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嗚……”紡扭動腰肢。映在鏡面的姿態,是自己無法想像的淫亂。
“說你……說你愛我……”
“……只要這樣說就行了嗎?”
“不只是言語而已……我想要……你這麼說的心……”
“紡真是貪心呢……不過這裡也一樣貪心,不管進入多少次,都像第一次一樣緊箍著我不放……你知道嗎?知道我為你癡迷的心情嗎?”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那是騙人的,現在的紡全知道了。
就像紡只能夠從伊織身上得到這種快感一樣,伊織也只能從紡身上嘗到這種喜悅。
從初次發生關係的那一天開始,兩人就只有彼此。
“啊、啊……真好……”
紡主動扭動腰肢,品嘗著伊織的味道。即使褪去西裝這層鎧甲,伊織依舊強健而屹立不搖。就算沉溺於快感當中,與生俱來的高貴也不會從他的表情消失。
“伊織……我喜歡你……啊啊,我是這麼地喜歡你……對不起……”
“這是你傷害我的懲罰。要是你想要我原諒你,就絕對不許再離開我。”
比起任何話語,只要互相擁抱,就能夠瞭解彼此。
伊織只要率直地告白一句他愛紡的話。
為了成為真正的戀人,他們需要這段培育感情的時間。
“嗯……”
紡在伊織的懷裡睡著了,這是被愛之後的習慣,今早並不算什麼特殊的情形。
茫然睜開眼睛的瞬間,紡看見伊織安穩的睡臉,忍不住微笑起來,他在伊織的鼻尖‘啾’地親了一下。
“伊織……我愛你。”
以為對方在睡覺,紡才安心地如此告白,然而伊織卻好像聽見了,他的眼皮微微一顫。
“嗯!伊織,我愛……嗯……嗯嗯!”
紡赫然驚覺了。
這裡不是大廈房間的床上。兩人在狹窄的試穿室地上,彼此擁抱之後,不知不覺就這樣睡著了。
他們熱烈地貪求彼此之後,還是不願意分開,紡就這樣讓伊織一直擁抱著。伊織就像要填補一直以來的空白似地,像咒文般不停呢喃著“我愛你”,似乎就是它將兩人誘進安穩的睡眠當中。
“伊織先生……快點起來!不好了!現在幾點了?”
“嗯!”
伊織猛然起身,拾起不知不覺中解開的手錶。此時,外頭傳來鐵門開啟的聲音。
“太遲了!爸爸來了!”
紡驚慌失措。
試穿室中一片狼藉。兩人在沒有任何可以擦拭身體的東西的狀態下,一次又一次地貪求彼此。
飛濺在地板和鏡面上的東西究竟是什麼,就算想藏也辦不到了。而且紡連襯衫都沒穿。
“伊織先生,趕快換衣服!我會設法遮掩……”
紡慌忙撿起卷成一圈丟在角落的內褲,暫時先用它擦拭鏡子,散落在地毯上的污漬,已經是覆水難收的狀態了。
“真糟糕……該怎麼解釋才……”
“沒必要隱瞞,說出實情就好了。”
伊織以熟練的動作穿上襯衫。他沒有特別焦急的樣子,就像平常一樣悠然更衣。
“可是……秘密……”
“秘密已經結束了。”
伊織將襯衫鈕扣好好扣到最上面一顆,接著穿上內褲和長褲,再套上襪子。
“我去幫你拿更換的衣服,你在這裡等著。”
“可是,爸爸已經在店裡了……”
“不知道綿貫先生強不強哪……”
“……我想應該不會。”
“是嗎?那麼就不用擔心會被揍到昏倒了。”
伊織遞出領帶,要紡幫他打上。
紡正面仰望伊織的臉,將柔軟的絲質領帶套上心愛戀人的頸子。
“要打溫莎結還是活結?”
“溫莎結。”
紡點點頭,靈巧地交叉領帶,綁出美麗的領結。
“好了……”
“打得真漂亮。”
伊織從鏡中確認之後,就這樣低下頭去,吻上紡的唇。
紡享受著這最後的和平。
只要離開這裡一步,接下來一定會發生難以想像的騷動。
接吻的時間,比想像中的還要漫長,伊織果然也需要下定決心的時間。
“至少也穿上長褲吧!這裡還有其他女性店員不是嗎?”
“我都忘了……”
紡慌忙穿上長褲,然後將伊織的西裝外套從衣架上取下,從背後為他穿上,西裝沒有遭到飛沫的洗禮,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紡……我愛你,就算我被綿貫先生揍倒了,你也不要對我失望啊!”
伊織說完之後,打開門鎖走出了試穿室。
當然,綿貫正守在門外,他一手拿著紡掉在店內地板上的襯衫,一面默默望著試穿室的入口。
“非常抱歉,為你添麻煩了……”
伊織穿上鞋子,以剛試穿完畢的客人般從容的態度向綿貫低頭行禮。
“伊織先生……也就是……這麼回事嗎?”
“是的……就是這麼回事。”
紡從試穿室中悄悄窺伺店內的情況。
除了入口處之外的鐵門尚未打開。雖然已經過了上班時間,另外兩名女師傅還沒出現在店裡。
“紡的襯衫可以給我嗎?”
伊織伸出手來,綿貫將薄薄的棉料白襯衫遞給他。
“抱歉……”
伊織把襯衫拿進試穿室裡,紡急忙穿上衣服。
“伊織先生,身為一個紳士,請你選擇適當的時間和場所。這裡對我而言,是神聖的工作場所。就算你還年輕,這種行為也太失禮了。”
“非常抱歉……”
“紡……”
“啊、是!”
紡伸直了背脊,跑出試穿室的門外。
“爸、爸爸……對不起……”
綿貫動也不動,他就像觀察客人試穿的模樣似地,默默凝視著兩人。
“紡,老實回答我,綿貫家到你這一代就結束了嗎?”
“是的……到我就結束了。”
“是嗎……?”
綿貫靜靜地吐了一口氣。
伊織沉默不語。身為一個紳士,是不能不像樣地做無謂辯解的,他知道綿貫一定會這麼說。
“伊織先生……”
“是的。”
“如果紡是女兒,我可以就這樣把他交給你。但不巧的是,紡是男人,我沒辦法將我呵護教育的重要獨生子,就這樣送給你。”
“我瞭解……”
“如果這是你們兩個大人同意下的關係,我不會說什麼,但是,請你和我約定一件事。”
“請說。”
“如果你對紡還留有一絲愛意的話,就請絕對不要成家。我……不希望看到任何女性為了我兒子而不幸。”
綿貫以漠然的態度說道。
“我和你約定,我不會結婚,恐怕……這一生都不會結婚了。”
“雖然伊織先生這麼說,但是你要如何讓令尊接受?”
“只要紡願意留在我身邊,我一定會努力讓家父接受。”
“是嗎……?”
綿貫點點頭,退後讓出道路,他以態度催促伊織離開。
“外頭的馬路已經是禁止停車的時間了。”
“說的也是呢,給你添麻煩了……”
伊織穿過綿貫身邊,準備走出店外。綿貫突然對著他的背影開了口。
“伊織先生……污漬是西裝的大敵,這件事你應該知道吧?”
“是的……”
“那就好。”
伊織微微點頭行禮,離開了。
紡戰戰兢兢地走到父親面前。
他的手中握著拭污漬的內褲。
“……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不……沒有。”
“那麼,紡,現在立刻去更衣,將店內仔細掃過一遍。直到掃除結束之前,都不許開店。因為你的緣故,給眾多客人添了麻煩。”
“是,是的!”
紡就要衝刺離去。心裡想著:先淋個浴,把髒掉的內褲丟進洗衣機裡,換上新的襯衫……。
“紡。”
“什,什麼?”
被父親叫住,紡驚心停步,眼角瞥見伊織的賓士正從店門口離去。
“老實回答我,你和伊織先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成這種關係的?”
“十,十一歲的時候……”
“十一!從那個時候就開始了嗎!?”
“呃、嗯!”
“……果然還是該揍他一拳的……”
綿貫頹喪地垂下頭來。他的拳頭正不住顫抖。
身為一個紳士,就應該如何如何……即使在心裡默念著這種話,綿貫的憤怒也無法平息吧!
女孩縫著豪華的結婚禮服,小丑在一旁俏聲呢喃。
“我知道,你被王子拋棄了。”
女孩慌忙用布扣住了臉。
“我知道,真正的新娘本來應該是誰。”
女孩拼命別過臉去,但是無論她再如何躲避,小丑都糾纏著她不放,吐出更加駭人的話語。
“我知道,你還深愛著王子。”
“不是的,不是的,我才不愛王子。”
“我知道,想要真正得到王子,就只有殺掉他一途。”
“那種大逆不道的事……”
“只要用一點這種藥,王子就永遠只屬於你一個人了。”
小丑笑著,將柴色的小瓶子塞進女孩的手裡……
“我知道,我知道啊……”
紡翻著母親留下來的繪本。
孩提時代,紡每次翻到這一頁,就會急忙把書合上,要不就跳過去,看著接下來的故事。
小丑的臉真的好可怕。穿著左右顏色不同的花俏衣裝,咧著塗滿鮮豔口紅的大嘴,吐出惡魔話語的小丑,即使現在看來,也讓紡覺得毛骨悚然。
母親是不是預感到自己的死亡?
這個小丑就是母親最為恐懼的死亡象徵。
不得不留下年紀還小的紡和心愛的丈夫,孤獨地死去的恐懼,讓她畫下了這個駭人的小丑。
“媽媽……”
紡凝視相框中的母親。
還像個少女般年輕的母親,抱著年幼的紡,露出有些落寞的表情。
“啊~!領帶還是打不好啦!”
隔壁的房間傳來覺的吼聲。
“怎麼了?活結不是很簡單嗎?我不是已經教過你了嗎?”
紡一面走向客廳,一面說道。
“啊~啊!弄不好啦!怎麼弄都會在中間卡住嘛!”
紡走進客廳時,綿貫已經在幫覺調整領帶了。
“領結的地方必須是高雅的圓桶形。不要綁得太緊,寬鬆地打好結後,在底下做出稱為酒窩的凹陷,然後往上一拉,將領帶和衣領緊密地貼合在一起。”
綿貫打領帶的方式完美無缺。
“謝,謝謝……”
覺朝著比自己還低的綿貫頭部,不停地點頭道謝。
“明天終於要正式表演了。”
綿貫對覺露出溫和的笑容。
“你也變得能夠優雅地穿出西裝了。我很期待明天的來臨。”
將在表演中穿著的西裝,現在正在樓下的店裡,穿在人形模特兒身上,等待登場。
今晚是綿貫一家人與覺生活的最後一夜。三人各自穿上西裝,準備前往夜晚的銀座。
“覺得有點擔心呢!天氣預報說會是晴天,可是……”
覺擔心地望向窗外。
“會放晴的,不要緊。只要看看早上來討食物吃的鴿子數量就知道了。真不可思議呢!鴿子在晴朗的日子裡,不怎麼會過來,它們知道哪裡可以找到食物吃吧?”
“明天早上啊……”
午後將在設立於店鋪前的活動舞臺進行服裝秀。
紡和伊織的賭注已經無效了。但是和“UNITED”的賭注還在,根據服裝秀的結果,“UNITED”將會成為這棟大樓的新房客。
紡不能輸,不管對方是藝人或是什麼,他都必須挖掘出覺最大的魅力才行。
不管伊織怎樣訴說著他愛紡,也無法停止已經開始的企劃,紡也知道這一點,為了讓“綿貫西服”存續下去,他們面臨了必須做出徹底轉換的時刻。
不能再像從前那樣,只是等待客人上門。不是等待一流的男士自動登門拜訪,而是以一家製造出一流男士的名店,擴大營業視窗才行。
就像讓覺變身成功一樣,即使一生只有一次,紡希望能讓那些只知道便服的年輕人進入自己的店,讓他為他們縫製真正的男士衣服。
“別喝過頭囉!也不能吃過頭!”
“知道啦!”
覺走向玄關,勤奮地擦拭皮鞋。皮鞋就是要不斷地擦。這是綿貫的教誨。
“可是總覺得有點寂寞呢!待在這裡的時候,真的很快樂……”
覺感觸良多地說道。
在狹小的房間裡,三個人共同生活,雖然有些擁擠,但也樂趣無窮。紡沒有兄弟,如果有兄弟的話,是不是每天都會這麼熱鬧?
“又要回到待業身份,過著來回於工地和便利商店的生活嗎?我哥也幾乎都不回家……”
“覺,不管怎樣,我們都要搬家的,服裝秀結束後,就要遷移到臨時的店鋪,之後會變成怎樣,我也不知道……”
“可是,紡……你以後可能要和那個人住在一起,那綿貫大師怎麼辦?難道要他一個人獨居……?”
“這……或許吧!”
紡對父親覺得很過意不去,可是他連一天都不想和伊織分開。
服裝秀結束後,紡就要搬到東銀座的大廈去,和伊織一起住,當然父親就得在別處自己一個人生活了。
“好無情喔~!你們父子倆不是一直相依為命嗎?”
“你還不是和母親分開住?”
“我家是沒辦法啊!我媽覺得照顧孤苦無依的老公公、老婆婆,是她生存的意義嘛!”
“那你乾脆交個女朋友怎麼樣?你一定會很受歡迎的。”
紡若無其事地提議。
他總覺得就這樣放著不管的話,似乎有些危險。好像會在某一天突然發現,覺一臉理所當然地與父親同居在一起。
“女朋友啊……女朋友喔……”
覺目不轉晴地盯著擦得明亮無比的皮鞋。
“會溫柔地幫我打領帶的女朋友啊……”
感覺愈來愈危險了。紡趕緊拿出自己的皮鞋,快速擦拭過之後穿上。
“爸爸,我們準備好了。”
“嗯……”
綿貫穿著樸素的灰色單排扣式西裝。他的領帶幾乎都是沒有花紋的,要不就是點狀花紋,完全是正統派的穿著方式。今天綿貫也打著細點狀花紋的深紅色領帶。
紡今晚的西裝是葛籣格子呢,那是灰色格子互相交錯的樣式。
他在純白色的襯衫上,特意配上粉紅色領帶,如果以這樣的搭配到店裡工作,父親一定會面露難色,但是今晚是出去玩的,綿貫並沒有說什麼。
“那麼我們走吧!今晚吃和食。我還沒教你坐榻榻米的時候該注意哪些事。然後一起去高級俱樂部吧!銀座的女性不只美麗,她們也熟知該怎樣招待客人。”
綿貫以為覺聽到高級俱樂部和美女,一定會很高興,但是他的預測落空了。覺不知為何,竟露出悶悶不樂的表情。
“怎麼了?今晚是最後一夜。你不像平常那樣說些風趣的話取悅我們嗎?”
“嗯……”
“就算現在擔心明天的結果也無濟於事。順其自然吧!如果‘UNITED’贏了,那就是時代正確的抉擇,我們只有放棄一途。紡想前進的方向,用不著固執於銀座這個地方。”
綿貫溫柔地推推覺的背後鼓勵他,催促他出門。
三人直走在夜晚的銀座。走在路上的女人們,都偷看似地回望三人。
即使穿著西裝,他們也和被工作榨光精力的上班族不同,但是也沒有公關那種不修邊幅的感覺。
挺直背脊,仿佛西裝是皮膚的一部分似地,瀟灑地走著,腳上的鞋子擦得晶亮無比,長褲的折痕也用熨斗燙得筆挺。
西裝是守護男人的鎧甲,在完美穿著西裝的男人面前,任何人都會表示敬意,不管走進怎樣的店裡,都絕不會被輕視。
大英帝國在全世界留下了許多遺產,但是這種西裝形式,可以說是最棒的遺產吧!時裝會被流行所左右,但是遙遠的未來姑且不論,數百年之後,這種西裝形式仍然會確實留存下去。
在全世界的正式場合中,男士們穿的是西裝,擁有傳統民族服裝或軍服的君主,偶爾也會換上西裝,出現在正式場合中。
英國的傳統,在各個國家產生各種進化,形態略微有了改變,但是基本上都是西裝外套和長褲,還有襯衫及領帶,這些完全沒變。
走在路上,紡的心中充滿了榮耀。
不論男女,都注目著他們的身影。
這就是他們的自我主張,只要像這樣穿出西裝,你就能夠變得更有魅力,他們是在向大眾證明這一點。
“怎麼樣?穿著西裝外出,城裡的景色看起來也不一樣了吧?”
綿貫回望覺。
穿著米黃色西裝的覺,以成熟的笑容代替回答。
“沒有必要裝模作樣,也沒有必要虛張聲勢,完全是自然地,但是姿勢正確地,以身為一個男人為傲,帶著榮耀前行。”
“榮耀……”
“總有一天,你要成為匹配這分榮耀的男人。不用著急,慢慢來就行了。”
“可是啊,要是又要回到自己一個人,我實在沒有自信要怎樣活下去才好……”
從剛才開始就讓覺意氣消沉的,始終是這個問題。
“綿貫大師,能不能請你正式雇用我?雖然我不會做衣服,但是要我做什麼都行。”
“這太勉強了,我們沒有餘力雇用新的人手,而且今後租金也會上漲,我們無法保證付得出薪水。”
不知為何,紡拼命拒絕覺的要求,他不討厭覺,甚至應該說是喜歡他。
不過,要是繼續讓覺待在父親身邊,似乎會發生什麼意料之外的事。
至今為止,紡從來沒有意識到父親也是個男人這個事實,因為對紡而言,父親終究是父親。
可是如果將父親單純地視為一個男人的話,會是如何?或許父親是個非常有魅力的男人也說不定。至少對覺而言,是這樣吧!
紡不認為覺會突然壓倒父親,他沒有擔心到這種地步,但是身為獨生子的紡,害怕自己一直獨佔的父愛,會被覺奪走。
伊織說他貪心。確實,紡對於愛,或許是比常人更加貪求也說不定。
他想被父親所愛,也想被伊織所愛,所以才無法允許父親的關心轉移到覺身上。
“你們不需要營業人員嗎?我有汽車駕照喔!也有機車的。說話的方法,我也會重新學習啦!這樣還是不行嗎?”
“真的很抱歉……我們的收入還不到雇得起你當營業員的地步。”
綿貫溫和地回答。
紡“是啊、是啊”地頻頻點頭。
“但是,我可以介紹適合的工作給你,明天吧!等到明天……”
不曉得心中有何想法,綿貫的目光望向遠方。
一切都看明天了。
也算是明日序幕的夜晚,對今晚的三人而言,非常地溫柔。
夜空清澈無比,星星與月亮閃爍著,親密地依偎在一起。
走在路上的行人,個個看起來都好幸福。
到了明天,這個夜晚將成為過去。
它將成為穿上相同西裝的瞬間,重現腦海的回憶之夜。
“綿貫西服”前面,停著一輛卡車。這是活動企劃公司的出租卡車,貨櫃部分設計成一打開來就變成臨時舞臺的樣式。
打工人員手裡拿著投票券和宣傳單一組的紙張,分散到行人專用的道路上去,只限分發給女性。雙性人可以,但是人妖不行,砧的社員如此說明,惹來了大家的笑聲。
“總覺得好像演變成什麼不得了的局面了……”
紡發現打工的女孩子數目,不覺一陣茫然。
站在一旁的伊織,表情還是和平常一樣酷。
“伊織先生……你一定花了不少錢吧!我沒想到會變成這麼盛大的企劃……”
“沒什麼,是我自己提出的主意,既然要做,就要做得徹底,這個企劃也關係著商圈的活絡,絕對不會有什麼損失。”
“可是收入又不會直接跑到伊織先生的口袋裡……”
“這不是錢的問題吧?這樣一來,我就永遠得到你了。回想我連續來回日本和義大利五年的日子,這算是便宜的了。”
伊織望向手裡的宣傳單。
上面記載著演出時間、場所及投票方法,宣傳單上寫著只要投票,就能得到贈品。另外,將從投給得票數最多的服裝的女性中選出一名,送出附贈晚餐及美體SPA的飯店住宿券。
“這個是投票券。”
紡望向伊織遞過來的紙張,號碼到六號為止,用硬幣刮掉底下的銀色部分投票,投票券的另一半則留在投票者手邊。
“竟然準備了這麼講究的東西……換成我,實在想不出這種主意呢!”
“沒什麼大不了的,這是我的工作,就像我沒辦法縫製西裝一樣,我能做的,只是利用擁有的資金和土地,將客人吸引到這塊土地上來。”
“就是這點厲害啊!我只能應付個人,但是伊織先生卻能應付這整個城市,我從一樓看窗外的景色時,伊織先生正從最高層俯視整座城市呢!”
伊織伸出手去,極其自然地抱過紡的肩膀,然後露出滿足的笑容。
“你知道我為什麼會為你著迷嗎?”
“不……”
“紡……你對我而言,就像是白雪公主中的魔鏡。”
“魔鏡……?”
路過的女人,都望著親熱地靠在一起的兩人。不管女人送上多麼熱情的視線,伊織都只是一徑凝視著紡。
“我是魔鏡嗎?”
“魔鏡啊,魔鏡,這個世界上最美麗的人是誰?”
“從第一次見面開始,你就用這種目光凝視著我。不是因為我是個資產家的兒子,或是砧家的繼承人。你把我視為一個男人,為我下了評價。”
的確如此。
紡獻給伊織的愛情,沒有任何算計的成分在裡面。他只是不斷地將無償的愛,獻給美麗而高貴的伊織。
“和你在一起,我就覺得自己是全世界最棒的男人。事實上,我只是個有錢人的任性浪蕩子罷了。我並非你所想的那麼有價值。”
“才不是那回事!我看過太多一流的客人了。就算和他們相較,伊織先生也毫不遜色!”
“看,你就是這樣,把我贊成全世界最棒的男人,你完成的,不只是我的西裝而已,砧伊織這個男人,是你一手創造出來的。”
“伊織先生……”
“不知不覺中,我沒有魔鏡就會感到不安,就像那個女巫一樣,非得用魔鏡確認不可。前一陣子,我才體認到女巫想要殺掉白雪公主的心情。”
卡車上裝飾著巨大的宣傳看板。那裡貼著覺和“UNITED”採用的藝人上半身照片。可能是因為攝影師的手法高明,覺被拍得就像藝人般帥氣。
“女巫的心情……是怎樣的?”
“魔鏡某一天說出了不同的名字。魔鏡說,世界上最美麗的人……是針穀覺……”
“我才沒有那麼說!”
“我這麼聽見了。我深信回答永遠都是一樣的,但是魔鏡卻背叛了我。不,不是魔鏡背叛了,而是對魔鏡而言,我已經不是最棒的了。”
“才沒那回事!”
“我知道,現在我知道了。從今以後,我永遠都必須是你心目中最棒的才行。我知道要是不努力的話,就沒辦法永遠位居第一,所以我學聰明了。”
女巫失敗了,但是伊織成功了。
現在伊織的魔鏡也和從前一樣,回答著“全世界最美麗的人就是你”。像這樣站在紡的身邊時,伊織能夠深深地感覺到紡的全身都在訴說著愛他。
“你說,希望我把你當成一個對等的男人時,我醒悟了。我的愛法實在太笨彳メㄛ了。”
“笨彳メㄛ……”
“嗯?……什麼?”
“不,沒事,話說回來,‘UNITED’的人已經到了呢!”
帶著通行證,穿過混雜的行人專用道而來的車子,在活動用的卡車前停下,須藤和數名社員以及藝人從車上走了下來。
“啊……!”
看見那名藝人,紡忍不住叫了出來。
“贏了!”
“紡,怎麼了?突然說什麼贏了。”
“因為‘UNITED’完全弄錯人選了!他們只是因為那個人是藝人,就採用他,可是伊織先生你看。”
貼在宣傳海報上的臉,的確像是螢光幕上的藝人般,長得相當可愛,但是本人和覺相較,個子卻小了許多。
“那樣的話,按照當初的計畫,讓覺穿上兩邊的衣服演出反而比較好也說不定,在螢幕上,或許他看起來比較上相,但是從現場看起來,實在太過普通了。”
“這麼說來,的確是呢……”
兩人望向被女影迷們呼喚,不斷揮手的藝人,少年已經穿上“UNITED”的衣服了。或許因為如此,看起來更像個普通的年輕人。
“或許‘UNITED’選擇他的做法是正確的。”
伊織皺起眉頭呢喃。
“為什麼?”
“如果使用相同的模特兒,衣服的優劣立見,不管針穀是個多麼多色的男人,穿上便服的話,也只是個普通的年輕人罷了。他穿西裝的樣子要帥得很多吧?”
“是嗎?”
“而且,那個藝人擁有固定的fans,‘UNITED’就是想賺這些票數吧!”
“原來如此……”
紡開始覺得不安了,他沒想到這麼多。
“針穀呢?”
“在爸爸那裡,要過去看看嗎?”
兩人走進‘綿貫西服’裡面,還沒有更衣的覺和綿貫就在那裡。但是不只他們兩人,紡總是在他們店裡買紅茶的咖啡店老闆也在,三人正一臉嚴肅地討論著什麼。
“發生了什麼事嗎?”
綿貫看見伊織,表情瞬間變得險惡,但是立刻又恢復平常的溫和。
“董事,這樣不是太過分了嗎?”
覺焦躁不安地吸著煙,用帶著責難的眼神睨著伊織。
“什麼事過分了?”
“呃……這是來我們店的女孩子說的,我去店裡的時候,偶然聽見的。”
咖啡店老闆壓低聲音開始說了。
“‘UNITED’好像為了讓票數集中到自己身上,偷偷雇了人投票。”
“怎麼會……”
“我聽到那個女孩子子講手機,說只要去拿投票券投票,就可以賺錢,是很棒的打工機會。他們好像找了一百多個人頭。”
“竟然做到了那種地步……”
紡忍不住叫了出來。
“這不是太卑鄙了嗎?”
“一般企業會這麼做並不奇怪。就算雇用一百個打工人員作宣傳,也不癢不痛。這也表現出他們的危機感有多麼大。”
就算想向“UNITED”抗議這件事,也沒有任何證據,那些活動打工人員正分發著投票券,根本不知道誰是“UNITED”雇用的偽裝路人。
“你說一百多人,是真的嗎?”
紡向咖啡店老闆問道。
“我聽那個女孩子在電話裡這麼說。”
“一百多人的話……我們不會輸的。”
紡自信滿滿地斷言道。
“藝人的fans,加上一百多名打工人員……我們的得票數只要高出這個數目就行了。”
“你好像很有自信呢!”
“當然有了!”
就算沒有,也不能承認,要是紡在此時露出退縮的態度,大家的士氣就會被拖垮。
“我已經跟綿貫先生提過了。我們商店街也會派出人手,到時候,我們會把所有的女性店員都派遣到這裡來,每家店裡的女性店員都同時消失,或許會造成混亂,不過反正女客人都跑到這裡來了。”
咖啡店的老闆以笑容為紡打氣這後,匆匆走了出去。
“真是卑鄙。對手是藝人吧?可是竟然還要花錢買票,又不是選舉。”
覺不甘心地說道。
“不用在意。雖然不知道可以請來多少人,但是我們只要鎖定偶然到銀座來玩,而參加這次活動的人為物件,一決勝負就行了。從最後得到的總票數扣掉多餘的數目,就能看出真正的評價,看出到底哪邊才是真正具有實力者。只要真正有實力的一方獲勝,那就好了。”
紡望向放在店鋪後方縫製室裡的西裝。
以這三套西裝決勝負,如果輸了,他也無怨無悔。
因為紡已經盡全力去做了。
就算它一開始是為了確定伊織的愛而下的賭注,但是現在的情形完全不同了。只要能夠傳達出自己的主張,告訴大家西裝能夠讓一個男人變得多麼出色,那就夠了。
“遺憾的是,男性沒有投票權呢!若是男性,一定會選擇西裝。伊織先生不這麼認為嗎?”
綿貫向伊織問道。
“說的也是呢!這是個好主意,遺憾的是,男性是不會為了一點贈品而特地排隊投票的。不過這次的活動,也能夠順便向女性帶來的男伴做一個不錯的宣傳。”
“擒將先射馬是嗎?讓女性對西裝感興趣,也是一種新戰術呢!”
兩人的對話對紡而言,相當新鮮。
紡從未與女孩子交往過,完全沒有想過男性會聽從女性的建議訂做西裝。
“對了,就是這個!下次我們把店裡的裝潢設計成可以吸引女性顧客的樣子吧!”
嶄新的點子接二連三地浮現在腦海,但是在那之前,必須先等今天的結果出爐才行。
“時間差不多了。覺,去換衣服吧!”
綿貫催促覺。
“總覺得……緊張得要命……”
“覺,我把法國詩人波特賴爾的詩送給你吧!”
“波特賴爾?”
“所謂Dandyism,就是使人驚訝的快樂。”
“大師,聽不懂什麼意思啦!”
“一出場之後,你就會明白了。”
綿貫望著覺微笑。
此時,砧的社員過來請兩人出場了。
“董事,差不多要開始了。”
“知道了……紡,我就到外頭去和大家一起欣賞你的傑作嘍!”
“是的……”
紡目送伊織的背影離去,然後確認覺換上衣服後的模樣。綿貫跟在覺身邊,幫忙他更衣。覺還是老樣子,沒辦法熟練地打好領帶。綿貫靈巧地為他打上溫莎結。
修改、試穿以及宣傳照,穿過好幾次的西裝,是只為覺一個人準備的。沒有任何不合身之處,完全貼合他的身體。
細條紋深藍三件式西裝。表現出身體流暢線條的古典英國式剪裁,綿貫在西裝胸袋裡放進鮮紅色的飾巾。只有這裡是唯一華麗醒目之處。
“爸爸,接下來就拜託你了。”
“嗯……”
紡必須以主辦人的身份,向觀眾打招呼,並接受主持人的訪問,他無法跟在覺的身邊。
一到外面,紡吃了一驚。
外頭的路上擠滿了女性。自創業以來,“綿貫西服”的店頭從未聚集過如此多的女性。
上了年紀的婦人,穿著鮮豔的衣服;一刻也不放開手機的國高女生,還有年輕的男女情侶;帶著年幼小孩的夫婦。
人群逐漸聚集。
打工的女孩子大叫著“誰還沒有拿到投票券”。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企劃這場活動的紡本人反倒搞不太清楚了。
“人……好多……”
是因為“UNITED”的知名度嗎?藝人的名氣?還是無聊的人太多?
不管是什麼理由,都無所謂了。紡覺得不是品牌設計師的自己所設計出來的西裝,能夠展示在這麼多人面前,就已經非常滿足了。
紡在舞臺的一角,被主持人催促而說了一些話,可是自己到底說了些什麼,紡也不知道。
“UNITED”以須藤尚美為代表,熟練而巧妙地準備好的四人舞者,然後“UNITED”的代言藝人分開四名舞者似地,以舞蹈登場。
紡茫然望著這一幕。他沒想到“UNITED”竟然會做到這種地步。
五人穿著同樣設計的衣服,不同的只有顏色而已。
“這……是不是搞錯了?重點不是在宣傳衣服嗎?”
紡低聲呢喃,確實,以表演而言,這種形式或許會讓觀眾看得比較高興,但是這樣一來,到底有多少人會注意到衣服?
舞者退場之後,終於輪到覺登場了。
他們也準備了音樂。但是安靜的絃樂四重奏,使得現場印象為之一變。
“為了對西裝的發祥地英國表達敬意,第一套登場的是英國式剪裁,最具傳統色彩的古典三件式西裝。全世界公認西裝穿著最優雅的,便是查理王子。登場的模特兒是與英國王室毫無關係的一般年輕人。但是藉由穿著西裝,他也能夠表現出猶如查理王子般的優雅儀態。”
為了這一天而準備的介紹詞,紡就算不看草稿,也能順暢地說出口。
覺現在一定真實感受到綿貫對他所說的話吧!
所謂Dandyism,就是使人驚訝的快樂……
帶著歎息的讚美聲,像微波蕩漾般擴展開來。
聚集在舞臺下的人們,著迷似地盯著一個對表演完全外行的年輕人仿佛年輕英國紳士般優雅行走的模樣。
明明沒有指導他什麼演技,但是覺卻昂首闊步,表現出上流社會人士般的儀態.
覺是從哪裡學到這種走路方法的?
這麼說來,這是伊織的走法。不知不覺中,覺學會了伊織般的走路方式。
“UNITED”的第二套衣服,表演方式也和第一套一模一樣,紡覺得他們只是在宣傳自家公司的新商品罷了。
“綿貫西服”接下來的第二套,是紡最喜歡的義大利西裝。
調性稍濃的咖啡色布料,配上開闊的衣領,是穩重的雙排扣式上衣。
覺這次露出隨和的笑容,他不只解開上衣外套,還脫下外套給觀眾看。衣下穿的是黑色襯衫,以活結打上的茶色領帶是較寬的樣式,長褲則以吊帶固定。
“義大利舉國致力於時裝產業,由布料到剪裁、縫製,全都在國內生產……”
紡說著準備好的介紹詞時,目光沒有從覺身上離開過。
方才舞臺上的英國紳士,已經消失無蹤。一個義大利的時髦男性正站在那裡,對著女性拋媚眼,推銷自己的魅力。
脫掉上衣後,覺修長的雙腿便不容分說地展現出來。流暢的長褲線條,美得連製作者本人都看得入迷。
是什麼改變了覺?紡全神貫注縫製西裝的時候,父親對覺施了魔法嗎?
“西裝就如各位所看到的,能夠根據不同形式,表現出自己完全不同的格調,是男性最棒的服裝,如果您對自己的男朋友或另一半的西裝打扮不滿意,那是選擇西裝的方法有誤,並非穿西裝的本人有問題。”
紡一面說著,一面看著覺,覺也對紡露出兼具大人與小孩氣質的獨特笑容。
女孩子們興奮地尖叫著,覺對她們拋出一個飛吻,退場了。
紡知道自己的腋下正冒出冷汗。
終於到了最後。
截自目前為止,都非常成功,要是最後失敗的話,就前功盡棄了。
紡已經不在乎“UNITED”推出什麼樣的衣服了。
“伊織……”
紡尋找伊織的身影。他在眾多女性圍繞而成的人牆後方,找到了伊織修長的身影,伊織也發現了紡正在找他。他揚起右手,食指左右搖晃。
以前紡讓伊織招待騎馬而覺得不安時,總會不自覺地尋找伊織的身影。於是靠在馬場柵欄顧著他的伊織,便會像現在一樣晃食指,告訴紡不要緊,他騎得很好。
“我做得很好,我做得非常好……”
最後,播出了結婚典禮的樂曲。
時裝秀的最後,以結婚禮服登場已經是慣例了。所以紡才做了白色的燕尾服。
紡閉上眼睛,白色燕尾服要是穿得不好,會變得像歌舞劇的舞者。但是,紡要告訴大家。這是他想推薦給一般男性穿著的衣服。
女孩子當中突然響起“好可愛!”的叫聲。
紡慌忙睜眼。
“啊……!”
覺牽著一個小女孩,四歲左右的小女孩,是不久前來訂做西裝的和食店二老闆的女兒。
小女孩穿著繡滿蕾絲的純白短裙禮服,讓覺拉著手前進。
是父親拜託的吧!紡實在沒有時間安排這樣的演出。
覺露出溫柔的笑容,引導著小淑女,完全就像是女孩子們的夢想,幸福的結婚象徵。
腰封是華麗的粉紅色,領結則和一般禮節一樣,是純白的,飾巾部分繡上蕾絲,裝飾出華麗的感覺。
燕尾服由於它的形式,能夠讓腿看起來更加修長。原本腿就很好的覺穿起來,更顯英俊挺拔了。
“我沒聽說有這樣的表演!”
一旁的須藤不愉快地說道。
“我也沒有聽說……”
“哎呀,是嗎?說是男人的西裝,結果卻做出這種會受女孩子歡迎的演出,你們不是展示自己的商品而已嗎?”
“可是,那的確是我們的商品啊!只要委託,不管是怎樣的西裝,我們都可以配合每位客人的需求訂做。”
覺抱起小女孩,在她的臉頰上“啾”地一吻,然後把她還給舞臺前的母親,小女孩依依不捨地向覺揮手,那個樣子,又讓在場的女孩子們歡欣不已。
“就像女性訂制一生一次的結婚禮服一樣,我希望男性也能訂做屬於自己在結婚典禮上穿著的禮服,所以縫製了這樣一套衣服,如同各人長相不同一樣,每個人的體型也不同,我們將會為客人縫製最適合的西裝,請別將它視為一種奢侈,務必光臨一次西服店。”
紡說到這裡,回視店面。父親正站在入口處。
即使店就這樣關了也無所謂,或者移到東銀座也好,紡希望能夠再和父親一起做衣服。
穿上完成的西裝時,客人滿足的表情,誇張地歎息自己胖了或瘦了,將西裝送來修改的客人表情,每當想起這些客人的表情,紡就覺得內心湧起一股溫暖。
主持人前去訪問覺。紡詫異著有這種企劃嗎?但是卻完全沒有記憶。一定是主持人為了在台下騷動不停的女孩子們,才特意訪問覺的吧!
“咦?名字是嗎?我叫針穀覺,現在沒有固定的職業,女朋友?啊,結婚典禮的服裝,我是有這一套啦,可是還沒有物件,剛才那個小女孩雖然可愛,可是想和她結婚,只怕還得再等上十幾年呢!”
這是覺平常說話的樣子,並沒有裝模作樣的感覺,不同的地方,只有口吻比平常慎重一點吧!
“那麼,各位觀眾,請用硬幣將手裡投票券的銀色部分刮掉一個,投進各個號碼的投票箱中,如果刮掉兩個以上的地方,將被視為廢票,請各位注意。”
主持人說明的時候,覺走下舞臺,手裡抱著不知道誰在什麼時候準備好,幾乎抱不動的一大束薔薇。
每一朵薔薇都仔細地包裝好。覺手裡拿著花束,站在第六號的投票箱前。
女孩子們都特地往那裡移動。打工人員將贈品送給投票人的時候,覺就在一旁遞出薔薇。
“爸爸,爸爸!”
紡跑下舞臺,氣喘吁吁地來到父親面前。
“你……教了覺什麼……?”
“沒什麼啊……?只是讓他對自己更有自信而已,我也是這樣教育你的吧?對一個人而言,最重要的就是自尊,只要自己擁有確實的存在意義,就能夠自然而然地變成那麼有魅力的男人了。”
“就算是這樣……簡直像變了個人似地……”
“是啊,我也覺得很吃驚,他本來就有這種才能吧!”
“太有才能了!那個藝人好像生什麼氣呢!”
“紡,剛才波特賴爾的詩,還有後續。所謂Dandyism,是使人吃驚的快樂,同時也是自己絕不吃驚的傲慢與滿足。完全吻合現在的他吧?”
“傲慢與滿足……這句話也完全吻合伊織先生的形象呢……”
父子倆微笑著,等候著結果發表。
他們已經不在意“UNITED”用了怎樣的手段。若說為什麼,因為覺所站立的地方,正排了綿延不斷的隊伍。
“女孩子在針尖塗上小丑給她的毒藥。
然後巧妙地將針縫進婚禮的衣裳中。
王子脫去這套衣裳的時候,針一定會傷到王子吧!
婚禮後的新床上,王子無法擁抱新娘,將會就此殞命。
為什麼我要做出這種事?
女孩自問。
愛上一個人,是多麼殘酷的事。
無法被愛,又是多麼地殘忍。
女孩將塗了毒藥的針,深深插進自己的白皙的胸膛間。
紅寶石般的鮮血從胸間湧出之際。
女孩靜靜地斷氣了……”
大樓開始拆除了。紡默默望著從出生開始就一直居住的大樓,在拆除專家的手中逐漸崩毀的樣子。
這裡已經沒有任何事物,可供人回憶起前幾天在這條路上舉行的活動了。
連一片紙屑也沒有留下。
“真可憐……就算明天早上鴿子過來,也沒有供它們歇腳的地方了。”
被塑膠布完全覆蓋的大樓,在明天早上就會完全拆除。前來尋找餌食的鴿子們,也只能無奈地離開吧!
“綿貫西服”將依照原樣,留在新大樓裡。但是樓層的一半將分給其他的店鋪。不是“UNITED”而是本店位於紐約,以年輕女性為對象的淑女名店。
“滿足了嗎?”
伊織前來迎接。但紡就是不肯離去,一直看著拆除現場。
“我擔心鴿子,不知道它們明天會變得怎樣……”
“一定又會在別處找到休息的地方。”
“希望不會被欺負才好。”
“比起鴿子,我更希望你擔心我呢!”
伊織在紡的耳邊甜蜜地呢喃。
“你就算沒人擔心,也不要緊的……”
紡一面笑著,一面把從搬家的父親那裡拿來的母親繪本遞給伊織。
“什麼東西?好像是很舊的書……”
“是我母親的遺物。裡面的衣服全都是用真的布料縫製的。”
“《王子和裁縫女》。”
伊織翻開繪本,這是篇很短的故事,所以馬上就看完了。
“好像是篇象徵性的故事呢!”
“你這麼覺得嗎?我也是,這本書,我小時候每天都讀,當時母親才剛去世,我很難過,但是父親又忙……”
“這個故事對小孩子而言,是不是太難了些?小孩子看不懂裡面的意思吧?”
“是看不懂啊!為什麼王子要拋棄裁縫女?為什麼只是因為這樣,女孩就想殺掉王子?當時根本不懂。”
卡車一輛接一輛地將拆除的大樓殘骸運走。熟悉的窗臺、古舊的鐵門,現在依舊晶亮的地板,全都化為瓦礫,堆積在卡車上。
“我覺得自己一直被困在這個故事中。”
紡從伊織手中接過繪本,示意他看封面。
“我第一次看到伊織先生的時候,覺得你就跟這本書的王子一模一樣。”
“那真是……謝了。”
“因為伊織有騎馬,論長得也很像王子。”
“是嗎?”
兩人望向繪本。但是仔細一看,紡又覺得畫裡的王子不怎麼像伊織了。
紡覺得有種被騙的感覺。
“奇怪,我一直覺得看起來很像的說……”
紡隨意翻開書頁。不可思議的是,即使看見小丑那一頁,紡也不會感到從前那種恐懼了。
“因為她是裁縫女,因此沒有被王子選上對吧?所以我一直覺得因為我是裁縫師,所以伊織先生不可能會愛我。總有一天,伊織先生會像這本書裡的王子一樣,和別的女人結婚,而拋棄我,一想到被拋棄的我是不是得殺掉伊織先生才行……就覺得好恐怖。”
“所以你才拼命逃走是嗎?”
“嗯。我害怕哪一天我真的會在針尖塗上毒藥,縫進伊織先生的西裝裡……”
伊織“嗯、嗯”地直點頭。
“紡,我知道了。我絕對不會花心的,我和你約定。所以拜託你,千萬別在為我縫製的西裝裡,放進毒針那種東西。”
“那種事我怎麼可能做得出來嘛!”
紡笑道,但立刻就恢復正經的表情。
“媽媽想把爸爸一起帶走……”
“把綿貫先生帶走?”
“嗯,一定是因為媽媽太愛爸爸了,所以希望爸爸能和她一起死,可是那種事是不被允許的。而且還有我在。所以,媽媽才把她那種心情,封印在這本書裡。”
紡一直誤會了,他以為這是自己和伊織的故事。但是不對,這是母親和父親的故事。
“故事當中,並沒有清楚地寫到王子死掉的事吧?”
“這麼說來,的確是這樣。”
“王子只要不脫掉禮服,就不會死了。”
“……原來如此。這種解釋也能成立吧!”
“就是這樣。不許王子脫下婚禮的衣裳,也就是希望父親不要再婚,因為要是迎娶了新的妻子,王子就非死不可了。”
白皙胸部湧出的鮮血,是以一顆小小的珠飾代替。柔軟的禮服布料間,閃閃發光的赤紅珠飾,絲毫沒有褪色。
“愛上一個人是多麼殘酷的事,的確如此。”
紡一想到母親的悲哀,忍不住流下淚來。
教紡喂鴿子的也是母親。幾乎無法外出的母親,總是從窗戶俯視底下的馬路。
有時候她會看見丈夫有事離開店裡。望著丈夫的背影,她知道了愛人這件事,本身便是一種殘酷。
“無法被愛,又是多麼地殘忍……這句話一直深深地埋藏在我心中,讓我懷疑伊織先生的愛。”
“對不起,你會懷疑,全都是因為我,都是自尊心這種東西妨礙了我們。”
伊織溫柔地擁抱紡。紡依偎在他懷裡,望著最後一頁。
最後一頁什麼都沒寫。現在紙頁已經褪色泛黃,但是當時只是一張純白的紙張而已。
“我會想做結婚禮服,一定也是因為這本書。但是好奇怪呢,因為我們一生都不可能穿上這種衣服啊!”
紡不安地仰望伊織。
伊織在父親面前,清楚地發誓他一生都不會結婚,但是……
“咦,是嗎?也有同性能舉行結婚典禮的國家啊!對了,紡,休個假吧!”
“……”
或許伊織又要提出什麼驚人的建議。紡傷腦筋地凝視著伊織。
“啊,在那之前,得先準備好我和你的燕尾服才行。你穿純白的也行,可是我要深藍色那種正式的。”
“伊織先生……你是認真的嗎?”
“當然是認真的。說起來,我真的覺得很不爽。為什麼讓針穀穿你一次都沒幫我做過的燕尾服?”
“可是,燕尾服沒有訂做就不會做啊!”
“那我現在就訂做兩套。”
“這麼忙的時候……那場服裝秀之後,訂單增加了好多,都快忙不過來了。而且,不知道為什麼,燕尾服特別多。”
臨時店鋪很狹窄。不知道是從哪裡聽說的,即將舉行結婚典禮的年輕情侶們,連日前來拜訪。
紡的主張被大眾接受了。這點雖然讓他高興。但也因為如此,使得他沒有餘暇能夠悠哉享受和伊織的生活。
“紡,我們回去吧!我要透過網路在夏威夷或澳洲預約婚禮場所。”
“所以……工作很忙……”
“是叫松田對吧?把他找回來就好了,他差不多也該覺得退休生活無聊得發慌了吧!”
“……”
伊織強硬的態度終究不變,就和以前一樣。
“我愛你……所以拜託你先跟我回去一趟吧!”
伊織慎重地向紡低頭。紡點點頭,目送寫著“綿貫西服”的招牌被搬運出去。
兩人居住的房間裡,多了一個頗大的作業台,是給紡用來做裁縫工作的。
單人房實在太狹窄了。紡無論如何,都希望能有一間工作室。
“新大樓的最上層,還是不要出租好了。”
伊織望著與房間格格不入的作業台,忍不住呢喃。
“事實上,我是希望多少能夠增加租金收入的,但是把這裡賣了的話,其實也差不了多少。”
“這樣一來,伊織先生和我的關係就會曝光了。”
紡鑽進被被窩裡,問出心中最在意的事。
“要是我欠了一屁股債破產的話,紡……你怎麼辦?”
“沒什麼怎麼辦啊!不要緊的,吃穿兩件事,就交給我照顧吧!”
伊織掀起蓋被,讓紡的裸體暴露在燈光下,緩緩將自己的身體覆蓋上去。
“告訴你實話吧!砧家的經營狀況並不好。父親的投資全數落空,如果落到身無分文的地步還好,但是或許負債會不斷增加也說不定。”
“所以……你才去相親的嗎?”
“沒錯。因為她是銀行家的女兒……我們需要貸款。可是這樁婚事告吹,八成也沒辦法拜託銀行了吧!”
“銀行又不是只有一家。”
“話是這麼說沒錯……到了那個時候,把能賣的都賣了就行了。總有一天再買回來就好了。”
“真辛苦呢!對不起,在這種時候,還企劃了那種活動……”
“不,那場活動很成功,而且我也覺得很愉快,這樣不是很好嗎?”
伊織熄掉所有的燈光。於是,窗外打上燈光的海濱大橋便鮮明地浮現在夜景中。
“好漂亮……”
“都會的夜晚很美麗。因為它能夠將一切醜陋的事物全部隱藏起來。我不喜歡早晨的城市,因為被夜晚隱藏的事物,全都會暴露在陽光底下。”
紡仰望帶著憂鬱的伊織的表情,突然起身。
“怎麼了?不是才正要開始嗎?”
“伊織先生,躺下來……”
“怎麼了?突然……”
“今天讓我來幫你,疲倦的時候,比起愛人,被愛會感覺更舒服的。”
“難道……紡,你想……那個……把我……?”
“是啊!想對你做很多很多事。”
紡讓伊織躺下。即使躺著,伊織堅實胸肌的優美曲線依舊不變。
紡將嘴唇按上伊織的胸膛,含住突出的乳尖,然後溫柔地以舌頭愛撫。
空下來的手,搓揉起另一邊的乳尖。他立刻就感覺到伊織的分身開始朝上挺立了。那裡還要等上好一陣子才會去碰。難得能夠獨佔這麼美麗的肉體,紡想要盡情地享受。
“伊織……我愛你……”
紡呢喃著,以舌頭舔過伊織全身。脖子、腋下到側腹。舌頭逐漸滑向緊繃有彈性的腹部。
“紡,你是怎麼了?這是我的工作吧?”
“不對,這也是我的工作。我不是說過了嗎?我不想當你的愛人,而是當你的戀人,我也有對你做這些事的權利,我有讓伊織快樂的權利。”
“意思就是……你想抱我是嗎?”
伊織露出傷腦筋的表情。看見他這樣的表情,紡覺得很高興。他一面笑著,一面繼續愛撫伊織。
手指伸進柔軟的草叢中,輕輕搔弄根部。挺起的前端一直被拋下不管。
“紡,拜託,不要做那種讓人焦急的事……夠了,我們交換吧!”
“還不行……讓我愛你……”
紡舔上伊織的大腿,輕輕咬上柔軟的部分。
“伊織的身體就像高級布料一樣,又軟又滑……”
“紡……”
蜜液從前端湧出,伊織拼命想讓紡的臉轉向這裡,但紡就是不肯。
紡把臉埋進伊織的雙腿之間,舌頭伸入最敏感的部位,這是對老是被伊織這樣做的報復。伊織扭動身體。無法忍耐地把手伸向紡。
不知不覺中,伊織的手指插入紡的那裡了。
紡不得不暫時停止動作。
“不行,我來幫你……”
但是伊織的手指逐漸深入。
“伊織……不行,今天全部都讓我……”
等到他發現時,伊織的臉已經在自己的雙足之間了。兩人的頭埋在彼此的腿間,開始激烈的攻防戰。
“不要……”
紡覺得自己太差勁了。只是稍微愛撫一下,那個地方就馬上有了反應。
“太狡猾了……太狡猾了啦……”
“狡猾的是你吧?什麼都不讓我做……”
紡終於含住了伊織的分身。然後花上漫長的時間,好好地施以愛撫。
但是,伊織也開始同樣的行為,而伊織的技巧又遠勝於紡。
紡好幾次差點解放,急忙從伊織的嘴中逃開。
“紡,不許再逃了。”
“不要!我來幫你!”
紡慌忙起身,坐到伊織身上。
伊織的臉上閃過一陣緊張,難道紡真的要抱自己嗎?
所謂對等的戀人,指的難道是這種意思?伊織真的嚇住了。
“你當真了?你以為我會真的抱你?”
紡一面笑著,一面主動敞開身體,迎入伊織的分身,然後緩緩地上下晃動腰部。
“啊嗯……”
紡搖動著腰肢,使伊織的分身摩擦上自己最敏感的部位。
幸福得都快眩暈了。自己怎麼會想從給予自己如此大的快感,如此深愛自己的伊織身邊逃開呢?
“伊織……嗯、嗯!舒服嗎?”
“舒服,再舒服不過了。”
伊織也開始從底下挺進。紡的雙手撐在伊織寬廣的胸膛上。一面難耐地呻吟,一面激烈地扭動腰肢。
“嗯嗯、啊、啊!我也……我也好舒服……”
紡回想起騎馬時的情況。配合馬的韻律,自然地抬起腰部。
現在也是這樣。紡配合伊織的動作,巧妙地抬起腰部。
“紡,做得很好。對了,下次我們再一起去騎馬吧……”
“不要,比起馬,我更想要伊織……”
“想騎我?”
“嗯……嗚、啊!啊啊!”
連坐在上面都覺得難過起來了。紡的身體逐漸倒下。
“已經……已經……”
紡漸漸失去了侍奉伊織的力氣。他快輸給自己的快感了。
“交換騎手。看樣子,紡不適合當騎手呢!”
伊織粗暴地推開紡,讓他面朝下趴著。然後伊織從背後一口氣貫穿了紡。
“呀……啊啊!”
紡握住床單,高高抬起腰部,難耐地呻吟。
“什麼嘛,害我真的擔心了起來,我還以為可愛的紡真的打算抱我呢!”
“不要,啊、啊啊!”
“紡還是適合像這樣可愛地哭泣。”
“啊啊,呀!人家想……想幫你做到最後……”
“做到最後?那麼,到早上之前,就一直維持這樣吧!要是你不說你打算放棄的話。”
“不行,訂單……”
忽地,紡的腦海中想起臨時工作室的情況。父親今晚也加班,一定還沒有回家。
“就先忘了工作的事吧!不過,兩套燕尾服的訂單,千萬別忘了啊!”
“嗯嗯,那不就……沒有時間了嗎……要是,每天都……做這種事的話……”
到底什麼時候,自己才能夠將不停增加的訂單完成呢?
如果像這樣彼此擁抱的時間,能夠分一半到工作上的話。
可是伊織似乎暫時不打算允許紡加班的樣子。
覺在時裝雜誌上出道了。
在綿貫的介紹下,覺現在隸屬于模特兒經紀公司。
不像日本人的分明五官和修長的手腿,聽從指示的率直性格,以及臨場應變的配合度。
這些特質,使得覺的身價扶搖直上。不知不覺中,已經在各種雜誌上登場了。
“綿貫西服”遷入新的大樓時,也換了店名,變成了“WATANUKI”的英文標記。
紡緩步走在還空無一物的新店鋪裡。後門可以通往二樓的縫製室。現在的縫製室大約和一樓的店鋪同等大小,因此變得比以前更寬闊了。
“嗨,紡!”
紡聽到叫聲,回過頭去,覺正站在那裡。他穿著深灰色的西裝,打著亮眼的桔色領帶,但是即使做這種搭配,看起來也一點不奇怪。
不過還是老樣子,領帶打得很差勁。
紡走近覺,解開他的領帶,幫他重新打上。
“你到底要到什麼時候,才能打好領帶啊?”
“大概一生都不可能了。”
“真是的……今天來有什麼事嗎?”
“嗯,我來看看新的店。大師說他等一下也會過來。”
“……”
綿貫雖然什麼都沒說,可是覺似乎常常去拜訪綿貫一個人獨居的地方,總覺得他最近變得會若無其事地說出像是綿貫會說的話來。
也就是“學識”這種玩意兒。
“不久前還那麼嘴彳メ的說……”
“嗯?什麼彳メ?出現的出?初步的初?”
“算了……”
紡受不了地回道。
“我的業務能力怎麼樣啊?訂單增加了不少吧?”
“……你負責業務?”
“是啊!我拿著那場活動的錄影帶和照片,跟我所有認識的人和朋友推銷。”
“好好做你自己的工作吧!模特兒不是很棒的工作嗎?”
“那個是那個,這個是這個,兩回事。”
覺環視店內一周,然後用手指劃了一條線。
“模特兒的工作只會偶爾上門,其他的時間我會常駐在這兒。”
“這……誰決定的?”
“我和大師啊!”
“爸爸!覺,不好意思,可是……”
“哎、哎,一直獨佔大師的愛,你的心情我非常瞭解啦!可是啊,為什麼大師不再婚,一直保持單身呢?”
被覺這麼一問,紡詞窮了。紡無法回答說是因為工作,或是因為父親一直深愛著母親。
“再加上現在紡也不在了嘛。嗯,現在對我而言,可是大好機會呢!”
“覺……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知道得比你還清楚呀!”
兩人在空蕩蕩的店內彼此睨視。
此時,店外傳來速克達的馬達聲。兩人同時望向外面。
綿貫騎著剛買不久的速克達出現了。
“爸爸,那台速克達是怎麼回事?”
“不錯吧?騎腳踏車的話,實在有點遠。開車、停車又麻煩。騎速克達的話,放在店門口,也不會有礙瞻觀。因為這是自‘羅馬假期’以來就很受歡迎的速克達VESPER啊!”
是自己多心嗎?父親的形象在不知不覺中,似乎年輕了不少,那樣連日忙碌地縫製西裝,看起來卻依然充滿朝氣。
“覺幫我處理全部的購入手續。托他的福,省了不少麻煩。”
“覺啊……”
被綿貫稱讚的覺,難為情地笑著別過臉去。然後不曉得在脖子那裡摸索著什麼。等到他轉過頭來時,剛才紡幫他打好的領帶,已經變形得不成樣子了。
“大師,幫我調領帶!”
覺發出撒嬌的聲音,走近綿貫。
紡張大的嘴巴再也合不攏了。
“桔色啊……還真是大膽的配色……”
“沒辦法啊!這是工作上拿到的,白天打也沒關係吧?到了晚上,我會好好依據西裝的禮節打扮。”
“你還年輕,用不著勉強遵守那些規則。不過,出席正式場合時,要好好遵從慣例才行。”
綿貫像在幫小孩子穿衣服似地,為覺打好領帶。
“哼……原來是這麼回事啊……”
紡伸手敲打牆壁。
真不爽快。雖然說起來,是自己播的種,但是這種發展也太恐怖了。
“爸爸,覺說你雇用他當營業員,是真的嗎?”
“沒辦法啊!現在縫製室移到二樓,這麼一來,就必須有人常駐在一樓的店面,接待客人或接聽電話才行。”
“那樣的話,不雇用這種傢伙,雇個美人不就行了?”
“紡,遺憾的是,不管多麼出色的大美人,都沒辦法成為西裝的樣本。我就是活生生的人形模特兒。我的話,一定能夠成為‘綿貫’的招牌。”
覺自信滿滿地宣言。紡無話可說,覺的確是最棒的人形模特兒。
“可是應對的語氣……”
“歡迎光臨。請問本日光臨,有可指教?是的,您要訂做西裝是嗎?請問您的預算是?那麼現在我就去請綿貫裁縫師過來,討論客人想要訂制的西服樣式。怎麼樣?啊?這樣你還敢說我嘴彳メ嗎?”
“……油嘴滑舌……”
紡只說了一句,就沉默了下來。
“像客人這樣福態的體型,我推薦您訂做雙排扣式的西裝。請問您現在擁有哪些顏色的西裝?灰色和藍色。那麼您覺得條紋樣式的布料如何?這些是英國的上等羊毛料。另外,這些是褐色系的。其他也有義大利米蘭出產的最上等羊毛料。”
覺挑釁似地說個不停。他的口吻很像綿貫。但是因為還年輕。聽起來咬字相當清晰。
“覺,要說得更慢一點。上了年紀的客人當中,有很多聽力不是很好。”
綿貫望著還貼著膠布的玻璃窗,像平常一樣溫和地說道:
“聽好了,首先稱讚光臨的客人的服裝。‘請問您今天的服裝是在哪裡訂做的?非常適合您的風格,給了我們很棒的參考。’像這樣子。”
“然後稱讚客人身上的裝飾品。‘這是亞米茄表嗎?看起來真有品味呢!這是也很受年輕人歡迎的商品,不過和西裝很相配。’”
紡接著父親的話說下去。
數十年如一日,在這裡反覆的男人間的對話,再度復蘇了。在這裡,銀座的一角。
“根據客人不同,也要稱讚對方的領帶。‘看起來非常有質感,您擁有上百條這樣的領帶?真是教人羡慕呢!本店的商品當中,如果有客人中意的樣式的話……’”
說到這裡,紡突然停住了。
“我們又可以在這裡繼續做西裝了呢!”
“是啊!你第一件想做的,還是燕尾服?”
父親以惡作劇般的眼神盯著紡看。
紡想要回笑,但是為了隱藏即將泉湧而出的淚水,將視線移向了窗外。
午後的陽光已完全淡去,傍晚的腳步接近了。
紡想要與伊織他們四個人,再一次穿著西裝,走在銀座的夜裡。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