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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架空] 《鳳鳳于飛》作者:丁冬【完結】

《鳳鳳于飛》作者:丁冬【完結】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Ian 您是第1362個瀏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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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啦喀啦的麻将搓牌声回荡在花厅里,一个颏下留着花白山羊须的老头眯着双眼,笑嘻嘻地看着另三个牌友。

  「我说东方老头儿啊!你……输了不少了吧?呵呵……」尖细的笑声里满是恶意的挑衅。

  「哼!还早呢!不到北风北,还不知道谁最输!」东方孤雁气瞪着铜铃般大眼,唇上短须根根怒张,他一边说话,搓牌的双手使力也随着声调的升高而加大。

  「西门老兄,你这可得意得太早了吧?」人长得肥肥胖胖、一团和气的胖老头--南郭翔鹰拍了拍西门寒鸦的肩,「才西风圈,东方兄翻身的机会多着呢!」

  「呵……我姓西门,这西风圈儿注定是我大发的机会,他想翻身?嗐!早

  哩!」西门寒鸦得意地翘起了胡子,用眼角瞥着脸色铁青的东方孤雁。

  「打牌吧!说这么多做什?」另一边坐北风位的北宫雪鹫半天没答腔,这会儿因不耐久等而发话了,但他沉郁的老脸上仍是不动声色,看不出是输是赢、是急是缓。

  四个老人闭上了嘴,开始专心地砌牌,身后分别侍立着妙龄婢女,手持羽扇为场中激斗的四人降低一点火气,厅内四周还有随侍的小厮童仆,随时等候着主人差遣。

  「茶来!」

  「痰盂!」

  「捶捶肩膀、揉揉腿!」

  「抹汗!」

  四个老人轮流支使着自家的下人,一边打牌还一边注意着别人家的下人动作够不够迅速,有没有把自己的仆人给比了下去。这一暗中较量之下,只苦了四家的仆役们,一个个不禁战战兢兢起来,要是服侍的速度、品质给比了下去,他们回家后就有苦头可吃了。为此他们不禁大叹苦命,生在这四家人家里当奴仆。

  要知这四个老人--东方孤雁、西门寒鸦、南郭翔鹰、北宫雪鹫,俱是独霸一方的豪门,而四人自年轻时候起就爱比来比去,比武功、比智计、比富有……还比老婆的美色、生儿育女的多寡……总之,能比的他们四个都要比。

  但是,谁也强不过谁。而偌大的武林间也由他们四家均势平分,总之是东风压不倒西风,南风也强不过北风,大家半斤八两。

  而每三年这四家便会有一次集会,集会的目的主要是在划分势力范围以及互通有无,而集会之后的消遣便是小赌一场,总之,这四个老人的人生就在这种毫无伤害性的比赛之下度过。

  「五万。」东方孤雁现在手上是一副清一色的牌,要是再摸进一张九筒就胡牌,这一局要是被他自摸了,那他先前输的虽然还没能全赢回来,但也能少输不少,可以让西门寒鸦那翘得比天高的屁股略挫一挫,一想到这点,他就觉得痛快。为此,他紧张得手心都出汗了。

  「九筒。」北宫雪鹫仍是沉着一张脸。

  「胡!」异口同声的大呼发自西门寒鸦和东方孤雁口中,随着呼声的响起,还夹带着麻将牌推倒桌面的俐落声响。

  「哈!东方老头儿,抱歉啦!我是家,所以这把该我胡!」西门寒鸦乐得很,这把虽然没赢多少,不过是个屁胡,但是能拦东方孤雁的胡对他而言,比胡个字一色带大三元还过瘾。

  (注:屁胡没台,字一色则是十六台,大三元也是十六台,如果打五十二十的,屁胡只有一底五十元,字一色带大三元则有六百九十元^^清一色则是十六台,赢三百七十元喔^^b)

  「你你你……你这臭乌鸦!」东方孤雁看着西门寒鸦的牌,气得连胡子都在颤抖,「你这是个屁胡啊!我……我……」他低头看着自己清一色的牌,只想掉泪。

  「抱歉啦!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能胡就是赢,胡不了么……天听也没辄,你说是不?哇哈哈哈哈……」西门寒鸦小气巴拉地调侃了东方孤雁一顿之后,终于压抑不住心中的痛快,放声大笑起来。

  「你!姓西门的,」东方孤雁脸色铁青,用着颤抖的声音说话,「你别得意!你也只有现在可以撅屁股了!」

  「呵……发什么狠?输不起就别玩儿了,这一点点银两我西门寒鸦还不放在眼里,喏,你输不起的话,这几圈你输给我的就甭算了,干脆这样,我连你输给北宫兄、南郭兄的都替你付了,成么?」

  「你……」东方孤雁气得目眦欲裂眼中好象要喷出火来煮一道炭烤鸦似的。

  「东方兄,风度、风度,你这样输了撒赖,跟混下三流的泼皮有什两样?」北宫雪鹫缓缓摇着头,脸上虽然还是没有表情,但他心里可乐着,他虽没和西门寒鸦站在同一阵线,但能看到东方孤雁吃这样的瘪,他还是觉得万分畅快。

  东方孤雁怒瞪着北宫雪鹫,但他知道对北宫雪鹫挑衅绝无成效,因为那家伙最会做肚里功夫,他可不想一次同时卯上北宫、西门两人。

  「东方兄,别这么大火,还有机会呢!」南郭翔鹰打着圆场,安抚地拍着东方孤雁的肩。

  「被人用屁胡拦掉清一色的不是你,你当然没火,」东方孤雁甩开南郭翔鹰的手,转而拿食指指着西门寒鸦的鼻子,「告诉你!赶年后我家的樱丫头就要嫁给南郭兄的长子--南郭白莲,哼哼……到时东方、南郭两家势力合一,看你们哪里活!你们也只有现在能乐了,快多乐着些吧,就快没得乐了!」

  此话一出,西门寒鸦和北宫雪鹫的眼光全集中到南郭翔鹰身上,南郭翔鹰尴尬地看着其余两人,一时之间竟不知该作何回答,因此他不免有些怨怼东方孤雁,怎么一时气不过就把这件大事给抖了出来。

  「东方兄,我们不是商量了不声张的么?这……」南郭翔鹰不安地看着西门、北宫二人,「说好的,我们两家联姻的事要保密,到时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呀!你这一来不是……唉!」

  「哼!怕他们什么?」东方孤雁此时气在头上,是根本甩开一切不管了,「他们两个当时耻笑我们生儿子生不过他们……好,这会儿该哭的是他们了,他们生的都是儿子,看他们怎么联姻!」话说到此,他脸上不禁露出得意的笑容,呵呵……生女儿也不是全没好处的。

  西门寒鸦和北宫雪鹫两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原本他们四家势均力敌,更想着彼此不合,不会有这种联姻的事情发生,可现在……东方红樱要嫁给南郭白莲,东方南郭合为一家,那……那剩下的北宫家和西门家还混些什么?

  因此西门寒鸦和北宫雪鹫只能互相交换焦急的眼色,频频问着对方: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说的也是,嘿嘿嘿……」南郭翔鹰笑了起来,满足地拍拍自己的胖肚皮,他倒还没想到这一点,当初极力保密就是为着看婚礼当天西门寒鸦和北宫雪鹫吃惊地掉了下巴的模样,现在不过是提早一点看,没什么大碍,因此也放下了心,转而专心地享受两个老友的恐慌模样。

  「嗯哼!」北宫雪鹫清了清喉咙,「联姻算得什么?你以为你们行,我和西门兄就不成么?」

  「敢情你是要现在赶着生女儿?不成吧?」东方孤雁斜睨着北宫雪鹫,「就算现在赶着生,一落地就嫁到西门家,那也得十个月后了,还是比我们两家晚,所以,嘿嘿……趁早认输吧!北宫小鹫儿,自己认输还光彩一点,你说是不?南郭兄。」

  「是啊!哈哈哈……」为了这难得的胜利,南郭翔鹰发出得意的笑声,这一次西门、北宫家绝对没有翻身的机会,他们赢定了。

  呵呵……想当初他还为南郭白莲和东方红樱相恋的事大发了一顿脾气,在知道南郭白莲在东方红樱的肚子里放了个南郭家的孙子之后,他也只好百般无奈地同意了两个小儿女的婚事,想不到,这意外的事件竟能为他夺得一次光荣的胜利。

  「你……你们先别乐!你们能联姻,我和北宫兄也成!」西门寒鸦输人不输阵,他也豁出去了,开始说起大话来,但是,他内心一直想着:要把谁嫁到北宫家?他生的都是儿子啊!还是北宫家的儿子要嫁到他西门家来?天吶!这该怎么办才好哟!

  「别做困兽之斗啦!老乌鸦、老雪鹫,你们都这把年纪了,还生得出来么?呵呵……」东方孤雁笑弯了双眼,老脸上漾着青春的活力。

  「哼!谁说不行的?」北宫雪鹫努力睁大细长得像条缝的双眼,意图摆出一股慑人的气势,「西门兄的次子--西门紫菀是咱四家孩子里最美的一个,我老早就相中了他,也跟西门兄说好了,让他嫁给我家青枫,为我北宫家长媳。」

  此话一出,花厅里一时阒然无声,所有人全张大了嘴巴看着北宫雪鹫,连西门寒鸦也不例外。

  他……他有没有听错?要他儿子紫菀嫁给北宫青枫?这……他们俩都是男

  的啊!混过了联姻这一关,那后来的孙子怎么办?两个男的怎么生啊?

  西门寒鸦张大了嘴,简直快掉到胸口,让所有人不禁要怀疑他的下巴是否脱臼了。

  北宫雪鹫拿手肘推了西门寒鸦一把,西门寒鸦才自震惊中提早一步恢复过来,禀着原先输人不输阵的想法,总之不管,先撑过这一关再说,以后的事以后再想办法,于是他将瘦巴巴的肚皮一挺,说:

  「没错!下个月就请两位来喝我们北宫、西门两家的喜酒!」

  「两个男的也能嫁娶?」东方孤雁额上青筋跳动,他没想到这两个老家伙这么坚忍不拔、威武不屈,硬是不肯认输,早先胜利的愉快已经被他们这一死撑给扫得一乾二净,「好、好、好!我就看你们怎么联姻,不怕江湖人笑话的话,请便!」

  「唉!北宫兄、西门兄,你们这是何苦呢?为了这一点点意气之争,却害了儿子一辈子,值得吗?」南郭翔鹰还不死心,想劝说北宫和西门这两个粪坑里的石头回心转意,乖乖地认输。此时他完全忘记自己在和他们比来比去时,做的也是同样微不足道的意气之争。

  「大年初十,我北宫雪鹫……」北宫雪鹫不理会南郭翔鹰,自顾自地抱拳施礼。

  「我西门寒鸦……」西门寒鸦极有默契地接下去说。

  「于北方雪鹫城恭候两位大驾光临。」两人同声说道。

  东方孤雁和南郭翔鹰互望了一眼,也同时还礼,说道:

  「好!届时必定前来叨扰一杯喜酒。」

  四个老人八只眼睛互相看来看去,一场蔓延到下一代的意气之争就这么展开。

  「爹!你有没有搞错?要我嫁到北宫家?」说话的是个年轻男子,小小的肩膀、纤细的身材,裹在一袭杏黄长衫之下,光看背影,不听声音,会以为这是个纤弱文秀的少女假扮男装,只因那身段极端缺乏男子气概。

  「我……我虽然长得像娘,但……但毕竟也还是男儿身啊!」西门紫菀用力地拍着桌子,大大的梨形眼眸因怒气而睁得更大,如果不听声音,只看脸,会觉得眼前的人是个能倾人城国的绝色美女,大眼、端鼻、面不敷而自粉、唇不涂而含丹,生在那小巧的脸廓上,直叫身为女性的人类想投河自尽。

  「这……你就当是替你妹妹先拜堂嘛!」西门寒鸦躲避着儿子的怒容,只因那张脸实在太像他的娘子。

  「我妹妹?我哪来的妹妹?」西门紫菀怔了一下,「爹,该不会是你在外面……」

  「啧!胡说什么!」西门寒鸦一甩袖子,止住了西门紫菀的话尾,紧张地朝厅门外望了望,深怕被他妻子听到,「我对你娘可是忠贞不二的。」

  「那我哪来的妹妹?你别想唬弄我!」西门紫菀又是用力一拍桌子,忿然下。

  「哎呀!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呢?你妹妹现在也许、可能、应该、搞不好……就在你娘肚子里。」

  「娘的肚子里?爹啊!」西门紫菀丧气地垮了肩膀,「你怎么可以为了争这种事情把我……把我……」他真搞不懂,他爹和北宫伯伯都这么大一把年纪了,怎么还像小孩子似的,连这种事情也要争,而他,就这样成为牺牲品……这象话吗?他可是个堂堂七尺之躯的男子汉耶!说七尺可能夸张了点,但六尺半总跑不掉……总之,他是个男人,怎么能嫁人呢?

  为着这份不平和气苦,眼泪不争气地在他的眼睛里打转,可是他强忍着。自小,他就因为自己长得不像男人,而要求自己的言行举止要比男人更像男人,所以,他是说什么都不哭的,但现在……他真的好想哭……为什么他要嫁给男人?

  「怎么?嫁给北宫家委屈你了吗?北宫家也是有财有势,虽然比我西门家弱一点……呃……这不是重点,总之,嫁到北宫家不会委屈你的。」

  「爹啊!这不是委屈不委屈的问题,而是……我一个大男人嫁给别人,这……这真是天大的笑话!」

  「笑话?他们有什么好笑话的?哼!不是我说,今天是天下人没这能耐,否则,早把自家的儿子送到北宫家当妾室去了……」西门寒鸦说到一半,突然觉得这种说法难以自圆其说,还有强词夺理之嫌,便连忙止住,「哎呀,这个不是重点,重要的是,今天你要不嫁过去,我……我在东方老头的面前就抬不起头来了,」他颓丧地坐下,双手支在膝盖上,低垂着头,「我抬不起头,以后咱们西门家的人见到东方家和南郭家的人都要低一等,这……这种难堪叫人怎么吞?你也是西门家的人,你也没什么光彩。」

  「爹,争这种面子太没意思了,我被天下人嘲笑,到时你才真的没脸见人呢!」

  「没脸见人不要紧,有脸见东方臭老头跟南郭老狐狸就成了。」西门寒鸦倔强地撅起了嘴,将颏下胡须翘得半天高。

  西门紫菀痛苦地用手支撑着隐隐做痛的头颅,他真不知该怎么跟他老爹沟通才好,争争争,争到连自己儿子都不顾了。

  这时,他真怨恨自己生为次子,像这种倒霉事就不会落到他哥哥头上,因为他哥哥是要传西门家香火的,因此他相信今天就算他自己长得像只熊,他爹也还是会把他嫁到北宫家去。

  「菀儿,」西门寒鸦陪着笑,慢慢地蹭近儿子身边,轻拍着他的肩膀,「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炉香,你就当是帮爹的忙,替爹撑住这张老脸皮,爹会永远记着你这个孝顺儿子的,你就当你是替你妹妹拜堂,从今儿个起,爹也不顾这条命了,一定每天每夜努力奋战,跟你娘帮你生个妹妹出来替你,一旦你妹妹出生,就把她送到北宫家换你回来,好不好?你先忍个十个月……」话说到此,他突然没什么把握可以一发命中,只好尴尬地笑一笑,「再不长点儿,大概两三年左右,总能生出个妹妹来救你出苦海……」

  「你也知道这是苦海,那你还把我往火坑里推……」西门紫菀全身的血往脑门集中,忿而站起身来对着他父亲大吼,「没见过你这种爹,竟然要把自己的儿子送去当孪童……」

  「这……你的年纪已经不能当孪童了……」

  「那不更惨?别人是因为穷,没办法,才把年幼的孩子卖去做那种勾当,我们家明明富可敌国,你却还巴巴地把个已是成人的儿子……送去……送去……」西门紫菀握紧了拳头,全身簌簌发抖,后面的那几个字说什么都出不了口。

  「菀儿……这是一时的权宜之计嘛……你也不想输给南郭家和东方家的,对不对?」西门寒鸦见儿子气成这个样子,只能频频陪笑。

  「这种事也好争输赢?你脑袋坏掉了,我没有你这种爹!」

  「菀儿……」西门寒鸦看着西门紫菀气到连父亲都不认,不禁皱起了眉头,这下子该怎么办呢?

  北地的此刻是被一片雪白掩盖的时节,北宫青枫在雪鹫城外帮着仆人们铲雪,清理出一条可供车马行走的道路。

  「大少爷,这些事让我们来就行了……」虽然仆人早已习惯北宫青枫这种举动,但还是习惯性地要劝一下,以备到时被城主责骂时有个推诿的余地。

  「没关系,这样动一动比较不冷。」北宫青枫咧嘴微笑了一下,由于他的眼睛是细长型的,因此他不管笑不笑看起来都像是在笑,而人们也只能从他的其它五官来判别他的表情。

  「大哥!」远处城门里跑出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他是北宫家最小的儿子--北宫丹菊,在四大家中,北宫家的儿子是以量取胜,一共有六个兄弟。

  「啊!菊弟,什么事?」北宫青枫头也没抬,仍是努力地铲雪,大块大块的积雪在他的神力之下就像铲棉花似地被拋到一边,露出信道。

  「爹找你,说是有事。」北宫丹菊拉住北宫青枫的臂膀,由于年纪最小,从小就由大他七岁的大哥照顾,比起来,他跟北宫青枫要更像父子,他也爱缠着北宫青枫。

  「喔!」北宫青枫抬起头来,将雪铲交给下人,自行牵着北宫丹菊的手向着城里走去,「爹找我?什么事?」

  「不知道,不过,看起来好象是很重要的事喔!因为爹的眉头一直揪着,像这样。」北宫丹菊边说,边用手指在自己眉心拧出皱纹。

  北宫青枫笑了,摸摸北宫丹菊的头,两人加快了脚步向前而去。

  暖厅里,北宫雪鹫玩弄着手上的铁胆,来回踱步,其余四个儿子--北宫金萱、北宫霜竹、北宫银柏、北宫紫棠围着圆桌团团而坐,低声窃笑或私语着。

  「啊!」北宫青枫一脚跨过门槛,正欲进厅,额头却不防去撞到已经卷高的帘子,虽然他已经有所提防,却还是每次都去撞倒。

  「大哥,你不会又长高了吧?」北宫丹菊看着高大的北宫青枫,心里万分羡慕他的高大,不知什么时候他才能像他大哥一样高到会去撞门帘。

  「没有,是我没注意到。」他对北宫丹菊笑笑,无视于弟弟们的讥笑,不以为意地进厅,「爹找我有事?」

  「嗯。」北宫雪鹫指着空出来的椅子,「坐!」

  北宫青枫依言坐下,静静地望着北宫雪鹫,等着父亲开口说话。

  「嗯哼!」北宫雪鹫清了清喉咙,「今年过年的时候,咱们雪鹫城要办喜事了。」

  「喜事?」北宫金萱睁大了眼睛看着北宫青枫,他已经猜到这喜事是为谁而办的了,「大哥要成亲了?」

  「爹,谁要当我大嫂?」北宫丹菊兴奋得很,毕竟年纪小,还贪热闹,一个新年已经够叫他快乐的了,再加上他最喜欢的大哥要成亲,他想,今年一定会是他最快乐的一个年。

  「爹,这准备的时间怕是不够吧?离过年只剩下不到一个月了,要准备的事却比山还多,干嘛这么急呢?」北宫银柏皱起了眉头说着。

  「爹!到底是谁要当我大嫂啊?」北宫丹菊不死心,还是一个劲儿地追问新娘身份。

  「把亲事缓一缓吧!来不及的。」北宫霜竹懒懒地打了个呵欠。

  「这么急着成亲,该不会是大哥已经把对方给……也不对啊!大哥一向规矩得很……」北宫紫棠自顾自地揣测着,「啊!」他忽地一拍桌子,「爹是想抢在他三家之前让大哥当第一个成亲的,对不对?」

  「爹!到底我大嫂是谁嘛!」

  几个儿子除了当事人北宫青枫没出声以外,其余的全七嘴八舌地吵嚷起来。

  全都是男孩子的屋子里弥漫着宏大的声量,笑的、闹的……几乎快把被皑皑白雪压着的屋顶掀掉,北宫雪鹫为此再一次怨恨没生出女儿来,如果是女儿的话,想必一个个细声细气、举止温柔,那满屋子将会有着说不出的平和……最重要的是:有女儿的话,他现在的立场就不会这么尴尬了。

  「安静!」北宫青枫沉声说道,五个弟弟立刻都安静了下来,北宫丹菊拉着北宫青枫,小声地问着:

  「大哥,你要娶谁啊?」

  「我也不知,乖乖地听爹说吧!」

  「嗯……」北宫雪鹫对北宫青枫投以赞许的一瞥,而后眼望门外,决计不看儿子们吃惊的脸,「这件婚事不能延期,绝对不能,要是落在南郭家后面,那我这条老命我也不要了,所以……今天叫你们来,就是要你们兄弟六个分工合作,赶在过年前将一切都给准备好,花多少钱都没关系,就是不能让后来的人的排场比过咱们北宫家,知道吗?」

  「是!」兄弟五个很有力气地一同大声回答,除了北宫青枫。

  在四大家中,北宫家的儿子们算是跟父亲最同仇敌忾的,因此一听父亲是不想输给其它三家,心里同时都燃烧起斗志,北宫丹菊还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爹!我长大了,您派个工作给我吧!我也要为北宫家尽一份心力!」

  「好、好……你们都是爹的乖儿子……」北宫雪鹫赞许地摸着北宫丹菊的头。

  「爹,我们到底要跟哪一家联姻?」北宫紫棠开口问道。

  「呃……」北宫雪鹫背转过身去逃避接下来可能的风暴,「青枫。」

  「是。」

  「爹问你,你对爹作主的亲事有什么想法?」

  「一切凭爹作主,孩儿没意见。」北宫青枫平缓地答道。基本上,他不敢奢望自己能有自由选择结婚对象的权力,因为他明了他身为北宫家长子的责任,说娶个自己不认识的女人对他而言是种赌注,但他会试着在婚后喜欢对方,假使不喜欢,他还是会对她好一辈子的。

  「呼……」北宫雪鹫忍不住吁了口长气,当初他决定让青枫当牺牲品果然没选错,他这个儿子性格憨直,为人温柔敦厚,对父亲更是孝之顺之,有子如此,夫复何求?「有子如你,为父老怀弥慰矣!」

  「爹,不要逃避话题,到底大哥要娶谁啊?」北宫金萱故意漠视父亲逃避的举动,还是不死心地追问。

  「呃……」眼看着逃不过,北宫雪鹫只好再清了清喉咙,「是跟咱们家最门当户对的一家。」

  「那不就是孤雁山庄、翔鹰堡跟寒鸦寨这三家其中一家了?」北宫紫棠讶然说道,想不到他老爹竟然会跟这三家其中一家联手,莫非是真的打算先整垮其它两家,独留一家后面对付?

  「是……是啊!」大冷的天,北宫雪鹫却发现自己额上频频冒汗。

  「那是哪一家?」

「爹,快说。」

「不要躲。」

「快说啦!爹--!」五个儿子拼命追问,除了北宫青枫。

  「呃……是寒鸦寨的西门世家。」

  「喔!」得到答案的五个男孩发出恍然大悟的声音,但厅内静默了一下,随即爆出如雷般的惊呼。

  「爹!你不是说笑吧?西门家只有两个儿子啊!」

  北宫雪鹫还是努力地背对着儿子们,死也不肯让儿子们巴在他肩上扳转他身子的手得逞。

  「没错!西门紫菀将成为我北宫家长媳,这是一家之主的我--北宫雪鹫的决定,其它人不得有异议!」

  「爹--!」北宫家五个儿子的脸上混杂着惊讶、生气、哀怨、颓丧、崩溃、晕眩……等种种不同的表情,也各以他们的宏亮声音表达他们的难以置信。

  然而,身为主角的北宫青枫只是搔了搔头,木然没有表情地看着父亲微微颤抖的背影,和弟弟们惨白的脸。
车行辘辘,一队庞大的马队护着一辆马车在积雪的泥地上行驶,装饰成喜气洋洋的大红色马车后面还有一队骑着马的锣鼓队,唢吶锣鼓齐鸣,标榜着这是一列送亲的马队。

  马队里还有驮运着嫁妆的队伍,排在中段,因为没飘雪而故意不盖上的箱笼里装着满满的珠宝玉器、绫罗绸缎……全都是西门寒鸦为了摆排场而故意露出来给路人看的,反正他西门家势大,谅必没有人敢动他家财物的脑筋,因此西门寒鸦才毫不在乎地摆这种门面,他要让全天下人看看他的财势。

  当然,最主要的是要给东方和南郭两家人看看,好把他们给比下去。

  路旁还有些江湖人物跟着赶路,他们也是要到雪鹫城去参加这场婚宴的,而路上的闲聊话题,当然就是这件婚事了。

  「这真是天底下最新鲜的婚礼了,两个男人,怎么成亲啊?」

  「你听说没有?听说西门家的人天生体质怪异,要到十八岁才会转变别。他家二公子今年十七,明年就会变女的。」

  「是吗?我听说是因为西门家独传武学所致,练到第一重是变女身,第二重是男身,到第三重就没性别,第四重就不得了,随便要男要女要没性别都成。」

  「你这话不通,那万一生下来就是女的,那不是一出娘胎就有第一重的功力了?太扯了吧?」

  「这……我也是听人说的呀!」

  「我听过另一种,据说西门家的人体质天生怪异是有的,但是呢,是生下来一定是男的,其后就随着功力的高深程度而有变化,普通人去练他家的功夫是不会变的。」

  「是这样吗?」

  「那万一西门二公子婚后还是拼命练功,练到了第二重,那北宫大公子娶的还是个男人啊!真惨!」

  「管他呢!反正去喝喝喜酒、看看热闹也不坏啊!而且,听说西门二公子长得貌若天仙……嘻嘻……」

  「不能笑,万一你这一笑被寒鸦寨的人看了,铁定当你是在嘲笑他们,到时你命就没有了。」

  这些话全都是西门寒鸦和北宫雪鹫传出去的,他们毕竟也怕被所有人耻笑,因此派人到处去散播这些话,以使得这场婚礼不那么惊世骇俗,另外,他们也派人明恐吓暗威胁,不准有任何人私底下嘲笑他们两家,因此,一路上络绎不绝地往雪鹫城而去的江湖侠客,每个人的脸上表情俱都庄严肃穆,像是去朝圣似的。

  而坐在车里的西门紫菀一路上只是扁着嘴,忍着泪,说什么都不愿意让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掉出来。

  「爹,你放了我好不?」西门紫菀苦苦哀求着,不停地扭动身躯,想弄开绑着他的铁链,而铁链的另一头则连着一个铁箍,正套在西门寒鸦的脖子上。

  「不成!你一逃,爹也不要这脖子上的头了,没脸见人,要他干嘛?」西门寒鸦指了指自己的头。

  「爹啊!」西门紫菀努力地张大眼睛,怕一眨眼让眼泪掉出眼眶之外,「我答应过你不逃的了,你还绑着我做什?」

  「我不相信你,那时要不是我聪明机警,在你逃走前抓住你,我现在已经要自刎了,不成!我绝对不放!」

  「爹--!」西门紫菀嘟起红嫩的唇,「我想解手,放开我!」

  「想解手?」西门寒鸦用不信任的眼光看着自己儿子,随即弯下身去,这一弯身,脖子上的铁环险险把他勒死,但他不愧是为求胜利可以卧薪尝胆的人,硬是强忍着痛,自座位底下拿出尿壶来。

  「放开我啊!我双手被反绑在后面,我怎么解手?」

  「没关系,爹帮你。」

  「爹--!」西门紫菀痛苦地哀嚎着,眼泪真的快掉下来了。

  「怕什么丑?你小时候爹也是帮你换过尿片的,来,爹帮你就好。」

  「爹啊--!」西门紫菀眼眶盈泪,一滴晶莹的泪珠挂在眼角。

  天吶!他前辈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为什么他会有这种父亲?为什么他会有这种命运?天吶--!西门紫菀含泪无语问苍天。

  雪鹫城里,一片纯白的景致里添加了许多大红色的装饰物,红色灯笼、红色锦帐、红色窗花……红梅林也非常应景地开了满满一片,为整个雪白的雪鹫城增添另一种颜色。

  点着大红喜烛,暖着一室洋洋喜气的花厅里,北宫青枫兄弟们的母亲--北宫金珠怒火腾腾地指着北宫青枫的鼻子大骂:

  「你你你……你这个呆木头,你娘我这么聪明,怎么会生出你这个笨儿子出来?这种婚事你也答应?」

  「是爹做的主啊!」

  「喔!你爹做的主你就听,万一你爹疯起来要你娶个畜生你也娶不成?」

  「呵……好在爹没疯,不然我可两难了。」北宫青枫笑着摸了摸自己的后脑杓。

  「笑?你还笑得出来?」北宫金珠气得双手插腰,「你到底有没有搞懂啊?你要娶的是个男的耶!」

  「我知道啊,可是爹……爹不想输给东方、南郭两家嘛!我身为儿子,深受父母养育之恩,说什么都不能让爹难过……」

  「你……」北宫金珠实在拿这个儿子没办法,转目一瞧其它五个儿子全杵在一边,便开始迁怒,「你们啊!你们也没用!眼睁睁地看着你们大哥这样让你爹摆布,一点兄弟情义也没有,我是这样教你们的吗?还帮着张罗这张罗那的,要是啥都没有,这婚礼自然也没啦!你们的猪脑袋就连这点也想不到不成?我真不敢相信你们是我生的。」

  「娘,这不能怪我们啊!我们当初也反对过的,」北宫霜竹满脸无辜,「可是爹当着我们的面老泪纵横,这……你叫我们怎么办呢?」

  「是啊!爹还拿出剑要横剑自刎,我们不能不听话啊!」北宫银柏摊摊手,表示无奈,他们也是逼不得已的。

  「而且,大哥是当事人,他不反对,我们在一旁穷紧张也没用。」北宫金萱说。

  「唉!」北宫金珠坐了下来,「都是我不好,我把你们教育得太乖巧、太孝顺了……早知如此,我就该把你们教得不孝一点,尤其是你!」她伸指点了下北宫青枫的额头。

  「娘,您别担心,」北宫青枫给母亲一个安抚性的笑容,「我想爹这只不过是一时的意气,只要这场婚礼一过,一切就会不算数的,那西门紫菀也是个顶天立地的堂堂男子汉,不会当真甘愿当咱们家的媳妇的,爹只想赢过另外两家而已啊!我先成亲,我就赢了,爹也不会硬是坚持要我跟西门紫菀生活一辈子的。」他转头看看弟弟们,只见北宫丹菊气嘟着嘴,眼眶红红的,便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放心吧!这只是一场戏而已,别想那么多。」

  「可是……可是大哥娶了个男人的事还是事实啊!那样大哥的名声不就……我也不要叫一个男人大嫂!我绝对不要!就算是演戏也不要!」北宫丹菊忍不住哭了出来。

  「菊弟,别哭了,名声乃身外之物,大哥不在乎那些。」

  「可是……可是……」北宫丹菊仍是哭着。

  北宫金珠看着儿子们全都满脸无奈,她自己也缓缓叹了口气,说:

  「都是你们那个笨爹害的,真是的!年纪都一大把了还像个孩子一样爱赌气,我真是瞎了眼才会嫁给他!」

  北宫青枫想着,他爹……真的是像个孩子一样……想到这点,他忍不住微笑了。

  北宫、南郭、西门、东方四家虽然自他父亲年轻时起就不断地比来比去、争来争去,但是,四家却合力维持武林和平,鲜少有流血事件发生,这样看来,这四个老长辈的孩子气还真是居功厥伟,因为他们有懂得如何伤气不伤情的智能,因此无论怎么斗,也都还是无害的,以这种不伤人的方式来发泄自己的斗争本能,在他看来,算是很健康也很智能的一种方式。

  因此,他对于四个老人这种让人啼笑皆非的举动,只觉得可爱,要换做险恶一点的人,大概老早先想办法去拆散东方红樱和南郭白莲这对有情人的婚姻了,或者更狠一点,直接和西门家联手,先灭掉东方、南郭两家,杀他个血流成河,平分天下,获取最实质的胜利。但是,他的父亲却选择这种儿戏似的方式来得个表面上的胜利,为此,他感到开心,也为自己有这样的父亲而感到骄傲。

  但看着母亲弟弟都在长吁短叹,他不禁想到西门家的人,也想到西门紫菀,他以一个男儿身的身份嫁到北宫家来,想必是更难堪的吧?即使是演戏,只怕也难抹灭那曾经「嫁」给一个男人的事实,怕是容易遭到众人的侧目耻笑吧!

  「唉!」想到西门紫菀的遭遇,他忍不住为他叹气了。

  不一日,寒鸦西门一家人马已经抵达了雪鹫城,而西门寒鸦也解开了西门紫菀身上的锁炼,不过,他还是不相信西门紫菀会乖乖地不逃,于是他便将西门紫菀锁在房间里,还派了他大哥--西门朱槿看守他。

  「大哥……你就当疼我,放我走好不好?」西门紫菀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不死心地推着被木条封死的窗户。

  「不行……」西门朱槿对着镜子,专心地用修长漂亮的手指梳理着一丝不乱的鬓发,然后满意地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笑。

  「大哥!你忍心看着你弟弟我被另外一个男人……那个吗?」

  「忍心啊,为什么不忍心?」西门朱槿不看自己的弟弟,只是专心一意地检查自己的发梢有没有分叉,「爹说了,你不嫁的话,就让我替你嫁,所以……我死也不会放你逃走的。」

  「这……」西门紫菀紧握着双拳,全身发抖,「太过分了……爹这么做真是太过分了,如果要传宗接代,搞不好我还比你有用呢!为什么却要牺牲我呢?」他斜睨着西门朱槿,只见西门朱槿还在顾影自怜,他这个哥哥一向不太正常, 觉得全天下只有他最漂亮,所以根本没女人能进得了他的眼睛。

  可是,他爹却偏偏要这样的西门朱槿肩负传宗接代的大任,根本是脑袋有问题。

  「没办法啊!你是北宫伯伯亲口指定的长媳,你就认命吧!不过,北宫伯伯还真没眼光,我比你美得多了,不是吗?」西门朱槿抚着自己的脸颊,万般哀怨地叹了口气。

  基本上,他绝对不是对北宫青枫有意思,他只是因为当初北宫雪鹫说紫菀是所有孩子里最漂亮的一个在不平罢了。

  「这么哀怨,那你就替我嫁了吧!」

  「才不要!」西门朱槿一撂发鬓,「我见过那个北宫青枫了,他才配不上我的美貌呢!唉!我看……我这辈子是注定要孤独一生了,这茫茫天地间,去哪儿找一个跟我一样出类拔萃、得天独厚的人来匹配我呢?」

  「变态!」西门紫菀瞪了眼自己的哥哥,忿忿不平地往床上坐下。

  眼看着成亲的吉日就要到了,可是他却被锁在这里动弹不得,他大哥看守得这么严密,看样子他是逃不掉了,可是,要他就这么认命地去嫁给一个男人当妻子,他却说什么都没办法做到。

  「叩!叩!叩!」门上传来礼貌性的敲门声,随即是开锁拉铁链的声音,西门紫菀连忙站起身来,打算如果进来的是他老爹,就立刻采取泪眼攻势,要说西门寒鸦这辈子的克星,就只有他娘,而他用那张跟他娘一模一样的脸来哭诉哀求,想必是一定能奏效的。这时候,他也管不了所谓的男儿有泪不轻弹这样的坚持了。

  门一打开,西门紫菀就整个人扑了上去,在来人的怀中放声大哭,说:

  「求求你……」话才出口,他就发现不对劲,他爹有这么高吗?他这一扑还真的是小鸟依人,正巧扑在来人的胸膛上。

  西门紫菀抬高了头一看,那是一张陌生的脸,双眼正笑眯眯地看着他,但是,对方的嘴角并未翘起,又不像是在笑……就在他怔住时,听到门旁传来的窃笑声。

  「好可爱喔!」

  「真的长得很美耶!」

  「大眼睛水汪汪的,我要是男人,这会儿一定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压倒他!」

  西门紫菀闻言,脸立刻像红透的柿子一样,连耳根脖子都红了。他连忙退后一步,打量着在门旁笑闹着的三个姑娘,他想,那大概是南郭家的三千金吧!

  「西门世兄,两位都饿了吧?我送饭来给两位。」北宫青枫指挥着下人将装着饭菜的提篮放在房中圆桌上。

  「北宫大哥,帮我们介绍一下嘛!」南郭绯杏跨步进房,拉扯着北宫青枫的衣袖。

  南郭绯杏这么一叫,西门紫菀才知道原来刚才他扑上去抱住的人就是北宫青枫,为此,他的脸更红了。

  由于拜堂吉日将近,东方和南郭两家也都抵达了雪鹫城,此时四个老人照例是在做他们无意义的比赛,而家里的孩子们,就全迫不及待地跑来一睹西门紫菀的庐山真面目了。

  「喔!我替两位世兄引见一下三位姑娘。」这时,三个姑娘都进了房来,而退出的仆人已经关上了门,不过没上锁就是了。

  「这三位是南郭家的千金,依序是南郭绯杏、南郭紫蔷、南郭青萝。」北宫青枫替他们一一介绍着,三位姑娘盈盈一福,六只眼睛不住地在西门朱槿和西门紫菀身上来回游移。

  「这位是西门大公子--西门朱槿。」北宫青枫指着西门朱槿,西门朱槿对三位姑娘礼貌性地微微一笑,「那一位是西门二公子--西门紫菀。」

  西门紫菀此时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刚才所发生的事让他觉得丢脸极了,而那三个女人鉴赏似的目光更叫他受不了,可是为了顾及礼数,他还是对她们点了点头,算是招呼。

  「呀!好害羞喔!」南郭紫蔷掩口笑着,「真可爱。」

  「一个男人生成这样,我们真该去跳河了,怎么这样的脸会长在一个男人身上呢?」南郭青萝摇着头。

  「西门家兄弟不愧是胜在质上,两兄弟都长得好美。」南郭绯杏左看朱槿右望紫菀,深觉上天实在太厚爱西门家了。

  在四家的子女之赛中,北宫家以量取胜、西门家以质取胜、东方家以齐取胜,因为他家有四个孩子,是兄弟姊妹都有,一个不少,而南郭家嘛……只赢在一个「先」字,南郭白莲是四家小孩里最早出生的一个,比北宫青枫早了三天。

  「他们兄弟俩都长得好美,哥哥华贵艳丽、弟弟婉柔娇美,还真分不出高下。」南郭青萝索性绕着西门家两兄弟打转,品头论足起来。

  什么婉柔娇美?这该用在一个男人身上的形容词吗?西门紫菀额冒青筋,用极端不友善的目光瞪视着南郭家三姊妹。而且,南郭青萝的目光还是由上到下、再由下到上,像在看什么珍禽异兽似的,要不是顾念对方是个女人,他早就一拳挥过去了。

  「我觉得还是弟弟比较美一点,」南郭紫蔷双手环胸,下了结论。

  但是,听到这句话的西门朱槿开始有些不高兴起来,也许他们兄弟的长相是难分轩轾,一样的美,但是,他比紫菀会打扮多了呀!看看他身上穿的衣服,紫罗团花长袍以金线滚边,外罩着白绢穿锦外褂,系着银缕腰带,还熏上他特制的熏香「群芳妒」,艳丽的色泽花样和醉人的香气更加衬托出他那令子都潘安都惭愧的美貌。

  哼!什么女人嘛!一点鉴赏力都没有。西门朱槿不高兴地一甩鬓发,瞪了南郭紫蔷一眼,却不巧这一瞪被南郭紫蔷给见到了,便也不甘示弱地回瞪一眼回去。

  「呵……这么美的妻子,我也想要一个,北宫大哥真好福气。」南郭绯杏笑着推了推北宫青枫。

  遭遇这般调笑,西门紫菀的脸色开始发红,眼睛也冒出火花来。但北宫青枫只是摸了摸后脑,笑着连说:

  「哪里哪里……」

  西门紫菀看到他这样的反应立刻火冒三丈,这是什么反应啊?难不成他很高兴自己要娶的人是个男的不成?因此他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脾气,重重地一拳捶上桌面,把桌面的碗盘给吓得跳了起来。

  「你们有毛病啊?我跟他都是男的耶!你们难道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吗?」他转向北宫青枫,手指着他的鼻子,「还有你!这是值得高兴的事吗?你居然还笑得出来?」

  西门紫菀脾气一发作,所有人都静了下来,只有南郭绯杏还在说:

  「啊!就算是生气的样子也好美,不会像个母夜叉一样。」

  「废话!我是男的啊!你是白痴啊?看看看!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你们全都给我滚!」西门紫菀气得头顶冒烟,双手一掀就把桌子给翻了,顿时铿锵喀啦的声音响彻满屋,菜肴汤汁洒了一地。

  「唉!动作这么粗鲁,真是有负斯文美貌的脸……」西门朱槿打开折扇半掩着脸,但一句话还没说完,西门紫菀的拳头已经向着他飞了过来。西门朱槿轻巧地转身飞步,闪到了房门之外,南郭三姊妹见西门紫菀发飙,也连连吐舌躲到外去。

  此时西门紫菀已经是怒气一发,不可收拾,见人就打、见东西就砸,所有的不平不满全爆发出来,而眼泪终于也止不住地流出了他的眼眶之外。

  「什么嘛!我爹疯了、我哥疯了、四大家的人全都疯了……全天下的人都疯了!我不要!为什么要我嫁人?还居然都没人帮我说话……王八蛋!所有的人都是王八蛋!」西门紫菀手脚不辨方向地胡乱挥踢,房内的家俱全都遭了殃。

  「紫菀发狂了,快把门锁上!」虽然西门朱槿知道他这个弟弟脾气暴躁,但还是第一次看到他气成这样,于是他连忙帮着守在门外的仆役把门关上,铁链还多绕了好几圈地锁好。

  只听得房内乒乒乓乓的声音不断传出,南郭三姊妹也被西门紫菀的样子吓到,连连拍着心口,互相推挤着跑开,西门朱槿也飞快地向前厅而去,想去找他老爹来阻止西门紫菀的疯狂举动。

  陷于慌张的四人都没有发现北宫青枫也被他们锁在房里了。

  北宫青枫看着西门紫菀疯狂地踢着柱子、捶打桌椅、拉扯帘幕……大颗大颗的泪水自他漂亮的大眼睛里流出,看得他不禁要可怜西门紫菀,但是,他没有出手阻止西门紫菀破坏的举动,他想,让他好好发泄一下对他比较好,于是,他便像根柱子一般地杵在房中。

  西门紫菀踹烂了最后一张梨木椅,喘吁吁地停止了破坏的动作。他伸袖抹去了眼泪,经过这一番发泄,他觉得心情好多了,可是,看着满目疮痍的房室,里面的东西没有一样是完整的时候,他开始觉得过意不去起来。

  再怎么说,这也不是他家啊!他怎么可以这样破坏别人的东西?看看他刚才打破的花瓶、踢破的屏风……好象都挺名贵的,而且,要收拾这一团乱,也苦了北宫家的仆人吧?

  虽然满腔的歉意让他想自己动手收拾一下,但无奈刚才他用了太多力气,现在只想找个地方坐一下,休息一下,可是……椅子都被他打坏了……无奈间,他慢慢地后退,退到柱子边靠着休息。

  背上的触感柔软温暖,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想不到北宫家的柱子靠起来挺舒服的,不知是什么材质作的,不仅不硬不冷,还会配合他的呼吸而有微微伏……这时他心中蓦地一凛,飞快地转身一看!

  那不是柱子,而是北宫青枫!

  「你……你怎么还在这里啊?」西门紫菀整张脸都红了。

  「我来不及逃,才到门口,门就被关上了。」北宫青枫回完这句话,便弯下身去开始捡拾地上的碎片。

  看着北宫青枫的举动,西门紫菀觉得非常羞愧,便也蹲下来帮着他收拾。

  「不用你帮忙,你去坐着休息吧!」北宫青枫抬头一看,发现房里根本没有可以坐的地方,连床都破了个大洞。他站起来走向床榻,使劲压了压床沿的部份,发现这个地方还可以支撑一点重量,便转向西门紫菀,「这里还可以,你坐这里吧!」

  对于他的好意,西门紫菀只是心中警报大作。

  这……这家伙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该不会……眼前这个看来雄威凛凛的男人有断袖之癖吧?否则,他干嘛对他这么好呢?西门紫菀害怕地想着,而且愈想愈觉得没错,否则一般普通的正常男人哪能忍受自己的新娘是个男的啊?早就会极力反对、抗婚、甚至是逃婚了,不是吗?

  「来吧!别客气,你坐!」北宫青枫看西门紫菀迟迟没动作,以为他是在客气,便走过去拉住他的手,当他的指尖才碰到西门紫菀的手腕时,西门紫菀已经反应快速地甩开了他的手。

  「不要!我不过去!你想干什么?」西门紫菀警戒地看着他。

  「请你坐啊!」北宫青枫莫名其妙地看着西门紫菀,心想,难道他的气还没发泄光吗?

  「你干嘛对我这么客气?你有什么企图?」西门紫菀看着北宫青枫的体格,只觉得两人的体格实在差很多,那个手臂比他的粗了一半,如果真的要打的话,他一定打不过他,更何况他刚才浪费了那么多力气,如果北宫青枫想对他做什么,他是绝对逃不掉的。

  想到这一点,西门紫菀忍不住颤抖起来。

  「你远来是客,我当然得招待你,不是吗?我能有什么企图?」

  「就这么简单吗?我打坏了你家的家俱,你不生气?」

  「不然还怎么样呢?谁叫你是客人?如果你是我家的人的话,我早就把你抓起来打一顿屁股了!」

  听到「屁股」这个敏感的名词,西门紫菀立刻采取十二万分的警戒态势,让自己保持面对北宫青枫,双手紧紧地护住自己的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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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吧!」北宫青枫看到他的动作,忍不住笑了,「我不会打你屁股的,毕竟你是客人嘛!」
       
  「你出去!」北宫青枫的态度愈是悠闲,西门紫菀心中的危机感就愈重,他总觉得这个北宫青枫一定有毛病。

  「可是门锁住了,原本守在门外的人也吓跑了,我出不去啊!」

  西门紫菀看着门,门纸上没有人影,看来北宫青枫的话一点没错,门外真的没人能来开锁放北宫青枫出去,这下子该怎么办?难道他就这样跟个有断袖之癖的人被关在密室里吗?如果他想对他动粗,他又打不过人家,那他该怎么办呢?

  这时,他真怨恨自己的脸,为什么长得这么像女人?为什么上天没给他一张类似北宫青枫那样充满男子气概的脸?他好恨吶!

  北宫青枫向着西门紫菀走去,想看看能不能打破这扇门,但西门紫菀一见他接近,立刻自地上捡起一根断掉的椅脚挡在身前,口中连喊:

  「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北宫青枫停下脚步,看着西门紫菀极力掩饰着脸上害怕的表情,忽然,他明白西门紫菀在害怕什么了。为此,他忍不住苦笑了,也难怪西门紫菀会这样胡思乱想,毕竟他从头到尾没反对过这桩亲事,不明究里的人可能真的会以为他有断袖之癖吧!

  「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怎样的。」北宫青枫丢下这句话,便退到离西门紫菀远一点的地方去,径自蹲下身去,将地上的碎片收集起来放在被扯破的布帘上,想让房里至少有个可供他坐下的空间。

  西门紫菀看着北宫青枫,缓缓地吁了口气。看来……北宫青枫真的没有要对他怎样,一切都只是他多心了吧?而北宫青枫这个人,好象真的就跟他的长相一样温和,是不是因为这样的温和,所以他才没有反对这桩婚事呢?还是……

  西门紫菀揣测着,却想不出个头绪。
砰砰咚咚的脚步声自后廊上传来。

  大厅里,北宫雪鹫在炫耀着雪鹫城里的摆设,西门寒鸦在展示他准备的嫁妆,而南郭翔鹰和东方孤雁则是表面上嗤之以鼻,心中想着之后南郭白莲和东方红樱的婚礼他们要怎么布置,才能压倒北宫、西门两家。

  「爹!爹!不好了!」西门朱槿跑上前来,但看到其余三家的长辈,便将脚步的急促改为从容,彬彬有礼地对三家长辈施了一礼,「小侄西门朱槿,见过北宫伯伯、东方伯伯、南郭伯伯。」

  「嗯哼!这是小儿朱槿,你们有好些年没看过他了吧?」西门寒鸦得意地拍拍西门朱槿的肩。

  「长这么大啦?五年前还只这么点高呢!」北宫雪鹫拿手在自己胸口比了比。

  「世侄真是人中龙凤啊!」东方孤雁转过身去,「来人,去请大少爷、二爷来,见见西门大公子。」

  听着东方孤雁这么一发令,其余三人都知道他想干嘛,便也都回身叫下人去叫自家的儿子来。

  不多时,东方素芹和东方绿荞来到大厅,北宫家除了北宫青枫以外的五个儿子也来了,南郭白莲也进了厅。

  「咦?青枫呢?青枫怎么不在?」北宫雪鹫问着五个儿子。

  北宫金萱等人面面相觑,对着父亲耸了耸肩。

  西门朱槿这时仔细一回想,才想起北宫青枫那时正要出门,就被急急关上的房门给挡住了,现在想必是跟他弟弟一起被锁在房间里。

  「呃……这个……北宫世兄目前……正在舍弟房里。」西门朱槿一边说着,一边连连对他父亲和北宫雪鹫使眼色。

  北宫雪鹫和西门寒鸦两人脸上微微色变,心想一定是出事了,不然刚才西门朱槿不会紧张兮兮地跑来,而北宫青枫也不会跟西门紫菀一起被锁在房里。

  「呃……哈哈……」北宫雪鹫干笑了两声,「这两个孩子的感情真好啊!这么快就粘在一起了……」他表面上强笑,心里却在频频叫苦,听说西门紫菀貌天仙,万一北宫青枫真的被那张脸给迷住,那就惨了。

  「是啊!天作之合……哈哈……」西门寒鸦也努力地装着笑脸,心里拼命念着阿弥陀佛,恳求上苍发发慈悲,千万别让北宫青枫色迷心窍,对他的宝贝儿子做出什么来才好。

  「是啊是啊……哈哈……」东方孤雁和南郭翔鹰也陪笑附合,心里暗骂着西门寒鸦、北宫雪鹫两人的死要面子。

  「西门亲家,我看你去看看令郎和犬子吧!婚期未到,他们这时见面于礼不合呢!」北宫雪鹫故意这么说,好让西门寒鸦去解决他儿子的问题。

  「说得也是,我去看看。」西门寒鸦抓住这个机会,忙不迭地转身就要离开。

  「,何必呢?」南郭翔鹰贼兮兮地拉住了西门寒鸦的肩,「咱们江湖人不兴那些繁文缛节,就让他们亲近亲近有何不可?来来来,犬子白莲吹得一手好笛,让他吹一曲让你们品鉴品鉴。」

  南郭白莲听他父亲这么一说,万般无奈地自腰带上抽出他那管绿玉笛来。

  「喔?想不到令郎有此等绝艺,犬子素芹擅于弹筝、绿荞精于鼓琴,不如就让他们合奏一曲吧!」东方孤雁不甘示弱,硬把两个儿子推出来。

  东方素芹和东方绿荞无奈地垂下肩膀,叹口气,让下人去帮他们将乐器拿来。

  「金萱,你也把你的胡琴拿出来表现表现,还有银柏的二胡、霜竹的扬琴、紫棠的笙、丹菊的唢吶,全拿出来,别让人瞧小了。」

  北宫家兄弟同声一喏,自己飞快地拔腿跑去拿自己的乐器了。

  「西门兄想藏拙是么?呵呵……」东方孤雁故意刺激西门寒鸦,「没关系,没关系,这一场我们让你,令郎朱槿就帮着打拍子吧!」

  西门寒鸦本来想让西门朱槿抽身去放北宫青枫出来的,可是东方孤雁来这么一下子,叫他怎么忍得下这口气?因此他大喝一声:

  「槿儿,你也把你的箫拿出来,跟你的诸位世兄切磋切磋。」

  「禀父亲,孩儿没带在身上。」西门朱槿潇洒地一甩长袖,抱拳对北宫雪鹫说,「还请北宫伯伯借小侄乐器一用。」

  「喔!没问题。」北宫雪鹫正要命令下人去拿时,却被西门朱槿打断。

  「如果没有箫也不妨,随便任何乐器都行,」西门朱槿潇洒地一打折扇,「底下没有我不会的乐器。」其实他这举动并不是在帮他爹争口气,他只是天生自恋自大外加爱出风头而已,但西门寒鸦感动万分,只觉得他这儿子真是太替他争气了。

  南郭白莲看着东方素芹和东方绿荞因西门朱槿这样的举动而不快的脸色,缓缓地摇着头。以前他曾经有过一次和西门朱槿交游的经验,因此深明他的个性,虽想帮西门朱槿跟他们解释一下,却碍于父亲在场不好做这种事,因此只好作罢。

  此时西门朱槿只想着等会儿要如何大出风头,完全把西门紫菀的事给丢在脑后了。

  日影已斜,略显整齐的室内弥漫着浓浓的暮色。

  西门紫菀抱膝坐在地上,背靠着厅柱,双眼无神地望着门纸,门纸上仍然没有人影出现。午饭因为他的一时冲动而全喂了地板,所以现在的他饿得有点发昏,可是晚饭时间又还没到,算算,他大概还得撑个半个时辰才有饭吃。

  北宫青枫也觉得肚子很饿,因为他是还没吃饭就来帮西门兄弟送饭的,没想到他自己会被关在这里没饭吃,早知如此,他就会在怀里先藏几个馒头再过来了。

  「你饿了吗?」西门紫菀忍耐不住长时间的静默,终于开口对北宫青枫说话。

  「嗯。」

  「你家什么时候用膳啊?」

  「不一定,看我爹何时吩咐用膳。」

  「应该差不多时间了吧?」

  「应该是差不多了,只是……几位世伯都在,他们四位老人家一比试起来,是会连肚子饿都忘了的。」

  「天!」西门紫菀低声咕哝了一声,他想他哥哥一定是被他老爹拉住了,跟其它三家的儿子在比,所以才会忘了他弟弟正在饿肚子……那四个为老不尊的活宝!他在心中暗骂着,再比下去,后天他们就等着让两个牌位拜堂吧!

  就是因为他们几个老人无谓的争斗,他现在才会这么惨,被绑、被逼着嫁人……现在还要饿肚子……全都是他们害的!

  「喂!来人啊!」西门紫菀忍不住站起来,走到门边拼命敲着门,「肚子饿死啦!来人啊!」

  「省省力气吧!」北宫青枫走到他身边,抓住了他狂乱拍打着门的手,「没人听得到的。」

  由于西门寒鸦和北宫雪鹫不愿被人知道西门紫菀是被逼着成亲的,所以他们选了雪鹫城最偏僻的院落来关住西门紫菀,这里本来就很少人会经过,这时再加上北宫雪鹫的严令,根本没人敢靠近这里,因此无论他们怎么大叫都不会有人来,除非送饭时间。

  西门紫菀的手突然被北宫青枫抓住,他的心不觉一阵狂跳,他的力气……真的很大,轻而易举地就阻止了他。但北宫青枫似是察觉到他的恐惧,很快地放开了他的手。

  「抱歉,因为我刚叫了你好几声,你都没听见,所以我才动手……抱歉。」北宫青枫一边对他说话,一边远离。

  「呃……没关系……」西门紫菀低下头,暗暗斥责着自己,有事没事怕什么?胆子这么小,这样子不就更像个姑娘了吗?

  突然间,他很生自己的气,怎么会让北宫青枫看出他在害怕,但更气的是,北宫青枫居然还表现出一副安抚他的模样,不仅让他觉得自己很孬,也觉得北宫青枫是在拿他当女人看。

  「你不是真的要跟我拜堂吧?」西门紫菀想了想,既然他没办法说服他老爹打消念头,那么,该可以煽动北宫青枫去跟北宫雪鹫反对这桩婚事吧?虽然这么做有陷害北宫青枫之嫌,但是,他管不了那么多了,而且,谁叫北宫青枫刚才的举动刺伤了他呢?他平生最恨的就是被当成女人看待了。

  「啊?」北宫青枫不懂西门紫菀为何会突然说这个,「我爹这么吩咐了,所以我想……应该吧!」

  「什么叫应该吧?你难道都没跟你爹反对过吗?」

  「反对如果有用,我会的,但如果没用,就不需要去浪费力气反对了,而且,我为什么要反对?有什么立场反对?婚姻本来就是父母之命啊!」

  「父母之命?你居然相信这种屁话!什么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全都是放屁!随随便便就把两个人配在一起,你难道都不会为你自己的下半辈子争取一下吗?」西门紫菀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北宫青枫,「你还真是孝顺到诡异的地步,要比孝顺,四家子女中大概要属你为最了。」

  「我想……」北宫青枫搔着自己的头发,「这也不全然是孝顺吧!如果照你说的,因为是父母之命就加以反对,那样对对方不是很不公平吗?连对方的脸都没见过……」

  「就是没见过才要反对啊!」西门紫菀截住了北宫青枫的话,「娶一个不认识的人,多恐怖啊!」

  「可是在未见面之初就否定对方,这样的作法,我不能苟同,万一对方是个很好的女孩怎么办?你想,以你我这样的家世要是退了对方的亲,你认为那被退亲的女孩还会有人要吗?」

  「可是……要我娶一个我不喜欢的人,我说什么都做不到。」

  「感情是可以培养的。」

  「你也太好心了吧?难道就拿自己的一生来陪一个自己并不爱的人吗?」西门紫菀看着北宫青枫,愈来愈觉得他像个怪物。

  「呵呵……别人怎么想我管不着,但我只求我不负人,就好了。」

  「这……」西门紫菀一时语塞,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北宫青枫的想法实在没什么可挑剔的,除了会让人骂一句「滥好人」以外,真的没什么话可以骂他,但是,谁忍心去骂一个笨笨的滥好人呢?

  「其实你很希望我去跟我爹反对这桩亲事吧?」北宫青枫看着西门紫菀,而西门紫菀不懂作伪的表情立刻把答案告诉了他。

  「你本来就应该要反对的啊!他们要你娶的人是我耶!」

  「我看不出为什么是你我就要反对。」

  「你……」西门紫菀瞠目结舌地看着北宫青枫,「你白痴啊?因为我是个男的啊!难道连男人你也娶?」

  「可是我当时没见过你,我怎么知道我会不喜欢你?」

  「你真的有断袖之癖?」西门紫菀的声音颤抖起来。

  「没有,我没那种嗜好。」

  「那……为什么你明知我是个男的还不反对?」

  「我说过了,因为没见过你,所以我不能断定我一定会不喜欢你啊!万一我喜欢你,那我贸然反对不是害苦了我自己?」

  「可是我是男人……你如果没断袖之癖,怎么可能会喜欢我?」

  「这个嘛……」北宫青枫望向西门紫菀,「我不懂你的话,难道你在喜欢一个人之前,还要先考虑对方的性别吗?」

  「这……」

  沉默随夜色蔓延,黯影布洒在房内,北宫青枫的脸隐在黑暗中,但修长的双眼却正巧在光亮处,正凝望着他,西门紫菀不由脸上一阵热。

  「我以前没爱过人,所以我不知道自己会爱上具有什么样特质的人,但是我知道……一旦爱上一个人的时候,是顾不了那么多的,身份、地位、容貌、才能……乃至性别……都不再是重要的问题了……这世上人虽然多,但要寻找到一个跟自己两心契合的人却是艰难得很,已经这么难了,却还硬要定在单一性别上缩小范围,那不是更难了?」

  西门紫菀沉默着,觉得他说的话也不无道理,可是,他还是说什么都不能认同他的话,因此,久久才说:「歪理,找个自己所爱的人才没你说的那么难呢!。」其实他觉得自己所说的话是在强词夺理。

  「是吗?」北宫青枫不以为忤地笑笑,「你有喜欢的姑娘吗?」

  「没有。」西门紫菀嘟着嘴,突然在想,自己以前没有看得上眼的姑娘,该不会……他跟他老哥一样的自恋吧?

  「喔!为什么呢?」

  「就是没有心动的感觉啊!这哪还有什么为什么的?」

  「你以前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吗?」

  「你当我是黄花大闺女啊?」西门紫菀气了,站起身来逼近北宫雪鹫,伸手抓住他的衣领一把就将他扯起来,「我警告你!少拿我当女人看,哼!本公子游历大江南北,去过的地方、见过的世面搞不好还比你多呢!」

  「这不就是啰?」北宫青枫无视于西门紫菀的发飙,「你游遍了大江南北却还没找到一个令你心动的人,你说,要找个跟自己契合的人难不难?」即使面对西门紫菀无理的怒气,他的眼光还是一如往常地平和,像慈爱的哥哥看待弟弟似的眼神,西门紫菀不由讪讪地放开了北宫青枫的衣领。

  原来北宫青枫并不是在讥刺或嘲笑他,一切全都是他自己反应过度了……看着北宫青枫仍是对他微笑着的脸庞,他突然觉得很不好意思,这一相比之下,他自己就像个小孩似的,从一开始就是他自己在无理取闹,而北宫青枫只是一再地包容……身为主人的北宫青枫真是太懂得待客之道了。

  「好吧,算你说得对,真的是很难……」西门紫菀还是不习惯跟北宫青枫站得这么近,因为他让自己的双眼平视,只能看到北宫青枫的脖子,这点让他体认到自己的瘦小,令他不快,所以他退开了几步。

  「我并没有意思要强迫你赞同我的想法,我只是想让你了解,为什么我不会极力反对我父亲为我作主安排婚事的原因。」

  「嗯,我了解了,那……现在你看过我了,总可以去跟你父亲反对了吧?」在西门紫菀单纯的想法里,已经一口咬定北宫青枫不会喜欢他了。

  「嗯,是看过了,但是,我为什么要去反对呢?」

  「因为你并不可能爱上我呀!既然知道不可能,那就预先防止悲剧发生啊!」  在理解西门紫菀的思考回路之后,北宫青枫笑了。

  「不会啊!我觉得你很可爱,看了你之后,我反而更想娶你了耶!」

  听到这句话的西门紫菀全身如遭雷殛,动弹不得,他的脑袋还在分析着北宫青枫话中的含意。他……他刚刚说什么?他说他很可爱?他更想娶他了?这……他是在开玩笑吧?但是北宫青枫的表情看起来很正经,不像是在开玩笑。

  西门紫菀只觉得现在的自己像团泥巴似的,脑袋混沌、身体四肢开始发软……他快站不住了……

  天!北宫青枫果然是个变态!西门紫菀吓得飞奔到门边,死命地想拉开门,但被铁链紧锁的门仍然不动如山。天吶!他果然不应该长成这样,一切都是他这张跟他娘一模一样的脸害的!

  「开门!放我出去!开门啊!」西门紫菀像被追杀似的嘶吼着,双拳狂乱地敲打着门,「开门!快放我出去--!」

  北宫青枫看着西门紫菀的一举一动,只觉得非常好玩,已经十七岁的西门紫菀在很多方面却比他最小的弟弟北宫丹菊更单纯。

  其实,他原本要告诉他这场婚礼只是一个形式而已,根本用不着担心,但是西门紫菀并不给他这个机会……忍俊不住的笑意攀上北宫青枫的嘴角,只觉得西门紫菀的一切都孩子气得很可爱。

  「呜……呜……哥……你一定……呜……要帮我啦……呜呜……」自三岁以来,西门紫菀第一次哭得这么厉害,哭到连鼻涕都流出来。

  「你烦不烦啊?睡觉啦!哭什么哭!」西门朱槿不理他,径自爬上床去睡觉,北宫雪鹫帮他们换了个新的房间,这里离其它厢房比较近一点,但是仍然上了锁。

  「可是……可是……呜……那个北宫青枫真的……有……断……断……」

  「你少自以为是了好不好?你以为你真的美得倾国倾城啊?男人看到你就会有断袖之癖啊?自恋狂!」西门朱槿摀住了耳朵,「睡觉了啦!我要是睡眠不足会有眼袋耶!」

  「呜……哥……求求你啦……」西门紫菀楚楚可怜地蹲在床边哀求。

  「喔!你好烦!」西门朱槿没好气地坐起身来,「告诉你,北宫青枫正常的很,他要有断袖之癖,看上的也会是我,不是你!现在立刻给我睡觉!不然我打昏你!」怒气冲冲地拋下威胁的话之后,他躺回床上用棉被阻隔西门紫菀。

  「哇啊……你这样还算是当人哥哥的吗?」西门紫菀气得双手朝棉被上乱捶,「没心肝!没情义!置自己弟弟的贞操于不顾……鬼!恶魔!野兽!」

  「你这臭小子!」西门朱槿坐起身来一拳就往西门紫菀鼻子挥过去,正中目标,西门紫菀被打得翻了个筋斗,鼻血直流。西门朱槿跳下床来,拳头如雨点般朝西门紫菀身上招呼,西门紫菀不甘示弱,也反击回去,兄弟俩就这么打了起来。

  顿时房内乒乒乓乓响成一团,两兄弟你一拳我一脚地打得火热,互相推挤、闪躲间自然又毁了不少家具。

  「怎么了?怎么回事?」西门寒鸦跟北宫雪鹫听到声响,忙不迭地赶来,身上穿的都还是睡衣,两人一边一个地拉开了扭打的两个孩子。

  「你是王八蛋!」西门紫菀还在丧失理智地乱骂。

  「我是王八蛋的哥哥!」西门朱槿还不死心地一脚朝着西门紫菀踢去。

  「你们两个够了!」西门寒鸦怒气腾腾地大吼,「我是王八蛋!好不好?这样你们两个就是龟孙子了,高兴吗?」他伸手抚着额头,这两个儿子每天要是不打上一架就好象皮会痒似的,只有脸长得漂亮,那个性……简直不敢恭维。

  「爹……哥不放我逃走啦!」西门紫菀开始向父亲打小报告。

  「他为什么要放你逃走?你一逃走,你老爹我就只能上吊了!」西门寒鸦声色俱厉地对西门紫菀说。

  「可是……可是……那个北宫青枫……呜……」一想到北宫青枫是个同性恋,西门紫菀就又开始害怕得哭了起来。

  「啊……菀儿乖,有话好好说,不要哭了……有什么事跟爹说……」西门寒鸦一看西门紫菀落泪,整个人就乱了方寸。

  就在这时,北宫青枫也来了,站在一旁不明究理地看着,北宫雪鹫见北宫青枫一来,便立刻拉着自己的儿子,说:

  「是青枫得罪了你,那我叫他向你赔罪,不哭了……」北宫雪鹫也不知自为什么对西门紫菀这么好脾气,若照他以往的脾气,他是只会护短的人,总之无论如何,一切都是别人的错,绝不是他北宫家的人不对,可这一次,他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也许是因为西门紫菀真的太像他娘了,谁叫当年的武林第一美人是他娘呢?「青枫,快道歉。」

  「我做了什么了?」北宫青枫莫名其妙地看着自己的父亲,但他还是走到西门紫菀面前对他作揖道歉,然而西门紫菀一看到他,就吓得躲到西门寒鸦背后去。

  「我弟说你有断袖之癖。」西门朱槿走到北宫青枫身边,双手环胸地看着他,「喂!你是吗?」

  北宫青枫摇了摇头。

  「看,就说你太多心了你还不信,啧!浪费我的时间。」西门朱槿敲了一下西门紫菀的头。

  「可是……他说我可爱……」

  「说你可爱还不好?」西门朱槿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弟弟,「北宫兄,那我呢?」

  「也很可爱啊!而且你很美。」

  「你看!我还比你多捞一句夸奖呢!毛病!」

  「可是他说他想娶我……」

  「那又怎样?他不是注定一定要娶你了吗?还是你想听他说他不想娶你?不管他想不想都得娶你啊!北宫兄是老实人好心,习惯性就是说话不伤人心,这不对?你到底在想什么啊?自恋狂。」

  西门紫菀闷不吭声地瞪着西门朱槿,被他这么一说,好象一切都是他自己在胡思乱想、自作多情似的,可是傍晚时的那种气氛,感觉上北宫青枫是很认真地在向他示爱啊!跟西门朱槿的说法根本就是两回事。

  而且,被一个自恋狂骂自恋狂,还有比这更严重的侮辱吗?

  他转头望着两位长辈,他们的眼神也好象在说他是个不懂事、爱胡思乱想的小孩似的,那眼神里参杂着对笨小孩的不忍苛责。这份羞愧再度使西门紫菀发飙,他忍不住张口大喊:

  「不管!总之我绝对不拜堂!不拜不拜不拜!说什么都不拜!」

  「西门兄,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后天就要拜堂了呢!」北宫雪鹫看着西门寒鸦,示意他快点想办法。

  「现在我们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菀儿,难道你真的要看老爹我上吊才甘愿吗?」西门寒鸦愁眉苦脸地看着西门紫菀,「老爹想跟你下跪,可又怕你折福……哎呀!不管了……」西门寒鸦说着就要跪下,西门紫菀见状连忙抢先一步跪下,扶住西门寒鸦。

  「爹……」

  「西门伯伯,」北宫青枫也拉住了西门寒鸦,「让我来说他吧!好吗?」

  「我才不要跟你说话,你走开!」西门紫菀缩在西门寒鸦身后。

  「我想跟西门世兄私底下谈谈,可以吗?西门伯伯、爹?」北宫青枫待两位长辈点头后,不管西门紫菀的挣扎,硬是把他拉了出去。
西门紫菀被北宫青枫硬拖着走,刚才他跟他哥哥打了一架,这时当然敌不过北宫青枫的蛮力,被拉到了房外。

  「放心吧!我不会对你怎样的,」北宫青枫对西门紫菀笑笑,意图瓦解他的戒心,但很显然是一点效用也没有,「你爹跟我爹都在房门口看着呢!你怕什么?」

  「这……」西门紫菀转头看着房门,两位老人家紧张兮兮地看着他们,心才略略定了些,「你想说什么?如果是想说服我嫁给你,你休想!」

  「呵……你真老实。」

  听北宫青枫这么说,西门紫菀心里又不是味道了,被个老实人说老实……这感觉真有点不好受。

  「这场婚礼么……所有人都知道是假的,就你以为它是真的,想想看,我们俩都是男的,怎么能成真的夫妻呢?两位老人家也只是一时把话说满了,现在不得已要这样做,难道你忍心看着你爹在东方伯伯、南郭伯伯面前低头认输吗?」

  「可是这不过是无聊的意气之争……」

  「虽然无聊,可是,四位老人家可乐在其中呢!今天我们不过是配合着演场戏而已,到时候,南郭白莲替老人家生了孙子,我们俩自然生不出来,我爹和你爹自然知道这点,所以,一定会拼命地另外想办法的,到时,我们之间的婚姻自然不算数了,不是吗?」

  「真的会这么简单吗?」西门紫菀沉吟着,难道一切真的是他想太多了?他还以为……这场婚礼是认真的呢!

  「就算很不可能的事发生,我们的爹竟然要我们一辈子这样下去,但也不是完全没对付的方法啊!我一死,你就自由了,不是吗?」

  「你……你不会是说真的吧?」西门紫菀看着他,难道北宫青枫人真的好心到这种地步,会为了放他自由而选择一死?这样,他怎么过意得去呢?

  「当然不是真死啦!我可以假死,然后远走他乡啊!反正我一向很想过隐居的生活。」北宫青枫说得极端轻松。

  「这……」西门紫菀咬着大拇指,总觉得为了他而让北宫青枫离乡背井不件好事,虽然这是北宫青枫自己的决定,但他还是觉得那样好象是他对不起北宫青枫似的,「好吧!那我愿意拜堂,至于以后的事……慢慢想办法吧!我们俩一起想,总会有更好的办法的。」

  「嗯,相信我吧!我不会对你怎样的。」北宫青枫向着西门紫菀伸出了大手,西门紫菀见那手向着自己逼来,心中不禁一阵紧张,身体微微一缩间,只感觉到北宫青枫温暖的大手正摸着他的头,以一种嘉许的感觉。

  他怔怔地看着北宫青枫,觉得此时洋溢在他眼里的柔光,是他从不层感受过的温暖,就好象北宫青枫才是他真正的哥哥似的,西门朱槿就从来不曾这么照顾过他、体贴过他。

  北宫青枫的手接着揽上他的肩头,叫他的心猛然跳了一下,但北宫青枫只是揽着他一起走回房间,说:

  「西门伯伯、爹,他答应拜堂了。」

  西门寒鸦和北宫雪鹫两人先是呆了一阵,随即开始放声欢呼,手拉着手跳了起来,就像小孩子似地手舞足蹈着。

  「太好了!赢了!赢了!我们赢了!」西门寒鸦和北宫雪鹫手挽着手,开

  始转圈圈,「哈哈哈……」看着两位长辈这样孩子气的举动,三个作儿子的都忍不住笑了。

  一透早,天公很做美地露出了蓝蓝的天空,这一天,正是北宫青枫和西门紫菀拜堂的吉期。

  丝竹乐音弥漫在水晶般玲珑雪白的雪鹫城里,城里的仆役忙进忙出,准备着今天的喜宴。城中广场周围的两排树上结满了彩绢、灯花……等等装饰物,还悬挂着各色各样的灯笼,看来这场喜宴将会闹至晚上,故此才会装饰了这么多照明物。

  北宫青枫身穿大红喜服,在广场入口处陪着北宫雪鹫和西门寒鸦接待来至各方的江湖豪杰,众人在面对北宫青枫时虽然想发笑,但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敢这么做,只是说些老套的祝贺之词敷衍过去。

  而另一边的西门紫菀正在他的房间里对西门朱槿拳打脚踢的,因为他说什么都不想穿上凤冠霞披,那可是女人的衣服啊!在答应拜堂的时候他完全忘了这一点,直到今天一早起来,看到放在桌上折好的一整套衣服时才开始抓狂。

  「不要,我不要穿女装!」西门紫菀使劲抗拒着西门朱槿伸过来脱他衣服的双手。

  「不穿喜服怎么拜堂?你别闹了,是你自己答应要拜堂的喔!」

  「可是……可是……」西门紫菀嗫嚅着,他也知道自己理亏,可是,他不想穿女装啊!那样看起来就更像女的了。

  「怎么了?」北宫青枫的声音在门口响起,跨步进房。

  「这个臭小子不肯换衣服,」西门朱槿抓着西门紫菀的衣领,像拎小猫似的把他丢向北宫青枫,「你来搞定他吧!」

  「可是要穿女装……我会被嘲笑……」

  「喔!放心吧!他们很体贴地把服装样式改了,你看!」北宫青枫把衣服抖开,那是一套三件式的衣服,一件短褂、一件长裤、还有一件两侧开叉的长外褂,样式和一般男装差不多,只是全都是刺眼的大红色,外褂上绣了许多牡丹,看得人眼花撩乱。「比较特别的只有这个,」他拿起另一个更花的东西,上面缀满了用金珠、银线绣的图案,「仿八幅罗裙的特制飘带,系到腰上后远看会像女装,但是一点都不妨碍行动,怎样?我家的仆人都很体贴吧?」

  「是……是很体贴……」西门紫菀又开始觉得无地自容,真是的,没搞清楚就抓狂,他又闹笑话了。

  「这衣服是我弟弟--北宫紫棠设计的喔!很不错吧?」

  「是……是很不错……」西门紫菀头垂得低低的,自觉无脸见人。

  「那就快换上吧!就要拜堂了,四位老人家赶着拜完堂后要摸个八圈呢!」北宫青枫说完便举步朝外走,他原是偷溜过来看看西门紫菀的情况的,所以不能久待,「我在大厅等你,快点喔!」他对西门紫菀微笑着,随即身影隐没在门外。

  西门紫菀呆呆地看着北宫青枫消失的方向,突然间很羡慕他的沉稳,他之所以会这么有男子气概,大概就是因为那份沉着吧!不像他自己,毛毛燥燥的,就像个小孩。

  「唉!」西门紫菀叹了口气,西门朱槿却在此时对准他的后脑杓就是一拍,说:「快换衣服吧!看什么?晚上你有的是时间看他好吗?」

  「我……我才不是在看他……」西门紫菀满脸通红,「你再乱说我就揍你!」

  西门朱槿用着不信任的眼光看看自己的弟弟,随即缓缓摇了摇头,轻启薄唇露出风情万种的笑容,说:「唉!菀弟,你放心吧!为兄绝对不会因为你爱上男人而不要你这个弟弟的……呵呵……」

  「你去死!」西门紫菀一拳挥向西门朱槿,将他打飞出去。

  哼!他怎么会有这种哥哥啊?简直变态到了极点了!西门紫菀气唬唬地想着,如果换成北宫青枫是他哥哥就好了,有那样的一个哥哥在,想必就算他自己长得再像女人,也不会有人敢欺负他的吧?

  想到这里,他突然发现一个很好的点子,没错,就把今天拜堂这件事当作是认义兄的仪式吧!反正认义兄弟也是要拜父母、拜天地、祭祖先的呀!这么一想,西门紫菀就很开心,对!没错!就把北宫青枫当他的哥哥一样看待吧!

  吉时已到,所有宾客齐集大厅,等着见识这百年难得一见的婚礼,北宫雪鹫和西门寒鸦两对夫妇双双端坐堂上,目光凝视厅外,等着新人入内拜堂。在等待的期间,西门寒鸦和北宫雪鹫不时斜睨着南郭翔鹰和东方孤雁,看到他们一副输得很不服气的模样,他们俩简直要乐得飞起来了。

  随着细乐响起,北宫青枫和西门紫菀两人的身影已经出现在直通大厅的路上了。

  惊讶的呼声自门外随着西门紫菀脚步的移动一路响进厅内,众人都难以相信一个男人可以美丽到这种地步,只见他穿著红艳的华服,腰上那八幅灿烂的飘带随着他的脚步飘动,看起来像是行走在水面上似的优雅难言。

  西门紫菀并未挽髻,只是将两侧的头发简单地束至脑后,以金丝捆扎,在鬓旁留下两绺长发,其余的只任它随意地垂在肩上,虽是男儿味十足的装扮,却让人觉得他拥有女性的柔美。

  「哇!这西门二公子要真是个女人,北宫大公子可真赚到了。」

  「就算不是,我觉得还是赚到了。」

  「一个雄壮威武、一个清秀美丽,天作之合之誉当之无愧。」

  「这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耶!我一辈子没说过实话,今天可头一遭没说谎了。」

  「我想北宫大公子一定会要西门二公子别再练功,永远保持女身。」

  「如果我是北宫大公子,一定会逼他每天加紧练功,想想,练到第四重时,呵……那可方便得不得了……」

  围观宾客对他们两人议论纷纷,就在这之间,两人手中拉着红彩,跨着整齐的步伐来到厅上,随着赞礼人的高声唱诵,拜天地、拜父母、夫妻交拜……这早先令西门紫菀惧怕不已的拜堂大礼就算这么完成了。

  「今天感谢各位嘉宾的莅临,请诸位稍待片刻便即开席,在这之前呢,我们雪鹫城中准备了各式娱乐消遣,还请各位随兴,要看戏、要听曲儿、要赌要玩的都有,只有一件,这大喜的日子不宜见血,还望各位配合一下。」北宫雪鹫站起身来,对着厅内宾客说道。

  接着是轰然的欢呼声发出,所有宾客似潮水般散开,朝着雪鹫城内开放娱乐的区域走去,各自找各自的乐子去了。

  「这样就……结束了吗?」西门紫菀看着厅内的景况,低声问着北宫雪鹫。

  「呃……本来是还有些繁文缛节,但是,为了因应我们的情况特殊,全都删掉了。」北宫青枫说,原本在拜完堂,送入洞房之后还有许多诸如洒帐之类的仪式要做,但由于那些全牵涉到生儿育女的象征,所以北宫银柏非常体贴地把那些全删掉了。

  所以,现在这对新人变得无所事事。

  「左右无事,不如我带你逛逛雪鹫城吧!你来了好些天,却一直关在房间里,都没机会到处看看。」北宫青枫这么提议着,但西门紫菀还没作答时,其余三家的子女全凑了过来。

  「北宫大哥!」南郭家三位千金笑嘻嘻地对北宫青枫打着招呼,随即转向西门紫菀,「北宫大……」最后一个「嫂」字还没来得及出口,就见到西门紫菀举起拳头,威胁着说:「谁敢用那个字称呼我,我就揍谁,就算是女人也不例外。」

  南郭家三位千金扁了扁嘴,互看一眼,南郭绯杏拉了拉北宫青枫的衣袖,问:「好嘛……不叫就不叫,那要怎么称呼啊?」

  「就叫他紫菀哥哥吧!这样亲切点。」北宫青枫自作主张地说。

  「紫菀哥哥!」三个娇憨的女娃同时重新见礼了一次。

  「北宫兄、西门兄,」南郭白莲带着东方红樱也走了过来,对他们拱手为礼,「这次真是不好意思,都是因为我们……啊!还没为你们介绍,这位是我的未婚妻--东方红樱。」他指着身边的女子。

  众人的目光一起转向东方红樱,只见那是个长相极其水柔的女子,满身尽是秀气。众人便纷纷对她招呼见礼。

  「南郭兄不必自责,这没什么的。」北宫青枫说。

  看到北宫青枫如此宽宏大量、黑白分明,西门紫菀不禁有点惭愧起来,之前他不知暗地里把南郭白莲和东方红樱给骂了几遍,觉得都是他们害的。

  「这里好吵喔!」南郭青萝钻到北宫青枫和西门紫菀中间,「北宫大哥,带我们去参观新房好不好?」

  一听到「新房」这两个字,西门紫菀就觉得浑身不自在起来,今天晚上……两个老爸爸该不会真的要他们同住一房吧?虽然说两个男人同住一个房间也没什么,但是……他还是觉得怪怪的,毕竟,他跟北宫青枫又不是亲兄弟,也

  不是正式的义兄弟……

  「紫菀,」南郭青萝拉了拉他的衣袖,「你的脸好红喔!你在想什么?」

  「啊……没、没有……」西门紫菀看着南郭青萝忍笑忍得满脸通红,一股气不由得上冲,她铁定是在嘲笑他!

  一众女娃子都吃吃地笑了起来,弄得西门紫菀更窘了。

  「我……你们这是干什么?我又没有怎样,大家干嘛看着我笑啊?再笑,我可就要揍人啰!」西门紫菀胀红了一张俏脸,这一怒气彰显之下,他黑白分明的大眼更显得动人,红红的唇微嘟,就像个娇嗔少女一般。

  北宫青枫看着西门紫菀胀红的脸颊,便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安抚着,说:

  「别生气,南郭姑娘没有恶意的。」

  「是啊!紫菀,为什么你要生气呢?」南郭绯杏装出一副天真无辜样,「难道你要我们看着你哭吗?」话一说完,南郭绯杏的嘴角立刻微翘。

  「是呀!我们只是好奇你的新房不知会长什么模样嘛!听说是北宫紫棠设计的,一定很漂亮。」南郭青萝随便找了个借口,但这句话听在北宫紫棠耳里却觉得分外中听。

  「这……」看着几位姑娘频频对他陪笑示好,西门紫菀自觉也不该再把怒形迹于外,免得让人下不了台,因此他转向北宫青枫,「新房有什么好看的?左右不过是睡觉的地方……」一说到敏感的名词,西门紫菀只觉得心脏一阵狂跳,连忙清了清喉咙接下去,「算了,你不是说要带我参观雪鹫城吗?我们这就走吧!」

  说着,他就强拉着北宫青枫的衣袖,硬把他往远离众人的方向拉走。

  「你们真不懂事,」在西门紫菀刚拉着北宫青枫走远了几步时,东方红樱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紫菀跟北宫大哥刚成亲,新婚燕尔,当然会想独处一下,你们凑什么热闹?而且新房那种地方可是他们俩恩爱的地方,紫菀初为人妇,当然会觉得不好意思嘛!也难怪他脸红,你们应该体谅他一下的。」

  「可是他脸红的样子好可爱,人家才会想逗逗他嘛!」南郭绯杏说着。

  「我们去拉他们一起去参观新房嘛!好不好?」南郭青萝一心想看看西门紫菀看到新房时的反应,早先她就去偷看过了,她敢保证,西门紫菀看到新房的布置时,那场面一定会很有趣。

  「紫菀会不好意思的啦!我想他一定不敢光天白日就进新房去看,你们真是些坏丫头!」别听东方红樱一副在教训小妹妹的模样,其实她对西门紫菀的反应也好奇极了,因此她不顾南郭白莲在她身后拼命拉扯她阻止的意图,仍是一径说着。

  「谁说我不敢的?」西门紫菀终于忍不住回身大吼,「哼!堂堂男子汉大丈夫,龙潭虎穴都敢去了,不过是一个房间嘛!我有什么好怕的?走!我们就到新房去看看!」说着,他就拉着北宫青枫的手当先朝着前方走去。

  北宫青枫看着西门紫菀踩踏着满溢怒气的步伐,心中暗暗叹气,只觉得西门紫菀未免太容易被挑衅了,而南郭家的四个女人也够难缠,看来,她们待在雪鹫城的这一段时间内,西门紫菀将是她们最好的玩具,这么一来,他得好好地保护西门紫菀才行了。

  「呃……紫菀,你走错边了,左转才对。」

  西门紫菀没说话,径自往左转去。

  其余四大家子女一看好戏上演,立刻都跟了过去。

  北宫青枫和西门紫菀的新房就在第三进院子后面,穿过月洞门后是一个小巧精致的花园,由于正是隆冬时节,因此花园里只有松柏之类的长青树点缀着绿意,七彩绢花随风飘扬,降低了雪白冬天的寒凛。

  西门紫菀一跨步踏进新房,乍看之下除了只觉得房间极尽富丽堂皇之能事外,其余也没什么特别碍眼的地方,但是过暖厅进入卧室后,他的脸立刻红了起来。

  这……这是啥么呀?西门紫菀看着房中的那张大床,比一般普通的床还大上一倍,看来是专门为了配合北宫青枫的身高而特制的,但是,其余多出来的空间是干嘛用的?难道……两个老爸爸真的要他们两个大男人同睡一床不成?

  一想到今天晚上他将要跟北宫青枫一起睡在这张大床上,他就觉得尴尬,脑中不禁浮现一些不该出现的场面……万一睡觉时,两个人不小心翻成鼻尖相对的情况怎么办?而有抱棉被习惯的他万一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抱着北宫青枫怎么办?一想到有身体相碰、手脚相触的情形可能发生,西门紫菀就觉得自己全身手足发冷。

  但其它人倒是没注意到西门紫菀的脸色发白,只是开心地在房里东摸西摸,谈笑一番,只有北宫青枫一直注意着西门紫菀的表情。

  只见西门紫菀缓步走向床边,北宫青枫连忙阻止他,说:

  「就是这样了,我们再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大哥,这怎么成?」北宫紫棠此时突然冒了出来,「我的精心设计都还没给紫菀看过呢!这就要走?不行,要走也得等紫菀夸奖过我再走。」开玩笑,为了配合他们两个大男人的婚事,他不知道耗费了多少心神在设计棉被枕头的图案上呢!

  北宫紫棠说着,便径自拉着西门紫菀走到床边,笑眯眯地拉起棉被,说:

  「看!这图案很适合你们吧?」

  西门紫菀一看,不禁瞠目结舌。

  这……这是什么?北宫家的人是脑袋都有问题不成?

  只见绣在大红锦被上的图案由原本应有的雄凤雌凰改成了两只凤,这也就罢了,可是平常都是凤凰相偕比翼飞翔,取「凤凰于飞」之意,而眼前的图案却是两只雄凤首尾相衔,看起来像是一只咬着另一只的尾巴……这是啥么意思啊?

  而枕头就更叫人吐血了!

  原本应该是交颈而眠的雌雄鸳鸯,这会儿也变成了两只雄鸳鸯,而且一只还趴在另外一只的背上……这……这简直就是变相的春宫图嘛!

  西门紫菀受到过大的冲击,已经完全无法思考了,只能直挺挺地杵在那里,动弹不得,完全没注意到北宫紫棠等待夸奖的表情。

  而南郭家三千金和将成为南郭家长媳的东方红樱等四个女人只是拼命忍笑忍得满脸通红
入夜时分,雪自黑夜的天空缓缓飘降,雪鹫城中的欢闹气氛尚未退去,丝竹歌声、猜枚行令的呼喝声不绝于耳,即使是在隔了两重院子的新房里也都还听得到。

  由于宾客还没离开,所以北宫青枫还在前院广场上陪客人欢乐,西门紫菀心情不佳,一个人坐在房间里发楞。

  「唉!」他叹了口气,不懂自己心里干嘛这样七上八下的忐忑,明明知道北宫青枫绝对不会对他做什么的了,可是,为什么他还是觉得不安?这只是一场戏而已,不是吗?而在拜完堂的现在,戏也就落幕了,可为什么……他却觉得心上还是有团乱麻盘据着?是因为今晚是人生四大乐事之一的「洞房花烛夜」吗?

  可是,他的洞房花烛夜却要跟北宫青枫一起度过……虽然他并不讨厌北宫青枫,跟他一起度过也没啥不好的,不过,一个人生的重大日子就这么草草过去,总叫他觉得不快……想到这里,西门紫菀不禁猛然摇了摇头。

  天!他在想什么?难不成他自己很希望发生什么不成?

  西门紫菀在心中强烈地谴责着自己,他怎么会有刚才那样的想法?早就说过这一切只是演戏而已啊!方才那样的想法,好象一副恨不得北宫青枫真的拿他当妻子看待似的,为此,西门紫菀又自顾自地脸红了起来。

  又想到早上西门朱槿对他说的话,难道……他自己的表现在外人看来,真是一副对北宫青枫有意思的样子吗?不!不会的!西门紫菀猛烈地摇着头,他又不喜欢男人,怎么会对北宫青枫有兴趣?

  他想他一定是一个人待在这里太无聊了,所以才会这样胡思乱想……没错,一定是这样的。西门紫菀强自说服着自己相信,这一切的想法都是因为他太无聊所致。

  西门紫菀抬起头来打量着冷清清的房间,突然间觉得好寂寞……本来他也是在外厅跟着大家一起玩闹的,可是他实在受不了所有人若有意似无意的调笑态度,也许一切只是他自己太敏感,可是,他真的觉得好象所有的人都在嘲笑他似的,所以最后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动手打人,才躲进房间里来。

  望着黑漆漆的院落,外面欢闹的声音隐约随风传入,反而更凸显了他身周的静寂,这一刻,他真的好希望北宫青枫能进来陪陪他。

  就在他这么想着的同时,北宫青枫竟然真的出现在外面!

  这……简直就像是奇迹一般的事情……这种心想事成的幸福在西门紫菀的惊讶下被掩去,他只是呆呆地看着北宫青枫推门进入。

  「北宫大哥……」西门紫菀站起身来迎上前去。

  「你一个人一定很无聊吧?」北宫青枫对着他露出温柔的笑容,将手上拿着的篮子放在桌上,篮盖一揭,菜香酒香立刻四溢,「无聊时吃吃东西也可以打发时间。」

  西门紫菀怔怔地看着北宫青枫,一时之间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就在他想着要北宫青枫进来相陪时,他竟然就真的出现了……突然间,西门紫菀的心里浮现了四个字:心有灵犀……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吗?」北宫青枫见西门紫菀的目光一直定在自己脸上,不由得举袖抹了抹脸,并没发现袖子上有任何异物。

  「没有……」西门紫菀红了脸,低下头,讪讪地在桌边坐下。

  「吃吧!我家厨子的手艺不错喔!这是他最拿手的面点,你尝尝看。」北宫青枫将菜肴放置在桌上。

  「你不陪我一起吃吗?」西门紫菀见北宫青枫一直没有坐下,不由着急地问。

  北宫青枫笑笑没说话,只是又从篮子里拿了两副杯筷出来放好,这才在西门紫菀对面坐下。

  看见北宫青枫坐下,西门紫菀不禁开心地笑了起来,灿烂的笑容就像在夜里绽放的晶莹夜昙,亮了四周阒黑。

  面对着这样的笑容,北宫青枫只觉得胸口一阵热,所幸他的脸天生是一副表情不易被人察觉的模样,所以,西门紫菀既没发现自己开心的不自然,也没发现北宫青枫心中的悸动。

  「等一下你还要到前面去吗?那里好吵喔!他们不知要闹到什么时候才罢休,真是的,也不想想我们也得休息啊!今天可是一大早就起来,弄到现在,早就累个半死了……」也许是太久没有说话的对象了,西门紫菀连珠炮似地说着,浑没发现到自己的话中正无意地暗示着北宫青枫,要他别再丢下他一个人。

  「雪鹫城难得这么热闹,我看,大概三天后那些宾客才会慢慢走光吧!」

  「我爹他们在做啥?又在比了吗?」西门紫菀举箸挟菜送进口中。

  「是啊!刚才你大哥还大出风头呢!一个人同时玩三种乐器,真了不起。」

  「啧!他呀!简直就是猴子!都不知道别人是用什么眼光在看他的,还自己一个人在那里自鸣得意。」

  看着西门紫菀发泄对西门朱槿的不满,北宫青枫只是笑了笑,说:

  「我觉得那样很好啊!你大哥他只是让自己觉得愉快,这没什么不好的,倒是你,我觉得你太在乎别人的眼光了。」

  西门紫菀停下大吃大喝的动作,看着北宫青枫。

  「你难道不觉得一天到晚让他人的眼光牵制着自己的行动是件很累人的事吗?」北宫青枫替西门紫菀满了酒杯,「我想,如果一个人老是想着别人是怎么在看自己,会很难看清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你觉得呢?」

  「我没想那么多……」西门紫菀放下筷子,不禁想着自己的过去,也想着,他自己想过的到底是怎样的生活?从小,他就一直介意着自己的外表给人的感觉,因此处处要勉强自己装出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神态,但久而久之,却也造就了他暴躁冲动的个性。

  有时候他也会觉得很累,觉得为何无法放松自己的心情来过日子,即使是只有一天也好……而他会对西门朱槿的一切举动都看不顺眼,会不会是因为嫉妒那种活得自由自在的模样所致?说起来,他跟西门朱槿真的是长得很像,但他所拥有的困扰却未困扰西门朱槿,难道这一切就如北宫青枫所说的,是他自己太在乎他人的眼光了吗?

  北宫青枫看着西门紫菀微蹙的眉头,便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说:

  「没关系,放松心情吧!总有一天你会知道自己到底想过什么样的生活的。」

  西门紫菀将视线自地板调向北宫青枫,他那种兄长般的照拂在他心湖激起一阵波荡,而心湖的水,竟似蒸腾着热气一般,让他的胸口不禁一股紧缩发热。

  「北宫大哥……如果你是我的大哥就好了……」

  北宫青枫笑了笑,说:「西门朱槿也是个好哥哥啊!而且我……我有五个弟弟呢!不过,如果你要拿我当大哥看待,我当然也是不会反对的。」语毕,北宫青枫举杯将酒一仰而尽。

  『我当然也是不会反对……』西门紫菀在心中反刍着北宫青枫刚才的话意,总觉得这不太像是北宫青枫会说的话,因为话中有着隐隐约约的拒绝之意。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下来,西门紫菀知道北宫青枫是个百年难得一件的滥好人,而他语气里的无奈,是不是代表着他并不想当他的哥哥呢?他想,一定是这样的,不然,依照北宫青枫的个性,他一定会翘起两边嘴角来笑,然后很爽朗地说:「好啊!你可以把我当你哥哥一样看待」,或「我会像个哥哥一样照顾你」之类的……大概……北宫青枫觉得他是个很烦的人吧!又笨……西门紫菀沮丧地想着,肩膀不由也跟着垮了下来。

  的确,这几天他的表现根本就跟个小孩子没两样,今天上午还很没度量地凶了南郭家四个女人一顿,又骂了他弟弟--北宫紫棠,还跟取笑自己的西门朱槿又打了一架……也许这一切种种,就是让北宫青枫讨厌他的原因也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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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了?怎么不吃了?」

  「……饱了……」西门紫菀只觉得胸口闷闷的,好象食物全部堵塞到喉咙里似的,原本的好心情一下子全都不见了。

  「我看你也累了,早点休息吧!」

  西门紫菀点了点头,径自走向床边倒下,在身体接触到床面之时,他才想今天晚上最重要的一个问题:他们要怎么睡?

  「呃……这个……北宫大哥……」

  「叫我青枫就好,用不着那么客气。」北宫青枫一边自行整理着桌面,一边回答西门紫菀。

  「嗯……」西门紫菀挣扎了一下,连连吞了好几口口水,才让那不习惯的称呼自嘴里说出,「青、青枫……」才叫出口,他就发现自己的双颊一片火热,「你今天……要睡哪里啊?这个房间只有一张床……」

  「喔,你放心吧!」北宫青枫没有回头,「我会睡椅子上,在东方伯伯和南郭伯伯没离开之前,我就先在椅子上窝几天……别担心,我不会对你怎样的。」

  不知怎地,西门紫菀觉得非常别扭,北宫青枫的体贴现在却让他觉得很难受,总觉得他好象做了什么错事似的。

  「不用啦!我相信你,所以……所以……你可以睡床上啦!反正床很大,不用担心我们会为了抢床位打架。」西门紫菀踢掉鞋子,一溜烟钻进被子里紧紧地蒙住了头说着。

  北宫青枫这才回头望向西门紫菀所在的方向,看见西门紫菀紧缩在棉被里,不禁缓缓摇着头,真不知西门紫菀这爱逞强的个性是怎么养成的?看着棉被轻微的抖动,他想,现在西门紫菀一定怕得要死吧?为什么他就不能老实一点地表达出自己的恐惧呢?害怕并不是羞耻的事啊!

  如果可以,他真希望他能凭自己的力量,让西门紫菀能活得更自在一些。

  想着自己这奇怪的心情,北宫青枫有些不解地摇了摇头,对自己笑笑,将收拾好的餐具放在篮子里,提着篮子走出了房外。

  轻微的关门声自棉被外传进西门紫菀的耳中,他偷偷地自被子里探出头来,发现整个偌大的房间里又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紧抓着棉被坐起身来,西门紫菀望着房门的方向,一时间分不清盘据在自己心上的阴霾是由何种情绪所组成的,是松了口气?还是寂寞?恐惧?抑或是……失落?

  夜雪在窗外绵密,愈下愈大了……他突然间觉得,北方的冬夜真是冷啊!

  天近黎明时分,北地冬天早晨的天空仍是乌沉沉一片,下了一夜的雪将所有的房脊全披换上白色的雪衣,雪鹫城的大广场上桌歪椅斜、杯盘狼藉,形容着昨夜的欢闹。

  苦命的夜班仆人们正忙于整理,而日班仆人则刚起床打扫,众人扫雪的扫雪、搬桌椅的搬桌椅,正忙得昏头转向时,却见到北宫青枫拿着雪铲走了出来。

  「大……大少爷……」

  仆人吃惊地看着北宫青枫,身为新郎,在这洞房花烛的隔天没理由这么早起的……但大家一想到北宫青枫所娶的人,大家又都觉得他这么早爬起来铲雪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为此,大家不免有些可怜他了。

  因此,有伶俐的仆人凑上前去,拿过北宫青枫手中雪铲,看在他这么可怜的份上,决定今天放过这一点都没有少爷架子的大少爷一马,免他一天的铲雪苦工了。

  「大少爷,我们来就好,您去歇着吧!」

  北宫青枫不明所以地看着仆人,平常这些有便宜就占的仆人是怎么回事?以往都只是用嘴敷衍了事地说一说诸如:「大少爷,让小的来行了。」这类的话而已,今天却动手抢走他手中的雪铲……这是怎么一回事?

  看着众人眼光中弥漫的同情,他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原来,他们是在可怜他和一个同性度过洞房花烛夜的悲惨遭遇啊!为此,他真想大笑,为何所有人都觉得他娶了西门紫菀是很悲惨的一件事呢?

  可是,其实他真的觉得西门紫菀很可爱,他的爱逞强、冲动、单纯……一切一切都很可爱,即使是西门紫菀对他所怀抱的戒心,那对像猫一般警戒地瞪视着他的双眼,总是能牵住他的视线,使他不愿轻忽西门紫菀的任一表情。

  北宫青枫露出让仆人们万般不解的笑容,也许没有人知道,其实他很高兴自己能遇到西门紫菀,也认为自己能和西门紫菀共结连理而感到幸福吧!即使西门紫菀想把他当哥哥,他还是觉得自己很幸福。

  「不用了,我想稍微运动一下。」北宫青枫拿过被仆人抢走的雪铲,自行走到城门口去铲雪去了。

  仆人交换着莫名其妙的眼色,不知他们的大少爷是不是被刺激过头,所以人变得比以前更呆了?

  就在众人对北宫青枫的举止感到怜悯之时,却见到另有一个纤瘦的身影向着他们走来,众人直直地盯着前方的红色人影看,那不是别人,正是还没换下喜服的西门紫菀。

  有积雪的地板相当地滑,西门紫菀只觉得自己好象走在一片薄冰上似的。因此他一步步小心翼翼地踩在有积雪的石板地上,深怕滑倒,毕竟下雪的气候对他来说十分陌生,旁边又有这么多的下人在,他知道自己万一跌倒了,一定会惹来一阵讪笑,而等所有人都起身后,大家都会听到第一手报导,描述他滑倒的糗事。

  这时,他认出前方北宫青枫弯腰铲雪的身影,便加快了脚步向前走去,昨天他虽然很累,但还是只有迷迷糊糊地小睡了一下,因此知道北宫青枫并没有回房间睡觉,为此,他一直觉得很不安,不知他的存在是否为北宫青枫带来了一些麻烦?

  不知怎地,他就是不希望被北宫青枫讨厌,因此也深怕为他带来麻烦而遭致他的厌恶。

  「青枫!」西门紫菀快步向前走着,虽然察觉到自己心中的热切颇有点不寻常,但他决定漠视,连带地也把心中对于这股热切而起的疑问给压下。

  北宫青枫回过头来,见到西门紫菀正向着他走来,便微笑着对他挥了挥手谁知手一挥,西门紫菀就将走改为跑,向着他快速跑来,他心中暗叫不妙,积着薄冰的石板地相当地滑,再加上气温的回暖已经使得薄冰有些融化,这种时候用跑的,铁定要滑倒,因此他连忙拉开大步向着西门紫菀而去。

  果不其然,西门紫菀脸上开心的笑容还没完全绽开时,他整个人就因为脚下一滑而整个往后仰跌,北宫青枫在他千钧一发之际伸手拉住了他,使得他免于后脑杓撞地的惨状。

  「地上有积雪的时候最好不要用跑的,很危险的。」北宫青枫将西门紫菀重心不稳的身子拉直了,帮助他站好,这才松了口气。

  「喔……」西门紫菀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杓,咧嘴对他笑笑,「谢谢,以后我就知道了。」

  这时,旁边的仆人们都觉得眼前的景象十分怪异,因为北宫青枫和西门紫菀站在一起的样子实在太谐调了,尤其是北宫青枫拉住西门紫菀的那一幕,西门紫菀的长发随风飘逸,大红色的华服在一片雪白中特别显眼,而他纤细的身材落在北宫青枫强壮的手臂中,怎么看怎么浓情蜜意,可是……他们都知道,西门紫菀是个男的。

  再看到西门紫菀对北宫青枫露出甜美的笑容,每个人的心都是一阵狂跳…

  而西门紫菀此时才发现广场上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自己身上,这也才发现自己的手还和北宫青枫的拉在一起,便连忙放开,偷眼瞧着其它人有没有在看他,但是,手虽然放开了,但大家目光集中的方向还是不变,那因为被注目而引起的羞赧,开始转化成怒意逐渐在他心底凝聚了。

  正当西门紫菀想放声怒斥时,突然间一团雪块往他脸上扑来,冰得他大叫:「哇!好冰!」

  「菊弟!」在北宫青枫的呼声出口的同时,西门紫菀拨掉了脸上的雪,这才看清有个清秀的少年正对着自己做鬼脸,而北宫青枫的叫声让他知道,原来拿雪丢他的人是北宫家最小的弟弟--北宫丹菊。

  北宫丹菊怒目瞪视着西门紫菀,又对他扮了个鬼脸,大喊着:

  「我绝对不承认你是我大嫂!」喊完,他弯腰又捧了雪做团雪球,又朝着西门紫菀丢过来,「滚回寒鸦寨去吧!」

  西门紫菀闪过这一球,趁着北宫青枫跑到两人中间准备劝架的时间,也做了个结实的雪球以备报仇之用。

  「菊弟!」北宫青枫话声中略含怒气地斥喝着。

  「臭小子!我看你是还没洗脸,作哥哥的我今天好心,帮你洗把脸吧!」西门紫菀不甘示弱,也弄了个雪球回丢过去,一球准确地命中北宫丹菊的脸,报了一箭之仇。

  「你这个人妖!滚回寒鸦寨去!」北宫丹菊抹掉脸上的雪,又是一球过来,两人就这么一来一往地互丢雪球,任北宫青枫在旁边拦这个也不听,拦那个也不理,总之北宫丹菊和西门紫菀战得兴发,没有人理会他。

  但北宫丹菊说什么年纪也都还比紫菀小,所以在战力上未免弱了点,吃了几球,就有点吃不消了,便连忙向他最喜欢、最崇拜的大哥求救,拼命嚷着:

  「大哥!快帮我……」求救信号还没发完,西门紫菀又是一球过来,北宫丹菊一个重心不稳,就栽到了雪堆里。

  西门紫菀获得胜利,志得意满地拍了拍手,清掉手上的残雪,但脸上得意的笑容却在见到北宫丹菊扑在北宫青枫怀里寻求托庇时敛去。

  「大哥……我讨厌他,我不要他当我大嫂啦!」

  「菊弟,大哥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拜堂是假的啊!」

  「可是、可是……」北宫丹菊用着充满敌意的眼光看着西门紫菀,西门紫不由得挺直了背脊迎接他的目光,「我觉得那个人妖一定会把大哥霸占住不放的啦!」

  「臭小子!你叫谁人妖?」西门紫菀走过去,双手插腰恶狠狠地瞪视着北宫丹菊,吓得北宫丹菊躲到北宫青枫背后。

  「你!你明明就是人妖!长得像女人,说话声音却那么像个男人……不是人妖是什么?」北宫丹菊将整个身体缩在北宫青枫背后,只探出一颗头来。

  「你……」

  「菊弟,不可以这样说话!」北宫青枫斥责了北宫丹菊一声,随即转向西门紫菀,深怕西门紫菀一气之下失去理智,「紫菀,菊弟年纪小不懂事,说话口没遮拦,你别介意。」

  西门紫菀看着北宫丹菊一脸的不友善,这才想到,这场儿戏般的婚姻的牺牲者,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说起来,北宫青枫的立场也是跟他一样尴尬、一样遭受众人的侧目和讥笑的,但是,北宫青枫的态度却是一派坦然,从未因此而发怒动气……

  这么一想,他就觉得自己不应该跟北宫丹菊认真,如果他认真了,不就代表他自己比才十五岁的北宫丹菊成熟不到哪里去吗?因此他强捺下自己的怒火,说:「哼,小孩子就是小孩子,连真假都分不清……算了,我才不要跟你一般见识呢!」西门紫菀一甩头,不理会北宫丹菊。

  北宫青枫没想到西门紫菀竟然会控制自己的脾气,因此不由开心地笑了,伸手把北宫丹菊从他背后拉出来,说:

  「菊弟,你刚才说话不礼貌,快跟紫菀哥哥道歉。」

  「算了,丹菊是小孩子,我才不奢望小孩子会认错呢!算了算了!」西门紫菀连连摆手,眼望着他处,故意不看北宫两兄弟。说真的,这还是他生平头一遭没跟人一般见识,因此这突然转性让他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看着西门紫菀的做作,北宫青枫觉得西门紫菀是愈来愈可爱了。

  「你别笑,我是真心要原谅丹菊的,」西门紫菀发现北宫青枫嘴角翘起,「毕竟我是大人了嘛!不该跟孩子认真,不过……」他转向北宫丹菊,「我可警告你,不准叫我大嫂,也不准再骂我人妖,我可是货真价实的男人,要是你再犯,我会打得你满地找牙,我说到做到。」

  北宫丹菊不信任地看着西门紫菀,这些天他一直在偷偷观察西门紫菀的一举一动,他大哥对西门紫菀的照顾全落入他的眼中,而西门紫菀对北宫青枫的态度甚至比对西门朱槿还要听话顺从,因此他小小的脑袋里就觉得西门紫菀怪怪的总觉得他一定会抢走他心爱的大哥。

  「你放心吧!我不是来跟你抢哥哥的。」西门紫菀在北宫丹菊的眼光中发现了北宫丹菊的忧虑,「我爹说了,我只是替我妹妹先拜堂,我妹妹才是你将来的大嫂,我、我……」说到这里,西门紫菀突然不知该如何为自己定位,为着这份尴尬,他突然觉得情绪有点低落,「在这一段时间内,你就当我只是来雪鹫城作客的吧!」

  「真的吗?你只是替你妹妹拜堂?那你妹妹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这……这个问题你就去问我爹吧!反正,我不会抢走你的大哥的啦!我跟你打勾勾约定。」西门紫菀说着就对北宫丹菊伸出手来。

  「呵……又不是小孩子,还打勾勾呢!」北宫丹菊不屑地撇了撇嘴,正当西门紫菀想着:『这小鬼真是欠揍!』时,北宫丹菊伸出了手,「我们击掌为誓,你绝对不可以对我大哥怎样,不然你就是小狗!」

  西门紫菀额冒青筋,但还是和北宫丹菊击了三掌,相互约定。

  『开玩笑!你大哥那么大一个人,我能把他怎样?』西门紫菀不高兴地想着,以他和北宫青枫两人的体型力量看来,要说有危险,应该是他比较危险吧?而北宫青枫看着西门紫菀和北宫丹菊两人的一本正经,只觉得眼前站着两个小孩,正在做着可笑的约定,所谓的怎样到底是怎样呢?他们根本没有明说呀!而对于北宫丹菊的担忧,他真觉得无奈,不禁想着,如果他真的爱上西门紫菀,那北宫丹菊还会像现在一样崇拜、喜爱他吗?也许他会觉得印象破灭吧!

  为什么?爱一个人不是很普通且应该接受祝福的事吗?为何其间却参杂着如许多的压力呢?人为何不能凭借着自己的心意来行动呢?即使今天他真的违逆世俗眼光,爱上了一个男人,他也还是他呀!依然是北宫雪鹫的儿子、北宫丹菊的大哥啊!

  但是,对一般人而言,也许世俗规条的力量是强大无比的吧!这世上又有多少人能真的毫不在乎他人的看法而活得自在呢?

  北宫青枫轻轻地叹了口气。
众多宾客在雪鹫城畅快地玩乐了几天,终于纷纷离去,而雪鹫城也再度回到原本静谧的白色世界里。

  这时,雪鹫城中只剩下四大家的人还在,南郭翔鹰和东方孤雁为了准备儿女的婚事,先行一步离开,原本南郭白莲也要跟着回去的,但是因为东方红樱坚持想在雪鹫城多玩几天,他也只好陪着留下来,也因为这样,所以两家的其余子女也有借口可以留下来,反正连要结婚的人都不走了,他们乐得多留几天看看热闹。

  在这些天里,四大家子女整天凑在一起玩,而且没了爱比来比去的老爹们的存在,子女间的感情倒是增进得很快,没多久就熟得像多年好友一样,毕竟他们之间有最共通的话题:抱怨老爹们无聊的意气之争带给他们的麻烦。

  这一天,北宫银柏建议大家一起去泡温泉,众男子便都兴冲冲地骑着马到雪鹫城附近的一处露天温泉去,由于男女有别的问题,几个女孩儿当然是被拋下了不理,硬是被众家男子汉拒绝同行。

  一路之上,西门朱槿还跟北宫紫棠聊个没完,西门朱槿是为自己找到一个专属造型师而开心,北宫紫棠则是因为有人赏识自己的设计才华而高兴。

  行行重行行,马匹穿越矮丘、林间小径,不多时来到了一处湖泊,说湖泊也许夸张了点,应该说是可以游泳的池塘,塘边砌着的石块看得出人工堆砌的痕迹,看来此处是北宫家专属的温泉区。

  众人下马将缰绳交给随行仆人去系在树上,向着温泉走去,有的赏玩风景,有的则早已耐不住性子,开始边走边脱衣服好在第一时间跳进温泉里好好地享受一番了。

  北宫丹菊和北宫金萱首先光着身子泡进温泉里,大呼畅快,东方素芹是慢条斯理地脱下衣服,然后还花了点时间将衣服折得整整齐齐地放置一旁,进入温泉时还故意选择离众人远一点的地方,西门紫菀看着不禁问东方绿荞,说:「你哥是怎么一回事啊?他看起来好象很讨厌我们似的……」

  「他就是这样,对我们家人也是一样,有洁癖嘛!没办法,习惯就好了。」相较之下,东方绿荞人就好相处得多,话也比东方素芹多。

  「喔。」西门紫菀理解地应了声,转头看向北宫青枫,想看看他指挥仆人准备酒菜的工作结束了没,却不料这一转头就看到北宫青枫已经脱掉了上衣,他的脑子顿时轰地一声,像是有东西在里面炸开一样,什么都没办法想。

  所幸北宫青枫没看他,不然,他觉得自己搞不好会害羞到晕过去……为什会这样呢?看着北宫家其余兄弟光着身子他都不会觉得奇怪,自己被看光也无所谓,但对北宫青枫就……西门紫菀混乱地将衣服丢一边,赶忙在北宫青枫看向他这边来时飞快地跳进温泉里去,不知为何,他就是不想被北宫青枫看到自己的身体。

  温泉的水洗掉了身上原有的寒冷,所有人都觉得全身亿万个毛孔都舒畅无比,筋骨松弛,像被按摩过似的舒服,只有西门紫菀还觉得自己全身紧绷。

  只听到北宫霜竹在一边对他说:

  「你真的很瘦耶!全身都没肉,要是被我娘看到了,一定会每天逼你多吃饭,吃到长肉为止。」

  西门紫菀没回话,因为他的脑袋还沉浸在刚才所看到的那一幕景象中,而一旁的大男孩们已经愉快地交谈起来。

  「呀,想不到你身上肌肉还满发达的嘛!」

  「我也不差啊!你看!」

  「朱槿的身材线条真好,是标准的衣架子喔!」

  「那还用说,我是天生丽质嘛!呵呵……」

  一群男人聚在一起,就开始比起肌肉身材来,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还纷纷举手抬脚现自己的肌肉,只有西门紫菀和东方素芹两人闷不吭声,因为他们俩都瘦,根本没本钱跟大家比。

  其实说起来,如果这时四家老爹都在的话,北宫雪鹫肯定又得到一次光荣的胜利,因为以平均值来讲,北宫家的儿子身材都属于健壮型的,尤其是老大北宫青枫,长得高,腿是所有孩子里最长的一个,而因为平常喜欢做体力劳动,因此身体相当强壮,但却不会显得过分发达,像石块似的,而是身上的每一个线条都充满了力量的感觉。

  「紫菀,你干嘛一直低着头啊?」东方绿荞推了推西门紫菀。

  「啊?」西门紫菀抬起头来,正巧看到北宫青枫入水的一那,脑子里免不了又是一阵轰炸。

  平平都是男人,为什么体格会差这么多呢?西门紫菀哀怨地想着。虽然每次一看到北宫青枫的裸体,他就不自在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但他还是忍不住想看,而每看一次,他的心就会狂跳,而对于心脏为何会跳动得如此放肆的疑问就会来折磨他一次。

  同样是男人,大同小异的身体构造……他干嘛对一个男人的身体这么有反应啊?难不成他是个变态?可是也不对啊!他刚才眼睁睁地看着东方绿荞等人衣服,他们全身都一丝不漏地被他给看光了,他也没有这种反应啊!

  可是才看到北宫青枫的胸膛,他竟然会头皮发麻,甚至是他的手臂、膝脚……都会看得他全身发热……天吶!这是怎么一回事?

  西门紫菀的脑子里现在满满都是北宫青枫的身影,而他只觉得全身发热,这是因为温泉的关系?还是有其它的原因?

  不知不觉间,西门紫菀的身子愈来愈低,也许是下意识地躲避着北宫青枫,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身体所致。

  突然间,西门紫菀只觉得水波直朝着他的鼻腔涌来,一呛之下,感觉到臂膀被人拉起,他定神一看,把他从水里拉起来的人正是北宫青枫,时,他觉得整个人开始发昏了。

  「紫菀,你还好吧?」北宫青枫担忧地看着西门紫菀,不懂为何在这不深的池塘里他居然愈沉愈下去,而且,西门紫菀还是坐在他们特意加高好让人坐着泡温泉的地方。

  看着西门紫菀通红的脸,他想他也许是不习惯泡温泉,毕竟这样的高温是很容易让人晕倒的,即使是在大冷天里,温泉四周还是冒着氤氲的蒸汽,而刺鼻的硫磺味也易于让人不适应。

  「我看你起来休息一下比较好,」北宫青枫拉着西门紫菀起身,「去喝口水会舒服一点。」

  但西门紫菀甩开了他的手,硬是又坐了下去,逞强地说:「没事,我没事,你不要管我啦!」他将头低下埋在双膝间,以遮住他那被蒸得发红的脸,但却无法控制自己用眼角余光瞄着北宫青枫露在水面上的腰部以上部份。

  那真是一副他最想要的完美身材……线条坚实有力,肤色是在在透出男性气质的褐黄,像是秋天结穗的麦子似的颜色,肩背处的肌肉线条形似山丘伏线,顺连至手臂、手腕,没一处不是灌满了力量,就连宽厚手掌指节也俱是阳刚;坟起的结实胸肌让他的胸膛厚实壮阔,却又带着富有弹性的柔软触感,而顺势连腰腹之处的线条是种刚硬的美,犹如奔驰猎豹般内缩的小腹蕴藏着猛烈的爆发力……

  西门紫菀的视线不由得顺势向下……

  天吶!他到底在看什么?他到底想看什么?西门紫菀不自禁地抓住了自己的头发痛苦,强自别过视线逼迫自己看着自己的双脚。

  完了……他完了……活到十七岁才发现自己是个变态……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他竟会抵挡不住北宫青枫的身体对于他的吸引力?隐约之间,他感觉到自己的目光在北宫青枫身上流连忘返的原因并不仅仅只是因为羡慕……

  吶!他到底是怎么了?西门紫菀现在只觉得想哭……为了驱除脑中莫名其妙的妄想,他把心一横,便将头「噗通」一声栽进温泉水中,溅起的水花惊动了其它原本在谈笑的众人,纷纷转过头来看着他和北宫青枫。

  「紫菀!」北宫青枫时以为他是泡昏了,便伸手一抄,将西门紫菀整个人从水里抱出来。

  突然受到冷空气侵袭的西门紫菀猛地清醒过来,当下一秒钟他发现自己全身全暴露在北宫青枫眼底时,不想被看到的想法让他以反射动作的速度挣脱北宫青枫的手臂,身子一翻就整个人又跌进水中。

  「紫……」北宫青枫不明所以地看着西门紫菀,总觉得他一到温泉就变得很奇怪。

  「青枫,我劝你还是缩进水里吧!」西门朱槿玩弄着自己的发鬓,「你的身材给我老弟的刺激太大了。」

  「乱说,我才没有……」西门紫菀连忙否认。

  「呵……我又没说什么……」西门朱槿别有含意地笑了笑,「干嘛反应这么激烈啊?」他走到西门紫菀身边,「我说菀弟,你也不想想,你这种脸配上青枫的身材能看吗?你干嘛这么自卑啊?真搞不懂你。」

  「这就不能怪紫菀了,」一向不多话的东方素芹突然开口,「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么有本事,能自恋到毫不惭愧的地步。」

  「喜欢自己为什么要觉得惭愧?人要是连自己都无法去喜欢、欣赏的话,又怎么能去体会这个世界的美妙之处呢?」西门朱槿得意洋洋地闭上眼睛,将背倚靠在岸边,「而且我喜欢自己也不奇怪啊!谁叫我天生就是完美的化身。」

  东方素芹为之语塞,脸一板,便又不说话了。

  「哥!你够了啦!说这种话都不脸红,我真以当你弟弟为耻。」西门紫菀不高兴地说着。有西门朱槿在中间这一插话,倒是让他暂时忘却北宫青枫的事。

  「我知道你为什么会自卑了,原来都是我这个哥哥的错,因为我太完美,你自小看着我,当然会自卑啦!」

  「少恶心了你!」西门紫菀说着便朝着西门朱槿泼水,兄弟俩又一来一往地闹了起来。

  但是温泉的高温、激烈的动作和刚才的心跳加速在西门紫菀体内累积成不适,他渐渐感到头有点昏,现在强撑着他不晕倒的只有一股意志力--那不想被北宫青枫看到他瘦小得可怜的身材的意志力。

  看着他们两兄弟斗嘴玩闹,大家都觉得很有趣,便也纷纷加入战团,连北宫青枫也不例外,而刚才西门紫菀的不自然也就在这之间被迅速地遗忘。

  「泡温泉的时候来点小酒最享受了,」北宫银柏认为自己身负使大家愉快舒适的任务,便站起身来准备呼唤仆人送酒过来,「来人……咦?」但这一站起来,却发现仆人都不见了,而且,连他们丢在岸上的衣服也不见了!

  「衣服呢?我的衣服呢?」北宫银柏叫了起来,叫嚷声惊动了众人,不一会儿全都静了下来,接着,每个人都开始起身在岸边寻找自己的衣服,除了西门紫菀,他只是用眼睛搜寻着。

  「衣服哪里去了?」

「会不会是被仆人拿走了?」

「等下怎么回去啊?这么冷的天……」

「找不到就等一下再找吧!」

「会不会被猴子拿走了?」

  众人七嘴八舌地叫嚷着,突然,一阵属于女性的声音在他们耳边响起:

  「呀!真是美丽的景观啊!」只见东方红樱率领着南郭三千金站在距离他们有十数步之遥的树木边,四个人手臂上还挂着他们所有人的衣服,脸上带着恶作剧的笑容看着他们。

  「啊--!」只见众家男子汉一起爆出惊呼,纷纷把身体再度藏进水里。在这种时候,没穿衣服的人总是比较吃亏一点。

  「论雄壮威武,北宫大哥第一;论修长漂亮,西门大哥第一……」南郭青萝手上拿着纸笔,品头论足地大声念着,「论优雅嘛……我推荐北宫紫棠……」

  「东方素芹啦!他的身材比较柔一点,皮肤又白……讨厌,为什么紫菀不站起来嘛!」南郭绯杏凑在南郭青萝身边看着她手上的纸。

  「唉!大哥好逊,什么都比不上人家……」南郭紫蔷嘟着嘴说,但脸上看得出故意整人的痕迹。

  原来四个姑娘不甘被他们十几个大男人丢在一旁,硬是不准她们跟来泡温泉,于是一向恶劣的东方红樱便想出了这个办法来整他们。

  「红樱,你别这样,把衣服还我们啦!」南郭白莲对着东方红樱大喊。

  「不要!我不还,你有胆自己上来抢啊!」东方红樱得意洋洋地晃着手上的衣服,「哎呀!不用害臊啦!反正我又不是没看过!」

  此话一出,众男子全对着南郭白莲鼓噪起来,羞得南郭白莲整个人都缩进水里,只露出一颗头。

  「既然这样,白莲,你就上吧!反正另外三个是你妹妹,被她们看你也没啥好害羞的。」

  「再不然菊弟去,反正菊弟是小孩子,小孩子被看没关系。」

  「朱槿去吧!反正你对自己的身材有信心,正好展现展现。」

  「喂!快把衣服还来,不然我们就要站起来啰!」

  「要起来?刚好,我们可以当评审,看你们之中谁的身材最棒。」东方红樱不受他们的恐吓。这种时候,脸皮厚的人就赢。

  所有男人互相看来看去,但是谁也没胆量先站起来,他们只怕东方红樱她们这几个胆大包天外加厚脸皮的女人真的敢看他们的裸体,毕竟这几天的相处让他们发现,这几个女人根本完全不像女人,要说有点女人味的,就只有南郭紫蔷了。

  「活该!这是给你们一个教训,看你们以后还敢不敢丢下我们自己跑来玩!」东方红樱得意洋洋地斜睨着一众男子。

  双方就这么对峙着,但是彼此的处境相较之下,还是男人这边比较凄惨一点,因为温热的泉水泡太久,是会让人头脑发昏、四肢发软的,而这时每个人的脸都红了起来,只是红的程度不一罢了。

  而这时的西门紫菀只觉得头愈来愈昏、身体四肢开始乏力,软绵绵的像泡了醋似的,双颊火热、两眼发酸,好象快看不清眼前的事物了。他转头一看身后身旁的东方素芹和北宫紫棠、北宫丹菊,他们几个比他好不到哪里去,脸全红得像下锅虾子。

  「东方姑娘,请把衣服还我们吧!」北宫青枫走到靠四位姑娘近一点的地方对她们伸出手,「再泡下去大家都要晕倒了。」

  「你们不是爱泡温泉吗?本姑娘是给你们机会,让你们泡个过瘾呀!」东方红樱摆出一派刁蛮,双手环胸,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北宫青枫转头看了看西门紫菀,发现他的眼神已经开始涣散,要是不赶快离开的话,只怕他就真的要昏倒在温泉里了。

  从一进入温泉以来,其它人都或多或少有起来活动一下,所以比较能撑,但只有西门紫菀一个人一开始就像牡蛎粘石头一样地粘在温泉里,死也不肯起来,看样子,他快撑不下去了。

  这时,西门紫菀双眼一闭,整个身子就虚软地往后倒去,倒在他身后的东方素芹身上,而东方素芹也是一副迷离的模样,身子一歪就往旁边的北宫丹菊靠过去,就这样,几个男人像推骨牌似的一一倒下,其余还能撑的连忙扶住他们。

  北宫青枫一看,立刻移动到西门紫菀身边,将已经完全昏晕的西门紫菀横抱起来,连招呼也不打一声就突然站起来,四位姑娘一时难以反应,连尖叫遮眼的时间都没有,就把他们两人给看光了。

  「呀--!」迟钝的尖叫发自四个雌性动物口中,动作整齐画一地用双手遮住了眼睛。

  「不要光只是叫,快把衣服拿过来!」北宫青枫将西门紫菀抱到岸边,对着四位姑娘大吼,众人从不曾将这样猛烈的怒意和他温和的个性连在一起,因此大家都吓了一跳。

  天气寒冷,骤冷骤热最容易感染风寒,因此北宫青枫急于要拿衣物覆盖住西门紫菀的身体。而这时因为四个女子都摀住了眼睛,众男子也才有勇气纷纷自水里爬出,飞快地去抢过她们挂在手上的衣物。

  北宫青枫自西门朱槿手中接过他递过来的披风将西门紫菀的身体包住,让他平躺,这才替自己穿上衣服。

  此时,北宫家其余兄弟面面相觑,他们还是第一次看他大哥发脾气,而且是对着女人发脾气……对于他这不寻常的反应,五兄弟心中同时泛起一个想法,但是谁都不想去承认自己有那个想法……他们强迫着自己去相信--北宫青枫只是觉得他有名分上的责任,如此而已,绝对不会有其它。

  对西门紫菀而言,今天真是地狱般的一天。

  当他下午在温泉旁醒过来时,赫然发现自己全身竟然只包着一件单薄的披风,而北宫青枫就蹲在他身边关心地看着他,在他一睁开眼睛就对上北宫青枫专注凝望的双眼时,他还以为自己的心跳已经停止了。

  而当他知道自己是在赤裸裸的状态下被北宫青枫抱上岸时,他更是羞愧得想挖个地洞把自己给埋了。他想象着当时的情景,觉得就好象是一只发育不良的小鸡跟一只凤凰一起被摆在肉摊子上被买菜的人挑拣似的,根本是高下立判。

  而自己那可悲的身材,就这么被大家尽收眼底……但最难忍受的,就是发育不良的小鸡被凤凰看光,尤其当小鸡又是只自卑的小鸡时,那种羞愧感更是强烈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不过,最折磨他的还是对北宫青枫那奇异的反应……为什么……每次一对上他的视线,自己的心跳速度就会像飞到发疯的老鹰一样失速呢?那么快,快得让他自己都以为心脏要抽筋了。

  难道他真的不正常?如果只是单纯的羡慕,会心跳到这种离谱的地步吗?而自己的不愿意被看,也只是针对着北宫青枫一人而已,那真的纯粹因为他自卑吗?最让他自己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只针对北宫青枫一人?北宫家其余兄弟的身材也都很强壮、十足的有男子气概啊!那为什么对他们却不会心跳失去控制?

  还是说……其实他在心底还是隐约将这场婚礼当真了,真的是拿北宫青枫当自己的丈夫看待?所以他对北宫青枫的一切怪异反应都是因为新婚妻子对丈夫的羞涩?

  不会吧!他不会蠢到这种地步吧?他可是个男人啊!怎么能把自己弄得像个女人一样?不!他一定只是在羡慕北宫青枫、在为自己的瘦弱自卑而已……

  这时候,西门紫菀突然想起东方素芹来,他跟他一样都是那种文弱书生派的体型,那不知他会不会也跟他一样,因为羡慕而出现心跳加快、胸口发热、手脚不听使唤地颤抖的症状?

  这个念头刚冒出,西门紫菀就立刻一溜烟地窜出房外,直朝东方素芹的房间跑去。

  东方素芹所住的厢房在东侧的偏院里,西门紫菀穿过甬道、游廊,来到房门口连门也不敲就冲了进去。

  「谁?」东方素芹正躺在床上休息,虽然他在温泉区时只是差点晕倒,但是却好象恢复得比西门紫菀还慢,说话声音有些有气无力的。

  「我,紫菀啦!」西门紫菀走进里间,「你好点没?」

  「还好,找我干嘛?」

  「呃……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那就快问,我想多休息一下。」东方素芹还是没起身,就躺在床上跟西门紫菀对话。

  「我要问的是……你会不会为自己的身材感到自卑?」

  东方素芹冷冷地看了西门紫菀一眼,半晌,才开口说:

  「干你屁事!」

  「我是很认真的在问你耶!」因为有求于人,所以西门紫菀强自控制脾气。

  「我也是很认真的回答你啊!干你屁事,这就是我的回答。」

  「你…好吧!我换个方式问好了,你会不会羡慕身材强壮、有肌肉的人啊?」

  东方素芹用看怪物的眼光看着西门紫菀,又停顿了一下,径自翻过身去不理他。

  「喂!这个问题对我很重要……请……请你回答我,好吗?」

  东方素芹回过头来看了西门紫菀一眼,终于慢吞吞地坐起身来,说:

  「我跟你不一样,我看到北宫青枫不会脸红,更不会胡思乱想,这才是你真正想问的问题吧?」说完,他又躺了回去。

  西门紫菀一听整张脸就又红了,双手开始无措地绞扭在一起。

  这……难道只有他会这样吗?听东方素芹的语意,看来他也是会为自己的不够强壮而沮丧、也会羡慕别人的高大威武,否则他不会表现出一副被挖到痛处的样子,可是东方素芹自卑归自卑、羡慕归羡慕,跟他的症状却大不相同,看来,他自己真的有毛病……

  「我……我……怎么办?我……」西门紫菀慌张地嗫嚅着,他的脑子一团混乱,理不清自己心中的百味杂陈。

  「我想休息,所以不想听你发泄爱情的苦闷,请你离开吧!」东方素芹的语气还是一样的淡漠,但是这听来仿佛不带任何一丝情绪的话却像是在西门紫菀的脑子里丢下一颗炸弹,轰得他整个脑袋碎成细沙,完全组合不起来。

  西门紫菀的下一个动作是飞也似地冲了出去。

  东方素芹看着床顶,嘴角忍不住微翘,心想:

  『假戏真作……这下子有趣了……』

  而冲出去的西门紫菀在整个雪鹫城里到处乱闯,寻找北宫青枫的身影。好不容易,他终于找到北宫青枫了,他正在跟北宫雪鹫和西门寒鸦说话,但是,西门紫菀不顾两个老爸爸就在旁边,只是用着斩钉截铁的强硬语气,说:

  「带我去逛花街!我想嫖妓!」

  其余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西门紫菀,全被他脸上那副视死如归的神情给惊得怔住了
灯节已过,但街市内花红柳绿之处仍弥漫着浓重的春节气氛,各式花灯未卸,纱屏灯、琉璃灯、红的、绿的……各式各样的花灯悬在门楣上、角檐下、树枝上,夜幕降临时万盏花灯亮如银光雪浪,将暗沉街弄装点得五彩缤纷、热闹非凡。

  脂粉香气渗在酒香中随风飘散,柔媚婉转的歌声和在笑语中随夜雾弥漫,丝竹悠扬、粉渍四溢,莺笑燕语、宝光争辉,构筑着以物质交换欢悦的妓馆生态,形容着饮食男女的风流情景。

  一夜春风,醺醉了游人胸臆,所有苦的、闷的、恼的……俱在眉眼盈盈处消散。

  在离雪鹫城不远的一处大镇里,北宫青枫带着西门紫菀进入了此地最负盛名的一间妓馆,由于两人衣饰华贵,西门紫菀又一进门就大开筵席,人人打赏、桌桌请酒,一口气召了二十几个歌妓舞姬服侍,喜得老鸨眉开眼笑,使尽了浑身解数服侍着,还把妓馆里最有名的四大名花调来陪酒。

  但她们打量着西门紫菀的模样,心想大概是个刁钻任性的千金大小姐女扮男装,特意来见见市面的,不过只要有钱赚,她们倒也不在乎这么许多,全都尽心服侍、努力劝酒,只想着快点把西门紫菀给灌醉了,再对北宫青枫下手,那样捞得才多,毕竟光陪酒赚的钱,可比不上使用温柔手段把个货真价实的男人拴在裙带下,长长远远地成为恩客对她们进贡来得划算。

  「这位小公子就在奴家手里再喝一杯吧!」纤纤玉手端着酒杯,将之凑近西门紫菀,西门紫菀嘴一张,就把一杯酒又给干了。

  北宫青枫双眉微蹙,看着西门紫菀一杯又一杯地猛灌酒,那纯粹是喝闷酒的喝法,而且看他两眼迷蒙,看来已经有七、八分醉了,不时打着酒嗝,时而大笑、时而板着一张脸,反反复覆,不知在想些什么。

  到底有什么事困扰着他呢?北宫青枫担忧地想着。

  从西门紫菀一开口说要来嫖妓时,他就觉得奇怪,记得在以前的交谈中,西门紫菀曾表示过不喜欢这样的行止,对才十七岁的他而言,花钱买温柔是不可思议的事情,而青少年特有的洁癖也让他明显地对这种地方表现厌恶。

  但今晚……为何他会有这样的行动出现?总觉得……一切都是从去泡温泉开始的,到底西门紫菀在烦恼些什么?北宫青枫不停地揣想着。

  本来他也不愿意带西门紫菀来这样的地方,但想他也是个大人了,有这种常的生理欲望也不奇怪,再加上西门紫菀的坚持,他只好真的带他来,可现在,他还真的有点后悔。因为西门紫菀的一切举动都像是在自暴自弃。

  只见西门紫菀醉笑着,将一名姑娘揽进怀里抱着,让她坐在他腿上,一阵浓烈的香气直袭他的鼻尖,呛得他有些难受,随即又将那名姑娘推开,端过酒杯又把才满上的酒一仰而尽。

  「紫菀……」北宫青枫忍不住开口,想阻止他这样猛喝。

  「青枫……大哥,你……你也喝一杯!」西门紫菀说话已经有点含混不清了。

  只见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向北宫青枫,亲自替他斟满了酒,强迫他端起酒杯跟自己干杯,在北宫青枫迟疑间,他自己已经先干了。

  「青……青枫……喝呀……」

  「小公子,劝酒的事就让我们来吧!」一名妓女按着西门紫菀往北宫青枫身边的椅子坐下。

  西门紫菀不胜酒力,忍不住趴在桌子上喘气,其余几个妓女纷纷围绕到北宫青枫身边,频频劝酒,但北宫青枫一一婉拒,只是用着担心的眼光注视着西门紫菀。

  「青枫……别客气……喝啊……」西门紫菀说着,又打了个酒嗝,一名妓女温柔地替他拍着背顺气。

  「大公子不肯喝么?」一名妓女媚笑着,「想不到大公子是这样人,假正经的,要不,就在奴家口里喝个皮杯吧!」她笑一笑,将酒含在自己嘴里,那张红艳的唇就往北宫青枫的脸贴过去。

  北宫青枫从来没遭受过这样的待遇,一时之间真不知该如何应付,就在他正想着该如何不伤人地拒绝时,只见西门紫菀已经站了起来,一对大大的梨形眼眸怒瞪着那名强自坐在北宫青枫大腿上要喂他喝皮杯的妓女。

  眼见得卖弄媚术的妓女的唇即将贴上北宫青枫不知所措的嘴时,西门紫菀一伸手就将那名女子给推开,一屁股跌到地上,这个动作让其余女子全怔住了。

  「你想干嘛?」西门紫菀怒气冲冲地大吼着,手一伸就抓着那名妓女的衣领把她拉起来,「刚才那是什么?」

  「紫菀……」北宫青枫拉住了西门紫菀,怕已经醉了的他会有暴力举动出现。

  旁边的妓女以为醉了的西门紫菀是在争风吃醋,便都陪笑着揽住他,拼命安抚着他的情绪,硬将他又按回椅子上坐好。

  「小公子别生气,奴家也敬你一杯就是了。」刚才那名被推倒的妓女敬业地过来陪笑,偎在西门紫菀怀里照样含了口酒,就要亲上他的唇。

  「走开!」西门紫菀推开她,手握酒瓶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放,「青枫不……不喝吗?为……不行!一、一定要你喝……叫你喝你就喝……」他抢过北宫青枫面前的杯子,倒满了酒,走到北宫青枫身边逼酒。

  「紫菀,你喝醉了。」北宫青枫没想到西门紫菀的酒品这么差,早知道,他是死也不会带他来的。

  「哼!刚才……那女人叫你喝……要那样你才肯喝是不是?我长得比她更美!我娘是第一美人,所以我也是……哼!那招我也会!」

  看着西门紫菀不可理喻的言语行动,北宫青枫只觉得头隐隐做痛,当他的手才抚上太阳穴缓和因无奈而起的头痛时,蓦地觉到自己的脸被西门紫菀扳过,接着,在他眼前的是西门紫菀那张清丽脸容的大特写,一怔之间,两片柔软的唇已经贴上他的,冽酒自唇间注入他的口中……

  一个灌的技术欠佳,一个接的技术不好,北宫青枫感觉到酒浆溢出他的唇外,滑至下颚,但西门紫菀接下来的动作更叫他吃惊,一向不易被人察觉表情的脸红了起来,因为西门紫菀就倚在他胸前,伸舌将溢出的酒舔去……

  「看……没什么……我也会……而且我美多了……」西门紫菀靠在北宫青枫肩上闭着眼睛呓语着,抬手揽上他的肩膀,手拍一拍,随即转为捏,接着抬起头醉眼朦胧地看着他,手还是一个劲地摸着北宫青枫的身体,「真好……呜……我想要这样的身体……」说着摸着,西门紫菀居然开始哭起来。

  一众妓女站在旁边,心里都觉得有点意兴阑珊,什么嘛!跑到这里来谈情说爱……

  但北宫青枫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西门紫菀……真的是醉了!

  「唔……」西门紫菀紧皱着眉头,口里发出不明的呻吟。

  北宫青枫将西门紫菀负在背上,背着他缓缓地走在夜深人静的街道上。原本他让老鸨开了房间让西门紫菀休息,但西门紫菀却又哭又闹的吵着要回去,北宫青枫无奈,只好付了帐,带着他离开。

  在妓馆里面的时候,西门紫菀一下子哭一下子笑的,醉到疯狂的地步,所幸妓馆里的人早就习于应付醉酒的客人,因此还是把西门紫菀整治得舒服了些后,才送他们出门,临走前,老鸨看他一脸的歉意,还连连摇手笑着说不妨,因为她们还应付过比西门紫菀更难缠的客人呢!

  想着之前的情景,北宫青枫不由得纳闷,为什么西门紫菀的一切举动都这么反常?那时,当他要西门紫菀在那里住一夜时,西门紫菀却紧抓着他,恶狠狠地瞪着他,嘴里说出叫人难以置信的话:

  「你想干嘛?说!你想干嘛?要在这里过夜?不行!我要看,我要看你想干嘛!那些丑女人……十几个……十几个耶!会死……让我看……」嘴里胡言乱语,双手紧巴着他不放,「你不是说娶了谁……都会对他好一辈子吗?那你还想干嘛?你不是娶了我吗?你……」

  一想到这一幕,北宫青枫就无法控制自己的嘴角不往上扬起。虽然明知那只是西门紫菀的醉话连篇,想必当他清醒时,他是完全不会记得的,但是,他还是感觉自己的心里有丝丝甜蜜充塞。

  谁叫西门紫菀是个不老实的人呢?喜欢着一个无法坦白诚实的人,能在他卸除武装时偷尝到一点甜蜜,也该满足了吧!北宫青枫这么想着。

  北宫青枫感到西门紫菀的发丝拂着他的颈项,当他的头一微摆,发丝就会搔痒着他,将一种难耐却甜蜜的震颤传进他的心湖,荡漾起涟漪……

  夜风清冷,大街上杳无人影,月亮替他们在街道上拖出长长的影子,一步一步踏着缓缓的步调,却每一个脚印都是幸福……

  「唔嗯……」趴在北宫青枫背上的西门紫菀再次轻吟出声,身子不安地扭动了一下,北宫青枫将他放下地来,搀扶着他的肩,让他靠着自己站立,问道:

  「怎么了?不舒服吗?」

  「嗯……」西门紫菀双眉紧蹙,一手摀着嘴摇了摇头。

  「还想吐吗?」北宫青枫替他轻拍着背,试图替他缓和不适。

「……是哪里?」西门紫菀茫然地望着四周。

  「回家的路上,太晚了,没得叫车……还是你想找个地方休息?」

  西门紫菀摇了摇头,只觉得头痛欲裂,喉咙干干的,但在妓馆里喝过醒酒茶,已经没那么难过了,但是……他还是觉得自己全身不对劲,尤其是心里。

  不是说「一醉解千愁」吗?那为什么他醉归醉,却觉得心头还是闷闷的?是酒喝得不够多吗?还是……唉!干脆醉死算了!

  「紫菀……你还好吗?」北宫青枫扶着他,转头四处张望,想找间客栈敲门,让西门紫菀休息。

  西门紫菀抬起头来,看着北宫青枫为他担忧而蹙的眉心,那无从分辨的滋味又再度盘据在他心上……双眼微抬,便正对上北宫青枫,他的吐息距离他是这般的近,暖暖柔柔,几番缭绕,这才提醒了他两人的身体是相偎在一起的。

  他低下头,微微退了开些,身体间空隙的加大让他查觉到夜风的冷,不由得缩了下膀子。醉后的身体对温度极为敏感,那原本因酒而起的燥热退去,顿时让他察觉身子里的空乏,以及心上的重量……

  他到底在做什么?西门紫菀想着,试图回想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却只有模片段的不真切画面,脑海里只觉人影胡乱晃动,漫成水面荡漾的倒影,但,他记得北宫青枫的双眼一直在注视着他,关心的眼神流露,让他知道他一直在担心他……

  一思及此,西门紫菀发现自己的心脏又揪紧了……

  脚步微一踉跄,北宫青枫的手臂就环住了他的腰。

  「我看还是我背你吧!我们去找间客栈歇息。」

  「不要……」西门紫菀挥开北宫青枫的手,径自蹲了下来,将头埋在双臂间。唉!他觉得自己真差劲,为何他会这样呢?今天的他到底吃错什么药了?被东方素芹的话吓得一时着慌,便强拉着北宫青枫带他来见识女人,可是他居然什么都没做……这样他还叫做男人吗?被群花环绕,想着的却还是只有一个北宫青枫……为什么?

  北宫青枫看他蹲下,便也陪着他一起蹲下来,侧头观察着西门紫菀的表情,想知道他刚才说的不要到底是指什么?是不要他背?还是不要去客栈休息?

  但是,他只在西门紫菀的脸上看到了变幻莫测。

  只见西门紫菀时而皱眉,时而咬牙切齿的,北宫青枫心想,他在挣扎冲突些什么呢?

  「紫菀,你在烦恼什么?可以告诉我吗?」北宫青枫双手环胸,一只手缓缓地抚着自己的下巴,用研究的眼神观察着西门紫菀。

  西门紫菀抬眼,心脏却猛地打了个突。相较于以往北宫青枫一向温和的眼神,现在,他的眼神却犀利一如这个月清风冷的夜晚,直勾勾的,深入他的心底,仿佛他自己全是由透明水晶所组成的一般。

  两人脸庞的距离相当近,西门紫菀甚至可以感觉到他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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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没有……」为此西门紫菀不禁撇过头,虽然觉得黑夜可能可以遮掩他的双颊羞红,但他还是决定躲一下会比较安全。

  紧抿的嘴角透露着封闭的讯息,看在北宫青枫眼里,他也只能叹气了。如果西门紫菀认为他是个不堪共心事的人,那么他当然无法勉强他说出来,但是……西门紫菀强自压抑的形状看得他着实觉得不忍,想要让他活得自在些,难道真的是他力有未逮的事?

  「如果你不想说,我也不便勉强你,但是,把心事说出来,会让你感到轻松很多的,而且,也许我能帮得上你的忙呢!」北宫青枫话声略顿,随即有点沮丧地垂下了头,「不过,也许在你眼里我是个不值得信赖的人吧!」话虽落寞,但他脸上仍是一副温和的微笑。

  「不是这样的……」看着北宫青枫微笑里隐带的落寞,西门紫菀咽下了原出口的辩解,心里突然如同天雷勾动地火般地愤怒起来。

  太过分了!干嘛摆出这副受伤害的表情给他看啊?好象一切都是他的错似的,但是、但是……他怎么能对北宫青枫说出他的烦恼呢?他能对自己喜欢的对象说出:他会这么反常全是因为发现自己喜欢上他吗?这种话,想必连他那天生无耻的大哥--西门朱槿也说不出口吧!

  这个愤怒的语言才在他心中冒出头来时,西门紫菀顿时觉得自己随同冷冽的空气一同被冻成了冰。

  他……他刚才想了些什么?在他心中对北宫青枫所发出的那些怒吼像是回荡在深井里的回音,一次一次反复在他脑海里彻响着。

  喜欢他?喜欢北宫青枫?喜欢……原来这就是所有烦恼的症结所在……

  在这一刻,西门紫菀突然查觉到在他心里纠结的那团乱麻不见了,而对于北宫青枫在他身上所引起的种种诡异症状,也都获得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原来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喜欢上北宫青枫所致,所以,他才会害怕得想躲进女人的怀里,让他相信自己并不是个喜欢男人的变态……但是,所有自欺欺人的谎言全在这一刻被拆穿,而且,还是他自己拆穿,逼自己去承认这个事实的……

  西门紫菀只觉得自己全身的力气在一瞬间全被抽光,身子虚软无力地垂倒……不要……他不要喜欢男人……不要当变态、不要连心都变成女人……

  不要啊--!

  曙光初露时分,北宫青枫和西门紫菀回到了雪鹫城。

  两人才一踏进城门口,迎面就是一堆彩纸花瓣当头洒下,接着爆出一阵欢呼:

  「恭禧紫菀长大成人!」

  被吓了一跳的西门紫菀定睛一看,原来是所有的大男孩都守在城门口迎接他们的归来,连北宫丹菊都在,毕竟年纪还小,对于能凑热闹的事总是不遗余力。

  「恭禧!变成大人的感觉如何啊?」

  「紫菀破功了,今天要庆祝一下。」

  「喂喂!把昨晚的经过说一下吧!嘻嘻……」

  「什么是破功啊?」

  大男孩们七嘴八舌地围在西门紫菀身边笑闹着,一副仿佛他是发兵远征,凯旋归来似的,直弄得他又面红耳赤的,他根本什么都没做啊!昨天的他是什么样,今天的他也就是什么样,身上根本完全没多没少。可是,在这种情况下他却说什么都无法对大家坦白招供,只好含含糊糊地笑着带过。

  这时西门紫菀转头一看,只见东方素芹双手拢在袖子里,远离众人独自伫立于一旁,脸上挂着一抹倨傲的微笑,看着他的眼神也带着几分睥睨,西门紫菀不由得心虚起来。

  「菀弟,」西门朱槿挤到他身边来,「怎么这么早回来?嗯?还一身的酒味……」他凑在西门紫菀身上嗅了嗅,随即对他耳语着,「你真的有做吗?骗人的吧?我看你八成醉死了,那还能做什么啊?」

  「谁说的?我当然有做!」一时逞强之下,西门紫菀口不择言地撒了个大谎,而且还吼得很大声,过分用力让他的头颅再度隐隐做痛,而北宫青枫的沉默更是让他心虚到痛苦的地步。

  四周突然间静了下来,因为西门紫菀的嘴巴虽然倔强,但是他的表情却比任何人都来得诚实,故此所有人纷纷用研究的眼神打量着西门紫菀。

  「我……我真的有……」西门紫菀还在死鸭子嘴硬地强撑,但是众人的目光看得他头皮发麻,而中断的尾音也泄漏了事实真相。

  「不会吧?紫菀,你不会有毛病吧?都千里迢迢地去到那种地方了,却还保持童贞之身回来,这样还算男人吗?」东方绿荞在这种万分敏感的时刻突然说出这样不识相的话来,惹得所有人都紧张起来,因为他们早就领教过西门紫菀的暴力倾向了。

  但西门紫菀却一反常态地没有发怒,他只是握紧了拳头,全身轻微地颤抖着。这样还算男人吗?连他自己都对自己有这样的疑问,所以他无法理直气壮地对东方绿荞发怒,只能竭力忍住掉泪的冲动。

  哼!他们知道什么?对于自己不像个男人的这件事,受到最大打击的人可是他自己啊!西门紫菀一言不发,连瞪人的勇气都没有,径自低着头从人群中穿过。

  而东方绿荞也在这时才反应过来,他竟然在无意间碰触到西门紫菀的大忌……正自张口结舌,不知如何补救的他只能拼命向北宫青枫递送求援的眼神。

  「青枫、紫菀,两位老爹找你们,他们已经等了一夜了,你们快去吧!」最后还是西门朱槿解救了东方绿荞,暂时缓和了一下尴尬的气氛。

  在西门紫菀走过西门朱槿身边时,西门朱槿对他丢下一句话:

  「爱慕虚荣是最要不得的,你自己好好想想。」

  无法对外人发泄的愤怒,西门紫菀也只好将自己的情绪全丢向一母所生的西门朱槿身上,因此他没好气地反唇相讥了一句:

  「最该仔细思考这句话的人是你吧?」语毕,他忿忿地将头一甩,径自跟上北宫青枫的脚步朝着大厅走去。

  其余人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跟过去看热闹,众人虽然觉得自己不应该那么八卦,但还是抵挡不住好奇心的驱使,纷纷举步也向大厅移动而去,想看看两位老爹又想拿可怜的北宫青枫和西门紫菀玩什么把戏。

  东方绿荞也杂在人群里一起走,却被东方素芹给拉住。

  「你会被马踢死。」东方素芹没头没脑地丢下这句话。

  「我为什么要被马踢死?」东方绿荞莫名其妙地看着自己的哥哥。

  「因为挡人恋爱路的人会被马踢死啊!」

  「我挡了谁的恋爱路啊?」东方绿荞无辜地问着。

  东方素芹没回答,只是斜睨了自己弟弟一眼,随即笑笑,自顾自地往前走去,不理会东方绿荞在他身后呆滞
 北宫青枫望着自己双脚所踩踏的地面,冬青树下的积雪映着晨阳,反射出粼粼晶光,是含带水珠的融雪,才发现季节已经快进入雪融的时节了。

  融雪靠的是温暖的南风,变换季节的是时间,那么……能改变西门紫菀的是什么?想着他刚才逞强的举动,北宫青枫并不怨怪他扯谎,只是无奈。要怎么做……才能让紫菀不被世俗眼光所束缚,进而坦率地追寻自己真心所想的生活?

  为此,北宫青枫不由得因为自己的束手无策而沮丧。

  西门紫菀静静地跟在北宫青枫身后,看着他高大的背影,不禁要揣想他现在在想些什么?是不是在暗笑自己是个爱面子的傻瓜?不,温柔的青枫不会这么笑他的……他想,青枫一定只会可怜他吧……可怜他的无法坦然……

  他连对自己的心都无法诚实,为何会这样?

  「青枫……」西门紫菀蓦地停下脚步,轻唤着。

  「嗯?」北宫青枫回过身来,「什么事?」

  「……我……你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昨晚的真相喔!」

  「……」北宫青枫眼睑微垂,注视着自己的足尖,随即抬眼对紫菀笑笑,「我不会说的,但是……这样子你会比谁都难过吧?」他知道,最被谎言折磨的往往就是说谎者。

  「可是……」北宫青枫为他忧心的神色让紫菀不敢直视,他怕自己会在他的和蔼中愈陷愈深,「要是他们知道了,一定会笑我的……」

  「但我不会啊!」北宫青枫自语似地说着,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笑了,「我一个人对你而言可能不具什么力量吧!但是我想让你知道,我不会因为这种事而笑你。」

  「为什么?我觉得自己好驴、好可笑……」

  「如果连你自己都觉得自己很可笑,那就没办法了,不过,我只觉得你很可爱,知道吗?其实你是很可爱的。」

  西门紫菀的心突地一跳,蹦跃成一股扑上去抱住北宫青枫的冲动,但是那心跳被他压抑成双腿细微的颤抖。

  「你在安慰我,我才不信。」匆匆丢下这句话后,西门紫菀拔腿飞奔,只觉得胸口好紧好热,两颊也像被烈火炙烤着似的……他知道这异样的感觉不是因为跑步而引起,而是他自己正在堕落中的讯号。

  西门紫菀飞奔进入雪鹫城的主厅,在偌大的厅堂里摆设着一桌筵席,两位老人家一看到他进来,就笑眯眯地站起来极端亲热地迎接他,两人分别拉着他两只手,让他在桌边坐下。

  「菀儿,累不累啊?」西门寒鸦谄媚地替儿子按摩着肩膀,西门紫菀看着他老爹弯成新月形的眼睛,立刻警戒地问:

  「干嘛?你又想干嘛了?」

  「哎呀!怎么对老爹这么凶呢?」西门寒鸦脸上仍是一副谄媚的笑容。

  「青枫,你也到了?来,快来坐下。」北宫雪鹫对着刚进厅的北宫青枫招招手,示意他过来,北宫青枫便在西门紫菀身旁的位子坐下。

  待两个作儿子的都坐好之后,北宫雪鹫清了清喉咙,说:

  「呃……这桌筵席是为了庆祝紫菀长大成人而设的,咱们爷儿四个也正好藉这个机会好好聊聊。」

  「是啊……唉!吾家有子初长成啊!」西门寒鸦一派老怀弥慰状,不过让他这么高兴的原因有一部份是因为他终于百分之百肯定自己的儿子是个正常男人了。

  「来来来!咱几个喝一杯。」北宫雪鹫说着便端起酒杯来,作晚辈的也只得跟随。

  西门紫菀一口饮尽,将酒杯一放,说:

  「爹,有什么事就快说吧!我才不相信你只是要庆祝这件事。」

  「是这样子的,呃……」西门寒鸦看了北宫雪鹫一眼,待北宫雪鹫微微点头后,才继续说道,「咱们两老是想说,你们俩……嗯……这个……『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嘛!而且我们两老眼看着也没几年好活,随时会呜呼哀哉,所以,想早点抱孙子……」

  「你想赶在东方和南郭两家之前抱孙子就直说,用不着说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西门紫菀才听到他老爹说出『不孝有三』那句话时,就知道西门寒鸦想玩什么把戏了,因此不用听他后面那些博取同情的话,就明白他老爹这番开场白的用意,可是,他跟北宫青枫都是男的耶!两个男人能生个屁啊?

  这时他心里还真有点幸灾乐祸,活该!谁叫当初他们两个老活宝要做这种搬石头砸自己脚的事,现在可好了,看他们想怎么收拾!

  西门寒鸦被儿子一堵,顿时接不下话,只好用手肘推推北宫雪鹫,要他接下去,毕竟西门紫菀还是个懂礼数的孩子,对别人家的长辈会比较客气些,因此北宫雪鹫继续接下去说道:

  「所以呢,我们两老想替你们各娶一房妾,紫菀也是大人了,什么事都可以敞开来说,娶个妾呢,不仅可以传宗接代,还可以……嗯……你们也了解,男女大欲乃人之天性,所以咱两个做爹的,就替你们设想了这些……」正当北宫雪鹫想说出已经替他们找好人选时,却听到北宫青枫说:

  「爹,这件事我不能同意。」

  此话一出,两个老的都呆了,按照他们原本的沙盘推演,会反对的应该是西门紫菀才对,一向对父亲听话孝顺的北宫青枫则完全被排除在他们的说服名单之外,因此他们所有的招数全是针对着西门紫菀而设计的,可这会儿却是北宫青枫第一个开口反对,一开始就乱了盘,西门寒鸦和北宫雪鹫两人面面相觑,一时不及反应。

  「为什么?青枫……你一向听话孝顺……」北宫雪鹫最是讶异,因为以往不管他有什么命令想法,北宫青枫总是尽可能地配合,从来不曾有这样的情形发生过。

  「爹,我以前是很听话,今后也一样会听您的话,但是,唯独这件事我不能顺从您的意思,因为这违反了我的原则。」

  原则?北宫雪鹫瞪大了细长得像条线的双眼,浑没料到「原则」这两个字也会出现在北宫青枫口里,因为北宫青枫对人已经温和到几乎是别人说什么他就做什么,根本可以说是完全没有自己的主张,这样的北宫青枫会有原则?

  看着父亲惊讶得瞪大的双眼,北宫青枫无奈地笑了笑,说:

  「我的原则只有一个,我只求我不负人,如此而已。」

  「负人?不过是要你娶个妾传宗接代罢了,这样你会负到谁?」北宫雪鹫不解地问。

  「三个人,」北宫青枫看着父亲眼里的问号,「如果我这么做了,我会负了那不知名的女子、紫菀,还有我自己。」

  「这……这关我什么事啊?」西门紫菀一听话题扯到他身上,立刻就红了脸站起身来大吼。

  北宫青枫注视了西门紫菀一会儿,才又说:

  「在我心有所属的时候,我没把握能对那名将成为我的家人的女子好一辈子,在这种情形下娶她为妾,不是摆明了当她只是个传宗接代的工具吗?我不能苟同这种把人当工具作法……爹,我知道你一定会觉得奇怪,当初你要我娶个男人我都没有反对了,却为何现在会反对,可是,那时是因为我的心并不属于任何人,因此,无论娶紫菀为妻的事是真是假,我都有把握自己可以不负任何人……」

  「那……你是说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啰?」北宫老爹心里开始拉警报,因为他已经隐隐约约猜到北宫青枫所喜欢的人是谁了,但是,他心里还是存有着百分之一的希望……「那简单,你……你可以娶任何你想娶的女子,跟紫菀的婚事嘛……就当它是个笑话好了……」

  西门紫菀听到这话,心禁不住猛然一沉。笑话……他自己真的是个笑话……从头到尾,他其实是一直把这场闹剧当真的,竟然还入戏得真的爱上了北宫青枫……这样的他,不是笑话是什么?

  「爹,我无法当这场婚礼是个笑话,因为我在拜堂时是认真的。」在北宫青枫这句话传进西门紫菀耳朵里时,他只能呆呆地看着北宫青枫的嘴一张一阖,继续说下去,但接下来的话却一个字也听不清。

  「所以我才会觉得,如果我今天听你的话,我就会负了紫菀。」北宫青枫认真地看着西门紫菀,但现在的西门紫菀完全丧失思考的能力。

  「你……你不是在说笑吧?」西门寒鸦也吓呆了,说话的声音不由颤抖,「青枫,你的个性不适合开玩笑,两个老爹年纪大了,也禁不起玩笑。」

  「我不是在说笑,我是认真的,我爱紫菀!」

  话尾方尽,突然「砰」地一声,西门紫菀从椅子上跌到地上去,用着难以置信的眼光直盯着北宫青枫看。但北宫青枫没有看他,只是用着万般诚挚的表情和语气继续说道:

  「所以,我不能接受任何其它人,否则我就连自己也辜负了。」

  这时,全场鸦雀无声,厅里的六只眼睛和厅外无数道视线都呆怔地集中在北宫青枫昂然而立的身上。 

  「青枫……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北宫雪鹫吃惊得声音拼命发抖。

  「爹,我知道您一时难以接受,但我是认真的。」

  看着北宫青枫坦直不欺的眼神,北宫雪鹫不由得颓然坐倒,西门寒鸦也呆滞地看着北宫青枫,两个老人呆了半晌,转头互望着对方,他们俱都没有想到,当初的意气用事竟会成真……

  「臭老鹫!这下子你说该怎么办才好哇?」西门寒鸦痛苦地揪着自己的头发,「菀儿可是我的宝贝儿子,再正常不过了,我不能让他落入你那变态儿子手中……」陷于恐慌中的他忙乱地抓起呆怔在地上的西门紫菀,「走!我们立刻回寒鸦寨去,这里太危险了……」

  「爹……」西门紫菀被西门寒鸦硬拖着往外走,频频回头看着北宫青枫。

  「你这死乌鸦嘴里不干不净地说什么?」北宫雪鹫听到西门寒鸦骂他那孝顺得无与伦比的儿子是变态,肚子里的一把火就烧了起来,「你儿子才是人妖,不知对我的乖儿子下了什么迷药,事情才会变成这个样子!一切都是你儿子的错!」北宫雪鹫怒拍着桌子,吓得杯盘碗碟全都跳了起来。

  「你敢骂我儿子?」西门寒鸦放开了西门紫菀,转回身去对着北宫雪鹫咆哮,「你别忘了这件鸟事可是你自己搞出来的,当初是你自己指定要菀儿嫁给你家青枫的,我都不知道有多舍不得呢!」

  「哎呀!你还说!当时可是你自己先说要跟我北宫家联姻的,你话先说出去,我没办法,只好牺牲我可爱的宝贝青枫来帮你耶!你现在居然反过来怪我?」

  两个老人怒目对瞪,互相责骂、怨怪着对方,像两只斗发了性的公牛似的互相攻讦,只差没动手打起来而已。而且两人互骂得口沫横飞,脸愈贴愈近,四只眼睛眼看着就要撞上了。

  西门紫菀浑没注意到两个老活宝相互推卸责任的举动,只是怔怔地看着北宫青枫,他的脑海里现在只有北宫青枫刚才的告白停驻,还不断地回荡,且愈来愈大声……

  「你刚说的……是真的吗?」西门紫菀轻声问着。

  北宫青枫的视线转向他,惹得他又是一阵脸红心跳,不由得别过头去,假撇清地说:

  「你……你怎么有办法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这种话啊?你不觉得很丢人吗?」

  「说实话为什么要觉得丢人?」北宫青枫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可、可是……」西门紫菀还是不敢看他,「你难道不怕大家用异样的眼光看你吗?我可是男的耶!」

  「那又如何?我说过,当我爱上一个人时,我无法去在乎他的性别,而且,我都当着天下人的面跟你拜堂成亲了,我不觉得当众说出我爱我的配偶有什么好奇怪的,至于他人的眼光……我自问行止无亏,所以也没什么好怕的。」

  为什么他能活得这么坦直无惧呢?西门紫菀万分羡慕他的坚强与勇气,换做是他自己,绝对无法当着众人的面说出这种叫人害羞的事的。

  「可、可是……如果我拒绝了你,你不就很没面子吗?」

  「没面子?」北宫青枫淡然一笑,「感情和面子无关,我对我自己的感情坦诚,只要对方也对我坦诚,即使是拒绝,我也不会觉得丢脸,只会觉得高兴,为自己所爱的人的诚实而高兴……」

  北宫青枫话里的暗示之意,西门紫菀是懂的,但是,他就是没办法如同北宫青枫一般鼓起勇气,说出他自己的真心话,而且,他才对自己说过,他不要成为变态的呀!他只想过跟正常人一样的生活,不要被人指指点点地过一辈子。

  「我……我是不可能成为你真正的配偶的,我又不是女人……」

  「我所想携手共度一生的人不是任何其它的男人或女人,只有你。」北宫青枫走近西门紫菀,伸手拉住了意欲逃避的他,「只有你,紫菀。」

  「不……我……」西门紫菀甩开了北宫青枫的手,「不可能的……」他拼命摇着头,像是想把自己的头从脖子上甩离似的用力,「我不可能……真的不可能……不可能!」违背自己心意的狂吼自他唇间泄出,他头也不回地朝外狂奔,怕自己如果再置身在北宫青枫温柔而坚定的眼波注视下,会再也管不住自己。

  「紫菀……」北宫青枫看着西门紫菀狂奔的背影,只能轻轻地叹息。

  回头一看,两位老爹还在拼命规避责任,认为事情会变成这样都是对方的错。北宫青枫不由心想,他只不过是爱上了西门紫菀,为何这样单纯的一件事在众人眼里会是错误呢?

  西门紫菀没命地跑着,没有目的、不辨方向,只是狂乱地摆动自己的双脚,有路就跑、有弯就转,直跑了一阵子才发现背后有脚步声响起,时,他还以为是北宫青枫追了过来,心头上一阵紧,脚步就慢了下来。

  但回头一看,跟在他身后跑来的竟然是东方素芹。

  只见东方素芹一副跑得很喘的样子,看起来身子挺虚。

  「干……干嘛?你是来嘲笑我的吗?」西门紫菀戒备地看着东方素芹。

  「我没那么神经病……」东方素芹背靠在柱子上喘气,「只是……你不是喜欢青枫的吗?为什么不回答他?」

  「我、我哪有!」西门紫菀红了脸,「我才没有……」话声渐小,显得心虚。

  「你不觉得你这样子丢青枫一个人面对一切,是很自私的行为吗?」

  「我……」西门紫菀不安地看着东方素芹,是啊……他让青枫一个人面对所有的责难,的确是很自私……可是,他做不到,他没办法像北宫青枫一样,什么都不怕……渐渐的,心里的自责转化为对自我的保护,因此他倔强地瞪着东方素芹,「那关你什么事?」

  「因为……那时候你不是想找我谈吗?我想……」东方素芹垂下了视线,「如果当时我肯帮你,也许……事情不会变成这样,所以我觉得我有责任。」

  西门紫菀呆滞地看着东方素芹,他那是什么逻辑啊?明明一切都不关他的事的,但他却一副巴不得责任的大石全往他一个人头上砸似的,硬是要和这淌浑水……就在他为东方素芹的话呆怔之时,东方素芹已经过来拉住他的手,把他硬往大厅的方向拖。

  「喂!你干什么……」

  「带你去见青枫,让你把你的真心话告诉他。」

  「不要!」西门紫菀甩开东方素芹的手,「我说不说关你什么事啊?我跟青枫也不可能生小孩来拜你作干爹,你这么殷勤地撮合我们干嘛?」

  「青枫太可怜了,即使最后你们不可能在一起,但有个答案总能让人无悔一点……」东方素芹一脸严肃地看着他,「难道你想一辈子都活在后悔之下吗?」

  咀嚼着这句话,西门紫菀怔了……后悔……他会后悔吗?他不知道……他只是幻想着往后的日子,当他看着枫叶由绿转红、再由红而绿时,也许,他会感觉到心上掠过一抹酸楚……如此而已吗?光是现在这样空想着,他都觉得自己的心快被胀破了……

  「我知道你喜欢他,所以你才会有那些反常的举动,对吧?」东方素芹带点烦闷地搔了搔头,「说老实话,你那种表情根本骗不了任何人,连我那呆到令人要替他感觉耻辱的蠢弟弟都看得出来,更不要说是骗我了,在这种情形下你再继续逞强下去,只会更让人嘲笑而已。」

  「可是我爹他……」

  「少替自己的懦弱找借口了。」东方素芹不等西门紫菀把话说完,便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

  遭到东方素芹这样莫名的逼迫,西门紫菀的气开始冒了上来,忍不住便对着他大吼:

  「我懦不懦弱干你屁事啊?你干嘛一定要逼我去跟青枫表白?如果我的表现真的那么明显,每个人都看得出我爱青枫,那青枫也一定看得出来啊!那为什么还一定要我用嘴巴说出来?大家心知肚明就好了嘛!」西门紫菀这时真的好生气,都是青枫害的,干嘛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啊?这下好了,丢脸的事被大家知道,眼看着还要横遭两个老爹的阻挠,事情愈变愈复杂……他为什么不私底下跟他说嘛?

  「不想说,就用行动来表示啊!你这样丢下青枫一个人去面对所有问题,自己当缩头乌龟,还想要人拿你当个男子汉看?真是笑话。」

  西门紫菀被东方素芹这么一激,人立刻就像沸腾的滚水一般烧了起来,双手拳头一握紧,迈开大步就向着大厅走去。

  东方素芹跟在西门紫菀身后,薄唇边不禁漾起一朵浅笑。

  西门紫菀的直线条,和他弟弟东方绿荞的蠢,还真是一时瑜亮。

  西门紫菀此时的脚步速度是以满塞在他胸口的一股气来加速的,因此脚步的重量也是非比寻常,只听得蹬蹬蹬连响,一路由走廊响进大厅,却一踏进厅门就听到西门寒鸦在大喊:

  「备车马、捆行李,咱们回寒鸦寨去!」

  「我不回去!」西门紫菀连想都没想,反对之语就凭着本能冲口而出。

  这句话惊醒了盛怒中的西门寒鸦,他张大了嘴,呆滞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我不回去,我要跟青枫在一起!」西门紫菀一口气把话给吼出来,伸手拉住北宫青枫转身就跑。

  冲出厅门、挤开围在门边探头探脑的众家兄弟,西门紫菀拉着北宫青枫猛跑,却见到东方素芹在转弯处对他招手,他想也不想地就跑了过去。

  「往这边走。」东方素芹带着他们钻进一间厢房,「你们先待在这里一下。」说完,就离开了房间。

  西门紫菀微喘着气,转头仰望站在他身边的北宫青枫,这才忽然意识到自己拉着北宫青枫的手,脸一红,就把手给放开了,但在他的手还来不及缩进他自己的势力范围时,已经一把被北宫青枫反攫住,而下一瞬,他整个人就坠入北宫青枫的怀中。

  过分突然的亲昵让西门紫菀一下子无法反应,只听得到心跳声在他耳边像打鼓似的敲着,既急又重,敲得他完全无法思考,只能怔怔地贴着北宫青枫的胸膛……

  沉静的低语声在他耳边响起,仿佛带着热度的话语只是简单的几个字:

  「我好高兴……」

  西门紫菀抬头望着北宫青枫,心跳再度加速,双颊也火热了起来,原本被北宫青枫握着的手在不自觉间十指交缠,眼见得北宫青枫的脸庞在他眼中愈见清晰,他不由垂下眼睑以自己的长睫为帘,稍稍阻隔那过分贴近的凝望所带来的羞涩。

  北宫青枫的唇一吋吋地向着西门紫菀的逼近,却在相触的瞬间分开,北宫青枫抱着西门紫菀矮身躲在门下,随即,一阵杂遢的脚步声传来,数条人影映在门纸上,四处东张西望一下,又即匆匆而过。

  现在的西门紫菀有大半个身体全窝在北宫青枫身上,北宫青枫的手揽着他的腰,手仍然与他相握着,他就坐在北宫青枫的腿上……这样的接触让他心头小鹿乱撞,而当他感觉到北宫青枫的鼻息正掠过他的耳鬓时,心上的感觉就变成万马奔腾了……

  『他……会不会趁机做什么?』想着刚才被打断的一吻,西门紫菀不禁口干舌燥地咽了口口水,心里忐忑不安,却也隐隐然有点期待……

  但北宫青枫只是持续维持着这个姿势,光是手臂、手心感受得到西门紫菀的体温,柔柔的发丝因风搔弄着他的颈间,细微的喘息和他的胸膛配合起伏……契合的感觉弥漫在他心里,他就觉得很幸福。

  渐渐的,这种宁静的幸福感染了西门紫菀,不由也跟着放松了原先一直紧绷着的神经,任自己自然而然地靠着北宫青枫,分享着彼此的气味……他闭上双眼,微笑在此时浮现脸靥……  

当东方素芹再度回到厢房里时,只见到两个熟睡的人。

  北宫青枫和西门紫菀两个人都是一夜未寐,因此竟不知不觉地睡着了。东方素芹伸手推了推两人,只见两人只是略略改变了一下姿势,并未醒来。

  原本他想让他们俩捆个包袱就远走高飞的,但看到这幕景象,他心里倒是有个新的主意了,于是他微笑着蹲下身来,慢慢地伸出手去,用两指拉着西门紫菀的腰带,很轻很慢地拉脱他腰带上的结……

  呵呵……造成既定事实,就不怕两个老爹不同意,这是他从他老姊的案例里学来的。

  东方素芹轻柔缓慢地进行着他的栽赃计画,料理完西门紫菀之后,继续对北宫青枫如法炮制。

  其实他自己也无法精确地分析出他为什么要帮他们俩的原因,一部份可能是真的因为有点罪恶感,另一方面……可能是单纯的想看好戏……而且,还可以救东方绿荞于拆散良缘的孽举,省得他下地狱。  

待完成之后,东方素芹将他们的腰带胡乱丢在地上,再把两人的衣服拉松一点,看起来就很像回事了,他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返身出门径自向着大厅而去。
此时,所有奉命寻找北宫青枫和西门紫菀两人的人三三两两地回到大厅,东方素芹也杂在人群中一同进入。

  「人呢?他们人呢?」北宫雪鹫和西门寒鸦在大厅里跳脚。

  所有人互相看看,耸了耸肩,东方素芹也跟大家一起摆出一副茫然无知的样子。

  「唉!他们会跑到哪里去呢?」北宫雪鹫坐了下来,颓然敲着桌子,暗暗后悔自己当初不应该为了跟人比房子大而盖了这么大一座城。

  西门寒鸦愁眉苦脸地在厅内来回踱步,一步一摇头,一顿一叹气,所有当人子女的有的暗暗怨怼、有的暗骂两老活该、有的心急如焚、有的无关痛痒……西门朱槿摇头晃脑地在心里轻哼着小曲,这副不痛不痒的模样一进他老爹的眼里,就让做爹的忍不住开骂:

  「你这是什么样子?紫菀现在人不见了,你还一副没事人的样子,你像个作哥哥的么?」

  西门朱槿斜目睨了他老爹一眼,随即轻描淡写地说:

  「有什么好担心的?他都几岁了,又不会搞丢。」

  「你这是什么话?他……他可是跟青枫在一起啊!万一……万一……」西门寒鸦在脑袋里做着恐怖的幻想,只怕西门紫菀一负气之下,就跟北宫青枫发生了什么,那……那他怎么办?一时三刻间就要他接受自己的儿子爱上男人的事实,他自认做不到。

  「我就不懂你跟北宫伯伯这么担心着急是为了什么,」西门朱槿在两旁的椅子上坐下,「反正他们都是夫妻了,如果真的发生什么也是天经地义的,不是吗?」

  「这是什么话?」西门寒鸦还没发飙,北宫雪鹫就发难了,「他们俩都是男的,自古雌雄成配、凤凰成对,哪来两个男人相爱的事?」只见他的胡须怒张,但随即又垂了下来,「玩玩也就算了,偏偏……」想到他自己儿子的认真个性,他的声调就哀怨了起来。

  「哼……」西门朱槿冷笑着,「两位老人家,作晚辈的我说句不中听的话,当初您们在逼他们拜堂时,可就不在乎这些,现在却口口声声凤凤不能成配,不是自相矛盾吗?」

  两个老人被他这么一逼,都说不出话来,原先只当是戏,谁晓得假戏成真的滋味竟是这般?本来他们都想好了,所谓的拜堂成亲,不过是作假,两个当儿子的还是有空间可以拥有自己的家庭,只不过在名分上委屈了他们的原配当妾而已,谁知现在竟会演变成这样的状况,这是他们始料未及的事。

  「再说,就算您两老拿世人的悠悠众口难防也当不成借口,谁叫您们当初设想得太周到,散播了那些莫名其妙的谣言,大家都相信菀弟会变成女人,这一来,谁还当他们是异类看?全当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佳偶。」

  西门寒鸦和北宫雪鹫互看一眼,随即低头反省自己。一旁的众子女深觉此言有理,开始认为这全都是他们两个老人作茧自缚,一点都不值得同情。

  这时,砰砰咚咚的脚步声传入,东方绿荞脸色苍白地跑了进来,在跨门槛时还摔了一跤。东方素芹内心偷笑,刚才他在走廊上遇到东方绿荞时,就叫他朝北宫青枫他们在的厢房方向去找,看样子,东方绿荞找到了,而且,受了不小的惊吓的样子。

  「…………」东方绿荞的震惊一时无法平复,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是猛灌着茶水,刚才看到的景象对他而言刺激真的太大了,吓得他到现在还找不回自己的声音,只能用手拼命指着外面。

  众人一惊,纷纷朝外走去,东方素芹硬把东方绿荞从椅子上拖起来,拉着他在前面带路。

  当众人看到眼前的景象时,他们都患了跟东方绿荞一样的失声症。

  只见北宫青枫背靠柱子坐着,而西门紫菀就坐在北宫青枫大腿上,一手揽着北宫青枫的颈子,头枕在他肩上,而北宫青枫则是一手抱着西门紫菀的腰,一手放在西门紫菀的大腿上,两个人都衣衫不整,还纠缠成一副已完事的模样。

  刚才因为脚步声的关系,此时两人微睁惺忪睡眼,一时之间还搞不清楚状况,只看到大家都目瞪口呆地盯着他们两人看,因此不由转头看着彼此,才发他们是在这么亲密的距离下被众人找到。

在弄清现场情形后,北宫青枫和西门紫菀飞也似地分开,微赧着起身。

  这一站起来,两个人就发现自己的裤子往下掉,便连忙用手拉住,完全弄不懂裤腰带怎么会不见?

  这一惊之下,睡意全消,被吓得完全清醒了。

  怎……怎么会这样?西门紫菀双眼着急地搜寻着他的腰带,这才发现自己的腰带落在地上,北宫青枫也看到了,便弯身捡起来,两人忙乱地整理着自己的衣服。

  而所有人全呆若木鸡地怔在一边,不敢相信自己到底看到了什么。

  北宫丹菊用着难以置信的眼光看着北宫青枫,北宫青枫瞥见他的眼神,正想开口对他解释时,北宫丹菊转身缩进北宫雪鹫的怀里,拼命捶打着,说:

  「爹!都是你害的!现在大哥……大哥变成这样,要怎么办嘛!」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啊!」北宫雪鹫愁眉苦脸。

  「我们……」西门紫菀红着脸,急于想解释,却被北宫青枫拉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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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宫青枫不由低下了头,虽然他们什么也没做,一切都只是个误会,但是,这时候事实真相已经不是重点,重点是大家对他的感情的看法,因此就算他开口解释也没用,毕竟他们不是因为目睹这令人胡思乱想的一幕而反对,是本来就不能接受。

  「你……你们……」西门寒鸦指着北宫青枫和西门紫菀的手指拼命颤抖着。

  西门紫菀皱着眉头,完全弄不清楚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他刚才只是在睡觉而已啊!怎么会突然间裤腰被松开?总不会是他在半梦半睡之间跟北宫青枫……可是……他又不觉得屁股痛,那应该是什么事都没发生才对啊!总不会……痛的是北宫青枫吧?因为做着恐怖的猜想,他的脸色开始发青了。

  「我不管!你要想办法……我不要大哥是个变态……」被宠溺惯了的北宫丹菊在北宫雪鹫身边拼命磨蹭着,「我不要这样的大哥啦!爹……」

  看着北宫丹菊的举动,北宫青枫只觉得心伤。

  为什么……会这样呢?以往总爱缠着他的弟弟、视他为天般崇拜的弟弟,却为何会在此刻表现出对他的鄙夷?现在的他跟以前的他并没有不同啊!唯一的差别只是他的心意以前没有被知道,而现在被知道了而已,难道……有时候说谎才是正确的选择?可是他不想说谎,因为这才是他,他并没有改变。

  「哥哥是你说不要就能不要的吗?你当你是谁?」冷冷的话语发自西门朱槿的口中,同时,东方素芹也说出意思差不多的话:

  「笑话!你说不要就不要?」两人为此不由相视一眼。

  北宫丹菊怒瞪着两个也当人哥哥的人,胀红了一张小脸,大吼着:

  「总之我就是不要!我不要那样的大哥!我不承认那个人是我大哥!」

  听见这句话,北宫青枫只觉得心猛然一痛……

  西门朱槿只睨了北宫丹菊一眼,摇摇头,庆幸自己没这么娇纵的弟弟,但东方素芹却是走过去,朝着北宫丹菊就是一巴掌打下去,北宫青枫随跨步而出意欲阻止的手慢了一步。

  北宫丹菊摀着脸颊,含着眼泪躲进吃惊的北宫雪鹫怀里。

  「任性也要有个程度,大家都知道你大哥多疼你,你现在说这种话不怕伤了青枫的心吗?」

  「他要是个那么懂事的小孩就不会这样撒赖了,」西门朱槿在旁边冷言冷语,「唉!昨天还大哥长大哥短地叫、在青枫屁股前屁股后地跟……现在想想,还真替他觉得丢脸……」他不怀好意地看向北宫丹菊,「青枫可不是今天才爱上我老弟的喔!」他脸上还摆出一副想故意弄哭小孩的恶劣嘴脸,弄得北宫丹菊一听,眼泪就掉了出来。

  西门朱槿的言下之意是再清楚也不过了……是啊!变的不是北宫青枫,而是他自己……可、可是……他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北宫青枫,不知道要怎么才能接受这个事实……

  由于西门朱槿的这番话,大家也都自省起来,是啊!昨天跟今天的北宫青枫都是同一个人,那为什么他们要因为知道事实真相而改变对一个人的看法?只因为他所爱的对象跟一般人不同,这样大家就有借口去鄙视他吗?

  「你这孩子是怎么回事?」西门寒鸦斥责着西门朱槿,「这种事你也好这得意?紫菀可是你弟弟耶!他惨遭后庭花劫你还觉得光荣啊?」他差点冲口而出地骂西门朱槿变态,但硬生生地忍住了,一个儿子沦落为孪童已经够面目无光了,如果连剩下的另外一个儿子都是变态,那叫他怎么活啊?

  「爹,我没有……」西门紫菀出声抗议,但还没说完就被西门寒鸦打断。

  「你给我闭嘴!当着大伙儿的面被捉奸在床……」话说到一半,他发现自己又误用成语,连忙煞车,「这一次就当栽了吧!好在你是男的,还不会捅出些什么后遗症……我们立刻回寒鸦寨去!就当从没来过这里!」

  西门寒鸦说着便拉住西门紫菀和西门朱槿,硬把他们往外拖。

  「不要!我不回去……」西门紫菀挣扎着,但老爹用足了蛮力,他说什么也挣不开,只能用求救的眼神看着北宫青枫。

  「快滚回去!当你们从没来过这里最好,以后我们北宫、西门两家毫无瓜葛。」北宫雪鹫对着西门寒鸦大喊,伸手拉住北宫青枫意欲追上的身形。

  北宫青枫看着北宫雪鹫,又看了看西门紫菀,视线在两者之间游移不定,略一犹豫,他猛地甩脱北宫雪鹫的手追上,却听到西门寒鸦背对着他说:

  「青枫,你是个懂事的孩子,该懂得我们两个做爹的心情……不负于人与自己是很好,我也欣赏你这个优点,但是……你就不怕负了双亲么?」

  北宫枫闻言不由得停下脚步,为什么……这对双亲而言,会是种背叛呢?爱上什么样的人、选择什么样的人与他携手共度人生,不都是他自己的事么?却为什么要受到其它人的想法牵制?

  看着西门一家人愈行愈远,西门紫菀的频频回顾,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活得很无奈……

  而东方素芹呆呆地看着事态演变向跟他原先所设想的相反方向,不禁楞呆,怎么会这样?女人有贞操问题,那难道男人就没有吗?难道发生这样的事情之后,他们还能让北宫青枫和西门紫菀去另行婚配?那样未免太没有清洁概念了吧?这下可好,弄巧成拙,连他也要下地狱了……

  「哥,你怎么了?」东方绿荞拉扯着他的袖子。

  东方素芹脸色恶劣地睨着东方绿荞,话声从他的唇缝间迸出,说道:

  「我被你连累得要下地狱,这下子你欠我的可多了,你给我仔细想想要怎么还吧!」说罢,他自顾自地拂袖而去。

  「为什么你要下地狱?又为什么是我连累你的?我到底做了什么了?」东方绿荞满脸恐慌地看着东方素芹的背影。

  由于正值雪融时节,路上泥泞难行,因此西门一行人的行程非常地慢。

  马车摇摇晃晃,配合着蹄声缓缓,拖磨似的速度让心情本就低落的西门紫菀情绪更加恶劣,整天拉长了脸闷不吭声。

  车窗外的景色相较于来时,丰富了许多,青绿的嫩草自皑皑白雪间冒出头来,梅树上也抽出了新芽,河面上碎冰浮流,相互敲击出玲琅脆响,奏着春光序曲。

  但是,西门紫菀的心却比来时更沉,无视于阳光在窗前喧闹,只是一径沉默着……原该让人活力四射的天气,他却只觉得整个人懒懒的,什么事也不想做,连对他老爹抗争撒赖的力气都没有。

  东方素芹说谎。他在心底这么埋怨着,谁说告白之后能够无悔的?现在的他根本后悔得要死,要是他自己当初没有拉着北宫青枫跑,没有明白表现出他对北宫青枫的感情,也许他现在人还待在雪鹫城里,还可以跟在青枫身边、还看得到青枫温柔的笑……

  可是现在……他总觉得自己好象少了些什么,心空空的,只能感受到无止的烦闷,让他连抬起一根手指头的力气都丧失了。

  西门紫菀将双手盘放在窗槛上,呆望着窗外一会儿,随即将脸埋进臂弯中。

  为什么人生这么无趣?他从不知道,没有了北宫青枫的生活竟会是这样,连跟他一起铲雪,彼此间没有任何交谈,都让他觉得那时的感觉比现在听他老爹说笑话要好玩得多……光是看着青枫偶尔投来的一瞥,他也会跟着笑……

  而那天,缩在青枫怀里的感受更是平静,那是一种……幸福的感觉吧!只是听着他的心跳,感觉他胸膛的起伏,也会让他忍不住露出微笑……一想到这里,他觉得自己的心窍像被根针刺着,不是痛,但却是种难耐的酸麻。

  为此,西门紫菀的双肩不由得微颤。

  西门寒鸦和西门朱槿一看,也都皱起了眉头。西门寒鸦完全没有料想到西门紫菀会变成这样,虽然担心,但他还是相信时间可以治愈任何伤口,而且西门紫菀的感情在他想来,也只是青涩时期的偶像崇拜,算不得什么,如果因为一时的眩目,误将这样的感情认做是爱,而一头栽进世人所不能认同的感情模式里,他觉得是很不值得的。

  「菀儿,你现在年纪还轻,难怪你不懂,等你大了之后,你会了解爹为什么这么做的。」西门寒鸦摸着西门紫菀的头安抚着他,同性间的情爱,除了彼此的心之外,没有任何外物可资保障,一旦童稚梦醒,人生就只留下刷洗不去的瑕疵。

  身为父母的,也只能采取这种长痛不如短痛的极端作法了。西门寒鸦想着,叹了口气。

  西门朱槿瞪视着西门寒鸦,对于西门寒鸦的行事感到万分不能理解,他本以为他老爹够开通,才能容忍那样闹剧似的婚礼,但现在看来,西门寒鸦跟一般老顽固没什么不同,一样地自大,总认为自己的人生经验胜于一切,并足以以此来为子女铺排人生……但,所谓的人生,不该是由自己来掌握的吗?

  为此,他也生西门紫菀的气,为什么现在他就会逆来顺受了?他以前的冲动暴躁到哪里去了?看着自己弟弟反常的举动,实在很想揍他一顿,把他以前的气魄打回来,总好过他现在这种要死不活的德性。

  但西门紫菀只是当车内其它人完全不存在似的,持续他没有反应的模样。  

「大少爷最近怪怪的……」自从西门紫菀一行人离去之后的几天,雪鹫城里到处散布着这样的言论。

  虽然每天早晨还是可以看到北宫青枫跑到城门口去扫雪,他对大家也都还是跟以前一样地温和平静,但是,大家总觉得他的背影带着落寞的气息,也许是因为他总是会扫地扫到一半就开始发呆,也可能是因为他最近去撞门帘的次数比以前更频繁……

  总之,大家都感觉到以前那木讷的北宫青枫怪怪的,而且,比以前更沉默了。

  由于他这种明显的转变,所以使得众人的目光这几天都聚焦在他身上,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只见北宫青枫的额头上贴着药布,正拿着大剪刀修剪着庭院里的树木,只见一大堆枯枝散落在他脚边,而他正在修剪的那颗树已经可怜兮兮地像个秃子一般,连刚抽出的嫩芽都被剪落到地面了。

  「可怜的新芽……觉不觉得那些嫩芽就像刚萌芽的爱情?就这样被硬生生剪断……」东方素芹突然自言自语地说着,但其实他是故意说给旁边的人们听的。

  这句话一出口,所有人心里突然都萌生一股罪恶感,好象他们就是北宫青枫手中的那把剪刀,而坠地的新绿是北宫青枫的爱情……

  如果今天北宫青枫是借酒浇愁、或每天嚎哭,他们可能都还不会觉得这么心酸,但,就是因为北宫青枫还是一副行若无事的模样,看他那强自压抑、逼迫自己坚强起来的模样,却更让大家替他伤心,北宫青枫愈是不怨天尤人,他们愈是自责。

  因为他们都知道,北宫青枫不愿让大家心里不好过,替他担心,所以就一个人把所有的愁闷往心里吞,因为他的体贴,大家不由得也跟着体贴起来……本来嘛!面对一个好心温柔的人,任何人都会跟着温柔起来的。

  「唉!可怜的青枫大哥……」东方素芹摇头叹气。

  「是啊!青枫真可怜……」其余的公子小姐全都有着这样的感觉。

  渐渐地,这样的情绪弥漫了整个雪鹫城,上自北宫雪鹫,下至看门的黄狗,无一不为北宫青枫感到怜惜,只可怜这样一个认真的好人,只怕他这一生就要这样失去生命中挚爱地终老一生,及至两鬓斑白,仍是望着天空云彩,遥想那身着大红艳服的美丽身影……

  「无论怎么说,青枫是我的儿子,我只希望他活开开心心的,管别人说什么?他自己活得坦荡,就够了……」当母亲的从一开始不打算背弃自己的儿子。

  「儿孙自有儿孙福……唉!罢了……」北宫雪鹫也软了立场。

  「大少爷是好人,从以前到现在都是,为什么上天要这样亏待好人呢?」

  「唉!那个西门臭乌鸦,居然狠心拆散鸳鸯……」

  「哼!从此以后咱们尽心服侍,绝不能让西门家仆人的服务品质胜过我们!」

  这样的言论开始在雪鹫城中散播,不知怎地,大家心中对北宫青枫的恋情从一开始的讶异、不能接受……渐渐地转变成同情,之后更进一步地为之扼腕,仆人们更是把西门家当成了唯一死敌。

  这一些北宫青枫也知道,面对众人的同情,仆人们的殷勤和善,他只觉得自己是个幸运的人,可以获得大家的谅解,但不知……紫菀怎么样了?

  仰望着天空,云彩飘移,被和暖东风吹得漫向西天而去……不知这风,是否能替他将思念传送……?
 西门紫菀一大早醒来,看着父兄还在熟睡,便一声不发地独自漫无目的地走进所赁客栈独院的院落里。

  风是暖的,冬寒向世界投下最后一瞥,院落里残余着薄薄的雪,混在黄泥色的土里,弄得地面粘瘩瘩的。

  他百无聊赖地蹲下身来,随手取过地上的断枝拨弄着混着泥的雪块。

  昨天西门朱槿骂他行尸走肉,害他觉得好委屈,又不是他自己想这样的,只是……他真的连骂回去的力气都没有,反正不知为何,他就是什么都不想做……离开了青枫身边,虽然每天每刻都想着他,但只是觉得心头一阵酸,眼泪却说什么都掉不下来……也没有想逃回青枫身边的冲动……

  他爹说的话是真的吗?时间真的可以让他忘掉青枫?

  举头看着眼前的大树,西门紫菀只觉得青枫的一切在他心里还是清晰无比的……他站起身来,捧起一把雪抹在树干上,下颚微抬,这个角度……刚好是看着青枫的角度……

  这时西门寒鸦和西门朱槿都已起身,站在窗内看着窗外西门紫菀的一举一动,原先西门寒鸦醒来后发现西门紫菀不在,立刻紧张得跟什么似的,暗恨自没有把当初绑西门紫菀的铁链再拿出来用。

  西门寒鸦双手拿着那条铁链,在室内一阵乱找,却发现西门朱槿站在窗前看着,他便也凑过去看,一看之下,他跟着西门朱槿一样,呆呆地看着西门紫菀。

  只见西门紫菀将雪抹在树干上,弄得大半个树身都被白雪覆盖,然后把自己的外褂脱下来罩在树上,拗下两根树枝自袖口处插进去,现在,那棵树看来就像个人似的。

  「菀弟痴呆了……爹,你带这样的菀弟回去要怎么跟娘交代?」西门朱槿问着自己的老爹。

  西门寒鸦脚步一迈就想出去阻止西门紫菀,不知为何,西门紫菀这样的举动让他心骇不已,总觉得……是种什么预兆……但西门朱槿执拗地拉住了他,一吋也不让他走。

  而西门紫菀只是专心地把那棵树布置成雪人,眼看着身体好了,接下来要放上五官……他低头在地面找寻,有枯叶……不行!叶片太圆了,不够细长,而且不是黑的……小石子,也不行,也是圆的……最后,他找到了一根薄薄的细长焦炭,把它折成适当的长短,安置在树雪人的脸上,一边一个。  

接着他伸手扳下一小截树枝,横放上去当成嘴巴,结束了这些工作后,他满意地退后几步,歪着头看看自己的杰作……

  很像,真的很像……那高度、细细长长的眼睛、还有嘴巴,看起来好象青枫那张没有表情的脸……西门紫菀跨步上前,伸两指将树雪人的嘴巴从中拗断,将两边改成向上翘起……

  看着雪人这傻乎乎的表情,西门紫菀的唇不自觉地弯成一样的角度,是青枫……那是青枫的笑颜……

  『不会啊!我觉得你很可爱,看了你之后,我反而更想娶你了耶!』那是青枫第一次称赞他的时候,那时,他脸上也有这样的笑容……

  『我只觉得你很可爱,知道吗?在我眼里,你真的很可爱。』笑容温柔,像融雪的风……是青枫的笑……

  『我所想携手共度一生的人不是任何其它的男人或女人,只有你,紫菀。』记忆的画面再度在他脑海翻过一页。

  『我好高兴……』应该是看不到笑容的,那时,他应该只看得到青枫的胸膛才对,但却为什么……他可以知道青枫当时的表情?是因为青枫的笑颜早就进驻他心底的缘故吧……他记得,每次青枫笑望着他时,都是这样地温柔,一种暖着人心的热度……

  在这一那,他好似听到耳畔有青枫唤他名字的声音,树雪人的笑容也益发真实起来,在他眼底像是动着,对他张开双臂,呼唤着……

  西门紫菀展臂抱着树雪人,满足地闭上自己的双眼,雪人有点冰,可是他觉得心头暖暖的……暖着心的,是那个名字……青枫……青枫……

  有湿滑的物体滑过他的脸颊,是雪融了吗?略略离开雪人,他见到雪人的胸前有个地方滴下水来,自己的脚边泥土也有点点水珠,是下雨了吗?

  伸出手,没有雨滴的痕迹……那他脚边的水滴是什么?

  西门紫菀怔怔地缩回自己的手,却在手靠在心上时,手也被水滴沾湿了,原来……下雨的不是天空,是他的眼睛……西门紫菀伸手抹去脸上的泪水,继续望着他的树雪人,可是从眼睛里面不断冒出的液体模糊他的视线,为什么下个不停?害他看不清眼前青枫的脸……

  他又走近树雪人,想看清那总是能让他一起跟着笑的微笑表情,可是,好讨厌,为什么他的眼前模糊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

  「青枫……」无意识地低喊出声,他只觉得自己的心在这一刻痛起来,眼泪还是不断地流,流得他觉得眼睛好痛,又热又痛,好象一辈子的眼泪全在此时约好了一起流出他的体外似的,好痛……

  看着西门紫菀的眼泪冲掉了树上的雪层,西门寒鸦觉得自己也被西门紫菀传染了流泪病,眼眶一阵发热,不由得冲了出去,抱住西门紫菀安慰着:

  「菀儿,不哭了,不哭了……你再哭,老爹也想哭了……」

  西门紫菀也是拼命地在忍泪,牙齿紧紧地咬着嘴唇,可是,眼泪他说什么都不停,还是一直流一直流,流个不停。

  好痛哟!谁来救他啊?西门紫菀双手紧揪住衣领,想遏止那自心底一阵接一阵地涌上的眼泪,再这样哭下去,他会死的……谁来救他?青枫……

  一阵马嘶在他耳边响起,西门紫菀转头看向声音来源,透过泪水的掩翳,他看到西门朱槿正牵着匹马向他走来,不发一声地拉过西门寒鸦,拿过呆怔的西门寒鸦手上的铁链,在西门寒鸦还来不及反应时,动手把西门寒鸦给捆在树上。

  西门朱槿拍了拍手,清掉手上的泥雪,转而把马缰塞到西门紫菀手里,说:

  「去找你的水闸吧!我不想被淹死。」

  西门紫菀看着西门朱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还是拼命地在掉眼泪。

  「你真是麻烦!」西门朱槿不耐地咕哝一声,抓起西门紫菀就把他往马背丢,不理会西门寒鸦在旁边拼老命地挣扎叫喊,「不认识路就问路人,快去吧!我可不想有一个因为哭到脱水而亡的弟弟,那种蠢毙的死法,会笑掉人的大牙的。」

  西门紫菀伏在马背上,伸手拨开因被眼泪哭乱而狼狈地贴在颊上的头发,低头看着西门朱槿,在流失大量泪水中坐直在马背上。

  「去吧!老爹由我来料理。」西门朱槿一拍马臀,马便小跑步向前而去,他对着频频回望的西门紫菀挥了挥手,对他微微露齿一笑。

  西门紫菀拭去脸上的泪痕,回给西门朱槿一个眯起眼睛的笑,随即正过视线,双腿一夹马腹,胯下马儿随即如箭般向前冲驰。

  「菀儿--!」西门寒鸦看着身影愈来愈远的西门紫菀用力地喊着。

  「爹,」西门朱槿慢慢地蹭到西门寒鸦身边,「你也不忍心看菀弟那么伤心吧?那就让他跟青枫在一起又有什么关系?是苦是乐,就让他们自己做决定吧!你何苦在这里穷操这份心当坏人?」

  「可是……」西门寒鸦一语未尽,就开始掉泪。

  「爹,菀弟只是去找青枫,你哭什么?」西门朱槿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他长这么大,还没看过他老爹哭呢!

  「呜……」西门寒鸦老泪纵横,老鼻涕也跟着齐流,「你哪懂得天下父母心啊?你这个不孝子……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我……我生的是儿子啊!为什么我连生儿子也要忍受这种痛苦?你哪知道看着自己含辛茹苦、把屎把尿拉拔大的孩子离开自己的心情啊?他这一去,一定会把老爹我给忘了,那我就听不到他叫我爹的声音了……」

  原来如此……西门朱槿甩着垂在胸前的鬓发,他终于知道西门紫菀那死鸭子嘴硬的个性是遗传到谁了……看着西门寒鸦的眼泪也掉个不停,西门朱槿不由得笑了。

  算了,倔强的人有时看看还是挺可爱的。

  「爹啊!」西门朱槿伸手搭上他老爹的肩膀,「没了菀弟这个儿子,你还有我啊!像我这么完美的儿子,有一个可以抵两个啦!」他的手在西门寒鸦肩上拍了拍,「乖,不哭了……」

  西门寒鸦看着西门朱槿得意洋洋的模样,只觉得自己好命苦……

  一大早,春阳初露笑颜之时,北宫青枫拿着雪铲走到城门口,却发现城门口的积雪只有薄薄一层,他手上的雪铲毫无用武之地。

  就在他呆怔之时,一个仆人温柔微笑着递上扫帚,说:

  「大少爷,用这个吧!」

  「谢谢。」北宫青枫笑着道声谢,觉得很是感动,看来大家都发现他是借着体力劳动来让自己不要去想紫菀,所以,众仆人都一改常态,体贴地没有假惺惺跟他说一些方便推卸责任的话。

  接过了扫帚,他从门口起开始专心地扫雪。

  在这一天序幕刚揭的时分,北宫金珠就在卧室里继续鼓动三寸不烂之舌,硬要北宫雪鹫去把西门紫菀给要回来,她自认可以用「要」的,毕竟紫菀已经拜过他们家祖先了呀!

  但北宫雪鹫却因为拉不下这个脸,也觉得可以体贴西门寒鸦的心意,所以只把老婆的话当耳边风。其实何必北宫金珠来说?他自己也早想去追人回来了,看着北宫青枫那样,铁打心肠的人也看不过去呀!

  但是,唉……北宫雪鹫只能叹口长长的气,继续装作没听见地擦着他珍视的古董。

  而此时雪鹫城的少爷和千金,有的还在睡梦中,有的则继续每天的例行公事--看着北宫青枫的背影继续怜悯。

  和自从西门家一行人离去后一模一样的今天,众人看着大地已然春回,只暗暗祝福北宫青枫,希望往后有一天,他和西门紫菀的恋情能摆脱阻挠,一如初春的嫩芽般欣欣向荣。

  「可怜的青枫大哥……」东方绿荞说着,这几乎已经变成他每天跟大家打招呼的开场白了。

  「我决定了,」东方素芹接的话有点牛头不对马嘴,弄得东方绿荞又是一脸茫然,「你去绑架紫菀吧!」

  「为什么要我去?」东方绿荞愁眉苦脸地看着自己的哥哥,东方家长幼顺序极严,通常做兄姊的发出的命令,年纪小的人是不能违抗的。

  「你不是很同情青枫吗?光是同情有什么用?要拿出行动来表示啊!」东方素芹不看自己的弟弟,只是将视线定在北宫青枫身上。

  只见北宫青枫一直扫着同一块地方,雪早就飞到两旁,而雪上面还敷着一层泥土。

  「唉!可怜的青枫,」南郭白莲摇头叹气,「我都快分不清他到底是在扫地还是挖洞了。」

  「是啊!大哥他现在一定在想紫菀……」北宫紫棠看了也猛摇头,「昨天他还跑去打扫他跟紫菀的新房,看到大哥一吋一吋地擦着桌子时,我真的好难过……」

  「大哥……」北宫丹菊拉着北宫金萱的衣袖,自责地低垂着头。

  「你们光同情能救得了青枫吗?」东方素芹转头看向大家,「为什么不想办法帮帮他呢?绿荞,你现在立刻出发,去把紫菀绑架回来吧!」

  「为……为什么是我?」东方绿荞求救地看着众人,希望有人能出面帮他说话,但是大家却一致看着他,嘴里还赞同地说:

  「不错喔!这个法子不错。」

  「对啊!绿荞,你快去,不然等他们回到寒鸦寨成功机率就低了。」

  「绿荞一个人怕抱不动紫菀吧?不然丹菊……不,丹菊年纪太小,紫棠一起去好了。」

  「干脆先帮大哥把包袱打理好,让大哥亲自出马不更好?」

  「大哥做不出这种事的啦!」

  众人热烈讨论,几个年纪小当弟弟的都倒了楣。

  这时,东方素芹突然「咦?」了一声,大家的注意力不由得被移转开来,纷纷顺着东方素芹的视线望去。

  只见北宫青枫呆立在城门口,一直动也不动地望着前方,正当众人在猜测他到底看到了什么的时候,北宫青枫将手上扫帚一丢,人就飞也似的向前跑去。

  偷瞄的仆人、躲在门后偷窥的众家兄弟……全都向着城门跑去,想看看北宫青枫到底是中了什么邪,该不会是因为思念过度、又压抑过度,以至于精神失常了吧?还是洒扫庭除这种体力劳动对北宫青枫已经没用,所以他要改用跑步来发泄?

  人群向着城门口集中,城外道路上的景象便映现在他们眼底。

  只见北宫青枫笔直地向着前方朝此地飞驰而来的马匹飞奔而去,身影快如流星一般,速度竟不比马匹的急速慢上些许,而随着距离的拉近,众人也看清了骑在马上的身影……

  「紫菀!是紫菀!」有人叫了出来。

  西门紫菀策马疾驰,迎上向着他跑来的北宫青枫,看着青枫的脸庞在他眼中愈来愈清晰,早在胸口翻腾的冲动再也煞不住,他终于放声喊出那个他一直在心底叫着的名字:

  「青枫--!」

  随着话声的响起,青枫的双臂已经对着他张开,还来不及勒马,北宫青枫已经奔到他身边,他不由放开手上的缰绳,直接自马背上跳起扑入北宫青枫的怀中,因着速度和重量,北宫青枫被他扑倒在地,初生的青草成了柔软的垫子,护着他们俩的身形。

  他们俩在如茵碧草上滚了几滚,这才稳住,同时,城门口闹起一片欢声,畚箕、扫帚、鸡毛撢子、修花树的剪刀、抹布……齐在雪鹫城的天空飞舞……

  「紫菀回来了!」欢闹的声音自城门口传进一进院、二进院、三进院……传进北宫雪鹫的房内,正在擦拭着一个有千年历史,雕着王母娘娘瑶池宴群仙的七彩琉璃小桌屏的北宫雪鹫一听,先是一呆,接着老脸上就漾出笑容,北宫金珠拍手叫好,随即跟北宫雪鹫抱着一起跳,北宫雪鹫也开心地大叫:「太好了!」一个高兴,就把手中的东西往上空拋去,接着是「匡啷」一声!

  「哇啊--!我的王母娘娘瑶池宴群仙的七彩琉璃屏风……」北宫雪鹫的痛苦狂喊夹杂在城里的欢乐声中,被毫不在意地淹没了。
番外篇——花好月圆
  风拂柔草,野花的种子随风飞扬,漫天白絮飞舞如雪。

  北宫青枫伸手轻抚上压在他身上人儿的脸庞,黑白分明的盈盈大眼挥别了泪迹,替代上的是明朗的笑意,红嫩的唇弯成愉悦的角度……是他一直想念着的紫菀……

  眼前人儿长睫一垂,闭上眼眸,他也随之而动,闭上自己的双眼,感受着贴在他唇上的那份柔软甜蜜……唇齿相合间,构筑的是专属于恋人的世界……一个排除所有杂质,纯净无垢的有情天地……
柳媚花妍,莺声娇唱,正是浪漫春光景象。

  南郭白莲和东方红樱的喜宴结束,东方、西门、北宫三家前来参加的子女们全都待在翔鹰堡作客。自从参加了北宫青枫和西门紫菀的婚礼之后,四大家的子女都建立了深厚的友情,整天就联袂在翔鹰堡附近四处游玩。

  这一天,北宫青枫和西门紫菀甩开众人,两人单独到翔鹰堡南方的翠柳湖去玩。自从他们成亲以来,发生了很多事情,好不容易一切雨过天青,他们却又要到翔鹰堡来参加南郭白莲和东方红樱的婚礼,所以一直到现在,他们才有机会单独相处。

  看着翠柳湖旁绿杨垂拱,雀鸟于其间轻快飞翔,水声哗哗、鸟鸣啁啾,一阵风迎面扑来,让人感觉万分惬意。

  「青枫,」西门紫菀指着停泊在湖边的小船,「我们去划船好不好?」

  北宫青枫微笑着点头,伸手牵过西门紫菀,就带着他一起走向小船,两人的手才一接触,西门紫菀就是一阵脸红心跳……干嘛呀?为什么每次一跟北宫青枫有接触,他就会这样?他们已经是大家公认的一对了呀!可他却还是这么

  放不开……

  似乎是知道西门紫菀心中所想似的,北宫青枫将西门紫菀揽进怀里,让两人的接触面积更大,受到这一刺激,西门紫菀根本完全无法思考了。就在这空白的瞬间,他已经被北宫青枫横抱而起,放到船上,而北宫青枫则坐在他对面,自行操桨将小船划离岸边。

  虽然西门紫菀早就知道北宫青枫非常强壮,但对于他可以这样轻而易举地抱起同样是男人的自己,他除了不服气之外,也对自己有点恼怒。

  「去的时候由你来划船吧!」北宫青枫突然把桨递给他,「回程的时候换我划。」

  「嗯。」西门紫菀点了点头,伸手接过桨。北宫青枫总是这样,好象……他的任何想法都躲不过他的双眼似的,为此,他感到自己的幸运,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遇到一个这样体贴自己的人的。

  北宫青枫对他微笑着,他也回送一个微笑给他。

  由于正是清晨时分,这翠柳湖又是南郭家的私人游乐场所,因此四周非常地静,没有半个人影,有的只是大自然的风、水、花、鸟,编织出毫无挂碍的自在。

  西门紫菀摆动双手划着船,小船轻缓地在湖面上游移,不时有鹅鸭之属的水禽游过船边,看着北宫青枫逗弄那些小动物,西门紫菀很吃惊地发现:北宫青枫竟然也会有这么孩子气的模样。

  这样自在的日子,如果能一直持续下去,那该会有多幸福啊!西门紫菀这么想着。看着北宫青枫,他知道,只要跟他在一起,这样的幸福日子一定会持续下去的。

  「紫菀,你看那边。」北宫青枫手指着左侧,西门紫菀转头随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是一个贴近山崖的地方,两旁茂密的绿柳枝叶垂落,掩住里面的景象,叫人不禁好奇绿柳之后是不是有个可资探险的山洞?

  这一下,西门紫菀的兴致可就来了,奋力将桨一摆,小船转了个弧度,直向刚才北宫青枫所指的地方而去。

  北宫青枫伸手拨开柳枝垂成的帘幕向内一张,只见那是个小小的山洞,西门紫菀将小船划了进去,没多远的距离,小船便泊住了。其实说这是个山洞有点言过其实,基本上,这不过是山壁一块凹进去的地方而已,只是因为柳树斜

  长,以至于垂落的绿柳成半圆形地笼住一小角湖面,树内的天地,半是山,半是水,阳光穿透绿柳,弄得其间绿影笼罩,再映上水光粼粼,美得叫人不由啧啧称奇。

  「哇!真有趣,」西门紫菀跳下船来,张望着四周,「简直像个秘密小屋嘛!好棒,真想干脆住这儿算了!」

  「如果你想,我会陪你住在这里。」北宫青枫跟着也下船来。

  「嗯……」听见北宫青枫这么说,西门紫菀的脸又红了起来,这话让他觉得心头甜孜孜的,可是,不知怎地,他不想让北宫青枫发现他的感觉,因此不免尴尬起来,为了化解他自己的尴尬,他只好顾左右而言他,「这里就这么点巴掌大,我想也不适合住人吧!」说着,他就想返身跨步上船,赶快离开这里。

  不知为何,他突然害怕起在这隐蔽的地方和北宫青枫独处。

  但一转身,他就发现自己整个人全落入北宫青枫的怀中,眼前的景物是北宫青枫壮阔的胸膛,鼻尖所嗅到的是他身上的气味……一种令人联想到春风的气味……是了,是芳草的清香……

  「紫菀……」北宫青枫在他耳畔低唤着他的名字,当气息拂上他的耳间时,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竟然有点酥软……为什么会这样?平常听他叫他的名字,他都不会这样的……

  西门紫菀抬眼望着北宫青枫,他的脸已经向他俯压而下,他便自然而然地闭上了双眼,顺柔地配合他的吻,感觉北宫青枫的唇在他唇上轻触……那是跟往常不一样的吻,着点在他唇上的每一吋,不时移换着位置,而每一次都很轻,很柔……未见软舌入侵,就叫他几乎无法呼吸。

  西门紫菀不懂,为什么这轻柔的吻竟会让他颤抖?随着北宫青枫柔唇落点的逐渐增扩范围,来至他的下颚,他不由仰起了头,敏感地觉到他的唇贴在他肤上的触感,让他完全兴不起抗拒的念头,只是松软着身体任北宫青枫的手探进他的衣襟,再度扩大轻吻落下的范围。

  「唔……」西门紫菀发出不由自己的轻叹,不自觉地抱紧了北宫青枫,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只知道自己的意识只集中在北宫青枫的唇舌落处,不知不觉地顺应着他的动作,一件件地卸去身上的衣物。

  北宫青枫替他脱去身上最后一件衣服,轻柔的吻在此时结束。他看着西门紫菀,见他双眼迷蒙,一副意识不清的模样,他不由得笑了。伸手替西门紫菀拨开垂落在他肩上的发丝,唇舌便直接向着他的颈间落下,深深地吸吮着,做出落红般的印记。

  唇舌顺势上移,再度封住西门紫菀的唇,因迷醉而不自主半启的口吸引他长驱而入,轻柔的吻转为暴烈,开始掠夺西门紫菀的一切,手抚上他的胸口,中指来至敏感的突起处,按压搓揉,开始布洒火种。

  西门紫菀感到自己的身体似乎被一股浪潮推着,有某种躁动开始在他的体内喧嚣,他这才发现自己是赤裸裸地呈现在北宫青枫眼底,羞耻感立刻席卷他,虽然早已经成为恋侣,但……这样亲密的接触还是第一次……

  「青……青枫……」他开口呼唤着青枫,但他的恋人不知是有意漠视还是过分沉溺,并未响应他的呼声,仅是唇舌在他耳后流连,一径地任手更往下而去……紫菀此时已经查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眼看着青枫将碰到他身体的中心点,他觉得既羞耻又害怕……虽然他也并不是没期待过这种事,但……实际情况与想象差如云泥却是他始料未及的。

  青枫的唇在他肤上缓移,手则在紫菀不及反应间来到,一凛之下,他感觉自己的分身已被青枫的大手握住,被温热的触感包裹着,欲望一点一滴地苏醒中……随着青枫手指的动作,初张的火炬倏地猛烈起来,在青枫手中微颤着。

  「不……不要……啊嗯……」紫菀的声音里略带哭音,他突然觉得好害羞,只想叫青枫不要再继续下去,可是,心里的另一面却又害怕青枫真的停手,那要胀不胀的感觉叫人难受,因此,话声在模糊的喘息中逸去。

  青枫持续不断地吻着紫菀、爱抚着紫菀胯间的硬挺,试图化解他的恐惧,也推高他体内的热浪……圈握着炙热火炬的手指缓缓地上下搓动,紫菀的手已经无法自己地紧攀着他的肩背,用身体表达着他的欲求。

  此时的紫菀口干舌燥,体内的火似要蒸干他身上的水分、焦灼他的意识,只能疯狂地吸取青枫口中的汁液来化解他的干渴,但对于身体火焚般的热度丝毫没有降温的帮助,反而让他更加难受,欲望在身体里不断膨胀,叫嚷着寻找宣泄出口的渴望。

  急促的喘息和呼喊他名字的声音在青枫耳边弥漫,他握着紫菀的手猛然一紧,开始改缓柔为猛急,或转或搓,低首俯身在紫菀胸前,以舌舔弄着因快感而挺立的胸尖,继而含进吸吮,配合手的动作,为紫菀体内的快感推波助澜……将他推上一层又一层的高峰……

  「啊……啊……唔嗯……」模糊的喉音发自紫菀张启的唇间,他双手紧拥着压在他身上的青枫,体内一波波涌上的快感让他如痴如醉,因而双手不辨目的地拉扯着青枫的衣衫,迫切地想和他肌肤相熨,这样的念头他无从以言语表达,只能扭动着身体诉说,他想……想感受那和青枫拥有彼此的感觉……让他的身心全都充满青枫……因为他爱他,所以才想拥有……

  「……青枫……」满溢的爱情是最强烈的春药,正当紫菀意识着自己对青枫的爱意时,欲望便自青枫手中的贲张迸射而出,带着淫欲气味的体液,落在他的小腹上、和青枫的指掌上……

  青枫看着紫菀的胸膛起伏由剧烈渐趋平静,在紫菀感觉羞涩而以手遮住脸时,他微笑着拉开紫菀的手,在他颊上印下一吻。从不知道,紫菀竟是这般超乎他所能想象的美,全身的肌肤是种诱人的酡红,双眉因快感而微蹙,半眯的眼眸被长长黑睫所覆,略启的唇间可以瞥见粉色小舌的踪影……想着刚才紫菀到达颠峰之时的表情,青枫觉到自己对紫菀的欲望竟然没有止境。

  被青枫深情凝望着的紫菀,只觉得自己刚才的样子一定很丢人,他居然……就在青枫手中宣泄……分不清现在他到底是觉得羞赧还是幸福,因此又把脸埋进掌中,却被青枫再度拉开,继续沐浴在他的目光之下。

  「青枫……」紫菀红着脸看着青枫,膝腿略曲,便碰触到青枫的腿间,在感觉到青枫的欲望已然满胀时,他的脸更红了,一种略带自豪的情绪在他心中升起。

  也许是因为自己对青枫所具备的魅力所产生的自豪激起了紫菀的勇气,他坐直身体,默默地解开青枫的衣襟,替他脱去身上的遮蔽,双手抚上青枫的胸膛,没有技巧地抚摸着,感受他身体的结实。

  青枫被紫菀突然的大胆行径吓了一跳,不由伸手抓住紫菀的手,但紫菀头一低,便将青枫的手指含进嘴里舔舐着……受到这样的刺激,青枫的眉头猛地纠结起来,只因紫菀的这个动作让他的下腹隐隐做痛,难以按捺的饱胀欲望饥渴地寻求着抚慰,再也经不起更多的挑逗了。

  「青枫……不想要吗?」发现青枫表情变化的紫菀怯怯地问着。

  「不是……是太想要了……」话语方尽,青枫已经动作迅捷地再度将紫菀压在身下,对他进行深刻的长吻,趁此时褪去自己下体的遮蔽,让自己置身于紫菀的双腿间。青枫的身体才一靠上,紫菀便查觉到青枫亢奋的分身摩擦着自己的,构成一种淫邪的挑逗,紫菀不禁对自己身体的蠢动感到羞耻。

  但这事实似乎让青枫更为高兴,只见他笑开了嘴,在紫菀脸上覆下一个重而快的吻,继而将紫菀的双腿环上自己的腰,并且以唇、舌、手、身……对紫菀做着一连串的爱抚动作。相较于第一次的温柔细心,现在的急躁却对紫菀形成另外一种全新的刺激,欲望再度堆积攀高,原先想取悦青枫的想法被己身的欲望所取代,紫菀不由开始呻吟起来……

  但这次,青枫的手滑过他的小腹、下体……并未稍做停留,便更向后而去,在他臀间的私密之处停留,沾带着体液的手指先是轻按着,游戏似的画着圈……接着便缓缓入侵,突然遭到异物侵进的密处不禁为之紧缩,青枫加重一点力道,让手指在紫菀体内停驻,另一手则持续不断地摩挲着紫菀的腿根处,在小腹和大腿来回游移,试图帮助他放松自己。

  感觉到紫菀的身体已经稍微适应他的手指后,青枫让自己的手指更加深入,紫菀不觉配合着他,抬高了自己的下半身,让青枫的手指在他的密处有更多的自由。

  随着青枫手指的钻动,他的体内不由泛起一股异样的感觉,对紫菀来说,那是种全然陌生的感觉,痛楚中杂带着一点快感,让他的腰部和腿部整个酥麻起来,顺着脊椎向上飞速攀升……那在他体内搅动的手指,似乎也翻搅着他的脑子,意识飘飞,他根本无法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青枫注视着紫菀的表情,知道现在的紫菀已经进入半疯狂状态,十指深深地掐进他背上的肌肉,狂放地喊叫着……他知道自己的理智也快管不住他自己,身体痛得让他几乎无法忍受,微一犹豫间,他在紫菀的体内放入了第二根手指,因着体内异物的加粗,紫菀的身体感受到一股撕裂般的疼痛,臀间似乎有液体流出……他分不出那是什么,也不想去分辨,相较于刚才的感觉,现在的痛苦让他拼命地撑直手臂,想推开青枫的身体,嘴里不断地喊着:

  「不要……不要……」他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听来有多哀怜,只是拼命地想推开青枫、拼命地摇着头,青枫不得已以吻封锁紫菀的哭喊,另一只置于紫菀身体外的手移到他的臀部轻抚着,缓缓揉动,唇舌忙乱地往来于他的耳后颈间,取悦他紧绷的身体,意图让紫菀的身体能快点接受他。

  紫菀混乱地重复着抱紧青枫、又推开青枫的动作,吊诡的反应,他只知道自己的身体在产生奇怪的变化,想完完全全地接受青枫,却又希望这样的痛苦赶快消失……

  渐渐地,占据紫菀的不再只有痛感,另一种因为手指摩擦着内壁而生的奇妙感觉开始扩大势力,他不由让自己的下体更向青枫的靠拢,嘴里的要求也开始含糊不清起来。

  蓦地,青枫的手离开了他的体内,紫菀突然感觉到一股恐怖的空虚,不知不觉地开口连声要求着青枫的进驻,青枫给予他一个深入的吻,舌尖在他口腔内翻弄着他的舌,搅动彼此的口液……紫菀此时的下体整个贴着青枫的,受到这样的鼓励,青枫握住了自己再也忍耐不住的贲张,一鼓作气地向着紫菀的密处挺进……

  「啊啊……」一种直捣心脏似的猛烈撞击让紫菀发出不自禁的痛呼,身体猛然一绷,像张拉满的弓似的后仰,双腿细微的抖动着,泪水流出眼眶之外,张开了口用力地呼吸着……

  青枫压平了紫菀的身体,在他耳边细语呢喃着要他放松自己,紫菀受催眠似的照做,直花了点时间才让身体稍有一点习惯的感觉。青枫吻上紫菀的胸口,再度烙下印痕,肌肤上的炙热转移了紫菀的意识集中处,青枫这才让自己缓慢地移动着……

  紫菀无能于察觉自己的改变,当然也更无能于控制自己的行为,他只是无意识地抱着青枫,环在他腰上的双腿夹得更紧,虽然他的下半身已经麻木到几乎没有感觉的地步,但身体自主地动着,对青枫做出他最诚实的反应。

  青枫扶住紫菀腰部的双手可以感觉得到紫菀的需求,他的腰部摆动愈见激烈,不待青枫动作,便主动地控制进程。青枫的忍耐在这时也达到极限,开始放肆地在紫菀身后进出,退出是为了更加深入、轻柔是为了加重力道……一次又一次的猛烈撞击引发令人晕眩的快感烈潮,紫菀连叫都叫不出来,全副心志全用在体会在他体内泛滥的欲潮……

  肌肤相熨的热度沸腾了体内的欲望,终至冲向极高点,拋掷他们于欲望宣泄后的快感余韵中,紧紧相拥的两人喘息着,此时的体内感受犹似石子入水,震荡波澜平静后泛起的圈圈涟漪般,载浮载沉在柔缓水波之上……

  紫菀将脸埋在青枫的臂弯,为刚才的一切感到不可思议,疯狂得毫不真实……

  「青枫……」过了一会儿,两人喘息稍定,紫菀抬起身体来俯视着青枫,「为什么……你好象很熟练……」

  「呃……我做过一些研究……」

  「研究?」紫菀闻言立刻撑直手臂坐起身来,「什么研究?你……你去跟谁研究?」说到尾声,已略带哭音。

  青枫笑了笑,转身在自己的衣物堆里翻出一本书来,递给紫菀,紫菀用着含带哀怨的眼神看着青枫,不发一言地将书拿在手中,这才低头翻阅手中簿册,一翻开,只见里面舞文弄墨地写着各种相爱的情节,还附有精细的插图,看得紫菀的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那……那是一本写满了男人与男人间做爱情节的书,插图上画的当然也是两个男人,各种奇怪的姿势都有……再继续翻……连三个男人的都有……

  「这……这本书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这是南郭青萝送我们的结婚礼物。」青枫笑着,「她真是个体贴的姑娘……」当初他拿到这本书时,他还真不知该哭该笑,但是,他现在非常感谢南郭青萝。

  「是……是啊!」紫菀现在也是哭笑不得,怎么有人会送这种东西当礼物呢?而且送的人还是个姑娘……他继续翻阅著书册。

  「她还真是为我们俩的幸福着想……」青枫搂过了紫菀,跟他一起看著书,「所以我们一定要很幸福,才不会辜负她一个姑娘去买这种书来送给我们的苦心……对不对?」说着,他以鼻尖搔弄着紫菀的鬓发,但紫菀只是专心致志地沉溺于书中。

  「这个姿势好有趣喔……」紫菀仿佛自言自语似地说着。青枫微微一笑,双手用力,将紫菀抱得更紧。

  他们……从今后一定会每天每天都更加幸福地活下去吧……*^_^*
番外篇——幸福的南郭青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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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位处南方的翔鹰堡闷热的夏日午后,南郭青萝独自躲在自己的绣阁内,一手抓头发、一手抓着笔杆猛咬,一副状甚苦恼的模样。

  惨了惨了!眼见每年七月的交流会会期将至,但她的脑海里却一点灵感也没有,看来这个会期她没有新书可以出了……这下该怎么办才好呢?南郭青萝两眼发直地盯着桌上的空白纸张看,真希望用盯的就可以盯出一篇稿子来交差。

  事实上,南郭青萝有个非常特殊的兴趣,就是爱写美男子和美男子相恋的故事,而南郭青萝这奇特的兴趣却也行道不孤,不知从谁、又是从何时、何地开始的,总之,有一票女孩儿跟南郭青萝有着相同的兴趣,而且一群女孩子还约定了每年的七夕都要来场交流会,互相观摩彼此的创作。

  可今年……南郭青萝觉得自己可能拿不出东西来了。

  正感到烦恼间,东方红樱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青萝,你还没写完啊?绯杏在催你的文稿了,她怕她插图画不完。」

  「写得出来就好了……」南郭青萝颓丧地歪倒在桌上,嘴里仍然咬着笔,用嘴控制着笔在白纸上乱画。

  「为什么会写不出来呢?有青枫跟紫菀这两个现成的题材在,还怕没材料可以写啊?」东方红樱在屋内的书柜上浏览,只见书架上排满了一堆南郭青萝的著作,她随手抽出一本来看,只见里面全都是各种香辣刺激的男男爱爱场面。

  「唉!青枫跟紫菀自从知道我在写这种东西之后,就再也不跟我说他们的事了……这样叫我去哪里找材料嘛!」

  「你怎么这么死脑筋啊?」东方红樱回头睨了南郭青萝一眼,「他们不肯说,你不会用偷看的啊?」

  「嫂子,我不是写不出故事,而是……我已经没有新的花招可以写了嘛!再说,青枫跟紫菀的个性我已经写腻了,想换换口味。」

  东方红樱一听,也觉得事态严重,但是创作毕竟是南郭青萝自己的事,她是半点插不上手。

  就在南郭青萝烦闷到快要哭出来的时候,南郭紫蔷冲了进来,边跑边喊着:

  「发生大事啦!西门伯伯昏倒了!」

  「西门伯伯昏倒算什么大事?」南郭青萝正没好气,「西门伯伯要是再年轻个三十岁,我才会比较有兴趣……但抱歉,我对老头实在没那个兴头,就算是俊老头也一样。」

  「不是啦!重点不是西门伯伯昏倒,是西门伯伯昏倒的原因!」

  「紫蔷,你直接讲重点啦!你每次讲话都要乱扯一堆有的没的,我们听的人都快急死了,你是存心吊人胃口啊?」东方红樱被勾起了兴趣,便催促着南郭紫蔷快说。

  「是这样的,」南郭紫蔷忍着喘,「刚才东方大哥跟西门大哥回家来了,但是这不是重点……」

  东方红樱忍不住翻个白眼,「那重点到底是什么?」

  「重点是:东方大哥跟西门伯伯要了西门大哥。」

  「素芹跟西门伯伯要朱槿干啥?」南郭青萝听到「要」这个字,整个人的精神就抖了起来,一个男人「要」另一个男人,光一个字就够引人遐思了,更何况南郭青萝对此本就有特殊的敏感度。

  「就是『要』啊!」南郭紫蔷瞪大了双眼,「所以,我们又有喜酒可以喝了!可是西门伯伯一听又要嫁掉一个儿子,就昏倒了。」

  「我有没有听错?是朱槿嫁给素芹?」南郭青萝的眼里开始闪动兴奋的光芒,但是,她还是觉得这个嫁娶问题有待商榷。

  「不配吧?素芹比朱槿还瘦……这能成吗?」东方红樱歪着头思索着。原本,她也对这样的创作题材感到万分的不可思议,但是,待在南郭家久了,久而久之也被南郭青萝传染了同样的兴趣,现在也成了精于此道的行家。

  「可是……我看西门大哥用一副很幸福的样子跟在东方大哥屁股后面走,就觉得一定假不了。」

  「嗯……」南郭青萝沉吟着,手指头在桌面上轮敲着,「这种配对法其实也挺有趣的,写多了青枫那种强壮的攻,现在换素芹这种清瘦的攻也不坏……」眼珠子滴溜溜转着之时,她的脑袋瓜子也跟着转了起来。

  「喂!喂!」东方红樱突然喜动颜色,连连拍着南郭两姊妹的肩,「走吧!我们到素芹的房外去偷看一下。」

  这话一出,几个女孩相互挤眉弄眼一下,都深觉这是个极好的主意,便飞也似的朝素芹居住的房间奔去,路上还不忘先绕经南郭绯杏的卧房去约她一同偷窥去也。

  *       *       *

  「素芹,你有没有搞错啊?要我嫁给你……我可是长子耶!我老爹会哭死的!」

  「我也是长子啊!」东方素芹解开了衣服,拿着浸湿的布围在脖子上,藉以稍稍驱除一点暑热。西门朱槿在他身边坐下,眼角瞟着他裸露在外的颈脖部位,一时间竟开始有点心猿意马起来。

  「可是……如果连我也嫁掉的话,那我们西门家就出了两个嫁给男人的男人了,这……我老爹一定会哭到地老天荒海枯石烂的。」西门朱槿腻到东方素芹身旁,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手开始不安分地往他身上摸去。

  「你不想嫁给我?不想跟我一辈子在一起?」东方素芹不耐地把摸到他身上来的手拍掉。

  「不是不想,而是……我觉得应该你嫁给我比较对,论体型我可在你之上。」西门朱槿邪邪地一笑,虽然之前他都很倒霉地被东方素芹给「抱」了,但那是因为他没有使出家传绝招来,他相信只要他的绝招一出,东方素芹是绝对赢不了他的。

  「是吗?」东方素芹斜睨着西门朱槿,「那我们就来比比,看谁占得了上风!」

  西门朱槿不堪挑衅,随即伸手往他膝弯一抄,俐落地将他横抱起来,四平八稳地走到床边。

  「喂!你别……赶路赶了一天,全身都是尘沙污泥,你……」东方素芹虽然挣扎着,却很明显的是有点敷衍的挣扎。

  西门朱槿将东方素芹放下之后,便开始动手解他的衣服,「我不在乎……」西门朱槿吻着东方素芹,双唇自颈线向下滑落,这几天拼命赶路,他觉得自己能忍到回家已经是值得嘉奖了。

  西门朱槿吻着东方素芹,边脱他衣服边腻声叫着求欢。察觉东方素芹的乖顺,西门朱槿不禁心花怒放,看样子,今天他应该可以顺利扳回一城才是。

  谁知东方素芹的乖巧只是暂时的。正当西门朱槿狂热地吻着东方素芹时,却见他手腕轻抖,西门朱槿虽然敏锐地察觉了,但才刚想抵抗时就已经慢了一步。

  「缠丝十八手!」东方素芹出声同时,一根透明细丝已经将西门朱槿捆个不能动弹。这是东方家传子不传女的家传绝技,相传是东方家祖先抢劫时发明的招式,可以将人捆绑于瞬间,待对方不能动弹后,东方家祖先就可以不伤人命地抢劫成功了。

  「你……」西门朱槿恨得牙痒痒的,因为他每次都栽在这一手之下,但东方家绝技果然名不虚传,虽然西门朱槿一直暗中防备,但还是敌不过东方素芹出招的速度之快。

  不过没关系,西门朱槿暗暗想着,反正他也有绝招,被绑住了算什么?就算被压在下面他也有办法叫东方素芹吃瘪。

  「我有『缠丝十八手』和利器难断的『海蚕丝』在手,你是说什么都敌不过我的。」东方素芹俯身轻吻了下西门朱槿的鼻尖,笑容得意万分。

  在他东方家的独门绝技之下,西门朱槿想翻身?哼哼……怕是一辈子都不可能了,他只有被压在下面的份啦!

  东方素芹吻上西门朱槿。唇舌忙乱间,他的手也没闲着,飞快地脱去自己和西门朱槿身上的衣物后,他便忙不迭地按照前几天在书店买到的书里写的招式对西门朱槿进行一连串准确而有效果的爱抚动作,而西门朱槿的反应叫他满意极了。

  时时多研究、刻刻勤练习,一向是东方素芹的信条,他相信他一定可以给朱槿幸福的,所以,由朱槿来嫁给他准没错!

  「啊……」西门朱槿发出防堵不住的喘息和呻吟,不行了……他觉得自己的意识开始漂浮,脑袋有些晕了……再这样下去,他可就永世不得翻身啦!

  「嗯……素……素芹……」所以他竭力控制着自己的快感,奋力地自口中发出字句。

  听到西门朱槿的呼唤,东方素芹抬起脸来温柔地注视着他。

  「你爱我吗?」西门朱槿问着,私底下却潜运功力。

  「当然,」东方素芹吻上西门朱槿的唇,随即以手指轻描着他美丽的轮廓,「为什么这么问?」看着西门朱槿的眼睛,他觉得自己仿佛被那双晶灿的眼眸吸住了魂魄,说什么都移不开。

  「那……摸我……」西门朱槿施发号令,东方素芹乖巧地照办,「再往下……对……」

  看着东方素芹一一照作,西门朱槿心底不禁暗自窃笑,等东方素芹自己发现不对劲时可就已经来不及了,呵呵……

  只见东方素芹按照西门朱槿的指示坐起身来,修长的手指持续往西门朱槿的腿间移动,并且慢慢地跨坐到西门朱槿身上……东方素芹此时心中不禁怀疑着,为什么他要坐上来呢?这样位置就不对了呀!可是……这时他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不受自己控制!他只能按照西门朱槿的指令行动……

  怎么会这样?东方素芹狐疑着,直觉觉得问题一定出在西门朱槿那双水盈盈的眼睛里,可是……他却无法不去看西门朱槿的眼睛……

  「呵呵……」西门朱槿得意地笑着,「发现不对劲啦?呵……来不及啰!因为你已经中了我西门家只传长子的绝技----『魅眼控体术』了!来,亲亲我吧!素芹!」

  相传西门家祖先也是行抢江湖的江洋大盗,但是因为西门家祖先觉得为了行抢而伤人是不道德再加不道德,所以便创造出『魅眼控体术』这样的招式来,一经施术,便可以让人自动把银两送上门来,也由此而奠定了西门家的财富根基。

  就算在上面又怎么样?西门朱槿笑眯了双眼,哼哼……在这个世界上,并不是人在上面就占上风啊!呼呼呼∼∼

  在西门朱槿得意的轻笑间,东方素芹不受控制地俯身亲吻着他的唇,并且顺从西门朱槿的指挥,慢慢地骑到他的身上去。

  「啊……啊啊……朱……槿……啊……你给我记住!下次……我会蒙住我……的眼睛……啊∼∼」东方素芹难以遏止的叫喊声远远地传出……           *       *       *

  「太棒了!我怎么没想到捆绑这样的妙招呢?」此时,躲在房外偷听的南郭青萝双手交握,脸上满是幸福之色,「生在这个时代实在太幸福啦!我今年出的书一定会造成轰动的!」

  就在南郭青萝兴奋于自己文思泉涌之时,旁边的花园传来人声,几个女孩儿转头一看,是北宫丹菊和东方绿荞。

  只见北宫丹菊身上穿著一件粉紫色的蓬裙装,有着大量的皱褶花边,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朵粉紫色的牡丹花,那是北宫紫棠海外一游所带回来的土产。

  「哇∼∼绿荞哥哥∼∼五哥又拿怪衣服逼人家穿啦!」北宫丹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大家都笑我……」

  「丹菊乖,别哭……」东方绿荞轻拍着北宫丹菊的肩,「唉!当人弟弟的就是这么可怜……乖,别哭……我也很惨啊!我老爹跟南郭伯伯居然因为被西门伯伯一激,就觉得没有由两个男人生的孙子就很没面子,居然要我去嫁给白莲大哥当妾,还要生孩子……」他皱着眉,脸上也是一副苦相,「我……我也好可怜喔……比你更命苦……哇啊∼∼」

  「绿荞哥哥……」北宫丹菊噙着眼泪抽咽着,「不如我们一起私奔吧!我们躲到远远的地方去……」

  只见东方绿荞和北宫丹菊两人紧紧相拥着哭泣,这一幕看得南郭青萝又是一阵心花怒放。

  「太棒了……丹菊才十五岁,多么完美的年龄啊!喔!可以玩年下攻耶!」此时旁观的女孩儿们都觉得南郭青萝的眼睛快要开出幸福花了。

  「你放手!」突然一阵暴喝把南郭青萝自满腔无尽的美丽幻想中拉回现实,吃了一惊的她立刻寻找着声音来源,当她拨开花丛瞧出去时,就见到北宫金萱和北宫霜竹在拉扯着。

  「霜竹,你到底还把不把我当哥哥?」北宫金萱满面怒气,无视于北宫霜竹的挣扎,仍是紧抓着他的手腕。

  「我才不要当你是哥哥!」北宫霜竹怒吼着,「我也不想你当我是弟弟!」

  「不管你怎么想,我们……永远是兄弟!」北宫金萱说着,忿忿地甩开了北宫霜竹的手。

  北宫霜竹怔怔地握着手腕,随即难掩面上的悲戚之色,头也不回地转身跑去,留北宫金萱一个人怔于当地,在一声沉重的叹息之后,他重重一拳敲上身旁的树干,这一拳仿佛带着浓得化不开的无奈与欷嘘……

  南郭青萝映着北宫金萱身影的眼睛亮得好象有十个太阳在其中争光,洋溢着数不清、道不完的幸福光芒。

  「啊!兄弟耶!他们是兄弟耶!」南郭青萝双手交握,身子拼命地转着圈,「我真是太幸福了!我的心……就好象有春天的蝴蝶在里面飞舞一样……啊!我一定会幸福到遭天谴的!喔呵呵呵呵……」

  举世最幸福的同人女----南郭青萝像只蝴蝶一般在翔鹰堡的花园中飞舞起来,拼命地转着圈,转过东方素芹房外、绕过东方绿荞和北宫丹菊身旁、舞过正在散步的北宫青枫和西门紫菀身边……看着双双对对的美男子,南郭青萝恣意地放纵着自己的遐想,幸福无边……*^_^*
番外篇之番外篇——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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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宫金萱和北宫霜竹是一对水火不容的兄弟,说起他们水火不容的原因,其实也很蠢,只因为他们一个有恋父情结、一个有恋母情结,而北宫霜竹更过火的地方是----嫉妒父亲娶走了母亲……

  这天,北宫金萱跟北宫霜竹刚自外回来,两个人当然照例又陷入各自称赞父母亲的话题当中,北宫霜竹仍然愤恨不平地暗暗生着父亲的气,本来北宫金萱的脾气也算是好的,但是听北宫霜竹不停地说,他的气就上来了。

  只见北宫金萱怒火腾腾地瞪视着北宫霜竹,说:

  「你这样毁谤父亲实在是太过分了!我要你把话收回去!」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怎么收?而且我又没说错,本来就是爹的错!居然让娘生了这么多兄弟,忍受那种生产之苦……」

  「那是娘自己想要女儿,所以才跟爹拼命努力生的,这怎能怪爹?」

  「生男生女是由爹控制的,生不出女儿当然要怪爹啦!」

  「你胡说!这种事哪能控制?你这叫欲加之罪!」

  「哼!」北宫霜竹不服气地别过头去,径自嘟着嘴生气,「总之一切都是爹的错!」

  「你闭嘴!」北宫金萱气了,一把抓住北宫霜竹的手腕,「你今天一定要把话收回去!我不准你诽谤爹!我是你哥,你要听我的。」

  「你放手!」北宫霜竹挣扎着。

  「霜竹,你到底还把不把我当哥哥?」北宫金萱满面怒气,无视于北宫霜竹的挣扎,仍是紧抓着他的手腕。

  「我才不要当你是哥哥!」北宫霜竹怒吼着,「我也不想你当我是弟弟!」

  哼!当哥哥了不起啊?他才不买这个帐呢!当哥哥的人也不能强词夺理啊!北宫霜竹怒瞪着北宫金萱,他才不希罕他这个哥哥呢!

  「不管你怎么想,我们……永远是兄弟!」北宫金萱说着,忿忿地甩开了北宫霜竹的手。

  北宫霜竹怔怔地握着手腕,随即难掩面上的悲戚之色,头也不回地转身跑去,留北宫金萱一个人怔于当地,在一声沉重的叹息之后,他重重一拳敲上身旁的树干,这一拳仿佛带着浓得化不开的无奈与欷嘘……

  哼!要不是爹对他千叮万嘱,交待说兄弟之间要和睦相处,不可伤了和气,他今天才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北宫霜竹呢!

  一场举世最无聊的争吵,一旦落在同人女----南郭青萝的眼里就完全走了样,这个生长在奇异世界的同人女,也有着所有同人女都有的长处----胡思乱想,自行裁头去尾,运用自己的想象力将这再无聊不过的场面幻想成了一场凄美的兄弟恋情……

  当同人女果然幸福啊!*^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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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t the world find its way to y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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