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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現代都市] 《房不勝防》作者:阿扈扈(完結) [打印本頁]

作者: connote    時間: 2010-2-22 09:38     標題: 《房不勝防》作者:阿扈扈(完結)

  楔子 裝修好了的新房

  那天天氣晴好,沒有東南風,也沒有西北風,萬里無雲,秋高氣爽,還趕巧趕巧,氣候那個宜人!

  凌浩大敞著門,看著新窗戶外面的艷陽高照,用手攏在眉骨上,微微的瞇著眼睛,禁不住的勾起唇角。

  都說是「家有餘糧,按揭買房」,現在的年輕人講究的就是花明天的錢享受今天。

  凌浩買房的時候還早,不然就他手裡那幾個子兒,別說是首付了,就連物業費都交不齊整。

  還好還好。

  凌浩每每想起,總有一種因禍得福的慶幸。

  其實凌浩並不著急買房,房子之於男人,就是一個睡覺的地方,只要不露天就行。其實就算是露天也沒什麼了不起,就當是欣賞夜景了。這就跟那有錢人開敞篷車是一樣的道理,享受自然啊親近自然。

  這純屬的自我解嘲。

  凌浩輕輕的回身,看著兩個月前的那間毛坯房儼然的透露出溫馨的家的雛形,有著一種初為人父的驕傲。

  買房難,裝修更難。

  首先要找間滿意的裝修公司,公司找好了,就得談設計,談價格,最後的最後,還要跟著摸爬滾打的暴土揚塵。

  裝修,就是一場戰鬥。

  好在,他凌浩在這場戰鬥中取得了最終的勝利,而且是輝煌的勝利。

  真是想要仰天長笑三聲了。

  再看看房子,滿意的點點頭,路嬈的父母總算不會再嫌他不著調了吧。

  「阿姨、哎!阿姨!這位大哥!你們、你們先等會兒!」「等什麼!等著……啊!我的房!」

  凌浩順著喧嘩的方向望過去,就看見一個戴著眼鏡的斯文男人站在自己家的門口,目瞪口呆,身旁一穿著特得體的上了年紀的女人更是渾身哆嗦著拿著手指衝著凌浩的方向點、點、點。

  「怎麼了這是?」凌浩把倚在窗台上的身子輕輕的抬起來,走過去扶住門框,看著因為裝修這倆月,混得挺熟的物業:「徐兒?這是?」

  「凌哥!」小徐看見凌浩,本來就下塌的眉角,此時更是成了八點二十,嘴角也委屈的憋成了八萬:「凌哥!你看!」

  「我要起訴你們!」女人狠狠的回身衝著小徐吼,身邊的斯文男人這會兒回過神來,急急的拉住女人的手:「媽!先別急!有事兒慢慢說!」

  「說什麼!說什麼!咱們好好的房子現在被搗鼓成這個德行你讓我慢慢說什麼!」回頭看見一臉疑惑的凌浩,又是氣勢洶洶:「我也要起訴你!你看看你看看!」

  說著徒自的進了屋,腳下踩著客廳裡的木地板,沒換鞋,手指依然哆嗦:「這兒!居然弄了櫥櫃!還有這!這!這都什麼年代了!居然還有吊頂!」

  呃!凌浩無語了,這女人哪來的!不僅威脅他,還嚴重質疑他的審美!

  是可忍孰不可忍!叔可忍嬸也不能忍了!

  「我說,這位大娘……」「大娘!」女人震驚的回頭,劈頭蓋臉的用手指戳著凌浩的腦門兒就是一頓數落:「你說誰是大娘!你見過這麼年輕的大娘嗎!看著人模狗樣的怎麼就吐不出象牙來!」

  「媽!」門口的斯文眼鏡男人似乎是終於忍無可忍了,急急的上前來拉住女人的胳膊:「媽!這樣太難看了!有什麼話靜下心來好好說!」

  凌浩頂著紅腫的腦門兒,看著男人的小牛皮鞋踩在木質地板上,心都疼碎了。

  小徐瑟縮在門口,要進不進的皺著眉怯怯的觀望,被凌浩一把揪住:「說!怎麼回事兒!大清早的這倆人為什麼跟我家鬧騰!」

  「是……」

  「你家!」,還沒等小徐說利索了,女人就一把甩開了兒子的手,急急的戳到凌浩的面前:「這是我給我兒子買的新房!」

  呃!便宜不是這麼占的!誰是你兒子了!

  凌浩心裡是這麼想的,可是當時的情景實在是混亂啊混亂,以至於凌浩當時只能呆愣的張大嘴巴,連個屁也沒放出來。
作者: connote    時間: 2010-2-22 09:39

  第一章 同居時代

  秋天已經很深了,窗外的晴空中,一片蕭索的黃葉又飄乎乎的落下來,混在那一堆葉片中,都是一樣的顏色,再也分不清彼此了。眼看著似乎是要入冬了,真正感覺天光的明亮,時間恐怕早已經不早了。

  凌浩輕輕的轉身,用手擋著從窗簾縫隙中流瀉進來的一縷陽光。懷裡抱緊被子,伸手在床頭櫃上一頓胡擼,堪堪的抓住滑溜的金屬機身,按了上面的一顆按鍵。

  嗯,十一點二十了。

  輕輕的起身,懷裡依然抱著被子呆坐在床上,耷拉著腦袋,輕輕的打了個哈欠。坐起身,踩進拖鞋裡,凌浩一搖三晃的朝著客廳的衛生間溜躂。

  嚇!一出來,就被那餐桌上色澤艷麗的飯菜勾住了眼睛。

  不是吧!海螺姑娘!

  自己沒這麼優秀,人家姑娘是怎麼瞧上自己的!凌浩壓抑著心中的喜悅和疑惑,快步的朝著那一桌誘人的飯菜飛奔!

  「早!你起了啊!」

  咻!就像是忽然電力耗光的金霸王小兔子,凌浩在聽到那渾厚的男聲後瞬間的脫力,腦子一下子比潑了涼水都清醒。

  抬臉,不再惺忪的睡眼和那雙炯炯有神的眼鏡相接,瞬間的四目,不,是六目相對。

  嘀嘀!鏡頭上移,對準和凌浩對視的眼鏡。

  佟童,男,二十八歲,大學講師,屬於典型的摩羯座男人:固執、堅持己見,不達到目的誓不罷手,忍耐力、勤奮度高,易孤獨、最重視的就是自己的面子,缺乏安全感、不完全相信別人

  缺點不算多,優點不算少,基本還算是過的去。這男人其實大家都見過,就是那天跟在女人身邊一起闖進凌浩家的那個斯文的眼鏡男人。

  嘀嘀,鏡頭下移,照到那一臉尷尬的亂雞窩。

  凌浩,男,二十六歲,河濱遊樂場DJ,屬於典型的巨蟹座男人:充滿母性本質,外表剛強,內心柔軟,情緒化,記憶力很強,敏感,對愛人友人都是體貼入微,可是對於第一次見面的人卻不能完全放開胸懷。最主要的,是品位相當高。

  因此,對於那次佟童他老娘對他審美質疑的事情,凌浩可是一直耿耿於懷。

  凌浩甩甩手,悻悻的轉身往衛生間走。

  「要不要一起吃點兒?」佟童拿著一雙筷子抻著脖子喊凌浩。凌浩連頭也沒回,咬牙切齒的在心裡叨咕:就算是意思意思也沒這麼沒誠意的好吧!您就一隻碗一雙筷子!我跟著在那手抓飯啊!

  因此,凌浩只是從鼻子裡哼出一口氣,「匡」的一聲,把衛生間的門摔得山響。

  佟童坐下,看著緊緊關上的衛生間的門,拿著飯碗悶悶的低下頭,眼神裡的光芒閃爍,分明的寫著警惕。

  他倆同居了。

  好吧,我知道這消息來得太過震撼,以至於如若不跟大家交代清楚,我是休想再繼續講述下去了。

  事情呢,還要追溯到上個星期日。

  那天天氣很好啊很好,氣溫也宜人啊宜人,凌浩剛剛把新裝修的房子大敞肆開的通風,準備下星期入住。

  正趕上月末,租的房子退了,兩邊房子吃錢,凌浩還沒富裕到這個地步。

  其實凌浩之所以痛下決心按揭買下這套小戶型的兩居室,完全是因為路嬈。挺漂亮的一女孩兒,和凌浩自由戀愛,也算是情投意合的。

  可是人家父母看不上凌浩,死活不同意他倆再交往下去了。說是凌浩這遊樂場的DJ算不上什麼正經營生。要是倆人真打算一輩子了,家裡人不放心把女兒交給他,要是沒有結婚的打算,那更是趁早一拍兩散,誰也別耽誤誰,都是老大不小的了。

  一開始凌浩也沒太在意,老輩人嗎,總講究個什麼穩定,什麼鐵飯碗的,過過總會鬆口的,畢竟時代不同了嘛。

  可是沒想到,農曆八月十五前後,路嬈的家裡頭不聲不響的給她介紹了個對象,說是大學的教師,人斯文,又能幹,路嬈沒什麼感覺,可架不住家裡面煽風點火的誇啊。

  凌浩真的危機了,趕緊的跟著路嬈商量,想著先買了房,也算是有個穩定的窩了,女方家裡怎麼也覺得他踏實些,起碼不會再讓路嬈相親去了。

  這招還是管用的,路嬈家裡知道凌浩買了房,雖然沒撂下什麼準話兒,但也沒有之前那麼強硬的反對了。

  凌浩當時真有點兒壯士割腕的悲壯感,為了愛情,變成了房奴,值!

  有了房子,總不能毛坯著在那兒放著,一咬牙,一跺腳,凌浩拿出最後那點兒餘錢,把房子裡裡外外的都裝修了。

  沒想到,新居還沒入住,就有人來攪合了。

  佟童他媽帶著佟童,不僅對凌浩的審美觀進行了慘絕人寰的抨擊,還帶來了一個烏龍到發指的消息。

  凌浩使了吃奶的勁裝修出來的是佟童買的新房!

  凌浩不敢置信,跟著佟童還有他媽,揪著物業的小徐找到了物業那邊交付鑰匙的負責人。

  當時那負責人臉就綠了。

  他那時給凌浩的是1806的鑰匙,可是凌浩房產證上寫的是1-806。

  前後棟,一樣的位置,可它不是凌浩的那間房子。

  凌浩徹底頹了,凌浩不知道這一槓差著這麼大的成色,可是他物業不能不知道啊!這官司他是打定了,裝修啊!自己又搭工夫又搭錢的是為了誰啊!

  可是問題這就出來了。

  房子首付是佟童家交的,七萬多,人家不可能說換了就換了,那朝向啊樓層啊,好多事兒呢。

  再者,說說凌浩。本來就不多的積蓄,剩下的那三萬多不到四萬,全砸在這套小戶型的裝修上了,讓他拍屁股走人,休想!

  怎麼辦?怎麼辦?

  凌浩下個星期就打算入住了,租的房子退了,連家什衣服也全都打包裝箱了,箭已在弦,想收也收不回來了。

  佟童好面子,讓人亂七八糟的裝修了新房,心裡早就已經不痛不快了,判決不下來,他不能由著不認識的人霸佔著他家的房產!

  好看了!

  這一星期誰也沒閒著,緊鑼密鼓的招兵買馬,最後都趕在這星期六,也就是昨天,聚到了這新樓的樓底下。

  一大清早,就看見樓下烏泱烏泱聚著兩撥人馬。彷彿兩軍交鋒般,都舉著紙箱子、鍋碗瓢盆的蓄勢待發。

  凌浩和佟童對視,忽然兩人同時一揮手。

  辟里啪啦,一陣鞭炮齊鳴。這是規矩,喬遷之喜,就是得這麼熱鬧的。只是兩掛幾十米長的爆竹一起炸開,還真是有點兒驚天動地。

  煙霧繚繞間,不知道是誰最先機警著邁出了第一步,於是所有人都恍然大悟的爭先恐後的抱著箱子傢俱的往樓上跑。

  電梯!啊!電梯!

  凌浩一哥們兒叫哈皮,人挺厚道的,長的也敦實,搬著一隻特大的單人沙發,往電梯裡一擠,正正好好。

  佟童的同學梁斌也緊隨其後想搶佔電梯裡的有力地勢,沒想到剛踩上一隻腳,電梯警報就「嗶嗶」的扯著脖子喊開了。

  「超重!」哈皮笑得特惋惜:「等下批吧!回見了您!」

  梁斌看著緊閉的電梯門兒狠狠的就是一腳,踹的自己捂著腳的蹦躂。紙箱子「嘩啦」一聲底朝天,佟童的內衣內褲灑了一地。

  佟童臉當時紅的跟剛出鍋的大閘蟹似的,凌浩輕佻的擺臀,吹著口哨跟旁邊衝他擠眉弄眼:「哥們兒!樣式還挺保守嘛!」

  「啊!把你那髒腿挪開!」卿卿尖叫著,狠狠的用高跟鞋的細跟兒,一腳跺在了大衛的腳面上。大衛疼得只有出氣兒沒有進氣兒了,當時心下就覺得不好了,怕是要粉碎性骨折了。

  卿卿是佟童他們系一年級的輔導員,小姑娘有潔癖,凌浩他老闆大衛人高馬大的和她擠在樓梯間,蹭著了她穿著裙子裸 露的腿了。

  「出去!」「你出去!」小易和秦子釗倆人一起被卡在了門口,手裡的箱子誰也不放下,兩人的眼睛近在咫尺,「啪啪啪」的火花四濺。

  小易和凌浩從高中一直鐵到現在,哥們兒買房碰上了這檔子烏龍事兒,他是說什麼也不能善罷甘休的。

  輸人不輸陣,絕對不能在氣勢上先比這挑著眉毛的痞子矮上一截,不然以後凌浩眼觀鼻,鼻觀眼的,還怎麼安穩的呆下去。

  秦子釗也不含糊,系裡面出了名的無賴教頭,十足一披著園丁外皮的流氓,好友的房子讓人鳩佔鵲巢了他豈能袖手旁觀。

  如此這般,兩人依舊「呲啦呲啦」的流竄著電流,卡在門上,手挨著手,腳碰著腳,溜溜的站了一刻鐘,誰也不讓誰一步。要不是卿卿那尖細的一嗓子「都給我滾開」,估計倆人就能在那耗上一輩子。

  不過倆人後來還真是耗上一輩子了,那又是另一段故事了,等有時間了,咱再慢慢說。

  據知情人士透露,當時的情形相當的混亂,兩班人馬你爭我奪,頗有些誓死佔領高地的決心和氣勢。

  雖未聽見炮火隆隆,但卻眼見狼煙四起。

  「呼呼!」

  凌浩和佟童倆人癱坐在各自帶來的沙發上,喘著粗氣,瞇著眼的對視。兩人的東西各自散亂在客廳兩側,弟兄們都還算夠意思,幫著搬完了家,連午飯都沒吃就紛紛撤退了。

  沒辦法,這當口你還能顧上那頓飯,以後再找補吧。

  客廳的木質地板,接縫明顯,齊刷刷的分割出一條線,儼然的楚河漢界。

  佟童和凌浩依然不動聲色的對視,空氣裡只能聽到兩人勃發的強烈心跳,撲通撲通,一聲聲鏗鏘有力,猶如擂鼓。最後倆人都閉上眼睛,仰倒在沙發上,養精蓄銳,以備後戰。

  軍號吹,戰鼓擂,同居時代的大幕這才算是將將的華麗麗的拉開。

  

  第二章 高地搶奪戰

  書接上回,咱們繼續。

  話說那天是十一月的第一個星期天,教師麼,就是有這麼個好處,學生放假只要不是刻意的出去掙外快,自然也能安安生生的在家歇著。

  佟童中午吃了飯,悠閒的拿了張報紙在客廳裡自己的那組沙發上躺著。仰起頭,順著陽台上的大落地窗,就看見了窗外明晃晃的陽光。佟童微瞇著眼睛,看著折射在玻璃上的那一點焦點,映出五光十色。

  冬天,真的是要來了呢。

  又把身上穿的棉質家居服狠狠的揪著緊緊的貼在身上,兩隻手交疊在胸前,還是冷啊。

  沒辦法,北方就通暖氣前這半個月最難熬,就算是有再明媚的陽光,也沒有了溫暖的熱度。

  佟童起身進了臥室,抱了床被子扔在床上,看了看,最後還是彎下腰,又把被子抱到了客廳裡。

  抬腳,窩進沙發,用遙控器點開電視機,嚴嚴實實的蓋上被子,舒舒服服的閉上眼睛。

  佟童就是有這毛病,聽著電視機的響動,漸入佳境,一覺醒來,那才是真正的通體舒泰。原來他在家的時候,就經常這麼睡,有時迷迷糊糊的一覺能悶到半夜。

  閉眼,睜開,再閉眼,再睜開。

  佟童乾脆一股腦坐了起來,眼睛瞅著客廳的另一邊,呆愣著出神。

  挺好的客廳,電視背景牆啊、休閒吧檯啊還有那透著浪漫優雅的小餐廳,應有盡有的,絕對的應了那句麻雀雖小五臟俱全了。

  但是,硬生生的被兩組風格迥異的沙發給攪合的不倫不類了。

  佟童喜歡一些低調奢華的,純白色的真皮沙發,手感舒適又顯檔次。可是凌浩吧,別看著表面上風風火火的,就喜歡那溫馨愜意的,弄了組布藝沙發。

  其實單個兒拆開來看,哪個放這客廳裡都嚴實合縫的滿好,只是分居客廳兩邊吧,就……

  佟童再抬眼,看了看電視背景牆前邊的兩台顏色迥異的二十九寸彩電,又一頭栽回到沙發裡,用被子狠狠的蒙在頭上,這不是存心膈應人呢嗎!

  其實佟童都明白,凌浩也算是個受害者。

  但是!自己被傷害不能成為傷害別人的理由!

  他凌浩的房子好歹安安生生的在後樓裡放著,可他佟童呢,一眼沒看著,就讓人給倒騰個面目全非!

  讓凌浩就這麼囫圇著住進毛坯房裡也是不人道的,可這問題他得找物業解決啊!再說了,你凌浩裝修房子的錢又不是我去你口袋裡掏的,憑什麼就得為了裝修的錢跟我家耗著!

  佟童翻身,五臟六腑就像擠在一起似的,憋得喘不上一口氣。

  心裡想著鷸蚌相爭漁翁得利,開發商真是缺德帶冒煙的,官司一天的不判決,自己和凌浩早晚都得兩敗俱傷。

  凌浩在門外跺跺腳,哆哆嗦嗦的掏出鑰匙,一隻手往鎖孔裡插,另一隻手攥著耳朵揉搓。

  呵!天真是涼了。

  一進屋就聽見有個女人在哭:「為什麼啊!這是為什麼!」,換了鞋,剛起身,就看見佟童窩在客廳另一端的沙發裡,眼睛輕輕的閉著,呼吸很是均勻。

  凌浩躡手躡腳的走近,看了眼電視,霍!這傢伙!哪來的這麼多的眼淚!跟水龍頭似的!

  從地上撿起遙控器按滅了電視,轉身看著佟童輕顫著的睫毛,輕輕的抬手做了個掌摑的動作,見佟童沒有絲毫的反應,才輕輕的轉回身,進了自己的臥室。

  裹著被子,用腳輕輕的點著四二拍,凌浩攥著手機,心思卻順著窗外枝椏間的縫隙飄的老遠。

  在外面晃蕩了一圈,酒足飯飽,凌浩輕輕的喟歎出聲。

  這小子中午跟自己玩的是以退為進的迂迴戰略吧。

  都說是伸手不打笑臉人,人家跟你和風細雨的,你好意思跟人家急赤白臉嗎?

  其實凌浩也明白,自己挺沒理的,畢竟房產證上寫的是人佟童的大名,可是自己那僅有的積蓄都砸在這房子的裝修上了,讓他回去住樓後面自己那毛坯房,除了不露天,跟露宿街頭能有什麼區別。

  現在最兩全其美的辦法,就是佟童能把自己那毛坯房要了,再等著判決下來,倆人拿著賠償金,都消消停停的過自己的日子。其實前後棟,樓層朝向都一樣,差不了多大成色。

  只是佟童,瞧那據以力爭的!可能麼!

  愁情煩緒的通通掖進肚子裡,再厲害也趕不上瞌睡蟲的萬分之一。

  肚子一陣絞痛,凌浩迷迷糊糊的睜眼,已是日薄西山。趕緊趿拉上拖鞋往客廳的衛生間跑,舉步維艱。

  一拉門把手,咦?有人!

  凌浩當時就崩潰了!這屋裡不是自己一個人啊!怎麼把這茬口給忘了!

  輕輕的敲門。

  「誰啊!」又是那一把渾厚磁性的男聲。

  「那個!我!」凌浩強自的壓抑,狠狠的摀住小腹,扭捏的絞著雙腿,盡量的和顏悅色:「那個……我……著急!」

  沉默,沉默,「你先等會兒!」

  「誒!您快點兒!」凌浩一手堪堪的扶住門,臉色憋得通紅。

  佟童起身,沖了馬桶,手剛伸向門鎖扣,又縮了回來。

  機會啊,千載難逢的!讓這小子知道和他在一起起膩到底有多不痛快,這小子會不會知難而退,主動的退出房子?

  佟童心念一轉,又穿著褲子坐回了馬桶上。呆著無聊,四周的看看,拿起熱水器的說明書在馬桶上認真閱讀。

  ……

  「您!好了沒?」凌浩話都說不齊整了。「洗澡前,請事先加熱……哦!你等會兒啊!我褲子拉鏈卡住了!」佟童輕輕嘀咕著,忽然聽見凌浩在外面嗓子憋得比褲腰都粗,忍住笑扯出一腔的心急火燎:「你再等等!我也急啊!這!哎!怎麼就拉不上了呢!」

  ……

  「我求求您了!」凌浩雙手撓門,雙膝跪地,欲哭無淚:「您就開著褲門出來吧!沒人嫌乎您!您,再不出來,我要……」

  「什麼?」「我要拉褲裡了!」

  「嘩!」,衛生間門瞬間洞開,佟童一邊撲擼著上衣,一邊誠懇的道歉:「你看看!都怪我……」「沒事兒了您了!」凌浩抓著門框,連滾帶爬的,強撐著回手鎖了門。

  「哇卡卡卡!」佟童雙肩聳動,無聲的仰天長笑,表情囂張肆虐,回身瞇著眼睛,緊緊的盯住那扇緊閉的門扉:「凌浩小同學,苦海無涯回頭是岸啊!」

  「嘩啦!」「卡嗒!」

  「呼」排除毒素,一身輕鬆。

  凌浩走出衛生間,狠狠的吐出一口氣,那種強忍著連呼吸都困難的感受,真是猶如下到了十八層煉獄。

  回頭,正看見佟童在沙發上帶著眼睛翻著一本書。輕輕翻動著的書頁發出細微的窸窣,男人修長乾淨的手指輕輕的拂過書頁,臉上的輪廓在溫暖的燈光下,分外的柔和。

  凌浩劇烈的心跳忽然不再浮躁,想起剛才自己的失態,不由得有些面紅耳赤,輕輕的咳了一聲,成功的引來了男人的注意力,凌浩微笑著輕輕點頭:「那個,我要出去了,遊樂場這會兒開始上人了!」

  「啊!這樣啊!」佟童趕忙起身:「現在正是上下班的高峰,路上車多人多,路上小心!」

  凌浩微笑著點頭,目光下移,瞬間的睜大了雙眼,緊接著抬起頭來,咬牙切齒的用手指著佟童的鼻子直哆嗦:「你、你、你、你!」

  個缺德帶冒煙的!

  佟童順著凌浩的目光下移,看了看自己根本就沒有拉鏈的棉質傢俱褲,攤攤手,笑得一臉無奈:「我記得有拉鏈來著!」

  「光!」佟童捂著耳朵,看著被摔得哆哆嗦嗦的大門,輕輕的咧了咧嘴。

  「什麼!」小易甩下煙頭,狠狠的從地上竄起來,呼哧呼哧的喘出一溜白煙:「太他媽的不是東西了!他就這麼整治你來著?」

  凌浩蹲在台階上輕輕的點頭,眉毛皺出了一個疙瘩,狠狠的吸了一口煙,又吐出來,高高的仰起頭,吹出一口霧氣:「這幫子讀書人就是一肚子的壞水兒!」

  「他奶奶的!他不仁你就不義!」小易說著湊近凌浩,兩隻眼睛亮的像探照燈。「你的意思是?」凌浩扭頭,微微的瞇起眼睛。

  「哥們兒!知道有句話嗎?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小易勾起唇角,狠狠的拍上凌浩的肩膀:「明兒就週一了,他一老師,可得有整點兒,你嘛!早起可是有的是時間……」

  「哦∼」凌浩茅塞頓開的扯出一臉陽光燦爛,似乎將那暮色沉沉都照得通亮,狠狠的捶上小易的肩膀:「夠哥們兒!走!吃飯去!」

  「哈依路亞哈依路亞!」佟童摸索著手機,關掉那振奮人心的大合唱,翻身,裹緊被子,昏昏沉沉的剛要再找周公探討一下夢理玄機,忽然的一激靈,「蹭」的坐起身來。

  今天週一,早上八點學校有他一節現代漢語。

  趕緊摸出眼睛戴上,竄起來,翻箱倒櫃的找出那件黑色的休閒西裝。左腳剛套在褲腿裡,就拉著褲鏈往衛生間蹦。路過凌浩的臥室還抽眼看了一下,嗯,門扉緊閉,看來還沒醒呢。

  推門,嗯?

  「凌浩?凌浩?」佟童手扶著門把手輕輕的叩門,把耳朵貼在門上聽聽,沒動靜啊,手下力道加大:「凌浩!我知道你在裡面!快開門!」

  「嗯?」帶著鼻音哼出一口氣,凌浩坐在馬桶上重重的打了個哈欠。容易嗎他,為了堵那小子天不亮就在馬桶上坐著了:「佟老師!有事兒啊?」

  強自鎮定,佟童緩和了語氣:「凌浩!你好了沒有啊!我要洗漱啊!」

  「您著急嗎?」「那個,還行!」

  哦!還行啊!那我再坐會兒!凌浩瞇上眼睛,本想睡上一覺,奈何一想到佟童一臉的氣急敗壞,饒是怎麼困也興奮的一丁點兒睡意都沒有了。

  ……

  「凌浩!」佟童看了眼表,七點一刻了,手下使出了吃奶的勁兒:「凌浩!快開開門啊!」

  「您不是不著急嗎!」

  呃,一句話把佟童噎得上不來下不去:「我八點的課啊!現在七點一刻了!我快遲到了!校車快趕不上了!全勤獎金啊!」

  一著急,該說不該說的全吐露出來了。

  八點上課,七點一刻,嗯,行,這校車說什麼也是趕不上了,獎金,哇卡卡!拜拜了您了!

  「您早說啊!」凌浩從馬桶上站起來,輕輕的開鎖,看著佟童跌跌撞撞的衝向洗手台,擠著牙膏的手直哆嗦。凌浩穿著睡衣,頭髮蓬亂的倚著門框上打了個哈欠:「佟老師!」

  「嗯?」佟童塞了滿嘴的薄荷泡泡微微的側頭。

  「您是教漢語言文學的吧?」「怎麼了?」佟童吐掉嘴裡的泡沫,輕輕的擦了嘴,回過頭來,一臉疑惑的看著凌浩衝他笑著輕輕的挑眉。

  「那您知道有句話嗎?叫『以彼之道還之彼身』!」「……」

  「哈哈哈!困死我了!起得太早!霍!真冷!」凌浩搓著兩條胳膊刺溜溜的閃進臥室,鑽進被子裡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各位同學!對不起啊!遲到了!」佟童陪著笑臉,想起早上眼看著校車揚長而去時甩下的一縷青煙,太陽穴突突直跳。

  打車啊!三十多塊啊!全勤獎金啊!

  聽著背後學生們的議論紛紛,佟童轉身拿著粉筆,狠狠的一筆。「吱」的一聲,攪得人肝膽俱裂。

  凌浩!佟童在心裡咬牙切齒:我和你勢不兩立!

  

  第三章 馬勺碰著鍋沿

  人生中總有些事情是無法實現的,就只能是美好的幻想,幻想到接近妄想,我們就美其名曰:願望。

  凌浩和佟童其實是兩種完全不同的人。

  凌浩這人,起初接觸,會給人一種難以親近的壓迫感,但如果你能耐著性子與他相處下去,就發現這人是一根火熱的場子通到底,對身邊的朋友,更是盡心竭力。那是一種自內而外的火熱,沒有絲毫的牽強和做作。

  佟童嘛,你看見的,永遠都是溫柔和氣的,但是,卻不是最真實的。因為天性使然,他永遠無法放棄一些基本的防備,將完整的自己暴露,那完全是出於本能的自我保護,躲在一層透明的殼子裡靜靜的觀望著整個世界。

  這樣說來,凌浩和佟童似乎就不是完全不同這麼簡單了,而是極端的背道而馳。

  不過就是這兩個背道而馳的人,如今卻有了一個共同的願望。

  他們想要相安無事。

  但之前就說過了,被稱之為願望的事情,就是無法實現的事情。

  那不到八十平米的小戶型兩居室,彷彿成了硝煙瀰漫的戰場。沒有什麼血肉橫飛,只是挑戰著彼此的忍耐極限,看誰先退出這場戰爭,看誰能最後佔領勝利的高地。

  那不僅是對財產的捍衛,更成了一種男性尊嚴的較量。

  天是漸漸的涼了,涼到了已經沒有半片全乎的葉子在枝頭搖曳了。而那全市供暖前的半個月,也似乎成了遙遙無期的酷刑。

  其實每天早上溫暖的被窩,沒有人會不貪戀。

  只是……

  「哈依路亞哈依路亞!」

  「噌」的一聲,同一時間,兩扇房門「唰」的打開。緊接著相視一笑,同時去拉衛生間的門把手。

  那已經不僅僅是鬧鐘那麼簡單了,而是每天清晨衝鋒的號角啊!

  倆人有時雙雙的卡在門口,不進不退,一起僵持著皮笑肉不笑的,看著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

  後來佟童回想起最初的這一段,有些百思不得其解的砸吧著嘴裡馨香的茶汁:「你說,凌浩,我覺得我平時還是挺冷靜的一個人,怎麼那時候就能幹出那麼幼稚的事兒呢?」

  凌浩輕笑著,一條長腿跨進沙發,另一條搭在沙發幫子上,兩手狠狠的圈住佟童的肩膀吃吃的在他耳邊笑:「是我把你從那未老先衰的生活中解救出來,點燃了你生命的激情,你的生命,因為我的出現,而有了一抹……」

  話未說完,佟童狠狠的一個肘擊,把凌浩放倒在沙發上。是佟童的那張真皮沙發。凌浩的那張布藝沙發,因為迫於某些人的淫威,變賣了。

  沒辦法,有些人,他後來,懼那個內了。

  好了,後話回來再說,咱們就著眼下的白話。

  話說,人家佟童好歹也是個教書育人的,什麼樣古靈精怪的學生沒見過!人家那是經歷過長年累月鍛煉出來的與時俱進審時度勢的神經。

  所以說,後來人家佟童把那振奮人心的大合唱改成震動了。

  怎麼樣,你凌浩不是每天看著人去樓空再一頭扎進自己的被窩裡檢討著失誤啊失誤,輕敵啊輕敵。

  再說了,這衛生間的搶奪之戰可是人家佟童最先發起的,那是鼻祖,你就算是再怎麼研發創新,也還是架不住根正苗紅。

  不過後來凌浩又結結實實的把佟童給涮了一回,那純屬的意外之喜。其實凌浩那次還真是冤枉了,他是真沒存著心的找佟童不痛快,只是倆人生活在一起,馬勺免不了碰著鍋沿。

  天涼啊,熱水澡就成了除了溫暖被窩之外的人生第二大享受。

  佟童那天正在備課,嘴裡絮絮叨叨的唸唸有詞,趕上了虔誠的大悲咒。凌浩抻著脖子往佟童的屋裡看了一眼,發現那廝完全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了。

  其實有時候,凌浩對佟童也是頗為欣賞的,只是他自己不承認。可是,他確實特佩服佟童的認真。

  曾想過,自己要是能有那樣的認真,是不是就不會有這般的境遇了。

  凌浩曾經看見過佟童為了一個字,找遍了書架上下厚厚薄薄的辭典。那時候凌浩表面上是嗤之以鼻的,笑著調侃,說是沒想到現在還能有像佟老師這般食古不化的遺老遺少。

  佟童不予理睬,只是一遍遍的翻找著,直到心滿意足。那時候凌浩就忽然看到了某些類似於光輝的東西從佟童的身上散發出來。

  那是一個讀書人,對於知識最虔誠的嚴謹。

  那天凌浩悄無聲息的進了衛生間,淋浴的時候沒唱歌,連哼哼都沒哼哼。

  出來的時候,擦著濕漉漉的頭髮,伸著冒著熱氣的腦袋,本想再挑釁一番,卻依然發現,佟童還在暈黃的燈光下孜孜不倦。

  靜靜的回了屋,靜靜的看著天花板,靜靜的聽著衛生間裡響起淋浴的聲音,靜靜的……

  「凌浩!」憤怒的尖叫在寂靜的空間裡響亮到突兀,凌浩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蹴溜了下來,趔趄著連滾帶爬的奔到了衛生間的門口。

  當時凌浩的心情煩亂不堪,根本顧及不到自己為何心急火燎。

  「怎麼了!」一腳踹上去,凌浩破門而入,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的顫抖著,呼哧帶喘的透露出焦急。

  嘎!凌浩站在門口,一瞬間的瞠目結舌。

  眼前玉 體橫陳,水光膩滑的白皙皮膚微微的泛著淡淡桃色,一雙狹長的鳳目擺脫了厚厚的玻璃的束縛,更是顧盼流連的像是帶了小勾子,一寸寸的凌遲著凌浩的神經。

  「那、那個、出什麼事兒了?」喉結上下翻動著,凌浩結巴著幾乎咬到了舌頭,話不成語。

  香艷的美人赤身裸 體的站在浴室的中央,渾身上下水光瀲灩,胸臆劇烈的起伏,像是強自壓抑著,眉目間的脈脈含情,已然變成了,嗯,含冤帶屈。

  「凌浩!你也太狠了吧!」

  簡直是石破天驚啊!

  凌浩「啪」的一聲拍上自己的腦門,一臉的恍然大悟,什麼旖旎臆想一瞬間的煙消雲散:「誤會了這不是!」

  這還真是誤會了。

  其實吧,這房子小,就一個浴室,浴室裡只裝著一台熱水器,所以,凌浩和佟童就共用這一台熱水器,這是無可厚非的。

  這熱水器吧,平時都是做完水就拔下來,安全起見,別出現什麼帶電的事故,那就得不償失了。

  因此,兩人心照不宣的,就有了像是協議一般的約定:誰先洗完澡,都得想著把插座插上,給後面的那個人備著熱水。

  即使倆人暗地裡斗的風生水起,這規矩也從沒壞過。

  只是,今天凌浩因為一些事情,走神了。腦海裡總是閃動著誰誰在昏黃光暈下的背影。插插座的事情,也早就忘到了九霄雲外。

  佟童腰酸背疼的從椅子上站起來,想著一會兒舒舒服服的洗個熱水澡,好好的解解乏。可沒想到,一開閘門,兜頭的涼水,從腦袋頂涼到腳底板兒,真真的是晶晶亮透心涼。

  佟童渾身篩糠一般的哆嗦著,眼眶微微的泛著紅,似乎是因為委屈。狠狠的咬緊泛著紫的嘴唇,眼睛直直的打著抓耳撓腮的凌浩,竟是再也沒說出一個字來。

  傾身拿起自己掛在衣架上的衣服,緊緊的抱在胸前,佟童輕輕的從凌浩身邊錯過身子,只留給凌浩一個光 裸的脊背,「碰」的一聲,將房門狠狠的摔上。

  凌浩被那一聲響動驚醒,急急的去敲佟童的門,一遍遍的聲音嘶啞:「你聽我說啊!我真不是故意的!開開門!」

  沒有回音,屋裡連光亮都沒有。

  佟童渾身顫抖著躲進被子裡,把自己裹了個嚴嚴實實,卻是依然通紅著雙眼。有些矜持,不允許他歇斯底里的憤怒。

  也許是一直緊張的神經,也許是渾身濕透的暴露在冰冷的空氣中,到了後半夜,佟童忽然覺得喘氣費勁了。

  爬起來,強撐著找到了體溫計,輕輕的含在嘴裡,五分鐘過去,昏昏欲睡的掏出來瞇著眼睛看。

  37度7。

  翻身下床,想要找些退燒藥,虛軟的手臂,卻將藥箱整個的打翻在地。盯著那橫屍一地的零散的片劑膠囊,眼淚忽然不可抑制的洶湧,像是忽然感受到了孤苦無依的寂寥。

  凌浩迷糊到半夜,心中總是有些事情懸而未定的睡不安穩。忽然聽到「咚」的一聲,急急的推著那扇虛掩的房門,卻發現了佟童無聲的淚流滿面。

  當時心裡忽然的震顫,因為有些人一直不曾脆弱。

  幫著撿起藥箱,卻一直不見佟童發出絲毫的響動。凌浩驚覺的抬起眼,就看見佟童將臉埋在雙膝之間,肩膀微微的聳動。

  伸出手指,想要觸碰那單薄的雙肩,卻……

  「你出去!」帶著濃重鼻音的呵斥充滿了氣急敗壞。

  凌浩有些愣怔,再想伸手,卻發現佟童顫抖著一隻手,直直的指向門口,臉卻依然埋在雙膝間,聲音憋悶,卻不允許有絲毫的質疑:「你給我滾出去!」

  凌浩當時忽然燃起了參天的無名火焰,覺得自己這般卑躬屈膝著討好,竟像是跳樑小丑一般的可笑。

  「至於嗎!真不像個男人!」狠狠的甩手,臨走前,終究將那諷刺的話語,狠狠的扔了出去,刺傷了微微顫抖的脆弱肩膀。

  好吧,這一下,還沒有冰釋前嫌的關係,更是急轉直下。

  「啊!我的太陽!」帕瓦羅蒂那極具穿透性的震撼嗓音,忽然輾輾轉轉流竄進了凌浩酣甜的夢鄉。

  凌浩正納悶呢,自己什麼時候提高品位了,連做夢都能夢到世界三大高音了。

  再豎起耳朵聽聽,不對啊,掙扎著坐起來,輕輕的貼在房門上,那聲音震得耳膜嗡嗡響,煞有撕碎房門的陣勢。

  狠狠的用棉被裹住腦袋,無濟於事。

  「呼」的一聲拽開房門,凌浩通紅著雙眼,就看見男人氣定神閒的坐在沙發上,端著一杯牛奶微微的頷首微笑:「早!」

  凌浩看看表,可不早嗎!剛差一刻七點!

  「佟童!你這是要幹嘛!」凌浩忍無可忍,頂著一腦袋亂雞窩,穿著花格子睡衣,兩手叉腰,圓規似的站在佟童面前,目眥欲裂。

  昨夜的脆弱消弭殆盡,連個渣滓也不剩,男人依舊溫文爾雅的微笑:「男人嗎,就該聽點兒高雅音樂!陶冶情操!」

  凌浩頹了!這記仇的小人!

  也難怪,佟童平時那面子比天還大,忽然一下子像是被拽出殼的蝸牛似的,把最軟弱的一面抖落給你凌浩看見了,還受了你那刺天刺地的譏笑,不報復你報復誰!

  但是人家是讀書人,報復也要報復的優雅。

  凌浩氣結,轉身進了臥室,翻箱倒櫃,倒騰出一盤CD,有點年久失修的味道,但是放CD機裡,還是唱的熱火朝天:「一、二、三、四!聽說過沒見過二萬五千里啊!有的說沒的做怎知不容易啊!」

  是男人,就得聽點兒搖滾樂!

  佟童臉都綠了,狠狠的按住遙控器,凌浩咬牙,據以力爭的調著聲控鍵。

  「光光光!光光光!」振聾發聵啊振聾發聵!裡面交相著拉鋸比著誰的嗓音高亢,那震天價響的敲門聲簡直成了耳鬢廝磨。

  「大週末的!還讓不讓人睡了!」外面的人終於爆發,扯開嗓子河東獅吼:「再鬧騰!老娘報警!把你倆全抓走!吃牢飯吃死你倆!有娘生沒娘養的!缺爹生少娘教育的!……」

  後省略一千字,因實在低俗,俗不可耐,自動消音。

  嘎巴一下,偃旗息鼓。

  聽著一片鴉雀無聲,門外的人才悻悻的打道回府,臨走前還拍著門罵罵咧咧:「奶奶的!再出聲兒!老娘剁了你倆!」
作者: connote    時間: 2010-2-22 09:39

 

  第四章 那誰誰的女朋友

  人,尤其是作為一名社會人,你所有的行為,都會對周圍的人造成影響。所以說,我們在做任何事之前一定要考慮別人的感受。

  自打有了上次的河東獅吼,凌浩和佟童算是「銷聲匿跡」了一陣子。

  沒辦法,倒不是怕人家威脅說要報警,主要是吧,你身為一名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紀律的四有青年,就不能幹出這麼沒有素質的事兒。

  況且人家佟童還是一為人師表的,那就更不能夠了。

  雖然,不能再胡天野地的可著勁兒折騰了,但是,還有一種戰爭,叫做冷戰。

  兩個人,生活在同一屋簷下,就算是再怎麼話不投機,這語言的交流都是不可避免的。

  語言,是人類進化的一大重要標誌。

  但是……

  「我說!您能把那電視聲音調小點兒嗎?」凌浩抻著脖子跟客廳另一端的佟童和顏悅色的打著商量。

  佟童挑眉,隔著眼鏡片的丹鳳眼閃著精光,伸手拿出遙控器,輕輕的提起一邊的唇角。

  電視屏幕上顯示出的音量從34飆升到42。

  凌浩氣結,伸手夠著遙控器。

  客廳裡的兩部電視,近在咫尺,風格迥異的對白,就這麼攪合著愈演愈烈。

  「我國企業的知識產權意識薄弱,外國企業利用這一點對我國企業出口貿易進行干擾的事件比比皆是!」「信不信我一掌拍死你!排山倒海!」「在一次外國展銷會上……」「餓滴神啊!餓錯了!餓枕滴錯了……」

  「啪」的一聲,佟湘玉的臉在屏幕上跳躍了幾下,終究陷進黑暗。凌浩雙手盤在胸前,看著佟童瞇著眼睛往嘴裡送著茶水伸手用遙控器把音量調到了25。

  凌浩忍無可忍了,站起身走到佟童面前,兩隻手撐在佟童肩膀兩側的沙發靠背上,居高臨下的睨著那張怡然自得的臉。

  「你覺得有意思嗎?我都說了上次不是故意的!」面對著如此的波瀾不驚,凌浩有些洩氣。有的事情是需要互動的,一旦只剩當事人一方,就會變的索然無味,比如說,嗯,交流。

  拿起遙控器,換台,佟童依舊一言不發。

  「我們倆其實都是受害人,相安無事的度過這段時間不好嗎?都住在一起了,也算是緣分,多個朋友多條路,以後指不定誰用上誰!」凌浩微微的傾身,直視著那雙含笑的丹鳳眼,語氣誠懇的循循善誘。

  微微的側身,伸手關上電視,佟童偏頭,從凌浩的雙臂下閃出身體,輕輕的起身,準備進臥室。

  「你等等!」凌浩急急的拉住那條套著淺灰色休閒裝的手臂,嗯,細瘦精勁,平時拿衣服套著還真看不出來:「你說句話!怎麼著你才能滿意!」

  佟童回身,不動聲色的看著凌浩,直到把凌浩看的脊背上密密實實的鋪了一層冷汗,才輕輕的甩開手繼續往臥室走。

  「我說!你算個男人嗎!就那麼點兒事兒!還不是故意的!值當著記一輩子!」凌浩有些氣急敗壞。

  沉默,依舊沉默的背影。

  「你他奶奶個小肚雞腸的娘們兒!」凌浩咬牙切齒,恨不得跺腳撞頭。

  「謝謝誇獎!」佟童舉著茶杯,莞爾一笑,「彭」的一聲狠狠的摔上房門。

  凌浩蹲在地上,摀住腦袋。

  真是要崩潰了!

  凌浩從兩歲開始會說話一直到現在,二十四年就沒這麼憋悶過,從小就是個能說會道的。

  所謂的物以類聚,凌浩身邊的朋友,隨便拉出一個就能說相聲,以至於那天凌浩和小易蹲一塊抽煙,尋思著金融危機這娛樂器械要是做不下去了,倆人就乾脆投師德雲社得了。

  頭一次遇到佟童這樣的扎嘴葫蘆!

  任你刀槍劍戟斧鉞勾叉的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就是不能近身毫釐。

  一開始凌浩還可以忍,你清高,你不說話我就得上趕著你啊!做夢去吧!不就矜持嗎!當誰不會似的!我那是不稀罕跟你使!

  凌浩出來進去的視佟童為空氣。錯身過去的時候,連個眼皮都不抬一下。當然了,偷偷的回頭瞅人家背影的事兒那不能說,太有損光輝形象了。

  但是,有句話說的好,正所謂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凌浩一話嘮,忽然成了啞巴,真跟得了絕症似的渾身不自在。

  試探著的詢問,沒有回音,友好的問候,石沉大海,最後歇斯底里的挑釁,依然是寂靜無聲。

  凌浩趴在床上捶床咬被子,痛不欲生啊!

  現在正是庭外調解,開發商開出了一定的賠償金額,凌浩本想就此橋歸橋路歸路的息事寧人算了,現在說什麼也豁然不起來了!

  要求精神賠償!那必須的!

  坐起身,凌浩掏出手機,必須得找個說話的,不然非得自己憋屈死自己不可。

  「等多久了?」路嬈遠遠的跑過來,一節雪白的脖子露在大衣領子外面,小臉凍得紅彤彤的。

  「怎麼穿這麼少?」凌浩輕輕的攥住路嬈的兩隻手,揣在胸口給暖和著。含情脈脈的對望了會子,凌浩想起什麼似的,拉起路嬈進了最近的一家餐館。

  天寒地凍的,站在外面不擎等著雕像呢嗎!

  倆人找了個臨窗的安靜座位。坐下後,凌浩干的稀的熱熱乎乎點了一堆。倆人有說有笑的一邊吃飯一邊調 情。

  凌浩美滋滋的挑起唇角,忽然就想起了那個倔驢似的佟童。

  怎麼著,你不搭理我我就找不著個說話的人了!自己悶著去吧!早晚悶出癌症來!冷房冷屋的擎等著未老先衰吧!

  路嬈往嘴裡喝了口湯,看著凌浩五官特活潑的在那錯著位,不禁的伸手擱他眼前晃了晃:「怎麼了?跟個男的住神經了!」

  「嗨!別提了!」不說還好,一說凌浩這精神頭全都上來了。腿一伸,人往軟椅背上一靠,點了支煙,跟說評書似的,把個佟童白話成了個油鹽不進的牛鬼蛇神,聽得路嬈眼睛睜得溜圓,直咂舌。

  「老公受苦了!」路嬈輕輕的拍了拍凌浩的肩膀,吧唧一口親在了凌浩的腦門上,以示安慰。

  凌浩愁雲慘淡的唉聲歎氣,伸手指著自己的嘴:「親這兒!不然安慰不了我那顆百孔千瘡的脆弱心靈!」

  路嬈笑著一巴掌打他個嘴歪眼斜,吊著眼角的杏核眼滴溜溜的轉,靈光乍現般,傾身的湊近凌浩:「帶我看看唄!我今天輪休,下午沒什麼事兒!我倒要見識見識是何方神聖把我這刀切不斷水滾不爛的老公給折磨的欲仙欲死的!」

  「嘿!嘿!」凌浩拿著筷子挑著眉敲著桌面直嚷嚷:「注意用詞注意用詞哈!什麼欲仙欲死的!我那簡直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真想見?」凌浩雙手撐著桌子,饒有興致的看著路嬈。路嬈狠命的點頭,眼睛水光瓦亮,趕上小鹿斑比了。

  「有什麼好處唄?」凌浩瞇著眼睛衝著路嬈壞笑,路嬈微微的斜眼,湊上前,在凌浩的嘴唇上輕輕的啾了一口:「這總行了吧!」

  凌浩嘿嘿樂的跟偷著腥的老貓似的,站起身,撣了撣衣服,拉起路嬈白嫩細滑的小手,一臉的豪邁:「走!今兒就帶你長長見識去!」

  剛起身,路嬈的手機就響了,一看號碼,輕輕的背過身去對著話筒和風細雨的交代:「沒呢,嗯,沒時間,下回,行,我也想你,嗯,開會呢,撂了啊!」

  輕輕的掛斷了手機,凌浩湊近了問著:誰啊。

  「我媽!」路嬈背上自己的紫色漆皮小包,兩手一圈,緊緊的挎住凌浩的一條胳膊,仰起臉,笑的一臉天真無邪。

  佟童撂下電話,看著聽筒若有所思。電話那邊環境挺亂的,不像是在開會來著。也沒準,要是討論呢。

  說服自己不要胡思亂想,佟童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扔在了沙發上。靜靜的看了眼凌浩臥室的門,輕輕的閉上了眼睛。

  還沒來得及從淺眠過渡到深眠,就聽見鑰匙插在鎖孔裡卡吧卡吧響。

  佟童趕緊坐起身,全身進入緊急戒備狀態,抱著被子,隨時預防不測。瞧那戰戰兢兢的小模樣,活像讓地主調戲到擔驚受怕的小寡婦。

  「來來!進來!」佟童聽著凌浩那大嗓門兒的吆喝還有那疊踏的腳步聲,猜想著不是一個人回來的。抻著脖子往門口看了看,就見凌浩後面跟著一穿著淺駝色大衣的女孩。

  佟童有些愣怔,微微的瞇了瞇眼睛,趕緊在手邊翻找著眼鏡。戴上之後仔細這麼一瞧,眼珠子差點兒沒瞪出來:「路嬈!」

  「這是……」「佟、佟童!」凌浩正得意洋洋的要跟佟童介紹自己這閉月羞花蕙質蘭心的女朋友呢,就見這倆呼喚著彼此的名字目瞪口呆。

  「這、這怎麼了這是?」凌浩有點兒眩暈,看這倆不像是不期而遇的驚喜啊,怎麼就有點兒,捉姦捉雙的窘迫?

  嗯呵!這詞用的有點兒忒不地道!可意思明擺著就是這麼個意思啊!

  路嬈呆站了幾秒,連看一眼凌浩的功夫都沒有,急急的穿上自己的小高跟牛皮鞋踉蹌著出了屋,嘴裡慌慌張張的嘟囔著:「那個,我剛想起來!我這還有事兒沒處理完呢!改天再介紹吧!」

  「誒!誒!路嬈!等我送送你啊!」凌浩火急火燎的追出去,就看見路嬈一背影,一閃進了電梯,「嘩嘩」的數字往下滾,不一會就到了一樓。

  凌浩納悶兒,歪著腦袋百思不得其解,回頭看見佟童還是剛才那姿勢站在客廳裡,忍不住的上前問了一句:「你倆認識?」

  問完了就開始後悔的想扇自己倆嘴巴,人家要是不搭理,自己多沒臉沒皮啊!

  果不其然,佟童就是沒吱聲,還保持著那姿勢愣愣怔怔的杵在那兒。凌浩跟那站著看了一會兒,越發的覺得自己無趣,訕訕的搖頭打算回臥室。

  「哈!哈哈哈哈!」又是石破天驚啊!佟童抱著被子笑得上氣不接下氣,連眼淚都飆出來了,活像是中了五百萬,笑的凌浩直滲得慌,雞皮疙瘩溜溜的爬了一胳膊。

  「您能別嚇唬我嗎?咱有話好好說!你有什麼不痛快的以後我不擠兌你還不成嗎?好端端的要是真神經了我擔待不起啊!」凌浩在旁邊縮著脖子絮絮叨叨,愣是不敢上前一步。

  佟童還是呼哧呼哧的笑,笑到凌浩覺得自己都戳成了化石的時候,才堪堪的收住閘,抹了把眼淚:「知道人家裡怎麼說你的嗎?」

  凌浩呆愣,搖了搖腦袋。

  「混不著調!吃了今天不知道明天混吃等死的主兒!哈哈!」說完佟童又抱著被子在沙發上打滾,凌浩剛要上去掰叱掰叱,忽然跟遭了雷擊似的恍然大悟,渾身直哆嗦:「你、你就是、就是那德才兼備的大學教師!」

  佟童不語,只是平復了呼吸,用眼睛直直的看著凌浩。

  「我操你大爺的!」凌浩撲上去揪住了佟童的衣領,雙眼通紅,咬牙切齒:「他媽的堵心我不夠還搶我女人!」

  佟童挑眉,雖然被人壓在身下,依然一臉的泰然自若:「你要是足夠好,人家犯得著介紹我嗎!凌浩!有本事咱倆賭一賭!看誰最後能把路嬈追到手!」

  挑釁!赤 裸裸的挑釁!

  凌浩狠狠的甩手,呼哧著站起身子居高臨下:「我贏了怎麼辦?」「我捲著鋪蓋滾蛋!」佟童站起身來,氣定神閒的直視著凌浩。

  「那要是我贏了呢?」佟童輕輕的勾起唇角。「爺爺我囫圇著去睡大街!」凌浩狠狠的咬住後槽牙。

  「行!」「一言為定」「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第五章 跟你耗上了

  男性,不,應該說是雄性,自古以都就將伴侶視為自己的私有財產,他們發起戰爭,為搶奪美麗的異性不惜付出血的代價。

  流血,但卻始終沒有流失身為雄性的尊嚴。

  高中生物老師在講解雄性生物為爭奪配偶而決鬥時曾經說過的這段話,此時像是放進了復讀機一般反覆的在佟童的腦袋裡流竄。

  翻個身,看著窗簾縫隙間掩映著的一絲月光,輕輕的歎出一口氣。

  佟童迄今為止的二十八年人生裡,始終像是走在軌道上一般的循規蹈矩。像是有著某種時刻表,指針慢慢的帶著佟童向著下一個目的地挺進,沒有理由。

  對於佟童而言,沒有什麼事是想要去做的,只有應該去做的。

  凌浩的出現是意外之外的意外,佟童開始心慌,開始惶恐,開始不安,因為自己的意氣用事,人生也許即將出現偏差。

  更糟糕的是,確切的說,已經出現偏差了。

  難道真是應了那句話,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對未來沒有絲毫規劃的凌浩將這個壞習慣傳染給了自己?

  想想就不寒而慄。

  輕輕的闔上眼瞼,明知無法入眠,卻依然逼迫著自己平穩呼吸。

  睜眼,仰臥起坐,凌浩覺得口乾舌燥,一陣狂亂的摩挲,「啪」的一聲,手邊的馬克杯徹徹底底的變成了一堆沒有任何利用價值的陶瓷片。

  碎碎平安、歲歲平安!

  狠狠的用手反覆揉搓著臉頰,凌浩有些氣餒的倒回床上。粗喘著盯著天花板,依然口乾舌燥,卻提不起絲毫的力氣走到客廳去倒杯水。

  凌浩的人生一直都秉承著順其自然。很出乎意料的,一向大大咧咧的凌浩,卻是個極端信命的主兒。

  對於人生中的一些不如意,凌浩總會輕笑著歎氣:命啊!

  那麼佟童呢?這麼說來,遇見佟童也都是命中注定嘍?

  什麼無巧不成書的,凌浩就一直都不信,說書的思維再活躍,也趕不上生活靈動的一角。

  怎麼著,他這不就身體力行了一回人生的跌宕起伏了麼!

  眼睛圓睜著,紗簾外的一輪千古練白若隱若現。輕輕的歎氣,凌浩夾緊了被子對著窗外的月亮自言自語:您見多識廣的,您給說說這算是怎麼檔子事兒啊。

  清晨不復以往的喧囂。佟童起床,安靜的穿戴整齊,安靜的洗漱,臨出門的時候,又看了眼凌浩的房門,依然緊閉,安靜的紋絲不動。

  聽見關門的聲音,凌浩忽的一聲睜開了雙眼,不見半點惺忪。

  其實他早醒了,從佟童出臥室開始,他就一直支著耳朵聽著他的一舉一動。

  兩個人在昨天那場荒唐的賭約之後,都心照不宣的選擇了逃避彼此。

  這算不算是一種默契,凌浩閉上眼睛,仰躺在床上,笑得無奈又苦澀。

  「童雙雙!這可真不像是你能幹出來的事兒!為個妞兒!你連那天大的矜持都不要了!」將修長的雙腿疊架在辦公桌上,秦子釗手裡捧著研磨咖啡瞇著眼睛,笑得一臉的幸災樂禍。

  秦子釗跟佟童最鐵,暱稱是少不了的。佟童姓佟名童,雖說是同音不同字吧,可叫起來是一樣一樣的,這「雙雙」二字,便是再也逃脫不掉了。

  佟童不抬眼睛,依舊在那張稿紙上窸窸窣窣的一陣忙活。

  熟視無睹,不,連熟視都不熟視,乾脆無睹。

  「嘿!」秦子釗抽回長腿,站起身,撐著兩條胳膊,眼光直直的盯著佟童眼鏡的上邊框:「是那妞實在火辣讓你欲罷不能,還是因為那妞兒是他凌浩的,所以你就得搶?」

  「唰」的一聲,佟童手下的稿紙直直愣愣的劃出了個大窟窿。

  佟童恍惚,秦子釗更是湊近了在他的耳邊帶著氣聲的笑:「不會是被我說中了吧!你不小了!人家凌浩有那閒工夫耗,你耗得起嗎?要我說乾脆換人!那妞兒也是有問題!要不怎麼把你倆都招上了!」

  佟童輕輕的站起身,將密密麻麻寫著字的破稿紙揉搓成一團,扔進垃圾桶。挑著眉,唇角勾起淡淡的笑:「有些事情,明知不應該,可還是必須要做!」

  「操!」秦子釗皺著眉頭扶著腦門兒:「說的這玄乎!中邪了吧!」

  佟童輕輕的笑,拿起手邊的大衣穿上。秦子釗狠狠的拉住他的胳膊:「別走,說明白了!哥們兒可是好心勸你!你跟我說這什麼意思啊!」

  「不明白哈!」佟童將圍巾圍在脖頸上,輕輕的將尾端抻平:「不明白就對了!你這流氓腦袋就明白不了!」

  「嘿!」秦子釗狠狠的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氣的咬牙切齒:「你就跟著抽風吧!早晚把自己抽進去!」

  佟童沒有回頭,腳步依然沉穩有力,只是肩膀微微的顫抖。

  他失常了,真的失常了,只是找不到病因,算是病入膏肓了。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您稍後再撥,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

  「我操你媽!」凌浩對著手機話筒歇斯底里,「光」的一聲,把手機扔到了三桌之外一女士腳下。

  女士嚇得一激靈,抬頭杏眼圓睜的剛要動怒,就見小易陪著笑臉過去揀手機:「沒事!對不住啊!我那哥們兒高了!您繼續!真對不住了!」

  「有病吧你!跟個語音提示較什麼大勁啊!」小易把手機往桌上一甩,一邊狠狠的捶上凌浩的肩膀還一邊跟那位女士招手示意。好麼,幸虧是諾基亞,皮實,要不這會子都成手機零件了。

  「路嬈他媽的不接我電話!」凌浩頹了,本來就短路的腦回路現在徹底跳閘了,什麼也思考不了,腦子裡就幾個大字忽閃忽閃在那閃耀:路嬈不理他了!

  「值當的嗎?」小易把凌浩杯裡的白酒倒了,換了清水。凌浩已然醉眼惺忪了,看見杯滿了端起來就喝,一喝就急了:「找他媽的經理來!王八蛋的往酒裡兌水!不對!往水裡兌酒!」

  「你先歇你先歇!我問你話啊!」小易急急的按住凌浩,轉移注意,真把人經理找來算是怎麼回事兒:「真那麼稀罕路嬈?」

  凌浩點頭,然後又嘟嚕嚕的搖頭。

  小易氣結,朝天翻了個白眼:「你他媽的有準譜兒嗎?是稀罕還是不稀罕?」凌浩端著酒杯瞇著眼睛,抬著一隻手衝著小易點:「其實吧,稀罕倒是稀罕,但是吧……哎,怎麼說呢!」凌浩起急,把一特造型的腦袋胡嚕成了亂雞窩。

  「行吧,我這麼問你吧!」小易想了想,雖說酒後吐真言吧,但是也得換點兒醉鬼聽得懂的問題他才能吐真言不是:「要是路嬈跟了別人,你怎麼著?」

  「看人吧!」凌浩說著咋了一口酒,擰著眉毛看看杯子,還是想找經理,讓小易好歹給按住了,非逼著問:「怎麼個看人法兒?」

  「要是一特值得托付的,我那意思是比我強哈!」說著凌浩撓了撓腦袋,小易繼續白眼兒:隨便拉一個就比你強!

  「我就好好生生的放她走!畢竟嘛,人有追求幸福的權利!我,就,特高姿態,我祝福,嘎,她!」說著凌浩栽桌子上翻著白眼看小易。

  小易湊近了,也趴桌子上繼續循循善誘:「那佟童呢,人一大學老師,人長得也精神,再說了,二十八了,老大不小了,你,放……」

  「放你媽屁!」凌浩一聽「佟童」倆字,刺溜一下從桌子上又立起來了:「就他不行!路嬈,嘎,就不能跟他!」

  「為嘛啊!」小易有些著急,剛不是挺明白的嗎,怎麼擱這會兒又擰上了!天涯何處無芳草,幹嘛非得吊死那一棵歪脖樹上:「再說了,那丫頭我也是一直看不上,要不是她有意瞞著,能出這事兒!」

  「你甭管!」說著凌浩站起來掏褲兜非要結賬:「我就算是知道我也,不,高這個姿態!我就看不上那道貌岸然的,嘎,德行!」

  兩步沒走完,凌浩栽地上了,又撲在剛才那女士腳邊上。那女士瞪著眼睛,愣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徹底頹了。

  「嘿!這邊兒!」下了出租車,小易拖著這一灘直往下蹴溜,這叫一個費勁,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

  剛給大衛打了電話兒,說凌浩這高了,過不去了,先讓哈皮在那操作間裡頂著,自己一會兒過去。

  「我!會走!放手!」凌浩腳底下搖晃著慢三,爛泥一樣的還跟那得瑟。

  「啪」,易兩手高舉,凌浩整個撲在地上,那個吻啊,纏綿悱惻,吻了一嘴細砂碎石,砸吧砸吧嘴,消停了。

  小易看著趴地上打呼嚕的凌浩,腦子漲的有平時兩個大。你說說,挺大一塊,壓扁了能糊半拉馬路,自己這細胳膊細腿的,怎麼給拽上去啊!

  叉著腰的四處瞅,正看見一穿黑大衣的在馬路對過。小易瞇著眼睛看了看,抖著膽子喊了一嗓子:「佟童!」

  佟童恍惚間聽見有人喊自己,停住腳步,那聲音又消失了,再往前走了兩步,發現那聲音火急火燎:「我說!嘿!佟童!佟老師!」

  側目,這回確信是叫自己呢。

  「這邊兒!這邊兒!」小易急急的招手,佟童左右的看看沒車,緊走了兩步過來。

  「您是?」「我,唐易軒,小易,那個,上會幫凌浩搬家,咱們見過的!」小易有些不好意思的呵呵笑著搔了搔頭髮。這叫什麼事兒啊,自己那時候可是沒少跟著攪合。

  佟童瞭然,輕輕的笑:「來找凌浩?」「那個,不是……」小易這時才意識到什麼叫尷尬,指了指地上那一灘人形物體,人家要是不幫忙,自己這不擎著拿臉貼屁股呢嗎。

  「凌浩?」佟童輕輕的挑眉,湊近了蹲下,看見那廝還在那兒砸吧嘴呢,忍住笑,抬起頭一臉的誠懇:「要我幫忙啊!」

  呵!這善解人意的!小易感激涕零啊!就差沒過去搖尾巴伸舌頭了!

  電梯裡很安靜,只有醉鬼時不時吧唧嘴的聲音。

  「咳,那個……」小易騰出一隻手摸了摸鼻子,孩子一緊張就喜歡摸鼻子:「凌浩心眼兒實,能咋呼,其實人不壞,到不到的,你多擔待了!」

  佟童笑得斯文得體:「我知道!」

  我什麼都不知道!我看他就誠心和我過不去!

  佟童心裡是這麼喊的,可要真這麼實打實的說出來了,他就不是佟童了,那是童雙雙。= =

  小易輕笑,誰也沒再說話。到了門口,小易跟著把人搬上了那張布藝沙發就急急的往遊樂場趕,臨走還不忘揮手讓佟童別和凌浩計較。

  佟童笑著揮手,說著放心。

  「啪」,看著大門緊緊的關上,佟童轉過臉來,一臉的陰鬱,「啪啪」的狠命拍著那張紅臉:「醉鬼!醒醒!真就不省人事的等我伺候呢!做夢吧你!」

  凌浩哼哼了兩聲,依舊雙眼緊閉。

  佟童看著那張稜角分明泛著病態紅光的臉,輕輕的歎氣。轉身走進衛生間,投好了毛巾給凌浩輕輕的擦著臉。

  好吧,佟童沒這麼聖母,這毛巾是涼的。

  凌浩掙扎著睜開雙眼,迷迷糊糊的看見有個人給他擦臉。一把把人家手踹懷裡,反反覆覆的摩挲著。

  嗯,手指纖長,雖說不軟吧,但還是挺細滑的。

  佟童一驚,急急的抽出手,狠狠的往凌浩腦門上拍了一巴掌。凌浩吃疼,驀地睜開眼睛,瞪得溜圓,微微的欠起身,嘴裡嘟嘟囔囔:「佟童?」

  總算清醒了,佟童長舒一口氣,只是不知道剛才自己為何緊張的心跳過速。

  「我告訴你!別想著就這麼把路嬈拐走了!爺爺這回跟你耗,嘎,定了!」頭一歪,凌浩又在沙發上抽倒了。

  佟童臉色泛青,哆嗦著手,把毛巾狠狠的扔到了凌浩的腦門上,回身反鎖了臥室門。

  人事不省了居然還記得這茬!行啊!你耗定了!我也奉陪到底!

  

  第六章 英雄救美

  路嬈手裡捧著茶杯,一直不敢抬眼睛看面前這倆人,冷汗嘩嘩的在心裡流。詭異啊,太詭異了!

  微笑,夾菜。

  「路嬈!吃啊!幹嘛總是端著杯茶!這又不頂飽!」佟童笑著將一隻晶瑩剔透的水晶蝦餃夾進了路嬈面前的小平碟裡。

  路嬈放下茶杯,尷尬的笑笑。拿起筷子,剛要去夾那只蝦餃,忽然一雙筷子擋在了蝦餃上面。

  路嬈抬頭,愣怔著對上面無表情的凌浩。

  「吃這個!你不是最喜歡吃河蟹呢嗎!」說著凌浩將半隻金黃透亮的蛋黃焗毛蟹夾到了路嬈面前的小碗裡。

  路嬈徹底崩潰了,低著頭,手裡緊緊的攥著筷子直哆嗦,猛然抬起頭來,眼睛裡隱隱的閃著淚光:「我求你倆了!給個痛快話兒啊!這是要幹嘛!」

  「沒事兒!吃飯啊!」

  這異口同聲的,默契啊!倆人拿著筷子,對視,緊接著同時低下頭,照著同一塊冬菇就過去了。

  路嬈徹底頹廢了,抬起頭,抹了把臉,人一下子忽然鎮靜了下來:「我知道,你倆心裡肯定彆扭,是我不對,我不該瞞著的,可是我跟你倆都說實話了啊,我跟凌浩說了我媽給我介紹了個大學教師,我說了沒?」

  路嬈扭著脖子看著凌浩,凌浩不抬眼,微微的點頭。

  「佟童,咱倆第一次見面我就跟你說過,我說我有個男朋友,家裡面不同意,在一起一年多了,這話我是不是早撂下了?」

  路嬈側頭又看看佟童,佟童抬起眼,表情溫和,輕輕的點了點頭。

  「那不就結了嗎!」說著路嬈有些洩氣的靠在了軟椅的靠背上:「我承認,我是有私心了,我把你倆誰都沒正正經經撂下了,可是,我是個女人啊,真有了選擇的機會擺在了我的面前,我也會動心啊!」

  「明白!都明白!」凌浩說著把路嬈的茶杯滿上了:「所以說,我倆這回叫你出來也是這麼個意思!」

  路嬈驚詫,皺眉,疑惑:「什麼意思啊?」

  「我和凌浩沒讓你非得現在就作出選擇!」佟童說著抽了張紙巾遞給路嬈:「我倆公平競爭,看誰最後能抱得美人歸,全憑個人本事,一點都不帶徇私的!」

  眨眼,眨眼,長長的睫毛忽沙沙的掃。路嬈忽然坐直了身子,手裡攥著的紙巾揉成了一團碎紙屑:「你!你倆拿我當比賽了?」

  「嗯,也可以這麼說吧!」佟童端起手邊的茶喝了一口,微微的皺眉。劣等的茶葉就是沒有什麼馨香的味道。

  「我……」「你不用有什麼心理負擔,這完全是我倆之間的事情!」凌浩輕輕的攔住路嬈的話,手裡捏著茶杯把玩:「你原來是怎麼樣現在還是怎麼樣,放鬆,最後選一個你最滿意的就行了!」

  路嬈徹底無語了,徹底糾結了。

  「我先回去了!我現在腦子很亂!咱們再聯繫吧!」說著路嬈穿上外套起身,拿起包兒往外走。她是真的一點兒吃飯的心情也沒有了,這也夠離譜的了,自己是有些過分了,這倆不是更胡鬧嗎!

  「我送送你!」一人拽住路嬈一隻胳膊,又是對視。

  「沒事兒!」路嬈不動聲色的甩開兩隻手:「放心,我到家了給你倆短信!」說著勉強的笑笑,踩著高跟小皮鞋,鏗鏗鏘鏘的上了等在門口的一輛出租車。

  「這,怎麼辦?」佟童看著滿桌子沒怎麼動筷子的菜。

  「吃唄!錢都交了還能甩下!錢多了你燒不完給我!」說著凌浩拿起筷子甩開膀子就可勁兒的開始造。

  佟童也不含糊。什麼矜持啊,什麼形象啊,跟凌浩面前就全都蒸發了。凌浩怎麼吃他就怎麼吃,狼吞虎嚥的鼓著腮幫子。

  凌浩停下筷子,扭著臉看著一臉投入的佟童,忽然笑了笑。

  都說認真的女人最美麗,這認真的男人吧,呵,也挺有意思的。

  偏了頭繼續拿著筷子搶佟童筷子底下的吃食,凌浩對未來的那場較量忽然充滿了期待。

  路嬈又一次有了想轉身回家的衝動。

  凌浩趕緊拉住她,看著一邊的佟童:「他周休,再說了,我倆不是說好了公平競爭的嘛,他要來,我也攔不住啊!」

  路嬈狠狠的朝天翻了個白眼,最後歎了口氣進了女更衣室。

  冬天的游泳館裡比不上夏日的喧囂,但是溫暖宜人的水溫還是讓不少人選擇在這裡消磨週末的休閒時光。

  「哥們兒!怎麼這樣式也是這麼保守啊!」凌浩看著佟童扭捏著換上新買的泳褲,輕輕的抻了抻那條黑色的寬褲邊。

  佟童狠狠的回身,一腳跺在凌浩的腳面上。雖然都沒穿鞋吧,但是實心實意的下了狠腳,也是疼的只有出氣沒有進氣的。

  凌浩目眥欲裂的瞪著那包裹在黑色泳褲裡的緊俏臀部,咬牙切齒,恨不得一口咬下塊肉來。

  佟童穿著泳褲站在岸邊,看著澄清的池面,抱住雙肩,來回揉搓著兩條胳膊。

  他真的開始後悔了,衝動有時真的是魔鬼。佟童是只徹頭徹尾的旱鴨子,壓根兒就沒沾過水。現在看著那滿滿溜溜的一池子水,腿肚子開始轉筋了。

  「嘿!下來啊!站那戳著幹嘛!」凌浩仰躺著從佟童的腳底下游過去,還不忘了吹個口哨,把挑釁的意味彰顯的淋漓盡致:「在那兒性感的搔首弄姿的準備勾搭誰呢!」

  路嬈皺眉,在池裡欲言又止。只是還沒來得及說什麼,佟童就閉著眼睛,一臉視死如歸的蹦進了池子裡。

  凌浩輕輕的挑眉,笑著往路嬈的身邊湊過去,一手搭在路嬈的肩膀上:「他會?」

  路嬈斜著眼睛瞪他:「你倆就可勁兒折騰吧!」說著頭也不回的游到了深水區。

  有浮力、有浮力,佟童閉著眼睛在水裡漂著,開始背誦阿基米德定律。稍稍安撫了狂亂的心跳,佟童開始試著一步步劃拉著水,往下走。

  水不涼,真的不涼……

  「救命啊!快來救人啊!」

  這一嗓子就像在冰面上炸開的大窟窿,整個游泳館裡的人都沸騰了。

  凌浩聽見呼救聲看了看不遠處的路嬈,兩人對視一眼,一起迅速的往聲音的來源游去。凌浩右眼皮忽然開始「突突」的瘋狂跳動,心臟幾乎奪出胸膛。

  上帝沒有聽見凌浩的祈禱,看著人事不省的佟童被大家拖上岸,凌浩的腦海中一片空白。

  「佟童!」路嬈一下子撲到佟童的身邊,聲音顫抖著,眼淚撲簌簌的往下掉。狠狠的往那鐵青的臉蛋上拍了兩巴掌,依然沒有絲毫的反應,死人般沉靜。

  「還他媽站著幹嘛!去叫醫生啊!」凌浩蹲下身子狠狠的擠壓著佟童的胸膛,卻依舊僵硬著不見任何回應,忍不住的嘶吼出聲。

  人群裡有人恍然大悟,開始撥打救護中心的號碼。

  「佟童!你醒醒!他媽的快點兒給老子起來!你不是,還要跟我搶女人呢嗎!」凌浩狠狠的咬著牙,按壓著佟童的胸腹。路嬈慌張的不知所措,只是一直在旁邊握著佟童的手掌哭泣。

  「媽的!」凌浩忽然輕咒出聲,狠狠的俯下身子,捏住挺翹的鼻子和尖削的下顎。盯著那雙緊閉的唇,緊緊的閉上了雙眼。

  嘶!圍觀的人群爆發出一陣倒吸冷氣的聲音。

  接,哦!不!是人工呼吸!活生生的人工呼吸啊!一帥哥給另一個俊男活色生香的人工呼吸啊!

  凌浩不顧周圍驚詫的歎息和路嬈愣怔的瞪視,只是反覆著吞吐的動作,空白的腦中也只有一個信念:佟童要活著!一定要活著!

  咳!咳!

  混沌的世界忽然出現一絲蒙昧的光亮,佟童喉頭很癢,一口水嗆進了鼻腔,狠狠的堵塞住,窒息般的難受!

  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就看見一雙焦灼的眼眸近在咫尺。

  「凌……浩?」只是嘟嘟囔囔的吐出這兩個字,口腔中又有水流溢出。佟童咳嗽著疲憊的閉上眼睛,凌浩虛脫般的坐到了地上,長舒了一口氣,如釋重負。

  人群忽然被層層的撥開,救護人員及時趕到,將依舊渾渾噩噩的佟童抬上了擔架。凌浩剛想追上去,卻被一隻胳膊拉住,回頭,正看見路嬈衝著自己輕輕的搖頭:「總得把衣服先穿上!這樣出去怎麼見人!」

  凌浩狠狠的拍上自己的腦門,急急的回身進了男更衣室。路嬈在後面定定的站了幾秒,只是愣愣的看著那背影,微微的皺眉。

  病房裡很安靜,只有時鐘輕微的滴答聲。佟童閉著眼睛,睫毛輕輕的顫抖。

  自己跳下了水,然後小腿忽然的抽搐,緊接著就是恐懼的下沉,再然後就是無窮無盡的黑暗,然後呢,然後呢?是什麼那樣的溫暖柔軟,將自己又帶回了這個光明的世界。

  佟童從自己混亂的大腦裡得不到任何答案,只是掙扎著睜開了雙眼,看著手背上插著的針頭。輕輕的上移著目光,就看見了路嬈緊緊的握著自己的另一隻手,聲音清爽柔和:「佟童,怎麼樣?看見我了嗎?我是路嬈!」

  佟童輕輕的點頭,淡淡的勾起了唇角,忽然有些無言以對。目光輕輕的越過路嬈的頭頂,就看見一臉陰鬱的大男孩兒,靠窗站著,將目光對準了窗外乾枯的枝椏。

  「謝謝!」佟童輕輕的啟唇,聲音乾澀沙啞,後脖頸酸脹的痛楚,一塌糊塗。

  他還記得,乍見光明的那一刻,他對上的那雙焦急的眼眸。

  凌浩回身,輕輕的從鼻子裡面哼出一口氣,眉角微微的挑起,雙手盤在胸前:「你就不能不逞能麼!不會還非跟著下水!連準備活動都不知道做!就那樣的水溫您老人家愣抽筋了!」

  佟童不說話,只是輕輕的咬緊了嘴唇。路嬈回身,輕輕的挑眉喝止:「凌浩!他這剛醒!你就不興說點兒寬慰人的話!」

  凌浩輕輕的從窗台上支起身子,踱步到了門口,回身盯住佟童的眼睛:「爺們兒!面子真他媽沒這麼值錢!你要是真掛了!我就只能承蒙相讓了!」

  佟童回手抓過腦袋低下的枕頭,拼盡渾身的力氣往那關上的房門砸去。

  仰躺在床上呼哧呼哧的喘氣,望著天花板,最後輕輕的閉上眼睛,佟童不可抑制的勾起了唇角。
作者: connote    時間: 2010-2-22 09:39

 

  第七章 門鎖風波(1/2)

  滴水之恩,湧泉相報。

  這話說的好像有點兒玄乎又有點,迂腐了。

  但是……

  「我說凌浩!你小子是吃了喜鵲蛋了啊還是喜鵲屎砸了腦門子了!」小易實在是受不了了,起了渾身的雞皮疙瘩,要是再不出聲,真就得把自己給膈應死了。

  可不是麼,指甲蓋兒大的操作間裡,耳邊充斥著凌浩憋著笑意說的那些個葷話和冷幽默,間或夾雜著外面露天大轉盤上男孩兒女孩兒們興奮的哦啊亂叫,小易真的是要崩潰了。

  凌浩按下按鈕,看著轉盤漸漸的停止轉動,回頭看著小易,從微笑,變成大笑,最後挨了小易一拐子才算是平復了呼吸。

  「撐著了!」小易惡狠狠的拐著凌浩的脖子,一隻拳頭在他腦袋頂上狠命的揉搓。凌浩彎著腰呼哧帶喘,咂咂嘴,點點頭:「真是有點兒撐著了!今晚上吃的忒多!」

  嗯?小易挑眉,聽這話頭兒,有那麼點兒意思。

  「怎麼講?」小易湊近,衝著凌浩呲牙咧嘴。凌浩撫撫額前特有型的一撮毛兒,長長的舒了口氣:「家裡給預備飯了!四菜一湯!」

  小易眼睛放光,雪亮雪亮,抽了棵煙出來,點著了吸上,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說吧!是要坦白從寬啊!還是要刑訊逼供啊!」

  「我招!」凌浩雙手高舉,嬉皮笑臉,十足的狗腿子樣兒。

  其實吧,事情挺簡單的,凌浩晚上那口熱乎飯,是佟童給料理的。

  怎麼著?化敵為友了?還忽然一下子有了那麼點兒矯枉過正的意思。

  事情還得這麼說。

  佟童那回跟閻王那兒溜躂了一圈,從醫院出來,和凌浩又一起回到了那兩居室裡。佟童還是渾身哆嗦,凌浩看不過去,給做了碗湯麵。

  其實特簡單,番茄蛋湯麵,別的沒有,就是熱乎。

  這符完全合凌浩的個性,刀子嘴豆腐心一個。

  轉天早上凌浩又是迷糊到中午,從臥室出來,看著桌上滿滿噹噹的飯菜,剛要進洗手間,就聽見佟童隔著客廳裡的兩組沙發喊他:「趕緊洗漱!準備吃飯!」

  凌浩當時就驚了!回頭,看見桌上的兩副碗筷,心裡面就跟塞進一隻大火爐似的,那個熱乎啊!

  「你幹嘛忽然給我做飯吃?」凌浩謹慎的夾起一筷子肉片,偏偏頭,扔進了嘴裡:「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

  「沒什麼!算是報答你的救命之恩了!我不喜歡欠人情!」佟童低著頭盛湯,凌浩微微的挑眉,扭著臉看他,卻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凌浩心裡微微的嗤笑。死鴨子一隻,就剩嘴硬了。

  自此,只要佟童在家,凌浩就都能吃到可口的家常菜。

  凌浩不喜歡吃木耳,但是佟童喜歡做木須肉,凌浩不說,從來沒說過,閉著眼睛也要把木耳狠狠的嚼爛嚥下去。

  這般和諧溫馨,來之不易啊!

  「你那什麼表情啊!」凌浩收起笑臉,看著小易撇著嘴吧嗒吧嗒的抽煙,狠狠的一拳懟上小易的肩膀。

  「沒!就覺得吧,這事兒……呵!挺有意思的!」小易輕輕的甩下煙頭,伸了個懶腰,輕輕的推了凌浩一把:「誒!我說!你就光管吃啊!也忒不厚道了吧!」

  「哪能啊!」凌浩說著站起身子看看操作間的小窗外,人快滿了,下一撥快開始了:「我還買菜呢!有時也跟廚房看著!別說!個佟童還挺會搗鼓的!」

  「霍!」小易一隻手輕輕的搭上凌浩的肩膀,在他耳邊笑著吹起:「我聽聽你都學會什麼了?」

  「西紅柿炒雞蛋、黃瓜炒雞蛋、尖椒炒蛋、肉末煎蛋……」凌浩不抬眼皮,手下按著一個個按鈕,躲著嘴邊的麥克風。

  「……」小易一臉的黑線:「您家裡是開養雞場的麼?」

  「那不能!」凌浩狠狠的按下紅色的大圓按鈕,外面轉盤上的小孩兒嗷嗷直叫,凌浩挑著眉,笑得邪肆張狂:「要是開養雞場,那得是烤雞、炸雞、扒雞、紅燒雞、三杯雞、干鍋雞、黃燜雞……」

  「您還是說相聲去吧!」小易雙肩下垂,一臉的欲哭無淚。

  轉天星期一,凌浩起得早,刷完牙洗完臉,對付了點兒麵包,喊了聲佟童,那廝正在衛生間裡咕咕呶呶的刷牙呢,伸頭出來,掛了滿嘴的泡沫:「幹嘛?」。

  「沒事兒!就叫著玩兒!」凌浩笑笑,沒皮沒臉的。佟童朝天狠狠的翻了個白眼:「毛病!」

  時間還早,凌浩打算溜溜早,順帶帶點兒菜回來。今天佟童課多,回來晚,自己也露兩手。中國人嘛,總講究個禮尚往來。

  天氣還是挺晴朗的,雖然氣溫低吧,但是這陽光照在人身上,就感覺鬆鬆軟軟的透著舒坦。

  市場裡的大爺大媽大哥大姐一看見凌浩都挺親熱的。

  可不是,最近老見這小伙子,人長得利索不說,菜挑的也不錯,一看就是個過日子的主兒。最主要的是,這傢伙,一買不是一斤半斤的,少來大客戶,你不得套套近乎?

  凌浩如沐春風啊。連說帶笑,從市場頭白話到市場尾,時不時的路過哪家商販,人家上了新東西,凌浩還捎帶腳嘗個新鮮。

  凌浩喜歡來市場買菜,熱鬧。而且那菜看著就新鮮,不像超市裡,都拿保鮮膜裹著,綠的假。要不就擱推車上早就讓人摧殘的蔫頭耷腦的,看著不精神,沒食慾。

  轉悠了一圈,時近中午,陽光曬夠了,也吃飽喝足了,打了個飽嗝,晃蕩著進了電梯。

  電梯裡沒人,凌浩兩手提溜著滿滿溜溜的倆大口袋,回身衝著鏡面似的金屬電梯內壁呲牙咧嘴:「凌浩!你怎麼就這麼帥呢!你怎麼就這麼有人格魅力呢!個倔驢似的佟童都讓你給收服了!你說讓人怎麼不佩服你!」

  自戀夠了,咂咂嘴,心滿意足的步出電梯,把倆塑料袋子往地上一墩,伸手,掏鑰匙,插進鎖孔,旋轉。

  嗯?凌浩微微的皺眉,怎麼打不開呢?

  再試,還是能擰動,伸手按了門把手,就是打不開。

  這門怎麼較上勁了?使勁的拍門:「佟童!佟童啊!我凌浩啊!開門!」半天,急得連門鈴都忘按了,嗓子都要扯破了,這才不得不面對殘酷的現實。

  佟童去學校了,這會兒正上課呢。

  咋辦呢?凌浩急得團團轉,對面的門打開了,就是上次威脅他倆再鬧騰就報警的那女的。

  伸出個腦袋,上面別滿了發卷,皺著眉頭看了眼正尷尬的面目抽搐的凌浩,挑挑眉,「砰」的一聲,又把門摔上了。

  回身看看鐵將軍,凌浩急得直咬牙。

  這兩天佟童在家的時候多,出來進去的都有人給開門,也不知道這門犯上什麼彆扭了。

  皺著眉扭頭,耶?

  凌浩貓著腰湊近了那張貼在電梯口上的小廣告,嘴裡唸唸有詞:「專業開鎖,電話,81818181……」

  「叮」,腦門上面「bingo」那幾個字母忽閃忽閃的眨巴著耀眼。

  掏出手機:「您好,是徐師傅嗎?對,開鎖!我家房門忽然打不開了,有鑰匙捏,不知道怎麼就犯軸了,行,地址……嗯,您快點兒!」

  凌浩兩手抱在胸前,右腳四二拍的點著。不一會兒,電梯裡出來一人,一身藍布的褂子,個頭不高,但是冒著精氣。

  「徐師傅?」凌浩試探著伸出手。

  「剛才就是你打的電話哈!」純正的南方普通話,帶著淡淡上揚的小尾音:「哪一扇啊!我給你打開!」

  「就這就這!」凌浩激動的連鼻涕都要下來了,趕緊的指了指紫紅色的厚實防盜門:「這都快一個月了,沒發現有這毛病啊!」

  「沒事!有我在!我分分鐘給你搞定!」說著那師傅蹲下,開始從工具箱裡掏出工具,忽然想起什麼似的,抬頭,看著凌浩,皺眉:「我說啊,這真是你家啊!」

  「那可不麼!」凌浩急得差點兒咬著自己舌頭:「別人家的門我開它幹嘛,我又不幹這溜門撬鎖的營生!您看看!這不出去買菜去了嗎!回來就開不開門了!」凌浩說著指了指那兩個大兜子。

  凌浩這一著急,只顧著要辯白,孰不知,這「溜門撬鎖」四個字深深的刺傷了師傅的心。

  人家師傅也是溜門撬鎖的,可人家可是正經營生,你這不是當著和尚罵賊禿呢嗎!

  師傅站起身來,小眼睛瞪得溜圓雪亮:「小伙子啊!話不好這樣講的!現在的賊都靈光的很呢!你要萬一帶著道具來的呢?我給你開了門,我到時候沒辦法說清楚啊!」

  呵!凌浩恨不得找塊豆腐撞死自己,你見過為了偷點兒東西,還帶倆齁沉的袋子當道具的麼。

  「師傅!我真住這!」「沒的人證明我是不會開的哈!」

  呵!凌浩急得抓耳撓腮,忽然眼睛一亮,揪著師傅細瘦的胳膊,去按對面那扇門的門鈴。

  「叮鈴,叮鈴!」

  「幹嘛!叫魂呢!」女人還是帶著一腦袋的發卷,穿著絲織睡衣,披了件同色系的睡袍:「什麼事兒啊!大早起的,做個頭髮都不得安生!」

  凌浩咕嘟一聲,嚥了口唾沫。姐姐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那個!大姐!」強自鎮定著擺出笑臉:「我家裡鎖壞了,找師傅來修,人師傅說必須證明這是我家,您知道,給我證明一下行嗎!謝您了!」說著一鞠躬。

  起身,繼續微笑,抽搐了也是笑著抽搐,打死了也得含笑九泉。

  「他是不是住這裡的啊?」師父抬著眼睛掃著女人上吊的眼尾。女人拿眼睛上上下下的掃射著凌浩,最後從鼻子裡哼出一口氣:「我不認識他!」說著又把門「砰」的一聲摔得驚天動地。

  

  第八章 門鎖風波(2/2)

  「我就知道!你小子一看就不是個好東西!」師傅反手揪住凌浩的袖子,咬牙切齒:「報警!要警察抓走你!請你吃牢飯!」

  「真不是!咳!真是!霍!」凌浩讓人揪住也慌了,嘴下拌蒜著也不知道自己吐露出來的是什麼。上下的翻騰著手機,撥號的手直哆嗦:「喂?」

  「凌浩?」路嬈正跟客人介紹一款護膚品,手機一響,趕緊的抱歉,急急的轉過身去接起來。凌浩有好幾天沒跟她聯繫了:「出什麼事兒了?」

  「快!把佟童的電話號碼給我!」凌浩的聲音都快聲嘶力竭了。

  「怎麼了這是?」「別問別的!回頭告你!電話!」「你等一下!我給你發過去!」「行!我就撂了!趕緊的!救命呢這!」

  「嘟嘟」,路嬈望著響著忙音的手機出神,愣怔著找出佟童的手機號發了過去。聽見客人催促自己,這才勉強的露出微笑繼續介紹。心裡可是一直七上八下的,消停不下來。

  「喂?」佟童剛走進辦公室,下午三點一刻還有他一節課,中間有將近四個小時的休息時間:「請問哪位?」

  「佟童!」電話裡的聲音橫扯著嗓子就出來了,佟童手一哆嗦:「凌浩?出什麼事兒了?」

  「家裡的門打不開了!我找了個開鎖的師傅!可是人家不信這是我房子,要報警!你快跟他說說啊!」話筒裡有窸窸窣窣的響動,緊接著另一個帶著南方特有尾音的聲音傳了出來:「還叫同夥了!」

  那一聲「家裡」忽然挑動了佟童心裡的某根脆弱神經,突突的跳動出不易察覺的弦外之音。

  佟童還沒來得及將這細微的心弦聽得分明仔細,忽然「咯登」一聲,心裡掉進了塊大冰坨子。壞了!

  手機都沒撂下,佟童扯上大衣就往外跑。秦子釗剛進辦公室,倆人走個對臉,佟童踩著他的腳就過去了,秦子釗氣得抱著腳在他身後蹦躂:「童雙雙!你趕著生孩子去啊!」

  佟童伸手招了輛出租車,上車說了地址,趕緊的對著話筒,心急火燎的囑咐:「你把話筒給那師傅,我跟他說!」

  大眼瞪小眼。

  凌浩雙手抱在胸前,斜眼向下睨著那精明的小個子。小個子不甘示弱,凶神惡煞的抓著凌浩的一隻胳膊。

  「叮」的一聲,宛如仙樂,凌浩往電梯口一看,心花怒放,跟見著失散多年的親媽似的:「佟童!你可回來了!」要不是胳膊讓那小個子師傅揪著,估計這會兒就得熱情相擁,抱頭痛哭了。

  佟童跑的滿頭大汗,微微的喘息著輕輕的擺手,盡量的調整著呼吸,衝著小個子男人露出溫和的笑容:「師傅!我是他同居人!」

  「沒的證明!」師傅高高的昂起下巴擺手,一臉的不信任:「你要萬一是他的同夥怎麼辦!現在的賊哦!都斯文的很的!」

  佟童剛才還紅著的臉蛋立馬的綠了。

  「拿出證明來啊!」說著幸災樂禍的伸出手,衝著佟童上下的掂:「房產證撒!戶口本?再不濟啦!你倆結婚證哈!沒的證明!我就送他去派出所!不!連你一起送去!」

  這回連凌浩的臉都綠了!要不是佟童攔著,這小巧的腦袋,非讓凌浩一拳打得滿地骨碌不可。

  「這總行了吧!」說著佟童掏出房門鑰匙,「卡嗒」一聲,鐵將軍立馬大敞肆開。

  呃!師傅和凌浩都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凌浩歡欣鼓舞啊!就差上去抱住佟童親兩口了。回身衝著師傅挑眉,剛要叫囂,就看見那細小的手掌衝自己伸著:「幹嘛?」

  「上門費啊!」師傅說著指指廣告,一臉的天經地義:「我們上門就收服務費的啊!20塊!你交錢我走人!我們誰的不耽誤誰!」

  「你……」「我都沒有說你戲耍我了!誤工費撒!要是不給!我們就去派出所解決好了!我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我不怕的!」

  還沒等凌浩說完,伶牙俐齒的小個子男人就給了凌浩一個大窩脖兒。

  「我……」凌浩手抖,渾身的哆嗦。佟童攔著,掏出一張二十的塞在細瘦的手掌裡:「這下能走了吧!」

  小個子男人從地上收拾起自己的工具箱,鼻子裡哼出一口氣,臨上電梯前,還不忘回頭衝著凌浩挑眉:「嘁!么子東西嗎!」

  「別攔著我!」凌浩呼嘿呼嘿的喘著粗氣,佟童夾住他的兩隻胳膊,輕輕的在耳邊哄勸著,聲音低沉溫柔:「別生氣了!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的!」

  凌浩悻悻的回身,拿著兩個袋子,回頭看見對門的女人伸出個腦袋來。看見了凌浩,機靈著趕緊又把門狠狠的關死。

  「你個王八蛋!有本事跟爺出來說話啊!躲在龜殼子裡算你牛逼啊!」凌浩氣得衝著那防盜門連踢帶踹。

  「凌浩!」佟童終於忍無可忍了,剛才跟那開鎖的吃了啞巴虧就是為了息事寧人,這時候這瘋牛撒潑耍賴的,他不嫌丟人,自己可不想陪著他丟人。

  凌浩回身,血紅的眼睛看見一臉陰鬱的佟童,瞬間熄了火。回身和佟童撿起散在地上的蔬菜瓜果,悶不吭聲的跟在佟童身後進了屋。

  「先喝點兒水!」佟童看著凌浩在沙發上一言不發,輕歎口氣,遞了杯水給他:「我下午還有課,一會兒還要趕回去,你也消消氣,我做點兒飯,吃完了我就走!」

  凌浩輕輕的「嗯」了一聲,接過水,咕嘟咕嘟的一口灌了下去。說實話,這連喊帶鬧的折騰了一中午,他還真是渴了。

  「我說!也怪了!」凌浩冷靜下來,到廚房跟著佟童一起擇菜:「怎麼我那鑰匙就是打不開呢!你一來!操!迎刃而解!」

  佟童翻鍋的手微微的停頓,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尷尬彰顯的淋漓盡致。

  凌浩覺出不對了,甩下手裡的菜,伸手拉住佟童的一隻胳膊:「怎麼回事兒!」

  佟童不敢抬眼,知道頭頂上凌浩雙眼如炬的正盯著自己,嚅嚅的嘟囔了一句。凌浩沒聽清,抻著脖子湊近他嘴邊:「你說什麼!」

  「我說那門鎖是我換的!」

  呃!凌浩震驚了!不可置信的瞪著倆眼,溜圓的趕上了探照燈。

  其實吧,這還是小半個月之前的事兒呢,那時候佟童剛洗完那次涼水澡,一心的窩火,給廠家打了電話,讓過來把門鎖換了。

  可是後來,接著就出了路嬈的事兒,後來再加上英雄救美那一出,佟童把門鎖這事兒早就忘到九霄雲外去了。雖然嘴上不說,可心裡也是對凌浩充滿了感激。

  不過也寸,凌浩這麼多天在家,就沒趕上自己開門鎖的時候,多半都是佟童一聽見門響就竄出去開門了。一個廠家的門鎖,鑰匙是能插進鎖孔的,只是轉不開門。

  「你是不是想著門一鎖,再等我不在家的時候,把我東西都給我扔出去,我就休想再進來了!」凌浩冷笑,攥著佟童的那隻手青筋暴突。

  「我沒有!」佟童仰起臉急急的辯解,嘴唇微微的顫抖:「我真沒這麼想,我……」

  「你他媽想什麼!你他媽的就想著把我踹出去!」凌浩終於忍無可忍的怒吼出聲,死死的鉗住佟童的雙肩,眼圈泛著紅:「我他媽的以為我這麼焐著,你就算是個鐵人也熱乎了!沒想到你壓根他媽的就不是人!我還跟哥們兒顯擺你給我做飯呢!我他媽……」

  凌浩說著,撒開了佟童,衝著自己臉頰就是狠狠的兩巴掌:「叫你嘴欠!叫你嘴欠!」。

  「凌浩!你這是幹嘛呢!」佟童急急的攥住凌浩的兩隻手,眼圈泛紅:「我真的!我那時候真的沒想到!」

  凌浩狠狠的甩開佟童的手,朝自己的臥室走。佟童急急的跟在後面,不知道說什麼,只是想要上前拉住那隻手,卻怎麼也拉不到。

  「你不是就想這麼干呢嗎!」凌浩說著大敞開自己的衣櫃,瘋了一般的把自己的衣服褲子一件件兒的扔到客廳。

  「凌浩!我沒這麼想!真沒這麼想!」佟童急急的蹲下身子低著頭,順著一件件兒的撿起來,眼鏡掉在了地上。

  「對!你沒這麼想!你是想給我扔到外面去!」說著凌浩抱著衣服氣勢洶洶的往門口走,腳步凌亂,一腳狠狠的碾碎了鏡片。

  「卡吧」一聲,像是忽然點到了屏幕的暫停鍵,屋子裡面的兩個人都停住了動作,連聲音也沒有了,只有粗重的喘息聲,在靜謐的空間裡,被無限量的擴大了。

  佟童仰起頭,看著凌浩居高臨下的懸在自己頭頂上鐵青的臉龐,欲言又止。凌浩轉身,抱著滿懷的衣服,小腿蹭著佟童的腦袋,回身進了自己的臥室,狠狠的摔上了房門。

  「彭」的一聲,貼著佟童的鼻子尖震顫,淚腺像是忽然讓這關門聲給狠狠的敲了一拳,眼淚瞬時的就要洶湧,可是硬是狠狠的憋了回去。

  從小母親就教育自己,男兒有淚不輕彈。

  跌跌撞撞的跑進廚房,佟童看著已經高高竄起火苗的炒鍋,驚慌的用鍋蓋狠狠的蓋住,關了閥門,卻因為鍋沿的高溫而燙傷了手指。

  輕輕的蹲下身子,鼻腔裡狠狠的溢滿著焦糊的味道,手指尖是連心的疼痛。

  佟童很委屈。

  從小到大,他從沒這麼低聲下氣的求過誰,心裡面有種叫做自尊的東西被狠狠的刺傷了。

  可是他知道,凌浩更委屈。他一時的任性,現在在凌浩看來,無疑是笑裡藏刀,狠狠的一記回馬槍,刺進了凌浩溫軟的心臟。

  輕輕的起身,佟童湊在灶台邊看著漏了底的炒鍋,狠狠的搖著頭。

  炒鍋破了,買個新的,照常炒菜。

  可是人心破了,要怎樣彌補,佟童真的不知道。

  

  第九章 皇上太監都著急

  秦子釗很擔心,真的很擔心。

  左右的看看那張神不守舍的憔悴臉龐,最後瞇著眼睛湊近,盯著那雙沒有神采的眼睛:「佟童,你告訴我,咱是不是失戀了?」

  秦子釗沒有挑著眉毛的笑,沒有陰陽怪氣的叫著童雙雙,秦子釗很嚴肅,那就只能證明一點——事情很嚴重。

  已經將近一個星期了,自打那回佟童慌張的紅著雙眼倉皇跑回課堂開始,他就知道是發生什麼事情了。

  佟童的眼鏡不知去向,秦子釗問過,卻只看到那雙腫漲的鳳眼裡寫滿了苦楚。

  秦子釗雖然對路嬈的種種頗有微詞,可是看見這樣的佟童,於心不忍卻是更勝一籌,似乎壓倒了一切的心疼。

  佟童,一直倔強高傲的佟童,何曾這般脆弱迷茫過。

  「佟童!佟童!」秦子釗無奈的歎氣,最後只是搖搖頭,看著眼前一臉的迷惑,拍上那瘦削的肩膀,語重心長:「天下好女人多的是,她路嬈算什麼,等哥們兒給你介紹好的!保證斃了她!」

  佟童輕輕的笑。

  這是他這幾天來第一次展顏,可卻沒有什麼歡樂的意味包含其間。

  人類很虛偽,痛苦的時候,也會微笑。

  「不是路嬈!」只是短短的四個字,說的苦澀又暗啞,站起身,輕輕的整理著衣服,最後又拍拍那厚實的肩膀:「沒事兒!別為我擔心!」

  秦子釗看著那微微佝僂的背影皺眉,最後狠狠的咬牙。

  冬天的空氣有很冷冽的觸感,讓人總能輕易的產生清新的錯覺。

  佟童吸了滿肺的冷空氣,卻發現對於頭腦的清醒沒有絲毫的幫助。這讓他本就不高昂的鬥志,更加的萎靡。

  一個星期,竟然可以這般漫長。

  原來習慣,又是這般輕易的事情,又像極了毒癮,戒除,就是危及生命般的恐懼。

  凌浩不再和他說話,一個字也沒有,只是每天還會為他插上熱水器,雖然暖氣已經給的很充足了,但這給佟童帶來不了絲毫的安慰。

  他還記得,他曾經面對著凌浩一言不發,那時的凌浩焦急的抓耳撓腮。他以為那是凌浩的死穴,他自以為是的覺得,凌浩一旦失去交流,就像是孤島漂流般,會充滿孤苦無依的恐懼。那時他得意過一陣子。

  可是他現在發現他錯了。

  那只不過是二十多天前的事情,可是卻有著天壤之別。是自己最初的判斷失誤,還是凌浩天翻地覆的改觀。

  佟童想不通。

  他每天盡量早的回家,依然做了滿滿的一桌子菜,他眼巴巴的盼望著,雖然他沒有真真正正的說過一次對不起,但是,他覺得他的歉意已經表現的那般露骨了,可是凌浩似乎故意的忽略了。

  凌浩收起了他轉天偷偷塞進臥室裡的那把鑰匙。

  他當時很欣喜,想著轉天回來又可以一起吃飯了,自己一定做一桌子凌浩最愛吃的菜。為此他還給路嬈打了電話,問凌浩在飲食方面的喜好。

  可是,他似乎把一切都想的太過簡單了。

  他等到很晚,直到飯菜在微波爐裡熱了又熱,凌浩才帶著週身的冷空氣開了門,只是沒有看那張桌子和桌子前面枯坐的人一眼。

  他當時以為自己會發作,可是他沒有,不過他確信,以前的佟童會的。

  佟童忽然意識到了一個可怕的問題——他習慣了和凌浩的親密。

  那種親密很微妙,似敵似友,卻怎樣概括都不貼切。佟童很清楚,因為和凌浩在一起的感觸,比較和秦子釗的相處,有著天差地別。

  佟童知道,凌浩有著細膩柔軟的內心,火熱的能夠溫暖一切,只是平時包裹在強勢的外殼之下,不會輕易察覺。

  明顯的一隻外硬內軟的大閘蟹。

  可是這只蟹現在被傷害了,狠狠的揮舞著兩隻大螯,沒有攻擊,卻謹慎的防備著。

  不得近身份毫。

  「喂?哪位?凌浩他……」「你他媽的凌浩!你也忒不是東西了!你到底怎麼佟童了別以為兄弟不知道!饒不了你!」

  「你他媽的有病啊!」小易收起了偽裝的斯文,凶相畢露。看見陌生的號碼,又一遍遍的響著這才幫著接了,誰知道對過跟吃了炸藥似的:「我還沒說佟童怎麼招惹我家兄弟呢!你倒惡人先告狀了!你誰啊你!」

  空白,很長的一段空白。

  「喂?他媽的死了!剛才不是橫著出來的嗎!這會兒幹嘛呢!挺屍呢!」小易明顯的乘勝追擊。他就煩這種欺軟怕硬的主兒,一看遇見了不好說話的,就縮成長壽楷模了。

  「你是哪位?」那邊兒似乎如夢初醒,聲音也低沉下來,透著那麼一點點兒的斯文。

  小易確定這聲音他聽過,只是那印象像根細細的絲線,以為要抓住的時候,卻又飄忽一下,閃身不見了。

  「我是唐易軒,你是?」小易清了清喉嚨,語氣也溫和了下來:「凌浩他不在,我剛要說,就讓你給我堵回去了!」

  「沒事兒!」那邊忽然帶了淡淡的氣聲,像是在低低的笑:「找你也一樣!」

  「他媽的有話快說!有……」發現周圍的幾雙眼睛都直勾勾的盯著自己,小易輕輕的壓低了聲音,但依然還是不耐煩的挑著眉毛:「你就趕緊放!」

  秦子釗笑笑,小易的氣急敗壞忽然成了他這幾天焦慮之中的唯一享受:「你能不那麼粗俗嗎,我們今天坐在這裡都是為了朋友,也算是一種緣分,你就不能心平氣和的?」

  「他媽的……」輕輕的咳了咳,小易看著眼前男人的儒雅,狠狠的在心裡咬牙。裝!裝!誰不知道個流氓再裝也是個流氓:「剛才也不知道誰電話一通,嘴裡就開始混不著調!」

  「我道歉!」說著秦子釗給小易的杯子裡斟滿了啤酒:「我敬你!咱說事兒!」

  小易瞄了瞄杯子裡澄黃的液體,咧咧嘴,一仰脖,灌了進去:「你不說還好,一說我還真想問了,佟童到底怎麼招惹凌浩了!這兩天倍兒陰鬱!我知道佟童不是不講理的人,可凌浩傻實在傻實在的,做的到不到的,都沒惡意,你佟童不能擠兌人不是!」

  「嗯?」秦子釗放下筷子,偏著頭微微的皺眉:「不能啊!佟童這兩天食不下嚥的都快脫像了,我原以為是失戀,他說不是,我想著肯定凌浩又擠兌他了唄!聽你這意思……」

  「這麼說來……」小易舉著杯子微微的皺著眉,嘬著牙花子。

  大事兒啊,肯定不是平時那點子雞毛蒜皮的,要不怎麼都兄友弟恭了,忽然就又水深火熱了呢!

  「怎麼辦?」「怎麼辦?」

  倆人瞇著眼睛趴在桌子上,異口同聲,有那麼點兒臭味……嗯呵,惺惺相惜的意思。

  「行!他倆要是跟我聯繫了,我指定給你倆電話!行!放心!好!回見!」剛撂下電話,路嬈那一臉的笑容就瞬間的土崩瓦解了。

  啊!路嬈拉扯著頭髮瀕臨崩潰邊緣!

  這是什麼世道啊!啊?

  先是自己的男友打電話不問她好不好,直接要相親男友的電話。再接下來,自己的相親男友問自己男友愛吃什麼,還是隻字未問自己現狀如何。再接著是相親男友的朋友找她要男友的電話,最後的最後,男友的朋友打電話來,讓自己隨時通報男友和相親男友的消息。

  她是消息中轉站麼?

  啊!路嬈再次崩潰!狠狠的撲在床上撕咬被子!心裡百轉千回,越來越幽怨:你倆這是競爭我呢嗎!我怎麼覺得你倆比談戀愛的還熱鬧呢!

  本以為只有佟童這個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沒和朋友交代,這下子好了,連凌浩這直來直去的都沒有提及隻字片語。

  「怎麼辦?」小易愁眉苦臉的看著秦子釗,眼角微微的下垂,像極了無家可歸的流浪小狗。

  「咕咚」一聲,秦子釗就感覺有什麼東西掉進了心裡,驀地又炸開了,震得耳膜嗡嗡響。

  抬起微紅著眼眶的眼睛,將手輕輕的搭在小易瘦削的肩膀上,那種被人依賴求助的快感,瞬間遍佈四肢百骸,讓人酣暢淋漓。

  雖然秦子釗也是束手無策,但是小易滿含著期待的眼神,卻像極了一計強心針,狠狠的澎湃著秦子釗的胸膛,只是,他自己沒有察覺。

  兩個臭皮匠,一手撐著腦袋,一手握著酒杯,在酒桌旁邊唉聲歎氣。這叫什麼?皇上不急,急死太監!

  不過這回倒是冤枉了,人家皇上也著急,只是不得其門而入。

  佟童躺在床上聽著浴室裡嘩啦啦的水流,心裡就像揣了十五隻帶著利爪的小兔子似的,不僅七上八下,還抓心撓肺的。

  坐起身來,輕輕的走到浴室門口,伸出手,想要叩門,卻又猶豫著收回來。看著磨砂玻璃,輕輕的抿著嘴唇。新換的眼鏡似乎還有些不適應,總是覺得眼前有著恍恍惚惚的凌亂。

  帶著一腦袋蒸騰的霧氣,凌浩輕輕的擦拭著潮濕的頭髮,忽然一抬眼,心臟差點兒停跳。

  霍!一雕像戳門口直勾勾的看著自己。太視覺震撼了!

  忍住劇烈狂暴的心跳,依然熟視無睹,凌浩的一隻手剛搭上門把手,忽然溫暖的觸感牽制住了自己的另一隻手。

  凌浩沒有平復的心跳更加劇烈了,乾燥溫暖的指尖上,有一圈細小的凹凸,刮搔著自己掌心上縱橫的紋路,像是羞澀的欲言又止。

  那是佟童手指的燙傷,就在一星期之前的那一天。

  那種緊握的觸感,忽然和之前的某一天,重疊了。

  這讓凌浩驚慌失措,狠狠的甩開那隻手,不等著誰開口,要說什麼,急急的撞進自己的臥室。緊緊的甩上那扇門,背後依靠著冰涼的觸感,劇烈的喘息。

  那種冰涼,讓剛才的溫暖,更加的揮之不去。

  佟童茫然的看著緊閉的房門,低頭,剛才接觸到溫暖掌心的指尖,此時流竄著空曠的寒冷,更加的凜冽。

  佟童呆站了很久,手足無措。

  有些頹然的慢慢踱進臥室,輕輕的仰躺在床上歎息。只是他從來不知道,剛才凌浩的落荒而逃,不僅是因為不能原諒。

  翻身,靜謐的空間裡連輕微的窸窣都成了驚天動地。

  咬著下唇,像是下了某種決心,怕自己會後悔一般,顧不得現在是不是已經夜深,急急的翻找著那個號碼。按下去,連等待接聽的時間,都被無限量的抻長。

  「喂?您好?哪位?」

  「喂?小易嗎?我!佟童!」
作者: connote    時間: 2010-2-22 09:40

  第十章 一張餅帶來的安慰

  「你!」小易伸手一指,狠狠的咬牙。

  「我……」佟童低下頭,拉扯著羊毛衫的下擺。

  「咳!」小易甩手回身,無奈的重重歎出一口氣。

  「……」佟童狠狠的咬住下唇,眼睛漲的發疼。

  「我說!」秦子釗終於忍不住了,站起身子擋在兩人中間:「他都說了,那時是一時的任性,你別這麼不依不饒的!」

  小易還是背著身子不說話,佟童的頭更低了。

  「再說了!」秦子釗輕輕的攬住佟童的肩膀:「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個什麼個性,既然連我這個老鐵都不找,巴巴的找你來求助,我想,他是真的想和凌浩和好吧!」

  佟童抬眼,正對上秦子釗從上面投射下來的溫暖目光。莫名的,鼻子根狠狠的發酸。回手,握住秦子釗搭在自己肩膀上的那隻手,溫暖有力。

  小易輕歎口氣,回身,皺著眉頭:「佟童,你告訴我,你換門鎖的時候,是不是真的想把凌浩趕出去!」

  「我那時……」「我不要別的解釋!我就要你回答是或否!」

  佟童遲疑著,輕輕的點頭。

  「嗷!」的一聲,小易在那不大的茶座包間裡開始上躥下跳的抓耳撓腮,手抖得抓不住煙。

  秦子釗和佟童都嚇壞了。

  「小易!」佟童想上前去拉,秦子釗急急的攔住:「你讓他冷靜會兒!」

  小易蹲在地上,哆哆嗦嗦的掏出打火機,胸口憋悶的難受,執著煙的手一直簌簌的抖著,眼眶微微泛著紅:「你不知道!你真的不知道!」

  佟童低頭站著,心裡想著我不知道什麼啊,可就是一個字也不敢問。

  屋子裡很安靜,連煙草燃燒的「辟啪」聲都格外清晰。

  在那棵煙燃燒的時間裡,一直都是死一般的沉靜。

  「那是凌浩的死穴!」小易輕輕的站起身,撣了撣身上掉落的煙灰,揉了揉臉頰,仰起頭,狠狠的吐出一口氣:「我是真的不想說!」

  那是不願追溯的童年。

  ……

  小易說完,又是吐出一口氣,彷彿疲憊不堪:「你現在該知道為什麼了吧,凌浩和我說的時候,已經過了十多年了,他雖然雲淡風輕的,可他的聲音一直是抖的,他自己不知道!」

  佟童狠狠的摀住自己的嘴巴,眼眶狠狠的紅著,拚命的搖頭,嘴裡一直不出聲的喃喃:「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要是知道,我絕不會這樣啊!」

  秦子釗微微的皺眉,眼神裡有著濃濃的憂心:「小易,別急著責怪他,告訴我們,怎樣才能讓凌浩原諒他?」

  輕輕的回身坐在桌子旁邊,小易皺著眉頭拚命的回想著凌浩當時的一字一句。最後微瞇著眼睛勾勾手指,三個烏黑滾圓的腦袋湊在一起:「你會做鹹食嗎?」

  「呲啦」一聲,混著蔬菜的蛋液輕輕的滑進鍋裡,佟童回身慌忙的找著鍋鏟,但還是晚了。

  翻過來的蛋餅整個光榮了,那個黑啊!

  凌浩一進門就聞見了一股焦糊味兒,微微的皺眉,忽然覺得有些過意不去。瞧自己把這孩子擠兌的,連做飯都不會了!

  哎!孤獨,果然是可恥的!

  佟童一晃眼,就見著廚房門口一個人影忽悠一下不見了,緊接著就聽見凌浩臥室門重重關上的聲音。

  關了火,緊跑兩步抻著脖子在門口看了看。掏出手機,攏在嘴周圍,活像是做賊:「小易!他回來了!這鹹食怎麼這麼費勁啊!」

  「不能夠啊!別鬧……」說著窸窸窣窣的像是身邊有人跟著添亂:「那個就跟平時攤雞蛋餅差不多,是不是那新買的炒鍋不得勁兒啊!」

  呃,佟童被噎住了。

  那炒鍋上個星期剛報銷,倆人一打架忘關火了麼,漏底了。這新買的炒鍋剛使了不到一個星期,它還就是不順手。

  「那怎麼辦?」佟童轉過身子蹲在牆角,微微的皺著眉頭摳著手下的一塊牆皮:「有沒有什麼技巧?」

  「勤學苦練唄!」小易說著又豪情萬丈了:「佟童!拿出你的毅力和決心來!前面是凌浩溫暖的笑臉!」

  「那,除了這個還有什麼別的辦法沒?」佟童有些氣餒,手上迸的全是油點子,滿漢全席都沒這麼費勁。

  「有啊!」

  「什麼啊?」驚喜的雙眼閃閃發光。

  「跟凌浩老死不相往來唄!這個利索!反正你倆也不能住一起一輩子!反正吧……」

  「唐易軒!」佟童怒不可遏。

  其實小易說的沒錯,他倆是不可能住在一起一輩子。等案子一結,就是橋歸橋路歸路了,老死不相往來,也沒什麼損失。

  只是不知道自己為何這麼執著的想要得到原諒,還很迫切。

  搖搖腦袋,百思不得其解,忽然感覺烏雲壓頂,一抬頭,霍!趕緊的強自鎮定,擠出微笑:「那個!早!」

  「哼!」凌浩微微的瞇著眼睛,挑高一邊眉毛。僵持著看著那雙難掩驚慌的眼睛,最後狠狠的吐出一口氣,拿著衣服進了浴室。

  呼!長出一口氣,依然蹲在牆角鬼鬼祟祟:「喂?差點兒被發現了!」

  「佟童!你真是教漢語言文學的麼?」小易表示懷疑,就聽見電話那邊不知誰嘟囔了一句:「是……」

  「別攪合!」小易在那邊狠狠的拍上了誰的手,聲音沒對著話筒,聽的不是很真切,然後轉過臉來,繼續質疑:「大晚上的!你早個什麼大勁啊!」

  ……

  「雙雙!」秦子釗端過一杯新沏的茶水,放在佟童的手邊,嘖嘖有聲:「我說!你真是夠革命的!我怎麼沒見你對我這上心過呢!」

  「那不一樣!」佟童不抬眼皮的端起茶水喝了一口,站起身,開始整理剛在網上查找的飲食資料,準備下班。

  「啊!蒼天啊!」秦子釗捶胸頓足,西子捧心,一臉的欲哭無淚:「我倆相識數載!竟不如個同居月餘的!真真的叫人情何以堪情何以堪啊!」

  「懶得搭理你!」佟童說著放下茶杯,輕輕的墩了墩文件夾。揪了揪秦子釗皺在一起的眉眼,表情異常認真:「你知道我的!錯了就是錯了,就算得不到原諒,努力了,也能心安理得了!」

  秦子釗看著那挺拔的背影漸行漸遠,忽然兩手重疊著放在頰邊,一臉的陶醉:「我家雙雙認真起來真迷人!」

  「嘁∼」後跟數位辦公室同僚的音效。

  「哈哈哈哈!我成功了!」

  深夜,宛如敵機轟炸過的廚房裡忽然傳出一聲淒厲的狂笑,佟童雙手叉腰,仰頭張嘴露出小舌頭。

  低下頭,看著盤子裡剛出鍋的金黃透亮的蛋餅,忽然鼻子根發酸,差點兒就熱淚盈眶了。心下感慨起老話說的好啊,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

  凌浩心情正酣暢。

  美人在懷,又是風情萬種,只是看不清面目。但這絲毫影響不到切膚的溫暖柔順。

  他又不是柳下惠,前面又是綺羅絹帳,自然是要共赴巫山,好好的一番雲交雨歡。

  輕輕的執起美人之手,凌浩邪肆的勾起唇角,摩挲著,忽然一愣。

  翻過掌心,正看見一圈小小的凹凸,像是灼傷,盤踞在纖細的食指尖。

  「哈哈哈哈!我成功了!」美人忽然咧開朱唇,邪肆的仰天長笑。

  凌浩眼前一黑,掙扎著睜開眼睛,猛地坐起身。劇烈的喘息著,後背的冷汗蜿蜒而下,撩撥起重重的心慌。

  這夢,太玄。

  看看外面,似乎還亮著燈光。

  回身躺在床上,卻是怎麼也睡不著,腦海中唯留那美人指尖小小的一圈傷疤,揮之不去。

  「我,呵呵!今天有事兒!」小易抓了抓腦袋,心下狠狠的咬牙。

  這些日子,凌浩都是跟小易在外面糊弄完晚飯,逗留到不得不回去睡覺的時候才回到他曾經叫做家的兩居室。

  不僅是不願面對佟童,還有重疊的記憶。

  「沒事兒!那我叫路嬈出來!」說著凌浩掏起手機,翻找著那個曾經滾瓜爛熟的號碼。

  也是奇怪,這些天竟然都不知道和路嬈聯繫。

  小易把手機裡存好的那條短信按了「發送」。

  「行!沒事兒!用我接你嗎?」凌浩說著背過身子輕輕的摀住話筒,身後的小易抻著脖子觀望。

  「行!那我撂了!回再給你打過去!」說著凌浩有些悻悻的掛了電話,回頭看見一臉歉意的小易,強擠出笑意:「沒事兒!我回去吃!」

  「喂?小易!到底什麼事兒!連我跟我男朋友吃個飯都攔著!」小易剛接起電話,路嬈的聲音橫掃著直衝耳膜。

  「姐姐!」小易看著凌浩的背影遠了,這才滿含笑意的衝著話筒點頭哈腰:「你是我親姐姐!等回頭讓秦子釗請你吃飯!我謝你!」

  「回來了!」佟童聽見門響急急的跑到客廳,不出所料的對上那張面無表情的臉。

  一手端著盤子,另一隻手揣進口袋裡狠狠的攥住手機,忽然充滿了力量。

  「怎麼還沒信兒?」秦子釗盯著小易緊緊攥在手裡的手機直咂嘴。

  「生孩子也沒這麼快的好吧!」說著瞥了眼屏幕:「凌浩這剛回來!你得給他倆時間嘛!」

  「洗洗手!坐下吃飯!我這都好了!咱開飯!」佟童站在廚房裡抻著脖子衝著客廳喊,依然石沉大海。

  急急的走出來,正趕上凌浩拉上臥室的門把手。

  「別!就一頓飯!」佟童拉住凌浩僵直的胳膊,輕輕的抿了抿嘴唇。凌浩冷冷的抬眼,忽然對上佟童手裡那盤金黃油亮的蛋餅,驚訝的挑起一邊眉毛:「小易告訴你的?」

  「他,說你愛吃這個!」佟童輕輕的低下頭,放開了凌浩的胳膊:「你嘗嘗,我剛學的,不知道味道怎麼樣!」

  很久沒有對坐在一起,忽然連當初是怎樣交流都忘記了,空氣裡滯留著尷尬的寂靜。

  「來!我給你滿上!」佟童盡量保持著聲音的平穩,依舊笑得溫和。

  凌浩遲疑著端起盛滿透明醇香酒液的杯子,觸手一片溫熱,心裡的脆弱神經被狠狠的拉扯著。

  「凌浩,我知道,我是,錯了,」那兩字說的極其艱難,但最艱澀的話語一旦傾瀉,剩下的似乎就是水到渠成了。

  「像你說的,咱們能住在一起是緣分,不知道什麼時候,我們就要分開,我希望,你再想起我的時候,都是美好的回憶,我,真的習慣了每天和你對坐在同一張桌子上,那樣,做飯,似乎才有了意義。」

  凌浩不動聲色,心裡卻早已洶湧澎湃,緊緊抓住酒盅的指節泛著白。

  「我在這裡,請求你的原諒!」說著佟童舉起杯子,眼神定定的看著面凌浩的眼睛:「做的到不到你多包涵了!先乾為敬了!」

  說著一仰脖,辛辣的液體順流而下。佟童腦子裡異常清明,太陽穴一直突突的跳,彷彿投注之後等待開盤的一霎。

  凌浩看著佟童微暈的臉龐,始終一言不發。

  佟童低下頭。

  忽然「嘎」的一聲,佟童慌忙抬眼,就看見凌浩將手下的酒盅口衝下,對著訝異驚喜的佟童,勾起了唇角:「我干了!」

  「來!嘗嘗這個!」放著滿桌的佳餚不吃,佟童先將那歷經了千辛萬苦才誕生的佟式鹹食夾進了凌浩的碗裡。

  凌浩執起筷子,夾起一塊金黃的蛋餅放在嘴裡,輕輕的咀嚼。

  「怎麼樣?」佟童握緊雙手,有些期待的眨著眼睛。

  「好吃!」凌浩咧開嘴,又是一如既往的沒心沒肺。

  佟童輕笑著,也夾起一筷子放進嘴裡,咀嚼的認真,卻沒錯過凌浩輕若蚊吟的那句「和老奶奶做的一樣好吃」。

  佟童輕輕的勾起唇角,放在桌子下面的手,狠狠的按上了手機的一個按鍵。

  「嘀嘀!」小易聽見短信音,趕緊點開。秦子釗眼巴巴擠在小易身邊,看著屏幕上那四個字,不禁一起咧開嘴。

  破鏡重圓。

  雖然有那麼點兒惡趣味,但還是挺貼切的。小易給佟童的挽回計劃定的成功暗號,當時倆教漢語言文學的老師,愣是沒敢說出一個「不」字。

  「走!喝酒去!慶祝慶祝!哥請客!」秦子釗沒皮沒臉的搭上小易的肩膀。

  「下去!你誰哥啊!要不是佟童……你放開!」小易拉扯著那只有力的大手,扭捏著一起陷進了燈火闌珊。

  夜已經很深了。酒足飯飽,凌浩卻怎麼也不能成眠。

  抑制不住滿溢的喜悅,輕輕的按了手機的播放鍵,帶著耳機,跟著那輕靈的女聲一起哼哼:「一張餅帶來的安慰,第二件玩具帶來的安慰,大風吹∼大風吹……」

  荒腔走板的調子輾輾轉轉,一路衝進了兩扇門板相隔的佟童的耳膜。

  一個激靈,佟童豎著耳朵聽那歌詞,吃吃的笑了起來:「一張餅到來的安慰,若真能給你帶來安慰,我求之不得!」

  凌浩閉上眼睛,依然聽著耳機裡飄渺的女聲。翻過身,緊緊夾著被子,勾起唇角,蕩出滿室的溫暖。

  當我回憶著,從頭到尾,肯定會有你認真的純美。

  

  第十一章 流浪狗鹹食

  天氣一天天的開始轉入深冬,再過不久就是冬至。那天是冬的極致,也是一年中最寒冷的日子。

  佟童站在窗口喝著一杯茶,順手在滿玻璃的霧氣中輕輕的抹了一把。外面星星點點的燈光,串成整整的一排光鏈,引領著晚歸人回家的路。

  案件的審理已經到了最後階段,他和凌浩都同意庭外調解。只是看開發商的賠償金額,只要能夠達到彼此心裡價位的平衡點,一切便是要塵埃落定了。

  這麼想著,佟童撇了撇嘴角,忽然覺得嘴裡馨香的茶汁多了絲苦澀的味道。

  開始,本就意味著結束。天下無不散之筵席。

  只是徒增出來的那些不捨,讓人心裡不安又忐忑。

  門口忽然傳來「卡嗒卡嗒」的開門聲,佟童回過神來,急急的趿拉著軟底的拖鞋跑到門口。

  凌浩輕輕的跺了跺腳,呼出一口熱氣。抬起頭,便看見佟童站在一圈暖黃的光暈下,靜靜的端著一杯茶,衝著他微笑。

  那溫暖的橘色燈光是凌浩親自選的。他想過,某一天,他的妻子站在這樣的燈光下,一定很溫柔。

  是怎樣的女子,凌浩很意外的沒有想到路嬈。

  此時佟童就站在這樣的燈光下,竟契合得天衣無縫。

  凌浩笑,露出一整排潔白的牙齒,手裡舉著那把讓佟童有絲尷尬的鑰匙,兩人誰也沒有說話。他們那麼的貼近,以至於彼此的呼吸都交織在一起,含混不清。

  忽然,柔軟的觸感慢慢的纏繞上佟童的指節,濕潤溫暖。

  佟童低頭,「嗷」的一聲蹦出半米遠,抖著手指著凌浩的胸口:「那、那、那……」

  凌浩疑惑,低下頭看了看懷裡正望著自己的兩隻黑葡萄般的閃爍眼眸,輕輕的咧開嘴,搔了搔頭髮:「沒事兒!別怕!它不咬人!」

  佟童對犬科動物有著與生俱來的恐懼。

  他沒被狗咬過,但無論是看到了大型犬或是觀賞犬都會敬而遠之。很久之後,凌浩躍躍欲試,想要看一部叫做《狼災記》的電影,佟童緊縮在牆角負隅頑抗,活像是叫人逼良為娼的。

  「哪、哪來的?」佟童煞白著臉,瞪著眼睛看著窩在凌浩懷裡無辜的雪白小腦袋,手裡緊握著茶杯。

  凌浩低頭摸了摸懷裡雪白的柔軟,笑得溫暖。一把提著後頸揪了出來,放在腳邊,蹲下看著:「路上碰著的,可憐扒拉的湊我腳邊兒直哆嗦,天兒冷,就揣在懷裡了!」

  小傢伙很配合,扭動著圓滾雪白的身子來來回回的在凌浩的褲腳邊兒上磨蹭。

  「也不嫌髒!」說著佟童撇了撇嘴,把手裡的茶杯放在桌子上,扶了扶眼鏡進了廚房:「趕緊洗手,吃飯!」

  大眼瞪小眼。

  佟童手裡端著一盤蒜蓉油麥菜,清香翠綠,泛著油光,警惕的看著腳邊那一團白色的絨球。

  新來的小傢伙毫不示弱,一點都沒有寄人籬下的自覺,張著兩隻晶黑的眼睛,直直的和佟童對視。

  凌浩在衛生間裡把兩隻手洗的香噴噴滑嫩嫩,順帶著把臉也洗了個白裡透紅,一出來,就看見這一場對峙。

  不動聲色的笑著掏出手機,高倍的像素,將這一瞬間定格成為永恆。

  「卡嚓」一聲響,大小的兩個腦袋同時回頭,隨即奉送兩顆衛生球。悻悻的同時轉身,各奔東西,那默契,比訓練有素還整齊劃一。

  這張照片一直留在凌浩的手機裡,後來乾脆當了電腦的桌面。只是凌浩沒有想到,後來有一段時間,它成為了自己的精神慰藉,支撐著他熬過了尋找的孤寂與恐懼。

  「你說!叫個什麼名字好呢?」凌浩夾起一筷子木耳吃的津津有味,低頭往不用的小碗裡放了些嚼碎的瘦肉。

  白色的絨球低著頭,慢慢的伸出紅嫩的小舌頭,圈圈舔著,一會兒的功夫便盆干碗淨了,看來是真真的餓壞了。

  佟童不言語,盛了碗番茄蛋花湯慢慢的喝著。別說,凌浩回來加的這個湯倒是挺畫龍點睛的,不過味道就有些差強人意了,有待磨練。

  「誒!你倒是給句話啊!你一教漢語言文學的,不比我腦子裡字兒多!」說著凌浩在桌子下面伸腿踢了踢佟童的拖鞋。

  佟童皺眉,放下湯碗:「人家都說吃飯的狗都不被打擾,我這吃口飯怎麼這麼不得消停呢!」

  吃飯的狗抬起了眼睛,看著佟童。佟童無奈,將整片薄瘦肉隔著老遠,扔進了它的飯碗裡。

  「你說這是個什麼種?聖伯納?雪納瑞?金毛?雪橇?」凌浩說著又開始胡擼那雪白的小腦袋。吃飯的狗屢次被打擾,奈何人家有恩於它,不得發作。

  「你乾脆說你撿了金條回來得了!」佟童不屑的撇撇嘴:「再說了,就你說的那些個狗,有長成這模樣的嗎?」

  雪白的腦袋抬起直直的盯著佟童,看得佟童直縮著脖子,往後挪了挪身子,這才低下頭繼續吃飯。

  質疑它長相者,狗狗得而誅之。

  「叫鹹食吧!」凌浩嘿嘿笑著輕輕的顛著下巴。佟童一愣,靜靜的看著那帶著飛揚發尾的頭頂。

  「一叫這名兒!我就覺著特暖和!」凌浩的聲音忽然很柔和,像一根羽毛輕輕的拂過佟童的心臟,微微的發癢。

  「是吧!鹹食!謝謝你乾爹!這名可算是他賜給你的!」說著凌浩指了指坐在一旁愣怔的佟童,再也沒了剛才那股子忽至的溫柔。

  「汪汪!」雪白的小腦袋高高的揚起,配合著頭頂溫暖的撫摸,搖動著尾巴。

  「凌浩!別剛摸完狗又給我拿飯碗!還有!誰是它乾爹啊!」氣急敗壞,氣衝霄漢……

  清晨,寧靜得都能聽見寒露沾滴在枝椏上的聲音。

  忽然……

  「凌浩!」淒厲的宛如索命的厲鬼,狠狠的撕碎了凌浩的黑甜夢鄉。

  揉著腫脹帶著烏青的雙眼,雙腿發軟的差點兒跪在佟童門口。

  沒辦法,昨天佟童搶著先洗了澡,怕是凌浩給鹹食洗完澡的浴室有個狗毛什麼的,還規定凌浩必須洗乾淨了鹹食再洗乾淨自己才能就寢。

  可這狗孩子吧,可能是暖和過勁兒來了,在浴室裡可勁兒的撒歡兒,抹了浴液之後更是滑不留手,給凌浩折騰的啊,躺在床上都到了半夜三更。

  一推門,凌浩整個就精神了。

  霍!鮮活水潤、泛著青春光澤的胴體啊!

  佟童上身不著一縷,正拿著件襯衣,擋在胸前,瑟縮的蹲在床邊上,衝著床腳下的那一團滾圓雪白急赤白臉:「去!出去!」

  回頭一看見站在門口瞪著眼睛的凌浩,差點眼圈一紅,當場就潸然了:「凌浩!你快把你兒子牽出去!」

  佟童脫了睡衣,正準備換了衣服去上班,誰想到鹹食忽然戳在了他腳邊,還衝著它呲牙,嗯,打了個哈欠。嚇得佟童連滾帶爬的擠在床邊上直哆嗦。怎麼趕,它就是寸步不離的盯著佟童。

  沒辦法了,連驚嚇帶著急,佟童乾脆扯開嗓子,把家大人叫過來了。

  「鹹食!快!快過來!你乾爹還得上班兒呢!別跟著攪合!」凌浩蹲下身子帶著滿臉的和藹,衝著那一小團固執的雪白威逼利誘。

  抬眼看了看依然緊繃著全身的佟童,像是達到了示威的目的,鹹食搖著尾巴,顛顛兒的跑到了客廳裡凌浩用搬家剩下的舊褥子床單給它臨時壘的窩。倆前爪一搭,睡得酣暢淋漓。

  「嘿!小心!」凌浩剛衝著那小壞蛋呲牙咧嘴,回頭就看見佟童整個身子往前栽,眼看著就要和那實木地板親密接觸了。

  趕緊的一個箭步衝過去,攔著腰,緊緊的攬在懷裡。踉蹌了兩步,總算是站穩了。

  純棉的布料接觸到光潔細膩的肌膚,前所未有的觸感,刺激的兩個人都是一個激靈。

  佟童不敢抬眼,依然抱著襯衣,僵直的縮在凌浩的懷裡。頭頂上方直衝面門的熱氣,像是在佟童的臉頰內燃氣兩團熊熊烈火,直燒的雙頰渲染上濃烈的緋紅。

  佟童在床上蹲的太久,血液不流通,腿麻了。要不是凌浩接著,穩得摔得鼻青臉腫。

  凌浩不敢低頭,兩手圈在佟童光裸的脊背上,卻不敢落實,像是怕一落下就會扎上滿手的荊棘。挺直了脊背,看著頂上的吊燈直翻白眼,刻意忽略了雙頰愈演愈烈的灼燒。

  「那個,咳咳,趕,趕快把衣服穿上,再不抓緊的,就遲到了!」凌浩故作鎮定的放開雙手,清了清喉嚨。孰不知自從遇見佟童之後就落下了口吃的毛病,相聲估計是說不成了。

  「哦!」低低應著,依然不敢抬頭。

  把胳膊伸進一隻袖子裡,眼角餘光瞥見高大的身影依然徘徊在門口。忽然的一股子火氣直衝腦門子,佟童敞著懷,回身衝著凌浩咬牙切齒。

  「都是你!我告訴你!要是不好好看住你的狗!只要我還在這屋子裡一天!它就休想再進來一步!我說到做到!」

  這人吧,他都是有自尊的,尤其是佟童,屬於那種自尊心特別強的。剛才那麼跌份的事兒,他必須得用點兒強硬的言語回擊,不然自己就徹底沒面子了。

  只不過,這看在某些對他瞭如指掌的人眼中,就有那麼點兒孩子氣的彆扭了。但是吧,他彆扭的還有點兒可愛。

  凌浩不生氣,依然嬉皮笑臉,雙手揪著耳朵打哈哈:「別介啊!它好歹也是你乾兒子!你這樣是不是有點兒太慘絕人寰了!社會會譴責……」

  「凌浩!」,魔音穿耳,一記枕頭追著凌浩落荒而逃的背影直直的砸在客廳的落地大衣架上。晃了兩晃,終究沒有被突如其來的打擊所擊倒,捍衛了身為大衣架的尊嚴。

  鹹食忽然爬起來抖了抖身上的毛,一隻爪子扒了扒耳朵,打了個哈欠。

  人類真是容易衝動的動物。世界如此美妙,人類如此暴躁,這樣不好,不好。

  

  第十二章 好爸爸壞爸爸

  搖晃著尾巴,伸出嫩紅的小舌頭,看著碗裡滿滿的親親腸,更是笑逐顏開。剛要舔上前面伸過來的那只溫暖的大手,忽然……

  「凌浩!」佟童急眉瞪眼的的用筷子敲著碟子:「我說過多少遍了……」

  凌浩悻悻的收回手,眼看著佟童又要開始衛生教育,無奈的看了眼無辜眨著眼睛的鹹食,趕緊雙手舉過頭頂:「我錯了!我知道了!吃飯的時候不許跟狗玩兒嘛!」

  「汪汪!」「你要幹嘛!別過來你!凌浩!」

  鹹食終於忍無可忍了,看著無辜被阻攔的天倫之樂,張開血盆小口,衝著剛舉起筷子的佟童就撲了過去。

  佟童就感覺自己快要崩潰了,腳下趔趄著絆倒了椅子。圍著餐桌一圈圈的邊跑邊帶著哭腔喊著凌浩,就恨自己為什麼當初把那兩隻著地的前爪給進化了。

  「鹹食!過來!不許那樣兒!」凌浩站起來,依舊和風細雨。這小狗兒吧,就和孩子一樣,你得哄著。

  但是,還有一樣,這小狗兒也和孩子一樣——欺軟怕硬。

  看著凌浩真沒動氣,佟童又被自己追的狼狽不堪,鹹食小小的虛榮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滿足。對凌浩的規勸充耳不聞,繼續自己追逐的事業。

  生命在於運動啊!跑跑更健康!

  「鹹食!給我好好趴那吃飯!」凌浩的聲音忽然低沉下來,臉也隨即拉得老長:「你要是再敢追著你乾爹跑!待會兒就光帶你打針!漂亮房子和好吃的免談!你接著給我睡那破床單!我說到做到!」

  鹹食停了下來,搖了搖尾巴。抬起頭看著凌浩認真的臉,「嗚嗚」了兩聲,耷拉著腦袋蹭到小碗邊兒,委委屈屈的叼起了一根親親腸。

  「佟童!呵呵!來!過來吧!吃飯吧!吃完了還得帶鹹食打疫苗去呢!」凌浩搓著雙手,諂媚的笑臉讓腳邊的鹹食一陣陣的惡寒。

  「做夢吧你!你自己帶著你那破狗去打那鬼疫苗吧!最好連你也一起疫苗了!」吼完,佟童回身狠狠的甩上臥室門,躺在床上喘粗氣。

  「別啊!佟童!不是說好了嗎!要不我自己哪忙得過來啊!」凌浩輕輕的叩著門,扭臉衝著鹹食擠眉弄眼。

  小狗很無辜,把本來就小的身體又往牆角縮了縮,催眠自己是只隱形狗。

  沒有回音,凌浩繼續哄騙:「別生氣了!它不大點兒的東西,你跟它較什麼真兒啊!趕緊出來吃飯!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

  「凌浩!你什麼意思啊你!」佟童「嘩啦」一聲扯開門,頂著門的興師問罪:「你拐著彎兒的罵我小肚雞腸是吧!對!我就是跟隻狗較真兒了!我氣都氣飽了!我吃不下!我謝您好心了!」

  「別介啊!」凌浩趕緊一把撐住門,死皮賴臉的扒在佟童門口:「我錯了!瞧我這張破嘴!」說著假模假式的往自己臉頰上拍了兩把,低眉順目的趕上了李蓮英:「您老擺架吧!就當給我個面子!」

  現在這個家的局面很微妙。

  佟童害怕鹹食,鹹食服從凌浩,凌浩又對佟童說一不二,三角關係鐵一般的堅固啊,風吹雨打都不怕。

  佟童最終還是被凌浩拉出去,跟著一起給鹹食注射疫苗去了。

  雖說不情不願吧,但是人要臉樹要皮的,人家凌浩都那樣求你買人家個面子了,你能把事兒做那麼絕嗎。

  還有一點,佟童沒說。

  他和凌浩沒幾天能呆在一起了,能多呆一會兒是一會兒。至於為什麼這麼覺得,佟童不想考慮。

  週末的街道上行人如織,熙來攘往。

  凌浩左手牽著鹹食,右手本想拉住佟童。剛要伸手,就讓佟童一記衛生球給瞪了回來。

  這倆人,不,是一人一狗,必須得隔離了,要不在大街上鬧騰起來,非得造成交通堵塞不可。

  鹹食情緒很低落。

  不僅因為待會兒要挨上一針,還有今天它老爸的態度。為了個沒多大姿色的眼鏡男人,居然對它橫眉立目。

  對它橫眉立目也就算了,還為了讓那眼鏡男人走在最安全的裡側,把自己甩在最外面,直接面臨著成為狗肉氣囊的危險。

  真真的是叫狗情何以堪啊。

  抬起小狗眼看了看眉開眼笑的老爸和他身邊冷若冰霜的眼鏡男人,再一次深深的歎出一口氣。

  寄人籬下的日子不好過啊,夾著尾巴做狗才是硬道理。

  一進到寵物診所,鹹食就開始不安。圍著凌浩的腳邊上轉悠,到了佟童的腳邊上,趕緊又剎閘往回跑。

  這狗不是屬耗子的,沒撂爪就忘。

  診所的醫生是個年紀不大的女孩兒,樣子很討喜,長的不算漂亮,但是兩個眼睛總是瞇著,看著隨時都要笑。

  她輕輕的撫弄著鹹食的頭頂,抬起眼睛看著凌浩:「這狗叫什麼名字啊?真漂亮!有一歲多了吧?」

  凌浩摸了摸後腦勺兒,呵呵的笑瞇了眼睛:「我也不知道多大了,來我家才五六天的工夫!叫鹹食!鹹食!快跟阿姨打個招呼!」

  鹹食抬起腦袋「汪汪」的叫了兩聲,小尾巴搖的那叫一個歡實。

  佟童在旁邊雙臂抱胸,冷著臉從鼻子裡哼出一口氣。

  瞧這倆,一人一狗的,還能巴結的再徹底點兒嗎!狗把尾巴都要搖晃下來了,人把眼睛都要笑沒了。見著女人就都魂不守舍了,一對兒色胚子!沒出息!

  小醫生笑著把鹹食抱在胸口,傲人的雙峰擠出誘人的溝壑:「跟我進來吧!對了!疫苗兩種,進口的和國產的,打哪個?」

  凌浩在心裡默默的估量著,這得75C吧。忽然聽見後面「哼」的一聲,一回頭,正看見佟童高揚著下巴,那臉寒得能凍出冰碴子。

  「我問你國產的還是進口的呢?你哼什麼啊!」小醫生回頭輕輕的笑,雙眼內波光粼粼,勢要將凌浩溺斃。

  「進口的!」佟童上前一步擋在凌浩身前,臉上波瀾不驚,回頭瞥了眼凌浩:「不用省著,不缺那幾個錢!」

  等凌浩緩過勁兒來差點兒沒痛不欲生了。差一百多塊呢!吃點兒什麼不好啊!但是美女面前,不能跌份,狠狠的咬牙微笑:「對!不缺那幾個錢!」

  小醫生看見佟童,眼前一亮,優質美男啊,這斯文的也不錯。隨即掉轉方向,衝著佟童瞇起桃花眼:「那好!您等一下!」

  鹹食趴在病床上,活像是快要讓人燉成狗肉鍋的,兩眼淚汪汪的看著凌浩。凌浩摸摸它,一副「頭掉了,碗大個疤」的架勢。

  看著小醫生推掉針管裡的空氣,把藥液吸進針管裡,拍了拍鹹食的屁股,佟童忽然張開了嘴:「您以後微笑服務的時候也要注意些尺度,有沒有人和您說過,那樣微笑顯得特沒檔次!」

  「嗯?」小醫生一愣,鹹食「嗷」的一聲,兩行清淚流成了自來水管子。

  「您倒是輕點兒啊!你就是這麼微笑這麼服務的!您不知道每個寵物都是家裡的一名成員嗎!您是不用心疼,可您知道飼主的心在滴血嗎!」佟童看著臉上泛著綠光的小醫生,嚴肅的可以以假亂真。

  鹹食很欣慰,原來乾爹不是鐵石心腸的。抬起眼,淚汪汪的看著佟童,完全沒考慮要不是此人的激將,自己完全不用受到如此之深的皮肉之苦。

  凌浩很疑惑,佟童和這面目含笑的小醫生如此的針鋒相對,究竟是演哪一出。

  小醫生憑著多年的職業修養才將這一家三口安全的送出店門。強忍著將人碎屍萬段的衝動,回到樓上捶胸頓足,恨不得拿把手術刀把那斯文的眼鏡男人解剖了。= =

  剛進寵物商店,鹹食就撒歡兒的滿屋子躥,真跟孩子一樣,記吃不記打。= =

  「您好!需要些什麼?」寵物商店的導購小姐面容甜美,明目張膽的衝著凌浩放電。養得起寵物的哪個都不是窮主兒,有愛心,又英俊瀟灑,金龜婿,非此人莫屬。

  「要一包大包裝的狗糧,一個狗屋……」「先生,我們這裡……」「不用推薦!我們自己看!需要的時候會叫你的!」

  導購小姐和凌浩都愣住了,看著佟童氣勢洶洶的拉著鹹食進了內堂,連鹹食都震驚了,一直抬頭盯著那張陰沉的臉,沒言語。

  「你彆扭什麼!」凌浩把佟童抵在貨架的後排,壓低了聲音問。

  「我有什麼好彆扭的!心裡沒鬼怎麼會覺得我彆扭!」佟童掙開凌浩,蹲下身子抓起一包狗糧。滿眼的英文,狠狠的咬牙。

  「你剛在寵物醫院就找那小醫生不痛快,我沒說!你這又跟這小姑娘過不去!到底是誰惹了你了!」凌浩也蹲下來,扳著佟童的肩膀。

  鹹食擠在兩人腳邊上不敢出聲,不敢亂動,苦不堪言。

  佟童一把甩下手裡的狗糧,掏出手機開始撥號。

  「你幹嘛!」凌浩一把奪過佟童的手機,直直的看著他的眼睛,眼裡流竄出怒氣。他可以忍受,甚至享受佟童的彆扭,但不包括無理取鬧。

  「你還給我!」佟童伸手去搶,咬牙切齒:「我打電話給我女朋友!我好好的假期不約會跟著某些人跑到什麼破寵物店!還得看著某些人到處沒節操的拈花惹草!我噁心!正好!你看上別的女人了!路嬈歸我!」

  凌浩看著佟童憤怒的臉龐微微的愣怔,細細的分辨那字裡行間的意味。忽然低低的笑出了聲,嚇得鹹食慌忙後退,生怕它老爸瞬間變身。

  狠狠的勾住眼前倔強的脖頸,凌浩湊到佟童的耳根下,帶著熱氣輕輕的蠱惑:「你這樣!會讓我以為你是在吃醋!」

  「混蛋!」狠狠的一巴掌甩上凌浩的臉頰,「啪」的一聲響亮。

  導購小姐只聞其聲不見其人,正快三慢三的猶豫著要不要跟過去看看,就看見一個人影猛然從貨架間衝了出來。

  緊接著又是一個人影跟著竄出去。後面還跟著雪白的一小團拖著條綠色的拴狗繩,屁顛屁顛兒的追著。

  鹹食看著前面怒氣沖沖的乾爹和喜笑顏開的老爸,一狗頭的霧水。

  人類,真是難以捉摸的動物。
作者: connote    時間: 2010-2-22 09:40

  

  第十三章 冬至

  吾日三省吾身。

  佟童在黑板上寫下這幾個字的時候,拿著粉筆一陣恍惚。

  還記得高考前的那段時間,班主任那個教歷史的胖子,每次開班會的時候,都要將這幾個字寫在黑板上。

  現在,自己又把這句話寫給自己的學生們。

  「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為人謀而不忠乎?與朋友交而不信乎?傳不習乎?」

  佟童慢慢的從講台上踱下來,依靠在前排的一溜桌子上:「這句話原來的註釋大家肯定都倒背如流,現在嘛,都講求與時俱進,我想聽聽,誰能從這些老生常談裡,得出些不一樣的見解!」

  看著學生們熱烈的討論著,有那麼點兒欣欣向榮的味道,佟童揉了揉發疼的太陽穴,轉過眼睛看著窗外陰沉的天空和乾枯的枝椏。今天冬至,說好了,晚上到母親那邊吃餃子。

  佟童的生活航向徹底的偏離了。

  他還記得自己曾經是怎樣的循規蹈矩,可是現在,一切都被凌浩攪合的凌亂不堪。

  凌浩那天說的那句戲謔的言辭到底有多少是出於真心,佟童不得而知。但是,那些話卻狠狠的敲擊了佟童的心臟。

  不應該的。

  自己是該要檢討了。在這裡講什麼吾日三省吾身,自己到底有沒有反省過。

  凌浩之於佟童,就像是高溫的清水裡忽然投下的咖啡豆,帶著刺激的味道,瞬間渲染了整個平靜清澈。

  而不知道自己一直沸騰著的清水,在遇見咖啡豆之後,才有了真正的色彩。

  因為過於新鮮,所以才會欲罷不能。

  佟童是這樣解釋的,也合情合理,只要脫離了現在的狀況,慢慢的平靜,總會回復到本原的。

  一遍遍的自我催眠,似乎讓原本的不安得到了紓解。佟童緩過神來,看了看表,直起身子,清了清喉嚨:「好了!時間到了!說說看!誰有什麼想法嗎?」

  「小易,今兒,冬至了吧!」凌浩看著窗外黯沉的天空,喃喃出聲,似乎是要下雪了。

  連這天氣也是不痛不快的,明明是有場雪要下的,卻遲遲不肯釋放。就算是強迫自己壓抑著,結果會有不同嗎?

  為什麼,都不敢面對。

  「凌浩!凌浩!」小易急急的喚了兩聲,剛才還說話呢,這會兒就神遊物外了。小易有些憂心,皺著眉,搬了把椅子坐在凌浩的身邊。

  把手輕輕的搭上那厚實的肩膀,臉低低的俯下,看著他的眼睛:「凌浩,你到底遇上什麼事兒了?跟哥們兒說說,沒準能想出辦法來呢!」

  凌浩抬眼,幾次的欲言又止,最後從口袋裡掏出煙,扔給小易一支。點起火,小易伸過脖子來,就著燃著的火星,點著了煙。兩個人就這麼坐在狹小的操作室裡抽煙,誰也沒再說話。

  「小易!」「嗯?」小易聽見凌浩叫自己,微微的挑起了一邊的眉毛。

  「我,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喜歡上一個人,那人彆扭,彆扭的時候跟頭倔驢一樣,可我就覺得特招人,特有勁兒。」凌浩說著淡淡的噴出一口氣,輕輕的笑了起來。

  「你是自虐麼?」小易說著愣怔著眼睛看著燃著的煙頭:「個倔驢你覺得有味兒,你不是自虐是什麼?」

  「你小子別打岔,跟你說正經的呢!」凌浩笑著一拳打上小易的肩膀,隨即臉色黯淡下來:「他總是若有似無的給我暗示,卻又不讓我把這顆心落踏實了,我知道自己不能喜歡他,可他要是實心實意,哪怕下面是火海,我也跟著跳了!」

  「你愛上了個孩兒他媽,還是個欲擒故縱的孩兒他媽!」小易驚了,站起來一把扔了煙頭:「路嬈雖說是不太盡如人意!但人家好歹也是個大姑娘不是!」

  這就叫拿人手短吃人嘴軟,本來死活看不上路嬈,現在受了人家恩惠,你不得進兩句讒言。

  「沒個正經的!不跟你說了!」凌浩說著扔下煙頭,轉身往外走。

  「誒!不是你自己說的嗎!明知道不能喜歡!我可不就想是人家孩兒他媽了唄!」小易急急拉住凌浩的胳膊,見他依舊把頭扭向窗外,遂也壓低了聲音,異常的正經。

  「你不是說不能確定嗎,那就想辦法確定了,他要是沒那個心,也算是斷了你的念想,你死了心,好好生生的跟著路嬈,他要是也有那個心,你不是連火海都敢跳嘛!還有什麼過不去的!」

  凌浩抬眼,看著小易不帶絲毫笑意的臉龐。低下頭沉默了片刻,隨即抬起頭,狠狠的點了點。

  「雙雙!」秦子釗把手撐在辦公室的桌子上,抻著脖子看著低著頭的佟童:「今晚上有什麼節目沒?」

  「沒,去我媽那吃餃子,正好冬至連帶著催生……」佟童不抬眼皮的搗鼓著手底下的資料,忽然「啪」的一聲,一包裝特精美的小盒子扔在了他的面前。

  「這是?」佟童疑惑的抬眼。

  「生日禮物!」秦子釗挑起一邊的嘴角,斯文掃盡,活脫脫一流氓:「明兒哥們兒沒課!就不過來了!今兒就送了!生日快樂!」

  佟童拿起那個小盒子,輕輕的摩挲著,最後抬起眼睛,瞇出了溫和的弧線:「謝謝!」

  「見外了不是!」秦子釗說著拿起衣架上的外套,扭頭看著若有所思的佟童:「誒?我說?你和凌浩那案子是不是快結了?」

  佟童手底下一頓,輕輕的點了點頭:「嗯,是快結了!」

  「也好!省得倆人再攪合了!趕緊都消消停停的過日子吧!誒!哥們兒先走一步了!喂?小易?晚上沒事兒吧!幹嘛!哥請你吃餃子啊!傻帽兒!冬至啊!」

  看著秦子釗舉著手機匆匆離去的背影,佟童勾起唇角,卻泛出絲絲的苦澀。

  是該回到各自的軌道了,再這麼糾纏下去,恐怕有一天,會萬劫不復。現在還為時不晚。

  希望還為時不晚。

  凌浩一個人走在傍晚不算淒清的街道上,只是看著萬家燈火,忽然倍感寂寥。

  佟童今天不回去,要去母親家吃餃子,這早就說過了。冷房冷屋的,本來想和小易就和完再回去,誰知臨出門時,小易接了不知道誰的一個電話,火急火燎的。

  本來想讓凌浩跟著一起去的,可看著那火燒屁股的燒包樣兒,你好意思跟著當電燈泡去嗎。

  還好,家裡還有鹹食等著他。

  那天遛狗的時候,聽見同小區的一個老太太猶自的哀歎,說是養孩子還不如養條狗,起碼能天天的守在你身邊兒,那是一年到頭都見不著幾面,他忙,你做父母的能強人所難嗎。

  凌浩現在也覺得了,還是狗好,人,太難琢磨。

  佟童總是擰著筋骨,讓你猜不透摸不著。可是鹹食就不一樣,生氣了難過了就挑著眉毛耷著眼角,高興的時候乾脆衝著你搖尾巴。

  多好,言簡意賅的。

  輕輕的歎口氣,在附近的超市買了些速凍水餃,又給鹹食帶了包它最喜歡的親親腸。結了帳,看著對面餐館裡臨窗吃著水餃的一對情侶,忽然莫名的心酸。

  「汪汪!」聽見門響,鹹食巴巴的跑到門口,搖著尾巴邀賞。家裡是有吃有喝的,可是一天沒見著活人影子了,可把這狗孩子憋悶壞了。

  凌浩輕輕笑著蹲下身子揉了揉鹹食的頭頂,果不其然的看見它伸出小舌頭舔著自己的另一隻手,心裡微微的一暖。

  「你回去!去客廳裡玩兒去!一會兒爸爸煮完餃子咱們就吃飯!」凌浩說著拿著笊籬撥弄了下鍋裡快沸出來的餃子,表情又黯然了下來:「你乾爹今兒不回家吃飯!就咱倆!你乖乖的別鬧騰哈!」

  「汪汪!」鹹食顛兒顛兒的在凌浩腳邊上轉悠,忽然停住,支著耳朵站在廚房門口靜靜的聽著,猛然,箭似的衝了出去。

  隨即……

  「鹹食!你快進去!凌浩!快過來啊!」佟童驚慌的聲音響得震天震地,連帶著稀里嘩啦的不知道碰倒了什麼東西。

  凌浩關了火,急急的跑到客廳,就看見佟童手裡拿著個飯盒,站在倒了的大衣架旁邊,衝著吐著舌頭的鹹食直擺手:「去!去那邊兒!你爸在那兒呢!」說著又回頭看了眼愣怔在廚房門口的凌浩:「你倒是快過來啊!有這麼迎接人的嗎!」

  凌浩趕緊用圍裙擦了擦手,把鹹食帶到窩那邊兒,給倒了些親親腸,總算是消停了。

  「你怎麼回來了!」凌浩有些驚喜,不,是相當的驚喜,但還是控制著顫抖的雙手,給佟童倒了杯熱茶。新沏的,佟童喜歡喝茶。

  「本來要在家吃的,我媽說又是催生餃子又是冬至的,叫我必須在家吃完再走!」佟童說著把飯盒放在桌子上,有些不自然的低下頭啄了一口茶。

  有什麼辦法,一想到家裡還有一口子,可能冷鍋冷灶的不知道胡亂填什麼進肚子,就怎麼也坐不住了。

  懊惱,可就是像有塊磁鐵吸著自己似的往回趕。

  抬眼故意錯開凌浩,瞥見了廚房垃圾箱裡的速凍餃子包裝,微微的皺了皺眉:「我就知道!趕緊!飯盒裡有餃子!三鮮餡兒的!我也沒吃呢!還熱乎……唔!」

  佟童震驚的瞪著雙眼,看著凌浩近在咫尺緊閉著的雙瞳,唇上輾轉的溫暖柔軟,讓心臟狠狠地糾結在一起。手裡一個滑脫,杯子摔在地上,粉粉碎。

  「有沒有人說過你話很多!」看著那嫣紅的泛著水澤的唇,凌浩微微喘息著用拇指輕輕的摩挲,低低的笑:「還有,生日快樂!」

  再一次的唇齒相依,凌浩輕輕的捧著那猶帶著絲寒意的臉頰,視若珍寶。漸漸的感受著另一個人津液的沁入,佟童認命的閉上了雙眼,雙手交纏上凌浩的頸項,微微的顫抖。

  窗外不知何時,開始簌簌的飄下一片片的純白,瞬間沾染了整個天地。

  鹹食抬頭,就看見倆爸爸交疊的背影。輕輕的「嗚」了一聲,一手扒住一隻耳朵擋上眼睛,繼續低頭啃它的親親腸。

  非禮勿視啊非禮勿視。

  

  第十四章 醉翁之意

  「佟童!你這是幹嘛!」「我不幹嘛!我和路嬈約好了!滑雪!」

  凌浩不可置信,捏著佟童的一隻手腕,危險的瞇起了眼睛:「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正正經經的追女生!」佟童微微的皺起了眉頭,把臉轉向一邊,狠狠的掙動著那只被鉗制的手腕。

  奈何那股力量超出了想像的範疇,劇痛順著手腕一路向上,直衝眉心:「凌浩!放開!你弄疼我了!」

  「我看你是不知道疼!昨天明明……」「昨天只是一場誤會!我不記得!你也不許在意!」

  不等凌浩說完,佟童急急的搶白,嘶吼的聲音壓抑不住顫抖。

  他是真的在害怕。

  凌浩依舊攥著那隻手腕,最後輕輕的笑出聲音:「佟童!你他媽的覺得縮在殼子裡看不見的就是沒有是不是!你就不能誠實點兒勇敢點兒!」

  血紅著雙眼,聲音震得耳膜一陣陣的發疼。

  佟童無力,扔下手裡收拾的衣服頹然的坐在床邊,頭垂著,聲音發悶:「凌浩!我今天正正好好二十八歲了!再也沒有絲毫的理由留給我任性妄為了!我不年輕了!我真的耗不起了!」

  輕輕的仰起頭,眼神真摯,隱忍:「放過我吧!咱倆還是朋友!是不是?」

  「你腦子不清醒了吧!」凌浩居高臨下,看著那副閃著寒光的眼鏡冷冷的笑:「我和你,從來就不是朋友!」

  佟童愣怔的抬起頭,臉上的錯愕慢慢轉為無奈。輕輕的勾起唇角,笑出了滿臉的苦澀。

  自作多情,誰說過他們是朋友了。

  佟童起身繼續收拾衣服,不抬眼睛。屋子裡沒有聲音,寂靜的很壓抑,只能聽見凌浩粗重的喘息在沉悶的迴盪。

  凌浩急急的回身,腳底下突突踏踏的凌亂,鹹食「嗷」的一聲蹦出老遠,看著差點兒葬身在老爸腳下的尾巴,心有餘悸。

  它正窩門邊上看倆爸爸吵架,百思不得其解。明明昨天還親密無間的,今天忽然就不共戴天了。都說狗臉翻得快,真是冤枉死狗了,人這才叫翻臉跟翻書似的。

  「你要幹嘛!」佟童驚詫的看著凌浩手裡提著的包,一身穿戴齊整。

  「沒什麼!」凌浩說著輕輕的勾起唇角,一臉的天經地義:「我倆不是君子協定過嗎!你這背地裡的暗箱操作可真是有些不厚道了!」

  「凌浩!你!」「許你州官放火!不許我百姓點燈!上次我約路嬈去游泳館你不也死活的跟去了嗎!」

  佟童被瞬間的澆熄了火焰,看著凌浩輕佻著的眉毛,腦海裡的救命之恩,又翻江倒海的湧現。

  「那它怎麼辦?」佟童指著緊縮在牆角的鹹食,小傢伙「嗚嗚」了兩聲,縮著脖子,終於沒有逃脫眾矢之的的命運。

  「喂?小易!我!托你點兒事兒,我得出去兩天,幫我照看照看兒子,誰!鹹食唄!還有,幫我跟大衛說一聲……」

  佟童懶得再聽凌浩打電話,一個人悶聲不響的到客廳裡穿外套。凌浩回身看見佟童一個背影,趕緊追了兩步到了客廳。

  鹹食趴在小易的肩膀上,看著凌浩沖它揮手再見,轉眼再看看依然陰沉著臉的佟童,往小易的懷裡又縮了縮。

  小易順著鹹食的後背胡擼著,聽見小傢伙兒在自己懷裡委屈的直「嗚嗚」,附在它耳邊輕輕的問著:「告訴叔叔,你乾爹和你爸到底出什麼事兒了?」

  鹹食無奈的翻著眼睛看著天空,心想著你問我我問誰去啊,再說了,要是能想明白他倆的心思,我還能是條正常狗麼。

  佟童看著小易的背影遠了,低著頭往公車站走,故意忽略後面的如影隨形。和路嬈約好了在公車站見面,坐班車進山。

  凌浩一路跟著那倔強的背影,一言不發。低下頭,輕輕的笑著,心裡滿溢著無奈。

  怎麼辦,就是這股子彆扭勁兒將自己一步步的拐上了賊船。現在他佟童想甩了自己全身而退,沒門兒。

  路嬈開始有了想要算命的衝動,看看到底是紅鸞星動,還是華蓋罩頂。

  這兩個如同磁鐵兩極的男人,要麼讓她左右為難,要麼對她不聞不問。她想知道,他們口中所說的那場競爭,真的是因為她嗎。

  正因為是磁極的兩端,所以,才會互相吸引。

  「怎麼樣?冷不冷?」凌浩說著,一步走過去緊緊攥住路嬈的雙手搓著,眼波流轉的勾著佟童,又定定的看向路嬈,唇角帶出邪肆的笑:「怎麼不叫我出來,難道我已經出局了?」

  「我……」「是我叫她出來的!」佟童截斷了路嬈的話,目不斜視,越過兩人直接上了班車。

  路嬈很早之前就想去滑雪了,佟童還記得,只是,真的是很早之前了。

  凌浩看著佟童眼皮子都沒抬一下,有些氣餒。不著痕跡的甩開了路嬈的手,逕直上了班車。

  激將法,失敗。

  佟童坐在了貼著窗口的最後一排。眼睛一直看著窗外,微微的皺著眉頭,若有所思。

  其實凌浩的激將法,佟童早就看的一清二楚,只是強迫自己不去理會。

  執著,近乎於孩子氣的執著,只會讓彼此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他是理智的,他要他們都能全身而退。

  凌浩直著眼睛朝著佟童就過去了,只是還沒落座,佟童就微笑著拉住了路嬈的手:「來!坐這兒!」

  路嬈回身看了看臉色瞬間灰白的凌浩,撇了撇嘴,有些尷尬的挨著佟童坐下了。

  路嬈心裡很愧疚,看著兩個男人為她明爭暗鬥,她開始後悔當初的搖擺不定。

  其實,她多心了,這倆明顯的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也不在乎山水那個之間。

  一路顛簸,佟童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心裡一陣緊似一陣的翻騰。他很少坐這種旅行車,車身太高,些微的晃動都顯得很劇烈。

  每天學校的班車雖然也是同車型,但是路程短,多半又都是市區的平坦公路,那種不適感也就沒這麼明顯了。

  汽車剛剛停穩,佟童就踉蹌著跑下了車。強撐著找到了背人的樹叢,連膽汁都差點兒吐了出來。

  凌浩循著那身影追了過去,輕輕的拍著他的背,看著那青白的臉色,一陣陣的揪心,在耳邊輕聲軟語:「怎麼樣?給你那點兒水!慢點兒!」

  佟童說不出話,輕輕的擺手。回身接過凌浩遞過來的礦泉水說了聲謝謝,卻不見有回音。

  回身看著凌浩微慍的臉龐,疑惑的皺眉。

  「你就這麼跟我見外!」凌浩說著甩下手裡的紙巾,匆匆的擦著路嬈走進了山莊的登記處。

  那聲「謝謝」刺痛了凌某人此時極端脆弱的心臟。疏遠的客氣他不需要,他要的是全身心的托付與依賴。

  溫情戰,失敗。

  「請問先生,幾位?」山莊的前台接待露出熱情的微笑,幾乎能將外面的積雪都融化。但,那是萬萬不可的,融化了積雪,這滑雪場的買賣還怎麼做下去。

  「三位!」異口同聲,凌浩和佟童對視。這些天培養出來的默契,可是早就潛移默化的根深蒂固了。

  「對不起,現在只剩兩間房了,您三位看看怎麼安排?」前台接待查看了電腦記錄,滿含歉意的看著三個人。

  「這好辦!」路嬈想了想,眼睛一亮,擠到了前台,轉頭看著凌浩和佟童:「我自己睡一間,你倆一間!」

  「就這麼定了!」「絕對不行!」

  說完之後,一個喜笑顏開瞬間轉為怒目圓睜,另一個則是始終的面無表情。

  凌浩當時特想撲上去撕開佟童的臉,看看裡面是不是裝了什麼製冷裝置,怎麼就能萬年不變的對他冷若冰霜。

  「為什麼不行!」路嬈有些氣惱,眉毛間擰出個「川」字,看著兩人僵持不下,回身狠狠的咬牙:「就這麼定了!小姐!登記!」

  「一會兒見!」路嬈衝著兩人晃了晃房卡,「光」的一聲,將門摔得山響。回到屋子裡看著簇新雪白的棉被,撲上去狠狠的撕扯。

  怎麼就讓自己攤上這麼兩塊東西!

  佟童呆愣著看著緊閉的房門,凌浩伸著胳膊從他臉頰邊繞過,刷卡,推開房門。看著依然立在門口的佟童,凌浩挑著眉輕笑:「怎麼?怕我吃了你?」

  佟童一把推開凌浩,逕自走到了裡側的單人床邊。

  輕輕的帶上房門,凌浩心中竊喜。

  大方向還是正確的,二試激將法,成功。

  「童童,跟我說說話!」週遭的紛擾全被隔離在小小的空間之外,又只剩兩人。凌浩卸下所有強硬的偽裝,像個委屈的孩子,輕輕的從後面攬住了佟童的腰。

  注意,此處稱呼的微妙變化。

  「佟童」已然變成「童童」,不要以為它們讀出來是一樣的,那尾音微微的下垂,早道出了天壤之別。

  因為心境的不同,你之於我的意義早就不同,哪怕只是一個稱呼。

  「放開!」佟童輕輕的甩開腰上的那雙手,回身抓住凌浩的肩膀,歎出一口氣,顯出深深的無力與疲憊:「凌浩,別這樣,你明白的,不可以!」

  「所有事你是不是都用可以和不可以來區分!」凌浩終於忍無可忍,盡數爆發了。親暱和疏離之間的落差,沒有親自體會,就不會懂得期間深重的苦澀。

  回身緊緊的抓住那瘦削的雙肩,直直的看進鏡片後那雙閃爍的眼眸:「你告訴我!你有沒有過想要做的事!你真的喜歡路嬈嗎?啊?」

  佟童錯開臉,微微的皺眉:「我該找個女人,然後結婚……」

  「別他媽的跟我說應該!」凌浩忽然狠狠的一步上前,把佟童緊緊的壓在牆上:「那你告訴我!你有沒有對我動過心!有沒有!」

  「沒有!」背後的冰冷逼迫著佟童不敢直視,聲音微微的顫抖。至於心裡的聲音,他從來不敢聽。

  「說謊!」凌浩壓住那倔強的脖頸,狠狠地把唇堵了上去。溫柔的輾轉變成兇惡的啃噬,像要拼盡全力將身前的人撕碎。

  「混蛋!放開!」佟童掙扎著曲起膝蓋,直直向上頂著。

  「唔!」的一聲,凌浩無力的滑脫,緊緊的摀住小腹,眼神狠狠的盯住眼前顫抖的人,燒紅了眼眶。

  佟童捂著嘴搖頭,踉蹌著衝出了房間。凌浩強忍著疼痛,冷汗浹背。

  「去哪兒?」路嬈去打熱水,正撞上腳步虛浮的凌浩。

  「出去,走走!」艱難的吐字,顧不上看一眼身後擔憂的臉。

  「你別跟過來!」佟童微微的喘息,深一腳淺一腳的踩著腳下的積雪。

  林子很深,一眼看不到邊際,只有密密匝匝參天的樹木,伸展著遮天蔽日。

  凌浩一言不發,已經換過氣來,亦步亦趨。

  進來的匆忙,誰也沒有看見林子邊上立著的那塊「請勿擅自進山」的牌子。

  「你拉著我幹嘛!」佟童氣惱,瞪著雙眼看著死纏爛打的凌浩。

  凌浩看看黯啞的天際,又看看眼前惱怒的人,無奈的撇了撇嘴:「親愛的,我想告訴你,咱們迷路了!」

  

  第十五章 山中一日

  「你別這麼看著我啊!」凌浩有些氣餒,看著佟童輕佻的鳳眼,上去一把攥住那冰冷的手掌,放進懷裡:「冷吧!我也不知道……」

  佟童忽然甩開那雙手,狠狠地的捶著自己的腦袋。凌浩慌忙跑過去,想要攔著,卻看見他蹲在地上緊緊的抱著自己的腦袋。

  「童童!」凌浩走到他身邊蹲下,把住那聳動的雙肩,輕輕的喚著。在寒冷的蒼茫裡,帶出一圈圈的白色霧氣。

  「我,我真是想讓咱倆都能全身而退!我真沒想到!沒想到!轉了個圈子,倒把你一起拖進來了!怎麼辦!我……我……」斷斷續續,語氣中溢滿了自責。

  「真傻!」將那瘦削的肩膀再往懷裡攬緊了些,凌浩輕輕的笑著,順著那顫抖的脊背撫摸:「我們能出去的,再說,」

  溫熱的氣體撩撥著耳下敏感的神經:「要是真和你一起凍死在這兒!我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亂用成語!」佟童面紅耳赤,一把將凌浩推開。看他嬉笑著坐在積著雪的地面上,又不情不願的伸出只手去拉他:「起來!回去拉肚子沒人伺候你!」

  凌浩依然笑著,拉住那隻手站起來,卻死活也不再鬆開了。佟童不作聲,任他拉著。

  因為這裡沒有世俗的眼光,所以,隨你。

  「你別這麼橫衝直撞的!」凌浩狠狠的拽住焦躁不安的佟童,看了看越發陰沉的天空,默默的估算著:「看樣子天是不早了,別亂走!保存體力!」

  佟童習慣性的低頭要看腕上的表,看著空蕩蕩的手腕,這才想起來,早上和凌浩纏磨的煩亂,匆匆的出來,怕是落在床頭櫃上了。

  更加氣惱,狠狠的甩開那隻手,找了塊平坦的大石頭,撣淨了上面的積雪,輕輕的坐下,擰著眉毛:「那你說怎麼辦?」

  「您所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請您稍後再撥,對不起……」路嬈狠狠的按斷了電話,心裡的不安越來越強烈。

  快六點了,凌浩和佟童午飯都沒吃就慌慌張張的一起跑了出去。現在都已經五六個小時了,要真只是出去轉轉,早該回來了。

  再說,約好的下午一起到滑雪場的,怎麼會甩下她就不見了呢。

  路嬈快步走到服務台,沒工夫理會前台和藹的笑容,擰著眉毛衝口而出:「我朋友出去很久了,怕是在這附近的林子裡迷了路,有沒有什麼人能幫我找找?」

  前台一聽山莊裡丟了客人,也是頗為驚慌,趕緊打電話到山莊的總台,聯繫負責人。

  接待路嬈的是個年輕的小伙子,年齡和路嬈相仿,卻有股穩重,自內而外的散發出來。看著他臉上的微笑,路嬈狂亂的心跳竟漸漸的平復了下來。

  給路嬈倒了杯熱水,看著從杯口飄散出來的熱氣,男人語氣溫和:「別急,具體情況是怎樣的?」

  「你這是幹嘛呢!」看著凌浩伸手在冰涼的樹幹上摸索著,佟童忍不住兩三步的跑過去,扯住那隻手:「多涼啊!」

  凌浩笑著,安撫的拍拍那鐵青的臉頰。佟童偏了頭,急急的要閃開。沒想到,這世上就有所謂的一失足成千古恨,而且,就讓他佟童給碰上了。

  只聽佟童「哎呦」一聲,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起不來了。

  凌浩嚇壞了,趕緊蹲下要扶他起來。佟童擺著手不讓,只是說疼,額上漸漸的滲出冷汗,一顆顆的漸漸密佈。

  就是一塊小石頭,佟童往後錯的時候踩到了。積雪不算深,可是禁不住滑,就這麼崴了一腳。骨頭傷沒傷到不知道,反正是腫起了老大的包。

  「這怎麼話兒說的!」凌浩氣惱,看著那高聳紅腫的腳腕,又心疼又著急,忍不住的粗聲粗氣:「你跟著添哪門子亂啊!我這不是摸摸樹幹打算看看方向嗎!這下好了!你倒是怎麼走啊!」

  佟童咬緊了唇,鳳眼隔著鏡片緊緊的盯著凌浩。忽然一咬牙,愣是站了起來。可是連半步都走不了,鑽心的疼。

  凌浩徹底無奈了,看著倔強的身影,努力的調整著呼吸,輕輕的上前攬住佟童的肩膀。被甩開,就鍥而不捨的再次攬住。

  佟童有時也會疑惑,他從來不曾在誰的面前這麼幼稚的負氣過。只有凌浩,總是讓他不能自已。

  「你先坐會兒!」凌浩攙著佟童,又回了剛才的那塊石頭上坐下,輕輕的抬起那只腫了的左腳,無奈的擰了擰眉毛:「我現在不知道你到底傷的怎麼樣,不許亂動!」

  少有的嚴厲語氣,佟童只好悶不做聲的點頭。

  看著凌浩又折回身子,摸著那棵樹,佟童禁不住好奇,瞪著眼睛,抻著脖子:「誒!你這麼摸就能摸出東南西北來!」

  「傻帽兒!」凌浩微微的笑著,言語間的寵溺連自己都不自知,倒是佟童有些不自在的錯開了眼睛。

  輕輕的拍了拍手,凌浩又回身蹲下來輕輕的觸著佟童的腳腕。冰涼的指尖觸及高溫的肌膚,帶來一陣戰慄。佟童忍不住的倒吸了口冷氣。

  「疼?」凌浩抬眼,看著佟童,眉毛中間擰出個結,眼睛裡的擔憂溢於言表。

  佟童輕輕搖頭,有些內疚:「我,我剛才……」

  凌浩笑著輕歎了口氣,忽然伸出手,刮了刮佟童的鼻尖。佟童呆愣的看著那指尖來了又走,絲毫動彈不得。

  凌浩蹲下,轉過身,拍了拍自己的腰:「上來!我背你!」

  久久不見有重量附加,凌浩回身,就看見佟童望著那後背出神。無奈的笑著站起來,撐著他的雙肩,眼睛直直的看進那雙鳳眼裡:「你那腳要是現在走,咱倆走到明年也走不出去!你真就打算這麼凍死在這兒!別彆扭了!趕緊的!」

  說著又回身,蹲下,這次沒來得及拍自己的腰,就有一雙手輕輕的纏上了他的脖頸。

  「我就是彆扭!不願意看你自己出去不就得了!」貼著耳根輕輕的抱怨,竟帶著絲撒嬌的甜膩。

  凌浩輕輕的笑,捧著佟童的大腿顛了顛:「咱可是出發了啊!」

  佟童急急的攬緊那寬厚的肩膀,語氣透出驚慌:「哪兒啊你就出發了!」

  「不知道吧!」凌浩眼睛看著前方,雖然無比空茫,卻充滿了堅實的力量。因為背脊上的溫暖,早已遍佈四肢百骸:「我剛才摸那樹幹就是辨方向的,光滑的那邊兒衝著南,那山莊的門衝著南開著,一路的往北,應該沒錯!」

  「還有這麼多學問?」佟童貼近了凌浩的臉頰,掩飾不住的驚奇:「你怎麼知道的?」

  凌浩不想承認,雖然背上的重量有些出乎意料,但喜悅和得意的心情更是難以壓制:「我小時候在鄉下老奶奶家住了好幾年呢!那山可是多了去了,分不清東南西北的你現在還能見著我!這是天兒不好,要是天兒好,咱倆早就出去了!」

  凌浩說著來了興致,什麼怎麼根據陽光辨別方向啊,什麼觀察河流小溪辨識方向啊,手錶怎麼當指南針使啊,甚至連塊石頭,都能分出來東南西北。

  聽著凌浩一路的侃侃而談,佟童趴在那背上,輕輕的笑出聲:「沒想到你懂的還挺多!」

  「那是!」凌浩有些得意忘形了,嘴叉子差點兒咧到後腦勺兒上:「我要是那麼膚淺你能喜歡我麼!」

  「我就發現,你這人怎麼這麼恬不知恥呢!」佟童氣結,要不是還在人家背上趴著,早就一巴掌抽上去了。

  「錯!這叫人貴有自知之明!哈哈哈!」

  山林間忽然激盪起一陣邪肆的狂笑,驚起一片昏鴉。

  「怎麼樣?」那負責人看著路嬈,也是一臉的焦急。路嬈回身,看著男人微微的皺眉:「沒聽清說什麼,信號挺差的,斷了!」

  男人沉思,回身衝著身後五六個中年男人招呼:「師傅們,咱們進山!人肯定是在山裡了!腳底下看著點兒!沒準兒還留著腳印呢!」

  路嬈裹緊了身上的羽絨服,看看天上愈見明亮的星辰,心裡早就把那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倆人車裂凌遲了。

  「怎麼?說什麼?」凌浩微微的側頭,衝著身後問。佟童看著手機屏幕上「無服務」幾個字,無奈的撇了撇嘴:「沒說上話,信號不好,斷了!我說,咱還得走多久!你不是說一會兒就出去了麼?」

  「誰知道你這倔驢似的登登走出這麼老遠!我一路只知道跟著,哪知道遠近啊!」說完沒聽見身後的回音,凌浩知道那傢伙又趴自己背上生悶氣呢。

  「我想鹹食了!」背後忽然嘟嘟囔囔的響起了一把聲音,委委屈屈的。

  「你別再是想把鹹食燉了給你暖和身子吧!」凌浩憋著笑意,他覺得惹佟童生氣是現在唯一的樂趣。

  「放……什麼厥詞!」佟童咬牙切齒的反駁,那簡直是對他人格的侮辱:「我在你心裡就這麼沒人味兒,呆這麼久了,能沒感情……」

  「咕嚕嚕」,肚子背叛了主人的意志,投誠了。

  「哈哈哈!這又沒人!你裝個毛啊!還放厥詞呢!你直接放……呃!」凌浩剛要放聲大笑,忽然感覺氣氛很淒涼,怎麼也笑不出來了。急急的剎車,差點兒沒把自己噎死。

  是啊,連條不待見的小狗,呆長了他都有感情,跟自己,怎麼會沒感情。

  「哎!沒帶來!」佟童輕輕的歎氣,凌浩回頭,疑惑的挑著眉毛:「什麼沒帶來?」

  佟童自言自語,沒想到讓凌浩聽見了,有些羞赧的拉下臉,悶著頭的嘟囔:「什麼都聽著!也不怕把耳朵聽大了!」

  「那不正好兒嗎!」凌浩呵呵笑著:「你一倔驢,我這一大耳朵驢,不正配嗎!」

  「凌浩!誒?你聽?」佟童正要發作,忽然緊緊的抓住凌浩的肩膀。兩個人停住腳步,豎著耳朵,仔細一聽,禁不住的狂喜。

  有人在喊他倆的名字!

  凌浩和佟童奮力的回應著,手上舉著手機不停的搖晃。那聲音漸漸的近了,緊接著窸窸窣窣踏在積雪上的聲音也漸漸的大了。

  路嬈在幾盞應急燈的照射下看著兩個人狼狽的立在雪地裡,忍不住的眼眶一紅,兩三步的竄上去,細碎的拳頭一下下的砸在凌浩的身上。

  凌浩雙手一直攬緊背後的佟童,不做聲,不動,就這麼靜靜的挨著。

  佟童急忙從凌浩的背上掙脫下來,踉蹌著擋在凌浩身前,抓住路嬈的手:「別怪他!讓你著急了!都是我惹的禍!」

  路嬈停下手,紅著眼睛瞪著兩個人。狠狠的甩開手,旋即急急的轉身,像是再也不願多看倆人一眼。

  領隊的男人用對講機通知了山莊那邊的負責人,說是人找到了,就急急的去追路嬈的背影。

  兩個人一言不發的跟著搜救隊員一起回山莊,佟童不再趴在凌浩的背上,卻甩不開的攙扶,一瘸一拐,尷尬在兩人之間滿溢。

  佟童的腳沒有傷到骨頭,只是扭到了腳上的筋,休養一陣子是免不了了。折騰了大半夜,兩人躺倒在床上時,天空中早就顯出了魚肚白。

  路嬈氣悶,明明是來陪她滑雪的兩個人卻睡在床上,昏天黑地。站在坡道的頂端,看著滿眼的蒼茫,滿心的欲哭無淚。

  「路嬈!」忽然聽見有人叫她,急急的回頭,就看見那個帶隊進山的男人在不遠處衝她招手,臉上依然是那種令人安心的笑容。
作者: connote    時間: 2010-2-22 09:41

 

  第十六章 塵埃落定

  霞光萬丈。

  刺目的白芒,佟童的眼前一片空曠。

  意識極為清醒,他知道自己正在夢中,於是努力的想要睜開雙眼。

  掙扎著睜開雙眼的那一刻,卻依然看不清眼前,因為太過耀眼。

  莊周夢蝶。

  佟童開始懷疑,自己到底是已經醒來,還是在另一個夢裡。

  瞇著眼睛,慢慢的等待著雙眼的適應,最先映入眼簾的景致,卻讓佟童措手不及。

  凌浩的睡顏很安詳。

  平時總是帶著三分嬉笑的眼睛,此刻正隱藏在輕輕閉合的眼瞼之後。睫毛隨著呼吸微微的顫抖,唇角上揚,夢裡想必很是酣暢。

  佟童側著身子,靜靜的看著那渾然不覺的臉頰,享受著這一刻的靜好。

  他是什麼時候跑到自己床上的,又或者這明亮的天光,意味著時間幾何,都不再重要了。

  感受著腰側上的溫度,佟童低頭看著那勾在自己腰間的手臂,笑出了滿眼的無奈。

  我,該拿你怎麼辦。

  凌浩醒來時,只看見佟童逆光站在他的身前,表情陷在一片黑暗裡,看不清。

  「收拾收拾!該回去了!」他只是這樣對自己說,然後輕輕的錯開身子,背後是滿滿的午後暖陽。

  一路無言。

  路嬈找了臨窗的兩排座位,臉一直衝著窗外。意味再明顯不過了,她不想和這兩個人說話。

  凌浩得償所願的坐在了佟童的身邊,奈何滿腹衷腸,卻是半分也不能表達。看著佟童同樣轉向窗外的臉龐,懊惱的抱緊雙臂,腦袋狠狠的垂在臂彎裡。

  老天爺一定是和他凌浩過不去,不僅裝修了佟童的房子,還和人家搶女人,更要命的是,他現在不想和人家做情敵了。

  想做情人。

  腦海裡忽然出現了小易那張圓潤剔透的娃娃臉,只是那表情嘛,忒刻薄,牙尖嘴利的衝著凌浩瞪眼:「做夢吧你就!」

  可不是做夢呢麼!

  明晃晃的太陽還掛天上呢,想入非非吧,白日夢。

  路嬈到了車站下了班車,臉色不善的警告兩人:「我心煩!你倆誰要是敢給我打電話就試試看!」

  撇撇嘴,凌浩看了眼佟童。

  佟童張了張嘴,是要說什麼的,可就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乾脆低了頭,不看路嬈,更不看凌浩。

  路嬈挑著眉毛,來來回回的掃著兩人,一轉身子,伸手招了輛出租車,揚長而去。

  佟童低頭,看見凌浩的一隻胳膊繞進自己的臂彎裡,剛要甩開,就看見凌浩有些頹然的指了指他的左腳:「咱好歹把家門進了再甩開行嗎?」

  佟童氣餒,任凌浩把自己拖進了電梯。

  不過有些事情,你可以說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

  倆人還沒坐穩當,就接到法院的通知,讓週一過去看看調解協議,沒問題,就簽了字。案子,也就算是結了。

  聽見「結了」兩個字,兩人心裡忽然都「呼呼」的冒上了許多不知名的東西。

  橋歸橋,路歸路,那時候不是相看兩相厭,恨不得對方能人間蒸發了麼。可是此時心裡的感受,誰要說那不是不捨,那眼睛絕對沒長在臉上。

  每人四萬元的賠償金,凌浩後樓的那套房子歸了佟童,倆人現在住的房子,歸凌浩。

  三方誰都沒有異議,可是在協議上簽字的那隻手,就是覺得有千鈞重,提不起來,放不下。

  塵埃落定。

  從法院出來,看著漸漸失了溫的太陽,凌浩倍感無力。

  沒有絲毫理由再將這個人留在身邊了。

  「佟童!陪我把鹹食接回來吧!」凌浩語氣裡不知不覺的滲出些許哀求,聽得佟童鼻子根狠狠的發酸,只好低著頭,咬牙輕輕的點頭。

  鹹食看見倆人,撒了歡的從小易的懷裡掙擺出來,顛顛兒的跑到佟童面前,忽然剎閘。

  佟童忍著腳上的疼痛,微微的彎下腰,衝著鹹食伸展著雙臂。

  微微的停頓,猛的撲進佟童的懷裡,小腦袋貼著佟童的胸口,「嗚嗚」的叫著,很委屈。

  看著兩人帶著狗,搖晃著走遠的背影,小易皺著眉頭掏出手機:「喂?秦子釗!佟童和凌浩這兩天是不是出什麼事兒了?反常呢怎麼!」

  三天之後,佟童打包好了自己所有的東西,準備搬出去。

  「沙發,還有這些傢俱,我過後會找人來搬走!」佟童說著,臉上露出淡淡的紅暈,像是想起了過往的點滴,又掩飾不住微微的歉意。

  凌浩欲言又止了幾次,終究拉住了佟童的手,聲音沉悶:「你,等腳好利索了再走不行嗎?」

  佟童輕輕的拉開那隻手,微微的笑著:「已經能走了!」

  鹹食在大大小小的紙箱間竄來竄去,搞不懂慣常活絡的氣氛,為什麼忽然之間變得很壓抑。

  那天凌浩買了好多菜回家,佟童說了,多做幾個菜,就算是以後前後樓住著,也沒什麼機會一起吃飯了。

  手底下忙不迭的切著菜,嘴上絮絮叨叨的囑咐著凌浩。

  以後吃飯不能就和,一個人也得吃的舒舒坦坦。晚上不要在外面晃得太晚,雖說是男人,也不是盡數的安全。睡覺的時候別總是翻騰,踢了被子,沒人幫著蓋……

  似乎還有許多要說,只是忽然想起凌浩上次吻他的時候,摩挲著他的嘴唇,輕笑著問他,有沒有人說過他話很多。

  戛然而止,廚房裡只有案板接觸刀刃的「篤篤」聲。

  「你這麼不放心我為什麼不留下來!」凌浩終於忍無可忍的把住那雙肩膀,佟童依然不抬頭,悶著聲的切菜:「我該走的!」

  「我操!」凌浩氣惱的甩下瘦削的肩膀,一路衝回臥室,狠狠的摔上了門。

  聽著那震天價響,佟童衝著腳下眼巴巴看著他的鹹食撇了撇嘴:「以後要好好照顧你爸爸!」

  鹹食怏怏的窩在佟童腳邊,倆前爪扒在一起,耷拉著眼角,一臉的愛莫能助。

  凌浩看著滿桌子菜,就是一筷子也下不去,總覺得有那麼點兒最後的晚餐的意思。

  可不是最後的晚餐麼!

  凌浩甩下手裡的筷子,陰著臉抱住雙臂,深深的歎出一口氣:「我吃不下去!你和鹹食吃吧!我回屋裡睡會兒!」

  急急的站起身推開椅子,卻忽然有股溫暖包裹住自己的手掌。回身,就看見佟童仰著臉,定定的看著自己:「別!和我說說話也好!」

  徹底頹廢了,凌浩對那種祈求的眼神本來就缺乏免疫力,更何況現在這表情是出現在佟童的臉上。

  「來!滿上!」佟童說著,給悶著頭坐在椅子上的凌浩杯裡滿滿的倒上了酒,又是一如既往的清澈醇香。

  「你那腳,能喝嗎?」凌浩有些擔心的看著佟童依舊微微青腫的腳踝。

  「沒事兒的!再說,薄飲,舒筋活血!」佟童說著動了動腳踝,抬頭,笑容裡的溫暖,不再是最初得體的疏離。

  恍惚了,那也就是兩個月前的事情。

  「來!乾一杯!」佟童說著舉杯,卻見凌浩纏繞過自己的臂彎,將杯裡的酒一飲而盡:「干了!」

  佟童臉上微赧,這明顯的,交杯酒,這讓自己怎麼喝。

  「看不見了,摸不著了,你總得容我想想吧,要是連想都不准想了,不是生生的要把人逼死嗎!」

  輕輕的貼近那紅透的耳根,凌浩帶著氣聲呵呵的笑出苦澀。雖然沒有醉意,眼神卻早已迷離。

  佟童輕咬著下唇,最後纏繞著那只胳膊,一仰脖,整杯酒一滴不剩的灌進了肚子裡。

  兩人都沉默不語,連在一邊吃飯的鹹食都盡量不出聲音,小腦袋耷拉著埋進碗裡。

  「你說!你那時候怎麼就那麼壞呢!」凌浩忽然笑得渾身直抖,看著佟童疑惑的臉,輕輕的貼近:「現在想想,真他媽的有意思!」

  倆人就這麼想起了第一次搶衛生間的事。

  你一言,我一語,菜不見動,那瓶酒卻喝得見了底。倆人從椅子上,慢慢的溜到了地板上,最後靠著牆,滿臉微醺的紅暈。

  酒過三巡,窗外早已月朗星稀。

  佟童搖晃著腦袋,輕輕的歎出一口氣,從口袋裡掏出個東西塞在凌浩的手裡。

  攤開掌心,是和佟童手機上那條一摸一樣的水晶鏈子。

  凌浩知道,那是秦子釗送的,是一對兒。

  佟童上次在林子裡,忽然就想起了這條鏈子,歎著氣說沒帶來。

  站起身,佟童輕輕的撣了撣衣服:「不早了!收拾收拾!我,明天得早起!」

  回身,忽然一股力量從背後重重的撞上自己,溫暖的臂彎緊緊的桎梏著,身後委屈的聲音,悶悶的帶著潮氣。

  求你,別走,我捨不得你走。

  凌浩的一句話,像是一根鋼針,狠狠的刺進了佟童的心臟。

  「凌浩!別這樣!慢慢的,總會習慣,我不在,你不是更自在!」自嘲的笑笑,卻被那雙手攬得更緊。

  「不自在!再也自在不了了!」執拗的如同孩子一般,狠狠扭轉那倔強的身體,將自己淚濕的臉龐埋進那溫暖的胸膛裡。

  佟童難受,可是雙手卻不知道該不該攬住懷裡的凌浩,懸空著,左右為難。

  「鹹食也捨不得你!求你!別走!別走!」愈發的任性,凌浩抬起迷離的眼睛緊緊的盯著皺著眉的佟童。

  鹹食很是配合,從飯碗裡抬起腦袋,「汪汪」了兩聲。

  佟童回身看著眼睛濕漉漉的鹹食,又看看滿臉淚痕的凌浩,剛要張嘴,卻被狠狠的堵住。

  「別走!別走!」凌浩輕輕的撕扯著那溫軟的唇,齒間含糊的喃喃:「我離不開你!真的離不開你!」

  「呃……我……」佟童微微的喘息,輕輕的捧起那固執的臉。看著眼前一臉的憔悴,閉著眼睛,狠狠的吻了上去。

  在牆壁間相互擠壓,唇齒相依,軀體摩擦。不知道到底是誰佔了上風,只知道那吻越來越強烈,肌膚越來越熾熱。

  鹹食在那凌亂的腳步間來回的躲閃,生怕斷送了自己的尾巴。

  「我!我……要在上面!」佟童斷斷續續的輕喘,手下不停歇的拉扯著凌浩的T恤下擺,在腰間來回的摩挲。

  凌浩退卻淚痕的臉上忽然露出邪肆的笑意,唇角輕佻著魅惑:「想都別想!我要當年下!」說著一把揪住佟童襯衫的領子,狠狠的撕扯。

  輕輕的一帶,「碰」的一聲,兩人被關進了臥室裡。

  鹹食正跟的緊,差點兒被那忽然關上的房門拍個鼻青臉腫。憤慨的撓著門,最後扯開嗓子狂叫,依然沒得到絲毫的關注。

  憤憤的轉身跑到窩邊狠狠的撕扯著漂亮的屋頂。

  剛才要不是它挺身而出,這倆能這麼快峰迴路轉麼?這叫什麼?過河拆橋!用狗朝前不用狗朝後!

  人類啊!你的名字叫虛偽!

  

  第十七章 洞房花燭

  洞房花燭,圖的就是一個新鮮。

  人是新鮮的,要做的事情也是新鮮的。

  因為生澀,所以分外美好。

  「凌浩!別!」佟童微微的皺眉,整個人仰面被凌浩壓在了床上,那只還有些青腫的腳踝在擠壓間開始泛出疼痛。

  凌浩微微的抬起身子,兩手撐在佟童的頭側,輕輕的擰著眉毛。那屋子裡沒開燈,就著窗外流瀉進來的月色看著眼前的人,竟是說不盡的魅惑。

  好吧,我承認都是月亮惹的禍。

  「疼了?」凌浩俯下身子,在那紅澤的薄唇上親了親。伸手撐起佟童左邊的大腿,輕輕的用唇磨蹭著那隻腳踝,透出無盡的寵溺與愛憐。

  撕扯間,兩人的衣衫早已凌亂不堪,此時胸膛貼著胸膛,居然覺得對方的心臟是跳脫在自己胸臆裡的。

  我和你,即將成為一體,永不分離。

  「你……」凌浩看著一條腿仍然架在自己臂彎裡的佟童,忽然猛地一個翻身,將自己壓在身下,驚奇又無奈。

  「兵不厭詐!」佟童笑得狡黠,滿臉寫盡了赤子般的愉悅。

  無知所以無畏嗎,還是早已經無畏了,所以知與不知,都已無關緊要了。

  「親愛的!你這可是自己送上門的!」說著凌浩伸手扯開佟童腰間的皮帶扣,探進手去。

  握住那滿滿的熾熱,感受著手中的硬挺,唇角勾起邪肆的笑:「真精神!迫不及待了?」

  佟童猝不及防,驚喘著想要掙脫,奈何一條大腿還在人家臂彎裡夾著。徒勞的扭動,只是讓彼此更加的蓄勢待發。

  「操!」凌浩手下動作不停,卻早已經氣息紊亂,輕咒出聲:「童雙雙!你他媽的再給老子扭,我可沒那個定力等著給你服務完嘍!」

  「你……呃……」像是缺氧一般,佟童漲紅著臉頰,雙手撐在凌浩的胸前,狠狠的仰起頭,張著嘴。眼神迷離著,像是愉悅的呻 吟,又似無奈的歎息:「放手!」

  「你就不能誠實點兒麼!」凌浩狠狠的咬牙,臉上早已汗水密佈。一手緊緊的掐住佟童顫抖的腰,另一隻手使壞的輕輕用力,果不其然聽見佟童低低的驚叫。

  「啊!」像是疼痛,卻早已經脫離了疼痛的形態。帶著滅頂的快感,順著脊柱,一路流竄,狠狠侵蝕著佟童的大腦。

  「瞧!」凌浩咬著牙,狠狠的笑:「這、才是正常反應!」

  天知道,面對著如此的秀色可餐,他是依靠怎樣的定力,才沒讓自己瞬間脫離了身為高等動物的理智。

  「別……呃……凌、浩、停……啊!」雙手緊緊的抓住那寬厚的雙肩,指尖因為用力而深深的陷進皮肉間。佟童痙攣著,壓抑著尖叫的衝動,釋放在凌浩的掌心。

  白色的濃濁沾染上黑色的布料,帶出深厚的淫 靡。

  凌浩將癱軟的佟童推放在床上,將指尖明晃晃的白色,帶著笑意舉到那羞惱的眼前:「寶貝兒!舒服嗎!」

  說著將指尖輕輕的在佟童的胸膛上刮蹭,最後慢慢放進唇間。

  佟童閉上眼睛,腦子裡電光火石的流竄著「非禮勿視非禮勿聽」,又想起剛才閉眼前看見自己身上的那條黑色長褲。

  弄髒了,可是自己還有臉洗嗎!

  雙腿忽然被用力抬起,還沒來得及喘氣,就感覺下身猛地一片冰涼。驚慌的張開眼睛,卻看見凌浩手裡抓著自己的內褲,緊緊的壓過來。

  唔!

  帶著腥澀的液體,從那膠合的雙唇裡渡了過來。

  佟童奮力掙扎,撐起身子,惱羞成怒的看著擠在自己雙腿間的凌浩:「渾身發抖:「你……你……」

  凌浩攤開手,笑得無可奈何:「你怎麼這麼彆扭呢!還嫌棄自己了!」忽然又嬉皮笑臉的壓上來,像個偷到糖的孩子:「可我就喜歡你這彆扭!倍兒∼可愛!」

  「啵」的一聲,響亮的親上佟童的臉頰。

  佟童連瞪眼的力氣都沒有了,跟個沒心沒肺外加沒皮沒臉的主兒,你要是真計較了,你不是比他更不著調。

  「凌浩!」佟童尖叫,剛才一直給自己灌輸的「不理論」政策徹底土崩瓦解了。感受著異物慢慢侵入身體裡的不適,佟童抬腳就踹了上去。

  「操!」凌浩抬手撈起那隻腳,用力擠向佟童的胸口。壞笑著,另一隻手的兩個手指,依然在人家身體裡作怪,故意低頭看了看那含住自己指尖的翕動:「太熱情了!」

  「你!」佟童的臉色青白交加,眼眶慢慢的泛上潮氣,鳳眼狠狠的紅著。緊緊的咬著嘴唇,將頭扭到一邊,不願再看凌浩一眼。

  凌浩停了手,慢慢的貼近,靠著那敞開的襯衣,在佟童的耳鬢間廝磨:「怎麼生氣了?嗯?不哭!我慢慢的!不逗你了!」

  說著真就沒了半分的戲謔,一遍遍虔誠的在佟童耳邊蠱惑:「童童!我們現在做的事情,只有兩個相愛的人才會做,記住!相愛才會這樣!」

  佟童皺眉,屈辱的姿勢讓他一直緊緊的閉上眼睛。身體裡的不適遠遠比不上心裡的糾結。

  因為相愛……

  凌浩忽然把手指抽出來,佟童輕輕的喘息著。迷濛中覺得凌浩在自己的股間塗抹上了清涼,不禁疑惑,微微的皺眉:「那是……什麼?」

  凌浩看著手裡的乳液,朝著佟童笑出一臉的真誠:「放心!純天然的!不然,會疼的!」說著又俯下身子親了親那紅透的臉頰。

  「你他媽的居然會做!你怎麼會的!」雖然沒有絲毫的力度,但凌浩還是被鎮住了,眨巴著眼睛半天緩不過神來。

  記憶裡,這是佟童第一次出口成髒啊成髒。

  「為了今天,我可是做足了功課呢!」說著,身體慢慢的壓近,將手上的乳液放在床頭櫃上。凌浩用微涼的手指摩挲著那潮紅的臉頰:「老師,還滿意嗎!」

  「你!啊!」不給佟童絲毫喘息的機會,凌浩狠狠的一個挺身,將自己埋進了佟童的身體裡。

  「凌……浩……浩!」佟童喘息著喚著凌浩的名字,雙手輕輕的抵在那光裸的胸前。因為一直閉著眼睛,也不知這人怎麼就和自己裸裎相對了:「你……喜歡我嗎?」

  凌浩停下動作,雙手撐在佟童的耳側,怔怔的凝視那魂牽夢縈的臉頰。

  「我愛你!」低頭含住那微張的唇,輕輕的開始款擺腰際。

  「凌浩……凌浩……嗯,呃!」佟童的身體隨著凌浩的節奏激盪搖晃。將手臂輕輕的搭在額頭上,在枕頭上仰起頭,緊緊的閉著眼睛:「我醉了!我真的醉了!」

  那陌生的不適,不知何時,幻化成了激情的戰慄。

  墜落下去,也只是一瞬間的事情,之後,只剩下死心塌地。

  「寶貝!寶貝!」凌浩輕輕的拍打著那酡紅的臉頰,因為腰部用力而微微的擰著眉毛:「睜開眼!睜開眼睛!」

  身下的撞擊讓佟童不得不睜開眼睛面對,入目卻儘是那人的癡狂迷戀,不禁心尖上狠狠的顫抖。

  「看著我!聽我說!」凌浩停下,依然和佟童相連著。四目相接,狂熱漫天漫地,融化了一切。

  狠狠地張著嘴,一字一句,不僅要入耳,更要洗腦:「你沒醉!你和我都很清醒!你之所以會這樣,是因為你愛我!」

  不依不饒,凌浩俯下身子,緊緊的壓迫著那起伏的胸膛,眼神直直的望進那雙迷濛的鳳眼裡:「說!佟童!告訴我!說你愛我!」

  「求求你!凌浩!求求你!」佟童閉上眼睛慌亂的搖著腦袋,眼角有點點的閃爍若隱若現:「別讓我說!我不能說!」

  忽然狠狠的起身,捧住眼前的臉頰,佟童將自己的唇猛地壓上凌浩的雙唇,伸出舌尖,粗暴的攻城略地。

  凌浩心裡微微的歎息,不願說,做給我看了,我也知道了。

  隨即壓倒那瘋癲的人,狠狠的衝撞。汗水揮灑的酣暢淋漓,粗重的呼吸彼此交織,早已分辨不清彼此。

  門外的鹹食看著緊閉的房門,歪著腦袋仔細分辨那響動的意味,「嗚嗚」了兩聲,終不得要領,只好憤憤然轉回身,繼續啃它的屋頂。

  精神上的傷害,要依靠物質來補償。

  老爸和乾爹要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

  一定要讓他們買新狗屋!破財!

  冬天的黎明總是來的很晚,外面燈光一路的迎著飄雪,不經意間,會恍惚錯覺,以為依然是夜深沉。

  鹹食趴在翻了頂的狗窩裡睡得正酣暢,和那狗窩活活糾纏了一個晚上,怒氣未減,倒是把自己折騰的精疲力竭。

  人們都說破曉時會酣眠。

  可是就在那乍亮的一霎那,有雙眼睛猛然睜開。

  看到身邊依舊疲憊的陷在夢鄉裡的人,凌浩狠狠的鬆了一口氣。微微的平復著呼吸,想著夢境和現實都是對立的。

  雖然很久之後,那夢成了真,但那也是很久之後的事情了。

  此時的凌浩,正帶著滿心的餮足,輕輕的吻著那微涼的鼻尖,笑出滿臉的寵溺。微微回身,剛要陷進溫暖的被子裡,忽然眼角餘光瞥見一點點的晶亮。

  凌浩瞇著眼睛,看清那一小堆破碎玻璃為何物後,臉部抽搐。

  「早!」凌浩扒在臥室門口,笑出一臉的諂媚,腰上的圍裙,活脫脫的襯出個小媳婦。

  「咦?哪去了?」佟童彎著腰,伸著手摸索,儼然一盲人。聽到背後的聲音,不由得脊背一僵,昨晚的記憶連同身體的不適,排山倒海的湧上來,壓紅了佟童的臉頰。

  「那個……童童,咱換隱形吧!我給你買!」凌浩說著湊到佟童的身後,雙手環住他的腰。

  「你什麼意思啊?」佟童回身,不顧那還死賴在腰上的雙手,微微的瞇起鳳眼,似乎洞察一切。

  凌浩無奈,伸手從圍裙口袋裡掏出兩根扭曲的眼鏡架:「你是找這個嗎?昨天,壓壞了!」

  「凌浩!」

  「喳!您歇!我給您端早點去!」

  慌忙的逃竄,凌浩躲避著佟童順手抄起的一隻小花瓶,看著一臉幸災樂禍的鹹食,不禁感慨。

  真是家有「賢妻」「孝子」啊!夫復何求!嗷!夫復何求!

  

  第十八章 槓槓的男人魅力

  都道是新婚燕爾,濃情蜜意,但是,有的人吧,他就……

  「凌浩!」

  簡直又是石破天驚啊,一早上,某些人還在黑甜夢鄉裡,就被河東獅吼活活的揪了回來。

  只差一步,一小步,凌浩就拿到那本朝思暮想的《馭妻寶典》了。就這一嗓子,沒了。

  張開惺忪的睡眼,就看見佟童兩隻鳳眼微微的上挑。雖然沒有想像中的怒目圓睜,但是誰要是誤會佟童心情很愉快的話,那絕對是死有餘辜。

  凌浩笑,笑的極其諂媚。那簡直成了一種應激反應,就像是鴕鳥預知危險時,下意識的把腦袋扎進沙坑裡,一個道理。

  「我襯衫呢!」佟童不等著凌浩開口,一步上前貼近凌浩。

  其實,這張臉,要是擱在某些時候,他要是離得這麼近,凌浩要是還忍得住不上去啃一口,那絕對的柳下惠。

  只是現在吧,情況相當特殊。

  「襯衣……」凌浩剛剛開機的大腦有點兒反應不過來,坐起身子,扒拉著亂成雞窩的頭髮,開始在腦海裡搜索這兩個字的準確定義。

  襯衣,佟童的襯衣……

  「呵呵!」凌浩開始傻笑,佟童襯衣半開半合的樣子特勾人,尤其他倆第一次的時候,佟童那件襯衣就一直掛在身上……

  呃,閨房秘事,不得外洩。

  佟童不說話了,佟童開始瞇眼睛了,佟童開始盯著一臉癡呆的凌浩從鼻子裡面哼氣了。

  這就代表,凌浩很危險了。

  「我沒記錯的話,昨天某位仁兄為了達到自己不可告人的齷齪目的,死活的要幫我搬東西,還親自的整理歸納……」

  「您等著,我這就下床給您找去!」凌浩不等佟童說完,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躥下來,直奔大衣櫃。

  可不是嘛。

  佟童決定留在這了,和家裡說了,就說和凌浩呆久了,習慣了,不搬了,離學校也近,上下班的方便。

  最主要的是,凌浩不收房租,就閒下來給做幾頓飯,不吃虧。

  佟童他老娘一聽這買賣合算,又親自考察過這小子,沒什麼大心眼兒,欺負不了他兒子,也就安心讓佟童住下了。

  凌浩高興啊,就差訂酒席放鞭炮的把佟童迎娶過門了。

  但是吧,這同在一個屋簷下,可依然是分床而居。

  這怎麼能夠呢,這是影響國家安定團結的大事啊!

  夫妻不和諧,那就是小家不和睦,小家不和睦,那大家不就團結不了麼。= =

  這純屬的凌式謬論,那就不能放之四海而皆准。

  佟童對倆人的這種關係採取默許的態度,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難道還讓他大張旗鼓的擺桌酒席詔告天下,說自己已然成了他凌浩的人了?

  啊呸!

  人家有臉聽他還沒臉說呢!再說了,誰是誰的人還不一定呢。= =

  但是架不住凌浩的死纏爛打啊。

  軟的不行,硬的也不行,人家來迂迴的。先把你佟童的東西都打包好,再一件件兒的往他屋裡搬,然後還都給你在大衣櫃裡歸置好了,最後還換了全套嶄新的床上用品迎接你。

  你有輒麼。= =

  你要問他,凌浩啊,憑什麼人家佟童就得搬你臥室裡去呢?

  他可有理呢:「你看見過多少倒插門兒的女婿。」= =

  算了,佟童對凌浩的這種行為采放任自流的政策。

  有人扒在你身邊寸步不離的哈著你,而且晚上還給你暖床,這不僅滿足了男人小小的虛榮心,還驅散了一個人夜晚的孤寂。

  最主要的是,佟童利用了一小點兒色相,完完全全的掌握了家裡的生殺大權。

  凌浩那布藝沙發,礙眼,賣了。凌浩那黑色的二十九寸大彩電,堵心,放佟童原來那間臥室裡了。

  那間算是客房,留著給留宿的客人住,如今在客廳裡雄霸一方的是佟童那銀色的二十九寸高清晰。= =

  當然了,除了平時被凌浩毛手毛腳的吃點兒豆腐,外加晚上死皮賴臉的想點兒圖謀不軌,人生還是很美好的嘛!

  佟童經常這麼安慰自己,既來之則安之。= =

  只是,真正同居以來,佟童第一次忍無可忍了。

  今天學校有參觀團考察,佟童的漢語言文學在全院是數一數二的,他那課,人家參觀團必聽。

  於是乎,領導有交代了。

  「佟老師啊!你那天要穿的正式一些,平時你是怎麼穿戴的我不過問,但是那天你不僅代表你個人的精神面貌,還代表了整個學校的風尚,所以,」

  「啪」的一聲,系主任兩隻豐腴的鹹豬玉手狠狠的拍在了桌子上,粉底過厚,隨著震動微微有粉塵掉落的圓潤臉龐緊緊的貼到了佟童的鼻子尖兒前,嚇得佟童脖子後縮,眼珠子差點兒沒瞪出來。

  「正式!一定要正式!務必正式!」說著支起身子微微的吐出一口氣,撥了撥頭上的波浪捲發。

  秦子釗在一邊看著,憋到臉部抽搐,差點兒沒繃住,結果一眼讓那徐娘半老給瞧見了,忽然款擺著腰肢衝他笑得嫵媚:「秦老師!您過來!我還有話要和您交代呢!」

  佟童如釋重負的溜出辦公室,回頭看了眼皮笑肉不笑的秦子釗,頗為兄弟感慨,只能哀其不幸了。

  全院都知道,那女人對秦子釗垂涎已久。

  今天早上這事就出在這「正式」二字上。

  佟童搬臥室的時候,為了表示態度的誠懇和意願的迫切,凌浩把人家的衣服都給收拾好了。

  結果,就找不到了。= =

  其實人家佟童是想好了昨晚上就把衣服歸置齊整了再就寢來著,但是禁不住某些人軟磨硬泡,說是明天早上找也來得及,春宵苦短啊,一刻值那個千金。

  結果兩個人折騰到半夜,凌浩抱著散了架的佟童,睡得那叫一個香甜。人家佟童眼還沒怎麼閉實在呢,就得爬起來上課。

  結果襯衣還找不到,你能不讓人家頂著一腦門子官司嗎?

  「找著了!」凌浩那個驚喜啊,可算讓他翻騰出來了,搬家時候太興奮,給壓在櫃子最底層了。

  「凌浩!你能告訴我這怎麼穿出去麼?」佟童拿著襯衣,怒極反笑,看著上面溝壑縱橫的死褶子。

  「咕嘟」一聲,凌浩一口唾沫咽的差點沒給自己噎死。

  佟童不是一件襯衣,但是件件兒都讓凌浩放在櫃子底層給壓成抹布了,你有輒麼。= =

  凌浩穿著睡褲光著膀子打著哈欠,非要幫佟童熨襯衣,將功補過嘛。

  佟童沒讓,人家吸取教訓,聽信一個沒腦子的人的話,本身就是愚蠢至極,人家佟童沒笨到在同一個地方跌倒兩次。

  踩著鈴聲進了教室,佟童迎面就看見系主任擠在聽課的人堆裡,圓睜著杏眼衝他使眼色:遲到了,還不趕緊的,課後再談你的問題。

  就這樣,凌浩因為一時的失誤,遭到了棄夫的命運。

  巴巴的非要上人家佟童的床,人家佟童照著肚子就是一腳:「沒頭腦這種疾病甚是頑固,鄙人不想被傳染,請這位仁兄自便!」

  凌浩好歹也是個,不,就是個男人。再怎麼喜歡佟童,觸犯到了男性尊嚴,他還是要反駁的。

  一手抱著枕頭,一手指著自己的臉據以力爭:「怎麼了!怎麼了?我不就馬虎點兒嗎!我多有男性魅力啊我!」

  說著又恬不知恥的蹭過去抱人家佟童的腰:「再說,我要是一無是處的,你能看上我嗎,對吧!」

  「看上你?」佟童故作驚訝,用手掏了掏耳朵:「耳鳴了!剛才誰說什麼了麼?還有,男性魅力?哼!」

  佟童隔著鏡片輕佻鳳眼,從鼻子裡哼出一口氣,十足的蔑視。

  就這一聲「哼」,徹底刺傷了凌浩那微薄的自尊心,回身拿著枕頭睡客房去了。

  士可殺不可辱!

  但是,兩天不到,凌浩就丟盔棄甲了。

  食髓知味啊,孤枕難眠,太痛苦了。

  元旦三天,最後一天晚上,凌浩約了秦子釗和小易一起吃飯,也算是個說客,把他和佟童這僵持的氣氛調節調節。

  四個人選了個不大的餐館,但是很有名氣,圖的就是一個時尚特色。最主要的是,環境優雅,得說話。

  一落座,秦子釗就要了壺黑糯米酒,衝著小易笑得特善解人意:「我知道,你就愛喝這個!特意要的,暖和!」

  「您老人家歲數太大了,記擰巴了吧,不定哪個小姐溫柔軟語的擱您耳邊交代的,你誤會成我說的了!」

  小易的桃花眼微微的瞇著,忽然瞪出寒光,衝著遠處的服務員招手:「上啤酒!冰的!」

  秦子釗臉立馬就黑了,舉著杯子往自己嘴裡灌茶。一下沒留神,舌頭都燙木了。

  氣氛相當不對頭,連凌浩都覺出來了,看了眼佟童,佟童衝他擰了擰眉毛。

  凌浩心裡很酣暢,有門兒,佟童對著他的時候有表情了,雖說將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兄弟的痛苦之上是不仗義的行為,但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啊!

  阿門。

  「小易!慾求不滿了怎麼著,跟吃了炸藥似的!」凌浩出來打圓場,笑著給小易和秦子釗的杯子裡添茶,佟童把菜單推到小易面前:「愛吃什麼,點!」

  「怎麼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呢!凌浩,你別再是讓路嬈給蹬了吧!」小易說著桃花眼上挑出調笑的神色,輕輕的啄了口茶。

  崴泥,撞槍口上了。小易從來沒這麼不給過凌浩面子,弄得凌浩臉色青白交加,上不去下不來的。

  他和佟童的事兒還沒來得及和小易交代,路嬈這棵刺直直的卡在他和佟童心裡,重重的讓小易點了一下,齁疼。

  「帥哥!不介意電話號碼給我吧!」幾個人正尷尬的手足無措呢,忽然一道甜美的聲音橫插進來,舉著手機,伸到凌浩面前。

  四個人一抬頭,霍!美女啊!活脫脫一小宋慧喬!

  凌浩當時其實特得意,特想反駁佟童,特想標榜一下自己的男性魅力,奈何看著佟童那不陰不晴的臉,不由得心虛。

  本來想婉拒的,一扭頭又看見秦子釗和小易倆人表情那個一致啊,明目張膽的幸災樂禍,饒有興致啊!

  凌浩一賭氣,接過女孩遞過來的手機,輕佻著一邊嘴角,把號碼敲了上去。

  其實凌浩緊張了,按慣常理論,男人應該說:你把你號碼給我,我給你打過去,有來電顯吧。

  如此這般,一堆狗男女就算是勾搭成……嗯呵,一對純潔的男女關係就這樣建立起來了。

  凌浩僵著手指敲完號碼,那女孩特大方的笑著說謝謝,臨走還奉送了個殺傷力十足的媚眼,把個凌浩嚇得三魂出了七竅。

  佟童在旁邊呢,臉色越來越有看頭了。

  四人目送那小宋慧喬回了遠處的一張桌子,正等著看下文呢,這時,跌破眼鏡的一幕發生了:那女孩把記著號碼的手機拿給了同桌的一個年輕男人!

  那男人穿著大V字領毛衣,露出些微白皙滑膩的胸膛,接過手機,笑得嫵媚。抬起頭,衝著目瞪口呆的凌浩招手示意。
作者: connote    時間: 2010-2-22 09:41

  第十九章 難卻的盛情

  老話講的好啊,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層紗。

  那男追男呢?

  時代在進步,思維在擴展,現如今最有道理的一句話莫過於:只有想不到,沒有做不到。

  凌浩現在有一種腹背受敵的感覺。

  「叮鈴」,一聲短信鈴音將夜晚的寂靜打破。

  凌浩全身僵硬,輕輕的扭著脖子,看向一旁的佟童。安穩的鼻息證明這個人此時正處在深度睡眠中。

  如釋重負啊,忘關手機了。

  輕輕的回身,伸手在黑暗中摸索著那罪魁禍首。

  咦?凌浩擰著眉毛把手又往床頭櫃裡伸了伸,沒有。回過手,又在枕頭底下扒拉,還是沒有。凌浩的腦門開始冒汗,急啊。

  明明睡覺之前就擱在這附近了,怎麼就找不著呢。

  「你是找這個嗎?」一道溫婉的磁性男聲徐徐的響起,猶如給凌浩焦急灼燒的心臟灌下一瓢清泉啊。

  及時雨!

  凌浩回身從那纖細的手掌裡觸到自己金屬質感的手機,那個感激涕零啊。剛要回身含淚感謝一下這位仁兄,忽然像是被觸到什麼開關,頭頸僵直,差點兒沒擰斷了。

  「佟、童童,吵醒你了哈!」黑著燈,雖說沒人能看見吧,但還是想力求做到表情誠懇親和。奈何臉部肌肉早就壞死,抽搐都抽搐不出來了。

  這不是傻了嗎,大半夜的能擱你凌浩床上遞給你手機的還有誰,你以為神跡顯現呢!

  佟童笑得特柔軟,除了眼睛的鳳眼帶著絲絲的風情:「沒,是我睡得太淺了,打擾您老人家發短信了!」

  還沒等凌浩那死機的大腦緩過勁來,佟童穿著睡衣,連枕頭都沒拿,出了房間,甩上門,直奔客房。

  「咚」的一聲,凌浩渾身一激靈,蹦下床連拖鞋都沒穿,竄過去直奔對面那緊閉的房門。

  「童童!童童!你聽我說啊!」凌浩著急,剛退下去的汗又冒上來了,這回成冷汗了:「你知道我的!我不能那樣是吧!」

  「我什麼都不知道!」佟童的聲音隔著門板勉強的進了凌浩豎起的耳朵裡,那個波瀾不驚啊,凌浩更著急了。

  「童童!寶貝兒!你總得給我點兒解釋的機會不是!你知道的,什麼事都應該透過現象看本質,你就這麼誤解了我的本質!你損失啊!不!這是我的損失!沒能讓你看清我的本質!」

  凌浩著急,真著急了,別看他嘴裡面跟念大悲咒似的,其實過後再問他,他都不知道從自己嘴裡吐露出來的是什麼。

  嘩啦,房門猛地被拽開,凌浩踉蹌著朝著佟童就栽了過去。滿以為可以溫香軟玉抱滿懷,誰知道這空撲的啊,實木地板砸的直顫。

  「光」的一聲,鹹食猛地從那露了天的狗窩裡睜開眼睛。暈頭晃腦的抖了抖身上的毛,看了眼敞開的客房門和門口抱著雙臂的乾爹,沒敢出聲,愣是又窩回去,強迫自己進入睡眠。

  鹹食是條聰明的狗,知道什麼事該看,什麼事看了會招來殺身之禍。

  阿門!

  連條狗都知道現在這個家裡誰說了算。

  「舒服嗎?」佟童微微的傾下身子,雙眼含笑的看著凌浩四仰八叉。斯文啊,要不人家是大學老師呢。

  微微的搖頭,凌浩壯著膽子去夠那近在咫尺的唇,就在即將得逞的一刻,佟童忽然直起身子。透過窗外的月光,他眼裡的寒冷畢現。

  「我告訴你凌浩!你要是再敢大半夜的擾民,嘴裡還不三不四的胡說八道,我明兒就搬出去!你信不信!」

  凌浩不屑,心想佟童放的狠話哪回不在他軟磨硬泡的攻勢下土崩瓦解的,剛要嬉皮笑臉的故技重施,就感覺烏雲罩頂。

  佟童居高臨下,連剛才嘴角那點兒調笑也沒了,一隻手直直的指著凌浩的鼻尖:「我告訴你凌浩!我這次絕對的說到做到!」

  絕對的。

  凌浩記憶裡,佟童還真沒對他用過這個詞。

  孤枕難眠,輾轉反側,想起剛才惹禍的那條短信,凌浩氣悶的夠過手機,狠狠的點開。

  睡了嗎^-^

  短信上那小眼睛瞇的啊,親切可人的。

  凌浩衝著那短信歇斯底里,一甩手把手機扔的老遠。

  我他媽的睡不著了我!

  這次事情是真的嚴重了。

  可不嚴重了麼,原來是佟童把凌浩踢下床,現在人家佟童乾脆自己睡客房了。= =

  凌浩是多不容易才爬回佟童的床啊,而且還只是表象的爬回去了,實質的他就一直沒敢觸動,得忍著。

  要不是上次秦子釗和小易在飯館那扭曲的態度,他還不能藉著討論的話茬死皮賴臉的擠人家佟童身邊呢。

  至於那找凌浩要手機號的男人吧,因為凌浩態度良好,連滾帶爬的從飯館逃出來,看,不,瞟都沒瞟那男人一眼,佟童也就得過且過了。

  雖然那男人的表情明顯很受傷。

  畢竟嘛,那襯衣的事兒也不是什麼大事兒,小懲大誡,目的就是歸整規整凌浩那管前不顧後的馬虎。= =

  其實平日裡,凌浩那短信也沒少響,佟童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那男人一頭熱乎,凌浩不回應,他也興不了什麼風浪。

  可是這回居然大半夜的頂過來了!最主要的是凌浩還開著手機跟那等著!

  忍得了嗎還?那絕對不能夠!

  可是凌浩冤啊!

  男人三番兩次的白天發短信來聯絡感情,凌浩都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的勸說,可就是禁不住那持之以恆。

  盛情難卻啊!

  凌浩有時特衝動,特想罵娘,特想問你他媽的煩不煩,再給老子發短信,老子花了你!

  但是凌浩好歹是一文明人,他不能幹那野蠻事兒。而且吧,那幫著要電話的女孩甜美又親切,你總不能罵人家朋友罵的太狠吧。= =

  「你這就是不果斷!怎麼沒見你駁你爸媽的面兒那麼猶豫過呢!」小易喝了口啤酒,衝著默不作聲的凌浩晃了晃手指:「你就乾脆告他,你長得太醜我瞧不上你,不就結了!」

  凌浩差點兒一杯酒照著那粉嫩欲滴的娃娃臉潑過去:「你是我兄弟嗎!我這巴巴的求你來了!你有正形嗎!」

  「別!別!我錯了!」小易趕緊安撫凌浩,陪上十足的笑臉。玩笑開大了,哥們兒很生氣,後果很嚴重:「你直接告訴他你有女朋友不就結了嗎!」

  「這話我說不出口!」凌浩說著往自己嘴裡灌了杯酒,有些懊惱的狠狠扒拉著頭髮。一想起路嬈,凌浩就一陣陣的心裡起急。

  「我操!」小易也急了,把杯子一下墩在桌子上:「你別告訴我你真對那男人有意思,不捨得啊!你他媽那成變態了麼!」

  凌浩震驚的抬起眼睛,最後頹然的笑出滿臉無奈,輕輕的啄了口酒:「哥們兒現在他媽的就一變態了!」

  凌浩交代了,前因後果的怎麼和佟童纏磨上的,一字不差的和小易鉅細靡遺。

  小易眨巴著桃花眼半天沒緩過勁兒來,最後猛地往嘴裡灌了口酒,輕輕的罵了聲「我操!」

  「鬧半天,佟童就是那欲擒故縱的孩兒他媽!」小易說著,輕輕的撇了撇嘴角,又灌了口酒:「你倆打算怎麼著,就這麼不清不楚的……」

  「別問!哥們兒求你了!」凌浩惶然的擺手,眼睛直直的望進小易的眼睛裡:「哥們兒現在挺好的,他能留我身邊,我特知足!真的!」

  小易不說話,靜靜的看著凌浩,最後把杯裡的酒全灌進了嘴裡,竟然有點兒苦。

  「你和秦子釗……」「我他媽的不問你,你怎麼跟我這麼多話呢!」小易截斷凌浩的話,帶著點兒兇惡。

  看著有些愣怔的凌浩,又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帶著些許凌浩從未見過的笑意:「不管最後走到哪一步,哥們兒都挺你,你現在還是操心你自己吧,你家那口子可沒這麼好打點!」

  正說著呢,凌浩的短信又響了。一點開,滿肚子火兒騰地就上來了,揚起手就要扔手機,被小易一把奪了過去。

  抓在手裡一看,小易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得花枝亂顫:「真不禁念叨!」

  有空嗎,明兒見個面^-^

  凌浩斜著眼睛看那煩心的手機,洩氣的倒在酒吧包廂的軟沙發裡:「乾脆換號兒得了!」

  「別介啊!那得費多大勁啊!」小易看著那手機,瞇著眼睛,計上心來:「他這不是送上門兒來個好法子嗎!」

  「童童!」凌浩一進門就看見佟童窩在沙發裡,正跟一本教材較勁兒,聽見他的聲音,連眼皮子都沒抬,直接站起身來要回客房。

  「我有事兒和你說!」凌浩急急的拉住那微涼的掌心,有些艱澀的開口:「那男的,約我見面!」

  佟童回頭,隔著鏡片冷笑著挑眉:「您放心去吧,用不著跟我知會……」

  「我答應了!」「你!」

  佟童沒說完的話鋒急轉直下,生生的讓凌浩扯得粉碎,不可置信的張著眼睛,緊接著上去就是一拳:「凌浩!你他媽的欺人也太甚了吧!」

  凌浩忍著疼的踉蹌,但還是緊緊的攥住那隻手,聲音悶悶的很委屈:「我想讓你和我一塊兒去!」

  「什麼意思啊你!」佟童微微的皺眉,看著那一臉誠懇,滿腦子的疑惑。

  午後的茶座很安靜,年輕男子靜靜的等在窗邊。

  這麼長時間,軟磨硬泡的,他都覺得自己有些喪失尊嚴,煩人。但是沒想到,他竟然答應了自己的邀約。

  本來是那麼冷淡疏離的態度,真讓人意外。

  這麼想著,年輕男子的臉上泛出絲絲的紅暈,勾著唇角,輕輕低頭啄了口茶。

  像是等了好久,那人才姍姍來遲。急急的站起身,男子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剛要開口,忽然發現那人身後還跟著個斯文的眼鏡男人,陰鬱著一張臉。

  「凌浩,這是怎麼了?」男子看著那人嘴角的淤青,微微的皺眉,又看了看他身後戴眼鏡的男人:「這位是……」

  「你好,我來介紹一下!」凌浩回身看了看那依然別彆扭扭縮在自己背後的人影,寵溺的笑了笑:「我愛人,佟童!」

  

  第二十章 高智商犯罪(1/2)

  「我市市民張女士提供消息說,最近我市河北區的長泰小區頻發盜竊案件,臨近年關,這讓小區內的居民苦不堪言,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呢,讓我們跟隨鏡頭來瞭解一下!」

  《都市六十分》的播報員嗓音甜美,笑容親切,微微的一頷首,畫面轉換。

  「這女的是不是特有毛病!有她個毛事啊,我看就為了搶鏡頭!」凌浩說著撇著嘴的笑,按了遙控器。

  鏡頭裡,凌浩家對門那女人張著嘴不知道正說什麼呢,抖了幾抖,最後扭曲的消失在屏幕上。

  「你手怎麼這麼欠呢!」佟童正往嘴裡扒拉米飯呢,瞪著眼睛瞥凌浩:「你聽聽礙著你什麼事兒了!」說著伸手又拿遙控器把電視點開了。

  凌浩無語,吐了吐舌頭,搬著凳子往佟童身邊起膩,給人家碗裡夾菜:「我就是不願意看她,她一八樓的跟著瞎摻和什麼啊!人家那出事兒的最多到三樓!」

  「你多吃點兒!」佟童回過神來,發現凌浩卡在自己身邊,特無奈的往他碗裡夾了塊魚,還是挑好刺的:「晚上還得熬夜呢,你頂的住嗎?」說著皺了皺眉頭。

  凌浩跟拾了塊狗頭金似的,夾起魚就往嘴裡塞啊,樂的眼睛都沒了,嘴裡烏裡烏塗的:「放心,你老公身體倍兒棒吃嘛嘛香,倒不下!」

  鹹食在一邊看著凌浩,又看看臉色泛青還拚命壓抑,攥著筷子的指節都泛白的佟童,最後選擇沉默,啃它的骨頭。

  你有輒麼,就有這得意忘形的。

  剛才是不是有哪位仁兄看見那挑了刺的魚時,以為自己穿越了。別懷疑,沒錯,這倆現在就是如膠似漆了。

  那不還得追溯到上星期麼,就是凌浩帶著佟童一起去相親那回。= =

  凌浩一上來就跟人家介紹,說佟童是他愛人。雖說面子上有些掛不住吧,但佟童心裡還是挺欣慰的。

  那天晚上凌浩說讓佟童和他一起去,佟童本來死活不答應的,雖說誤會凌浩,給了他一拳頭吧,但是有些事情,佟童還是轉不過來那個彎。

  凌浩就說了,我讓人家死心,得拿出點兒有說服力的證明吧,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反正我是認定你了。別說我不喜歡那男的,就是喜歡,有了你,我就誰也不要了。

  佟童罵他了,罵他這人就不知道廉恥二字怎麼寫,但還是乖乖的跟著去了。

  有些人,他就是嘴上不說,其實心裡跟明鏡一般。

  只是凌浩那些暖人的話,讓佟童心裡一陣陣突兀的抽搐。

  有些事情模糊的辨別不清,卻重重的帶著不安。一直有著人生詳細規劃的佟童,卻在此刻開始信服走一步算一步了。

  有些事,考慮的越長遠,就越對不起當下。

  倆人那天晚上那個纏綿啊,佟童跟變了身似的,弄得凌浩都快招架不住了,緩著勁兒的攻城略地,生怕把這大寶貝疙瘩折騰壞了。但是佟童那熱情勁兒,勾著凌浩禽獸不如。

  倆人心裡都特美,比喝了蜜都甜。

  凌浩還記得那男人當時窘迫的看著他倆時,佟童露出沉穩自信的笑容,他說:我很感謝你喜歡上凌浩,那是對我眼光的肯定。

  佟童也記得那男人不死心的追問凌浩還能不能是朋友的時候,凌浩笑得特坦然,他說:多個朋友當然好,但得等你真拿我當朋友的時候。

  倆人剛消停,摟著睡下,天也濛濛亮了。可眼睛還沒閉實在呢,就聽見樓下人聲鼎沸的。

  週末,大清早的它怎麼能夠這麼喧嘩呢。

  凌浩把佟童按在被窩裡蓋嚴實了,自己穿著拖鞋,披著睡衣,邊抽煙邊皺著眉抻著脖子往樓下瞅。

  太遠,沒弄明白,就看見群情激奮來著。

  「怎麼了外面,怎麼那麼吵?」佟童翻身支起腦袋,迷迷糊糊的看見凌浩抽煙,微微的擰起眉毛:「告訴你多少遍了……」

  「喳!不許在屋裡抽煙麼!我知道!」凌浩說著把煙按滅在煙灰缸裡,笑著走過去親了親佟童的額頭,又把那光裸的手臂塞進被子裡:「你先睡著,我下去看看!」

  「怎麼樣?」凌浩上來的時候,佟童正從廚房裡端著早點出來,穿戴整齊,戴著個圍裙,那個賢惠啊。

  凌浩忍不住又扒過去親了一口,遭了個白眼,還是不死心,嬉皮笑臉的捏捏人家臉頰,然後趴在餐桌上饒有興致的跟佟童獻寶他打聽來的小道消息:「你猜怎麼著?咱小區出盜竊案了!」

  就是那《都市六十分》裡說的那盜竊案。

  起初大家也只是氣憤,那賊特精明,到了哪家都不多拿,但是一劃拉就是好幾家,最高的爬上三樓。

  一開始大家報了警,警察來了一詢問,都是小金額失竊,也不是重大案件,說是別著急,一定給查著。

  但是就有那得寸進尺的。

  警察叔叔還沒得到什麼實質性進展呢,這傢伙又出動了,而且是連續性的出動,連節假日都沒有,那個辛勤啊。

  還是同樣的手段,哪家都不多拿,但是架不住的積少成多啊。

  大傢伙兒都著急了,夜靜更深的,真是防不勝防。物管會主席張姐起了一嘴的大燎泡,啞著嗓子跟著居民代表討論。

  最後,大家一致表決,通過一個方案:居民自發組成聯防隊,晝夜布控。

  白天好說,幾個閒著沒事兒的大爺大媽就能勝任,再說,那賊也沒囂張到光天化日的溜門撬鎖。

  主要是晚上,這要求就比較嚴格了。

  首先,他得是青壯年,這樣才能有體力盯上整個晚上。

  其次,他在白天得有足夠的休息時間,誰都不是鐵打的,光幹活不睡覺的,那不是人。

  最後的最後,他得動作敏捷,要是看見賊了,追不上,那比看不見更讓人窩火。

  方案制定完畢,英明的張主席開始挨家挨戶的上門說明情況,調配人員,當然,凌浩和佟童倆青壯年是絕對不能置身事外的。

  一開始張主席是想讓倆人輪班倒,一人一天的。

  打仗親兄弟,上陣父子兵麼。

  張主席說的特慷慨激昂,但這都是驢唇對的什麼嘴啊。= =

  但是凌浩給攔下了,說他白天沒事兒,可勁兒睡都沒人管,佟童不行,趕上白天有課,他怎麼吃得消,就自己來,不用倒換。

  當時張主席狠狠的拍了拍凌浩的肩膀,年輕人,有擔當啊。

  佟童隔著鏡片斜著眼看他,等門一關,發話了:「傻啊你!答應的這麼痛快!天天晚上不睡受得了嗎你!」

  凌浩呵呵的樂,上去攥人家佟童的手:「咱倆總得出一個,那就我來,你歇著!」

  佟童不說話,任他傻笑著攥著自己的手。

  凌浩那天剛吃完飯,就被佟童打發上床,讓歇著,晚上還得熬鷹呢。凌浩翹著腳躺床上看著佟童裡裡外外的忙活收拾,心裡特滿足,嘴上特欠抽:「剛吃完飯就讓我上床,賢妻最近很熱情嘛!」

  十一點半,佟童穿著睡衣,把凌浩送出了門。凌浩見四下無人,死皮賴臉的非要討個出門吻,佟童扭扭捏捏的剛要親上,對過那扇鐵門就打開了。

  凌浩鬱結的啊,恨不得上去反正抽來回抽,可還是得跟人家笑著打招呼。人家都和藹可親了,你能凶神惡煞麼。= =

  剛出樓道口,黑暗裡幾個手電筒齊刷刷的對著凌浩掃射。凌浩趕緊擋著眼睛,舉著手裡的應急燈:「自己人!自己人!」

  「天王蓋地虎!」「寶塔鎮河妖!」「床前明月光!」「我是郭德綱!」= =

  「凌子,今兒你可晚了!」說著跟凌浩對暗號那哥們兒上來拍了拍凌浩的肩膀:「跟媳婦在家起膩忘點兒了吧!」

  這廝是個自由職業者,聽說平時好寫個東西賺點兒稿費什麼的,沒有大長頭髮,晃晃的板寸,看著一點兒也不文藝。

  他家和凌浩家差倆樓門,平時見得不多,沒想到就著這個機會混了幾天,煞有些相見恨晚的意思。

  「那可……」凌浩咧著嘴叉子,剛要吐露,趕緊的收住閘:「怎麼能夠呢!我們倆光棍兒!跟哪起膩去!」

  凌浩滿臉冷汗,那板寸忽然笑出絲絲詭異。凌浩瞅著那老奸巨猾的臉,覺得丫說不定是個寫耽美的。= =

  「叮鈴」,短信提示,凌浩沖板寸擺擺手,回身窩在冬青後面點開一看,小易。

  丫回頭請我吃飯,我一人干倆人活兒,白天端茶倒水洗衣做飯,晚上還得陪主人睡覺,我苦555555∼

  凌浩一臉的黑線,小易平時就愛看個情景喜劇,這明顯的荼毒太深,這不《我愛我家》麼!

  大衛讓你陪他睡覺了?^皿^

  凌浩狡黠,露出滿口小金牙。

  王八蛋!你信麼!我把這麥克風裡裝炸彈,我炸死你我!

  小易很糾結,凌浩因為抓賊的事兒天天曠工。大衛好說話,抓了小易這個壯丁頂著。

  哥錯了,回頭來家,讓你嫂子給你做好吃的。^-^

  正說著呢,嫂子的短信來了。= =

  小凌子,本座輾轉反側,夜不能寐,甚是憂心爾等擒賊之進展。

  「喳!」條件反射,手下打著,嘴裡也吐露出來了。回過神來,就看見板寸窩他身邊衝他笑得特曖昧。

  「誒!有情況!」說著板寸身邊那高中生忽然「登」的站起來。小伙子高二,放假在家,讓他媽給打發出來了,說是見天的熬夜打網游,還不如出來為人民做點兒貢獻呢。

  上上下下十幾口子全身緊繃,走近一看,不由洩氣。

  誰啊?物業小徐!

  腦袋包的跟個肉粽子似的,身邊還帶了一口子。

  那人沖大家笑得尷尬,謹慎著還是招來了白眼。

  小徐讓人打了,就他身邊那口子,因為點兒誤會,算是情有可原,但是也有些過激了。本來聯防隊長是小徐的,這會兒只能賦閒養傷了。

  那男人鞍前馬後的跟著照顧,小徐本來就是溫和的性子,倒覺得過意不去,但是群眾們很氣憤。

  多好的孩子啊,怎麼下的去手!

  「我來看看!躺著不放心!」小徐笑得靦腆,露出一口小白牙:「有什麼……」話還沒說完,就被旁邊一哥們兒摀住嘴。

  他旁邊那男人趕緊護住小徐,幾個人一起蹲在茂密的冬青後面。

  明晃晃的十幾雙眼睛在暗夜裡雪亮,凌浩拍拍身邊那板寸,一臉的運籌帷幄:「目標出現,準備收網!」

  

  第二十一章 高智商犯罪(2/2)

  「在一個漆黑的夜晚,一個黑影四處的亂竄,遛到了小區的旁邊,盯上了人民的財產。聯防隊員擦亮了雙眼,看清了壞人的嘴臉,幾家湊一起好幾千塊,怎能讓壞人無法無天……」

  「抓賊抓賊!抓扒窗戶的賊呀哈!」

  伴隨著由著名評書歌唱家雪村先生的成名曲——《抓賊》改編而成的長泰小區聯防隊之歌,我們書歸正傳。

  目標這回是真的出現了。

  漆黑暗夜裡,只見兩條身影鬼鬼祟祟的潛進了小區。

  沒錯,不是一個,是一雙。

  這完全超乎了凌浩他們的預料,抓捕工作出現了設想之外的困難。幾個人窩在冬青後面按兵不動,以免打草驚蛇。

  怎麼辦?

  藉著月光,板寸沖凌浩擰著眉的打著手語。

  這純屬的內部暗號,就像那時我國地下工作者自行拆分後的摩斯密碼,沒有母本,外人絕對不能夠窺見其中端倪。

  凌浩用眼睛掃視了一圈,微微點頭,計上心來。我方兵強馬壯,曲曲兩個毛賊,就算身姿矯健,狡猾多變,也奈何不了寡不敵眾。

  凌浩招手示意,聯防隊員們齊刷刷的湊近,盡量的不發出聲響。小徐的粽子腦袋也想往裡鑽,被眾人排擠,警告之一旁觀戰。

  小徐撇撇嘴,腦袋還是一陣陣的犯暈。他身邊那男人從口袋裡掏出方小帕子,鋪在了花壇牙子上,要扶著他坐下,卻被小徐躲開。坐在那塊帕子上,小徐不好意思的沖男人笑笑,兩手緊張的放在膝蓋上,活脫的軍姿。

  眾人集中精神,見兩個小賊左顧右盼,甚是警覺,交頭接耳一番後,一個往東,去了二號樓,一個往西,直奔五號樓。

  凌浩大驚,這賊顯然是有備而來。

  二號樓三單元二樓的張大哥家前兩天防盜網剛壞,三樓壓根就沒有防護網,那賊踩著二樓壞掉的防護網上三樓,簡直是如入無人之境。

  五號樓一單元一樓丟丟家,前兩天全家報團去海南旅遊了,那賊明擺著是來闖空門的。

  怎麼會,瞭如指掌啊!

  捉姦捉雙,拿賊拿贓,必須要有充分的犯罪證據才能收網。

  板寸湊到凌浩跟前,倆人打著商量。十四個人分兩組,一隊跟著凌浩去二號樓,另一隊跟著板寸去五號樓。

  小徐眼巴巴的看著倆人,得到一句墊後,就被甩下,和那男人一起吹夜風。

  夜涼如洗,夜涼如洗啊。

  尷尬如小徐,卻不知微風吹著什麼在他和男人之間飄來蕩去。

  凌浩幾人在月光下踏著細碎縝密的步伐,亦步亦趨。前面的賊很警惕,雖然夜靜更深,又是黑燈瞎火的,卻依然時刻觀望著周圍有何異變。

  那賊來到一樓的防盜網前,又左右看了看,抬起一隻腳,蹬踏著一樓溜出的邊沿,輕輕的攀了上去。

  凌浩在下面看得之咂舌,真真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啊,這要是一失足,摔斷了胳膊腿,值當嗎。

  凌浩正仰著脖子,眼角餘光忽然瞥見衣袋裡手機閃光,趕緊伸手按住,狠狠的關了機。

  雖然著急吧,但也是甜蜜,知道家裡的還沒睡,惦記著他。

  佟童聽著手機裡機械的女聲,不由得皺了皺眉頭。短信沒回,手機也關了。忽然一個激靈坐了起來,莫非是要收網了!

  再也躺不下了,急急的穿著衣服要出去看看,卻怕耽誤了凌浩他們的行動,在床邊來來回回的溜躂,坐立不安。

  那賊踩著二樓壞了的防盜網,累出一腦門子的汗,咬著牙,手將將的攀上三樓陽台的邊沿。緊緊的抓住,微微的吐出一口氣,剛要再用力……

  「嘿!哥們兒!鍛煉身體呢!」凌浩忽然從他身邊樓梯間的小窗子裡伸出腦袋,嘴裡叼了支煙,饒有興味的瞇著眼睛:「你比蜘蛛俠還厲害呢!」

  「嗷!」的一嗓子劃破了寂靜的夜空,那賊一手早就嚇得鬆開了,另一隻手抓著陽台邊緣,使出了吃奶的勁兒。

  「這麼吊著是不是特提神!」頭頂上三樓陽台的窗戶忽然被拉開,那高二生嬉笑著趴在陽台上衝著那賊顛著下巴。

  「啊!」一聲長嘯,那賊的另一隻手也鬆開了。

  不好,說時遲那時快。凌浩急急探出身子,堪堪的抓住那賊的一隻胳膊,那隻手劃在破了的窗框上,衣服讓碎玻璃劃出個大口子,手背上皮開肉綻,涔涔的流著血。

  佟童右眼蹦得心慌,再也呆不下去了,胸口擰巴著疼,門差點兒都忘了關。看著電梯一格格的往下滑,活像是受刑。

  「凌哥!」那高二生帶著兩個人急急的從屋裡奔出來,凌浩身後的三個人緊緊的摟住凌浩的腰,吃力的往回拉著。

  那賊搖搖欲墜,看著頭頂上凌浩冷汗密佈的臉,手心裡濕乎乎的一片,泛著溫暖的鹹腥,心裡忽然就酸了。

  「凌子!撐住!」板寸的聲音忽然在樓下響起,帶著振奮的焦急:「小徐已經報了警!張隊他們馬上就到!」

  凌浩看看樓下的兄弟們,中間圍著個縛著手的年輕人,知道那邊已經成功,吃力的露出一個微笑。另一隻拚命的伸展,和剛才那隻手掌重疊,一起抓住那條騰空的胳膊。

  剛要告訴大家放心,忽然看見那群焦急等在樓下的身影裡多出一抹淺色,心下狠狠的顫動。

  佟童氣息紊亂,一溜煙的追著亮光跑來。樓下早就圍滿了人,佟童順著那目光向上,心「突」的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兒,看著凌浩半個身子掛在窗子外面,忽然全身冰涼。

  「你倒是,快上來啊!」凌浩吃力的衝著那賊喊著。那賊仰起臉,卻是個眉清目秀的少年,看著凌浩,欲言又止,最後狠狠的咬住唇,兩手攀住凌浩的手臂,努力去夠那窗沿。

  「光」的一聲,那少年和凌浩一起跌在了三樓的樓梯間,身後的兄弟們也都跟著坐倒在地。猛然緩過勁兒來,趕緊上前要抓住那少年,卻聽見那稚嫩的聲音低低的響起。

  放心,我不會跑的。

  少年的雙眼在黑暗中有著點點的閃爍,靜靜的看著癱在地上的凌浩,錯開身子,順著樓梯一步步的走了下去。

  警笛呼嘯,一切喧囂終究歸於平靜。

  佟童上前,看著凌浩呲牙咧嘴的衝他笑,舉起拳頭,剛要狠狠的揍過去,又徒然的放下,轉身走的鏗鏘有力。

  夜路一片漆黑,已過三更,但週遭還是興奮的無法入眠。

  凌浩緊緊的跟在佟童身後,幾欲上去勾住那隻手,卻怎麼也夠不著,情急之下,顧不得傷了的手掌,剛想跑動,卻被佟童回身抱了個滿懷。

  「你傻不傻!你說你傻不傻!」佟童把臉埋在那溫暖的胸膛裡,聲音發悶,單衣下面的瘦削雙肩,微微的聳動著。

  「童童!我沒事兒,我真沒事兒!」凌浩啞然,怕血污髒了那乾淨的衣衫,只伸出那只完好的手掌緊緊的攬住懷裡的人,輕輕的在他耳鬢間呢喃:「讓你擔心了,是我不對!」

  板寸叼著半支煙走進黑暗,精神一旦放鬆,疲憊就排山倒海的襲來。微微的歎氣,功德圓滿,總算能好好歇歇了。

  微微的瞇眼,隱隱約約看見相擁在一起的一雙人影,不由得仰天吐出一口白霧,笑得無奈又羨慕。

  嗚呼哎,只羨鴛鴦不羨仙!

  凌浩劃破的手掌在漸漸的癒合,小區又恢復了往昔的平靜,等待著除夕的到來,聯防隊的隊員們受到街道和派出所的嘉獎,合影上了城市快報。

  但是事情似乎還沒結束。

  那天佟童正給凌浩換手上的藥,忽然接到了少管所的電話。

  少年的臉上依舊帶著絲懵懂的青澀,看見凌浩,露出微微的笑容。

  那才是真正屬於這個年齡的面容,到底是怎麼被人拖帶到這一步的,凌浩對此有著深重的惋惜。

  「你知道我和我哥為什麼選你們小區嗎?」少年開門見山,這事警察問了他一個星期,他隻字不提,只說想見見凌浩。

  凌浩看看旁邊的佟童,兩人一起搖頭。

  「呵呵!」少年忽然爽朗的笑開了,輕輕的伸手在空中點著:「百度一下就知道,你們小區的物業,可是在整個物業裡排名前三的,差!」

  看著兩人疑惑的皺眉,少年忽然輕輕的挽起袖子,把細瘦的手肘撐在桌子上。

  「管理不到位,漏洞就多,損壞的防盜網,不亮的路燈,還有,你們那些平時就愛湊在一起說個家長裡短的大爺大媽,可是為我們提供了詳盡的信息呢!」

  「不是還有嗎!」少年看著目瞪口呆的兩人,往前又湊了湊:「聽說前一陣交房時還給錯了鑰匙,弄得倆業主又打官司又同居的!哈哈哈!」

  少年笑得豪放,眼光卻絲絲曖昧的在兩人間流轉。

  囧……

  當時凌浩和佟童臉上就這表情了,也只能這表情了。這叫什麼,信息化社會,連犯罪都Internet了?

  少年起身走了兩步,忽然回頭,斂了臉上的笑容,定定的看著凌浩:「那天,為什麼要救我?」

  凌浩緩過神來,鬆了鬆臉部肌肉,斜斜的勾起了一邊的嘴角:「我們抓賊不要命,法律不都說你是犯罪嫌疑人麼,我們哪能給判死刑呢!」

  少年臉上微微的錯愕,隨即無奈的笑著搖頭,被管教帶進了身後重重疊疊的門裡。

  「我們要崛起!我們要振作!我們一定要擺脫落後的帽子!」小徐看著面前的物業管理人員,滿臉的慷慨激昂。

  少年的話傳回小區了,小區居民們恍然大悟,物業覺得無顏面對江東父老了。小徐是盡職盡責,但是只有一個小徐是遠遠不夠的。

  要做好物業,要做讓業主滿意的物業,要做領先的物業。

  小徐握拳遠目,頂著粽子似的腦袋,熱烈憧憬著那一天的到來。
作者: connote    時間: 2010-2-22 09:42

  第二十二章 回家過年

  「喂?」凌浩在睡夢中迷迷糊糊聽見了手機震動,本想置之不理,回身摟住佟童,卻被佟童一把推開。

  「趕緊,聽聽是誰的電話,這麼早,肯定有急事兒!」鳳眼瞟了瞟床頭櫃上蹦個不停的手機,皺了皺眉頭。

  「喂?哪位?」凌浩撇著嘴接起手機,看見佟童翻身坐起來換衣服,又恬不知恥的湊上去,被佟童結結實實的糊在了臉上。

  「喂?小浩?」話筒裡是個上了年紀的女人聲音,可能是聽出話筒這邊的不耐,於是口氣便多了些猶豫和試探。

  凌浩微微的怔忡,緊接著眉頭擰得更深:「怎麼這麼早打來,不知道有時差這一說啊!」

  「我們看了,那邊的時間應該不早了吧!」聲音裡透出微微的無奈,凌浩抬眼看了看掛在牆上的時鐘,是不早了,九點一刻。

  「小浩,你一直都沒個音信,你爸說讓你過來……」「不是寄了明信片了嗎!」凌浩臉側夾著手機,開始往身上套T恤,回身看見佟童進了廚房,聲音漸漸的大了起來。

  「那是聖誕節,這都快除夕了!」「洋人不都過聖誕節麼!」

  那邊無言以對,凌浩忽然也覺得自己似乎是過分了,遂也放緩了語氣:「你們別擔心我,我在這邊挺好的!」

  那邊依舊沒有回音,凌浩開始心慌,眉宇間的溝壑越發的深:「要是沒什麼事兒就先掛吧,國際長途不便宜呢!」

  「小浩,你是不是還在怪我們。」女人的聲音越發的黯啞,竟然帶著絲絲的哽咽,攪得凌浩一陣陣的心慌。

  「哪有什麼怪不怪的!你和我爸都別多想!好好在那邊過!我真挺好的!」說著又往廚房裡看了看,佟童的背影在灶台前面,不知道做的什麼早點:「現在有人和我一起住,挺開心的!」

  「路嬈……」「回頭再說吧,我先掛了,給我爸帶好!」說著凌浩不等那邊說話,就急急的掛了電話。

  「誰啊?」佟童端著新打好的豆漿,衝著凌浩撇了撇腦袋:「去廚房把煎好的饅頭片端出來,還有那煎蛋!」

  「誒!好勒!」收起剛才的愁雲慘淡,凌浩又是一臉特不著調的笑,過去照著佟童的臉蛋就是一口:「你說這賢惠的,這不招我犯罪麼!」

  「沒個正形!」佟童轉過身子,倚在桌子上。凌浩雙手箍在他的腰間,兩腿輕輕的攏住他的腿,在他頸間來回的磨蹭。

  陽光很明媚,順著陽台的落地窗,把客廳裡的兩個人團團籠罩。

  「到底是誰啊?」佟童輕輕的推拒著凌浩,頸間的麻癢,讓他忍不住的笑出聲。

  「哦!沒誰!」凌浩忽然像是喪失了所有的興致,撤回身子,慢慢的踱進了廚房。佟童跟在他身後,那種閃躲的語氣,讓他更加的不安:「沒誰?我明明……」

  「我媽叫我過年回去,我說好了,就在這邊過了!」凌浩忽然回身,沒了一點兒剛才的溫柔,語氣有些不善的打斷了佟童。

  很意外,佟童錯愕的站在原地,不解的看著凌浩。

  「對不起!」像是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凌浩回身想要摟住佟童,卻被閃開。兩個人沉默的坐在餐桌旁,都有些食不下嚥。

  「晚上和我一起去遊樂場那邊吧!」凌浩欺身上來摟住看著報紙的佟童,佟童微微的側頭,把報紙放在一邊,用手輕輕的抵住凌浩的胸口:「凌浩,我覺得咱們應該談談!」

  「你過年要回家吧!」凌浩再次伸手攬住佟童,不顧他的掙扎,把他抱在懷裡:「帶我一起回去吧?啊?行嗎?」

  佟童無奈,看著猶如孩子一般抱住自己的凌浩,只是一隻手慢慢的揉著他的頭髮,輕輕的點頭。

  「小易!」佟童站在場邊看著場內的人聲鼎沸,耳邊迴盪著擴音器裡凌浩的聲音,微微的歎了口氣。

  「嗯?」小易從煙盒裡掏出一支煙遞給佟童,見佟童笑著擺手,又把自己手裡的那支煙也收了回去,輕輕的笑:「凌浩挺愛熱鬧的!」

  「我知道!」佟童眼睛看著前方自己噴薄出的淡淡白霧,欲言又止:「那個,凌浩,是不是和他父母……」

  「他怕孤單!」小易扭過臉來,娃娃臉上一派純真:「所以請你,千萬不要離開他!」

  時間總是靜靜的流走,不知不覺間,有些事情,漸漸的風化,但卻留下了深刻的印記。

  「喂?媽?」佟童一邊往身上套著羊毛衫,一邊微側著頭夾住手機。剛要出門,母親的電話就過來了。

  「中午早些到,我和你爸爸都準備好了!」說著頓了頓:「小凌跟你一起過來吧!」

  「嗯!」佟童輕輕的點頭,看著一邊扣著襯衫袖口的凌浩,輕輕的笑起來:「知道,我們這就過去!」

  「你是要接見外國元首麼?」佟童過去狠狠的敲著凌浩的腦門,看著那一臉的認真,忍俊不禁。

  「這可比那重要多了!」凌浩說著故作驚奇的挑起眉毛,又衝著鏡子照了照,攏了攏自己的鬢角,那頭上的色彩,早就染成了純黑:「第一次拜見岳父岳母,我不得留個好印象啊!」

  「我告訴你啊,凌浩!你要是敢在我家亂吐露……」「我知道麼!回家收拾我唄!」

  凌浩回身扯了扯佟童的臉頰,搖搖頭,很是無奈:「我說這還沒老呢!以為找個男人就不嘮叨了!你丫……」

  「凌浩!」「喳!我知錯了!」

  「怎麼這麼半天就沒輛空車呢!」凌浩手裡大包小包的的提溜著,脖子都快抻成長頸鹿了,眼巴巴的看著人家一輛輛滿載著從自己身邊駛過。

  「沒辦法,出行高峰!」佟童波瀾不驚,一臉的司空見慣:「人口基數大,就算把交通疏導調配做的再精細也無濟於事,要從根本抓起,計劃生育才是硬道理!」

  「哎呦我的佟老師誒!」凌浩聽著佟童在自己耳邊念著大悲咒,哭笑不得:「您老人家是講課上癮麼,好不容易休個假你都閒不下來!」

  緊接著又特流氓的湊過去,跟人家佟童耳根子下面吹氣:「咱倆是不是特響應國家號召,絕對的計劃生……」

  「車來了!」佟童甩下凌浩,抬腳上了一輛出租車,回身要關車門,凌浩趕緊三步並作兩步的擠上去。

  「兩位去哪兒啊這是?」司機師傅是個閒不住的主兒,一看上來倆端端正正的小伙子,不由得好奇:「人家都拖家帶口的,你哥倆這是……」

  「呵呵,回娘家!」凌浩笑出滿臉的褶子,還有些不好意思的搔了搔頭髮。

  「啊?」那師傅斜著眼睛看了看坐在後座上的兩人,就見一個臉色鐵青,一個垂頭喪氣,再也不敢多言語了。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

  到了佟童家樓下,佟童甩開車門,連東西也不拿了,直接上樓。凌浩屁滾尿流的交了車費,顛顛的在後面追著,那大好的形象啊,全毀了。

  「童童!怎麼了啊這是!」凌浩在樓梯上呼哧帶喘,看著前面的佟童健步如飛,欲哭無淚。

  佟童家裡還是老樓,沒電梯,當時他爸好歹算個機關幹部,分到一套不小的兩居室,樓層也不錯,雖然現在看來格局分佈有些不合理,但一直也沒有什麼換動的意思,而且東西越新越好,人嘛,越老越親,老鄰居呆長了,不捨得離開。

  「你覺得我跟一個沒有絲毫信用的人,還有說話的必要麼!」佟童依然不回頭,最後忍不住的停住腳步,回身喘了口粗氣,居高臨下的指著凌浩的鼻子:「你當時在家怎麼答應我的,出了門一扭頭就胡說八道,你還不如個鹹食呢!」

  「汪汪!」鹹食忽然狂躁不安,被人背後叨念的感覺實在不妙。小易正跟秦子釗有一搭沒一搭的打著電話,回身看見鹹食正撕自己家的沙發罩呢。

  忙不迭的竄上去,狠狠的拍上那小腦袋,凶神惡煞的舉著手機嚷嚷:「那是你啃得東西麼?你爸平時怎麼教你的!嗯?你要是再搗亂我就給你送回那沒人的屋裡,你信麼!」

  「你這是跟誰啊!」秦子釗在那邊呵呵的笑,小易的伶牙俐齒他似乎百聽不厭。

  「凌浩他兒子唄!老子兒子一個德行!沒個正形!」

  「阿嚏!」凌浩正在樓梯間裡接受教育呢,忽然鼻腔一陣麻癢。佟童微微的皺眉,看著凌浩一個接著一個的打著噴嚏,胸臆間劇烈的起伏,一個字也不想說了。

  「快進來!快進來!」佟童他媽一開門就急急的拉著凌浩往屋裡帶,凌浩笑得臉都要抽搐了,拚命回想自己第一次見到的那個女人和這個到底是不是一個。

  「路上車堵吧!」說著客廳裡響起了一把沉穩的男聲,凌浩跟著進了客廳,看見那報紙後面的臉,忍不住的眨巴著眼睛。

  「我爸!爸!這凌浩!」佟童有氣無力的伸手脫掉身上的外套,凌浩還處在當機狀態。

  佟老爹看著一臉癡呆的凌浩,不由的露出個微笑:「快進來坐下,一會兒洗洗手,準備吃飯!」

  一個模子裡扣出來的!

  直到坐在一張桌子旁了,凌浩還是時不時的瞟著佟童他爸。那動作,那神態,那笑容,如出一轍。

  凌浩開始恐懼,三十年之後的佟童原來是這般模樣的。

  「這孩子!怎麼不動筷子啊!」佟童他媽慇勤的給凌浩夾菜,這孩子,越看越喜歡,怎麼就和第一次見的時候不一樣了呢:「佟童總跟我說,說你沒少照顧他,阿姨謝謝你了!」

  「您別這麼說!我應該的!」凌浩笑著看了眼佟童,照顧自家媳婦可不是應該的麼,見佟童連白眼珠都不瞥他了,無趣的低下頭。

  「佟童!」佟童他老娘看著兒子一言不發,覺得有些失禮,使著眼色讓給凌浩夾菜。佟童置若罔聞,繼續自顧自的往嘴裡塞東西。

  「這孩子!」佟童他爸嗔怪的看了兒子一眼,又回頭對凌浩溫和的笑:「多吃點兒!下午咱爺倆殺上兩盤!」

  凌浩忙不迭的點頭,佟童甩在他碗裡一塊木耳,明示,閉嘴。

  「對了!抽空去路嬈家拜個年吧!」佟童他媽手下不停,嘴上也沒閒著,上上下下都要照顧到了:「小凌,知道路嬈麼?佟童他對象,他姑給介紹的!可漂亮呢!」

  兩個人忽然都有了魚刺哽喉的感覺,嘴裡的東西上不去下不來。凌浩看了眼佟童,倆人不動聲色的撇撇嘴。

  

  第二十三章 手機

  信息社會雖然便利,但什麼都是個雙刃劍,有利就有弊。常用手機打電話,你不得擔心丟手機啊。

  初一餃子初二面,初三的盒子往家轉。

  凌浩在佟童家,一待就待到了初五,有吃有喝,還天天夜夜的對著心上人,樂不思蜀啊。

  至於鹹食嘛,早就讓他爹拋到九霄雲外了,就算這會兒小易打電話說他想把鹹食燉湯暖胃,凌浩也笑著告他少放鹽。= =

  初五吃餃子,傳說是為了避小人,拿著刀,辟辟啪啪對著案板一頓敲打,有什麼怨念都可以咒罵出來。

  當然了,有些是迷信,純屬的自娛自樂,就圖個新的一年順順當當。

  初五一大早,凌浩就精神矍鑠,搶著非要和佟童一起去外面買菜,把佟童他老娘高興的啊,直誇這孩子勤快懂事,完全沒有看出自己兒子渾身的疲憊與幽怨。

  某些人笑的啊,春光燦爛。

  可不是麼,偷著腥了不是。

  之前不是就說過麼,佟童家是兩居室。

  那凌浩來了,只能和佟童擠在一間臥房裡。佟童他媽還挺過意不去的,新被新枕頭的拿著,還直說怠慢了。孰不知,正中凌某人下懷啊。

  只是有一點,雖然天天跟佟童身邊摟著抱著,但是不代表他能有實質性的接觸。

  家裡有人,父母就一牆之隔。

  佟童這句話一連說了四個晚上,把個凌浩鬱悶的啊,差點兒沒守著媳婦DIY。= =

  但是,活人是不能夠讓那啥憋死的。

  初四晚上倆人去市區看了燈會,街上人山人海的熱鬧。倆人跑跑顛顛的忘了時間,回來的時候都凌晨了,佟童爹媽早就歇下了。

  躡手躡腳的進了屋,佟童先把凌浩打發進浴室裡洗了澡。剛把床鋪收拾好,就看見凌浩在浴室門縫裡光著膀子衝自己招手。

  「幹嘛?」佟童沒好氣兒的把毛巾甩在凌浩肩膀上。

  「嘻嘻,給我搓搓背!」凌浩嬉皮笑臉的在佟童臉上吃了口豆腐。

  實踐證明,人民的警惕性是不能夠放鬆的,敵人最擅長的就是趁虛而入,見縫插針。

  一開始倆人還真是正正經經的停留在搓背的階段,但是後來,凌浩有意識有預謀的撲騰,弄得佟童渾身濕透。

  你不得脫衣服啊。

  再然後,就變向的成了鴛鴛浴。我沒打錯,咱這壓根兒就沒有鴦。= =

  再然後的然後,就實實在在的變成了某些不純潔的成人運動了。

  「別!凌浩!」佟童驚慌,兩個人都光溜溜的疊羅在床上了,還不死心的掙扎。兩腿拚命的收攏,恨不得把某些恬不知恥的人擠出去:「我爸媽再聽見了!」

  但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凌浩靠著體力與地理上的優勢,愣是又往佟童兩腿間擠了擠。一手抱住那細膩白皙的大腿,一手擒住佟童的要害,斜斜的勾起一邊唇角:「那就看你本事了,寶貝兒!」

  「你要是一聲不吭,」凌浩說著狠狠的咬牙,在床頭櫃上摸索到自己早就備好的犯罪輔助工具——水溶性乳液一瓶,勉強擰開蓋子,塗了滿手,慢慢的探向佟童的隱密。

  「他們,還真就不能知道!」「呃……」

  凌浩狠狠的一個挺身,就攻城略地了。佟童猝不及防,悶哼一聲,趕緊拿起身邊的枕頭,狠狠的咬在嘴裡。

  佟童還真就憋著一聲沒吭,凌浩也算沒完全泯滅了人性,心疼的低下頭親了親佟童隱忍的臉:「寶貝兒!受苦了!回家,嗯,重賞!」

  佟童瞪著眼睛狠狠的咬牙,換過一口氣來,含糊的悶著枕頭說話:「那,嗯,回家,讓我上,上你一回!」

  凌浩微微的一愣,待辨別清那幾個字後,忍著笑,渾身哆嗦,激得佟童直翻白眼,最後扔給佟童四個字,特欠抽的四個字。

  從長計議。

  你問佟童他爹媽呢,就由著別人這麼欺負他們兒子?

  那可不嗎,一覺酣睡到天亮,要不怎麼能生龍活虎的在這誇獎凌浩呢。= =

  「童童!給我提吧!」凌浩說著把佟童手裡唯一一個袋子也拎在了自己手裡,還笑得特善解人意。

  佟童忍住罵人的衝動,沖天狠勁的眨了眨眼睛。腰膝酸軟啊,這還兩手空空,他要是把手再往腰上那麼一插,活脫的跟著老公做產檢去了。= =

  「嘿!你是不是丟錢了!」倆人正此時無聲勝有聲呢,忽然一道低沉的女聲插了進來,兩人都是一愣。

  是個二十來歲的年輕女孩兒,穿著商場營業員的制服,一直湊在他倆身邊,不緊不慢的壓低了聲音。

  佟童最先警醒,掏出口袋裡的大面額鈔票點了點,沒少,剛疑惑的抬起眼睛,就聽見……

  「哎呀!我的手機!」凌浩焦急的扔下手裡的袋子,外套褲袋都翻遍了,壓根就沒有手機的影子:「我帶出來了啊!就放這兒了!」

  「我看見了!」女孩依然貼著兩人,卻不敢聲張,眼神微微的瞟著四周:「就這附近賣東西的,年輕男人!」

  「那到底是誰啊!」凌浩慌張的湊上前,佟童趕忙拾起地上的袋子,緊緊的跟在他身後。

  「那我不能說了!」女孩又壓低了聲音,瞟了瞟凌浩:「我只能告訴你在這附近!」

  「我……」「謝謝您了!」佟童攔住還要說話的凌浩,沖那女孩點了點頭。女孩也輕輕的點頭,加快了腳步,不一會就消失在兩人的視野中。

  「童童!快!快往我手機上撥電話!」凌浩茫然四顧,這周圍形形色色、老老少少,忽然都成了可疑人物,漸漸的光怪陸離。

  佟童舉著手機翹首張望,話筒裡的彩鈴依然輕輕的哼唱:「第一口蛋糕的滋味,第一件玩具帶來的安慰,大風吹大風吹……」

  「怎麼沒有響鈴!」佟童微微的擰著眉毛,按掉手機,剛要再撥,凌浩忽然湊近,臉貼著他的頸側,衝著他挑眉:「童童,我覺得就那倆!那女孩不是說是年輕男人麼!」

  佟童順著凌浩的視線謹慎的望過去,就看到了一個賣哈密瓜的三輪車。一個勁瘦的年輕人正拿著把挺長的刀在削瓜皮,旁邊的一個年輕胖子,正左顧右盼,手掌揣進褲袋裡。

  佟童再撥凌浩的手機,已是關機。再看看四周的商販,也微微的點頭。

  確定是他倆沒錯,只有他倆符合剛才那女孩的描述。只是什麼時候得手的,為什麼沒有絲毫的感覺,然而現在沒有任何的證據,還能拿回自己的東西麼。

  正在躊躇,那個胖子忽然開始往街裡走,手掌依然揣在褲袋裡。凌浩拉了拉外套的拉鏈,悄悄地跟了上去。佟童手裡提著東西,追不上,又不敢大聲的阻攔,急出了一身的汗。

  那胖子在臨近街道盡頭的地方停下,又上來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三個人站在一起,不知道說些什麼,那胖子忽然從口袋裡掏出一部手機把玩,但顯然不是凌浩的那一部。

  和胖子站在一起的女孩,和剛才告知凌浩他們的女孩,穿著同一家商場的制服。這其間的玄機,凌浩很久之後仍然不能參透。

  三個人聚在人流稀少的街道中間,凌浩這樣的一個陌生人,離他們如此之近,卻沒被掃到一眼,可見什麼叫做做賊心虛。

  「童童!你先回去!我過去找他們說說!」凌浩回身拍了拍剛剛追上來的佟童,卻被佟童狠狠的拉住,死拽著進了旁邊的一個樓洞口。

  「你他媽拉著我幹嘛!」凌浩咆哮出聲,狠命的推了佟童一把。佟童手裡的袋子悉數的掉在地上,人踉蹌了兩步,還沒站穩,又死命的過去拉住要出樓道的凌浩。

  「你值當嗎!兩三千的東西!丟了再買!我給你買不行麼!」佟童臉色漲紅,胳膊微微的麻痺,剛才撞到了樓梯的硬角上,疼痛剛剛緩解,使不上力氣。

  「不是他媽錢的問題!我必須拿回來!別攔著我!」凌浩雙眼血紅,像是完全喪失了理智,又狠狠的一把推開佟童。

  看著凌浩漸行漸遠的背影,佟童顧不得拉扯間扭傷的腳踝,急急的撲上去,拉住凌浩的衣領,狠狠地一個巴掌扇了上去:「你瘋了!他們身上有刀!萬一傷了你……」

  「那上面帶著你送我的鏈子!定情信物!定情信物懂嗎!」

  歇斯底里的聲音,被一聲清脆的耳光撕斷。凌浩愣忡著站在原地,看著佟童高揚的手掌,不明所以。

  佟童心裡被狠狠的揉搓,看著紅腫的手掌和凌浩臉上清晰可見的指痕,手掌微微的顫抖。

  旁邊的孩子正三三兩兩的拆著整整的一掛鞭炮,預備著一會兒慢慢的燃放。忽然被清脆的響聲吸引,微微的側頭,就看見兩個叔叔但站在別人家的樓道口,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

  誰也不敢作聲,輕輕的打著手勢,「突突」的一起跑的飛快,還不忘回頭瞅瞅那兩個生氣的叔叔有沒有追上來。

  「凌浩……」佟童很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顫抖著想要撫上那紅腫的臉頰,卻被凌浩輕輕的躲過。

  凌浩與佟童錯身而過,拿起散落在樓梯間的袋子,頭也不回的在前面走的鏗鏘。

  佟童一瘸一拐的望著前面的背影,吃力的咬住唇,眼眶微微的泛著濕氣,想要出聲叫著你慢些,卻死撐著,怎麼也說不出口。

  兩人就這樣一前一後,走的極其狼狽。

  那天下午,凌浩幫著佟童他媽收拾餃子餡,在案板上狠狠的剁了一個小時,嘴裡一直叨念著「小人!小人!我剁了你!」,卻沒和佟童說過一個字。

  佟童的腳踝冷敷了整個下午,臨近吃飯的時候,看見凌浩嘴裡絮絮叨叨卻一眼也不看他,扭身進了屋,連餃子都沒吃上幾個。

  「佟童!」佟童老娘著急,回身沖凌浩笑著撇撇嘴,輕輕的叩著房門:「怎麼才吃那麼幾個!夜還長著,餓了怎麼辦!」

  「我吃不下!」裡面悶聲悶氣,夾著「光當」的一聲,不知砸了什麼東西:「那裡面包的哪是餡兒啊,那都是人家剁碎的小人!敢吃嗎我!」

  這話說的飄飄忽忽,可天可地,坐在遠處客廳裡的凌浩隻字不落的全聽進了耳朵裡。抬頭看了看臉色尷尬的佟老爹,狠狠的往嘴裡塞了倆餃子。

  沒嚼,囫圇著吞下去,全堵在胸口裡了。

  

  第二十四章 拜年

  都道是小夫妻吵架,床頭吵架床尾合。

  那小夫夫呢。

  這完全得因人而異了。

  這倆,就屬於那不能輕易和解的。

  初五晚上吃了餃子,凌浩說什麼也呆不住了,死活的非要回自己家。佟童他媽不放心,要留下的,誰知一回身,自己兒子也穿戴整齊的站門口了。

  回去,必須得回去,兩個人的事情要是驚擾了父母,那可真是不肖了。

  倆人回了家,誰也不說話,不過默契不會因為沉默而泯滅,凌浩依然先洗了澡,然後給佟童插了熱水器。

  倆人誰也沒睡在客房,但整個晚上都儼然一國際品牌——背靠背。

  佟童是拉不下那個臉來,他是給了凌浩一嘴巴,但那是擔心著急啊,那削瓜皮的刀那麼老長,別說捅到哪了,就是劃上一道子,都穩保是個大口子。

  再說了,自己腳扭得都走不利索了,你不連頭都沒回過一次麼。那時候倆人在林子裡迷路,凌浩捧著他那崴了的腳那個心疼啊,還一路背著,一步也沒讓自己下地走,這時間一長,怎麼凌浩拿自己越來越不當回事兒了呢。

  凌浩是轉不過那個筋來,他是不管不顧的把你佟童的腳腕子給崴了,但是那都是情有可原啊,定情信物讓人偷了不說,還挨了一特結實的大嘴巴。

  這話一說,凌浩更是滿心滿腹的委屈。

  原來也沒覺得佟童有暴力傾向啊,耍個小性子,鬧鬧小彆扭的,那是情趣,他在旁邊哄著也是個享受。可現在是真槍實彈的巴掌拳頭往他臉上身上招呼,就覺得自己在佟童心裡越來越算不上什麼東西了。= =

  轉天初六,又是風和日麗的,艷陽高照啊,春天是要來了,但是不代表凌浩和佟童也雪融冰消了。

  佟童一早上起來,睜開眼睛就看見凌浩擰巴著的後背。氣不打一出來,舉著拳頭剛要懟上去,又趕緊收回來。

  絕對不能夠,他佟童要是揮出了那一拳,那就成了歷史性的失誤了。

  這是為什麼呢?

  這代表他最先無法忍受冷戰的寂寥,主動招惹、勾挑、引 誘凌浩。那他佟童的地位就被徹底撼動了,最先低下高貴頭顱的絕不會是他佟童。

  訕訕的衝著那背影瞪了瞪眼睛,剛要蹦下床,手機就開始哆嗦。趕緊接起來,壓低了聲音:「喂?媽?這麼早打來幹嘛!」

  「我不放心啊!」佟老娘正給自己的寶貝杜鵑澆水,回身看見佟童他爹又戴著眼鏡看報紙,沒好氣的甩過去一片枯黃的葉子,正貼在那光潔的額頭上。

  看見佟童他爹皺著眉頭拈起葉子,撇著嘴的說:「這是做什麼啊!」就扭身上了陽台,不僅沒有通體舒泰,反而越發的幽怨了。

  死老東西!是誰年輕的時候說她百看不厭的,現在見天的舉著報紙,連個正眼都不給她,一想起來,鼻子根兒就開始發酸。

  「媽?喂?媽?你說話啊?聽見了嗎?」佟童疑惑,甩了甩手機,信號挺好啊,怎麼就沒回音了呢,擰著眉毛又湊近話筒:「媽,你再不說話我撂了啊!」

  「啊?別別!媽問你!」回過神來,趕緊吸了吸鼻子,佟老娘又恢復了往昔的所向披靡:「小凌昨晚上是不是不高興了?」

  「他!」回身看看那案板一樣結實的後背,冷冷的從鼻子裡哼出一口氣,本想要壓低聲音的,轉念一想憑什麼啊,就是說給他聽的:「就那德行!別搭理他!」

  「話可不能這麼說啊!」佟童他老娘舉著電話循循善誘:「人家免費的房子給你住,又照顧你,你要是把人家得罪了把你趕出來,這天天得起大早的折騰去學校,又費工夫又費錢的,划不來!」

  佟童望天,癥結找到了,免費,佟老娘精明啊。

  「誒!媽跟你說你別左耳進右耳出的!」說著又踱回花盆旁邊,抻著脖子看陽台上的老頭:「你得小火慢慢煨著他,他就不捨得趕你走不是!回頭媽再教你幾道拿手菜,保管把他收拾的服服帖帖的!想要抓住男人的心,先得抓住男人的胃!」

  說著還拖出個長長的「誒」的尾音,經驗豐富啊。

  佟童當時那個無奈,有這樣的媽麼,為了免費的房子,教他怎麼抓住男人的心。= =

  「媽!不說了!我還有事兒!備課!過兩天開學了!」佟童說著起身到了衛生間,一隻手擠牙膏,裡出外進的,直皺眉。

  「你等會兒!媽最後一句話!」佟老娘抓住最後一線機會,努力的敲打:「別忘了去路嬈家拜年,好不容易介紹個合適的,你別再給放跑了,聽見沒!」

  「哎呀!媽!我今兒就去!你怎麼跟個復讀機似的!」說著吐出滿口的薄荷泡泡,擰著眉毛衝著鏡子照了照:「沒事兒我掛了啊!」

  「哎……」剛張嘴,還沒來得及出聲,就聽見電話裡「嘟嘟」的忙音。

  茫然的盯著話筒,又回身看了看陽台上默不作聲的老頭子,佟老娘忽然嚶嚶的哭了起來,轉而變成嚎啕。等佟童他爹反應過來時,就看見臥室門上被摔得直晃蕩的布藝玩偶。

  原來是兒子圍著轉,老公不錯眼,現在是兒子不待見,老公懶得看。心理落差啊,忒難受了。佟老娘哭的氣兒都倒不上來了,立馬橫下心來,中午飯不做了。

  佟童心煩,凌浩這軸勁還沒擰掰過來,又得去見路嬈。

  「啪」的一聲,手裡的雞蛋整個糊地上了,彩繪。佟童愣怔著又看看自己手上的那隻雞蛋,抽了幾張紙巾把瓷磚收拾了。

  習慣性的拿了倆雞蛋,這是天意,不是佟童不想給他凌浩做早點,是老天不答應。= =

  聽見佟童關門的聲音,凌浩「刺溜」一聲,倆眼晶亮。

  他早醒了,佟童那大嗓門,他要是還能睡著,那得打120了。可不麼,昏迷了唄。= =

  晃蕩到餐廳,霍!盆干碗淨啊!連盤子都刷好了!

  行!凌浩狠狠的咬牙轉身,算你狠!

  到櫥櫃裡拿出包方便麵,煮的時候惡狠狠地磕了倆雞蛋進去,嘴裡還唸唸有詞:「行啊!你佟童不給我煎雞蛋!我今兒窩倆果兒!氣死你我!」

  車上人擠成了沙丁魚罐頭,佟童手裡提著見面禮,腳不沾低的夠著頭上的扶手,心煩意亂,納悶中國怎麼就那麼多人。

  忽然聽見自己身邊有人微微的咳嗽,轉頭,就看見一老太太扶著前面的座椅後背,臉色漲紅。那椅子正是那學雷鋒座椅,上面坐著個大老爺們,愜意啊,都快躺上面了。

  佟童輕輕的碰了碰他,那人回頭,斜睨著佟童。佟童微笑,用眼神掃了掃旁邊的老太太。

  那人微微的撇嘴,哼了一聲,乾脆把頭扭向了窗外。

  佟童憋了一肚子的火兒「騰」的就起來了,聲音橫著就出來了:「你身強體壯的還怕把腳站大了!再說了!我看你挺健全啊!莫非是懷著呢!我沒看出來!」

  「我抽你信不信!」那男人「登」的一聲站了起來,凶神惡煞的衝著佟童比劃著拳頭。

  「我謝您!」佟童依然面不改色,往前又湊了一步:「我請您往我臉上打!到時候做傷情鑒定也給司法機構省事了不是!」

  那人微微的錯愕,緊接著拎起佟童的外套領子:「活膩歪了是吧!跟你爺爺這兒叫板!」

  看著旁邊一直慌張阻攔的老太太,佟童安撫的拍拍她的手,又冷笑著看著男人:「他老人家早作古了,我就是想叫也叫不上了!」

  前面的司機怕在車上鬧起事端,催促著張辛莊路到站了,趕緊下車。那男人旁邊的女人拉著他不情不願的下了車,回頭看見站在窗口的佟童,又挑著眉毛,吐了口唾沫。

  佟童攙著那老太太坐下,老太太拍著他的手,輕輕的搖頭,歎出口氣。

  佟童明白,意氣用事了麼,但就是壓抑不住了。忽然轉醒,趕緊蹦下車,坐過站了。

  凌浩在客廳沙發上百無聊賴的翻滾,溜到地板上,開始咒罵真皮沙發太滑。又想起佟童賣了他的布藝沙發,更是氣不打一處來,狠狠一拳懟在沙發幫子上,疼的自己直抽冷氣。

  路嬈看見佟童挺意外,迎進來,叫過爸媽,一起招待。都挺客氣的,但佟童就覺得這老兩口欲言又止的。

  臨出門時,路嬈搶先一步,說要送送佟童。

  「我,不知道怎麼開口!」路嬈仰起頭,看見明晃晃的太陽,微微的瞇眼。佟童笑得溫和:「沒事,有話直說!」

  「我,有個男孩一直,你們見過的,就是上次帶我在林子裡找到你和凌浩的那個!」路嬈開口有些艱澀,微微的吐出一口氣:「我,覺得沒法跟你和凌浩交代。」

  佟童微微的愣怔,看著街上行人如織,緊接著側頭,表情認真:「你,喜歡他嗎?」

  路嬈低著頭,緊接著微微的點頭。

  佟童呵呵的笑出聲,甩了甩胳膊,像是忽然卸下了什麼包袱:「喜歡就好好珍惜,我和凌浩,還拿你當朋友!」

  路嬈錯愕,緊接著皺起的眉頭慢慢舒展開來:「真的不怪我麼?」

  佟童搖頭,心裡卻請求著路嬈的原諒,也希望她得到幸福。

  凌浩看看牆上的鐘,終於坐不住了,沒有手機,家裡又沒固話,匆匆的穿了衣服下了樓,千辛萬苦的找到了電話亭。

  「喂?哪位?」陌生的號碼一直響,佟童疑惑的接起手機。

  「佟雙雙!死哪去了你!」凌浩的聲音滿是焦急,微微的發悶,帶著委屈:「大早上出去,現在還不回來,我以為你讓人搶走當了壓寨夫人呢!」

  佟童輕輕的笑出滿臉的陽光燦爛,看了看手下新鮮的蘑菇,凌浩最愛吃蘑菇:「在家好好呆著,回去給你做好吃的!」

  佟童決定了,路嬈的事情先不告訴凌浩,必須讓他內心再受些煎熬,誰讓那呆子惹他生氣了呢。
作者: connote    時間: 2010-2-22 09:42

  第二十五章 四個人的情人節

  初七一過,年也算是過去了,大部分的人都恢復了週而復始的朝九晚五,只有某些特殊人群,依然享受著偷來的閒暇時光。

  凌浩早上破天荒的起了個大早,睜開眼睛,就給佟童來了個法式深吻。佟童招架的力不從心,狠狠的推開,粗喘著撐開鳳眼,白眼珠狠狠的瞥著:「毛病啊你!」

  凌浩撇撇嘴,心下感慨著還沒成老夫老夫呢,就沒了浪漫的激情。不死心的湊過去,輕輕的攏住那勁瘦的腰肢,笑臉盈盈:「情人節快樂!」

  佟童氣結,推開凌浩,開始往身上套衣服:「你掉羊圈裡了?淨整洋事兒!要說情人節中國也有啊!比他們早好幾百年呢!」

  凌浩委委屈屈的跪在床上,眼巴巴的看著佟童的背影:「那不七夕麼,還半年多呢!再說了!」

  一步竄下床,從後面摟住佟童,不緊不慢的磨蹭著。都是男人啊,早上正是精神勃發的時候,不一會兒就出來不和諧的聲音了。= =

  「再說了」之後的話,等了半個多小時才說出來。倆人在床上翻來覆去,佟童都被人壓在身子底下只剩喘氣的份兒了,腦子裡還有一絲理智尚存。

  為什麼總是他被人壓著。

  「呃……」張著嘴迷濛的看著凌浩懸於自己頭頂,忽然之間變得奔放激情的臉頰,不由得捧住吻了吻。

  墮落了,開始跟著沒腦子的一起胡鬧。

  「呵呵,再說了!」消停的癱在床上喘氣,凌浩總算是又想起先前的話頭了。

  恬不知恥的一隻手摩挲著佟童依舊光裸的緊翹臀部,一翻身壓上那劇烈起伏的胸臆,另一隻手輕輕的捻著那腰上的皮膚:「那會兒我可又老一歲,還有精神這麼跟你浪∼漫麼!」

  故意拉長的音節,把佟童氣得直衝天花板翻白眼。狠狠的一把推開身上死沉的一坨,搖晃著進了浴室。

  凌浩有傷風化的側躺在床上,一手支著腦袋,有一搭沒一搭的和浴室裡的佟童聊天:「童童!一說生日我就想起來了,初五那天我那餃子都沒吃好!你哪天給我包一頓吧!」

  「等著你那催生餃子吧!」佟童把沐浴露塗在身上,聽著凌浩在那拿著不是當理說,狠狠的咬牙,心想著那天怎麼沒噎死他呢就。

  倆人一起嬉笑著計劃半年之後的事情,卻沒人擔心過倆人那時是否還在一起。

  「我看看去!」佟童剛從浴室出來,邊擦頭髮邊甩給凌浩衣服,讓他把自己那錦繡河山都罩住,別一在家就肆無忌憚的,門鈴就響了。

  就算再沒皮沒臉的,聽見有人來了,凌浩也快緊麻利的穿了衣服。惜肉如金,好身段是要留給媳婦看的,肥水不流外人那個田。

  「汪汪!」歡實的一團白忽然的竄進門裡,搖著尾巴在佟童身邊打著轉。佟童微微的瞇起鳳眼,就看見一張小臉衝著自己委屈的塌著眼角。

  「鹹食!」佟童甩下手裡的毛巾,趕緊抱起來,回身就看見小易臉色鐵青的站在門口:「嫂……佟哥好!」

  「快進來!」佟童趕緊把小易讓進來,心下疑惑。自己升級了,原來小易見面的時候不都直呼其名麼,怎麼忽然就尊稱了。

  殊不知,這是由一定的心理建設使然。

  佟童之於小易的身份,自從佟童和凌浩在一起之後,就徹底的變質了。原來是哥們兒的同居人,也能當哥們兒處,可是現在,人家是哥們兒的愛人,沒法尊稱嫂子,你不得叫聲哥啊。

  「嘿!等會兒!還一口子呢!」佟童還沒來得及關門,就看見一人影從拐角里閃出來,火急火燎的。

  「子釗?」佟童瞬時有了一種眩暈的感覺,這組合也太詭異了吧。

  「我來陪小易送狗的!」秦子釗臉上露出了罕見的羞澀表情,看得佟童懷裡的鹹食都直咂舌,開始憂心如此反常現象,是不是什麼地質災害的前兆。

  「霍!熱鬧啊!」凌浩穿戴整齊,人模狗樣的,看見佟童懷裡的鹹食,心肝寶貝的一陣唏噓,眉開眼笑的。

  奈何,鹹食毫不買賬。

  哀莫大於心死。= =

  你凌浩把鹹食不聞不問的,一甩就在人家家裡甩了十來天。小易就算是再好的脾氣,也得出去走個親訪個友外帶約個會的。

  鹹食那就成了名副其實的累贅了,一個有了身為累贅覺悟的累贅,心裡要承受多大的壓力啊。

  鹹食就是頂著這種壓力,毅然的等到小易忍無可忍把它送回來了。

  凌浩也深知自己罪孽深重。他不是不想接鹹食回來,但是剛和佟童和好,你不得溫存溫存把感情保保溫,有個狗孩子在家就不方便。

  要知道,小孩之於熱戀期的父母,就猶如警察。= =

  「我送回來了!走了啊!」小易悶聲不響的剛要出門,佟童趕緊把狗放到一邊攔住,心裡過意不去啊:「別!吃了中午飯再回去!打凌浩搬過來你也沒怎麼來玩過!正好都閒著,過幾天一開學就沒什麼工夫聚了!」

  「好啊!」小易那娃娃臉立馬的多雲轉晴了。後跟倆大背景,秦子釗無聲哀號,摀住額頭,凌浩緊緊的抱著鹹食,咬牙切齒。效果音同樣嘩啦啦的心碎。

  「我凌哥不願意!我走了!還說讓嫂……」「快進來!」凌浩扔了鹹食,趕緊上前一步搭上那細瘦的肩膀,順帶摀住那亂吐露的嘴。

  倆人背地裡眼神交鋒。

  小易狠狠瞪眼,抬起臉對著凌浩,內心獨白如下:

  丫混蛋!還說請客呢!我又幫你帶孩子又幫你頂工作的!你就這麼報答我的!有了媳婦什麼都忘了!

  凌浩微微的瞪眼,挑了挑眉毛,內心獨白如下:

  丫要是我哥們兒,一會兒吃飯的時候一定不能說些有的沒的扯我後腿,事後哥們兒必有重謝。

  小易眼睛滴溜溜的轉,最後眼尾上揚,明顯的八個字:

  看我心情,看你表現。

  秦子釗特無奈的看著他倆神交,低頭看著鹹食酣暢淋漓的吃著最愛親親腸,伸手撫摸了下那小腦袋,感歎著還是狗好啊,就算有煩有憂,也是記吃不記打。

  秦子釗和凌浩一起靠在沙發上,倆人一人舉支煙,襯著外面灑金的陽光,那個頹廢凌亂美啊。= =

  「凌浩!你說,喜歡個人,到底是個什麼心情?」秦子釗忽然吐出一口氣,語氣裡有著淡淡的迷茫。

  「我不知道是不是誰都跟我一樣,我就覺得吧,只要他好好生生的在你身邊,比什麼都強!」凌浩把煙霧從鼻腔裡噴出,輕輕的撇撇嘴。

  倆人同時回身,看了眼熱火朝天的廚房,同時露出三月暖陽般的溫和笑意。

  彼處,小易正跟著手腳麻利的佟童,美其名曰幫忙,實則搗亂外加避難。

  誰知道,心慌的感覺有多難受,那客廳裡的人,他是再也不敢多看一眼了。

  佟童不愧是秀外慧中,上得廳堂下得廚房進得臥房。

  中午時分,滿滿當當一大桌,色香味俱全。這還是小易在旁邊添亂,要不然發揮能更出色。

  滿上杯中酒,幾個人都輕輕的咂上一口,卻是不同滋味。

  兩個人的情人節,忽忽悠悠就變成了四個人的情人節,個中感觸,想必只有身在其中,才能體會的通透。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小易早就醉眼迷離,拉著佟童的手,嘴裡一直含含糊糊的喊著嫂子,還一直說著好好過,好好過。

  凌浩和秦子釗碰杯碰的正盡興,早就對週遭之聲充耳不聞。秦子釗每每一飲而盡,總有些無奈的苦澀與甜蜜參雜不清。

  唯有佟童,眾人皆醉我獨醒,將這零零總總盡收眼底,眉頭也是越皺越深。

  這頓酒從中午一直喝到夜靜更深,佟童始終都有些理智尚存。自己將小易和秦子釗安排到客房睡下,拉扯著凌浩,臉色不善的進了臥室。

  鹹食聽見那光噹的一聲門響,縮了縮脖子,有種風雨欲來的不祥感。

  「凌浩!我問你!」佟童伸手把凌浩扶在床上坐下,看著一直往下蹴溜的醉鬼,一陣心煩意亂。進衛生間投了把涼毛巾,結結實實的糊在了凌浩的臉上。

  沁人心脾啊。

  凌浩激靈著睜開眼睛,就覺得下腹緊密的壓迫。水太涼,刺激的人想去廁所:「怎麼了這是?」忍耐著,看著眼前微慍的臉龐,疑惑不解。

  「我問你!小易為什麼口口聲聲的叫我嫂子!」佟童強自壓抑才沒有讓自己的分貝太過暴烈。

  凌浩微微的怔忡,緊接著低下頭沉默,最後輕輕的出聲,想必一驚之下,早就醉意皆無了:「我把,咱倆的事兒,告訴小易了!」

  「你為什麼不問問我的意見!」佟童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來來回回的在房間裡踱著步:「這是咱倆的事,你為什麼總是自作主張!我有沒問你的意見隨便張揚嗎?」

  「那不是張揚!」凌浩像是忽然被點燃的火藥桶,竄起來瞪著眼睛反駁:「我跟我哥們兒說我感情的事兒怎麼了!你也可以跟秦子釗說啊!我攔過你嗎!你何必小題大做!」

  「凌浩!你不要給我混淆視聽!你這完全是白馬非馬!我要說的實質問題並不是告不告訴哥們兒!而是你不懂得徵詢我的意見!」佟童煩躁的揉著額上的碎發,粗粗的喘氣,最後抱起枕頭:「我必須冷靜!我怕我再呆在這會做出不理智的行為!」

  「別跟我咬文嚼字的!你不就怕別人知道嗎!你個膽小怕事的!」凌浩叉著腰,也許是酒勁的第二波上湧,開始口無遮攔:「你去啊!去啊!客房現在讓人佔著呢!就客廳有地兒!」

  「你!」佟童本來已經走到了門口,又猛地折回身來,把枕頭甩得老遠。撲上去,那最後的理智也蕩然無存,和凌浩廝打在一起。

  客房內。

  「秦子釗!你他媽的幹嘛!」小易驚慌的推拒著欺身上來的秦子釗,那廝一隻手緊緊的抓著小易的一條腿,奮力的想要壓住那掙動的身體,嘴裡絮絮的念著:「易……軒……軒!」

  暗夜裡辟辟撲撲的廝打聲不絕於耳,夢囈般的癡語一直低低迴盪,間或夾雜著粗重的喘息和壓抑的咒罵。

  四個人的情人節,幾人歡喜幾人憂。

  

  第二十六章 困難時期

  婚姻和戀情一樣,就像是一雙鞋,合不合適,只有腳知道。

  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一開始的激情慢慢退卻沉澱,剩下的也就只有柴米油鹽。從不同的生活走出來的兩個人要慢慢的磨合掉彼此的稜角,才能渾然一體的相攜相伴。

  三年之癢,七年之痛,逃不出的輪迴,能夠走出去,就可以永遠。

  好吧,還沒有三年,更談不上七年,只是兩個月的時間。

  和最初開始的時間一樣長,也可以說是一樣短,是否動心和動搖的時間,都是對等的。

  「佟老師!」忽然一道清朗的男聲打破了佟童的沉思……一個男孩有些猶豫的指了指黑板:「那個詞,寫錯了!」

  佟童拿著粉筆呆愣著看那兩個字,微微的回神,陳懇的道歉。板擦和黑板之間的摩擦聲讓他心煩意亂。

  他現在需要安靜,可以一個人好好的思考。

  將近一個星期,他和凌浩又回到了那種冷戰的狀態。是他發起的,凌浩總是處在被動接受的窘迫境地。

  那天醉酒後的廝打,讓他精疲力竭。凌浩在酒精的刺激下徹底失去了理智,落在他身上的拳頭沒有一下含糊過。

  在應接不暇間,除了憤怒,更多的是委屈。

  佟童對自己當時的心態恐懼不已。

  長久以來,凌浩對他的遷就,他不是無知無覺。自己被另一個男人捧在手心裡的疼愛,這對於一個男人而言,似乎是不正常的。

  而更加不正常的是,他已經習慣了這種疼愛。

  凌浩對他的逆來順受,成了一種習慣,不容更改。他甚至享受凌浩對他既無奈又寵溺的態度。

  像是吸毒,讓人欲罷不能。

  佟童枯坐一夜,聽著凌浩在自己身邊酣然,開始覺得渾身冰涼,甚至第一次有了想要吸煙的念頭。

  他醉了,可是自己從始至終就是不應該醉的。

  佟童承認自己的自私,在一切觸犯到自己利益之前,就要切斷任何可能傷害自己的機會。

  因此,佟童沒有很多朋友,甚至可以說是屈指可數。

  但是凌浩卻來得太過意外,帶著辛辣刺激的濃烈氣息,攪亂了佟童縝密有致的人生步伐。

  他不是朋友,一開始就不是。

  而他和凌浩現在的關係,是不正確的,而一直維繫著,是出於自己一時的理智喪失抑或是情難自禁?

  輕輕的揉了揉額角,這些天的過度思考,讓他總是頭疼。

  進了辦公室,就看見秦子釗又舉著煙,立在窗口,呆愣的看著窗外出神。

  那個情人節,似乎讓很多東西在一夕之間都改變了。

  轉天的清晨,凌浩似是還留了些昨夜的記憶,看著身邊蜷曲著渾身冰涼的佟童,心疼的抱在懷裡揉搓著。

  他們都是一樣的狼狽,臉上帶著戰鬥過的痕跡,兩敗俱傷。

  佟童在凌浩的懷裡瑟瑟發抖,對凌浩帶著安撫和歉意一遍遍落在他額角的吻,沒有任何的阻止,卻也沒有絲毫的回應。

  要說什麼呢,我原諒了,還是依舊氣憤。

  完全沒有立場,凌浩是有錯在先,可是,先揮出拳頭的是他自己。

  帶著疲憊,輕輕的推開凌浩,凌浩追下床,兩個人拉扯著出了臥室,對面的門猛地打開。

  都是一陣無措的尷尬。

  小易眼睛帶著絲紅腫,行動不便。秦子釗臉色鐵青,微敞的衣襟裡,若隱若現著輕輕的淤痕。

  那一晚,他們似乎都經歷了一些始料不及的事情。

  默默的坐在辦公桌前,不去打擾沉思的人。況且他自己,也需要一些安靜來捋清一些一直混亂的思緒。

  輕輕的從抽屜裡拿出一隻精緻的小盒子,打開來,裡面安安靜靜的躺著兩條一摸一樣的水晶吊墜。

  凌浩的手機丟了,那天兩人去商場買新手機,凌浩上上下下的幾乎遛斷了腿,總算是找到了佟童那款快要停產的手機。

  對週遭毫無顧忌,凌浩輕輕的在佟童頸間磨蹭,帶著無限的惋惜:「定情信物沒了,幸虧買著了情侶手機。」

  佟童微微愣怔,也因為又憶起那天情急之下的一個耳光而微微的羞赧,趁著凌浩去衛生間的工夫,買下了這對墜子,本來是要給他一個驚喜。

  佟童輕輕的笑起來,參雜些無奈和苦澀。感情之所以讓人牽腸掛肚,就是因為每每回想,甜蜜總要比爭吵來得洶湧。

  站起身,剛要搭上秦子釗的肩膀,手機忽然哆哆嗦嗦的唱了起來。

  佟童從來不知道,等待原來是這麼煎熬。

  正是下班高峰,車流長長的從這個紅綠燈堵到下個紅綠燈,半天錯不開一步。

  佟童緊緊的攥著拳頭,掌心裡冷汗密佈,身子前傾,緊緊貼著車窗玻璃看著窗外,哪怕有一絲的移動,也催促著司機趕緊前行。

  幾輛車交錯的撞在一起,橫七豎八的凌亂,看不見血跡,卻冷冷的聞到了死亡的氣息。

  交警正在疏導交通,交通事故造成的車輛擁堵,又趕上這個車輛密集的時段,雪上加霜。

  佟童忽然之間覺察到生命的脆弱,那樣鮮活的個體,有可能彈指間,就灰飛煙滅。

  什麼對錯,什麼愛恨,在生死面前,早就成了無足輕重,甚至到了庸人自擾的地步。

  直到那一刻才真正瞭解到,只要那個人在身邊,一切,其實都無所謂。

  醫院的走廊裡有著冷光的白熾燈,空氣裡濃烈的來蘇水味道,和這冰冷的光,相得益彰,一點點的密佈著恐懼的氛圍,一步步將人逼瘋。

  佟童奮力的奔跑,兩旁的房門一扇扇的錯過。相同的顏色,相同的位置,讓人產生一種錯覺。

  這裡沒有盡頭。

  還好,那上面的數字都是井然有序的排列著,佟童在崩潰前夕,終於看到所謂的一絲希望。

  狠狠的推來那扇門,看著裡面人山人海,氣喘吁吁。

  凌浩此時蒼白的微笑,卻像是一顆定心丸,將佟童狂暴的心穩穩的扼制在劇烈起伏的胸臆間。

  一步步的走上前,佟童像是忽然失聰,週遭的喧囂沒有絲毫灌進那堵塞的雙耳中,只有那人微弱的氣息,卻分外明晰。

  凌浩在旁人的攙扶下微微的坐起身,滿含著歉意,撐著手臂:「讓你,擔……」

  「知道我會擔心為什麼還那麼幹!啊?」佟童像是一瞬被點燃的火藥桶,歇斯底里的爆發,拳頭毫無章法的落在那依舊虛弱的身體上,一下一下,最後竟然敲出了自己的眼淚。

  天然氣洩露,凌浩差點死在那密閉的空間裡。

  佟童接到的電話,就是告訴他快點來醫院的。因為凌浩的手機裡,最後撥出的是這個號碼。

  鄰居們七嘴八舌的圍在周圍,物業的小徐拚命拉著佟童,卻拉不住。凌浩不作聲,不閃躲,緊緊的抿著唇。

  「佟老師!你冷靜些!」小徐不遺餘力,剛要叫旁邊的鄰居把醫生叫來,佟童卻忽然住了手,緊緊的一把抱住凌浩,輕輕的嗚咽。任誰聽了,都會覺得無法紓解。

  他當時的恐懼,誰也無法體會。

  「對不起啊!別哭了!啊?童童!」凌浩伸出那只沒插針頭的手,順著佟童的脊背一遍遍的撫摸:「我是,想給你煲點兒湯喝的,誰知道,我這沒腦子的,一接電話,就走神了……」

  「誰讓你走神的!啊!怎麼不熏死你!」佟童忽然撐起身子,雙眼血紅,狠毒的一字字咬牙切齒。

  凌浩不惱,只是無奈的笑。

  他比誰都知道,這人說話越狠,心裡就越在乎。

  「話不好這樣講得是不是!」一道聲音橫空出世,高分貝的女聲多多少少刺激了一眾耳膜。

  佟童順著聲音望過去,就看見對門的那個女人擠過眾人,來到兩人的面前:「再著急也不可以說這麼狠的話啊,要不是我今天發現的早啊,他還真到閻王爺那兒報到去了!」

  這倒是讓佟童頗感,不,是相當意外。

  回頭看看凌浩,凌浩笑著衝著女人點頭:「多虧成姐了,要不,還真就見不著你了!」

  不是佟童故意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是依照這女人平時的表現,還真是讓人始料不及。

  事實也確實如此,天然氣的氣味很大,女人隔了幾扇門板就聞得真真切切,不由得捂著鼻子找上門去。

  其實是想找凌浩理論的,誰知道這門半天就是敲不開,這才覺察不對,叫來了物業小徐。一眾鄰里驚恐的叫了救護車,把凌浩送醫院來了。

  就算是無心插柳,也是救命之恩啊,這人情,凌浩是實實在在的欠給人家了。不過俗話說的好,遠親不如近鄰,確是如此。

  凌浩在醫院裡呆了幾天,不是他自己願意的,佟童死活不讓他出院。也是,雖說是有驚無險,但卻依然讓佟童心有餘悸。

  凌浩有時想,這算不算是因禍得福,要不是這麼一場無妄之災,他和佟童的冷戰,不知道要持續到幾時。

  可是,有些問題,暫時的擱淺,並不意味著真正的解決。

  佟童對凌浩接的那個電話一直耿耿於懷,但是幾次三番問下來,凌浩就只是笑著說,就一個電話。

  第一次這麼密不透風的,佟童就算是一肚子的氣也不好發作,人家好歹還是個病人。

  走馬觀花似的,朋友們一個個來了又走。

  大衛來看凌浩,捶胸頓足,說是雇了凌浩是他這輩子最大的損失,三天兩頭的曠工,你還不能解雇嘍。反過臉來,卻語重心長的拍著凌浩的手,叫他好好休息,大不了扣幾天工資。

  小易來之前,給佟童打了個電話,問了醫院的地址,卻沒問有沒有人在。佟童放下電話,看了看身邊的秦子釗,欲言又止。

  秦子釗問是誰,聽了是小易,慌慌張張的藉故飛野似的奔逃。

  凌浩看著那扇被摔得直哆嗦的病房門,看了眼佟童:「丫和小易肯定有事兒!百分百的!」

  佟童放下手裡的清粥,照著那腦門就是狠狠的一巴掌:「就你明白,那你能告訴告訴我,是個什麼電話把您老人家的魂兒都勾沒了?」

  「童童!你這巴掌一落下去,我心裡就覺得特踏實!」說著凌浩嬉皮笑臉的摟住佟童的腰。這明顯的答非所問,但是看著凌浩依舊蒼白的臉,佟童卻只能順水推舟,再也問不出一個字來。

  醫院的走廊還算是寬敞,但是不期而遇的秦子釗和小易,淋漓盡致的狹路相逢。總是要說些什麼的,可是秦子釗剛要開口,小易便一個錯身而過,雲淡風輕。

  晦澀暗啞的困難時期,什麼時候,才能走出那蕭索的低迷。

  

  第二十七章 校慶(1/3)

  學生總是讓人有一種永遠年輕的錯覺,他們朝氣蓬勃,活力四射,他們是祖國明天的希望,他們相信自己是無堅不摧的。

  佟童現在置身在這樣的環境中,實在是不能夠老卻,況且,他也並未老卻。

  「風!你咆哮吧!咆哮吧!盡力地咆哮吧!在這暗無天日的時候,一切都睡著了,都沉在夢裡,都死了的時候,正是應該你咆哮的時候了 ,應該你盡力咆哮的時候…… 」

  「噗哈哈!」「凌浩!」「我錯了!」

  佟童氣悶的甩下手裡的劇本,一屁股坐在沙發上,雙手交疊在胸前看著窗外。凌浩在沙發上側著臉偷偷的看他,輕輕的用手在他眼前搖晃。發現沒有反應,整個人欺身上前,把佟童摟在懷裡揉搓。

  「生氣了?」凌浩笑著在他額角上輕輕的啄了一口,看見佟童揮手要把自己趕開,趕緊一把握住那隻手,在鼻尖上輕輕的磨蹭:「別啊!我這不是,呵呵,頭一次看見你這樣兒麼!」

  佟童瞪眼,狠狠的回身,額頭抵到了凌浩的下巴,差點兒把他舌頭墊下來:「我這本來就記得不利落你還跟著搗亂!你唔咕嗚嚕……」

  凌浩雖然舌頭麻了,但是在佟童口腔裡翻攪的速度是一點兒都沒含糊,反倒越發的變本加厲。

  嗨!佟童著那麼大急是為什麼呢?

  校慶。

  佟童他們學校也有些歷史了,平時三年五年的趕上校慶就熱鬧熱鬧,趕上整十年,那可就是大慶。

  這回就讓佟童趕上了,五十年校慶。五十年啊,那可是意義非凡的半百校慶啊。要再等個五十年,就不知道還有沒有佟童了。= =

  於是舉校上下都為此興奮不已,又是新學期伊始,蟄伏了整個冬季的少男少女們開始摩拳擦掌,誓要弄出點驚天動地的動靜來。各個學院間火藥味十足,劍拔弩張。

  其實以往的校慶無非是請一些歷年來為學校做出過突出貢獻的學長學姐以及以前的老領導們,來參觀參觀。

  弄一些展牌,再搞一些小型的文藝演出,目的也就是總結一下過去,展望一下未來,將學校辦得更加的與時俱進。

  而今年,是五十年大慶,他必須與眾不同。

  首先,各個教學樓的宣傳文櫥窗委派給了各個院的下屬各系,要展現出每個院的歷史和特色。

  這原來都是由院宣傳部統一製作的,如今任務一出,各個系的宣傳部立馬召開會議,學校圖書館的文獻讓人翻起了毛邊。

  再有,就是學校的宿舍文化節。每個宿舍都會有自己的宿舍文化,因為每個宿舍都是一個小群體,群體間的個體必將互相影響,成為一個整體,擁有自己的獨特文化。

  聽到消息,姐們兒哥們兒們開始緊鑼密鼓的籌備,捎帶腳連宿舍衛生都一夕之間乾淨整潔了,這可樂壞了生活部的一眾小幹事。

  可不麼,原來觀著面子,衛生分高了低了都不合適,現在好了,全百!

  最後的最後,就是整個活動的重頭戲。各院接到任務,要編排出一些符合本院特色的節目,因為這次的文藝演出是連續的四場,趕上校文化藝術節了。

  凌浩之所以忍俊不禁,癥結就出在這裡。

  佟童是文學院的,這是眾所周知的,當然文學院下面的各個系也都是和文學脫不開關係的。

  「我們要做出自己的特色,要做出自己的風格,要做出自己的文化底蘊!」院長那寬厚的手掌往寬大的會議桌上這麼一拍,振聾發聵啊。

  也不知道是誰想的,文學院這台晚會和藝術學院合辦。一問領導吧,振振有詞的,文藝文藝嘛,想來都是不分彼此的,你們可要通力合作啊。

  人家藝術學院人才一抓一把,要麼會唱歌要麼會跳舞,再不濟還能拉個小提琴走個貓步的。

  那你文學院呢。

  人家平時一提及,就嘬著牙花子,文學院,哎,一眾老學究,任風雨變色而巋然不動也。

  人家藝術學院為此微詞頗多,這叫合作麼,這不是先進帶後進呢麼!

  為此文學院領導很生氣,後果很嚴重,一定要做些成績出來,為自己以及自己下屬的這些辛勤的人類靈魂工程師們正名!

  學生們也是義憤填膺的,權當著文學院沒人了麼!拿他們這些朝氣蓬勃當不喘氣的麼!怎麼能夠!

  於是乎,這些孩子們通力合作,決定我們不僅要有文化底蘊,而且我們也要煥發出激情。

  再於是乎,全院上下拍板決定,人家要排演話劇——《屈原》。

  當然了,時間有限,要是將整部話劇都搬上舞台,那是不可能的。所以,人家就摘選了那最激烈的部分。

  一共五幕,排演後三幕。

  這要求可就嚴格了,沒有前面的鋪墊,要直接帶動情緒投入劇情之中,這得多麼張弛有度的演員才能勝任啊!

  這還不算完,這主角還得能表現出屈大夫的氣節以及氣質,這就更加的難上加難了。

  學生們肯定不行,十幾二十來的年輕小伙子們,他沒那深厚的沉澱啊。老學究們倒是有那深厚的沉澱了,可是體力以及爆發力又跟不上。

  這重任就落到了幾個中流砥柱的身上。

  之前幫佟童搬家的那個梁斌老師,老婆剛剛為家裡添了個男丁,人家全副心思都是那老婆孩子熱炕頭,跟你又搭時間又搭精力的排練,那不癡人說夢了麼。

  所以,不予考慮。

  再說秦子釗,這人大家可是太瞭解了,你看他有一點那悲憤的情結麼,再說就這渾身上下的頹廢氣質,那不是糟蹋屈大夫了麼。

  不能夠,直接拍掉。

  最後,他就只有眾望所歸了。

  院領導拍著佟童的肩膀,語重心長:小佟老師,文學院的振興可就全寄托在你身上了!

  這一拍,就注定了佟童將近半個月日夜顛倒的命運。

  不僅是因為院領導的器重,最主要的是,他不能站在台上丟人現眼,面子啊,還是個面子問題。

  跟他配戲的幾個年輕學生都是群情高昂的,佟老師這麼兢兢業業、恪盡職守的,我們決不能讓文學院的氣節毀在我們手上。

  看著起早貪黑的佟童,凌浩是既心疼又無奈。犯得上麼!

  但,當初凌浩對佟童那麼著迷,不也是他這股子認真勁兒吸引的麼!也罷!

  趕上雙休日,離公演又只差三四天,佟童更是快馬加鞭。

  但是,《雷電頌》那一長段慷慨激昂的朗誦,讓佟童有些吃力了。

  記憶倒不是問題,平時講課教研的,背誦點兒東西那是佟童的長項。而這次讓佟童犯難的是情緒的調動。

  那是整部劇的高 潮,也是結尾部分,是作者描寫屈原在自尊的靈魂遭受最深凌 辱、生命危在旦夕之際叩問天地表達自身理想的宣言書。

  「獨白」以詩意化的語言賦予自然雷電以神力,讓雷電化作手中的倚天長劍,去劈開黑暗,去焚燬這黑暗中的一切,不可遏止地抒發了屈原熱愛祖國、堅持正義、渴望光明、反對黑暗的理想與要求。

  話劇原來的視頻資料佟童看過,人家專業演員抑揚頓挫的語氣和憤懣的情緒甚至達到了癲狂的狀態。

  說實話,佟童有些畏懼了。害怕自己表現不出當時屈大夫的那種心境。有些事情是需要靈性的。

  於是佟童在一遍一遍的朗誦中開始尋找那種感覺,盡量的感同身受,這剛看著外面的陽光燦爛調動出點兒情緒來,就讓凌浩那「噗哈哈」給攪合的支離破碎,他能不生氣麼!

  其實也怨不得凌浩,佟童第一次在他面前表現出這種狀態,指天指地的咆哮,凌浩在旁邊看著直縮脖子撇嘴,太□人了,活脫脫的附身了。

  剛出去倒垃圾的時候,對門那女人還問呢,說小佟老師怎麼了,你又惹人家生氣了。

  凌浩不好意思的搔著頭髮,哪能啊,人家那是為戲成癡了。

  「誒?秦子釗最近怎麼樣了?」凌浩輕輕的順著佟童的頭髮,惦記著藉著別的話題把佟童這注意力牽扯牽扯,也算是休息了。最主要的是,旁敲側擊的幫著小易問問。

  當然,小易是沒讓凌浩問,那廝隻字不提,問了幾次出什麼事了,都一記眼刀把凌浩逼到牆角,再也不敢言語一聲。

  這不問還好,一問佟童又義憤填膺了。

  丫秦子釗變節了,投身敵人懷抱了,跟著藝術學院的學生一起跳舞去了。

  也難怪,秦子釗平時在老師堆裡前衛的有些扎眼,又和同學們打成一片,人脈人也深入到各個院系間。

  前些日子鬱鬱寡歡的,沒想到藝術學院幾個漂亮女生一邀請,立馬的投誠了,跟打了雞血似的興奮,日日聞雞起舞啊。

  「什麼舞啊?」凌浩來了興致,越發覺得秦子釗這人有意思。

  「街舞!老胳膊老腿的還想趕前衛!」佟童不屑撇嘴,深吐一口氣,慨歎世風日下啊,人心不古,交友不慎啊不慎……
作者: connote    時間: 2010-2-22 09:43

  第二十八章 校慶(2/3)

  「小易!週四晚上有空麼?」凌浩兩手撐在操作間的小桌子上,挑著唇角看著翻動雜誌的小易。

  「幹嘛?」小易連眼皮都沒抬,繼續一頁頁的翻著手下厚實的銅版紙,扭頭看了看手下的開關,按滅了那盞紅色的大燈,外面的大轉盤慢慢停止轉動,喧囂絲毫沒入那雙冷漠的眼。

  「秦子釗他們校慶……」「不去!」

  「可是是佟童邀請你的!」凌浩直起身整了整衣服,撇撇嘴,無奈的搖頭,倒數一、二、三……

  「你!」小易怒不可遏,伸手揪住凌浩的衣服領子,看著那人無賴的一張笑臉,頓感洩氣,又反身坐回椅子上:「聽說佟童最近排那話劇都排魔怔了!」

  「那可不麼!」不提還好,一提凌浩就是一肚子的不痛快。

  那天他去探班,順帶著帶些暖胃的食物。雖然已進三月天,還是禁不住的春寒料峭,晝夜溫差大,中午一件單衣進出絕對沒問題,可是晚上不加件外套,離感冒就不遠了。

  凌浩一進排練大廳,霍!金碧輝煌啊!

  待到適應了明亮的光線,再一看,鼻子差點兒沒氣歪了,差點扔了保溫瓶直接沖台上去。

  一個女生,臉上畫著濃妝,跪在佟童腳邊,兩手死死的扒住佟童的腰帶,仰起臉,擰著一雙水澤的眉眼。佟童低下頭,抓著腰間的那雙手,倆人四目相對,那個含情脈脈啊!

  心下就氣憤了,丫佟童不地道,哪會看他的時候連眼鏡都不摘,一見人家女孩兒,生怕感情交流受到阻礙,把那大瓶子底甩得老遠,丫也不怕把自己瞎死!

  這純屬扭曲事實了!

  公演前的兩次綵排都是定妝排練,佟童那換上戲服了,儼然就是屈大夫。扒他腰間那女孩是嬋娟,人家主僕二人受盡了迫害,正是走投無路,悲憤難當之時,哪來那麼些個眉目傳情!

  凌浩「光」的一聲,就把保溫瓶墩在前排的長條桌案上了,台上連導演帶演員,一起驚訝的回頭。

  佟童和那女孩也是剛剛調動出情緒,忍不住的皺眉扭頭,看看是誰在這擾亂排練進程呢。

  一回頭,凌浩腸子差點沒擰斷了。

  怎麼呢!忍著笑唄!

  佟童那披頭散髮甚是淒涼,臉上不知讓誰搗鼓的,眼週一片暗影,臉頰深陷,活脫脫的憔悴,可是雙眼卻是修飾後的炯炯有神,太突兀了!

  佟童微微愣怔,隨即抱歉的衝著搭檔們擺手。孩子們都鬆了口氣,鬧哄哄的開始吃帶來的零食,權當是遲來的晚飯了。

  「你怎麼來了?」佟童臉上粉雖然厚,但也遮不住緋紅的顏色,看的凌浩一陣心癢難耐,完全拋卻了那怪異的裝束,不著痕跡的拉住那隻手:「涼吧!給你送飯來了!」

  「佟老師!接著!」台上忽然呼嚕嚕拋給佟童個東西,險險的接住,是枚挺大的心形果凍。

  「那哥們兒!你也來一個!」說著又拋給凌浩一枚,凌浩揚手接住,輕輕的提起一邊的唇角,看見正是那嬋娟姑娘:「謝了!」

  「幹嘛?」凌浩正拿著那兩枚果凍在手裡把玩,窩在角落裡目不轉睛外加一臉癡呆的看著佟童吃飯的側臉,忽然那嬋娟姑娘來來回回的圍著他溜躂。

  那女孩眼睛越瞇越深,緊接著開始摸著下巴笑,哪還有一點嬋娟姑娘的悲苦,活脫一看上長工的女地主。

  「老大!這你朋友吧!」女孩兒挽起袖子拍上佟童的肩膀,佟童一口米飯剛放進嘴裡,差點讓她給拍成了英年早逝。

  「那個!什麼事!」佟童喝了凌浩遞過來的水,擦了擦唇角,依然抑制不住的咳嗽。

  「看兄台身強體健,眉宇間凜凜英氣,雙目俊朗,形態飄逸,絕非平庸之輩,必是人中之龍鳳!」女孩說著搭上被捧得暈乎乎的凌浩的肩,嘴角斜斜的勾起,頗有秦子釗之遺風:「我們缺個士兵乙!幫忙客串客串吧!」

  「哈哈哈!」小易用雜誌捂著嘴,笑得花枝亂顫,一臉的幸災樂禍:「真是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啊!那怎麼著了?」

  「怎麼著?我都人中龍鳳了!不就士兵乙麼!三分鐘,沒問題!」凌浩看著小易明知故問,計上心來,忽然拍上他的肩:「哎!我忽然想起來,秦子釗好歹也是個為人師表的!怎麼能抱著女學生貼身熱舞呢!」

  「誒!我那天看見他們排練啊!那個快成百老匯大腿舞了……」「光!」凌浩看著被摔的搖搖欲墜的門,又看看那本被扭絞的七零八落的雜誌,不出聲的仰天長笑。

  小鬼!找我不痛快!你還嫩些!

  萬眾矚目,翹首以待,校慶活動熱熱鬧鬧的開始了。一直是暗潮洶湧的校園,這回算是明目張膽的沸騰了。

  校園裡來回穿梭著各色男女,有的匆匆走過,花枝招展,寬擺長袖。行人紛紛側目,要不是知道今天話劇公演,都以為穿越時空了呢。

  佟童在後台深呼吸,看著台下人山人海,雙手忍不住的顫抖。凌浩在旁邊不停的給他搓著手減壓,抻著脖子看台下,卻找不到小易,人太多。

  再回首看看舞台的那一頭,秦子釗已經換裝完畢,後台光線昏黃,看不清面目,只知道忽然飛揚的眉眼。

  首場演出的開場舞,秦子釗可是一絲緊張都沒有。

  台下嚶嚶嗡嗡,燈光忽然暗淡,瞬間的安靜。凌浩輕輕拍了拍佟童的肩膀,躥下台,抹黑坐到了小易的身邊。

  「士兵乙!還不去化妝!」小易眼睛直直的盯著舞台乍起的光束,輕輕的將腿架在前排的椅子上,抱住雙膝。

  「老子就一龍套!不著急!」說著攬住小易的肩膀,輕輕的勾起一邊的唇角,指指舞台:「咱看舞!」

  乾冰噴薄出的白色煙幕徐徐散去,舞台中赫然立著一個挺拔的黑色身影,凌浩定睛一看,可不就是秦子釗麼。

  舒展的腰身,力道的動作。輕輕的一挑,勾魂攝魄的眼眸,完全忘卻了自己教書育人的身份,活脫一隻吸人精髓的妖精。

  台下忽然想起陣陣口哨聲,黑暗裡凌浩微微側目,只看見小易微微的咬牙。再往台上看時,秦子釗身邊已經圍攏了許多少男少女,大家動作整齊劃一,灑脫利落。

  快節奏的舞曲忽然轉為低沉迷離,其他男孩退下,唯留秦子釗和兩個女孩,在舞台中間跳著貼身舞步。礙著在學校的舞台,還不敢太過張揚,卻早已引來台下一眾倒吸冷氣。

  「那男的是藝院的?」「哪啊!那不教漢語言文學的秦老師麼!開場舞倆院合作節目!」「靠!小子真人不露相啊!怪不得系主任平時巴巴的勾著他!呵呵!」

  「老黃瓜刷綠漆!」聽著周圍議論甩下的淡淡曖昧尾音,小易冷冷的甩出幾個字,還不忘從鼻子裡哼出一口氣。

  聽著週遭暴起的雷鳴般掌聲,凌浩瞬間轉醒,不著痕跡的溜出小易的身邊,直直的奔向後台。

  「他說什麼了?」猶如地下黨接頭一般,秦子釗輕輕的貼上凌浩的肩膀,兩個人頭抵著頭,站在昏暗的燈影下。

  嬋娟姑娘暗暗的屏住呼吸,從隨身小包裡掏出手機,朝著那兩個重疊的影子「卡嚓」一按快門兒,興奮的直搖腦袋。

  後來這張照片被貼在了學校的貼吧上,點擊率創歷史新高,後跟江水般滾滾回帖,有扼腕惋惜之「明明以為秦老師和佟老師倆一魅惑攻一彆扭受的,怎麼出來第三者了!」也有拍案稱快之「強攻強受!鄙人之最愛也!」……

  零零總總,不勝枚舉。= =

  「小易說,說……」凌浩有些難以啟齒,怎麼交代呢,秦子釗讓他臥底,探聽小易對他跳舞的反應。收了人家好處是要幹活的,可這罵人的話讓他怎麼回。

  「實話實說!時間緊迫!你還得上妝呢!」秦子釗微微皺眉,暗揣著用人不慎。

  「老黃瓜刷綠漆!」凌浩閉眼,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還不如給自己個乾脆。

  「你說什麼!」秦子釗的聲音瞬間拔高,帶著顫抖。凌浩撇了撇嘴,咬字清晰,既然已經生氣了,那就沒什麼好顧忌了:「小易說你老黃瓜刷綠漆!」

  「他真這麼說了?」秦子釗雙眼熠熠生輝,搖晃著凌浩的肩膀,凌浩微微偏頭,無可奈何的「嗯」了一聲。

  嬋娟姑娘開始在舞台另一邊興奮的上躥下跳,掏手機的手都開始哆嗦,拉拉扯扯啊,活生生的拉拉扯扯啊。

  「走!」秦子釗說著回身招呼剛才同台的學生們,抑制不住的興高采烈:「今兒我請客!咱就近,門口上島!喜歡什麼點什麼!」

  「呦吼!老大你太客氣了!」「都跟上嘿!老大請客!」口哨聲在後台輕輕響起,六七個孩子勾拉著秦子釗的肩膀,漸行漸遠。秦子釗忽然回頭,衝著凌浩招手:「哥們兒忘不了你!」

  凌浩開始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了,丫秦子釗毛病吧,犯賤也沒這麼犯的啊,人家罵他,他跟拾了塊狗頭金似的。

  「凌浩!」忽然轉頭,就看見屈大夫叉腰瞪眼的看著自己,怎麼和他家雙雙那麼神似呢:「還有三四個節目就該你上場了!你怎麼這麼不著急!」

  「喳了您!小的這就去換行頭!」凌浩顛顛的往化妝間跑,活脫脫狗腿子媚態。嬋娟姑娘在一邊微微的皺眉思考,莫非剛才大方向錯誤了,這才是真正的女王受和忠犬攻。= =

  時間過半,台下正是情緒高漲的時候。

  佟童深吸幾口氣,回身看了看凌浩,得到了鼓勵的眼神,又深吸了幾口氣,回頭候場。

  凌浩武裝齊備,幽怨啊,戲服為何如此之重,忽然感覺腳下窸窸窣窣有響動,不予理會,那響動便越發劇烈,還夾雜著絮絮的低語。

  凌浩不耐,抬眼看見嬋娟姑娘衝自己急眉瞪眼,呲牙咧嘴,便皺著眉頭問她:「你說什麼?」

  「我說!你踩著我裙子了!嗷!」嬋娟姑娘輕叫出聲,只是一個使力,剛從凌浩腳下搶救出自己的裙子,整個人就重心不穩的踉蹌出了後台,猝不及防的呈現在了觀眾面前。

  啊!後台連連驚呼。怎麼辦!出場順序可不是這樣!如何收場啊!

  

  第二十九章 校慶(3/3)

  要不說計劃趕不上變化呢。

  這實實在在的例子不是擺在眼前了麼。

  嬋娟姑娘撲倒在台上,整個人在聚光燈下開始眩暈。冷汗密佈啊,手腳都麻了,嘴裡一直默默的背著台詞,跟念大悲咒似的。

  「怎麼辦!」佟童壓低了聲音回頭衝著凌浩吼,凌浩縮了縮脖子撇撇嘴。他也是始料不及,輕輕的撫了撫後腦勺,摸著一把冰涼的鋼盔。= =

  台下開始躁動,大家紛紛交頭接耳。這是演的哪一出,如果從第三幕開始可不是這樣啊,嬋娟姑娘這是讓誰給推出來了。

  後台的人抓耳撓腮,活趕上了熱鍋上的螞蟻。凌浩一面安撫著佟童,一面注意著台下的動靜,眼看著聲音越來越大,再不做出點回應,真就是無力回天了。

  救場如救火,凌浩強迫自己冷靜,佟童辛苦了一個月的心血,不能就這麼在自己手裡毀於一旦,自己是來幫忙的,可不是來搗亂的。

  秦子釗匆匆趕回禮堂來看佟童的演出,自己結了帳,留下那些孩子先吃著。沒想到一進來就看見台下亂哄哄的對著台上指指點點。

  帶著滿心的疑惑,眼睛迅速的搜尋,急急的跑過去坐下,貼近那不安的軀體:「怎麼回事兒?」

  「那女孩兒忽然從後台摔出來了!」小易不錯眼珠的盯著台上的變化,咬著唇急切的觀望,猛然覺醒,看著秦子釗仍穿著那件黑色的襯衣,胸前的肌膚若隱若現。心裡忽然氣苦,狠狠的扭過臉去。

  秦子釗看著那微微鼓脹的側臉,禁不住心裡慢慢盪開溫柔。輕輕貼近,鮮廉寡恥的攬上人家的肩膀。

  小易掙扎,卻被攬得更緊,忍不住怒目而視:「別這麼摟著!不知道還以為咱倆特熟呢!」

  秦子釗盯著那在黑暗裡閃著熠熠光彩的眼眸,忽然伸出手指,輕輕的摩挲著那微紅的唇:「易軒!我好想你!」

  台下此時激盪著淡淡的情潮,自是有著不一樣的安逸,只是台上此時就不那麼愜意了。

  凌浩微微的咬牙,看了眼緊皺著眉頭的佟童,衝著台上驚慌的嬋娟姑娘打著手勢:悲慼,拭淚。

  女孩微微愣怔,緊接著轉醒,輕輕的哽咽,台下瞬間的寂靜。嬋娟穩定下心緒,想著自己的台詞,用眼角餘光看著舞台側面的凌浩,輕輕的點頭。

  先生被人設計,誣陷說是非 禮南後,癲狂而歸。宋玉等人大駭,欲背棄屈原,隨子蘭投奔南後而去,嬋娟阻攔不住,只得獨自去尋先生。

  「先生!」女孩兒一聲聲召喚,猶如杜鵑啼血,聲聲催人淚下。急急的奔往後台,身後燈光漸漸暗淡。

  女孩吐出一口氣,如釋重負,這出獨角戲唱得驚險又刺激,要不是凌浩剛剛要她順水推舟,她就僵在那台上了。

  也罷,女孩挑挑眉,算是將功補過了。

  佟童負手,掌心裡冷汗密佈,回身看著凌浩,怒也不是,贊也不是,輕輕的歎息,淡淡的無奈,看的凌浩直想上前調戲。奈何人家現在是屈大夫,自己乃是那大義倒戈的衛士,可不敢逾矩。

  還好,台下的反響倒是熱烈,沒有人責怪演員們臨時改了劇本,只是沉浸在那淋漓盡致的氛圍中。

  之後便是行雲流水了,嬋娟從釣者嘴裡聞聽真像,屈原蒙冤入獄,釣者遭遇不測,嬋娟因頂撞南後被投入牢獄,子蘭將宋玉推薦給懷王,頂替屈大夫的位置。

  凌浩一上場,台下便有些小姑娘竊竊私語,小易抻著脖子看著四周,遂又想起剛才那些老師們的議論,狠狠的甩下秦子釗死拉著不放的手:「現在的女孩都是怎麼了!倒追男的!都奔放過頭了吧!」

  秦子釗輕笑,將一隻手臂輕輕的繞過小易的頸項。看著佟童他們脫險,也是長舒一口氣,心情漸漸放鬆,整個人仰靠在椅背上,又順勢拉起小易的手揉搓:「可不是!誒!對了!我剛才那舞跳的怎麼樣?」

  「不要臉!」小易憤然起身,踉踉蹌蹌的從滿滿噹噹的座椅間奔出禮堂。秦子釗愣怔著感覺滿懷的寂寥,笑意泛得更深,站起身整了整衣服,不出所料的引來身旁的一陣唏噓,這才心滿意足的隨著那倔強的背影步出禮堂。

  凌浩拉著嬋娟姑娘到了牢房,追光燈追著兩人的身影,台下開始響起輕輕的議論聲,輾輾轉轉傳入耳中,似是誇讚著郎才女貌。

  凌浩沾沾自喜,忍耐著不咧開嘴,側著眼撇了撇嬋娟姑娘,想著是金子總會發光的,自己就是客串個士兵乙還是個大義倒戈的,嬋娟姑娘長的也不算差,算是配的上自己。

  嬋娟姑娘用眼白側瞥著凌浩,不著痕跡的輕哼出聲,眼角掃到身陷囹圄的屈大夫,輕輕掃出曖昧的幸災樂禍。

  意味很明顯,小子別得意忘形,你可是受制之身,這話你聽得見,佟老師也是一樣的一清二楚。

  凌浩清了清喉嚨,一臉的大義凜然,額上卻冷汗密佈,忽然又想起小易的那句「後生可畏」。

  現在的女孩真是太恐怖了,人不可貌相啊,幸虧自己棄暗投明的早。

  追光燈慢慢的暗淡,又是下一場。

  佟童的心跳宛如擂鼓,最關鍵的時刻就要到了,成敗在此一舉。凌浩走進後台,錯身而過,忽然輕輕的搭上那冰涼的指尖,將溫暖的力量灌輸給他。

  佟童輕輕回眸,瞬間四目相接,電光火石般的流轉意念,此時無聲勝有聲。嬋娟姑娘剛舉起瓶礦泉水,眼角餘光瞥見,四下慌亂的找著手機。

  轉瞬又有些猶豫,這扮相,士兵乙、屈大夫,撇著嘴搖搖頭,雙手合十望天。小女子不是有意冒犯,還請屈大夫在天之靈不要怪罪。= =

  佟童上台,清了清喉嚨,追光燈獨獨的打在那一處,他深吸一口氣,攥了攥手掌,微微的點頭。

  身後是霹靂的風雨聲,佟童雙手高舉,仰起臉,迎接著風雨:「風!你咆哮吧!咆哮吧!盡力地咆哮吧……」 微微踉蹌,向前兩步,露出頹然的無奈:「儘管你是怎樣的咆哮,你也不能把他們從夢中叫醒,不能把死了的吹活轉來,不能吹掉這比鐵還沉重的眼前的黑暗……」

  佟童鬢髮蒼涼,一字字的血淚控訴,時而低沉婉轉,時而慷慨激昂,台下鴉雀無聲,屏住呼吸,靜靜的聆聽。

  秦子釗扭著小易的袖子站在台側,輕輕的笑著。小易別過臉,不看秦子釗,卻看見凌浩在後台緊緊的握拳。

  「鼓動吧,風!咆哮吧,雷!閃耀吧,電!把一切沉睡在黑暗懷裡的東西,毀滅,毀滅,毀滅呀!」

  渾厚的男聲久久的迴盪在空曠的禮堂上空,瞬間的寂靜,緊接著是雷鳴般的掌聲。

  佟童輕輕的垂下雙肩,似是脫去了全力,輕輕的衝著後台笑,看見凌浩衝他輕輕舉起拳頭:「好樣的!」嬋娟姑娘搭著凌浩的肩膀,三三兩兩的孩子們都衝他舉起了大拇指。

  一千五百多字的獨白,佟童一氣呵成。

  嬋娟誤飲毒酒,替屈大夫死去。士兵乙怒殺了太卜,其實心花怒放的。太卜那毒酒給的好,誰讓嬋娟扒著屈大夫的腰帶呢。= =

  士兵乙和屈大夫一起祭奠了嬋娟,復隨其奔漢北土地而去。凌浩當時在台上握住佟童的手,心裡無限的滿足。

  這是他第一次和佟童在這般耀眼的燈光下並肩而立,有一種錯覺,他倆是立在世人面前的。

  演員上場,集體謝幕。台下的掌聲經久不息,舞台中間站著佟童和那位嬋娟姑娘,凌浩站在遠遠的一隅,卻隱隱的看見佟童衝著他側目,眼神裡的光很溫柔。

  「碰杯!」嬋娟姑娘復活了,舉著啤酒撩開袖子,十足的女流氓。佟童在一邊安撫,無奈的笑著搖頭:「成詩!好歹是個女孩子,怎麼沒一點樣子!」

  成詩回眸看了看凌浩,醉眼迷離,「騰」的走到他身邊:「凌哥!捧個杯!雖說是你踩了我裙子吧!但還是謝了!你不知道嘿!我當時魂都沒了!」

  凌浩嘿嘿的笑,倆杯子碰的響亮,倆人有點相見恨晚的意思:「可別!我怪不好意思的!」

  小易站在空寂的校門左顧右盼,人家佟童的慶功宴他沒跟去湊熱鬧,此時才知道僻靜的郊區,車不好打。

  忽然有人攀上他的肩頭,驚嚇的回身,就看見那人舉著件外套搭在他的肩膀上:「我回辦公室拿趟衣服,轉眼你就不見了,冷吧!」

  小易氣悶,掙脫著秦子釗的雙手,剛伸出手攔車,卻被秦子釗緊緊的攥住,包入掌心:「我送你回去!」

  醉酒酣然,佟童不放心,把學生們一個個的送回寢室。成詩擺手,看看這附近,非要回姐姐家。

  「遠嗎?」佟童和凌浩把成詩一起扶上車,有些擔心。「不遠!」成詩呵呵樂著癱在後座上:「長泰小區!」

  呃?凌浩和佟童錯愕,巧啊!

  「謝謝你們送成詩過來!這孩子,喝成這個德行!」凌浩對門的女人笑著接過成詩,佟童和凌浩站在門口半天緩不過勁來,巧也不能這麼巧啊。

  凌浩看著成詩,揉揉她的額發,輕輕取笑:「原來你是計劃外的小二啊!」成詩不耐的撥楞著凌浩的手,大咧咧的呲牙:「錯!我是小三!上面是家兄!」

  「誰啊!」佟童下床,眼睛還沒睜開,昨天鬧得太晚,和凌浩睡下沒多長時間,本來是想就著沒課好好補補覺,誰知道大早起的就擾人清夢。

  「二位找誰?」佟童拉開門,疑惑的看著門口的兩個中年人,總覺得那眉眼間,似曾相識。

  「請問,凌浩是住這裡嗎?」門外的女人神態自若,看著佟童輕輕點頭,眼神遊移著在他身上來回打量,伸出手來微笑:「我是凌浩的母親!你好!」

  

  第三十章 來自大洋彼岸

  「您喝水!」佟童笑得禮貌得體,將一杯溫度合適的溫水端到女人面前,又將另一杯水端給了女人身邊的男人:「伯父!您也喝水!」

  「謝謝!」女人微微的頷首,眼睛還是來來回回的在佟童身上逡巡,回頭看了眼自己的丈夫無知無覺笑出一臉傻樣兒,有些氣悶的輕哼出聲。

  她來的時候是這年輕人給自己開的門,而那時候,他頤指氣使的回屋叫醒自己的兒子,字字句句,哪怕是隔著一扇門板,她也是聽的分明仔細。

  佟童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女人的不悅他早就察言觀色的盡收眼底,禁不住的暗自咬牙,失策。

  「伯父伯母先坐一下,我進屋去看看凌浩!」佟童微笑,剛轉過身就狠狠的翻了個白眼。

  突然襲擊,措手不及,他當時是驚詫又氣憤。凌浩依然睡的酣然不知,連鹹食都著急的跟著自己叫那無知無覺的人,語氣當然不能好。只是,這聽在人家親娘耳朵裡,那是多麼的大逆不道啊!= =

  「凌浩!」佟童輕輕的關門落鎖,把正在換衣服的凌浩擠在牆角。深深深呼吸,再長長吐出一口氣,壓低了聲音抵著凌浩的肩膀:「你告訴我!你父母為什麼忽然來了!」

  「不是忽然,」凌浩撇撇嘴,兩眼不敢直視佟童,閃爍其詞:「他們,他們之前打過電話來,我……」

  「該死的!」凌浩曲臂扼住凌浩的頸項,向前跨進一步,鏡片後的鳳眼寒光畢現:「那你告訴我,上次你是不是就是為了這個電話進了醫院?」

  「我……」「別他媽的給我支支吾吾的,是或不是!」「童童,你罵髒話了,這樣不好!」

  氣結,佟童在臥室裡來來回回的踱著步子,努力壓制著自己的情緒。

  「總是這麼自作主張!總是這樣!為什麼不和我說呢!有什麼事跟我商量不好麼!還是說你覺得我不通情理或是無能為力!」強自壓抑自己的分貝,佟童知道外面還有長輩聽著。

  「童童!」凌浩輕輕的伸出一隻手,想要安撫那狂躁不安的人,卻被無情的拍回來。

  鍥而不捨,乾脆死皮賴臉的攬住人家的腰,拚命把臉埋進佟童的後頸:「童童,我知錯了!先幫幫我,等我爸媽回去後,我從頭到尾仔仔細細都說給你聽,好不好?別生氣了!嗯?」

  「別和我來這套!每次都是,拿我當不懂事的孩子,隨便的哄騙過關,凌浩!你要是存了心的不拿我當回事兒你就直說!用不著拐彎抹角的嘲諷我不配跟你一起擔當!」

  佟童掙扎回身,怒不可遏,卻看見凌浩望著自己的眼裡充滿了笑意,更是氣憤難當,拳頭狠狠的捶上凌浩的肩膀,早就不能顧及力道的輕重了:「太不尊重我了!唔!」

  輕輕的含住那不斷開合的雙唇,將那滿腹的埋怨通通吞進肚子裡。感受到懷裡的軀體漸漸放棄掙動,凌浩才戀戀不捨的移開,凝視著佟童瀲灩水澤的雙唇。

  伸出手輕輕的摩挲,又是一如既往的溫柔:「雙雙,還有沒有人和你說過,你發脾氣的時候特別有魅力……」

  「凌浩?凌浩?佟老師?」寵溺的讚歎還沒來得及說完,門外就響起了急促的敲門聲。兩人驚慌的收起還沒來得及出口的脈脈含情,趕緊跑去開門。

  佟童緊跑兩步,忽然轉回身子,伸出手指輕輕的點:「回頭再和你算賬!」凌浩在身後輕輕的勾唇,恬不知恥的送出一記飛吻。

  「那個,伯母,你先歇歇,我出去買點菜,中午就在家裡吃!吃了午飯讓凌浩陪你們出去轉轉!我還有課,就不陪你們了!」佟童邊笑著和凌家老媽說話,邊從衣架上摘下圍巾。

  「你還能做飯呢!」凌家老媽明顯的意外,上上下下又把這年輕人從頭掃到尾,再看看自己兒子:「你和凌浩住一起平時都是你做飯?」

  「大部分!」佟童據實以報,可是剛才凌家老媽那帶著上挑尾音的詢問怎麼聽怎麼刺耳。不做飯能怎麼著,以為他平時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等著她兒子伺候呢。

  佟童把凌浩留在家裡陪伴二老,自己出去買菜,連同消化消化忽然憋悶的心情。臨關門前,眼尾掃到凌浩母親的臉龐,怎麼都覺得來者不善。

  「小浩!你來!我有話跟你說!」凌家老媽聽著門「彭」的一聲關了個嚴嚴實實,又靜靜的等著那腳步聲漸行漸遠,這才伸手招呼兒子,有些話,不好當著外人的面問。

  「媽!」凌浩輕輕的坐在單人沙發上,看了眼自己的媽,又看看一旁一直溫吞不語的爸:「你們怎麼忽然跑來了!連個招呼也不打!」

  「怎麼沒打招呼了?」凌家老媽顯然有些慍怒,看著兒子越發稜角分明的臉龐,心頭忽然泛起絲絲的酸澀,眼淚止不住的湧現。

  「你這是幹什麼!」一邊的老伴看不過眼,輕輕的拍著她的肩膀安撫,又掃了眼一邊手足無措的兒子輕輕的歎氣:「小浩自己在這邊過的不錯,你不是就想看看孩子好不好麼!」

  「還說!他死倔的脾氣就是隨了你!」氣焰立馬的轉嫁,和自己的兒子終究不能真正的計較,老伴是逆來順受慣了,氣悶也只能撒在他的身上。

  「媽問你!」凌家老媽接過兒子遞來的紙巾,順勢抓住兒子的手。那絲絲的抗拒她不是察覺不到,人,太久的分隔,就算是至親的血緣,也會生疏。

  「這房子什麼時候買的?月供多少?為什麼存在你賬戶裡的錢一分沒動!」情緒還是壓抑不住,關心則亂,話一說出口,難免有些咄咄逼人。

  「媽!」凌浩輕輕的甩開自己老娘的手,閃身站到陽台的落地窗前。太陽穴一直「突突」的跳,那天接到電話的心情忽然又一點點的上湧:「我之前不就說過了,你們存在我賬戶裡的錢我一分也不會動,我有能力擔當自己的生活。」

  「你還是在怨恨我們是不是!」精緻的妝容忽然綻開一道道裂痕,長年累月的隔閡,究竟怎樣才能消弭。

  「媽,這麼久的事,我不想提,你也讓它過去吧!」回身又看了看緊緊攥著杯子沉默不語的爸,有些無奈的過去攬住那依舊寬厚卻略顯佝僂的肩:「你和我爸在那邊過的還好吧。」

  不是疑問,是肯定,大洋彼岸那邊的情況就算不去刻意關注,也會通過各種渠道傳入耳中。

  「怎麼會好!人家都是兒孫繞膝的,只有我和你爸孤苦伶仃!」凌家老媽又像是被觸到了開關,眼睛腫脹的發澀:「雖說那邊的兒女都是一到成年就獨立生活,但是,那至少有看到的時候,可我們……」

  「算了,別說了!」凌浩老爸忽然出聲輕輕的阻攔,站起身來微微歎出一口氣:「你大費周章的跑過來是為了看看兒子,這麼絮絮叨叨的一直翻騰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兒有什麼意思,凌浩,我們也七八年沒過來了,吃了飯,帶我和你媽好好出去轉轉!」

  凌浩輕輕的點頭,是有七八年沒回來了,上次見到爸媽,還是高考那年填報志願。自己沒考上大學,人浮於事。幾年下來,經歷了些歷練,也算是成長了。

  「對了!為什麼這幾次打電話都沒聽你提過路嬈?」凌浩剛剛折回身子,就被自己老娘急急的擒住手。

  「我們,分手了!」「分手!」

  凌浩說的坦然,早就預料到自己老娘會徒然拔高的分貝。

  那還是他剛從醫院回來,佟童把那一對水晶吊墜拿給他看,讓他挑一隻自己喜歡的。

  凌浩當時豈止是心花怒放啊,抱著佟童就把自己的嘴往人家臉上拱。佟童一邊佯裝著厭棄,一邊笑著有些囁嚅的告訴他。

  路嬈找了新的男朋友,還是拜年那天就告訴自己的。他沒和凌浩商量,自作主張的放了路嬈自由。

  凌浩微微的愣怔,緊接著整個人欺身把佟童壓在沙發上,戲謔的撥楞著他的頭髮:「你可是瞞了我這麼久這麼久!怎麼補償?」

  佟童撇著腦袋微微的皺眉,一臉的仔細認真,考慮再三,終於下定決心:「以身相許吧!啊!想得美!」

  說著佟童忽然翻身把猝不及防的凌浩掀翻在地,突嚕嚕的跑回臥室,急急的落鎖,隔著門板笑著聽門外的拳打腳踢,外帶著鹹食「汪汪」的鼓氣助陣。

  那時候心情多輕鬆,都是卸下了大包袱。

  只是現在……

  「為什麼分手!怎麼會分手!我看過那女孩的照片,哪一點配不上你了,我這次本想回來就把這事兒一起定下來!你怎麼!」凌家老媽氣得伸手哆哆嗦嗦的指著兒子,怎麼就這麼不省心。

  「媽!我和路嬈沒打也沒鬧,就是覺得不合適了,況且,我現在和佟童在一起過的挺好……」

  「再好他能替了你老婆!」凌家老媽被丈夫拉著,依然是歇斯底里。凌浩氣悶的坐在沙發上,雙臂抱在胸前,看著窗外。門口輕微的響動,誰也沒有聽見。

  佟童開門,不偏不倚的聽見凌家老媽的質問,心裡「咕嚕」掉下塊大冰坨子,從頭涼到腳,那拿著鑰匙的手,就僵在半空,再也擰不動半分。
作者: connote    時間: 2010-2-22 09:43

  第三十一章 婆媳過招

  「伯母!您回屋歇著吧!我來就行!」佟童把收拾齊整的一條鱸魚放進蒸鍋裡,上面碼放著切得利利索索的蔥姜絲,一看就是乾淨透亮。

  現代人的飲食都講究清單,少鹽少油,尤其是上了年紀,更是不能貪圖口味濃重。這條鱸魚是佟童在市場上精挑細選的,絕對的肉質鮮嫩。

  「我哪能光坐著等吃啊!」凌浩他媽手腳麻利的擠進廚房,拿起一塊乾淨的抹布收拾灶台。

  看著佟童在菜板上「篤篤」的忙活,輕輕的撇了撇嘴:「你看看,我家凌浩要是有你你一半勤快,我就念佛了!」

  佟童輕輕的笑,不好意思的用手肘蹭了蹭額前的發:「哪啊!瞧您說的,其實凌浩平時也挺勤快的,我平時有課的時候,都是凌浩在家做飯,熱熱乎乎的也能料理一大桌子呢!」

  「要不說呢,還是自己會做飯好!想吃什麼就吃什麼!」輕輕的錯身,伸手擇著手底下的芹菜:「佟老師你愛吃芹菜吧!我家凌浩從小就死膩味這個,要不是您做,他肯定不吃!」

  佟童心裡「咯登」一聲,暗暗的一口氣悶在了胸口裡。手下微微的停頓,咬了下牙,狠狠的落下菜刀,充耳不聞。

  再沒這麼會說話的了,聽著像是誇獎呢,話鋒一轉,生生的能把你噎死。嫌他做的飯不合她兒子的口味了,您倒是讓他老人家自己做啊。

  「要說這男人就是不懂的照顧自己,就是得有個女人打理,原來我家凌浩魁魁實實的,你看看現在,看看腮幫子嘬的哦,嘖嘖,那個稜角啊,看的我直心疼!」凌浩他媽手底下不閒著,嘴裡面嘖嘖有聲。

  「您都多長時間沒看見他了!那時候正趕上青春期肥胖,現在才算是正常了!」佟童回身擠開灶台前的女人,倒油,「刺啦」一聲,芹菜全部下鍋。

  這就叫做忍無可忍無須再忍,當他佟童是好欺負的,他就是礙著面子不願意和一個長輩斤斤計較,要是還起嘴來,誰是他的對手。

  凌浩在客廳裡陪著他爸下棋,耳朵卻一直聽著廚房裡的一舉一動,連個頭髮絲落地的聲音都沒放過。

  聽著佟童反駁,心裡暗暗地讚歎果然是他看上的人,伶牙俐齒還不著痕跡。轉而又微蹙著眉頭暗叫不妙,多年的分隔可是老娘的痛處,這下子被他家雙雙狠狠的戳刺,依照那風裡火裡的性格,還不跳起腳來反駁。

  家無寧日,果不其然。

  「話可不是這麼說的!人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就算是一年到頭見不到一面,我也是時時掛念分分惦記,總比個外人上心吧!」

  凌浩他媽突然拔高了分貝,明明白白告訴你佟童一個外人,白住著人家房子是要懂得感激的。不知根不知底的兔崽子,倒是拿起她的家事說長道短了。

  「伯母!就算是您身上的肉,他也是落了地了,沒怎麼用您拉拔,不是照樣頂天立地了!」佟童回身把菜盛出炒鍋,抬頭挺胸的步出廚房。

  斜著眼睛看見凌浩衝著他擠眉弄眼,微微的從鼻子裡哼出一口氣,緊接著笑著將菜端上桌子,輕輕的招呼:「伯父!您和凌浩洗洗手!咱們開飯!」

  三天了,打從凌浩爸媽來的那天起,凌浩他媽就和佟童就這麼短兵相接了不計其數。

  那天佟童沒敢開門進去,躲在門外一直等著門裡的情緒漸息才佯裝若無其事的笑著提進滿手的大包小包。

  凌浩他老娘那句「再好他能替了你老婆」深深的刺進了佟童的心裡,他在門外靜靜的等著,等著凌浩的答案,等著凌浩給他一個心安理得的答案。

  但是,等了很久,佟童甚至以為自己失聰了,卻依舊什麼也沒聽見。

  佟童當時在屋外靠著冰涼的鐵門就笑,笑得身子直發抖,帶著手裡的塑料袋一陣窸窸窣窣,像是一片片落葉在風裡簌簌的飄忽。

  進屋的時候,凌浩臉上有微微的紅痕,凌浩的母親胸口劇烈起伏。有力的臂彎在鉗制那不停顫抖的身體,凌浩他爸臉色鐵青,看見門口的佟童,不禁露出一臉的尷尬。

  自打那天起,佟童就成了凌浩他媽的假想敵。

  那是個厲害的女人,原來隻身在外闖蕩,後來到了海外陪同丈夫經營一家不算小的中餐館,裡裡外外的一把好手,可不是輕易含糊的人。

  也就是這樣,他錯過了自己兒子最寶貴的童年,小小的心裡留下不可磨滅的裂痕,成了畢生的心結。

  佟童一開始還是忍氣吞聲的,就算是再怎麼無理取鬧,人好歹是凌浩的母親,再說了,她不能住在這裡一輩子。

  所有的恐懼都來源於未知,既然知道了結束的期限,忍耐就變得微不足道了。

  只是佟童的一步步退讓促使了變本加厲。

  凌浩的母親對房間裡的一切都開始品頭論足,什麼在她眼裡都是不合章法的混亂。佟童有時要熬夜備課,窩在被子裡就著床頭的光亮,溫暖又愜意。

  只是凌浩他媽受不了,夜深人靜忽然響起急促的敲門聲。佟童不勝其煩,拉開門又得強自壓抑著和顏悅色。

  「別熬得太晚了,燈那麼亮,影響凌浩休息!」雙眼閃著精光,不著痕跡的往兩人臥室裡瞥著,凌浩他媽悻悻的囑咐完,被老伴兒強拽回了屋。

  佟童氣悶的咬牙,回身看著睡眼惺忪的凌浩滿臉歉意,覺得無可奈何。

  「別生氣!」凌浩支起身子趴在佟童的雙腿上,緊緊的攬住他的腰,將臉整個埋進他的小腹裡,輕輕的磨蹭:「我知道你受委屈了,忍忍,我媽就是這個脾氣!」

  佟童輕輕的歎出一口氣,拍了拍凌浩的後背,安撫他安心睡覺,自己也順勢的窩回被子裡,上了鬧鐘,準備轉天早上起來接著看。

  「這魚怎麼這麼寡淡,叫人怎麼下嚥,怪不凌浩現在身體越來越差,老頭子,這味道比你做的差遠了!」凌浩他媽訕訕的撇嘴,將筷子在魚腹上輕輕的撥楞,緊接著又把筷子對準了芹菜。

  戰爭一旦撕破了最初的偽裝,那就只剩明目張膽的劍拔弩張了。

  「伯母!您等一下!」說著佟童起身,凌浩輕輕的在桌下拉著他的手,卻被他狠狠的甩開。

  凌浩抻著脖子看著佟童徑直進了廚房,拉開冰箱門,緊接著乒乒乓乓的容器碰撞聲,連凌浩他爸都禁不住好奇的看著凌浩:「佟老師是要幹嘛?」

  「伯母!」佟童說著折返回身,將一隻小巧的玻璃瓶子墩在了凌浩他媽的面前,輕揚著眉梢。

  禁不住的盯著那標籤上的字細細的瞧,凌浩他媽微微的擰著眉頭:「六必居?」

  「醬菜!這下我想口味應該夠重了,不行廚房裡還有海鮮醬油,拌在醬菜裡肯定夠醇厚!」佟童說著坐在椅子上,伸筷子狠狠的在魚肚子上夾了塊肉扔進凌浩碗裡:「吃!」

  「你!」凌浩他媽剛要發作,就被凌浩他爸緊緊的按住了手。怪不得人家孩子,人家好聲好氣的拿你當長輩敬著,都是你自己雞蛋裡面挑骨頭,就算是有什麼不痛快,也應該找你自己兒子算賬,犯不上找人家孩子不痛快。

  「凌浩!媽問你!我們平時不在時,你倆誰睡那客房?」凌浩他媽用筷子輕輕的扒住兒子的碗,語氣不善。

  這幾天他們一直住在客房,那間坐北朝南,是正經的朝向。凌浩他們那間臥室雖然面積上有優勢,卻不如這間房冬暖夏涼來得舒服。

  「您別問,我實實在在告訴您!這間房平時就是我霸著,朝向好,舒服,我從來就不睡那偏房!」佟童直茬茬的攔下凌浩的話,嘴角噙著笑,明擺著氣死人不償命。

  「你算是什麼東西!在這屋裡作威作福的!這是我兒子的房!你白住也就算了!還真當自己是上客,得我兒子供著你不成!」凌浩他媽終於忍無可忍的竄起來,要不是凌浩他爸攔著,這桌子估計就掀了。

  鹹食靜靜的縮在牆角,哆哆嗦嗦的看著這凶神惡煞的外來奶奶對著自己乾爹橫眉立目,感覺女人真可怕,越老越可怕。= =

  「佟童!你過來一下!」凌浩狠狠的揉著太陽穴,不顧佟童的掙扎,抓起一隻手,把佟童扯進了臥室。

  「童童!」凌浩看著坐在床上一言不發的佟童,咬了咬自己的唇,無奈的輕歎口氣:「看在她是我媽的面子上,別和她計較了,再說,也就幾天的工夫!」

  「你也看到了!凌浩!我不是無理取鬧的人!」佟童的一腔委屈終於到了承受的臨界點,輕輕的一碰,潰不成軍:「我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讓,換來的是你母親的得寸進尺!」

  「童童!不許這麼說!他好歹是我媽!」凌浩狠狠的揉搓著自己的頭髮,第一次感覺無能為力,自己夾在兩人之間成了夾心餅,腹背受敵。

  「我就沒見過這麼霸道的!我兒子的家啊!還不讓我住了!好啊!我住酒店去!我惹不起總躲得起吧!」門外忽然傳來凌浩他媽拔高的控訴,一字一句,就是說給佟童聽的。

  「凌浩!你聽見了!」佟童說著拉開門,正看見凌浩他爸拉著凌浩他媽。幾個人都是一僵,佟童輕輕的折回身子,從櫃子裡翻出自己的包,一件件的往裡裝著換洗衣服。

  「你這是幹嘛!」凌浩急急的一把拉住佟童的手,把他手裡的包扔在一邊。佟童掙扎著撿回來,甩開那隻手,繼續裝東西:「凌浩,我先回家住一陣子,現在這樣你父母沒法安心呆在這,我的工作也會受到影響,你好好陪陪他們,有什麼事給我電話!」

  看著那放在一個衣櫃裡的外套,聽見那波瀾不驚的語氣,凌浩他媽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忍不住的火上澆油:「你讓他走!他以為他是誰!沒人求你!我正好眼不見為淨!」

  「伯父!對不起了,沒能好好招待您!這幾天多跟凌浩出去轉轉!我先走了!」佟童滿含歉意的向凌浩他爸點了點頭,回頭看了眼立在臥室門口臉色鐵青的凌浩,轉身頭也不回的把門狠狠的帶上。

  喧囂的氣氛一下子沉澱,屋裡寂靜的像是墳墓。

  凌浩狠狠的對著空氣揮了一拳,回身看著偃旗息鼓的老媽和無言以對的老爸,輕輕的揮手:「吃飯!」

  

  第三十二章 用心良苦

  小小的凌浩站在空曠的街道,四下無人,手下拎著一隻大大的袋子,裡面裝著他當時所有的家當。

  漆黑的夜裡,無助又恐懼。

  嬸嬸曾經問過他,喜歡哪只袋子。凌浩眨巴著眼睛,在一堆花花綠綠間笑著點了這一隻。現在想想,卻難過的想哭。

  壞嬸嬸,讓他挑了袋子,是要把他所有的東西全都裝進去丟出門外。門鎖打不開,凌浩脖子上掛的鑰匙成了擺設,柔嫩的小拳頭狠狠的捶著門,卻沒有回應。

  「嬸嬸!嬸嬸!」凌浩的小臉上縱橫著淚花,他最愛的變形金剛,爸爸上次回來看他的時候從很遠的地方帶給他的變形金剛,還留在屋裡。還給他,還給他……

  拖著那只和身體等高的行李袋,凌浩沿著街道慢慢的走,不知道要去哪裡,也不知道該去找誰。

  三天三夜,飢寒交迫。凌浩最後被好心的叔叔送到了警察局,警察阿姨給他飯吃,還有熱水。可是小小的心早就擰成了一團。

  為什麼狠心的拋下他,說是要去掙錢,為什麼一個都不在身邊,錢真的是那麼重要的東西嗎?

  爸爸媽媽曾經親著他的小臉說他是心肝寶貝,可是為什麼心肝寶貝挨餓受凍,他們卻不在身邊,大人們都會騙人。

  委委屈屈的抽搭,淚眼模糊的忽然看見門外佝僂蒼老的身影,急急的跳下椅子,撲進那溫熱的懷抱。

  老奶奶慈祥的眼裡噙滿了淚花,順著顫抖的小脊背輕輕的拍撫。裹著的小腳一路跌跌拌拌,平生第一次坐火車,就是心急火燎的來接這心頭肉的玄孫。

  凌浩被老奶奶領到鄉下,第一餐晚飯,就是吃了那金黃焦脆的鹹食,還有溫熱的玉米糊糊。那頓飯一直一直深刻的烙印在記憶裡,永遠也不會被抹去。

  幾年後的一天,凌浩十歲。老奶奶忽然把他拉到身邊,撫摸著他的頭髮,囑咐著浩浩要好好照顧自己,歎口氣,說是自己活的太長,搶走了兒子媳婦的壽命,現在,算是到頭了。

  再一次的失去,父母還是沒有來。鄉下旁枝末節的親戚跟著忙裡忙外,老奶奶總算是下葬了。三天後,風塵僕僕的媽媽把凌浩帶到了另一個城市。

  之後,之後……

  凌浩掙扎著轉醒,臉上冷汗密佈,連篇累牘的全是以前的過往。不想憶起的往昔裡最深刻的無助與恐懼,他再難信任,至親往往沒有知交來的可靠。

  回身摩挲,發現枕邊空曠寂寥,心下狠狠的擰攪,壓抑著自己靜下心來,記憶一點點的回潮,他的佟童。

  「喂?」夜裡睡不著,佟童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輾轉反側,心裡總像是悶著塊烙鐵,靜不下來。

  正愣怔著出神,手機忽然哆哆嗦嗦的顫起來,似乎早就心有靈犀,他不看也知道是誰來的電話。

  「童童!」凌浩壓低的聲音帶著鼻音,有些混沌的沙啞:「童童,我睡不著,我想你,你是不是還生氣呢!我,我白天沒有辦法!」

  「沒有,我明白!」佟童微微的歎氣,他是生氣,可是又能責怪凌浩些什麼,責怪他沒有追出來挽留自己?

  那樣的情形,兩個人都是在氣頭上,就算是追出來,想必也是不歡而散,倒不如現在溫柔軟語來得愜意,讓人有交流下去的慾望。

  「你回來吧!行不行!」凌浩輕輕的轉身,仰面躺在床上,用手臂輕輕的附上眼瞼:「我自己睡心慌!」

  「傻話!自己睡了二十多年忽然就心慌了!」佟童輕輕的笑,無奈的藉著床頭的月光看了眼表。

  一點一刻,現在不是聊天的時候,轉天他第一節有課,老娘家離著學校遠,沒有從家走著方便。

  「回來吧!真的!」凌浩的心跳依舊沒有平復,那些夢境似乎是些不好的預兆,恰恰在此時出現,像是預示著什麼:「我現在真的害怕!我有事要和你說!我……」

  「凌浩!不說了!我明天還有課,你也早些睡,我這幾天真的不回去了,你好好陪陪他們!」佟童覺得額角微微的泛出疼痛,那樣壓迫的環境真是讓人難以忍受,兩個人的空間原本私密又安逸,現在卻成了硝煙瀰漫的戰場,讓人情何以堪。

  「你還在鬧彆扭是不是!我都說了,我媽的脾氣就是那樣,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就不能忍忍,還怪我當初不告訴你,我早就知道會是這樣……」

  「凌浩!我現在不想和你說話!你現在已經不是含沙射影了,你是明目張膽的譏諷我小肚雞腸,我覺得我沒錯,我就是無法和你母親相處,你要是覺得我不可理喻完全可以不用打這個電話!不說了!我掛了!」

  聽著手機發出「嘟嘟」的忙音,凌浩一臉的茫然,最後扔了手機,懊惱的捧著腦袋狠狠的揉搓。

  怎麼會這樣呢,明明不是這個意思的,怎麼心急之下脫口而出的挽留,就變成了無理取鬧的指責。

  大腦再度混亂,趕緊拿回手機繼續往那個熟悉的號碼上撥打,但是入耳的卻是一遍遍機械的「您所撥打的用戶已關機,請您稍後再撥,對不起……」

  徹底的氣餒,凌浩把手機狠狠地扔在床腳,將棉被整個裹在腦袋上,希望自己乾脆就此窒息。

  凌浩他媽緊緊的貼在門板上聽著門內窸窸窣窣的響動,眉頭皺的更深。輕輕的回身,猛然發現自己的老伴兒靜靜的站在身後看著自己,嚇出一身冷汗,禁不住的低聲埋怨:「你想嚇死我!」

  「我嚇死你得了!」凌浩他爸氣惱的甩手回房,坐在床腳指著凌浩他媽:「我說你啊你!你來這麼幾天就非得攪合的雞犬不寧不可麼!何苦呢!」

  「何苦呢何苦呢!你當我想!」滿腹的委屈忽然翻江倒海,凌浩他媽狠狠的窩進被子裡,唔嚕嚕的悶著自己不要哭出聲響:「我知道兒子已經跟我不親了!你以為我不想都順著他依著他!可是我不能!我害怕啊!你知道我心裡有多苦麼!」

  那天他被老伴兒阻攔著,依舊歇斯底里的質問兒子:「他再好能替了你老婆!」

  屋裡靜的出奇,漫長的等待過後,兒子看著窗外的臉忽然轉回來,衝著他狠狠的點頭,點的那麼的義無反顧,那麼的決絕。

  她當時就感覺天崩地裂,努力的消化那字句中的意思,不可置信的問著兒子:「你說什麼!」話語哽咽,幾不成言。

  「我說!有了佟童,我就什麼也不要……」「啪!」的一聲響亮,她狠狠的一巴掌扇上了兒子的臉頰。

  闊別七年,第一次重逢竟要她這樣殘忍的對待。

  聽見門口的開門聲,她強自壓抑著自己衝上去把那個孩子撕碎的衝動,她強迫自己扭曲兒子話語中的含義,她無法接受。

  起初的試探,最後慢慢的還原給他一種殘忍的原形,那一點點潛移默化的小細節,滲透著毫不掩飾的親密無間。那孩子似乎還有顧及,兒子卻似乎早就破釜沉舟,誓要把這樣一個殘忍的事實被動的讓她接受。

  不可以,她是一個母親,與生俱來的保護欲讓她不允許任何事情傷害她的孩子。雖然之前她無能為力的一步步失掉了孩子本能最深的依賴與信任,但是這次哪怕是冒著讓兒子記恨一輩子的代價,她也義無反顧。

  「別這樣!」凌浩他爸狠狠的掐滅自己指尖的煙,歎出一口氣,輕輕的從棉被外包裹住老伴兒顫抖的軀體:「孩子也許不是那個心思……」

  「什麼不是!」凌浩他媽忽然從被子裡坐起來,哽咽的嗓音咄咄逼人:「你還要自欺欺人到什麼時候!你沒看他倆連衣服都放在一個櫃子裡麼!」

  「就算是真的,你覺得你這樣能有什麼作用,只會適得其反!」凌浩他爸坐起身靠在床頭:「你就不能靜下心來和孩子好好談談!」

  「要是談談能管用我何必當這個罪人!我沒你那麼開明!都說歐美國家開放,那還不是說打死就打死!就因為他們男的喜歡男的!」凌浩他媽再也說不下去了,「嗚嗚」的泣不成聲。

  老爺子只是歎氣,又氣苦的拿出一支煙放在嘴裡吸著。讓他說什麼呢,他是一個當爸的,孩子要臉要皮的,既然話都點到那個地步了,早就有了破釜沉舟的決心。

  從孩子小他就沒能盡到一個做父親的責任,一個人置身海外不是不想念,只是鞭長莫及。現在已經有孩子他媽跟在中間阻撓了,自己要還跟著一起興師問罪,不是把孩子往死路上逼迫麼。

  「媽?爸?睡了嗎?」老爺子慌忙起身,聽見兒子在外面敲門,凌浩他媽也趕緊的抹掉臉上的淚痕,在兒子面前不能流露出絲毫的脆弱,沒有力度怎麼能讓他懸崖勒馬。

  「爸媽!我有話和你們說!」這屋裡的動靜早就輾輾轉轉的越過門板傳進了凌浩的耳朵裡,母親這麼多天對佟童的故意刁難他不是無知無覺,只是想用實際行動將那種無謂的抗爭遏制下去,沒想到,卻弄到現在進退兩難的局面。

  「你想說什麼!你想說什麼!」凌浩他媽不等兒子開口,一下子從床上躥了起來,直直的撲過去,被老伴兒一把拉住,依然死命的掙扎:「你想讓我對著你不管不顧由著你胡鬧!那好歹也是個教書育人的!怎麼這麼不要臉的勾引男人!」

  「媽!你怎麼能說這樣的話!」凌浩忍無可忍的終於喊出聲來,他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母親的無理取鬧,卻無法容忍他這樣詆毀佟童:「你憑什麼這麼說!我需要你的時候你在哪兒!老奶奶死的時候你又在哪兒!現在道貌岸然的回來擾亂我的生活,你不覺得自己荒唐的可以!」

  「你才是荒唐!荒唐!」抑制不住的眼淚和著聲嘶力竭的呼喊,手下顫抖,一個耳光狠狠的落在了兒子的臉上,卻撕碎了自己的心臟。

  凌浩靜靜的站在窗外流瀉進來的月光之下,靜靜的看著父親懷抱裡顫抖的母親,無言的咬咬牙,狠狠的回身,將房門鎖死。

  不歡而散,也許從一開始就找錯了表達愛的方式,彼此的心意,究竟怎樣,才能不被扭曲的傳遞……

  

  第三十三章 突然襲擊

  都說是福無雙降,禍不單行,但這話也有例外的時候。

  就像是佟童吧,星期一早上頂著一腦門子官司來了學校,腦海裡還是反反覆覆著凌浩他媽的那些個無理取鬧,還有凌浩昨天晚上的那個電話。

  凌浩說他心慌,佟童自己又何嘗不是。

  揉揉發疼的太陽穴,忽然發現窗外的陽光越發的刺眼了。

  春天已經很深了,開始漸漸的顯露出夏天的顏色。他和凌浩相識在那荒唐混亂的初冬,慢慢的相知,溫暖中無知無覺,竟是半年時光。如今寒冷漸漸驅散,可是兩人的關係卻越發的需要冷靜了。

  承諾不是維繫兩人感情的唯一紐帶,但是,承諾卻是一種讓人心安的最好借口,更何況是這種讓人越發迷茫無措的感情。

  昨天晚上一時賭氣關了手機,其實整個晚上佟童都是惶惶不可安睡。迷迷糊糊的挨到了天亮,迫不及待打開了手機,卻隻字未有。

  原本以為是手機剛開機反應慢,結果等了整整一個上午,依舊是音訊杳無,這無疑讓佟童感到心寒。

  好吧,不是憤怒,是心寒。

  雖說話不投機是兩方面的事情,但是一步步的有言在先,怎麼也得是他凌浩最先服軟才是合情合理。

  可是他就這麼把人晾在一邊不聞不問,還口口聲聲說想他,這是有誠意的表現麼。再說,他佟童一步步的忍讓,無非是看在你凌浩的面子上,現在連你凌浩都當他佟童會巴巴的自己回去,他何必作踐自己。

  冷冷的在唇邊掛上一抹笑,佟童把手機狠狠的扔進抽屜裡。還沒來得及起身,就被人狠狠的拍上肩膀。

  驚詫氣惱的回頭,就看見系主任一張粉臉刺頂頂的戳在自己眼前:「佟老師,咱們院領導在辦公室等你!有要事相談!」

  佟童微微的皺眉看著那款擺著遠離的腰肢,心裡暗暗咬牙。

  什麼事都趕在一起了,是不是就是存心要把他逼瘋了。系主任忽然扭頭,巧笑倩兮,塗著丹寇的殷紅指尖輕輕一點:「佟老師你快些!是好事情!」

  佟童撇著嘴看著倚在窗台上的秦子釗衝著他搔首弄姿,強調十足十的系主任遺風:「還不快去!好事情!」

  臨進辦公室前,佟童清了清嗓子,整了整襯衣。一推門,就看梁斌老師正起身,兩人匆匆的擦身而過,眼神交匯,微微的點頭示意。

  「小佟來了!坐!」院領導笑容可掬,微微堆起了一臉的笑紋。佟童輕輕的點頭,握了握面前的茶杯:「您找我,有什麼事?」

  「職稱評定,這消息你該聽到了吧!」半大的老頭子站起身踱到窗口,把百葉窗拉得更高些。陽光一瞬間全部傾瀉進來,佟童急急的用手臂擋住眼睛,慢慢適應。

  「這次咱院兩個指標,雖然只是副教吧,但對你而言也算是難能可貴的契機了,你年紀雖輕,可是專業課我們都是有目共睹的!」半大老頭子迎著陽光輕輕的笑,手裡握著茶杯慢慢的捻。

  「回去好好準備準備,只有領導對你的認可還不夠,你要服眾啊!競爭相當激烈,但是,我相信你不會讓我失望的!」半大老頭子拍拍佟童的肩膀,語重心長。

  佟童出了辦公室還是雲山霧罩的,腦子這幾天跟不上運作,得細細消化院領導的意思。

  年紀輕輕,要是一下子能從講師升到副教,不單單是薪酬方面的提升,更重要的是能得到更多發展的機會,千載難逢。

  佟童心裡暗暗地鬆了一口氣,雖然之前系主任說了是好事情,但他心裡還是捏了一把汗,那女人說話一向都是言過其實,不予採信。

  學校最近正在招募教師到山村希望小學支教,人人自危,就怕被領導點名。環境艱苦倒不是主要問題,和親人兩地分離,徒增思念才是真正的愁苦。

  夕陽漸沉,火樣的一輪慢慢隱退,悄悄漫上寂靜的夜。

  佟童把身上淺色外套的領子拉了拉,離家遠,提前給老娘打了電話,要她和爸先吃,別等著自己把飯菜都等涼了。

  出了校門向左走是條僻靜的小巷,佟童疾步向走,趕班車。巷子裡分外寂靜,只聽見自己的腳步突突踏踏,佟童心裡莫名的開始發慌。

  佟童正心神恍惚的左顧右盼,忽然一雙大手從後面攬住他,還沒來得及出聲,一雙溫暖柔軟的唇就結結實實的貼在了唇上。

  「童童!別怕!是我!」

  佟童驚慌的大張著雙眼,耳邊是低沉沙啞的男聲,待驚慌過後,漸漸看清了眼前的景象,佟童氣悶的狠狠一腳踹上了那人的膝蓋。

  凌浩悶哼一聲,急急的摀住膝蓋,看著佟童立馬又要闊步,忙不迭的一瘸一拐從後面急急扭住佟童的小指,雙眼含怨帶怒:「你怎麼這麼狠呢!」

  佟童小指被扭得鑽心的疼,忍不住的抬起手,張著嘴就要咬上那隻鐵鉗般堅固的罪魁禍首。

  「沒睡好?」驀然發現凌浩雙眼血絲密佈,在暗淡的燈光下都分毫畢現。疑惑的住了口,皺著眉頭不由自主就吐露了出來。

  剛說完,佟童就恨不得自己把自己舌頭咬下來,關心他值得麼。更加氣悶,努力的掙脫著那隻手:「放開!像什麼樣子!」

  「童童!」凌浩打蛇隨棍上,順著那條手臂緊緊的將人摟進懷裡,用手狠命的揉搓著那掙動的身體,埋頭在佟童頸間咬著耳朵,沙啞著聲音埋怨:「怎麼能睡好,拿著手機整夜的撥電話,人家就是不開機!」

  佟童心下狠狠的抽搐,掙動的身體稍稍停頓,就被恬不知恥的人抱得更緊。懲罰似的用力,凌浩輕輕噬嚙著那柔軟的耳珠:「童童!回來吧!沒你我睡不著!」

  「不要臉!」佟童忍著那沿著耳根流竄的麻癢,輕輕的從嘴裡啐出一口。還好,夕陽已經沉到天的那一邊,燈光照不亮沒黑透的夜,佟童那紅透的臉頰才得以矇混過關。

  兩個人只顧在狹小的巷道裡享受得來不易的沉靜酣然,卻沒人發現角落裡的一點紅光。「卡嚓」一聲,悄悄隱去,埋下一顆卑鄙的種子,後患無窮。

  「童童!跟我回去吧,我有話跟你說!」凌浩依然貪戀著那頸邊的溫柔,不失時機的繼續緊緊抱住那朝思暮想的軀體。

  「我不回去!」佟童一把推開凌浩的鉗制,和風細雨蕩然無存:「你知道的,不是我的問題,你母親一而再再而三的步步緊逼,你有沒有站在我的立場替我考慮過!」

  佟童回身,腳步鏗鏘。凌浩緊隨其後,亦步亦趨。兩條身影在狹窄的巷弄裡重疊又分開,糾糾纏纏。

  凌浩緊跟一步,瞬間把兩條影子都踏破:「童童!你先別生氣!別生氣!我媽那樣,也是有原因的!」

  「有什麼原因!」狠狠的回身,佟童終於忍無可忍的爆發:「你不要總是替你母親開脫,我知道我在你心裡是個什麼位置,我沒有要求你把我跟你母親看的一樣重,我只求你給我些公平,這你難道都不能做到麼!」

  「你在我心裡是個什麼位置?你說是什麼位置!」凌浩咬牙切齒,多天的憂心忡忡、左右為難終於在那一瞬間將他壓垮。

  狠狠的蹲下身子抓住自己的頭髮,眼睛瞬間漲的血紅:「姓佟的!你他媽的一直都是怎麼想我的!」

  佟童愣怔,看著凌浩蹲在暗影裡苦悶的迸濺出點點水線,心裡擰攪的凌亂不堪,輕輕的咬住唇,微微的偏頭,聲音嘶啞的帶著絲決裂:「凌浩,我們分開吧!」

  「你說什麼!」凌浩猛地站起身,一把將佟童撲在斑駁的牆壁間,身後堅硬凹凸的觸感硌的佟童背後一片生疼。

  狠狠的閉上眼睛,再一次睜開,看著眼前狂亂的臉,字字清晰:「你既然這麼痛苦,那就分開吧!」

  「他媽的分開!」凌浩揮拳,狠狠的鑿上佟童身後的牆壁,「咚」的一聲,痛徹心扉:「我現在真想掐死你!我為你破釜沉舟你他媽的居然跟我說分開!憑什麼!沒門!」

  「凌浩,你冷靜些,我們……」佟童的聲音帶著顫抖,還沒說完,突兀的音樂聲忽然響起。

  「該死的!」凌浩輕咒出聲,狠狠的在口袋裡按斷電話。千鈞一髮,誰在這個時候出來攪局。

  「佟童,我已經……」凌浩低下頭,狠狠的咬牙,感受著手機的震動,響鈴震天價響,掏出來,細細的擰眉,不耐的接起來:「媽!什麼事兒!回去再……」

  「什麼!」凌浩的音量突然拔高,眼角不可置信的挑起,佟童在一邊不出聲,靜靜的看著凌浩皺眉。

  「出什麼事了?」佟童看著凌浩火急火燎的拉著自己,想要掙脫,卻於心不忍,頭腦暈暈乎乎的辨不清方向。

  「先別說別的!跟我回去!」凌浩一手拉著佟童,一手急急的伸出來攔住一輛出租車,回頭看著佟童,表情焦急:「鹹食不見了!」
作者: connote    時間: 2010-2-22 09:44

  第三十四章 打拐

  凌浩和佟童趕回去的時候,凌浩他媽正擰著眉毛手足無措的站在燈影下,手裡面還拿著條拴狗的繩子。

  佟童當時心裡有著一瞬間的觸動。那是個和她母親年紀相仿的女人,這麼孤孤單單的罩在暈黃的燈光下,忽然讓人有種淒涼的感覺。

  「你可回來了!」凌浩他媽看見遠遠的有個影子,急急的跑了過來。待看清了佟童跟在凌浩的身邊,微微的一怔。

  佟童有些尷尬,輕輕的點頭,剛要喊聲伯母,就見凌浩他媽焦急的拉住凌浩的手,沒再多看他一眼。訕訕的住了口,佟童站在凌浩身邊聽著凌浩他媽說著來龍去脈。

  「我看它怪沒精神的,就帶它下來轉轉,我剛解開繩子它就一溜煙的跑的老遠,我知道它不喜歡我,也就沒跟的太緊,誰知道,我再喊的時候,一點回音也沒有了!」凌浩他媽說著無奈的皺了皺眉頭。

  鹹食因為它乾爹的事情,對它這個來自大洋彼岸的奶奶充滿了敵意,平時都是敬而遠之。

  這兩天凌浩忙的焦頭爛額,沒什麼時間出去溜它,這好不容易出來了,可就撒了歡的跑。最主要的是,它不願意跟它奶奶呆著。

  「我爸呢?」凌浩抻著脖子著急的看看四周,這眼看著天都黑透了,這死孩子瘋哪去了。放平時也就算了,這非常時期的,這不活急死人麼。

  「找去了!也不知道去哪了!」凌浩他媽說著急急的顛著兩手,一抬眼正看見凌浩他爸往這邊走,幾個人趕緊迎了上去。

  「怎麼樣?」凌浩他媽著急,狗是在她手裡丟的,他知道凌浩跟這狗比跟她還親呢,火燒眉毛的就怕這狗孩子遭遇點兒什麼不測。

  凌浩他爸輕輕搖頭,凌浩用手狠狠的揉搓著腦袋,洩氣的揮了下拳頭。佟童抿著唇,看了看四周,輕輕的拉了拉凌浩的衣袖:「光這麼站著也不解決問題,咱們分頭找,鹹食應該不會走的太遠。」

  幾個人微微的思揣,兵分三路。凌浩和佟童分別往小區南邊和北邊找,凌浩他爸媽對這邊還不是特熟悉,就沿著小區溜躂著看看。

  這鹹食也是夠不讓人省心的,丟在這非常時期了。

  怎麼說是非常時期呢,這還得把時間往回倒倆星期。

  鹹食戀愛了。

  好吧,大家都知道,春暖花開的,正是春情勃發的時候,鹹食也算是老大不小了。作為一條正常的雄性生物,它不得有點兒什麼想法。

  小區裡面養狗的人家不少,天天的出來遛狗,小傢伙們都三三兩兩的湊在一起戲耍。一來二去的,鹹食就和後樓的一條名叫鍋爐的雌性小狗產生了超乎友情的感情。

  當然了,這能不能快樂的結合是後話,得先確定人家是不是對它也有感情才是第一步,鹹食在這方面還是挺冷靜的。

  於是,這狗孩子就三不五時的扯著凌浩和佟童下樓。天氣漸漸轉暖了,下去走動走動也是件好事情。

  相處的時間多了,鹹食和鍋爐越發的如膠似漆。凌浩也是看在眼裡啊,心明眼亮的正要給寶貝兒子上門去提親,誰成想,就天有不測風雲了。

  又是大清早,三三兩兩晨練的大爺大媽們就圍在一起了。凌浩出去買早點正趕上他們嘰嘰喳喳的議論,仔細一聽,才知道,鍋爐丟了。

  鹹食萎靡不振了幾天,食不下嚥的,眼看著都嗆毛了,看的佟童都心疼。

  不過,這還只是個開始。

  接下來,小區裡的狗就一條條的失蹤,別管是不是名種,都是下樓溜躂的那點工夫,一扭臉,就再也沒回來。

  一瞬間,小區裡養狗的人家都是人人自危,再也不敢隨便的出來溜躂。就是溜躂,也都緊緊的把狗牽在手裡,寸步不離。

  小區物業也是著急上火的,小徐跟著物管會的張主席倆人湊在一起商量,眼睛都熬紅了,依然束手無策。

  小徐這兩天也是心煩,怎麼呢,感情問題,依著他那溫吞的性格、單純的腦筋,一時半會算是倒騰不清楚了。

  沒辦法,物業只能發出通告,讓主人們多盡些心,看管好自家的狗。

  鹹食就這麼不當不正的走丟了,能讓人往好的方向想麼。心裡明明知道它也許就凶多吉少了,但是誰也不能說出口。

  兩三個小時過去了,依舊是音訊皆無。四個人湊在一起,凌浩他媽看著凌浩急得直抽煙,眼淚悠悠的在眼眶裡打轉。

  幾個人上樓剛要再想對策,佟童忽然的回身,就看見一個小白點一瘸一拐的衝著這邊慢慢的移動,定睛一看,佟童邊叫邊往那邊跑:「鹹食!」

  凌浩一聽也趕緊在後面跟著跑過去。還沒等佟童抱起來,凌浩拎起鹹食,照著屁股就是一頓巴掌:「瘋哪去了你!怎麼不讓人把你燉了火鍋呢!」

  鹹食委屈,嗚嗚的塌著眼角看著他乾爹。佟童接到信號,趕緊把鹹食搶過來抱在懷裡,用手輕輕的撫摸,忽然皺眉看著凌浩:「鹹食身上有傷!」

  「嗯?」凌浩把煙頭甩下,從佟童懷裡揪出鹹食拎到路燈底下,仔細那麼一看,可不是,好長的一條口子。

  「怎麼回事兒啊這是?」凌浩擰著眉毛看佟童,佟童皺著眉頭看著鹹食身上的傷口,鹹食有口難言,皺巴著小臉看凌浩他爸媽。

  鹹食忽然從凌浩懷裡蹦下來,跑出幾步,汪汪的衝著凌浩他們叫,凌浩和佟童會意,回身囑咐著爸媽先上樓,倆人跟著鹹食一路出了小區。

  鹹食顛顛的在前面跑,馬不停蹄。凌浩和佟童在後面跟著,滿腦子的疑惑,這孩子是要上哪啊。

  隔著三條馬路,鹹食忽然在一家飯館前停住了腳。凌浩和佟童湊近,看著裡面正是晚餐的高峰,一個個都是醉酒酣然。

  佟童往後退了幾步,看著那不大的門面招牌,神色一凜,急急的拉了拉凌浩的袖子:「你看!」

  凌浩也往後倒了幾步,一看招牌就急了,從地上揪起鹹食就要衝進去,還好讓佟童給一把攔住了,鹹食也扯著他的袖子讓他別輕舉妄動。

  凌浩當然著急了,那小飯館招牌上明晃晃幾個大字「狗肉館」,這明顯的,鹹食剛才那是死裡逃生啊。

  鹹食扯扯凌浩的褲腿,把凌浩和佟童帶到了飯館的後身。佟童謹慎的挪著步子,忽然手上一緊,凌浩結結實實的把他攥在了手裡。

  佟童看著那隻手,太陽穴突突的跳,忍不住的撫上去,就聽見凌浩輕輕的倒抽了一口冷氣。

  「疼麼?」佟童手下感受著皮肉開裂間的細小凹凸,心下狠狠的擰攪。

  凌浩回頭,輕輕的摩挲著佟童突起的關節:「童童,別再跟我說那麼狠的話了,行麼,這比手疼多了!」

  佟童抬眼,看著凌浩指著自己的心臟,狠狠的把頭撇向一邊,沒點頭也沒搖頭,只是緊緊的握了握凌浩的手。

  「嗚!」鹹食低聲嗚咽,倆前爪搭在一起,明顯的不滿。現在不是濃情蜜意的時候,大敵當前的,哪那麼多的兒男情長。

  凌浩和佟童回過神來,倆人面上都是微赧,誰也沒說話,隨著鹹食輕輕的往裡走,觸觸目驚心的一個大牢籠赫然的擺在了眼前。

  都是些熟面孔,小區裡丟的那些狗,差不多都在裡面了,最主要的是,凌浩看見了鹹食的那只鍋爐。

  凌浩氣憤,誰也沒想到這拐狗的元兇近在咫尺。

  凌浩剛要走上去,忽然聽見有人說話。佟童趕緊拉住他抱著鹹食躲在了近處的暗影裡。

  一個瘦高的男人拿著條麻袋從飯館的後門出來,後面跟著微胖的飯館老闆。

  「您放心!咱們這長期合作的,貨源絕對有保障!明兒還這個時候!」瘦高個子笑著搓手,從老闆的手裡接過幾張紅色的紙鈔。

  鹹食窩在佟童的懷裡忽然悶聲低叫,敵意十足。

  「我市張女士為我們帶來了好消息,前不久長泰小區頻發的丟狗事件得到了圓滿解決,警方也在群眾的配合之下,一舉搗毀了一個拐狗販狗的團伙,具體情況請跟隨我們的鏡頭瞭解一下。」

  凌浩目不轉睛的看著電視裡自己那光輝偉岸的形象,朝著佟童剛要勾起嘴角,就讓自己老娘那黑臉給堵了回來。

  悶聲吃飯,凌浩從桌子底下撈住佟童的手,不緊不慢的揉搓。佟童忽然起身,差點把凌浩撂倒。

  凌浩他們那天報了警,轉天全員布控,把那正在交易的瘦子逮了個現行。

  高個瘦子在小區裡盜狗,名種賣到狗市賺差價,一般的狗就被他送到狗肉館裡成了盤中餐。

  老闆不知情,但是非法交易,受了些處罰。瘦子則被警察們帶回所裡,將和他的同夥一起等待法律的制裁。

  義犬鹹食以其機智果敢的舉動得到了小區住戶的一致褒獎,更重要的是贏得了鍋爐小姐的芳心。

  民警同志當時拉著凌浩的手由衷的感謝啊,好市民,淨跟些違法犯罪做鬥爭了。凌浩不好意思的搔搔頭髮,看看旁邊一臉不屑的佟童,輕輕的笑:「應該的應該的!」

  「對了!別忘了給你家那狗把狗證辦了!過兩天全面整頓!可別怪我不夠意思!」民警同志忽然湊近了凌浩,壓低了聲音,嘴角噙著笑。

  凌浩愕然,看著民警同志滿臉的瞭如指掌,臉都綠了。

  好吧,義犬小鹹食此次義舉的最大收穫,就是逃過了整頓黑戶的專項治理。= =

  

  第三十五章 匿名信

  生活似乎無法平靜,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凌浩爸媽的歸期將至,那邊的飯館不能長期擱下,就算有多少的不捨和憂心,凌浩他媽都不能繼續在這坐鎮了。

  凌浩長舒一口氣,剩下的幾天閒散時間,佟童成了重點保護對象,別說是一分半分,就是一秒鐘,凌浩也不讓佟童和自己的媽獨處。

  凌浩能把佟童請回家,那真是歷盡了千辛萬苦,都快九九八十一難了。佟童他媽不知道內裡的糾糾纏纏,也是一勁兒幫著凌浩勸說自己的兒子。

  朋友之間有個磕磕絆絆沒什麼,媽是教育過你,要維護自己的利益,但是得饒人處且饒人,人家凌浩都做到這份上了,你就不興高抬個貴手。

  「最主要的,你天天這麼折騰,我和你爸看著也心疼,回去住多好,暖房暖屋還有人照顧!」佟童他媽眼睛滴溜溜的轉,烏黑的眸子裡寫盡了盤算。

  佟童當時特無奈,恨不得把來龍去脈都和他媽交代了。但那絕對不能夠啊,老太太要是知道他跟凌浩假戲真唱,搶房子變成了真同居,還因為婆媳不和回了家,那還不得一口氣背過去。

  佟童思來想去,回去是要回去,人也是要走了,自己不能這麼小肚雞腸。但凌浩一直跟自己說,他媽這麼無理取鬧是有原因的,到底什麼原因,他必須交代清楚。

  凌浩話都到嘴邊了,忽然腦子裡轉了三轉。這還不能實話實說,佟童平時最煩他自作主張,要是知道自己沒經過他同意就和家裡人撂了底,佟童別說跟他回家了,估計以後連門都不讓他進了。

  這事得等他爸媽消消停停的回去之後,佟童氣也消了,再一點點的慢慢交代,就算是再著急上火的,他也好想輒不是。

  「我媽就尋思著你佔著我房子呢,把你打發出去,我不才好娶媳婦麼!」凌浩滿臉堆笑,腦子裡電光火石,都快把自己感動哭了,怎麼就能想出這麼合情合理的理由。

  佟童鳳眼在鏡片後精光畢現,點頭輕輕砸吧砸吧嘴:「你媽說的也對,我在那是夠耽誤你事兒的!」

  活祖宗誒!凌浩差點兒沒跪在當場,雖說是過去的事兒了吧,但依舊心有餘悸。一想到當時佟童跟他說分開時的那個決絕啊,心臟就一陣陣的抽搐。

  「咱能別再說這話了麼!」凌浩看著佟童,雙眼含水,楚楚可憐:「你要是再給我來這麼一句半句的你就乾脆給我備口棺材得了!」

  佟童眉心「突突」的跳,站起來,雙手抱臂放在胸前,眼睛上上下下的掃著凌浩,轉身去衣櫃裡拿了那天帶出來的包,開始往裡一件件的裝衣服。

  凌浩剛才說那話的時候,佟童忽然心慌,慌的都要從胸口裡跳出來了。

  看著凌浩把人寶貝似的護著,凌浩他媽一肚子的話全憋在心裡,越發的苦悶。還好有凌浩他爸在旁邊勸解,不然這把老骨頭就算是要落葉歸根了。

  也許真是在國外呆的久了,有些事情,凌浩他爸終究是比他媽看得開。況且感情的事,越是拚命阻攔,越會適得其反。

  況且,孩子要真是一時的意亂情迷,過了這段時間,自己終有想明白的時候,要真是取向問題,強硬的將他們分開,只會令更多的人遭受不必要的痛苦。

  臨走的前一個晚上,凌浩他媽睡不著,來來回回的在陽台上溜躂。看著窗外明晃晃的月亮,眼睛一陣陣的發澀。

  不遠萬里的奔回來,本來是想看看兒子,自己也好安心,結果卻越發的不放心了,國內的大環境她可是一清二楚。

  不僅是自己的兒子,人家佟童家裡要是知道了孩子跟個男人廝混在了一起,會作何感想,思來想去都是活活要了父母的命。

  佟童從廁所出來,就著昏暗的月光,就看見一道瘦小的身影淒淒楚楚的立在陽台上。微微瞇起沒戴眼鏡的鳳眼,細細打量。

  凌浩他媽回身,正看見佟童皺著眉頭看自己,倆人都是一愣,緊接著佟童支支吾吾的開口,掩不住的尷尬:「伯母,那個,您早點兒休息,明兒還得趕飛機呢!」

  凌浩他媽就著月光看著眼前的佟童,不由的輕輕歎出一口氣。乾乾淨淨利利索索的一個孩子,怎麼就和自己兒子一起犯了糊塗呢。

  「你要是不睏,過來陪伯母說說話行麼?」凌浩他媽衝著佟童招手,完全沒了以往的張揚跋扈。柔柔弱弱的一個女子,和自己的母親別無二致。

  佟童輕輕的咬了咬唇,抻了抻身上的睡衣,踱到了陽台,開口還是有些艱澀:「伯母怎麼不睡,冷不冷!」

  「呵!睡不著啊!」凌浩他媽和佟童並排立在窗口,輕輕的呵出一口氣,無奈的輕笑出聲:「人家都是先禮後兵,你伯母本末倒置了,我這就要回去了,有什麼對不對的,別放在心上。」

  話一出口,佟童倒不好意思了,低頭輕輕的搔搔頭髮,笑了笑,悶下去一個哈欠:「沒有,我這也是招待不周,您還見諒了!」

  「小佟老師!」凌浩他媽把身上的外套緊了緊,回身倚在了窗台上,看著客廳裡泛著些微白光的皮質沙發:「我不是無理取鬧,只是情難自禁,你知道凌浩和我說什麼了麼?」

  佟童看著凌浩他媽晶亮的眸光,疑惑的搖頭。凌浩他媽仰起頭又輕輕吐出一口氣,似是把什麼壓抑了下去,這才輕輕開口:「他說,有了你,他就什麼都不要了!」

  佟童像是被人狠狠的一悶棍打在了頭上,瞬間的頭暈眼花,兩耳邊呼呼的風聲,愣是再也聽不到一點兒聲音:「您,剛才說什麼!」

  「呵!你先坐這!」凌浩他媽看著佟童因為震驚瞬間瞠大的雙眼,輕輕的拉了拉那勁瘦的手臂,一起坐在了陽台的一對兒籐椅上:「伯母有些話,想跟你說說,凌浩一直攔著,我也只能現在說了!」

  凌浩他媽輕輕的拍了拍佟童顫抖的肩膀,聲音帶著絲絲沙啞的哽咽:「凌浩三歲時,他爸出了國,我在外打工,他留在這跟著叔叔嬸嬸過,五歲那年,他叔嬸離婚,這孩子被她嬸嬸鎖在了門外,一晃就是三天,我心急火燎,可就算生翅膀飛回來也趕不及,他爸我更不敢告訴,隻身海外的,我怕他著急!」

  佟童輕輕的攥住凌浩他媽顫抖的手,另一隻手的指節輕輕抵住唇:「這事我知道,小易跟我說的很仔細!」

  「他鄉下老奶奶過去的時候,我們沒能趕回來,他這心裡記恨我們,我都明白,不怨孩子,他初中畢業那年,他爸想把我們娘倆都接到那邊去,他不肯,非要自己留在這邊,我知道,他跟我們早就不親了!」

  凌浩他媽輕輕的抹了抹眼淚,無論過去多久,失去孩子的信任都是她不願提及的痛楚:「跟你說這些,不為別的,我這麼多年算是沒盡到責任,我知道我沒理由干涉他,可是,小佟老師,你倆的事情我不能不管啊!」

  佟童心裡狠狠的抖動,握著凌浩母親的指尖悄悄退縮,卻被凌浩母親一把攥住:「你是知書達理的人,我不知道你和凌浩是怎麼走到這一步的,可是未來的事你想過麼,你倆真就打算這麼一輩子了?你爸媽又該怎麼交代?」

  佟童搖頭,閃避著不敢直視凌浩母親的目光。這些事情他不是不想考慮,而是不敢想,一旦觸及,只有死路一條。

  「話我不說多了,都是好孩子,伯母也不想為難你們,可是現在的社會輿論你也明白,不是你們沒招誰惹誰就能置身事外的,世俗的眼光總是在那擺著的,行差踏錯一步,就是萬劫不復!」凌浩他媽止不住的淚眼模糊,扭過頭狠狠的捏了捏鼻樑。

  凌浩半夜翻身,發現身邊空空如也,猛地坐起身。輕輕喚了幾聲佟童,發現沒有回音,急急的下床,拉開門,就看見自己的媽拍了拍佟童的手,回了屋。

  凌浩心裡「咯登」一下,像是掉進了塊冰。他媽剛進屋,他就兩三步的追過去拉住佟童的手:「我媽剛才和你說什麼了!」

  「什麼也沒說!」佟童輕輕的擺手,回頭衝著凌浩笑,臉色卻愈發的蒼白:「早睡早起,明天還得送伯父伯母上飛機!」

  看著二老的身影漸行漸遠,凌浩趕緊回身攬住佟童的肩膀:「童童!我媽到底和你說什麼了!」對於昨天晚上的事,他一直耿耿於懷,夜不能寐。

  「我得去上課了!」佟童輕輕的推開凌浩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回身看著凌浩:「沒事兒今晚早點回家,我有話想問問你!」

  佟童太陽穴一直突突的跳,凌浩他媽臨上飛機前的那個眼神,意味深長,直直烙進了他的心裡。

  剛到辦公室,還沒緩上一口氣,秦子釗就湊過來,壓低了聲音,臉色凝重:「佟童,院領導在辦公室等你好久了,去看看!」

  佟童愣怔,太陽穴越發的疼。輕輕的揉了揉,佟童敲了敲辦公室的門

  「你先坐下!」院領導微微的歎出一口氣,佟童心裡七上八下,越發的不安寧。

  「你看看這個吧,我今天早上在辦公室門縫裡拾到的,還好當時只有我一個人。」院領導說著從抽屜裡掏出一個牛皮紙的信封,扔在了佟童的面前,又頂著額頭歎了口氣。

  佟童疑惑,顫抖著指尖,急急的打開了那個不大的信封。觸感很薄,猜不出裝了什麼東西。

  佟童拿出裡面的東西,微微的皺眉,待仔細看清後,整個人呆若木雞,東西飄乎乎的掉在了地上。

  那是張照片。

  就是那天的窄巷裡,凌浩抵著他的頸項,輕輕噬嚙著他的耳垂,兩人抱在一起,親密無間。
作者: connote    時間: 2010-2-22 09:44

  第三十六章 塌陷

  生活就像是一整張的網,只要一個地方破裂,馬上就會支離破碎。

  凌浩那天很早就回了家,早上佟童囑咐過的,讓他早些回來,說是有事情要問他。可是一進門,黑燈瞎火的只有鹹食衝著他搖尾巴,眼看著屋裡沒有一絲的人氣,凌浩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自己幾次三番的出事兒,大衛那觀著面子雖然沒說什麼,但是自己不能不知進退的,連小易都在背地裡囑咐他見好就收,他要是再這麼在高峰的時候給人家大衛撂挑子走人,多少是有些說不過去了。

  凌浩想著,鼓起一肚子的氣。不開燈,不開火,從冰箱裡給鹹食倒騰出幾根親親腸,看著這狗孩子委委屈屈的往嘴裡扒拉,一口口的吐著煙圈等著佟童。

  天氣越發的暖和了,暮春時節,雖然已是華燈初上,但這街上熙來攘往的,依舊喧囂著沸沸揚揚。

  佟童置身在和暖的春夜之中,卻不由自主的從頭涼到腳,兩條腿只知道拉拔著往前走,卻辨不清方向。

  他腦子裡不得停歇,反反覆覆的都是那張暈黃燈光下的照片,霎時間,日月無光,天崩地裂。

  「要是平時也就算了,偏偏趕在這麼關鍵的時刻,再者說,這要是一般的個人問題我也絕對不會過問,可是佟老師,哎!你讓我說什麼好!」

  院領導寬大的手掌重重的抵在額頭上,狠狠的歎出一口氣。佟童當時已經找不到自己的聲音了,像是被人扔進了寒天的河水裡,冰冷又窒息。

  「職稱的事情,我們再考慮考慮,希望這件事情的影響還沒有擴大,佟老師,你最近也先暫時休息一下,等等看事情的發展,我們再行通知!」

  言猶在耳。只不過是短短幾天的時間,竟然是天差地別。佟童像是被人高高的拋向空中,還沒享受無上的榮光,又狠狠的跌了下來,只是下面沒人接著,摔得粉身碎骨。

  當時混亂的腦子,在漫無目的的行走中,也漸漸的清明了。

  這是有預謀的,一切都計劃的天衣無縫,就是為了把他這個有力的競爭者甚至是穩操勝券者踩在腳下。人家在暗處,而他在明處,防不勝防。

  「可是現在的社會輿論你也明白,不是你們沒招誰惹誰就能置身事外的,世俗的眼光總是在那擺著的,行差踏錯一步,就是萬劫不復!」

  佟童匆匆的閃進一條暗巷裡,急急的抱住了腦袋。凌浩母親的話此時在他腦海裡響徹,一遍遍,經久不息。

  沒錯,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貪戀那片刻為人不齒的歡愉的代價,就是聲名狼藉。

  耳邊的鳴響愈發的強烈,手機震動絲毫沒被察覺。佟童倉皇的抬眸,發現四周儘是光怪陸離的臉龐,嗤笑著譴責他的下賤。

  他不應該是這樣的,他從小就是父母的驕傲,同輩的榜樣,別人眼裡艷羨的對象,十足十的謙謙君子,怎麼能讓人像過街老鼠般的唾棄。

  凌浩母親說的對,一時的意亂情迷,不能誤了自己,更不能誤了凌浩一生。

  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佟童忽然從牆壁上支起身體,整了整有些褶皺的春裝,又恢復了往常的儀表堂堂。

  甫一推開門,一股子嗆鼻的煙味猛地竄上來。佟童急急的摀住鼻子,皺著眉頭開了燈,就看見凌浩仰靠在沙發上,嘴角上挑著勾起一絲玩味的笑:「呦!您老人家日理萬機的!總算記起約見在下的事了!」

  佟童心裡狠狠的抽緊,看著凌浩暗藏慍怒的臉龐,忽然週身疲憊,整個人像是被人抽去筋骨一般,瞬間的無力,輕輕的擺了擺手:「我先回屋了!我太累了!」

  「姓佟的!」凌浩三兩步的竄過去,一把把佟童抵在了牆上,眼睛炯炯的冒著火:「你是不是覺得地球就得天經地義的圍著你轉!我他媽的為了你一句話連吃飯的營生都不顧了!巴巴的在這等了你幾個小時你連個屁都沒有!你是不是覺得我天生就是犯賤的!」

  「凌浩!別這樣!」佟童努力的推拒著凌浩愈加用力的擠壓,眉心狠狠的糾結在一起,忍住將要奪眶而出的酸澀,緊緊的抿了抿唇:「我就是這麼自私,你是第一天知道麼,再說你呢,你又好在哪了,你總是自作主又比我強多少?」

  「什麼?」凌浩輕輕的挑起眉毛,那隻手依然狠命的抵住佟童,另一隻手撐在佟童的頭側緊緊的握拳:「我他媽的又怎麼自作主張了!」

  「你沒經過我的允許就把咱倆的事對你父母和盤托出,你不覺得你自作主張的可以麼!」佟童的鳳眼忽然放出沉靜冷冽的光,脆弱一旦被鎖住,就牢牢的禁錮在身體裡,不容外洩。

  「操!」凌浩狠狠的撤開身子,一手叉腰,一手拚命的揉搓著頭髮,輕輕的咬了咬唇,氣苦的狠狠喘出一口氣:「我就知道!我媽和你說的吧!你得容我消停了再慢慢跟你解釋不是!」

  「那我問你的時候你為什麼要騙我!」佟童擺手,看著凌浩鐵青著臉無言以對,脫下身上的薄外套隨手扔在了沙發上:「算了!凌浩!我現在很累!我真的不想吵架,你讓我好好歇歇行麼!」

  凌浩靜靜的在客廳裡柔和的燈光下看著眼前這個戴著眼鏡,長著一雙鳳目的男人,瞬間竟泛起一股陌生的恐懼感。輕輕的回身,凌浩走進客房,把門狠狠的摔死。

  鹹食聽著那一聲悶響,不由得抬起眼睛可憐巴巴的看著佟童。佟童輕輕的揉了揉太陽穴,無奈的扯了扯嘴角,蹲下身子撫了撫鹹食的脊背:「別怕,好好吃飯!」

  夜深沉,靜謐無聲。

  月光順著開啟的門縫悄悄的溜進來,一雙指節乾淨有力的手,順著門扉輕輕的探進來。

  鳳目瞇起,靜靜的窺伺著房裡的一切,知道那人已經酣然入眠,一顆心輕輕的落下,卻又溢滿了不甘。

  佟童惦著腳尖輕輕的走到凌浩的床邊,看著那在月光下圓潤飽滿的額頭和輕顫著的睫毛,忍不住的伸出手去,觸碰到那高溫的皮膚,忍不住的縮回來,這才知道,自己的指尖那麼涼。

  「別怪我!凌浩!別怪我自私!」夢囈一般,佟童輕輕的俯下身子,在凌浩耳邊一遍遍的催眠。重複千次,即使這個人沒聽見,自己也要牢牢的記在心裡。

  門扉再次開啟,又輕輕的關上,凌浩的呼吸依舊平穩,瞬間睜開的眼眸望著那愁苦的背影,卻不見絲毫的渾濁。

  「你現在跟我說這些是個什麼意思?」秦子釗看著面前佟童異常鎮靜的臉,不可置信的擰著眉頭。

  不是沒有察覺到兩人之間不同尋常的曖昧氣息,可是當那字字句句從這個一向謹小慎微的人嘴裡說出來,竟似天方夜譚。

  「我現在只是跟你交代一句,」佟童無奈的歎了口氣,輕輕的拍了拍秦子釗的肩膀:「凌浩以後要是真遇上什麼難處,你要幫他!」

  「我幫不了!」秦子釗憤怒的揮手,心裡慢慢襲上憤怒和恐懼:「你現在這麼交代讓我覺得特害怕,佟童,你告訴我,你究竟想要怎麼樣?」

  「我想怎麼樣?」喃喃自語,似是在叩問自己,輕輕的勾起唇角,扯出一點無奈的笑:「想好好的,想把錯誤糾正過來,想讓我們以後都能過上正常的生活!」

  「你不覺得你這樣特自私麼!你有沒有考慮過凌浩的感受……」「我就是因為考慮了太多才會這麼做的!」

  佟童忽然拔高嗓門喝斷了秦子釗的話,淚水不可抑止的洶湧澎湃:「子釗!你不知道,沒到這個地步誰也不知道我到底是個什麼感受!說我自私也好,說我膽怯也好,我都認了,我不能一錯再錯,更不能再耽誤凌浩了,我沒那個勇氣陪他走到最後,即使我知道他可以!」

  看著那一直冷漠堅強的脊背不可抑止的顫抖,秦子釗的心臟狠狠的抽搐,苦澀混著心疼,一起上湧:「我怎麼會不知道,一清二楚,感同身受!」

  佟童抬頭,狠狠的抹掉臉上脆弱的液體,把秦子釗搭在自己肩上的手緊緊握在手裡:「還有,永遠不許告訴凌浩我在哪,只要你說了,咱倆就再也不是朋友了,你知道的!我說到做到!」

  秦子釗愕然,看著眼前倔強的臉,竟然說不出一個字。佟童既然用這麼重的誓約來要挾他,想必是做好了破釜沉舟的打算。

  「我不說,但是,你覺得你自己能忘得了他麼,你還想騙自己到什麼時候,你敢說自己不愛他!」秦子釗據以力爭,希望能夠阻止佟童。

  「沒什麼愛不愛的!本來就是黃粱一夢!」佟童說得斬釘截鐵,卻不敢直視秦子釗的眼睛,微微的瞇起眼睛,用手遮住頭上愈發燦爛的春日暖陽:「況且,我想半年的時間,應該足夠讓他忘記我吧!」

  時間確實是遺忘的最好幫兇,只是,有些人就像是毒,早就攝魂噬骨,揮之不去。

  

  第三十八章 遍尋不到

  凌浩昏昏沉沉的轉醒,坐起身來揉了揉依然發脹的腦袋。伸手摸索著身邊,發現空空如也,像是兜頭的一盆涼水澆下來。

  赤著腳急急的奔到客廳,凌浩忽然瞥到牆上的掛鐘。微微的鬆了口氣,輕輕歎息,無奈的扯起嘴角,到屋裡穿了拖鞋,咒罵自己神經過敏。

  差十分十一點,也就自己這個社會閒散人員還能若無其事的睡到日上三竿。佟童早就該去上課了,要是真在床上摸著他,準會氣急敗壞的扯起枕頭對著自己一通狂轟亂炸,罵自己禽獸不如。

  昨晚就像是一場夢境,凌浩到現在還有一種虛幻的飄渺感。昨天晚上的佟童那樣的溫柔,那樣的隱忍,甚至那樣的楚楚可憐。

  他對自己說了什麼?說了什麼!不許想,悶在心裡就好,說破了怕就成了空。

  百無聊賴的在客廳裡晃,總覺得今天的客廳裡安靜的有些不自然。拿著手機一遍遍的開啟合上,忽然在手機的鏡面背板上,看到了依舊不省人事的鹹食。

  凌浩從沙發上竄起來,兩三步的奔到狗窩前蹲下,揭開那破了的屋頂,輕輕的扯起鹹食的一隻耳朵,忍著笑的叫:「鹹食!鹹食!爸爸這有親親腸!」

  鹹食依舊枕在自己的兩隻前爪上,睡得直流口水,絲毫不為利益所驅使,紋絲不動。

  凌浩納悶,兩手狠狠的提起鹹食的耳朵,加大了分貝在它耳邊喊:「鹹食!鹹食!親親腸啊親親腸!」

  發現這孩子依舊沒有反應的時候,凌浩的第一個舉動就是去探鹹食的鼻息。提起的心終於落了地,還活著。

  「跟灌了安眠藥似的!怎麼睡得那麼死呢!」凌浩依舊歪著腦袋看著鹹食,百思不得其解,也只能放任自流。

  傍晚來臨的似乎比平時要早,平時天剛濛濛黑的時候,佟童就提著買好的菜回家了。趕緊做了飯,凌浩好去遊樂場工作。

  只是今天左等右等的不見人回來,手機打了,暫時無法接通,眼看著時間快到了,凌浩匆匆對付了口方便麵,帶著一肚子的委屈出了門。

  工作要緊,看他回來怎麼收拾童雙雙的。

  「你幹嘛呢!」小易按下麥克風,看著凌浩一遍遍心緒不寧的撥著電話,忍無可忍的皺起眉頭。

  「還是無法接通!」凌浩抬起頭來,一臉的愁苦:「佟童電話一直打不通,家裡又沒個固話,我不知道他回沒回家!」

  「你乾脆把他栓褲腰帶上得了!至於麼!人家有媳婦的也沒見著你這樣的!」小易翻了翻白眼,嗤之以鼻,伸手照他後背上狠狠的拍了一巴掌:「趕緊的!下撥你來!我檢票去!」

  凌浩心不在焉,心心唸唸的就掛在手機上,電話重撥了無數回,短信發了幾十條,依然音信杳無,惶惶然的都不知道從自己嘴裡吐露出來的是什麼。

  右眼皮一直跳,跳得他心慌。

  散了場,凌浩心急火燎的趕回家,就看見家裡依然黑燈瞎火的。打開燈,鹹食沒精打采的衝著他耷拉著眼角搖了搖尾巴。

  凌浩顧不得給鹹食餵食,幾步衝進臥室裡,依舊黑漆漆的一片。哪有什麼暈黃的燈光,更沒有佟童。

  凌浩忽然感覺身體裡的血液集體凝固了,踉蹌著撲到衣櫃旁,拼了命的扯開櫃門,整個人愣在當場,一臉的不可置信。

  衣櫃裡自己的衣服一件件的碼放整齊,可是佟童的衣服卻都不翼而飛了。

  凌浩瘋了一般的往佟童的手機上打電話,終於不是暫時無法接通了,是已關機。

  顫抖著手,幾乎連按鍵都按不齊整,磕磕絆絆的總算打通了那個號碼,臨接起來前,用力的深呼吸:「喂?請問是佟童家嗎?」

  「對!阿姨我是凌浩!」凌浩勉強的擠出一抹笑意,努力的讓自己平復呼吸:「佟童回去了嗎?啊?沒有!不是!行!您放心!沒事!我有空過去看您!」

  佟童他媽撂下電話歎了口氣,回身皺著眉頭看著自己老頭子:「你說這孩子是怎麼回事兒呢,臨走前就交代說不許告訴小凌,這彆扭怎麼還沒鬧過去呢!」

  凌浩他爸手下嘩嘩的翻著報紙,微微的撇了撇嘴:「誰知道呢!年輕人的事兒!咱們就是弄不明白!」

  凌浩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心臟就跟放在平底鍋上煎著一樣,來來回回的踱著步子。人不見了,還不能告訴他父母,怎麼會這樣!為什麼?為什麼!

  凌浩像是被觸動了某根神經,急急的拿起電話撥打,狠狠的喘著悶氣。鹹食迷迷糊糊的蹭在他腳邊,不明所以的打著哈欠。

  「喂?」大洋彼岸正是用餐高峰,凌浩他媽聽見電話鈴聲,皺起了眉頭,一看見來電顯上的號碼,趕緊接了起來:「喂?小浩?怎麼了?」

  「媽!你到底和他說什麼了!」話筒裡的聲音帶著不可抑止的憤怒,凌浩他媽被問得莫名其妙:「什麼說什麼了!和誰說什麼了?」

  「佟童走了!不見了!」凌浩聲音嘶啞,竟然帶著絲絲的哽咽:「這下你滿意了嗎!你總該滿意了吧!媽!我真不知道你這麼狠毒!你怎麼就能這麼對我!」

  「你心急火燎的打來電話就是質問我這個是麼!」委屈瞬間的滿溢,凌浩他媽雙眼漸漸的模糊:「我真不知道我就剩下這點價值了!我告訴你!我什麼也沒說!滿意了麼!滿意了麼!」

  狠狠的摔下電話,凌浩他媽坐在休息間的座椅上泣不成聲。忽然想起什麼,抹了把眼淚,往回撥著電話,卻一直占線。

  「出什麼事兒了?」凌浩他爸在圍裙上匆匆的擦了擦手,聽見了老伴兒的哭聲,趕緊追了過來。

  「老凌!」凌浩他媽從身上解下圍裙,抹乾淨臉上的眼淚,狠狠的吸了吸鼻子:「你在這兒好好呆著!給我訂張機票!我得回去看看凌浩!」

  一路的顛簸,佟童倍感疲倦。山區的夜晚就是比都市來的寧靜,溫度也微涼,一路忐忑的心,在此時卻漸漸的沉寂平靜。

  來時的路上,那些剛進校的小老師們一路的雀躍,相形之下,佟童安靜的有些格格不入。那是朝氣蓬勃的年紀,佟童感歎,再也回不去的從前。

  剛剛看過的那些孩子,讓佟童的心裡止不住的狠狠擰攪,就算本意不是那麼純粹,但看著一雙雙渴望知識的憧憬眼眸時,佟童心裡也油然而生了一種強烈的使命感。未來的日子,也許不會那麼痛苦。

  能給別人帶來希望的人,怎麼可能一味的絕望。

  輕輕的翻身,佟童靜靜的聆聽著窗外風中枝椏間的簌簌響動,忍不住的泛起了愧疚。不知道鹹食醒了沒有,早上出來的時候,他提前餵了鹹食混著安眠藥的親親腸。不然,那孩子看見他拎著包離開,會叫的。

  看,他就是這麼自私,為了逃避,連條小狗他都算計了。

  「你先冷靜些!」小易狠狠的壓住凌浩的肩膀,想要一拳把他撂倒算了,可又於心不忍,禁不住的狠狠咬牙:「你覺得你這樣能有什麼作用麼!你給我好好想想!還有誰會知道佟童的下落!」

  「我不知道!我給秦子釗打了電話!可是他說他不知道!他不知道!他怎麼能不知道呢!」凌浩稍稍平復的情緒再次激動,全世界都合起伙來把他的佟童藏了起來,叫他怎麼冷靜。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要不是我媽跟他說的那些話,他不會不辭而別的!我得出去找他!得找他!」凌浩慌慌張張的拿起身邊的外套,不顧夜靜更深,開了門,拔腿就要往外走。

  「凌浩!回來!」路嬈趕緊從沙發上站起來,讓小易攔住他。小易從身後狠狠的抱住凌浩,卻被他用力甩到門邊。整個腦袋磕在牆角上,瞬間的頭暈目眩。

  「凌浩!你瘋夠了沒有!」路嬈上前一步狠狠的揪住凌浩的衣袖,拚命的拉扯,一個耳光重重的扇在那早就沒了血色的臉龐上。

  空氣瞬間的停滯,路嬈靜靜的立在凌浩面前,喘著粗氣,眼睛狠狠的盯住他,轉身扶起倚靠在門邊的小易。

  「我該怎麼辦!你說我該怎麼辦!」凌浩頹然的坐在沙發上,雙臂緊緊的抱住膝蓋,臉悶悶的貼著雙腿,無助的像個孩子。

  「你聽著凌浩!」路嬈輕歎了口氣,走過去,雙手搭住凌浩的雙肩,一字一句:「說實話!我剛聽到時真的非常震驚!我甚至有一種被你倆欺騙的感覺!但是我答應過佟童,我是你的朋友!所以你現在必須相信我依賴我!明白麼?」

  「相信你!依賴你!」凌浩喃喃的重複,看著路嬈堅定的目光,輕輕的點了點頭,靜靜的坐在沙發上出神。

  「你去哪?」路嬈回身,忽然看到小易站起來,整了整衣服,要開門出去:「深更半夜的你要去哪?」

  「路姐!幫我看著點兒凌浩!」小易衝著路嬈輕輕的擺手:「我去找秦子釗!去去就回!」

  

  第三十九章 睹物思人

  「你怎麼來了?」秦子釗打開門,藉著樓道裡的燈,看清了半夜裡擾人清夢的罪魁禍首,不禁的驚喜又錯愕:「快進來!三更半夜的,外面冷不冷?」

  小易被秦子釗拉進屋裡,看著他蓬亂著發,一臉惺忪的給自己搓著手,心裡泛起一陣陣的酸楚,狠狠的把頭扭向一邊。

  「你睡得好吧!」小易狠狠的從秦子釗手裡抽出自己的手,逕自的換了拖鞋踱進了客廳裡,軟軟的癱在沙發上,狠狠的吐出一口氣。

  秦子釗不說話,擦著牆邊進了廚房,從冰箱裡拿出牛奶,放進微波爐裡打的溫熱。衝著灶台前抽油煙機的鏡面隔板,整了整自己的睡衣,輕輕的攏了攏頭髮,這才端著牛奶來到了小易的面前:「把這個喝了!」

  小易抬眼,定定的看著秦子釗,伸手接過牛奶。捧在手裡,輕輕的抿了一口,唇上沾了一圈白白的奶漬。

  「可你知不知道,凌浩根本就睡不了!」小易望著牛奶上破掉的那一層奶皮出神。秦子釗擦拭著小易唇角的手愣在半空,頓了頓,頹然的放下。他坐在小易的身邊,輕輕的抱住雙臂。

  「佟童在哪?別拿糊弄凌浩的那一套糊弄我,你肯定知道他在哪!」小易忽的把手裡的牛奶杯放在茶几上,急急的拽住秦子釗的睡衣前襟。

  「佟童,不讓我告訴凌浩的!」秦子釗微微的側頭,不敢看小易的眼睛,心跳宛如擂鼓,緊緊的盯住腳上的拖鞋。

  「他媽的你是傻嗎!他不讓你告訴凌浩,可是沒說不許你告訴我啊!」小易狠狠的甩開秦子釗,站起身,來來回回的踱著步子,哆哆嗦嗦的夠起茶几上散落的一支煙點燃,急急的吸了一口,慢慢的吐出來。

  「你應該跟我回去看看凌浩現在是個什麼樣子!」小易說著又狠狠的吐出一口氣,依舊來來回回的在客廳裡踱步:「他佟童是你的朋友,我不該說的,可是,他他媽算個男人嗎!一聲不吭的丟下凌浩他想沒想過凌浩的感受!我真搞不懂凌浩到底迷上他哪了!」

  小易激動,聲音帶著氣聲,呼呼的拔高。秦子釗上前一步緊緊的攬住那顫抖的肩膀輕輕的安撫:「易軒,別這樣,佟童,他也有不得已的苦衷,我知道凌浩想見他,但是,見了面又能解決什麼問題呢!」

  「起碼能把話說清楚了啊!總比這麼一走了之的把人扔在旱地上強吧!」小易在秦子釗的懷裡掙動著控訴,忽然扭過臉定定的看著秦子釗:「你是不是就是鐵了心的不告訴我們他在哪?」

  「我,不能說,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易軒,你也體諒體諒我!」秦子釗的懷抱依然緊緊的圈著小易,得來不易的親密,即使錯了時間和氛圍,也要抓緊時間好好享受。

  「好!秦子釗!」小易狠狠的推開他,看著他踉踉蹌蹌的站定在不遠處,伸手輕輕的指著他的鼻尖:「咱倆的事兒!就這麼算了!」

  「路嬈!」凌浩依舊抱著雙腿,雙眼腫脹著發疼,卻一點兒睡意也沒有。看著一邊強忍著困頓陪著自己的路嬈,有些抱歉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去客房睡吧!我沒事兒,你明早不是還有班呢麼!」

  「唔!我不睡!小易還沒回來呢!」路嬈輕輕的擺擺手,打了個哈欠,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

  回身看看凌浩,路嬈忽然玩味的俯下身子,把手輕輕的搭在他的肩膀上:「凌浩!我就納了悶了!你怎麼那時候對我就沒那麼上心過呢!」

  「你諷刺我呢吧!」凌浩輕輕的勾起唇角,牽著路嬈搭在自己肩膀上的那隻手,帶著她又坐回沙發上,塞了個靠墊在她的後背:「和我說說,你是怎麼認識佟童的!」

  「怎麼認識的?還不就那麼回事兒!」路嬈輕輕的歪頭,用手支住腦袋,又打了個哈欠:「佟童她姑姑和我二姨是手帕交啊,我爸媽不是嫌你不著調麼!人家佟童一大學教師,又是一表人才的,我二姨看著歲數合適,就惦記著撮合在一起唄!」

  凌浩輕輕的笑,聽著路嬈帶著鼻音的嘟囔,佟童在這屋子裡的零零總總,像是過電影似的浮現在眼前。

  臉色忽然的暗淡,凌浩狠狠的咬牙,他怎麼就能走的那麼乾脆,那麼無牽無掛!想起佟童臨走之前的那夜,凌浩不禁覺得那是一種諷刺。

  這叫什麼,色令智昏,他佟童使了美人計,成功的摧毀了凌浩的警惕性。那他那句「我愛你」又算是什麼呢,臨別贈言?就像是畢業的時候寫在同學錄上的「祝你一切順利」?

  凌浩輕輕的抵住自己的額頭,他忽然記起,他第一次要佟童說「我愛你」的時候,佟童面色痛苦,說他不能說。

  他怎麼就忘記了,既然這不能說出口的話說了出來,就是恩斷義絕的徵兆啊,他怎麼就絲毫沒有察覺呢。

  轉念又想,就算是自己這一次盯住了他,那下一次呢,下下次呢?一個鐵了心要離開的人,難道真要自己用繩子綁著他?

  凌浩心裡憤然,他是真的不愛麼?膽小的懦夫!

  路嬈迷離著眼睛,看著凌浩表情瞬息萬變,不由得憂心忡忡,伸著手掌,無力的在他眼前晃了晃:「嘿!凌浩!我說凌浩誒!」

  「怎麼?」凌浩回身,看著路嬈意味深長的眼神,不由的有絲尷尬:「對不起!讓你跟著一起受累了!」

  「呵!我就鬱悶了!」路嬈忽的從沙發上蹦起來,嘴裡絮絮叨叨的在客廳裡繞圈圈:「我怎麼就不如個男的呢!我還愧疚呢!我愧疚個什麼大勁啊!人家倆早就把我給甩了!我還真拿自己當了回事兒了!」

  「路嬈!」凌浩急急的拉住路嬈的手,欲言又止。

  「幹嘛?」路嬈回身,狠狠的呲牙。

  「你能先別轉悠了麼!」凌浩不好意思的笑笑:「我眼暈!」

  「你什麼意思!」秦子釗狠狠的撲上去,小易趔趄著倒在了沙發上,胸口上的壓迫讓他呼吸困難,微微的皺了皺眉頭:「秦子釗!你起來!」

  「你是在報復我麼?」秦子釗狠狠的咬牙,目眥欲裂:「就因為我沒告訴你佟童在哪你就和我說這麼狠的話!唐易軒!那你那時候為什麼要招惹我!啊!」

  「我招惹你什麼了!」小易狠狠的推開秦子釗,看著他坐在地上一臉的憤然,垂下頭,眼眶狠狠的發紅:「看見凌浩那樣,我還敢麼!啊?我還敢嗎!咱倆的事兒!算了吧!」

  「算不了!你跟我算不了!」秦子釗急急的從地上爬起來,狠狠的把小易壓在地板上,用手托住他的後腦勺,怕他磕在堅硬的地板上,卻摸到了鼓起的一個包:「你腦袋怎麼了?怎麼弄的!啊?」

  「你管不著!」小易狠狠的一口咬在秦子釗的手臂上,雙手捶打著那堅實的後背,牙關越收越緊。

  秦子釗手下用力,狠狠的揪住小易的頭髮,那只攬在腰上的手狠狠的收緊。小易吃疼,牙關頓時打開,拚命仰起頭,還沒來得及喘氣,就被秦子釗狠狠的咬住了雙唇。

  佟童鼻腔麻癢,狠狠的一個噴嚏,人迷迷糊糊的坐起身,看看四周,有一瞬間的恍惚,不知自己置身何地。

  身邊的鼾聲平穩響亮,佟童伸手摸著身下的木板床,腦海漸漸的清明,不知道忍耐了多久才漸漸的失了意識。現在,卻再也無法入睡了。

  起身披了件外套,輕輕的踱出了房間,靜靜的立在微風裡,聽著耳邊偶爾響起的夜鶯啼唱,佟童悲哀的蹲下身子,渾身發抖。

  為什麼,明明和自己說好了,離別了,就不再想念,現在,卻夜不能寐。

  「你聽好了!」秦子釗輕輕的摩挲著小易嫣紅的唇,眼裡投射出的光,堅定如鐵:「我一點兒也不害怕,就算全世界的人都說我愛你是錯的,是不對的,我也不怕!」

  小易狠狠的喘息,冰涼的地板和身上的體溫所形成的鮮明落差,刺激的他一陣陣的恍惚。輕輕的偏了頭不說話,小易故意熟視無睹眼前的熾烈:「我要回去了,不然凌浩會擔心!」

  寂靜無聲,連兩人的心跳都聽得分外清晰。秦子釗靜靜的看著他倔強的側臉,彷彿又回到了兩人當初抱著紙箱,一起擠在凌浩家的門前,不退不讓。

  輕輕的撤回身子,秦子釗無力的坐在地上,順手從茶几上夠過一支煙點燃。小易站起身,輕輕的整理著自己的衣服,看著秦子釗罩在煙霧裡,猛地拔起腳往門邊走。

  「等等!」秦子釗回過神來,拈滅手裡的煙頭,急急的在門邊拉住小易的手。

  天邊微微的泛出魚肚白,凌浩從臥室裡拿了床被子,輕輕的搭在了路嬈的身上。路嬈驚醒,站起身來看了看身後的表,輕輕的伸了伸懶腰:「小易怎麼還不回來?」

  正說著,門鈴忽然響了起來,凌浩急急的跑過去拉開門,小易疲憊的擺著手,衝著凌浩說了幾個字,便一頭栽在凌浩的懷裡,不省人事。

  蒼溪縣,佟童支教的地方。
作者: connote    時間: 2010-2-22 09:44

  第四十章 地變

  小易昏昏沉沉的睡了不知多久,醒來的時候,天已大亮。粘膩膩的出了一身的汗,像是脫胎換骨般的舒暢。

  轉過頭來,小易看見一人一狗立在自己床前,氣得笑出了聲響,狠狠的一個枕頭扔了過去:「你倆別跟哭靈的似的行麼!」

  鹹食「嗷」的一聲逃竄,躲在他爸後面偷偷看活過來的小易叔叔。凌浩滿臉愧疚的拍了拍小易的肩膀:「哥們兒的恩德,我都記著呢!」

  「呵!算了吧!」小易擺擺手跳下床,又是一如既往的生龍活虎:「你啊!活的利利索索的就算是報答我了!對吧!」

  說著拍了拍凌浩的肩膀,又扭臉衝著鹹食呲牙。鹹食眨巴眨巴眼睛,歪著腦袋看了小易好久,忽然一扭身,顛著肥屁股,一溜煙的竄進自己的狗窩裡。

  小易叔叔中邪了,要變天了。

  「路嬈呢?」小易洗了澡,換了凌浩的一身乾淨衣服,自顧自的進了廚房。拉開冰箱門,就看見一整聽的大包裝牛奶,頓時血氣上湧:「我說!你們家除了牛奶就沒別的了麼!就算雇個長工還得給口飯吃呢不是!」

  凌浩不好意思的俯下身子,看了看,只剩下多半碗米飯,還是昨天中午佟童燜的,伸手夠了出來,心裡忽然一陣陣的泛酸:「路嬈上班去了,跟著晃蕩了一宿,挺過意不去的,誒!我給你炒點兒飯吃吧!」

  小易看著凌浩拿碗的手直抖,忍不住的額角發脹,狠狠的擺了擺手,去客廳裡拿了自己的薄外套:「算了吧你!趕緊,跟我一塊出去吃飯!再這麼熬下去,你就快跟閻王爺那兒報到了!」

  「我不去了,你自己看看有什麼喜歡吃的,回我報銷!」凌浩說著折身進屋,悶悶的倒進床裡。他現在頭暈腦脹的,別說吃了,胃裡要是有東西,早就吐了。

  「我說凌浩!你是男的麼!你至於麼!」小易一股氣直衝腦門子,說話也開始不管不顧,橫著就出來了:「丫佟童甩你甩的對!黏黏糊糊的跟塊膏藥似的!要我我也甩你!」

  話一落地,屋裡寂靜無聲。

  小易心裡「咯登」一沉,慢慢的湊到床邊,輕輕的坐下,扶住凌浩的脊背:「哥們兒話說重了!真是為你好,我著急!」

  「我知道!」凌浩慢慢從床上坐起來,腦袋垂著看著床單上隆起的花紋:「我就想當著面問問他為什麼就能走的這麼了無牽掛,他要說他拿我不當回事兒了,我拔腿就回來,以後誰再纏著他誰是孫子!」

  「能麼!」小易站起身來輕輕的搖頭,不是對自己哥們兒沒信心,就佟童那兒,他也是一清二楚的。丫絕對不會對他兄弟沒念想,就是不知道又鑽進什麼死胡同裡出不來了。

  「對了!」凌浩跳下床整了整自己的頭髮,輕輕的呼出一口氣,算是提起了一點兒精神勁兒:「你昨兒怎麼從秦子釗嘴裡問出佟童的下落的!」

  「別問!你哥們兒就有這本事,老子美人計苦肉計三十六計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的,打聽個人還是問題!」小易調笑著衝著凌浩撇嘴,眼裡卻隱隱的冒著火:「對了!秦子釗說佟童遇著難事兒才走的,你知道什麼事兒麼?」

  凌浩輕輕的搖頭,剛支起的肩膀又塌了下去。和他朝夕相對同床共枕的人哪,怎麼遇到難處卻不跟自己商量呢?自己在他眼裡就那麼沒擔當?

  正沉默著,門鈴忽然響了,凌浩急急的跑去開門,連拖鞋都差點兒踢掉了。

  「媽!你怎麼來了!」失落之後便是滿滿的震驚,凌浩看著風塵僕僕的母親,心裡忽然覺得愧疚。

  「我能不來麼!」凌浩他媽說著把手裡的旅行箱扔進客廳裡,狠狠的扯下脖子上的絲巾,順手掛在了門口的衣架上:「我這不怕你遠渡重洋去興師問罪麼!自己趕著過來領罪來了!」

  老太太說著換了鞋進了廚房,接了杯水咕嘟嘟的全灌進了胃裡。光顧著著急忙慌的往這趕了,沒顧忌這季節差,衣服穿得太多,差點兒沒活活熱死。

  「媽!你別這麼說!」凌浩跟進了廚房,站在他媽身後,左腳蹭著右腳,臉跟讓人轟炸過似的,紅裡透著黑:「我當時不是著急麼,就……」

  「得!」凌浩他媽又在飲水機裡接了杯水,再灌下去,這才緩口氣上來,衝著凌浩擺擺手:「誰讓我生了你呢!我該你欠你的!」

  「伯母!」凌浩他媽循著聲音回頭,就看見小易站在臥室門口。微微的愣怔,緊接著笑著輕輕點頭:「你是小易吧!我那年回來見過你的!這孩子沒怎麼變,還那樣!」

  小易嘴上笑著,心裡卻恨恨的翻了個白眼。

  那時秦子釗就說肯定沒有女生願意要他,他當時氣得跳腳,咬牙切齒的和秦子釗掰叱他怎麼就沒人要呢,是缺鼻子還是少眼了。

  「你問問哪個女生願意旁邊帶一男朋友,不僅看著比自己年輕,還長的比自己水靈!」秦子釗叼支煙,斜挑著眉的笑。

  這不凌浩他媽一句「還那樣」把這新仇舊恨都勾起來了麼!小易現在恨不得咬下秦子釗兩塊肉來!

  「告訴告訴我!佟童什麼時候走的!」凌浩他媽俯下身子在冰箱的冷凍室裡來回倒騰,翻出塊凍雞胸。

  「我也不清楚,可能是昨兒早上,也可能是前天晚上……」凌浩含含糊糊的挪出了廚房,衝著小易招招手,倆人一起窩在陽台的籐椅上抽煙。

  「要我說啊!誒?人呢?」凌浩他媽回身,發現空空如也,拿了盆把雞胸泡進去,叉著兩手追出了廚房:「佟童走的好!」

  「媽!咳咳!」凌浩一口煙嗆進喉嚨裡,臉憋得趕上了關公。小易直給他拍著背順氣,嘖嘖的從他手裡把煙抽走。

  「我說的有錯麼!」凌浩他媽上了陽台,居高臨下的看著自己兒子:「瞧你現在這個德行,就算是找到了佟童又能怎樣,我擔心的事情想必他也是擔心才會走的,你有能力保護他麼!口口聲聲的說愛啊愛的!你能幫他頂住社會的輿論和偏見的壓力麼!」

  凌浩目瞪口呆的看著母親,那一聲聲的質問彷彿敲進了心裡,讓他啞口無言。

  「別說是幫他頂住了!凌浩!就現在讓你自己面對外界的種種你都沒轍!」凌浩他媽轉身拿起圍裙繫在腰間,進了廚房,聲音亮亮堂堂的傳出來:「要我說,你也別去找了!你安安生生的給我結婚生孩子,也別耽誤了人家孩子!」

  小易舉著煙抻著脖子看著廚房,回身輕輕的把頭埋進臂彎裡,笑得渾身直哆嗦。伸手拍了拍不明所以的凌浩,小易嘖嘖有聲:「你媽忒牛!瞧人家老太太一句句的!你反駁的了麼!」

  自打那天凌浩他媽說了那些話之後,凌浩就再也沒急著張羅去找佟童的事兒。小易納悶兒啊,那時候心急火燎的就差把房頂子挑了,怎麼現在就沒動靜了呢。

  「我得好好想想!」凌浩說著把大轉盤的紅色開關按滅,看了眼外面漸漸停止轉動的轉盤:「我媽問我問的都對,佟童我絕對會追回來,但是我得想明白嘍,怎麼能讓他安心的和我回來,回來之後,又怎麼能讓他安心的和我過一輩子!」

  小易看著那志在必得的堅毅眼神,臉色微微的暗淡。一輩子,這麼奢望的字眼,真的屬於他們麼。

  路嬈不放心,那天過來看了看,剛要扯開脖子喊凌浩丫在哪兒呢,就看見一個老太太左左右右的打量著她,看的她後背的汗毛集體立正。

  「你是路嬈吧!」凌浩他媽搓搓手,笑出了一臉褶子,看著路嬈點頭問著「您是」,凌浩他媽一把把路嬈的手攥進了手裡,把人帶到沙發上坐下:「我見過你的照片兒,凌浩給我寄的,本人比照片還漂亮!」

  「媽!」凌浩看著路嬈那不明所以的求救眼神,輕輕的走過去攬住他媽的肩膀:「人家路嬈現在有男朋友了,都置辦的差不多了,準備結婚呢!」

  「死孩子!我跟你說話了麼?」凌浩他媽回身拍掉兒子的手,繼續抓著路嬈的手噓寒問暖。

  「伯母!」路嬈眼睛在凌浩和她媽之間逡巡,清了清喉嚨:「那個,我和凌浩現在是挺好的朋友,等我結婚的時候,您要是有空,也跟著一塊兒過去熱鬧熱鬧吧!」

  凌浩他媽的手忽然僵在半空,不著痕跡的把路嬈的手放在沙發上,自己站起身來,笑得不尷不尬:「那個,中午留這吃飯!好好兒嘗嘗伯母的手藝!」

  凌浩他媽背過身去臉就垮下來了,還以為自己兒子迷途知返,破鏡重圓了呢,沒想到,是人家媳婦了,空歡喜一場。

  那天凌浩正在網頁上查看機票訂購消息,準備這幾天動身去找佟童。忽然一條當天的最新消息映進眼簾,凌浩輕輕的瞇起眼睛看,慢慢的臉色鐵青,最後就像是讓人扔進了冰窟窿裡,渾身冰涼麻木。

  「今天下午14:28,四川汶川發生了7.8級強震,全省其他地區均遭受不同程度的波及。」

  嘉陵江由北向南,曲折綿延,在四川廣元拐了一個急彎,而佟童支教的蒼溪縣,就坐落在這個急彎裡。

  第四十一章 最煎熬的48小時

  「怎麼了這是!」凌浩他媽正在客房那邊午睡,聽見響動急急的跑過來,就看見凌浩身後倒了把椅子,人哆哆嗦嗦的扶著桌子說不出話來。

  凌浩回身,踉踉蹌蹌的翻出自己的手機,甩掉了好幾次,最後跪在床沿邊兒上,磕磕絆絆的按出了那一長串爛熟於心的號碼,聽筒裡馬上傳出了機械的聲音:「您所撥打的號碼是空號,請您查證後再撥……」

  凌浩一把扔下手機,坐在地上喘著粗氣,他怎麼一著急就什麼都不記得了呢?自從佟童走的那天起,那電話就再也打不通了啊。

  「小浩!小浩!」凌浩他媽跟著蹲在了他身邊,眼眶發紅的抓起兒子的手:「你告訴媽到底出什麼事兒了?你想把媽急死啊!」

  「媽!媽!」凌浩扶著床沿站起來,一屁股癱坐在了床上,依舊不可置信的張著雙眼:「四川地震了!佟童在那邊兒啊!我該怎麼辦!怎麼辦啊!」

  「凌浩,你先鎮靜點兒,學校那邊現在也正跟蒼溪那邊聯繫呢!」秦子釗急急的按住凌浩的肩膀,看著他失魂落魄,心裡說不出的滋味。

  能這麼快的見到小易,是秦子釗始料不及的。他和小易一看見報道就都給凌浩打了電話,聽見凌浩在電話裡情緒不穩,不約而同的都趕了過來。

  當時小易看著他半天,只問了一句,你過來幹嘛,秦子釗無奈,手腳像是讓人縛住了,動彈不得,只說了四個字,受人之托。小易狠狠的咬牙,甩下他進了門:「你就只會說這四個字!」

  他確實是受人之托啊,佟童臨走的時候囑咐,說凌浩以後要是遇上什麼難處,你要幫他。

  「我早就該去的!」凌浩忽然站起來,來來回回的在客廳裡踱著步子,一隻手煩躁的揉亂了頭髮:「我就不該東考慮西考慮的,我要是早去把他帶回來,他就遇不上這樣的事兒了!」

  凌浩他媽端著水果立在廚房門口,看見自己兒子洩氣的狠狠甩手,心裡說不出的滋味。眼睛慢慢的脹痛,那一字一句都是在埋怨她啊。

  「凌浩!給我冷靜些!」秦子釗站起身急急的攬住凌浩的肩膀,看著那倉惶的眼神,無奈的歎出一口氣:「你當佟童只是為了躲你才去的蒼溪?那是工作你懂麼?你以為是你一句話說回來就回來的!」

  「天災咱們誰都無法預料,」小易把凌浩輕輕的帶到沙發上坐下,指尖在凌浩的肩膀上和秦子釗的指尖只是輕輕一觸,隨即急急的錯開,了無痕跡:「你在這兒著急能有什麼用,咱們鞭長莫及啊!」

  「我知道!我都知道!」凌浩坐下,全身依舊不可抑止的顫抖,兩手狠狠的抵在額頭上:「我現在就想知道他是不是沒事兒!能讓我知道他現在活蹦亂跳的,我什麼都願意幹!」

  凌浩他媽遠遠的看著兒子,輕輕的歎出一口氣。回身默默的走進了屋裡,撥通了一個號碼。

  地震之後,災區的通信一時受損,許多地方都聯繫不上,媒體也一直竭盡全力利用各種渠道獲取最新的消息,一邊隨時公佈給大眾。

  凌浩恨不得無時無刻不在電視機前守著,更恨不得攝像機開眼,哪怕能掃到佟童的一個影子,他也就能放下心來了。

  小區開始組織捐款捐物,希望能為災區盡一點兒綿薄之力,凌浩積極響應,成了表現突出的先進個人。其實這些虛名對他而言一文不值,他只為求得一點心理安慰,權當是自己盡的心力,佟童全都接受到了。

  遊樂場暫時停業,大難面前,誰也沒有這個玩樂的心思。大衛知道這幾天凌浩心不在焉是因為佟童在蒼溪,但是為何會有這麼大的影響,卻是百思不得其解。

  凌浩寢食難安,小易一直陪在他身邊,也算是有個幫襯。只是累壞了凌浩他媽,三餐鑽著心思的想讓兒子多吃一些,只是煎炒烹炸全都用上了,也是徒勞無功。

  小易過意不去,讓伯母休息,凌浩黑青著眼眶一臉愧疚的看著他媽,更是換來了半大老太太含著眼淚的一聲歎息。

  她從沒想過一向感情淡漠的兒子會用情如此之深,莫非淡漠只是對父母,而兒子真正的情感,他們卻從未體驗過?

  「凌浩!這個給你!」凌浩聽見他媽的聲音,微微的回過神來,看見桌上放了張紙片:「媽?這是?」

  「去綿陽的機票!」凌浩他媽微微笑著,舒出一口氣:「到了綿陽還有很長的一段路才能到蒼溪,路上自己小心,遇到難處了,給你吳叔叔打電話!」

  佟童看著一頂頂紮在學校操場上的帳篷,輕輕的歎了口氣。四周圍人聲鼎沸,臨近的村民也全都在這唯一的開闊地上避難了。

  地震發生的時候,佟童正在給三年一班的孩子們上語文課。氣溫漸漸的高了起來,午休結束,孩子們還有些無精打采。

  佟童正笑著用教鞭輕輕的敲打著講桌,讓孩子們提起精神來。忽然間,地面搖晃,天花板上不斷的有石灰掉落。孩子們懵懂的不知所措,緊接著一個個猶如受驚的小鳥,急急的離開座位,試圖奔逃。

  當時佟童也愣住了,二十八年,他第一次遇到這樣的陣仗。腦子裡尚且保留的一絲思考能力告訴他,地震了。

  說實話,佟童的第一反應也是奔逃,那是出於人類最原始的自保本能。可是沒跑出兩步,佟童就停下了腳步,回身看著一個個驚恐莫名的小臉,瞬時間有什麼盈滿了身體。

  他並不勇敢,但是時日不多的相處,點點滴滴都歷歷在目。這些孩子信賴他,依賴他,甚至像崇拜神明一樣尊敬他。

  此時此刻,他沒有躲避的理由,他要保護這些純真的孩子們,才不會辜負他們對自己所寄托的情感。

  佟童站定在教室門口,隔著房屋碎裂的轟鳴疾聲呼喊。孩子們漸漸的停住慌亂的腳步,一起在大地的震顫中看向佟老師。

  佟童用手比劃著,讓大家不要急著出屋,全都躲在課桌底下。這是他原來在網上無意間看到的,沒想到此時居然派上了用場。

  事實證明,佟童當時的決斷是正確的,就在鄰縣的一所中學裡,因為學生慌亂間的奔逃,造成了擁動,原本不會受傷的孩子們,卻因為踩踏而險些斷送了性命。

  佟童班上有個叫木子的女孩兒,當初佟童看見她的名字不由的輕輕笑著問:「李木子是哪一個?」

  孩子怯生生的站起來,有著圓潤的臉龐和山城女子特有的明亮眼眸。佟童笑著問她為什麼叫木子,孩子看著和藹的斯文臉龐,漸漸的放鬆,聲音脆生生的響亮:「我爸媽都姓李,所以叫李木子!」

  後來木子和佟童成了親密無間的忘年交,木子好學又聰穎,裡裡外外在班上幫著佟童忙活,成了不可或缺的得利小助手。

  木子幫著佟童把同學們都安頓在課桌底下,鎮靜自若的小臉上有著臨危不亂的堅毅。等一切安排妥當,自己剛要躲在課桌下面,房頂上的一棵橫樑卻急急的砸下來。

  木子無措,摀住腦袋準備著頭破血流,卻被一雙溫暖的大手緊緊攬在了懷裡,一起躲到了講桌的下面。

  木子抬起眼來,就看見佟老師笑著叫她別怕,而佟老師的一隻胳膊卻生生的扯出了一道口子。瓦礫擦著身邊簌簌的下落,孩子的小臉瞬時皺成了一團,哭得分不清眉目。

  震盪漸漸平息,佟童咬牙忍著臂膀間的劇痛,將孩子們集體帶到開闊的操場上。立在操場靜靜的點數,佟童長舒一口氣,勾唇露出一個虛弱的微笑。

  全班二十八個孩子,一個也沒少,一個也沒傷。

  全縣進入了緊急應災狀態,佟童的傷勢很快就得到了妥善處理。家長們聞訊趕來,都是千恩萬謝,連幫助包紮的小護士都對佟童欽佩不已。

  各種救災物資被源源不斷的送來,開闊的操場上漸漸的支起一頂頂帳篷。縣委書記驅車趕到,宣傳群眾,把驚魂四散的民心穩定了下來。

  通訊恢復之後,佟童和幾個小老師就和校方取得了聯繫。學校知道支教的老師們安然無恙,也都放了心。

  佟童的傷勢沒有告訴學校,因為學校得知消息後,肯定會通知自己父母。父母要是知道他受了傷,肯定會著急。

  電力恢復之後,操場上亮起了一點點的橘色燈光。人山人海,遠遠襯著燈影,讓人有一種狂歡的錯覺。

  佟童走進帳篷裡,仰躺著看著小窗外的點點星光。

  同來的幾個小老師都沉浸在一種劫後餘生的興奮之中,不到夜深人靜是不會回帳篷的,佟童享受著難得的獨處時光。

  輕輕的撫上手臂,佟童微微的喟歎。餘震還在時不時的侵襲,隨時面臨重創的恐懼,讓佟童不能成眠。

  腦子裡不斷的思考,想著遠隔千里的父母,想著同甘共苦朋友,想著那些曾經朝夕相對的學生們。

  他們,是不是都知道了這邊的情況,是不是也在為自己憂慮。

  想著想著,胸口忽然悶悶的發疼。

  快兩天了,凌浩應應該也知道這邊的災情了吧,會不會像個熱鍋上的螞蟻,正急得團團轉,又或者……

  翻個了身,佟童阻止自己思考。故意斷了所有聯繫,就是讓自己不再得到和凌浩有關的任何消息,為何此時卻脆弱的希望他擔心自己。

  「佟老師!」忽然有人輕輕的拍打著帳篷,佟童伸出腦袋,看見村裡的一個老鄉朝著操場的另一頭指著:「剛才來人說,有人找您!」

  佟童出了帳篷循著老鄉手指的方向慢慢移動,明亮的操場襯得四周的夜更加的漆黑。沒戴眼睛的鳳眼微微瞇起來,佟童努力辨識那黑暗中的身影,緊接著呆愣在原地,不可置信。

  「混蛋!」凌浩急急的走過來,一下子把佟童撲倒在地,拳頭直直的打在佟童臉上,不遺餘力。

  佟童踉蹌著倒在鬆軟的土地上,手臂似乎開裂,身上的壓迫讓他微微窒息,眉頭不由自主的輕輕蹙起。

  四周的人驚慌著上前攔阻,卻看到凌浩跪在地上,輕輕的把佟童抱起來摟進懷裡,臉悶悶的埋進佟童的頸間。

  「凌浩!」佟童囁嚅,感受到頸間漸漸的濕潤,心裡狠狠的擰絞,伸出手輕輕的拍撫著凌浩顫抖的脊背:「別這樣兒!我沒事兒!我不是好好的在這麼!」

  凌浩依舊不抬頭,雙手更緊的抓住佟童後背的衣衫,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嚎啕的痛哭響徹了操場的夜空。

  

  第四十二章 任性

  若問失而復得是個怎樣的心情,想必沒有比此時的凌浩體會的更透徹的了。

  手心裡充盈的感覺似乎成了一觸即碎的幻影,緊緊的攥住手心的溫熱,用力到幾乎將那乾淨修長的指節捏碎,卻依舊渾然不覺。

  佟童無可奈何,微微的皺起眉頭,卻也忍不住的勾起唇角,終是不忍心呵斥,更談不上狠狠的甩開那固執的鉗制。

  和佟童分到一頂帳篷的小老師很善解人意,搬到了隔壁的帳篷。反正也沒有睡意,幾個年輕人湊在一起,也排遣了許多恐慌和無趣。

  那驚心動魄的哭聲過後,沒人不知道城裡來人看望佟老師了,似乎還是很知近的朋友,又或者是血肉相連的親人,不然不會嚎啕成那個模樣,何況,還是個男人呢。

  「你先歇歇!我去給你找點兒水喝!」佟童把凌浩輕輕的帶進帳篷裡坐下,看著那依然紅著鼻子抽噎的扭曲臉龐,無奈的歎口氣,回身撫了撫那倔強的頭頂:「還難受啊!你這一拳給我可是夠狠的!」

  「你坐下,我看看!」凌浩斜瞥著眼睛狠狠的拉住佟童,把人帶倒在地,抱在懷裡,細細的在每一寸肌膚上掃瞄,臉上的淤青藉著窗外微弱的燈光看得一清二楚。

  「疼嗎?」忍不住的撫上那瘦削了許多的臉龐,凌浩指尖冰涼的顫抖,眼睛裡依然盈滿了水,臂膀不由自主的收緊。

  「沒事兒!」佟童把手臂從凌浩的手中抽出來,站起身要出帳篷,卻被凌浩狠狠的撂倒,按在地上,眼睛裡的光熠熠如炬:「童童,我好想你!」

  手臂涔涔的滲出鮮血,佟童擰攪著眉頭,輕輕歎息:「凌浩,歇歇就回去吧!謝謝,你能來看我!」

  「什麼?你剛跟我說什麼!」凌浩雙眼血紅著想要控訴,卻看到了染紅的半個衣袖,雙眼映上了鮮血,更加的瀲灩:「這是怎麼弄得?」

  「還是給我帶了傷!」凌浩看著佟童扭過臉沉默不語,狠狠的咬牙。急急的扯開門簾,出了帳篷,就看見四周圍攏著三三兩兩互相攀談的老鄉。看似鎮定自若,實則鬼鬼祟祟。

  凌浩不屑,從鼻子裡輕輕的哼出一口氣。等著凌浩的身影慢慢往醫療室那邊走遠了,大家才又都伸著脖子湊在一起,眉飛色舞的交頭接耳:「你說,聽這裡面的動靜,這男人到底是佟老師的么子人撒?」

  凌浩將佟童夾在肋下,拿著繃帶和紗布急急捆綁,絲毫沒有醫護工作者

  的溫柔與耐心。佟童拚命的踢打掙動,受傷的手臂胡亂的揮舞,一點兒也沒有患者的自覺和配合。

  那哪是包紮啊,那簡直是近身肉搏。= =

  「你跟我回去!」凌浩氣喘吁吁,雙手撐在地面上仰面看著佟童:「現在這暫時開不了課!我不能把你留在這兒!太危險了!」

  「我不回去!」佟童緊緊的倚在帳篷的一角,扯著地上毯子的一角狠狠的擰攪:「這裡的孩子需要我!」

  「我也需要你你怎麼不說呢!」凌浩猛地支起身子撲過去,堪堪的抓住佟童的兩隻腳踝,眼睛裡盈滿了委屈和乞求:「和我回去吧!」

  「凌浩!別任性!」佟童雙手死命的抓住緊攥著自己腳踝的兩隻手,使勁了渾身解數,依舊嚴絲合縫,紋絲未動。

  「行!那你一聲不響的一走了之是個什麼意思?」凌浩猛地甩開雙手,居高臨下的看著佟童:「你總該給我個說法吧!」

  佟童還在用力和那雙手鬥爭,誰知道凌浩忽然撒了手,重心不穩的仰躺在地上,一臉的視死如歸:「意思很明顯!咱們就這麼算了吧!你放我一條生路,也給自己一條退路好不好?」

  「不好!」凌浩急急的蹲下,試圖攬住佟童,卻被急急的閃開,心裡委屈又惱火,像頭被逼到絕境的困獸:「我要對你負責!而且要負責到底!」

  「我不用你負責!」佟童開始煩躁,帳篷裡不高,挪不開躲不掉:「你快點兒回去,這隨時都有可能發生餘震,我不想你受傷!走吧!你要是願意,咱們還是朋友,不然的話,陌路我也無所謂!」

  凌浩震驚,看著佟童決絕的臉,彷彿又回到了那天的暗巷。心裡冰涼,狠狠的咬住唇,輕點了下頭,額前的碎發遮住眼睛,看不清表情:「好!」

  說時遲那時快,凌浩忽然從地上竄起來狠狠的把猝不及防的佟童撲倒。兩個人倒在地上翻個幾個滾,將將的停住。

  凌浩奮力的支起上身,一手壓制著佟童的雙手,另一隻手拚命的拉扯著佟童的皮帶扣,兩腿緊緊的壓制住佟童的腿腳,咬牙切齒。

  「凌浩!你要幹嘛!」佟童驚愕的張著雙眼,壓低聲音嘶吼。奮力的想要擺脫身上瘋狂的桎梏,卻力不從心。

  凌浩不說話,依舊咬著牙血紅著眼,伸手狠狠的扯開佟童的腰帶,解開褲扣,伸手進去狠狠的一把抓住佟童的灼熱,拚命的揉搓。

  許久不知情愛滋味的身體,在壓抑的窒息中卻漸漸的尋到原本激烈的味道。佟童狠狠的仰起頭,拚命尋求著呼吸,努力克制著即將溢出口的嚶嚀。雙手被凌浩用襯衫緊緊的捆綁在頭頂,傷口悲哀的嘶鳴。

  「凌浩!」佟童眼角噙著淚水,感覺到自己身體的變化,聲音哽咽,絕望的嘶啞,不能成語。

  凌浩輕輕的撤開身子,一手努力解開自己下身的束縛,一手依舊壓住佟童的雙手,瘋狂的對週遭充耳不聞,視而不見。

  佟童絕望的閉上雙眼,等待接受即將到來的狂風驟雨。現在對他而言,這已然不是相濡以沫的親密之舉,而是一個男人賜給另一個男人的屈辱。

  忽然雙手被釋放,下腹猛地被沉重的重量擠壓。柔嫩的肌膚貼著腰側輕輕的滑動,下身猛地緊繃,自己的□灼熱被容納進狹小的溫暖巢穴。

  「凌浩!」佟童震驚的張開雙眼,額角冷汗密佈,低呼出聲,雙手急急的扶住凌浩光裸的腰臀,下身絲毫不敢動作。

  凌浩仰起頭狠狠的呼出一口氣,努力讓自己更加柔軟。雙腿緊緊的夾住佟童的腰肢,進不得退不得,苦不堪言。

  「你這是何苦!」一行清淚順著佟童的眼角滑落,輕輕的撫著身上顫抖的脊背,感覺到下身一片濕滑,血的滋潤。

  「這下,你得對我負責了!我一輩子纏著你!想吃完了抹嘴就跑,沒門兒!」凌浩兩手輕輕的抵著佟童的胸口,眼睛睜不開,蒼白著臉,咧開嘴,笑得無賴又隱忍。

  仰起頭,凌浩緊緊的抓住佟童胸前的衣襟,像是破釜沉舟,狠狠的咬牙,悉數的下沉。「唰」的一聲,撕裂了所有的前塵往事,流淌出的鮮血,洗禮這新的起點。

  「疼不疼?」佟童手裡拿著沾著藥的棉簽,雙手架高,小心翼翼的觸碰著眼前柔嫩的傷口,氣苦的咬牙切齒:「你怎麼這麼任性呢!」

  特殊時期,連清洗傷口都是困難重重,更何況是治療傷口的藥膏。這些都是要用在正途上的,誰知此時卻成了凌浩意氣用事的犧牲品。

  「嘶!你輕點兒!」凌浩回身衝著佟童低吼,姿勢相當屈辱,整個人跪趴在地上,脆弱一覽無餘。聲音嘶啞,軟綿無力,威脅盡失,曖昧的像是受盡了委屈。

  別抱有什麼美麗旖想了,他倆壓根就沒能共赴成那個巫山。

  怎麼呢?

  人家佟童是一個研究學問的人,是一個受過高等教育的知識分子,是一個深受學生和家長愛戴的靈魂工程師。

  看著凌浩那麼死皮賴臉的豁出命去也要賴自己一輩子,說實話,佟童心裡是感動而又感激的,但是迷茫,卻更加劇烈的蔓延了。

  自己無法回報的感情,卻要怎麼迴避。

  千里迢迢不顧危險來看自己,不顧一切要挽回這個不守承諾不辭而別的愛人,凌浩的執著,超出了佟童的預想。

  凌浩委屈憤怒,撕裂的傷口,離別的恐懼,擔憂的夜不能寐寢食難安,都在一瞬間洶湧澎湃。

  凌浩伏在佟童的胸前,再一次蒼白著臉,痛哭流涕。剛才的毅然決然不見了絲毫的蹤跡,讓人覺得無奈又心疼。

  別說是佟童了,就是一般還尚存一絲理智和良知的男人,他也不能在這個時候趁人之危啊。

  「還疼不疼!」佟童輕輕的撫著窩在自己懷裡的漆黑髮頂,眼睛裡的光柔和卻又奈何。

  「廢話麼不是!」凌浩悶聲嘟囔,又往佟童懷裡窩了窩:「你試試不就知道了麼!我那時候對你那叫一個溫柔,你再瞧瞧你!」

  「嘿!凌浩!你不要不講理好不好!那是我讓你這麼幹的麼!」佟童一時間氣憤難平,狠狠的推開凌浩,剛要理論,看著面前失了血色的委屈臉龐,無奈的撇撇嘴,又重新納進懷裡撫慰。

  「童童!你知道我這些日子是怎麼過的麼?你知道我聽見這邊地震的消息是個什麼心情麼?」凌浩手腳並用,活活的成了纏人的八爪魚,恨不得把佟童按進自己的胸腔裡,隨身攜帶,安全又便利。

  佟童只是一直一直撫著那寬厚的脊背,不搖頭也不點頭,只是看著窗外依舊闌珊的燈火,輕輕的自語:「什麼,都別說!」

  夜一瞬間變得靜謐,只有淺淺的呼吸,鼓動的心跳,勾勒出淡淡的輪廓,告訴我,你此時,就在我的身邊。
作者: connote    時間: 2010-2-22 09:45

 

  第四十三章 童言無忌

  陽光還是無私的撒上了這片土地,殘垣斷壁之間,漸漸的透露出生機。

  凌浩雙眼脹痛的難受,眼瞼上照射的光芒柔軟得像是有一張小巧的鳥喙在輕輕刮搔,麻癢的透出橘紅色的溫暖。

  凌浩掙扎著張開雙眼,迷茫的看不清眼前的一切,只是灰濛濛的綠。伸手輕輕的順著身邊撫摸,立刻的清醒。

  急急的坐起身子,猛的扯痛了身後的傷,皺著眉,嘶啞的張開喉嚨,呼喊的淒楚:「童童!童童!」

  「大兄弟!么子事情?」一個黝黑的腦袋從帳篷門簾的縫隙中頂進來,笑出一口白晃晃的牙。

  「嗷」的一聲,凌浩急忙抓起身邊的被子,從脖子以下,把自己圍了個嚴嚴實實。也不管是五冬還是六夏,活像是讓人調戲了。

  「大叔!沒事兒!您忙您的去吧!」聽見了門口熟悉的聲音,凌浩才算鬆了一口氣,還沒等放下手裡的被子,就看見大叔依舊直愣愣的看著他,全身立馬又迅速的緊繃,進入了全面戒備狀態。

  凌浩抬眼,不屈不撓,大叔皺眉,不卑不亢。輕輕的搖搖頭,大叔一臉的百思不得其解,扭臉放下了門簾子:「搞么子東西嘛!」

  「童童!」凌浩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跳了起來,顧不得身後針刺椎扎的疼痛,像個剛剛找到親媽的走失兒童。

  佟童高高舉起手裡的早餐,皺著眉的輕輕驅趕:「快放開!這都是熱東西!再燙了你!」

  凌浩撒手,眼巴巴的跪在地上看著佟童手裡的小銅鍋。雙眼瑩亮亮的冒著水,活活的趕上了看見親親腸的鹹食。

  「就這個!」看著佟童打開的小銅鍋和放在一邊的盤子,凌浩的臉垮成了四川盆地,悶悶的又窩回了被子裡。

  小米粥,白煮蛋,清淡的小菜還有白白的大饅頭。

  「你還想吃什麼!」佟童氣悶的坐在凌浩身邊,戳了戳那負氣的後背:「嘿!快把你那衣服穿上!沒人想欣賞你那人體藝術!」

  「沒肉!」凌浩「嘩」的揭開被子坐了起來,楚楚可憐的望著佟童:「物質上的缺憾你得用精神來彌補我!」說著凌浩的手探向佟童挺翹的臀部,一臉的天經地義。

  「你還不老實!」佟童狠狠的站起身,拍掉那只隨處揩油的毛手:「就該給你找點泡菜!辣死你!拉死你!」

  山城人嗜辣如命,無辣不歡。那藝術作品不都彰顯的淋漓盡致麼:辣妹子辣辣妹子辣,辣妹子辣妹子辣辣辣!當然了,這完全是因為地理和氣候的原因所致。

  佟童對辣味不是很喜好,更甚至是相當的不擅長。剛來的幾天裡,小老師們都沉浸在刺激的辛辣中欲罷不能,嘴唇辣的三尺高,依然吸著氣的酣暢淋漓。

  只是苦了佟童,食不知味的啃著主食,偶爾的夾上幾筷子菜,還辣得面紅耳赤,半天緩不過一口氣,眼看著幾天裡就迅速的消瘦。

  那些都是老百姓為了歡迎他們的到來而精心準備的飯食,佟童心裡明鏡一般,雖知是盛情難卻,但又力不從心。

  後來木子心明眼亮的發現,總是溫和微笑的佟老師不能吃辣,回頭悄悄的告訴了自家爹媽。佟童這才算是吃上了一口順口的飯,也堪堪的保住了快要罩不住的大面子。

  現在正是非常時期,物資本來就短缺,這又突然增加了個蹭吃蹭喝的閒人,更何況這閒人還身負重傷。當然,這受傷的原因別說是能登大雅之堂了,就是鹹食都不吃。

  這是多不容易集百家之長才弄到的適口的食物,他居然還跟自己挑三揀四。佟童越想心裡越憋屈,狠狠的甩下凌浩的長袖T恤,站起身來又要出帳篷。

  「你別走!」凌浩抻起上半身堪堪的抓住佟童的衣袖,此時的傷更是牽動了滿腹的委屈,拿起一顆雞蛋,辟辟啪啪的敲碎了殼。

  剝的不乾不淨的就塞在嘴裡,光著上身鼓動著兩腮,滿肚子的氣,蛋黃全都噎在喉嚨裡,憋得臉色鐵青,險些歸西。

  佟童搖搖頭,輕輕歎息,從小銅鍋裡盛出一碗稀稠適宜的小米粥,一邊拍著凌浩的背,一邊把碗遞到他手裡:「凌浩,歇歇就回去吧!這睡不舒服吃不舒服的,別留在這兒跟我受罪!」

  「我不!」香濃的米汁下肚,剛剛見了閻王的小鬼凌浩,算是又還了陽,中氣那叫一個十足:「我這難言之隱的,你好意思打發我上飛機麼!再說了!你要是不答應回去我就扎根農村基層建設,和災區人民共度難關了!」

  「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成熟一點兒!懂事一點兒!」佟童終於悉數的爆發了,來來回回的踱著步子,在陽光下踏起淡淡的煙塵:「總說我和你回去!你明白我和你回去我們要面對的是怎樣的境況麼?」

  凌浩不語,輕輕的吹散了飄在粥上的一層小米。佟童更加氣惱,一屁股坐在凌浩對面的毯子上,狠狠地擼起袖子:「男人的一切不應該只是感情!你要有事業!你還有你的責任!你已經不小了!你能來我真的很感動,但是感動並不能成為在一起的理由!」

  凌浩輕輕的放下碗,拍了拍手,眼睛裡的光堅定如鐵:「我想過!我會好好工作!我會努力的為咱們營造一個寬鬆的環境,既然社會不能給予我們,我們就自己創造!我現在只是要你一個答覆,你願不願意再和我回去?」

  佟童微微的愣怔,緊接著扭頭看著有些模糊的塑料窗口:「我們不說這個行不行,你好好傷養吧!」

  凌浩氣悶的抱著被子倒在毯子上,心裡百轉千回的盤算著,此行犧牲甚重,若是要不到一個承諾,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那絕對不能夠!凌浩「刺溜」一聲從地上折起來,又呲牙咧嘴的扶住屁股,舉著拳頭,緊緊的握住,一臉悲愴的遠目。

  勝利!一定要勝利!

  被災禍洗劫後的土地就像是戰場,蕭索狼籍。

  凌浩蹲在空地上吐出一口牙膏沫子,回身斜瞟著身後的校舍。

  嗯,倒塌還不是很嚴重,基本上都保有了原始的形態。看來希望工程還是很有良心的,沒弄出一水的豆腐渣工程。

  回身眼角上瞟著虎視眈眈,來來回回逡巡著週遭的老鄉。真神奇,大家都在刷牙,這麼幾十號上百人的一起咕嘟咕嘟著嘴裡的漱口水,還真是壯觀。凌浩輕輕的咧開嘴角,心滿意足的想著是不是可以申請個新的吉尼斯紀錄。

  「佟老師!」木子看著凌浩傻笑著遠去的背影,輕輕的轉回身子撇撇嘴,衝著佟童招手:「快過來!我有話要問您!」

  「什麼啊?」佟童笑著走過去,蹲在地上揉了揉木子的發頂,看見那閃爍的大眼,不由的笑得更加燦爛:「什麼事兒這麼神秘?」

  「那個哥哥到底是你什麼人啊?」小臉微微的湊近,謹慎的左顧右盼,像極了地下黨員對接頭暗號。

  佟童啞然,伸手夠過一棵樹枝在地上輕輕的描畫,皺著眉頭思考。該怎樣和孩子解釋呢,說謊總是不好的。

  忽然,腦袋上的bingo狠狠閃亮,茅塞頓開的在心裡打了個響亮的響指:「是我的家人!很親近的家人!」

  「是弟弟麼?」這個年齡的孩子有著無盡的求知慾,況且這個哥哥登場的如此震撼又華麗,怎麼能讓人不好奇。

  「我是家裡的獨子!」佟童輕輕的笑,看著木子擰著眉毛思索,忽然得到了一絲黑暗的心理滿足:讓小孩傷腦筋還真是有意思。

  「那是你表妹夫?」木子抬起頭,大眼睛閃閃的透著志在必得的光芒。看見佟童笑著搖頭,像是洩了氣的皮球。

  輕輕的縮回小身子,在帳篷外的一角撿起一棵樹枝輕輕在地上劃拉:「那是什麼呢?是什麼呢?」

  佟童饒有興致的看著小小的身影絞盡腦汁,竊笑著站起身子剛挪出兩步,忽然聽見木子興奮的大叫:「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佟童僵硬的扭頭,冷汗密佈,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是什麼?」

  「堂姐夫唄!」小腦袋洋洋得意的昂起,暗暗佩服自己的足智多謀:「我怎麼一開始就沒想到呢!還真是年輕啊!佟老師的堂姐也一定很年輕吧!」

  佟童長舒一口氣,輕輕的拍了拍小腦袋,僵硬著嘴角不置可否。

  讓我們一起祈禱吧!阿門!祖國未來的花朵還是純潔的,沒有被這個複雜多變的世界所污染。= =

  「對了!佟老師!」佟童還沒走出兩步就又被木子叫住,停住腳步疑惑的看著踮地腳尖湊在他耳邊的木子:「怎麼?」

  「負責是不是很重要的承諾?」木子小心翼翼,期待的眨著眼睛看著佟老師是否能給予她肯定答案。

  「算是吧!當你要對一個人承擔起一些責任,比如說要照顧他,就是對他負責了!」佟童又揉了揉那頂著烏黑柔順頭髮的小腦袋:「怎麼想起問這個了!」

  「因為我昨天在帳篷外聽到佟老師和那個哥哥,哦!就是你堂姐夫,你們倆一直負責來負責去的!」

  佟童一臉的黑線,青筋暴突,看著木子蹦跳著走遠的背影,不禁的在心裡咬牙切齒。

  他的為人師表啊,都讓凌浩這個沒腦子的給毀了!

  

  第四十四章 十八相送

  凌浩樂不思蜀了。

  這聽著似乎是有些稀奇了,按理說,餘震不時的侵襲,住宿條件簡陋,飲食更是沒法和家裡的媽媽牌愛心餐相提並論,這有什麼好流連忘返的呢?

  答曰:有這麼個人在這裡。

  兩個人形影不離的像是回到了從前的從前,那時候世界上只有兩個人。不用思考以後,不用思考輿論,更不用思考會不會分開。

  那時候他們像是兩個不諳世事的孩子,只知道如小獸一般的舔舐廝磨,互相取暖。因為那時候他們在戀愛,而戀愛中的人,往往都是白癡。

  凌浩難以啟齒的傷痛在佟童的悉心照料之下漸漸痊癒,夜晚來臨,兩個人罩在小小的帳篷裡,靜謐的與世隔絕。

  凌浩雖然因為傷痛不能和佟童進行一些實質性的身體接觸,但是也算是因禍得福。一般他死皮賴臉的非要跟人家些肌膚之親的時候,佟童都狠不下心拒絕。

  只要輕微的抵擋和推拒,凌浩就會仰躺著呲牙咧嘴的喊疼。是真是假又無從分辨,只能順水推舟的忍受此人孩子氣的蠻不講理。

  輕微的餘震發生過幾次,但是和最初的那次震盪相比,簡直是無足輕重。但是凌浩似乎因為餘震而分外興奮,因為可以在大庭廣眾之下抱住佟童不放,可以滿臉驚懼的縮成一團,擠在佟童懷裡,天經地義。

  「還好!」一個天氣晴朗的下午,佟童遠遠的眺望著遠處支離破碎的稻田,微笑著歎出一口氣:「全縣的死傷情況不是很嚴重!」

  「我不管全縣怎麼樣,我知道你好好的就行了!」凌浩撲上去一把摟住佟童,胳膊輕輕的摩挲著那依然包著繃帶的傷口。

  「你怎麼這麼自私呢!」佟童氣惱的一把把凌浩推在田埂上,映著微微揚起的塵土輕輕的挑眉。身後披散著陽光,臉就被罩在了深重的陰影裡,看不清表情

  「我錯了!一時興奮,口不擇言了!」凌浩掙扎著爬起來,顧不得拍撣身上沾染的塵埃,緊緊的一步竄上去抱住佟童,輕一下重一下的摩挲著佟童挺翹的臀,意味深長的笑:「再說了!我這不是『進』朱者赤,『進』墨者黑麼!」

  「流氓!」「哎呦!」

  田埂上再次揚起重重的塵埃,凌浩四仰八叉的被佟童推下稻田地,張牙舞爪的和身邊流竄的小螃蟹相得益彰。

  「喂!我說凌浩!美著呢吧!早吧哥們兒拋嘉陵江裡了吧」夜靜更深,蕭索索的只能聽見淺淺的鳥鳴,手機忽然哆哆嗦嗦的顫。

  凌浩抓起手機,披了件薄衫走出帳篷,壓低了聲音「喂」了一聲,就聽見小易的聲音輾轉著遠隔千里,飄散著黏膩膩的酸。

  「哪能啊!」凌浩搔搔腦袋,一臉忠厚的笑,孰不知四野寂靜無人,用不著把戲做的那麼足:「哥們兒這不還革命著呢麼!」

  「呦!聽這意思,又溫香滿懷了?」小易輕輕的蹲下看著鹹食衝著自己搖尾巴,不著痕跡的一棵棵往下揪著狗毛,心裡咬牙切齒:還真當他唐易軒是托兒所了。

  「沒!」凌浩微微的黯然,轉過身去坐在了背風的地方。群山隔著老遠重重疊疊,看不清形態,只知道一波波的暗影相連。

  「他說他不要你了!」小易開始緊張,眼睛緊緊的盯著近處的一塊瓷磚。手下沒注意,狠狠的一提,鹹食瞬間的熱淚盈眶。

  「沒!」凌浩發現自己再說不出第二個字,把手機夾在頸項間,從褲袋裡摸出一支煙,輕輕的點上,狠吸一口,再長長的吐出一口氣。

  「那就是答應和你回來了?」小易順手把鹹食撈在懷裡,輕輕的踱到陽台上,看著連成一線的點點路燈。鹹食仰起臉看著小易尖削的下巴,忽然感覺人類真可怕。

  天堂和地獄,往往只在一瞬間,人類有著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力量,阿門。

  「也沒!」凌浩忽然覺得胸臆間有一口氣,輕輕的刮搔著直衝嗓子,忍不住的咳嗽,咳嗽出了淡淡的氣聲。

  「你丫的找抽呢!」小易舉著手機怒吼,手下一鬆,要不是鹹食有先見之明緊緊的扒住他的睡衣,估計又瞬間的地獄天堂了。

  小易底下頭看了看吊在自己身上可憐巴巴的鹹食,重新的納進懷裡顛了顛,挪著步子一起窩進了沙發裡:「沒說崩又沒說好!你倆到底是個什麼意思啊!」

  「就是那個意思!」凌浩站起來把煙甩在腳下拈滅,輕輕的繞到了帳篷的另一頭:「不進不退,騎虎難下!」

  「凌浩!」沉默了半晌,小易輕輕的吐出一口氣:「回來吧!別逼得太緊,物極必反,這還是有回還的餘地,距離產生美,別真等他審美疲勞了,那才是追悔莫及,況且你媽……」

  「我媽!」凌浩在初夏的夜晚忽然感覺有春風拂過,老太太被一個人留在家裡,除了報平安的那通電話,自己一直對她置之不理。

  「老太太的那張機票就是鬆口的跡象啊!要不哪個媽會故意的把兒子往火坑裡推!」小易順著鹹食的脊背輕輕的撫,鹹食乖順的趴在他的胸口,感受著胸腔間溫暖的震盪。

  「回來吧!」小易苦口婆心,春風化雨:「這邊兒過不了多久就要恢復營業了,而且放老太太自己呆著終歸不好,不要逼人太甚,回頭再讓老太太覺得佟童不懂事兒,那不是前功盡棄麼!」

  凌浩靜靜的聽著,慢慢的思索,最後輕輕的點頭。撂了電話,凌浩踱進帳篷裡,輕輕探身,看著佟童平穩的呼吸著,才伸出手指,一遍遍的輕輕描畫著挺秀的眉。

  靜靜的蹲了一會兒,凌浩淡淡的扯扯唇角,歎出一口氣,返身躺在自己的毯子上,不久就響起了微微的鼾聲。

  佟童聽著那深深的鼻息,漸漸的睜開眼睛,手指放在自己的眉尖,一遍遍的尋找著剛才溫暖的記憶。

  「我明天就回去了!」凌浩仰躺在毯子上,雙手枕在腦袋下面:「你高興吧!總算把我這個大麻煩打發走了!」

  「東西都收拾好沒!」佟童對他故意的刻薄語氣不予理會,輕輕的疊著被褥,幫凌浩把散落的衣服規整在一起。

  「反正也沒帶什麼來!再說了,有些東西留下了,我是輕裝上路啊!」凌浩輕輕的顛著二郎腿,許久沒見回音,終於忍不住湊近,扒住佟童的腰身:「你就不問問我把什麼留這兒了!」

  佟童不抬眼,明顯的興致了無。心裡輕哼,不就是你那顆屁大點兒的心麼!

  「啊!我的初夜啊!我的處子之身!唔!」還沒等感慨完,就被佟童一把摀住嘴,險些的殺人滅口。

  「外面好多孩子呢!你亂說什麼!」佟童瞪眼,鳳眼隔著鏡片立起慍怒的弧線,忽然感覺手心的濕滑麻癢,急急的縮回手,臉紅成了天上的彩霞。

  「你要是拿這兒堵我我更開心!」凌浩說著欺身上前,輕輕的摟住佟童,一仰脖,含住那潤澤的唇,輕輕的舔舐。

  佟童閃不開躲不開,又怕掙扎把外面的人引來,只得放棄了抵抗,由著這無賴用舌頭在自己的口腔裡反反覆覆的掃蕩。

  「童童!我不逼你,但是你記住!」凌浩伸手捧著佟童的臉頰,拇指輕輕的摩挲那嫣紅的唇:「我會等你回來!一直一直等下去,不見不散!」

  梁山伯和祝英台十八里相送,情意綿綿,兩小無猜。

  凌浩走的時候,身後跟著全村裡浩浩蕩蕩的幾十上百口子,活像是歡送人民解放軍,這讓凌浩感到無上的榮光,也無比的焦急。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兒,就算自己能說出那海誓山盟,就佟童那性格,好意思聽嗎?這可如何是好呢!

  走了一程,凌浩回身,看著佟童在眾人簇擁下,像是送夫君上前線的莊主夫人,輕輕的揮手微笑:「大家都回吧!別送了!」

  又走一程,凌浩回身,佟童跟著幾個大叔大嬸還有平時教過的孩子們,掩掩映映的,像是一家老小送走趕考的舉人。

  凌浩又揮手,忍不住的蹙起眉毛,心裡卻溫暖如春:「大家都回去吧!我謝謝你們了!有時間去我那兒玩兒!」

  再走一程,凌浩回身,只看見木子緊緊的依在佟童身邊,一大一小映著遠處西沉的夕陽,透出淡金色的溫馨。

  凌浩回身,急急的走到木子身邊,蹲下來輕輕撫了撫孩子的小腦袋。木子又倔強的扭開臉,最後耐不住凌浩的鍥而不捨,定定的看著他。

  這孩子似乎和凌浩生來相剋,橫豎的看凌浩不順眼,時不時的還衝著他呲牙表示威脅,最主要的是經常和他搶吃搶喝。

  凌浩不惱,覺得和這孩子較真挺有意思,故意逗她。看著她跳著腳眼淚汪汪的找佟童告狀,忽然覺得,以後一定要和佟童一起養育一個孩子,而且要是女孩。

  「好好聽你佟老師的話!監督他好好吃飯!好好休息!」凌浩輕輕的拍了拍小腦袋,看著她倔強的昂起頭,一臉的不屑:「這還用你說!」

  「還有,不許總圍在你佟老師身邊吃豆腐……」「凌浩!」

  凌浩急急的跑遠,嬉笑著看著一大一小一起衝著他呲牙,伸出手指輕觸唇畔,揚起手臂倒退著慢慢把那個吻飛遠。

  我等你!不見不散!

  佟童看著那赤金色的背影漸漸遠去,一手緊緊拉著木子,另一隻手輕輕的觸著自己的唇,臉龐染上了夕陽的顏色。

  

  第四十五章 情書

  每個時代有每個時代不同的浪漫,但是,那些經久不息、愈久彌新的,無疑就是經典了。

  凌浩回了家,和來時同樣的路線,卻承載了不同的心情。凌浩忽然想起了他看過的一條廣告,裡面那個富有磁性的男聲,說了這樣的一句話。

  我們不在乎沿途的風景,只在乎看風景的心情。

  是的,心情是一種很奇妙的東西。

  趕來的那一程似乎承載了太多的心急如焚,凌浩的內心裡有太多的思念,太多的擔憂,太多的忐忑。

  而歸途呢,凌浩似乎擺脫了一些困擾,但又似乎還留有一些,但是都無所謂了,因為這種心情終歸被減半了。

  有人分擔,也可以說是分享吧。

  汽車顛簸著繞過山區的蔥翠,凌浩靜靜的倚在車窗框上,腦海裡閃過一幕幕的過往,就像是一樣疾馳的汽車,沿途的風景,記憶猶新。

  凌浩微笑著想著自己為什麼會陷進對一個男人的瘋狂迷戀之中,況且這個男人相當的不完美,他彆扭,偶爾自私,不會輕易的給自己信任……

  但,又如何呢。他同樣執著、認真,他有著自己固執的擔當,可愛的、讓人欲罷不能的固執。

  情人眼裡出西施,這不是諷刺,只是因為戀愛中的人,會將彼此的優點用顯微鏡觀看,那樣就算是細菌一樣大點兒的優點,也變成了無與倫比的美德。

  而缺點呢?就像是水蒸氣,兩個人之間的溫度太高,瞬間就蒸發殆盡,煙消雲散了。

  可是凌浩究竟還是想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愛上佟童,他甚至得意的想著佟童肯定也有著同樣的煩惱。

  想不通的事情就統統推到自然科學上,那是學術研究人員們的問題,他呢,就繼續心安理得的愛著自己想要愛的人。

  凌浩沒問佟童究竟是因為什麼才決定離開自己遠走他鄉的,他瞭解佟童,緊迫的逼問,只會讓他的嘴像蚌殼一樣越閉越緊。

  況且凌浩知道,佟童終有一天會告訴自己一切的一切,他有這樣的自信,因為走過細細土路的時候,他偷偷的回頭,看見佟童撫摸著自己的唇。

  那個吻,重重的飛到了佟童的唇上,更扎進了他的心裡,這就足夠了,腳步都不由自主的輕盈了起來。

  佟童會懊惱,他明明看見他發現自己回頭時,臉上的錯愕和羞憤。這無疑給凌浩注射了一記大劑量的強心針。

  不枉此行啊,也不枉費他捨身取義,搭進了自己白嫩嫩的翹臀。= =

  「媽!我回來了!」凌浩推開門,大咧咧的扯開了嗓子。老太太慌忙的從廚房裡小跑出來,就看見凌浩急急的扔了包,向她展開了雙臂。

  緊緊的收攏懷抱,凌浩輕輕的伏在母親的耳畔,愧疚的淡淡勾起唇角:「媽!謝謝你!他很好!」

  眼眶忽然像抹進了刺激性液體,睜不開,忍不住的鼻子根發酸,眼眶狠狠的紅著,瘦弱的女人在兒子的懷裡哭得渾身顫抖。

  輕輕的哽咽,幾乎不能成語,只是點著頭,斷斷續續的說著:「那就好、那就好……」

  酣睡到了下午,凌浩起身洗了澡,飽飽的吃了一頓媽媽做的飯,神清氣爽的去接鹹食回家。

  「哼!」「汪!」

  一人一狗立在門口,眉眼都是微微的上挑,不屑的看著見色忘義的凌浩,表情那叫一個一致。

  「原來我總聽人說,狗會越長越像主人!」凌浩咧著嘴,輕輕的搔著頭髮:「我現在才發現,這話還真沒錯,你倆越來越有夫妻相了!」

  「凌浩!」「嗷唔!」

  「誒!小易!我說錯了!我這還有事兒跟你商量呢!我……」「滾!以後別讓我看見你!見一次殺一次!見兩次挫骨揚灰!」

  幸虧凌浩閃的快,不然的話,這麼結實的防盜門要是真拍在臉上,他那挺翹的俊美鼻樑,多半就成平原了。

  「你看你小易叔叔!火氣太大了!你惹他生氣了?」凌浩看了眼緊閉的鐵將軍,無奈的撇著嘴低頭看了看鹹食,歎了口氣。

  鹹食站在他腳邊定定的看著他,直到把他看的汗毛倒豎,剛要蹲下撫摸鹹食的腦袋,外帶關心一下這孩子是不是這兩天讓它小易叔叔虐待的頸椎出了問題,就看見鹹食「突突」的一溜煙顛著肥屁股,連影子都看不見了。

  凌浩一邊走一邊琢磨,本來有千言萬語的,還有個未成形的不成熟的計劃想和小易商量商量。

  奈何呀,自己這賤嘴玩笑開得不是地方,正撞在槍口上,估計一時半會兒小易是不惦記搭理他了。

  「你小易叔叔是不是遇到感情問題了?」凌浩摸著下巴若有所思,鹹食在他兩腳之間左轉右轉的做著足球隊練習,父子倆這個忘我啊,街上的車水馬龍完完全全成了真空,連佈景的作用都沒起到。

  晃蕩著來到了一家文具店,凌浩左顧右盼,確定沒有熟人,這才做賊似的帶著鹹食溜了進去。

  凌浩少說十年沒進過這種地方了,這一進來,完全顛覆了之前二十來年形成的固有觀念,那個震撼啊。

  在凌浩的記憶裡,文具店是那種放著一排排刻板的玻璃櫃檯,牆面上用鐵絲網掛著一些文體用品的地方。

  店主或是服務員不苟言笑,彷彿賣了文具,自己也跟著成了有地位有素質有修養有內涵的文化人一樣。

  可是你瞧瞧現在,一排排的自選貨架像是進了超市。琳琅滿目的不僅是學習用品,還有一些女孩子們喜歡的小玩意兒:玩偶啊、漂亮的布藝小手袋、還有各色漂亮的小工藝品,真是目不暇接。

  凌浩混在些十幾二十的年輕女孩間,腳邊還帶著條有些愣怔的白色小呆犬,多少有那麼點兒,嗯,對,就是那個,不倫不類。= =

  凌浩蜷縮著移動,腳下的鹹食模仿的淋漓盡致,一人一狗活像是敵軍派來放地雷的。站在高處的店主拿著對講機和店面另一邊的店主夫人秘密通話,內容如下。

  注意注意,可疑目標出現,只要丫一出手,我抓現行,你給我封鎖出口。= =

  高科技了,連看店都用對講機了。沒辦法,店面太大,總不能面面俱到。

  凌浩在一排排的貨架間穿梭,臉上慢慢的沁出汗水。東西多是有多的好處,選擇多樣啊,但是也有弊端。你看看,這不他現在就找不到自己想要的東西麼。

  孰不知,人家店主早就細心的將各種分類標示貼到了貨架的首尾兩端,便於查找。奈何他凌浩做賊心虛,壓根就沒顧著抬頭看一眼。

  「找到了!」凌浩欣喜若狂的站在一排架子前面,看著面前花花綠綠的信紙,差點兒沒上躥下跳嘍。

  鹹食在他腳底下似乎是感染到了他的喜悅心情,跟著來來回回轉悠著追著自己的尾巴,樂在其中。

  丫凌浩找信紙幹嘛?說出來還真不怕各位笑話,丫要寫情書!給遠在千里之外丫的心上人——童雙雙先生寫情書!

  別看凌浩長的雙頰含春、雙目含水的,這寫情書還真是破天荒的頭一遭。

  小時候不懂感情,初中有小女孩背地裡給凌浩傳小紙條。凌浩看了眼,不解風情的揉吧揉吧,就進了垃圾箱。女孩兒氣得雙眼發紅,發誓有生之年再和此人說一句話,就把自己舌頭揪下來。

  後來長大了些,高中時候也學哥們兒,把漂亮馬子。別人家裡有人管著,還有些顧忌,凌浩那時候孑然一身,更是肆無忌憚。

  只是,他依然不用寫情書。看上哪個女生,就吹一聲口哨上去和人家搭訕。要不就是遭通白眼兒,被人罵著討厭卻依舊嬉皮笑臉的斜勾著唇角,要不就是一拍即合,拉拉小手,碰碰小嘴,連個接吻都不算,玩夠了就再一拍兩散。

  那時候的凌浩像頭撒野的小豹子,循著本能覓食,動物一樣的尋求短暫的刺激與溫暖,不需要人類的風花雪月。

  凌浩回想著,忽然笑了起來,發現自己這二十多年的浪漫似乎都積攢著蓄勢待發,只為了等這一個叫佟童的人,然後傾巢而出,如洪水猛獸般肆意氾濫,一發而不可收拾。

  鹹食抬眼,就看見他爸一個紅透了的下巴,恍惚間覺得自己看見了個懷春少女,覺得丫害羞的實在是忒難看了。= =

  凌浩在這滿滿的一大排信紙上流連,皺著眉頭細細挑選。店主遠遠的看見凌浩認真的背影,鬆了一口氣,放下腰間的對講機,擰著眉頭在心裡問候了凌浩家的祖先。

  虛驚一場,這不沒事找事兒麼!

  凌浩慢慢的篩選,這可是個大工程,馬虎不得。要是信紙太過絢麗了,佟童看見了肯定又得說他沒腦子,真當他佟童是女人呢。要是太過素淨吧,又體現不出這種濃情蜜意以及自己思戀愛慕的心情。

  左右為難,精挑細選,嘿!總算是看到了一個恰如其分的!

  凌浩伸手上去就抓,呵?愣沒拉動!凌浩納悶兒了,這信紙莫非是鉛注的,要不它就不能夠那麼沉。

  再來,這信紙好像長了手似的,死活的摽著架子就是不下來。凌浩紅著眼睛,差點兒連吃奶的力氣都使出來了,眼看那一沓漂亮的信紙就要香消玉殞了,架子那邊忽然伸出個腦袋,對著凌浩橫眉豎目:「我說你這人毛病吧!沒看我都拿在手裡了!你還玩了命的拽個毛啊!」

  「成詩!」凌浩看清了架子那邊慍怒的瓜子臉,瞬間瞠大了眼睛。

  「啊!凌哥!」成詩愣怔了一下,不著痕跡的把皺成卷子似的信紙塞在凌浩手裡:「那個!這個你拿著!」
作者: connote    時間: 2010-2-22 09:46

  第四十六章 不一樣的瞭解

  「不好意思哈!讓你在這種地方坐著!」凌浩慢慢的停下腳步,把手裡冰爽的飲料遞給成詩,喘著粗氣,不好意思的笑笑。

  「沒!這挺不錯的!況且又不是冬天,有風吹著還挺舒服的!是吧!鹹食!」成詩笑著把飲料倒在杯蓋上,輕輕的放在鹹食麵前。看著它伸出小舌頭慢慢的舔食,不禁的笑著揉揉那滾圓的小腦袋。

  凌浩盯著鹹食,輕輕的歎口氣。打開杯蓋,倒了口飲料在嘴裡,伸手往口袋裡摸摸,還好,那沓信紙穩穩當當的卷在口袋裡,沒有被顛下去。

  鹹食抬起眼睛看了看凌浩,嗚嗚了兩聲,耷拉下腦袋,連喝飲料的心情都沒有了。輕輕的蹭到凌浩腳邊,乞求的搖著尾巴。凌浩輕輕的蹲下身子,撫了撫它的脊背,無奈的歎口氣笑笑:「行了!爸爸沒怪你!又不是你的錯!」

  鹹食這才如釋重負的跑回去,繼續舔食杯蓋裡的飲料。成詩蹲下身子又倒了些飲料在杯蓋裡,越看越喜歡,忍不住把鹹食拎起來抱在懷裡:「凌哥!乾脆送我得了!怎麼就這麼好玩兒呢!」

  鹹食受到美女的誇獎,沾沾自喜的往那溫暖的懷抱裡窩了窩,卻冷不防的被人拎出來,懸在半空,睜眼就看見凌浩衝著它挑眉:「小白眼兒狼!這麼快就投誠了!丫哪也別想去!你是我兒子懂麼!」

  河濱的小廣場上飄散出女孩子爽朗的笑聲,路人忍不住的側目,只見一隻小白狗輕快的圍在女孩身邊跳來跳去,一旁的男子笑著倚在欄杆上,伸出手指點著那小白腦袋,不知道說些什麼。

  剛才鹹食滿心的負罪感啊。為什麼呢?還不是因為在冷飲店吃了閉門羹。

  凌浩和成詩不期而遇,怎麼也該坐下來聊聊的。本來文具店周邊就是大型的商業區,冷飲店相當密集,奈何倆人是能跨進去啊,這狗卻被擋在了門外。

  店員表情威嚴又謙和,衝著凌浩做了個「請」的手勢:「對不起先生!寵物嚴謹帶入店內,請您配合!」

  凌浩看著那張不苟言笑的鐵板臉,忽然想到了那時候租界裡各種高級商戶掛著的大告示牌:華人與狗不得入內。

  呸!那簡直就是奇恥大辱!凌浩折返身子,心裡開始賭氣。他就不信邪了,這麼多家店,就你家飲料能治病啊?還非你不可了!他還就不信了!送錢上門能沒人要!

  結果,真的不要。

  凌浩又頹廢又尷尬,帶著人家女孩子一條街一條街的走,人家成詩雖然沒說什麼,但他男子漢的尊嚴有些掛不住了。鹹食也深知是因為自己才讓凌浩丟了面子,開始鬱鬱寡歡,悶悶不樂。

  其實凌浩原來也沒見著這麼在乎面子啊!但是人家什麼子有雲啊,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太有道理了。

  丫凌浩跟著佟童別的本事沒長,就那面子,越長越大,就差頂天立地了。= =

  後來還是成詩,遠遠的看見了河濱這邊的空地上散落著好多休閒座椅。凌浩一看這都走到自己工作的遊樂場了,也該歇歇腳了。還沒到營業時間,也算是個清靜的地方,說話還是可以的。

  「哎!這麼算算,佟老師都走了倆多月了!」成詩坐在紅色的塑鋼椅子上,兩手捧著杯子輕輕的放在膝蓋上,看著遠處輕輕的歎出一口氣:「其實同學們還都挺想他的!聽說那邊地震時,同學們都挺著急的,後來院領導和我們說那邊的老師都很安全,這才鬆了一口氣!」

  凌浩輕輕笑著把玩手裡的杯子,眼裡的光很柔和:「他知道你們都惦記著他。肯定很高興,我去看過他,那邊雖然房屋倒塌嚴重,但是沒怎麼傷人,救災物資也很快到位了,我想會慢慢的好起來的!」

  「真的!你見過他了!」成詩興奮的從椅子上站起來,一腿跪在椅面上,兩手輕輕抓著椅背:「早知道讓你把同學們的信帶過去了,不過現在已經寄出去了,我想過不久就能看到了!」

  「你們還寫了信啊!」凌浩呵呵的笑著,不自覺的又摸了摸自己口袋裡的信紙:「學文的還真是夠,呵呵,夠……」

  「想說我們酸就說酸唄!嘁!拐彎抹角的!」成詩從鼻子裡哼出一口氣,又坐回椅子上:「佟老師手機停機了,那邊也聯繫不上,哎,走的很突然,就聽學校說他休假了,結果星期一再一上課,就變成梁斌了!哪怕是那個秦流氓也好啊!我最不喜歡梁斌了,丫說不上哪那麼彆扭!」

  「你當是市場挑大白菜呢!學校安排誰就是誰唄!」凌浩輕輕的揉了揉她的頭髮,放下手,微微的皺起眉頭:「你剛才說你佟老師在走之前休假了?你們沒精工實習?」

  「實習個毛啊!」成詩說著扔下手裡的杯子,從腳邊撈起自得其樂的鹹食,抱在懷裡輕輕揉搓:「什麼原因沒說,只是說佟老師家裡有事請假,秦流氓代了幾節課,後來就徹底讓丫梁斌教我們了!聽說他剛評上職稱,副教授了!本來以為是佟老師的,我們都想好怎麼給他慶祝了,誰知道,措手不及!」

  成詩說得義憤填膺,手底下忍不住的使了大力氣,連著揪下好幾棵狗毛。鹹食有一種幻想破滅的感覺,奮力的含淚向它爸那邊掙擺,奈何它爸只是蹙眉,一臉的若有所思,絲毫沒注意到它。鹹食只能死了心的認了命的繼續呆在成詩的魔爪下,承受非人的虐待。

  凌浩心裡「咯登」了一下,腦海裡一點點的翻湧著那時的種種。他當時的感覺果然沒錯,佟童是有事情瞞著他,不僅職稱的事情對他隻字未提,更對他撒了慌。

  那天佟童約他出去看電影的時候,明明說是因為學生們有實習任務才會偷得些清閒,但是聽成詩的話,明顯是因為佟童自己的原因才會被學校勒令暫時停課。

  休假和停課,那可是本質的差別啊。

  這麼一想,凌浩的整顆心就像是一鍋沸水,咕嘟嘟的翻騰著直冒泡:「那成詩,這麼說來,你們佟老師忽然決定去支教,會不會和職稱的評定有關係?」

  「呀!凌哥!你終於開竅了!」成詩說著一把把鹹食扔到地上,狠狠的一手拍上凌浩的肩膀。鹹食有種死裡逃生的感覺,哆嗦著躲在桌子底下,再也不敢出來了。

  「你不知道!本來支教的任務一般都是留給新晉的老師們的,而且副教授的職稱評定又在同期,怎麼算也輪不到佟老師,我想佟老師肯定是讓人給算計了!」成詩摸著下巴,一臉的成竹在胸。

  「你別再名偵探柯南看多了吧!」凌浩笑著推了推成詩的肩膀,心裡卻仔細的揣摩著成詩的話,不無道理。

  「嗨!別跟我提偵探!一提起偵探我就想起來丫混蛋成果!」成詩說著呲牙咧嘴的揮舞著拳頭,美女的形象蕩然無存。

  「成果?怎麼又牽出個成果來?」凌浩疑惑的看著這丫頭顛三倒四,站起身來輕輕撣了撣自己的褲子:「天不早了!有時間我們再聊,別在外面晃蕩太晚,你怎麼走?」

  「回我姐家!」成詩說著從桌子底下把鹹食揪出來,接著摟在懷裡揉搓,絲毫沒有察覺鹹食臉上痛不欲生的表情:「咱們順路!」

  凌浩展開信紙,若有所思,鋼筆水筆折騰了半天,這才決定用這支黑色水筆。鋼筆雖然正式,但是遇到水容易暈開,誰知道這一路會遇上什麼不測,還是水筆保險。= =

  揉搓著信紙,就差疊出朵兒花來了,最後咬著筆桿頭兒歎氣,猶豫不決的拿出手機,撥了個號碼:「喂?成詩啊?那個,你寫過情書麼?」

  屋外的鹹食正吃著凌浩他媽給倒在碗裡的親親腸,聽見「成詩」倆字,渾身肌肉緊繃,扭頭看看立在一邊的奶奶,瞬間覺得慈眉善目。

  想起自己當時因為老爸去看乾爹,不願意和奶奶獨處,死活非要賴在人家小易叔叔家,不好意思的挪著身子,不著痕跡的在凌浩他媽的褲腿上蹭了蹭。老太太低頭正看見鹹食的肥屁股,忍不住的蹲下身子,笑著點著它的腦袋:「你啊!」

  「行!我知道!回請你吃飯!」凌浩放下電話撇撇嘴,覺得這丫頭整個一水蛭。長長的舒出一口氣,看了看自己的大作,微笑著頷首,想著也算是物有所值了。

  封好了口,小心翼翼的貼好郵票,揣進了T恤胸前的口袋裡,呼的吹了聲口哨,帶著鹹食,直奔郵局。

  凌浩一路神清氣爽啊,頓覺春暖花開,不,是夏天了。忽然又想起佟童答應過自己的催生餃子,忍不住的落寞,滿腔的委屈化為仇恨,誓要將陷害佟童的混蛋繩之以法。

  「行了!」輕輕的拍拍手,凌浩呼出一口氣,宛如完成了一項大工程,回身帶著鹹食出了郵局:「回家!看看奶奶給咱們做了什麼好吃的!」

  「雪球?」忽然一個響亮的女聲從後面傳來,鹹食渾身猛的一緊,停下腳步,僵直著脖子,慢慢的回頭。

  

  第四十七章 不為人知的身世

  「來!先喝點兒水!」凌浩倒了杯水,笑著遞給坐在沙發上的女孩。女孩靦腆的接過凌浩手裡的杯子,微微的頷首,說了聲謝謝,把杯子捧在手心裡,便再也沒了聲音。

  凌浩有些尷尬,不知所措的輕輕咳了咳。回頭看了眼廚房,發現鹹食急急的扭身,留下了一個肥屁股。

  「那個!您貴姓?」凌浩清了清喉嚨,輕輕的搓了搓手。「啊!免貴姓周,周慧!」女孩輕輕的把身子往沙發外延移了移。喝了口水,微微的提了提唇角,忍不住也朝著廚房觀望,卻看不見鹹食的影子,神色慢慢的暗淡下來。

  「那個!周小姐,您有什麼話就說吧!我看您剛才看見鹹食,哦,就是您說的雪球,挺激動的,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凌浩手裡也緊緊的攥著一隻杯子,全身的肌肉都繃在了一起。

  剛才他和鹹食剛出郵局,就是這個女孩叫住了他們。女孩急忙跑過來,鹹食微微愣怔著後退,就被女孩抱在懷裡,嗚咽著再也不放開了。

  鹹食微微的掙扎過,但是看到女孩淚流滿面之後,嗚嗚的把腦袋貼在了女孩烏黑的長髮上,像是受到了極大的委屈。

  凌浩大惑不解,腦海中有一棵線像是浮出了水面,搖搖曳曳的卻抓不住。要找個地方把話問清楚的,可是周圍的茶座估計鹹食又是進不去的,還好離家不遠,只好冒昧的把人家請回了家,女孩子微微的思索,便欣然的接受了。

  「那好吧!我就長話短說!」周慧似是想起了自己的失態,不好意思的攏了攏鬢角的發:「雪球是我父親送給我的成人禮物,它到我家的時候,眼睛還沒完全睜開,看不清模樣,是我爸從農村親戚家抱來的,看樣子還沒斷奶!」

  周慧說著微微的笑,似是想起了鹹食小時候的憨態可掬:「我之前不是很喜歡它,不是什麼名狗,我想它肯定很笨,沒想到,這傢伙倒是很出人意表,帶給我很多驚喜,您也發現了吧,它挺聰明的!」

  「是!這傢伙……」凌浩想起鹹食自從來到這個家以後的所作所為,禁不住的剛要咧開腮幫子,奈何陌生女孩面前,總要顧及些形象的。輕輕咳了咳,聲音放得低沉了些:「它是挺聰明的,也懂事兒!」

  「是啊!」周慧說著低下頭笑了笑,緊緊的併攏了雙腿,向沙發裡側坐了坐:「高考後不久我父母就離婚了,後來我才知道,他倆早就協議離婚了,只是怕耽誤我的學習,所以一直沒說,不過想想,也算是解脫了。」

  周慧長長的舒了口氣,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說多了,繼續說雪球!」看著凌浩輕輕頷首示意,女孩把水杯放在了桌子上:「我有了後母,很快她就懷孕了,她說寵物對妊娠期的女性有影響,想把雪球送人,其實她只是單純的看我不順眼,沒法發洩在我身上,只能找我最在意的下手!」

  周慧的眼眶有些發紅,手下緊緊的捏著自己的T恤下擺。凌浩有些坐立不安,似是因為自己勾起了女孩的傷心事而有些過意不去。

  「那個,我再給你倒杯水吧!」凌浩說著拿起杯,剛要起身,就被周慧攔住了:「沒事兒,不用麻煩了,我就是有些激動,等一下,這就說完了!」

  「去年十二月初,我從學校回來,進屋就發現雪球不見了,問了我後媽,她說送人了,我問她,她卻說不出送了誰,我和她吵起來,被我爸打了一個耳光,哭著跑出去,再找,」周慧狠狠的呼出一口氣,把眼裡的淚水憋了回去:「就怎麼也找不著了……」

  凌浩手裡舉著杯子靜靜的聽著,回想著第一次見到鹹食的情景。那正是十二月初,在一個高檔住宅小區的外圍,鹹食瑟縮在牆角,躲在暗影裡,沒人注意。

  凌浩從口袋裡掏出煙,帶掉了錢包,俯下身子的時候,就發現一個小身影哀哀淒淒的蹭在自己腳邊。

  「我不是非要找您要回雪球,」周慧看著凌浩為難的表情,急急的辯解:「我只是看到它,就有些情不自禁了,不過它現在看樣子很快樂,您對它很好!」

  「那個,我,」凌浩有些語塞,輕輕的搔了搔自己額前的碎發:「那個,我問問鹹食的意見吧,看看它,想留在哪,咱們再做決定,行嗎!」

  「那個,一個星期,一個星期之後,我們再約時間,您看怎麼樣?」周慧皺著眉微微的思索,最後抬起眼,期待的看著凌浩。

  凌浩微微的皺眉,最後艱難的點點頭。周慧站起身,又看了看廚房,依然沒看見鹹食的影子,有些失望的低下了頭:「我先回去了!打擾您了,真不好意思!」

  「吃完午飯再走吧!」凌浩急急的站起身,把杯子放在了茶几上。「不了!我再來!」周慧說著起身往門邊走。

  「快去!」凌浩他媽一直在廚房裡支著耳朵聽著客廳裡的一舉一動,聽見周慧要走,輕輕的蹲下身子戳了戳鹹食耷拉著的腦袋:「去送送你姐姐!」

  鹹食依舊不抬腦袋,忽然聽見關門的聲音,緊跑兩步追出了廚房,卻發現人去樓空,微微愣怔著看著緊閉的門扉。

  「你還在生氣?」凌浩輕輕的蹲在地上,把鹹食抱進了懷裡:「你剛才也聽見了,姐姐不是故意不要你的,她一直在找你!」

  鹹食不出聲,小腦袋又往凌浩的胸前拱了拱。凌浩輕輕的歎口氣,撫了撫鹹食的後背:「不說了!看看奶奶做什麼了!」

  凌浩蹲在狗窩邊,看著酣睡的鹹食,一棵接著一棵的抽煙。微微的蹙起眉頭,輕輕的咳了咳。

  他知道寵物被主人拋棄後很難再產生信任感,但是,周慧那麼喜歡鹹食,想念鹹食,而且依照鹹食的表現來看,他們之前的關係,應該就如周慧所說般的融洽。

  鹹食對自己是依戀,可是面對同樣曾經十分疼愛它的主人,鹹食要是想要回去,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凌浩開始猶豫了,雖然之前很慷慨的跟人家約定,要按照鹹食的意願決定它的去留,但是凌浩現在開始後悔了。

  自己的籌碼從一開始就失掉了一大截,那從嗷嗷待哺就建立起來的感情,自己這幾個月所給予鹹食的衣食無憂,真的能替代甚至超越麼?

  「別抽了!」凌浩愣怔著抬頭,就看見自己老娘插著腰,居高臨下。趕緊站起來活動了活動腿腳,露出個疲憊的笑:「媽!怎麼還沒睡?」

  「你抽的快趕上火災了,我睡得著麼!」凌浩老娘微微的蹙著眉頭,回身把煙在水池裡澆滅了扔進垃圾箱裡,微微歎了口氣:「我知道你在愁什麼,但就是把頭發愁白了能有用?鹹食的意願才是最重要的不是麼,它開心,不論在不在你身邊,你不也能放心了麼?」

  凌浩躺在床上翻來覆去,腦海裡一直都是臨睡前母親的那番話。道理他都懂,可是,有些事情,理論永遠無法指導實際。最後忍不住的打開了床頭燈,起身從床頭櫃裡拿出了那沓信紙,歎了口氣,落下了筆。

  「佟老師!佟老師!」木子飛奔著像是一隻百靈,手裡舉著一封信,老遠就扯開嗓子開始報告:「您的信又來了!」

  「我說木子啊!」佟童笑著把孩子迎進懷裡,抱了起來:「咱們是女孩子啊!你一直這樣跑跑顛顛的瘋樣兒!將來誰敢娶你!」

  「哼!才不!他們不喜歡我還不嫁呢!」說著孩子雙手摟緊佟童的脖子,眼睛閃閃亮:「等我長大了,是要嫁給佟老師的!才不稀罕那些個臭男生!」

  佟童呵呵笑著把木子放在地上,從小手裡接過信封。看著那似曾相識,龍飛鳳舞的字跡,不由得擰起眉頭笑了笑。

  凌浩上次的那封情書,佟童可還是記憶猶新。之前收到學生們的那封聯名慰問信,佟童心裡面舒爽,很是受用,像是在這暑氣裡打開了空調。

  事隔沒幾天,佟童又收到了一封信,沒有落款,只有收信人和地址。佟童疑惑的打開,信紙清新的讓人眼前一亮,仔細的辨別上邊的字跡,佟童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吾愛雙雙,見字如面,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再然後,那亂七八糟的古文似乎是再也編排不下去了,開始談天氣輪家常,最後的最後,寫了句最靠譜的:童童,我想你了!

  佟童的臉黑了白,白了又黑,最後忍不住的拿起筆,憤憤的批了幾個字:語焉不詳,詞不達意!

  狠狠的把信扔在桌子上,又忍不住笑著夠過來,提著筆又批了幾個字:信紙選擇尚可,望再接再厲!

  佟童沒有回信,只是將那封批了批語的信件收在了櫃子的最裡層,疊得整整齊齊。

  「這次寫了什麼?」木子牽著佟童的手,歪著小腦袋,用手捂著嘴的笑。她可還記得上次佟老師接到這個人的來信時,面容那叫一個糾結。

  「哎!老師的兒子可能要跟人走了!」佟童放下信,皺著眉頭,若有所思。

  「佟老師有兒子了!那我還怎麼嫁給你啊!」木子鼓起腮幫子,狠狠的踢飛了路邊的兩顆小石子,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又揚起腦袋:「什麼叫要跟別人走了?你和你老婆離婚了麼?」

  「小鬼!」佟童終於忍無可忍的蹲下來,笑著揉著木子的腦袋:「以後不許亂看電視了!都學了些什麼亂七八糟的啊!」

  

  第四十八章 東隅桑榆

  凌浩這一星期幾乎是掰著手指頭數過來的,天天輾轉反側夜不能寐,好幾次都想打電話告訴周慧,說咱還是算了吧,求求你把鹹食讓給我行不行。

  但是這話他也只能想想,打死他也不出來。之前不就說過了麼,凌浩跟著佟童什麼也沒學會,就學會面子是個好東西啊好東西。

  男人的自尊讓他放不下身段來乞求一個女孩的施捨,更重要的是,條件是他提的,怎麼能反悔呢。

  當然,這只是其中一方面的原因,即使凌浩不承認,他也肯定為這個在顧慮。有一方面,就會有另一方面。

  周慧的種種表現讓凌浩深切體會到,周慧是從心底裡疼愛鹹食的,和鹹食重逢後的喜悅,更是溢於言表。

  這讓凌浩沒有辦法拒絕這個女孩的請求,雖然周慧一直沒提及要回鹹食的事,但是那樣期盼的眼神,還需要言語的附加麼?

  只是凌浩擔心,之前鹹食就是被周慧繼母丟棄的,如果再有一次,鹹食還會這麼幸運的遇上像自己這樣的人麼?

  凌浩現在已經無法離開鹹食了,這麼長時間的相處,凌浩投諸在它身上的感情,以及鹹食給予的種種回報,真的有一種家庭成員之間的相濡以沫,無法割捨。

  更何況自從佟童走後,鹹食幾乎成為凌浩精神的一個重要支點,讓他如何大度的將鹹食拱手讓人。

  為此凌浩變得惶惶不可終日,幾乎無時無刻不把鹹食帶在身邊,甚至連晚上工作,都將鹹食一併帶去遊樂場。

  凌浩盡量為鹹食準備可口的飯食,喜歡什麼就給吃什麼,就像是晚期癌症病人的家屬,盡可能的給予病人臨終關懷。

  凌浩他媽什麼也沒說,歎著氣的看著兒子像個孩子似的成天圍著條小狗轉。小易恨鐵不成鋼,咬牙切齒的罵他不乾脆,不男人,要不就拉下臉來求人家把狗留給他,要不就快刀斬亂麻,把狗給人家,眼不見為淨。

  這兩點凌浩都做不到,所以只能繼續讓人無可奈何。

  凌浩一直焦急的等待著佟童的回信,似乎聽了他的意見,自己就踏實了。奈何左等右等都不見回音,更加哀戚自己的不幸,佟童的狠心。

  其實還真不是佟童狠心,但凡有點兒腦子的,他就知道時間差這個東西。凌浩這封信寄到佟童那就得五六天,佟童再回信,就又得五六天,來來回回的十天半個月,你說佟童的意見還有什麼作用?

  所以佟童很理智的靜觀其變,又擔心凌浩那邊的情況,本想打電話回去問問,可那時為了讓自己斷了念想,手機早就停機了,為了這麼瑣碎的事,用學校的電話又不合適。

  更何況,太久沒見凌浩了,他不知道怎麼開這個話頭。他只記得那時兩人在一起,似乎根本不用言語交流,只要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便心領神會。

  想著想著,佟童不禁勾起唇角,露出一抹苦澀的笑。

  佟童心裡明鏡一般,能不能回到過去,完全是自己的一念之差。凌浩的努力讓他的逃避成了枉然,決絕的心意也有了鬆動的跡象。他開始迷茫,自己那麼痛苦的抉擇,到底為了什麼。

  人間六月芳菲,正是勃勃生機。

  佟童抬起手臂,遮住刺目的陽光。忽然感覺手下傳來的溫暖,低下頭,就看見木子的小手緊緊拉著自己,小小的身體依偎在自己身邊。

  「佟老師!您在想什麼?」木子仰起臉,歪著頭,眉心皺出個「川」字,瞇睛看著佟童。

  「沒什麼!」佟童輕輕笑著,牽起孩子的手,慢慢往有陰涼遮蔽的地方走。腳下踩踏的土路,揚起細細的塵煙,竟透出淡淡的喧囂。

  「佟老師!是不是再過不久就能聽見蟬叫了啊?」木子低著頭,腳下不老實的踢飛了幾粒小石子,嘴裡含含糊糊的嘟囔。

  「嗯?」佟童低頭,微微的皺眉想了想,輕輕點了點頭:「應該是吧,怎麼,喜歡聽?」

  木子狠狠的點頭,抬起臉來用手臂擋住陽光,另一隻手依舊緊緊牽著佟童的手:「有蟬的夏天才是真正的夏天嘛,可是我聽紀校長說,它們只能活一個夏天,只有一個夏天!」

  稚嫩的聲音漸漸低沉,最後只剩下沉默。那樣哀傷的語氣,讓佟童的心也跟著莫名的抽緊。

  是啊,生命只有一個夏天,一個夏天。生如夏花,那麼死亡呢,沒有什麼秋葉之靜美,它們似乎只在乎生時是不是絢爛。

  佟童忽然看到了一扇門,門裡透出的光亮太過耀眼,周圍就只剩下黑暗了。耳邊忽然沒有了任何聲音,也沒有木子,沒有房屋,沒有樹木。

  佟童惴惴不安的邁步,身體那麼的輕,又那麼的沉。快要走進門扉時,那扇門卻「乎」的一下閉緊,嚴絲合縫。

  佟童陷進完全的黑暗之中,忐忑的等待著即將到來的一切。耳邊忽然低低的響起聲音,聽不出男女,也聽不出年齡。

  那個聲音問佟童,它說:「你的生命,若也只有一個夏天,那麼你會留給凌浩多少時間呢?」

  佟童沉默,眉頭慢慢的糾結在一起。耳邊的聲音卻一遍遍的催促,不疾不徐,狠狠扣問著佟童的心臟。

  「佟老師!佟老師!」耳邊忽然響起焦急的呼喊,佟童猛然驚醒,間看見木子滿臉委屈的控訴:「哪有你這樣的!別人跟你說話你怎麼能走神呢!」

  「哼!」的一聲,小傢伙狠狠的甩掉佟童的手,轉身顛著兩條辮子鏗鏗鏘鏘的頭也不回,在後面只能看見手臂偶爾抬起,似是在抹臉上的眼淚。

  佟童兩三步的追過去,揪住孩子,高高舉起抱在懷裡。看著她倔強的把哭花的小臉埋進自己懷裡,搖著頭輕輕的笑,腳步卻異常輕快。

  佟童都想不到,自己竟然說了那樣的答案,但一切都撥雲見日,豁然開朗。

  「小易!」凌浩懷裡抱著鹹食,舉著電話貓在客廳的鞋櫃旁邊:「我可是要出發了!你跟上啊!」

  「哎呦!煩不煩啊你!整個一絮叨鍋子!這半小時都幾個電話了!知道你是去送狗,不知道還以為你去賣兒子呢!」小易頸側夾著手機,歪著腦袋,皺眉撇嘴,鎖上門。

  凌浩實在是沒底,仰臥起坐了半宿,最後還是給小易打了電話,求人家陪他一起去見周慧。

  小易打著哈欠,二話沒說就答應了。凌浩感動啊,覺得人家為自己算是兩肋插刀了,孰不知人家是不勝其煩了。= =

  臨出門時,凌浩把鹹食放在地上,雙手合十,閉著眼睛沖天拜了拜:「佟童啊, 你保佑保佑我把鹹食再帶回來!」

  後背忽然讓人狠狠的抽了一下,凌浩吃疼,咧著嘴的回身,就看自己老娘手裡拿著條毛巾,氣得直樂:「你剛說什麼呢!佟童還在世呢!拜哪門子拜啊!」

  周慧早早的到了約定的地點,低頭看了看腕上的表,用手在頰邊輕輕的閃著風,皺了皺眉。

  「對不起啊!出來時忽然有點事兒!耽誤了會兒!」凌浩懷裡抱著鹹食,小跑了兩步,站定在周慧面前,不好意思的笑笑。

  小易在旁邊看著鹹食在凌浩後背上露出的倆眼睛,撇了撇嘴。丫凌浩有個毛事兒啊!都到地方了忽然蹴溜著要回家!讓自己死拽活拽才給拽來。

  「沒事兒!這位是……」周慧看著凌浩身邊的小易,兩手緊緊攥住手裡的白色手提袋,眼睛滴溜溜的上下打量。

  「我一朋友,小易,唐易軒!」凌浩說著把小易拉到前面。小易輕輕的扯了扯唇角,伸手握住了周慧的手:「你好,唐易軒!」

  「你好!周慧!」周慧笑得靦腆,本來就是很溫婉的臉龐,雖不算漂亮,但是笑起來卻讓人不免驚艷。

  小易站在廣場的中央,懷裡抱著鹹食。凌浩和周慧慢慢走到廣場兩端,停下來對視了一眼,都輕輕衝著小易點頭。

  小易把鹹食放在腳邊,輕輕的拍了拍它的屁股:「去吧!」

  鹹食茫茫然的左右看看,最後垂下腦袋,慢慢的邁開了步子。

  凌浩心都涼了,看著鹹食越走越遠,差點兒跑過去揪起來。奈何君子協定在先,況且這是鹹食自己的意願,無論結果如何,他都必須接受。

  凌浩緊緊的握著拳頭,指甲幾乎陷進了肉裡,把臉撇向一邊不再看一眼。忽然感覺褲腳被輕輕的拉扯,低下頭,就看見鹹食眼巴巴的咬著褲腳看著他。

  凌浩驚詫的抬頭,遠遠的看見周慧無奈的笑臉。狠狠把鹹食抱進懷裡,凌浩差點兒沒熱淚盈眶嘍。

  「那個,我以後能經常去看看它麼?」周慧狠狠的呼出一口氣,把快要沁出的淚水狠狠的憋了回去。

  「沒問題!什麼時候想它了,就給我打電話!我們隨叫隨到!」凌浩慷慨的保證,剛要咧開嘴,忽然覺得此時自己的笑臉有些扎眼,強自憋了回去。

  「雪球!來!讓姐姐再抱抱!」周慧伸出雙手從凌浩懷裡接過鹹食,緊緊的抱在懷裡,眼圈漸次的發紅,最後輕輕的嗚咽,眼淚潰不成軍。

  鹹食也難受,看著曾經疼愛自己的姐姐這麼傷心,忍不住伸出小舌頭輕輕舔著那微鹹的液體。

  鹹食也為難啊,雖然跟姐姐在一起的時光很美好,但是凌浩老爸對它的深情厚誼它更是銘記於心,不說別的,就這幾天老爸那魂不守舍的勁兒,就讓它感激不已。

  更何況,鹹食也有自己的顧慮,姐姐雖然好,可那後媽卻讓它不敢恭維。萬一哪天她再心血來潮,把它扔在荒山野嶺,它可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啊,要是再狠毒點兒,把它燉了滋補身體,它不更要含恨九泉了麼。

  所以,別怪它,這是動物可憐的小小自保心理。

  「哪兒也不去了是不是?」凌浩緊緊的抱著鹹食,健步如飛。鹹食嗚嗚了兩聲,靠在凌浩懷裡打了個哈欠,慢慢閉上了眼睛。

  這話凌浩都問它百八十遍了, 一開始它還有力氣跟著汪汪兩聲烘托氣氛,再後來連眼都懶得抬了,要不是看在老爸平時疼它,它早就一口咬上去讓他沙特阿普了。

  「哎?睡著了啊?」凌浩看了眼懷裡的小腦袋,輕輕笑著自言自語:「那行,咱回家,我得給你幹報爹個喜,咱這撫養權啊,算是敲定了!」
作者: connote    時間: 2010-2-22 09:46

  第四十九章 張冠李戴

  「凌浩!你不覺得這丫頭不對勁兒麼?」小易從操作室的小窗戶看著外面抱著鹹食的周慧,湊到凌浩的耳根子底下皺著眉頭嘟囔。

  「怎麼不對勁兒了?」凌浩愣怔著眼睛看著窗外轉盤上的動靜,手底下井然有序的按著按鈕。聽見小易的話,扭臉看了眼周慧,正看見她衝著自己微笑,也咧開嘴衝著外面擺手。

  「你不覺得她來的太密集了麼?」小易一隻胳膊攬住凌浩的肩膀,依舊不死心的給著凌浩暗示,希望他能自己頓悟。

  「放假沒事兒吧!」凌浩不以為然,回身看了眼小易的手臂,抖了抖肩膀:「丫把手拿下去!我這活動不自如了!」

  「凌浩!你是真傻麼?」小易咬著牙強忍住吐露三字經的衝動,狠狠的呼出一口氣:「她就沒一個半個朋友的,非天天跟你丫這耗著!」

  「她想鹹食了唄!我都答應人家隨叫隨到了,不能說話不算數不是!」凌浩依舊沒心沒肺的笑,手底下按了開關,回身看見小易陰寒著臉,忍不住的拽了拽那水潤的臉蛋兒:「丫這是跟誰深仇大恨的啊!」

  「跟你!別碰我!沒腦子這病別傳給我!」小易說完,吭哧一口咬在了凌浩的手背上,還跟只被激怒的甲魚一樣,咬住了他就不鬆口。

  凌浩在狹小的操作室裡甩著手的上躥下跳,小易死緊的攬著凌浩的一隻胳膊,不遺餘力。

  小易忽然眼角瞥見周慧看著他們這邊掩著嘴的笑,猛地鬆開了嘴,吐了吐唾沫,整了整自己的衣服,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唐易軒你中邪了!」凌浩捂著手的呲牙咧嘴,話都說不齊整:「老子差點兒讓你給我咬成殘疾人士!我家雙雙回來要是看見我殘疾了還能要我麼!」

  「現在他也不能要你!」小易又吐了吐唾沫,從旁邊拿起礦泉水瓶子漱了漱口,還沒等把水吐出去,就被凌浩一掌拍在了後背上,一口水橫嗆進了肺管,憋紅了臉的咳嗽,趕上了關公。

  「你丫想死啊!」小易扔了瓶子暴跳如雷,拽起了身邊的一隻凳子張牙舞爪。

  「嫌髒你別咬啊!還告訴你了!剛上完廁所,沒水洗手!」凌浩緊緊的倚著門邊,擠眉弄眼兒的衝著小易扭屁股。

  小易氣結,扔了椅子坐上去,從口袋裡抽了棵煙出來,狠狠的吸了一口,又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凌浩我問你,市裡除了咱這是都不讓狗溜躂麼?」

  「不能啊!」凌浩從小易手裡搶過那支煙,沒皮沒臉的瞇著眼砸吧:「我平時帶著鹹食都橫衝直撞的,沒人敢攔我啊!」

  「那不就結了!」小易說著無奈的又從口袋裡掏出一支煙點上,抽了一口,伸出右手食指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你用這兒想想!她周慧為嘛一直帶著隻狗站窗戶外站著!」

  「你的意思是……」凌浩微微的皺眉思索,靈光乍現般的忽然愣怔著眼睛一臉驚詫:「醉翁之意……」

  「不在酒!」倆人異口同聲,小易站起身來,拍了拍凌浩的肩膀:「孩子,總算是開竅了,難怪這幼兒園上到了三年級!」

  「滾!不能夠啊!」凌浩扔了煙,開始陷入恐慌,來來回回在休息室裡碾地板,小鐵皮房子讓他踩得吱呀吱呀的晃蕩:「她怎麼能對我有意思呢!」

  「你是拆房來的麼!」小易一腳踩在了凌浩的腳面上,居高臨下的冷著臉看著凌浩蹦躂:「就你那腦容量能想明白了!丫周慧也挺可憐的,被你這皮囊蒙蔽了雙眼!」

  「我怎麼了我!」凌浩不服,瞪著眼睛反駁:「我人見人愛的,看上我那是人之常情!」

  「對!不錯!」小易忽然笑出了一臉的雲淡風輕,伸手拉開了操作室的門:「正好,佟童看意思也是不回來了,你就跟周慧湊合湊合得了!」

  「那你說怎麼辦!」凌浩一把拉住小易的手,半個身子死扒在人家胳膊上,楚楚可憐的像只棄犬:「人家根本對我沒半點兒表示,要回絕我也是出師無名啊!」

  「還叫沒表示呢!」小易恨不得一巴掌抽他個半身不遂,拎著他的領子,貼在了休息室的窗玻璃上,指著不遠處的周慧。

  周慧像是心靈感應般,忽然的轉頭,懷裡抱著鹹食,看見窗口的凌浩和小易,笑得雙頰緋紅,眉目含春。

  「這還叫沒表示是麼?」小易橫眉立目的用兩隻手指戳著凌浩緊閉的雙眼:「你鼻子上這倆窟窿眼兒是喘氣兒的麼!」

  「那你說怎麼辦?」凌浩有些氣餒的看著小易,抻著脖子看見周慧依然站在原地看著他倆這邊,開始確信小易的話是有據可依的了。

  「我問你句實話!你心裡是不是還是只有佟童,他要是回來之後你媽或是他媽還跟著攪和不同意,你還能堅持麼?」小易雙眼如炬。

  「廢話呢麼!這明晃晃的還青天白日呢!我凌浩要是說半個瞎話,就讓老天爺收了我去!」凌浩眼神堅定如鐵。

  「佟老師!又您封信!」木子耷拉著腦袋,把那素色的信封甩在佟童的手裡,沒好氣兒的一屁股坐在了教師宿舍的門框上,雙手托腮的發呆。

  佟童心急火燎的拆開了信封,摸出了一張紙,回手把信封拍在了桌子上。背著陽光細細的看,先前還微笑著的臉,越來越青。

  佟童:

  見字如面,沒什麼別的可說了,就是通知你一聲,周慧,就鹹食它姐,她似乎挺中意我的,我媽看著也合適,拚命的撮合。我一來抵不住女孩兒的深情厚意,二來母命難違,所以,對不起,祝福我吧。

  凌浩

  佟童站起來,渾身抖的像是發動機,抓起桌上的信封就往辦公室跑,出門的時候踉蹌著差點兒踢到了門口的木子,小丫頭看著那驚慌失措的背影直呲牙。

  他得問問他凌浩到底是個什麼意思,千辛萬苦的終於把他佟童纏磨的活動了心,此時卻要跟著別的女孩雙宿雙棲,難道只是為了戲弄他佟童之前的不辭而別才要將他追回又拋棄麼!

  手下哆嗦著拿不穩信封,忽悠悠的掉在了地上,卻發現有張紙片露了出來。佟童擰著眉頭撿起來細細的看,手越哆嗦越厲害,最後咬著牙,黑青著臉將那張紙片揉成了一團。

  丫呸!佟童!高興著呢吧!想著就擺脫我了!門兒也沒有!想跟我一臉善解人意的說「祝福你」?下輩子吧!我這輩子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死人!認命吧你!

  凌浩敬上

  凌浩忐忑,一想到一會兒的會面,冷汗就嘩嘩的往外冒。雖說不是捕風捉影吧,但是拒絕女孩,他這小半輩子了還是頭一遭,多少也有點兒心虛,

  心裡正嘀嘀咕咕的往約定的茶樓走,手機忽然扯著嗓子,唱的那叫一個歡實。凌浩掏出來一看,是個外地的生號兒,沒理,又揣回了口袋裡。

  可那邊那個堅持不懈啊,響完一遍接著響第二遍,凌浩皺著眉頭剛「喂」了一聲,那邊忽然響起了一把低沉的男聲,說話沒有間歇,凌浩連嘴都插不上。

  「凌浩!你是不是覺得開這樣的玩笑特有意思!你是不是覺得讓我擔心讓我難過是件特別好玩兒的事情!這是第一次,別人都是讓一讓二,我沒這麼大度,你要是再有二回,你看你還能不能見著我!我說到做到!」

  「嘟嘟……」乾淨利落的一氣呵成,凌浩舉著手機聽了半晌的忙音依舊沒緩過味兒來,腳步虛軟的像是踩在了棉花套子上。

  佟童,剛佟童都在手機裡說什麼了?凌浩玩了命的往剛才顯示的那個號碼上回撥,卻一直都是等待接聽。

  通話記錄還在,一切都不是夢境,凌浩像是打了針強心劑,握著手機親了又親,嘴叉子咧到了後腦勺兒。

  「凌哥!這邊兒!」周慧在靠窗的位置衝著凌浩招手,凌浩輕輕的點頭,激動勁兒還沒過去,三兩步的跑過去,撞到了人家小服務員。

  險險的把那小姑娘攬緊穩住,凌浩勾起唇角,急急的說了句沒事兒吧。小姑娘愣怔著點頭,看著凌浩遠去的背影,捂著雙頰急急的溜進了櫃檯後面。

  唔!上帝是不是射出了什麼特什麼箭!女孩咬著工作服的下擺蹲在地上捶胸頓足。為什麼笑容就能那麼迷人!

  「那個!周慧!」凌浩輕輕的呡了口茶,不敢抬眼睛:「那個,我,那個……」

  「凌哥!你有什麼事兒直說就行!」周慧輕輕的笑著,俯身給凌浩的杯子裡添茶,長長的秀髮輕輕的擦過凌浩的臉頰,瞬間帶起了一抹潮紅。

  媽媽咪呀!這是紅果果的色誘啊!凌浩哆哆嗦嗦的閉著眼睛夠著茶杯,忽然響起了剛才的那通振奮人心的愛的電話,心中忽然充滿了無限的力量。

  不能被敵人的糖衣炮彈所擊倒,凌浩猛地把茶杯一把扣在桌子上,嚇得周慧往桌椅裡退了退。

  「周慧!我知道你是個好女孩兒但是我還是不能接受你的心意因為我已經有了自己喜歡的人而且決定要跟他共度一生了對於你的厚愛我只能說聲對不起我相信你能找到更好的男孩兒我祝福你!」

  「呼」的長舒一口氣,凌浩狠狠的灌了口茶在自己嘴裡,剛才一口氣沒喘,差點兒沒把自己給活活兒憋死。

  沉默,還是沉默。凌浩憋不住了,睜開眼睛就看見周慧眨巴著眼睛看著自己,最後忽然張開了嘴,笑得前仰後合。

  凌浩盯著她,看著她上氣不接下氣的笑。笑到凌浩開始發毛,周慧才不好意思的用紙巾擦了擦嘴角,呡了口茶,不好意思的笑笑。

  「凌哥我想你是誤會了!我一直拿你當哥哥看待的!」周慧說著整了整自己的裙子和發稍。

  凌浩一顆心總算落了地,轉而想到都是小易的杞人憂天才讓自己在女孩面前失了面子,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的尷尬。

  「既然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我也就實話說了吧!」周慧忽然湊近,沒顧上凌浩清白交加的臉,微啟朱唇:「我就想問問您,您那朋友小易,她有女朋友麼?」

  

  第五十章 心有靈犀

  「你說什麼!」凌浩正往嘴裡灌水,聽見小易的話,這一口水全貢獻給了小易養的那盆仙客來,還險些搭進去自己半條命。順了半天氣,才把話說利索了。

  「你惡不噁心啊!」小易撇著嘴抹了抹自己胳膊,上面全是凌浩噴的水星子,一臉厭惡外加不屑:「有什麼大驚小怪的!我一男大當婚,周慧那一女,嗯,雖說不大吧,但是談戀愛也是正當權利不是,既然她有意思,為什麼不能試試!」

  「那秦子釗怎麼辦!」「我談不談戀愛關他個屁事兒啊!凌浩你這一口嗆得腦進水了吧!」

  凌浩無言,結結實實的讓小易給悶了個大窩脖,可他聽見小易說要和周慧談戀愛的時候,腦子裡第一個出現的就是秦子釗。= =

  他從茶樓回來的時候就感覺心裡跟揣了十五隻兔子似的,七上八下。一是想著佟童的那個電話,好像是有那麼些意思,卻又不敢確定,心神不寧的。

  二來吧,周慧特誠懇的讓凌浩給自己當回媒人,同意不同意的都放在一邊,起碼得讓小易知道她的心意。

  這凌浩可是著實犯了難,出於朋友道義吧,有這麼好的女孩追求自己哥們兒,那必須得竭盡全力的撮合。但是出於人道主義吧,他又不能對秦子釗的感受置之不理,畢竟有那麼點兒兔死狐悲的感覺。

  雖然人家秦子釗和小易誰都沒提過說他倆有事兒,但是小易說得好啊,你鼻子上那倆窟窿眼兒是喘氣兒的麼?

  那不能,凌浩這不就心明眼亮了一回麼。

  左右為難啊,凌浩是把話帶到了,但是沒做任何添加渲染,就是為了讓小易不受任何外界影響的做出決定。

  沒想到吧,小易不僅沒露出半點兒驚訝,就連眼皮子都沒抬一下。喝了口水,砸吧砸吧嘴,點點頭,說了句也可以。

  也可以?也可以是什麼意思啊!

  凌浩徹底無奈了,憂心忡忡的,說你再考慮考慮吧。小易就急了,問他你是有毛病麼?我跟一條件不錯的女孩談戀愛你讓我考慮考慮,我要跟一男的勾搭成奸了你就放鞭炮慶祝了?別以為全世界都是你這樣的!

  一句話,算是徹底沉默了。小易一肚子氣,看著窗外面一言不發。凌浩又讓哥們兒給狠狠的踩了回痛腳,渾身委屈的要冒出水兒來。

  「嘿!這快七月半了!你那生日打算怎麼過?」小易知道自己說話重了,鋪了道台階,請凌浩下來。

  嗯,凌浩是七月半生的,但可不是鬼節,人家那是農曆,凌浩這是公歷。

  「不過了!越過越老,沒勁!我先回去了!有什麼事兒電聯,你和周慧的事兒你倆單線聯繫吧!」凌浩悶著聲甩了這句話,帶上門出了小易家。

  在街上走著,心裡越來越不是滋味。凌浩記得清清楚楚,情人節那天,佟童說好了給他包催生餃子的,現在人在千里之外,連個影子都摸不著。

  又想起小易那倔了吧唧的孩子,更是一腦門子官司,趕緊掏出手機撥了個號碼,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事兒我可是告訴你了,怎麼個發展你就自己拿捏吧!」凌浩歎了口氣,剛要撂電話,秦子釗在那邊急急的攔住,沉默了半天,才開了口:「謝了!那時候哥們兒真是……」

  「咳!我明白!受人之托麼!」凌浩輕笑著衝著自己的額發吹了口氣,斜著眼看著它們在眼前一綹綹的飄起落下:「別提那時候,還得謝你,怎麼說要不是你,我不也找不著佟童不是!」

  「佟老師啊!」木子嬉皮笑臉的扒在辦公室的門框上,斜歪著腦袋看佟童批改試卷:「我考得怎麼樣啊!」

  「你啊!」佟童笑著,故意皺著眉頭:「我還沒看見呢,估計不怎麼樣,成天就看見你瘋玩兒了!」

  「哪有!」木子滴溜溜的從門口跑過來,倚在佟童身邊,張著大眼睛眨巴:「我挺努力的,真的,佟老師你看你看,看我這眼睛,我沒說瞎話吧!」

  佟童「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接過木子手裡的那封信:「你有這天天跑傳達室的工夫,還不如多做兩道數學題呢!」

  「嘁!」木子不服氣,撅著嘴看著佟童。一會兒又笑著湊過去,抻著脖子直眉瞪眼的看著佟童手裡的那張紙:「都說什麼了!」

  「去!我這批改卷子呢!不允許有任何舞弊!趕緊上課去!小心別人放假的時候我把你留在學校補課!」佟童笑著拍著木子的小腦袋,看著她一步三回頭的被打發走。

  辦公室裡又恢復了寂靜無聲,佟童手下捏緊了那封信,微微的皺了皺眉。

  凌浩的生日快到了,專門寫了信來和自己討要催生餃子。語氣無賴又霸道,但是佟童怎麼看怎麼覺得那一字字的很委屈,心裡不由的擰攪。

  「小易!周慧他們都放暑假了,你說佟童他們那小學是不是也應該放暑假了啊!」凌浩嘴裡面砸吧著煙,皺著眉頭若有所思。

  「廢話麼不是!幼兒園還放假呢!」小易仰著頭往自己嘴裡扔了顆花生豆,忽然從椅背上支起身子:「你要幹嘛啊!」

  「人家不過來,我過去還不行麼!」凌浩站起來伸了伸懶腰,拍了拍自己的後背:「我天生就是賤命!」

  「那也不能太賤了不是!」小易急急的抓住凌浩的胳膊:「你總是這麼上趕著你就不怕以後他不拿你當回事兒!」

  「我這輩子就是欠他的!」凌浩回身笑笑,拍了拍小易抓著自己的手:「再說了!你去問問秦子釗,問他總這麼上趕著你就不覺得自己賤!」

  小易不說話了,臉色青白交加,狠狠的甩開了凌浩的胳膊,扭臉看著窗外,耳邊輕輕響起凌浩的歎息:「感情的事兒,值不值該不該的,永遠說不清楚!」

  「哎!」凌浩他媽手上捲著凌浩的一件T恤,輕輕歎口氣:「路上自己小心,中午媽給包了餃子,吃完了睡會兒,怕你路上不得歇著!」

  「媽!」凌浩不好意思的攬住他媽的脖子,輕輕的順著老太太的脊背:「我會照顧好自己的,你在家也好好吃飯,我很快就回來,還有,別由著鹹食撒歡兒的跑,你跟它折騰不起,實在不行就硬揪回來,塞狗窩裡!」

  鹹食看著人家母慈子孝,心裡開始不是滋味。當初就不應該被老爸溫柔的假象所蒙蔽,姐姐打死也說不出把它塞狗窩裡的話。

  凌浩飽飽的塞了一肚子的餃子,看著他媽關切的問著還要不要,無奈的笑著擺手,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再吃!咯!就超重了!到時候飛機上不去,那不虧大發了!」

  凌浩他媽表情忽然暗淡,一手拿著筷子,胳膊肘撐在飯桌邊上:「我也七八年沒給你包餃子吃了,總怕你吃不飽!」

  「媽!」凌浩站起來把他媽攬在臂彎裡,輕輕的揉搓著她的肩膀:「特好吃,這麼長時間你包餃子的味兒一點兒沒變,乾脆在那邊開餃子館算了,估計到時候得比臧姑娘還火!」

  「去!死小子!」凌浩他媽紅著眼眶笑著回身拍著兒子的手,「哎」了一聲:「去吧!我也想開了,我沒陪你多長時間,也陪不了你多長時間了,別管和誰過,你過的舒服,媽就放心了!」

  「誰啊!」凌浩他媽正擦著櫃子,忽然聽見門鈴響。她沒去機場,凌浩讓她在家歇著。她抬眼看了看表,凌浩這時候該上飛機了,不可能是忘帶東西了啊。

  三兩步的跑過去,凌浩他媽疑惑的拉開門,看見門口的人,禁不住的一愣:「佟童!」

  佟童看見凌浩他媽也是微微一愣,緊接著一陣尷尬,不知道該不該進屋。凌浩他媽趕緊拉了他的手把人帶進來,一疊聲的抱怨:「這是怎麼話說的!凌浩這坐飛機去找你去了,這會兒都上飛機了!你倆就沒說一聲?怎麼就走岔了呢!」

  「我那不是……」佟童一怔,低著頭,心裡著急,臉上更是紅成了一片。

  他那不是想給凌浩個驚喜麼!佟童哪好意思當著凌浩他媽的面兒說出來啊。這不凌浩也想給他個驚喜麼,倆人就驚喜的錯開了。= =

  凌浩他媽趕緊往凌浩手機上撥電話,不通,著急的反覆撥,還是不行。沒奈何的回身,正看見佟童扒在臥室門框上愣神兒。

  一點也沒變,佟童拿眼把屋子的邊邊角角都掃瞄了一遍,哪怕是他臨走時落在床頭櫃上的那支筆,凌浩也沒給挪動分毫。

  時間一分一秒靜靜的流淌,佟童眼眶漸漸漲滿,回身看見凌浩他媽盯著自己,吸了吸鼻子,不好意思的笑笑:「那個,我……」

  「別說別的,先歇歇!」凌浩他媽輕輕拍了拍佟童的肩膀:「小易也往他手機上撥呢!要實在聯繫不上就等他下了飛機再讓他飛回來,總能見上一面的,別急!」

  「那怎麼行,我……」佟童低著頭說不出話,感覺凌浩他媽溫暖的手掌罩在自己的頭頂上:「哎!你倆啊!你倆啊!」

  忽然「光」的一聲巨響,凌浩他媽和佟童急急的奔到客廳,就看見凌浩呼哧帶喘的立在門口。

  凌浩急急的走過去,一把把愣怔的佟童狠狠摟在懷裡,眼裡的光晶亮,比窗外的太陽還炫目,只是喘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凌浩有生以來第一次感謝,飛機晚點了。

  

  第五十一章 小別勝新婚

  「多吃些!」凌浩看著佟童狼吞虎嚥,不住的往他碗裡夾著新出鍋的餃子,眼睛裡的光很是柔和。

  佟童嚥下嘴裡的東西,抬起頭抹了抹嘴,不好意思的看了眼凌浩和他身邊的老媽,把筷子放在了桌子上:「那個,我吃飽了!」

  「這才多少!」凌浩他媽趕緊又拿起筷子塞在他手裡,把餃子一個個的撥楞到他面前的碗裡:「還有呢!吃完了伯母再去給你煮!」

  「別!伯母!真吃飽了!」佟童的臉色微微漲紅,看了看手底下一個個飽滿的餃子。他是真的餓壞了,連吃相都顧及不到了,吃完後又噁心的難受。為了提前趕回來,連夜的顛簸,睡眠不足,現在站著都能睡著。

  「媽!他沒少吃!」凌浩輕輕的拍了拍老媽的肩膀:「折騰一中午你也累了,去歇歇,我去刷碗,你看看他那樣兒!」說著又指了指佟童眼底下深沉的暗影:「讓他先睡一覺,晚上再好好吃吧!」

  佟童閉上眼睛,感覺到莫名的眩暈。這間臥室,這張床,這溫軟的床單,此時闊別已經的真實觸感,都讓他感覺到無法言喻的虛幻。

  禁不住把眼睛小小的睜開一條縫兒,就看見凌浩側躺在他身邊,一臉笑意的注視著他。猛地又把眼睛閉上,強自壓抑著過快的心跳,就像是被當場捉贓的小偷。

  「睡不著就別勉強了!睡的也不短了!」凌浩嬉笑著捏緊佟童的鼻子,看著他臉色漲紅的翻著白眼瞪著自己:「偷瞄我幹什麼!趕緊!和我說說話!」

  佟童氣惱,憤恨的拍掉凌浩的手,輕輕的側過身子,卻猝不及防的被凌浩一把抱在懷裡:「傻子!怎麼忽然回來了!多累!」

  「你折騰不也是累麼!」佟童聽著耳邊的呢喃細語,調整了個舒服的姿勢,又往那溫暖的懷裡倚了倚:「再說了!某些人在信裡說的那麼淒哀,我忍心置之不理麼!」

  「那為什麼不給我回信!」凌浩有些氣惱,有些委屈,在佟童的耳邊喝出暖暖的氣息,和客廳吹進來的冷氣形成鮮明的對比,激得佟童一陣陣戰慄。

  「我說我想你你不回信,我說鹹食要走了你不回信,我說我要過生日了你還是不回信,你怎麼就那麼沉得住氣呢!」話說到最後,已經只剩悶悶的尾音。凌浩緊緊的把頭貼在佟童的頸側,手臂慢慢的收緊,再也不說一個字。

  「你有腦子麼!」恬靜的氣氛忽然被打破,佟童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從凌浩懷裡掙擺出來,聲音徒自拔高。

  「你那情書寫的是什麼!啊!詞不達意的!還胡亂的堆砌古文!還有!你問我鹹食的事兒,我就是給你回信了也晚八村了!你知道時間差麼!再說了,你說你過生日,我,我這不是回來了麼!」佟童忽然沒了聲音,悶悶的側窩著身子,留給凌浩一個倔強的後背。

  「傻瓜!」凌浩輕笑著滿眼寵溺,在身後扳著佟童的肩膀,發現巋然不動,索性整個身子扒在人家後背上,恬不知恥:「對了,我想起來了,我那次給你寄出封信沒幾天,就接到一外地電話兒,電話裡那男的說話都不帶停頓的,你說,能是誰呢?」

  「鬼唄!」佟童沒好氣的回身甩開凌浩的手:「你壞事兒做多了,大白天的就碰上鬼了唄!」

  「嘿!我都沒說是白天黑天的,您老人家就知道是白天!」凌浩斜挑著一邊的眉毛,勾起唇角,扶住了佟童的脖頸:「莫非,你有千里眼不成!」

  「等一下!」佟童忽然拍開凌浩的臉,支起雙臂從凌浩的肩膀上露出倆眼睛,看著洞開的臥室門:「媽呢?光顧著跟你鬧騰了!」

  「呵呵!好媳婦!改口真快!」凌浩說著從肩膀上把佟童拎下來,摟在懷裡揉搓:「出去溜鹹食去了唄!你這剛醒過味兒來!才想起來背著婆婆!晚大發了!」

  「你!唔!」佟童瞪著眼睛,來不及反駁,雙唇瞬間被溫軟的觸感覆蓋。輕輕的閉上眼睛,剛伸手攬住凌浩的頸項,就忽然感覺到一隻手正不輕不重的揉搓著自己沉睡的灼熱。

  「凌浩!別!天還沒黑呢!」佟童驚慌的壓住凌浩的手,看著他無賴的抓過床頭櫃上的鬧鐘看了一眼:「快七點了!不早了!天黑的晚,一會兒就黑了!」

  「窗、窗簾!」佟童依舊負隅頑抗,雙手死死的揪著自己被凌浩解開的褲鏈,臉色漲得通紅。

  「哎呀!事兒這多的!老夫老妻的怎麼這麼多講究!」凌浩悻悻的跳下床,把窗簾拉上:「這回總……嘿!」

  一回身,就看見佟童提溜著褲子躡手躡腳的往臥室外面蹭,兩三步的竄上去,一把揪回來,關了臥室門,回手又打開臥室裡的空調,底下頭看著懷裡漲紅的臉:「這下總該消停了吧!」

  「凌浩!呃,輕點兒!疼!」佟童死緊的閉著雙眼,雙手狠狠的揪著身下的床單,身體接觸到冰涼的空氣,本能的往另一具溫暖的軀體上靠攏,卻被異樣的侵入感刺激的微微皺眉。

  「我輕些!」凌浩放柔了手下的力度,手裡沾著滑膩的護手霜,慢慢的推進。看了看佟童咬緊的蒼白下唇,輕輕的湊過自己的唇,在那唇外細細的舔舐。感受到佟童鬆開的牙關,便猛地潛進去,用唇舌翻攪著攻城略地。

  分離太久,艱澀慢慢退卻,記憶中的醇美卻如同海水般襲來,不知餮足的變換著角度在彼此的口腔裡尋找著最溫熱的一點,身體緊密相貼,唇齒間輕輕的溢出淡淡的嚶嚀,像是甘甜的蜜汁流瀉。

  「凌浩!凌……浩!」佟童漸漸的呼吸不暢,像是擱淺的魚。剛被放開的瀲灩的唇,微啟著尋求空氣,又像是劫後餘生的溺水者。

  「我在!我在!」凌浩艱難的忍耐,一隻手穩住佟童顫抖的腰肢,另一隻手依舊不遺餘力的做著擴展。

  他有多麼渴望佟童溫暖的身體,沒人知道,但是他不想傷害佟童,這誰都明白。要是因為自己的魯莽而給他帶來傷痛,那恐怕比他自己受傷還要難受。況且,那種撕裂,他親身經歷過,就越發懂得,不能操之過急。

  「凌……浩!凌……浩!」佟童迷離的眼中滿滿的都是凌浩汗濕的臉,微微的低下頭,斂起了眼瞼,不敢再看一眼:「可以……了,你……你……來吧!」

  凌浩驚詫,耳邊是佟童羞怯的邀請,抬起眼看著那緋紅的臉頰,感受到緊扣在自己肩膀上的指尖,像是嵌進了皮肉之中。凌浩緊緊的咬著唇,輕輕的撐起佟童的雙腿,試探著將自己慢慢的頂入。

  「呃!」佟童的身體微微一滯,想像和現實永遠是兩回事,狠狠的呼氣吸氣來放鬆自己,努力的接納,卻沒發現自己身體的震動也牽扯到了凌浩,正是進退維谷之際,這麼的壓迫刺激,真是苦不堪言。

  「對不起了!童童!」凌浩輕輕的吻了吻佟童的額角,握住佟童的腳踝慢慢的向上頂,猛地挺進,瞬間被包裹在溫暖的狹窄裡。

  「唔!」突來的刺激令佟童措手不及,眼前瞬間被淚水迷濛。疼,還是疼,自己這麼努力的配合,他怎麼就不知道溫柔些呢。想著更是滿心的委屈,眼裡的淚水漸漸的溢滿,順著臉頰緩緩流下。

  「童童!童童!疼了是不是!對不起!對不起!」凌浩不敢動作,心疼的皺眉,慢慢俯下身子把佟童眼角的淚水輕輕的吻去。

  兩個人都幾乎被這種靜止的不進不退磨斷了神經,凌浩一咬牙,輕輕的款擺腰肢,沒有感受到佟童的拒絕,便放開了膽子,盡情馳騁。

  佟童不受自己控制的搖晃,意識漸漸的模糊,眼前慢慢出現了那道門。在那道門前,曾經有一個聲音問過他,如果生命只有一個夏天,那他會留給凌浩多少時間。

  他那時迷茫,無措,那聲音卻步步緊逼,他惶然的閉上眼睛,空白的腦海中,忽然有什麼東西「啪」的閃現,就像是極快的一道火光。緊接著他睜開眼睛,鎮定微笑著說出了那個連他自己都未曾想到的答案。

  他說,一個夏天。

  生命若真只有一個夏天,那麼他留給凌浩的時間,就是整個生命。

  現在,那道緊閉的門扉衝著他敞開,裡面還是那麼的亮,耀眼的看不清周圍的一切,佟童一隻手臂遮住眼睛,另一隻手摩挲著前進。

  只是輕輕的一跨,佟童睜開眼睛,豁然開朗,眼前的一切令他目眩神迷,震撼的不能成語。

  他相信,那就是伊甸園。

  「童童!童童!」凌浩驚慌的拍打著佟童的臉頰,看著那失去焦距的眼睛,焦急的如同熱鍋上的螞蟻。

  他知道歡愛中的人會偶爾失去意識,但是真的看見愛人這樣,整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

  「凌浩!」佟童幽幽轉醒,眼前是凌浩心急如焚的臉,他輕輕的笑,撫上凌浩的額頭:「生日快樂!」

  「說早了!還沒到十二點呢!」凌浩緊緊的把佟童摟在懷裡,手下輕輕摩挲著那冰涼緊俏的臀:「咱們就一直一直這樣等到十二點,你再祝我快樂!」
作者: connote    時間: 2010-2-22 09:46

  第五十二章 慶生

  「童童!」凌浩整個趴在佟童的後背上,緊緊的把佟童攬在懷裡,手底下輕輕的攏著佟童的灼熱揉搓,熾烈的氣息噴薄在佟童的頸側:「瘦了!吃的不好?怎麼都瘦成這樣兒了!」

  「哪、哪瘦了!」佟童雙腿跪在床上微微的顫抖,咬著牙,雙手緊緊把住床頭,努力的仰起頭尋求稀薄的空氣。

  「哪都瘦了!」凌浩忽然勾起唇角,眉眼邪肆的飛揚,意有所指的輕輕收緊了指間,攬了攬佟童的腰,將他翻了個身面對著自己。

  佟童氣結,緊閉著牙關,雙手依舊狠狠的抓著身下的床單。斜斜的瞪著凌浩嬉笑的臉,猛地張開嘴,一口咬上了那密佈著堅實肌肉的肩胛。

  凌浩悶哼出聲,強忍著疼痛咧開嘴,調笑的看著依舊死咬著自己不放的佟童:「娘子這般熱情,相公豈有不應之理!」

  說著狠狠的擺動起自己的腰肢,雙手牢牢的箝著佟童的兩條大腿,指尖將腿內側的細嫩肌膚掐出兩道深沉的紅痕。

  佟童越發的收緊牙關,不讓脆弱柔媚的嚶嚀流瀉出來,感受著凌浩越發猛烈的動作,身體不由自主的抽搐。

  凌浩血紅了雙眼,被佟童柔嫩的內壁刺激的一陣痙攣,不可抑止的咆哮出聲,將滿滿的灼熱撒進佟童的身體裡。

  喧囂瞬間偃旗息鼓,屋裡只剩下濃重的喘息和歡愛過後特有的麝香味。佟童張開四肢,胸口劇烈鼓動。凌浩一隻手輕輕的壓在他的胸口上,趴靠在他的身側,將頭撇向一邊狠狠的呼吸,手下依舊摩挲著佟童火熱的腰側。

  「累麼?」凌浩輕輕撥弄著佟童汗濕的發,眼睛望著天花板,一片滿足的空茫。佟童輕輕搖頭,頭髮掃過凌浩的臂膀,刺得凌浩一陣麻癢,更緊的攬了攬他。

  「哎!」凌浩夠過床頭的鬧鐘看了一眼,輕輕歎了口氣:「沒堅持到十二點!我果然老了麼!」說著翻身看著佟童一臉的氣急敗壞,抓起他的手在唇畔輕輕的啄:「要不咱歇會兒再來一回?」

  「凌浩!就算你不要臉也別把我搭進去!你是想要我命麼!」佟童狠狠的抽回自己的手,賭氣的扭過臉去:「我這折騰了一天一夜,要不是看在你生日的份兒上,我瘋了這麼捨命陪君子!」

  「我不就這麼一說麼!」凌浩欺身上來扳回佟童的身子,頭枕在他的頸側:「知道你好!我現在跟做夢似的!倍兒美!」

  佟童輕輕勾起唇角,卻不讓凌浩看見,伸手慢慢順著凌浩濃密的黑髮:「凌浩!我這次只呆一個星期,我……」

  「怎麼還要走!」凌浩猛地坐起身子,又被佟童一把拉回身側輕輕的安撫:「你聽我說,這是工作,我必須呆夠時間才能回來,況且,時間也不多了,還有倆月。」

  佟童說著低下頭,注視著凌浩的黑眸,眼裡溢滿了溫柔:「等我回來好嗎?」

  「那回來了是不是就再也不走了!」凌浩低下頭把臉埋進佟童的小腹,更緊的收起臂彎。

  「不走了!再也不走了!」「說話算數!」

  佟童微笑著點頭,凌浩整個人蹭上來看著他的臉,靜靜的凝視著,最後輕輕的啄了啄他的唇:「那作為補償,咱再來一次吧!」

  凌浩他媽抬眼看了看自家拉緊的窗簾,又低頭看了看鹹食,絮絮叨叨的嘟囔:「你說咱上不上去啊?這都快十點了!」

  鹹食嗚嗚了兩聲,打了個哈欠,窩在它奶奶的身邊就要迷糊著。凌浩他媽咬咬牙,一把把鹹食抱在懷裡:「不管了!咱上去再說!」

  聽見開門聲,凌浩趕緊把佟童包好了扔在臥室裡,拉緊了房門,自己搓著手衝著他媽笑:「媽!怎麼帶著鹹食溜了這麼長時間!」

  「哼!」老太太從鼻子裡哼了口氣,看了看緊閉的臥室門:「外面涼快不是!我就膩歪這空調的風,本來都打算在外面過夜了,一看還是算了,怕吹成半身不遂!是吧鹹食!」

  鹹食抬頭看了眼它奶奶,又斜著眼看了看它爸,最後窩在狗窩裡悶聲不響的耷拉著腦袋啃親親腸。

  佟童在屋裡側著頭趴在床上,細細聽著凌浩他媽的話,臉唰的一下紅到了耳根子,心裡更是咬牙切齒的把凌浩罵了一百遍啊一百遍。

  那小子跟打了興奮劑似的,要不是自己求饒,他還樂此不疲呢。實在是累得連手指頭都抬不起來了,這才讓凌浩幫他清理身體,這回可好,凌浩他媽更看不上他了,準得以為他沒臉沒皮,只圖那點兒痛快了。

  「他吃了麼?」凌浩他媽斜睨著兒子,輕輕的衝著臥室撇了撇嘴,抓起圍裙進了廚房。

  「還,沒呢!」凌浩不好意思的搔搔自己的頭髮,跟著他媽屁股後面進了廚房:「這剛醒!他,太累了!」

  「嗯!可不累了麼!」凌浩他媽不抬眼睛,又從鼻子裡輕輕哼出口氣,打了個雞蛋,從冰箱了取了些單凍的蝦仁:「你們年輕,以後在一起的日子還長著呢,再好吃的東西也不能一次吃的太飽不是!」

  凌浩只能在一邊一個勁兒點頭「是是是」,心裡叫苦不迭,要是佟童知道他媽囑咐他的這些話,非拿著菜刀謀殺親夫不可。

  「叫他出來吃飯吧!」凌浩他媽把做好的飯菜端上桌子:「累了一天了別再餓著肚子睡覺!你啊!」說著用圍裙抹了抹手,狠狠的戳了下兒子的腦袋。

  「知道了!」凌浩縮了縮脖子,吐了吐舌頭,三兩步的竄到臥室門口,叩了叩門,輕輕的推開,伸進腦袋:「起了麼?媽把飯做好了!出來吃點兒!」

  雞蓉鮮蔬湯,三鮮蛋炒飯。佟童手裡拿著凌浩他媽遞給的飯勺,另一隻手在桌下狠狠的扯著剛換上的凌浩的家居T恤,臉都抬不起來了。

  「怎麼不吃?」凌浩他媽輕輕拍了拍他的頭,佟童抬起頭,就看見凌浩他媽溫和的笑臉,更不好意思了:「伯母,我……」

  「好好吃!吃完了歇會兒早睡!」凌浩他媽起身伸了個懶腰:「我可是困了!明兒咱中午在家吃!晚上你和凌浩出去和朋友慶祝吧!年輕人,湊在一起熱鬧熱鬧,你就多陪陪他吧!」

  說著凌浩他媽拍了拍佟童的肩膀進了客房,佟童愣怔著抬頭看著凌浩:「這是?」

  「傻帽兒!」凌浩輕輕的俯下身子刮了刮佟童的鼻尖:「還看不出來啊!等著過幾天給婆婆敬茶吧!」

  「嘿!你小子怎麼蹦躂回來了!」秦子釗一看見佟童,緊跑了兩步狠狠的捶上了他的肩膀,然後又緊緊夾住佟童的脖頸,拚命揉搓著他的頭髮:「可想死哥們兒了!」

  佟童呵呵的笑,反身去揪秦子釗的臉,卻聽見凌浩在一邊輕輕的咳了一聲。倆人都停了動作,就看見凌浩一個背影,沉著聲吩咐:「咱進去等小易!」

  秦子釗勾著佟童的肩膀,玩味的笑,忽然伸出手指彈了彈佟童的臉頰:「這小子醋性也太大點兒了吧!」

  「去!別胡說!」佟童拍開秦子釗的手,緊接著又勾住他的肩膀:「我可得好好拷問拷問你!這些日子都怎麼過的!」

  「嘿!反了吧!這可是我要問你的!」說著倆人摽著膀子哈哈笑著進了餐館,完全對凌浩的鐵青臉色視若無睹。

  「凌哥好!生日快樂!」周慧把手裡的禮物交到凌浩手裡,然後緊緊倚在小易身邊微笑,小鳥依人。

  「那個,謝謝!」凌浩尷尬的笑著接過周慧遞過來的禮物,不著痕跡的湊到小易耳根子底下:「你怎麼把她也給帶來了?」

  「帶來怎麼了?」小易一臉的驚訝,緊接著有些氣惱:「你生日我帶我女朋友來你是不高興麼!你要是不高興這頓飯我們可以不吃!禮物我是送到了,走人也沒關係!」

  「喝!這怎麼話說的!」凌浩趕緊攬住小易的肩膀賠罪:「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那不是……」說著眼睛瞥了瞥秦子釗。

  「你怕毛啊!他秦子釗還能吃人不成!」小易說著挑釁的看了眼一直悶聲灌酒的秦子釗,凌浩看著秦子釗那一臉吃了蒼蠅的表情,忽然有種幸災樂禍的感覺。

  讓丫秦子釗忘恩負義,虧自己還跟他報告敵情呢,他剛才居然調戲自己老婆,不地道,忒不地道,這叫壞人自有壞人磨。= =

  這頓飯吃的狼煙四起,就看秦子釗和小易逮著機會就灌對方酒。凌浩和佟童看著苗頭不對,趕緊壓著,不管用。

  「易軒!別喝這麼多!」周慧有些擔心的拽住小易的袖子,卻被小易一把甩開:「你跟著添什麼亂!一邊呆著!」

  周慧委屈,眼圈漸漸的泛紅,佟童趕緊給她夾了幾筷子她愛吃的菜,周慧這才勉強的笑笑,把在眼眶裡打轉的眼淚憋了回去。

  吃完了飯,大家計劃去夜貓,吼一吼,減輕壓力,連帶著把秦子釗和小易那酒醒醒。本來是好事的,但是後來徹底的杯具了。= =

  秦子釗一進包廂就拉著周慧來了首《廣島之戀》,唱的那叫你儂我儂,郎情妾意的。小易氣得直磨牙,拉過周慧就按在自己身邊兒,不許動。

  「有本事你他媽跟我唱!扯個女的算你能耐啊!」小易拿著麥指著秦子釗,秦子釗把自己真絲襯衣的頭兩顆紐扣狠狠咧開,扯起一邊唇角,攤開雙手:「隨時奉陪!」

  結果倆人扯著脖子吼了首《死了都要愛》,那真是吼的,凌浩和佟童腦漿子震得都疼,周慧躲在一邊捂著耳朵往嘴裡塞爆米花。

  凌浩好不容易搶過來麥克風,點完最愛《催眠》,前奏剛過去,還沒來得及張嘴呢,就出事兒了。

  「你他媽的摸哪兒呢!」小易拿著瓶啤酒指著秦子釗,秦子釗手裡抓著周慧的手,一臉的淡定:「看手相呢!」

  「放屁你!你他媽的還會看手相!要吃豆腐找別人去!」小易一把把啤酒瓶子墩在了桌子上,血紅著雙眼直晃蕩。

  「你怎麼淨往不高尚的地方想呢!」秦子釗一臉無辜的站起身,撥了撥頭髮:「你這麼清楚我愛吃豆腐?哦!我想起來了!我沒少吃你豆腐!」

  「我操你媽!」小易悠的拎起身邊的單人小沙發,直直的朝著秦子釗扔了過去……

  

  第五十三章 KTV

  小易扔的那個沙發說實話真不算大,就小腿那麼高,圓滾滾的一個墩子,要擱平時,誰拎起來也沒人拿它當個回事兒。

  可是現在不行了,這倒霉孩子不知哪來的力氣,半空裡照著秦子釗的腦袋就過去了。凌浩拿著麥背對著小易,就感覺腦後面一股風,「唰」的一聲,呼嘯而去。

  佟童和周慧當時都木了,太震驚了,措手不及啊,就知道張著嘴跟那看著,連個動作都沒有,徹底石化了。

  「光」的一聲,緊接著就是「嘩啦啦」的響,大夥兒這才都醒過味兒來,凌浩扔了麥緊跑兩步,從後面死死抱住小易,臉憋的通紅。

  佟童趕緊跑到秦子釗身邊,秦子釗捂著右手臂搖了搖頭。還好他剛才反應及時,拿胳膊擋了一下,不然這會兒估計就橫屍當場了。

  那隻小沙發現在咕嚕嚕的滾在一邊,砸碎了牆壁上的一隻影燈,和著一地的碎玻璃,看著特淒楚特無辜。

  周慧站在桌子後面,左右看看,就差急得跺腳了。要是過去扶小易吧,他要是紅了眼給自己來那麼幾下,自己這小身板兒估計盯不住。其實應該過去看看秦子釗的,但要不是自己,秦子釗肯定也不會讓小易給來這麼一下子,現在過去無疑是火上澆油。

  「你哪來那麼大的邪火兒!」秦子釗倒吸了口冷氣,然後狠狠吐出來,一手插腰,另一隻手狠狠的揉搓著頭髮。看著凌浩懷裡依舊掙擺著要和人拚命的小易,真的有些氣惱了。

  「你說我為嘛那麼大邪火兒!」小易血紅了雙眼咬牙切齒:「我遇見鬼了!遇見你就是遇見鬼了!」

  「操!他媽的唐易軒!」秦子釗手裡剛點上一支煙,聽見小易的話,又狠狠的甩在地上,用腳拈滅了:「我他媽招你了麼!啊?我還敢招你麼!你欺人也太甚點兒了吧!」

  「子釗!」佟童趕緊拉住秦子釗搖頭:「別說了!他現在什麼都聽不進去,等他醒了有什麼再說,你先別激他!」

  「我欺人太甚!」小易狠狠的掙動著身體,回身聲嘶力竭的朝著身後緊緊牽制自己的凌浩喊:「放開!你他媽的給我放開!」

  凌浩不動,雙手加大了力氣,兩腿叉開穩住身體,苦不堪言。抬眼看了看對面正勸解秦子釗的佟童,倆人交換了個眼色。

  安撫,一定要安撫住,不能讓危害擴大化。

  但是,醉酒後的人,根本就沒有理智可言,而且力大無窮啊。要不哪來的那麼多的酒後亂性呢。= =

  小易低低的吼了一聲,凌浩就感覺懷裡抱著的炸彈爆炸了,「光」的一聲震出去老遠,倚在緊閉的門邊兒上天旋地轉。

  小易報仇了,還記得上次凌浩瘋了似的找佟童,就給小易來了這麼一下。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即使小易醒了之後可能已經不記得這種報復的快感了。= =

  佟童嚇壞了,看著來勢洶洶的小易,急急的擋在秦子釗前面。這純屬僥倖心理,佟童想著小易現在是認臉不認人,說不定自己把秦子釗那張惹事兒的臉這麼一擋,小易就立地成佛了。

  哪來的那麼多回頭是岸啊!小易跟看見紅布的鬥牛似的,加足了馬力朝著秦子釗飛撲過來。

  周慧也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了,站起身剛想攔著,就聽見「刺啦」一聲,低頭一看,眼淚差點兒沒下來。

  也不怎麼就那麼寸,那桌子腿上出來了個小釘子尖兒,生生的掛住了她的裙角,一千來塊啊,雪紡啊。

  秦子釗一把推開佟童,伸著雙臂就把小易迎進了懷裡。倆人撕打著推倒了桌上的酒瓶子和零食,秦子釗用手肘抵住小易的肩頸,緊緊的把他壓制在桌子上。

  小易努力的抻著脖子拳打腳踢,雙眼暴突,襯著五光十色的投影,就感覺是從地獄裡爬出來索命的小鬼。

  秦子釗皺著眉看他,身體用力的壓在他身上,衣料摩擦著皮膚,帶起了陣陣施虐的快感。猛地收緊了手臂,秦子釗狠狠的把唇堵了上去。

  戛然而止,喧囂的空氣像是瞬間被凍住一般,周慧更像是讓人施了定身術一樣,愣怔著摀住嘴巴,張大了雙眼。

  凌浩忽悠悠的從地上爬起來,揉著後腦看著仰靠在桌子上的兩個人,愣了一下,扭頭看向同樣呆愣的佟童,不明所以。

  「唔……他媽的……放……唔……」小易在秦子釗的懷裡使勁伸開雙臂捶打秦子釗的後背,奈何身上的人雷打不動,緊緊的桎梏,像是一道符咒。

  雙唇輾轉碾壓,秦子釗微微皺眉,刻意忽略背後重重的捶打,雙手死死攬住小易的後背,感受著冰涼桌面和溫熱軀體之間的溫差,一陣陣心悸。

  「嗚……嗚……」違背心意的甜美嚶嚀漸漸變了調,秦子釗感受到小易臉上慢慢密佈的濕滑,急急的放開了他的唇,抱在懷裡焦急的詢問:「易軒!你怎麼了易軒!」

  「哇!」的一聲,石破天驚,小易仰躺在桌子上失聲痛哭,眼淚嘩嘩的不可抑止,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你憑什麼毀我!憑什麼!啊!」小易帶著秦子釗一起滑坐在地上,哭喊著控訴,響徹雲天。還好包廂的隔音效果好,不然現在門外早讓人圍個水洩不通了。

  「對不起易軒!對不起!」秦子釗緊緊的摟住小易,眉心皺出個「川」字,輕輕的在他額發上吻著,心疼的拍著他的脊背安撫。

  小易狠狠的抓住秦子釗後背的衣料,把臉埋在他的懷裡,悶著聲,依舊哭得昏天黑地。

  周慧慌忙的抓起自己的包,踉蹌著腳步匆匆拉開了包廂門,跑了出去。佟童焦急的張著手喊著門邊的凌浩:「傻啊你!還不追出去看看!」

  凌浩如夢初醒,急急的追了出去,遠遠的看見周慧的後腦勺兒,在扶梯上左閃右躲,總算在KTV門口把人截住了。

  「周慧!你等等!」凌浩抓住周慧的一隻胳膊,焦急的想要勸解,卻發現腦海中一片空白。洩氣的咬了咬唇,另一隻手狠狠的揉搓著頭髮。

  「凌哥!你放開吧!」周慧把臉扭向一邊,聲音哽咽,雖然看不見,但是凌浩知道她肯定哭了,心裡更加找不到措辭,懊惱的差點兒揪掉自己的頭皮。

  「我……」「凌哥!」周慧攔住凌浩的話,轉過頭來抹了把臉:「我不知道到底出了什麼事兒,但我現在腦子裡很亂,我什麼都不想說,什麼也不想聽,我求你,凌哥,先放我回家行麼!」

  凌浩無語,狠狠的吐出一口氣:「那行,我先把你送回家!」說著招手攔了輛出租車。

  周慧本想自己上車,但是凌浩死活非要跟著。她一個女孩子,夜靜更深的,剛剛又受了那麼大的刺激,是個男人都不能放心讓她自己走。

  凌浩坐在副駕駛,從反光鏡裡靜靜的看著後座的周慧。她那麼安靜,只是把臉扭向窗外,道邊一盞盞的路燈映在她臉上,依舊有光折射出來,她還在流淚。

  凌浩心裡百味雜陳,他甚至開始慶幸自己沒有像小易一樣,把路嬈綁在身當做掩人耳目甚至是催眠自己的擋箭牌,更慶幸佟童雖然逃避過,卻也沒有牽扯無辜。

  周慧下了車,衝著凌浩勉強笑著擺了擺手,轉身進了樓道。凌浩看著一樓的燈亮起來,等了一會兒,一樓的燈滅了,十二樓的燈亮了,然後是開門關門的聲音,這才扭頭衝著司機笑笑:「師傅!咱回去!還是剛才的那個KTV!」

  凌浩回到包廂的時候,佟童正手足無措的看著躺倒在地上,卻依舊緊緊抱在一起的兩個人。

  「周慧呢?」佟童看見凌浩趕緊走過來,凌浩輕輕的攬住了他的肩膀,歎了口氣:「安全送到家了,這倆怎麼辦?」

  「怎麼辦?」佟童皺著眉頭看了看滿屋的狼藉,太陽穴突突的跳:「先退包吧!家裡是不能回去,要不伯母該擔心了,再說也睡不開啊!」

  凌浩他們從KTV出來時,相當的狼狽。簡直是趁火打劫啊,那麼盞破燈居然獅子大開口。可東西是你們砸的,有輒麼?

  凌浩看看懷裡人事不省的小易,恨不得給他那粉嫩的小臉來上兩拳。但是無論出於人道主義還是朋友道義,他都不能這麼做。

  更何況,凌浩扭頭撇了撇嘴,丫秦子釗不知道清不清醒,眼睛倒是睜著呢,你敢動小易麼。

  凌浩咬咬牙,先該著,等小易醒了,別管是燈錢還是精神損失費了,一個都不能少。

  「去哪兒?」佟童攬著秦子釗的肩膀,咧著嘴,看著凌浩。凌浩歪著腦袋想了想,手底下還不能放鬆的揪著小易:「秦子釗家你認識,小易那兒我熟!哪個大?」

  「兩居室!六十來平米!」佟童被秦子釗帶著一陣晃蕩,狠狠的拍了下他的後背:「給我老實點兒!」

  「那差不多!」凌浩緊緊的攬住小易的腰,一看這傢伙快要折過去睡了,趕緊又扶住肩膀摟在懷裡:「誰鑰匙好掏?」

  凌浩剛下手翻動小易的褲口袋,忽然被人擒住了手,一抬頭,就看見秦子釗迷濛的雙眼:「你……他媽的摸哪兒呢!」

  「走吧!」佟童從秦子釗的口袋裡拎出鑰匙,無奈的晃了晃:「趕緊找輛車!怕坐不開!」

  「我看咱包輛大公共得了!」說著凌浩站在馬路邊兒上,邊伸手邊嘟囔:「我這悲催的人生啊!我這淒慘的二十七歲生日啊!」

  

  第五十四章 勇氣

  仲夏的清晨似乎來的特別早,而這一天的清晨,經過一夜的喧囂和混亂,便顯得尤為寂靜。

  凌浩感受到微光罩在眼瞼上的溫暖,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睛,翻了個身趴伏在柔軟的沙發上,佟童就近在咫尺。

  「怎麼?起這麼早?」凌浩輕輕的湊過去攬住佟童的腰,換了個舒服的姿勢,躺在佟童合攏的雙腿上。仰躺著伸出手指,細細描畫著佟童清俊的眉眼,忽然發現少了什麼:「眼鏡呢?」

  「哈!落子釗那屋的床頭櫃上了!」佟童扶起凌浩的腦袋,順勢窩在了他的懷裡:「那屋裡的沙發可真夠難受的!我這一晚上還得精心著怕他從床上骨碌下來!這叫什麼日子啊!」

  凌浩把佟童抱在懷裡摩挲,兩個人緊緊貼著躺在三人布藝沙發上,顯得有些侷促,但又恬靜得讓人不忍打擾。

  「對了!」佟童把臉深深的埋進凌浩的胸膛,悶悶的打了個哈欠:「一會兒看時間差不多了,給伯母打個電話,省得她擔心!」

  「怎麼還叫伯母!」凌浩故作驚訝的低頭,看了看懷裡緊閉著雙眼的佟童:「看來這媳婦茶必須得敬嘍,真是不見紅包不改口啊!」

  「去……哪涼快哪呆著!」本來這「去死」都到了嘴邊了,愣讓佟童又生生的給嚥了回去。凌浩生日雖然過了,但好歹要給他圖些吉利的。

  低了頭,佟童的雙臂緊緊攬住凌浩的後背,輕聲嘟囔:「生日快樂!昨天太亂了,都沒來得及!」

  「你要是換個地兒我更高興!都怪我自己那天沒堅持住!」凌浩嬉笑著低頭親了親佟童鼓脹的臉頰,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起了身:「我去看看小易,秦子釗怎麼樣了?」

  佟童起身伸了個懶腰,拍了拍嘴打了個哈欠:「沒事兒人似的!睡得跟豬一樣,我估計昨兒倆人怎麼折騰的他是一點都不記得了!」

  佟童放下手,看著凌浩無奈搖頭的背影,輕輕的勾起了唇角。一回身,猛地看見秦子釗倚在臥室門口直愣愣的看著自己,三魂差點沒嚇出七竅去。

  「想嚇死我啊你!」佟童抄起沙發上的一個靠墊,朝著秦子釗就扔了過去。秦子釗沒閃沒躲,直直的砸在了臉上。

  佟童有些過意不去了,緊走兩步到了跟前,撿起了靠墊,起身看了看秦子釗青白的臉:「怎麼?腦袋還疼麼?」

  「我真羨慕凌浩!」秦子釗忽然扯起唇角,露出一絲苦澀。揚起頭,靠在門框上閉著眼睛:「你和凌浩,那麼坦然,坦然的讓我嫉妒啊!」

  「嘿!我說!你是惦記著把119招來麼?」凌浩一走進秦子釗他家的客房,就被一股煙熏得眼淚差點兒沒下來。

  伸手驅散了周圍的一片白茫,就看見小易蹲在床邊兒上,望著拉了簾的窗戶,嘴裡不住的吸著煙,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像個失了魂的娃娃。

  「快別抽了你!」凌浩兩三步竄過去,一把從小易手裡抽走那支煙,按滅在床頭櫃上的煙灰缸裡。伸手拉開窗簾,把窗戶推得更開些。

  行雲流水,一氣呵成,凌浩滿意的拍了拍手,眼看著屋裡的煙漸漸散去,還沒來得及高興呢,就差點兒讓小易給氣死:「別他媽的抽了!作死呢!」

  「你還我!」小易跳下床,掙擺著去夠凌浩手裡的那支煙,凌浩揚著手,把熄滅的煙一把扔出了窗戶外面,攤開手,一臉的無奈:「完了!沒了!」

  小易氣結,站在原地狠狠的看著凌浩,胸口劇烈的起伏,眼眶漸次的發紅,最後一扭身又跳回了床上,用被緊緊蒙在腦袋上,靜坐。

  「我說!」凌浩一手撐在床邊兒上,另一隻手輕輕的把被子從小易的腦袋上揪了下來:「咱要犯神經也別跟人家秦子釗這兒犯成麼!人家……」

  凌浩話還沒說完呢,小易跟踩了電門似的,忽然從床上蹦了下來,踉蹌著就要往屋外跑。

  凌浩趕緊追過去,從後面抱住他,把客房門又狠狠的關死,把人揪回來扔在了床上:「你幹嘛去啊!大清早的!昨晚上還沒鬧騰夠啊!」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不在他秦子釗家呆著!我要回家!啊!」凌浩一把摀住了小易的嘴,看著他紅著眼睛衝著自己拳打腳踢,腦門上的青筋「突突」直跳,另一隻手狠狠的往小易細瘦的腰身上擰了一把。

  這一把擰的啊,活活趕上了白雪公主他後媽,小易原來頂多是紅個眼眶,這回可好,眼淚下來了。倒是不鬧騰了,人安安靜靜的坐在床邊上,低著頭抽噎,連看都不看凌浩一眼。

  凌浩揉揉發漲的太陽穴,從口袋裡摸出支煙點上:「你是還沒醒酒麼?還是發燒了?」說著伸出手就往小易腦門上探過去了,卻讓小易狠狠一把給拍了下來:「別碰我!」

  「得!」凌浩悻悻的抽回手,坐在小易對面的椅子上,就這麼默不作聲的看著他,最後舔舔唇,「噗嗤」一聲樂了出來:「我說!別跟死了媽似的行麼!不知道的還以為我霸佔你了呢!」

  小易斜眼,狠狠的一記眼刀,凌浩趕忙擺手:「哥們兒錯了!誒!你還記得你昨天跟中邪了似的麼?」

  凌浩撥楞了下小易的肩膀,小易巋然不動,跟座望夫石似的在那戳著。

  凌浩無奈啊,低著頭輕啐了聲,又抬眼勾著唇角看小易:「那你知道你昨天摟著秦子釗,哭得跟讓人賣到農村當童養媳似的麼?」

  小易身子微微的震了一下,依然對凌浩的話置若罔聞。

  「行!你有種!」凌浩捏滅了煙,輕輕的站起身來,猛地提起了小易的T恤領口:「你他媽的知道昨天周慧難受成什麼樣兒了麼?」

  小易驀然睜大了雙眼,看著凌浩憤怒的臉龐,最後輕輕的低下頭,嘴裡絮絮的念著:「我沒答應,我真沒答應……」

  「你沒答應什麼?」凌浩依舊抓著小易的領口不放,微微的瞇著一邊眼睛,像只危險的大貓。小易輕輕的抬起眼,忽然就鎮靜了:「給我支煙行麼?」

  「凌浩!其實昨天,到我扔東西的時候,我都記得,記得清清楚楚的!」小易狠狠的吸了一口煙,濃烈的煙霧直嗆肺管。他猛烈的咳嗽,凌浩想要上前拍撫,卻被他擺擺手攔住了。

  「你就坐那兒,你聽我說!」小易一直看著窗外重重疊疊的樹蔭,是個夏日裡少有的陰天呢,不知道會不會下雨:「我那邪火兒其實都是衝我自己來的,你知道為什麼麼?」

  凌浩輕輕搖頭,看著小易低著頭輕輕哼笑出聲,然後狠狠的仰頭噴出一口煙:「我看見秦子釗抓著周慧手的時候,沒因為我女朋友讓別的男人摸了而生氣,我他媽的因為秦子釗抓了個女人的手快要瘋了!」

  凌浩震驚的看著小易忽然扭曲的臉龐,拔高的聲調震得他耳膜泛出微微的疼痛。

  「我真沒想要傷害周慧,我沒想!」小易狠狠抹了把臉,眼淚卻依然不可抑止的洶湧,和著煙卷一起塞進嘴裡,嘗到的是滿滿的鹹澀。

  「我就是想試試,我覺得我能和女孩相處,真的,可我沒想到,我什麼都做不了,我他媽的真沒答應,我沒答應,我當時就想我要是一下子把秦子釗給弄死了,我就去給他償命,就都清淨了,我什麼也不怕了!」

  「我願意!」忽然響起的聲音將小易絮絮叨叨的語無倫次打破。凌浩和小易一起回頭,赫然發現秦子釗和佟童就立在客房門口。

  「我願意你願意麼!啊?」秦子釗急急的走過來,狠狠的鉗制住小易的雙臂,不顧他的掙扎,居高臨下的圓睜著雙眼質問:「你願意麼!啊?願意麼!」

  「秦子釗!那個……」「凌浩!」佟童攔住剛要上去勸阻的凌浩,狠狠的揪住他出了客房,又回身把客房門緊緊的帶上,推著凌浩到了另一邊的陽台上。

  「他倆那樣兒不會出事兒麼?」凌浩憂心忡忡,禁不住的抻著脖子看著那邊的客房,卻聽不見一點兒動靜。

  「放心!」佟童輕笑著拍了拍凌浩的肩膀,回身倚在了陽台上:「你跟在那兒攪合,人家怎麼說話!」

  「可是……」「你怎麼跟個婆婆似的!」佟童不高興了,鏡片後面的鳳眼隱隱的閃著寒光。凌浩不出聲了,氣悶的倚在了佟童身邊的窗框上。

  「他們在一起過!」佟童輕輕的把臉伏在凌浩的後背上,凌浩剛要驚詫的起身,又被佟童給按了回去:「還記得情人節那次他倆住在咱家麼?酒後亂性嘍!」

  「秦子釗怎麼連這個都跟你說了!」凌浩眼珠子差點兒沒瞪出來,看著佟童瞇著眼睛笑得一臉的老謀深算,忽然不寒而慄。

  「傻啊你!」佟童狠狠的一巴掌拍在凌浩的後腦勺兒上,又歪頭倚上了凌浩的後背:「不交代清楚了,我怎麼幫他啊?總得知道癥結啊!這叫對症下藥,你懂麼?解鈴還須繫鈴人!」

  「我聽聽你這蒙古大夫給下什麼藥了?」凌浩一把把佟童抱在懷裡,壞笑著把唇湊了過去。

  「放肆!」佟童狠狠的一巴掌拍在凌浩的臉上,扭著頭閃躲:「在人家家裡呢!休得無禮!反正本大師妙手回春!保證藥到病除!」

  佟童才不是什麼大師呢,無非是同病相憐,又久病成醫罷了。佟童鑽牛角尖的歷史,可是比小易要悠長多了,自然知道小易只需要一味藥,那味藥啊,就叫勇氣。
作者: connote    時間: 2010-2-22 09:47

  第五十五章 有什麼別有病

  有些東西,壓抑的越久,爆發的時候就會越猛烈。比如說,感情,又比如說,嗯,這天氣。

  持續了十幾天的高溫酷暑,此時算是見到點兒陰涼了。時間悄悄流逝,陰鬱的天氣不僅沒有任何放晴的跡象,反而愈演愈烈。

  時近中午,本該是一天中溫度最高、陽光最熾烈的時段,天卻黑成了鍋底,彷彿壓在了人的面門上,憋悶的透不過氣。

  「別回去了!」秦子釗從客房出來,看了看外面的天氣:「中午就在這吃,別再趕上了雨,就算是截在這了,咱也有睡的地方。」

  「這……」凌浩從窗台上支起身子,看了看一旁的佟童,有些為難。佟童輕輕的咬了咬唇,又看了看秦子釗,最後拉著凌浩進了客廳:「就按子釗說的辦吧!」

  「電話打過去了?」佟童看見扒在廚房門口的凌浩,手裡拿著鍋鏟閃躲著濺起的油點子。秦子釗本來就不擅長做飯,現在更是累得一塌糊塗,佟童只好反客為主了。

  「嗯!我媽說這天兒是夠不利落的,讓咱別著急回去,家裡有她呢!」說著凌浩輕輕的走進廚房,用腳帶上了門,從後面摟住佟童,把嘴湊到他耳根子底下:「可是我就尋思吧,這雨要是下起來肯定就不含糊,真下到了晚上都不停,咱怎麼睡啊?」

  「怎麼睡?嗯,凌浩!你起開我這兒!」佟童回身把菜盛進盤子裡,腳後跟狠狠的跺在了凌浩的腳面上:「那還不好安排,子釗又不是外人!你和我睡客房,子釗和小易主臥唄,我實在是不想再睡他們家的沙發了!太難受了!」

  「你說的還挺輕鬆哈!」凌浩倚在櫥櫃上捂著腳面直吸氣:「和著秦子釗倒是不吃虧!我那水靈靈白嫩嫩的兄弟哦!就又讓你給推虎口裡去了!」

  「滾我這遠點兒!」佟童拿著炒勺到水池邊,準備刷完了再炒個菜:「說的我跟拐賣人口似的!再說了!你兄弟對我兄弟就沒心思啊!沒心思他能在KTV裡跟中了邪似的!」

  「得!您老人家都是金口玉言的,我哪敢違背啊!」凌浩說著悻悻的回身準備拉廚房門,忽然回頭看了眼桌子上的菜,皺著鼻子嗅了嗅:「這又炒的什麼啊,這麼辣!」

  「宮保雞丁!絕對的正宗!他倆呢?」佟童說著回身打火熱鍋:「再來個白灼菜心咱就開飯了!」

  「小易在客房睡得跟死了似的,秦子釗也在主臥歪著呢!我這就把他倆叫起來!」凌浩說著回身端起那盤宮保雞丁,又用手扇著風聞了聞:「去了趟四川,倒還真長能耐了!」

  「哎!你們快來看看!」凌浩在客房裡一嗓子,秦子釗拖鞋差點兒沒甩掉嘍。等佟童到了客房,就看著秦子釗皺著眉頭輕輕拍著小易的臉:「易軒!易軒!你哪難受啊?易軒!聽見我說話了嗎?」

  「怎麼了這是?」佟童抻起圍裙擦了擦手,湊到了凌浩旁面。

  「我剛進來叫他吃飯,半天沒動靜,我一推,好麼!這臉燙得跟鍋邊似的!」凌浩說著皺著眉頭用手比劃,佟童一把把他手裡的煙給抽走了:「別抽了!活的太消停了找死呢是吧!」

  凌浩無奈,看著那香煙化作一縷輕塵魂歸一處,無聲哀悼。

  「試表了麼?」佟童摘了圍裙湊在秦子釗身邊看著小易,這臉紅的啊,那叫一個妖嬈,那叫一個病態。= =

  「啊?沒呢?」秦子釗剛回過神來,聲音裡都帶著哭腔:「我這就拿體溫計去!」說著三兩步的又踉蹌出了客房,不一會兒就聽見「啪嗒」一聲。

  「怎麼了這是!」凌浩和佟童急忙追出來,就看見秦子釗拿著一溫度計的外套,特無辜的看著滾了一地的水銀珠子:「我一著急,碎了!」

  「喝!你快離那遠點兒吧!」佟童說著把秦子釗撥楞到一邊,又回身叫了凌浩:「去把笤帚給我拿來!找張沒用的報紙,我把它都包起來!」

  「怎麼樣?」佟童輕輕的把手搭在凌浩的肩膀上,凌浩衝著昏睡的小易左右的皺著眉頭看了看:「據我目測,應該高燒了!」

  體溫計沒了,只能目測了。= =

  佟童剛要伸手給凌浩後腦勺兒來一下,忽然「轟隆隆」一個炸雷,捲著閃電就來了。佟童悻悻的縮回了手,凌浩摸著下巴撇了撇嘴:「對為夫動粗,天怒人怨了吧!」

  「都圍這幹嘛呢!遺體告別呢!」這個雷還是有著卓絕貢獻的,這不「卡嚓」一聲把小易給劈醒了麼。還行,話雖然說得有氣無力,但還是秉承了一貫的無良作風。

  「還真別說!你要是再不醒,還真就有人得遺體告別了!」凌浩看了看旁邊心急火燎的攥著小易手的秦子釗,意有所指的撇撇嘴。可不麼,小易要是再不醒,秦子釗就該急得進棺材了。= =

  「怎麼說話呢!」凌浩這一巴掌終究是沒逃過去,佟童下手也沒含糊,差點兒把凌浩拍回老家。

  「易軒!你怎麼樣?哪不舒服?」秦子釗伸手摸了摸小易的額頭,還是蜇手的熱,手心攥得更死了。

  「渾身腦袋疼!」小易使勁兒的甩甩手,沒甩開,最後努力撐著癱軟的身體,想要起來:「我得去廁所!」

  「我抱你去!」秦子釗一句話,此時無聲勝有聲了。秦子釗也覺得不好意思了,趕緊把手鬆開了:「我扶你去。」

  說著伸手撐住小易的後背,觸手一片濕涼,更是心驚:「易軒,你到底哪疼,快告訴我!怎麼出了這麼多汗!」

  「就,這……」「光」的一聲,小易蹴溜到門邊上,臉色煞白,滾在地上蜷縮成一團,直哆嗦。

  「辟卡」又是一聲炸響,「嘩」的一下,雨水瞬間瓢潑,連個過渡都沒有,下的那個猛烈啊,跟不要錢似的。

  「易軒!」秦子釗跪在地上就把小易摟懷裡了,眼淚跟外面天氣似的,嘩嘩的也不要錢,還買一送一:「你到底怎麼了!別嚇我啊!」

  凌浩和佟童也嚇壞了,剛才只是昏睡,現在可好,都抽搐了。趕緊也湊近了聽聽小易那氣若游絲的嘟囔什麼呢,到了跟前,差點兒沒崩潰了:「先放開,我得去廁所!」

  小易終於排除千難萬險從廁所裡出來了,人掛在秦子釗身上直哼哼。秦子釗臉色比小易還慘烈,抽搭抽搭著又要哭。

  「別他媽的嚎了!」凌浩一嗓子徹底把秦子釗給嚇正常了,趕緊吸了吸鼻子,腿也站直了。男人啊,再著急也得堅強不是。

  「秦子釗!你家雨傘呢!」凌浩臨危不亂,鎮定自若,還真有那麼點兒運籌帷幄的氣勢。

  「這呢!」秦子釗把小易交到佟童懷裡,著急忙慌的在壁櫥的櫃子裡倒騰,不一會兒家裡就跟讓人洗劫了似的:「就這兩把!這還有件雨披!」

  「夠了!童童!我先去門口攔輛車,秦子釗你抱好小易,待會兒我把車叫來就拿電話震你倆,你倆趕緊下來,咱必須得去醫院了!」凌浩說完拽上那件雨披,「登登」的下了樓。

  凌浩在出租車門邊抽了支煙等著,過了會,就看見仨人連拉帶拽的滾了下來。佟童手裡舉著兩把傘,一把勉強的罩著自己,另一把罩著那倆人。秦子釗大半個身子在傘外面,緊著把小易往雨傘底下塞。

  「師傅!趕緊!二中心!」凌浩把雨披摘下來扔在腳底下,師父答應了聲「好勒!」,就一腳油門兒,全速前進了。

  「誒?我說,門鎖了麼?」凌浩回身看了眼秦子釗,發現丫穿著拖鞋就出來了,忽然有點兒膽寒。

  「放心!我鎖了!」佟童把傘疊好了放在門邊,看著旁邊那倆跟雕塑似的抱一塊兒,抽眼瞄了瞄司機師傅。

  司機師傅正從後視鏡裡看著這四個行為古怪的青年人,一看見佟童正打量自己呢,趕緊把眼光收了回去,訕訕的笑了笑:「怎麼這是,誰病了!」

  「後座那個!」凌浩把話接了過去,從口袋裡又抽出棵煙,示意了一下,見司機師傅沒反對,又讓了人家一棵,人家沒接,這才點起來。

  狠狠的吸了一口,又重重的吐出來,凌浩揉了揉太陽穴,看了看窗外:「這雨可真夠大的啊!」

  「可不是麼!」司機師傅嘴裡笑著答應,可眼神禁不住還是往後面那兩個抱在一塊哼哼唧唧的傢伙臉上瞟。

  「雨天路滑!」凌浩忽然提高了嗓門兒,司機師傅回過神來,手一抖,車打了個擺,趕緊急急的穩住方向盤。

  「您專心看路!其他的東西少精心些!」凌浩開了窗把煙按滅了扔出窗外,冷著眼看了看身邊的司機。

  那師傅哈哈的點頭,趕緊收回心神看路。天不好,人家可是多添錢了。凌浩看了看後視鏡裡的佟童,發現他安然的窩回了後座上。

  幾個人剛進醫院,小易忽然死命的從秦子釗懷裡掙擺出來,但還沒跑出去兩步,人就扶著大廳的牆,吐了個昏天黑地。

  四周圍的醫生護士都趕過來圍著,凌浩趕緊去叫了擔架車過來,幾個人風風火火的把小易送到了急診室。

  大夫來到小易床前,伸著手指在他腹部這戳戳那捅捅,皺著眉頭看了看小易的反應,表情忽然很凝重:「我估計,是急性闌尾炎!」

  

  第五十六章 人非聖賢

  小易確診了,就是闌尾炎。醫生說還好送醫及時,不然等到闌尾穿孔了,那麻煩就多了,病人遭的罪也就多了。

  醫生給了兩種治療方案作為選擇,一是保守治療,二是手術。

  保守治療嘛,就是用藥物控制,雖說是少些皮肉之苦,但是復發的危險也相當高。而手術治療除了術中的疼痛之外,還有術後併發症的可能,但是乾脆,一刀下去,闌尾這東西就算魂歸那處了,以後想要興風作浪,它也沒那個能耐還陽了。

  醫生倒是很中肯,給了些意見,全憑患者自己選擇,沒做什麼引導勸解。

  小易躺在床上,臉色煞白的狠狠咬咬唇,最後蹦出一個字:剌!吐字清楚啊,斬釘截鐵的。

  凌浩在旁邊看著,額上的青筋都跟著抽搐。想必小易是受多了那「當斷不斷必受其亂」的苦,此時的決絕,卻讓人感覺有種悔不當初的意味。

  可不是麼,小易那時的腦子要是有現在這麼清醒,也不會把周慧捲進這場無妄之災裡,跟著傷心難過了。

  一想起周慧,凌浩就腦袋疼。自己也算是幫兇了,人家女孩也不知道怎麼樣了,多少該給人家個交代的。再看看病床上臉色煞白的主兒,他現在怎麼給人家交代啊。

  因為是急診手術,所以沒有什麼太長的準備時間,留給患者心理建設的時間也短。醫生簡單的介紹了一下主刀醫生和術後效果,就開始給小易做手術前的各項檢查和准本工作了。

  小易倒是挺堅強的,從一開始的驚慌和痛苦中漸漸的鎮定了下來,咬緊牙關愣是沒再哼哼一聲。秦子釗卻越發的脆弱了,眼淚一直在眼眶裡打轉轉,手也是緊緊的握成拳頭,嘴唇咬的死緊。

  凌浩看著眼前的秦子釗,覺得特恍惚。這可完全顛覆了秦子釗在他心裡一直無所畏懼的形象,尤其剛才秦子釗嚎的要死要活的,凌浩更是覺得地球是不是從圓的變成方的了。只四個字:不可思議。

  戀愛中的人,都是不可思議的。有些人,注定就是相生相剋的。

  「凌浩!別跟那看著了!」佟童揪了揪凌浩的T恤下擺,把人帶出了病房:「我剛跟子釗說了,你現在回小易家拿點兒必要的生活用品,他這一手術,一時半會兒是出不了醫院了!我回子釗家看看有什麼要用的,他得在這照顧著,吃的東西也得給他倆帶點兒!」

  外面的雨依舊沒有停歇的意思,凌浩聽著佟童絮絮的在前面念叨,忽然站定不動了。死死的盯著那個背影,面色相當冷冽。

  「你幹嘛呢!」佟童停住腳步,回身看見凌浩跟堵牆似的戳在醫院走廊的正中央,有些著急的皺起了眉頭。

  「佟童,我問你,你一共回來幾天?」凌浩依舊不動,看著佟童的眼睛一字一頓,語氣沉靜的讓人有種風雨欲來的錯覺。

  「第一天回來不就告訴你了麼!一個星期!」佟童不耐煩了,回身去拉凌浩的胳膊:「你毛病啊!現在跟我倒這個幹什麼!」

  「那我問你現在是第幾天了?」凌浩居高臨下的看著佟童,將他疑惑的表情盡收眼底。

  「凌浩!你什麼意思啊!」佟童直起身子,臉色鐵青,雨水順著他的額發滴滴答答的沾濕了睫毛。

  「你統共就回來這麼幾天,忙忙叨叨光惦記著別人了,你好好跟我呆過麼!」話一出口,連凌浩自己都愣住了。剛才積壓在胸腔裡,讓人不得喘息的憋悶,居然是這樣的想法。

  「凌浩!」片刻的愣怔之後,佟童狠狠的甩開了凌浩的手,早已顧及不到週遭的視線,憤怒的聲音在大廳裡滌蕩:「你說的是人話麼!躺在裡面的不是你兄弟啊!要是只為我佟童的朋友忙活還算我欠你的!你可真是……」

  「算了!我自己去,小易就算是光著都沒我的事兒!」佟童有種精疲力竭的感覺,一個字也不想再說。甩了手撐開傘,出了醫院的大廳。

  等到凌浩追出大廳的時候,只看見一輛出租車在雨幕裡漸行漸遠。一陣風刮過,凌浩週身冰涼。懊惱的一拳打在醫院門前的柱子上,凌浩滑靠在上面緊緊的抱住了自己的腦袋。

  這是幹什麼呢!就算是有怨氣也不能跟著佟童撒啊!明明知道他千里迢迢的趕回來就是為了陪陪自己,接二連三的事情他也是措手不及,怎麼能對他發脾氣呢!

  「您去哪?」聽見有人跟自己說話,佟童才微微的回過神來。不好意思的衝著司機師傅笑笑,說了地址,就又沉默著把頭扭向了窗外。

  眼眶酸脹的發疼,佟童滿心的委屈幾欲衝出眼眶,但他這人就是好面子,怎麼也不能允許自己的脆弱被素不相識的人窺探。自己的脆弱,只暴露給那一個人就夠了。

  想起那個人,佟童心裡便愈加的憋悶了。老天似乎是瞅準了今天誰也不痛快,可勁兒的潑水,有那麼點兒幸災樂禍的味道。

  凌浩怎麼忽然就不可理喻了呢!在他的記憶裡,凌浩算是能和朋友肝膽相照的,可是剛剛在醫院裡聽到的那番話,卻讓他始料不及。

  凌浩自私了,自私的自己猝不及防。雖然自己也不是什麼博愛的個性,但是朋友之間,似乎有著某種無形的義務,比如說相互扶持,就算你做不到雪中送炭,好歹也不能落井下石。

  凌浩雖然沒有落井下石,但是那種冷漠的事不關己的態度,讓佟童有些寒心。怎麼會,自己喜歡的,更或者愛上的,真的是這樣一個自私的人麼。

  打開小易的房門,凌浩把雨傘放在了門邊的鞋櫃旁。換了拖鞋走進臥室,打開櫃子,整理著小易的衣服,凌浩心慌的快要從嘴裡蹦出來了。

  佟童負著氣走的,一定傷心壞了。一屁股墩在冰涼的地板上,凌浩伸手給了自己倆耳光。怎麼能說出那麼混蛋的話呢,現在這麼亂七八糟的,別說佟童不想了,就算是小易和秦子釗肯定也特過意不去。

  佟童剛踏進秦子釗家門,看著一屋的倉皇狼藉,腦袋裡跟有倆小人敲他腦仁一樣,不亦樂乎,攪合的他心神不寧。

  換了拖鞋進到客廳,看見桌子上涼透了的四菜一湯,佟童無奈的撇撇嘴。忽然而至的手機鈴聲讓他心裡猛地一緊,低頭一看,來電顯示「沒腦子」。

  這手機閒置了將近四個月,忽然聽到它的鈴聲,佟童還有些緩不過勁兒。當初凌浩把佟童的襯衣放在櫃子的最低層,壓成了抹布。佟童一賭氣,乾脆給丫電話條目改成了「沒腦子」。

  看著手機屏幕上一直閃爍的沒腦子,佟童心思百轉千回。

  凌浩,應該是委屈了才會忽然變得蠻不講理吧。自己杳無音訊,一走就是幾個月,要不是那場突如其來的地震,他也許依舊找不到自己。

  像是當初被親人扔在大街上的感覺,佟童一次次的讓凌浩有了回味的機會。現在自己終於想開了,好不容易能和他呆上幾天,卻被兩個人之外的事情,把本來就為數不多的時間攪的支離破碎,他怎麼會沒有怨氣。

  況且還是他的生日呢,自己的催生餃子沒兌現,連句「生日快樂」都完了一天。折騰了整個通宵,他連口熱乎飯都沒吃上,就又冒著滂沱大雨跑出去攔車。

  佟童鼻子有點兒發酸,輕輕的揉了揉,剛打算接電話,鈴聲卻戛然而止。這個沒腦子的,佟童禁不住咬牙,他就不能多等著響幾下啊。

  「哎!」凌浩看看屏幕上一直等待接聽的「河東獅」,撂下電話歎了口氣。佟童不接他電話了。

  仰躺在地板上,看著電話條目裡的「河東獅」,用手擠了擠酸脹的鼻樑。他家的「河東獅」,外表雖然強悍,脾氣彆扭又不溫柔,可是關鍵時刻還是挺深明大義的,懂禮數知進退,自己怎麼就跟他犯上軸勁了呢。

  起來點了支煙,一口口的吞吐,看著升騰飄遠的煙霧,凌浩有種被抽空的感覺。起身撣了撣身上的煙灰,把小易要用的東西裝好,凌浩準備回醫院負荊請罪。

  凌浩回到醫院時,佟童已經到了。小易的手術似乎還沒結束,他正和秦子釗守在手術室外面。

  凌浩繞了個道,先回病房把小易的東西歸置好。剛一扭臉就瞥見小櫃上有只空了的保溫桶,忽然就跟那掉進醋缸裡泡了半個月的大蘿蔔似的,心都酸了。

  佟童也太狠了,雖然自己說話過分了,但這一上午餓著肚子跟著忙裡忙外的,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怎麼就不知道給自己也帶口吃的呢!

  氣苦,凌浩耷拉著腦袋坐在床上,看見一雙套著白色休閒鞋的腳越走越近,就是悶著聲的不吭氣。

  「衣服拿來了?」頭頂響起悶悶的聲音,凌浩抽著鼻子扭臉,輕輕的點了個頭算是答應了。

  佟童把手輕輕的放在了他的頭頂上,順著他的眼光也看見了那個空了的保溫瓶,不禁的勾起了唇角:「起來!」

  「幹嘛!」凌浩依舊不抬頭,感覺到佟童罩在自己頭頂的溫暖,眼淚都快下來了。

  「幹嘛!吃飯!」凌浩猛地抬眼,就看見佟童一臉的氣勢洶洶:「一上午了!餓死我了!」

  窗外的雨漸漸的駐了,撥雲見日,似乎為時不遠了。

  

  第五十七章 傳媳不傳女

  隨著佟童歸期的一天天臨近,凌浩開始坐臥不安了。

  「童童!你再回來是什麼時候?」凌浩在廚房裡伸出個腦袋,手裡快速的打著碗裡的蛋液,發出「當當」的敲擊聲。

  「凌浩!」佟童蹦到凌浩跟前,拉了拉他的耳朵,湊在他耳根子底下:「你要再這麼絮叨我真就不回來了!」

  突然拔高的音調簡直是振聾發聵啊,凌浩咧著嘴角拍了拍耳朵,委委屈屈的縮回廚房,發洩似的把蛋液攪得叮光山響。

  「霍!這是打的什麼雞蛋啊!樓下都聽的真真的!」大門嘩啦啦的剛打開,鹹食就跐溜一聲鑽了進來,凌浩他媽嘖嘖的砸著舌跟在後面。

  「伯母!您回來了!」佟童從廚房門框上撐起身子,不好意思的搔了搔頭髮。這兩天在醫院忙活小易的事兒,他和凌浩都累壞了,早上凌浩他媽出去溜鹹食,他倆丁點兒聲音也沒聽見。

  「他做什麼呢?」凌浩他媽瞥了瞥廚房,又轉過頭來看看佟童,最後輕輕的攬住佟童的肩扒在了廚房門口,看著自己兒子鏗鏘有力的背影。

  「炒個混蛋!」凌浩說著甩手,「刺啦」一聲,蛋液下鍋,一會兒就混著油煙飄出了淡淡的焦香味道。

  「混孩子!」凌浩他媽嬉笑著拍上兒子的後腦勺兒,眼角餘光瞥見佟童輕輕踱向臥室的背影,悄悄的跟了過去。

  凌浩舉著鏟子回身,正看見老太太鬼鬼祟祟的跟在佟童屁股後面。剛想出聲詢問,老太太忽然扭過頭來,衝著他眨了眨眼睛,莞爾一笑。

  凌浩輕輕笑著鬆了口氣,無奈的搖了搖頭。「壞了!」猛地一股焦糊味兒竄進了鼻腔,緊往回跑了兩步,凌浩還是沒能挽救那兩枚為他洩憤的「混蛋」。

  「收拾東西呢?」凌浩他媽輕輕的推開了臥室門,伸進個腦袋,看著佟童背著身子疊著薄被,笑的特別的和藹可親。

  「誒?伯母,您進來!」佟童趕緊站起身把凌浩他媽讓進屋子裡,又回身把窗戶推的更開了些。

  還是自然風愜意,那場大雨過後,天氣倒真是涼快了幾天。晚上睡覺時不僅不用開著空調,窗戶都不用大敞肆開了。

  凌浩他媽輕輕坐在了床沿上,伸手撫了撫床單。凌浩靠在窗戶旁邊,靜靜的看著老太太。似乎是某些記憶和現在安靜的氣氛重合了,佟童的心跳忽然加劇,溢滿了深深的不安。

  「孩子!你過來!」凌浩他媽看著佟童拘謹的站在不遠的地方,輕輕的招了招手。佟童微微的咬了咬唇,搓了搓手,慢慢的走過去坐到了佟童他媽的身邊。

  佟童心跳越發的劇烈,微微的低著頭,不敢直視凌浩他媽。感覺到頭頂上的溫熱鼻息,佟童手指輕輕的攪上床單的邊角。

  「在那邊累不累!」凌浩他媽忽然伸手輕輕的捋了捋佟童的額發,佟童有些微微的驚詫,肩膀下意識的微微抖動。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佟童有些窘迫,耳根漸漸的發燙,輕輕的搖了搖頭。

  「還這麼怕我?」凌浩他媽輕輕勾起了唇角,無奈的笑了笑,最後拉起了佟童的手,輕輕的摩挲那冰涼的指尖,歎了口氣:「伯母以前是說過很多傷你的話……」

  「沒有!」佟童急急的抬起頭來,看見凌浩他媽溫和的臉,又輕輕的低下頭,語氣也慢慢的放緩:「其實,伯母,我,挺過意不去的!」

  「怎麼這麼說!」凌浩他媽有些詫異,手下不自覺的加了力道。感覺到佟童的手微微的收回,又放鬆了下來,只是輕輕牽著。

  佟童低著頭,胸口輕輕的鼓動。周圍的空氣似乎凝滯了,慢慢的給予他無形的壓力。凌浩母親此時卻異常的沉默,顯然沒打算開口打破這樣的僵局,只是手裡依然攥著佟童的手。

  佟童微微的咬牙,最後抬起頭來,直直的盯住凌浩母親的眼睛:「伯母,我知道你當初無論做了什麼,都是為了我們好,我也曾經試圖把一切導入正軌,但是,我失敗了,一敗塗地……」

  佟童的語氣裡沾染了些許淡淡的苦澀,把頭微微的偏向一邊:「現在想來,我那時自私的逃避,除了給凌浩和自己帶來痛苦之外,並沒有得到預想的坦然和暢快,換句話說,我沒有因為可以回到所謂的正常生活而感受到絲毫的快樂!」

  「所以呢?」凌浩母親輕輕出聲,語氣中帶著微微的引導和試探,指尖慢慢拂過佟童光滑的指甲。

  「所以我想和您說,不管是不是天生使然,我想我這輩子是沒辦法再放開凌浩了,對於您,我也只能說聲對不起了!」

  佟童感覺到身體裡所有的力氣,似乎都被這句話帶走了。不過心裡卻像有塊大石頭狠狠的落了地,忽然很踏實,眼睛也直直的盯住凌浩的母親,不在閃躲。

  很久,房間裡很安靜,外窗台上停駐的鳥兒,輕輕鳴叫著蹦來蹦去,似乎也對屋裡的情形相當好奇。

  「傻孩子啊!」凌浩他媽輕笑著歎出一口氣,伸出另一隻手,把佟童耳邊的碎發撥到了他的耳後:「這麼久了,我是什麼想法,你是真看不出來麼?」

  佟童感覺到抓著自己的溫暖手掌忽然的放開,有些愣怔的抬起頭來,就看見凌浩他媽低著頭從口袋裡慢慢掏出了一隻絲質的小布包兒。

  「伯母,這是……」佟童看著凌浩他媽輕輕的展開那隻小布包兒,禁不住抬眼看了看裡面的東西,更加的疑惑。

  戒指,兩枚年代久遠的純金戒指,很明顯的是對婚戒。

  「這個啊,是我和凌浩他爸結婚時,他老奶奶交給我的,只傳長男媳婦,聽說是凌浩他老奶奶當年的陪嫁!」凌浩他媽絮絮的念著,又把那隻小布包兒包好,輕輕抓起了佟童的手,將它放進了佟童的掌心。

  「我是想等到凌浩結婚那天交給他媳婦的,可是……」凌浩他媽有些哽咽,把佟童的手緊緊攥住,包住那隻小布包:「伯母曾經也想不通的,自從你走後,伯母來這裡也和你伯父通了很多次電話,還是你伯父說的對啊,我們跟不了他一輩子的,所以……」

  凌浩他媽抬起眼睛,微紅著眼眶,緊緊攥住佟童那只抓著小布包兒的手:「以後,凌浩,伯母就把他交給你照顧了!」

  佟童不可抑止的顫抖,慢慢的伸出手臂,遲疑著,最後狠狠攬住了凌浩他媽顫抖的雙肩,輕輕的伏在她耳邊保證:「您放心,我會照顧好他的,一定會的!」

  「回魂嘍回魂嘍!」凌浩濕著腦袋躺倒在佟童的大腿上,伸出手在佟童眼前晃來晃去:「我得找我媽算賬去!好好一媳婦兒,跟她說完話,就成癡呆了!」

  「去!一邊兒去!把你那濕腦袋給我拿開!」佟童收斂起抑制不住的笑容,把凌浩的腦袋放在旁邊的枕頭上,輕輕跳下了床:「你看看這個!」

  「什麼啊?」凌浩坐起身子,看了看佟童手裡兩個一模一樣的盒子,疑惑的抓了抓頭髮。

  「秦子釗和小易送的,你生日那天的禮物!」佟童盤腿坐在床上,把兩個盒子並排放在他和凌浩中間。

  「這叫心有靈犀麼?」凌浩忍不住笑出聲來。

  「嗯!暫且算你用詞恰當吧!」佟童輕輕的點了點頭,抬起頭來撇了撇嘴:「現在怎麼辦?還真要兩條都戴啊!」

  「這還不好辦麼!」凌浩笑著從一隻盒子裡拎出一條鏈子:「勻給他倆一對兒唄!哎?我說這倆墜子怎麼一樣的?」

  「OUT了吧!」佟童沒好氣的把凌浩手裡的鏈子塞進盒子裡:「這叫同性情侶鏈!把哪對送他倆合適?」

  「真夠前衛的!」凌浩趴在床上,嬉笑著看著那兩對一摸一樣的情侶鏈:「看見沒,現在大眾對同性情侶正在逐漸認可,你還擔心個毛啊!」

  「問你送哪對兒呢!」佟童被凌浩戳到了短處,惱羞成怒的一腳踹上了凌浩的肩膀:「禮物是人家送你的,你決定!」

  「嘿!中國男足要有你這腳力,估計早就捧回大力神杯了!」凌浩說著一把抓住佟童的腳踝,撥楞著一個盒子:「這還不好辦麼,一盒裡留下一隻,我帶秦子釗送的,你帶小易送的,公平合理!」

  「和著我和小易戴情侶鏈,你和子釗湊一對兒?」佟童瞇著眼睛看著凌浩活像吞了只蒼蠅似的表情,心情暢快的跟吃了哈根達斯似的。

  「那你說怎麼辦!」凌浩一揚手,把佟童撂倒在床上,眼神如炬的看著他。

  「留著小易的,把子釗的送他倆,上次不是還收過子釗的吊墜麼,這次收了小易的才叫平衡!」佟童咯咯的笑,伸手把鏈子扔給凌浩,忽然從家居褲的口袋裡掏出個東西塞在了凌浩手裡:「把這個也穿鏈子上戴著!」

  「什麼啊這是!」凌浩攤開掌心,看見一枚女式的純金戒指,眼睛瞬間張大,緊接著欣喜的摟住佟童狠命的揉搓:「好小子!還有這手兒呢!」

  「不對啊!為嘛我是女式的?」凌浩從興奮中緩過神來,捏住佟童的肩膀,暗暗的使力。

  「啊!放手!」佟童笑著連捶帶打,最後被凌浩壓在床上喘粗氣:「今天,伯母說了,讓我好好照顧你,我一定會對你負責的!」

  「壞媳婦!」凌浩壞笑著壓在佟童身上:「這麼大的見面禮都給了,還不改口!」說著低下頭,狠狠的一口咬住佟童的唇。
作者: connote    時間: 2010-2-22 09:48

  第五十八章 回歸

  十月末,秋天已經有了成熟的色彩。陽光熾烈得讓人不敢直視,葉片中卻已經參雜了微微的黃暈。

  深秋之上,初冬未滿。

  車身隨著山路上散落的石子細沙微微的顛簸,小小的空間裡激盪了太過複雜的感情。

  是即將團聚的喜悅,還是剛剛分離的不捨,哪個究竟更加的深重,分辨不清。或者這種感情本來就是矛盾的統一個體,互相牴觸的很完整。

  佟童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手肘倚著窗框,紅著眼眶,瞇著眼看著一叢叢跳躍的蔥翠越過自己的眼簾。枝椏間的陽光,照射在半閉的眼瞼上,形成了奇妙的光影。

  歸途,一百八十多個日夜的變更之後,終於還是踏上了同樣的道路。

  生活竟然可以如此繽紛,如果不曾親身經歷,就算是有人給佟童講述這樣的一個故事,他也會一笑置之。

  不真實,添加了太多的藝術手法,修飾的痕跡太重。

  但是這就是生活,這麼的跌宕起伏,沒有哪出戲劇可以比擬。

  自從兩個月前,佟童再次回到蒼溪開始,一切就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其實週遭的一切並未改變,改變的,只是人的心情。

  佟童覺得生活變成了一條河,氣勢磅礡,奔流不息。

  這兩個月發生了許多事情,雖然遠隔千里,但是只要手握著一隻小小的手機,彼此,就算是天涯咫尺了。這叫什麼?這就是科技的力量!

  凌浩的母親在佟童回蒼溪的一星期後,又飛回了大洋彼岸。

  凌浩和小易去送行,凌浩他媽看著隨著兒子的動作,不經意間露出衣服外面的那只掛在鏈子上的戒指,輕輕的撫了撫他的額發:「我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靠你們自己努力了!」

  凌浩輕輕的點頭,伏在她耳畔叫她放心。抱著母親的臂膀堅實而有力,單只這麼有力的臂膀,就給人一種可以抵擋一切的信心。

  暑假結束之前,小易一直嘗試著聯繫周慧,可是始終沒有得到回應。新學期開學不久,凌浩接到了周慧的電話。

  周慧還是一如既往的恬靜,只是笑容看在凌浩的眼裡,透著絲絲的落寞和寂寥。凌浩嘗試著說些什麼安慰,卻始終沒有開口。

  「我還是,沒法見他!」周慧說的艱難,凌浩知道她說的是小易:「我只是讓你幫我帶句話給他,我不會再怪他,可是,卻沒有那麼快的釋然,也許不久之後我們還能是朋友,但,不是現在。」

  凌浩沉默,低下頭,輕輕抿了口小紫砂杯中的茶水,靜靜的看著嫩綠的葉片在水中起伏,唇畔勾起了一絲無奈的笑。結束和開始,都是自己在幫他倆傳遞。

  「還有,其實,他沒答應我,我們,只是朋友,並沒有確定關係!」周慧微微吐出一口氣,雙腿交疊靠在籐椅背上,輕輕舉起了茶杯,眼睛看向窗外:「你告訴他,好好的生活,別再,糊塗的傷人傷己了!」

  凌浩低著頭,輕輕的點了點,忽然想起那天自己揪著小易的衣領質問他的時候,他一直喃喃著「我沒答應、我沒答應」,原來,是沒答應周慧的表白。

  凌浩忽然很慶幸。慶幸什麼呢,也許是慶幸著哥們兒還沒糊塗的徹底。

  之後一天的黃昏,凌浩和鹹食遛彎回來,剛剛依依不捨的撂下佟童的電話,卻馬上又接到了佟童媽媽的電話。

  老太太在電話裡先是一番噓寒問暖,緊接著循序漸進的切入了主題:佟童去支教了,不久就會回來了,聽他說你倆和好了,沒事兒的話,那天和伯母一起去接他吧。

  凌浩一邊嗯嗯啊啊的答應,一邊在心裡把狡猾的童雙雙罵了愛、愛了又罵了一百遍啊一百遍。

  這小子告訴自己的時間,足足比告訴他老娘的時間早了倆小時。

  雖然這麼糊弄老太太有些不人道,但是,這對凌浩來說卻是個好現象。這倔了吧唧驢一樣的童雙雙吧,他總算是知道親情誠可貴、老公價更高了。回家之前,還知道留點兒時間和自己廝磨廝磨。

  佟童輕輕的枕在自己的小臂上,想起凌浩當時在手機裡吧唧吧唧的隔著倆手機和幾千里,親著自己說著孺子可教啊孺子可教,就忍不住的勾起了唇角。臉上慢慢的爬上了紅暈,一直蔓延到耳根。

  只是轉念,神色又有些黯然。直到現在,眼角還是沙沙的疼。

  幾天之前,校長告訴學校裡的孩子們,說是他們這些支教的老師將要返家了,讓孩子們想一些小節目或是想說的話,為老師們開個小小的歡送會。

  當時教室裡很安靜,佟童就站在門邊上看著這些孩子們的反應。孩子們都緊緊抿著小嘴,眼眶微微的發紅,但是依舊很堅強的只是輕輕點頭,卻沒有流淚。

  佟童看著一張張隱忍的小臉,心裡默默的細數著點點滴滴的過往。他和這些孩子,可算是患難之情,生死之交了。

  心臟擰攪著帶動鼻子根兒跟著發酸,佟童狠狠的仰起頭,讓那些眼淚擺脫地心引力,重新逆流。只是邁上講台的腳步格外有力,寫著板書的背影異常挺拔。

  為他們上好最後一節課,是佟童現在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臨行前的一晚,學校的領導還有臨近的學生家長,一起請他們這些支教老師吃了一頓飯。

  菜色並不算華麗,但是一如歡迎他們時的那樣樸實又紛繁。他們的感謝,沒有說出口,卻都浸透在一粥一飯之間。

  天色越發的深沉,操場上拉起了幾盞高瓦數的燈泡,搭起了簡易的木頭檯子。教職員工們緊張的忙碌著,歡送會即將開始。

  孩子們穿著明麗的服裝,臉上的妝鮮艷的有些失真,但是卻掩飾不住一張張純真的小臉。

  小合唱,集體舞,詩朗誦,簡單的樂器演奏。孩子們一板一眼,不遺餘力。雖然沒有專的業燈光和伴奏,但是卻直直的敲進了人們的心裡。

  老師們的掌聲熱烈的響應。孩子們在台上張著小嘴,輕快的調子漸漸帶上了哭腔。佟童他們在下面拍紅了手掌,漸漸的哽咽,不能成語。

  幾乎是一夜未眠,一大早,佟童他們在村口看見接他們回去的大巴時,都有些恍惚。時間那麼的慢,又那麼的快,都讓人猝不及防。

  出來送行的是校領導和學生家長,時間還早,怕是孩子們都沒起來。昨天的歡送會上,最後一個個哭得精疲力竭,想必都還在睡著。

  佟童他們和校領導們一一握手道別,最後看了看依舊籠罩在晨昏中的村口的大樹,狠狠的轉頭,上了車。

  車子啟動的轟鳴聲中,漸漸參雜了些不同尋常的聲響。佟童回頭,猛地從座位上站起來,扒在了後車窗上。聞聲而來的小老師們,也都擠在佟童身邊,貼在了後車窗上。

  孩子們奔跑的小腳踐踏起漫漫的塵煙。一個個花著小臉,伸展著手臂,嘴裡嗚嗚的呼喊著。

  一定要回來!一定要再回來!

  佟童他們狠狠的點頭揮手,隔著小小的窗口做著漸行漸遠的約定。

  看著跑在最前面的木子,一顛顛的甩起兩條辮子,哇哇的大張著嘴,淚眼迷濛的小臉,佟童再也忍不住的摀住了嘴,泣不成聲。

  似乎連醞釀都不需要,情到真處,便順理成章了。

  「凌浩!丫要去相親啊!」小易坐在沙發上打著哈欠,扔了個靠墊過去。

  「去!我讓你來的!攪合!」凌浩巋然不動,依舊對著鏡子搔首弄姿,看著一根總也不服帖的髮絲,最後乾脆連根拔掉。

  他的雙雙啊,可算是盼回來了!

  凌浩扭頭看了看沙發上靠坐在一起的小易和秦子釗,禁不住撇撇嘴。倆燈泡非要給他照前程啊!大白天的,多餘麼不是!

  「凌浩!你不用瞥我倆!」秦子釗笑著從後面摟住小易,被小易用手肘頂著,依舊死不悔改:「我和易軒接了人就滾蛋!知道你倆春宵一刻的,耽誤不了!再說了……」

  說著秦子釗低頭用臉側蹭了蹭小易的鬢角,小易不耐煩的用手揮著,卻被這不要臉的一口咬住了指尖,輕輕放在嘴裡含住。

  「呃!受不了了我!」凌浩抱著雙臂蹦了蹦,抖落了一地的雞皮疙瘩:「知道你倆也是春宵苦短的!行了!時間快到了!」

  臨出門前,凌浩接到了他老娘的一通越洋電話。知道今天佟童要回來,特意打個電話,表示慰問。凌浩嬉皮笑臉,說首長的意思一定會幫著帶到,被他老娘笑罵著掛了電話。

  幾個人等在出站口,抻著脖子瞪著眼。

  小易實在看不過去了,揪著凌浩搶走了他懷裡的那捧玫瑰花:「我的哥哥哦!你還沒燒包夠啊!佟童要是看見你抱著這個,估計扭頭又得扎回車裡去!」

  「那不能夠!你還我!」凌浩據以力爭,跟小易掙擺的面紅耳赤,剛要蹬著腿上牙咬,忽然背後讓人拍了一把:「在這丟人現眼的幹嘛呢!」

  「童童!」凌浩回身,猛地看見了佟童瞇著紅眼睛看他,忍不住的一把把人抱在懷裡,狠狠的揉搓,湊在耳邊囈語,像是能滴出水的溫柔:「歡迎回家!」

  「凌浩!」小易正用力,凌浩忽然一放手,他措手不及,往後退了幾步,險險被秦子釗抱在了懷裡,氣急敗壞:「你大爺的!」

  

  第五十九章 從長計議

  兩個小時究竟能做些什麼呢?

  比如說打一場架,或是看一場不錯的電影,速度快一些的幸運產婦們,說不定可以利用這段時間見到她們的寶寶。

  但是,有些人吧,他卻選擇了一些比較耗費體力又沒有什麼建設性的活動,當然,你也可以說這是愉悅身心了。

  「你……嗯……輕、輕點兒!」「我……我這還叫重啊!你等會兒……這樣……這樣行了吧……」

  「啊!凌浩!」佟童尖叫著從床上坐了起來,回身撿起一個枕頭朝著凌浩落荒而逃的背影就砸了過去。

  那個沒腦子的一把掐在了他的腰眼兒上,細細簌簌的麻癢過後,緊跟著就是鑽心的疼。他可是舟車勞頓了一宿的人,哪禁得住他這麼沒輕沒重的捏鼓。

  凌浩扒在門框上嬉皮笑臉的看著佟童鐵青著臉蹦下床,仰起脖子轉了兩圈,骨頭跟著卡吧卡吧響,又踢了踢腿,這才算是通體舒泰了。

  「我再給你按……」「你再敢碰我的!凌浩!」凌浩紮著兩隻手,三米開外就讓佟童給急赤白臉的呵斥回去了。

  「我這不給你按按你好舒服舒服麼!」凌浩據以力爭,那笑容,春風化雨,潤物無聲的。

  「你還敢舔著臉子說!」佟童徹底爆破,炸了毛一樣的呲著牙兩手就卡在凌浩的脖子周圍「你那也叫按摩!你是趁我走的這些日子找到新歡了,惦記著把我斬草除根吧!」

  「哪能啊我!我盼星星盼月亮的才把你給盼回來啊!我誠心可表日月可鑒啊!」凌浩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似的,就差拿本語錄跳忠字舞了。= =

  佟童從鼻子裡哼出一口氣,瞇著眼睛看著凌浩,後退幾步回身拽開了自己的包,拿了套乾淨的衣服。

  微微的側目,餘光裡凌浩正鬼鬼祟祟的交疊著腳步,試圖偷襲。佟童猛地回身,點住了某人的鼻尖:「再敢耍花樣!」說著伸手比出把刀,衝著自己脖子來回的蹭蹭:「死啦死啦滴!」

  美人款擺腰肢,回身拋了個挑釁的媚眼,將那一室春光掩蔽在一扇厚重的門扉裡。

  英雄獨坐床畔,仰頭送了記祈求的秋波,卻只將那滿腔的思戀鎖在牢牢的心扉間。

  啊呸!

  他凌浩只能是這般棄夫的命運麼!他可是為了這春宵一刻什麼重色輕友見利忘義的事兒都干了啊!不能這麼賠了夫人又折兵!

  聽著衛生間裡嘩啦嘩啦的水聲裡夾雜著佟童些微變了調兒的歌聲,外加上舒服的歎息,凌浩捶胸頓足抓耳撓腮,恨不能把那鎖著的門板給卸嘍!

  但是他能麼?他不能!一是沒那膽量二是沒那氣魄,說的再明白點兒,他是有那賊心沒那賊膽,活活的讓佟童給施了緊箍咒了。

  這叫什麼?自作孽不可活!有人馬屁沒拍好,直愣愣的拍在馬蹄子上了。

  從火車站剛進門,凌浩三兩步的就把鹹食塞在小易懷裡了,一邊揚著手說著恕不遠送歡迎再來,一邊把人就推門外邊了。

  小易還沒緩過勁兒來,眨巴著眼睛看著特空曠的樓梯間,出口嗡嗡的帶著回音兒:「怎麼了這是!」

  「沒!」秦子釗特溫柔的撫了撫小易的發頂,又胡擼了下小易懷裡的毛腦袋:「凌浩體恤咱倆,這不給咱送了火鍋食材了麼!」

  鹹食眼淚狂飆,掙擺著四肢撓著漸行漸遠的房門。它可不能英年早逝成狗肉鍋啊!它的鍋爐小姐還等著和它洞房花燭呢!

  「你這是幹嘛!」佟童看著凌浩搓著手特像偷著人家雞蛋的表情,皺了皺眉毛。

  「那不是……」凌浩趕緊正色,一臉的仁義道德:「跟著忙活一早上了,趕緊讓人家回去歇歇啊!」

  「那鹹食呢?」「我跟你一去你媽那兒它自己在家多無聊啊!跟它小易叔叔回家玩兒唄!」

  「還挺自作多情!我說讓你跟我一起回去了?」佟童忍著笑轉身進了屋。

  「你沒讓,我岳母讓了啊!」凌浩一把把佟童推倒在床上:「老人家親自打電話過來的!倍兒有面子!」

  「誒!凌浩凌浩!你等等!」佟童忽然用手背過來拍著凌浩的屁股,特痛苦的在他身子底下扭動。

  「怎麼了怎麼了!」凌浩趕緊蹦下來,把佟童翻了個身,看著他臉色煞白的一字一頓:「抻、著、腰、了!」

  這悲催的命運!

  凌浩直咬牙,看了看表,還有不到一個半小時,心想著先把佟童按舒服了,說不定過會兒還能留點兒時間。

  人啊,就不能長那歪心眼兒,動機不純,結果他就不會好。

  這不是凌浩一把就按在佟童肋叉子上了麼!佟童倒是精神煥發了,留著跟他凌浩拚命的!想來點兒肌膚之親,再看他佟童心情吧!

  「給我媽打電話了?」佟童從浴室裡出來,歪著腦袋擦了擦頭髮,張開雙臂伸了個懶腰,喝!神清氣爽啊!

  「打了!」凌浩有氣無力,被佟童一撥楞,乾脆仰面癱在床上,面如死灰。眼神晦暗無光,跟條死魚似的:「告她一會兒就過去!別忙著去車站了!」

  「怎麼了你這是!」佟童兩三步躥上床,騎在了凌浩的肚子上,夠著他的衣領,拎起來拍了拍臉頰。

  「老鰥夫都我這樣兒!」凌浩一臉傷心欲絕的看了眼表,忽然眼睛一亮,猛地把佟童撂倒在床上:「時間尚早!夫人何不與為夫共赴巫山啊!」

  隨著高高上揚的尾音,凌浩手腳麻利的哪有一點失魂落魄啊。佟童被他壓得直哼哼,心裡咬牙切齒的罵著禽獸不如。

  「你輕點兒……輕點兒……呃……我腰真抻著了!」佟童雙頰嫣紅,兩腿勾著凌浩的腰,胸口劇烈起伏,熱氣呼呼的直往凌浩臉上噴。

  凌浩汗都下來了,本想先緩會兒等著佟童適應,沒想到這小妖精不著痕跡的就把修行不夠的凌某人給勾搭崩潰了。

  別說是腰抻了,就是折了這會兒也繃不住閘了。

  緊接著半小時裡就是哼哼哈哈嗯嗯啊啊外加上連踢帶罵,那個熱鬧哦,都趕上自由市場了。= =

  速戰速決。

  僅僅三十分鐘,立馬的乾坤逆轉。

  凌浩心滿意足的坐起身,看了看一邊精疲力竭的佟童,輕輕的俯下身子吻了吻他的鼻尖兒:「親愛的!咱一會兒打車去吧!」

  「哎呦!你們可來了!」佟童他媽從接到電話開始就前後左右的跳著慢三,佟童他爸實在是眼暈,拿著報紙擋住眼睛,跟客廳裡面挺屍。

  「媽!」佟童站定在門口,只一個字,就梗在喉嚨裡再也出不來聲了。半年啊,老娘看著怎麼就沒以前精神了呢。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佟童他媽趕緊摀住嘴,支吾著說鍋裡還燉著魚,兩三步的踉蹌進了廚房。

  「這老婆子!孩子回來這不是好事兒嗎!你哭什麼啊!」凌浩他爸趕緊把報紙放在一邊的茶几上,站起來拍了拍兒子的肩膀:「嗯!雖說是瘦了,但看著比以前結實了!出去鍛煉鍛煉還是好事情嘛!」

  還好有凌浩扶著,要不佟童他爸這幾巴掌下去,佟童那剛剛操勞過度的小身板兒非送廠回修不可。

  中午吃飯時,佟童他爸高興,非拉著凌浩和佟童來上兩杯。佟童他媽拗不過他爸,緊著給兒子夾菜,看得凌浩一陣陣眼熱。

  「其實吧……伯父伯母……我這次來吧……我就……」酒過三巡,凌浩舌頭有點兒大,嘟嚕嚕的剛要說什麼,就被佟童一腳踩在了腳面上,冷著臉給嘴裡塞了塊酥肉「吃菜!瞧你話多的!」

  「不是!我就是吧!」「吃菜!」還沒等凌浩開口,佟童又往凌浩嘴裡塞了塊酥肉。

  「我……」「吃菜!」「你他奶奶的光給塞肉也不怕塞出脂肪肝來!」

  凌浩急了,一把撥楞開佟童的手,瞪著眼睛剛要掰叱,就讓佟童拎著領子給揪起來了:「媽!他多了!我先帶他去趟廁所!」

  「你為什麼不讓我說話!」凌浩一進衛生間就堆在馬桶蓋上了,伸著手翻著白眼衝著佟童點點點。

  「我問你,你要說什麼!」佟童壓低了聲音,抱著雙臂衝著凌浩瞪眼。

  「咱倆的事兒唄!」「我一猜就是!」佟童氣結的甩開手:「你那是嘴嘛!怎麼逮什麼說什麼呢!」

  「你什麼意思啊!你連我媽那禮你都收了!你還不打算讓我見光!嗚嗚……」佟童一把把凌浩的嘴給摀住了,壓低了聲音警告:「你懂事兒不懂啊!這是說這事兒的時候麼!我沒說不讓你見光兒,但這事兒不得從長計議麼!」

  「誒誒!別吃了!」佟童他媽隔著老遠,拿筷子敲著老頭兒的酒盅。佟童他爸正自得其樂呢,讓人攪了興致很是不耐煩,眉毛都立起來了:「你幹嗎啊!」

  「你不覺得這倆小子怪麼?」佟童他媽眼睛滴溜溜的圍著衛生間的門板轉:「惱得時候幾個月誰也不見誰,好起來又形影不離的!」

  「有什麼怪的!年輕人不都這個德行麼!」佟童他爸不以為然,伸手夾了塊木耳放進嘴裡,扯著脖子衝著衛生間吼:「小凌!佟童!快出來!我這還有好酒呢!」

  

  第六十章 氣象萬千

  「你起來!你給我起來!你還有臉睡呢!」

  酒醉酣然,凌浩正睡得香甜,全身骨頭都跟那扒雞似的,酥了。忽然被人提住了耳朵,不僅呵著涼氣往裡面吹,還凶神惡煞的擰,擰的凌浩都要抽搐了。

  「你幹嗎啊!」凌浩迷迷糊糊的吸了口流到嘴邊的口水,眼睛睜開一條縫,佟童那鐵青的臉色立馬映入眼簾。

  「睡得舒服嗎?」佟童忽然笑,笑著問凌浩,輕柔軟語說得凌浩渾身直起雞皮疙瘩。木訥訥的點了點頭,凌浩愣怔著眼睛問:「怎麼了!」

  「怎麼了怎麼了!你還問我怎麼了!」佟童氣悶的甩開手,側著身坐在了床沿上:「我問你,你還記得自己睡覺之前說什麼了麼?」

  「什麼?說什麼啊?」凌浩皺著眉頭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兒,看了看佟童的背影,又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已經擦黑了,自己睡了不短的時間。

  「童童!到底怎麼了?」凌浩爬起來從後面要摟佟童的肩膀,卻被佟童狠狠的甩開,依舊悶著聲音問:「我就問問你還記不記得自己說過什麼?」

  「你逼死我算了!好幾個小時了我又喝多了!你別得理不饒人啊!」凌浩急了,一挺身坐起來。跳下床看了看鎖著的門,鼓著腮幫子穿鞋。

  「你還生氣了!你還有臉生氣了!我……」凌浩一聽聲音不對,趕緊回頭,就看見佟童紅著眼眶,臉色漲紅。

  「怎麼了!你快別嚇唬我啊!」凌浩兩三步的躥回佟童身邊,趕緊伸著手胡擼著他的胸口幫著順氣:「怎麼這麼大的氣性啊!」

  「你……非嚷嚷著要和我爸媽說咱倆的事兒……我……我在衛生間裡好賴話都說盡了、我真不是不想說……不是……那不得找個合適的機會麼!」

  佟童抽了口氣,眼眶越發的紅,兩隻拳頭攥得死緊,胸口劇烈的鼓動:「你不依不饒的……我死了命的才把你按在臥室裡睡覺,捂著嘴不敢讓我爸媽看出事兒來……你還捶我……我要知道你喝完酒這德行……我……我……」

  完蛋操!凌浩心都涼了,看著佟童死緊的咬著自己嘴唇,啪嗒啪嗒憋著聲的掉眼淚,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

  剛才屋裡黑,佟童又背著身子,凌浩這湊近了才看見,佟童臉頰上一大片烏青,那可不就是自己懟的麼!

  「童童!我錯了!我真錯了!你別憋著啊!你出點兒聲啊!把臉給我看看!」凌浩單膝跪在佟童身前,伸出手要撫上佟童的臉頰。冰涼的指尖剛觸碰到青紫的皮膚,佟童就一陣戰慄,慌忙扭開了臉。

  「童童!疼?是不是?」凌浩輕輕的握住佟童的手,感受到強烈的抗拒,就加大了手勁兒,緊緊的攥住不放:「你打我!打我!」說著就舉起那隻手朝著自己臉上狠命的拍。

  「你這是幹嘛!」佟童壓低了聲音瞪著眼呵斥,狠狠的抽出了自己的手,撇著臉,嗓音微微的沙啞:「我不是怪你,我就是接受不了你酒品怎麼那麼差。」

  「我,太心急了!」凌浩眼神有些黯然,又握住了佟童的手:「我是太想得到你父母的認可了,所以,哎,要不都說急火攻心走火入魔呢!」

  「凌浩,你別急!」佟童依舊低著頭,只是指尖輕輕的握了握凌浩的手:「咱倆的事兒我肯定得跟我爸媽交代,我都收了伯母那樣的禮了,就已經做好破釜沉舟的準備了,我知道我自己擰,認準了的事兒就一條道兒跑到黑,牛都拉不回來!」

  佟童輕輕的抬起頭,吸了吸鼻子,揉了揉凌浩的頭髮:「只是,給我些時間好嗎,你和我父母對我而言都很重要,你們任何一個我都不想傷害!」

  「佟童啊!小凌!倆人睡醒了嗎?」佟童他媽忽然在外面喊了,倆人趕緊站起身整了整衣服應承了一聲。

  「起來歇會兒吃飯了!」佟童他媽把新做的幾個菜和熱好的中午的剩菜都端上了桌,回身又看了眼睡眼惺忪的佟童他爸:「都是你!中午非灌他倆酒!飯都沒怎麼吃!」

  「嘿!說話歸說話啊!你別上手啊!」佟童他爸揮舞著報紙抵擋著佟童他媽伸過來,要戳在他腦門上的手指:「再說了!是我灌他倆的麼!那不他們也高興麼!是吧小凌!」

  「對對!」凌浩抻著脖子答應著,手底下疊好了被,抬眼又看了看佟童的臉,心疼的直嘬牙花子:「我給你煮個雞蛋滾滾,要不過兩天一上課,學生們看見你這臉,還以為佟老師去了趟蒼溪就學會打架鬥毆了!」

  說著凌浩把疊好的被交給佟童,佟童打開立櫃門,背著身子把被放在了最頂層。背後忽然一沉,凌浩溫暖的雙臂緊緊圈住了他的腰身,溫熱的氣息烙在耳畔輕輕吹進了耳朵裡:「雙兒,以後我要是再犯混,你就抽我,往死裡抽,抽死了我都不說一個『不』字!」

  「淨胡扯!抽死了還怎麼說!」佟童斜眼瞪了眼凌浩,扭開他的手,輕輕回身開了房門,努力的憋住了笑。

  凌浩在後面伸了個懶腰,忽然覺得背後一陣酸疼,搖了搖腦袋,跟著佟童出了臥室,趕緊跑廚房煮雞蛋去了。

  笑話,他佟童能是吃素的嗎?還用等著他凌浩再犯渾的時候整治?他早就下了黑手,趁他迷糊的時候,順著腰眼後背一陣掐,往死裡面掐。= =

  佟童在他爸媽那沒呆住,轉天就和凌浩回了自己家,之後就一直心神不寧,總覺得要有什麼事兒。

  佟童他媽自打兒子走後也一直是魂不守舍的,想想兒子臉上的青紫,再想想凌浩跟著忙前忙後的拿著雞蛋給兒子熱敷,半夜裡就坐起來推佟童他爸:「老頭子,我這心裡不消停,越想越覺得這倆小崽子不正常!」

  「你是不正常了!」佟童他爸咬著牙翻身,把枕頭捂在了自己耳朵上:「大半夜的還讓不讓人睡覺了!神經病!」

  星期五的時候佟童回了趟學校,先到學校報下道,然後再聽聽學校的安排。

  佟童臉上的青紫雖然有消退,但還是留了些印記,一路上相熟的人都跟佟童打招呼,一臉驚訝的問著佟老師這是怎麼了。

  佟童心裡氣啊,尷尬的笑著說是跌跤了,一面還得謝謝人家的特別關心,心想讓凌浩疼的幾晚上睡不著覺是不是有點太心慈手軟了。

  一進系辦公室,佟童就讓人給團團圍住了。裡三層外三層的都是噓寒問暖的,有幾個不錯的哥們兒還勾著佟童的脖子捶捶打打,說這丫來無影去無蹤啊,一聲不吭就直奔前線了。

  佟童輕輕扯了扯唇角,問怎麼沒看見秦子釗。幾個老師訕訕的說人家今兒沒課啊,看見沒,人不在就有人惦記,咱們,空氣!

  臉上笑著,佟童心裡卻忐忑。自己去支教的事兒,看來院領導還是給了很合理的解釋了,那張照片的事兒,看來是石沉大海了。

  幾個人聊得正歡實,忽然有人在門口咳嗽了聲,大家紛紛抬頭看了看,都撇了撇嘴,回了自己的辦公桌。

  「佟老師回來了啊!」系主任操著自己獨特的尖細嗓音,款擺著腰肢,嗒嗒的踩著高跟鞋踱到佟童面前。一股濃郁的香水味直撲面門,佟童笑了笑,輕輕的往後錯了錯。

  「哎!回來了就接著好好工作啊!學生們還都等著你呢!」說著系主任輕輕拍了拍佟童的肩膀,用眼睛掃了掃周圍,又登登的踩著高跟鞋出了門。

  聽著腳步聲漸行漸遠,辦公室裡的老師們都站起來抻著脖子看了看,又都坐在位置上開始東拉西扯。

  「聽說了麼?系裡要改組了,她現在還勁勁兒的呢,過兩天還不知道是不是系主任了呢!」「可不是麼,哎?聽說梁斌呼聲挺高啊,剛評了副教,就是民意測驗一般,不知道院裡面什麼意思。」

  當時的佟童只是捧著一杯同事給沏的茶,靜靜的坐在一邊,面帶著微笑輕輕搖頭,卻不知道他們說的事,將給自己帶來一場無妄之災。

  週日晚上佟童失眠了,凌浩摟著他,在耳邊哼哼唧唧的唱了半宿催眠曲,才算是把人哄著了。但是還沒等睡踏實呢,就又讓鬧鐘給叫起來了。

  凌浩黑著倆眼圈,看著憂心忡忡的佟童,緩慢的爬起來把自己的唇湊了過去:「親愛的加油!沒問題!」

  佟童推開教室門的一霎那,忽然覺得安靜的有點窒息。說了句同學們好,發現教室裡依然鴉雀無聲,輕輕咳了咳,想要打發走愈見濃郁的尷尬。

  「我……」「啪」的一聲,還沒等佟童說話,前排中央的四個男生,忽然伸手拽開了四個綵帶花炮,金色的彩紙四處紛飛。

  佟童愣怔著看著成詩喊著起立,整個階梯教室的一百多個學生,聲音整齊劃一:「歡迎老大回家!」

  佟童哽咽的不能成語,靜靜的立在講台上看著成詩抱了捧紅玫瑰送進自己手裡,輕輕的伏在他耳畔低語:「康乃馨都賣完了,你就湊合湊合吧!歡迎回家!」
作者: connote    時間: 2010-2-22 09:48

  第六十一章 捲土重來

  「童啊!今兒真就只有咱倆吃飯麼?」衝著滿桌子的菜撇嘴,又看了看廚房裡依舊興致勃勃顛著勺兒的佟童,凌浩忍不住扒在了廚房門口。

  「霍!」老遠就看見炒鍋裡竄起老高的火苗,凌浩下意識的往後退了步,緊接著又往廚房裡跑,怕佟童讓那火苗燎著,卻見佟童兩眼放著精光,兩三下,把菜盛進了盤子裡:「齊活!吃飯去!」

  凌浩石化了,徹底石化了。

  「你站那幹嘛?」佟童站在桌子邊把圍裙解了下來,看了看依舊愣怔的站在廚房門口的凌浩,不耐煩的皺了皺眉頭:「去!把上次喝剩下的那點白酒拿來!」

  「你幹嗎啊!」佟童驚詫的看著凌浩直愣愣奔著自己額頭來的手,使勁的撥楞了下去。

  「我看你是不是發燒了!」凌浩悻悻的收回手,慢慢溜躂到客廳另一邊的小吧檯,仰起頭,從吊櫃裡夠出了那瓶酒:「我說!你今兒撿著元寶了?」

  「你怎麼那麼俗呢!」佟童扭身坐在了椅子上,手拿著筷子用白眼瞥著凌浩:「你以為誰的人生快樂都跟你一樣那麼粗淺啊!」

  「那我看看你怎麼高尚了!」凌浩嬉笑著踱近佟童身邊,低頭輕輕的啄了啄佟童的唇:「呦!甜的!」

  「別鬧!」佟童拽著凌浩,把他按到了旁邊的椅子上,微嗔的臉龐立馬春風和煦:「你看!」說著站起身,把放在遠處茶几上的那捧紅玫瑰放到了凌浩懷裡。

  「呦!送我的啊!」「美得你!學生送的!我都沒想到,我一進教室,一點聲音也沒有,誰知道是憋著勁兒的給我驚喜呢!」

  佟童看著凌浩驚訝的表情,兩手疊放在桌子上,微微揚起頭,一臉的洋洋得意,就像給同伴炫耀新收穫的好玩具的小屁孩。

  「不錯不錯!這月季可是開得夠旺的!」「胡說!明明是玫瑰!怎麼,怎麼就是月季了!」

  佟童一把奪過來,跑到茶几邊,先拎著花瓶注滿了水,又拿了把剪刀開始剪枝,小心翼翼的跟剪自己孩子似的。

  凌浩看看一桌的熱菜,無奈的晃悠到佟童身旁,蹲下來攬住他的肩膀,伸手從旁邊的花束裡抽出一朵:「你聞聞。」

  佟童疑惑的看了看凌浩,湊著鼻子上前聞了聞。

  「怎麼樣?香嗎?」看著佟童皺著眉搖了搖頭,凌浩斜勾著唇角,一臉的沾沾自喜:「玫瑰可是有香味兒的,別看長的差不多,那可是本質區別,還有,住宅裡最好別養月季!」

  「為什麼啊!」佟童看了看手裡瞬間變成月季的玫瑰,兩三步撲到凌浩的背上:「說!不說我就拿剪刀結果了你!」

  「哎呦!我說我說!你先下來!」凌浩回身把佟童揪過來摟進懷裡,看著他倔強的昂著頭,忍不住的點了點他的鼻尖,湊近了往他耳朵裡吹起:「因為跟你一樣,有毒!」

  「你淨胡說!」佟童掙擺出凌浩的懷抱,一屁股墩在了椅子上,給自己滿了杯白酒:「我才不聽你廢話!有沒有毒我也養著!」

  「養!養!」凌浩陪著笑坐在佟童對面,伸手去夠酒瓶子,卻被佟童拍回來,有些無奈的撇了撇嘴:「大不了跟你一起玩兒完唄!就當是殉情了!」

  「你就沒正文兒!」佟童斜睨著凌浩,伸手把凌浩的酒杯拿過來,斟滿了:「跟你說正事兒誒!我們系要改組了!」

  「改組?有你事兒麼?」凌浩夾了塊雞胸肉,伸著筷子點了點:「這菜有進步誒!獎勵獎勵!」說著又要扒過去吃人家佟童豆腐。

  「邊兒去!」佟童也夾了一筷子雞胸,輕輕點了點頭,是比以前炒的好了:「沒我什麼事兒吧!但是辦公室裡的老師說過兩天我們也要民意測驗呢,誒,梁斌,梁斌你記得麼?」

  「哦!就搬家時把你內衣褲扣地上那個!」凌浩微微皺了皺眉,在腦海裡總算是搜索到了那個人的印象。

  佟童不說話了,佟童放下筷子盯著凌浩的腦袋頂微微瞇了瞇眼睛,佟童雙手抱臂等著凌浩抬頭。

  凌浩忽然就覺得從頭頂往下泛涼氣,愣怔怔的抬起頭,就看見佟童似笑非笑的盯著自己,立馬的打哈哈:「那個,說,怎麼了?」

  佟童依舊抱著雙臂,從鼻子裡哼出口氣,這才又拿起了筷子:「他剛評上副教,聽說這次系主任名額裡有他,但是吧,我走的時候他不是一直帶我們班麼,我們班那些孩子好像不太喜歡他!」

  凌浩愣了下,慢慢把筷子放在了桌子上,抬起眼看著佟童若無其事的夾菜,喝酒:「童童!我問你!你上次走,不光是因為我媽吧!」

  佟童夾菜的手忽然頓住了,輕輕的抬起頭,看了眼凌浩,又迅速的低頭,往自己碗裡夾菜:「你什麼意思啊!」

  「童童,這麼長時間我是一個字都沒問過,我等著你跟我說呢,可我看你似乎是沒有張嘴的意思,我就想問問你,你走,和副教授的職稱有關係麼?」凌浩微微探近身子,直直的看著佟童低垂的眉眼。

  空氣開始變得凝滯,原本喧囂喜悅的氣氛,似乎一下子被凍結成冰。

  「凌浩!」佟童放下筷子,輕輕歎了口氣,抬起眼,看著凌浩冷峻的臉,無奈的勾起了唇角,伸手撫上了凌浩的臉頰。

  「以前的事我真的不想再提了,現在想起來我還渾身冰涼,但是,凌浩,我答應你,以後無論再有什麼事情,我都會告訴你,我會全身心的依賴你,相信我,好嗎?」

  凌浩看著佟童柔和的眼神,很久,最後輕輕的咬著牙低咒一聲,又坐回了椅子上:「吃飯!給我滿上!」

  有時候,話就是不能亂說的。似乎是為了要印證些什麼,又或是要給佟童實踐自己諾言的機會,老天給了他一些風雨,注定要和凌浩一起挺過驚濤駭浪。

  「路上小心!」佟童把凌浩送到門口,晚上是遊樂場最熱鬧的時段,況且天還沒有涼透,人們都是躍躍欲試。

  「童童!」凌浩回身,欲言又止,最後輕輕的把臉湊過去:「我今天可能會晚回來,沒事兒別等我,早睡!親親我!」

  佟童低著頭,眼睛微微的上挑看著四周昏暗的樓道,猛地抬起頭,在凌浩的臉上啄了一口,迅速的把門關上了。

  佟童背靠著門,心臟跳的幾乎奪出胸膛。微微的仰起頭狠狠吸了口空氣,佟童拚命的搖著腦袋。

  瘋了瘋了!自己算是被凌浩拐瘋了!

  凌浩看著那依舊顫抖的房門,輕輕的把手放了上去,微微勾起了唇角:「傻瓜!」。

  快要到十一月了,樹上的葉片越來越零落,顏色越發的黃了。

  佟童走在清晨的校園裡,深深吸了口帶著晨露的空氣。天上還有淡淡的月影,天還沒有亮透。

  去年的這個時候,凌浩和他,就快相遇了。

  心裡忽然湧起一陣莫名的感觸,即使學了這麼多年的語言,佟童依舊不能確切的描述出自己現在的心境。

  怎麼說,人生真的很奇妙。

  南轅北轍的兩個人,一開始甚至是針鋒相對的,究竟是什麼,讓他們彼此吸引,更或者說是相愛,又要一直的愛下去呢?

  說不清楚,佟童輕輕的摘下低枝上的一片葉子,捏在手裡,又揚手讓它隨風飄遠。

  就是這樣,順其自然吧。想不明白的事情,就跟著自己的心意走吧。

  改組要在元旦之前完成,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全系的人員將做出大幅度的調整。這對誰而言,都算是天翻地覆。

  新進的小老師們經過了半年的支教鍛煉,有了一定的資質,要正式參與學校的日常教學了。

  退居二線的老教師們又留下了一部分空缺的位置,這就需要有經驗的人接任。

  管理層經過長時間的管理工作後,必然會有自己的管理缺失,或是不太盡如人意的地方,那麼,選出一個合格的管理者,又是一項重大的難題。

  所有的這些種種,都讓整個系草木皆兵。

  人們各自懷有的態度不同,像是佟童這樣隨遇而安的人,不在多數。千載難逢的機會,誰都想給自己一個更好的前景和未來。

  其實佟童並不是不想競爭,只是有了上次的事情,算是心有餘悸了。但是有些事情,並不是你與世無爭,就可以避免的。

  這次的改組不僅要聽取老師們的意見,學生們的意見,也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只要是合適的人選,並且擁有適合這個位置的能力,就會被給予平等的機會。

  「老大!」後背忽然被人狠狠的拍了一巴掌,佟童狠狠的吐出一口氣。回過頭來,發現成詩正嬉笑著看著自己。

  「怎麼這麼早?」「早上有你的課啊!我什麼時候遲到過!」成詩輕輕的揚了揚手上的早點:「看見沒,早點都沒工夫吃!誒?老大!知道麼!你學生民意測驗可是咱系第二誒!」

  「第一是誰?」佟童輕輕的笑。

  「秦流氓唄!丫可是紅遍大江南北!」

  

  第六十二章 危機四伏

  「紅遍大江南北,」佟童說著回身,在黑板上刷刷的寫下「大江南北」幾個字,又回過身來用手撐住桌面,眼裡的光在那一瞬間就睿智了:「今早上和一位友人交談,她忽然說出這樣一句話,我想問問各位同學,這『大江南北』書出何處?」

  下面一片嘩然,紛紛的交頭接耳,討論的是不亦樂乎。何處何處?莫非佟老師故意要為難為難咱們?

  佟童笑,輕輕的走下講台,帶著白色粉筆末的指尖輕輕點著靠牆第一排的桌面。女生輕輕的俯身,仔細的觀察那手掌。

  嗯,白嫩細滑,色澤飽滿,應該是未在外面受到苦累。

  女孩兒回身衝著眾翹首以待的姐妹們輕輕點頭,比出了大拇指。女孩兒們紛紛仰靠在椅背上,撫著胸口,都是長出一口氣。

  還好,她們的彆扭受保存完好,鄉間遊歷一遭,還是一樣的風華絕代。= =

  「就你!這位女生!你來說一下!」佟童輕輕回身,正看見坐在自己旁邊的女生衝著後面擠眉弄眼,一下子來了戲弄的興致,把她提點了起來。

  「沒事兒!大膽的說出來!只是個課堂擴展,無關你們的成績,不用瞻前顧後的!」佟童轉回身又上了講台,放出人畜無害的笑容,看著女孩深鎖著眉頭,一臉努力排出毒素的表情。

  「佟老師!您真是不厚道!」女孩忽然抬起頭,一臉的不滿委屈:「不僅沒記住人家的名字,還故意刁難人家!我又要問了,佟老師和那位友人提及的紅遍大江南北的又是何許人也?」

  哈哈哈!台上台下同時爆發出猛烈的笑聲。佟童伸出手指輕輕點著女生:「小女子甚是刁蠻,為師還真是無言以對了!也罷也罷,坐下!誰來說說!」

  賓主盡歡。

  成詩坐在後面三四排的位置,拿起袋子裡的包子狠狠咬了一口,沒咬到餡。又憤憤的咬了一口,霍!咬過了!

  氣悶的把包子皮往桌子上一扔,雙手抱胸的看著講台上侃侃而談的佟童。哎,秦流氓要不是在姿色上略勝一籌,估計這第一應該就是雙雙的了。

  台上的男人儒雅風趣,笑容謙和迷人,舉手投足間放射出的光芒,簡直是讓人不敢直視。

  哦!成詩雙手摀住眼睛,從指縫間偷偷的瞟著。這人怎麼一上講台就跟變身了似的!別管是他家的誰了,快來看看啊!看看你家的雙雙是怎麼丰姿綽絕的。

  成詩憋氣的吹了吹額前的頭髮,越發為那被人搶去的副教授職稱感到不平。什麼破學校,白瞎了他這麼個人了不是!

  「阿嚏!」凌浩狠狠的打了個噴嚏,揉了揉鼻子,眼眶紅紅的汪著淚光,楚楚可憐的看著在近處搖頭擺尾的鹹食:「你娘是不是背著我在外面勾三搭四了,怎麼總感覺有人念叨我呢!」

  鹹食正追著自己的尾巴玩兒的起勁兒呢,聽見凌浩的話,忽然頓住腳步,歪著腦袋看著他。

  它娘?它只有乾爹啊?娘是哪來的?哪來的!

  「嗷!」的一聲,鹹食如離弦之箭啊,在客廳裡上躥下跳的。它爸不能這麼忘恩負義啊,乾爹一直陪著他同甘共苦,雖說有一陣溜號了吧,但是他也不能另覓新歡啊!它才不要娘呢!它要乾爹啊乾爹!

  凌浩看了眼小瘋狗,吸了吸鼻子,雙眼迷離的又倒回了沙發上。佟童說了,感冒的時候不允許他抱著鹹食。

  又到了暖氣將來不來那最寒冷的半個月,凌浩仰躺在沙發上,閉著眼睛,將手臂放在額頭上,輕輕勾起了唇角。

  歲月流轉,光陰似箭。他和他的佟童,已經一起走過了一個寒暑。

  凌浩翻了個身,臉上的表情越發的恬靜。

  這一年中經歷的彷彿比他一輩子經歷的都要紛繁多彩。相遇,相爭,相知,相愛。酸甜苦辣,悉數嘗盡。

  凌浩慢慢滌蕩著腦海裡的記憶,驚詫的發現,自己從來沒有因為愛上佟童而感到迷茫和彷徨。

  為什麼呢?

  眉頭微微的縮緊又輕輕的放開,因為一切太過的自然。也許幾番尋找,只為在人群裡遇見他,所以只是一心想確定他是不是也和自己有著同樣的感受,其他的便再無閒暇去思考顧及,也更無足輕重了。

  「好!下課!」佟童輕輕擊掌,學生們站起身回以熱烈的掌聲。大家全都是酣暢淋漓,每次上完佟童的課,學生們都有一種暢遊世界的感覺,疲累卻滿足。

  走下講台,佟童一手拿著自己的教案,另一隻手摘下眼鏡,輕輕用手背揉了揉眼睛。些微的粉筆塵埃被帶進眼睛裡,便惹來了微微的酸澀。

  凌浩感冒在家,自己給他做好了飯讓他中午熱著吃,也不知道這個不著調的能不能照顧好自己,有沒有按時吃藥。

  擔心他、關心他、想念他,已經成為生命的自然組成部分,無需刻意,始終如一。

  洗了手,剛進辦公室的門就被人從背後攬住了脖子,抵住了喉嚨:「別叫!說!是誰讓你長這麼帥的!不然的話,呵呵,人和財我可是都要劫的!哈哈哈!」

  放蕩的尾音被佟童狠狠的一拳給扼制住了,秦子釗一手捂著肚子,另一隻手撐著牆壁,臉色通紅:「什麼兄弟……丫民意測驗得了高分兒……連下手都狠了……真真的叫人情何以堪!」

  「那紅遍大江南北的這位仁兄,你一進來就要劫財劫色又是所為哪般?」佟童拿來自己和秦子釗的杯,從櫃子裡拿出茶葉,給兩杯裡都沏上了茶水。把一杯遞給秦子釗,自己輕輕坐回椅子上,雙腿交疊,鳳眼微瞇著挑釁的笑意。

  「咦!這小子不厚道啊!」秦子釗嬉笑著坐在佟童身邊,尾音拖出濃濃的陝北調調:「我再怎麼折騰都是以色事人啊,您老人家那才是真才實學呢!」

  「行了行了!你倆都別謙虛了!」旁邊的老師也跟著一起開始玩鬧:「二位可都是咱們樓裡的紅牌啊!」

  「就是就是!院長聽說二位的豐功偉績後,可是有交代了!」一旁戴著眼鏡的女老師也來了興致,微微前傾,兩手撐在辦公桌上。

  「哦?院長有何交代?」佟童吹散了茶水表面的茶葉,和秦子釗一起瞇著眼睛,笑著看那位女老師。

  「院長他說了!」說著女老師輕輕拿起筆敲擊著桌上的馬克杯,形成快板的節奏,可偏偏是一嘴利落的桑哎哇(上海話):「阿拉這個院長時間當滴有點長,不如讓給小秦當,儂個佟童就要委屈些啊,給他當個副院長!」

  「哈哈哈!」女老師首先忍不住的爆破出聲,輕輕蹦著像個豆蔻年華的小姑娘,其他的老師全都無奈的笑著點著她:「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啊!」

  「誒誒!」年長些的女老師忽然出聲,大家齊齊聚攏,幾個人神秘兮兮的交頭接耳:「這些話都是咱們關起門來的玩笑話,可不好出去講的,免得惹麻煩上身哦!」

  「那是那是!」大家紛紛的散開,一臉的瞭然於心。非常時期,草木皆兵,你不得在意著點兒。

  玩笑歸玩笑,可有些事情,它明明是說者無心,聽者卻有意嘍。

  週二下午全系例會,別管是平時怎麼個嘻嘻哈哈,到了這個時候,一個個都是正襟危坐的嚴肅認真。

  老生常談了,從佟童他們沒回來之前,理會就圍繞著全系改組,如今,也不外乎離著塵埃落定的時間越來越近罷了。

  「過兩天全系可要組織教職員工民意測驗了!」院長手裡拿著學生民意測驗的報告,微微皺了皺眉頭:「我可是要提醒有些老師了,提高自己的專業水平固然重要,但是不能學以致用可就是件相當遺憾的事情了。」

  老師們臉色都是異彩紛呈,肯定忍不住都對號入座了。

  「還有啊,我們做管理工作的各位老師!」院長清了清喉嚨,繼續翻看著手上的報告:「我們管理學生,同時也為學生們服務,如果因為自己職權在握,就刻意刁難學生,那可就是對工作本質的扭曲了!」

  「記住了,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學生們平時是有口難言,但是一旦有了突破口,壓力過剩可是要造成全面爆發的!」院長說完,把報告遠遠的扔在桌子上,雙手輕輕的捋了捋自己的頭髮。

  「各位老師,這次的人事變動,我實在的講,對你們無論哪個人,都會是翻天覆地的變化,對此,我是舉雙手贊成的,不要以為坐穩了某個位置就高枕無憂了!不進步,注定會被淘汰!好了,就講到這,散會!」

  說著院長站起身來,看了看佟童和秦子釗點了點頭,輕輕的踱出了會議室。

  老師們看著院長走遠了,也紛紛的圍過來,唧唧咋咋的圍著佟童和秦子釗,整個會議室熱鬧的成了一鍋沸水。

  眾人都是興致勃勃,孰不知在他們背後有道陰蜇的目光,始終在那兩人身上徘徊不去。

  

  第六十三章 腹背受敵

  又是晴空萬里,清寂無雲。氣溫並不寒冷,但是卻能呵出淡淡的白霧。

  這個時候,就是這個時候。

  凌浩仰起頭深深,吸了一口氣,滿腔都是沁涼舒爽,嘴角不可抑止的上揚。手上穩穩提著一隻盒子,上面寫著大大的「好利來,愛就在你身邊」。

  緊緊攬著懷裡的玫瑰,又不敢捂得太實在。漂亮的花總是有刺,為了保護自己。凌浩輕輕低頭聞了聞,嗯,有濃郁的香味,這錢花的值,趕緊把佟童花瓶裡那些個月季花給換了,慢性自殺啊。

  「這是美麗的紀念日,紀念我們能重新認識一次……」

  凌浩頓住了腳步,靜靜側朵聽著,臉上的笑容綻放的更加絢爛,兩三步走進了那家音像店。

  「嘿!小姐!」「叫誰小姐呢!」凌浩把蛋糕和花束全都放在了門口的收銀台上,剛要開口,就讓看店的女孩給堵了回來。

  凌浩無奈,輕輕扭頭撇了撇嘴,回過頭來又是一臉的和顏悅色:「大姐,不,妹妹,你店裡放這歌叫什麼啊!」

  「問這個幹嘛!」女孩挑起了勾著眼線的杏核眼,將嘴裡的瓜子皮吐了出來,一蹬腿,下了高腳凳。

  「給我拿一盤那個CD。」凌浩說著開始翻口袋:「要正版的!」

  「呦!這可是老歌了!我給你找找吧!」女孩說著把瓜子皮全都撥楞在垃圾箱裡,閃身進了店裡的貨架間,踮著腳翻找:「買正版多吃虧啊,網上隨便一搜一堆!」

  「我就想聽正版的,」凌浩輕輕咧開嘴,臉上慢慢爬上幸福的紅暈:「這歌兒應景,來的正是時候!」

  「看你這執著勁兒的,有了!喏!」說著回身把沾了些灰塵的CD扔進了凌浩懷裡:「這張正版原來是45一張,這最後一張了,算你便宜,35!」女孩輕輕扭著腰肢閃進了櫃檯裡。

  「那謝謝了!」凌浩樂呵呵的掏出錢,把CD揣在了懷裡,提起自己的東西剛要出門,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回頭:「誒?是正版吧?」

  「你這人真夠嗆!」女孩說著翻了翻白眼,起身抖了抖連身的毛衫,捋了捋額前的齊劉海:「我這明碼標價,正版盜版看價格就知道,童叟無欺!」

  「那行!謝謝啊!」「等會兒!」女孩急急追到了店門口攔住凌浩,戳了戳他懷裡的玫瑰:「這麼一大捧,你夠大方啊,給誰的?」

  「呵呵!」凌浩不好意思,想抬手搔搔頭髮,卻發現手裡提著東西,又無奈的放了下來:「那個,我和我老婆相識週年紀念!」

  「閃婚?」女孩驚疑的拉長了尾音,凌浩笑而不答,從花束裡抽了一支別在了女孩的鬢髮間:「謝謝你的CD!」

  「傻子!在哪兒瘋了那麼久!」佟童聽見了開門的響動,繫著圍裙從廚房裡追了出來。

  看見凌浩懷裡捧著的大束玫瑰和手裡提著的花式蛋糕,微微垂了眼,從凌浩懷裡接過了東西:「讓你買瓶料酒,怎麼帶了這麼多亂七八糟的回來!」

  「壞了!忘了!」凌浩狠狠拍了下腦門兒,一臉的追悔莫及:「咳!我本來是去超市的,結果路過花店,再旁邊就是蛋糕店,我一心想著咱怎麼也得浪漫浪漫不是……」

  「魚我都煎好了!」佟童氣急敗壞,把東西一把墩在了桌子上,兩手叉腰堪比圓規:「沒料酒怎麼烹!啊!你怎麼又把腦子落家裡了!」

  「親愛的!哦!又生氣了!難道你不愛我了麼?難道你真的不愛我了麼?哦!」凌浩誇張的摀住胸口,一腳蹬在椅子上,一隻手握拳撐住腦袋做沉思者狀:「其實,葡萄酒烹魚的味道也不錯!」

  佟童看著凌浩,臉部輕輕抽搐,甩手轉身從吧檯上的吊櫃裡拿出剩了半瓶的葡萄酒,進了廚房。

  「童童!」凌浩從後面摟住端著鍋的佟童,輕輕用鼻尖蹭著他的頭髮:「別憋著,想笑就笑出來吧!」

  「滾出去!別在屋裡穿著羽絨服耍!回出去又感冒!」佟童奮力的在凌浩懷裡掙擺,忽然被什麼東西抵住了後背:「你藏什麼暗器了?」

  「哦!不說我還忘了!」凌浩往後蹦了一步,從懷裡摸出了寶貝:「聽聽這個!我一聽這歌,好麼!這不就為咱倆寫的麼!」

  「這是我們的紀念日,紀念我們開始對自己誠實……」

  凌浩跟著音響裡純淨的獨特嗓音輕輕哼著,淡淡沙啞的磁性嗓音格外迷人。佟童輕輕的笑,一手舉著高腳杯,一手托著腮,靜靜看著慢慢注滿的金色液體。

  第一次喝香檳,因為要慶祝我們的相遇。

  「童童!」凌浩站起身來,輕輕叫了一聲,臉忽然燒開了的紅:「那個,認識你整整365天了,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也不會說什麼,只是感謝上蒼,把你帶給我!」說著凌浩輕輕舉著酒杯伸到了佟童面前。

  「油腔滑調,還說不會說!」佟童說完,微抿著唇,卻掩飾不住蕩漾開來的笑意,也站起了身:「我,感謝你,凌浩,謝謝你一直堅持著愛我!」

  凌浩驚詫抬頭,看見佟童眼裡灼灼的光,猛地拉住了他的領子,把自己的唇狠狠壓了上去。

  輾轉碾壓,膠著的雙唇間發出甜膩的嚶嚀,來不及吞嚥的津液順著嘴角慢慢滑落,蜿蜒著晶亮的光澤。手裡的酒杯早就被拋到一邊,醇美的酒香四溢,纏著脈脈的溫情,慢慢發酵成天長地久。

  「叮咚!叮咚!」宛如狠狠的一記重錘,將兩人的酣夢敲的粉碎。

  「誰啊!」佟童整了整頭髮,抹了抹嘴趕緊往門口跑,急急的拉開門,整個人愣在門口:「媽!」

  凌浩聽見聲音也趕緊抹了抹嘴追了出來,又想起桌上翻倒的酒杯,趕緊跑回了兩步把倆酒杯都扶了起來。還沒來得及整理儀容,就立正站好迎接佟童他媽的檢閱了。

  「呦!吃著呢!小凌也在呢!」佟童他媽說著換了拖鞋,把手裡的大塑料袋扔在了沙發上,抬眼看了看表,一點多:「我特意把飯點兒錯過了才來,這倒霉孩子,快降溫了,也不知道拿些厚衣服過來!」

  佟童他媽笑著往屋裡走,眼睛來來回回掃瞄著屋子,邊邊角角都不放過。

  「呦!今兒小凌生日?」佟童他媽說著就朝著桌子上的蛋糕走了過去,回身挑著眉毛看了看兩人:「我怎麼記得佟童和我說過,你生日是熱天的啊!」

  「陰曆!呵呵!那個,陰曆!」瞇著眼睛搔了搔頭髮,冷汗順著凌浩的背脊往下流。

  剛要伸手拉住佟童他媽,忽然看見老太太回身,眼睛瞇著笑,卻沒什麼溫度:「你這陰曆和陽曆可是隔著夠遠啊!」

  「對了!媽!你等會兒,我給你切半拉帶走!」佟童眼疾手快,一個箭步衝上去,捧起蛋糕就往廚房跑。

  「別忙活了!我和你爸都不吃這個,太膩!」佟童他媽說著坐在了桌邊的椅子上,忽然觸手一片濕涼:「呦!這撒的什麼啊!」

  「咳!喝了點兒酒!人家洋人不都講究把那香檳搖出泡沫來麼!我倆也抖愣來著,這不!」凌浩說著伸手拿著抹布,側身在桌子上劃拉劃拉:「抖愣過了!」

  「這孩子!和誰撕把個子去了?瞧這頭髮亂的!這衣服領子!真是真是!」佟童他媽站起身,幫著凌浩把衣領整了整齊。

  「佟童!我先回去了!」佟童他媽回身衝著廚房喊,佟童緊跑了兩步出來:「怎麼剛來就回去!待會兒再走,不行晚上把我爸也叫來,咱一起吃頓飯!」

  「快別折騰你爸了!」佟童他媽說著已經穿上了鞋:「我也沒什麼事,跑一趟就當遛彎了,你倆趕緊吃吧!別出來送了!小凌,我走了啊!你倆呆著吧!」

  凌浩「哎」了一聲,還沒來得及說什麼,門已經被關的死死的了。佟童和凌浩對望了一眼,倆人忽然都癱倒在沙發上。虛脫了快!

  寒風裡,佟童他媽緊緊的裹了裹身上的棉服。出其不意,就是想看看這倆崽子平時是怎麼過的。

  本來心裡忐忑,想要證明什麼,又也許是為了逃避什麼,可今天的情景,卻讓她涼了半截心。

  蛋糕上的裱花,清清楚楚,紅燦燦的字,相識週年快樂。

  誰和誰!什麼相識又是香檳又是玫瑰的慶祝!不寒而慄!

  佟童太陽穴發脹,狠狠揉了揉,還是心神不寧。輕輕磕了磕教案放在桌子上,起身上了廁所。

  院裡領導找他談話,讓他做好上任的準備,教學組組長十之八九非他莫屬了。佟童臉上微笑著,心裡卻不安,不知是福是禍。

  家裡也是不得安生,母親的突然襲擊似乎帶著某種暗示,也許,揭曉底牌的時刻快到了。

  梁斌看了看佟童遠去的背影,又看了看佟童的書桌,伸手從口袋裡摸出一張厚紙片,夾在了教案中。輕輕的拍了拍,重重舒了一口氣,走出了辦公室。

  梁斌走後不久,無人的辦公室裡響起了「嗒嗒」的高跟鞋聲,帶著憤憤的怨氣,嘩啦一聲,碰掉了佟童的教案。

  忽然一張紙片紛飛而出,那人蹲下身子撿起了紙片,愣怔了一下,緊接著唇角勾起一抹冷然的笑。
作者: connote    時間: 2010-2-22 09:48

  第六十四章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冬季是防火的重要季節。天干物燥,星星之火,便是燎原之勢。

  學校現在就起了一場火災。

  說是火災,只是比喻,因為有相同的性質。

  整個學校都在議論紛紛,焦點不外乎圍繞著一件事——論壇上的一個帖子。

  學校論壇的交流區是學生們經常流連的地方,不用真實姓名註冊,暢所欲言。學校的大小事宜、最新動態,皆是學生們茶餘飯後的談資,這裡的信息流通,往往比傳統渠道更加迅速。

  最近學生們的話題都在文學系改組上,津津樂道,樂此不疲,越到謎底揭曉的時刻,大家越是興奮的品頭論足。

  兩天前,一張帖子引起了學生們的注意。

  題目相當吸引人的眼球——改組熱門人物不為人知的感情世界。

  一張照片,掃瞄的相當清晰,角度也刁鑽,擁抱耳語的兩人罩在昏暗的燈影下,氣氛相當曖昧。

  下面還做了一系列的文字描述,措辭精準,手法辛辣,文學功底應該是相當醇厚的。

  同文並茂,這可是少見的強帖。

  有人仔細觀察那張照片,忽然疑惑的指著面沖大家的那張臉:「那不是文學院的佟老師麼?」

  一石激起千層浪。越來越多的人聚集在論壇上討論帖子,下面的回復一層層堆疊的比帝國大廈還要雄偉。

  學生的各種情緒一下被激發出來,唇槍舌劍,分歧立馬顯現。

  一派是博愛派,認為世間之愛皆平等,性別無關緊要,理應得到祝福。

  一派是激進派,認為同性之愛是被社會所不齒的,為人師表之人,怎麼可以淪喪道德底線。

  最後一派則是比較清醒的理智派。他們談論的不是帖子內容,而是發帖人的意圖。文學系改組在即,而帖子帶有傾向性的匿名發表,居心何在。

  事態蔓延的趨勢遠比預想更加迅速,幕後導演者坐在暗處,微笑著坐等漁利。

  「佟童,回來住吧!」佟童他媽背對著佟童,手下疊著剛剛晾曬好的衣服,語氣相當清冷。

  佟童微微愣怔,緊接著握緊拳頭,強自鎮定,心跳宛如擂鼓,聲音卻聽不出絲毫顫抖:「您忽然把我叫回來就為了這個?」

  「這個不值得你回來嗎!」佟童他媽猛然回身,眼眶漲紅的緊緊揪著他爸的一件毛背心,靜靜盯著佟童,胸口劇烈起伏,又猛地回過身去繼續疊衣服:「你有家,還有房子在那預備著,你賴在人家家裡我心神不寧!」

  「媽!」佟童輕輕坐在沙發上,兩手握拳抵住下巴:「您有什麼擔心的,不是有凌浩照應著麼!」

  「就是有他照應我才不放心!」佟童他媽狠狠的把衣服甩到一邊,渾身劇烈顫抖:「不管怎麼樣!你給我搬回來!你倆根本就不應該住一起!」

  「媽!您為什麼非要讓我搬回來住不可!」佟童輕輕的咬了咬下唇,心裡默默倒數,累積驚天的勇氣。

  「那你又為什麼非要留在那不可!」佟童他媽的眼淚開始慢慢溢出眼眶。

  「媽,你已經猜到了,是不是?」佟童輕輕傾身,將母親顫動的身體攬在懷裡,臉上露出釋然的笑容:「就是那樣,我和凌浩,我們……」

  「我不許你說不許你說!」佟童他媽歇斯底里的推開佟童,眼淚早已決堤,狠狠的一巴掌扇在佟童臉上,捶打著他的雙肩:「你要是敢說出來就是要了你媽的命啊!」

  「媽!媽!你鎮靜點兒!」佟童急急抓住母親的雙手,決定破釜沉舟:「你聽我說,媽,我決定了,我要跟凌浩在一起一輩子了,我躲過逃過,但是逃不開躲不掉的就是命!我認命了!媽,您能不能也認命!」

  「我……」「你讓你媽認什麼命!啊?你個不知廉恥的東西!」母子倆愣怔的看著一股風急急衝了進來,佟童他爸掄圓了照著佟童臉上就是一巴掌。

  老太太老早就把老爺子打發出去買東西了,誰知這麼早就回來了。

  佟童捂著臉,腦袋嗡嗡作響,慢慢有腥甜的液體順著嘴角滑落。佟童他媽奔過去抬起兒子的臉,看著那腫脹臉頰上的鮮血,急急衝過去抓住他爸的衣領往門口推:「你憑什麼打我兒子!打出個好歹你賠得起嗎!啊?賠得起嗎!」

  「都是你養的好兒子!慈母多敗兒!我以為他出息!他,他就是這麼給我出息的!」老爺子踢飛了腳下的菜,指著站在遠處的佟童,止不住的哆嗦:「你還認命了!你!你是要氣死我!你……」

  「他爸!」「爸!」「快去叫救護車!快去啊」

  聽著耳邊救護車轟鳴的笛聲,佟童看著緊閉雙眼的父親,一隻手緊緊握著他的手,另一隻手狠狠抹了一把臉。

  心裡焦急害怕,更想找到依托。

  「凌……」「你幹嗎!」佟童他媽擦了擦眼淚,一把搶過佟童手裡的手機:「你是嫌你爸血壓還不夠高麼!你是要活活氣死他才安心麼!」說著憤憤的關了機,扔進了自己口袋裡。

  「童童!童童!你說話啊!喂!」「對不起!您所撥打的用戶已關機,請您稍後再撥……」

  「媽的!」凌浩把手機扔了老遠,光噹一聲,磕出了電池板。狠狠搓著自己剛剪的短髮,緊緊咬著牙,在客廳裡來回踱步。

  出事了!一定是出事了!

  剛才佟童他媽在電話裡的責備他可是聽的一清二楚,早知道自己說什麼也要跟去的,他一定是把倆人的事跟家裡說了,一定是!都怪自己太著急!這倔驢一樣的破孩子肯定沒有絲毫準備就和盤托出了!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凌浩緊緊攥著手機,手心裡冷汗密佈。佟童的電話死也打不通,秦子釗的電話一接通又掛斷,這他媽都玩什麼呢!

  「喂?秦子釗?」凌浩全身緊繃,心如亂麻,忽然聽到手機鈴響,趕緊接了起來。

  「喂?凌浩?找我什麼事兒?你聯繫的上佟童嗎?他總是關機!」秦子釗壓低了聲音,在走廊裡來回踱步。

  「我也正要問你!」凌浩狠狠咬牙,手裡緊了緊:「他回了趟家,一直沒回來,給我打電話卻忽然斷了,再打,就關機了!」

  「這樣好吧!」秦子釗狠狠出了一口氣,吹起了額前的碎發:「咱們兩個分別聯繫他,誰先聯繫上就通知對方,好吧,我這邊也有急事兒找他!」

  「學校那邊出什麼事兒了?」凌浩覺察出了秦子釗語焉中的不同尋常。

  「一兩句說不清楚,這樣,等散會了我去找你,好吧!就這樣!我先掛了!」秦子釗掛斷電話,又返身進了會議室。

  帖子事件愈演愈烈,終於引起了院領導的注意,緊急召開了小型會議。

  一開始院裡本著息事寧人的態度,可是冷處理並未達到預期效果。後來叫管理員強行刪了帖子,那悠悠之口更是再難堵上。

  一張小小的帖子,短短幾天之內,便引起了軒然大波。滿城風雨不僅是學生間的流傳,老師們更是加入期間,整個文學系改組成了一場爭名奪利的鬧劇。

  美國總統克林頓倒霉在什麼上了?性醜聞!

  萬事皆准,只要涉及到下半身,必定是致命打擊。

  「各位老師,」院領導輕輕的喝了口茶,看了看四周:「想必帖子的事,大家都有耳聞,我想問問各位,對此有何看法?」

  鴉雀無聲,人人自危之時,自保最重要,誰也不敢往槍口上撞。

  「院長!」猶如破冰,系主任塗著丹蔻的指尖輕輕用筆敲擊著桌面:「論壇上的照片經過了仔細辨認,確實是佟老師沒錯!」

  大家屏住了呼吸,秦子釗摸著口袋裡的煙盒,眼睛觀察著各個老師的表情。

  「但是,我認為當務之急是要查出照片的拍攝和發佈者!」系主任話鋒一轉,掃了掃四周,輕輕站起了身:「大家都清楚佟老師的專業能力,而這次佟老師的民意測驗分數也是相當高的,現在有人利用佟老師的私生活造勢,必定是具心叵測!」

  「都靈老師說的很對!」院長站起身來,又看了看四周的老師:「說實話,這張照片我並不陌生,在副教授職稱評選期間,就有人將這張照片放到了我的辦公室。」

  「現在想來,我們教師隊伍當中居然有這種為達目的不折手段的卑鄙小人,就讓我氣憤難當!都靈老師!來我辦公室,我們商量一下,其他老師,散會!」院長走到門口,忽然又轉回身:「此次會議只叫了你們這些骨幹老師,若是我聽到了學校裡有關於此次會議的討論,一定嚴懲!散會!」

  「你過來!」剛剛走出辦公室,秦子釗忽然壓低了聲音叫住梁斌,揪住了他的衣領,不由分說的把人帶進了走廊盡頭的小衛生間。

  會議室門口有些走在最後的女老師看見了這一幕,議論紛紛,抻著脖子觀望,越發覺得事情撲朔迷離。

  「你他媽告訴我!照片是不是你發的!啊?是不是!」秦子釗把梁斌狠狠的抵在了冰冷的瓷磚上,眼神陰戾。

  「放尊重些!別跟我他媽他媽的!」梁斌被挾制住頸項,呼吸困難,臉色微微漲紅。

  「別跟我來這套!梁斌!」秦子釗放開他的領子,將手撐在他的頭側,伸出一隻手點著他的鼻尖:「我告訴你,與會的所有老師只有你在聽到要追查照片發佈者時,雙手不安的搓弄,你頰邊的冷汗,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梁斌不語,將頭扭向一邊,看著窗外。秦子釗依舊看著他,忽然一咬牙,狠狠的一拳捶在了牆壁上:「梁斌!佟童和你好歹還算朋友,大家平時都不錯,你他媽就這麼坑自己朋友!你這長的還是心嗎!」

  努力壓抑的咆哮,讓人頭皮發麻,秦子釗狠狠點著他的胸膛,咬牙切齒:「我現在之所以還控制自己的音量,就是想幫你一把,等到事情真的查到你頭上,我就是想救也救不了了!」

  「那照片是我拍的沒錯!可他媽真不是我放在論壇上的!」梁斌滑坐在地板上,狠狠揉搓著頭髮:「我那次也是偶然在巷子裡看見他和凌浩的,我本來只是把照片夾在他教案裡讓他知難而退,主動找院長退出競爭,誰知幾天過去了,他一點反應也沒有!」

  秦子釗輕輕點起一支煙,吸了一口,交給了梁斌,自己也點起支煙,慢慢蹲下身子:「為了這麼點兒職位,你值當麼!」

  「你不懂!」梁斌抽了口煙,執煙的手一直顫抖:「孩子一出世,花銷忽然就大了,我在這干了將近十年了啊!我混出什麼了我!老婆一直念叨,我是男人啊!我也沒辦法啊!」梁斌說著抹了把臉,眼眶依舊紅著。

  「那梁斌,話既然都說到這份兒上了,我要你一句實話!」秦子釗狠狠吸了口煙,又吐出來,用手按住太陽穴:「那帖子真不是你發的?」

  「要他媽的是我出門我就讓車撞死!你信了麼!」站起身子,梁斌雙眼暴突的看著秦子釗。

  「你先別急!」秦子釗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側身靠在了梁斌身邊的牆壁上:「這樣一來,事情就麻煩了,我覺得那人是想連你和佟童一起整垮!」

  

  第六十五章 醜媳婦見公婆

  「凌浩,你等等!佟童的電話!」秦子釗說著急急擺手,凌浩和小易紛紛貼近,三個腦袋緊緊湊在小小的手機邊。

  「子釗!我,佟童!」佟童拿著手機微微側身,佟童他媽也跟著上前貼近兒子。一隻耳朵聽著聽筒,另一隻耳朵還得聽著病房裡老頭子的動靜。

  累!真累!老的小的就是一個都不讓她省心!

  「我這兩天可能都去不了學校,我爸高血壓犯了,現在在醫院呢!」佟童著急,這時最想把事情跟凌浩說說,可是母親寸步不離,別說是打電話了,連個「凌」字都不讓他提。

  「老爺子怎麼樣了?在哪呢?」秦子釗微微側目,給凌浩使著眼色,讓他稍安勿躁。

  佟童現在說話肯定不方便,怎麼也得先把醫院地址問出來,萬一聽筒那邊的人聽見凌浩的聲音又把電話掛了,那不是前功盡棄了麼。

  「在二中心,情況還算穩定,血壓算是控制住了,但最少得住院觀察幾天,」佟童又往前走了幾步,母親急急跟上來,連讓他交代一句的機會都不給。

  「病房號告訴我!我一會兒就過去!」秦子釗說著伸手招呼凌浩和小易穿外套,又衝著話筒壓低了聲音:「你等會兒,換人和你說話!」

  「童童!」佟童聽見電話那頭壓抑的聲音,愣怔了好一會兒,等緩過勁兒來,心臟都要停跳了,剛要開口,卻被那邊的人攔住:「你別說話,聽我說,你是不是,是不是把咱倆的事和家裡說了?」

  「嗯,」沉默了會兒,佟童才輕輕點頭,額前的碎發隨著低頭的動作刺進眼眶裡,扎疼了眼睛,眼眶漸次發紅。

  「傻瓜!」凌浩輕輕罵著,卻掩不住心疼:「別再說別的讓老爺子激動了,我們這就過去,不管有什麼事我都在你身邊,別害怕!」

  「嗯!」佟童有些哽咽,趕緊仰起頭讓眼淚逆流,要是被母親看出什麼端倪,估計這話就說不完了。

  「等我!」凌浩放柔了聲音,又輕輕衝著話筒吻了吻:「等我!」

  「說完了?」佟童他媽仰起臉看著兒子,佟童點點頭,乖乖把手機交給母親。佟童他媽把手機又揣回口袋裡,卻並沒關機:「我剛才也是糊塗了,你學校還得交代呢,以後這誰來電話,我先過了目,我看你還敢亂聯繫!」

  老太太說著扭身進了病房,佟童在身後輕輕咬著唇,心想著一會兒母親要是真看見凌浩說不定又是一場血雨腥風,不由得太陽穴「突突」直跳。

  可又如何呢,問題總該面對面解決的,況且,他現在那麼的想念凌浩,那麼的需要凌浩,其他便都微不足道了。

  況且,佟童有自信,母親不會把事情在醫院裡鬧開。

  為什麼?

  小佟同學為何這般喜好面子?bingo!全憑父母言傳身教!想他佟童為了面子那時能旱鴨子跳水池子,他父母可能在醫院裡把家醜外揚麼?絕對不能夠!

  「媽的!」凌浩在出租車後座上狠狠咬牙,憑空揮了一拳,最後又抱臂無奈的閉眼仰靠在椅背上:「怎麼什麼事兒都一塊來了!」

  「你要幹嘛啊!撒什麼瘋啊!」小易狠狠的斜了他一眼,在耳邊謹慎的交代:「我告訴你啊,一會兒到了醫院你可給我管住自己,別頭腦發熱就不管不顧的,人家佟童為你都做到這地步了,你也得對得起人家,懂不懂?」

  凌浩不說話,依舊閉著眼睛喘粗氣。小易輕輕拉扯著凌浩的衣領子:「你到底聽懂了沒有?屬扎嘴葫蘆的啊?」

  「你別攪合他了!他心裡明白著呢!」秦子釗從前座回過頭來叫住了小易。小易訕訕的甩了手,賭氣似的倚在了後座上看著窗外:「你說說你們這都是什麼事兒!你們學校也是的!什麼破人啊!還老師呢!」

  「對了!」凌浩猛地坐起身子,急急抓住前座上秦子釗的衣領:「咱可說好了,到了醫院,學校的事兒咱可是一個字都不能跟童童提!」

  「呦!不是啞巴啊?」小易支起身子,勾著唇角,斜眼看著凌浩:「一提你家童童就精神了,瞧你那膩乎勁兒,都這節骨眼兒了還衝著手機吧唧吧唧的親呢!」

  「我抽你啊!別以為有人在前面撐腰就跟我在這能耐!」凌浩瞪眼,小易梗著脖子,拳頭捏得嘎巴響:「沒丫在前面我也敢!告你凌浩,別跟屬狗似的逮誰咬誰!連好賴都不懂了!我那是為誰啊!」

  「得!你倆都給我歇菜!窩裡反算什麼能耐啊!有本事跟那背後算計人的拚命去!」「閉嘴!我們哥倆的事兒你多什麼嘴啊!」小易和凌浩異口同聲,氣勢洶洶的把秦子釗給堵了回去。

  秦子釗縮了縮脖子,看了眼旁邊全身緊繃的司機,輕輕笑著讓人家煙:「那個,師傅,來一棵?」

  「不了!」司機師傅帶著白手套,機械的擺著手:「公司有規定,開車時不允許抽煙!好了!到了!」

  看著那三個走遠的背影,司機師傅坐在車裡歪著腦袋想了半天。怎麼那麼熟呢?忽然茅塞頓開,司機師傅一腳油門兒到底,飛野似的奔逃啊。

  就是幾個月前那個大雨天去醫院的幾個年輕人!那時候這幾個人坐的不是一樣的位置,這還少一個,估計那童童什麼的就是那戴眼鏡的。他以後再也不去那小區門口等活兒了,太刺激了!

  「童童!」凌浩老遠就看在等在住院部門口的佟童,佟童看見凌浩,急急的跑下了樓梯,倆人都要抱一塊兒了,小易忽然在旁邊咳嗽了一聲,佟童紅著臉縮回了手,看了看秦子釗他們:「麻煩你們了,我這,哎!」歎了口氣,佟童低下頭,不言語了。

  「傻啊!要朋友幹嘛的!別戳這了!伯父在哪一層?」秦子釗說著拍了拍佟童的肩膀。

  「哦!我帶你們上去!」佟童說著回身走在前面:「我跟我媽說你要來,我媽還說別折騰你了,我……」停住腳,回身看了看小易和秦子釗:「要是一會兒出什麼狀況,幫我勸勸我媽!」

  「放心吧你就!」秦子釗勾著小易的肩膀,衝著他挑挑眉:「我倆就是那消防栓啊滅火器!」「德行吧!臭美的你!」小易瞥了眼秦子釗,狠狠把人甩在了後面。

  「童童!」凌浩緊跑了兩步,伸手緊緊握住了佟童的手。十指相扣,一陣戰慄瞬間躥過佟童的背脊,緊接著溫暖在全身蕩漾,眼圈又泛潮了。

  「瞧人家倆!」秦子釗嘖嘖的咂嘴,伸手要夠小易的手。小易一把掐在了他的胳膊上,咬著牙威脅:「老實點兒你給我!」

  「媽!他們來了!」佟童他媽聽見了兒子的聲音,急急帶上門出了病房。老遠看見秦子釗還有身邊一個沒見過的年輕人,還沒來得及笑呢,就讓走在最後面的那個人給堵心黑了臉。

  「你把他叫來幹嘛!」佟童他媽看著凌浩,回身就把佟童揪回自己身邊質問:「你能耐啊!你什麼時候聯繫上的!我這寸步不離的都看不住你,還真是長大了哈!」

  「伯母!我……」「沒!伯母!是我叫凌浩跟過來的!我們幾個接到佟童電話時在一塊兒呢!」秦子釗不著痕跡的用手肘碰了下凌浩,示意他先別說話,笑著把手裡的東西交給佟童他媽:「伯母,伯父現在怎麼樣了?」

  「還行,睡著呢,你一會兒進去看看他去!讓你來就夠麻煩的,還帶什麼東西啊!」佟童他媽強顏歡笑,接過東西看了看旁邊的小易:「這位是?」

  「哦!唐易軒!」秦子釗說著一把拉過小易,小易輕輕點著頭,娃娃臉騙死人不償命的微笑:「伯母好!」

  「這孩子!長的多乖巧啊!你朋友?」佟童他媽仰起臉輕輕拍了拍小易的臉頰,微笑著扭臉看著秦子釗。

  「哦!不是!」秦子釗說著攬住了佟童他媽的肩膀:「凌浩哥們兒,我愛人!」

  「呼」的一聲,一股寒風順著樓道裡關的不太嚴實的窗戶灌了進來,樓道裡的所有人都被凍住了。

  「那個,小秦,我帶你進去看看你伯父!」佟童他媽嘴角抽搐,僵硬的扭身拉開了病房門,把秦子釗讓了進去。

  「你倆什麼時候商量的?我怎麼沒聽見呢?也不怕把老太太刺激著?」凌浩強忍著笑,伸手捶了捶小易的肩膀:「謝了啊!」說著從口袋裡抽出只煙剛點上,就讓佟童給抽走了:「煩人!除了抽你還會別的嗎!」

  「商量個毛啊!」小易啐了一口,從佟童手裡搶過那支煙,放在自己嘴裡砸吧:「我當時都懵了!看我回去怎麼收拾他!」

  「伯母!」凌浩遠遠看見佟童他媽和秦子釗從病房裡出來,急急站起了身。小易也趕緊掐滅了手裡的煙,跟著站了起來,卻不敢抬頭看老太太,低頭看著秦子釗的腳尖吭哧吭哧的磨牙。

  「小凌,你跟我過來一下,」老太太有些尷尬,輕輕咳了咳,看見自己兒子起身,馬上呵斥:「你給我坐那兒!」

  「媽!」佟童站起身來拉住母親:「你跟他說的事肯定跟我有關,你總得讓我也聽聽吧!」

  「你是不想讓我說麼!」老太太忽然陰下臉來:「也好!我就一句話交代在這!」說著看向了凌浩:「以後你和佟童橋歸橋路歸路,誰也不認識誰!他要是再敢跑去找你!我就打斷他的腿!」

  「伯母!」「媽!」

  「喂?」秦子釗遠遠看見那邊似乎情況有異,剛想過去幫著勸勸,忽然聽見手機鈴響,趕緊找了個清淨的地方接起來:「梁斌!那邊怎麼樣?」

  小易也急急的從長椅上站起來跑到秦子釗身邊,指著電話用嘴型問著:「說什麼了?」

  秦子釗輕輕擺手,讓他別急,仔細聽著電話那頭梁斌打聽來的消息。

  學校已經派專人查了帖子的ID,,註冊學校論壇的那個ID用的郵箱是新開通的,而且僅註冊論壇時使用過,再沒其他記錄。IP是在一家公共網吧,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指望那家網吧的管理嚴格,使用機子的用戶會有登記信息。

  「怎麼樣?」小易看見秦子釗掛斷了電話,急急扒住了他的肩膀。

  「敵人很狡猾!」秦子釗仰靠在牆壁上,看著小易一臉擔憂,又笑著刮了刮他的鼻尖:「放心!再狡猾的狐狸也鬥不過好獵手!」

  

  第六十六章 抉擇

  「佟童!你爸可還在裡面躺著呢!」佟童他媽臉色陰沉,狠狠把佟童揪到自己身邊,點著他的鼻子一字一頓:「我告訴你,別以為在醫院麼裡我不敢鬧就治不了你!」

  「童童!」凌浩伸手,卻被佟童他媽擋住,看著臉色漲得通紅的佟童被隔在了母親背後,狠狠壓低了聲音忍耐:「伯母,我想問問您,您為什麼要拆散我們!」

  「為什麼?」佟童他媽驚異的回頭,看著凌浩不可置信:「你居然問我這個,凌浩,虧我一直還覺得你懂事兒,原來你就是這麼糊塗的!」

  「你是什麼?一個男人!」佟童他媽壓抑著聲音點著凌浩的胸膛,回身又指著自己的兒子:「他是什麼?他也是一個男人!你們是兩個男人啊!你們怎麼在一起!」

  「媽!你要說這個,那我可以告訴你,你放心,我和凌浩已經在一起將近一年了。」佟童握著母親的肩膀,強迫她面對自己:「我沒缺胳膊沒少腿,而且我覺得很幸福!」

  「你居然跟我說幸福!」佟童他媽狠狠紅著眼眶,揪住自己兒子的衣領:「我告訴你佟童,你們不要臉了我還要,別惹我再做出什麼什麼失控的事兒!」

  「伯母!」凌浩急急抓住佟童他媽的肩膀,被狠狠甩開,卻又伸手抓住:「伯母,您看看這個!」

  凌浩說著從自己懷裡掏出那條鏈子,拿起上面的戒指:「您和我媽都是做母親的,我想您的心情她完全能體會,可她想通了,她給了我和童童祝福!我請求您也祝福我們吧!」

  「媽!」佟童說著也掏出了自己鏈子上的戒指:「媽!這是凌浩媽媽送給我們的,這戒指只傳給凌家人,她現在把這個交給了我,就是對我的認可,媽,你們都是母親……」

  佟童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母親狠狠一巴掌扇在了臉上。凌浩驚慌的撲過去,心疼的捧起佟童的臉,仔細一看,眼淚都快下來了。

  佟童臉上的青痕,剛才自己只顧著急,怎麼就沒看見呢!這麼一大片,肯定是父親生氣時打的。

  「疼麼?」凌浩指尖剛要撫上佟童的臉頰,就被佟童輕輕擺著手攔住了:「我沒事兒!你再這樣,我媽看了可是火上澆油啊!」

  聽著那帶著笑意的低語,凌浩輕輕縮回了手,扶著佟童站穩了身子,抬眼就看見佟童他媽渾身哆嗦著指著他倆:「真是不要臉到家了!你都把自己歸在老凌家了!」

  老太太頹然的坐在長椅上,雙手緊緊抓著褲腿,眼淚啪嗒啪嗒的往下掉:「原以為只有女兒是給人家生的,沒想到我這兒子胳膊肘也是沖外拐的!」

  狠狠抹了把臉,佟童他媽抬頭看著依舊依靠在一起的兩個人,臉上忽然露出冷然的笑:「佟童,我生的你,最知道你的脾氣秉性,就算現在扒了你的皮,你也不會回頭是吧!」

  佟童沉默,看了看緊緊攙著自己的凌浩,輕輕低下了頭:「媽!對不起!」

  「別跟我說對不起!」佟童他媽說著擺手站起了身,走到兩人面前:「我就問你一句話,佟童,你現在有兩個選擇,留著幫我照顧你爸,你還是我倆的好兒子,你和凌浩就算陌路了,前塵往事我也絕口不提。要麼,就跟他一起走,你就再也別叫我媽!」

  「媽!你明明知道我都放不下!你是想要了我的命麼!」佟童抬起的臉上早已佈滿淚痕,凌浩緊緊攥著他的手,表情異常誠懇:「伯母,我不是要搶走您的兒子,我只是想和他共同生活,和他一起孝敬你們!」

  「我用不著!也無福消受!」佟童他媽臉色很沉靜,看不出絲毫的波瀾,依舊直視著自己兒子步步緊逼:「就問你一句話,要他,還是我和你爸!」

  佟童低頭咬著唇,緊緊握著凌浩的手。遠處穿梭來往的人群似乎和這靜止的空間被一層鋼化玻璃隔絕了,喧囂躥不進分毫。

  「我留在這!」彷彿一個世紀,佟童終於開口打破了沉默。凌浩不可置信的看著身邊表情堅定的佟童,緊接著垮下了肩膀露出苦澀的微笑,放開手靜靜的站了會兒,慢慢朝著樓梯口走去。

  明明知道佟童不可能為了自己放棄家人,況且自己本意也不是自私的把佟童奪走,可為何還是壓抑的不能呼吸。

  是因為,再一次,被拋棄麼?

  「媽!你別誤會,我留在這並不意味著放棄凌浩,只是身體髮膚受之父母,況且我爸是因為我才進的醫院,我該盡自己的孝道!」佟童靜靜看著凌浩遠走的背影,輕輕勾起唇角:「我愛他,矢志不渝!」

  「你滾!滾!我用不著你的孝道!我只當沒生過你!滾啊!滾!」佟童母親還來不及微笑,瞬間歇斯底里的捶打著自己兒子,拚命往樓梯口推。

  「媽你別這樣!」佟童抓住母親的雙手,輕輕搖著頭後退。凌浩猛地回身緊跑了兩步,從後面一把摟住快要踏空的佟童。

  「伯母!伯母!」秦子釗和小易甩了煙,急急跑過來抱住淚流滿面的佟童他媽,輕輕幫著老太太順氣:「您別急壞了身子!」

  「你讓他倆走!我不想再看見他倆了!」佟童他媽依舊閉著眼睛喘著粗氣,抬手無力的揮著:「走!快走!」

  「媽!」佟童想要上前,卻被秦子釗攔住,抬眼看了看他身後的凌浩,秦子釗擺手輕聲交代:「你倆先回去!我和易軒在這,你倆現在除了惹老太太生氣什麼作用也起不了!」

  「這……」凌浩看看懷裡的佟童,有些為難。「讓你回去就回去!這有我倆呢!快走!」小易衝著凌浩擺手,輕輕把老太太扶起來,往病房那邊走。

  凌浩和佟童站在樓梯口,直到再也看不見佟童他媽的背影,這才轉身。「童童!」凌浩急急摟住佟童的腰,倆人一起蹲坐在了樓梯上。

  「別這樣!童童!會好的!會好的!」凌浩流著淚輕輕撫著佟童的發頂,吻著他的額角。剛才倆人剛回身,佟童就踉蹌著差點滾下樓梯。

  「凌浩!我冷!」佟童緊緊抓著凌浩的衣襟,渾身哆嗦:「我冷,怎麼這麼冷……」懷裡的聲音越來越小,慢慢的哽咽,直至無聲的慟哭:「凌浩……凌浩……」

  「我在這!我在這!」凌浩一手搓著佟童的臂膀,另一隻手抓著他的指尖輕輕的吻:「我們一直在一起,我們會好的,一定會好的!」

  夜已經深了。

  凌浩坐在出租車的後座,看著窗外的燈火闌珊,回頭輕輕吻了吻懷裡佟童的額頭,看著他陷入睡眠後依舊緊皺的眉頭,輕輕歎了口氣。

  「老太太怎麼樣了?」凌浩頭側夾著手機,輕輕扶起佟童:「來!童童!我給你擦擦背,別動啊!」

  「睡著了!」秦子釗回身看了看,小易正給窩在沙發裡的老太太蓋毯子:「佟童怎麼樣了?」

  「正發燒呢!」凌浩換了邊臉夾著手機,從被子裡掏出佟童的手用涼毛巾擦拭著:「剛給吃了退燒藥,迷糊著呢!」回來還沒坐穩當,佟童就燒起來了,幾個小時過去,依然沒有退燒的跡象。

  「沒事把他!」秦子釗皺了皺眉頭,回身看了眼疑惑的小易,用嘴型告訴他佟童發燒了,小易也趕緊跑過來湊到話筒邊聽著。

  「沒事兒!著涼外帶著急,一會兒再不退燒我就帶他掛水去!」凌浩看著佟童嫣紅的臉,心疼的撫了撫:「告訴小易,你倆的恩德,哥們兒記著,以後赴湯蹈火!」

  「別來這套!」小易一把搶過手機:「淨整沒用的,這邊有我們呢!好好照顧佟童」說著壓低了聲音,看著微笑的秦子釗吐了吐舌頭:「任重而道遠!積蓄體力準備再戰吧!」

  「凌浩的電話?」小易剛撂了電話,佟童他媽的聲音就從背後響了起來,把他和秦子釗嚇出了一身冷汗。

  「伯母怎麼沒睡?」秦子釗看著老太太要起身,趕緊跑過去攙扶。小易也跟著跑了過去,把毯子拎起來給老太太圍好腿腳。

  「你接電話時我就醒了!」佟童他媽衝著小易輕輕點頭,小易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兩手交疊著站到了一邊,回頭看了眼佟童他爸,睡得還算安穩。

  佟童他媽站起身來,輕輕走到佟童他爸的病床邊,撫了撫他的額頭,眼淚又漫上眼眶:「子釗啊,你告訴我,你們這些孩子到底都想的是什麼?」

  「伯母……」,小易輕輕喚了一聲,只是咬著唇,再也說不出什麼。秦子釗把侷促的小易輕輕按到身後的椅子上坐下,自己坐在老太太身邊,輕輕拉起她的手:「伯母,每個陷進這種感情的人都試圖掙扎過,易軒,佟童,都曾經逃避過!」

  「那為什麼還……」「既然逃避過,最後卻依舊選擇了這種結果,那就是真的愛啊!」秦子釗幫著佟童他媽把臉上的淚抹去:「伯母,接受不了是人之常情,我是天生的,我媽無從選擇,只能接受,但是您不一樣,我只求您給他們些時間,看看他們是不是真的幸福好嗎?」

  佟童他媽低著頭,感受到秦子釗柔和懇求的目光,最後依舊沒說話。

  誰也沒看見,在佟童他媽身後,有眼淚,順著佟童他爸緊閉的雙眼,輕輕滑落。

  「子釗!」小易輕輕叫住要出門的秦子釗,撫了撫他的臉,心疼的皺了皺眉:「到了學校,沒事兒就歇歇!」

  倆人回到家只瞇瞪了幾個小時,上班時間就到了。

  「放心!」秦子釗揚起的笑臉活力四射:「在家好好歇會兒,中午去看看凌浩他倆,帶點吃的過去!」

  「您這是什麼意思!」秦子釗看著面前的院長,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您這是要把佟童開除了麼!」

  「你給我冷靜!」院長急急站起身,拍了拍秦子釗的肩膀歎了口氣:「你也說了,佟老師家裡有事,正好借這個機會歇歇,有些學生很在意佟老師的情感取向,對他的教學頗有微詞,為了學校管理,我也是迫不得已啊!」

  「可是事情還沒水落石出,怎麼能妄下判斷!」秦子釗有些激動,察覺到自己的失態,急急擺手,壓抑著聲音:「對不起院長,我知道您也不想這樣,可是佟童對這份工作的熱愛有目共睹!」

  「就因為有目共睹我才讓他暫時休息!」院長看了看秦子釗,轉身走到窗邊,看著外面的熙來攘往:「我怕再讓他上課,有些同學會有什麼過激反應,到那個時候,才是真的沒有回還的餘地了,你應該明白,我是在盡所能的保護他啊!」
作者: connote    時間: 2010-2-22 09:49

  第六十七章 與人為善

  「他這麼迷糊多長時間了?」小易抻著脖子看了看依舊昏睡的佟童,微微撇了撇嘴,輕輕的喚著:「佟童!佟童!聽得見嗎?」

  「這都睡了十多個小時了,就今早上掛水兒時都沒怎麼醒!」凌浩看了看表,把佟童扶起來,用小勺兒餵了些水在他嘴裡。

  「那燒退了麼?」秦子釗皺了皺眉頭,伸手探了探佟童的額頭:「不怎麼熱了,怎麼就睡不醒了呢!」

  「累了!睡吧!」凌浩說著給佟童掖好被角,又輕輕撫了撫他的額頭,抬起頭,伸手輕聲把秦子釗和小易讓出了臥室:「咱去外面!」

  「這麼說,佟童暫時是不用去學校了?」凌浩狠狠吸了口煙,又重重吐出去,執煙的手輕輕抖了抖,皺緊的眉頭忽然放開,緊接著輕輕勾起唇角:「也好,正好歇歇!」

  「抽完這棵你倆都別抽了啊!」小易衝著凌浩和秦子釗說完,起身到陽台上打開了一扇窗,伸手把煙都扇出窗外:「佟童這嗓子肯定難受,你倆還跟大煙囪似的!沒看我……都忍著呢麼!」小易說著打了個哈欠,一抬腳,窩在了沙發裡。

  「子釗,這麼說來,那發照片的是一石二鳥,他應該知道這照片是梁斌照的,他往網上這麼一放,一般人都會以為拍攝者就是發佈者,那梁斌就算完了,佟童和我的事就著照片這麼一公開,也算是把佟童扳下馬了!」凌浩把煙蒂拈滅在煙灰缸裡,雙手輕輕捋了捋頭上的短髮:「你們教師隊伍裡,還真是藏龍臥虎啊!」

  「別當著我家和尚罵賊禿啊!」小易就著秦子釗附在他額上的手,抬頭枕在了秦子釗的腿上,仰起臉來看著秦子釗衝著他微笑的臉:「你和梁斌那邊兒查的怎麼樣了?」

  「這星期四下午我倆都沒課!」秦子釗說著抬眼看著凌浩:「盡早去趟網吧,要是有登記更好,沒有登記,我們只能碰運氣了,看看有沒有人記得那天發照片的人!」

  「誒?我說!」小易輕輕揪了揪秦子釗的衣服下擺:「那梁斌怎麼就答應跟你一塊兒查這事兒了呢?」

  「不懂了吧!」秦子釗輕輕刮了刮小易的鼻尖,露出一個寵溺的笑容:「只有查出是誰在背後使壞,梁斌才能把自己的過錯減到最低,我為了佟童,他為了自己,現在已經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了,唇齒相依,唇亡齒寒!」

  「易子!子釗!」凌浩輕輕站起身,兩手放在秦子釗的肩頭上,低頭又看了看小易:「哥們兒,真不知道怎麼報答了!」

  「嘿!得了吧!」小易說著輕輕拍了拍凌浩的手,看著他紅著眼眶,忍不住笑出聲來:「我和子釗可想好了啊!」

  說著笑著抬眼看了看秦子釗:「等這些事都消停了,我和子釗就把租的房子都退了,佟童那房不還在後樓閒置呢麼!我們準備買過來,到時咱們前後樓,也有照應!」

  「嘿!這好!」凌浩抹了把臉站起身,笑著拍了拍秦子釗的肩膀:「你們也別買了!回等佟童過完戶你倆就住進去!首付我倆可不要,按揭可得你們自己交啊!」

  「得了吧你!」秦子釗把小易的腦袋放在沙發上,站起身伸了個懶腰:「我倆能白住你的房麼!到時候打個七折就算你報答我倆了!哈哈!」

  「光!」「什麼聲音!」凌浩支著耳朵,緩過神來趕緊跑進了臥室。小易也從沙發上坐起來和秦子釗一起跑進了臥室。

  「童童!」凌浩急急的跑到床邊,把跌坐在地上的佟童抱上了床:「要喝水就叫我一聲啊!我看看手剌著了嗎?」凌浩說著抓起佟童的手,反正的看看,沒有半點兒傷痕,這才放下心來。

  「我喊了!」佟童輕輕的咳了咳,嗓子還是啞得出不來什麼聲:「我一看水就在那小櫃上放著,想著別麻煩你們了,就……」

  「沒事兒!人沒傷到就行!」秦子釗把碎玻璃掃淨了倒在門口的紙簍裡,把東西放下撐著小易的肩頭看了看佟童:「舒服點兒了嗎?」

  「嗯!」佟童點了點頭,就著凌浩的手,把滿滿的一杯水都喝進了肚子裡。「我把粥熱熱,一會兒吃點兒好喝藥!」凌浩說著折身去了廚房。

  「子釗!」佟童讓小易輕輕扶著躺下了身:「你告訴我,學校到底出什麼事兒了?」

  「再吃點兒吧!」凌浩舉著還剩了半碗的粥,皺了皺眉頭給佟童擦了擦嘴。佟童輕輕搖搖頭,躺下把眼睛閉上:「半小時之後叫我吃藥!」

  「童童!」凌浩把粥碗放在不遠處的小櫃上,輕輕俯下身,用額頭抵著佟童的額頭,在他耳邊低語:「咱這幾天不去學校了,咱好好歇歇行麼!」

  「凌浩!」佟童沙啞著嗓子,努力的擠出聲音,伸手輕輕撫著凌浩的頭髮:「我都知道了,我沒事兒凌浩,我在家陪著你,我哪也不去,我真該歇歇了,真的,挺好的!」

  「到了!」秦子釗把車停下,輕輕抬起下巴點了點:「就這兒!」

  「可夠偏的啊!」梁斌扒過身子,看了看那不大的門面,輕輕啐了一聲:「操!真是夠費盡心力的!」

  「行了吧!還為人師表呢!別一張嘴就是國語!」秦子釗說著將車熄火,拔下了鑰匙:「趕緊下車!時間緊迫!」

  事情並不算順利,網吧的負責人對秦子釗他們很警覺,畢竟是要查閱這裡的客戶信息,你不知道人家居心何在。

  最主要的是,這間網吧管理不善,壓根就沒有登記用戶的身份信息。

  就這麼前功盡棄了麼!不甘!

  秦子釗倚在網吧斑駁的外牆上吸著一支煙,微瞇著眼睛看著遠處不斷變化著形狀的雲朵。梁斌一直低垂著腦袋,最後蹲下身子狠狠捶著自己的腦袋:「我他媽的……這叫什麼事兒啊!」

  「起來!」秦子釗扔了煙蒂,拎著梁斌的領子把他拽了起來:「人過留名雁過留聲!我不信做過的事兒留不下印記!」

  兩人正說著,網吧裡忽然走出個中年婦女,看樣子是網吧的清潔人員。秦子釗靈光乍現,緊跑了兩步攔住那個婦女:「大姐!我麻煩您點兒事兒!」

  秦子釗幹什麼的,教語言的!依靠他那三寸不爛之舌,把個驚天地泣鬼神的尋妻故事說的感天動地。

  清潔大姐聽得淚眼婆娑,說一定仔細回憶回憶那天坐在那台機子上的女人,好幫那邊痛不欲生的梁斌找回老婆,幫嗷嗷待哺的孩子找回娘親。

  為嘛就認定會是娘親發佈的照片呢?他秦子釗經過這麼多天的思索,早就把那幕後黑手的形象描摹出了大概,只是空口無憑。他現在要的,就是證據。

  「有的!」大姐忽然豎起手指,很激動的衝著天點啊點:「那天正好是我的班,你說的那個時間段,網吧裡進來過一個女人,頭巾墨鏡什麼的裹得可嚴實了,一開始我也是覺得新奇,多看了幾眼。」

  梁斌早就不顧懊惱了,急急扒過來扶著秦子釗的肩膀仔細聽著。歎為觀止啊,心裡就尋思丫秦子釗莫非會觀星辰知命理?咋就能料事如神了呢!

  「她一直衝著電腦,我也沒看清她長什麼樣,後來她忙活完了要走,站起身剛要裹那一堆東西,我正好掃到她腳底下,不小心用掃帚抹了她的褲腿,呵!不依不饒啊!你說說這笤帚能有多髒!」大姐說著有些激動,聲音徒自拔高。秦子釗輕輕笑,直說大姐別生氣。

  「後來就吵起來了!四周圍的人都跟過來勸,她非讓我道歉不可,我一開始說什麼也不幹,後來我們老闆也過來了,我一想,咱出來是掙錢的,為了這點兒事兒丟了飯碗不值當的,只好低頭認了錯!」大姐說著抹了抹紅著的眼眶,想必還是委屈難當。

  「對不住您了!」秦子釗說著拍了拍大姐的肩膀,從口袋裡掏出了張照片:「您再看看,是不是這個人?」

  「對的!就是她!化成灰我都認得!」大姐說著咬牙切齒:「這裡有幾個常來的孩子那天也看見了!」大姐說著回身衝著網吧的玻璃門裡點了點:「你問問他們,他們肯定都記得這個女人!」

  「謝您了大姐!」秦子釗說著剛把手伸進口袋,梁斌就擠過來把兩張百元鈔票笑著塞在了大姐手裡:「謝謝您了,您也別生氣了,我替我那不懂事兒的媳婦兒跟您道歉了,沒別的意思,給孩子買點兒吃的!」

  大姐慌張著擺手,推拒了半天,看著盛情難卻,只好笑納。臨走還回身衝著秦子釗他們交代,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就儘管過來找她,她二四六當班。

  「你真是……」「謝你還來不及!哪能再讓你破費!」梁斌說著拉開車門,扔給秦子釗一棵煙:「我啊!破財免災!」

  「你來這幹什麼!」佟童他媽聽見敲門聲,剛把人讓進來就急眼了,狠命的把人往外推:「你出去!出去!」

  「伯母!」凌浩緊緊抓住佟童他媽抵在自己胸前的兩隻手,依靠著牆停穩了身子:「我過來看看伯父,您別著急,我撂下東西就走!」

  「看什麼!怕你伯父血壓不夠高啊!」佟童他媽咬牙切齒,黑眼圈一點都不影響週身散發出的戾氣。

  「伯母!」凌浩不敢上前,有些為難的搔了搔頭髮:「佟童這兩天病了過不來,過兩天我和他一起來看伯父!」

  「什麼病……病死了也跟我沒關係!」下意識的關懷立馬變成了惡言惡語,佟童他媽抵著門框抻著脖子驅趕:「他那天走了就跟我倆沒關係了!是死是活那是你們的事兒!我不用你來看我們!你讓他也別來!眼不見為淨我!」

  覺得自己的氣勢還不足以震懾住凌浩,佟童他媽狠狠揮手,打翻了凌浩提來的保溫桶。光啷一聲,淡橘色的濃稠米汁順著傾倒的桶口,流了一地。

  「佟童!」小易回身把盛好的粥遞給佟童,自己也盛了一碗。坐到椅子上,倆人拿起勺,一人舀了一勺同時放在嘴裡,瞬間……

  「噗!」小易一口吐了出來,看著強自忍耐的佟童,忍不住指了指碗裡的粥:「什麼啊這是!怎麼這麼難喝!」

  「凌浩給我爸熬的山楂粥,說是降壓的!」佟童說著又舀起一勺放在嘴裡,忍不住勾起唇角,摘了眼睛,揉了揉鼻樑:「我爸要真喝了,血壓不飆升才怪呢!」


  第六十八章 朋友

  「快來嘗嘗!」凌浩站在廚房裡就開始吆喝,興奮的咧著嘴笑,到客廳裡一看,有點兒懵:「人呢?」

  小易捂著身邊秦子釗的嘴,斜瞪著眼睛威脅:「別笑了!再笑我把你推出去喝凌浩那粥去!」

  「你別捏我肚子!」秦子釗極力抑制,臉部相當扭曲,最後還是爆破了:「哈哈哈!我以為你什麼都不怕呢!凌浩太人才了!」

  「你倆窩這幹嘛?」凌浩端著一白色托盤,循著聲音猛地拉開壁櫥門,疑惑的看著目瞪口呆蹲在一起的一對兒,一拍腦門兒,趕緊把手裡的盤子舉到了他倆眼前:「快嘗嘗!新品!」

  「哦!上帝啊!」小易雙手摀住自己的臉,一頭扎進秦子釗的懷裡。秦釗笑得花枝亂顫,摟著小易一起坐到了地上,上氣不接下氣的衝著凌浩擺手:「你先……先擱桌子上……我倆一會兒就過去!」

  「童童呢?」凌浩三兩步的搖晃到桌子邊上,忽然想起了家裡的最重要人士。

  「我在這呢!」佟童推開衛生間的門,差點兒倒在門口,凌浩趕緊竄上去把人抱在懷裡:「怎麼了這是!」

  「你還敢問啊!」佟童沒好氣兒的甩開凌浩的手,看著旁邊衝著自己膽怯搖著尾巴的鹹食,一彎腰,踉蹌著把它揪起來摟在懷裡,一抬腿,窩在了沙發上。

  佟童病還沒好利索,就成了凌浩的試驗品。

  和該著老天有眼,凌浩帶去醫院的那罐粥讓佟童他媽給打翻了,要不這新仇舊恨算下來,佟童他爸能讓凌浩給氣厥過去。

  凌浩回來聽取了群眾意見,也知道這樣道歉,不僅沒誠意,還帶點謀殺嫌疑。於是閉門修煉,定要熬出一碗好粥來孝敬岳父。

  佟童不能吃油膩,凌浩這一鍋鍋的粥,就讓他連哄帶騙的都成了佟童的飼料。不過秦子釗和小易最近常來走動,也幫著分擔了不少,救命之恩啊。

  最後導致的結果,就是現在人人談粥色變。

  「凌浩!我都消化不良了!別再招我了啊!」佟童說著抱著鹹食又往沙發下面滑了滑,卻被凌浩一把揪起來摟在懷裡,強迫他看著自己的眼睛,特深情,特誠懇:「相信我,這次沒錯的!」

  「怎麼樣怎麼樣!」凌浩趴在桌子上,眨巴著眼睛看著坐在桌邊面色凝重的三人。鹹食看不下去了,耷拉下兩隻耳朵,「嗷」了一聲,緊緊摀住眼睛。

  氣氛很凝重,凌浩眼睛都眨不動了,有些沮喪的把下巴搭在了桌子上。

  「不錯!」聲如破曉,凌浩有如起死回生,抬起眼攥住佟童的手,激動的聲音都顫抖:「真的麼!」

  「嗯!」佟童輕輕點點頭,死命的抽回手,抽了張紙巾,優雅的抹了抹嘴。

  「那你倆!」「吃好了!」小易說著抹了抹嘴,又看了看旁邊秦子釗的空碗:「怎麼樣?」「嗯!不錯!可圈可點!」秦子釗也抽了張紙巾,抹了抹小易的嘴,又蹭了蹭自己的。

  「子釗!」佟童接過凌浩端來的牛奶,輕輕坐在沙發上:「如果能回學校我當然高興,如果不行,我就再找份新工作,無所謂的,千萬別再為了我的事兒鋌而走險了,我真的謝謝你了!」

  「山人自有妙計!你就別操心了!」秦子釗笑著接過凌浩遞過來的一杯茶:「況且,這後患不除,以後還會興風作浪!那就不是影響你一個人了!」說著看了看身邊喝著茶不吱聲的小易:「對吧!易軒!」

  他把自己的計劃說給小易的時候,引起了小易極力的反對。

  「我不明白你為什麼非得把事情做到這步!」小易氣悶的坐在床上,最後狠狠的把自己摔在床裡:「況且,況且你為佟童這麼經心,我……我……」

  「我什麼?」秦子釗輕輕伏在他身邊,笑著用手撥弄著他的額發,被小易狠狠的拍走,乾脆側躺著摟住他:「易軒,有沒有人告訴你,你吃醋時特招人!」

  「我沒有!」小易狠狠側身,把後背留給秦子釗。秦子釗欺身從背後窩在他的肩窩裡吹起:「是沒有吃醋還是沒有人告訴過你?」

  「你!」小易回身狠狠瞪著眼,卻被秦子釗輕笑著摟在懷裡摩挲:「易軒,你不知道,我和家裡因為性向的事兒鬧翻時正是大學,要是沒有佟童一家的支撐,我熬不到現在!」

  小易輕輕抬眼,就看見秦子釗臉上溫和的笑容:「況且,我的事保不準哪天也會被人拿到檯面上說事,這一次算是永絕後患了!」說著吻了吻小易的額頭,又把懷抱緊了緊:「相信我,我要是真對佟童有什麼想法,孩子都領養倆了!」

  小易惱羞成怒,剛要呲著牙反擊,就被秦子釗輕輕的刮了刮鼻尖:「況且,沒有佟童,我怎麼能認識你呢?」

  「準備好了麼?」秦子釗繫好安全帶,看了看身邊的小易。小易緊緊攥著安全帶,狠狠的深呼吸,最後咬咬牙:「哦了!」

  「準備好了麼?」凌浩把裝著粥的保溫瓶拎在手裡,另一隻手拿著鑰匙,看了看依舊穿著拖鞋坐在沙發上的佟童。佟童摘下眼鏡,輕輕揉了揉鼻樑,站起身:「出發!」

  兵分兩路,各自奮鬥。

  「誒?快看快看!」坐在最後排靠窗的女孩拉著旁邊的女孩衝著靠牆的座位指著:「那男孩你見過沒?」

  「沒啊!好可愛啊!誒!」旁邊的女孩說著又拍了拍前座的女孩:「你看那邊那男生,見過麼?」

  就這麼一傳十十傳百,上課前,因為坐在最後排的那個男生,班裡引起了一陣小小的騷動。

  全班一百多個學生,不論男女,都抻著脖子瞪著眼的往那一角看,有的熱情點兒的女生,還拿出手機卡嚓卡嚓衝著那男生拍,邊拍嘴裡還邊嘟囔:「嘿!給配個腹黑誒!」

  小易鼓起腮幫子,衝著牆趴在桌子上,狠狠把領子豎起來擋住臉,手指靈活的按著手機鍵。

  你們班這些個孩子怎麼就這麼燒包呢!-_-#

  「嘀嘀!」秦子釗正翻看著教案,做著課前的最後準備,忽然聽見手機短信音,趕緊掏出來。點開一看,忍不住勾起唇角,抬眼看著那窩在牆角的一點,單手利落的按著手機鍵。

  親愛的,這只是熱身,待會還有暴風驟雨,挺住!^3^

  「好了!上課!」手機剛顯示「已發送」,上課鈴就響了。秦子釗收起手機,笑著回過神,兩手撐在了講台上。

  也許是因為小易的到來,孩子們非外激動,上課鈴響過後許久,班裡依舊喧囂不減。秦子釗只是站在牆邊,靜靜的把雙臂抱在胸前,瞇著眼等著。

  漸漸的,有人意識到了秦子釗的沉默,提醒周圍流氓生氣了。於是乎,學生們三三兩兩的停止了議論,最後全體靜坐看著秦子釗。

  「都聊痛快了?」秦子釗帶著一絲戲謔的笑,回身走上講台,拿了只粉筆,在黑板上剛要落筆,忽然回身,一臉誠懇:「真說痛快了?」說著看看表:「沒事兒!剛上課五分鐘,要是不盡興我就再留給你們一刻鐘半小時的……」

  「秦老師!」「行了!那咱上課!上次課咱們講到……」

  小易一隻手撐著頭,瞇著眼睛看著講台上侃侃而談的秦子釗,心裡五味雜陳。神采飛揚,怎麼就只想到了這四個字呢?

  那一舉手一投足裡,揮灑出來的,都是他所未見過的魅力。

  小易想著,輕輕趴在桌子上,把臉埋在雙臂間,雙頰緋紅一片。

  這樣的男子,這樣的男子,是屬於他的,那種感覺,很奇妙。

  「好了!」秦子釗把粉筆遠遠扔在了粉筆槽裡,準確無誤,引來下面一陣唏噓。拍了拍手,外面的鈴聲忽然而至,他微微側頭,用手點了點:「怎麼樣!時間掐的夠準吧!好!下課!」

  同學們全體起立,鼓掌把秦子釗送出了教室。

  這節課是大課間,有二十分鐘的休息時間。小易還坐在教室裡沒動,女生們都躍躍欲試著想去打個招呼,誰成想……

  「同學們安靜一下!」小輔導員卿卿和系主任都靈忽然走進教室,卿卿走上講台,看了看旁邊的都靈,微微點了點頭,舉起了手上的一摞紙張。

  小易聽著身邊學生們或驚訝或疑惑的議論,緊緊抓住了自己的衣服下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

  「佔用同學們一些時間!」卿卿說著清了清喉嚨:「現在呢,我這裡有一張教學質量評估表,就針對剛才秦老師的那節課,我們做一次小範圍的評估,不記名,大家可以完全按照自己的感受給出評價,時間緊迫,麻煩大家在給出各項分數後,把總分自行計算一下!」

  說著卿卿把手裡的調查表分了一半給都靈,兩人按人數把調查表分給了每排第一個同學,依次傳遞。

  小易輕輕咬著唇,看著周圍的學生似乎已經忘卻了自己的存在,或皺眉,或低語,都是一門心思的認真填寫表格。

  秦子釗在外面靠在離門不遠的牆壁上吸著煙,伸出手,輕輕攪散了繚繞在周圍的煙霧。不遠處的教室裡忽然有人伸手輕輕招呼,秦子釗急急捻滅了煙,緊跑了兩步。

  「謝謝!」從卿卿手裡接過表格,秦子釗走上講台,立刻引起一片嘩然。他只是輕輕的翻閱表格,並未對週遭的反應加以回應。

  「好了!我有幾句話想和大家說!」秦子釗抬起頭,把表格放在桌子上拍了拍手,眼神看了看角落裡的小易,立馬回過頭來衝著大家微笑:「我剛才看了一下大家對我的教學評價,分數還是相當高的,我在這裡謝謝大家了!」說著他走到講台側面,衝著台下深深鞠了一躬。

  「那我現在想問問大家!」秦子釗走回講台正中,忽然話鋒一轉:「大家對同性戀有何看法?」

  面面相覷,學生們紛紛交頭接耳。秦子釗輕輕擺了擺手,把聲音壓了下去:「佟老師的事,想必大家都聽說了,佟老師現在被勒令停課了,知道什麼原因麼?」

  秦子釗靜靜看著下面的學生,漸漸的,喧嘩聲越來越小,直至鴉雀無聲。

  「因為有些同學認為佟老師的性向影響了他的教學質量!」秦子釗的聲音徒然拔高:「原來你們這節人數最多的公共課是他在講授的,我想,質量好壞,你們心裡自然有數,現在我不說這個,我給大家介紹一個人!」

  秦子釗看向角落裡的小易,小易輕輕點頭,在大家的注視下,走上講台,站在秦子釗的身邊,衝著下面鞠了一躬。

  「這位是我的愛人,唐易軒!」

  秦子釗的話就像在平靜無波的水面上扔下了重磅炸彈,頓時引起了軒然大波。

  「如若給大家帶來了什麼困擾,我只能說句抱歉,我之所以這麼做,也是無奈之舉,我只是想告訴大家,通過剛才的調查來看,我的性向,並沒有影響教學質量!」

  學生們看著講台上誠懇微笑的秦子釗,表情異彩紛呈。不遠處,都靈站在卿卿的身邊,兩手緊緊的握成拳,指甲陷進了皮肉間。

  

  第六十九章 將軍

  「凌浩!」佟童急急拉住凌浩的袖口,眼看著樓層要到了,他卻忽然膽怯了:「我……」

  「童童!」凌浩回身把佟童揪在自己袖口上的手攥在手裡輕輕摩挲,臉上有著無奈和寵溺:

  「我們總是要得到他們的諒解的,我們要在一起,要一輩子在一起,如果得不到父母的肯定,不是很遺憾麼!」

  佟童不說話,低著頭看著電梯裡凹凸的金屬地面,凌浩的聲音又溫和的響起:「我們要努力,一直努力,我相信總有一天他們會同意的。」

  「叮!」電梯門洞開,外面的人一股腦的湧進來。凌浩抓起佟童的手,輕輕的捏了捏那冰涼的指尖。「讓一讓,謝謝!」的不住喊著,總算是排除萬難走出了電梯。

  「都靈老師!」秦子釗遠遠的喊著,女人猛地頓在原地,輕輕握了握拳頭,最後轉過身來,臉上的笑容很勉強:「秦老師,還有什麼事兒?」

  辦公樓的走廊裡很安靜,上課的時間裡幾乎沒有人跡。剛剛那個大課間所發生的事情,估計過不了多久,就會傳遍整個校園。

  「剛才的事兒謝謝您了!」秦子釗微笑著走到都靈面前,看著她努力壓制著怒氣的臉龐,忽然靠近,貼著她的耳畔輕笑:「您的文筆真是不錯!」

  「你這是什麼意思?」都靈微微挑起眉,臉龐上已經透出了微微的慍怒。

  「您的帖子寫的真是傳神啊!」秦子釗輕輕依靠在牆壁上,側著臉看著她:「我的事情是不是讓您震驚了,您要不要把我和易軒也拍成照片然後圖文並茂的講解一番?定個時間,把我倆拍的上鏡些!」

  「我聽不懂你說的話!我還有事,先走了!」都靈轉身,高跟鞋踏的鏗鏘有力,拳頭握緊了又放鬆。

  「都靈老師!您從佟童教案裡拿那張照片的時候,手有沒有抖!」

  「你別太過分了!」都靈狠狠回身,憤憤的伸手指著秦子釗的鼻子。秦子釗微笑著一手插著口袋,另一隻手輕輕攥住了都靈豎起的指尖,微笑的臉龐猛地陰沉下來:「您覺得自己萬無一失了麼?網吧裡可有好多人還記得您當時吵架時的颯爽英姿呢!」

  都靈猛地抬眼,錯愕的看著秦子釗。秦子釗輕輕的笑,又恢復到剛才的漫不經心:「我真是不得不佩服您,一石二鳥,天衣無縫,其實我本來只是懷疑您,畢竟您最怕失去這個職位,況且,對什麼都漠不關心的您,怎麼忽然就對帖子的事那麼盡心盡力的出謀劃策了呢!」

  「只是您錯誤估計了!」秦子釗笑著看了看窗外掉光了葉子的梧桐:「扳倒梁老師和佟童,似乎並不能完全保住您的職位,畢竟,民意測驗,我是最高分!還有,」

  看著都靈鐵青的臉色,秦子釗慢慢踱到了她的近前,一臉玩味的琢磨:「與人為善啊!我真是要感謝您的斤斤計較,要是沒有那場爭吵,我可是在網吧裡得不到任何關於您的信息啊!我只是有一點特疑惑,您怎麼就能知道,那放照片在佟童教案裡的,就是梁老師呢?」

  都靈的臉色在那一瞬間變換了無數的色彩,最後忽然鎮定下來,看著秦子釗輕輕的笑:「我倆在走廊上打過一個照面,我再走進辦公室的時候,裡面可是空無一人,哼,我當時也是忐忑呢,還想著會不會另有其人,可是在全體會上他那緊張的表情,讓我徹底放下心來了!」

  都靈忽然湊近秦子釗,輕輕伏在他的耳畔:「可就算我說了,這裡還有什麼人麼,你有什麼證據告訴院長這一切都是我幹的,網吧的那些人,他們說的,也可以是全部被人收買的謊話啊!」

  「那這個呢?」秦子釗笑著從口袋裡拿出一支小小的錄音筆,說著要按上播放鍵:「您自己說的話,可是很有說服力啊!」

  「你!」都靈瞪著雙眼反手要去搶那只錄音筆,秦子釗高高的揚起手,壓低了聲音輕輕笑:「自己去院長室交代一切,我會和校長求情,爭取把對你的處罰降到最低,你如果不願意去的話,那我也不介意給院長來個原音重現!」

  秦子釗把錄音筆揣在口袋裡,轉身踱步,輕輕勾起唇角,遠遠的看見小易等在樓梯口,臉色有些擔憂。秦子釗勾住他的肩膀,輕輕在他臉上啄了一口:「走!回家!」

  「伯母!」凌浩抵住病房門,另一隻手一直拉著低著頭的佟童:「您起碼讓我們進去看看伯父啊,佟童他也來了!」

  「回去吧!我不想見你!他願意跟你回去就讓他去!我就當沒生過他!」佟童他媽聽凌浩說兒子來了,微微的愣怔,緊接著又狠命的抵住門。

  「凌浩!」佟童抿著嘴抬起眼,看了看緊閉的門扉,最後低下頭輕輕的咬住唇:「咱們,還是走吧!」聲音低沉晦澀。

  「你就這麼輕易放棄了麼!」凌浩回過頭來瞪著眼睛,緊緊的抓住佟童不放:「佟童!拿出你當時選擇我的決心!我們……」

  「你倆在外面嚷嚷什麼!還嫌不夠丟人!」佟童他媽猛地拽開了門,凌浩一個踉蹌,差點撲到老太太身上,急急站直了身子,拉著佟童一起往後退了退:「伯母!」

  佟童他媽沒有理會凌浩,看著自己兒子,粗粗的喘了一口氣:「你還真是出息啊!有了他幹嘛還要爸媽啊!我看生你的是他不是我!」

  「媽!」佟童皺著眉抬起臉,又看了看四周:「您別這麼說,我……」

  「你什麼!」佟童他媽眼眶忽然漲紅,扭著臉抹了把眼淚:「你還真是沉得住氣,凌浩都往這跑了三四趟了,你就一眼都沒瞧過!生你幹什麼!除了氣我還能幹什麼!」

  「伯母!我上次和您說過的,佟童病著剛好些……」「我不用你告訴我!」佟童他媽抬高了聲音喝斷了凌浩的話,扭臉瞪著佟童:「他要是想來!腿就是斷了也能爬來!」

  「媽!」佟童抬眼,又順著病房的門縫往裡看了看:「我爸,他好點兒了麼?」「還沒死呢!」佟童他媽生硬的甩下話,雙手抱在胸前。

  「您別這麼說啊!」佟童低下頭,眼眶也是漲得通紅:「我進去看看我爸!」說著推門就要進去,卻被老太太急急攔住:「說好了!你進去見了你爸就別想再跟他回去!」

  佟童微微的愣怔,遲疑著又把手縮了回來。

  「走!」佟童他媽紛紛的甩手回身,剛要進屋,卻被凌浩拉住了手:「您等等,我給伯父熬的核桃粥,降壓,讓他趁熱吃!我們再來!」說著把保溫瓶塞到佟童他媽手裡,拉著佟童就往電梯走。

  「誒!回來!你們!」佟童他媽拿著保溫瓶站在病房門口直跺腳。「老太婆!你進來!別在外面蹦躂了!」佟童他爸忽然在裡面喊,佟童他媽咬了咬牙,拿著保溫瓶進了病房。

  「這是第幾回了?」佟童他爸把報紙放下,摘了眼睛放在桌子上。「第三次了!」佟童他媽把保溫瓶一把墩在桌子上,氣悶的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想起什麼似的又起身來到佟童他爸床前,撫著他的頭看了看他的臉色:「難受麼?」

  佟童他爸輕輕搖了搖頭,閉著眼睛又窩回了被子裡:「這次送的又是什麼粥?」

  「說是核桃粥!」佟童他媽說著打開了保溫瓶的蓋子,看了看裡面濃稠的米汁裡面夾雜的點點桃仁。

  「嗯,還挺香的!你給我盛點兒嘗嘗!」「他爸!」

  「都說了不讓你鋌而走險了,怎麼還……」佟童看著秦子釗,歎了口氣,甩手坐回了沙發裡,伸出手捋著自己的頭髮:「你要是也因為這件事丟了工作,你讓我怎麼過意的去!」

  「嗨!」秦子釗笑著擺擺手:「你別多想啊,又不是為你一個人,哥們兒渾身本事,還怕找不到工作!再說了,還有我家易軒養著我呢,是吧!」說著秦子釗摟著小易蹭了蹭。

  「嗯!再不行鹹食分口吃的也夠你吃了!」小易拍開秦子釗的臉,扭臉看著鹹食趴在狗窩前,兩隻前爪緊緊的蓋住碗裡的親親腸。

  「沒事兒!不用你養著!我賺錢把你倆都供起來!」凌浩端著一盤水果放在了桌子上,坐在了佟童身邊。

  「凌浩!你倆今兒去醫院怎麼樣?」秦子釗伸手拿了一塊橙子,又遞給小易一塊,倆人一起下嘴,喝!齁酸!眉都擰到一塊了。

  佟童沮喪,本來都伸到果盤的手又縮了回來,凌浩也輕輕歎了口氣。小易和秦子釗眨巴著眼睛看著他倆:「怎麼,還是不讓見老爺子?」

  「可不是麼!」凌浩撇了撇嘴,斜著眼看了看佟童的發頂:「他媽跟門神似的!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啊!」

  「我抽你啊!有你這麼說話的麼!」「我錯了!」凌浩趕緊伸手抱住佟童的肩膀,攥住他握成拳頭的手,笑著親了親:「可是我家雙雙那叫一個堅決,一說見他爸就不能和我回來了,愣是沒進去,不過我倆這次有進展!」說著凌浩兩眼晶亮的看著秦子釗和小易:「他媽把我熬的粥留下了!」

  「那叫留下啊!」佟童沒好氣兒的甩開凌浩,斜眼瞥了瞥他:「那是死皮賴臉塞到手裡的!」說著拿了塊橙子抬眼看著秦子釗:「誒!子釗,你怎麼就那麼篤定都靈回去找院長自首呢!」

  「這你就不懂了吧!」秦子釗摟著小易一起仰靠在沙發上:「她生性那麼多疑,必定會相信我那沒開機的錄音筆錄下了她的話,再說她自我保護意識那麼強,肯定要把自己的損失降到最低啊!」

  秦子釗看著周圍驚訝的臉,回頭衝著呆愣的小易點了點下巴:「對吧?易軒!」
作者: connote    時間: 2010-2-22 09:49

  

  終章 滿懷著期待

  峰迴路轉,柳暗花明,因為有著太多的未知和出乎意料,生活才是生活。

  「你還真是……你讓我說些什麼好呢!」院長無力的按住額頭,極力壓抑著自己的情緒:「你這算是什麼,將我一軍!」

  「您別這麼說!還真不是這個意思!」秦子釗無奈的笑笑,從口袋裡掏出煙盒,點了一支煙遞給院長。院長微微一愣,緊接著接過煙,兩人都是默默的坐著抽煙不說話。

  「你不知道現在消息的流通速度!」院長用執煙那隻手的拇指輕輕按了按太陽穴,狠狠的吐處一口氣:「這才幾天,全學校都知道中文系的老師特立獨行了!一個佟童還不夠,你跟著這麼一攪合算是對我處理的抗議?」

  「您這是說哪的話啊!」秦子釗靠在椅背上瞇著眼睛,看著窗外湛藍的天空:「我也是迫不得已,您知道,佟童自己的感情沒有影響到學校裡的任何人,他那麼認真敬業,但得知他的性向之後,大家的反應又是怎樣的?」

  院長不說話,依舊悶著頭抽煙。秦子釗攪散了周圍的煙霧,無奈的勾了勾唇角:「身在這樣的環境之中,我會覺得同病相憐,兔死狐悲,如果某一天我的戀情曝光,您能保證我會得到更好的結果麼?」

  「可是,你明明知道改組的人選都已經定下來了!你,這是讓我措手不及啊!」院長站起身把煙蒂捏滅,依靠在辦公桌上,依舊不住的按著太陽穴。

  「我明白,」秦子釗笑著將煙捏滅,站起身來:「想當初您可是教了我和佟童將近四年啊,您對我們的器重,我真是感謝了!」說著他給院長深深鞠了一躬。

  「可您知道的,我和佟童似乎都沒有那個被破格提升的命!」秦子釗看著無奈揮著手的院長,釋然的笑笑:「這件事的後果我都想好了,如果不能再繼續留在學校,我和佟童也許會去別的地方繼續教書,也許會做其他工作,反正我們還年輕,如果還能留下來,我們會一如既往的盡心盡力!」

  院長定定的看著秦子釗,最後轉身又坐回了椅子上,一手支撐著腦袋,無力的向他擺了擺手:「你先回去,這邊的事一旦有了處理結果,我會第一時間通知你們的!」

  秦子釗笑著點了點頭:「那我就先回去了!」轉身剛要拉開門,院長卻忽然出聲:「對了,有件事忘了告訴你,都靈老師,前兩天來過我的辦公室,告訴我帖子是她發的!」

  秦子釗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整顆心猛地上提,緊接著又落下,踏實的要流出眼淚。

  「過後我會和幾位負責人就她和梁斌的行為商量出一個處理意見的!」院長微微歎了口氣:「我是真不明白啊!這些老師們為什麼非要用這麼極端的方法,呵,怎麼說,算是排除異己了!」

  像是不需要秦子釗的回答,院長站起身,走到了秦子釗跟前:「你那時候就說這件事你一定能查個水落石出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院長忽然輕輕笑了笑:「只是還真是不明白,你小子到底是怎麼逼著都靈老師說出實話的?」

  「也沒什麼!」秦子釗笑著看了看過去的恩師:「就一隻壞了的錄音筆,那天收拾東西的時候忽然翻騰出來的,您教過我們,制敵的最好辦法,就是以彼之矛攻彼之盾,她是完全倒霉在自己的多疑和過剩的自我保護意識上了!」

  沒錯,沒開機的錄音筆,因為早就壞掉了。那是什麼時候誰送給他的,秦子釗早就不記得了。他只記得那時自己似乎喜歡寫一些東西,經常會到處遊走著採訪一些人,於是有支錄音筆便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似乎是為了那個送他錄音筆的人才和家裡攤牌的,那後來呢,為什麼沒能終老,為了什麼而分別,秦子釗甩了甩腦袋,記不起來了,統統記不起來了。

  但是又如何呢?秦子釗微瞇著眼,看著頭頂上普照眾生的光輝,滿足的勾起了唇角。

  小易那天忽然塞了一隻狹長的盒子在秦子釗的手裡,秦子釗打開一看,不免驚奇:「你送我這個幹什麼?我現在已經用不著了!」

  「用不著你也給我收著!」小易鼓起腮幫子,每當他意識到自己的任性而詞窮時,就會不自覺的鼓起腮幫子:「我,我不喜歡你帶著那只破錄音筆招搖!」

  秦子釗啞然,緊接著攥著手裡嶄新的錄音筆,把小易摟在懷裡。感受著懷裡倔強的扭動,秦子釗只是滿臉的寵溺:「易軒,你知不知道自己有多可愛!」

  壞了的東西,離開的人,其實早就放掉了,只是放掉的時候太過匆忙,來不及整理罷了。

  「小凌,你什麼時候見你伯父開始這麼緊張了!」佟童他爸坐在病床上,看著坐在自己近前手足無措的凌浩,忍不住笑了笑:「既然都讓你來了,就是想心平氣和的跟你談談,別擔心,我不會跟你伯母一樣激動的。」

  「伯父,我……」凌浩欲言又止,手底下一直揪著自己的衣服下擺:「那個,您的病好些了麼,我,其實沒想到會變成這樣……」

  「沒想到?哼!」佟童他爸把眼鏡摘了放在手邊的小櫃子上,從鼻子裡哼出一口氣:「你當時拐別人兒子的時候就什麼也沒想過?那時候你伯母總跟我說你倆不對勁兒,我還埋怨她想多了,看來我還真是老糊塗了!」

  「您別這麼說啊,我……」「不說這個了!」佟童他爸輕輕擺手打斷了凌浩的話:「今天叫你來,是有正事跟你說!」

  「我爸到底要跟凌浩說什麼啊!」佟童坐在病房外間的沙發椅上,侷促的皺著眉頭,抻著脖子往裡面看。

  「給!喝!」佟童他媽沒好氣兒的甩了一杯水在桌子上,提了提褲腳,坐在了沙發上:「我怎麼就沒見你這麼擔心過我和你爸呢!不是就叫凌浩自己來麼,你跟過來湊什麼熱鬧!」

  「我能不來麼!」看著老娘一臉驚奇的看著自己,佟童清了清喉嚨,低頭伸手拿了旁邊的杯子握在手裡:「您一直也不讓我見我爸,我不是也想藉著這個機會來看看麼!」

  「看!自己說話都沒底氣吧!」佟童他媽聽著兒子的聲音越來越小,斜著眼瞥了瞥他:「還不是怕我和你爸把你家凌浩拆吧了扔下水道裡!」

  「媽!」「你說實話!」老太太的神色忽然暗淡下來,只是低著頭:「你實話告訴媽,這麼多天,你有沒有想過你媽!」

  「媽!」佟童放下手裡的杯子,攥住了母親的手,感覺到有水珠落在自己手上,心的某一處被狠狠的觸動,鼻子根兒發酸:「怎麼會不想,當初您讓我滾的時候,我覺得天都塌了!」

  「那為什麼還是狠著心就這麼把你爸你媽都扔了!」老太太說著抹了把眼淚,倔強的看著窗外。

  「媽,您當初也說了,您生了我,最瞭解我啊!」佟童說著無奈的歎息:「我知道自己這輩子只能跟凌浩綁在一起了,即使知道會讓你們傷心,我也無法回頭了,我從小就好勝,面子面子,要不是被這要命的面子拖累著,我也不會最後什麼面子裡子都不顧了!」

  「要不是因為面子,我不會非強擠著和凌浩住在一個屋簷下,要不是為了面子,我不會為了跟凌浩搶路嬈差點兒丟了自己的小命,要不是為了面子,我不會拋下凌浩遠走他鄉!」佟童放開手,輕輕笑了笑:「意氣用事,到最後,把自己都搭了進去,我也認命了!」

  「您說什麼!」凌浩驚詫之下猛地站起了身子,呆愣的看了老爺子許久,才又慢慢的坐回椅子上。

  「你別這麼激動!」老爺子拿過小櫃上的水喝了一口:「那天喝了你的粥,味道還真不錯,謝謝了!」老爺子衝著凌浩笑著點了點頭。

  「吃人家的嘴短啊!」老爺子又無奈的歎了口氣:「我那時就邊吃邊想,你三番五次跑過來就為了送這麼一碗粥,這孩子,真是夠實在的!」

  凌浩有些不好意思,低下頭輕輕的咧開嘴笑。

  「我家那個兔崽子從小就比別的孩子好強,他那天說出那樣的話,我真是氣懵了!」老爺子讓凌浩扶著往下挪了挪身子,又擺擺手讓凌浩坐下聽他說。

  「我在這病床上躺著,外面的一切我都聽得真真的,我就想這兔崽子打死也不會回頭了,凌浩這孩子,總該有些過人之處吧,不然他怎麼會那麼死心塌地。」

  「我躺著這幾天,什麼都沒幹,就想你倆的事兒呢,也許是想明白了,也許還不明白,總之,我給你倆一年的時間,不管你們怎麼過,我和他媽都不干涉,要是你們過得不好,就別再腆著臉子跟我說什麼要在一起的廢話,我就是打斷了他的腿,也不會再讓他跟你走!」老爺子有些激動,趕緊閉著眼睛,輕輕喘了口氣。

  「就一年,你記住了凌浩!機會我給你們了,別再說我們不通情達理!」老爺子說著躺下衝著凌浩擺了擺手:「出去吧!我得歇歇了!」

  老爺子是依靠怎樣的勇氣才說出這番話的,不得而知,只知道他把想法告訴老伴兒的時候,老太太差點踢翻了腳下的椅子。

  「你不同意又能怎樣!人家乾脆不回來見你!」他當時說這話的時候,都不知道自己怎麼會那麼平靜。

  佟童他媽無力的垂著頭哭泣,他就輕輕的攬著她的肩膀勸慰:「別哭,你就看看他倆是怎麼個過法,好壞咱都不攔著,給個機會,咱們也算仁至義盡了!」

  「凌浩!你怎麼了?說話啊!我爸都跟你說什麼了!」佟童看見凌浩呆愣的從病房裡間走出來,急急走上去揪住他的胳膊。

  「佟童!我們,他們,答應了,雖然只有一年,但是答應了!」凌浩緩過神來,握住佟童的雙肩,欣喜若狂的語無倫次。

  「謝謝您!」凌浩拉著愣怔的佟童給佟童他媽鞠了一躬,老太太從鼻子裡哼出一口氣,扭過身子不看他倆。

  「您放心,我和佟童一定會好好過的,您只會多一個兒子,絕不會失去自己的兒子,我和佟童一定會加倍孝敬兩位!」

  要說什麼呢,凌浩的豪言壯語,以後會有很長的時間等著他去慢慢實踐,各位就只有靜觀其變了。

  太陽東昇西落,一天天的流轉,光陰只會似箭。我們都是些這世上最平凡的人,得到什麼失去什麼,其實都不是特別的重要,只要還記得對未來始終充滿著期待,我想,那就足夠了。

  ——全文完——
作者: connote    時間: 2010-2-22 09:49

  番外 冤有頭債有主

  當初做闌尾手術之前,醫生就曾和我說過,會有術後感染的可能。我當時一心只想徹底的擺脫痛苦,毅然決然。我覺得有些事,它就不會輪上我。

  誰知道,老天爺這回又把眼睛給閉上了。手術後的第二天,怎麼說呢,高燒不退。其實直到現在,我還覺得我是迷糊的。

  凌浩和佟童跟著忙裡忙外,我特過意不去。人家倆,統共就一個星期的時間聚在一起,多半兒又耽誤在了我的身上,我覺得自己特對不起他倆。

  後來秦子釗把他倆都打發回家了,說不是什麼特嚴重的事兒,傷口感染而已,醫生有辦法可以讓我退燒。

  他說的時候很輕鬆,嘴角還勾起特淡然的笑,但是卻一直緊緊握著拳頭。我知道,他只是為了讓凌浩和佟童放心,他自己卻放不下心。

  我覺得我是遭報應了,接二連三的這些個亂七八糟的事兒,全都因為我惹得無辜的人傷心難過。

  我腸子都悔青了,我反省來著,就算我再怎麼糊塗,也不應該把周慧牽扯進來的。

  冤有頭債有主,可我都不知道該找誰。

  還好是暑假,要不我真怕秦子釗累崩在我床旁邊兒上。我可能是真的燒迷糊了,要不我當時不會問他那樣的話。

  他當時正一點點兒的往我嘴裡餵水,眉頭皺出了一個大疙瘩,我特想給他胡擼平了,可又懶得抬起手。也可能是抬不起來了,就覺得手上掛了倆千斤墜一樣,齁沉。

  在我的記憶裡,秦子釗始終是光鮮亮麗的,像只公孔雀,花枝招展的到處吸引異性的注意,發洩著過剩的荷爾蒙。

  可是現在吧,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就一個詞在我腦子裡招搖過市,鮮明的閃閃亮——憔悴。

  我靜靜的看著他,發現他的頰邊露出了青青的胡茬。原來他總是把下巴刮得特別光潔,我都不知道,他原來有連鬢的鬍鬚。

  我聽很多女孩兒說過,有連鬢鬍鬚的男人,露出青胡茬時特有男人味兒。

  「易軒!你怎麼了!」我正看著他,琢磨丫要是把鬍鬚留起來會是個什麼德行。想著想著腦子裡忽然蹦出了李逵,當時就把自己給囧了。他一出聲叫我,一口水就這麼直愣愣的嗆進了我的肺管裡。

  咳嗽我不怕,怕的是我一咳嗽傷口就突突的牽扯著撕心裂肺。我咬著後槽牙忍耐,越發覺得自己是遭報應了。

  「我給你叫醫生去!」他站起來就要往外跑,我狠狠的一把揪住他,盡力穩住呼吸,最後一字一頓的問著,連我自己都不相信那是我說的。

  我說,我要是就這麼一直燒下去,成了聾子傻子,你還稀罕我麼。

  他先是一愣,緊接著回過身來把我放平在床上,輕輕的揉著我額前的碎發笑:「你要是聾了,我就把你帶回家養著,告訴別人你是我老婆,反正你也聽不見,我想怎麼說就怎麼說,傻了那就更好了,我就只讓你認識我一個,天天教你喊我爸爸,咱也趕時髦來回父子!」

  我當時反應挺遲鈍的,琢磨了半天,最後算是惱羞成怒了,抬起丫子就要踹他,卻被他一把攥住了腳踝,輕輕放回了被單裡。

  「別亂動!記吃不記打呢!傷口疼了怎麼辦!」他笑得溫柔,眼睛裡能滴出水一樣,聲音輕柔的像是絨毛毛,刮搔著我的心,一陣陣的麻癢。

  「再說了!你這一腳下去,我要是以後都不行了,咱怎麼享性幸福生活不是!」

  我徹底氣結了,背過身子不再看他,滿腦子都是他說這句話時的表情。雖然我沒看見,但我知道。斜斜的勾起一邊唇角,勾魂攝魄,就是引人一步步墜入無底深淵的撒旦。

  那一刻,我想我才是真的認命了吧。

  秦子釗走進我生命的那天,陽光很燦爛。我們一起堵在凌浩和佟童的那間新房的大門口,都是據以力爭的不讓分毫。他笑得招眼,眼神上上下下的在我身上逡巡。我抻著脖子瞪他,特想給他幾拳。

  後來想想,一切真的都是命。凌浩能和佟童遇見是命,我栽在秦子釗手裡,又或是他栽在我手裡,也是命。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吧。

  我替凌浩接的那個電話,後來想想,可能算是改變了我的一生。他一張嘴就氣勢凌人,可我也不是個軟柿子,磕在一起,就注定會要命。

  我們一起幫著佟童出謀劃策,他就成天成天的跟我起膩。我承認,我當時心裡別說是厭煩了,甚至是慶幸有人這樣陪著我的。

  我怕孤單。野孩子一樣,被父母放養,除了錢,沒別的。我是所謂聯姻的產物,是沒有感情的產物。所以能和凌浩一直都是哥們兒,算是同病相憐吧。

  後來我發現,秦子釗似乎挺稀罕我的,總說哥請你吃這吃那,沒了事兒就一起逛街。我一開始挺稀奇,我第一次看見男人這麼能逛街,這麼能打扮自己,還,這麼稀罕我。

  所以,人性中那陰暗的小小優越感,讓我沾沾自喜了。深層次的東西,我沒考慮過,甚至是忘乎所以了,以至於我忘了一個定理:萬事皆有因,沒有無緣無故的好和壞,愛和恨。

  時間漸漸的臨近春節,我們越發頻繁的呆在一起,連最初的理由都不用再考慮,一切都是那麼的天經地義。

  直到年三十兒的晚上,我們一起去飯店吃了年夜飯。從飯店出來,身後的天空上一瞬不停的有煙花閃過,映在彼此的臉上,有些失真。

  他說:「易軒,我喜歡你,我們在一起吧!」聲音那麼輕柔,一點也沒有醉意。

  但是我當時醉了,我一開始不可置信,直到他欺身上來吻住我的唇,我才瞪著眼睛一口咬在他的舌頭上。

  像是一瞬間被引燃的炸藥,我回身直指著弓著腰捂著嘴的秦子釗:「我說你他媽的為嘛有事兒沒事兒總在我這兒起膩!原來是想在老子這兒找便宜!他媽的變態!離老子遠點兒!」

  說完我甩手扭臉就往前跑,風呼呼的從我耳邊滑過,扯得耳朵生疼。我越跑眼睛越酸,最後像是迷住了,淚流滿面。

  我精疲力竭,一屁股癱在地上「嗚嗚」的哭,零星的幾個路人齊齊朝我行注目禮,還有好心眼兒的蹲我旁邊問我藥在哪個口袋。

  我當時腦子都要炸開了,和著眼淚衝著四周圍晃動的影子吼:「都他媽的離我遠點兒!都滾都滾!」

  「瘋狗!」有人悻悻的罵著我,我忽然就不出聲了,呵呵笑著,掛著滿臉的眼淚站起身來,抹了把臉。我可不就是瘋狗麼。

  我一步步的往家踉蹌,我都不知道我都醉成那個德行了,怎麼還能記得家在哪兒。掏出鑰匙對著晃成四個的鎖孔玩命兒的捅,捅不進去就罵,罵了門鎖的祖宗十八代,最後特無力的癱在門邊兒上。

  我心疼,疼到胸口上跟壓了塊大石頭似的,覺得自己快要死了。我就知道,所有對我好的人,都是想圖點兒什麼的,我沒想到連秦子釗也不例外。

  我還記得剛才吃飯的時候,我看見窗口路過一特漂亮的小姑娘,衝著人家吹口哨,秦子釗滿臉的不屑:「你丫這輩子肯定沒有女生願意要!」

  我當時就從椅子上站起來,伸手招呼了下他的後腦勺兒,咬牙切齒的和他掰叱我怎麼就沒人要呢,是缺鼻子還是少眼了!

  「你問問哪個女生願意旁邊帶一男朋友,不僅看著比自己年輕,還長的比自己水靈!」秦子釗從口袋裡掏出了支煙點上,斜挑著眉看我,輕輕的勾起了唇角。

  真他媽的諷刺,我當時就無言以對了。

  打從初中開始,我身邊就沒少過女生,可都是什麼心思?看著我跟看自己兒子似的慈愛,母性氾濫啊,就喜歡捏我的臉。

  後來我也認命了,反正也算是變相的桃花罩頂,外人看著是這麼回事兒就行了,也算是對我這小虛榮心變相的滿足了。

  一天,有個女生遞了封情書給我,我當時差點兒沒高興的蹦起來。打開信一看,說放學後約我在學校後面的林子裡見面。

  我興沖沖的去了,到那就看見了我們班最高的那個男生。後來我才知道,那女生是替人帶話的。

  他說唐易軒,我覺得你挺不錯的,咱倆玩玩兒吧,說著他就上來開始拿他那手往我身上亂劃拉。

  「玩兒你媽!」我回手就是一拳,我覺得我要是隻貓,當時背上的毛兒肯定是炸起來的。

  「給你臉還不要了!」他也急了,過來揪住我的領子,稜角分明的臉看著格外猙獰:「你不知道咱班男生都不願意跟你湊合麼!娘們兒!要不是還有臉蛋兒,你以為老子願意和你說話!」

  我是徹底被激怒了,娘們兒!去他媽的娘們兒!我跟那個男生在林子裡面撕扯捶打,讓人按在地上掐著脖子依舊不遺餘力的伸著拳頭。

  最後他從嘴裡啐出口血沫子,輕輕的哼了一聲:「有爹生沒娘管教的還真是野!」說著捏了捏我的臉,從我身上下來整了整衣服,哼著不知名的調調走遠了。

  再後來,我就開始學會用拳頭了,像只刺蝟,隨時準備攻擊靠近我的人,為此被孤立,也在所不惜。我才不是娘們兒!想在我身上找便宜的賤貨,一個個都給老子滾遠點兒!

  我迷迷糊糊的想著,嘴裡嘟嘟囔囔,都他媽的滾。後來手裡攥著鑰匙,就歪在我家門口,沒了知覺。

  恍惚中,感覺自己像是飄了起來,溫暖的懷抱,就像是當初在母親的子宮裡。我越發的不捨,鼻子根兒發酸,緊緊的揪住,不遺餘力。

  

  陽光熾烈的照射在眼瞼上的溫暖,讓我有種想哭的衝動。我承認,我是懦弱的,我太喜歡流淚。

  酒精的作用,致使我頭疼欲裂。睜開眼睛的一瞬,我甚至不知自己置身何地。輕輕的瞇著腫脹的眼睛看看四周,才發現,我躺在自己的臥室裡。

  毫無疑問的想起昨天溫暖的懷抱,我肯定,將我抱進屋裡的人,就是秦子釗。

  他沒留下任何的痕跡,像是從來沒有出現過,但是昏睡前躺在冰涼樓道裡的觸感那麼真實,我不會記錯,除了他,也在不會有人會一路的跟著我確定我是不是安全。

  之後的日子裡,我們倆一直重複著躲藏和追逐的荒誕行徑。我甚至為了不給自己任何看見他的機會,整日整日的不出門。還好,有鹹食陪著,不那麼寂寞。

  秦子釗的電話我不接,任憑鈴聲一遍遍的響徹在空曠的空間裡,直到忽然的中斷,帶著深重的無力和憤懣。

  我曾經打開過秦子釗的一條短信,他問我,你逃避的是我,還是你自己。

  呆愣的瞬間,我下意識的狠狠把手機扔了出去,嚇得鹹食驚慌後退。他憑什麼就那麼自己以為的覺得比我自己還瞭解我。

  二月十四號,翻看著日曆,因為思考太過密集而麻木的腦細胞,還是被這些數字輕輕的刺激了一下。

  回頭看了眼鹹食,忽然冒起了小小的破壞心理,算是為這幾日的寢食難安找些輕鬆的節目。抱著縮成一團的鹹食,我剛拉開門,就看見了門口的秦子釗。

  「你……」你什麼時候來的,幾乎是要衝口而出的話,卻在話到嘴邊的瞬間急急剎住了車,慶幸的沒讓自己的堅持變成難看的無理取鬧。

  懊惱的發現我們現在是騷擾和被騷擾的關係,於是心裡的惱怒便愈燒愈烈。他不說話,靜靜的走在我身邊,讓人連出言驅趕的理由都找不到。

  我們一起上公車,下公車,然後走一小段路,一起出現在了凌浩家的門口。

  我那天喝了很多,佟童的手藝真不錯,我莫名羨慕甚至是嫉妒凌浩了。那麼溫馨的家的感覺,他在久違之後,竟尋尋覓覓的在佟童身上找到了。

  被一起安放在黑暗臥室的那一刻,我惶恐的預感到似乎會發生一些事情。秦子釗欺身上來時,我拚命反抗,卻發現無濟於事。酒精影響了我的行動力,四肢超乎想像的麻痺。

  我神志不清的咒罵捶打,忽然很心酸。淚眼婆娑的看著秦子釗迷濛的臉,問他為什麼這麼對我,是不是一開對我好就是為了在我身上找便宜,我不是他想的那麼好欺負。

  他愣怔著就著晦暗的月色看著我,身體嵌在我的兩腿之間,輕輕撫著我的臉:「易軒,你怎麼會這麼想,你就是因為這個才會拒絕我是麼?啊?是嗎!」

  他的歇斯底里將我震驚在當場,我瞪著雙眼,不明白他從何而來的憤怒。沒給我任何的喘息時間,他狠狠的一口咬住了我的唇。

  雙手被他狠狠的攥住壓在頭頂,我驚慌失措,胡亂的掙動著雙腿,卻絲毫撼動不了他的壓制。陌生的疼痛幾乎將我撕裂,他靜靜的伏在我身上不動,輕輕吻著我順頰而流的眼淚。他說易軒,那不是欺負,是愛。

  混亂迷離的夜晚,我始終在痛苦和暢快之間游離,覺得自己會就此毀滅。秦子釗溫柔的呢喃似是近在咫尺,又遠隔天涯。

  很久之後,我曾嘗試壓抑著羞赧回想那晚的事,卻發現一片空白,留在心底的只有當時掙扎的不甘。

  自此,我有了身為受害者的擋箭牌,逃避成了理所當然。秦子釗卻不肯放手,狡猾如他,也便多了條對我窮追不捨的理由:他是男人,要對我負責。

  天氣漸漸的轉暖,我依舊狠著心冷著臉,對他形同陌路,只是偶爾會想起他短信裡曾經問我的那句話:你逃避的是我,還是你自己。

  我甚至因為這句話而迷茫過,這麼牴觸或是拒絕,究竟是因為悖德的愛情,還是因為年少的不堪記憶。

  三月天,我和秦子釗也像這時的天氣般,反覆無常,捉摸不定。他有時會一刻不停的和我聯繫,即使沒有回音。有時也會石沉大海般,銷聲匿跡。

  後來我問他當時的想法,他只是嬉笑著一臉的流氓樣:「欲擒故縱,三十六計裡,我最喜歡這個!」

  初春的夜晚,秦子釗褪下一身的魅惑,輕輕的將我的手包入掌心,問我冷不冷。那時我正獨自在空曠的街道上發呆,大家去慶祝校慶演出的成功,我越發覺得自己的多餘。

  我刻意忽略了他攥住我指尖的那一刻,心尖上的顫抖,更不想究其原因。

  秦子釗的車裡很溫暖,車載音響裡一直播放著藍調,慵懶的捲起一波波的睡意。他不說話,只是專心致志的開車。

  我將頭扭向窗外,眼前隨著音樂閃現著一幕幕與他之間的過往,忽然驚慌的發現,和他在一起時的快樂,並不僅僅是有人陪伴那麼簡單。

  直到現在,我仍然不願承認,也許,我早就動了心。說不上是被什麼吸引,抑或是秦子釗本身就有著致命的誘惑力,不被吸引,才是真的荒謬。

  佟童的離開,不僅讓凌浩陷入了恐慌,更讓我波動的心神忽然一下子成了死灰。我沒有凌浩那麼無所畏懼,佟童的不辭而別,讓我對自己的退縮有了更深的認知和無奈的認同。

  於是,在那次下車前,答應秦子釗會考慮的事情,也只能把最決絕也是最安全的答案丟給他。

  他當時不可置信的看著我,說他什麼都不怕。可看到我緊閉的雙眼,他高高揚起了拳頭,卻沒有落下。

  也許是疲了累了,自從那次會面我問出了佟童的下落之後,秦子釗就再也沒有聯繫過我。

  本該如釋重負的,心卻偏偏像是被挖去一塊般的空虛,很難受。

  看著凌浩對愛情的積極爭取勇往直前,我除了佩服,更羨慕他能有那樣的勇氣,我,辦不到。

  周慧的表白,算是一個契機,在我最低潮,想要找到感情寄托的時候,像是一塊露出海面的礁石。

  但是,也許是理智尚存,我並沒答應周慧,確定關係。我說我們相處試試,只是朋友一樣,如果可以,我們再繼續。

  KTV裡的事,讓我徹底失去了理智,別說是凌浩他們始料不及,連我自己都被自己嚇壞了。只是我受不了,我受不了秦子釗抓住別人的手,其他的一切,便再也思考不了了。

  凌浩那麼憤怒的問我,知不知道周慧傷心難過成什麼樣。我除了震驚和後悔之外,大腦一片空白。我的本意並不是傷害。

  我開始混亂,顛三倒四的說著當時的心情,說著想要和秦子釗同歸於盡的瘋狂,卻在秦子釗抓住我的肩膀質問我敢不敢的時候,忽然感到恐懼。

  屋裡很安靜,只聽得到他粗重的呼吸,他始終雙眼如炬的看著我,讓我羞愧的無所遁形。我臉色灰白,落魄的像是囚徒。

  「易軒!」他忽然出聲,語氣中帶著無奈,手輕輕的撫上了我的發頂:「我很清楚,我無法對女人動心,所以我努力追求自己想要的愛人,那麼易軒,你呢?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想要什麼,是什麼?這句話像是魔咒一般,縈繞不去。是啊,傷了自己,傷了別人,到底,是為了什麼。

  雲山霧罩,恍惚間,有股疼痛,越發強烈的從下腹竄上來。我努力睜開眼,就看見秦子關切的眼睛裡滿是擔憂。

  之後的混亂嘈雜,我始終都神志不清,除了劇痛,我還意外的看到了秦子釗哭得一塌糊塗的臉龐。想取笑他,卻怎麼也笑不出來,鼻子根一個勁兒的發酸。

  再之後,就是現在我躺在床上,迷糊著讓秦子釗像伺候爹一樣的伺候我。我心裡滿溢愧疚,默默決定,乾脆賠給他一輩子得了,反正這麼翻天覆地的一折騰,我想也沒有女孩願意要我了。

  去機場送佟童的時候,我還燒的迷糊,點滴打了幾次,效果是有,但是不大,只能在秦子釗肩膀上勉強掛著。

  他不想讓我去,但又執拗不過,一路的喋喋不休,像個老媽子。

  機場人聲嘈雜,我有氣無力的靠在秦子釗身上,看著佟童皺著眉聽著凌浩的囑咐和無理取鬧的撒嬌,輕輕的勾起唇角,卻不敢笑出聲,怕傷口疼起來。

  「小易!」佟童甩開凌浩,兩三步的竄到我面前,又看了看秦子釗:「我有幾句話和小易交代,你扭過臉去別聽!」

  秦子釗無奈,輕輕的把我放在佟童身上靠著,跟凌浩一起雙手抱臂站在一邊。我輕輕伏在佟童肩頭,聽著他的輕柔細語,會心的笑了笑。

  他說,牛角尖你也鑽夠了吧,我是過來人,再明白不過。子釗是個好人,別錯過了。

  我點點頭,輕輕說著謝謝,轉身又被秦子釗接手摟在懷裡。實在是燒的癱軟無力,也就不再顧及什麼男性自尊了。

  「對了!我想起來了!」佟童意氣風發的剛要邁步,忽然扭臉衝著秦子釗點著食指興師問罪:「子釗!我當時交代你不許告訴凌浩我在哪兒!你就是這麼受人之托的啊!」

  「我……」「你讓他別告訴凌浩,可沒說不許告訴我啊!」我攔下秦子釗的話,衝著佟童啞著嗓子笑。

  佟童慢慢走近,瞇眼看了看我,又輕輕拍了拍秦子釗的肩膀感歎:「英雄一世啊,終歸難過美人關!算了!我到點兒了!祝我一路順風吧!」

  「傻帽兒!」凌浩不失時機的又抱了抱佟童:「是一路逆風,飛機逆著風才安全呢,順風就墜機了!啊呸呸呸!」

  說完自己懊惱的又是吐口水又是碎碎念,佟童早就沖天翻了翻白眼,跟我們招了招手,進了登機口。

  「佟童和你說什麼了啊?」回了醫院,秦子釗一邊用小勺兒舀著蘋果泥餵我,一邊微笑著逼供:「說吧!說破無毒!」

  「子釗啊!」我輕笑著一口含住滿滿一勺蘋果泥,瞇起眼睛,看著他一臉受寵若驚:「忘了!等我記起來哈!乖!」

  ——番外完——





  番外 一年


  三百六十五天,凌浩和佟童曾經用這些時間相遇、相愛並決定相守,現在的他們,又要用這些時間,來向父母們證明,他們可以照顧彼此一輩子。

  這一年裡發生了許多事情,比如說,嗯,學校的辯論賽。

  臨近新年,正是各種活動活躍舉辦的時候,辯論賽本來就已經排在日程上了,只是辯題依舊在徵集之中。誰成想佟童和秦子釗的事情正趕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怎麼樣,現成的論題啊。

  能殺進辯論賽決賽的兩支隊伍可都是個中翹楚,就算論題再怎麼邊緣,也能游刃有餘。

  同性戀對社會造成了消極影響。

  辯論的雙方唇槍舌劍引經據典,爭論的不分伯仲,當時會場內的氣氛很熱烈,時不時爆發出掌聲。

  當時的凌浩和佟童、小易和秦子釗,都坐在會場比較黑暗的一角里,看著台上學生們劍拔弩張的針鋒相對,四個人也有著自己的思考。

  一直以來,人們都對同性戀這個字眼避而不談,一旦觸及,也像是在說珍奇異獸的心理,伴著好奇、鄙夷的態度,很少能有人同情或是理解他們。

  而台上的雙方,正好代表著現實中兩種截然不同的觀點。當然,辯手們也許不定是站在本方觀點上的個體,但是,他們一定要讓自己的觀點得到更多人的贊同。

  從個人、社會、乃至世界聯繫,從人生觀價值觀到世界觀,幾乎面面俱到,在場的所有人無不熱血沸騰,凌浩他們坐在台下,第一次有了認知,原來自己的性向還影響了這麼多的事情。

  辯論賽的結果相當出乎意料,無勝無敗。因為論題本來就是模稜兩可的東西才會引起辯論,至於辯手的好壞麼,有目共睹,旗鼓相當。

  不過主持人在做結賽總結的時候,說的一句話很是引人深思:性向的多元化,就像是這個世界發展中各種事物的多元化一樣正常,也許存在即合理。

  所有的事情都是這樣,沒有絕對的對與錯,是與非。

  辯論賽結束的第二天,院長就把佟童和秦子釗請到了辦公室。

  「準備回來上課吧,你倆都存在即合理了,同學們還能有什麼異議呢!」半大的老頭子說這話的時候,帶著淡淡的調侃味道,那是一種視如己出的親暱表現。

  至於系裡的人事變動,也算是塵埃落定了。秦子釗和佟童暫時都是教學組的負責人,以後有機會再調整。梁斌不進不退,依舊堅守自己的崗位,不過也算是得到了教訓,再也不會急功近利的做出什麼損人利己的事了。

  三個人相見,冰釋前嫌,不由都有些感慨,也都想到了那個曾使他們陷進為難境地的女人。

  都靈辭職了,並不是領導要求她辭職,而是懂得趨利避害的女人知道,再留下來只會令自己難堪。學校高抬貴手,沒在她的簡歷裡留下什麼痕跡,也許再找一份不錯的工作不是什麼難事,只是要看她有沒有痛改前非的決心,反正教育系統的信息流通速度是相當快的。

  佟童和秦子釗回到學校的第一天,學校就空降了一個系主任。果敢強悍的男人,給人以無形的壓迫感,只是他第一次見到梁斌的時候,忽然勾起唇微笑,讓人不寒而慄。

  春節前,凌浩和佟童回了一趟蒼溪,孩子們看到日思夜想的佟老師時,都愣怔的站在原地,不一會兒就都湧過來一起抱住佟童。凌浩手裡抱著一箱的書包被擠在了最外面,心裡酸溜溜的不是滋味。

  木子的臉埋在佟童的胸前,始終不出聲音,最後輕輕的嗚咽和著越來越明顯的潮濕,一起將佟童的眼眶撞紅。

  「別哭!老師答應你,以後每年寒暑假都過來看你們!」佟童輕輕撫著木子的腦袋,帶著淚痕的臉上,綻放出溫和的笑容。

  「佟老師!」木子穿著佟童為新她買的羽絨服,輕輕拉了拉佟童的衣袖,附在他的耳邊問著:「那個哭鼻子哥哥到底是您什麼人啊?」

  佟童微微愣怔,緊接著故作驚訝的笑著問木子:「你還記著這件事呢!」木子重重的點頭,佟童看了看遠處和孩子們踢球踢的正歡的凌浩,笑著蹲下刮了刮木子的鼻尖:「哥哥是老師的愛人,木子可要保密啊!」

  小傻瓜趕緊摀住自己的嘴巴,搖著腦袋表示自己不會說出去。孩子也許還不能明白為什麼佟老師會說一個男人是自己的愛人,總之希望等她能明白的時候,佟童還能是她最喜歡的佟老師。

  因為一年之期的約定,凌浩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的處理著和佟童父母的關係。佟童終於忍無可忍的和凌浩吵架了。

  「一年兩年你能忍受,可是你要跟我在一起一輩子,難道你就一輩子都這麼謹小慎微的對待我的父母!」佟童瞪著鳳眼,胸口劇烈鼓動,最後無力的坐在床沿邊:「凌浩,該是什麼樣兒就是什麼樣兒!」

  凌浩愣怔的半天緩不過勁兒來,忽然茅塞頓開般的瞪大了眼睛,猛地把佟童撲倒在床上,兩眼晶亮的看著佟童緋紅的臉頰:「親愛的!」說著狠狠一口含住佟童的唇,嘴裡嘟嘟囔囔的含糊不清:「你說的對!該是什麼樣兒就是什麼樣兒!」

  於是又是春暖花開,佟童喘息不已的看著在自己身上馳騁的凌浩,輕輕勾住他的頸項,送上了自己的唇。什麼都說不了,彼此早就是不可分割的整體了。

  佟童他爸出院了,凌浩和佟童過去接的,自此便每週末都要去拜訪,雖然往往得不到佟童他媽的好臉色,但依舊是樂此不疲。

  秦子釗和小易買下了樓後的那套房子,裝修的時候小易差點兒和秦子釗散伙。沒這麼白使喚人的,雖說以後這也是自己家吧,但是秦子釗這一忙著上課就把小易自己給扔進水深火熱裡了,兩個月下來,不成人形啊。

  喬遷新居那天,又是震天價響的放著鞭炮。秦子釗看著憔悴許多的小易臉上掛著笑容,忽然了使勁兒把小易打橫抱了起來:「咱不坐電梯了,走上樓去!」

  小易驚詫的連捶帶打,秦子釗忽然在樓梯上踉蹌一下,小易老實了,緊緊攬住秦子釗的脖子,臉上爬上了紅暈,緊緊咬著唇翻白眼兒。

  凌浩拉著佟童嬉笑著和大衛他們擠進了電梯,剛一踩上去,電梯就「嗶嗶」的響個不停,眾人一致決定,把哈皮扔下去,讓他緊隨著秦子釗的步伐,美其名曰幫他減肥。

  時間慢慢流轉,眼看著又到了初冬,凌浩接到大洋彼岸的電話,爸媽要回國,說要見見親家,一起吃頓飯。

  家宴的氣氛還是有些詭異。單間裡面的十人大圓桌,六人分坐兩邊,凌浩和佟童坐在起,旁邊都坐著各自的爹媽。

  一開始氣氛還是很融洽的,只是不免有些尷尬。凌浩和佟童忙著給兩邊的老人布菜,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察言觀色。

  兩位老爹一個穩健持重,一個風趣儒雅,倒是相見甚歡,無奈的看著兒子,把酒相談,當爹不易啊。

  凌浩和佟童看著談話在親切友好的氣氛中進行,都頗感欣慰,剛要碰個杯以示慶祝,不料……

  「什麼叫你們家的人啊!和著是我兒子嫁給了你兒子不成!」佟童他媽忽然拍著桌子站了起來,胸口劇烈起伏啊。

  「我是這麼說的麼!再說了,不也就是這麼個意思麼,你問問他倆到底是誰嫁給誰了!」凌浩他媽也不甘示弱,指著僵在一邊的兩隻,目光凶狠。

  其實就是一句話的事兒。

  凌浩他媽和佟童他媽本來姐啊妹啊的相談甚歡,就算是心裡不怎麼歡,但是看那情投意合的兩隻是怎麼也不可能分開了,迫不得已向命運低頭了,也裝出了甚歡的狀態。

  「哎,您放心,佟童也是我凌家的人了,我以後和他爸肯定會拿他當自己孩子看待的!」

  凌浩他媽話其實沒什麼不對的,兒子的愛人可不就是自己家的人麼。可是話聽在佟童他媽的耳朵裡就是別有用心,本來同意倆崽子在起就是無奈的默許,時聽兒子歸在人家家裡,顆炸藥算是燃。

  這誰嫁給誰不就等於是問誰上誰下麼!

  這不僅是話不能亂說的問題了,那是性命攸關的事情!說實話,佟童他媽那本來就在氣頭上,這句話出去還不出人命嘍。要是說謊話吧,一是凌浩心裡覺得彆扭,二來,凌浩他媽也不幹啊!

  這問題就僵在這了,一觸即發,倆老娘伸著手就要掐架,倆老爹一看形勢不對,甩了酒杯就跑上去抱住自己老伴兒,還一個勁兒的衝著對面賠不是。

  倆崽子手足無措,左右為難。凌浩忽然掐了一下佟童的手背,耳語了幾聲,佟童意會,輕輕點著頭遛到他爸身後,又在老爺子耳邊嘀咕了幾聲。

  「哎呦!」「他爸!」「親家公!」「老哥哥!」

  一時間包廂裡亂作一團,佟童他爸癱坐在椅子上,佟童趕緊跑過去幫著順氣,凌浩扶著老爺子,伸手攔著佟童他媽和自己爹媽:「先都別過來,讓我伯父緩會兒!」

  高血壓啊高血壓!佟童他媽追悔莫及,眼淚一下就下來了。凌浩他媽趕緊坐在一邊抓著佟童他媽的手安慰:「你可不能著急啊,孩子他爸不還指著你照顧呢麼!你要是急出個好歹他可怎麼辦啊!」

  佟童他媽抬眼看了眼凌浩他媽,低下頭點了點,抓住了凌浩他媽的手,又抹了抹眼淚。凌浩他爸皺著眉頭剛抻著脖子看了看,就見佟童他爸眨了下眼睛,心也就放了下來。

  這一年,就在極其混亂的家宴上落下了帷幕。凌浩和佟童都意識到,階段性勝利遠遠不夠,要達到最終目標,還有很漫長的道路要走,君需努力啊。

  ——番外完——
作者: connote    時間: 2010-2-22 09:50

  番外之夫妻相性50問



  1姓名

  浩:凌浩。

  雙:佟童。

  2年齡

  浩;(翻著白眼算了算)28多點兒。

  雙:30。

  扈:(驚詫0 0)你不是80後啊!

  雙:(鳳眼寒光畢現)有什麼意見麼?

  扈:(猛嚥口水)沒,繼續。

  3性別

  浩:我真看不下去了,我家童童不說我也得說了,你看不出來麼!

  雙:(雙臂抱在胸前,微笑不語)

  扈:(懊惱的要摔本子)下一題!

  4兩人的初次見面是什麼時候?

  浩:07年十月的最後一個星期天,那時我正給房子放風呢,他和我岳母忽然就來了,特氣勢,還要起訴我呢,不過那時他挺斯文的。(不好意思的低下頭)

  雙:除了岳母那句基本屬實。

  扈:= =|||

  5對對方的第印象?

  浩:剛不說了麼,特斯文,雖然後來我發現我錯了……(發現雙雙瞪眼,聲音越來越小)

  雙:(無視凌浩的抗議,擦了擦鏡片)缺心眼兒。

  6認為自己的性格如何?

  浩:熱情、行動力強,不過我家童童還書我辦事不過腦子。(委屈的撇撇嘴)

  雙:執著、認真,我承認我自私。(特儒雅的看著某扈微笑)

  7認為對方的性格如何?  

  浩:倔強、執著、認真,(遮住臉悄悄告訴某扈)還特彆扭。

  雙:缺心眼兒,但人挺好的,很善良,對我也算包容。(輕輕咳了咳,不看嬉皮笑臉的某只)

  8最欣賞對方的地方?

  浩:對事認真、執著。

  雙:善良,對朋友真誠,有耐力。

  某扈:(‾﹃‾)乃說滴是哪方面的耐力。(被兩雙眼刀齊齊射中,悶頭老老實實記筆記)

  9對對方有哪些不滿?

  浩:彆扭,小彆扭怡情、大彆扭傷身啊!(剛要激動站起,發現雙雙滴大白眼兒,又坐回去)

  雙:不動腦子,稍顯幼稚。

  10平時見面怎樣稱呼對方?

  浩:童童、雙雙、親愛的。

  雙:凌浩

  某扈:你真沒情趣,浩浩你辛苦了!(戰友般與某只親切握手)

  11希望對方怎樣稱呼你?

  浩:(雙眼放光)老公、相公、官人……

  雙:(伸手衝著凌浩後背就是一巴掌)去死!

  某扈:(0 0)你希望他叫你去死?!

  雙:(鳳眼微瞇,看著瑟瑟發抖滴某扈)你是也想死麼?

  12兩人的關係進展到什麼程度?

  浩:(嬌羞不已)亂問什麼啊,大姑娘家家的!

  雙:(輕咳)人類結合的最高程度了。

  某扈(擦汗)你還真是學語言的……

  13告白的是哪方?

  浩:我得想想,要是不算他欲擒故縱的勾搭我,那應該是我,我先吻他的麼。

  雙:(咆哮)誰勾搭你了!你不想想你當時跟那小獸醫眉來眼去的眼珠子都快出來了!

  某扈:(輕輕咳了咳)話說,雙雙,你那貌似就叫吃醋……

  雙:(揪著凌浩的衣領回頭瞇著眼睛看著某扈)你說什麼?

  某扈:(冷汗,嚥口水)呃,咱下一題。

  14兩人初次約會在哪裡?

  浩:我想起來了,童童!咱還沒約過會呢!

  雙:(斜眼)說你沒腦子你還總謙虛,從認識起就住在一起,還用得著約會麼。

  15愛對方到什麼程度?

  浩:我覺得世界上要是沒有他,地球就不轉了,起碼我的地球就不轉了。

  雙:(輕輕咳了咳,有些臉紅)為了他,我面子裡子都不要了。

  某扈:(淚汪汪,抹臉)真感人!

  16你倆本來不彎,或貌似不彎,但為什麼最後彎? (這是某w要問的=w=)

  浩:(皺著眉頭)不知道,我自己也納悶兒呢,要不我是隱性的?(扭頭看雙雙)

  雙:(喝了口茶,看向某扈)你問我倆?你不覺得應該最清楚麼?

  某扈:……下一題

  17有沒有過實在受不了對方性格的時候

  浩:沒有,再彆扭我也喜歡!

  雙:(深思)除了上次他把我襯衫掖的跟抹布似的,基本還可以。

  18最幸福和最痛苦的時候?

  浩:最幸福的就是他紅著臉囑咐我這囑咐我那的,最痛苦的就是地震後的那四十八小時,我不知道他好不好,心急如焚。

  雙:(哽咽)再也,不會那樣了!

  某扈;(用鉛筆敲桌面)誒誒!別煽情,問題!

  雙:(瞪眼,直到某扈縮到牆角才清了清喉嚨)最幸福的就是每睜開眼看見他,最痛苦的時候,就是無奈的不辭而別……(再次沉默)

  浩:童童……(攥住雙雙的手摩挲,表情沉重)

  某扈:咳咳,下一題。

  19曾經吵過架嗎? 都是些什麼樣的爭執呢?

  浩:幹嘛曾經啊?最近一回是昨晚上,我洗完澡,上床爬到他身邊,本來想……

  雙:(瞪眼)凌浩!

  浩:(灰溜溜低頭閉嘴)

  某扈:(饒有興致的觀望)怎麼樣了後來?

  浩:(委屈)睡客房了!

  20怎樣和好的呢?

  浩:跪下!

  雙:你讓誰跪下呢!

  浩:(哆哆嗦嗦)我說我就差給你跪下了!

  某扈:……

  21兩人間有隱瞞的事嗎?

  浩:(氣貫長虹)沒有!

  雙:除了職稱的事兒

  浩:你到現在都沒告訴我是不是因為這個才走的!

  雙:長腦子了你就能想明白!

  某扈:下一題!

  22什麼時候感覺到自己是被愛的,或認為那是對方愛的表示?

  浩:(臉紅)他特配合我的時候……

  某扈:(0 0)什麼特配合你的時候?

  雙:你還想問麼?

  某扈:呃,你說!

  雙:無時無刻。

  浩&扈:(同兩眼晶晶淚光)雙雙……

  23除了對方,有沒有對其他人產生過心思?

  浩:路嬈,怎麼說,總覺得那個不算,差點兒意思,又說不上差在哪。

  雙:也是路嬈吧,但像是任務一般,僅僅是在某個時間應該做某件事。

  24對方性感的表情是?

  浩:微張著嘴喝著熱氣喊我的名字。

  雙:那是表情麼!他沒有性感的時候!

  浩:你那是打擊報復!不就因為我說了你特不願意讓人知道的一面麼!就你那小氣勁兒!

  雙:(胸口劇烈起伏)凌浩!

  浩:(幫著順氣)你別生氣!我錯了!

  某扈:(抽搐)下一題。

  25你有什麼嗜好?

  浩:不算嗜好吧,就是比較喜歡狗,鹹食!鹹食呢!(鹹食遠遠的搖著尾巴張著嘴往邊顛,還沒到凌浩跟前,就被雙雙的眼刀殺回了狗窩)

  雙:嗜好,看書吧。

  26對方有什麼嗜好?

  浩:看書看報看字典!

  雙:跟狗玩兒。

  27兩人在一起時最讓您覺得心跳加速的事情?

  浩:他偶爾會變得很放蕩。

  雙:你說誰放蕩呢!

  浩:(拍自己臉)瞧我這破嘴!是奔放!奔放!

  雙(翻了翻白眼兒又看看某扈)你剛才問什麼?

  某扈:……什麼時候……

  雙:(擺手打斷)忽然勾著唇角,笑得很魅惑。

  浩:(雙眼放光)真的麼?

  雙:哄你玩兒呢!

  某扈:= =|||

  28如果對方的樣子改變了,還會愛上嗎?

  浩:會!

  雙:看吧……

  浩:怎麼還看吧!

  雙:(瞪眼反駁)我要是變成八十歲老太太你還能愛我麼!

  浩&扈:……

  29初次H的地點?

  浩:家裡。

  雙:臥室。

  某扈:(撇撇嘴)真沒創意!

  30當時的感想?

  浩:跟做夢似的!

  雙:我醉了!

  31當時對方的樣子?

  浩:很誘人。

  雙:不同以往,有些霸道,(臉紅)但還是很溫柔。

  32初夜的早上,說的第一句話?

  浩:童童,起了哈!

  雙:凌浩!

  某扈(冷汗)對!還扔了個花瓶過去。

  33每星期H的次數?

  浩:不固定,想的時候就做吧。

  雙:他隨時隨地禽獸,沒有固定次數。

  34對方最敏感的地方?

  浩:耳根。

  雙:沒有。

  浩:(不服氣的站起來)男說的,你握著我的時候我就特敏感!

  雙:你那不叫敏感,是個人被握著脆弱點的時候都有反應。

  某扈:(跪地)我求你倆了!那幫丫頭要把門擠破了,咱下一話題吧!

  35用句話形容H時的對方?

  浩:魅惑。

  雙:性感。

  浩:(激動)說實話了吧!我還是有性感的時候的!啊哈哈哈!(仰天大笑)

  雙&扈:……

  36坦白說,你喜歡H嗎?

  浩:不坦白說我也喜歡啊。

  某扈(咄咄逼人)別模稜兩可的,yes or no!

  雙:你不喜歡!的71

  浩:撒謊!你每次都舒服的哼哼!

  雙:(青筋直暴)凌浩!

  某扈:……

  37一般情況下H的場所?

  浩:床上。

  某扈:場所!場所!

  雙:所謂的場所,可以解釋為……

  某扈:(無力擺手)下一題!

  38你想嘗試的H地點?

  浩:廚房!

  雙:你惡不噁心!

  浩:真的!我特想看你只穿圍裙的樣子!(起身過去輕輕用鼻子蹭著雙雙的臉)

  雙:(用手狠狠把臉拍走)離我遠點兒!你再這樣兒我就哪也不想嘗試!

  某扈:(抹把鼻血)下題!

  39你會在H前覺得不好意思嗎?或是之後?

  浩:不會!

  雙:沒臉沒皮的你會什麼啊!

  40你覺得自己很擅長H嗎? 那麼對方呢?

  浩:怎麼說啊,我也是摸著石頭過河,你覺得我擅長麼?(扭臉看雙雙)

  雙:(優雅的喝口了茶)沒和別人嘗試過,沒比較就不知道他算不算擅長,我嘛,談不上擅不擅長,只是單純跟著本能走。

  浩&扈:0 0

  41你覺得與戀人以外的人H也可以嗎?

  浩:原來可以,現在不行。

  雙:從沒嘗試過,也不想嘗試。

  某扈:真狡猾。

  42H中比較痛苦的事情?

  浩:H中沒有,我要是想他不給的時候我比較痛苦。

  雙:橫衝直撞。

  某扈:真夠言簡意賅的。

  43受方有沒有反攻過呢?

  浩:沒有!

  雙:(斜睨著凌浩)誰那時候在帳篷裡非要負責的!

  浩:那能算嗎,你只是進去了,又沒動……(聲音越來越小)

  某扈:(摀住鼻子依舊流著鼻血)下一題!

  44曾有過受方主動誘惑的事情嗎? 那時攻方的反應?

  浩:有,他去蒼溪之前,我當時心裡很忐忑,知道他有事瞞著我,卻不知該怎麼開口問,只想著就算傷到他也無所謂,起碼能讓他乖乖呆在家裡,不會離開,所以很粗暴。

  雙:(低著頭)我當時想著我倆到頭了,無論他怎麼對我我都承受。

  某扈:(吸了吸鼻子眼淚汪汪)下一題,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

  45你的「第一次」發生在幾歲? 那時的對象是現在的戀人嗎?

  浩:(輕聲咳了咳)十八,成年了出去慶祝下,好像是比我大的姐姐。

  雙:(忽然站起來抓住凌浩的衣領猛搖)你居然連跟誰都記不清了!

  浩:(拍著雙雙的肩膀,最後乾脆摟著他坐在自己腿上)再也不會了,有了你之後我誰也不要了!

  某扈:(膽怯的拉了拉雙雙的衣擺)那個,你呢!

  雙:(兇惡的瞪著雙眼回頭)你說呢!老子不算DIY跟他的時候還是處呢!

  某扈:呃……

  46你最喜歡被吻到哪裡又最喜歡親吻對方哪裡呢?

  浩:最喜歡吻他的唇,喜歡他吻我……(壞笑著看著自己下身)

  雙:你想都別想,我不想你吻我,也不想再吻你了!

  浩:(腿一軟,差點跪地上)我真錯了!

  47H時你會想些什麼呢?

  浩:什麼都想不了,滿心滿腦子都是他。

  雙:(臉紅)有一次看到過一扇門,門後面有座很漂亮的花園。

  48一晚H的次數是?

  浩:三四次吧,我不知道,累了就倒下了,但還是不想退出來。(壞笑著伸手要摸雙雙屁股)

  雙:(面無表情狠狠拍開狼爪,瞇眼看著某扈):你要是再問這麼無聊的問題我就拒絕回答。

  某扈:我錯了!

  49對你而言H是?

  浩:如果是和童童的話,像是最美味的食物,寧可吃多了撐死也值得。

  雙:義務,夫妻間應盡的責任!

  浩:(氣憤)就這些!就只是義務!

  雙:凌浩!坐下!

  浩:(乖乖坐回原位)

  雙:如果是和他的話,就像是滋潤生命的泉水。

  浩&扈:(* *)真美好!

  50最後請對戀人說一句話。

  浩:我愛你,我會好好照顧你一輩子,會好好孝敬咱爸媽。

  雙:我希望你能長點兒腦子……

  某扈:(看不下去了,拍桌而起)佟童!你真過分!這也算是真情告白啊!就算沒什麼甜言蜜語也不要一直打擊我家浩浩的自尊心啊!

  浩:(淚眼汪汪點頭附和)

  雙:(不屑的輕輕哼了一聲)那是前半句,後半句,就算沒腦子是會傳染的病,我也願意和你呆在一起一輩子。的daca

  浩&扈:(「光」一的聲齊齊倒地)……

  ——the end——
作者: peterson    時間: 2010-2-22 13:01

很長的文
因房子而結緣
凌浩和佟童經歷了不少困難
乞求雙方父母接納
終塌實在一起
作者: 清風過    時間: 2010-2-23 03:21

真的很長 過程好曲折
不過結局很完美 尤其是番外兩位爸爸裝病很好笑
作者: 珠妹    時間: 2010-2-24 09:16

兩人的媽都很護短
還是爸爸們合得來
作者: te0e020    時間: 2010-2-24 09:31

很有愛的文~
作者: 小史    時間: 2010-2-25 12:17

互補型的戀情
這也算是模擬同居吧^^
小易同學滿有趣的
謝謝分享
作者: cd23518    時間: 2010-2-25 18:29     標題: 回應 connote 第 26 篇文章

中間過程真是太曲折啦
不過兩個人最終的堅持還是得到成果了!!
作者: Elsa    時間: 2010-2-26 18:00

很好看的一篇長文,雖然波折重重,但很高興仍然有個完滿的結局!
作者: eu6638    時間: 2010-2-28 12:39

很長的文.還不錯看.
聞中道盡了男男戀的痛苦與掙扎.
書中雖然有很完美的結局.
現實生活中卻是困難重重.
望大家對他們多些包容與寬待.
畢竟愛一個人並沒有錯.
感謝分享.



作者: 內莫    時間: 2010-4-9 12:25

前面的兩個人很幼稚耶哈哈哈~~~~~
真可愛

[ 本帖最後由 內莫 於 2010-4-9 12:49 編輯 ]
作者: 內莫    時間: 2010-4-9 12:27     標題: 回應 內莫 第 36 篇文章

我指的是前面很幼稚
幼稚的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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