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的親密接觸（十二）
他說，我會回來的。
他說，我想好好鍛煉下自己，這樣可以真的保護你。
他說，你會等我嗎？
他說，別忘了，你還欠我一個答案。
去他媽的他說！！
他以為他是誰啊，一下說喜歡一下又要走，分明就是個戲弄人感情的大混蛋。
害他以為自己是他的障礙，害他想這麼就成全了，現在卻突然蹦出一句啊我是為了你，誰信啊誰都不信。
害他剛入了快樂又掉進了悲傷最後又被漏勺撈了起來夾在鋼絲上晾乾——
拜託他是人，不是海綿，經受不起這樣無數次的折騰——
可是他看見那句誰都不信的話，卻鉤不起一點的恨意——
誰要他保護，誰要他保護啊？
不就是救過他一次，不就是幫他付過錢，不就是在他難過的時候幫他振作，不就是不懷好意的捏過他的臉，不就是隨便說了句我喜歡你嗎？
——想就這樣騙他說答案，窗都沒有！
他要走了。
他要走了！
他想破口大駡，卻什麼都說不出來，只能機械的“恩恩”，偶爾能夠打碎腦子想到幾句正常的應答。
可是那個又臭屁又拽的傢伙，偏偏總想往他刀口上蹭，非要說幾句自以為很平常卻顯得很煽情的廢話——
想讓他感動的眼淚直流？
切！
他恨恨的擦了擦眼睛。
揭他的英文老底算什麼，他還知道Good luck呢——
是啊是啊天下紅雨了太陽從西邊出來了，他一向蠢笨的腦子裏還存著這麼句正確的話。
可是每次他打了又刪，刪了又打，一直到他說反正我又不會等你，一直到他說再見。
——好吧，大混蛋，這句只給朋友的祝福就不打，省得你象見了火星砸地球一樣連嘴巴都合不攏。
他要走了。
他要走了！
他快速的選擇隱身，就好象臉上難過的表情會被對方發現，他直直的坐著，就好象螢幕上那個熟悉的身影沒有消失不見。
他說，反正我又不會等你，不用擔心哈哈。
他說，誰想你誰是小狗！
於是他突然抖抖的摸摸自己身後，想看看那裏是不是多了條尾巴。
他要走了。
他要走了！
管住自己不再去碰電腦，賭氣的想著不再等他，然後掰著手指頭計算他離開的日子，當手指按到第四根的那天中午，鹿丸推了推他說，外面好象是佐助，於是他故意的趴在桌子上，一點不管老師曾經張牙舞爪的威脅漩渦鳴人下次你再睡覺就把所有的課文抄一百遍。
我只是不想那個傢伙看見我的樣子。
他想。
然後他繼續的把臉藏著，一直到鹿丸說好了他走了，一直到老師的粉筆頭砸過來，就這麼藏著。
我不小心睡過去了。
最後被憤怒的老師拎起來的時候，他搖搖頭笑了又笑。
中午十二點，他在教室裏抄著那一百遍的課文，想著從天空滑過的飛機上的某個人正從視窗往下眺望。
他走了！
他走了。
以後的日子他在口袋裏藏了張紙，裏面有那個傢伙非要他記下來的郵箱位址，每次打開電腦，他都會猶豫的拿出來，仔細掃一遍，又再次塞回口袋，然後堅決的點“關機”，扔在地上的書被一本本撿起來，摞的高高的，他躲在後面一頁頁的翻。
他說，誰要你保護啊，別把人看扁了。
他說，我會考上大學部給你看。
他知道他的生活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已經有人搶先為他們一起的未來努力，他不想被遠遠的甩在後面。
他知道原來被抽離的勇氣又突然回過了頭，迫使他不得不離開網路的避難所，過去的過去永遠都不可能再有轉機，未來的未來卻有可能在未落筆之前重新改寫。
都是那個混蛋佐助——
他憤憤的咬著筆，在曾經抄過無數遍的課本上劃著重點，好象那便是某人白皙的想讓人報復的臉。
——害我的傷疤又裂了。
然後然後。
連他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的然後。
學校裏突然沸騰起來，起因僅僅是甯次和鹿丸在校園裏人潮湧動的時候牽起了手，他看見很多女生尖著叫好噁心呀，很多男生鄙視的朝他們吐唾沫。
然後然後。
甯次和鹿丸開始刻意的回避對方，就算面對面的站在一起，眼神也是掠過對方的臉，再發散到別處不知哪個角落裏。
原來兩情相悅未必地久天長。
再然後的然後。
他只隱約記得有一天甯次把鹿丸約了出去，回來的時候鹿丸又是一副醉醺醺的模樣，不過他再沒有什麼都沒說的躺好幾天，第二天的清晨他就跳起來收拾了所有的行李。
“我們分手了，我要走了鳴人。”
一句話就可以說出事件的起因和結果，可是一句話卻永遠沒辦法喊出所有的感情。他猜想那和自己心頭的傷是一樣的痛，儘管好朋友的臉上沒有一絲絲痛楚。
“網路上第九交響樂和風淡雲清能夠做到的事情，現實中的我們做不
到。”
他恍恍惚惚的感覺肩膀上被擊了一下，然後鹿丸無所謂的揮了揮手。
而他也只說了一句：Good luck,鹿丸。
事後他總是想，如果鹿丸真的能夠放下，為什麼還要當逃兵，原來聰明人會選擇離開來忘卻，而笨人的他，只會呆呆的守在原地，反復被同一種暗器傷了又傷。
寧次問過他好幾次鹿丸的情況，他也老老實實的回答，鹿丸和他依舊保持著聯繫，卻從來不肯輕易說出自己的去向。
“流言，我抵抗不住。”
寧次象給他解釋，又象給自己藉口，而他歪著頭，思緒飛到腳下面直達的另個地方，想像某個表情淡漠的人，會不會因為同樣的流言也選擇同樣的路。
食堂裏依舊人來人往，大胖子丁次依舊喜歡在十號桌上刷新一次又一次大吃的紀錄，但是那時候四個人一起的畫面卻成了記憶中一抹淡淡的陽光，每當他在那裏，總會想起曾經坐在對面優雅撈起青菜的某人，身後語氣淡漠端盤子的某人，還有只用溫柔眼光悄悄說話的某人，都不在也不會再來了。
拉麵時代徹底過去的時候，他順手把遊戲中ID的密碼改成了在心裏念的稔熟的那個名字：
sasuke。
再再然後。
他見到了春野櫻，倉皇不知所措的時候，他看見女孩甜蜜的握住了另個男孩的手，並且坦率的朝自己打招呼，他的倉皇，不過是腦海中“情敵”的影響，而他也終於能夠定下心，輕輕鬆松的點頭示意。
歲月可以象水一樣匆匆流過，伸出手那一瞬間的心情也未必會存留到下個午後，當年華成了回憶，我們只會記得那個時候伸手的動作，或者連伸手都不再記得。
佐助對於櫻來說，是伸手的心情，櫻對於他來說，是伸手的動作。
而佐助和他，卻連一次伸手都沒有過。
他清楚的記得，他們唯一一次的親密接觸，只是在某個寒冷的夜晚，指尖不小心在臉頰上殘留的溫度。
甯次和鹿丸。
櫻和那個男孩。
誰都不能保證明天的心會不會不變，不管今天曾經多大聲的說過我喜歡。
他給佐助打了封長長的信，說著他日常生活的每一滴，說著甯次與鹿丸的聚散以及小櫻的新歡，在信的末尾，他小心的問：
明天，你還會是你嗎？
發送之後他再沒有勇氣去看信箱，自己害怕的，其實不過就是一句客套的對不起。
離開的時候，那個曾經站在他身後追債的獨眼老闆漫不經心的說了句：
“上次那個接你的人怎麼沒來。”
他說，以後別去網吧了。
所以從那以後他真的沒有再去網吧。
鹿丸的電腦也隨主人一起離去，他覺得這樣很好，這樣他就可以繼續不再看他的信箱。
他說，我會回來的。
所以只要等他回來就行了。
至少在回來前，還有足夠的時間可以做個足夠的美夢。
在許多個然後之後——
那是六月天氣微熱的時候，他坐在教室裏，慎重的在考卷上寫下自己的名字。
他說，誰考不上誰是小狗！
他才不想當小狗。
儘管他已經數不清多少次偷偷確定自己有沒有尾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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