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題:
[現代都市]
《娓娓》作者：田唐 [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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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leungmon
時間:
2010-2-23 14:22
標題:
《娓娓》作者：田唐 [完結]
【內容簡介】
萍水相逢，心慌失措，怦然心動。這是因為喜歡你。 `
朝夕相處，魂牽夢縈，意亂情迷。這是因為喜歡你。
但是真可惜，愛情本來就與我無關。
你是個好人。
成為再好的人，卻不能讓你愛我，那還有什麼用。
娓娓道來的簡單庸俗平凡的故事。我但願它足夠溫暖。
作者:
leungmon
時間:
2010-2-23 14:23
相遇
給我一點時間，讓我把我們的愛情娓娓道來。
——娓娓
Chapter 1 相遇
陳平和楊錦是在國際航班接機處第一次相遇的，在那個時候，陳平根本不認識他，甚至連他的長相都沒看清楚。提起這些，陳平總是後悔，如果當時多看他兩眼就好了，說不定能從他陰損詭異的神情中看出一點什麼異樣……
嗯，算了，其實就算再看他十眼，以陳平同志的思維方式和理解力也不會瞭解自己當時處在什麼樣危急的狀況。
我們的主人公叫陳平，平安的平，平常的平。那天，他奉導師蘇幀教授之命，到機場去接一個人。蘇教授平日公務繁忙，會讓她這樣特意安排人去接的，不用想，肯定是重量級大人物。
這個道理他明白。所以，他真的是仔仔細細認認真真的聽院辦老胡主任說了航班號，抵達時間，他也分明清清楚楚的記得，胡主任是這麼說的：
“陳平，AF128，巴黎來的，十點半，接洋教授。”
胡主任今年高夀七十有三，是學院返聘回來主持日常工作的老主任，工作認真嚴謹，待人和藹慈祥，深受全院師生愛戴……
“把這個條子給你拿上。”老胡主任把全身上下四五個口袋翻了一個遍，翻出一張小紙條，“放好了啊，可不敢亂放。”
“哦。”
陳平答應著準備走人。
“別忘了啊~”
“知道了。”
再次準備走人。
“接上趕緊回來，別亂跑。”
“哎……”
第三次準備走人。
“洋教授啊！”
“我知道啦我走啦！！”
……嗯，我們的老主任什麼都好，就是，稍微有那麼一點點，囉嗦。
這個故事的親愛的主人公名叫陳平，我剛剛說過，小陳童鞋今年剛滿三十歲。哎，雖然他年紀是大了點，但不面相還是比較年輕的。職業嘛，呵呵，在高校當老師，不過不是什麼教授，區區助教而已。現今這個社會，是知識經濟時代，人人都說讀書好，要好好讀書……但誰也說不清楚到底有什麼好。就拿他個人來說，去年終於結束了長達22年的學生生涯，拿到了小時候夢寐以求的博士學位，到頭來，還是在做這些瑣碎的不能再瑣碎的工作。
沒辦法，人家有的是背景，而他，連背影都略顯矮小……站在機場接機的人群當中，不得不把接機的牌子舉得高高的，不到十分鐘腰也酸了，背也疼了，腿腳也使不上勁了。
好在，終於等到了要接的人。
這位洋教授，看上去和我們胡主任差不多年紀。但外國人一般都偏老，估計也就是六十歲上下。老教授走上前來走到陳平面前，十分親切又溫和的指了指他牌子上的校名，然後微笑了一下。
陳助教也趕緊陪一個笑臉，翻翻口袋想掏那個紙條，看看這位教授爺爺怎麼稱呼……
紙條，紙條，紙條？哎？紙條呢？
渾身上下六七個口袋翻了個遍，就是沒找到那張至關重要千萬不能丟的條子……陳助教在內心深深的呐喊……胡主任，我錯了，我不該嫌您老囉嗦。
這位法國教授爺爺微笑的越發燦爛了，越來越燦爛，越來越燦爛……然後老爺爺開口嘰裏咕嚕的說了一堆陳平聽不懂的法語。算了，一不做二不休，把人先接走再說。出了機場大廳，陳助教隨手攔下一輛計程車，把教授爺爺安頓在後排座位，又放好他的行李……大功基本告成。
老人在後座又嘰裏咕嚕的說了一堆法語。陳平只好回過頭，放出國際通用標準版微笑，然後又轉回頭，對司機說，“去科技大主校區。”
司機師傅頭一點，油門一踩，大功告成了八分之七。這下，他可以美滋滋的看看風景或者小睡一會兒……哎，你說什麼？你問我，這個和楊錦有什麼關係？
其實，我也不知道到底是在哪個刹那，他們兩個在機場的哪個角落裏是不是真的打過一個照面……況且，陳平又不認識他，就算看見他也不會記得。
但楊錦卻堅持說，他們分明打過一個照面……
他說，單是那一個照面，他就能夠理解他們之間發生的所有毫無章法混亂不堪的事情都是理所當然。
雖然，那個時候他還不認識陳平，陳平更不認識他。
但如果一定要用什麼來比喻，我們可以這樣說，就在此時此刻，陳助教並不知道，他命運的車輪，就在不經意中，忽然，爆胎了。
失誤
Chapter 2
其實，楊錦也是乘坐AF128次航班回國的。飛機落地的一刹那，他分明感覺到了飛機輪子和地面碰撞引起的強烈顛簸，以及，他內心中升起的莫名慌張。
一定是太久沒回國了，想到裏，他摘下眼鏡，輕輕揉了揉額角。
楊錦這次回國，距上一次足足十年。這樣說也許不對，我的意思是，自從十年前他離開這裏，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法航的乘務員小姐用溫和清澈的嗓音提醒大家飛機已經抵達目的地，請大家拿好隨身的行李。楊錦輕輕站起身來，頗具風度的幫鄰座的一位法國老爺爺取下了小行李包。
老人溫和的笑了一下，“Merci。”
“Je vous en pris。”
楊錦目前的身份是科技大學化學化工學院特聘教授，雖然還沒有正式入職。在此之前，他在法國巴黎第六大學任教，由於其卓越的科研實力和科研成就，被破格晉升為終身教授……
拋棄了國外優越的薪金待遇和發展前景，楊教授毅然決心回國。但當他懷著滿腔熱忱撲向祖國母親溫暖的懷抱時……卻連個來接應他的人都沒有。
楊教授皺了皺眉頭，那位鄰座的法國老人優雅的走到他旁邊，表示願意幫他找一找來接他的那個學校的人。
楊錦趕緊說，那怎麼好意思。
老人卻說，沒有關係，他的孫女路上堵車，要半小時後才會來。
我的故事說到這裏，你是不是看出了一些蹊蹺？
當楊錦眼睜睜的看到一個眯著眼睛笑著的小個子男人熱情的把老人拖出機場大廳，然後塞進一輛計程車的後座的時候，他承認，這個年輕男人給他心中帶來的不安，完全掩蓋了他本來十分明白的事實真相。以至於他忘記沖上去解釋說明，只愣在那裏專注的看著他……
他並不認識陳平，真的不認識，真的不認識。但我相信，你們之中也一定會有人曾經有過類似的經歷。當你驀地看到一個人，你對上他的眼睛，卻知道他並沒有在看著你……你企圖把他的每一個動作和眼中的笑意都刻印在心裏……卻忘了自己該幹什麼。
這恰好是此時此刻楊錦的不幸遭遇。
待他回過神來，那輛計程車都開出去不知道多遠了。
楊錦深深的感慨，祖國母親還是沒有忘記他這個多年流落在外的兒子，剛一來就給了他這麼一個驚喜大禮包，附帶地上的一個黑色大錢包。
嗯。黑色大錢包，陳助教的黑色大錢包。
現在我們把鏡頭切換到陳助教處，‘洋教授’老爺爺仿佛被挾持，一直嘰裏咕嚕的說著陳平聽不懂的法語。相信老人家一定很後悔年輕時候沒有好好學英文。
直到計程車停在科技大學正門門口，陳平翻翻口袋打算拿出錢包來付賬……
他發現錢包不見了。
心理鬥爭了大概兩分鐘之後，陳平眯起不大的眼睛，放出一個十分具有親和力的微笑，“師傅，我先進去，一會兒把錢給你送來行不？”
司機也和氣的笑了笑，然後毫不猶豫的搖了搖頭。
“哎呀，我這樣子，像騙子嗎？”
“長得像騙子的誰能上當啊？”
“你看這還有國際友人……”
“拿老外當幌子的多了。”
……
未果，陳助教只好拿出第二套方案，掏出手機，準備打電話讓實驗室的師弟來送錢……但電話還沒打出去，就先響了，正是院辦的電話。
“喂。”
“陳師兄，你在哪兒呐？”
“你打來的正好，趕緊給我送二百塊錢到校門口。”
“師兄……”打電話給他的，是院辦值班的碩士生小劉，“你怎麼啦？”
“哎呀我錢包丟了，你趕緊給我送錢來！”
劉濤小同學偷偷看了一眼坐在不遠處和胡主任喝茶的那位楊教授，腦子裏一片混亂，“師兄，你沒接上人？”
“誰說的我這不是和老外都在這兒呢！”
劉濤又轉過頭看了看那位楊教授，儀錶堂堂風度非凡，一看就是學界精英青年才俊……那，他陳師兄接的是……剛想到這兒，聽筒裏傳來陳平的喊聲，“你快點，我掛啦！”
劉濤不由得打了個冷戰，回頭剛好看到楊錦犀利的目光直射在他身上，他一怕，又哆嗦了一下，“胡，胡，胡主任，我，我，出去，去……”
老胡主任幫楊錦加滿茶，“去吧，快去快回。”
“那，我，我，走……”
“嗯，別亂跑啊，別跟你師兄似的。”
“哦，我，我知道，道……”
胡主任歎了歎氣，“別說了趕緊走吧！”
“哎，走啦~”
說完，劉濤一溜煙跑了。
化學化工學院碩士二年級學生劉濤，只有在和胡主任說話的時候，才結巴。
歡迎
Chapter 3
直到陳平見到了那位楊教授，他還不相信自己是真的接錯了人。這個世界如此的廣闊，六十億人口的地球，十三億人口的中國，一千萬人口的這座城市，怎麼就這麼巧這個原本應該被自己接到的人卻撿到了自己丟在機場的錢包？
換了是我，我也不太相信。
但有句俗話怎麼說來著，無巧不成書。
陳助教打開錢包，一個身份證，兩張銀行卡，三張超市會員卡，校園卡，工作證，手機充值卡，奶茶代金券……一個沒少。
“少了一百三十二塊五毛錢。”
陳助教，你還能算得再清楚點嗎？
楊錦看著這個人的眼睛，並沒有出神，“陳博士，我早就聽蘇教授提起過你，幸會。”
陳平抬起頭，這才第一次清楚的看到這個比自己高出一頭多的人，“哦。”
哦？這是什麼回答？陳博士，你確定不應該說點別的，比如，表示一下歉意，表示一下歡迎，表示一下……
“你打車開發票了嗎？”
= =！你還是別說了……
楊教授的到來，算是科技大的一件大事。院裏的幾位院長夾道相迎，全院師生在禮堂機會歡迎他的到來。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楊錦嘛，那在學界是多麼響噹噹的名字，簡直就是民族的希望，祖國的棟樑……更何況，他可是毅然拋棄國外優厚的科研條件和舒適的生活，回到這所不太出名的二流高校任教……
“楊教授這種為祖國為人民犧牲小我完成大我的精神……”張副院長看了楊錦一眼，楊錦趕緊回應了一個微笑，“比他卓越的學術成就更加值得我們歌頌和學習！”張副院長說到這裏，做拍手狀，微微一笑，台下全體化工院師生立刻拍手附和。楊錦略微站起身，點頭表示感謝。
“讓我們再次以熱烈的掌聲向楊教授表示感謝————”張院長再次做拍手狀。
台下又是一片掌聲，楊錦只得再次站起身。
“我們還要向楊教授表示歡迎————”張院長繼續做拍手狀。
台下繼續響起一片掌聲，楊錦的眉頭不動聲色的皺了一下，再次站起身來。
“我們還要向楊教授表達我們深切的祝願——————”
……
……
坐在角落裏的陳平可沒心情跟著那位出名的馬屁張拍巴掌，他沒精打采的盯著手機上的小說，思緒卻不知飄落在了何處……好吧，他還在為楊錦的事情耿耿於懷。劉濤坐在他旁邊的位子上，一邊看文獻，一邊響應著張副院長的號召，賣力的鼓掌。
直到換做蘇校長講話，他才歪過頭看了陳平一眼，“陳師兄，今天的事情也是誤會，別放在心上了！”
“我能不放在心上嗎？”
劉濤長歎了一口氣，他知道，陳師兄雖然丟三落四偶爾有點不著調，但其實還是一個忠於職守認真負責的人，這件事對他的打擊一定很大，自己丟人事小，影響學院形象事大……想到這裏，劉濤安慰他說，“師兄，過去了就過去了，下次注意就行了，老闆也不會為這點小事怪你的！”
卻只見陳平惡狠狠的咬著牙，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來……
“他絕對是故意的，為什麼拿我的錢打了車，還不開發票！！！”
“……”
化學化工學院碩士二年級生劉濤，在這個瞬間發現，自己其實一點都不瞭解他的師兄。
作者:
leungmon
時間:
2010-2-23 14:24
三十
Chapter 4.
楊錦在回國的當天辦好了所有的入職手續，正式成為了化工院的特聘教授。學校規給了他高額的安家費，幾百萬的科研啟動金，獨立的辦公室，這一點都不意外。學院把他安排在了蘇教授領導下的環境化學實驗室，在全院範圍抽調了最好的研究生供他任意差遣，這也一點都不意外。陳助理成為了楊教授的實驗助理兼私人秘書，這還是一點都不……不，這很意外。
“陳平啊，這是院領導對你的信任。”胡主任把懷裏的大花貓放在地上，“你可不要辜負領導對你的信任。”
大白貓乖巧的蹭到陳平腳邊，親昵的舔他的褲邊。陳平蹲下輕輕的擺弄它的尾巴，場景十分的溫馨……
“陳平啊，這是楊教授教工宿舍的鑰匙。”胡主任從不知道哪個口袋裏翻出一把鑰匙，掛在陳平脖子上，“可不敢亂放~”
“……”
“喵喵~”
“四毛，連你都敢嘲笑我！”陳平牙一咬心一橫，手上一使勁……
“喵嗚嗚嗚嗚嗚！！！！！！！！！！！！”
“啊呀呀呀呀呀呀！！！！！！！！！！！！！！”
= =！我們撇開和一隻貓鬥氣的陳助教不談。
其實，像楊錦這樣的炙手可熱的高端人才，學院裏巴望著給他當助理的人不滿十個也夠八個……不巧，陳平並不是其中之一。歡迎大會結束的時候，張副院長把自己剛提了副教授的侄子叫到楊錦面前，表示願意讓自己的侄子跟著楊教授認真工作，虛心學習，爭取早日取得成果……楊錦連連推辭，說，大家以後都是同事，自己也有很多要向張老師學習的地方，讓這樣優秀的年輕教授給自己當助理實在太屈才。
張副院長叔侄兩個聽得眉開眼笑，“院裏有不少年輕教師，這位是周老師，在化學催化方面見解很獨到啊，這位楊老師在手性合成方面蠻有造詣，這位李老師那也是我們生物化學領域的後起之秀啊……”
楊錦臉上一直掛淡而親切的微笑，眼神卻飄忽不定，直到他終於找到那抹小小的身影，心中莫名的感覺又一次緩緩升起……
“我看陳平就挺合適。”
此語一出，在場的眾位院領導都愣了……
“楊教授，這條路直走是食堂，右轉是大禮堂，大禮堂過去左轉是校園書店……”陳平一邊走，一邊簡單介紹著校園的情況，“我們去的教工公寓區要沿這邊左轉。”
“陳助教在科技大幾年了？”
陳平抬起頭看了看他，“剛滿十年，我從本科就在這裏讀。”
“哦~”楊錦放出一個迷死人不償命的微笑，接話說，“那個時候，考上科技大的可都是天之驕子……”
陳平心想這人可真會說話，自己也要謙虛點謙虛點，“和楊教授這樣二十六歲拿到哥倫比亞的博士的人，自是不能比了~”
“哎呀，我那只是運氣好一些罷了。”
“楊教授謙虛啦~”
“是陳博士謬贊啦~”
“楊教授是青年才俊，大科學家，哪是我們能比的~”
“哎，陳博士這麼年輕就拿到博士學位，前途不可限量，不可限量~”
“……”
“……”楊錦心想自己是不是什麼話說錯了？
“……”
“陳博士今年有二十五？”
“我三十。”
“……”
“……”
我們早就說過，陳平這個人，面相比較年輕……
鑰匙
Chapter 5
陳平比自己還大上一歲，這對楊錦來說，不大不小也算是個打擊。但面前這個人，不管怎麼看，看長相，看衣著，看氣質，看性格……都想不到他竟然已經年逾而立。
不知道他結婚了沒有？楊錦又偷偷打量了一下身邊忙這給他指路的小男人，長相雖然不算出眾，也算不難看，身高，嗯，的確算是找女朋友的障礙，但看在他有著高學歷、體面的職業和不錯的收入……身高這項缺點可以稍微忽略不計。
再加上他性格隨和，比較招女人喜歡，這樣分析來看，他已婚的可能性超過百分之七十。
楊錦皺了皺眉，有點想不到縱橫情場八年有餘的自己竟然也會遇到如今這種棘手的狀況，等等，這些只不過都是他的猜測，幹嗎要為不知道的事情煩惱，嗯，想到這裏，他又笑了。
“楊教授，我說了什麼好笑的嗎？”
“啊，沒有沒有。你繼續。”
陳平眨了眨眼睛，把手裏的鑰匙交給他，“這是教工公寓的鑰匙，學校給你安排的公寓還在收拾，估計下周就可以搬了。”
“哦，謝謝。”楊錦接過那一大串沉甸甸的鑰匙，稍微愣了一下，只是一下而已。
“那我先走了。”
“呵呵，那不送了。”
陳平並不討厭楊錦，至少在這一天零零碎碎的相處中，他暫時還不討厭楊錦……嗯，計程車發票那件事除外。當然，他也絲毫沒想通自己怎麼就被這位大教授一眼相中，坐上了‘楊教授助理’這個眾人眼紅的位置。在高校，科研崗位，學術帶頭人是靈魂，科研設想是筋骨，論文發表是血肉，科研經費是生命……這是人盡皆知的簡單道理。而這位身為靈魂，筋骨健壯，血肉豐滿，生命力又極強的楊教授，自然而然的就成為了追捧的對象。
而他陳平……
“一個剛畢業的‘青椒’，何德何能啊，八成又是沾了蘇副校長的光……”院長侄子張有為瞥了剛進門的陳平一眼，翻了翻手裏的論文集，不冷不熱的說，“這評職稱漲工資，也不是有個關係，靠棵大樹就行的啊……你們說是吧？”
眾位老師隨口附和著，絲毫沒有停下各自的工作。
“雖然我是張院長的侄子，但我也從來沒有想過要靠我四叔提拔，不像有的人！”
眾位老師繼續隨口附和，依然沒有停下各自的工作。陳平坐到自己位子上，打開電腦，隨便開了一篇英文論文。
“陳平我告訴你，別以為有蘇校長護著你，你就為所欲為！”
辦公室一下子安靜了，所有老師都停下了手邊的工作，抬起頭，小心翼翼的看著他們。那兩個人一個氣得臉紅脖子粗，另一個安靜得像是‘陳平’分明不是他的名字……
“張有為，你對我有意見是我一個人的事，不要扯上蘇老師。”
這句話說完，陳平關掉電腦，拿著論文冊子往實驗室的方向去了。
破天荒的，實驗室今天居然沒人，陳平這才想起來今天不是工作日……在高校，工作日和非工作日，只能從保潔員阿姨是否上班來判斷。陳助教歎歎氣，翻了翻口袋，想找鑰匙開門進去……哎，鑰匙，鑰匙？
鑰匙呢？
= =！他這才發現，自己的鑰匙丟了。
話說陳助教的鑰匙此時此刻正悠閒的在楊教授右手食指上打轉，不，應該說，楊教授正悠閒的一邊聽電話，一邊擺弄著手上的那一大串鑰匙。
他接到鑰匙的時候就覺得奇怪，區區一間小小的教工公寓，用得著那麼一堆鑰匙嗎？但楊教授何許人也，一個閃念就明白了……陳平丟三落四的毛病犯了，把自己的鑰匙一併給了他。他也不說穿，就笑嘻嘻的看著陳助教消失在教工公寓走廊的盡頭。
想到這些，又忍不住笑出聲來。
“哎呀，楊教授，你又笑什麼啊，你再客氣，蘇校長知道了，也要怪我們禮數不周啊！”
“沒有，沒有，張院長言重了，我受到您和蘇校長這麼多照顧，已經倍感慚愧，您再這樣說，我以後可都沒有臉面見您啦！”
“哎呀呀，楊教授遠道而來，蘇校長專門安排了時間為你接風……”
“既然這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張副校長又寒暄了幾句，電話終於掛斷，楊錦呆呆的看著那串鑰匙，看了好久。
丟鑰匙
Chapter 6
理論上講，陳平應該是所有年輕教師裏最瞭解張有為的一個。他們從大一開始就是同班同學。院長侄子張有為一向張揚跋扈，不，應該是積極踴躍，兩年的學生會幹部，一年的院學生會主席，靠著這些學生工作的光榮歷史，再加上不錯的學習成績，張有為同學順利的拿到了保送研究生的名額。
但陳平就不一樣，性格內向，不善言談，成績雖然也保持在全班中上等的水準，但名列前茅就說不上……
這樣一個平庸的學生，不知怎麼就被時任化工院院長的蘇教授看中，不顧當時張副院長多方疏通和運作，硬是不肯收下張有為這個學生，把陳平的名字寫進了破格保送那一欄裏。
“哎，那張有為啊，那就是一混混，不管他那個院長四叔再怎麼提拔他，也是白搭！”劉濤坐在環境化學實驗室的學生教研室裏，滔滔不絕的給新來的小師妹講述化工院的緋聞八卦，不，光輝歷史，“哪兒像咱陳師兄，那是老闆慧眼識英才，硬是給留下的。”
小師妹乖乖的坐在自己位子上，眼睛睜得大大的，“現在留校的指標多難找啊！”
“那——是！”劉濤故意拖長了語調，指了指自己辦公桌上的那本紅皮的博士論文，“我給你說，別看咱陳師兄平時總是糊裏糊塗的，這本論文，愣是連一個標點都沒弄錯，老闆在每本論文中間抽了三章看，那是看態……”劉濤忽然話音一轉，“哎，師兄，你又拋棄了職工辦公室優越的工作條件，跑來我們這兒喝沒過濾的涼開水？”
陳平把論文冊子丟到自己那張舊辦公桌上，把教研室每個師弟師妹都看了一眼，“為了督促你們學習，師兄再苦再累也認了。”
小師妹一聽這話，感動得就差熱淚盈眶，趕緊去給陳平倒了滿滿一大杯涼白開，放到他桌上。陳平謝過小師妹，拿起杯子喝了一口，然後就開始翻箱倒櫃的找鑰匙……還是沒找到。
“看見胡主任沒有？”
“門口喂貓呐！”
趁這個機會，我們談談胡主任。我們敬愛的胡主任是建國那年開始在科技大工作的，到今年，整整五十年。法學院的元老級教授楊文昭還比他小三歲，現任一把的周校長剛來學校上學的時候，還要稱呼他一聲‘胡老師’，這位擅長溜鬚拍馬的張副院長來學校工作的時候，他都已經是院辦主任了……
“胡主任！”
無人應聲。
“胡主任！！”
依然無人應聲。
“……”陳平環視了一下四周，貓咪四毛沒有跑出來舔他的褲腳，這說明老主任就在附近喂貓，“四毛~”
“喵嗚~~”
大白貓從一株圓柏後面‘嗖’的竄出來，後面果不其然跟著老胡主任。
“哎呀，我說陳平啊，你沒事嚇唬四毛幹嗎！”
“我這不是找您老有事嗎。”
“你找我叫我就行了啊，叫四毛幹嗎？”
“……”
胡主任在科技大工作五十年，當化工院院辦主任整整三十年，他幾乎記得每一個這裏畢業的學生的名字，知道每一份檔的存放位置，甚至知道哪樣傢俱是什麼時候買的，知道牆上所有獎狀和錦旗的來歷……
掌管著化工院相關的所有鑰匙。
“主任，我鑰匙丟了。”
“啥？我不是告訴你掛脖子上，你就是不聽，你看看，這可怎麼辦……”
“不是楊錦的鑰匙，是我的鑰匙。”
“你讓人家楊教授可怎麼進屋啊！”
“主任，是我的鑰匙丟啦！”
“趕緊去找後勤，看看有沒有備用的啊，快去！”
“楊錦鑰匙沒丟！！”
“哦，那你沒事瞎嚷嚷啥啊？”
“……”
胡主任身體康健，腿腳靈便，就是，耳朵不太好使……陳平費盡唇舌把前因後果前前後後都說了個遍，老主任搖了搖頭，“陳平啊，你怎麼又把鑰匙弄丟啦？”
“……”
“你在科技大十年，每年丟三回鑰匙，隔年還要把我的鑰匙弄丟一回。”
“……”您老記性真好。
“給你拿著，可不敢再弄丟了啊！”
“喵喵~~”四毛在旁邊很配合的搖了搖前腿。
陳平認命的點點頭，接下了那一盤沉甸甸的鑰匙，剛走了幾步，口袋裏的手機就響了。
“喂？”
“陳助教嗎？我是楊錦。”
竟然是楊錦，“哦，楊教授，有什麼事嗎？”
這個時候的楊錦正翹著二郎腿，悠閒地靠在沙發上，右手食指上還掛著那串鑰匙，“哎呀，你在忙嗎？會不會打攪你啊？”
電話那邊的人趕緊說了句不忙，楊教授滿意的露出微笑，“哦，是這樣的，我剛剛發現你給我的鑰匙裏多了一串，會不會是你自己的啊？”
“……”
電話掛斷，走在路邊的陳平皺了皺眉頭，默念了大概十遍‘他是故意的’之後，憤怒的猛一抬手，那一大盤鑰匙嘩啦啦的脫手而出……
十分湊巧的掉進了路邊一個半打開維修狀態的水錶井裏。
在陳助教第六次弄丟了實驗室備用鑰匙之後，他和楊錦的梁子，就這樣，無緣無故卻又理所當然的結下了。
作者:
leungm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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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2-23 14:24
計程車
Chapter 7
楊錦有十年沒有見過蘇幀校長了，即便是在十年前，他們也只有那一面之緣。一面之緣，幾乎改變了楊錦一生的走向。在國外求學的那些艱難的年頭，每每遭遇困難和不公，他都會想起那位元不讓鬚眉的學界巾幗，想起他們那次短暫卻無比重要的會面。
“各位領導，各位同事。”楊錦輕舉酒杯，面帶笑容，“我楊錦在這裏敬各位，以後還要仰仗大家。”
蘇校長坐在主座，眉頭略微皺著，拿起酒杯輕抿一口，不動聲色。陪在他旁邊的張副院長滿面紅光，拿起白酒盅一飲而盡，又忙不迭的張羅給幾位院領導滿上……
陳平坐在門口的位置，嘴角扯著疲憊的笑容，陪吃，陪喝，陪說話……三陪。幾杯酒敬完，菜還怎麼動過，張副院長又趕緊張羅讓大家吃菜，還親手幫蘇校長盛上一碗熱湯。
李院長說，楊教授這也算是衣錦還鄉，值得慶祝啊~
楊錦說，都是大家抬舉。
劉院長說，我們學院有了楊教授，將來必定更上層樓啊~
楊錦說，我這是承蒙各位領導給個飯碗。
趙院長說，楊教授學術造詣如此，為人還這樣謙虛，頗有大家風範啊~
楊錦說，不敢，不敢，楊某在各位前輩面前怎敢班門弄斧？
蘇校長說，楊錦，如今你可是今非昔比了。
“蘇老師。”楊錦沒有再說，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酒桌上頓時靜了，沒有人說話，沒有人喝酒，沒有人挾菜，只聽到陳平把筷子輕輕放下的聲音。
並不是在座的所有人都知道楊錦的那段過去。十一年前，他隻身來到這座城市，一窮二白，除了一紙錄取通知書之外，一無所有。
他錄取的專業並不是化學，而是法學。
“蘇校長說的是，我老頭子剛見到他，都不敢認啊！呵呵~”胡主任拿起筷子，看了看桌上的山珍海味，“陳平，給我挾塊蘿蔔！”
陳平趕緊抬起頭看了看，“主任，哪兒有蘿蔔啊？”
老主任皺了皺眉頭，拿筷子指了指陳平面前的一盤香煎雞排，“那不是！”
“主任……”陳平小聲說，“那是配菜，當花邊的。”
主任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蘿蔔雕成花，還不是蘿蔔？”
這一句話出口，大家都笑了，陳平忍住不讓自己笑的太誇張，卻看到楊錦只是輕輕的舉起酒杯，又是一飲而盡。
那天楊錦喝了很多，但沒有醉。陳平喝了三杯，卻喝多了……已經頭暈眼花的陳平堅持著要送楊錦回教工公寓，攔下了計程車之後，還是楊錦說了目的地。
第二天早上，陳平醒來，發覺陽光從陌生的角度灑進來，空氣裏有陌生的清新氣味，旁邊睡著一個陌生的……
“啊，媽呀！！！”
楊錦被這一聲驚醒，翻了個身，睜開眼睛，“陳助教，你醒了？早睡早起是個好習慣。”
“我，我，你，我……”陳平慌張的從床上跳下來，這才發現自己身上的衣服一件不差的還在身上套著，“我怎麼……”
“你喝多了。”楊錦又翻了個身，從小桌上拿了一張什麼東西遞給他，“這是昨天計程車的發票。”
“……”陳平接過來看了看，十塊零五毛，沒有繞路，“那，車費是……”
“是你出的。”
“哦。”
楊錦拽了拽被子，不讓陳平看到他偷笑的樣子，“陳助教，你還真大方，拿了一百的鈔票讓司機別找了。”
“啥？”陳平一聽這話，趕緊翻出錢包，一百，百元大鈔，三張百元大鈔果然少了一張，“你，你怎麼不攔住我？
“唉，我怎麼好意思攔住你的好意呢？”
他一定是故意的！！
嗯，陳助教，你說對了，他真的是故意的。
楊文昭
Chapter 8
楊錦沒有告訴陳平，昨天晚上，他們聊了三個多鐘頭。從學術界近況聊到國內學術腐敗現象，從蘇校長新申請的重大專案到張副院長走後門幫他侄子拿到的青年教師基金……然後話題轉到陳平的大學時代，碩士時代，博士時代……
壞消息是，陳平曾經暗戀過班上一位女同學。
好消息是，暗戀未果，陳助教目前沒有女友，更沒有結婚。
“你討厭我總好過對我絲毫沒感覺。”楊錦挑釁似地看著靠在床上快要睡著的人，“陳平，我一看到你，就覺得你和別人不太一樣。”
陳助教酒勁正盛，糊裏糊塗的反問了一句，“哪，哪兒……哪兒不一樣？”
楊錦不知不覺的抬起了手，指尖幾乎要碰到他的臉頰，卻忽然放下了，“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你是大，大，科學家，還能，不知道……不……”
看著酒醉的人漸漸睡著，楊錦的眼睛微微眯起，嘴角掛上了一抹漂亮的微笑。
十一年前，楊錦初到這座城市的時候，剛滿十八歲。他被科技大的法學院錄取，但無奈家境貧寒，無力支持學費。楊錦早就忘記自己攢足了多大的勇氣，不顧父親的阻攔和鄉親們的勸告，背井離鄉，獨自一人來到這裏。
他只是不甘心放棄這個機會，只是這樣而已。
當時法學院的院長正是著名法學家楊文昭。
回憶在這裏戛然而止。陳平熟睡正酣，楊錦卻一夜未眠。
陳平灰溜溜的從楊錦的教工公寓跑出來的時候，校園裏剛剛響起早八點的鐘聲，然後是校園廣播——新聞三百秒。這五分鐘新聞結束之後，他剛剛好走到學院辦公樓底下，胡主任穿著實驗室的白大褂，端著四毛的玻璃小碗，剛從樓上下來。
“陳平啊，今天怎麼這麼早？”
“……”
“喵喵嗚~”
四毛是陳平大四那年撿回來的小貓，他知道他喜歡的那個女孩極愛小動物，尤其是小貓……獻寶似的拿去給她看，沒想到，如水仙花一樣楚楚動人的女孩看到小貓，臉一沉，退了多遠出去，大呼小叫的喊著，有跳蚤……
原來，喜歡也是有條件的。
八點十五分的時候，楊錦已經梳洗完畢，從小冰箱裏拿出一片麵包塞進嘴裏，就出門了……趕到辦公室的時候，剛好八點半。睡眠不足讓他有點精神恍惚，辦公室的門半開著，經過的每一個人都讓他以為是陳平來了……
這樣太影響工作，不好，不好。
於是走過去打算把門關上……
“哎，等等……”
好巧不巧，剛要關門，人就來了。
“哦，陳助教，有事？”
“嗯，這是本科生和研究生的課表。”陳平把一個冊子交給他，“兩周後正式開課，李院長的意思是，如果你有興趣，可以選一兩門帶一帶……他還特別說，如果忙就算了。”
“呵呵，謝謝，我有空會看的。”楊錦把冊子隨手放在辦公桌上，“陳助教，我想向你打聽個人。”
“人？誰啊？”
“法學院的楊文昭院長。”
“楊教授？”陳平看了看天花板，“退休好幾年了，你找他？”
楊錦微笑著點點頭。
“我可以找人幫你問一下。”
說起這個楊文昭教授，在科技大可算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出名的好人，大好人，無敵老好人。每個月總有那麼幾個人……嗯，總有那麼幾個剛引進的教授啊，或者來作報告的知名學者啊，或者畢業多年回來看看的校友啊，打聽他老人家的消息。
楊老教授桃李滿天下。他的大弟子現任學工部部長蘇正慷老師，正是蘇校長的親弟弟……當然去麻煩這麼大的大人物總是不好。陳平又想了想，八年前他大二的時候，上英語課的同桌就是法學院的，上了整整一個學期的課，最後才知道，這位同桌竟然是楊教授的小兒子……八年沒聯繫，連名字都記不得了。陳平繼續想，忽然想到了一個合適的人選，那個人，正坐在學生教研室裏，一邊嘮叨，一邊看著學生們打掃衛生。
“胡主任！”
“劉濤，你一個男生，哪兒能看著人家唐唐一個女孩子拿著拖把啊？”
“胡主任！”
“哎，趙京啊，你把那疊文件搬開點，別把水灑上，哎……”
“胡主任！！！”
“哎呀，我鑰匙還沒配好呐！”
“我不是配鑰匙！！！”
“那你大呼小叫幹嗎啊？”
“……”
人民幣
Chapter 9
胡主任和楊教授認識快要五十年了。他們參加了對方的婚禮，喝過對方兒女的滿月酒，在那個黑暗的年代，也都參加過對方的批鬥大會……但不知道誰會去參加誰的葬禮。
“你問楊老頭子幹嗎？”
“不是我問。”
“楊錦問？”
“您老神了啊~”陳平給胡主任捶著肩膀，“那楊老教授現在是在家養老呐？”
“那老小子剛喝了媳婦茶，美著呐！”胡主任說著，一臉羡慕，“那老頭有福氣。”
陳平就笑，“您老也有福氣。”
楊錦當天下午就趕到了市第一醫院，楊老教授就住在那裏。不出他所料，那位精神矍鑠的老人竟然連他是誰都想不起來……聊了好一陣，老人一拍被子，“哎呀，丁大壯！！”
“……”
“你早說你是大壯，我不就想起來了嗎，你這孩子真是的！”
楊錦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眼神緩緩垂下。是的，狗血的劇情是，楊錦本來不叫楊錦，甚至不姓楊。
“我知道你不想聽到這個名字。”楊老教授從枕頭底下摸出一袋巧克力花生遞給他，“吃個花生，我家大小子說了，這巧克力的成分啊和愛情……”
“您說的是五羥色胺？”
“呵呵，你看看我這老糊塗，我都忘了你現在是搞化學的。”
楊錦淡淡的笑了一下，只是淡淡的笑。
“大壯，不管過了多少個年頭，我老頭子認識的，還是當年那個丁大壯。”
楊錦把巧克力花生放進嘴裏，甜膩的感覺漸漸散開，他恍然想起那個糊裏糊塗的小個子男人……不知道是因為巧克力的味道，還是因為老人剛剛提到的，愛情。但此時此刻，想到他，想到所謂的愛情，只會讓他心情煩躁，仿佛被頭顱被撕裂一般的疼痛和絕望。
楊錦想，像他這樣的人，今生今世，本就是和愛情這類東西，沒有緣分的。
從他背棄多病的父親離開家那天開始，從他隻身來到這座城市開始，從他跪在這位老人面前，拋棄所有的尊嚴，只求能有一個讀書的機會開始，從他，忽然得知父親病逝的消息開始……
他的生命就仿佛背負了還不完的債務，無論成為了什麼樣的人，到了什麼樣的地方，無論是榮譽，是金錢，是地位，是成就，是豔羨的目光，還是期待的眼神……都無法償清那筆債。
“蘇幀給我打電話說你回來了。”
“現在才來看您是我的不對。”
“呵呵，你這孩子……他們都說你變了，蘇幀，還有胡老頭兒，呵呵，我就不信。”老人呵呵的笑個不停，“我看人不會錯。”
楊錦抬起頭，時光仿佛倒流，回到十一年之前。他記得膝蓋貼到冰冷地面上那個瞬間，他記得心中的尊嚴和驕傲一下子粉碎的殘酷聲響……他記得是這位老人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對他說……
我這辦公室的地板是有點打滑，但是，男兒膝下有黃金。
回到學校，回到辦公室的時候，已經過了下班時間。門半掩著，楊錦看到陳平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一邊接電話，一邊迅速的做著記錄。
“陳助教，你加班嗎？”
陳平一看見他回來，火冒了好幾丈，“你，你，你擅自離崗不會提前打個招呼啊！！”
楊錦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來，“呵呵，抱歉抱歉，給你添麻煩了。”
“沒，其實也沒有。”
“作為補償，我請你吃飯。”
還沒有開學，校園裏只有稀稀落落的幾個餐館開張營業。他們選了一家家常菜館，好不容易才等到了位子。服務員快步走過來，看到陳平，笑嘻嘻的叫他陳老師。
“陳老師，今天吃啥？”
陳平臉上一陣紅，“又不是我一個人吃飯。”
機靈的小服務員立刻把功能表放到楊錦面前，“這位老師面生的很。”
“這是新來的楊教授。”
“哦，楊教授。”
楊錦笑了笑，看了看周圍的幾張桌子，然後指了鄰桌的一道菜問，“那是什麼？”
“哦，那是糖醋裏脊。”
楊教授點了點頭，又指了指另一張桌子，“那個芹菜……”
“西芹百合。”
“哦~”楊教授了然的點了點頭，“這兩個點上，再看看陳老師想吃點什麼。”
陳平是這家菜館的老顧客，功能表不用看，直接點了個宮保雞丁。沒想到楊錦一聽宮保雞丁，竟然興奮的對他說，這個菜他在美國的中餐館打工的時候經常吃。
三個菜依次端上桌，陳平眼睜睜的看著楊錦孩子似的咬開糖醋裏脊，剝開看裏面有沒有肉。又眼睜睜的看著他分辨百合和大蒜有什麼區別……最後，宮保雞丁端上桌時，他開始和陳平討論為什麼宮保雞丁裏放的是黃瓜和胡蘿蔔而不是筍丁。
一頓飯吃下來，花了將近一個鐘頭。
“服務員，埋單。”
“哦，一共是四十三，您給四十吧。”
“不，我給你四十五，兩塊錢當做小費。”
陳平翻了一個白眼，心想這人在外國待傻了。
但後一秒鐘，他就遭到了報應。
“啊，陳助教，我沒有帶人民幣。”
“……”
陳助教，他這次真的不是故意的，真的……
作者:
leungmon
時間:
2010-2-23 14:24
房客
Chapter 10
楊錦早就說過，陳平仿佛與眾不同，和別的人不太一樣……雖然他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地方不一樣，而陳平也沒有印象他說過這句話。
但無論如何，陳平對他來說，仿佛是平靜水面中偷偷開起的一株蓮花，安靜，優雅，淡香悠長……正是因此，隨意的一陣微風，都能驚起一陣漣漪。
楊錦翻了翻選課的冊子，隨便選了兩門研究生的課填上。又過了半個多月，學校撥的科研經費到位了，陳平帶著幾個碩士生整天張羅著買儀器買設備，忙的不亦樂乎。
“陳師兄，這個報帳單怎麼填？”
“讓劉濤教你。”不抬頭，繼續忙。
“陳師兄，上次那個外貿公司的電話多少？”
“在我筆記本上，你自己去翻。”依然不抬頭，繼續忙。
“陳師兄，送儀器的來啦，你去給簽收。”
“等一下馬上就來。”還是沒有抬頭，接著忙。
“陳師兄，午休了，吃飯。”
“就知道吃！去給我買倆包子。”仍然不肯抬頭，還在忙……等等，聲音怎麼不對，陳平猛一抬頭，看到剛剛說話的人，正是楊錦。
“陳助教，再忙也要吃飯。”
老闆發話了，陳平只好收拾了東西，拿上錢包和鑰匙，準備去吃飯。多半個月過去，楊錦和陳平一起吃飯似乎成為了理所當然的事情。剛走到一樓，還沒出樓門，就聽到張副院長的聲音，內容竟然和陳平有關。
“胡主任，您辦事也得按規章制度不是？”張主任插著兩手，嗓門可真不小，“陳平畢業都一年多了，還住學生公寓，都什麼時候的學生啦？”
“啥？”老主任輕輕撫著四毛的頭，“陳平是99級的本科，哎，化學二班的。”
“主任，我是說他都畢業啦！！”
“是呐，畢業那天哭的跟什麼似的，明明都留校了，哭啥哭！”
“我的意思是，他得搬出去，不能再住學生公寓！！”
“公寓怎麼啦？哪個學生又吵架啦？”
“沒有！”
“那是陽臺漏水啦？”
“哎呀，也沒有！！”
“那你著什麼急啊？”
“……”張副院長指著老胡主任，半天沒說出話來。
陳平笑了笑，小聲念叨了一句，“我又給胡主任添麻煩了。”
“怎麼了？”
按照規定，學生畢業之後就必須搬出學生公寓。但實際上，規定是死的，人是活的，通常，畢業的博士會通過租住學生公寓的辦法，保留自己的公寓。這樣的事情，本來就是默許的事實……
“他是存心找你麻煩。”
陳平聽到楊錦這樣說，稍微愣了一下，這不像楊教授的風格，“沒事，可以先去同學那裏借住一陣。”
楊錦覺得心口發緊，拳頭一攥，“不如搬到我那裏，教工公寓地方大。”
今天楊教授是怎麼了？陳平抬頭看了看天上的太陽，還好端端的，“哎，不用，太麻煩你了。”
“不麻煩，你可以幫忙打掃一下衛生，收拾一下房間。我加班的時候，你也可以幫把手……”
“……”
就這樣，陳助教成了楊教授的房客。
沙發
Chapter 11
真的搬了過去才知道，什麼打掃衛生、收拾房間的事情，根本用不著陳平動手……早就想到楊錦這樣的海歸博士肯定是格外整潔的，甚至會有輕度潔癖。真的見了才知道，他非但能把房間打掃的乾淨整齊，還燒得一手好菜。
連糖醋裏脊和西芹百合都不認識的人，能做出這樣美味的清炒土豆絲、黃瓜炒蛋和生菜沙拉……這個人怎麼總是這麼反常？
“嘗嘗看，味道不錯吧？”楊錦自信滿滿的看著陳平把每樣菜都試過一邊，“給點意見，陳助教。”
“你跟誰學的？”
“獨自在外生活的人，這是基本功。”
“……”
楊錦吃了一口土豆絲，又幫陳平盛了一碗番茄湯，“我在中餐廳打工的時候，做過幫廚。”
“哦。”
“哎呀陳助教，你臉上仿佛寫著，我不相信，四個字啊~”
“你自己會做菜，之前幹嘛整天在外面吃？”
楊錦輕輕的笑，“為了歡迎陳助教前來寒舍，特意親自下廚。唉，辜負了我一番苦心。”
“……”
楊錦的教工公寓有兩個房間，一間臥室，一間書房，外加一個小小的過廳，剛夠擺一張小餐桌。陳平說反正只是借住一陣，找到合適的房子就搬走，於是主動要求睡書房的沙發。楊錦當然不好反對。當天晚上，從臥室的門縫裏看到書房裏的燈光忽的滅了的時候，他分明又一次感覺到了那種異樣的心慌。
陳平對他來說，是什麼樣的存在？他其實從來都沒有仔細的思考過。只是覺得特別，覺得與眾不同，覺得他仿佛和之前的所有人都有著本質上的區別……究竟是差在哪兒，他自己，根本也說不清楚。
似乎是從內心，從靈魂，從意識的最深層，對他，對那個三十歲的小個子男人有著迫切的渴望……渴望，是的，渴望。是在渴望什麼呢？和他交談，看他眯起眼睛微笑的樣子，渴望和他成為朋友……不，不，這些他都已經做到了。
但那種心慌的感覺，絲毫沒有減退。
或者，他是渴望自己也能對他來說意義特別，也能讓他覺得與眾不同，讓他覺得……重要。
真是任性的孩子氣的想法。
想到這裏，楊錦給了自己那樣一個兒童遊戲一般的結論。
就這樣想著，想著，竟然睡著了。
第二天早上六點十分，陳平迷迷糊糊的從睡夢中睜開了一點點眼睛，嗯，陽光又是從陌生的角度灑進來的，空氣裏的味道……陌生，卻讓人覺得安心。腰有一點點酸，胳膊有一點點疼，陳平想著換個姿勢，一翻身……
“哎呀啊！！！！”
陳助教，你是忘了自己睡的是別人家沙發吧？
簡單的吃了切片麵包當早飯，兩個人一邊往辦公樓走，一邊就學術問題展開了激烈的討論。楊錦說最近專案前期準備進展順利，但是一直只做蘇校長的項目太沒意思了，什麼時候自己寫一個。陳平說，蘇老師那個項目想法不錯也很有實際意義，應該繼續發展下去。
“你有什麼想法？”楊錦忽然問他。
“我？”陳平想了想，“我覺得，土壤污染也可以嘗試做一做縱向，看看可行性……不過，這個難度比橫向要高，估計會有很多困難。”
“你這個想法和蘇校長談過嗎？”
陳平愣了愣，“沒有。”
“天氣越來越熱了，快到了寫基金專案的日子了~”
“國家級的，鐵定沒戲。”
楊錦微微笑起來，“我看可以，你沒試過怎麼知道？”
瞭解
Chapter 12 瞭解
陳平考慮良久猶豫再三，才終於敲開了蘇校長辦公室的門。蘇校長平日忙於公務，這也是難得能在辦公室找到她。蘇校長喊了一聲‘請進’，門被推開……
“蘇老師。”
“喲，陳平啊。”蘇校長抬起頭，“進來，坐。”
陳平就在小沙發上坐下，看著自己的導師還伏在桌上奮筆疾書，反復想了好多遍的話，竟然怎麼都說不出來……
“什麼事？”
“哦，是關於土壤污染的專案，我有點想法，想找您……談一談。”
蘇校長停下筆，抬起頭看著他，“你說。”
“我想能不能考慮做一做縱向的內容……”
蘇校長聽了，大笑起來，“哎呀，真沒想到，當初我剛給楊錦談這個想法的時候，他就說可以試試做縱向深入看看。但我覺得難度太大，不從橫向表面的做起，恐怕很難完成。”
陳平眨了眨眼睛。什麼？這是怎麼回事？
蘇校長看著自己的學生，心裏仿佛有塊石頭落了地，“陳平，你去寫個報告給我。”
“嗯。”
陳平是六年前成為蘇校長的學生的，那年他本科畢業。幾乎整個化工院的人都知道，當時的蘇幀院長以嚴格著稱，無論是對待他人還是自己，無論是對待同事還是學生……因此，誰都想不通她為什麼會收下這個看起來平凡近乎平庸的陳平，連陳平自己也想不明白，很多事情他都想不太明白。
在那個時候，沒有誰看好陳平的未來，除了這位蘇老師。
陳平回到化工院辦公大樓，經過二樓楊錦的辦公室門口的時候，被他一下子叫住了。
“陳平！”
他嚇得一個激靈，“啊？”
“怎麼樣？蘇校長怎麼說？”
“她讓我……”她讓我寫一個報告，這話還沒說完，陳平注意到楊錦的眼神一變，嘴角挑起來，視線直接越過了他。
“哎呀，張副院長，我正要找您。”
陳平忽的轉過頭，就看到馬屁張，不，張副院長就站在他身後大概兩米多的地方。而楊錦早已經走上前去，從口袋裏掏出一盒香煙，抽出一根遞了上去。
他一直以為楊錦不抽煙。
看著被煙霧繚繞著的兩個人談笑風生，陳平忽然發現，自己對這個朝夕相處的人一點都不瞭解……他不知道的太多太多了。
“陳平，你剛說蘇校長讓你幹什麼？”
“哦。”陳平收回思緒，頓了頓，“讓我寫一個報告給她。”
“那好。”楊錦笑起來，“我那裏剛好有些資料，給你拿去看看。”
“蘇老師說你之前也給她提過這個想法。”
楊錦稍微愣了一下，轉眼又笑起來，“是啊，你我不謀而合。”
“我……”
“一會兒調試儀器的人過來，你帶著兩個學生，也一起學學。”
楊錦說完，錯身進了辦公室。
自從成為了楊錦的助理，陳平的主要工作內容由接送飛機轉為了採購儀器……先是收集資訊，然後索要資料詢問報價，之後匯款報賬……一整套流程陳平已經爛熟於心。工程師把儀器安裝好，又簡單講了講使用方法，劉濤一句一句聽得仔細，小師妹唐唐左看右看問東問西……楊錦坐在一邊，翻著英文說明書。
銷售員笑咪咪的走到陳平跟前，“陳老師，咱們這實驗室負責人寫哪位？”
“哦，楊錦，錦繡前程的錦。”
楊錦無數次聽過別人叫他的名字，這個名字。但這一次，當他聽到陳平念他的名字，分明的，心跳漏了半拍。
作者:
leungm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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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2-23 14:25
失眠
Chapter 13 失眠
楊錦竟然失眠了。
粗略算一下，近十年來，除了工作需要熬過不少通宵之外……他還從沒失眠過。
這個緣由要追究到晚上十點半，陳平從辦公室回到楊錦的教工公寓，收拾了些衣服，要去公共浴室洗澡。
“這不是有浴室，還出去幹嗎？”
陳平一聽覺得有道理，拎著衣服鑽進了小浴室。
如果楊錦可以預料到之後發生的事情，他確定一定以及肯定不會多嘴說這句話的。請注意，這是夏天，九月中旬。當陳平以一個男人洗澡之後應有的狀態出現在書房的時候，楊錦還在他的筆記本電腦前專心工作……毫無準備的抬起頭，頓時覺得血液上湧，血壓增高，頸主動脈血管‘撲撲’的跳動著。
“哎，楊教授你怎麼了？”
“這屋太熱，我去臥室涼快下。”
結果是，當天的工作都沒有做完。楊錦想到這裏，皺了皺眉……這不像他應該有的樣子。美女見的多了，美男也見得多了……楊錦到美國的第二年就意識到自己的某種取向似乎和一般的人有點不一樣。但還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狀況。
陳平不是美男，更不是美女，不算骨感，更說不上性感……
但自己卻為什麼想要衝上去，緊緊的抱住他。
這太荒謬了。
第二天早上，楊錦如往常一樣起床，洗漱，從冰箱裏拿一片麵包當早飯。然後，他聽到書房裏有了動靜，陳平眯著眼睛走出來，看到他，一臉驚訝。
“楊教授，你怎麼這麼早？”
“早。”
“楊教授，你黑眼圈怎麼這麼嚴重？”
“……”
“你們這些人太拼命了，不能不拿身體當回事兒啊！”
“……”
頂著黑眼圈到了辦公室，一個上午雜事纏身，總算沒有閒心胡思亂想。中午被張副院長叫去和各位領導一起吃飯，如果是平時，他也許會找理由搪塞……
但這次沒有。
所以，到中午十二點，陳平跑來他辦公室問他要不要去吃飯的時候，人早都不在了。
“陳師兄，你今天怎麼和我們一起吃飯了？”小師妹問。
“我這是關心我們日常生活。”
“平時你怎麼不關心一下？”小師妹又問。
“你怎麼那麼多問題？”陳平抬起頭，瞪了她一眼。
今天師兄狀況不對，一眾師弟外加小師妹趕緊收斂，低下頭老老實實吃飯。陳平一言不發，對著桌上的土豆絲發呆……他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
當然不可能因為楊錦沒有和他一起吃飯，當然不可能，怎麼可能嘛~
只不過是因為，是因為，他忽然又有了那個感覺，覺得自己太不瞭解這個人，比如，他明明從不吸煙，他明明不喜歡吃太油膩蔬菜，他明明……
“師兄……”小師妹小聲的叫他。
“啊？”
“你再不吃就涼了。”
陳平這才注意到一起吃飯的五個人，只剩下他，米飯還沒吃掉半碗。三個師弟一個師妹，都眼巴巴的看著他。
“哦……”陳平挾了一點菜，開始往嘴裏塞米飯，三兩口把飯吃完，說了句，“走。”
師兄妹五人這才離開食堂。
“唐唐。”
“哎？”
“你說楊教授這人怎麼樣？”
“挺好的，就是……”
“就是什麼？”陳平趕緊追問。
小師妹撇撇嘴，“有時候有點假。”
“……”
“哎呀師兄，他們是大人嘛，大人都那樣！”
“……”
其實，一般人都會忽略掉陳助教已經三十歲這個事實。
叔侄
Chapter 14 叔侄
楊錦並不喜歡這樣的場面。幾個人仿佛親密的坐在一起，看似把酒言歡，其實各自心懷鬼胎……酒喝了，菜吃了，該說的話也就該說了。
張副院長幫楊錦又滿上一杯，呵呵的笑了笑，“楊教授，這一個多月，還住的習慣？”
楊錦趕緊點點頭，“讓各位領導費心啦。”
“呵呵，應該的，應該的。”張副院長又挾了一塊雞翅給楊錦，“楊教授，下個月，基金專案就開始申請啦。”
“我也有耳聞，這可是年輕老師們大展宏圖的機會。”楊錦說這話的時候，有意無意的看了張有為一眼。張有為趕緊陪了個大笑臉，嘴裏說著，還要靠楊教授提拔，楊教授多給意見……
楊錦當然知道，今天張副院長叫他來吃飯，多半是為了自己的那個寶貝侄子。在國內的高校混，人際關係這一關過也得過不過也得過……
“不瞞楊教授，有為是想申請個基金專案，楊教授要是有好的方向能提點他一下……”張副院長笑得頗有深意，楊錦心領神會，趕緊把酒杯一舉。
“我先祝小張教授旗開得勝。”
叔侄二人趕緊跟著把杯裏的酒一飲而盡。
楊錦放下酒杯，“咱們院裏人才濟濟，像小張教授更是個中翹楚，應該問題不大……”
張副院長一聽這話，有點緊張，“楊教授的意思是……”
“哎呀，申到專案固然好，但一個基金專案也就是十幾萬塊錢……”楊錦十分隨意的笑著，仿佛在說的不過是家長里短，“小張教授要是有想法，從我經費裏撥個幾十萬，也是小事情嘛。”
這話一出，張副院長眼睛睜得溜大，笑得開了花，他侄子更是驚得合不攏嘴，手拿著酒杯，不知道該舉起來還是該放下，張副院長趕緊拿起劍南春的瓶子，給楊錦又滿上了一杯，“楊教授，我敬你！”
楊錦淡然一笑，“張副院長真是客氣了。”
說到處事的態度，楊錦向來是和大家相安無事，一團和氣。雖然在國外待了十幾年，但國內的形勢和環境他還是知道的……
想要在這裏做一番事業，就要先讓這些豺狼虎豹填飽肚子。
張副院長就是一隻老狐狸。
酒足飯飽，事情也辦好。張副院長心滿意足的跟楊錦告了個別，說自己還要去校辦一趟。楊錦更是著急脫身，客套了幾句之後，就回了自己的辦公室。
楊錦很忙，真的很忙，專案的安排，彙報，試驗計畫的討論，本科生的教學……工作堆積如山，但他偏偏做不下去。腦子裏竟然都是陳平的事情，不知道他中午吃過飯沒有，有沒有來找他，看到他不在，有沒有關心他的去向……
想著想著，竟然就趴在桌上睡著了。
陳平本來真的是不想來找他的。他花了整整一個中午的時間勸自己擺正態度，對楊錦的態度……他覺得自己對這位楊教授應該是一種下屬對待上級，學生對待老師的態度，而不是像現在這樣……
他太信任他。
有的時候，也太依賴他。
就算不是依賴，至少，也是對他給出的幫助接受的太快和太理所應當。
不該是這樣的，不該是這樣的。
但就算再怎麼避免和他會面，該去找他簽字也還是要去。於是，他敲了敲楊錦辦公室的門。
“楊教授。”
無人應。
“楊教授？”
還是無人應。
“楊教授！”
陳平覺得有點奇怪，這楊教授什麼時候也和胡主任一樣，害了耳背的毛病？
“楊教授！”
又喊了幾聲之後，他終於覺得有點不對勁，推開門，卻看到那個平時總是神采奕奕的人無力的趴在桌上，他是不是疲勞過度？陳平想到這，心裏一緊，趕緊沖上去，搖了搖楊錦的 ，“楊教授，楊教授！！”
楊錦還是沒有反應，陳平有點慌了，又使勁搖了搖，“楊教授，楊錦，楊錦！！”
趴在桌上的人這才稍微清醒過來，抬起頭，看清了來人，“陳平，是你……”
“是我，是我，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楊錦揉了揉眼睛，又扶正鼻樑上的眼鏡，笑出聲來，“陳助教，你太緊張了，我只是午睡過頭而已。”
“……”
“有什麼事？”
“簽字。”
“哦，好。”楊錦看了看陳平遞上來的文件，“哎呀，陳助教，沒想到你還這麼關心我的身體狀況，我實在是感動啊感動啊！”
“……”
“簽好了。”
“再見。”
“……”楊錦看著那個仿佛帶著怨氣的小小身影走出了辦公室，門被重重的摔上，他忍不住笑出聲來，但下一刻，笑容就被胃部的痙攣扯成了一個難看的表情。楊錦趕緊從抽屜裏翻出一瓶藥片，倒了兩片塞進嘴裏，又拿起桌上的水杯，灌了一大口涼水，把藥咽了下去。
他是真的不舒服，但不知為什麼，他不想讓別人知道，更不想讓那個人知道。
那個人，那個人……
剛剛，好像叫了他的名字，叫得真好聽。
吵架
Chapter 15 吵架
陳平氣哼哼的回到學生教研室，原本熱熱鬧鬧的辦公室頓時安靜了。三位師弟各自坐回自己座位，做伏案學習狀。小師妹傻傻的不瞭解狀況，開口剛想問問情況，‘師兄’兩個字還沒說出口，就被劉濤拽到了一邊，不讓她說話。
師兄心情不好，這是顯而易見的事情。
“實驗室衛生打掃了沒有？”
趙京‘嗖’的站起來，“師兄，我立刻去打掃！”
然後人一溜煙沒影子了。
陳平又看了看桌上的幾份檔，“報帳單送到院辦簽字了嗎？”
劉濤立刻站起來，呈立正姿勢，“我簽過字送到財務審核了，現在就去看看審核好了沒有。”
又是一溜煙，又少了一個。
“上次楊教授不是讓翻譯一份英文的說明書……”
最大的師弟杜驍趕緊打開電腦，找出那份文獻，“師兄，我翻譯得差不多了，讓我女朋友幫我潤色呢，我現在去打電話問問她。”
第三溜煙，教研室裏就剩下小師妹一個。
小師妹顫巍巍的看著他，哆哆嗦嗦的說，“師兄，楊教授讓我學的儀器我學會了，文獻我也看完了，實驗資料我也處理了，上個星期我也沒翹課……”
“……”陳平歎了歎氣，“沒事兒，你歇著吧。”
陳平不知道自己在生哪門子氣。是因為楊錦缺席了中午的午餐？好像這算不上什麼大事。是因為他和張副院長去吃飯了還喝了酒？好像這也沒什麼不合理。是因為他睡覺睡得那麼死，害自己還以為他是怎麼了……
不，好像，好像也不是。
那是為了什麼？陳平歪過頭，看了看窗外的明媚的陽光和難得湛藍的天空。是因為，明知道他只是一個虛偽做作媚上欺下圓滑世故的小人，自己卻還是免不了會為他擔心，會把那種不應該的關懷流露在外，被他拿去取笑。
“師兄，請你吃牛奶糖吧。”小師妹拿著一包牛奶糖遞給他，“甜食會給人帶來好心情。”
陳平接過牛奶糖的那個刹那，心中感慨萬千，默默的想，還是小師妹溫柔體貼心思細膩，哪像那幾個臭小子，看到自己沉著臉，就一個接一個的跑了，連句安慰的話都不會說……
當天下午四點半左右，在趙京碩士生偶然經過院辦樓下停車場之後，張有為副教授新買的大眾轎車後胎就被某尖利物體戳了一個小小的口子。四點四十分左右，在劉濤碩士小跑到校外某網吧大約五分鐘後，張副院長的筆記本電腦忽然中了病毒，怎麼都開不成機。五點左右，張有為教授應林菲同學的邀請，與一干朋友吃了一頓便飯，第二天早上發現自己被扒光衣服丟在學校東側小花園內……
林菲同學系外語學院才女院花，追求者無數，卻始終只對一人情有獨鐘……嗯，此人就是我們的風流才子杜驍博士生。
以上這些，陳助教是不會知道的。
楊錦很快就把三十萬元科研經費轉到了張有為的賬上，錢轉過去沒多久，就接到了張副院長的電話。耐著性子聽他廢話良久，楊錦藉口有事要忙，掛掉了電話……不知道這三十萬喂不喂得飽這一老一小兩隻狐狸。
想到這裏，他又忽然想起了陳平。
“陳平。”
正在實驗室忙著做實驗的陳平抬起頭，看了他一眼，又趕緊低下頭，“楊教授，什麼事？”
“哦。”楊錦笑了笑，“聽說基金專案就要開始徵集了啊？”
“嗯。”
“寫得怎麼樣啦？”
“還沒寫。”
“哦，最近很忙吧？”陳平沒有說話，楊錦看到他手底下的工作漸漸停下，又接著問，“蘇校長有沒有跟你提過寫基金專案的事情？”
“沒有。”
“哦。”楊錦頓了頓，說，“我看，蘇校長是很看重你的，你好好把握這次機會，她肯定會幫你……”
話還沒說完，就被陳平大聲的打斷了。
“你不要以為別人都和你一樣！蘇老師不是那種人！”
楊錦愣住了。
陳平自己也愣住了。
楊錦的表情有點慌張，良久，只說出了一句話。
“對不起，我不是這個意思。”
作者:
leungmon
時間:
2010-2-23 14:25
冷戰
Chapter 16 冷戰
陳平的好脾氣在化工院是出名的。
如果你去問資歷最老的胡主任，他會告訴你說，陳平啊，在咱們院十年啦，從來沒跟同學吵過一次架，也沒跟師弟師妹拌過一次嘴，就是有幾次被賊把錢包手機偷了去，他都沒罵過一句髒話。
如果你去問他實驗室的師弟師妹，他們四個會亂七八糟的說一堆師兄的緋聞和糗事，最後卻會加上一句，我們眼裏，師兄他啊，是唯一襯得上‘師兄’兩個字的人。
但這個人，卻膽大包天的和自己的領導自己的小老闆自己的上司……吵架，或者更確切的是，冷戰，再確切一點，單方面冷戰。
一連三天，陳平沒和楊錦說過一句話，吃過一頓飯。第一天，楊錦眼睜睜看著陳平和三位師弟一位師妹有說有笑的去吃午飯。第二天，楊錦跑到學生教研室，莫名其妙的要請大家吃飯，陳平找藉口不肯去，自己窩在教研室把小師妹的餅乾吃了精光。第三天，楊錦跑到食堂，死皮賴臉的坐到五個人旁邊，結果六個人安靜的把飯吃完，一句話都沒說。
同樣是一連三天，陳平沒有回楊錦的教工公寓。
第三天，陳平忽然出現在楊錦的辦公室裏，對他說，他要搬走。
陳平只看到他的眉頭皺著，卻不知道他的心裏亂做一團，“打擾楊教授太久了。”
“陳平，你用的著這樣和我說話嗎？”
楊錦看到那個人輕蔑的笑了一下，仿佛再對他說，是。
“陳平，我不知道你怎麼看我這個人，但我希望你相信我對你和蘇校長都沒有絲毫惡意。”
那個人還是沒有說話，簡直惜字如金。
“你這幾天住在哪里？”
“住在杜驍的博士公寓。”
“杜驍和女朋友在校外租房子住，他沒有公寓，你以為我不知道？”謊言被戳穿，陳平沒話可說。他一直在學生教研室打地鋪，楊錦是知道的，“你今天回去住吧，我搬走。”
“啊？”這是陳平怎麼都料想不到的答復。
楊錦只是笑了笑，嘴角揚起的角度很漂亮，和眼裏的傷感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學校分給我的公寓樓已經收拾好了。”
回到教工公寓，陳平心裏好像缺了一塊，怎麼想都不是滋味。他本來想拒絕，楊錦卻說，這是學院的教工公寓，他住在這裏，也沒什麼不妥……更何況，他真的找不到合適的房子。楊錦的臥室裏還放著他的行李箱，好像除了電腦被拿走了，別的東西還都在原先的地方放著。冰箱裏還有吃剩的切片麵包。
就在他剛想要回到小書房的沙發上，蒙上腦袋睡一覺的時候，手機忽然響起來，竟然是楊錦。
猶豫了一陣，還是接了。
“喂，陳平？”
“是我。”
“你到了沒有啊？”
“我，到了。”
楊錦坐在辦公室裏，看著窗外若隱若現的星星，“那就好，我是想給你說，你有時間的話，還是把項目書寫好，截止日期還早，還來得及。”
“哦……”陳平看著窗外同樣若隱若現的星星，“你，你也回去了？”
“啊，沒有，我在辦公室。”
“……”
“其實我說公寓可以搬了是騙你的。”
“……”
“我說，陳助教，我現在可以回去了吧？”
“……”
“喂？陳助教？陳平？”
丟鑰匙
Chapter 17 丟鑰匙
如果說這個世界上有什麼事情，會讓陳平絞盡腦汁，並且想不出來答案……那一定不是世界科研難題——他沒這個智力思考那些。好吧，現在有了這樣一個領陳助教困擾的難題，他不知道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到底是因為什麼，到底是什麼地方出了什麼狀況……讓他和這位楊教授之間的關係和感覺越來越離奇，越來越離譜……
越來越不正常。
比如此時此刻，他們兩個人，一個站在門的裏面，另一個站在外面，一個低頭不語，另一個溫和微笑……
當楊錦終於開口問，“我可以進去了嗎？”
“哦，哦……”
陳平忽然覺得，這和偶像電視劇裏的某種狗血劇情十分類似：男女主角吵架，男主角被趕出門，而後女主角因為被男主角的關愛打動，終於打開了門……
歐買糕的~怎麼會這樣？
想到這裏，陳平的臉忽然‘唰’的通紅。
這樣精彩的表情怎麼可能逃過楊教授的法眼，他一頭鑽進自己臥室，栽到床上，笑呵呵的睡著了。
第二天頂著黑眼圈出現的人換作了陳平。一大早，他開始滔滔不絕的給楊錦講專案的思路和設想。楊錦一邊聽著他說，一邊洗好臉，刷好牙，吃好早餐的麵包，快要出門的時候，對他說，“寫好之後，我幫你修改……如果你不介意。”
陳平一聽，想起自己之前的態度，忽然覺得不好意思，“楊教授，之前我……”
“你信我嗎？”楊錦只是這樣問。
被問到的人抬起頭，對上發問的人漂亮的眼睛，那雙眼睛輕輕的眯起來，滿是笑意。
“陳平，你這下相信我了嗎？”
被問到的人慎重的點了點頭。
陳平的專案計畫很快寫出來了，楊錦花了整個下午的時間和他討論，幫他修改。很多關鍵性的問題得意擴展和解決。又過了半個月，陳平的專案書基本定性，楊錦又幫他把立項依據潤色了一番，原本平實的語言一下子變得光彩奪目。
陳助教看著自己那份已經和起初完全不同的專案書，調侃似的說，“楊教授，你還真是有化腐朽為神奇的本事啊？”
“陳助教，你該不是在諷刺我吧？”
“哎呀，楊教授，你多心啦~”
“不，不，陳助教妙語連珠，往往一語雙關嘛~”
陳平不再說，只是一邊笑，一邊翻看列印好的專案書。卻不知道，有的人，看他的笑早已經看的出了神，“楊錦，我請你吃大餐。”
“啊……啊？好。”
陳平才剛要問他想吃什麼，手機就響起來，是胡主任。
胡主任好久沒給他打過電話了。
“喂，主任啊！”
“陳平，來我這兒來一下。”
“啥事啊？急不？”
“嗯。楊教授的公寓樓裝修好啦，鑰匙在我這兒，你過來拿！”
不知道為什麼，聽到這句話，陳平的心，忽然涼了半截。
陳平最痛恨自己的一點就是愛丟東西……但他卻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抱有著一種‘如果把這鑰匙丟了就好了‘的詭異心態。他不知道為什麼，或者說，他沒有去思考這到底是為什麼……只是單純的覺得，和楊錦住在一起住的習慣了，他如果搬走……
會覺得空蕩蕩的。
至少，會覺得，寂寞。
不，不是這樣，他只是覺得和這位大教授住在一起有助於自己提高學術水準……嗯，對，自己一直沒有去找房子搬家，不也正是為了，為了方便找楊錦討論專案內容。
但這樣的想法，真是太自私了。
可是，可是楊錦也分明沒有說過覺得不方便，沒有說過讓他找房子搬家這樣的話。
哎，人家是大教授，這樣的話怎麼會說？況且，這種情況下，應該是借住的一方需要點自知之明吧？
但也許，楊錦也是怕寂寞呢？
哎，不對不對，怎麼又扯到寂寞上，明明就不是這樣無聊的原因……
明明，不是……這樣的。
“陳平，你想什麼呢？”
“沒什麼，吃，吃菜，吃菜！”
“我幫你盛湯。”
“哎，不用不用。”陳平趕緊伸手自己去盛，兩人一推一搡，一碗湯全灑在了陳平身上，一點沒剩。
果然注意力不集中，什麼都做不好。陳平趕緊去清理了一下衣服，回來把飯吃完。楊錦早已經幫他重新盛好了湯。
“陳平，下午我去蘇校長那裏，順便把你的專案書帶給她看看。”
陳平腦子裏一團亂麻，糊裏糊塗的點了點頭。
回到辦公室，楊錦拿著項目書就往校辦公大樓那邊去了。陳平想著怎麼把鑰匙交給他，怎麼開口問他什麼時候搬家，問他要不要幫忙，問他……
鑰匙，卻真的被他弄丟了。
愛情
Chapter 18 愛情
楊錦沒想到蘇校長會給他這樣的反應，儘管他瞭解蘇校長的為人，他知道她一向公正嚴明，從不徇私情。但陳平畢竟是她的學生，甚至，他也有所耳聞，陳平是蘇校長最鍾愛的學生，背地裏常常在朋友同事面前稱讚他。
但陳平花了半個多月才寫好的專案書，她竟連看一眼都不肯。
“蘇校長，我從沒聽說過基金委成員連自己學生的專案書都不能看這樣的規定。”
“這不是基金委的規定，只是我個人覺得，如果我看過，評審的時候必然會有失偏頗。”
倘若是別人，楊錦也許會頂回去，但是對蘇校長，他不會。
倘若是別人，楊錦也許不會為難，但是對陳平，他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但讓他又一次沒想到的是，當他終於決定扯個謊的時候……
“呵呵，蘇老師肯定不會看的。”
“不，她今天確實有點忙，可能改天吧！”
“楊錦，老師的為人我清楚。”陳平慢慢的翻著那份專案書，“我畢業的時候，她動用了自己的權力把我留下……那時候她就說過，她為我做的就這麼多。不會再幫我任何事情了。”
楊錦的眉皺了皺，仿佛想起來十一年前，自己見到的那位蘇幀教授。
同樣的話，同一個人。
他記得她說過，楊錦，我幫你的就這麼多，之後怎麼樣，要看你自己。
然後，她在她親手寫的推薦信上鄭重的用中文簽下了自己的名字。就是靠著這一份推薦信，楊錦得到了進入美國一所大學讀書的機會。
“對不起。”楊錦把右手自然的放在陳平的肩膀上，“我只是想讓你覺得好過一點。
突如其來的溫柔讓陳平慌了神，像是被施了定身術，一動也不敢動。楊錦的手輕微的顫抖，想要施力緊緊的抓住他……卻還是不敢。房間裏的兩個人有著如此的默契，呼吸變得小心翼翼，仿佛是故意要傾聽時鐘滴答滴答的聲響……
是不是在內心裏最深處的地方，他們都暗自期許著，接下來會發生一些什麼……
“師兄！”小師妹忽然沖進辦公室，“水浴時間……到……了……”
陳平立刻站起來，有點尷尬的看了楊錦一眼，匆匆忙忙的走出去。走出辦公室的那個刹那，他聽著自己無法平復的心跳，覺得自己大概真的是瘋了……
楊錦呆呆的看著被關上的辦公室門，看了好久。
如果說這個世界上真的有種東西叫做，愛情。那麼，也一定與他無關，楊錦就是這樣給自己的人生定位的。離開家以前，愛情是父親舊小說裏的故事，泛黃的紙頁上偶爾能看到的手寫的三兩行情詩。離開家以後，愛情是城裏這些男男女女掛在嘴邊的玩笑話……從來，他和愛情就不在同一個世界。
現在，卻好似有一種奇怪的念頭告訴他說，他，愛上了一個人。
不是好感，不是喜歡，不是好奇，不是欣賞……而是，愛。
楊錦想到這裏，胃忽然有些抽痛，從抽屜裏拿出藥來吃了兩片，又打開陳平的項目書仔仔細細的幫他看了一遍。
第二天一早，陳平把專案書發送到了基金委的官方網站。
作者:
leungmon
時間:
2010-2-23 14:26
覺悟
Chapter 19 覺悟
十月，風和日麗。陳平在市第一醫院心理診所門口溜達了足有一個半鐘頭之後，終於攢足了勇氣走進去。年輕美麗的護士小姐查了預約記錄，然後告訴他他遲到了半個小時，但是醫生剛好不是很忙，所以還在等他。
偌大的診療室裏，陳平坐在柔軟的真皮沙發上，對面是一位西裝革履的年輕心理諮詢師。醫師微微一笑，陳平忽然想起楊錦微笑的樣子。
這，正是他的癥結所在。
提交項目書至今有快一個月了，陳平一直和楊錦住在同一個屋簷下，在辦公樓的同一層上班，在同一間實驗室裏討論和同一群學生討論同一個問題。
在同一張餐桌上吃飯。
吃同一個塑膠包裝袋裏的切片麵包。
楊錦一如既往，時而圓滑世故，時而仗義執言。而他自己也不再糾結於和他相處的所謂‘應有態度’，漸漸的熟識起來。但當他發覺自己總是在不經意的時候想起這個人，總是在公共場合習慣性的搜索他的影子，總是會不知不覺的走到離他很近的地方……
這太奇怪了，如果楊錦是個女人，那麼自己一定是愛上他了。
但他不是，他不是。
“你的意思是你覺得自己陷入了愛情？”
陳平聽著醫師的解釋，點了點頭。
年輕的醫師又笑了笑，“這年頭，因為失戀來諮詢的人很多，但像你這樣的，還很少遇到。”
陳平皺了皺眉，自己付一個小時幾十塊錢的診療費不是聽這些廢話的。
“但是，陳先生，我實在聽不出來你到底有什麼好困擾。”
醫師笑容依舊，陳平深吸了一口氣，淡淡的說，“但我說的那個人，是個男人。”
年輕醫師稍稍睜大了一點眼睛，仿佛這種驚訝是出於對他的尊重。
“但那又怎麼樣？這讓你困擾嗎？”
“這還用問？”
“你以前喜歡過女人嗎？”
陳平老實的點了點頭。
“談過女朋友？”
“沒有。”
“哦~暗戀。”
“……”
這位醫師還真無聊。
陳平拿著一疊資料離開診所的時候，是上午十一點。
那位醫師最終還是沒有給他滿意的解釋，他只是問，陳先生，你的資料顯示你獲得了理學博士學位，那麼我給你一些資料，你先看一下。如果需要，下次再聊。他接過資料冊，只翻了一下，看到標題上鮮明的‘同性戀’三個字，差點沒把整本冊子都丟開。
在陳平的概念裏，那個什麼什麼什麼，那是一種病態心理，是不正常的，是，是……總之，他不要那樣，他不要。
但為什麼楊錦的樣子就始終粘在腦海裏，怎麼都甩不掉。
“師兄，你可回來啦，老大請吃飯就等你呐！”
陳平也不知道這群師弟是什麼時候開始改稱呼楊教授為老大的。拿出師兄的架子，嚴肅的提醒他們不能沒大沒小，就算楊錦平易近人和學生打成一片，他們也不能太明目張膽的不尊重師長……
那位平易近人的老大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出現在他的身後。
“你回來啦？”
他驀地轉過頭，對上楊錦溫和平靜的視線的時候，他分明感到害怕。
“你們幾個想好吃什麼了沒有？”
三位師弟一位師妹互相看了看，七嘴八舌的說了一陣，然後作為代表的杜驍進行了總結性發言：“劉濤想吃烤肉，趙京想吃火鍋，唐唐想吃冰激淩和甜點，師兄無肉不歡酷愛麻辣火鍋同時對甜食也沒有抵抗力……所以我建議我們去吃自助吧。”
大家齊聲叫好，唯獨陳平安靜的站在那裏，一句話也沒有說。
他只是有了一種覺悟，在他意識到自己不敢看楊錦的眼睛的時候，他忽然發覺，自己是真的已經喜歡上這個同為男人的人了。
醉酒
chapter 20 醉酒
人們都說，愛情是一種神奇的東西，能夠超越一切，融入人的靈魂，讓人忘我的去追求它虛無縹緲的存在……愛情讓人卑微，讓人衰弱，讓人失去理想和信仰，失去生活的方向。
如果真的是那樣，那就太可怕了。
如果真的是愛情，那會不會，會不會也顛覆他生命裏的一切現實可能？原本，他只不過想要塌實安穩的生活，認真的工作，能夠出些成果就最好，如果不能，也至少要報答了老師對他的教導之恩……不，不，這不是重點。
陳平又給自己倒滿了一杯啤酒，瓶子空了就丟到一邊，學生教研室只剩下他一個人，正是借酒消愁的好機會——更何況，書架下麵的櫃子裏居然放著一打啤酒，真是天助我也。
想起自己三十年人生中接近空白的感情生活，大三的時候，他們班上插班來了一個漂亮的女孩，長長的頭髮，白白的皮膚，亮亮的眼睛。愛美之心人皆有，他陳平也不例外……但現在想來，那似乎和愛還有一點差別。
因為他連那女孩的名字都想不起來了。
那個該死的人的名字卻始終徘徊在腦海裏，怎麼都散不去……
楊錦。
楊錦。
此時此刻的楊錦正看著飯桌上的牛排發呆。另外的三男一女興高采烈的吃喝玩樂……年輕人真是有活力，剛剛在路上還三言兩語的討論他們師兄為什麼心情不好連免費的晚餐都不吃，現在都已經吃得忘乎所以，早就不記得還有個師兄生死不明了。
“楊老大，吃好了沒有？”杜驍問。
楊錦笑著點點頭。
“我都沒怎麼見您動筷子啊！”趙京說。
“那是你光顧著吃了。”劉濤說。
小師妹把鼓囊囊的背包抱在懷裏，“那咱們回去吧~”
一行五人回到辦公室，打開門，才發現陳平醉醺醺的趴在辦公桌上，嘴裏念叨著什麼，他們聽不明白……劉濤看到師兄腳底下的酒瓶，大喊了一聲，“我的私房啤酒~！”
餘下四人齊刷刷的鄙視了他一眼。
從來不喝酒的陳平竟然喝醉了。
趙京說，陳醋解酒。
杜驍問，“醋呐？”
“實驗室有，冰醋酸。”
“……”
劉濤說，吃肥肉管用。
趙京瞅了他一眼，“那是喝之前管用。”
小師妹說，牛奶也行。
劉濤問，“唐唐你有存貨啊？”
“我有奶糖。”
“……”
楊錦說，杜驍幫我把他弄回公寓，趙京劉濤送小師妹回宿舍。
老大果然還是老大。
待到兩位師弟和一位師妹已經離開，杜博士生和楊教授一邊一個企圖把陳助教架起來的時候，他們幾乎同時發現陳助教懷裏抱著個東西。
一份文獻狀，裝訂成冊的東西。
當兩人完全出於好奇把那份東西打開的時候，都愣住了。
楊錦輕輕的把它合上，“杜驍，咱倆把他抬走，輕一點。”
並不像他師兄那樣傻乎乎的杜博士生仿佛瞬間明白了一點什麼，又仿佛，什麼都沒有明白。
戀愛關係
chapter 21 戀愛關係
楊錦終於又有了一個機會，可以這樣明目張膽的看著他……上一次，也是他喝醉了的時候。但上帝才知道，這會不會是最後一次。他一直以為，陳平這個人呀，白白接受了十年高等教育，智商一般，情商低下，是無論如何都不會知道自己對他抱有特別的感情……更何況，他是這樣的小心。
但好像，他是太輕敵了。
那份報告顯然是心理諮詢中心給他的，這個人居然……知道自己對他的感情，還竟然不說穿，自己跑去心理診所找對策。
想到這裏，楊錦不知不覺攥緊了拳頭，心裏早就糾成了一團。
明天他醒過來，問起這件事怎麼辦？終於挑明瞭怎麼辦？以後，以後做朋友都尷尬了怎麼辦？
一連串的問號才剛剛擠進腦子，躺在床上的人支支吾吾的說了一句話。
聲音不大，也不清晰，但楊錦聽到了。
“喜歡，喜歡……楊錦，我怎麼就喜歡上……你……”
“啥？”
楊教授嚇得差點跳起來，強壓住內心的驚喜才沒有立刻把他搖醒問個明白。
“楊錦……”
“陳平，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睡著的人咧開嘴笑了，“嘿嘿，楊錦，我喜歡你…… ”然後打了一個酒嗝，一翻身，毫不猶豫的吐了……
本來應該是很浪漫的場景，卻忽然變得如此噁心。而我們的當事人之一又不顧對方酒醉未醒，不顧對方身上一片狼藉，興奮的把他擁抱在懷裏……
這也不失為一種圓滿。
但我們的楊教授並不想把這當作圓滿的結局。
當然不。
第二天，又是格外陌生的陽光，熟悉的氣味裏夾雜著難聞的酒氣。陳平睜開眼睛的時候，只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胳膊很疼，腰很酸，兩條腿更是一點力氣都沒有。轉過身，看到身邊有個熟悉的人閉著眼睛，睡得很熟。
“啊！！！！！！！！！！！！”
面前那個人驚的醒過來，看清了他，更是一臉驚恐，“陳，陳平，你……”
“我，我，我……我……”陳平低下頭，掀開一點被子，被子裏的兩個人都是赤身裸體啊赤身裸體，他給了自己五秒鐘發呆的時間，然後，“媽呀！！！！！！！！！！！！！！！！！！！！！！！”
而楊教授則是脈脈含情，羞愧難當，風情萬種，長長歎了一口氣，“陳平，我真沒想到，你竟然會這樣……”
“我，我……我幹了什麼我？”
“算了，你昨天喝多了，過去的事情，就過去吧。”
“不行，楊錦你說清楚！”
楊錦淡淡的笑了笑，“都這樣了，你還要我說什麼？”
陳平的腦袋裏‘嗡’的一聲，他真想現在昏過去算了，但無奈，他異常清醒，“我做了，做了，對不起你的……”
楊錦點了點頭，“昨天你喝多了，說，說你喜歡我……”
這句是真話。
聽到這句話，陳平一頭栽到床上，又恨又悔。他想自己這種行為算不算刑事犯罪啊？
楊錦看到他的樣子，努力忍住沒有笑出來。
“陳平……”
“我知道道歉也沒用。”
“你留在我這裏沒有搬走，也是因為……”
“不，不是……”
“你弄丟我公寓的鑰匙，也，也是故意……”
“那個真不是故意的！”
“我不怪你，雖然是你，你用了強……但我也沒有反抗。”
“……”他這是什麼意思。
“事已至此，我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這又是什麼意思。
楊錦又長歎了一聲，偏過頭故意不看他，“陳平，我們從昨晚開始，就算在一起了吧~”
“……啊？”
“昨天是十月十一號你可別忘了啊！”
= =！陳助教就這樣十分正式的和楊教授建立了，工作之外，朋友之上的，戀愛關係。
作者:
leungmon
時間:
2010-2-23 14:26
水餃
chapter 22 水餃
讓我來解釋一下，在十月十一日的那個意義非凡的晚上究竟發生了什麼。首先，陳助教酒醉向楊教授表白，嗯，確有其事。但之後，在楊教授忘情擁抱了他心愛的陳助教的時候，他想到了兩件事。
其一，陳平本身對‘同性相愛’這樣的事情存在著及其巨大的抵觸情緒。
其二，他對陳平的渴望已經超乎他自己的想像，他能忍我不能忍，昨天忍今天不忍，今天忍了明天怎麼忍？
於是，一不做二不休，把醉醺醺的那個人使勁抱到浴室裏，三兩下扒掉衣服，上上下下沖了乾淨。再抱回臥室……小羊羔放在餐桌上，可以吃了~
以上這些，陳平是不會知道的。他只是覺得不可思議，傍晚時分還只是知道自己喜歡上了他，晚上就做出如此禽獸不如的事情……好在楊錦大人不記小人過，非但原諒了他，還，就這麼……
“你在想什麼這麼出神？”
“沒，沒什麼。”
楊錦把抹了果醬的切片麵包遞給他，“有沒有覺得，不舒服？”
陳平趕緊搖了搖頭。
“不舒服要告訴我。”楊錦不懷好意的笑了笑，“我會負責到底。”
陳平的臉唰的紅了。
說起來詭異，明明是自己用強，逼迫了楊錦就範。但為什麼腰酸背痛腿腳無力的人是自己……還要靠楊錦扶著去浴室沖了澡。
他想著自己昨天是哪兒借來的膽子加力氣，才把這個高出自己一頭的人……
“陳平，我們今天中午是去吃火鍋呢還是去吃烤肉呢？還是你想吃清淡一點？你的胃還好吧？”
不管怎麼說，楊錦這個人，也真是大人大量……
一個上午辛勤工作，事務不斷，快到中午的時候，陳平收到楊錦短資訊一條，讓他中午和他單獨出去吃飯。單獨這兩個字顯然是重點。陳平抬起頭看了看正忙著聊天的三位師弟一位師妹，毅然回復：不行，平時都一起去吃的。
大約十分鐘後，杜驍接了個電話，然後對師弟師妹說，“劉濤趙京唐唐，跟我出去買東西，來回計程車報銷，中飯每人二十塊錢標準報銷。”
四個人樂呵呵的走了。
楊錦剛好來到辦公室門口，叮囑了他們路上小心，然後轉身走進去，直接到了陳平對面，“陳助教，午休時間到。”
“……”
“你想吃什麼？”
“……”
“我們去吃水餃好不好？”
大家提起楊錦，總會說，他這個人，學界精英，年輕有為，前途不可限量……再加上一句，英俊瀟灑，氣宇不凡，為人周到，處事得體。他這樣的人，不論在什麼地方，都是少女殺手，少婦殺手，少奶殺手……就算是男人，嗯，就算是男人，也不禁會覺得，和他在一起真是一件不錯的事。
陳平目前就處在這樣的心理狀態中，偶爾還會有些矛盾。
楊錦拿來小碟子，在裏面倒點醋，加點辣椒，然後放到陳平面前，“嘗嘗看？”
陳平抽回思緒，拿起筷子蘸了一點放進嘴裏。
“辣不辣？”
搖搖頭。
“酸不酸？”
再搖搖頭。
“要不要加點鹽？”
繼續搖搖頭。
“薑末？”
叼著筷子的人不耐煩的又搖了搖頭。
“蒜泥要不要？”
“楊錦，這是水餃又不是螃蟹……”陳助教嘴裏的兩支筷子掉在桌上，他趕緊拿起來放好，不知道為什麼臉又紅到了耳根。對面那個人彎著眉眼，變笑邊說，關心則亂，關心則亂……
不知為何，心裏緩緩升起一陣暖意，嘴角不由得輕輕揚起來。
“哎呀你笑了。”
“啊？”
“別動別動，注意保持！”楊錦迅速掏出手機，‘哢’的按下了一張照片，“陳平，我一直都不明白。”
“什麼啊？”
楊錦把手機裝回口袋，看著窗外不知道什麼樣的景色，淡淡的說……
“我怎麼會這麼喜歡你呢？”
這還是楊錦第一次說喜歡他。
也是陳平第一次聽到有人說喜歡自己。
於是……
“楊錦你這麼不可思議的口氣是什麼意思！！！”
“哎，吃餃子，吃餃子~”
意外
chapter 23 意外
很多時候我們的日子過得糊裏糊塗，不知道怎麼回事，就成了現在的樣子。或者，在某個時候對某件事格外的糾結和在意，就好像一直不能通關的電腦遊戲……等到過關了，才覺得也不過如此。我們親愛的陳助教就是這個樣子。
他和我們一樣，在玩一款叫作生活的養成類遊戲，製作人不詳，銷售方式綁定。之前的幾天，他在‘愛情’那一關遇到了一點小小的障礙……目前處在剛剛通關的甜蜜喜悅中，偶爾有一點點幸福綜合症。
而我們的楊教授，在同一個關卡意外的出奇制勝。嗯，這真的很意外。就像他在機場見到陳平一樣意外，就像他會對這個不出眾的平凡的男人一見鍾情一樣意外，就像，陳平竟然也會喜歡著他一樣意外。
也就像此時此刻，這個人會溫順的躺在他懷裏一樣意外。
“楊錦。”
楊教授歪過頭，看了看臂彎裏的那個人，“啊？”
“我還是回書房睡吧。”
“哎呀，你看天氣這麼熱，我們分兩個房間睡，還要開兩個空調，多浪費國家資源……”
“……”
懷裏的人安靜了些，楊錦得意的收了收胳膊。愛情啊，真是美好啊~
“楊錦。”
“啊？”
“你少忽悠我……”
楊錦低下頭，嘴唇蹭在那個人的額頭上，輕聲的說，“好，那我少忽悠你幾次……”
生活就是這個樣子，總是給我們以外，如果這個意外恰好是你想要的，那麼我們稱之為……驚喜。在陳助教和楊教授秘密戀愛的大約兩周之後的一個美麗的上午。當陳助教悠閒的走進學生教研室的時候，他發現他的三位師弟和一位師妹都不約而同的用一種奇異的眼神看著他……
“怎麼啦？”
劉濤抬起頭，“呵呵。”
“哎，怎麼啦你們？”
趙京也抬起頭，“嘿嘿……”
“到底怎麼了啊？”
杜驍抬起頭，“哼哼~”
最後他走到小師妹面前，“說，怎麼啦！”
小師妹放下吃了一半的蛋撻，看了他一眼，“師兄，你也太不厚道了，這麼大的事，都不告訴我們。”
陳平心裏一慌，“什，什麼啊？”
“就是你和楊教授的事。”劉濤端著茶杯走過來。
“我和楊錦……什，什麼事都沒有啊！”
“師兄，我們都知道了，你還不承認？”趙京叼著牛奶袋也走過來。
我們可以想像陳助教當時臉紅成什麼樣，可以想像。
“真的，你們聽誰胡說的？”故作鎮定，絕對是故作鎮定。
“師兄，大字報都貼出來了，你還抵賴啊？”
“啥？”
小師妹把剩下的一半蛋撻吃完，看了看自己的四位師兄，“師兄呀，你請我們吃好吃的，我們就不追究你背著我們和楊老大一起申請項目的事情。”
“……”
這就是做了虧心事的後果。
陳平申請的國家基金專案獲得了資助。首戰告捷，這對他這樣的年輕教師來說，的確是值得慶祝的事情。陳平耐不住師弟師妹軟磨硬泡，只好答應請他們吃大餐。但問到楊錦的時候，他竟然有事不能一起去。
“你有事啊？我怎麼不知道。”陳平坐在辦公室的小沙發上看著那個對著電腦的大忙人。
“這不是才接到通知。”楊錦抬起頭，微微一笑，“沒有來得及告訴你。”
“哦。”
“跟他們玩兒去吧，早點回來，不要喝酒。”
“哦。”
楊錦走到他身邊坐下，“改天我單獨幫你慶祝。”
“好吧。”
“祝賀你，邁出了第一步。”
當一個溫柔的吻印在臉頰上的時候，陳平心裏忽然有了一個念頭：楊錦這個人也許真的是老天爺給他的一個，美麗的意外。
慶功
chapter 24 慶功
楊錦是被邀請參加學校的慶功大會的。其實，被邀請的除了楊錦之外，還有院裏附則科技工作的張副院長和德高望重的胡老主任。晚上六點鐘，學校第一食堂三樓的大會客廳裏簡燈火通明，酒杯碰撞的聲音，相互道賀的聲音，歌聲掌聲笑聲……不絕於耳。楊錦坐在貼著自己名字的座位上，舉起酒杯的動作有些木然，表情似乎有些空洞。
沒有人關心他在想些什麼。
視線可及的地方，給胡主任留的位子還空著，張院長游走于各位領導之間，遊刃有餘。
不知道為什麼，他忽然覺得很累，很疲憊……這還是從來沒有過的感受。
這還是第一次，他巴不得立刻結束所有這些無聊的活動，回到那個人身邊，和他說上一句話，看著他笑……如果能那樣該有多好。
“楊教授，你的杯子都空了。”
楊錦面無表情的抬起頭，看到一張不得不說是楚楚動人的臉。真算是一個絕色美女，楊錦這樣想著，漂亮的眉毛輕輕舒展開，放出一個微笑，“我都沒有注意到。”
“楊教授是在專心思考問題吧？這樣的場合大概你也會覺得無聊。”美女招呼服務員幫他倒好紅酒，又拿起自己的酒杯，“我叫許陌楠，楊教授，幸會。”
會場實在太喧鬧，楊錦並沒有聽清她的名字，只是禮貌的舉起酒杯，輕輕一碰。
“怎麼今天胡主任沒有來？”美女問。
楊錦笑了笑，沒有搭話。
胡老主任此時此刻正興致勃勃的喝著茉莉花茶，吃著他老人家最愛的魚香茄子，和陳平憶往昔崢嶸歲月……
“唉，現在這學校的風氣可不比當年，要說這學術作風，那還是五六十年代的老一輩，就說法學院那楊老頭，一輩子沒做過虧心的事兒，臨到老，他那學生叫楚，楚什麼來著，學術舞弊！唉，老臉都丟盡了！”胡主任喝了一口茶，“你們這些年輕人，要引以為鑒，聽見了沒有？”
陳平和他的三個師弟一個師妹，一邊點頭，一邊挑著水煮魚的魚刺，“嗯，嗯，您說的是。”
“不過啊，你們幾個我也都知道，陳平和杜驍那更是我看著長大的……”
“師兄你挾的的是蒜瓣。”
“陳平在咱們院這些學生裏，算是勤奮的，杜驍算是聰明的……”
“唐唐你怎麼不吃菜？”
“不過這做學問，光是聰明也還是遠遠不夠的，很多事情都要考慮周全……”
“哎，杜師兄，你幫我倒點水，辣死我了！”
“比如說啊，個人感情問題，就需要你們好好處理，不然是要出事的！”
“趙京，你慢點，甩我一身醬油！”
“我說杜驍，你和外院那個林菲……”
師兄弟四人齊刷刷的停下筷子，杜博士咧了咧嘴，“處了幾天，覺得還是不合適，分了。”
“唉，人家小林可是追了你有四年啦，你也差不多一點，不要得寸進尺，人家姑娘家……”
“胡主任，您老別為我操心，要操心就操心下陳師兄，都三十好幾的人了。”
“……”
胡主任意味深長的看了陳平一眼，“陳平的事我是知道。”
陳助教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
“他那會兒就喜歡他們班那個，那個……”
“胡主任！！！”陳平清了清嗓子，看了看師弟師妹，“都是過去的事了。”
胡主任點了點頭，又喝了一口茶，剛剛說過的話，就想不起來了……
陳平的小型慶功會結束的時候，都快要十點了。本來，七點多吃完飯，胡主任就回家看孫子寫作業去了，杜驍他們偏要喝酒……看著他們兄弟三個喝掉一打啤酒之後，小師妹異常懂事的叫來三位師兄宿舍的同學把人領走，然後不無遺憾的說了一句，要是楊老大也來了就好了。
“今天院裏有慶功會。”
“那胡主任不是也來了？”
陳平笑了笑，“胡主任不喜歡那樣的場合。”
“哼，誰喜歡啊？”小師妹努努嘴，“楊老大也明明是和我們在一起的時候比較開心！”
聽到這話的陳平稍稍的愣了一下，而後淡淡的笑了。
十點十分回到教工公寓，燈是黑著的，他想著楊錦大概還沒有回來，心裏忽然小小的失落。摸到門口的點燈開關，剛要打開，就被一個突然的擁抱緊緊的抱住。
“這麼晚才回來，一身酒氣，看來我說的話你一句都沒聽。”
陳平費勁的想去把燈打開，還是無濟於事，“我以為你沒那麼早結束，而且，而且我沒有……唔……
一個異常甜蜜的深吻結束，陳平抹了抹嘴唇，紅著臉喊，“……楊錦你幹什麼！！！！”
楊錦滿意的點了點頭，“乖，的確沒有喝酒∼”
作者:
leungmon
時間:
2010-2-23 14:26
風波
chapter 25
陳平不知道楊錦是提前離開了慶功大會的會場，在那間教工公寓裏等了他兩個鐘頭，才給出了那個擁抱。他只是有了一種不明緣由的淡淡驕傲，扭過頭看看那個一直緊緊摟著自己的人，喜歡著這樣的一個人再理所當然不過……就算是個男人，也沒什麼不對。
楊錦伸出一隻手捏了一下他的臉，“陳助教，邁出了你科研事業的第一步，請問有何感想？”
陳平把那只手打開，想了想，“沒什麼特別，那不是多虧了你幫我修改。”
“過分的謙虛就是驕傲。”
“沒有，我這人本來就沒什麼志向。”我本來就胸無大志，如果沒有遇到你，萬萬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陳平想著這些，頭靠近了那個懷抱一些，“倒是你啊楊教授，慶功大會風光無限吧？”
楊錦呵呵的笑，把這個小小的人擁得更緊，什麼都沒有說。他想起自己曾經的種種，隻身來到這座城市的時候，奮發圖強努力讀書的時候，拿到推薦信初到美國的時候……他哪里想過愛情。他所想的只有不斷的前進，抓住所有的機會往上爬……現在想來，那真可怕。
如果只是那樣……
“如果不是遇到你，我的生活，不過如此。”
陳平迷迷糊糊的說了一句，“你，你說，什麼……”
“我說，我知道我為什麼愛你。”
……
生活平靜如常，秋天過去，冬天來臨。楊錦和陳平還一直住在那套兩室的教工公寓裏，早上一起吃早飯，一道去上班，中午和三位師弟一位師妹嘻嘻哈哈的吃午飯，晚上一起加班，回到公寓簡單的做幾個菜或者乾脆繼續在小餐館解決。楊教授和陳助教朝夕相處，形影不離，這也成為了稀鬆平常的事情。如果有一天兩人只見其一，反而讓人覺得奇怪。
“老大你怎麼一個人來啦？”
楊錦笑了笑，欣慰的看著正忙著實驗的小師妹，“你師兄去監考。”
“哦~”小師妹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今天考英語四六級，難怪趙師兄和劉師兄兩個都沒來。”
楊錦點了點頭，剛要接話，手機竟然響了，是不認識的號碼，他稍微遲疑了一下，接起來，是一個陌生的聲音，“是楊教授嗎？”
“是我。
“我是許陌楠。”
楊景根本不知道這人是誰，腦筋一轉，笑了，“許小姐，找我有事？”
“怎麼楊教授都不奇怪我是怎麼得到了你的聯繫方式？”
楊景當然不是不奇怪，他是沒興趣奇怪，不答話，這是呵呵的輕笑。
“楊教授，下週二晚上有個party，我想要邀請你。”
“實在抱歉，公務纏身。”
“那抱歉，打擾了。”
掛斷電話，楊錦回過頭，發現小師妹正眨著眼睛看著他，“幹嗎？專心實驗！”
小師妹有些憤憤不平，念叨著今天都不來就我一個人做實驗……楊錦不理她，轉身要回辦公室的時候，卻恰好在門口遇到了急急忙忙趕來的杜驍。
“杜博士今天起晚啦？”
如果是平時，杜驍只會打個大大的哈欠，玩笑似的央求幾句說，別扣我補助……但今天他卻連不停喊他的小師妹都不顧，只是直直的看著面前這個人。
眼神裏帶著怒氣還有別的什麼，別的什麼……
“楊教授，我要和你談談。”
“哦~”楊錦有點吃驚，眉角一挑，“好啊，我們辦公室談。”
如果說在這個實驗室裏有誰能第一時間得到消息，洞悉真相……這個人不會是陳平，也不是楊錦。
“張有為新發的文章是抄的，你知道嗎？”
楊錦一愣，“你怎麼知道？”
杜驍看了他一眼，又轉過頭，“我倒是相信這事不會和你有關。”
“那你到底要說什麼？”
“你給他們轉過三十萬，學校已經查到了。”
聽到杜博士這麼說，楊錦也忍不住抖了一下，隨後，卻笑了，“你來通風報信？”
話才剛說完，楊錦就感覺到自己的領子被人扯住，那位儀錶堂堂總是對自己畢恭畢敬的杜博士正憤憤的盯著自己，“我沒跟你開玩笑！你把大家都害死了！”
就這個時候，門忽然開了，杜驍驚的鬆開了手，門口站著的陳平霧水滿頭的看著他們。
“幹嘛呢？”
杜博士歪過頭，不說話。
“哎，有好消息啊！”陳平笑了笑，“胡主任今天給我通了消息，說下一批提職說不定有我的份。”
在那個刹那，楊錦的目光仿佛失了焦距。
轉折
Chapter 26
楊錦並不是第一次發覺自己的改變，他知道自己和許多年前，和一年前，和半年前，和來到這裏之前，遇到陳平之前……有多麼的不同。如果是以前，髒水潑到自己頭上，他才不會在意，這個世道，成王敗寇，輸得起才能贏更大的……
但現在不一樣。
有的東西，他輸不起。
當陳平還只是傻呵呵的為自己的出頭之日興高采烈，當他想起來那位不知道有著怎樣奪目背景的杜博士的勸告，當他看到那師兄妹四個如往日一般笑嘻嘻的舉在一處……
楊錦並不知道自己嘴角的漂亮微笑和皺起的眉毛有多麼的不相稱。
杜驍說，你一個人捲進去，一個實驗室的人都要跟著遭殃，趙京和劉濤馬上就要畢業，唐唐才研一，師兄他，師兄好不容易才熬到一個提職的機會。
他怎麼會不明白，怎麼會不明白……
“楊教授你這個人還真有意思，才剛推掉我的邀請，就打電話約我喝咖啡。”
楊錦只是輕笑，優雅的端起咖啡杯，“難得許小姐肯接受我的邀請。”
在見到這個女人之前，他還沒想起來到底是在什麼地方遇到過她。見到她之後，嗯，這樣美麗的面孔，過目不忘是必須的。他立刻想起來她就是上次慶功會上和自己搭訕的那位美女。
“杜驍肯定告訴過你我的事。”
楊錦略微一笑，點了點頭，“想必許小姐對我的事也有所耳聞。”
“那件事啊……”許陌楠笑了，笑的很是動人，“小事情，我給爸爸打個招呼就好。”
“那我先謝過。”
許陌楠用小叉子挑了一塊蛋糕放進嘴裏，看了看窗外，“聖誕party你還是不給面子嗎？我的閨蜜們恐怕要失望了。”
“公務繁忙，實在太難脫身。”
“哎，公務再繁忙，楊教授也要抽身陪女朋友吧……”漂亮的臉揚起來，“或者，是男朋友。”
驀地想起那個人，楊錦的心縮緊了。
“楊錦，我真的很喜歡你……這個人。”
回到辦公室的時候，五點半，陳平監考下午那場考試都回來了。趙京和劉濤兩個忙著對英語六級答案。小師妹坐在旁邊指指點點。杜驍念叨著，小師妹都把英語過了，你們兩個還在考，丟人不丟人……然後，看到進門的楊錦，止住了笑容。
陳平抬起頭，看了他一眼，“回來啦，吃飯去，我請客。”
楊錦卻沒有答話，只是看著他。
辦公室忽然變得很安靜。
“你們去吃飯吧。”楊錦對四個學生說，“我想和陳平單獨待一會兒。”
略顯曖昧的說辭，讓陳平的臉忽的紅了。杜驍拽著兩個師弟一個師妹迅速的離開辦公室，門被關上的那個瞬間，一個強勁有力的擁抱把陳平擁在懷裏，他嚇了一跳。
“哎？楊教授你可失態了啊~”
“陳平。”
“幹嗎？”
“陳平……”
“什麼事啊你說。”
“陳平，陳平。”
陳平忽然有點害怕，笑容收斂，想要推開這個擁抱，卻不能，“到底怎麼了？”
“我只是想喊你的名字。”
楊錦當然知道，他當然知道，此時此刻的自己和他一直認識的那個自己，有多麼的不同。在某個瞬間，在他把那個溫暖的人擁抱在懷裏的瞬間，他甚至有個念頭：
如果就這樣，把所有的力氣都拿來愛他，擁抱他，哪怕只是叫他的名字……
那樣多麼好，多麼好……
但是……
“你怎麼，怎麼這麼說話啊……你，真是的……”害羞得語無倫次的人不知不覺的伸出手摟住那個人的腰，眼睛輕輕的閉上。
但他確忽然感覺到這個人顫抖的雙手。
“楊錦，你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胃病犯了。”
鬆開擁抱，陳平恍然看到那個人痛苦的表情，淚濕的雙眼。
分手
Chapter 27
陳平竟然不知道楊錦有慢性胃炎。
他跑到楊錦的辦公室，從他的抽屜裏翻出那瓶止痛片之前，都在不停的自責。明明在一起住著，在一起工作，明明朝夕相處，甚至形影不離……自己卻根本不夠瞭解他，不夠關心他……不夠……
不夠愛他。
想到這裏，陳平把那瓶藥攥得緊緊的，剛要跑回學生辦公室，卻看到抽屜裏亮閃閃的一把鑰匙。
不是他前幾天弄丟的那把公寓鑰匙還能是啥？
= =！
陳平回到學生辦公室，楊錦坐在小師妹的椅子上，神情空洞，眼角還有淚濕的痕跡。本想質問一下鑰匙事件的陳平，忽然心軟了，“這麼大的人了，胃疼還能痛哭流涕啊？”
楊錦扯出一個笑容，伸手想要拿那瓶止痛片。
陳平卻縮回了手，“總靠這個不行，我陪你去醫院看一下。”
“現在來不及，先吃了藥再說。”
陳平沒辦法，把藥遞給他，又倒了一杯溫水。楊錦吃過藥，漸漸的調整了呼吸，卻還是目光呆滯的看著面前這個人，怎麼也不肯移開視線。
“你總盯著我看幹嗎？”
“你好看。”
“胡說八道！”
楊錦就笑，手不知不覺的撫上他的額頭，他的臉頰，“陳平，你要信我。”
“楊教授你又做了什麼虧心事？”
“你要信我是愛你。”
陳平感覺到這句話淡淡的滲入到他的大腦，然後是眼睛，眼睛熱熱的，然後是胸口，心裏……他看到面前這個英俊的男人眉頭緊緊的皺起，面容扭曲似的露出痛苦的表情，他急著問他，“怎麼？藥不管用？”
楊錦沒有說話，搖搖頭，卻還是伸手把他緊緊摟住。
這個世界上要是有什麼能止住心痛，就好了。
聖誕夜的那天，楊錦拉著陳平的手，走在紛擾的大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那麼多，那麼熱鬧，沒有人注意到他們，沒有人在意誰是愛著誰，誰有多愛誰……沒有人在乎，相愛的那兩個人是美是醜，是高是矮，是男是女……
零點鐘聲敲響，他們走進教堂附近，廣場上歡慶的人群中，他們聽著周圍那些有著信仰或是沒有信仰的人們，歡呼著，嬉笑著……
楊錦把一直攥在手心裏的那只手放在自己胸口的位置，在心裏默默的祈禱，他並不是信仰上帝的人，卻相信耶穌愛世人，僥倖希望自己也是被愛的那一個。
他知道自己背負著怎樣的罪孽，人們不是常說，執念就是人的原罪……
是的，我是個有罪的人，罪孽深重，不可饒恕。但是，仁慈的上帝，我希望用自己僅有的良知和福報換取身邊這個人的幸福。
儘管不甚明白緣由，但我深深的愛著他。
“陳平……”
我是這樣自私，我祈求他的幸福，是因為唯有如此，才能讓自己釋懷。
“今天是耶誕節，陳平。”
仁慈的上帝，萬能的主，請讓他幸福和快樂，不要讓他忘記我。
“今天是十二月二十五號，我們在一起兩個月零十三天。”
但如果必須要把我忘記才能幸福，那麼就把我忘記吧。
“也是七十四天。”
如果要憎恨我，才能幸福，那麼就憎恨我吧。
“陳平，我們在一起七十四天，這些日子是我最幸福的日子。”
此時此刻，我但願他對我無愛，無情。
“但是我們分手吧，我們並不合適。”
作者:
leungm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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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2-23 14:27
失神
Chapter 28
楊錦幾乎是逃回辦公室的。
聖誕夜的計程車並不好找，他幾乎是搶下了一輛計程車，才回到學校。然後，瘋了似地跑回辦公室。大腦裏浮現的還是他們十指相扣走在街上的幸福光景，是人群中的喧鬧，是他親吻他時的衝動……
是那個人驟然失去的笑容，空洞的目光，呆滯的神情。
好冷啊，忽然覺得很冷。
楊錦打開抽屜，翻了翻，沒有找到要找的，又仔細翻了翻……
“你找這個？”
楊錦抬起頭，看到那個小個子的溫和男人，手裏拿著自己正要找的鑰匙。
是他那間公寓的鑰匙。
“謝謝。”
“楊錦，你告訴我是怎麼了？”
“沒怎麼，鑰匙給我。”楊錦抬手拿下鑰匙，又隨手拿起外套，想要出門……胳膊卻被人拽住，“陳助教，你拉拉扯扯的幹什麼？”
“你解釋……”
“我為什麼要解釋？”楊錦轉過頭，“是的，鑰匙是我偷偷拿去的，之前說你酒後亂性趁人之危也是假的。”
這不重要，這些並不重要。
楊錦輕輕的挪開他的手臂，“希望你不要介懷。”
“楊錦，你對我，是真的嗎？”
“陳平，你不瞭解我。”
門被輕輕的關上，陳平的手臂無力的落下，心仿佛缺了一塊。
楊錦的教工公寓一下子空了。在楊錦搬到他的高級公寓之後不久，陳平就理所應當的拿著自己不多的行李，搬了出去。他搬來的時候，只有一個不大的行李箱，幾件常用的衣服而已，這才七十四天，東西竟然攢了這麼多……
七十四天。
他們在一起七十四天，楊錦說過，這七十四天是他最幸福的一段日子。
明明是幸福的。
“師兄，師兄！！”
“啊？”楊錦抬起頭，看到帶著塑膠手套的小師妹，“怎麼啦？”
“師兄，燒瓶碎了。”
陳平這才看到慘死在他手下的燒瓶，笑了笑，“哎呀，師兄老了。”
小師妹皺著的眉頭舒展開，眼神卻更加憂鬱，安靜的拿來掃把和簸箕，把碎玻璃掃了乾淨……兩個星期了，她還是第一次和師兄說話。耶誕節過後，他們的楊教授三天沒有來上班，第四天杜驍師兄帶來了消息，好消息和壞消息都有。好消息是，陳助教榮升講師，除了申請的專案經費到位之外，院裏又額外調撥了一部分，用作他們實驗室的專案啟動。壞消息是，楊教授牽頭建立實驗室的任務已經完成，功成身退。
“楊錦去生化實驗室了。”
生物化學實驗室，同屬於化學院，卻換了另個校區。小師妹哭著鬧著說不相信，說要去找老大回來……卻沒想到一向疼她的師兄換了一個人似的，劈頭蓋臉的把她罵了一頓，趙京和劉濤和杜驍三個人求情，才讓師兄平靜下來。
“唐唐，之前心情不好，你不要生師兄的氣。”
小師妹把碎玻璃倒進廢紙簍，轉過頭看了看她的師兄，“到了什麼時候，我都不會生你和老大的氣。”
陳平淡淡的笑了一下。
“師兄啊，你終於笑啦！”
陳平看著小師妹天真爛漫的笑容，卻沒有看到門外站著的杜驍長出了一口氣。
處分
Chapter 29
陳平再見到楊錦，是來年的一月中旬。學校剛剛放假，學生們都買車票回家了，校園裏的公告欄上，貼了新發佈的處分決定。
不是期末考試作弊，不是學生私自離校，而是化工院的張有為副教授學術舞弊，撤銷副教授職稱。另外一份是化工院的張愛國副院長，變相收受賄賂，撤銷一切職務。深知二人為人的學生教工們暗自叫好，唯有平素和二人交往甚密的教工們人人自危。
學院開大會通報處分，陳平才又見到了楊錦。
他瘦了好多好多，這才一個多月……
是不是胃病又犯了？早知道會這樣，當時就應該立刻拽著他去醫院……早知道，早知道會分手的話……
早知道會分手，又何必要在一起。
楊錦安靜的聽完張副院長的處分決定，看著坐在主席臺上蘇校長擰著的眉頭，心中百味陳雜。他想起來自己向蘇校長提出要調到生化實驗室的時候，這位他一直景仰的老前輩，強壓著心中的憤怒，對他說：
楊錦，你太讓我失望了。
是的。他自己又何嘗不對自己失望至極。
在終於意識到自己已經和以前多麼的不同，意識到自己想要的和一直追求的，根本截然相反……而自己卻不能回頭。
沒人知道他有多麼失望。
忽然間，他像十年之前一樣，迫切的想要離開這裏。
“大壯，出了事情我知道，但這並不全是你的錯。” 病榻上的老人睜大眼睛看著他，“現在大環境就是這樣。”
楊錦點點頭，安靜的削著手裏的蘋果。
“你知道錯了，改了就是。”
“我傷了一個最不想傷的人。”
楊老教授笑了笑，“我聽你們胡主任說，你和許市長家的千金在談戀愛？”
楊錦不想承認，卻也只好點了點頭。沒想到，話才說到這兒，病房的門鈴響了，門被推開，來人正是胡主任。老胡主任把塑膠袋放在門口，喊了一句，“老楊，我給你買了二十包巧克力花生，五十塊錢，你趕緊給我。”
“哎呀，胡老頭兒，你還沒老糊塗啊？”
“你還沒老死，我哪兒敢糊塗啊？”
楊老教授嘿嘿的笑，對楊錦說，“你們胡主任，耳聾心不聾。”
老胡主任顯然是聽到了這句話，看扶了扶眼鏡，看清楚站起來給他讓座位的是楊錦，沒好氣的‘哼’了一聲，然後大大方方的坐到椅子上，“你兒子媳婦忙的顧不上你啦？”
“我們家之淩昨天才來給我拿了一大鍋豬蹄，那個好吃啊~饞死你死老頭！”
“我們家老五媳婦上個禮拜生了個大胖小子，氣死你死老頭！”
“哎，真的？哪天抱來給我瞅瞅？”
“你豬蹄還有沒？”
楊錦站在一邊，看著兩位老人閒話家常。不知道為什麼，忽然想起那個人，那個溫和的人，總是呵呵笑著的人，總是丟三落四的人……也不知道這一個月來，他有沒有丟東西，有沒有忙的忘記吃飯，也不知道他現在住在哪里……
“唉，院裏現在亂成一鍋粥……”提到院裏的事情，胡主任有意無意的看了楊錦一眼，“不是誰都那麼有福氣，看准了大樹高枝兒，就攀上了！”
“哎呀，你死老頭，又怎麼啦？”
“老楊，不是我提舊話，要不是當初你出面，蘇校長也不會答應給這個忘恩負義的東西寫什麼狗屁推薦信！”胡主任氣得站起來，“你看看，你看看，現在成什麼樣子，非但把蘇校長氣得不輕，我們杜驍，劉濤，唐唐，趙京，不都跟著受連累？還有陳平，多好的孩子啊？”
楊錦聽到那個名字，慌得拽住了胡主任的胳膊，顧不得禮數，大聲問，“陳平怎麼啦？”
胡主任被這一問，問住了。
“主任，您快說，陳平怎麼啦？”
“陳平他也沒什麼事……”
老楊教授拿起橘子扔向老胡主任，“你個死老頭，沒事你瞎嚷嚷什麼啊？沒事都讓你嚇出事啦！”
楊錦深吸了一口氣，說了一句，我還有事，先走了……然後快步離開了病房。胡主任愣著坐到椅子上，抓了抓不剩多少的頭髮，歎著說，“楊錦這孩子，其實也有心。”
“廢話！！”
“那他這是何必啊！”
“唉，老胡，不是我說你，你這個人啊，一輩子過的太順。”楊老教授從枕頭底下拿出老伴的照片，深情的看了一眼，“我們這輩子過的太順，很多事到老了都不明白。”
心理醫生
Chapter 30
陳平是第二次來到市第一醫院的心理診所了。他預約的是一位年逾五十的資深醫師，但無奈來的這天，醫生生病請假沒來，只好換了一個。
於是，這是他和孫醫師的第二次見面。
“陳博士，又見面了。”
陳平真不情願把錢浪費在這個沒水準的醫生身上。
“你的情況我大致瞭解。”孫醫師看著他，“怎麼樣？心結解開了？”
“沒有。”
“那麼就是還在為自己喜歡上了一個男人而糾結？”
他問的真直白，陳平搖搖頭，“我失戀了。”
“這我就不明白了，根據你的敍述，明明是他對你也頗有意思啊~”
“他提出跟我分手，但我不知道是為什麼。”
孫醫師笑了，清了清嗓子，然後從抽屜裏拿了一面鏡子交給他，“陳博士，請你認真的告訴我，你認為你有哪點是值得他喜歡值得他愛的？”
陳平呆呆的看著鏡子裏的那個人，眼睛，眉毛，嘴唇，他都在熟悉不過。但即便看了自己三十年，也實在不能覺得自己好看……
但他卻對自己說，你好看……
但他卻把那些動人美好的句子都拿來形容自己。
但他卻說愛著自己，卻說那愛很深。
但他卻願意緊緊的擁抱自己，不肯放開。
“陳博士，請作答。”
“我不知道。”
“既然不知道愛是從何處來，當然也不會知道愛到何處去。”
陳平想了想，覺得這次這位醫師說的還有點道理，淡淡的說，“我這樣的人，怎麼值得他愛？都是我自作多情罷了。”
孫醫師微笑著點點頭。
“他說過，我根本不瞭解他。”
孫醫師又笑著點了點頭。
“謝謝你，醫生。”
陳平慢慢的走過醫院的走廊，走出醫院大門，嘴角漸漸揚起笑意。他從來都不瞭解那個人，他不瞭解他的為人，不瞭解他是因為什麼會說到愛……
就不會瞭解他為什麼會離開。
即便是在一起了，在一起七十四天。他不瞭解他的喜好，不瞭解他的過去，他沒有問過他以前的經歷，也不知道他為什麼會有胃痛的毛病……
這樣的愛情，未免太荒唐，太衝動，太幼稚，太孩子氣……
“師兄！”
手臂突然被人死死拖住，腳步慢了一下，一輛計程車從面前駛過，在不遠的地方停了下來，司機打開車門探出半個身子，狠狠的罵了一句，“想死的死遠一點！晦氣！”
陳平轉過頭，看到他的杜師弟慌張的臉，“杜驍，你怎麼在這兒？”
“師兄老了，不中用了。”
杜驍的那只手還緊緊的拽著他的胳膊。
鬧市的街頭，人來車往，就像聖誕夜的那天，那天，楊錦的手很暖很暖。
那還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和別人十指相扣。
有生以來第一次戀愛，第一次和戀人過耶誕節，第一次……
“師兄。”
“啊？”注意到杜驍的手放在自己額角，他的思緒收回來，“怎麼啦？”
“沒，沒……你有白頭發了。”
“師兄老了，一夜白頭。”陳平說著呵呵的笑起來，笑容仿佛一如從前。笑著，笑著，卻忽然想哭，忽然很想哭，但就在眼淚快要落下的那個瞬間，他被人緊緊的擁在懷裏。
那個懷抱那樣的火熱。
“師兄，換我，換我行不行？”
眼淚終於滑下來，嘴角竟然掛著笑容。
作者:
leungmon
時間:
2010-2-23 14:27
不愛
Chapter 31
認識杜驍的人都會說，這個人啊，聰明穩重，骨子裏透著一種洞悉世情的感覺。該明白的他明白，不該明白的他揣著明白裝糊塗……
瞭解杜驍的人卻會說，這個人啊，聰明過了頭，偶爾犯一次傻，就傻得離譜。該犯傻的地方他不犯，不該犯傻的地方，他自作聰明的犯傻……
但瞭解他的人，始終不是多數。
孫靖宇醫師不巧，就是一個。
他問這個傻瓜說，我讓你躲在後面躲好了，你為什麼要出來？
那個傻瓜說，我看不得他難受。
他又問這個傻瓜說，你出來就出來了，為什麼要說那些早就打算爛在肚子裏的話？
那個傻瓜說，我看不得他難受。
他接著問這個傻瓜說，你說出來也罷，怎麼又把人放跑了？
那個傻瓜傻傻的看著他，“我看不得他難受。”
孫醫師把手放在那個傻瓜的額頭上，“你不是真傻了吧？”
“你知道他說什麼嗎？”
孫醫師搖搖頭，“我是心理醫生，不是算卦的。”
“他說，和楊錦不一樣。”
孫醫師輕哼了一聲，“好，你把人放跑了就放跑了吧，跟他說那些有的沒的，想幹嗎？”
杜驍扭過頭看著他，剛要開口，卻被攔下。
“別說了，我知道，你看不得他難受。”
“呵呵……”
“回家吧我的傻弟弟，小妹今天還不一定怎麼折騰呢！”
陳平還是第一次來到楊錦住的公寓，他拿到過這裏的鑰匙，卻從來沒有來過。這次能找到這裏，地址還是杜驍給他的。大門口的對講門鈴按了三四遍，沒有人接，他確定楊錦是不在家。想打他的電話又不敢。
倘若他知道自己在這裏，是不是就不會回來了？
就這樣，等了一個鐘頭，才終於托一個出門倒垃圾的老太太的福，進了大門。守在楊錦的公寓門口，又是兩個鐘頭。
楊錦看到他的時候，他正坐在冰冷的樓梯口，頭靠在牆壁上，睡著了卻還在瑟瑟的發抖。
“陳平。”
陳平慢慢睜開眼睛，好不容易才把他看清。
“你睡在這兒幹嗎？”
“我，找你有事。”
“什麼事？”
陳平深吸了一口氣，“你不讓我進去？”
“我女朋友在。”
明知道是假話，陳平還是心頭一緊，“杜驍都告訴我了。”
“告訴你什麼？”
“現在事情都過去了，你回實驗室吧，唐唐很想你。”
楊錦不做聲。
“劉濤和趙京明年就要畢業，杜驍的博士論文也開始寫初稿，我一個人應付不來。”
楊錦不做聲。
“蘇老師其實很理解你的做法，她沒有怪你。”
楊錦不做聲。
“還有胡主任，他也說自己錯怪你了。”
楊錦還是沒有做聲。
“楊錦。”陳平抬起頭，看著他的眼睛，“有什麼事情我們可以一起承擔。”
有什麼事情，請不要隱瞞，不要讓我成為得到消息的最後一個。我只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平庸無能的人罷了，沒有什麼大志向也沒有什麼出色的本領。我只想老老實實的工作，不會偷懶也不會太努力，不會有什麼成就，也不要出太大的疏漏……楊錦，在你出現之前，我的生活不過如此。
在你出現之後，也不過是這樣，並沒有什麼改變。我不要驚天動地，不要海枯石爛，只要你在這個地方，開心的時候有人和我分享，疲憊的時候有人給我一個擁抱……
“楊錦，你以為我想要的是什麼？”
一直低頭不語的人抬起頭，對上那雙明亮的眼睛，一如他第一次見到時，那樣讓他砰然心動。
“楊錦，你對我是不是真的？”
“你根本不瞭解我。”
“說一句你不愛我。”
楊錦怎麼都想不到他會這樣說。
“我不……我不愛你。”
相信
Chapter 32
第一個得知楊錦要離開的人，竟然是那個總是纏著管他叫楊老大的小姑娘。大家都叫她唐唐，同班的同學這樣叫，實驗室的師兄這樣叫，楊教授這樣叫，連院辦的胡主任也這樣叫……
和她不熟悉的人都說，這小姑娘人緣混得不錯啊，大家都叫她小名……
略微瞭解她一點的人就會知道，她叫唐唐，姓唐名唐。
“唐唐，寒假過得怎麼樣？”
小姑娘點點頭，“我挺好，師兄就不好。”
楊錦的眉頭稍微皺了一下，“我定了機票，這個週末的飛機。”
“你要走？”
楊錦點了點頭。
“去哪兒？”
“瑞典。”
“去幹嗎？出差？旅遊？”
楊錦笑了笑，看著服務員把宮保雞丁放到桌上，又想起了陳平……他已經習慣了總是想起他，“我聯繫了那邊的項目，對方很樂意我過去。”
小師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那，你什麼時候回來？”
“等我到了會打電話給你。”
小姑娘歎了歎氣，拿起筷子，扒了一口米飯。
“好好照顧你師兄，別惹他生氣。”
提到師兄，唐唐憤憤的丟下筷子，大聲的反問，“別以為我說不會生你的氣，就隨便說話，你有什麼立場跟我這樣說？”
楊錦被小丫頭突如其來的氣場幾乎壓倒，淡淡的笑了，“你說過陳平是你見過的唯一襯得上師兄兩個字的人，你這話還算數嗎？”
“那當然。”
“那我就放心了。”楊錦說著，從包裏拿出一個信封交給她，“我走以後，把這個直接交給蘇校長。”
“老闆她還不知道你要走？”
“我明天才去告訴她。”
蘇幀校長沒有勃然大怒。
楊錦忽然提出要去瑞典參加一個合作專案，對方十分歡迎他的加入，並且願意以國際合作的形式邀請科技大參加這個項目。條件豐厚，任何人都沒有理由拒絕。蘇校長安靜的聽他把話說完，這才抬眼看他，“什麼時候走？”
“週末。”
“這麼急，讓陳平送你吧。”
他搖搖頭，“不用，我行李不多。”
“楊錦，我也希望我沒有看錯人。”
“蘇老師，這次，我不會再讓您失望。”
楊錦走的那天，沒有人去送他。進機場閘口之前，他不知道自己回了多少次頭，每一次都暗自期待看到那個人……就像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那麼突然，那麼讓他茫然失措。他忽然想起來，在那個時候，自己就明白，和這個人會有解不開的結。
不為什麼，只為了仿佛錯亂的心跳，就著迷一般的相信了命中註定。
陳平……
我讓你相信我。但我說了那麼多句愛你，你都不相信……只說了一句不愛，你就相信了。
結局
Chapter 33
誰能知道，這一別，有多久。
如果唐唐早知道最終登上去斯德哥爾摩的飛機的人會是自己，她大概怎麼都不會答應楊錦的請求。如果楊錦早知道陳平不肯給他機會，不肯原諒他，他大概也不會自作主張給他留下了交流學者的邀請函。如果杜驍早知道師兄對楊錦的感情深刻至此，會讓他甘心放棄自己的前途和事業，他大概不會對楊錦說出許陌楠的身份。如果陳平早知道自己要經歷如此這般曲折迷離的情節……那麼早在他們最初相遇在機場的那個刹那，他就該想方設法躲閃他的視線……
讓他不要一見鍾情，一往情深。
但那有用嗎？
一年之前，唐唐幾乎是被劉濤押送到外事處交了照片和身份證，被杜驍搶去郵箱和密碼給瑞典的導師寫了郵件發去。去辦簽證的那天，陳平幫她把外套後面的帽子整理好，對她說，大人的事你不懂，就不要管。
“師兄，愛情不是大人的事。”
陳平只是稍稍愣著，把她推進領事館，“簽不下來就再也別叫我師兄！！”
十個月之前，一個年輕漂亮的女人忽然闖進實驗室，引來一干教工圍觀。那個女人看到他，只是微微一笑，“陳平？”
“是我。”
“幸會。”
然後她轉過身，就猛地被跑來的杜驍抓住肩膀，“許陌楠你差不多一點！”
陳平默然的看著他們，聽到那女人說，“二哥，我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做。”
剩下杜驍慌張的站在那兒不知所措。
八個月之前，老胡主任被推進了重症觀察病房，陳平抱著四毛守在病房外面整整三天，第四天老主任醒過來，把圍在他身邊的兒子女兒看了個遍，卻一眼盯住站在後面的陳平。
“陳平，可不敢弄丟了啊！”
陳平含糊的點了點頭，並不明白老主任說的是什麼。老主任卻放鬆了神經，仿佛在夢中似的，誰的話都不再搭理，只是不停的念著給我留著，給我留著……
沒人明白是什麼意思。
直到七個月前，陳平在胡主任的葬禮上看到步履蹣跚的楊老教授。老人家獨自一個人來，手上拿著一支白色的玫瑰花，很是漂亮。攙扶著他的陳平仿佛聽到老人家說……
這是最後一朵，給你留著。
六個月之前，和唐唐聊天的時候，她終於不再提起楊錦。又過了一個月，陳平才從杜驍那裏得知，楊錦參加的合作專案已經結束，他也離開了瑞典，卻去向不明。
“可能是要回來吧。”杜驍是這樣說的，但幾個月過去，並沒有見到他的蹤影。
兩個月前，陳平在校園裏偶然見到了已經癱瘓的張副院長，停下腳步打了個招呼。坐在輪椅上的人點了點頭，仿佛是微笑了一下。
這個微笑，比他以前的笑容好看的多。
“陳老師，蘇校長正在開會，讓你也進去。”
陳平的思緒收回來，答應著走進小會議室，裏面只有不多的幾個人。蘇校長看到他，忙說，“陳平，你又遲到，趕緊坐下。”然後轉回頭對講臺上的人說，“你繼續。”
但陳平沒有坐下。
講臺上的那個人也沒有繼續。
他們只是相互望著，仿佛看穿了時間。
台下的幾位領導已經開始不耐煩，蘇教授不滿意的咳嗽了幾聲。陳平忽然回過神來，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喊了一聲，“我東西丟了，先回去找找！”
然後就沖出了會議室。
蘇校長歎了歎氣，剛轉過頭，卻看到臺上的人飛似地跟了出去。
“楊錦你幹嗎去？”
“他丟的東西在我這兒！”
好吧，好吧，我們的故事到此結束，他們也很累很疲憊，他們需要休息一會兒，一小會兒。然後呢？你問然後呢？
然後，他們要花一生的時間，把他們的愛情娓娓道來。
完結
☆夜玥論壇ק已經設了輕小說館和歷史閒談區，大家去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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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s(s021084)
歷史閒談區
大家來閒談~
作者:
MABEL4506
時間:
2010-2-23 21:57
看到最後 終於知道原來篇名是這樣來的 呵
不錯的愛情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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