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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古代架空] 《夢竹》作者：阿故（完結） [打印本頁]
作者: leungmon    時間: 2009-12-28 14:51     標題: 《夢竹》作者：阿故（完結）

【內容簡介】
迷離身世，一塊玉玨，一頭長髮，只為一句話，只為一個人，卻不知道原來黑暗的漩渦已經悄悄靠近，而最後的一切，竟然都是最敬愛最親愛的人設計陷害。。。
真相大白之時，誰才是救贖。。。




　　楔子

　　天武十三年，逸帝駕崩，傳位幼子康憶，改年號——允平，其年新帝剛滿二十，因初掌朝政，有許多事務還需學習，由王叔公孫思及大將軍王亦之攝政，輔助朝綱，因其兄康成不服，暗中勾結攝政大臣欲奪皇位，卻被當時還是無名之輩的孜霄拆穿，發配西北苦寒之地，皇上因此事而封其為護國將軍，其後十年間，將軍驅胡虜，闊領土，納良臣，改國策，輕賦稅，倡農商，輔助新帝開創了百年難見的盛世，允平十年，皇上賜封護國將軍為霄王爺，正一品，封萬戶，賜黃金萬兩，府邸一座，並賜皇姓公孫。到如今，已是允平二十六年，天下太平，民生富足。故事便是從這開始……
作者: leungmon    時間: 2009-12-28 14:51

　　第一章

　　沉寂了多年的記憶再次出現在夢中，害得自己被迫睜眼半夜，再無睡意。
　　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睡意再次光顧我，準備再睡個回籠覺，卻已經聽到門外的師弟叫喚聲：“大師兄，今日師傅說要帶你去見一位故人，吩咐我來叫你早些起身梳洗，之後，師父會在大廳用早膳，請你也一道過去。”
　　“好的，我知道了。”我坐起身，回答門外的師弟，哎，計畫泡湯，看來只好今晚再補咯。
　　穿好鞋子，走到鏡子前，看了看放在鏡前昨晚就備好的水。
　　對，我從不用熱水洗臉，只是希望自己能在起身後立刻清醒，莫要再沉迷夢中的那雙清澈的雙眸。
　　只是這夢已許久未出現過了，不知昨晚為何又會入夢。哎，我歎了口氣，用手據起一捧水拍在臉上，五官被涼水刺激，思緒瞬間清明許多，拿起搭在一旁的布巾，用盆裏的水打濕，再狠狠的擦了把臉，終於徹底清醒。
　　走到台前，拿起發帶，又放下，既然今天要去拜會故人，就不要失禮於人前，選了選，看見那一抹銀色，思緒不受控制的回到了當時。
　　“那，這個送你，你別哭了可好？”稚嫩的聲音迴響在耳邊，焦急的眼神瞪著我，認真的語氣，只是為了哄我不哭。
　　用力甩甩頭，不再去想，拿起，系好自己的長髮，看看鏡中的自己，烏黑如瀑的長髮垂及膝蓋。
　　其實本大可不必留如此長的頭髮，即礙事又麻煩，我原本就是很懶的人，打理這頭髮，還真是難為自己了，可每次想剪去，卻總是想起他看著我的眼神和那輕輕附上我發的小手，柔柔的撫摸我的發。
　　“你的頭髮真美，長長了一定更美，不要剪好嗎，要一直留著，直到，直到我們再相見，我一定會一眼就認出你的。”
　　我晃了晃腦袋，今天這是怎麼了，老是想起以前的事，真是的，這麼不冷靜，不就是一個夢嗎？有必要這麼在意嗎？都這麼多年了，我還在期待什麼啊？期待他認出我來嗎？
　　我反身打開衣櫥，拿出淡青色的刺繡長衫，穿在身上，束好腰帶並在右邊掛上我唯一可以證明身世的玉飾，只可惜，到現在，我還是不知我父母是誰，找了這麼多年，我已經失望了。帶著繭的手習慣性的摸了摸玉飾，清涼舒服。
　　我再次望向鏡中，整了整衣領，看見鏡中的自己。
　　“哎……”長歎一聲，不知爹娘是誰，為何卻給了我這副好皮囊。
　　一雙不適合男人的鳳眼，單單一個眼神，就可迷惑世間癡人，薄薄雙唇，輕輕一抿，泛出桃紅，誘人摘取，秀挺鼻樑，俊氣臉龐，再配上這經過練武而鍛煉出的好身材，修長的手腳，寬肩窄腰，無一點多餘的贅肉，就連皮膚也比男人白嫩一些，有時我自己都會懷疑，自己的性別是不是在出生時被鬼差誤投，也難怪師父要我練魅惑之術，只不過這魅術不是什麼正派武功，師父只讓我偷偷練，所以知道我會這門功夫的就只我和師父，就連最疼我的師娘也沒敢告訴。
　　師父說：“雖是不是什麼正派的武功，正邪卻也只在你自己的一念之間，只要你用的適當，亦可救人救世。”
　　打開房門，看見清脆的竹園，林中的風拂面而來，帶著早晨露水的濕氣。
　　並不是每個徒弟都可以有自己的雅舍，雅舍是師父指定給個人的，至於標準嘛，不用我說，大家都知道吧，然而我的卻是所有雅舍中最特別的，因為它是師父親自為我建的並親手提名——淡君舍，取君子之交淡如水之意，當年的我，總是從夢魘中驚醒，然後就再也睡不著，因為我害怕，害怕那鋪天蓋地襲面而來的黑暗。於是，師父為了我在後山腰建了這雅舍，並在屋裏屋外都掛上了燈籠，吩咐下人，絕不可讓火光熄滅，又見屋外一片空地荒廢，便從外面購進幼竹，為我種了一片竹地，也許是選地好，也許是照料的好，或是其他什麼原因如今已經儼然成了園，並且有更加茂盛之勢。
　　穿過竹林，從小院後面的門穿過，來到師弟們住的西廂，再穿過天井，到達大廳，桌上已經擺好了一些小菜和幾份清粥，還有甜點——師娘做的青竹糕。
　　真是懷念，我已經很久都沒有吃到師娘親手做的糕點了，呆呆的望著，竟又有些癡了，連師父走進來都不知。
　　“怎麼，發什麼呆啊，怎麼不坐下吃呢？”師父一手拍在我的左肩，將我推到桌邊。
　　“啊！師父，早安!”我彎腰拱手道。
　　“怎麼，幾日不見，竟如此生疏，是為師怠慢了嗎？”師父打趣道，並順勢將我按在椅子上。
　　“師傅，您就不要再開徒弟的玩笑了，那有師傅未來，徒弟先入座之理，如真這樣，豈不是無一點規矩，連尊師重道都不懂，師父不就白白教了我這徒弟嗎？”我起身請師父入座。
　　“哈哈……好啦，你也坐吧，師娘和你小師弟等下就來，今日是家席，你無須如此拘謹。”師父用手拍了拍我的肩。
　　等師娘和小師弟入座後，我才起筷，師父看了，也只是笑笑。
　　師父的笑其實很好看，如春風拂面，如陽光耀眼，我不禁又多瞧了一眼，很明顯，今日師父是特意打扮過的，一襲深藍長衫，即脫顯他為成熟人穩重又不失風度，就如同那日我第一次見到他時一樣，如同神抵一樣降臨在我的身前，衣玦飄飄，劍眉星目，他只看了我一眼，開口便問：“這塊玉玨是你的？”
　　我低頭看了看掛在脖間的玉石，如實回答了他：“是。”
　　我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問，一塊石頭而已，如真的值錢，那麼當鋪就不會不要了。
　　他看著我，沉默了很久，終於又開口：“你願意和我走嗎，我教你武功，不讓人欺負你，給你飯吃，給你衣穿，你可願意？”
　　“好！”我絲毫不猶豫，我什麼都沒有，爛命一條，他要來何用？既然他可以讓我有衣有食，我為何不應。
　　於是我便被他帶回了這個家，確實，他履行了給我的承諾，他對我比對自己親生兒子還好，並給我取名為秋，他說，我們相遇時正好是立秋之日，但是，他沒有給我姓，他說，總有一天我一定會找到自己的父母，找到自己的姓。
　　“想什麼呢，又在發呆了？”師父的聲音將我拖回現實。
　　“難道是師娘的菜不和你胃口？”師娘溫柔的聲音緩緩問道。
　　“師哥一定是……”我摸摸他的頭，及時阻止了小師弟的胡說八道。
　　我對他笑了笑，有轉臉對師父和師娘：“不是，徒兒是想起很久沒有吃到師娘親手做的東西，很懷念這味道。”
　　“是啊，我們很久沒這樣聚在一起了，來，多吃點吧，等吃完了，還有你最愛的青竹糕，以前啊，你只要一看到這個就不哭了。”師娘笑道。
　　“是啊！”以前睡不著，我怕得直哭，於是師娘就會拿出這糕點來哄我，說也奇怪，只要吃著這糕點就不那麼怕了，並且也能安然入睡。
　　師父歎了口氣，以手覆於我額：“今天這是怎麼了，老是心不在焉，是不是病了。”
　　我搖搖頭。
　　是，我又望著糕點出神了，可我不想瞞師父：“師父，我……我又夢見從前了。”
　　“難怪了，昨夜一定又沒睡吧？以為你這怪毛病已經好了，結果還是夢到了，哎，以後，還是叫師娘晚上幫你準備這糕點吧。”師父皺了皺眉。“今日還是不要去了吧，你應該休息。”
　　“師父，不用麻煩了，我這麼大了，不用在幫我當小孩子了，是時候該自己去面對這夢了，不能總靠你和師娘的。”我堅定的拒絕師父。
　　“呵呵∼我們的秋長大了呢，好，既然你這樣決定了，師父也不攔你，只是，別勉強自己。”師父愛撫的摸了摸我的頭。
　　用完早膳，我還是隨師父出門了，雖然師娘還是勸我休息，可是，我不想再做那躲在繭中的幼蟲，我委婉回絕了，師父卻仍只是看著我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麼。

　　第二章

　　直到我坐在廳中，我還不敢相信，師父口中所說的故人，竟然是當朝最受皇上器重的霄王爺——公孫霄。
　　霄王爺並不是皇上的親兄弟或者叔伯，明間一直有流傳，霄王爺是從天而降的神人，他助皇上開疆辟地打天下，他學識淵博，精通戰事，自從他來到後，皇上再未打輸過任何一場戰役，並且將一直侵略我中原的蠻夷胡虜趕到極西之地，二十年不敢再入侵中原，且更有甚至說，霄王爺之所以這麼受皇上器重，不僅僅是因為他是福將，更因為他其實私底下是皇上的男寵。
　　當然這點並沒有確實的證據，也只是在百姓的口中作為茶餘飯後的談資罷了，可是細細一想，也不是沒有可能，自古功高蓋主的都沒有什麽好下場，兔死狗烹，鳥盡弓藏，但如果有男寵這一身份的話就另當別論了，畢竟在我朝，男風成習，那個王侯將相家不養一兩個男寵來顯示自己的地位，並且貴族間有一個不成文的規矩，在每年的七夕之日，各家來參加大會的，必須帶一個自己最愛的男寵出席，再由各位從中間選出既有才又有貌的男寵出來，作為當晚花魁，為在座各位獻舞，如有其他人看上這名花魁，就必須和這位花魁原主人來上一場不傷和氣的風雅較量，最後由花魁自己選擇最中意的人，並陪其飲酒對詩，共度良宵。
　　雖然這些傳言未必是真，但是，有一點是真，那就是為什麼傳言可以傳這麼久，而沒有被貴族勢力打壓下去，原因就是，這個世上沒有一個人知道霄王爺以前的身份亦查不出其來歷，就連皇上也不知，而霄王爺對於此事也是守口如瓶，從不透露半句，只聽其貼身侍從說，王爺經常望著天空說，自己再也回不去了，其眼神透露出的悲傷，並不是可以用言語來表達的，僅僅只是在旁邊看看，也會受其影響而潸然淚下。
　　從我們進到屋內坐定便有侍從端上極好的香茗，客氣的請我們稍等片刻說王爺馬上就出來外，便只剩幾個侍女靜靜在旁待著，等待隨時的吩咐。
　　我環顧四周，府中的桌椅皆是上好的紅木，幾個前朝花瓶作為裝飾，稍稍點綴了一下門口，屋樑以及屋頂皆有雕花，整座府宅皆是按照官位元等級佈置，沒有逾越分毫，只是擺放的位置稍稍有些奇怪，桌椅並不像正統的官家那樣擺放分有主次之位，而是隨性的放在一起排成一排，桌前有一矮桌，放了些許點心和剛剛送上來的香茗，而矮桌前的地面上則鋪著上好的獸皮地毯。在原本應該是主位上的地方放上了書桌和椅子，桌上的文房四寶一樣不缺，我搖搖頭，不解。
　　“為何書房要和大廳合在一起，難道王爺府連書房都沒有嗎？”一不小心竟將心中所想說了出來。
　　“呵呵，這是王爺的吩咐，奴才們也不懂，只聽王爺說，坐的是沙發，”不知道從那冒出的一名打扮似是管家的人，他用手指了指我們坐的椅子“前面的矮幾便是茶几，至於那書桌，王爺說什麽應該要放電視機的，可是至於什麼是電視機，王爺卻不說。”
　　我抓了抓頭，看著他，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啊，對不起，在下忘了介紹，鄙人便是這府中的管家。”話還沒說完，管家像是聽到了什麼聲音，轉頭看向身後，卻是對我們說“啊，王爺出來了。”
　　師父拉我起身，望向管家身後那一隅。
　　只見管家一躬身，拉起身後的珠簾，最先映入眼簾的便是覆著複雜繡金線的衣袖和那白如暖玉的手指，指甲修剪的很好，不長亦不短，手中的金邊摺扇啪得打開，輕輕的扇著，順著扇沿向上看，便被那一潭秋水攝去了心魂，癡癡呆在原地，挪不動步子。果然是皇家之人，氣勢也不同反響，並不是可以隨隨便便裝得出來的。

　　第三章

　　“草民文奉見過王爺，這是草民的劣徒，秋兒，還不過來拜見王爺！”
　　師父一把拉過還楞在原地的我，我忙回過神，拱手拜見：“草民見過王爺。”
　　“哈哈！阿奉啊，才多年不見就這麼見外啊，別那麼多禮了，來，過來坐啊。”話雖是對師父說的，卻騰出一隻手阻止我的動作，並將我拉向位置坐下。
　　這王爺行為頗為奇怪，他並不坐在主位上，而是在我們所坐的位置左側邊坐下，順勢將摺扇收進衣袖端起矮幾上的茶杯，這一連串的動作做的行雲流水，沒有一絲多餘的花俏，閒適自然。
　　他拎起杯蓋，熨了熨杯沿，抬到唇邊左右輕輕送氣，動作優雅自然，一派怡然自得，卻又不失王侯之風。
　　“我說阿奉啊。”他輕輕開口，眼睛卻不望向這邊，只看著杯中那根根直立的，浮在面上的翠綠：“你難道真的放得下，只去那渾噩的江湖做一名籍籍無名之徒嗎？”
　　這話開的沒頭沒腦，繞是讓在一旁的我聽得一頭霧水。看看他，又看看師傅，莫名的對這謎樣的話產生了極大的興趣，卻又不敢開口問，只好在一旁更仔細的聽了。
　　“呵呵，王爺，草民何德何能，得王爺這樣繆贊啊！不是放不放的下，而是不得不放下。既然我已經選擇了這樣的路，我就有義務將其走下去。王爺又何必再提過去之事。再說現在的平淡生活也並非不是什麽不好的事，比起那暗潮洶湧勾心鬥角的日子，我更適合現在的生活。”
　　師父的話語中流露出淡淡的苦澀，這樣的師父是我從沒見過的，我的師父不是一直都是溫柔淡然的嗎？不是從無煩惱，體貼親切的嗎？
　　一直以來，師父就是我的父親，對我們這些弟子關愛有加，雖然嚴厲，卻是溫柔的。跟了師父這麼多年從未見過如此的樣子，卻偏偏這王爺一句話就將師父在我心中的形象完全顛覆。
　　望向師父，雖然面上是淡然的，可是那極力隱藏的不甘，不願，不想，卻又無可奈何的眼神，說明瞭什麽？在以前只覺得溫暖的眼神，如今卻看出這些，這又是為何？我實在是太不瞭解師父了，是了，十幾年了，我跟著師父十幾年了，卻從來不知師父的過去，甚至師父的真名。文奉不過是江湖中人給的稱號，一身書卷氣的師父，江湖人送了一“文”字，而“奉” 字則是因為師父的物品上常刻此字，便合稱“文奉”，這真實姓名又有幾人知曉？
　　這巨大的謎團一下子蓋上來，忽覺眼前的師父如此陌生？
　　王爺看了看文奉，嘬了口茶，搖搖頭：“阿奉啊，你這又是何必呢？阿憶說了，只要你肯回來，原來的一切都不追究了。”
　　“阿憶？！”他叫的是皇上，竟叫得如此親切，看樣子傳聞是十有八九的真事啊。漸遠的思緒被他拖了回來。
　　我看見師父猛然抬起頭，又搖搖頭，重新低下：“霄，你知道的，這是我的罪孽，我必須承擔的罪孽，幫我和皇上說一身，我不會回去了，再也不會了。”
　　師父改了稱呼，這一舉動著實讓我一下反應不過來。而師父的從前就更加變的神秘，深不可測。
　　“好了，也別說以前的了，說說現在到底是什麽事吧，這麼急著想動用江湖力量，到底是何人有這樣大的能耐，讓朝廷也不敢和他有正面衝突。”師父話鋒一轉，又變成了平常的樣子，似乎我剛才看見的那只是錯覺，似乎剛才那段對話從來沒發生過。
　　霄王耐人尋味的看了一眼文奉，放下手中已經失去溫度的茶杯，正色到：“此次的這人確實是很棘手啊，即不可讓他看出端倪，又要抓到他的把柄將其除去。此人現在是朝堂上舉足輕重的狠角，他在短短幾年間便培植了自己的勢力，雖然現在還看不出隱患，可若讓其繼續坐大，皇上的社稷可就危險了。”
　　師父以手扶額：“呵呵，照你這麼說來，要去查還得靠我們自己了，半點也沾不得皇家的邊，也不可借力給我們了，還得悄悄的做，不可打草驚蛇，如要動作，就得一次將其除去，包括他的黨羽也是一個也留不得，這樣的狠角倒是很多年沒碰上了啊。難怪在信上說需帶一名心腹且從未在江湖上走動過的機敏之人來。”
　　“是，他能有現在的勢力，江湖上的人脈也是必不可少的，所以，我們需要一位元從未在江湖上出現過的人來辦此事，既可以不打草驚蛇，必要時也可虛以尾蛇，在其暗中招攬江湖之士時，我們的人亦可乘機打入。”
　　“為何做這麼麻煩的事，如要不留漏洞只需花點錢，買兇殺人即可，他一死，其黨羽自然好解決，莫非……”
　　“呵呵∼阿奉啊，你還是和以前一樣，一針見血啊，不錯，確實是還有更棘手的內幕，咳咳。”王爺輕咳了聲，向師父使了了個眼色。
　　師父看向我，微微一笑：“如果真的需要辦這事，卻不讓辦事的人弄清情況，如何動作？”師父眼角一斜，望向王爺。
　　“知道的越少他的命就越多一份保障，難道你想他死？”
　　“知與不知不都是一樣，還不是要斷了我們現在之間的聯繫，不如讓他知道個明白，至於生死，一切不過是七分天意，三分人事罷了，你不說當然最好，我還真是不捨。”師父意味深長的瞟過來一眼。
　　“難道……難道是在說我嗎？師∼父？”問出的話連自己都不曾察覺，竟然顫的如此厲害。
　　面前的兩人同時望向我這邊，王爺那玩味的眼神，輕微上揚的嘴角，還有師父眼中的擔心，我明白了，原來我就是那人選啊……
　　“雖然有種自己被師父賣了的感覺，可是，我不想師父為難，我的命是他給的，而他一直對我很好，就算要我現在還給他，我也不虧啊，就當這多出來的許多年是白賺來的。”搖搖頭，“不，自己這是在想什麼呢，師父是不會害我的。”
　　“其實你還有選擇的餘地。現在還可以退出，我不想強人所難，只是，你要明白，你已身在其中，不論你知道多少，在事情完結前，我都不會給你自由了。”王爺的話緩緩的流進我的耳朵，不帶半點感情，我有些氣惱，又不是我自願的，為什麼我的生活要你來安排，僅僅只是因為你是王爺，所以我們這些凡人的命可以這樣任你擺佈嗎？我不服。
　　我賭氣的看著面前這個人，冷冷的眸，已沒有初見的光華，只留下沒有任何感情的攝人精光，似要將人剝光撕裂，留不得一絲秘密，威嚴駭人。我厭惡這樣赤 裸 裸的眼光，也暫態讓我想到了官場的黑暗，這不能怪他，如沒有這樣的威嚴與氣勢，在這黑暗裏，早就被人剝光拆吃了。
　　冷靜下來，再看看他，複又覺得他很可憐，這樣艱難的活在其中，明槍暗箭，勾心鬥角，雖不想趟這渾水，可我不想拂了師父的面，但更重要的是，我不想被面前這人看不起。
　　“好，我做。”我堅定的看著他，毫不遲疑的回答他。
　　他似是被我的選擇驚到，眼中閃過一絲錯愕，但不久即回復到平常，掃了我一眼，大笑起來。
　　“哈哈哈??好，很好，果然是初生牛犢不怕虎。阿奉，你的眼光很好。”他笑的全身都在抖動，有必要這麼誇張嗎？我在心底暗暗想著，我不過是不服，我一定會把這事做的很漂亮，為師父爭口氣，也為自己。
　　“戶部尚書——董仲磬。”他笑眯眯的看向我，進入正題，可那眼神讓我覺得噁心，如同貓看老鼠的眼神，似乎我不過是他手中的玩物，我撇開眼睛，不再看他，但是，重要的內容還是不得不聽。
　　“戶部尚書一職掌管全國賦稅、戶籍、軍需、糧餉，這些便不需要我多說，你們也應該知道這裏面有多少不為人知的貓膩，除去這些，其父董沂身為右丞相，手握大權，在朝中也有一定的黨派勢力，這也是我們不能正面與其衝突的原因之一，加之這次例行的後宮選妃，其妹被選為寧妃，皇上對其多加寵愛，又因後宮東宮無主，寧妃的勢力也不可忽略。”霄王微眯眼眸，嘬了口茶，看向我這邊，“只能說這些了，其他的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如果連這些個關係都摸不清，便不用再出現了。”
　　他停頓了一下，“阿奉，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來不及了，我知道的。”師父平淡到毫無感情口氣讓我吃驚，這是師父的聲音嗎？
　　師父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鞠躬，“草民告退。”
　　我欲起身，卻被一把壓下，傳來師父冷冷的聲音：“從此刻起，你便不在是我的徒弟，我亦不再是你的師父。”
　　“師父！”我騰地站起來，望向這一直對我百般疼愛的師父，他的眼睛裏寫滿了不舍，卻沒有後悔。
　　“秋，你，你自珍重，哎！”師父只留下長長落寞的背影給我，外面陽光明媚，地上的影子被拖的很長很長。
　　這是師父最後一次喚我的名。
　　直至最後，師父依舊沒有回過身來再看我一眼，多年後想起，終不知道當時師父是怎樣的心情。
作者: leungmon    時間: 2009-12-28 14:51

　　第四章

　　“你先下去休息吧，會有人安排之後的事。”身後傳來霄王爺冷淡的聲音，我沒有回頭，也沒有動。當我轉過身時，整個大廳已經沒有人了，我的背後是殘紅如血的夕陽。
　　從今以後，我的人生將會發生什麼變化，我無法預料，或許，我的人生不再屬於自己了。
　　眼睛一時適應不了面前的黑暗，有些迷茫，這是哪？回想起來，對了，這裏是王爺府的暗室，不再是我那小小的雅舍，屋外也沒有了那青翠的竹。下午我被人帶進了這間暗室，途中我一直是被蒙著眼睛的，聽不見一絲響動，不記得繞了多少個彎，等蒙眼布被摘下時，我已經站在暗室裏了，只聽帶我來的人對我說：“公子，請您耐心的等待王爺的下一步吩咐，小的從現在起便是您的侍從，有任何吩咐只需要喚小的一聲便好了，小的叫瞳兒，公子的三餐和洗漱小的均會安排妥當的，不用公子擔心，小的告退。”
　　我看著他恭敬的離開，環顧四周，這暗室沒有窗，一切的光源都來自於四周牆上的燭火，但是可以感覺到有空氣的流通，燭火忽明忽暗的閃爍著，這裏並不像地下室那般陰暗潮濕，佈局也和平常的廂房沒有區別，所有的生活用品一應俱全，整個空間被一扇屏風分割成兩個部分，我所站的地方是大廳，廳中有一紅木所制的八仙桌，桌腳雕刻著複雜繁瑣的紋飾，四把配套的小方凳，整齊的圍在桌旁，桌面一套精巧的茶具，可供六人同飲，桌子的左邊有一張貴妃塌，鋪著一張白狐皮，盡顯皇家的雍容富貴，右邊有兩張待客的座椅，亦是紅木材質，樣式古樸，其上雕刻紋飾雖是簡單的花卉紋，卻盡顯高貴典雅，可見技工是花了一定心思的。
　　繞過屏風，一張式樣簡單大方的床映入眼簾，床上鋪著絲綢緞面的錦被，被面繡的是鴛鴦戲水圖，我啞然，這好像是小姐出嫁時寓意吉祥的圖案吧，除去這張錦被，整個房間佈置得簡單卻乾淨舒適，比我的雅舍要好上一百倍，這就是我以後住的地方了。雖然極好，我卻依舊還是想念師父親手為我所蓋的小屋，師弟特意去集市上為我生日帶回的枕頭，師娘為我繡的錦被，雖只是普通的料子，我卻是覺得及其溫暖。這些，都不是王府這些可以比的，但現在的我別無選擇。
　　我睜著眼，眼前的黑暗讓我分不清現在是什麼時辰，外面是否天亮，我摸索著起身，找到放在桌上的火摺子，點亮牆上的燭火，拿下一支在手中，環顧房間，四周安靜得讓我覺得自己活在墳墓中，走到門邊，推開門，一條長而寬闊的暗道展現在我眼前，暗道左右牆上均有火把，我站在門邊許久，不見有人出現，而暗道似乎吸引著我走向其中，即使然如此，我吹熄手中的燭火，走進暗道，暗道似乎只是一條，雖有左右彎道，卻沒有分叉，走了沒多久便看見通向地上的階梯，我毫不猶豫的順著階梯向上，推開頭頂上的石蓋，看見了一間極大的臥室，室內裝飾的金碧輝煌，皇家氣派盡顯其中。
　　從暗道中走上地面，只見一人一身紫衣逆光站立在我的面前，外面的光線刺眼，我微微眯起眼睛，雙手抱拳，鞠躬：“草民見過王爺。”
　　他沒有說話，一雙金線紫緞的鞋出現在我的視線中，“哦∼”拖長了聲音“你倒是很鎮定嘛，不好奇？”
　　“好奇，草民想問，草民睡了幾天。”我抬起身，正視著他的眼睛。
　　“不久，四天而已，睡得可好？”他話語中帶著玩味的意思。
　　“很好！多謝王爺關心。”
　　他沒有再說話，只是把手伸到我的面前：“跟我來。”
　　我沒有理會他伸出來的手，只是向前邁了一步，抬手示意：“請。”
　　他微微一笑，也不懊惱，收回手，逕自向前走去，我緊跟其後。
　　他的背影修長，步履沉穩，雙手負於身後，自成威嚴，黑髮高束，一頂白玉束冠，我盯著他的背影，猜想著他這樣做的目的。
　　“你比我預想的要醒的早些，我安排人在燭火中下的可不是一般的迷藥，你是如何做到的。”
　　我想起第一次接觸迷藥時，師父說：“既然學的是媚惑之術，如果連迷藥都可以放倒你，還不是任人宰割嗎？”
　　為了這些五花八門的迷藥，當年我可是在師父手上吃了很多苦頭啊。
　　他沒有等待我的回答，接著漫不經心說道：“不管是什麼原因吧，你已經通過了第一關，恭喜。”
　　我只是跟著他向前走著，不知道目的地是什麼地方，也許我已經在他設的第二關中也說不定，這種不知道下一步將會落在什麼地方的感覺真的很不好，好像前面便是沼澤，卻不知道要如何避開，只能跟著前面的這雙腳走，如果是沼澤，也只有陷下去這一條路，而他卻早已離開，看我在沼澤中掙扎，掙扎的出，道一句恭喜，掙扎不出，便只得活該二字。
　　“到了。”他忽然停下，轉身面向我。
　　我一路陷在自己的想法中，忽然看見前面這雙腳停下，轉了過來，它將我從思緒中拽了回來，抬頭越過他肩望過去，只是看見一見大房間，房間的中間是一桌擺的豐盛的飯菜，我望向他，這個王爺到底是想幹什麼啊？
　　“睡了四日，你不餓嗎？”他一臉奸計得逞的笑著望過來，我看著他，只想一拳照著這笑臉打過去。
　　“當然，草民多謝王爺關心。”我毫不客氣的落座，拿起桌上的筷子，夾起一口菜塞進嘴裏。
　　他依舊是笑著落座，拿起桌邊的酒壺，倒了一杯酒，放在嘴邊慢慢抿著。
　　我繼續吃著飯菜，味道還是不錯的，難得吃一次皇家菜，當然要好好品嘗。
　　席間我們都沒有說話，只剩下桌上碗筷相碰的清脆聲和酒倒入杯中的輕快聲，他的視線一直沒有離開過我身上，讓我如坐針氈，我討厭這樣毫無遮掩的目光，似是把我裏裏外外看了個乾淨，還意猶未盡，這感覺讓我噁心，頓時沒有了吃的心情。
　　“飽了，草民告退了。”
　　我起身準備離開。
　　“你可以不要一直自稱草民的，我聽著彆扭。”他忽然開口。
　　“是嗎？那在下如何？王爺。”既然如此，你一句話，我改了不就好了。
　　“呵呵∼好，很好。”他打開摺扇，輕輕扇著，眼中的笑意更重了，“我對你很感興趣呢，你總是出乎我的意料。”他走進我的身邊，用扇子抬起我的下巴。“我期待著你的表現。”
　　“那在下就多謝王爺的抬愛了。”我不動聲色任由他抬著我的下巴。
　　他帶著玩味的笑盯著我，避開他的目光。他放下摺扇，從袖中取出一把匕首，遞倒我面前，我拿起看了看，一把再普通不過的匕首，只是刀鋒處泛著隱隱的綠光，很明顯，這把匕首上淬過毒，我放到鼻下聞了聞，無味，抬手還給他。
　　“這上面的是‘玉碎’之毒，中毒之人如無解藥，五日內必筋脈盡斷而死，死時也是很痛苦啊！”他拿著匕首在我面前晃著，解釋著上面的毒，似是說著與他毫無干係之事。
　　他出手如電，錦緞撕裂之聲，我瞪大眼睛，沒有想到他會出手，房間裏之聽見血滴落在地的沉悶聲，然後是匕首落地，他按著傷口徒然倒地。
　　“來人，拿下這刺客!”他嘶啞的吼著，然後我看見侍衛拿著兵器沖進房間將我團團圍住，之前見過的那個管家扶著他退出包圍圈，我在被抓住前，看見他微微勾起的唇角，他在笑。
　　我被下到王爺府的牢中，直到被綁在刑架上，我依舊在想他這樣做的目的，他是要幹什麼，還是，這只是一個局。
　　鞭子落在我身上時，思緒被拉回現在的處境，火辣辣的疼痛包圍著我，無法思考，只能咬著牙忍受著，直到眼前一片黑暗，失去意識。
　　不知道過了幾天了，只要是我醒著，就會看見王府中的人拿著各種刑具走近，我在昏迷和半昏迷中頭腦一片混亂，有一絲清明的光，卻無法集中精神抓住他，似是有頭緒，卻無法清楚的分析出來，我在疼痛中徘徊，而這唯一的一點思緒，總是無法和整件事連接起來。
　　“公子，醒醒，公子，公子……”在黑暗中聽見有人喚我，聲音焦急，睜開疲憊的眼，一張生澀焦急擔憂的臉出現在面前。
　　“呃……咳咳……”我乾澀的說不出話。
　　“公子，快點，跟我走。”他邊說著，邊割開我手腳上的繩索。
　　少了繩索的固定，我全身沒有一絲力氣，直直的倒下去，他趕忙上前架住，看的出他很吃力，我掙扎著借著他的力量向外面逃去。
　　“你是，瞳……兒……?”靠在他身上，艱難的挪動著步子，每動一下，身上的傷口便扯出疼痛，一陣一陣的，鑽心刺骨。
　　“公子別說話了，先逃出去，我們再從長計議。”他吃力的架著我向府外逃去。
　　如果沒有他，我還真的不知道著王府的路要怎麼走，雖然在這裏好多天，卻沒有機會好好逛逛這座威嚴的王府。
　　就在快要逃出王府時，驚動了侍衛，大批的侍衛舉著火把，拿著兵器在身後緊追不捨，我和瞳兒逃得狼狽，一個不會武，一個是有武卻施展不出來，真是很好的狀況啊。
　　瞳兒帶著我七拐八拐逃入小巷，真是天都不幫我，前面竟然是死胡同，後面的火光和人聲也越來越近了，瞳兒跪在地上：“公子，翻牆吧！”
　　我看著跪趴在地下做墊腳的瞳兒，一手撐著牆穩住自己，“為什麼救我。”
　　不是我不想逃，只是，這樣莫名的被抓再被放，讓我思緒異常的清楚，想通了一切關節。
　　瞳兒錯愕的抬頭看著我，眼神從驚慌變為鎮定：“公子不明白嗎？”
　　猶豫了一下，卻還是選擇踏上他的背，他托著我翻過那面牆，我爬下去的時候，聽見牆那邊的侍衛說，拿下瞳兒，就地處死，王爺不希望有人走漏風聲，之後，人聲和火光慢慢遠去，一片寂靜。
　　我靠在牆上喘息，身上的傷口叫囂的疼著，但我不能停下，我不清楚自己跑了多久，逃了多遠，也不知道他的下一步是什麼，我只知道，我需要找個地方休息。
　　昏迷之前，我看見一雙官靴走近我，聽到的最後一句話是：“帶下去，照顧好他。”
　　我至此明白了一件事，開局了。

　　第五章

　　醒來時，頭上是白色的紗幔，身下是柔軟舒適的絲帛，傷口都上了藥被細心的包紮了起來，藥的止痛效果很好。這麼多天以來，是睡的最舒服的一次，我不想起身，只是靜靜的躺著，睜著眼看著頭頂上。
　　我已經深陷局中，之前的一切都不過是鋪墊，想必他的毒已經解了吧，也算是下足了血本了，如果沒估計錯，我現在定是在戶部尚書府中客房的床上，不用多久，就可以見著尚書大人本人了吧。局既然已開，就一定要繼續下去。
　　我閉上眼睛，休息好了才有力氣繼續下去。
　　夢中，看見了師父，師娘和師弟們，夢見自己回到了那座被竹子環繞的山間小屋。
　　師父，不知道你些日子過的可好，徒兒想您了。
　　果然，我再次睜開眼睛時，面前站著一人，一身官服，微眯著眼睛看著我，嘴角帶著一抹自信的笑。
　　“睡得可好？”他開口。
　　我撐起身，身上已經沒有了沉重之感，看樣子，傷好的差不多了，其實那幾天王府的人雖然下手很重，但是都有意避開了重要部位，亦沒有傷及筋脈，都是一些皮外傷，修養幾天就好了。
　　“多謝大人救命之恩。”我下床對著面前這人拜下去。
　　“呵呵呵∼不必，”他轉過身，雙手負在身後，“聽說你膽子很大嘛，刺殺霄王，如果不是請到莫家藥師莫亙出面，只怕王爺此刻已經魂歸離恨天了啊∼”
　　“那大人是否要將小人送倒大理寺正法呢？”我起身，看著前面這人，一臉笑。
　　“既然留你在這，一切自有安排，你不用多想，安心養傷吧。”他扔下這句話，抬腳離開。
　　我呆在這尚書府中，每日都有人安排好一切，我只是偶爾去外面曬曬太陽，活動活動筋骨，但從不出院子，我在等。
　　今夜，月光很溫柔，四周似乎都被月亮蒙上了一層淡淡的光，溫柔靜謐的散發著迷人的氣息，我泡了壺茶坐在院中靜靜的品著，上好的龍井，葉子在水中翻滾，卷起一陣綠浪，香氣淡而綿長。
　　“兄台既然來了，為什麼還躲在上面，既不想讓人發現，就不要動作那麼大，既是想讓人發現，為何不自己出來，茶就快喝完了呢。”我在桌子對面了放了個空茶杯，倒上一杯茶，望著水中慢慢舒展開的葉子。
　　對面的茶杯被一雙修長如玉的手端起：“多謝。”
　　他嘬了口茶：“這茶泡的真好。”
　　我抬起頭看向他，“兄台喝完了，喝完了就請吧，在下要休息了。”
　　“我想知道你是從那裏得來的‘玉碎’。”他放下茶杯，坐在了對面的位置上。
　　“這毒不是我下的。”我老實的回答。
　　“哦，原來如此，打擾了，告辭。”他拱手。
　　“請。”我看見他白色的衣袂越過牆頭，消失在黑夜中。
　　這尚書府真是不安全啊，什麼人都可以翻牆進來啊。
　　與我無關，洗臉，睡覺。
　　除去那天晚上的造訪，我在尚書府的日子可以說是舒服愜意，一直以來除了服侍我的小廝外，再沒有人踏進過這間小院，我看了看牆上的橫杆，已經在這住了半月有餘，卻不見尚書大人有任何動靜，看來是只老狐狸呢。
　　不過半月時間於他應該夠了，查清楚了我的一切，他想知道的一切，如若我沒有估錯，近期應該就會有行動了。
　　夜色降臨，月懸中天，等到小廝睡下後，我悄悄起身，換上夜行衣，雖然這些日子我沒有太大動作，但是還是悄悄將府中的地形摸了個清楚的，畢竟一些準備工作還是要做的。
　　飛身躍上房頂，躲開尚書府中的暗哨，屏住氣息，借著夜色，從視窗滑進了尚書大人的書房，這裏的窗臺上放著月下香，所以這扇窗一直沒有關過。我之前便來過這間書房，並沒有太多的可疑之處，房間的擺設也很簡單，物品亦不多，也就是一些普通書籍，但最有價值的便是書桌上的奏摺。
　　拿起放在最上面的一本摺子，金色的封面上一條龍騰空而起，這封摺子是直接傳到皇上手中，無需經過檢查的，我打開迅速的消化吸收著上面的內容，恭敬討好的話忽略不計，這封摺子的主要意思是，今年蜀地大旱，當地居民地中顆粒無收，當地商賈故意哄抬糧價，造成饑民無數，路有餓殍數千，請求朝廷儘快播發賑災資金三千萬兩黃金，以解當地居民之苦。
　　政治我不懂，朝廷之事更是我不曾涉獵的，但我知道，無論哪朝哪代的皇帝遇到這種事，為了安撫好民心，自是會撥糧賑災，這封摺子可以說只是例行公事罷了。
　　我放下摺子，拿起第二本，卻聽見有腳步聲靠近，會是誰，這個時候董仲馨也已經去休息了，應該不會有人再來書房，將摺子放回原位，迅速的將自己的身形掩進黑暗中，門被推開，月光透過門縫射進來，將來人的影子拉的長長的，他站在門邊並不進來，表情隱在黑暗中：“還不出來，準備等我請你嗎？”
　　我大驚，難道還有人在？不對，如果還有人，我呆在這裏有一些時間了，不會一點也感覺不出，看來，我在這的一舉一動他都知道的清清楚楚啊，真是可笑。
　　從暗處走出來，正對著他，月光灑在我身上，無所遁形。
　　“尚書大人真是好興致啊，這麼晚了還在忙？”
　　“你不是也很忙嗎？”
　　“哪里，大人過獎了，大人日理萬機，還要特別挪出時間看我這小人物表演，不知道我的演技可能博大人一笑呢？”我靠著書桌倚下身子，舔了舔嘴角，今晚月色真美。
　　我看見他帶著笑，一步步靠近我，唇邊的笑意越來越濃：“真是絕色呵。”他捏著我的下巴抬起我的頭，慢慢隨他動作抬起，順著手望上去，一雙眼中，霧氣朦朧，真是好勾引啊，這麼容易中招，順勢靠到他身上，雙手勾上他的頸，慢慢湊近他的唇。
　　就快接近時卻被一道猛力推開，我一時反應不及，重重的摔坐在地上，疼。
　　“就這點本事嗎？”頭頂上一道冷冽的聲音傳來。
　　“呵∼呵呵……”我摸摸摔疼的地方，站起身，“不然大人認為我還有什麼本事？”
　　“我原以為你能刺殺霄王有多大的本事，看來是我高估你了，想來，他也是一時不備才讓你得逞的吧。嗯∼”他甩袖轉身，看來是對我失去興趣了呢。
　　笑話，我還沒用到一成功力，怎麼會在開局時就讓你看清我的底。我需要，更大的把握。
　　“你回你的江湖吧。”出門前又扔來一句。
　　他身影快要消失在我的視線中時我跪了下來，：“大人，草民之命得您所救，請讓草民為您效力吧。”
　　“哦？”他站住，卻沒有回身。
　　裝什麼傻啊，明明等的就是我這句話，如果我不說，恐怕出去這道門的便是我的屍體吧。
　　“小的知道大人身邊高手無數，根本不需要小的，但是請大人給小的一個機會為大人效力，小的只希望報答大人的救命之恩，絕不再為大人添麻煩了。”我低著頭，看著膝下的大理石，石頭很涼。
　　“是嗎？那你先去幫我做件事吧。如何？”嘲諷的口氣，卻容不得我反駁。
　　我可也在等你的這句話啊……
　　“呵呵∼呵呵……”他的身影遠去，我看著天上的月亮，真是很好的夜晚啊。
　　回房，睡覺。

　　第六章

　　第二日，我穿著尚書府的家丁服站在這下朝必經的官道上已近兩個時辰了，始終不見人影，太陽已經慢慢從水平線下爬了上來，光線刺的我的眼睛有些不舒服，澀澀的，揉揉眼，發現周圍的景物被鍍上了一層金色的邊，紅色的宮牆在這太陽光的映襯下顯現出皇家的莊嚴肅穆。我活動了下四肢，繼續等待著那人下朝。
　　日頭高懸，已經有幾頂小轎從皇城中出來，晃晃顛顛地路過，看來是下朝了，可是始終不見那人的小轎出來啊，我低著頭，安安分分做個小廝，直到，太陽西落。
　　一銀頂皂色蓋幃的小轎緩緩出現在夕陽的餘暉中，經過面前時，我跟了上去，垂手低頭安分的跟在轎側，大約過了半柱香的時間，轎中傳出話來：“皇上已經撥下賑災銀兩三千萬兩，下旨由皇家鏢局的張總鏢頭領隊，三日後動身，由於此次銀兩需要運到蜀地，而蜀地之途比之其他地方更為艱險，再加之許多饑民落草為寇，定會有人途中打這批銀兩的主意，我要你暗中跟上，以防萬一。”
　　“是。”我繼續跟在轎側，就好似剛才的話從未發生過。
　　晚間，在房中泡了壺新茶，杯中冒出的嫋嫋水汽，一片氤氳，油燈搖曳，忽明忽暗，一切都似乎變的不真實，三日後我便要離開這繁華京畿之地，不知道途中會生出什麼事端，但是，任何事端都有可能是我目的的突破口，我須要打起精神，好好應對。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我轉頭看去，月下一襲青衫，隨風而動，來人開口：“秋，別去！”
　　“你是誰？我為何要聽你的。”我飲下手中茶，站起身。
　　“莫亙。因為我不會害你。”他跨進來。
　　“莫亙？藥師莫亙!”他為什麼要我別去？
　　“我不會害你，你不要去，那是陷阱。”他似乎很激動，一把拉住我的衣袖。
　　我掩鼻，他身上酒味很濃。
　　“你認識我？”我好奇，他卻直接將身子靠在了我身上。
　　我想推開他，卻發現，他竟然睡著了！！！
　　如果這不是在尚書府中，我一定把他扔出去，可現在，一定會讓人起疑。看著靠在我身上睡著的他，扶額，算了，扔床上去好了，扛著他，一步步挪到床邊，真重。把這累贅一把甩到床裏邊，起身，居然沒起來，“混蛋∼”這傢伙睡著了居然還拉著我的手臂不放，他居然還咂嘴巴，歎氣，我扯，我再扯，嗤∼一聲輕響，一臉黑線，“我的衣服……”
　　這唱的是哪出啊，我看著床上的人，他翻了個身，抱著我的被子，睡的安然，仔細看他的臉，眉如遠山，睫長如扇，兩頰帶著酒後的紅陀，一派紈絝子弟的樣子，我仔細回想，我不曾見過這張臉啊，他如何認識我的，我的身份應該不會有人知道，王爺為我安排的身份豈能這麼容易就被人拆穿，難道，他也是王爺派來的？
　　想要問清楚恐怕也要等明日他酒醒了才行，算了，我也睡吧。
　　太陽很大很大，一直在我面前放大，我的視野裏全色金色的光，壓抑，呼吸困難。
　　我猛的睜開眼，頭頂上一雙特大號圓溜溜的眼睛異常的詭異，我揉眼：“你醒了幹嘛不起來，壓我身上很重耶。”
　　“啾∼”
　　我定格，剛才，剛才他幹嘛了？那是，那是我的初吻啊∼
　　“秋∼我就知道你最好了，還讓我睡床上了。”他從我身上爬起來，拿起搭在架子上的臉帕，放進水中，再擰幹遞過來。
　　我看著他那如陽光般的笑臉，一拳揮了過去，被閃開了。
　　“真凶！”他摸摸鼻子，一手將帕子向我面上扔來，依舊是一臉笑。
　　算了，我接過胡亂擦了把臉，起身，更衣。
　　他一直在後面看著還一邊發出嘖嘖的聲音，我無視。
　　“你還不走？”我越過他走出門去。
　　“秋，你不想知道我為什麼認識你？”他向小狗一樣跟來。
　　“昨晚還想，今天∼”我特意拖長了聲音，“沒興趣了。”我繼續往前走去。
　　“秋，你頭髮真漂亮。”
　　“多謝。”
　　“秋，你能不去嗎？”
　　“不行。”我肯定。
　　“即使知道是陷阱也不行嗎？”他仍不死心。
　　“對，我非去不可。”我走到院中的井邊，打起一桶水。
　　“那我……”他話還沒說完，我一桶水全部澆到了他身上，“和……你……一起去……”
　　他從頭到尾都在滴水，眼中的不解，驚訝，面上卻帶著嚴肅說著未說完的話，我越看越好笑，忍不住扔掉手中的桶子捧腹大笑，真是個好玩的人。
　　“好啊！”我順口答應，反正是掩藏著行蹤，讓這人跟著，說不定一路會有趣的多。
　　一團青色映入我的眼，粘糊糊濕嗒嗒的他一把抱住我，我只能睜大眼睛毫無預警的再次被強親了。
　　我去漱口，被他抱在懷裏的我現在腦子裏唯一想的事就是，我要去漱口，然後，遠離他三丈，我為什麼就答應他了呢？
作者: leungmon    時間: 2009-12-28 14:52

　　第七章

　　三日後，我帶著身後這怎麼也甩不掉的藥師莫亙出發了。
　　我提前去了城郊，在樹枝上等著，押鏢的車要先在皇帝面前接旨，再從城南從來上官道，日上三竿的時候看見了遠處浩浩蕩蕩行來的一群隊伍，真是很打眼啊，這樣的行頭，恐怕不到蜀地，就會有人來搶了吧。
　　押著銀兩的鏢車一直打著皇家旗幟在官道上行進，木質的車輪在石板路上發出特有的咕嚕聲，總鏢頭一匹黑色千里馬，身著護身鐵甲，手執三米長刀，頗有一番將軍出征的意味在裏面。
　　在官道上我是不用費什麼神的，之需要在一定距離裏不離其後就好了。只是還沒走到半柱香的時間，我就快要被這個多話的傢伙煩死了。
　　“秋，你要吃燒餅嗎？出門我沒看見你吃東西啊，買個燒餅，我們路上吃吧。”
　　“秋，你帶夠衣服了嗎？前面有個布坊，我在裏面有熟人，讓他幫你扯些布做套，很快的，這樣你路上也有衣服換啊，怎麼樣？嗯？”
　　“秋，他們都在驛站休息，我們也找個地方休息休息吧，你別一直盯著那門口看啊，很累的啊。”
　　“秋，日頭很曬，我幫你撐傘吧。”
　　……
　　我真的很想砍了他，怎麼這麼個大男人比女人還囉嗦啊，他真的是王爺派來的嗎？
　　“你要是閑得發慌，你可以自己去玩，不用跟著我的。”我真的受不了了。
　　“那怎麼行，我可是要保護你的。”某人拍著胸脯在我面前一副壯士斷腕的樣子。
　　“那就閉嘴。”我回瞪他一眼，轉身進了路邊的小店，要來一碗餛飩面，這裏位置很好，視野開闊。
　　隊伍沒有休息太久又再度啟程，現在已經出城一千里了，因為走的是官道，路上行人不多，車隊的行進速度也夠快，想來蜀地的百姓也不用等的太久，情況便會有所改善，等等，我好像忘記什麼了。
　　我回頭望向那個瞪著原本就很大的眼睛泛著水汽，一臉委屈的某人，“你之前說的陷阱是什麼啊？”
　　他搖頭。
　　“你不知道你還說！？”我吼，這什麼人啊。
　　他繼續搖頭。
　　我歎：“開口，現在可以說話。”
　　“啊∼”他感歎一下，“可以開口了，忍得真辛苦啊。”
　　“看不出你這麼乖啊，說，什麼陷阱。”我翻白眼。
　　“箱子裏面的黃金早就被掉包了。”他又掛到我身上來。
　　“什麼？！你不早說。”我扯過他的衣領。
　　“你不是說有陷阱你也要去嘛，所以我說了也沒用啊。”他攤手。
　　“掉包這種事不是什麼陷阱吧，鏢車上沒有東西，我護著幹什麼啊……”我吼，我瞪，這人是什麼思維啊。
　　“那鏢銀現在在哪？”我問。
　　“不知道。”
　　我鬆開他衣領，看樣子，要自己調查了。事情來的真快。
　　夜幕降臨，我跟著鏢隊住進了同一家客棧，只是，我的身份只是個路過的客人罷了。
　　小二哥把抹布往肩上一搭，口中喊著地字型大小廂房一間，客觀，這邊請，順手推開了房門。
　　“多謝小二哥。”我走進房間，推開窗戶，對面正是總鏢頭住的房間，我揚起嘴角，深得我意啊。
　　忽然從後面被人環腰報了個滿懷，我順手捏住他的脈門，反手一扭，身後便傳來哀號。
　　“你別那麼狠嘛。”他另一隻手還不安份的再我腰間摩挲著。
　　真是學不乖的孩子，被人捏著脈門還這麼放肆，我運起內力，從他脈門中輸了過去，只感覺那只手不動了，身後的人身子一震，然後是重物落地的聲音。
　　看你還敢亂動，我轉身居高臨下的看著他。
　　“咳咳……咳……你還真的下手啊，你夠狠。”他一手撐著地，一手按著胸口邊咳邊說，眼裏居然又開始水汽蔓延。
　　我瞪他一眼，關窗，熄燈，睡覺。
　　“吱吱吱……嘰嘰……”夜晚是昆蟲的天堂，各種各樣的叫聲在窗外彙聚形成它們獨有的音樂，凝神仔細聽，還可以聽見幾聲遠處的貓狗叫，我輕手輕腳的把某人的爪子從身上挪開，下床，
　　順便在他懷裏塞了個枕頭。
　　打開房門，摸到走廊上，這感覺真像做賊的，整個客棧的人都睡了，畢竟大家明日白天都要趕路，運足內力，可以聽見房中輕微的鼾聲和均勻的呼吸聲，我屏住呼吸，悄悄潛向放著貨物的倉庫，翻身上房，躲開守夜的人，伏在上面，等待機會。
　　我觀察過他們守夜的規律，每隔兩個時辰他們便會讓一人進去查看一次，我等的就是這機會。
　　開鎖的聲音不久後就從下方傳來，借著夜色和衣服顏色的掩護，順利的從房頂滑進那道打開的門縫，悄悄翻身上樑，看著下方的人舉著油燈在倉庫中巡視了一圈，然後退出，對外面的人說，沒有問題，接著是大門上鎖的聲音。
　　我在梁上趴了半柱香的時間，輕輕躍下地面，掏出懷裏的火摺子，點燃，借著這微弱的光，繞到鏢銀擺放的地方，其實整個倉庫很大，除了我們這一批貨物，還有其他隊伍的一些貨，以及一些零散堆放的雜物。
　　鏢銀的箱子總共有十箱，分成兩垛堆放著，我先看了看箱子的表面，沒有開動的痕跡，鎖也沒有被撬的痕跡，從表面上看不出有什麼不對，將耳朵貼在箱子上，用手敲了敲，裏面是有東西的。
　　如果莫亙沒有騙我，而我又沒猜錯的話，恐怕在一開始，這裏面就不是真的黃金，難道是為了避免在道上被劫，朝廷有意放出的煙霧彈？或者說，這就是莫亙說的陷阱，那這個陷阱是為了什麼目的？害的人又是誰？幕後操控的又是誰？
　　我推開房門的時候，被人抱了個滿懷，這幾天已經被他這樣突襲慣了，完全引不起我一點興趣，撥開他的爪子，到床邊拿起包袱，扔了句：“走了。”轉身便下去退房。
　　出的客棧的門，我在路邊買了四個包子打包，便向城郊走去。
　　“秋，你昨晚上哪去了？”他爪子又搭到我身上，我甩開，他說話的方式就是往人家身上趴嗎？
　　“我那都沒去，一直在客棧。”我回，咬了口包子，順便扔了個給他。
　　“哦？我猜你是去了倉庫吧，然後被人鎖在裏面出不來吧。”他接過包子，“這餡真香∼”
　　“箱子沒有有被人動過手腳的跡象。”解決一個。
　　“如果我說這陷阱是用來害你的，你信嗎？”他繞到我前面，邊退便看著我說。
　　“我？我何其有幸啊，如果我沒估錯，應該是陷害戶部尚書的吧，這次摺子是他上的，與皇上進言的人也是他，而且戶部管理著朝中的賦稅、戶籍、軍需、糧餉，如果這次賑災的銀兩被發現掉了包，戶部尚書一定要擔個監管不力的罪名，事情如果再鬧大些，或者再出蜀地饑民聯合起義，恐怕就不只監管不力了。”
　　“恩！有道理。”點頭，一臉思索的樣子，真可愛。
　　伸手：“我還要。”
　　“恩？啥？”我望著他伸過來的手。
　　“包子。”
　　我錯了，這人一點也不可愛，還很欠打。
　　“你自己不會去買？”我抱緊手裏的包袱，那可是我留著做乾糧的啊。
　　“我出門沒帶錢。”一臉地痞像。
　　“那你就活該餓死。”
　　我蹲在路邊的樹枝上，等著鏢車過來。

　　第八章

　　我跟著鏢車已經有一個月了，雖然依舊還是沒弄懂這裏面到底是有什麼陰謀，但我還是決定要跟下去，這裏面有蹊蹺便會有我要找的突破口。當然，這一路上少不了我和某個人的打鬧。
　　明日鏢車一行便會進入蜀地了，這幾夜夜裏都不太平，常常能聽見遠處的刀劍聲，我去看過，都是山上的山賊下山來搶老百姓的糧食，大多數的老百姓都是些手無縛雞之力之人，多數只能讓人搶了東西去，但這其中有大部分山賊看得出是有組織有領導的，對於老百姓，他們並不會傷人性命，也會留下一小部分食物給百姓，也有小部分是沒有領導的，燒殺搶虐無所不做，我本就不是什麼善良的人，這個世界本就是弱肉強食，我就算這次能救他們，也保不定他們下次就被殺了，所以我並沒有出手。
　　明日進入蜀地後我便要提高警惕了，入蜀的道路只有一條，是朝廷耗費十年，集千萬人之力人工開鑿出來的，當年死在此處的工人數不勝數，現在在屬地的入口還有一塊功德碑，刻的都是死了的工人名字，這條路比平時我們走的城鎮和城鎮之間的路還要難走上百倍，加之路邊高山環繞，自然的形成盆地之勢，如是有計劃的隊伍從山上向我們沖下來，我們便真的毫無反擊之力。
　　“秋，你還跟啊，都這麼久了，你跟著這一路沒用的東西有什麼結果啊。”某人又開始抱怨，自從那天我分析了之後，這個人每天都在我耳邊說著要我轉移目標的話，我聽得耳朵都快起繭了。
　　“我說了，你不樂意跟，就請吧。”
　　“不要，我說了要保護你的，我說到做到的。”某人嘟起了嘴巴，都多大的人了，老是做出一些孩子的舉動，真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能說這是個被家裏寵壞了的孩子。
　　“我說你好歹是莫家的藥師，我怎麼就沒看見你搗鼓過藥啊，你就這麼閑，跟了我這麼久，莫家不要人管事？”我好奇。
　　“我有事啊，我哪里閑了。”他指著自己的鼻子。“我跟著你就是我要做的事啊。”
　　我歎氣，跟他無法溝通。
　　夜間，我們一行人終於到了蜀州的地界，而蜀州的太守已經在此處恭候我們多時了，一個身材矮小，長得一臉奸相，鼠眉鼠眼的人物，我看著他一臉小人狀將張總鏢頭請到了太守府，之後是接風的宴席，我附在房頂上掀開屋頂看了眼，下面的宴桌上食物豐盛，絲毫不見一點受災之象，看這架勢，恐怕蜀地商人哄抬物價之事也和這太守脫不了干係吧，他一定在其中獲利不少啊。
　　真是，越是遠離京城的地界官員越是難管理，天高皇帝遠，他們便是地頭蛇，便是土皇帝，唯一受苦的只有百姓。
　　晚上，我蹲在離太守府不遠處一座宅子的屋頂上，快進入冬季了，此時的夜風涼意更重了，我還穿著從尚書府中出來時的衣物，我抬手摸摸脖子，空的，玉玨已經不再我身上了，原本去了王爺府的時候，我將它從腰上取下掛在脖子上了，只是之後的“行刺”之事出乎我的意料，恐怕玉玨是掉在了王爺的刑室了，雖然不值幾個錢，但也是我父母留給我的唯一憑證，如今少了這玉玨，總覺得心裏缺了一塊似地。
　　“阿∼阿嚏∼”我看向旁邊，他身上也是出來時的那套衣物，這些日子他總是陪著我在這樹上啊房頂上啊吹冷風，冷的時候他總說自己不冷硬把他衣服披到我身上，真是的，不行就不要逞強嘛。
　　我斜了他一眼。
　　他吸吸鼻子，一臉傻笑的看著我。
　　“白癡。”我瞪。
　　“呵呵呵……”依舊是一臉傻笑。
　　第二日,我便去衣服店為自己和他買了套衣物,看看自己雙腳,又加了兩雙鞋,不知道他的鞋碼,就買了雙比我自己大一碼的。出店門的時候聽見小二哥喊：“謝謝您惠顧永輝店鋪，走好您呐。”我顛顛手中的錢袋，哎，又輕了。
　　回到自己住的小客棧，看見某只因為昨天陪我守夜現在正趴在床上一邊流口水一邊喊著我名字的某人，搖頭。
　　我將衣物放在床邊的踏榻上，下去叫了碗面吃。上來的時候嚇了一跳，某人已經換上了衣服，在鏡子邊左瞧右瞧了，聽見開門聲，他回過頭看著我，然後是我意料之中的撲過來要保住，我閃，結果就是某人太興奮，嘭的一聲撞到了門欄。
　　我噗的一聲笑出聲，看見某人一臉鬱悶的摸著額頭瞪我。
　　他居然還不死心，再次撲過來，我繼續閃，可這次他有防備了，一腳攔下我的退路，一手勾上我的腰，我當然不能這麼就被他得逞了，運起輕功從他頂上越過，順勢朝他腰上踹了一腳，他亦不示弱，被他一把拉住踹過去的腳踝拖回，我一手撐桌，一手後劈，他只好鬆開我的腳踝去擋手刀，我借力上踢，卻時不與我，原本勝券在握，桌子居然移動了，我頓時失去重心向後倒去，結果落下被他一手抄腰撈起，兩人倒在了地上，我還是被壓的那個。
　　“起來！”我推他。
　　“不要。”死皮賴臉還趴在我身上不肯動，還有越來越近的趨勢。
　　我將臉偏向一邊，想要用手推開他，結果被他反剪了雙手按在頭頂。
　　“謝謝你為我買的衣服，鞋子也很合腳。”依舊趴在我身上，沒有起來的意思。
　　“你就是這樣道謝的嗎？”我瞪，我再瞪，我現在除了瞪還真是哪里都動不了啊。
　　“不是，我想這樣謝你。”他一手伸進了我的衣服裏。目的昭然若揭。
　　拜託，這是大清早啊，你不要一清早就上演這種戲碼啊。我無語問蒼天。
　　他湊過來，眼裏佈滿水汽，貼上我的唇，在我的唇上磨著，慢慢伸進舌頭，掃過我的一顆顆牙齒，接著在我的上顎上輕輕騷弄著，一陣陣酥麻的感覺順著脊椎上揚，不自覺的發出連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呻吟，他抬起頭，笑的奸詐，我偏過頭，咬緊下唇，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臉紅了，只覺得很熱，真的很熱。
　　“秋，我喜歡你，喜歡你很久了，你知道嗎？”
　　我感覺到他將頭埋在了我的頸脖處，吻一個接一個的落下，他的手順著我的腰慢慢下滑 ，一路按捏著，我無力抵抗。
　　“不……唔……不可以……你……唔……放開……啊……放開我……”我掙扎著，腦中清醒的繃著一根弦，不可以。
　　他停止了動作，一臉疑惑，看著我的眼睛，“你不願意？”
　　我避開他射過來的視線，咬緊下嘴唇。
　　“好，我等你願意。”他鬆開鎖住我的手，替我拉好衣服，扶我坐起來，然後下樓去。
　　我聽見樓下他用很大的聲音叫了碗牛肉麵。
　　我站在鏡子前，整理自己的衣物，臉上一陣一陣的發燙，我從盆中捧起一把水拍到臉上，我需要冷靜，看著鏡中的自己，一臉的水漬，連前額的頭髮都在滴水，“他究竟是誰？”

　　第九章

　　夜晚，我依舊坐在屋頂上看著對面的太守府，這幾日，並沒有什麼異動，銀兩依舊放在倉庫中無人問津，張總鏢頭和太守每日也就是互道一聲早安，吃吃飯，然後該幹嘛幹嘛，這個氣氛有點詭異啊，賑災的銀兩無人過問，既不下撥，也不開封，這是什麼意思，難道真的如我猜測一樣，他們在等另一路的運銀隊伍，但真的還有另一隊人馬，如果有，應該早到了，我們這麼招搖的掩護隊伍都已經到了，不可能另外一隊不到，如果途中受到襲擊，這邊不可能沒有接到一點消息。
　　“天冷了，你出門多帶件衣啊。”一件衣物蒙頭罩過來，我一把接住，往身上披。
　　“你不覺得不對勁嗎？”我問。
　　“覺得啊，一開始就覺得了。”他遞過來一小壺酒。
　　“去看看吧。”我接過。
　　“再觀察兩日吧。”
　　“我們等得起，這裏的災民可等不起。”
　　總覺得那次之後，我不敢看他的眼睛，尷尬。他似乎也有所察覺，這次並沒有留下陪我，而是回了客棧。慢慢喝完他拿來的酒，動動筋骨，飛身向太守府。
　　太守府的守衛並不嚴，這種小地方想來也不會被大盜看上，所以，這裏的守衛只是走走形式罷了，看看他們挺起的肚子，就算是有人來了，恐怕這群豬腦肥腸的傢伙是逃的最快的吧。
　　我避開他們躍向庫房，此時已經是接近辰時了，整個城鎮都陷在安靜的夜色中，偶爾幾聲農家的貓叫狗吠，環顧庫房一周，只有一個看守，好進的很，從那人身後悄悄靠近，一個手刀劈下，那人連叫都沒叫就倒下了，從他腰間摸下鑰匙打開門，裝賑災銀兩的箱子赫然出現在我的視線中，居然全部被打開了，而且箱中空空如也，這……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我一直盯著庫房的，怎麼會不知道有人進了庫房開了箱子。我震驚。
　　走近箱子仔細查看，發現這箱子的開啟方法很正常，都是直接撕開封條開的鎖，那就是說，是自己人打開的。
　　忽然，門外一陣嘈雜，接著四周火光亮起，大門被推開，只見太守以及張總鏢頭領著一大侍衛，格格手拿武器，張總鏢頭一聲令下：“拿下此人。”
　　再笨的人遇到這種情況都會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等等，在下進來時箱子就已經開了，並不是在下動的手腳。”我解釋。
　　“你進來作何？為何三更半夜在我太守府的庫房之中？”我第一次看見這鼠眉鼠眼的太守大人露出一臉嚴肅，一臉正氣只像，真真是好笑，只是現在不是笑的時候。
　　“說，你把賑災的銀兩盜到何處去了。”張總鏢頭接著問。
　　“我……”我欲解釋，才發現情況有多糟糕，我有口難辯，戶部尚書大人可沒有給我正規的身份，而此時我又打暈了門外的看守，出現在這庫房之中，被人逮個正著，他們如果要說是我盜了賑災銀兩，可是人證物證俱在。
　　“怎麼，回答不出了？來人呐，拿下此人。”太守尖著嗓子招呼人。
　　“在下不是盜銀之人。”我真是無理可辨啊。
　　已經沒人要聽我解釋了，侍衛們舉著武器向我撲來，我此時是應該逃還是應該被擒？這可否是戶部尚書大人想要的結果？我猶豫了。可是身體卻不會猶豫，常年的練武經驗讓我的身體做出了快於思想的行動，已經和侍衛交上了手，太守府的侍衛已經被我放倒了好幾個，果然是很不禁打，張總鏢頭帶來的鏢師明顯要比侍衛們撐得久一些，但也依舊不是我的對手，張總鏢頭看到局勢不對，也立刻加入了戰局，只剩下那個膽小的太守縮在一旁的角落。
　　我邊戰邊退，必須走，我需要弄清楚事情的經過，不可坐以待斃，我下定決心，用心迎戰，就在我快要成功脫逃之時，不知道從哪里跳出一個黑衣人沖進戰局，接著所有人都停止了進攻，只餘下我和黑衣人單獨交手，一交手我便知道此戰我必須速戰速決，否則我毫無勝算，我看不出他武功路數出自何處，他似乎也有意隱瞞，招數多變，並不按套路出，我一時難於招架，他一掌掃來，我躲避不及被掌風推到遠處樹幹上，一時頭暈目眩，還沒爬起來，就被他一個手刀披暈了。完了，被抓了。
　　醒來時，不出意料的是牢房，地上鋪著不知道放了多久的乾草，有黴味，陰暗兼之潮濕是牢房的統一格調，我今年是不是沒去燒香，所以被菩薩嫌棄了，一個月裏被扔進牢房兩次了。
　　不知道自己昏了多久，從唯一的視窗看出去，外面一片漆黑，可能米有太久吧，我摸摸脖子，疼。
　　聽到門被打開的聲音，我馬上倒回地上，再暈會。
　　腳步聲有刻意的放輕，但明顯是往我這裏走來的，我繼續假裝，就聽到：“秋，你醒醒啊，是我啊，莫亙。”停頓了一下，估計是在觀察外面的動靜，“秋，你醒了沒啊？”
　　我睜開眼睛：“醒了。你怎麼來了？”
　　“我聽說太守抓住了盜官銀的人，你又大半夜沒回，我擔心你，就過來打探下，沒想到還真是你，以你的功力不應該這麼容易被抓啊。”他壓低聲音觀察著四周。
　　“突然冒出個高手，我沒打贏。”我闡述事實。“我準備先留這裏，看看事情的變化再說，這幾天的事太蹊蹺了。”
　　“好，我在外面幫你察，一有消息馬上通知你。”
　　“對了，這個還你。”他隔著牢門扔進來一樣東西，我接住，居然是我遺落在王府的玉玨。
　　“你……你怎麼知道是我的。”我摸著玉玨，抬頭，人早已不見蹤影了。
　　握著玉玨，對於他的疑問也越來越深。
　　天亮之後，我被帶上堂，堂上坐著那獐頭鼠目的太守大人，旁邊是留著山羊胡的師爺，旁聽便是那張總鏢頭。
　　抬頭看，一塊金底白字的匾，上書明鏡高懸四字，幹勁有力，氣勢宏大。
　　我被壓著跪在堂下，太守一拍驚堂木：“堂下何人？報上名來。”
　　“秋。”我答。
　　“堂下罪人，你可認罪？”
　　“我何罪之有啊？”
　　“大膽刁民，你私盜官銀，打傷侍衛官員，罪大惡極，還不認罪。”賊眉鼠眼的太守又拍下驚堂木。
　　“在下並沒有盜官銀，傷人也只是為了自保。”我歎。
　　“大膽賊人，本官已抓你個人贓俱獲，你還想抵賴。”我從刁民變成了賊人。
　　“敢問大人，你可有親眼所見在下盜取官銀，又敢問大人，你可查出被盜官銀現在何處？”
　　“賊人，你還狡辯，幾日之前我和張總鏢頭就已經發現官銀被盜，若不是鏢頭獻計，我們按兵不動，待你起疑回來查探，怎能將你拿下。”話一說完，又是一下驚堂木，聲音震得我耳朵有點發麻。
　　明白了，原來真的是陷阱。辯解也沒用了，只是不知道董大人將如何待我呵。
作者: leungmon    時間: 2009-12-28 14:52

　　第十章

　　我毫無疑問的被下到大牢裏嚴加看守起來，因為涉及大數額的官銀，又從我口中問不出官銀的所在，太守大人和張總鏢頭決定將我送到京城去由大理寺法辦，太守府亦開倉賑災。
　　真是個聰明的人，想必後面是有人操控的吧。
　　我躺在牢房發黴的乾草上想，這幾日都不見莫亙過來，不知道他查出點什麼了沒，希望能有些對我有幫助的線索。
　　“喂，起來啦，你小子似乎躺的挺舒服的啊，你好日子到頭了。”我偏過頭，只見一人幸災樂禍的樣子打開了我的牢門，接著又上來一個獄卒，一人一邊架住我的手臂，把我提了起來，被架出牢房後，我看見外面停了一輛囚車，一群正裝打扮的侍衛和鏢師分列兩行，執槍握刀，好不壯觀啊。他們將我押上囚車，在脖子上戴了枷鎖，腳上也上了鐵鏈，我動了動，真不舒服，看著他們整裝待發的樣子，再抬頭看看天上，藍天白雲，微風拂面，今天天氣很好，適合郊遊啊。
　　從牢裏行出來，很快就到了集市上，圍觀的人很多，大多數是一些受災的民眾，剛開始他們只是看，不知道是誰起了個頭，一塊石頭砸向了我，接著大家都紛紛撿起地上的石頭朝我扔來，我被縛手綁腳的，連擋一下都很難，疼，一塊石頭砸到我的額角，感覺到有溫熱的液體流了出來，流進了眼睛裏，接著眼前的景物都被蒙上了一層暗紅，四周的景象模糊不清，不知何時，面前是一片竹林，竹子有很翠很翠的顏色，但是前面卻有人在廝殺，刀光劍影晃得我眼睛生疼，每個人的面目都變得猙獰可怖，眼睛裏是紅色嗜血的兇殘，恨不的將我生吞活剝了，然後，他們都倒在了我面前，我抬頭，一襲紫衣的女子擋在了我面前，之後我看見一個比我大不了多少的孩子，遞過來一根銀色的發帶：“那，這個送你，你別哭了可好？”嘈雜的聲音漸漸遠去，我的眼裏只看見他那燦爛如陽光的笑容，還有他拉著我的那雙溫暖小手。
　　疼痛把我帶回現實，是獄卒將我臉上的血擦掉時碰到了傷口，此刻已經出了城鎮，到了城郊，望著兩旁邊黑乎乎幾乎不長樹的山，道路只有一條，一行隊伍夾在山中間的這條路上，兩旁的山就像一張黑色的網，將整個隊伍網在其中，由不得我們掙扎。
　　整條路都是顛簸不平的山路，囚車一直晃動，枷鎖和鐵鏈在我脖子、手腕和腳踝處反復摩擦，周圍的皮膚已經開始有些破皮紅腫了，搖了搖頭，沒想到這一路暗中保護車隊來此，回去的時候居然是以這樣的方式，當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想想蜀州境內基本都是這樣的山路，就算是去到其他的縣州也並不見得會走官道，看樣子，我在這囚車上有一段日子的苦吃了，還不知道到了大理寺，又有什麼樣的苦頭等著我，但是這個罪是無論無何都認不得的。我必須找到那批銀兩，這樣，才能破這個局啊。
　　晚上，被關在客棧的草房裏，將我扔進來的侍衛將我綁了個結實，臨走時不知道想起什麼又回身連我的口都封了，我側倒在草垛上，整個右邊的身子都是麻的,想挪動一下身子，可惜沒有重心支持，屢屢失敗，又一次倒地失敗時草房的門被一腳踢開，原本就不是什麼很牢固的鎖徹底的壞了。
　　抬頭看來人，不出意料，果然是他。再次嘗試撐起身子，被他一把扶住，扯掉綁在嘴上的布條，我正準備說話，就被他吻住。
　　“唔……唔唔……嗯……”分開的時候兩人都喘著粗氣，我喘息不定的瞪他，這都是什麼是時候了，他還有時間這個……這個……
　　“你就不怕有人過來？”我繼續瞪，現在對他瞪眼似乎是沒有任何威懾力，他還一臉挺享受的表情。
　　“不怕，現在整個客棧除了我們，沒有人是醒的，就算有也已經被我放倒了。”一臉的自豪，以為這是什麼值得驕傲的事嗎？
　　“你不會是下了迷藥吧？”
　　“是啊，因為人數多，我還特意去藥店弄了些藥材補貨啊。藥我是下在空氣中的，無色無味，可是我們莫家的獨門配方，沒有解藥可醒不了啊……”他邊說邊解開我身上的繩子，我動動手腳揉了揉發麻的地方。
　　“那我怎麼沒事？”我好奇，我可沒有抵擋他們莫家迷藥的厲害功夫。
　　“我之前在你玉玨上摸了點解藥。”他指了指我待在脖子上的玉玨。
　　“查到什麼了？”我看著玉玨問。
　　“查到太守府中忽然多出大量米糧，像是有人暗中運來的，現在太守大人在饑民口中可是個大大的好人啊。”
　　“我在想，那批銀兩是不是董仲馨拿走再掉包運過來的，這樣他就可以從中間撈上一大筆，而且也不會造成民怨，順便還有了我這個替罪羔羊，計畫周到啊。”
　　“秋，別管那麼多了，我們走吧，去那都比呆在這裏好，跟我走，好不好。”他攙起還因為身體發麻坐在草垛上的我。
　　“不可以，我必須要抓住董仲馨的狐狸尾巴，這次被他算計，我更加要為朝廷剷除這個毒瘤，否則被他害的人豈不更多，這是我的機會。”我推開他的手。
　　“你現在都自身難保了，你還想那麼多。”他一臉焦急的表情。
　　“我不會和你走的，謝謝你的消息，你走吧。”我拒絕。
　　“秋，這不是鬧著玩的，和朝廷扯上關係，你總是要吃大虧的。”他一把抓在我的肩上。
　　“莫亙，我想知道，你是怎麼找到我的玉玨的。”
　　“啊，這個啊，我之前去幫王爺解毒的時候，查出是‘玉碎’，此毒是我娘當年為我父親所制，並沒有外傳過，所以我好奇去打探下毒之人的線索，在王爺府的大牢裏撿到的，之後我查處你在戶部尚書府，我去問過你，你說不是的，我覺得事有蹊蹺，又在王爺府中暗中查探，發現當天的知情人不是被遣散就是橫死，我就知道此事是陰謀。”
　　“我說你就信，萬一我說的是假的呢？”
　　“我之前是有懷疑，但是見到你的時候就沒有了，我一眼就認出你了，我知道你還記得我說過的話。”
　　“那天晚上是你啊，你易了容？”我看著自己垂下的頭髮，“這頭髮很礙事呢。”
　　“原來你早就認出我了，我卻還不知道。”我深情款款的看著他，手撫上他的臉，帶著薄繭的手在他臉頰上來回的摩挲著。他亦順著我的手，眼中滿是陶醉：“秋，我等你很久了，真的很久了，你為什麼就不見了呢？你為什麼就不回來了呢？我喜歡你啊，現在也還喜歡著你啊。”
　　“啪！”
　　“啊！”他一手扶著自己的臉，一臉的震驚，瞪著眼，眼珠都看被他瞪出來了。
　　“你覺得不告訴我很好玩是嗎，玩什麼神秘啊，認出來了，就要告訴我啊，害我猜那麼久，你很過癮是吧。”我罵。真是氣人。
　　“呵呵∼呵呵∼”一臉的傻笑。
　　我望著他，這是被打傻了嗎？還笑的這麼歡？
　　“喂，傻了就出去。”我還在氣頭上，不想看他這張臉。
　　“秋，你答應過我的，長大了就和我一起隱居山林的。所以，跟我走吧。”他依舊笑嘻嘻的湊過來。
　　“現在不可以，我答應過師父的，我必須完成這次的任務，我不可以對不起師父的。”我搖頭。
　　“好，既然如此，我陪你。”他挨著我坐下來。
　　“笨蛋啊∼”我再次敲他腦袋，“你陪我在這裏幹什麼啊，去外面幫我查啊，早點扳倒董仲馨，我就可以……”額，我在說什麼啊。
　　“就可以什麼啊？”他親了下我的臉，轟，臉好燙。
　　“混蛋∼”繼續敲頭。
　　“好啦好啦∼別敲了，再敲就變笨了。”他站起身，拍拍身上沾到的草，“既然你這樣決定了，我就幫你，不過，倒時解決了，你可得記得你說的話啊。”
　　“我什麼都沒說。”扭開頭，不想看見他那張臉。

　　第十一章

　　一大清早，天還灰濛濛的，我便被他們再次套上枷鎖和鐵鏈押金進囚車啟程了，恐怕這樣的日子會有很長一段時間，昨天晚上莫亙替我在傷口和磨破的地方都上了點藥，今天早上醒來時都已經不疼了，我順著侍衛們驚訝的目光看到地上那把已經壞的徹底的鎖，苦笑。那把鎖我是不可能再把他恢復原樣了，只好當做是它自己老舊得壞了。
　　“你居然沒跑啊。”一個侍衛驚訝的問我。
　　“不好意思，睡著了，沒看見。再說了，我跑了，你們不就更加認定我是犯人了嘛。”
　　之後我就這樣過著白天在囚車上向京城進發，晚上睡草房，柴房的日子，有時晚上莫亙會過來，依舊是老方法，弄暈一屋子的人，給我帶來一些吃的和藥，托他的福，這一路上我並沒有受太多的苦，侍衛見我似乎不跑，也沒有再像以前那樣把我綁個結實了，晚上我也可以稍微舒服的睡一下。
　　就這樣，日子一天天的過，我被壓在囚車上，從蜀州晃晃蕩蕩回了京城，然後被關進了那個最有權威的大理寺。
　　被關進去的前一天，莫亙過來和我說，“大理寺畢竟是官家地方，又是關押重犯的地方，戒備要比任何地方都嚴，要進來就不是那麼容易了，所以也不可能向之前那樣經常過來探我，要我在裏面自己小心，隨機應變，照顧好自己。聽說裏面審人的法子多的去了，五花八門，要我儘量聽話，能少吃些苦頭就少吃些苦頭，別和自己身體過不去。”
　　我被關進後並沒有馬上被提審，想來應該是一些交接手續還沒有辦好的緣故吧，京城的牢房可比蜀州的大牢要好的多，有石砌的床，床上面還鋪了一層薄薄的棉絮，四周都打掃的乾乾淨淨，牆上沒有水漬和青苔，雖然是有些陰冷但並不潮濕，當然，我看了看窗口的鐵欄和周圍的鐵欄，都比之前見過的粗，也牢固的多。
　　我旁邊的牢房裏面都是空的，想來，這裏面的犯人也不會多，如果不是重犯，不是大案，大理寺也是不會插手的，能進這裏面，也是要有本事的啊，我自嘲的想。
　　找了塊地方坐下，靠在牆上，想想這麼久以來發生的事，想著如果當天師父沒有帶我下山，我也許還在那一片竹林裏過我自己安靜簡單恬靜的日子，每天練武，吃飯，睡覺，侍奉師父師母，照顧小師弟，可現在，我身邊發生的事比我這麼多年遇過的事還要多，真是有點措手不及，又有些後悔，當初如果不答應，是不是又是另一番景象呢？怪道世人都說，一入宮門深似海。
　　我就這樣想著，慢慢地睡著了，這一路上，確實沒有睡幾個好覺，有些累了。
　　大門被打開，一絲亮光射進來，有人走過來，話說這個場景這段時間老是出現在我眼前，已經沒有太大新意了，男人走近我，像是觀察什麼動物一般將我上上下下大量了個遍，終於開口：“你……長得很好看……”
　　我噴，他知道他在說什麼嗎？
　　“你把銀兩藏到那裏去了？”
　　我愣了下，這思維跳躍得也太詭異了吧。
　　“我說過很多遍了，我沒有盜官銀，我不是你們要抓的人。”我直視他的眼睛。
　　“哦？那你為何被抓？”我從他的眼睛裏猜不出他的想法，這是個自製力很好的男人。
　　“我是去調查的。”
　　“你去調查什麼？你知道官銀被盜？”他問。
　　“我知道運官銀的隊伍早到了蜀州，卻不見太守開倉放糧，我覺得事有蹊蹺，所以去調查。”
　　“如果照你這麼說的話，你完全可以去大堂擊鼓，請大人開堂，再提出你的疑問，但是據我所知，你是打暈了守衛，闖進了庫房，被當場擒住的。”
　　“我不相信蜀州太守，所以想自己探查。”
　　“理由牽強，我不相信，我猜你還有同夥，這麼多銀兩你一個人運走，你沒這個能耐。”
　　“你既然不信，還來問我，這又何必，直接開堂審不是要好的多嗎？”我口氣輕佻。
　　“哈哈哈……我勸你還是老實招了，不要等開堂，大理寺可不是其他什麼地方，這裏的規則可不是你想的那樣。”他雙手背到後面，笑的邪惡，“你先好好想清楚吧，我過幾日再來。”
　　他轉身離去，大門再次鎖上，光線從我視線中消失，這處，又只剩下我一個人。
　　等大門再次被推開時，已經是五日之後，進來的不是之前的那個人，而是一個挺著大大的肚子，一臉肥肉，說話時唾沫星子橫飛的官員，我看見他身後跟了好幾個五大三粗的侍衛裝扮的人。
　　進來之後，他什麼都沒有問，只是招呼著身後的人把我從牢房裏提出來，我照舊是任他們夾著我的胳膊將我帶出去，別看這個人挺著大大的肚子，走路的速度並不比其他人慢，我被他們帶著通過長長的甬道，左拐右拐進去了大牢更裏面的地方，來到一間房子面前，我聞到裏面有一股說不出的淡淡的血腥味和腐臭的味道。
　　門被另一個人推開，我望著裏面的擺設，頓時明白了，他們要對我用刑了，這就是大理寺的規矩。不用審，先用刑，等你被疼痛折磨的再無力抵抗時，什麼都好問了。先摧毀你的精神，再來，一切都好辦了。
　　我被架進房間中間的一根柱子邊，雙手被冰涼的鐵鏈牢牢鎖在了頭頂的柱子上，上衣被粗魯地撕扯下來，肌膚貼上了身後直直的鐵架，一陣寒意從背部侵襲全身。
　　“尹大人，準備好了，可以開始了。”一旁的侍衛拿起放在一旁的鞭子，我看不出辮子的顏色，除了因為這間房子很暗之外，我還知道，那上面有無數人凝固的血漬。
　　我看見那個挺著大肚子的尹大人從旁邊搬了條凳子坐下，看了看我，那眼神就想在看一場與之毫無關係的戲一般，毫無感情的冷淡聲音，“那就開始吧。”
　　在意料中的疼痛隨著呼嘯的皮鞭落在我身上時，我還是忍不住哆嗦了一下，鞭子上制有倒鉤，火辣辣的起落間有溫熱的液體很快在身上粘粘流淌，血腥的氣味開始在房間裏一點點蔓延開來，我自幼習武雖也吃了不少苦，在王府也挨過鞭打，可這般赤 裸 裸的鞭打卻是從未嘗過，疼痛由不得我的思緒再隨意飄蕩，我咬著牙不想讓叫喊聲從口中溢出來，直到昏迷前，我知道我把嘴唇咬破了，口中有血的味道。
　　我是被一桶冰涼刺骨的冷水兜頭潑醒的，
　　“嗯……”無意識地呻吟了一聲，生生的被冷水強拉回了意識，身子有些不可自抑地發抖。
　　映入眼中的景象依舊與我昏迷前的一樣，只是鞭子停止了運動。
　　“嘖嘖嘖，你有什麼話想說嗎？”坐在一旁什麼都沒做的尹大人開口了。
　　我舔了下嘴唇,“我沒有盜官銀。”被自己的聲音嚇了一跳，沙啞的可怕。
　　“那就繼續吧。”尹大人低下頭，我看見他手裏一根閃著寒光的銀針。
　　他把玩著手裏的銀針道：“這裏叫人開口的法子很多，不知道你能挨得過幾種啊。”
　　我將頭轉向一旁，閉上眼睛，不想看。
　　感覺有人抓住我的手，手指被一一扳開，指尖傳來一陣疼痛，我猛然睜開眼睛，銀針被紮進了指甲蓋和肉的縫隙之間，接著慢慢推進，血珠從刺入的地方紛遝而落，所謂十指連心，鑽心刺骨，額上已有汗水滴落，落入眼中，一片朦朧，我的意識再度開始模糊。
　　等再次醒來的時候，依舊是被綁著的，只是整個房間除我之外，再不見其他人。
　　我嘴唇很幹，身上的傷叫囂的疼著，指尖的銀針已經被拔去，卻還殘留著疼痛，抬頭想看看窗外，伴隨著我的動作，手上的鐵鏈發出了特有的聲響，無心理會，環顧一周，才發現這是一件密閉的房間，沒有窗戶。
　　“這麼快就醒了，不錯嘛。”
　　聽見這個熟悉的聲音，不用看也知道是之前那個和我在牢房裏對過話的男人。
　　“現在你可想認罪啊？”他走近，捏起我的下巴，將頭抬起，眼中儘是嘲笑。
　　“屈打成招。”我扭頭想甩開他的手，卻因為動做太大而使得已經結痂的傷口再度裂開。
　　“呵呵呵∼你還有力氣頂嘴，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啊。”他收回手。
　　“既然是這樣，就讓尹大人再陪你一天如何啊？”我閉上眼睛，不想再理會他。
　　他似乎也不在乎，逕自開門出去了。
　　沒過多久，尹大人帶著他的手下再次推門進來。
　　難道我要一直在這裏面被他們屈打成招嗎？我就一點伸冤的機會都沒有嗎？不，不能就這樣白白葬送自己的性命。
　　“放了我。”看著面前的人。
　　“什麼？”啪，一個耳光扇來，“你以為你是誰啊，你以為這是什麼地方，由得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就算了天皇老子進了這裏，沒有皇上的諭旨也休想出去。”一個光著膀子的大漢對我吼。
　　這一巴掌下手毫不留力，我頓時眼冒金星，緩了好一會才好些，耳朵中還有鳴聲。
　　“我說過我不是盜銀兩的人，你們不是也沒找到銀兩被放在哪了。”我繼續說。
　　“是，我們是沒找到，所以我們要從你口中問出來啊。”尹大人眯著眼睛看著我，我無意在探究他的眼神裏是什麼。
　　“我沒有盜，自然是不知道，你們抓了我這不知之人，任由那真正的賊人逍遙法外，這就算是秉公執法了？”
　　“自然不是，只要你說出你另一名同夥，我們就不會任由他逍遙法外了啊。”
　　“既然不是我，又何來同夥？”我反問。
　　“那麼你有什麼證據來證明不是你。嗯？”
　　“放我出去，我找出證據給你們。”我斬釘截鐵。
　　“哈哈哈哈……”旁邊站著的侍衛大笑起來。尹大人亦是勾起了嘴角。
　　“真是天大的笑話。”他的眼裏頓時爆出精光。“你要是跑了呢？我們去哪里拿人。”
　　是啊，我要怎樣才可以讓他們相信我呢？
　　“想不出了嗎？那，就等你想出來了，再說吧∼”尹大人摸了摸並沒有鬍子的下巴，眼神透出危險的氣息。
　　我看著他，不知道又會用什麼法子來折磨我，而我居然連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站在旁邊的手下得了命令上前來，解開我手上的鐵鏈，複又將我的雙手高舉過頭頂一起縛在了頂上的一根更粗的鐵鏈上，隨著鐵鏈的拉升，我唯一的著力點全部集中在了腳指尖上。
　　一名漢子拿起了放在一旁的鐵棒，不粗卻很明顯的可以看出很結實，我看著鐵棒朝我的方向揮來，卻是一點反抗之力都使不上，閉著眼等待著疼痛襲來，卻感覺棒子停在了胸前，睜開眼，看見尹大人一張笑得陰森的臉。
　　“我忘了，前幾日，得了件好東西，正好今天可以試試了。”他從袖中掏出一顆紅色的小藥丸強硬的塞進我嘴裏。
　　藥入口即化，融入口腔，我連吐出都來不及，就被卡住喉嚨，硬是咽了下去。藥的味道並不苦，甚至有一絲香甜。
　　“好了。”他拍拍手，轉身走到他的專座旁坐下，一臉等待好戲上場的表情。“動刑。這藥發揮效果還要些許時間。”
　　棒子再次揮來，聽見自己肋骨骨頭斷裂的聲音，一股腥氣直逼喉頭，哇的一聲吐出一口血，我想不止是骨頭斷了，怕是連內臟也受傷了，黑暗再次降臨，我在黑暗和光明裏反反復複的掙扎，疼昏再疼醒，已記不得這是第幾回了。
　　全身上下沒有一處不是在叫囂著，我被平放在地上，手上的鐵鏈已經被鬆開，一桶水直接倒在了我身上，不似之前的寒冷，甚至有意思暖意，我嘴很幹，貪婪的舔著濺到唇邊的稍許水漬，鹹的，接著身上的疼痛如同被擴大了數十倍，一下子劇烈了起來，身體不聽使喚的痙攣著，我縮成一團，意識離我而去。
　　疼痛一陣陣的，眼睛睜不開，有什麼東西在我身上游走，停在了傷口處，惡意的一壓，我頓時清醒很多，嘴裏被塞進一片人參，耳中聽到模糊的聲音，“這可是長白山上好的人參製成的參片，有提神醒腦的功用，效果可比普通的人參要好上十幾倍呢。”
　　逼自己睜開雙眼才發現尹大人已經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取而代之的是那個男人，不知道是不是人參起作用了，我腦袋不再似之前那般昏沉，神智的卻清明了許多。
　　“怎麼樣，感覺好多了吧。”我躺在地上，那人站在我旁邊居高俯視。
　　“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問。
　　“不過是方便享受罷了。”他笑，慢慢低下身子，嘴邊的笑意也越來越濃。
　　“原本不過是想讓你不要有太多力反抗罷了，誰知那個姓尹的豬頭下手也忒狠了些，我可不喜歡奸屍的滋味，所以只好再浪費片人參了啊。”他邊說著，手也開始不安份的再我身上游走。
　　我即使再笨，也明白他想做什麼了。想打掉在我身上游走不定的手，卻是方一動，就有一股巨痛從全身驟然襲來，再無後力。
　　“呵呵∼真是副好身子，可惜了。”他的手在我傷口處摩挲著。
　　我驚覺他手碰觸過的地方體溫在不斷升高，不到一會，全身像是被火燒般的熱了起來，我張開口，口乾舌燥。
　　“終於開始有反應了，這藥效也膩慢了點。”我聽見他說的話，猛的想起之前尹大人往我口裏塞得藥丸。
　　“你，你給我吃的什麼東西。”不是問，只是在明明知道的情況下希望能聽到另外的答案，卻不見回答，熱度難以忍受，只有地上石板的涼意能讓我好過一些，我極力的想吸取地上的涼意，扭動著身子，卻不知這樣的動作只能更加引起他的獸欲。
　　“呵呵∼呵呵∼”感覺到下麵一道力，我身上僅存的褲子被拔了下來，整個身子一 絲 不 掛 的展現在這個人面前。
　　我羞愧的蜷縮起來，不要，我不要，事情怎麼會發展成這樣，有誰能來救我。
　　我的腳踝被拉住，向兩邊扯開，我想抵抗，可惜，使不出一點力，下身一涼，私 處 暴露在空氣中，我踢動這雙腿試圖甩來那雙像鐵鉗一樣的手，只是一切徒勞，折斷的肋骨處因為我的掙扎疼痛的更劇烈，血沫出我嘴邊溢出，那人並不理會我的掙扎，下一刻，一件火熱堅硬的事物已緊緊抵住了兩腿之間，不用猜，我也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我尖叫著，顧不得一身的傷，比剛才掙扎的更激烈，“不要，求你，不要……”我想坐起身，卻被他整個壓下來，傷口處傳來的痛更加劇烈。
　　“真是漂亮啊，我真的很想快點嘗下你的味道。”腿被他輕描淡寫地分開舉起，牢牢固定在兩邊身側，以一種羞辱的姿勢展現在眼前這個人的面前。
　　“嘖嘖……”下一刻由不得我再掙扎，私 處 被火熱貫穿，撕心裂肺的巨痛不可想像的以風捲殘雲之勢席捲下身，像被一柄燒的通紅的鐵劍劃開身體，痛隨即直沖腦門，身體上的火熱卻不見有所減退，我無法自抑的扭動著身軀，呼吸愈加困難。頭腦昏沉，長髮和汗液混合在一起，貼在身上，手上，我感覺自己像被一團水草包裹著，粘稠，無力可逃。
　　我的身子不受控制的隨著他的進出，有節奏的律動，腦中一片模糊，已經感覺不到疼痛，我不論身體還是精神，都已經麻木。
　　許是見我沒有任何反應了，他停止了動作，退了出來。可是下一秒，我卻被粗暴的翻過身，跪趴在地，從身後進入的痛再次喚醒了我的知覺，比剛才更加難以忍受的鈍痛從下方直達腦中，再傳遍全身的每一個角落，一旦再次有了知覺，加上藥的效果，每一個感覺都被放大好幾倍，隨著後方的力道的加重，身體在地上摩擦的也更劇烈，整個屋子彌漫的血腥味更加重了。
　　“莫……亙……”我喃喃的吐出這兩個字，只是，我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此刻我會想起他。
　　“嗯？”身下的動作停止了，火熱之感少有減退，已經不難麼難受，想使藥效漸退。
　　“你……殺了……我吧……”我出聲。
　　“真是個倔強的孩子啊。”他伏在我的後背上，低聲的在我耳邊說著。
　　“嗯∼唔……”他踹這粗氣，接著，運動再一次開始。
　　我無力的任他擺佈，口中溢出毫無意義的細碎呻吟，而我的頭腦此刻卻清醒著。
　　“嗯……嗯……啊哈……”，一股灼熱在我身體內蔓延，我知道，結束了，終於結束了。 我閉上眼睛，擁抱黑暗。

　　第十二章

　　意識回到我身上，睜開眼，我有一瞬間的失神，這是何處？眼睛慢慢聚焦，看見頭頂是烏黑大理石的頂，四周是堅硬如鐵的牆壁，下身傳來的痛提示著我發生了什麼事，我不想動，就這樣癡癡的看著頭頂的一片黑色，眼睛有些酸脹，有些許液體流出，落入耳鬢，至此不見。
　　我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的頂，直至聽見外面一片嘈雜，但不久，嘈雜聲就消失了，我無心去想發生了什麼事，閉上眼，很想睡，頭腦中一陣昏沉。
　　有許多人靠近的腳步聲，整齊一致，停在門口邊不再有動靜了。
　　大門再次被打開，我連看的興趣也沒有，仍舊是呆呆的看著頭頂上的那塊牆，頭中一片空白。
　　耳邊響起尖銳的聲音，刺得我耳膜有些疼，我不知道那人在說些什麼，我聽不懂，我知道他說的是我國語言，但是我的大腦並沒有將他的意思傳達給我。
　　肩膀被人抓住，身子被人抓了起來，傷口裂開的疼痛從四肢百骸傳來，我瑟瑟發抖，看著眼前這人的臉，沒有見過，是誰？又是來折磨我的嗎？
　　來人的口在我眼前一張一合，似是在焦急的說著些什麼，我努力集中精神，大腦開始運作，“大膽，在皇上面前，你怎可如此無禮？”這個人聲音尖細，手中拿著拂塵，一身暗紅的官服。
　　皇上，皇上又如何，皇上最大的本事不也就是取人性命罷了，可我現在還會在乎這條命麼？
　　我皺眉，真吵，“你……”我張嘴想要出聲，卻沒有聽見聲音傳入耳朵。面前的人閉了嘴巴，皺著眉，一臉疑惑的看著我。
　　“你放手。”我更用力的說著。面前的人放開我的肩，失去支撐的力量我重重向後倒去，胸口一陣鑽心的疼，我扶住胸口，“咳……咳咳……”血腥味再次在口中蔓延開來。
　　耳邊依舊是那尖細的嗓音，只是這次述說的對象不是我了。
　　“皇上，此人，似是已經不能言語了。”
　　一道探究的目光落在了我身上，我感覺的到他眼神裏的疑惑，腳步沉穩的走近我身邊，我閉上眼，我很累，想休息。
　　忽的，我系在脖上的玉被一把扯下，抬手想搶回，從手上傳來的劇痛使我的動作慢了一步。
　　我睜開眼睛看向他，被稱為皇上的人開口：“這塊玉，可是你的？”
　　我望著他的眼睛，一片深沉，看不出情緒，我猶豫，卻還是點了頭，“是。”只有口型，耳中安靜的沒有一絲聲響。
　　他將玉玨拿在手中摩挲了好一會，眼中的目光依舊是看不出的深沉，他望了我很久，我卻看著我的玉玨很久。
　　他轉身離開，玉玨卻終是掛回了我脖子上，我側頭，看著他離開，身後跟著一群人，直到他消失在我的視線中，我再次閉上眼，很快就睡著了。
　　醒來的時候，頭頂上的顏色變了，是一層薄薄的黃色紗帳，手觸到的是柔軟舒適的上好絲綢錦被，身上的傷口被仔細的包紮過，就連指尖處也細細的塗了藥膏，身上換上了貼身透氣的織物，環顧一周，床架四周都有雕刻精細的圖案，紗帳帷幔將整個床包在其中，看不清外面的情況，空氣裏夾雜著檀香和草藥的味道，我正四處望著，床的一邊紗幔被人拉開，我看見一個侍女打扮的女子，手裏端著託盤，一碗冒著藥香的液體正立其中。
　　女子先是看著我，愣了一會，卻見她放下手中的託盤，急速的轉身放下紗幔離去，不一會兒，人聲漸漸多起來，紗幔再次被撩開，這次卻是個長著白色鬍鬚的老者，二話不說，便將手搭上了我的脈，沉吟了一會，拿開切脈的手，複又翻了翻我的眼皮，摸了摸鬍鬚，退了出去，又進來一位老者，重複了之前那位的動作，如此三番，進來切脈的人少說也有七八個。
　　我聽見眾人離開的腳步聲，之後，沒有過多久，又有一人踏了進來，聽腳步聲，沉穩有力，不慌不忙，停步在紗幔外，並沒有馬上挑開紗幔，像是在猶豫什麼，但時間並不久，我看見紗幔外的他，一身黃色的綾羅綢衣，衣上繡有十二章紋龍騰圖，頭戴烏紗折上巾，雙目清明，臉部輪廓剛毅深刻，好一個威武皇帝。
　　我望著他，他亦望著我，兩人就這樣四目相對，均未出聲。
　　“你睡了很久。”他終是開口了。他抬手在我額上試了下溫度。
　　我動了動嘴，什麼聲音也沒有發出。
　　“沒事的，御醫說了，你的喉部被沒有受傷，是受了刺激才突然失聲的，過些時候會好的。”他拿開放在我額上的手，口氣輕柔的像是在哄繈褓中的嬰兒。
　　“你長的很像三哥，三哥當年也和你一樣，就連父皇都說他太過女氣，不是做皇帝的料。”他眯起眼睛，似乎又回到了記憶中的那年。
　　他口中的三哥是誰，我不知道，這世間，沒有血緣關係卻長的像的人多的去了，我就算長的像他三哥也不出奇。
　　他以手撫著我的臉，像是想要在我身上找到他三哥的影子，臉上也露出了疑惑的表情，雖然我見過他只有一次，但我知道，君王的感情總是深藏不漏的，君王是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的，如果一個人能讓這個君王露出從不在人前表現的表情，就說明這個對多他很重要，可這些又與我又何干呢，我不是他的三哥，長的再像也不是，我痛恨自己的樣貌，如不是這樣的樣貌，是不是這樣的事就不會發生在我的身上了呢？
　　“皇上，大理寺卿林大人求見。”外面傳來了小太監通報的聲音，他停下撫摸的動作，望著我，歎了口氣，“你先好好休息。”放下紗幔，離去。
　　四周再次陷入了安靜之中，就連空氣也讓人感覺很靜謐，我再次閉上眼睛，很快就睡著了。
　　我在床上躺了很長一段時間，無法動彈，身上綁著固定骨頭用的夾板，每日都有小宮女來為我換藥，更衣，擦身，我不喜歡這種被人擺弄的感覺，雖然她們的動作很小心，並沒有弄疼我，甚至可以說很舒服，但是我討厭這樣的感覺，討厭就這樣將皮膚暴露在空氣中，但我連動一下手指頭都很難，每天也會有御醫來看望我，然後在紙上寫下藥方，吩咐下人去煎藥，親自試了藥之後，再往我嘴裏送。
　　如果不是我沒失憶，我想我會懷疑，我之前是不是皇子之類的大級別人物，我好奇，他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可他從那天離開後，並沒有來過這間房子了，而我也無法開口詢問，我發不出任何聲音，御醫每天都要我做發音練習，我發不出來，他們就會安慰我說，不急，這種事是急不來的，等你真的想開口說話的時候，一定可以說出來的，的確，我並不想說話，只是怕他們難做罷了，在這皇宮裏，那個不是提著腦袋在過活。
　　終於，身上的夾板去掉了，御醫說我可以下床稍走一走，運動一下，一直躺著也不好，我很聽話的在宮女的攙扶下去到外面站站，曬曬太陽，陽光很刺眼，我有些真不開眼睛，外面的枝椏上已經有些花苞了，我記得我進大理寺的時候，才剛剛入冬沒多久，原來，我已經在這皇宮裏住了這麼久了，望著這些新生的花苞，花可以今年枯萎，來年再開，樹可以今年掉葉，明年發新芽，草也可以一年年的從土裏長出來，可是我呢，我不知道自己是否還能像以前那般站在陽光下，笑的開懷。
　　我忽然想念起莫亙，他是否知道我在這裏，是否還在繼續為我找脫身的線索，是否在發現我不在大理寺的牢房裏的時候會不會擔心我，我想他，從我離開師父身邊後，他是唯一一個真正關心我的人，雖然表面上並沒有表現出來，當我知道，他是在乎我的。
　　“你出來了？”我回頭，看見他一身錦服，不似之前見過的那一身正式的正式莊嚴，雙手背後，踱著步子過來。
　　“傷好些了嗎？他們可照顧的好？嗯？”他拂手，將我一絲亂了的頭髮播到耳後。
　　我點頭。他看著我微笑，笑容很美好。
　　他拉起我的手，“跟我來。”我注意到，他沒有說“朕”。
　　他的步子並不快，遷就著我的速度，太陽很大，他拉著我的手很溫暖，太醫說我雖然表面的傷好了，但身子很虛，所以即使天氣轉好，我也需要好好保暖。
　　我隨著他走了沒多久，頭開始有些發暈，許是外頭的太陽太大了，我腳步便得更慢了，額頭密密的佈滿了一層虛汗，他似乎也察覺到了，讓我靠在他身上休息，並吩咐身邊的小太監去將步攆抬來，等步攆到了之後，他將我扶了上去，繼而自己也在我身旁坐下，攆很大，足夠再坐上幾個人，我察覺上面墊了很厚的一層羊毛，坐起來很舒服，也很溫暖，就如同身邊這個人一樣。
　　“還是很勉強吧，你要是不舒服，我們就回去。”我看著他，搖了搖頭。
　　步輦抬著我們在紅牆包圍的皇城裏走了大概有一炷香的時間，在一座氣勢輝煌的建築物前停了下來，其實這樣描述是不對的，皇城中的那座建築不氣勢輝煌呢，只是這裏不僅僅是氣勢輝煌，並且有一種落寞的氣息。
　　我看著面前的建築，在望向身邊的人。
　　“這裏是三哥當年住的地方，我一直留著，沒讓人進來過，就連自己都很少來。”他對我說，輕手輕腳的將我扶下。
　　我從門外向內裏看去，裏面佈置的很整齊，院落也打掃的很乾淨，只是，這裏面沒有人的氣息，就像座死城。
　　“進去吧，我想讓你看樣東西。”我低頭，任由他拉著我進了這院落。
　　穿過前面的院落前廳，到了側院的書房中，推開門便看見一排排的書架上擺滿了書籍，陽光穿過窗戶和門灑在書上，畫出星星點點的醉人筆劃，尤像一幅留白的潑墨畫。一旁的書桌上攤開著一本策論，沾著墨汁的筆依舊擱在筆架上，像是主人只是離開一會，過會便會回來，再用修長的手指捏起它繼續寫字畫畫。
　　我的目光繼續打量這書房，然後一副人物寫生映入我眼簾，畫像上的人，高束著發，手裏一把摺扇，眼神含情脈脈，白衣翻飛，生動的就像要從畫紙裏走出來，而這副面容和我幾乎無異，更讓我驚訝的是，他的腰間掛著一塊玉玨，與我現在脖子上的這塊一模一樣，許是畫師用心，我竟能看見玉玨上的花紋紋路都和我的這塊是一樣的，如果不是世間有兩塊這樣的玉，那麼這畫中的這塊，就是我身上這塊了。
　　我把目光從畫上移開，看著他，他亦看著我，眼裏是我所沒見過的迷戀。
　　“這便是我的三哥，所以，我想知道你脖子上的玉玨是誰給你的。”他說，眼神裏是我見過的深沉，似乎剛才那一瞬只是我花了眼看錯了。
　　我看著他，他看著我，就這樣，相對無言。
　　我走到書桌旁，拿起桌旁的一隻小茶杯，到院中的井中取了些許水，倒了一些在硯臺中，拿起擱在一旁的墨石，在硯臺中慢慢的磨著，硯臺發出沙沙的響聲，墨汁在水中溶化，手被另一隻手蓋住，他取下我手中的墨石，將筆遞給我，從旁邊取出一些紙，將我扶到椅子上坐下，再慢慢研著磨，我想，我一定是第一個有這種榮幸，讓當朝皇帝幫我研墨的。
　　我用筆吸飽墨汁，在紙上寫下了玉玨的由來，以及我的身世，我寫的很詳細，一點一滴，我自小便沒有父母的記憶，從我有記憶起，這塊玉就一直在我身邊，我饑餓困苦時想將它當掉的，但是人家說不值幾個錢，既然不值幾個錢，便也不捨得了，一直帶在身上，然後師傅收留了我，教我武功，給我家一般的溫暖，玉玨便是我的飾物和唯一的身世憑證了。
　　我慢慢的寫著，額上有汗珠滴落在紙上，他拿出絲巾細細地幫我擦著，什麼話都不說，只是安靜的看著。
　　我放下筆，他亦看完了。
　　他依舊沒有說話，信或不信在於他，不在我。
　　我起身，一陣暈眩，想扶著桌子卻偏離了方向，身體向後倒，毫無意外的落在他溫暖的懷中。
　　他打橫將我抱起，出了書房，重新坐回步輦上，我看著天上的天空，有些昏暗，太陽快要落下山去了。
作者: leungmon    時間: 2009-12-28 14:52

　　第十三章

　　那天，我是在他懷裏睡著的，之後，大部分時間我依舊是呆在那間屋子的床上，天氣好的時候小宮女會幫我搬一把軟榻放在院中讓我曬曬太陽，苦澀的藥御醫依舊是每日讓人送來，我明顯的感覺的到自己的身體確實大不如前，總是很想睡。
　　夜晚，我睡的迷迷糊糊，感覺有人再拍我的臉，聲音很熟悉，我費力睜開眼睛，一雙大的出奇的眼睛出現在我面前，按理說，眼睛出現在我面前，那整張臉我也應該看見，只可惜，那張總是帶著笑意的臉被一塊黑色的蒙面巾蒙住了，我看見他眼裏滿是焦急。
　　我按住他放在我臉上的手，掀開被子，赤著腳走下床，到書桌邊拿起筆，他東張西望的跟在我後面，不明白我的意思，一雙眼裏充滿了疑惑。
　　我低頭，在紙上寫：莫亙，我沒事，你快點走。
　　“你怎麼了，你知不知道我找你快找瘋了，你怎麼會到皇宮的，快跟我走，等下驚動了侍衛就不好了。”他一把拉過我的手。
　　然後動作就這樣突兀的停下了，一雙大眼睛裏，充滿了不可置信。
　　“你，你怎麼了，身體怎麼差成這樣？”我歎，還是那麼不顧後果的性子，聲音太大了。
　　很快，外面穿來了侍衛的聲音，“什麼人？”
　　門被推開，侍衛舉著刀，看見正拉著我手的莫亙，下一秒，“有刺客”的聲音馬上傳開，我知道馬上會有很多人過來，人一多，要走就更難了，我推了一把還抓著我不放的莫亙，走啊，你這個笨蛋。
　　“和我一起走。”他死命的拽著我的手，一邊和沖進來的侍衛交上了手。
　　不，我不可以和他走，現在不可以了。我用另一隻手去扳他抓緊我的手，只是，我根不就撼不動他像鐵鉗樣的手。
　　沒有太久，他拉著我已經沖出了房間，到了前院，只是，包圍過來的人也越來越多，還有繼續增加的趨勢，他一隻手抓著我，另一隻手要抗敵還要保護我，即使再厲害的人，也無法贏這樣的車輪戰啊，我擔心的看著他，沒有多久，我們便被團團圍住了。
　　莫亙且戰且退，頭上已有一層密密的汗，在火光的照耀下異常明顯，他開始有些應接不暇，我愈加心急，卻幫不上一點忙，只見一個侍衛揮著長刀朝莫亙的下方揮去，然而他為了阻擋上面砍下的刀，下盤全是空隙，如果不是我在身邊，他自然是可以躲過的，而現在的我只是累贅，我看著刀反射著火光如同拖著尾巴的流星一般掃向莫亙的下盤，我毫不猶豫的出手了，手向那把刀抓去，我要讓它停下並不難。
　　“住手！”洪亮的聲音傳進耳中，所有的人停止了動作，刀勢也在我手邊停住了，但刀鋒帶過來的氣勁卻還是劃開了我的手，血流了出來。
　　我抬頭，看見他，九五之尊的皇上站在包圍圈的外沿，眼睛直直的看著圈中的我們。
　　我要抽出被莫亙抓住的手，莫亙依舊是強硬的態度，不肯放手，我靜靜的看著他，他猶豫了一會，還是放開了。
　　我越過侍衛的包圍，走到那人身邊，他拉起我受傷的手，“叫御醫來。”聲音裏充滿了威嚴。
　　我在他手上寫：他是我朋友，放了他，可好？
　　他望了我一會，“朋友？好。”雖有猶豫，卻還是同意了。
　　我看著還站在原地的莫亙，揮手要他離開。
　　“我不走，你們抓我吧。”莫亙拒絕離開。
　　我看著他，頭痛不已。
　　回過身，再次看向這個可以一念就取人性命的人，我緊緊的握住他的手。
　　“拿下。”他開口。
　　我看見一群人將毫不反抗的莫亙綁了個結實，推到了我們面前，而莫亙的眼睛一直沒有離開過我身上。
　　我被他扶進房間，御醫已經準備好了一切，幫我清洗傷口，上藥，包紮，而他一直坐在我旁邊，陪著我。因為他沒有再下命，莫亙也站在旁邊看著。
　　我等御醫弄好一切，走到桌邊，拿起筆：請皇上放了他。
　　他看後又盯著我的雙眼看了很久，“鬆綁。”他揮手命令在一旁的侍衛。
　　一被鬆綁莫亙就快步的走到我身邊，一把抓過我受傷的手，將綁帶解開，對著一旁的人說，“再去打盆清水來，就這樣也叫處理包紮。”儼然一副主人的摸樣，眼裏還帶著鄙視，我忽然就抑制不住的覺得好笑。
　　“去，按他說的做。”皇上開口了，旁邊的人怎麼敢不從。立馬就有人出去，不一會就端進來一旁清水。
　　莫亙將我手上的藥膏洗淨，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瓷瓶，一口咬開蓋子，一股異香立即鑽進鼻腔，而一旁的御醫似乎是感覺到了什麼，睜著一雙不可置信的眼睛看著莫亙，我依舊是覺得好笑。莫家的藥，可是非常的有名啊。
　　包紮好後，我的手明顯的不疼了，舒服了許多，莫亙一臉鄙夷的看著一旁的御醫，鼻子裏還輕哼了一聲，而坐在我身邊的皇上一直沒有說話。
　　我起身，拿起旁邊的紙筆，寫下一字：走。
　　莫亙看後，搖頭，“我不走，你在這我就要在這，你身子很差，這群庸醫都是些酒囊飯袋，我要親自為你診治。”我很明顯的看見站在一旁的太醫總管張大人身子微微顫抖。
　　我知道他說這話一是為了表明他的意思，第二層意思自然是說給我身邊的這人聽的，我看向一直沒有說話的皇上，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既然如此，那就請莫家的藥師留在此處為你診治吧。”他的語氣溫柔，我聽不出他存了什麼心思，但是不論是什麼心思，今晚的事總算是告一段落了，明日的事明日再說吧，我的倦意又湧了上來。
　　不理會之後的事，我走到床邊，躺下，拉好被角，睡著了。
　　第二日醒來的時候我看見莫亙就坐在我床邊的小凳上看著我，我揉了揉眼睛，莫亙遞來臉帕讓我擦臉，我擦了臉，起身，最近，雖睡的時間多，但是身子骨確實是好些了，沒有酸痛的感覺，活動也自由很多了。
　　我端起放在桌上的粥，聞了聞，小米的香味夾雜著藥的氣息。我張嘴一口氣喝了，這樣很好，有莫亙在，起碼我不用再喝那黑乎乎的藥湯。
　　走到書桌邊，拿起筆，看向他，我知道，他現在一定有很多要問。
　　他走過來，握住我的手，眼睛裏的血絲說明了他一晚上的擔憂。
　　我在紙上寫：你想知道什麼，我都告訴你。
　　“我……我想知道，你為什麼說不了話。我檢查過你的喉部，並沒有受傷，是不是他們做了什麼手腳，你才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
　　我搖頭，卻被他一把抓住肩膀，“他們是不是用什麼威脅你，你才不敢說的。”眼神瞪得比銅鈴還大，嚇人。
　　我被他的表情嚇的呆了一下，這張臉還真適合這樣的表情啊，笑。提筆：沒有，我在這裏很好，皇上將我照顧的很好，之前在大理寺裏，你一直沒來，後來皇上來見了我，我便被帶進宮裏了，我那時候不知道要怎麼通知你，所以讓你擔心了。
　　“你身上的傷是怎麼回事？”
　　大理寺。我繼續在紙上寫著：是皇上救的我，所以，不管他是什麼原因救我，我都要感謝他，你就不要再對他有敵意了，畢竟他是皇帝，你太過分了，小心真的性命不保。
　　我看見他的眼神暗了暗，“我之後去了董仲馨家裏查過，被我查到，書房書櫃後確實有一條暗道，我進去看了，只是一條道，而且出口被封了，我一時沒有找到開啟的方法，所以先退了出來，原準備去大理寺告訴你，看你有些什麼想法的，可是去的時候，你已經不在了，我擔心你，想盡辦法才從一個喝醉的獄卒口中套出你被帶進宮中了，我便想法設法要進宮裏來。”
　　也許暗道就是用來運輸官銀的，運出去後，自然就封了。
　　“皇上留你在這宮中，可是已經插手此事？”他問，順便將我按在椅子上。“別站著寫。”
　　我安順的坐下，沾了沾墨汁：我想是已經插手了吧，但是他將我帶進來的原因恐怕不是這個案子，許是和當年的成王有關係。我又指了指自己脖子上的玉玨。
　　他疑惑的望著我。
　　我提筆，聽見外面的小太監叫道，“皇上駕到。”
　　收了筆，和他一起出了寢室，到外間的時候，皇上已經站在了大堂。
　　他走到我身邊，扶過我的手臂，“外面還冷，你出來做什麼，在裏面等我進去就好了。”
　　我看了看他，轉生又向寢室走去，他也不放手，就這樣扶著我一起跟了進來，我看見莫亙的臉色變的很不好看。
　　偷笑，真是個彆扭的孩子。
　　我進去後再次拿起筆，他看我要寫，便拿起臺子上的石墨，剛好莫亙也伸手去拿，兩人的手撞到了一起，都停止了動作，我看他們兩個，莫亙表情認真且堅定，像是認定了那墨石似的，生怕人家拿了去，而皇上的表情我看不出是什麼情緒，但總覺得他似乎也不打算放手啊。
　　自從莫亙來了，我覺得自己心情也開心了很多，看見這兩個人表情，我莞爾，不理，沾了之前留下的墨汁：一塊墨石罷了，你們搶什麼。
　　兩人看見我寫的字時，又同時收了手，我更覺搞笑，笑的更開懷，不小心嗆到了，兩人都是緊張的過來拍我的背，我緩過來的時候眼淚就忽然不受控制的落下來了，這眼淚一下來，便是止也止不住，來勢洶洶，措手不及，就連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忽然就眼睛發脹，既然都已經這樣了，反倒是哭的更開了，沒有停下的意思，倒是嚇壞了身邊的著兩個人，嚇的一個來探我的脈，一個焦急撫摸著我的背幫我順氣。
　　哭了好一會，我才慢慢停了下來，許是哭的時間長了些又太專心了，有點喘。
　　“終於是哭出來了，要是用藥來引，恐怕是很難啊，鬱結傷身，你總是那麼靜靜的，我一直都想不到好方法來解決，倒是他一來，你終於是有了感情的波動。”我眼中還有未擦淨的眼淚，隔著水霧看著面前的九五之尊，他一臉的安心，一臉的真誠，原來他一直在擔心我。
　　轉頭看莫亙，莫亙沒有出聲，只是鼓著腮幫子，我見他翻了個白眼，想來是也明白了吧。
　　我拿起筆：皇上，我想請您解疑。
　　他看了很久，明明是簡單的幾個字，他確實看了很久，在房中踱步，時不時又轉頭看著我，忽而皺眉，忽而歎氣，終是下定了決心的長舒了口氣，看向我，眼神是我從未見過的清亮“你隨朕來。”
　　他朝我伸出手。
　　我起身，繞過書桌，將自己的手放在了他伸出的手上，他握緊了我的手。
　　莫亙一把從後面拉住我另一隻手，我看了看莫亙，再看了看皇上，“不行，他留下。”我又望向莫亙，他眼神裏的堅定告訴我，他自此，再不會讓我一個人去面對一切。我歎氣，從皇上手中抽出手，皇上卻抓的更緊，我堅定的看向皇上，我需要一個人陪我面對一切，只有他才可以。
　　皇上是何等人，在我抽離手時就明白了我的意思，“你也來吧。”
　　我看著眼前的建築，又來到它的面前，只是，這一次，我要知道所有的一切。
　　我堅定沉穩的邁著步子跨進了院子。

　　第十四章

　　院中的草已經發出了綠芽，花骨朵也微微張開……院中的葉子被掃淨，石板路上撒了水，透出一點點濕意，人走在上面，空氣清新，一派春意，掩蓋住了冬天的寒意，也像現在我的心情，哭了那一場後，總覺得呼吸順暢，精神也好了許多，心裏不似之前如堵了朵棉花。
　　依舊是書房，皇上跨進去，取下了牆上的那幅畫，展開在書桌上，莫亙是第一次看見這張畫，握著我的手緊了緊，我知道，他充滿了疑惑，而我，也是疑惑滿腦，我回握了下他的手。
　　皇上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過那張畫，手指在畫中人的臉上摩挲著，我知道，這是他想念他的方式。
　　“三哥，是我們所有皇子中長的最像母后的，母后的眼，母后的唇，母后的臉，不止是樣貌像，就連性子都是一樣的，我記憶中的三哥一直是個溫文爾雅的人，溫柔的笑，溫柔的和我說話，安靜的看書，安靜的曬太陽，說他是個謙謙君子，一點也不過分，但是父皇卻不喜歡三哥，父皇說三哥的性子太柔弱，如果要做君王就一定要有霸氣，要有能鎮壓大局的氣魄，可是那時，我不懂，只知道，父皇不喜歡我的三哥，總是對三哥發脾氣，但是三哥總也沒有不開心過，因為他總是帶著微笑，我那時還小，看不懂他笑裏的寂寞。”
　　皇上的眼睛裏是當時那種濃濃的幸福感。
　　“長大後，我漸漸懂了父皇的那種恨鐵不成鋼的氣惱，也漸漸懂的了三哥眼裏的寂寞，三哥對我說過，他不喜歡做皇帝，做皇帝要殺太多的人，要承受太多的不甘和不願，但生於皇家，他無權選擇，所以，他不願意和其他兄弟去爭奪太子的位置，他想要自由，想要過閑雲野鶴的生活，想要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日子，不需要陰謀詭計，不需要算計著別人過活。”
　　“可惜，你很少笑，只是，你的笑不像三哥那樣淡淡的無欲無求，你的笑是發自內心。”他抬起頭望著我說。
　　我摸了摸自己的臉，我不需要用假笑去掩蓋我的心，我一直活得很自由。
　　繼而又埋頭在畫卷中，“我一直很喜歡呆在三哥身邊，因為整個皇宮，只有他讓我覺得世界不那麼複雜，不那麼血腥，我喜歡在他懷裏睡覺，喜歡將頭埋在他的衣物中，喜歡聞他身上的淡淡青草香味，他也常抱著我，撫摸著我的頭髮，哄我睡覺。那時候，我十歲，他十七歲。我依舊記得，那時的草地很綠，天很藍，雲很白，一切都很乾淨，我真的很希望時間能停在那一天那一刻。”皇上沉靜在回憶中。
　　莫亙放開我微微汗濕的手，扶我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我看了看外面的天，原來我已經站在這裏幾個時辰了。而皇上還是保持著原來的姿勢。
　　“直到那天，朝堂上很安靜，沒有將軍願意去北方討伐胡虜，那時，我國的軍隊還沒有現在的英勇，武器沒有現在的先進，我們的軍事實力只是屬於中等，在沒有必要的情況下，一般都是不願意出兵征討的，大臣們都向父皇進言，勸父皇不要意氣用事，不要出兵，請父皇派人去北方議和，可是大家都不清楚，北方狼虎之族，在我國邊境燒殺搶虐無所不用其極，北方的百姓苦不堪言，如果此時還不出兵，以他們的貪心，必定會成為以後的大患，還不如不如趁其現在羽翼未豐之時攻打，許有一絲希望。就在大家都跪在地上勸父皇的時候，只有三哥站了出來，我記得那時他說‘請皇上下令，命臣前去討伐，臣定當為我朝剷除北方蠻夷，還我朝百姓一個安寧。’他的表情依舊是沒有一絲意義的微笑，我看見坐在龍椅上的父皇以一種半信半疑的表情看了三哥很久才開口道，‘好，朕現封康成為威武大將軍，率領三軍，即刻前往北疆，征討胡虜。’三哥跪下接旨，口忽‘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第二日，我看見三哥一聲英偉的鎧甲，在東門列軍出發。父皇沒有去送，我下去抓住三哥的手，要他帶我一起去，三哥依舊是淡淡的笑，說‘小弟，別鬧，哥哥是去打仗，你就在家裏等哥哥的好消息吧。’他抬頭仰望祭台的方向，‘父皇還是沒有來。’我聽的出他語氣裏的失落。我想，那時的三哥只是想在父皇面前證明自己的能力。那年他二十，我十三。”
　　他頓了頓，拿起手邊的茶杯，喝了口茶，抬頭看我，房裏已經有小太監點上了燈，窗外早就是一片黑暗。
　　“之後呢？”莫亙出聲了。
　　“回去休息吧，你身子還沒好，夜裏涼。”他說。
　　我點頭，故事總在，也不用急於一時，而且，我確實有些累了，頭有些昏昏沉沉的。
　　我起身，卻被莫亙打橫抱起，莫亙說：“你輕了。”
　　我愣了會，這樣也不錯，很舒服。將頭埋在他肩上，閉上眼睛，他的頭髮被夜風吹起，掃在唇上，有些癢。
　　第二日，我醒的很晚，喝了藥和粥，我又開始睡，莫亙只是探了探我的脈，什麼也沒說，幫我掖好被角。我睡只前在疑惑，身子也該好了，怎麼還是這麼容易累，這麼想睡，但還沒等我想出個結局，就又睡著了。
　　莫亙的手伸進被子裏將我手拿出來探了脈後又將我的手輕輕放回被子裏，我就在這個時候醒的，但是不想睜開眼睛，總覺得這樣的氣氛很好，很寧靜。
　　“醒了？”莫亙出聲。
　　我眨了兩下眼睛，他遞過來一杯水，我接過喝了，我為什麼老想睡？我做著口型。一字一字的說。
　　“沒什麼，還沒恢復元氣，想睡是正常的，放心吧，有我在這，你還擔心什麼呢？難不成你還不信我這個莫家的藥師。”他從後面摟住我的身子，讓我靠在他懷裏，在我耳後說著，輕輕的吹氣，很癢，我反手要打他，他一把抓過我的手，在唇上印了一下。
　　我側身看見他眼裏的霧氣，一瞬間，那種被黑暗籠罩的記憶回到了我身上，那種撕心裂肺般的痛在我記憶裏揮散不去，身體不能自抑的發著顫，體溫瞬間冰冷，我努力從他懷裏掙扎出來向床角靠去，抓緊了身上的被子，他在我發顫的那一瞬就發現了不對，想要將我抱得更緊，我幾乎是用盡所有力氣將他推開，他想是沒有料到我的反應會這麼劇烈，毫無防備的被我推得坐倒在地上，一臉的疑惑。
　　我看著地上的他，忽然就反應過來，一把掀開被子去扶他，他只是看著我，一臉的疑惑，我只好裝作不經意回避著他的眼光，卻被他一把扭轉頭，四目相對。
　　“告訴我，你怎麼了，是不是發生了什麼我不知道的事？”他問，臉湊得更近。
　　我拉著他的手，不知道是該扳開還是不該扳開，只是低著眼，不敢看他。
　　“告訴我！”他說。
　　不，這要叫我如何說出口，雖不是女子，可是，我亦無顏去述說。
　　“我查過你身上的傷，有鞭傷，指尖有動過刑的痕跡，肋骨斷了三根，左小腿骨折，雙手手腕骨脫臼，內臟也有損傷，想是斷裂的肋骨插傷的，除了這些，還有什麼是我看不到的。”他抓著我，很用力，我無法逃開。
　　我看向桌上的紙筆。
　　他順著我的眼睛看過去，放開了我，扶著我過去。
　　艱難提筆，筆突然就變的很重，沾了墨，卻不知道如何落筆。
　　墨承受不住自身的重量,滴到了紙上，馬上暈開，紙上是一團黑色，一張白紙就這樣被毀壞了。
　　你，試探我。我落筆。
　　“是，你身子遲遲不好，有違常理，所以我知道，你一定有事瞞著我。”
　　我望著他，不知道該用怎樣的表情。
　　“只要你告訴我，我一定可以幫你的。”他的口氣變成了懇求。
　　落筆：我不記得在大理寺發生過什麼了，什麼都想不起了。
　　他瞪著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我，“你是說，你……不記得了……？”
　　我點頭。只能先這樣了，我不知道從何說起，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先這樣吧。
　　“醫書上說，只有受過巨大刺激，在人無法接受的情況下，人的身體會生出自動選擇保護自己的意識，將一些不好的記憶自動刪去，形成保護，造成人大腦失憶，或者失語，失明等情況。”他喃喃的說著。
　　“兩種情況同時出現在你身上，他們到底是有多殘忍，你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他兩手抱住自己的頭，“要是知道這麼危險，當初我就應該把你迷暈了劫走。”
　　他忽然又看著我，“只是大理寺的那些事嗎？”
　　我心裏一驚，我不懂醫術，不記得只是暫時騙他的，我露出仔細回想的表情，然後點點頭。只希望不要有什麼破綻。
　　他忽然一把抱住我，頭埋在我肩上，嘴裏一直說著：“對不起，對不起……”
　　我只能摸著他的腦袋安慰，傻瓜，你有什麼錯呢，不要自責了。
　　我抬起他的頭，認真的看著他，不要再責怪自己了，不是你的錯。
　　我拉著他到院中去散步，抬頭看見一輪明月，月亮的光清冷，卻依舊可以照亮周圍的一切。
　　我想喝茶，我做著嘴型。
　　“好，你等等。”他轉身回房去拿茶具。
　　我走到院中的小石桌邊，等他過來。
　　“給。”我從他手中接過，吹了吹浮在上面的葉子，嘬了一口，淡淡的 茶香在舌尖蔓延，通過喉頭，流進胃裏，很暖，很舒服。
　　你泡的茶很好喝，他看，我說。
　　“你是不是想起那天晚上了。”他喝了一口。
　　點頭。那天，也是這樣的夜，他從樹上飛身下來，如同下界的仙邸，那晚的他也和今日一樣有著溫柔如水的目光。

　　第十五章

　　“起身了？昨天是不是累到了。”皇上踏著沉穩的步子走進了院子，我拿起茶杯，為他也到了一杯。
　　今夜是否要繼續，我看著皇上的眼睛。
　　“今夜還是算了吧，他很累，等他好些了再說吧。”莫亙拉起我的手說。
　　我想聽。我看著莫亙，又看看皇上。
　　我想聽，我又做了遍口型。
　　“好，但是不可乙太久。”皇上拉起我的另一隻手。
　　其實我知道這兩人給我的感覺完全是不一樣的，只是，他們的舉動驚人的相似，讓我覺得好笑。
　　皇上喝了口茶，清清嗓子，和莫亙一起扶我坐下，“三哥一去便是三年，三年裏，只有戰報傳回來，我只有偶爾在大臣或者母后的口中得知三哥的點點消息，而我最常聽到的便是母后說的，‘我的孩兒真有出息。’聽到之後，我便知道，三哥在北方和胡虜對抗，雖然沒有極大的勝利，但是也在一定的方面壓制住了他們囂張的氣焰。”
　　“三年後呢？”莫亙問，我笑，真是個耐不住性子的人。我握了握他的手，他看我一眼，閉了嘴。
　　“我記得那年的冬天很冷，比以往的冬天都冷，我們是在南方都冷成這樣，我想三哥那邊一定更冷吧，我看見母后在做棉襖，母后說，‘成兒在那邊一定很辛苦，真希望早些結束戰爭，早些回來，我真想他。’我告訴母后，我前幾天在左將軍那聽到消息說，胡虜有想要與我朝議和的意思，我還知道，父皇現在聽到三哥的名字，會笑，很發自內心的笑，雖然很隱晦，但是我能從他眼睛裏感覺到。我說這些的時候，母后就摸著我的頭說，‘憶兒以後一定也要像哥哥這樣，讓父皇放心。’”
　　皇上端起桌上已經涼了的茶要喝，我抬手阻止了，晚上和涼茶對身子不好，我知道做皇上很累的，所以他更要照顧好自己的身子，我起身去換水，被兩人同時壓下，皇上喚來了小太監。
　　“後來，沒有太久，三哥便拿著胡虜的議和書凱旋歸來，我陪著父皇母后還有其他哥哥一起到祭臺上迎接三哥，我看見三哥遠遠的騎著馬過來，身姿颯爽，全不似當年在宮中的模樣，他瘦了，黑了，但看得出，結實了很多，孔武有力的樣子，只是笑容不變，依舊是淡淡的，卻很有氣勢，只是看著他笑，也可以知道這個人深藏不漏，絕不似表面這樣簡單。
　　父皇看完議和書之後喜笑顏開，當場就封三哥為成王，賜黃金萬兩，並為三哥修建成王府，三哥之後告訴我，他其實不在乎父皇給他的這些賞賜，他只是想看見父皇笑，雖然自己做的是自己最不喜歡的事，但是他只想看父皇對他笑一笑，他就心滿意足了，我問他‘你不怕死嗎？’三哥說‘怕’但是他更希望看見父皇笑，那怕這個就結果是需要他用命去換。”
　　茶端了上來，小太監小心翼翼的為我們倒好茶，又安安靜靜的退了出去，茶葉遇到熱水，香味更濃，整個空氣裏都彌漫著茶香。
　　“自那次之後，三哥就一直住在父皇賜的府邸裏，深居簡出，不問世事，三哥其實只是想告訴父皇，他不是一無是處，只是不願意在渾濁的塵世間爾虞我詐罷了。我常去那邊看他，我喜歡他的府邸，三哥把府邸裝飾的很簡樸，有種回歸山間清純乾淨的氣息。”
　　我起身進房，外面有些涼了。
　　莫亙走上來，握住我的手，“是不是覺得冷？”
　　我點頭。雖然已經是春天，夜裏還是涼意很重。
　　我縮進被子裏，靠在床沿上，看著皇上，我還想聽。我無聲的做著口型。
　　“你要休息。”他回答我。
　　不，我搖頭，我想聽，我想知道，他到底和我有什麼關係，雖然我已經基本能猜到。
　　“你必須休息。”莫亙說。
　　真是的，我都睡了一天了，現在不想睡是真的。
　　我、不、想、睡。我一字一字，堅定加肯定。
　　“哎∼”兩人居然一起歎氣。
　　我笑，兩個人的反應總是很好笑。我把整個身子包進被子裏，只露出一個腦袋。
　　“父皇的身子一年一年的差了，終是決定在我們幾個兄弟間選出一個做太子，我那時小，又沒有什麼建樹，自然是名單以外，三哥的性子，朝中大臣也知道，有支持的，有反對的，都在等三哥表態，二哥文武雙全，父皇很喜歡他，也對他青眼相加，大哥也不賴，朝中的呼聲很高，在那段時間，大家都在猜，父皇到底會選誰，一時，大家都明的暗的做著一些決定結果的事。可是就在這個人人都不確定的時候，三哥突然奏明父皇說，他想娶右丞相之女盧詩奉，其實大家都很驚訝，明明這個時候大家最關心的就是太子之位會是誰坐，可三哥卻在這節骨眼上說要娶妃，我卻不難猜到，其實三哥只是在用他的方式表明自己的意思罷了。”
　　“睡吧，明日我再說。”皇上一手探上我的頭，像是在哄不聽話的小孩。
　　是有些困了，還是不能撐到最後啊，真是的，真討厭自己現在的身體，以前的時候，怎麼會這麼沒用，就算是幾天幾夜不睡也是可以的，大理寺真的是個人間煉獄，能出來真是萬幸，不然真會死在裏面。
　　再抵擋不住睡意，乖乖的點了頭，滑進被子裏，睡著了，一夜無夢。
　　清晨的時候我被莫亙叫醒，莫亙依舊是遞了快臉帕過來，我擦了臉後準備起身，卻被莫亙按下，“不用起來，我只是讓你喝碗藥，喝完再睡吧，藥須按時吃，身子才會好。”我手裏捧著微燙的藥碗，乖乖的喝下。
　　“睡吧。”他拿走我手中的空碗，扶我躺下，掖好被角，探了探脈，什麼都沒說，又出去了。
　　我睜著眼睛看頭頂上的明黃帳幔，在這裏住了很久了，有些想念師父，不知道師父他們現在過的怎麼樣。
　　“怎麼不閉眼？”莫亙放了藥碗，又回來了。
　　你也休息下吧，我動著嘴，你眼裏有血絲。
　　他愣了一下，坐到床邊，拿起我的手，輕輕的按著，手法很輕，那個地方是受傷的地方，遲遲未好，要是放在以前，早就好了，可現在的身體，受傷的地方恢復的很慢。
　　“秋，你是不是被人下了藥。你還記得嗎？”他問，眼神很溫柔。
　　我身子一顫，想來他是察覺了。
　　我……張口，卻不知道該接什麼。
　　“你記得的吧。”他依舊輕柔的按著我的手腕。
　　我轉開臉去，記得又如何呢，不記得又如何，我還能做什麼？
　　“秋，我沒別的意思，你別想太多了。”他扳過我的臉，認真的看著我。
　　我閉上眼，我不想去面對他那雙清澈明亮的眼睛，那讓我覺得自己很髒，很髒。
　　嘴上被輕輕琢了一下，很輕，碰到便離開，不做絲毫的停留，我睜開眼睛，看著他，我很迷茫。
　　“秋，什麼都別想，什麼都不要去想，只要記得，我愛你，就好了。”莫亙說完後就離開了，我的頭頂上還是一片明黃，嘴角不受控制的微微勾起，他，好像臉紅了。
　　夜裏，皇上又來了，我那時坐在桌邊發呆，今天我再醒來的時候，就沒看見莫亙了，不知道去了哪里，問了小宮女，小宮女搖頭說，莫公子早上就出去了，只吩咐她要按時端藥過來給我。
　　“在想什麼呢？”一隻手伸到我眼前晃了晃。
　　搖搖頭，拿起手邊的茶喝。
　　“你的那個朋友怎麼不在身邊。”他笑著問。
　　我還是搖頭。又指了指茶，問他要不要。
　　“他去大理寺了。”他看著我指著的茶。
　　清脆的聲音，是我手中的瓷杯砸在地上的聲音。
　　我猛的站起來，連帶著桌子都震動了，皇上連忙扶著我，他知道我的左腿小骨還沒完全好，行動雖然自如，卻還不適合這樣猛烈的動作。
　　“你別急，不會有事的，他走之前叫人帶話給我說，他只是去查查看，不會做什麼的。”皇上硬是將我按到座位上。“他等下就回來了。”
　　他從旁邊又拿起一個杯子，倒上茶，放到我手裏。有小太監進來清理了地上的瓷片
　　我問：他去查什麼？
　　“去查你的事。放心吧，不會有事的，盜官銀的事，我也派了人去查。”
　　我望著門口，希望他快些回來。
　　當月亮從雲裏露出臉來的時候，我看見莫亙一身勁裝的從外面趕了回來。
　　“查到什麼？”皇上問。
　　“大理寺沒有線索。”他拿起我手中的杯子就著喝了口茶。“官銀的事，像是一開始就計畫好了，留下的線索很少，我唯一不明的就是，好像這事就是沖著秋來的。”
　　如果莫亙說的是對的，那麼，為什麼一開始目標就是我，而且要繞這麼個大彎來害我，還是說，一開始，他們就知道我的真正身份。可是，這身份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也是進了宮才從皇上身上猜到一些的，如果不是皇上要親審此案，便不會去牢裏看我，便不會看見我身上的玉玨，便不會牽出這沉寂多年的故事，這一切都太過巧合。我思緒有些亂。
　　“恩，先不談這些。”皇上看著我。“趁你精神還好，再說一些吧，這麼多年沒提，現在提起來，有點收不了口，這麼多年了，一個人藏著這秘密這麼多年，也有些累了，有人能幫我分擔，也很好。”
　　“父皇同意了三哥的婚事，叫人選了黃道吉日，賜婚，下定，一一安排的周到，半年後，盧詩奉嫁進了成王府，成為了成王妃。”皇上看著我，“詩奉是個很端莊的女子，很乖巧，人也美，三哥很疼她，她也很愛三哥，夫妻情深，羨煞旁人，五個月後，詩奉肚子裏有了孩子，父皇和母后都很高興，還擺了宴席，宴請群臣。雖然三哥的婚事確實引起了一陣注意，但是太子之事依舊是眾人的焦點，我朝和其他朝代並沒有什麼不同，依舊是大家都想方設法爭奪者未來的皇帝之位，大哥和二哥的關係也越來越疆，從暗裏互相勾心鬥角到明理的爭風吃醋，慢慢，朝廷大臣被分為兩派，各有支持的陣營，父皇卻沒有說什麼，似要看，到底在這件事上，大家的態度，大家的表現，好決定誰才是將來的皇上。誰都沒想到，到最後，卻兩敗俱傷，大哥被因為暗殺二哥，證據確鑿，貶為庶民，永不可踏進京城一步，二哥因為大哥的暗殺，傷重不治，二個月後身亡，皇家的事，總是那麼複雜，但最後的結果，父皇恐怕也沒想到，看著大哥二哥的結局，我只覺得身在皇家是一種悲哀。父皇也因為兩個兒子的事，更加的蒼老了，最終，只好將太子之位給了我，那年，我十九歲。”
　　我看著皇上的眼神，那眼神裏有淡淡的寂寞。
　　“沒有過太久，朝中就發生了一件大事，這事就發生在我身上，我被人下毒，昏迷不醒，我醒來之後才聽人說，我睡了很久，而下毒的人居然是三哥，我當時不相信，死都不願意相信，可是大家都說證據確鑿，成王謀害太子，欲奪皇位，被下旨流放到極北之地，我跑去成王府的時候，三哥已經走了好幾天了，而詩奉不知所蹤，那個時候，她還懷著孩子。我在成王府門口坐了一天，最後進到書房的時候看見了三哥牆上的這幅丹青，我將它取下來，帶回了宮中，沒有過太久，押送三哥的人傳來消息，三哥在途中自盡了，我哭了整整一宿，之後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沒有敢看這幅丹青，因為畫的太像，直到一年後，父皇駕崩，我做了皇帝，我登基那天拿出這張丹青，注意到了這塊玉玨，我記得三哥說過，這玉玨是詩奉送他的，雖然質地粗糙，但是它身上有個傳說，好像是能祝福世間的情侶永生永世在一起的，可惜，我翻遍了成王府也沒找到它，誰知道，這麼多年後，居然在你身上看見了。我看見你的模樣，再看見你身上這塊玉玨，我便知道，你一定是三哥的孩子。”
作者: leungmon    時間: 2009-12-28 14:52

　　第十六章

　　我聽完整個故事之後，有一瞬間的失神，答案還是出乎我的意料，如果皇上說的沒錯的話，他竟是我的叔叔，這樣的話，那我不是擁有皇家血統，我猜過自己是那個貧窮人家的孩子，許是養不起，便丟掉了，想過也許是家逢大難，家破人亡了，想過自己是什麼人的私生，有辱門楣，所以被丟掉了，卻沒有想過，自己有著皇家的血統，這樣的事，如果不是發生在自己身上，絕對是打死我也無法相信。
　　皇上看著我，莫亙也看著我，我眼觀鼻，鼻觀心，是又怎麼樣呢，已經這麼久沒有過親人了，我早就放棄找尋，突然的出現，又能改變我什麼呢？我又能改變什麼呢？往事已矣，何必再去想。得知答案，就好像一件事的完結，完結了，便再與我無關，想到此處，心思突然清明了許多，既然一切對我而言都不重要，那麼就當是故事聽完了，我該幹什麼還是幹嘛吧。
　　我抬起頭，看了看皇上，又看了看莫亙。拿起筆。
　　對於官銀之事，皇上有什麼看法？
　　皇上看了看我，眼神有些震驚，疑惑，卻又慢慢轉為平靜，看懂的平靜。
　　“官銀之事，你勿需操心，我拍下去的人，當然是有些手段的。”面上的沉穩告訴我，他就是皇上，他是主宰這世間的神，只有他不想做的，沒有他做不到的。
　　既然皇上這麼說了，那麼我又還需要做什麼呢？我想，我該回師父那裏了吧。
　　“秋，我想恢復你的身份。希望你能考慮下。我不想三哥死不瞑目。”皇上離開時，淡淡的開口，我想，我應該讓他失望嗎？皇宮，不是個我該待的地方，我只需要過平靜的生活，沒有人，我一個人就好了，可是他最後那句話，讓我猶豫了。
　　莫亙拉著我的手，目送皇上出門。
　　一個月後，大理寺在戶部尚書指認的地方挖出黃金二千萬兩，每個金子上都有官銀的印記，證實正是當日被盜官銀，證據確鑿，董仲馨被判死刑，此後十五天內，大理寺又先後指出董仲馨在擔任戶部尚書之職時，利用自己職務之便私通受賄，買官賣官，欺上瞞下等等十九條罪狀，罪名坐實，改判其抄家滅族，三日後，董仲馨黨羽被一網打盡，共四百六十七人，其中當然也少不了蜀州太守，但因其肯出堂指證董仲馨之罪行，並認錯態度良好，判流放北地，永不可踏入京城範圍，其家眷不論男女老幼均只可乞討為生。
　　此案為我朝開國以來最大的一樁案件，牽連人數之多，在歷史上亦是少見。
　　董仲馨案行刑那天，我總覺得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血腥味，這味道讓我想起在大理寺的日子，讓人作嘔，那一整天，我什麼都吃不下。
　　我依舊還是住在這個院子裏，莫亙和皇上都將我照顧的很好，身子雖還是比常人弱些，但是亦無大礙，皇上至那次後，再沒有跟我提過恢復身份的事，只是常常叫人送些進貢的補品來，我知道，其實他很急，很想我留下。
　　莫亙，我想走。我和莫亙站在院子裏，我對他做著口型。
　　“好，我陪你。”莫亙看著我。
　　我看著他，還是搖頭。
　　“為什麼？”他似乎沒有想到我會拒絕。
　　我看著他的眼睛，我什麼都不想要，什麼都不想想，只想找個僻靜的地方度過餘生，我不想拖累他。
　　莫亙抓緊我的肩膀，吻了下來，我沒有回避，可是，那個記憶會伴我一生，我不想要他陪伴我，安慰我，一輩子，我知道他會願意的，可是我不願意，也許我會一輩子都害怕，也許過些日子我就看的開了，可是，現在不行。
　　他看見我沒有任何反應，鬆開我，一雙不解的眼神看得我心有不忍，只是現在不忍，以後，便不會了吧，我不願意他就這樣一輩子都放在我這種人身上，即使他不介意，可是我介意，也許對於其他人，我不會介意，可是對於他，我介意。
　　我轉身進屋，他第一次沒有跟上來，只是靜靜的站在哪里，我能感覺到背後灼人的目光，只是，我不敢回頭，因為眼淚已經不受控制的落下。
　　夜晚很安靜，我的房間好像是特意做了加工的，聽不見外面的蟲鳴，我只聽到自己輕微的呼吸聲，我睜著眼睛看著頭頂上依舊的黃色。莫亙沒有回來，我知道之前的每一個晚上他都是在我旁邊守著我睡的。
　　輕微的腳步聲傳進耳中，莫不是莫亙回來了，我趕緊閉上了眼睛，卻聽見腳步停在了我的床頭，接著便只有輕微的呼吸，沒有了任何動作。
　　“你還準備裝睡到什麼時候。”一個熟悉的讓我心口發冷的聲音，我一輩子也忘不掉。
　　居然是他，伴隨著他的臉映入我眼簾，那揮之不去的噩夢般記憶再次呈現在我的腦中。我猛的坐起身，抱著被子縮進了床的角落，身體不受控制的微微發顫，眼睛裏是掩蓋不住的恐懼。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他會出現在這裏。
　　看著他一臉的壞笑的靠近，我全身寒冷。
　　“呵呵∼怎麼，看見我怕了，嘖嘖嘖，你這個樣子可真是楚楚動人，我見猶憐啊。”他伸出手，向我這邊探來，而我根本無處可逃。
　　就在手指快要碰到我的時候，他停了下來，只是直直的看著我，停頓了一下，收回了手。退了一步，單膝跪在了我床前，我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弄暈了，這，這是怎麼回事。
　　“屬下叩見小王爺。”他開口。臉上是一臉的嚴肅，與之前相比，我有一瞬間的錯覺，這是剛才的那個人嗎？這是那個之前在牢裏折磨我的人嗎？
　　他，他說什麼？我聽不懂。
　　我愣愣的看著面前這人，我不懂。我沒有答應過皇上，我沒有想過要恢復身份，而且這事也只有皇上，莫亙和我知道，他是如何得知的。
　　“屬下當年是成王的影子侍衛，從成王出生那日起，小的便是為了保護成王而存在的。成王爺如何被人陷害，如何傷心，小的一直看在眼裏，可是，小的只是一個影子，什麼都做不了。”他抬頭，眼裏閃著光。
　　我依舊是抱著被子縮在一角，身子還在顫抖，我極力克制著，讓動作不那麼明顯。
　　“如今終於等到您出現了，小的希望，小王爺能為成王翻案，小的願將性命交給小王爺您。”我笑，這麼說，他早知道我是誰了。
　　“小的知道小王爺現在有很多疑問，而最想知道就是，為什麼明明知道了您的身份，還做那種事情是嗎？”
　　呵呵，真是一針見血啊。不過，答案已經不重要了，時間不能倒回，事已至此，知道了又如何？
　　他開口要說，卻忽然停頓，微微轉頭，“有人來了，屬下先告退，希望小王爺考慮清楚。”
　　我坐在角落，看見莫亙走了進來。
　　莫亙站在床邊，頭髮有些淩亂，衣裳也不整齊，身上有很重的酒氣。
　　他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做，就這樣站在床邊看著我，我亦望著他，月光從打開的門裏灑了進來，有種淒涼的美，我覺得這像一幅畫，我和他，好像就是這樣一直望著，恒久的望著，從一開始就是這樣。
　　他“咚”的一聲直直的倒在床上，我上前探，原來是睡著了。
　　我將他在床上擺好，自己卻怎麼也睡不著了。今夜，有太多的事。
　　天亮了，睡意卻漸漸來襲，我看看身旁的莫亙，他睡的很安穩。我閉上眼，漸漸沉入黑暗。
　　再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你今天睡了很久。”莫亙說。依舊是遞給我帕子擦臉，桌上已經放著熱騰騰的飯菜。
　　我起身下床，將帕子搭回架子上，坐到桌邊。夾起一筷子青菜，塞進口中。
　　“昨晚，有人來過。”他說，夾了一小塊糖醋魚放進我碗裏。
　　我細細的嚼著菜，點頭，有人來怎麼會瞞得過他，他在房子裏放了好幾味藥，有外人來，藥的味道就會變。
　　“是什麼人？”他問。
　　我搖頭。繼續吃著。
　　“秋，聽說你最近精神又不太好。”皇上推門而進，“不是有莫亙在一旁照顧嗎？怎麼會精神不好呢？”
　　我停下筷子，真是的，這皇宮到底有什麼可以瞞過他啊，聽說，我才剛起，他聽誰說？
　　我點頭。懶得去說。
　　皇上也不急著繼續說話，只在桌子的另一邊坐下，等我吃完。
　　好一會，房間裏沒有人說話，就連一旁的小宮女和小太監都覺得氣氛不對，呼吸都小心翼翼。
　　我吃好後，擦了嘴巴，走到桌邊，提筆，自從我開始用筆寫字後，硯臺裏總有磨好的墨汁：我留下來。
　　“真的。”皇上有些激動，我覺得他眼裏有淚光在閃爍。
　　但我不想恢復身份，我繼續寫，皇上，你不想查清當年到底發生過什麼事嗎？
　　我看著面前的人，他的眼神裏有一絲陰霾，卻只是一閃而逝。“我後來知道了。”
　　他開口，“醒來沒多久，我就知道了，卻什麼也做不了，我……”說道此處，他只是看著我，我明白，皇家的事，總是有太多的說不得。
　　我想知道，我有權知道。紙上的字，墨蹟未乾。
　　他轉身離開，什麼都沒有說。
　　莫亙過來拉我的手，我望著他，他是很落寞的表情。我輕輕地抱住他。這是我這麼久以來，第一次主動抱著他。
　　“秋，我知道的，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別勉強自己。”莫亙開口，撫摸著我的長髮，手掌很溫暖，動作很輕柔

　　第十七章

　　我面前的人是霄王爺，他在笑，笑的很深沉。
　　“你做的很好，受苦了。”他說，輕輕吹著手裏茶杯中的葉子。
　　我搖頭，我什麼都沒有做。
　　“不，如果沒有你的這個切入口，皇上沒有理由插手，大理寺不可能這麼正大光明的去查，我們亦沒有辦法剷除那個人。”他繼續笑，像一直老狐狸。
　　原來，他們只是需要一個切入口，之前說的無法插手，只是說的這個。
　　“身體怎麼樣了？”
　　很好，多謝王爺關心。我在紙上寫。
　　“呵呵，別這麼客氣，真的說起來，我還要稱你一聲王爺呢。”他放下茶杯。“雖然皇上並沒有給你正式恢復身份，但是你的身份大家都已經知道了。所以說起來，我還得向你行大禮呢。”
　　我笑，沾了沾墨水：如果我沒有乖乖被抓，或者中途就跑了，或者我在大理寺受不住嚴刑逼供招了，你們要怎麼辦？
　　“我們當然要有完全的把握。”他停頓了一下，有點欲言又止，卻還是說，“你還記得你被抓的那天晚上突然出現的黑衣人嗎？”
　　我仔細回想，是了，那晚突然出現的黑衣人，我之前一直在好奇是什麼人，可是後面發生了這許多事，他若不提，我倒是忘了。
　　點頭，記得。
　　“那人是……莫亙。”他說。“是我派他去的，就是為了防止你之前說的情況出現，在你被抓的時候，我們需要有人能夠制得住你，你要中途逃跑的時候，有個人能馬上知道你的行蹤，將你抓回來，大理寺的時候，你需要一個精神寄託，才熬得過嚴刑。”
　　不！不是的，我搖頭，不是這樣的。我不信，我不相信。我覺得，天在這一瞬間變的很黑。
　　這麼說，這一切都是假的。從一開始，只有我是被瞞在鼓裏的，我只是一顆棋子，一顆扳倒董仲馨的棋子。
　　我不知道霄王爺什麼時候離開的，不知道自己在地上做了多久，我無力撐起身子，我只是坐在地上，卻不覺得大理石的地面很涼。
　　有人將我抱起來，我看不清他的臉，我不知道那是誰，我又身在何處。只是覺得很難受，呼吸很困難，一會像是如入冰窖，一會又像是烈火焚身。
　　清醒的時候，睜開眼，我看見莫亙著急的臉。
　　他焦急的探手上來摸我的額頭，我偏過頭，他的手停在半空，不知道是該落還是該收回。
　　為什麼要告訴我，為什麼不一直瞞著我。現在，我又該相信誰，我還能相信誰。
　　“秋，求你了，喝藥好嗎？你已經幾天沒有吃喝東西了，這樣會……會……”莫亙端著藥放在我唇邊，說到一半又說不下去了，我望瞭望碗中的藥，聞到了很苦的味道。
　　為什麼還要吃藥，吃於不吃又有什麼關係呢。你何必那麼在乎。我閉上眼睛，很想睡。
　　“秋，別睡。”我聽到他很焦急的聲音，頸後的“大椎”穴被點中，思緒又清明了些。
　　我睜開眼睛，看著莫亙，開口：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是你……
　　“秋，我……我……你……你先喝藥。”他眼裏的焦急，我並不是看不懂，“好嗎？”這一聲問卻變的很輕柔。
　　不是你，對嗎？我不信。
　　“你先喝藥，我都告訴你。”他托起我的身子，藥就放在我的嘴邊。我皺皺眉，泯了一小口。我想要聽他說。
　　莫亙很輕柔的喂著，看見我喝了，也像是松了口氣。
　　喝了藥，睡意卻再次湧上來。
　　很難受，胸口像壓了千斤重石一般，說不出哪里不舒服，只是知道不舒服，黑夜裏我睜開眼睛，看見莫亙就在床邊守著，一手撐著頭，我動了動，他馬上就醒來了，馬上湊近我，“秋，怎麼了？”
　　我想撐起來，他馬上過來托起我，靠在他身上，一手卻壓著胸口，很悶。
　　“秋，是不舒服嗎？”他一邊說，一邊拿過我的手，探脈。
　　“哇∼”我俯身在床邊，嘔了出來，一地黑乎乎的液體，藥味夾雜著胃酸的味道。
　　莫亙在我背後撫摸著幫我順氣，吐完之後，舒服了很多，只是，依舊想睡。
　　莫亙將我扶躺在床上，拿起一旁的帕子，將我嘴邊殘留的嘔吐物擦掉，我又再次睡了過去。
　　模糊裏感覺有人在額上試溫度，接著有什麼東西流進嘴裏，但很快，又陷入黑暗。
　　“可醒來過？”有人說話的聲音。
　　“沒有。”有另一人回答。
　　“哎∼”一聲歎息，接著便沒有了聲音。
　　我知道，前面的那聲是皇上，後面說話的是莫亙，只是聽起來，聲音很沙啞，還帶著點點虛弱的感覺。
　　睜開眼，光線很刺眼，我看見莫亙逆光的臉，嚇了一跳，很憔悴，眼睛裏血絲密佈，眼下很深的黑眼圈，一臉的胡渣，頭髮亂的不像樣，衣服也很髒，上面還沾著一些黑乎乎的藥渣。
　　莫亙。我開口，依舊還是沒有聲音的嘴型。
　　“我在。”他很快的探頭過來，眼裏是放心。
　　我……睡了很久？頭腦有些迷糊，想來是睡久了的緣故。
　　“是，整整十天了。”他說。
　　我動了動身子，想坐起來。他過來扶我，我聞到一股氣味，他怕是有十天沒洗澡了吧。
　　我掩鼻，指了指他，他低頭看自己，複而有看著我，傻傻的沒明白過來，真笨，我開口：你很臭。
　　我又看見他那種瞬間呆掉的表情，很想笑，卻笑不出。
　　他很快便明白過來，放開我，站起身，像是放了錯聯手都不知道放在哪的孩子。
　　去洗澡。我張嘴。
　　他像是得了命令一般，轉身就出了房。
　　我看看周圍，什麼人也沒有。我掀被下床，我沒有穿鞋，地上很涼，腳下有些不穩，是睡的太多的原因，扶著在床邊站了一會，感覺好些了，走到桌邊，用筆有規律的敲桌沿，聲音不大，但是那個人應該會明白吧。
　　果然，一襲黑衣出現在我面前，我低頭，在紙上寫：我要你的命。
　　我看見他的表情，一點也不驚訝，甚至是有一些早已料到的高興。
　　我低頭再寫：現在便要。
　　“現在不可以。我要看見你為成王爺昭雪。”他說。
　　不，我現在就要，我是他的兒子，我自然會為他將當年之事詔告天下，只是，我現在要你死。我在紙上寫。
　　“你不會。”他很肯定。
　　你憑什麼說我不會。我看著他。
　　“你不是到現在還看不開被我□之事嗎？”他看著我，眼裏儘是諷刺。
　　我心寒，這就是理由嗎？
　　我會，到現在，你覺得我還會看不開嗎？我寫道：但我要做的第一件事是，我要你的命。
　　我保持著鎮定，看著他。
　　他看著我的眼睛，看了很久，有探究，有疑惑，有不解，但最後是肯定。
　　“好，我給你。”他抽出隨身帶的長劍。
　　我抬手，另一隻手在寫：等下，別髒了我的地方。
　　笑，發自內心的笑，在他臉上出現，我終於成了他想要的那種人嗎？
　　反手回劍入鞘，腰挺得很直，大步離開。我知道，從今夜後，我再也不會看見他了。
　　我拿起桌上的紙，放到旁邊的燭火上燒掉，叫人進來打掃了燒後的灰燼，又躺回了床上。
　　在床上待了沒多久，就看見莫亙換了身衣服，清清爽爽的跑了回來。他站在我面前，笑著抓後腦勺，“現在不臭了吧。”
　　恩，我點頭。
　　“秋，你能聽我說嗎？”莫亙蹲在床邊，認真的看著我，還抓過我一隻手，很用力的抓著，像似只要這樣抓著就可以將他要表達的東西傳達給我。
　　我點頭，看著面前的人，還是那雙很大的眼睛，裏面有了一絲喜悅。原來只要我肯聽，你就高興了。
　　“我……我是在見到你的時候，才知道這些事的，就是那天晚上。”我點頭，我知道你說的是哪天“我解了霄王爺的‘玉碎’，去查下毒之人，看見了你，我很驚訝，也很驚喜，但是，我還不能跟你相認，我想要搞清楚事情的真相，回到王爺府，我質問王爺，王爺才告訴我，毒是我娘給他的，我回去問我娘，知道了他們的安排，我原是想告訴你這些事情的，但是王爺卻說，不可以，如果告訴了你，那麼這場戲就一定有破綻，董仲馨那個狡猾的狐狸也一定會察覺事情的不對，何況你已深在局中，我那時去打破，那你在王爺府受的苦不就白受了，所以我決定保護你，護送你去蜀州，即使發生了什麼事，我亦可以隨機應變，王爺答應讓我跟著，只要不露出破綻就行，但是，我也必須要幫他將事情辦妥，所以那天晚上你去查探的時候，我跟在後面的，我原本以為你被抓之後只要你招供說是董仲馨在後面指示的就好了，但是王爺卻說需要將事情鬧大，將你帶回大理寺，但是，但是……我們誰都沒有想過大理寺卿姓林的那個畜生會做出那等事情，於是臨時決定由霄王爺出面奏請皇上，請皇上親審，但是沒想到皇上見了你之後就將你帶了回來，什麼也沒說就細心照料，直到和你一樣看見那張丹青，聽皇上道來，才知道原來你的身世竟是如此，當然，這裏面這些巧合也是我們沒有想到的。”他一口氣說完很長的一段話，我明白了，原來是這樣，原來，真的只有我一人是被蒙在鼓裏的。
　　姓林的呢？我有些無力的張口問。
　　“姓林的在你被皇上帶回皇宮的時候就失蹤了，我們一直沒有找到他。”他答，抓著我的手更緊了。
　　我皺眉，抬了抬手，疼。
　　他猛的鬆開手，“對不起，對不起，弄疼你了。”眼裏滿是關心。
　　我搖頭，沒事。
　　我閉上眼睛，往被子裏滑去。
　　“想睡了？”他問，將我的被角掖好，“睡吧，喝藥的時候，我叫你。”
　　我閉上眼，那個人已經死了，再也不會出現了。

　　第十八章

　　“秋，秋，醒醒，起來喝藥。”有人小聲的在我耳邊說。熱風扶到我耳根子上，癢癢的。
　　我縮了縮脖子，不情願的睜眼。
　　莫亙端著藥，用另一隻手將我扶起來，藥遞到嘴邊，我望著面前的藥，好像我自從進了這皇宮，藥就沒有停過吧，大多數時間也是躺在這張床上啊，我身子怎麼就這麼差了呢，不行，嗯，不行，我要快些好起來。
　　就著他的手，將藥喝下，莫亙的藥有個特點，就是即使是聞著苦，喝下去也不是苦的，想來，他在這藥上，還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喝了藥，看了看外面，天已經是黑的了。
　　“不想睡。”莫亙看我睜著眼睛看著外面。
　　恩，我點了點頭，眼睛還是看著外面。
　　現在已經是夏日了，天氣漸漸熱了，晚上的昆蟲更加的多了。
　　打開門。我對莫亙說。
　　他走過去，幫我把門打開，蟲鳴夾雜著樹葉被風吹動的聲音撲面而來，外面生機勃勃，而我這裏卻是一團死氣，我閉著眼睛聽著這自然界賜予人類的最和諧最完美的歌聲。
　　唔，呼吸一窒，嘴被堵上，唇被人撬開，牙齒被舌尖一一掃過，睜開眼睛，是莫亙。他啃噬著我的唇，動作輕柔，卻帶著屬於他的霸道，一陣陣酥麻，讓我有些暈眩，衣服被扯了下來，我沒有反抗，也不想反抗，兩人的呼吸都急促了起來，分開的時候，嘴邊是一絲亮晶晶的線，我睜著眼睛看他，他也看著我，兩人的胸膛都有些起伏不定。
　　“怎麼不閉眼。”他的手附上我的眼睛。
　　我怕黑。我張嘴做這嘴型。
　　眼睛上的手拿開了，“秋，對不起。”他將頭埋在我的頸窩處，聲音有些悶悶的。
　　我搖搖頭。對不起又能怎麼樣呢？不是嗎？
　　“睡吧。”他幫我穿好衣服，蓋好被子，走了出去，我側過頭看他的背影，說不出的滋味。我應該……我應該如何對你……？
　　皇上坐在床邊看著我，不知道他來了多久了，他開口，“昨日在護城河裏發現林若的屍體。”
　　林若，林若是何人。我望著他，一臉疑惑，看著他的表情，欲言又止的樣子，林，恍然大悟，原來是他。
　　我偏過頭。什麼都不想說。
　　“秋，你的姓是自然是皇姓公孫，名字三哥以前說過，兒子便叫隱，女兒便叫韻。我希望你能改過來，可好？”
　　我轉過頭去看他，好。
　　“既然你要答應留在這，給你一個正式的儀式冊封，另外再幫你修一座府邸吧，這樣，你也不用怕朝堂上有閒話，可好？”他摸著我的額頭，將我臉上的發絲撥開，這就是親人，我的親人。
　　我想住在他以前住的地方。我動了動嘴，早就習慣看我嘴型的皇上一看便懂。我卻還不習慣稱那個人為父親，也不習慣稱皇上為皇叔，只是不習慣而已。
　　“好，你想怎樣都行。”他的口氣裏有寵溺。
　　一個月後，黃道吉日，我一大清早就被人從被窩中挖起來，梳洗，打扮，穿衣，戴帽，在半睡半醒間坐上了轎子。在轎子搖啊搖的節奏下，我終於是清醒了些，掀開轎邊的窗簾，看見莫亙的側臉，他今天似乎也是特意打扮了一番，比平常看起來要精神很多。
　　莫亙轉過頭來看我，“今天你很像出嫁的新娘。”他笑，一臉的笑意。
　　真想打他，可惜，夠不到。
　　在轎中，我看不見外面的陣仗，只是能感覺的到它的莊嚴，肅穆還有宏偉，下轎的時候，感覺有些頭重腳輕，頭上那一堆東西，壓的我好難受，不能低頭看下方，一低就感覺頭要掉了，總算是親身體會了皇上也是很不容易啊，何況我還只是個小王爺，小太監扶著我，一步步向祖廟走去，我偷偷向身後瞄了一眼，身後是朝堂百官，規規矩矩的跪了一地，這陣勢也太誇張了吧，不就是個祭祖加認親的儀式，至於這麼多人陪這我在這跪這麼久嗎？
　　走到門口的時候，小太監忽然就松了手，我愣了一下，才想起來，這裏，現在只能我一個人進去了。我抬腿，跨過高高的門檻，向前走去，一步一步都顯得小心翼翼，通過一層層的門檻，這時已經看不見外面的一切了，我看見皇上，不，是皇叔背對著我站在祖先的牌位前，聽見動靜，他轉身過來扶我，將我帶到排位下的蒲團邊，我跪了下去，他也跟著跪在了另一個蒲團上。我看著他，雙眼微閉，腰身直立，一動不動，真有些像佛像。
　　“嗯咳∼”我聽見有人出聲，聲音很輕，但明顯是為了引人注意，視線越過皇叔，看見一個留著白鬍子，一身道袍的祭師，頗有一些仙風道骨的味道，他手中拿著一卷黃色的錦卷，眼睛卻是在瞪我，我趕緊閉上眼睛，像皇叔那樣。
　　耳邊聽見：“吉時已到，揍樂。”頓時鑼鼓、角號齊鳴，耳邊隆隆做響，然後，在聲樂中夾雜著念誦咒文的聲音，聲音很古怪，既像是唱歌，又像是朗誦，我聽不清他念的是什麼，因為不在意他念的是什麼，思緒飄得很遠，認祖歸宗之後怎麼辦呢，朝廷的事我不懂，也無心去插手，我知道皇叔不會勉強我做任何事，甚至會縱容我做任何事，可是，我不想就這樣在皇叔的保護下，在這紅牆高瓦裏過一輩子，我之後又該何去何從。
　　腿麻了，腰子很酸，頭很重，可是耳邊的祭文似乎還沒有要停止的意思，偷偷睜開一條縫，屋子裏很暗，有灰濛濛的感覺，原來，外面的天都快黑了，我們已近跪了很久了，又看看身邊的皇叔，居然還保持著我閉上眼之前的樣子，我再次在心裏感歎，做皇上真的不容易。
　　順便又瞄了眼祭師，看見他手裏拿著的那打開的黃色錦卷好像還有很厚啊，而他似乎一點都不覺得累，讀這麼多，不累也該口幹啊，他眼睛忽然從錦卷裏向我看過來，我忙閉上眼睛，頭暈，我認命，你繼續讀。
　　終於，再不知道多久後，我聽見那讓人頭疼的聲音終於停了，睜開眼睛，偷偷呼了口氣，真累。
　　有兩個小太監勾著頭，小心翼翼的踏進來，祭師轉身離開，走之前，居然又斜了我一眼，頗有怪罪我冒犯神靈的意思，看那樣子架勢完全是礙於皇上在，不敢開口罷了。
　　小太監跪在我和皇叔旁邊，原來是來付我們起身的，這還真是考慮周到啊，不然我看我還真是站不起來。
　　被扶著站起來，做到旁邊的椅子上，我看見皇叔一臉嚴肅，這種嚴肅只在外人面前表現，如果我還住在那屋子裏，恐怕，一輩子也看不見皇叔這種表情。我坐在椅子上，看見小太監陸續端上一些糕點瓜果。
　　東西擺好之後，便不再有人進來，我和皇叔誰也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坐著，看著外面已經全黑的天。
　　過了許久，我知道外面跪著的朝臣都已近離開了，小太監也過來請示過，問皇上是否要回寢宮，皇叔只說了句，想再坐坐，便再沒有人進來打擾。
　　“跟我來。”他站在我面前，伸手向我。
　　我抬頭看著他的手，將手放進他攤在我面前的手裏。
　　他帶我繞進後堂，進了裏面的一件小屋，推開門，裏面煙霧嫋嫋，有些嗆人，我用手掃了掃面前的煙霧，皇上走進去點亮了桌上的蠟燭，他向站在門口的我招了招手，然後向房間的更裏面走去，我跟著他的步伐，邁向了裏面。
　　在我面前的是兩塊靈牌，一塊上書公孫康成之靈位，另一塊上是公孫盧氏之靈位，是我的父親和母親。
　　我跪在靈位前，看著這兩塊靈牌，雖然我從沒見過他們，他們也沒有撫養過我，但是畢竟是自己父母，那種血脈相連的感覺是我從來沒有體會過的，只是，在這靈位前，我有種想哭的衝動，卻終是沒有流下來。
　　“我在這裏設了靈位，只是希望終有一日，能為他沉冤昭雪，只可惜，我辦不到。”話語裏是無奈。
　　“我希望你能用你現在的身份來辦這件事。”他看著我，眼裏滿是希望和期待。
　　我望著他急切的眼神心裏有一絲絲波動，究竟，當年的他是以什麼樣的心情接受這一切，又是什麼樣的心情想著自己已經死去的三哥。
　　恩，我點頭，即使你不說，我亦會自己去查，而這個身份對我而言，只有益處，絕無敝處。
　　走出祭壇的大殿時，我看見整個皇宮都已經點上了燈，有候著的小太監過來舉燈領路，我跟著皇上準備離開，衣袖卻被人一把拉住，我回頭，是莫亙，他拉著我的衣袖，什麼都不說，只是拉著，皇上看見他這樣子，只是對我輕輕笑了下，便離開了。
　　看不見皇上的背影時，莫亙將我一把打橫抱起，我有點措手不及，他將臉蹭到我臉上，我感覺他的臉很涼，想來是在屋頂吹了很久的風了。
　　我靠在他身上，任他抱著，跪了一天，確實是累了，再加上這一身行頭，頭重腳輕的，走起來還真是不方便，莫亙確實是個很會體貼人的情人，我在心裏默默的想著，不自覺的露出了幸福的微笑。
　　莫亙運著輕功在屋頂上越過，帶起一陣陣涼風，想著已經是夏中了，風吹在身上臉上，帶走了夏季的燥熱，舒服的讓人想睡覺。
　　到達我的寢宮時，我已經迷迷糊糊的快睡著了，莫亙似乎也察覺到了，動作輕柔的將我放在床上，小心翼翼的取下我頭上那些亂七八糟的飾物，頭髮被鬆開，人頓時舒服很多，我在枕頭上挪了挪，找了個舒服的角度，閉著眼，享受著莫亙的服侍，他雖然手腳不像那些宮女，有時甚至弄疼我了，可是我依舊不想睜開眼睛。
　　被子蓋在了身上之後莫亙就沒有了動作，我亦快要睡著了，突然，嘴唇被莫亙輕輕沾了下，其實我已經習慣了他這種突如其來的輕吻，他總是喜歡輕輕的碰一下我的唇，然後再馬上離開，絕不停留，似乎很怕惹我不高興。
　　我睜開眼，睡意還是很重，看著面前的他，只是看著，靜靜的看著，面前的他，在門縫透進的月光下光潔如玉的面上透出水樣的波光粼粼，銀白如玉，人說，君子如玉，便是說的這般模樣吧。
　　他慢慢湊近我，溫熱的呼吸噴在臉上，眼睛裏霧氣朦朧，我看著他一點點的接近我，不逃避也不躲閃。
　　唇輕輕的碰在了一下，一下一下的在嘴皮上慢慢的磨著，呼吸不暢的微微張開嘴，靈巧的舌趁機探了進來，不急著挑逗，這是一點點的碰著我的上顎，似有意，又似無意，掃完上顎後，慢慢的轉移到我的舌根部，勾著我的舌底，舌下的經脈被一一撥過，舌尖相碰，輾轉摩挲，受著他的引導，一點點的探出，嘴邊晶瑩的絲線承載不住從兩人相接的縫中流出，拉出一條完美的弦，眼中水霧更甚之前，呼吸急促的分開，卻不及喘氣，耳根被輕輕含住，惡意的一咬，皺眉，疼，他卻道：“真是美麗的顏色。”臉頓時一陣滾燙，身子被壓住，手無處可放，只得環住他的腰，吻一個個落下，從額角，眼睛，鼻子，下滑到脖頸，抬起下巴，他的頭髮掃的我很癢，身子有些許的發熱，卻還沒到不可以忍受的程度，身上一涼，衣服從肩處撥開，他的吻持續下滑，胸膛，然後是胸前的一點，被含住時，身體不由自主的顫動了，酥酥麻麻的感覺傳達到全身所有地方，另一邊的一點也被手指按住，有技巧的捏揉掐按，身體逐漸變得燥熱起來，下 身也有了抬頭的趨勢，他的手不知道何時已經探到了大腿內側，在我察覺的時候，連些許的反抗都來不及了，他手掌薄薄的繭摩挲這大腿內側柔嫩的皮膚，說不出的感覺，想拒絕卻又沉迷，不可自拔，腦袋裏已經是一片漿糊，什麼都想不起，什麼都想不了，不知今夕何夕。滾燙的地方被厚實的手掌握住，反復摩擦，很輕很輕，身子不受控制的輕微扭動著，只為降下這難耐的躁動，而那手掌似乎有意的挑逗，呻吟從嘴中溢出，黃明帳中，一片春色。
　　密口有手指的輕輕按捏，手法恰到好處，舒服的讓人忘記一切，上身微微弓起，長髮早已被汗濕，貼在背上，額上，臉上，唇邊，連手指上也纏繞著，渾身的火熱燒的人神志不清，卻依舊享受。一隻手指進入的時候，身體的溫度突然就降了下來，眼睛睜開，正看見一片明黃，記憶中的疼痛和羞辱席捲而來，身體猛烈的顫抖，極力的想向後退，身體裏的異物讓我噁心的想吐，莫亙在察覺我不對勁的時候馬上便停止了手裏的動作，輕輕的抱住已經縮在了床角的我，我卻依舊渾身發寒，驚懼感盤旋在腦中，揮之不去。
　　耳邊莫亙溫柔的話語：“秋，休息吧，我不會強迫你的。我知道你一時還接受不了，我會幫你慢慢忘記的，乖，睡吧。”輕輕的搖晃著，溫柔的撫摸著。
　　心漸漸平靜下來，卻始終睡不著了，莫亙在身邊一直哄著，我看見天邊有一絲金黃的光線，天也要亮了嗎？莫亙輕輕在我耳邊歎氣，“秋，睡吧。”他點了我的睡穴，黑暗降臨，失去意識。
作者: leungmon    時間: 2009-12-28 14:53

　　第十九章

　　醒來的時候，外面是黑的，身邊沒有一個人，安靜的可怕，我動了動，起身，從衣櫥裏翻了件衣服出來，現在我的衣櫥裏的衣服全是一些複雜繁瑣的貴族衣物，並且還分了類，什麼場合下該穿什麼衣服，均是一一分開整齊的碼著，我弄不懂這些規矩，只是隨手扯了一件出來披著，站在鏡子前的時候，我看見身上密佈著紅紅紫紫的痕跡，想到昨晚的事，不禁臉紅的撇開眼睛，不敢去看，馬上套好衣服，遮住這一身的痕跡。
　　“醒來了，睡得可好？”莫亙端了個小碗進來，我嗅到從碗裏飄出的香氣，是我熟悉的人參粥，自從進了宮，我吃的最多的便是這人參粥，莫亙說這個對調理我的身子有很大的益處，粥是由小米熬成，裏面加入磨成粉的人參，經由小火慢慢煨出來的，人參的藥味滲進小米粥裏，小米也夾雜著人參味，渾然天成，搭配的天衣無縫，起先我是討厭這個味到的，總覺得不管怎麼弄，藥就是藥，但喝的多了，漸漸的也就喜歡上了，聞到這個香味便有了食欲，回想以前在山上的日子，必是不會吃喝這麼奢侈的東西，人，果然是一種貪婪的動物，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啊。
　　我靠在莫亙的身上，就著他的手一小口一小口的喝著粥，幸福的感覺彌漫在空氣裏，讓我不能自拔，可是，心中總有一個很小的聲音在提醒著自己，這樣的幸福你不配擁有。
　　可是即使我不配，我也貪戀這一刻的溫柔，最起碼，這一刻，我還擁有。
　　三天后，我向皇叔辭行，既然事情已經告一段落，我想回山上看看師父師母他們，我想念山上的陽光、清風和那片竹，當然還有師母的青竹糕。皇叔也贊成我回去一趟，來送行的隊伍裏，我看見了霄王爺，他和皇叔站在一起，我看了他一眼，他神情很自然，其實我一直有個問題想問他，只是，到現在，我自己還沒有理清思緒，不知道從何開口，只好咽下疑問，轉身離開，我需要靜下心來，好好想想。
　　莫亙陪著我離開，雖然現在的身份不可能沒有侍衛跟著保護，可是，莫亙總是那個為我想的做的最周到周全的人，反而讓身邊跟著的這些人沒有什麼用處，我說，你不要什麼都自己做，吩咐下面的人就好了，可是他卻回我：“他們不知道你需要什麼，還是我來，我比較安心，再說，你身子不如從前，有我在身邊，也可以隨時照應。”我笑他，你就是個做牛做馬的命吧，卻被他一口咬住嘴唇，那個時候，身邊還有小太監和小宮女，我看見他們頓時嚇呆住了，而我自己的臉，紅的一塌糊塗，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莫亙早就逃的遠遠的了，想追都來不及。
　　這次回山上，可以算是大張旗鼓了，雖然我向皇叔表示了，我不需要這麼大的架勢，可是皇叔卻說，已經認祖歸宗，總是要一些形式上的東西的，皇家自然有皇家的規矩，再說，他不放心我就這樣和莫亙兩個人上路，派些人跟著，他好放心。
　　我聽著他和莫亙幾乎一樣的詞句，有種他們兩個是串通好的錯覺。
　　可是，被自己的親人這樣關心著，這樣愛護著，這樣寵著，心裏是一種平靜，我終於找到自己的親人了，我也可以有自己真真正正稱為家的地方，雖然這個地方比我預期的大了太多，但，這就是家，我的家，沒有憐憫，沒有同情，只有溫暖的家。
　　在路上行進了十天天左右，才到達目的地的山腳下，比起上次和師父去霄王爺府直接的飛簷走壁要慢上很多很多，畢竟有一大堆的人馬，一大堆的箱子，裏面居然全是衣物，吃食，甚至連漁具都有，我起初見時，只有驚訝和詫異，我不是去郊遊啊。
　　山腳下師父師母還有師弟們，早已經接到了消息，在此恭候多時，但這件事也是在我到達的時候，莫亙才悄悄在我耳邊說的，而我什麼都不好說，都已經這樣了，我還能說什麼，想來，大家會覺得我很沒良心吧，一朝飛黃騰達，就對這養育了自己這麼多年的人擺起了架子。
　　我下馬，師父帶著眾弟子過來行禮，幸好我已經預料到了這一步，眼明手快的扶住了要下跪的師父，搖頭告訴他，不可以。現在這時候，只恨自己出不了聲，什麼都說不了，連一句解釋都無法說出口，連一句寬慰的話都表達不出來，只能焦急的用眼神示意。
　　我看見師父的眼睛裏，是淡淡的疏離，他轉身走上階梯時，只說了一句，請。
　　看著他的背影，我沖上去，扶住他的手臂，他只是停下來看了我一眼，任由我扶著他，邁上了上山的臺階。
　　到達大廳的時候，我看見桌子上已經擺上了我最愛的青竹糕，原本想就這樣馬上抓一塊就吃的，可是突然看見師父那眼神還有師弟們低著頭站在門邊一句話都不敢說的樣子，心情一下子就蕩到了穀底，我的師父不再溫柔的笑著看我，師母不再來幫我撥開額前的碎發，師弟不會上來拉我的手撒嬌，這，還是我記憶裏的地方嗎？我還是我，可是，卻再也找不回看不見原來的你們了嗎？
　　不自覺的咬住下嘴唇，身子沉重的只有撐在桌邊才不至於失去站穩的力量，我看著師父和大家，他們的臉色都是有意的逃避，如果我回來是這樣的結果，我又何必回來，忽然一陣暈眩感襲來，險些不能穩住身子，莫亙一把扶住我，開口說：“秋的身子不好，趕了這麼多天的路，先讓他休息下吧。”
　　莫亙扶著我進去，我最後回頭看了一眼師父，他的眼裏有擔憂，原來，原來，他還是關心我的。
　　穿過竹林，入眼的是我那間小小的雅舍，門口依舊是師父親手的題字“淡君舍”，包含著師父當年對我的關懷，推開門，裏面的東西還是保持著我走時的樣子，手拂上桌子，一絲灰塵都沒有，想來師母還是 像以前那樣，幫我打掃整理，眼淚，忍不住滴落在桌上，畫出一個又一個的圓。
　　莫亙過來扳過我的臉，擦幹我的眼淚，“別哭了，你師父一定會明白你的心意的。”
　　我點點頭，師父知道的。
　　躺在床上很快就睡著了，夢裏，有我熟悉的人，熟悉的物，有淡淡的青竹糕味，有小師弟粉嫩的臉蛋。嘴角勾出一抹真心的笑。
　　今次，是我離開師父身邊之後，睡的最舒服的一次，最安心，像是在母親的懷中。
　　醒來的時候，看見師父正把著我的脈，我睜著眼睛看他，他不動聲色的繼續把著，一股熱流從手腕處流進全身的筋脈，迴圈了一圈，又離開我的身體。
　　師父站起身，眼裏是詫異與不解，還有淡淡的悲傷憂慮。
　　我撐起身子，看著面前的師父，師父什麼也沒說，只是在我起身的時候，在我後腰處墊了個軟枕，以便我靠的舒服。
　　“你……”師父皺著眉欲言又止，不知道該用什麼語言來表達他的意思，我默默歎氣，我自己的身體，我清楚。
　　微微低下眼眸，看著自己蒼白纖細的手指，一點血色也無，原來的我，雖然瘦，卻不弱，可是現在，我又還能怎麼樣呢？我知道，自己身體裏連一絲內力都沒有了，從我那次醒來後，就沒有了，這件事我知道，莫亙自然是知道的，皇叔想必也知道，我不知道是不是那藥的後遺症，還是和失語一樣只是暫時的，但是現在的我，確實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之人，要真遇上什麼事，可能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
　　“吱呀∼”是莫亙推門進來的聲音。我看他將手裏的水盆放下，依舊是習慣性的擰了快帕子給我擦臉，我接過，師父在旁邊，是一臉詫異的表情。
　　“師父是什麼時候進來的，我才出去打水這一會兒功夫，您就進來看徒弟了？”莫亙這個傻瓜，他居然開口叫我師父為師父。
　　師父亦是被他的稱呼嚇了一跳，一時間房間了沒了聲音。
　　莫亙卻一點都不在意我們的表情，從桌上拿來紙筆遞給我，我推開他的手，即使我現在已經是個無用之人，也不想在師父面前表現出來。
　　起身，走過去，將帕子搭在盆邊。
　　師父走上來，手搭在我的肩上，歎息從背後傳來，不敢回頭，不敢看師父的目光。最終還是接過莫亙手上的紙筆，放在桌上，卻下不了筆，有很多話想說，卻什麼也說不出來，師傅走上前來，蓋住我拿筆的手，將筆從我手中抽出，在紙上畫了一支挺拔蒼勁的竹，經葉分明，眼光就這樣離不開那支竹，直想就這樣看下去，眼淚止不住的湧出眼眶，滑落，在紙上印下淡淡的痕跡。
　　師父背著手默默離開，莫亙上前來抱住我，緊的讓我覺得，他想要將我溶入到他的身體裏，溶成他的血液，他的骨髓。
　　外面突然就下起了雨，來勢洶洶，片刻間，便蒙了眼睛，什麼都看的不清不楚。我移動腳步，站在門邊，師父的背影早就消失，屋外只有那片竹，在雨的沖刷下，愈顯青翠，翠的似能染綠這座山，染進人的心。身上被人披上一件衣，“雖是夏日，可山裏不比外面，還是加件衣服吧。”熟悉的關心，熟悉的人。
　　我點頭轉身，踏進屋內，身後是關門的聲音。
　　白日裏睡了一整天，現在反倒是睡不著了，點了一盞油火，就著光，看書，書是我走之前就翻開攤在桌上的，居然還是原來那一頁，書就在手中，翻了這麼久，卻一個字也沒看進去，莫亙就坐在旁邊看著我，不說話，也不出聲，就靜靜的坐著。外面的雨還沒有停，完全有下一整夜的意思，屋外的竹子被風雨吹打著，發出沙沙的聲響。
　　我從書本中抬起頭，仔細傾聽這聲音，久違了，真是懷念，那時，雨夜醒來，亦是這樣聲音，開始的時候是有些怕的，總覺得有什麼不為人知的東西在外面窺探徘徊，緊盯著門，怕有東西沖進來，剛開始，師父總會過來安慰我，哄我睡覺，可漸漸大了，懂的事多了，這屋外的聲音便變得不再可怕，甚至，能讓在我半夜驚醒時，安撫我心靈裏的不安和惶恐。
　　看看莫亙，他正順著我的目光，同樣的傾聽著屋外的沙沙聲。眼神迷離卻安靜。少了腥風血雨的味道，一切都便的寧靜祥和。
　　“莫亙。”我輕輕的叫著他的名。
　　“嗯？”清淡到不仔細就無法察覺。頭依舊是偏向門那邊，漫不經心。
　　“嗯？”眼睛睜的很大，一臉的難以置信，手指似乎要摳進我的肩裏，口張著，卻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只是個毫無意義的口型。
　　“你……你……”你了半天，一句完整的話都沒有說出來。
　　四目相對，一個是平靜無波，一個是不敢相信夾雜著期盼。
　　“我……剛才有聽到你叫我的名字，對不對？”他說的很小心，很仔細，很，猶豫。像似捧著一顆極其珍貴的事物，怕一不小心就打破了。
　　“恩。”我很肯定的點頭。
　　他眼裏似有寶石一般，光彩照人，我一把捂住他的嘴，斷了那要宣告世人的聲音。他被我捂得只能發出“嗚嗚”的叫喚。
　　“別說話。”我瞪他一眼，口氣不善。
　　他識相的閉嘴，同時停止了手舞足蹈，眼裏是滿滿疑惑。
　　“我不想讓人知道。”我說。眼神飄向門那邊，雨小了。
　　“你……你什麼時候……”他還是沒有緩過來。
　　“從京城出發後的第二日。”我答。
　　“那你怎麼不說話？”他繼續問，像個好奇寶寶。
　　“不想。”我不鹹不淡的回了一句，欣賞著他的表情，真可愛。

　　第二十章

　　推開門，我從屋子裏出來，雨已經停了，葉子上還有未落的雨珠掛著，晶瑩透亮，纖塵不染，山上的空氣原本就比外面乾淨，有了這場雨，更顯清新。太陽已經出來了，給整座山鑲上了一圈金邊，就連每片葉子上都有光在閃耀。
　　伸了個懶腰，呼吸著這空氣，心情頓時大好。
　　我拉著莫亙向大廳走去，師父這個時候早就已經起來練劍了，這是他的習慣，風雨不改。路上碰見早起的師弟，我對他笑笑，他卻沒有了從前的親熱，只是禮貌的回笑，讓道。
　　莫亙加快腳步，同我並肩，一起邁進了大廳。廳中無人，桌上卻又冒著熱氣的青竹糕，我拈起一塊放進嘴裏，淡淡的清香彌漫唇齒，暖進心裏。我又拈了一塊遞給莫亙，看見師父正擦著汗，從門外進來。
　　看見我和莫亙在，有些詫異，卻又馬上笑起來，是我熟悉的笑顏，淡淡的，卻讓人莫名的安心。
　　“怎麼就起了，不多睡會？”他放下手中的劍，也拿起一塊糕點放進嘴裏。
　　我搖頭，繼續拿起一塊我懷念已久的味道。
　　“他昨日睡的太久，今日醒的早了。”莫亙替我回答師父。
　　師父只是看了他一眼，依舊笑著：“還沒吃早飯，就這麼心急吃糕點。”語氣裏儘是寵愛。
　　“是啊，喜歡也要吃了早飯再說啊。”師母端著早飯從紗幔後出來，身後是小師弟調皮的笑聲。
　　“大師兄真貪吃。”他沖到我面前嬉皮笑臉。
　　我刮了他鼻子一下，他馬上彈開，拿手擋住鼻子，笑的更歡。
　　整個屋子裏都是溫馨，讓我錯覺，從未離開過此處，我還是那個在山上什麼都不用想，什麼都不用擔心，只需要按照師父的教導，好好練功，好好學習的好徒弟，上有師父師母的關愛，下有師兄弟的關心，日子過的逍遙平淡，輕鬆簡單。
　　“秋，你在發什麼呆啊，都過來吃早飯吧，別一個個都站著。”師母拍了一下我的手臂，招呼大家都坐下。
　　坐下的時候，我發現莫亙卻摸著後腦勺，一臉通紅的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樣子，傻傻的站在一邊，我笑，真是個可愛的孩子，師父都敢喊了，卻不敢坐下來吃飯。我朝他招招手，示意他過來，師母也察覺了，將他拉了過來，按在椅子上，笑：“這孩子真是膽小啊。”
　　我看見小師弟也埋著頭，嗤嗤的笑，莫亙的臉更紅了，聯手都不知道放哪里，直到師母將筷子遞到他手中。
　　我在下麵偷偷握了下他的手，他轉頭看我，臉上雖還是紅紅的，卻也不再如剛才般害羞。
　　早飯吃的很熱鬧，師母很關心的問我身體還好嗎，回來住的還舒服嗎？莫亙都一一幫我回答，我在旁邊一邊點頭，一邊很專心的吃東西，小師弟很調皮的在一旁插嘴，師父也笑的很開懷。
　　吃完早飯後，我去外面走走，師父說，多動動，總比一直悶在房裏強些。我很聽話的拉著莫亙去山裏面逛，我知道，就算我不拉他，他也會自己跟來的，既然如此，還不如這樣，許是因為回到了這片熟悉的土地上，我心情也開朗很多，指指點點的跟莫亙介紹著這裏的一切，只是，我只做口型，並不出聲。
　　那裏，我手一指，我以前在這裏打水的時候，腳下一滑，就將剛打上來的水全部倒在了在一旁的師父身上，害師父感冒了好幾天，那個時候，可是冬天呢，我想起那水，都渾身打冷顫。
　　那裏，我和師弟養了只兔子，我指著旁邊的一隻雞籠，卻不敢讓師父他們知道，只是每天偷偷的來喂，結果有一天，我們因為練劍不認真，被罰去挑水，晚去了兩個時辰，結果我和師弟趕來的時候，看見師父正喂著小兔子，而且小兔子還很粘師父，師父看到我們的時候，說：“照你們那種養法，這小東西不死才怪。”那個時候，我和師弟才知道，原來師父每天都偷偷過來幫我們喂小兔子。
　　還有，師父第一次教我劍法的時候，就是在這個坪裏面，他給了我一把他親自削的木劍，劍上還刻了我的名字，我那時高興的整個晚上都抱著劍睡覺。
　　……
　　說了好多，莫亙扶著我，微笑問我，眼裏儘是寵溺：“你不累嗎？”
　　我知道他高興，這也是這麼久以來，我最高興的一天，也是我說話說的最多的一天，回到這裏，真的覺得長久以來的痛苦，都不見了，只剩下歡樂。
　　路上遇到了其他的師弟，都很尊敬的問好讓道，這一點讓我很不習慣，但是，今天我不想管這些，他們會明白的，就像師父一樣，畢竟，我們都是處在一起好多年的師兄弟啊，這種疏離，不過是被我王爺的頭銜弄的不適應而已，這，只是短暫的過渡期罷了。
　　“秋，回去休息下吧，你走了很久了，整個府邸，你都快帶我逛到了。”莫亙依舊是個大夫的心思，總是擔心他的病人，而，今日，我居然並不覺得累，但依舊是很溫馴的點頭答應，我知道，他是為我好。
　　走到門前的時候，我轉頭看外面的竹，挺拔依舊。
　　忽然就想起見到他的第一次，也是一片竹，我真的是跟竹很有緣呢。
　　記憶慢慢浮上心頭，雖說不是什麼太好的記憶，但是，我遇見了他，便是上天給我的恩賜和幸福吧。
　　“秋，怎麼不進去，在看什麼？”他問我。
　　“我，想到遇見你的那一次，也是在竹林裏呢。”我輕聲的說，眼裏卻是一片翠綠。
　　“是啊，你哭的……好美。”他的聲音沉寂在回憶裏。
　　噗，好美？他究竟在說什麼啊，我一巴掌打到他腦袋上。
　　“哎喲∼”他抱著腦袋跳開，“好疼啊，你下手真重。”
　　我翻白眼瞪他，活該。
　　“是很美嘛，我當時就是這感覺啊。”理所當然的口氣。
　　我舉手欲再打，被他一把抓住，另一隻手卻環過我的腰，身體瞬間貼在了一起，嘴上被狠狠的咬了一口。“你瞪眼的樣子也很美。”他在我耳邊輕輕說，耳廓被嘴唇有意無意的擦過，挑起一陣顫抖。我扭動想擺開他的鉗制，卻毫無力氣可用。
　　他在我臉龐邊摩挲了一會才放手，我一步跨進房間，反手關門，聽見又一聲“哎喲∼”，哼。我就是故意的。
　　將他鎖在門外，他也老實，只是坐在外面的地上，不說話，也不離開。忽然就想起之前在皇宮身子不好昏睡時，他是不是也是這樣一整夜一整夜的守在門口呢？心裏有淡淡的不安，一旦這樣想，不安就擴散的越大，最後還是過去將門打開，悶聲悶氣的說：“進來吧，山裏夜晚冷。”
　　說完之後，我看見他笑得得意，就後悔了，真不該可憐這人，真是什麼都想到了。
　　“我就知道你不忍心將我丟門外。”他從後面將我抱住，我氣惱的抓住他的手，想一把甩開，卻發覺手涼如冰，便再也沒有了動作。
　　他將臉埋在我頭髮裏，左右蹭著，口裏叫著我的名字，“秋……秋……秋……”一聲一聲的，叫的我心裏發酸。
　　我轉過身去抱住他，“我在，我在。”
　　夜晚，他拉著我的手，睡得很甜，臉上是濃濃的笑意。
　　晚上，夢見了遇見他的那天。
　　刀光劍影在我眼前晃動，明耀耀的像陽光下折射光芒的冰錐，刺的眼生疼生疼的，我被人綁架了，從這群人口中得知，我將被用來威脅師父，可惜，他們認錯人了，我不是師父的兒子，只是徒弟，小師弟還在院子裏喂兔子呢。不知道自己被挾持著逃了幾天，白天躲在客棧或者掩人耳目的地方，夜晚趕路，離山裏越來越遠，想著師父是否在找不到我的時候擔心，想著青竹糕。
　　從一座山到另一座山，重重複重重，我不知道前方還有多少座山等待著我們翻越，綁架我的一群人也似乎樂此不疲的挾著我走了半月有餘，風從耳邊呼嘯而過的時候，我在想，這樣下去，說不定我們就可以游遍大江南北的錦繡山巒了，唯一遺憾的是，翻越的速度太快，來不及仔細欣賞腳下的美好風景。
　　我知道他們是訓練有素的隊伍，不斷的改變方向，不斷的在不同地方留下一些誤導追蹤的蛛絲馬跡，互相之間，從不呼喚姓名或是代號，一切交流行動安排只用手勢，基本上，但還是能從他們的行為動作上分辨出誰為領頭，卻看不見面容。
　　他們堵住我的嘴，卻不蒙我的雙眼，控制我的行動，卻沒有以繩索捆縛。時間越長，我便愈加驚心。我明白，以我現在的能力，決沒有逃跑的機會，如果勉力為之，只會激怒他們，逃跑便更無可能，現在唯一能做的便是按兵不動，等待機會，我需要更大的把握。
　　山下的景致依舊快速的從眼前劃過，不留下一絲痕跡，又有新的景色入眼，輪流轉換交替，依舊沒有人來救我，時間已經過去三月了，周圍的景致已經從江南風光慢慢變成黃沙遍地，植物也是又矮又小，葉片是黃色居多，翠綠遂減，偶在小鎮停留補充物資時，發現居民中，混雜著一些異邦，難道，這些人竟是來自西域？！師父又和西域之人，有什麼糾葛？
　　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原以為之後的景色只會越來越枯燥，卻不料，在這黃沙遍地之處，竟有翠綠山巒，山上奇花異草甚多，花鳥蟲魚，樣樣不缺，景色別致，從山中向外看，四周一片慘黃，唯這一地顏色耀眼奪目，在此，猶如仙境，流連忘返。

　　第二十一章

　　“前輩，實是因為事情緊急，不得已擾您清淨，請前輩諒解，准在下一行人得過。”領頭的人在山中的一片竹林停下，屬下當然也止步在後，我被人挾在手中，極為不舒服，只想快點到達目的地得個舒適，卻不料這一行人突然停下，只好扭頭去看，領頭之人抱拳向遠處喊話，聲音洪亮，恭敬有禮卻不卑不亢，順著他的方向看去，不遠處竟有一間竹屋，不仔細看便要掩入這竹林中，融為一體，籬笆上纏繞著花藤，顯然是有人精心料理的，此時正值用餐時間，屋頂的煙囪裏有濃濃的白煙冒出，夾雜著飯菜的香氣，我已經好幾天沒有吃過米飯了，趕路的日子，大部分的食物只有饅頭和乾糧，此時聞見這股子熟悉的香味，肚子不受控制的叫出聲來，挾著我的人在聽到這聲音後，一雙眼睛狠狠地瞪過來，我委屈的癟癟嘴，朝他翻白眼，誰叫你們不讓我吃飽，肚子叫我又不能控制，他可能也是礙於竹屋裏的人的關係，並沒有拿我怎麼樣，瞪一眼後便不再理會我，只是緊張的看著前面的竹屋，等待裏面的反應。
　　裏面許久沒有出聲，只是煙囪裏慢慢不再有白煙冒出，門被從裏面推開，身材曼妙卻蒙臉的年輕女子從屋子裏面邁著優雅從容的步子走了出來，一手端著剛出鍋的菜，一手牽著個看起來比我大不了多少的孩子，眼睛朝我們這邊瞄了一眼，卻似什麼都沒有看見一般，將手中的菜盤放在小院中的石桌上，再將小孩子抱上石凳坐好，順便還扯了扯孩子身上有些褶皺的衣物，站起身時，眼神已不似剛才的溫柔賢慧，只覺得那雙眼睛可以射出幾把飛刀，將我們所有人釘在當場，周圍的空氣的溫度瞬間下降，我能感覺倒挾著我的人，身體明顯僵硬。
　　女子沒有說話，只是這樣盯著我們這邊所有人，而這些人也是一動不動，就連首領也依舊保持著抱拳的姿勢，等待著這竹屋的主任發話。
　　氣氛僵持不下，只有林中的竹子被風吹動，發出颯颯的聲音，宣告著這場一觸即發的戰鬥。
　　“娘親∼”還帶著奶聲的童音打破了此處詭異的氣氛，女子的裙角被安坐在石凳上的孩子用小手扯住，女子低頭看向孩子，空氣中凝重的氣氛頓時減輕不少，只見女子輕輕的拍了拍孩子緊抓的手，蹲下身愛撫的摸著摸孩子的頭，“乖，亙兒你先吃，娘親一會就吃。”孩子便又端正的坐好，拿起桌上的筷子。
　　首領趁此時機，在此開口，確實重複著剛才的話：“前輩，確實是因為事情緊急，不得已才擾您清淨，請前輩諒解，准在下一行人得過此地。”
　　女子再次轉頭，眼裏流露出的卻是不耐煩的神情，“要過快過，煩人。”簡短的回答，卻已經決定放這些人通過，而看首領和這些人的表情，似乎終於過了一關的樣子，放下心來。
　　“多謝前輩，在下這就馬上離開。”首領客氣謝過，一揮手，屬下馬上行動，眼前的景物再次快速的倒退，我有些失望，原以為這是一次好機會，說不定可以利用，卻原來對他們來說只是一場有驚無險的小插曲，風刮過臉頰，吹進眼睛，有一絲小小的疼痛。
　　“等等！”一聲急促短暫的命令，我們的腳步不得不再次停下，首領的表情裏是十分的不解，但依舊還是停下身形，連帶著屬下一起停止腳步。
　　首領回頭，一臉的嚴肅認真：“莫不是前輩改變主意了？”
　　“自然不是，只是……”女子摸了摸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在他身側用粉嘟嘟的小手拉著她的孩子的頭，“只是小兒說，想請你們挾持的那名小女孩吃頓飯，況且此時正是午飯時間，你們可以餓，孩子可是餓不得的。”
　　我驚訝，看向她身邊的那名孩子，他眼睛很大，眼眸閃著光亮，剔透如同水晶，眼神裏全額是憐憫。撇開眼睛，我不需要憐憫與可憐，卻沒有說一個字，我需要這次機會。
　　很顯然，首領被這突如其來的的理由弄的有些措手不及，但很快便恢復了處理事情的能力，恭敬回到：“恐怕不妥。”
　　“有何不妥，只是吃個飯，人就在你們眼皮底下，還怕一個小女孩逃了不成，你們蒙古人是如此無用麼?”話語裏已經是明顯的嘲諷了。
　　原來，竟是蒙古人。
　　“好，”首領開口，“既然前輩已經如此說，我們若是再不同意，有顯我蒙古國人小氣，便再此吃一頓飯又如何。”
　　揮手示意挾我之人將我放下，卻有人進言，臉上是猶豫不絕的表情：“首領，恐怕……”話還未說完，便被一個眼神瞪下，不敢再出聲。
　　我被放到地上，看了看前面的女子和小孩，又看了看後面的首領，惦著有些麻了的腳，走向石桌那些冒著熱騰騰香氣的飯菜。到桌邊後，回頭，小孩也已經向桌子這邊奔來。
　　“吃吧。”女子夾了一筷子菜放進面前的碗裏，我毫不猶豫的塞進嘴巴裏，以小桌為圓心，四周分別站著綁架我的一群人，眼睛一動不動的盯著我，這種緊戒的程度好像我會就這樣從他們面前憑空消失一般，更可見，這女子，定是不凡，且難以招架。
　　小男孩扒一口飯，看我一眼，眼睛裏只剩下了好奇，這使得我更加的生氣，我不是什麼玩具，你好奇可憐便拿來玩一玩，一旦失去興趣就扔掉，只可惜，現在我不能表現出來，我希望這頓飯的時間越長越好。
　　“喂，你叫什麼?”對面的男孩嘴裏含著還未咽下的飯菜，瞪著圓圓的大眼睛問我，嘴角還沾了一粒飯粒卻渾然不覺。
　　我抬手指了指嘴角嘴邊，他一臉的不解，女子卻抬手將他嘴角的飯粒拿下，繼續吃著飯菜，“你叫什麼啊？”飯粒拿下的時候是恍然大悟的樣子，卻還是不依不饒的追問。這次，連女子都望向了我。
　　“秋。”我扒了一口飯進嘴裏。
　　“原來你會說話的啊，我還以為你也不是漢人呢？”小男孩的眼睛閃著興奮的光芒，像是撿了個什麼不得了的寶貝。
　　“他們為什麼抓你啊？”繼續問，連碗都放下了。
　　“不知道。”我低頭認真吃飯，聲音有些悶悶。
　　這樣一點逃跑的機會都沒有，夾菜的時候瞄了眼周圍的人，陣形很好，沒有縫隙可鑽，可是聽剛才那名黑衣人的話語，這裏離目的地已經不遠了，所以才會焦急在此時會有這麼個意外。但如果錯過這次機會，到達後，我恐怕就更沒機會了，要不要賭一把呢？夾起一根白菜葉子，放進碗裏。
　　“你是那裏人？”這次問話的是女子，我意外她會好奇，原以為，只是個愛子心切的母親。
　　“不知道。”我當然不知道自己是那裏人啦，我不過是個到處乞討，到處流浪的野孩子，只不過幸運的被師父撿了回去而已。
　　“不知道？”這次連女子都放下了碗筷。
　　我不明白的是，這對母子顯不會是那種為了一個陌生人就好奇多事的人物，只是對我，怎麼就這麼多問題，而且明顯有關心的成分。
　　“恩”我亦放下筷子，主人都不吃了，我這做客人的怎麼還好意思吃，“我不知道。”
　　我老實的回答。
　　女子看了我一會，再度端起桌上的碗，優雅的吃著面前的飯菜，小孩也是好奇的看了一會我和自己的母親，不情願的低下頭吃起來。氣氛回復到之前的樣子，就連我都懷疑，之前的對話是真實的存在，還是只存在於我的臆想中。
　　飯終是一口一口的扒完，而我卻依舊是沒有機會逃脫，放下碗筷，隨意的用衣袖擦了擦嘴角，躬身道謝，轉身離開。
　　小男孩似是要說什麼，卻只動了動嘴沒有發出聲音，女子沉靜的看著我，完成了他孩子的願望，我便是可有可無的東西，他們並不是願意無事找事的是非之人，去留不用在意，更何況生死。
　　轉身時，他們看不見我眼裏的決絕，沒有機會也無妨，總要一搏，我不能成為師傅的累贅和把柄，也或許我對師父而言，也是可有可無的吧，不然，這麼久了，怎麼一點消息也沒有，即然如此，就為嘴角的自由一搏吧，死了也無妨，起碼，是我嘴角的選擇。
　　這個時間，我沒有親人，沒有朋友，原本就是什麼都沒有的，就是死了，想來也不會有人為我傷心掉淚。
　　這樣的想著，便更容易專牛角尖，越想越悲涼，越想越無所謂，越想越傷心，越想越絕望，那麼，便死了吧。
　　“秋，你醒醒，快醒醒啊。”有人拍我的臉，聲音近在咫尺。
　　睜開眼睛，從模糊到清晰，面前是莫亙那張熟悉的臉，臉上的表情是焦急。
　　我眨眨眼睛，“怎麼了？”聲音是哽咽的，連自己都發覺不對，抬手在臉上一拂，一片冰涼。
　　“還問怎麼了，你怎麼睡著睡著就哭了。”莫亙看著我茫然的盯著手上沾到的濕潤，好笑的看著我。
　　“我，我夢見以前了。”擦乾淨臉上的淚痕，這夢，有多久沒有出現過了，只有在這山上，這片竹圍繞的小屋裏，才會夜夜來襲。
　　只是，這一次，特別的詳細。
　　莫亙拿開我拂在臉上的手，湊過來，吻掉眼角殘留的淚，“什麼事，這麼傷心？”
　　眼睛閉上，搖頭。不，我不傷心，只是夢影響了我的情緒罷了，即使是傷心，是絕望，也只是那一時的情感，於現在的總總，並無干係。
作者: leungmon    時間: 2009-12-28 14:53

　　第二十二章

　　“秋，為什麼我總是猜不透你，你究竟在想些什麼，為什麼你總不告訴我，要一個人承擔？”莫亙忽然說，我睜開眼，看見他皺著眉頭，額中一個“川”字，這表情並不適合他，我推開壓在我身上的莫亙，反過來將他壓在下麵，唇印上他的額，想撫平那深深的“川”字。
　　他身體有些僵硬，只是睜著眼睛不解的看著我，任我的唇在額上摩挲，也不能減淡他的擔心。
　　我停下動作，看著他的眼睛，抬起撐在身側的一隻手，蓋上他的眼睛，傻瓜，被親時，要閉上眼睛的。
　　還沒有湊上他的臉，他一手拿開我放在眼睛上遮擋的手，一手將我推開，再翻過，壓在我身上。表情還是原來的樣子，甚至有加深的趨勢。
　　莫亙，別擔心，我什麼都沒想。我做出口型，安撫他，真是個死心眼的小孩。
　　推開他，起身，鞠起一捧水，拍到臉上，神清氣爽，披上衣服，推開門，深吸一口門外的空氣，又是美好的一天。
　　回頭看莫亙，對上他那雙不解擔憂的眼神，笑著舉起手，邀請他，一同去吃早飯，昨天說的遊的還不夠盡興，今日繼續。
　　莫亙的眼睛在我身上轉了好幾圈，終還是只能歎歎氣，下床，將我從門外拖了回去，“你就打算，不梳洗，不更衣，這樣去前廳？”話雖是這樣說，但語氣裏是無奈和寵溺。
　　我笑著倒進他懷裏，任他替我梳洗，寬衣，人還真是寵不得，一寵就得意忘形，就安於現狀，原來這些事，總是自己做，在宮裏這些日子，有皇叔，有莫亙，還有那些小宮女小太監服侍，早就不再自己動手，剛開始醒來能動了後，還不習慣被人服侍，想自己動手，結果就是跪一地的人，哭著叫饒命，看著那場景，真是手足無措，只好放下一切由他們，他們才擦著眼淚從地上站起來說謝公子，現在卻已經連愧疚不安都沒有了，只覺得這一切是多麼的理所當然。
　　依舊是像昨日一樣的在大廳用早飯，莫亙比起昨日，簡直就是判若兩人，儼然一副主人的樣子，哪還有昨日不敢落座的扭捏尷尬，與師父師母談笑風生，和小師弟你一句我一句的鬥嘴，我坐在一邊只覺好笑，真是個孩子心性。
　　吃過飯後，師母拉著我的手說，“別像昨天一樣在外面逛太久了，早點回來吃晚飯。”
　　我點頭，我知道的。
　　莫亙攜我而去，並像師母保證，自己會好好照顧我的，請不要擔心。
　　出了大門，兩人向山中走去，昨日大部分時間只是在府中逛了逛，並未走出太遠，而今日的目的是去山頂，看 夕 陽！！！
　　師父的府邸是建在山腰處的，要到山頂，還需要再爬一段路的，我和莫亙也不急著爬山，時間還早，只是一邊悠閒的在林中閒逛，一邊說著往事。
　　“莫亙，以前我在這山上打過野兔呢。”我指著遠處的一隻小兔子說，“那個味道，到現在還記得呢，真是說不出的好味道啊。”
　　咂咂嘴，眼睛盯著那只還不知道危險已經降臨的一團白色，回望莫亙時，發現他沒有和我一樣期待著看著兔子而是以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我，嘴邊還有一抹詭異的笑，好似，我才是那只馬上就要被人宰割的兔子。
　　“你幹嘛這樣看我啊？”我看了看自己，沒有什麼不對頭的啊，衣服很整齊，沒有哪里髒了，摸摸臉，也沒有什麼東西沾在臉上啊，扯出被他拉過的手，順勢推了他一下，“回魂啦，看什麼呐？”
　　莫亙的眼神變了又變，忽然就哈哈大笑起來，越笑越來勁，直抱著肚子靠到了身後的樹上，我被他笑的莫名其妙，作勢要走，意料之中的被拉回到他身邊，我不抵抗，反正我抵抗也是一樣的結果，何必再浪費力氣呢？
　　一眼瞪過去，看你笑到什麼時候。哼！
　　終於笑玩了，樹上的鳥也被他嚇跑了，小兔子早沒影了。
　　“你……你……你真是，該怎麼說你好啊……”喘著氣，話都說不連貫，還在笑，“真是同兔不同命啊。”
　　我愣了，什麼啊，在說什麼呢，怎麼聽不懂，突然，我明白過來，再看他那笑成新月的眼睛時，臉騰的就紅了，眼睛不知道該放在哪里，“我，我，我又不是什麼聖人，剛好想吃就吃了，覺得可憐，想救就救了嘛。”
　　這些話說起來連自己都覺得沒有一絲說服力，可是要是什麼都不說，又覺著彆扭，感覺到抱著我的人身子還有些微微的顫動，“恩，我知道，我知道，不用解釋。”強壓著笑意的回答。
　　腰被攬過，依舊邁著步子向山上走去，臉上的紅還沒有退去，看著地面，還能感覺到他那帶著笑意和寵溺的火熱視線。
　　雙腳離地的時候嚇了我一跳，居然被橫著抱了起來，錯愕的抬頭，原本是想罵這人怎麼就這麼自作主張的時候，正好看見他的側面，帶點嬰兒肥的臉部輪廓，睫毛很長，高挺的鼻樑，嘴角微微有上揚的弧度，驕傲抬起的下巴，視線順著下滑，修長的頸部有微微突起的喉結上下滾動，忽然就感覺一股燥熱，還沒退下去的紅又再度在臉上綻放，羞得再度低下頭，什麼都不敢說。
　　“怎麼了？”溫柔至極的聲音從頭頂上傳來，只得將頭埋得更低，搖頭。
　　接下去他也沒有在說什麼，只是認真的運著輕功，飛過一棵又一棵的樹，周圍的事物又變成了一逝而過的背景，就想夢裏的那樣，我的頭剛好靠在他胸口上，耳膜裏只有他那強健有力的心跳聲，什麼都不剩下。
　　山頂很快便到達，他放下我，卻始終拉著我的手沒有放開。
　　兩人並肩站在山頂上向下看，景致都在一片雲霧的遮蓋下，朦朦朧朧，似真似幻，說不出的美，身上被披上了一件單衣，“山上水汽重，加之現在還是早晨，涼意更甚，你要多注意。”
　　“恩。”點頭。
　　站了許久，兩人什麼都沒說，就這樣靜靜的望著遠處，他的手一直放在我的腰間，怕我站的久累了，遠處是一片開闊的天，湛藍得沒有一絲多餘的色彩，風拂面而來，撩起我倆的發絲衣擺也隨風而動，翩翩起舞，慢慢的將頭靠到他的肩上，世界變的異常的寧靜，只餘下我們的呼吸聲。
　　在這一刻，我真的希望時間在此停止，我們就這樣化做這山頂的兩塊石頭，相依相靠，永遠也不分開，再也不用理會凡塵見的滾滾喧囂，可惜，我知道，這一切都不可能實現，該面對的現實始終還是要面對，但，這一刻還是屬於我的，起碼現在還是。
　　“秋，我帶了東西上來。”莫亙找了塊比較平坦乾淨的草地讓我坐下，從懷裏拿出一壺酒遞到我手上。
　　擰開蓋子，一股奇異的香氣撲鼻而來，我忍不住將他放到鼻下貪婪的吸著，害怕香氣就這樣跑掉了。
　　“我知道你看著我和師父師母他們飲酒其實也很想喝的，只是你現在的身體還是不要飲酒的好，所以我特意幫你釀了這壺沒有酒氣味道卻於酒相仿的飲品，裏面加了些滋補的藥材，這樣既可以解你的饞，也對你身子的調理有好處。”莫亙在一旁解釋。
　　我就著小瓶抿了一口，的確，味道很像酒，入口清冽，落入喉中的時候卻帶著一股子灼人的熱度，直沖到腦子裏，一瞬間，有些暈乎乎的感覺。
　　“喜歡嗎？”莫亙睜大眼睛看著我，那眼神裏儘是期待，想來，這東西，他恐怕是費勁心思才做出來的吧，真是個有心的人。
　　“謝謝，很喜歡。”我又抿了一小口，東西不多，有些捨不得的慢慢喝。
　　“喜歡就好，還怕不合你味呢。”
　　“怎麼會，辛苦你了。”含著一小口酒，就這樣貼上他的唇，顯然是被我的舉動嚇到了，但很快就反被動為主動，舌靈活的像小蛇一樣鑽了進來，液體通過舌傳遞到另一邊，卻不急著咽下，反復的攪動，一點點的渡著，來回的將原本清冽的液體也攪的帶上了溫度，香氣在鼻尖徘徊不散，紊亂的呼吸，臉漲的通紅，液體早就已經不知道是我吞下還是他吞下的了，或者是兩個人都有份，液體吞下時帶上來的刺激，遠沒有此刻身體上傳達出來的感覺強烈，缺少空氣的肺部快要炸開來，卻貪戀這對方的唇，捨不得放開，腦袋裏的眩暈感讓人集中不了精神，身體的酥麻感掩蓋了一切，只想沉淪於其中，有一絲晶亮從嘴角溢出，順著下巴向下流去，舌很快的跟上，一點點的舔拭，到下巴，到頸部，到喉結時停止向下，仔細小心，一分一寸的撫弄著，頭向後仰，承受不住的想要逃開這樣仔細的挑弄，卻這能是更方便了對方，得寸進尺的更加大範圍掠奪，身子向後折，腰卻被一隻有力的手環著，身體的距離始終不曾拉開過。
　　“莫亙……唔……停……停下……”身上的人沒有停止動作，手更用力的匝緊。
　　“唔……不……我們在……在外面……啊……”衣服被撩起，一隻手伸了進來，左側胸前的一點被手指狠狠的掐住，馬上就能感覺到絲絲痛夾雜讓人沉淪的酥麻流向四肢百骸，心裏卻突然驚慌失措，不應該的記起現在身處何處。
　　“沒關係的……現在……這裏……沒有人的……”手上的動作不停，更加攻城掠地得游走於身上每一處敏感部位。
　　“可是……嗚……”還想要說些什麼，嘴已經被堵個嚴實，又一次連呼吸都被佔據。
　　腦中一片空白，連是怎樣倒在地上的都已經記不清了，眼睛裏是藍色的天空，鼻子裏是風夾雜著青草的味道，香甜清新。
　　衣物已經被剝離，光滑的胸膛□在空氣中，卻沒有涼意，胸前的兩個小紅點早已經挺立，周圍想必是一片緋紅，吻還是密密麻麻的落在身上，臉上，各個地方，夾雜這溫柔，汗水從額頭發絲裏冒出，身上也染上了一層水汽，手環上他的脖子，接受著一個個溫柔的撩人的逗弄，身體經受不住般的微微顫抖，腰被抬起，最隱秘的一切暴露在他眼前，羞得緊閉眼眸，只留一片黑暗給自己，卻使得感覺更加的放大，每一絲的觸摸都不會被放過。
　　雖然輕柔，雖然小心，雖然做足了一切準備，夾雜著高熱的異物進入身體的深處時，還是疼的冒出一身的冷汗，緊緊咬住下唇不想發出任何聲音洩露自己的不適，不想給上面的他知道，卻還是被發現，緊咬的牙齒被舌有技巧的撬開，防止了咬傷，注意力一半被分離開來，下面的疼痛感便也沒有之前的那麼強烈，緩慢的進出，小心到生怕驚擾了什麼一樣，身體也順著有節奏的擺動，疼痛雖持續卻也夾雜著無法抗拒的快感，一下一下的衝擊著身體的每一個角落，帶著我在雲端徜徉。
　　一股灼熱在體內更深處蔓延開來，腰肢弓起到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再重重的跌落於早已經被汗濕的衣物上，身上的所有力氣被抽幹，連一根手指都不想再動，身上的人不再有動作，只是將腦袋擱在我肩上，輕微的喘著氣，身 下卻還緊密的連一絲縫也沒有，風扶過，降低了身上的熱度。
　　“秋，我愛你，很久很久了。”耳邊有輕微的熱氣。
　　“恩。我知道。”看著還是一片湛藍的天，回答著身上的這個人。
　　從身體深處抽離的那一瞬，還是引起了一陣輕微的顫慄。
　　身體被衣服包裹住，像來時一般被橫抱著穿過樹林，臉上有微微的癢，是他的發絲拂過臉頰，下身還能感覺到突突的跳動，預示著剛才發生的一切是多麼真實。
　　我知道莫亙可以輕易的避開府中的人回到我住的那間小屋，放心的在他懷裏昏昏欲睡。
　　被小心的放在柔軟的床上，衣物再度離開身體，我猛的睜開眼睛看著面前的人，抓起一旁的被子掩蓋住身體。
　　莫亙見我此聚，笑意彌漫，摸著我的頭說，“放心，我有分寸的。”
　　臉頓時紅了，想起之前不久在山頂上發生的一切，“你……你……你不會……”
　　“不會什麼？”笑著問我，眼裏儘是狡詐，還摸著下巴，一付意猶未盡的樣子。
　　更加抓緊了被子，“不會……不會……還要……要……”話說的更加吞吞吐吐，還越來越小聲，恨不得將臉也埋進被子。
　　“哈哈哈哈……”大笑入耳，笑的沒有一絲形象可言。
　　一臉鬱悶的望著面前這個男人，混蛋，有什麼好笑的啊……！！！
　　“秋，不洗乾淨會生病的。”一張很欠揍的臉湊近我面前。
　　臉再次紅得像六月裏熟透的番茄。
　　“我……我……自己洗。”小聲的只能看口型了。
　　“好。”出乎我意料的爽快答應。
　　莫亙出出進進幾趟後，屋裏就多了一盆熱氣騰騰的洗澡水。
　　“你……出去……”我還是拉著被子不肯下來。
　　“好，我出去。”莫亙極其寵溺的回答我，緊接著就開門出去，還順手幫我把門帶上。
　　真是很不好意思再讓他幫我洗澡，也說不出為什麼，明明已經是這種關係了，該做的也都做了，還有什麼好害羞的，可是就是不知道為什麼，卻比之前更加害羞。
　　裹著被子下船，赤腳碰到地面時，一陣冰涼傳遍全身，讓身上的酸麻疼痛變的更加的明顯，強忍者不適，扶著床邊的矮幾慢慢站起來，方一鬆手，雙腿就承受不住身體的重量，軟倒下去，碰倒矮幾上的茶具，疼痛更加劇烈的從私 密的地方傳來，趴在地上使不出一丁點的力氣，涼意從地板上沁到全身。
　　門快速的被推開，連人帶被子被抱了起來，語氣裏儘是關切，“怎麼樣，摔到哪里了沒有？怎麼樣了？”
　　搖頭將臉也埋進了被子，真是丟臉。
　　“秋，讓我幫你吧。”語氣輕柔。
　　我縮在被子裏一動不動。
　　被子被帶著一分強硬九分溫柔的手從我懷裏挪開，動作輕柔得被放進溫暖的水中……熱水漫過皮膚，帶來舒適的感覺，使身上每一寸都等到了放鬆。
　　莫亙的手依舊沒有離開，而是在身上各處恰到好處的按著，舒服的讓我直想哼出聲。原有的害羞慢慢退去，睡意再度彌漫上來。
　　手只一點點的下滑，從頸部沿著脊柱一節節的滑下，靠近身體嘴隱秘的地方，再次驚嚇得睜開眼睛，我果然沒有猜錯嗎？
　　一把抓住他下滑的手，狠狠的將他推開。
　　“秋，裏面要洗乾淨的。”他無奈的看著我。
　　一時間相對無言，“要洗乾淨”幾個字原來指的是這裏，我一下子明白了這句話的意思。
　　慢慢的再度靠近，我將臉埋在胸前，臉上的紅不知道是受熱水的影響還是其他什麼。
　　手指在脊柱的尾端輕輕畫圈按著，慢慢探進一小節，借助著水的潤滑，左右旋動，酥麻的感覺再度爬上全身。
　　轉動的同時又再伸進去一節，手指微微屈起騷刮內壁，身子忍不住的後仰，手指緊緊抓住浴桶的邊緣，口中溢出輕喘，肌膚在水中染上了一層桃紅，黑髮漂浮在水中，輕微的晃動，像水草一樣將所有掙扎的事物纏繞在一起。

　　第二十三章

　　身子酸軟無力的靠在浴桶邊緣，似有似無的輕微按壓，刮動，泡在熱水中使得感覺不由自主的變得清晰，一點點輕微的動作都能帶動身體的震顫，唇被覆蓋住，阻止了引人無限遐想的呻吟洩露出來。
　　一個澡洗的如此辛苦還是平生第一次，被再次抱上床的時候意識已經被黑暗掩蓋，脫力的安穩睡去。想必這一天就只能在床上度過了，夕陽到最後也沒有看成，不免有些失望，早知道就不要這麼早爬上去好了，更加不該主動的就吻上那帶著點點濕潤泛著誘人光澤的唇瓣，根本就是自掘墳墓，結果變成這樣，完全是咎由自取。
　　醒來的時候被所處的地方嚇了一跳，被人抱在懷裏，身上裹著毯子，不是在自己雅舍的床上，而身下是翠綠的草地，放眼望去，整座山被塗抹上了一層豔紅色，綠與紅的相對，襯得殘陽如血，讓人心悸。
　　“怎麼又上來了？”躺在他身上，舒服的不想動，他整個人也被染上了一層淡淡的光暈，散發著溫柔恬靜的光澤。
　　“知道你想看。”眼睛還是看著那輪一半已經沉入地平線的發光物，聲音虛無縹緲。
　　“就不怕我沒有醒來嗎？”也將頭轉向那邊。
　　“不怕。”他低下頭，語氣堅定讓我臉懷疑的機會都沒有，因為光線的原因，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秋∼”一聲拖得很長，卻不說下文。
　　“嗯？”我回應。卻不急切知道他想要說的。
　　“沒什麼？”他用手拉了拉裹著我的毯子，將邊角掖好，再將我臉上一些因為睡眠而略顯淩亂的發絲扒開，繚入耳後。
　　紅如血的夕陽終於隱沒在遠處的地平線下，消失於眼眸中。兩人卻還癡癡的望著那個方向，沉靜的像只是這山中的一棵樹，一叢草。
　　天空的藍色被掩蓋一切的黑色覆蓋，像一塊黑沉沉的布，厚實，密不透風，隱藏一切，掩蓋一切。就像我現在心裏想的這件事，始終不知道頭緒在何處。
　　隨著時間越來越晚，黑暗亦越來越濃，但是卻不似剛才一般的黑，星光如破碎的水晶一點點的灑滿整個夜空，還有如鉤的新月，將清冷幽亮的光鋪滿人間。
　　“回去吧。”我起身將毛毯疊好搭在手臂上，逕自走下山去，腳下還是有些不穩，卻也無甚大礙。急促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腰被一隻有力的手扶住，另一隻手被穩穩拖住，身體稍微靠後就可以省下大部分力氣，嘴角還是不受控制的微微上鉤，暖意彌漫胸中。
　　“昨日為何又沒有來吃飯？不是已經提醒過了嗎？”師母關心地在早飯時間再次詢問。
　　我微微笑，手指了指旁邊這個正埋著頭假裝認真吃飯實則為了逃避回答的傢伙。師母轉臉就將疑惑的目光投到了這個人身上，被看著的人突然就被粥嗆到猛烈地咳了起來，喝了好幾口湯才緩過來，臉卻紅成一片。
　　“呃∼那個，師母，昨天，”看他摸著後腦勺想著解釋之詞，“昨天，爬山爬的太累了，秋提前睡了，所以……”
　　哼，真是撒謊都不打草稿啊，還拿我做藉口。偷偷瞪了他一眼，卻不揭穿。
　　“這樣啊，那也要來和我說一聲嘛，我還一直擔心你們怎麼了。”師母慈愛的看向我，摸了摸我的頭。
　　我點頭，繼續喝著粥，粥是師母特意為我熬的，小米混合著紅棗、當歸慢慢熬成粘糊狀，表面上撒了紅色的枸杞，有滋補的作用，我的身子只能慢慢調養，這幾味藥，藥性溫和，很適合我。
　　早飯完畢，師父說很久沒有師徒一起喝茶聊聊了，雖然我現在不能說話，卻很想仔細看看我，和我聊聊，我點頭答應，跟師父一同去了書房，說是書房，其實也不過是一間不大的小房間，放了些書和文房四寶，地上有幾個蒲團，房間一側的耳室有一個睡塌，師父平常打坐修習便在此進行。
　　推開門，老舊的門發出了“吱呀”一聲，光線照進室內，將原本有些昏黃的室內照的明亮許多，沉靜在空氣裏的灰塵因為空氣的流通從光線裏看的異常的清晰，師父進門後背對著我並沒有轉身，突然就覺得周圍的空氣變的壓抑，可以想像，看不見面容的師父此刻臉上一定是嚴肅異常。
　　我跟著踏進門內，雙手推後，將門反手關上，老舊的門依舊是以一聲“吱呀”回應著我，光線由於門的阻隔再次被隔離在外，室內恢復了昏暗，視線變得模糊不清，如同從山頂上看來被霧氣環繞的遠山。
　　“秋，你可恨過我？”師父的聲音聽起來很沉重，似乎這簡單的幾個字，很難說出口。
　　搖了搖頭，恨過又如何，從你決定將我帶到霄王府的時候就已經把推帶入了這個漩渦，你沒有後悔過，我又如何去恨。
　　師父轉身看著我，我只是靠在已經關閉的門上，有些脫力，低著頭笑，早就挖好了陷阱等我自己去跳，到現在卻還來問我恨不恨，又何必。
　　師父恐怕就是出主意的人吧，而在霄王府中和霄王爺說的那些話，只不過是早已安排好的局，等著我這傻瓜跳罷了，卻不知道原來用錯了棋子，棋子身份尊貴，差點就壞了他們的事，卻幸不辱命的還是完成了任務，但付出了意料之外的代價，現在想起來後怕的人，竟還敢來問我，恨不恨。
　　整件事仔細想來，異常的簡單，朝中要除某人，需要突破口，為皇帝分憂的霄王爺想到了曾經的老朋友，而且這位朋友正好又與朝廷無任何聯繫，兩人商討之下，想到利用不久前的蜀州受災之事，派出一名辦事可靠又絕對忠心又與朝廷直接間接無任何關係的江湖後起來做棋子，製造突破口，而我，正好是師父手上的可用資源，順水推舟，局已設好，只等獵物上鉤。
　　原本是一出完美的局，瞞住所有人，先是刺客，再來是被抓，逃跑，被救，利用，再被抓，到這裏就已經夠了，最後的生死已經不重要，只需要金額巨大這個藉口，他們自然就可以用盡手段去挖掘“內幕”，皇帝當然不笨，損失了一大筆，去向還可疑的明顯，不插手才怪，要是我死在了大理寺，于官場中人無足輕重，對他們而言就更加的疑點重重，卻不知道我的身份在最重要的時刻救了我一命。
　　雖然出乎他們的意料，但是還是無傷大局，終於是將該除之人除去，並且因為大理寺的意外，皇上更加重視，雖夾雜了私人感情，卻更易於他們辦事了。
　　如今我回到這個地方，明白所有一切，難怪師父忍了三天，還是沒有忍住，問了這句話。
　　抬起頭看向師父，面上帶著笑意，搖頭，沒有，沒有恨過。
　　師父看著我，眼睛裏夾雜著什麼情感，我看不清楚，亦不想看清楚，良久，重重的呼出一口氣，像是放下什麼，卻又像是更重的壓在了心頭。
　　面前的師父好像蒼老了許多，“對不起”三個字從師父口中吐出的時候，我有一絲驚詫，但是，轉瞬又明白了一件事，他是真的打定決心犧牲我的。
　　轉身拉開門，離開此地是我心裏唯一的念頭，苦澀一點點的蔓延開來，連嘴裏的味道都帶著淡淡的苦味。
　　光線照到身上的一刹那，我有些穩不住腳步，停頓了一下，眨眨眼，事情的結果雖然是早就知道，也早就有了心裏準備，可是親耳聽見自己最敬愛嘴尊敬的人親口說出，又是另一種感覺。
　　收回已經邁出門外的一隻腳，轉身越過站在房中間的人，拿起書桌上的筆，硯臺裏有已經磨好的墨汁，香氣清幽，這是師父最喜歡的揚州小鎮出產的清墨。
　　我想知道，我身上那塊玉玨的來歷。落筆堅定。
　　濕淋淋的紙張拿起放到師父手上，師父看著紙上那幾個簡單的字，身體明顯的震動了一下，眼睛裏是驚訝。
　　看見師父這樣的反應，我知道，原來，我又猜對了。
　　只是想試探下，卻得知了更加大的秘密，那塊玉玨的來歷，一定不同尋常，而眼前的人，知道答案。
　　“秋。”很艱難的叫出我的名字，後面的話卻欲言又止，我不催他，眼神飄到窗戶邊，走過去，將窗子推開，一陣風吹進來，使我更加清醒的認識到，現在，謎題終於要解開了。
　　將窗戶葉固定好，轉身回到書桌邊，坐到擺放好的椅子上，伸手入懷，摸到一塊硬硬的卻帶著體溫的物件，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拿了出來，黃金的顏色，上書隱王二字，昭顯著皇家的威嚴和權勢。
　　面前的人比剛才更加的驚慌，眼睛裏的詫異不安惶恐通通顯露在臉上，身子微微的顫著，雙膝支撐不住跪倒在地，哪里還有我記憶裏師父的樣子，那個飄逸俊雅的文雅公子去了哪里？那個對人溫和微笑的師父去了哪里？那個會在半夜將因為害怕而哭泣的我抱在懷中哄著睡覺的師父在哪里？
　　我覺得現在的一切都是那麼不真實，遙遠的如同夢境，或者，這原本就是一場夢，做不得真，我不過是還沒睡醒，等夢結束，醒來的時候，我還是睡在自己的床上，推開門，可以看見青翠的竹，拿起劍，游走於竹園中，看落葉翩翩飛舞，染綠一地，穿過大堂，有師弟跟我親切的打著招呼，有師母過來拉著我的手說，要變天了，過來讓我量量，再幫你做件衣服，有小師弟在一旁吃醋的看著我，有師父慈愛溫柔的笑。
　　“王爺。”這一聲稱呼將我拉回現實，有陽光射進的書房還是擺脫不了陰暗的感覺，壓抑的氣氛讓人喘不過氣。
　　我看著跪在地上的人，陌生的讓我害怕。
　　門口的光線被遮住，投下一個熟悉的身影。
　　我的視線順著影子延伸到來人的臉上，卻看不清面容，模糊的如同水裏望月，霧裏看花。
　　來人一步步踏進來，步伐穩重而緩慢，影子也一點點的蓋到我身上，和我融為一體，我坐在椅子上抬頭看他，眼裏依舊是模糊一片。
　　他舉起手覆上我的臉，輕柔的擦拭，我才知道，眼淚已如破堤的洪水一般止也止不住的往外湧。
　　順勢抱住他的腰，將臉埋進他懷裏，面前的衣物立刻濕了一大塊，他微微低下身子，將我圈進他懷裏，一隻手在我頭上慢慢的撫摸安慰。
　　最終的最終，我只剩下他還可以相信了，可是，我真的還可以擁有他嗎？如果他放開手，我還能再擁有他嗎？這個溫暖的懷抱，我還可以擁有多久？
　　“秋，我們走吧。”不忍的聲音的從他嘴裏吐出。
　　埋在衣物裏的頭搖了搖，已經到了這一步，我如何能走？眼淚因為我的動作，更加大範圍的染開來。
　　輕微的歎氣，“不論你的決定是什麼，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別哭了。”臉被捧起來，吻密密的落下。
　　被他的舉動嚇到，房裏還有人啊，注意力馬上被轉移，眼淚也停了下來，轉頭看，師父竟然還是跪在地上，連頭都不敢抬起，更別說看見了。
　　再將臉轉向莫亙，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心裏也舒服了許多。
　　謎底就要展現，期待這其中的一切，好奇，總是能帶動人的欲望的。

　　第二十四章

　　“起來吧！現在說也不是時候。”莫亙的聲音是我從沒聽過的冷淡，這讓我很驚訝，也許，莫亙才是那個什麼都知道的人。
　　我不想去看跪在地上的人的表情，今天已經看的夠多了，那種表情不應該出現在他的臉上，或者說是我不能接受出現在他的臉上。
　　這個人不是我師父，他怎麼會是我師父，不恨，也不過是違心的話罷了，怎麼能不恨，怎麼可以不恨。
　　是，我是你徒弟，你是救了我，養了我，教了我，這些我都記著，你可以打我罵我甚至殺了我，可是，你怎麼可以欺騙我，利用我，難道那些記憶裏的日日夜夜，那些溫柔的話語，那些如同親人一樣的關懷只是為了今天的一切而做的鋪墊，難道是希望我在知道一切事情後，能不恨？
　　我不敢再往深處去想，我害怕事實的真相，害怕連僅有的都失去。
　　莫亙拉著我回到雅舍，半靠在椅子上，環顧四周，桌、椅、床、塌、褥，點點滴滴，小到桌上的茶杯，都是師父師母幫我一點點添置的，在此之前，這裏的一切便是我生命的所有，但是現在呢？現在又如何？
　　站起身，去推門，現在已經是夏中，門外的竹子顏色綠的扎眼，扶著門框，連邁出去的勇氣都沒有。
　　身子落入背後溫暖的懷抱，“莫亙，你不是想知道我在想什麼嗎？”聲音平靜如水。
　　“你願意說，我便願意聽。”莫亙的下巴抵在我肩上。
　　“我在想，我們的相識，是不是也是陰謀。”用了陰謀這個傷人的字眼，而背後的人，呼吸如常，心跳如常，抱著我的手堅定牢固，沒有一絲動搖。
　　平穩緩慢的音調，“秋，即使是，我也會繼續愛你。”
　　放鬆身體將所有的力量都轉移到他身上，是啊，即使是陰謀又如何，我知道，他是真心的便好了，能相遇便好了，何必再想那些，又何必呢？
　　再次踏出雅舍已是兩天后，不想動，不想說話，只想安安靜靜的和他在一起就好了。
　　座到大堂的正中央的主位上，頭束雙龍騰雲鏤空青玉冠，身著暗紫卷雲勾邊錦衣，腳踏暗黑蹺腳靴，腰間掛著那塊人人都知道來歷，唯我一人不知的玉玨，好一派王爺威儀。
　　整個大廳裏只有我和師父兩個人，整個屋子已經被隨行的禁衛軍圍了個結實，無一絲漏洞，說者已有，聽者也在，只等故事慢慢鋪墊，慢慢陳述。
　　拿起手邊的紫砂茶壺，倒上一杯清茶，聽茶水“叮咚”流入杯中，端起放在面前仔細品味，色澤青翠，清香甘怡，芬芳四溢。
　　挑眉看向站在堂中之人，兩日不見，憔悴許多，不知這兩天可有好好醞釀，我希望能聽到一個至少不是太乏味的故事。
　　放下茶杯，動作稍微重了些，杯中水晃動，灑出一些在桌上，真是浪費了。從眼角看見他的不安飄動的眼神，有汗從額角冒出。
　　拿起事先就準備好的文房四寶：師父，您還沒想好怎麼說嗎？
　　風從沒有關緊的窗戶縫裏吹進來，拂落了桌上墨蹟未乾的紙，飄飄搖搖落在那人腳邊。
　　眼睛從紙上抬起來看向我，有閃爍不定的光流轉其中，嘴張了又閉，猶豫著不知道從何開口。
　　這樣畏畏縮縮，這樣驚疑不安，原來的形象早在我心中打破，只是到現在還如此摸樣，未免太令我失望，既然敢做，就應該想到總會有這一天，如果我死了，那好說，到我墳前良心不安的懺悔一陣倒也就好了，可如果沒死，就算不是王爺身份，他難道不會覺得難以再面對我，或許到那時，不過就是恩斷義絕罷了，就當是養了我這麼多年的回報。
　　如果真如我所想，不過就是如此結果，對他而言，倒也無甚關係，可惜啊可惜，最終還是算漏一步，以我如今的身份，要了他的命也是輕而易舉的。難怪到此刻也還是如此不安，真是可笑。
　　命，我不稀罕，當然也不會要，古人說過，一日為師，終生為父。雖是他對不起我在先，但是我還是要感謝他的養育之恩，只是互相抵消罷了，如今，我只想知道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以至於不糊塗的過完餘下的人生。
　　“玉玨，”也許是不知從何開口，有些猶豫的開口，“原本是我的。”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的確有驚訝，出乎我的意料，原來最開始的主人竟是他，也許這也預示著，一切的由來，都是由他開始。
　　端起茶杯，不動聲色的抿著，隔著杯中的霧氣看向面前的人，平靜的聽他繼續述說。
　　“家父原本是一位頗為努力而金榜題名的貧賤書生，在朝中摸爬滾打十幾年，也混的個不大不小的官，我出生的時候，正好就是家業最興旺的時候，父親仕途順利，家中事事順心，我一出生便被家裏寵著慣著，被大家捧在手心裏，生怕摔壞了，打破了。”稍稍停頓了一下，“在這樣的環境裏長大的，自然就養成了一付紈絝子弟的作風，拉幫結派，說的好聽點，便是和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附庸風雅，說的不好聽，就是和一大幫不務正業遊手好閒的富家子弟，流連於花街柳巷敗盡家財。”說到這裏的時候，他眼睛裏有一種說不出道不明的懷念。
　　人，總是在回憶往事的時候去後悔一些，去懷念一些，但那些是永遠也回不來了，所以，我看見印在門上的那個熟悉身影，告訴自己，我要好好珍惜，起碼是現在，是此刻。
　　思緒回到面前的人身上，故事還在繼續。
　　“每天這種遊手好閒的日子過的我乏味，只希望能讓這如一湖死水樣的日子有所改變。直到八月十五那天，百無聊賴的被母親拖去寺廟裏上香，說是要求菩薩收收我這不務正業的性子，原本，菩薩這種東西只不過是用來信仰的，真正有沒有用，問問那些窮苦的百姓便知道，但還是沒有逆母親的意思，不甘不願的走了一遭。到了後，母親去廟裏上香，我便去到後堂的院子裏等她，她要求便讓她求好了，我可沒什麼興趣，可偏偏就在這裏遇上了改變我一生的人。說是緣份，也還真是奇妙，從前總不相信一見鍾情，可老天就偏偏要跟你開玩笑，那麼多人裏，就看見了她，自此，眼睛裏就再也容不下別人。”嘴角不經意的帶起微微笑。
　　看著他，我也笑，是啊，緣份已至，想逃也逃不掉。
　　許是感覺到我的目光，回過神，卻避開了我的眼。
　　“就那樣，一發不可收拾，為那倩影丟了神，失了魂，回家畫了一幅丹青，雖說是不學無術，遊手好閒，只知道吃喝玩樂，但是從小就被父親逼著學了這些該學的，一幅丹青自然不在話下，畫好後，掛于房中，至此，每日就只知道傻傻的盯這畫像中的女子，癡癡的發呆。母親見我回家後便異於平常，看見我房中的畫像後，便派人到處偷偷打聽，最後才得知，這位讓我失魂落魄的女子，竟然是當朝右丞相之女——盧詩奉。”
　　右丞相之女？！果然好眼光。
　　“我自然不是什麼單純的小書生，只知道每天在家想著隔壁喜歡的小女生就臉紅無措，既然知道了身份，當然就要行動，丞相之女又如何，我家雖比不得丞相府，但也差不到那裏去，以我的學識，只要能在當年的科舉中提名金榜，在朝中得個一官半職，再加上父親在朝中的影響，要取她也並非難事，如果再加上我們的兩情相悅，那此樁婚事便更是板上釘釘了。”他說的激動，仿佛回到了當年。“既然有了想法，自然就要施行，之後的事，異常的順利，偶遇，相識，相知，定情，不過短短六個月，已經互許終身，定下盟約。”幸福的笑，出現在他臉上。
　　說了這麼多，還沒有說道重點，我有些不耐煩，端起桌上已經冷掉的茶，放到嘴邊，卻不想喝，皺了皺眉，站起身來。
　　正說的盡興的人，顯然是被我的舉動驚到，笑意漸漸淡去。
　　我不理會他疑惑的眼神，推開門，莫亙就站在門外，有些驚訝的回頭看著我，抬起手，扶著我一邊的手，“聽完了？”
　　自然是沒有，我搖頭，這個故事還很長很長，只是，我餓了。抬頭看看太陽，現在是吃午飯的時間了。
　　飯廳裏，飯菜在已備好，冒著誘人的香氣，看這一桌子風格就知道，廚子已經換成了宮裏跟來的那位，水晶豆腐，佛手金卷，珍珠雞，花菇鴨掌，薑汁魚片，另附上一小碗小米人參粥，都是些清淡滋補的，想來，這些都是莫亙吩咐的吧。
　　一旁的桌上還放了些許點心，芝麻卷，如意卷，金絲酥，棗泥糕，當然還有某人示意的青竹糕，看著這些，一時不知該作何感想，這就是所謂的王爺風範嗎？
　　我拉過莫亙，問，師母和師弟他們可用過了。其實不用問也知道，只是，我不想因為這件事，連累他們，不論他們是否知情。
　　就算是要找個藉口，找個可以發洩的理由，也只需要一人就好了，何況事情已經這樣了，我現在的目的只是想知道所有的事情，所有的經過，並不是回來擺王爺架子的。
　　莫亙搖了搖頭，走到門邊，對外面的人吩咐了幾句，再折回身到我身邊，“你先吃吧，這些都是為你準備的。”溫柔的將我按到椅子上。
　　順著他按住我的手，扯住衣袖，拉到我旁邊的位置上，無聲的說：陪我。
　　莫亙看著我笑，笑的陽光燦爛。一瞬間，我感覺又回到了當年相遇的時候，他也是笑的這麼燦爛，小手撫摸著我的頭髮說：“秋，以後我娶你。”稚嫩的童音，回蕩在我耳畔，蕩進我心裏。
　　飯後，踱向偏廳，進門便看見師母和師弟們跪了一地。這種陣勢固然是很壯觀，悲哀卻不免湧上心頭。
　　扶起師母和師弟，遣退其他不相干的人，一個偌大的偏廳便只餘下四人，我，莫亙，師母，小師弟。
　　偏廳面積很大，說是偏廳，其實也就是我們師兄弟一起用餐的食堂，隨意找了個乾淨的椅子坐下，就看見師母拉著小師弟又一次跪在了我面前，急忙去扶，師母卻執意不願起身，眼淚已經順著臉頰流下。
　　我蹲下來，捧起師母的臉，抹去不停掉落的淚，師母看著我，卻開口稱呼我：“王爺。”
　　有一瞬的悲涼，停止動作，坐回椅子上，終還是到了這個境地，即使是什麼都不知道，即使所有的行動都是瞞著她們母子的，卻還是被察覺出了異樣。
　　“王爺，”又是一聲，“請您放過他吧。”
　　我當然明白這個“他”指的是誰，可是，“放過”？真真是可笑，到底是誰不放過誰呢，我並沒有想要對他怎麼樣，只不過是想聽聽故事而已。
　　搖頭，不是不“放”，是還不到時候。
　　“師母，您誤會了。”開口的是莫亙。
　　跪在地上的師母，抬起被淚水模糊的雙眼看向他，臉上是疑惑。
　　“那，那，為什麼……”師母的語氣裏帶著不解。
　　我看著給師母扯著跪在一旁的小師弟，平常的調皮模樣不見蹤跡，低著頭不敢看我和莫亙，似是極害怕。
　　在這山裏面長大的孩子，被父母過分保護的孩子，他的世界就只有單純的黑與白，不知道陰謀算計，不明白那麼多的無奈和不甘，不明白什麼叫身不由己，什麼叫無能為力。
　　“師母，總有一天會真相大白的，而您現在的擔憂只是多餘的，事情並不是如表面那樣的簡單，但也沒有想像中的複雜。”莫亙說話像和尚打禪，我翻白眼瞪他。
　　扶起師母和小師弟，再次進入那間房，他守在房間裏，等我。
　　推開門的時候看見他站在廳中，兩手安分的擺在身側，神色恭敬。
　　皺眉，師父啊師父，在你看來，我還是死了的好，就不用面對這些事了吧。
　　莫亙幫我把門帶上，我坐回原來的位置，茶水已經有人換過了，旁邊還有些點心，我沒有心情吃喝，只想快些知道結局。
　　挑挑眉，示意其繼續說。
　　“原本一切都在我預料之中，可是，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輕微的歎氣，有無奈和不甘，“沒想到，丞相府接到聖旨，皇上賜婚將詩奉配于三皇子康王，六月後的吉日完婚。”
　　於他們，的確是晴天霹靂，原來，當年父親搶了他最心愛的人。我有些明白他的心情。
　　眼裏的不甘是真，悲傷也是真，無可奈何亦是真。沒有官職，沒有勢力，於皇家而言，什麼都不是，難怪如此。
　　看來，又是一場關於愛情的恩怨情仇，此後種種，也一定與這件事脫不了干係，仔細想來，師父便是這場陰謀的策劃者吧，那麼，收養我，是意外，還是巧合，或者根本就是——算計好的。
作者: leungmon    時間: 2009-12-28 14:54

　　第二十五章

　　“我無力阻止一切事情的發生，詩奉原本就是很乖順的女子，對於這些，她只是默然的接受了。”臉上浮現出自嘲的笑，“私奔？更加是不可能的。”
　　我笑，自然。世界上有多少人有私奔的勇氣，有多少人會為了愛情不顧一切，又有多少的愛情可以真正完美幸福，我一開始就不信。
　　“詩奉大婚的前一天，我跑去了那日遇見他的寺廟，坐在後院一直發呆，也不記得自己當時在想什麼，或者根本什麼也沒想，只是坐著。我一直記得，那日的天空很澄清，雲朵虛無縹緲的掛在上面，一直坐到傍晚，看殘陽落盡，餘輝消散。”
　　拿起筆，頓了頓，墨汁留在紙上：懷念遠比爭取容易。
　　他笑，點頭，雲淡風輕，“是。”
　　這樣熟悉的笑，再次出現在他臉上，才明白了其中的含義，是放下，亦是放不下。
　　“回程的時候，手裏便多了一塊玉，是寺廟裏的淨空大師給我的，我一直在想他的話，他說‘小公子，為情字所困，老衲將此玉玨贈你，希望對你有所幫助，此物外表看雖不是什麼金貴之物，但據說只要有對有情之人將自己的血滴於其上，玉玨便會將這對情人生生世世綁在一起，永不分開，哪怕是一段孽緣，也會生生世世在輪回中相遇相愛，直到灰飛煙滅。’說實話，我是不信的，明日他們就大婚了，即使是真的，我又還能做什麼呢？拿著玉回家的時候，仔細看了看，確實如和尚說的，成色一般，質地一般，雕刻的工藝也是一般，就是隨便在地攤上買一塊，恐怕也比這個要值錢的多，可是我還是拿回來了，因為那和尚的身份。”
　　然後你便找機會送給了我的母親？我問。
　　他搖頭，“不，怎麼會，這種東西我怎麼會送的出手，何況我連見她一面的機會都沒有。”
　　他又笑了，笑的很奇怪，我說不出是什麼感覺，只是很奇怪，“不知道是怎麼了，鬼使神差的，當天夜裏，我劃破手指滴了一滴血上去。後來想起，也許是心裏還抱有一線希望吧，哪怕再怎麼虛無的傳說，再怎麼詭異的故事，我想，人的心裏總會有那麼一點不甘吧。”
　　這倒出乎我的意料。
　　“吉日當天，宮中的步輦從南正門而出，直至丞相府，京中萬民攢動，爭相一睹王妃芳容，我亦在人群之中，看見光是嫁妝聘禮就鋪開五條長街，更別提那鑲金嵌寶的鳳輦與百官隨侍的排場，我想，我一輩子也給不了她這些。皇家出手，果然不凡。呵呵呵……”笑出的聲音有那麼一點蒼涼。
　　“看著她在喜娘的攙扶下緩緩的跨上鳳輦，身披霞帔，頭帶鳳冠，臉上的紅，直蓋過天邊的雲霞，我站在人流的最末端看隊伍消失在那高高的紅牆後，吹得震天的樂鼓聲還徘徊在耳邊嗡嗡作響。”
　　“總是有不甘心的，心中血液翻騰如潮，年少便是衝動的理由，一個念頭在心裏成型。”
　　笑意一直彌漫，不曾退去，面前的這個人，是我記憶裏的師父。總是淡淡的笑，總是什麼都不在意的笑。
　　我亦笑，是終於想通了嗎，回復了原來的樣子，還是說，從我對師母和小師弟的態度以及莫亙說的話中察覺到了什麼。
　　我想我更能接受他現在的樣子和態度，我真的只是想聽故事而已，但我不想說故事的人不認真，這樣，聽故事的也不會盡興。
　　“三月後，我以客卿身份進駐康王府。”
　　呵！欽佩，果然好計策，好膽識。
　　聽到此處，故事的大概我也能猜出來了，無非是愛人被搶，心懷不甘，怨上心頭，混入敵府，豈知晚矣，一個認命的女子加上夫君的真心疼愛，早已經放下從前，安心的做他的王妃，夫妻恩愛，伉儷情深，羨煞旁人。舊情人看在眼裏，只道——恨、恨、很。原以為混入王府總會再有機會扭轉時局，可事已至此，再多的不甘，再多的不願，終是成空。
　　不恨女子，卻總是需要一個發洩的源頭，或者是一切感情的出口，那麼這個人自然就是那最最無辜的康王爺了。
　　他看著我，雙手負在身後，黑色的發安靜的垂在身後，眼裏一片清明。
　　“知道了？”
　　我點頭，大概。
　　“玉玨是我給他的，做為陷害的道具。”
　　很簡單的計畫，卻更容易讓人防不慎防。
　　“其實我也沒有想過事情會那麼的順利，我是真的下定決心了，即使把命搭進去也無所謂的了。”
　　皺眉，事情還有內幕。
　　“我將玉玨給了他，告訴他和尚說過的話，他倒是真的信以為真的收了，戴在身上之後便再沒取下來過。後來，沒有太久，太子便中毒了。毒，自然是我下在玉玨上的，只是，我在他的食物裏放瞭解藥，他沒事，太子卻昏迷不醒了。”
　　撐著桌子站起來，坐太久，腿有些麻了。
　　後面的事情自然不用再聽，簡單的連三歲小孩都能想到。
　　父親就這樣“證據確鑿”的死在了流放的路上。
　　推門出去，留下他一人在房中，我好奇的只是，父親你為什麼不辯解，還是說，你根本就無法辯解。
　　外面的天帶著灰濛濛的色彩，回房，身後跟著一大堆人，我閑煩，通通都遣下去了，頭有些昏，是悶在那房間裏太久了吧。
　　“莫亙，我累了，想睡。”站在房間裏，背對著他說。
　　頭一直很昏，不知道怎麼了。大概真的是累了，這一身行頭，也是很累人的。
　　“你睡。我在這守著。”莫亙拉起我的手，他手掌心很熱，很舒服，而我的手掌卻很涼，涼如水。
　　躺在床上不久，便睡著了。
　　回憶鋪天蓋地的湧入夢，眼睛卻睜不開，明明知道是夢，卻怎麼也醒不過來，明明知道是早已過去的事，卻怎麼也放不下，說不清美好，還是其他，這樣的事情，我無法去分辨它的好壞，殘忍，血腥或者甜蜜，只希望快些醒來。
　　拔劍出鞘的聲音，前後左右都有人圍上來， 運足內力，展開身形，一躍而起，手上沒有武器，但這不重要，我只需要集中精神就好了，眼神迷離的盯著前方舉劍要砍下來的黑衣人，看進我的眼，就如同掉入蜘蛛織好的網中一樣，趁一時晃神，我已奪下他手中的佩劍，再一旋身，攻向他的氣海穴，少一人，他們的陣便多一處漏洞，我逃的機會便更大，手中的劍被另一把同款式的劍格開，一招不成，腳尖點地，借力躍上，右手的劍換到左手，劍橫揮，切向被眼神蠱惑之人的頸，右手並指，凝氣於上，彈開格擋的劍鋒，第三把劍卻在這緊要關頭及時趕到，接著便是第四把，第五把，第六把……
　　同一款式的幾把劍同時攻向我周身眾多要穴，頭頂百會穴，面部睛明穴，胸前風池穴和膻中穴，腹部鳩尾穴，欲收劍回擋，卻已經無暇顧及，先機已失，唯有束手就擒，注意力一被打散，受魅惑的人立即回神，加入戰局，整個陣再無漏洞，無力逃脫。
　　既然如此，死了便好了，何必為師父惹來麻煩。迎上面前的劍，劍面閃著冰冷的寒光，劍氣激起頸脖間的寒毛簌簌抖動，面前的人原本並無傷我性命之意，只是沒有料到我一心求死，收劍已是來不及，閉眼等待滾熱的血噴勃而出，這樣，就結束了吧。
　　“叮”，一身清脆，睜眼看見原本應該插進我脖子取我性命的劍斷成兩截，靜靜躺在草地上，寒光中帶著絲絲螢螢的綠，異常扎眼。
　　出手的是蒙面的女子，不知道何時已經站在我的前面，衣袖一挽，擊落數人手中劍，明明是簡單的不能再簡單的動作，卻無人能躲開，黑衣人的面色都好看不到哪里去。
　　為首的人卻開了口，語氣嚴肅，面色緊張，卻還是恭敬：“前輩，您答應過，只是吃頓飯的，我們遵守諾言，您不可言而無信。”
　　我站在她背後，看不見她的反應，但我想，即使能看見她的臉，也不會有什麼表情的吧。
　　一聲輕微的“哼”，卻帶著屬於她的霸道。
　　“你們這麼多人如此心狠手辣的對付一個孩子，不知羞恥嗎？如若不是在我地方，我自是不會管的，但你們運氣不好，偏偏被我看見，你說，我豈能不管不顧。嗯？”
　　話音未落，已經手起刀落的劈開一人的腦袋，血漿橫流，濺上了竹身，濃濃的血腥味在林中蔓延。
　　黑衣人的頭領驚慌了，馬上下令阻擋，陣型再起，只是這次的目標換成了女子，我愣愣的看著面前的殺戮，血漿飛濺，肢體橫飛，女子不論是修為還是武功都在這些黑衣人之上，下手狠毒，招數淩厲簡單，卻暗藏無數變化，黑衣人無力抵擋，都成了劍下亡魂。
　　瞬間，死傷殆盡。林中只有鳥被驚嚇的鳴叫。原是綠色的草，綠色的竹，黃色的小花，都已經被紅如火蓮的血色遮蓋，女子回頭走向我的時候，手中還握著滴著血的劍，猶如從地獄爬上來的午夜修羅。
　　也許因為不堪入目的景色，也許是因為她的氣勢，也許是因為終於保住一命，眼淚不知不覺便爬上滿臉，一片冰涼。
　　從我身邊走過，眼神淩厲的一瞟，只覺腳下發軟，再撐不住，一下子坐到了地上。
　　想閉上眼睛不看面前的一片殘骸，卻連閉上眼的力氣也沒有，殘肢如同垃圾一樣散亂分佈在地上，土地暗紅的分辨不出原來的色彩，空氣中飄蕩著令人作嘔的氣息，手指狠狠的摳進身旁的土壤中，滑膩粘稠的血卻無處不在。
　　面前的景致超出我的接受範圍，腦中只剩下嗡嗡之聲，一片猩紅，地獄中的紅色彼岸開滿大片竹林。
　　手狠狠的抓緊胸前的衣物，呼吸困難，令人窒息。
　　眼睛猛的睜開，一下子坐了起來，汗水淋淋，染濕了身 下的褥被，張開嘴大口的喘氣，手如夢中一樣緊緊的抓在胸前。
　　噩夢，我永遠都擺脫不了的噩夢。
　　房間的門被推開，莫亙正端著一碗冒著熱氣的五子粥進來。
　　“秋，怎麼了？”看到我神色不對，馬上放下手中的託盤，坐到床邊將我摟進懷中，另一隻手習慣性的搭上脈搏。
　　“呼∼”放鬆的靠在他舒適的懷抱中，搖了搖頭“沒事，又夢見從前的事了。”
　　“是我娘。”不是疑問，是肯定的陳述。
　　點頭，這個人，怕就是我心裏的一條蟲，什麼事都不可能瞞過他。
　　這件事我從未和人提起過，他卻能一語道破。
　　“秋∼”溫柔能蠱惑人心的語調在耳邊響起，“我說過，不要哭了。”
　　坐在地上不知所措，害怕到極點的我，身子被另一個軟軟小小卻溫暖的懷抱從身後擁住，手上被放進一根銀色的發帶，稚嫩的童音迴響在耳邊：“那，這個送你，你別哭了可好？”
　　淚眼婆娑的看著面前這個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清秀男孩，頭髮散落在肩上，發帶已經放到我手中，眼睛睜的大大的，有擔心和焦急夾雜其中。
　　回過神的時候，已經坐在了男孩房中的桌子邊。
　　“不哭了，別害怕。”手在我肩上有節奏的拍著，平復情緒。
　　這就是我的噩夢，也是我和他相遇的開端。

　　第二十六章

　　“我叫莫亙。”手被拉著放在他掌心，微微的顫抖顯示著完全沒有從剛才的驚嚇中恢復過來。
　　女子再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已經換下了沾著點點血跡的衣服，包括蒙面的紗也已經拿下，這才看見她真正的面貌，談不上傾國傾城的美，也說不上有多精緻可人，只是有一種任何人也模仿不來的溫柔霸氣。
　　她站在我房門前，手裏端著一碗冒著熱氣的湯，走進來，放在桌子上，便又出了去，一句話也未曾說。
　　此刻已是傍晚，只剩下我一人坐在桌邊，看著面前冒著誘人香氣的湯，才發覺，真的餓了。
　　用小勺攪動了一下，原來是鴿子湯，嗅了嗅，裏面加了常見的安神散，是想讓我睡個好覺吧。
　　喝了湯，趴在桌子上便睡著了。
　　醒來正好是早上雞鳴時，揉揉眼睛，這藥的分量果然算的精准。
　　眼前的門被推開，進來的還是那女子，抓著還沒洗臉刷牙的我出了房門，院子中央，她居然早已經打好水在等我了，小莫已經穿戴整齊的站在院中等我出來，看著我的眼神是一種莫名的欣喜，臉上是明明白白對我的好奇。
　　洗完臉，漱了口，依舊是坐到了之前吃飯的石桌邊，桌子上已經擺好了飯菜，菜色是山裏的野菜和自家小院中種的作物，雖簡單，卻也不乏鄉間氣息。
　　飯後，莫亙帶我出門，拉起我手的架勢就好像是在宣佈，這便是他的專屬物，誰也不能動，誰也別想打主意。
　　渾渾噩噩的被他帶著在山裏面轉了一圈，無心欣賞這沙漠裏的唯一綠洲，昨天半夜起，就一直有疑問縈繞心頭。
　　為何救我，就是因為他兒子感興趣嗎？為什麼會對我感興趣？
　　看著身邊的小男孩，正興致高昂的給我介紹著山中的奇花異草，一點也沒有發覺我的走神。
　　“呐∼秋，你看，那是我種的七星草哦，你知道是幹嘛的嗎？我養了很久了，可惜只活了這一棵哦。”莫亙很興奮的說著，連臉上都有了紅暈。
　　搖了搖頭，可惜他沒有看見，其實他並不在乎我是否知道這棵草是幹什麼的，也不在乎我是否會和他一樣覺得興奮，他只是想要炫耀罷了。
　　又拉著我向前走了一段路，指著土中另一顆植物，“這個這個，也是我種的啊，世上統共也就三顆哦，我娘收了兩顆，剩下一棵就是這個啦！”激動地搖擺著我的手臂，手心被捏的微微出汗。
　　我輕微的“哦”了一聲，算是回應他。
　　“這棵‘清鬱’和剛才那個‘七星草’要是混合在一起，就可以成為天下第一的奇毒哦。”
　　“什麼毒？”輕描淡寫的問，並不在意是否得到答案。
　　“你不知道？你居然不知道？”很驚訝的看著我，出乎他的意料，我的確不知道。
　　“恩。我不知道。”看著腳下的這顆植物，樣貌並不奇特，準確的說，在我眼中，它就和路邊的雜草沒什麼區別，或者只是在我眼中沒有區別罷了，可是那又有什麼關係呢？
　　抬頭對上他的眼睛，這是我第一次覺得，他的眼睛真是少見的大，可是偏偏配在臉上一點都不突兀，很適合。
　　“噗∼”的笑出聲，這樣子真可愛，也很好笑。
　　“你……你……你笑了。”他指著我，一臉的驚訝變成不可思議。
　　更加想笑，他的表情真的是變化迅速且可愛，很想捏著他兩邊的臉蛋扯一扯，一定很好玩。
　　“你，笑起來，很好看。”臉上的表情又變成了難得的認真。
　　我卻被他這句話噎到咳起來。
　　“在想什麼，又笑了。”莫亙用手擦著我臉上的淚痕，“一會哭，一會笑的。”
　　“沒什麼。”我搖搖頭，起身換衣。
　　“莫亙，我不想喝。”指著桌前的五子粥，皺了下眉。
　　“為什麼不想喝，之前不是也喝過嗎？”莫亙好奇的用小勺舀動了下。
　　“藥味很重，不喜歡。”我掩鼻。
　　“哎∼”莫亙停下手裏的動作，一臉嚴肅的看我，“秋，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你身子還沒好的原因。”
　　“你不是藥師嗎？你不知道？”端起碗放到鼻子下，藥味更重，粥的香味完全被掩蓋了。
　　“秋，你就不能說實話。”肩被抓住。
　　“什麼實話？”
　　“你明知故問。”眼中是掩蓋不了的焦急。
　　“我每天都有給你把脈，除了外傷好了，內傷一直就沒有真正好過，時好時壞的，我想盡辦法，藥和藥膳一起用，效果也不大，難道，你覺得你還能繼續瞞下去？”莫亙很少說的這麼大聲，也很少說的這麼激動。“你覺得我藥師的名頭是拿來唬人的？”
　　“我……你是藥師都不知道原因，我又如何知道。”我推開他。
　　“告訴我，你究竟在大理寺遇到過什麼事。”他眼裏的沉痛是我沒有見過的，準確的說，這樣的莫亙，很少見。
　　“被下了藥，你應該早就知道了。”我淡然，卻有意避開他的眼。
　　“是，我知道，可是春藥的效果不至於造成現在這種情況。”
　　“那我又如何知道。”我有些惱，“你都不知道為什麼，我更加不知道啊，你以為我願意現在這樣？”
　　甩袖出門。
　　“秋，秋，對不起，對不起，是我錯，是我太激動了，你別生氣。”莫亙緊緊追出來，從後面拉住我。
　　呼出一口氣，站住，我知道，我知道，可是，我真的什麼都沒有瞞你啊。
　　“也許問題出在那顆藥丸上。”輕輕出聲。
　　“嗯”他沉吟，“除了這個，我也想不到還有其他，而且，我取過你的血去驗，並沒有查出任何特殊的藥物殘留，包括春藥的殘留。”若有所思，“恐怕是真的出在這個東西的問題上了，一般情況下，應該是會有殘留的，即使時間過很久，也會留下痕跡，之前沒有查出，我還認為是藥物分量極少的原因，畢竟那時候的你，即使不下藥，也很容易得手吧。”後面的聲音越來越小，臉一下子紅了，說不清是氣紅的還是羞紅的。
　　忽然心情變得沉重，內力一直沒有恢復，也是因為那藥的原因嗎？

　　第二十七章

　　那次談話之後，已經三天了，吃的食物裏，少了那股濃濃的藥味，莫亙說，這麼久也沒什麼效果，便是方向錯了，既然錯了，就從頭開始，取了我的血，把自己關在一間屋子裏，便沒有出來過。
　　這幾日的起居飲食因為我的堅持自然是和師父師母一起，雖然氣氛不似從前的只有融洽，但也沒有壞到哪里去。
　　我笑吟吟的看著坐在對面的小師弟，他卻不敢看我，怯生生地更靠近師母，而師母只是不動聲色的看著我和師父，卻什麼也不敢說。
　　我夾了一筷子菜放進小師弟的碗中，他雖是不明白什麼意思，卻還是在猶豫中放進嘴裏咽下。
　　日子就這樣在看似平靜卻暗藏洶湧波濤的情況下過去了五天，依舊沒有看見莫亙從房間出來。
　　舉手推開面前的木門，裏面的陰暗出乎我的意料，既然是要查東西，沒有光，怎麼看，怎麼查。
　　燃起懷中的火摺子，看見房間裏面一片狼籍，從門邊起，散落著瓷碗，飯菜，大小不一的瓶瓶罐罐，還有撕碎的紙張，越過一地的雜物，點亮放在桌子上的蠟燭，光亮的範圍立時增大，借著燭火，看見不遠的地上躺著一人，如果不是臉朝上，我不會以為那是人，會認為那是一堆破布，再仔細看，那姿勢扭曲的像被頑皮的孩子扳斷手腳隨意丟棄在路邊的人偶。
　　走近，更是嚇了一跳，臉色鐵青，頭髮散亂，眼神渙散，手中的燭臺就這樣“叮噹”一聲掉在了地上。
　　抱起地上的人，終是在感覺到心臟的跳動，平穩的呼吸，才長呼出一口氣，恐怕是累倒的。
　　把人扶上床，脫掉腳上的鞋子，把被子蓋好，站在一邊，看著，又低下去，拂開散落在臉上的頭髮，床上的人終於是閉上那沒有一絲活力的眼睛，沉沉睡去。
　　小心翼翼的用布條將他眼睛蒙上，才將四周窗戶上的黑布扯下，光線馬上穿透進來，將房間裏的各個角落都照亮。
　　轉身才發現，房間比之前在微光下看到的要亂的多，除了牆還沒有被拆外，基本上沒有可以站人的地方，包括我現在的腳下，破布、瓶子、罐子和一堆已經看不出原來樣貌的東西。
　　扶額，他究竟是在裏面幹什麼啊。
　　去廚房打了盆溫水進來，拿毛巾沾水再擰幹，輕輕的擦上他的臉，從額頭，到眼角，第一次發現，原來他睡著的樣子也很好看，安靜溫柔，總覺得看著看著，就會忘記所有不開心的事，平靜安逸。
　　換下他的衣物還是費了很大一番周折，畢竟是個男人，但他卻睡的很死，沒有被驚醒，想必是累壞了。
　　收拾好他，又將房間收拾了一遍，再抬頭看天時，已經是傍晚，原來時間過的這麼快。
　　吩咐人在門外守著，除我以外，不許任何人進入，然後回自己的竹屋休息。
　　這個覺，真是睡得甜，睡的香，一覺睡到天大亮。原因僅僅只是因為，我也累到了，自從離開這裏那天起，真的很久沒有認認真真做過這種體力活了，不是我不想叫人來收拾，只是怕，那堆雜物裏，有不能讓外人接觸的東西。
　　第二天再進去那間房的時候，莫亙還是在睡著，我守在旁邊看了一會，看樣子暫時是不會醒來，決定先去吃點東西，卻不料在轉身的時候被一隻手拉住了袖角。
　　歎氣回頭，無奈看著床上的人，怎麼總喜歡玩這套。
　　“秋，別走，再陪我一會。”話語裏帶著重重的鼻音，顯然是還沒有睡夠。
　　從他手裏扯出衣袖，拉上他的手，輕微地拍了一下，又坐在了一邊。不多時，便聽見意料中的均勻呼吸聲。
　　看了一會才注意到，嘴唇的皮膚乾裂著，想抽手出去弄點水來，卻發現手抽不出來，怕動作大了會驚醒他，但是動作小了就根本抽不出來，依舊是只能歎氣，這人怎麼這麼像孩子啊，怎麼還留著這麼多孩子的毛病啊。
　　無奈只好拍了兩下桌子喚外面的侍衛進來，吩咐下去，等水端進來又才注意到，一隻手，根本就不好動，只好吩咐侍衛喂，結果不知道是他太緊張還是侍衛身份讓他只會上戰場殺敵的原因，水硬是灑了半個枕頭也沒喂進去。
　　最後以碗摔碎在地上為完結，小侍衛自己嚇地“撲通”一下跪在地上，不敢開口求饒，怕吵醒睡在床上的人，只一個勁的磕頭，可這聲音也不小啊，“咚咚咚”的沉悶聲就像有快大石頭在我心上敲，忙用另外一隻還有自由的手阻止他再磕下去，可惜還是看見額頭上一塊紫青。
　　皇家就是有這麼多規矩，還是不能習慣，一隻碗罷了，不用這麼緊張啊，我又不會把他怎麼樣。
　　搖了搖頭，吩咐再去端碗水來。
　　床上的人動了動，“秋，我醒著。”
　　水再次被端進來，看得出，小侍衛還是很害怕，捧著水碗那個小心的摸樣，真是叫人看了想笑。
　　扶起莫亙，接過水碗，遞到莫亙的嘴邊。
　　喝了水，還是讓他將碗拿出去，從背面可以看出，他總算是松了一口氣。
　　“秋，怎麼蒙了我的眼睛。”手觸到蒙眼布，卻不拿下。
　　我在他手上寫，“你明白，別裝傻。”
　　莫亙感覺出我寫的字就笑了，“秋，你想的真周到，也真仔細。要是一般人，定不會注意到這細節的。”
　　再睡一會吧。我繼續寫。
　　他安分的躺下，真的是我認識他以來最安分的一次。
　　守在他床邊，手被拉著。手掌上傳來的輕微脈動和我的心跳合拍。
　　掖好被角，看見他嘴角一抹難掩的笑，想起，那時候，他一定也是這樣抓著我的手，守在床邊，為我掖被角，為我熬藥，為我擔驚受怕，為我忙裏忙外，忙進忙出，心裏有一種名為感動的東西在擴散，溫暖整個身體和心底最柔弱的一角。
　　我真的喜歡他。
　　真的喜歡。
　　“以後，你嫁給我好不好？”童音，眼神卻很認真。
　　“你瘋了，我是男孩，不是女孩。”我打開他的手。
　　“你是男……孩……？”顯然是不相信的聲音。
　　“當然。”扭開頭，嘟著嘴，走向另一邊。
　　“可是，可是……”後面的人繼續跟上來，嘴了還焦急的繼續，“我和娘之前說你是女孩，你不是沒否認嗎？”
　　“那個情況特殊，我懶得解釋。”繼續往前走。
　　前面不遠處是竹林，綠色的竹林，那塊死了人，死狀讓我今後無數個夜晚做噩夢的竹林，此刻，猩紅的血早已經滲入地底不見，屍體不知道何時被人收拾了，只剩下更加翠鬱的竹，有了這些養料，它們只會生長的更好。
　　“小秋，”聲音有些尖細，小孩子還沒有變聲。
　　手被人從後面拉住，雙腿因為身後的阻力，變得無法再向前邁。
　　“我不管你是男是女，以後……以後……我都要你嫁給我。”嘴角微微上揚，那麼小，就會說如此肉麻的話了，真是的，一抹沒有人察覺的紅暈浮上臉龐。
　　床上的人依舊還是睡的很沉，胸膛起起伏伏地節奏均勻，想起以前剛認識不久的日子，總覺得那時就預示著現在的情況了，最終還是喜歡上了面前的這個人，當時的一句話，到今天，終還是被他實現了。
　　當時他的那句話，讓我有一瞬間的失神，我知道“嫁”是什麼意思的，雖然那時的我還是孩子，可是我知道的，那個字是用在女孩子身上的，可是意義卻是很重要，那個字意味著託付自己的一身，意味著永遠同甘共苦的不離不棄，意味著在茫茫世間，兩個人彼此相依，永不相負。
　　回過神的時候，已經被他一把摟在懷中，他的手在我發上游走，帶著少許蠱惑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秋，你的頭髮真美，長長了一定更美，不要剪好嗎，要一直留著，直到，直到我們再相見，我一定會一眼就認出你的。”
　　就是為了這句話，鬼使神差的留了這一頭長髮。
　　低頭，另一隻手附上自己的長髮，因為它，莫亙真的是第一時間認出我了。真好。
　　床上的人輕微細語將我的思緒拉回，仔細聽來，似是在說夢話，俯身下去，貼近耳朵。
　　“七星……清……”零零碎碎的聽見幾個不清晰的字，卻不甚明白，想再仔細聽來，他卻又不再出聲了。
　　想了想，可能只是些藥名吧，便拋之腦後，不再去想。
　　房間裏很安靜，除了莫亙剛才的囈語，便只剩下我和他的呼吸聲，高低起伏，交纏著分不清誰是誰的。
　　思緒又飄回以前，感謝老天爺讓我們早早相識。
　　在山裏住了十來天左右，莫亙的娘親其實是個很溫柔的女子，也很賢淑，做的飯菜好吃，女紅也很好，看我一身衣服已經不成樣子，特意幫我用莫亙原來的衣服臨時改了幾件，很合身，這是我長這麼大以來，第一次收到除師母以外的人送的衣服，雖然是舊的，但也足夠我感動好一陣子。
　　十幾日，莫亙總是領著我到處跑，介紹各種各樣的草藥，也是這時候才知道，原來他母親居然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藥師——莫婉籽。
作者: leungmon    時間: 2009-12-28 14:54

　　第二十八章

　　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我還不知道她這麼有名，直到很多年以後，慢慢瞭解了一些江湖中事，才記起，自己居然在江湖上如此偉大的前輩家住了十幾天，並且沒有向她討教個一招半式，當真是捶胸頓足後悔莫及。
　　在一個雲淡風輕的日子，莫亙像之前那麼多天一樣的來拉我出去，跨出門的時候，一道陰影擋住我們的去路，抬起頭的時候，眼淚就不自覺的留下來了，來人帶著淡淡的微笑，溫文爾雅的蹲下來摸著我的頭，開口說，“秋兒，跟我回家去了。”
　　“師父∼”帶著哭腔抬起頭望著面前的人，幾個月不見了，毫無預料的出現在我的面前，臉上除了笑，看的出，還有一絲刻意想要隱藏起來的憔悴，想必，師父也一直在找我的吧。
　　“秋兒乖，不哭了，師父來接你了，跟師父回家去。”牽起我的手。
　　“嗯。”擦幹眼淚，看著面前這個再次如神邸般降臨的男人，他來接我回去了，這幾個月來的委屈瞬間土崩瓦解，只覺得陽光耀眼，天清，雲舒。
　　不再多做停留，師父拉著我向主人家告辭，並對相救之恩表示感激。
　　莫婉籽沒有說什麼，只是揮揮手，連看都不看一眼。
　　莫亙上前抱住我：“秋，記得我說過的話，我保證，一定第一眼就認出你，到時，你就嫁給我吧。”
　　聲音小的一陣風就可以吹散，卻深深的印進我心裏。
　　師父牽著我離開，身後卻傳來一句飄忽的女聲，透著淡淡的冷漠，“別讓我再看見你。”
　　心中一跳，我？！
　　“哈哈哈……”師父的腳步頓了頓，仰天長笑，“不會了。”
　　語氣中有著我聽不懂的情緒。
　　師父頭也不回的離開，但我卻回頭看了一眼莫亙。
　　那一眼，便從此再也忘不掉。
　　推了推床上的人，已經晚上了，該醒來了。
　　蒙眼布解下，莫亙眨了眨眼睛，“有點模糊，但不會持續太久，沒事了。”
　　狠狠瞪他一眼，就不怕進來的不是我，或者我根本就沒有注意到這點。不小心見光，看你眼睛不會壞。
　　得到的回復卻是一臉自信的笑。
　　指了指一旁的桌子，上面已經備好了吃食，睡了這麼久，早就該餓了。
　　莫亙笑的更放肆，從床上下來，一手摸著自己的肚皮，一手拉過我，“一起吃吧，你也沒吃對吧。”
　　臉紅，好像真的是坐著忘記了，卻又不願意承認，愣是站在床邊不挪步。
　　感覺到身後的阻力，莫亙一臉疑惑的回頭，走近，抬起我那已經低的不能再低的頭，“別裝了，知道你沒吃，關心我，就是這麼讓你難堪的事嗎？”
　　想張嘴反駁，身子卻被向前一帶，整個臉埋進他的胸前，“秋，一起吃吧。”
　　溫和地話語，安撫著我，想說的話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覺得鼻子微微的泛酸。
　　將莫亙夾到我碗裏的魚夾回到他碗中，再次皺眉告訴他，我討厭吃魚，卻被他在半路截下筷子，反手又放到我碗裏，“秋，別挑食。”
　　不氣餒的再次重複之前的動作，這次結果卻更糟，以我的失敗告終，魚肉被他趁我不備塞進了嘴裏，結果一下子嗆到。
　　“咳咳……咳咳咳……”眼淚都咳了出來，在背後輕拍的手，明顯的焦急。
　　好不容易緩過來，看著面前的魚，後悔答應他一起吃，歎氣，這真是一場艱辛卻長久的戰爭。
　　“查出什麼了嗎？”嫌惡的將魚肉扒到一邊。
　　“一無所獲。”放下碗筷的聲音。
　　莫亙一把抓起我端著碗的手，眼神真摯，我卻覺得這樣的他很滑稽，想笑，卻不敢笑出來。
　　“秋，我發誓，我不會讓你有事的，真的。”怕我不相信，還特意在“真的”二字上面加重了語氣。
　　“恩，我知道，我沒事的。”騰不出手來安撫他，只好開口勸，“我知道有你在，你不會讓我有事的。”
　　莫亙的動作定格在這一秒。
　　“吃飯！”
　　回過神來，鬆開手，悻悻的端起碗扒著飯往嘴裏塞。
　　我不明白他怎麼突然就變成這樣了，我說錯什麼話了嗎？應該沒有吧。
　　悄悄地將魚肉夾出來放進菜碗裏，這一次，他居然沒有反應。
　　安靜的吃完飯，一起去外面吹風，夏日夜晚的風，總是讓人貪戀的。
　　莫亙抱著我躍上屋頂，兩個人並肩坐在鉤角簷上，今夜天公作美，無雲，星辰漫天，流光溢彩，下麵的庭院很安靜，偶爾走過一隊巡邏的侍衛，耳中只有風呼嘯而過的聲音和草叢裏不知名的小蟲鳴叫聲。
　　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就靠著他肩睡著了，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被他抱進房子裏的，總之，睜開眼已經是天亮了。
　　眼睛雖然是睜開了，卻連一根手指都不想動，聽得見屋外院中有小鳥的叫聲，陽光透過窗戶射進來，光中有像螢火蟲一樣的輕盈透明的東西在飛舞，想將它置於手中，卻根本抓不著，直直的透過去，如若無物，光落在地上，形成一幅斑駁絢麗的彩捲，這彩捲是任何一個畫師都無法模範的，它具有得天獨厚的生命力和活力，有著照亮人心裏最陰暗一角的力量。
　　這樣的早晨，有多久沒有見過了，這樣的安寧，有多久沒有感受過了，這樣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了。
　　曾幻想過總有回去的一天，曾幻想過總有結束的一天，也還幻想過還是原來的自己，現在，還躺在這間師父親手製造的雅舍床上，頭下枕著的還是師弟送的禮物，甚至推開門，還可以看見彌漫一整眼的綠色，可惜，物是人非，原來的日子早已一去不返，原來的人也早已消失在時間的洪流中，取而代之的是現在的我。
　　明白什麼是欺騙，什麼是背叛，什麼是，愛。
　　人總要長大，只是我的過程比之別人較慘烈些罷了，可是，我不介意的，因為在這過程裏，我感謝上蒼的眷顧，留莫亙在我身邊，至少，我知道，他是真的對我好的，這便夠了。
　　“還不起來？”獨自陷進自己的想法中，沒察覺莫亙正站在床邊，由上向下的俯視，“在想什麼？”
　　眨眼。
　　“留你一個人就總是胡思亂想，看你那一臉淡然的表情就知道，一定不是什麼好內容。”
　　心理完全被看穿，連隱蔽都來不及。
　　“秋，看著我，”頭上的那張面孔瞬間壓近，“讓我來告訴你，不論將來如何，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生生世世。”
　　吻輕輕的落在額頭上，稍縱即逝，溫度卻留在了上面，暖人心脾。
　　“什麼叫生生世世。”眼神迷離的看著眼前人，連自己都蠱惑了進去。
　　“就是，無論幾世輪回，有你，便會有我，花草樹木，飛禽走獸，永不相棄。”耳邊的低語，如午夜夢回。
　　噗的就笑了出來，然後看面前的人一頭霧水。
　　“我可沒那本事，和花草樹木，飛禽走獸談情說愛。”
　　“你……”那表情，多年之後想起來，依舊讓人笑的肚子疼。
　　中午時分，收到宮中皇叔派人傳來的信函，大意是我出來太久了，不放心的讓我回家。
　　看了內容後，真是讓人哭笑不得，就算是失而復得，也不用如此天天揣在懷裏，含在口中，生怕一個不小心，別人搶了去，自己丟了去。
　　將信折好收進懷中，這個皇叔，怕是這個世界上最疼侄兒的叔叔了。
　　莫亙小聲的在我耳邊問：“回嗎？”
　　我看著他微笑，搖頭。
　　不回去，當然有我的道理，心中有疑問，這裏卻有我想要的答案。
　　吃晚飯的時候，我拖著莫亙一起，五人一桌，依舊是原班人馬，可是感受著這桌上各懷心事的沉重氣氛只會讓人食不下嚥。
　　“小秋啊。”開口的居然是師母。
　　停下筷子，看著對面開口之人。
　　“那個……”明顯的一愣，像是被人暗暗提醒著什麼。
　　“不，不是。”急忙改口，“王……王爺。”
　　笑著搖頭。我真的打從心底不想破壞這最後的一層關係。
　　接收到我傳達的訊息，眼神裏也多出了一絲了然。
　　“師母想說什麼？”莫亙也停下筷子問。
　　“不，沒什麼了，吃飯吧，吃飯吧。”低下頭。
　　“王爺。”卻是師父開了口。
　　頭轉向右邊。
　　“您記得還有一樣物件在在下收留您時存在了這裏嗎？”他問。
　　猶豫了下，點了頭。
　　“等下吃了飯，王爺可方便到在下房間去取回。”
　　依舊是點頭。
　　接下來，飯桌上回復了最初的安靜，每個人認認真真的吃著自己的飯，像例行公事，在這局中，最無辜的恐怕只有小師弟，其實，我也真的不想這樣對他，可是，現在，我又還能做什麼呢？
　　站在師父的房中，瞄了一眼書桌上，墨已經備好，心底浮出一絲無奈的笑，跟聰明的人打交道，就是方便，也難怪，從一開始，便被算計其中。
　　拿起筆：還不準備說嗎，我人已經在這了。
　　他抬起眼看我，眼裏有驚訝和釋然，只是，釋然占的成分多一些。
　　我理解他的意思，要是原來的我，如何會有這麼重的心機，又如何會想的這麼複雜深沉，恐怕那時連“深沉”一詞真正的含義都不懂吧，可是，這一切，都是拜他所賜，我是應該感謝他，還是應該恨他，連自己都想不明白。
　　他有事瞞著我，這幾日，總覺得之前的故事有哪里不對勁，若不是皇叔那封過於寵溺和保護的信，我也沒這麼快想到這一層。
　　堂堂王爺，從小生在皇家，長在皇家，什麼陰謀什麼詭計沒有看見過聽見過感受過，他們原本就是在這複雜的環境下生活的，他們的自保能力遠比你想像的還要強，一個無名的客卿，如何可以在短短幾月時間中就陷害身份尊貴的王爺成功，這裏面，一定還有我不知道的秘密。
　　疑惑驟起，不得到答案又豈能甘休。

　　第二十九章

　　“王爺，你真的和從前那個名叫秋的孩子不一樣了。”
　　我笑，人事變遷，今時不比往日，如何一樣。
　　“我的確沒有那麼大的本事扳倒成王爺，一個小小的客卿，在府中，連王爺的面都難見到，呵，陷害？談何容易。”
　　誰幫你？落筆。
　　“王爺猜不到嗎？”他問，似乎酌定的相信我知道答案。
　　不，很顯然，我不知，所以我在等你的答案。
　　“進王府以後我才明白，報復他是多麼難實現的一件事，客卿就是客卿，最多在王爺需要的時候才會召見，而且像我這種剛進府又沒有任何功績的人，怎麼會得到召見。”
　　你不是依舊辦到了嗎？
　　“但是，進去了，總不能什麼都不做吧，人心總是這樣不會滿足，不嘗試如何會甘休，不嘗試怎麼會死心，所以，我決定等待時機。”
　　偏偏時機正好，不多久，你就有了行動的機會。
　　“是，很快我發現，機會就在眼前，先皇選太子，花落誰家還不知。”微微的停頓，“這就是我的機會，上天早就安排好的機會。”
　　的確，這樣的時機，任何人，只要有想法，有手段，要在其中插一杆子，改變的可能會很多。
　　所以……我看著他。
　　“我動手了，可惜，沒有太久，人贓俱獲被人發現。”他笑的淡然。
　　人贓俱獲！？
　　之後呢？我問，恐怕問題就處在這裏吧，我要的答案也在這裏。
　　“拆穿我的人是孜霄，那時，他還什麼都不是，”嘲諷的笑，“直到現在，我還詫異於他當時如何有這麼大的能耐。”
　　孜霄？霄王爺？仔細想想，他，有這個能耐。
　　我要知道更詳細一些的。
　　他看了看我在紙上寫的字，笑我操之過急了，“我會說的。”
　　挑挑眉，那便繼續吧。
　　他順著指示坐到了旁邊的椅子上，端起一旁的茶，潤了潤喉。
　　“剛開始，我也不知道要從何下手，只是有個目標，卻沒有實施的具體計畫，住在王爺府的客卿館裏其實是很不自由的，能活動的地方也只有那麼大，每日的工作也是無聊的重複，可以想像，我那時的心情自然是糟透了。”
　　當然可以想像，情人被搶，好不容易混進情敵的勢力範圍，想做點什麼，卻不知從何想下手，也難怪你會焦躁不安。
　　“在府中待了十幾天便開始坐立不安，下定決心總不能一直呆在那兒什麼都不做，於是，趁夜黑，便摸了出去，以我的功夫，要躲開這些普通的侍衛在府中一些地方查探並不是什麼難事。”笑了笑，眼睛忽然對上我。
　　我忽然意識到一件事。
　　起身，出去。果然沒有猜錯，要是再晚出去一會，這裏便又要多一位聽眾了。
　　“秋，拿個東西怎麼這麼久？”莫亙正向這邊走來。
　　我搖搖頭，挽過他的手，一起回了房間。
　　推開門進屋卻被莫亙拉住，一臉疑惑的看著我，“秋，你拿什麼東西去了？”
　　我定格在門邊，莫亙是何等聰明之人，又如何瞞過他，即使要瞞，也已經錯了時機，我身上沒有一樣東西可以拿出來圓剛才的謊言，準備不夠充分。
　　我拉開扯著的手，反過來將他拖進屋子，袖子一揚，門自動關上。一個吻狠狠的印了上去，當然不會有任何反抗，他樂意的很。
　　“有什麼不想讓我知道的。”享受完，卻還是那麼清醒。
　　“一點點，可以不問嗎？”靠上胸膛，感受自他身上傳來的一切。
　　“秋，別什麼都一個人悶著，你不說，我難道不會去查？”莫亙抱緊我，嘴裏卻說著不放棄的話。“只要你主動，我就知道有問題。”
　　臉一下子就紅了，將臉在他衣服上磨蹭，聲音變得悶悶地：“我也有真心的啊。”
　　聽見他的笑，那種得逞的笑。
　　“我知道，我知道。”手附上我的長髮。
　　“秋，我只關心你一個。”微微的歎氣，“所以，別瞞我。”
　　我無法忽略他的一舉一動，他的表情，他的語氣，無不是在告訴我，他是真的在關心愛護我。
　　歎氣，“莫亙，你不覺得奇怪嗎？”
　　“是，我察覺了。卻沒想到，你比我想得更透徹。”
　　“那是因為我深在局中。”低下頭。
　　“我也在。”他說。
　　我知道，此刻我是幸福的。
　　脫離開溫暖的懷抱，拉著他一起進了師父的房間，推開門時，我看見師父臉上有一絲驚訝，但並不明顯，經過這幾日，我想他早就已經明白我和莫亙的關係了。
　　“接著說吧。”說這話的是莫亙，語氣冷冰冰的，他在我的事上對外人總是這樣的態度，他可以表面很輕鬆很淡定很不在乎，但重要關頭，他比我清醒，比我更理智，我想，這也是我依賴他的原因之一吧，而他，似乎也很享受。
　　師父低著頭，沒看清他的表情，也許，以他的性格。並不習慣現在這種轉變。
　　“經過幾日探查，我發現，成王遠比我想像中的成熟，作為一位皇子，一位將軍，他早就學會了隱藏自己，保護自己，而我，在他面前，恐怕就只是個跳樑小丑。”微微的停頓，“但是，此時，我擁有最好的時機，只需要做點小小的手腳，就可以改變一些事物的運行軌跡，可惜的是，我用錯了方法。”
　　“詩奉懷孕了，成王爺高興的恨不得公佈天下，於是，我獻上了那塊有著神奇傳說的玉玨。”他看著我脖子。
　　我抬手摸上脖子那塊帶著體溫的玉石。這塊玉石真是帶給我很多秘密和驚喜，卻也讓我失去了太多太多。
　　“再此之前，我便找上了師妹，要了毒藥——夢回。”
　　師妹？我從未聽說過，原來師父還有師妹，但現在，這個人是誰，於我而言已不重要。
　　“就這樣成功，未免太順利了。”莫亙冷冷的嘲諷。
　　“自然，人算不如天算，計畫趕不上變化，”師父看向莫亙，眼中竟是那種與世無爭的風輕雲淡。
　　這很容易明白，於他而言，那些荒唐的想法和陰謀，現在真真是可笑。
　　“出師未捷身先死，下毒時，居然被一個小小的侍衛撞破，而他推開門進來我房間的時候，說的第一句話竟然是：‘我觀察你很久了。’”
　　我和莫亙都難免一絲驚訝，先機已失，那麼問題就是這個侍衛了，這很容易想明白，原來的小小侍衛，就是現在能在朝中翻雲覆雨的霄王爺吧。
　　“被撞破，卻沒有揭發你？”微眯著眼睛，現在的莫亙像一頭蓄勢待發的豹子，散發著危險的氣息。
　　我總是不能適應莫亙這樣突如其來的變化，這樣讓我覺得自己是否真的認識身邊這個男人。
　　“沒有。”師父的語氣到時一如既往的平淡。
　　“那麼動機？”
　　“動機很簡單，卻不能說。”他看著我，“就這樣，我們合謀了一場陰謀，他的野心遠比我的大。”
　　是的，我能理解，和霄王爺接觸過便知道，那個男人，有著過人的智慧和一顆冷靜到殘忍的心，為達目的決不甘休，他的眼睛裏，有著無法讓人察覺的血腥和深沉，只可他負天下人，卻絕對不能容忍天下人負他。
　　“我原本的計畫只是想給成王吃點苦頭，而他，要的比我更多，他要這個天下。”
　　“天下？”
　　天下！
　　心裏咯噔一跳，覺得身上冒出一股涼意，我不驚訝於他的野心，我驚訝的是結果。
　　“可是，現在的天下沒有變。”莫亙總能和我想到一起去。
　　“呵呵呵∼”笑聲裏藏著股古怪，“沒有變，他要的，已盡在掌握。”
　　看來，他能說的，只能到此了。
　　和莫亙互看了一眼，雙雙推門而去，房中，獨留一人，背後的笑聲，毛骨悚然。

　　第三十章

　　回京。
　　行程緩慢的比來時還有過之無不及，雖然現下有疑問，可我們都不急著去解開這謎團，我和他都明白，回京以後，也許再這樣悠閒自得的遊山玩水便難了，兩人都在有默契的逃避著即將面對的一切，希望時間越長越好。
　　“秋，累不累，為什麼不坐車上。”莫亙將頭擱在我肩窩，若有如無的呼吸拂過臉頰旁。
　　我微轉頭，在他耳邊低語：“因為我想和你騎馬。”
　　“秋∼”一聲曖昧的拖音，“你知不知道，現在你的樣子很誘人。”
　　有意的偏過頭再撞回去，只聽見他裝腔作勢的“哎呦”一聲，然後笑的連帶著我也被感染。
　　我們將休息的營地紮在了一個不知名的小湖邊，回去的路是隨性走的，只要大方向不變，遇到一些景點，我們都是要去的，而這個湖是出現在景點與景點之間的。
　　湖水很淺，清澈見底，由於周圍多是樹木和雜草，所以隱在其中，若不是莫亙發現，也許我們就這樣錯過了其中的美好。整個湖呈現出一種自然純粹的綠，沒有一絲雜色，就像是天上的畫師將綠色的顏料倒在了其中。
　　此刻我坐在湖邊，看莫亙指揮人在水中抓魚，水雖淺，卻是活水，其中不乏一些小魚，閑著看他們一群人熱火朝天的在水裏追趕小魚，就這樣看著，也覺得很開心，沒有紛爭，沒有陰謀，沒有算計，只有單純的快樂。
　　我不愛吃魚，莫亙其實也並不在意是否能捉到魚，所以並沒有用武功，只是用蠻力在左突右擊的趕著受驚嚇的魚。
　　不知道是怎麼了，許是踩到滑溜的石子之類的，莫亙一個不穩，倒在了水中，我捂著嘴笑，活該。
　　侍衛圍了過去，漸漸擋住了我視線，人聚起來，卻沒有看見莫亙站起來或者是聽見他說話，人群有些微的騷動，事情不對勁。
　　我起身向莫亙跑去，才發現這些半人高的雜草是多麼礙事。手胡亂的扒著眼前源源不斷的草，臉上有微微的疼痛，知道一定是被草劃傷的，但是現在顧不得那麼多，莫亙就在我前面，要趕過去，要看見他平安，才會安心。
　　終於靠近水邊，侍衛讓出一條路，看見莫亙被人扶著坐在水裏，水淹過膝蓋，周圍的水被血染紅，莫亙的臉色有一些發白。
　　撲到他面前，濺起朵朵水花，卻是紅色的，如同開在地獄中的彼岸，和周圍綠色的水形成鮮明的對比，觸目驚心。
　　指揮著人將莫亙從水裏抬出來放到營帳中，看見小腿處赫然一道長約五寸深可見骨的可怖傷口。
　　莫亙疼的齜牙咧嘴還沖我怪模怪樣的笑，一時就氣不打一處來，玩個水都能這麼不小心，狠狠剮他一眼卻又不敢耽擱從侍女端上來的託盤裏拿起繃帶紮在大腿動脈處止血。
　　因為有莫亙在，所以此次出行並沒有太醫跟隨，可是，現在如何是好？
　　莫亙自己封了穴道止血，指了指放在一旁的箱子，我認得，那時他自己的藥箱。
　　從裏面拿出他指的瓶瓶罐罐，在他的指導下完成所有工作，才喚人進來幫他將濕衣服換下來。
　　仔細看了看，臉色雖白，卻無大礙，血已經止住，上了藥便只需好好修養就好了，到此時，總算松了口氣。
　　遣退所有人，看躺在床上的他，今天看來是走不了了，只有在此過夜了，路途顛簸，恐傷口開裂。
　　莫亙抬手附上我的臉，帶來微微刺痛，“秋，對不起。”
　　拿開他的手，再瞪一眼，“先顧好你自己。”
　　“疼不疼？”手又附上來。眼裏是滿滿的歉意。
　　“傻瓜。”抬起手蓋住在臉上撫摸的手，語氣自然的就低了下來“你疼不疼？怎麼這麼不小心。”
　　“我幫你上藥好不好。”繼續溫柔的問我。
　　搖頭，“不礙事的，就是一點點劃傷。”
　　“乖，聽話。”眼裏的水波讓人沉溺，語氣卻有著不容抗拒的意味在裏面。
　　拿起桌上的藥瓶放到他手裏，乖乖的將臉遞過去方便他動作，閉上眼睛，感受到他動作輕柔的塗抹著藥膏。
　　塗完之後，將藥膏放回桌上。
　　“怎麼會劃到的？”我問。
　　“水裏有一把倒著斜插的小刀，玩的太開心，沒注意就撞上了。”莫亙的孩子動作又出來了，嘟了嘟嘴巴。
　　“小刀？這地方很偏僻，怎麼會有這種東西在水裏。”
　　“許是什麼人和我們一樣在這裏抓魚時落下的。我運氣不好罷了，這點小事，別放在心上。”
　　“好了，睡吧。”我拍拍他，轉身準備出去。
　　他卻拉住我，拍了拍床旁邊的位置。
　　搖了搖頭，“不可以，今天你身上有傷，我怕晚上不小心碰到你傷口。”
　　莫亙卻不肯放，我也知道拗不過他，只好也抱了床被子，躺了下來。
　　不多一會，便聽見莫亙睡熟的聲音。
　　將一個小藥瓶打開，放在莫亙的鼻下，隨著呼吸，味道被吸了進去，睡的更沉，翻身下床，這是剛才拿藥的時候在他箱子裏順的，沒想到這麼快就派上用場。
　　走出帳子，叫人下水將剛才傷莫亙的兇器去撈了出來，東西拿到手上之後，收進袖子，走回帳子。
　　沒有太久，夜色便降臨，有人送來晚膳，坐到桌邊夾起一小塊糕點放入口中，回頭看莫亙還是睡著的，藥效很好。
　　天亮，先醒來的是莫亙，睜開眼的時候看見他一直側著頭盯著我，被盯的渾身都不舒服的起身去拿帕子擦臉，順便連他的也一起擦了。
　　“秋，你第一次對我這麼好呢？”某人躺在床上一臉幸福過頭的笑。
　　不理會撈開他褲腳，換藥。拆開紗布查看，血是止住了，傷口也開始癒合，莫家的藥的確是聖品，只是傷痕讓人看了覺得觸目驚心的。
　　一隻手扶上我的臉，“傻瓜，都不疼了，看你那心疼的樣。”
　　拍開他的手，卻不知道接下去該作何反應，用清水擦乾淨周圍的皮膚，再在上面薄薄的摸上一層藥膏，換上新的紗布包好，才算是放下心。
　　“莫亙，你要快點好。”靠上他的胸膛。
　　“會的，你就算不相信我莫亙，也要相信我莫家的醫術。”他摸著我的腦袋，安撫著。“我還要保護你呢。”
　　“嗯，沒有你，我不行的。”語氣多少有了些撒嬌的意味。
　　不明白自己怎麼就突然變得這麼擔心，明明是小傷，可是心裏就覺得不踏實不安穩，是依賴他太久了，潛移默化的覺得他就是永遠不會倒下的大山，可是現在山上卻起火了，所以不習慣了嗎？
　　“秋，我沒事的。過兩天就好了，別擔心。”哄小孩的語調，卻不覺得彆扭。
　　在他胸前蹭了蹭，算做回答。
　　因為莫亙的傷，在此處我們停留了五日，五日後，莫亙便開始能自由行動了，我不得不佩服他們莫家的醫術和他的恢復能力，如果受傷的人換做是我，恐怕要花上半個月的時間，現在的我，身體機能比常人要差上很多，對於這個問題就連莫亙都束手無策。
　　馬車儘量的避開較顛簸的路段，但我們仍舊沒有選擇走官道，兩人的逃避還是如此默契。
　　馬車裏，我看著書，莫亙看著我。
　　完全無法集中精神，看了大半日，一頁紙也沒有看完，不耐煩卻又無奈的抬頭看對面的人，無聲的做口型：你能別一直盯著我嗎？害我心神不寧。
　　莫亙笑得如同被暴雨狂風吹打的河邊柳一樣，全身都在顫，“那是你自己不夠專心，不能怪我，我現在是傷患，可什麼都沒有做哦。”
　　無話可說，明白完全是自己理虧，恨恨的回瞪一眼，合上書，閉眼，我眼不見心不煩。
　　“秋∼”語氣忽然變得認真，車子裏的氣氛變得莫名的有些壓抑。
　　張開眼開這他，很認真的表情，像是有什麼重大的事情要發生一樣。
　　什麼？挑了挑眉。
　　“為什麼都不告訴我。”眉頭微微的皺起，這個表情是我第二次從他臉上看見，第一次是我受傷時在皇宮裏養傷的時候。
　　傻傻的看著他，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歎了口氣，“莫家的藥，能迷倒莫家的人嗎？”
　　恩，不能。答案就在眼前。
　　“現在還不能告訴我嗎？”以手扶額，“不是什麼都沒有查到嗎？不然你不會這麼心神不寧的。”眼神還是那種我熟悉的無奈和寵溺。
　　他太瞭解我，瞭解得比我自己還要透徹，從行動，表情，語言上，他能猜到所有。
　　晚上告訴你。
　　選擇告訴他，因為，只有他，能讓我相信，能讓我心甘情願的以命換命，既然如此，還有什麼是不能說的。但是必須等到晚上沒有人的時候。
　　摸了摸還在袖中靜靜躺著的小刀，鋒上傳來的寒氣，直滲入體。
　　傷口已經不用再包紮了，結痂開始脫落，傷口處長出的粉白色肌膚比周圍的都要嫩上許多，莫亙說不會留疤的，要我別擔心，我回了他一句，“誰在乎你留不留疤啊。”結果被他笑著調戲說，“看樣子，你不在乎我變醜。”呸了一口回道：“又沒傷在臉上，大哥，是在腿上，誰看的見啊？”接過話：“當然是你看的見啊。”
　　毫無意義的鬥嘴，忽然發現，我們是有多麼無聊。
作者: leungmon    時間: 2009-12-28 14:55

　　第三十一章

　　“現在可以說了嗎？”
　　“什麼？”莫名其妙的改變了對話的語氣，亦是反應不過來。
　　“當然，稍想便明白莫亙在說什麼。”放下手中的藥瓶。
　　拿出一直放在袖中的小刀遞到了莫亙手中，接過，仔細的看一遍，“這東西做的很精巧。”
　　“是，絕對是名家之作。”莫亙眼不抬的看著。
　　“你仔細看看刀柄尾端。”我說。
　　“怎麼？”將刀尾對著自己。
　　“咦，似乎還有機關？”
　　“不是什麼機關，就是可以打開，裏面是中空的，但是沒有東西在裏面。”我答，已經對這刀很熟悉了。
　　“叮”刀尾的小蓋子被打開，莫亙朝裏望瞭望，“這暗格你認為是用來幹什麼的？”
　　“不知道，也許是用來傳遞消息，也許是藏毒，都有可能。”我答。
　　“你覺得呢？”
　　“和你一樣的想法。”莫亙看著我，“難怪你沒線索，這種東西，沒有任何暗記，恐難查出來處。”
　　“我只是好奇。”
　　“好奇便留著吧，以後再慢慢查。”小刀遞回我手上。
　　“秋，別什麼事都這麼重視，我會吃醋的。”
　　“呃。”這也能吃醋？！
　　看見他嘴角微微勾起，奸詐。
　　三個月後，除了那出小小的插曲外，我和莫亙可以算是一路快樂輕鬆兼之心滿意足的回宮了。
　　皇叔在府邸等著我，迎接的排場大到雖然明明心裏早有準備卻還是不能適應。
　　好不容易進了門，閒雜人等都退下，關上門剛鬆口氣就被皇叔一把抱住，“小隱，怎麼去了那麼久，還一直不回我的信，你知不知道我很擔心啊。”
　　我看見一旁的莫亙臉色鐵青卻不敢說什麼的樣子，真是很好玩。
　　“那個，你不是一直都和跟著我同行的楊大人有聯繫嘛，我就懶得回了。”被皇叔抱在懷裏，第一次覺得親人真的無可代替。
　　“你……小隱，你……”忘記告訴他我能說話了。
　　“呵呵，這樣不好嗎？”我笑。
　　“好，怎麼不好，太，太開心了。”皇叔開心過頭了。
　　“皇叔，這件事，我不想讓其他人知道。”微微動了下，抱著說話的姿勢結束。
　　“怎麼？”皇上就是皇上，很敏銳。
　　“只是不想說話。”低下頭淡淡的說。
　　“好，隨你高興。”頭被人輕輕的摸著。以前流浪時幻想過的情景，這個人都在一一為我實現。
　　“你回來這一路想必也累了，先好好休息吧，有事麼事我們明日再談。”我訝然，沒有說過有事要說，他卻知道。
　　猶豫著要不要說，可是既然都已經猜到，那便不用再掖著藏著了吧，“好。”
　　送皇叔出門，看見他的背影，真的很幸福。
　　我想，我從今以後，一定會被著幸福包圍著。
　　回到房間，看見莫亙依舊是一臉陰鬱的樣子就笑出了聲，“你至於嗎？”
　　“至於。”得到極其肯定的答復。
　　“他是我叔叔。”笑。
　　“你是我的。”一把被拽過去，狠狠的在唇上咬了一口。
　　任他如何，我不介意，知道他就是這樣的人。
　　蠻橫的吻著，力道很重，呼吸不過來，腦袋不自主的向後仰卻被腦後的手狠狠抵著，“唔，唔唔……莫……”
　　逃不開，躲不過，閉上眼，慢慢回應。
　　動作慢慢變輕，雖霸道，卻不似剛才的蠻橫。
　　我知道，這個人，只是愛吃點小醋。
　　皇叔下朝的時候，我才從被子裏爬起來，
　　他推開房門的表情是意料之中，淡然。
　　“皇叔，你不忙嗎？總往我這跑。”穿衣。
　　“忙，但你的事也屬於這個範圍。”
　　“你可以先忙完大事再過來顧我這事啊。”束發。
　　“你當我這麼些年的皇帝是白當的嗎？”微眯雙眼 。“還是你不想說。”
　　呃，有那麼一點點。
　　“從何說起呢？”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這次去，知道了多少？”門被推開，小宮女進來奉茶。
　　門再次關上，聽著腳步聲遠去，才開了口。
　　“不太多，至於陰謀的過程只需要大概就好，勿須那麼詳細。”
　　“那麼，有什麼結論？”喝茶。
　　“陰差陽錯，天意弄人。”我答。
　　“就這樣？”
　　“是，就這樣。”頓了下，“皇叔，我不想再去追究從前，只想過好當下，現在我們都幸福就好了，逝者已矣，何必再去打擾。”
　　“這，是你的真實想法？”認真的語氣，認真的表情。
　　“是。”
　　“哎∼既是如此，我也不強求。”起身離去，一隻腳跨到外面時，“你說的對，逝者已矣。何必……何必……”
　　“是我看不開。”站在院子中，抬頭看了會天，終是離去。
　　只希望，當真已經看開。
　　轉身看著莫亙，“莫亙，陪我去趟霄王府吧，哪里開始的，便在哪里結束吧。”
　　“好！”
　　用過早飯，直奔霄王府。
　　坐在廳中品著下人奉上的香茗，此情此景，當時亦是如此，只有一人不似曾經，莫亙，那時，我們還沒有相遇。
　　“王爺，讓您久侯了。”霄王拱手出現在那串珠簾之後。
　　起身回禮，面上帶笑。
　　“請坐。”
　　兩人都坐下，“不知，此次王爺前來，所謂何事。”
　　只是想來確定一件事。紙墨就放在一旁，順手的很。
　　“哦∼？”為官這許多年，對於字裏的意思早就猜透，卻還在裝。
　　提筆：叫你的人都退下，可好？
　　大家都是聰明人，既然你不肯主動，那麼只好我主動了，我的要求，你自然是不能逆，這樣，你便可以擺脫被人猜疑。
　　“嗯，退下吧。”廳中的人自是退的乾乾淨淨，連帶將門關上，外面的陽光被阻擋，屋子裏暗了很多，有些看不清，卻擋不住眼中的光華流露。
　　“王爺請說吧。”杯底輕輕扣上桌沿，杯中的水微微搖晃。
　　看了眼一旁的莫亙。
　　“霄王爺喜歡的是皇上吧。”一句沒有任何感情的陳述從莫亙嘴裏飄出來。
　　望向對面的人，茶杯停在嘴邊沒有繼續下面的動作。
　　“呵呵……呵呵……”笑聲從嘴唇中溢出，
　　是愛。紙上的字有些潦草。
　　放下茶杯，眼裏探究的眼神毫無隱瞞。
　　“是。”出乎我意料的坦白。
　　“王爺，你已經得到你要的一切了，為什麼……”
　　“世事多變，何況朝野之中。”
　　“告辭。”起身拱手轉身出門，身後的聲音自然是莫亙。
　　“呵呵呵呵……”走出很遠，我還是能聽見縈繞耳邊的低笑，壓抑的低笑。
　　低著頭走在回寢宮的路上，莫亙在一旁，後面跟了幾個身手敏捷的侍衛和機靈的小廝。
　　抬起手，扯了扯莫亙的衣袖，手掌被握住，溫暖依舊，輕輕將頭靠上他的肩頭，這個肩膀，我想靠一輩子。
　　“吱呀∼”木門關上時發出特有的聲音，像是在述說著一段蒼老久遠的故事。
　　“莫亙，我們走吧。”
　　“好。什麼時候動身？”
　　“儘快吧，但總是要告訴皇叔一聲的。”看著周圍的擺設，這裏的東西，沒有一樣是屬於我的。
　　“嗯，也是，畢竟他是你的親人。”拉過我的手，放在掌心，另一隻手覆上來，“秋，我終於等到這一天了嗎？你，沒有騙我的，對嗎？”
　　“呵呵呵……傻瓜，當然是真的啦。現在所有的事都結束了，該知道的也都知道了，上一輩的事我不想再去理會，現下要為自己而活。”莫亙的樣子讓我第一次覺得他其實也會有脆弱的時候，他也需要人愛護。
　　月明星稀，良辰美景。
　　這恐怕是最後一晚在皇宮中如此安逸的賞月品茗了吧，手中的茶香撲鼻，清冷的月光灑向整個大地，莫亙倚在門邊眼神迷離望著我，而我，故意忽視他眼中昭然若揭的意圖望著月亮。
　　有人來報，我出門迎接，皇叔踏星光而來，眼中有疲憊之色。
　　遣退閒雜人等，三人人手一杯香茗站立院中，誰也沒有先開口，只是靜靜的在夜色中各懷心思。
　　“皇叔。”放下手中的杯子，望著眼前這個唯一的親人，以後，再見面的機會恐怕很難了。
　　“你要走。”比我更快的直奔主題。
　　“是。”那便不繞彎子了。
　　“為什麼？”
　　“皇叔，能在有生之年找回親人是我這輩子最完美的事了。”風不知從何處吹來，掀起衣角。
　　“那為什麼還要走？我待你不好？”
　　“自然不是，您待我是極好的，除卻從未謀面的父母，您是唯一待我最好的親人，我知道您疼我愛我捨不得我再流落在外受苦受難，可是，我不想待在這裏。”皇叔似要開口，卻被我截住，“我會經常回來看您的，不會離京城太遠的，您不放心可以派人常去我那看看。”
　　“為何一定要走？住這兒豈不方便，你要是覺得宮中人多需要安靜，我下道聖旨一切你做主便可。”眼中有著帝王不該有的神色，面對親情愛情高高在上的帝王也無力改變什麼。
　　“皇叔，您難道不懂嗎？”該說嗎？
　　“你……你指什麼？”眼中的猶豫洩露了秘密。
　　“自然是霄王爺。”不想再說下去。
　　“呵……呵呵……”低沉的笑聲夾雜著點點無奈和悲傷。
　　“是啊，早就應該知道你是因為他。”苦笑。
　　“放心吧，皇叔，他不會害你。”
　　我心裏清楚的知道，這個世界上，他在乎的人只有一個，雖然這是條很艱辛的路，但是，以他的力量，足夠達到路的盡頭。
　　從那天以後，皇叔總在下朝的時候來我府中一趟，囉囉嗦嗦的像個小老頭一樣囑咐這個囑咐那個，其實他依舊還是捨不得我走，這點我知道，可惜，我去意已決，之前那麼些日子，對於我很莫亙來說，真的是很浪費，而從現在開始，我只想和莫亙好好的過將來的日子，去一處安靜的世外桃園，沒有勾心鬥角，沒有爾虞我詐，只有我和他。
　　“皇叔，我跟你保證，絕對不會在你面前消失，並且會好好照顧自己。”信誓旦旦的在他面前起誓。
　　親人，他是我唯一的一個，絕對不會讓他擔心。
　　“如果有事需要幫忙，我一定會馬上回到你身邊，相信我。”最後回頭看一眼皇城，乘著馬車和莫亙離去。
　　皇叔的身影在城頭上漸漸變小，直至不見，我唯一的親人啊，唯一關心愛護我的親人啊，請相信，我絕對不會離開你給的溫暖懷抱，這麼多年來，我日日希望盼望的也是如此，所以，絕不離開。
　　馬車顛簸不停，離我們的目的地還有一大半的路程，可這幾天對我來說已經有些吃不消了，腰酸背痛，顛的五臟六腑都快嘔出來了，可惜卻偏偏不能走官道，馬車的豪華程度實在是太招搖了，雖說小路也安全不到哪里去，可是總比在官道上方便些。
　　“莫亙啊，我們別這麼趕了，坐馬車很累人啊，我們又不是去逃難的。”皺著眉捶了捶腰，有點哀怨的看著他，誰叫他那麼趕的。
　　“啊？哦，好啊。”掀開車簾對外面的車夫招呼的幾句繼而折返落座。
　　“嗯？”怎麼回事？
　　“不是你說要慢點的嗎？”扔來一句毫不負責任的話。
　　“那你之前讓他那麼快。”我想打人了。
　　“嘿嘿！”傻笑出現，還附加摸後腦勺的傻動作。“我以為你想快點和我一起步入新生活啊。”
　　聽到這句話，瞬間無力的倒在座位上，算了，還是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吧。
　　“喂，秋，你不是生氣了吧。”不想理，閉上眼睛。
　　頭被人抱起來，再放下的時候就靠在了軟軟的帶著點點體溫的大腿上，不自覺的笑意彌漫上嘴角，不用看也知道莫亙現在那個傻傻的表情是怎樣，就這樣隨著馬車的搖晃，睡著了。
　　“喂，小秋，你醒醒啊，秋，秋……”很焦急地聲音在耳邊回蕩，虛無縹緲到不仔細便無法察覺。
　　想睜開眼睛，眼皮卻沉重的無論如何也睜不開，黑色的霧一直籠罩在頭上揮散不去，想動一下，亦使不出力，胸口像被什麼壓著似的，悶。
　　有意識卻昏沉，時醒時睡的，就像是無數個夜晚重疊在了一起，偶爾耳邊有莫亙的聲音，有苦澀的藥汁流進喉嚨進入胃，明明是有感覺的，輾轉反側卻怎麼也睜不開眼，醒不過來。
　　沉沉的身軀，沉沉的意識。

　　第三十二章

　　刺痛，從四肢百骸傳來，光線照進微微睜開的酸澀眼睛，想抬手臂去擋，卻一點力氣都沒有，好不容易轉過頭卻看不見房中有人，這，是在哪里？
　　喉嚨干涉，想喚一聲卻只有啞啞的聲音從嘴中傳來，勉力撐起身子，一間很普通的農家茅舍，簡單的木質桌上放著一個銅盆，盆邊搭著塊白色略顯灰暗的巾子，順著東西看過去，是一扇破舊的木門，外面陽光燦爛，仔細凝神還能聽見有雞狗鳴吠。
　　莫亙，莫亙在哪里？
　　爬下床來，一步步扶著房中的物件走到門邊，透過門縫向外看去，院中閒散地幾隻老母雞在曬太陽，一隻黃色的家狗拴在院子的柵欄上趴在地上閉著眼睛，依舊看不見人。
　　輕輕推開門，猶豫一陣還是跨出了門檻，扶著門框站了一會便沿著牆角慢慢行去，走到後院的時候，看見了一個人，正坐在一條長板凳上打瞌睡，前面放著個小火爐，上面熬著藥，藥在罐子裏“咕嚕咕嚕”地冒著泡泡。
　　站在原地看了好一會，轉身又沿著牆角往回走，那個人一定擔心死了，就這樣熬著藥都能睡著。
　　“秋。”有點迷糊的聲音，下一刻人就已經站在了跟前。
　　“秋，你醒了，什麼時候醒的，怎麼出來了不在床上躺著叫人，有哪里不舒服嗎？”清醒的比誰都快，問題一個接一個卻不給我回答的間隙，眼裏又是欣喜又是擔憂。
　　“沒，就醒了一會……”會字還沒說完，就被打橫抱起。
　　“你還沒好呢，別下床到處走，我抱你回去。”樣子像只護著小雞的母雞，想想便覺得好笑，卻很溫馨。
　　“我怎麼了？”靠著他懷裏向屋子那邊，“我們現在在哪？”
　　“你那天睡著睡著就突然發起高熱來，又咳又吐，昏迷不醒，我便叫車夫找了最近的一戶農家給你休息治病。”
　　“什麼病？”被放到床上，蓋好被子。
　　“沒什麼事，你身子差，加上之前幾日趕的太急累倒了，晚上又吹了風，染了風寒，喝些藥便沒事了。”拍了拍我的臉，示意安心。
　　“這農戶的人呢？”
　　“下地幹活去了。”
　　“那車夫和行李呢？”
　　“呵呵∼”摸摸頭，“你怎麼像個好奇寶寶。我讓隨行的人先去了那邊，只留了我和你，我怕人多反而會造成麻煩，畢竟這只是個小村落，要是看見我們那一行人，恐怕會被嚇到，以為什麼官員出巡呢。”
　　“莫亙，”我抓住他動作的手，“你對我還不能說實話？”
　　明顯的愣了一下，“啊，什麼？我說的都是實話啊。”
　　“還裝，只是風寒你會那麼擔心的守著我一直到現在也沒好好休息過，熬藥都能熬到睡著？只是風寒你會那麼急著停下來找個僻靜的地方調理治療？只是風寒你會安排人先過去，只留下自己？這病來得這麼突然，難道你會不覺得奇怪？風寒於你而言，不至於這麼大驚小怪。”
　　“呵，呵呵……”一臉苦笑，“早該知道瞞不過你，只是不想你擔心。”
　　“我知道，你不說我也能猜到，”抬起頭看著他，“不是病，是毒，對不對？”
　　大驚失色就是用來形容莫亙現在的樣子，“秋，你，你到底知道多少。”
　　“剛好而已。”低下頭，被面上是鴛鴦戲水圖，只是顏色很灰暗了，看樣子，這被子，有些年頭了。
　　“你，那次在皇宮取了我的血檢查，你說什麼都沒查到，是假的吧。”盯著自己的手指，“我聽見你說夢話了，之前沒在意，後來仔細想了下，想起小時候，你帶我看過那兩種草藥的，你說，兩種草藥要是混合在一起，就是天下第一的奇毒，對不對？可是，那時候你沒說完呢，我也只知道這麼多了。”
　　莫亙猛地抱住我，“秋，我不會讓你有事的，絕對不會，相信我。”
　　“嗯，我信。”輕輕的，足以讓他聽見。
　　“莫亙。”下巴抵在他肩窩處。“藥，煎過頭了。”
　　“嗯，啊？！”
　　忙亂的沖出房間，背影莫名的可愛。
　　日頭落山的時候，看見了這戶農家的主人，夫妻倆都是老實巴交的農民，妻子裹了個頭巾，雖沒有仔細打扮卻也能看出是個清秀文雅的女子，丈夫像常見的農戶樣，健壯的肌肉，黝黑的皮膚，人卻很憨厚豪爽，笑起來聲音洪亮，丈夫笑的時候，妻子總是害羞的扯一扯他的衣角，嘴角卻流露出幸福。
　　“這位公子你總算是醒了呢，你不知道啊，莫公子這幾天可真是擔心死了，沒日沒夜的照顧、熬藥，覺都沒睡過，就是偶爾在熬藥的時候打打盹呢。沒見過這麼好的大夫了。”
　　笑吟吟的接過女子盛好粥的碗，看著對我說話的男子，老實淳樸的一對夫妻。
　　莫亙接過話茬問了些日間田裏的事，男主人聲音開朗的說著，女主人在一旁幫著只顧說話的丈夫夾菜。
　　吃過飯後，莫亙扶我進了房間，男主人說：“公子，你要好好休息，快點養好，這樣啊，莫公子就可以安心了，你們也可以早日回家。”
　　我笑著說謝謝，我會的。
　　進了房間，隔了半個時辰左右的時間，莫亙讓我喝藥。
　　“之前的藥倒了，這個是重新熬的。”
　　“嗯。”應了一聲，自覺地將藥一口喝幹。
　　“莫亙。”我叫。
　　“嗯？”拿著空藥碗要出去的他拉開了一邊的門，站在門邊回頭看我。
　　“陪我一起睡吧。”眼睛不敢看向門邊的他。
　　“好，我先去放碗。”接著便跨了出去。
　　莫亙很快便在身側睡著了，均勻的呼吸聲，睡的很熟，看樣子，很累了，這些日子，真是的辛苦他了，只怪自己不會好好照顧自己，明明什麼都知道了，卻在最後還是將事情變成這樣，害得他現在這樣。
　　看著身旁的睡臉，平靜安詳，嘴角微微向上翹起，睫毛不長卻和眼睛很搭調，鼻樑高高的，整張臉說不上帥氣去很可愛，仔細想來，似乎從沒這麼仔細的看過他，卻將這張臉深深的印入了心底那個最柔軟的地方。
　　輕輕吻上眼前的人，動作很輕，稍稍沾到就離開，怕驚醒他。這個人，為我承擔了太多。
　　躺下，看著頭上的方寸之地，手握上放在身側的另一隻屬於他的手，安心睡去。
　　第二日清早，莫亙同我向這對夫妻辭行道謝，留下了足夠他們過上好一段生活的銀子，向原來的目的地而去。
　　給錢的時候，夫妻倆都推辭，說他們幫人不是為了錢財的，再說，這幾日的飯錢和開銷也不值這麼多銀子，最後還是莫亙態度強硬的塞到他們手中，抱著我匆匆離去。
　　路上大部分路都是莫亙背著我，他說山路難行，他背著反而快些，我也不推辭，知道他這麼做，有他的道理。
　　夜間，我們到達一個小鎮，這裏離開京城不算遠，當然也不近，繁華程度雖沒有京城來的奢華，卻也是個人口聚集的地方。
　　我們二人找了間客棧投宿，躺在床上的時候，開口問莫亙。
　　“莫亙，上次你還沒說完呢，我想知道之後的內容。”
　　“什麼上次後來的內容？”莫亙側過頭來看我，眼睛睜得很大。
　　“就是毒的事。”四目相對。
　　“知道了又能怎麼樣呢？”回過頭去看屋頂。
　　“就是想知道。雖然不知道這些藥霄王爺是怎麼得到的，但是，用這麼稀有的東西來設計我，實在是有點小題大做了。”
　　“你知道是他下的毒。”又看著我，這次眼睛瞪的更大。
　　“我還知道，從一開始，就是他。”輪到我避開他的眼睛了，“從開始的設計，到最後下毒，都是他，他愛皇叔，已經愛到了一種病態的程度。”
　　“事情恐怕很簡單，皇叔從小就崇拜三哥，也就是我爹，可惜爹娶了我娘，皇叔恐怕那個時候還不明白自己那是愛吧，可是霄王爺懂啊，霄王爺愛著當時還是皇子的皇叔，可是皇子是可以隨便愛的嗎？那個人是皇子啊，他要權利，要一切，他要得到天下，才有權利去愛他，可是，他需要時間，所以，在這之前，他要除掉一切對他來說有威脅的人和事，偏偏時機巧了，皇上選太子，三王爺的一位客卿也想將他除之而後快，被他抓住把柄，於是兩人謀劃了那個陰謀，挑撥大皇子謀害二皇子，大皇子最後卻遭人出賣，證據確鑿，被貶為庶人，除去老大和老二，只剩下我爹一個，下毒謀害太子嫁禍我爹，其實爹他一切都看的清楚明白的，只是不想自己的四弟受到傷害，所以一直到最後也什麼都沒說。事情到這裏，唯一還能繼承皇位的就只剩下皇叔一人了，霄王爺那時又是唯一一個拆穿成王陰謀的人，自然就這樣受到了嘉獎，封為護國將軍，之後十年間，就如民間所說，這位少年將軍利用自己的手段和本事，驅胡虜，闊領土，納良臣，改國策，輕賦稅，倡農商，輔助新帝開創了百年難見的盛世，就這樣，不僅天下慢慢在其掌握，皇叔的人也是在他掌握，他想要得到的，都已經到手了。”
　　“如你所說，既然他什麼都得到了，那他為什麼要害你。”莫亙摸著我的額頭。
　　“恐怕是看見我那快玉玨才下的決定吧，成王之子當年事發後便和成王妃一起沒了音信，但這塊玉玨在我身上出現的時候，他恐怕也很驚訝吧。”
　　“照你這麼說，那他一開始便知道你身份。”
　　“不一定，應該說是不確定，但是我這張臉很可疑，我想，以他的手段，寧可錯殺，也不會放過吧。”
　　“那他直接殺就好了，繞這麼多彎幹什麼？”
　　“他還需要我幫他辦事，我還有利用價值。”
　　“小隱，睡吧，別想了。”莫亙將撫在我額上的手移到眼睛上，擋住了所有的光亮。
　　“怎麼改叫小隱了？”有些反應不過來。
　　“以前的事過去了就忘記吧。”
　　“莫亙，其實你什麼都知道，是不是？”黑暗，卻溫暖。
　　“我想，我能知道他的藥草是怎麼來的。”
　　“晚安。莫亙。”眼睛閉上的時候，睫毛碰到了他的手掌。
　　莫亙，不論最終的結果如何，我只想告訴你，我也這麼的愛你。

　　聖誕番外

　　孜霄手拿一個蘋果站在自己的府邸宅院裏，抬著頭看天，月亮不圓也不扁，談不上氣氛美好，天空中的雲霧也是有一些的，不能清清楚楚的看見每一顆星星，已經入冬的天氣在夜間總是陰冷陰冷的。
　　管家看著自家的王爺手上握著一個紅通通的蘋果正滿臉陰鬱的望著天，覺得這氣氛不是一般的詭異，懂得察言觀色適時進退的人才能爬到他現在這個位置，所以，他識相的悄悄退下。
　　大門被人從外向裏的用力推開，門環發出響亮的撞擊聲，從外面進來的人身份高貴的無人能及，可惜偏偏沒人能看清他的樣子，因為，來人身上披了件黑色的長斗篷並且用帽子遮住了大半張臉，唯一能借著月光模糊看清的便只有那兩片薄薄的嘴唇。
　　管家因為開門的聲音被驚動，急忙從裏面鑽了出來，記得自己退下前明明是上了門栓的，這樣被人闖了進來可不得了了。可剛探出個頭看見來人，管家卻以比來時更快的速度又退了回去，心裏念叨著：這下沒事了，可以安心下去休息了，最好是一覺睡到天大亮。
　　來人反手關了門，落了栓，才掀開一直蓋在頭上的帽子，這張臉，不論出現在朝中任何一位官員面前，恐怕那官員都要驚慌失措的跪下直呼萬歲，可是，現在這場景是出現在孜霄的府中，所以結果比較不一般。
　　“來了。”輕佻卻不失分寸，明明眼睛還是望著月亮。
　　“幹嘛一定要這個時辰，還神神秘秘的。”皇上的語氣明顯是對孜霄說的這兩個字很不滿意，大有你不給個合理的解釋我馬上就離開的意思在裏面。
　　“呵呵∼想你了。”眼神終於從天上的月亮上收回了。
　　“呐∼這個給你。”將手中的蘋果遞給面前的人。
　　“蘋果？你玩什麼啊？”並不接，只是眉頭皺的更深了。
　　“先吃一口吧，我拿了很久了。”帶著點無賴的笑容，這表情恐怕也只有在這種時候才會出現在我朝堂堂霄王爺的臉上。
　　“你，讓我來，不會是就為了這個蘋果吧。”皇上看樣子是已經在發怒的邊緣了。
　　危險。
　　“當然是！”答得理直氣壯，還附加一臉可以溶化冰雪的燦爛笑容，直耀得皇帝眼睛生疼。
　　“朕要走了。”皇帝轉身，手已經落在了門拴上。
　　“別走。”身後的人動作更快，一隻手搭上了門拴上的手，另一隻手直接摟上了皇帝的腰，將他緊緊的禁錮在了自己的懷中。
　　“你放開朕。”反抗。
　　“只是要你吃個蘋果，這麼難嗎？”聲音輕輕的帶著蠱惑人心的誘惑，溫熱的氣息噴在脖頸處，皇上扭動掙扎的動作就像卡殼一樣立馬停止了，他明白，再動下去，遭殃的只能是自己。
　　“好，我吃。”大有壯士一去兮氣勢和決心。
　　恨恨的拿過那人手上的蘋果一口咬下去，鬆脆香軟汁多，香甜的氣味彌漫口舌，汁液順著嘴角滑落。
　　孜霄笑吟吟的將遺落嘴角的汁液舔走，一臉奸詐的笑。
　　“吃完了，走了。”皇帝還在生氣，抬起衣袖狠狠擦了下嘴角，眼睛斜瞪了一眼，再用力揮下手，轉身抬腳要離開。
　　“不想知道原因了？”再次被人從後面抱住，只是這次換成兩隻手了。
　　明明是想要皇帝問，卻偏偏還在找臺階下。
　　“想說就說。”低著頭看地面。
　　“今天是我們那邊的平安夜呢。”聲音裏的嚮往不可忽視。
　　“哦。”
　　“我們那的傳統是，平安夜要吃蘋果，這樣接下來的日子才會平平安安的。”把臉靠在了皇帝的背上，舒服的蹭了蹭。
　　“嗯。”
　　“所以，你不生氣了？”
　　沉默沒有回答，其實也就是表示默認了，只是，這個時候，皇帝也需要臺階下的。
　　“今天晚上別走了，好不好。”語氣軟軟的，估計見過霄王爺的人就是死都想不到，王爺會有現在這樣的態度表情和語氣。
　　“嗯，不走，我想聽更多的你以前世界的事。”語氣輕輕的，生怕驚動什麼似地。
　　相攜入內，紗帳之中，只剩下兩個依靠在一起的影子。

　　第三十三章

　　花了幾天時間，我們終是到達了目的地，一間奢華的宅子出現在我眼簾中，宅子是皇叔命人修建的，我跟他說過，不要太張揚，簡簡單單像間民宿就好，他也保證一定按我的要求修建，可是看著成果就知道，愛侄之心，這宅子超出我的預想太多啊，比一般的大戶人家恐怕都還要富足些，明明知道他本意是好的，可是，真的不想這麼招搖啊。幸好有一點是好的，地方偏僻，這樣，多少也算滿足我要求了。
　　推門進去，裏面已經佈置妥當了，下人們也已經安排好了，有個管家站在門口迎接我們，我知道，這也是皇叔特意指派來照顧我的，是個很精明的人，看看院落便知道，我來之前，什麼都安排好了。
　　“小隱，怎麼不進來？”莫亙站在臺階上回身向我伸出手，笑容溫柔的無法不沉溺其中。
　　一起跨進門檻，穿過院落，走過回廊，繞進廂房，一路的佈局均是完美到無可挑剔，不愧是出自皇家之手，無可奈何扶額，只有接受現下的所有狀況。
　　東西早就佈置妥當，前前後後都有人奔走伺候，我和莫亙兩人在此住著，真的可以不問世事的“隱居”了。
　　攜手將整個宅邸認真的遊覽了一遍，中途吃了一頓中餐，現在兩人站在花園中，一院子的花，叫得出名字的，叫不出名字的，不知道是從何處移植來的，根部的土還看的出顏色不一樣，雖多雖雜，可是卻分佈的很好，讓欣賞的人不自覺的便神清氣爽，賞心悅目。
　　“莫亙，”我開口，“我還能活多久？”
　　莫亙猛然抬頭，顯然是被這麼震撼的話題給嚇到了。雖然兩人一直默契的回避著這個問題，可是，總是要知道的。
　　看著他的臉，輕笑出聲，他的表情總是那麼可愛，怎麼看都不會厭。
　　“小隱……”眼神閃避，嚅喃著。
　　在想詞來搪塞我還是想繞開話題。
　　“你想瞞我多久？到我死那天？”其實，對於結果，真的不在乎了，只是不想最後不明不白的。
　　“三個月。”聲音比微風還輕，卻聽得仔細。
　　微微的停頓，三個月，三個月麼。
　　“哦。”平淡到沒有一絲語調。
　　“小隱，你沒事吧。”肩膀被大力扳過去，卻依舊看著地面。鼻頭有些酸，眼睛有點漲。
　　“沒事。我想知道，那到底是什麼毒。”看著我們腳尖對著腳尖。
　　“清鬱本身是藥，性溫和，單獨服用可以滋補調養用，但是只要在服用過清鬱，不論多久，再服七星草，便會轉變成毒，此毒潛伏期最長可達十年，它會在無形中損耗中毒之人的一切身體機能，直到虛弱而死，”長久的停頓，“此毒……無藥可解。”
　　莫亙將我擁入懷中。
　　“這毒不狠毒，不烈性，之所以稱為天下第一奇毒就是奇在潛伏期長，且極難被發現，如果不是那次查的徹底，我想，我也就這樣被瞞過去了。”
　　“所以，我還有三個月可活。”低低地開口。
　　“以你現在身體狀況而言……”似乎後面的話再難說出口了。
　　“其實也很好啊，至少不會死的很難看。”靠在肩窩處。
　　“莫亙。”
　　“嗯。”
　　“別難過，起碼現在別難過。”挪動下位置，身體的重心都壓到他身上，“起碼，我希望在死前都能開心。”
　　“好。”莫亙鄭重點頭。
　　“抱我回房，天色晚了。”
　　身子被打橫抱起，看見高懸中天的月亮，月色迷人，花在月光下更顯嬌媚動人，莫亙的心跳強健有力，聲音近在耳邊。
　　“我不會讓你有事。”聲音很輕，我卻能聽見。
　　我信他，我會在今後的日子裏，一直看見這樣的月色，我會一直擁有這個溫暖醉人的懷抱。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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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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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MONMON找bl的地方全部如此；未來短時間可能沒有新帖可發；MONMON會努力找~
請大家忍耐！
作者: M123    時間: 2009-12-28 15:48

不太喜歡這個故事...
作者: 冰雪楓靈    時間: 2009-12-29 02:46

身陷局中 , 一切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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