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傭人畏畏縮縮的走了進來,被東方聞人一瞪,登時嚇得魂飛魄散:「那個……少爺,廚房問你早飯……是送在這裡還是送在臥室裡?」他吞吞吐吐的問道,恨不得可以撒腿就跑。
東方聞人平了平怒氣:「嗯,就送到這裡吧。」想了想又道:「還有,吩咐人給臥室裡的人送一份。」
「啊?」傭人瞪大了眼睛:「少爺,臥室裡有人嗎?少爺不是不讓別人進你的臥室嗎?」話一出口,他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
果然,東方聞人的臉上立刻佈滿了黑線:「你這麼好奇,不如我送你上去看一看?」
「嘿嘿,嘿嘿,不用了,少爺,我這就去端早餐啊。」傭人邊說邊陪著笑臉退了出去,出了門,抖去一身冷汗,還好還好,在東方家工作了這麼多年,少爺法外開恩,饒了自己一條小命。
吃完早餐,東方聞人接到阿福的電話,才想起今天有批洋貨要運來,因為數目巨大,不得不親自走一趟。
直到傍晚,他才有些疲憊的回來,本來那些洋人說什麼都要請他吃頓飯,若在平時,這樣玩樂的機會,是樂得奉陪的,可是今天,卻不知怎麼提不起興趣來。
「我才不是為了那個洛丹平呢。」他很小聲的對自己說:「嗯,也不能說完全不是因為他了,最起碼我覺得在床上調教那個可人兒要比陪這些外國人有趣多了。」
「公子,你在說什麼?有吩咐嗎?」前座的阿福轉過身問道。
「沒有,我在算帳。」東方聞人沒好氣的道,真是氣死他了,怎麼最近身邊這些家夥都變得多嘴起來,難道是自己變得和藹了嗎?看來有必要清理一下這些家夥了。
回到別墅,還沒等坐下,便看見傭人一臉惶恐的來跟他匯報:「少爺,那個臥室裡的洛少爺說什麼也不肯吃飯,還大發脾氣,要我們放他走。因為少爺沒回來,小人也沒敢做主,少爺你看怎麼辦好?」
東方聞人冷笑一聲:「沒放他走,算你聰明,下去吧。」精神立刻振作起來:那個笨蛋又在想什麼?都走到今天這一步了?他還想做無謂的掙扎嗎?該不會是要用絕食來要挾自己吧,他應該不至於笨成這個樣子才對啊。
洛丹平靜靜倚在床上,自己雖然說絕不屈服,要救出銀煙,可是到底該怎麼做呢?這些事可不像喊口號那樣容易,更何況現在自己陷在這裡,首先就是要想個辦法讓東方聞人把他放出去才行。
門忽然發出一聲輕響,洛丹平轉身,只見東方聞人嘴角邊噙著一絲冷笑,正倚門看著他:「怎麼了?在想著怎麼逃跑嗎?」
原本平靜的目光立刻燃燒起來:「我根本就不用想逃跑,你已經得償所願了,就應該放我離開,為什麼還要把我關在這裡?難道全上海的女人都已識破了東方公子的真面目,再也不願意和你結交了嗎?不得已之下,只好強霸著我不放,就連我是個男人都無所謂了嗎?」
這不是洛丹平,東方聞人不解的想,洛丹平不該是這個樣子,他此刻應該跪在自己的腳下哀求自己放他出去,饒恕杜銀煙不是嗎?如果說昨晚是因為喪失掉一個男人的尊嚴而激起的鬥志的話,那今天就應該恢復成一向軟弱的洛丹平了啊。還是說他的本性其實就是百折不撓的,只不過一直沒被發現罷了,若真是這樣的話,那倒真的有趣了。
「東方公子,果真被我說中了,所以你無話可說了嗎?」洛丹平不屑的問:「其實以你這種卑鄙的為人,有這一天也不奇怪啊。」
「別抓鼻子上臉。」東方聞人蘊怒道:「你應該不會忘記,杜銀煙現在還在我的手裡吧。我可是隨時都可以要她的命。」
「你……」洛丹平氣紅了臉:「你答應放過她的,所以我……我才來找你,你怎麼可以說話不算話?」
「因為我是東方聞人啊,一個卑鄙小人,說話不算話不正是卑鄙小人最拿手的嗎?」東方聞人痞痞的笑道,看著洛丹平陣紅陣白的臉色,他心中得意極了,扳回一城的感覺可真不錯啊。
「你聽好了,以後你就住在這裡,杜銀煙我已經把她送到另一個秘密的地方了,你別妄想能和她遠走高飛。你不吃飯是嗎?好,你一頓不吃飯,杜銀煙就兩頓吃不到飯,聽清楚了嗎?為了心愛的人的性命著想,我勸你還是順從一點好。」東方聞人實在是太清楚洛丹平的弱點了,他甚至都自信到不等洛丹平的回答,便走了出去,然後命人將晚飯重新端到臥室裡。
12
再次見到洛丹平,是在十天之後東方家舉辦的一次小型宴會上。
烏鴉站在一向習慣的死角,默默注視著人群中的洛丹平──一個被東方聞人奪妻奪身的男子,看著他很技巧的將仇恨掩藏在一雙平靜的眸子下,令他感到驚訝的是,即使這雙眸子此時已被仇恨佔據,可是它看起來還是那麼的清澈純真,使得眼前的洛丹平就彷彿還是在飯店門口初遇的那個青年。
這個好像一切沒變,但其實一切都變了的男人,是烏鴉沒有遇見過的,即使他是算無遺策的頂級巫師,也沒有料到再次見到的洛丹平,會是這副摸樣,目光不自禁的看向東方聞人,他正用不易被人察覺的驕傲口氣向每個人介紹著這位嶄露頭角的畫壇新人。
輕輕歎了口氣,東方恐怕還沒察覺到吧,他那一向高如天上寒月般的心,已被這個與眾不同的洛丹平給攀下一角來,轉念一想,即使他知道,依他高傲的個性,也是絕不會承認的,否則上天也就不會給他們那麼多的磨難了。
洛丹平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終於介紹完了,他發覺自己還是不適合這樣的場合,尤其看到那一張張對東方聞人奉若神明的小人嘴臉。趁東方聞人被一群所謂的「商界,政界精英」和幾隻嘰嘰喳喳的孔雀圍住的時候,他悄悄躲到黑暗的角落,募聞身後傳來一聲沙啞的笑:「怎麼了?難道連洛少爺這樣的人,也喜歡在這黑暗的角落裡存身嗎?」
洛丹平被嚇了一跳,回身一看,立刻驚呼出聲:「是你?」竟會是那個飯店門口的黑衣人,他怎麼會在這裡?他驚疑不定的想,至於因何對烏鴉印象如此深刻,自然是因為那一身黑色長衣了。
烏鴉看著他,那一份淡淡的驚惶,然後又立刻恢復的平靜,心中也不知是什麼滋味,有心想對他說點什麼,終究化做一聲長歎:「長夜漫漫,你好生珍重吧。」想到這男子以後的命運,也不由暗歎造化弄人,所幸結局尚不算壞,只是那對他來說,真的是幸福嗎?越想越是傷懷,身形一退,黯然由廳後面的一道小門離去。
洛丹平兩次遇到他,都被說了些莫名其妙的話,還未等他深思這其中的滋味,東方聞人已經尋來,在他耳邊咬牙切齒的低聲道:「你又躲到這裡來了,莫非想逃跑嗎?我勸你趁早死了這條心。過來,給你介紹一個人。」說完拉著他來到一個年輕的外國人眼前。
「這是我的朋友威連,英國的領事,他的家族在大英帝國是很龐大的貴族世家。」他向洛丹平介紹道,然後又指著洛丹平:「這是我新結識的朋友,他叫洛丹平,是很有才華的一位畫家。」
威連禮貌的伸出手,一口地道的京片子說的十分流利,絲毫不同於東方聞人濃重的上海口音:「你好,我是威連,很高興認識你。」
「你好。」洛丹平冷淡的回應著,不僅因為這個英國貴族是東方聞人的朋友,而是他從這個人的眼睛裡,嗅出了一絲慾望的味道,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被東方聞人這個混蛋弄的神經過敏了。可是心理上,就是覺得那眼神令他很不舒服,好像一條隱藏在草叢裡的毒蛇,不動的時候溫潤似水,一旦要咬你的時候,就絕不會對你留情。
威連卻並不在意他的冷淡,仍然很自來熟的與他攀談著,那份熱情,就連一旁的東方聞人也不由皺起了眉頭。
好不容易挨到宴會結束,兩個人回到屋裡,東方聞人衝口說道:「看你天生長了一張勾引男人的臉蛋,就連威連這種花叢高手都逃不過你的迷惑。」
這話語明顯的帶著侮辱的性質,洛丹平氣上心頭,忍不住諷刺道:「你怎麼不說物以類聚,像你這樣的人,找的朋友也是個色鬼,還說什麼上流社會,真讓人替你們感到羞恥。」
「你信不信我一槍就能崩了你。」東方聞人怒吼道,原本就很差的心情被洛丹平這幾句話更是激得暴躁起來。
「你以為我怕死嗎?我只是替我自己可惜,竟死在你這種渣滓手裡。」洛丹平絲毫不退讓,自己也奇怪到底從哪裡來的勇氣,要是從前,早就慌做一團了。
東方聞人的牙齒咬的咯咯的響,一把抓過洛丹平,卻並沒有一槍崩了他,而是深深的吻住,粗暴的啃咬著。忽然舌尖一陣劇痛,把嘴鬆開,兩人的唇上俱是血跡斑斑。
沒有人說話,兩人就那樣怒瞪著彼此,良久,東方聞人才陰狠笑道:「你敢咬我,你難道忘了我是誰?你不要杜銀煙的性命了嗎?」說完自己也感到氣悶,可以用來威脅洛丹平的砝碼,竟然只有一個杜銀煙而已,這著實令他懊惱。
洛丹平的眼神果然暗淡下來,可是隨即又燃起了一團火焰:「東方聞人,你口口聲聲說銀煙,用這個理由囚禁了我,可是到現在,我卻還沒有證實過你的話,不行,明天我要去看銀煙,我要親眼看著她安然無恙,否則就算是雞蛋碰石頭,我也一定會和你拚命。」
「不行。」東方聞人斷然拒絕,他實在太不喜歡洛丹平對杜銀煙那過分關切的態度:「我東方聞人是何等樣人,難道你還怕我會出爾反爾嗎?」
「對,我就是擔心你出爾反爾,你覺得我可能信任一個利用了我對他的友情,強佔了我的愛人和……和……的男人嗎?」
慾望的火焰一下子就竄上了東方聞人的眼眸:「和什麼?為什麼不說下去啊?」他又拉過洛丹平,見他掙扎,輕笑了一下:「我明天就讓你看到安然無恙的杜銀煙,但條件是今晚你必須把我伺候的舒舒服服的。」趁洛丹平一愣的工夫,他毫不費力的抱起纖細的身子,走向那張大床。
長夜---13
透過濃密的樹林,洛丹平可以清楚的看見,山坡下幾間平房的院子裡,杜銀煙正和一個粗衣丫頭做著幾件衣裳,她的臉上,已不再是往日的青春洋溢,而是一個少婦般的沈靜平和,只有美麗的容顏,還依稀可以看出當初那個少女的痕跡。
平淡的生活,有時候也是一種幸福吧。洛丹平心碎的想著,銀煙,我曾那麼的怨恨上天,為什麼對我們這麼殘忍,可是如今我卻忍不住感激它,感激它沒讓被羞辱折磨的殘酷命運落到你的身上。
阿福看著他眼中閃動著的淚珠,心裡納悶:被少爺強逼著做了男寵的日子裡,無論是疼痛也好,威脅也好,折辱也好,都未曾讓他流下一滴眼淚,他還以為這個男人是真的寧折不彎呢,為何這個時候卻又軟弱的掉起眼淚來了。
「我們走吧.」不等阿福琢磨過來,洛丹平已經站起身來。
「你不再多看一眼嗎?你不是一直想看她嗎?如果你想,我也可以偷偷放你下去和她說幾句話的。」阿福跟在他身後,不死心的嘮叨著。
「不用了,知道她很好,這已經足夠。」洛丹平低聲道,登時讓阿福再說不出話來。
這是什麼話?既然那麼愛杜銀煙,不是就想和她接近嗎?最好能有機會一起逃跑。阿福發現自己越來越不懂這個男人了,忍不住便將疑惑問出口來。
「我已經是這樣的一個人了,和銀煙的緣分在東方聞人強佔了我的那一天便結束了,看到銀煙能這樣的生活著,我就再也沒有遺憾了,如果可能,我希望能有一個人真心待她,能令她忘了我,那樣我就算死也瞑目了。」洛丹平淡淡的回答。
阿福卻不以為意:「這有什麼呢?別說像你這樣的平頭百姓,就是貴族公子,需要的時候還不是乖乖的任人擺佈,男人嘛,做做又不會少塊肉。」
洛丹平苦澀一笑:「能這樣想的人,也未嘗不是一種幸福啊。」可是他很清楚,自己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到的。
悄悄順著後門回到東方家,阿福完成了任務,便回去忙自己的事了,剩下洛丹平在院子裡漫無目的的走著,忽然前方庭院裡的一聲朗笑吸引了他。
「東方,你真會說笑,朋友,你以為我看不出來嗎?他不過就是你的男寵而已,就讓給我玩幾個晚上能怎麼樣?想到他那張臉,像只小白兔一樣,我真是連覺也睡不著呢。」是威連的聲音。
東方聞人斷然拒絕道:「不行,你慾火難耐,等我找幾個上好的貨色給你也就是了,這一個,我現下還捨不得放手,你若有耐心的話,就等到我膩了,自然讓你如願。」
威連洩氣道:「看來只有這樣了,不過東方,你什麼時候對玩物也如此執著了?莫非也只是因為那張迷惑眾生的臉蛋嗎?」
東方聞人輕蔑的笑了一聲:「難道你認為除了這個,他身上還能有哪點吸引我嗎?」心中似乎有一個聲音在反駁,但東方聞人刻意的忽略了,尤其在威連眼前,他是更不可能承認的。
兩個人的轟然大笑聲深深刺進了洛丹平的心裡,他自嘲的笑了,雙手摸上自己秀麗的臉龐:「是它的錯誤嗎?若它不生成這副樣子,銀煙就不可能被強娶,我也不會受到這種對待,一切都是它的錯嗎?很好,我終於知道了。」
東方聞人與威連仍在談笑風聲,絲毫不知道此時的洛丹平,正坐在房間裡的鏡子前,細心端詳著自己的容貌。他從來都不喜歡照鏡子,認為這是女人愛做的事情,只是如今,他要把這張臉深深的印在腦子裡,記住這張馬上就要被毀掉的容顏。
「啪」的一聲,又是「啪」的一聲,鮮血滴在地板上的聲音,並不像那抹猙獰的鮮紅一樣恐怖,隨著這種聲音越來越密集,就像是不斷的雨滴敲打在窗上,如果沒有那觸目驚心的顏色,這種聲音,其實真的很美。洛丹平漫無目的的想著,面龐上越來越痛,鏡子中原本秀麗的容顏被鮮紅的血肉一點點的破壞,可他卻一點都不在意,甚至有一絲殘忍的快意從心中升起。
「東方聞人,你說過,我是鬥不過你的,我也承認,在你的面前,我的那些抗爭就像小孩子的玩話一樣可笑,可是最起碼,我可以毀了我自己,毀了這張你迷戀著的臉孔,這算不算是向你挑戰呢?」自言自語著,想到東方聞人看到這副駭人的面孔會是怎麼樣的一副表情,他得意的笑了,只有那雙眼睛,卻是如此的淒涼。
14東方聞人送走威連,聽說洛丹平已經回來了,便連忙上樓,可是他做夢也沒有想到,竟會看到這麼駭人的一幕。
洛丹平靜靜的坐在那裡,映著夕陽的餘光,臉上那一道道扭曲的傷痕宛如醜惡的蚯蚓,爬滿他原本秀麗的雙頰,在這副恐怖的情景下,他嘴角邊的那抹笑就尤其顯的詭異。
「啊……」雖然東方聞人見多識廣,也不由嚇了一大跳,一瞬間,心象被人一把揪住,又狠狠的絞了幾下一般,說不出的疼痛難受,他衝上前去,一把捧住那張形同鬼魅的臉:「你怎麼了?這是怎麼一回事?是誰做的?阿福那個混蛋嗎?」
洛丹平輕輕撥開他的手:「怎麼了?嚇到東方公子了是嗎?畢竟您這一生中接觸的可都是端正的面孔,連乞丐都不願看一眼的您怎麼可能忍受這樣一張臉呢?是不是?」
東方聞人疑惑的鬆開了手,不可能,不可能是別人做的,沒有一個人在被做了這種事後還會如此平靜,甚至他看向自己的目光是充滿嘲笑的,心中有一個猜想,但他不想去印證。
彷彿看透了他的想法,洛丹平輕輕的笑了:「是我做的,我自己親手毀了這張臉,毀了我一切不幸的根源,很抱歉,東方公子,從此後你還想要我的話, 就只有要這樣的我了,不過這副身子還是完好的啊。」
東方聞人只覺得手腳冰冷:「為什麼要這樣做?」那曾經是一張多麼美麗的容顏,可是此時竟成了這副模樣,心中有一絲怒氣漸漸累積,但是他忽略了這股怒氣的本質其實是憐惜。
「為什麼?」洛丹平自嘲的笑了:「為了讓以後的命運不那麼悲慘啊,既然這張臉只能帶給我不幸,那我就毀了它,有什麼不對嗎?東方聞人,我雖然抗爭不過你,可是最起碼我還可以支配我自己。」
「啪」的一聲,一個耳光狠狠的打在洛丹平的臉上,東方聞人不能自控的咆哮著:「就因為這個,你就毀了自己嗎?你是想告訴我,我永遠也無法得到你是嗎?說什麼一切不幸的根源,全都是放屁。很好,很好,我讓你如願,讓你離開這裡,去找你的杜銀煙吧,讓她看看你的傑作,我要看著你沒了這張臉,命運是否就會眷顧於你。」他發了瘋一樣的怒吼著。
洛丹平看了看窗外,天色已經黑了,向著東方聞人一笑:「那麼,再見了,東方公子。」即使面容已是醜陋無比,但這個笑容依然優雅,充滿了無窮的魅力。
東方聞人的臉此時也不會比洛丹平好到哪裡,扭曲的變了形,眼睜睜的看著洛丹平昂首挺胸走了出去。
外面風雨交加,令洛丹平想起了銀煙被關,自己挨打的那個夜晚,也是這樣的淒風苦雨,正如自己這無奈淒涼的人生。
仍是前路茫茫,想起無辜的銀煙,受辱的自己,還有那庭院裡放肆的笑聲,心中被前所未有的仇恨填滿,他喃喃的,堅定的重複自語著:「我要報復,我一定要報復。」
來到自己的畫樓前,這座建築依然是那麼的漂亮完美,可是它的主人卻早已是傷痕纍纍,心中升起一個念頭,這是一個弱肉強食的世界不是嗎?想報仇,就唯有變的更強大才有機會。
到樓裡將屬於自己的錢財帶在身上,留戀的看了一眼那些畫作,那曾是自己一生的目標及所有,可是現在,他在自己注定報復的人生中,卻成了最無用的東西,甚至成為對這個充滿仇恨的,醜陋的自己最大的諷刺。
毅然轉身,不應該再留戀了,在自己決定報仇的那一瞬間,自己的人生就注定要變質了,如果沒有這份認知,將還是那個一無是處的洛丹平。他很清醒的告訴自己,雖然這清醒是那樣的殘酷。
一條開往南洋的船,在夜色茫茫裡伴著風雨上路了,前方煙雨飄搖,正如船裡的偷渡客們無法預料的人生。
15地板上還殘留著猩紅色的血跡,房間裡依然瀰漫著洛丹平乾淨的氣息,東方聞人靜靜的坐在那裡,平生頭一次,他失去了方向,不知自己究竟該怎麼辦。
問過了阿福,他已經猜出洛丹平一定是聽到了自己和威連的談話了。腦海中閃過與洛丹平之間的一幕幕,畫樓裡初見的驚豔,自己的宅子裡他真誠的求助以及因自己的傷害而決裂,風雨中那個無助淒涼的人影,被佔有後卻變得堅強的神采,一切一切,都與那張醜陋的臉重疊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