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宇文珣在書房看報紙,眼光掠到一旁電視上正在播放的股市行情,見擎風的股票又有升值,不禁笑了笑。
自從那次服裝展示會成功後。擎風的股市便一路狂飄,連他那對在環遊世界的父母也打電話來祝賀,普臣那邊早沒了以往的雄風,若不是爺爺警告他做事要留有餘地,宇文珣真想一舉收購了它。
不過即使不收購,普臣恐怕也撐不了多久吧?
現在他的事業可以說是到了巔峰,可是為什麼卻連一點開心的感覺都沒有?
他轉過頭,將眼神落到書房的門處,不久前那個清雅出塵的小人兒赤著腳跑進來的情景還歷歷在目,可是他最終還是投進了別人的懷抱。
宇文珣有些疲憊的合上雙目,吐出一聲無可奈何的歎息。
去泡個澡吧,解解乏,也好養足精神應付明天的工作。
他站起身想離開書房,手機卻在這時響了起來。
「宇文珣......」
喬焱的聲音裡帶了絲難得一見的緊張,這讓宇文珣俊眉一挑,他抬眼看看時鐘已過了午夜,便問道:「什麼事?」
對面沉默了一下,才道:「你到我的徵信社來一趟好嗎?」
「我馬上過去!」
從喬焱的語氣裡聽出了不尋常的氣息,宇文珣沒有多廢話,他答應了一聲,便立刻換了外衣,開車奔了出去。
「你再說一遍!」
面對兩道幾乎可以將自己燒成灰燼的烈焰,喬焱不由自主又向後躲了躲,苦笑道:「我相信剛才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他就知道會出現這種情況,所以才不敢在電話裡跟宇文珣說及此事。
其實幾小時前喬焱就已經得知青絲和宇文琇,還有林瀟出事的消息了。綁架他們的人在得手後立即跟他聯繫,想用那三人跟他交換他手中的磁卡。
這事的起因跟喬焱現在正在處理的案子有關,他受主顧所托從一家公司竊取了一張存有商業情報的磁卡。
這種案子在徵信社是司空見慣的,不過這次棘手的是那家公司跟黑道有些關聯,所以磁卡裡存儲的並不僅僅包括商業情報,還包含了一些見不得光的東西,喬焱一向跟道上的人有些交情,所以他實在沒想到那公司老闆竟敢綁架青絲他們以作要挾。
那家公司的人查出青絲是前段時間頗出名的模特兒,又跟喬焱同出同住,便把他當成了喬焱的情人,所以才會冒險綁架,而宇文琇和林瀟則是碰巧在場,於是也很倒霉的成了肉票,讓喬焱頭痛的是,被擄走的不單單是青絲,還有宇文家的人,讓他想瞞都瞞不住。
所以他一接到交涉電話就立刻吩咐手下人前去搜取情報,又跟道上一些朋友聯絡,想透過他們居中協調,來確保青絲的安全。
知道青絲在宇文珣心中的地位,喬焱在花了兩個多小時,得到了對方確定的隱匿地點後,這才敢給宇文珣電話,果然如意料之中的,宇文珣在聽到他的解釋後,二話沒說就給了他一拳。
「你當初答應過我什麼?你說過你會好好照顧青絲的,現在才不過一個多月他就被人綁架!」宇文珣惡狠狠的地說道。
如果不是看在多年好友的份上,他就不是一拳這麼簡單了。
以前之所以反對青絲在喬焱這裡做事,也因為有這樣的擔憂。
徵信社?聽名字很風光,可誰會知道裡面的人每天都在跟凶險打交道,青絲雖然會些拳腳,可是以他的心思,還根本沒足夠的能力去應付那些突發事件,他當初真不該一時心軟,放青絲在喬焱這裡,他寧可青絲因為自己的束縛而生氣,也不希望他受一絲的傷害!
喬焱揉著被打痛的臉腮,又向後退了兩步,小聲道:「你也別這麼緊張,對方知道利害關係,是不會為難青絲他們的,我已查到他們的位置,等磁卡一到手就立刻去救人。」
他今天下午已經把磁卡交給了僱主,可是為了救青絲,那也只能去做次樑上君子,重新再盜取回來。
「還等什麼?磁卡隨便找一片就行了!」
宇文珣冷冷道:「對方要是真來硬的,那就全部都做了!」
宇文珣的父親是黑道出身,殺人越貨住他眼裡本來就是尋常小事,雖然他現在做的是正當生意,但一旦觸犯了利益,那些暗地裡的勾當他做起來也毫不生疏。
「這......那邊人手不少,還拿著傢伙,我們現在人沒到齊......」
喬焱猶豫的話還沒說完,就見宇文珣已轉身走了出去,他只好對伍雲峰道:「不等了,馬上出發!」
「就沒見過比你更笨的男人了,看到我們被綁架,你居然不知道報警,還傻乎乎的衝上來!」
「哈,我是很笨,不過閣下似乎也沒聰明到哪裡吧?不知是誰平時總是吹噓自己是跆拳道高手的?還不是一樣被人像粽子一樣綁在這裡?」
「我那是沒有防備,你還嘲笑我?你連粽子也比不上,整個就是一塊叉燒......」
如果不是雙手被銬子反鎖在背後的鐵柱上,青絲早就手捂雙耳,來個耳不聽心不煩了。
那些綁匪的手腳不是滿利落嗎?為什麼不在弄暈他們之後塞住他們的嘴?外面那些看守的涵養還真是夠高的,聽著這兩人如此吵鬧,他們居然可以置若罔聞。
其實青絲醒來的比他們兩人都早,這也許是因為他的體質異與常人的緣故。
一醒來他就知道此處離海邊不遠,他的故鄉靠海,他從小就習慣了潮濕海風的氣味,綁匪將他們關在這間黑暗無光的房間裡,並派人在房外看守,從外面隱隱透來燈光,間或著還能聽到人的細微說話聲。
見宇文琇和林瀟也被反綁住手腳,昏倒在一旁,青絲便將他們叫醒,如果一開始知道這兩人會不分任何地點,場合的爭吵,青絲想他一定不會去多此一舉的。
不理會吵如鬥雞的兩人,他暗自思量該如何逃脫。
剛才依稀聽到外面的人在說什麼「磁卡」、「交換」的話,又聯想到這段時間徵信社裡正在辦的案子,青絲便猜到這幫人是想用他們來跟喬焱交換磁卡,可是他知道下午喬焱已經把那張磁卡交到僱主手裡了。
與其等人來救援,還不如自力逃脫,可是銬在腕上的精鋼銬子打破了青絲的幻想。
每活動一下手腕,那手銬就會又向裡陷下幾分,綁架他們的人考慮得很細密,將他們反銬在柱上後,又用麻繩將他們在柱上綁了個嚴實,單單一條麻繩當然綁縛不住青絲,但精鋼手銬卻不是他那微薄的內力所能震開的。
外面的看守似乎終於忍受不了宇文琇和林瀟毫無休止的吵嚷,狠踹了一下大門。
「媽的,吵夠了沒有?等會兒把你們都扔到海裡喂鯊魚,看你們還吵不吵?」
「要你管!」
這次是宇文琇和林瀟同時朝外喊出的,沒想到他們對外居然會保持同一陣線,青絲有些好笑,看守的話給了他一點啟示,也許等待時機,趁綁匪來帶他們出去時,說不定會有逃脫的空隙。
可是宇文琇接下來卻做了個出人意料的動作。
青絲的眼力相當好,黑暗中看到宇文琇的一隻手居然掙脫開手銬的桎梏,又以最快的速度用個銀閃閃刀片狀的東西挑開了繩索。
他立刻便發現宇文琇拿的那根細巧的銀絲是原本盤扣在她腕上的飾物,伸直後就變成了鋼絲狀,宇文琇正是用它打開了手銬,而那片薄如紙層的刀片卻是從她鞋後跟處取出的。
「咦?」
宇文琇這一手讓林瀟大為驚訝,不過他的低呼立刻便招來宇文琇的訓斥。
「怎麼不吵了,你不是很會吵嗎?」
她邊大聲說著便飛快將繩索扯下,又來到青絲身邊,幫他別開手銬,解開繩索,最後是林瀟。
這才明白宇文琇一直跟自己鬥嘴是為了轉移外面看守的注意,林瀟假裝著繼續跟她抬槓,心裡卻對這女孩的印象大為改觀。
「阿琇,你好聰明。」
脫離了東縛,青絲揉著被縛痛的手腕讚道。
「這有什麼?」宇文琇笑嘻嘻的一挑眉。
別忘了她老爸以前是幹什麼的,這種開鎖之技她三歲就會了,那些戴在她身上看似裝飾的小東西,其實都會在必要時派上用場,實際上,對於這次被輕易抓來,宇文琇一直在耿耿於懷,也許是平安日子過得太久了,她居然陰溝裡翻船,這個恥辱過會兒一定要討回來。
三人悄聲來到緊閉的門前,正巧外面傳來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然後是開鎖聲,宇文琇打了個手勢,讓他們側身避到門旁。
門一開,有幾人快步奔了進來,屋裡要比外面暗得多,他們乍然看不清裡面的情景,宇文琇哪裡會放過,她一腳踹到了最前面一人的小腿上,同時出拳將另一人擊倒在地,青絲也順手將餘下兩個人料理了,見到兩人出拳快如閃電,林瀟愣在當場。
「呃......你們、你們身手還真不錯啊。」
「那當然,你以為是你?百無一用是書生!」
宇文琇扔下一句話就飛奔了出去,見林瀟被嗆得臉色發青,青絲連忙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阿琇的意思其實是說,你還有九十九是有用的......」
外面大堂空無一人,三人急奔出去,順便將聞聲趕進來的兩名綁匪擊倒,房外是個很寬敞的空地,驟亮的光線讓他們略慢下腳步,看到不遠處正打鬥激烈的眾人,宇文琇喜道:「救兵來了耶,好快......咦,是大哥!」
其實宇文珣和喬焱他們已經來了一段時間了,可是對方完全沒有跟他們交涉之心,在拿到磁卡之後立刻就動了手,幸好他們也有防備,及時擋住對手的進攻。
宇文珣將一人撂倒,聽到宇文琇的聲音,回頭見到他們正從裡面跑出來,立刻叫道:「不要過來!」
宇文琇聞聲,順手拉住了身邊的林瀟,青絲卻甩開她,奔了出來。
沒想到宇文珣也會來救援,青絲在欣喜之餘,也有幾分擔心,因為形勢對宇文珣他們很不利,己方不過四、五個人,卻被圍在一群大漢之中,他們雖然個個拳腳勇猛,但在人數上佔了弱勢,所以青絲立刻便加入了戰團。
他自問功夫尚可,對付這些不入流的打手還是綽綽有餘,對方人多勢眾,最好就是速戰速決。
看到青絲奔過來。宇文珣眼裡瞳仁猛地一縮,喝道:「躲起來!」
「我......我可以幫你......」
青絲飛腳將跟宇文珣打鬥的一人踢飛,結巴說道。
宇文俊的功夫霸氣毒辣,青絲雖只學了點兒皮毛,卻也可以使出他的幾分神似來,幾個近前來的大漢不過瞬間就被他擰斷手畹,踢倒在地爬不起來,讓綁匪的氣焰頓消。
那邊宇文琇見自家人佔了上風,便也無視宇文珣的警告,奔上前來幫忙。
見綁票逃脫出來,身處後方的一位中年男人哼了一聲,對手下人低聲道:「東西已到手,這裡的人全都做掉,一個不留!」
他說完便快步走進了停放在一旁的車裡。
青絲耳靈,把那話聽得真切,他知道磁卡對公司的重要性,便在踢開一名打手後,立刻躍身撲到了車前上方。
他那點微末輕功在此時倒派上了用場,眼見有人大鵬般掠下,司機嚇得一踩剎車,青絲趁機翻落下來,將對方尚未來得及關緊的車門拉開,揪出那個男人,揮拳將他打了出去。
這人一定是首領了,還想趕盡殺絕,不揍他一頓實在難解心頭之恨。
男人似乎會些功夫,被擊出去後,一個踉蹌便立穩了身子,青絲還待再上,卻見對方手中突然亮出一個黑色對像對向自己。
「青絲,快閃開!」
聽到宇文珣急切的呼喚,青絲一愣,隨即宇文珣魁梧的身軀便已護在了他的身前。
「?」
很輕淺的悶聲響起,宇文珣的身子卻隨之猛一震動,看到他白襯衫的胸前上方不斷暈出殷紅的顏色,青絲驚叫道:「宇文珣......」
宇文珣的身子晃了晃便倒在了青絲懷裡,腥濃的氣味震得他腦裡嗡的一聲,四周突然間死一樣的寂靜下來,青絲下意識地摟抱住那具不斷下墜的身軀,任憑鮮血不斷噴湧到自己身上。
「宇文珣,宇文珣!......」
「大哥怎麼樣?」
宇文琤聞訊趕到桑轅醫院的時候,所有人都正坐在手術室外面等候消息,看到大家一臉焦急擔憂的模樣,他不由怒道:「你們怎麼搞的?這麼重要的事為什麼不通知我!?為什麼明知對方人多勢眾還要硬來?」
沒人回答他的問話,青絲更是低垂著頭一言不發,雖說事情起因於喬焱的那張磁卡,但歸根結底還是他闖的禍。
如果不是他自作聰明的跑出去幫忙,宇文珣根本不會受傷,他現在才明白宇文珣不讓他們出去的原因,那個看上去很輕巧又不起眼的東西是可以瞬間奪人性命的暗器,所以宇文珣才會不顧一切的衝上來保護他。
可是,他們之間不是都兩清了嗎?為什麼會連命都不要的來救他?
宇文珣受傷後,後援的人很快就趕來了,對方見勢不妙,便立刻撤走,沒空閒去追擊對手,喬焱他們幾乎是一路飛車的把宇文珣送到了桑轅這裡,可是人已經送進去幾個小時了,卻仍不見出來,想起剛才他一身血污的模樣,青絲便禁不住又輕顫起來。
「對......對不......起......」
不敢面對宇文琤面沉似水的臉龐,青絲低垂著頭道:「都是我的錯,如果可以,我會拿自己的命去換宇文珣的命的。」
他的命根本就不值錢,根本不值得宇文珣為他這麼做......
從喬焱那裡瞭解了事情的經過,宇文琤上前握了握青絲冰涼的雙手,安慰道:「別這樣,這不關你的事。」
青絲臉上劃過苦笑,怎麼會不關他的事?他剛才都聽喬焱說了,宇文珣是擔心他們會出事,才會這麼急急的來跟人碰面。
手術室的急救燈在此時熄掉了,所有等候的人幾乎同時都奔到了門前,看到桑轅走出來,青絲奔到最前面,連聲問道:「怎麼樣?怎麼樣......」
掃視了大家一眼,桑轅氣定神閒地咳了一聲。
「你們這都是什麼表情,怎麼都不對我的醫術有信心?不就是一粒花生米嘛,想當年阿戩身上中了六、七彈,也沒像你們現在這麼驚慌......」
「到底怎麼樣!?」
「青絲你揪痛我了,沒事沒事,離心臟還遠著呢,就是傷了右肺,出血過多,年輕小伙子,靜養一段時間很快就會好的。」
呼......
身上的力氣彷彿在瞬間被抽空,青絲只覺雙腿發軟,有些站立不住,林瀟想上前扶他,卻被宇文琇推開,她扶住青絲,笑道:「沒事了沒事了,我就說我大哥命硬得很,怎麼會有事?青絲,我送你回去吧。」
「不,我要在這裡等他醒來。」
不理會大家的勸阻,青絲硬是留了下來,雖然桑轅說宇文珣醒來要等數小時以後。
其它人見宇文珣沒事,都告辭離開,桑轅的醫院設施相當好,又有護士隨時觀察病情,如果宇文珣清醒過來,護士會立刻通知他們,留下來根本幫不上什麼忙,所以守在宇文珣病床前的就只有青絲一人。
這一陪就是十幾個小時,青絲偶爾會趴在床頭瞌睡一會兒,以為醒來就會看到宇文珣甦醒,可每次都是深深的失望,宇文珣靜靜平躺在床上,完全沒有醒轉的跡象。
由於失血過多,他的臉色顯得很蒼白,手拂過他的臉頰,那冰涼的觸感讓青絲的心隱隱刺痛起來。
身子怎麼會這麼涼,他在害冷嗎?一定會很冷的,都流了那麼多的血......
替宇文珣將他鬢旁的亂髮整齊,青絲定定看著這張沉睡著的容顏,嘴角間浮上一絲苦笑。
以前都沒太過多注視宇文珣的臉龐,因為那眼裡流露出的冷然傲氣就像魔咒一般,會將他的感覺和情意全部都吸引過去,他怕自己再陷進去,所以就遠遠的避開,而此刻這雙眼眸是闔上的,只有密長睫毛隨著呼吸輕微的顫動,可能是疼痛的關係,宇文珣微薄的雙唇有些繃緊。
都說嘴唇薄的人薄情,這話一定不對,薄情的人怎麼會拚了命的來救他?即使他曾說過那麼多傷人心的話。
青絲湊上去,將臉頰貼在宇文珣涼涼的臉上,低聲道:「你根本就不是宮主對嗎?我真傻,怎麼會一直把你當成那個無情的人而逃避你,怨恨你?你們是長得好像,可你一定不是他的,因為那個人決不會連命都不要的去救一個曾說過恨他的人......」
昏睡的人自然不會給他任何響應。
青絲歎息著將臉盤整個埋在對方的髮鬢旁,希望能將溫暖度給他。
從來沒想過讓宇文珣受傷,更沒想過讓他死,他那天說的都是氣話,可是對方一定認為自己是在詛咒他的,他會怪自己嗎?
求你不要有事,不要說恨我,原諒我的任性好不好?
宇文珣是在次日晚間甦醒的,覺察到他有醒來的跡象,青絲在按了呼叫鈴後,等不及又跑出去找護士,恰巧宇文兄妹和喬焱過來探望,一聽說宇文珣醒來,都緊跟著桑轅進了病房,青絲猶豫了一下,也跟了進去,在房門口處等待。
病房裡有桑轅和一幫護士為宇文珣做檢查,後面還立了三道人牆,青絲根本看不到宇文珣的狀態如何。
幾分鐘後只聽桑轅道:「血壓有些偏低,低燒,不過這屬於正常,阿珣,傷口要是痛得厲害,我給你開止痛針。」
青絲看到宇文珣似乎微微搖了搖頭。
「大哥,有痛不要強忍啊,現在不是逞英雄的時候,小心有人會心痛啊。」
宇文琇逗趣的話青絲只當沒聽到。
看病人精神不濟,大家說了幾句安慰的話就都離開了,知道青絲一定會留在這裡,宇文琇將他叫到病房外,把拿來的換洗衣物交給了他。
喬焱告訴青絲,那間公司的人在綁架了他們後,才知道他們跟宇文珣的關係,忌憚宇文家在黑道上的勢力,既然已然觸犯,那只能趕盡殺絕,永除後患,所以在交涉時,對方便已動了殺機,宇文珣的受傷只是巧合,他還向青絲保證,他會在一周內讓那些人在此地徹底消失,青絲對如何處理那些人不感興趣,他現在只擔心宇文珣的身體狀況。
「進去陪陪我大哥,我想你一個人抵得過我們所有人。」
宇文琤在臨走時拍了拍青絲的肩膀說道。
等大家離開,青絲這才轉身回到病房,宇文珣正醒著,見到他進來,蒼白的臉上浮出一絲虛弱的笑。
不知該說些什麼,青絲猶豫著走到宇文珣的床前,見他的手衝自己抬起,青絲連忙緊握住。
「謝天謝地,你沒事......」
很想讓自己堅強一些,但連日來的疲憊不安得到了緩解,眼淚便不聽使喚的湧了出來,青絲伏在床頭,不斷道:「對不起,對下起,如果我聽你的話,你就不會受傷了,都是我的錯......」
耳邊傳來一聲歎息。
「青絲,你好像從來都沒聽過我的話吧......」
青絲抬起頭,淚眼裡宇文珣似乎衝他笑了笑。
「我好累,想再睡會兒,陪著我好嗎?」
「嗯。」
緊握住那只泛著涼意的手,青絲將頭靠在宇文珣的枕邊,低聲道:「以後我不會再那麼任性了,我會都聽你的話,只要你願意,我就永遠陪著你好不好?」
回應他的是宇文珣沉沉的呼吸。
沒有聽到他的話嗎?好不容易才鼓足勇氣說出來的話......
從來沒想到有一天會好希望宇文珣能聽到他的話語,是不是以前宇文珣也抱有和他同樣的心思?
是的,他早就該發現宇文珣對他的愛和關心,那是早已遠遠超過寵愛的情意,可是他卻任性的把它當做樊籠而想拚命逃開,他到底想要什麼?他真的不在乎這個人嗎?那為什麼在得到自由之後他無法接受別人的示愛?在看到宇文珣和別的女子在一起時,他會那麼的難受?
他根本就逃不出去的,宇文珣已經用愛將他緊緊的裹縛住,不管離開多遠,離開多久,他都永遠忘不了那雙凝視著自己的眼眸,那雙充滿了熱情,關愛,寵溺的雙眸就像夜空中最璀璨的星光,執著的陪伴在他左右。
宇文珣恢復得很快,在青絲每日的悉心照料下,不過約一周左右,他已經恢復了往日的精神,而那個黑道組織也如喬焱所說,在一周內煙消雲散,宇文老爺子在孫子傷勢穩定下後才得知了此事,他隨宇文兄妹一起來看宇文珣,青絲立在一旁,以為他一定會痛斥自己一頓,卻不料老爺子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說道:「我把孫子交給你,替我好好照顧他。」
其實不必老爺子吩咐,他也會認真照顧宇文珣的,他在最初的一週一直睡在病房裡,直到宇文珣傷勢漸趨好轉,這才回家過夜,工作也換成了上午班,下午便帶自做的糕點料理和換洗的衣物來醫院,一連幾周,青絲就是這樣連軸轉的三邊跑。
宇文琤和宇文琇一開始倒是來過幾趟,但是見到宇文珣好轉後,就不見了人影,還振振有辭地說,他們在不在根本沒什麼作用,因為良藥在青絲這裡,只要青絲多陪多照看,宇文珣的傷不用醫藥也能復原。
本來想勸他們多來陪陪病人,畢竟他們是親兄弟,可每次看到宇文琇出現時都會有林瀟隨駕左右,青絲就打消了那個念頭,這兩個人湊在一起便如河東獅吼,連他都受不了,更何況是還在養病的宇文珣。
於是青絲便一個人擔下了所有的照顧工作,包括洗漱擦身這些事。不過有些是在宇文珣沉睡下做的,因為他不想讓對方為此覺得尷尬。
第十四章
這天午後,喬焱來看宇文珣,青絲正在為宇文珣盛湯,看到他那慇勤周到的樣子,喬焱不由搖頭歎氣。
「青絲,我們才是同居人呢,就算宇文珣是為你受了傷,可你照顧了他這麼多天,也該告一段落了吧,總要照顧一下我的情緒,這麼多好吃的東西我都沒嘗過呢。」
聽了同居兩個字,宇文珣微微一怔,卻見青絲除了有些漲紅臉外,卻無反駁之言,心裡便明白了幾分,他把頭別到窗外一邊,對喬焱將手放肆地搭向青絲腰間的動作視而不見。
這段時間和青絲相處得很和諧,他發現青絲其實是個很健談的人,還喜歡溫溫的笑,他躺在床上,看青絲對他笑,跟他說話,那已經成了一種享受,青絲的聲音已沒了開始的嘶啞,而是變得輕柔婉轉,每次聽到那柔柔的話語,宇文珣就很想將他擁進懷裡傾訴自己的相思之情。
看到青絲這段時間無微不至的照顧自己,宇文珣早在盤算著機會和他重修舊好,他一直都不敢說,是怕會嚇著青絲,現在看來,他不說也許是對的,人家兩個人早已同居,那他還夾在中間做什麼?
如果只是想報答,那青絲照顧了他這麼久,也算是報答了,何況他想要的根本不是報答,而是對方的真心。
喬焱伸過去的狼爪被青絲輕易閃了過去。他怨道:「喬大哥,你很閒嗎?整天往這裡跑?」
「你還不是一樣整天跑來嗎?我給你發薪水可不是讓你來照顧我的情敵的!」
這話讓青絲又紅了臉,他不由分說將喬焱拉出了病房,正想掉頭回去,喬焱卻道:「一起去桑叔叔那裡瞭解一下阿珣的病情吧。」
青絲隨喬焱去了桑轅的辦公室,結果他們兩人說的那些醫學術語他半點兒也聽不明白,只聽懂了最後的結果,那就是依宇文珣的恢復狀況,已經可以出院養傷了,不過最好身邊能有個人隨身照顧,這讓青絲心裡一動,他可以照顧宇文珣的,反正徵信社那邊的工作也不是非他不行。
喬焱走後,青絲回到病房,卻發現房裡空空如也,護士告訴他宇文珣去了後面花園,他連忙拿了件外衣匆匆跑了過去。
秋日暖陽雖然和煦,卻已透了幾分涼意,宇文珣身子才剛剛復原,穿單衣很容易著涼的。
宇文珣正坐在輪椅上微闔雙目享受著陽光的溫暖,推他來的護士小姐聽到他說想獨自安靜一下,便先行離開了,只留他一人在榕樹下閒坐。
聽到腳步聲,宇文珣微睜開眼,卻見青絲將拿在手裡的外衣披到了自己身上,他心裡一動,青絲的細心他很早就知道了,如果沒聽到喬焱方纔的那番話,他一定會很感動,可是此時,他卻連起碼的應付笑容都做不出來。
敏感的人覺察到他情緒的變化,便默默在旁邊的長椅上坐了下來。
宇文珣的沉默讓青絲有些拘謹,他沒話找話道:「今天天氣很好,太陽照住身上也暖洋洋的。」
「是啊,不過很快就要到冬天了,這裡的冬天會很冷。」
宇文珣看著眼前飄落的樹葉,突然問:「青絲,你的家鄉應該是個很暖和的地方吧?」
沒想到宇文珣會突然問起自己的出身,青絲一愣,他出生的小村莊那裡很溫暖,終年都難見幾場雪,不過那是很久以前的記憶了,他甚至不記得那村子的名字。
見青絲發音婉轉柔和,似乎出身江南水鄉,所以宇文珣才會有此一問,但是見他躊躇不答,不由暗歎了口氣。
青絲還是跟以前一樣,對自己的身世三緘其口。
於是他便轉了話題。
「聽喬焱說你在他那裡做得很好,學會了不少東西是嗎?」
兩人平時雖有交談,但宇文珣卻鮮少談及有關喬焱的事,他知道自己是在避諱,可是現在,已經沒必要再去迴避了不是嗎?
「哦,是學到了不少東西,不過喬大哥還是說我太笨,因為我打字好慢,有時接電話一著急就會結巴,所以只能做些瑣碎的事,對了,前段時間我有學開車啊,不過只是在喬大哥家的院子裡開開,喬大哥說在偵探讓做事,不會開車是不行的,可是我好笨,只學過一次就不敢再碰了......」
一想起那天在院子裡開車的事,青絲就感到害怕,完全沒想到那看似運轉靈活的車會那麼難開,他好不容易才把住方向盤,卻把種在院邊上的幾株名貴牡丹碾得粉身碎骨,喬焱當時就發誓,以後再不教他開了。
看著青絲開心地講述自己的經歷,宇文珣突然想到自己以前對他的束縛,這就是導致青絲痛恨他的原因嗎?太多的約束和管制只會加重人的逆反心理,這一點他不是不知道,可還是那樣做了,因為他永遠不可能學的像喬焱那麼灑脫。
看青絲的樣子就知道他現在很快樂,這就夠了,他最初想得到的不就是這張寂寞容顏上流露出快樂的笑容嗎?
眉飛色舞說了大半天才發現宇文珣有些神不守舍,青絲打住了話題,問道:「你累了嗎?要不我們回去歇著吧?」
「哦......」
宇文珣恍然回神,問:「青絲,你現在過得快樂嗎?」
青絲用力點了點頭。
他現在很快樂啊,以前是因為有畏懼感,所以才不敢在宇文珣面前多談,而一旦知道他根本就是另外一個人時,他就很自然地把心情放輕鬆了,而且總是不知覺中就侃侃聊起來,就像現在這樣,等他覺察到時,就發現原來都是自己一個人在說話。
似乎他以前並不是個多話的人啊。
宇文珣的眼神在聽到這個答覆後沉靜了下來,他沒有再多說什麼,只道:「我們回去吧。」
往回走的時候,宇文珣道:「我身子也好的差不多了,你以後不必特意跑來照顧我這麼辛苦了。」
「不辛苦,這本來都是我該做的,今晚我多煲些鮑魚粥,明天給你送來。」
並沒把宇文珣的話放在心上,但當青絲次日下午再來病房的時候,卻驚然發現裡面已空空如也,他找到一直負責宇文珣病房的護士小姐問起,才知道他早上已經出院了。
這才明白昨天宇文珣的話是意有所指的,可為什麼要一聲不響的出院?
青絲拿便當盒的手緊緊攥了起來。
「傅先生,宇文先生走之前,還讓我轉告你,請你以後不要再去找他......」
看到青絲的臉驟然變色,護士小姐猶豫著將宇文珣的留言說出來,果然青絲在聽了這話後,立刻急問道:「為什麼!?」
護士小姐搖搖頭,做了抱歉的表情。
為什麼?
青絲當然明白護士小姐是不可能知道宇文珣的想法的,他的相詢只是想找個支撐自己的借口。
兩個人一起處了這麼久,為什麼卻連個原因都不留,就拒絕了他的照顧?
渾渾噩噩走出醫院,一陣風拂過,將幾片樹葉吹落到青絲的面前,這讓他想起昨天宇文珣坐在榕樹下的落寞神情,也許在那時,他就已經不想見自己了吧。
是他太多話惹人煩嗎?還是因為之前他說的那些無情話語?可宇文珣不是說不怪他的嗎?
其實原因是什麼根本就不再重要,反正兩個人以後不會再見面了是嗎?
青絲將費心煲好的鮑魚粥全扔進了旁邊的垃圾桶裡,轉身向喬焱的徵信社走去,陽光落在他瘦削的身子上,留下一道淡淡的寂寞。
因為宇文珣的不告而別,青絲連軸轉的日子告一段落,他恢復了以往每天的上班生活,幸虧有工作做伴,日子才不顯得太過無聊,喬焱好像也怕他過於清閒,安排了很多事給他,這一天做下來,得很晚才能回家。
宇文兄妹還像以前那樣經常跑來串門,不過多了個如影隨形的林瀟,自從那次綁架事件後,林瀟和宇文琇的關係似乎微妙了很多,雖然兩人還是不停歇的鬥嘴,但已不似最初的針鋒相對,有一次青絲還偶然聽到林瀟向宇文琇解釋他和秦瑤只是普通朋友之類的話,看到林瀟不再像以往那樣對他執著,而成了宇文琇的護花使者,青絲就為他們感到高興。
所有人對他的愛和關心都只是一種單純對美好事物的追隨,而並非真正的愛情,他們會對他很好很好,卻沒有一個人會像宇文珣那樣,在生死關頭可以為了他連命都不顧。
很想知道宇文珣的近況,可惜所有人卻像是暗中商量好似的,沒人去提,青絲終於忍不住,有一次故做不經意的問起,方才知道擎風在法國剛成立了一間分公司,宇文珣過段時間會去那裡做事。
聽到這消息後,心情頓時沉寂了下來,原來宇文珣是真的決心跟他斷絕一切交往了,這本來是他之前萬分期盼的,可滑稽的是,現在他卻好希望宇文珣能像從前那樣重視他,寵愛他,把他像寶貝一樣的牽掛在心裡。
沒錯,他現在的確很自由,做任何事都不會受到約束,可心裡卻反而覺得空虛,再快樂的事如果沒人同享,快樂也就不能稱之為快樂,那些朋友,同事對他都很好,卻始終都走不進他的心裡。
他和宇文珣之間真的只有情慾嗎?可為什麼他可以在跟對方的性愛中得到快樂,卻不能容忍別人對他的示愛,哪怕只是一個吻?
因為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晚上青絲再也忍不住,撥通了宇文珣的電話,宇文珣給他的錢包裡有聯繫電話,那是最初怕他走丟時的一份體貼。
聽到思念已久的渾厚聲音在耳邊響起,青絲的心突然激烈地跳動起來,他緊張的輕咬嘴唇,不知道白己該說什麼才好。
「喂......」
那邊一直不見回答,似乎有些不耐煩,這讓青絲更緊張,他知道這麼晚了貿然打電話很失禮,所以才在斟酌措辭。
「是誰的電話?」
「不知道,奇怪,接通了又不說話......嗶......」
那邊把電話掛斷了,只留下一串長長的電子音。
聽出問話的是個女子的聲音,青絲愣了好久才放下聽筒。
這才發現自己的行動是如此可笑,宇文珣已經言明不想再見他,為什麼還要去討人嫌?明明人家已經有了新的女友了,那次的相救只是單純的救援,如果當時有危險的是喬焱,以宇文珣的個性,也一定會捨命相救的。
這個想法讓青絲難受的蜷起身子,把自己蒙在被裡大哭了一場。
為什麼他會那麼笨的認為宇文珣是宮主呢?他們根本就是兩個人,就在宇文珣讓郭可豐為他道歉時,他就該想到這一點,如果是宮主,對於那樣的事要麼是一笑置之,要麼是殺了那幾個人為他出氣,而決不會讓對方向他道歉來維護他的尊嚴。
都是他的笨和固執才會失去宇文珣的,他怎麼還能期望在說了那麼多傷害性的話後,對方還能一如既往的愛他呢?何況他除了長相之外什麼都沒有,根本不值得人家對他那麼好......
傷心的人在哭了很久之後才因疲倦進入夢鄉,結果次日一早紅腫的雙眼讓青絲根本無法上班,他只好隨便找了個借口請假休息,然後趁喬焱出門後獨自一人去了體育會場。
體育會場最近被其它公司暫借用作綵排活動,不過保全看出青絲是前段時間走紅的模特兒,不加詢問就讓他進去了。
會場裡正在進行走秀排練,青絲走到前面,隨意坐在一處,見模特兒們正在燈光四射的台上緊張地走動著,培訓他們的教練不時發出激烈的喝斥,他看在眼裡,突然想起那天宇文珣帶他來此的情景。
那個人說他會永遠支持自己,即使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
他不會因為自己走的不好而斥責過,只說要他走出屬於自己的感覺。
他不要教練訓練他,他說要的不是一個只會走貓步的模特兒,而是一個有個性的青絲......
燈光絢麗的舞台在眼前變得模糊起來,所有音樂和斥責聲彷彿離耳邊越來越遠,那曾經一起訓練的場景似乎就在眼前,卻又已經久遠的讓他再也追不回來。
青絲默默站起身,走了出去,在門口時,腳下沒有踩穩,差點兒從樓梯上摔下,他忙扶住一旁的把手,戴在左手上的玉鐲卻撞在把手盡頭的金屬裝飾物上,啪的一聲,手鐲中間裂開一道縫隙,他連忙摘下,發現它已碎成了兩半。
這是跟宇文珣分開後頭一次戴上他曾送給自己的鐲子,卻沒想到會這麼輕易地碎掉。
青絲苦笑起來,原來這是天意,連宇文珣送給他的唯一禮物都壞掉了,這不是說他們已經沒有復合的機會了?
徵信社的人發現青絲最近話越來越少,雖然以前他也不是個喜言之人,但並不像現在這麼沉默,除了普通交談外,就是悶頭做事,喬焱索性將晚上加班的工作也一起交給了青絲,按照他的話說,反正青絲回家也沒事,還不如在這裡加班賺紅包,讓伍雲峰和馮曄在一旁大叫老闆苛刻員工。
宇文琤兩兄妹還是一如既往的跑來喬家煩青絲,並帶些宇文老爺子和梁嬸送給他的一些小禮品,青絲沒有再向他們問起宇文珣的事,他想宇文珣可能已經去了法國吧。
因為青絲工作努力,到月底時喬焱兌現諾言,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紅包,還放了他兩天假,想到平時大家對自己的關照,青絲便坐電車去了市中心的商場,想為他們各買份禮品來表達自己的心意。
他來到商場,在二樓的精品櫃台選好給大家的禮物,各種精緻禮品雖然不大,合在一起還是裝了滿滿的兩大袋,青絲提著購物袋乘電梯下樓,想順便去看看服裝,忽見拐角處的皮鞋專櫃裡人影一晃,依稀是宇文珣,他心頭一跳,連忙急步走過去,正在這時,一個身穿窄裙的女子從店員手裡接過選用的皮鞋,走到宇文珣的身邊,蹲下身將手裡的皮鞋放到了他的腳旁。
宇文珣朝那女子笑了笑,似乎還說了謝謝。
這情景讓青絲止住了將要邁過去的腳步,看到兩人相談甚歡的樣子,他眼前有些模糊,也不記得還要再買什麼,轉身就匆匆奔了出去。
在這個世界裡宇文珣是他第一個接觸的人,也是教給自己認識各種稀奇古怪事物的人,可是現在,他們已經是毫無關係的陌生人了,他再也得不到對方的笑顏,對方的愛撫,對方的關心,也包括嫉妒和困縛。
外面的天色有些暗下來,但是更灰暗的是青絲此刻的心,他神智恍惚,順著人流走到道邊,忽然一聲剌耳的聲響從身旁傳過,跟著手臂一緊,被人拉到了道路一側,卡車在發出刺耳的剎車後便叫囂而去,他只聽到那開車的人喝道:「不長眼啊,沒看到是紅燈?」
「哦......」
青絲只來得及說出這個字,就被人牽著手拉到商場前方的台階處,宇文珣正盯著自己,一臉的怒容。
「怎麼回事?看到紅燈還硬闖,難道喬焱連怎麼過路口都沒有教你嗎!?」
眼前只有宇文珣一人,剛才那個跟他在一起選鞋的女孩子已經不見蹤影,看到面沉似水的人,青絲有些緊張,他遲疑道:「對......對不起,我沒注意到......」
多日不見,青絲似乎又瘦了許多,那模樣讓人看著心疼,這讓宇文珣本來有些惱火的情緒稍稍平靜下來,不是他想發火,實在是剛才那情景太過危險,要不是他無意中發現青絲在道邊上躑躅,一副神不守舍的樣子,連忙趕了過來,這孩子恐怕已經被車撞傷了,到底是什麼事讓他在馬路中間出神?
喬焱到底愛不愛他?怎麼凡事都好像隨之任之一樣,他知不知道青絲還有太多地方需要別人去扶持的。
「跟我來,我送你回家!」
實在放心不下讓青絲一個人在路邊做這種危險的動作,宇文珣這句話脫口而出。
乖乖詖宇文珣握住手,隨他來到商場的停車場裡,青絲將買給大家的兩大包禮品放到了車座後排,然後坐到副駕駛座上。
「買這麼多東西坐電車回去會很擁擠的,為什麼不讓喬焱來接你?」
看了一眼那些禮品,宇文珣問道。
「是......送給大家......的禮物,我......想給他們......一個驚喜。」
心裡緊張,青絲的話說得結結巴巴。
禮物?
宇文珣心裡很不是滋味。
他從來沒有收到過青絲給他的禮物,看來自己在他心中連那些剛認識幾天的人都比不過,他選擇離開果然是正確的。
沒問宇文珣關於那個女孩子的事,青絲心裡有些自私的希望能跟他多待一會兒,不過一路上兩人誰也沒有說話,車裡便顯得過於寂靜。
宇文珣的車開得飛快,這讓青絲覺得不太舒服,他一直不習慣坐這種底盤低的跑車,再加上車速很快,讓他有種暈暈的感覺。
宇文珣很快就發現他的不適,忙問道:「不舒服嗎?」
見青絲點點頭,他便將車頭一拐,把車先開回了自己的家。
他家離商場較近,本想換輛車再送青絲回家,誰知到了門口後,青絲突然道:「我可以進去坐坐嗎?」
「哦,那我去換車,你先進去好了。」
宇文珣當然希望能跟青絲在一起多待一會兒,如果去了法國,恐怕以後再見面就很難了。
他換了輛轎車,開出車庫,見青絲已經進了家裡,便下了車跟著進去。
青絲靜靜站在客廳正中,這裡的擺設完全沒有改變,他還記得自己在廚房裡烹製糕點的情景,可是一晃眼,已經物是人非了。
「青絲......」
宇文珣的喚聲讓青絲轉過身來,他輕聲問道:「我可以坐下來休息一會兒嗎?」
「當然可以。」
不管青絲說什麼,宇文珣想他都不會反對的吧,好像這個清麗出塵的人是他一生唯一無法放下的心思。
「你臉色不太好,可能是暈車的緣故,我幫給你倒杯茶來。」
一杯熱熱的紅茶端到了青絲的面前,他道了聲謝,接了過來。青絲喝得很慢,可是再慢也有喝完的時候。
時近深秋,早晚的天氣已經帶來了些寒冷,熱茶喝進口中,讓人感到溫軟舒服。青絲喝得很慢,可是再慢也有喝完的時候。
宇文珣只是默默坐在他對面,看到他喝完,便道:「我再給你倒一杯吧。」
沉默無語的宇文珣是青絲不熟悉的,在以前的交往中,他無法說話,所以說個不停的只有宇文珣,而前段時間在醫院,他只顧著照料宇文珣的傷勢,沒注意到兩人的相處方式,直到此刻才發現,如果他不開口,宇文珣是不會發言的,他們兩個似乎已經走到了根本無話可談的地步。
聽了宇文珣的提議,青絲只是搖搖頭,既然總是要走的,再坐下去也沒什麼意思,而且這樣的氣氛也讓他覺得沉悶,人家對他的逗留只是禮貌的應對,或許心裡已經不耐煩了,還是早些離開得好。
「不用了,謝謝。」
宇文珣將青絲的茶杯拿去了廚房,青絲跟著起身,他想跟宇文珣就此告別,反正從這裡回家也不是很遠,沒必要特意讓人相送。
可是等了半天也沒見宇文珣出來,青絲猶豫了一下,便走到廚房道:「宇文......」
映入眼簾的光景讓青絲吃了一驚,宇文珣靠著牆邊,手捂在傷口處一臉的虛汗,青絲連忙奔過去扶住他,叫道:「你怎麼了?怎麼了?」
見到青絲驚惶失措的樣子,宇文珣勉強衝他笑了笑,輕聲道:「沒事、沒事,只是剛才不小心撞到了拐角處,扯動了傷口......」
真的沒事嗎?那為什麼臉色會如此難看?
青絲感到心又一點點痛了起來,他的手撫上宇文珣的額頭,替他拭去頭上的虛汗,有些冰涼的體溫讓青絲眼圈一紅,對上注視著自己的那對稍帶詫異的眼眸,他再也忍下住,踮起腳,將吻送在宇文珣有些微冰的雙唇上。
可是宇文珣並沒像以往那樣立刻響應他的熱情,甚至當他將舌尖伸入對方口中時,得到的也只是無動於衷的接受,這讓青絲心冷下來。
他記得以前宇文珣對他曾抱有多大的熱情,每每他偶爾主動時,便更能感受到對方熱烈的反應,這是第一次,他主動送吻,卻得不到半點兒的響應。
青絲收回了衝動的唇舌,後退兩步,苦笑著看向宇文珣。
宇文珣的臉色已經恢復過來,深邃的眸子盯著他,裡面閃爍著複雜難解的光芒。
「青絲,你不需要這樣做的,我並不想讓你為此報答什麼。」
腦裡有一陣子的空白,青絲根本沒聽到宇文珣在說什麼,他垂下眼簾,雙唇顫抖得厲害,明知道此時離開也許是最好的結果,卻還是不由自主地問道:「你厭倦了我是嗎?是嗎?」
「青絲......」
激動和傷心讓青絲說出來的話又開始結結巴巴,可是多日來積壓的憤懣還是順著輕顫的唇中不斷吐出。
「你......你有了新的......新的情人,所以就不再在乎我了是嗎?還是這是你玩的遊戲,讓我記著你,愛上你......你就毫不留戀的將我......將我踢開,只因為我曾經說過傷......傷害你的話是不是......」
很想讓自己堅強一些,可是眼淚仍然不爭氣的落了下來。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犯賤?想方設法從你身邊逃出去......現在......現在又跑回來找你......」
青絲向後緊退了兩步,他瘦削的肩膀抖個不停,卻又強行止住。
苦笑在被咬得發白的嘴唇旁慢慢綻開,含著淚水的眼眸裡卻漸化冰冷。
「宇文珣,我也不想這樣的......這樣的我連我自己都瞧不起......可是......可是我根本沒辦法阻止自己去想念你啊......你一定是在我身上下了什麼蠱的是不是?讓我......讓我心裡想著你,想著你的好,想著你曾經對我所作的一切......」
見宇文珣彷彿失神般愣愣的看著自己,那無動於衷的樣子讓青絲越發神傷,不想再讓對方看到自己如此可笑的模樣,他轉身向門口走去,嘴裡卻繼續說道:「也許在你說不想再見我時,我就不該再來糾纏你,你是討厭我才故意去法國的吧......我聽阿琇說法國好遠好遠,你根本不必為了避開我而背井離鄉的去那麼遠的地方......你不知道在一個陌生的地方生活有多麼的苦,如果要離開,那離開的那個也應該是我才對......」
這是青絲真正的想法,還是讓他離開吧,反正對他來說,去哪裡都一樣,因為他早就沒有家了,哪裡都沒有他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