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潼湖,京城中最有名的尋歡作樂的場所,無論是王孫貴族還是販夫走卒都能在這裡買到令人滿意的軟玉溫香。
柔和的月光下,碧波蕩漾,一片燈紅酒綠。兩個年輕公子閑適地站在湖邊,笑容滿面地看向湖中心的雅致閣樓。身著白衣錦緞的年輕人有著一雙漂亮的鳳眼,上好的白玉銀髻束起了過肩的淺褐色發絲,腰懸一塊別致的盤龍寶玉,他輕搖著折扇,臉上露出慵懶愜意的笑容。周圍路過的人們向他投來贊賞的目光--好一個風流倜儻的偏偏佳公子,然而卻在看清他眼底流轉的嫵媚風情時,不由得呆愣地停下了腳步。
"爺,如果不是這一身上等的江南蘇錦,御賜的盤龍寶玉,你早就被人生吞活剝了!"旁邊身著青衣錦袍的男人雙手環胸,戲謔地笑道。滿身的珠光寶氣,讓人情不自禁地聯想到粗俗的暴發戶,不過此人身上隱隱流露出的貴氣卻會讓人恍然大悟--原來是世家中的紈绔子弟,再細看他帥氣的容貌,瀟灑自信的舉止,越來越讓人心生好感。
這二人便是秦思與範莘,慕名前來瞻仰所謂‘猶勝過天下第一美人滄月公主的絕代名妓',不過對秦思來說,他只是來刺探敵情的,所謂美人還沒有那個傳說中的紅姑更吸引他。
兩人剛准備向雲裳閣走去,突然一艘清雅的花舫停在了他們面前,只見一個高大俊朗的男人走了出來,"這不是秦思嗎?"
秦思回頭一看,原來是那個胡亂跟他套交情,還似有若無勾引他的刑部尚書魏士傑。
"士傑兄!"秦思上前一行禮,笑著招呼道。
"想不到你也會到這種地方來。"魏士傑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上來坐坐可好?"說著已經叫身邊的侍從把船靠岸。
看著船身上那個醒目的‘金銀島'的標志,秦思向範莘遞了一個眼色,倆人默契十足地上了船:自家產業,怎麼著也得給點面子,雲裳閣只好下次去了。
來到花舫的雅間,秦思發現席間還坐了兩個錦衣男子,一個是五王爺日昕,一個是大公主的駙馬陸政。倆人見到秦思時有一瞬間的呆愣,隨後熱情地招呼秦範二人,只是善於察言觀色的秦思卻從他們眼底看出了輕蔑和嫉恨。
至從‘混沌'的事件後,他算是得罪光了皇室宗親,如果不是日申的百般恩寵,這幫人恐怕早就把他五馬分屍了。秦思在心中冷冷地笑著。
"五王爺,陸駙馬,好久不見!"秦思輕笑著向二人鞠躬行禮道,對方連忙扶住他,故作責備地看向秦思,"賢弟什麼時候跟我們這麼生熟了!"
我什麼時候跟你們熱乎過吧?!
秦思暗道:除了因為金銀島的成立給你們送過幾次禮,咱們見面的次數五根手指也數得清!
"這位是......"陸政指向範莘,疑惑地看向秦思。
"他就是無雙樓的樓主範莘。"秦思笑著為二人介紹。
"原來這位就是‘天下第一摟'的樓主啊!"陸政驚訝地說道,突然話鋒一轉,"聽說範公子是城南範家的長子,不過後來離開範家加入了金銀島。"
你是想說我被趕出範家的吧?!
範莘眉頭微微一皺,隨後抬起頭來,故作不在意地哈哈大笑道,"小弟不才被三娘趕出範家,幸蒙爺的收容,才得以在金銀島中混口飯吃!"他把那段絕望痛苦的經歷當作趣聞說了出來,令本來想讓他難堪的陸政和日昕只能在一旁訕訕地陪笑著。
魏士傑把一切看在眼裡,露出一個別有深意的笑容。當他回過頭看向秦思時,發現對方也是站在一旁輕輕地笑著,只是那笑容,那眼神,卻看不出深淺。魏士傑心中陡然一驚:除了昊天帝和袁青墨,秦思是第三個讓他猜不出心思的男人。
"好了,我們入座吧!別讓憶如她們久等了!"說著,魏士傑向花舫的主人憶如遞了一個眼色,對方領會地走到五王爺日昕的身旁,嬌媚地說道,"王爺只顧著和爺說話,都不理如兒了。"
"哈哈......"日昕回頭,摟住憶如的纖腰,寵膩地說道,"秦思可是你的大老板,本王是在幫你說好話呢!"
"如兒可不在乎。"風情萬種的女子縮在日昕懷中,"只要王爺寵著如兒就夠了......"
軟玉溫香,輕言細語,五王爺日昕心頭一熱,抱住憶如就開始上下其手,粉紫的薄紗劃過肩胛,女人發出嬌媚的呻吟聲......
陸政和魏士傑相視一笑,隨後招呼秦思和範莘陸續坐了下來,幾個姿色艷麗的女子來到他們身邊,輕笑著為大家的酒杯中斟滿了上好的女兒紅。
"聽說秦賢弟和刑部、翰林院一起編寫《天朝大律令》?"陸政看向秦思,笑嘻嘻地問道,只是閃爍的眼神中寫滿了不信。
秦思喝了一口酒,嘴角輕揚,淡淡地回道,"小弟只是去湊個數而已。"
聽了他的話,陸政略顯緊張的神色松弛下來,露出一臉‘果然如此'的表情。
"話可不能這樣說!"突然,一道清亮的嗓音插了進來,"秦思的確博學多才,無論是政事、商道、律法,都有自己的一番見解。如果沒有他,《天朝大律令》的修訂根本無從下手。"說完,魏士傑拿起酒杯,略帶深意地瞪了陸政一眼,只是那警告的目光反而令對方更加著惱。只見陸政一口喝光了杯中的酒水,嘲諷地說道,"如果秦大人不是如此博學多才,怎麼能令皇上百般恩寵呢?"他故意在‘恩寵'兩個字上拖長了尾音,任誰也聽得出其中的曖昧。
範莘坐在一旁,摟住身邊的女子,依然淺笑著品味杯中的酒水。秦思也輕輕地笑著,似乎絲毫沒有聽出話中的奚落,"駙馬爺這句話應該問皇上,在下可沒這個膽隨便非議聖上的心思。"
"真的沒有嗎?"五王爺渾厚的嗓音在背後響起,他摟住春潮未退的憶如坐到魏士傑的身旁,"皇兄為了你可是連祖宗家法都不要了。"說著,厲眼掃向秦思,眸中閃過怨毒的光芒。
五王爺毫不掩飾的恨意與輕蔑並沒有引起秦思的惱怒,只見對方臉上仍然掛著閑適的微笑,淡淡地瞄了他一眼,平靜地說道,"那是皇上抬愛了。"波瀾不驚的語調,卻在其中隱藏著一絲猖狂和桀驁。
日昕聽出來了,陸政也聽出來了,兩人正准備拍案而起時,魏士傑冷冷的嗓音在耳旁響起,"俗話說得好,帝王無情,秦大人還是小心為妙,更何況皇上後宮佳麗三千,哪一個不是天姿國色。"
"那倒是!不過我朝男子也一樣可以進宮為妃,秦大人可以在皇兄耳旁提點提點!"說完,五王爺日昕露出一個淫邪的曖昧笑容,陸政也跟著哈哈大笑起來。
範莘微微皺起了眉,看向秦思,對方丟給他一個少安毋躁的眼色。
男寵嗎?在你們眼中我秦思就只能以色侍人?
不過莫要忘了,金銀島的主人是誰!
第二十四章
秦思的臉上浮現出一個高深莫測的笑容,眼神中閃爍著灑脫肆意的光芒,那仿佛天下盡在掌握中的自信風采不由得讓魏士傑看呆了眼。
"入宮哪有現在消遙自在?!"秦思的眼眸轉了轉,回頭看向魏士傑,趁著對方痴愣地注視著自己時突然拉住他的手臂,用力帶入了懷中。他迷人的雙眼微眯了起來,一手輕挑地抬起魏士傑的下顎,另一手摟住對方的窄腰,邪氣地笑道,"比如說現在的輕狂,一旦進了後宮就再也不可能了。"他低聲呢喃的嗓音仿佛傳說中引誘世人的妖女媚惑的歌聲,讓魏士傑的心情不自禁地砰砰直跳起來,思緒在那一瞬間完全停止了,只能著魔似地任由秦思的臉龐逐漸靠向自己,直到冰涼的雙唇覆蓋在自己的唇瓣上,一種特別的香氣竄入鼻尖,他憶起了一片紫色的花束......
那是在皇上的御書房中看到的一副水墨畫,滿山遍野的紫色,黯淡的紅和黑給人一種窒息絕望的感覺,就在心髒都快被那份沉重壓得喘不過氣來時,遠處高山的背後,顯露出一絲曙光,淡淡的,似乎是在朦朧的夢境中,幾乎讓人看不見......
也許就是在那個時候,他記住了心髒不規律的跳動聲,血液沸騰的流淌聲,還有一個男人的名字--秦思。
面對秦思大膽輕佻的舉動,五王爺日昕和駙馬爺陸政簡直看呆了眼!不過更讓他們震驚的是攬住魏士傑的秦思邪佞惑人的風采,那嫻熟煽情的動作,紅艷誘人的雙唇以及隱隱的戲謔自信的笑容,還有那雙蠱惑人心的烏眸,一開一閉之間,流轉的萬種風情......
日昕和陸政突然感到下腹有些騷動,倆人腦中閃過一個相同的念頭:如果把這樣一個灑脫邪肆的男人壓在身下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呢?
想到那雙張狂恣意的眼眸染上情欲的嫵媚,誘人的紅唇發出甜膩的呻吟,修長白皙的大腿,銷魂的菊池......
胯下明顯的反應告訴日昕和陸政,他們動情了......
倆人的臉色開始泛紅,雙眼充血,流露出熱切強烈的欲望......
望著二人猥褻的模樣,範莘一邊喝著酒,一邊輕輕地笑了:爺可是向京城中各大風月高手拜過師的,挑逗一個稚嫩的偽君子,兩個容易激動的下流胚,綽綽有余!
這邊,秦思剛挑開魏士傑的外衣,靈巧的右手撫摸上對方滑膩的肌膚時,突然,由於接觸到外面濕冷的空氣拉回一絲理智的魏士傑渾身震了震,當他驚醒自己正在秦思的懷中發出羞人的呻吟時,一股熱氣冒上頭頂,想也沒想地一掌揮了出去,只聽到‘喀嚓'一聲響,然後是‘撲通'的水聲,隨著眾人的驚呼,魏士傑終於清醒過來:秦思不會武功!
因為有人落水,花舫內外亂成了一鍋粥,範莘和憶如慌忙招來眾人下水救秦思,偌大的動靜引來了潼湖上的其它花舫,岸邊也有不少人向這邊張望。
於是,非常不幸的,第二天,‘戶部侍郎秦思調戲刑部尚書魏士傑,被打落入水'的消息就傳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阿欠',秦思抱住棉被打了一個噴嚏,隨後狠狠地說道,"不過親了一下,居然動手打人,他是雛兒啊?!"
"好了,少爺,你先把藥喝了吧!"秦善忍住笑意,遞給床上的人一碗漆黑的湯藥。
"還喝?!"秦思接過碗,"韋智禾現在一天三頓都給我加料!"
"活該!"低沉冷漠的嗓音在床頭響起,秦思怨恨地瞪向對方,"季成風!你這保鏢是怎麼當的?!也不怕砸了御前第一侍衛的招牌!"
"別忘了,是我把你從水裡撈起來的。而且我給你把了脈,沒有受到內傷,魏士傑手下留情了。"季成風斜眼睨著秦思,淡淡地說道。
"媽的!混蛋!"秦思一口一個髒字,"魏士傑,咱們走著瞧!"
"少爺,你是嫌外面沸沸揚揚的傳言還不夠熱鬧啊!"秦善不贊同地看向秦思,"我看還是少招惹那個刑部尚書為妙。"
"小善......"秦思抬頭看著面前越發顯得清俊的男人,危險地眯起了眼,"我是不是該把你送到無雙樓裡,讓蓉娘調教調教了?"
"少爺......"還沒等秦善說完,房門開了,又關上,屋裡徹底安靜了。
秦思若有所思地看向遠去的背影:這兩人,還真是細水長流,不過你們也冒一兩個泡好不好?!
接下來的日子,秦思徹底奉行他‘有仇不報非君子'的格言,三番兩次逮著魏士傑就開始言語挑逗,動作放肆。
以前是魏士傑纏著他,現在的情形完全倒過來了。
兩個身具魅力的男人曖昧的糾纏成為尚書省和翰林院裡一道靚麗的風景線,而當皇上加入時更是激動人心。所有的人都在納悶為什麼昊天帝不約束秦思的行為,這種疑問連秦思本人也有,當他抑制不住向日申提出時,對方輕輕地笑了:朕知道你只是逗弄魏士傑而已,並沒有其它心思。其實,只要你高興就好。
這種不鹹不淡的回答讓秦思又是放心,又是難過
這天,秦思邀請魏士傑去雲鶴樓喝茶,轎子剛到市中心時,一陣騷動聲傳來。
"少爺,前面好像出了點事,很多人圍在一堆,擋住了去路。"
"那就停轎吧!"
家僕們走到牆角,小心地放下了轎子。秦思掀開轎簾,不急不緩地走了出來。
"前面發生什麼事了?"秦思的話剛問完,耳邊就傳來一陣嘈雜的議論聲。
‘那不是兵部尚書的小兒子嗎?......'
‘是呀,聽說叫卓凡......'
‘名字倒是取得好,只是這人天天醉得跟灘爛泥一樣......'
‘今天更離譜,居然敢向魏家的主人動手......'
‘剛才聽他吼著:你配不上秦思!難道又跟那個戶部侍郎秦思有關?'
‘八成是!不過也不瞧瞧自個兒髒兮兮的樣子,別說秦侍郎是皇帝的男寵,就連那個魏家主人他也比不上!'
‘......,自不量力啊......'
‘......癩蛤蟆一只......'
......
接下來的話秦思再也聽不下去了,他緊握住手中的扇柄,沒有發現一道血絲染紅了竹架上的錦緞......
突然一道熟悉的痛呼聲差點讓他的心髒停止了跳動,秦思慌忙地衝上去,拔開了人群,看到一個正在被人隨意踢打的單薄的身影,胸中的刺痛激起了滔天的怒火,平時閑適慵懶的氣息一瞬間從他的身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令人心驚膽戰的徹骨寒意,嘴角邊再也看不到那抹戲謔的笑容,此時的雙唇緊緊地閉著,仿佛在竭力壓抑著什麼......
"秦思!"魏士傑看到那個令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兒,情不自禁地跑上前,拉住對方的手臂,熱切地說道,"不好意思,沒能按時付約,我這邊出了一點事。"說完,他轉過頭,指向地上躺著的男人,"卓家的人好大的膽子,居然敢襲擊朝廷命官,我要把他帶回刑部好好收拾!"
"是嗎?"聽了他的話,秦思冷冷地笑了,"那魏大人毆打朝廷命官的這筆帳又該怎麼算呢?"說著,他一把甩開魏士傑的手,銳利的雙眼仿若一把刀似的插在對方的身上,"季成風!"秦思大吼了一聲,話音剛落,一道人影閃到了卓凡的身旁,剛才還在圍毆的家丁們已經倒在了地上,"把他帶回卓府!"秦思擲地有聲的語氣中透露著森冷的寒意。突然,他回過頭,面無表情地看向魏士傑,"卓凡是我秦思最重要的人,傷了他一根寒毛就跟捅了秦思一刀無異。魏大人以後做事要三思而後行啊......"說到最後他危險地眯起了雙眸,警告威脅地瞪了魏士傑一眼,隨後淡淡地掃向圍觀的眾人,露出一個寒冷的笑意。當眾人從他那個令人心驚膽戰的眼神下清醒過來時,秦思的背影已經消失在鬧市中心。所有的人都長長地吐了一口氣,不明白戶部侍郎秦思與卓家的小少爺到底是什麼關系,只是從此以後,在天朝百姓的眼中,卓家的榮辱自然與秦家連在了一起。
第二十五章
當秦思一行人來到卓府後,卓凡的兩位哥哥首先迎了出來,一把搶過已經昏迷的小弟,四只眼睛狠狠地瞪向秦思。
‘咳!'
就在秦思不知所措時,一個滿頭銀白的老者從大廳裡走了出來,"你們倆把卓凡扶回房去!"說完,一雙精明銳利的雙眼看向秦思,"秦大人和季侍衛這邊請!"
來到大廳,秦思已經猜到此人就是自己從未見過面的兵部尚書卓風行,年過半百,身體卻依然健朗,步伐中有著中年人的沉穩。
卓風行把秦思請了進來,自己先行坐下,隨後開始悠閑地品著茶,讓秦季二人尷尬地站在大廳中央。
秦思雖然心中有愧,但也不想讓對方瞧扁了,深呼吸了一口,挺直了腰板,不卑不亢地站立著。季成風則在一邊,冷冷地斜眼瞧著座位上的老人。
隔了良久,幾乎是半柱香的時間,卓風行的茶也快喝完了,只見他輕輕地放下茶杯,抬起那張與卓凡有著些微相似,卻更加成熟冷漠的臉龐,用著低沉蒼老的聲音說道,"秦思,老夫只想知道一件事:對你來說,卓凡到底意味著什麼?"
聽了卓風行的話,秦思低下頭輕輕笑了,那是一個沒有任何感情,淡漠的笑容,卻不知為何給人一種悲哀的滄桑感,"卓凡是我這一生中最重要的人,是一個特別的存在,既不是朋友,也不是情人,他是我秦思在這個世界上所剩不多的良知和人性。"說到這兒,秦思頓了頓,"還有,老爺子,你應該清楚我現在的處境並沒有表面上那麼風光,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啊!"
"所以......,你連一次機會也不給卓凡......"像是自言自語般,卓風行暗暗嘆了一口氣,官場幾十年的沉浮,世家中的明爭暗鬥,讓他有了豐富的閱歷和敏銳的直覺。單單一句話,他似乎就明白了秦思隱藏在風流輕佻背後的深沉心思:那樣的執著,的確不單是愛能夠駕馭的。
第二天,秦思剛踏進尚書省,不意外地看見魏士傑一臉憔悴地站在回廊上等著他,"秦思......"
"魏大人有事嗎?"秦思禮貌生熟地向他行了一個禮。
"你......"感覺到對方明顯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態度,他似乎聽到自己心碎的聲音,不過一貫的驕傲卻讓他咬緊了牙關,怨恨地問道,"卓凡對你來說就真的那麼重要嗎?甚至比我還重要?"
秦思仿佛聽到一個天大的笑話般不由自主地哈哈大笑起來,"魏士傑啊魏士傑,你也太自以為是了!"說著,他向前邁了一步,捏住對方的下顎,戲謔地說道,"你跟卓凡相比,連給他提鞋都不配!"那冷漠的嗓音,殘忍的雙眸,仿若一把刀似的插在魏士傑的心中,他向後踉傖了一下,一手抓住旁邊的圍欄,才勉強穩住了搖搖欲墜的身子,可當他抬起頭來時,卻只看得見秦思絕然離去的背影。魏士傑緊緊握住了拳頭,恨恨地說道,"秦思,你給我記住!"
十天後,當秦思剛從翰林院回來時,遠遠地就看見許久不見的池旭然慌慌張張地跑了過來,"大事不好了!"
"又發生什麼事了?"秦思繞過池旭然,走到大廳,坐到椅子上。
"卓凡被押進刑部大牢了!"說到這兒,池旭然又開始焦急地來回走動,"他到底是發了什麼瘋,居然動手打右僕射王文揚的獨子,又不是不知道王家的人超級護短,而且還跟刑部尚書魏士傑是姻親關系,這下落到刑部,有得受了!"
恐怕不只如此!
秦思拿著茶杯的手緊了緊,雙眼閃爍著復雜難解的光芒,回想起這幾天魏士傑那滿臉怨恨的表情,他的心開始擔憂地糾結在一起,"旭然,我要去趟魏府,你去卓家看看!"說完,秦思也沒等池旭然的回答,慌忙地帶著人出了門。
來到魏府,秦思被閑置在大廳中半個時辰後才看見魏士傑不急不緩地走了出來,"秦大人,今天是吹什麼風,讓您到我這兒來了?"
看著他洋洋得意的樣子,再想到獄中的卓凡,秦思的臉上再也掛不住笑容了,"魏大人,我今天來只是想說一句話:卓凡不僅是在下的至交好友,更重要的是,他是卓府的小少爺,兵部尚書卓大人最疼愛的兒子!"
"嗯,然後呢?"魏士傑一挑眉,不以為意地問道。
看到他漫不經心的樣子,怒極反笑的秦思危險地眯起了雙眼,"在下只是希望魏大人在審理這樁案件時,三思而後行......"說到最後,他故意加重了語氣,拖長了尾音,略帶深意地看了魏士傑一眼,隨後就請辭離開了,所以並沒有注意到對方在他身後露出一個怨毒殘忍的目光。
出了魏府,秦思意外地看見池旭然的轎子停在路旁,他急忙走了過去,發現池旭然正在和一個小廝模樣的少年竊竊私語。
"旭然。"秦思輕輕喚了一聲,對方轉過頭,一臉緊張地拉過他的手臂,"這下完了,秦思,卓老爺說一切聽憑刑部的審判。"說到這兒,他指了指身旁的小廝,"他是卓凡的貼身侍童,那天的事他全都看見了。"
"哦?"秦思低下頭看向那個矮小的少年,"你家少爺那天為什麼毆打王文揚的兒子?發生什麼衝突了?"
"少爺那天是和幾位新交的朋友去雲裳閣喝花酒,但是無意間聽見王家的公子在隔壁雅間議論秦少爺,他們說您是......"說到這兒,小廝不好意思再繼續下去,"少爺氣不過就衝過去跟他們動上手了。"
聽了他的話,秦思低下頭輕輕嘆了一口氣,他非常清楚天下間有許多嘲笑鄙視他的人。只要他一日頂著‘皇上男寵'的招牌,那麼無論他做了什麼,別人都會拿有色的眼光看他。只是這些對他來說都不重要。
可是,卓凡,你為什麼要趟進這灘渾水裡?我一直想要保護你,讓你平平安安,快快活活地過一生。
所有的痛苦讓秦思一人承擔就夠了......
"好了,你先回去吧,你家少爺的事不用擔心。"秦思揮了揮手,打發走那個小廝,隨後轉過頭看向池旭然,"放心,有我在,卓凡不會有事的。"
"嗯。"池旭然長長地吐了一口氣,"我相信你,秦思,只有你能救卓凡了。"
回府後,秦思就招來了秦善和範莘,"卓凡的事你們都知道了吧?"
"嗯。"二人點了點頭。
"秉公辦理我倒不怕,最多一個私鬥,請皇上從中調節調節,賠點銀兩,禁足兩三個月就行了。但是......"說到這兒,秦思皺起了眉頭,"魏士傑明顯想拿這件事為難我和卓凡,就算我能在外面安排妥當,卓凡也有可能會在牢裡吃足苦頭。"
"可是不管怎麼說,卓凡也是卓家的少爺,九王爺手下的一員大將,魏士傑怎麼也得顧及一下吧?"範莘看向秦思,喃喃說道。
"你太天真了,魏家是祖傳世家,與皇室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而卓家只是出了一個卓風行而已,再加上這一次卓老爺子擺明了不管此事,魏士傑更是有持無恐。"
"為什麼他不管卓凡了?"秦善不滿地問道,"那是他的親兒子啊!"
聽了秦善的問話,秦思不知如何回答地捂住了額頭。雖然只與卓風行見過一面,但不知為什麼,就像對方能從一句話中理解到他的心思一樣,他似乎也能體會到卓風行的堅忍和痛苦,"也許對他那樣的男人而言,忠君愛國,職責義務,勝過了所謂的親情。"兵部尚書是尚書省與軍部唯一的聯系,卓風行肩上的擔子比別人想像中的還要重,特別是在朝局變革的現在。
"好了,我們別說這些了。"秦思提了提神,嚴肅認真地命令道,"從現在開始你們要動用金銀島的一切人力物力打探牢裡的消息,好好保護卓凡,務必要讓他安安穩穩地過到從大牢出來為止!"
"是!"
"是!"
第二十六章
時間就在這樣一個看似風平浪靜、實則波濤洶湧的環境中一點一滴地流失著。秦思雖然竭盡全力想要救出牢裡的卓凡,但是右僕射王文揚卻擺明了要整死讓自己兒子還躺在床上的罪魁禍首。秦王兩家的爭鬥已經是京城中明而不宣的事實,這也是一向笑臉迎人的秦思第一次把私人恩怨擺上了台面。
天朝建立以後,刑部儼然是全國最高甚至唯一的司法機構,而刑部尚書魏士傑則掌握了僅次於皇上的最大的仲裁權,這也讓他在朝廷上占了舉足輕重的地位,而在刑部裡更是呼風喚雨。所幸魏士傑本人清高倨傲,誰的帳都不賣,因此刑部至今為止雖然小事不斷,但卻從未出過大事。然而,這一次,從兵部尚書卓風行的小兒子關進大牢的那一天開始,整個刑部上下都籠罩在一層詭秘的陰影中。
上層官員終日眉頭緊鎖,盤算著自己的仕途方向:想要維持原狀吧,可是只要一憶起那個男人豐姿卓越的身影,邪肆戲謔的笑容,就莫明地感到一絲恐懼和威脅。如此輕佻無害的男人卻有著雷厲風行的手腕,再想到他背後的財力和皇上。唉......,這還真不好選啊......
下層人員的日子就好過多了,從金銀島那裡得到數量頗豐的賄賂和無數的好處,已然讓他們堅定了立場,每天忙著收集刑部的信息以及討好大牢裡的卓家小少爺。
這天魏士傑怒火衝衝地從翰林院回來,小丫鬟討好地奉上一杯參茶,卻被他一手揮到了地上,"秦思,秦思......"一想到那個人與皇上互相依偎的身影,他就忍不住妒火中燒,"去刑部!"
皇上他沒辦法,但是還有一個卓凡啊!
來到刑部司的大牢,一眼就可以看見被鐵鏈緊鎖在木架上的卓凡,華麗的錦袍已經被鮮血和污跡浸染得看不出本來的顏色,散亂的頭發,嘴角邊還殘留著凝固的血漬。
"卓少爺,你今天感覺怎麼樣呢?"魏士傑洋洋得意地坐到侍從端來的椅子上,輕蔑地看向卓凡,誰知道對方聽了他的話,不僅沒有睜開眼,反而嘲諷地一笑,"又在秦思那兒受氣了?"
"你!"魏士傑火大地站了起來,下午翰林院中那旖旎的畫面再次浮現在腦海中,"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秦思不是一樣不要你了嗎?"
"哼!"卓凡抬起了頭,已然蒼白憔悴的面孔上嵌著一雙清澈銳利的雙眼,"秦思是因為重視我才推開了我,我相信他!"毫不猶豫,無比堅定的語氣令魏士傑難以置信地向後退了一步。
"你--你胡說!他才不會喜歡你!"
"不管他喜不喜歡我,在他心目中我都是知己好友,至少......"說到這兒,卓凡頓了頓,嘴角邊揚起一個自得的笑容,"至少比你重要
‘啪!'
響亮的一巴掌打在卓凡的臉上,他的頭一偏,一口鮮血吐在了地上。
"你越打我......,秦思越心疼......,說不准兒哪天就真的對我動情了,我了解他......"說著,卓凡輕輕笑了起來,那種自信的刺眼笑容看得魏士傑握緊了拳頭。"是嗎?"突然,他的眼中閃過一抹殘忍的光芒,"我倒要看看一個破破爛爛的死人他還會不會動情?"
"來人,把他拖去死牢!"
"少爺,少爺!不好了!"
秦思正在書房裡對著金銀島的帳目,突然聽到門外傳來秦善焦急的呼喚聲,他的心陡然一驚,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推開門,看見秦善和範莘慌慌張張地朝這邊跑來。
"少爺,不好了!"秦善來到秦思的面前,氣喘吁吁地說道,"剛才接到牢裡的消息,魏士傑要把卓少爺帶去死牢!"
"什麼?!"‘啪'的一聲,秦思手中的帳薄掉在了地上。死牢,那是讓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地方。
蒼龍王朝統一大陸以前,死刑犯關押在兩種牢房裡:一種是‘天牢',雖然條件惡劣,但只用安安穩穩地等著死就行了;另一種是‘死牢',那是一個煉獄,人吃人的地方,王朝最嚴厲的刑法不是凌遲,而是把人扔進死牢,踐踏盡他所有的尊嚴、精神,最後不是被別人吞食,就是為了生存,學會茹毛飲血,直到被其它的強者吞進腹中。
而在天朝建立以後,這種刑法繼續延續了下來,通常用來懲罰朝廷的叛徒。
"爺,我們得趕緊想辦法,要不然就算最後救出了卓凡,他也廢了!"範莘緊皺著眉頭,焦急地看向秦思。後者捂住下顎,低下了頭。好一會兒,死一般令人窒息的寂靜彌漫在三個人的周圍,秦善和範莘一直注視著秦思,等著他的命令。
突然,秦思抬起了頭,雙眼閃爍著堅定銳利的光芒,"季成風,你都聽見了吧?"他的嗓音冷冷的,帶著一絲危險的意味。
長廊的轉角處,緩緩走出來一個人影,"你不會是讓我劫死牢吧?"季成風平淡的語氣中暗藏著嘲諷,仿佛秦思說了一個不可能的笑話般。
"是又如何?"秦思挑了挑眉,嘴角邊揚起一個挑畔的微笑,"不用再廢話了,你趕快去吧!如果卓凡有個三長兩短,我會非常不痛快的。"說到這兒,他微眯起眼,倨傲地看向季成風,"而且說不定也會讓皇上......,跟著我一塊兒不痛快!"最後幾個字,秦思說得斬釘截鐵,那破釜沉舟的絕然讓季成風的心也跟著顫動了一下,他知道:秦思不是在開玩笑!
狠狠地瞪了對方一眼,季成風轉身飛上了房頂,向死牢趕去。
看到他離去的背影,秦思也轉過身,急急忙忙跑出後院,"給我准備一匹馬!"
"少爺,你不會騎馬!"秦善跟在身後,提醒地說道。
"行了,趕緊通知下人准備吧!"範莘碰了碰秦善的手臂,遞給他一個‘少多話'的眼色。秦善領悟地點了點頭,向另一個方向跑去。
來到大門口,秦思轉頭看向範莘,"季成風去救卓凡時,你想辦法讓人通知魏士傑。"
"為什麼?"範莘大吃一驚地瞪著秦思。
"不用問那麼多!反正要把他們兩方人都拖住,直到我把皇上帶來為止。"秦思看見秦善牽來一匹馬,急忙走了過去。
"爺,我不明白!"範莘跟了上去,"季成風一個人去救卓凡,如果引來了魏士傑,那麼他和卓凡都會有危險。"
"範莘!"秦思抓住馬韁,回過頭,"你太小瞧季成風了,你也太小瞧我們的昊天帝了!"說完,秦思翻身上了馬。
一陣嘶鳴聲,黑色的駿馬越過範莘離開了秦府。
"你們還不快跟上去!"秦善站在原地,大聲催促著身後的家丁,"好好保護少爺,別讓他摔著了!"
"是!"
這天在天朝的史載中是最值得紀念的日子之一,因為幾乎所有的京城百姓都看見了一向風流懶散的戶部侍郎秦思,第一次黑著一張臉騎著駿馬穿過了鬧市,直逼皇城,隨後大鬧刑部,掀開了天朝‘三法司'誕生的序幕,也把他自己送上了權力的頂峰.
第二十七章
皇城殿門外,負責宮門警衛的衛尉南軍遠遠地就看見一匹黑色的駿馬急馳而來,連忙擺出了攔截的架勢,可是當他們看清馬上的人時又開始不知所措起來。
"瞎了你們的狗眼啊!居然敢攔我?!"秦思抓住馬韁,慌忙穩住了身體。
"秦大人......"一個統領模樣的男人走了出來,"皇城裡不讓騎馬......"他的聲音在秦思的厲眼瞪視下越來越小,現在誰不知道面前的男人是皇上的心頭肉,哪敢得罪!
"滾開!"秦思一提馬韁,理也沒理那個統領,駕著馬闖進皇城。周圍的人都沒膽子攔他,不是攔不住,而是怕自個兒粗手粗腳傷了對方,要是皇上怪罪下來,項上的人頭能不能保住還真難說!
"快去通知宮裡的守衛!"男人大聲呵斥著手下,反正他們衛尉南軍是沒辦法,就看裡面的禁軍了!
不過他顯然是高估了禁軍,那邊比他更知情識趣,不僅沒攔,還急忙清除了道路上的障礙物,生怕秦大人一個不小心給碰著哪兒了,自個兒擔待不起!不過他們也及時地通知了宮裡的羅公公和正在御花園裡晃蕩的九王爺日宣。
所以當他們二人趕到時就看見秦思非常不穩地騎著一匹‘野馬',急忙心驚地上前攔住,九王日宣也施展輕功從馬上抱起秦思,落到地面。
"滾開!"秦思推開日宣的懷抱,向皇宮內奔去,"羅雲,皇上在哪兒?"
"秦大人,皇上正在御書房!"羅雲一邊回答秦思的問話,一邊吃力地穩住受驚的黑馬,所以他們二人都沒有注意到九王爺日宣陰沉的臉孔。然而,事實上連日宣本人都弄不明白為什麼在那個人離開自己的懷抱,淡淡的香氣飄走後,他的心會突然煩躁起來。
一心念著卓凡的秦思根本無暇顧慮羅雲和九王爺日宣,得知皇上的所在之處,急急忙忙向大殿深處跑去。
"秦大人!"羅雲把黑馬交給身邊的侍衛,也連忙跟了上去。而九王爺日宣此時大腦中一片空白,只知道那個身影越走越遠,雙腳也就不由自主地跟著他移動。
來到御書房的大門外,羅雲幾步趕到了秦思的面前,攔住了他的去路,"秦大人,皇上正在與袁丞相他們商量要事,你能稍等片刻嗎?"
"你說呢?"秦思冷冷地看了羅雲一眼,那恨冽無情的目光居然讓見慣宮門傾扎的羅雲也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一步。
越過他,秦思推開了御書房的大門。
‘吱嘎'一聲,殿內的所有人都回過頭看向門外,只見戶部侍郎秦思身著一件銀白色的錦袍,明顯風塵僕僕的樣子站在大殿門外,一臉的沉靜肅穆。
"秦思?"皇上低沉平淡的聲音在殿內響起,喚回了眾人的注意力,連忙緊張地低下了頭。
"微臣參見皇上!"秦思大步走了進來,重重地跪在了地上,清脆的聲音讓日申微微皺起了眉頭,"你起來吧。"
皇上的話音落了良久也不見秦思站起來,殿內的所有人似乎都預感到了不尋常,全都屏息靜氣地正經站在一邊。
"皇上,微臣希望您能去一趟京郊死牢,因為刑部尚書魏士傑擅自把卓少將軍關進了死牢!"秦思跪在地上,抬起頭,一臉堅決地看向日申。
"不可能!"身後傳來九王爺日宣的聲音,"卓凡只是打傷了王文揚的兒子而已,怎麼會被關進死牢?"他的話立刻引來右僕射王文揚的不滿,只是礙於他王爺的身份,只能怨恨地干瞪著眼。
"是啊!"戶部尚書史威走了出來,"卓少將軍不是暫押在刑部的大牢接受審判嗎?怎麼會去死牢?!秦侍郎可不要亂說話啊,這可是欺君的大罪!"他洋洋得意的語氣中有著一絲幸災樂禍,旁邊站著的老丞相袁青墨和大將軍司徒浩然都輕輕皺起了眉頭,而兵部尚書卓風行則捏緊了手中的奏折。
"皇上!"秦思根本不去理睬史威,一雙眼堅定決然地看向日申,頓時,殿內寂靜了下來,似乎所有的人都在等著皇上的回答。
日申看著跪在殿下的秦思,一種豁出性命的堅決,一種從未有過的氣勢,不知為什麼,他的心裡劃過一絲不快。但是他從秦思眼中讀出了不顧一切的絕然,他終於,只能,妥協了。
"好,朕隨你去死牢。"
皇上的話音剛落,右僕射王文揚和戶部尚書史威眼中閃過了一道驚懼的光芒。老丞相袁青墨和大將軍司徒浩然注意到了,倆人的眼神一交換,心領神會地跟在了皇上的身邊。而兵部尚書卓風行則向秦思投去了感激的目光。至於從頭到尾都沒說過話的左僕射風凜則意味深長地看了皇上和秦思一眼。
出了京城城門,負責京郊守衛的衛尉北軍統領急忙迎了上來,參拜完皇上和眾位大臣們後,立刻稟告:刑部尚書魏士傑的確是把卓少將軍帶去了死牢,但是不一會兒就有人來劫囚犯了,雙方人馬動上了手,一邊是刑部的人,一邊有禁軍的令牌,他們也不知道該幫誰?
"成何體統!"皇上皺緊眉頭,怒斥了一聲,"你們過去把所有的人都給朕拿下!"
"是!"衛尉北軍統領急忙下去調集兵馬。
"皇上,我們還是等裡面的人都制住以後再進去吧?"司徒大將軍站在皇上身邊,低聲建議道。
可是皇上似乎並沒有聽到他的話,一直用著復雜難解的目光看向秦思,"救人的一邊是不是季成風?"
"是!"秦思毫不畏懼地直視著皇上銳利的眼神,那挑畔的目光令日申不由自主的握緊了拳頭,"你忘了嗎,季成風是朕給你用來保護自己的。"說完,他一甩衣袖,滿面森寒地向死牢走去。
司徒大將軍狠狠地瞪了秦思一眼,隨後匆匆忙忙地追了上去,其他人也連忙跟上,最後只剩下兵部尚書卓風行與秦思並肩走在了一起。
來到牢房的外圍,只見空曠的廣場上布滿站著、躺著的人群,中間蒙面的黑衣人護住一個白衣人警惕地看向四周,白衣人手持一柄黑色的奇異寶劍,另一手扶住一個滿身鮮血污漬的蓬面男人;外圍則是一群穿著衛尉南軍服的刑部官兵以及魏士傑和他的手下;最外面的一層則是剛接到聖旨,人數眾多,武器精良的衛尉北軍。
"皇上駕到!"羅雲尖銳清冷的嗓音在廣場上響起,所有的人在片刻的震驚後全都齊刷刷地跪了下來。突然一個銀白色的身影衝進了混亂的人群,跑進黑衣人的保護圈,抱住了那個蓬頭滿面的男人。
"卓凡!卓凡!"秦思緊緊抱住懷中的人,焦急擔憂地呼喚著。
"你不用擔心,他只是暈過去了。"季成風依舊冷冷的嗓音在旁邊響起,秦思一直高懸的心終於落了下來,隨後把頭埋在懷中人的頸後,無聲地留下了眼淚。
季成風暗暗松了一口氣,可是當他抬起頭來時,不由得恐懼地握緊了手中的寶劍。因為他的正前方昊天帝正一臉陰沉地注視著他身旁的兩人,雙眼布滿徹骨的冰涼,全身散發著森寒恨冽的氣勢,令身旁的大臣們全都微微顫抖地跪在了地上。
季成風慌忙地低下了頭,不禁開始為秦思擔心起來,因為除了在沙場上,他從未見過皇上露出如此的煞氣。不過這也使他更加明白了:秦思在皇上的心中有著非同尋常的地位。
就在所有的人都以為皇上會爆發他的怒火時,日申卻在冷冷地看了秦思和卓凡一眼後,靜靜地轉身離開了。其他人也都站了起來,不知所措地兩頭望了望,最後只好追著皇上的身影離去。
此時沒有一個人會想到,這是他們最後一次見到蒼龍王朝傳承已久的--死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