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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都市]
《優等生》作者:五百香【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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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dd_lao
時間:
2009-12-22 18:43
標題:
《優等生》作者:五百香【完結】
序章
不知何时窗外已开始飘起纷飞的[幸福花园]细雪。
“下雪了……”
“嗄?不会吧?”
“真的下雪了……”
良再重复了一次,病房里的孩子们全都挤到窗边张望。
“哇!哇!”
虽然天真活泼的孩子脸上看不出一丝笑容,但他们的确身处于一家医院,良目前也是这家医院的病人之一,他穿着睡衣躺在靠窗的白色病床上,孩子们的身上也都处处缠着绷带。
有些孩子还拄着拐杖贴在窗前,看着他们的模样,良不禁笑了。
……雪下得这么大,他还会来吗?
虽然有时会出人意料地贴心,但基本上他还是个理智胜于情感的。
从宿舍到公车站要走十分钟,假日的公车一小时也只有三班。
到医院需要转车,在快车不停的车站下车后,还得转乘十五分钟的公车加上步行十五分钟。
虽然他曾说过喜欢病房中特有的清洁味道,但是这种天气他恐怕是不会来了。
而且他是只要知道良的恢复情况不错,在这两三天之内就可以出院,就一定会问需不需要再来探病的那种人。
对于自己任性的要求,他尽管抱怨仍是在忙碌的每一天中抽出时间来探望自己。
……但是今天看来是没指望了……
“良……,这个要怎么念?”
只有良一半高的小女孩蹒跚地走到良的床边。
“哪个?”
伸头看着女孩手上色彩鲜艳的图,良拿出铅笔替她标上了读音。
“良啊,你寂寞吗?”
“嗯?”
慢慢爬上床的小女孩左手系着三角巾,良伸手拉了她一把然后苦涩地笑了。
“加奈当你的女朋友,不要哭嘛。”
“你这么花心那廉怎么办?你们不是举行过婚礼了吗?”
“廉是廉、良是良嘛!”
听了小女孩的话,良脸上的笑意更深了。虽然她还是个小女孩但所说的话已经十足透露出女人的讯息了,良一时之间突然不知该如何反驳。
“良啊,等雪再积高一点,我们到庭院去堆雪人好不好?”
“好哇…好哇。”
挤在窗边兴奋莫名的孩子们被闻声而来的护士训了一顿后,就全围到良的床边来了。
“就算堆起来…也很快就会融化了哦。”
良心里想着如果积雪的话,他一定会打电话过来说出院之前不会再来探望自己了吧。
然后自己一定会开朗的回他一句没关系,之后便在漫漫的长夜里独自拥着他的照片垂泪,再把照片压在自己枕下如同少女似的希望可以梦见他……
但是良绝对不会告诉他自己有多么想见他,多么希望听到他的声音,感受他的体温,触碰他的一切……
“良啊!来玩嘛!”
“哇!”
一个胖孩子整个人骑坐在良因为幻想而不由自主产生反应的分身上,他发出一声惨叫差点往后仰倒。
“……良啊…你是不是藏了零食在这里?”
“没有啦!”
良赶紧摇头否认孩子丰富的幻想力,遮掩似的匆匆下床。地板冰冻的触感从他赤裸的脚心直透全身。
“……啊……”
因为直扑而来的凉意让欲望消弭的良无意间抬起头来,却从笼罩在一片湿气的玻璃中看到了那个穿着熟悉的大衣,满脸不悦地向自己走来的身影。
“奁…!”
“是良的男朋友耶!”
孩子们发出一声欢呼全杀到了窗前。
“男朋友来了!”
“哇哦!”
不管外面下的是雪或是子弹,也不管大哥哥的恋人是男的还是女的,对孩子们来说反应都是一样的。
只有他来的时候,良的反应才会跟那些孩子一样。
说不定更激烈。
“奁!”
打开铝窗,也不管吸入肺叶中的空气多么凛冽,良只是一个劲地向慢慢走近停车场的男子用力挥手。
“奁…!”
孩子们也跟着齐声喊叫。
听到震耳欲聋的欢呼声,男子不耐烦似的朝他们甩甩手。
良看着那撑着外国制的大伞仿佛英国绅士的身影向自己大步走来,再也按捺不住难耐的等候越窗而出。
“傻瓜。”
男子皱着眉头,脸上带着像看着被泥巴弄脏的爱犬似的表情,怜惜又带着点厌恶。
“嘿、嘿、嘿……”
结果当然是爱情胜利。良赤着脚成功地飞奔到他宽广的胸膛之中,就像攀住了树干的小猴子一样,用双手双脚勾住了他的身体。
“你来了!这种烂天气你还是来了!”
“你全身都湿透了。”
奁不悦地任由良挂在身上,走到屋檐下收起了伞。
“喂…你知道送洗要花多少钱吗?这件大衣可是纯羊毛的。”
“难怪这么暖和。”
良从他身上滑下,心想如果奁再不高兴的话,自己说不定真的歇斯底里地从医院的屋顶上跳下来。
……想到这里,良不禁联想起结城宏英的事。
“喂。”
听到不耐烦的声音和自己被扯动的刘海,良无助地抬起了头。
良也知道自己的眼神多么像被主人舍弃而渴望爱情的小狗一[幸福花园]般乞怜。
“你先把你那湿透的头弄干,然后等我把外套脱下之后再抱不就行了?”
“……可以吗?”
无助的眼神和无助的声音。
“要不然你以为我为了什么要翻山越岭的到这种乡下小医院来看你?”
奁把伞立在虽然旧但是修复得相当完整的小泥柱旁,脱下大衣把上面的雨珠拍掉。
他从外套上的口袋里拿出一副银框眼镜戴上,为他冷酷的侧脸更增添了一层知性的表情,又恢复良所熟悉的那个奁了。
良比什么都要喜欢他这种不解风情的表情。
“……为了来看我?”
良伸手玩弄额前濡湿的刘海小心翼翼地问。
“来吧。”
把大衣挂在腕上,轻轻招招手。
“……头发还湿湿的。”
奁的微笑轻易地就攻破了良仅存的坚持。
他啜泣地扑进奁的怀中。
一股清凉的甜香味冲鼻而来,在和奁同床共枕的时候良就牢牢熟记了他那混合着古龙水的体味。
“结城休学了。”
“……嗯……”
听到在自己耳边告知的事,良从他的肩上抬起头来望着屋外的飘雪。
衬托着山色的白色瑞雪就像在梦境中似的飘个不停。
1 我心中的冷雨
阴雨绵绵的六月天,让人有种晴天似乎永远不会来临的错觉。
“唉!都快发霉了!”
私立室之丘高中美术社副社副社长,二年级的饭干卓己踏着满是灰尘的地板不耐烦地咆哮着。
“已经连下五天雨了耶!你说该怎么办才好啊,良!”
“嗄?你问我?”
发现地板上的蜗牛后和其他一年级的同学一起盯着蜗牛看的国木田良,从老旧的桌子底下探出他那带有光泽的茶色头颅。因为刚从桌下钻出来所以发上还覆盖着一导白灰。
“我可没有求雨的经验哦。”
他摇摇头甩掉灰尘,让周遭的同学都打了一个大喷嚏。
“真受不了!人都快发霉了怎么做?”
“要闪吗?”
饭干咋舌站起,全部的社员都用期待的眼光望着他。
不管是高矮胖瘦,美术社的成员清一色的。因为在山环伺下的室之丘高中是一所历史悠久的男校。
“少出馊主意了。”
饭干边抱怨着连外套上都有霉味边把它搭在肩上走了出去。
“谁要去画材行?”
“我……!”
“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迫不及待似的,除了良之外全员都拿起了自己的外套和钱包跟着饭干身后而去。
画材行位于校外的一个小镇上。镇虽小,但是一些学生喜欢去的地方例如速食店、电玩中心一直到女孩子逛的饰品店可是一间不缺。
所以尽管天气如此阴湿,车站周边还是保持着热闹的气氛。
“良,你不去吗?”
和良同班的岸本纯一回头问,饭干等人也跟着停下脚步。
个性明朗活泼的良在团体中总能带动气氛。特别是一年级的更是用期待的眼光看着这学长眼中的宠儿。
“嗯……我这个月快没钱花了。”
良耸耸肩苦笑。虽然大家一致说要请他,但他还是没有点头。
“奁学长又还没来,我留在这里告诉他你们都到镇上去了。”
“他还有学生会的事忙得走不开啦。”
“没关系。”
听到良始终不肯同行,饭干半开玩笑地板起了脸。
“你开口闭口都是,先邀你入社的人可是我耶。”
“你又提这件事干嘛?”
“不知道是谁耐着性子从素描开始教你这个门外汉的啊?”
“奁学长……”
“对呀……”
良嬉皮笑脸的回答,一旁的社员还跟着大声附和。
“你们这些可恶的家伙!”
“学长,让我来安慰你吧。”
“我讨厌比我高又比我瘦的人。”
“那是因为学长你太胖了。”
“哪壶不开你提哪壶!”
嬉笑怒骂地闹了一阵后,社员们才愉快地离开了美术室。
“别玩得太晚了。”
目送众人离去,听到他们的笑声消失在长廊尽头之后,独自一人的[幸福花园]良不禁寂廖地叹了一口气。
良觉得自己的强颜欢笑似乎已经到了极限。
他拖了一把椅子坐到窗边用手肘顶着下巴凝望着窗外的景色。
美术社的窗口正好面对着里山。
那是一座小山,平常都被学生们称做‘室之丘’。
绕着山脊迂回一圈的建筑物是室之丘学生专用的宿舍:平山宿舍。从美术社的窗子里望出去连屋顶都看不到。
才入学刚满三个月的良只看过室之丘春天和初夏的景色。
望着绿意盎然的森林和倾听着三楼音乐教室传来的乐声,混杂着窗外的雨声,良竟有点昏昏欲睡起来。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突然被拉开的门终于打破了寂静,高大英挺的身影随着话声出现在良的眼前。
“这么快…奁学长?”
良抬起头来,脸上已是笑意盈盈。
“我还以为会拖更久呢。”
“饭干他们到哪里去了?”
放下书包兴趣缺缺地问了一句的来者,是二年级的新田。
数职缠身的他不但是美术社的会计,同时也是学生会画会长兼“平山委员会”这个宿舍管理组织的副会长。
这个足以名列室之丘高中最忙碌人物前五名的苦命人,有着一副均整而高大的身材,和永远不会弯曲的坚毅背脊。架在他端正而略嫌冷酷的脸上是一副极为适合了的银边眼镜。
“他们都到镇上的画材行去了。”
“那么会回来的只有把画包留在这里的人了。”
皱起俊秀的双眉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
“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特地留下来等你的耶,还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
“我说过要你等我吗?”
对于良的抱怨,只是丢下一句冰冷的回答后便径自脱下外套,换上沾着白石膏痕迹的工作服准备作画。
奁那坚实的肌肉和锐利的骨骼,让刚才的一连串动作充满了成熟男子的风采,良不禁看呆了。直到察觉紧盯着自己的一转过头来与他眼神相对时,良才傻笑地隐藏起自己的情绪。
“你开着窗不冷吗?”
“我去关起来。”
关窗户,所有的声音,包括雨声、音乐声都被阻隔在室外了。
“……这里有蜗牛耶。”
“哦。”
奁毫无兴趣地应了一声,丝毫没有对刚才良紧盯着自己的目光和视线相交有任何反应。
他为什么什么都不问呢?良陷入深深的自我苦闷之中。
……良第一次见到奁是搬进宿舍的那一天。
就连语气亲切地向新生介绍宿舍生活的舍监林藤伦太郎,要是有什么地方说得不够周全的话,奁也毫不客气地指出。这一点让刚入学的良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在同一天被奁发现了带酒来的良虽然结结实实地被训了一顿,但是奁非常中意他在平山委员会之前落落大方的胆量,所以就指名他当一年级的委员。
从父亲那里偷来的酒被学长们瓜分光的事,良当下便觉得一点也不在意。
因为看着在塞满了行李的房间被早晨醺红脸愉快地笑着的奁,良知道自己已经喜欢上他了。
那清爽而端正的感觉,和还没完全成熟还残留着青涩的少年气息,对良来说是自己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完全理想的身体。
不是粗野也不属环境强壮,不纤瘦但也不至于太骨感。
跟对女孩子动心的感觉不同地,对同性的肉体产生的奇妙反应在良的心里生根了。
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情欲在的身上开始有了反应。
这种强烈的感情已经让良没有时间去考虑到事态暴露的结果而身陷其中不可自拔……
“良,要不要喝咖啡?”
“哦…好。”
听到奁的声音,良才发现自己一直僵在窗前,所以赶紧回过神来。
“你在想什么?”
“啊?”
“你该不会是还在想蜗牛的事吧?”
把一个白色杯子递给良,也在自己手杯子里注满了香浓的咖啡。
“宿舍方面有没有什么问题?跟你的室友还合得来吗?”
“这…”
话说到一半,被滚热的咖啡烫了嘴的良赶紧缩回了舌头。
“学长,这咖啡好烫哦,而且还没加糖。”
“我管你要加糖还是加奶精,有咖啡喝就不错了。”
冷淡的把杯子放在桌上后就开始做自己的事。
他虽然忙碌,但是做每一件事都近乎完美。
他不但成绩好,在美术社制作的作品去参赛也都能得到大奖。在学生会里受人敬重,在老师的眼里是深受依赖的学生,几乎是个挑不出缺点的人。
“啧。”
良只好自己动手加入奶精和砂糖。而且怕烫的他还得把热气吹散了之后才能入喉。
“喂…如果有问题就要早点解决,小心小事变大事。”
“什么事啊?”
“宿舍的事啊。”
抬起头来看一脸茫然的学弟。
看他噘嘴吹散热气的模样不像心里有事。但是知道这个个性温和备受众人宠爱的可爱学弟,不论有什么烦恼都不适合留在他的身上。
“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多少一定会有一点小事啊。不过我可不像你能清楚掌握住全一年级的动态。”
良的表情不像在说谎。
但是奁总是觉得每次只要一谈到这个话题,良原本开朗的神情似乎就会变得不自然起来。所以奁还是忍住再交代了一句。
“即使是小事,有问题就要立刻告诉我,知道吗?”
“是…。”
转了个身,良也开始做起自己的事来了。
虽然已把雨声关在窗外,然而良的脑子里有是充满了沙沙的杂音。
……真不想回房里去。
在杂音里有一个小声音对着自己说。
那是跟平常活力四射的自己截然不同的声音。
声音中充满了被虐、蔑视、求救和卑屈。
由室之丘的山麓迂回绕道而上,再爬一段约五分钟路程的陡坡路,就可以看到刚迈入第六十个年头的平山宿舍矗立在眼前。
这座建筑物呈口字型排列,分为东西面北楼。室之丘的学生有三[幸福花园]~分之二的学生在这里共度晨昏。
“那个坡道的排水系统真是糟透了。”
良口中念念有词地走进灯光昏黄的玄关,宽广的水泥地布满了先前经过者纷乱杂沓的泥巴脚印。
“真是的,今天刚好轮到我值日啊。”
白天宿舍里有几个欧巴桑准备餐点之类的琐事,不过宿舍里相关的打扫和管理工作就得由住宿的学生自行打理了。其中最容易藏污纳垢的地方一定是一年级负责的地区这一点没有一所学校例外。
“等泥巴凝固之后就麻烦了,还是认命点赶快清理掉吧。”
也不在意飞溅到眼镜上的水滴,奁收起伞,从自己的鞋柜里拿出拖鞋换上。
“新田同学、国木田同学,你们回来啦?”
单身教师伦伦从玄关正面管理室的小窗里探出头来。
其实要称他为舍监有点言过其实,因为几乎没有什么特别需要管理的地方。或许临时发生状况的时候,他必须出面承担责任处理善后吧。不过现在这种新时代所谓宿舍黑幕的老掉牙噱头早已不复存在,宿舍生活其实相当单纯,不管是对老师或学生而言,几乎可以说是进化到一种无为而治的生活方式了。
“我们回来罗。”
两人经过管理室旁时,顺手将属于自己的名牌从蓝底白字的背面翻转至白底黑字的正面,这代表已经回来。顺口向绰号伦伦的林藤伦太郎打了一声招呼。
“学长你要先吃饭吗?”
“不我想先洗澡。”
不耐地拨开黏在自己额头上的湿发,踏着嘎嘎作响的木头地板向楼梯走去。
廊上亮着几盏日光灯,面向中庭的玻璃窗则被雨打得劈啪作响。
四层楼的东西南北栋宿舍是以学年来作为区分。越高年级的越往下住,所以四楼全是一年级学生。
一年一次的换房日可说是劳师动众,学生们虽然满口牢骚,但是被安排在四楼的一年级学生还是不辞劳苦地想要换到一楼来。
原本学生一律住校的规定早已名存实亡,所以宿舍里尚有空房。而且每间房都配有整套的卫浴设备,这对创办当时的学界来说是一项划时代的创举。
要是刚好碰到住宿学生少的话,甚至还有单人房的情况出现。如果能够克服平山宿舍老旧和空调不佳的两个大问题的话,对学生而言自然就是一个方便的居住环境。
“那我也先去洗澡好了。”
两人没有特别约好要一起去吃晚餐,遂在走廊的转角处各自离去。
即使是同样三楼的房间,身为学长的奁就住在光线良好的南栋,而良则被分配在中庭旁常狂风大作的北栋。
“你现在才回来啊?良。”
“是啊。”
良笑着向站在门口说话的友人挥挥手。
“今天的晚餐是什么?”
“芋头猪排。”
“不赶快去的话猪肉可是会被吃光的哦。”
从房间的里里传来良心的建议。
“我先去洗澡,撑了伞还淋得全身湿透。”
还在成长期的良虽然难以抵抗美食的诱惑,但是和奁一起用餐的念头仍然大过于食欲。
他伸手梳整被雨淋湿的前发,把几乎脱口而出的叹息硬生生地吞入口中。
但是良只要一回这个跟自己的名牌和结城宏英并排的门口,就怎么样孔雀想伸手去开门。
良摇摇头,故意粗暴地敲门后打开了这扇门锁已经坏掉的门。不只良这间房,平山宿舍大部分的房门,除非学生自掏腰包修理几乎都是坏的。
“……我回来了。”
一进到这个阴暗房间的良,一眼就看到背对着门坐在书桌前一个人喃喃自语的室友。
“吃过饭了没有。”
良走近一看,他的书桌摊着各科的参考书,不晓得他到底在看哪一科,还是根本就无法决定要看哪一科。
“……我先洗澡了。”
强迫自己压抑住那股厌恶感,良把制服脱了拿好替换的衣物走进浴室。
[幸福花园]~
结城有些地方不对劲。虽然和他才相处两个月,但是跟刚开学时比起来,现在几乎判若两人。
因为没有具体的事实,所以也无法向求助。
在没有具体的理由和事实之下,良无法做出密告室友的举动。
何况自己也有一些不想让别人知道的比如说暗恋。每当一想到这件事要是被同学知道的后果,良就会全身发冷而无法入睡。
“……人总是有烦恼的……”
听到自己的自言自语在浴室发出回响,良摇摇头决定不再想了。
在狭小的浴室里,良把替换的衣物放在马桶的盖子上,脱掉内衣,正要伸手准备调整这老旧莲蓬的水温时门突然开了。
“你干什么?”
良被一声招呼也不打就进来的结城弄得有点恼怒,不过还是强忍住怒气踏进浴缸之中。
“我刚才不是说过要先洗澡吗……!”
无意泡澡的良看着奔流而出的热水流向没有塞上水栓的排水口差点想大叫出来。
“你是不是要上厕所啊?要的话就快。”
“你这么晚到哪里去了?”
没有回答的结城用沙哑的声音反问良。
不知道被训导主任骂过几次,他还是任由那一头乱发自由生长。
他虽然面黄肌瘦,但是眼鼻轮廓都相当分明的五官不失为一个美少年。
“社团活动啦!”
被那充血的眼睛一瞪,良不由自主地回答。
“你问那么多干嘛?要上厕所就快上,然后赶快出去。”
良拉起塑胶门帘,把他那凌厉的眼神遮断在自己的视线之外。
良对自己的身体虽然没有自卑感,但也没有必要任人观赏。
“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当良好不容易把水温调整到觉得舒服的温度,耳边又传来低沉质问。
“我没有。”
混杂着水声反射到瓷砖上的交谈充满了阴森的气息。
跟六月沉郁的天气一样,结城的心也似乎没有放晴的一天。
……刚搬进来的时候,良还没发现他的异常。
还以为他只是个比较认真、神经质而略带洁癖的家伙而已。
而且如果无法跟别人共同生活,即使是附有卫浴设备的宿舍也不想搬进来住吧?
爆发就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突然来袭。
“你看不起我对不对?”
是在大家在隔壁房间嬉闹那一夜。
这幢古老建筑物因为当初粉刷的功夫做的非常好,所以意外地有着近乎完美的隔音效果。就算在隔壁吵闹也不会漏出一丝声音。
除非把耳朵紧贴在墙下……
“如果吵到人的话我向你道歉。”
虽然觉得结城有点无理取闹,但还是良等人理亏。
但是结城完全不理会他的道歉。
况且被吵也不是他生气的原因。
“你看不起我。你一定是和其他的人一起在嘲笑我吧?我可是一清二楚。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事实上我什么都知道。你根本就看不起我,为了怕被我追上而拼命偷偷念书吧?对不对?你最近是不是特别用功?对不对?”
良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只能听着他一连串毫无根据的指责。
接下来,结城只是自顾自地诉说着自己有多么用功,在良只会每天耽于逸乐的时候实力已经和自己相去甚远等等的话。
其实结城非常聪明。
只是他始终拘泥于为什么无法超越在入学测验时取得首位的良而耿耿于怀。
对于良来说,不是完全没有用功才有这样的成绩。
他的好成绩全是源自于在上课时的集中力和考前的题目准确率高才发生了作用。
室之丘的学生虽然不全是苦读的书呆子,但是升学率绝不输给其他的学校。
结城在新生自我介绍和入舍时的自我介绍,都得意洋洋地夸示自己是放弃东大进学率首屈一指的私立高中,而选择了过合宿的生活。
所以他大概认为在室之丘要摘取榜首简直比吃饭还容易吧。
然而他的成绩和其他同学竟然相去不远的事实,点燃了他的敌对之心。
“你一定是哪里有问题。我虽然说不上来但是我肯定你一定有问题。你不觉得羞耻吗?你每天到学校究竟是来干什么的?你究竟有什么企图?你就不能把你头发和眼睛的颜色改变一下吗?你知道学长们都在说你脑筋有问题。你哪里有问题,你一定哪里有问题。”
良也知道他的话有一半都是假的。
不管是哪一位学长,结城都没有良来得亲近,而且即使是同辈或老师也没有人和结城谈论有关于良的事吧。
然而良的反驳也只有在爆发的第一次而已。
结城根本不是想跟他讲话。
也不是想吵架,更无视于良的解释。
他才不管什么事实。
他只想用一些毫无根据的谩骂来刺伤良而已。
“我很了解你,除了你看不起我之外还有其他的一切事情我都知道……”
等骂到过瘾嘴酸了之后,结城才满足地走出了浴室。
“……”
淋着从墙上莲蓬头中宣泄而下的热水,良抱膝盖坐在浴缸中。抬直被蒸晕红的脸让无意识掉落的眼泪落入热水中。
没什么大不了的。
良在心里这么告诉自己,低头看着阻塞在排水口自己茶色的发丝,说不定自己真的就如他所说是一个最差劲的人也不一定。
……现在到餐厅去的话,奁也可能已经不在了吧。
不晓得是洗澡太久还是淋雨的关系,良总觉得好像有点不太舒服,说不定是感冒了。
南栋的一楼里有学生餐厅、娱乐室和广播室。位于餐厅对面没有门的娱乐室里传来阵阵电视机的嘈杂声。
“……哈啾……”
把毛巾挂在脖子上,才刚踏进餐厅门口的良就先打了个大喷嚏。
在只有陆陆续续从社团活动回来的几个住宿生坐着吃饭的餐厅里,被原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物叫住了,良转过头满脸笑意地迎向对方。
“奁学长……”
“你是洗温泉去了吗?”
用筷子戳戳放在自己面前的托盘,奁绷着脸讽刺说。
奁那穿着白色运动之前衫的模样,如果没有住进宿舍的话恐怕是良一生也无法看到的眼福。
“嘿…嘿,你帮我把猪肉留起来啦?谢谢!”
感受到奁辛辣语言完全相反的温柔,良快乐地飞奔到他对面的位置坐下。
“开动了…”
“真是个孩子。”
嘴上虽然不悦,但是看到学弟狼吞虎咽的模样,奁不由得浮[幸福花园]出一丝苦笑。
“良。”
良嘴里塞满了饭口齿不清地回答着奁。
“什么事?”
“啊啊…!没有肉了!”
这时,从镇上回来的美术社社员们在供餐处发凄惨的叫声。
“良…!”
“嘿…嘿…这就叫做学长和学弟之间友谊的桥梁啊。”
良用筷子戳了一块照烧猪肉,在表情可怖的社员们面前摇来晃去。
“啊…这入口即化的猪肉真好吃。”
“可恶…!”
“给我一片!我只要一片就好了。”
被挑起玩性的良干脆就跟把雨气带进餐厅里的美术社员们玩起抢夺猪肉的游戏。
“啧…他总是有便宜可捡。你说是不是啊,奁?”
“是你自己不得要领罢了。”
眼看着饭干一脸渴望地看着自己盘里的食物,奁突然开口说道。
“饭干,你们今天镇上之前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啊?”
“……”
“你是指良吗?”
看着下巴尖尖的良元气十足地打着饱嗝的模样,饭干一脸不解的眨眨眼睛。
“我觉得他的样子有一点不对劲,而且最近越来越严重。”
“是吗?”
“我不在的时候,社团活动时你要多注意他。”
将视线从一头雾水的饭干身上转移,奁继续进食。
“你还挺在意他的嘛。”
“最近的他和以前差异太大了所以我才会注意到。”
“只是这样吗?”
饭干顶了顶奁细瘦的双臂,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
“良那家伙的人气指数可是不断上升哦。就是因为他太平易近人了,所以连有些不好此道的人也动了心,想好好疼他哩。”
“我没有这种嗜好。”
连玩笑也不愿意附和的奁只是冰冷地把脸转过去,自顾自咀嚼着高丽菜丝。
“对了……”
饭干像想起什么似的弯下腰来。
“……”
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奁却停下了进食的动作。
“她还是一样那么漂亮,带了一大堆亲卫队去逛街。”
“……饭干。”
“怎么想破镜重圆吗?我可以帮你们牵线哦。你想写信还是直接告白?”
“不赶快去吃的话连芋头也没有了。”
“嗄?”
听到奁混合着嘲讽的忠告后,饭干把视线转到早已结束了肉争夺战,而围在供餐处的社员们身上。
“喂!你们这些目无学长的家伙!”
“到镇上边一杯果汁都不请我们喝的人算什么学长?”
“岸本!”
目送饭干跑到供餐处加入抢食的身影,奁脸上的表情才渐柔和下来。
“你们在聊什么啊?”
良边扒了几口饭,尽量装作不经意似的问起。
“跟你无关。”
看到奁面无表情而冷淡地回答,良顿时沮丧起来。
奁知道良有许多可以亲聊哈啦的学长朋友,但是只有在自己面前才会露出这种表情。
怎么能教自己不疼爱呢?
“明天要不要到镇上去?”
“嗄?真的吗?”
“如果不下雨的话。”
“哇!太棒了!”
霎时变得兴奋的良立刻让快乐化为实际行动,把盘里的照烧猪肉都分给了其他社员。
看到良从运动短裤下露出的那对比自己所交过的任何一个女孩子都要来得纤细的脚踝,奁觉得自己那份因忙碌而久违了的欲望似乎又渐渐抬头。
要在他那纤细柔美的脚踝上开玩笑是很容易,不过此刻的奁却不知为何没有这种心情。
2 痛
不知道是衷心的祝祷发生了效用,还是天气异常的关系,昨天的天气预报还说有百分之八十的降雨率,结果良清晨一醒来就看到满室耀眼的阳光。
“天气真好啊…”
良藏不住脸上的笑意,和奁两个人出了室之丘后也没有搭公车,就沿着县道散步似的缓缓向最近的私营地铁站走去。
虽然不能说是晴空万里,但是从云间透出的午后温柔阳光,和飘游在天际之中的绵云,仿佛预告了夏天即将提前来临。
“你这么想到镇上去吗?”
奁在前方大踏步地走着,一边转过头来抱怨良的脚步太慢,边观察他脸上那天真无邪的微笑。
“想出去走走的时候就去,别给自己累积太多心理压力。”
“学长你也会有压力吗?”
就像跟着主人的爱玩犬似的,良一路上随兴地走走跳跳。
尽管知道良跟得有点吃力,不过奁也没有特意放慢脚步来配合他。或许这种态度是过于严苛点了,但是良知道奁并不是无视自己的存在。
“谁没有压力?”
附和着奁毫无情绪的对话,良快乐得好想大声呐喊。
自己真的好幸福。
虽然要跟上他的脚步是一件挺辛苦的事,但是良陶醉于自己终于可以和他并肩同行。
只是和自己喜欢的人并肩齐走就这么愉快,良真庆幸自己是一个[幸福花园]~容易满足的人。
老实说,良的身体里不时有少年特有的好奇心和欲望在翻腾着。那股禁忌的冲动,就像压抑的黑色沉淀物一样有种辛赖的感觉。
白天还好。
到了晚上,尤其是回到房间听到结城那些滔滔不绝的埋怨,让良怀疑自己根本连做一个人都没有资格。
“喂,压力真的对身体不。愈是积压的人愈是从外表上看不出来。”
“我没事啊。你看不出来吗?”
“……。”
就是这样才危险啊,奁在心中说着边转头过来看着良。
看着沐浴在金色阳光下的良,奁这才明白为什么不少学长吵着向他要照片的原因。
散发出独特茶色光泽的头发,特别是发尾在光映照下折射出透明的七色彩。晶亮的咖啡色眼瞳闪烁着明亮的光芒,跟少年般灵活的表情成反比的优美眉线和轮廓,再加上丰润如花瓣的嘴唇,酿出了一股平衡之外的自然魅力。
或许可以把他归类在中性,但是他有些气质却是完全属于少女气质的。眉和轮廓,还有嘴唇予人那种未成熟的感觉,一定是成长过程中都没有改变过的吧。
“……隔个几年,就会有像你这样的人在床上暗地里受害。”
“嗄?”
“强奸。”
奁耸耸肩,观察着良的表情。
每年只要有新生入学后的三个月,理所当然在这么封闭的环境里会产生具有某种性意味的像。像良这种美貌少年不用说当然是头号偶像候选人。
“什么叫像我这样的人啊。”
良笑着敲敲奁的肩膀抗议地说。
“我可没那么简单就遇害吧?我看起来很软弱、很好欺负吗?”
“是啊。”
斩钉截铁的奁又从头到脚仔细把良观察了一遍。
“对那些黝黑毛茸的家伙来说你就跟绿洲没有什么两样。”
“…嘿…嘿嘿……”
明知道这不是好意的称赞,良还是心跳加快地脸红微笑起来。
情绪高涨的良半开玩笑似的勾住了奁的手臂若无其事地贴靠上去。
“当绿洲也不错啊。”
“傻瓜,你只会变成那些没有女人缘的家伙们发泄的对象而已。他们不尊重你的人格,这对男人来说根本就是一种污辱。”
奁皱着眉心看着良那咖啡色的眼睛,无助而充满依赖的眼神看来楚楚可怜。奁找不到良隐藏在保护色下的心事。
……他一定隐瞒着什么。
一想到连自己如此宠爱的学弟在想什么都不知道,奁突然觉得心里有点不平衡起来。
“对那些长期压抑的家伙来说,猎物的意志根本就不关他们的事。”
“我会成为他们的猎物吗?”
“所以我才叫你要小心啊。”
良挂在自己手上的身体就像小孩子一样有着特有的高温,而且重量绝不算轻。
被奁一把不耐烦的推开,良只是笑笑的离开他的手腕。
良的睫毛远比想象中要来的浓密,看着他扬起嘴角苦笑,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奁想找些什么话说却遍寻不着。
“…呃…”
“放心啦。我虽然有收过情书,但是还没人敢来硬的啦。”
良快步越过奁的身前,背对着他故作开朗的说道。
“真有这种人的话一定会去找更有魅力的,哪像我一无可取之处,连一点吸引男人的荷尔蒙都没有。”
“……良?”
“嗯?”
听到良不寻常的口气,奁皱起眉头以斥责的口气叫了他一声。一辆卡车经过良身边,扬起的风扑上了他的脸。
被风吹乱的发丝披散在他乳白色的脸颊上,奁完全看不到他的表情。
从JR线转快车后还得要花一小时才能到的印南町,除了室之丘高中之外另有一所私立女子高中和普通的公立高中。由于这个地方是以前旧中山道的车站,所以占地不大却相当热闹。
虽然是个小镇,不过站前就有三家速食店,而画材行则位于站前三层楼高的超市‘飞鸟堂’之中。称它作百货公司是有点嫌小了,不过在房屋中介业的广告传单上可是标明着百货公司。
到了画材行买了所需要的工具之后,良在一家CD店的玻璃橱窗里发现了自己喜欢的女歌手的新专辑,不觉得停下脚步。
“有想买的东西吗?”
看着良呆站在橱窗前凝视的身影,奁也停下了脚步。
“喂…良?”
“……不用了。”
若无其事似的,良离开了橱窗前。
“怎么了?如果钱不够的话我可以借你。”
“没关系,不用了。”
“喂。”
抓住赌气似的往前走的良的肩膀,皱起了眉头。
“我不是告诉你不要给自己囤积压力吗?有想要的东西就买啊。”
“不用了,反正买了也不会听。”
眼光不知投向何处的良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
“如果怕吵到室友的话可以买耳机啊。”
“……耳机?我有啊。”
“那为什么不去买你想要的CD?”
“我说过不要了啊。”
“哦……是吗?”
两人都像在赌气的语气让气氛变得有点僵硬。奁拗不过良的臭脾气,只是不满地放开抓住他肩膀的手。
“……对不起。”
看着奁大踏步离去的背影,良才想起自己刚才是跟谁说话,赶紧追上去。
不管是放出声音或用耳机,反正那家伙绝对有办法挑剔。然而良却不能把自己不能买CD的理由告诉奁。
…自从同室之后,良所以的CD都被结城批评得一文不值。
他不听也就算了,还故意从架上把CD取出来对着歌词或音乐批评一番。
“白痴才会听这种歌,你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白痴。唱歌的家伙也是个傻瓜。哈哈哈,这是什么?你对这种歌词有共鸣吗?像个白痴一样。还是你对这种伪装出来的笑容有兴趣?你应该知道她们私底下都做些什么事吧?对!就跟你一样是一个下流的人。啊啊,我想你的朋友一定没有人知道你是这么下流的人吧?但是我知道,因为你身上充满了下流的味道。你自己知道吗?你的身上充满了多少下流的味道。就跟这个歌手一样令人作呕的臭味。不管你在哪里,你臭味永远充满在这个房间。你好臭,臭得不得了。”
只要回他一句的话,他会回敬你十倍的疲劳轰炸。
把他手上的东西抢回来,他就会像个东西被抢走的小孩一样吵着要把东西要回来。一阵抢夺之下所留下的伤口至今还留在良的指甲上。
结城的谩骂根本不具意义。
有时良真想逃出去,但是回来之后又有一连串的嘲讽在等着他。
没有理由、没有意义、没有反驳的余地,良只像被逼到绝境似的强迫自己听着他的恶言语。
即使是多么令人想掩住耳朵的内容,只要看到良没有专注在听,结城就会面露凶相地大吵大闹。良觉得倒不如和他打上一架还比较轻松。
但是结城绝不跟他打架。他只会用拳猛敲自己的桌子或撕碎房间里所有的纸,再不然就是永无止境地跳上跳下。
刚开始良还以为他是在玩玩而已一笑置之。但是如果不去管他,他就会一直做个不停。
良曾经想找人诉说自己的苦闷,但是一想到说出来之后会有什么后果,[幸福花园]~良就害怕得打消了念头。
他试着安慰自己只要忍耐一段时间,或许有一天可以和平共处也不一定。
反正自己也没有受到什么肉体上的伤害,更没有像奁说的那种性暴力。
有时良还真希望结城能对自己拳脚相向或是有明显的性意图,那样的话还可以窥知结城究竟在想什么。
而且若真是动起手来,像毕城那么细瘦又怎么会是自己的对手?
“……”
抬起头,看着奁那似乎只要飞奔上去就能消除一切烦恼的背影,良想着或许可以试着向他透露一些关于结城的事,说不定能找出解决的方法。他下定了决心轻启双唇。
“奁学长……”
干枯的喉咙发不出像样的声音。
“奁……”
“奁!”
在走成一行的两行人背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叫声。回头一看,是私立叶台女子高中的几个女学生欢呼地向他们挥着手。
“弓子。”
覆盖在镜片下的双眼惊讶地大睁,奁和一脸茫然的良同时停止了脚步。
“好久不见了。你好吗?”
这个被称做弓子的少女在一行人之中长得最可爱,浑身散发着光彩。一看就能感受到她有股天生的领袖风范。
她的半长发绑成两束垂在肩口上,发尾还卷成小波浪。脸上的肌肤细致而清洁,没有一颗青春痘。和有阪理惠相似的身材在同年龄的少女中更显得分外突出亮眼。
“你呢?难得你会和女孩子一起出门。”
看到眼嘴角浮起的一抹轻笑的奁,良不知如何自处地低下了头。
“你也带个可爱的学弟嘛。”
“哦…他是美术社的新社员,叫国木田良。”
奁把良推到女生面前介绍。
“良,她们是青叶台的学姊们。”
“请多多指教啊。良,我叫慎原弓子。”
亲切的美少女率先自我介绍之后,其他的女孩子也随之仿效。接着决定到附近的咖啡厅去喝茶聊天。
在店里的印南高中的男学生们用羡慕的眼光迎接着这一行人。
弓子在这一带似乎相当出色,一路上不少人轻松地向她打招呼。从她随和回应的模样看得出来已经习于沐浴在别人的注目礼之中。
被包围在一堆七嘴八舌的学姊之中,脸上虽然装作腼腆害羞,但是良却无法不去注意走在自己面前的两个人。
和高大的奁走在一起极为登对的弓子,在女性之中算是属于长腿姊姊族,颇有模特儿的架势。
以良接近一百七十公分的身高来比较,从弓子的视线和自己相当接近的情况来看,她的身高起码也有一百六十五公分以上。
美丽的少女把她粉红色的嘴唇凑到他耳边说话的时候,原本高大冷酷的学长却屡屡改变方向应和着她。而为了配合女孩子家的步伐,他也刻意放慢了自己的脚步。
没想到奁也有这么绅士的一面,良越看越觉得不是滋味。
“他们真是相配啊。”
“嗄?”
“啊,你不知道吗?良。”
看到这名叫由香的少女眼里闪烁着好奇的光芒,良的背上却亮起了示警的红灯。
“一年级的时候他们两个曾经交往过哦。”
“……奁学长和弓子学姊吗?”
“是啊。”
突然从背后以不满的口气插进话来的是一位名叫阳子,足足比良胖了一倍半的少女。
“因为新田同学太忙,所以两个人就渐渐疏远了。”
“……哦。”
在一年级的时候有空交女朋友吗?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因为奁现在的闲暇时间几乎都已经被私事以外的校内要事给占满了。
“结果,这两个人都只是玩玩而已。”
阳子尖酸的批评不是因为出自于冷淡,而是从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出来忌妒所致。而且那份忌妒的对象不是针对弓子,而是奁。
良虽然了解她的心情,但是看着她就好像看着照出自己的一面镜子一样,令良感到非常不舒服。
“刚开始是弓子先提出交往,所以结束的时候也是弓子先开口。”
……我不想再听了。
良想掩住耳朵,假装没有听到这一段关于奁的令自己无法自处的韵事。
“他们真是一对郎才女貌的组合啊。”
良佯装着学弟应有的笑容,只有心正在一点一滴慢慢枯死。
或许是因为良的笑容伪装得太高明了吧,只顾嘻笑玩偿的少女们丝毫没有察觉到眼前这个少年掩饰在面具之下的痛苦。
不过如果让少女们发觉了这心中秘密的话,那份冲击对良而言将会是更严重的致命伤。
“他们交往了一段不算短的时间吧?”
“好像挺长的。入暑假发生第一次关系到情人节……”
“讨厌!阳子你在说什么啦!”
少女群中看起来最小也不经世事模样的和子,满脸通红的大叫出来,其他的少女也跟着尖声附和。
良虽然装作没有听清楚继续微笑着,但是他一字一句全都收进了耳朵,而且因为这个事实而受到冲击的程度要远远大于纯真的和子。
“我说的都是的啊。”
“但是也不能在男孩子面前说啊。”
“是弓子告诉我的耶。”
“那你也不用在良的面前说啊,没大脑!”
“良啊,你不介意听到这种话题吧?”
“……”
微微歪着头,良努力压抑那股想放声大叫的冲动,在欲哭无泪的情绪中只是不断微笑着。
这些事跟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
就算知道奁有过女朋友或跟她发生过关系又能怎样呢?因为自己跟奁之间根本就什么都不是,既没资格发脾气也不能质问他……
“……我去一下厕所。”
向老是在同一个话题上打转的少女们知会了一声后,良戳了戳背对着自己和弓子开心聊天的奁。
“我要去厕所。你帮我拿着。”
良简短的说完,把手上的东西交给比刚才跟自己在一起的时候,还要愉快数十倍的奁。
“喂?”
“你们先到店里去。”
无视于脸立即浮起不悦的奁,良快步冲进厕所里。
少女们那娇笑着‘好可爱’的嘻笑声还回绕在良的耳内。
一进入大厅旁的洗手间,良即使把自己关室内也关不住那轰然的笑声。
一坐上马桶,血气就迫不及待似的立刻急速下降。
良双手遮脸,倾听着自己脑中血液渐渐流失的声音。
身体明明已经如降温般冰冷冻结,但是要仍然奇妙的灼热。
良心想如果自己哭泣的话一定会被她们嘲笑,因为女人是种非常敏感的动物,有种过人的观察力。
良的两个姊姊就知道弟弟异于常人的性癖。
自己应该没有做出什么她们发现的事情吧。
只是良有一次带朋友回家玩的时候,居然被二姐问了一句是不是男朋友。而大姐则给了他几个保险套,还交代他别去同性恋聚集的地方。一副好像什么都知道的模样。
“……唔……”
一想到女人们的脸就隐隐作呕的良,赶紧咬住自己制服的袖口强忍着。
这种感觉跟以前那种被推落谷底的心情比起来根本算不了什么。
就算是结城,和她们比较起来还算仁慈多了。
……他算哪门子仁慈?
良对自己的自欺欺人感到好笑,又忍不住泫然欲泣。
此刻的他只想放声大哭,好想找个人跟自己道歉,好想找个人能够温柔地对待自己。
结城一定也是这种心情吧。真是这样的话,听听他的苦闷也不是什么大[幸福花园]~不了的事啊。
反正能听他讲话的也只有我而已了……
良继续咬着口,想起昨天在娱乐室里看到无聊的搞笑节目,脑子里乱哄哄地只想些愚蠢的事,想嘲笑自己真是傻到了极点。
良不想在这里哭,因为那太孤独也太悲伤。
自己就继续微笑,扮演一个称职的学弟吧。
没有任何不可告人的企图,是大家最疼爱的宠物,有时被当作傻瓜逗弄或嘲笑也没什么不好。
……这样最好。
良不想红肿双眼被人询问哭泣的原因,这种不知羞耻而引人侧目的行为是良最不愿意做的。
如果在奁的面前被他那可爱的女朋友开口询问的话,自己那仅存的自尊心一定会崩溃。再加上她根本无视自己的存在,对自己根本就是随意敷衍,那种感觉比死还要痛苦。
“……哼哼……”
听到自己悲哀的笑,良流下了几滴泪水。
出了洗手间,走到无人使用的洗脸台,良看见镜子里的自己竟有一张惨白的脸。
他呼吸急促地像个贫血的病人,心中用结城轻蔑自己的污言秽语来诅咒自己龌龊的欲望。
从厕所出来的良,走进与超市顶楼相连接的家庭式餐厅“GREEN PLACE”中,一眼就看到位置早就分配好,连不接受的权利都没有。
虽然时间已接近黄昏,但是这家被附近的学生和带着孩子的家庭主妇坐满的餐厅里,还是有很多人在等待位子空出来。
良向对着自己招手的四体桌走去,奁正和弓子在双人座上亲密的说话,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良已经回来了。
开朗的少女们虽然少根筋但是并无恶意。片刻不曾停歇的嘴不断地发出质问,不得到答案绝不住口,但这一切都没有恶意。
结果持续下去的是毫无止境的对话。
“良你好好玩哦。”
“是吗?”
“跟你开玩笑你也不介意,你在学校一定很欢迎吧?”
“这种事问我不准吧!”
用眼角捕捉着奁的身影,良边敷衍少女们的亲聊边期待着奁说声该回去了。
“普通的男生都很会摆架子嘛。”
良偷偷给和子、阳子和由竿这三个说话喜欢互相附和的女生取了个‘麻雀’的封号。
“你挺能聊的耶。”
“嗯……可能因为我有两个姊姊吧。”
“啊…原来你有姊姊啊?难怪。”
良虽然满脸笑容,但内心却暗说其实那两个姊姊我都讨厌。
良的大姐在短大毕业后就相亲结婚了,现在和老公住在东京的娘家。
二姐从专科毕业之后就业,有时偶尔作模特儿赚赚零用钱。前几天良才看到她和一位足球选手陷入热恋中的绯闻登在报纸上,应该混得还不错。
就因为是两个姊姊从小带大的,所以良才最不想被她们知道自己的事。
不只自己烦恼的事情,甚至连有烦恼这件事都不想被她们发现。
“咦?你看新田同学好像在抄什么。”
“他们该不会又重修旧好了吧?”
“弓子不是连他的CALL机号都忘了吗?”
“……”
顺着少女们的视线看去,正好看到奁把一张纸条交给弓子。
良从来不知道奁有CALL机。
不知道的事比知道的还多。
良虽然知道奁昨晚吃了什么,但却不知道他住在哪里。
弓子苦笑地收起纸条,两人一起站起身来。
“喂…你们两个在干什么啊?”
听到阳子不是滋味地调侃,弓子笑着挥挥手。
“回去了。”
“……嗯。”
良虽然笑着点头,但是感觉到自己似乎快要崩溃了似的,几乎站不起来。
“怎么了?”
“……我的脚麻了。”
无助的口气让在场的学姊们全笑开了。
阳子用手指戳戳良的腿,问他哪里麻痹了。良往上跳的同时,已意识到自己还没有告白就宣告失恋了。
这是自己的第一次恋爱,也是第一次失恋。
回到宿舍时天已经整个都黑了。
在南栋和奁分离时良自言自语似的说着因为在‘GREEN PLACE’吃得太饱所以晚餐不吃了。
奁只说了一句是吗?就没有再说什么。
这年头还有喝咖啡就能填饱肚子的高中生吗?良自嘲地想着他一定连我点了什么都不知道,遂向北栋走去。
奇怪的是,今天的良对回到房间一事并不感到抗拒。
总比跟一个对自己没有兴趣的人在一起的好吧。良连推开门都没有丝毫犹豫。
一打开门,结城还是老样子坐在书桌旁。
“我回来啦。”
传入耳中的是一阵阵铅笑摩擦着笔记本的声音。
结城不喜欢用自动铅笑,每次笔芯折断的时候都会大发雷霆。不过谁叫他不会控制下笔的力道呢。折断也无可奈何。
“我要先睡了。”
虽然良累得连抬一抬手臂都嫌懒,但是也不能这样上床,所以还是拖着疲惫的身心开始换睡衣。不知道何时,结城走到良的身边,在肩口处东闻西闻。
“干嘛……?”
“好臭。”
“你少无聊了。”
用手肘把他推开,良准备无视于他的存在。
“你真的很臭。你一定又跟那个学长在一起了吧?”
“……”
“你和那个学长都一样恶心。”
“少罗唆。”
“连你自己都觉得很恶心吧?”
发出低沉的笑声,结城低头凝视着良垂俯的脸。
结城虽然瘦,但是身材却比良要来得高一点。
“喂!那个学长不会给你脸色看吗?你真的很难闻耶。”
“……”
他说谎。
这种人说的绝对都是谎言。
“你真的很臭耶。只是靠近你的身边就有一阵臭味扑鼻,好象东西腐烂的味道。在你的身体里一定有某些部分开始腐败起来了。”
“吵死了……!”
良抬起脸怒瞪结城,就在自己正前方的结城表情认真得近乎恐怖,两颗眼珠子转来转去地凝视着良。
“你走开…!”
就算用手推结城,他也不会正眼看良一眼。他不会看良的脸和眼睛,只会朝他的头发、指尖或是房间里的墙壁散漫地移动着视线。
“你喜欢那个学长吧?”
在没有心理准备之下突然被道破心事的良差点停止心跳。
“啊!你喜欢那个学长对不对?”
结城突然提高了音量大叫,良慌得举起手就想一拳揍过去。结果被结城高笑着逃开。
“你以为没有人发觉对不对?你太蠢啦!笨蛋!笨蛋!笨蛋!”
良震惊得双膝跪地,只能抓住上下铺之间的梯子来撑住自己。
“要不要我帮你说?要不要我帮你告诉那个学长你是多恶心的一个人[幸福花园]~?我真是无法相信,跟你住在同一个寝室的人不变成神经病才怪。你觉得你是罪恶的根源吗?我真的无法相信你到处散播着恶心的恶臭,还能若无其事地生存在这个世界上!我告诉过你多少次,你真的臭得令人无法忍受!”
“…别说了……”
良跪在地上不住地摇着头。
“别说?别说什么?说你很臭吗?还是你对那学长抱着多么恶心的感情?”
结城仿佛听到世纪最大笑话似的尖声大笑。
看着伤痕累累的良,他笑得抱肚子猛捶墙壁。
隔壁房的人还以为在开玩笑,也跟着敲几声以示回应。
有谁知道此刻的良正双膝着地跪在结城面前?
“我真佩服你还有脸活到现在。你居然会喜欢男人?这是普通人做得出来的事吗?嗯?虽然这世界讲求平等,但是像你这样的人有谁会笑着承认你的存在呢?你说对不对?你是不是你家里的笑柄啊?你的家人是不是以你为耻啊?”
“……。”
良闭紧眼睑拼命想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但是听着结城好像洞悉一切的话语,又让良忍不住抬起他那张布满着悲哀情绪的脸。
“你这是什么脸啊?脏死了。去把鼻涕擦一擦,恶心死了。你同性恋就已经够叫人恶心了,再加上这么脏的脸,不让人觉得想吐才怪。”
结城从自己的枕边抓过一个面纸盒往无防备的脸上丢去。
“好痛……。”
虽然面纸盒打得自己的脸颊好前,但是良一点也不慢吞吞地抽出面纸擦脸。
……自己的确很脏。
自己是这里最肮脏的人。
“喂,你既没有胸部也没有女性生殖器官吧?不是你已经打算要去做变性手术了?你以为这是身为一个人类可以被允许的事吗?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啊?啊?”
就像刚才遇到的那些女孩子们一样的口气,结城像连珠炮般地发问着。良无话可答,因为连自己也找不出答案的事叫他怎么回答?
“你有胸部吗?嗯?”
结城语气轻蔑地问道。见到呆呆凝视自己的良不作答,结城便伸腿向跪坐在地上的胸膛上踢去。
尽管结城的动作带点迟缓,但是仰望着结城的良或许是感到恐怖吧,竟反射地往后退了一步。
“干嘛!你为什么要逃!”
结城大发雷霆地向良后退的胸口上踹去。
“咳咳……。”
因为半跪在地上,所以只是轻咳了几下并没有太大的伤害。而由于结城瘦弱的身材,他的脚力自然对良不造成什么威胁。
“呀哈哈哈……。”
像找到有趣玩具似的,结城发出孩子气的愉悦笑声。良还来不及躲避,第二脚又往肩口袭来。
良姿势不稳地被他踢到房门边,抱自己的肩蜷伏在地面。
“笨蛋…笨蛋…变态!”
结城边笑边踹着良的背脊。
有生以来,他还是第一次结别人暴力相向。
良不反抗,也不辩驳。
“我不会说!我不会说!这么羞耻的事叫我怎么开得了口!我的室友是个同性恋,我不会对任何人说!我不会对任何人说!”
踢在腹上的一脚使良不由呻吟一声,听到了良的声音,结城更是卯足了劲奋力猛往他侧腹踢。
或许他认为自己手下留情了吧,但是后来力道已经超越了理智所能控制的范围。
“…啊…啊,我肚子饿了……。”
踢了一阵子,等良不再出声,结城呼吸急促地擦拭头上的汗,带着满脸疲累走出了房间。
“……。”
良在一片朦胧中努力集中自己的意识,试图分辨刚才所受到的行为算暴行还是打架的延长战而已。
“……痛……。”
腹部上的痛楚更胜于背。
不过却没有像以前跟别人打架时腹部受击的那种欲呕的感觉。
失恋也痛,被殴也痛。
这种感觉真是再清楚也不过了。
“…好痛…。”
良流着泪低声自语,连一个可以安慰自己的人都没有。
就算在家里,也没有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
当良独自在被窝中睁大了眼睛害怕着总有一天要孤独一人哭泣的时候,也没有人可以来解救自己。
……反正刚开始就是一个人,有什么好怕的。
“…好痛啊……。”
但是痛楚并不会改变。
痛楚并不会改变。
[
本帖最後由 云仔 於 2015-1-8 19:01 編輯
]
作者:
dd_lao
時間:
2009-12-22 18:44
3 十六岁的秋千
本来还直嚷着梅雨下个不停烦死人,进入了七月热得受不了也烦死人的饭干,一把话题转到奁的传闻上时,所有的社员都停下了手边的作业认真倾听。
“慎原弓子不是那个被称为玛丹娜的青叶台偶像美少女吗?”
“她的腿比我还长哩!”
听饭干这么一说,全场人都大笑起来。
“听说他们一年级的时候就曾经交往,不过渐渐疏远之后也就没有下文了。”
“奁学长真有一套。”
一年级社员一连串羡慕的语声,良在一旁只是微笑而已。
“……”
虽然这个学弟看起来跟平常没什么两样,但是连迟钝的饭干都有点觉得不对劲了。他把椅子拖到学弟的身边开始闲聊起来。
“良啊,青叶台的学姊们最近有没有跟你联络?”
“有啊。”
“你这家伙怎么连说都没说一声?”
“我没说吗?”
“嗯。”
良一点头,其余的社员纷纷要求良介绍给他们认识,有人还直截也当地要电话号码。
“啊…,我去一下厕所。”
“你想逃吗?”
“没有啦。”
良笑着出去之后,在饭干的眼神示意之下,岸本也跟着追出去。
岸本在走廊上追上良,两一如往常打屁哈拉。岸本实在看不出良有什么异样。
“喂,你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并排站在便池之前,良知着回答没什么,伸手正要按水冲掉之时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
“没什么。”
良的表情的确有点奇怪,岸本不经意地歪头往便池里一看。
“唔哇!怎么会这样!”
“什么怎么样啊?”
看着岸本慌张的样子,良好笑地冲掉了小便。
“你还这么镇定!你知不知道你的小便是红色的啊!”
“生理期嘛。”
“别开玩笑了!”
那不寻常的红色让岸本看得心惊胆跳。连肝硬化的父亲的尿都没有如此血红。
“喂!良!”
“小便出血还不严重?”
“啊哈哈哈!”
可能是岸本激动的样子很有趣了吧,良真的觉得好笑似的笑了起来。
“我只是撞到肚子而已啦。……跟结城打回的时[幸福花园]~候。”
“啊?跟结城?”
想起结城消瘦的模样,岸本不禁哑然。
“那弱不禁风的家伙能干什么?而且他根本不是一块打架的料啊。”
“所以是我被他推了一下自己不小心跌倒撞到肚子啊。”
良边搓着肚子边向洗脸台走去。
“没什么了不起的,我读国中的时候,棒球队的队员每一个都有血尿。”
“这两件事怎么能一概而论?这样下去是不行的。起码价钱得到保健室走一趟吧?”
“我才不要哩,要我说是被结城打伤的吗?”
“没有人叫你说啊,反正你还是去给医生看一下比较好。”
虽然还是和平常一样嘻嘻哈哈地笑着,但是语气里似乎多了别人无法动摇的坚定。那种言行上的诡异让岸本不觉打了一个冷颤。
“……说的也是,有空还是得去看看……。”
良一副不太起劲似的自言自语,突然转过头来凝视着岸本。
“不要告诉任何人。”
“嗄?”
“不要告诉人。”
只是一再重复着这句话的良,就好像无生命的廉价玩偶般没有任何表情。
浅色口咖啡色的眼瞳一旦失去了表情后就如同濒临死亡的小动物一样。原本丰腴的乳白色脸颊不知何时也变得消瘦憔悴。
一想到自己一无所知,岸本的眼眶不自觉地红了。
“良…良…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目送着良走出厕所的背影,岸本沮丧地自言自语。
“…怎么办……?”
要是饭干等会儿问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该怎么回答?
岸本说不出来。
只能像良一样用笑容搪塞过去吧。
要是把事情说出来的话一定会造成更严重的后果,所以良才坚持三缄其口。
若非如此,那个明朗活泼的少年怎么担得起这么沉重的压力。
“…该怎么办才好……?”
岸本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出厕所。
不管自己对不对别人说,良都绝对不会再提这件事吧。
总有一天平衡的假象会全面崩溃。
而且这一天终将在不久的未来降临。
期末考开始的时候不但一切的社团活动暂停,连宿舍也设了门禁。门禁时间从平常的七点提前到四点,娱乐室的使用时间也被设限。
坐在唯一放在二十寸电视的娱乐室沙发上看着手表的奁,心想都已经这个时间他应该不会来了吧。想着想着,脑海里不觉浮出学弟那张可爱的脸庞。
从他对自己亲密的感觉,奁知道自己对这个学弟来说应该是可以依靠的存在。但是自从进入了六月以来,虽然良的态度没有很明显,但是奁看得出来任何让他讨厌的事。即使被他讨厌,对奁来说也完全无关痛痒。
“我看你是在逞强吧。”
饭干撂下这一句话,用漫画杂志敲敲奁的手肘。
“你不是很疼他吗?是不是疼得太过火啦?”
“是吗?”
虽然明知饭干在开玩笑,但是奁也不能完全推翻这种感觉。
奁明知他是个喜欢黏着人家的孩子并且没有恶意,但不是很习惯身体接触的奁却每每将他推开。看着他被推开时那种泫然欲泣的笑容,奁怀疑自己是不是多心了?
没办法,谁叫自己忙得没时间交女朋友,所以对身体的接触有点不习惯。
即使对方没有那种意思,但是在男人本能的驱使之下还是不由自主会把他当成代替女人幻想的对象。没有把幻想付诸行动,对在女人之间素有“野兽”封号的自己来说已经是值得喝彩的一件事了。
奁记得自己的初次体验是在国中二年级的时候。当自己把心仪对象是林间帝校认识的车长小姐告诉同学时,换来的评价都是太早熟或肮脏这一类的字眼。
连自己都觉得那不是一段太美好的回忆。
因为回头想想,那个女人矮小的令人无法置信。她只有一个跟‘老女人’这种令人联想到不伦的称呼都沾不上边的乡下土包子而已。
回到老家的奁还曾经为了段这成熟的恋爱疯狂过一阵子。
现在想起来还会羞于自己不知道为她那一点倾倒的奁,还清楚记得当女人哭着说出要回故乡去的时候,自己还坚定地向她表示一定会去迎接她。
更让奁觉得羞耻的是自己连从和女人相遇的第一天到之后的半年间做八次爱的日子都记得清清楚楚。
把青春痘藏在厚厚的粉底下,喜欢把过薄的嘴唇涂成两倍大的女人,哭着不愿让奁看到她卸了妆之后的模样。
她还说奁长得很像她在故乡所暗恋的学长。奁还记得那时的自己非常不服气地告诉她自己不是她学长的代替品。
女人走后,在不知道和多少女人做过爱之后才恍然明白,那个女人意是他的初恋。
之后的奁一直过忙碌的生活,唯一认真交往过的女孩子也只有慎原弓子而已。不过他再也没有跟那种仿佛是自卑感集合体的女人睡过了。
“…仔细想想还挺像的……。”
眼睛盯着萤光幕上的足球转播赛,奁在嘴里喃喃自语地自我解释。
良的笑容虽然比任何一个女孩子都要来的可爱,但是他那无助的眼神和充满依赖的表情,跟那个始终没有说爱自己的女人非常相似。
尽管对自己的外表和性格有着深深的自卑,但是自尊仍然高得令人遥不可及。
即使有人伸出手,如果不是出于真心他们宁可拨开不要。这份激烈是奁想学也学不来的。
有时他还会用眼神和表情明确地表示出自己的寂寞和孤独,但是他们绝对不需要敷衍的同情。
个性虽强,却又像芦苇般在狂风中坚韧地矗立着。
……如果他是女人的话。
奁心里这么想却没有说出口。
要是被饭干听到的话,一定会像和弓子的破镜重圆在学校传开一样,变成头号花边新闻。
拖着半死不活的身体抓上上铺的良听着结城在书桌前努力用功的铅笔摩擦声中闭上眼睛。
像摇不停的钟摆一样,良的胸口持续发出抗议的声音。
最近的良似乎已经渐渐遗忘了一些关于愤怒、悲哀和不甘的人类感情。
虽然体内不断地发哀鸣,但是看便池里血红的液体,良也觉得没有什么关系。
反而感觉自己体内污秽就好像随着尿液一起排泄了出去。
而结城依旧故我,会嘲笑怒骂,还会用脚踢。有一次他从上铺往良的背上跳时,虽然呼吸因剧烈的撞击而暂时停止,但是良想着如果能就这样解脱死去有多好。
在学校,只要知道奁的花边消息的朋友,全都要求良介绍青叶台的女孩子给他们认识。
在推不掉的情况下,良已经当了十数的次的介绍人了。
但是那些女孩子不打电话给和自己约会的对象,却全都打给良然后说‘嗯…不怎么样。’
岸本苦笑着说她们是对你有兴趣所以才会打给你。
茶色且富有光泽的头发和眼睛,没有半根须子的纤细白色下颚,浓纤合度的体态。连女孩子都赞不绝口地说可爱。
“和她们交往吧。”
自己怎么可能和她们交往?
交往之后会有什么后果,良在国中的时候已经尝过滋味了。
……国中时候,曾和班上女生玩过团体交往的游戏。
有一次本对三的一起到游乐园去玩,每个女生都在其他成员不在的时候偷偷对自己说下次我们单独出来的约会吧。
既然要单独出游为什么又要答应大家一起来呢?对良来说实在没心情去应付这些享受着不成熟恋爱游戏的女孩子。也觉得她们这种小伎俩有什么可爱的地方。
跟同班的男同学在一起打屁比跟女孩子要来得轻松快乐许多。虽然良明白他们为什么会那么喜欢女孩子,但是要配合话题瞎闹却是轻而易举的事。
现在跟那个时候也没什么大改变。
还是喜欢戴着眼镜,体态优雅的家伙。虽然大家都盯着浑圆鼓涨的胸部,但自己的视线还是不能控制地往颈间突起的喉结看去。这些反应从以前到现在完全都没有改变。
良想自己大概一生都不会改变吧,这注定要孑然一身了。
一生都不会改变。
“…不要……。”
良在床上抱着枕头蜷缩成一团,眼泪从紧闭的眼睑中缓缓地流出。
自己不要这样,不要一个人孤独地死去。
与其这样,还不如痛苦比较实际。
“结城。”
良抓住床边的栏杆叫着室友的名字。结城一脸青白的转过头来。
“别烦我!”
听着他的怒骂,良嘻嘻傻笑。然后就像平常一样,结城破口大骂良[幸福花园]~又把他当傻瓜看。
从床上硬生生被扯下来的良,在接受结城拳打脚踢的同时冻结了自己的感情。
他模糊地想着这一生可能都要过着被结城这种人殴打的日子,而自己已经连一个人站起来的力量和勇气都一点不剩了。
看过公布栏上由的排名前五十名成绩单的人全都聚集到良的位子旁边来了。
“你到底怎么了?”
“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不,一定是被青叶台那些女人缠的吧?”
一向都是榜首的良这次居然连三十名之内都没有排进,对于这些关心的同学们良都只报以不置可否的微笑。
“是啊,良你最近瘦得很厉害哩。”
被众人细细观察脸庞的当事都却完全无动于衷。
“你究竟怎么了嘛?良。”
“你该不会是在减肥吧?”
“我……”
终于开口的良声音听来有点沙哑,众人一起皱起了眉头。
“我最近有点拉肚子…”
“你的声音是怎么回事?”
从第一学期开始就拼命游说良不适合美术社,应该到足球队来的武藤伸出粗厚的手贴在良的额头上。
“你是不是感冒了?声音沙沙哑哑的。”
“我没事。”
良拨开武藤的手,为了逃开其他也想伸出手来的同学而走出了教室。
……期末考过后不到一个星期就是暑假了。不管是上课下课。到处都弥漫着一股放松而明朗的气息。
有人要去游泳而为了排不定暑期讲习的时间而烦恼,也有人为了考试成绩而喜而忧。
每一张都是普通的、充满了真实感的,像一个正常少年一样的脸。
跟自己绝对不一样。
良摇摇晃晃地走到公布栏前,隔着人墙望着白色的张贴纸。
自己一点也没有念书,却还勉强挂在前四十名之内。
“啊。”
突然有一只手推了良一把,他站立不稳赶紧用手扶墙撑住自己。
“…你给我记住。”
良转向低沉的放话者,那驼背影正匆匆离去。
良不知道他说那句话的含意,把头转回公布栏再看了一次,第一名并不是他。
看他那么用功的模样,第五名对他来说一定是相当大的打击吧。
而且他跟第四名差了十五分,却跟第六名只有一分的差距。
“哈哈。”
良敲敲墙壁轻笑着。
你就是每天顾着整我才会落到这种下场,良心中暗自幸灾乐祸。不过随即又发现自己怎么变成这么恐怖且性格扭曲,而感到一阵空虚。
“怎么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
听到这突如其来的招呼声,良吓得差点跳起来,而汗毛也几乎倒竖。
“卓己学长。”
转了一个方向,良全身紧张地向来者挥挥手。
果然不只饭干一人,还有奁。
看到他那冷淡而毫无表情的脸,良奇怪自己居然还会有泫然欲泣的感觉。
还以为自己的感情已经全都被结城夺走,即使被殴也不会掉一滴眼泪。
“表情这么奇怪,怎么了?”
社团活动暂停之后就很难见到学长,在宿舍里只要作餐时间稍微错开,便几乎完全见不到面。
良已经有两个星期没有见到他们了。
“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哇!你的声音怎么变成这样?”
饭干缩起脖子模仿少女吃惊的模样。
“是不是感冒了?声音很沙哑耶。”
“所以我说我沮丧嘛。而且名次还落到很后面。”
“不会吧?你不是个天才吗?”
听着良虽沙哑却精神不错的语气,饭干也走到公布栏前一看究竟。但是奁却没有移动。
良想找话说却遍寻不着,只要腼腆地搔搔头。
因为奁从一年级开始就保持学年成绩第一,所以良在其中考或实力测试的时候也绝不把宝座拱手让人。
早知道就应该多少读点书,起码名次不会这么难看。
“……有没有什么问题?”
“没有。”
还来不及意识奁冰冷口气下所问出的问题,良已经反射性地回答了。
其实真的没什么,不管有没有问题,都没有必要说给奁听。
“我知道了。”
奁点点头,就像平常一样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转身离去。
他一定也没有发觉到围在公布栏前的人自然地让出一条道路吧。
他那挺拔的背影就这样消失在良的视线之中。
看着自己顶在墙壁上的手整个都变得苍白,良这才缓缓吐出一口积压在肺部深处污浊黝黑的空气。
让奁听到这么难听的粗哑声,良觉得自己还不如死了算了……。
在放暑假的一个星期前,平山宿舍会关闭。比起依依不舍的学生,迫不及待想回家的学生是要来得多了。
良属于前者。不过四个月没有回去的家却意外地给了他相当热诚甚至近乎滑稽的欢迎。
……国木由宅位于东京近郊的一条娴静的住宅街里。
因为良的大姊和大姊夫都和良的父母住在一起,所以家里也重新整修了一番。对于这个好像有不认识的人居住的家,良竟有一种近家情怯的感觉。
不过一踏进玄关,良就被精神奕奕的双亲和大姊夫妇,及早已变成社会人的二姊所放的响炮给吓了一跳。接下来的寿司、天妇罗、火锅就像是要迎接来寄宿的外
国学生,还开了个‘欢迎归来’的宴会。所以良连沉浸于感伤的时间都没有。
好不容易应付完宴会,良上到二楼一打开自己的房就差点撞到门口的一个大柜子。
“这什么?”
“对不起啦…良。”
就算在街上走也不会被认为是家庭主妇的大姊,无邪地笑着向良道歉。
茶色的长发编成辫子垂在背上,旁边还用白色的发夹把散落在颊边的短发可爱的夹起来。衣服上虽然没有很多蕾丝花边,但是她就是着那种忍不住要问到底几岁了的白色紧身洋装。照良现在的精神状况而言实在没办法老实称赞她很美丽或是很适合她。
“让我放到你回来好不好啊?”
“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这个巨大的柜子占了良房门口三分之一的空间。
东西虽然很新也很漂亮,但是所有的优点也仅止于此而已。对于配合家里西式的摆设来说,价值几乎等于零。说简单一点就是嫁妆。
“是我公公买给我的啦。”
“那怎么不放在你自己的房间?”
“这么大怎么放得下嘛。”
“你还好意思说?”
“所以才要借放一下罗。”
大姊馨丝毫没有罪恶地歪头,用跟青叶台那些少女一样的姿势寻求着良的同意。
“拜托你嘛…良。”
“好吧。”
反正自己也不是经常在家里,多说无益,她也只是礼貌性地询问一下,就算自己说不也没用。
而且从小到现在良也不是第一次被这两个姊姊任性地摆布了。
“谢谢。”
把像小女孩般兴奋的馨丢在一边,良进到这个许多没有回来的空间里,那种不习惯的感觉比[幸福花园]~跟家人的感觉要来得遥远而不舒服多了。
“良…。”
下一个来敲门的是二姐球。
把原本就颜色过淡的头发染成金茶色还烫成大波浪。奶油色的双颊比良上次看到的时候要消瘦许多,跟以前和母亲、大姊及自己被称作四个复制体的时候比起来,几乎变成了一个脱胎换骨的美人。
“喂,你有没有男朋友啊?”
把拳放在嘴前嘻嘻的笑着,一蹦一跳地进入良的房间。
“你变得比入学的时候漂亮多了,这定是为情消瘦吧?”
“……你自己又怎么样?你真的跟报纸上登的那个人交往吗?”
“那关我什么事?他邀我去兜风,我就答应了,但是没想到是只跟他单独两个人而已。所以我一气之下就跟他绝交了。”
“恐怖的女人。”
被登了好几面新闻的足球选手觉得很不甘心吧。
不过有像球这么大大方方地上车的女孩子,也难怪他会期待有什么好发展。
球从以前就是这样。学生时代的她外表看来虽然轻佻,个性也相当活泼开朗,但若不是她真正认定的人,绝不会跟他单独出去的。与放肆的外表相反,对心爱的人一心一意的这种性格说不定和良自己最像。
“别管我的事了,反正我喜欢上的人每个都是有妇之夫。”
“你又当第三者啊?”
“我没有。”
球反手把门关上,一屁股坐在特地打扫过而纤尘不染的床铺上。
球在高中的时候爱上了打工的模特儿经纪公司的经纪人,姊弟都知道她无法告白只能默默忍受单相思之苦。而且那个男人在精神上也依恋着球……
后来,球跑到湖边去大哭一场后,决定舍弃这里而跳槽到其他的经纪公司。但是看到她无精打采的脸就知道她始终无法忘情。
无法忘情可能是国木由家族的遗传吧。
球的眉型不用怎么修饰就显得非常优美,现在则呈现出一种绝妙的弧度。
看到她奶油色的丰腴双颊,良忆起小时候自己经常和这个二姐被误认为是双胞胎。
可能是因为两人的年纪和想法都比较接近吧。
在自己的秘密被知道的那一刻,良第一次对和姐姐的心意相通到恨意。因为在事情发生以前两人一向是无话不说的姊弟。
“良啊,你喜欢的那个人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
“……”
良噘着嘴没有回答。
用全身表明了不想说的态度,良沉默地向面走去。
“你要去哪里啊?”
“我怎么知道?”
在厨房里洗菜的母亲叫了一声,球代替良做了回答。
“真的是,你一生气就没完没了。”
良装做没有听到球不快的声音,走出了家门到酷热的室外。
天色都已经全黑了,夏蝉还附着在电线杆上叫个不停。
“良啊,告诉姊姊嘛。”
球温柔的声音直达良的胸口,良开始觉得自己的气有点无聊起来。
自己怎么可能会去讨厌姊姊呢?一想到这里,良就后悔了当初不该赌气到那么偏僻的学校去念书。
否则也就不会见到那个人,也不会见到那个家伙了……
跟在良的身后,球开始用她的破烂歌喉哼起歌。
听了两句,良就发现她唱的是在六月跟奁到镇上去的时候所想买的偶像歌手的歌。没想到连听歌的兴趣也一样,良真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由偶像本人现场唱出来或许不堪入耳,但是歌本身的歌词和旋律却是相当优美。听着浅显易懂的爱之歌,良没来由的想掉眼泪。
“良…良…过来啊良。”
球在不知何时陷入低潮的在后叫着他。
回头一看,姐姐正朝着右边路旁的一座小公园跑去。
良举起似乎有千斤重的脚步慢慢跟过去。
“秋千耶!”
球满脸笑容地指着一看就知道是什么的游乐器材大叫。
“……姐,你穿那么高的高跟鞋怎么玩啊?”
“没关系。”
“鞋跟会坏掉哦。”
“没关系啦。”
用少年般的口气说完,球在两座并排的秋千之中选了一个坐上去开始用力摇了起来。
有一双长腿和窈窕身材的二姐在良的眼里比奁的恋人要来得漂亮多了。
“良…良,过来一起玩嘛。”
良不可思议地看着二姐踩着双有七、八公分高的凉鞋还能在毫不在乎地沙地上踩煞车让秋千停下来。
“过来啊。”
被叫了两次,良像一只满怀着戒心的野猫似的慢慢走过去。
“好!”
球让良坐在秋千上,自己则站在他的背后。
“姐,我好怕。”
“怕什么?有我在。”
“但是…”
发出一道叽嘎的声音秋千开始摆动起来。球在半空中伸缩膝盖来使秋千摇得更快更高。
看着她抓住铁链发出欢声的模样,如果不是个美女的话可能会被认为是只猴子。不, 就算是美女也会被认为是猴子。
“良,我和那个人上过床了。”
“嗄嗄?”
“我把第一次献给他了!”
秋千被摇晃得像是要整个飞出去一样,闭起眼睛不敢看前面的良只听到球在背后放声大笑。
“我真是个傻瓜!”
“等一下…!”
良知道滴落在自己脸颊上的温热水滴既不是汗也不是雨,更不是自己的泪水。
“姐!”
“呜哇!”
原本在大笑的球这回却大哭起来了。
“因为我喜欢他呀!我喜欢他呀!我喜欢他呀!”
“笨蛋!”
良发觉自己的眼眶也跟着湿润了。
球看来虽然轻薄不太有内涵,但却不是一个没有思考能力的女孩子。
女孩子也是个会强颜欢笑,经常把想哭的情绪掩藏在面具之下的脆弱动[幸福花园]~物啊。
跟自己一样,是有着滚烫眼泪的生物啊。
“姐…姐,你不要哭嘛!姐…姐!”
“呜哇呜哇!”
哭起劲来的球一直不停地摇着秋千。
感觉夏天的星座在自己眼前忽远忽近的跃动,良觉得埋在心里的沉淀似乎都被洗涤一空。
“我一直爱着他。一直没有停过,也没有办法忘记。虽然我已经有三年没有见到他,但是那种感觉一直没有消失。我一直爱着他!一直爱着他!一直爱着他!”
“嗯…嗯。”
球就像喝醉酒一样重复着同样的话,然后大叫一声从秋千上跳下来。
“姐?”
“啊哈哈哈…”
球虽然体态轻盈,但是跳下来的时候仍不免扭到脚。看着二姐抱着脚踝滚在地上大笑,良慌张地跑近她的身边。
“你干什么!年纪都这么大了还开这种玩笑!”
“就是年纪大才要疯嘛。”
你知不知道人从十八岁开始脑浆就开始腐烂了?听着二姐这么笑问,良呆头呆脑地回了一句:你是说脑细胞坏死吗?结果球回了一句,不愧是神童,就开始大笑起来。
“你又可爱又聪明又活泼,爸跟妈都很放心,但是我知道。你是我们家神经最纤细的人。以前馨在气喘病发作的时候你总是陪她一起心痛。你就是这么一个温柔而又敏感的孩子。”
“过去的事…”
良羞得无法直视坐在沙地上还泪痕犹存的球的脸,只好蹲在地上低垂着头。
“馨就是知道你这种个性才会为所欲为,我常为了这一点跟她吵架。”
“真的吗?”
“是啊。我们常为了你的事情吵架。”
“少来了。你们还不是为了抢着用回转吹风机而经常打成一团。”
“这和那是两码子事。”
只有女人才会把这跟那分得这么清楚。良无话可说地垂下了头。
“你经常都是优等生,却常常抽到不怎么幸运的签。我很喜欢你,真的很喜欢你。”
“姐你…”
“喜欢,我真的很喜欢你。”
看着球开朗的笑,良流着冷汗知道自己现在一定满脸通红。
“你想要自己喜欢的人吗?想得到他吗?即使像姐一样明知那是不应该?”
“……”
良摇摇头。
“姐你好勇敢,我也很喜欢你。”
“嘻…嘻…嘻…”
发出像魔女一样的笑声,球擦干泪水仰望星空。
“祝你生日快乐。”
“嗄?”
“你已经十六岁了,良。”
“…我都忘了……”
宿舍里不流行过生日,而二十七号又是回家的日子,所以在良完全没有意识到的同一天就是自己的生日。
“别忘了生日礼物。”
“回去吧?”
球的鞋跟断成两截,扭伤的足踝让她皱起了眉头。
“要不要我背你?”
“真的?”
“来吧。”
良蹲下身背对向球,球就毫不客气地跨了上来。她的身体轻得让良难以置信。
“会不会太吃力啊?”
“你这一点重量要想让我觉得吃力还得多下点工夫。”
“是啊,你终究是个男孩子。”
感觉球在自己背上像猫一样的蜷缩着,良原本那种低潮的情绪已经消失,微笑地背着她踏上归途。
4 无罪的罪人
新学期一开始,良决定不再搭理结城了。
从家庭的温暖中找回自我的良,甚至不可思议地想自己当初为什么会那么疯狂地往暴力里逃避呢。
“啊啊!吵死了吵死!”
“干嘛啊?吓死人了……”
“我要去看电视。”
在书桌前看个书就被结城烦得要死,良把桌上的东西收一收站起身来。
“喂,在实力测验之前娱乐室是不开放的。”
“我要到岸本的房间去啦。”
是回家之后剪过头发吧,结城的发型变了。不过理发师的技术似乎不太高明,蓬乱的程度比以前更严重。
“谁会遵守这种无聊规定?”
看着他滑稽的发型,良只好自己替他自圆其说他是故意剪了一个比较有趣的发型,来缓和他给人尖锐的印象吧。
“我走了。”
“你这个卑鄙小人!居然想逃了!”
结城站起来气愤得猛然跺着地。
“你真的很烦耶,你再招惹我的话小心名次又会降了。”
听到良不屑地丢下这些话,结城歇斯底里的扑到良的背上怒吼着。虽然良比结城稍矮一点,但是就力量来说是绝不输给他的。
“别闹了!”
良不耐烦地把结城甩开,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
传到走廊上的阵阵虫鸣也令人有掩耳的冲动。
不经意地透过下班窗向隔着中庭的南栋望去。
“……啊……
良轻呼了一声,本想举手向对方打招呼。但是看他的眼神似乎注意到了自己,又不由自主地移开了目光。
“…我真傻……”
自己对自己喃喃自语,良再度抬起头来准备开朗的打个招呼,不料原先还在那个位置的人已经不见踪影了。
“…哎…”
良深叹了一口气,转身准备往岸本的房间走去之时,低头撞上了前方的障碍物。
“好…痛……”
“你在干什么?”
如此熟悉的声音从自己的头上传来,良抬起头睁大了眼睛。
“奁…奁学长…!”
良已经没多余的精神去注意到自己嘶哑的声音。
“呃…我…我……!”
“被人视若无睹的感觉很不好。”
银边镜框反射出锐利的光芒,奁还是一样那么冷而面无表情。
“你对我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就直接说出来。”
“怎…怎么会!”
被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的情绪涨满的良,只能抱着参考书和铅笔盒不停地打恭作揖。奁一手就把良几乎点得快掉下来的下巴抬了起来。
“奁…奁…奁学长?”
“你的脸色好多了。”
放假之前瘦得捏不出几两肉的脸颊,现在已经恢复原有的丰润了。
奁看着眼前不知所措的少年,有点惋惜他可能不会再长肉了。因为在少年转变成成人的[幸福花园]~这段期间,骨骼会加速成长。
而且眼前的这个学弟虽然去除了一些属于儿童时代的赘肉,但是他没有在这个阶段变得强壮或粗线条的话,大概就已经到了成长的界线吧。
“…我…暑假一直…待在家里,…每天都吃很多东西……”
“很好啊。”
看着眼前急得吞吞吐吐的学弟,奁苦笑地放开手。
“最近都不太看得到你的人,也不知道你在干什么。听说你跟青叶台的女生在交往。”
“没有啊!怎么会呢!”
良头摇得几乎快贫血了起来。
“我只是被班上的同学拜托介绍他们认识而已,我自己没有参与啦。”
“…哦,没想到连你也会用这么轻浮的方式跟女孩子交往。”
奁的口气突然变得冰冷,看着良的神色也带着点轻蔑。
“我…!我为什么……!”
想说的话全都哽在咽喉,良虽然心有不甘,但却没有说出口。
“学长你自己还不是一样…。我听卓己学长说你和玛丹娜重修旧好,整个暑假都在一起度过。”
“傻瓜,怎么可能整个暑假都在一起?”
“但是几乎都在一起吧?”
“因为她家有一座别墅,轻井泽没有冷气也很凉快。”
奁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满脸不当一回事的模样。
实际上这一趟轻井泽之旅也真的不怎么样。
最无聊而且麻烦的要属做爱了。把原先预定的两个星期的行程提早结束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奁不但在弓子的强行邀请之下玩了自己一点兴趣也没有的网球,而且她似乎还跟那位网球教练发生过关系。
跟弓子同床共枕了一晚后,隔天一大早奁咽不下这口气就收拾行李一个人先走了。
扣机没有任何反应,想必弓子也在生气吧。
奁看着满脸怒容瞪视着自己的学弟,忽然找到了一些答案。
在郁闷的六月和弓子重逢时,会重新开始那段应该早就已经结束的感情,的确是受了这个家伙奇妙的影响所致。
所有朦胧和暧昧的感情,好像和这个学弟在一起的时候都可以去尝试。
在没有色彩的男子宿舍住了两年,即使有野兽之称的自己对同性产生冲动还是头一遭。
在同一个宿舍,不管同届或不同届,奁当然知道有这一类事情的存在,但是并没有去多留意。
虽然纳闷到外面去不就有女人可寻了吗?但是一向自我的奁也并不觉得有什么恶心的地方。
有时候奁甚至觉得自己一定也是那种要以跟男人交往的人。
没有具体去寻找目标或是把谁列入考虑的对象,然而如果考虑有着一头茶色发丝,性格又开朗的学弟拥有可以享受这种恋爱模式的潜能的话,倒也不用详加思考这么多了。
“你是在嫉妒吗?真可爱。”
奁只是微笑不经意地说着,却没想到被好像火山爆发的学弟猛然一把推开。
“良……?”
“神经病!”
像橄榄球一样直奔岸本房间的良,满脸通红地转过头来大喊了一声,做了鬼脸后消失在走廊的另一端了。
“噗……”
奁噗嗤一声,难得发出声音笑了。这下有着落了,怀抱愉快的心情越想越是高兴。
“怎么了?”
看着连门也没敲就呼吸急促地闯起来的友人,被晚夏的残暑得透不过气而在床上滚来滚去的岸本,和他的室友东山抬起一张无精打采的脸问他。
“你的表情就好像刚吞了一堆辣椒呢。”
良不发一语的走进了房间,原本就狭窄的空间更显得人满为患。
“干嘛?结城又开始歇斯底里啦?”
“嗄?”
被岸本这么不经意的一问,吃了一惊的良坐进放在地上,在冬天妆暖炉用的小茶台一角。
“你怎么会这么问?”
“这学期一开始他就一天到晚在教室里闹哩。”
东山从窗边走过来做了一个嫌恶的动作。
“可能是他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吧。他常在下课的时候一个人自言自语,没有人去接近他。”
“他一直是这种情况吗?”
“从这学期开始的时候。”
岸本丢了一颗薄荷糖在自己口里,也叫良张开嘴放了一颗给他。
“上学期的时候是没有这么严重,但是他的朋友真的不多。”
“什么叫不多?根本就没有嘛。”
“虽然他没有朋友,不过充其量也只是个奇怪的家伙而已。”
“什么叫充其量?根本就是非常奇怪。”
“吵死了。”
被岸本推了一把的东山像一只小狗般趴在地上吐了吐舌头。
长相微圆,脸颊总是带着健康的粉红色,性格明朗却有点小脱线的东山,是继良之后最受学长们疼爱的宠儿。
“他在房间的时候也很罗唆吗?”
“是啊。”
这两个字一说出口,良突然觉得六月进入暑假之前的自己和可能也有自己烦恼的结城,就好像两个为了无聊纷争在吵架的孩子一样。
“你们也会吵架吗?”
“有时候啦。”
“要不要告诉舍监啊?”
“算了,反正只要把耳朵遮起来就好了,也没什么力气。”
“原来你们打过架啦?”
东山滚在地上讶异地问着。对事态略知一二的岸本只有在一旁默不作声。
“真是烦死人了。”
“没办法啊,况且人有的时候必须发泄一下的……”
“即使如此也不能找你当对象啊,你这么好心干嘛?”
“嗯…其实话也不能这么说。”
那时的自己是利用结城的疯狂来逃避现实啊。
但是开学后的良突然不再像以前一样任他摆布殴打,他连解除压力的机会都没有了,所以才会变得像东山说的那种情况吧。
“……可能是功课压力太大了吧。”
“如果父母的期待太大,而他又不是特别会读书的话是有点可怜。”
对于良的说法,岸本心有戚戚焉的点头同意。
“良,你呢?有没有这种压力?看你并不是书呆子却考得不错嘛。”
“因为我姊姊头脑都不好,所以我只要成绩稍微不错家人就很高兴了。”
良苦笑地翻开书本看着上面罗列的文字。
“你有姊姊啊?”
一听到女人,东山马上双眼发亮地跳起身来。
“跟你像不像?”
“有人说我们像双胞胎。”
“哇哦…哇哦!”
岸本兴奋得发出吼叫,隔壁还传来几声应和。
“介绍一下嘛。”
“我大姐已经结婚了。”
“哇……这么快就失恋了。”
东山失望地伏在茶几上继续问良几个姊姊。
“我二姐叫球。虽然还没有结婚但是不喜欢[幸福花园]~比她小的男人。”
“你不是她,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因为我们两个喜欢的典型都一样。”
良哈哈大笑了几声,把自己跟姊姊小时候的趣事说了几件给没有姊姊的岸本和东山听。正当两听得津津有味的时候,东山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大叫起来。
“干么?”
“我差点忘记了,青叶台的阳子叫你明天到镇上去一趟。”
“嗄嗄?”
听到东山这么说,良和岸本不敢相信地惊叫出来。
“阿东,你跟阳子学姊有来往吗?”
“没有啦…真的没有啦。”
东山红着脸否认。
“是她叩我叫我把良约出去的。说明天下课后在‘GREEN PLACE’等她。”
“到底要干什么啊?她们真的罗唆得要命。”
良烦闷地垂下肩膀,一副满心不愿的模样。
“…要找男朋友的话不会自己去搭讪吗?老是要我介绍又看不上眼。”
“这次好像不是要介绍男朋友。”
“那只不过是借口而已吧?”
“她没有交代我跟你说要带其他男生去啊。可能是真的有什么事吧?”
“哦……”
“明天有考试哩,人红真是辛苦啊。”
送了一记铁肘给在旁边说风凉话的岸本,良对着东山摇摇头。
“不是啦。她们的目标大概是奁学长吧。”
“啊?”
“要不是这个原因她们才不会一直缠着我呢。”
就这样,良没看到什么书,一直聊天聊到就寝时间才走。
“我走了。”
“明天见罗。”
目送着表情开朗的良出了房门,岸本不由得深深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
把脸贴在塑胶垫板上图个凉快的东山不解的问。
“嗯…?”
“没事干么叹气?装酷啊?”
“我有叹气吗?”
岸本说着又叹一口气。
“良他前一阵子不是很没精神吗?幸好新学期一到就好多了。”
“是啊,他期末考的名次一下子掉了不少。”
东山同意地点点头,回起刚才出去的朋友的脸和表情。
“好像瘦了一点。”
“是啊。”
就像当初答应过良,岸本没有把他血尿和奇怪的言行告诉别人。
而新学期一开始,良那明显变得开朗的态度,让岸本怀疑是不是真的发生过那些事,而且他身体的状况看来也比以前好多了。
良的血尿是不是因为跟结城的同室才开始的?虽然良总是一副不要紧的模样,但是不是真的什么事也没有呢?
岸本不知道良的寝室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无法去想像,更不能找任何人去商量。
庆幸的是他已经恢复原来的开朗。因为岸本始终无能为力。
良不到中午就到了‘GREEN PLACE’。
反正在宿舍里也看不下什么书,良干脆把参考书带到店里边吃着午餐边看。
阳子她们今天正常上课,应该是下午才会来吧。
她们当然不知道室之丘在新学期一开始都举行实力测验。不过那些没有神经的女人们就算知道可能也是会约个暧昧不明的时间吧。
店里播着优雅的古典音乐,除了从健身房回来的有钱有闲的太太们,偶而会发出愉快的谈笑声之外,整个店里的气氛是安静的。
良慢慢把午餐解决之后,看了一小段书后又点了一杯咖啡。
“…怎么还不来……?”
看着自己腕上这支足球选手贡给球的手表,已经两点了。
其他学校下课的学生陆陆续续进来,店里也变得热闹起来。良一个人占着四个人的桌子不禁有点不好意思。
正当良等不下去准备离开之时,一对熟悉的情侣没有注意到坐在角落位置的良而坐进了吧台。
“…啊哇……”
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的良,只得用手遮住差点脱口而出的惊叫,背对奁和弓子把自己藏起来。
“…我真像个傻瓜……”
良把自己没入沙发里斥责着自己。
干什么要藏起来?反正等会阳子她们也会来,到时候不是很尴尬吗?
“可恶……”
啊啊,我真是个傻瓜。感觉着微微的心痛,良无可奈何地垂下了头。
“有考试你直说不就行了?”
竖起弧度优美的眉,弓子在点过东西后口气尖锐地责备着奁。
“暑假的时候你也是一声不响的就离开,为什么你总是不在家,想联络你也找不到人。我整天都在家里,而且还CALL了你很多次,就算晚上也可以打电话给我吧?”
“我把叩机丢了。”
奁干脆地回答,用湿毛巾一根一根的擦着自己的手指。
除了右手的中指因为写字而产生的笔茧之外,奁的每一根手指都没有一丝伤痕,包括指甲的形状也都优美得令人无法挑剔。
“丢了?为什么?什么时候的事?”
“因为很吵。放暑假就该完全放松自己。”
听了奁不带一丝感情的答案,弓子惊愕地张大了嘴,脸上布满了奇怪的表情。
看着弓子只因丢掉一个叩机就好像世界毁灭般惊愕的表情,奁不禁轻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想到自己的失态,弓子把视线从奁的脸上移开。
“……我真的那么吵你吗?”
“我很忙,所以嫌麻烦。”
“怎么又是这个理由?”
“没办法。”
不过我还是第一次跟一个女人拖了这么久,奁在心中像替自己辩护一样的想着。如果说出来的话可能会被弓子殴痛也不一定。
因为用拖这个形容词似乎有点不情不愿的感觉,不是吗?
不过,事实上和弓子的关系也只能用拖来形容。
仔细想想,奁就是因为喜欢她那富有魅力的肉体和大而化之的性格,所以才能一直拖到现在。
“你是不是为了那件事在生气啊?”
“不是。”
奁是发自真心的摇头,但是弓子似乎不相信。
她指的应该是和网球教练发生关系的事吧。奁相信在自己先走之后,在那凉爽的避暑地他们的关系一定继续维持着。
“我怎么可能会生气?”
奁笑着再强调一次。
那种因爱生妒的纯洁爱情跟奁没有缘分的。
“…也就是说,你一点也不嫉妒?”
弓子边等自己点的奶茶和蛋糕还有奁点的咖啡从吧柜[幸福花园]~送出来边问道。
“…哦,原来如此……”
对于奁的不发一语,弓子叹了一口气。
真拿这个忙得没时间又对感情淡薄的男人没办法。
“连我们这段感情你也觉得很麻烦吧?”
“嗯。”
奁丝毫不带一点歉意地点点头。
虽然这种对话也很麻烦,但是还是有一些快乐时光的,真的。
不用替自己找这种辩解,相信弓子也不会大哭大闹。
因为像自己初恋时那种动不动就哭得一塌糊涂的女人,在一生之中是很难遇到几个的。
“啊啊,我本来想这次绝不受你摆布的……没想到…”
用叉子戳了块起司蛋糕,弓子兴致缺缺的送入口中。
“为什么遇到你就会变成这样?真讨厌。”
“对不起。”
“真是的…”
听着他不诚恳的谢罪,弓子两手抓住他的手臂。
“我再也不跟他睡了,好不好?”
“嗯。”
“我是说真的。”
“嗯…!真是的…”
为什么他不答应呢?就算是为了满足自己而说的谎话都好啊!
为什么他不是那种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男人呢?
想着想着眼泪不知不觉流了出来。弓子赶紧用手背拭去泪水。
“小弓?”
本以为绝对不会哭泣的少女的眼泪,看得奁有一点吃惊。
“吵死了!没办法啊,谁叫我只有十七岁。”
“啊啊…嗯。”
且不管这算不算理由,奁还是不怕死地想着还是女人好。
“……我要回去了。”
弓子抽噎了几分,随即觉得无趣而想要回家了。
奁也站起身拿起帐单,却弓子怒气冲天的抢了回去。
“我付。”
“不要。”
瞪了眼前的薄情男子一眼,弓子把帐单捍在手上。
“我绝不要再让你请客。”
“好吧。”
“……”
啊啊,连这种时候他都不坚持,弓子又有一种泫然欲泣的冲动。但是她为了把这个话题留到跟朋友抱怨的时候再说,所以强迫自己把哽咽吞了回去。
弓子真的觉得很不甘心。如果是速食男女的速食恋情那就好了,越这么想弓子越觉得不甘心。其实自己真的想好好的谈一场恋爱,但是不知怎么的就是有那么多不懂的事让自己无法如愿。不甘心,弓子真的觉得好不甘心。
在柜台付帐的时候,弓子又忍不住掉了几滴眼泪。
明明知道自己成为注目的焦点,但弓子一点也在乎。反而还想放声斥责他们。
我正在失恋,难道没有权利哭泣吗?
因为我被抛弃了。
因为我们已经完了。
“小弓。”
“干么?”
别叫得这么亲热!弓子强忍住想如此对他吼叫的冲动,转过头来望着这个脸上一颗痘子也没有,自己最喜欢的迷人笑脸慢慢接近。
反射在银色镜框上的光和清澈而又专一的眼神都是我先找到的。
弓子闭上眼睛,心想这是最后一次在人前接吻了。
泪水顺着脸颊滑落。零钱也从服务生的手中掉落在地上。
……那又怎么样?
因为我失恋了……
我虽然失恋了,但是没想到居然会二次失恋。这时的良才发觉原来自己对奁还存在一丝失望。
就好像电影里的接吻镜头一样。
如果良此刻手里有照相机,或许会冲动的把这一幕拍下来。
奁果然是完美的,不管做什么都毫无缺陷。
这种情景非得俊男美女不可。
自然、优雅而赏心悦目的一个镜头。
奁把睁大了眼、发不同声音、表情不变但却泪如雨下的弓子带出去之后,就像讨论着昨天收视率高达百分之三十的连续剧内容一样,一片议论声立刻就在店里传开。
“……”
如果这时说出他就是我的学长,也是我最喜欢的人话,话题一定更加沸腾。
球在的话就好了。她会陪我一起哭泣,一起大笑,一起唱歌。
你明明知道的吧?为什么又要期待呢?明明知道这是不对的事情为什么又奢望得到呢?不是在远远的地方看就可以满足了吗?
“……你说谎……”
良哽咽的泪水涌出眼眶。
你说谎!你说谎!你说谎!
明明想要,明知道那是肮脏的、狡猾的。你明明不是女人却幻想被他拥在怀中。
晚上上了床,你就会用龌龊的想象来污辱那个人。
还不只一次地弄脏自己。
你期望着如何让他注意到你吧?
你明明就是喜欢他,明明就是想要他。
你明明是真心的。
你明明是真心的。
良用湿毛巾捂住自己不愿被人看到的脸,装做出不舒服的用力哭泣。
我真的喜欢他!我真的喜欢他!我真的喜欢他!
喜欢他那冷冷的表情以及一点也不温柔的性格。
我好喜欢他!我好喜欢他!我真的好喜欢他!
我从没想过要挽回什么,也从没想过能怎么样。
如果我是个像球一样的女孩,起码还可以去表白我的心情。
但是我说不出来。
我喜欢他……。
在娱乐室打发时间,直到快接近门限良才拖拖拉拉地爬上坡道回到房间。
结城的嘴里不知在叨念着什么,良已无心去听。
本来一瞬间良又想着如果被结城殴打的话或许就可以忘记一切,但是心里却明白即使这么做也无济于事。
不管自己做什么都绝对无法忘记那个人。
“国木田…国木田。”
良不理会结城细若蚊蚋的叫声走进浴室。
洗完澡后早点上床,良希望自己能早点忘掉今天的事,把它变成回忆。
“国木田。”
感到门被打开,衣服脱到一半的良不悦地转过头来看着结城。
“……干么?”
“国木田…国木田。”
好像除了这三个字就什么也不知道一样,结城重复呼叫[幸福花园]~着良的姓递出手中的东西。
他的指尖就像和铅笔心一样乌黑,瘦弱的手腕不停地颤抖着。
“……”
他交给良的东西是照片。
是拍立得照出来的,影像品质很差,就像便宜货的A片录影带一样有点发霉的味道。
“…国木田……”
结城浮起一抹浅笑等待着良的反应。
良全身颤抖,或许这就是结城所期待的。
结城虽然给良一股恐怖感,但是那只是精神的惧怕,肉体上结城却是毫无防备的。
所以当冲击发生的时候,他瘦弱的身体其实很容易的就被推撞到背后的门上。
“你这个卑鄙的王八蛋!!”
一直是开朗而笑脸迎人的少年发出令人无法置信的狂吼声破口大骂。
“国木田…国木……”
“去死吧!”
状似疯狂的良俯视着一副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结城,抓住了头顶的横杆像荡秋千似的往结城腹上踢去。
“啊啊…啊啊…啊啊……”
良毫不留情的朝着哭叫不停的结城的肚子用力猛踹。
“你…你疯了!你的脑子有问题……!”
结城尖叫着从房间滚到走廊上。
“去死!去死啊!”
良抓住他的背脊,朝他那毫无招架之力的躯体上用手肘狂敲猛打。
“救…救命啊…救命啊!”
被结城这尖声一叫,不管是站在走廊上的人,或是在房间里的人都纷纷探头出来看。
“少罗唆!去死!去死!去死!去死!你这只猪!你这个王八蛋!”
“唔哇……!”
比起他悲痛而不滑稽的惨叫,良的怒骂声气势更是惊人。
谁也没有办法联想到这股充满怨气的怒吼居然是出自那个有着一头茶色发丝,活泼明朗的少年之口。而在走廊上看一疯狂在殴打瘦弱的结城时更是令人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有好一段时间每个人都只是张大了嘴看着眼前这凄绝的情景。或许谁都不想去相信宿舍里竟隐藏了像良这种如恶鬼般想要置人于死的危险人物吧。
“唔咕…呜…呜……”
“去死!去死!去死!”
当良的拳头从结城的背腹打到正面胸膛的时候,周围的人才大梦初醒似的出手制止。
“喂、喂……”
“不好吧,再这样打下去的话……如果被老师发生……”
“不行了。'
全部的人都在担心良。
看到结城的惨状,围观者虽然寄予同情却没有人出面阻止。
“良!”
听到骚动的岸本和东山也急急赶来,连另一边的南栋也开始有人跑出来。
“良!快住手!”
“我要杀了你!”
因为狂叫而声音沙哑的良,脸上沾着汗和结城的血就跟恶鬼一样。充血的眼睛染满了狂暴的颜色,他的拳头因为打到了结城的牙齿而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结城已经嘶喊到没有声音,只能缩在地上发抖和做出求饶的姿势。
“良!”
“不要过来!”
良把从远处传递来的奁的声音甩掉。
“我不是为了你!因为我讨厌他!因为他是条猪!不杀掉他我睡不着!所以在我杀掉之前不要过来!谁都不要过来!要进少年院感化我不乎!不管是哪里都比有他在的地方好!”
良已经叫得语不成声了。
在周围的人听来,良好像只是在发出一些不知所以的声音而已。与其说声音,还不如用惨叫来得贴近。
良已经完全失去理智。
5 虫群法则
这是指甲的颜色吗?
我无法想像这是人类的指甲,更不敢相信这是我朋友的指甲。
整片都是红的,指早上的血逐渐凝固变成黑色。
人又不是猫狗,为什么非要用暴力来解决事情呢?
人又不是狗。
人也不是猫…。
“岸本!”
看着朋友的指甲逐渐变由红变黑而整个人呆若木鸡的岸本,直到被一个强而有力的声音一喝才惊醒过来。
“把他带出去!”
“喂…”
岸本还来及问要带到哪里,东山已经迅速的冲到良和结城之间。
“你这个王八蛋!你这个卑鄙小人!去死吧!去死啊!除了这个你还能做什么!去死吧!去死吧!猪!你这只猪!”
满口胡言乱语的良即使被奁和其他二年级学长从背后架住,仍是不停地想要挣开。
从口中飞出来的口水和分不清是结城还是良的血踪把宿舍地板弄得一片污渍。
“救命啊…救命啊…”
结城凄厉的求救只是令人感到丑恶。
“喂……!”
看到那堆丑恶的肉块紧抓住东山不放的情景,岸本差点压抑不住从胸口涌出嫌恶感,甚至想像良一样冲动的发泄。
“岸本!”
皱着眉头呼叫岸本的东山声音里混杂着只有岸本才听得出的些许无助感。这时岸本才不再发呆下去。
“唔哇!他的力气怎么这么大!”
被众人压住,双脚在空中猛踢的良,直到饭干从房间取来床单将他紧紧裹住才把他制服在地板上。
“饭干,别给伦伦知道。”
喘着大气,像龟壳一样压在良身上的奁指示着饭干。
“快点来啊!笨蛋!喂,别再哭了好不好?很脏耶。”
被结城紧抓着不放的东山一副恨不得把他甩到地上的模样。岸本满腹怒气地把结城从他身上拉开。
“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
“自己走。”
各种液体把结城原本长的还不错的脸弄得一塌糊涂。
而且良的拳头并没有避开他的嘴,所以结城的唇边就像刚剃完胡子一样变成青紫一片。
怎么会有这么丑恶的生物?岸本这时才知道原来自己居住的宿舍里聚集着这么多的丑恶虫类。
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对事物的厌恶感有这么严重。如果让他认定了对方强烈地给他这种感觉的话,或许说到挽救的方法,那就得看岸本对这个朋友的重视度来决定自己是不是能无视于这种感觉的存在了。
“进房间吧。”
从全身都被被单裹住而由五个人抬进房间的情形看来,抵抗只成了无谓的挣扎罢了。
关上房门,房间里只有五个人和像蛹一样躺在地上的良。
“…怎么办?”
刚接宿舍长的加贺泽担心得不知所措。
“要是被三年级知道的话事情就大条了。”
三年级其实已经不插手管宿舍的生活营运了。但是大考就在[幸福花园]眼前,现在正是压力大得需要寻求刺激的时候。如果让他们知道了大家的偶像国木田良发生了这种事一定会争相插手。
只要三年级一插手,事情就会越搞越大。
“…结城也就算了,但是良……”
二年级的学生纷纷发出同情的声音。
“到底有没有人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这也不像普通的打架……”
“真伤脑筋,该不会……”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躺在地上像幼虫一样动也不动的学弟。
原本活泼可爱的学弟,没想到却突然摇身变成了只毫无理性的野兽,这种冲击实在太大了。
“能不能把他交给我?”
奁看着掉落在地上的照片不经意地说道。
“他虽然最听你的话,但是这件事如果没有慎重处理的话麻烦可就大了…”
“情况明朗之后我会立刻跟你们报告。现在让伦伦和三年级知道的话反而碍手碍脚。”
“那结城怎么办?”
“目前两方都还找不出解决的办法。”
加贺泽叹了一口气,门突然有人敲门。
“谁?”
“…我是岸本。”
“还有饭干。”
“进来吧。”
脸色苍白的岸本和一脸茫然拿着急救箱的饭干进来之后,加贺泽就分派其他二年级的同学到外面去收拾残局了。
“结城怎么样?”
“他在我房间。有小东和其他一年级学弟陪着他。”
看着地上的良,岸本不安地回答。
“他的脸被打得很惨,所以我叫小东去买冰块来冰敷了。”
“你这些学弟还真可靠啊。”
加贺泽一脸调侃地看着把急救箱放在地上的饭干。
“干脆叫他脸上的肿不消之前在宿舍里休息吧!要不然带伤到学校也很难解释啊。”
“…但是考试就快到了,他肯吗?”
饭干搔搔头叹气。
“听说他是个书呆子,不让他考完试他肯休息吗?”
“事情都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还由得了他吗?”
“伦伦那里怎么样了?”
“他还没发现,不过我想迟早会传开。”
“传开也没办法,只希望别传到老师耳里就好。”
戳戳包在床单里的良,加贺泽跪在他的身边。
“喂,良,我们是因为疼你才帮你瞒天过海的哦。”
“……”
从床单里传出呼吸急促的低鸣声。
“你不是小孩子了,所以要乖乖听我们的话,一个字都别多说知不知道?别傻得去跟导师或是伦伦自首哦。”
“……”
就好像被人类抓住的野生动物一样,良仍是反抗性地发出威吓的声音。
加贺泽随意地轻拍了良,转头认真的看着奁。
“他就交给你了。”
“我知道。”
奁点点头,斜眼看着因发现照片而表情诡异的岸本。
“…岸本,你留下来,重新分配房间。”
“啊,是。”
岸本不安地看着加贺泽离去的背影,慢慢捡起那张肮脏的拍立得照片。
“今天晚上我先住在这里。”
在嘴前做出嘘的动作,奁缓缓地提出要求。
“但是……”
“规则是可以更改的,反正也疏于管理。而且我是二年级,只要加贺泽同意的话一切就没有问题。”
“啊…”
把照片交给伸手出来的奁,岸本还是不安地看着良。
“今天就先让结城住在你房里。…啊啊,脸色别这么难看,我知道你不愿意,但是结城搞不好比你还不愿意。怎么看也觉得结城比良更不能适应团体生活。明天我们再好好商量吧。”
“是……”
一想到结城要住在自己跟东山的房间里,岸本就忍不住一股厌恶的感觉涌上胸口。
这还是自己一生中第一次有这么嫌恶的感觉出现。
“那……我先出去了。”
“好。”
欲言又止的岸本出去之后,房间里就只剩下奁和良两个人了。
仍在床单下发出低鸣的良,看起来就像只戒备的小兽。
他的身型比狗猫大,但比狮虎小,是一只有着茶色光泽毛发,没有利齿的珍兽。
“……”
看看被打坏的浴室门,奁无言地摇了摇头。
虽然没有利齿,但却力大无穷。
“良。”
听到奁的叫声,良的威吓声停止了。只剩下急促的呼吸像钟摆一样的重复着。
“良,你该知道吧,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只会让气氛更僵而已。时间过得越久只会越难看。”
把照片放在比原处更不起眼的地方,奁抚着床单静静地说。
“良。”
手中传来的轻微颤抖和潮湿的体温都令奁觉得又疼又怜。
“出来吧,良。”
连在床单里蠕动的样子都跟动物没什么两样。
奁帮他把裹在身上的床单解开,看到他从领口露出的小麦色健康肌肤,不由得感觉到有一股轻微的欲望。
“…呼…唔……
良虽然像刚出生的动物一样颤抖低鸣着,但还是慢慢振作起来了。
良那被汗濡湿的身体和头发真的很像刚从子宫出来的感觉。
“…怎么了?真傻,为什么这么冲动……?”
良紧抓住床单的手青筋浮现,混合着自己和结城的血肿[幸福花园]胀青紫。奁苦笑地轻握住他的手。
“很痛苦吧?把手松开。”
“……”
听从奁的话把手松开的良,感到从手上传来的阵阵麻痹感不觉掉下眼泪。
自己真的做了一件傻事。
不用别人说自己是清楚。
良不禁开始向奁解释起自己是第一次发这么大的脾气,并不是每一次吵架都是这样的。
“洗完澡后赶快去睡一觉,你全身几乎都湿了。”
轻拍了一下良湿的脸颊,奁微笑地说。
“要不要吃一点东西?我去帮你拿过来。”
“…学长……”
良哽咽着遮住脸,轻声地请求奁不要误会和讨厌自己。
自己其实一点也不喜欢画画,会进美术社的理由都是因为你曾不经意地说‘要不要入社?’这一句话而已。
虽然刚开始的确是卓己学长开口游说的,但是如果没有你在的话自己这一辈子是注定跟美术无缘的。
良血液来来回回流动的大脑里无法有系统地思考,只能混乱地把一些该说的全一股脑儿地向奁告白了。
唯一清楚的只有自己的丑态完全被奁看到了,一股强烈的羞耻感在紊杂的思绪中来回盘旋。
“学长、学长……我…”
“别说了。打架有什么了不起的?傻瓜。大家只是吓了一跳而已,因为你平常不是个会动手打人的乖孩子,突然之间打得这么厉害,大家不吃惊才怪。”
摸摸他茶色的湿发,奁犹豫着该不该把他拥入怀中轻声安慰。
在以前,对他只有纯粹疼惜学弟的心态时,做这种动作就没什么问题。但是现在的自己如果做只会变成没有经过当事者同意的性骚扰而已。
那是一种暧昧的、微妙的,像冰一样薄,只隔着一层纸的性冲动。
“…我把…结城……打得很惨……”
当对方的名字一出口,良的全身又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奁不经考虑地就将他的头拥入怀中。
“…啊……啊……”
良脸色惨白地呼唤着奁的名字不安地扭动身体。奁清凉的体香混着血腥味让良无法平静自己。
“学长、学长,能不能请你去帮我看一下结城的情况?”
性的兴趣反而让良的头脑慢慢能运转了。
“…如果他伤得很重就带他去看医生,我已经没事了。我明明听到他叫我住手却还是一直打他。”
良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心里那股想把他杀掉的恨意还是不停蠢动着。
结城并不是因为愤世嫉俗而做出那件事,只是单纯地凭着自己的喜好来践踏别人辛苦建立的世界。
良感觉好痛。
他松开手,主动把脸贴在奁的胸口上。
“我没事,对不起。”
“……”
良抬起头来,看着眼前这个无论有什么事也不会动摇却在此时难得出现迷惘表情的男人。
“真的拜托你帮我去看一下……我不想去。”
“…好吧。”
奁也不强迫良随行,就走出了房门。
当关上门的那一刹那,奁再回头看了良一眼。他的眼神里虽然充满了无助,但却没有阻止他离去。
奁丢下一句我有事要问你所以马上会回来,就关上了门。
等奁一跨出房门,良就迫不及待地站起来趴在浴室门前四处寻找着。
终于在被打坏的门和地板的空隙之间找到了那张皱皱脏脏的东西。
“…唔…”
忍不住想吐的良冲向浴室,却被饭干带来的急救箱绊倒了。
“……唔啊……唔……”
良踉跄地扑进浴室的洗脸台里,把午餐都吐光了。
几乎把整个胃都吐空的良好像青蛙一样趴在台前干呕,但许多之后那股强烈的呕吐感还是无法消失。
照片的表面上溅到水花,发出啪一声落在地面上。
躲在大型盆栽后面偷拍的照片一点也没有良亲眼所见时的那种电影一幕的美感。
照片上反映出来的是自己躲在沙发深处偷看着在柜台前接吻男女时的愚蠢表情。
走廊上的骚动已经告一个段落了。
虽然有人站在门前谈论,但是看到奁从良的房间出来就纷纷躲进自己的房里去了。
“喂。”
奁向站在自己房门口等东山回来的岸本招手。
“他怎么样了?”
岸本已经比刚才冷静许多,不过口气还是微带担心。
“他说如果结城伤势严重就带他去看医生。”
“是吗?”
“啊啊。”
耸耸肩,奁面无表情地看着房门。
“他的情况怎么样?”
“我想应该没事。结城被殴的时候一直像球一样蜷曲着身体,可能没有太严重的伤。”
“是吗?”
“虽然有点皮肉伤,但是到了医院只会把事情闹得更大。我想他本人也不愿意吧。”
岸本边不屑地说边吊起眉向良房间的方向望去。
“…是他叫我不要说。他们在上学期的时候好像就开始发生争执了……”
“跟结城?”
“是……”
“知道他们有问题的时候我就应该追问才对,现在受到惩罚了。都是我的错。”
嘴上虽然挂着苦笑,但是奁的眼神可没有一点笑意。
“对不起,如果早知道会演变成这种情况,我应该早点说的。”
岸本咬着下唇难过地想起良沾满鲜血的双手。
自己曾被父母打过,也曾为了些芝麻小事跟人打过架。
但是像这种因暴力而忘我到想把对方杀的情况岸本还是第一次看到,而且比想象或电影中的情节来得真实而骇人多了。
再加上当事者是自己的朋友,更加深了一层恐怖。
“个性那么温和的人会疯狂到那种地步,一定是有什么令他无法忍受的原因所致…上学期末的时候他的小便里还混着血,但是他没有找任何人商量……”
“混着血的小便?”
奁吃惊地问,岸本则悔恨万分地用手敲着房门。
“好像一有什么不开心的事,结城就会找良出气。但是良又不肯说是什么原因,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或许他是同情结城吧?不过我真的搞不懂为什么良会有那样的心情……”
“先出手的是结城吧?”
“是。虽然我并不清楚详情,但是一定是这样没错。因为良不是那种不分青红皂白就出手打人的家伙。”
岸本难过地抬头望着奁。
“从六月下旬到上学期结束的这段期间确实是有点危险。良的眼神变得空洞无神,而且还经常感冒,连我也开始觉得奇怪起来。但是等放假回来他那些怪异的症状都不见了。有时结城发起神经,良也会逃到我们的房间来说他又吃错药或拿他没办法之类的话……我还以为他已经乐观地去面对这件事了,没想到结城那一边还是什么问题都没解决……”
“是吗?”
拍拍岸本的肩膀,奁安慰着他说他并没有错。
“…我总是觉得像外表那样开朗活泼。虽然他不是故意装出来的。但有时就是会感到他有点落寞,而他似乎也不想让我们发现这一点…。不过谁都有不为人知的地方,良当然也有这种权利。早知道就算强迫他也应该逼他说出心里的话,大概就不会造成今天这种局面了……”
“如果是从六月开始的话就不是你的错。”
说完,奁就向良的房间笔直走去。
“…奁学长……”
本想再问的岸本一看到买冰块回来的东山,一阵安心之下就没有再留住奁。
……在那段忧郁的雨季里,自己和从前的女友重修旧好,离开了这个充满[幸福花园]~魅力的学弟身边。
重修旧好这种关系对奁来说并不紧张,在自己的生活上也起不了什么大变化。
但是,看到那张照片的奁才知道画面里的自己是多么伤了这个戴着开朗面具的少年的心。
开玩笑似的缠住自己手臂的手,碰触自己肩膀的指尖,像约好似的在廊下及餐厅的不期而遇,其实都不是偶然。
……因为他喜欢我。
所以他凝视自己时,眼神中散发的倾慕而依赖的光彩并不是无意识下表现出来的。应该算是有企图的诱惑。
那是多么可爱却又拙稚的爱情表现啊。
不像那无论把赘肉集中在胸前强调丰挺,还是把身上全部的毛剃掉涂上一些不知名的液体的女人,他的媚态是自己特有异性所无法模仿的。
他因爱上自己而觉得羞,像做坏事一样羞耻。
听到有人轻声敲门,良慌忙移动身体却不小心整个翻倒在地,一只手无力地垂在浴室门外。
地板上是被踢倒的急救箱,里面的药品散了一地都是。
“你在干什么啊,傻瓜。”
奁大步走过去把良扶起来,他那被水濡湿的脸颊苍白而无血色,手腕上还有刚刚跌倒时擦破的伤。
“啊啊,真是的。”
说出的话虽然冷淡,但是奁的声调却是柔和的。
“我…跌倒了……因为…想洗……脸……”
不管漱了几次口洗了几次脸,良总觉得那种吐过东西的臭味是残留在自己身上。良浑身颤抖地站起身来,试图想要漠视从手掌上传来的阵阵刺痛感。
“傻瓜,我来帮你上药。”
奁慌忙地拉过良的手,看着他手上已经风干的血迹不由得又皱起了眉头。
“你能站起来吗?”
“嗯。”
良把身体靠在奁身上试着站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奁学长……结城…他没事吧?”
“我没有让他去医院,他比你更不想把事情搞大。”
奁边讽刺地说边把良带到浴室去洗净手上的血污。
“暂时别去想结城的事。”
看到落在浴室地板上皱成一团的照片,奁不屑地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良不可思议地抬起头望着他。
在微弱灯光映照之下,良那泛着茶色的眼神无助地又浮起一层泪水,苍白的脸颊看来更显虚弱。
“我看过照片了。”
奁此言一出,良吃惊地往后一仰,后脑勺立刻撞上瓷砖而呻吟出声。
“唔唔……”
“傻瓜!你在干什么!真是个没大脑的家伙!”
奁伸出右手抱过良的头,用另一只手寻找着毛巾。
“你…你……看了那个?看了?”
用手护住疼痛的后脑勺,良全身虚脱地靠在奁的手上颤抖。
“那个家伙、结城,那个王八蛋、王八蛋!”
“别想了。”
奁哼了一声,扶着良走出了浴室。
奁把散布在地上的物品拨开让良有地方可坐。良又开始哽咽起来。
“我、我不想…那么做……”
“你以为我和小弓是在亲热所以生气了?”
“怎么会、怎么会,我不是…不是……”
“我有件事想问你。”
没有把良混乱的泣诉听完,奁边把他掌上伤口里的脏东西去掉涂上消毒药水边问他。
“你跟结城睡过了吗?”
“……嗄……?”
“是不是因为你们发生过关系,所以结城知道你喜欢上我才会发生冲突?”
“……为……”
乍听之下一时还无法意会奁在说什么的良,弄懂了他的意思之后,维持着跟原来不变的姿势从眼眶里流下了大颗的泪珠。
“呜…!呜…!”
“喂……”
奁看到良放声大哭的模样,在今天难得的已经不知道第几次慌张起来。
“好了、好了,是我不好,我不该问的。”
“我没跟他睡我没跟他睡!我真的没有跟他睡!我才不跟他睡!我没有跟他睡!我没有跟他睡!”
良整个人趴在地上用扎着绷带的双手拼命捶地。
“我没跟他睡!我没跟那家伙睡!我谁都不睡!除了你之外我谁都不睡!我绝对不睡!我一生也不会睡!”
作者:
dd_lao
時間:
2009-12-22 18:45
“好…好,我知道了。对不起。”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好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
“啊啊…好…好,我知道我知道。”
温柔地凝视良伏地大哭的背脊,奁苦笑地执起他敲着地面的手。
“或许你会觉得很恶心,但是我一生下来就是这样,已经没办法改了。我知道我这样是不对的,但是我已经没办法改了。”
“我明白你的心情,也不会觉得这是件恶心的事。觉得恶心的是你自己吧。”
奁的话让良几乎沉入地底的心又再度浮起了一丝希望。
“你抬起头看看你周围的朋友,有人认为你是恶心的吗?如果他们知道你喜欢我的话会像结城一样糟踏你吗?在你身边的人知道你的心会用鄙视的眼光看你吗?他们会离开你吗?你看着我,听了你的告白后我有责备你是一个恶心的人而离开你吗?你那么惧怕被别人伤害吗?那么惧怕被别人改变吗?那么惧怕面对自己吗?”
“……你……”
默默饮泣的良仍旧低着用压抑的语气说。
“…我怕你……我很怕你,我真的很怕你。”
“为什么?”
“…每当我一想到你说讨厌我,我就不想活了。”
“原来如此,你病得不轻。”
相对于良沉重的语气,奁的声音反而显得轻松。
“你真的这么喜欢我吗?”
“……”
沉默的肯定。
“……呼……”
奁笑了。
他真的很可爱,诚实地可爱。
奁喜欢那种眼里只有自己没有别人的感觉。
“我知道了。”
奁拍了拍良的头。
“我已经知道你喜欢我了,所以抬起头让我好好帮你擦药,然后我帮你放水好好去洗个澡,快上床睡觉,知不知道?”
“……”
良揉着眼睛起身,抬起眼睛窥伺奁藏在银边镜框下的眼神。
“我一点都不觉得你恶心,而且如此被人喜欢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你在我眼里非常可爱且令人怜惜,或许以后的我不会再让你感到那么痛苦了,所以你不需要觉得自己肮脏而讨厌自己。因为会被肮脏的你喜欢上的我必定也是肮脏的……你讨厌肮脏的我吗?讨厌吗?”
“……喜欢……”
下一句好喜欢已经消失在口里了。
奁的唇好温柔,好甜蜜。这一切就好像在梦境中发生的事情一样令良不敢相信。
……他的吻。
“你吻了我……”
轻轻在口中低吟,良从脸颊一直延伸衬衫底下的最深层皮肤都火[幸福花园]红地烧了起来。
“所以你听不听我的话?”
“…听…”
“好,明天你就把东西整理一下搬到我房间来。”
“嗄嗄……?”
皱起眉头,没来由的不安让良轻轻摇头。
“但是…中途换房间……”
“三楼很好哦,伦伦绝对不会上来。”
奁轻笑着窥探良的反应。
“你不愿意吗?怕对我幻灭?”
“不是……你又不是一个人住。”
“反正饭干和加贺泽都是一个人住,把我室友赶过去就行了。”
“但是…不能因为我……”
“我不能再让你与结城住在一起。”
奁不悦地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良看着奁的态度又不安地低下头。
“…他……”
“对你来说他毕竟还是朋友…。算了,这件事等明天再说。……你们的个性根本和不来,而且只有四肢发达脑袋空空的人才会用暴力解决问题,你跟他怎么都不像是用体格来决胜负的人。”
“…你没有对我幻灭吗?”
“嗄?”
“…我其实是一个…郁卒的家伙……”
“这一点我早就知道了。”
听着奁噗嗤一笑的开朗声音,良也不表意见了。
“明白了就把手伸出来。”
看着自己渐渐被绷带包缚的手叠上奁那细致雕刻的手,良的视线又逐渐模糊。
眼泪一滴滴地落在奁的手心上,这次他没有再说什么了。
6 恋爱关系
一拉开发出叽嘎叽嘎惨叫的拉门,一股油彩味扑鼻而来。
“呀呵……”
和在十月正式成为美术社新社长的饭干一起进入美术室的新副社长良,摇曳着一头茶色的明亮发色笑着向室内的人招手。
“怎么样了?”
专心在各自作业上的社员纷纷转过头来询问。
“有没有提高?”
“当然有。”
良得意洋洋地对他们比出一个胜利的手势。
“哦哦……!”
无视于社员兴奋地拍手叫好,饭干带着复杂的表情挑了一张桌子坐下。
“社长你怎么了?”
停止拍手,岸本首先发问。
“学校同意我们可以提高百分之三十的社费不是值得庆祝吗?”
“不过条件实在是太苛刻了。”
始终无精打采的饭干这时才叹了一口气。
“他们说下一期发表的作品一定要得奖才行。”
“嗄嗄嗄……!”
听到社员异口同声发出的惊呼,饭干只有无奈地摇摇头。但是在一旁观看的良却满脸自信的微笑。
“虽然他们提出的条件很苛刻,但大家不要忘了,本社还有去年才十七岁就入选日展铜奖的新田奁大师啊!”
大家皆对发出白鸟丽子般笑声的良投以疑惑的眼光。
“但是这位大师今年有打算出赛吗?”
“当然有啦,这可是美术社唯一的机会耶。”
“那位忙碌的大师能配合比赛的时间吗?”
看到连饭干都投以怀疑的眼光,良严肃地抱着双臂。
“虽然奁学长是我们最大的依靠,但各位也很有希望啊。”
“嗄嗄?”
众人眼里的疑问更深了,不禁纷纷抱住手臂陷入沉思中。
“除了参展之外还要得奖哩。实在太困难了……”
“事到如今也只有尽力去做了,对不对?大家加油吧。”
“好吧!反正是你提出的提案就由你来作吧。”
“嗄?”
站在门口的良听到饭干的宣言不禁冷汗直流。
“请问一下您对我有什么期待呢?社长。”
“水彩画也无所谓,你得提出一件作品。”
“唔……”
即使是精神百倍的少年在这种时候也变得愁容满面。
因为良对美术真的连一点兴趣都没有。他入社的动机原本就不单纯,之后对于社团的活动也是兴趣缺缺。
“总而言之,大家快努力创作吧。虽然还没有正式决定要提高社费,不过总比只抱着期待的戏剧社要好多了。”
“这么说戏剧社今年的预算也吃紧罗?”
“不只是吃紧而已……”
对于岸本的问题,饭干的视线一下子变得虚无缥缈。
“他们的西部长明年要不扮女装的话可能就有危险了。”
……想扮女装的人都挺强壮的……
岸本边充着冷汗边自言自语。
“……我真想不透怎么会有人想穿女装……”
“良,有没有人来找你扮啊?”
“找我的人可没有小东多哦。”
嘻、嘻,良发出奇怪的笑声准备着咖啡。
“你说的小东是指传统桌球社的东山吗?”
“是啊,他可厉害着呢。一开学的时候桌子旁边就围满了学长。对不对啊,岸本?”
“西学长常常到我们的房间来哩。”
全员揶揄地看着脸色越来越不耐烦的岸本。
“是不是因为爱巢被破坏所以不甘心啊?”
“我可不允许任何不道德的事!”
岸本无心的一句话却让良突然心跳加快,但是没被任何人发现。
“小东的确很可爱,但是我想不明白为什么老是有人想叫他穿上女装。”
“听说是加贺泽不肯放人吧。东山不但长得可爱又聪明连乡音听起来都分外亲切。”
校内美少年的话题一下子在美术社里热烈讨论了起来。
看到跟着众人一起谈笑的良,饭干和岸本偷偷松了一口气。
良和结城的问题被当作宿舍里每年必然发生的无法互相适应的冲突而解决了。
结城住回原来的房间,而良则搬到南栋与奁同住是大家默许的事实。
不管对结城的处置公不公平,至少大家都不想看到良继续痛苦下去。
经过了这件一开学就发生的事件,现在的学校是风平浪静的。
起码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
坐在北栋灰暗窗口的书桌前,结城一个正在自言自语着。
内容除了功课之外,还有不能称之为朋友的朋友的事。
他对在班上发生的事情发表一些客观性的感想,不过他经常都是以“他们都[幸福花园]~是笨蛋”这个结论来作结束。而自己絮叨半天的目的只要顺利引导出这个结论而已。
有时突然想起什么好笑的事,他就会在黑黑脏脏、用铅笔胡乱涂鸦的笔记本上不停地捶桌大笑。
他还会说话。
向着已经不在这间房里的那个有温和笑容个性明朗的室友说话……。
究竟有谁能够像自己一样如此明白这个优等生的内心深处而原谅他的罪恶,进而深爱着他呢?
没有人。根本没有这种人存在。
除了他之外,没有人能了解他室友的真心,更别说爱他、原谅他了。
“早点回来吧……”
他像亲人般呼唤着,用脸颊去摩擦笔记本,黑色的芯粉纷纷掉落。
九月举行的实力测验,他终于被摒弃在排名之外了。
但是看到他的室友又回归到第一名的位置,他释怀了。
“……都是我的功劳啊,所以第一名应该是我。”
他微笑地想起母亲在电话另一端的声音,在暑假的每一天不时用尖锐的声音提醒他要用功。倘而听到他在实力测验得到第一名的时候整个声音都变柔和了,回到原来温柔的母亲模样。
他才是第一名,不是我。
应该把实话告诉她才对。
“……算了……”
如果能让她高兴的话,撒点谎又有何妨呢。
而且这也不算谎话,因为都是我的功劳,说是实话也不为过。
要不然他又怎能回到首位上呢?
“……为了你,我在最后一天休息了……”
他已经忘了后天有再补考一次的事。
“恭喜你考了第一名……我不气你打了我,所以你快回来吧……或者你还在为那张照片的事生气?应该不会吧……因为你是那么温柔……非常的温柔……”
从桌缘一角垂下去的手在摸索些什么,他拿出一台包着护套的黑色随身听,轻柔地爱抚着表面。
“……你不回来吗?喂,你不回来吗……你不回来吗……?”
他边念着“国木田”边把耳机戴上。
塞入充满耳垢的耳管深处所引起的一阵酥痒感让他吃吃地笑了起来。
压下表面的触键,一个混着杂音而令人怀念的温暖声音响了起来。
他又低语了一句,
“……国木田……”
看着等自己出来后打算进入浴室的奁,良清楚深深吐了一口气。
自己的话是不是太多了?从吃完晚饭开始良就一直不停诉说着社团里的事。
虽然进入了十月还有点热,良走到窗前让风吹干自己刚洗过的头发。不过入夜后的风吹起来还是有点冷。
“哈啾!”
良打了个大喷嚏把窗子关上,没办法只好用毛巾擦干。这个方法虽然麻烦倒是不用花多少时间。
看着自己的掉发,良边偷偷祈祷将来可别秃头边把女用的定型液抹在头上。
良并不排斥使用女性洗发用品。因为如果用到不好的男性洗发精说不定会把发质洗坏。而且良从小就习惯跟姊姊们共用洗发用品。
良的发质属于油性而且又细又容易变形。只要睡上一晚发型就会改变。况且进入夏天后良就没剪过的头发,实在也不好整理。
上次跟着青叶台的学姊们提过这件事,结果他们就推荐良用这种定型液。
“好香的味道。”
把头发弄干后发着呆的良没注意奁已经从浴室里出来了。
“你洗澡好快哦。”
良从毛巾里把脸抬起来,凝视着最近好不容易才看习惯的自己最爱的男人没戴眼镜的出浴模样。
“你有洗头吗?”
“有啊。”
“但是好像不太湿。”
“我刚才在里面用吹风机吹了一下。”
自然成型的奁的头发带着乌黑的光泽。虽然没有滴水但也没有全干。
没有戴眼镜的他看起来比平常更成熟、更有男人味。
“真不公平,为什么一年级禁止使用吹风机,而二三年级却偷偷解禁呢?”
“想用的人就用啊。”
奁伸出手指弹了弹良额前的发丝。
“你也可以用。”
“反正就算可以用我也不想用。”
良避开了奁的手指,用幽怨的眼光凝视着他。
“我可不想让头发再变红下去。”
“你又不是女孩子。”
弯腰坐在椅子上,奁戴起眼镜嘲弄似的说着。
良不悦地移开目光咬紧下唇。
其实良也不是不喜欢自己茶色的头发和细柔的发质。
因为习惯了的关系,良也不觉得特别注重头发的保养和挑选洗发精是一种女态的表现。
“别为了这一点小事闹脾气。”
对于良把头转到一边的这个动作,奁显得不是特别在意地说着。把明天要用的课本准备好了之后奁就打开看了一半的小说继续看着。
“……”
良起先还沉默地擦拭着自己的头发,后来还是耐不住寂静而抬起头来。
奁把手肘撑在桌上,状极无聊地看着书。
这本由饭干极力推荐的小说是描述一个精神异常者陶醉在变态的杀人世界里的B级恐怖故事。但是对奁来说是无聊到看了会想睡觉的故事。
倦于简单明快却毫无新意的内容,奁发觉了黏在自己颊上的目光。
啊啊,他又在看了。奁知道自己嘴角已经绽开了一抹微笑。
对于良这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要求,只是凝视的笨拙表现,奁感到好笑。
原本以为同室之后他会有比较强烈的爱情表现,但是与奁的想像刚好相反,良绝不会主动去靠近奁。
而且因为奁睡在下铺的这个事实,让这个可爱的学弟几乎每天晚上都睡不着,所以连黑眼圈都出现了,但这样更让奁觉得可爱。
“光看就满足了吗?”
“?”
眼睛盯着书本的奁不经意地问出这一句话,良惊得桌椅都微微颤动起来。
“你还没有那种情绪吗?”
“你你你……你在说什么……?”
良满脸通红地瞪视着奁。
“什什什……么情绪……你……你真是!”
“说的也是,我还没问过你呢。”
把椅子转过来,奁把书一丢用手撑着下巴歪着头。
“你把自己想像成哪一边?”
“嗄?”
思绪紊乱的良无法理解奁话中的含义。
“哪……哪边是指哪个哪边?”
“同性做爱不是分男生女生吗?还是一号零号?”
“别别……别别……别说了……!”
把双手往前一推,良含着泪水拼命摇头。
“别说了!求你不要再说这种事了啦!”
“你怎么说话越来越娘娘腔了?”
“我没有娘娘腔!”
“唔喔!”
看到良愤怒的表情,奁这次先打退堂鼓。
“你这是干什么?我又不是那种禁止开黄色玩笑的大小姐。还是你认为我不是你想像中的样子所以幻灭了?”
“不是……!”
良泪水盈眶地凝视着奁。
“你不会想我想到发狂吗?你会吧?我可是稍微想像过了你可能会想些什么事。”
奁毫不在乎地说着,眼睛直视着良。
“你说到底是哪一边?是想把我当做女人,还是你自己想当女人?”
只感到一阵血液上冲,良不假思索地手就挥了出去。
“……好痛……”
他为什么总是改不掉冲动的打人的毛病?抚着自己被殴的脸颊摇头想着。
“你想夸耀你非常会打架吗?反正我手无缚鸡之力。”
“你、你这种人……你怎么……!”
握住自己打人的拳头,良的眼泪像开了闸的水龙头一样一发[幸福花园]不可收拾。
“你哭什么?”
把被打歪的眼镜重新戴好,奁不悦地皱着眉头低声问道。
“打人的人还先哭的话,你要我的立场往哪里摆?难道叫我去安慰你吗?太过分了。”
“……因为……因为……”
“什么叫因为?都是高中生了,要学着用语言来解决事情。要不然难得你这张脸长得还不错,要是每次都鼻青脸肿地回来我可受不了。”
“……”
良瘪着嘴强忍住想问“你喜欢我的脸吗”的冲动凝视着奁被自己打红的脸颊。
“那我该怎么做才好?”
“做什么?”
“……我该怎么做……才能引起你的注意?”
“……你真是……”
哪有人这样问的?当奁几乎要翻白眼的时候,良开始不安地扭捏起来。
“我……在你面前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想说的话一句都说不出来,有的时候紧张得心脏都快停止了,所以我只能在你面前尽量装作活泼。其实我真的很不想被你认为是一个傻瓜,但是我真的很傻,天生就是一个傻瓜,是个无可救药的傻瓜……”
“全学年第一名的人还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傻瓜,难怪会招致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结城的事还是禁忌,奁不经意地提到这件事时让良的表情复杂地扭曲了。
“……但是没办法啊,因为我傻,又是一个污秽的人,是不是?难道你不这么想吗?……你刚才有叫我说话不要娘娘腔吧?我根本不想这样,因为我根本不想当女人。但是……如果我们真的发生关系的话,我还是想成为女人,成为你的女人。所以有时候我会觉得一定是我在潜意识下想成为女人才会说话娘娘腔。每当我一想到这样会被你讨厌,我就……我就……”
“……”
奁心想他的想法怎么会这么灰暗,但没有说出口。
一定是因为他的罪恶意识太强,他希望恋爱又太拘泥于世俗眼光。
是社会道德标准把男性相恋是种罪恶的认知移植到他的脑中。
“良。”
“……”
“你认为我是那么完美的人吗?”
一个人自言自语的良就像立即要晕倒似的不安,不过被奁一叫他还是抬起头来欲哭的点点头。
“我在现实中做的事远超于你的想像,而且说不定我会是要你去做坏事的那种人啊。”
“……我不会让你这么做的……”
良不动声色的微笑了。
就是因为不愿意,所以自己才没有进一步的行动。
一起下地狱吧!这种话自己绝对说不出来。
“……或许你只是好奇而已。但是我是认真的,所以我们不可能有进一步的关系,我也不可能去试探你。”
“原来完美的人不是我而是你。”
“你在说什么?”
看到奁站起来,良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
“干么……?”
“你只是一个有洁癖的孩子。”
奁冷淡地开了口,一步一步地走近良。
“因为你怕被我的细菌感染,所以拼命替自己找寻正当的理由。”
良的声音和身体同时僵硬起来,整个人贴在墙壁上,而后面已经没有退路了。
“你拼命想保护的不是我,而是你自己。”
“……”
“你想想小弓的眼泪。”
听到这个名字,正抬头仰望着逼近眼前的这个自己最爱的人的良,表情瞬间变得像另一张脸似的扭曲变形。
“你不觉得她的眼泪非常美丽吗?虽然她是一个在跟我交往的时候还跟其他男人发生关系的女人,但是她在分手的时候流下了最美丽的泪水,所以我才会想去触碰她,实际上我也做了。你觉得那是一种毫无理性近乎禽兽的行为吗?因为你对我告白的时候所流下的泪水远比她的要美丽千万倍,所以我才会想触碰你,这是我的真心话。”
“不是……”
“……啊……”
望着他一步一步地逼近自己,良听到自己的牙齿发出无法咬合的颤抖声。
“抛弃童贞吧。”
这令人疯狂的甜言蜜语……在这种时候奁就像戏剧里令人无法抗拒的恶人角色一样,带着满脸邪恶的微笑轻轻地唇进来。
“……唔……”
触碰的刹那良发出了一种类似欲呕的时候才会有的呻吟声。
“……乖乖地把嘴张开,从现在开始叫我奁。”
“……”
良闭上眼睛摇头,感觉着眼泪在眼眶中慢慢聚集,于是更用力地闭紧了眼睛拼命摇头。
奁把鼻子凑近良带有花香的发丝上,把眼镜拿下来嗅着他的发香。
“只是因为好奇而玩玩还是认真对待这段感情完全要由你来决定。把我不喜欢你的这种愚蠢想法丢弃吧。”
“……”
还是不想再听下去似的拼命摇头,良觉得脑中一阵晕眩,沿着墙壁滑坐在地上。
他双手抱着奁所触摸过的头,那种摇头垂泪的模样好像被欺负的孩子一样令人怜惜。
但是奁也一点也不觉得他可怜。
“你到底哪里不满意?”
“……我不想听……”
“不想听我说我喜欢你吗?”
“我是说我不想听你的想法啊……!”
“都这种时候了还这么倔强。”
奁伸出双手抓住良的胸襟把他拉起来。
“张开眼睛看着眼前这个你最爱的男人。”
“不要!”
维持着被奁抓住的姿势,良仍旧闭着眼睛倔强地大叫。
“你不要我亲口说出真心话是因为不愿意自尊心受损吧。”
“别说了!”
“你认为做了爱之后如果比想像中更糟只会破坏你的梦对不对?”
“别说了啦!”
“但是不去做的话又怎么知道我们不能超越这一切呢?”
被说中心事而满脸通红的良被奁那温柔的声音牵动了心,缓缓把眼睛睁开。
眼前是自己最喜欢的男人的脸。
是自己最爱的男人的脸。
喜欢他这样凝视着自己进而触碰自己的胸。
“要不要听I LOVE YOU?”
“……不用了……”
这应该是自己期待已久的瞬间啊。
想到这里,良的紧张一下子就解除了。
“……我知道了,因为我喜欢你……只要这样就够了。“
他握住了奁的手。
好结实的一双手。不触摸是无法想像这一双看起来如此细致的手竟是这种触感。
“……我喜欢你。我一直、一直想听到你称赞我很可爱。”
“说可爱比喜欢好吗?”
“……都好……”
奁像是没猜到他会这么回答似的笑了。
看着他那弓形的嘴唇渐渐降落,这次良不再害怕而承受了他的吻。
他的嘴唇比手还要温暖、柔软而又湿润。
“……把嘴张开……”
奁吻住他的嘴低声命令。
良被他的语气所慑,不由自主地不仅唇,连同眼睑也睁开了。
“……”
奁也睁开了眼睛。
在视线焦点无法交集的情况下,两片嘴唇重叠在一起。
先开眼睛的是奁。
他不是个会逞强的男人。因为他知道自己一定是最后的胜利者。
“到我的床上来吧。”
良顺从了奁的诱惑。
不到熄灯时间就关了灯,在一片黑暗里脱掉睡衣相拥在一起,他们再度接吻了。
第一次知道接吻也是有技巧的良迅速地陷溺下去。
听到自己从鼻子里发出需求的娇吟声,良不禁面红耳赤起来。不过也幸亏四周[幸福花园]一片黑暗看不见奁调侃的笑容,所以可以装作若无其事。
良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喜欢从事这种行为时的感觉。
自己并不讨厌肌肤的相互碰触。
因为对方是奁。
在排山倒海的快感将罪恶意识冲洗得无影无踪之时,良体会到了二姐:球的心情。
就是因为喜欢、因为喜欢、因为喜欢。
所以无所谓。
做什么都无所谓。
趴在桌上的他突然发出一声惨叫。或许连隔壁房间都听到了,不过最近已经没有人会到这个房间来。
从前室络绎不绝的访客,现在已经一个不剩了。
他又惨叫了一声。
……那是什么声音?
咻咻不停地喘息声。
他摸索着随身听压下了红色按键。
“啊啊……”
无法抑制的甜蜜呻吟。
那是他从来没有听过的声音。
叽嘎声、呼吸声、衣服的摩擦声、低语声、高亢的呻吟声……
他的胸腔里涨满了跟孤独背道而驰的感情。
像海浪一样一波波地袭击着。
“啊啊……”
他无法忍耐地把手伸到自己的下半身拉开了金属拉链。
他已经三天没有洗澡了、不,或许是四天吧。有一个星期了也不一定。
从内裤中升起一股臭味。
“奁……奁……”
“……奁……”
他跟着从耳机里传来的声音叫着。
“奁……”
“啊……嗯……唔……”
“啊……唔……”
声音重叠了。
他是他的室友,他的室友是他。
心情是兴奋的,现在的良觉得自己好像摆脱了一切束缚可以自在飞翔,然而还未成熟至成人的肉体却跟不上他雀跃的情绪。
前几天良的身体因承受了违反应有机能的行为而产生了抗拒。简单地说就是在上体育课的时候终于因为腰痛而提早下了课了。
良从更衣室换完衣服独自回到教室时,在自己的桌子上发现了一卷录音带。
“……什么东西啊?”
他拿起来一看,侧面标签上的字更引起了他的注意。
“我和你……给国木田”
“……”
看到这个奇怪的标题,良突然涌起了不祥的预感,心脏也开始狂跳起来。
良转头看看四周,趁其他的同学还没回来之前,先从隔壁同学的抽屉里拿出随身听借来一用。
“……”
按下PLAY的手指不听使唤地颤抖着。
听到录音带里的内容,头晕目眩地跌坐在地上的良听着随身听里继续播放出来的声音仰望着天花板。
“奁……奁……奁……啊……啊啊……”
看到那张照片的时候,我第一个念头就是想杀了他。
我想杀掉这个只会破坏美好而不愿用自己的力量前进,只会扯人后腿的混蛋。
……我第一个念头只想杀他。
“……早知道就应该把他杀掉……”
良哑着喉咙地低语着拿出录音带,把随身听放回同学的抽屉里。
到保健室去睡一下吧。
我不想回宿舍里去。
……不,非得在奁回去之前赶回去收拾不可。
“……奁……”
良无意识地低唤着心爱的人的名字怆然泪下。
他是自己比谁都要重视的人。
他绝不想把他交给任何人,也不想跟任何分享。
如果球也尝过这种滋味的话,就应该知道这是一种多么令人心痛而悲伤的感觉啊。
“奁……”
良抬起头,把录音带收到外套口袋里,但又深怕内容会透明得让看见,所以下意识地用手遮住它。他扶着墙壁一步步地走着,在还在上课中空无一人的走廊上下定了决心。
他深怕自己一回头就有恐怖的东西向他袭来。他了解此刻的自己完全孤立无援,那种无助感让他连站着都感到痛苦。
此刻的良已经看不清楚自己所选择的一线光明了。
7 优等生的SEX
“良……”
听着他在耳边急促的呼吸声,良紧抓着床单等待着那一个瞬间的来临。
像波浪般的血液流动声在耳膜深处沙沙作响着。
“……”
良伏在床上任凭他在自己身上摇晃,用畏惧的眼神不安地窥探着四周。
“……啊……”
像在提醒他集中精神一样,扶在他腰上的手开始往下延伸…
挑逗的手指让良不自觉开始亢奋起来。
“……你觉得舒服吗……”
听到像孩子般要求的奁的声音,良的脑里瞬间被一片嫣红所染。
“良……良……嗯……?”
“……舒服……舒服……”
良闭上眼睛追逐着快感。
就如同抚摸乳首和挑逗铃口的差别,良深陷于直接的爱抚而几乎忘我。
把身体包裹在床单里,像海獭一样地被他从背后抱住,第一次在开着灯的状况之下跟他做爱的时候,良的头几乎要顶到了墙壁一般地弓起背,在近乎哀叫的高声中达到高潮。
除了他以外,良没有办法再跟别人做爱了,也不想跟别人做爱了。
想到这里,良把一切都暴露在他的面前。
看着他那调侃的微笑,良虽然觉得自己死了算了,但同时也放下心来。
因为直到今天为止曾经拼命隐藏的羞耻已经全部消失了。
“……啊……”
像是忘了其他字体似的,良陶醉在逐渐升高的情绪中。
奁贴在自己赤裸背上的体温好舒服。
“啊……嗯嗯……”
奁扶在腰上的手伸到棉被里摸索着,令人难耐的高潮前律动同时进行了[幸福花园]~起来。
“舒服吗?”
拿着刚才擦过精液的毛巾,奁抱着良半虚脱的身体温柔地问着。
“……嗯?”
奁在良火热的脸颊上轻啄了一下。良点点头,羞涩地把身体背对着奁。
“……我又做了……”
良低语着闭上眼睛。
毛巾擦拭着背上的精液,感觉又复活了过来。
良的心中充满了对自己陶醉在禁忌罪恶中的斥责。
自己应该不是想做这种事。还是潜意识是早就渴望得不得了?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纯正而清白的**吗?
对现在正陶醉在令人眩目而无上快乐的自己而言……
“……你别做了。这不是你应该做的事……让我来吗……”
“你现在这个样子?……等一下。”
奁嗤笑了一声,拿着被两人精液浸湿的毛巾一丝不挂地走进了浴室。
不喜欢用面纸的奁,每次一定会用毛巾来做清洁的工作。
“……喜欢……”
知道奁听不到所以良才低语。仰望着上铺的底部,良忍住从指尖传来痛感蒙住了眼睛。
他听到浴室传来洗毛巾的声音。
说不定他会顺便洗个澡。他洗澡的速度相当快,连冬天也不泡澡。
从浴室出来的他全身上下都不会残留一点自己的味道吧。
……他是个有洁癖的人。
良没想到奁会是个情事结束后还会那么细心照料的人。
本来是自己想做的事,结果全被他一手包办。
“别睡着了。”
从浴室出来的奁已经没有任何倦怠的感觉。除掉眼镜的笑容一定是只有恋人才能独享的特权吧。
但是良一点也没有优越感。
因为他知道对于恋爱经验丰富的奁来说自己只不过是他实验的素材之一而已。
“……对不起……”
由着他用温热而干净的毛巾擦拭着自己被体液浸湿的身体,良轻声地道了歉。
奁笑着说彼此彼此,但是良却不是这个意思。
良是为了就算他明天就对自己厌倦而道再见,自己还是会一生永远爱着他而道歉。
对不起。
地狱就由我一个人去吧。如果阎罗王要拔你的舌头记得叫我,我来替你承受。
要我的内脏、头发、手指、皮肤、耳朵都行。
但是对不起,只有心不能给你。
喜欢你的心情连你也不能给。
即使你离开我,爱上了别人也一样。
就算你有一天结了婚生了小孩也一样。
我一定会永远地爱着你。
“睡吧。”
良趴伏在床上任奁擦拭着他的臀部。确认过没有伤后,奁拍拍他的头拉起棉被盖住他。
“……那你呢?”
“我睡上面。”
“……不,不行……”
猛然想起身的良,身体却重得像灌满了铅一样,疲倦启蒙布在体内每个角落。
“叫你睡你就睡,傻瓜。”
奁把脱在一边的睡衣穿上撩起前发,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坐在良的床边。
“怎么了?”
“明天陪我到镇上去一趟。饭干的生日快到了,我答应要买几本火热的写真集给他当礼物。”
“……”良像恶作剧的孩子似的笑了,奁满怀着疼惜给了他一吻。
“……晚安。”
他那只关掉电灯的手在黑暗中清楚浮现出来。
良凝视着他,不自觉地掉眼泪,他拼命咬住嘴唇不让呜咽声泄漏出来。
浑然不觉的奁爬上小梯的声音点燃了良寂寞的心,他提不出要奁和他一起睡的要求。
看着认真挑选着写真集的奁,良吃吃地笑了起来。
“怎么?”
“你看得好认真哦。”
“没办法啊,在这里又不能打开看。”
戳戳包着塑胶袋透露危险讯息的封面,奁不高兴地说。
“反正我也会看,所以挑的时候当然要符合我的品味才行。”
“你跟卓己学长的品味完全不一样啊。”
“……所以我才举棋不定。”
“那么认真干么……”
不去理会奁,良径自朝漫画的新刊架上走去。
飞鸟堂里的学生非常多,其中不乏有良认识的人。在和他讲话的时候突然有人从前后拍了一下。
还以为是奁而回头的良,在认出了对方之后惊得全身僵硬起来。
“你好,好久不见了。”
在冬天的制服上套了件可爱外套的弓子歪着头向他微笑,阳子正在她身后的柜台结帐。
从那次“GREEN PALACE”的相约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和阳子见面。在那次她失约之后两人就没有再联络了。
“你……好……”
把一看到弓子就吵着要良介绍的朋友推到一边,吞吞吐吐的良开始全身不自在起来。
“你是一个人吗?还是跟他在一起?”
“……呃……”
“啊!你该不会是在意我以前和他在一起的事吧?”
听到说话声踌躇,弓子聪慧地微笑询问。
“没什么好介意的啦。啊啊……他果然在。”
“嗨。”
奁拿着终于决定好的新人全裸写真集和渡边美奈代不裸却性感的写真集走了过来。
“不会吧?连你也需要这种东西?”
在冷汗直充的良面前,奁和弓子一副不在意的模样交换了一个微笑。
“是要送给饭干的。”
在柜台前看到奁手上的写真集,阳子轻松地调侃着。奁一点也不迟疑地把写真集交给店员。
渡边美奈代的也就算了,但是另一本就有点危险了。
“客人……你还是学生吧?这本书……”
“啊,这是要送人的。请你帮我包起来。”
藏在眼镜背后的眼神柔软而谦和,用优雅的表情露齿一笑的奁一点也没有做坏事的感觉。
“……要不要绑上缎带?”
“麻烦你了。”
“请稍等一下。”
双颊微红的女柜员开始把全裸写真集当礼物一样包起来。
“这就叫厚脸皮。”
阳子把自己的书放进袋子时不屑地说了一句。
“送那种东西还要绑缎带?都是被他那张脸骗了。”
“哈哈哈。”
看到弓子开怀地笑着,良心境复杂地观望着四周。
“怎么了?”
“嗄?”
良被她一问,突然答不出来。
两个月前的事对她来说或许已经是可以笑着诉说的回忆了,但是对良而言可不是过去式。
“没什么……”
“要不要去喝茶?”
结完帐的奁回头向弓子提出邀[幸福花园]~请。
“我才不要。”
弓子笑着拒绝了。
“我还得去应征打工呢。”
“你在哪里打工?”
弓子回答是在转车站大厦里的麦当劳。
“怎么不去德炸?”
“我才不要。我知道你对那里的制服有兴趣。”
“男人都喜欢那种的。你说对不对啊,良?”
“什么是德炸啊?”
三个人听到良的疑问都发出声音笑了。
良虽然也跟着一起笑,但是实在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也不明白奁为什么要引出这段话。
良无言地凝视着奁那恶意而表情冷淡的脸,终于明白他是故意的。
他本来就是一个坏心眼的人,如今功力又更上一层楼了。
“该走了吧。”
阳子戳戳弓子,两人没说什么就离去了。
“奁学长,你不去追吗?”
良尽量不带嘲讽地笑着说。
虽然奁说过可以直呼他的名字,但是良始终拘泥于在床上的时候才会这样叫。
“追?”
挂在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奁皱起眉头动怒地俯视着良无助的笑。
隐藏着熊熊妒意的眼神微笑着等待他的否定。
他怎么会不知道良在想什么呢?
然而奁并不是个温柔而个性温和的人。
“是啊,或许这样比较好。”
“……是啊……”
良没有发觉自己悲哀的眼神和扭曲的嘴角已经全映入了奁的视线中。
“帮我把这个带回去。”
把手上的东西推给良,奁转过身大步追去。
“……”
良沉默地目送他远去,抱着书呆在原地。
他告诉自己和他并不是那种可以抱怨的关系,即使抱怨也没有用。
良从奁出去的反向出口走出了书店,踏上往宿舍的归途。
……一打开房门看到奁的身影,良无法克制自己内心深处涌出的宽心和疲倦感。
“……你怎么会比我先回来……”
抱在怀中的东西掉了一地,良像恐怖电影里的男主角一样往后退了两步勉强挤出一丝声音。
“我坐公车回来。”
口气不悦地把椅子转过来面对着一脸茫然的良。
“又是这种表情。”
“……为什么……为什么……”
“你真的以为我会去追她吗?因为到了第三次我才发现我真的爱她?”
“……”
良无言地轻轻点头。
“为什么你总是看不清楚你眼前的事实呢?”
深深叹了一口气,奁的眼神又转为厌恶。
“你就是那种不愿意相信别人的话,陷入泥沼后才拼命求救的典型。”
“……什么意思……”
“我不是告诉过你很可爱吗?难道你没有一点‘他真的是爱我的’还是‘谁也别想把他抢走’之类的想法吗?”
“……你不是只把我当作实验动物一样看待吗?为什么我要去对一个这样看我的人幻想他是爱我的呢?”
在黑暗感情支配之下的良不安定地轻握着拳头,脸上浮起一丝嘲讽的微笑缓缓摇头。
“实验动物?我承认我是把你当动物一样看待,但是‘实验’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把我当作实验吗……”
把背上的包包往地上一丢,良瞪视着一脸不解的奁。
“跟我和跟女生做的时候当然不一样!我只是个满足你好奇心的玩偶。这一点的自知之明我还有!”
“哦?”
奁愤怒地应了一声,吊起了秀丽的眉毛回瞪着良。
“原来如此,没想到你好心到要委屈自己当我的**玩具,即使是万分不愿意你也满含着泪配合我的实验是吗?”
“因为……!”
“你每一次都是因为,因为什么?因为喜欢我所以做什么都无所谓吗?那么说我只是一个明明不喜欢你还成天抱着你,不停称赞你可爱的变态色情狂而已吗?”
“难道不是吗……?”
明知道只是在逞口舌之快,但是良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
让奁先进了房间,根本没有时间去调查监听器在哪里。不过现在也不是找东西的时候。
“我无所谓!我无所谓!因为我愿意!因为是你……!”
“别说了,笨蛋!”
奁难得地发了疯,站起身来抓住良的手腕。
“我绝不会再说第二次!你给我好好听着!我爱你!”
“哪有人……这样说……!”
满脸通红的良像是要甩掉脏东西般试图甩掉奁的手。
“哪有人这样说……!”
“到底要我怎么说你才会高兴?傻瓜!”
连奁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了。对他而言这是继那位车长小姐以来第一次,可能也是最后一次令人脸红的爱的告白吧。
“你想把我和别的女人凑在一起好让自己偷偷哭泣的这种行为我非常不喜欢!下次别再这么做了!还有,顺便把你这种自虐的性格改掉!麻烦死了!”
“太过分了……!”
被奁没头没脑地骂了一顿的良无法克制自己松动的泪腺。
“过分的是谁?真是的。”
一把抱过他的腰,奁扶着良的后脑勺凝视着茶色眼瞳里的泪光。
“明明说喜欢我,但是你这颗小小脑袋里却又存着千百个疑问,以为我会离你而去偷偷哭泣,真傻!”
“所以我说过我是个郁卒的人嘛……”
“只有郁卒吗?”
“怎么……”
“你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地面对自己?”
“……你是什么……”
本想说什么意思的良已经被吻给堵住了。
“……啊……”
奁伸出舌尖拭去他的泪水,透过自己有点歪掉的眼镜凝视着发出呻吟的良。
“……那个人……”
“你是指小弓?”
“……她不像我一样……喜欢这种事吧?”
“不会啊,她还挺投入的。”
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奁把头埋进因走路回来而满身大汗的良的颈项间深深呼吸。听着他规则沉稳的呼吸,良不禁退却了……
“不要啦,有汗臭味……”
“不论男女在彼此相爱时都会出一身汗的,不是吗?”
“……”
硬生生地把“因为”吞回去,良皱紧眉头。
但是他呢……?
“你说我拿你做实验,我对你的身体的确有很多疑问,想知道的话当然就非得探究不可不是吗?”
“……嗯……啊……”
……但是他……。
现在正听着我的声音,心中说我污秽……。
“你坚信自己在我眼中看来的是丑陋的话,不如让我告诉你。你很可爱,你非常可爱。你是我心中最爱的人……”
奁的声音像咒语一样让良的身体渐渐松弛了下来。
“来,说你不行了。”
“啊……不……不行了……不行了……”
“你只会在我面前用这种娇柔的声音说这种话吧?”
“……奁……”
“奁……只有你……”
抬起良被欲望染红的双颊,奁轻吻了他[幸福花园]~一下。
“是出血大服务,我再说一次,我爱你,良。”
“啊……”
“你真可爱啊……嗯?”
奁舔着良红透了的头颈。
这时的奁还不知道……
栖息在良心中的阴郁不是与生俱来,而是其他原因所造成的……
8 少年自尽
“良呢?”
结束作业的奁在美术室东张西望,找寻着不知何时失去踪影的学弟。
“咦?”
被询问的岸本也转头望着四周。
“奇怪,他该不会是先回去了吧?”
“刚才好像听他说宿舍里有事什么的。”
“宿舍有事?”
“我也不知道。”
其中一个社员边抱着巨大的石膏像边转过头来回奁。
“反正他应该回去了吧。”
“搞什么嘛。”
微觉不悦的岸本抱着手臂嘟囔,发现奁的视线后又赶紧温柔地把手松开。
“他最近是怎么了?怎么都提早回去?”
“你没听到什么吗?”
“完全没有。”
“是吗?”
“他不管发生什么事从不会找别人商量。”
“生性郁卒嘛。”
奁微笑地开始收拾起东西。
“……奁学长,你真的什么都没有听他说吗?”
“是啊。”
“在房间里也没有?”
“……”
对于岸本皱着眉头的询问,奁只用摇头来表示。
“搞不好又是发作的前兆。现在已经十二月了,如果算周期的话或许已经囤积了不少也不一定。”
“……另一个怎么样了?”
“你是说结城?”
“嗯。”
“他还是一直死气沉沉的。”
“有那么糟吗?”
本来拿起书包准备离开的奁又停下了脚步。
“九月到现在还什么动静……”
“就是这样才恐怖啊。因为是他自作自受,所以在教室的时候都没有人搭理他。”
“被排挤吗?”
“连排挤都说不上。先不管上次那件事,平常的他就不太容易和人接近,再加上他也不像需要朋友的人,自然而然就被孤立了……”
“所以他才死气沉沉?”
“听C班的人讲得才吓人哩。听说他在上课时会突然大叫,还有在上老先生的课时还会突然钻到桌子下去。”
“他的行为已经失常了。”
“我也这样觉得!大家都觉得他很恐怖,所以已经算得上是一种公害了。”
岸本无奈地摇头叹息。
“他在宿舍的时候也是一个人,所以我看他的精神压力已经累积得差不多了……”
“他有再接近良吗?”
“本人是没有啦。”
“本人是什么意思?”
“听说他最近都在良的教室外徘徊。”
“是你的眼线通报你他在良的教室外徘徊吗?”
奁调侃地说道,岸本则一脸没什么似的耸耸肩。
“是小东告诉我的。但是知道又能怎么样呢?我们什么都不能帮他。而且这件事不能告诉良也最好不要让他听到。”
“……”
奁沉默地挥挥手,向正在收拾东西的饭干说了一声就先离开了美术社。
又是“结城”,奁在胸口轻叹了一口气。
因为良的关系,所以奁最近听到结城的时候都会感觉到一股奇妙的嫉妒和愤怒,还有些许莫名的不安。
良与结城之间有一层除非良说出口否则奁绝对捕捉不到织细却又易碎的强韧关系。
然而良从不透露只字片语,只把事情藏在心中,所以奁总是捕捉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一想到他不到暴力事件再度发生时是绝对不会说的,奁不禁又叹了一口气。
“……那个傻瓜……!”
从鞋柜里拿出皮鞋换上的奁,一想到良无法自力解决问题而暗自烦恼的模样,只能泄愤似的朝着暗沉的天空大骂。
在确定床下和浴室的天花板上找不到窃ting器后,良满脸疲倦地走回房间的正中央。
“……不好……”
看到挂在墙壁上的时钟,良才发现自己已经先回来半个小时了。
在奁回来之前还有事情要做,不能站在原地发呆。
良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从制服口袋里取出录音带放进手提音响里。
按下播放键,良坐在椅子上听着从机器里发出的声音发呆。
最近良的警觉性比较高,所以房间里并没有装上窃ting器。
第一次找到了凶恶黝黑,像小孩子玩具般的硬块时,良觉得自己的神经都快要崩溃了。
极度愤怒之下,良把它们踩个稀烂。
然而过不了多久,就会在房里再度发现同样的东西。
不找到犯人的话,这个游戏是不会结束的。
“……可恶……”
用拳头猛力敲着桌面,良缩起身体强忍着寒[幸福花园]~冷。
绝不能说出去,也无法告诉任何人。
他就是知道!他就是知道!他就是知道!他就是知道!
他一定知道了我发现了这件事。
……不能说。
今天早上放在鞋柜里的录音带是撷取了好几次的内容后编辑而成的。
就像被诅咒似的,良不想听却又不能不听,到最近还是全部听完了。
自己的声音像黏在耳旁一样挥也挥不掉。
在极度兴奋的当时没有注意到的奁的声音,潮湿的呻吟声和喘息声,就像廉价的西洋色情片般被重复录制。
他根本什么都不要。
他不想把我或奁占为己有。
他也不会拿录音带来威胁我考试放水。
他有问题!他有问题!他有问题!他有问题!
……不是我有问题。
“良。”
“!”
突然被人从身后抱住,原本坐着发呆的良吓得跳了起来。
“好痛!”
感觉到后脑疼痛的冲击,良慌忙回头,捧着下巴一脸铁青的奁站在自己身后。
“……你回来啦……对不起,撞到你了吗?”
“你发什么呆啊!”
看着良脸上僵硬的笑容,奁不悦地踢了一下椅子泄愤。眼尖的他一下子就发现桌上那台正在转动的录音机。
“你在洗掉什么?”
“嗄?”
良吓了一跳,一边试图想掩饰自己惊愕狼狈的表情,一边伸手去按音响上的暂停键。
“我录了……广播节目……但是录得不好……”
“这台收音机的广播根本坏掉了,我问你到底在消除什么?”
“不要啊……!”
茫然地望着奁优美的手指迅速地移动到播放键,良用颤抖的声音阻止着。
从喇叭里流泻出来的声音是奁始料所未及的。
“啊啊!”
良惨叫了一声,抱着头趴伏在桌子上。
“这是什么……什么时候……?”
奁亲耳听见自己和良极度兴奋地互唤着对方的名字,才知道这不是市面上贩售的色情录音带。
“……是你录的吗?”
“!”
奁不可思议地询问,良惊跳地抬起头来朝奁望去。
“……是……是啊。”
谎言简单地就从自己嘴里流出。
没什么了不起的。
不必要把那家伙牵扯到自己和奁之间。
反正只要无视他的存在,到了毕业就分道扬镳永远不会再见面。
“……你会藐视我吗……?”
“……连藐视都谈不上……”
奁听着自己在录音带里的声音不屑地哼一声,伸 手把电源关掉。
“你还有什么不听这个就不能做的事吗?”
“对不起,都是我太淫乱了……”
良想把它说成一句玩笑话,但语尾还是不由自主地僵硬了起来。
“好冷哦,把暖气打开吧。”
“……”
奁疑惑地看着良不自然的动作。
仿佛一触碰就会全盘崩溃,但是又不能坐视不顾。
因为那个录音带里有一半是自己的声音。
期末考前的午休结束时,均衡终于崩溃了。
在充满了圣诞气氛和考试话题的教室里一个人对着课本发呆的良,看见东山满脸心慌地冲进教室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良!你来一下!”
东山涨红了脸夸张地比着手势。
“奁学长来了……!事情不好了!”
“!”
良慌忙起身,跟着东山离开嘈杂的教室。才走到走廊上一眼就看到C班教室前已经挤满了人群。
“真是气死了!我们这一届全都是一些没有用的家伙!要打架的话为什么不到室之丘的树林里去打!”
东山因为平时日子过得太顺遂,所以一遇到状况就会慌了手脚。他嘟嘟囔囔地追在良的身后而去。
“……”
良拨开人群进入教室,一眼就看到和一年级身体线条完全不同的奁站在教室的正中。
结城伏在他面前的桌子上高声哭泣。
“奁学长……!”
良不敢想像发生了什么事,抖动着双腿一步一步地走近奁。
“发生了什么事了……?你在干什么?”
“我正在教育这只愚蠢的猪以后不要再接近你。”
奁用平静冰冷的语气说着,伸手挡住良不让他接近结城。
“用这种龌龊的手段来吸引你注意还伤害了你。你也真是的,这种害虫不早一点除去是会祸患无穷的。”
“你在说什么……!”
“呜啊……呜啊……!”
结城号哭着。
他的背上沾了好多垃圾。
是谁恶作剧的?还是他的生活习惯太差,从来不会清理自己的制服?
听着他那待宰家畜一样撕裂胸口的哭声,本能地勾起良的怜悯心。
“过来。”
奁看着他的神情叹了口气抓住他的手。
“别理这种人。”
“……你也不用说得这么难听啊……”
被奁抓住手的良却一动也不动,无力地摇着头用责备的眼光望着奁。
“……他没有恶意,他不是个坏人……”
“什么叫没有恶意!笨蛋!”
奁突如其来的威凛喝骂声让全场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和自甘堕落的人再说什么都没有用。像你这样没有意义的同情能帮得了他什么忙呢?”
“像你这么强的人怎么会了解……!”
连良也开始大吼起来,他歇斯底里地抓住趴在桌上的结城的肩膀以免被奁拉走。
“哪有可能一切都像你那么顺利……!世界不是为我们而转动的!做什么都完美无缺的你怎么能了解我们的心情!”
“我们的?你把自己跟这只猪扯在一起?笨蛋!你真的是个[幸福花园]~大笨蛋!”
松开手腕,奁绝望地摇头。
“你打我啊!打我啊!打我啊!”
良在盛怒之下开始口不择言,他恶狠狠地瞪着奁。
“我和你一样!我也无法原谅他!即使是现在我还是无法原谅他!而且我讨厌、讨厌、讨厌死这家伙了!但是我了解,我知道他没有办法控制!他真的没办法控制自己!因为我们都是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那种人啊!”
在良的叫声响彻教室之时,奁一拳把良打得飞了出去。
良呻吟地倒在翻倒的桌椅堆中像结城一样地号哭了起来。
奁看着自己所爱的学弟这种悲哀至极的姿态,更在他的身上补了两脚。
“……你根本就没有把我告诉你的事听进去,也不相信我说的任何一句话。你轻视着爱上我的自己,不承认自己所做过的种种努力,拼命把自己归类成跟这种像猪一样的家伙。你真是个无可救药的大傻瓜啊,良。”
“呀啊啊啊……!”
奁不屑地丢下这一席话后,发出惨叫声的不是良反而是结城。
“喂、结城……”
“呀啊啊啊啊……!”
满脸不安的东山想要伸手触碰他,他却一跃起身更提高了声音大喊。
“……结城……”
犹自哭泣中的良也慢慢起身凝视着像孩子般大叫的结城。
“结城、结城,没事了。你冷静一点……”
“我已经……!”
没有人知道他在叫什么。
结城在发出一声吼叫后,无视于其他同学的存在,像脱缰的野马般冲出了教室。
“他究竟……”
“他疯了。”
“他脑袋有问题吗?还是哪里不对劲?”
“喂,可以不理他吗……”
在众说纷纭的嘈杂声中,良缓缓地走了出去。
“良。”
“……我知道。”
良被奁充满怒气的声音一叫,擦干了眼泪轻轻地摇了摇头。
“我有你在,所以我才可以一直当个傻瓜。可是他不一样,不能把他逼到绝境。只有好好听他说……”
这时上课的铃声响起。良向皱着眉头的奁展颜一笑,朝着结城消失的方向奔去。
“……怎么办啊,学长……”
“事到如今还能怎么办……”
奁无奈地叹了口气,和东山一起走出了教室。
原本围绕在走廊上看热闹的同学看到奁出来后纷纷走避。
“他们不知道哪里去了……?”
“除了宿舍之外还能去哪里?反正那家伙也只有那里可以去。”
“是啊,那家伙只会出没在良的生活范围内。”
搔搔头,东山的大眼里满是不安,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可以不管他们吗?”
“他们只是一群消极的人而已。”
“不过我觉得还是跟老师商量一下比较好吧。良还好,但是结城的情况就只能用异常形容了。”
“结城的志愿是进国立大学吧?看他这么经不起挫折,要是现在就被送进精神病院,恐怕以后连变得坚强的机会都没有了。”
“但是学长,他会把良也拖下水啊……”
“他只是因为同情心泛滥而觉得自己和他同病相怜而已。”
“是这样的吗?”
“难道你认为良也病了?”
奁皱着眉头,藏在眼镜下的双眼发出锐利的光芒。
“他只是一时陷入混乱而已。我以前就告诉过他不要累积压力,没想到做起来还是很难。”
“……是啊……如果人那么容易就精神错乱的话,这世界早就一塌糊涂了……连我自己有时候也会觉得压力很大,但是找朋友聊过之后就舒服得多了。如果结城跟良说话可以解除压力的话,虽然对良过意不去,但是也只好委屈他了……。”
“没什么好觉得对他过意不去的。”
“你又这么冷淡了。”
耸耸肩膀,东山顶了顶奁的手肘。
“你刚才在众人面前做了那么大胆的恋人宣言,小心会变成茶余饭后的话题哦。”
“麻烦不关我的事。”
看到老师从走廊另一头朝这里走过来的奁摇摇手向二年级的教室走去。
东山也在凝视着良和结城消失的走廊一会儿后回到自己的教室。
到最后他们还是无法了解。
无法了解结城逼自己走到绝境的心路历程,也无法了解良会对结城产生共鸣而做出这种决定的理由……。
结城藉由斥责为情所苦的良来取得心理平衡,良同情这样的结城才不会让自己连最后一条退路都没有,但这种平衡和宽心在其他人的眼里看来只不过是太天真和自我安慰而已。
作者:
dd_lao
時間:
2009-12-22 18:47
越过校门朝宿舍奔去的结城慢慢停下脚步,站在原地掩着被泪浸湿的脸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直到有人唤了他的名字,转过头来看到自己熟悉的那张脸,眼泪更是如泉水般涌出。
“结城,回去吧……我们并没有抛弃你,我会搬回宿舍和你一起住的。”
对结城来说是唯一的同伴,也可以说是结城自己化身的少年柔声劝说着。
良的声音对结城来说并不是一点影响力都没有,但是结城已经找不到任何方法可以消除他教室里所受到羞辱。
“……我不要……”
他背对着良走出去。
结城只知道这条路,除了这条路之外也对自己该走向何处完全没有方向。
“我已经……”
那个声音……那个低沉的声音……那个冷淡的声音……。
在每个深沉的夜里轻唤着‘我爱你’的那个声音今天怒骂我是只猪。
“我已经……”
结城重复着几个字,拭掉脸上的泪。
“大家已经知道我是个肮脏的人。”
“别担心,我刚刚不是也被奁打了吗?而且他自己也说了令人脸红的事啊。”
红着脸的良配合着结城的脚步,在混乱的思绪中寻找着说服他的理由。
“结城,或许我们不能成为好朋友,但是何不努力去试试看呢?我也有不对[幸福花园]~的地方……”
“我已经……我已经……”
“我们面对面好好谈谈吧,你究竟想做什么?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还是想对奁说?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我已经……”
……不是把不满意的地方说出来就能了事。
你不了解,你不了解我。
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的事。
不在想着你。不在想着你。不在想着你……。
结城的大脑完全被飞驰的思绪所控制,根本听不进良所说的一字一句。
良也听不明白结城喃喃自语所想表达的意思。他究竟想去哪里?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横在两人面前的是一条扑朔迷离的路。
两人爬上坡道,回到空无一人的宿舍。
一早就起来准备早饭的餐厅,员工都在娱乐室,听着从里面传出来的音乐声,两人都觉得有一种跟现实莫名脱离的虚无感。
“你要到哪里去……”
看着爬上北栋楼梯的结城的背影,良明知道不会有答案却还是问了一声。
他瞪着眼前的道路前进,登上楼梯,朝着没有答案的天空打开了顶楼的门。
强风咻咻地迎面刮来。
“……啊啊……”
结城冷得叫了一声。宿舍的屋顶上被水泥团团围住,到处都是遮雨棚。
天气好的时候这里还会被当作是中庭以外的晒衣场,不过今天的天空却是阴郁而灰暗的。
“结城……”
从这里看得到室之丘对面的学校。
良在心里不断地呼喊着奁的名字。结城突然转过头来看着他。
混浊的眼白部分浮起一条条红的血丝。
脸色苍白,不知何时变得像耗损破旧的人偶一样的优等生。
“结城……结城……”
被风一吹,良慌忙拭去自己脸上的泪水。
不只是只有自己才厌恶被同情。
结城的软弱就像奁批判的一样,他自己的罪要由他自己来背负。
“我已经不行了……国木田……”
“……没有这回事。”
结城的声音虽然细若游丝,但是对良来说就像自己说出的一样听得一清二楚。
“没有这种事,你太杞人忧天了。”
“我对你做了很不应该的事。”
“不应该的事?什么事啊?”
“你应该知道那件事是我做的。”
“……我知道,但是那叫不应该的事吗?”
“当然不应该……”
结城拉着电线摇晃着,朝着能看到通往学校坡道的铁丝风方向走去。
“在他骂我之前,我还不知道做了什么事。”
“那种事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想做就做吧,我无所谓。反正也只有我们知道而已。不过被他发现是我一时太大意了……我……我……”
抓住他的手就行了,抓住他的手……
把手伸出去。
“不要……!”
良伸出双手摇摇晃晃地向他走去,当他扶到结城的手时不禁失声哭了出来。
“我们不要在这里说话好不好?你有问题的话我也有问题,你说对不对?我们找别的地方说话好不好?不要在这种地方……这种地方……”
“那我们一起死吧。”
一听到结城在耳边低语,良觉得自己仿佛等了好久一样地听起了一阵晕眩感。
“跟我一起死。”
“不要。”
良虽然立刻拒绝了,但他必须承认这个邀请对他来说是难以抗拒的诱惑。
结城对自己而言绝不是一个可以共享心情的对象。
然而憧憬跟他一起堕落下去和一心想从奁身上得到救赎的两个不同的自己,只是一体两面吧!
“我不要!我不要跟你一起死!你也不能死,你有非死不可的理由吗?我绝不允许你做出这么愚蠢的事。”
“活着也没有用……活着也没有用……”
结城把良紧紧拥在怀中,并且因感觉到彼此肉体的触碰而绽开一丝微笑。
“我对你……”
“……”
感到结城的欲望,良觉得自己和他所产生的共生关系正在急速的破坏中。
如果是牵涉到肉体的欲望,良绝对无法接受结城。
“不要啊,放手……”
“我对你比他对你还……”
“就算你比奁还要爱我,但是我爱的人只有他一个啊!”
良狂叫着挣脱结城的拥抱,结城就像一个心被掏空的人似的呆然望着他。
“男人之间……有爱吗……”
结城干哑地嘲笑着良。
“所以你……”
良不想再听下去了。
虽然看到结城就好像看到镜中的倒影一样,但是良没有兴趣和镜中的自[幸福花园]~己相爱。
“陪我死吧,陪我一起死吧……!”
“哇!”
结城冷不防地抓住良的脚,还来不及吃惊良就被拖到在地上,脸刚好撞到坚硬的水泥顿时一阵晕眩。
“……好痛……”
“如果你可以跟我一起去天国,我就……我就……一定……”
人真的是有潜能的,平常手无缚鸡之力的结城此刻却好像神加身似的拖着良脚往下拉。
“放手……”
趴在地上的良不停地被结城拖行,撑开的手掌摩擦着水泥地面,他不停地高声抗议。
“结城!我叫你快住手啊!”
自己竟被结城拖着走?事情结束后这可以当成笑话来说,但现在可不是说笑的时候。
良拼命想挣扎起身,而结城则拼命把他往下拖。
“我们一起死在这里有什么意义!我们是两个不相干的人!我不是你!就算轮回转生多少次我也不是你!你也不是我啊!”
“那就永远在这里不要升天好了。”
“你是白痴吗?”
为了把良一起拉下去,结城一刻也不敢放松手上的力量。所以在接近屋缘的时候结城已经全身大汗了。
“太好了,一切就快结束了。”
疲于抵抗的良没有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快从屋缘掉落下去了。
所以他完全不记得不发一声就从四楼掉下去的感觉。
“……我将变成你。”
结城没有目送良掉下去的身影。
因为根本没有看的必要。
普通人从四楼掉下去一定必死无疑吧。
所以结城也双手合十,像漫画里的人物一样毫不犹豫地纵身跃下。
真的有这种事发生吗?良睁开沉重的眼皮事不关己似的凝视白色的天花板。
这里是医院吧?
这么说自己一定还活着罗?良偏过头看到球坐在自己身边。
“……球……?”
“他醒了。”
球做了一个什么都不必说的手势后,转头告诉身后的父母和大姐夫妇。
“良!良!你这个傻瓜。”
集中在旁边的家人满口都是宽心的责备声,让良没有回答的空间。
眼睛布满血丝的父亲怒骂着与其要变成同性恋还不如把那里切掉算了。女人们则忙着抚慰。
“……学校打电话来的时候,是馨那家伙说出来的。”
球偷偷在良的耳边打着小报告,良被她好玩的语气逗笑了。
“她说绝对跟男人有关,我看那家伙已经快变成八卦女王了。”
“良……良……妈什么都不要了,良……良……”
哭泣的母亲还穿着拖鞋。
一直在生气的父亲连外套也没穿。
球的脸上没有化妆,馨的脸色也是一片惨白。
直向护士道谢的姊夫手还在发着抖,良知道那绝不是因为寒冷。
他们误会了。
本想说句话的良,脱口而出的却是像出生婴孩般的哭声。
“良。”
“良”这个名字可不是随随便便取的哦!
是为了叫你名字时候便于感谢上天让你出生在我们家。
命也不是为了让你舍弃才诞生的。
你的命是我们的。
所以不能死。
有生命的人是不能自己寻死的。
因为你没有这种权利啊。
良。
把手机拿近耳边,话筒里传来替自己取名字的祖父的声音。
不像是来探病的话变得好远、好远……。
良终于知道人是孤独的。
即使是家人也不可能知道自己全部的痛苦。
但是那遥远的声音为什么跟他说的话那么接近?
跟那个有生以来第一次说爱我的人说的不是同一件事吗?
“……没事了……”
虽然被绷带包住的喉头还隐隐作痛,但是良努力地用沙哑的声音发出正确的音。
“我已经……”
他也是这么说。
我已经……。
他接下来究竟想说什么呢?
“没事了。”
良闭上眼睛继续说。
有人拿掉了靠在他耳上的手机,良听见门口似乎有人在争执。
“……奁……”
他偏头一看。
……简直不敢相信。
“奁。”
良正确地吟出他的名字并把手伸出去。
虽然全身无一处不痛,但是这只手若不向他伸去还能做什么用呢?
为了与他相遇而出生;为了与他相爱而出生;为了如何能触碰他不知道烦恼了多久……。
现在,自己所能想的只有如何与他共度一生而已了。
“奁。”
“良。”
人影在入口愉快地挥着手,没有眼镜的脸上准备展开[幸福花园]~笑容。
他脸上有伤痕,而且不只一两块。
是谁打的?
是爸吗?放心吧,那我绝不会就此罢休的。
以后我会用阴险的手段向他报仇。
你应该很清楚我是个郁卒的家伙吧。
别哭得这么伤心了,别哭了。
我哪里也不会去了。
哪里也不会去了。
不会去了。
没有你的世界我是绝对不会去的。
终章
把在冷风中紧贴在一起的身体分开,忍受从一瞬间的回想之中醒来。
奁微笑地递给他一封拆过的信。
“我检查过了。我的戒心还没有松到可以原封不动地直接把这封信交给你。”
“嗯。”
良点点头看寄信人的名字,果然是结城。
“……他为什么休学?”
“因为私人的原因。除了这个理由他还能说什么?听说他家里也为了他企图跟男人一起自杀而搞得鸡犬不宁……嘻嘻,真想让你看看他现在的表情,好像是从地狱走了一趟回来似的。”
他用他那特有的语气打趣地笑着,从背后把良拥入怀。
……我到现在还不知道如何形容当我看到你掉到地上时的感觉。
“你会死。”
当我这么想,而且发现是我把你拉下去的时候我无法原谅自己。
那一动也不动的人当然是你,不是我。
但是如果没有看到那样的你,我想我大概是一生都不知道自己应该是继续活着或是死了算了。
你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我痛苦的人。
我始终不了解你为什么会对我好到接近牺牲奉献的地步。
我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曾令你同情的事或是有其他的原因。
在我自私的想法里始终觉得你是最接近我的,但是事到如今再说什么也没有用了。
你一定知道我很想成为你吧?
就像在不知不觉中会知道你的事和你不想让我知道的事一样。
当你看到这段话时,一定不禁苦笑着说原来我一直寄望在你身上的实现的心愿居然是如此陈腐而微不足道吧。
看着你为我烦恼为我痛苦,我不禁要想自己究竟想把你的什么占为己有呢?当我想向你谢罪的时候,你已经不在了……。
像朗诵诗词一样,良把信的内容念出来,不时伴随着几声咳嗽。
奁加重的手臂的力量,把温暖正确无误地传送到他的身上。
……当然我想救你,并认为能救你的只有我而已的时候,在我的心里第一次把你当作了一个人。
不是当我的分身,而是一个叫做国木田良的个体。所以我不确定自己希不希望你还继续活着。
起码我知道如果要跳楼的话不从四楼以上跳下去的话是不会死的。
“……这家伙是不是白痴啊?”
“虽然不怎么好笑,但是这应该是他开的玩笑吧。”
奁无趣地舔掉附在自己嘴唇的细雪。
“这世上还真的有无论何时都不太好笑的家伙。”
“他已经不想死了吧?”
“他的表情看来很清爽,应该已经清醒了吧。可能继续留在学校心情也不会太愉快,所以提到要休学的时候他也没有什么依依不舍的样子。”
“哦。”
恐怕是一生都不会了解他真正的心情吧。
看着信上的铅笔字,良觉得真像他的感觉。
还有一些不断用橡皮擦擦过的痕迹也很像他的感觉。
那个不允许任何错误的家伙。
无法面对自己内心污秽部分的家伙。
不敢承认爱着我的家伙。我无法回应他的家伙。
……我知道这辈子大概不会再见到你了。
再也见不到你了。
虽然那是很痛苦的一件事。但是见了面之后一定又会重蹈覆辙。
因为我无法把我自己重叠在你身上。
即使我成人了。
即使我承认你是一个个体。
但我想我这一生一定无法承认你是一个个体吧。
从今而后……
你也是吧,对不对?
我也是。
“写得真富有诗意。你知道这是封情书吧。”
“嗯。”
良微笑了。
“我知道。”
“哼。”
奁无趣地哼了声,转头看看原本站在窗边的孩子们还在不在。
“……嗯……”
他的吻落在脸上,良用不自然的姿势抬起头来叠上他的嘴唇。
“……我会回宿舍去。虽然我忘不了结城,但是我再也不会见他了。”
“就这样吧。”
转过身来,良从正面抱住轻声低语的奁,把手绕到他的背脊上握紧了手中的信纸。
没有PS的结尾上写着被泪水浸开的“再见”两字,良好想装作没有看到。
可怜的……可怜的另一个自己。
再见。
我们虽然相遇了,可惜的是无法一起活下去,那种感觉真令人痛苦。
“对了,我被你爸打得痛得要死。我又不喜欢互殴。”
“你敢抛弃我的话就要再被打一次。”
“我怕痛。”
“我还挺喜欢的。”
良恶作剧似的笑了。
现在的良已经不觉得那些有什么痛苦了。
那段和结城在宿舍里共同生活的日子跟现在和奁在一起的每一天差不多吧……。
“不只头脑,我看你连身体都是傻瓜。”
“但是你爱我吧?”
良打趣地抬起头来凝视着奁认真的眼神。
不过奁毕竟还是那个冷酷而坏心眼的[幸福花园]奁。
“噗……下一次的服务等一百年吧。”
“怎么这样!”
奁无视于良愤怒的抗议。
或许到了百年之后,这两个老公公还是会为了这件事争执不休吧。
不是或许,是一定会。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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