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藥俱樂部
ACT 1
熱氣從陡急的柏油路坡道上冉冉升起。
無袖背心上披若麻料短袖襯衫的腋下,已經汗水涔涔了。可是就算脫掉,無袖背心的背後也早已濕透。汗水偶爾滴向腰部,感覺好噁心。
(熱死了……)
柩以細長的手指拭去眼下的汗珠。
七月,連梅雨季節開始的報導都還沒聽說,卻已經炎熱得有如盛夏。
(拿到打工的薪水,就去買副太陽眼鏡吧……)
抬頭仰望時,從大樓反射過來的陽光好刺眼。
行人的穿著已經是夏裝了。每個學校都剛結束期末考,靜不下來的學生們充斥整條街道。
星期日的涉谷實在不是人來的地方——一面輕巧地閃過迎而而來的人群,柩嘟起了嘴巴咒罵著。
他雙手拇指掛在棉褲口袋裡,身體微微前傾地快步走上陡急的坡道。修長的雙腿、沒有半點贅肉的單薄肩膀,彷彿一頭肢體柔韌的豹……如果這麼形容柩,或許還缺少了那麼點野性風一點,他本人似乎渾然不覺。
微長的瀏海輕柔地覆上雙眸,柩晃了晃尖細的下巴,隨意將之甩開。那是張若與十個人錯身而過,十個人都會回頭一看的魅力容貌。
略帶稚氣的臉頰及嘴唇、纖細的鼻樑、即使曬黑了也會馬上恢復白皙的惱人肌膚……可是這副美貌之所以不因此顯得弱不禁風,則完全得力於那雙好強的瞳眸。
有著深濃雙眼皮的眼睛,就和他輕巧的動作相似,讓人聯想起野生的山貓。
岡本柩。十七歲,高中二年級。少年般的強韌肢體和容貌,再經過兩、三年歲月浸潤的話,必定會開始散發出野獸般的誘人魅力吧!可是,在那個階段之前,未經洗練的少年稚氣中,不經意流露的冶艷風韻,只有嗅覺敏銳的人才會受到強烈吸引……這種不安定感,更為他的魅力增添光彩。
「呃…唔……」
柩為了確認地圖而停下腳步,迎面而來的一對妙齡美女驚艷地就要停下腳步。可是,當她們發現柩的興趣並不在自己身上,便有些失望地離去。當然他本人完全沒有注意到身邊發生的狀況。
(唔……?在這個郵筒前面轉彎,第二個又路左轉……)
距離約定的時間還有十五分鐘。打工面試要在十分鐘前趕到,這是基本常識。
柩照著朋友畫給他的地圖在道玄阪途中右轉,快步走進曲折的小巷弄。
***
「阿岡,聽說你被打工的地方開除了?」
這調侃般的聲音,是悠一發出的。
柩悠閒地仰躺在頂樓的水泥地上,將原本攤開蓋在臉上的打工情報志丟向悠一。
「不是被開除,是店倒了啦!」
「還不都一樣。有沒有找到其它的?」
悠一笑著,撿起柩丟過來的雜誌。
「還畫了紅圈啊!這是什麼?葬儀社,日薪三千圓?」
「已經打過電話了。說學生不能要。」
「平價餐廳的廚房?」
「一周只能來兩次的人,不收。」
「神樂阪的交通量調查。光是坐著一天就有一萬。」
「被採用的機率比搶B'z演唱會的入場券還低。」
岡本柩前幾天才剛失去一個重要的打工工作。
「書店前一陣子剛進來一個女大學生。『TOMAMU』的話,有在征酒保……可是那得工作到深夜三點耶?就算一星期可以只來五、六兩天……」
「時新多少?」
「本來應該是一千五。不過,我是一千二。」
佐倉悠一在六本木的餐廳兼酒吧打工當酒保。當然是謊報年齡才能錄取的。因為他是直接拜託經理,所以時薪也比較低。
「要是你介紹的話,他們會不會錄用我?」
「才不要咧!我才不想因為你被發現而跟著曝光退學。你那張臉,一看就知道是高中生。」
「嗚嗚……」
「而且,根本行不通的。你打算怎麼跟貴之說?」
「去悠一那裡唸書……好像行不通哪……」
「不可能的,要不要打賭?」
柩在自宅附近的出租錄像帶店打工,每個星期的平日工作兩天。
可是,因為他未滿十八歲,工作時間只能排到十點為止,每天能夠工作的時數頂多只有四、五個小時。時新七百圓X四小時X一個月,工作八天,最多也能只能賺個三萬圓。
暑假雖然是打工的大好時期,可是其它的打工人員也會休假……結果工作時數還是差不了多少。
以前,除此之外,還有另一個打工,所以月入十萬絕對沒問題;但是,現在柩卻陷入青黃不接的狀態。
「每週三天,五點到九點這個競爭條件,果然不行……」
「而且,星期日又不能打工。乾脆辭掉錄像帶店怎麼樣?」
「唔……好迷惘。」
深深歎息。假日因為同居人貴之不允許,再加上自己也有些理由,所以原則上是不能打工的。
「有沒有一週三天、時薪千圓以上、不是深夜而且輕鬆的打工啊……」
「要是有的話,還輪得到你嗎?」
頂樓入口處的門突然打開,同班同學吉川探出頭來。他的頭髮旁分,臉上掛著一副老實認真的銀邊眼鏡。
「佐倉,原來你在這種地方啊!我到處找你。」
「什麼?」
「星期五要聞運動會的修正預算會議,你能出席嗎?」
「不好意思,那天我要打工。」
「是嗎……?我知道了。只是來告訴你一聲,我會代替你去。」
「嗯。不好意思。」
「沒關係。」
吉川揮手示意,轉身離開了。
「……可以嗎?」
「什麼?」
「大搖大擺地說要打工……要是被告密的話,會被停學處分的耶!」
「不會啦!那傢伙八成也是一丘之貂。我好幾次看到他在車站的廁所換衣服,然後偷偷摸摸地走出去。」
「哦……那傢伙嗎?」
吉川是以正經的學生會幹部出名的。實在想不到他會犯這種可能遭到停學處分的違反校規行為。
而且,在這種有錢人佔多數的升學高中裡,會去打工的學生有限。若非個性奇特,就是雙親想讓他們先出社會學習。應該是建設公司董事長少爺的吉川,是屬於哪一種呢?
「啊……我想起來了。」
悠一將吸管插進柳橙汁的利樂包裡,這麼說道:
「阿岡,你要不要當家教?」
「家教∼?」
「小學生的。你英語還可以吧?我認識的人在開家教中心,雖然是個小事務所,可是工資還不錯。一個小時半五千圓。」
「哦……。可是,高中生可以嗎?」
「有什麼不可以?對方甚至都問我要不要去了。你要的話,我幫你介紹。」
悠一說道,伸出手來。
「介紹費五百圓。」
「咦!?」
「最近不景氣嘛!」
「小氣鬼。我實在搞不懂你這種人怎麼會是學生會幹部。」
柩咕噥著,將五百圓硬幣丟了過去。悠一牢牢接住後,不懷好意地笑了。
「再也找不到比我更好的會計人才了,對吧?」
「……那樣的話,就去出席會議啦!」
***
五分鐘之後,當柩終於找到那棟十五層樓,新穎而整潔的大廈時,已經快要陷入脫水狀態了。
乘著電梯來到五樓,用手帕擦掉汗水,理好頭髮拉正衣領後,柩按下503號室的電鈴。
一個年輕男人出來應門。
「誰?」
「我是曾經打電話聯絡的岡本。我是來面試的。」
「啊,好、好,等一下啊!」
不久之後,裡面傳來喀噠喀噠的聲音,門鏈解下了。
「久等啦!你是來應徵的?啊,先進來吧!」
幫柩開門的,是個年約二十歲左右、穿著鮮艷粉紅色T恤的大哥。語尾帶著一些東北腔。
脫色得太厲害,以致變得蓬鬆不已的發尾垂到肩膀,臉頰醜陋地殘留著青春痘的痕跡。看起來是個大學生,而且是二流的。
「董事長正好出門,沒有半個人在……啊,我是店長,叫鳥居啦!不過,說是店長,其實也只是個看門的而已啦。欸……高中生對吧?誰介紹你來的?還是看到傳單來的?」
「朋友介紹來的。他叫佐倉悠一……」
「佐倉……佐倉啊……誰去了?算了,沒關係。你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
「是的。」
「啊,是嗎?有沒有呼叫器?」
「嗯?不,沒有……」
「沒有嗎?那手機呢?」
「……也沒有。」
大哥用一種看著珍禽異獸的日光望向柩。
「嘿……喔,這樣啊。那,下次來之前我會幫你準備好呼叫器。那,站在那裡,來拍照片。」
「照片?」
「要放在名單裡讓客人看的。」
「哦……」
柩被吩咐站在NBA的海報前。——現在的小鬼,都是看臉選家教的嗎?
「來——笑一個——」
喀嚓。連撫平亂髮的時間都沒有,鎂光燈就閃了。
「好,OK。辛苦啦。那我來說明我們的經營方式。到那裡坐吧!」
鳥居抬抬下巴,比向裡面的沙發。
柩偷偷環視整個室內,一口氣喝光鳥居拿給他的罐裝冰烏龍茶。
一上玄關,就是一間像接待室的八疊大房間。外面用磨砂玻璃隔間,從玄關完全看不見裡面。左手邊好像是辦公室的樣子。
「我們是完全照能力給付的,所以做多少工作就拿多少錢。客人幾乎都是指名的,所以一天賺不到一毛錢的時候也是有的。不過,關於這一點,不管哪裡都一樣啦!」
「是這樣的啊!」
「是啊!然後,一次的派遣費是兩萬圓。一次一小時,每延長三十分鐘就追加一萬圓。費用都是事先匯款的,所以你其它拿到的錢,全部都算零用錢,自己收著沒關係。那,在這張紙上寫下你的姓名和年齡……啊,呼叫器號碼就免了,以後我再幫你填。還有時間帶。幾點到幾點可以上班。」
隔壁的辦公室傳來電話鈴響。鳥居跑向數支電話當中的一支。
「喂,DAYTONA。啊,是,指名是嗎?瑞樹……是、是,不,他現在不在,我馬上就聯絡他。在老地方?…….是、是,我知道了。那麼,八點。是——。謝謝惠顧。」
然後,鳥居又不知道打電話到什麼地方,講了一陣子之後才回來。
「抱歉、抱歉,呃……岡不柩,十七歲。平日五點到九點,一星期三天……嗯,不過,除此之外的時間,要是有空也過來吧!」
「我被採用了嗎?我還是高中生耶,還以為可能不行……」
「採用,當然採用!高中生我們最歡迎了。我們這裡大學生或是無職的人很多,正缺高中男生呢!啊,要是有長得不錯的朋友的話,也介紹他們過來吧?」
「是……。呃,履歷表……」
「啊,不用了、不用了。沒關係的。」
「喔……這樣啊……?」
「只要認真上班的話,可以賺不少喔!像我們這裡賺得最多的,光是指名費,一個月就有三十二、二萬了。」
「三十萬!?」
「三十二、二萬。」
鳥居仔細訂正。不像他的外表,好像是相當計較小事的個性。
「除此之外,還可以拿到零用錢,所以……嗯……有人可以用入百萬……」
「百萬……啊……。……我能得到那麼多指名嗎……」
「別擔心,一開始的時候,我會安排一些不指名的客人給你。只要有了固定顧客,就可以高枕無憂啦!放心吧,你的話,一定可以馬上成為第一紅牌啦!至於上班時間,嗯,想來的時候就來沒關係。要是有指名的話,我會用呼叫器聯絡你,待在這裡的話,也可以抓到一些不指名的客人。」
「我還有在其它地方打工,只要不和那邊的時間衝突……」
「那種打工可以辭了啦!在我們這裡努力工作,賺得才多。」
「……我會考慮。」
「薪水每個月分成五號和二十號給付。要領日薪的話也可以,可是那樣一來,就得在工作結束後再回來領才行……啊,抱歉。」
電話鈴又響了。
「DAYTONA。是,本田先生。承蒙照顧了。請問要指名哪一位?……我知道了,我會安排人過去。……是的,三十分鐘後在新宿的希爾頓飯店。瞭解,謝謝惠顧。」
鳥居掛斷電話後,回頭轉向柩。
「馬上就拜託你,真不好意思,你現在可以自己一個人過去嗎?我會畫地圖給你。」
「咦!?」
「不用露出那種表情,不要緊的啦!我們是完全會員制,客人全都是上流紳士。而且身份也很確實。要是有人提出過分的要求,你可以馬上回來的。」
「啊……?」
「啊,等我一下。」
這次是玄關的門鈴。
「來了∼!啊,早啊!」
「你好。」
好像是其它的打工人員來了。柩伸長了脖子想偷看,卻被磨砂玻璃給擋住,什麼也看不見。
「你來的正好,有個沒有指名的客人,你可以現在過去嗎?」
「哪裡?」
「希爾頓。」
「好啊!」
「那,順便把新人也帶去吧!他是第一次工作。」
「新人?怎樣的人?」
柩「咦?」地豎起了耳朵。
這聲音他曾經聽過……不是很熟的人,可是的確曾經在哪裡——。
「獎金會算給亨的。等一下我們再商量吧?」
「也好……」
被稱做亨的少年,從屏風那裡探出頭來。
「岡本……!」
「咦?——啊!」
吉川!?
瞬間沒想到他的名字,是因為他不像平常那樣戴著銀邊眼鏡。總是規矩地右分的頭髮,也全數蓋住了額頭。他身上穿的是高級的麻料襯衫和棉褲。袖子捲起的左手腕上,金色的勞力士表閃著光芒。
「你怎麼會在這裡……」
「咦?怎麼,是亨認識的人?」
吉川聽到從裡頭走出來的鳥居這麼問,表情頓時僵住了。
「沒事。鳥居,到希爾頓就行了吧?」
「嗯。是叫本田的客人。他在大樓的休息室等著。信物是桌上的PENTHOUSE。」
「OK。」
吉川以眼神催促柩過來,於是柩站了起來。
「別忘了出租車收據啊!」
「知道啦!」
一出玄關,吉川便拉住柩的左手大步向前走。然後,他「砰」地按下電梯按鈕。
「你為什麼會在這種地方!?」
「悠、悠一介紹我來的啊!他說有薪水不錯的打工機會……」
「……你知不知道那裡是什麼地方?」
「家庭教師的派遣中心啊!放開我啦!」
「家庭……!?」
吉川一臉驚愕,然後爆發似地大笑出來。
「什……什麼啦!」
「這裡可是伴遊俱樂部耶?」
「伴遊俱樂部——伴遊俱樂部∼!?」
柩大叫起來。電梯到達一樓,兩人走了出來。吉川立刻抓著柩的手腕,離開大廈。
「可、可是、伴遊……那不是女生才做的嗎?」
「那裡是男性專門店。客人也全都是男人。」
「……」
「你被佐倉捉弄了啦!」
「怎麼可能……可是我打電話預約面試的時候,對方明明……」
「電話?幾號?」
「3**-0332。」
「號碼不一樣,可是局號相同。地址呢?」
「涉谷第三大廈。」
「……這裡是涉谷第一大廈耶!」
吉川看了看地圖,揚起乾燥的嘴唇笑了。
「弄錯一條街了。是在這條巷子裡面吧!」
「……啊!」
「過來。」
吉川拉著柩的手,開始大步走去。出了大馬路,他叫住出租車。
「上去。」
「咦?我、我要回去啦!」
「笨∼蛋。誰會讓你走?既然被你發現了,不讓你變成共犯怎麼行?」
「我不會告訴任何人的!」
「這可難說哪。」
吉川聳了聳肩,硬是把柩推了進去。
「西新宿。」
車門「砰」地關上了。衰透了……柩雖然這麼想,可是他之所以沒有逃離現場,事後想想,或許是因為好奇心更勝一籌吧?
柩頹喪地坐在後座,回頭望向109。涉谷正離他遠去。——還有他的打工也是。
***
十分鐘後,兩人來到希爾頓飯店一樓的休息室。
因為是星期日,生意人的身影雖然少,可是一流飯店的Lobby裡,充滿了剛參加完婚禮裝扮華麗的人群,及看起來十分闊氣的情侶,呈現一副萬國博覽會的樣貌。
幸好我穿的是棉褲……柩暗自慶幸。要是穿的是牛仔褲,一定會感到坐立難安吧?
吉川老練地在入口處拒絕服務生的引導,在休息室轉了半圈。
「本田先生?」
不著痕跡地精心擺設的桌子上,放著一本當做信物的雜誌——PENTHOUSE。柩緊張地從吉川後方偷偷窺伺。可以殺得死貓的好奇心,柩生來就比別人多了一倍。
「我是DAYTONA的享。這位是柩。請多指教。」
長得像熊一般的黝黑魁梧男子,正打開報紙倔傲地坐在椅子上。他從報紙上抬起眼睛一瞥。
「……多了一個人。」
聲音是音質不錯的男中音。感覺有點意外。
「他是新手,今天是來觀摩的。」
「哦,不用錢的是嗎?」
男人目不轉睛地盯著柩的臉看。然後他把視線移向吉川,由上到下舔遍全身似地仔細端詳了一遍之後,再瞥了一眼柩,站起身來。
「那麼,走吧!」
走吧——走去哪裡?這是個有點白癡的問題。這裡是飯店,而吉川是……伴遊俱的打工人員……
「左擁右抱哪!要做三明治的話,誰是中間的料?」
「……嗯,該怎麼辦呢?」
吉川以輕蔑的視線不懷好意地回望柩。
「還是小個子比較好吧?」
……吉川,我殺了你!
ACT 2
「所以,你就呆呆地跟去了?……笨死了。」
「……至少也說是好奇心旺盛嘛!」
柩半自暴自棄地咬著從福利社買來的麵包。他正值十七歲的食慾旺盛期,便當早在第二節的下課時間吃光了。
總是吃學校餐廳的吉川不在教室。吃完飯的學生們,聚集在教室一角喧鬧著。中午廣播的trf非常吵,沒有人在聽兩人的對話。
「然後呢?」
「……什麼然後?」
「然後你拿了多少?」
「怎麼可能拿到啊?我什麼都沒做呀!」
「啊?什麼啊,真可惜。」
「……是對方不要的啦!」
對方說沒有應付兩個人的體力,離開休息室的時候,就這樣把柩趕了回去。
對於正在尋找落跑機會的柩而言,這真是天賜良機,可是仔細想想,換句話說就是只有吉川被相中了……雖然這也不是什麼傷害自尊心的大事啦……
原本柩也想瞞著悠一,可是當他詢問面試怎麼樣時,由於是對方介紹的工作,也無法完全隱瞞了。
附帶一提,家庭教師的工作,也因為遲到這個理由而沒被錄用。實在禍不單行。
「岡本同學∼」
兩個女孩子站在教室後門口,向柩招手要他過去。其中一個短髮女孩,和柩同樣是二年級,是男籃部的經理。
進到教室也沒關係,可是柩就讀的私立理系班女學生數量絕對性地稀少,所以其它班級的女生好像都不太好意思進來的樣子。不過,比起只有五個女生的國立理系班,還是好得多了。
柩拿起剩下的麵包站起來,悠一昨了咋舌。他在覬覦那個麵包。
「幹嘛?」
「老師說,今天男籃要舉行紅白戰。要來參加喲。」
青木經理朝氣十足地說道。
「啊,對不起,今天我不能去。」
「咦∼!?可是,要從今天的比賽決定正式選手耶?」
「沒關係,把我除名吧!」
「那種事你自己去跟老師講啦!」
青木經理憤慨地狠狠瞪著柩。
「乖乖出場啦!會被隊長埋怨的可是我們耶!」
「知道了啦!」
「說好了喔!還有……吶,敦子,快點拿過去呀!」
「啊……呃、嗯……」
躲在後面、有著一頭烏黑長髮的『敦子』被青木經理一催促——。
「呃……岡本,這個……」
她畏畏縮縮地遞出有著白色蕾絲邊緣的紙巾小包。上面還慎重其事地綁了紅色緞帶。
「這是餅乾,料理實習課做的……因為剩下來了,所以……」
「說謊!敦子一開始就是為了要給岡本,才發奮努力做的呀!」
「呃、討厭啦!小光怎麼這樣!」
少女整張臉都紅了。然後她縮著頭,朗上凝視著柩。
「嗯……請你吃。」
「謝啦!」
可是,柩還沒回到座位,島田和大木就走了過來,「真受歡迎哪,大爺」、「也讓我吃一口吧!」……如此這般,餅乾立刻被飢餓的狼群給瓜分了。
悠一吃完便當,正讀著似乎很嚴肅的書。不知不覺間,桌上已經放了兩包像是餅乾的小包包。
「到放學前不知會累積多少包哪!」
「拿去賣怎麼樣?也有C組的松本送的吧?可以賣到好價錢喔!」
悠一打開吊在桌子旁邊的紙袋口,裡面放滿了好像是裝餅乾的小包。
「你不吃嗎?」
「餅乾是用手搓出來的吧?想到這些東西曾經被那些長長的指甲搓過,你不覺得噁心啊?」
有輕度潔癖的悠一冷冷說道,瞥向裝滿了餅乾的袋子。聽到這句話,島田和大木發出了高分貝的倒采。
「沒血沒淚的傢伙——!」
「就是因為有你們這種人,餅乾才不會輪到我們這裡!」
悠一因為對女人過分無情的態度,從國中時代開始,他是同性戀的傳聞就從沒間斷過。
「什麼我是同性戀,這傳聞不知給我惹了多少麻煩。」
悠一曾經忿忿不平地說道。
「我只是挑剔一點而已。如果隨隨便便對什麼貨色都發情,那還得了?」
經過百般挑剔及篩選之後,悠一現在交往的對象,足在青山經營美容院的三十歲女實業家。也就是悠一的女資助者。
結果到放學的時候餅乾累積了三十二包,悠一全都拿去賣給棒球部的人了。C班的瑪丹娜松本小姐手制的餅乾,好像賣了兩千圓高價。
回家的時候,柩和悠一一面說話一面經過走廊的寄物櫃,吉川正蹲在那前面不知道在找些什麼。他一發現兩人,便慌張地站了起來。
「在找東西嗎?」悠一問道。
「嗯……有點事。吶……你們有沒有看到鑰匙?投幣式寄物櫃的鑰匙……附著藍色牌子的……」
「鑰匙?」
柩環視地板,可是沒看到類似的物品。
「東西掉了的話,去詢問學生課怎麼樣?」
「嗯……不,算了。……再見。」
錯身而過的瞬間,柩覺得好像被對方警告似地狠狠瞪了一下……是他多心了嗎?
「啊,糟糕。要遲到了!」
「打工?不去社團沒關係嗎?」
「時間就是金錢。啊、等一下,我要把運動衣帶回去。」
柩的櫃子在最下面一列。他蹲下身子正想打開櫃門,忽地在櫃子與櫃子的隙縫間看見了發光的物體。
「咦……會不會是這個啊?那傢伙在找的東西。」
「明天再拿給他怎麼樣?走吧,不是要坐四十二分的急行電車嗎?」
柩抓起運動衣和鑰匙,「砰」地把櫃門踢上。
***
結束錄像帶店的打工回到家之後,女傭三代好像正準備要回去,她將圍裙重新掛好,來到玄關。
「您回來了。晚飯吃過了嗎?」
「嗯,還沒。貴之呢?」
「少爺打電話說會搭八點的飛機抵達,差不多該回來了。我去把晚飯加熱,請先去洗澡吧!」
柩叫住急忙往廚房走去的三代。
「沒關係啦,三代。我會自己弄的。已經十點了,你回去吧!」
「只是熱一下而已,一下子就好了。」
「只是熱一下的話,我自己來就行了。貴之回來的話,要洗澡幹嘛的,又會拖延到你回去的時間。」
三代好像有些猶豫,不過她看了看牆上的時鐘,回答道:
「是……這樣嗎?那麼……我就聽從柩少爺的好意……」
「嗯,路上小心了。」
「是的,那麼我先告辭了。請多留意門戶呀!」
不久之後,貴之的車子就回來了。
柩趕忙換掉滿是汗臭的襯衫,往玄關衝刺。他已經有三天沒見到貴之了。
「你回來了!」
他三步並做兩步地衝下樓梯,在門鈴響起之前就把門打開,貴之一臉驚訝地站在那裡。
「沒想到你會出來迎接,真讓人高興哪。」
適合夏季的深藍色麻料西裝、品味優雅的領帶。貴之那張無懈可擊、幹練生意人的精悍臉龐一看到柩,立刻就笑了開來。以充滿歆管的美貌溫柔她笑著,貴之弓起將近一九0的頎長身子,親吻柩的臉頰。
「我回來了。這三天有沒有乖乖當好孩子呀?」
「有呀!什麼嘛,人家又不是小孩了柩咦,中川呢?」
柩望向貴之的背後,卻沒看見總是會送貴之到玄關的五十多歲秘書的身影。
「回總公司去了。三代呢?」
「剛才讓她回去了。」
「是嗎?不知道晚餐有沒有準備我的份呢!」
「你還沒吃飯嗎?」
「在機內我一直睡著,沒吃到。」
貴之將手指伸進往後梳得整齊的黑髮,稍微將它撥亂。柩跟在貴之後頭,進入廚房。
在資深女傭的巧手經營下,寬廣的廚房裡,每樣東西都收拾得有條不紊。
瓦斯爐上放著味噌湯、馬鈴薯燉肉和蒸白魚等料理,只要加熱就能吃了。冰箱裡有蕃茄、蘆筍和蒿茞沙拉。柩靈巧地將魚放到爐子上,開火溫熱鍋子。
貴之一面鬆開領帶,一面走到客廳去放音樂。他是個連瓦斯爐的人都不知道怎麼開的男人。
「你還沒吃飯嗎?」在客廳沙發上打開報紙的貴之,看到五人座餐桌上兩人份的碗,這麼問道。
「嗯,我剛回來而已。」
「錄像帶店的打工,你還繼續做啊?」
貴之露出有點受不了的表情,從報紙上抬起頭來。
「不能辭啊,現在正人手不足。」
「可是也不能讓高中生工作到十點吧?」
極為平穩的語調裡,帶著些許責難。柩之所以聽得出來,也是拜長年相處之賜。
當然,柩瞭解置之話中的含意。貴之想說的是,打工什麼的早早辭了,去上補習班才對。
在這裡向他反駁只會打草驚蛇,柩乖乖地應聲,在餐桌旁坐下。
只有飯後的咖啡是貴之泡的。柩在客廳叨念著一些有的沒的的時候,咖啡的否味飄了過。
「啊,對了,我今天收到了餅乾,要不要吃?」
「今天是交換餅乾的日子嗎?」
「不是啦,是女生在料理實習課做的。」
「是嗎?我還以為除了情人節以外,還有這種日子呢!」貴之一臉正經地答道。
柩轉身就要上二樓拿餅乾,卻被貴之叫住了。他順從地靠了過去,手腕便被用力拉住,側向貴之寬闊的胸膛。
「比起餅乾,我更想吃你。」
柩被抱到貴之的膝蓋上,就這樣被橫躺著,開始了濃密的親吻。
「嗯……」
「三天沒做了!很寂寞吧?」
「貴之才是。」
「你這傢伙。」
腋下被搔癢,柩一下子就投降了。他一面笑著,接著又是親吻……睽違已久的喜悅和愛意,充塞胸口。從彼此重疊的唇上,柩可以感覺到貴之似乎也是相同的心情。修長而優雅的手指,撫亂了柩的前發。
「變長了……漂亮的雙眼皮都被蓋住了。」
「哪裡漂亮了?……得去剪剪頭髮才行。」
「這樣子也很可愛呀!」
鈴……,電話響起。貴之與柩嘴唇重合著,摸索放在桌上的行動電話。他極其不捨地緩慢放開嘴唇,撫著柩陶醉地靠在自己肩上的頭髮,將手機挾在肩上。
「喂?……嗯,我就是。」
瞬間,聲音充滿職業的味道。
不解風情的深夜電話,似乎是秘書中川打來的。可能是從車子裡撥出的,貼在貴之肩膀上的柩,也聽得見帶著雜音的話聲。
「……知道了,我馬上過去。你先過去準備一下吧!蜂谷和下田呢?……是嗎?拜託你了。」
「……工作?」
貴之站了起來,拿起西裝外套。
「好像發生了什麼事。我過去看看。」
「至少換一下襯衫嘛?」
忍不住想要留住貴之,柩試探地問。
「我會在那裡換。謝謝招待,非常美味。」
「飯又不是我做的。」
「我是說吻。」
柩的臉一下子紅到耳根子。
貴之一面重新繫好領帶,一面走出玄關,柩像金魚糞般黏在後面,將鞋拔遞給他。
「甜點才剛開始的說。」
貴之在柩的鼻尖輕吻了一下。
「要是你明天不用去學校,我就帶你去。」
「別說傻話了,快點去吧。中川在等你啊!」
柩的「小心慢走」和貴之「晚安」的不捨親吻,在他難為情地嘟起的唇上擦身而過。
然後,貴之再也沒有回頭。寬廣的背影,已經變成董事長的身影了。
回到寬敞的客廳,那裡只留下咖啡的香氣。柩像在尋找貴之的味道似地,趴倒在沙發上。
柩是在上國中前的初春來到這個家的。在那之前,他和母親兩人住在浦和的狹小公寓裡。
柩沒有父親。他還在母親肚子裡的時候,父親就因為交通事故去世了。
他的父親,是世界屈指可數的NOA集團的柱石之一——四方堂重工董事長的獨生子。
當時,母親瑤子被認定為了財產而接近父親,好像因此吃了不少苦。柩的父親去世的時候,瑤子還未入四方堂家的戶籍,在沒有人知道她已經懷孕的情況下,就這樣被趕出家門。
瑤子對四方堂家沒有半句怨言,但也因此捨棄了成為室內設計師的夢想,一個人含辛茹苦地生下柩,並將他扶養成人。四方堂的董事長——柩的祖父,是在柩滿十歲那年發現他的存在的。
發現柩是獨子的親生兒子,四方堂家的老爺提出,想要正式認領柩成為四方堂家繼承人的要求。
一開始瑤子根本不理,但最後還是敗給對方長達兩年的遊說,對柩說「自己的道路要自己選擇」,將柩暫時交給四方堂家,而自己則為了實現長久以來的夢想,遠渡意大利留學去了。
她說要不要入四方堂家的戶籍,全讓柩自己決定。這是柩十二歲冬天的事。
這個家就是那個時候,四方堂家的老爺為了柩而建的。
四方堂家在柩的父親死後,以為直系血統就此斷絕,因此另外收了養子。那個人就是貴之。所以,柩和貴之兩人目前不管是在戶籍或血緣上,都沒有半點關係。
不過,無論入籍四方堂家,或繼承家業,柩都完全沒有興趣。而且,就算是那個生性樂天的母親,也不可能真的完全不記恨大老爺。
一年前大老爺臥病不起,現在四方堂重工由貴之擔任代理董事長,事務完全由他一手處理。股票漲跌、美元走勢,每天早出晚歸。
情事的時間減少、親吻的次數減少,在在讓柩彆扭地想把所有的一切都怪罪到大老爺頭上。——如此這般,他對自己的祖父有著數不清的情緒糾葛。他根本沒有半點變成四方堂柩的意願。
(說起來……)
要是那麼做的話,雖然只是戶籍上的,可是他和貴之就會變成真正的叔侄關係了。
以世人的眼光來看,他們現在的關係就已經很禁忌了,柩可不想更進一步地敗壞倫理。
他和以監護人身份同居的貴之,是在十四歲那年,以近乎強暴的方式被迫發生關係。之後,經過半年熾烈的冷戰期間,直到現在。那是段相當曲折的戀情。
對現在的柩而言……十二歲的年齡差距,已經救他焦急得不得了。
不管頭腦、地位、容貌,以一個男人而言,貴之可以說完美無缺——與之相較,自己則顯得渺小無能。
一七0公分的身高。貴之雖然褒獎說柔軟有彈性,可是柩明白自己既瘦又小。比起貴之那看不出半分脆弱的男性美貌,自己不但長得像女人,眼睛又大……而且皮膚不管怎麼曬也總是馬上白回來。
一方是四方堂重工的代理董事長,是個深受部下信賴、能幹的富商。再看看自己,只是一介高中生而已。而且,還寄住在貴之家,連學校的學費都由他提供。
(我實在太沒用了……)
差點就要陷入黑暗的自我嫌惡深淵。
要真正與貴之立於對等的位置,這樣下去是不行的。
從戀人那裡拿零用錢、接受他的供養、衣服、學費——身為一個男人,這樣實在太可悲了……。
至少高中畢業後的獨立資金,要靠自己賺取——這種想法真的只是孩子氣的虛榮嗎?
柩打算高中一畢業就離開這裡獨立生活。會變成打工狂,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貴之他……恐怕不會答應吧……)
以前,柩曾經試探性地提過,結果貴之立刻露出一臉悲傷欲絕的表情,害他再也不敢提起了。
(至少還需要一百五十萬左右哪……)
公寓的保證金、禮金,還有入學金等等,錢再多也不夠。柩每晚都望著自己的存款簿唉聲歎息。
距離目標額度還很遙遠。不管怎麼努力,也只是高中生的打工而已。而且,每個月貴之給他的零用錢,他打算在畢業的時候還回去,因此全都紋風不動地存起來。衣服方面,貴之會買給他,所以還好;可是,其它還有喜歡的建築類書籍或雜七雜八的雜項支出,實在存不了什麼錢。
(啊∼啊,真是煩死了。)
明天開始又得找工作了。暑假的臨時打工也好,得趁現在再多賺點錢。一旦升上三年級,就沒時間了……。
***
滑行著在時間內安全穿過校門,衝過靜悄悄的前庭,柩奇跡似地在預備鈴響之前衝進教室,結果卻看到黑板上不知何故人大地為了「自習」兩個字。
「什麼嘛……早知道就不趕……」
柩努力調整氣喘如牛的呼吸,將書包丟到桌上,於是大嘴巴安田立刻小跑步靠了過來。
「阿岡,吶,你聽說吉川的事了嗎?」
「啊?什麼?」
「聽說吉川他……死了。」島田一臉奇妙地從安田旁邊插口道。
「啊?你們在開什麼玩笑,太惡劣……」
瞬間,柩不知該如何響應,然後他環視吵雜的教室。
「……真的?」
「是真的。在圓山町的賓館被發現的。聽說是退居時間到了也不出來,櫃台人員過去一看,發現他已經死在床上了。」
圓山町是涉谷有名的賓館街。
「真的假的……怎麼會……」
「聽說是藥物中毒。」
「啥?藥物中毒……安眠藥什麼的嗎?」
「這個啊,大家都在說是不是迷幻藥哪!」
「迷幻藥……!?」
柩忍不住摀住嘴巴。
那個吉川——迷幻藥……!?
「吶,你們知道嗎?吉川死掉的賓館,聽說是同性戀專門賓館說。」
「咦——?騙人——!」
「吉川是同性戀嗎?好惡∼!」
「那樣說不好啦!人都已經死了。」
教室裡一片喧嘩,完全靜不下來。上課時間早就過了,老師也沒有要來上課的樣子。
看情形,可能會變成自習課吧?沒看到悠一的影子,乾脆蹺頭算啦。柩才這麼想,悠一就從後頭進來了。
「嗨!」
「早啊。遲到?」
「被學年主任叫去職員室了。……你聽說吉川的事了嗎?」
「嗯、……被主任叫去?為什麼?」
「昨天,刑警到我家來偵訊案件的事。我一年級的時候不是和吉川同班嗎?我是學生會幹部,又是一個人住,刑警好像以為我家是聚會場所吧!真會給人找麻煩。」
悠一冷冷地望著吉川的座位。
「有沒有聽說什麼?迷幻藥中毒……是真的嗎?」
「嗯。不過,是不是有毒癮,得等驗屍報告出來後才知道。……現在他們好像正在找和他一起進入賓館的人。」
「……」
「阿岡,過來一下。」
悠一招手,柩便湊近耳朵。
「那個伴遊俱樂部的事,你要裝作不知道喔?我也會三緘其口。」
「……嗯。我知道。」
柩的視線偷偷轉向吉川的座位。
『通知。全校學生現在立刻到第二禮堂集合。重複一遍。全校學生立刻到第二禮堂集合。』
廣播響起,可是沒有半個人準備走出教室。發現悠一回來的女生,亂哄哄地圍住兩人。
「吶,佐倉同學,聽說你被偵訊,是真的嗎?」
「藥物中毒是什麼?麻藥?」
「吉川是迷幻藥中毒對不對?」
「我不清楚。」
「迷幻藥是用注射的吧?不會痛嗎?」
「當然痛啦,白癡。」
「什麼嘛?安田好壞!」
「……蹺頭吧!」
悠一偷偷回過頭來向柩耳語。柩歎了口氣,握住放在褲袋裡的投幣式寄物櫃鑰匙。
「……鑰匙……還不成了……」
柩蹺了一整天課,躲在圖書館裡;因為悠一必須以學生會代表的身份出席吉川的守靈,兩人於是在車站分手了。聽說告別式得等到驗屍結束後,還個好日子舉行。
正準備從東口進入剪票口的柩,目光停留在左手邊的藍色投幣式寄物櫃上。
(悠一說他曾經看過吉川在車站廁所換衣服……)
柩回想出悠一曾經說過的話。
這個車站的投幣式寄物櫃,分別位於東口的剪票口左側和南口地下信道兩處。
(是哪邊……?)
柩隔著口袋將鑰匙弄出聲音。牌子的號碼是2308。
裡面放了什麼?衣物?如果是的話,應該將它交還給遺族吧!繼續拖延不取回的話,會被車站處理掉的。
可是,柩的胸中有個「或許……」的聲音呢喃著。
或許,裡面放的不是衣物。
(不可能打得開的……)
雖然內心忐忑,可是凡事都要嘗試一番。柩把鑰匙插進藍色的寄物櫃。
插不進去。
算了,回去吧!儘管這麼想,來到剪票口之後,柩依然不死心,於是又繞到南口去了。這裡是通往地鐵,最近才改裝過,變得整潔寬廣的地下信道。柩尋找著綠藍相間的投幣式寄物櫃2398號。
這次鑰匙順利地插入了。
柩從口袋掏出零錢。因為慌張錢差點掉了下去,但還是投進了延遲金兩百圓,把鑰匙往右一轉,便傳來零錢滑落的聲音。輕微的反應之後,鎖打開了。
「啊……」
……打開了……!
柩抓著鑰匙就這樣陷入茫然,正把巨大的運動用品袋塞進隔壁寄物櫃的上班族,對他投以訝異的視線。柩鬼鬼祟崇地打開櫃門,望進裡面。
裡面是一個紅色的小型旅行袋。柩稍微打開袋口察看,袋中有著像塑料袋的東西反射出微光。
(該不會……)
顫動般的悸動席捲全身。
(該不會是……迷幻藥!?)
柩慌忙拉上袋口,把袋子從寄物櫃拖出來。意外地相當沉重。
回程的電車裡,柩也緊緊地抱著它。
或許、或許裡面是迷幻藥——柩顫抖著跑回家後,以防萬一地鎖上房門,打開旅行袋。
裡面放著五包以光滑的茶色油紙包裹住的小包。
電視劇裡,刑事都會弄破袋子,稍微舔一下,然後說「是麻藥」。可是,柩又不知道麻藥是什麼味道……。
半帶著興奮,柩發抖著從旅行袋中取出小包。
解開油紙包裝,裡面是——拳頭大小、接近透明的結晶,塞滿塑料袋。
(咦……冰……冰糖!?)
頓時全身的緊繃感消失。原來不足迷幻藥啊@
(可是……可是,應該不會有人把冰糖鎖在寄物櫃裡的吧?)
不過,如果是迷幻藥的話,應該是白色粉末。柩從來沒聽說過迷幻藥是這種透明的結晶。
(呃……迷幻藥是——那叫什麼來著?從什麼的果實提煉的?)
柩記得他很久以前曾經在電視的新聞特集看過,可是記不得了。
他試著查字典,上面寫著「使腦部及中樞神經興奮,暫時抑制睡意或疲勞的藥物」……根本搞不懂。
稍微弄破,舔舔看怎麼樣?被誘惑吸引,柩從書桌的筆筒拿來美工刀。
將刀尖對準鼓脹的塑料袋,想要刺進去,結果還是猶豫戰勝了好奇。
就算物品的主人已死,這仍然是別人的東西。
(該怎麼辦——還是交給警方……吧?)
可是,如果只是單純的冰糖,那就是個大笑話了。——應該不會這樣……吧?
(唔……)
正當柩躊躇不已時,樓下傳來「吃飯囉——」的聲音。是啊,肚子也餓了。
(好。明天再去查查專門書籍吧!)
柩慎重地包好塑料袋,連同旅行袋一起收進書桌最底層有鎖的抽屜裡,可還是覺得不放心,最後決定把它收進天花板裡面的收納櫃。
ACT 3
翌日,教室中同樣充斥著不負責任的臆測、不堪入耳的傳聞。也有許多學生被警方叫去偵訊,整個學園被一片不安的氣氛所籠罩。
柩因為在意著昨天從寄物櫃發現的旅行袋內容物,心不在焉地上完課後,正打算回家,卻在出入口被逮住了。男籃部的經理如同金剛力士般擋在那裡,瞪著柩。悠一拍了拍他的肩,說:「我先走一步了」。
「你這個騙子!為什麼沒有來參加紅白賽?正式選手已經決定了耶!」
「啊——……抱歉、抱歉。」
「不是那種問題吧!」
青木生氣地嘟起嘴。
一岡本同學太可惜了,我們一起朝全國大賽邁進吧!」
「我這種身高,不可能進得了全國大賽的。那裡到處都是一八0的長人……我只有一七0耶?會被壓垮的。」
「可是……太可惜了啦,岡本同學。」
「我偶爾會去的。」
「那麼,今天就給我來!笨蛋!」
柩將手舉到肩膀一帶揮手響應。
「沒關係嗎?」
柩追上悠一之後,對方立刻這麼問。柩回望後頭的青木經理。悠一好像聽見了剛才的對 「雖然是多管閒事,不過我也覺得可惜。就算現在矮,可是你還沒停止成長吧?」
「國中的MVP,已經是過去式啦。而且,我的耐力也不夠。」
因夕陽而瞇起眼睛,柩呢喃道:
「我雖然喜歡籃球……結果也只是半途而廢。而且,也不可能以運動特優的身份保送大學。無所謂啦,只是玩玩而已。現在打工比較重要。……要是什麼都放不下,就有可能什麼都做不好。」
「………。你啊,看起來好像什麼都不想,其實想的倒挺多的。」
「……什麼意思?」
「就像話裡的意思。要不要去摩斯?我請你。」
悠一客氣地說,可是柩搖了搖頭,說他要去新宿。不去拿預訂的哥德式建築寫真集的話,會被轉手賣掉的,而且也還沒付錢。
搭乘山手線來到新宿,柩順著人潮走出東口。
地上還殘留著白天的熱氣。因為是尖峰時段,汽車排放的廢氣沉澱在地面,悶熱無比。不過,還是比走在地下信道的汗臭味當中要好上百倍。
紀伊國屋書店還是一樣人滿為患。想要前進一公尺而不撞上其它人,簡直是不可能的任務。
柩終於抵達櫃台處領了書,原本要走向出口,可是忽地看見「思想.宗教」的書架,於是停下了腳步。
(藥物的書……不知道有沒有哪?)
柩從「宗教類」書架晃到「美術類」,又走回來,看看學術書。
他尋找的目標就在社會學區裡。種類有許多,大麻、迷幻藥、古柯鹼……。
「要找這類書的話,DATA_HOUSE比較多。」
突然地,從後面——不,從頭上傳來了男人的聲音。
那是帶著野性風味的男中音。柩嚇了一跳,把正要拿下來的書放了回去。
「要當做報告題材的話,比起那本,還是『圖解中毒手冊』比較好。裡面有寫實的插圖,詳盡易懂。如果是藥物概論的話,就選『別冊寶島』。這本適合初學者,也比較便宜。」
「你、你、你……」
柩回過頭,仰望著男人。
一個身高將近一九0、頎長而肩幅結實的碩壯男人,正從容不迫地俯視著柩。
「嗨,小鬼。要不要我帶你去過期雜誌區啊?」
***
「那是東斗學園的制服吧?」
男人用冰咖啡的吸管指指柩的制服。
「是啊……」
「私立貴族學校的學生,為什麼會到那種地方賣春?」
「那……那是我弄錯了……!誰會去賣春啊!」
「是嗎?」
男人滿不在乎地攪著咖啡底下的沉澱物。
在希爾頤飯店遇到男人時,之所以覺得他像頭熊,是因為男人皮膚黝黑之故,這麼正面一看,他的臉倒還長得滿端整的。
要是把臉上像發霉般薄薄覆蓋一層的鬍渣剃乾淨的話,應該會變得高雅一點吧?
被太陽曬成古銅色的肌膚,非常適合白T恤及破了膝蓋的牛仔褲。年齡約在三十歲前後。和藹的笑容讓人容易親近,但是帶著叡智的銳利眼神,令人感覺得出他並非普通上班族。
「你是亨的朋友吧?」
「亨……?」
柩愣了一下,想起那是在說吉川。
「啊啊……嗯,是啊!」
原本想說「只是學校一樣」,可還是打消了念頭。對方不過是請了自己一杯咖啡,用不著跟他親切到這種地步。
「我從昨天就一直CALL他,可是沒有響應。你知不知道怎麼聯絡他?」
「知道是知道……可是……吉川已經死了耶!」
柩的聲音自然而然地沉了下去。
「前天有一個高中生死在圓山町的賓館,你沒看到這則新聞嗎?」
「……藥物中毒死掉的那個新聞嗎?那個人就是……」
柩默默點頭。男人皺起濃眉,一臉奇妙地撫著下巴的鬍渣。
「是嗎……?因為報紙上沒登名字……。我想該不會是……」
「該不會是?」
「嗯?啊,沒什麼。」
男人笑了笑,搖搖頭。
「亨的姓,是叫吉川嗎?」
「咦?嗯。」
——竟然岔開話題。柩發出聲音吸了幾口咖啡。這件事……裡頭一定有鬼。
「那……小鬼,你不會再去那傢俱樂部了嗎?」
「……我上次是搞錯的啦!」
柩將事情的來龍去脈簡短地告訴對方。
「哦,原來是這樣啊!那麼,最好不要再去那裡走動比較好。」
「不用你說,我也不會再去了啦!——可是,為什麼?」
「那裡賣的,不只是可愛的男孩子而已喲!」
「……什麼意思?」
聲音低了下去。
「難道是……迷幻藥?」
「很敏銳嘛,小鬼。」
男人一笑。
「你也買了嗎?難不成——和吉川一起造賓館的就是你……?」
「開玩笑,我真的只有可愛的男孩而已啊!」
男人一笑,表情像個淘氣鬼似地。他的實際年齡好像比外表還年輕。
「……哦……?」
「啊,這麼說來,我們還沒互相介紹哪。」
男人從懷裡取出名片盒。名片上面的職業欄是空白的,只為了名字和電話號碼。
「草剃……傭?」
「我是個自由記者,請多指教。小鬼呢?」
「我不是小鬼,我叫岡本柩。……你不是叫本田嗎?那是筆名?」
「本田是假名。用自由記者這種頭銜的話,在入會審查時就會被打回票了。」
「那裡還需要審查啊?」
「從年收入到職業,每樣都調查得清清楚楚。那裡可是有不少高級官僚喔!像是什麼一流企業的董事長、部長的。那種興趣無法公開,所以像DAYTONA這種秘密性的俱樂部,對於有權有勢的傢伙們很方便。」
「可是,打工的面試滿隨便的……而且也不看履歷表。」
「只要臉長得漂亮又年輕就行啦!小鬼,沒被刷下來,真是太好了哪。」
「……叫你不要叫我小鬼啦,老頭。然後呢?你使用假名,去那裡採訪什麼?」
「短小早瀉和三角褲之間的因果關係……」
「……」
「啊,別生氣嘛!……我是在採訪東京藥物的流通情形。那個俱樂部的董事長,是個名叫矢島的游手好閒的傢伙。」
柩回想起俱樂部的樣子。當時在俱樂部裡的只有個叫鳥居的傢伙,沒有其它男人。
「那傢伙,表面上在經營俱樂部,暗地裡則向部分客人謊稱那是壯陽藥,然後把毒品賣給他們。對象都是那些不用藥就站不起來的老頭子。」
「壯陽藥?那種東西不是在情趣商店就有賣了嗎?不用迷幻藥也行吧?」
「和那種東西威力可差遠了。」草剃一臉好色地說道。
「亨是PUSHER……也就是中介人。我要求採訪他。亨最近好像打算和他們斷絕關係,和我約好下次見面時讓我採訪……」
可能就是在那之後不久吧?
「沒想到他竟然死了。」
「……」
「嗯……可能是弄錯藥的份量了吧?就這樣舒舒服服地,腦出血升天去了。以一個吸毒者而言,也算死得其所吧!」
「他真的有毒癮嗎?新聞說要等驗屍結束才知道耶!」
「他和我在一起的時候雖然沒用,可是所謂中介人,若非意志堅定,否則通常自己也會變成吸毒者的。以為只用一點不要緊,就是這種想法要了他們的命哪!」
「……」
簡直就像在聽另一個世界的故事一樣。
柩用湯匙攪動咖啡。涼了的咖啡有股石灰味,令人難以下嚥。
「他是個很認真的學生……成績也很優秀,而且又是學生會的幹部……」
「嗯……那種東西,愈是認真的傢伙就愈容易沉迷。……小鬼,你和亨是同一個學校的?」
「……我們是同班同學。」
又被對方叫「小鬼」了,柩有點生氣。
「嘿……哦……。同年?」
「什麼意思啦?」
「你生起氣來,就更像小孩子了哪。」
柩愈來愈火大,可是男人卻毫不介意地笑著。……真想狠狠踹他一腳。
瞪著男人,心裡忽地湧起了一個疑問。
「喂,吉川他……準備洗手不幹了吧?」
害怕周圍的人聽見,柩壓低了聲音。
「那樣的話,不是就有被殺的可能嗎?像是他可能向警方告密之類的……」
「殺人的動機太薄弱了。」
男人以堅硬的下顎咬碎冰塊。
「既然要封口,就不應該做出引起警方注意的事吧?我想他應該是為了追求刺激,不小心用藥過量了。」
「……多少就會死人?」
「一五0公克。一片指甲大小吧!」
「那樣一點就……」
「就算運氣好得救了,也會變成廢人。」
「……那,假設——」
柩吞了一口唾液。
「吉川在死前拿出了毒品,結果被發現——」
「你電視看太多了。就算他偷出毒品,也不到被殺的地步吧?而且,比起拿去賣,自己嗑掉的情形遠比較多。換成我的話,就當做退休金送他了。」
「也有人不是這樣的吧?」
「小鬼好像無論如何都想把它扯上殺人案件呢!」
草剃苦笑似地扭曲了嘴巴。
「不管怎麼說,殺人的風險太大了。要是我的話,就拿藥控制他,讓他工作到死為止。亨是個很受歡迎的孩子,如果要他退學,一整天待在俱樂部裡工作,一個晚上就可以賺上二、三十萬哪。」
「……從你口中說出來,一點都不像玩笑。」
柩受不了地在桌上撐住臉頰。
「可是,那傢俱樂部也玩完了吧?吉川經常在那裡出入的事,警方應該馬上就調查得到……那麼一來,毒品交易的事就會馬上曝光。」
「事情可沒那麼簡單。」
男人在柩面前「嘖、嘖」地晃著食指。
「你以為我是在哪裡得到那傢俱樂部販賣毒品的情報的?就是警方那裡。即使知道流通管道,也因為那裡的客人包含了高級官僚或眾議員等,而無法出手。那裡等於是治外法權哪!」
「哪有這樣的……!」
「世界就是如此。小鬼,上了一堂課了吧?」
「不要叫我小鬼啦!你不是記者嗎?把它寫成新聞報導出來不就得了?俱樂部教唆高中生販賣麻藥——只要媒體報導,警方就無法漠視它的存在了吧?」
「那樣的話,我的書的衝擊性就會減半了。」
「什麼意思!」
「首先,沒有證據。我也只是從亨那裡聽說他在當中介,並沒有目睹實際交易的情形。而且沒有物證。再加上對方背後有高層撐腰。只是懷疑,警方是不會採取行動的。」
「……」
「其它還有什麼疑問嗎?」
男人充滿諷刺、像外國人般攤開雙手。
柩撫著因不悅而嘟起的嘴唇,一面思考一面說:
「……你說你向吉川提出採訪的要求?」
「嗯。」
「可是吉川死了。」
「嗯。」
「這樣一來,你就需要新的協助者。」
「如果小鬼要幫我的話,我拒絕。」
「為什麼!?」
「太危險了。」
「為什麼?你不也說吉川不是被殺的嗎?」
「或許這次你會被殺。」
「我不會出那種紕漏!」
「不行。」
「我會幹得很漂亮的。我現在在找打工機會,你就當做是幫我嘛!」
「不行!」
「那,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嘛?再去找其它的中介人?又不一定所有的人都在當中介不是嗎?而且要花錢,與其那樣,我覺得倒不如和我聯手遠比較實惠。我不但可以自由出入俱樂部,如果只是調查一些可以協助採訪的人……」
「我說不行就是不行。」
「小氣鬼!好,那,我就向警方告密說你在俱樂部買吉川的事。要是我這樣做的話,你會很難看吧?如果你真是清白之身也就算了,若非如此——」
「隨便你。我有不在場證明。而且,小鬼,男人之間的賣春行為是不犯法的。」
「不過是猥褻罪喔!」
柩一字一句宣言道:
「猥.褻.罪。對未滿十八歲的男女進行性行為,在日本就是鐵證如山的犯罪。」
「……臭小鬼…!」
「我是小鬼的話,你就是老頭子。」
贏了。柩報復似地,對男人露出嘲笑。
***
「這是麻黃鹼……也就是迷幻藥。」
十分鐘之後,兩人將場所移動到西新宿。
都廳的膝下——可是也不是近代的商業街,而是要接近車站、被人說是比起人潮,嘔吐物數量更多的一角,開店前的一家叫MAX的老舊小吃店。看樣子這裡好像是草剃的根據地。他消失到裡面去,拿來了迷幻藥的樣品。
那個東西看起來很像常常和煎餅一起放在袋子裡的乾燥劑。郵票大小的塑料袋裡,放著像是打碎的冰糖般透明的塊狀物。
「這樣一句,一般都是兩克。」
「不是白色粉末嗎?」
「也有粉狀的,可是純度會降低。除此之外,還有錠劑或液體……也有紅色的。」
「哦……我還以為只有白粉呢!」
柩將袋子放在燈光下,仔細地端詳著。
(果然……)
雖然那邊的結晶比較大,可是沒錯。吉川藏在寄物價裡的旅行袋,裡面裝的——是迷幻藥。
「這樣一句大概多少錢?」
「一克的市價大約兩萬五千吧!這樣一包大概五萬。」
「五萬……這樣一小包!」
「不久之前,有種叫金魚的麻藥在主婦及學生之間流行,引起相當大的騷動吧?金魚就是把這個溶在白酒裡,裝進壽司用的小醬油瓶裡,溶在咖啡裡面喝的。」
「咦?用喝的?」
「因為愛滋病的問題,最近很少有人用注射的了。而且,留下痕跡也很難看。」
「哦……」
「靜脈注射是最有效的,不過若非相當嚴重的毒癮者,是不會使用注射的。也有人把這個放在鋁片上用火烤,再用吸管吸聞。另外……就是塗抹在黏膜上。」
「黏膜……?」
「對,就是塗抹在性器上。很有效喔!」
草剃轉動了一下中指,做出塗藥的動作。節骨粗大的手指那下流的動作,讓柩不由得臉紅了。雖然不謹慎,可是他竟然在這種時候想起了貴之的愛撫。
「DAYTONA販賣的是SPEED,聽說也有ACID。」
「SPEED?ACID?」
草剃告訴柩,SPEED已是迷幻藥,ACID是幻覺劑,也就是LSD。
迷幻藥又叫做S。要是在俱樂部有人說S或SPEED或「冰」,一定就是在指迷幻藥。……草剃這麼說。
「我希望小鬼幫我找出可以代替亨的人。最好是資歷久一點的、瞭解內情的人。接下來就由我直接和對方交涉。」
「…!只有這樣?」
「暫時。」
柩有點不滿地嘟起嘴巴,草剃以帶著苦笑的目光俯視他,拍了一下他的頭。
「總之,慢慢來吧!」
「隨便怎樣都好……我只要有錢拿就行了。」
雖然嘴上這麼說,但比起金錢,柩已完全成為好奇心的俘虜了。
「對了,還沒談薪水的事吧?我先說好,我不會出太多喔!」
「沒關係。我可以從DAYTONA那裡拿。一次可以拿到兩萬圓。反正指名費是你要付的嘛。」
「原來如此。總之,多指教了。」
「我才是。」
柩用力握緊草剃伸出的大手。
「那麼,吃個飯再回去吧!小鬼,就當做定金,我請你。想吃什麼?」
「叫你不要叫我小鬼啦!」
柩雖然生氣,草剃卻完全沒聽進去。
ACT 4
回去的時候,草剃開著他的破車送柩回家。那是輛白色的烤漆已經剝落得差不多的老爺車,不知道引擎什麼時候會停下來,讓人坐得心驚肉跳的。
貴之好像已經回家了,二摟開著燈。會不會又被他嘮叨了啊?柩的心情變得有點暗淡。
「四方堂?……你不是姓岡本嗎?」
從駕駛座的車窗看見圍牆上的門牌,草剃疑惑地問。庵治石圍牆延著傾斜的地形砌起來,裡頭二層樓擁有西式露台的建築,正背對明月聳立著。
「這是親戚家。」
柩一面拉過丟到後座的書包,一面答道:
「我從國中開始,就寄居在這裡。打電話來的話,對方會應說『四方堂邸』,可是絕不是打錯電話。」
「哦……」
草剃欲言又止地撫著下巴。
「什麼?」
「嗯?不,沒什麼……」
柩下了車,明明已經入夜,卻還相當悶熱。
「那,明天見。」
「嗯。我六點會打電話指名找你,可別被其它的傢伙買去啊!」
***
幸運的是,貴之好像關在書房裡。
已經過了十點,女傭三代也已經回去了。三代原本是在橫濱的本宅照顧貴之的人,柩來了以後,她在這裡住了一年,可是四方堂的大老爺在相隔兩棟屋子的地方蓋了大廈,她便移到那裡去了。
三代每天早上六點就會過來,因此貴之和柩不會有什麼特別不方便的地方,晚上如果沒有其它的事,她會在九點左右離開。
一周只有兩次,幫忙打掃及買東西的年輕女傭會過來;不過,這個家的事,幾乎出三代一個人包辦。
進入玄關後的左手邊,是約三十疊大的客廳。穿過大廳,餐廳和廚房以各自獨立的形式建造,廚房後面則是客房及和室、茶室等公共空間。寬敞的浴室也在這裡。這裡不管從任何一個地方,都可以看得見鋪滿白砂礫的中庭。
走上樓梯,右邊是柩的寢室,貴之的書房和寢室在更裡面,每個房間都是而南而建。房間都配備有各自的淋浴問及洗手間,因此夏天的時候,幾乎不會使用到一樓的大浴室。
柩把襯衫丟進洗衣籠裡,然後突然想到,穿制服出入俱樂部好像不大妄當。回家換衣服後再回去涉谷的話,不但麻煩而且也太花時間。
(明天得帶換穿的衣服去才行。)
淋浴之後,柩從廚房偷拿了啤酒。他打算等自己房間的冷氣夠涼後再進去,在依然涼爽的客廳沙發躺下,看著電視的運動新聞。此時貴之下來了。
「咦?對不起,聲音太大了?」
「不是,我只是下來喝杯咖啡。」
看見桌上倒著兩個空啤酒罐,貴之一副拿他沒轍的樣子笑了。
「三代會囉嗦的,要收拾好喔!」
對於柩,貴之真的相當驕縱。
等著咖啡濾好的空檔,貴之在沙發上讀起報紙。柩玩笑地將雙腿「嘿」地抬到貴之肩上。
「喂,那是什麼德行啊?」
「嗯∼,腳好酸嘛!」
柩裝作喝醉,故意向貴之撒嬌。
「哪裡?」
貴之將柩從短褲伸出、形狀優美的修長雙腿放到膝上。
「啊哈哈哈!好、好癢啦!」
「誰叫你不乖乖的。放鬆。」
「那種說法,總起來有點……」
「會聽起來奇怪,是因為你滿腦子都是不可告人的事吧?」
貴之笑著,仔細地為柩的腳按摩。擁有劍道師範的技巧,網球及帆船也是職業級的貴之,當然也很擅長按摩。
貴之溫暖的手掌觸感舒服極了,柩陶醉地閉上眼晴。第二罐啤酒的酒精,好像真的開始發揮作用了。
「……嗯?」
柩舒適地享受著昏昏欲睡的飄浮感,忽然貴之的手擦過了他的性感帶。
「嗯……那是按摩?」
「以揉開的意義來說的話,沒錯。」
從短褲邊緣潛入的手,一把抓住了柩的重要部位。柩「啊!」地弓起了背,可是想要抵抗……又缺少了那麼點毅力。
「嗯…啊……」
短褲被褪下了。分身被含在嘴裡、被手指撫弄著,柩感到全身的血液朝向一點沸騰的快感。
「啊、啊、貴……之……!」
酒精也發揮效用,自制力消失到九霄雲外。曬黑的柔韌雙腳,緊緊圈住貴之的背,一面痙攣一面解放了。
帶著精液味道的、淫蕩的親吻——被對方的舌頭深深探索,柩陶醉地委身於快樂之中。
覺得背好溫暖,好困——然後,當柩再次睜開眼晴時,己身在床上,而且是早晨了。
「今天雨下得非常大喲!要不要請貴之少爺送您到車站?」
被三代叫了起來,柩一臉茫然地來到餐桌旁,貴之已經先坐在位置上了。可是,他連句「早安」也沒說。
看起來好像心情不佳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柩和三代以視線交換這樣的訊息,默默地吃起早餐。貴之繃著臉,依然沉默。
一大早就下著傾盆大雨,可是柩也懶得叫心情不好的貴之開車送他,打算自力前往車站。
「準備出門了。我送你過去。」
責之一臉不悅地站了起來。他的右頰不知為何紅紅腫腫的。
「……咦?怎麼了啊?」
「三代也不太清楚呢……!可是,昨晚好像還沒有呀?」
「我也是。長蛀牙嗎?」
「快點!要遲到了!」
樓下的車庫傳來貴之的吼聲,兩人面面相覷,聳了聳肩。
「三代晚點再去問貴之少爺。路上請小心。」
「嗯,我走了。」
柩抓著便當,跑向地下車庫。貴之開著奔馳的引擎,正等著他。
可能是腫起來的地方在發疼吧?貴之握著方向盤,偶爾會撫摸右頰。
(果然蛀牙吧?昨晚明明什麼也……)
……昨晚。……對了,昨晚!
「啊、呃……貴之。」
柩戰戰兢兢地開口。
「昨晚……難不成我就那樣睡著了……?」
「不管怎麼搖、怎麼打,你的眼皮也不動一下。我想把你抱到床上去,結果你反而抱了上來,我還以為你醒了,結果你只足說著夢話,什麼「我游不動了」,然後又睡著了。」
「難道……你的臉……」
「抱你上樓的途中,不知道是誰用手肘狠狠地撞過來哪。」
貴之狠狠瞪了一眼柩。
「對……對不起∼」
柩在皮革車座裡縮得小小的。
可是,柩的信條是「平等互惠」。只有自己得到滿足,匆匆墜入夢鄉,卻讓戀人抱著膝蓋獨自忍受,這種事……說白一點,是關乎他的自尊的!
「貴之,對不起。」
「只有這次,我原諒你。因為,我也有點吃驚,你竟然能那樣睡著哪。」
「嗯。我會反省。」
「……真是,我也太寵你了。」
貴之的自言自語裡帶著苦笑,柩不覺鬆了口氣。雖然,他明白貴之不是真的在生氣。
「吶,你願意的話,我可以負起責任喲。」
放心之後,惡作劇的念頭立刻蹦了出來。
「可是,又不能在這裡跨到你身上……用嘴巴可以嗎?」
「……綁著安全帶,很難用嘴巴吧?」
「咦?」
「那,用手好了。」
貴之就這樣面向前方,把柩的手抓向自己的股間。
「來吧……」
「等、等一下!開玩笑的!我開玩笑的!對不起!」
「……誰叫你捉弄大人?」
輕輕瞪了柩一眼的雙眸,帶著笑意。
「對不起嘛——」
「在床上,『對不起』可是行不通的。……先做好心理準備吧!」
柩裝作沒聽到最後一句話。因為已經到達車站了。
ACT 5
第六節課結束的鐘聲一響,柩立即衝出教室。
四點十五分。柩衝進車站的廁所換好衣服,再花了五分鐘趕到涉谷——距離草剃聯絡,只剩下一個半小時了。
他跑上道玄阪,趕到涉谷第一大廈的五摟。正好四點半。
柩一打開玄關,鳥居便向他說「我已經幫你準備好呼叫器了」。沒有呼叫器的高中生,好像相當怪異的樣子。
當然,柩身為家財萬貫的四方堂家血親,不管是橫濱的大老爺或者貴之,都再三要他隨身帶著呼叫器或行動電話(最後甚至叫他在臼齒裡裝進發報器!)。
柩之所以拒絕,完全只是好強而已。他才不願意用那種東西武裝自己,主動承認自己和四方堂家的關係。
狹窄的玄關裡,散亂著幾雙脫下的球鞋及皮鞋。柩用腳把它們挪開,清出一雙鞋的空間後,脫下鞋子,用修長的腳垮了過去。
客廳裡,聚集著和柩差不多同年紀的四、五名少年。一個人正操縱著VR快打的傑克,沒有注意到柩進來,但其它三個人都抬起了頭。
柩和其中一人視線相對了。
西斜的夏陽從他背後的窗口投射進來,將少年淡茶色的髮絲及白皙的肌膚染成橘紅色。
即使在逆光中也看得出來的小巧白皙臉龐、纖細的臉部線條,以及柔軟的唇瓣。從纖瘦的肩膀拉起即將落下的無袖襯衫的動作,實在讓人不覺得他是個男人——雖然平板的胸部及腰身,確實是屬於一個男人的沒錯。
大概幾歲?十八?還是十七?十六……?柩是和年齡相應的娃娃臉,但是對方的年齡卻難以判斷。看起來極為年幼,但依據角度不同,看起來卻也比自己年長得多。
少年以水靈靈的大眼瞥了柩一眼,別具深意地瞇起了眼睛,可是柩一回視過去,他便又垂下目光,視線再度落回膝上的雜誌。
(……什麼啊?)
感覺好差。
聚集在室內的少年們,接二連三地接到指名的電話,一小時之後,只剩下柩、美少年及店長鳥居而已了。
從那之後,少年就再也沒有看過柩一眼。然而,完全不移動視線,反倒是對方很在意柩的證明。
可是……為什麼?
少年拿起看完的雜誌,站起身來。
「……我的臉上有什麼特別的嗎?」
少年在架子前面,突然回過頭來。
柩嚇了一跳,不禁慌了起來。
「沒、沒什麼啊?」
「那可不可以不要一直盯著人家看?教人不愉快哪。」
「……抱歉。」
少年「哼」地撇過臉去。
柩有點生氣,可是確實是自己太無禮了。他老實地向對方道歉。
就在這個時候,玄關傳來用鑰匙開門的聲音。
「喂!誰來把門鏈解開!」
比鳥居從辦公室裡「來了!」地應答還要快速,少年倏地起身,奔向玄關。鳥居跟在後頭。
「哦!好涼啊!」
「早安!」
鳥居道。
「怎麼樣?」
「很忙喲!啊,矢島先生,這位是新人。」
從磨砂玻璃的另一頭出現的,是個身穿麻料西裝的男人。
身高不到一百八。在看慣貴之身高的柩眼裡,覺得男人相當矮小。有些削疫的臉頰、呈銳角的下巴、看起來刻薄的唇線。雖然也不能說他不帥,可是由於缺乏知性光輝的內雙眼皮,讓他身為男人的風采少了那麼一大戲。
姑且不論淡黃色西裝的品味,柩看到男人挾在腋下的VERSACE小型包,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柩對流行並沒有持別的偏好,但是卻只對可以毫不在乎地拿著那種皮包的男人,生理上無法接受。或許本人自以為很帥,可是那個樣子,除了像個收帳的之外,看起來還像什麼呢?
男人的隨身行李,只要裝得進口袋裡的份量就夠了。
這種觀念,可能是深受貴之影響吧?更別說是掛著行動電話到處走了。看到那種人,就想從後頭狠狠給他一腳。
光是這樣,就足以帶給柩充分的壞印象了,可是這個叫矢島的男人,卻突然大步走到柩的面前,好色地(本人可能以為是爽朗)一笑,讓柩差點沒嘔出來。
「新面孔?叫什麼名字?」
「……柩。」
瞬間,柩有點後悔當初沒有使用假名,因此回答得有些遲疑。可是,事到如今也太遲了。
「高中生?」
「二年級。」
「是嗎?長得真可愛!」
矢島說道,突然撩起柩的前發。柩吃驚地把頭往後仰去。
「前發再剪短一點會比較好吧?藏住漂亮的雙眼皮太可惜了。」
「呃、哦……」
由於頭仰得太厲害,柩的身體不覺往後踉蹌了兩、三步。
甜言蜜語的程度,和貴之好像有得拼。可是,換成貴之的話,就算是相同的台詞,也一定能說得更酷吧!
「宏明,好了啦。人家不是不願意嗎?」
美少年從男人的後面出聲道。可是,他好像也不是在保護柩。柩反而被他狠狠地瞪了一眼。
(……我怎樣了嘛!)
自己可沒做出活該被瞪的事啊!柩忍不住反瞪回去。於是矢島不知為何「咻」地吹了聲口哨。
「皆美,指名喔!飯田先生,說在平常的飯店1050室,三十分鐘後。」
「啊……嗯。」
鳥居將約10X10大小的白色信封交給被稱做皆美的少年。皆美把信封塞進褲子後面的口袋裡。
「路上小心。」
「小心點去啊!」
「嗯……」
皆美仰望矢島一眼,總覺得他一直拖拖拉拉地不願離開。然後,皆美瞪也似地瞥了柩一眼,拉著矢島的手到玄關去了。
(他們在說什麼啊?)
柩豎耳傾聽,可是因為有隔間,完全聽不見。不久之後,傳來關門的聲音。
矢島一面松著領帶一面回來,笑著要呆呆站著的柩坐到椅子上。
「你來第幾天了?」
矢島的聲音很有禮,可是聽起來卻很生硬。
「他才來第二次而已。第一次來的時候,我叫亨和他一起去的。」
在柩回答之前,鳥居就幫他回話了。矢島無視鳥居,繼續問柩。
「是誰介紹你來的?」
「咦?不……」
「看傳單來的?」
「嗯……」
「咦?你不是亨的朋友嗎?」
鳥居又從旁插口,矢島「沒人問你」地瞪了他一眼,鳥居嚇得縮起了脖子。……啊,總覺得……好討厭的感覺……。
(難道……我被這傢伙看上了?)
惡∼雖然也不失為一個好機會啦!
可能是被矢島的眼光壓倒,鳥居拖著腳步躲進辦公室去了。
門一關上,矢島便立刻移動到柩的旁邊,握住他放在膝上的手。
(惡!……簡直像芋蟲似的。)
柩努力忍耐不去甩開它。
「你認識亨?」
「不認識。」
柩明確否定道。要是在這裡說「是」,讓對方產生警覺心就糟了。也不知道矢島怎麼解釋柩的回答,他瞇起了眼睛凝視柩。柩的心臟怦怦跳個不停。
「哦……?」
「……」
「你的皮膚很漂亮。有曬過嗎?」
「就、就算我想曬黑,也會馬上白回來。」
「現在這個樣子正好。好漂亮的皮膚啊……」
又軟又熱的手指撫過柩的鎖骨一帶。渾身發毛的想寒頓時爬滿全身。
(嘔惡惡惡惡惡惡∼∼∼∼!!!)
可、可惡!這是詐欺!我可沒聽說要被做這種事!
雖然和貴之擁有濃厚的肉體關係,但是柩卻有自己並非同性戀的自覺。被自己根本不喜歡的男人觸碰,豈止雞皮疙瘩掉滿地,簡直是咽心到爆。
「好香的味道……。迪奧?」
男人把鼻子湊近過來。
「啊?不、呃……我沒有擦香水。」
柩移動臀部往後逃。
「是嗎?那麼這一定是你本身的體香囉!」
「啊?」
你、你再繼續靠近的話,我真的要吐出來了∼∼!
「柩,指名喔!」
鳥居開朗的聲音,從來沒有像現在聽起來這樣可靠。
MAX的門口,吊著一塊白色塑料的「CLOSED」牌子。柩有點迷惑,可是他也不知道其它的出入口。他下定決心轉動門把,並沒有上鎖。
店內十分昏暗。桌子和椅子都收了起來,只有櫃台點著燈。
等了一會兒之後,吧台裡面走出一個胖嘟嘟的經理,他訝異地看著柩。
「還在準備中喲!」
「我不是客人。呃……這裡有沒有一位叫草剃的人?」
「噢——進來吧。喂!小美人來找你啦!」
經理叫道,朝裡面掛著「非請勿進」牌子的木門,用力踢了兩下。
「噢!上來吧!」
隔著木門,傳來草剃的聲音。一打開門,裡面緊接著就是樓梯。
「拿上去吧!」
胖嘟嘟的經理已經事先把可樂瓶的蓋子拔開了。
走上又窄又陡的樓梯,左側是草剃的房間。
那是約有八疊大的木板地房間。牆壁的一面是綱架書櫃,放不進去的書則四處堆積。空氣中混著香煙的味道,還有不知什麼東西的酸味。
「有味道嗎?我的鼻子已經不行了,聞不出來。」
打開窗子的話,冷氣會洩出去。柩搖頭說「還不到無法忍耐的地步,沒關係」,在木板地上坐下。
令人意外的是,這裡打掃得滿乾淨的。柩對灰塵過敏,只要待在三天沒打掃的地方,就會止不住地打噴嚏流眼淚。
「你住在這裡嗎?」
「在東京的時候。除此之外,就是在熟人家裡來來去去吧……不過,我一年當中有一半時間不在日本。」
這個味道,好像是來自照片顯像時使用的醋酸。角落的洗手台用三合板圍住,做成臨時暗室。
「我見到那個叫矢島的男人了。他好年輕,嚇了我一跳。我還以為是個老頭呢!」
「他才二十六、七歲而已。他二十歲從大學休學,玩股票失敗,欠了兩億多圓的債務,有一段時間潛逃到香港。他在兩年前開了DAYTONA……第一年就還了兩億。一開始他就打算販賣毒品才開店的!」
「那麼賺嗎?」
「進價一公克兩千圓,就算被抽掉五、六千中介費,賣出去的價格也有二萬。賣出一公斤的話,來,總共多少?」
「……不要叫人家做那種會喪失勞動意志的計算啦!」
「錢這種東西要能流通才有意義。反正又不能帶進墳墓。」
草剃豪爽地笑了。
「還有呢?有沒有什麼不錯的貨色?」
「我也才剛進去而已……啊,只是……有個讓人在意的傢伙。一個叫皆美的,臉蛋長得超漂亮的……」
「等一下,我有名冊。」
草剃從綱架書櫃裡拿出茶色合成皮封面的名冊。裡面有少年們的全身及臉部特寫照片,下面則寫著名字、編號及年齡等。
皆美在第二頁。皆美紀代彥。十九歲。
「哪個?哦……長得不錯。編號02啊!老資格了。」
「他要出去的時候,鳥居……鳥居是那裡的店長,把差不多這麼大的信封交給他。」
柩用手指比出10X10左右的四角形給草剃看。
「我出去的時候,他就沒給我。之前,還有其它人在,可是鳥居也沒給他們。」
「哦……」
草剃好像習慣性地頻頻撫著下巴。
「皆美啊……。乾脆指名一次看看好了。」
「他看起來不像是會輕易答應協助的人喔!」
柩將可樂瓶湊上嘴唇。
「為什麼?」
「他好像是矢島的……這個。」
柩比起小指。……這種情況,是不是該豎拇指啊?
「噢……」
「……我可沒聽說矢島是個GAY哪!」
「你被他怎樣了嗎?」
「被摸了。」
「照這樣下去,能收買他讓我採訪的話就太棒了。」
「我才不要哩,那種帶著VERSACE小型包包的傢伙。」
「噢,那樣看起來就像個收帳的哪。」
草剃深表同情。柩對於地似乎抱有同感一事不覺鬆了一口氣。事實上,他本來還很擔心,萬一草剃也用同一種皮包的話該怎麼辦。
「把信封交出去的,不是矢島,而是那個叫鳥居的男人?」
「對。就是那個負責接聽電話的……」
「啊——,那個講話有口音的傢伙吧?」
「就是他。大概二十來歲吧?身高……嗯——頭髮脫色,長到肩膀。臉長得圓圓的,一點都不適合。」
草剃露骨地浮現不感興趣的表情。
「……你在想如果要買的話,還是皆美好對不對?」
「當然是可愛的好啦!」
「……難不成……」
柩皺起形狀妓好的眉毛問道:
「你和吉川……也睡了?真的?」
草剃一臉理所當然地回看柩。
「謀略要在床上進行,這可是鐵則哪!腿一旦張開,嘴巴也會跟著打開啊!」
「……惡。害我想到好噁心的畫面。」
「放心吧!我不用洗腸,也不用鞭子的。」
那樣反而更噁心。草剃粗俗地笑了。
「你這個貴之的臠童在說什麼啊?」
「你……你認識貴之!?」
「我們在大學時代一起修國際政治課。不過,他好像等不及畢業,就跑去念哈佛的經濟繫了。他還是一樣不敢吃香菇嗎?」
「你連這個都知道!?」
「還好啦!可是,真教人意外哪!我還以為只有那傢伙,到死都不會去碰別人的屁眼……」
「什……!」
柩瞪圓了眼睛,像缺氧的魚般開合著嘴巴喘氣。
「為……為為為為為為為……!!!」
「我為什麼知道?那當然是因為你這個美少年,和那個徹底厭惡與他人交往的四方堂貴之住在一起囉!除了臠童以外還會是什麼?」
「什、什麼臠童……!我們是親戚啦!我不是說過我寄住在那裡嗎?」
「什麼,連戶籍都一起啦?真能幹哪!那個老頭子竟然會允許他這麼做。」
「不是啦!他是我叔叔!貨真價實的!」
「可是,他是獨子——啊,好像有個已經死掉的哥哥喲!可是,十五、六年前就死掉了……」
「……」
「……你是他哥哥的兒子……嗎?」
「還沒有入籍啦……」
而且,也沒有血緣關係。所以說貨真價實是騙人的。
草剃一臉佩服地用力點頭。
「……這樣的話,就是近親相奸囉?愈來愈悖離人倫了哪!」
「都跟你說不是了啦!」
柩一腳踢了上去。
ACT 6
貴之好像會晚歸,餐廳的飯桌上只有一人份的晚餐。
用瓦斯爐熱晚餐的時候,柩從冰箱裡偷了一罐啤酒。他是陪著啤酒派的母親一起晚酌長大的,要是晚餐少了啤酒,就會覺得嘴巴寂寞得緊。
去了意大利的母親好像曾經抱怨過那裡的啤酒很難喝。真是活該。
一個人吃完晚飯洗過澡,想要等貴之回來,結果好像在沙發上打起瞌睡來了。
總覺得腳部一帶很溫暖,胸部卻涼颼颼的……嗯?為什麼?柩納悶地半睜眼睛,結果眼前是貴之的大特寫。貴之竟然靠坐在躺在沙發上的柩上面。
知道柩張開眼睛,貴之美麗的雙眸惋惜地瞇了起來。
「怎麼?醒了啊!」
「嗯……、……嗯?」
在背心上衣當中不安分地滑動的,是貴之的手。不知不覺中,它已經撫上喉頭一帶了。
「等一下……貴之,你在幹嘛?」
「惡作劇。」
貴之一面脫下柩當做睡衣穿的背心上衣,一面笑著。
「惡作劇?不要啦,人家好困……」
「那就睡吧!」
貴之一說完,馬上就來個深深的法式熱吻。還半睡半醒中的柩遭到攻擊,呼吸困難地皺起了眉。
「不要啦、貴之……!」
柩用拳頭敲打貴之的背,於是對方便以冰涼的手指搔弄柩的背後做為報復。
「呀!這、這個色老頭……!」
「說出這種一點都不可愛的話的,是這張嘴嗎?」
因喘息而張開的口中,被濕滑的舌頭侵入,舔遍牙齦的裡側。頸子後面感到陣陣戰慄,不是雞皮疙瘩,而是舒服地豎起了汗毛。啊啊、不行了——自己的敏感地帶已經完全被對方摸透了。
舌頭探索地舔舐上顎,柩無法忍耐地往後仰去。想要逃開的舌頭被吸吮過去……到了這種地步,在柩完全溶化之前,貴之是不會放過他的。
溫暖的大手愛撫著柩胸上的小巧突起。陣陣麻痺的灼熱快感,徐徐壓倒了睡意。抓住貴之的襯衫想將他推開的手,不知不覺地緊抱上去。
「嗯……啊……」
不久之後,貴之的頭隨著手部的動作,舔弄起敏感的乳尖。側腹已經浮現兩三個吻痕了。
「老是吃閉門羹,我已經快瘋掉了。就算你睡著也沒關係……當然,要是睡得著的話。」
「啊、我明天還要上課耶!會死掉的!」
「我會手下留情。」
滿、滿嘴謊言!就算是星期五、六的解禁日以外,貴之也從來沒有手下留情過。星期六尤其殘酷——柩不能在星期日打工,就是這個原因。
可是,柩的抗議完全被漠視,轉瞬之間就被剝得全裸,終於不得不投降了。他鬆開貴之的領帶,幫忙解開他的襯衫扣子。
褐色肌膚從襯衫底下露出。雖然從來沒有說出口,但是柩非常喜歡貴之的身體。以運動及武道鍛煉出來的結實肌肉。結實而修長的雙腿。只要他想,甚至能夠單手把柩輕易舉起的健壯手臂、寬闊的胸膛……。同樣身為男人,柩覺得嫉妒,但身為戀人,卻也覺得驕傲。
我喜歡貴之——。也覺得為他所受是件令人驕傲的事。能夠去愛這具身體的只有自己一個人……每當柩這麼想,胸口深處就開始熱起來。
「啊……」
當貴之褪下最後一件衣物時,兩人都已經興奮無比,性急地重疊在一起。當貴之進入的瞬間,那種胸口被貫穿的壓迫感也只有一瞬,立刻就轉換為近似麻痺的快感了。
「啊……貴之、啊、啊!」
柩被翻過身子,由背後貫穿。深深進入的灼熱物體,在柩還未完全習慣這個姿勢之前便開始律動。
大腿撞擊臀部的淫猥聲音聽起來是那樣響亮,柩的全身充滿了羞恥、痛苦,以及超越了這一切的快感。
「不、不要……」
「馬上就會舒服的。」
就像貴之保證的,柩立刻就因快感而狂亂了。柔軟躍動的背脊落下貴之的親吻。配合從後方撫弄分身的指技,貴之的動作變得更加激烈。劇烈的喘息隨之急促了。
「啊、啊啊、啊啊啊!」
已、已經……!柩無法成聲而抓上沙發的手指,被貴之從後方用力抓住。
「我喜歡你……貴之!我愛你、愛你……啊啊啊!」
「你喜歡我嗎?愛我嗎?」
男中音流進其中。就連他的聲音也成為一種催情劑。
「嗯嗯、喜歡……那裡、好棒、好棒啊……」
「我也是……很好……太棒了……」
「啊、啊、啊啊啊……!」
不管是自製還是其它的一切,全都在這瞬間煙消雲散。一面發出淫靡的叫聲,兩人握著手一同攀登絕頂。
***
「貴之……你身高多少?」
貴之靠在沙發上,讓柩面對面地坐在自己的膝上。他睜開輪廓分明的眼簾,緩緩地愛撫著彷彿天鵝絨觸感的背部。
前發凌亂地散落在額上,看起來比平時年輕許多。太過年輕的代理董事長為了增加威嚴感,平常都把頭髮全部往後梳,雖然看起來不至於老氣,可是柩更喜歡他現在的樣子。
「一八八。」
「……和我差了十八公分……」
「你一七0?還會再長的。你肩膀也夠寬……不,可是……要是長得太高,可能會有點傷腦筋吧!那樣就不能試一些難度較高的動作了。」
貴之說得一臉正經,讓柩忍不住好笑。這麼一笑,就感覺得到還埋在體內的貴之分身。
「……貴之,你認識一個叫草剃的人嗎?」
「草剃……?不知道呢……藝人的名字嗎?」
「不是、不是,是一個自由記者,叫做草剃傭。」
貴之搖著柩背部的手突然停了下來。
柩訝異地抬頭望去,發現貴之的眼神突然變得銳利險惡,嚇得噤聲了。
(咦?好奇怪,草剃和貴之不是熟得連他不吃香菇都知道嗎?)
貴之既然會露出這種表情,那麼這兩個人——好像有什麼內情。
貴之以嚴肅的表情問了。「你認識草剃?」
「嗯……不是,只是前一陣子讀的書的作者簡歷上,寫著T大畢業。他的年紀和你差不多,所以我想你們會不會認識。」
「……我們曾經一起上過同樣的課。」貴之一臉憮然地說道。
「哦?他是怎樣的人?」
「你最近好像都回來得很晚。」
貴之強硬地轉換話題。
「不是已經減少打工了嗎?都跑去哪裡混了?」
「嗯,我開始新的打工了。短期的。」
「本來在家裡的時間就很短了……用不著把自己搞得那麼忙吧?」
貴之好像有點不高興的樣子。柩的好奇心湧上心頭,他拉過貴之的耳朵。
「我知道了。和你在一起的時間太短,貴之寂寞了對吧?」
柩笑著望向貴之的臉。
「……我已經說過不許捉弄大人了吧?」
「啊!啊!」
突然被用力挺進,柩緊抓住貴之的肩膀。原本半勃起地收在柩體內的貴之分身,帶著執度又開始變硬了。柩慌了起來。
「開、開玩笑的!對不起、我開玩笑的啦……啊、啊!啊!」
「聽不見。」
「不……要啦!人家已經……想淋浴……啊啊!」
「你還沒滿足吧?」
「已、已經很滿足了!」
「是嗎?這裡……看?」
「不……不要啦!我已經……已經不要了……不想做了……!」
「乖孩子,那麼,如果能讓我就這樣解放的話,我就親自抱你到浴室去吧,小公主。」
貴之停止動作,形狀姣好的眉毛也有些難耐地皺了起來。
柩好不容易調整呼吸,由於與生俱來的好勝心,使他鼓足了幹勁接受挑戰。
他抓起貴之環在自己腰上的手,故意表現給對方看地緩緩送入口中。
貴之瞇著眼晴,目不轉睛地凝視柩的動作。
將修長的手指含進口中直到根部,舌頭舔了上去。以舌頭輕輕舔舐肌膚單薄的指腹,柩便感覺到埋在自己體內的貴之分身瞬間朝上挺立。
就像口交那樣地縮起嘴唇,一面摩擦一面抽出手指。手指與唇間拉出的銀色唾液,滴垂到柩小巧的下巴。
柩就這樣緩緩將身體往前倒去,把嘴唇貼近貴之胸部的乳尖。用伸出的舌頭輕輕一舔……原本只有一半容量的貴之分身,馬上就鼓脹起來。柩由於秘蕾受到擴張的苦悶感覺而喘息,幾乎同一時刻,貴之用力吻上他的唇。
「嗯……!」
受到深吻擺佈,柩身子被抱起,翻了過去。瞬間,情勢逆轉,緊接著,柩被按倒在底下,因對方的重量而喘息。大腿被抬高並貼近胸部,這次換成難過的喘息。
貴之深深地往裡挺進,柩「啊!」地弓起背。他慌忙用腳纏住貴之的腰,忍耐激烈的晃動。
「啊、……啊啊啊、啊啊……!」
「!……不要箍得那麼緊……會馬上出來的……」
誰知道啊!就算柩想怒吼,聲音也變得嘶啞,發出的儘是「啊」的顫音。
一面被深深貫穿,柩忽地微微睜開眼睛,與意外狂暴的貴之視線相對了。
秀麗的額頭滲出汗水、痛苦地……有一些些難耐似地瞇起的美麗雙眸。那充滿愛憐的眼神,揪緊柩的胸口。
希望兩人能夠平等——每當看見貴之那種眼神,這種想法就讓柩胸口一熱。
貴之給予的溫暖、安心與快感……他不希望只是單方面的接受。他希望至少能夠回報他相同的東西。
連指尖都溢滿對貴之的感情,該如何表達呢?完全無法以言語表達,就連SEX也無法依照柩的心意,完全依賴著貴之。
想要早點長大,想要擁有和貴之匹配的器量,心靈和身體,想要成為貴之引以為傲的戀人。
可是,焦急的永遠只有心情,這股焦躁總是教柩泫然欲泣。貴之又巨大得足以完全包容他的任性……柩愈來愈為自己的渺小感到悲哀。
(貴之……貴之!)
我喜歡你……。在喘息的空檔,柩仲長了脖子湊近嘴唇。灼熱的舌頭交纏在一起,柩輕輕地啃咬,貴之熱情地響應他。
「嗯、啊、啊、……啊啊、啊……!」
「嗯…柩…柩……」
「啊、已經不行了……好難過……!」
想要逃開的臀部被巨大的手緊緊抓住,用力拖了回來。柩因深深壓入的物體,狂亂地呻吟喘息……。
拜此之賜,柩陷入連上廁所都得爬著去的慘狀。
長達三個半小時的劇烈SEX,因為已經習慣了而沒傷到黏膜,可是對於柩纖細的腰腿,造成極大的負擔。
貴之好像也覺得自己做得太過分了,過了早上九點也沒來叫醒柩。得意忘形的柩於是大開冷氣,一直睡到十二點,結果被三代從被窩裡拖了出來。
「少爺要去上下午的課才行。快點去洗臉刷牙!」
柩無奈地爬出被窩。三代比貴之還要恐怖。
吃過午飯,柩在艷陽下搖搖晃晃地來到學校,此時正好響起第五堂課的預備鈴。星期五的第五堂是化學。阿宮的課,要是不在預備鈴響之前坐到座位上,就視同遲到。
柩急忙從樓梯跑上三樓,結果和從教室蜂擁而出的同學們迎面撞上了。
「什麼,阿岡,你現在才來啊?」
「你這個鈍頭,阿宮請假,化學課和體育課調換啦!」
「咦∼?……真的!」
早知道就別來了……。而且,體育課只能籃球或排球二選一。以柩目前的情況,實在沒辦法跑跑跳跳。
「幫我罩一下。」
柩將小費一百圓硬幣丟了過去,隨即轉換方向,穿過中庭,遠渡到特別教室去了。
圖書館已經有人先來了。
「阿宮好像是吃了昨天懇親會的壽司,鬧肚子了。」
悠一在冷氣前面乘涼。
「好意外,他還滿脆弱的嘛!」
「聽說他把剩下的壽司貪婪地全包了回去。」
「剩菜真是吃不得啊!」
「咦,岡本同學,你也逃課啊?」
眼鏡美人的管理員從圖書管理室探出頭來。——說是美人,不過也是個男人。
「逃課沒關係,可是不要大聲吵鬧而被逮到啊!」
「嗯。老師,要不要我請你喝咖啡?」
「賄賂就免啦,等一下來幫忙貼卷標吧!」
個性大而化之的圖書管理員,是個相當受歡迎的人物。
悠一又繼續埋頭看書,柩無聊地在館內晃蕩。帶著墨水味的寂靜,和貴之的書房有些類似。
忽地,他在社會學區停住腳步。
(這個……?)
寫著草剃傭這個名字的書,被收在角落。紅色的書背上即著《吸毒天國》幾個字。
柩嚇了一跳,把書抽了出來。
「草剃傭的雷,相當有意思喔!」
到書架這裡來還書的悠一這麼說,柩再度吃了一驚。
「你知道他?」
「我看的是另一本書。這個作家也寫企業界的報導,都賣得不錯。」
「哦……企業界的報導,是怎樣的?」
「我也不知道,我看的是關於超自然現象。」
「超自然現象!?」
企業界和……超自然現象???
「範圍真廣哪……」
柩隨手翻了翻《吸毒天國》。
原來如此……他是個名人啊?真是人不可貌相呢!
「可是,最有名的還是關於麻藥的報導吧!好像曾經得過什麼獎……啊,這本。」
悠一從書架上拿起混進「A」行、一本黑色書背的書。
《顫抖的人》(書名以F開頭)。
「不知道為什麼,草剃這個人寫關於麻藥的作品特別多。」
《顫抖的人》是九二年初版發行的書,得到翌年的XX獎。根據悠一解釋,那可以說是躍登自由記者龍門的獎項。
內容是少年少女們從麻藥中重生的赤裸記錄。
不斷反覆入院出院的十六歲少女;十七歲少年為幻覺所苦,失手絞殺親生妹妹的血淋淋告白;曾經一度戒毒,卻害怕成績退步而再次染上古柯鹼的十五歲高中生……。
除了縝密的訪談之外,還附上駭人的照片。
與之相較,《吸毒天國》只是追蹤販毒者的概括性報導,為五年前的著作。和《顫抖的人》風格迥異。
「什麼啊,你們竟然躲在這裡。」
沉浸在書中世界的柩吃驚地回過頭去。安田正以吵雜的腳步打開門走了進來。
「在看什麼?麻藥?啥啊,不是漫畫啊!」
在不遠處翻閱其它書籍的悠一,以視線說道「囉嗦的傢伙末了」。柩微微聳了聳肩。
「啊、說到麻藥,你聽說了嗎?那傢伙好像沒有毒癮耶!」
「那傢伙?」
「吉川。」
「真的?」
「好像……那個叫什麼來著?急性……急性……」
「急性麻藥中毒?」
「對、對,就是那個。他的手臂雖然有一堆針孔,可全是新的,好像都是死前才弄出來的痕跡。所以,警力懷疑可能是一起進賓館的人帶著麻藥,結果注射過量把古川整死。吉川家也被刑警徹頭徹尾搜了一遍,可是不管麻藥或針筒都沒找到。」
大嘴巴安田就像自己親眼目睹似地,說得口沫橫飛。
「會不會是搞錯劑量才死掉的啊?真是有夠蠢的。可是啊,我真的不知道那個吉川竟然是個同性戀呢!你知道嗎?」
悠一聳聳肩。
「一想到之前我都和一個同性戀膩在一起游泳、做柔軟操,就覺得渾身發毛。因為,這樣不就像是在女高中生裡放進一個男人嗎?他一定是看著我們的胸部或腰,想著好想摸、好想上之類的吧?噁心死了,想到就覺得噁心∼」
「嗯……不過對方也有選擇的權利吧!」
悠一的諷刺,安田似乎沒有聽懂,只是吃驚地睜圓了眼睛。
「噢,安田同學也來了嗎?正好,大家一起來貼卷標吧!」
圖書管理員從裡面招手。
「咦∼?我還想在這裡自習的說∼」
「兩手空空的,說什麼自習。」
安田嘴裡抱怨著,不過還是站起身來。
「安田——你說的是真的?」
「啊?什麼真的?」
「吉川沒有毒癮的事。」
「昨天晚上我媽在喪禮上聽吉川他母親說的。應該不會錯。」
安田的母親是家長會長,柩在國中的母姐會時看過幾次。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是個超級八卦、說起話來像機關鎗的歐巴桑。
(等一下……等等……)
柩咬住下唇。——吉川沒有毒癮……。
(這樣的話……)
也就是吉川有被殺的可能囉!
心臟跳動的速度加快了。
殺人滅口……這句話首先浮映入腦海中。
柩第一次提出這個想法時,被草剃一笑置之,可是吉川既然沒有毒癮,這個可能性便大為提高了。
動機太薄弱?沒那回事。吉川想洗手不幹。盜出時價數十億、收藏在寄物櫃裡的迷幻藥……。矢島有殺害吉川的充分動機。
可是,吉川為什麼要偷藥?為了向警方密報?或者……為了預防萬一?
(可是,能那麼輕易脫手嗎……?)
不過,向警力報案這個推理不太可能成立。要是吉川打算報案,早就這麼做了。把東西藏在寄物櫃裡,是為了錢嗎……?
(除此之外,別無可能了吧?可是,那傢伙為什麼會這麼做……?)
啊——對了,還有個問題。
(就是——既然吉川沒有毒癮,那他為什麼要在DAYTONA打工?)
如果他是個吸毒者,為了得到毒品而打工,還能理解。盜取大量的迷幻藥(疑似),一半打算賣掉,另一半則留著自己用——這樣的解釋更是簡單明瞭。
可是,如果吉川不是吸毒者的話——不,這種情況,吉川有沒有毒癮都無關緊要,讓人費解的是,他打工的理由。
假如不是為了毒品的話,打工就單純只是為了錢。盜取迷幻藥也是為了錢……也就是吉川有弄到那麼一大筆錢的必要……。
吉川是建設公司董事長的兒子,金錢上應該不虞匱乏。可是,他竟然做到出賣肉體、盜取迷幻藥的地步……。
到底為了什麼?吉川有著什麼樣的秘密……?
「喂,阿岡,快點幫忙貼卷標……阿岡?你要去哪裡?」
悠一從裡面探出頭來。柩抓著錢包往外跑去。他焦急地把電話卡插進圖書館入口處的公共電話,按下號碼。
電話才響了一聲,草剃就接聽了。由於奔跑過後的喘息及興奮,柩大聲叫道:
「喂!草剃嗎?是我!」
『嗨!我們真是心有靈犀哪。我正想CALL你呢。……你不是在上課嗎?』
「嗯,我從學校打的。CALL我?有什麼事?」
『嗯∼,其實我剛才和那個皆美見面了……那個不行。別說是訪談了,連笑也不笑一下。害我白花了三萬。』
「哦?你不是說腿張開的話,嘴巴也會跟著打開嗎?」
柩嘲笑地說,可是草剃一點都不在意。
『那傢伙性冷感,連汗也不會流。那種的啊,是不用藥就站不起來的類型哪。所以只好尋找第二個機會了。你說有個叫鳥居的店長吧?能不能聯絡上那傢伙啊?如果是店長的話,又不能指名。』
「知道了。我試試看。」
『拜託了。那你呢?有什麼事?』
「嗯,那個……關於吉川的事。」
「亨?怎樣了?」
柩舔舔嘴唇,急著想將從安田那裡聽來的情報和自己的想法整理起來,卻發現電話卡已經響起歸零的警告聲。
「對不起,等見面再告訴你好了。我的電話卡快用完了。」
『那六點我會打電話過去指名。就在MAX見面吧!從外面樓梯上來,我會把鎖打開。』
此時通話切斷了。柩放下話筒,沉思了一會兒之後,望向窗外。從電話裡退出的電話卡,被柩用力地折成兩半。
ACT 7
柩中途回家換衣服,所以抵達DAYTONA的時候,已經過了五點。
客廳裡有一個初次見到的少年,一個人正無聊地打著電玩,可是馬上就接到指名出去了。
矢島不在。皆美也不在。
「董事長啊,一直問柩什麼時候才會來,都快被他煩死了。」
鳥居好像很閒,幫柩泡了一杯咖啡。即溶咖啡。
「董事長今天不知道會不會來哪。你要小心點喔,那個人手腳很快的,這裡的工讀生幾乎都被董事長玩過了。」
「那個……叫皆美的也是嗎?」
「沒錯。可是,我討厭那傢伙。總覺得他很做作。我幹嘛要被一個比自己還小的人『鳥居、鳥居』地隨便亂叫?因為他是矢島的這個,所以我才讓他三分的。」
柩也附和著回答:「我也不太喜歡他,總覺得他好像很瞧不起人。」
「對吧!?就是啊∼」
可能是平日積怨頗深吧?鳥居開始抱怨個不停。
「我才來一年而已,可是那傢伙那個時候就已經很囂張了。他說他十九歲,可是誰知道是不是真的啊?搞不好都已經超過二十了。他和董事長住在一起,簡直就像個超愛管事的老婆。董事長好像有點想和他分手了。你想嘛,有誰會讓真正喜歡的人去賣身呢?」
「啊……說的也是。」
「董事長啊,只要看到喜歡的男孩子就窮追不捨。他可能以把皆美當成搖錢樹吧!」
「鳥居的觀察好犀利喲!」
……從你的臉根本看不出來。
「是嗎?還好啦!別看我這樣子,我的志願可是成為一個新聞記者呢!」
「真的嗎?好厲害!新聞記者?」
……那你的志願實在太高了。
「所以才會這麼觀察入微啊!我有個朋友是作家,可是鳥居的觀察力真的比他好大多了。」
「作家?怎樣的作家?」
「就算說名字你可能也不知道吧……是個自由記者,像採訪記者那種的。」
「哦?……我啊,明年就大學畢業了。」
鳥居說了個和他的長相「速配」的三流大學名字。
「我覺得也差不多該想想就業的事了,可是作家這種工作,沒有一點關係還是滿困難的吧?」
「你願意的話,我可以把他介紹給你喲!他說他曾經在報社工作過,或許會有什麼門路也說不定。」
「說的也是哪。可是——」
「……?」
「那個人是同性戀嗎?」
「呃……我不太清楚耶。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啊,要是對方要求以身體為代價的話,那不就糟了?」
誰會要求你的身體啊!白癡!
「我、我想應該不會吧!他不是那種人。」
「哦?那樣的話,為了日後的選擇,就和他兒個面好了。那麼,來,這是我的呼叫器號碼。」
鳥居竟然還有名片。又不是女高中生!雖然這麼想,柩還是擠出笑容,嘴裡說著:「我一定會要他打給你的」,然後接過名片。
(我辦到了!草剃!這可是要抓獎金的!)
柩立刻把粉紅色的名片收進長褲後口袋。這樣一來就沒事了。柩心想指名的電話怎麼還不快來的時候,玄關的門鈴響了起來。
「嗨!」
「啊,他來了喔!」
磨砂玻璃的另一頭傳來竊竊私語的聲音。矢島探出頭來。
「嗨!我還以為我們已經見不到面了呢!」
……我根本不想再見到你第二次。
矢島笑容滿面地來到一臉失望的柩面前。紫色的pOLO衫冉加上沒有任何裝飾的棉褲。……這是什麼品味啊?
「你不常來呢!」
矢島貼著柩的肩膀坐了下來。鳥居則消失到辦公室裡去了。
「因為我還有其它打工……」
「那種工作趕快辭了吧!在我們這裡工作賺得比較多吧?」
「是……」
柩裝作在擦拭手錶表面的霧氣,以確定時間。五點四十分。——還有二十分啊?拜託啊!草剃,在我嘔吐出來之前快點打電話來吧!
矢島簡直像要咬上柩的耳朵似地湊近唇來。惡惡惡……雞皮疙瘩。
「那麼想要錢的話,我可以提供更好的機會,怎麼樣?」
「怎……怎樣的機會?」
「當我的……愛人。」
……惡嘔嘔嘔∼∼∼!!
這種玩笑也太過火了。又酸又苦的液體從胃部湧了上來。
「怎麼了?你的臉色好差呢!」
「我有……有點頭痛……」
「那樣的話,我有不錯的藥。」
矢島從VERSACE的小型包口袋裡取出白色的錠劑,將其中一顆放到柩的手心。
「這是阿司匹林,我平常吃的。」
「……謝謝。」
柩半自暴自棄地把藥吞了進去。用溫掉的咖啡把藥衝進胃裡之後,矢島不知為何不懷好意地笑了。
「……怎麼了?」
「不。話說回來,我剛才提的事,你要不要認真考慮看看?」
柩從想要壓過來的矢島身邊若無其事地逃開,勉強地擠出笑容。
「可是,矢島先生不是已經有戀人了嗎?聽說你們還住在一起。」
怎麼了……?覺得嘴裡熱熱的。
「是鳥居說的吧!真是的,那個大嘴巴。……皆美只是來幫忙家事的。嗯,就像傢俱一樣。」
柩怒意陡升。他雖然不喜歡皆美,可是更討厭把人當成傢俱看待的人。
「可是,我……對外遇沒興趣。」
「我會和皆美分手的啦!」
矢島一說完,抓住柩的下巴,嘴唇湊了上來。等柩驚覺到的時候,手腕已被抓住,整個人被壓在男人底下了。
「你、你要幹什麼!」
「真可愛。……看,這樣做的話,會很舒服吧?」
「開什麼……!」
耳朵裡面被小指輕輕撫過。一股令人戰慄的寒氣竄過全身。可是——瞬間的快感,令柩縮起了身子。
怎麼可能會這樣……!?除了貴之以外,他應該不會對其他男人有反應啊!
「真是頑固。不過,馬上就會舒服了……」
「住手……!」
「你在幹什麼?宏明!」
像女人般的高亢嗓音劃破了空氣。
顫抖的手抓住磨砂玻璃隔門,皆美狀如惡鬼般狠狠瞪住兩人……不,是瞪住柩。
「你這個……偷腥的賊貓!」
皆美穿著鞋子就這樣大步踏了上來,抓住被壓在底下的柩的襯衫衣襟,手高高地舉了起來。
柩被壓在矢島胸膛底下,連逃走都辦不到,只是「哇」地用力閉上眼睛。可是,皆美舉起的手在打到柩的臉頰之前,就被矢島揮開了。
「住手!笨蛋!」
「放開我!竟然引誘宏明……我從一開始就看你不順眼!」
誰引誘誰了!開什麼玩笑!柩沒有怒吼回去,只是用膝蓋推開矢島的腹部。他退開身去,一面整理凌亂的襯衫,一面朝玄關奔去。
「等一下、喂——!真是,你就盡會出來礙事……!」
「什麼礙事!那種臭小鬼哪裡好了?」
「不要一直叫,吵死了!」
「不是都已經約定過那麼多次了嗎?說你不會再花心了!」
「跟你說吵死了!」
背後傳來響亮的巴掌聲,可是柩沒有回頭的餘裕。他把腳伸進鞋裡,連鞋跟都沒穿好,就這樣跑出大廈。
柩忘我地跑著。可是途中頭便開始暈了起來。他虛弱地坐進出租車,要司機開到西新宿。
「客人,身體不舒服嗎?」看到柩在座位上垂下頭,司機問道。
柩搖了搖頭。好熱。收音機的聲音聽起來好吵,在腦中迴響。
「我……不要緊的。」
只是這樣回答就精疲力竭了。
「想吐的話就告訴我,我會馬上停車的。」
司機嫌麻煩地這麼說道,緩緩地前進。
(感覺好噁心……頭暈腦脹……)
收音機傳來ZARD的曲子,在腦袋裡嗡嗡作響。
到達新宿的時候,柩已經感覺自己好像抱著一台擴音器了。身體的中心愈來愈熱,呼吸也變得急促。
突如其來地,柩的身體深處湧出一種往全身蠢動的異樣感。「啊……」地,他忍不住抱住自己的雙肩。有種什麼東西竄遍全身的感覺。
「要停在哪裡?到車站嗎?」
聽見司機的聲音,柩赫然回神。不知不覺中,都廳已經近在眼前了。柩在公園附近下了車,偶爾忍不住蜷縮起身子,總算到達了MAX。
他從北邊的外側樓梯上了二樓。草剃不在。柩搖搖晃晃地趴倒在床上。從衣服露出的肩膀與被單摩擦的甘美感覺,教他禁不住發出了叫聲。
「啊……!?」
只是碰到而已,腰便戰慄地不住顫抖。他把臉頰壓在冰冷的床單上,不斷喘息。然後,柩終於發現自己身體的變化了。
(這……怎麼會這樣……!)
他按住在牛仔褲裡勃起的股間。只是這樣一個動作,就立刻爆發了。
(為……什麼!?)
手掌被黏稠的精液弄濕了。然後接著又是復甦的徵兆……。為什麼?怎麼會這樣!?簡直就像色情狂一樣……為什麼!?
(不要、不要……誰來……!)
房間的電燈乍然點亮。柩慌忙躲進被子裡。這種時候,柩的股間依然不斷違背主人的意志。
「——小鬼?」
草剃的聲音。吱……地,地板響起呻吟。
「你來了啊?怎麼了?像烏龜一樣縮在那裡,不熱啊?」
「……」
「我打電話去俱樂部,他們說你回去了,我正想CALL你——小鬼?」
毫不知情的草剃從蓋被上輕輕撫摸柩的背。柩差點就跳了起來。
「身體不舒服嗎?」
「……沒…沒事……」
「那就出來啊!我們一邊吃飯一邊談吧!我快餓死了。」
「不要……」
柩抵抗著想要扯開蓋被的草剃,使盡全力拉住被子的角落。
只是布料摩擦到脖子及露出袖口的手臂肌膚,就產生一種類似濃烈愛撫般的感覺。身體這種膚淺的變化,讓柩快要哭出來了。
(為什麼……為什麼!?)
幾乎快要發出的嗚咽,被柩咬緊牙關忍住了。
「小鬼?」
「不要……不要!不要!」
「什麼不要?給我出來,快點!」
因為庇護下半身地合起膝蓋,腳部失去了防備。蓋被從底下被掀起,柩往旁邊翻倒了。他吃驚地想要合起雙腿隱藏住,可是男人身體的構造,實在無法完全隱藏——。
帶著青草味的精液味道擴散開來。草剃的手瞬間停住了。
(被發現了……!)
血液唰地衝上整張臉。
「……真是……失禮了。」
柩的臉漲得更紅,他「砰」地用力捶上草剃的胸口。
「不柩不是啦!」
「什麼不是——?」
草剃突然驚覺似地抓住柩的下巴。
「——他們給你吃了什麼嗎?」
柩淚眼盈眶地搖搖頭。
「我…不知道……」
「怎麼可能不知道?冷靜下來,仔細想想。你一定吃了什麼吧?咖啡還是果汁……」
「……頭痛的藥……像白色錠劑的……」
「MDMA嗎……」
草剃「嘖」地咋舌。
「那是快樂丸,催情劑。可惡——忘記提醒你了。都是我的錯。」
那是興奮劑的一種,吃了以後,觸覺會異常敏感……草雜說明的聲音,聽起來只是在遠處迴盪。柩已經沒有分析這是因藥物造成的餘裕,只是為了不斷從下腹湧起的苦悶感覺難過得要命。
「不要忍耐。這是藥物的關係,不用害羞,處理掉吧!」
不要。柩滿是淚水的臉緊壓在被單上。
「等藥效消失,要花上兩個小時。這樣下去只是難過而已。」
「不要……不要……我不要……!」
「乖孩子,聽話。」
「不要……救救我……!」
貴之……!
忍不住伸出去的手,被草籬抓住了。
柩抓住緊緊回握過來的手,扭動著腰,將慾望的前端抵上對方健壯的大腿。以是這樣,柩就被幾乎眩目的快感貫穿,他一面顫抖一面咬牙啜泣著。草雜安撫似地抱過柩的頭,將溫暖的大手潛進他的股間。
「嗯…啊……!」
靈活的手指緩慢地擦動分身。征身體得到渴望不已的快感,猛烈地發抖。苦悶的急促呼吸,變成帶著安心的喘息。
草剃一面舔著他的耳朵,手指繼續愛撫柩的分身。柩更緊緊抱住對方,貪求著親吻——開始滲出的淫蕩液體,讓草籬手指的動作變得更加潤滑了。
「啊…好…好棒……」
鮮黃色、粉紅色、藍色……色彩繽紛的光波,在柩緊緊閉上的眼底躍動著。
「啊……啊、啊、啊!」
被另一隻手撫弄秘蕾,柩一面輟泣一面解放了。一次、兩次……然後第三次是在口中。
「睡吧!乖孩子。把一切都忘掉,睡吧……」
男中音低沉呢喃道。拭去眼淚的手指是那樣溫柔。
柩的意識緩緩地描繪著螺旋,逐漸沉入深淵。
***
醒來的時候,房間裡是一片黑暗。
(現在……幾點了……)
伸出左手,摸索著想要拿起鬧鐘——柩赫然回神。
(對了,我……!?)
這裡是草雜的房間。MAX的二樓。
柩慌忙起身,想要下床,卻發現下半身涼颼颼的。他輕輕拉開被子,下半身一絲不掛。
(啊……)
頓時胸口整個涼了下來。然後他回想起自己在草籬面前的各種醜態——。征「嗚嗚嗚……」地呻吟,把被子拉近嘴邊。
藥效已經完全退了。——雖然感覺就像在做夢一般,可是自己做了什麼、被做了什麼……他全都記得一清二楚。那些……全部。
雖說是因為藥物所致,是不可抗拒的,可是……嗚嗚嗚……丟臉死了。要是有個洞的話,真想鑽進去。
「喲,醒了嗎?」
草剃用腳踢開門板進來,把牛仔褲丟了過來。柩蓋著被子,就這樣全身一僵。他知道自己的臉已經紅得像燙過的蕃茄了。
「你的牛仔褲拿去洗了,穿那件吧。那可是洗過的哪!一個禮拜以前啦。」
柩低著頭拉過牛仔褲。羞恥和尷尬,讓他無法正視草雜。
「頭會不會痛?會不會暈?喉嚨呢?OK,沒有引起幻覺,太好了。不會留下後遺症,放心吧!」
草蘿下了簡單的診斷,低喃了一聲「抱歉哪」,撩起柩長長的前發。柩忍不住紅著臉別開了眼睛。於是草剃露出了好色的笑容。
「哦∼這樣羞答答的模樣,看起來簡直像個女孩子哪,小鬼。」
「什……!」
竟、竟然提這種人家最在意的事!
「嗯,可是也不可能哪。可愛的小東西好好地長在你身上嘛!」
「可……!?」
「可愛、可愛!我還以為是嬰兒收的奶嘴哩。可是嗯,含起來剛剛好哪!」
「去死啦!白癡!」
柩用力將牛仔褲砸到爽朗地笑著的草剃臉上。不過,拜此之賜,剛才的尷尬也不知消失到哪兒去了。
膝蓋破了的牛仔褲,褲管得折個三折才穿得起來。可是,膝蓋的位置卻依然不變。可惡死了!
ACT 8
「這是鳥居的call機號碼。」
在MAX吃過簡單的晚餐後,草雜送柩回家的路上,終於提到最重要的問題了。
「他說他的志願是成為新聞記者。我提到你的事,他就說想和你見個面……好像是希望你幫忙他就業的事吧!」
「我才不要。行不通的。」
「為什么?都還沒見過面不是嗎?」
柩笑道,草剃以認真的語調回答了。
「連自己找工作都辦不到的傢伙,絕不可能是什么好東西。那傢伙不適合干記者這行啦!」
「我看過你的書了喔!」柩突然說道。
「在學校圖書館裡……《吸毒天國》,還有《顫抖的人》?你還滿有名的嘛!連我的朋友都知道。」
「迷上我了吧?想要變心的話就趁現在。」
「才不要咧!……那個鳥居啊,他說萬一你要求以身體做為代價的話怎么辦?怕得很呢!」
「那真是不巧啦,我的身體是二十歲以上禁止進入的。」
然後他望向柩,不懷好意地一笑。
「小鬼絕對在範圍內哪!」
「看、看著前面開車啦!」
「你在電話裡不足說有事要告訴我嗎?什么事?」
「啊,對了,差點就忘了。——是關於吉川的事……他沒有毒癮耶!聽說針孔也全是新的……可能是和吉川一起進入賓館的人給吉川注射麻藥的。」
「哦?」
「什么『哦』,你不覺得奇怪嗎?」
「哪裡怪?販賣迷幻藥的人因迷幻藥而死,一點也不奇怪。」
「不對啦,吉川不是死掉,是被殺的。吉川他……是被矢島殺害的。」
「太唐突了。為什么是矢島?首先,動機呢?殺了享有什么好處?」
草剃的聲音聽起來像在嘲弄。
「小鬼好像很想把它弄成殺人事件,可是就算殺了亨,矢島也沒首任何好處吧?」
「有啊……」
柩咬住乾燥的下唇。草剃嘲弄地問「怎樣?」,柩靜靜地轉頭望著他的側臉。
「吉川有五公斤的迷幻樂。他死掉那天,我在車站的投幣式寄物櫃裡找到的。」
「……你說什么!?」
「嗚哇哇!前、前面!」
蛇行到反向車道的SKYLINE車頭,和一輛白色奔馳千鈞一髮地擦身而過。「叭叭叭!」地,盛大的喇叭聲迎面而來。
柩嚇出一身冷汗,把臉埋進座位裡。
「危險斃了……。你想殺了我啊?」
草剃轉回方向盤,左手揪住柩的T恤前襟。
「危險的是你!混什么一直不說!?」
「我、我猶豫著該不該說,結果就拖到現在了嘛!」
「……你啊……!」
草剃把車停到路肩,立刻趴倒在方向盤上。
「要是事情曝光而被殺了的話怎么辦!?」
「什么嘛……你根本不覺得有人會被殺呀?」
「只要理由充足!那一定是從DAYTONA偷來的東西。——你說五公斤?時價數十億,他們絕對會瘋了似地拚命找,你知不知道?」
「又沒有人知道我和吉川是同班同學,誰也不會想到東西在找手中吧?你太誇張啦!」
「就算沒被殺掉,可是也已經被灌了奇怪的藥啊!」
「咦?那不是你的責任嗎?」
「——!」
草剃把額頭按在方向盤上。
「臭小鬼……。就算你死了,我也不會送奠儀給你!」
「死掉了才拿到錢,也沒什么好高興的。」
柩「呸!」地朝草剃吐舌頭。
「真是,你那張歪嘴怎么就不能少說幾句?然後呢?東西怎么了?」
「藏在家裡。差不多這樣……一袋一公斤的有五袋……像你上次給我看的冰糖塊。」
「這件事你絕對不能告訴任何人啊!還有,絕對不准想試試看啊——知道嗎?」
被嚴厲的眼神瞪視,柩有點不高興。那種事他想都沒想過。
「我知道啦!不管這件事了,吉川他……」
「嗯……。八成是偷出毒品的事穿幫了,所以被殺了吧?」
草剃從襯衫口袋裡取出CAMEL,用百圓打火機點燃。嘴角吐出似乎很苦的白煙。
「要是他打算交給警方的話,就不會藏在寄物櫃裡了。可是,想自己一個人賣掉五公斤的貨,不但麻煩而且危險。當然,想賣的話,也不是賣不掉,只是來路不明的東西,在市面上是不受歡迎的。可是,又很難想像他的背後有誰在操縱。亨也不是會呼朋引伴的那種型。」
「那……可能還是想交給警方吧?」
「不!亨的家世不錯吧?那種資產階級,比起正義更重名譽。怎么可能去報警?如果要當做證據的話,只要一袋就夠了,用不著偷到五公斤。」
「那到底是為了什么嘛?既非證據,也不是為了錢。」
「不,是為了錢。時價數十億耶!要是自己沒辦法脫手,換成小鬼的話,會怎么做?一般情況,不都會想賣給道上的人嗎?可是,最近不景氣,大哥們手頭也很緊。有錢買下五公斤毒品的,數目實在不多。」
「所以……?」
草剃那種繞圈圈賣關子的說法,讓柩不滿地催促。
「亨想把偷出來的東西,賣給原來的擁有者,所以才被殺了。」
「……」
「和他一起去賓館的,八成是矢島或他的同伴。因為,亨不說出東西的去向,所以才被解決了吧!」
「……」
柩硬生生地杏了一口唾液。
被解決了。
——從別人口中聽到答案,柩重新體認到事情的嚴重性。
吉川果然是被殺的。感覺腹部有種冰冷的東西擴散了開來。
「……可是啊,吉川為什么會到伴遊俱樂部那種地方打工?」
柩忽地想到最初的疑問。
「啊?」
「吉川家是有錢人……我們學校有很多這種學生,何況吉川是大公司董事長的獨生子。你看到我的制服時不是也說了嗎!這種有錢學校的學生,為什么會去賣春。
一開始我以為吉川是為了麻藥才去賣春的;可是,如果他沒有毒癮的話,就沒有打那種工的必要了吧?吉川要上補習班、參加學生會什么的,本來就很忙了,而且金錢上也沒有任何壓力……」
「錢永遠不嫌多吧?」
「或許是這樣沒錯,可是DAYTONA裡有很多財經界的大人物吧?那不是有可能遇到父親認識的人嗎?要不是有什么特別的原因,我想他是不會去那種危險的地方打工的。」
「一定有什么理由吧!」
「是什么理由?」
「——小鬼的志願是推理小說家嗎?」
「不是啦!為什么這么問?」
「為什么?你就會這么問。」
草剃點燃了第二根煙。
「算了,隨便什么理由都好。……反正和我無關。小鬼,不要再去那傢俱樂部了。」
「為……為什么?」
「笨蛋。亨十之八九是被矢島殺害的啊!」
「可是,我還沒有拿到薪水……」
「笨蛋。又沒多少錢,我付給你就是了。……那個東西就交給我吧!放回原來的寄物櫃裡。把你身邊一切關於DAYTONA,還有吉川的東西都處理掉。呼叫器也丟了。」
「嗯,還好只是被灌了興奮劑而已。要是有個萬一,我可會被貴之大卸八塊哪!」
「……」
「……我要把毒品交給警方。」
柩以深思的表情盯著儀表板上的刮痕說道。
草剃哼笑了一聲。
「說什么傻話。你打算怎么跟警方說?」
「老實說是吉川死前托給我的。既然有五公斤的物證……警方不會放著不管吧?」
「……『我被朋友托了五公斤的迷幻藥。』、『哦,這樣啊,辛苦你了。』,你以琨這樣就了結了嗎?的確,有五公斤的物證的話,警方絕對會採取行動。當然,小鬼和矢島的關係也會被調查喔!要是矢島作偽證說你幫忙販賣毒品,看你怎么辦。就算他沒這么做,那可是賣春組纖耶?你打算怎么向學校和家人解釋?」
柩語塞了。他尋思反駁的話,一直咬著下唇。
「不能只是以膚淺的好奇或同情心行動。聽好了,在還沒牽扯得更深之前,快點收手吧!」
「……我沒想到你是這么冷血的人。」
「我看起來像正義的騎士嗎?我只是個小氣的自由記者而已啊!又不是瞥察的同伴。」
「可是,你是吉川的朋友吧?就這樣放著矢島不管?這樣下去,他也不會被警方抓走吧?你不覺得不甘心嗎!」
「不會。我只和亨睡過一次而已。我可沒有幫那植想偷別人的東西大賺一眾的狡猾小鬼報仇的必要。」
「薄情!冷血動物!」
「不干沒有酬勞的工作,是我的個人主張。」
「哦!是嗎?」
柩怒火中燒。
他用腳踢開車門,跑下車子。關上車門的時候,想到車門或許會凹下去,可是誰管他啊!
「我用走的回去!」
「喂、喂,小鬼,等一下!」
「幹嘛啦!」
「你的東西!」
呼叫器。
柩想一把搶過來,草剃卻把手縮了回去。柩忡手揮了個空,更是氣得七竅生煙,洩恨似地狠狠踢上車身。
「……DAYTONA的電話號碼是4007……吧?」
「誰知道啊!」
「看這裡。」
往丟過來的呼叫器屏幕一瞥,柩的表情頓時僵住了。
『殺了你』——片假名的文字表示浮現在那裡。
「不只一兩次。從六點十五分開始就一直連續著……竟然輸了二十次以上。你把鈴聲關掉了吧?所以才沒注意到。」
「……」
『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發信來源顯示著DAYTONA的號碼。
「惡作劇……?」
「特地用DAYTONA的電話?還打了二十次以上?」
「……」
血液從拿著呼叫器的手指「唰」地流失了。
「看樣子敵人不只一個哪!——上來吧,小鬼。腦袋冷靜些了吧?」
濕暖的風吹過行道樹,發出沙沙地吵雜聲。
ACT 9
「噢啦噢啦噢啦——!通通∼給∼我∼讓∼開∼∼∼!!」
噠噠噠……柩以完全不像是通球的猛烈速度,不分敵我地將來者一一撞飛,往敵陣挺進。
就如雷霆萬鈞之勢。空手切球、踢球,外加蓋火鍋。連裁判都害怕柩的氣勢而故意視而不見,球場中央頓時形成一片無人地帶。
「好可怕……」
「這是籃球?不是躲避球吧?」
「阿、阿岡……怎么滿眼血絲?」
「喂,不要靠近喔,會受傷的。」
球場中傳來陣陣竊竊私語。
因攔截柩而受傷,正站在場外披著毛巾呻吟的有七個人。早早脫離戰場改成觀戰的有數十人……球場上現在是五對一的狀態。
「阿岡!衝啊!」
「喝啊!」
充滿氣魄的一擊,柩往籃板突進。那幾乎已經是衝撞而非運球了。
「豈能讓你得逞!」
「包圍他!壓垮他!」
「右邊!右邊!」
「閃開∼!」
鑽過群湧而上想要壓扁他的防禦線,柩投出去的球沒有碰到籃板,而是正中旁邊裁判的腦門。裁判登時不支倒地。
「嗚哇,必死無疑了。」
「混帳!退場!阿岡也給我下去!這根本不是比賽!」
「嘖∼……」
「大將,今天好猛哪!」
柩把球交給裁判,下了場之後,悠一將毛巾丟了過去。
體育老師去監視其它組別的游泳課,所以決定自習的悠一連體育服都沒換。
「和貴之吵架了嗎?」
「……為什么這么問?」
柩一面擦拭滴著汗的脖子,生氣地板起端整的面孔。
悠一聳了聳肩。……一切都寫在柩的臉上了嘛!
以為能夠擺出一張撲克臉的只有柩自己而已,在旁人眼中,根本就破綻百出,感情起伏激烈。
沮喪、生氣、害羞、鬧彆扭……令人眩目的感情變化全都表現在外,柩自己卻毫不知情。貴之和悠一都覺得好玩,根本不肯告訴他實情。
「情人間的吵架,可是連狗都不甩的啊!」
「不是啦!」
「啊∼啊」地,柩在地上癱成大字形。熱哄哄的身體好像要被吸進冰涼的地板裡,好舒服。
「喂、佐倉∼!把球丟過來∼!」
悠一坐著將滾過來的球丟向十公尺遠的球架。球擦過籃框,跳了回來。
「落空了啊……」
「這什么蠻力啊……」
「佐倉!閒著沒事的話就過來打啦!都是因為阿岡,人數不夠了!」
「不行。我生理痛。……阿岡,今天有空嗎?」
「嗯。」
「回去的時候陪我去一下PARCO百貨吧?」
「好啊……」
涉谷耶。這樣一來,就得繞遠路了。柩本來打算去新宿,然後到MAX的。
他根本不想看到草剃的臉,可是還有工資的事。而且,還有他的LEVl』S 501,那件牛仔褲得拿回來才行。就算住在東急沿線高級住宅區中的一百五十坪豪宅裡,柩事實上也只是個貧窮的高中生。
(跟他借的那條褲子……算了,用快遞送過去就行了。)
草剃再三交代一定要把「那個東西」帶來,可是柩當然也沒帶。他打算下次再和褲子一起用快遞送過去。
(啊∼啊,……好討厭的回憶哪!)
想起把弄髒的內褲交給那傢伙、還有在他面前醜態畢露的事,柩的心底猛然熱了起來——由於羞恥與屈辱。
想到這件事,柩又不由得跟著想起另一件事。臨別之際,草剃「看得見吻痕喲!不要讓叔叔太操了啊」嘲笑著的下流表情!
(王八蛋!那個臭老頭!我打從一開始就看他不順眼了!竟然一直「小鬼、小鬼」地叫個不停……!要是會讓書失去衝擊性,就不寫成新聞發表!?同情別人有哪裡不好了?便宜的正義感又礙到你啦?正義感這種東西,每個人都有的啊!)
小鬼這種心態,只是單純的好奇心吧?——那個混帳王八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硬是要我雇你打工,也只是想湊熱鬧而已吧?——我不說難聽的話,只是叫你搞清楚自己的立場。我們可不是警察哪!」
「把殺人犯抓起來,不行嗎!?」
「會讓警察失業。」
「別開玩笑了!你連一點正義感都沒有嗎!?」
「就算喊著這種口號,你做的事和多管閒事還是沒兩樣。」
草剃單手轉著方向盤,點燃一根CAMEL。
「我說小鬼啊,剛才我們說的,只是推測而已。至於證據,也只有亨從DAYTONA偷出來的迷幻藥而已。現在那個東西在小鬼手上,還不知道能發揮多大的效果。只要DAYYTONA的名字一出現,事情就會被模糊帶過——剩下的,就只有小鬼出入伴遊俱樂部的不名譽記錄,還有被要求蓋下的指紋而已。要是事情變成這樣,你打算怎麼辦?」
「我知道!可是……!」
一切他都明白得很——明明知道殺人犯就在那裡,卻只能袖手旁觀!就這樣任由殺人、販賣麻藥的傢伙逍遙法外……!
(啊∼……想到就煩!)
柩在冰涼的地板上,將臉埋進雙臂中。
(就沒什麼好方法了嗎?要是能夠把那些迷幻藥當成證據交出去的話……)
就算背後有人撐腰,只要有了五公斤的物證,矢島一定完蛋。總之,只要提供警方一個行動的契機就行了。只要他們搜查DAYTONA,吉川被殺的事一定會馬上曝光。
(乾脆就說是矢島掉的東西好了!)
要是矢島就這樣被捕的話,事情就簡單多了。
(然而……問題是……)
柩緊緊皺起細眉。
要是弄個不好,自己和矢島的關係遭到調查,自己在DAYTONA打工的事被發現——。
自己也就算了。可是,無論如何都得避免為貴之帶來麻煩……。
柩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吶,悠一。」
「嗯?」
「吉川他……你知道他為什麼要在那種地方打工嗎?」
「我怎麼可能知道?」
「是嗎……?說的也是哪!」
「你這陣子好像很在意吉川的事?」
柩嚇了一跳,從地板和手臂之間仰望著悠一。
「安田在說吉川的事時,你也臉色大變地衝了出去。我不知道你在幹什麼,可是千萬不要和什麼奇怪的事扯上關係啊!」
「我又沒有……和什么事扯上關係。」
「是嗎?……那,那把鑰匙怎么了?」
「鑰匙……」
柩又嚇了一跳,不過要是別開視線就可能露出破綻,他正視視若悠一回答道:
「……我弄丟了。」
「哦……?……是錢吧!」
「咦?」
「吉川他,是為了錢吧!」
「可是,他家不是很有錢嗎?」
「有錢的是他父母。」
「是這樣沒錯啦……」
悠一的回答也和草剃一樣啊……。
柩在地板上用手肘撐著臉。
(真是為了錢…嗎……?)
可是……柩無論如何都無法釋懷。
他試著回想在俱樂部見到吉川時的樣子。嘲諷的口氣、輕佻的舉止、自暴自棄的態度讓人覺得不像平常的他。
……就算這么說,從二年級以後柩才和吉川同班,也不是多清楚他的性格。悠一從國中時就一直和吉川同班,好像比柩更瞭解吉川。就算悠一這個人有點厭惡人類症。
(對了,鳥居……)
他或許知道吉川開始打工時的事。他說他在那裡工作了一年……搞不好吉川的面試也是他負責的。
(可是……到俱樂部去好像不太妥當哪。昨天才發生那種事……)
他絕對不想見到矢島,皆美也是——因為呼叫器那件事。
輸進呼叫器裡的訊息『殺了你』——做這件事的絕對不是矢島,只有這點柩和草剃能夠確定。使用藥物想要得到柩的矢島,不應該會做出這種事。
這樣一來,就只有鳥居和皆美了。
柩回想起皆美睨視他那種毛骨悚然的表情。正因為皆美長得漂亮,那種表情的落差也更恐布。
(……開什么玩笑!我可是被害人耶!)
回想起矢島帶給他的屈辱,柩恨恨地咬住拇指指甲。啊啊,有沒有什么可以報復的手段……
「啊,打完了、打完了!」
「收場吧!」
「喂!把球收過來喲!」
第六堂課結束的鐘聲,把柩拉回了現實。有誰踏過他趴在地上的背後。好想從頭淋下冰涼的冷水。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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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云仔 於 2014-12-7 00:19 編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