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夜色*晴空 討厭的傢夥
入夜，風也微微涼了些許，深沈的夜色，靜靜流動的水紋擴散開去，房間裏是一片的寂靜，只有斷續的竹筒撞擊聲聲慢慢的起落。
藤崎站在門邊看著他們把棋盤上的棋子慢慢收拾，突然開口，“阿光，送我回家吧。”
……
“好的——”進藤說著站了起來，卻沒動，沈默著，看著面前逐漸落子的棋局，藤崎側著頭看了看他，然後轉身走向門外。塔矢亮?眼看著他，微微點頭，輕聲說早去早回，於是走到玄關處拿鞋子。明子夫人端著一碟點心從廚房走了出來，看到這樣便說讓她帶點心回去，說著，拿了盒子裝了幾個遞過去。
“今天實在是打擾你們了。”藤崎行著禮，臉龐微微發紅，本來是想如平常那樣做過飯後，稍微整理一下房間，打掃乾淨，就離開。但卻沒有想到明子夫人他們已經回來了，於是想把東西放下就離開的，但是明子夫人卻微笑著留下了她，不僅一直幫忙做飯還做了不少的點心給自己作?手信帶回家。雖然這樣的感覺很溫馨，只是，這樣，會不會太麻煩了呢？
不過，這些對某個毫無知覺的人來說是完全沒有這樣的感覺，想著，無奈的瞥了眼旁邊等著的人。進藤看著站在門口送他們出門的明子夫人一笑，“那我先送明明回家了。”
“藤崎小姐，今天很高興見到你。”明子夫人點頭，微笑。
“下個周末，我會等你過來，然後，我們一起出門購物吧，兩個人一起提東西怎?也比一個人拿要輕鬆呢。”
藤崎似乎有些吃驚，側著頭看了看站在一旁也帶著一絲詫異的進藤，然後點頭，“是的，那?，以後就請伯母多多指教了。”
走出塔矢家後，藤崎的心情似乎很好，一路上跑跑，跳跳，走走，停停，飛揚的裙擺在風中嘩嘩作響，如飛舞的蝶兒，進藤看著看著，於是有了種時光倒流的感覺。兒時的歡樂，似乎又淡淡的浮現眼前，畢竟他們曾這樣一起度過很長的一段歡樂的時光。而現在與那時的時光，很相似，望著天空，笑了。
“阿光，我們可以聊一下嗎？”停下了腳步，卻沒有回頭。
“嗯。”
“真可惜，竟然輸了——”藤崎靠在樹上靜靜的仰望著深邃的夜空，棕色的眸子清澈，略帶溫柔，路燈下，隱隱似乎又閃著光芒。
進藤深深吸了一口氣，靜靜看著藤崎，“沒關係，反正那個傢夥不是一個輕易可以打敗的人，我不會再輸給他，絕對不會，即使是在對局中輸那?一兩局給他，但，我也絕對不會輸給他。”
風輕輕而過，散著白天烈日下的餘熱，藤崎回身，看著那雙明亮的眼睛，記憶裏，漸漸的重疊了，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自己也曾看到過那樣的一雙眼睛，執著，堅定，明亮，而溫和。果然，阿光真的長大了，已經和自己很不同了呢，想著，看著，然後笑了。
“阿光，下輩子我們再做青梅竹馬吧。”
進藤?頭，藤崎卻沒有再多說一句話，只是溫和的看著他，神情悠然，似乎一點也不在意他會回答自己什?，包括好或不好，只是淡淡的訴說自己的一個想法一樣。半天，點頭，“好啊，然後我們一起長大——”
輕輕一笑，燦爛的笑容裏蘊著一絲溫和，明亮清澈的聲音，琥珀般的翠眸中隱隱卻有幾分的淡然。
“下次，我期待著阿光贏他，那個對你來說很特別的朋友。”溫和的夜色下，幽幽的芬香溶入，似帶了幾分的恬淡，藤崎看著他，忍不住還是調侃起來。今日在塔矢君和阿光的鬥嘴中也稍微瞭解到一些事，比如，那局名輸實贏的棋，比如，那個令他們不能忽視的朋友，比如，他們之間的——呃，小孩子吵架——直至今日還沒吵出個所以然來。
“他才不是朋友。哼——”進藤孩子氣的把頭別到一旁。
……
“真不老實。”藤崎柔柔的笑了起來，果然，自己很喜歡和他們在一起的感覺。即使是過了那?長的時間，依舊是很安心的人。
——
“藤崎小姐是個很可愛的女孩呢，小亮是什?時候有這樣可愛的朋友？”明子夫人笑著，遞過兩杯茶，塔矢亮接過，微微點頭。對於進藤的這個青梅竹馬，總覺得她是個讓人很意外的人，而且，心下微微怔愣，原來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把她當作了自己朋友——即使沒有說出口。
明子夫人看著塔矢亮，一邊說著，一邊把幾個小小的點心放到旁邊的小碟子裏——收拾著桌面，看著又笑了起來，“我也沒想到原來光君那?喜歡吃點心呢，現在很少看到男孩子喜歡吃甜食的呢。”那樣，很有成就感啊，滿意的點點頭，尤其是看他吃得一臉意興的時候。
“嗯——”想到方才送人出門時，還嚷著要留下幾個點心做消夜的人，唇邊淡淡浮出幾絲笑意。?頭，正對上母親似笑非笑的眸光，想要說什?，塔矢老師放下茶杯，指了指面前的棋盤，“剛才進藤的那一手，的確很精妙。”
隨著點頭，他進步之快的確是不容人忽視。“不過，高永夏對應的那手也恰當。”徐徐說著，慢慢的閉上了眼睛。塔矢亮把之前北斗杯最令人矚目的那一局排了出來，雖然塔矢老師回來日本已經有段時間，但一直還是在修養中，因此，直至今日才有暇觀看他們的對局。
“高永夏，就是韓國的那個棋士嗎？嗯，一個個頭高高的很帥氣的男生。我記得我們在漢城的時候小亮爸爸也和他對局過，不過他還是輸了。”明子夫人聽到了某個似乎熟悉的名字，一邊回想著，一邊插口，塔矢亮點了點頭，“父親也曾與他對局嗎？”
“嗯。”
似想到了什?，明子夫人微微笑了起來，“那個高永夏，我記得他曾問過不少關於日本棋院的事情呢，嗯——”蹙眉想半天，好像在回憶，也好像在組織什?恰當的字句一樣，然後才說，“他好像很關心小亮和光君——是朋友嗎？”
“不可能，因?，那個傢夥是……對手。”
……
“臭和穀，你到底和秀英說了什?啊！！”
喧鬧的拉麵館，即使是故意?高了的聲音也是一下就融入了鼎沸的人聲中，和穀慢條斯理的喝著可樂，半點也沒把注意力放在面前叫囂的人。轉頭看著一臉苦笑的伊角，滿不在乎的說，“果然不是自己付帳的話，吃起來總覺得特別的美味。”
“和谷義高！！”怒ing
這兩個大小孩還真的是——嚴重無言中的伊角。難怪今天進藤說要請客，和穀馬上拉自己過來，原來是這樣緣故啊。
“吃東西時不要說話。”塔矢瞪過去，拿起桌面的抹布把濺出來的幾滴湯汁抹去。進藤低聲嘀咕了幾句，想要說什?似的，結果還是低頭把面乖乖吃完，但，?起頭來時已是氣勢兇狠了，再次怒目瞪向和穀。
“哼——我什?也沒說。”和穀斜瞥一眼，眼睛裏閃過一絲揶揄。
……
就是這樣才麻煩不是嗎？
“又不關我的事，而且我不是告訴過你，自己捅下的簍子自己收拾。”——這就是所謂的朋友嗎？
看著眼前落井下石笑得一臉無辜兼有看好戲嫌疑的友人，進藤無力的再錘一下桌子。“拜託，你又沒告訴我秀英的電話，我怎?對他說啊——”這次，分明是自己不對，約定了又爽約，也難怪秀英會氣極。
所以，後來當他好不容易從棋院的老師那裏打聽到秀英的電話，連忙千里傳音道歉時，已經是晚了好幾步了，不論是打多少次的電話，每次都是響一聲後就被挂掉了。不用想也知道秀英還在氣頭上。
進藤用力瞪過去，和谷皮皮笑著回望過來，兩個人就這樣互不相讓著，晴朗的天空，白雲下，被風吹得嘩嘩作響的葉子落了一地，看著他們那樣，塔矢亮覺得好笑又好氣，於是把頭側到一邊看著窗外。
“呦——進藤，你小子怎?又輸了——”
一個大咧咧的聲音突然闖了進來，進藤還不曾?頭，一雙葵扇般大手已是揉上他的發，“唔——唔——椿——不要再揉我的頭啦——”用力的掙脫著圍上他脖子的手臂，進藤說得有點吃力，這個大叔就總愛這樣冷不防的冒出來。
“對長輩禮貌點，叫椿先生。”
——椿先生？這也太高難度了吧——進藤皺眉看了看笑嘻嘻的人實在是叫不出口。和穀已經笑著打招呼了，“椿先生，你又來翹班吃面啊。”
“小子，不要亂說話。我什?時候翹班啦——”說著又大力揉了揉進藤的發，臉一肅，“你這小子，怎?每年都輸給那個傢夥啊——”
進藤聽了自然是滿心不高興，正想說什?，椿卻沒有給他開口的機會，一邊用手揉著他的發，一邊斷斷續續的說著。那些話，有點不太連貫，偶爾是回憶當初的相遇，偶爾是氣腳的怒?，偶爾卻又有著淡淡的擔心——聽著聽著，進藤抿緊了嘴不開口了。
伊角自顧喝著飲料，唇邊是淡淡的笑意，斜靠在椅背上看著一旁氣呼呼直跳腳想要掙脫卻又不知道要怎?做的人，還有笑得一臉無辜純粹看戲兼落井下石的人，還有說著粗魯的話似責備實是擔心的人——果然，這些人都不需要自己來管，反正他管不管都一樣，還不如像塔矢亮那樣，站在旁看戲就是了。
第一次，他們看到塔矢亮的時候是某次進藤拉他過來。那次，本來是他們沒有約定的午餐時間。
那天，塔矢亮一直坐在旁邊喝著茶，看著自己帶去的書，渾然不覺和他們喧鬧的氣氛有什?不融。本來他還擔心和穀那個直性的人會有什?激烈的反應，不料和穀只是瞪了一眼過去，平日裏也被他瞪慣了，塔矢亮自然不會當一回事。然後，就這樣，如常。
聚會後，他問和穀，會介意嗎？棋院裏幾乎沒有人不知道和穀與塔矢亮之間那某名的敵意。和穀只是撇了撇嘴，一臉不屑的說：“這樣有什?不好？”
是的，這樣，有什?不好呢？
“不過，你的那個對手也實在是不錯。”最後，椿做了個總結。拿起桌上不知是誰的茶飲下，說了那?久也實在是口渴了，順手也放開了一直“折騰”的人。進藤連忙躲到一旁喘息，半天，才瞪過去，慢慢開口，“誰說他是我對手，他不過是個討厭的傢夥！”
塔矢亮聽了，不由凝目看著他，進藤轉身對上他冰色的眸子，似笑非笑的神情，揉著自己被人弄得亂七八糟的發，有點不高興地說，“幹嘛，我又沒說什?——”
“我也是什?也沒說。”
……
“阿光，你討厭的傢夥來了。”和穀突然開口，指了指身後的螢幕，進藤轉身一看，上面恰好是一則新聞，“韓國棋手一行來日訪問交流，其中有備受矚目的新秀——高永夏。”然後是關於高永夏的戰績報告和入棋壇以來的簡介，當中自然有不少的光輝稱謂。
“哼——真是個討厭的傢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