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怨－46
現在，熱切的目光直勾勾的打在我身上，我貼著連熙的額頭，發出自己聽著都奇怪的嘶啞聲音：“你真不怕？”
“嗯，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的。”他立誓一般的堅定表情說明著他的堅決。
“……好，我去幫你聯繫。”只要是你的心願，我一定會幫你實現。
＊＊＊＊＊＊
“Vallis是我在法國留學時認識的朋友，是腦科的權威，由他主刀，你可以完全放心的。”江澄指著一位戴著銀框眼鏡，一臉斯文的年輕男子對我說。
那男人很大方的上前一步，沖我笑了笑，本來看上去很中規中距的一個人，就那麼一笑整個人便活了起來，周身蒙上了妖嬈的色彩。
“寶貝∼你們哪位是我的病人？”
他極富熱情的語氣搭配攤手擁抱的姿勢，讓我高度警惕的把連熙往身後一拉，挺身而出，“是我們找你，坐下慢慢談。”
Vallis坐下，幾個專業的醫學術語震的我說不出一句話來，接下來的問題都是江澄代替我提出的，連熙認真聽著，不久被護工帶去做腦部掃描。
Vallis翹起二郎腿交纏十指墊著下巴，銀框眼鏡後面一雙銳利的眼有神的看著我：“如果我讓他永遠的忘了你，你會怎麼辦。”
“讓他再次愛上我。”不假思索的我說。
“哦？”他挑高眉頭，“這麼有自信，那我們打賭看看吧。”
‘啪。’江澄一掌蓋在他腦門上，“Vallis正經點。”
“玩玩嘛，我每天對著紅紅白白的腦漿生活多無趣啊，總要找點樂子的。”他縮起脖子抱怨的樣子一點不像個穩重的醫生，我開始擔心。
“你找誰我不管，尹川是我爸讓我照顧的你就不能動。”江澄還是那麼嚴肅。
“不因為是小表弟而因為是你爸要求的你才這麼積極的啊，你這個戀父情節嚴重的變態。”醫生要牙指控。
“不好意思，父親大人另有其人。”江澄繼續他的一本正經。
“……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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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時間很快就過去了，經過一系列的檢查，醫院很快為連熙安排了手術日期。
連熙雖然沒有表現出來，但我知道他一定是害怕的。
所以我變著法兒的逗他開心安撫他，不過還是惹他生氣了，就在昨天。
昨天看到我帶回家的三個豬腦，連熙立馬變了臉色，直嚷著叫我丟出去，我是為他好耶，不是常說吃什麼補什麼嘛，鬱悶，虧我還蹲在菜市場小攤邊，在攤主的抽空指導下挑去了外膜的血絲。
知道那是多艱巨的活計麼，一不小心就會造成腦漿四溢的噁心畫面，我是多辛苦才挑完那三隻豬腦子的，連熙你知道不？！
他不理我我也不拿熱臉去倒貼了，反正要知道他在想什麼超容易的。
開機、上網、解密……
200x年5月24日
後天就要手術了，雖然尹川的表哥一再表示醫生很可靠，我的心還是七上八下的。
不過，我要堅強，我希望未來能和尹川一起逛街、出遊甚至買菜、逛超市……我希望是健全的自己陪在他身邊，起碼不能連累他一同遭受別人的指指點點。
術前的準備工作一直在進行，尹川非常重視我的營養，大魚大肉一天沒下過餐桌，還天天在我耳邊念叨著‘熙寶貝，你可不要下不了手術臺啊……你絕不能丟下我呀……’，他不知道什麼叫烏鴉嘴不知道什麼叫好的不靈壞的靈嗎？
尹川為了我休學做保姆，從我犯病開始到現在，居然燒出能入口的菜了，以前不管我怎麼教他都學不會的啊！
尹川的很多行為讓我吃驚並且心懷感激，開始我以為他跟我只是玩玩，我眷戀著他的溫暖，覺得只要控制好自己，偶爾擁抱下太陽溫暖下自己不為過，可是很快，我沉迷了……
我整日整夜的惶恐，我害怕他發現我的秘密，我怕他會因此丟下我不管，我不知道擁有過再失去的自己能不能恢復最初的平靜。還好他回來了，我只要踮起腳尖便能觸摸到他的眼睛，寬廣的像包容的大海……
所以，為了他，為了我自己，為了我們共有的未來，我一定要好好的，正正常常的從手術室出來。
對了，他不知道從哪聽來吃哪補哪的謬論，天天給我買豬腦，難道要我補的跟豬腦袋一樣笨啊，不吃，堅決不吃！
……
死連熙，我的一番好意你就這麼糟蹋啊。
找連熙算帳，我‘砰’一聲踹開臥室門，連熙坐在床邊，手裏捧著一個古樸的褐色檀木盒子，似嗔似怒的扭頭看我。
“這什麼？”我往床上一躺，撈過那小巧玲瓏的玩意兒把玩。
“川……”連熙叫我，聲音有些發顫，“等我手術出來，你陪我看這盒子裏的東西好不？”
“是什麼？又沒上鎖，要看就現在看嘛。”
“不要。”連熙按住我蠢動的手，“我爸媽說，等我能面對自我的時候才有資格打開。”
“這麼神秘……好吧。”
“你一定要陪著我，只要有你在，我就覺得心態平和安定。”連熙定定的看我，其實他不知道，正是他平和安定的淺灰色眸子撫平了我躁動的靈魂。
“嘿嘿……原來我這麼重要啊，放心吧，我會死纏著你的，萬一你下不了手術臺，黃泉路上等等我，我跑的比你快，很快就能追上你的。”
“有病。”
罵著我的連熙，帶出了唇邊淡淡的一抹笑意。
桃花怨－47
我戴上耳機，大口灌下半聽可樂。
連熙已經被推進手術室2分鐘了，我算好了時間，只要把MP4裏的歌曲迴圈聽上2遍，他就該出來了。
第一首就是連熙博客的背景音樂，張柏芝的《一直掛念》。
……你可知時差的最壞處，它可分開時間可將兩心變異……
連熙，我們現在沒有時差，一牆之隔，手術室，那是個與死神拔河卻異常的透亮光明的地方。我就在門外，等著你，等你與我一同沐浴在陽光下。
我想，等你好了先帶你去日本看看，老姐說櫻花盛開的時候有一種震懾靈魂的頹廢美感，當然啦，今年是趕不上了。不過我最重要的目的是讓老媽照顧你，你太單薄了，瘦骨嶙峋的，我要讓老媽把你養的肥肥胖胖，吃起來也比較可口。
對了，就你這種冷血動物，最適合去沖繩了，碧海藍天多看看相信你的心胸也會慢慢開闊起來的。就為了一場病憋屈大半生，多虧啊！
是吧？是吧！
我貼著門板明知道看不到還堅持探腦袋，就在這時門毫無預警的開了。
醫生邁著沉重的步伐走出來，摘下口罩的他一臉肅穆。
“怎麼樣？”我問。
那位中年大夫緩緩的搖了搖頭，“病人顱內壓忽然升高，我們盡力挽救，卻……非常抱歉。”
他身後，一輛手術床被醫護人員緩緩推出，慘白的被單下一具單薄的身體靜靜臥著，沒有起伏的胸膛透著死的沉寂。
我沒有勇氣揭開被單，我有無數的設想那裏面不包括這一個。
我從來沒想過連熙會下不了手術臺，我以為未來的生命都會有他的存在，我會握著他冰涼的手直到他跟我一樣溫暖為止……
怎麼會，怎麼會……
我呆呆的站著，耳邊忽然一片死寂，我聽到自己的心‘轟轟’的想著，有一記重錘不間斷的敲打著我的腦袋，好痛好痛，我伸出手，掌心荒蕪一片。
醫院慘白的牆刺痛著我眼，我用力瞪著，在一片白亮中看到一絲瘦削的影子。
從長廊那端走來的青年，身體被光線切割的支離破碎，青年的步伐非常的輕靈，寬大的襯衫在行動間揚起衣擺，他對我攤開手掌，清冷的聲音淡淡的飄了過來帶著蠱惑的香甜。
“……走吧。”
我握著他的手，冷冷的，是他一貫的體溫。
安心了……
他帶著我不停的往前走，青年的步伐又快又急，細碎的頭髮在風中揚起。
連熙……慢點……我看不到你的臉。
像是聽到了我內心的呐喊，青年的步子緩了，他躍上一道矮牆，伸展雙臂在風中像一隻輕靈的小鳥。
他微笑著扭過頭：“上來吧，很舒服的。”
我跟著一躍而起，選錯了位置只能看到他逆光的臉。
“舒服嗎？”
我學著他伸臂深呼吸，午後暖洋洋的風穿過我的發我的衣服，像情人溫柔的觸摸，真的很舒服。
“別動——”
有淩厲的聲音劃破天際，撕碎了我的美夢。
我看到他迅速轉過身，嘴角扯出一抹淡笑，抱持著伸展雙臂的姿勢慢慢向後倒下。
舒服嗎……
我看到他迅速的下墜，風把頭髮扯成剛勁的直線，在亮晃晃的陽光下閃著金燦燦的光芒。
別丟下我……
伸直手臂，我毫不猶豫的追隨那金燦燦的光點，耳邊是一陣尖銳的叫聲。
桃花怨－48（END）
香滑軟嫩的甜粥在嘴裏稍一打轉便緩緩的滑入胃中。
我滿足，好懷念的味道啊！那暖暖的氣流是慢慢從胃部蒸騰到全身，驅散四肢百骸的麻僵。
床邊喂我的人猛一歎氣低下腦袋，“烏龍吧也沒見過像你這麼烏龍的。”
“偶老子堵糊了馬。”（我腦子都糊了嘛。）我一邊努力吞咽一邊含糊不清的說。
他使勁攪了攪米粥，喃喃的：“若是醫院沒加防護網……可怎麼辦呀。”
“不怨我，是你的魂勾我來著。”我辯解。
“胡說，我又沒死，哪來的魂。”他抬起頭，淺灰色的眸子晶晶亮亮的看了我死久又彆彆扭扭的撇開，“……再說真有，我也是希望你的好好的。”
我點點頭，表贊同：“嗯，還要。”
“你說你跳下去，哪都沒事怎麼就兩隻手都骨折了呢？”他一勺子塞進我嘴裏，說話的語氣帶著一種撒嬌式的抱怨。
“那你希望我哪有事啊？”我甩甩胳膊，厚重的石膏吊的我脖子都快斷了。
“我希望你好好的，就算沒有我你也能好好的。”撒嬌式的抱怨被嚴肅取代，連熙在一貫認真的眼裏刻下了宣誓般的鄭重。
“難吧！不過我也不是真尋死，就你的魂那邊很舒服很舒服的誘惑我來著……”
“都說了我沒死。你居然不知道那天早上同時有兩台手術進行，而且連我主治大夫的臉都沒記下……若不是跌在防護網上，十一樓啊，如果就那麼沒了，多冤枉。”
“哇，那活脫脫一現代版羅密歐與茱麗葉。”
“去，你才茱麗葉。”連熙驀地的紅了臉。
“……呵呵、呵呵呵呵……”
“笑那麼噁心做什麼？”他不自在的拿餘光瞟我。
“忽然發現你這小光頭還挺可愛的。”
我用臉頰蹭蹭連熙因為手術而剃的光溜溜的腦門，被他一把按在靠背用的枕頭上，隨即大鐵勺惡狠狠的塞進了我嘴裏。
“嗚……惡……你想噎死我啊！”
我躺在床上垂死掙扎，沒有雙手助力那動作一定像上了岸的魚一樣笨拙，連熙笑眯眯的看著我，金燦燦的夕陽在他的光腦勺上渡了一層小金邊。
小光光……
我忽然很想這麼叫他，也希望未來能這麼看著他一輩子。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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