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傾東床(一)
鑼鼓炮竹聲響震天,喜氣的大紅帷幾乎佈滿整個樂笙城。
迎親隊伍旁擠滿看熱鬧的群眾,大伙磨肩擦踵跟上隊伍想擠個流水席飽餐一頓,整條人龍擁著八人大喜轎,將新嫁娘浩浩蕩蕩地往未來夫家送去。
其陣仗之大可見財富之巨,這門親事背後所代表的意義乃兩大富賈家族的結合,對未來國家經濟的影響甚大,朝野上下都極為重視,四方人士皆前來道賀。
終於花轎來到傅府,大門早已圍滿了人,歡呼吆喝的聲音不絕於耳。
新郎倌來到花轎前,照禮俗踢轎門,大家都等著看新娘出轎。
等了又等,沒人下轎。
新郎倌再踢。
沒下轎。
使點力再踢。
還是沒下轎。
怪異的氣氛開始瀰漫,四周聲漸歇。
新郎倌傅向琰臉上掛著清爽宜人的笑容,輕輕拂開轎簾,而後輕輕放回去。
傅向琰尷尬地一咳。
望向眾人開口道:「裡面沒人。」草扎的假人倒是有一個。
平地一聲雷。
瞬間,眾人驚訝驚嚇驚疑的聲音,響徹雲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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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墨曦臉色煞黑,一整晚奔波收拾殘局後,一大早便領著大隊人馬前往傅府正式致歉。
不過短短一晚,兩家的聯姻已經成了樂笙城民茶餘飯後的大笑話一則,來的路上還要忍受諸多視線與竊竊私語,更不用說各方特地前來道賀的貴客,昨晚臉上或尷尬或不悅或別笑的怪異神情,最嚴重就是親家那邊出了糗因此大怒。
乖巧的女兒上演逃脫記出乎他的意料,而穿著嫁衣的草人上貼著張紙條,寫著「心有所歸,故私逃,歉意難盡,望成全」,更是徹底毀了這門親事。
整一場荒謬的鬧劇,讓他商業霸主的臉面掛都掛不住。
傅府大廳裡擺滿一堆又一堆的致歉禮,所有相關人士皆齊聚一堂。
「真是奇恥大辱,我傅家生根樂笙,傳承百代以來從未發生這等荒唐事。」傳宗德搖頭晃腦,還未能從昨晚的震驚中完全回復。
「傅老爺,所有責任由我秦家一肩擔起,以後商場上還有更多可以合作的部份,望傅老爺大量,原諒小女的荒唐。」秦墨曦一字一句慎重說道。
言中之意是傅家將能得到偌大的利益,對傅宗德來說無疑是極大的誘惑,要不動心也難。
樂笙乃當朝第一商業大城,其繁榮盛況比之都城有過之而無不及,理所當然聚集了來自四面八方的商人,落地生根的更不在少數,能在樂笙佔有一席之地的都是成功的商賈,而居與頂端的更是寥寥無幾。
其中傅家歷史悠久,當樂笙還是一個小鎮時就是地方上的名門世家,傳承百代以來對樂笙的推展不遺餘力,可說是當地元老級的巨富,更是樂笙的大地主。
傅宗德年輕時也是充滿才幹的大商人,將傅家產業擴展得更廣,在老一輩人口中頗富盛名,膝下共三子一女,可惜現在掌管產業的長子卻是朽木難雕,於是這些年傅家名聲較為凋落。
至於秦家更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當家者秦墨曦今年三十有六,為樂笙眾富賈名商之首,其手段和經商之才非常人能比,秦家由他掌權至今,從頗有名的富家之流一躍而上成為商業霸主,其財富乃當朝之冠,多少人擠破頭就為了能和秦家有生意上的往來。
由於秦家這代香火單薄,秦墨曦只有一個女兒,集萬般寵愛於一身的掌上明珠誰娶到她就等於娶到整個秦家,莫怪傅秦聯姻會轟動整個樂笙城。
「唉,秦親家,發生這種事非你所願,既然秦家都這麼有誠意了,老夫也不再為難你,以後在商場上,我兒就麻煩你多照顧了。」傅宗德撫胡笑道。
傅夫人聞言彈跳而起。
「不行,不能就這麼算了!」她轉向秦墨曦道:「親家,這婚事不能算了,待找回令千金,再擇期完婚吧,我會當做昨晚的事從未發生,一定好好呵護照顧她。」
「夫人!你胡鬧什麼,這是你能插嘴的嗎?事情就這麼定了。」傅宗德焦急地將他的夫人壓回座。
「你偏心!」傅夫人一聲大吼,而後淚漣漣。
「只有向珀是你兒子,向琰就不是?明明向琰這麼能幹,你偏偏要把事業都交給你的長子,好不容易親家指明要把女兒嫁給向琰,好不容易向琰要出頭了,現在發生這種事,你不為他討公道就算了,還只想著向珀,難道你真要等傅家被向珀搞垮再來後悔嗎?告訴你,那就來不及了!」
「夫人,你冷靜一點。」傅宗德哄著愛妻,手足無措。
「不管不管,反正這親事一定要成!你這次再向著你的長子,我就帶著向琰、向琳、向玨離開!你就守著你的長子去吧!」
整個大廳吵吵鬧鬧,混亂成一片。
「夠了!」秦墨曦威喝一聲,全場靜默。
傅夫人嚇得抓住丈夫的衣袖。
「傅夫人,承蒙你美意,秦墨曦在此謝過,至於這門親事,就當沒有過吧,小女之於我就像向琰之於你,都是心頭肉,一向溫順的她竟然如此反抗這門婚事,那麼我也不願再逼她了,希望你能瞭解。」秦墨曦以不容更改的態度如此說道。
「可是……可是……」傅夫人不甘愛子受委屈。
從頭到尾都沒開口的傅向琰終於出聲。
「娘,別哭了,就照爹他們說的做吧。」傅向琰扶著娘親坐下來。
「琰兒,琰兒,你多委屈啊……」傅夫人萬般不捨地看著愛子,想著愛子空有經商之才,卻不被重用,只能聽令他大哥的指示做事,還要被百般叨難,如今更成為大家口中笑話著的男人。
眼前上演的母子深情,讓傅宗德難過不已,只得上前對秦墨曦微一拱手,說道:「秦老闆,家裡事讓你見笑了,我送你到大門吧。」
秦墨曦於理有虧,頷首跟著傅宗德走出大廳。
路上傅宗德歎口氣。
「唉,我家夫人其實不壞,只是心偏私一點,對向珀總是疼不起來,我如果不向著向珀,就沒人向著他了。」
傅向珀之母出身平凡,當年傅宗德與之相戀,不顧眾人反對將其娶進門,可惜她身體虛弱,為他生了一子後便離世,所以他對傅向珀萬般疼寵,而現在的夫人則是續絃,對傅向珀冷冷淡淡,無法當做自己的孩子對待。
「傅老爺所言我能理解,不過夫人所說的也不無道理,對你次子我是虧欠了,恐怕傅老爺得多花點心思在次子身上才是。」
「呵呵,我會的。」傅宗德無奈地點頭,知道秦墨曦沒有說出的,其實是他對孩子的安排不夠妥當。
傅向珀無才人所皆知,甚至言行舉止也有偏差,在外名聲勾不上個好字;反觀次子向琰人品學識皆佳,最可貴的就是經商之才顯著,但向琰越好,向珀就越是不甘,常常扯弟弟後腿,兄弟間關係很差,他這當爹的也很為難。
「孩子真的很難教,永遠不會順著我們的想法成長,不過傅老爺,您傅家百代為發展樂笙費盡苦心,你應該要瞭解,向琰之才不該埋沒。」
「我懂,我懂的……」傅老爺附和,心裡卻苦。
雖然懂,但卻不知該如何做啊……手心手背都是肉,兩子交惡,他卻束手無策。
「傅老爺,我虧欠傅家的會照你所言,在商場上給向珀方便,但向琰那邊,我也會為他開路,到時若有所紛爭,還望傅老爺多擔待。」
「唉,就照你說的吧。」希望有見到兩兄弟言合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