文揚走到秦思面前,笑呵呵地說道。那張虛偽的臉孔看在秦思眼中讓他想到了朝野上左右逢源的柳英,只是不知道他的面具下是不是也有一顆憂國憂民的赤誠忠膽之心。
  "所以我們要趁此機會向秦侍郎好好討教討教!"袁青墨小心地瞄了皇上一眼,隨後繼續說道,"還有關於戶部尚書史大人參秦侍郎稅收的問題。"
  "丞相,大律令中可沒有鈔法和鹽法,這不關金銀島的事!"聽了袁青墨的質問,秦思急忙申辯道。
  "我並沒有責怪秦侍郎觸犯律法啊!"袁青墨故作驚訝地回答說,"只是侍郎的金銀島讓老臣明白了天朝需要修補完善的工作還有許多。"說完,他露出一個狐狸般狡猾的笑容,看得秦思有點心驚膽戰。
  "秦侍郎,這邊請,後花園中已經備好了茶水和糕點。"袁青墨一邊說著,一邊帶頭向後堂走去,仿佛刻意般,留下了皇上和秦思。
  "你陷害我!"秦思瞪著日申,賭氣說道。
  "朕不跟你說了嗎:還人情的時候到了。"說完,日申輕笑著把秦思摟進了懷裡,"晚上隨朕回宮......"
  余下的話淹沒在情人間甜蜜的熱吻中......
  接下來十天,秦思就在尚書省和皇宮大院兩頭轉悠,說得再精確一點:就是吏部的後花園以及皇上的寢宮。
  短短十天時間,袁青墨等一干所謂的天朝擎天柱從金銀島引申到朝堂,一點一滴逐步解剖,深入分析,硬是把蒼龍王朝管理制度的所有弊端和漏洞全給挖了出來,至少秦思能夠想到的地方都被他們掀上了台面,因為金銀島七成以上能夠瘋狂賺錢的黃金機會就是鑽了這幫領袖人物的管理空子和律法漏洞。
  把秦思壓榨得連最後一點渣都不剩了後,袁青墨帶著眾人心滿意足地離開了御書房。只見他的腳步比往年輕松了不少,整個人紅光滿面的,至少年輕了十歲。
  老狐狸!
  秦思在心中把袁家的祖宗十八代全問候了一遍,咬牙切齒地縮在日申懷中,狠狠地瞪向漸漸遠去的背影。
  "不要這樣,小心咬到了舌頭。"日申握住秦思緊捏的拳頭,輕輕揉搓著。
  "都怪你!不要告訴我天朝管理制度的問題你不知道,自己告訴袁青墨不就行了,干嘛非得揪住我!"秦思掀起對方的衣領,野蠻地說道,只是手心的冷汗泄漏了心事,他在害怕,或者說是不希望聽到一個答案。
  "為什麼朕要做那樣的事?"日申一臉不解地看向秦思,仿佛他提了一個極其莫名其妙的問題。
  "因為你是皇上啊,這個天下都是你的,需要你來治理!"秦思不由得提高了聲調。
  "袁老丞相有能力做到這些,如果他做錯了,朕再來糾正他好了。"日申不以為然地說道。
  "就這樣?!"秦思震驚地看著他,"你為什麼當上皇帝的?"
  "因為朕平定了天下,自然而然就是皇帝了。"說到這兒,日申又再次陷入了迷惘中,他突然發現自己無法理解秦思的問題,或者說是他的思維。
  "那你為什麼又要統一天下呢?"秦思簡直是用吼的提起了對方的衣領,面對著突然歇底斯理起來的秦思,日申只能本能地回答到,"因為父王說要統一天下。"
  完全無力了,秦思虛脫地躺回日申的懷中,心中萬般滋味縈繞著:自己從前的所有理所當然,所有推測思量全都破碎了,仿佛這個世界都變了一樣。
  "日申,你知道皇帝意味著什麼嗎?"秦思靠在他的胸口上,喃喃說道。
  "知道,事實上朕喜歡控制一切,而不是被人控制。"日申沉穩磁性的嗓音重新在耳邊響起,這才是自己熟悉的腔調,一個帝王的語氣,秦思在心中默默告訴自己。
  "那你控制到一切了嗎?"仿佛低喃般,秦思緩緩道出一個自己並不關心的問題。
  "嗯。"日申毫不猶豫地點了一下頭,抬起秦思的臉龐,意味深長地說道,"這個天下都在朕的掌握中。只是,除了你,秦思。"
  聽了他的話,秦思發出一個來自心底深處的滿意笑容,不過漂亮的鳳眼卻開始黯淡無光了,似乎訴說著無盡的滄桑和疲憊:
  好累......,我需要重新思考......
  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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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能怪俺,你馬甲太多,偶以為你知道==0
  本來想考試完再寫這一章的,現在發當個賠罪吧。早說了俺是逢考試,必寫文。。。。。。。。
  

   天朝最重要的政治體制改革是在一場神秘的‘十日談'後,戶部侍郎秦思又在史載中留下了漂亮的一筆。
  在那次令秦思深惡痛絕的‘高峰會議'後,不到一個月,他再次被宣進了宮:協同刑部和翰林院編輯完善《天朝大律令》。
  趁著皇上離開後,袁青墨當著秦思的面笑呵呵地吩咐道,"有什麼問題盡管向秦侍郎請教,他最清楚咱們天朝律令的弊漏。"
  混蛋!
  秦思狠狠地瞪向袁青墨,哪料到這個小老頭在他憤恨的目光中似乎越來越高興,最後簡直可以稱為興奮地追隨著皇上的步伐離開了翰林院。
  "秦大人,從今天開始我們要多多合作了。"刑部尚書魏士傑走到秦思面前,笑容滿面地說道。
  不知為什麼,看著眼前這個俊雅迷人、風采卓越的男人,秦思只有一種‘危險'的感覺。因為傳聞中‘清高桀驁'的刑部尚書魏士傑與面前的人完全不同?!秦思按捺下心中的疑惑,上前行禮道,"尚書大人抬舉了,下官只是一個小小的侍郎,有事盡管吩咐。"
  "爽快!"魏士傑一掌拍在秦思的肩上,"那我們也別大人來大人去了,你喚我一聲士傑兄,我喚你秦思可好?"
  這似乎逾越了?
  秦思心中升起了一絲小小的不滿,可臉上卻表現得驚喜萬分,"那麼秦思就高攀了。"
  "哈哈!"魏士傑似乎真的非常高興,拉住秦思的手說道,"我帶你先去拜見幾位編制律令的老學士。"
  看著自己被握在對方掌中的右手,秦思並沒有掙脫,只是嘴角輕揚,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意:明知道他與皇上的關系還敢如此猖狂,看來這位刑部尚書不簡單啊!

  接下來的日子,秦思白天呆在翰林院,晚上則是回到皇宮和日申守在一起。平靜幸福的生活讓秦思感到非常滿意,只除了一個變數--魏士傑。
  在和這個男人的接觸中,秦思總算是體會到外界對他的評價:桀驁不遜,恃才傲物。
  他似乎認為自己的才智武功足以與昊天帝一較高下,如果不是由於出生的原因,這塊大陸最後到底由誰來作主,還未嘗可知。
  秦思曾經裝作不在意地向日申提起魏士傑這個人,誰知道對方只是低下頭輕輕笑了起來,隨後莫測高深地說道:如果他出生在皇家,也許活不到成年。
  看著日申俊美自信的臉龐,秦思突然有點可憐起魏士傑來,因為在這個千古第一帝眼中,他不過是一個跳梁小醜而已。
  這天傍晚,秦思坐在已經收歸旗下的雲鶴樓上,微眯著眼,漫不經心地傾聽著範莘向他彙報最近京城中發生的奇聞趣事。
  突然,一匹黑色的駿馬從樓下呼嘯而過,馬上卓然挺拔的男人赫然是九王爺日宣。
  "他趕著去投胎啊?!"秦思皺著眉瞄向四處飛揚的塵土。
  "呵呵!"範莘坐在對面輕輕笑了起來,"九王爺這是趕著去見雲裳閣的瀾嫣!"
  "瀾嫣?"秦思回過頭,疑惑地看向範莘。
  "對,上個月剛從秦淮來的名妓,那臉袋兒,那身段兒,簡直比天下第一美人滄月公主有過之而無不及!"說著,範莘流著口水露出一副向往的表情,"現在全京城的公子哥兒都捧著銀兩去雲裳閣,不過瀾嫣似乎只中意九王爺一人。"
  "哦,是嗎?"秦思危險地眯起了雙眼,突然,一掌拍在桌子上,"我不過是最近比較忙,沒空理會金銀島的事,你們就想敗家了是不是?!"
  "這,這......"面對秦思突如其來的怒火,範莘害怕地縮了縮脖子,"沒有啊......"
  "還說沒有?!"秦思嚴厲地瞪向範莘,"連天下第一美人都比過了,你們居然不知道挖角!我平時怎麼教的,都忘得一干二淨了啊?!"
  "不,不是我......"範莘委屈地咕嚕著,"本來我是想挖的,可蓉娘死活攔著,說對方是她的好姐妹......"
  "好姐妹?"秦思打斷了範莘的話,"雲裳閣的閣主是誰?怎麼覺得這名非常耳熟呢?"
  "不就是當年名震天下的三大名妓之一雲裳嗎?"範莘連忙狗腿地接過秦思的問話,"雲蓉,雲裳,雲煙,一個嬌麗甜美,八面玲瓏,一個艷麗嫵媚,豪爽俠義,一個清麗出塵,不食人間煙火。"
  "哦,照你這麼說雲裳閣的閣主就是那個火美人雲裳了?"秦思挑了挑眉,淡然地說道。
  "對,不過她現在已經改名叫紅姑了。"見秦思毫不動容,範莘只好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又敘述了一遍,誰叫自己的老婆蔓兒和那個惹不起的潑婦雲蓉都站在火美人那邊呢。"世人都說出塵仙子雲煙千金難見一面,其實她只是被雲蓉和親姐姐雲裳保護過渡而已,甚至雲裳十三歲就開門接客也是為了保護自己妹妹的清白,和老鴇定下了契約。想當年她們姐妹之間的深情厚意在亂世紅塵中留下了一段佳話,蓉娘說她也是因為敬佩雲裳的豪義才和她們姐妹結為金蘭的。誰料到一個瞎眼毀容、身染惡疾的落破書生讓三姐妹從此成為末路。"說到這兒,為了渲染氣氛,範莘故作惋惜地重重嘆了一口氣,看得秦思不由得翻了翻白眼,又是一掌拍在桌子上,"重點!重點!我要重點!你以為你在說書啊?!"

  "是!是!"範莘手忙腳亂地穩住了自己的茶杯,"其實簡單說來就是雲裳救了那個書生,還拿出自己的私房錢為她尋醫治病。等到兩年後書生高中狀元回來迎娶她時,妹妹雲煙仗著自己與姐姐有七八分相似,嗓音又幾乎一模一樣,拿著他們當年的定情信物上了花轎。"
  "這樣都行?!情人也能認錯?"秦思懷疑地看向範莘,擺明了不相信。
  "咳!書呆子那個時候眼瞎,病得糊裡糊塗的,哪記得雲裳到底長什麼樣兒!而且他們只短短相處了十來天而已!"範莘似乎頗為激動,話語間已經沒有了先前的畏縮和謹慎。
  "那蓉娘又在這筆糊塗帳裡扮演什麼樣的角色?"秦思抿了一口茶,面無表情地問道。
  "蓉娘啊,簡直是一個傻大姐。狀元上門提親時,雲裳剛好被一個富商帶去了江南,書呆子又只知道是一個姓雲的女子,整個無雙樓姓雲的只有她們三姐妹,所以理所當然地蓉娘就把雲煙推了出去,因為在她心目中雲煙就是這麼一個柔弱乖巧,會隨時隨地撿些小貓小狗回去的善良女人。接下來......"
  "接下來雲煙就算最先沒有頂替姐姐的想法,也會在蓉娘的推波助瀾下鋌而走險。"秦思輕笑著說道。
  "我也是這麼想的。"範莘雙眼一亮,繼續說著,"那天我聽蓉娘斷斷續續地說起這段往事時就猜出了大概,她替雲煙向書呆子做了證明,再加上雲裳對自己妹妹的愛護信任,一定從未隱瞞過她與書呆子的情事,所以雲煙輕而易舉地就取代了姐姐。而書呆子那邊,娶了一個賣藝不賣身,艷名四播的絕代花魁,也算成就了一段風流韻事。"
  "我非常好奇這位狀元有沒有發現自己娶錯了夫人,而雲裳回來後又將把自己置於什麼樣的境地呢。"秦思向後靠在了椅背上,先前嚴厲的表情總算緩和了下來。
  "呵呵!"聽了他的話,範莘輕輕笑了起來,"爺和我當初聽到這個故事時的想法幾乎一模一樣。蓉娘說雲裳回來後她簡直是邀功一樣把這件事跟對方說了,還坦白怕狀元反悔沒等二妹回來就把雲煙嫁了。"說到這兒,範莘頓了頓,看到秦思興趣盎然的表情,滿意地繼續說道,"雲裳什麼話也沒說,第二天就從無雙樓裡消失了。第二年,狀元再次來到無雙樓,怒斥雲蓉,說和自己私訂終身的不是雲煙,而是雲裳。接下來的事爺也知道了,八年後,金銀島成立,爺看重了在無雙樓中形同隱居的蓉娘,收為心腹手下,兩年後,潼湖邊豎起了雲裳閣,紅姑帶著一群水似的江南女子從秦淮來到了京城。"
  "那麼昔日的狀元呢?"秦思嘴角輕揚,戲謔地看向範莘。
  "狀元啊,爺也認識。"說著,範莘神秘地一笑,"就是池旭然的恩師,現在的工部尚書林封涵。"
  "唉......"聽到這兒,秦思不由得惋惜地搖了搖頭,"一個有情有義的兒郎卻莫名其妙地成了負心人,怪不得林尚書雖與自己的妻子不睦,卻從未納過新人。"
  
飄浪。JT 是我和涵的玩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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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潼湖,京城中最有名的尋歡作樂的場所,無論是王孫貴族還是販夫走卒都能在這裡買到令人滿意的軟玉溫香。
  柔和的月光下,碧波蕩漾,一片燈紅酒綠。兩個年輕公子閑適地站在湖邊,笑容滿面地看向湖中心的雅致閣樓。身著白衣錦緞的年輕人有著一雙漂亮的鳳眼,上好的白玉銀髻束起了過肩的淺褐色發絲,腰懸一塊別致的盤龍寶玉,他輕搖著折扇,臉上露出慵懶愜意的笑容。周圍路過的人們向他投來贊賞的目光--好一個風流倜儻的偏偏佳公子,然而卻在看清他眼底流轉的嫵媚風情時,不由得呆愣地停下了腳步。
  "爺,如果不是這一身上等的江南蘇錦,御賜的盤龍寶玉,你早就被人生吞活剝了!"旁邊身著青衣錦袍的男人雙手環胸,戲謔地笑道。滿身的珠光寶氣,讓人情不自禁地聯想到粗俗的暴發戶,不過此人身上隱隱流露出的貴氣卻會讓人恍然大悟--原來是世家中的紈绔子弟,再細看他帥氣的容貌,瀟灑自信的舉止,越來越讓人心生好感。
  這二人便是秦思與範莘,慕名前來瞻仰所謂‘猶勝過天下第一美人滄月公主的絕代名妓',不過對秦思來說,他只是來刺探敵情的,所謂美人還沒有那個傳說中的紅姑更吸引他。
  兩人剛准備向雲裳閣走去,突然一艘清雅的花舫停在了他們面前,只見一個高大俊朗的男人走了出來,"這不是秦思嗎?"
  秦思回頭一看,原來是那個胡亂跟他套交情,還似有若無勾引他的刑部尚書魏士傑。
  "士傑兄!"秦思上前一行禮,笑著招呼道。
  "想不到你也會到這種地方來。"魏士傑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上來坐坐可好?"說著已經叫身邊的侍從把船靠岸。
  看著船身上那個醒目的‘金銀島'的標志,秦思向範莘遞了一個眼色,倆人默契十足地上了船:自家產業,怎麼著也得給點面子,雲裳閣只好下次去了。
  來到花舫的雅間,秦思發現席間還坐了兩個錦衣男子,一個是五王爺日昕,一個是大公主的駙馬陸政。倆人見到秦思時有一瞬間的呆愣,隨後熱情地招呼秦範二人,只是善於察言觀色的秦思卻從他們眼底看出了輕蔑和嫉恨。
  至從‘混沌'的事件後,他算是得罪光了皇室宗親,如果不是日申的百般恩寵,這幫人恐怕早就把他五馬分屍了。秦思在心中冷冷地笑著。
  "五王爺,陸駙馬,好久不見!"秦思輕笑著向二人鞠躬行禮道,對方連忙扶住他,故作責備地看向秦思,"賢弟什麼時候跟我們這麼生熟了!"
  我什麼時候跟你們熱乎過吧?!
  秦思暗道:除了因為金銀島的成立給你們送過幾次禮,咱們見面的次數五根手指也數得清!
  "這位是......"陸政指向範莘,疑惑地看向秦思。
  "他就是無雙樓的樓主範莘。"秦思笑著為二人介紹。
  "原來這位就是‘天下第一摟'的樓主啊!"陸政驚訝地說道,突然話鋒一轉,"聽說範公子是城南範家的長子,不過後來離開範家加入了金銀島。"
  你是想說我被趕出範家的吧?!
  範莘眉頭微微一皺,隨後抬起頭來,故作不在意地哈哈大笑道,"小弟不才被三娘趕出範家,幸蒙爺的收容,才得以在金銀島中混口飯吃!"他把那段絕望痛苦的經歷當作趣聞說了出來,令本來想讓他難堪的陸政和日昕只能在一旁訕訕地陪笑著。
  魏士傑把一切看在眼裡,露出一個別有深意的笑容。當他回過頭看向秦思時,發現對方也是站在一旁輕輕地笑著,只是那笑容,那眼神,卻看不出深淺。魏士傑心中陡然一驚:除了昊天帝和袁青墨,秦思是第三個讓他猜不出心思的男人。
  "好了,我們入座吧!別讓憶如她們久等了!"說著,魏士傑向花舫的主人憶如遞了一個眼色,對方領會地走到五王爺日昕的身旁,嬌媚地說道,"王爺只顧著和爺說話,都不理如兒了。"
  "哈哈......"日昕回頭,摟住憶如的纖腰,寵膩地說道,"秦思可是你的大老板,本王是在幫你說好話呢!"
  "如兒可不在乎。"風情萬種的女子縮在日昕懷中,"只要王爺寵著如兒就夠了......"
  軟玉溫香,輕言細語,五王爺日昕心頭一熱,抱住憶如就開始上下其手,粉紫的薄紗劃過肩胛,女人發出嬌媚的呻吟聲......
  陸政和魏士傑相視一笑,隨後招呼秦思和範莘陸續坐了下來,幾個姿色艷麗的女子來到他們身邊,輕笑著為大家的酒杯中斟滿了上好的女兒紅。
  "聽說秦賢弟和刑部、翰林院一起編寫《天朝大律令》?"陸政看向秦思,笑嘻嘻地問道,只是閃爍的眼神中寫滿了不信。
  秦思喝了一口酒,嘴角輕揚,淡淡地回道,"小弟只是去湊個數而已。"
  聽了他的話,陸政略顯緊張的神色松弛下來,露出一臉‘果然如此'的表情。
  "話可不能這樣說!"突然,一道清亮的嗓音插了進來,"秦思的確博學多才,無論是政事、商道、律法,都有自己的一番見解。如果沒有他,《天朝大律令》的修訂根本無從下手。"說完,魏士傑拿起酒杯,略帶深意地瞪了陸政一眼,只是那警告的目光反而令對方更加著惱。只見陸政一口喝光了杯中的酒水,嘲諷地說道,"如果秦大人不是如此博學多才,怎麼能令皇上百般恩寵呢?"他故意在‘恩寵'兩個字上拖長了尾音,任誰也聽得出其中的曖昧。
  範莘坐在一旁,摟住身邊的女子,依然淺笑著品味杯中的酒水。秦思也輕輕地笑著,似乎絲毫沒有聽出話中的奚落,"駙馬爺這句話應該問皇上,在下可沒這個膽隨便非議聖上的心思。"
  "真的沒有嗎?"五王爺渾厚的嗓音在背後響起,他摟住春潮未退的憶如坐到魏士傑的身旁,"皇兄為了你可是連祖宗家法都不要了。"說著,厲眼掃向秦思,眸中閃過怨毒的光芒。
  五王爺毫不掩飾的恨意與輕蔑並沒有引起秦思的惱怒,只見對方臉上仍然掛著閑適的微笑,淡淡地瞄了他一眼,平靜地說道,"那是皇上抬愛了。"波瀾不驚的語調,卻在其中隱藏著一絲猖狂和桀驁。
  日昕聽出來了,陸政也聽出來了,兩人正准備拍案而起時,魏士傑冷冷的嗓音在耳旁響起,"俗話說得好,帝王無情,秦大人還是小心為妙,更何況皇上後宮佳麗三千,哪一個不是天姿國色。"
  "那倒是!不過我朝男子也一樣可以進宮為妃,秦大人可以在皇兄耳旁提點提點!"說完,五王爺日昕露出一個淫邪的曖昧笑容,陸政也跟著哈哈大笑起來。
  範莘微微皺起了眉,看向秦思,對方丟給他一個少安毋躁的眼色。
  男寵嗎?在你們眼中我秦思就只能以色侍人?
  不過莫要忘了,金銀島的主人是誰!
  第二十四章
  秦思的臉上浮現出一個高深莫測的笑容,眼神中閃爍著灑脫肆意的光芒,那仿佛天下盡在掌握中的自信風采不由得讓魏士傑看呆了眼。
  "入宮哪有現在消遙自在?!"秦思的眼眸轉了轉,回頭看向魏士傑,趁著對方痴愣地注視著自己時突然拉住他的手臂,用力帶入了懷中。他迷人的雙眼微眯了起來,一手輕挑地抬起魏士傑的下顎,另一手摟住對方的窄腰,邪氣地笑道,"比如說現在的輕狂,一旦進了後宮就再也不可能了。"他低聲呢喃的嗓音仿佛傳說中引誘世人的妖女媚惑的歌聲,讓魏士傑的心情不自禁地砰砰直跳起來,思緒在那一瞬間完全停止了,只能著魔似地任由秦思的臉龐逐漸靠向自己,直到冰涼的雙唇覆蓋在自己的唇瓣上,一種特別的香氣竄入鼻尖,他憶起了一片紫色的花束......

  那是在皇上的御書房中看到的一副水墨畫,滿山遍野的紫色,黯淡的紅和黑給人一種窒息絕望的感覺,就在心髒都快被那份沉重壓得喘不過氣來時,遠處高山的背後,顯露出一絲曙光,淡淡的,似乎是在朦朧的夢境中,幾乎讓人看不見......

  也許就是在那個時候,他記住了心髒不規律的跳動聲,血液沸騰的流淌聲,還有一個男人的名字--秦思。
  面對秦思大膽輕佻的舉動,五王爺日昕和駙馬爺陸政簡直看呆了眼!不過更讓他們震驚的是攬住魏士傑的秦思邪佞惑人的風采,那嫻熟煽情的動作,紅艷誘人的雙唇以及隱隱的戲謔自信的笑容,還有那雙蠱惑人心的烏眸,一開一閉之間,流轉的萬種風情......

  日昕和陸政突然感到下腹有些騷動,倆人腦中閃過一個相同的念頭:如果把這樣一個灑脫邪肆的男人壓在身下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呢?
  想到那雙張狂恣意的眼眸染上情欲的嫵媚,誘人的紅唇發出甜膩的呻吟,修長白皙的大腿,銷魂的菊池......
  胯下明顯的反應告訴日昕和陸政,他們動情了......
  倆人的臉色開始泛紅,雙眼充血,流露出熱切強烈的欲望......
  望著二人猥褻的模樣,範莘一邊喝著酒,一邊輕輕地笑了:爺可是向京城中各大風月高手拜過師的,挑逗一個稚嫩的偽君子,兩個容易激動的下流胚,綽綽有余!

  這邊,秦思剛挑開魏士傑的外衣,靈巧的右手撫摸上對方滑膩的肌膚時,突然,由於接觸到外面濕冷的空氣拉回一絲理智的魏士傑渾身震了震,當他驚醒自己正在秦思的懷中發出羞人的呻吟時,一股熱氣冒上頭頂,想也沒想地一掌揮了出去,只聽到‘喀嚓'一聲響,然後是‘撲通'的水聲,隨著眾人的驚呼,魏士傑終於清醒過來:秦思不會武功!

  因為有人落水,花舫內外亂成了一鍋粥,範莘和憶如慌忙招來眾人下水救秦思,偌大的動靜引來了潼湖上的其它花舫,岸邊也有不少人向這邊張望。
  於是,非常不幸的,第二天,‘戶部侍郎秦思調戲刑部尚書魏士傑,被打落入水'的消息就傳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阿欠',秦思抱住棉被打了一個噴嚏,隨後狠狠地說道,"不過親了一下,居然動手打人,他是雛兒啊?!"
  "好了,少爺,你先把藥喝了吧!"秦善忍住笑意,遞給床上的人一碗漆黑的湯藥。
  "還喝?!"秦思接過碗,"韋智禾現在一天三頓都給我加料!"
  "活該!"低沉冷漠的嗓音在床頭響起,秦思怨恨地瞪向對方,"季成風!你這保鏢是怎麼當的?!也不怕砸了御前第一侍衛的招牌!"
  "別忘了,是我把你從水裡撈起來的。而且我給你把了脈,沒有受到內傷,魏士傑手下留情了。"季成風斜眼睨著秦思,淡淡地說道。
  "媽的!混蛋!"秦思一口一個髒字,"魏士傑,咱們走著瞧!"
  "少爺,你是嫌外面沸沸揚揚的傳言還不夠熱鬧啊!"秦善不贊同地看向秦思,"我看還是少招惹那個刑部尚書為妙。"
  "小善......"秦思抬頭看著面前越發顯得清俊的男人,危險地眯起了眼,"我是不是該把你送到無雙樓裡,讓蓉娘調教調教了?"
  "少爺......"還沒等秦善說完,房門開了,又關上,屋裡徹底安靜了。
  秦思若有所思地看向遠去的背影:這兩人,還真是細水長流,不過你們也冒一兩個泡好不好?!
  接下來的日子,秦思徹底奉行他‘有仇不報非君子'的格言,三番兩次逮著魏士傑就開始言語挑逗,動作放肆。
  以前是魏士傑纏著他,現在的情形完全倒過來了。
  兩個身具魅力的男人曖昧的糾纏成為尚書省和翰林院裡一道靚麗的風景線,而當皇上加入時更是激動人心。所有的人都在納悶為什麼昊天帝不約束秦思的行為,這種疑問連秦思本人也有,當他抑制不住向日申提出時,對方輕輕地笑了:朕知道你只是逗弄魏士傑而已,並沒有其它心思。其實,只要你高興就好。
  這種不鹹不淡的回答讓秦思又是放心,又是難過
  這天,秦思邀請魏士傑去雲鶴樓喝茶,轎子剛到市中心時,一陣騷動聲傳來。
  "少爺,前面好像出了點事,很多人圍在一堆,擋住了去路。"
  "那就停轎吧!"
  家僕們走到牆角,小心地放下了轎子。秦思掀開轎簾,不急不緩地走了出來。
  "前面發生什麼事了?"秦思的話剛問完,耳邊就傳來一陣嘈雜的議論聲。
  ‘那不是兵部尚書的小兒子嗎?......'
  ‘是呀,聽說叫卓凡......'
  ‘名字倒是取得好,只是這人天天醉得跟灘爛泥一樣......'
  ‘今天更離譜,居然敢向魏家的主人動手......'
  ‘剛才聽他吼著:你配不上秦思!難道又跟那個戶部侍郎秦思有關?'
  ‘八成是!不過也不瞧瞧自個兒髒兮兮的樣子,別說秦侍郎是皇帝的男寵,就連那個魏家主人他也比不上!'
  ‘......,自不量力啊......'
  ‘......癩蛤蟆一只......'
  ......
  接下來的話秦思再也聽不下去了,他緊握住手中的扇柄,沒有發現一道血絲染紅了竹架上的錦緞......
  突然一道熟悉的痛呼聲差點讓他的心髒停止了跳動,秦思慌忙地衝上去,拔開了人群,看到一個正在被人隨意踢打的單薄的身影,胸中的刺痛激起了滔天的怒火,平時閑適慵懶的氣息一瞬間從他的身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令人心驚膽戰的徹骨寒意,嘴角邊再也看不到那抹戲謔的笑容,此時的雙唇緊緊地閉著,仿佛在竭力壓抑著什麼......

  "秦思!"魏士傑看到那個令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兒,情不自禁地跑上前,拉住對方的手臂,熱切地說道,"不好意思,沒能按時付約,我這邊出了一點事。"說完,他轉過頭,指向地上躺著的男人,"卓家的人好大的膽子,居然敢襲擊朝廷命官,我要把他帶回刑部好好收拾!"

  "是嗎?"聽了他的話,秦思冷冷地笑了,"那魏大人毆打朝廷命官的這筆帳又該怎麼算呢?"說著,他一把甩開魏士傑的手,銳利的雙眼仿若一把刀似的插在對方的身上,"季成風!"秦思大吼了一聲,話音剛落,一道人影閃到了卓凡的身旁,剛才還在圍毆的家丁們已經倒在了地上,"把他帶回卓府!"秦思擲地有聲的語氣中透露著森冷的寒意。突然,他回過頭,面無表情地看向魏士傑,"卓凡是我秦思最重要的人,傷了他一根寒毛就跟捅了秦思一刀無異。魏大人以後做事要三思而後行啊......"說到最後他危險地眯起了雙眸,警告威脅地瞪了魏士傑一眼,隨後淡淡地掃向圍觀的眾人,露出一個寒冷的笑意。當眾人從他那個令人心驚膽戰的眼神下清醒過來時,秦思的背影已經消失在鬧市中心。所有的人都長長地吐了一口氣,不明白戶部侍郎秦思與卓家的小少爺到底是什麼關系,只是從此以後,在天朝百姓的眼中,卓家的榮辱自然與秦家連在了一起。
  第二十五章
  當秦思一行人來到卓府後,卓凡的兩位哥哥首先迎了出來,一把搶過已經昏迷的小弟,四只眼睛狠狠地瞪向秦思。
  ‘咳!'
  就在秦思不知所措時,一個滿頭銀白的老者從大廳裡走了出來,"你們倆把卓凡扶回房去!"說完,一雙精明銳利的雙眼看向秦思,"秦大人和季侍衛這邊請!"

  來到大廳,秦思已經猜到此人就是自己從未見過面的兵部尚書卓風行,年過半百,身體卻依然健朗,步伐中有著中年人的沉穩。
  卓風行把秦思請了進來,自己先行坐下,隨後開始悠閑地品著茶,讓秦季二人尷尬地站在大廳中央。
  秦思雖然心中有愧,但也不想讓對方瞧扁了,深呼吸了一口,挺直了腰板,不卑不亢地站立著。季成風則在一邊,冷冷地斜眼瞧著座位上的老人。
  隔了良久,幾乎是半柱香的時間,卓風行的茶也快喝完了,只見他輕輕地放下茶杯,抬起那張與卓凡有著些微相似,卻更加成熟冷漠的臉龐,用著低沉蒼老的聲音說道,"秦思,老夫只想知道一件事:對你來說,卓凡到底意味著什麼?"

  聽了卓風行的話,秦思低下頭輕輕笑了,那是一個沒有任何感情,淡漠的笑容,卻不知為何給人一種悲哀的滄桑感,"卓凡是我這一生中最重要的人,是一個特別的存在,既不是朋友,也不是情人,他是我秦思在這個世界上所剩不多的良知和人性。"說到這兒,秦思頓了頓,"還有,老爺子,你應該清楚我現在的處境並沒有表面上那麼風光,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啊!"

  "所以......,你連一次機會也不給卓凡......"像是自言自語般,卓風行暗暗嘆了一口氣,官場幾十年的沉浮,世家中的明爭暗鬥,讓他有了豐富的閱歷和敏銳的直覺。單單一句話,他似乎就明白了秦思隱藏在風流輕佻背後的深沉心思:那樣的執著,的確不單是愛能夠駕馭的。
  第二天,秦思剛踏進尚書省,不意外地看見魏士傑一臉憔悴地站在回廊上等著他,"秦思......"
  "魏大人有事嗎?"秦思禮貌生熟地向他行了一個禮。
  "你......"感覺到對方明顯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態度,他似乎聽到自己心碎的聲音,不過一貫的驕傲卻讓他咬緊了牙關,怨恨地問道,"卓凡對你來說就真的那麼重要嗎?甚至比我還重要?"

  秦思仿佛聽到一個天大的笑話般不由自主地哈哈大笑起來,"魏士傑啊魏士傑,你也太自以為是了!"說著,他向前邁了一步,捏住對方的下顎,戲謔地說道,"你跟卓凡相比,連給他提鞋都不配!"那冷漠的嗓音,殘忍的雙眸,仿若一把刀似的插在魏士傑的心中,他向後踉傖了一下,一手抓住旁邊的圍欄,才勉強穩住了搖搖欲墜的身子,可當他抬起頭來時,卻只看得見秦思絕然離去的背影。魏士傑緊緊握住了拳頭,恨恨地說道,"秦思,你給我記住!"

  十天後,當秦思剛從翰林院回來時,遠遠地就看見許久不見的池旭然慌慌張張地跑了過來,"大事不好了!"
  "又發生什麼事了?"秦思繞過池旭然,走到大廳,坐到椅子上。
  "卓凡被押進刑部大牢了!"說到這兒,池旭然又開始焦急地來回走動,"他到底是發了什麼瘋,居然動手打右僕射王文揚的獨子,又不是不知道王家的人超級護短,而且還跟刑部尚書魏士傑是姻親關系,這下落到刑部,有得受了!"

  恐怕不只如此!
  秦思拿著茶杯的手緊了緊,雙眼閃爍著復雜難解的光芒,回想起這幾天魏士傑那滿臉怨恨的表情,他的心開始擔憂地糾結在一起,"旭然,我要去趟魏府,你去卓家看看!"說完,秦思也沒等池旭然的回答,慌忙地帶著人出了門。
  來到魏府,秦思被閑置在大廳中半個時辰後才看見魏士傑不急不緩地走了出來,"秦大人,今天是吹什麼風,讓您到我這兒來了?"
  看著他洋洋得意的樣子,再想到獄中的卓凡,秦思的臉上再也掛不住笑容了,"魏大人,我今天來只是想說一句話:卓凡不僅是在下的至交好友,更重要的是,他是卓府的小少爺,兵部尚書卓大人最疼愛的兒子!"

  "嗯,然後呢?"魏士傑一挑眉,不以為意地問道。
  看到他漫不經心的樣子,怒極反笑的秦思危險地眯起了雙眼,"在下只是希望魏大人在審理這樁案件時,三思而後行......"說到最後,他故意加重了語氣,拖長了尾音,略帶深意地看了魏士傑一眼,隨後就請辭離開了,所以並沒有注意到對方在他身後露出一個怨毒殘忍的目光。
  出了魏府,秦思意外地看見池旭然的轎子停在路旁,他急忙走了過去,發現池旭然正在和一個小廝模樣的少年竊竊私語。
  "旭然。"秦思輕輕喚了一聲,對方轉過頭,一臉緊張地拉過他的手臂,"這下完了,秦思,卓老爺說一切聽憑刑部的審判。"說到這兒,他指了指身旁的小廝,"他是卓凡的貼身侍童,那天的事他全都看見了。"
  "哦?"秦思低下頭看向那個矮小的少年,"你家少爺那天為什麼毆打王文揚的兒子?發生什麼衝突了?"
  "少爺那天是和幾位新交的朋友去雲裳閣喝花酒,但是無意間聽見王家的公子在隔壁雅間議論秦少爺,他們說您是......"說到這兒,小廝不好意思再繼續下去,"少爺氣不過就衝過去跟他們動上手了。"
  聽了他的話,秦思低下頭輕輕嘆了一口氣,他非常清楚天下間有許多嘲笑鄙視他的人。只要他一日頂著‘皇上男寵'的招牌,那麼無論他做了什麼,別人都會拿有色的眼光看他。只是這些對他來說都不重要。
  可是,卓凡,你為什麼要趟進這灘渾水裡?我一直想要保護你,讓你平平安安,快快活活地過一生。
  所有的痛苦讓秦思一人承擔就夠了......
  "好了,你先回去吧,你家少爺的事不用擔心。"秦思揮了揮手,打發走那個小廝,隨後轉過頭看向池旭然,"放心,有我在,卓凡不會有事的。"
  "嗯。"池旭然長長地吐了一口氣,"我相信你,秦思,只有你能救卓凡了。"
  回府後,秦思就招來了秦善和範莘,"卓凡的事你們都知道了吧?"
  "嗯。"二人點了點頭。
  "秉公辦理我倒不怕,最多一個私鬥,請皇上從中調節調節,賠點銀兩,禁足兩三個月就行了。但是......"說到這兒,秦思皺起了眉頭,"魏士傑明顯想拿這件事為難我和卓凡,就算我能在外面安排妥當,卓凡也有可能會在牢裡吃足苦頭。"
  "可是不管怎麼說,卓凡也是卓家的少爺,九王爺手下的一員大將,魏士傑怎麼也得顧及一下吧?"範莘看向秦思,喃喃說道。
  "你太天真了,魏家是祖傳世家,與皇室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而卓家只是出了一個卓風行而已,再加上這一次卓老爺子擺明了不管此事,魏士傑更是有持無恐。"
  "為什麼他不管卓凡了?"秦善不滿地問道,"那是他的親兒子啊!"
  聽了秦善的問話,秦思不知如何回答地捂住了額頭。雖然只與卓風行見過一面,但不知為什麼,就像對方能從一句話中理解到他的心思一樣,他似乎也能體會到卓風行的堅忍和痛苦,"也許對他那樣的男人而言,忠君愛國,職責義務,勝過了所謂的親情。"兵部尚書是尚書省與軍部唯一的聯系,卓風行肩上的擔子比別人想像中的還要重,特別是在朝局變革的現在。
  "好了,我們別說這些了。"秦思提了提神,嚴肅認真地命令道,"從現在開始你們要動用金銀島的一切人力物力打探牢裡的消息,好好保護卓凡,務必要讓他安安穩穩地過到從大牢出來為止!"

  "是!"
  "是!"
  第二十六章
  時間就在這樣一個看似風平浪靜、實則波濤洶湧的環境中一點一滴地流失著。秦思雖然竭盡全力想要救出牢裡的卓凡,但是右僕射王文揚卻擺明了要整死讓自己兒子還躺在床上的罪魁禍首。秦王兩家的爭鬥已經是京城中明而不宣的事實,這也是一向笑臉迎人的秦思第一次把私人恩怨擺上了台面。
  天朝建立以後,刑部儼然是全國最高甚至唯一的司法機構,而刑部尚書魏士傑則掌握了僅次於皇上的最大的仲裁權,這也讓他在朝廷上占了舉足輕重的地位,而在刑部裡更是呼風喚雨。所幸魏士傑本人清高倨傲,誰的帳都不賣,因此刑部至今為止雖然小事不斷,但卻從未出過大事。然而,這一次,從兵部尚書卓風行的小兒子關進大牢的那一天開始,整個刑部上下都籠罩在一層詭秘的陰影中。
  上層官員終日眉頭緊鎖,盤算著自己的仕途方向:想要維持原狀吧,可是只要一憶起那個男人豐姿卓越的身影,邪肆戲謔的笑容,就莫明地感到一絲恐懼和威脅。如此輕佻無害的男人卻有著雷厲風行的手腕,再想到他背後的財力和皇上。唉......,這還真不好選啊......

  下層人員的日子就好過多了,從金銀島那裡得到數量頗豐的賄賂和無數的好處,已然讓他們堅定了立場,每天忙著收集刑部的信息以及討好大牢裡的卓家小少爺。
  這天魏士傑怒火衝衝地從翰林院回來,小丫鬟討好地奉上一杯參茶,卻被他一手揮到了地上,"秦思,秦思......"一想到那個人與皇上互相依偎的身影,他就忍不住妒火中燒,"去刑部!"
  皇上他沒辦法,但是還有一個卓凡啊!
  來到刑部司的大牢,一眼就可以看見被鐵鏈緊鎖在木架上的卓凡,華麗的錦袍已經被鮮血和污跡浸染得看不出本來的顏色,散亂的頭發,嘴角邊還殘留著凝固的血漬。
  "卓少爺,你今天感覺怎麼樣呢?"魏士傑洋洋得意地坐到侍從端來的椅子上,輕蔑地看向卓凡,誰知道對方聽了他的話,不僅沒有睜開眼,反而嘲諷地一笑,"又在秦思那兒受氣了?"
  "你!"魏士傑火大地站了起來,下午翰林院中那旖旎的畫面再次浮現在腦海中,"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秦思不是一樣不要你了嗎?"
  "哼!"卓凡抬起了頭,已然蒼白憔悴的面孔上嵌著一雙清澈銳利的雙眼,"秦思是因為重視我才推開了我,我相信他!"毫不猶豫,無比堅定的語氣令魏士傑難以置信地向後退了一步。
  "你--你胡說!他才不會喜歡你!"
  "不管他喜不喜歡我,在他心目中我都是知己好友,至少......"說到這兒,卓凡頓了頓,嘴角邊揚起一個自得的笑容,"至少比你重要
  ‘啪!'
  響亮的一巴掌打在卓凡的臉上,他的頭一偏,一口鮮血吐在了地上。
  "你越打我......,秦思越心疼......,說不准兒哪天就真的對我動情了,我了解他......"說著,卓凡輕輕笑了起來,那種自信的刺眼笑容看得魏士傑握緊了拳頭。"是嗎?"突然,他的眼中閃過一抹殘忍的光芒,"我倒要看看一個破破爛爛的死人他還會不會動情?"

  "來人,把他拖去死牢!"
  "少爺,少爺!不好了!"
  秦思正在書房裡對著金銀島的帳目,突然聽到門外傳來秦善焦急的呼喚聲,他的心陡然一驚,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推開門,看見秦善和範莘慌慌張張地朝這邊跑來。
  "少爺,不好了!"秦善來到秦思的面前,氣喘吁吁地說道,"剛才接到牢裡的消息,魏士傑要把卓少爺帶去死牢!"
  "什麼?!"‘啪'的一聲,秦思手中的帳薄掉在了地上。死牢,那是讓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地方。
  蒼龍王朝統一大陸以前,死刑犯關押在兩種牢房裡:一種是‘天牢',雖然條件惡劣,但只用安安穩穩地等著死就行了;另一種是‘死牢',那是一個煉獄,人吃人的地方,王朝最嚴厲的刑法不是凌遲,而是把人扔進死牢,踐踏盡他所有的尊嚴、精神,最後不是被別人吞食,就是為了生存,學會茹毛飲血,直到被其它的強者吞進腹中。
  而在天朝建立以後,這種刑法繼續延續了下來,通常用來懲罰朝廷的叛徒。
  "爺,我們得趕緊想辦法,要不然就算最後救出了卓凡,他也廢了!"範莘緊皺著眉頭,焦急地看向秦思。後者捂住下顎,低下了頭。好一會兒,死一般令人窒息的寂靜彌漫在三個人的周圍,秦善和範莘一直注視著秦思,等著他的命令。
  突然,秦思抬起了頭,雙眼閃爍著堅定銳利的光芒,"季成風,你都聽見了吧?"他的嗓音冷冷的,帶著一絲危險的意味。
  長廊的轉角處,緩緩走出來一個人影,"你不會是讓我劫死牢吧?"季成風平淡的語氣中暗藏著嘲諷,仿佛秦思說了一個不可能的笑話般。
  "是又如何?"秦思挑了挑眉,嘴角邊揚起一個挑畔的微笑,"不用再廢話了,你趕快去吧!如果卓凡有個三長兩短,我會非常不痛快的。"說到這兒,他微眯起眼,倨傲地看向季成風,"而且說不定也會讓皇上......,跟著我一塊兒不痛快!"最後幾個字,秦思說得斬釘截鐵,那破釜沉舟的絕然讓季成風的心也跟著顫動了一下,他知道:秦思不是在開玩笑!

  狠狠地瞪了對方一眼,季成風轉身飛上了房頂,向死牢趕去。
  看到他離去的背影,秦思也轉過身,急急忙忙跑出後院,"給我准備一匹馬!"
  "少爺,你不會騎馬!"秦善跟在身後,提醒地說道。
  "行了,趕緊通知下人准備吧!"範莘碰了碰秦善的手臂,遞給他一個‘少多話'的眼色。秦善領悟地點了點頭,向另一個方向跑去。
  來到大門口,秦思轉頭看向範莘,"季成風去救卓凡時,你想辦法讓人通知魏士傑。"
  "為什麼?"範莘大吃一驚地瞪著秦思。
  "不用問那麼多!反正要把他們兩方人都拖住,直到我把皇上帶來為止。"秦思看見秦善牽來一匹馬,急忙走了過去。
  "爺,我不明白!"範莘跟了上去,"季成風一個人去救卓凡,如果引來了魏士傑,那麼他和卓凡都會有危險。"
  "範莘!"秦思抓住馬韁,回過頭,"你太小瞧季成風了,你也太小瞧我們的昊天帝了!"說完,秦思翻身上了馬。
  一陣嘶鳴聲,黑色的駿馬越過範莘離開了秦府。
  "你們還不快跟上去!"秦善站在原地,大聲催促著身後的家丁,"好好保護少爺,別讓他摔著了!"
  "是!"
  這天在天朝的史載中是最值得紀念的日子之一,因為幾乎所有的京城百姓都看見了一向風流懶散的戶部侍郎秦思,第一次黑著一張臉騎著駿馬穿過了鬧市,直逼皇城,隨後大鬧刑部,掀開了天朝‘三法司'誕生的序幕,也把他自己送上了權力的頂峰.
  第二十七章
  皇城殿門外,負責宮門警衛的衛尉南軍遠遠地就看見一匹黑色的駿馬急馳而來,連忙擺出了攔截的架勢,可是當他們看清馬上的人時又開始不知所措起來。
  "瞎了你們的狗眼啊!居然敢攔我?!"秦思抓住馬韁,慌忙穩住了身體。
  "秦大人......"一個統領模樣的男人走了出來,"皇城裡不讓騎馬......"他的聲音在秦思的厲眼瞪視下越來越小,現在誰不知道面前的男人是皇上的心頭肉,哪敢得罪!

  "滾開!"秦思一提馬韁,理也沒理那個統領,駕著馬闖進皇城。周圍的人都沒膽子攔他,不是攔不住,而是怕自個兒粗手粗腳傷了對方,要是皇上怪罪下來,項上的人頭能不能保住還真難說!
  "快去通知宮裡的守衛!"男人大聲呵斥著手下,反正他們衛尉南軍是沒辦法,就看裡面的禁軍了!
  不過他顯然是高估了禁軍,那邊比他更知情識趣,不僅沒攔,還急忙清除了道路上的障礙物,生怕秦大人一個不小心給碰著哪兒了,自個兒擔待不起!不過他們也及時地通知了宮裡的羅公公和正在御花園裡晃蕩的九王爺日宣。
  所以當他們二人趕到時就看見秦思非常不穩地騎著一匹‘野馬',急忙心驚地上前攔住,九王日宣也施展輕功從馬上抱起秦思,落到地面。
  "滾開!"秦思推開日宣的懷抱,向皇宮內奔去,"羅雲,皇上在哪兒?"
  "秦大人,皇上正在御書房!"羅雲一邊回答秦思的問話,一邊吃力地穩住受驚的黑馬,所以他們二人都沒有注意到九王爺日宣陰沉的臉孔。然而,事實上連日宣本人都弄不明白為什麼在那個人離開自己的懷抱,淡淡的香氣飄走後,他的心會突然煩躁起來。
  一心念著卓凡的秦思根本無暇顧慮羅雲和九王爺日宣,得知皇上的所在之處,急急忙忙向大殿深處跑去。
  "秦大人!"羅雲把黑馬交給身邊的侍衛,也連忙跟了上去。而九王爺日宣此時大腦中一片空白,只知道那個身影越走越遠,雙腳也就不由自主地跟著他移動。
  來到御書房的大門外,羅雲幾步趕到了秦思的面前,攔住了他的去路,"秦大人,皇上正在與袁丞相他們商量要事,你能稍等片刻嗎?"
  "你說呢?"秦思冷冷地看了羅雲一眼,那恨冽無情的目光居然讓見慣宮門傾扎的羅雲也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一步。
  越過他,秦思推開了御書房的大門。
  ‘吱嘎'一聲,殿內的所有人都回過頭看向門外,只見戶部侍郎秦思身著一件銀白色的錦袍,明顯風塵僕僕的樣子站在大殿門外,一臉的沉靜肅穆。
  "秦思?"皇上低沉平淡的聲音在殿內響起,喚回了眾人的注意力,連忙緊張地低下了頭。
  "微臣參見皇上!"秦思大步走了進來,重重地跪在了地上,清脆的聲音讓日申微微皺起了眉頭,"你起來吧。"
  皇上的話音落了良久也不見秦思站起來,殿內的所有人似乎都預感到了不尋常,全都屏息靜氣地正經站在一邊。
  "皇上,微臣希望您能去一趟京郊死牢,因為刑部尚書魏士傑擅自把卓少將軍關進了死牢!"秦思跪在地上,抬起頭,一臉堅決地看向日申。
  "不可能!"身後傳來九王爺日宣的聲音,"卓凡只是打傷了王文揚的兒子而已,怎麼會被關進死牢?"他的話立刻引來右僕射王文揚的不滿,只是礙於他王爺的身份,只能怨恨地干瞪著眼。
  "是啊!"戶部尚書史威走了出來,"卓少將軍不是暫押在刑部的大牢接受審判嗎?怎麼會去死牢?!秦侍郎可不要亂說話啊,這可是欺君的大罪!"他洋洋得意的語氣中有著一絲幸災樂禍,旁邊站著的老丞相袁青墨和大將軍司徒浩然都輕輕皺起了眉頭,而兵部尚書卓風行則捏緊了手中的奏折。
  "皇上!"秦思根本不去理睬史威,一雙眼堅定決然地看向日申,頓時,殿內寂靜了下來,似乎所有的人都在等著皇上的回答。
  日申看著跪在殿下的秦思,一種豁出性命的堅決,一種從未有過的氣勢,不知為什麼,他的心裡劃過一絲不快。但是他從秦思眼中讀出了不顧一切的絕然,他終於,只能,妥協了。
  "好,朕隨你去死牢。"
  皇上的話音剛落,右僕射王文揚和戶部尚書史威眼中閃過了一道驚懼的光芒。老丞相袁青墨和大將軍司徒浩然注意到了,倆人的眼神一交換,心領神會地跟在了皇上的身邊。而兵部尚書卓風行則向秦思投去了感激的目光。至於從頭到尾都沒說過話的左僕射風凜則意味深長地看了皇上和秦思一眼。
  出了京城城門,負責京郊守衛的衛尉北軍統領急忙迎了上來,參拜完皇上和眾位大臣們後,立刻稟告:刑部尚書魏士傑的確是把卓少將軍帶去了死牢,但是不一會兒就有人來劫囚犯了,雙方人馬動上了手,一邊是刑部的人,一邊有禁軍的令牌,他們也不知道該幫誰?

  "成何體統!"皇上皺緊眉頭,怒斥了一聲,"你們過去把所有的人都給朕拿下!"
  "是!"衛尉北軍統領急忙下去調集兵馬。
  "皇上,我們還是等裡面的人都制住以後再進去吧?"司徒大將軍站在皇上身邊,低聲建議道。
  可是皇上似乎並沒有聽到他的話,一直用著復雜難解的目光看向秦思,"救人的一邊是不是季成風?"
  "是!"秦思毫不畏懼地直視著皇上銳利的眼神,那挑畔的目光令日申不由自主的握緊了拳頭,"你忘了嗎,季成風是朕給你用來保護自己的。"說完,他一甩衣袖,滿面森寒地向死牢走去。
  司徒大將軍狠狠地瞪了秦思一眼,隨後匆匆忙忙地追了上去,其他人也連忙跟上,最後只剩下兵部尚書卓風行與秦思並肩走在了一起。
  來到牢房的外圍,只見空曠的廣場上布滿站著、躺著的人群,中間蒙面的黑衣人護住一個白衣人警惕地看向四周,白衣人手持一柄黑色的奇異寶劍,另一手扶住一個滿身鮮血污漬的蓬面男人;外圍則是一群穿著衛尉南軍服的刑部官兵以及魏士傑和他的手下;最外面的一層則是剛接到聖旨,人數眾多,武器精良的衛尉北軍。
  "皇上駕到!"羅雲尖銳清冷的嗓音在廣場上響起,所有的人在片刻的震驚後全都齊刷刷地跪了下來。突然一個銀白色的身影衝進了混亂的人群,跑進黑衣人的保護圈,抱住了那個蓬頭滿面的男人。
  "卓凡!卓凡!"秦思緊緊抱住懷中的人,焦急擔憂地呼喚著。
  "你不用擔心,他只是暈過去了。"季成風依舊冷冷的嗓音在旁邊響起,秦思一直高懸的心終於落了下來,隨後把頭埋在懷中人的頸後,無聲地留下了眼淚。
  季成風暗暗松了一口氣,可是當他抬起頭來時,不由得恐懼地握緊了手中的寶劍。因為他的正前方昊天帝正一臉陰沉地注視著他身旁的兩人,雙眼布滿徹骨的冰涼,全身散發著森寒恨冽的氣勢,令身旁的大臣們全都微微顫抖地跪在了地上。
  季成風慌忙地低下了頭,不禁開始為秦思擔心起來,因為除了在沙場上,他從未見過皇上露出如此的煞氣。不過這也使他更加明白了:秦思在皇上的心中有著非同尋常的地位。
  就在所有的人都以為皇上會爆發他的怒火時,日申卻在冷冷地看了秦思和卓凡一眼後,靜靜地轉身離開了。其他人也都站了起來,不知所措地兩頭望了望,最後只好追著皇上的身影離去。
  此時沒有一個人會想到,這是他們最後一次見到蒼龍王朝傳承已久的--死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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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接下來幾天,秦思一直呆在卓府照顧傷重昏迷的卓凡。期間,卓凡醒過來幾次,每一次都能在朦朦朧朧中感覺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坐在床頭,緊緊握住自己的右手,他知道周身散發著淡淡香味的人是誰,隨後便安詳幸福地閉上了雙眼。
  看到秦思如此晝夜不休地照顧小弟,一直對他有著些許成見的卓彥和卓恆也不由得改變了觀點。情之一事,不是人人都說得清道得明的,索性徹底當個旁觀者。
  這天,兵部尚書卓風行下朝回來,氣勢洶洶地疾步走到卓凡的房間,推開門,看見坐在床頭的秦思以及站在一旁的池旭然和範莘,張口欲說什麼,可最終卻沒有吐出一個字,只是深深地望了病床上的卓凡一眼,隨後嘆著氣又邁出了房門。
  "爺?"範莘看著舉止古怪的卓風行越走越遠,不由得疑惑地喚了秦思一聲。
  "你去把房門關上。"秦思淡淡地說道,仿佛並未察覺卓風行進來過一樣。
  "秦思,是不是皇上對於你和魏士傑的處罰下來了?"池旭然擔憂地望向坐在床頭的男人,雖說對方是救人心切,但是命人劫牢傷人卻是天朝的大罪,不知道皇上會不會法外開恩。
  "我覺得皇上應該不會處罰爺。"範莘關上了房門,緩緩走了回來,"至於魏士傑,可能皇上也會同樣包庇他。"
  "但是卓凡是被押進了死牢,如此狠毒的私刑,皇上一定會秉公辦理的!"池旭然斬釘截鐵地反駁著範莘,只是話一說出口,總感覺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兒。
  "如果是已往,我們英名神武的昊天帝決不會徇私枉法,可是這一次......"說到這兒,範莘意味深長地看了秦思一眼,"爺做得太露骨了,聽說皇上是帶著怒火離開死牢的,也許他會遷怒到卓凡身上,報復性地饒了魏士傑。"
  "皇上不是這樣的人!"池旭然失聲叫了起來,在他心目中,昊天帝一直是‘神'一般完美的存在,"你不要隨意污蔑皇上!"
  對於池旭然的厲聲斥責,範莘只是輕輕冷哼了一聲,便轉過了身,望向秦思,後者一直溫柔地撫摸著卓凡的額頭,似乎並沒有聽到他們的爭論,"如果我連自己身邊的人都不能守住,那秦思今時今日的地位和權勢得來何用?"

  "可是,爺,和皇上對上並不是一個聰明的選擇。"範莘看著秦思,微微皺起了眉頭。
  聽了他的話,秦思輕輕笑了笑,並沒有再說什麼,繼續靜坐在卓凡的床頭。
  第二天,當卓風行出門上朝時,意外地發現馬車旁站著的人是穿著一身青紫官服的秦思,"你這是......"
  "世伯,今天是皇上處理魏士傑濫用私刑的日子吧?"秦思輕笑著看向卓風行,平靜的目光下暗潮洶湧。
  不敢迎向他銳利的眼眸,卓風行略現笨拙地側過了身,微微點了點頭,隨後重重地嘆了一口氣,"不管怎麼說,皇上是君,我們是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世伯這句話是什麼意思?"秦思嘴角輕揚,微眯起眼看向卓風行。
  面對秦思的步步進逼,卓風行只好無奈地回過了身,"昨日袁丞相向我透露,皇上有意放過魏士傑,讓我先有個心裡准備。"
  "為什麼?"秦思冷冷地問道。
  "因為魏士傑畢竟是五大世家之首魏府的主人,一旦他有事,朝廷勢必會傷筋動脈。"說到這兒,卓風行暗暗握緊了拳頭,"而且你命人傷人劫牢,騎馬擅闖皇城,都不是小事,如果真要細細追究,你也會被牽連進來。"這一點也是他回府後才慢慢想通的,皇上一定舍不得懲罰秦思,那麼只能也賣魏家一個面子,從輕處理了。
            雖說心中還有無數不甘,但是為了不連累到秦思,卓家只有忍下這口氣了。
  聽了卓風行的解釋,秦思微垂下眼眸,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隨後意外地,仰起頭哈哈大笑起來。
  如果是從前我還會相信這個看起來合理的解釋,相信皇上的為難,就像當初六王爺的事件,傻傻地騙自己‘他'是無可奈何。然而,現在......
  "世伯,我陪你一道進宮吧。"秦思止住了笑聲,高深莫測地看向卓風行。
  "可是皇上並未宣你進宮。"卓風行為難地說道。
  "無妨,我在殿外候著就行。"說完,秦思徑自上了馬車。看著他的背影,卓風行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只好也上了另一輛馬車。
  早朝外,秦思站在回廊上俯看著不遠處的宮門,清風撫過他的臉頰,帶來絲絲寒意,"入冬了啊......"他喃喃說道。突然,眼中精芒一閃而過,秦思冷冷地笑了。
  為什麼皇上會在早朝上處理魏士傑濫用私刑的事件?光明正大嗎?!
  整個王朝都是皇上的,他說的話就是聖旨,就是天,就是地,何須他人置疑。也許歷史上有許多君王會陷入進退兩難的局面,但絕不會是他,千古第一帝--日申!

  想到這兒,秦思握緊了拳頭:朝堂上有哪位大人會不惜與魏士傑作對來幫助卓家?袁青墨,司徒浩然嗎?他二人雖然一個狡猾奸詐,一個忠心耿耿,但有一點卻是相同的,那就是對昊天帝的敬畏和無條件的服從。左僕射風凜?他是天朝的一個傳奇人物,皇上的太傅,與皇室有著糾纏不清的關系。只是如今,雖然手握重權,卻形同隱居,從不多發一言。所以,他應該是不會趟這灘渾水的。除了他以外,還要加上一向充當和事老的吏部尚書陳良新以及從來都是事不關己的工部尚書林封涵。這三人都是中立派的代表人物。
  剩下的右僕射王文揚,戶部尚書史威,禮部尚書柳英,恐怕只有柳英會看在自己的面子上站在卓風行那一邊。
  而軍部的幾位德高望重的將軍以及皇室宗親,也許大事化小,小事化無才附和他們的期望,更何況這也是皇上默許了的。
  那麼接下來會上演一出怎樣的好戲呢?
  在眾位大臣的辯論和請願下,公正無私的昊天帝只能免去魏士傑的重罪,從輕處罰。
  這一切不是做給天下人看的,而是做給我秦思看的:你,日申,並不是不嚴懲魏士傑,而是朝廷決定放過魏士傑。至於卓凡,只能說活該了!
  "日申啊日申,你還是這麼小瞧秦思,小瞧天下人啊!"輕聲呢喃著,秦思揚起一個嘲諷的微笑:如果是別人,我只會看到你的妒意而欣喜,但是卓凡,我絕不允許有人傷他一根汗毛,就算是你也一樣!

  快到晌午時,早朝的官員才陸續走出了大殿,毫不意外地,秦思從他們臉上看出了疲憊。不一會兒他就在人群中發現了魏士傑和王文揚的身影,二人看到他露出一個猖狂得意的笑容。秦思靜靜地看著,未發一語,直到卓風行和柳英的身影出現在眼簾中。
  卓風行疲憊滄桑的老臉上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微笑,"沒事了,我們回去吧......"低沉的嗓音下隱藏著一份嗯咽。
  "賢侄......"柳英想說什麼,可最終還是沒有開口,輕嘆了一聲就向卓風行請辭離開了。
  "卓大人,請留步!"身後傳來羅雲尖銳清亮的嗓音,"大人,皇上有請。"羅雲裝作不在意地瞄了秦思一眼,隨後笑容可掬地看向卓風行。
  "那......"卓風行轉頭望向秦思,"你先回府吧,小凡也快醒過來了。"說完,他整了整官服,向後殿走去。
  "秦大人?"羅雲輕笑著看向秦思,不知為什麼,這個和平常幾乎一模一樣的偽善笑容此時卻讓秦思感到份外刺眼。
  "皇上是怎麼處罰魏士傑的?"秦思輕聲問道,語氣中帶著濃濃的惆悵。
  "秦大人放心,皇上下了一個公正合理的決定。"不卑不亢的語調,波瀾不驚的臉龐,嚴密的口風,秦思聽了,在心中冷冷地笑著。
  "秦大人可以等卓大人回府後向你慢慢訴說早朝的情形。"羅雲看秦思似乎陷入了沉思中,繼續解釋道。
  而秦思仿佛並沒有聽到他的話一般,徑自轉過身,面色悲哀地望向皇城外,"我相信皇上,他是我這一生唯一摯愛的人。"說到這兒,秦思頓了頓,低下頭,"但是卓凡,他是我這輩子最對不起的人,我已經傷他太深,辜負他太多,不能再......"說著,秦思激動地捏緊了衣角,眼眶微紅,"羅雲,你明白嗎?我無法回報卓凡的痴情,所有我不能再讓他因我而受到任何傷害!"

  "秦大人......"羅雲見秦思銳利的目光掃向他,慌忙無措地低下了頭,"秦大人放心,皇上是不會......"說到這兒,羅雲也不知道怎麼圓自己的話,所幸秦思似乎並未在意,自顧自地說道,"我知道,我相信皇上的決定。"秦思轉過身緩緩走向羅雲,那似乎帶有韻律的步伐和著輕微的風聲,不知為何,卻給羅雲帶來一波又一波沉重的壓力。
  就在離他一步之遙時,秦思停下了腳步,嘴角輕揚,意味深長地看向羅雲,"我愛皇上,我相信他不會把我推向別人的懷抱。"說著,他露出一個幸福溫柔的笑容,卻讓羅雲仿佛一瞬間被打落入地獄,全身徹骨冰涼起來,想到秦思剛才所說的對卓凡的辜負,想到他極端任性,肆意而為的個性,羅雲的臉色越來越蒼白。
  --我相信他不會把我推向別人的懷抱。--
  會嗎?這個人會因此與皇上結怨,投向卓凡的懷抱嗎?由記得前不久從死牢回宮後,皇上難得龍顏震怒地一掌劈碎了御書房的桌子。如果這個人真的與卓凡......,那麼......

  想到這兒,羅雲忍不住打了一個寒噤。
  "我先回去了。"秦思出聲拉回了羅雲的神智,淡淡笑了笑,便轉身離開了。而此時的羅雲也不及細想,匆匆忙忙地向御書房奔去,所以他並沒有發現秦思沒走幾步就回過了身,望向他的背影露出一個森冷詭秘的笑容。
  
第二十九章
  晚上,一直昏迷著的卓凡總算是清醒過來了,他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不要為我冒險。'秦思聽了,淡淡地笑了笑,並未說什麼。
  丫鬟端來清粥,卓凡喝了點,便又躺下了。
  看著從小到大受到卓府上下寵愛的小弟半死不活的模樣,卓彥和卓恆不由得心酸地低下了頭,掩飾微紅的雙眼。而卓家的主人卓風行則面無表情地坐在角落的椅子上,一直沉默著,沒人猜得透他的心中到底在想什麼。
  室內突然寂靜了下來,看著自己的兩位兄長、丫鬟、侍僕,以及池旭然臉上的不甘和岔怒,一瞬間,卓凡似乎明白了什麼,他轉過頭,用力抓住秦思的手,虛弱地說道,"答應我,不要再去冒險,這件事就這麼結束了!"

  聽了他的話,秦思微微笑了笑,"好,我答應你,不會再做什麼。"因為該做的我都已經做完了。
  深夜,秦思坐在卓凡房間外的圍欄上,若有所思地望向湖中心的涼亭。這時,卓家的大少爺卓彥走了過來,威嚴剛毅的臉龐上寫滿堅決,"秦思,我要回邊關了,我打算帶卓凡一起走!"

  "好!"想也沒想,秦思脫口而出,雙眼還是一直望向遠處。
  他的爽快讓滿以為需要解釋一番的卓彥大大吃了一驚,不由得尷尬地站在原地。夜晚刺骨的寒風吹來,卓彥打了一個寒噤,終於清醒過來,"那我......,我回房了。"說完,他有點沮喪地向自己的院落走去,嘴裡不住嘀咕著:小弟到底愛上一個什麼樣的人啊?真不好對付!

  卓彥離開後,一直隱身在角落裡的季成風走了出來,他看向秦思蒼白冷峻的側臉,不由得說出了深藏在心底許久的問題,"你為什麼不離開京城呢?"

  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也許和卓凡一起,也許和其他人一起,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和快樂,為什麼還要繼續留下來呢?明知道只有紛爭和痛苦
  他的話並沒有喚回秦思的神智,後者仍然坐在回廊上,望向遠處波光粼粼的湖面,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中。
  季成風難得地嘆了一口氣,回到屬於他的黑暗世界裡。
  秦思,你到底想要什麼呢......
  第二天,全京城的茶樓酒館都在談論皇上對於刑部尚書魏士傑濫用私刑的處罰。據聞由於卓少將軍犯錯在先,戶部侍郎秦思又橫闖皇城,命人傷人劫牢在後,皇上為了保住自己的心頭肉,又顧及到魏家的勢力和面子,最後只好輕罰了魏士傑:取消俸祿三年,在家閉門思過一月。
  對於這樣的結果,不少人為卓少將軍含冤,也看清了一個事實:無論戶部侍郎秦思如何風光無限,男寵畢竟是男寵。當涉及到國家大事,朝廷利益時,皇上還是會選擇世家。
  經過這一件事,魏士傑在朝廷中的地位,魏府在天朝的權勢更加鞏固了,而無形中卻扇了秦思一個耳光,幾乎所有的人都再次肯定了他‘男寵'的尷尬身份。
  而其中只有幾個跟隨皇上一起去了死牢,精明狡猾的大臣們猜到了:皇上偏頗魏士傑的原因,不過是出於對卓凡的嫉妒而已。
  如此令秦府上下難堪的風言風語維持了三天,僅僅只三天而已。因為不久後昊天帝的一道聖旨,仿如平地裡的一聲雷,驚醒了所有的人,也震驚了整個神州大陸。
  當魏士傑在朝堂上聽到皇上對於尚書省六部的改革時,幾乎腿軟地跪到了地上。
  從前只是充當朝廷耳目,小小的監察機構竟然統理為可以與六部平起平坐的御史台,直接受命於老丞相袁青墨。御史台下設三院:台院,殿院,察院;彈劾百官,檢察儀仗,推鞫刑獄。這明擺著就是衝著刑部濫用私刑來的!

  而當皇上宣布御史中丞的姓名時,魏士傑終於支持不住地癱軟到了戶部尚書史威的身上。至於史威也刷白著一張臉,全身微微地顫抖著,因為台院還有一個職責就是‘監太倉,查出納'。
  "......,戶部侍郎秦思升為御史中丞,由丞相袁青墨監督糾察。欽此!"羅雲宣讀完聖旨後,不意外地發現殿下的眾位大臣們全都臉色發青,身體僵硬,連老丞相袁青墨也不由得微微皺起了眉頭:我哪敢糾察秦思,這根本就是在文臣武官外又豎起了一道勢力--御史台。不過由秦思掌管,相當於皇上的耳目。想到這兒,年過六旬的老人豁然省悟:不愧是皇上啊,如此一來,蒼龍王朝的江山就更加牢固了!

  至此以後,天朝近乎完美的中央集權形成了基本的雛形。由於秦思與皇上特殊的關系,御史台幾乎獨立於尚書省與軍部外,甚至隱隱有著凌駕的趨勢。而秦思在朝堂上也與老丞相袁青墨,大將軍司徒浩然儼然形成三足鼎立之勢。整個神州大陸開始邁入傳說中的‘昊天盛世',短短二十年的時間,天朝迎來了空前的繁榮與昌盛,這一段光輝歲月仿如烙印一般記在了蒼龍王朝的子民身上,永遠被後世子孫緬懷向往著......

  昊天十七年元月下旬,這一天,是秦思接掌御史中丞的日子。
  威嚴肅穆的金鑾大殿內,昊天帝身穿繡有金錢莽龍的龍袍,頭戴頂龍冠,神情冷漠地坐在華貴莊嚴的龍椅上。
  殿下,文武百官分列兩旁,表情各異地垂手站立著。
  "宣御史中丞秦思進殿!"羅雲尖銳清冷的嗓音剛落下,殿外就傳來一聲又一聲高亢威嚴的傳招。
  所有的大臣們都暗暗側過了身,伸長脖子望向金鑾大殿外,頓時,時間仿佛停止了一般,靜悄悄地,聽不到半點聲音。
  突然,不遠處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聲音的主人似乎輕松自在地踩著有韻律的節拍,平復了眾位大臣們焦急煩躁的心情,但同時也把金鑾殿內緊張莫明的氣氛提到了最高點。
  九王爺日宣在那個青紫的身影逐漸出現在眼簾中時,不由自主地踏出了官列,神情復雜地望向那個仍然掛著風流輕佻笑容的狡猾男人。相同的青紫,不同的雲紋,金翎官帽,男人白皙平凡的臉龐上嵌著一雙雖然帶著笑意,卻冰冷恨冽的銳利雙眸。男人抬起一只腳,踏入了金鑾大殿內,日宣發現自己的心跳到了嗓子眼,不明白為什麼全身的血液都開始沸騰了起來,而這一刻的溫度,也永遠印在了他的腦海裡。
  老丞相袁青墨、吏部尚書陳良新、兵部尚書卓風行以及禮部尚書柳英,雙眼含笑地望向那個永遠自信非凡,豐姿卓越的男人;而大將軍司徒浩然、工部尚書林封涵則是面無表情站在原地,看不出任何喜怒;右僕射王文揚和戶部尚書史威刷白著一張臉,咬牙切齒地捏緊了手中的奏折;至於刑部尚書魏士傑,看著那個面帶戲謔笑容的頎長身影,心中無法放下的愛恨糾纏在一起,令他百般不是滋味。
  "御史中丞秦思叩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秦思略現低沉的聲音在大殿內響起,他微撩衣擺,低垂著頭跪在了地上。
  滿以為會聽到皇上寵膩欣喜的聲音,誰知道隔了良久,大殿內仍然是一片靜寂。百思不得其解的大臣們疑惑地抬頭望向高高在上的昊天帝,只見後者冷凝著一張臉,面無表情地俯視著殿下的御史中丞秦思,無形中似乎散發著一股怒意。
  突然,本來謙恭地低垂著頭跪在地上的秦思揚起臉來,目光如炬地迎向昊天帝無情的雙眸,嘴角輕揚,露出一個毫無意味的笑容。不過眾位大臣們卻把它解讀為了‘挑畔',連皇上也微微眯起了雙眼。
  看著這精彩萬分的一幕,左僕射風凜站在一旁,輕輕笑了:這一對冤家啊......

  第三十章
  秦思接管御史台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聯合其他朝廷官員向刑部施壓--取消慘無人道的死牢。這一次與刑部的交鋒意外地得到左僕射風凜的支持。連自己的恩師都發話了,陷入別扭情緒中的昊天帝日申只好爽快地下了聖旨。
  這天下朝後,秦思剛走出皇城,一個書生模樣的俊秀男人笑容滿面地迎了上來,"秦大人,我家老爺有請。"說著,攤開了手,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秦思看見一輛深藍色的華麗馬車。
  左僕射風凜?!
  秦思暗暗皺了皺眉,心中略一思量,接著笑道,"那就有勞先生帶路了。"他謙遜的語氣,得體的舉止迎來男人贊賞的目光,而當男人對上他精明銳利,卻隱帶惑人風情的烏眸時,白皙的臉龐‘騰'地紅了起來,男人急忙不知所措地低下頭去,而秦思也裝作未注意到般從容不迫地向左僕射風凜的馬車走去。
  來到馬車邊,侍僕掀開了簾子,露出風凜那張年邁滄桑,卻仍然深具魅力的迷人笑臉,"秦大人,有空與老夫喝一杯嗎?"
  "既然風大人有此雅興,秦思自當相陪。"說著,秦思向風凜微微鞠了一個躬,隨後俐洛地上了馬車。
  穿過鬧市,馬車駛到朱雀街盡頭的風府停下。秦思隨風凜進了內院,來到一座種滿楓樹的雅致院落,上了閣樓,丫鬟們已經備好了一桌上好的佳肴美酒。
  "秦大人,請坐。"風凜脫下官帽,遞給身旁站著的管家。
  "風大人喚我秦思就好,不用如此客氣。"這本是晚輩對長輩謙恭的場面話,可風凜聽了卻格外滿意,笑著點了點頭,"正合我意。"
  兩人寂靜無聲地吃了點東西,突然,風凜放下酒杯,向後靠在了椅背上,隨著‘吱'的一聲,秦思的心也緊了緊:來了!
  "你覺得這座院落如何?"
  "清幽素雅,別有一番風味。"秦思放下筷子,輕笑著回答到。
  風凜聽了,嘴角邊揚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隨後轉過頭,望向閣樓外,淡淡地說道,"這裡相當於皇上的第二個家。"
  一提到皇上,秦思的心跳不由得漏了一拍,失神了那麼一小會兒,緊接著立刻驚覺到風凜話中的含義:‘皇上的第二個家',這是蒼龍王朝皇室一個比較禁忌的話題。
  傳聞風凜曾是先皇的至愛,為了他,先皇廢棄了三宮六院,三千寵愛於一身。只是幸福到底能走多遠呢,當後宮中出現了第一位妃子,倆人的心也漸行漸遠,最終成為陌路。
  "想必你也知道皇上雖是太後的第一個兒子,先皇的長子,卻是我撫養長大的。我既是皇上的至親,也是他的授業恩師。"說到這兒,風凜停頓了下來,拿過酒壺慢悠悠地給自己倒了一杯酒,"那個時候,先皇只是想對自己娶後納妃的行徑作出補償,卻沒料到把一個無辜的孩子牽連進了上一輩的恩恩怨怨中。你一定覺得正是因為這樣才有了今日果斷無情的昊天帝吧?"風凜抬起頭,笑吟吟地看向秦思,後者愣了一下後,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
  "呵呵!"睿智慈祥的老人輕輕笑了起來,從那眼角的余波依稀能夠看見當年驚才絕艷的身影,"想當初,我也是這樣推測的。只是皇上畢竟是千古第一帝,跳脫了俗世外,豈是我們區區凡人能夠料到的。"說著,風凜定了定神,目光犀利地看向秦思,"你能想像得出一個人沒有七情六欲,不受任何外在影響地絕對的理智和冷靜嗎?"

  "您的意思是......"秦思的臉色變了變,略感吃驚地張開了嘴。
  "我們的皇上就是這樣的人,他並不是因為牽涉進我、先皇和太後的愛恨糾葛中而變得冷漠無情,而是因為他天生就沒有過多的感情。所以他能冷冷地看著,理智地控制全局,最終統一了整個神州大陸。千年來,只有他一人能夠做到,這並不是僥幸。"說完,風凜發現秦思的眼神變得十分復雜,放在桌上的手握成了拳。
  "風大人,您今日到底想與下官說什麼呢?"秦思揚起眉,略現不滿地直視著風凜。後者對他挑畔的語氣絲毫不以為意,依然笑容滿面地說道,"老夫以為這些事都是你想知道的......"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秦思打斷風凜的話,"發生過的事已經無法改變。"
  "既然無法改變,是否該學會放下?為了將來唾手可得的幸福。"風凜含笑看著秦思,然而對方卻非常不給面子地冷哼了兩聲,譏誚地說道,"那風大人是否放下了?是否又得到幸福呢?"如此刻薄的話換做平常的秦思是絕不會說出口的,只是現在,風凜觸犯到了他的禁忌,一個連他自己都無可奈何的禁忌。
  "皇上並不是先皇。"對於秦思的冒犯,風凜並沒有放在心上,仍然好脾氣地解釋道,"皇上雖然因為不懂感情而顯得殘忍無情,但他本身有一顆溫柔慈悲的心,所以他才能治理好天下,成為一個英名神武的開國皇帝。上天是公平的,給了他超越凡人的一切,卻剝奪了他身為俗世中人應該擁有的最幸福,也是最痛苦的情欲。從某些方面來說,皇上就像一張白紙一樣,未被添上任何色彩。"
  "然後呢?"秦思不耐地接道,只是胸口劇烈的起伏卻泄露了他的心事。
  "老夫今日是想告訴秦御史,曾經的秦侍郎,以及......"說到這兒,風凜的眼神暗了暗,"以及......蜀郡裡的秦十一,如果皇上從前做錯了什麼,希望看在他是無心的份上,放下昨日的恩恩怨怨。老夫相信能夠在皇上心中染上色彩的,是秦思你!"

  "憑什麼?"秦思冷冷地笑了,嘲諷地問道。
  "就憑老夫是看著皇上長大的,全天下也許只有老夫一人最了解皇上!"風凜收斂了笑容,斬釘截鐵地說道,那鄭重的語氣仿佛在宣誓一般,不禁讓秦思的心顫動了。
  意識到自己的防御開始崩潰,秦思急忙站起了身,拱手說道,"風大人,下官突然想起家中有要事,告辭了!"說完,頭也不回地下了閣樓。風凜望著他略現不穩的背影,深深地看了一眼,隨後拿起酒壺,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先皇駕崩前,只傳招了我一人隨侍在身邊,世人怎會清楚我倆最後的談話,怎會明白其實我早已放下......
  出了風府,秦思看也沒看正在門口等候的家僕,整個人恍恍忽忽地向皇城走去,腦中翻來覆去浮現著風凜剛才所說的話:皇上不是無情,只是冷情而已。
  他握緊了藏在袖中的雙拳,閉上了雙眼:直至今日,他能夠去回憶戶部三年水深火熱的生活,卻不敢想起自己躺在六王爺床上,被迫做出的屈辱姿勢,一絲一毫也不敢!

  那走入絕境,無奈而又沉重的痛苦、吶喊,他真的不想再次經歷了。日申有錯嗎?他只是袖手旁觀而已,身為一個帝王,這樣的戲目對他來說太稀松平常了,更何況劇中的犧牲品並不是他心喜之人。
  他,並沒有錯啊......
  但是讓我放下,太難太難了......
  因為日申是自己這輩子唯一的至愛,就算是一丁點無心的過錯,也會讓我遍體鱗傷......
  重重地嘆了一口氣,秦思睜開眼,望向面前這座威嚴宏偉、氣勢磅礡的皇城,心中萬般滋味纏繞在一起,沉重無比......
  "秦大人!"宮門前,一個統領模樣的男人滿臉堆笑地走了過來,"大人可是要入宮?"
  看著他一臉諂媚的模樣,秦思恍惚的心慢慢歸附了原位,露出習慣的微笑,"不,我只是剛巧路過,正准備回府。"說完,秦思轉過了身,向不遠處靜候的家僕走去。
  "秦大人慢走!"身後傳來男人殷切的話語,秦思聽了,嘴角邊卻揚起一抹森冷嘲諷的笑意:我和日申,不管自己還愛不愛他,能不能放下過去的恩恩怨怨。我,都離不開他。因為他是皇上,天朝的昊天帝,神州大陸的千古第一帝,他,坐擁了江山,主宰了所有人的命運......
  "起轎回府!"
  當侍僕放下簾子時,落日的余暉照進華麗的軟轎中,折射出秦思平凡冷峻的臉龐,那精明銳利的眼眸,藏不住一道冷酷無情的光芒


            第三十一章
  深夜,御書房中幾顆碩大的夜明珠把殿內照得透亮,仿如白晝一般。
  昊天帝日申拿著朱筆,坐在案前,漫不經心地批閱著奏折。
  這時,羅雲雙手捧著一個紫色的香囊,低垂著頭,緩緩走了進來,"皇上......"
  "什麼事?"皇上抬起頭,微挑眉,斜睨著他,淡然的語氣掩飾不了最近煩躁的心情。
  "啟稟皇上,御史中丞秦大人正在殿外等候,希望......"
  "他來做什麼?!朕並未傳招!"皇上厲聲打斷了羅雲的話,緊接著拍案而起,"今晚侍寢的人是誰?"
  "昭嵐宮的瑤淑妃!"羅雲慌忙回稟道,驚恐之余不由得開始埋怨起來:本來喜怒不形於色的皇上是個很好伺候的主兒,可是至從秦思出現後,宮裡上上下下算是徹底領教了所謂的‘伴君如伴虎'。
  "擺駕去昭嵐宮!"皇上繞過幾案,冷凝著一張俊美的臉龐向殿外走去,那匆匆忙忙的樣子不像是去臨幸妃子,倒像是去捉奸一樣。
  羅雲無奈地搖了搖頭,正准備跟上皇上的腳步,突然眼角余光瞄到桌案上的朱筆:已然斷成了兩截......
  明黃的衣擺在兩列竹絲燈籠的照耀下若隱若現,皇上帶著一行人疾步來到昭嵐宮,遠遠地就能看見一個穿著鵝黃色輕紗錦緞的絕色女子和一群太監宮女謙恭地跪在宮門前。
  "起來吧!"皇上彎腰扶起女子,在一陣清雅的玫瑰香撲進鼻間時,日申不由自主地微微皺起了眉頭,手也松開了,隨後面無表情地向殿內走去。
  身後的女子急忙帶著眾人跟了上去。
  "皇上......"瑤淑妃接過宮女端來的參茶,略現不安地走到日申的身邊,輕聲問道,"皇上是累了嗎?"
  日申抬頭,淡淡地瞄了她一眼,"嗯,朕有點累了。"說著,接過茶杯,喝了一口。
  "那就請皇上早點歇息吧。"說到這兒,年輕嬌媚的女子輕輕地低下了頭,絕麗的臉龐上呈現出幾道羞澀的微紅。
  隔了良久,皇上才生硬地點了點頭,剛站起身,雙眼便不由自主地望向窗外,只見漆黑的夜空下飄起了鵝毛般的大雪。
  "啊,開始下雪了......"瑤淑妃順著皇上的眼光看去,"這是入冬的第一場雪吧......"她的話還沒說完,皇上已經奔出了大殿,站在回廊上,略有所思地望著眼前這一場突來的大雪。
  "羅雲,他還在嗎?"皇上並未回頭,低聲問道,仿如自言自語般。
  "秦大人一直站在太和殿外等候。"羅雲低垂著頭,彎腰回稟道。
  "你說......,朕該見他嗎......"皇上輕輕嘆了一口氣,"十年了啊,從朕第一次遇見他到現在都快十年了......,朕一直看著他,看著他一次次走入絕境,而又一次次地破繭而出......,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朕就再也移不開眼光了......,看著他,仿佛成了一種習慣......"說到這兒,皇上頓了頓,轉頭看向羅雲,"你說,朕是喜歡上他了嗎?"

  "奴才不知!"羅雲慌忙地向後退了一步,頭垂得更低了,心中也亂成一團:習慣,習慣......,這是情嗎......,我真的不知道......
  "唉......,罷了......"皇上無可奈何地吐出一口氣,"你把那個香囊給朕。"說著,向羅雲伸出了手,後者急忙從衣袖裡拿出那個紫色的香囊,雙手捧著呈給了皇上。
  接過香囊,借著微弱的燈光,日申看清了錦緞上的刺繡:一簇簇紫色的小花,那是蜀郡的子蘭華。
  熟悉的香氣飄進鼻間,終日煩躁的心情總算是平靜了下來。日申會心一笑,打開香囊,發現裡面藏著一縷用紫色的絲線捆綁著的青絲。
  青絲,情絲......
  秦思......
  日申發現自己的心劇烈地跳動了起來,一種從未有過的難言的情感漲滿了胸口,有點甜,也有點酸......
  他來不及細想,捏緊了手中的香囊,轉過身,頭也不回地向太和殿奔去。
  "皇上!"一直站在殿內,靜靜等候著的瑤淑妃望著皇上遠去的背影,焦急地喚道。
  "娘娘還是早點歇息吧。"羅雲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便追著皇上的腳步離開了昭嵐宮。
  "娘娘。"乖巧的宮女扶住瑤淑妃嬌弱的身軀,"皇上今夜也許有要事。"
  "我明白......"女子垂下眼,黯然神傷地向大殿深處走去......
飄浪。JT 是我和涵的玩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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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昊天十八年,御史中丞秦思上奏皇上:建議成立行刑復核機構,特別是針對在朝官員的審判。下半年,在老丞相袁青墨、左僕射風凜的大力支持下,相當於天朝最高法院的大理寺正式成立了。如此一來,刑部尚書魏士傑的權利進一步被消弱,朝廷官員再也不用去巴結刑部,反而盯上了大理寺,不過卻要顧及著一直在旁虎視眈眈的御史台。
  昊天十九年,經過一段時間的磨合磋商,大理寺、刑部、御史台終於劃清了各自的權限:大理寺主管朝官案件的審理判決以及死刑的復核;刑部則是負責大理寺管轄範圍外的天朝各州各縣的刑事案件;而御史台則主要監督大理寺和刑部,也參加某些特定案件的審理。
  這就是在天朝歷史上赫赫有名的‘三法司'制度,至少在昊天帝在世時,它基本上保證了天朝法治的公正。
  一望無際的皇城外,一匹黑色的駿馬急馳而來,快到宮門時,馬兒一聲嘶鳴,只見一個白色的身影飛過守衛的衛尉南軍,落在皇城內,向太和殿奔去。
  "那是......"
  "九王爺!"統領模樣的男子望了望白衣人的背影,又回頭看了看黑色的駿馬,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好好伺候王爺的愛馬!"
  "是!"周圍的將士齊聲答道。
  太和殿前,身穿黑色甲胄的禁軍整齊威嚴地站在宮門前。大老遠,羅雲就看見九王爺日宣氣勢洶洶地跑了過來,"九王爺!"羅雲彎腰行了一個禮,可對方根本沒搭理,一掌推開了太和殿的宮門。
  隨著‘嘎吱'一聲,一陣奇異的香氣混合著曖昧的味道飄了出來,只見殿內右側的軟塌上,秦思半裸著身體坐在日申的大腿上,官服已經褪在了地上,一雙雪白的大腿纏住對方的腰;而日申雖然還是穿著皇袍坐在軟塌上,但是領口已經松開了,明黃的錦緞上出現一些褶皺和凌亂。
  任誰也看得出這是一副怎樣的情景?!
  九王爺日宣急忙尷尬地轉過了身,可臉已經漲得通紅,腦子裡亂哄哄的,不住閃現著剛才的畫面:秦思散著發,慵懶嫵媚地靠在皇上懷中,微眯著眼,嘴裡發出令人血脈膨脹的呻吟聲。皇上的手穿過白色的中衣,按住了那誘人的雙丘,再往裡......
  日宣清楚地知道他們在做什麼......
  想到這兒,心跳加速的胸口莫明地開始疼痛起來,他握緊了雙拳......
  身後傳來‘唏唏唆唆'的穿衣聲,日宣激動的情緒也漸漸平靜下來。
  "九皇弟,沒人告訴你進來前要先通報的嗎?"皇上明顯不滿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日宣慌忙轉過身,跪在了地上,"皇上恕罪,臣弟是太過心急了才會硬闖了進來!"
  "呵呵!"秦思整了整衣衫,毫不顧及地半躺在了軟塌上,"九王爺如此風風火火地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皇上應該習慣了才對。"
  聽了秦思的話,日申淡淡地扯出一個笑容,這樣一個普普通通的淺笑卻足以讓滿朝文武百官瞠目結舌:因為他們所熟悉的昊天帝是從來不笑的。
  面對秦思的奚落,日宣抬起了頭,深深地看進了對方的雙眼: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御史中丞秦思喜歡拿九王爺開涮兒,這樣的戲碼早已不新鮮了,日宣本人也已經習以為常。只是此刻,內心的感受似乎有點不一樣了......
  "說吧,你今日到底有什麼事需要如此慌慌張張的。"皇上開口打斷了日宣的遐思,後者愣了愣,猛然醒悟今日來皇城的目的。
  "皇上!"日宣的情緒又激動起來,大聲說道,"我要娶雲裳閣的瀾嫣為妃!"他似乎怕皇上反對一樣,說完後,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
  面對九王爺的大禮,日申微微皺起了眉頭。而看見皇上冷著臉皺眉的樣子,九王爺日宣開始急了,"皇上,臣弟誓死也要娶瀾嫣為妻!否則寧願終生不娶!"他的話越說越激昂,皇上的眉頭也越皺越大。就在雙方僵持不下的時候,秦思懶洋洋的聲音從耳旁傳來,"皇上,雲裳閣是潼湖邊的一家妓院,而瀾嫣據聞是姿色‘猶勝過天下第一美人滄月公主的絕代名妓'。"說完,秦思無奈地嘆了一口氣:真不知道天朝有多少決定是在君臣雙方完全雞同鴨講的時候下的。
  得到秦思的解釋,日申豁然開朗,不過仍然冷著臉說道,"如此說來那個瀾嫣就是一個妓女了?"
  "瀾嫣賣藝不賣身!她不是妓女!"日宣大聲辯解道。而坐在對面的皇上顯然不能領悟到他此時的心境,依舊淡然地說道,"有什麼不同?"真不知道他是在譏諷日宣,還是確實不明白其中的異同。只是這樣短短的幾個字,已經把日宣氣得滿臉通紅了。
  看著這兄弟倆南轅北轍的個性,南轅北轍的對話,秦思再也抑制不住地大笑了起來。聽到他的笑聲,九王爺日宣抬起了頭,傻傻地望著他,而日申,不愧是千古第一帝,四平八穩地坐在原處,含笑抱住秦思,摟進懷中,似乎剛才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羅雲,去把南疆新進貢的雪櫻酒端上來讓秦思嘗嘗。"
  "是!"一直站在宮門前的羅雲彎腰行了一個禮,便轉身向殿外走去。
  九王爺日宣聽了皇上的話,一扭頭,賭氣地擺出了長跪不起的架勢。秦思看在眼裡,沒好氣地搖了搖頭,"皇上,據微臣所知,瀾嫣不僅是我朝‘第一美人',而且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也許當不得正室,但是娶進王府也不會失了體面。"
  "我就是要瀾嫣做我的正妃!"九王爺日宣‘唰'地一聲站了起來,目光凶狠地瞪向秦思,大有一股挑畔的意味。
  在他明顯的敵意下,秦思疑惑地皺起了眉頭,閉上嘴,再也不開口了。
  "好了!"皇上不耐煩地揮了揮手,"九皇弟,你先下去吧。至於那個瀾嫣的事,朕考慮一下再答復你。"
  "皇上......"九王爺還想再說什麼,但是面對昊天帝一瞬間變得森寒冷酷的雙眸,只好把嘴裡的話再咽了下去。轉過身,心情復雜而又沉重地離開了太和殿。
  "皇上,你不想讓九王爺娶瀾嫣嗎?"在日宣離開後,秦思轉過頭,看向日申說道。
  "那是一個妓女,這樣的女子不能進皇家。"日申想也沒想,張口說道,"這種不合祖宗家法的事不僅朕不會同意,其他皇室宗親也不會同意。"
  "那我們現在這種君不君,臣不臣的關系又合祖宗家法了?"秦思‘哼'了一聲,輕蔑地說道,"九王爺剛才已經說了:如果不讓他娶瀾嫣,他就終生不娶。既然兩個人已經相愛了,為什麼不讓他們在一塊兒?"
  "你怎麼知道那個瀾嫣喜歡九皇弟?"日申抱住秦思,戲謔地說道。
  "這......"秦思愣了愣,隨後輕輕笑了起來,"那麼就讓微臣去幫皇上查訪查訪,如果真是兩個有情人,皇上就成全他們好嗎?"
  "你呀......"日申捏住秦思的下顎,無可奈何地笑道,"外面的人都說你和九皇弟水火不容,其實你心裡挺疼小九的。"
  "那是因為他是你的親兄弟嘛。"秦思抓住日申的手,把頭埋進他的懷中,"而且這家伙傻傻的,挺可愛......"
  "哈哈......"日申大聲笑了起來,"全天下只有你會說小九傻得可愛!"

            第三十三章

  雲裳閣建在潼湖的東南面,與無雙樓遙遙相望,本是雅致的閣樓卻被披上一層嫣紅糜爛的輕紗,範莘雙手環胸,不屑地搖了搖頭,"糟蹋了,糟蹋了啊......"
  秦思聽了,略低下頭,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無雙樓在範莘的親自指揮布置下已然不像一所妓院,而是一棟如夢似幻的宮殿。
  想起從雲裳閣裡傳出的一句話:既為妓,何必再矯情?
  緩緩走過曲延的回廊,遠遠望去,秦思察覺到一絲異樣,只見閣樓前凶神惡煞地站立著兩排身穿甲胃的官兵,雲裳閣三面環水,他們這樣一擋就相當於把閣樓團團圍住了。
  "爺,好像是九王府的人......"範莘湊到秦思耳邊,小聲說著。
  "嗯,我知道。"秦思點了點頭,面帶疑惑地繼續向前走。
  "秦大人!"一個年約三十歲左右的壯漢看清秦思的身影,急忙迎了上來。此人正是九王爺身邊的貼身侍衛之一,與秦思也有過好幾次照面。
  秦思停住了腳步,看著來人臉上明顯心虛不安的表情,嘴角邊揚起一抹譏諷的笑容:王爺不愧是王爺,嫖妓也要講排場!當真不把天朝律令放在眼裡!
  "九王爺今夜好興致啊,帶著這麼多的人逛妓院!"秦思左右瞄了瞄兩排的官兵,隨後瞪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已然臉色蒼白的男人,便帶著範莘徑直走進了雲裳閣。
  與閣外的嚴陣以待相呼應的是閣內的波濤洶湧,嫖客們早已畏縮地躲在了角落裡,九王爺日宣攬著一名白衣女子,大聲斥責著眾人,站在他對面的正是被王府侍衛團團圍住的雲裳閣一行人,而她們的腳邊三三兩兩地躺著十來名受了傷的護衛模樣的男人。
  "紅姑!不管你答不答應,今日本王一定要把瀾嫣帶走!"說著,九王爺日宣順勢把身邊的女子更加用力地摟進了懷裡。
  聽到這兒,秦思大概也猜到了事情的緣由。他好奇地望向九王爺懷中的女子:一襲白色的雲羅輕紗,肌若美瓷,唇不點而含丹,眉不畫而橫翠,眸中含羞帶竊,嬌嬈嫵柔。果然生得一副傾國傾城的絕色容姿,只是那一襲白衣和讓人目眩神迷的嬌美令他不由自主的想起記憶中的一名女子--惜若。
  她們長得可真有點相似呢......
  "九王爺,您垂愛瀾嫣,民女也替她高興。只是瀾嫣並非普通的娼女,她是官妓。當初郡府把她交給雲裳閣的時候就曾發過話:要讓她終生呆在閣內為妓,否則整個雲裳閣都得遭殃。"
  說著,身穿紅衣的女子跪了下來,"如果王爺今日非要帶走瀾嫣,就請先殺了民女吧!民女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雲裳閣一干姐妹們受到牽連!"
  "娘......"白衣女子在九王爺懷中開始掙扎起來,眸中也隱約蘊含著淚水,聲音有些嗯咽。
  "瀾嫣......"日宣略微使力,緊緊抱住懷中泫然欲泣的女子,不肯放手,"你不用擔心,紅姑和雲裳閣都不會有事的,我會向皇兄要聖旨取消你的妓籍!"
  "真的?"瀾嫣回首,看向日宣俊美剛毅的臉龐。
  "嗯,我答應你就一定會做到!"日宣仿如賭咒般舉起了右手,鄭重其事地許下了諾言。
  看得出來他的話讓瀾嫣動搖了,停止了掙扎,乖乖地靠在日宣懷中。
  "如果王爺沒要到聖旨,雲裳閣又該怎麼辦呢?"一名紫衣羅裙的俏麗女子滿臉怒容地走到跪著的紅姑身邊,"妄娘平日待你視若親女,你居然為了一個男人要毀了整個雲裳閣!"
  "住口!"九王爺和紅姑厲聲呵道,日宣是為了懷中再次掙扎起來的心上人,而紅姑則是為了那個莽撞的紫衣女子。
  ‘啪!'清脆響亮的一個巴掌打在紫衣女子的臉上,只見她承受不住地倒在了地上,鮮血順著嘴角流了出來,那雙憤恨的雙眸仿若火焰一般剎時燃燒了起來。
  "離兒!"紅姑慌忙扶起紫衣女子,一直站在她身後的雲裳閣姐妹們也緊張地聚在了那名叫‘離兒'的女子身邊,關懷地詢問著,並且暗暗垂著淚。
  "張廷!誰讓你動的手?!"九王爺日宣死死抱住懷中又開始掙扎起來的女子,大聲呵斥著剛才動手打人的侍衛。
  "王爺恕罪!"張廷急忙跪在了九王爺的面前,不過臉上卻沒有一絲惶恐。
  "哼!明明是他自己示意打人的!"門外,一直悠閑地看著好戲的範莘情不自禁地望向九王爺日宣拙劣的演技,嘲諷地笑了起來。
  而一直站在他身邊的秦思卻沒有花太多心思留意這一場鬧劇,他的雙眼緊緊地鎖住眼前皺著眉頭,容顏芳華絕代卻滿眼滄桑堅忍的女子。他看著她用那纖瘦細白的手腕扶起紫衣女子,明亮如剪水般的雙眸投給同伴們一個放心鼓勵的眼神,隨後緩緩地站了起來,向前邁了一步,站在一群柔弱女子的身前,如楊柳般柔軟迷人的身軀卻像青竹一樣地挺立著,輕微搖擺的雲袖在空中劃開的弧度仿佛無形中張開的巨大羽翼,網住了身後的女人們,儼然一副保護的姿態。
  秦思看著那個紅色的絕美身影,艷麗嫵媚的容顏卻掩飾不住眼角的皺紋和疲憊。沒來由的,他感到有點心酸,和心痛......
  察覺到自己的異樣,秦思苦澀無奈地笑了:多少年來,數不清的痛苦、絕望和血淚讓他早已練就一副狠辣絕情的心腸,沒想到今日卻被一個小小的妓女打破了多年來緊鎖的心防。
  "九王爺!"秦思抬腳,跨入了大廳,不高不低的慵懶嗓音引起紅衣女子的注意,她轉過頭,看見一位身著白衣,書生模樣的男子,平凡的五官透露著一股異樣的芳華,男子也肆無忌憚地回望著她,銳利深沉的目光直刺進她的心裡,那一刻,她感到:男人看懂了一切,一切,包括她極力隱藏的脆弱和孤寂......
  日宣聽到熟悉的聲音,沒來由地感到一陣心虛,急忙松開環住瀾嫣腰上的手,可當他抬頭看見秦思與紅姑的對視時,那一白一紅,透著張力,卻又隱約契合吸引的身影令他氣惱,心頭上的無名火直冒,"秦思!你跑這兒來干什麼!"
  九王爺日宣無禮囂張的斥責不出所料喚回秦思的神智,只見他轉過頭,輕笑著走向九王,卻隱隱地將紅姑擋在了自己身後,"九王爺,我要再不趕來,您不是要拆了雲裳閣嗎?!"
  "拆了又如何?!"日宣沒注意到自己仿佛忘了瀾嫣存在般地走向了秦思,"雲裳閣不是無雙樓的對頭嗎?就算我拆了它又關你這金銀島大當家的什麼事?"
  "呵呵!"秦思搖了搖頭,戲謔地看向日宣,"正如瀾嫣是九王爺的相好一樣,紅姑是下官的人,您說這雲裳閣的事和我有沒有關呢?"秦思灑脫無害的笑容只維持了一小會兒,當範莘驚訝詫異地走到他身邊時,只見他剎時收斂了笑容,眼眸中透露著一股逼人銳氣的鋒芒,"如果王爺喜歡帶著官兵來逛妓院,下官也不介意叫上衛尉南軍來奉陪。"說著,他取下了腰間懸掛的玉佩,遞給範莘,"通知兵部的卓大人,我想全城的人都願意看見‘天下第一名妓'完整無缺地呆在雲裳閣,而不是被九王爺私藏。"
  "秦思,你不要太過分!"日宣狂吼著走向秦思,後者無所畏懼地站在原地,絲毫不為所動。
  "王爺,過分的不是下官。如果您真要帶走瀾嫣,請拿著皇上的聖旨來。下官不可能看著你毀了雲裳閣,還落得一個私藏官妓的罪名。"秦思抬起頭,微眯著雙眼,不鹹不淡地說道。
  "你--!"日宣火大地看著眼前的男人,他真的想一把掐死他,可是那雪白細長的頸項,孱弱的身軀卻讓他下不了手,怕一個不小心真傷著他了。
  可為什麼自己會擔心傷著他了呢......
  就在九王爺日宣失神的一小會兒,秦思已經把目光投向了站在一旁的王府侍衛總管張廷,那冰冷充滿深意的目光看得張廷冷汗直冒。
  "愣著干什麼,還不把你家王爺帶回王府,真想本官參你們九王府一本啊!"
  "秦思!"
  聽了他的話,日宣剛咽下的火又給燒了起來。張廷見勢急忙上前拉住九王,伏在他耳邊嘀咕了幾句,只見日宣胸前起伏了幾下,狠狠地瞪了秦思一眼,隨後轉過身走向瀾嫣,拉住她的手,柔聲說道,"瀾嫣,你再忍耐幾日,本王一定會來接你的!"說完,他回頭看向秦思,"你別得意!要是讓皇兄知道你和這個老鴇的關系,到時候就不是本王要拆了雲裳閣,而是皇兄了!"說著,他還重重哼了幾聲,威脅十足地看了眾人一眼,便帶著手下離開了。
  望著王府一行人的背影,秦思無奈地搖了搖頭:這個九王什麼時候才能長大啊?

            第三十四章

  "秦大人!"紅姑站在秦思身後,盈盈下拜,"多謝大人的出手相助。"
  秦思回過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接著說道,"我只是依照天朝的律令辦事而已。"
  範莘站在一旁,來回瞄了兩人幾眼,最後放心般地打趣說道,"原來是誆九王爺的啊!我還真怕因為無雙樓和雲裳閣的競爭,無意間得罪了大嫂呢!"說完,他哈哈大笑了起來。
  紅姑也雲淡風輕地笑了笑,看不出任何意味。
  "秦大人,如果沒有急事的話就請留在雲裳閣喝一杯酒吧。"紅姑說著讓出了一條道,其她眾姐妹們也殷切地看向秦思,經過剛才的事,她們更加堅信在京城裡呆著一定得有一個強而有力的靠山,不管秦思和紅姑是什麼樣的關系,只要有了相當於和丞相、大將軍平起平坐的御史中臣秦思的支持,就算九王折返也不怕了。
  而秦思這邊,原本來雲裳閣的目的就是調查九王爺日宣和瀾嫣的事,聽到紅姑的邀請,他微一思量便點了點頭,欣然同意了。
  "嫣兒,你先回房休息吧。"紅姑轉頭微笑著看向瀾嫣,柔聲說道,波瀾不經的語調仿佛剛才的一切不曾發生過一樣。而瀾嫣聽了她的話,卻有些尷尬驚慌地低下了頭,感受到眾位姐妹們怨恨氣惱的目光,她有些難堪地匆忙上了樓。
  "離兒,你帶人把這裡收拾一下。"紅姑看向紫衣女子身旁的眾人,安撫地笑了笑,隨後便走向秦思,"大人,這邊請。"
  二人來到一間雅致靠湖的房間,秦思欣賞地打量了一下屋內的陳設,接著笑了笑,自言自語般地說道,"聽說紅姑的閨房是不留任何男客的。"
  "所以才有資格招待秦大人啊!"紅姑看向秦思,盈盈笑道。
  秦思弄不清她話中的含義,只能沉默地注視著她。後者似乎並沒有察覺到自己言語中的曖昧,自顧走到窗邊,坐了下來,輕輕攏了攏有些微亂的發髻。
  "秦大人來雲裳閣是為了九王爺和瀾嫣的事吧?"燭光下,這個女人絕美的風情慢慢散發了出來,那是與瀾嫣完全不同的另一種蠱惑。
  "你很聰明。"秦思仿佛在欣賞一副名師的仕女圖般細細地打量著紅姑,那份迷戀始於眼也終於眼。
  聽了他的話,紅姑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大人也是當年六王爺案件的當事人之一,應該沒有忘記六王一黨最有實力的沈紀風沈將軍吧?"說著,她轉頭看向秦思,後者卻是一臉茫然地微皺著眉頭。
  她輕輕笑了笑,繼續說道,"沈紀風有兩個女兒,大女兒就是當年皇上的寵妃惜若娘娘。"
  惜若!
  秦思的心顫動了一下,一瞬間,他似乎回到了十幾年前,又看到了那個涼亭,那個白衣的絕美少女......
  "小女兒就是瀾嫣嗎?"收回神智,秦思極力穩住煩躁的心緒和那一絲永遠難以忘懷的疼痛。
  "嗯。"紅姑點了點頭,"對於朝廷來說,六王爺是一根刺,所以民女不敢隨便放了瀾嫣。"說完,她抬頭看向秦思,只見對方緊抿的嘴角不經意間露出一抹嘲諷的笑意。
  紅姑有些疑惑,風塵翻滾十幾年的經驗告訴她:以前的推測錯了,也許六王爺並不是朝廷的一根刺,不是皇上心頭的一根刺,當年的一切並沒有朝廷對外公告的那麼簡單。
  正在這時,一陣敲門聲打破了屋內詭異的靜默。紅姑站起身,越過秦思,打開房門,只見紫衣女子離兒站在門外。
  "林大人來了。"她不屑地撇了撇嘴,"九王爺鬧場的時候不見他來,現在沒事兒了倒跑過來了。"
  林大人?
  秦思心中微一思量便想到了工部尚書林封涵,他笑著站了起來,走到門邊,對離兒說道,"林大人一向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不參與任何黨派的紛爭,所以消息閉塞並不奇怪。"
  "對,離兒,這不關林大人的事。何況我們雲裳閣也與他無關。"紅姑柔聲勸慰著離兒,"你好好招待他一下就讓他走吧,我還要招待秦大人。"
  離兒抬眼看了看秦思,隨後對著紅姑點了下頭,便轉身離開了。
  關上房門,秦思來了興致,不急不慢地給紅姑和自己倒了兩杯酒,笑著說道,"這個林封涵也算一個痴情種了,又長得一表人才,朝廷二品大官,為什麼總是被人嫌棄呢?"
  "秦大人說得是,民女也不明白。"紅姑垂眸,淺笑回道。
  "哦,你不明白?"秦思仰頭,喝下一杯酒,"還以為外界風傳的俠妓雲裳是一個爽快的奇女子呢!"
  聽到這兒,紅姑終於抬起了頭,也許是感念秦思今晚的仗義相助,也許是冥冥之中的天意安排,她情不自禁地卸下了偽裝,苦笑著說道,"秦大人何苦取笑民女呢?"
  "你為什麼會這樣認為?!"秦思放下酒杯,"我只是奇怪你和林封涵明明兩情相悅,雖然發生了一些誤會,不過現在已經澄清了,為何還要一直拒絕他?"
  聽了秦思的話,紅姑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站起身來,推開窗戶,望向湖中倒映的明月,淡淡地說道,"我為什麼不能拒絕他,他已經有妻子了,而且還是我的親妹妹,我不願與自己的親姐妹爭。"
  "爭?這是爭嗎?!是她在搶吧!"秦思步步進逼,不知為什麼,他就是想知道這個女人內心深處到底在想什麼,"這樣卑鄙齷齪的伎倆,還算親姐妹嗎--"
  "秦大人!"紅姑打斷秦思的話,"雲煙沒有大人想像中那麼壞,我也不是外界所說的那麼偉大。"說到這兒,紅姑低下頭,臉上仿佛罩上了一層寒霜,隱隱透著一絲狠絕,"秦大人以為沒有雲煙,我就能與林封涵雙宿雙憩,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嗎?
  雲裳十三歲開始就開門迎客,早就是千人騎,萬人壓的殘花敗柳。娶了我,林封涵只能過著藏頭縮尾的窩囊生活,處處忍受別人的白眼和閑言碎語,哪有今日的風光?
  但娶了雲煙就不一樣,她賣藝不賣身,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我卻只識得幾個大字而已,這樣的我與林封涵在一塊兒,除了相對無言,還有什麼?
  所以我拒絕林封涵,明知自己爭不過雲煙,只有這個方法能讓林封涵記我一輩子,也報復了背叛我的雲煙!"
  她轉過頭,看向秦思,"大人,真正卑鄙齷齪的是民女!清高正值的林封涵、一直在別人的保護下長大的雲煙,哪裡是我這個風塵中混跡多年的娼女的對手!"她的眼神狠辣,笑容絕情殘忍,但是眼角盈滿的淚花卻晶瑩美麗得讓人心醉。似乎是察覺到眸中的水珠出賣了自己,紅姑慌忙轉過頭,一縷秀發擋住了秦思窺探的視線。
  "你為什麼要那麼倔強呢?"看到過她在人前的堅強和驕傲,看到過她對自己姐妹的庇護和關懷,就算她真有那樣的私心,秦思也只是感到心疼而已。
  他憐惜眼前這個只能獨自一人黯然垂淚的女子。
  女人在他一聲仿佛讀懂一切的嘆息中終於禁不住留下了壓抑多年的淚水。那淚水在月光的照耀下美麗得迷失了秦思的眼和心,他仿佛著魔般地走了過去,竭盡溫柔地擁住這個驕傲倔強的女人。
  也許是今晚發生了太多的事,讓女人卸下了心防和層層武裝;
  也許是今晚發生了太多的事,讓秦思亂了心緒和步伐。
  他一時衝動,不顧後果地對她說:我來保護你,照顧你吧。
  她有些疲憊,毫不猶豫地回答:好。
  很多年後,她問他:為什麼是我?
  他敷衍地笑了笑:因為你是第一個在我面前哭泣的女子。
  他們之間沒有愛,他對她,只是‘憐',僅僅如此而已。
  如果那淚沒有滴進秦思的心裡,如果他沒有著魔般地走向她,也許就不會有後來諸多的痛苦。
  但是再回首,秦思也從未後悔擁抱了那個在窗前明月下哭泣的女子。"秋/銀之月"


            第三十五章

  早朝過後,秦思被皇上特意宣進了御書房。
  一路上,秦思的心沒有了往日的雀躍,剩下的只是沉重和一絲哀涼。
  ‘惜若'兩個字無情地撕開了塵封多年的記憶,那是一個結,秦思一直解不開的結。
  羅雲看著遠遠走來的秦思,感到略微詫異:今日的秦大人有些不一樣,他的身上......,有一種死一般的靜默。
  為秦思打開御書房的大門,又關上。羅雲抬頭望了望天,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金鑾龍椅上,皇上冷著一張臉注視著秦思,那面容還是和過去一樣神聖俊美。想起第一次見面時,自己把他誤以為‘神',一絲苦笑在秦思嘴角邊漫溢開來:他和日申的距離,從來都是猶如天地般的遙遠。他的痛苦不在於別人的迫害,而是自己的野心太大,妄圖強求永遠都不可能得到的東西。
  日申,我的不安,你不懂,就像你無法體會曾經加住在我身上的屈辱和絕望。
  "秦思,紅姑是怎麼一回事?"倆人之間的靜默被皇上冰冷無情的嗓音所打破。只是隔了良久也不見秦思的回答。
  終於,還是耐不住性子的日申開了口,"不管你和她發生過什麼事,從今以後,你不准再見那個女人。朕已經下旨讓瀾嫣進了九王府,所以雲裳閣的事你不用再管了。"皇上的聲音透著從未有過的堅決和冷漠,而如此無情的嗓音似乎讓秦思再次憶起了過去地獄般的冰涼。
  "秦思,你聽見沒有!"日申看著從進殿起就毫無動靜的秦思沒來由地感到一絲煩躁,只是如此細微的情緒波動很快就被他壓制住,忽略了......
  "尊旨,皇上!"秦思掀開衣擺,跪了下來。
  如果日申是怒吼責問,如果對方是大吵大鬧,他可能不會像現在這麼心寒。冷情的人,從他身上感受不到一絲人氣和溫暖,只有強硬的命令。
  一個七竅玲瓏心,一個高高在上,不懂人情世故。如果秦思打算把自己縮進殼裡,他們的距離只會越走越遠。
  回到秦府,秦思感到無盡的疲憊,休息了一日,第二天清晨就被匆匆趕來的範莘吵醒。
  "爺,不好了,雲裳閣被下旨遷出京城!"範莘一邊說一邊擦著額角的汗珠,他發現自己已經完全暈頭了:競敵走掉,不是該放鞭炮慶祝嗎?
  對於這個消息,秦思有著片刻的呆愣,轉念一想:不放心嗎?天下在你手中,眾生被你操縱著,我也不過是一個可以隨意擺弄的玩具!
  他嗤笑了一聲,隨後拿過外衣,頭也不回地出了秦府。
  城門下,一列帶著女人熏香的馬車在衛尉北軍的監督下緩緩駛出了京城。搖弋的羅紗,清脆的鈴當,紅姑坐在軟墊上,心中一片平和。世事便是如此,這樣的結局她早已預見。她不怪瀾嫣,不怪九王爺,因為她已經沒有多余的心思去責備,對她來說,此刻最重要的是如何帶著這一群可憐的女人再謀一個生處。
  突然,從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原本還熙熙攘攘的官兵們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只有他們心裡明白這個馬蹄聲像征著麻煩,而馬上的人像征著天大的麻煩!
  列隊的馬車停了下來,紅姑好奇地掀開了簾子,她看清了那匹棕色的駿馬,以及馬上穿著藏青色布衣的男人。
  "你還記得嗎?我說過要保護你,照顧你。"男人向紅姑伸出了一只手,那是一只骨節分明,手指長而纖細,略微有些蒼白的手。
  看著毫無動靜,只是凝望著他的紅姑,男人繼續說道,"也許我一輩子都不會愛你,但我會給你一個安全溫暖的家,無憂無慮的生活。從此以後,你肩上的責任由我來承擔,你未了的心願也由我來幫你達成。"
  聽到這兒,紅姑的臉上仍然沒有任何表情。她看著男人略微凌亂的外衣,散著發,赤著腳,唯一清醒的也許只有那雙銳利深沉的眼睛。最後,她終於笑了,一抹風華絕代,令天地為之傾倒的笑容,她緩緩伸出了細白迷人的手腕,當握住男人些微汗濕的大掌時,一滴晶瑩的淚珠順著臉頰滴落了下來。
  歷經三十年的坎坷心酸後,她求的只是片刻的寧靜。也許從第一眼,她就明白了眼前的男人讀懂了她的一切,所以她終於可以休息了......
  如果論當今天下除了皇上,最有財富,最有權勢的人,當然要數御史中臣秦思,所以他無疑是天朝眾人討好的對像,只是如此人物的婚宴卻無人敢送禮,無人敢入府慶賀。
  秦思穿著大紅的禮服站在台階上,自嘲地笑道,"想我‘天朝第一人'的大婚喜日,居然會無一賓客!"
  "你也不想想你要娶的是什麼人?!如果你是入宮為妃,上門送禮的人估計會把秦府的大門給踏平了!"季成風站在秦思身後,嗤笑著,"可你偏偏要和皇上作對,秦思,以後的日子有你好受的了!"
  聽了他的話,秦思苦笑著低下了頭,想起前日與日申的爭吵。他憐她,惜她,所以想要保護她,照顧她。
  ‘日申,你後宮粉黛三千,皇子皇女十余人,難道我就不能娶一妻,為我秦家延續香火,侍奉我母親嗎?'
  ‘不行!!秦思,你是我的人,就不能被別人染指,否則不僅是對我的侮辱,也是對皇室的褻瀆!‘
  ‘日申,你忘了嗎,我早已被別人染指過!你忘了當年的六王爺日玄嗎?!'
  ‘你--!'
  ‘......'
  ‘......,你終是還記得當年的事,還為此耿耿於懷。就算我向你認錯,你也不能原諒我嗎?'
  ‘如果你要我原諒你,也請你諒解我今日的所為。'
  ‘日申,我早已不是當年單純痴傻的秦思。如果你有你的身不由己,我也有我的不得不為。'
  ‘錯過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聖旨到!"
  一個清脆尖銳的嗓音拉回秦思的注意,望向緩緩走入內院的羅雲以及身後的一群內侍和官兵,秦思發現自己的心開始劇烈地跳動起來。為什麼他竟然有一絲莫明的期待呢?
  "秦大人。"羅雲來到秦思面前,看見秦思一身喜氣的大紅以及不遠處正急急行來的新娘女眷們,心底劃過一絲不忍,"秦大人,這是皇上給你的聖旨。"羅雲並未宣讀它,而是把聖旨直接交到了秦思的手上,"大人,你終生都不得娶妻。"簡短的一句話已經道明了皇上的意圖。秦思聽了,毫無訝異。他漠然的接過聖旨,心中百感交集。
  羅雲走後,雲裳望了一眼桌上的聖旨,以及秦思木然的背影,淡淡地開口說道,"你在皇上心中的分量很重,如此荒唐的聖旨他也敢下。"
  "也許吧。"秦思的嘴唇動了動。
  "秦思,你愛他,為何還要與他作對,惹他不快?"雲裳來到秦思身邊,拉住他的手臂,抬頭注視著他。
  秦思低下頭,看了她一眼,最後意味深長地笑了,"其實連我自己也不知道是愛他還是恨他。十年的恩恩怨怨豈是三言兩語就能道清的......"
  他的驕傲,他的不安......
  他的冷情,他的不懂......
  早已注定了倆人無望的糾纏,至死方休。
飄浪。JT 是我和涵的玩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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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昊天二十年春,又是為皇上選秀的大日子。往年的選秀不過是走走形式,而今年似乎不一樣了。
  自從月前御史中臣秦思把雲裳閣閣主紅姑收入府中後,皇上與秦思的關系降到了冰點,連帶朝堂上的眾位大臣們每日也都過著戰戰兢兢的生活。雖然秦思最後接了聖旨並未娶紅姑為妻,但現在二人同進同出,耳鬢廝磨,儼然一副新婚模樣。
  已經升為翰林院大學士的袁子鵬,想他這一生都不會忘記昊天二十年選秀的日子,畢竟在這一天誕生了蒼龍王朝第一位男妃。
  那一日,袁子鵬還記得天很藍,皇上換上了一件黑底金龍的皇袍,襯著他俊美冰冽的面容更加令人不敢仰視,皇後與四妃盛裝坐在皇上身邊,巧語嫣然,爭奇鬥艷。殿下的祖父和大將軍司徒浩然還是和平常一樣,沒有任何不同,而秦思也亦然:一襲青紫官服,金翎官帽,嘴角邊掛著一抹自信瀟灑的笑容,只是這笑與過去似乎略微不同,更加深沉了,不再輕狂。
  袁子鵬掃視了一下其他大臣們,一小部份還是與往日無異,而絕大多數人則是一副看好戲的模樣。還記得昨夜祖父對他說:明天也許會開始風雲變化。
  真的會變嗎?他看了一眼高坐在龍椅上的昊天帝,以及眾臣首位的御史中臣秦思,這二人已經是一體了,還會改變嗎?
  他突然有點害怕看到那一天。
  袁子鵬感到有點頭痛了,他聽見太監們尖銳的嗓音,一個個天姿國色,各有千秋的秀女開始入宮覲見,如往年一樣。
  繁花迷亂了袁子鵬的眼,他又覺得頭暈了。
  突然,一曲《塞外風雲》在耳邊響起,他看到了金戈鐵馬,萬裡江河,他感到全身的血液開始沸騰起來。他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冰肌雪膚,白衣素袍,顧盼生姿的脫俗佳人,再定睛一看,袁子鵬失望了,臉部生硬的棱角,頎長的身體,無不昭示著這是一位盡管有著令天下女子都黯然失色的絕色面容,卻隱隱透著男人的英氣與灑脫的少年郎。
  然後他聽見皇上與少年的應答,從史書詩歌到政局商道,起初他還聽得非常入迷,因為少年廣博的知識,機智又發人深思的妙語都令他不由得驚嘆。但當他看見禮部尚書史威以及右僕射王文揚詭異奸詐的笑容時,他的心‘咯噔'了一下,急忙把目光轉向那個站在祖父身旁的青紫身影。
  那個身影仍然挺拔堅韌,嘴角邊的笑容也沒有任何改變。他靜靜地站著,淺笑著,仿佛在看待別人的劇目,深沉迷人如漩渦黑潭般的烏眸折射不出任何能令人探知的信息。如此的波瀾不驚卻讓袁子鵬開始煩躁,心驚膽戰。
  忽然,他注意到一抹熟悉的側影,那個站在少年郎身後的華服男人--萬坤!
  隨後他看見了萬坤身旁的另一個男人,青衣錦緞,眉飛入鬢,一雙獵鷹般銳利的雙眸,鼻翼挺翹,嘴角微微向上勾起,似笑非笑,若有若無。這個男人他知道,而且還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司徒大將軍的二公子,京城有名的浪蕩子弟--司徒祁顥。聽說他納了曾經是江南首富的萬家長子為妾,已經敗落的富家子弟,原來那人就是昔日的同窗萬坤。
  說不清心裡是什麼滋味,只能感嘆世事變化太快,希望今日的鬧劇快點結束。
  接下來的宴會,袁子鵬也無心應對,整個人渾渾噩噩的。只記得皇上非常興奮滿意地封賞了那個叫洛非的少年郎為妃,然後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本來神采飛揚的九王爺開始狂躁惱怒,面帶愁容;刑部尚書魏士傑打碎了酒杯;左僕射風凜提前離宴了......
  祖父說:唯一正常的是秦思,唯一不正常的也是秦思。
  袁子鵬也覺得自己不對勁兒了,他開始不斷地給自己倒酒,他開始想念卓凡,希望他快點回來,他覺得自己:一切,都無能為力......
  深夜,一輛華麗的馬車緩緩駛出皇城,沿途巡邏的衛尉南軍都嚴肅恭敬地向這輛馬車行禮讓道,因為他們知道這是天朝最有權勢的朝臣御史中臣秦大人的馬車。
  秦思坐在車內,黑暗掩蓋了他面部僵硬的線條,左手握住一枚盤龍寶玉的手不知為何滲出一條殷紅的血絲。窗外不時折射進的月光映出一張猙獰嘲諷的面容。
  他在笑,從踏出皇宮,坐上馬車開始,他就一直在笑,笑自己今日完美無缺的表現,笑自己就算心中被萬毒侵蝕,潰爛腐敗,也能在眾人面前做一個瀟灑隨意,自信超然的秦思!
  ‘砰'地一聲,馬車晃動了一下,停住了,隨著馬兒們的嘶鳴,侍從的聲音在窗外響起,"大人,是夫人的轎子。"
  秦思愣了愣,隨後一把掀開了車簾,他看到一位素衣羅裙,嬌嬈嫵媚,簡單地挽著少婦發髻的女子姿態萬千地走出了一頂雅致長轎。女子抬起頭,迎上秦思驚訝的目光,溫柔恬淡地笑了。
  那一刻包容體貼的目光,溫暖迷人的笑容仿若一滴甘露般滴進秦思的心裡,干涸欲跌入黑暗的靈魂再次沐浴在曙光下,所有的一切都煙消雲散了。
  "夫君,我們回家吧。"略微沙啞的輕吟在秦思耳邊響起,簡短的一句話讓他露出了今日第一個真正的會心的笑容。
  因為他知道,從此以後就算沒有了陽光,黑夜也不再寂涼。



            第三十七章

  正如袁青墨所言,洛非的出現是天朝另一場風雲變化的開始。

  洛非,本是江南萬家的表親,自小天資聰慧,容貌秀麗絕倫,為人謙和適度,謹慎細心
            中不失男兒的大氣與果斷,備受萬家上下的愛戴,也是江南公認的‘第一才子'。

  但自從萬家在金銀島的排擠下敗落後,一家之長的萬坤為求再一次重振家業決定依附於司徒家有名的浪蕩子司徒祁顥。而這一次在皇上與秦思關系幾盡破裂時,又與司徒祁顥聯手利用洛非使了一個‘美人計'。只是二人不知道,洛非自幼時偶遇過昊天帝後就下定決心要追隨左右,這份執念逐漸化為了涅盤。如果秦思安分守己地呆在昊天帝身邊,他也許會成為天朝最具才華,最衷心不二的臣子;但秦思與紅姑的苟合,在他看來卻是對昊天帝的背叛,所以萬坤與司徒祁顥的提議,他想也沒想就答應了,名義上是為家族作出犧牲,實則想超過秦思,陪在皇上的身邊。

  洛非被冊封為僅次於皇後,與賢德淑貴四妃平起平坐的曦君,‘曦'是他的封號,而‘君'則是對他的尊稱。

  許多人都明白,這一個位置是昊天帝一直為秦思保留著的,他不只一次的提起,不只一次地向秦思詢問喜歡什麼字作為封號。

  要變天了,這是眾人心中唯一的感觸。

  皇上對秦思的寵愛不是一朝一夕,皇上對秦思的包容退讓幾乎越過了一個帝王應該堅持的尺度。所以誰也不知道這個洛非會不會是第二個惜若娘娘,瑤淑妃娘娘......,誰也不知道帝王會在幾時厭倦,重拾對秦思的恩寵,畢竟瞎子也看得出來皇上對秦思的感情是不一樣的,是特別的。
  
  不過這一次,似乎大家都猜錯了。

  當昊天帝日申帶著洛非第一次邁入朝堂,那個本應呆在後宮的男妃堂而皇之地坐在了皇上龍椅的右側時,所有人都震驚了,包括那個泰山崩於前也面不改色的老丞相袁青墨以及永遠自信灑脫,萬事算計於心,從無遺漏的御史中臣秦思。

  一堂精彩萬分的早朝令所有人都見識到了曦君洛非的才華橫溢,見識淵博以及運籌帷幄,決勝於千裡的氣概。

  秀美卻不失英氣的容顏,高貴脫俗的氣韻,凡人不可及的智慧與高瞻遠矚。所謂天之驕子也不過如此了。  他們終於明白為什麼皇上會打破千年來的習俗,讓曦君邁出後宮,參與朝政了。

  只是一天時間,曦君洛非就征服了朝上的大臣們,宮廷的守衛,美名甚至開始傳遍京城乃至整個神州大陸。 

  這一天的早朝,御史中臣秦思是邁著頹然,雜亂無章的步伐離開的。禮部尚書柳英以及兵部尚書卓風行一直遠遠地跟在他的身後,直到看見雲裳扶住秦思,二人相互依偎地走進了秦府。他們同時搖了搖頭,仿佛看見了當年左僕射風凜的身影。

  果然,帝王無情啊! 

  自此以後,每一日的早朝京城百姓都可以看見一頂雅致的長轎停在皇城的大門外,他們知道那是雖然無名卻實為御史中臣秦思之妻雲裳的轎子。秦大人會在第一時間走出皇城,攬住嬌妻,濃情蜜意地坐上自己的馬車。

  女人們羨慕二人的默契溫情,男人們則感慨秦思終於失寵了,一個曾經的男寵,一個曾經的娼妓,正好絕配。  

  這一日下朝後,一名嬌俏可人的宮女來到秦思面前,甜笑著說道,"秦大人,皇後娘娘有請!"

  秦思聽了,微皺了一下眉頭,淡然地說道,"娘娘找下官有何要事?"

  "大人去了不就知道了嗎?"宮女微低下頭,有禮地輕笑著。

  無可奈何,秦思只好隨小宮女去了天朝皇後的鳳儀宮。
  
  皇後閨名姓風,是左僕射風凜的侄女,據說從小和皇上一起長大,兩小無猜,青梅竹馬,十二歲便立為太子妃,皇上登基為帝後,封為鳳徵皇後。外界傳聞皇後端莊大方,美麗絕倫,才德兼備,並為皇上育有三子一女,穩居後宮之首的寶座。  

  "娘娘,秦大人來了。"小宮女站在殿門外恭敬地稟告了一聲,不一會兒,一名青衣的老嬤嬤走了出來,含笑謙遜地向秦思行了一個禮,便帶他走進了內殿。

  秦思大概能夠猜到皇後叫他來此的目的,畢竟皇上專寵曦君的事早就傳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他只是奇怪以前日申和他在一起時不見皇後有何動靜,而現在為什麼卻如此忌諱曦君洛非呢?

  是因為我沒有入宮為妃,她能力所不及嗎?

  "參見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秦思恭敬地跪在一席輕紗雲縵外,簾內居中端坐著的人正是天朝的鳳徵皇後。

  "起來吧,秦大人,不必多禮。"鳳徵後空靈的嗓音不急不緩,秦思雖然聽過無數多次,可仍然為這猶如佛前檀音般的聲調所著迷。

  "秦大人,你知道今日哀家找你的意圖嗎?"簾後平淡的詢問聲令秦思心中一跳,他側過身,低頭回稟道,"下官不知。"
  
  "秦大人,你又何必與哀家繞圈子呢?"鳳徵後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皇上獨寵曦君洛非已近半年有余,後宮諸位嬪妃多有怨言,就連前幾日九王爺與多位大臣們一起勸誡,也被皇上厲聲斥責了回去。"

  "既然連九王爺和諸位朝臣都無可奈何,皇後認為下官一人就能讓皇上改變心意嗎?"秦思微側過頭,看向簾內的身影,略帶嘲諷地說道。

  "秦大人,你也未免太低估自己了。"鳳徵後輕輕笑了笑,"皇上對你十幾年的情義豈是說斷就斷的,只要再加上哀家在後宮的權勢,趕走一個洛非易如反掌。"

  "娘娘,您就不怕前門拒虎,後門引狼嗎?"秦思覺得這個所謂才德兼備的鳳徵後越來越幼稚可笑了。

  "秦大人,哀家從未把你當作敵人,一直以盟友視之。"說到這兒,她頓了頓,似乎猶豫了一下,"洛非無論是出生、容貌、才情和氣度都在你之上,如果你不及早動手,就真的會一敗塗地--"
  
  "皇後!"秦思抬高聲調打斷了鳳徵後的話語,"您言重了,皇上與下官,只是--君、與、臣。"他特意在‘君'‘臣'兩字上加重了語調。他希望皇後明白過去的一切都過去了,如今他有嬌妻美眷,溫馨和睦的家園,他不願意參與任何後宮紛爭。

  "娘娘,如果沒有要事,下官告退了。"說完,秦思彎腰行了一個禮,便欲轉身離去。
  
  "秦思!哀家是在幫你!"鳳徵後一直平靜的語調起了波瀾,但秦思卻置若罔聞般,毫無眷念地轉身離去。[caihua/qiu]

            第三十八章

  這一日傍晚,一道突如其來的聖旨把秦思宣進了宮。
  御書房內,除了老丞相袁青墨和大將軍司徒浩然外,還有九王爺日宣以及一個意想不到的人物--司徒祁顥。
  等了沒多久,一陣熟悉的腳步聲從後殿傳來,秦思的心不由得緊了緊,因為他知道伴隨那個自己心心念念的身影而來的是另一個人,一個令他無法不妒忌不仇視的男人。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眾人依禮跪在了天子的腳下,秦思趁著這片刻的舉動握緊了袖中的拳頭,指甲扎進肉裡,那短暫的疼痛終於換回一絲清明。
  這是第一次,距離那道荒唐的聖旨,那場殘忍的選秀,第一次與日申的距離如此臨近。
  昊天帝仍然尊貴威嚴地坐在龍椅上,只是那張冷漠淡然的臉卻出現了一絲裂痕,那是一絲屬於男人的柔情,為了身旁錦衣絕代的佳人。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無論是朝堂還是御書房,都多了一張雅致卻不失華貴的椅子,那張椅子漸漸地與天朝至高無上的皇權融為一體,也昭示了君王難能可貴的誓言。
  秦思盡可能地躲避著皇上的目光,卻與曦君洛非的視線不期而遇。
  "秦大人。"曦君淺笑著看向秦思,那抹不經意的笑容瞬間迷花了秦思的眼,也令他的胸口更加窒息,"皇上與我今日宣你而來是為了借你金銀島的一樣東西。"說到這兒,他頓了頓,察覺到秦思偷偷地瞄了皇上一眼,又急忙低下了頭,不由得在心底嘲笑自己:一直以為‘天朝第一人'的御史中臣秦思何等驚才絕艷,卻原來不過如此,往日真是過慮了。
  突然,一張厚實的大掌輕輕地握住了自己的手,曦君抬起頭,不意外地對上帝王溫暖痴迷的視線。
  兩個世間少有的精彩人物,一個高貴俊美如神祗,一個清麗脫俗如九天仙,如此令人賞心悅目的畫面卻令殿下的眾人不敢仰視,全都不約而同地懷著復雜的心思垂下了眼眸。
  秦思站在一旁,狠狠地咬緊了牙關,不知為何嘴裡出現了一絲甜腥的味道,他暗暗地吸了一口氣,閉上眼,隨後向前邁出一大步,低頭向曦君洛非回稟道,"微臣的金銀島是得到皇上的恩准才得以建立的,所以無論皇上和曦君要什麼東西,微臣一定毫無怨言地雙手奉上。"他站在大殿中央,每說一個字,眼前就閃過從前與日申在一起時的種種甜蜜溫馨的畫面。
  金銀島是我的,但更是你給我的禮物,你給我的恩寵,你給我的縱容和溺愛......
  "如此甚好!"曦君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緩緩走下台階來到秦思的面前,"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東西,只是你手下無雙樓裡不時更換的‘閑言碎語榜'。"說到這兒,他不意外地看見秦思抬起了驚訝的眼眸,略微得意而又高深莫測地笑了笑,"皇上與我認為要牢牢地掌控一個國家最重要的是控制天下子民的思想,而大人的‘閑言碎語榜'正好反應了他們最新的動向和意圖。只要對此擅加利用,朝廷不只能夠很好地掌握各種局勢,還能附以善意地引導,使天朝的統治更加牢固,無堅不摧。"
  聽到這兒,秦思仿佛感到五雷轟頂,全身的血液開始逆流,周圍的一切也開始不清晰起來。恍然間,他似乎看到老丞相袁青墨來到他面前,有點尷尬猶豫地勸說道,"......,朝廷再在各郡各縣建立學堂,‘忠君愛國'的思想從百姓幼年時期開始傳授,......"
  秦思想笑,這個時候他真的想仰天大笑!
  果然天意弄人嗎?!
  ‘閑言碎語榜'是他為日申的江山埋的最後一步棋,一步最為重要,最為慎密的棋,正如今日曦君所言的,多年前他早已想到,早已開始布局,沒想到卻是為他人做了嫁衣裳!
  秦思抬眸,看了面前的袁青墨一眼,又淡淡地掃視了周圍的眾人,從九王爺日宣憐惜不忍的目光中,他明白了:今晚的一切早就安排好了。從什麼時候開始,天朝最具權勢,最得皇上信賴的御史中臣被排擠在外,成了最後一個知道朝廷決策的人?
  想起不久前季成風的一句話:‘秦思,你今日的權勢、財富,所有的一切都是皇上給的。如果失去皇上的支持,你就會失去一切。'
  一語成真了嗎?
  "秦大人,你對曦君的提議有何異議?"熟悉的,冰冷的,殘忍的......,令人墮入地獄的聲音在耳邊想起,秦思抬起頭,望向那張自己追尋戀慕了十三年的俊美面容,似乎又回到了昊天七年的那個深夜,那個小溪邊......
  他的高貴,他的神聖,他的睿智,他的英明,他的淡漠,他的無情......
  所有的一切自己不是一一經歷,細細品嘗,烙印在心了嗎?!
  為什麼會忘了,忘了那份徹骨的寒冷,錐心的刺痛?
  終於,他低下了頭,輕輕撩開衣擺,在跪下的一瞬間,他清晰地看見了蜀郡秦府的涼亭,明黃與白衣交纏;看見了史威與梁拓傲慢蔑視的眼神;看見了六王日玄猙獰猥褻的面容;看見了羅雲端著一壺酒和夜光杯走入了大堂......
  "微臣沒有任何異議。"
  最後他看見了金鑾大殿內,那個超凡脫俗,才華橫溢的少年郎......

            第三十九章

  出了御書房,秦思疾步向皇城大門走去,片刻也不欲停留。
  突然,一個青色的身影擋住了自己的去路,定睛一看,原來是九王爺日宣。秦思淡淡地掃了他一眼,隨後冷聲開口道,"讓開!"
  此時的九王日宣臉色是從未有過的凝重肅穆,他靜靜地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地盯著秦思。
  "讓開!"秦思惱怒煩躁地大吼了一聲,可對方仍然置若罔聞。
  忍無可忍,秦思握緊了拳頭,走上前,欲一把推開眼前攔路的人。不過剛走近,還沒來得及動手就被日宣一把抓住,摟進了懷裡。
  就在他想要怒罵反抗時,日宣拽著不住掙扎的人越過圍欄,跳進了種滿蓮花的水塘裡。
  秦思頓時感到一陣天旋地轉,四面的水從口中鑽進了肚子裡。他抓住日宣,不住踢打,不住掙扎,可對方仍然死死地按住他,不讓他浮出水面。就在秦思覺得自己快窒息的時候,日宣一把拉起他,抱著他游到了岸邊。
  "你現在清醒了吧?"日宣輕輕地喘著氣,突然,他狠狠地揪住秦思的頭發,讓他俯身看向水中的倒影,"你看看你自己!還是那個史上第一的御史中臣嗎?!還是那個‘天朝第一人'嗎?!"日宣每說一句話就讓秦思的臉更靠近水面。
  不知是由於驚慌未定,還是害怕日宣再次把自己扔進池塘中,秦思發現水中的人頭發散亂,一臉絕望與頹然,那渙散的眼神中透著一股死亡的氣息和令人膽寒的陰狠。
  這不是我,不是我......
  秦思仿佛失去理智般開始瘋狂地掙扎起來,對抓住自己的九王爺日宣不顧一切地拳打腳踢......
  當羅雲接到消息,趕到御花園時,看見的就是如此狼狽的倆人。
  "夠了!"日宣等秦思發泄得差不多了,忍住全身難耐的疼痛,緊緊地抓住對方的雙肩,一字一頓地說道,"我所認識的秦思是永遠自信瀟灑的!他輕狂,他隨性,他理智,他奸詐,他善良,他堅忍,他心軟,他護短......。他,是獨一無二的!是特別的!是沒有人可以取代的!"說到最後,日宣大吼了起來。
  他的話不僅震驚了秦思,也震驚了站在遠處的羅雲。
  忽然,一陣肆意張狂的大笑劃破了瞬間寂靜的黑夜。
  日宣不知所措地看著面前笑得有點瘋癲的秦思,開始驚慌地擔憂害怕起來。
  "謝謝你!"秦思伸手抱住眼前這個自己一直低估的九王爺,在他耳邊輕輕地說道,"謝謝......"
  隨著他低啞的淺吟,日宣感到全身仿佛被火燒著了般滾燙,胸口的地方如亂了節拍似的狂跳了起來。
  隔了良久,直到秦思起身離開,日宣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
  一個總是被忽略被逃避的事實,漸漸地,浮出了水面......
  看著呆坐在水塘邊的九王爺,羅雲轉身對著黑暗中的背影吩咐道,"好好注意這個九王,他很危險。"說到這兒,原本平靜無波的雙眸閃過一道森寒的利芒,"還有你,你看秦思的眼神,也很危險!"
  "呵呵!"黑暗中男人低沉沙啞的嗓音蘊涵著一股催人欲醉的邪魅,"危險又如何?!洛非不過是一件美麗的花瓶,珍稀的古董,而秦思,才是我想要得到,想要征服的!"男人緩緩轉過身看向羅雲,沐浴在皎潔月光下的是一張輕狂邪肆的俊容,若有若無的輕笑。此人正是剛才在御書房中被皇上認命為禮部司卿的大將軍司徒浩然的二兒子--司徒祁顥!
  "羅雲,你還記得嗎?我說過:這個世上除了皇上,最值得我敬佩的就是那個從腳下的泥變為了天邊的雲,如鳳凰般一次又一次欲火重生的--秦思。"
  皇城外,一匹棕色的駿馬不顧衛尉北軍的阻攔向後山急馳而去。
  馬上的人臉色蒼白,毫無血色,一手提著韁繩,一手握住一塊不知名的玉佩,青紫官服被泥水浸濕了,散亂著發,說不出的狼狽。
  一直緊跟在後的季成風看著前方的人心中一陣難受。他覺得自己應該是討厭秦思的,這樣渺小卑賤的人居然敢與日月爭暉,妄圖獲得‘神'的恩寵。他看著他一步又一步,邁著滿跚卻堅定的步伐走向帝位上的那個人,就算摔倒了,也會倔強不屈地再次爬起來......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的心漸漸向秦思靠攏,他開始不忍看見他再次跌倒,開始習慣默默地站在他身後,在他需要的時候盡力扶住他,幫他繼續走向那個遙不可及的夢......
  突然,不遠處出現的懸崖剎時拉回季成風飄散的心緒。他情不自禁地大吼了一聲,"秦思!"彈指光陰,季成風腦中轉過無數多個念頭。他想,如果秦思跳了下去,他也會跟著跳下去,這不僅僅是因為帝王賦予的責任,而是一種同甘共苦後的相知相惜。
  ‘吁--',馬兒一陣凌厲的嘶鳴,秦思拽住韁繩,抬頭望向遠方漆黑的夜空。季成風站在他身後,隔著數丈的距離,只感到秦思的背影透著一股令人心碎的決然。忽然馬上的人動了動,左手用力一揮,一個石塊模樣的東西越過了懸崖,墮入了深淵。仗著自己敏銳的視覺,季成風認清了秦思揮手擲出的正是皇上離開蜀郡時送給他的盤龍寶玉。這麼多年來,風風雨雨,秦思片刻不離地把它帶在身上,放在心口的位置。
  隨著玉佩隱沒在黑暗中,季成風的心也感到一種說不出的沉重。
  ‘駕!'
  秦思調轉了馬頭,微眯著眼,一抹清麗淡然的微笑在他嘴邊泛沿開來。季成風覺得這笑有一種說不出的動人心魄,帶著昔日芳華絕代的豐采,也隱隱少了點什麼。
  少了點煩惱,少了點憂愁,少了點苦悶......
  "一切都結束了。"秦思騎著馬,越過季成風,一揮馬鞭,又開始縱馬飛馳。只是此時的心情與來時大相徑庭。
  皇上,這就是您想要的結果嗎?的
  季成風喃喃問著自己,感覺眼眶澀澀的......
  深夜,棕色的駿馬穿過朱雀街,停在秦府的大門外。
  一名淡黃羅裙的少婦站在台階上,終於放心了般望向正從馬上下來的男人,"回來了就好......"
  男人輕笑著走上前,摟住自己的妻子,溫柔地說道,"雲裳,我想帶你去看我出生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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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昊天二十一年,御史中臣秦思向皇上請求‘代天巡視各郡各縣,並幫助各郡縣設立直屬於朝廷的學堂'。
  昊天帝對於這個突如其來卻合情合理的上奏,想也沒想就拒絕了。
  可令人意外的是左僕射風凜,兵部尚書卓風行,禮部尚書柳英,連一直與秦思作對的刑部尚書魏士傑和臉色分外凝重的九王爺日宣,也都一起上奏,為秦思請求離京巡查。
  在幾乎所有朝臣都大力勸說的情勢下,昊天帝日申最後不得已只好答應了。
  三日後,秦思帶著家眷與皇上認命輔佐的嚴琪毓將軍以及一行官兵侍從,在昊天帝和眾位大臣的送行下浩浩蕩蕩地駛出了京城,邁向‘代天巡視'之行。
  這一去,就是一年。
  一年時間,不僅是京城,整個天下都在變化。皇上與曦君的感情越來越深厚,越來越親密。江南萬家也在一夜之間成為天朝諸位權勢急於攀結的對像。萬坤實現了他當初的諾言:重振萬家!
  金銀島的生意卻開始一落千丈,不過各位主管對此毫不憂心,他們在意的只是那個離京多時,昔日帶領大家翻雲覆雨的大當家!
  昊天二十二年,御史中臣秦思重新回到了京城,隨著他回來的除了當日一起離去的人,還多了兩個小嬰兒的身影。所有的人都知道躺在雲裳懷中的雙生子是秦思的兒女,當年離京沒幾日,雲裳就發現自己懷上了身孕,那是她和秦思的子嗣。
  進宮復職那一天,金鑾大殿內,所有的人都發現秦思變了。不知是不是由於初為人父,他的身上少了往日的尖銳和張揚,多了一份溫暖和喜氣。那絲醉人的柔情從眼角眉梢間不著痕跡地顯露出來,令人心感平和,頓生親切之意。
  不知道別人的感受如何,秦思的變化在九王日宣看來分外令他心跳加速,如果說曾經的秦思肆意瀟灑中帶著欲讓人征服的蠱惑,那麼現在的秦思不經意間流露出的點點溫柔則令人產生占有的衝動。
  一直站在秦思身後注視著他的刑部尚書魏士傑卻對這種變化感到絕望,因為他明白:那個女人真的成為了秦思生命的一部分。
  早朝上,往日自信卓然的秦思再次回來了。無論是皇上曦君的問答,還是史威王文揚的諷刺,他都應對得胸有成竹,精彩萬分。
  這就是‘天朝第一人'的秦思,他能走到今天,不僅僅是依靠皇上的恩寵!
  殿下一直沉默著的袁子鵬欣慰地笑了:這才是我所認識的秦思。
  他望向那個頎長挺拔的青紫身影,心中翻騰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欣然之情,抬起頭,金壁輝煌的龍椅上,身著黃底五爪金龍皇袍的昊天帝仍然冷凝著一張俊美的面容,莫測高深地注視著秦思,沒有人知道他此刻在想什麼。
  二人的距離是如此近,又如此遠。
  袁子鵬不知道,以後的很長一段時間,他都這樣注視著矛盾契合,卻總是遙遙相望的二人......
  昊天帝獨寵曦君洛非兩年有余,御史中臣秦思擁有了嬌妻美眷,又喜得麟兒。就在所有的人都認為一切都落下帷幕,已成定局時,一個意外的噩耗終於在京城掀起了濤天巨浪。
  那一天是曦君洛非的生辰,昊天帝在御花園內大擺宴席,君臣同樂。
  突然殿門外一陣喧嘩,就在皇上准備斥責時,一個身著白衣卻被刺目的鮮血染紅的男人披頭散發地闖了進來,他一把推開攔阻的羅雲,手持黑色長劍跪在了昊天帝的面前,"皇上!您快去救救秦大人吧,他被人虜走了!"男人已經沙啞的嗓音透著一股驚心動魄的悲慟和悔恨。
  就在眾位大臣還沒從這個意外中回過神來時,只聽‘砰'地一聲巨響,皇上與曦君面前的朱紅長桌裂成了兩半。昊天帝仿佛承受不住一般緩緩地站了起來,片刻的時間,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們沒有想到一直喜怒不形與色,威嚴淡漠的皇上會有如此凶神惡煞的一面。
  "你......,再說一遍......。"皇上看著跪在地上的季成風,眼神是從未有過的恨冽,隱隱有著風雨欲來之勢。
  "皇上,今日我與秦大人來皇城的路上被人伏擊,我們寡不敵眾,大人身受重傷被人虜走。"季成風跪在地上,靠著手中寶劍的支持才不至於倒了下去,口中不時溢出的鮮血昭示著他是憑著最後一口氣闖入皇宮求援。
  "你說他受傷了?"昊天帝的聲音有點小心翼翼,似乎害怕聽到答案。
  "是!大人身中一劍,生死未蔔!"‘咣當'一聲,黑色長劍跌落,季成風也支持不住地倒在了地上。羅雲急忙跑了過去,攙扶起季成風,卻被昊天帝厲聲呵斥住,"朕讓你保護秦思,你居然會讓他受傷,生死未蔔!什麼寡不敵眾,你手下的暗影都干什麼去了?!"皇上不假思索的話語讓殿下的諸位大臣心驚膽戰,但更令他們驚慌未定的是皇上口中的‘暗影'。一直聽說皇室有屬於自己的隱秘的護衛隊和情報組織,以前以為是子虛烏有的事,沒想到卻是真的!怪不得昊天帝英明睿智外,幾乎無所不能,無所不知!
  "皇上,您忘了嗎,一年以前您已經把屬下身邊的暗影詔回,用來保護曦君‘娘娘'。"說完,季成風的嘴邊露出一個譏諷辛辣的笑容,他似乎在嘲笑著昊天帝,嘲笑著他當初的愚蠢!
  台階上,一臉恍然震驚的日申不可置信地握緊了拳頭,他想起來了,秦思當日離京巡視時自己對季成風說:既然跟著去了那麼多的官兵,你手下的暗影就留在京城保護曦君吧,畢竟現在嫉恨他的人比較多。
  我都做了些什麼啊......
  日申緊握的拳頭發出‘咯咯'的響聲,他仰天閉上了眼:秦思,朕只是在氣你,氣你對朕的背叛,所以朕也要你嘗嘗那種錐心刺骨的疼痛,可是,朕沒想到......
  "嚴琪毓!"
  "微臣在!"一個素衣鷹目的男人走了出來。
  "你馬上帶人去追擊虜走秦思的匪徒,如果人追不會來,你也不用回來了!"說完,日申一揮衣袖,大踏步走了下來,全然不顧身後曦君洛非眷念悲痛的雙眸,帶著大將軍司徒浩然以及諸位武將走出了皇城,直奔朱雀北街,秦思出事的地點。
  當昊天帝來到那個橫七豎八地躺著二三十具死屍的鬧市北街時,他被眼前殷紅的鮮血刺疼了雙眼。雖然自己從九歲開始征戰沙場,看到過無數的修羅地獄,但從沒有此時此刻的景像更令他揪心刺痛,因為他不知道哪一滴血是秦思流的......
  天下在我的手中,眾生都得臣服於我,可我怎麼會讓你出了意外呢......
  秦思,你在哪兒......
  日申感到全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他體會到前所未有的空虛和無奈......
  突然,一抹淡紫婀娜的身影出現在日申的面前,艷麗嫵媚的容顏,焦急無助的眼眸,他曾經遠遠地看見過這個女人,在秦思離京巡視的那場送行慶典上。
  日申慢慢地走了過去,女人也回頭注意到他,一瞬間周圍的嘈雜離他們而去,女人拿出全身的力氣武裝自己。
  日申來到她身前,居高臨下地凝視著她,那份淡然就像他看向任何一個臣服在他腳下的子民一樣。
  "魏士傑,卓風行。"
  "臣在!"一直跟在日申身後的大臣們躬身回稟道。
  "你們給朕好好查查這次秦思被虜一案,尤其是衛尉南軍和北軍的防守失誤。朕是養了一幫飯桶嗎?"日申說著,眼神開始不由自主地凌厲狠辣起來,森寒的煞氣讓站在他面前的雲裳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她現在才明白秦思面對的是怎樣一個情人,怎樣一個對手......
  "是!"
  "是!"
  二人接到指示,急忙轉身離去,心裡盤算著衛尉南北軍這次是死定了,以為秦思失寵就不拼死搭救了嗎?看來一場大換血是免不了了。
  魏士傑與卓風行離開後,日申還是靜靜地注視著眼前在他看來引起一切煩惱爭端的紅顏禍水。有點厭惡,他不得不承認自己不喜歡這個長得比自己的後宮嬪妃也毫不遜色的女人。最後,日申仿若不在意般再次看了她一眼,越過她,向前走去,在身體相錯的剎那見,雲裳聽見耳邊飄來淡然卻堅定的一句話:
  "秦思會回來的,會回到朕的身邊!"
  皇宮內,鳳儀宮。
  鳳徵後看向那個站在回廊上略現蒼老的背影,輕笑著走到他的身邊,"看來,還是舅舅贏了。"
  風凜轉過頭,淺笑寵膩地注視著自己最疼愛的侄女,"我早就說過你找秦思是多余的。"
  "侄女只是想幫他而已,不想讓歷史再重演一遍。"說著,鳳徵後悲傷憂愁的雙眸望向風凜,體貼地挽住了他的手臂,依偎在他的懷中。
  "傻女兒......"風凜無奈地搖了搖頭,"我記得告訴過你,秦思不是我,昊天帝也不是先皇,歷史是不會重現的。"的
  "嗯。"鳳徵後微微點了下頭,"我現在明白了。但是舅舅,洛非呢?他的確是一個百年難得一見的驚才絕艷的人物,皇上難道沒有可能再次喜歡上他嗎?"
  "哈哈哈!"風凜仿佛聽了一個天大的笑話般放聲大笑了起來,"小纓啊,皇上是一個什麼樣的人,難道你還沒看清嗎?"說著,風凜緩緩地走到回廊盡頭,眺過層層宮牆,似乎看見了京城內此時人仰馬翻,人人噤畏的混亂局面。
  "知道洛非輸在什麼地方嗎?是時間。皇上不是一個喜新厭舊的人,他只是冷情慈悲。如果洛非有皇上與秦思一般十幾年的感情,也許,也許他會走進皇上的心裡......"說到這兒,風凜的聲音有點黯淡,其實很多事情連他自己也不清楚,也沒看透。
  "舅舅也說是‘也許'啊!"鳳徵後悅耳迷人的嗓音在身後響起。
  風凜甩了甩頭,決定真正地放下過去的種種,轉過身,笑看著一直視為親女的鳳徵後,慈愛地說道,"陪我去看看日冕吧,他剛搬去東宮,一定什麼都不習慣......"
  昊天二十二年,衛尉南軍與北軍的大統領相繼被革職,調離京城,其余人等均被官降三級。老丞相袁青墨在下達命令時,意味深長地看向自己的長孫,淡淡地說道,"你現在明白了我為什麼告訴你‘永遠不要與秦思為敵'吧。"
  嚴琪毓與季成風二人的搜查開始從京城逐漸向各郡各縣蔓延,可是一直都沒有任何關於秦思的消息。
  朝堂上,屬於曦君洛非的位置已經被撤下來了,聽聞皇上從秦思被虜的那一日開始就對曦君避而不見。帝王身邊侍奉的小宮女無意間聽見皇上仿若自言自語般地說道:看到他,朕就想起了這輩子犯的最大的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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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思傳》第三部
第四十一章
  
  "滾!臭要飯的!"小二模樣打扮的青年,朱紅門漆,奢華喧鬧的酒樓。
  "娘!"左臉布滿醜陋疤痕的男孩,歪歪倒倒地走向被揣下石階的女人身旁,"娘......"
  女人雙手撐地,緩緩坐了起來,披散著發,滿臉污垢的臉上嵌著一雙悲哀絕望的雙眸。她伸出手,把兩三歲大的男孩抱進懷裡,可當她接觸到男孩碧綠的眼珠時,不知為何,眼底閃過一抹令人膽戰心驚的怨恨。
  
  ......
  
  "你說什麼?!靜兒回來了?!"大堂內,滿頭灰白,衣著華貴的老人顫抖著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身旁約莫三十多歲,斯文俊逸的男人急忙上前扶住了他,"爹,是姐姐回來了!"男人說到這兒,頓了頓,似乎有著難言之隱。
  "快!快去看看!"老人的眼角出現了一道淚痕,可是當他們趕到內室時,發現女兒的床頭趴著一個小男孩。男孩聽見吵鬧聲,轉過了頭,那一雙碧綠清澈的眼眸,老人一驚,失聲尖叫了起來,那聲叫喚包含著一種沉重的悔恨和悲痛,拐杖掉了,老人閉上眼,向後倒了下去。
  所有人都慌了,都亂了,都看向那個打破來之不易的平靜和幸福的有著半張臉醜陋疤痕的男孩。
  
  ......
  
  "帶他去鄉下的老家吧!"還是那個斯文俊逸的男人,一身刺目的白衣,襯著所有人,甚至整個山莊的白,"十天啊,我失去了這個世界上最親的兩個人......"男人轉過身,緊緊地握住了拳頭,"陳榮,帶他走吧,我不想再看見他!"
  
  天,還是那麼藍,溫和的春風帶著一股沁人的香氣。
  大門在男孩剛邁下台階時,響亮無情地關上了,拽住他的是一只冰涼的大掌,男孩不解地回過頭,望向那座只住了十天,富麗堂皇的宏偉山莊:陳。
  
  ......
  
  "我們陳家是晉朝的後裔,就算昊天帝統一了大陸,陳家依然是世襲的貴族,享有朝廷賜予的特權。你娘,是陳家唯一的大小姐,唯一的公主殿下,而你爹,卑賤無恥的馬賊,擄走了你娘。"大廳高座上的男人冷冷地注視著跪在地上的小男孩,"你是你爹的孽,你娘的恨,陳家的痛。所以,你的一生都得為此贖罪。"
  
  "快看!是那個醜八怪!"
  "他的眼睛是綠色的,一定是個妖怪!"
  "妖怪!妖怪!"
  "醜八怪!"
  
  ......
  
  "你說的人就是他?"
  "天涯自幼學習陳家武學,根基扎實,內功深厚,而且天生神力,相信這一次可以助二少爺一臂之力!"
  "好!反正是九死一生的任務,多一個人多一線希望。"
  
  京城的鬧市北街,沒有了昔日的喧嘩,只剩下詭秘的寂靜和一觸即發的危險。
  那個男人,身著青紫官服,一臉傲然靜默地站在轎前,他的目光緩緩地掃過面前黑衣裝束的刺客,甚至在與那雙碧綠的眼眸不期而遇時,眼底也沒有任何波瀾,反而是那雙異色雙眸的主人不由自主地握緊了手中的長劍,心中充斥著驚訝、疑惑和矛盾......
  
  "狗官!納命來!"一聲怒吼,七尺寒鋒欺進身前,男人依然平靜凜然地站在原地,不見絲毫慌亂,就在劇痛襲來的一剎那,身子突然一輕,與拽住他手臂的刺客躍向後方,落入一個寬闊溫暖的懷抱,刺痛和眩暈逼得男人不得不閉上了雙眼。
  
  "放開大人!"白衣浴血,手持黑色奇異寶劍的青年怒視著異色雙眸的刺客,刺客看了他一眼:翩若驚鴻,婉若游龍。形容二少爺的話放在他身上才合適。
  胸中充斥著窒息的疼痛,他習慣性地垂著眼,低下頭,抱緊懷中的人,飛身離去,其余的刺客們仿佛有默契般,用性命擋住了追擊的官兵。
  
  月夜下,身著白衣輕紗的男子披散著發,隨意卻不失優雅地坐在涼亭中,淺淺地品嘗著杯中的佳釀。
  "主人,陳家的死士擄走了御史中臣秦思。"從牆檐飛身下來的玄衣男人跪在涼亭外,粗喘著氣啟稟道。
  "哦?"白衣男子輕輕哼了一聲,隨後嘲諷地說道,"難道除了陳天逸,江南第一大世家就只剩下一堆飯桶了嗎?"說著他舉起杯,哈哈大笑了起來,只是那猖狂的笑聲中透著一股沉重的絕望和悲涼。
  
  當秦思醒來時,映入眼簾的是嶙峋的岩石和一張醜陋不堪的臉龐。也許是三十多年來經歷了太多,也許是心死感情已經麻木,他靜靜地看著坐在身前的男人,眼中沒有一絲異色。
  男人緩緩地抬起手,遞給他一個皮制的水壺,秦思接過來,大大地喝了幾口,牽動身上的劍傷,他感到有點痛,還有點涼,瞄了面前的男人一眼:是他幫自己上的藥吧......
  男人的臉色很憔悴,頰上有些不自然的潮紅,想起剛才手指相觸時那燙人的火熱,秦思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撫上他的額頭:果然!
  肩胛處有著一大片水漬,掀開一看,是觸目驚心的紅色和向外翻的血肉,"你不會是一直守著我就忘了給自己包扎傷口吧?"秦思的語氣難掩嘲諷和奚落,對方聽了沒有任何反應,就在他想繼續挖苦時,男人的身體晃了晃,突然閉上眼,倒在了一旁。
  秦思急忙趴上前,探了探他的鼻息:暈了?!這是什麼刺客!
  
  睡夢中,陳天涯似乎再次看見了娘親的微笑,慈愛地摸著他的頭,輕聲喚著:我兒......
  他伸出手,緊緊地抓住對方,"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
  
  其實秦思也不明白為什麼沒有趁刺客昏迷時逃離這個山洞,是因為這裡是荒郊野外,他受了傷,還是因為那一雙純潔無垢,透著依戀目光的雙眸。
  後者吧,秦思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曾幾何時,他已經開始漸漸蒼老厭倦,開始回憶過去,開始希冀在紅塵亂世中尋找一片純淨,因為現世中真真假假太多,太累......
  
  所以當陳天涯蘇醒後秦思說的第一句就是:你有一雙漂亮的眼睛,迷惑了我。隨後,他露出苦澀無奈的笑容。
  從第一次的放不下,似乎就注定了最終的放不下。
  而秦思那句自嘲的贊美卻對一直生活在黑暗自卑中的陳天涯來說--徹底地顛覆了人生。

第四十二章
  京城,仍然是人人噤畏,草木皆兵的局面。
  朝堂上,上至大小官員,下至侍奉的太監宮女以及守衛的禁軍,無不快把頭低在了地上,祈求盛怒中的昊天帝別把火氣燒到了他們身上。
  "還沒找到?"皇上緩緩地走下了台階,每一步仿佛雷霆的巨響般撞到了所有人的胸口,大家的頭又不由自主地低下幾分,額際滲出一層薄汗,"平時你們庸庸碌碌也就罷了,這個時候還是一堆飯桶!朕養你們何用?!"昊天帝冷冽無情的聲音讓所有人惶恐地跪了下去,事實上他們早就已經雙腿發軟,站不住了,唯一沒有被完全嚇倒,頭腦清醒的就只剩下天朝幾位名聲顯赫的元老了。
  袁青墨老歸老,傲氣絲毫未減,他對自己手下的一批文官還是頗為自信的:如果這一朝的文武百官都是平庸之輩,那麼歷史上的朝臣們就都是十足的蠢材了!皇上不能拿自己作為衡量標准啊!
  當然這些腹誹的話只能在心裡嘀咕一下,他非常明白皇上此刻的心情:遷怒嘛!
  
  "皇上!"左僕射風凜微微抬起了頭,"當務之急是再設想一個周密詳細的計劃找回秦大人。"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每當昊天帝稍微有了點‘人氣',發怒訓責時,左僕射風凜就被理所當然地推了出來滅火。為什麼不是秦思呢,因為十有八九他是怒火的源頭!
  
  亦師亦父亦友的左僕射風凜的面子還是要賣的,皇上的態度軟化了一些,不過仍然冷冷地開口說道,"朕已經布下了天羅地網,不可能找不到人。"說到這兒,他似乎覺得沒什麼意思了,重重地‘哼'了一聲,便走上了台階。
  不過低下的朝臣們聽了這句話也明白了:皇上現在是能做的都做了,只能等消息,心裡煩,需要找人來泄泄火!
  無奈地搖了搖頭,這日子什麼時候才能到個頭兒啊!
  
  深山野林,風餐露宿。這就是目前天朝的焦點人物御史中臣秦思的生活寫照。
  至從那個讓秦思覺得詭異的刺客病倒醒來後,饒是秦思狡詐多變花樣百出也只能從他口中套出兩個有用的消息。
  姓名:陳天涯。
  任務:死也要把秦思帶回去!
  據說這是撫養他長大的陳伯吩咐的,問他帶回去是帶到哪兒,他只知道回答:家裡。
  
  經過幾日的相處,秦思相信這個刺客所說的都是真的,他也是真的什麼也不知道,單純或者無知到像一張白紙,猶如那雙碧綠清澈的雙眸一樣。秦思發現自己總會失神在那一片純淨中,而它的主人剛開始會蒼白著臉低下頭,後來則是偏過臉,頰上有一片淡淡的紅暈。
  
  "每天都吃瓜果,你的武功那麼好,能不能打點野味,改善改善伙食?"秦思斜靠在樹上,看向陳天涯,狀似抱怨地說道。對方聽了他的話有著片刻的沉默,隨後輕輕地說道,"柴火會引人注意的。"
  
  不笨嘛!
  秦思愣了愣便不再說話了,畢竟他現在是肉票。
  
  隔日黃昏當秦思睡醒時發現陳天涯正蹲在小溪邊,經過他身旁的溪水都被染上了一抹紅色。
  出什麼事了?
  他急忙走到陳天涯身邊,看見他的手臂上有著深深的野獸的齒印,"沒事吧?"
  陳天涯依然冷冷的一張臉,沒有任何表情,只是緩緩地搖了搖頭。他掙脫開秦思的手,拿起旁邊用綠葉包著的東西遞給他。
  
  秦思有點疑惑,接過來,聞到一股烤雞的香味,心下已經明白了幾分,"你那手不會是被雞啄的吧?"說著秦思呵呵笑了起來。
  陳天涯有些尷尬地低下了頭,"我拿了別人的烤雞,不過還給了他們一頭野豬。"他的語氣淡然得仿佛只是摘了一朵路邊的野花一樣,不過從他手臂上的傷可以看出並沒有口中所說的那麼輕松容易。
  只為了昨天自己無聊時的一句話嗎?
  秦思看著眼前這個高大木納沉默的男子,心中湧現出百般滋味。他的確有半張醜陋的臉,但是從另外半張沒有疤痕的臉上可以看出這是一副陽剛俊逸的面容,碧綠的雙眸代表他有著北方胡人的血統,粗糙的大手,仿佛永遠被遺棄在角落的孤寂......
  
  "你不喜歡嗎?"陳天涯詢問的語氣中有著一絲小心翼翼,眼眸也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這似乎是他的習慣。
  "不是,我是想幫你包扎好傷口後一塊兒吃。"說著,秦思放下了烤雞,撕下自己衣服上的一塊布料開始為陳天涯上藥。
  陳天涯注視著秦思溫柔的動作,心中暖暖的,想起昏迷時那一雙擔憂的眼眸,涼涼的卻很舒服的手掌,他從來沒有害怕鄙視過自己醜陋猙獰的面容,總是淡淡的毫不在意地輕輕微笑,還有首次見面時那傲視眾生,凜然不可侵犯的氣勢......
  
  陳天涯笑了,自從知道自己的命運後,第一次滿足地笑了。
  
  "喂,能說說你自己的事嗎?"秦思一邊撕著雞肉,一邊狀似無意地問道,"我只是想隨便聊聊。"
  以為對方不會回答,因為他們現在的立場不同,誰知道陳天涯只是頓了頓就開始講述自己從小的逃亡和山村裡的事跡。
  他的語氣很平淡,沒有任何波瀾,可聽在秦思耳中卻引起沒來由的心酸和疼痛。
  換作是他,是會奮起反抗,還是徹底報復?
  秦思不知道,他只是明白:如果是他絕對不會再擁有如此清澈純淨的眼眸。
  
  陳家嗎,走一趟又何妨?如果沒有猜錯,求人的可是他們!

第四十三章
  京城,皇宮大內御花園中,昊天帝正與鳳徵後難得悠閑地品茶對弈。
  "皇上,曦君昨天來找過臣妾。"鳳徵後落下一枚白棋,輕輕地說道。
  "哦,他說什麼?"對於曦君,昊天帝或多或少還存有一絲虧欠和惜才之心。
  "他希望皇上能放他出宮參加今年的會試?"鳳徵後拿起旁邊的茶杯,淺淺地喝了一口,"他說既然皇上不愛他了,連見他都不願意,那麼希望皇上看在往日的情分上讓他出宮為天朝的黎民百姓,為皇上的江山社稷,盡一份綿力。"
  
  昊天帝聽了,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倒是旁邊站著的羅雲急了:這一波還未平呢,他又折騰個什麼勁兒!
  鳳徵後注意到羅雲的神色,笑著問道,"羅公公是不是有什麼話說?"
  "哦?"皇上回過頭看向羅雲,"你想說什麼?"
  "啟稟皇上,皇後娘娘。"羅雲慌忙跪了下來,"歷朝以來後宮妃子凡是被臨幸過的,除非死,都不得出宮。這不僅是祖宗家法,也寫進了天朝的律令中,請皇上三思啊!"
  
  "好了,你起來吧,朕知道了。"皇上轉過身看向鳳徵後,"這件事我會考慮的,你不用操心了。"
  "嗯。"鳳徵後捧起茶杯,低下頭,避開了皇上銳利的視線,"其實臣妾和羅公公的想法一致,規矩是不能破的。"就在她忐忑不安地掀開茶蓋的時候,耳邊傳來皇上戲謔的笑聲,"纓兒啊,你好像總是站在秦思那一邊?"
  
  聽見皇上開始喚自己小名,鳳徵後身上的壓力瞬間消失了,她放下白瓷杯,嬌滇道,"自己得不到的,當然要給看得順眼的人!"
  
  也不知道是翻過了第幾個山頭,穿過了第幾片森林,秦思終於擺脫了夜晚趕路白天睡覺的混亂生活。
  來接應他們的人是五個壯碩的青年,一臉肅穆,大有視死如歸的感覺。看來陳家這一次是真打算來個魚死網破了,不過你是那條魚,朝廷可不是那張網,總歸一句話:太不夠分量!
  去陳家隱藏地點的路上,秦思是一點也不緊張,不慌不忙,跟出門踏青一樣。他的太過悠閑自在讓陳家人不由得皺緊了眉頭,心裡開始惶惶不安,畢竟這是他們拼死相搏的最後一次機會。
  
  陳天涯與秦思的距離疏遠了,應該說秦思被眾人圍在了中心,而陳天涯則被仍在了一旁,他的死活沒人關心,就像重逢後直到現在,無一人問過他多余的一句話,更別說關心他是否受過傷,身體怎麼樣......
  他們真的是同伴嗎?秦思的心再次凍結了。他看見那個高壯的男人沉默的在一旁不停地打理著下人們做的事,而其他人理所當然地指使著他。秦思冷冷地看著這一切,未發一語。
  
  來到一個好像山寨的村落裡,秦思眯起眼,細細地打量起四周。
  很貧窮,這是他的第一個印像。淳樸滄桑的臉上在看見他時眼睛裡閃過一抹異色。看來全是同黨了,沒想到這裡居然是財富權勢武功首屈一指的江南第一大世家的最後根據地。
  
  迎面走過來兩男一女,他們身後跟著幾名護衛。
  身著灰色布衣的男人四十歲上下,兩鬢斑白,留著胡須,一派仙風道骨的模樣,炯炯有神的雙眼中透著深邃的精光。
  居中的少年最多二十出頭,光潤玉顏,俊逸不凡,還透著絲絲稚氣的臉上嵌著一雙溫和迷人的雙眼。
  站在他身旁的是一個明眸善睞,體態妖嬈的美麗少女,雖然身著布衣卻掩不住那渾身的貴氣以及牡丹花仙般的婀娜姿容。
  
  "秦大人!"首先作揖的是那位仙風道骨的中年男人,"在下已經備好了佳肴美酒,先為大人洗塵!"
  秦思輕笑著看向這位陳家的軍師,是叫長空魄吧?隨後收到打量的目光,轉頭一看是那年輕的一男一女,二人的眼中在經歷過好奇、驚訝、探詢、疑惑後只剩下不以為然,然而少女的眼中多了一份輕視,少年的眼中多了一份玩味。
  秦思裝作未注意到般對長空魄揮了揮手,"不用了,我身上還有傷,再加上長途跋涉,只想休息一下。客房准備好了嗎?"
  無所顧忌,仿若主人指使奴才般的口氣不由得讓眾人愣了愣,回過神來的長空魄正准備開口就被旁邊的少女一陣搶白,"你現在是我們的階下囚,還以為自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御史中臣啊!"
  "二小姐......"長空魄似乎是准備打圓場,裝作為難般地看了看秦思,後者瞄了他一眼,心中冷笑了一聲:你們這點小把戲也就只能在江湖上混混,騙騙那些直腸子的家伙。說到鬥智作戲,怎能比得上朝堂上那群妖魔鬼怪!
  
  "我累了。"秦思似笑非笑地看向長空魄,"是把我送去客房還是牢房,細聽尊便。"他懶懶地站在原地,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樣,不過成竹在胸的自信風采卻讓眾人莫可奈何。
  想了想當前的情勢,陳家二少爺陳天泠不得不開口吩咐手下,"送秦大人去客房。"
  "二哥!"陳天雁抓住兄長的衣袖,只換來‘不得胡鬧'的瞪視。
  在經過陳天泠的身邊時,秦思聽見對方意味深長的笑語,"秦大人果然名不虛傳啊!"
  秦思嘴角動了動,稍加停頓,便繼續向前走去。
  
  "二哥,你到底在做什麼?我們抓秦思不是用他來威脅朝廷救大哥的嗎?!"陳天雁站在大廳內不住地跺著腳,"你這樣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我們還怎麼跟朝廷談判啊?"
  陳天泠聽了妹妹的話也不由得皺了皺眉,轉頭看向另一人,"長空先生,你說呢?"
  "唉!"長空魄重重地嘆了一口氣,也不知道秦思是天性如此還是知道了什麼消息,根本沒有身處敵營的自覺,這戰還沒開始打自己這邊就先輸了一局,偏偏他們還真不敢把秦思怎麼樣,"我當初就說不該這麼魯莽行事......"
  "長空先生,現在不是後悔的時候!"陳天雁堵住了長空魄接下來的訓責,後者無奈地搖了搖頭,看向陳天泠擔憂地說道,"沒想到昊天帝如此重視秦思,我們的計劃只好更改了,等明天秦思醒來後,竭盡全力地勸說,希望能與他合作。"
  "這......,行嗎?"陳天泠有些不確定,畢竟殺人擄劫朝廷命官,秦思是地地道道的受害者,他會幫我們嗎?
  "沒有其它辦法了。"長空魄站起來望向窗外,"我估計官兵就快找到這裡了,大不了最後同歸於盡,至少也讓千古第一帝嘗到了心痛的滋味!"
44

  第二日晌午時,秦思醒來後稍加梳洗便隨僕人來到了大廳,陳家兄妹與長空魄已經擺好了宴席。
  "秦大人,請!"陳天泠招呼秦思坐下,"這都是大人平時愛吃的小菜。"
  "你們倒是挺費心的。"秦思拿起筷子,毫不客氣地開始滿足自己的食欲,畢竟在深山野林裡呆了好長一段時間。
  "秦大人......"陳天泠有點艱難地開了開口,卻不知道如何繼續說下去。
  "好了,二哥!"‘啪'的一聲,陳天雁放下了筷子,站起來衝到秦思面前跪下,"大人,我大哥是冤枉的,我們陳家也沒有任何反叛之心,請大人明鑒!"
  秦思低下頭,看了看這個陳家最疼的三小姐:嬌縱是嬌縱,卻有一股愛恨分明,敢作敢當的氣魄。
  "秦大人!"陳天泠與長空魄也跪了下來,"這一次分明是萬家與尹家勾結想要吞並我們陳家,請大人為我們向皇上伸冤啊!"
  
  秦思坐在椅子上仿佛沒有聽見般繼續挾菜吃飯,而陳家兄妹與長空魄只好咬牙繼續跪在了地上。
  
  酒足飯飽後,秦思喝了一口茶,淡淡地說道,"陳家的事我略有耳聞,不過‘謀反'畢竟是大罪,而且證據確鑿。"看見陳天雁想開口辯駁什麼,秦思的臉沉了下來,一掌拍在了桌上,"這件案子大理寺正在審核還沒有定論,你們就干起殺人擄劫朝廷命官的事來!"
  "大人!"陳天泠抬起頭,憤慨地說道,"當日曦君洛非是皇上的專寵,萬家又是曦君的娘家,尹家更是北方第一大世家,蘇郡郡首還和他們勾結在一塊兒,我們能不灰心絕望,鋌而走險嗎?"
  "難道你們就這麼信不過大理寺、御史台,信不過天朝的律令?"秦思冷冷地看著跪在地上的三人,想起自己慘死的家丁和護衛,不由得開始討厭起這幫江湖人來。
  "秦大人......"長空魄正想解釋什麼,突然屋外傳來一陣騷動,一名獵戶裝扮的男子闖了進來,"二少爺,官兵來了,我們已經被包圍了!"
  "什麼?!"三人驚呼著站了起來,長空魄眸中精光一閃,身形一變,站到了秦思旁邊,後者輕蔑地看了他一眼,冷笑道,"怎麼,想拖我墊背?"說完秦思哈哈大笑了起來,"你覺得現在還來得及嗎?"
  ‘砰'地一聲巨響,隨著屋頂的塌落,一名鷹目邪肆的男人出現在了大廳中央,與此同時,長空魄欲抓住秦思的雙手被一柄黑色寶劍隔開了,兩人相搏不過一招,長空魄的手掌間滲出了一道鮮血。
  
  大廳前方,季成風白衣勝雪,懷抱住秦思,一柄奇異寶劍泛著冷冽的寒光直指陳天泠三人,後面,司徒祁顥逍遙自在地橫坐在椅子上,邪笑著注視眾人。
  "你們......"陳天雁背靠著自己的二哥,面對突然闖入的二人強烈的壓迫感,心中開始充滿了恐懼。
  
  "季成風。"秦思輕輕掙脫開對方的手,"你出去吩咐官兵不要對這裡的人下手,我還有話要問。"
  "可是......"季成風不放心地看向秦思,後者寬慰地笑了笑,"我和陳家並不是敵人。"說完他意味深長地看向陳天泠,對方接受到他的目光,最終妥協地收起了攻勢,垂手站在原地。
  "好了,你去吧。"秦思偏頭對季成風說道,這一次的語氣加重了少許。
  司徒祁顥丟給季成風一個放心的眼神,便一躍來到秦思身邊。
  
  "都坐下吧!"秦思給每人倒了一杯酒,"放心,只要你們真的沒有謀反之心,陳家會沒事的。"發現三人聽到這句話後臉露欣喜之色,秦思不以為然地笑了笑,繼續說道,"不過你們殺人擄劫朝廷命官則是另外一件案子了。"
  "秦大人!"長空魄急忙應道,"我們也是迫不得已的!"
  "迫不得已?"秦思冷冷地看向長空魄,"就算你們全部人正被通緝中無法上京告御狀,難道不能私下找袁丞相魏大人或者我嗎,非要用這種強硬的手段,你們居心何在?"秦思的話越說越嚴厲,被窺透計謀的三人心虛地低下了頭,"其實我知道你們在顧慮什麼,晉朝的後裔嘛,你們以為朝廷是在借機斬草除根?"
  "難道不是嗎?!"陳天雁不知死活地瞪向秦思。
  "雁兒!"
  "小姐!"
  陳天泠與長空魄急忙呵斥住她。
  
  "哼!"秦思回視著陳天雁,輕蔑地說道,"你們也太看得起自己了,皇上可沒那個閑工夫跟一群無知愚民玩這種把戲。"說完秦思站了起來,看向司徒祁顥,"你不是禮部的人嗎,交際應酬,化解恩怨的事就交給你了,我可不想和不知所謂的人浪費唇舌!"
  
  從對待陳天涯的態度開始,這裡就沒一樣看得順眼的!
  
  潭郡,尹府
  
  "門主!你不能進去!"
  "滾開!"一聲怒吼,兩名羅衣輕紗的少女被推倒在了一旁,粗獷剛毅的男人邁開大步向內院走去。
  上官情輕輕地打開門,每一個動作都引來一股錐心刺骨的疼痛,他知道接下來會面對什麼,二十年,早已習慣,只是還有一個心願未了,他還不能死!
  
  "上官情!"尹蒼穹看著站在門外的黑衣男人,衝上去想也沒想的就是重重一巴掌,加了十分內力,饒是上官情武功蓋世也被打倒在庭院中,吐出一口鮮血。
  "公子!"兩名少女焦急地跑到上官情身邊,扶起他,不知為何,除了眼淚她們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你這個賤人!做那個老不死的狗還不算,現在居然欠男人操了!"尹蒼穹指著地上的男人,毫不留情地一頓怒罵,"那晚我只是喝醉了酒,你居然敢勾引我,還把這事跟一雲說了!"一想到心上人現在不知所蹤,尹蒼穹的怒火又燒了起來,幾步上前對著地上的男人一陣亂踢。
  "不要!"鵝黃輕紗的少女撲倒在上官情的身上,用自己嬌弱的身體護住了男人,碧衣的女孩抱住上官情,似乎傻了一般愣愣地坐在地上,只是注意看時會發現那雙盈滿淚水的眼眸中露出駭人的恨意,那種強烈的恨仿佛要毀天滅地一般。
  "來人!把這個賤人扔去小官院,跟老鴇說讓他每天至少被十個男人操!賤貨!跟你娘一模一樣!"尹蒼穹輕蔑的語氣中夾雜著濃濃的憎恨。
  "門主,你瘋了!"一直站在旁邊的老管家不可置信地看向尹蒼穹,"這可是上官公子!"在尹家門主和公子的地位是平起平坐的,而且他可是大伙的財神爺!
  
  "他沒瘋。"上官情抱住鵝黃衣裳的少女艱難地站了起來,"如果你想玉石俱焚,上官情隨時奉陪!"冷冽的話語,森寒的氣勢,這是平時那個對自己百依百順,只會用憂傷愛慕的眼神望著他的上官情嗎?
  "好了,蒼穹。"一直站在他們身後看好戲的白衣寬袍男子拉住了尹蒼穹,"我們還是找一雲要緊。"說著他轉過頭冷冷地看向上官情,眼中布滿輕視和嘲諷。
  
  等所有人都離開後上官情終於抑止不住地又吐了一口鮮血。
  "公子!"兩名少女急忙扶住了他。
  "不要緊。"他輕輕擺了擺手,"沒有多少時間了,我們得立刻啟程趕往蘇郡。"
飄浪。JT 是我和涵的玩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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