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睡前,別說愛我!》第五章
我的生活正陷於可怕的混亂中!
安安靜靜的家裡突然出現了一個活潑的大齡兒童,就像高級的寫字樓裡闖進了一頭大象。我向醫院請了三天假在家裡陪程安,免得他把我家變成原始山洞。
我耐著性子一遍又一遍反覆教他各種電器的使用方法,去超市砸下大把鈔票買回一大堆的營養食品。我還拉著他在小區裡轉來轉去好讓他能熟悉環境,順便配了把家門鑰匙掛在他的脖子上。我家從來就沒有過客人,所以只有我的房間裡有一張床。把另一間房裡的健身器材搬到陽台上,我迅速電話訂購了一張單人床、一個書架、一張寫字檯,並全部要求當天送到。搬完傢具後我累得只想倒頭大睡,程安反到是興致勃勃的邊看著電視邊「卡茲卡茲」嚼著薯片。
一窮二白的程安身上穿的是不知道誰給他的半舊牛仔褲和長袖襯衫,在和我一起搬東西時衣服都蹭髒了好幾處。想起他兩手空空的來到我家,根本就沒有換洗的衣物,我強忍著疲累打開衣櫃。雖然程安的個子只比我矮一點兒,可他目前還是偏瘦,再看他那低齡的樣子,我的西裝他鐵定是沒法穿的。在衣櫃裡大刺搜尋一番,總算找到了幾件我大學時期穿的休閒服裝。拿著新的內衣和洗漱用具我叫程安去洗澡。他依依不捨的放下薯片關掉電視去浴室。可事實證明相信一個十歲的孩子能把自己洗乾淨的我是多麼愚蠢!
「我洗完了!」程安笑嘻嘻的站在我跟前。看著眼前沒用五分鐘就洗完澡的人,我二話不說又把他拎回浴室重新刷洗。
我給程安買了些新衣服、新鞋子,為了他還在成長的身體著想,我特意將褲子買得長些,上衣也買大一些。找出小學到高中的課本,我每天在下班後都教他學習。他的記憶力也正在恢復,雖然不是很完整,但聊勝於無。
在程安住進我家未滿一個月,某天突然來了一群不速之客。我粗略的數了數大概有二十五、六人,看著這麼多陌生的面孔,我確信我都不認識。他們一個個自報家門後我還是想不出曾在哪裡見過他們,直到有個男人握著我的手熱絡的說出他是我的高中同學,我才明白這些傢伙就是十年前把我罵出學校的那幫又善良又熱血的仁愛男女。
這麼多人立刻就佔滿了我那三十平方大的客廳,他們笑呵呵的稱讚我的房子有多棒順便打聽我的工作環境及收入存款。東拉西扯了幾句後,總算說出了他們此行的目的。我就說嘛,他們怎麼會熱情的來看望當初激起眾怒的我呢?!原來都是來看程安的!
起初是有人注意到了九個月前的新聞,得知有個植物人恢復了神智。打聽之下曉得了此人正是他們高中時期出了事故的同窗舊友,聚集了聯繫得到的同學後想去醫院探望他,沒想到他已經出院了。再探聽後才知道他正住在醫院的一位醫生家裡。而更巧的是這位醫生也是曾在同一班級的同學。
二十幾張嘴在我面前開開合合,最討厭見到這種情景的我立刻腦袋發暈。我讓他們在客廳待著,獨自進房叫醒正在睡午覺的程安。把還有些睡意的程安領到那群人面前,我告訴他「這些都是你的高中同學」後,就進到我自己的房間裡放上一片輕音樂CD,不去理會客廳裡興奮的交談聲。
還沒過十分鐘,就有人來敲我的房門。「何絮你快出來。程安他不太對勁!」我翻個白眼暗叫三聲「煩人煩人煩人」!出來一看,只見程安縮在沙發一角害怕的哭著。身旁的人越是要靠近安慰他,他越是怕得發抖,哭得也更厲害。看見我之後,飛快的跑來扎進我懷裡,死死地摟著我在我胸前嚎哭。……天哪!這幫人是洪水猛獸嗎?居然把他嚇成這樣!
「你們對他幹了什麼?!」我面無表情的衝他們發話。
其中的一個女人見我一副老大不爽的態度,喃喃的回答:「沒有啊,……我們根本沒有對他做什麼。只是問問他還記不記得高中時候的事?還記不記得我們這些個老同學!」
哼!我用鼻音表達出我對他們無知行為的不屑。「他這個樣子像是已經恢復正常了嗎?!他現在只有小學生的智力,高中對他來講還是很遙遠的事。何況他連他的家人都不記得了,又怎麼可能記得你們!」
「我們只是想說出來看他能不能想起些什麼。」有人為自己的行為狡辯。其他人也立刻跟著附和。
程安的記憶是從小到大一點一點的回憶的,想起高中的記憶也是在不久的將來的事。但現在他只能想起小學的一些事情,一下子就對他提及高中的事只會讓他的記憶開始混亂。不過我不打算告訴他們。我不理會那些高中的某某某,竟自安撫在我懷裡哭得淅瀝嘩啦的程安。
「幹嘛哭成這樣!他們又不會把你生吃下去。人家也是好心好意的來看你,你看你是什麼待客之道?!別哭了,那麼大的男生了還哭,你丟不丟臉啊!」扭過頭我又對這幫從前的同窗進行機會教育。「你們也真是的,對一個不認得你們的病人那麼親切,他怎麼可能不被嚇到。見他哭了還不趕快拿根棒棒糖什麼的哄哄他,跟一個只有十歲的兒童用成人的方式交流,我看你們的腦袋也要修整修整了!真不明白你們究竟是來慰問他的還是來嚇唬他的。」我已經盡量把用詞修飾的圓滑一些了,可看樣子還是有些人受不了 。
「何絮!」一個女人有點惱羞成怒。「你有必要把話說得這麼難聽嗎?!大家畢竟都是同學一場。」
呵,當初被這些「同學一場」的同學罵出校門的又不是你!「我說的話難聽嗎?我怎麼不覺得!再說我也不記得你們對我這個同學有多『關愛』!」我滿不在乎的白了她一眼,讓她明白我這個人是一點兒也不懂什麼叫「借坡下驢」!
氣氛瞬時尷尬得誰也不好再開口。只有程安感覺不出來。他突然抬起頭大聲的問我,「何絮,他們是不是在欺負你?」大概是所有人看著我的眼神都不太友善以至於讓他誤會了。
唔……他們的確欺負過我,可惜不是現在式。「他們以前欺負過我,因為我壞。」我說的是事實,可那些人一副我在冤枉他們的表情,我只好再補充一句,「他們以前聯手把我罵出了校門,還在你媽媽面前說我的壞話。」
聽我這麼一說,程安的反映是生氣的大叫。「何絮才不壞,何絮對我最好了。」他又衝著好心來看他的舊同窗怒吼,「你們才壞。我討厭你們,討厭討厭!」
他用力的搖晃我,「何絮,我們把他們趕走,他們討厭。」
呵呵呵!我覺得現在的程安比任何時候的程安都要可愛無數倍。瞧見那二十幾號人好心被雷親的樣子我簡直快要樂死了。想不到程安也能順手幫我報復一下他們。
「請吧!各位。」我免費奉送大大的笑容伸手指了指大門,做出送客的手勢。「今天的會客時間已經結束了,下回請早!」
看著他們一個個忿怒的魚貫離去,我相信下回不會有人再來了。總算是小小的報了一把高中畢業時的仇,我心情好得只想仰天長笑三聲。
屋子裡只剩下我和程安兩人,他依然緊摟著我賴在我懷裡。環視一圈客廳,他新奇的發現了不少新東西。「何絮,那邊有個大水果籃耶!啊……這邊也有好多香蕉和蘋果……何絮,那個黃黃的東西是什麼?……」
順著他的視線看去,「那個是芒果。」
「那個灰灰圓圓的呢?」
「獼猴桃。」
「這個是不是李子?」
「對。」
「這個草莓好大……」
「待會兒我們就吃掉它。」
我們兩人蹲在地上清點那些高中同學送來的禮品--水果。這些人可真沒創意,怎麼送的全是水果?!這麼多的水果足夠我們拚命的吃上兩個星期的了。我決定要去多買些沙拉醬,以後每天都要吃水果沙拉,看能不能把我們吃得再水當當些!
《沉睡前,別說愛我!》第六章
才不過一年時間,程安就被我喂得壯壯的了。剛到我家時還是一副皮包骨頭的樣子,經過我花血本的營養攻勢和充分利用我平時閒置一旁的健身器材,現在的他總算在皮和骨頭之間養出了質量優良的肌肉。他的個頭兒已經比我高出了些,記憶也已經恢復到了高中的階段。只要光看他的外貌,十足十的好青年模樣。
記得前兩個月的一個休假日,我窩在床上等著曬太陽。結果程安一大早的就撞進我的房間以泰山壓頂的架勢撲上我的床,日見結實的身軀險些把沒有防備的我壓的背過氣去。他到現在也沒有自己已經是個三十歲的人的自覺,還是記憶恢復到哪兒就認為自己幾歲,只是可憐我時不時的就得接受他少年式的友愛摟抱。被一個比自己強壯卻下手不知輕重的大齡少年摟抱,無論是他撞在我身上還是我撞在他身上都不是一件多舒服的事。不過還是比他剛到我家時用突出的肋骨硌我要好上許多。
程安把我死死壓在床上,興奮的大叫著我的名字。「何絮!何絮!何絮!何絮!……」我奮力掙扎了半天也掙不脫他的雙手,只好認命的讓他摟。
「幹嘛啊!大清早的你發什麼瘋。」我吃不消的大叫。「我快被你勒斷氣了,快鬆手!」
程安沒有放開我,他在我身體上方俯視我,笑得一臉燦爛。「何絮,我想起你了!我們是高中同學,對吧!我想起你開學的時候坐在靠窗戶那行的倒數第三排,我還記得你當時看著窗外,陽光照在你臉上,你的臉好像透明了似的,漂亮極了!」他雙手定住我的臉,仔細的端詳了一番,「現在的何絮比那時候的何絮帥!臉比以前尖了些,不再漂亮的像個女孩子了。……何絮,我好高興噢!」他大喊一聲又把我摟個死緊,賴在我身上蹭來蹭去地撒嬌。
明明比我還要大兩個月卻像個三歲娃娃般的在我身上撒嬌,我受不了的用腳踹他。「去去去,既然起來了就去做早飯。別像個爬蟲一樣賴在我身上。」
程安看著我寫著「我很不爽」的臉,呵呵地笑起來。「何絮,你一點兒也沒變耶!還是這麼不討人喜歡!」
忘恩負義的混蛋!你忘了現在是誰在供你吃穿供你住了?!竟敢說我不討人喜歡!還沒待我發作,他飛快的在我臉上用力的「啵」了一下,說:「不過我喜歡!」他翻下床一溜煙兒的跑進廚房,獨留我在房裡陷入大腦混亂狀態。
從那天起,程安對我的態度有了些改變。說不上是改變在什麼地方,可就是覺得和以前不太一樣。他想起高中的事後,記憶恢復的很快,而且基本沒有什麼遺漏。每天程安都會和我講他想起的高中時期的往事,其中大部分都和我有關。他說的那些事我記得的並不多,但他提起來我也能或多或少的想起來一點兒。他記得所有同學的名字、相貌,還特意叫我找出畢業照片給他看。
看程安興奮成那樣,我忍不住向他潑冷水。我把前一陣子高中同學來看他,但是都被他給罵跑了的事說出來。本以為以他的性格,他會馬上去聯絡這些人再親自上門一個個的道歉。可是他撓撓頭髮後居然說:「反正事情已經做了,道歉也沒有什麼意義,何況我當時的情況比較特殊,他們稍微遷就我一下也沒什麼大不了。要是他們真的擔心我,自然會再來看我;要是不再來了,不就是證明他們的行為只是一種偽善。」想不到他會說出這種話的我反到是愣住了!雖然程安也算是我「從小帶到大」的人,但從這件事就可以看出我對他還不夠瞭解。
程安的記憶飛快的恢復,我有一天突然想到,要是他想起高考結束那天他跳樓的事,他會怎麼看待我?奇怪的是,我一點兒也不緊張後果。無論他對我怨恨,還是從此陌路,我都會平靜的接受。然後我要問他,當初為什麼要跳下去?是真的聽信了我的話還是只是一時的衝動?!這個問題我已經憋在心裡十多年了,我想要一個答案!
程安一直沒有對我提及他是否想起高考時候的記憶,我也沒有問過他想起他跳樓時的事沒有?!他開始自學大學的課程,想參加社會上的自學考試。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程安包辦了家裡絕大部分的家務勞動。他洗衣燒飯、修理打掃樣樣都行,在我不知道的時候他替我和親睦鄰,品性絕佳的他受到街坊四鄰的交口稱讚。我每天回家後只用舒服的靠在沙發上看電視等他叫我吃晚飯就行了。我常常目不轉睛的看他忙裡忙外跑前跑後的忙活,然後誇他一句「你賢良淑德的程度直追有五十年道行的老媽子!」
就算程安已經認清他已是個三十歲男人,可他依然喜歡和我膩在一塊兒。在大街上還好,在家裡,休息的時候他總是要挽著我的手一起坐著,要不就是趴在我後背上;枕在我腿上……反正就是要貼在我身上做我的包袱。我每次對他抗議,他都是說,「我也算是你給養大的,喜歡靠著你有什麼不對!」每回他這麼說,我也會回給他,「那我不養你了,你給我滾出去!」結果就是,程安死抓著我開始撒嬌!掰手指頭一算我認識他的年頭也差不多十四、五年了,直到最近才發現他的臉皮不僅屬於超厚的那種,而且耍賴、撒嬌、胡攪蠻纏的功夫他都已深得精髓!
每回程安把我激火兒了或我要因某些事而教訓他時,他就從他的潑皮招式裡選出幾樣大加施展,把我攪到暈頭轉向時再衝我咧出一個十萬瓦燭光亮都比不上的燦爛笑容晃花我的眼,然後……事情就不了了之的結束了!偶爾他還會在惹我生氣時學小學生的模樣在我來臉上賠罪似的親上一口,想到「他也算是我養大的」,我就氣不起來了!
程安有一段時間特別喜歡和我講他家人的事。
「我媽最會做醬肘子了!那味道香的,五星級的大酒店都吃不到……。」
「我爸那人……說實在的,真不怎麼好。不過他常帶我去釣魚。我六歲時有一次還被一條大魚給拖到河裡了呢……!」
「我最討厭我姐!從小她就愛搶我的東西。還總把自己幹的壞事嫁禍給我……沒見過這樣當姐姐的……」
程安滔滔不絕的講著,從他的話裡我知道了他母親其實是他父親的第二個妻子。大他三歲的姐姐是前妻生的,姐弟倆從小就感情不好。這就很好理解為什麼我從沒在醫院裡看見過他姐姐,並且在程媽媽去世後,他姐姐立刻就變賣家產不知所蹤了。程家姐姐大概是巴不得自己討厭的弟弟早死早投胎吧!
我長時間的洗耳恭聽招至演講者的不滿。「不要光是我在說啊,你家裡是怎樣的也和我說說嘛!」
說什麼啊?!我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對小時侯的事已經沒什麼印象了,要說父母嘛,就是兩個對工作很認真的醫生而已。我唯一能稱得上了不起的才能,就是在學校被眾人集體痛恨了,可這又不是多光彩的事,說出來只會讓人笑話罷了!我搖搖頭,「我家人之間感情不深,互相都不大瞭解。沒什麼可說的。」
程安對我的答案非常不滿意!他苦口婆心的勸我要多與家人聯絡感情,對外人冷淡也就算了,對家人應該多親多近!經他這麼一番勸解,我想到我和爸爸也只在醫院裡偶爾碰到時點個頭,媽媽更是好久都沒見到了。我沒有往家裡打過電話,他們也沒給我來過電話。自從搬出來,我就沒有回去過過年……原來我們家三口人已經生疏得有些離譜了!
好吧!再過兩個多月就過年了。今年就帶著程安一起回家過年,他還從沒見過我爸媽呢!我把這個決定告訴他,他竟比我還興奮!在我耳邊嘮叨著要送我爸媽什麼樣的禮物;一定要穿喜慶的新衣服去拜年;還一個勁兒的要我學著說些「閤家吉祥!歲歲平安!」之類的好聽又順耳的節日祝詞。鬧得我真想把他撇開自己去算了。
《沉睡前,別說愛我!》第七章
自從我說帶程安回家過年,他就一直處於一種亢奮狀態。每天笑得像個傻瓜數日子,早早就把要送爸爸的高級紅酒買好,他親手把裝紅酒的木匣包裝的漂漂亮亮,還用紅線繩編了個精緻的中國結掛在上面;把送媽媽的玉佛墜子一天擦八遍,我敢擔保上面連一粒灰塵都沒有。他還拉著我給我們兩人買下全套的行頭--新衣新褲新鞋新襪,甚至連內衣褲都要再買新的。兩套新衣他收得好好的,說是年三十那天穿上去我父母家拜年。
他對這件事的重視程度引得我也越來越重視。我打電話回家,媽媽接的電話。她聽到我主動說要回家過年很是驚訝,再聽我說還要把程安帶也帶回家去她久久才小聲說道:「……是啊!三個人的話難免會有些冷清。家裡要是有兩個大男生在也會更有過年的氣氛……!」我舉著電話和媽媽聊了兩個多小時。她問了些我近年來的生活情況,也問了不少程安的事。從沒有想過我會和媽媽如此輕鬆的閒聊,這還是我有記憶以來的第一次。臨掛斷電話前,媽媽一再的說著讓我不必等到過年,有時間就帶程安去家裡看看。
第二天,爸爸竟然親自到我所在的科室。一向嚴肅的表情隱隱有了一絲裂縫。他開口閉口都是在問我工作上的事,只是在他離開前才對我說:「你媽和我這兩天都比較空閒,你要是不太忙,就和程安去趟家裡吧。你媽她……挺想你的!」這大概是爸爸說過的能稱得上是溫情的話了吧!
我笑了!「好!就算媽不想我,我也會回去蹭頓飯。」爸爸一句稍嫌僵硬的話卻在我心裡吹起了暖洋洋的微風,讓我有了開玩笑的興致。「不過要是爸爸不想我,我可就不敢去了。被轟出來可是會很沒面子的。」
「你回自己的家怎麼會有人轟!」爸爸被我逗笑了。就算只是嘴角微微的向上彎起一點點,眼裡的溫柔我可不會認錯!「你這孩子都三十歲了還沒女人肯嫁你,你自己還不檢討檢討。你呀!越大越不可愛,還是小時候抱著我大腿哭著喊著要買糖葫蘆時招人喜歡!」
我有幹過「哭著喊著要買糖葫蘆」的事嗎?我怎麼一點兒印象都沒有。「有這回事嗎?您確定是我幹的?」我狐疑的看著爸爸,他是不是認錯人了?!
「我自己的孩子干的還能記錯!」他拍拍我肩膀,「可你那時候只有兩歲半,一轉眼你都比我高了一大塊了!……記得有空回家啊!」父親含著笑容回自己的辦公室去了。
父母是重視我的!這個新認知令我一整天都心情雀躍!我和顏悅色的對待我的病人們,他們個個一副受寵若驚的表情接受治療,私底下胡亂猜測我今天為什麼轉了性子。
下班後我火速衝回家,對程安說今天就回家去看我父母。他聽後先是大驚失色,然後翻箱倒櫃的找體面的衣服。他換好衣服後沒完沒了的問我「怎麼樣?不難看吧?」「會不會你父母不喜歡這顏色?」「搭配的不俗氣吧?」「……?」
天哪!他是不是受了什麼刺激了!「我說你夠了沒?又不是醜媳婦見公婆。你有什麼可緊張的。」我快被他煩死了,乾脆直接把他拉出門。
「我雖然不是醜媳婦,但我是要去認乾爹乾媽,當然要給兩位老人家良好的第一印象。」程安不放棄的在我耳邊繼續嘮叨。「想我沒爹沒媽,唯一的姐姐也卷光了家產跑了。我在世上無依無靠的連個家都沒有。要是有了乾爹乾媽,那我不就是有家人了!而且你也成我兄弟了,你說這是不是很美好!」
丟給他一個殺傷力極強的白眼,讓他把一堆的美好幻想通通嚥回肚裡。看著他委委屈屈又不敢頂上半句嘴的模樣,我接著又落井下石的甩他一句。「你的白癡症還沒治好嗎?!」我發瘋了才會和他做兄弟!當個普通朋友都快讓我吃不消了,何況是當兄弟!
在路上買了些水果,程安又非要去買保健食品。我說時間緊就不買了,結果這傢伙大街上就給我撒潑耍賴。我們兩人在街上拉拉扯扯的吸引了不少人注目,在我發覺到有人用「原來他們是……(就是那個XXX啦!)」的目光看我們時,大冬天的我照樣竄出一身冷汗。
保健食品被程安拎著,他一遍遍的提醒我,讓我對爸媽說這是他買給兩位老人家的見面禮!簡直是豈有此理!一年多來他花的哪一分錢不是我掙的?!近來他花我的錢是花得越來越順手了。
我們的突然到來讓我父母非常驚喜。一頓算不上多豐盛的晚飯吃得和樂融融。程安嘴甜的乾爹乾媽叫個不停,哄得我父母笑得嘴都合不上了。程安的倒霉(他自己非要說是「淒涼」)身世讓媽媽心疼不已,關懷他的程度立刻就超過了我這個正牌親生兒子。程安依舊有著少年的活潑心性,很會帶領氣氛。我家三十年來從來沒有這麼熱鬧過。父母的話多了,父母和我的交談也多了。原來在內心深處,我還是想要個有人想著我、關心著我的家庭。可是我們一家人的生活都太過於自律,反而不知道該怎樣去與家人相處了。久而久之,理應是很親近的人也都成了陌路人。看著比手劃腳教媽媽編中國結的程安,我是真心的感謝他!淡漠了多年的親情,他居然只用了一天就讓我重新拾回。
晚上十一點多,我們告別爸媽踏上歸途。想著剛才父母送我們出來時一副不捨得的樣子,我渾身上下就熱騰騰的,連冰冷的空氣都在肺裡化成了涼涼的甜水。我主動鉤上程安的肩膀,「謝謝啦!今天多虧有你,不然我和我爸媽八成還是老樣子。」我還真是難得說句不帶刺的話。
程安也抬手握住我的肩膀,一派豪氣。「說什麼謝!都是自家人有什麼可謝的。」
這小子!哈哈哈!我大笑出聲。看來他是賴定我家了!
我們兩個鉤肩搭背的又說又笑,我好多年沒這麼快活過了!
接下來的日子,我和程安三天兩頭的就往家跑。爸媽也盡量騰出時間和我們相聚。我開始臉上掛著笑容上班,居然會有病人大著膽子對我說我有好幾天沒罵人了,我立刻就如他所願的劈頭罵了他一頓。在醫院裡爸爸沒事時就會上我那兒去晃晃,閒聊上幾句;程安也常常往媽媽的單位跑,現在那間醫院的醫生護士都知道媽媽有個孝順的不得了的乾兒子。我們一家四口的日子祥和又美滿!
幸福快樂的日子來的快,去的更快!
離過年還有大半月,爸媽一起到外地參加一個醫學會議,觀光的時候被捲入一場重大交通事故。當場死亡的七人裡我父母也名列在冊。消息傳來,我整個人都傻掉了。不言不語的任由程安領著我去認屍、火化、下葬、簽署接受遺產的文書。我渾渾噩噩的根本不知道那幾天是怎麼過的。
我說要回去整理父母的遺物,程安只是用擔憂的表情看著我,這幾天他一直是這麼看我的。不用這麼擔心吧!人總是難免一死,只是父母走的太突然了讓我一點兒心理準備都沒有而已。就讓我傷心幾天吧,反正我現在能作到的也只有這樣了!這個世上我已經是獨自一個人了……
在我曾經住了二十幾年的家裡,我一會兒坐在爸爸的書房,一會兒待在媽媽的書房。想著很久以前我在客廳裡靜靜地聽兩間書房裡偶爾傳出的翻書聲、走動聲……如今卻靜得讓人無法呼吸!我在爸爸的書櫃頂上找到一疊相冊。我搬著相冊來到客廳翻看。
其中大部分都是父母參加工作和一些會議的工作照片,只有一本小相冊是家庭照。第一張就是父母的結婚照,那個年代沒有婚紗沒有彩色相片,一張兩人只照了上半身的合照右下角寫著「結婚照 X年X月X日」。第二張是他們抱著剛出生的我,兩人一臉初為父母的喜悅,看起來很幸福!再往後翻,有爸爸帶我去動物園的,媽媽給我洗澡的;再大些,我初中畢業時全家旅遊的……我上學得獎時的……遙遠的記憶一點一滴的回想起來了!
我合上相冊,一腳把其他又大又厚的相冊從沙發上勾到地上,在沙發上躺了下來。把那本記錄著我的家人的小相冊摟在胸前,我閉上眼睛。一直認為不必想起的從前此刻鮮明的閃過我的眼前。小學時和同學打架,爸媽邊教訓我邊給我上藥。上中學時爸媽在單位成了骨幹力量日漸繁忙,是從那時開始爸媽和我在一起的時間越來越少,高考前只是確定了我要考醫大後就不再過問……
為什麼老天要在我們好不容易重新開始明白親情的可貴時,就把他們從我身邊奪走?它是在懲罰我們曾經忽略了彼此那麼多年嗎?!……真是殘忍的懲罰啊!
後記:迷音有時候會搞不清何絮的心態,但我認為他是個會看重於眼前的更甚於已失去的人。這種心態也說不清是好是壞,只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看法吧!
《沉睡前,別說愛我!》第八章
回到自己的家,我取出打算在過年時送給爸爸的紅酒。軟木塞一拔出,濃郁的酒香就充滿了整個房間。我把酒倒進兩個玻璃杯裡,等程安過來。
「陪我喝酒。」我端起一杯,把另一杯推給在我身旁坐下的程安。這世上還有個人能陪我一起喝酒,我真該慶幸上天對我還有一絲憐憫!一口氣灌下大半杯,酒嗆進氣管裡讓我用力的咳個不停。
我的酒量不好。頂多兩瓶啤酒我就能醉倒,其他的葡萄酒白酒就別提了。喝下一杯紅酒我就開始渾身發熱頭腦眩暈,我左右搖擺的身軀被程安牢牢地摟進懷裡。要是平時,我肯定會自然的給他一記凌厲但能讓他閃開的「五指煽」,可今天我不想這麼做。
牛飲似的喝下第二杯酒,伸手胡亂抓住程安的前襟,我問他。「我爸媽走了,你是不是也會走?」我沒有了父母,又從來沒有過朋友。現在我已經習慣了身邊有個程安,可他不是我的任何人,他肯留下嗎?肯為我留下嗎?他是不是也會有離開我的一天?我已經無法想像也無法面對一個人的寂寞生活了!
「不會!永遠也不會!就算你趕我走我也不走。我要和你在一起,一輩子!」像是誓言的回答讓我安心不少,至少這個人說了不離開我!
我醉了!而且估計我的酒品不大好。兩杯紅酒就讓我醉熏熏的幹盡錯事。
我好像又對程安說了些什麼,程安也對我說了些話,可我通通不記得了。只記得後來我死死摟緊程安汲取那份溫暖,他拍著我的後背溫柔的安慰我……
一夜過去,我渾身不對勁兒的悠悠醒來,一時間搞不清我到底是怎麼了?!
先不提我那疼痛的腰肢和幾乎沒了知覺的下半身,光是一睜眼就看見我身上伏著個大男人就讓夠我吃驚的了。十秒鐘後當我發現這個男人是程安並且我和他都沒有穿衣服、更要命的是我那不好啟齒的地方和他那對男人來講絕對需要寶貝愛護的重要部位緊密相連在一起這一可怕的事實鑽進我的腦袋後……我那不算多驚天動地的一通歇斯底里也不會有多過分吧!……
我放聲尖叫著用力捶打程安,管你打到哪兒,反正只要打到的是他就行……我還沒打夠,快沒力的雙手就被抓住。他竟敢什麼也不說的就挺身上前吻住我,霸道的佔據我的唇舌,運用他的身體優勢將我壓在床上動彈不得!「後悔!」這兩個大大的紅字在我腦袋裡瘋狂閃爍!我為什麼要把程安養的這麼健康強壯?!難道是讓他用來對付養育他的我嗎?!
這種情形下我是沒有辦法好好思考的,只能掙扎著四肢想先從他身下脫困再說。雙手被他用力握緊,一雙腿也被分開置在他的腰部兩側無法合攏……我只好努力扭動我的腰,至少要讓他的那個東西先離開我的體內啊!
事實證明我的努力好像促成了不良的反效果!他的慾望在我體內迅速膨脹,而後庭內壁敏感的收縮反到是把他夾得更緊……我欲哭無淚啊!
他的唇舌轉移陣地到我胸前的紅櫻,恢復了自由的唇立刻狂喊:「放開放開放開!你要幹什麼啊……啊……快出去……」本以為會是震耳欲聾的叫喊反到成了有氣無力的呻吟聲,而且那個正在我身上造肆的混蛋正把他的鬼東西拔出去又迅速挺進我的身體,害我羞慚的想幹脆在枕頭上撞死算了!
他昨天究竟對我的身體幹了什麼啊?!此時此刻,我的雙腿竟不聽我大腦的指揮自覺的夾緊他的腰,酸軟的腰部也不顧疲累隨著他前後抽插而上下款擺!身後傳來陣陣快感一波波的到達頭頂,不自覺的我已經放浪呻吟出聲……不會吧!那聽在耳裡的一聲聲媚叫怎麼可能是我發出的……?別指望我會承認!
程安邊在我身上製造著我快無法面對的感官享受,邊盯著我的臉緩慢的說:「我愛你!何絮……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已經愛了你太久的時間!……就連我沒有恢復記憶時也在愛你!無論什麼時候什麼時間,只要見到你,我就一定會愛上你。」他的話裡滿含著濃得化不開的情!
「不要……這樣說!……我不要……」快感夾著震驚逼出了我的淚!我在怕!他的話讓我害怕!怕他會再次從我眼前消失。上一次他說「我愛你!」結果是在我眼前從樓頂躍下!這一次呢,這一次又會發生什麼事?!我只有他了啊!他不能不在我身邊。我突然醒悟,其實我早已習慣了程安的存在!高中時他總是默默跟在我身後,他在醫院裡,在他的病床前我縱有天大的不愉快也會煙消雲散,和他一起住後,雖然有時會覺得煩但也不曾想過要他離開!他早在十幾年前就已默默在我生命裡緩緩生根,成為就算我極力想逃避但最終卻仍必須面對的「孽」!
程安擁緊泣不成聲的我,「不要哭!我愛你啊,何絮!要我怎麼做你才肯愛我呢……」他親吻著我的淚,動作輕柔得好似那是一顆顆珍珠。與輕柔動作相反的,他提醒我想起從前那個我從不打算實現的承諾。「還記得當初的約定嗎?你說過的,只要我從樓上跳下去,只要沒死沒殘,你就答應做我的情人!如今……我要你實踐當年許下的諾言,你……準備好了嗎?!!」他的眼裡燃燒著期待,還有一絲怕再次受傷的憂慮!
他記得?難道他早就想起來了?……他是真的聽了我的話去跳樓的!我的眼淚流的更凶,他是傻瓜嗎!我根本不值得他這麼做啊!不想讓他離開我,所以無論他現在說什麼我都會答應。我使勁的點頭,我不要他再受傷害,不要他再受來自於我的傷害!「我……當你的情人!請你繼續……愛我,別離開我,別離開我……我答應你,什麼都答應你!」我抬手主動環上他的頸項吻他的唇,刻意忽略掉他眼裡一閃而逝的失望。
「喊我的名字,何絮!我要你喊我的名字!」程安急切的聲音響在耳畔,他加快身下抽送的動作,一隻手臂固定我的身體,另一隻手則上下撫慰我即將迎來高潮的火熱慾望!
高潮的快感電一般的竄遍全身!我尖叫著飛射出白色的體液,而程安的則全數注入我的身體深處!
迷迷糊糊的,我被程安抱進浴室清洗。他的動作很輕柔,盡量不牽動我酸麻疼痛的地方。他不時的輕吻我、在我耳邊一遍又一遍的說愛我!而我只是怕他離開我而緊緊摟著他,嘴裡不停的念著他的名字,直到疲累與睡意將我的意識拖進黑暗……
再次醒來,已經是近晚飯時分。清醒的臥在床上我難得的在發愣!父母剛剛亡故,我就和個男人攪上了床,還在一時衝動下答應做他的情人!我……究竟在發什麼瘋?!為什麼事情會搞到今天這個地步?啊!~~~我的頭都要想炸了。
程安推門進來,看著他臉上柔情的淡笑,我真想昏過去算了,而且最好一輩子都別醒,我實在不知該拿什麼臉面對他!
他在床邊坐下,撫著快僵成石塊的我的額頭,「還好,沒發燒!」做這種事會發燒嗎?他從哪裡知道的?他收回手,交握兩手垂在腿上。轉過頭不再看我的樣子顯得不太自然。「你……要是餓了,就先吃飯吧!我已經都做好了……」他不看我的樣子真的不自然,他到底有什麼可擔心的?!我有點兒好奇了。
我是餓了!一天沒進食,鐵打的身子也會受不了,何況……我還做了件相當吃力的運動!什麼問題都等我吃飽了再說!
程安沒讓我下地走路,他直接把我抱到飯廳。不把我放在椅子上,程安把我抱在他懷裡坐下,他不是還想餵我吃飯吧!我連忙自己端起碗飛快的把食物塞進肚子。狼吞虎嚥的吃著飯,期間程安只是摟著我靜靜的看著我。直到我吃飽放下碗,他才又把我抱回床上。讓我躺好後,他並沒有離去。
「何絮,你不會後悔了吧!」奇怪,他怎麼一下子就猜到我的想法?!「如果你不肯守約,我也不會強迫你。不過……」他把聲調拉長,害我有種不好的預感!果然是……「我已經與社會脫節了好多年,現在出去也只有餓死一途。如果你也不要我了,我想,在這個世上我就沒有生存的意義了。我會……從這個十二層樓的地方再跳一次。這次,應該是不會再有生還的可能了吧!」
他是在……威、脅、我?!雖然他嘴裡是在說不強迫我,可他陰鬱的表情讓我無法懷疑他的言論。他曾經有過一次前科了,再有第二次……我無法想像這個結果!
「我……不後悔!和我過一輩子吧!」脫口而出的回答就像一張賣身契,有點兒傻吧,我的後半生,就這麼交給了一個叫程安的男人。
後記:性格差勁讓人想踹一腳的小受 + 深情無悔犯賤到更讓人想狠狠踹三腳的小攻 = 迷音最喜歡的配對方式!!!(深受「木原」毒的熏陶,成了戒不掉的惡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