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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秦記)尋秦記趙雅》作者:無話詔曰【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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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藍桉
時間:
2012-7-18 09: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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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秦記)尋秦記趙雅》作者:無話詔曰【完結】
為毛她守身如玉20多年,一朝夢醒成了人人鄙視的淫/婦?
趙雅,尋秦記裡最慘的女配,老公死得早,兒子不懂事,大哥昏庸無能。
明明是個公主卻被當做下等交際花,最後還被輪女幹致死,就為了連情人都不是的項少龍。
穿越女主,智鬥權臣,耍弄種馬穿越男,養成秦始皇的故事!
作者:
藍桉
時間:
2012-7-18 09:47
淫/婦趙雅
“夫人,公子又跑出去了。”女婢小心翼翼地看向斜倚在榻上的美婦。
雖不是二八妙齡,那美婦卻也是顏色姣好,因保養得當的緣故,歲月幾乎忘記在她臉上停留。細膩白皙的皮膚微微暈出些紅潤,瓊鼻朱唇,無一不是精緻。連同一身時令的蔥翠夏衫,烏髮鬆散挽著的碧玉步搖,端的是一身風流。
“夫人?”女婢再次出聲。
美婦終於睜開雙目,一雙丹鳳眼,微微上挑,波光流轉中,連那女婢都有些癡迷。
“跑了就跑了,把酸梅湯端上來。”天可真熱。她想。
女婢遲疑了一下,道:“是。”才忙不迭下去。
美婦環視了一下四周,見掩在鬱鬱蔥蔥竹林下的亭榭裡已無旁人,神色頓時黯然下來。想到前世的一個笑話:無敵醜宅女一夢醒來,發現自己置身紅羅帳內,一個英武偉岸的男子正站立龍床前。她偷眼朝銅鏡瞄了一眼,只見自己國色天香,身材性感。整理心情,發現自己記得無數詩詞歌賦。正躊躇滿志打算擾亂後宮之時,內監慌來報:“禁軍嘩變,楊國忠已被殺了!”
她雖不是無敵醜女,卻也是傳說中標準的長相中等偏上,看起來顯小的宅女一枚。一覺睡醒,發現自己換了個美女身體,她重重歎了口氣,又氣憤起來。
就是穿越成馬嵬坡的楊貴妃,好歹也能臨死前和風流天子好一場。而自己呢?平白無故,老了十歲不說,還穿越成尋秦記中最悲催的趙雅。
沒錯!就是那個最後慘遭輪射致死的寡婦公主趙雅!就是那個“紙上談兵”死鬼趙括的老婆,昏聵趙王的妹妹,秦始皇的媽!
“是不是我死在外面,你就高興了?你當然巴不得我死了吧,好和你的姦夫們快活!”公雞般的變聲期男孩的嗓音因嘶吼透著沙啞。
很快,一個衣著華麗卻處處髒汙不堪的黑壯小子跌跌撞撞跑進亭榭來。頗類美婦的丹鳳眼,瞪得大大得,滿是火氣和不忿。
“夫人,夫人恕罪。”後面將將跑來的女婢們嘩啦跪了一地,“奴婢們攔不住公子。”
趙雅敲了敲頭,對這個趙盤,頭疼得很。
他老娘都換了個人都好幾天了,他竟然都沒看出來!這對母子關係真糟糕。
不過,對上這個已經發育得比自己高比自己壯的14歲男孩,趙雅像吞了蒼蠅一樣。自己混到大齡剩女的邊緣還沒談過一次超過3個月的戀愛,現在倒好,直接兒子都這麼大了,老公也死了十年了。
想到這,宅女趙雅沉了臉,“你這小子好沒規矩,還不快滾回寢室?!”說著向女婢們揮了揮手。
黑小子趙盤目光黯淡了下來,冷笑,掙開前來拉他的女婢,“我爹真蠢。”說罷,轉身,撞開亭下的女婢們,踉踉蹌蹌地轉身,背影被隨風而動的樹蔭不斷劃破。
“夫人,公子他不要緊吧?”一直陪著趙雅的丫鬟擔心地說。
“不管他。”趙雅隨口道。她自己還混亂著呢,現在的情況很不妙。這趙雅名義上是趙王親妹,大將軍李牧的幹兒媳婦,事實上,不過是巨鹿候趙牧用來款待貴賓的上等姬妾。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趙牧的控制之下。
上午巨鹿候府送來帖子說請她赴宴,不過是趙牧款待楚國春申君一名小小使者。看著來人那一臉猥瑣□,趙雅恨不得用鞋底踩扁。末了還是不敢,巨鹿候可是在邯鄲一手遮天,原著中趙雅死得這麼慘,趙牧一句“邯鄲治安須得重治”就把她親哥哥趙王給忽悠過去了。她強壓住火氣,僵笑稱自己身體不適,請巨鹿候諒解,又花了幾金,才把來人打發掉。
跑回寢室,關上門,還忍不住發抖,這樣的生活,趙雅這樣的生活,她一個人際關係簡單、一輩子沒什麼風雨的宅女能過嗎?
更何況,趙雅是為了她兒子趙盤,想讓兒子在沒有家族庇佑的情形下,成年後能授得高官厚祿,才忍氣吞聲。
而自己呢,與那黑小子一點關係都沒有,憑什麼受這樣的待遇?
好了,就算自己占了人家媽的身體,可也不是自己願意的。自己本來蝸居在那個有網有熱水的單身公寓裡,好不自在呢。
“小容,”她喚了聲。
“奴婢在。”一直陪著她的女婢抬瞼窺向她的臉色。
“更衣,進宮見我那王兄。”記得電視劇裡趙王對她這個妹妹還是關心的,只不過礙于死鬼妹婿得罪了整個趙國,又被巨鹿候趙牧忽悠,加上智商太低,才不知道趙雅過的是什麼日子。
雅夫人的衣服幾乎都是華麗繁複的,似乎是因為她的處境困窘,又或是因為內心深處公主的驕傲,雙重的思想撞擊,導致她的審美,總是傾向於昂貴炫目。
宅女趙雅換了幾身,都不滿意,很是彆扭,她以前可從沒穿過這樣的衣服。
“小容,找些素淨的。”好吧,她承認,趙雅的衣服是很漂亮很漂亮,穿起來也很高貴。但是她的心理年齡比這趙雅要小了十歲,雖然欣賞,可一時間實在不習慣。
最後終於換了件紫青色繡銀色蓮花的輕薄衣衫,很合時節,又是清新雅致。把趙雅喜好配在裡面的大紅深衣換成白色,更青春些。畢竟那紅青二色,沒有一定氣場,是駕馭不了的。
小容眼看雅夫人著好衣衫,似是換了一個風格,整個人精神氣都不一樣了。連忙給趙雅梳頭,鬆鬆散散透露著慵懶的髮髻,襯得趙雅嫵媚的眉眼,嫣紅的嘴更是誘惑。
宅女趙雅對著銅鏡裡模糊的臉眨巴眨巴眼,暗贊:真是顧盼生輝啊。難怪當年被炙手可熱的“軍事天才”少年趙括給娶到手了。
想了想,自己這是去宮裡,又不是去當交際花,搞得這麼美豔做什麼?
“拆了拆了。”
“可是夫人,這是今年最流行的髮式了。”小容不解,“聽說才女琴清曾在齊國稷下才士論政大會上,梳的這一髮式,被貴人賢士追捧。現下邯鄲城裡的夫人們都是這髮型。”
小容說完,便看到雅夫人微微側頭斜睨著自己,鳳目裡全是不滿。
“夫人。”小容喃喃著就要跪下。
“拆了換別的。”宅女趙雅不耐煩地揮揮手。琴清,她承認她嫉妒了。同樣是寡婦,一個是世人唾棄的□□,另一個卻是人人追捧的清純才女。
“換,換,還是梳之前的月髻嗎?”
宅女趙雅,沉吟了下,心裡激起比試之心。帶動潮流嘛,是女人的天職。“都挽起,這樣,這樣~~~~~”比劃著,小容不愧是貴族仕女貼身丫鬟,試驗了一下,便梳好了。
“夫人,這新髮式真是好看。”小容贊道,“邯鄲城以後必定效仿夫人。”
宅女趙雅也得意地看著鏡中人。明豔美麗,如果脫去俗氣,便是濃墨重彩也難掩蓋的大唐之風。這髮式便是《大明宮詞》裡,陳紅的太平公主所梳。
“夫人,奴婢給您簪上金簪吧。”
宅女趙雅搖搖頭,金簪雖是貴氣逼人,可與這一身清淡,著實不配。便指使小容折了庭院的白色芍藥簪在鬢邊,此外發上唯有一青玉簪,別無其他。
也不戴耳環、項鍊,便是這般素淨,卻也端的是明麗莊重。
只是這妝粉有些粗糙,但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宅女趙雅,也知道自己這突然老了10歲,雖看著年輕,但不上粉,卻是比少女發黃黯淡些的。
收拾停當,小容呼喝著府內的車夫侍衛,簇擁著趙雅上車,駛向趙王宮。
馬車是兩輪漆制檀木胎,上飾花紋很是繁複。外表很華麗,內裡鋪設卻是豔俗。確切來講,宅女趙雅甚至覺得,這馬車可能是趙雅和男人鬼混的場所之一。
想到這,不由一時氣悶,便唰地拉開珠簾。
中午剛過,邯鄲城裡還是熱鬧非常。人群擁擠,車水馬龍。只是土牆建房,也沒什麼高層建築。倒是像個原生態小鎮的感覺。
宅女趙雅貪看著這兩千五百多年前的市井百態,突然聽馬嘶叫一下,接著馬車一煞。她整個人向後傾去,撞在了車壁上。
“怎麼回事?”小容喝問。
“回稟夫人,是賢士們。”車夫回答。
小容點點頭。
宅女趙雅倒是一頭霧水,自己可是公主,雖說沒什麼地位,可也是王妹,怎麼碰上這些小官還得站在路邊讓道?
不過秉著穿越的秘密,她忍住沒問出口。
賢士們俱是峨冠廣袖,三三兩兩從不遠處的王宮處來,在這人人避之的熙攘大街上,竟是好不愜意。
趙雅細細打量他們,並無奇特之處,只是傲然些的讀書人模樣而已。
有什麼,她撇撇嘴,自己也是讀了將近20年的書。
不一會,賢士們走過,車夫又叮叮噹當趕起了車。
到了趙王宮,也不需什麼權杖,宅女趙雅便帶著貼身侍婢小容進去了。車夫侍衛都在宮外等候。
趙王宮是標準的六國建築,九層土臺上,鬱鬱蔥蔥掩映著各個宮室。
趙雅這回倒是沒直接去第九層找趙王,而是任由小容賄賂趙王身邊的太監,打聽趙王行蹤。
當前的形勢和我們的任務
宅女趙雅的穿越並沒有繼承原主的記憶,不過還好,一來她大體瞭解這部電視劇的劇情,二來,原主有個記日記的好習慣,而正好她在現代從小學習書法,對於小篆也是很熟悉的。
通過這堆竹簡日記,宅女趙雅完全看到了古代失足婦女的心靈路程。如果發表的話,現實批判力度絕對趕超《小婦白潔》。
韓趙魏因著三家分晉,通過聯姻把三國聯合成一塊鐵板。作為公主,趙雅更應當遠嫁他國,但因為她是前趙王最寵愛的公主,最後嫁給了邯鄲最有前途的貴族青年——趙括。趙括不僅家庭出身好,人品長相才華也很出眾,兩人結婚後很是過了一段神仙般的日子。
只可惜,前趙王與秦國戰爭中,受人蠱惑,懷疑當時大將廉頗暗中投降秦國,便把很有軍事才華的趙括替換了廉頗。結果,長平之戰中,趙括與四十萬趙軍被秦國白起坑殺。趙國精銳一掃而空,元氣大傷,再也失去了與秦國一爭的能力。若非平原君(趙盤的狐朋狗友兼對頭之一的趙德他爹)請他的小舅子魏國信陵君魏無忌搬來救兵,只怕趙國都被滅了。
如此一來,趙括便不僅被人從神壇上拽下來,甚至成了幾千年的笑柄——“紙上談兵”的男主。同時也被家族拋棄,而帶著年僅四歲趙盤的趙雅也被遷怒,隨著夫君,失去了家族的庇佑。
前趙王因著對女婿的失望,對趙雅不再看顧。趙雅帶著幼子很是過了段苦日子。親大哥新趙王即位後,對她的照拂也不多。眼看著兒子一天天大起來,又沒有父親家族的幫助,趙雅不得不到處公關尋求助力,使趙盤能夠有個好前途。
這個時候趙牧出現了。趙雅的美貌和高貴的身份,在失去保護後,成了趙牧控制的工具。
宅女趙雅,本著對新身體的在意,反復數了一下,這幾年,趙牧安排她陪睡的各國權貴以及下屬多達十數人,再加上陪酒遊玩更不知幾凡。
更沒想到的是,連尋秦記反派悲劇男連晉都被趙牧“賞賜”過與趙雅飲酒。
宅女趙雅,思來想去,趙雅墮落的癥結在於兒子的前途。而現在,自己穿成了她,也不在乎趙盤那小子又沒有官做。倒不如帶著兒子回封地去,過些簡單的日子。並且,到了封地,不僅她最大說了算,趙盤惹是生非也沒關係。而且也沒人知道原主趙雅在邯鄲的所作所為。
等過上幾年,趙牧被項少龍收拾了,自己再回邯鄲也不錯。
打著這個主意,宅女趙雅便來找她的便宜大哥趙王了。
雖然通過看帳本,她那個封地沒有多少入帳。但是想來是管理不善的原因,畢竟作為前趙王最寵愛的女兒,又是嫁的一等一的公侯世家,陪嫁的封地必定不差。
那趙王的隨行太監顯是與趙雅極熟,讒笑小跑過來道:“大王與巨鹿候在宣室聽楚國的音樂呢。”
小容嗤笑:“楚國的音樂?楚國也有音樂?怕是前蔡的樂師吧。”楚國本是南蠻,甚至春秋時沉死過前去討伐的周天子,被列國不齒。直到戰國才被東方六國接受成為諸夏。前蔡被楚國吞併以後,華夏的禮樂自然被楚國繼承。
太監笑:“是是是。姑娘說的是極。”
小容向趙雅,“夫人,這?”
趙牧也在?宅女趙雅皺了眉,這個時候他不是應該在宴請楚國春申君的使者麼?怎麼又在這時候向趙王獻樂?
“罷了,既然大王和巨鹿候在欣賞楚地音樂,本夫人還是日後再來與王兄請安吧。”趙雅對那太監說。
“夫人走好。”太監笑眯眯目送趙雅離去。看著她婀娜的身姿漸漸淡去,轉頭呸了一聲,“娼婦,不過是仗著侯爺~~~~~~”
走下三層土台,遠遠有一隊紅衣少女嫋嫋婷婷向這個方向走來。
近了,才看清各個眉目精緻,身材秀美。只是發飾很是奇特。
為首的中年婦人見到趙雅,連忙令眾女停下,向趙雅行了個禮:“參見雅夫人。”
趙雅點點頭,慣性地向小容看去。小容上前問道:“徐媽媽,這些女孩兒是?”
徐媽媽笑道:“是侯爺獻給大王的楚國舞姬。都是前越王室的後裔。”
趙雅懂了,越國被楚國滅掉也不過這一百年的事情。公子王孫尚不得溫飽,何況這些女孩呢。
待趙雅主僕走過,徐媽媽才帶著那些女孩起身,往宣室走去。
趙雅不由轉身,看向那一片紅,在土台之間,在青蔥掩映下,若隱若現。那薄薄的紅色紗衣被微風吹動仿佛,一片隨時會被風吹散的雲。
“夫人?”小容見趙雅的眼眸中隱隱有些水光,擔心地問。
“沒事。”趙雅收斂情緒,不管怎樣,自己穿越雖不成功,但至少比這些國破家亡的女孩子好多了。只要處置得當,自己又熟知劇情,未必沒有出路。
直到出了宮門,小容見趙雅好了些,才湊上來說趣話:“夫人每次進宮,總要與倩公主說話,今日過門而不入,倩公主下次見了定要嗔怪。”
趙雅微微一笑,這趙倩公主可是尋秦記的大女配,跟項少龍這渣男很是有不少對手言情戲。如果自己能夠改變趙雅命運的話,也不防順手救她一救。
外面等著的車夫見趙雅出來,連忙放下腳踏,請她上車。
趙雅扶了小容,才踏上一腳,便聽到身後一個低沉磁性的聲音:“雅兒今日不是身體不適麼?怎麼有興致進宮來?莫不是因為我?”
話語情意綿綿,但從小容扶著自己的手瞬間僵硬,她也條件反射性地僵了僵。趙雅的記憶,她雖然繼承的不多,但是這聲音卻如同毒蛇的芯子般滲入腦海。
來人是——巨鹿候趙牧!
她僵硬地轉過身,扯出笑容,看向趙牧。她在此之前不止一次地想過要面對趙牧該如何做。可是,此時此刻,她只有僵硬。想起趙雅被嚴刑拷打一晝夜後被他命令手下輪女幹致死的恐怖畫面,止不住地想先下手的殺機。而又顧及到現在他的權勢,只能隱忍的理智。兩種思想左右拉扯著。
趙牧一身清談常服,只帶著一個劍客,款款而來。
不同于一般趙國人的深輪廓,他五官淺淡,皮膚極白,微微一笑,很是儒雅。若不是眼角淺淺的紋路,和那陰騖的氣息,幾乎要被認作是誰家翩翩公子。
按照原著,這個趙牧是楚國春申君在趙國的私生子。他這個男版夏紫薇,在認父失敗之後,爬上趙國高位,處處為出國謀算,為的就是家族的承認。當然連父親派來的個小小使者都要費勁巴結。而自己今日卻拒絕了~~~~~
“妾身見過侯爺。”趙雅微微欠了身,一邊尋思如何回答。
正思考著,突然腰部一緊,整個人被拉向上前方。
趙雅猝不及防“啊”了一聲,卻是被趙牧在眾目睽睽之下扯進懷裡。她又羞又憤抬起頭,正好看進趙牧如黑水深潭的眼眸。
“雅兒何必如此惺惺作態,扮作處子?這番精心打扮,難道不是為我?”趙牧扣緊趙雅細腰的手微微用力,薄唇湊近她的耳畔呢喃。
宅女趙雅哪受過這個,因為宅、因為性子冷清,從沒和男人如此親密過。更何況是在行人往來如織的大街上,自己現在還是個寡婦!
“侯,侯爺~~”趙雅還沒失去理智,記得這人是陰險毒辣殺人如麻的趙牧。“妾身今日真是不適,那個來了。”難以啟齒的話說完,已是連脖子根都赤紅一片,嫣紅的唇也被咬破。
趙牧笑了笑,放開她,手指在她左胸很擰了一把,“賤婦,這次便饒了你。”說罷,側頭道:“連晉,護送雅夫人回府。”
那一直低頭沉默的劍客,行禮道:“是,侯爺。”便又對趙雅一禮,“夫人請。”
趙雅被擰疼得眼淚都快下來了,聽了這話,如蒙大赦般匆匆上了馬車。不停地催車夫“馭快些”。這樣的羞辱,到了車上,趙雅不禁悲從中來,在車轔轔馬蕭蕭的掩蓋下,動聲大哭。
看日記,看原著趙雅受的屈辱比今天遇到的過分多了,她是氣憤。可今日自己親身遇上了,那種噁心,那種屈辱感,鋪天蓋地的。她想到自己的爸媽,對待自己如珠如寶,而自己卻被這個陌生人當成個賤物玩弄。如果他們知道得多難過多傷心。
邯鄲是一刻也不能待了!
直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小容見這樣,便一直催車夫再快些,車聲響更大了,才掩飾住。
倒叫徒步的侍衛以及劍客連晉一通好追,繼而這一幕沒有被他們發現。
回到府邸,才拾掇了情緒,在馬車裡補好了妝方出來。見連晉額頭微微出了層細汗,趙雅便要婢女招待他喝些漿水。連晉倒是拒絕了。
趙雅也不留他,連晉此人急功近利又不擇手段,不是個能相處的。
最後被呂不韋閹了,被秦始皇五馬分屍。還被很多觀眾罵一聲“活該”!
對了,秦始皇呢?
“公子在何處?”
“奴婢不知”女婢們應道。
聽了這話,轉身而走的連晉卻是回過身來,“夫人,公子盤雖有侯爺照拂,但太過惹是生非,總會讓侯爺厭煩的。”話很是不客氣,表情和身體也是同樣傲然。
趙雅心裡好笑,這個連晉真是個自以為是的。不過是名劍客,趙牧身邊的一條狗,卻把自己當心腹倚重之人了。大家現在都是給趙牧打工的,你又何必故作姿態來得罪我呢?
趙雅微微一笑:“盤兒自有我與侯爺管教。連大爺費心了。”
連晉一哂,轉便走。
公子盤不是省油的燈
連晉人是走了,宅女趙雅倒是愁上了。
趙盤成天在外惹是生非,她娘到處為他給人低聲下氣賠不是。偏生他惹的還都是些不好惹的,比如王子趙嘉、平原君的公子趙德之流。
自己可不是那個為了兒子什麼都能忍的趙雅,也做不出那些上門送禮賠笑被人侮辱的事情。完了還裡外不討好,被兒子鄙視,嫌棄。
在他們搬回封地之前,可不能再放任這小子惹出禍事來。她決定今晚和趙盤好好談談。
坐在大廳邊喝茶邊整理思路,這個青春期的男孩,俗話怎麼說來著,就是野獸。打不得哄不得,自己可得把說辭斟酌斟酌。
茶喝了兩壺,思路差不多也理清了,還是老路子,從理想未來談到人生哲學。
可趙盤愣是還沒回來。
趙雅看看天色,已經漆黑一片了。方才依稀記得更夫打的三下。這趙盤一個未成年孩子能跑哪去呢?
想來想去,好歹把人家媽給占了,也不能不管人家孩子,宅女趙雅還是吩咐幾個老僕出去四下找找。自己回房等消息。
哪知,僕人剛走,小容就回稟說,公子回來了。
趙雅便差她把趙盤叫來。
哪知小容回來時,臉上一個紅巴掌赫然觸目,趙盤人影都沒有。
“怎麼回事?”
“公子他已是困乏不堪,叫我回稟夫人,說有事明日再提。”
趙雅登時怒不可遏,想起下午被那趙牧在眾目睽睽之下侮辱,“賤婦”二字便是因為這個小子而得。而他呢?不僅不體諒她,反倒和旁人一般以她為恥。
她可不是他媽,為他受的一點點罪都要這臭小子補償。
快步穿過園子,命人撬開門,便把那小子從被窩拽了出來。
剛一肚子話要罵,卻見那小子鼻青臉腫的像個豬頭。定是被人揍了。
或許是因為母子連心吧,趙雅不由自主地心揪了一下,放柔了聲問道:“你從哪得了這一身傷?”
趙盤卻笑了,伸手在趙雅臉上摸了一把。
這動作,十分之猥瑣。
趙雅愣住了。
趙盤道:“怪道那些野男人都來找你,你比那簡大夫家的新兒媳還要美上十分。”
趙雅來不及思考那簡大夫家的兒媳婦是誰,心底的草泥馬已經成千上萬地呼嘯而過。
她被調戲了!
被親兒子調戲了!
於是趙盤那腫得好似豬頭的臉上又被華麗麗賞了一巴掌。
這還不解氣,第二天趙盤發現房門上鎖,並被告之這幾天禁足。趙盤怒?幾聲也消停下去,畢竟自己這副尊榮出去不僅影響市容,還徒惹恥笑。便老實在家養病,當然對趙雅是半點好臉色也無。
趙雅也無所謂,趙盤能在家養傷,至少比活蹦亂跳得讓人安心。
而此時,她也碰上件焦頭爛額的事情——錢財入不敷出。
公主府裡進項一直不多,除了封地的微薄進貢,便只有趙王逢年過節的一些賞賜。但,這些收入不僅要用來和權貴打關照,還要不時地為趙盤闖的禍賠禮,以及他不時的揮霍。如此一來,這些年母子倆僅靠著趙括生前積累的老本過日子。
如今,這老本也漸漸見底了。
想想不久要去封地,那路費、建設費(那地方十年沒去了,房屋翻新什麼的都要錢)再加上走之前給趙王寵臣的公關費。趙雅心底像壓了塊大石。
看看妝匣裡琳琅滿目的首飾,有些意動,但又考慮到公主的體面,還是放棄了典當首飾換錢的打算。
一時也想不到開源的法子,趙雅果斷地先截流再說。這府裡的花錢大頭就是趙盤,不僅每個月揮霍無度,還闖禍。她借鑒前世漫畫家夏達的省錢辦法——宅!不出門,光吃飯花不了幾個錢。
於是可憐趙盤一門心思養傷,還不知道自己徹底“被宅”了。
接下來的幾天,趙牧忙著接待春申君那個獻樂買馬的使者,到處去馬場,倒也沒空理趙雅。她也趁機到宮裡公關,只不過趙王每天都忙得很,不是聽音樂就是與妃子遊樂。
幾次往來之後,這天終於把回封地的事情提了出來,趙王睜開酒醉的迷蒙雙眼,“王妹在邯鄲住得好好的,為何要回去?”
趙雅裝出一副慈母的模樣,“這麼多年在邯鄲得王兄的照拂,盤兒也長大了,該回封地打理自己的產業。更何況,這都城裡誘惑頗多,不如封地清淨,有利盤兒讀書。”
趙王想了想,“這樣啊,那好吧。王妹你要經常回來看寡人才是。”
沒想到趙王如此痛快地答應了,趙雅喜出望外,連連道:“多謝王兄,多謝王兄。雅兒必定年年帶盤兒來覲見王兄。”
事情如此輕鬆,甚至連準備好的公關費都沒用上,趙雅心情舒暢地走出九層土台。小容不解地問:“夫人,我等真要回封地嗎?公子的事怎麼辦?”
對於小容,趙雅還是很滿意的。她本是孤兒,被趙雅收養在身邊,不同于一般的忠心,更是把趙雅母子當做自己家人般關心。
對小容,趙雅還是不同的。
“兒孫自有兒孫福。這些年來,我為了盤兒能有個好前程,做了許多事情。而如今,在邯鄲城裡誰人不知公子盤的惡名?”通過電視劇裡公子盤欺男霸女被項少龍教訓的橋段,趙雅很自然地瞭解到趙盤不是啥好東西,“這幾天我想通了。與其長輩為其某前程,不如兒孫自己有出息。趙氏孤兒的事情也不是只一家發生,兒子不肖,或許別人會看在他先輩的面子上不去計較。但是到了孫子這一輩,人家不再記得他祖父輩的面子,只記得他父親的錯處。對其孫子便處處針對。”
歎了口氣道:“夫君生前得罪了整個趙國,誰還能記得公公當年保家衛國的熱血,看到盤兒只會說,那是罪人的兒子。”宅女趙雅把自己的觀點拋出,除非趙盤自己有什麼了不得的貢獻,否則就憑他爹的衰名,哪怕他老娘下一輩子海,也沒法給予他什麼好前程。
要知道,現在是戰國,尤其是東方六國,都是拼爹的社會啊。
小容聽了,高興起來。雖然回到封地,不如這邯鄲城繁華,但是這些年夫人的不得已,夫人的苦楚,她也感同身受。如今夫人想通了,又說出這些道理,雖然她不是很明白,可是能自由自在地過日子,她由衷地為夫人高興。
既然來了宮裡,那個炮灰女配趙倩公主,趙雅也碰上過幾回。單純文靜的軟妹子一枚,跟她這個姑姑關係很好。
趙雅開始還怕她看出自己什麼不對,特意準備了些小東西轉移注意力。比如半人高的毛絨玩偶之類的。趙倩只是個被悶在宮裡的單純姑娘,雖說跟趙雅親,但也不是經常見面。通過這一打岔,也不纏著問這問那了。
而且如此一來,毛絨玩偶倒是在宮裡風行起來。接著一日在邯鄲大街上,趙雅看到有人叫賣劣質玩偶的時候,才突然醒悟,這可也算是一大財源。尤其是對她這種幾乎沒收入的家庭來說。
不過想想也沒啥技術含量,也就算了。
聽說要舉家遷回封地,趙盤不是很樂意。畢竟現在是戰國時代,除了幾個都城,其他可沒什麼繁華之處,對於年輕人來說,大城的吸引力不是一般二般。
對於趙盤的不樂意,趙雅也不理會。反正全府都走了,他愛留不留。態度擺下之後,趙盤生了悶氣,要出去花天酒地一番,說是以後沒機會了,臨走享受,且還要與朋友話別。
趙雅仍是沒同意。誰敢打包票,這小子這最後幾天不出岔子?
趙盤幾次大鬧過之後,趙雅態度堅決,他也沒轍了。原本母親憐他沒了父親,處處遷就,放任。如今一改過去的做法,強勢起來,趙盤心底倒是異樣起來。
平日裡,母親的溺愛確實讓他很自由。可是,每當那些狐朋狗友,如趙德之類,對某些邀請不想做的時候,總會說:“非是我不願,而是我娘不許。”而他公子盤,人人都知道他娘不僅不管,出了亂子還出來收拾,於是再不願意,他也被擠兌得推脫不了。
他公子盤雖是頑劣了些,卻也並非傳言中那麼紈?不堪。只不過,那些狐朋狗友做的事情都被他一人承擔罷了。誰叫他有個不打不罵不指責他的娘呢。
而且,趙盤也想,他多出事情,是不是娘能多關心他一點?哪怕打罵。這樣能少些時間和那些臭男人搞在一起。
“這些書不讀完,不許出去!”
“讀了也記不住?教你個康熙大法:每篇讀一百二十遍,保管你記得一輩子!”
“吃飯不許浪費!其他時間廚房不開火,想吃也沒有。”
“不許白天睡覺!”
“不許••••••”
“不許••••••”
••••••趙雅這麼多不許,本已經準備好與趙盤進行長期爭鬥了。哪知這小子一戰而潰,老老實實真照做了。
趙盤哪知道這個不許那個不許,完全是趙雅省錢舉措。宅了也要有事做,最省錢的是就是讀書。白天不許睡覺,自然天一擦黑就困,省燈油。除了飯點不開火,當然更省糧食。
這些日子,“被宅”,趙盤養好了傷,連精神氣也養好了。陽光了些,渾身的暴戾也少了。畢竟作息規律,生活簡單,又在家裡不與人爭勝鬥氣。
或許,封地的日子也不是那麼難過。趙盤想。
日子在收拾打包準備中喧鬧而平靜地流走。就在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中,趙雅又收到了趙牧的請帖。
作者:
藍桉
時間:
2012-7-18 09:48
宴無好宴
當打聽清楚,去赴宴的還有烏氏牧場的烏堡主,想來只是那楚國使者為買馬的正常宴客。趙雅放下了點心。
雖是要走,可趙牧還是得罪不起。自己連個招呼都不打就走了,怎麼著都有點削他面子的感覺。想了想,趙雅決定,還是去一趟,順便把打算說清楚。不然走也走得不踏實。至於趙牧如何反應,只能抱最壞的打算,隨機應變了。
又不禁安慰了自己一下,原著中趙牧對趙雅雖不尊重,但也不算是事成水火。若非後來趙雅幫著項少龍私藏魯公密錄,最後下場未必如此之慘。
赴宴那天,趙雅一身淡墨曲裾,松綰髮髻,兩三根銀簪,再加上淡妝,清雅文質多於美豔。她照照銅鏡裡模糊的面容,放了點心。此時天下有名的是燕趙美女,素來以曲線起伏、嬌媚為美。自己反其道的素雅,在時人,尤其是中年權貴來說,食之無味。
寶馬雕車緩緩而行,車頂傾瀉下來的松石珠簾,隨行路晃悠撞擊,不斷輕發出悅耳的鳴響。趙雅極是滿意自己對馬車的改造。原本封閉式的車廂,換成了現在的半截車壁加個頂蓋。這樣的車本是男人乘坐的。而她又特地穿了松石的珠簾掛滿四周,柔和了女性的美麗。
當然這樣做的初衷,只是趙雅覺得那封閉車廂太過令人聯想。
車行到巨鹿候府。停下後,趙雅頓覺自己那公主府與這侯府絕對不是一個年代的建築。雖說都是一般的以土築牆,這一點到漢朝亦是,有名的椒房殿也是土牆。但是,巨鹿候府運用了很多巨石打磨成磚,壘壘疊疊倒是宏偉、大氣非常。
侯府管家對趙雅道,宴會尚未開始,侯爺請夫人在偏廳等候片刻。
一聽趙牧可能在等自己,趙雅不由緊繃了神經。好久才扯出笑,請管家帶路。
偏廳還在花園另一頭,趙雅一邊忐忑著,一邊想著應對,並沒發現花園裡人人面色緊張。
突然聽見一聲整齊的“起!嘿!”
她嚇了一跳,抬起頭,卻見花園的一個入口,數十個青壯漢子用力搬動一塊巨石,只是那巨石頗重,卻是紋絲不動。
侯府管家忽地眼睛一亮,從巨石後看見一抹暗紅色身影。便撂下趙雅,輕手輕腳跑過去,笑道:“公子,可是驚擾了。昨日雨水頗多,使這巨石滑落牆體。還請公子少待,巨石馬上移除。”
趙雅暗皺眉頭,趙牧府上並沒有其他主子,那公子想來便是楚國春申君的使者了。
那公子雖只隱約透過巨石的一角看到暗紅色楚國傳統衣袂,可那聲音卻是如金石相擊,青山流水辦好聽,語氣也很溫潤,“只是這巨石頗重,而地方狹窄,使用不上過多的人,否則也不會如此費力。”
管家道:“公子說得極是。可惜這圍牆也是巨石築成,不然另開一門,亦是可行。”
“起!嘿!”又是一輪抬石。巨石僅是搖晃了下。眾人見了無不是輕搖其頭。
管家隨見不到巨石後被封住的公子神情,但以自己多年伺候巨鹿候的經驗,這主子必定也是?不住地氣。便先一步喝罵道:“你們一個兩個沒吃飯麼?有力氣不用,省著回家蹬腿麼?還不快給我搬!”
趙雅看到這一幕,也不羡慕趙牧府邸的巨石建築了。
巨石牆因為一場雷雨,就散架了,一看就是粘合劑不過關。畢竟現在沒有水泥,那土磚牆是糯米水和泥粘合的,尚還過得去。只是這巨石牆也用糯米汁就有點不大對了。
眼看著快開宴了,貴客反倒被巨石封路,出不來。
或許這是一個機會。
趙雅心念一閃,走了過來,“管家,可是為著巨石為難?”
那管家雖對趙雅不屑,不過畢竟人家是王妹,正經的貴族。便恭敬道:“夫人,正是。”
趙雅一笑道:“區區一塊巨石有何難。”
管家心道,這雅夫人果然一屆女流。“這地方窄小,用不了許多人手搬動。莫非夫人新招募了什麼奇人力士?”
對面的楚國使者也道:“夫人可也是今日宴請的賓客?若是有計,請助我脫困。”聲音朗朗。
趙雅也有意與這使者賣好,便對一臉不以為然的管家道:“不需奇人力士,只需幾樣東西,本夫人一人之力便可舉起這塊巨石。”
此言一出,四周皆靜。
繼而一人嗤笑出聲,接著偷笑聲不絕於耳。
管家忍著笑,嘴角勾著:“夫人果然風趣。”
趙雅不理這些,伸手招來小容,在手絹上畫了一個滑輪組,交代她快去找匠人做好,又在她耳邊嘀咕了幾下。
眾人見趙雅並非戲言,果真付之行動,倒是再次靜了下來。
趙雅見時間有一會了,而趙牧很可能在偏廳等自己,這個管家又拖延時間,很是不配合。深怕趙牧借此發怒,便道:“一會我的婢女將會來代替本夫人,把這巨石搬開。管家,我們還是快些去見侯爺吧。”
管家這才先向那使者客氣一番,又呼呼喝喝那些青壯繼續發力,才帶著趙雅去了偏廳。
果然趙牧已經到了,正陰沉著臉跪坐在主席上,拿著一卷帛書,不知在思考什麼。而身旁侍立著的連晉本是面癱的表情,見到趙雅姍姍來遲,眼中閃過一絲戲謔。
當然趙雅此刻緊張萬分,也注意不到這些。
“見過侯爺。”她再不願意循著本尊的習慣自稱什麼“雅兒”,平白無故低了一頭似的。
半餉,沒聽見趙牧回應。而她半蹲的身體有些發僵了。後脖頸不禁出了些冷汗,看來這趙牧定時對自己不滿。
“起來吧。”趙牧聲音淡淡的,“今日宴請烏堡主商量楚國買馬的事情,你多費心。”
趙雅點了點頭,趙牧不一上來提自己要走的事,看來不是很反對了?也許,趙雅沒自己想像的那麼被看重。
“烏堡主一向自詡對趙國忠心耿耿,不願意把趙國的馬販去楚國。可楚國是東方六國唯一能與秦一爭高低的,對我們合縱抗秦很是助力非常。這中間的道理,夫人你是王妹,要好好與烏堡主說道說道。”趙牧溫言。
趙雅松了一口氣。既然趙牧找自己說服烏應元這種正事,想必不會刁難自己了。想到這裡,連聲應道:“必定盡心盡力。”不自覺聲音都有些欣喜。
趙牧挑眉看了她一眼,不再言語。
場面便冷場了,趙雅盯著自己腳尖,似乎能從上面看出花來。
趙牧一向對趙雅這種光有美色的蠢女人又是鄙夷又是利用得淋漓精緻。本來聽說趙雅瞞著自己向趙王請辭,頗為意外。這麼多年忍辱負重,眼看著兒子快成年,卻在這時前功盡棄地要回封地。是突然明白趙盤不可能有好前程,還是什麼原因。趙牧並不想知道,他只知道自己被冒犯了。
趙雅只是他手裡的一隻工具,甚至是玩物。
“那楚使,今晚你需好好招待。”趙牧在“好好”兩字上加重了語氣,似是渾不知趙雅已向趙王請辭的事情。
趙雅已放下的心被這一句,徹底跌入深淵,小臉煞白地抬起頭來。
趙牧已是輕蔑地瞟了她一眼,直起身來,當先一步離開偏廳,揚長而去。
滯後一步的連晉,似笑非笑地瞥了趙雅一眼,緊追上趙牧。
趙雅腳步虛浮地走出偏廳,已趕回的小容急忙扶住她。
“烏應元見過雅夫人。”
卻見一精神矍鑠的健壯老叟對自己一拜。他身後跟隨著一個美貌少女和兩個年輕男子。
趙雅清楚地看到那少女和其中一個男子眼中毫不掩飾的輕蔑和嘲諷。
“烏堡主不必多禮。”趙雅沉下情緒。
“烏堡主,快請。本侯已靜候多時了。”趙牧爽朗地說笑著迎出門來。
烏應元與趙牧寒暄了幾句,相互謙讓著進了廳。趙雅便提步跟上。沒想到這時,那烏應元帶來的少女搶先一步進門,似是不小心地擠到了趙雅。而趙雅此刻因擔心趙牧要求自己“招待”楚使的事情魂不守舍。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擠,差點跌倒。
“咄!那小姐,好生無禮!”小容不讓了。
那少女卻是神態傲然,看也不看趙雅一眼,小跑到了正和趙牧相談甚歡的烏應元面前,嬌嬌喊道:“爹。”
原來這便是烏廷芳。趙雅想,此女嬌蠻且無腦,難怪以後很是吃了些虧。也不知她和連晉是不是已經相識。
與此同時,烏應元帶來的兩個年輕男子之一,也匆匆追向烏廷芳。於是,門外便只有趙雅主僕和另一個年輕男子了。
“大小姐和少爺平日在牧場不知禮節,雅夫人勿怪。”那男子道。
“你是何人?”趙雅也不客氣,看這男子服色似是下僕,說話也著實可惡。那烏廷芳兄妹倆不懂禮節?在趙牧面前不是知禮得很麼?
“小的烏氏牧場管家陶方參見夫人。”陶方恭謙叉手行禮。
正在這時,一聲清脆的喝聲傳來“陶方還不快進來,雅夫人的入幕之賓雖多,卻也輪不到你!”
趙雅聞言,嗖地盯住那聲音的主人,正是烏廷芳。
只見她也毫不躲閃,一副受了驚嚇卻堅持真理模樣,甚至臉還紅紅的對著趙雅發怒的眸子,委屈地嘀咕道“邯鄲城誰人不知~~~~~”
此刻,廳內一靜。所有人的目光俱是集中在趙雅那神色不定的俏臉上。連那之前默不作聲的楚使也好奇地看向趙雅。
趙雅此刻天人交戰。如果發怒拂袖而去,趙牧那關說不定就算過去了。畢竟自己雖說在他面前沒什麼尊嚴可言,但是作為趙牧手中拿得出來的交際花,在大庭廣眾之下還是尊貴非常的。
但是,說這話的是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比趙盤大不了多少,也算是她趙雅的晚輩。被這樣譏諷,自己便退走,想必明日邯鄲城就會傳出什麼“純善稚女大義凜然,淫/亂夫人無言以對”的話來吧。
想到這裡,趙雅微微一笑,便欲開口。
失足這種事,有一必有二
烏應元倒是反應過來,緊走幾步,向趙雅行了個禮:“夫人,小女無狀,老夫在此給夫人賠罪了。”
這烏應元如此作態倒令趙雅無法發作,若是一個弄不好,趙牧也不會放過自己。
誰知那烏廷芳好死不死地向她哥哥烏廷威和連晉得意地挑挑眉。
見到如此,趙雅心中一動,笑道:“烏堡主多慮了。烏家大小姐天真可愛,本夫人喜歡得緊,怎麼會怪罪。侯爺與連大爺也同樣如是吧?”
這話一出,烏應元臉色突變。
趙雅這話是什麼意思?乍一聽,仿佛只是她與趙牧關係極近,趙牧常為她出頭。芳兒這般得罪她,她不怪罪的同時捎帶上趙牧似乎也沒什麼。
但是,巨鹿候趙牧是什麼人?色中惡鬼!仗著趙王寵信,連宮中夫人公主都敢覬覦染指。趙雅如此一說,似是趙牧對芳兒有意。
烏應元想到這裡,不由領後出了層細汗,側眼望去,那趙牧確實不時打量著芳兒,而那芳兒卻一副懵懂不知的樣子。烏應元微微有些擔心了。
趙雅見烏應元的表情,就知他心中所想。嬌媚一笑,走入大廳。
這烏廷芳與連晉既然已經相熟,日後走到一起,別人得知今天自己的話,也會指指點點,猜測她與趙牧之間不清不白。未婚女子對於流言蜚語更是無法抵抗。她趙雅可不是什麼軟包子,對於劇情女主從來也沒什麼優待。
看著此刻似是得意的烏廷芳,她惡毒地想起,此女日後被嫪毐、方士QJ折磨,只怕那處境比現在的自己也不如。
進了大廳,方才看到之前碰到的楚使。年紀大約二十出頭,膚色皎然,眉目如畫,朗朗如日月入懷,所在之處如玉山上行,光映照人。
此刻楚使一雙秋水眸子也不看那嬌豔如花的烏廷芳,卻是打趙雅一進門便饒有興趣地盯著瞧個不停,目光灼灼。
趙雅被看得很是不自在,可坐席卻是和那楚使對面,為右側第一。便微微側過臉來。
“夫人為何不願直面對小使?”那楚使開口了。
趙牧道:“夫人,這位是楚國李園李公子,很得春申君的信賴。”
原來是楚國李園,難怪如此風華。
此人被譽為楚國第一美人,第二美人是他的妹妹也是春申君的寵姬。
想到這裡,趙雅斂目道:“李公子目光閃閃如岩下電,故,妾不敢直視。”
烏廷芳聽了這話,剛想諷刺趙雅的做作,卻被烏應元拉住了。
“哈哈哈”趙牧拊掌大笑,“李公子何必如此。雅夫人一向仰慕公子的才德,故此,聽聞本候宴請公子,特來相見。”
趙雅在心中大罵:尼瑪仰慕個屁才德。老娘今天才知道是這貨來出使!
李園卻是收回目光,一輯道:“唐突了。”
便不再看向趙雅。
面上一絲鄙夷卻是毫不掩飾。
趙雅心下莫名黯淡,本來自從重生到這個身體裡面被權貴、貴女、親人、甚至僕人鄙夷,都屢見不鮮。但是,這個李園的表情卻是讓她突然很委屈。
或者,美男總是這樣讓人在意吧。
接下來的宴會很是有些冷淡,一來是分餐制,二來雙方關係一向不緊密。
直到歌舞上來,氣氛才轉為熱烈。
先上來的是李園從楚國帶來的一對越姬。
體態輕盈,眉目清秀,穿著古怪的南方舞衣,踏歌而來。雖是聽不懂她們唱的是什麼,不過那音調著實悅耳動聽。
宴席間所有人都注意力都被吸引了。
趙牧注視烏應元的色授魂迷,笑道:“烏堡主,這些越女可人否?”
烏應元倒也不矯情,答道:“越姬果然名不虛傳。”
趙牧微微一笑,一揮手,那對越姬便舞動著春柳般的身姿,緩緩舞到烏應元的面前,跪下。表示已奉他為主。
烏應元遲疑了一下,還是收下了。
見此,趙牧和李園俱是高興。事情算是辦成大半了。
送走烏應元一行人後,趙雅忐忑地躊躇是否該離開。
怎麼看李園如此年輕美男子,怎麼也看不上自己這個30多的婦人了吧。
“夫人,請隨老奴這邊來。”趙牧的管家攔住去路。與此同時,那高門在烏應元後已是重重落鎖,發出沉悶的金屬聲。
小容擔心地看向趙雅。
趙雅咬咬唇,方才在宴上,趙牧暗示的話語,已經十分讓她難堪。而那個李園也顯然對她不感興趣,自己這般去恐怕不僅徒勞無功,反而自取其辱。
但是,趙牧的命令,自己又不能違背。
李園散宴後由侍女伺候沐浴,歇息於之前的院子。
路過那塊移了很遠的巨石,那份震驚始終盤旋在腦海。
那清脆而自信的聲音也縈繞耳畔。
但轉眼又想到那趙牧與那婦人之間的互動,卻是一陣心煩。
如此聰慧的婦人又怎會甘做那趙牧的禁臠?
“咚咚咚。”門扉輕叩。
“何人?”
來人不應。
“究竟何人所為何事?”
聽到門內慵懶的聲音,定是那李園已經歇息了。趙雅下意識腳一抬便要走,卻看到小容擔心的眸子。
她對她輕輕搖了搖頭。
趙雅心裡很亂,自己這樣摸上一個陌生男子的臥房,別說自己前世沒做過,就是今生也是頭一次。
雖說,這李園相貌風雅,可自薦枕席真是做不來。否則這跟那個原身趙雅又有什麼區別?不過還是一樣的沒有靈魂和自尊?
她不是,哪怕受到趙牧的懲罰,也不願重走原版趙雅的老路。
想到這裡,趙雅下定決心,收回已踏上臺階的腳。頭一掉,走了回來。
“夫人,這如何是好?”小容心慌不已。
“小容,既然已經連盤兒的前途都不再意了,又何必要如此做?就算遭到懲罰,也比不上這恥辱。”
倒不是宅女趙雅是個貞潔烈婦。
而是她明白,失足這種事情,是又一次必有第二次,永無止盡的。
大不了學漢高祖的薄姬,自毀容貌,專心在封地帶孩子。(毀容,不是潑硫酸那種毀啊,只是輕輕劃一刀,跑去封地後,在慢慢搞些蘆薈什麼的去疤產品)
按現在的醫療水準,臉上劃一刀別說毀容了,死了的都不在少數。
自己要是真這麼幹了,不用自己說,趙牧也不會再理會自己了。
打好了主意,趙雅扯亂了衣襟,又往手心吐了口唾沫,接著往臉上揉搓了幾下。這會兒,臉上的妝容全花了。
然後在小容目瞪口呆的注視下,再一次扣上了李園公子的門。
許是被敲門聲給弄得不耐煩了,李園刷的一下開了門,見到來人:刷白臉,猩紅大口,髮絲淩亂的~~~~~一個女鬼!
李園駭地倒退幾步。
“公子,奴家是侯爺派來伺候公子的。”
李園反應過來,原來是人,那就不可怕了。細看之下,那女子身段頗為妖嬈,只是那臉實在不能看。莫非趙地女子晚間待客是如此風俗麼?不過十裡不同風百里不同俗也是可能的。
便皺著眉頭說:“本公子不需要女人伺候,就這麼回稟你們侯爺吧。”
聽了這話,趙雅壓抑著心花怒放等李園一臉鬱悶地關上門。
接著由小容幫著整理好衣服頭髮。
依舊花著一張臉找趙牧去。
只說,那李園不識抬舉,拒絕了自己。自己是一路哭回來的。
趙牧聽了沉吟不語。
趙雅心裡不停打鼓,這市井傳聞李園自負貌美對美色不是很熱衷,希望自己能糊弄過去。當然那假哭依舊持續。
末了,趙牧又派了一個美姬前去,李園還是拒絕了。
趙牧這才信了趙雅,讓她離開。
上了馬車,趙雅緊繃的神經才鬆弛下來。
“夫人,幸好那李園公子是個君子,對美姬也不喜愛。”小容慶倖。
聽了這話,趙雅回頭看向黑暗中漸漸遠去的那座光明宅院,是嗎?真君子?
李園躺在塌上,玩弄著手中的一方絲帕,上面繪的正是滑輪組。如玉的膽懸鼻嗅了嗅那方絲帕,沒有味道。沒有貴婦貴女們慣常帶的那股煙薰火燎的香味。
很久沒有聞到這樣的味道了。
很久是多久?
是妹妹還沒有成為春申君的寵姬,是自己一心苦讀學的學識打算貨與楚王,是母親還沒有餓死,自己帶著妹妹在村子裡玩鬧的時候?
李園記不清了,迷蒙中,仿佛在做夢,又仿佛是真實的:一個漂亮女人對他說:哥哥,沒有權勢,我們的相貌不僅不會帶來福祉,反而會招來災禍。
哥哥,請把我獻給春申君哥哥~~~
毀容謝罪
遠遠聽到馬車回到府邸,趙盤一下子沖出來,站在門口,臉上表情似喜非喜,只看著趙雅優雅地扶著小容從車上下來。
“公子,你怎麼?”小容詫異,這麼晚,公子竟然出府來迎接夫人。
“娘,你,。。。。。。。”趙盤想說什麼,嘴角勾起,眸子清亮,只是一時詞拙,又說不出來。
趙雅盯著找盤的臉,直到他放棄組詞,忐忑地看著自己。這才翻了個白眼,帶小容逕自回寢室休息去。
那趙盤定是見自己沒留在趙牧那裡過夜,便高興成這樣。趙雅心裡很不爽,這小子弄得自己多尷尬。
私生活被兒子盯著,總不是件好事情。哪怕這也叫做關心。
就在上下行李打點妥當,趙雅發愁如何擺脫趙牧的時候,事情自己找上門了。
這天天剛濛濛亮,公主府外就被圍了。
無數劍客侍從堵住了各個出口。
就在趙雅謹慎踏出門的時候,一頭蒼蒼白髮瘦骨如柴的簡大夫拄著顫巍巍的拐杖,漲紅著臉要趙雅把趙盤交出來。
趙雅安撫了府內眾人,問道:“簡大夫,到底盤兒有何過錯,你如此大動肝火?”就算趙盤再調皮搗蛋,也不用一大早把人家給圍了,連買菜的都不給走。
簡大夫漲紅了一張皺臉,幾次提氣,終於開口:“叫趙盤那臭小子出來,我那兒媳狐氏有孕了。”
趙雅一愣,差點恭喜的話脫口而出。不過他兒媳有孕跟趙盤什麼關係?
難道?對了,簡大夫的兒子在李牧軍營已經大半年沒回來了。
想到這,趙雅氣得渾身發抖。這趙盤以前只是小孩子的調皮還好管,現在連這種事都做得出來,還得了?!
“趙盤,你給我出來!”趙雅氣急敗壞。
簡大夫哼了一聲,冷眼旁觀,壓根不信趙雅能把趙盤交出來。
果然,趙盤磨磨蹭蹭出來後,就往趙雅身後躲。
簡大夫心道果然這樣,再找巨鹿候趙牧說兩句,以權勢便想壓老夫低頭麼?便待吩咐身後的劍客先下手拿下趙盤,至少讓他吃點苦頭。
誰知,卻見那趙雅一反常態,竟把趙盤從身後拖到前面來,一臉大義滅親的表情,不過趙盤的抗拒和驚訝,“簡大夫,趙盤就交給你。到底事實真相如何,事情究竟是不是趙盤所為,相信你老作為三朝元老必定會秉公對待。”
“娘,你做什麼?!”趙盤滿臉的不可置信。
這個簡大夫最是刻板保守,如今他兒媳婦被人搞大了肚子,怎麼看自己都不死也得脫層皮,“娘,你快給孩兒想辦法啊。”趙盤被簡大夫家的劍客反手抓住,頓時又驚又慌,他從來沒有被如此對待過。“娘,是趙德,一定是他陷害的我!娘!”
可惜,趙雅始終不為所動,“如果你是清白的,簡大夫必定不會為難於你。如果你真做下了這種過錯,該有什麼後果,也有你自己承擔。娘,這些年來就是太嬌慣你,才讓你這麼不成材,讓你這麼無法無天。”趙雅側過臉,不去看趙盤的臉。
他那副控訴、求助的模樣,讓她心裡很是不好受。
這是這副身體的本能反應吧,趙雅捂住心口,感受那一陣一陣的痛楚。
簡大夫疑惑地看著這一幕,心中有了其他想法:莫非這真有可能不是趙盤?不然趙雅這個寡婦能不護著兒子?
當下,簡大夫已達到目的,便向趙雅一禮,帶著猶自掙扎喊著讓娘救他的趙盤匆匆離開。
小容著急又擔心地走近趙雅,才發現她早已淚流滿面。
“夫人,既然心疼公子,為何不與那老匹夫爭鬥一番,未必能讓他把公子帶走。”
趙雅擺擺手,哽咽著召集那幾個跟在趙盤身邊的僕從,打聽趙盤之前的行蹤。
方才,趙盤的樣子,讓她心都快揪成一團了。即便是靈魂離開了,這具身體上對兒子的執念確實如此強烈。趙雅感同身受,那一瞬間要不是理智警告自己,自己幾乎都能沖上去與那武藝高強的劍客強奪兒子了。
通過這幾日相處,趙盤這孩子雖然平日裡小毛病很多,人又驕縱,但是本性還是純良的。但他缺乏責任心。從來只會推脫責任。不論是以前闖禍,只知道讓母親掃尾,就是方才還一個勁又躲又逃避的。要知道14歲,在戰國,已經是可以當兵打仗,自立門戶的年紀了。
因為沒有父親,母親又因為做了“淫/婦”,對他產生愧疚,所以一直沒有好好教導他。只是不停地為他闖的禍埋單,讓趙盤不僅變得敏感自卑,無法無天又沒有責任心。
既然自己成了人家的媽,不一定能讓他成才,至少有責任讓他成人。
幾個僕從很快招出來了,那簡大夫家的兒媳是個不耐寂寞的主。新婚的丈夫去了軍營,便獨守空閨。而王子嘉和趙德因著年紀大些便成天帶著一群狐朋狗黨在邯鄲城胡作非為。而趙盤雖和他們時常不對盤,但也總混在一起。
這次簡大夫家的兒媳懷孕,很難說是不是趙盤。但是至少肯定,王子嘉和趙德也必定有份。
聽了這些,趙雅心裡也稍微有數了。
趙盤總被頂包的事情她也略有察覺。也總覺得,趙盤不過14歲,也單獨一個人做不來這樣的事。但是,自己總不能去簡大夫那裡去揭發王子嘉和趙德吧。
一來,兒媳通姦受孕已是羞人,再涉及多人,恐怕簡大夫更加惱羞成怒。
二來,王子嘉與趙德身份尊貴,一個是王子,一個是平原君遺孤。自己攀扯,不一定盤扯得上不說,說不定王后和平原夫人更會對趙盤重罰。
重重思慮過後,趙雅沉下心來,不去想簡大夫是否會對事情進一步調查,也不去想趙盤這幾日可曾受苦。反正簡大夫總不至於要他的命。
專心在家搗鼓一些草藥、瓶瓶罐罐。看得只讓小容他們著急。
三天了,趙雅估計差不多了。
簡大夫這幾天過的可謂生不如死。想自己一輩子雖算不上清貴,卻也是一直堂堂正正。從來沒這麼丟過面子。
可,這三天的調查,結果,竟然是這樣!
這個趙盤不過是個煙霧彈,正主竟然一個是自己效忠的王子,一個是自己敬佩一輩子的前宰相家的公子。
簡大夫走到軟禁找盤的房間,看著裡面被毒打一頓的趙盤,心中不忍的同時,又不禁惡意地想:你們這群紈?,不是他總是你。
倒是消下了對趙盤的愧疚。
可是怎麼處理,倒是犯上難了。
王子嘉,已是可見的太子,未來的趙王。自己如果這時候處置不當,將來就算自己蹬腿,可兒子孫子們總要在他手底下混。
趙德,不說四大公子之一平原君的後人,所具備的政治資源和人脈。但說他母親平原夫人,可是魏國信陵君的親姐姐,又向來是個沒理也占三分便宜的。
如今看來,只能載在這個沾點邊的趙盤身上。
可,自己心裡這一關總過不去。一輩子的清名就這麼毀了,只能抓個邊緣小孩子來出氣。
“大夫,雅夫人在門外長跪不起,要為公子盤贖罪。”僕從匆匆稟報。
“贖罪?”簡大夫諷刺一笑,“我們都是愚人啊。”只是雅夫人,趙盤,我是不會放過了,否則我們父子二人就要變成邯鄲城的大笑話了。
“就讓他跪著了。”簡大夫說完又補充一句,“把這事情告訴趙盤。”
“是。”僕人匆匆離去。
這樣,直到太陽西沉。
僕人又一次來稟:“大夫,雅夫人她,她~~~~~”
簡大夫眼皮抬也不抬,“莫非她請了老姘頭巨鹿候趙牧?”
“不是,雅夫人,她自毀容貌,請求大夫寬恕。”
“什麼?!”簡大夫一坐而起。
這個時候,女子地位極低,便是那揚名列國的才女,也必須容貌出眾,再談其他。沒了容貌一個女子就不再“好”。
而趙雅能在邯鄲縱容公子盤,不僅是王妹的身份,更憑藉的是美貌,憑此得到巨鹿候趙牧的撐腰。
趙雅握緊手中已經消過毒的金簪,任眼角直到頰邊的傷痕處鮮血肆流。
“盤兒再有過錯,是我這個當娘的教育適當。趙雅在此向簡大夫謝罪。”她蒼白的唇一張一合。
絕美的臉一道血痕驚心觸目。
趙盤從那暗幽的軟禁房間被放出來,早在聽聞他娘為他長跪不起時的坐立不安,化為力量奮力沖到門外,看到的便是這幅場景。
他腦子嗡的一下,血紅的顏色充斥了眼前,化為模糊的淚水。
“娘!”他顫聲向趙雅奔過去,跪下,緊抱著搖搖欲墜的母親。
“孩兒錯了。孩兒錯了。娘~~娘你怎能為孩兒如此?”
趙雅被趙盤抱著,聽他這一聲聲動情的“娘”,一顆心都要被融化了,雖然明知那不是自己真實的情感,也禁不住想落淚。
看著眼前被毒打滿是傷痕但明顯懂事的趙盤,趙雅又是心疼又是欣慰。這幾天趙盤為他所做的事情第一次承擔後果,又看到母親這樣為他,以後不管是自己的責任還是為人頂包,都會勇於承擔和辨清是非吧。
“盤兒,以後,只有我們母子二人。娘不再去找人來幫你,娘自己來幫你。”
“娘你別說了~~~”趙盤哭得很傷心。他很難過,他一直以為娘是個不管自己,只顧自己快活的淫/婦,只能帶給自己恥笑。
而現在他才明白,沒有巨鹿候,連小小的簡大夫都能如此對待他們母子。而娘,為了顧及自己的感受,竟然不再去找那些男人來幫忙,而是~~~~~
站在一邊的公主府眾僕也感動得痛哭失聲。
簡大夫看到這一幕,重重歎了口氣,對一旁請來主持公道的同僚好友道:“如此,便甘休吧。夠了,夠了。”
趙牧這陣子一切事物都擱置一邊,全力奉承使者李園。
據說此人被春申君頗為倚重。
若是自己能夠招攬此人,對自己歸宗的大事勢必能有所幫助。
“侯爺,這個李園甚是自傲,自言此次來趙,只為替君上辦事,其他不想理會。”連晉臉有不忿。
趙牧摔了手中的酒杯,“哼!世間丈夫所求不過女子財帛,本候就不信他能是例外。”
提到女子,連晉自然想到之前被李園“轟出來”的趙雅,自從宴會後烏應元就不再允許自己與烏廷芳的來往,都是這個女人多的嘴。便勾勾唇道:“雅夫人向來是手到擒來,只可惜這次也失敗了。”
趙牧凝眉看向連晉,見對方低頭斂目的模樣,便道:“你的意思是?”
連晉躬身道:“雅夫人之前便向大王請辭,之後又被李公子拒絕,而,小的又聽市井傳聞說雅夫人面容已毀。這實在蹊蹺。”
“面容已毀?!”趙牧震驚,“何時發生的事?”
“小的也不知。”連晉掩飾笑容。
作者:
藍桉
時間:
2012-7-18 09:48
離開邯鄲
趙雅自毀容貌替子謝罪的事情在邯鄲很快地流傳開來,眾人在短暫的震驚後,對趙雅的評價不一而足。當然主流是讚揚居多,甚至連之前趙雅淫/婦的評價都有了待審視的意味。
聽到小容從市井打聽來的消息,趙雅幾乎快喜極而泣。
要知道這段時間背著這?名,雖然一直潔身自好,但是只要踏出府門,所有的人,衣冠楚楚的對自己根本不掩鄙夷以示自己高潔;貴婦貴女皆以遠離自己為榮;就連那些低下的人都竊竊私語偷著對自己指指點點。哪怕這些人裡對自己其實多有覬覦與羡慕。
終於撥開雲霧了。
“娘,帳冊都已清點齊全了。”趙盤興沖沖跑過來。
這兩天,母子倆一邊養傷,一邊趙雅指點趙盤清理府裡帳冊。
家裡的經濟情況,要讓孩子知道,體會父母艱辛和處境。雙方才能溝通理解。這點是趙雅前世的親身體會。
以前趙雅也是家裡驕縱的寶貝,成天看父母工作體面,往來朋友也家境殷實。便漸漸大手大腳起來,甚至一個不滿足,就對父母發脾氣,認為他們小氣,對自己苛刻。但是在某次父母因錢財吵架,才知道家裡的經濟情況並不如表面那麼好,父母作為從第一代進城的農二代,終是比不了那些紮根城市N代的基礎,哪怕工作都很體面。
自此以後,她都會從媽媽那瞭解每個月家庭的收支,體諒父母,不再與人攀比。
如今,她也這樣與趙盤交流。
而趙盤聽說母親讓自己看帳冊,立馬責任感油然而生。自己也是大人了,能夠支撐其門戶,所以母親才放心自己。但是通過這些帳冊,他不僅瞭解家裡的困難,也深刻悔恨自己之前的荒唐、揮霍。
趙雅看出他的想法,安慰道:“浪子回頭金不換。”
趙盤精神大振,這個時代還沒有這句話,趙雅不時的話語很是讓趙盤受益匪淺。自此更是母慈子孝。
而因著自己毀容傳遍邯鄲,趙雅早在受傷第二天便派人去巨鹿候府報知自己將攜趙盤全家遷回封地的事情。可惜趙牧一直不給個反應,趙雅只能等。
正思慮著趙牧的態度,門子報說連晉來了。趙雅拉著一張黑臉的趙盤,前去大廳。
因為毀容,趙雅戴了頂幃帽,繡著香草的輕紗如雲霧繚繞半遮半掩住了面目。只顯出柔美的輪廓,看不清五官。
“連大爺光臨寒舍,不勝歡迎。”趙雅客氣,眼卻細細打量連晉身後的一個陌生老頭。
“雅夫人客氣。小的這次是奉了侯爺的命令,帶這位張御醫為夫人治傷。”
“還請連大爺替本夫人謝過侯爺。御醫請。”趙雅大方地拉開幃帽,露出已經結痂的右臉。白嫩俏麗的臉上,一道長長的褐色傷痕自眼角蜿蜒直頰邊,分外令人可惜。
趙雅看著這御醫,心中冷笑,這趙牧真是謹慎,難不成連眾目睽睽之下自己還能作弊麼?不過想到後來項少龍為取得信任,自己打斷了腿,倒是心理平衡了些。
御醫仔細查看過趙雅的傷,轉頭對連晉搖了搖頭,表示無能為力。
連晉這才隨意一禮帶著御醫揚長而去,態度更是囂張。
“這連晉真是小人!”趙盤憤憤不平,“娘你可是王妹,他竟敢如此無禮。”
趙雅卻是控制不住笑意和滿腹滿心的輕鬆,抓住猶自不平的趙盤,“盤兒,我們馬上就可以走了!”
趙盤一愣,旋即也明白了,喜形於色,“娘~~”
俗話說兒不嫌母醜,趙雅更是因為趙盤才毀的容,趙盤自是不認為醜,反而更加孝順。
但是趙雅卻是不能忍受,這臉可是自己的,別說自己可是愛美之人,就是一輩子沒結過婚也得對這張臉負責。
其實按照現在的醫學水準,一個破傷風就能要人命,更何況往子臉上劃口子呢?所以,趙牧自是不信趙雅敢做出如此事情來,就是全城傳的風風雨雨,也派了御醫來查看。
但是趙雅自己在現代的時候臉部曾經受過傷,對於祛疤的那一套雖算不上精通,但也知道一二。而且這回往臉上劃口子,雖看著可怕,但只是細長,其實並不深,又是用消毒過得金簪,還避開了疤痕組織(就是傳說中的金三角地區)。這陣子從來是清淡飲食,受傷後經過按壓處理。相信落痂後,傷痕也不會猙獰。平滑的話,自己之前那三天裡搗鼓了一堆薄荷腦、蘆薈膏的東西,多塗抹,應該不仔細看,看不出曾受過傷。
由此,趙雅心態甚是平和。
而不理解真相的趙盤、小容等人,俱是對趙雅敬佩非常。
走的這天,一家人很是低調,仿佛沒有人注意到有這麼一對母子在邯鄲十幾年來的風頭浪尖。
趙雅自是沒什麼朋友,這也好,免得她這個冒牌貨穿幫。倒是宮裡的趙倩公主很是不舍姑姑,遣了好朋友烏廷芳給趙雅送了些自己繡的衣服手帕。
烏廷芳雖不喜趙雅,但一來好朋友所托,二來這陣子趙雅毀容的傳言使她也產生了一絲敬佩。便磨磨蹭蹭來了。
趙雅見烏廷芳那彆扭樣,倒是對她的怨氣消了大半。溫言感謝她跑了這趟,又說了些場面話,便道別了。
趙盤倒是乖乖的,也不提與他“朋友”話別。
母子二人帶著一眾家僕,除了趙雅與趙盤的車架,只隨身了5兩馬車可憐的一點物資,出了邯鄲城,一路向南。
5輛馬車,聽著多,其實戰國時代的馬車廂非常狹小,又是兩輪車,根本裝不了多少。而且這幾輛馬車中,兩輛是裝滿了竹簡卷冊。在這個時代,文章代表著身份,搬家不帶書,便是下等人做的事情。無奈趙雅只好全帶上,心中暗自發誓要把紙造出來,把這兩車書抄成兩本字典。
封地在韓趙魏三國交界處,雖是交界,卻因為三晉俱是抗秦的一脈相承,一榮俱榮的關係。封地的安全完全不必擔心,又是位處趙國南部,氣候比邯鄲還好些。
在日記裡,趙雅不止一次寫到與趙括泛舟遊湖,草木豐盛如何如何。即便是情人眼中好風景,也大差不離。
趙雅甚是歸心似箭。
以前老是看什麼空間啊、種田啊什麼的文,卻發現,YY的東西總比不上實實在在的土地。
這麼一大塊完全屬於自己的土地,不管是開房地產還是大農業,趙雅已經開始在腦海中YY開了。
突然車速減慢。小容扯開簾子問了侍衛,回稟道:“夫人,前方有人自稱是夫人的恩人,請夫人下車相見。”
恩人?
趙雅皺著眉頭,硬是沒想到是誰。
趙雅日記沒寫,自己穿越過來也沒幾天,哪來的恩人。
不會是騙子吧?
“他有沒有說他的名字?”
小容搖搖頭,遞過來一方帕子,“他說夫人看了就知道了。”
趙雅接過帕子一看,一組滑輪組靜靜躺在上面。
這才從馬車上下來,向那人走去。
離離原上草的天氣,延伸至天地相接的道路蜿蜒,那一人只披著白色的外袍遮住頭臉,一派閒適的風流姿態。
見趙雅過來了,如玉的面頰微微一笑,似是雲破月來。
此時正值朝陽初生,彤雲出岫,這一笑的瞬間卻是正值劃破天際的光亮淩厲刺眼。
趙雅眯了眼睛,抬臂以袖遮面。
“夫人每每見到小使,俱是不願直視。小使心裡甚為難過。”來人半真半假道。
趙雅暗自歎了口氣,早知此人不會如此裡表一致。上次從趙牧府脫困得如此容易,李園出乎意料的配合,連自己準備很久的說辭都沒用上。原來他當時施恩,便存了挾恩圖報的心思。
“公子上次助我脫困,我不勝感謝。不知我們母子能幫助公子何事,必當盡力了。”
李園這次突然出現,有自稱恩人,必是有所求。自己母子二人本就是勢單力孤,可不能惹麻煩。這樣一說,李園對自己孤兒寡母的也不好提出什麼過分要求。
李園一雙桃花眼,水光冽灩,薄唇輕扯:“夫人不必擔心,很小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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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時辰後,一隊驃騎匆匆從邯鄲疾馳而來,揚起一路塵土,惹得行路人俱是一邊大罵一邊往外吐嘴裡的沙塵。
不多時,便追上了老弱頗多、拖家帶口的趙雅母子。
“雅夫人,我等奉侯爺命前來捉拿秦國奸細。還請夫人配合搜查。”連晉一騎當先。
趙雅先是放任趙盤義憤填膺地控訴趙牧的倒行逆施。接著拉住他,服軟地讓連晉一夥進行搜查。
她帶著兒子和兩個貼身侍婢站在一旁等候。
半餉,連晉在車裡車外、僕從間搜了個遍,也沒找到什麼可疑。便急匆匆又帶人往前追去了。
回到車廂,趙雅一臉戲謔地盯著除了小容外的另一個貼身侍婢,“李園公子,果真大丈夫,能屈能伸。”
一身女裝,哪怕厚粉掩蓋也難掩豔麗的李園公子,嘴角一勾,“夫人不擔心我是秦國奸細麼?”
趙雅心道,誰是秦國奸細也輪不到你,丫以為我沒看過電視不知道你是楚國最大的反派BOSS啊?
“公子自然不是。”
李園聽了,淡淡一笑,也不矯情,換上外袍,便從容離開。
“夫人,你看他就這麼走了,好不知禮。真是楚蠻。”小容瞪著李園漸漸遠去的背影。
趙雅扯下車窗簾,把一頭散發衣袂飄飄的李園關在簾外道:“速走。”
馬賊灰胡
李園跟趙穆怎麼回事,趙雅大約也能猜測一二。但是想到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才方是宅女本色。何況自己已經報答了他。便把這事拋諸腦後,並且對趙盤及一眾家人進行封口令。
坐了兩日搖搖晃晃的馬車,趙雅的纖腰都快斷了,前面嚮導才回報說,大約明日中午到達封地。
趙雅雖是對古代的交通有心理準備,也漸漸失了耐性。這個趙國鼻屎大點地方,竟然還要走三天才到達邊界!這破路破車。
趙盤原本第一天還抱著遊山玩水郊遊的心思。坐累了車,騎會馬。騎累了馬,正好,娘喊自己去野餐。
一張寬大豔麗的地毯鋪在綠茵茵的草坪上,母子二人隨意而坐。一邊吃著糕點、野果,飲甜酒,一邊談詩論事。甚為愜意。
但是到了第二天,同樣的騎馬、野餐,趙盤就有點提不上勁了。
現在聽說還要走一天,趙盤失望地嚎叫了一嗓子,縮回了馬車任趙雅怎麼引誘出來,都不肯。
這死孩子還真是嬌生慣養的。
趙雅齜牙咧嘴了一會,就想找些樂子打發時間。
可是坐在車裡能幹嗎呢?
聊天?都聊了兩天了,就跟小容兩人,成天在一起的,也沒什麼好聊的。
看書?這搖搖晃晃不說,就那破竹簡不到一千個字就兩捆了。
於是雙目呆滯地晃了一下午後,終於有意外發生了。
再進一個山谷的時候,一群破衣爛衫的馬賊圍住了趙雅車行。
“夫人,這馬賊只需留下財帛女子,便放我們離開。”嚮導說道。
趙雅一扯車簾,露出傷痕未好的俏臉,滿面寒霜,“財帛女子?我們一共7車,只有三車的財帛,而女子也只這些粗鄙的侍女。哪來的過路費?”
嚮導咽了口口水,露出滿嘴瘡黃的歪牙,“夫人雖已貌輝,在貴人眼中許是不好,可在我等眼中仍是美豔非常。”
“大膽!”小容搶在趙雅出聲前喝道,雙目圓瞪。沒想到這個在公主府這麼多年的家僕竟然投靠了馬賊!
“是嗎?”趙雅倒是一笑,?那間嬌豔如花,只似那株“抓破美人臉”的山茶。
嚮導魂色相授,他本是低賤之人,哪裡見過如此國色天香,“是,是啊,啊啊啊!”垂死的臉上俱是驚恐和未消退的迷離。
那根金簪插在嚮導的脖子動脈處,血水噴湧,直濺得他和近旁的趙雅滿臉。
趙雅也是頭一次做出這樣的舉動,半是憤怒,半是驚慌。忙不迭地移動臀部直到靠進小容的懷裡。
“娘!”趙盤已是下車來,直奔趙雅這邊來。
見那嚮導瞪圓了雙目,血水遍地,死命地抓著趙雅的車窗。當下眼也不眨,腰間佩劍一鳴,刀鋒一閃,便將拿人頭割了下來。也不顧半邊衣衫濺滿血跡,只疊聲問:“娘,娘,娘?”
聽聽到趙盤這一喊,趙雅倒是快速冷靜了下來。
是啊,自己早是做好了準備,不怕。
不過是殺人而已,你不殺他,你和兒子都要被殺。只是自衛!
趙盤都不怕,自己怕什麼!
這一想只是一瞬,趙雅就著衣袖擦了臉上的血跡,道:“盤兒,扶娘出去。”
趙盤本是強撐起的膽色,雖然對這個嚮導是不懼,他畢竟作為邯鄲一霸這麼多年,這樣的賤民不知直接或間接打殺了多少。但是那不遠處的馬賊卻是讓他膽寒。但是看母親害怕,作為男子漢的責任,他只能裝著不怕。
現在趙雅鎮定下來,他心頭不由一松,且莫名的有股奇怪的感覺。
“雅夫人,我勸你還是聽本大爺的話。本大爺保證,放你兒子走。”
“放屁!”趙盤漲紅了臉,“你們最好立刻給本公子跪下磕三個響頭,本公子就饒了你們。否則~~”
話沒說完,對面哄堂大笑,那為首的道:“否則你乾爹來找我等?哈哈,乖兒,我灰胡也會照顧你的。”
趙盤聽了,本來紅了的臉立馬漲紫,待開口罵回,趙雅卻拉住了他。
“灰胡,我有一件大買賣,不知你是否感興趣?”趙雅聽他報上名來,竟然是尋秦記有名有姓的悲催醬油,便暫時把使用“大殺器”的衝動按捺住。
“哈哈哈,雅夫人也做那商賈之事?可惜我老胡只做這無本買賣。”灰胡嘲笑道,同時還指揮馬賊們縮小包圍圈。
趙盤注意到這點,不由扶著趙雅的手僵硬了。
趙雅拍拍他的手,安撫了下,對灰胡道:“幾日前,有人付了你們五十金要你們劫了烏家堡的車隊,是吧?”算算日子,據始皇登基還有兩年,又是春天,可不正是項少龍出場的時間麼?
灰胡一驚,止住越來越小的包圍圈,“夫人如何得知?”他也不矯情,聽趙雅連酬金多少都一口報出,自是瞭解實情。也不知烏家堡知道與否,不然自己等人可得小心了。
趙雅朗聲一笑:“我如何得知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命不久矣。”
一聽這話,“大當家的,殺了這女人!”眾賊群情激奮。
灰胡也是不以為然,烏家堡再厲害,自己至少也能全身而退。這趙雅卻是以大話誆人,也不問問俺灰胡縱橫韓趙魏三國這麼多年是何等實力。當下也歇了與趙雅套話的心思。
冷冷道:“灰大爺就是命短,也比你們母子活得長。”說完一拍馬就要衝過來。
趙雅暗道失策,這些賊匪可不像列國君主,呵護自己愛惜人才的名聲。哪裡能用激將法?尤其是來自一個女人的激將。
連忙推開趙盤,向已經嚇愣了的僕眾喝道:“點火!三駕裝書冊的馬車!”
可惜眾人已經被嚇軟了,哪裡還動得分毫?
說時遲那時快,趙盤已經跟上趙雅掏出懷裡的火摺子,直接往馬車裡扔。
全是書簡的馬車,立刻燒了起來。火光令馬煩躁恐懼,立刻沒命地往前沖。
可惜擋不住灰胡的沖勢。他一馬當先,左避右閃地沖過來。
那三駕馬車只把後面的烏合之眾給衝擊得四零八落。
只是可惜,很快那三匹馬就被亂刀砍死。馬賊們散落在馬車處,肆意大笑。
灰胡已是近前,更是笑得得意非常。
只是轉瞬,只聽連續三聲雷鳴,那笑聲戛然而止,笑容僵在臉上。
灰胡轉過頭一看,方才與自己一同笑的眾多兄弟已被晴天霹靂雷電而死,各個肢體四散,火光沖天!
趙雅府下眾人也俱是驚愕,連喜悅都露不出來。
這太令人震驚了。
大白天的降下天雷,還劈死無數馬賊?!
趙雅舒了一口氣,成功了!
她早在出邯鄲前就嫌棄那堆破竹簡,可又不能扔。想著廢物利用,又顧及孤兒寡母上路易被人□,便在竹簡下麵放了原始火藥(配方不多說,人人都知道)。只要發生危險,點了車子就是。
灰胡回過神來,看向趙雅,只見她絕美的臉上一道傷痕減了豔色,反倒增添了血腥意味。他也來不及細想,他雙耳嗡鳴,雙目模糊,腦子也很混亂。那連續三聲的晴天霹靂,已經超過他的認知。
他渾渾噩噩地,騎在馬上,盯著那堆塞滿人體的廢墟,不知想什麼。
其實其他眾人也差不多。趙雅自忖就是灰胡一個人的武力值都能完勝她一府上下幾十口。便拽醒趙盤和小容,爬上自己的那架馬車趕緊離開。
至於府內其他人,等他們清醒了,自然知道該往封地走。而灰胡也沒有閒工夫為難他們的。
一路緊趕慢趕,終於在天黑之前到達一個城鎮。
不去和那城主接洽,只找了個驛站歇腳。
趙雅剛洗完澡,正想躺下休息。門外響起趙盤的聲音,悶悶的,“娘,我有話跟你說。”
這天發生這麼多事,趙雅很累,想讓他明天再來。可又聽他情緒有點不對,還是發揚一下“母愛”,關照這個小弟弟。畢竟今天的事太匪夷所思,一個弄不好,這孩子世界觀沒形成,誤入歧途可怎麼辦。
瞥見小容直打盹,便讓她退下休息,只罩了件翠羽外袍,散披著一頭剛沐浴後的濕發,溫和地說讓趙盤進來。
趙盤在門口遲疑了一下,才進來。
趙雅笑了一下,向他招招手,想說些安慰的話。卻見他目光呆滯地看著自己。
“盤兒?”不會是嚇傻了吧?
趙盤聞聲,回了神,卻是臉微微紅了下,眼睛瞥往別處。
這傢伙怎麼了?趙雅真有點擔心了。叫了自己這麼多天娘,自己也有點進入角色了。
“盤兒,你還好吧?”趙雅很大媽地扶上他肩膀。卻見他臉紅得更厲害了。
“我沒事。”趙盤生硬地扭開趙雅的手,粗聲粗氣地道:“娘,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有馬賊?”
原來是為這事彆扭,趙雅松了口氣。
眼珠一轉想出個理由,“我與你父親當年從邯鄲來封地不過兩日路程。而這次卻是多了一日半。”其實她是從嚮導帶路的方向上來判斷的。雖然帶著他們兜圈子,不被人察覺,但是要論方向感,趙雅作為在二十一世紀城市住了二十來年的人,自然比這些戰國人好多了。
(空曠地區人的方向感很差,很多人東南西北分不清。清末民國的農民,尤其是北方農民,就是典型。更別提戰國)
自然趙雅就察覺到這個嚮導有問題。因為這時候很多地方都沒有路,根本不必要兜圈子,中原地區沒大山沒大水的。當然如果是以前的趙雅,只是個處處依賴別人的弱女子,自然不會注意這些。
“哦。”趙盤聲音更悶了,“那今天的雷電~~~”說到這有點說不下去了。
趙雅也犯了難,該如何解釋。
要說這是他爹在天之靈保佑降下天雷,可,這火藥在戰國已經被發明出來了。要是哪天趙盤聽說了,又會如何反應?
要是承認自己裝了火藥。可趙雅的身份又成了問號。
空氣似乎也在這對母子沉默的時刻停滯了。氣氛格外澀瑣。
突然,趙盤仰起臉,露出八顆白牙,笑得諂媚:“娘,盤兒剛才只顧逃命把你今年送給孩兒的生辰禮物給弄丟了。好可惜。”說完一臉懊悔。
趙雅正愁怎麼打發趙盤,見他轉移話題,雖是跳躍性太強,也趕緊要介面。
忽聽一聲悶響,接著什麼東西在門外滾了兩下。
趙雅此刻是草木皆兵,方才對付灰胡已是耗盡勇氣,此刻頓時冷汗直冒,萬分後悔自己怎麼就帶著趙盤跑出邯鄲城了。
趙盤也是一驚,見趙雅臉色慘白,強撐起身體,僵硬地打開門,待看到門口滾落的東西時,也倒退一步跌坐下來。
那赫然是灰胡的人頭!
要知道灰胡雖是魏國的悍匪,卻也在趙國家喻戶曉。
如今他的人頭竟然被割了仍在門口,那殺他的人豈不是令人驚駭到了極點?
“此人對夫人不敬,善柔將其人頭獻上,不知夫人是否滿意這份禮物?”一個少女緩緩走近門前臺階,聲音冰冷疏離。
一朝回到解放前
雖然趙雅一向挺欣賞這個敢作敢為爽快的善柔,可是,她一身利索殺手衣衫,英武的束髮,冰冷的氣息時刻提醒著趙雅,此女非善類。
“你究竟是何許人?”趙盤顫著聲音問。
善柔看都不看趙盤,盯著趙雅,“今日我從北邊的山谷經過,聽見幾聲雷鳴轟響,眾馬賊就死于夫人手下。善柔現在奉上灰胡人頭,求得那武器一觀。”
聽了來意並非尋仇滋事,趙盤放鬆下來,也轉臉看向趙雅。
在善柔踏進房門之時,趙雅就大約猜到她的來意。
自己與墨家也好、齊國也好,平日裡並無往來,便是有人買通殺手來尋仇,也瞧不上自己。想來還是今日火藥爆破惹得麻煩。對了電視劇裡,善柔遇見項少龍,不就是奉了她師父劍聖曹秋道之命前往調查方士火藥爆破的事情麼。
“並非是武器。”趙雅斟酌,“事關我家機密,善柔姑娘不覺得你的禮物太輕了麼?”
善柔踢了下灰胡的人頭道:“夫人何必如此貪心?這灰胡縱橫江湖這麼多年,此刻敗在夫人手下,必定懷恨在心。日後定會聚集馬賊找夫人尋仇。善柔替夫人解決了這麼個大麻煩,禮物還不夠重麼?”
若非看過電視劇,趙雅真得好好感謝善柔一番。“這灰胡明面上是馬賊,其實是魏國信陵君手下的三大劍客之一。殺了一個灰胡不難,只怕這灰胡一死,我們母子將面對的可能是魏國囂魏牟殺手集團的報復。”
善柔沒想到會是這樣,當下沉默了。
趙盤倒是激動起來,“灰胡在我們趙國作亂這麼多年,竟然是信陵君搞的鬼!可惡那趙德還處處標榜他舅舅如何對趙國有大恩。哼,不過是個心懷鬼胎的小人!”
看著一旁義憤填膺的趙盤,趙雅有些尷尬,因為原身趙雅甚至跟信陵君也有過露水姻緣。
“善柔姑娘,”趙雅看善柔這副模樣,微微一笑舍出她的陷阱,“姑娘既然是施恩而來,不如隨我們母子二人去封地,幾個月後若那魏國不來為灰胡復仇,本夫人定將秘密奉上。”
“好。”
有了善柔的護衛,趙雅等人沒了後顧之憂,很快就到達了封地。
看著這片野草高達腰部的大平原,趙雅一陣失落,繼而又揚起雄心壯志:這可是一大片等著自己開發的處女地!
馬車輪滾過的地方壓倒一條綠色的草帶,草汁味混合著春日和煦的風,倒是頗為清新。趙雅突然想唱歌,什麼歌?唱紅歌!
“娘,我們出發前不是已經派人通知老家了麼,怎麼裕叟還不來迎接?”趙盤不滿地跳下車子,一邊抱怨一邊拽絞進車輪的野草。
裕叟是封地的管事,也是家裡的老人。
趙雅擦了擦汗,狐疑道:“可能走岔了吧。畢竟我們被那嚮導帶的掛了很多冤枉路,方向不一定對。”
正說著,前方不遠處緩緩駛來幾架馬車,近了,近了,那些馬車上樸拙的紋飾、粗劣的工藝也瞧得一清二楚。
趙雅、趙盤、小容三人,興奮起來,頂著刺眼的午日陽光,眯著眼,盯著那馬車隊,仔細分辨車上的家徽。直到那古怪象徵清晰可見時方喜悅不足言。
一直處身事外的善柔問道:“那第一架馬車上的老頭便是裕叟?”
趙盤頂著被太陽曬出的兩朵“高原紅”,齜著一口大白牙,“娘,今晚我等終於可以安睡了。”
很快馬車隊駛到趙雅車架前二十米處,停下。
一個衣著粗綢的老頭,麻利地從車上爬下,快步走到趙雅趙盤面前,深深一禮,“夫人公子,裕叟在此等候你們好久啦。”再抬起頭,已是老淚縱橫。
裕叟在原身趙雅的日記裡,著墨不多,卻是趙括的老家人,自趙雅帶趙盤重新回到邯鄲,這片封地便一直是裕叟照看的。
看這老大爺在自己面前哭成這樣,趙雅心裡很是不好受,與趙盤一起勸了幾句,才讓他穩住了情緒。
幾人分別上車,很快就到了樂平城門口。
“樂平城”名字聽著著實不錯,位置也很好,但是現狀還是大跌趙雅的隱形眼鏡:那城門破敗不說,整個城牆就是黃土壘成的兩米多高,還年久失修的明顯。衛兵也裝備落後,身體素質和精神狀態也不是很好的樣子。
怕是連馬賊都防不了,更別提它府私兵或是他國敵軍了。
趙盤更是歎氣道:“樂平城,一共就兩家酒樓,裡面的歌姬也格外粗鄙~~~”趙雅當下給了他記爆栗。
車架一輛接一輛緩緩駛入樂平城,衣著大多為破爛不堪麻衣的面黃肌瘦為多的平民們都趴在不寬的土路兩旁敬畏地看城主入城。
趙雅皺著眉看這些平民,懷疑自己是不是進了難民營了。
再加上這城牆、建築的破爛,更像是到了棒子國歷史劇的窮劇組。
趙雅咳了一聲,喚道:“裕叟。”
裕叟自接到趙雅母子,便親自駕車。
“夫人有何吩咐?”
“我與盤兒多年未來樂平,對百姓們總是少了照顧,你便給這些迎接我們入城的百姓,發放些米糧銀錢吧。”趙雅想的很好,他們這麼一來,總和這些難民以後算是鄰居,得相處融洽些。
哪知裕叟一張苦瓜臉皺成了一團:“夫人,別說這些百姓,便是夫人府也是頗為拮据。”
趙雅這才注意到,裕叟一身粗綢袍子的款式顯是老舊,怕是多年前的,只是保存得好,不常穿。而他那綢袍下麵露出了麻衣的領子。他作為一府總管都如此寒磣,更別提其他人呢?
趙雅沉默了,接著車隊在沉悶中緩緩駛進老宅。
夫人府緊靠著一座不高的小山。
占地頗廣,趙雅土包子地在心裡想,怕是比得上自己那個三流大學占地面積了。
建築倒也不錯,只是明顯的經久未修,很多房頂上都長了青青的長草。
裕叟樂呵呵地,腳底生風,家裡多年沒有主人,哪裡還像個府邸?現在主人來了,一下子仿佛有了生氣一般。
只可惜對於趙雅、趙盤這類習慣繁華的人來說,實在提不起勁。
見裕叟一直喋喋不休,從家裡這麼多年,哪些老人家的小子們能服侍公子了,到將軍生前留下的兵器多有破損,說個沒完沒了~~
趙盤終於忍不住了,“裕叟,盤兒腹中甚是饑餓。”
裕叟這才一拍腦袋,“是了是了。”趕忙跑去叫人上飯食。
趙雅見裕叟冒冒失失,總是沒個周全的模樣,大約也明白這封地樂平城如此破敗也不是沒有道理。只是家裡也沒什麼可用的人了。
趙雅招待善柔在大廳坐下。
剛跪坐下來,趙雅便覺得有什麼東西在膝蓋上蠕動,一驚,“啊”地跳起來。
確是不知名的小蟲!
“娘,你沒事吧?”趙盤跑過來,一看,氣道:“這裕叟,真是老糊塗了。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
善柔倒是淡定地喝著白水,對這對母子道:“現今快到清明,蟲蛇本就多,只不過貴人們總是用昂貴的香料熏屋子,所以碰不到這些小東西罷了。”
話雖是這麼說,但趙雅不是古代人,又是極怕這些蛇蟲鼠蟻的,確實是不敢繼續跪坐在這些草墊子上了。
裕叟在外趕回來,正好見到這一幕,頓時老臉通紅,“夫人,老奴該死。”
趙盤雖是不怕,但是也認為貴婦人怕這些東西,邯鄲城都是這樣的。
趙雅是極沒想過,邯鄲城外的地方,是如此貧窮,如此生活不便。
便叫裕叟拿了幾張毯子出來,鋪放在草墊子上,這才讓人將飯食端上。
食物還不錯,尤其是那野雞肉格外肥美。
趙雅吃得很香。
可是吃著吃著,方才晴空萬里的天氣,突然烏雲密佈,一道閃電之後,隨著雷鳴滾滾,傾盆大雨如不要錢一般劈裡啪啦往下掉。打在房頂上,格外清脆的聲音,散發著潮濕的氣息。
趙雅剛想感歎,幸虧她們剛才走得快,否則耽擱在路上,就那泥土路,一下雨准把馬車輪給陷坑裡去。哪知,有那麼幾滴雨水打到了臉上。抬頭一看,房頂竟然有洞!
這這,外面下大雨,裡面下起小雨來。
趙盤也跳了起來,他那裡也漏雨得厲害。
善柔也坐不住了,她雖是殺手,風餐露宿不在話下,但因為錢來得容易,也是十分會享受的。在這樣的大屋裡碰到漏雨也是頭一回。
裕叟臉紅得更厲害,腰彎得也更深了。
還好寢室昨天之前因為雨季快到的原因,裕叟已經帶人用黃泥修補過了,否則她都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第二天,趙雅就找人僕人修補房屋。其實她想大修的,畢竟那房子都是十年前蓋的,木頭柱子房梁都有些破損,土牆也不夠結實了,可是這番大工程,以雅夫人府這點財力還是沒辦法的事情,趙雅只好先指標。好歹不能讓房子漏雨吧。
之前裕叟補房子,用的是稻草和稀泥。趙雅倒是沒想到,這府中連瓦都換不起的。
只得寄託與留在山谷中僕從們,能夠把那幾車財物快些運回來。
趙盤倒是苦中作樂,換了一身麻衣,帶了幾個小廝,在後山上捕獵,玩了個不亦樂乎。
裕叟愁眉苦臉地對趙雅說,現在是春天,公子這樣捕獵,有幹天和。
其實趙雅也清楚,所謂天和,就是破壞了動物之間的□,會使獵物銳減。
但是趙雅卻是不以為然,什麼時候要靠野生動物來養活人類了?又不是遠古時期。
不過轉念一想,戰國時的人既然有這種念頭,說明大規模養殖還沒有形成。所謂食肉者還僅指的是貴族。她計上心頭。
她這塊封地,只有一座樂平城,以及周圍百里的平原。大概相當於後世的一個鄉鎮。如果靠修地球,一個鄉,也沒多少雞的屁。賺錢還得靠工業啊,可是無農不穩。最後趙雅還是決定大力發展大農業。
只等趙盤打獵回來,再去好好考察下封地各處。
作者:
藍桉
時間:
2012-7-18 09:48
時光飛梭,吾兒成人
山谷中的僕從到底還是回來了,但是財物丟失的一乾二淨。趙雅倒也不懷疑他們藏私,因為這個時代他們屬於奴隸,就是有錢也沒用,任天涯海角,他們都屬於趙雅的財產。
既然如此,就努力工作吧!少女!(趙雅內心覺得自己還是挺年輕的,跟這清明節前的嫩樹葉似的)
趙盤一副英姿颯爽的模樣在前面駕駛這馬車,趙雅乘坐在普通的車廂中,不急不滿地在城郭鄉間行使,如同尋常的母子。
只是,氣氛實在沉悶了些。
趙雅記得在邯鄲,跟趙盤之間關係不夠好,也是很輕鬆的相處。怎麼關係大為改善的現在反倒連說話都得斟酌好久。
趙雅懷疑這幾天趙盤躲著她,但是有沒有證據。這不拉著他陪自己考察,也順便和這個青春期的男孩聊聊。
“盤兒,最近可住得習慣?”
趙盤微笑,“剛開始有點悶,現在習慣了。老宅裡的卷冊很多,盤兒要看完很是費時間呢。”
回答的很得體,語氣很輕鬆,口氣也親昵。看來是自己多想了,趙雅暗道。
便放開懷抱,開始好好觀察這片領土。
大面積的平原,種植著稀疏的麥子,農人們正在忙。牧童短笛,斜風細雨。
封地的東南是一大片湖泊,湖泊的那頭便是魏國。
鬱鬱乎乎的山林雖不多,但卻是對平民不開放的,只屬於貴族狩獵。之前趙盤便是在這些山林打獵。
快到午時,便下了馬車,行上山來。到時發現不少好東西。因為人參是從明代以後才流行起來的,現在還無人識得,趙雅倒是撿到幾株。看塊頭挺大,也不知道有多少年份。但總是好藥,留著來大姨媽的時候燉雞湯喝也不錯。
在趙雅看到一大片野茶時,眼前一亮。在春秋戰國,這些東西是做藥用,也有人拿來喝,只是工藝十分粗糙。
趙雅曾經買過一本盜版盜的很厲害的《長物志》,裡面畫蛇添足地添了一堆明代古法制做茶葉的工序,圖文並茂十分清楚。讓她明白,除了摘茶葉,炒茶,還要經過剪葉脈、熱水焯一下,用腳揉搓成條,最後才能經過炒制。
而且山林裡的野果也很多,爛在地上沒人食用,很是可惜。趙雅以前在家看過媽媽做葡萄酒,很是簡單,不過是把葡萄搗爛加上糖,密封起來,二十多天就能喝了。並且媽媽說了,有甜味的水果都可以釀酒。
那麼發展經濟就從雨前茶和野果酒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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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後“夫人,剛才裕叟來報說,邯鄲來的客商已經把養雞場的存貨搶購。”小容又是興奮又是佩服。
半年前,夫人造出了一種名叫“炕”的“床榻”,不僅在隔了地面的潮濕,而且還能孵出小雞來。要知道大多數的蛋因為母雞不孵,都變成了啞蛋。而自此,樂平城成了趙國最大養雞中心。
趙雅很是滿意,養殖這回事,雖然養豬獲利極豐,但是對於一窮二白的樂平城來說,實在週期太長。養雞就不同了,雞蛋價格比豬仔便宜不知多少,量又大,只要孵的出來,就可以賣雞仔。這是一筆錢。等到雞長大了,再賣又是一筆。
因為雞的產量大,價格極便宜(運輸成問題啊,出口不足轉內銷),樂平城的平民都能隔三差五吃上雞了。
與此同時,安平城的茶葉通過楚國新貴李園的傳播,很是風靡楚國。而果酒也通過韓趙魏三國客商的傳播,銷量大大的好。
得到銀錢的趙雅,第一時間除了修房子,就是在她這個三國交界的地方,規劃著要修路。這樣好的地理條件不用,真是暴殄天物。要想富先修路!
富還沒富起來,但是樂平城總是繁華了不少。客商也願意從這裡過路了,悍匪灰胡也被消滅了,樂平城的居民因為給城主雅夫人養雞,手裡也有了些閒錢來消費。
若不是人工養殖淡水珍珠的時間跨度太長,日子會更好過些。想著兩個月前,挑來的珍珠母貝,一一塞了小石子進去,用不了幾年就會變成圓潤光潔的鮫人之淚——珍珠。趙雅就興奮不已。
要知道在這個幾百年前還把貝殼當貨幣的時代,珍珠可謂是天價。就是趙雅在邯鄲時,也沒幾個珍珠首飾。
趙雅有信心,如果沒有意外,樂平城可以成為趙國的養雞、茶葉、果酒、珍珠加工中心,成為繁華的大城。
總之是,趙雅掙了些錢的同時,也花了不少,手裡還是沒錢。直看得裕叟又高興又肉痛,但一切都往好的方向發展。
趙雅一邊細想著修路開交通是鋪石子路,還是冒著被項少龍發現的危險直接造了水泥路出來,一邊喝著香甜的野果酒,看趙盤在院子中練武。
“娘,你看我的劍法是否大有進步?”趙盤一身臭汗下了場來,晾著大白牙,只往趙雅身上蹭。
趙雅無奈地給他擦擦汗,“盤兒,有了善柔姑娘的指點,武功果然大有進步。”
“等我們回去邯鄲,我定要趙德在我□鑽過去!”趙盤得意一笑,收好了劍。
趙雅知道趙盤這人翹尾巴的習慣,也懶得說他。
這半年在明確魏國不會灰胡出頭後,便把火藥的事情給善柔說了,只說是煉丹的材料混合。而善柔也通過一個方士那裡得到確認。
而因著劇情知道善柔與啞大叔收養孤兒的事情,趙雅為那些孤兒提供食宿,贏得善柔的好感。一來二去,善柔最受不得人情,便主動提出教公子盤幾招劍法。
如今,趙盤的身手也算有兩下子。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說完了趙雅的樂平城,也要說說這半年風起雲湧的邯鄲城。
通過那些多了起來的過路客商所說,烏氏牧場招到了一位了不起的劍客,名喚項少龍。
這項少龍,不僅護送了和氏璧歸趙,還被巨鹿侯欣賞,欲招攬他。
聽聞這些,趙雅暗暗心道,劇情開始了。
幸虧自己走得早,不然還要被趙穆逼去勾引項少龍,想想都雞皮疙瘩。
因為項少龍,她面對趙盤總有些愧疚,這個孩子按著本來的劇情會變成秦始皇,成為千古一帝的。而現在一臉陽光地曬著大白牙在自己身邊晃,是不是有些屈才了?
趙盤很聰明,這半年不僅把善柔教的幾招練得似模似樣,還把老宅的書也看得差不多。雖然不能像當時的賢者把書上的東西,一字一句背出來,倒也說的頭頭是道,很有自己的見解。
趙雅也沒要求他去背,又不用高考。
若非他某些驕縱習性加上對少原君趙德和王子嘉的“念念不忘”,趙雅簡直都要誤認為他是另一個人了。
如果當不成秦始皇的話,趙雅想了想,不當官就當學者吧。耕讀傳家也不錯。現在母子倆生活在樂平城中,安逸又充實,很有些世外桃源的感覺。
便跟趙盤說了自己的決定。
“娘的意思是讓我去遊學?”趙盤驚訝。
“是啊,諸子百家都是到處遊學,經歷名師才得名揚列國,位於諸侯之上。”趙雅也存了些錢,給孩子留學的心情和後世的家長一模一樣。“多見見世面不好麼?你不是一直嫌棄樂平城太悶了麼。就是這半年,繁華了些,不過才十家酒樓。”
“可是娘,孩兒不是讀書的料。”趙盤一句話差點讓趙雅噴出來。
“你不是看完了家裡的書麼?”
“看是看完了,可是盤兒並不想去做學問。”
“可是你明明看的時候很有興趣的樣子。”
“我讀這些書,不是有興趣。是想知道父親為什麼輸掉長平之戰。”趙盤正色道。
趙雅撇撇嘴,這有什麼好研究的,不就是高分低能的典型案例唄。
“哦?那你知道了麼?”
“知道了。”趙盤聲音悶悶的。
看趙盤這樣,趙雅突然想到楊過,也是一個為爹爹難過的娃啊,連忙安慰道:“英雄不問出處~~”
“長平之戰明明是趙國滿朝文武和四十萬趙軍的錯!可是最後卻讓父親一個人背負罪名!”趙盤幾乎是從嗓子底發出的。變聲期少年特有的尖銳和低沉。
這話把趙雅給弄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瞪眼看著煞有介事的趙盤。
“娘知道宋襄公麼?宋襄公自詡仁義,不肯襲擊未列好陣勢的楚軍,結果戰敗成為愚蠢的笑話。這是因為他不懂世事變了。
而那四十萬趙軍就是四十萬宋襄公,他們以為即使戰敗也會被大王贖回,便不聽父親的號令突圍,結果全被坑埋。”
趙盤冷笑著,繼續說,“可那滿朝文武呢?把一切罪名往父親頭上安,卻不想想最根本的原因是他們自己!若非他們貪圖韓國上黨的土地,又怎麼會被秦國侵襲?!”
說到這,趙盤變聲期的公鴨嗓音更加尖銳起來,“可恨那趙國上下,不願直面自己的錯誤,只拽著一個死人不妨,還□他的孤兒寡母!”說完,一雙極像趙雅的丹鳳眼,飽含淚花看向她。
趙雅震驚了,趙盤竟然能提出這種觀點。
聽上去也很是說得通。
歷史究竟是什麼樣?
“那麼,盤兒,你現在打算?”不會是把這種觀點傳揚出去吧?
“盤兒要取得權勢。”趙盤認真道,“盤兒知道很難,但是盤兒會努力。”
看到趙雅眼裡的迷茫,趙盤不得不解釋,“‘稷躬稼而有天下,文王一怒而安天下’,說的都是周有天下的天命。
其實呢,後稷也好,太王文王也罷,他們所擁有的不過是邰、梁山邑、岐周而已,遠遠談不上的天下。
可是為什麼,現在都說‘稷有天下’呢?是因為子孫得了天下。
盤兒如果也能取得權勢,必將縱橫六國,為父親正名,也為娘親正名!”
“盤兒~~”說不感動,是假的,趙雅沒想到趙盤能說出如此的話來,總有種吾家有兒終長成的感覺。到底是該成為秦始皇的人物,連孝順父母都能說得如此豪氣萬千,聽得令人熱血沸騰。
只是,隨即又黯然地想到,如今這般情形,趙盤想要出人頭地是多麼的艱難。
不說眼前,就是將來,王子嘉即位,少原君趙德做了宰相,趙盤恐怕也討不了好。可除了趙國,小盤又能去哪個國家呢?
謀劃
自從那天的談話結束後,趙盤果然不再看書了,一個勁地練習善柔教給他的那幾招。
雖然練得爐火純青,行雲流水,但只可惜,善柔教的只是粗淺的入門招式。
看著趙盤頂著秋老虎的大太陽,在院子裡來回練這幾個簡單的、早就熟練的動作,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認真細緻,趙雅不禁有些心酸。
雖然沒做過母親,但是趙雅在現代每每在論壇上灌水,對於孩子的培養,也很有些想法。什麼從小雙語教學啦、鋼琴、油畫等等,不能讓孩子輸在起跑線上。又對那些因超生而供不起孩子讀書的父母進行聲討。
可如今,小盤如此好學上進,自己卻不能提供給他一個良好的學習環境。
按照趙盤的想法,遊學的事情可以取消了。一來他本就不愛讀書;二來,即便他獲得了成功,成了學者,也改變不了父親“紙上談兵”的?名。甚至別人會說,這對父子只會耍嘴皮子。
而鑒於出身,趙盤不能夠領兵。如果非要參軍,只能去注重軍功的秦國從最低級的小兵做起。可趙國的貴族去敵國參軍,又怎麼可行呢?
想了想,趙雅提筆給駐守長城的大將軍李牧寫了封信。請他派幾個軍中好手來。不僅可以指導趙盤比殺手劍客更為務實一些的軍隊武功,又能瞭解一部分軍隊的組織結構,順帶還能在關鍵時刻保護她們母子。
大將軍李牧,雖是趙括的乾爹,趙盤的乾爺爺,又是國家重臣,軍中磐石。但是為人方直,不知變通,若非打仗厲害,早就被朝內爭權奪利的權臣們趕出來了。就是這樣,在朝中也沒多大聲音。
這些年,大王又不曾傳召他回來,趙雅母子又一直在邯鄲,所以,聯繫漸漸少了些。自宅女趙雅穿過來,對李牧這種握有兵權的靠山,自是非常重視。于這半年內與李牧通信慢慢多了些,過節、壽辰之類的也都寧願餓著自己也要送去重禮。如此這般,如今關係有親密如前了。
估算著,等李牧派來的軍中好手,少說也得有些日子。趙雅又花錢從來往客商手中搜羅了一些兵書兵法書籍。
同時,自己也在竹簡上默寫(刻)了一些世界歷史上的著名典型案例(一戰二戰、拿破崙、諸葛亮之類的)。怕被趙盤盤問,又是潑狗血又是放茶葉水裡煮,煙薰火燎土埋,油炸,最後終於看著像是“上古遺珍”了。雖然只是專門賣假古董的山東某地最山寨的版本。但是放在古代,這種造假可算是高仿了。
然後一股腦全給趙盤送了去。
趙盤練了那麼久的那幾招也是厭倦了,此時看到兵書,連忙從趙雅手裡接過,“娘,你讓小容送過來就好了,何必親自來呢。”
趙雅擦擦汗,道,“你忘了,小容被娘派去養珍珠了。”
趙盤無奈,這珍珠可是鮫人之淚,怎麼可能被養出來?不過娘能用“床榻”孵出小雞,這說不定~~拋開這些胡思亂想,趙盤見趙雅被太陽曬得紅紅的臉上直冒汗,便一手抱著竹簡,一手就著自己袖子給趙雅擦汗。
這半年趙盤個子長高不少,已經跟趙雅齊平。這麼突然伸過手來替自己擦汗,趙雅近的都能聞出趙盤早上沐浴用的木蘭皂的味道,突然噌地一下臉紅了。
突然聽趙盤說:“咦?”
趙雅忙道:“哎呀,你個臭小子,這麼大力擦汗,娘的臉都給你擦紅了。”
“不是啊,娘!”趙盤的臉嗖一下放大,幾乎貼在趙雅的臉上,呼吸交錯。
趙雅聲音都有點顫了,“幹嘛?”
“娘,你的臉好了!”趙盤又驚又喜,大白牙亮得可以去拍黑人牙膏。雖然一直知道娘的臉傷的並不嚴重,也在漸漸轉好。可如今真的全好了,趙盤才真真地放下心結。要知道他這半年來刻苦學習、聽話,不僅僅是為父親,更是為了母親啊。
原來是這樣~~趙雅不禁為剛才的反應汗顏了。自己搞什麼飛機啊!
這半年來,趙雅每天堅持塗怯疤活血的植物,敷臉防曬,按摩。這樣淺淺的一條傷痕終於不見了。如此趙雅才敢素顏曬太陽。
本來以為就是疤痕不明顯也要傅粉蓋一蓋,可不知道是自己的護膚方法對了,還是封地的氣候條件好,總之,這半年皮膚越來越好,白嫩水靈,連那條疤痕都沒留。照照鏡子,已經很接近自己本尊的年齡模樣了。
趙雅高興不已,就當自己穿越的一大福利吧。
“是啊,全好了。”趙雅知道趙盤一直對自己有愧疚,“還要多虧盤兒你,在娘的院子裡種了那麼多蘆薈薄荷。”
趙盤抓抓頭,想到以前,苦澀地笑笑,“盤兒以後不會再惹事了。”
正說著話,裕叟火急火燎地跑了進來,“夫人,公子。不好了,不好了!”
“究竟所為何事?如此慌張。”趙雅一直對裕叟很是不滿意。
“方才鄰城的城主傳了消息來,說今年大旱,北邊幾個城池已經發現蝗蟲跡象了!”
今年清明之前雨水就不多,過了節後雨水更是沒有。幸好趙雅這裡湖泊不少,不然今年的新麥定然顆粒無收。可是沒想到除了大旱,今年又爆發蝗蟲。
“這可如何是好?”趙盤也急了,封地雖是自己的,可每年城主還要向趙王上貢。眼看秋收了,大王的稅官也要到了,這時候爆發蝗禍,真是~~要是以往還好,家裡底子厚。可今年偏是入不敷出。所謂雪上加霜,禍不單行,便是這樣。
“夫人,公子。我們還是趕快去城東的八臘廟去祭拜吧。”裕叟心急不已。
趙雅不理裕叟的心焦,走到趙盤讀書的幾案旁坐好,“往年遇上蝗災,都是去祭拜嗎?有用嗎?”
裕叟黯淡了臉,搖了搖頭。
趙盤一把把劍□地磚裡,“總不能什麼都不做吧。到時候,趙穆那廝指不定要做什麼呢。”趙穆主管全國的稅務,之前又對樂平城十分覬覦。
趙雅揮手摒退了裕叟,拉著趙盤,低聲道:“娘有個計畫。只是有些冒險,失敗了會累及聲名。你敢不敢?”
趙盤剛想說自己怕什麼?但見趙雅一臉嚴肅,便把話頭吞了回去,仔細想了想。方才說道:“盤兒自幼在邯鄲,早已是聲名狼藉。此番總是失敗,也不過給大家多了些談資而已。孩兒自是虱多不癢。但若是成功,想必那好處自是多多?”
趙雅點點頭,告訴趙盤,他爹趙括,當年被譽為趙國天才少年,不僅兵法好,而且對很多事情都很有見解。
“你爹曾經研究過自夏商以來,上百次蝗災的發生,發現了兩條規律。”見趙盤眼前一亮,滿是崇拜,趙雅心中暗道,趙括啊趙括,如果你不是脆弱少愛少年趙盤的老爸,誰往你臉上貼金?
“第一條是蝗災發生的時間,最盛于夏秋之間,與百穀長養成熟之時正相值,故為害最廣;第二條是蝗災發生的地點,幽涿以南,長淮以北,青兗以西,梁宋以東,都郡之地,湖巢社衍,旱溢無常,謂之涸澤,蝗則生之。”
說完,趙盤就如同中了魔一般,把這兩條規律喃喃地念叨好幾遍。
趙雅喝了口水,不說話。
其實這兩條是明代的科學家徐光啟,通過研究自春秋一來至元代,111次蝗災的記錄,才總結出的,並且寫在了《農政全書》之上。
“娘,那爹有沒有告訴你,如何解決?”趙盤興奮地抓住趙雅的衣袖。
“沒有。不過娘想來,既然中原地區蝗災事不可免,我們這裡也躲不掉。”幽涿以南,長淮以北,青兗以西,梁宋以東,指的不就是中原這個重災區麼。
雖說,趙雅這塊封地不是什麼時常旱澇的,但架不住周圍都是這樣的地方。左右躲不過大環境了。
“那麼娘的意思是?”趙盤不明白了,既然無法解決,自己要做什麼?
趙雅自然是知道如何解決,不過,自己一個寡婦還是淫/婦,出這個名也沒用,“盤兒,既然你爹給出了這兩條規律,不如你向大王上書這一發現。然後我們母子一起尋求解決方法?”
“以盤兒的名義上書?”趙盤不可置信,“這怎麼可以,這是爹他~~”
“你上次不是說了麼,你爹給滿朝權貴背了黑鍋。他們又豈會讓他洗白?只有你出息了,才能為你爹翻案啊。”趙雅繼續道,“當然大王和巨鹿侯不會把你當回事,但是等你找到解決辦法。我們樂平城成為唯一一個沒有受災的城池,到那時,我們再回邯鄲,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可是,這,盤兒能行麼?”
“行!怎麼不行?!”你媽開金手指的。
趙雅滿心歡喜地盤算著,大災之年,樂平城豐收,到時候糧食到手一賣,得是多大一筆橫財啊!
買蜀錦、綢緞,好好做幾件漂亮衣服。
還有金銀首飾,自己都沒有幾件。(來路上碰上馬賊全丟了)
到時候回邯鄲,自然是要穿金戴銀的!萬不能讓晶王后和平原夫人看扁了。
尼瑪,跟趙盤一起時間一長,都思想統一了!
趙雅收拾了一下YY的心情,吩咐裕叟去快買儘量多的鴨子回來,那些炕上也多孵些鴨蛋,越多越好。裕叟張張嘴,本想勸趙雅少花點錢,再找人借一些,等稅官來了,通融通融,指不定能過了這關。但見趙雅一副不願多說的樣子,還是歎了口氣,自去辦事。
趙雅又帶了侍女和一些錢糧衣服,駕上馬車,出了門去看善柔收養的孩子們。
幾日後,邯鄲城裡,人心浮動。不僅是因為連綿八個月的大旱以及風雨欲來的蝗災,還有漫布城市的一則童謠。
也不知從哪最先開始的,街頭巷尾的孩童有模有樣地學成人起來,捏泥做龍來祈雨,邊拜邊唱道:“楚地野草趙生花,引來蝗子做飛俠。
豬兒狗兒都死盡,養了貓兒患赤瑕。”
直聽得讓人毛骨悚然。
不少官衙下令都不讓孩子唱了,可就是禁不住。
有所得
邯鄲。
趙王宮。
“八個月的大旱之後便是蝗災,這可如何是好?巨鹿候,你說。”趙王懶散地斜坐在王座上,喝著樂平城進貢的綠茶,身後的侍女忽悠忽悠地用力扇著巨大的宮扇。
可趙王肥胖的身體上,熱汗還是把薄綢衣袍緊緊粘著。不僅如此,窗外單調困乏的知了叫聲也仿佛筋疲力盡,有一聲沒一聲的。更令人心情鬱燥。
“大王不必擔心,臣下已經派人前往楚國收購這一季的秋糧。南方的楚國向來是產糧頗豐,有它相助,我趙國一定會渡過難關。”趙穆信心十足。
“哼,恐怕那楚國定然也會趁機大賺一筆才是。”花白鬍子的毛大夫譏諷道。
“毛大夫這是何意?”趙穆故作驚訝,“我趙國與楚國向來修好,當年若非魏國與楚國相助,恐怕我等已在秦國淪為階下之囚了吧。”這說的是,長平之戰後,邯鄲被白起圍得岌岌可危,平原君趙勝分別向魏國信陵君和楚國春申君求救,解得邯鄲之危。
毛大夫面色變了變,最終還是把要說的話咽了回去。
烏應元走上前來,“大王,近日邯鄲城內流傳一則童謠,下臣覺得可能是天降讖緯。”
趙王一聽,坐起身來,催促道:“烏堡主,快快講來。是否與寡人的江山有關?”
烏應元緩緩吟道:“楚地野草趙生花,引來蝗子做飛俠。豬兒狗兒都死盡,養了貓兒患赤瑕。”
趙王聽了,又問:“這作何解釋?巨鹿候,你來說。”
趙穆心中咯?一下,心道,果然還是來了。表面十分恭謹,“這幾句話又是前後矛盾,語句不通。此等愚夫蠢婦小兒之言,何必理會?”
“恐怕是你不敢講吧?”一個幸災樂禍的聲音從角落傳來。
“項少龍!本候有何不敢講?莫非你知道這作何解釋?”趙穆陰沉著臉。
一個身材頗高,相貌尚算英俊的家將打扮的人走上來,約莫三十歲左右的樣子。
“我只是從字面上解釋哦,巨鹿候,別見外。”項少龍微微一笑,“大王,第一句‘楚地野草趙生花’,大概就是說楚國的一個上不了檯面的人在我們趙國當上了權臣。”說到這裡,還特地斜睨了一下黑著臉的趙穆。
“第二句‘引來蝗子做飛俠’,自然說的就是今年的蝗災了。第三句‘豬兒狗兒都死盡’,豬狗對應天干地支分別是戊年和亥年,也就是明年或者後面,這句話的意思就是我們趙國明年後年會死很多人。最後一句‘養了貓兒患赤瑕’,赤瑕是一種眼疾,就是說,以後什麼也看不到了。”
見趙王還是沒有反應過來,烏應元補充道:“這則童謠的含義是,楚國的奸細在我們趙國獲得了權勢滔天的地位,然而楚子亂趙,引來蝗災,並且在明年和後年會讓我們趙國死很多人,所以一點國勢前途都看不到了。”說完,一臉忠貞地看著趙王。
沒想到趙王,大怒問道:“巨鹿候你作何解釋?!”
趙穆一臉義憤,“大王,不可聽信這等謠言,中了秦人的反間之計啊!”穩住趙王后,又轉向烏應元,“烏堡主如此清楚這謠言背後的含義,是否這童謠正是出自閣下之手!”卻是誅心之言了。
烏應元慌忙跪地,連三保證,自己清白。
趙穆又不依不饒。
項少龍連晉分別攻訐。吵吵嚷嚷成一團。
趙王最後撂下一句:“此事,巨鹿候與烏堡主通力合作,查出謠言來源,再回稟寡人。”
趙穆回到府中,沖著下屬和僕俑很是發了一通暴氣。
“此事定是項少龍的詭計!”趙穆怒吼,“連晉,剷除烏家堡和項少龍,事不宜遲。”
連晉大喜,高聲道:“是,侯爺。”此番,再不必擔心項少龍被趙穆招攬,而威脅到自己了。
而,項少龍自是不相信此種讖緯的迷信,難道是趙穆的仇家所為?
烏應元搖搖頭,“趙穆雖是權勢滔天,但是為人極為圓滑,很少得罪有勢力或者有能力的人。而,能編出如此晦澀童謠,並能在幾日內傳的滿城風雨,必不是等閒之人。恐怕,真是天降讖緯。”
“可看趙穆的樣子,他並不相信啊。反倒認定是烏家所為。”項少龍分析,“看來是有人趁烏家堡與趙穆最近衝突不斷,想渾水摸魚了。”
只是蛛絲馬跡甚少,烏應元、陶方、項少龍三人並沒商量出什麼結果來。只能斷定那人不辨敵友,只得靜觀其變。
樂平城。
雅夫人府。
趙盤按照趙雅的要求,以自己名義給趙王寫了封上疏,把“趙括的發現”搭配上一些老農的佐證,又添了些自己的看法,洋洋灑灑寫了三卷竹簡。
趙雅直接讓人快馬送到趙王宮。也不去關注其效果。而是悄悄讓裕叟去與過路客商閒聊時透露,趙盤的“發現”。
一個小子,父母俱是聲名狼藉之輩。又是猜測如此天意,不管是真信了他的發現,還是當做嗤之以鼻的笑談。很快隨著商隊的傳播,趙公子盤的名聲跨出了樂平城。
此刻,趙雅端坐在修繕一齊的大廳之中,喝著土產綠茶,招呼遠道而來的善柔。
“善柔姑娘不必客氣。那些孩子,本夫人也很是喜歡。”
“那善柔就不再謝,只是雅夫人為孩子們買的房子田地,必定花費頗多。善柔有禮物送上。”
前陣子,趙雅派裕叟去了趟邯鄲城外的牛家村,買了好些田產和房子。那種地方本就是窮人所住,土地也貧瘠,沒花多少錢。
後來又陰使善柔收養的孩子們去邯鄲城散播謠言,為防有心人盯梢,就直接化散為零,讓那些孩子住進了位處孩子眾多的貧民區的牛家村。
本就不是做好事的目的,見善柔如此感謝,趙雅十分過意不去,連連推辭。
善柔卻是執意,“其實,說是禮物,也是善柔的一份牽掛。還請夫人收下。”
“好吧。”以後再對那些孩子好些,當回報善柔吧。
善柔拍了拍巴掌,一對雙胞胎少女走了進來,在趙雅面前跪下,“奴婢十七,十九,拜見夫人。”
趙雅疑惑地看向善柔,這是?十七十九,明明是雙胞胎,怎麼還差了兩歲?
“夫人,這是我的兩個師妹,名字分別是十七,十九。只不過我師門要求嚴格,她們武功低微,未能通過殺手考驗。為避免被送去給貴人或是歌舞團做玩物,善柔懇請夫人收下她們。”
原來如此。趙雅懂了。
這個時代,貴族女子還好些,平民女子命如草芥。善柔師門把不合格的徒弟送給貴人或者歌舞團換來人情或者金錢,都是很正常的行為。沒有人會提出異議。
自己,也算是貴人吧。
答應收下這對雙胞胎,趙雅心裡也極高興。雖然沒有通過殺手考驗,但也定是有些武藝的,做自己的侍女也算是兼職保鏢了。
吩咐女婢安排她們梳洗安頓好。善柔也告辭了。
趙雅對這個俠義心腸的善柔很有好感,除了,送來的孤兒的數量越來越多之外。
由於裕叟被派去牛家村與啞大叔照顧孤兒們,趙雅也趁機把這個辦事不靠譜的總管給換了。
換的新人,叫廣,是趙雅通過在整個封地內進行“科舉考試”,選上來的。
平民出身,略識得幾個字(在平民中已經很難得了),可貴的是辦事滴水不漏,甚得趙雅母子歡心。
“娘,我們回來了。”趙盤帶著廣去北邊的幾個城考察蝗災,如今曬得二人俱是黑成了包青天才回來。
“可有得?”趙雅迫不及待。她也不想老說趙括如何如何油菜花。
“北邊的幾個城,怕有蝗災,已經開始收割了。”趙盤道。這也是無奈的事情,一年辛苦與其被蟲子糟蹋,不如提早收割,多少能有些收穫。
“夫人,我與公子認為,應當與鄰近的幾個城聯合起來共同防災。”廣道。
趙盤也點頭,“娘,我知道你已經根據爹說的那幾個規律,在我們出去的幾天已經把樂平的窪地、不毛之地都整飭了。可,我們樂平的蝗蟲沒了,別的地方還是會飛回來啊。”
“好啦好啦,都聽你的。”趙雅也不介意去賣這個好。
雖然被名聲所累,平時與那幾個城主沒來往,可如今蝗蟲肆虐,那些城主聽說有法子,還不死馬當活馬醫?
“好盤兒,那你便辛苦一下,遊說那些城主來咱家買鴨子和□。就告訴他們說,兩千隻鴨子能吃四千畝田的蝗蟲。”
“娘,你可真財迷。”趙盤笑。
正說笑著,十七和十九已經梳洗打扮一新走了出來。
難怪善柔的師門要把她們送給貴人或者歌舞團,果然清麗。
“來見過公子。”趙雅招招手。
十七、十九嫋嫋婷婷走了過來,向趙盤一福,“公子。”
趙雅笑吟吟,待向趙盤說這兩人是多麼合適的貼身侍婢時,卻見他臉色突變,“娘,盤兒車駒勞頓很累,先回房休息了。”說罷就逃也似地走了。
留下趙雅一臉莫名其妙,這孩子搞什麼鬼。明明剛才還活蹦亂跳的。
作者:
藍桉
時間:
2012-7-18 09:48
遊說成功
趙盤一溜煙跑回寢室,把隨身服侍的僕人都趕走,才一頭倒在床榻上,放鬆酸軟的四肢。
些微眯了一會,又從衣襟中掏出一團皺巴巴的絹帛。
絹帛展開後是一封信,上面寫著:不久園將回趙國老家,期能于邯鄲與夫人再會。
趙盤咬牙切齒一番,又揉成一團,扔到那堆考察北地時要扔掉的髒舊衣衫裡。
想到方才那兩個嬌滴滴的侍女,趙盤不知道為什麼有種東西堵在心口的感覺。自己還小,可不能學趙德那等下流之人。
明日回報母親,自己還不需要侍婢。
不過,趙盤白擔心了,趙雅並沒有提出要把那兩個嬌滴滴的侍婢給他。
反而,在他前往鄰近幾個城池遊說抗災之前,塞給他軍隊殺伐之氣盎然、黑黑粗粗的武士十幾個。說是他乾爺爺大將軍李牧對他的關心。
看著趙雅一副高興的模樣,趙盤莫名地,原本對這些軍中好手到來的興奮突然化為烏有,有種微微的委屈和怒火,想對趙雅發出來。
可仔細想想,又說不出來。
末了還是悶不吭聲地上了廣親自駕馭的馬車,緩緩除了樂平城。
馬車吱嘎吱嘎聲中,趙盤還是忍不住回頭,看向原路的城門口。
趙雅本就是目送趙盤遠去,本來還對趙盤這兩天的怪裡怪氣有些擔心,此時正好看到他掉頭回望自己,立刻驚喜起來,豎起胳膊,沖他揮了揮手帕。
哪知趙盤卻是果斷掉頭,留給自己一個後腦勺。
“青春叛逆期還沒過啊。”趙雅感慨道,也見怪不怪地帶著貼身侍婢十七、十九往回走。
馬車中的趙盤卻是氣悶,娘光說乾爺爺關心我,知道我長大了,給了侍衛。可她呢,怎麼就不關心兒子一下,不知道兒子長大了也可以有屋裡人了麼?!
想到這裡,趙盤又掉過頭,卻見方才還沖自己揮手帕的媽,此刻早走的不見蹤影。這從城門口直通天際的新築大道上,除了白晃晃的被清晨薄霧染濕的石子,只有才被塞給自己的黑壓壓武士們了。
趙盤火氣更勝了,可離城門越遠,就越是無力。
算了,不生氣了,看你最近比較忙,原諒你一次。趙盤想。
邯鄲。
巨鹿候府。
“連晉你做的很好。此番,本候有了烏家堡私通秦國的罪證,看他們還如何翻身!”趙穆大笑。
“多謝侯爺稱讚,只不過連晉希望事後烏家大小姐~~”連晉也自鳴得意,自己不過假意向烏廷芳提親,被烏應元要求聯繫朱姬作為投名狀,這才得到了烏應元的親筆書信。只要把這份表明烏家乃是秦國呂不韋奸細的書信交上,烏家覆滅、項少龍被殺只是遲早。而烏廷芳的去向還不是隨自己決定?
“你放心,事成之後,烏家大小姐隨你處置。”巨鹿候隨手一揮。不過卻斂了笑意,翻開另一封帛冊,“君上來信說李園已今非昔比,此次他回鄉祭祖,要我們好好接待。”
連晉表面躊躇,心裡卻是暗笑趙穆偷雞不成蝕把米,“侯爺雖然之前與李園公子有嫌隙,但一來時過境遷,二來也是基於侯爺對李公子的看重。此番李公子已貴為楚國國舅,又與君上過從甚密,相信,對侯爺也不會有什麼別的想法。”
趙穆點點頭,“本候是君上安排在趙國的,又是楚國的功臣。諒李園也不敢有什麼動作。我們只要以禮相待便好。”
趙穆很無奈,沒想到自己之前得不到欲殺之的李園竟然這麼快就當了國舅,妹妹當了王后不說,還懷了一直無子的楚王的孩子,眼看快臨盆了。
此番李園回趙國老家,自己還要賠笑臉!
自己真是陰天房子還漏雨,眼下蝗災已經禍害北方,眼看南方也保不住。而邯鄲城的那則謠言,導致滿朝的人都對自己很有想法,尤其是烏應元那個奸邪小人,明面鬥不過自己,淨使陰招。大王對自己也越來越不滿意。
只盼這次能一舉扳倒烏家堡,便可以高枕無憂地應付李園了。趙穆握緊了手中烏應元寫給朱姬的信。
至於項少龍,在烏家堡與烏廷芳打打鬧鬧,過得好不快意。也不時暗爽不僅查到了朱姬母子就在趙穆府中,而且連晉和趙穆又被自己坑了一把。只要那封通敵“罪證”被上交,烏堡主只要指出書信上的蓋印是“鳥氏牧場”而不是“烏氏牧場”,便可陷趙穆于誣陷忠臣的罪名中。
與此同時,紙上談兵的趙括之子趙盤,大言不慚自稱有法能制飛蝗的笑談,也逐漸散播開來。
王子嘉和少原君趙德自是不必說了,其他一些聽說了的權貴、名流俱是以為笑談。父子俱是大言不慚之輩!
“公子盤,我家城主有正事要忙,恕不聆聽你的奇談怪論。”茲城的侍衛攔住了趙盤一行。而另一隊搬運秋菊的車隊卻被放行。明顯是為茲城城主明日舉辦賞菊大會做準備的。
看著那花骨朵水靈靈尚未綻放的秋菊,緩緩在車上駛過,趙盤大怒,這城主范大夫有什麼正事?不過是玩樂罷了。
便打算再次拂袖而去。
這已經是第三個拒絕自己入見的城池了。而行路上,打尖時聽到路人的議論,直把自己與父親說得可笑之極,甚至還編了很多笑話,其中不乏侮辱趙雅的。
“公子,切莫發怒。”廣攔住趙盤。
趙盤一鞭子抽在廣的臉上,“混帳,你難道要本公子再去吃人家的閉門羹麼?”
廣捂著鮮血直流的左頰,道“公子息怒,只是這是最後一個城池了。”
趙盤止住了腳步,咬了咬唇,回頭仰望了一下城樓頂上的篆體“茲城”。一水的青磚灰瓦,比之自己的樂平土城,要氣派多了。
趙盤想到就此灰溜溜回去難免讓母親失望,臉上一陣猶豫,眼看著運送秋菊的車隊就快走完,終於還是走到城門口道:“范大夫,小子攜制飛蝗之法而來,卻被閣下賞賜了閉門羹。小子無機會救貴城糧食,卻可令這賞菊之宴提前開始。”
聽門衛報上來後,茲城城主范大夫,自是不信,嗤之以鼻。這菊花乃是世上最費人工的花(不是作者杜撰,確實是。別的花自古就妍麗端方,只有這菊花是經人工養殖才從路邊的野菊變得如此多彩多姿。且它又是一年生的草本植物,從種植施肥到修剪養護,以及來年選種都是很費事。)
只是,他愛菊如命,即便是如此災年,大旱若此,也不肯委屈了菊花。賞菊大會也因為氣候的問題拖了好些時日,現在終究心念念,就把這些未開花的花骨朵先搬進來。
如今見趙盤有法令這菊花開花,實在心癢難耐。
寵姬看出范大夫的心意,討好說:“老爺,既然那趙盤說有本事令菊提前開花,就讓他進來試一下。如果不能開花,再趕他出去。就算世人知道了,也不會嘲笑老爺。畢竟老爺並沒有用他治飛蝗啊。”
范大夫本就這打算,聽寵姬也符合,連忙把趙盤放了進來。
趙盤進了大廳,正看見“有正事”的范大夫抱著寵姬飲酒作樂,四周具是各種未開的菊花。
心中不禁又鄙夷又生氣。趙國士大夫具是如此不顧災年百姓,上層忙著追權奪利,下層只顧吃喝玩樂!
范大夫也不多話,張口就叫趙盤讓百菊盛開。
趙盤壞壞一笑,命廣拿來一個水壺,自稱是從東方蓬萊運來的靈水。接著,往那堆菊花盆裡一倒。
?那間,本來還青澀的花骨朵立馬綻放。
隨著趙盤澆水的步伐,所到之處百菊綻放如雲。
直看的廳內主人家將具是目瞪口呆,驚訝非常。
“神乎其技!”范大夫張張嘴,吐了這一句。對於不扯鬼神的儒生來說,能夠說出這一句,已經是極限了。
在百菊齊放之中,遺傳了趙雅清雋面容的趙盤,又是一副閒適的貴族氣派,仿若天神。
“范大夫,可否聽盤的治蝗之策?”趙盤淡淡一笑。
范大夫哪裡有理智來搖頭說不肯?
清醒過來後,本是極後悔,但在聽了趙盤對蝗災從總結的規律到災前的預防,災中的控制,災後的整理都有了全盤、系統、獨到,且頭頭是道的方案。
與左右商議了下,最終同意死馬當活馬醫,反正這些麥子,提前收割是白忙活一年,留著成熟被蝗蟲吃掉也是白費。
而且有了趙盤養菊花的實力,還是很有可能真能做成的。就算做不成,自己也不會被人嘲笑。
趙盤心情更是激蕩。自己終於做成了!
這些年來,第一次與長輩官員以平等的姿態相處,並且成功說服了對方。而且這份飛蝗治理方案,雖有父母的幫助,但也是自己頂著大太陽,四處奔波的結果。其中成就感不言而喻。
拿下了茲城,趙盤帶著范大夫送的禮物,以及女眷們的星星眼,華麗麗飄飄然登上了馬車。
廣十分驚歎,這時才有機會向趙盤表達。
趙盤撇撇嘴,“明年那茲城再也沒有菊花可賞了。哈哈哈~~”一吐被拒之門外的怨氣。
原來在出邯鄲之前,見趙雅把家裡的花都用兌了硫磺的開水澆了一遍。頓時百花齊放。他便記下了。只不過,記得更牢的是趙雅說,此法用過,花開後即死。
反正這花帶不回樂平,不如最後盛開一次。
想到日後這愛菊如命的范大夫無菊可賞,趙盤就笑不攏嘴。
只不過,算了算,只有茲城答應聯合抗災,娘養的鴨子估計得剩不少,只能出口轉內銷了。
果然,蝗災之後,趙盤連著吃了十幾天的老鴨湯。
那三個城池草草準備了幾天,已經肆虐了北方幾個城池的飛蝗,迅速南下,飛蝗過處,赤地千里。
螞蚱發生聯四鄰,飛在空中似海雲,落地吃光青稞物,啃平房檐咬活人。
這次的蝗災遠勝過以前,不僅趙國一地,黃河經過的幾個國家都有影響。引起的轟動效應不必多說。
趙王更是心焦,韓趙魏三國均是缺糧,難不成真要向楚國借糧?又不知楚國要多高的回報了。
而,趙穆因為“誣陷”烏家堡私通秦國,被趙王疑心。又身陷亂趙流言,日子實在不好過。
此時他也聽說了趙盤治蝗的“狂言”,恥笑的同時,又感歎,如果真有治蝗之法就真能救自己一把了。
嶄露頭角
關中蝗災、三晉蝗災、燕齊欠收,天下眾人的眼光朝向了南方的楚國。
楚國國舅李園的車架前呼後擁,疾馳在馳道上,榮歸故里,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世間花。
春申君被生死相托過的楚王猜忌冷落,而自己終於通過妹妹,擺脫了家臣的身份,而成了楚國重臣!楚王的心腹。
春申君?
李園菱花般的唇,沒有溫度地勾了勾。
“大夫,前方就是趙國南界樂平城了。”劍客羊師是他新收的劍師,自認是天下一等一的好手,即便是春申君身邊也不可多得。
李園眯著眼睛,眺望了不遠處的小土城,放鬆了身體道:“不必進城,直接轉道邯鄲。”
雖然不得不承認這樂平城周圍的馳道可算得上是列國最好的了。
碎石子鋪地,想來雨後也不會泥濘。(現在是大旱,但總會下雨的吧)
兩旁是磚疊放的路牙,碎石便不會被沖散。
而路牙後是兩排果實累累葉子繁茂的大樹,如此一來,行人即便是在黑夜中,也不會走錯路。
是好心思。
只不過,那樂平城實在經營得寒磣。
其實李園並不知道,趙雅根本沒花心思在城牆上。
要知道,在未來,城池完全沒必要。就那個樂平城,頂多就算是一環,將來要是二環、三環,豈不得拆牆?
而且自從灰胡被殺,四周馬匪也消失一空。想來信陵君忙於魏國內鬥也無暇顧及國外的事情了吧。韓趙魏三國通家之好,現在又都是抗秦第一線,自然不擔心會互相拆臺。
由於趙雅的小市民心態,樂平城裡大街小巷,到處都是擺地攤的小販小商。對此趙盤抱怨不止,說是出行困難,跟趙雅溝通了幾次,讓府兵管管。
趙雅倒是不許,城管什麼的,還是留給兩千年以後再誕生吧。至於趙盤,讓你出門就坐車?虎摸~乖,騎馬吧,還能鍛煉身體。
此刻的樂平城,是歡樂的海洋。(這話大有運動會的氣魄)
在這秋風送爽,金桔飄香的十月裡。樂平城迎來了一年一度的豐收。
今年雖然因為大旱和蝗災,減收很多,不過由於在雅夫人和公子的帶領下,不僅學會了熬綠肥(其實就是人糞加草灰煮一煮的簡單綠肥),還防了蝗災。所以,大部分糧食還是保住了。
於是在各平民、佃戶上繳了稅賦之後,趙雅在樂平城的主街道,排開了流水席。
也算是了卻,她半年前第一次進城時的遺憾吧。
趙盤雖不理解,但他一向喜歡熱鬧吃喝玩耍,倒是也很贊成。
廣卻是很不贊成的,作為新上任的管家,他很清楚,趙雅手裡其實也沒有錢到請全城人吃飯的地步。
趙雅道:“孟嘗君昔日曾‘狡兔三窟’,免了封地百姓的欠款。我們母子今日排流水席,也只是拾人牙慧。”
廣與趙盤恍然。
參加流水席的,說到底也多是樂平城市民,城外的農民還顧不上。
主菜多是本地“特產”雞鴨,外搭一些趙雅“發明”的小吃,像什麼包子、饅頭、油餅、油條、燒餅、餛飩、水餃、麵條~~~~
雅夫人府的廚子在街上站了一排,面前一口大鍋,翻著花樣做著各種眾人見都沒見過的吃食。
“小二子,你那榨菜肉絲麵何味道?我這韭菜雞蛋面倒是好吃非常。”
“三叔,原來這麵條竟有十幾種做法!”
“娘,夫人府的東西真好吃。”
“那都是貴人吃食,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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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過來了!”人群中有人叫道。
只見趙盤著裝樸素,一手拎著酒罈子,另一手托著一個粗瓷碗,朝人群走過來。
“鄉親們,本公子這是多年來第一次和大家迎接豐收。來,大傢伙幹一杯!”
趙盤話音剛落,眾人均是興奮不已,從沒有貴人公子與自己等人喝過酒!
趙盤看眾人喝了一碗,又道“這些年,我與母親一直在邯鄲,鄉親們在樂平辛苦了。”
眾人一聽,均是想到了這些年的辛勞和無助。城主常年不在,又沒個主事的,樂平城越來越破敗。頓時被這話說得委屈心酸,又為今年的變化高興。
一個人突然高叫道“公子長大了,咱們就有好日子過了!”這話說的沁人心脾。
一下子,滿大街的人都跟著喊“公子大了,我們有好日子過了!”
這半年,趙盤時常在封地各處跑來跑去,秉著一顆未成熟少男特有的“正義感”在打獵路上,不斷地“行俠仗義”。倒是很得民心。(趙雅吐糟:尼瑪做事的都是老娘,得名的倒是趙盤。果然康熙大麻子微服私訪夠戳老百姓萌點)
而且,這次處處欠收,蝗災嚴重,唯有樂平城和茲城沒有出大亂子,便是眼前這個年未弱冠的俊朗公子所為。怎不叫他們感激涕零?可是一年的辛勞心血啊。
一個從鄉下趕來賣糧食的老農,哆哆嗦嗦,跑過來,就要給趙盤磕頭趙盤被眾人捧得得意洋洋,倒也不在乎多一個少一個人給他磕頭,一時又康熙大麻子附身,彎腰攙起老農,“老人家,不必如此。本公子只不過做了自己的本分。”
此話一出,又是一堆讚揚。身邊的侍從伴讀更是馬屁震山響。
趙盤一直沒合攏嘴。一碗接一碗,從街頭喝到街尾。
最後被人抬著回到寢室。
還嘴裡嘟囔著:“大家客氣啦~~本公子~~哈哈~~”
趙雅被他一身酒氣給熏得直躲,吩咐隨從服侍他,自己趕緊跑了。
倒是沒聽見趙盤後面說的“娘~盤兒大了~你也有好日子過了”
邯鄲。
趙王宮。
“大王,今年的糧食全完了啊。那楚國又趁機哄抬糧價,秦國能從巴蜀獲得糧食,燕齊雖欠收但也熬得過去。我三晉這可如何是好?”宗室善陽君憂心忡忡。
趙王也是心急如焚,習慣性地問:“巨鹿侯,這可如何是好?”
趙穆沉吟一番道:“如此災年,恐怕只能高價買糧了。錢沒了可以再賺,留得青山在,不怕~~~”
話還沒說完,項少龍倒是搶嘴插話道:“大王,我恐怕你問他,他肯定這麼說。”
“不怎麼說,難道你有辦法?”趙穆怒目而視。
“大王,日前的流言,臣下等人俱以為真。”毛大夫率先跪倒。
接著烏應元等人跪倒一片。
殿上只趙穆連晉等人孤零零站著,好不協調。
趙王也看向趙穆,一臉不信任,“巨鹿侯,你還有何話可說?!”
烏應元與項少龍一起看向這個權臣,只要他被扳倒,嬴政母子便可以被救出來了。
哪知趙穆卻是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向趙王一禮,“恭喜大王。”
“趙穆你瘋了麼?”有個大臣趁機痛打落水狗。
趙王也是驚訝,“巨鹿侯這是何意?!”
趙穆笑道:“下臣恭喜大王喜得一農耕良材。我趙地遭逢蝗災,各地失收,唯有樂平與茲城兩地,碩果得保。”
“哦,竟有此等事?”趙王面色和緩。
殿內也具是嗡嗡的議論聲。
趙穆不屑地撇了下嘴角,從衣袖中取來一卷竹簡,“這是茲城城主范大夫的手書,稱此次豐收,全賴雅夫人之子趙盤。”
趙王更是驚訝了,連忙讓貼身小太監接了竹簡來,嘴裡還嘟囔:“盤兒何時如此了得?”
直到看了竹簡的內容,才哈哈大笑,“看來蒼天還是眷顧我趙國的。使我趙國人才濟濟不斷。”
見趙王如此作態,定是不韙。反趙穆一派才面色尷尬地直起身來,恭賀道:“我趙國人才濟濟不斷。”
烏應元目視項少龍:這茲城范大夫是趙穆走狗之一,自然不會漏消息給我們,而雅夫人原本也是趙穆的人。現如今,只能看事態。急不得了。
方才痛打落水狗的小官更是把身體死死藏在柱子後面。(當然也是沒用,趙穆自會請他喝茶)
“大王,這是趙盤日前的上書。上面寫了防蝗之法。”趙穆揮手,指示連晉把那三卷竹簡送上來。
趙王咳了一下。這個沒看。當初也不知道這趙盤真有本事。
趙穆卻是不依不饒,“此等關係社稷的大事,滿朝文武竟然不知。是否該問責丞相?”
丞相正是開始發難的宗室善陽君。
“你!”善陽君大怒,趙穆這小人!此等小子上書,有何人重視?大王都不曾翻閱,何況日理萬機的丞相?
趙王見有臺階下,“不錯,善陽君,為何讓此等良策明珠蒙塵啊?”
“大王莫要責怪丞相。善陽君年事已高,精力不濟,自然無暇顧及。”趙穆笑道。
趙王看了看善陽君,果真是雞皮鶴髮,老朽不堪。關心道:“善陽君何不回家將養?”
善陽君一口血差點沒吐出來。
自己年紀大不是不知道,關鍵是大王您,實在讓人放心不下啊。
本來就是拖著。此刻大王對自己年紀大的事上了心,以後必不斷提起,不如就此告老吧,免得被大王厭惡,以為自己貪戀權威。
善陽君委頓下來,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年,“大王,老臣乞歸。”
“大王不可!”烏應元要反對,卻被善陽君用眼神制止。
趙王正好可以推卸責任,“丞相精力不濟,差點埋沒人才。看在你年老功高的份上,容你告老還鄉。”又吩咐趙穆,把趙盤招來,“寡人要好好封賞與他,至於這治蝗之策,除了農官任何人不得翻閱。”這可能是可以媲美《魯公密錄》的好東西。
重回邯鄲
豐收後一場大雨,碾落青黃的葉子。
霹靂啪啦的雨聲澆打在窗外已然枯萎的芭蕉樹上,激起一片清涼的水世界。
想來別的乾涸地方已然期盼多時。
趙雅在一個木頭盒子旁的凸出處,扭了幾圈。鬆手後,隨著那凸出處回轉,叮叮咚咚的樂響如大珠小珠落玉盤般在房間中流淌。
“夫人,製成了!”十七十九異口同聲驚喜道。好吧,這對雙胞胎一向喜歡異口同聲。
匠人聽了,興奮地滿臉通紅,直搓著衣角在門檻處緊張地地望著趙雅的神色。
趙雅含笑,招他進來。
“賞。”
十七把一塊金子放到匠人手上的時候,那匠人咚咚咚就給趙雅磕響頭。
趙雅受了這禮,已然是波瀾無驚,不復初來乍到時的心懷不安。畢竟自己現在身處戰國,得到權利的同時,同樣也得付出義務。難道自己不受他們的禮,就可以避免在趙王面前下跪,在趙穆面前低三下四麼?
揮揮手讓那個領了賞的匠人退下。與十七和十九一起嘰嘰喳喳圍著那木盒說話。
正說著,那門外風風火火地闖進來一個人,嘴裡還大喊:“娘!大王有旨,封盤兒做農官了!”
趙雅一回頭,便看見招盤舉著一把竹簡,連連傘都不打,滿身滿臉是水地跑進來。
“好,盤兒有出息!”趙雅大有老懷安慰之感。不過這個感覺是一瞬間,下一刻,又氣悶起來,自己現在的心態可真夠暮氣沉沉!要不得要不得!雖然身體是個十幾歲孩子的媽,但是靈魂可是個從來沒正兒八經談過戀愛的二十來歲的~~少女!
對,自己還是少女!
自己把趙盤只當弟弟!
嗯!就是這樣。
想到這裡,放下要給趙盤擦臉上水的事兒媽動作,把手絹扔給他自己擦。
趙盤一愣,接過手絹,只拿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滿是不解地看向,上一刻還慈母光環籠罩的趙雅。
趙雅被他瞧得心一愧,笑道:“盤兒,你看,這是我祝賀你找到工作的禮物。”
十七、十九乖巧地捧上那個木盒子。
趙盤本以為是什麼好東西,一瞧,卻是普通的木盒。甚至木質都不怎麼樣,更別提連個花紋都沒有。不過見趙雅一臉期待的樣子,心裡又高興起來,便要掰那木盒的縫隙,看看裡面究竟是什麼好東西。
趙雅忙搶過來,親自給扭了開關,邊扭便道:“這是音樂盒,你聽。”說著鬆手,方才那大珠小珠落玉盤落玉盤的聲音又出現了。
她以前總想著,為防項少龍這個穿越者,自己要儘量隱藏。可既然項少龍能夠為達到自己目的,不斷創造發明甚至提出奇談怪論,還獲得“新聖人”的讚譽。自己怎麼就不能利用未來的東西,來保護自己、改善生活呢?
自己一個女孩子孤孤單單跑來這裡,又沒有主角光環,不是比項少龍更應該被寬容?其實她今日不僅找了工匠“發明”了音樂盒,連珍妮紡紗機都躺在自己家的庫房了。哪怕過兩天跑到項少龍跟前打算盤,她都敢。
哪知趙盤卻是目光呆滯,倒退一步,嘴巴微張。
“盤兒?”趙雅一急,難道嚇著他了?可剛才十七和十九也沒有反應如此過大。趙盤臉都白了。
趙盤聞聲,把呆滯的目光移向趙雅的臉,半天不說話。
“盤兒,你怎麼樣了?這個不是妖~~~”趙雅被趙盤嚇住了,不由自主握住了他的肩。趙盤的眼神讓她說不出的不安,就如同當初使用火藥一般。
是了,自己刻意回避,又當著他的面對善柔撒謊說是煉丹藥的東西。一直等著他來問,可是呢,直到現在都沒有。
“娘,我沒事。”趙盤卻是慢慢回過神來,眸子也清亮了,反手抱住趙雅,拍拍她的背,然後輕輕推開她,一臉好奇地盯著音樂盒笑問,“這小盒子,如何能無人彈奏而發出音樂?”
見趙盤恢復過來,趙雅稍稍放下了點心,也笑了,“拆開看看不就知道了。”說著掀開盒蓋,讓趙盤看裡面的凹凸不平的銅管,上面的凸起被反轉回倒的齒輪帶著,不斷觸碰到旁邊鑲著的銅梳子上的不同的齒,發出高低各異叮叮咚咚的聲音。
趙盤睜大了眼睛,“原來如此。還道是如何神跡,原理竟如此簡單。”
“哈哈,你剛剛被嚇得臉都白了~~現在又說簡單。”趙雅見趙盤馬後炮的先知模樣,嘲笑道。
趙盤被這樣一擠兌,臉一紅,抱起音樂盒,用衣袖掩了,“不跟你說了。”蹭蹭走到門邊又掉過頭問:“那個,剛剛音樂是何樂曲?”
趙雅答:“生日快樂。”
趙盤“襖”了一聲,匆匆走了,嘴裡嘀咕,“今日剛正月初一了,我生日還早著,唱什麼生日歌?”(戰國時代各國曆法不同,有顓頊曆、黃帝曆、夏曆、殷曆、魯曆等。因為趙是三晉之一,又自古秦晉之好。想來因該和秦國一樣都是用顓頊曆的。顓頊曆的正月初一,就是現在的十月一號小長假第一天)
應趙王召見,趙雅自是不敢怠慢,很快給趙盤收拾行裝,輕車簡從地踏上回邯鄲的路。
本來趙雅也打算跟著去的,但趙盤說他自己一個人去就可以了,擔心趙雅安危,叫她安心呆在家裡萬事有他。
其實趙雅聽得明白,一來他是擔心自己被趙穆糾纏,二來是怕她再次和男人不清不楚。
不過既然人家不肯帶,自己又何必自討沒趣?
便留了下來。
說實話,這是趙雅第一次對趙盤生了氣。只是面上不顯罷了,依舊熱熱絡絡給趙盤張羅這張羅那,武士高手盡數給他帶走,家裡的錢帛只留下點周轉之用,其餘也是全給他裝上了。
這下子,趙盤應該生活得很好了吧?
“娘,盤兒走了。你要好好照顧自己,不要再操勞。我現在也有俸祿,可以供養你。”趙盤拉著趙雅的手,絮絮叨叨說個不停。
“好了,到了邯鄲,記住娘說的,不要與少原君王子嘉起爭執。凡事忍一步海闊天空。”趙雅又叫廣多看顧趙盤,末了對已經上車的趙盤說,“裕叟還在邯鄲城外的牛家村,娘在他那留了東西給你,你到了邯鄲後就跟他聯繫。”
趙盤點點頭。只是為什麼娘不親自給自己,反而讓裕叟代勞?還有那裕叟不是回家養老了麼?怎麼又跑邯鄲去了?
剛想問,趙雅卻是已經吩咐馬夫們開路了。
一時間,人吼馬嘶,車輪滾滾,趙盤回頭望向趙雅,使勁揮了揮手,“娘,盤兒過陣子回來看你。”
趙雅也沖他揮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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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後的風帶著泥土的腥味沾在人身上,多少有點涼氣。趙盤的車駕一時走遠了,習慣外出必戴幃帽的趙雅攏了攏面前飛揚的輕紗,便要離開回府。
這兩天,樂平城的人原來越多,除了一些因災荒來乞食的災民,還有各地來的很多糧商。
如此商機,趙雅怎能錯過?
謀劃已久的樂平商場,看來可以提上日程了。至於那些災民,自己的作坊裡可缺人的很。
突然,一個騎馬的家奴匆匆趕過來,被侍衛攔住後,道:“茲城家將叩見雅夫人。我家城主馬上就到,請夫人相見。”
茲城城主?
上次答應自己替趙盤向趙王上書表功,已經是還了這次抗災的人情。這下總不會是為死了的菊花來的吧?
果不多時,急匆匆行馳過來一輛車駕。
“雅夫人,公子盤可還沒走?”虛胖的范大夫從車上費力地爬下來,向趙雅一禮。
趙雅回了一禮,看向范大夫,只見他白胖的臉上眉目尚算儒雅,只是青青的眼眶和蒼白的面色無不表示這位范大夫生活頗為糜爛頹廢。
“盤兒已經上路了。有勞大夫相送。”
“老夫不是來送公子盤的,”范大夫擦擦額角的虛汗,“侯爺有命,請夫人即刻回邯鄲,送公主出嫁魏國。”
作者:
藍桉
時間:
2012-7-18 09:48
意外的見面
“趙倩公主?”
“正是。侯爺請夫人到邯鄲以後,去侯府相見,到時必有一番交代。”范大夫擦了擦運動後不斷湧出的虛汗,說完這一番話後,推了趙雅虛禮,什麼到府上喝杯茶云云,匆匆趕回了茲城。
趙雅想來,趙穆定是和電視劇中一樣,是利用原身趙雅與信陵君的關係,協助送嫁大將軍一起偷盜《魯公密錄》。
不過說回來,趙國內除了自己,趙倩也再無其他女性宗族可以送嫁了。(之前說過,韓趙魏三國聯姻,公主除了趙雅,均嫁在國外。)
如此,趙雅只得把“樂平商場”的計畫停下,那座三層高的樓,就改為“邸店”吧。離了自己,府裡那些管事幫客商寄賣,還是做得到的。
隨後收拾了東西,帶了一大群作坊工徒,府裡僕從,浩浩蕩蕩地往邯鄲城去了。
因為人多,且多是老弱,自是趕不上趙盤一行。趙雅便讓十七一匹快馬,先去給趙盤報信。自己等人慢慢而行。
就這樣,慢騰騰趕到邯鄲城下時,已經是兩天后了。所幸一路平安無事。
“夫人,城門被巨鹿候的人把守,任何人不得進城。”僕從停了馬車,匆匆回報。
趙雅聽了回報,點點頭,掀開車窗簾子一看,果然城門外等著進城的人堵了滿滿當當。個別有急事的圍著侍衛求情不已,形狀十分可憐。便命十九前去問問到底發生何事。
不一會十九就從前面探聽了消息後,一個蹬腿跳上了趙雅座駕。
對於十七十九的武功,她曾也十分眼熱,但聽說這些功夫是她們花了十五年的日夜鍛煉才得,立馬歇了心思。
“夫人,是趙穆為了迎接楚國國舅李園,擺下的大陣仗。已經關了兩個時辰的城門了。”
他已經是國舅了麼?
趙雅皺皺眉,看來就是趙穆不被項少龍整死,李園也不會讓他活幾年了。
“我們暫時等等吧。讓大家都原地歇息喝些水,一會進了城,本夫人自會犒勞大家。”趙雅吩咐下去把車隊停靠一邊。底下人等,自然耐下性子。
過了好一會,連坐在車中的趙雅都忍耐不住了,才聽有人高喊一聲:“來了!”
瞬間四周歡聲雷動“來了來了!”
“楚人的車子過了,咱們就能進城了!”
接著吱嘎一聲,城門大開,一身華服的趙穆帶著連晉走了出來,俱是謙和威儀。
楚人的車駕,黑漆雕花,裝飾著赤紅的頂棚,浩浩蕩蕩,從一片蒼黃的秋後大地遠處而來,仿若赤龍匍匐。
城外百姓俱是為這遲來的開門,歡欣鼓舞,喧鬧不停,振聾發聵。
這時,打頭陣、一身赤色鎧甲的楚人士兵分別向兩側轉身,停下。留出一條只夠一輛馬車而行的道來。
當先緩緩駛來的馬車,最是豪奢高大。
“趙國巨鹿候趙穆在此恭迎楚國國舅多時,還請相見。”趙穆快走了兩步迎上。
趙穆的話音剛落,一直白玉般的手,纖長瑩潤,掀起赤紅的絲綢車簾,映出一個峨冠廣袖博帶的年輕人。
冠玉般的臉上,眉目如畫,俊朗清秀,噙著淡漠的笑,於這奢華的馬車之上,俯視眾人,恍然仙人臨凡。
“巨鹿候別來無恙。”語氣隨意,卻是如清流越過譙石般明晰、悠遠。
頓時,人聲沸騰的四周一靜,俱是屏息凝視。
“本候已備下薄酒,還請國舅賞臉。”趙穆見李園情緒並無浮動,暗想上次的冒犯,也算揭過了吧。
李園輕輕彎了彎嫣紅的唇,眸子清涼一片,不說是也不說不是。仿佛沒聽到般,只靜靜看向路邊。
趙穆心中一怒,真是小人得意!
又不得不看向李園望去的方向,竟是雅夫人府標誌的馬車。當下心中有了計較。
“沒想到國舅對雅夫人還有印象。只可惜夫人的公子昔日頑劣不堪管教,導致夫人自毀容貌替他贖罪。真是佳人再難得。”說罷,一臉可惜。
李園聽了,眸子裡隱隱透出了點笑意。敲了敲車窗。
一個僕從乖巧地快隨把踏腳掛上車,一手替李園攬了厚重的車簾。
李園一俯身,走下車來,整個人沐浴在初秋溫良的太陽下,長身玉立。
“這楚國國舅好生俊秀。”
“如此君子,若能與之歡好一夕也不枉此生了。”
“然也。”
“~~~~~•”
~~~~~~
趙雅在車中聽著周圍方才還突然靜下來的氛圍再次熙熙嚷嚷起來,還甚為開放大膽。
她來戰國也有大半年了,因為頂著淫/婦的名頭,還以為這個時代該是多麼保守。沒想到這些平民女子竟然能在大庭廣眾之下,大聲議論男子容貌,還YY與人歡好。莫非,自己這車停在了一群淫/娃/蕩/婦中間了麼?
想到這裡,趙雅掀開窗簾,想看看這傳說中的淫/娃/蕩/婦都是些什麼模樣。誰知唰地一下剛拉開窗簾,便看到一張明淨雋秀的臉出現在面前,眼睛裡透著笑,一派閒適溫柔。
趙雅不是沒見過李園,半年前在趙穆府裡的酒宴上,曾見過為春申君客卿的他,雖是英俊,卻總帶著一股說不明的晦暗。此刻不知是光線明亮的原因,還是事業更上一層樓,此刻的李園卻是由內而外地散發出令人不可逼視的光華。
趙雅以袖掩目。車廂裡一直黯淡,窗簾拉起一瞬間,陽光直泄,有些受不了。
“夫人,園回來了。”李園第一句就把趙雅置於眾人焦點之中。
語氣雖恭敬,但這話語實在曖昧。
趙雅也不禁氣惱,她雖和李園在這半年內有過聯繫,也不過是為了販售茶葉,屬於普通業務往來。但,從沒有曖昧過!
倒不是她自戀自傲,而是,人家李園從一開始就表現出對其利用為上。
“聞國舅被楚王看重委以重任,真是恭喜國舅有機會一展胸中所長,為百姓造福。”漂亮話趙雅也是會說的。直接恭喜人家升官發財總比不過肯定其才華。特別是這種考裙帶關係上位的。
果然李園眼裡的笑意更甚:“上次李園還未答謝夫人相送之恩。此番回鄉,園必有相報。”
“哦,原來夫人與國舅有如此機緣。”趙穆本見李園丟下自己反而與趙雅那個無權無勢的賤/婦相談甚歡,早是怒氣滿懷。此刻一聽原是這番緣故,忽地一笑,陰測測地出聲。
趙雅在心裡大罵李園不是東西,忘恩負義白眼狼。又不得不,起身,下了車來,向趙穆一禮:“見過侯爺。”
趙穆還是第一次見蒙著面紗的趙雅,只見她目光清澈,眉眼明麗,姣好的輪廓在面紗掩映下若隱若現。倒是素雅好看。只不過想到這面紗下的臉上有條堪比蜈蚣的醜陋疤痕,就是面孔再嬌豔也如鯁在喉。
冷了臉:“夫人多日不見,倒是與本候疏遠了。”意思是,你不過是我的一條狗,竟然敢瞞著我結交外臣。
趙雅心沉了一沉,對李園更加怨懟,連忙說:“侯爺,此事事出突然,個中另有原因。聞侯爺相招詢問公主出嫁魏國一事,我便匆匆趕來,也順道向侯爺稟報此事。”拖一拖,等自己想好托詞。
趙穆哼了一聲,不再言語。
李園倒是插了句:“家鄉百姓俱是在此等候本公子,甚為辛苦?不如現行進城再話。”
此言一出,李園身邊的劍客羊師立刻大聲道:“公子時刻心系百姓,利為民所謀,令人佩服!”
這下周圍百姓也沸騰起來。
趙穆臉一黑,自己好歹是地主,倒讓這李園做好人!連忙吩咐連晉去讓手下開放城門。
接著,趙穆李園講了一堆寒暄的話,仿若多年未見的好友。才如戀人狀挽手登上趙穆的車駕進城。
臨別時,李園再三對趙雅另眼相看,言語中多有曖昧戀戀不捨之意。
趙穆一面調笑一面目光發暗地在趙雅身上探尋。
趙雅只顧神色如常,彬彬有禮對李園的話不予回應。
李園想做什麼,趙雅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雖然自己也看趙穆不爽,但是以卵擊石,自問還是沒辦法做到的。李園此番做態,真真可惡!
她猛地一跺腳。
也不是這跺腳用力過猛,還是怎麼了。馬車拴著的馬突然嘶鳴一聲,就發狂般地向前沖。
“啊~~”趙雅一驚,抱住車廂內唯一陪自己的十九。不顧她的掙扎,完全忘記了十九身負武功,該讓她去拉住馬車。
馬車狂奔了好一會,把其餘夫人府的車輛人員全甩在了身後。
就在這時,一個男人身手矯健地跳了上來,用力一拉,隨著,馬鳴一聲。
車停了。
趙雅和十九這才狼狽地坐起來。
這時,男人拉開車門簾:“喂,你們沒事吧?”
“沒事。多謝你了。”趙雅真心有些發窘。這頭髮淩亂,衣衫不整的。
“參見雅夫人。”路邊另一個男人向自己行禮。
趙雅有些眼熟,笑問:“原來是故人。”
那人也是玲瓏之心,看趙雅這樣子就知道自己被忘卻了,但習慣於身份低下,倒也不以為杵:“烏家堡陶方見過雅夫人。”
原來是他。
那麼,趙雅一驚,這場景分外熟悉。
“我叫項少龍。”拉住馬車的男人一抱拳,故作瀟灑地跳下馬車,帶著陶方絕塵而去,留下一個放蕩不羈的浪子背影。
趙雅囧了。
【電視劇上趙雅奉趙穆之命勾引項少龍,便是故意讓馬受驚,引項少龍出手。於是被烏廷芳當做情敵,趙盤誤會】此刻這一幕狗血地又上演了。
趙雅萬分怨念,劇情如此強大,自己可得作出努力來,不能受命運擺佈!
項少龍此人
“娘,聽說今日在街上馬受驚了。你沒事吧?”趙盤急匆匆跑出來,額頭上掛著幾顆汗珠,格外關切的樣子。
“沒事,小麻煩。”趙雅看了眼馬腿上的剌痕,一時也想不通是誰做的手腳,轉過臉問趙盤:“怎麼我一路走來,園子裡的槐樹都被砍了?長那麼大,綠蔭蔭的多可惜。”
趙盤臉色有些不自然,“盤兒前日剛到邯鄲,遇見一個方士,稱盤兒此番仕途若想順暢,就不能在家中種槐樹。”
趙雅詫異了一下,又恍然,是了,現在雖有儒生,但大多數人都是極信神仙方士的,連趙王生病向來都更信賴巫醫。
“子不語怪力亂神。”趙雅沒好氣地敲了趙盤額頭一下,見他抱著頭誇張地大口吸氣喊疼,也不由笑了:“讀了大半年的書,倒是跟村夫愚婦一般聽風就是雨。那方士指不定就是騙你錢財。”
趙盤有些不以為然,但也沒頂嘴。
趙雅又問他見過裕叟沒有。
趙盤點點頭,從衣袖裡掏了好一會,摸出個白玉戒指:“裕叟不知怎地,跟啞大叔在一起時間久了,也不說話,只把這個交給孩兒,就趕孩兒走。真是個老殺才。”
趙雅沒想到這裕叟不中用到這種地步,就是撒個小謊,騙騙小孩而已,用得著這樣麼。還得自己來。
吩咐正和十七嘰嘰喳喳說個沒完的十九,拿來了一捆紅繩,接過趙盤手上的戒指,穿起來,然後踮起腳,往趙盤脖子裡一掛。
系紅繩的時候才驀然發覺,趙盤這小子又長高了,而自己這般踮著腳雙手環著他脖子系紅繩,跟擁抱他別無二致。而趙盤此刻身體也繃直了,繃得趙雅都感覺到他的緊張。
趙雅心中暗暗自惱,怎麼連如此大媽的動作竟然做的如此行雲流水!莫非有一天自己會化身棒子國老太婆,以掐少男PP為樂?
三下五除二,胡亂系了個死結,輕咳一聲,看著一臉古怪神色的趙盤,“這個是,是你爹年輕時候的東西。這回給了你。你好好收著。”
趙盤摸了摸脖子裡的白玉戒指,笑了笑,“娘送了盤兒這許多東西,盤兒也有送娘的。”說著,一把握起趙雅的手就往後面跑,“娘,快點。”
一臉燦爛,青春洋溢。
羡慕死沒幾下就氣喘吁吁,直揉長期缺乏鍛煉的老胳膊老腿的趙雅。
一路狂奔卻是被趙盤拉到後花園來了。原本這花園裡除了假山池塘亭子,還有些花草。在清明節前就被硫磺兌開水給澆過之後,寸草不生。現在都被趙盤種上了桃樹。一大片桃木,可以想像春天該是怎樣一番桃花源記的景象。
“你回家這幾天就來當園丁啊?”趙雅沒好氣,拖自己跑了半天就是來看這個。不是春天,看不到桃花。又是新栽桃樹,結不了果子。有什麼好看的。
“是啊,娘,你不是說喜歡吃桃子麼。盤兒特地為您種的。”
原以為他穩重了成熟了,還不過是個胡搞的孩子。
趙雅很無奈地看著一臉討喜就差搖尾巴的趙盤。
正說著,十七急急趕過來一禮,“夫人,公子,大王今晚在宮中設宴款待楚國國舅李園,請夫人和公子也去宮中赴宴。”
趙盤和趙雅對視一眼,紛紛皺起眉頭。
李園此次來趙國本就是私人事務的祭祖,並非國事來往。趙王即便是看重他,也頂多是私人宴請。如今連自己母子也邀請,想必是大排筵席了。怎會如此大動真章?
“既然大王有旨,我們還是快些準備,及早入宮吧。”趙雅這一路行來,風塵僕僕,回到家又被趙盤拽著東跑西顛看他的無聊把戲。此刻真是又累又乏,還有點髒。
趙雅急急忙忙去沐浴休息,趙盤卻看著她的背影,有些陰鬱。
“公子?”一個方士模樣的人走了過來。
“廢物,一點用都沒有!”趙盤發火,“昨天本公子如何對待那個小人的,你最清楚。如果膽敢騙本公子,本公子一定要你吃不了兜著走。”
那方士脖子一縮,自是記起昨天那個被公子盤踢進糞池到現在還沒放出來的倒楣蛋是誰了。不就是自告奮勇替公子盤教訓那個,在酒館多管閒事“欺負”公子的項少龍失敗了麼。
可人家是烏家堡一等一的家將,自己等人不過是混飯吃的烏合之眾。偏這公子盤年紀不大,心氣兒高,自以為是孟嘗君第二,也學人招起門客來。還指望門客都是些能人異士。
也不想想,自己是什麼身份,能有多大作為,能找到什麼樣的人跟隨?還不就是雞鳴狗盜之徒麼?
“公子,在下還有一策。”方士眼珠一轉,湊到趙盤耳邊嘀嘀咕咕幾句。趙盤這才面容和緩,點了點頭。
趙王宮。
秋日曠遠的天空。
夕陽一道殘血般得雲霞。
“公主,天下沒有不疼愛女兒的爹。你只要鼓起勇氣,跟大王說不想嫁給魏國太子,他一定會答應的。”烏廷芳看著趙倩,恨鐵不成鋼,“如公主不敢開口,廷芳願代公主去說。”
此時,雖然沒有趙雅這個姑姑作為項少龍和趙倩勾搭的媒介,但是通過上次項少龍第一次見趙王找廁所的機緣巧合,趙倩深深對這樣一枚與眾不同的男子種下情根。
心裡有了人,便不再願意嫁到魏國去。
趙倩雖不受寵,但為了心愛的人,還是願意去試試。
烏廷芳與趙倩兩人匆匆趕去找趙王,卻聽太監稟報說,“大王正與巨鹿侯、雅夫人商議要事。”
烏廷芳道:“趙穆與趙雅那一對狗男女,能有什麼要緊事?左右不過是害人罷了。”便建議趙倩與自己前去偷聽。
果不其然。
“大王,此次若非李園那廝說漏了嘴,本侯也不知那<魯公密錄>在信陵君手中。恭喜大王。”趙穆的聲音。
“哈哈哈,果然寡人是有福之人。巨鹿侯有功。”趙王很高興,“這次還要看夫人的了,送公主出嫁魏國是假,偷盜密錄是真。此行必然十分兇險,不過有王妹出馬,寡人便放心了。”
趙雅內心波濤洶湧。在電視劇中,趙穆為得到<魯公密錄>獻給楚國春申君,以趙盤為人質,威脅趙雅。而趙雅本是受命于趙王,自然不肯交出密錄給趙穆這個禽獸,最後用計騙得趙盤釋放,卻被趙穆命手下輪女幹致死。
想到這裡,趙雅不由看向趙穆。
那一副與趙王君臣相得的中正模樣,真是令人作嘔。
趙穆感受到一道怨毒的目光,不由轉頭看去,卻是趙雅含笑答應的眼睛。
暗笑自己敏感,笑問:“聽聞今日入城時,夫人與烏家堡人有過接觸。不知夫人對項少龍此人如何看待。”
聽了這句,趙雅抬頭,看向趙穆,那馬腿上的刺痕是他做的!
怎麼讓自己和項少龍結下私人情誼,以便出其不意下手毒殺?
趙王也感興趣了,“王妹你一向看人極准,那項少俠寡人也極是欣賞。”
趙雅淡淡一笑:“王兄,不知此次送嫁大將軍是否就是這位項少俠呢?”
趙穆趁趙王欲答之前先道:“送嫁大將軍人選尚未確定,不過本侯與大王傾向于此人。”
趙雅見趙王對趙穆的搶話也不無不滿,暗歎趙穆深得聖眷。又聽趙穆屬意項少龍送嫁,自是知道魏國一行實是兇險異常。
不過,這不關自己的事,雖然項少龍也是穿越者。但趙雅自認和他只是陌生人,死道友不死貧道吧。更何況,電視劇中,趙雅寧願受盡折磨也要交給趙王,交給趙國的<魯公密錄>,卻所托非人,被項少龍帶去了秦國。使秦國兵甲犀利,不過數年便滅了趙國。
這樣的人只為了自己又何曾考慮過昔日對他有情的女子呢?
而自己對項少龍更沒有什麼感情,自然~~~
趙雅道:“項少龍此人,年逾三旬,面白無須,大奸似忠。”
趙王眼睛一瞪,卻聽她繼續講道:“然其有偏才。明君用之才,昏君用其德。”
趙穆仿佛打了雞血,陳懇道:“夫人說的極是。項少龍已年逾三旬,又非閹人,卻不蓄須。便是北地胡人,南方蠻子亦無此習俗。實在來歷可疑,居心叵測。”說著滿意地看了趙雅一眼。
聽到這裡,烏廷芳坐不住了,便要闖進去理論。趙倩雖心神俱傷,被父王的利用傷透了心,但到底是自小在宮廷長大,還是比烏廷芳這個嬌養大小姐穩重,死死拉住了她。
烏廷芳出來之後,恨聲道:“虧我以為雅夫人這個淫/婦已經毀容改過自新,沒想到還是一如既往的蛇蠍心腸。那個壞蛋竟然還猶不自知,在我面前屢次稱讚與她!”當下也不管傷心欲絕的趙倩,匆匆離開王宮,打定主意要回去與項少龍好好理論一番。
心上人
與趙王、趙穆密談完畢,婉拒了趙穆一同前往大殿筵席的建議。趙雅可不想又和趙盤發生什麼不和諧。
正巧遇見趙倩與另一個公主,便和她們作伴。
趙盤獨自一人坐在右手邊第一排中間的位置。這個位置是按趙雅的份位排的,因為母子的關係,趙盤應當坐在趙雅的後側。
“趙盤,怎麼一個人在這喝悶酒啊?”死對頭少原君趙德正好坐在側對面。
趙盤記得答應過趙雅少和趙德他們來往,也不理他,裝作欣賞歌舞。
“少原君,公子盤是今非昔比了。誰人不知他如今是父王欽命的農官,治蝗之策便是出自他手呢。別說你這個區區的少原君。就是我堂堂太子也不在他眼裡啊。”太子趙嘉嘖嘖道。
“太子,我並不是~”趙盤急急辯解,趙嘉卻打斷了他的話,“好了趙盤,本太子可不是少原君,沒那麼好脾氣與你廢話。”
少原君趙德聽了,得意向趙盤一笑。
趙盤憤恨掉轉頭,正好看到趙穆的位子還是空的。而娘剛才也出去了,不會~吧?
正驚疑著,趙德那尖酸刻薄的聲音又傳了來:“太子,你看趙盤是不是在想,為何他娘和巨鹿侯出去到現在了還不回來?哈哈~”笑得很淫/蕩。
“呵呵。有這麼一個淫/蕩的姑姑真丟人,臉都毀了還不忘勾三搭四。”
“少原君!”趙盤低吼,雙目狠狠瞪向趙德。
趙德卻更得意了,“太子覺得丟人是因為雅夫人勾三搭四,沒有給你帶來好處。而趙盤就不同了,不僅有那麼多乾爹義父照顧,而且還未加冠就已經是大夫軼的農官了。”
太子趙嘉聽了更是低頭悶笑。
趙盤這下明白了,這兩個紈?是嫉妒自己有才能,嫉妒自己被大王封官,而他們自己卻還只是遊手好閒。
便道:“咦?為何平原夫人沒有來赴宴?莫非在家中另有娛樂?”
“我娘身體不舒服~”少原君一愣,“趙盤你什麼意思?”
趙盤嘴角一勾,繼續喝酒欣賞歌舞。
趙德怒從中來,便要起身與趙盤打一架。太子趙嘉倒也不拉,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卻在這時,一身赤紅底金描鳳紋鑲黑邊錦袍的李園出現在殿外。
楚人的服飾向來好寬大奢靡,廣袖博帶峨冠,襯得意氣風發的李園格外氣勢恢宏。
已經走到殿中正欲與趙盤打一架的趙德不僅也被鎮住了,呆呆站在那裡。
殿內靜了一下,又複吵鬧起來。
不僅歌舞伎更加賣力演出,連貴婦貴女們也竊竊私語起來。
“大王駕到!”太監尖著嗓子喊道。
此刻殿中杵著的趙德狠狠往趙盤瞪了一眼,無奈退了回去。
趙王拖著肥胖的身軀,與趙穆緩緩走進殿來。宣佈招待楚國國舅的宴會開始。
見趙穆與趙王在一起,趙盤輕舒了口氣,接著回瞪了趙德一眼。
宴會繼續,趙王與李園客套幾句,對方也沒有討好奉承的心思,於是講了幾句,趙王也沒了興致,便於趙穆說自己要回後宮。
趙穆卻道:“聞名列國的鳳菲姑娘待會要為大王獻舞,大王莫要傷了美人心啊。”
鳳菲雖是歌舞伎,但其出身貴族,相貌才華出眾,在列國間十分著名。但是又潔身自好,讓這些個權貴甚是傾心欲得。
趙王喜道:“啊哈,鳳菲姑娘到我趙國來了,寡人可要好好招待她。”
這時趙雅、趙倩以及另一個不知名得公主姍姍來遲。
趙雅到趙盤旁邊做好,見那個公主與趙倩去了晶王后那,有些奇怪。按說趙倩如今是魏國太子未婚妻,夠身份坐于上席,只另一個公主卻好生奇怪。
不過,她又沒有趙雅原身的記憶,剛才不便相詢,只得把疑惑按下。
“娘,鳳菲姑娘來了。”趙盤拉了拉趙雅的袖子。疑惑地順著她的眼光看到那個公主,“她?”無聲輕笑了下。
“笑什麼?”
正說著,四個翠綠色輕紗衣裙的舞女甩開水袖,扭動著蛇一樣的舞步踏歌而來。
輕紗曼曼,青春鮮嫩的腰肢,柔美的臉龐,營造出一種煙霧繚繞的江南春曉。
趙盤顧不上回答趙雅的疑問,直勾勾伸長脖子盯著殿外。
趙雅沒想到趙盤小小年紀,竟如此好色。有些好笑,不過想到後世追女明星的也就不覺得怎麼樣了。而且整個大殿所有男人都跟趙盤一樣,死盯著殿外那個鵝黃色的身影。
鳳菲也是薄衫,鵝黃色輕紗隱隱顯露出白嫩圓滑的胳膊與小腿。白底薑黃團花的錦構成了舞衣的主體部分。
嚴謹與輕盈,和諧共生,端莊嫋娜。
隨著鳳菲嫋嫋婷婷的進場,先前的四個翠衣舞姬原地飛快地轉了兩圈,跪倒撲地,八條水袖齊齊甩出,仿若春日迎風翠柳。
而那一襲黃衫的鳳菲便是黃鶯了。
“兩隻黃鸝鳴翠柳~~”一個男聲響起。
本來沉浸在歌舞中的人們齊齊愣了一下,轉向發聲那人。鳳菲也抿了唇看向那人,“蒙公子誇讚,鳳菲不敢當,不過敢問公子,此話何解?”
趙雅不用猜也知道是項少龍了。
一轉頭,果然見一臉賭氣之色的烏廷芳身邊的項少龍,大咧咧站了起來。羅裡吧嗦地講起鳳菲的歌舞表現的是怎樣一個藝術氣氛,讓自己身臨其境,春日春光無限好,唐詩三百首~~~~~balabalabalabalabalabala~~~~
“項少龍此人真是討厭!”趙盤沒來由插了一句。
趙雅好笑:“吃醋了?”
“何為吃醋?”趙盤疑惑。
“呃~~~我是說你嫉妒項少龍得到鳳菲姑娘的青眼相待吧?”
“哼,不過一小丑爾。”
見趙盤這樣,趙雅鬼使神差說道:“你是不是到了該成親的年紀了。”
話音一落,見趙盤的黑臉成了黑紅,活像青藏高原上的藏民。不由咯咯笑起來。
趙盤惱羞成怒,又不能說什麼,伸手搶過趙雅手裡正吃得開心的果子塞到嘴裡,示威性地向她挑了眉毛,咽了下去。
趙雅傻了。
這果子挺酸的,挺多口水的~~~~~~
項少龍的主場插曲結束,宴會繼續,趙王特地為鳳菲設了個好位置,便是趙雅座位的旁邊,離王座很近。
鳳菲倒是在各種場合周旋慣了的,倒也不矯情,坐下後,向左右微笑示意,便對著最上首的李園舉杯道:“李公子經年不見,鳳菲甚是想念呢。”
這話,若是趙雅等人說來,便是淫/聲/浪/語。但是在鳳菲這種女子嘴裡,便是風情萬種,嬌滴滴的聲音,連趙雅這樣的女子都有些心神蕩漾,更別提趙王等一干大小男人了。
“想不到,國舅與鳳菲姑娘也是舊識。“趙王有些羡慕嫉妒恨了,酸酸道。
李園一笑,如千畝桃花灼灼,萬塘垂柳煙靄。
“鳳菲姑娘抬愛。”玉石相擊的聲音卻是冷漠的意味。
鳳菲倒不以為杵,眨巴眨巴如扇子般的睫毛,眼神哀憐,瞬間似有水樣的東西閃爍。
趙王看美人這樣的神傷,恨不得拉進懷裡好好溫存一番,但顧及鳳菲粉絲遍佈諸侯,倒也不敢造次,反而呵斥李園:“國舅未免太不憐香惜玉了吧,怎麼能對鳳菲姑娘說這樣的話。”
李園沒有溫度地笑了笑。不答話。
趙王趁機對鳳菲好一頓勸慰。
趙穆看氣氛有些不對,連忙叫太監上菜。
小太監們端著菜品早就恭候在殿外兩側,等著了。聽了這話,連忙把菜交由宮娥們,由她們魚貫而進,柔柔輕輕地給諸位貴人上菜。
新一輪的歌舞也重新開始。
菜品多是些牛羊肉以及一些雞鴨魚類。蔬菜並不多見。趙雅秉著不懂不問的原則,捏了雞翅膀,撩起面紗下擺就啃。
隱隱聽到後面項少龍在說什麼“筷子”“刀叉”“西方”。
正聽著,趙盤來了一句:“這項少龍只會誘騙無知少女,打擾別人用餐。真是討厭。”
趙雅看他,不會是喜歡上烏廷芳了吧?可剛才對鳳菲也挺有興趣的。
正胡思亂想,胡吃亂喝著,突然看趙王急急下了王座,跑到鳳菲座前,滿臉焦急痛心,又不敢下手的模樣。
而鳳菲卻是嚶嚶哭泣,美目漣漣對著李園。
“奴家不求名分,只求能陪伴公子左右。”鳳菲低泣。
這是戰國版“回家的誘惑”?趙雅想,看向李園。
趙王痛心道:“國舅如此佳人,你就應了吧。”趙穆卻暗自好笑,這鳳菲可是不好摘的花。
李園還是一副從容的表情:“多謝抬愛,只是李園有了心上人,恕不能答應姑娘。”
鳳菲一愣:“可能告知是何人?”
趙雅低飲清酒,沒想到,李園對琴清還真是一片癡情,送上門的美女都不要。是吧,是琴清吧,電視劇是這麼演的。
突然見趙盤霍地一聲站了起來,臉色鐵青。
“怎麼了?”趙雅嚇了一跳,卻被趙盤用力拽在了身後。差點摔在地上。
再抬頭一看卻是長身玉立的李園,不知何時站到了自己幾案面前,笑得風華絕代。
突然覺得自己抓著雞翅膀,滿手油的樣子很喜感。
作者:
藍桉
時間:
2012-7-18 09:49
是何用心
隨著李園的止步,大殿上寂靜一片,全部關注到這裡。鳳菲捂住嘴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在一旁撫慰她的趙王也驚疑重重。
“你?!”趙盤死盯著李園低吼,蘊含警告。
趙雅一時也愣了,這是怎麼個情況?李園這是什麼意思?
李園越過趙盤,含笑看了看趙雅,旋即轉身大步流星地回到了位上。什麼也沒說,什麼也說明了。
當下,大殿上議論聲轟地嗡嗡四起。
趙牧黑著臉繼續活躍氣氛,又叫了歌舞奏樂。但眼睛不斷在閑坐飲酒的李園和驚疑不定的趙雅臉上來回看過。
趙雅暗地咬碎了銀牙,這個李園每次一都如此故意,可偏偏每次自己都無法辯白。怎麼說?拒絕?人家李園就朝你笑了笑,什麼都沒出說出口,你決絕什麼啊?
手腕被趙盤握得生疼,到現在都不放手,她一邊理解趙盤的心思,同時一邊狠狠瞪了始作俑者李園一眼。
而對方收到這樣的訊息,卻是連趙王的問話都不及時回答,而是先邪促地朝她擠擠眼,甚是寵溺。
落在其他人眼裡可是理解為郎情妾意。
趙盤也如是想,在樂平城的時候,就發現他們有過來往,便出身跪倒奏請讓他們母子先離開。
趙王剛說兩句客套挽留話,什麼宴會不僅是為接待楚國國舅,也是為他們母子二人洗塵。又是,寡人與王妹長久不見云云。
趙穆便道:“雅夫人今日剛到邯鄲,盤兒又有了官身,想必有很多話要說。大王就成全他們吧。”
趙王本就客套客套,便順水推舟答應了。
出了王宮,趙盤便將手裡握著的趙雅的手一甩,自顧跳上馬車,一身不吭。
趙雅也是冤枉,心裡把李園十八代女性親屬罵了個遍,然後爬上馬車腆著臉去哄趙盤。
趙盤看了她一眼,便轉過頭不理不睬,任她好賴話說盡都沒用。
趙雅也氣了,尼瑪死小子,老娘才是被破壞名譽的人,該被安慰的是老娘好吧?你倒好還給老娘添堵!
便也掉過頭,不理趙盤。
秋夜,風涼涼的,一路吹來,呼呼的聲音與咕嚕咕嚕的車輪聲,格外寂靜。
趙雅也覺得涼涼的,尤其是臉上,風吹來還有點疼。
自己莫名其妙地從那個月租1000塊的破房子,穿到戰國來也有大半年了。從清明到國慶日,卻是這輩子活得最辛苦的。
無端端穿越成了淫/婦,老了十歲不說,還多了個叛逆兒子。先是被趙穆那個禽獸性騷擾,離開的路上差點又中了馬賊灰胡的圈套,還殺了人。好容易幫兒子弄到了官職,封地也經營得有聲有色,現在又被李園搞的有理說不清。
就連趙盤這個死小子也來氣人!
就算真跟別人有感情,又怎麼樣要你個死小子來管?姐姐我剛二十多,連個正兒八經的戀愛都沒談過。難不成做了你媽,一輩子都要守寡?
我~~趙雅委屈地想,我還是處女來的~~~~~
趙盤這一路被涼風吹了會,也清醒了,消了點氣。便想要找趙雅問清楚。
“那個~~~”趙盤輕咳一聲,嘴裡有話又不知怎麼問,畢竟是自己親娘。一時間停頓下來。黑燈瞎火中依稀看到趙雅扭過身子的輪廓。
趙盤心裡有些異樣,這個~~是生氣了?
娘以前不是沒生過氣,可這樣彆扭的從來沒有過。
看趙雅低著頭,肩肩膀一聳一聳的,趙盤不覺心虛頭大了。
“娘?”試探地喊了一聲。
趙雅不理他。
趙盤心更虛了,遲疑地伸手去拉她衣袖,“娘,你怎麼了?”
趙雅心裡全是火跟委屈,用力一掙,把袖子從他手裡拽了出來。
這下趙盤確定了,娘很生氣。是生自己的氣。
??坐在一邊,又不敢上前問她。只好呆坐著。想了一會,又覺得自己沒錯,平原夫人能夠為平原君守寡,趙德沒少在自己面前炫耀。而且李園那個傢伙與趙穆是一丘之貉,要自己喊他爹,做夢!
“那些男人不論是誰,我都不答應!”
便複又扭過頭,繼續生悶氣。
趙雅趙盤互相背對背生氣,直到下車。
火光一照,趙盤看見趙雅眼圈紅紅的,心中雖氣,但又心疼心虛,便遲疑了一下想去示好。
話還沒開口,趙雅卻用這一雙兔子般的眼,白了他一眼,扶著十七十九當先一步進了府。
趙盤傻傻地看著她的背影,問道:“怎麼這樣?”
“公子,發生什麼事了?”管家廣問道。
看著疑惑的廣,趙盤欲言又止,“無事。”說罷匆匆回了房。
進了房門,翻箱倒櫃一番,找到個符咒。想想方士的話,趙盤猶豫了一下,還是點火燒了這符咒,燒出的灰混著茶水喝了個乾乾淨淨。
趙雅自進了門用了些茶水,去了方才在王宮吃的油膩。又就著油燈寫小說。
沒錯,經過剛才的馬車中的想法,趙雅萬分感到了現實。之前她總想著把趙盤找個前程,然後自己靠著他繼續當宅女。可方才趙盤的態度已經明確告訴她,他只想讓她一輩子守寡。
做夢!
趙雅惡狠狠地把好好的清水小白文,筆鋒一轉開始寫肉戲。
主角:趙盤、項少龍寫完了酣暢淋漓的一場肉搏大戰,趙雅忽地回想起來,電視劇裡,趙盤不是還想讓項少龍做他繼父,還說什麼“我娘如此聲名狼藉”怕配不上項少龍的麼?怎麼到自己這裡就得守寡了呢?
臭小子,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把竹簡扔進一旁的水桶裡,墨蹟逐漸擴散開來。
因為節約的關係,府裡寫過字的竹簡,用完沒用的全用水洗了,曬乾再當新的用。
“你們在這等著。”趙雅吩咐完十七十九在門外,獨自一人進了內室準備沐浴。
她來了戰國這麼久,還是習慣一個人洗澡。之前為防懷疑,還讓原來的貼身侍婢小容進來。現在十七十九都是自己人,自然不必擔心。
關好門,脫去外裳,正準備脫剩下薄如蟬翼的內單,突地腰被人摟住,接著身體落入一個寬厚男人的懷裡。
“啊唔~”剛想大叫的趙雅嘴被來人的手捂住。趙雅驚慌地大力掙扎,希望弄出動靜,外面十七十九不是吃素的。
“是本候。”耳邊噴薄的熱氣癢癢的,卻讓趙雅打了個激靈,也不敢再動了。
來人滿意地放開她。
“參見侯爺。”趙雅腿肚子直打突。
“夫人,許久未見,倒是豔麗遠朝以前,只不過與本候倒是生疏了。”趙穆的話很是曖昧,眼神也是曖昧,不住地在趙雅臉上和幾乎半裸的身體上打轉。
趙雅一驚,伸手摸上臉,暗叫糟糕,面紗因為要洗澡摘下了!
感覺到趙穆熾熱的目光,趙雅的臉騰地漲紅了,便側身去拿掛在屏風上的外衣。卻是腰部一緊,被趙穆騰空抱起。
“啊,侯,侯爺,你做什麼?”趙雅心慌意亂。
“本候想夫人的身子,日夜煎熬。”趙穆咬著趙雅白嫩的脖子含糊地說著,喉嚨裡甚至發出舒服的喟歎。手上也毫不放鬆,一手繼續圈緊她的腰,讓她更加貼近自己,另一隻大手更是伸進了她內單之中,用力揉捏一隻滑軟的綿柔小丘。
柔,軟,嫩,滑,香。不過半年不見,趙穆沒想到這個被自己玩膩的女人竟然不僅臉上的疤痕沒有了,而且更加水嫩年輕,肢體亦是更柔軟纖細。面對既熟悉又陌生的女人,趙穆混是忘了自己來的初衷,全身的血液瞬間集中在下腹,滿腦子只想和這個女人行顛鸞倒鳳之事。
忽然,脖子一涼,尖刻的疼痛使他恢復了神智。
卻是兩把長劍閃著寒鋒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雙手一僵,倒是放開了趙雅。
趙雅跌坐在地上,卻是被嚇愣了。
“夫人,這是何意?”趙穆面色暗沉,音色危險。
架著長劍的十七和十九,俱是擔心問道:“夫人?夫人可還好?”
趙雅聽了這話,才緩緩回過神,一時激憤交加,直起身來,一手護住衣襟,一手“啪”地甩了趙穆一巴掌。
直把趙穆給打的一臉不可置信。
趙雅還是不解氣,想直接把趙穆殺了,卻聽“夫人手下留情才是。”連晉從黑暗處拖著一把長劍走了出來。
趙雅眼前一黑,難道剛才自己被趙穆~~他一直在此?
趙穆更是大怒,“連晉還不把這兩個賤婢拿下?!”
“是,侯爺。”連晉應聲而動,灰暗不明的燈光之下,只見寒光閃閃,衣袂翻飛,幔簾翻動。幾聲刀劍相擊聲後,十七十九便被擊倒在地,臉上身上都受了些傷。
趙穆脫了困,便沉著臉走過來。
趙雅心中又慌又怕,不住地後退,卻被趙穆一個跨步貼近,捉住一隻胳膊,一扯,甩在地上。
“賤人!”趙穆喝罵。
趙雅掙扎著爬起,看著面前怒火中燒的趙穆,咬了咬唇,喊道:“你們還不出來?國舅是怎麼吩咐你們的?”
趙穆驚疑了一下,可好一會四周俱是平靜,便笑道:“娼/婦,此時裝神弄鬼,不如好好想想待會怎麼伺候本候,說不定本候能饒你一命。”
趙雅焦急,五內具焚,莫非自己猜錯了?
趙穆更是蹲下來,欲抓趙雅的頭髮。卻眼前一黑,跌倒下來。
李園的誠意
隨著趙穆轟地一聲倒下,門外黑暗處走進來一個修長魁梧的身影。
李園今晚在趙王宮中那番表示,以及之前在入城之時的對話,用意十分明顯。也是,自己從第一次與他相處,便毫不掩飾自己與趙穆並非一心。對於李園這樣一個野心勃勃、睚眥必報之人,且不說他存心想取春申君而代之,更別提趙穆之前對他的殺意,單就拔去春申君在趙國的助理,想必這也是楚王熊完與他的既定政策。
而自己,是身負豔名的王妹,對趙穆知之甚多,又不甘心任其擺佈。簡直是李園最佳的合作對象,或者說棋子。
“夫人甚是聰慧,不知在下何處出了紕漏被夫人發現?”來人大跨步走近,路過連晉也不停頓,好似對這樣一個高手,並不介意。
趙雅經歷了剛才種種驚險恐懼,見來人如此淡定,一派閒適、毫不在意、看戲的樣子,卻是發怒:“若非方才本夫人點出國舅,你豈不是要放任本夫人遭趙穆這狗賊毒手?”
“夫人莫惱,在下奉了國舅之名保護夫人性命,至於其他的,不在在下職責之內。”來人說到這裡輕笑了下,“更何況,巨鹿侯與夫人關係匪淺~~~”
“請慎言!”趙雅提高了聲音,“本夫人與國舅才是關係匪淺。”沒辦法,此刻已經和趙穆撕破臉了,只能先上李園的賊船再說。
來人啞了聲,歪頭打量了下趙雅,不說話,動作中的譏誚十分明顯。
趙雅這才驚覺,身上還是單衣,且經過方才的爭鬥,濺上了不少血跡和破損。好在方才一番打鬥,油燈盡滅。十七十九此刻也緩了些力氣,連忙幫趙雅整理衣服和頭髮。才又重新點了燈,侍立一旁。
這才看清來人是羊師,李園的貼身劍客。
趙雅心下有些詫異。她猜到會是李園的人,但並沒想到竟然是羊師。
不過,早就料到李園本身就是一個劍道高手,否則半年前也不能輕易孤身一人從趙穆的天羅地網之中逃回楚國。如此身手還帶著羊師這樣的劍客,而且羊師只在入城之時露過一次面,今晚如此重要的宴會,李園都沒有帶他參加。卻原來,是為自己準備的。雖然李園的目的很明確,也很分明,但這份細緻和周到,卻是讓趙雅這個有意向合作的人,十分好感。
既然知道羊師作為如此高超身手,定是有一番抱負,被李園派來保護一個女人,還是個名聲不怎麼樣的女人,必然有些怨氣。
趙雅再憤憤不平又如何?人家到底是救了自己,而且又是別人的手下。雖然自己自忖對李園很有些用處,可打人家的狗,畢竟是不給臉,難免以後李園會心存不愉。
“夫人,既然有如此宗師高手坐鎮,侯爺以後也不敢輕舉妄動。”連晉上前扛起昏了的趙穆,“連晉方才多有得罪,不過是聽命行事,還請夫人不要怪罪。”
原來羊師是宗師級的劍客!
趙雅看了一眼緘默不語的羊師,怪不得一副高傲紆尊降貴的樣子,這樣自己倒不好再發火了。
“連少俠,”好吧項少龍都是少俠。反正自己既然已經不跟趙穆混,也就不是他同事了,不必巴結著喊什麼“連大爺”。
“本夫人向來愛恨分明,冤有頭債有主。不會遷怒他人。”
連晉喜道:“夫人果然有丈夫胸懷。連晉告退。”扛著趙穆匆匆走了。
羊師這才又問了一遍:“夫人如何發現在下的?”
趙雅指了指因打鬥,被連晉打破倒塌屏風內,一汪供洗澡之用的小水池。油燈灰暗不明中隱約可以看見,熱水冒著熱氣,煙霧繚繞。
羊師不解,這樣的水池莫不成能映出自己影子,那也太玄乎了。
趙雅道:“鄉下野人都知道,白天水是白的陸地是黑的。而晚上正好反過來,水是黑的,地卻是白的。所以不常走夜路的人往往會溺水而亡。”
這點還是趙雅在後世,某天大霧,有名同學在校園裡溺水身亡後才知道的。該同學就是不知道這點,越是走進了小湖,越是往黑處走,以為那是陸地。卻是越走越遠,從淺淺的湖邊坡地,走進了水中央。害怕激動中更是方向感全無。
而方才打鬥中,連晉滅掉了所有的燈,只有窗外的月光可以映射進來。今晚的月光很好,而內室卻是水池卻是白色的。可不正是因為窗外有人淩空看戲擋住了月光?
羊師不由莞爾,“原來是這樣,倒是處處是門道呢。”
又道:“連晉是個聰明人,在下一出手,他便知道非在下對手,所以未曾動手。”算是也解了趙雅一惑,互相答疑了。
然後也不走,找了個地方跪坐下來,看著趙雅。
趙雅一愣,這是什麼情況?自己現在又累又乏,侍女帶著傷。他大晚上不走賴在自己房裡做什麼?
像是悟到什麼,立刻捂住領口,漲紅了臉怒?:“你和李園當本夫人是什麼人?若非是為逃趙穆如此對待,本夫人又怎會與你們聯手?”
羊師一愣,見趙雅這樣,又明白了。騰地站了起來,像是收到了侮辱,拉長了臉:“在下已經有心愛的女人,在這裡等著,不過是讓夫人給在下安排住處。這段時間,在下可要常駐夫人府邸了。”
趙雅這才眨巴眨巴眼,囧了一下,“那個,剛才。被趙穆那狗賊嚇住了,詞不達意。”站起身,“十七,你去到公子園中找個地方安置羊大爺。”
“是,夫人。”
這是,管家廣和一群侍衛才匆匆趕了來,擁堵在門口,看一個身型修長魁梧,相貌英威的男子大搖大擺從夫人房中出來,旁邊還跟著十七,樣子甚為恭謹。
不由各個面色古怪。方才巨鹿侯和連晉不是剛出去麼,怎麼又走了一個陌生男子。
“夫人?”聽到動靜的趙雅走了出來站在臺階之上,眾人立馬行禮。
“你們來做什麼?”趙雅毫不客氣。自己養了這麼多白吃飯的,要不是李園派了人來,自己不得~~~方才因羊師傲慢而未發出的火氣,此刻正是一個出口。
“小的們聽見打鬥聲。”廣猶猶豫豫開口。
不開口還好,一開口,趙雅就發作上了,“打鬥聲?聽見打鬥聲不進來保護主人,此刻都結束好一會了,才來問一句。如不是本夫人命大,你們是不是打算這時候過來收屍啊?”
“小的不敢。”
其間又有人小聲道:“那可是巨鹿侯啊。”
巨鹿侯巨鹿侯!
趙雅徹底被激怒了,今晚經歷的種種委屈、侮辱,猶如洪水般堵在心窩。
拿著自己勤苦賺來的錢,吃著自己費心思搞出來的飯菜,臨了臨了,自己有難,一個個幹看著,“你們究竟是趙穆的下人,還是本夫人的?”
眾人見趙雅如此形容,具是有些畏懼,夫人怕是真生氣了。新上任的管家廣也是,愧疚。均是默不作聲。
沒話說了?被自己說中了?
除了羊師那樣的高手劍客,連這幫普通侍衛,甚至是自己一手提拔上來的管家都是,看不起為孤兒寡母做事,一心想要往上爬?
“好,本夫人就成全你們。十九把這些人領去巨鹿侯府,就說是本夫人給他的湯藥費。”果然說完,真有幾人喜色於形。
趙雅冷笑,且不說項少龍等人,但是李園與自己便不會讓趙穆活得長久,這些人的下場~~~一拂袖轉身進了寢室。
“夫人~~”廣看著趙雅的背影欲言又止,又望向十九。
十九無奈道:“夫人很生氣。你別再火上澆油了,況且,最近夫人對你也不滿意。”
廣很無力地只好轉身跟著眾人去收拾包袱。
公子是夫人在樂平城交給自己的,可是,一路上公子卻總是神神秘秘結交些雞鳴狗盜之輩,不再與自己親近,實屬自己無能。
廣看了看自己的雙手,或許巨鹿侯府也是個機會?
打發了十七十九退下療傷休息,料來自己與李園結盟,又有羊師坐鎮,不會有危險。趙雅安心地狂洗了澡,洗去趙穆的噁心感。臨休息前,才忍不住把趙盤罵了一頓。
就是鬧彆扭,也不該不管自己媽有危險吧?
迷迷糊糊睡了會就醒了。天還沒亮。估計睡了不到兩個小時。
趙雅也不睡了,有心事也睡不好。
披了件衣服,邊便去找趙盤。
這段期間,總覺得趙盤神神秘秘的,與自己親近很多,親昵感卻是少了,趙雅說不上自己的感覺對不對。總覺得那裡怪怪的。
一路上全是桃樹,不知道是時下季節不對,還是栽種技術不行,桃樹死了不少,在灰濛濛的早上,顯得有些詭秘。
敲了敲門,沒人應。
是了,做了人家媽大半年,也知道趙盤的習性,從來是睡著了地震都震不醒。
莫非昨晚他早早睡了,沒聽見打鬥?
倒是值夜的小廝揉著腥松的睡眼,走了來,“夫人。”
“公子還睡著?”
“是啊,公子昨晚一回來就睡了。”小廝像是想打哈欠,又顧及主人在面前,眯著眼鼓了嘴,模樣十分好笑。
“這樣啊。”趙雅倒是欣慰不少,料趙盤也不是這樣無情無義,“他最近都睡得這樣早?”既然來了,就問問兒子平時狀況,免得被人砍出紕漏來。(無話:其實這妞就是想關心趙盤,但總怕自己事兒媽心態養成,找了藉口安慰自己呢。)
“公子啊,最近總是從官署回來就把自己一個人鎖在寢室,小的們也不給進。何時睡下的,小的們也不知。”小廝很老實。
叫你丫迷信!
“其實公子不在房中。”一個鶴髮童顏,方士打扮的男子從一側房門中出來,朗聲道。
趙雅皺著眉頭看向那人。
小廝連忙介紹:“夫人,這是公子的門客徐福。”
徐福?
大名鼎鼎啊。
趙雅看他這模樣笑了,怪不得騙得英明神武,三十多歲統一天下的秦始皇團團轉,這賣相著實好啊。
不過,可惜後世有個苦逼女青年也有這個條件,她的名字叫白毛女。
“方士也可以做門客?你有什麼本領?是知天文地理,通曉經濟世情?還是勇武過人,可於千軍之中直取敵將首級,抑或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
徐福面對趙雅如此咄咄逼人,豆大的汗珠直冒。
他原本還準備著如何回答例如:你究竟多大年紀。
自己練熟了的“小的也記不清自己多大,只仿佛,見過家門前的鐵樹開過三次花。”
卻沒想到對方卻對自己的特殊視而不見,倒讓他一時之間頗為尷尬。
趙雅可不給他反應的機會,直接道:“原來是混吃騙喝的廢物,你們這些公子的近人也不知道看著點?!還不趕快把這礙眼的東西轟出去?”
小廝們得了令,一擁而上,把徐福抓了個結結實實。這些小廝都是有今日沒來日的苦命人,誰還想長生不老一輩子苦逼啊?所以對沒法力的“仙人”徐福,一點敬畏也沒有。又礙著他平日裡仗著公子,對下人呼呼喝喝,此刻還不趁機又拖又拽?
“夫人不怕公子回來與您生隙麼?”徐福被拉出院門,還伸了一條腿勾門墩,扯著嗓子喊。
趙雅翻了他一個白眼,徑直推開趙盤的房門。
裡面果然沒人。
這時,十七匆匆跑來,“夫人,有三封請帖。”
“說。”趙雅將趙盤平日放在桌上蒙塵的圍棋打開,置於窗臺下的幾案上。
“分別是楚國國舅邀請夫人明日郊外游湖,晶王后今晚在王宮設宴為夫人洗塵,還有烏家堡的項少龍在門外求見夫人。”
項少龍?
趙雅唇角一勾,“告訴他本夫人今日身體不適,讓他明日在郊外湖邊等候。”
十七點點頭,兀自去門外通報項少龍。
哪知自家公子早就在門口大街之上與來訪的項少龍言對上了。
“項少龍,大清早上我家門口,莫非想拜倒在本公子門下做門客?本公子倒不吝惜賞你一碗飯吃。”趙盤一身廣袖博帶的褐色官服,扶劍而立,笑得很賤。
項少龍倒是反唇相譏,絲毫沒考慮過面前這人是比他小了近二十歲孩子,“上次揍得你還不夠?是好了傷疤忘了疼?我今天來是問問你娘,你這般胡作非為,她要是不管,我可要管了。”
“你!項少龍,你不過是烏家堡的一條狗,在本公子眼裡你連個屁都不是。想見我娘?哼,我娘可是王妹,你算什麼東西?!想見就見!”趙盤大怒。他上次與趙德在酒樓裡為了個姑娘大打出手,結果被“正義”的項少龍把自己與趙德一起給教訓了。
之後自己使了門客,買了地痞流氓,把項少龍騙去郊外,想把他狠揍一頓再喂他□。沒想到,反倒是門客被塞進了糞池。連續兩次在他手裡吃癟,趙盤深感奇恥大辱。
此刻見他竟然找上門來挑釁,要是被娘知道了~~
“怎嘛?怕你娘罵你?讓你不學好。”項少龍得意洋洋地教訓,“除非你答應娶那位姑娘,否則我跟你想玩多久玩多久。”
“你!”趙盤可不想娶那姑娘,不說身份了,而且自己根本對她沒意思,要不是給自己奉酒時被趙德強拉過去,掃自己面子,自己也不會動手動腳。
“想動手?好啊,來啊!“項少龍左顛又晃擺出拳擊的動作。
趙盤哪是肯忍的角色,向來是我行我素慣了,吩咐左右,“都給我上,砍他一刀,賞五兩金!”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左右紛紛嗷嗷交換著沖上前去。
項少龍面無表情,沖正獰笑看著自己著的趙盤樹了個大拇指。然後拔出背後所負的木劍迎接趙盤隨從的左砍右殺。
殺成一團。
趙盤在一旁觀看戰局,看得興高采烈。
可項少龍到底是墨家?子令元宗親傳弟子,不消片刻便從人群中脫開身來,便沖向趙盤,要擒賊先擒王。
趙盤一驚,連忙遁走,邊走邊拔劍,可越急越拔不出。隨從見項少龍沖向公子,也連忙趕上圍追。
就在項少龍抓上趙盤衣袖要動手的時候,一隻劍鋒□來,隔開了他。
項少龍止住腳步,一看卻是一美貌少女。
“唉,你護著他,他一輩子也長不大。”
被護在身後的趙盤更是勃然大怒,剛要發作,卻聽身前的十七道:“我是奴婢,自然要擋在公子身前。就好比如果烏堡主有危險,項少俠必定擋住一樣。”
表面上是解釋自己護主是職責,其實是把不可一世的項少龍比作和自己一樣的奴婢,告誡他不可囂張。
項少龍住了手:“姑娘是?”
十七正色道:“我是雅夫人的貼身侍婢。夫人今日身子不適,讓你明日去郊外湖邊等候。”
項少龍心裡暗罵:身體不適到都見不了客,還能準備明天遊湖。真有你的!
“那好。我明天肯定去。”說完,向趙盤擠擠眼,嬉皮笑臉地揚長而去。
趙盤不忿項少龍的囂張,盯著他的背影,恨看了一眼。又對趙雅明日與他去郊外的事情,上火。匆匆往裡沖。
“公子哪裡去啊?”
“夫人呢?”趙盤沖進趙雅的寢室,卻是無人。
“夫人在公子那等著你呢。”
趙盤這才折回自己院子。
闖過密密麻麻栽種的桃樹小林,進了房門便看見趙雅一身素衣,長髮閒散披肩,猶自擺開棋子,玉石做的黑白子,在石頭樸拙花紋的棋盤上,顯得瑩潤非常,劈裡啪啦發出好聽的聲響。人物景物俱是乾淨分明。
也不出聲,脫了鞋履,走進來蹲坐下,看趙雅執子。
趙雅好笑著看他一副孩子模樣,方才還急匆匆的。
“怎麼了?”
“孩兒在門外遇見烏家堡的家將項少龍,聽十七說,娘約了他明日遊湖?”趙盤盯著趙雅,生怕她點頭。
趙雅無奈一笑,這孩子這麼敏感,生怕媽跟野男人跑了,別那麼缺愛啊好不好?
“遊什麼湖?實在對項少龍此人提不起興趣,不想見他,可人家大清早巴巴地跑來求見。看在烏家堡的面上,多少得給個姿態。正巧明日去遊湖,便叫他在湖邊候著,看他到底有什麼事。”
“那孩兒就放心了。”趙盤放了心,又見趙雅有些不高興,“孩兒不是想拴著娘。昨晚的話,娘別放在心上。只是那些人,不論是李園還是項少龍,都不是好東西~~~”卻是越說越小聲了。
“口是心非。”趙雅撂下一個子,發出啪的輕響。
趙盤見趙雅說破了,也不著惱,腆著臉:“娘,別生盤兒的氣。盤兒昨日喝多了酒,胡言亂語來著。盤兒只是想跟娘永遠在一起,沒有其他無謂的人。”
趙盤說的可憐,趙雅看了他亮晶晶的眼睛,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他很沒有安全感吧~~~就像自己~~~
爸爸出車禍去世,媽媽帶著自己改嫁另一個父親。不久就有了另一個孩子。醫院檢查結果出來的時候,自己躲在房間裡一天一夜,一個勁地玩遊戲,玩得昏天暗地,連吃飯都不知道。只是,心裡很慌很亂,很害怕,一點點動靜都足以讓自己渾身一震。
直到第二天,父母大吵一架,知道媽媽偷偷去打了胎。才明白原來自己害怕的是,自己唯一擁有的媽媽不再是自己一個人的媽媽了。
“娘?”趙盤蹭了過來,“娘,盤兒知錯了,以後不氣你了。”
“好了好了,”趙雅吸了吸發酸的鼻子,“娘給你講個故事吧。”
聽有故事,趙盤立馬坐好,催促:“快些講來。”
迫不及待的樣子十分好笑。
趙雅知他是討好好自己,哪裡那麼喜歡聽故事了,這個小大人。當下也應景地撲哧一笑,當他賣力裝萌的回應吧。
“前朝,有個叫王質的人,有天,他去信安郡的石室山砍柴。看到一叟一童在溪邊下棋,他便駐足在一旁觀棋。那童子見他十分好棋的模樣,便給了他一顆狀如棗子的果兒。王質正餓著,吃下這小小果子,竟然飽了,十分神奇。也不多想,繼續看他們下棋。直到老叟與童子盡興後,跟他說:‘你該回去了。’這時,王質圖感到恍然如夢,想起自己是打柴來的,見日暮西沉,便告辭,急急忙忙去尋自己斧子回家。可等他尋到扔在溪邊的斧子時,才發現那斧子早已鏽跡斑斑,木制的柄更是早已腐爛。”
“咦~~”趙盤本是為了哄母親,裝作傾聽,其實根本不認為婦孺能說出什麼有意思的故事,沒想到趙雅講的故事竟如此神奇,從來沒聽過,“腐爛?娘莫非他遇上了神仙?時日已過?”
趙盤對於神仙志怪倒是一點就通,趙雅好笑:“是啊,王質這時回頭望去,哪裡還有那一叟一童的身影?連忙匆匆下了山,回到家處的村莊,卻是物是人非。一打聽,才知他昔日的家人朋友早已老死,觀棋一眼竟已過了百年。”
“啊。”趙盤輕叫出聲,良久,才道:“如此仙緣,竟,竟~~~”卻是無法說下去了。
趙雅倒是可以理解,這個自小缺愛的趙盤最怕的就是,世界千萬人,唯己一人,物是人非的感覺了。
這個晉代《觀棋爛柯》的故事,雖是神仙,但主角的遭遇並不為人所羡慕,反而心生悵然,對於趙盤這種熱衷神仙事的孩紙,就是一劑良藥!
想了想,趙雅又道:“其實,回來的並不是王質。真的王質已經跟著時間死去,回來的其實是那被王質吃掉的果子。果核在王質的體內成了精怪,擁有了他的記憶。”
趙盤騰地站了起來,面色有些發白。
趙雅在心中比了個V,小日本改良版的就是恐怖!
戰國時,神仙志怪也有不少,什麼麻姑對話,滄海桑田,化石成羊,天衣無縫等等~~~均是飄渺逍遙的套路。
自己一上來就給趙盤來了個量販式恐怖片大國日本的,看把趙盤給嚇的。叫你丫迷信!
作者:
藍桉
時間:
2012-7-18 09:49
霖公主
趙盤半天才緩過來,看向趙雅,強笑了下:“娘,盤兒昨夜與朋友通宵玩樂,甚是疲倦。”
趙雅也不是特地來下棋的,點點頭道:“你交朋友,是好的。俗話說,一個好漢三個幫,多個朋友多條路。但是,交朋友也要看清楚對方可交不可交。”見趙盤點了頭,又道,“那個騙子徐福,仗著一頭白髮,在府裡搞的人嫌狗厭,我已經把他趕出去了。”
“娘!”趙盤強辯,“徐福雖然懵懂,不不識禮法想來衝撞了娘。但是的確是有些緣法的。”
趙雅抬臂做了個打住的手勢,“好了,如果你不信他是個騙子,可以隨便叫哪個小廝半年不許吃鹽,肉。保管各個都是鶴髮童顏。”見趙盤不可置信的模樣,恨鐵不成鋼,“虧你還是讀書人呢,那吳國相國伍子胥當年不也是一夜白了頭髮?”
趙盤無話可說,神情有些倦怠。
趙雅也不再多說什麼了,“那你好生休息,官署今日就不必去了。而且娘和趙穆已經決裂,恐怕他會在公務上使法子害你,我會跟大王替你請幾個月的假。”
趙盤聽了眼睛裡有些陌生的神色,最後還是道:“娘考慮的很周全。”
趙雅笑了笑,催趙盤快些歇息,自己也回去補眠。
睡了幾個時辰,醒來已是下午。
趙雅思及府上護衛全送了出去,雖有羊師保衛,但他畢竟還是別人的下屬,難免不上心。便吩咐十九,前往樂平招些在樂平有家小的,會些粗淺功夫的人。
置於管家廣的位置,算了,自己勞心一點吧。
接著,又把自己從封地帶來的掌櫃管事們叫來,吩咐了些事情。這次趁著旱災蝗災,因為當時交通運勢條件的限制,運輸成本很高,楚國當地價格極低的糧食遠道而來,卻是比去年高了2倍。而趙雅豐收的糧食,因為產地近,運費少,通過這個高價,很是賺了一筆。
對於這一大筆錢,趙雅選擇了資本主義的生產方式,投資擴大再生產。這次帶封地上為自己做生意的掌櫃管事,便是想在邯鄲這個真正的都市,撈一筆。
囑咐完,才不急不忙地,收拾打扮停當,乘車前往趙王宮,赴晶王后之邀。
晶王后是韓國的公主,說起來與少原君的母親平原夫人,倒是堂姐妹。是韓趙魏三晉聯姻的象徵。平日裡,與平原夫人自然也是走得極近。而自己與平原夫人關係惡劣程度雖趕不上趙盤和少原君,可也不遑多讓。與這王后自然也是不甚親近。此番特地宴請自己,趙雅倒是提高了警惕。
下了車,只帶了劍客羊師和婢女十七,沿王宮的土台緩緩而行。
一路上燈火闌珊,不時有三三兩兩打著燈籠的宮女路過。倒是平靜宜人。
不多會,已是到了晶王后的庠殿。
這時,一個宮裝少女從後面先一步而上,走至臺階上,身體不動,臉卻微微側過看了趙雅一眼。
正是昨天在宴會之前與趙倩一起的不知名公主。
按說,自己該是她的姑姑,無論如何都不該如此無禮。況且昨天她雖是對自己冷淡,卻也並無失禮之處,怎麼今日……
“公主,請留步。”
“姑姑有何指教?”公主停了腳步,側過身來,倨傲一笑。
她的容貌雖不如趙倩柔美,卻有著一股清冷氣質,讓人產生距離感,自然而然不去輕易觸惹。
趙雅淡淡一笑:“我觀公主匆匆而來,想必是有急事。看著一頭汗,”便扯出手帕裝作欲要替其拭汗。
那公主連忙倒退兩步,以袖掩面,冷聲道:“姑姑的手絹還是留給別人吧。本宮可受不起。”趙雅可沒錯過她眼中一閃而過的鄙夷和嫉恨,心下奇怪又惱怒,“不過見王后也容不得儀容出錯,十七,還不快幫公主整理一番。”
“是,夫人。”十七得令,便上前拉住那錯愕欲動的公主。
趙雅放鬆了肩膀,嘴角微笑,儀態萬方地帶著羊師,穿過她面前徑直率先進了庠殿。
倒不是趙雅無容人之量,斤斤計較。
若在平時讓她又如何?自己之前在大街上也不是沒讓過白衣賢士,更別提一個小姑娘了。只不過,這公主昨日在宴會中高調出場,連魏國准太子妃趙倩都不及她座位高。今日又出現在晶王后處,與自己無禮。顯然有些蹊蹺。
自己與晶王后向來關係淡薄,甚至有些不合,此番讓了她,不是白白在晶王后面前落了下乘?
庠殿中,不似他處宮殿恢弘廣大。反而裝飾素雅清新,盆景鮮花擺設,可見女主人很是有心。
趙雅微微屈膝,“王后。”抬起頭來看向正位上端坐著的女子。
女子鵝蛋臉,五官平和,並不出眾,但是氣質卻是高雅。白嫩的肌膚賽雪瑩潤,仿佛連呼吸的氣息都乾淨之極。
趙雅暗道:這給人乾乾淨淨清冷的感官,與方才那公主十分相似。不是母女也是極親近的。也不知剛剛那是不是晶王后的下馬威。
“夫人不必多禮。本宮性子喜靜,不與人多做往來,親戚間也少了交往。夫人可不要怪本宮啊。”晶王后的話很有人情味,但那語氣卻也和她的外貌般,毫無煙火。
趙雅笑笑:“王后說的哪裡話。小雅與王兄一母同胞,即便是走動不多,卻與王后也是極親的。”不敘私誼,只說關係。
晶王后笑了笑,吩咐侍婢給趙雅設座,上茶。
趙雅剛坐下,那公主便進了來。
十七緊跟著進來站到趙雅身後,與羊師並排。
“霖兒見過母后。”趙霖屈了屈膝蓋就走上主座,坐于晶王后身後側。
“你這孩子,這般不知禮。還不見過你姑姑?”
“方才在殿外見過了。”
“你呀……”
……
……
趙雅凝神品茶,不去聽她們的母女貼心。
只是奇怪,這對母女把自己叫來,秀慈孝?
嗯,這茶味道不怎麼樣。自己進貢給趙王的茶葉中,這個是檔次最低的一種了。看來這對母女在宮中地位並不高。至少在趙王心中不高。
“夫人?”
“啊?”
“夫人想什麼這麼入神?本宮可是喚了夫人好幾聲了。”晶王后聲音依舊清冷,趙雅都分不清她到底有沒有情緒波動。
“沒什麼,只是想到盤兒今日身體不適。有些擔心。”趙盤對不住,小咒你一下。不過你一向皮糙肉厚,得個小病也無礙。
“呵呵,夫人真是慈愛。不知夫人對本宮方才的提議,有何見?”
“方才的建議?”
“……”
晶王后知趙雅是為方才下馬威的事情還施彼身,耐住性子道:“聽聞夫人與楚國國舅相熟,可否願為本宮做一件好事?”
趙雅皺了皺眉,“你且說來聽聽。”自己與李園並不算熟,但本著現在同盟的關係,一些小事情應該可以幫忙。也不知是什麼樣的好事。
晶王后道:“霖兒心慕國舅。他們一個是襄王如玉,一個是神女美眷。如夫人能從中引線,做媒,必能玉成此等大好姻緣。可不是好事麼?”
趙雅一驚,原來是叫自己做媒來的。
可,昨日李園在會上與自己曖昧,方才表達了從趙穆這挖牆腳的姿態。自己也算是有人罩著了,任趙穆還是其他宵小不敢明著對自己做什麼。
可這對母女倒好,直接讓自己做媒,這不是明擺著讓自己昭告天下:我趙雅看不上李園,死也不願跳槽跟他混。
這不是自己挖坑找死麼?
且不說自己與趙穆決裂了,就是沒有這一層,原主趙雅以前的那些風流債都得把自己吃的連骨頭渣都不剩。
當下,淡淡道:“此等事情,還得大王知道。畢竟公主與國舅都是貴人,且破壞三晉聯姻乃是大事。”據她所知,韓趙魏三國聯姻中,宮裡的適齡公主都已經許配好了。
“若是,夫人能說動國舅親自來向大王提親,大王定會同意的。”晶王后不死心。
“王后,其實,並非我不肯,只怕楚國國舅另有打算。”趙雅吃不准晶王后此舉到底是何用意。是一心為女兒打算呢,還是另有所圖。
“母后,何必多廢唇舌?姑姑不願替侄女做媒,直說便是,不必如此惺惺作態。”趙霖突然插嘴,“邯鄲城誰人不知姑姑最能吸引男子,連楚國國舅都癡迷姑姑。姑姑想來很是得意吧?”說著她雙眼直逼趙雅,已是眼圈紅了。
趙雅聽了先是大怒,這段時間,不論是趙穆、羊師、連晉都以此鄙夷自己。連趙盤這臭小子都緊緊看著自己仿佛自己見了男人就走不動路。現在又被一小姑娘如此說,讓她如何不怒?
但,見她確實心系李園,眼圈紅紅,很是可憐。也就忍住了,“姑姑是怎樣的人,姑姑心裡怎麼想的,不是邯鄲城的人說是怎樣就是怎樣的。此類詆毀人的流言,連先聖周公都曾恐懼,何況本夫人一個弱質女流?”趙雅站起身,“霖公主,本夫人對此事,非是不為,而是力有不逮。告辭。”
說罷轉身便要離開,如此宴請在開始之前便已經客人,她完全不必理會晶王后。她雖是大臣夫人,也是大王一母同胞的王妹!
見羊師、十七跟著趙雅出去。
走出殿外,卻是聽見一陣嗚咽哭泣聲。
————
趙雅既來了王宮,也順道來看看趙倩的嫁衣縫製的如何了。
趙倩母親去世得早,所以與姑姑關係最為親近。如今自己還要送她出嫁,不過來看看實在反常。
去的時候,烏廷芳也在。
見到趙雅,也沒個好臉色,只對趙倩說:“我過兩日再來看你。”便匆匆走了。
趙雅倒是無奈一笑。與趙倩東拉西扯一通。
由於項少龍沒能成為趙盤的師傅,自己也沒接趙倩來夫人府散心,所以這對天雷勾地火,流氓叼蘿莉的情節並沒有發生。
趙倩雖不滿意魏國太子風流,但自己單相思的那個不知名黑臉廁所男(其實就是見過一面的項少龍)不知所終,也就沒花太多心思在上面,老實待嫁。
“姑姑,倩兒很是羡慕廷芳姐姐。雖然連晉和項少龍為她鬧得要比武生死難料,可至少她也被愛過。”趙倩苦澀地倚著窗戶,“倩兒命苦,恐怕就是死了,也沒人記得。”
”瞎說,別人姑姑不知道,姑姑自己可是把你當女兒待。你若死了,姑姑可得傷心死。”
其實看電視劇的時候,趙雅就猜測,這個趙倩對項少龍到底有多真,怎麼一個上廁所問路就一眼愛上了呢?
大約是這個趙倩對結婚物件失望,便對自己唯一見過的非親屬男子,執拗地施加了感情。也就愛上了。
趙倩聽了趙雅這話笑了笑,也不見有多開心。
趙雅知道這少女懷春,起士誘之。非是其他情感能夠替代的。也不再說這酸話。
不過,項少龍要和連晉比武了?那麼現在得意洋洋的連晉即將面臨手筋挑斷,被逐出侯府的前景。而現在武功低微的項少龍卻要開金手指,成為一代武林高手。
趙雅最佩服趙穆的便是這一桃殺三士之計。
他對連晉處處搜集自己罪證,妄想扳倒自己之事,心知肚明,但礙著春申君,只能用他貼身保護。所以之前才會對項少龍釋出善意,想招攬他。卻不想其卻是導向了秦國臥底烏家堡,處處壞自己好事。
此番利用烏廷芳,令這兩人生死爭鬥。無論連晉或是項少龍,必有一死傷。他都坐收漁利。
在趙倩那安慰一番,便離開。
走著走著,羊師突然擋到了自己面前。
趙雅一驚,便看到趙穆帶著連晉正迎面走來,一身肅殺之氣,臉上卻是冷笑。
“夫人何必如此驚慌?夫人雖然得罪本候,但本候念在夫人這麼多年賣力伺候本候的份上,也不會與你計較。”
“巨鹿候,雅夫人乃是我家國舅的好友,請慎言。”羊師毫不客氣。
趙穆一笑,“哈哈,你家國舅果然好眼光,雅夫人號稱邯鄲第一淫/婦,手段百出,本候可以作證。”
十七不忿欲要怒斥,趙雅立馬拉住,輕聲道:“咬人的狗不會叫。”偏生這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趙穆聽見。
趙穆臉色一變,“夫人以為攀上了楚國國舅,本候便耐你不得?國舅遲早要回楚國,而本候才是趙國的巨鹿候!也是大王今日新任命的國相。”說到這,趙穆哈哈大笑。
趙雅心中一驚,雖然前丞相被廢多時,但沒想到竟然讓趙穆頂了缺,看來趙王對趙穆的信任即便是之前“天降讖緯”,還是是無人能比了。
“哦,那本夫人便祝侯爺公侯萬代。”禮行的是行雲流水,漂亮話也是毫不扭捏。
趙穆不屑地瞥了眼重新“低頭做小”的趙雅,得意離去。
連晉也急忙跟上,路過趙雅三人,卻是神秘一笑。
趙雅也仰起臉,沖他一笑。這一笑,卻是端著的,疏離居高,帶著幾分嘲弄。
連晉一愣,也不及多想,別過臉跟上趙穆。
原本打算低調做人,戴著面紗保住一年的命,然後跟趙盤直接去秦國做“聖母皇太后”。可惜,人無傷虎意,虎有害人心。昨日若非李園對趙穆有圖謀,自己怕是又要步真正的趙雅後塵。
她藏在袖中的雙手緊緊握住,直到有疼意傳來,“趙穆,我不會坐以待斃!”
這次比武,是項少龍與連晉的生死搏鬥,也是我與你的。
計策出
碧波茫茫,遠處青山在雲霧中時隱時現,四處可聞鳥語花香。
不得不承認,李園選的果真是個密談的好地方。
一葉輕舟,被李園用劍氣催動,停在湖心,四周皆是白水,任是誰也不能不被察覺地偷聽到。
“夫人實在多禮,園不過是舉手之勞。”
“國舅舉手之勞,卻對我來說是救命之恩。只不過,若是國舅回國,恐怕~~”趙雅目露擔心之色。
李園道:“夫人不必擔心,我已經買通趙王嬪妃、近臣數人,日夜進言,必會使趙穆聖眷盡失。”
趙雅見李園對趙穆雖是忌憚,但仍不肯動殺手,估計顧及春申君,又一時沒有找到在趙國自己的代理人。便道:“趙穆此人狡猾毒辣,若步步緊逼,必定會狗急跳牆,反而會壞了大事。而且此人現在已是相國,說明即便是前陣子的讖緯之說,都未曾令大王對其生疑。”
李園見趙雅這般說來,定是有什麼建議,便問:“夫人的意思?”
趙雅暗自鼓了鼓氣:“國舅,趙穆此人必須以雷霆之勢誅殺。其在趙國謀劃多年,勢利盤根錯節,除非一網成擒,其餘必然樹倒猢猻散。但若讓他反應過來,勢必會反噬我們。本夫人不才,願替國舅誅殺此人!”
李園一驚,看著面前堅毅之色的趙雅,複又莞爾一笑,“夫人何出此言?園與巨鹿候雖有些意氣之爭,但並無什麼化不開的仇,也從未敢在趙地誅殺趙國相國。”
趙雅道:“本夫人一介女流尚且不說暗話,國舅又何必如此?”
李園笑笑,不語。拾起手邊的陶塤,“夫人可願歌一首?”
見趙雅錯愕的表情,微微一抿嫣紅的唇,抵住塤口,緩緩而吹。陶塤音色低沉,悠長,在廣袤的湖面山巒之間,擴人心田,似乎天地間的一切都不真切起來。
看著李園雙手持塤,廣袖飄揚的淡然模樣,趙雅氣結,暗怪自己心急。
半餉,李園道:“夫人只管放開手腳去做,如有需要,園必會幫忙。”
這是摘乾淨了,趙雅了然,春申君在楚國如日中天,國君形同虛設,李園自不敢明面上與趙穆為難。只是沒想到,他竟如此謹慎,在這湖心小舟上也不肯吐露真言。
趙雅知自己在對方眼中價值不過是落了趙穆的面子,對方不一定對自己的計策有上心。但一切對趙穆不利的事,必然會幫忙。
“本夫人在這裡多謝國舅援手,恰巧正好有件事情,請國舅幫助呢。”趙雅也不怪對方明明同樣想殺趙穆,卻白得個人情。畢竟自己也是對趙穆恨之欲死,李園的幫助,只要對殺趙穆有用,自是從心裡感激。
“夫人請說。”
“國舅只需寫一封保舉連晉一個楚國官職的書信即可。”
“連晉?可是趙牧身邊的首席劍客?”李園奇道。
“正是此人。”
“夫人此舉何意?那連晉怎會?”
趙雅不想說很多,畢竟事情變數太多,現在就下包票,未免太早。“國舅,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說得好,‘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園自是相信夫人。”李園也不矯情,拿出竹簡,刷刷幾下便寫好了。
李園答應得當然爽快,一來權利做夠,二來,連晉也不是敏感的貴人,在職的官吏。不過舉手之勞而已。
趙雅接過竹簡,簡單看一下,許給連晉的是涓人,即是楚王的侍從官,相當於《還珠格格》裡的“福大爺”,品級雖低,但與楚王經常見面,會鑽營的話,升官很容易,連晉想來也會願意。畢竟現在李園還是是左徒,不是令尹,要提拔太高必須得春申君同意。
到此,趙雅達到目的,便想著該回去了。可李園卻好端端坐著,也不說話,望著遠處的湖面。趙雅有些尷尬,正躊躇著是不是該叫醒他。忽聽,一個清冷的女聲,婉轉清揚唱道:“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吾足。”
合的正是方才李園所奏的樂調。
趙雅不由眼珠都快瞪出來了,指著遠處越來越近的樓船,“她方才唱的不是,不是……”不是屈原的《離騷》麼?是在楚國被滅後所做的麼?
那樓船上的女聲又一次傳來,還是這首歌:“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纓,……
……
趙雅的驚訝,被李園看在眼裡,“怎麼了?”
“這歌是……?”
李園輕笑:“夫人是趙姬,卻沒聽過這<孺子歌>麼?”
孺子歌?!不是離騷?
那屈原是郭敬明瞭一把了?=。=~
(無話詔曰:其實趙雅這個歷史白癡不知道的是,屈原已經死了,離騷也問世好些年了。現在的楚國,已經破滅過一次了,多虧了春申君擁立了熊完,重新支撐起了楚國。當然楚地流傳廣泛的<孺子歌>在中原叫<滄浪歌>,早在春秋時期就被傳唱了。)
趙雅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學識淺薄,國舅見笑了。”
告別了李園,趙雅叫十七上小舟來,打了自己一個耳光。
趙雅左頰很快紅腫起來。
十七又是納悶又是小心:“夫人……”
“無妨,小事。”趙雅拿了一個脆梨,輕輕咬了一口,等項少龍。
果然不多時,項少龍跑了過來,上氣不接上氣。
趙雅側著身,用完好的右頰沖著項少龍,笑道:“項少俠何故如此?”
項少龍扯著衣領透氣,“夫人,不是我說你,你挑的這個地方真夠偏的。就是從元朗買燒鵝去銅鑼灣也沒那麼遠。”
“呵呵,銅鑼灣是項少俠的家鄉麼?”
“啊,對。我老家在香港,銅鑼灣呢,就是我家的一個村子。對,就是這樣。”項少龍也不客氣,快步走了兩下,直接跳上船。
十七撇撇嘴:“項少俠你老家的名字好奇怪。銅鑼灣,莫非那村子全是敲鑼的?”
趙雅聽了也很好笑。
項少龍也是好笑,笑的是古代大陸人對香港的嗤笑是多麼井底之蛙。忽見趙雅嬌媚的臉上一般紅腫,驚訝問:“夫人,你的臉?”
趙雅趕忙裝作慌亂,側過身,低頭不語。
“是不是李園?”項少龍見美人受欺,頓時責任感和憐意大增,“我剛剛看他大搖大擺地從這裡離開。”
趙雅沉聲道:“項少俠未免管得過多了。不知道你想見本夫人究竟有何要事?”
項少龍見趙雅面色驟冷,想是被自己戳到了隱私,才從手邊的包袱裡,掏出個木盒子,放在桌上,“我來是想問問,這個音樂盒。聽說這個是從夫人封地流出的。你能不能告訴我這是誰做的?”
趙雅正過臉來,向十七使了眼色。十七會意,走出船艙,上了岸,只留趙雅與項少龍二人。
“項少俠,不知你為何要找這個人?這個人對你很重要嗎?”
“很重要。”項少龍急急道,“這個人可能是我老鄉。說不定跟我很可能認識。”他是一直充滿希望,烏博士也許會把小青也送過來陪自己。
“這是我命人做的。”趙雅盯著項少龍的眼睛,緩緩道。滿意地看他的眼睛從急切熾熱到震驚。
“你是?”項少龍遲疑了。
“香港,”趙雅笑,“不是呢。我是大陸人,趙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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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晉最近天諸事不順,烏廷芳的態度不必提了,此妞一心撲在項少龍身上。就連走在路上,還被不知名人士襲擊,向來是為了試探自己身手,替項少龍尋求遏制對策的。他雖煩繞,卻並不擔心,自己自小刻苦勤奮,雖還不是宗師級劍客,去也是難得的高手,項少龍在他眼裡十招都過不了。
真正憂心的是,上次巨鹿候向春申君密報利用趙國偷取《魯公密錄》的計畫,被自己當做向趙王投誠的把柄,截留了下來。而此刻卻不翼而飛。若是其他人拿去還好,要是趙穆……不僅趙國容不下自己,恐怕春申君也不會容下自己了。今天自己試探過趙穆,他的表現很正常,正常得讓人懷疑。
連晉用劍鞘抵著城樓的垛口,雅夫人今日派人傳信,叫自己來這裡,卻在此等了這麼久還不見她的蹤影。
想起前兩天在王宮中見她時,沖自己的一笑,卻是讓人心神不寧。
正胡亂想著,城樓下一個戴面紗的女子出現。連晉陰陰一笑,轉過身好整以暇地等著那女子上來。
“夫人,叫連晉來,有何見教?”
趙雅道:“見教不敢當,不過是來救你一命。”
連晉嗤笑,扛起佩劍,做勢要走,“夫人是來消遣在下麼?”
“本夫人得到消息,春申君打算利用趙倩公主出嫁,盜取魏國<魯公密錄>。”趙雅說完,滿意地看到連晉穿過自己要離開的背影一僵。
那封被連晉截留的書信的確是落入趙穆手中,重新交給了春申君。
“連晉,明人不說暗話,國舅與本夫人的關係,與趙穆的關係。你清楚得很。”
連晉轉過身,看那蒙著面紗的女子,分外陌生,“夫人,既然連晉與侯爺是楚人的底細,已經被你知曉。何不上報大王?”
趙雅冷笑一聲:“趙穆與國舅均受命于春申君。豈能因為本夫人而火拼?本夫人自認無才無德,擔不起。不過,倒是連晉你,事到如今還顧著趙穆,卻不知自己死期將至!真是忠心耿耿。”
連晉倒是乾脆,“既然夫人開誠佈公,那連晉也不矯情。良禽擇木而棲,還請夫人吩咐,連晉該如何做。”
趙雅暗自翻了個白眼,連晉的確是別無選擇。趙穆現在還不對付他,不過是還想利用他比武中斬殺項少龍。不論結果如何,總逃不過前途盡毀。
趙雅道:“等比武那日,你如此這般……”
連晉挑眉,“夫人莫不是以為連晉連一拼之力都沒有,把在下當棄子耍?”
趙雅不以為杵,從衣袖中翻出早已準備好的竹簡,“這是國舅給你的官位。此事一成,本夫人用人把你從牢房裡換出來。”見連晉還是猶豫,又道:“國舅並非常人,屈居春申君門下不過暫時,將來必將一飛沖天。而此刻他求才若渴,正是投奔的好時機啊。”
“好,我連晉就信你一回。”
借刀殺人
“今日比武,不僅是兩位少俠的較量,更是為了贏得美人。真不愧是一段佳話啊。”趙王笑呵呵地開場白。
連晉與項少龍分別一身勁裝同時走上了校場。
“不知道今日比武會是誰勝呢。”趙雅在閱臺上,不理那對射向自己的陰騖眸子,笑眯眯問趙盤,“盤兒,你可下了注?”
趙盤答道:“自然是連晉贏。盤兒買了十招連晉獲勝。”
趙穆見趙雅根本就沒向自己看過來,心裡冷笑,李園已經回楚國了,趙雅你還有什麼憑仗,敢在本候面前如此?想到晚上在雅夫人府,任自己為所欲為,趙穆更是得意。
“想不到雅夫人如此闊綽,竟然能擺下這般大的盤口。”平原夫人陰陽怪氣。
“本夫人不過是借這場比武爭美的逸事,替盤兒接下這籌措軍餉的職責罷了。還是邯鄲父老抬愛,人人擁軍,才使得彩票如此火爆。”趙雅撐開摺扇,掩住口鼻輕笑。黑色熟絹摺扇上的描金牡丹在陽光折射下熠熠生輝,因摺扇扇面褶皺顯得明暗不同,生動不已。
此前從樂平帶來的掌櫃管事,被趙雅集中投入到這場彩票發行中來。比之現存的賭具,更具有全民性,也更便宜,大獎雖是不好得,卻也是獎金嚇人。
正好趙盤的假期結束,趙雅又不放心他去官署,便慫恿他接了籌措軍餉的活。也算是彩票的名目。
“不過,雅夫人想來也借此賺的盆滿缽滿吧?”晶王后忽然道。
卻是在指責趙雅以權謀私,貪污軍餉了。趙雅當下也回敬:“只要大王的國庫滿了,將士的糧餉足了,本夫人心願足矣。莫非王后也想插手這彩票行當,賺一筆,才如此之問?”
方才晶王后說話時,很多人都伸過耳朵來聽。畢竟這彩票生意爆紅,又有為國為軍的好名聲,令人身為羡慕,只不知趙雅母子究竟賺了多少了。連趙王都側過臉來。
於是趙雅這句回問,也頗為大聲。
晶王后尷尬道:“無,無。無此事。本宮不過是見夫人如此辛苦,想提醒大王多多賞賜罷了。”
平原夫人見表妹如此尷尬,連忙岔開話題:“雅夫人這扇子好生別致,上面畫的可是牡丹?如此畫技真是今世罕見,不知是出自哪位名家之手?”
趙雅一笑,“此扇名為摺扇,蓋其是用十幾根薄木條製成。合攏時只有一片木條之寬,可放置袖中,四處攜帶;張開卻如月半彎,格外風雅。多虧我家盤兒搜來這五種香木,製成摺扇格外芳馨。”
平原夫人等眾夫人應景,或真或假地贊道:“盤兒真是孝順。”不過對趙雅手中的摺扇確實感興趣就是了。
戰國的扇子只有蒲扇和宮扇,只能在家使用,外出攜帶極不方便,貴婦手持也不甚好看。
趙盤被第一次當眾誇獎,黑臉一紅,又得意地瞥了一旁鬱悶的少原君趙德一眼。
“這扇面上的描金牡丹,並非出自大家,不過是本夫人閑極無聊塗鴉之作。”趙雅這話一說,眾夫人連虛心假意的誇獎都不說了。
這描金牡丹,華貴大氣,用色凝重瑰麗。形態嫵媚多姿,栩栩如生。卻是出自這個向無才名的淫/婦之手?
“雅夫人,這畫技神乎其神,莫要為貪一時之名,貽笑大方啊。”晶王后終於扳回一局。
趙雅了然一笑,現在的戰國繪畫極其簡易原始。一來是讀書人少,畫畫更是末流;二來,布帛昂貴,總不至於在竹簡上作畫吧。
趙雅手上這幅牡丹,卻是魏晉時代產生的工筆劃。工筆在20世紀80年代,作為中國最早最成熟也最具東方魅力的藝術門類分外弘揚光大。
工筆劃,是先用極細的小毫打稿,描出要畫的事物輪廓,再用極淡的顏色,層層鋪染。連鋪上幾十層,那顏色自然靈動天然絢麗。
“此畫法天下只有本夫人會,不知本夫人要去何處貽笑大方?”趙雅冷哼了一聲,唰地合上扇子,給了晶王后一個側臉。
見趙雅如此作態,似是不偽,眾人俱是驚奇,紛紛交頭接耳。
且不說閱臺上的嘰嘰喳喳,咬耳朵鬥氣,校場上也是氣氛緊張。項少龍看連晉冷笑看著自己的表情,心中卻是湧起一股嘲笑,自己已經參破?子令的武功,對上宗師級的劍客或許不敵,但連晉……
“比武開始!”趙穆一聲令下,一旁早已恭候多時的內侍太監用力一敲銅鑼,發出“?——”的聲響。連晉項少龍隨之而動。
閱臺上原本三人一堆五人一黨的交談也立刻停止,俱是握緊手中的彩票,目不轉睛地盯著場上兩人。
正午強烈的陽光直射下來,兩位劍客俱是全身仿佛鑲上一層金輝,在相互交錯打鬥中影影重重,身法極快。青峰利劍與墨家木劍相擊,不斷發出“硜硜”的空洞攝魂的聲音。
項少龍心中大驚,想不到連晉實力如此之強。自己若非由雅夫人指點知曉了?子令裡隱藏武功秘笈,此刻怕已死在連晉劍下。
突然,連晉手中甩了個劍花,劍氣直逼項少龍。來勢之猛,使得項少龍不斷後退,那劍花極利,瞬間將項少龍手中所持元宗留下的木劍削得只剩劍柄,木屑亂飛。
項少龍一驚,眼見連晉眼中冷意越來越重,越來越近,他一扯衣襟,露出胸前大大的黃銅護心鏡,迎著陽光,光芒四射。
連晉眼前一片忙白,再一睜眼,項少龍卻是已拿到另一把青銅劍在手,鋒利的劍刃,熠熠生輝。
項少龍握緊劍柄,見連晉被自己的護心鏡晃到眼睛,當下心中大定,卻突然見連晉嘴角一勾向自己沖過來,連忙急急抵禦。卻不想,連晉只是虛晃一招,直直向閱台沖去,劍鋒直指趙王。
項少龍一愣,眼見閱台大亂,趙王面前侍衛猝不及防,已被連晉斬殺。
“連晉,你……好大膽!”趙王魂不附體。
連晉冷笑:“大王,你昏庸無能,被秦國奸細烏應元耍弄而不自知。我家侯爺當取而代之!”說罷,一劍刺來——
閱臺上眾人均是“啊——”的一聲,不忍猝看。
半餉,再看向趙王,卻是一個女子擋在趙王身前,劍鋒直指她。正是大王一母同胞親妹,雅夫人!
而連晉也遲滯不動,肩膀上一把巨劍擱在咽喉處。
“大王,李牧護駕來遲,死罪!”來人手持巨劍,對趙王沉聲道。聲音不大,卻渾厚可靠,正如他的相貌,方方正正。
趙王這才緩過神來,抓住身前王妹的衣袖,探出頭來,“殺了他!殺了他!”
方才被連晉眼花繚亂的舉動嚇傻了趙穆這時也緩過神來,想要擠回趙王身邊,卻被項少龍抵住咽喉,只得吼道:“連晉!你瘋了!”
連晉看著趙雅的眼睛,道:“連晉未能完成任務,願一死以報侯爺大恩。”便頭一歪往李牧劍刃上撞。
李牧連忙抽回劍柄,狠狠敲昏了連晉,“大王,連晉此人死不足惜。不過身後主使之人也必須揪出來。”
“不錯不錯……”趙王哆嗦著,“巨鹿候你還有何話說?寡人對你解衣推食,明知你早犯眾怒還拜你做相國,你便是這樣回報寡人的麼?!”
趙穆連連喊冤,“大王,冤枉啊!我對大王感激還來不及,怎會做出此等狼心狗肺的事情?!”便起身要向趙王爬去,卻受限於項少龍,不得不在原地嘶喊:“定是烏家堡買通連晉誣陷小臣!大王明鑒啊!”眼睛掃過倒在地上的連晉,閃過一絲怨毒。
“趙穆,事已至此,你還要攀誣良臣?!”烏應元應聲而動,“大王,這連晉是趙穆家臣,貼身侍衛。若是烏某人欲置巨鹿候於死地,何不直接命連晉殺了他?”
趙穆騰地想到了,“是你,就是你個老鬼!你知道連晉與本候面和心不合,便使了你女兒勾引連晉,讓他背叛本候!定是這樣!定是這樣!”
“大王,此事重大,還是先將趙穆與連晉收押再審。”趙雅輕聲道,用的是肯定句。方才自己挺身擋住劍鋒,從趙王到現在還死抓著自己衣袖就可以表明,他下意識極是信任自己。此刻方寸正亂的趙王,聽到自己這個肯定句,十有八九會同意。
趙王對趙穆是極寵倖的,恨不得與他共用江山,現在沒想到他竟然想殺君篡位。往日對自己的恭順讚揚,全部都是謊言。趙王心裡很受傷,恨之欲其死,但方才趙穆的慌亂和恐懼又渾似不假,自己也分辨不出。實在不忍心讓他就這麼死了,可現在罪證確鑿,不殺趙穆,自己威信何存?王妹提議先把兩人收監再審,倒是穩重老成之法。
此番巨變,趙穆見烏應元與李牧兩大對頭在場,料定以趙王耳根之淺,自己恐怕難逃一死。沒想到趙雅竟然出聲求情。如此,只要暫保性命,自己再運作一番,憑自己在趙國的勢力,東山再起也非難事。
抬頭正好看向趙雅的眼神過來,滿滿盡是擔心與疑問。
趙穆心裡一寬,暗罵一聲:臭女表子,倒還算有良心。
便隨侍衛押解與連晉一道下了監牢。
對監牢,趙穆並不陌生,只不過這次是以囚犯的身份進來罷了。
“喂!你們是何人?居然給本候吃如此劣質的食物?!”趙穆餓的直叫。
獄卒一踢破飯盆,“老子知道你是巨鹿候嘛,敢謀害大王。”
“混帳,謀刺大王的是連晉!”趙穆指著隔壁牢房關著,正吃牢飯吃得開心的連晉,“為何他的碗裡大魚大肉?”
獄卒道:“他明天就砍頭了,自然好吃好喝。”說完也不理趙穆,徑直離開。
趙穆本來暗恨李牧那個萬年木頭疙瘩,居然這次如此陰毒把牢房裡全換上了軍隊的人。導致自己在此等候受盡折辱。
不過看到馬上就要死的叛徒連晉,倒是這段時間以來唯一的好消息。
作者:
藍桉
時間:
2012-7-18 09:49
嬴政何在
“王妹,這次你救駕有功,寡人要好好賞賜你。”趙王顫著一身肥肉,喝了定驚湯藥。
“小雅不敢居功,這次還是多虧了李牧大將軍,否則我們兄妹倆恐已遭不測。”趙雅裝出一副後怕的樣子。
趙王本是極怕,又在當場躲在女人身後,面子上有些下不來。不過此刻自己已經鎮定了,趙雅還驚魂未定,當下心裡舒服了些。
“大將軍寡人自然是要賞的。對了,李將軍,為何匆匆從邊關趕回來啊?”
李牧看了趙雅一眼道:“臣闊別邯鄲多年,鎮守邊關總想著聚一聚天倫之樂。此番匈奴戰事已料,便回了來。未曾想,碰見新任相國謀反……”
見李牧越說越似指責趙王的口氣,趙雅連忙咳嗽兩下,打斷了他的話,“王兄,現在當務之急,是安撫百姓。和查找謀反?君的同黨。”
“不錯,”趙王覺得有理,“烏堡主,你認為如何?”
烏應元從今天眼花繚亂的陣勢給弄得滿頭霧水,要說趙穆想?君,他不是很相信。可自己也沒有買通連晉,究竟是誰主使的呢?總不會是連晉失心瘋吧。
“大王,雅夫人言之有理。現在邯鄲城的確不能亂,還是先命軍士把守各處,嚴禁宵小趁亂作惡。”
“哦,”趙王點點頭,便要命人持虎符命全城戒嚴。
趙雅卻道:“且慢,王兄,此事不可外傳。新丞相不論究竟是否謀反,就其手下?君卻是板上釘釘的。如此一來,我趙國丟臉是小,若是有心人趁機渾水摸魚,為禍國家,才是大禍。”
“那麼依雅夫人只見,該當如何?”卻是項少龍,眸子裡含笑和探尋。
趙雅大方一笑:“首先應當安撫宮內眾人,防止事情外泄,以免叛逆同黨打草驚蛇。二來,不論巨鹿候是否參與,其手下卻是不可信任。臣妹認為,應當將巨鹿候府一干人等全部抓來拷問。當然事急從權,為防惡人逃竄,原本由巨鹿候分管的邯鄲城防應當撤換。”
“不錯,”烏應元意識到這是個營救秦國質子的好時機,“大王,雅夫人言之有理。巨鹿候審問可延遲,邯鄲不可亂,叛逆餘黨不可逃。臣下願請纓前往巨鹿候府捉拿叛逆。”
趙王向來是聽兩邊話,再作判斷,此可見王妹與烏應元意見統一,又不說直接殺趙穆,便大半同意了。便向杵在眼前的李牧看去,見其也同意,便道:“如此,辛苦烏堡主了。”
烏應元一喜:“謝大王。”
“邯鄲城防,臣妹看,就交給李牧將軍帶來的軍士。他們個個忠心耿耿,又熟知軍事。至於統領一職,王兄,你覺得項少俠如何?”趙雅趁機道。
趙王本就不喜李牧,但對其忠心還是信得過的。此番聽趙雅安排,撤換城防,李牧的人自然沒問題,但是總有些不舒服。但統領是這個風趣的項少龍,倒是不錯的安排。
“王妹真是好提議。那好,邯鄲城防暫由項少俠統領大將軍的人馬。等相國審問後,再另作安排。”
“大王英明!”
趙王哈哈大笑。
從內宮出來,烏應元當先一步去趙穆府查抄,李牧也去調集士兵。
項少龍走了過來,“究竟連晉,為何會?”
趙雅大略說了一下。項少龍嘴裡喊著“佩服佩服”,又道,“這下好了,嬴政總算是能被救出來了。我也要回二十一世紀了,不知你怎麼打算?”
趙雅自嘲道:“還能如何打算?你的穿越器只能帶走一個人,我也在古代住習慣了,不走便不走吧,與盤兒相依為命就是。”
項少龍見趙雅神色黯淡,有些尷尬,畢竟自己能回去,說這種話有點風涼,“根據歷史記載,趙國恐怕就快要破滅了。到時候你與盤兒該早作打算。不如這樣,此番救助嬴政,你有大功,隨我們一起去秦國吧。”
趙雅搖了搖頭,“再說吧。我我畢竟現在是王妹,貿然跑去秦國,勢必不妥。”
項少龍點點頭,“反正,你有事我一定會幫忙。還有一年秦始皇就登基了,你一定得想好退路。”見李牧往這邊走來,便與趙雅告辭,去趙穆府找烏應元。
李牧隨趙雅去看望趙盤,一路上面色暗沉,不說話,直到夫人府到了才忍不住道:“媳婦,當日你寫信給老夫,說邯鄲可能有巨變,便是早知趙穆要謀反?如果是,那麼方才為何不把證據交給大王?”李牧有些發怒,方才趙雅在大王面前一系列進言,完全是早有準備。卻一直不提殺趙穆這個奸臣。
趙雅見李牧這樣,確實明白他為何總被拘在長城對付匈奴了,趙王想保趙穆,是人都看出來了。“公公,兒媳與盤兒這些年受趙穆的欺淩,恨不得寢其皮,食其肉,又怎會包庇他?方才不把證據交給大王,是因為大王根本就不想趙穆死。就算媳婦交出了證據,反而會受到大王厭惡。”
李牧思考良久才道:“老夫錯怪你了。你是個好孩子,唉,這些年苦了你們母子。”
“乾爺爺!”趙盤早就在門口等著了,此刻一見李牧到了,連忙跑過來。
“你這傻孩子,我與你乾爺爺在王宮商討正事,指不定什麼時候才能回來。你就這麼在門口傻等著啊?”趙雅嗔怪地看趙盤一張黑臉曬得通紅,明顯就是從宮裡出來就等著的。
趙盤聽趙雅關心,沖她笑了笑。又拉著李牧跟他進府,一路走一路說他進來習武如何如何,行軍佈陣又學習的如何了。李牧從來沒見趙盤如此認真學習過,也沒想到他竟然學得這樣有深度,不由打量了趙雅,滿意地說:“括兒要是還活著,他定會好好對你的。”
聽李牧這樣說,趙雅一愣,難道趙括生前與原主趙雅關係並不好?那麼自己總騙趙盤他父親與自己講過這,說過那,還都是些金玉良言,豈不是露餡了?
便趕忙插話題:“公公,你難得會邯鄲,在北邊一定吃不好。最近出了不少美食,媳婦下去吩咐廚子做些來。”說著就要離開。
趙盤卻道:“乾爺爺,那些美食都是我娘發明的,你可得嘗嘗。對了娘,乾爺爺喜歡吃排骨,你做些糖醋排骨來吧。”
糖是楚國運來的甘蔗水熬的糖塊。醋卻是早有了的。趙雅點點頭,表示知道了,便匆匆下去廚房。
李牧卻笑?:“你這小子,分明是自己喜歡吃排骨,卻占老夫便宜。”
趙盤嘻嘻一笑,看向林蔭道上趙雅遠去的背影,目光卻漸漸冷了。
-------------------------我是趙小盆童鞋冷眼的分界線---------------------------------------
邯鄲。
監獄。
“連晉,你背叛本候的目的就是叫本候與你一起吃牢飯嗎?”趙穆心情鬱燥,按說自己入獄有兩天了,怎麼一個營救的人都沒有。看守牢房的又油鹽不進,實在可惱。只好拿旁邊優哉遊哉大魚大肉的連晉撒氣,“吃斷頭飯還吃得那麼銷魂,你可真是一條賤命!”
連晉道:“連晉的的確確是一條賤命,卻能得春申君公子陪葬,倒也殊榮。”喝下雞湯,冷眼看趙穆捏著牢飯盆,喉頭直咽地看著自己,便笑了,“連晉這便下去為侯爺探路。”說罷服下一枚藥丸,頭一歪,便人事不知。
“連晉?!”趙穆一呆,這連晉一死,主使之人便查不出來,自己豈非脫不了干係?“連晉,你耍什麼花樣?!你究竟是何人主使陷害本候的,你說!說!說——”
“不許吵!”獄卒打著哈欠踱過來,用鞭子甩了趙穆一臉,“喊什麼喊。”
“你去看看他!連晉是不是死了?”趙穆死死抓著獄卒的胳膊。
獄卒踹了他一腳,讓他鬆開手,去隔壁看了連晉,道“真死了。”
另一個獄卒道:“這小子一定是怕砍頭沒了全屍,提前一天自殺。牢裡經常有。”
趙穆聽了,發瘋似地喊:“胡說!連晉一定是裝死!對!他沒死!連晉你這卑鄙小人,你充哪門子死士?!你個貪生怕死的蠢貨,來害本候啊!告訴你,本候不會死,大王不會讓本候死——”
一塊石頭砸在趙穆腦門上,頓時砸暈了他。
卻是獄卒嫌他煩,扔過來的。趙穆消了聲,幾個獄卒把連晉“屍體“一拉,換了具死屍換了衣服扔進牢房。接著幾個獄卒又開始喝酒劃拳。
卻說,李牧與項少龍接管了城防,很是抓了一批楚國間諜,這下罪名更加充實了。連項少龍都想不到,這這間諜都能做到相國這樣的高位。真比普京不差。悄悄比劃了個V。
而烏應元與項少龍去了趙穆府的查抄,在攻退趙穆府殘餘力量後,經過一天的努力,終於在地下密道找到了傳說中的朱姬母子。
朱姬人如其名,好一顆心口上的朱砂,當真是美人,怪不得能魅惑秦昭襄王和呂不韋兩個當時人傑。卻不想秦始皇嬴政卻表現得懦弱又窩囊,只知花天酒地,望之不似人君。項少龍正震驚鬱悶之時,又得知此嬴政非是真的,朱姬把真的嬴政在嬰兒時送到了牛家村一戶農家收養。
防的就是自己兒子被長期關押變得像這個替代品一樣無能。
項少龍一陣興奮地,帶著烏家堡眾人直奔邯鄲城外牛家村。
“老丈,請問牛大叔家在什麼地方啊?”
“我們村都姓牛。”
“……”
項少龍一扯嘴角,這老頭看上去不是帕金森就是老年癡呆。
“小朋友,你們知道牛政麼?”
“不知道——”
項少龍看著一哄而散的孩童們鬱悶了。
越獄
“娘,怎麼乾爺爺這麼快就走?”趙盤移開趙雅遞給自己的茶水,焦急之色盡顯。
“現在是秋天,中原糧食成熟,北方過冬的糧草又沒了,匈奴自然要南下打草穀。”趙雅不以為意,擔心的倒是隨李牧走的軍士。如此一來,剛換好的城防,又不知要落入何人之手。恐怕最有可能的是平原夫人母子,畢竟他們是前相國平原君趙勝的繼承人。
留意到趙盤的臉色不是很好,趙雅問道:“怎麼了?你若是想你乾爺爺,以後去軍營見他就是。”
趙盤一喜,“那盤兒就即刻動身。”說著爬起來就要走。
趙雅立刻拉住他下裳,趙盤一頓,看向趙雅面露古怪。
趙雅狐疑,莫非戰國時候不能抓人裙子,哦,對了,他們不穿內褲。尷尬地一咳,臉上忍不住一紅,掩飾說道,“你這麼大人了,還如此急急火火的,讓做娘的怎麼放心你?大將軍現在在長城防禦匈奴,根本照顧不了你。更何況,邯鄲最近發生那麼多事,治安很是不好。你過些時日,等太平了再去。”
趙盤只得低頭稱是,又看了趙雅一眼,“娘,盤兒想通了。”
這又是哪一出?趙雅在釩好的薄絹上細細描繪一株蘭草,纖長柔韌的葉子,畫得格外精心。自從趙雅在比武大會上亮出了描金牡丹摺扇後,上門求畫的人便絡繹不絕。
要知道中國的繪畫,真正堪稱繪畫的,自漢代開始。以前的只是些紋樣,畫得很抽象,更別提色彩學和明暗了。就是發現最早的漢代繪畫,以現代人的眼光,也極醜,當然在考古學家眼中美得很。
趙雅在現代只上過個暑期工筆速成班,學滿兩個月之後,只能唬唬外行人。最簡單的畫法,就是拍個照片,A4紙列印成黑白的,找塊絹蒙上,用0.5的活動鉛筆拓下來,再用小毫描一遍,把鉛筆印蓋住。以後就層層鋪顏料,每天鋪一層,連鋪半個月,就是副拿得出手的畫了。(很多本科研究生國畫專業的都這麼畫,簡單吧?頂鍋蓋遁走~~)
現在到了戰國,不能拍下來列印,趙雅只得用小毫不斷改稿,速度無比之慢,這麼長時間除了那副牡丹外,只有這幅獻給趙王的蘭草初現模型(打稿很難很難,除了教授和對畫畫發自心底愛的那種,現在沒幾個願意直接打稿,所以趙雅畫的其實醜的很,不過是占了此時沒有繪畫的先天之功)。她萬分後悔,為毛開始出於炫耀虛榮心,接下了上自晶王后下至一些大夫妻子的訂單。好吧,貪人財物也是一個原因。
“之前娘建議的,讓盤兒去列國遊學。之前盤兒見識短淺,不能體會娘的苦心,現在盤兒想通了。”趙盤繼續說。
趙雅手一抖,幾滴墨汁掉落,迅速染在了蘭草上,這幅稿又報廢了。“你這是要去遊學嗎?”
“你不是說,不想去的麼?”這遊學是要出遠門的,在這個時代,怕是得好幾年不回來。以前不覺得趙盤離開有什麼,但是不知怎地,現在猛地聽到,卻覺得心裡空落落的。
趙盤點點頭,“嗯,那是以前。現在盤兒又想去了。”
趙雅一時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的,便道,“這是件大事,我們再商量商量,就是要去也要準備行裝。”這個時代交通不發達,旅館業也不發達,於是要出門還要帶上幾個月的糧草,車子僕人,武士,衣服鞋襪等等等等。
趙盤卻道:“娘,行裝盤兒已經都準備好了,即刻就能起程。”
趙雅這才明白過來,“你這是在通知我?”
“不是,”趙盤悶悶道,“只是盤兒覺得自己長大了,想自己決定些事情。”
“不行,”趙雅堅決否定,開什麼玩笑,說不定你還沒遊完學,天下都一統了,這路上出個好歹,我可怎麼辦?對,自己方才心裡空落落的就是這個原因,已經是寡婦了,再沒兒子,不就正好應了那句話:寡婦死兒子,沒指望了。
“盤兒,外面形勢兇險,你還是老實呆在家中,娘自會給你安排前途。”趙雅說完小心盯著這個叛逆期小子的臉色,尋思他若是死纏硬磨撒潑的話,自己該如何應對。
卻沒想到,趙盤臉上一點失望之色都沒有,反倒是意料之中的樣子,還有些如釋重負的感覺。
“好,盤兒聽娘的。”
趙雅來不及想清楚趙盤這叛逆期小孩的想法,便見羊師匆匆趕過來,道:“趙穆越獄了。”
“什麼?!”
“什麼!?”
“國舅讓我來通知夫人小心。”羊師有些不耐煩,這個女人設計趙穆未免有些太過了,好歹那人是春申君的公子,在國舅眼皮底下被不聲不響做了,讓國舅如何做人?好吧,國舅的的確確是對趙穆起了殺心,但你也得緩上幾天,讓國舅回到楚國,等國舅在趙國的代理人挑好了再動手吧?唉,說到底,是趙穆太沒用,這麼輕易就倒臺了。
其實若不是事先知道劇情,趙穆與連晉不合,此次比武就是設計他,甚至他比武勝了,魏國送嫁也能要他的命。趙雅也沒這機會兵行險招,如果連晉不夠警惕趙穆,說不定自己說的那些策反的話,反倒被他賣給趙穆。
“辛苦你了,替我多謝國舅。”趙雅點點頭,這李園表面上是走了,其實潛伏在趙國不知道要搞什麼鬼。
羊師走後,趙雅又一次重申不可以四處跑,好好呆在家的宗旨,才放趙盤走。
這天剛好十九去樂平帶來的新侍衛也到了,趙雅便吩咐李牧送給趙盤的那十來個軍中好手,對他們進行一些防偷襲的訓練。順帶又派人去烏家堡通知項少龍他們這個消息。
趙雅認為,趙穆越獄的消息,接手監獄的平原君府都沒有放出,恐怕他們也脫不了干係。
派去烏家堡的人走了不多久,門房來報說項少龍求見。
趙雅在茶室裡見他的。
“夫人,你這次一定得幫我,不然我死定了。”項少龍端起茶杯猛灌了一口。
趙雅扶額,實在有些受不了項少龍每次開口必有一句TVB經典臺詞。
“究竟發生何事?對了,剛剛我得到消息,趙穆越獄了。”
“什麼?!”項少龍也一驚,“大王剛剛對釋放嬴政母子的事情放鬆了口,他就跑了出來,這下說不定又得好事多磨了。”思考到此處,又道,“雅夫人,現在大王最信任的就是你了,這段期間,我在找到嬴政前的這段期間,你一定得幫我好好看著大王。”
趙雅點點頭,“會的。歷史發生改變,我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對了,你前陣子不是說,朱姬母子被關在趙穆府麼?怎麼還沒找到?”
項少龍老實不客氣地盤腿坐下,“說到這件事,夫人,這還跟你有關係。”
“跟我?”
“不錯,邯鄲城外的牛家村,夫人知道吧?你半年前把這個村子給買下來的。”
趙雅點點頭,“嗯,我一個老家人,他本是牛家村人。現在年紀大了,想回老家養老,我便給他找了塊地方。順帶有個朋友養了很多孤兒,住在那裡也算有個照應。”
項少龍眼睛一亮,“他可是牛大叔?”
趙雅道,“我們都叫他裕叟,怎麼了?他跟找秦始皇的事情有關麼?”
項少龍騰地跳起來,哈哈大笑,“找到了找到了!夫人你知道嗎?原來和朱姬一起被關在趙穆府的不是真的嬴政。真嬴政在朱姬被抓之前已經被她送給了牛家村的一戶農家收養。”
興奮完,卻看到趙雅臉上一片寒霜。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十七送客!”
十七本就是候在門外,聽趙雅一聲高喝,連忙進了來,對項少龍做了個請的姿勢。
項少龍臉上的喜悅興奮還沒退去,面對這一變化十分不解,“夫人,你這是?喂,你動手動腳的幹嘛?非禮我?小心我告你!……”項少龍被十七推搡著萬分不解地離開了。
茶室裡只剩趙雅一人,她沒想到這個時候裕叟會跟她掉鏈子。
本來已經安排好,把牛家村買下來以後,讓裕叟在裡面邊養老邊等項少龍來尋親,到時候自己就可以把趙盤給推出去了。而方才項少龍說了,他根本沒找到嬴政,連裕叟都要跑到自己這裡才找到。
他人呢?!
“十九!”趙雅喊。
“夫人有何事?”趙雅現在內宅的貼身都交給了十七,外面跑腿的交給了十九。於是十九經常在外,皮膚便比十七要黑上些。此時,趙雅才分得清這對雙胞胎。
“裕叟不見了,平時都是你跟他聯繫的,他最近有什麼奇怪的地方麼?”
十九一驚,“不見了?沒有啊,我昨天剛給他送了些米糧。啊,不對,他說要修房子,問我多要了很多錢,當時我看他一副不好意思的樣子,就覺得奇怪,原來他是在要逃走的路費!”十九說到這很氣憤,一來是被這老頭欺騙,二來是,夫人對他如此之好,還給他買了個村子養老,有了這村子,他便有了姓氏,做了地主。不思回報便罷了,如今還做了逃奴!
“夫人,十九這就去把這個忘恩負義的老東西抓回來!”
“慢著!”趙雅面色一變,“遭了!快去看看公子!”
見十九納悶,傻愣愣站著,趙雅一急,自己便往趙盤院子走,走了兩步,到底還是跑了起來。十九也連忙追去。
“公子呢?”趙雅氣喘吁吁地問門口打盹的小廝。
小廝一嚇,看夫人如此焦急來勢洶洶的模樣,哆哆嗦嗦道:“在寢室……休……休息。”
趙雅連忙推門,見被反鎖,也顧不上趙盤是否在裡面睡得像死豬了,使勁一推,戰國時代的破鎖便掉了。
只是,裡面哪有趙盤的人影!
“夫人,你看,這床下有個地道。”十九眼尖,喊道。
項少龍的判斷
“項大哥。”烏廷芳看了眼從雅夫人府走出來的項少龍,方才還嫉恨惱怒的心,立刻嬌羞溫柔不已,低下頭來,玩弄自己的辮子。
項少龍被十七連轟帶拉,莫名其妙地被趕出來,此刻一看烏廷芳,有些尷尬,有些膽怯,笑了笑,神秘道:“你爹都跟你說啦?”之前因為連晉謀反,項少龍不戰自勝,當場就被趙王賜婚。
烏廷芳含羞帶怯地點點頭,覺得在這大街上說這個有些害羞,又歡喜無限,“其實項大哥,我爹年紀大了,我大哥素來又讓他費心。我實在不忍心離開他,當然俗話說,嫁雞隨雞阿嫁狗隨狗……”
聽烏廷芳越說越離譜,項少龍也越來越一頭霧水。卻聽她說,“項大哥若能與芳兒留在牧場,幫我爹,我爹一定會很開心。”
“喂,我真的很不能高估你們這些古代人的理解力啊。”項少龍瞪大了眼靠近烏廷芳,“你爹是這麼跟你說的?”
烏廷芳點點頭,心裡覺得那裡有些不對勁。父親今天的確是對正在試嫁衣的自己說,怕自己遠嫁,他老來孤獨啊。
“唉,我本來跟你爹說,讓他告訴你,怕你面子上過不去。不過現在看來不能指望他了。”項少龍無奈道:“其實,我這次答應跟連晉打,是為了幫你,不是為了娶你。”
烏廷芳不解,“這有何區別?”
項少龍急躁地歎了口氣,“就是說,我不會娶你。”
“你,項少龍你別欺人太甚!”烏廷芳聽了這話,頓時心涼到底,指著旁邊高門上懸掛著的門匾,雅夫人府,“是不是雅夫人?!是不是因為這個淫/婦才這麼欺負我?”說完,眼中的淚止不住地要從發紅的眼眶中滑落。
項少龍實在覺得和烏廷芳溝通無法,“不是雅夫人,也不是別的誰。就是我跟你不合適啊。我老家兩個人在一起要搭才能結婚的。你是不是不懂什麼叫搭啊?就是我喜歡打電動,你喜不喜歡呢?咸蛋超人你不知道吧?你什麼都不知道,我們怎麼可能搭,更別提結婚了!”
烏廷芳耳朵裡聽著項少龍的火星語,眼睛裡是項少龍的嘴巴一開一合,偏偏心裡亂七八糟什麼都想,又什麼都不想,抬頭想讓眼淚逼回去些,卻一眼看到“雅夫人府”這四個大字,分外耀眼。這個淫/賊之前就對雅夫人讚不絕口,這兩天又和雅夫人勾搭上了,剛剛還被人轟出來,一出來就耍弄自己,烏廷芳越想越委屈,狠狠踢了項少龍一腳,就跑了。
項少龍抱著被踢疼的小腿直跳腳,沖烏廷芳跑走的方向嘟囔道:“真有你的!”
又走了幾步到了街尾,感覺跟蹤自己的人還在,外頭痞笑:“一束髮菜,別躲了。”
善柔從陰暗處閃身出來,“項兄稱呼在下的叫法,很是不尊重人。”
項少龍腆著臉笑道:“你頭上這不正是一束髮菜?”見善柔面無表情,“朋友之間,這麼嚴肅幹嘛。對了,我還真有事找你幫忙。”
善柔抱著劍,面無表情,嘴裡嘲諷,“項兄果然無事不會理會在下。”卻是帶著傲嬌的意味。
暗自一惱,“究竟是何事?”
項少龍道:“我現在在找秦國質子嬴政,本來已經有線索,但是線索現在斷了。我之前聽你說,你跟雅夫人很熟。”
項少龍之所以屢次誇讚趙雅,跟善柔的原因分不開。自從趙雅幫她照顧啞大叔和那些孤兒,又接納十七和十九,自己也曾教導公子盤一段日子,善柔便不再聽外界的輿論,她堅信自己的眼光,雅夫人並非外界傳言的那樣不堪。
“不錯,不過項兄若是想打雅夫人母子的主意,善柔奉勸你一句,千萬不要開口。”
項少龍啞口,沒想到這丫頭還挺在意雅夫人母子的,“不是雅夫人母子,是個下人,叫裕叟的。我已經查明,他就是當年收養王子政的牛大叔。”
善柔一皺眉頭,“裕叟原來是雅夫人府的管家,來歷清白,我與他很熟,應該沒問題。怎麼會線索斷了呢?”
項少龍抓狂了,“眼看就找到了,可是裕叟失蹤了。方才我去找雅夫人,結果剛提起裕叟是收養嬴政的牛大叔的事,雅夫人就突然變臉叫人把我趕出來了。”
善柔也覺得奇怪,“莫非有什麼忌諱不成?”卻見項少龍一臉呆滯,“項兄?”
卻見項少龍眼睛一亮,“善柔,這次你一定幫我!……”
善柔狐疑地想了想,還是答應了。
末了,又道:“方才你對烏家大小姐那樣,恐怕她會出事。”
“她那人粗糙得很,一會兒就好啦。”項少龍混不在意。
善柔道:“毀親對姑娘家來說是最恥辱的事情,恐怕她會做出傻事來。”
項少龍目瞪口呆,“不是吧?這麼嚴重?”見善柔表情不似作偽,才扔了手裡隨手拽的狗尾巴草,抱怨一句“你不早說!”,急匆匆去追烏廷芳,頭也不回地沖善柔大喊:“裕叟的事多謝你拉!回頭請你吃飯!”
卻說趙雅這頭發現趙盤在床底下挖了地道逃跑的事情,經檢查一看,果然趙盤的行李全不見了。只有自己之前掛在他脖子上的白玉戒指被隨意丟棄在花盆裡,上頭還貼了個鬼畫符。
趙雅又好氣又好笑。連忙命人去追趙盤,估計著裕叟該是和趙盤在一起逃跑的。
府裡能用上的人都派出去了,趙雅還是擔心,畢竟趙穆現在越獄出來,指不定會查出這次是自己做的手腳,若是抓住趙盤那個臭小子,可就麻煩了。
如此想來,心裡又是一慌,卻是束手無策。那個李園在趙國陰謀隱藏,每次都是羊師來聯繫自己,自己一向也沒什麼事要找李園。此刻才是萬分後悔,為什麼不要個聯繫方式。
思來想去,還是去找烏家堡幫忙,畢竟之前在對付趙穆的時候,雙方有過一次還算愉快的合作。
想到就去做,趙雅乘著馬車很快就趕到了烏家堡。
卻見烏應元滿臉愁容,問他,他卻不答,只問雅夫人前來有何要事?
見烏應元態度疏離,想來是不打算在趙國多呆,便支不起精神和趙國權貴打交道了。
但事求于人,趙雅不得不軟聲:“烏堡主,我是來請求援手的。盤兒跟我賭氣離家出走了,我府上的人手不夠,請烏堡主幫助尋找。畢竟現在趙穆越獄,我怕盤兒會受到傷害。”
烏應元卻更是愁雲滿面,“夫人你不知。我家芳兒也賭氣離家出走,現在整個烏家堡都被派出去找她了。”
趙雅暗自一跺腳,自己真是被趙盤氣昏頭了,連烏廷芳被悔婚離家出走被QJ的劇情都給忘了。看來是白來一趟了。
剛要提離開,卻聽一聲:“什麼?公子盤不見了?!”卻是項少龍從樓梯上忙不迭下來。
趙雅點點頭。
項少龍立刻激動地對烏堡主說,“烏堡主,還是請你快派些人手去找公子盤吧。”
烏應元當下臉色就不好看了,我女兒因為你現在下落不明,你不關心也就罷了,現在還帶了別的女人來叫老夫幫她找兒子!
見烏應元的表情,項少龍連忙把他拉到一旁,“烏堡主,我剛才得到消息,這個公子盤很可能就是王子政!”
烏應元一驚,“怎麼可能?項少俠,消息可靠麼?這公子盤被雅夫人寵上了天,家世底子清楚明白得很。”
項少龍卻更加堅定了,“非常大的可能。”他想到連雅夫人都是穿越者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更別提趙雅之前還透露過趙盤是她抱養的。指不定就是從裕叟那抱來的。
既然公子盤很可能是尋找已久的王子政,烏應元狠下心來,把派去找烏廷芳的人,全掉回頭去找趙盤。
對此趙雅臉上表示感謝不好意思又疑惑。
項少龍卻安慰她,“烏家大小姐很可能回秦國老家了。不別擔心,何況她武藝高強的很,以前就出過遠門。你不必擔心。”
趙雅本就不擔心,她跟烏廷芳一向沒什麼來往,就是有也是常受她冷臉。雖知道她只是單純,嫉惡如仇,沒有分辨能力。但畢竟被輕視的物件是自己,趙雅可不是聖母心腸。本看到烏應元幫自己這個大忙,想告訴他烏廷芳大概所處的位置。但又想到,連晉的命運被自己改變,沒有被斬斷手筋,被趕出趙穆府。那麼烏大小姐應該能遊山玩水平平安安直到遇上自出飄蕩的善柔吧。
如此,自己也不清楚烏廷芳在哪了。
見項少龍看著自己欲言又止,便道:“少龍,你我相聚在戰國,也算是很有緣分了。有什麼話,你直說吧。”
項少龍心裡一松,開玩笑道:“唉,你做公主久了,剛才想事情那樣子好威勢。嚇得我都不敢跟你說。”
趙雅也抿嘴一笑,她端著架子,倒不是因為穿越的原因,只是以前在現代社會做老師,職業習慣而已。
“其實,那個,公子盤,是不是就是嬴政?”項少龍試探說,“我已經打聽清楚,裕叟就是當年收養嬴政的牛大叔。”
趙雅臉上笑意盡斂,“荒謬!裕叟是牛家村的又如何?若因為他是收養嬴政的,就料定盤兒是嬴政,豈非,我雅夫人府所有少年都是嬴政?!”
“唉,你別急聽我說完,我已經打聽清楚了,你手上,哦,不對是公子盤有個白玉戒指,據說是他父親留下的。”項少龍注意到趙雅臉色已經忽明忽暗了好幾下,“那個白玉戒指正是朱姬母子相認的信物!”這是善柔從雅夫人貼身侍婢十九嘴裡打聽出來的。
“項少龍,你別以為你跟我一樣來自未來,就可以把我對你的客氣當福氣!盤兒是我兒子!”趙雅聲音帶著沙啞,強硬,“是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你們烏家堡不要欺人太甚,不願幫本夫人找兒子就直說,做什麼哄人?!”說罷作勢要走,卻被項少龍一把拉住。
“你明知道公子盤是你抱來的。是嬴政,將來的秦始皇!你不會想破壞歷史,攪亂未來吧?你要知道,我和你能夠存在這個世界上的原因就是因為歷史!”項少龍苦口婆心,更加認定趙盤就是應該就是嬴政。
“喂,你別哭啊。”項少龍一段話說下來,趙雅是不走了,卻背過來,肩膀一聳一聳,顯是哭得厲害,把他弄得不知所措。
“無論如何,嬴政是要做秦始皇的。你把他養這麼大,他以後當了皇帝一定會孝順你的。有句話叫生恩不如養恩大,他不會不認你的……”項少龍說了一堆,把自己知道的養子孝順的故事搜腸刮肚一番,才堪堪哄住趙雅不再掉眼淚。
其實趙雅開始只是在演戲,畢竟自己雖安排好了,但假的總有破綻。只有讓對方自己認定,強迫她承認,才是最高的騙術。但是,聽著項少龍的勸說,卻越來越心酸,越來越捨不得,難過。以後趙盤這個在自己面前時而惱人,時而乖巧,時而討好,時而氣得讓人牙癢癢的,一口大白牙的黑臉小子,就不再陪伴自己了,而是圍著另外一個女人惱人乖巧討好……眼淚便止不住地流,到後來變成嚎啕大哭。
當然落在項少龍眼裡,更體現趙雅的無奈,和公子盤就是嬴政的真實性。
這時,烏家堡派出去的人回來了,“項大爺,已經找到公子盤了。”
作者有話要說:二更,時間過去45分鐘哦無奈~~~無存稿,又被逼著看書考編制看到十點多~%>_<%
作者:
藍桉
時間:
2012-7-18 09:49
趙盤的控訴
趙盤果然和裕叟在一起,是趙雅府的人順著邯鄲往長城李牧營地的方向去攔到的。說公子盤態度強硬,不肯回來,他們不敢用強,只能截住他苦勸。正巧趕上烏家去找烏廷芳的人,烏家堡騎手連忙回來報訊。
趙雅先是感謝了烏家堡,便直接喚了隨從急急去追趙盤。
項少龍沉吟了一下,對聽到消息走過來的烏應元道:“烏堡主,我看這公子盤十有**就是王子政。”說到這裡,他不由想起趙盤平日的囂張跋扈甚至蠻不講理,更覺與歷史書上的秦始皇神似。
事實是項少龍本是對那個懦弱怕人的假嬴政十分失望,此刻又因著趙盤有可能是真秦始皇的猜想,導致他現在越看趙盤越像秦始皇。
秦始皇有哪些特徵?
1、能力高。他小小年紀就搞出了治蝗之策,能力有吧?(雖說趙盤確實出了力,也出了名,但是到底計策還是脫胎于徐光啟的《農政全書》。可惜香港仔項少龍自己歷史不好,於是自然認定是趙盤有能力。)
2、軍事水準出眾。趙盤現在掛名在軍事世家趙括名下,祖父是名將趙奢,父親雖然菜些,但當年也是軍事天才,而且在與齊國的麥丘之戰也打得相當不錯。這種家庭養大,自然兵書少不了看的。
3、囂張跋扈。這點項少龍深有感觸,而且雅夫人對公子盤無法無天的放縱是邯鄲出了名的。(其實,由於趙雅被穿了,趙盤已經收斂很多了。可惜項聖父總是看不慣等級社會裡的貴公子行徑)
4、好色。項少龍不得不腦補,這雅夫人雖然在自己眼裡挺正常的,現代社會嘛,一個寡婦又不能改嫁,找幾個男朋友很正常。但在古代社會就是淫/婦。有其母必有其子。(趙雅拍飛~那是原身趙雅好不?而且那女人還是挺苦的,不是天生缺男人)當然項少龍才不管,只要趙盤好色,他就滿足了。
於是篤定道,“公子盤手裡確有朱姬夫人的印信,現在又和當年收養王子的裕叟在一起。王子政的身份還有什麼可疑的?堡主,事不宜遲,我們不如也去追人吧。那個雅夫人恐怕不會這麼容易就把兒子讓出來。”雖然方才趙雅默認趙盤就是嬴政的事,但女人素來感情用事,他生怕她不顧歷史,做出什麼不可挽救的蠢事。
烏應元也沉吟,“不錯,雅夫人對公子盤在邯鄲出了名的溺愛。要她一個寡婦把養了這麼多年的兒子讓出來,確實不太容易。少龍,我們快些去,以免王子的事又出意外。”
烏應元帶著心腹陶方以及一群秦國營救朱姬母子的死士,跟著項少龍匆匆跨上馬,策馬揚鞭直奔趙盤所在的位置。
趙雅到底是馬車,比不上為趙王專門飼養戰馬,不一會就被項少龍他們追上了。
“雅夫人,趙穆那廝越獄出逃,你們母子在城外安危難以保證,烏某帶領烏家堡上下特來保護。”
趙雅先是一愣,又有些為難道:“有勞烏堡主了。”心裡冷笑,不就是認定趙盤是嬴政,怕自己把他藏起來麼。
項少龍見趙雅的表情,知她不情願,念在同是穿越老鄉的份上,撥馬靠近趙雅的車窗,“夫人,我老家信佛的老人家每次佛誕啊,反正就是那種亂七八糟的節日,他們總要放生。一般呢,有錢的放放山鷹啊,羚羊什麼的,沒錢的就放放鯉魚。”
趙雅聽得一頭霧水,好笑地看項少龍,“你到底想說什麼?”這項少龍在原著中喜歡給女人講故事,沒想到自己今天也碰上了。
項少龍有些訕訕,“我是說,你現在放的是一條鯉魚,看上去很普通,是一條魚。你在自己家池子裡養了他很大,過兩年等他更大些,你會把他放到家門口的小溪裡養。看他生更多的小魚,你們永遠在一起,很開心……”見趙雅臉色越來越不耐,連忙道:“但是,你養的不是一條魚,是一條龍啊,夫人!他在海裡、在天空能興風作雨,但是你現在把他栓在池子小溪裡,不說他是不是真的開心,就是真開心,一條魚的開心,能跟翱翔九霄的龍比嗎?
哎哎,你別總這樣板著臉。唉,我也知道你現在心情不好……”
“我明白你要說什麼。”趙雅道,眼圈帶著方才大哭的紅腫,配上楚楚動人的面容,分外惹人憐惜,只把項少龍看得憐惜又有些不好意思。
“我與你一樣是現代人,改變歷史的事情,我不會做。你放心好了。”說吧掉過頭,不再理他。
項少龍見趙雅這樣,想來心裡難過,也不勸她,讓她靜一靜,反正她已經答應不會阻攔嬴政回秦國。
這樣沉悶地走了很長一段路程,終於看到雅夫人府的人圍著一老一少,糾纏苦勸的樣子。
烏應元和項少龍興奮起來,立即策馬上前,驅開眾人,見到正在包圍圈裡粗著脖子與眾人抗拒的趙盤。
“項少龍?!”趙盤向來是看項少龍不順眼,上次結的仇還沒化解,此刻自己正一身落魄,被他看到豈不是丟面子的很?
這句話,配上趙盤桀驁不馴的態度和猙獰的表情,看得項少龍內心一陣舒爽。什麼是王八之氣?這才是王八之氣,比從趙穆府救出來的那個冒牌貨像多了。嗯~自己還曾經動手教訓過他,哈,自己教訓過秦始皇,回現代有的吹了!
烏應元見兩人不對盤,面上有些尷尬和疑惑,還是決定正事要緊,連忙拿出手裡的白玉戒指,“公子盤可認得這枚戒指?”
趙盤一見這戒指,臉色慘白,“我明明丟在……是哪個小廝做事馬虎,給本公子弄丟了。怎麼會在你手裡?”
烏應元心中大定,此時他拿出來的是朱姬的那枚。
又問裕叟,“老丈可是牛大叔?”
裕叟想搖頭,又想起那牛家村既然已經被賞賜給自己養老了,自己自然是姓牛。便點點頭。
見狀,項少龍看向趙盤的眼神更加熾熱了,直把趙盤看得惡寒。
烏應元繼續道:“十多年前(無話忘記了),曾經有個女人把一個嬰兒送給你收養。並且留下了這個戒指作為認回的信物。今天我們受她所托,來認回嬰兒。不知當年那個孩子,如今何在?”
裕叟一愣,看向趙盤。夫人半年前就叫自己去牛家村等人尋親,到時候便把公子說出來。這樣自己等了大半年,卻也沒有什麼動靜,只好把從一座新墳裡刨出的白玉戒指先上交。沒想到,偶然間碰上出城打獵的公子,見他把這死人身上的東西掛在脖子裡,便上前提醒。公子臉色突變,非說夫人要害他,這才拉著自己逃跑。
沒想到,這種時候居然真有人尋親。
難道夫人沒騙自己?
可是公子說……
裕叟這番動作表情,在烏應元和項少龍看來,便是承認趙盤就是朱姬送來的孩子。當下,兩人一個激動,喊道:“屬下參見王子!”
隨著他們,後面緩緩護送趙雅來的死士們,這時也聽到了,連忙歡呼道:“屬下參見王子!”說不高興是騙人的,他們被呂不韋派在趙國當臥底,含辛茹苦這麼多年,終於完成了任務,馬上就可以回家,一家團圓,還能升官發財!能不興奮不激動麼?
趙盤被這突發事件弄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什麼王子?本公子是趙盤!大王是我親舅舅,我娘是大王一母同胞的親妹雅夫人!你們膽敢耍弄本公子,等本公子回了邯鄲,要你們好看!”
同樣的一句話,一個月之前趙盤與趙德在酒樓裡爭姑娘也說過,當時項少龍百般不爽,狠狠K了他一頓。此番聽起來卻是全身幾百個毛孔一齊擴張,秦始皇嘛,就得霸氣外露!
趙雅從馬車上下來,看到的便是趙盤與裕叟兩人。一身破爛民工裝(髒破的短打),被眾人包圍著,一個面紅耳赤粗脖子訓斥項少龍等,一個怯怯怕生的老實模樣。
趙雅微微一笑,“盤兒。”
趙盤本來義憤填膺,聽到這輕輕柔柔的兩個字,身子一抖,轉過頭,看到一個五官清麗的貴婦向自己優雅地走過來,一顰一笑帶著魅惑無限,有些清瘦的身體被傍晚山風吹得,更顯得腰臀曲線誘人之極,偏生她膚色極白,在日暮中眾人面孔都模糊一團看不清的時刻,她卻亮堂,容貌畢現。
這一出馬車,趙盤便聽到四周有不少人咽口水的聲音,雖看不清都是哪些人,也不知道他們的表情,但想來必定是大多數人的眼珠子都黏在她身上了。
當下,方才的畏懼,又被熱血沖到,“你們這些個狗東西!我娘也是你們瞧得?”
若是平時,趙盤想來,自己這種話,對烏家堡上下算是不客氣,必有一鬧。到時,趁趙雅與烏應元交涉,自己正好逃掉。或者,自己拼了這條命不要,和他們打一架。總之是,他不要回去。
哪知道,烏家上下頓時,拜倒:“屬下死罪,請王子責罰!”當然除了項少龍。
“混帳!本公子是趙盤!王子嘉在邯鄲城!烏堡主,你們這是耍弄本公子麼?”趙盤被他們給搞的煩躁不堪。
烏應元和項少龍互看一眼,點點頭。
項少龍上前道:“公子盤,你其實是秦王留在趙國的王子。你的名字是嬴政……”
話沒說完,趙盤就發飆了,“你們好大膽,你們,你們是秦國奸細不成?你們想坑害本公子?娘……”說著就向趙雅走來,想問個清楚,但又像是想到什麼,走了兩步,便停下了,看著趙雅驚疑不定。
趙雅其實從一開始趙盤與裕叟失蹤的時候便有些懷疑,趙盤是不是猜到什麼了。此可見趙盤如此作態,心裡便有了不好的預感。難道趙盤不是想去外面見世面?
項少龍看趙盤如此不配合,不相信他們,便看趙雅,向她使眼色。
趙雅了然,這是提醒自己別改變歷史。其實,這什麼狗屁歷史,歷史上秦始皇12歲就登基做秦王了,趙盤都十四五歲還在這裡瞎晃。就是一本書的世界。項少龍不能改變“歷史”,她無所謂。
便道:“烏堡主,我與盤兒談一談,你們給我們點時間。”
說著上前拉趙盤,趙盤身型一滯,還是僵硬地順從了趙雅,隨她上了馬車。
馬車粼粼啟動的時候,烏家堡的死士自然跟上“保護”,裕叟當然也跟著自家公子,抱著行李包袱,跟著馬車跑。
一路上,誰都沒講話。
下了車,進了府,來到茶室,關了門,趙盤才賭氣般地往地席上一躺。
趙雅道,“你這是怎麼了?”
趙盤翻身,給了她一個後背。
“怎麼?你翅膀長硬了?竟然不聲不響拐帶家僕跑去長城打擾你乾爺爺打匈奴。你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娘?!”
趙盤騰地坐起,看著趙雅的眸子黑如深淵,低吼道,“你根本不是我娘!”
“你說什麼?”趙雅心往下一沉。
趙盤噬人的眸子盯著趙雅,“我娘是邯鄲城裡的淫/婦,”說著他笑了,有點苦澀,“她什麼都不會,只會和男人賣弄風騷,只會在她不成器的兒子闖了禍的時候哭。她如此聲名狼藉,”說到這,趙盤站起來,走向趙雅,低聲嘶喊,“你為什麼要冒充她?!”
趙盤的聲音如同受傷的野獸,越是嘶喊越是難受。
趙雅無法直視他那雙黑眸,唰地拂袖側過身,呵斥,“混帳!趙盤,你究竟是聽了哪個小人的挑撥?在此說這些挖人腦子的話?我不是你娘,哼,誰是?你找出來!”
“怎麼?心虛了?”趙盤又重新走到趙雅面前,一張黑臉貼近她的,鼻息噴在她臉上,冷笑“小人?我身邊還有小人嗎?小容是我娘最親近信任的人,你怕她發現你的秘密,於是你殺了她!”
“荒謬!小容好好地在封地的一個地方秘養珍珠。”
“荒天下之大吉!”趙盤自是不信珍珠可以人工養殖,“接著是服侍歷代家主的裕叟,你剛到樂平就把他派了出去,一直不許他和任何人來往!”
“那是因為……”為了設計讓烏家堡的人相信他是牛大叔。
趙盤打斷她,繼續說,“就連原本在夫人府的下僕,不是被你設計被馬賊殺了,就是被送去趙穆府。呵呵”他又笑,“現在能發現你不對勁的只有本公子了吧?妖孽!”
妖孽!
妖孽!
趙雅看著近在咫尺放大的一張臉,黑眸裡盡是厭惡與憎恨。
心又酸又澀,她一開始穿過來,就遇見這個男孩,這個與自己身體有血緣關係的人。不管是把他當累贅也好,然後逐漸地隨著自身感情對他好,為他打算也罷,直到有了相依為命的想法,自己一向都沒想讓他討厭自己。卻沒想到自己身份這樣就被看穿了。
畢竟母子這樣近的關係。先前沒發現是因為兩人關係不好,在自己這半年多時間的努力下,終於和趙盤重歸於好。都怪自己以為兩人和好,便放鬆了警惕,沒想到母子間不是說冒充就能冒充得了的!
“趙盤……我……”趙雅不知道說什麼,是挽留他,還是給他解釋求他諒解。不得不承認,小容裕叟以及那些下僕的安排或多或少都有他說的因素在。但她並沒有殺人!
只是,把熟悉趙雅的人調走了而已。
趙盤見她這樣的表情,還有什麼不明白?“我娘她死了是不是?”
“……”
趙盤嗅了下鼻子,側過臉,斂了眼眸,睫毛投下的陰影似是把傷感都掩去了。他嘴角一扯,拉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退後兩步,轉過身,聲音悶悶的,“她就這樣死了?我……”
“趙盤……”趙雅走過去,看他這副樣子,想說什麼,又覺得自己沒有立場。
趙盤跌坐在地上,“其實,最可笑的,竟然是……竟然是,我從來沒有體會過的母愛竟然在別人身上得到了……我是不是很可笑?”
趙雅低下頭看趙盤望著自己,眉宇間是從沒見過的哀戚,那黑魆魆的眸子,之前還亮晶晶地對自己說過要永遠與自己在一起,此刻卻是隱隱泛著茫然的淚。
“趙盤,我……我不會害……唔……”唇上柔軟溫潤,眼前是趙盤放大的緊閉的雙眼。
作者有話要說:有些晚,這張字數比較多所以,就不雙更啦~~
雨夜
趙雅睜大了眼睛,一瞬間大腦空白,全身的神經末梢都集中到唇上,“你幹什麼!”趙雅猛地推開他。這小子竟然!竟然……
趙盤原本是跪直了身子,被趙雅一推,跌在地上,見趙雅氣紅了臉,有些茫然,“怎地我還沒死?”
想了想,看著她瞪圓了的眼睛,眸子裡閃過一絲苦笑,“妖孽,原來你不是吸人精氣的鬼怪,卻是挖人心肝吃的?可憐本公子原還想著能留個全屍,”說著雙手唰地一拉衣襟,赫然露出胸口兩點,“來吧!”
趙雅看著趙盤的舉動,從開始的驚怒不定,到現在的哭笑不得,一時不知該如何作態。兩人就這麼僵持著。
趙盤閉著眼睛,挺著胸膛,等著剜心之痛的降臨,他都想好了,就是疼死也絕對不叫出來,堂堂公子盤豈是貪生怕死之輩!反正……反正自己都被抓回來了,就是此刻伏低做小,哀求連連,那妖精也得吃掉自己,與其被嚇得屁滾尿流,死前還丟人,不如慷慨就義!
沒想到等了半天,那痛楚並沒有等到,趙盤不禁生出一絲希翼,偷偷睜開一隻眼。想像中那借屍還魂的精怪並沒有現出猙獰的原形,還是他娘那溫柔的面容,在渾濁的油燈下看著自己。溫婉的樣子,就好像這是以前很普通的一天。
趙盤不禁心裡一酸,繼而感到面頰上涼涼的一點,猛地趕緊抬胳膊擦。真的是眼淚!趙盤大恨又是羞愧,喊道:“你還不快吃本公子?本公子……本公子……”
趙雅原本被趙盤看穿,一時之間不知該拿什麼面目和態度來對待他,又是難過又是心疼。他方才看自己的眼神,說的話,把趙雅傷得體無完膚,一瞬間甚至都想跑出去,再也不出現才好。
此刻看趙盤,方才一瞬間的英勇盡褪,那副又怕又倔的模樣,分明就是自己剛穿過來時的模樣。趙雅不由笑了。
趙盤看趙雅笑,更加發窘,繼而把胸膛挺得更高:“本公子剛才不是貪生怕死,是……是想起我娘。”聲音越來越小。
趙雅見狀,歎了口氣,“我不是吸人精氣的鬼怪,也不是吃人心肝的妖精。小容、裕叟都活得好好的,你隨時可以見他們。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信了。”說完,趙雅徑直穿過尚敞著懷的趙盤,推開茶室的竹門,便要往外走。
趙盤見趙雅削瘦的身影就要溶進無盡的黑暗中了,方才松了一口氣的心裡沒來由有些發沉,下意識道:“你去哪裡?”
趙雅停住腳步,頓了頓,想說什麼,卻什麼也沒說,接著繼續走。
迎著晚間深秋的涼風,趙雅衣袂翻飛,腦子更加清醒了,自己從一穿越就想著法利用這句身體所有的資源,去為自己創造更好的生活。就算現在自己設計了趙穆,為原身趙雅報了仇,但是趙盤呢?
先是把他當累贅敲打他,再者是受他的少年壯志啟發,想利用他成全自己的“太后夢”。卻從沒想過趙盤願不願意。
是了,趙盤不願意的。
電視劇上,趙盤肯假冒嬴政,是聽項少龍蠱惑,想利用秦國的地位為生母向趙穆報仇。等報了仇之後,趙盤還是想回趙國繼續做他逍遙自在的公子盤。
自己好像真的是太自私了。
明知道趙盤最怕孤獨,卻一而再再而三地除去熟悉他們母子的人。
“夫人,要出去麼?”十七和十九問道。
“嗯,本夫人有重要的事情要外出,你們不用跟著了。”趙雅看到十七十九面色的黯然。作為貼身侍婢不能跟隨,對於她們來說的確心裡很難過。可是自己這是要離開雅夫人府,以後不再是夫人了,又豈能讓她們跟著吃苦?
揮退了要準備車輛的車夫,趙雅慢慢走出府門。
最後看了眼府門口載著的兩棵半死不活的破桃樹,加緊了腳步,頭也不回地走了。
一直走到邯鄲城門,出示了權杖,不理那些守城的衛兵如何猜測,趙雅沿著大道一路緩行。
漫無目的的。
一步一步。
也不知走了多久。
夜深了。
趙雅感到有些冷,這才發現,不知不覺中已經走到一片茂林。除了西北風的呼呼聲,一切靜悄悄,透著股生冷。
趙雅暗惱,方才只顧著走得瀟灑,卻連裕叟都不如,連個路費都不知道拿。這沒遮沒蓋的,自己又困又累,難不成在這裡打地鋪?
不管了,隨便找個樹根靠一晚上,等天亮了再說。自己要是實在挨不過,偷偷溜去樂平那裡拿路費就是。
這麼想著,趙雅撥開草叢,想找個粗點的樹,好靠。
哪知忽聽有依稀的人聲。
趙雅精神一震,便要去找,有人就有生活必需品,指不定還能有帳篷乾糧的。自己大不了拿身上的首飾換就是了。想到首飾又是一陣心疼,出來的突然,只有一根簪子一對耳環,連個手鐲都沒帶。更何況自己靠彩票發了筆大財,才打了兩套首飾頭面,都是精緻值錢的啊!便宜趙盤那小子了!
只不過匆匆幾步,趙雅又停了下來。不對,此刻戰國時代實行宵禁,晚上出來的人打死不論。因為不是流氓就是作奸犯科。正常人誰大晚上沒事瞎晃?此地離邯鄲不遠,就是趕路的,走快那麼幾步就能趕在白天進城,走慢點的大不了在附近的驛站,又豈會在這密林裡?(趙雅自己是想事情瞎走進來的)
這麼一想,趙雅腳步慢了下來,悄悄貓著腰,慢慢靠近那夥人。
近了,看見火光了。
近了,聽清他們的講話了。
近了,依稀看見他們的身影。
趙雅縮在一棵大樹背後的草窩裡,聽。若是良善人迷了路,自己就上前求助。若是作奸犯科的宵小,自己也不會被發現。
“侯爺放心,那個淫/婦包在我們兄弟身上。”一個粗啞的聲音淫/笑。
趙雅一聽就一頭大,聽聲音就不像好人。也不知哪個侯爺這麼墮落和這種草莽勾搭,又是哪個淫、婦這麼倒楣。
“侯爺,聽說那雅夫人,可是趙王妹,現在得寵的緊?。咱兄弟的賞銀是不是?哎…嘿嘿?”另一個奸邪的聲音。
雅夫人!
趙雅心一揪。這夥人實在密謀對付自己!下意識把身體縮得更緊。
“本候給的賞銀已經很高了,你們可別得寸進尺!”
是趙穆!
趙穆的聲音!
趙雅渾身的血液瞬間凝固。
他怎會在此?他逃獄出來怎麼不逃回楚國,反而要買兇殺自己?!
許是那些草莽動了怒。趙穆又道:“本候如今落魄,賞銀再多也拿不出來了。不過,說道賞,你們有份天大的賞,比這些死物要貴重有趣得多了。”
“哦,侯爺莫非說的是雅夫人?”帶著濃重村音的聲音。
“不錯,”趙穆淫/笑道,“那淫婦雖然滿肚子鬼主意黑心腸,皮膚卻是光滑白嫩的緊。包你們眾位兄弟愛不釋手啊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娘也,我等為盜十來年,列國什麼貨色都嘗過,就是沒嘗過公主,巨鹿候,你放心!”
“哈哈哈哈……”
“……”
趙雅狠狠咬住下唇,她已經萬分後悔,當初使人換掉連晉屍體時,何必估計趙王態度,直接毒殺了趙穆才是。
他定然是想通了自己的毒計,所以不向死對頭烏家堡報仇,而是直接找上了自己!
若是被他們發現,自己恐怕會比電視劇裡的趙雅死得還慘!
趙雅給自己鼓鼓勁,想再次悄然無聲地離開。
卻沒想到天有不測風雲,方才還星空萬里,此刻一道閃電劃過,繼而雷鳴陣陣,瞬息之間就傾盆大雨澆下。
剛剛那道閃電照的一片明亮,還好趙雅藏身之處,秋草高長,她又嬌小,這才沒被發現。雖然被雨澆了一身,趙雅還是幸運地後怕。
趙穆等人罵罵咧咧開始架帳篷躲雨,並且派了幾個人到處去拾柴生火。
趙雅縮的更緊了,團成了球狀,生怕被人發現。
那秋雨冰冷,趙地又處北方,一年一度的雨帶就要南移,秋雨更是不要命地往下砸,大顆大顆。凍得趙雅緊緊捂住嘴,生怕牙齒被凍得嘎吱聲被人聽見。
好在拾柴的人也不要這些被雨打濕的草,倒是沒發現她。
趙雅松了一口氣後,也不敢動作,畢竟到處是水,容易發出腳步聲。
只縮在濕草裡,等趙穆等人離開。
漸漸地,冰冷的身體有些熱。
熱的厲害。
頭也開始發昏。
有點疼。
接著有些困。
趙雅昏昏沉沉,掐了自己好幾下,清醒了一陣,接著又昏沉沉,繼續掐……
這樣不知道過了多久。
久到她連掐的力氣都沒有了。
陷入一片冰冷的黑暗。
迷迷糊糊中,感到有些顛簸,一個柔韌的席夢思大床墊抬著自己。嗯,還鋪了電熱毯。趙雅舒服地一聲喟歎,抱緊了床墊。
明天睡醒,記得去買個大點的,這床墊有點小,自己一抱就抱一圈了。
一圈?
不對!
趙雅唰地睜開眼,明亮刺眼的天。
水洗過的蒼綠樹木。
水滘滘的草地。
一顆黑色人頭。
人頭!
“喂,你……咳咳……”趙雅這才發現講句話這麼費力氣,還有嗓子好痛。
“本公子還以為你有什麼好去處,沒想到卻是草窩。莫非你的原形是麻雀?”
作者有話要說:不知道汐汐趕不趕得上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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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家長不在家,上網,望天,我想到了自己的童年~~
關係的轉變
“本公子還以為你有何好去處,沒想到卻是草窩。莫非你的原形是雉?”
是趙盤啊。
趙雅莫名地安下了心,一股酸氣沖上眼鼻。
懊惱地捶了他後背一下,“你才是豬!咳!”
“豬?”趙盤一愣,“豬是何物?”說著話,已經出了密林,太陽直射下來,視線所及,白花花一片,比林子裡亮堂多了。
大道上一輛雕漆馬車正停著,套車的馬直打響鼻,呼出白濁的霧氣。天氣很是寒冷。
趙盤把趙雅放在馬車上,拉下車門簾,“裡面有幹的衣服,嗯,從你衣櫃裡拿的。”
車廂內的光線昏暗,趙雅也瞧得出,這套幹衣是自己最喜歡的一件,在雅夫人府常穿的。頓時心下一暖,又迸發出一陣喜悅,趙盤並沒有厭惡自己,還擔心自己來找自己了!
這麼一想,原本混沌的腦子清晰起來:“盤兒,快駕車離開此處!昨日我碰見了趙穆才如此狼狽!”
趙盤雖一直不知為何趙穆突然下馬,但自己在趙穆落馬之後,卻是得到好處多多。不說自己在官署如何被人奉承,做事如何順心如意,就連王子嘉和趙德都對自己開始客氣起來。近日來更連背後譏笑自己,說雅夫人淫/婦的話語都不見了蹤跡,反倒是多了不少仰慕自己娘親畫技彩票賺錢什麼的。
聯想到趙雅現在是趙王最為寵信之人,此刻又如此懼怕越獄的趙穆,趙盤心神一凜,二話不說,抽起馬鞭,嘴裡喊著:“駕——”
馬車?遛?遛跑起來,窗外的風景快速地後移。
放下窗簾,趙雅還是不安心,也不敢就這樣換衣服,只擦了擦頭髮,披了一件大袖衫。
不過見趙盤駕車很是緊張,兩次險些翻車,知他也心存懼怕了,便出言分散注意道:“你怎麼出來找我了?”
趙盤聽了,半餉不說話,半天才道,“你昨晚明明可以殺了我,這樣就沒人知道你是假的了。可是你沒有,想來,想來,你以前對本公子的好,不是假的。”
趙雅心下默然,沒想到趙盤的理由如此……卑微。對你好,你便連妖精也要留在自己身邊?
“哼,本公子,本公子是同情你,你要是法力高強,定去迷惑那君王,就好比那褒姒妲己驪姬。現在淪落到冒充我娘,必然是無處可去的可憐蟲。”
“撲哧——咳咳咳……”趙雅沒忍住。
“你!”趙盤大惱,狠狠抽了一馬鞭,馬吃痛,嗖地加了速。
趙雅猝不及防,撞上車廂後壁,發出“咚”的一聲。便聽到趙盤的悶笑。
齜牙道:“你個臭小子,不怕我惱羞成怒害你了?”
趙盤道:“昨晚是本公子誤會了你,以為你把那死人的戒指給我是要魘鎮本公子。可是後來烏應元帶了個女人來,也拿出個戒指非要認本公子是什麼嬴政。那,雖然本公子不知道你做這些事是為什麼,但料來你不是在害人。嗯,是個好妖精。”
趙雅徹底無語了,這個小子完全陷入了神秘主義深淵,看樣子是拉不回來了。
趙盤一路趕車,見趙雅不說話,有些擔心趙雅還在生氣,“額……你放心,現在你是妖精的事情,只有本公子一個人知道。只要你一直對本公子好,聽本公子的話,那本公子就讓你,當本公子的娘好了。”
……
這是在示好?
怎麼聽著這麼彆扭呢?
趙雅見趙盤已經認定自己是妖精了,再怎麼反駁他都不會相信。
也是,自己大概就是個借屍還魂的鬼怪,妖精總比鬼要來的好些吧。要是讓他知道了自己占了他娘的身體,說不定還得找自己拼命,說不得,像昨晚上那樣走出來,都不可能了。
好吧,誤會就誤會吧。
這麼安慰自己中,大道上行人漸漸稠密起來。人一多,便放了心,趙穆找來的那些宵小再膽大也不敢在人煙稠密處動手。
此時趙雅這才發現,自己昨晚走了這麼長的路。自己一定是瘋了!趙雅想,就算趙盤昨晚發難,自己把他堵上嘴關起來,教訓一頓,再做計較是否去留就是。何必傻乎乎地大晚上遠遁呢?若是一個不小心,原身趙雅的慘劇就要發生在自己身上了。
自己向來不是把這尋秦記的人物當做遊戲麼?只顧著自己。什麼時候開始在乎趙盤的情緒和想法呢?被他那厭惡的眼神,激烈的話語給弄得心如百孔,難過得要死。只想著走了,遠離才好。
何必在乎?趙盤、項少龍、烏應元、陶方、趙穆……全部是一堆文字而已,只有自己是真實的。
趙雅不禁打了個寒顫,這些想法原本是自己堅信的,此刻想來卻是渾身發冷,“趙盤!”
“嗯?”
趙盤也是真實的。他能回應自己。
趙雅揪起的心落下,因整個世界不過是一個叫黃易的人寫成書而帶來的虛無感,頓時被趙盤那公鴨嗓子破壞了。
“趙盤。”
“何事?”趙盤的聲音有些不耐煩。
聽在趙雅耳朵裡,卻是有溫度的,滿心歡喜,嘴角都開始上翹。
“無事。”
“無事,你叫本公子消遣麼?”趙盤脾氣向來不好。以前對著自己娘,還老頂撞,滑頭。現在知道車裡的不是自己娘,一下子說話就隨便多了,自然帶上了一貫的頤指氣使。
人的說話做事,向來是跟著身份來的。
趙雅不得不承認,難怪項少龍看趙盤不爽,很是有些原因的。
不過她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自然身份說開了,自己不是人家媽,當然也沒那立場去要求人家畢恭畢敬。
快到邯鄲城門了,行人來回如梭,車輛也多了起來。趙盤被堵得,不耐煩地來回撥馬頭。
突然間,趙盤眼看到了趙德在城門口東張西望。
想到近日來,他對自己客氣了不少,趙盤便想著既然邯鄲城防是少原君趙德負責,那麼讓他派些人來開道也是輕而易舉,要知道自己可是大王最寵信的王妹之子。
便把這話給趙雅說了。
趙雅嘴角一抽,這不就是戰國版的城管行為麼?為了領導出行,把占道的都給打出去。
不過趙盤作為貴族,自然不覺得有什麼不對,這些個賤民生來就是給自己等人奴役納賦的。
“你在這等著,我去找趙德。”馬車過不去,趙盤跳下車來。
趙雅好生奇怪,這少原君大清早的跑來城門口東張西望的,等什麼?
這城防都是他家的勢力了,如果真找什麼,等什麼,自有衛兵報告,他何必苦巴巴跑出來受這風吹日曬?
趙德苦著臉皺著眉,趴在城樓往下張望。那個王子嘉非說自己得了密信,雅夫人和趙盤兩人分別昨晚和今天早上出了城。屁!他才不信,就趙盤那日上三竿才去官署的模樣,他也不是沒見過。要說那雅夫人大晚上出城與人私會倒是可信些。難不成趙盤是去捉女幹?
突然眼前一亮,趙德大喜,“公子盤!”卻是看見了趙盤在一輛馬車旁與車內人說什麼。一邊喊,一邊跑下城樓,往趙盤那擠。
苦等了這麼久,終於等到了,完了事,自己還要與新買的女奴溫存。
看著趙德直剌剌往自己這沖,趙盤鄙笑,“此人如此前倨後恭,不就是看在大王寵信我們。真是丟他父親的臉!平原夫人不會教子!”
趙雅見趙盤那樣子,分外倨傲,心中好笑。
但是看到少原君如此熱情,她還是有些覺得突然,“盤兒,不可背後如此評論長輩。咳!”平原君和平原夫人在趙國還是很有勢力的。等下,平原夫人!
趙盤見趙雅還端著母親的姿態教訓自己,有些氣惱,便要說話。卻見趙雅臉色一變。
不由軟聲道:“怎麼了?可是病得難受?我方才便覺著你挺熱的。”
趙雅低聲道:“趙德這事有蹊蹺,我懷疑他與趙穆有勾結,你一會抓住他!”說著把發簪拔出遞于趙盤,“必要時,讓他出點血。咳咳咳……”
趙盤見趙雅神色如此凝重,點了點頭,反正自己一向與他不合,打架鬥毆是常態。
“公子盤,大清早在城外相見,真是有緣?。車上可是雅夫人?我母親可是非常喜歡夫人的工筆劃,可否容小侄拜見?”
趙盤奇怪這趙德怎麼一上來也不與自己口角,反倒是要見自己娘。趙雅卻心思清明了,這趙德定然是受人囑咐要讓自己露出面目。聯繫到那趙穆招來的宵小,淨是為禍列國的慣犯,不是邯鄲城本土武裝,自然是不認識自己的。那麼趙德大清早跑來城樓東張西望等自己母子,恐怕就是為那群宵小認人的!
想到此處,趙雅再一次確信,趙穆此次越獄與少原君府脫不了干係!
平原夫人果然如電視劇中一般手段非常、機智過人,且心存顛覆趙國之謀啊。
“盤兒,拿下此人!”
作者有話要說:讀者11說得非常有道理,從麻雀改成了香豔的“雞”= -
作者:
藍桉
時間:
2012-7-18 09:51
趙德慘遇
趙雅的話雖是壓低了聲音,但趙德離得極近,卻是聽得清清楚楚。不過他認為趙穆與自己娘的計畫依然完備,趙雅在他眼裡不過死人罷了,而趙盤,從來都是他和王子嘉的手下敗將,此刻還不是土雞瓦狗?
當下,手伸向車窗簾,嘴裡帶著隨意的口氣說道:“夫人,小侄受母命,想向夫人當面求畫,以顯誠意,阿——”卻是被趙盤一手擰折了那伸向車簾的手!
趙德慘叫一聲,看向趙盤那副蔑視興奮的表情,顯是這一手讓他打上了癮。趙德沒想到趙盤現如今竟然如此厲害,不然他才不敢單槍匹馬地來!此刻一懼怕,加上本身心裡有鬼,還不掉頭就跑?
可剛轉頭,身子還沒轉,腳下就被趙盤追上一絆,身體失重往前傾倒。擁擠的人群四向退散,趙德因驚訝露出的門牙直磕到泥地上。昨夜剛下過雨,地面潮濕,那地方方才還有只毛驢大號過,又臭又髒!
趙德怒火中燒,羞憤不已,嘴裡含著污泥含糊罵道:“趙盤……”待要爬起與趙盤廝打,“唔……”卻是又被重物壓住後腰。
“趙德,你跑什麼?!本公子還沒問你話呢。”趙盤騎在趙德的身上,揮動拳頭猛力地往下砸。雖然趙盤不像電視劇中那樣拜項少龍為師,但是之前通過跟善柔學習一些基礎的殺手招數,後來又和李牧派來的軍士學了沙場殺敵的實用武功,狠練了氣力。所以此時武功比電視劇中項少龍花裡胡哨的拳擊墨家劍法什麼的,還要實用乾脆些,畢竟他學習的對象都是以殺人為生。
於是趙德碰上釘子了。趙德本是志得意滿,如此小事,還不輕而易舉馬到成功?哪知道雅夫人如此小心精明,渾不似娘所說的胸大無腦,空有美貌。那麼說不定根本不像大家揣測的那樣,雅夫人背後有什麼高手謀劃,或者李園、項少龍等助力,完全是她自己扳倒的趙穆!
“雅夫人饒命啊。”趙德喊,趙盤這廝半年沒和他打過架,怎麼突然力氣變得好大?雖然在大庭廣眾之下,很是丟臉,但自己可是少原君,先脫身再找趙盤麻煩!更何況,背後還有王子嘉。
邯鄲城守是少原君府的人,此時見自家君上受苦,連忙大隊人趕了過來,分開人流。
普通百姓和行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見守城將士均趕來,連忙嚇的四處躲避。
“雅夫人,公子盤,不知我家君上如何得罪二位。請二位看在我家夫人的面子上得過且過。”城守倒是不卑不亢。
“混帳!你們快把趙盤和這個賤人抓起來!沒見本君唔……”卻是被趙盤一拳打在嘴上,鮮血直流。
城守為難,沒有看泣血的趙德,只盯著車簾裡模糊的女子影像。
“城守大人,本夫人出城為王兄辦事,回城卻看到爾等不顧邯鄲城池安危,反而過來看小兒打架的熱鬧。若是有好事者把此事向王兄稟報,不知王兄會如何震怒?國家養士,可不是為了一姓私事,不知城守大人以為然否?”
趙雅輕飄飄的話,卻是費了好大力氣,才壓住那咳嗽的衝動。
城守本想即便是武力動用也要把趙德救出,此刻卻動搖了。眼前這個女人可是如今趙王最信任的王妹,若她真向大王說些什麼,那自己這好不容易得來的城守一職必然要沒了。
相反,少原君趙德。雖說自己是他的家將,可此刻一來,趙德與趙盤打架的事情,邯鄲城沒見過七回也見過八回。想來也不是什麼大事。
二來,他少原君府,雖有魏國信陵君為助力,但也算是孤兒寡母。自己在少原君府擁有兵權,也不是什麼任他們搓揉捏扁的角色。
想通此節,城守便揮了揮手,讓士兵都回到自己崗位上。自己繼續為趙德求情,“雅夫人,方才多有得罪。只不過,既然是小兒打架,還是請夫人讓令公子高抬貴手放了我家君上吧。”
趙德本看士兵回去了城防,剛要大罵,又見城守為自己求情,便咽了聲,想先脫身再與那城守計較。
趙雅見這城守輕而易舉的妥協作態,又與趙德並不恭謹的互動,心裡邊了然,此人定不是平原夫人和少原君的心腹,也不知道他們勾結趙穆想殺自己的計畫。
放了心道:“既然城守大人求情,本夫人就大人不記小人過。少原君冒犯本夫人的事情,就此罷了。盤兒,還不請少原君上車?你下手不知輕重,娘還得為你補救。少原君還請上車移步本夫人府,本夫人親自替你療傷。”
“是,娘!”趙盤高興一聲答應了。
自從半年前離開邯鄲,自己努力練武至今,還沒好生打一架。誰知不出手不知道,一出手就打得以前的死對頭沒有還手之力。連忙把趙德拉起,用方才趙雅給他的簪子抵住他的腰眼,湊到他耳邊說:“老實點,告訴城守,說你自願送我們回府,請罪。”
趙德本來被趙盤揍得後腰極疼,此刻又被簪子一抵,那地方神經叫囂起來,“本君,是自願送雅夫人和,和趙盤,呃,公子盤回府。請罪。你們讓開。”
趙德這幅樣子,讓城守有些沒面子,又心裡一片輕鬆,這可是你自己自願要走的,自家聽吩咐而已。反倒是對雅夫人母子做事體恤下屬,高看一眼。
“放行!”城守一聲令下,兵士移開城門前的拒馬。
趙盤把趙德雙手用衣袖綁好,扔進車廂。自己架起馬車,得意洋洋地緩緩駛進邯鄲城。至於車廂內趙雅是否對付得了,年輕力壯還有雙腳可動的趙德,趙盤表示毫無擔心,她很厲害的。
趙雅卻是被趙盤這沒輕沒重的舉動給弄得手忙腳亂。她現在病的厲害,頭昏腦脹,還要用金簪脅迫趙德,笑話!
於是可憐的趙德,再被趙盤扔進來的時候,就被趙雅一根車衡量連敲好幾下才暈了。
車緩緩駛進雅夫人府,眾僕下對於公子夫人以及暈了的少原君從一輛車上下來,雖然驚異,但無人敢表現出什麼其他表情。算是人員清洗過兩輪的功效吧。
倒是烏家堡派來保護王子政的死士,一臉驚異。沒想到趙盤竟然從他們眼皮子底下跑出去了。
見這幅樣子,趙雅想來這趙盤必是又從他床底的地道跑出來的。
十七趕緊扶住病弱的趙雅,“夫人,怎生如此病重?”
趙雅擺擺手,示意她扶自己回房,叮囑趙盤,“好生看顧好少原君。”
趙盤點點頭,待趙雅走了,直接叫人把趙德扔進廁所旁邊的柴房。
趙雅喝了姜湯,洗了熱水澡,便鑽進被子裡養病。好舒服,昨夜那大雨完全不是人受的。
迷迷糊糊睡了會,醒來,感覺出了一身汗,頭也不那麼熱了。想喊十七給自己倒水,卻聽見趙盤的聲音。
“十七姐姐,一會夫人醒了,千萬別讓她知道楚國國舅來過的事。”
“是,公子。”
李園?
趙雅頭昏昏地想,李園怎麼還沒走?
接著,又昏昏沉沉睡去。
這次卻是被十七搖醒的。
“夫人,平原夫人來了。”
“讓她喝茶等著,待本夫人梳洗打扮一番再見她。”
十七答應一聲,吩咐了門外的小婢。
小婢趕去大廳通報了平原夫人,又讓人殷勤地上了茶。
平原夫人咬碎一口銀牙,這趙雅!
她可是魏國信陵君的妹妹,趙國前丞相平原君的遺孀,是趙國的救過恩人!又是寡婦守節的典範!她趙雅是什麼人?
罪人的妻子,邯鄲的淫/婦!
以前哪次不是畢恭畢敬對待自己,別說德兒冒犯了,就是德兒不分青紅皂白欺負了趙盤,也是她登門向自己道歉。
如今可好,自己親自上門來,她不迎到大門口也就罷了,竟然給自己擺架子,裝病,讓自己等著。連傳話的都是個小丫鬟!
平原夫人幾次想走,但還是礙于兒子在人家手中,不得不留下來幹坐。
趙雅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平原夫人一臉寒霜坐在主座上。
她咯咯一笑,“平原夫人,真是貴客。可是第一次來本夫人府裡做客吧。”
平原夫人冷笑道:“不敢。你雅夫人府可是好地方,本夫人是寡婦,輕易並不出門,怕髒了別人的地方。”
這是反諷,趙雅一個寡婦不守婦道,地方髒汙。
趙雅不和她計較,一個寡婦,守寡時間長了,心態不是正常人理解的。動輒真發怒來,後果她們這些人可吃不消。
正巧,趙盤從門外進來,一身廣袖峨冠,魁梧挺拔。
“娘。”趙盤見平原夫人在,維持了與趙雅的母子之禮,又關心道,“你早上病得那麼厲害,怎麼就起來了?”
趙雅輕睨了平原夫人一下,“有貴客臨門。”
平原夫人看這母慈子孝的場面,心中更加擔心趙德,更是刺眼,“不敢。還想請問,公子盤,你把德兒如何了?”
趙盤嘻嘻一笑,“少原君在一個好地方療傷呢。”
趙雅看趙盤這模樣,就知道他肯定對趙德沒好意。
平原夫人也如是想,不過料來,自己面子夠大,趙德身份夠尊貴,趙雅母子也不敢得罪狠了自己。便道:“本夫人不會教兒子,得罪了兩位。不過請看在他父親和舅舅為了趙國鞠躬盡瘁的面子上,不要與他計較。”
什麼叫打人打臉,罵人揭短?
平原夫人當著趙括遺孀孤子說自己家的榮耀,當下趙盤就勃然大怒,一張黑臉紅彤彤。
趙雅看趙盤如此衝動,怕他壞事。畢竟平原君在趙國的地位隆重。連忙拉住他衣袖,繞到他身前,“平原夫人,那就請你好好管教少原君。盤兒,還不快帶平原夫人接少原君回府?”
趙盤見趙雅如是說,雖憋著氣,但一想到趙德在廁所邊熏了一上午,還是心裡一樂,道:“平原夫人這邊請。”
戰國時代的廁所,比之解放前農村的旱廁還要簡陋。於是趙雅向來是不用的。寧可讓丫鬟天天去倒馬桶也不肯移步。貌似是曾經有個齊國國君因為上廁所,被糞池淹死了。
還沒到廁所,那積年已久的臭氣熏天,養的牲畜的嘶叫轟鳴。(戰國時代廁所和牲畜在一塊)
平原夫人臉色就變了,不過實在太臭了,她沒有講話,而是黑著臉,跟著趙盤。
趙盤用袖子捂住鼻子,叫僕役打開柴房的門,便拽著趙雅的袖子拔腿要走。趙雅表示很無奈,好臭啊!
還沒走兩步,傳來平原夫人淒厲的哭罵:“趙雅——”
趙雅一愣看向趙盤,趙盤也摸不著頭腦,這熏暈了也不用這樣激動吧?兩人停下腳步。
平原夫人雙眼掛淚,沖過來就要和趙雅廝打。
趙盤一個箭步上前,拉住平原夫人。
平原夫人行狀若顛,被趙盤孔武有力的手拉著,無法動彈,“趙盤你個小兔崽子!你爹坑害了趙國四十萬大軍,你就坑害恩人兒子!我可憐的德兒啊!”
趙雅見狀一驚,也顧不得臭了,連忙跑去柴房,卻見趙德仰躺在地上,雙腿鮮血淋淋。其狀慘不忍睹。
見了這樣的情景,趙雅也怒了,趙盤好不曉事。趙德雖然可惡,但其勢力還不是自己可以扳動的!
“不是我!”趙盤慌了,“當真不是我。我真不知道他為何如此。我把他扔進來就去了官署。他們”他指了指身後跟隨的童僕,“他們都可以作證,你一定要信我!”
胳膊被趙盤抓著,趙雅感到有點疼,不過確實不大像趙盤做出的事。趙盤雖然胡鬧,但也不會如此過分。
“我信你。”
“本夫人不信!本夫人這就請大王做主,讓你趙盤賠我的德兒一雙腿!”平原夫人擦了擦眼淚,紅著眼圈,命隨身婢女抱起趙德。
趙德臉色慘白,嘴裡呻吟,看到自己娘,立馬就哭了出來。
平原夫人一行走後,趙盤就驚慌失措,“一定是趙穆!他以前和平原君府就不睦,此時又與我們結仇,勢必讓我們鷸蚌相爭,他好漁翁得利!”
趙雅不答,突然上前狠狠扇了烏家堡死士頭領一巴掌,“你們好大的計謀啊!”
事有變
趙雅那一掌抽得極突然極響,那些死士與趙盤均是一愣。【 ]聽了趙雅的話,趙盤猛地認識到了,指著那死士頭目,“你們為了讓本公子去當什麼嬴政,竟然陷害本公子!”
那死士頭目面露愧色,但還是堅定地跪倒說,“王子,請隨我等回國。”
“混帳!本公子在趙國逍遙快活得很,去什麼秦國!”趙盤一臉不屑,沖趙雅道,“此計必是項少龍那廝所出,陷害本公子。你以後莫要再與他往來。”
說完,趙盤見趙雅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知她與項少龍關係不一般。便也不再多說,還是擔心平原夫人的事。
“只是這計策好生歹毒,恐怕大王真會同意平原夫人她……”
趙雅道:“誰打傷了平原君,誰把腿賠給他就是。”說罷斜睨了那死士頭目一眼,果見他雙腿微抖。
趙盤一聽,立即眉開眼笑,“不錯!少原君為秦國細作所傷也算是為國捐軀了。喂,你們不是說向本公子誓死效力麼?現在到你們表忠心的時候了。烏家堡竟然想誣陷本公子,也不看看黃曆!”
事情既然解決了,趙盤道:“我肚子好餓……快些用膳吧。”拽著趙雅的袖子就往飯堂走,邊走邊說,“你病剛好,就不要吃什麼葷腥。我叫庖廚做了許多素膳,我娘……你以前很喜歡的。”
原來原身趙雅喜歡吃素菜,趙雅黯然了,自己與原身差別太大,難怪如此努力適應都被趙盤這麼就發現了。
看著碗裡堆積成小山狀的各種不知名蔬菜,趙雅感到壓力很大。
瞧著一旁吃酸梅糖醋排骨吃得正憨的趙盤,她夾起一根白色發黃的像大蔥根的蔬菜避開十七的注意,悄聲問道:“此為何物?像是蔥白,卻毫不辛辣,反而爽口甘甜。”
趙盤看了眼,又盯著她端詳半天,小聲道:“此物名蒲。你怎地連此物都不認識?”
這東西能吃麼?
趙雅為難地看了看,確定不是野蔥。
趙盤見趙雅擰著眉頭那副樣子,分外可笑,伸手捏起那根“蔥白”塞進滿是排骨油的嘴裡,嚼了嚼,沖她翻了白眼,“本公子還能害你?”
蒲菜直到唐朝還是上至宮廷下至百姓家中必備的蔬菜作物,生長在水中河畔,後來氣候變遷(唐朝那暴露的衣服打扮就知道那天氣很熱啦)加上新物種蔬菜的引進,蒲菜漸漸消失在飯桌上,只有淮揚菜中尚存開陽蒲菜一道。【 ]可惜,趙雅沒見過,鬧了個烏龍。
吃完了飯,趙盤自去休憩一番。
看趙盤大步流星邁進正午日光中的樣子,趙雅心中像是塞滿了棉花絮。
他只問過他娘死了沒有。
為什麼不問死因?
為什麼他這麼肯定原身趙雅不是被自己這個“妖精”害死的?
其實從早上見到他起,她就一直想問,可是病得難受,所以一直沒問。方才看氣氛那麼好,又不忍心破壞。
可是,這些疑問縈繞在她心裡堵得慌。
十七道:“夫人,你現在身上還熱著。還是再休息會吧。”
趙雅點點頭,也覺得自己自找麻煩,既然趙盤不懷疑自己,也不問自己,那自己何必自尋煩惱?
這麼一想,就覺得自己大腦更昏了。便點點頭,讓她扶自己去休息。
但臨睡前,還是叫十九去把項少龍叫來。
牧場。
烏家堡。
“什麼!真是你們做的?”項少龍誇張地大叫。
烏應元和陶方眼觀鼻鼻觀心,默不作聲。
“做得好啊。”項少龍一拍烏應元肩膀,“你不知道我多怕嬴政那小子當太平公子當慣了,不肯去秦國。這下,平原君府不會放過他們母子了。只不過,你們有沒有把握把她們倆平安送出趙國?”
“項兄放心,我家堡主二十年前剛到趙國就開始挖地道,現如今已經完成,可以從烏家直通邯鄲城外。”陶方笑道。
烏應元還是憂心忡忡,“只不過王子政始終不肯認朱姬這個母親,讓我等著實為難。少龍,你素來足智多謀,可否有辦法?”
項少龍為難道:“我老家有句話叫:生恩不如養恩大。這雅夫人不管怎麼樣都養了他十幾年,母子倆感情好很正常。要是嬴政他不認雅夫人反倒認朱姬,那才有問題。”看來現在嬴政還沒有養成暴戾六親不認殘忍的性格,項少龍很欣慰,他認為只要自己和嬴政多接觸,在他身邊作為一個重要的角色,將來一定能影響他,避免成為一代暴君。(此男已經起/點種馬YY附身,完全忘記了烏博士的警告)
“可是,朱姬才是他的生身母親,將來他們母子要和大王團聚。總不能老夾著個雅夫人吧?”陶方斟酌道。
“這樣吧。我和雅夫人比較熟,我去勸勸她,讓她給嬴政多做些思想工作。你們呢,就帶著朱姬去和嬴政來幾次偶然相遇。”項少龍成竹在胸,“他們畢竟是血濃於水,母子感應。接觸多了,總會接受的。”
“如此,就照少龍說的辦。”烏應元道。
正巧,十九這時來找項少龍。
項少龍心道真是瞌睡送枕頭,便高興答應,這邊去見趙雅。走的時候向烏應元陶方比了個V。
聽說項少龍到了,趙雅梳了梳頭發,整理了衣服,就出來。
果然,項少龍上來就是一通老生常談的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讓趙雅幫忙勸趙盤認朱姬。
趙雅聽了,一笑,不置可否。
項少龍徹底熄氣,“噯……你們女人想來是感性。我知道怎麼說你心裡總有疙瘩,我到底要怎麼做,你才肯幫我啊?”
趙雅道:“很簡單。誅殺趙穆,我需要你們的幫忙。”
項少龍一吸氣,對於趙穆這個從前欣賞過自己才能還想招攬自己的人,他雖然因立場與其敵對。但是項少龍打心眼裡,不想對趙穆痛打落水狗。
“夫人,這趙穆雖然越獄出逃,但是他一個?君之人,現在不容於列國,你又何必趕盡殺絕呢?”
趙雅搖搖頭,“男人對男人,哪怕是彼此有深仇大恨,卻總是惺惺相惜。可惜對女人,只要傷害過自己,便恨不得使其生死不能,順帶尊嚴侮辱。”
項少龍想想,卻是如此。歎口氣道:“好吧,夫人確實有道理。”
趙雅笑了,向項少龍舉杯,“多謝項少俠鼎力相助。日後盤兒榮登九五,必不會忘記你的相助之情。”
得到趙雅的保證,想到秦始皇感激自己,項少龍心中豪情四射,舉杯大喝一口:“幹!”
趙盤從官署回來,便聽僕從說烏家堡的項少龍來過,還與夫人喝了酒。當下臉色就不好看,走過廳堂,見十七端了姜湯,便從她手中搶過,說是自己親自去送予娘親。
十七嘻嘻一笑,誇讚了趙盤。
趙盤笑了笑,待十七走了,才沉著臉推開趙雅的房門。
趙雅剛睡下,還沒睡熟。被開門聲吵醒,便揉著惺忪睡眼,看門口出現的是趙盤。
正奇怪,這趙盤以前從不出現在自己房間。不過待看到他手上的湯藥,便心中一片柔軟。
“盤兒,娘好生感動呢。”趙雅自動把枕頭放在腰後,坐起,笑眯眯伸出手要接那湯藥。
趙盤卻是徑直走了過來,往趙雅塌邊一跪坐,手上的湯藥並沒遞給趙雅,而是放在了一邊。
趙雅這才看他臉色不對。
收回手,“你這是怎麼了?”
趙盤道:“太燙,晾一會。”
趙雅“哦”了一聲,見趙盤彆扭著臉,不說話,也不主動。
這孩子又來了。半年前剛離開邯鄲的時候就這樣好些日子。
半餉,趙盤見趙雅不開口,終於打破沉默,“你以後不許和別的男人往來,尤其是項少龍和李園。”
唉?
這是什麼話。
以前趙盤也表達過這樣的話,當時還是剛回邯鄲的第一天晚上,從大王宮中招待李園的宴席上回來,在車裡很是鬧過一回。還是基於作為他孀居母親的身份。
現在自己已經和他說開了,根本不是他媽。
當下趙雅不高興起來,臉一沉,根本就不搭理趙盤。
趙盤急了,搖了搖她的胳膊,“快些答應呀。我一定會待你好的,你有本公子一個男人就夠了。”
嘎!
一個男人!
只有他一個男人!
這話說的!
“盤兒,你知道的,我並不是你娘。”
趙盤放了手,別過臉道:“本公子不管。既然你已經冒充本公子的娘了,就永遠是!”
原來是這樣,嚇死了。趙雅撇撇嘴。
不過在這個陌生世界,被一個血脈相連的人,如此依賴,趙雅雖然不滿意趙盤的霸道,但是還是感動地稀裡糊塗。“趙盤……”
誰知她這表情,卻被趙盤嫌棄了,“你果然不是我娘。我娘從來不會哭得這麼醜。反正,反正,本公子當你答應了!”說罷,一溜煙跑了。
死小子!
趙雅喝著溫熱的湯藥,覺得病也好的差不多了。
喝完了藥,趙雅繼續養病,一覺睡到大天亮,直到十七喊她,說,大王宣她進宮。
趙雅料來是趙盤與趙德的事情。胸有成竹地收拾打扮停當,便乘車去了。
到了王宮,趙雅還待前往趙王的正殿,卻見前番心系李園的霖公主翩翩走來。
“姑姑安好。”
“托公主的福。”
“不久後,本公主將嫁于魏國太子,還勞姑姑相送。”
嗯?趙雅奇怪,要嫁給魏國太子的不是趙倩公主麼?怎麼劇情改變這麼多?
趙霖顯是從趙雅的臉色看出她的想法,吟吟一笑,“倩兒是我的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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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來的故人
趙霖說完,一副後知後覺的樣子,“姑姑,父王還在等你吧。【 ]霖兒就不打攪了。”帶著笑與趙雅擦肩而過。
趙雅側頭看過趙霖的背影,分外覺得好笑,這女孩因為賭氣,搶著嫁給一個品德敗壞、自己又不喜歡的人,究竟是懲罰別人啊,還是懲罰自己?
到了大殿,只有趙王和一個身材頎長、留著山羊鬍鬚的美中年在一起鑒賞和氏璧。
見趙雅來了,趙王笑道:“王妹何姍姍來遲?”
趙雅本擔心平原夫人如何潑辣,在趙王面前頗多衝撞,此可見趙王態度和善,便放了心,笑答,“王兄一派人來傳,小雅便急忙趕來。只是住的地方實在太遠。”
趙王一笑,“唔……寡人來給你介紹一下。”指著那美中年,道,“此人名叫郭開。原是奸臣趙穆的門客,不過對寡人忠心耿耿。向寡人舉證了趙穆那狗賊犯下的大大小小三十多條罪名。”
郭開?
趙雅看向那美中年,郭開避開趙雅的眼神,低頭行了一禮,端的是謙謙儒雅,讓人心生好感。這個郭開,趙雅並不認識,想來是在她回樂平後,趙穆才招攬過來的。如此能在這樣短短半年內搜羅到趙穆這麼多罪證,可謂能力非常,也是趙穆極信任的。
而,趙王稱趙穆為奸臣、狗賊,也不知是不是在他的影響下。不過總之是好事,趙穆越獄後,如果趙王還寵信,恐怕會讓他捲土重來。現在,明顯趙王把趙穆棄之敝履。
趙雅收回審視的眼神,她現在還是對曠世奇珍和氏璧感興趣。
“王兄,這便是烏家堡送回來交換秦國質子的和氏璧?”
“不錯。”趙王笑道,“王妹,你從封底回來這些天,發生了好些事情。一時寡人忙的也忘記了你尚未見過此寶。”說著就把和氏璧小心翼翼放進了趙雅手裡。
趙雅摸到那溫潤的玉璧,那觸感溫度仿若人體,分外神奇。更令她沒想到的是,趙王如此愛惜此寶,據外界言,他與之前得到和氏璧的秦王一般天天擁和氏璧入睡,旁人不得觸碰,就連方才新寵郭開一起鑒寶都是只能用眼看。而自己不過一句話,趙王就把和氏璧整個塞自己手上了,趙王真的很信任關愛自己啊。
趙雅看著趙王被酒色掏空血色的臉上一雙死魚腫泡眼,緊張地看著自己手上的玉璧,第一次對他出於真心道:“王兄,聽說這玉璧養人,人也養玉,人越健康,這玉璧越溫潤。想要這和氏璧光彩,王兄也要好好保重身體啊。”
趙王擺擺手,滿不在乎,“王妹,為兄身體好得很。【 ]”像是突然想起什麼,又道,“對了,方才平原夫人帶著少原君來過,說是盤兒打斷了少原君的腿。叫寡人給她做主,寡人便答應了讓盤兒賠一雙腿給他。”
什麼?!
方才才對趙王升起的親情,突然間被打得粉碎。
趙盤怎麼說都是他親外甥。他親妹妹的唯一兒子。就這麼輕描淡寫,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
是了,趙雅心道,這趙王對親生女兒趙倩的命都想拿去換《魯公密錄》,對寵信了十幾年的寵臣趙穆都毫不留情,自己方才真是傻了才以為他對自己特別,對自己有什麼兄妹之情。
如果真有什麼兄妹之情,趙雅在自己沒穿來之前過的是什麼日子?他要是有點兄妹之情,又怎麼會被蒙蔽。說到底還是對自己不在乎的事毫不關心罷了。
隨性,喜歡你、寵信你,能讓你權傾朝野,和氏璧也是隨便賞玩。不喜歡你,就如同廢棄的抹布扔到十萬八千里。
好比之前的趙雅,現在的趙穆。趙王此人根本是沒有感情的冷血,隨性而為。
如此一想,趙雅剛冒點小火花的兄妹之情,瞬間熄了。她把和氏璧遞給趙王,“撲通”一聲拜倒,“王兄,盤兒冤枉。此事另有內情!”
“哦,你說。”趙王抱著和氏璧,對著東邊窗戶斜射過來的陽光,摩挲。
“此事是秦國奸細所為,此舉是破壞大王的威名。平原君府在我趙國是何等地位權勢,于我大趙立下多大的功勞,而堂堂繼承人少原君被大王的外甥打斷了腿,豈不是讓大王威信受損?盤兒與少原君橫遭此禍?盤兒是大王新封的農官,少原君是未來的丞相,兩人均是年輕有為國之俊才。此二人也是王兄看著長大的,怎麼會相互廝殺到如此地步呢?”
趙王沉吟了,“可是平原夫人言之鑿鑿……”
“大王,臣下有話要說。”原本旁聽當背景的郭開突然插話。
“哦?”趙王示意他說下去。
“下臣敢問雅夫人,那秦國奸細何在?為何夫人認為他是奸細?”郭開一副公事公辦不卑不亢的樣子。
“那奸細是被本夫人府上侍衛擒獲。他自己招認的。現如今就在殿外,我已經打斷他的雙腿,請王兄明鑒。”
“那麼大王事情真相大白了。那少原君的確是被秦國奸細所傷。平原夫人孀居已久,不通外人,見識短淺,以為只是小兒打鬥所致。完全想不到此事背後的圈套,是針對大王的江山社稷。”郭開一臉沉重,慷慨陳詞。
趙雅驚訝地看向他,對方卻絲毫沒有任何不對的表情,顯得光明磊落。
趙雅原本準備的一肚子詭辯現在毫無用處,她現在受到趙王另眼相待,投靠巴結的人也有不少,但這樣突然的投誠,也太意外了。
趙王看上去真的很重信這個新寵郭開,連連道:“不錯。秦人虎狼也,日夜覬覦寡人的江山。王妹你這次擒獲秦國奸細,郭開也洞悉秦人陰謀,你們倆都有功于趙。寡人好好賞賜你們。”
離開王宮的時候,趙雅和郭開各自得了三百戶食邑。
“郭大夫,此番事情,多謝你了。”趙雅知道郭開並不像他表面那副中直的樣子,也不知他為什麼要幫自己。投靠?用不著吧,趙王對他很是不錯。
“雅夫人,不必客氣。在下也是受了夫人的故人所托。”郭開擺擺手。
“故人?不知姓何名誰?”不會是原身趙雅的“老相好”吧?
“夫人明日去後山清風亭便知。”說吧郭開就向趙雅一拱手,上車而行。
郭開如此作態,趙雅心神不定。也不知這“故人”是什麼樣的人,是敵是友。
“姑姑!”
趙雅剛想上車,回頭一看是趙倩。想起趙霖說的話,知道這跟自己關係還不錯的女孩要去做媵人,心裡也不好過。
下了車來,道:“公主。”
趙倩面色明顯不如以前,甚至還不如趙雅這個三十出頭婦人的皮膚紅潤。趙雅知她心裡不好受,這個趙霖被人寵壞了,以後一輩子在她手下,肯定日子不好過。一時也不知該說些什麼,想起方才趙霖對自己的語氣,想來,這趙倩還是受了自己的牽連呢。
“姑姑,我……倩兒,可否去姑姑府上小住幾日?”趙倩弱弱地說,“宮裡都在準備霖公主的出嫁,倩兒……”
是了,這結婚主角成了配角,原本屬於主角的東西還要給別人。
“好吧,姑姑這就去跟你父王說,你在此稍等,待會姑姑就帶你走。”趙王對趙倩這個小配角估計沒什麼在乎,趙雅還是能打包票的。既然是自己的原因導致別人的悲劇,還是努力為她做些事吧。
果然趙王對這種小事一點興趣都沒有,趙雅一提就答應了。
趙倩能夠離開王宮,高興地稍微有了少女的樣子,“要是廷芳在就好了。廷芳好久都沒有進宮看倩兒,也不知道她和那個項少龍如何了。”
趙倩的話,讓趙雅打了個寒戰,這個劇情啊,你再弱些行嗎?自己還是讓趙倩來自己家住了,難道真能讓她再碰上項少龍?
回到府裡,卻見不遠處廳堂裡人聲鼎沸。侍衛小廝忙個不停。
趙倩從沒見過如此情景,又是興奮又是擔心,“姑姑究竟發生了何事?”
趙雅也奇怪,不過想來在府裡能搞出這樣事的只有趙盤了。
“該是你盤表哥在搞什麼吧,姑姑也管不住他。”
趙倩一聽,好奇地提著裙角走在前邊進廳堂,見趙盤大塊吃肉大碗喝酒,與一幫侍衛說得唾液橫飛,樂了,“盤表哥,你們在做什麼?”
趙盤喝的雖多,但是因為高興,倒也不算醉,“倩兒?你怎麼……我娘帶你回來的。正好!”看到後面進來的趙雅,趙盤跳下主座,“快來看,可否認得此人?”說著拽著趙雅走到一個角落。
角落裡一個粗壯中年刀疤臉被捆得結結實實。
趙雅看了看,記憶裡沒有這號人出現過,搖了搖頭。
趙盤懊惱,“怎麼會?本公子費了大力抓回來的!”
趙雅看趙盤這幅孩子氣的樣子,很是可愛,開玩笑道:“你為何抓他回來呀?莫非抓回來煉丹?”
趙盤聽了煉丹二字,眼前一亮,後又湮滅了,“你以前講的王質的故事,我還記得。長生不老也沒什麼好的。不過肉身飛天倒是不錯。”見趙雅一副不愉的樣子,道:“今日你去王宮的時候,此人鬼鬼祟祟跟在後面,我便抓了他。我猜此人必是趙穆餘黨。”
聽到趙穆餘黨,趙雅心神一凜,“讓他說話。”
趙盤叫人拔下他口中的抹布。
那人粗粗喘了幾口氣,就喊:“冤枉啊夫人,小的只是看夫人車上的紋飾很是華貴,小的是一個木匠想學了回去雕刻。”邊喊邊向趙雅看,他想好了,除了劍客殺手之外手上有刀繭的還有木匠。
可惜,趙雅一聽此人說話,滿嘴的村音,就是那雨夜中,趙穆一夥說話的第三個人。
“盤兒你又胡鬧。”趙雅道,“還不快把人放了。”
那刀疤臉面上一喜。
趙盤不樂意了,“此人尚未用刑審查,我本想等你回來一起給他上刑的,你倒要放了他?!”
“盤表哥,你別胡鬧了,聽姑姑的吧。”趙倩也幫腔。
刀疤臉本看到趙雅的嫵媚姿容就有些把持不住,此可又見一粉嫩少女,心頭更是一喜。
趙盤本是不想聽趙雅的,可無奈趙倩在,還得扮孝子,怒道:“好了好了,聽你們的!婦人之仁!”
趙雅高興起來,拍了拍趙盤的胳膊以示安撫,叫下人帶這個刀疤臉出去,又派烏家堡來的死士通知項少龍。
二十一世紀的特警,追蹤是必修課!
趙穆之死
“趙穆他們就在這個村子裡。”項少龍從邯鄲城外一個村落旁的一個土坡裡鑽出來。
“那等什麼?”趙盤倨傲道:“來人,進去給我搜!”
“是。”烏家死士和趙雅府侍衛異口同聲,便要持刀進入。
“慢著,”項少龍一攔,“裡面有很多平民百姓,我們這麼進去,趙穆餘黨跳牆,什麼都幹得出來。”
“那怎麼辦?”趙盤不屑道,“莫非項少龍你與趙穆有所勾結密謀造反?”
項少龍一聽誇張地一跳,“哇哇哇,這罪名好大。別說你現在不是秦王,就是以後你真的當上秦王也不能無憑無據亂冤枉人。”
項少龍知趙雅這次帶來的必是心腹人等,並不怕把趙盤的事洩露出去。
趙盤恨聲道,“本公子也不稀罕什麼秦王。項少龍,你阻攔本公子捉拿眸逆罪犯,還有何好說?”
“好了不要吵了。”趙雅不禁暗自埋怨項少龍,明知趙盤向來囂張慣了,就不能讓讓他,跟他一個小孩計較什麼。
“我們如此這般……”趙雅低聲道。
趙盤聽了黑眼珠一亮,笑得意味深長。
項少龍直接豎了個大拇指,“金庸的書果然影響廣泛。”
再說那刀疤臉被雅夫人府的隨從送出了府門,就一路繞了好幾個圈把那偷偷跟上的隨從甩了老遠。得意地回到了這個聚集點——租村民的民房。
“大哥,侯爺,某回來了。”刀疤臉一敲門就被拽了進去。
見盜賊頭目緊張地趴在門縫盯著他身後,刀疤臉有點不忿,“大哥,某家的本事你還不瞭解?”
頭目見果真沒有什麼跟蹤痕跡,才放心坐回趙穆身邊。
“你為何一身狼狽?”趙穆喝道。
刀疤臉對趙穆向來不買帳,一個通緝的落魄子罷了。向頭目道,“大哥,我今日假意被趙盤那臭小子抓進府去,終於見到了雅夫人。果真騷的很。包管大哥你見了都流口水……”
“你是怎麼出來的?”趙穆打斷他的話。
“雅夫人放的我。”刀疤臉也不吹什麼自己逃跑的牛。
趙穆喝道,“趙雅那女人向來敏感多疑,近來又心黑手辣,怎麼會放了你?你定是做了叛徒!”他現在對趙雅是恨之愈深,看之愈重,若非他沒有武功,還會用這幫蠢材報仇雪恨?
刀疤臉剛想反駁,便聽見村口一聲銅鑼響,接著大門就被人咚咚敲了起來。當下臉色一白,真被人跟蹤了?
趙穆與一眾盜賊皆是心驚膽戰,便操起武器,要誓死突圍。
卻聽門外村裡正聲音,“官爺,我們村真的沒有什麼採花大盜啊。都是知根知底的。”
“不對啊,裡正叔,你那空屋子最近不是租給了一個公子和他的家僕?”“公子”便是趙穆了。
“哪有採花大盜還帶家僕的?小三子,你別瞎說,那公子路引齊全著呢,還是平原君府出來的。”
聽到這裡,趙穆等人放鬆了,這年月平民百姓日子都不好過,這樣的官兵找藉口進村裡搜刮,他們自從住進來已經經歷過不下三次了。便一個個放了武器,懶懶散散地喝酒,想等人走了在審刀疤臉。
突然門被推開,一眾官兵湧入,把他們三三兩兩隔開。
趙穆了然自在地從懷裡討平原夫人給開的路引,邊道:“眾位官爺,在下是平原君府的食客。這是在下的路引。”說著遞過去一張薄薄的布帛,外加幾個鏟幣。
果然那長官接過了鏟幣和路引,笑眯眯指著趙穆道,“這路引是假的,他就是採花大盜。”
什麼?!
趙穆狠道,這群官兵真是貪得無厭。便又從袖子裡掏出一小塊金餅,強笑,“長官,這才是在下的路引,方才拿錯了。”
那長官又接在手裡,但還是慢條斯理道,“假的。”
趙穆怒了,“你這芝麻綠豆大的狗官,張開你的狗眼看看,這可是平原君府的印章!敢說這是假的,你不要命了麼?”
趙穆的恐嚇並沒有帶來效果,那長官也並沒像他想的那樣睜大了狗眼看清平原君府的牌子,反倒是各個越來越走近他們。
“你們可以去邯鄲城打聽打聽,這是否是真的。”趙穆不通武功,所以看不出這些官兵其實散發著死士的嗜血氣息,他只當這些是剛從戰場上換下來的土?士兵,不識好歹。並且以為自己招來的盜賊等夠殺了他們,只不過殺官到底是造反,他還打算在這裡潛伏一段時間,怎能小不忍亂大謀?
突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帶著冷意傳來,“本公子說它假的,就是全邯鄲城說它真,它也是假的。”趙穆一看,卻是趙盤手扶佩劍,廣袖博帶,意氣風發地走進來。
“趙盤!是你?”趙穆此刻還有什麼不明白?立刻要盜賊們動手。
只可惜,轉頭一看,盜賊們被官兵三三兩兩控制住,連武器都沒能摸上。
“趙穆你束手就擒,說不定本公子還能饒你一條狗命。”趙盤倨傲地看著被刀劍架在脖頸的趙穆。
趙穆從來是欺軟怕硬,形勢比人強,倒也不含糊,甚至撲通一聲跪倒,“公子盤,本侯,小的以前多有得罪,小的給你賠罪了。”他想來,自己要殺趙雅的陰謀沒有敗露,只是趙王的通緝犯而已,趙盤真有可能放過自己。
果然趙盤笑了,“來人挑斷他兩隻胳膊一條腿,就放了他吧。”
趙穆雖恨趙盤惡毒,但也一陣竊喜,最後在肚子裡把趙雅罵了一千遍,惡毒的婆娘養的兒子也毒。
卻說,趙雅和項少龍把事情交給趙盤,兩人在邯鄲城門口等。這次趙盤帶去的死士是呂不韋一手訓練,可謂是秦國精英中的精英,要是連區區逃竄各國的盜賊都贏不了,簡直滑稽。所以,趙雅也放心鍛煉一下趙盤。
“不是我說啊,你那寶貝兒子真得好好管管了,不然以後肯定是個暴君。你沒見剛才他給我羅織罪名,那熟練程度,估計平時沒少在邯鄲欺負老百姓。”項少龍坐在亭子欄杆上吃著老農販賣的脆梨,滿嘴汁水,含糊道。
趙雅笑笑,“那麼少龍你願不願意給盤兒做師傅,教他武功?”項少龍能力還是有的,趙盤去了秦國,人生地不熟,有他在也算加了一層保險。
項少龍一聽,古怪地笑笑,“好啊。”
趙雅知他定是又興奮又自感責任重大。
這時,正好看見趙盤大搖大擺走過來。
“盤兒,事情可辦好了?”
趙盤笑呵呵地低下頭在雅袖子上蹭蹭,“嗯,差不多了。”
趙雅嫌棄地一躲,這臭小子拿她袖子擦汗!還待要罵。
項少龍道:“辦好了就辦好了,沒辦好就沒辦好。什麼叫差不多。”
這正式拜師還沒開始,項少龍就進入角色了。
趙盤還不知道呢,自然與項少龍不對付,對趙雅道,“娘,盤兒是來請你看出好戲。”
“好戲?”
趙雅與項少龍在奇怪中,被趙盤領到方才的村口。
“盤兒,什麼好戲?趙穆究竟抓到沒有?”趙雅實在忍不住了。
趙盤向她神秘眨眨眼,招來一個死士,“趙穆那斷腿狗在哪爬呢?”
死士道:“屬下等按王子的吩咐,把他往林子裡趕了。”又討好道:“野狗定然喜歡。”
項少龍臉色一變,剛想說他應該把趙穆找回來給趙王審訊,但又一想,這樣趙穆說不定能逃過一命,便不再開口了。
趙雅卻急了,這戰國時代,處處是打不死的小強,廁所裡的殘廢最後成為一國宰相都是有的,何況連連晉都能從路邊快餓死的殘廢搖身一變成了長信侯嫪毐。趙穆不能不斬草除根。
“盤兒你給我看的好戲就是這個?”趙雅恨鐵不成鋼,這趙盤什麼時候仁義起來了?雖然她不知道原身趙雅是怎麼死的,但生前一直被趙穆欺負確實不假的。現在趙盤竟然放了他。
趙盤湊到趙雅耳邊道,“你怎麼也如此恨趙穆?不過,好戲剛剛開始。”
不等趙雅反應過來,就拉著她,隨死士往那林子走。
到了林子邊,笑道:“娘,盤兒今日讓趙穆給你唱一齣<燒藤甲兵>!”說罷,點了火把就往林子裡一仍。
秋高草枯,瞬間火焰直冒,燎原千里。
趙雅等人甚至被著火光沖天,熱力滾滾逼得退了好幾步。項少龍也被這一幕驚得也忘記問問趙盤如何得知的“火燒藤甲兵”,不過料來也是趙雅的功勞很快便聽到不遠處一個淒厲的聲音,“趙盤!本侯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是趙穆!
項少龍心存不忍,“還不快救火救人?!”
“項少俠,這火太大了,救不了。”隨從道。
項少龍冷漠地看了一眼趙盤,見他尚顯稚嫩青澀的面容上獰笑的表情,被這火光映襯得仿若地域魔魅。他低低道:“雅夫人,我做不來嬴政的師傅。先告辭了。”
其實趙雅也在震驚中,趙盤這是?
這樣的兇殘!
這樣的殘忍!
趙穆雖可恨,若非他念念不忘要殺自己,她也不會想誅殺他。
可趙盤這樣是在虐殺!
看著趙盤猙獰的表情,趙雅有點陌生。
想離他遠些,但,趙雅邁不動步子。
突然趙盤笑了,低低的,“娘,盤兒今日終於為你報仇了。”
趙雅,“嗯?”自己不是好好的麼?
突然意識到這是在說他的親娘,原身趙雅。
莫非?
趙雅大駭。
“你們退後警戒,不得上前打擾。”趙雅吩咐完死士和侍衛,才小心地靠近趙盤。
趙盤的背影很模糊,像是快被火光吞噬。
趙雅想叫他退後一下,畢竟那熱流那麼厲害。但是,不敢。
輕聲喚了一聲,“趙盤?你還好吧?
趙盤不回應。
趙雅這才發現,不知不覺中,趙盤的背已經不是大半年年前的單薄稚嫩了,帶著股長成的渾厚。
“趙盤……”趙雅想了想還是說,“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有。”趙盤低聲道。
“什麼事?跟你娘有關麼?”
“嗯。”
這樣一個字一個字的,顯然是心情不好,趙雅乾脆就不問了,等他那天緩過來再說吧。
便道:“那你一個人靜一下。我去村子裡等你。”
“別走。”
“唉?”
“我娘她,死了大半年了。”
廢話,你媽沒死,我怎麼站在這的?趙雅腹誹。
“其實,她死的那天我在,可是因為怕,所以我跑了。可第二天醒來,你卻好好站在我面前,我,我以為那是我在做夢。直到……直到你親口承認,你不是……”
“她是……是因為趙穆嗎?”
“…………”趙盤回應的是沉默。
好久才道:“你……很好。”
= =|||趙雅心道,這什麼話。
“趙盤,天快黑了,我們快些走吧。”趙雅決定還是不要呆在這了,近前的林木雜草只剩下黑乎乎的灰燼,火光往遠處擴散。剛才趙穆的叫喊還仿佛迴響在耳邊。
“不要。”
“?”
“你去打盆水來給本公子。”趙盤粗聲道。
“咦?”趙雅不厚道地湊近他,低歪這頭看他臉,卻被他一側臉,看到個後腦勺。
“切,還什麼羞。難道你又哭鼻子了?”趙雅惡意道,逗他讓他不要再沉湎於悲傷。
趙盤果然耐不住激將,刺啦轉過臉靠近,卻見一煤礦小工,只剩兩眼珠有點白。
趙雅一愣,這破林子背景配上傍晚暗沉沉的天,真TM有恐怖片的趕腳。
“哈哈哈哈。”趙盤惡意笑起來,一口白森森的牙,“你這個表情活像見了鬼!”
趙盤剛才靠火那麼近,被熏得前半邊全黑了。
趙雅哼了一聲,“你看你不就是一活鬼!不理你了,嚇我?!”說著就往村子走。
趙盤卻興致來了,張開大袖子喊“鬼來咯!”追著趙雅做鬼臉。
趙雅突然覺得,方才看他後背渾厚長成個屁,分明是冬天穿衣服厚給撐的。
作者:
藍桉
時間:
2012-7-18 09:52
李園的聘禮
去王宮和晶王后商量完趙霖的婚禮,趙雅的車輛行駛在邯鄲街頭,挑選禮物。
一來是為了此次趙霖出嫁,連同陪嫁的,共好幾家要人情來往。當然趙倩那個沒娘的孩子也得好好準備份厚點的添妝。
之前找裕叟問了這種喜事,各府夫人往年人情來往出多少比較合適。到底是資深老管家,雖然各種不變通,不靠譜,但對於這些卻是最清楚的。
裕叟見了趙雅各種不自然,公子已經跟他講過了,那死人戒指的事情是誤會,夫人不是那種人。於是裕叟自覺愧對趙雅,連之前得來的牛家村都不肯要了,成天拼命幹活,還躲著趙雅。這回被趙雅帶出來挑選禮物,分外精心。
二來是給郭開挑謝禮上次少原君的事情多虧了他。雖說什麼故人,什麼城外後山,趙雅不想惹麻煩,還是決定備好禮物直接答謝郭開,並請他再把另一份禮物轉交那個“故人”。
突然馬一聲嘶鳴,馬車驟然停止。
十七問道:“發生何事?”
一個虯髯漢子攔在路口,道:“我家主人請雅夫人樓上相見。”
趙雅一看,這漢子有些眼熟,但是自己並不認識。正疑惑間,抬頭看見自己馬車正停在一間酒樓下。
十七道:“你家主人是何人?”
虯髯漢子道:“大夫郭開。”
趙雅點了點頭,十七掀起車簾,扶趙雅下車。
吩咐車夫在此等候,帶著侍衛、裕叟和十七上樓。
虯髯漢子引著他們上樓,這間酒樓客人眾多,人聲鼎沸,倒是生意興隆。
趙雅等人一路向上,到了一間包間。虯髯漢子攔住了十七裕叟以及一眾侍衛。
趙雅眉頭一皺,“郭大夫好大的官威啊。”
虯髯漢子還是堅持,“夫人,在下只是奉命行事。”
趙雅白了他一眼,一拂袖子轉身道:“十七裕叟,回府。”說著就要往下走。
虯髯漢子急了,連忙攔住她,“夫人,在下並無惡意,主人只是不方便露面所以才……”
趙雅一挑眉,郭開怕什麼?
還是裡面根本不是郭開?!
“你究竟是何人?”趙雅厲聲問。
虯髯大漢不回答,猶自急的直冒汗。
忽然包間門內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雅夫人,是在下在此請求夫人相見。”
是李園!
郭開與李園到底什麼關係?
莫非那故人就是李園?
能夠再次見到李園,趙雅還是很高興的。
之前趙穆得勢的時候,多虧他明著暗著幫助自己,雖說是合作關係,但是她能夠平安無恙扳倒趙穆,李園功不可沒。
她沖裕叟等人點了點頭,推開包間門。
倒不是她不小心,而是,李園沒有理由害自己,而且他本身劍術高超又有宗師級劍客羊師傍身,憑十七侍衛根本抵擋不住。
趙雅一進房門,便看到李園一身廣袖華服,白日光從窗邊斜射到他端坐著的身體上,像是很溫暖。他也眼眸含笑看著她。
門被關上的瞬間,趙雅有些尷尬,本以為他身邊還帶著羊師的,結果現在弄成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了。
不過既然已經進來了,趙雅也不矯情,走到李園面前的幾案前跪坐好,將手中準備好的謝禮推了過去。
“國舅,上次少原君的事情,多謝你了。”
李園並沒有像趙雅想的那樣接過禮物放在一邊,而是直接打開匣子,纖長白皙的手指輕捏鎖扣。令趙雅甚至有些自慚形穢,最近是不是懶惰沒注重手指保養?
“唔……是玉璧啊。”李園笑了,“很漂亮。”
這件禮物,因為是謝禮,所以價格重卻缺乏心意。趙雅看李園鄭重其事舉著玉璧欣賞的模樣,突然有些發窘,其實這玉璧算不得多珍貴,珍品一般都被權貴私藏,街上買來的也就這樣吧。
李園欣賞完玉璧,對趙雅道:“園這裡也有份禮物送與夫人。”見趙雅欲推辭的樣子,又道:“此次夫人替我誅殺趙穆,實在有功于我王,區區禮物不成敬意。”
趙雅這才答應了。
李園站起去了屏風後面。
屏風是織錦鳳鳥紋,很厚實,即便陽光充沛,也看不到對面的人影。
從屏風後出來時,李元手持一個雕花檀木匣子,帶著和煦的笑,遞給趙雅。
趙雅接過,道了句謝,心想著這算兩清了吧。
隨後兩人交談了些,趙穆的事情。趙雅便離開了。
廚房門的時候看到那虯髯漢子,不禁覺得有些物是人非,原本那瀟灑賤格的連晉,如今成了李園身邊見不得光的死士,也真是世事弄人。要是連晉知道若非自己出手“相助”,他日後會成為秦國長信侯,會不會後悔?
“夫人小心。”連晉扶了一把心不在焉的趙雅。
趙雅這才停止胡思亂想,走樓梯都能踉蹌。下了樓來帶上眾人上了馬車,向趙雅府駛去。
“夫人,那郭開真是好大的架子。”十七不住地在車上說。
趙雅也不解釋,聽她抱怨,郭開便是代替趙穆的楚國細作了吧?李園也真是,不怕自己上報趙王麼?這麼信任自己?
回到府裡,見跟著趙盤的小廝說,公子出城與王子嘉等人打獵,不回來用膳。趙雅便自己吃了。
正好,趙盤不回來,自己來個全葷。這兩天吃素都快吃成兔子了。
“姑姑,今日膳食,好生油膩。”趙倩倒是不買帳。
“沒有啊。”趙雅吃得很香。
“姑姑是久未見葷腥,自然不覺得。”趙倩笑說。
到底還是讓廚房上了個冬瓜湯解油。
吃完了飯,趙雅便把給趙倩買的那份添妝給她看,足足十擔,且都是金銀玉器,很是厚重。把趙倩感動的都快哭了。
“姑姑,倩兒自幼失母,平日多有賴姑姑照拂。現今出嫁還讓姑姑操心,真是不該。”
“說的哪裡話,你我感情豈是一般姑侄可比?快別說這些見外的話。”
“是。”
趙倩猶自翻看添妝,心忖,姑姑對自己真心好,這些東西雖數量不多卻很是貴重,進了魏國王宮,不論擺放還是人情往來都是極拿得出手的。再加上父王給自己的嫁妝,竟不比趙霖差什麼。
趙雅也是財大氣粗,她的彩票事業現在在邯鄲搞得紅紅火火。先前有個平民中了項少龍勝連晉十五招無死傷,的了五十金,這了不起的財富讓他一夜暴富。趙雅的極力宣傳,也讓這彩票事業蒸蒸日上。就連遠在軍隊的李牧也為趙雅籌錢的能力佩服,畢竟這錢很大一部分是給軍隊做軍餉的。趙王更好,以後不愁沒軍費了,把國庫裡的錢花了個開開心心。總之是有了趙王和軍隊的支持,趙雅母子可謂是財富聚集得像坐直升機。
自然不吝嗇給趙倩多買些東西。
“夫人,這個東西是?”十七將馬車裡的匣子捧出來。
趙雅一看是李園的贈品,還沒來得及打開,如果形制合適,便給了趙倩也好。看那小丫頭興奮地在添妝擔子中轉來看去,活像暴發戶。
叩開匣蓋,那瑩潤的一片白鵝湖便映入眼簾,盈盈水波,在初冬陽光下仿若溫泉。
這是?
趙雅摸了摸這玉璧,溫潤的觸感表示它的尊貴、高潔。
“夫人這是?”十七也兩眼冒星星地盯著那玉璧。她在趙雅府這陣子也開了眼界,趙盤如同當時代男子一般均是喜好佩玉,自從趙雅在樂平賺錢開始,趙盤就沒少過好玉佩戴,十七日日見到早就對玉免疫了。卻沒想到今日夫人手中這塊大個的玉璧竟如是物寶光華。
趙倩也被十七的聲音吸引來了,一瞧見那白玉壁,也頓時失聲,如此寶物,好生了得。姑姑竟富有至此!
趙雅看到這白玉壁,摸到這白玉壁,心頭就開始狂跳,這這這,這不是趙王日夜抱在懷中連碰都不給別人碰的和氏璧麼!
怎會?怎會被李園送給自己?
趙雅立刻推醒被寶物迷惑的十七,“還不快去被馬車,本夫人要出去。”
溫言撫慰了趙倩,趙雅就急急忙忙向方才見李園的酒樓趕。
到了酒樓,被店家告知方才包間的客人已經往城東走了。又調轉馬頭向東,終於在靠近城門的一間茶肆看到打扮成虯髯大漢的連晉和一個頭戴幃帽的公子。那衣服身形分明是李園。
“李公子!”趙雅知道李園此時潛伏在趙國,又帶著幃帽隱藏身份,必不想被人知道。
“夫人?”李園的聲音帶著疑惑。
趙雅讓十七在一旁等候,連晉也得了李園的示意離得遠些。
趙雅將和氏璧推到李園面前,“此是何物?”
“和氏璧。”李園很乾脆。
趙雅倒吸一口氣,“你偷了和氏璧,還給我栽贓?”
李園輕笑出聲,“夫人以為園是雞鳴狗盜之徒?”
那不是偷,難道趙王送給你的?
“不錯,正是趙王賜予郭開,郭開獻給園的。”李園看出趙雅心裡所想。
趙雅把和氏璧再往李園面前推進,“既然來路清白,國舅還是小心保存,此物甚是貴重。”沒想到前些日子連碰和氏璧都沒資格的郭開,短短時日便得到趙王的歡心如此。趙王果真是心無定性呢,喜歡和厭惡都是來得快去得也快。
李園卻道:“夫人覺得此物貴重?”
趙雅理所當然點頭。
“那麼就作為園送給夫人的聘禮如何?”
什麼?!
趙雅一驚,下意識問:“為什麼?”李園開玩笑的吧。自己頂了趙雅的名,雖說今日有錢有權以勢壓人,邯鄲人不敢再像以前那般肆無忌憚地鄙夷自己,可那淫/婦的名頭,是人人心裡都明白的。不是趙雅自己貶低自己,這李園前途遠大,何必找個綠油油閃閃亮的帽子戴呢?何況貌似他比趙雅還小上幾歲。
李園羊脂白玉色的手指輕叩幾案,“以前園以為自己看重夫人,是因為夫人擁有墨家技藝,因為夫人善於經營,因為夫人以小博大乾淨俐落地扳倒了權臣趙穆。但是,後來園日夜想念夫人,眼前總有夫人的音容笑貌,園便以為自己看上了夫人的美色。”說到這裡,趙雅一時臉上紅暈驟出,不知該做什麼回應合適。
李園將和氏璧推回趙雅面前,“其實,今日園細細想來與夫人不多的幾次相處,卻越發覺得,園與夫人甚是相配。”
逛街
“娘?”趙盤打了一天的獵,餓得很,吃得飛快。待兩碗栗米飯下肚,桌上的菜掃了大半才停下來。在趙倩好笑的眼神下,有些尷尬地看向趙雅,卻見她方才發愣得幾乎沒吃多少。
趙雅從酒肆出來,就有些混混沌沌。李園突然對自己說這些,有這樣的美男看上,趙雅除了驚訝之外還多了絲羞澀歡喜。自己有多久沒談戀愛了呢?好像從大二甩掉的那個魔獸男開始,她就一直單身來著,等著二十五歲後找七大姑八大姨介紹結婚物件。現在竟然有個優質鑽石王老五捧著和氏璧向自己求婚!
雖然不知道李園到底是何打算,但趙雅卻願意相信他並非出於惡意。一來自己沒什麼好讓他圖的,所有的不過是淫/婦的名聲,一個拖油瓶兒子。二來,李園既然對自己下聘,那麼就是正妻,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穿到古代果然行情開始走俏了?趙雅想了想,自己在現代就是一剛進社會的臭丫頭,到了這古代才有了些許成功,又兼披著一張美女皮。要是李園是現代人肯定看不上自己。趙雅想到這,有些洩氣。
“歸矣,吾聘汝。”李園開玩笑的樣子,星眸閃爍得笑意都能隱約透過黑紗。趙雅也莞爾一樂,這句話是楚國前臣屈巫對當初聲名狼藉的夏姬所說,最後兩人夫唱婦隨過得甚是美滿。李園這句話既然說出口,不僅是讓趙雅對他放心,也對開放的楚國放心。
“有何喜事發生麼?”趙盤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又看向趙倩,“到底發生何事了?為何我娘一個勁地傻笑?”
趙倩想了想道:“盤表哥,今日姑姑得了件曠世奇珍。”
“哦,”趙盤素知趙雅表面裝得一副清高,實則貪財得很。也沒多想,不過能讓趙雅高興這麼久的寶貝估摸著得非比尋常,腆著臉,蹭了下趙雅,“娘,你既得了件好東西,與其獨樂樂,不如拿出來給我們大家眾樂樂?”
被趙盤這一碰,趙雅才晃過神,“啊?”
趙盤看趙雅這副暴發戶小家子氣模樣,氣不打一處來,這趙倩還在旁邊呢,就露馬腳!也怪自己跟她通了氣,讓她越發不肯再裝雅夫人。
低聲湊到她耳旁,低聲道:“你剛剛想什麼呢?本公子叫你好幾聲了!”
趙雅沒出息地掩飾道:“沒什麼,沒什麼。”
“還裝,不就是件寶物麼?至於麼?”趙盤說到這,坐直了身體,恢復常態,“倩兒說娘你得了件好東西,盤兒想一睹為快。”
趙雅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他倆指的是和氏璧。不是她小氣,這東西如此不凡,傳了出去,她跟郭開李園的“勾結”可就要曝光了。依了趙盤的性子又要鬧,又要以為自己跟野男人廝混。倒不是趙雅怕趙盤,實在是不想在來回鬥氣,三天兩頭鬧一次,總是累。而且平原君府原本就已經與自己交惡,現在有了個“中立”的郭開,還能吸引他們主意,若是自己大張旗鼓和郭開聯手,不說平原君府就是朝野、趙王都要懷疑自己了吧。
當下笑道:“什麼寶貝不寶貝的。盤兒,你才是娘最大的寶貝。”說著放下飯碗,趙雅伸了個懶腰“用過膳總是懶散,你們兩個小的長身體多吃點,我回房了。”自說自話地離開了。
趙盤看著趙雅這一行為,目瞪口呆,這大寶貝……如此肉麻,騰地面紅耳赤。
趙倩一瞧,嘻嘻笑起來,直把趙盤笑得不好意思逃竄回房,才停下。
趙雅回了房,也睡不著,翻開羊皮地圖,靠著枕頭,用手指細細描繪李園的封地。竟然位處後世的杭州,那西湖就是他家的。
只不過現在西湖十景要等上個以前來年才能初具規模。趙雅在後世,就極喜歡杭州這個城市,總覺得靈氣秀美人物文質。或許跟李園去楚國也是個不錯的選擇。趙雅翻了個身,眯起眼想,一汪碧波上自己身處一條華彩大船,學那元代倪瓚雅士,畫畫作詩,提前一兩千年成就天下第一清高的美名。而那俊秀美男李園就在流鶯紛飛柳浪波濤中,站在岸邊向自己含笑矚目,等待自己臨幸。
哈哈,真的很棒!
不過要是太湖那就更好了!倪瓚是在太湖當“楚留香”的。嗯,那就等李園控制楚國之後換封地,先在西湖住,過幾年再去太湖。這日子想起來就美。
趙雅抱著軟枕做了好一大場白日夢,快醒的時候,那女版楚留香美夢成了噩夢。夢見李園像歷史上一樣沒執國多久就被人砍死,楚國又被秦國攻陷。
她一驚,清醒過來。傍晚了,竟睡了一下午!
一睜眼便看到趙盤,已經從官署回來了?他怎麼又進來了?
自己好歹未婚女青年!
“趙盤你有事?”趙雅有些不悅,放下帳子隔開只著單衣的她與外界的趙盤。
趙盤倒是極沒眼色,竟掀起了帳子,一屁股坐在了榻上,還一臉喜色。
趙雅反射性地拽高了被子,只露個腦袋。
趙盤見趙雅這般,愣了愣,仿佛吃驚,又有些黯然受傷。
趙雅卻是不好意思了,這占了人家媽,當了人家媽,把人家母子關係弄成這樣。
“呃……”趙雅故作輕鬆狀,“這天氣好冷啊。”還裝著發抖,把被子裹得更緊了。
見趙盤還杵在那坐著,趙雅故作親近,伸腳踢了他一下,在他驚訝表情中,一副大媽口氣,“你媽都凍成這樣了,還不把炭盆撥撥,看火是不是熄了?”
“哦,哦。”趙盤起身,卻沒走兩步,又折回來,“你要撥炭盆找丫鬟,本公子豈是做這粗活的人?!”
丫!
趙雅心裡比了個中指,裝著凍得不輕,直嗅鼻子,“你找我有事?”
趙盤輕咳了一聲,“自然是有。小事一樁,本公子見這幾日天氣極好,便想著帶你跟倩兒去散散心,買買東西。咳……本公子今日發了俸祿。”
“啊!真噠?”趙雅也興奮起來,這是趙盤第一次領到俸祿。他做的是王官,自然跟分封土地的不一樣。趙國與其他七國一樣,進行過變法後,一部分中央集權郡縣制,給官吏發俸祿。另一部分保持著西周以來傳統的分封制。
戰國七雄中,以西秦變法最為徹底,幾乎完全郡縣制了,實力最強。又以楚國分封制遺留最多,導致其雖被幾次三番被攻破國度,但因地方割據勢力強大總能複國。
看趙雅高興,趙盤陡然也自認挑起了一家之主的責任,抬著下巴道:“你們女人總是這樣大驚小怪,沒個穩重。咳咳,後日出去的時候,有什麼想買的想要的,都給本公子說,本公子給你們買!”嘴上雖嫌棄趙雅大驚小怪,但趙盤心裡卻極喜歡的。他一向熱衷被人依靠的感覺,當初在樂平做好事,現在給趙雅趙倩花錢,覺得比給自己花還爽。
“你小子既然大方一回,我也就不給你客氣了,到時候別心疼大出血就好。”趙雅開心得很,以前都是自己掙錢自己花,現在終於花到別人錢了,這感覺比花自己錢要爽多了。不過,“後天不行,明天如何?”她後天與李園約了要給他的求親個答覆,李園大後天就真回楚國了。
趙盤以為趙雅是等不及了,呵呵一笑,“本公子後日才沐休,你且等等,又不是猴子,這麼猴急做什麼。”
卻是鄙視了。
趙雅無法,趙盤畢竟是自己“兒子”,不能厚此薄彼,還是先陪兒子。到時候讓十七去李園那通知等一會就是。
便高興地答應了趙盤。
趙盤一副家長的模樣,贊許的眼神讓趙雅直膈應。
“好了,你快去給你倩兒表妹說說,讓她也高興高興。”趙雅打發他走。
趙盤卻站了起來,優哉遊哉地走到窗邊撥弄趙雅花瓶裡的一大把銀杏枝葉,嘴裡嘟囔著,“已經跟她說過了。唉,這破葉子甚是寒酸,我看有婦人頭上戴的絹花倒是雅致好看,本公子命人給你弄來一束如何?”
趙雅此時正趁趙盤不在跟前,急急忙忙套衣服,聽到趙盤是先通知趙倩後通知的自己,莫明心裡一酸,有些委屈。一時也不明白怎麼會有這種情緒,跟趙倩吃趙盤這臭小子的醋?算了,看開些,兒子總會娶兒媳婦忘了娘,這般想著,趙雅看向趙盤的目光越發慈愛了。
正巧趙盤也看過來,撇了嘴,“你這什麼眼神?看得人毛骨悚然。”摸摸胳膊,“本公子被你看的得喝碗熱湯暖和暖和。”說著就逃也似地跑了。
後天到了,趙盤沐休,把官俸全帶上了,本著有多少花多少的目的。趙雅趙盤趙倩,出了門。對於趙盤大手大腳的行為,趙雅也不管,能花才能掙麼。再說她自己本身就是個大手腳的典型,數落趙盤也落不著立場。
東逛西顛地,趙盤如數家珍地給趙雅姑侄介紹邯鄲好玩好看好吃的好去處,幾乎連街上鋪的青石都能講出道道來,熟門熟路,那臉上的得意和舒適透露出這個十五歲的青春洋溢。
吃飽喝足也買了大包小包的趙雅,看著這樣的趙盤,不禁有種,放任趙盤在趙國開心地過下去的想法了。
秦始皇該如何風光快樂,趙雅不知道也想像不出,但此刻趙盤的開心卻是歷歷在目,真實可見的。
原本答應項少龍的勸誡,也被她咽了下去。
“姑姑,怎麼了?”趙倩被趙盤逗得開開心心,轉臉卻見自己姑姑一臉深思。
趙盤也注意到了,有些不滿,“你這兩天怎麼老這樣神神秘秘想東想西的?問你又不說,自己一個人偷樂也就罷了,現在本……盤兒帶你逛街,還這樣。”
趙雅連忙道:“我是在想,邯鄲城盤兒你如此熟悉,可否厭煩了呢?齊國臨淄、秦國咸陽,甚至楚國郢陳,都聽說是天下繁華所在。不知比之邯鄲又是何光景?”
聽了趙雅的話,趙盤有些奇怪,趙倩卻道:“姑姑你曾隨姑父遊歷過列國,這些地方你都去過的啊,比邯鄲又如何?”
趙雅都快被這雅夫人的身份給弄得破綻百出了,這人閱歷也太多了吧!
趙盤連忙打馬虎眼,“娘也是十幾年前去的,單邯鄲比十幾年也是變化良多,更何況是那些都城?”終於把趙倩糊弄過去了,趙盤又對趙雅道:“正如盤兒所述,邯鄲變化良多,所以盤兒不會厭煩,相信娘也不會。”
這是,在拒絕之前自己的安排,正式告知自己他不會去做嬴政了麼?
憤怒
“項兄,你看是公子盤與雅夫人。【 ]”陶方從一間衣飾店探出頭。
項少龍兀自挑選著腰帶扣,定了個類似四羊方尊上羊頭造型的扣子,漫不經心道:“他們母子倆出來逛街有什麼稀奇?”
“不是啊,項兄你究竟跟雅夫人怎麼說的,我看公子盤現在跟她一點生疏的感覺都沒有。雅夫人會不會是利用你殺趙穆,其實根本不想幫我們。”陶方憂慮道。
項少龍一縮脖子一歪嘴,“不會吧。她可是……”不過,女人真說不準。
“我一會找她談談。”項少龍想了想。
陶方卻道:“項兄,這次不如讓我與堡主出馬試試?”
“試試?。”項少龍挑眉僵笑重複陶方的話。他雖與烏家堡人交好,但從來都是自己為主導,他們作為輔助。沒有自己烏家堡不能成事。自己可是穿越人。
“你們等著,我給你們買些梨來。”趙盤讓趙雅趙倩在茶肆等,自己快速跑出去對面的牆根小販那買梨。這茶肆是雅夫人府的產業,所以也不懼有什麼危險,更何況隨身還帶著侍衛。
紅泥小炭爐,一幾一榻,竹簾半掩,窗前臨街,一靜一動,很有大隱隱於市的感覺。
“姑姑,這茶肆好生雅致。”趙倩雖也喝茶,卻從沒想過茶水可以和酒一樣,在集市上開店。
趙雅把煮好的茶水給兩人各倒了一杯,又把一盤葵花籽推到趙倩面前,“嘗嘗這個。”
趙倩一笑,撚了一顆,丟進嘴裡,吐出殼,道:“姑姑,這葵花籽怎地味道這樣怪?”
時下,炒瓜子還未發明,時人都是直接吃曬乾的生葵花籽。
“怪?不好吃?”這裡掌櫃的跟自己說,這茶肆瓜子、點心賣得都不錯啊。
“雖然很怪,但是很好吃。”趙倩又撚了一顆丟進嘴裡。
趙雅也就著茶水吃綠豆糕。她原本在樂平封地就是“發明“了包子饅頭燒賣有條燒餅等等,現在在邯鄲,自然要做些精細的點心。綠豆糕受眾廣泛、價格便宜、做法簡單,可謂首當其衝。
綠豆泡好蒸熟,研磨成泥裝。兌上油和麵粉做外皮,裡麵包上綠豆泥,揉出團狀,放進模具裡壓成方形、圓形或者梅花型。上籠蒸熟便是香噴噴的綠豆糕。
唔……再等天涼些,就可以開門做火鍋的生意了。趙雅想。
“那,”趙盤把用布包著的梨放在幾案上,“真可惡,太子嘉什麼時候宴客不好,非現在去,還說什麼就差我一個人。”方才出去買個梨,被一個跑得快斷氣的閹人追上,傳達太子趙嘉的話。
趙雅看看天色,也差不多能有下午三四點的樣子了,李園還在等自己呢,便道:“太子嘉既然特地邀你去,也不好掃了他的面子。那你便去吧,我和倩兒也逛得差不多了。”
“那好。”趙盤灌了一口茶,“我走了。”便打馬而去。
趙盤走後,趙雅也不多留,見趙倩喜歡茶肆的東西,便讓掌櫃的每樣吃食包一點給她帶回去。讓十九帶一半的侍衛送趙倩回府,她帶著十七與剩下的侍衛,乘馬車往邯鄲城外的後山趕。
後山的旁邊有個挺大的湖泊,初秋的時候,趙雅與李園還乘船密謀對付趙穆,此刻寒風瑟瑟,青山枯黃。【 ]人也變了。
趙雅看著山腰上一個隱約的模糊身影,那一派閒適長身玉立,不是李園還是誰?
想著這事情有些尷尬,趙雅讓十七等人在下面等自己,她獨自一步一步拾階而上。
李園看到趙雅,笑了笑,“園等了許久,差點以為夫人不來了。”
趙雅也有點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很冷吧?”客氣地關心了下。
李園卻真道:“是啊,好冷。園快被凍死了,如果夫人再來晚些。”
趙雅= -
這李園在撒嬌?
好詭異。
“那個……”趙雅想了想還是開門見山,畢竟前天李園也是直截了當的,自己也不是什麼拖泥帶水的人,“前日你說的話,我想過了。”
李園不復方才的輕鬆,看著趙雅。
“我,我還沒想清楚。讓我再想想。”
“撲哧”李園笑了,一時間如玉山將崩,百媚橫生。
趙雅也驚覺自己的話像廢話,“我的意思是:你的話,我仔細考慮過,但是主意還沒有定好。所以這次給你的答覆是,我,對你的提親有些心動,但是沒有徹底。而且最近我有件大事要處理,處理完了,如果你還願意向我提親,我……應該會答應吧。”
趙盤不管是去秦國也好,還是留在趙國,這個年紀也快要娶親了。自己總是要孤身一人。這個時間空間,趙雅總覺得不真實,但孤獨總是真實的。自己需要人陪,慰藉孤獨也好,年紀到了想結婚也罷,目前對趙雅來說,李園恐怕是最合適的人選了。
長得帥有錢聰明,不介意自己頂的淫/婦頭銜,之前的合作也看得出看性格不錯。錯過了他,自己恐怕不是繼續守寡就只能找那些鰥夫或者老掉牙的權貴了。
李園本是保持與趙雅三步的安全距離,此刻聽了趙雅的回復,倒是湊近了些,“夫人這是在暗示園過段時間再正式向趙王提親麼?”
趙雅有些不好意思了,這李園幹嘛每次都這麼直接說,“我沒暗示,你自己理解吧。”說罷,掉頭就走。
李園失笑,這個雅夫人挺有意思的。跟之前的冷靜睿智完全不同,與資料上說的風騷入骨也不像,倒是彆扭好玩的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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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盤告別趙雅與趙倩,去趙嘉指定的地點赴宴,卻沒成想,那趙嘉等人竟如此無恥淫/靡,大白天的在荒郊野嶺,一堆人左擁右抱衣不蔽體地淫樂。見自己來了,還邀請自己!
此等事,豈是趙盤以前接觸過的?
他不過是一街頭問題少年,調戲小姑娘不過是偶爾意氣之爭的小菜,打架逞勇才是主要。這面紅耳赤的畫面,讓趙盤逃也似地跑出來,依稀還能聽見身後趙嘉等公子王孫的嘲笑。
“呸!紈?!”趙盤心道,男兒志在沙場、朝堂,豈能與婦人為樂,耽擱自個兒?!
此刻趙盤想來,這趙嘉雖最近因為趙德廢了,只能好好待自己,但還是熱衷於耍弄自己,就比方這次。
打馬走了幾步,趙盤想起那些不堪入目的畫面,就想吐,抽著鞭子呼喝小廝侍衛給他圍堵野物,他公子盤要獵個野豬再回府。
小廝侍衛素知公子盤脾氣極大地,在邯鄲又從來是囂張跋扈,隨著雅夫人地位的直線上升,公子盤的脾氣也越來越大,於是一個個都極聽話趕著去圍堵。
趙盤射了幾隻兔子之後,還沒見著野豬,看看天,已經有晚霞了,便心灰意懶地要收拾回府。
卻見前面黑壓壓一群人向自己方向而來。
趙盤眯起了眼睛,想看看是敵是友,卻沒想到是那煩不勝煩的烏家堡眾人。
當下好不囉嗦,收好了弓便呼喝侍從走。
“政兒!”朱姬遠遠地就看到趙盤神氣活現地騎在馬上射箭,那一箭射中野兔的英武讓她激動地想哭。想當初,她把他送走的時候,軟軟地只會在她懷裡哭,現在長這麼大,這麼威武神氣!
趙盤聽了,眉頭一皺,又是那個瘋女人,又來做什麼?拉著自己哭?
烏應元見朱姬情緒激動,連忙勸道:“夫人,克制啊。”
朱姬逼回淚水,點點頭,“烏堡主放心,奴家不會再壞事了。”上次在雅夫人府,第一次見到政兒,話都沒說上幾句,兒子就被自己哭煩了。(還記得雨夜那章不?)
陶方自街上碰見趙盤,就派人尾隨,並通知烏應元和朱姬來堵截,勢必要讓母子相認。
可惜,趙盤根本與朱姬沒有母子相通的心意,“烏應元,你又想做什麼?上次在官署,本公子給你客氣,你倒來了福氣,跟蹤本公子!”這夥人目標明確,又是荒山野嶺不可能沒事跑來,定是派人跟蹤,趙盤很不爽。
“政兒,我是娘啊,政兒。”朱姬迫不及待地向趙盤跑去,直到被對方的侍衛攔住。
趙盤不耐煩道:“要本公子說幾遍,你們才肯相信?本公子是趙盤,趙王是我舅舅,雅夫人是我娘,根本不是什麼嬴政!那個白玉戒指,是裕叟翻新房的時候,從地下一個墳裡挖出來的,那嬴政早死了。”他都說幾遍了,這夥人愣是不信,偏信那妖女造的鬼話。
“政兒,你怎麼能這樣傷娘的心?娘懷胎十月把你生下來,被趙穆囚禁的這十幾年,天天都掛念你吃的好不好,睡得好不好,有沒有吃苦。你卻不僅不認我,還說自己死了。”朱姬淚流滿面,“雅夫人對你好,娘很感謝她,不會拆散你們的……”
看了看默不作聲的烏應元、陶方以及一堆死士,再看看哭哭啼啼的朱姬,趙盤煩躁地,一抽馬鞭,“懶得理你們。”
猶自賓士過去,掀起一路塵土。小廝侍衛也趕緊突圍追自家公子。
趙盤漫無目標地跑出來,一時也沒分清方向,便朝南邊走,邯鄲城在南邊。
走了一會,隱隱看到一個人在山腳警戒,那那身情形有些眼熟。
是羊師!
他怎麼還沒走?
趙盤想不明白,也不想探聽,便撥了馬頭準備繞道。
又圍著山走了一會,卻是看到自家的馬車還有趙雅的貼身侍婢十七。
“十七!”
“公子?”
“娘呢?”
“夫人在,”十七頓了頓,看趙盤的臉色似乎不好,不知道是不是該隱瞞。
趙盤見十七這樣更來氣,“吞吞吐吐做什麼?夫人何在?”
十七想來夫人是母親,也用不著瞞兒子,何況自己根本瞞不住,“夫人在山上和友人話別。”
趙盤眉頭一皺,想起趙雅最近古古怪怪,又想起裕叟說的話。
難道是郭開?
趙盤甩甩頭,把這個荒唐地想法扔出腦外,催馬上山。
果然看到趙雅一蹦一跳地下山來,還兀自傻笑。
當下,趙盤腦袋一炸。
李園還是郭開?
“趙盤?你怎麼在這?”趙雅奇怪,不是去赴宴了麼?
“你,你,你”趙盤說了三個你,就說不下去了。
趙雅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見趙盤不說話,倒是想起方才的主意,“盤兒,你年紀不小了,有沒有心意的姑娘,娘給你做媒?”
趙盤臉色更差了,反問道:“你得的那個了不起的寶貝是不是郭開送的?”
趙雅覺得李園的事還是瞞著好,點頭道:“是啊。”
“撒謊。”趙盤指著她右眼,“你一撒謊就眨眼。”
有嗎?趙雅覺得有些不大可能,自己眨右眼了?
“看吧,被我說中了。你要是沒撒謊,早反駁了。告訴你,你右眼根本沒眨。”趙盤哼了一聲,“不是郭開,就是李園了。”
趙雅不幹了,這趙盤跟吃了槍子一樣,找茬呢這是?
“好了,你都猜對了。行了?”
“你,竟對我如此說話!”
“就這麼說了。”趙雅別過頭。
“你答應過要和本公子永遠在一起的,還一直只對我一個人好。現在你竟然背著本公子和李園私會?!”趙盤怒了。
趙雅差點吐血,這趙盤說的什麼話!
“那是,娘跟兒子,自然是永遠一起,打斷骨頭連著筋。什麼叫背著你私會?我可沒答應過你永遠守寡。不對,我還沒結過婚,連丈夫都沒有,守哪門子的寡。”反正趙盤都知道自己不是他娘,自己何必再遷就他?而且這控制親人的歪風邪氣得制止!不能放任了,不然趙盤越演越烈,自己還要不要自由了?
“喔----你早就打算改嫁了,難怪當初設計讓我冒充嬴政,你便可以甩開我,跟李園雙宿雙棲了是吧?!”趙盤氣地臉紅脖子粗。
趙雅不理他,自顧往前走,自從身份說穿了以後,趙盤對自己越來越不尊重了,控制欲卻絲毫沒變化。她氣的很。
剛走兩步就被趙盤一個箭步趕上抓住胳膊。
“惱羞成怒了?說中了?”趙盤冷笑,“告訴你……”卻是說不下去了,趙雅胳膊被他拽著疼,便要掙扎。
趙盤卻向趙雅身後看了一眼,嘴角一勾,低下頭,擒住趙雅的唇。
趙雅腦子一轟,這是什麼個情況?!上次是什麼鬼怪攝魂,這次算什麼?趙雅就算傻了也不會認為趙盤這是迷信。他真的在親自己!
趙雅越想越害怕,那唇上的纏綿轉側卻是越來越重。“唔……”趙雅死命地要掙脫趙盤,卻被他大手一握,抱得動彈不得。
作者:
藍桉
時間:
2012-7-18 09:52
趙盤是嬴政了
趙盤的動作既熟練又帶著粗魯,趙雅被他吻得很疼,無奈這小子力氣很大箍得她掙扎不得。難道趙盤喜歡自己?
趙雅被這個想法給嚇到了。
偏生隨著趙盤越來越大力,趙雅呼吸間的空氣越來越稀薄,腦子裡漿糊一片,卻在這時,唇舌間麻癢之感蔓延到頭皮,出現了一股奇異的感覺。
趙雅對這感覺給駭住了,這個感覺既歡喜又苦澀,極快樂又酸痛。
她也不是一次戀愛沒談過的初中女生,這份感覺,是極熟悉的。
沉浸在趙盤氣息中的,還有她腦中的畫面,從開始的叛逆小兒,到後來對自己的依戀,再到那個被拆穿身份的雨夜,她伏在他背上,聽他腳步沉重地踏在水滘滘的草地上,發出的聲音敲在她心尖上。
這個世界,她不是孤獨一人。
趙盤也同樣孤獨。
那麼就相互依賴吧。
陪著他也陪著自己。
哪怕只以母親的身份。
好久,又仿佛一瞬,趙盤放開了她。
趙雅看向他,卻見他一臉得意地看向自己身後。
難道?
趙雅陡然轉頭,李園大跨步遠走的背影!
“你!”原來,原來是這樣!
趙雅盯著一臉得意的趙盤,捂著嘴,心裡酸澀憤怒,“你……”
趙盤卻沖她一眨眼,帶著純真和得逞的笑,“以後李園不會來騙你了,本公子聰明吧?”
“蠢貨!”趙雅帶著哽咽怒吼,什麼喜歡自己?原來只是自己一廂情願。還糾結什麼母子的身份,趙盤他根本就不是因為□而親吻。這麼功利而幼稚的吻,偏自己還動情了。
趙盤被趙雅這一吼,愣了愣,也氣了,“你為了李園吼我?”
“蠢貨!”趙雅鼻子一酸,眼淚都飆出來了,自己才是蠢,蠢到這個時候才明白自己早就喜歡上了面前這個莽撞不懂事還心眼多的臭小子!
蠢到還以為他也喜歡自己。
蠢到以為他的依戀是對自己,不是對母親。
“喂,你別哭啊。那個李園有何優點?不過長了張招人的面皮而已。你別喜歡他……本公子真的會對你好的。雖然暫時,本公子還只是個農官,不過將來,我會努力當上丞相,至少也要像先前趙穆那樣的權勢。你喜歡錢,喜歡珠寶,喜歡什麼,我都會給你的。別想李園了,好麼?”
趙盤被趙雅哭得手足無措,軟聲安慰。
可,方才明白心意的趙雅卻是聽得更加心絞,只覺得自己可笑又可悲。
趙盤從沒見趙雅哭成這樣,又不說話,不搭理自己,心中一慌,蹲下來,“你真的生氣了?好吧,剛才本公子的法子是不高明,但是一時情急,只想到這個了。你要是氣這個,你就罵我吧。”
趙雅看著一臉無辜的表情的趙盤,只氣苦,側身避過趙盤的身體,大步往山下走。
趙盤見趙雅哭著跑走,還是不理會自己,一時不明白為什麼,但是又真怕她不理自己了,還是站起身追上她,“做本公子的娘,就這麼不好麼?!”
趙雅立住了,轉頭一臉淚痕地狠狠盯著趙盤,把趙盤看得瑟縮了一下。
“你怎麼了……”趙盤強笑,這趙雅變臉也太快了,方才還梨花帶雨呢,現在就一副狠絕的模樣。
“你也知道我是你娘?”趙雅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咬出來的。
“盤兒是情急之下沒法子了,盤兒不想娘跟別的男人走。你要是生氣就罵我或者,輕輕打也行。”趙盤討好道。他跟趙雅相處這麼久,最知道她心軟,尤其是當自己裝柔弱的時候。
可惜,趙雅臉色並沒有好轉,而是低聲冷冷問他,“你知道為什麼□犯和縱火犯,最容易落網麼?”
趙盤一時沒反應過來,怎麼突然提這個?
趙雅繼續說,“那是因為,□犯和縱火犯的心理都是一樣的病態,他們有極強烈控制欲和佔有欲,但是卻受限於各種原因得不到。那麼,他們就會產生一種得不到就把她/它毀掉,以證明自己的病態想法。所以官府只需要從這類男人下手,往往很快就能破案。”
趙盤語塞,她是在說自己與那些劣跡斑斑的罪犯一樣病態麼?是了,自己是不想讓她改嫁,想讓她陪著自己,永遠當自己娘。怎麼了?很難麼?
李園難道就比自己高明很多麼?為什麼女人一定要男人呢?有兒子不就夠了麼?
趙盤不服氣道:“那女人也有縱火的呢?”
“女人縱火殺人,不是為了得到,而是報復!為了報復禍害她幸福的人。是不計成本,哪怕同歸於盡的報復心理。”
天要黑不黑,幾乎掉光葉子的樹枝陰影在趙雅黯淡的臉上隨呼呼的冷風搖曳,配合那冰冷的話語,和死盯著自己的眼神,趙盤心裡有些突突的。
這,她不會真的在暗示什麼吧。
趙盤強笑了下,笑聲在曠野裡顯得更突兀。於是他閉上了嘴。
趙雅自嘲地笑了,白了他一眼,便繼續朝山下走。
到了山下,徑直上了馬路,吩咐啟程,也不顧趙盤跟著後面不敢靠近的忐忑樣子。
隨後的幾天,趙倩也回了王宮,忙她的婚事。
而趙雅一直沒有理會趙盤。
趙盤百般討好都沒用,遂也失去耐性,與趙雅冷戰起來。總之恢復了趙雅剛穿越過來時的狀態。
趙雅冷眼看趙盤的行為,不斷地在心裡嘲笑他幼稚,自己跟他不只是有代溝,這兩千多年的跨度,按三年一溝來算,比得上喜馬拉雅山的等高線密集程度。
而既然婚事籌備這麼長時間,趙王的旨意也下了,任命比武中獲勝的項少龍為送嫁大將軍,陪同王妹雅夫人一起護送嫡公主趙霖一行去魏國國都大樑,與魏太子完婚。當然趙王更看重的是,項少龍和趙雅能把《魯公密錄》盜出。
項少龍很高興,回去和烏家堡的人商量了一下,回頭找到趙雅,說,正好借送嫁的機會,拐道送朱姬和嬴政去秦國。
趙雅也同意,只不過否定了他們半路扔掉趙國公主的行為。畢竟她們都算自己的親戚,否則自己以後走到哪都要被人戳脊樑骨。
《魯公密錄》她不相偷,但是送嫁是要送到位的。
還有,按照劇情,這次能碰上鄒衍和琴清兩個的才士辯論大會,李園會來吧。不論怎樣,趙雅都想把事情解釋清楚,不關結果,總不能平白蒙冤。
烏家堡聯絡的人一走,趙盤就闖了進來。
趙雅繼續不理他,抱了捆竹簡看。
趙盤倒是開門見山,一點都不為前幾日的冷戰由他結束而有絲毫不好意思,“你竟然跟烏家堡的人私下定了本公子的去留?!”
趙雅不說話,竹簡一放,伸了個懶腰,便吹燈上床。這是逐客了。
趙盤怒了,“本公子跟你說過,本公子只相當趙盤,根本不想去什麼秦國,當什麼秦王,秦始皇!”
趙雅倒是涼涼一笑,雖側躺著面朝內牆,卻回應了,“委屈啦?上次你不是也不顧我的心意,就私定了我的將來?”
“你!”趙盤氣焰小了下去,“你這是在跟我鬥氣麼?”
“不是。”趙雅想了想還是和盤托出吧,何必跟個小孩鬥嘴?
“趙國,你待下去的,不會有出頭之日的。先不說你王舅因為你父族的關係,不會看顧你。就是太子嘉和趙德,他們將來也不會讓你有好日子過。而秦國則不一樣,朱姬是秦王的寵姬,權相呂不韋也會鼎力支持你。還有烏家、項少龍。你的力量會不斷壯大。”
趙盤聽了倒是高興起來,“我還以為你再不會對我好了,呵呵,你倒是一直對本公子最上心。這次的事情,本公子就不怪你了。”趙盤自以為得意地,坐到趙雅床上,伸手拍拍她的肩,“其實,你在意本公子,多過李園吧?”
“不是,我只是暫時沒地方去的可憐蟲。”趙雅悶在被子裡。
趙盤語塞,這“可憐蟲”的定義,還是他下的,現在她倒是拿來反駁了。
“如果,如果,本公子答應你去秦國,你會一直只跟我在一起吧?”趙盤沉默了會,還是道,聲音裡帶著忐忑。
趙雅不出聲。
趙盤氣惱了,又喊她,卻得不到任何回應。仔細一看卻是睡著了。暗自罵了聲“豬”,趙盤悻悻回了房。
其實,趙盤也不傻,自己上次被烏家堡陷害,現在和平原君府是不死不休的狀態了,跟太子趙嘉關係也不好,現在在趙國的逍遙,不過是看在趙雅的權勢上。但別的不說,就烏家堡那些呂不韋派來的死士麼,若自己始終不配合,恐怕真的會綁架著自己去秦國。
秦國。
那個人人聞之喪膽的虎狼之國。
與父親在長平一戰,坑殺四十萬趙軍,連累自己父族被連坐的軍事大國。
人生地不熟的陌生地方,趙盤很忐忑。如果趙雅不陪在身邊,他真的不想去。
項少龍聽陶方說,公子盤約了自己和烏家眾人在邯鄲城內一間酒樓。
倒真是破天荒。
烏應元吃不准這王子是什麼意思,前兩天還一副不合作的樣子,現在就要和自己等人見面,莫非是要耍什麼花招?
項少龍想了想,否定了這一想法。畢竟自己已經和趙雅越好,趁此次送嫁拐道送嬴政母子去秦國。或許趙盤被說通了也不一定。
雖各種想法都有,烏家和項少龍還是去了趙盤指定的酒樓。
意料之外,趙盤不僅沒耍花招,反而一派貴族氣度地禮賢下士。
烏應元等人受寵若驚,連稱不敢。
項少龍倒是一語道破,“王子是不是有什麼事情要吩咐。”
“項少俠倒是快人快語。不錯,本公……王子,的確是有一事相求。我養母雅夫人膝下無子,一直待我視如己出。如今我隨諸位歸秦,獨留寡母于趙,實心不忍。還請允許政攜養母回國贍養,以報養育之恩。”
和好
對於趙盤的要求,烏家堡自無不允。【 ]但是在趙雅這邊,趙盤並沒有告知她,想著到時候去秦國連哄帶勸地把她弄過去就是,免得事先說不妥,到時候出岔子。
與此同時趙魏兩國聯姻,也準備得差不多,即日起程了。
因為嫁的是嫡公主,排場甚是宏大,趙霖、趙倩以及一干貴女,自天沒亮就排成一隊,緩緩去了宗廟朝拜。
趙王裝模作樣地送到邯鄲城門,說了幾句冠冕堂皇的話,就讓項少龍與趙雅負責整個婚嫁隊伍了。
能夠出國,放鬆心情,趙雅的確是很愜意,不過自己車裡多出來的這個風騷中年婢女是怎麼回事?
“雅夫人,我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王子嬴政的親娘,朱姬夫人。這是王子的養母,趙王妹,雅夫人。”
“朱姬夫人。”趙雅沖朱姬點點頭,原來她長得這個樣子,倒是個挺能魅惑人的。溫婉的面容有著小家碧玉的溫順,偏嘴唇厚了點,倒是風騷不少。
“雅夫人。”朱姬溫柔地看著趙雅,“政兒在趙國有賴夫人照顧,日後我們母子回到秦國,定會給夫人以厚報。”
趙雅笑笑不語,她雖不是真的趙雅,但自問對趙盤好,不是為了什麼厚報。要是真趙雅聽到定然勃然大怒。朱姬這話,說的太過小氣。好歹雅夫人是王妹,身份尊貴,一輩子錦衣玉食,不缺錢,哪裡需要她這個小小商賈姬妾的厚報?便是秦王,在諸國中也算不得富裕,至少沒趙王有錢。
既然是朱姬,趙雅自不能慢待,車內只留了十七服侍,其他婢女趕了出去,騰出地方。
不過她還是趁著紮營的空隙,找到項少龍。
“你是問為什麼讓朱姬放在你那裡?”項少龍驚訝的表情有些誇張,“夫人,除了你那裡,朱姬還能放哪?難道跟我們這些臭男人一起?總不能讓她跟平原夫人、趙國公主待在一起吧。”
這次平原夫人跟電視劇裡的劇情一樣,還是跟著他們一起去魏國,打的旗號同樣還是,回國探親。不同的是,電視劇裡要□趙倩的趙德,此刻斷了雙腿,只能靠人抬著行動。
趙盤因要歸秦,以伺候母親的名義向趙王請了假,得到了允許,也跟了來。於是趙盤趙德兩個冤家一聚頭,趙雅很是擔心。
趙盤倒是乖覺,知道現在不是惹麻煩的時候,只要趙德出現,就絕不出挑,一副路人甲的做派。而趙德也不知怎地,跟平原夫人平時不是在車廂,就是在房間,很少出來。【 ]非常沒有存在感。
完全不似電視劇裡,陰陽怪氣,挑三揀四,動不動裝病要照顧要減速慢行的樣子。
趙雅也沒空去想平原夫人,她現在成天面對朱姬,不知道該怎樣相處。自己的處境和身分,該跟朱姬講什麼呢?
一天到晚面對來和自己搶“兒子”的女人,是人都不舒服吧。更何況這個女人還曾同樣被趙穆控制,和自己這副身體,擁有過一個男人。想想都膈應得慌。
朱姬常年被關在密室,很少與人交流,一整天不說話也不覺得壓抑,而趙雅就不同了,好容易把周圍人都清洗過,剩下了心腹,可以暢所欲言,現在卻要整天整天地裝啞巴。
“少龍,不是我嬌氣,實在是,想著朱姬要把盤兒帶走。此刻還要和她朝夕相處,你,這讓我情何以堪?”
項少龍歎了口氣,“我也理解你。其實朱姬也很可憐,到現在嬴政還不肯跟她親近。”
“不錯,你說的很對,不管怎樣,盤兒以後都要叫她娘,不如讓她和盤兒一車,培養培養感情?”
項少龍驚喜了,他其實一開始就想這樣做的,但估計趙雅的態度,才如此安排。現在趙雅自己提出,那何樂而不為?“雅夫人,你真是慈母之心。”
項少龍高興地走了。
可是不一會兒,趙盤黑著臉來了。
此時趙雅正跟趙倩在用晚膳,雖是郊野,但兵精糧足,晚膳還是很豐盛。
吃完了自己喜歡的幾樣肉,又隨便吃了點蔬菜水果,趙盤就來了。
趙倩一見趙盤這風塵僕僕,就知道盤表哥定是有急事,挨個營帳找姑姑來著。連忙有顏色地,帶著侍婢,出去逛逛,把屋子留給他們母子倆。
“說說。”
“說什麼?”
“那個女人,是你放過來跟我一起的?”趙盤氣得眼珠子都要瞪出來。
烏家堡分兩隊,一隊從密道偷運假嬴政(就是跟朱姬一起被關的那個)去秦國,一隊護送趙盤朱姬跟著送嫁隊伍。
趙盤都是知道的,在聽說朱姬被安排和趙雅一車,他還有些得意,想趙雅這下得緊張自己了,還不得快些來向自己示好。
哪知才過幾日,那個女瘋子(朱姬)就被送到自己這來培養母子情了,他虛與委蛇地臉都綠了,這才怒氣衝天地來找趙雅算帳。
“不錯,是我讓她去你那的。朱姬可是秦王的心頭好,你把她哄好了,好處多多。”
“你!”趙盤泄了氣,看趙雅明明吃飽了,還裝作不想搭理自己猶自吃得意猶未盡的樣子,心中一動,坐到在地,蹭了過來,雙手環住趙雅的一隻胳膊,“娘,盤兒誰都不想哄,就想哄娘。娘也不用給盤兒好處,只要別不理盤兒,別不對盤兒笑就行了。”
趙雅被趙盤逗樂了,似笑非笑地把手從趙盤懷裡抽出來,“公子盤,你娘我可做不來。我就是一懷春少女,還貪錢。”
“你!”趙盤騰地站了起來,指著趙雅,“你非跟本公子鬧是不是?本公子是對不起你,但是,你捫心自問,本公子對你是不是比對任何人都好?本公子從沒對任何一個人這樣用心,這樣好過,你倒來嫌三嫌四!”
趙雅也火了,趙盤這是做什麼,手指著自己聲討嗎?“我捫心自問?那你也捫心自問一下,本姑娘對你是不是也比對其他人好?我哪點又對不起你了?來我這大吵大鬧!”
趙盤倒是笑了,“本公子自是知道你對我最好,但是,怕你自己不記得了。現在你說出來,本公子就放心啦。”
什麼嘛!
什麼人?!
趙雅徹底無語了。
“那個朱姬現在對本公子好得很,好得,要不是本公子心裡掛念你,都想和她一起生活了。”趙盤扯過趙雅面前的盤子,撈到面前就吃。
“哦,她對你這麼好,你還餓成這樣?”趙雅好笑。趙盤一看就是和朱姬不對盤,連飯都沒吃就跑過來了。
趙盤鼻子哼了一聲,不理趙雅,繼續吃。
“哎,你慢點吃,又不是什麼好的。”趙雅看趙盤那餓死鬼投胎的樣子,有些好笑。這些都是她與趙倩吃剩下的東西了。她這個人挑食得很,無肉不歡,跟趙盤的食譜喜好差不多。現在經過她的掃蕩,剩下的她不喜歡,趙盤也不喜歡的東西了。
“要不是這些天跟我鬧彆扭,我能餓成這樣麼?我都瘦了!”趙盤沒好氣。
趙雅倒是覺得心裡暖暖的,趙盤這小子雖然自私了點,但也是,重視自己得很。
但也沒好臉色,敲了趙盤一記爆栗,“吃你的飯,還惡人先告狀!”
“哎呀,娘虐待兒子了!娘虐待兒子了!疼!”趙盤嬉皮笑臉放下飯,去呵趙雅癢癢。
“你!哈哈!你住手,嘻嘻!”趙雅被趙盤這一鬧,倒是也忍不住之前的冷意了,鬧成一團。
“臭小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趙雅作勢要去打他。
趙盤裝作驚嚇到,推門就跑,邊跑邊回頭喊:“娘,要打就來啊。”
卻是撞倒一個人。
低頭一看,是一臉黯然,的朱姬。
趙雅趙盤一陣尷尬。
朱姬站起來,向趙雅行了一禮,“雅夫人。”不忍看見自己兒子,朱姬轉過身就捂著嘴嗚嗚跑開了。
“盤兒。”
“幹嘛?”
“你快跟過去哄哄她吧。”
“不要。”
“快去。”
“好吧。只要你捨得,本公子有什麼放不開的。”趙盤大大咧咧去追朱姬去了。
第二天,趙雅再看到朱姬,她倒是挺開朗的樣子了。看來趙盤哄人倒是一高手。做秦始皇可惜了,該去做陪聊的MB才對,就是形象差了點。
這天行路沒多久,趙霖就喊太累了要歇息。
趙雅估計是她有些恐婚,見大樑城越來越近,慌亂了而已。
所以,趙霖不肯瞧大夫,她也不勉強。
吃飯的時候,趙雅還是跟趙倩吃,趙霖自己在房中,平原夫人母子一起,而趙盤項少龍一干男人聚在一堆。
眾人鬧哄哄的,趙盤也是跟李牧派來的軍士相處過,知道這些底層士兵的所知所想,也在樂平與平民百姓熱鬧過,這次放□段來,說幾句,倒是讓這些兵痞刮目相看,各個跟趙盤相見恨晚。喝酒吹牛好不快活。
項少龍從沒見過這樣的趙盤,本來他還擔心趙盤這個貴公子,向來都是自己一個人吃飯,今天突然跑來要和大夥一塊吃會龜毛得很,沒想到還挺會來事的。三兩句這些人就對他交心了。
莫非這就是王八之氣?項少龍看著趙盤若有所思。
其是趙盤呢,哪裡是為了收買人心?只不過實在受不了朱姬的“慈母”眼光,出來透透氣。
“今天的牛肉湯不錯啊。”趙盤隨口道,“你們都喝,都喝。這牛肉湯本公子平日都喝不上呢。”
項少龍陰陽怪氣道,“大王可是你公子盤的親舅舅,怎麼可能連牛肉湯都喝不上?”結果說完,發現大夥一起奇怪地看著他。
“怎麼了,我臉上長花了。”
“項將軍,耕牛是農家的勞力,跟人一樣對待,哪裡能吃?”趙盤解釋,“你們牧場自是不通農事,也難怪。”
項少龍語塞,這才想起,趙盤是趙王欽命的農官。這嬴政倒真有兩下子。
這時,趙雅從裡面急匆匆跑過來,“牛肉湯!牛肉湯誰喝了?!”
趙盤愣愣道:“我喝了,挺好喝的。娘,沒人給你們送湯麼?”
趙雅眼前差點一黑,“牛肉湯有毒!”
弓雖奸還是通姦?
趙雅話音剛落,趙盤就應聲倒下,臉上還帶著迷茫。
接著大廳裡眾侍衛也紛紛歪歪扭扭晃了晃,七零八落。項少龍也不例外,懷裡猶自抱著喝了兩口的湯碗。
趙雅暗恨這些人不小心。又自責自己怎麼就忘了劇情,若非今日發現牛肉湯聞起來奇怪,她都想不起來。如今耕牛不許宰殺,所以時人吃牛肉少,哪裡分辨得出牛肉湯有異?而趙雅從小嗜肉,牛肉更是喜歡,這麼一聞,就聞了出來。
看著大廳裡,橫七豎八躺著的眾人,趙雅心道,還好,方才自己發現有問題,就把自己與趙倩那份牛肉湯和平原夫人母子的那份調換了。如今也不怕他們起什麼么蛾子,禍害趙倩。按劇情,這湯裡下的該是蒙汗藥。
這般想著,就想去弄盆水來,把眾人澆醒。趙雅提起裙擺,跨過地上的人,去井邊打水。
端著水桶回來的時候,依稀聽見大廳有動靜,趙雅一驚,莫非?
便矮了身子,躲在窗地往裡窺視。
卻見霖公主正與其貼身侍婢在搬動趙盤的身體。
趙盤雖年幼,卻天生高大,又長期鍛煉,十分魁梧,趙霖和那個侍婢兩人累的氣喘吁吁,卻不肯放棄。
趙霖踢開擋道的幾個侍衛的身體,呵斥侍婢趕緊把趙盤拖出來。
兩人磨磨蹭蹭,半天才把趙盤給弄到自己寢室。
趙雅心中一動,轉身隱匿了身形。
趙霖和侍婢此時在寢室裡,氣喘吁吁,歇了一會,趙霖便道:“你一會就出去,等本宮事了,就用水把那廳裡的蠢貨還有雅夫人那個淫/婦潑醒,帶他們過來看看趙盤做了什麼好事。”
侍婢怯懦地看了一臉猙獰的趙霖一眼,“公主,可是魏國太子……”
趙霖道:“表姨(平原夫人)的親兄信陵君才是未來的魏王,那個做不了幾天的太子,本宮豈能毀在他手裡。只要握住趙盤的把柄,趙雅、項少龍還不任本宮擺佈?”
侍婢仍堅持道:“王后臨行前,吩咐過奴婢,一定要勸公主三思而後行。這平原夫人即便利用趙雅項少龍刺殺魏王,可公主你,你也毀了啊。”
趙霖一笑,“誰知道?這送嫁隊伍裡,誰會說出去?送親不成,公主反被弓雖女幹,這群人不想活了麼?何況,趙盤雖父輩式微,但總比魏國那個荒淫無道的太子高上不少吧?本宮回趙國後還拿捏不住趙雅母子麼?”
趙霖看侍婢還待喋喋不休,立刻喝道:“你再囉嗦,本宮殺了你。”
侍婢抿了嘴,只得應是。
便要出門。
卻沒想到,門吱嘎開了。
門口進來一華服女子,粉面含霜。正是趙雅!
“姑……姑”趙霖一驚。她怎麼沒被迷倒?
趙雅徑直走過來,唰地給了趙霖一個巴掌。趙霖剛一痛呼,便要掙扎,卻被十七制住,而那邊那侍婢也被十九按在地上不可動彈。
趙霖心知事敗,冷笑道:“姑姑何來也?方才盤表弟在本宮這喝了點酒,本宮剛想送他回去。”這是死不承認了。
趙雅一笑不與她分辯,“沒什麼,聽平原夫人說今晚牛肉湯好喝得很,本夫人特地給你端了一碗。”
趙霖一驚,看向旁邊一直不做聲的趙倩,果然看見她手裡顫巍巍端著一碗牛肉湯。
她怒喊:“趙雅,你想做什麼?!想對本宮做什麼?!”
趙雅微微一笑,“沒什麼,公主想做本夫人的兒媳婦,本夫人自忖高攀,想給公主介紹門好親事。倩兒!”
趙倩端著湯,看趙霖被十七抓的毫無動彈能力,那臉上的表情扭曲著恐懼,但那一雙眸子卻怨毒地瞪視自己。心中一狠,想著過去她對自己的種種欺淩,趙倩也放開手腳把湯給趙霖灌了下去。
趙霖第二天迷迷糊糊醒來,發現四周安靜地詭異,有人聲,但很小,有議論但嗡嗡地聽不清。
她拍拍額頭,睜開眼,卻見藍藍的天,太陽直灑下光來,刺眼。
四周嗡嗡議論的卻是送嫁的侍衛僕從們,依稀遠處還有幾個駐足向自己探視的貴女,那是自己的媵人。
她直起身子,頤指氣使地便要呵斥。
卻一下子看見自己光著身子,在驛站的露天花園裡,“啊”地叫了起來。
當下,方才的嗡嗡聲更大了,灼熱的目光肆無忌憚地在她光潔的身體上猥褻地流連。遠處那幾個媵人更是有說有笑。
趙霖又羞又怒,騰地想起了昨晚最後的記憶。
“想給公主介紹門好親。”
她轉過頭,果然見身邊躺著個衣不蔽體的男子,卻是斷了腿的表兄趙德!
她頭皮有些發麻,雙手捏緊,趙雅!
“你們!”趙霖也不遮掩自己的身體,大喇喇站起來,手指著那圈圍著自己的侍衛,“不想死的話,現在就把你們的眼珠子挖出來!”
侍衛們一驚,面面相覷。
卻沒有人動手。
趙霖更怒了,“你們不動手,本宮會讓你們死的很難看。”
面對發怒癲狂的趙霖,那幾個媵人貴女立馬四散,侍衛呆立原地。
趙雅看戲看得差不多了,才從一排屋子後面閃身出來,“這些侍衛,是王兄指派給本夫人與項將軍,另有任務在身的,並不歸公主你的指揮。至於那些僕從,倒真是你的陪嫁,你挖了他們的眼珠子也沒什麼,只不過入大樑城,惹人笑話而已。”
“是你害的我!”趙霖便要上來與趙雅拼命,卻被十九制住。
趙雅笑道:“是你自己害人不成,自食惡果。”又道:“不過你放心,你與少原君的事情,畢竟是兩情相悅,本夫人以及一干侍衛,不會做這棒打鴛鴦的惡人,只要你以後謹言慎行!”
卻聽平原夫人從遠處跌跌撞撞跑來,“德兒!德兒!”
趙德本莫名其妙,現在見自己娘過了來,立馬找到了救命稻草,“娘!”
趙雅一禮,“平原夫人。”
平原夫人鼻孔朝天,表情嚴肅,“不敢。不知我家德兒又犯了什麼錯,讓夫人在此教訓?”
趙雅暗笑,這平原夫人果然老奸巨猾,揣著明白裝糊塗了。
“本夫人也是聽到有動靜剛來呢。這不正在問麼?”
平原夫人一皺眉,“德兒,你腿腳不好,到底是誰把你背過來陷害你的?!”嘴裡是問趙德,眼睛卻盯著趙雅。
趙雅也毫不退讓地與她對視。
這首惡的義正言辭,她有什麼好心虛的?
趙德一聽,立馬會心道:“是,是趙盤!趙盤陷害的我!我怎麼會不識大體到跟霖公主鬼混?!”
話音一落,趙雅還未開口,眾侍衛卻七嘴八舌起來,“瞎說八道!公子盤昨晚被人下藥,到現在還在大廳昏睡,我們大夥都可作證!”
“就是,我們昨晚都被人在牛肉湯下了藥,除了這個少原君,別的男人都是在一起的!”
“就是……”
“公子盤是好兄弟!”
……
……
聽著這話,趙雅雖困惑他們跟趙盤這麼快就好成這樣,但也高興,善惡到頭終有報,黑白不是兩片嘴皮子就可以顛倒的。
當下趙雅就發作了,“少原君!現在你還有什麼好說?弓雖女幹公主,誣陷無辜!”
平原夫人沒想到這些人證如此向著趙盤,本來想著趙雅母子一向人緣不佳,而自己為亡夫平原君守節,輿論會向著自己,自己再渾水摸魚顛倒黑白,就可以反敗為勝。
沒想到……
平原夫人便道:“雅夫人,德兒年輕不懂事。又因為腿腳與公子盤不對付,並不是有意栽贓。你別跟他計較。”又道,“至於弓雖公主,雅夫人,此話不可如此說來。若是弓雖女幹,德兒何必在這光天化日?直接去公主寢室不是正理兒?”
趙雅無視一旁趙霖漲的紅裡透黑的臉色,似笑非笑地問平原夫人,“那以夫人之見,這是?”
平原夫人此刻只能打落牙齒往肚裡吞,“年輕人血氣方剛,又是青梅竹馬……”
趙雅笑道:“夫人不必憂心,此事唯有在場的諸位知曉,必不會外傳。”
平原夫人看看在場這上百號人,心下一陣叫苦,又毫無辦法。只得看著趙雅春風滿面地帶著一干人等離開,還倒欠她一個好大人情。
此處只剩平原夫人、趙霖、趙德,以及跟著平原夫人來的兩個侍婢。
在趙霖穿衣服的時候,趙德就抱怨了,“娘,剛剛為何要承認什麼青梅竹馬!孩兒是被陷害的!”趙德真是什麼都不知道,這件事由始至終都是她和趙霖密謀,對這個斷腿的兒子,什麼都沒要他參與。
平原夫人不耐煩道:“行了。弓雖女幹聯姻公主可是要殺頭,不論魏趙皆不會放過你!哼,這個趙雅好生陰毒!”完全忘記了這個計策是自己定來陷害趙盤的。只不過現在搬起石頭砸了自己腳。
“那娘,現在怎麼辦?”
“為今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趙霖卻插話過來,“表姨,為何你昨日未按約定幫助與我?害我……害我……如今可如何是好?”
平原夫人見趙霖對自己已經無用處,哪裡還給她好臉色看:“你自己天生□,勾引我家德兒,壞他名聲,真是可恥可恨!”
趙霖不可置信地看向平原夫人,“你說什麼?”
平原夫人鄙夷一笑,“要不然是什麼?難道是你下毒迷惑公子盤不成,反而對我家德兒下手?”
趙霖身型一震,是啊,她什麼證據也沒有。說是平原夫人指使的,說穿了也沒人信。“本宮拼個打入冷宮也要告訴太子,本宮被你兒子弓雖女幹!”
平原夫人扶著趙德爬上一個小涼轎,兩人便離開了。理都沒理趙霖的威脅。
方才在場的人太多了,都認為他們無媒苟合。事發地點又不在公主寢室,如何令人信服趙霖的弓雖女幹之說呢。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三更哦第一更送上~~
作者:
藍桉
時間:
2012-7-18 09:53
項少龍豔遇
項少龍醒來,一陣後怕,還好是蒙汗藥。也不知道是誰搞的惡作劇。
基於擔心嬴政和朱姬,他還是第一時間去看了他們。
朱姬還好,趙盤因為喝湯喝得多,藥效還沒過,又不能像對待那些侍衛般,潑涼水。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醒。
和朱姬隨便說幾句,出來後,就看到不少侍衛從西南角的花園裡出來,三三兩兩一臉淫/笑,邊走邊竊竊私語。
項少龍正想問個清楚,便看到平原夫人帶著少原君趙德怒氣衝衝地也從西南角出了來。
發生了什麼事了麼?
項少龍輕手輕腳地往西南角走,卻不期然聽見有少女嚶嚶哭泣之聲。
他定睛一看,那少女如瀑布般的黑髮披肩散落。蹲在地上抱著自己哭得悲慟不已。明顯不合身的衣服穿的很匆忙,顯露出纖細的身材。尤其那水蜜桃型的臀部在清晨露水中格外誘人。
項少龍當下口乾舌燥,心道,不好,那玩意硬了!
剛想走,卻不小心踩到了樹枝。
那少女被驚動,側眼瞪視過來。
卻是霖公主。
項少龍胡亂行了一禮,也不敢直起身子,因為□的帳篷未免太過明顯。
趙霖本待發作,突然眼波流轉,向項少龍濕漉漉看過來。
項少龍本來對這個不大?頭露面的霖公主,多有些好奇,幾次見面都覺得她過於清冷。此時一看卻是楚楚可憐。
他蹲□來,臉上顯出一種傻笑,柔聲問:“你,沒事吧?”
趙霖要站起來,卻在起身地一瞬裝作腿麻,一個委頓就要跌倒。項少龍趕忙把她拉進懷裡。
這下四目相接,王八對綠豆,天雷勾地火,一雙癡兒女,乾柴燒烈火。
趙霖正準備再行勾引之計時,項少龍卻戀戀不捨地放開她一副正人君子模樣“sorry。我忘了你們這裡男女授受不親。”
趙霖暗啐一口,那下面方才都頂的自己直膈應,現在扯什麼授受不親起來!
項少龍見趙霖一副淒悽楚楚的樣子,心一軟,“我送你回去吧。”雖然不知道出了什麼事,項少龍下意識想保護這個女孩,盡自己的紳士風度。
自從烏廷芳走後,他一直沒遇上豔遇。
也不對,那個趙倩公主,貌似就是之前自己在王宮遇見的那個宮女。
趙霖在項少龍的護送下,緩緩穿過庭院,一路上眾人的目光竊竊私語都讓她表面上故作的高貴和嚴肅,在手心冷汗中不斷喪失。
項少龍雖奇怪和不明就已,但一時也不方便詢問。
終於在進入寢室,趙霖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項少龍適時地詢問,被趙霖撲進懷裡,哭訴起來。
在趙霖的敘述中,她同樣昨晚也被牛肉湯迷昏,醒來就被人剝了衣服與趙德放在一起。她想不明白為什麼有人要陷害她。
項少龍大驚,沒想到昨晚竟然會發生這種事!
他可是正經的送嫁大將軍,公主被人□,發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他深感對不住趙霖。
趙霖吃不准項少龍與趙雅關係如何,只請他幫忙還她清白。
項少龍一口答應。
懷揣著鬱悶和不解,項少龍去找人調查。
侍衛和僕役口供一致:霖公主與少原君通姦,已經被雅夫人處置了。
平原夫人和少原君趙德被趙雅軟禁在房間,不許任何人探視,也不許他們和自己的僕從接觸。
項少龍找到趙雅的時候,她正和趙盤趙倩一起用午膳。因為霖公主的事情,他們今日不趕路了。
“項將軍?”趙盤放下手中的烤肉,抬著下巴說得很慢。表達了他對無故闖入者的不歡迎。
項少龍心裡揣著事,又因為他是嬴政,也不還嘴,“雅夫人,聽說平原夫人和少原君被你軟禁了?”
趙雅點點頭,走下幾案,到項少龍面前來,“我正打算找你商量呢。不如你也坐下來邊吃邊說。盤兒和倩兒都不是外人。”
項少龍看向趙倩的時候,見這青春少女一臉羞澀,不禁胸中一蕩,“好啊。”
項少龍胡亂扒了兩口飯,總算從趙雅口中理清了趙霖、平原夫人母子、晶王后的關係,又聽說他們受信陵君指使要誣陷趙盤,要脅自己和趙雅,幫忙殺魏王。
“現在平原夫人母子與信陵君的計畫被我們破悉,為免打草驚蛇,引起信陵君的反擊,我把他們軟禁在這裡的驛站,不跟我們一起去大樑。”趙雅道。
項少龍點點頭,確實應當。
吃完飯,項少龍心裡不時想趙雅與趙霖的話,一時分辨不清誰的話是真的。
如果趙霖是真話,那麼害她清白,誣陷少原君的就是雅夫人了。而雅夫人也有理由這麼做,她與晶王后關係向來不好,又與平原君府因為趙盤結仇,此番一舉兩得,就是以後回到趙國都是保住權勢的好手段。
如果趙雅說的是真的,那麼趙霖為什麼要騙自己?
可她那麼高貴聖潔的樣子,對陌生人的自己有什麼理由要欺騙?
項少龍的心不由自主地偏向了趙霖,畢竟一段時間以來,對趙雅在趙國各種計策手段,他有了很深的印象。
“項將軍?”
一個嬌嫩羞澀的聲音。
項少龍從亂序的思緒中回神,回頭看去,那一襲桃粉色宮裝,一臉嬌羞的少女,正是趙倩公主。
項少龍眼前一亮,“是你啊。小兔。”
“小兔?”趙倩好奇了,走近了兩步。
“上次在趙王宮,我們見過一次,我當時以為你是宮女,到處抓兔子。”項少龍熱絡非常。
趙倩撲哧一笑,“你叫我小兔,我叫你什麼?”
“叫我大牛哥吧,我又黑又壯的。”項少龍也喜歡和少女的調笑。雖然趙雅很美豔,但是自己在她面前從來不似跟其他戰國少女相處得輕鬆。
項少龍想,女人還是單純點可愛啊。
項少龍帶著現代的幽默和西方電影的紳士以及地攤黃色文學的邪魅,把趙倩這個涉世未深的小女孩哄得開心的同時,也把那個哭哭啼啼的趙霖給拋到腦後了。
接下來的幾天,緊趕慢趕,終於來到了大樑城下。
趙霖也沒有動作了。
就是有小動作,趙雅也不擔心,自己手裡這麼多人證,趙霖她敢?!
“夫人,信陵君已經在大樑城外等候多時了。”侍衛稟報。
“信陵君?”項少龍來了興趣,仔細看了看遠處門口正在交談的兩個華衣男子。
雖看不清面容,但那遠遠的風姿就令人折服。
不知哪個是那個大名鼎鼎竊符救趙的戰國四公子之首信陵君魏無忌。
車隊漸漸近了。
兩個華服男子之一的略顯中年的美男子,俊朗面容上全是一副外交笑容,“這位可是趙國送嫁大將軍?久仰。”禮賢下士是他的拿手好戲。
可惜項少龍是香港仔,不識禮數,當下敷衍地拱拱手,“久仰久仰”,絲毫沒表現出什麼激動。
不過信陵君也不把項少龍這個無名小卒放在心上,對他的無禮,蔑視的感覺都不想發,徑直走到正在下車的趙雅面前,扶了她一把,“夫人,多年未見,夫人面容更勝往昔。只是越發清減了。”聲音低沉用心,眼神驚喜癡戀。
趙雅心漏一跳,這信陵君對原身趙雅可是愛慕喜歡得緊,自己可不要這樣。
連忙把手抽回來,裝作略顯尷尬的神情道:“見過侯爺。盤兒,你也來見過信陵君。”
趙盤見趙雅不被信陵君“美色”迷惑,動作標準合格,心裡也高興,跳下車來,“盤,見過信陵君。”
信陵君一見趙盤,就知道為什麼趙雅方才尷尬了,心下不禁有些洩氣,好容易趙雅來一趟,卻只能幹看著,嘴上敷衍道:“公子盤果然是年輕俊傑。”
這邊趙雅母子與信陵君交談冷淡,那邊項少龍與另一個年輕華服男子卻是熱絡非常。
那華服男子,果真美人,他的美不似李園的清雋,也不似信陵君的威儀俊朗,卻是一種近似女子的陰柔之美。
“我知道,有不少奸邪小人嫉妒本君才華,又不敢當面與本君爭鬥,只能在背後重傷本君與大王的關係。”那年輕人憤怒,桃花眼卻水波淋漓地看向項少龍道,“本君行得正坐得直,根本不懼這些流言蜚語。項兄如此人傑,想必也不會聽信流言吧?”
“那是那是。”項少龍尷尬一笑,還是離那年輕人遠了些,怕那人心生不滿,連忙插話題,“方才我見你和信陵君好像有些爭執,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年輕人道,“信陵君一大早就關閉城門,為迎接趙國公主,卻連累百姓進出城門,在這寒風中饑餓受凍!”
“師兄,我等在此等候發現不少老人孩童支撐不住。就是乾爹在車中都不耐嚴寒。”一個女聲,溫柔輕緩,如一股清流。
“清兒,不必如此。老夫還撐得住。只可惜那些連車都沒得做的百姓老人。”
趙雅在旁聽得明白,這年輕人哪裡是為了什麼百姓,分明是自己師妹和老師被堵在門口,來接人的。這三個人一夥,一唱一和矯揉造作,明明自私,卻說的好似十分為國為民似的。信陵君作為一國丞相反倒不如他憂國憂民一般。
趙國公主出嫁對三晉聯姻合縱抗秦,意義非凡,兩國俱是隆重對待。到了這人嘴裡,倒仿佛是一般貴族出遊一般隨意。
就是以前楚國李園回趙國老家祭祖,趙穆不也封了城門,等候以示尊重麼?
這是禮節。
趙雅出聲問:“此人是?”如此女裡女氣,大概是傳說中有名的斷袖分桃龍陽君吧。
“此人是大王新寵,龍陽君。家世卑微不通禮節,夫人不要計較。”信陵君也背著一肚子氣。
作者有話要說:二更~~~
三更因為大姨媽突然來臨,難產了
宴請
大樑城比邯鄲城建築的雅致,更顯綺麗纖細。樓簷窗櫺空靈小巧得多,色彩也濃郁濕潤,街道窄小,鋪設的石板卻更平整細膩。魏國是六國中面積最小,卻是兵器最為犀利的,這也體現在大樑城建上,處處建築設施小而精細,哪怕是一磚一瓦都有繁複的花紋,獨具匠心。
趙國送嫁的隊伍被信陵君安排在他的一所空置別院,臨著的是魏國的賓館,專為各國貴客入住。
自趙國使團進駐後,便可以時常看見對面的賓館車水馬龍,熱鬧非凡。
此番韓趙魏三晉,又一次聯姻,除秦國外,列國都派使者前來觀禮,以示對合縱抗秦之事的重視。
趙雅在入駐時,看到李園的車駕從賓館裡駛出,連晉為車駕。就這麼與趙國使團擦肩而過。馬車噠噠噠的聲音,一直敲在趙雅心上。
她瞅著那青色紗曼下隱約的峻拔身影,隱隱歡喜,隱隱緊張,他還在誤會自己?還是會想明白趙盤的劣計?
直到那馬車遠去,被趙盤沉著臉拉了一把,回過神來,才落寞地一想,那李園不會再像邯鄲時突然給自己一個笑臉:夫人,園回來了。
掩飾著心裡的苦澀,也不想對趙盤發脾氣,推說自己累了,便回了房休息。
不多一會,項少龍就派人告知,說魏王在宮中設宴,款待趙國送嫁使團,以及列國觀禮使者。
趙雅這才打起精神,梳妝打扮了一下,便和項少龍進宮。
到了宮門,卻見趙盤竟也是一身廣袖華服,頭戴高冠,要跟著進宮。
只說,他既然要去當嬴政,到了秦國與王子成蛟爭太子之位,現在見一見魏國高官貴族,探探虛實,也是一種資歷。
項少龍很興奮,連忙答應了,他越來越看好趙盤。
趙雅瞥了趙盤一眼,見他臉上並無異狀,恐是自己太敏感,處處以為趙盤看著自己。
也就點頭讓他跟著了。
魏國王宮延續了三晉中原貴族氣象,也是九層土台,聳入雲際,如山如階,倚階而建的房舍纖巧空明,奇麗別致。如不是冬日,必定鬱鬱蔥蔥如仙山福地。
“也是,冬日太過苦悶枯燥了。”趙盤隨口一應,讓趙雅反應過來,自己方才脫口而出了心中所想。
“呵呵,不過盤兒是農官,也知道冬日農閒,農人可以休息也是很歡喜的。”趙雅道。
趙盤卻一皺眉頭,“農民太過清閒,一身骨頭養到春耕都懶了,還要我等官吏去催耕,不然總誤了農時。若是,忙時耕種,閒時操練征戰技巧,不僅可以減去懶骨頭,還能為國家添些兵源。”卻是越說越眉開眼笑。
項少龍適時插了一句,“王……公子,秦國的商鞅變法就是實行了這一條耕戰之法,使得秦國富強,如今國力據七國之首。”
趙盤卻臉一拉,“本公子還以為這法子是本公子剛想出的呢,真沒勁。”
趙雅好笑,拉拉趙盤的袖子,“盤兒能想到自是厲害的,那些直接知道耕戰之法的人或許看上去不費吹灰之力就理解了,不過這思考的過程或許他們一輩子都得不到。
孔子贊顏回的舉一反三,好似很難得,但是如盤兒這樣處處善於思考,積累這樣的思考過程多了,自然能夠做到。而那些看似討巧直接知道的人,卻永遠是填鴨式,一就是一,永遠做不到舉一反三。”
“說得好。”
趙盤正消化趙雅的話時,後面傳來一個和煦蒼老的聲音。
轉頭一看,是鄒衍、琴清和龍陽君。
各人行過禮後,趙雅笑道:“鄒夫子謬贊了。”
鄒衍摸了一把花白的大鬍子,笑道:“夫人太過謙虛。其實世人認為拜得名師就能學得一身學識,但是,學出來後總有高低,於是就認為是學生的資質有高低。但,其實不然,勤學好問,其實就是一個思考的過程。思考得多,問得多,自然會觸類旁通,舉一反三。”
趙盤乖覺一禮道:“趙盤謝鄒夫子教導。”
琴清走到趙雅面前,清澈的眼神十分真摯,“雅夫人,琴清素來佩服有見識的女子,如今能結識夫人,真是琴清之幸。”
“能得琴才女一句誇讚,本夫人也榮幸得很。”要不是以前看電視劇,對琴清的做作不喜得很,加上之前在城門口看見她滿嘴仁愛,實則謀私趙雅現在都要忍不住對她心生好感了。
“你們二人就不要互相誇獎了,老夫腹中甚饑也。”鄒衍一句話,逗得大家直樂。
除了項少龍。
琴清也發現了,項少龍自看到自己後,兩隻賊眼就沒離開過自己的臉,當下帶著自矜和清冷的語氣道:“項將軍,為何盯著琴清看?可是琴清有什麼不得體的裝扮?”
趙雅這才注意到項少龍,這人果真是把琴清認作現代的前女友秦青了。
“小青?真的是你?”項少龍不置可信地驚喜出聲。
趙雅怕項少龍做出什麼丟臉的事情,連忙道:“少龍,這是秦國的琴才女,是列國有名鄒衍夫子的乾女兒。不是你老家的那位姑娘。”
項少龍回過神,看了看趙雅,又看了看琴清,“可是,可是……真是太像了。”
趙雅已經側過身,擋在項少龍和琴清中間,向龍陽君三人道:“三位請入殿吧。”
鄒衍也覺得項少龍在搭訕自己乾女兒,在列國這樣的人多不勝數,一方面不勝其擾,一方面也覺得倍兒有面兒。
當下帶著龍陽君,護著琴清入了大殿。
見三人走了,趙盤陰陽怪氣道:“項將軍,你也太過風流了吧,連琴才女也想沾手?”
項少龍卻拉住趙雅道:“你說,會不會是小青也過來了,只是還在生我的氣,不肯認我??——”
卻是趙盤一把拽出項少龍的手,“被對我娘動手動腳。”
項少龍忙道:“不好意思,我只是,太激動了。”
趙雅揉揉發紅的手脖,“沒事。不過琴才女確實不是你的那個小青。”
趙盤嗤笑:“那個小青姑娘是項將軍的心上人?項將軍真是粗心,連兩個不同的人都能認錯。如果真是心中所愛,哪怕長得一模一樣,也能第一眼認出。”卻是看向趙雅。
趙雅接觸到趙盤的眼神,暗歎了一聲,趙盤說的真沒錯。自己占了人家媽的身體,都被認出來了。
項少龍不理趙盤的諷刺,還是想去證實,便急急往殿內去。
趙雅也帶著趙盤慢慢入殿。
入殿時,趙雅便感到不少目光往自己身上打量,甚至有些放肆。
她猛地抬頭,卻抓住了魏王渾濁目光中一閃而過的淫邪。
不由自主抓住旁邊趙盤的手。
“嗯?”趙盤疑惑。
“沒事。”趙雅深吸口氣,她可是肩負合縱聯姻趙國送嫁正使,也不懼這些人。看就看,反正穿得嚴實。
走到趙國使團的位置,即是魏王最近的上位,坐下。
對面的信陵君便當先向趙雅遙敬一杯,目光柔和溫暖。
趙雅也舉杯應和。
果然,這兩人一互動,盯在趙雅身上的淫邪目光立刻消失了,連魏王都端正起來。
趙雅舒了口氣,雖說忌憚信陵君,但好歹此人是真心愛慕趙雅,又有權勢。
趙盤卻是在下垂衣袖中的手握得緊緊的。
此回,可不是趙雅招蜂引蝶,而是這些人太過肆意。
他看向趙雅,卻一時,惶然,此婦人顏色殊麗,面容如同二十出頭,一顰一笑帶著天然的純真。一點都不是自己母親。
趙雅驀地心中一揪,自己怎麼會開始還去試探?這明顯的差別,差別到,他不用看,哪怕只是待在她身邊,都能感到這氛圍,與母親的不同。
趙盤沉默了。
這一次,他突然覺得,娘真正沒了。
趙雅與項少龍和幾個權貴禮節性地相互祝酒,聽魏地別有風味的祝酒歌,才發現趙盤的情緒有些不對。
不過人聲鼎沸,你來我往,趙雅一時也顧不上,只想著回去問問就是,反正這孩子老這樣。
這時,門口的太監捏著嗓子,長喝一聲:“楚國國舅到————”
殿中安靜了一下。
趙雅卻是僵硬地扭過頭來,看那人略顯清瘦的高高個子,穿一身廣袖長袍,長身玉立在冬日傍晚的殘陽下,整個人看不清,輪廓卻明晰耀眼。
天地俱靜。
趙雅看他從容不迫,帶著一抹閒適的笑,大步走到魏王跟前,側對自己,向魏王行禮,奉上禮品。
才轉身看向自己,“雅夫人,邯鄲一別,如今又見了。”溫文有禮,笑不及眼底。
官方、禮節。
趙雅心中一沉,也低頭回禮,“是啊。”
倒是項少龍,跟李園說說笑笑幾句。
趙雅看向趙盤,想和趙盤說什麼,可是,耳朵裡淨是李園的話,不大不小,塞的趙雅聽不到別的聲音,也想不起自己要講什麼。
張張嘴,又閉了上去。
趙盤也是一腹心事,見趙雅的表情,也不說什麼,只是臉色更差了。
趙雅終覺無趣,便撿了桌上的果子吃,刻意不去注意李園。
她覺得有點熱,有點餓。
接下來,宴會上的歌舞昇平,信陵君時有時無的接觸示好,趙雅總入不了神,也反映慢半拍。
一個太監送菜的時候,突然遞給趙雅一個竹簡。
趙雅手中一涼,有些忐忑和期待地偷偷摸摸看了眼,是李園!
他叫自己殿外側園中松樹下見。
這,是,趙雅激動起來,這是願意給自己個解釋的機會還是他其實早就看破趙盤的陷害了?
她看向李園,見其正和琴清相談甚歡,不由有些苦悶,但手中握緊的涼意也如仙家寶物,快樂如香煙般,一絲一絲地注滿心膛,擠走苦悶。
她瞥了眼趙盤,見他還在滿腹心事,喝酒不說話。
便悄悄起身,往殿外走。
走到臺階下,向李園處看了看,正好四目相對。
趙雅與他溫潤的眉目一對,卻是很沒出息地低下頭,匆匆趕去松樹。
等了一會,趙雅被這冬日冷風,吹得酒有些醒了。
不過肩膀也僵了。
李園還沒來。
這?
趙雅擔心地又掏出竹簡,卻聽有腳步聲由遠及近。
黑暗中只看到他高高的個字,廣袖峨冠。
正待趙雅出聲詢問。
來人卻道:“聽到李園叫你,你便來了?你知不知道你剛剛在殿上那副魂不守舍的樣子,有多丟人?跟你說話,聽不見,拉你也沒感覺。可是,李園呢,他根本看都不看你,只顧著跟琴才女相談甚歡。你沒有自尊心麼?!”
是趙盤!
作者有話要說:有點遲了,方才停電
魯公秘錄被盜
趙雅原本的忐忑和旖旎在見到趙盤的一瞬,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羞惱,“趙盤你設計耍弄我?!”
趙盤側過身,仰起下巴,垂下眼角,睨視她,“這計策如此破綻百出,你都輕信而來。【 ]你是傻瓜嗎?若不是我,而是別人,你此刻豈非危險?”
趙雅在趙盤出現的時候就已經發現那破綻了,李園若是想見自己,機會多的是,自己又非未嫁女兒。根本不必要偷偷摸摸跑這裡來。此刻兩人俱是正大光明的使者,不像在邯鄲,不是避開趙穆就是李園潛伏。但是趙盤的諷刺太過刺耳。
趙雅便道:“別人也沒你這麼無聊設計於我,不過,你這是在關心我?”趙盤在意她,她清楚,但是,今天卻是頭一會這麼關心她的安全,向來,這小子對她個人安危放心得很,個人操守就是另說了。
趙盤聽了前半句還張口就想反駁,但等後半句一出來,就仿佛被人掐了脖子,氣喘不過來,臉也漲熱。
“本公子哪裡關心你,只不過這魏國君臣上下人等俱是好色之徒,你又……你岔什麼話題?!本公子在警告你別和李園唔……”
卻是被趙雅欺身而上,捂住嘴,柔媚的面容近在咫尺,月光下白皙的肌膚仿若一汪泉水般剔透,若有似無還有股溫香。趙盤一時心亂,想呵斥她放開,卻聽她小聲道:“噓!有人過來。”這一聲輕氣呵在耳邊,癢癢的,好生不舒服。但趙盤還是不動了,集中精神向來人的細微聲望去。
趙雅見趙盤不掙扎了,也放開他。緊張地望向那人。
只見一個黑衣蒙面人,左顧右盼,身體輕盈地往宮牆出一躍而出。
趙雅和趙盤對視一眼,從對方眼中皆看到危險的意味。
這黑衣人如此鬼祟,必是目的隱秘,被人發現定要滅口。而且不知道他是否還有同黨。還是及早離開是非之地為妙。
便輕手輕腳由趙盤拉著,急匆匆趕回大殿。
到位置上坐好,信陵君便問:“夫人何故臉色如此蒼白?可是方才發生了什麼事?”
“無事!”趙雅還未及回答,趙盤就搶先道,“我娘她只不過是旅途勞頓未休息好,方才又喝了點酒罷了。”
見趙盤這般說來,趙雅也點頭不像有事的樣子,信陵君便放了心,隨口讓她休息下,也吩咐魏國還想過來給趙雅敬酒的大臣退下。【 ]信陵君如此作態,趙雅心裡感謝,向他笑了笑。
趙盤卻是剛放下的心又糾結起來。
這時,趙雅再看向李園,卻不復方才的緊張了。只是失落的多。
“雅夫人,若是不勝酒力便和我一同飲茶吧。”琴清一臉關切,“這茶水雖不如美酒綿醇,卻也是回味無窮。最是適合心境清淨了。”
琴清的話,雖然很溫暖人心,但,不知為何,趙雅總覺得這話裡有些不對勁兒。但苦笑,不會是自己因為嫉妒她吧?
“琴姑娘,這茶葉是我娘製作而成的。你手上的這杯茶,用的還是我們樂平城夫人府裡古井旁的那棵茶樹的葉子。最是香濃。也是今年我家大王送予魏國的禮物之一。”趙盤侃侃而談。
琴清卻是一臉尷尬的笑,“我倒是班門弄斧了。雅夫人可不要笑話。”
趙雅笑笑表示不會。
不過趙盤的話,倒是在殿上引起眾人議論紛紛,看向趙雅的目光也不再是清一色的欲念,而多帶了審視和驚奇。
這茶水和茶點,在列國間一經出現就引得無數雅士青睞,寧可食無肉,不可飲無茶。而現在這極雅致的茶與面前豔光四射的淫/婦,卻連在了一起,如何讓人不奇?
趙盤享受了一番與有榮焉,“其實,我樂平出產,除了茶葉茶點,還有可用於平日佐餐的果酒,以及會自動鳴唱的音樂盒。”
倒是在六國使者面前作起了廣告。
趙雅暗自好笑,卻不期然,一直未與自己講過話的龍陽君插話過來,“雅夫人,未知你方才在殿外可見過貴國的送嫁大將軍項將軍?”
趙雅不知道龍陽君怎麼這麼問,但還是才發現,項少龍不知道跑哪裡去了。
這琴清還坐在這,他總不會再去別的地方吧?
“未曾。本夫人方才喝多了去殿外醒酒,回來便沒再見過項將軍。想來可能有事牽拌住了。不知龍陽君可有事找他。本夫人可以回駐地告之。”
龍陽君一笑,有些意味深長,“無事。”
趙雅未及細想這意味深長,那邊一直主持宴會的信陵君站了起來,臉色鐵青。一旁站著的一身戎裝漢子是剛來報信的欣陵君座下四大劍客之一囂魏謀。
“信陵君可有事?”魏王有些幸災樂禍,這個弟弟實在太過優秀,以至於人人皆知魏國有信陵君,而非他魏王。
信陵君強笑一下,“大王,下臣家中遭竊,下臣要趕回去。還望大王恕罪。”
說罷,也不等魏王發話,便帶著囂魏謀等一干爪牙離去,囂張不可一世。
信陵君如此緊張急切,令殿內人等慌張起來,紛紛猜測他丟了何物。
趙盤捉了趙雅的衣袖,輕聲道:“魯公密錄?”
趙雅一下子,反抓趙盤的手,急切問:“你怎麼知道?”
趙盤撇嘴,“就是知道。那項少龍,他?”
趙雅道,“不知道。”
她根本不想偷什麼《魯公密錄》,這玩意對她也沒什麼用,甚至她都想寫本《雅夫人密錄》來玩。而且之前已經跟項少龍透過氣,他們這次只是來送嫁,其他什麼都不管。項少龍吃飽撐著了?
那麼其他人,還有誰想偷?
掃視了一遍殿上人,覺得人人有可能。
宴會拖延了一會,沒了信陵君這個主持人,眾人也沒了興致,紛紛向魏王告退。使得魏王更加對信陵君心生不滿。
趙雅也和趙盤離席回到別苑。
一進來就打聽,項少龍回來沒有?
僕從告之,尚未。
趙盤急了,“莫非真是項少龍?他,好大膽子!莫要連累我們才好。”
趙雅安慰了他幾句,自己心裡也擔心起來,這項少龍搞什麼飛機啊。
催趙盤回去睡覺,趙雅想弄些果汁醒醒酒,剛進了廚房,便看到一黑衣人從院牆上跳下來。
她剛想喊,那黑衣人一拉面罩,露出臉,“是我啊,項少龍。”
“你?!”趙雅又急又氣,“是不是你去偷信陵君的魯公秘錄了?!”
項少龍一邊脫黑衣一邊往裡走,“這件事情與你無關,你別管了。”
趙雅氣急,“之前不是已經說好,只是送嫁,不……”
“夫人,夫人,信陵君帶人闖進來了!”一個僕從惶惶張張跑過來。
項少龍面色凝重,“夫人你去前面拖一下。”
趙雅知道現在不是吵架的時候,只得,先去前面堵信陵君。
信陵君也不復之前對趙雅的溫和,而是凝重嚴肅,“雅夫人,有竊賊從我府上逃竄到此處。還請夫人見諒。”說罷一揮手,身後爪牙一湧而進。
趙雅卻是連句話也沒撈到說。
見一眾人等進去翻箱倒櫃,趙雅故做關心問:“不知君上府中可曾丟失物件?”
信陵君道:“並無丟失,只不過此賊竟敢到我府上作惡,實在可恨!”
趙雅有一搭沒一搭和信陵君說話,也不是很擔心項少龍。他可是有主角光環。只要別讓她當炮灰就好。
不一會,囂魏謀來報,“君上,並無查獲。”
信陵君一皺眉,“可是一處一處俱查探過?”
囂魏謀道:“只有兩位公主處並未查探。”
於是,趙雅按劇情不斷地說什麼“公主未嫁之身”“金枝玉葉”“不可闖入”等等廢話,還是讓信陵君進了趙倩的閨房。
只不過大出趙雅意料之外的是,項少龍並未在此上演香豔鏡頭,而只有趙倩一人驚恐地抱住自己。
安慰了趙倩兩句,信陵君也抱歉了一番。
眾人又往趙霖房間去了。
果然項少龍與趙霖衣冠不整抱在一起在床上滾。
這逼真得趙雅都看不出來他們在演戲。
於是,信陵君果如劇情所演,認為自己拿捏住項少龍的命脈,與他密談去了。
趙雅與被驚醒的趙盤、趙倩,以及剛“滾完床單”的趙霖,在大廳等著。
趙雅、趙盤、趙倩在一起竊竊私語,而趙霖獨自沉默。
按劇情,此時項少龍應該被信陵君拿捏去,同意放了平原夫人母子和刺殺魏王,代價是放趙霖離開。
果然不一會兒,信陵君和項少龍仿佛情人般濃情蜜意地手把手從裡面出來。
正待告別,一直沉默的趙霖突然道:“表舅(信陵君),可是在追捕一名黑衣人?”
廢話,這信陵君一來,手下俱是在盤問,有沒有人看到黑衣人。
信陵君眼一眯看向只著單衣:“莫非你看見了?”
趙雅等人也擔心地看向趙霖,她剛才陪項少龍演了一齣戲,沒理由現在再出賣他吧?
趙霖道:“我並未看見。”
卻在眾人歇了一口氣的時候,又補充道:“不過盤表弟武功高強,平日裡也喜好穿黑衣。”
這一句話如一石激起千層浪。
信陵君想起,方才趙盤的的確確有一段時間消失,和他一起消失的還有雅夫人。
朱姬的心思
趙雅見信陵君審視的眼光掃射過來,連忙道:“霖公主,你這是什麼意思?盤兒武功如何你在深宮又如何得知?再說盤兒向來好美衣,即便是黑衣也是廣袖博帶,怎有盜賊穿這等衣服行竊?而且,我雅夫人府什麼珍奇異寶沒有,又何須上他人府上偷?!”
“不錯,公子盤品性我信得過,不可能做出這種事。”項少龍也急急幫腔。
信陵君還是遊移不定。
身處漩渦之中的趙盤卻是一笑,聲音尖刻:“怎麼趙霖,上次你給我下藥,想要□本公子不成,現在攀上了項將軍,便想借刀殺人,誣陷本公子,便以為沒人知道你的醜事了麼?!”
“你!趙盤,你莫要血口噴人!”趙霖不甘示弱,又可憐巴巴望向項少龍。
項少龍剛受過趙霖的恩惠,而且在這件事上,也傾向于相信趙霖所說,恐怕她是被人陷害,以達到對付平原夫人和少原君的目的。而陷害她的估計就是雅夫人。
當下道:“公子盤,這種牽涉女兒家閨譽的事情怎麼能胡說?”
趙盤倒是想把這汪水攪渾,“她還有女兒家閨譽?”這話說的,令趙霖和項少龍皆是臉上漲紅,方才他們的事情都被眾人看去了,此刻再提仿佛自己打臉一般。
趙盤還不依不饒,“項少龍,你現在做了她的入幕之賓,自然為她說話。哎,說不定,那個黑衣盜賊就是你,她幫你脫罪呢!”
這現場亂了起來,信陵君手下爪牙均是以為趙霖平素就是個淫/娃,與趙盤、項少龍皆是糾纏不清。現在有了新歡,就想置舊愛於死地,果真心狠。
信陵君聽了他們的口水仗,也倍感無趣。
這趙盤如此年輕氣盛,氣息不穩,武功根本達不到趙霖說的“高強”,估計真就是爭風吃醋的污蔑。
當下對眾人道:“今晚之事,多有得罪。項將軍咱們不打不相識,勿怪。雅夫人,這等小兒女情事,也不必憂心,萬事有本君幫你。”
這是在寬慰趙雅,不必擔心趙盤被污蔑,他根本不相信趙盤的罪名了。
趙雅心裡撇撇嘴,還是受了信陵君的好意,“如此,多謝君上了。”
信陵君見趙雅比之上次見面還要年輕柔美的臉龐,婀娜的腰肢,在昏黃的燈下,籠著一層若有似無的昏黃光暈,越發動人,好似,回到了十年前,自己旅居趙國的時節。
新寡無依的雅公主與自己燕好之後,萬分拜託自己照拂兒子的模樣,也是這一句“如此,多謝君上了。”(趙盤父系均被連坐,只剩趙盤一人,不可謂沒有救國英雄信陵君的幫忙)
只是,時日已過,美人依舊,而自己曾經氣吞萬象的少年志氣已煙消雲散,兩鬢染霜。
“夫人,客氣了。”信陵君心中一動,上前靠近,輕托趙雅的手臂。
趙雅一驚,急忙退後一步。
信陵君卻一人沉浸在十年前得回憶裡,不以為杵,那個時候雅公主也是如此驚慌,青澀。
只不過,這突然沖在自己面前,把美人護在身後的小子,已從小小孩童,長成少年了。
望著面前愣頭青小子的黑臉,信陵君嘿嘿一笑,仿若當年般,輕輕摸了摸趙盤的頭:“小子,這麼大了。”
趙盤惱羞成怒:“信陵君!”
信陵君從回憶裡出來,自嘲地笑了笑,“夫人,本君告辭了。”
趙雅也覺得信陵君此人夠精分,方才懷疑他們母子偷盜《魯公秘笈》時,一副視如草芥的神情,現在又扮什麼追憶往事的溫情模樣!
信陵君一走,趙雅和趙盤就堵住項少龍,追問。
項少龍合盤托出,是呂不韋下令讓他盜書,以作為王子政回國登上太子之位的籌碼。
畢竟,王子成蛟一直在國內幫助秦王理政,功勞和苦勞都不少,如今嬴政入秦卻無尺寸之功,恐怕宗族老臣不許。
趙雅聽了卻嗤笑:“呂不韋太過謹慎了,想盤兒在趙為質子十幾年,怎可謂無功于秦?甚至秦王心中會更加憐惜才對。而且秀麗夫人年老色衰,而朱姬美貌,只消幾句讒言,便可以讓盤兒登上太子之位。而朝內有呂不韋一黨壓制,還有誰敢說什麼?”
趙盤見趙雅說的如此順溜,卻是把自己一輩子都給安排好了,心頭一時不知所想。
而項少龍卻道:“不論如何,呂不韋既然這麼說了,也對王子有好處,我們還有什麼理由不做呢?”
哪知項少龍這話,激得趙盤喝罵:“對本公子有好處?那方才趙霖誣陷本公子,你怎麼反而偏幫那個賤人?!”
項少龍也氣了,轉頭吸了口氣,又面對趙盤,“霖公主為什麼誣陷你,你去問你娘!”說罷,看了趙雅一眼,兀自氣衝衝走了。
趙盤掉過頭,看向趙雅。
趙雅沒想到這項少龍真的信了趙霖的鬼話,“這人昏了頭了。被女人騙了還幫人出頭!”
趙盤若有所思,“就像你剛才說的,秦王厭惡秀麗夫人。所以只要朱姬幾句讒言,就可以讓我當太子?秦王和項少龍都是好色之徒?”
“嗯。”趙雅點頭,“這些人色令智昏了。你可不能學他們。”
說完就想到,秦始皇一輩子女人不少,卻連皇后都沒立,也沒和那個有名有姓的女人傳過緋聞。不像其他同名氣的漢武、唐太宗什麼的一堆豔史。
人一生還得有愛情什麼的,不然也太可憐了點。
於是,又連忙轉口道:“這個,女人也有好壞。民間也常說,聽老婆的話才會發財。好女人的話要聽,壞女人就不能聽。就好比自古聖君親賢臣而遠小人的道理一樣。”
趙盤卻是嘻嘻一笑,“方才你說朱姬的話會讓秦王色令智昏,現在又說好女人的話要聽,壞女人的話不能聽。這不是在標榜你是好女人,而朱姬是壞女人?”
趙雅語塞,還待解釋。
趙盤卻是高高興興地跑開了,“行啦,我只聽你一個人的話。別妒忌了!說別人壞話不好。”
“這!”趙雅哭笑不得,這什麼啊,繞來繞去砸到自己腳。
趙雅回到寢室,睡了一會,終究還是頭疼得醒來了。
今天魏王招待用的酒,後勁可真大。
趙雅翻身起來,對著馬桶吐了一回,什麼也沒吐出來,就是覺得心悶,頭疼。便想著自己出去院子裡轉轉,順帶去廚房把之前煮的醒酒湯繼續煮了。
於是也不帶十七十九,自己披了外袍,便往廚房走。
到了門口,看見裡面燈亮著,也不知是誰大晚上還在忙活。
趙雅心道若是趙盤貪嘴叫僕役做夜宵,她可不許,這大晚上的容易積食。
進了門,卻看一婢女打扮的妖嬈女子,灰頭土臉地煮什麼。
“咳咳。”趙雅走進。
那女子一愣,見是趙雅,放鬆下來,行了個禮,“雅夫人。”
“朱姬夫人?”趙雅奇怪,“有什麼粗活讓下人做就是了,你何必親自,這大晚上的。”
朱姬笑道,帶著慈祥的光,“政兒喝多了酒,只直嚷難受。我不忍心看他就這麼睡了,於是便來煮些醒酒湯。”
趙雅往桌上一掃,卻是一排好幾個罐子。
細細一聞,卻是醋、濃茶,還有姜湯?!
醋、茶解酒,她知道,可這姜湯是怎麼回事?
朱姬看出趙雅所想,“方才信陵君來,政兒沒穿外衣就從床上跑出來,我看他吹了點風,於是就……”
看朱姬如此,趙雅有些愧赧,自己好似從沒這麼關心過趙盤。不過趙盤貌似在宴會上也沒怎麼喝酒,估計是不想和朱姬多接觸,裝醉的吧。
這下,看朱姬忙忙碌碌地忙活的樣子,趙雅覺得,她很是可憐。
“哎呀,”朱姬一跳腳,眼圈都紅了,在滿是黑灰的臉上,分外可憐。
“怎麼了?”趙雅忙問。
朱姬苦澀道;“我太過沒用,這湯煮了一個時辰,火熄了好幾次。都沒煮好。”
趙雅心道,難怪她一臉黑灰呢,這土灶確實不好掌握火候,“我來幫你吧。”說著就要去生火。她從小在鄉下奶奶家住過,生個火還是沒問題的。
哪想朱姬卻搶先去了灶邊,“雅夫人,這事還是我來吧。”
趙雅笑道:“夫人不必客氣。我也經常下廚房的。”
朱姬悶悶道:“夫人,我被囚十來年,從未給政兒做過什麼。所以政兒與我疏遠,我雖是難過,但也很想為他做些事情,哪怕很小很小……”
“哦,”趙雅尷尬地笑了下,“你往灶裡不要塞太多柴,沒了空隙,火也起不來。”
提點了朱姬,趙雅便到另一個灶臺上給自己煮湯。
她不喜歡醋、濃茶來醒酒,最好的醒酒湯是鮮榨的富含維c的果汁。現在沒有柳丁,她便用橘子代替。沒有榨汁機,就用瓦罐,放了水、自產甘蔗糖、放入不剝皮的橘子切片、水梨肉,煮糖水喝。
朱姬好奇趙雅在做什麼,不過也沒問,這時在趙雅提點下,火很快就升好了,她倒是有些感謝,有些慚愧。
趙雅做好了糖水,看朱姬望向自己,便道:“朱姬夫人,一起來吃點吧。”便端著碗遞給她。
朱姬接過,看這碗裡,晶瑩的果肉,泛著甜香,令人喉頭聳動,嘗了一口果然是香甜。
“雅夫人,好手藝。想必趙括將軍與夫人感情很好吧。”朱姬想來,趙雅守寡這麼多年,寧可收養政兒,都不肯改嫁,該是少年夫妻感情濃。而她也是,這麼多年還念著呂不韋。都是女人最苦。
趙雅看朱姬表情,不得不裝作追憶往事的模樣,“先夫的確對我很好。”
女人最是感性,尤其是朱姬這種以愛情為生命的女子,見趙雅如此,立馬感同身受,抓住趙雅的手,給她安慰,“雅夫人,對不住,勾起你傷心事了。其實,朱姬也同樣明白這種感受。”
趙雅只得配合演戲,“沒關係。這麼多年,我已經好多了。”
朱姬卻是心中一動,“雅夫人,其實,女人一輩子還是依附男人。男人好,我們女人就好,男人不好,女人就跟著受罪。夫人,這麼多年,你想必過得很辛苦吧。”
趙雅想想原身趙雅,確實過得不好,一時也感同身受。
朱姬道:“項將軍有一句話叫”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夫人,我觀你上次與楚國國舅的馬車擦身而過之時,神情甚為落寞。若是兩人有請,何不在一起?自己折磨自己才是最痛苦的事情。我與大王分隔兩地,相見難,也不忍心他人跟我受一樣的罪。呵,雅夫人,朱姬一時感慨,話有些多了。”
趙雅卻是大感尷尬,自己跟李園不過擦肩而過,就被人看出自己心事了?難怪趙盤罵自己了,這也太明顯了,連朱姬這樣不知前因後果的都看出來了。
慌忙應付幾句,趙雅就回去了。
卻是不知道,朱姬雖是依附男人的小女人,卻也是,歡場上的高手,這眼力可不是一般人可比。不然她一個小小歌姬,怎能讓閱盡春色的大商賈呂不韋和親王看上?
作者:
藍桉
時間:
2012-7-18 09:53
趙盤的幻夢
是夜,趙盤一身單衣只披了外袍地跑出去堵信陵君,回來後,少少吹了風,不過他並沒在意。讓喋喋不休的朱姬出去為自己煮醒酒湯,自己便裝醉躺下。
躺了一會,似乎有涼風吹來,身子發輕,頭卻重了。
趙盤迷糊著眼,睜開,掀開帳子,卻是看到了自己很久以前丟失的小刀掛在窗邊。
他一個欣喜,跳下床,搶過小刀握緊在手,生怕它再丟了。
小心地拔出刀刃,雪亮一片在黑夜中如同芒星。
正高興著,不知為何,芒星不見了,黑夜烏壓壓蓋下來,趙盤一個驚嚇,推開窗子去尋找天地間那一抹亮色,卻不期然,無數星星點點的幽亮破窗而入,浩若繁星,然後又繞過他,往遠方去了。
趙盤卻是突然覺得很孤單了,如同迷路的孩子般,追著這群螢火蟲,跑過遊廊,小橋,棧道,亭台……
螢火蟲悠悠蕩蕩,他起了玩鬧的心思,如孩童般,不時跳起,用兩隻寬大的袖子去撲那群星點,那群繁星被驚嚇,四散而去。
趙盤覺得有點累,頭上也出了汗,四周又重新黑暗下來,他有些害怕,放眼望去,面前熟悉的可不是邯鄲府邸的寢室?
他依稀聽得有人聲,便一個矮身,如同以前千百次極順溜蹭了過去,躲在屏風後,偷聽。
正得意,一個人影挑起珠簾,把他拉了出來。
燈影憧憧,娘親雅夫人正一臉嗔怪地給自己擦額上的汗水,她耳畔的墜子遊蕩好似方才自己抓不住的螢火蟲。
爹爹盤踞在塌幾上,周圍堆積著成山簡牘,他年輕硬挺的面容陰沉似水,皺著眉,對著掛在牆上的地圖沉思。
趙盤揉了揉眼睛,爹爹,他,不是已經死在長平了麼?
卻聽娘親說,“夫君,今日是盤兒生日,我答應了他,你會陪他練習刀法。”
趙括轉過頭看向這對母子,道,“盤兒已經會用刀了?”
趙盤使勁地點點頭,還把一直攥在手裡的小刀舉起來。
趙括笑了笑,走過來,摸摸他的頭,卻順手把小刀擲進臨窗的池塘。
“咕咚”一聲。
趙盤想起了,小刀是被爹爹扔掉的,並不是後來自己對自己說的,弄丟了。
娘親哭了,“將軍,盤兒只是個孩子。”
爹爹的聲音響在耳邊,“我家再不需要會打仗的孩子,學什麼刀法?”
趙盤想哭,扁了扁嘴,邁起小短腿,沖出去,找他的小刀。可是,跑了一半,又折回來,他想起,記憶中,父親這句話是對自己說的最後一句話了。
父親要去長平了!
趙盤一急,使勁往回跑,跑,跑,跑。
路卻越跑越遠。
趙盤一個發急,跌倒在地。
沮喪地疼得只想哭,趙盤噙著眼淚,慢慢往前爬,一個婦人的裙裾出現在面前。
他抬頭一看,娘正站著,溫婉地對自己笑。
娘!
趙盤掙扎著站起,張開雙臂要去抱她,膝蓋卻一酸,再次跌倒,“噗通”一聲,竟是自己跌入了池塘,如同之前那把小刀一樣!
黑水淹沒了一切,四周俱寂。
什麼也看不到,聽不到。
趙盤大喊:“娘!娘——”
“娘在這裡,政兒。”正在追問大夫,趙盤病情的朱姬連忙撲過來。
哪知趙盤一睜眼看到自己,卻恐懼地往後躲了一下。
朱姬心中一痛,面上卻強笑,“政兒,可還不舒服?大夫開了藥,你喝了就好了。”說著端起一旁婢女奉上的湯藥,要一勺一勺親自喂兒子。
看到朱姬,趙盤暫時的恐懼消失了,繼而是無盡的空虛,他僵笑了一下,接過湯碗,“咕嚕”一口全吞了,“我沒事了,不過是風寒而已,你快休息去吧。”
朱姬不肯走,“娘在這看著你,等你好全了。”
趙盤卻是發怒,“走啊,你們當初既然都不要我,現在為何又來找我?!”
朱姬被趙盤這一吼,嚇住了,她看著面前不再疏離有禮的兒子,一副受傷野獸的樣子,她不知所措。
趙盤見朱姬如此,心內冷笑了一下,下了床榻,頓時眼前一黑,天旋地轉,掙扎著扶住床沿,卻看見朱姬一臉擔心,卻不敢上前扶住自己的可憐模樣。趙盤不再看她,徑直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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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這是什麼?”十七看著趙雅手中幾塊發出幽幽光芒的石頭,發問。
“螢石啊。”趙雅把這幾塊石頭放進十九端來的銅盆裡,螢石在水中隨著水紋搖曳著瑰麗的光。
《宮心計》裡,劉三好為某個小宮妃打造的發釵,便是用的螢石。
她在現代去安徽?濟村旅遊時曾買過一串螢石手鏈,戴在手上,于萬家燈火之時遊走在村頭一條直往山上而去青石板街,仿若隨身攜帶了一叢螢火蟲。
沒想到,去廚房煮了個糖水,還在柴堆處發現幾顆螢石,只待洗乾淨,交予匠人做些東西來玩玩。
“夫人,我去熄了燈吧。”十七最是活潑,也最好奇這些奇怪的東西。見石頭能發光,便興沖沖要熄燈。
一旁的十九,長期被趙雅派在外面工作,倒不似十七般少見多怪。
趙雅見十七興致這樣高,也哈皮起來,反正醒著無聊,又睡不著,便同意了。
果然,一熄燈,螢石的幽光更加耀眼,若非數目太少,就是星漢也不過如此引人入勝。
趙盤自出了房門,便漫無目的地走了起來,冬日的空氣陰冷非常,風也猛烈,刺骨,卻讓他混沌的頭腦清晰起來。
他仰頭看天,星光璀璨,卻毫不顧及地上的黑暗,兀自閃耀。
就好像,她。
自己已經是一個人了。
趙盤抱緊自己逐漸冰冷的身體,他從未如此感受過寒冷。寒冰徹骨。
放眼望去,不知該往哪裡去。
跟著螢火蟲走的自己,只存在于那個小孩子的夢中罷了。
只落一夜寒霜。
趙盤蹲下來,他覺得更加冷了,卻不經意發現,不遠處一棟房子窗邊,似有幽光點點。
他揉了揉眼睛,再看去,那幽光還在!
這寒冬臘月,怎麼會有?!
趙盤站起來,不管是不是還在做夢,他跌跌撞撞,往那幽光處跑,仿若夢中的追逐般。
他眯起眼睛,朦朦朧朧,放任自己如同夢裡的孩子。
到了窗子近前,趙盤用力“啪”地猛推開窗,破窗而出的不僅是幽光點點遊蕩,映照出一片澄明。
還有,一張吃驚的臉。
近在咫尺,極熟悉極陌生。
趙盤鼻子一酸,一時間分不清是夢還是現實,只知道傾身抱住她。
卻“?當”打翻了水盆,流星四散,跌落在地,兩人身上皆是潮濕一片。
趙雅被趙盤大半夜搞的烏龍嚇得不輕,但見他燒得黑臉通紅一片,嘴唇烏紫,情緒不穩的樣子,倒也不好發作,連連喊十七十九過來幫忙。
三人七手八腳,終於把“壯漢”趙盤搬上床,期間趙盤死也不肯放鬆對趙雅的手,只得多費些功夫。
“公子燒得好厲害啊。”十七一摸,一驚。
趙雅也被趙盤這模樣給駭到了,這怎麼前腳朱姬說他吹了風,後腳人就燒給自己看了?
趕緊叫十九去喊大夫。
大夫來後,照例給趙盤開了藥,囑咐了多休息。趙雅便讓十九送走了大夫,十七去廚房煮藥。
自己無奈被趙盤這臭小子抓住不放手,只能留下來看他。
想起來酒精揮發快,便用手帕沾了酒水給他擦動脈。
分別是脖子、腋下、手肘、腿肘。
幾下一擦,趙盤舒服地哼了一聲。趙雅倒是累壞了。
嘴裡強調著,“現在老娘伺候你,你以後當了秦始皇可要孝順我,把杭州賜給我,還有太湖!對了,面首什麼的也不許少!”
趙盤昏昏沉沉的,腦子放空,心裡卻放鬆起來。莫名的愉悅充實了內心,很奇怪卻很滿很安心。
迷迷糊糊中有人跟自己說話,有點凶,聽不清楚,可卻止不住地高興,放心。他把頭往那溫暖處蹭了蹭,凶巴巴的聲音小了,好像還有雙柔軟溫暖的手撫摸自己。
趙盤放心地睡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好似全身出了很多汗,好像剛從水裡撈出來似的,粘津津,很不舒服。他難受地睜開眼,想如往常般發一頓起床氣,卻不期然,一眼瞥見面前一張柔美得讓他心揪,也讓他安心的臉。
他伸出手指,顫巍巍地努力地摸上這張臉。
滑軟,細膩。
卻不復記憶中的溫柔。
在自己一觸之下,這張臉上,兩隻眼睛睜得大大地瞪著自己。
趙盤失笑,也不如同往常般和她大小聲,反是問了一句,“你叫什麼名字?”
她愣了一下。
趙盤問完,自己也愣了。接著恢復過來,一瞬不瞬地看著她,兩隻黑眸盛滿了認真。
趙雅沒想到趙盤醒來第一句話,會是這個。一般人不是該要喝水什麼的麼?
再說,這麼長時間一來,他都沒有問過自己,怎麼今天一起來就問?
不過,有問必答,又不是什麼機密。
“我叫趙雅。”
“不是,我是問你,你本名叫什麼。”
“趙,雅。跟雅夫人同名同姓。”宅女趙雅很是鬱悶,估計是當初因為同名同姓才會穿成這個悲催的雅夫人的吧。
趙盤聽了這話,如吃了蒼蠅般,一張黑臉黑似鍋底。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有點遲啊~~有人在嗎?
*
*
對鳥,剛剛看《紫禁驚雷》,裡面用紫凝冒充格格的橋段,- =,跟我的趙盤冒充嬴政那塊是好驚人的雷同哦TT。。。。氮素,我寫的比它播放的早很多?=。。=
魏王父子
趙盤聽了這話,如吃了蒼蠅般,一張黑臉黑似鍋底。
“那,以後你改姓政吧。”
“姓鄭?”
“是啊,”趙盤理所當然道:“本公子以後叫嬴政,你自然跟著我叫政姬。”
“還人參汽鍋雞呢!”趙雅鄙夷了一下,一巴掌拍在趙盤肩膀上,疼得他齜牙咧嘴,“快起來洗漱吃飯!別跟老娘裝虛弱,剛剛我摸過,你燒早退了。”
趙盤期期艾艾一番,卻見趙雅自個兒坐在幾案邊吃著燒雞,喝著甜湯,好不快活,絲毫不注意自己這邊的作怪。也趕緊從被窩爬出來,套上外套,蹭了過去,大嚼起來。
“慢點,又沒人跟你搶。”
“是這燒雞太好吃了。”趙盤滿嘴流油,“你做的?”
趙雅搖搖頭,“是朱姬。她昨晚連柴火都不會燒,今天看你病了,一大早就跟廚娘學,你吃的已經是她做的第六只雞了。”
趙盤聽聞,放下燒雞,往窗外望瞭望,冬日的暖陽透過枯丫亂枝灑下來,懶洋洋的。
“哦,已經過了午時,我睡了好久,難怪這麼餓,自然吃什麼都好吃。”
趙雅笑?道:“你這小子,用不著這樣討好我。我又不會胡亂吃醋。”
“吃醋?”
“就是嫉妒。”趙雅解釋,“其實朱姬挺可憐的,對你也好。你就好好待她……”
“知道了——”趙盤不耐煩,“對了你說昨晚她連柴都不會燒,這麼說,昨晚她去煮醒酒湯時,你也在廚房?可是做了什麼好吃的?”
趙雅點點頭,去窗臺旁端了個小?子過來,因為天冷,甜湯倒也不怕壞掉。
給趙盤盛了一小碗,“我以前有個東北的同窗,她說她們那邊有生病吃水果罐頭的習俗。不過,現在是冬天,你又兩頓沒吃飯,還是少吃點吧。”
趙盤看著碗裡晶瑩剔透的果肉,觸手冰涼,聞著甜香,用勺子嘗了,涼絲絲,甜絲絲的,倒是好吃。他嘗了兩口,道:“東北的同窗?”
趙雅“嗯”了一聲,“就是我的一個師姐/妹,她家是住在燕國北面的。那裡人生病了總會買水果罐頭吃。就是你現在吃的這個。”
趙盤笑道:“是那裡的妖吧。你們的師父收了很多妖精嗎?”
趙雅囧了,這個神秘主義者。好吧,她自己也解釋不清穿越是什麼。
一頭黑線地說,“是啊很多,白素貞、辛十四娘、聶小倩都是我同窗。”
趙盤來了興趣,“那白素貞、辛十四娘、聶小倩,都是什麼妖精啊?”
趙雅見趙盤兩眼亮晶晶,壞心笑道:“白素貞是千年蛇妖,光她那個蛇頭,咱們這間房子都裝不下。辛十四娘是化身為美女的狐狸精。聶小倩是死了一百多年的女鬼。你……怕不怕?”
哪知,趙盤一臉無謂道:“不怕。”
趙雅洩氣了,這孩子不是最怕這些東西的麼。
“不是有你在麼。”趙盤奇怪道。
“切,”趙雅的惡趣味沒達成。
趙盤倒是笑了,“你倒挺好玩的。之前裝我娘,裝的很辛苦吧?”
趙雅=,=
“不說我以前,就是現在朱姬,也很辛苦啊。盤兒,你昨晚耍她,讓她煮那麼多種醒酒湯。今天人家還給你學做飯。你就對人家好點唄。”
趙盤想了想道,“好吧,我對她好,可都是因為你。”
趙雅見趙盤態度好,也不跟他吵什麼因為我。見趙盤好了不少,也跟他商量了,讓朱姬過來接他回去。
朱姬來的時候,先是著緊地摸摸趙盤還燒不燒,又跟他道歉說什麼沒照顧好他,接著跟趙雅道謝,只是說說眼睛又紅了。
最後還是趙雅勸了她幾句,又讓趙盤說了軟話,才把兩人打發走。
接下來幾天,朱姬和趙盤關係是好上不少,至少,趙盤不會欺負她了。
項少龍卻是神龍見尾不見首。
不過這點除了趙霖和趙倩還在意,其他人沒人關心。
就在趙霖趙倩互相看不順眼的時候,魏王派太監過來傳話,要接公主入宮。
“接公主入宮?”趙雅奇怪道,“婚期不是定在下月初一麼?”
“是啊,可是太子殿下說這魏趙兩國姻親通好,是越快越好。大王也同意了。夫人還是快些準備下,即刻隨小的送公主入宮吧。”
“好吧。”趙雅同意了,總之快些把送嫁的差事了了,也好早日輕鬆。而且電視劇裡,的確也是提前入的宮。
隨著趙雅一聲令下,早就做好準備的僕從立刻張羅起來,別院很快裝飾一新,彩綢紅妝。
這時,項少龍也回來了。
看他風塵滿面的樣子,趙雅估摸著這娃還是為《魯公密錄》忙活著。
聽說魏王下旨讓公主提前入宮,項少龍不滿起來,“兩國姻親如此大事,怎麼能倉促改時間呢?”
“也不算倉促了,咱們進大樑城都有半月之余,六國使者也為觀禮而來,滯留此地也日久。”趙雅解釋,項少龍如此捨不得公主,難不成他還想把公主劫走?不過最近趙倩那娃確實有點不大對勁。
哪知項少龍道:“六國使者或許是為觀禮而來,但滯留日久,我覺得是因為琴清姑娘。”
趙雅一口老血差點沒吐出來,合著,這琴清面子比兩國聯姻六國合縱抗秦更重要?
這這就是種馬男的思維。難怪後來,為了烏廷芳,讓趙盤一個人去雍都對付呂不韋。
也不想想,連晉會殺烏廷芳?
不多時,魏國太子親迎來了。
趙雅也不跟項少龍多說,帶著趙倩、趙霖往王宮去了。
按照往年的規矩,婚禮是在第二天黃昏舉行,因為太子娶妻,所以之前還要祭天酬神問卜等等,總之,就是第二天很忙。
趙雅把兩位公主安頓好,還沒撈到喝口水,就聽太監又來傳,說大王召見。
想著自己是送嫁正使,的確明日有很多事情要注意,便隨太監去了。
走過幾層土台,便要往魏王的第九層走去,趙雅注意到前面兩個引路太監邊走邊竊竊私語,邊偷笑,甚至還偷偷打量自己。
毫不莊重!
趙雅怒了,“你們兩個閹人,誰給你們膽子在本夫人面前無禮?!”
太監嚇了一跳,連忙給趙雅磕頭道歉,才收斂了。
五人一行,很快到了魏王宮殿,兩個引路太監攔住十七十九,“夫人,大王在殿中,只傳喚了夫人一人進去。”
趙雅點頭,這規矩她懂,就是在趙國,也不存在帶婢女上殿的。
只不過這兩個太監的行為前後表現,讓她不由有些擔心,雖然不知擔心從何而來,但,不帶著十七十九,總是慌慌的。
咬了咬牙,脫了鞋子,入殿。(劍履上殿是奸臣幹滴)
殿內,倒是旖旎一片。
入眼的便是八對十六人的舞女,雖是天寒地凍,卻穿得美麗凍人。在暖烘烘的大殿上舞動年輕的腰肢,劃動斑斕的舞裙。
舞曲奔放,舞姬也誘人。
趙雅更加覺得不對,這明日是婚禮,怎麼如今不該淨身休憩以備明日去宗廟告拜麼?
她抬頭看去,殿上的魏王著常服,衣衫不整,懷抱美人,眼神迷離。
那美人有些眼熟,好似以前見過。
正躊躇著要不要轉身而去,還是跟神智迷亂的魏王打個招呼時,身後傳來一個陰騖的聲音,“夫人來的好生遲也。”
趙雅訝異轉身,卻是看到魏國太子穿著一身喜服,從側殿轉了進來。
尤其是看到魏國太子一臉淫邪的表情,雙眼直勾勾盯著自己,仿佛自己未著絲縷,趙雅不由額角冒汗。覺得不對勁了。
“恐怕是小太監傳錯了旨意,我這便告退了。”趙雅強笑一下,轉身就要奪門而逃。
卻在經過魏國太子身邊被一把抱住。
“夫人,你可沒來錯,這歌舞好看麼?父王特地為你招來的呢。”魏國太子的聲音近在耳邊,甚至他口腔中的糯濕都能感知。趙雅的耳朵立馬就通紅一片,死命推開這個酒囊飯袋的太子。便要再跑。
卻聽魏王懷裡的美人開腔了,“雅夫人,何必如此惺惺作態?誰人不知你是趙國第一淫/婦,一天都離不了男人。何故推開太子殿下?莫非嫌棄太子殿下?”
這略帶沙啞的柔媚聲音,鳳菲!
聞名列國的名妓鳳菲。
在邯鄲倒追李園的鳳菲。
趙雅想起來了。
那鳳菲見趙雅的表情,冷哼一聲,“雅夫人真是貴人多忘事,這麼快就忘記小妹了。”
趙雅穩了穩心神,“大王,聽太監說,你傳召本使,有事相商。本使奉我家大王之命,前來送嫁,其餘事物,不敢涉及。若無事,在下告辭。”說罷轉身就走。
魏國太子攔住她。
魏王也開口了,“雅夫人,何必如此心急?聽聞你色藝絕佳,不如你也跳一曲,讓寡人看看,你與鳳菲誰舞藝更妙。”
趙雅冷笑道:“大王,本夫人是趙王親妹,送嫁正使。在這魏國、在這大樑城,本使代表著的是我家大王。大王讓本夫人跳一曲,也就是讓趙國大王為你跳一曲!”
魏王清醒了點,猶豫地看向魏國太子。
魏國太子道:“夫人何必如此見外?魏趙兩國世代通好,說起來,大家都是親戚。關上門來是一家人不是?”
趙雅正色道:“即便是親戚,也有過門是客的道理。這些,就是堂堂魏國的待客之道麼?”
魏王放開懷中的鳳菲,整了整衣衫,軟語溫言:“雅夫人,這倒是寡人的不是了。你莫生氣。”
魏國太子卻突然叫囂:“父王何必與這淫/婦周旋?兒臣倒是今晚要嘗嘗趙國第一淫/婦的滋味,不然明日對付那青澀的小丫頭卻是沒滋沒味!”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在琴行,看到二弦琴(月琴),很是貴氣、實料,卻只賣不到300塊RMB。
挺可憐得。
琴行裡一沒教授二弦的老師,二沒書籍資料,只有一把琴。
放置多年,無人問津,便賤賣了。
貌似明末,二弦風靡一時,號稱世上最容易彈出動聽樂曲的樂器了*
但是,雖然容易動聽,但是因為容易了所以悲劇了以前看鄭成功傳記的時候,上面描寫他在金陵的風流史。二弦琴是連妓女都不如的月娘才彈。那些妓女彈琵琶、阮,因為難度高,名師教導花費巨大。
所以,二弦琴這種沒什麼難度的樂器,都是貧困的月娘就是白吟霜之流的賣唱女邊走邊彈的地位很低可憐的樂器
相配
魏國太子話說完,就要來抓趙雅。
趙雅退後兩步,嗖地拔下頭上最大的一根金簪,粗粗的簪柄從發間拔出,尖尖的簪尾散發出冰冷的意味。
殿上原本舞蹈的舞姬四散開來,殿中魏國太子與趙雅對峙。
“雅夫人,你可別敬酒不吃吃罰酒。”魏國太子獰笑,“不過這樣也別有一番情趣,本太子喜歡。”趙雅拔下的簪子是支撐髮髻的主簪,這一拔,秀髮披散,更顯清麗動人,他色心更勝。
趙雅看了看手上的金簪,頗有些躊躇。
她可不是想學貞潔烈女以死相挾,一來她怕死,二來她頂著淫/婦的名頭,這樣做別人根本不信,反而徒增笑柄。
這金簪,是她最後的防身武器。
簪柄仿照日本侵略軍的三菱刺,也就是項少龍忽悠善柔給她彩虹的三棱狀,只不過一頭漸漸過渡成尖銳,只要紮進人的身體,除非手術縫合,不然不會自動癒合,讓人失血而死!(有首歌歌詞叫什麼頂著敵人的刺刀?總之很厲害的)
趙雅手心漸漸出汗,只要紮進魏國太子的脖子,他十有八九是活不成了。
可,自己深陷大樑,魏國勢力範圍,他死不要緊,自己恐怕也會陪葬。
“太子殿下,你位高權重,年輕有為,什麼樣的美女沒有,何必與本夫人開這種玩笑?”趙雅做最後的勸說。
魏王也想說些什麼,但最終嘴唇動了動,什麼也沒說,反倒精神奕奕地看太子的舉動。鳳菲掛在他胳膊上,唇邊掛著一絲冷笑。上次邯鄲向楚國國舅示愛失敗,使她淪為笑柄,身價暴跌,之前任何一國君王都捨不得動的她,成了連魏王這樣的弱國國君都能染指。罪魁禍首不過也是個娼/妓般的女人!
魏國太子得到父王默許,立馬欺身而來,便要抱住趙雅上下其手。
他呼出的酒肉臭味,直熏得趙雅噁心,趙雅死命掙扎,卻聽魏國太子獰笑道:“父王,這淫/婦好生夠勁,兒臣把她馴服了,你再來!”
趙雅從未受過這等侮辱,即便是趙穆也從未這樣對過她,此刻聽魏國太子的話,再看到魏王垂垂老矣的鬆弛肉臉一副垂涎的模樣,她忍不住想吐。
這下,她不再抱有任何幻想,便手中用力便要紮進魏國太子的脖子!
哪知,魏國太子卻是性急,一把把趙雅推倒在地,便撕扯起她衣服來。
趙雅嚇得心神俱裂之下,一把紮進魏國太子身上。
卻是在腰腹間。
魏國太子本不在意,不過一根發簪而已,看到腰間只剩簪頭露在外面的發簪,笑了笑,一巴掌扇在趙雅臉上。
趙雅臉上一同,被打偏向一邊,嘴角碰在牙齒上,一股腥甜,顯是破了口子。
趙雅也顧不得疼痛,拔出魏國太子腹上的簪子,便要再次紮他脖子,卻聽門外一陣亂糟糟的聲音。
門外太監匆忙奔進來,“大王,楚國國舅李園求見。”
“李園?”魏王皺了皺眉。
“他來做什麼?!”魏國太子僵了一下,從趙雅身上爬起。
趙雅身上一輕,手中握緊的發簪收回袖中,猶自顫抖,心跳得厲害。勇氣一盡,全身僵硬起來,甚至在魏太子起來後,都使不上力氣。
“王兒,這李園見還是不見?”魏王一輩子沒個主見,年少時聽父王的,長大了聽信陵君的,現在兒子大了,聽兒子的。
魏太子捂了捂腰間的傷口,這一簪子紮下去,雖傷口不大,卻委實疼得緊。不過此時貴族均是熱好騎獵,甚至打仗都或多或少參加過,所以這點小傷,還不在魏太子眼裡。
他瞪了才從地上爬起的趙雅,道:“今年旱災蝗災頗重,多虧楚國援助糧食,否則我等便如韓國那般到處乞食狀可憐。既是楚國使臣,我們還是見見吧。”
“王兒言之有理。”魏王笑道,“這李園也是個風流人物,寡人甚至歡喜。便讓他進來吧。”
鳳菲聽了,嘟著嘴,扭著腰表示不喜,不過魏王已是色迷心竅,哪還管她?
看了看嬌媚妖嬈的趙雅,又望向門外風姿絕世的李園,魏王心中想到這世間絕美的二人若是一同伺候自己,該是多麼享受?
龍陽君雖是美麗,鳳菲雖多情,但終究比不上這二人的。魏王想了想,說不出,這二人外表有什麼超出龍陽君和鳳菲的地方,但終是感覺不一樣。
“楚國李園拜見魏國大王。”
李園一身淺灰素常服,也不帶冠,風塵僕僕,穿著鞋子徑直大跨步進來,一路留下泥印。即便是這樣,他絕世風姿也惹得殿內舞姬顧盼,竊竊私語。
鳳菲更是眯著眼看著李園,一動不動。
趙雅側頭看向殿門,本是眼巴巴的欣喜,但在接觸他那一雙寒霜滿布的雙眼時,她如觸電般,低下頭,心胸彌漫了苦澀。
上次是與親兒淫/亂,這次是與魏王父子穢亂,趙雅難過得想笑,怎麼自己倒楣的時候總是被他看到?
魏國大王道:“國舅,何必如此匆匆?”
李園尚未回答,魏太子卻眯著眼睛,懶洋洋插話:“國舅如此失禮,莫不是依仗大國勢力不把我魏國放在眼裡吧。”
李園卻是冷著臉,毫無表情,眼內寒霜,走向瑟縮在角落狼狽不堪的趙雅。
自李園入殿,趙雅就瑟縮著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那人一身風塵還掩飾不住的絕世風姿,而自己如此落魄的畫面被他看見。
直到,那淺灰色身影立在眼前,一隻玉手放在她面前。
趙雅訝異抬頭,一眼便看盡李園眼底的寒霜。
李園見趙雅只呆呆地看著自己,便一把拉過她,站在自己身邊。沖迷惑訝異的魏王父子道:“雅公主是李園的未婚妻,在下早在邯鄲便已下聘。還請兩位以禮相待。”說罷,拍拍手,從殿外走進十名舞姬,穿著的舞衣十分精緻輕薄,人人凍得臉色發青也難掩麗色,顯然是從宴會上匆忙拉來的。
李園道:“此十名美姬,是楚國李園為太子新婚特地備上的賀禮,還望笑納。”
冷冰冰硬邦邦地說完,李園拉著趙雅揚長而去。
兩人身影出了殿門,魏王猶自驚訝地說不出話來。
半餉才道:“王兒,王兒,他,她,李園竟然要娶趙雅那個淫/婦!”
魏太子陰沉著臉,快走了兩步,抓過魏王身邊的鳳菲,一巴掌把她扇倒在地,“賤婦!你早就知道是不是?所以設了圈套讓我們與楚國交惡?說!你是何人派來的奸細?信陵君?!”
鳳菲嚇得魂飛魄散,甚至不敢擦嘴角的血跡,連忙趴在地上拉住魏太子的裙角,拼命叩首喊冤,“太子,饒命?,鳳菲真的不知!又怎會是信陵君派來的細作?”
魏太子冷笑兩聲,狠狠踹了鳳菲一腳,“方才我注意你的表情,李園說趙雅是他未婚妻,你絲毫沒有驚訝。父王,這個賤人,膽敢欺君,其罪當誅。”
魏王期期艾艾,望著可憐巴巴的鳳菲,又看看一臉陰沉的兒子,末了軟弱道:“王兒,她任你處置吧。”
魏太子點頭叫人把兀自叫冤不止的鳳菲拉了下去。
這對父子還是魂不附體,棲棲不安。
他們與信陵君爭鬥的事情,已成白熱化。若不是年初與李園密謀,放出《魯公密錄》在信陵君手裡的風聲,給信陵君惹了不少麻煩,同時又因年災從楚國買了低價糧得了些聲望,恐怕此時早已被趕下臺去。
此刻哪敢與李園因為女人再起齷齪?
鳳菲這個女人真該死!
魏太子隔著老遠,隱隱還能看見衣衫不整的趙雅,婀娜的身姿,腹上的傷更加疼痛了。
這婦人,與傳聞相差太遠。
到了殿外,寒風一吹,蒼白的天際,竟洋洋灑灑下起雪來。
暖暖的冬日陽光被雲一遮,濛濛得感覺不到溫度。
就好像拉著自己的,李園的手。
雪下的很快,從九層土台往下,才堪堪走到第八層,白雪就已經把地面覆蓋住了。
李園走得很快,趙雅甚至能不看見他因疾走而氣息不穩呼出來的白氣被吹散。
嗚嗚的風聲,冰涼的雪片,天地間,壓抑的寧靜。唯一存在的雜音便是自己咚咚咚咚的心跳聲。
李園一直不說話,可正是這樣,趙雅小跑地跟上,一路的雪,好似踏在自己心上。千萬個念頭閃過。
一個踉蹌跌倒在地。
李園也被帶晃了身子,他鬆開手,轉過身,低頭凝視地上的女人。
趙雅忍著膝蓋的疼痛,爬起來,看向李園。
在他意味不明的灼灼目光下,一時情緒複雜,她側過臉,把腫起的那一側臉藏起來,行了個禮,道:“方才,多謝你的救命之恩。我,會記得一輩子,謝謝你。”
說罷,趙雅,便越過李園繼續往宮門方向走。
擦身而過。
她,不知道李園為什麼突然出現。
甚至為什麼願意來救她。
只知道,自己這番不堪的處境總是配不上他的。
他也,終是遇上了琴清。
總之,她得救了,剛才真的以為自己這回死定了,這種死裡逃生的感覺,又是想笑,又是想哭。
“救命之恩?”李園沖著趙雅的背影緩緩道:“你方才,想過尋死?”
李園的這句話,趙雅一時,心裡堵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她頓了頓腳步,走地更快。
是,她是淫/婦,這種烈女的行為,徒惹嘲笑而已。
李園快步走上前來,拉住她的胳膊,低下頭看她的臉。卻見淚水已經順著蒼白的面頰滑落到尖尖的下巴上。
李園一怔,“你?”
趙雅側過臉,仰頭,吸了口氣,壓制住繼續噴薄的眼淚,“我是趙國第一淫/婦,怎麼會尋死?這太好笑了。”趙雅笑得很難看,抿了抿唇,哽咽著喉嚨終是低聲道:“你信麼?若非你來得及時,魏太子恐怕已經被我殺了。那樣,那樣我終是要抵命的。”
她抬頭看向李園,看向他深如黑潭的眼睛。
很久。
李園開口,“你在找什麼?不相信?懷疑?嘲笑?我的眼睛裡都沒有。”說罷,笑了笑,一時,寒冰退去,眉目似畫。
趙雅傻乎乎地看李園變臉。
他這話是,在向自己表示什麼?
一時,兩人無話。
李園打量著趙雅,眼神緊緊地盯著,神色複雜。
趙雅側過臉,避過他的眼神,又想起臉上腫起的難看,複羞愧舉起袖子遮住。
李園顯是心情很好,道:“夫人這是第三次對園舉袖了。”
這話說得,趙雅也想起,在邯鄲兩次見面,總是這般,一時,有些好笑。
她低了頭,問:“你為什麼相信我?要知道,我可是……”
李園不說話,拉著趙雅慢慢往土台下的宮門走。
走的很慢,很慢,雪越下越大了。
宮門口,十七十九一見趙雅,連忙撲過來。眼見她衣衫不整,頭髮披散,嚇了一跳,“夫人,這,這,這是怎麼了?”
十七急的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李園道:“你們夫人與公主話別,總是難捨難分,一時傷心。”
十九一向英氣,看不得趙霖趙倩的較弱,尤其是一肚子鬼話卻又腦子拎不清的趙霖,“定是那霖公主,趁著哭嫁,故意中傷夫人,使得夫人形象不存。”
趙雅也不解釋,催著十七十九上車。
李園幫趙雅把車簾拉上時,突然低聲道:“我在邯鄲曾說過,我與夫人很是相配。所以,相信夫人如同相信自己一般。”
趙雅一愣。
“駕——”車夫一聲高喝,馬車輪滾在青石板道上,咕嚕咕嚕咕嚕咕嚕……
十七邊給趙雅梳頭邊道:“夫人,這楚國國舅好生奇怪,我聽在門口等他的大鬍子說,他本是在龍陽君的水榭參加琴才女的才士論政大賽,結果剛進去不一會,就強要了龍陽君正在表演的舞姬出來。”
十九道:“是啊是啊,這舞姬要了,也不帶回家,反倒一轉手送進宮。十七,夫人說過,這一手叫什麼的?”
十七笑道:“借花獻佛。真是個小氣的人。”
趙雅轉過身,隔著竹簾看向車後,李園的身影那麼矗立在風雪之中,長身玉立,越來越遠。
作者:
藍桉
時間:
2012-7-18 09:53
出魏國
馬車粼粼,緩慢而沉悶的聲音,在越來越大的風雪中漸漸聽不清。風雪也把李園削瘦的身姿掩埋。
可是,趙雅望著那個身影,遠遠地,即便是這麼遠的距離,這麼漫天的風雪,也遮不住他的光華。是明月青松那般的高潔,仿若天上的謫仙,卻遠比仙人溫暖。那種溫暖的光華,即便是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亦或是寒霜滿布的雙眼,都無法阻隔。
這樣的美男子,于千萬人中,只一眼便可看到。
這樣的美男子,何等風華絕代,驚才絕豔。
他說,與我極是相配。
他說,信我如同信他自己。
趙雅,你何德何能?
她漸漸眼睛迷蒙了,在這個世界,惟有一人,得知自己有這種劫難,不去嘲笑,反而一身風塵僕僕,只為來救她。
她自穿越到這異世,步步算盡,只為自保。人人都認為她心機頗深,才智無雙。可又哪知,她不過是一個剛進社會的莽撞丫頭?不過是熟知劇情,躊躇無日無之,才一子破局,得到今日的局面。
而方才碰到的狀況,不在劇情中,她雖有警覺,卻毫無辦法。她只是普通人,在戰國梟雄四起,才士頻出的時代,沒有絲毫還手之力!
趙雅看了看自己的手心,因用力握簪,壓出來的印子,漸漸消失。雙手白嫩如同羊脂白玉散發著渾然天成的光亮。
她深吸了一口吹進車廂內冰冷的寒風,和那其中夾雜雪花味道的水汽。
活著真好。
有人保護的感覺真好。
馬車粼粼而動,很久,又仿佛一瞬,車夫一聲“籲——”,車停了。
別院到了。
十九當先跳下車,接著,十七在車上,十九在車下撐著傘,扶著趙雅下來。
剛一下車,門內就跑出一個婦人來。
“雅夫人,可有看見政兒?”朱姬焦急地相問,雖是穿著狐裘,卻也凍得臉蛋微紅,顯是在這等了好一會。
趙雅疑惑,“他不在別院?”
朱姬急得眼淚都快掉了,“都是我的錯。我見那迎親的魏太子神色不對,恐怕對你不利。便把這猜測告訴了楚國國舅,可等我與項將軍從水榭回來,你都沒到,我一時情急就又告訴了政兒。他不管不顧地沖了出去,項將軍去追他了,可到現在……這冰天雪地的……”
“是你告訴的李園?”趙雅看著朱姬神色複雜。
朱姬含淚點頭,“我只是瞎猜,如今見你無礙,我這便是妄作了。”
趙雅俯身向朱姬行了一禮,“朱姬夫人,今日我得你相救,內心實感激不盡。這救命大恩,若是言謝便是輕了,但,我真的多謝你。”
趙雅說完,十七十九一駭,她們都沒想到,趙雅這次是今生最為兇險的事情。夫人向來的未卜先知,英明睿智,早已深入她們的心髓。
朱姬慌忙扶住趙雅,“雅夫人,何必言謝?你為我撫養政兒多年,我自是也感激的。”
兩人說說熱絡起來。
趙雅道:“政兒有項將軍跟隨,必是無事,夫人不比擔心。”
朱姬點點頭,“夫人也這麼認為,我自是安心了。”
送走了朱姬,趙雅回了房,細細梳頭,看著銅鏡裡尚算清晰影子。
十七十九皆是跪倒在地,請罪。
趙雅道:“不必了,此事也是我不小心所致。”
“夫人,我們姐妹倆托庇夫人方能在這亂世存活,如今卻讓夫人涉險,我們……”十七拜倒在地。
趙雅拉她們倆起來,“事情已經發生了,所幸我也無礙。只不過,方才聽朱姬的意思,似是不少人都知道魏太子的事。眼下這流言蜚語,你們要替我辦好了。”
十七點點頭。
十九卻道:“夫人,這個朱姬不像個簡單的。楚國國舅還知道替夫人掩飾一二,而那朱姬卻當著大門眾多僕從的面,就點出來,她……”
“好了,”趙雅揮揮手,“你們先下去。”
趙雅也覺得蹊蹺,這個朱姬本是歡場中人,上次一眼看出自己對李園有情,這次看出魏太子對自己不懷好意,也是正常的。只不過,她為什麼不告訴趙國副使項少龍,反而捨近求遠去找了楚國李園救自己。
況且,連自己都不知道李園對自己是否還在意的情況下,她憑什麼有把握李園肯定會冒著得罪魏王父子的險去救自己呢?
正思慮著,十七敲門進來,道:“公子回來了。”
趙雅點頭,“那讓他進來吧。”趙盤這小子不知得多擔心自己呢,她想。
十七卻道:“公子他,並沒有來,他一回來聽說夫人沒事,就把自己關在寢房裡。是朱姬夫人請夫人過去勸勸公子。”
“告訴朱姬,我已經睡下了,請她見諒。”
“是。”
朱姬攥著手絹站在臺階下,不一會看見十七出來,急忙問道:“雅夫人如何說?”
十七道:“朱姬夫人,我家夫人已經睡下了。”
朱姬臉色黯然了一下,複又討好笑笑,“那等雅夫人醒了,你不用跟她說我來過。省得她再添煩惱。”
說罷朱姬撐著傘娉娉婷婷沿著沿著林間小道慢慢往回走。
走到趙盤寢房外,卻見項少龍拄著他那把李牧送的大鐵劍,站在亭子裡。
“項將軍。”
項少龍轉臉看向她,“朱姬夫人。”
“項將軍有話對奴家說?”朱姬一雙圓圓的杏眼,帶著點孩子氣得純真,與她略厚的紅唇,顯出了少女和成熟婦人融合在一起的風韻。看得項少龍直覺面善。
“啊,對。夫人,其實,也也不是什麼大事。”項少龍笑了笑,“只是,在下有一事不明,希望夫人如實相告。”
“你說。”
“方才我陪王子去魏王宮,在宮外碰見楚國國舅,他告訴我,是你在水榭的才士論政上請他去救雅夫人。”
“不錯,雅夫人跟奴家雖相處時日不多,卻很是投緣。剛到大樑時,我見她與楚國國舅神色有異,後來得知他們早已有情。所以,奴家才……”
“那麼為什麼後來又告訴王子呢?王子他素來與雅夫人母子情深,很可能不顧及自己實力,莽撞地就去救人的。”項少龍越說越心裡發急,當時若不是有李園在前面救了人,趙盤甚至可能帶著他闖宮。
“奴家一時沒想到,只擔心雅夫人的安危……”朱姬委屈道,“項將軍,你方才說你們看見了楚國國舅?那麼是不是政兒也知道了雅夫人與國舅的事情?”
項少龍深深看了朱姬一眼,“其實這件事,邯鄲城不少人都知道。王子自是早已知道的。只不過夫人一直被囚于趙穆府,所以……”
朱姬被項少龍看得有些不自在,“朱姬並不是硬心腸的女子。對於雅夫人撫養政兒,也是心存感念的。只不過,項將軍,你可知道母親的心思?總之,雅夫人沒事就好。”
項少龍道:“在下並不是指責夫人。其實雅夫人這次還多虧了夫人。”
朱姬笑了笑,看向趙盤的房門,漸漸嘴角有些苦澀。
送走了朱姬,項少龍敲了敲趙盤的門。
本以為會被無視,不想,趙盤卻推開門,把他讓了進來。
項少龍頗有些受寵若驚,趙盤對他向來一直不大對盤,今日卻?
趙盤躊躇了一下,道:“項將軍,曾經對我說過,我以後會成為太子,秦王?”
項少龍道:“何止秦王,你以後會滅六國,統一天下,成為秦始皇帝!”
“秦始皇帝?”趙盤有點招架不住,這個他從來沒想過,哪怕是周天子也可憐落魄的時代,哪裡能想像得到一統江山之主該是何等光景。
“是,我看好你哦!”
趙盤皮笑肉不笑,“如果盤,政兒能當上秦王,一定封將軍為太尉,統領天下兵馬。”
項少龍本是看趙盤的表情,似是不出真心,但這話語實在受用,聽到時,心裡也趁機小YY了一下,末了還是嚴肅道:“我根本不通兵法,當這個什麼天下兵馬大元帥,恐怕不能勝任。不過,太傅什麼的倒是不錯。”
趙盤陪笑了兩下,倒是不以為杵,也沒與他繼續扯皮封官的事,“只不過,為何項將軍如此肯定我日後必能成此大業呢?我觀你也並非恭維邀寵的奸邪之徒。”
“我,我是根據,其實,你知道鄒衍那個老頭會觀星象,他算出不出二十年,秦國就會一統天下。而你是秦王,自然是你滅六國了。”項少龍覺得還是不要太過標新立異說什麼二十一世紀什麼的。
趙盤“哦”了一聲,又道:“本王子在趙地生活了十幾年,此去秦國卻是人生地不熟,雖有娘和呂丞相相助,仍比不得成蛟在秦國經營多年。還請項將軍屆時助本王子一臂之力。”
其實不說,項少龍也會幫忙,不過有嬴政這句話,至少在他登基為王之前,項少龍是下定決心爭取得些大功勞,大名聲,日後回到現代他也算沒白忙活。
“王子放心,項少龍一定竭盡所能。”
趙盤哈哈大笑,如那些成年貴族般,拍了拍項少龍的肩,只不過眼底終究是一片陰靄。
是夜,趙國使團,只留下點花架子僕從侍衛,其他人以及烏家堡死士,喬裝折道往西秦方向狂奔。
天濛濛亮時,行到韓魏邊境,項少龍把《魯公密錄》交給朱姬,讓烏家死士務必保護朱姬母子前往秦國。
他自己卻要趕回大樑,援救趙霖公主。
趙雅拉住他:“本夫人是送嫁正使,你如此作為,讓本夫人回去如何向王兄交代?!”
送一程
“項將軍,信陵君現在肯定也是回過味來了,是我們偷的《魯公密錄》,現在大樑城勢必猶如鐵桶,進去就出不來了!”朱姬急急道,“況且,項將軍你才士無雙,有勇有謀,前途無量,何必為了區區一個女子,甘冒此險?日後我們母子還需要你相助。”
趙雅看了看朱姬,倒是個聰明的女子,也能把握大局,這韓魏兩國素來與秦國敵對,要從韓國取道秦國,卻是要有個能人領隊。這點,項少龍還是能辦到的。
“少龍,你三思。“趙雅繼續勸說,“我不僅僅是為了向王兄交代,才不讓你帶走霖公主。你想想,你就算把她帶出來了,以後你會娶她?還是養活她一輩子?如果不能,你讓她一個人沒有父兄沒有夫家,怎麼活下來?”
以前看電視劇,趙雅就覺得項少龍很多事。趙倩公主再不喜歡魏國太子,但總是太子妃,錦衣玉食,背後有趙國有三晉聯姻抗秦的大義,總不會受欺負。而他呢 ,既不喜歡公主又不肯拒絕,救出她以後一直拖著,也不知道他腦子裡想什麼。
項少龍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不論如何,我答應過她,總要做到。以後該怎麼生活應該讓她自己決定,至少現在她不選擇嫁給魏太子。”
趙雅氣極,“嫁給魏太子也是她自己決定的,生生把趙倩公主擠下去當了媵人,現在後悔了就讓你帶她走。如果以後她後悔跟你走,你怎麼陪個太子妃給她?!她年紀小腦子不清楚,你也跟著她瘋嗎?”
項少龍皺眉道:“雅夫人,我知道你素來跟晶王后不和,但霖公主只是個小女孩,你何必毀她名譽?她怎麼會明知火坑還往裡跳?也不會對趙倩公主這樣的!”說的斬釘截鐵。
趙雅都被項少龍氣笑了,“那麼怎麼辦?項將軍這樣,本夫人無法交差。丟了公主,《魯公密錄》也沒偷到,本夫人是不是該逃亡啊?”
朱姬道:“項將軍,你聽奴家一言。趙霖公主就讓她在魏國吧,對她對雅夫人都是好的。”聽雅夫人的意思,是並不打算跟著政兒,而是繼續待在趙國。如果項少龍這麼做,恐怕她趙國待不下去,肯定會纏著政兒。朱姬心道。
項少龍被兩人這麼一勸,思量了下,確實也對不住趙雅,但還是放心不下趙霖。看了眼趙盤,道:“雅夫人,你何必回趙國?其實王子在邯鄲就跟我們有協議……”
一直在一旁的趙盤突然開口打斷:“項將軍!趙霖公主之事,自有少原君趙德。你又不是她情郎,管那麼多做什麼?”
趙盤這麼一說,趙雅差點笑出聲。
這項少龍過了這麼多日該聽到那些侍衛僕從的流言蜚語了吧,要是此刻他還認定是她謀害趙霖,就實在太沒腦子了。
果然項少龍臉上綠了綠。
朱姬趁熱打鐵:“是啊,項將軍,你當初因為利用趙霖公主作掩護,與信陵君達成協議,要幫他刺殺魏王。此刻前去正好信陵君新仇舊恨一起算,若救不成公主,還會毀她名節。”
項少龍考慮了一會,還是決定先去秦國再說。畢竟趙霖雖可憐,但至少沒有性命之憂。而秦始皇一日不登基,他以及後世整個世界都有毀滅之險。
“那麼雅夫人?”項少龍看向趙盤,他之前可是把帶雅夫人一同赴秦當做條件的。
沒想到趙盤卻對朱姬道:“娘,雅夫人要回趙國,政兒送她一程吧。”
這還是趙盤第一次在兩個母親都在場的情況下喊她“娘”。朱姬高興地有些發愣,連忙答應了,整個人都暈乎乎的了。
趙雅卻心裡不斷地酸澀。雖然明知趙盤不可能不認自己,可還是像被人搶去了寶貝似的難過。
匆匆向項少龍和朱姬告了別,一身百姓尋常婦人打扮的趙雅上了個簡陋的馬車,輕裝簡從。
趙盤牽著馬,與趙雅的破馬車並排走。
昨日的一場大雪掩蓋了他們出魏國的足跡。
今日的地上厚厚的雪,走起來吱嘎吱嘎響。刺耳心驚。
趙雅不知道該跟趙盤說些什麼。
她知道趙盤粘她,依戀她,可是卻不得不把他一個人推去秦國。
朱姬此刻看起來聰明得很,而在劇中一直腦殘,想來是因為愛情沖昏了頭腦。為了愛情,為了男人,什麼都可以拋卻。
一開始對呂不韋愛之深,後來對付他毫不手軟。
對秦王,雖有不忍,但為了情郎嫪毐,與呂不韋合謀將之毒殺。
而對於趙盤,先是當做心肝來的,趙雅此刻也看得出來朱姬對趙盤的關愛。只不過,後來有了和嫪毐的孽種,對趙盤也毫不留情。
這樣的菟絲花女人,沒有自我,為了愛而生,為了愛而死,可以溫柔如水,也可以兇狠似狼。
趙雅原本還在隨趙盤去秦國還是留在趙國等李園提親徘徊,現在面對這樣的朱姬,在其最為在意兒子嬴政的時候,她決定還是先回趙地。
沒有她在身邊,朱姬會更關愛趙盤,至少在當上秦王之前,趙盤的安全不必擔心。
走了一會兒,她倚在車窗上,看趙盤凝重表情的臉上隱隱有了汗意浸出,便道:“盤兒,你上馬來送我吧。”
趙盤搖搖頭,依舊大步前進,衣袖被寒風擺動,一步深一步淺地在雪地上踩出吱嘎吱嘎聲。
見趙盤如此,趙雅心底也黯然,雪那麼深,中原貴族又不慣穿靴,趙盤小腿一下下,想來已濕冷了。
強笑道:“盤兒莫不是要這樣步行送娘到邯鄲不成?”
趙盤聽聞,怔了下,看向趙雅:“不必到邯鄲,總要再送一程。我,騎馬太快了些。”
趙雅悵然,看著趙盤呼出白氣的頻率越來越短促,也不知該如何勸他,這分別的苦澀倒是自己也滿腹。
太陽漸漸升高了,雪也開融了。
趙雅再次勸道:“盤兒,快些上馬,不然腳凍壞了。”
趙盤點了點頭,卻是把馬交給一旁的僕從,自己卻走近了,拉住馬車窗,喊車夫停下。
“很冷麼?”他問。抓過趙雅放在車窗上的手,攏在雙手裡,往裡呵氣,輕輕揉搓。趙盤的手因為方才一直走路的緣故,很熱。
“不冷了。”趙雅喉嚨也有些澀了。要說趙盤以前對她,即便是身份揭破之前的時候,都沒這麼好過。
“那,我走啦。”趙盤笑了笑,比哭還難看,放開趙雅的手,轉身向馬走去。
趙雅看著趙盤的背影,也不知何時,他這麼高大了,而且公鴨嗓的變聲期也結束了,聲音有了成年男子的低沉。
這般的趙盤,讓她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覺。
她雙手合攏,手上還殘留趙盤的余溫,心下一片溫暖。也不知道下一次再見到他,會是什麼樣子。
威風凜凜吧應該。秦始皇該是多麼威儀?
或者,已經有了大鬍子。
總不會是兩鬢斑白吧。
趙雅眼睛一酸,收回目光,看著腳下鋪的地毯。暗沉的色調,簡易的花紋,粗糙的手工。
突然眼前一片明亮,卻是趙盤掀了車簾,站在車前,古怪笑道:“你捨不得我,想我怎麼辦?”
趙雅嘴角抽了抽,又是難過又是好笑,“你,不是走了嗎?”
趙盤道:“我怕你會哭,所以……哎,你,總之你一定要等我。跟大王交了差事,就回樂平城,我一定會去接你的!”
趙雅看著趙盤認真的表情,思緒萬千,她知道趙盤這個人是說到做到。可,自己雖然捨不得他,但也不能一輩子跟著他,給他做娘,這話該怎麼說出口呢?你別來了?說不出。
“怎麼了?”趙盤催促道:“快些答應我,我該走了。”
“盤兒,我,”趙雅不想騙他,可是看著這樣的趙盤,她說不出來。
突然地,胳膊一緊,身體前傾,被擁在懷裡。
趙盤的心跳得很快。
“你?!”趙雅想掙出來。
“我會按你的意思去做嬴政,當秦王。你不是喜歡園林宮殿嗎?到時候你喜歡哪裡,我就在哪裡給你蓋宮殿好不好?要那裡不在秦國,我就去打給你。還有金銀珠寶也是,我全都給你。不夠,就去搶給你。也會護著你,不會再發生魏國的事了。你,也答應我吧。”
“趙盤……我,”趙雅聽趙盤討好的、小心翼翼的話,不住地心疼,這個孩子只有自己了。她回擁住趙盤,“盤兒,不管以後我在哪,我都會一直關注你。”
說完,感覺到懷裡的身體一僵。趙雅放開趙盤抬頭看他的臉。
卻見他似笑非笑地盯著自己,好不詭異。
趙雅心下一緊,“怎,怎麼了?”
趙盤道:“其實,你早就想把我一腳踢開,好和你的國舅一起過逍遙的日子了吧?”
趙雅有些著怒,什麼叫一腳踢開?
“你怎麼這樣說?我什麼時候想把你踢開了?更何況,我與國舅男未婚女未嫁,怎麼就不能在一起了?”
趙盤笑道:“只可惜,你嫁不了他了。”
趙雅警鐘一鳴,“什麼意思?”自從她于魏王宮回來後,趙盤就一直不大對勁。
趙盤道:“李園他此刻應該被信陵君追殺,自顧不暇,有沒有命還另說,談什麼嫁娶?”
“你做了什麼?!”
“盤兒可是什麼也沒做,不過李園做了什麼,我可不知道了。”趙盤嘻嘻一笑。
傻瓜
“你!”趙雅一貫只當他頑劣,沒想到現在還會害人了,“李園他跟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處處針對他?你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趙盤梗著脖子道:“你明知故問。”
趙雅一氣,不理他,招來十七:“十九可有消息了?”昨夜臨行匆匆,留下十九給李園送信辭別。不論如何,他總算救命恩人,不能不打招呼就離開。
十七一臉擔心焦急:“不曾。”
趙雅也焦急起來,大樑城裡到底怎麼樣了。
趙盤嘴角勾了勾,直起身來,迎著暖暖的陽光,唇上剛長出的談黃色絨毛清晰可見,一雙劍眉皺起使得他面相凶了些。整個人給人的感覺是矛盾的,勃勃生機又充滿抑鬱。
“本公子走了。如你不在樂平等我,就是踏平楚國,本公子也會把你找出來!”擲地有聲。
趙盤傾身騎上馬,一揮馬鞭,頭也不回。隨身的侍從也紛紛上馬追隨而去。徒留趙雅的破馬車在雪地裡。
趙雅神色複雜地看著那賓士而去的馬隊,覺得這暖陽也突然晃眼得很。
“夫人?”
“沒事,可能沒有休息好,有些頭暈。”
到了前面約好的城鎮,等了十九一整天,還是沒有消息來。
十七擔心極了,“夫人,十九會不會,會不會……”
“不會的。”嘴上答得乾脆,其實趙雅心裡也沒有底,有派出的探路回報,大樑城如今戒備森嚴,楚國國舅人間蒸發,全城帶甲。
但問到,楚國國舅到底所犯何事。俱是打聽不到隻字片語。令趙雅無所適從。
“咄!”發簪紮進幾案。
趙雅揉了揉發麻的頭皮,這假髻戴的她頭皮生疼。
“夫人,”十七白了白臉,“夫人不必急躁,可能十九其實好好的,只因為大樑太過戒嚴,現在出不來而已。”
如此,等了又半天。再不走恐怕信陵君的人會追來。趙雅便下令,整裝離開,留下書信讓小鎮的店家,交代十九自行趕去邯鄲即可。
一路破車顛簸行了兩天,到快到韓趙邊境的時候,嚮導向趙雅道:“夫人,此地距離夫人封地樂平也不是很遠,是否先回樂平,再啟程去邯鄲?”
趙雅搖搖頭,“哪有不去述職,反倒先回家的?我不在邯鄲這幾日,定有奸邪小人進讒言離間我們兄妹,大王又向來是個耳根軟的,我再如此作為定讓某些人抓住把柄攻殲。”
其實趙雅是近鄉情怯。
此時,障眼法烏家堡早已帶著假嬴政離開,並且臨走時毒死他們為趙國牧養的上萬匹好馬。對於剛從長平之戰中得到喘息的趙國來說,可謂是雪上加霜。更何況近年來匈奴蠢蠢欲動,戰事頻繁。
趙雅用腳趾頭想都知道趙王快抓狂了。而她,卻“任務失敗”並未偷到讓趙國兵力攻進一步的《魯公密錄》。
若還讓晶王后等人抓住這個禮節上的毛病,定然十分危險。
“我們折道秦國上黨,再去邯鄲。”
上党本是韓國故地,秦國欲東進,第一個對付的就是相鄰的韓國。十年前,秦國攻打韓國上党,韓國恐懼,便將上党送給趙國。當時的趙王即是趙雅的父親,與丞相平原君(少原君趙德之父)財迷心竅,送到嘴邊的肉不要白不要,一口吞了。
導致秦國老羞成怒,直接派白起攻打上黨。
繼而在齊趙麥丘之戰、秦趙闕與之戰中大放異彩、榮獲首功的少年軍事天才趙括臨危受命,結果發生了歷史上有名的長平之戰。
秦國最終得到了上黨。
趙國二十年不得恢復生機。
韓國……苟延殘喘。
“夫人?”十七雖是後來進府的,卻也知道自家夫人過世的夫君與上党的冤孽。
“上黨,我從未來過。”趙雅假意露出感傷的表情,“夫君卻是長眠此地十年矣。十年生死相隔,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
“夫人節哀。”嚮導勸道:“只不過秦國地險人凶,恐怕再生波折。”
趙雅笑了笑,“就這麼定了吧。”
嚮導嘴動了動,還是前往探路。
嚮導一走,趙雅就派兩名籍貫樂平城的僕役悄悄跟上他。
自第一次帶著趙盤從邯鄲回封地,遇上馬賊,趙雅本能地對嚮導不信任。尤其是當自己改變路線時,還遭到反對這樣的情況。
很快,那兩個僕役就抓了嚮導回來。
看見趙雅,嚮導不停地喊冤。
僕役道,這個嚮導探路時,不停東張西望,卻是在等一個黑衣人。被他們發現,黑衣人逃走,於是抓了嚮導來。
趙雅讓十七給了嚮導心窩兩腳,用了刑準備讓他再開口時,發現他竟咬斷舌頭自盡了。
趙雅心驚,這得多麼死忠才能如此?
問了嚮導來歷,並無可疑之處,卻是烏家堡在趙國就送來的。
敵人滲入,卻無法確定是誰的黑手,趙雅府的人都陷入沉寂。人人自危。
趙雅拍了拍手,“不論如何,這種害群之馬挑出來,總是好的。既然改掉路線,大家這幾日當心些,就會沒事的。到了趙國,本夫人重重有賞。”
這樣隊伍才氣致高昂了些,又開始了枯燥的趕路。
一路緊趕慢趕,又走了大半日,快天黑了,才到的上黨。
列國往來商貿頻繁,只要不靠近軍事重地,顯出權貴家人的身份,倒也不會被為難。
趙雅他們明面的身份就是趙國雅夫人府的採買。
尋了個驛站歇下,因著白天趕路的困頓,眾人除幾個巡夜的意外,均是累的倒床就睡。
睡了不一會,驛站一片喧鬧聲,似是有個男人在吵。
趙雅揉揉眼皮,吩咐同樣惺忪睡眼的十七,出去看看。
很快,十七就跑回來,帶著驚慌。
“怎麼了?好好說。”
“夫人。公子受傷了,項將軍趕過來請夫人快去看看。”
聽了這個,趙雅一下子睡意全沒了。
趙盤,他,受傷了?前兩天還好好的,還活蹦亂跳,還……
“小婢現在就服侍夫人梳洗。”
也來不及多想,甚至甩開了十七的服侍,趙雅胡亂挽了發,套上衣服,圾拉著鞋子就往外沖。
到了大廳,燈火通明,青煙熏得直眯眼睛。正中赫然站著一個一臉焦急的男子,正是項少龍。
只見他風霜滿面,頭髮也淩亂了,顯是急忙趕過來的。
項少龍這樣,趙盤豈不是?
“盤兒他怎麼樣了?怎麼會受傷了呢?你們不是已經去秦國了麼?”劇情怎麼又出現不一樣了?
項少龍一見趙雅,連忙抓著她就往外跑,邊跑邊道:“來不及了,快點上馬,路上跟你說!”
十七一急要拽住夫人。
趙雅倒沖十七搖搖頭。跟著項少龍上了馬。
她絲毫不擔心項少龍會害她。
項少龍誰啊?聖父!主角!光偉正!
只不過她不會騎馬,項少龍一急,“坐馬車趕不及了,你我共乘一騎吧!”
趙雅見項少龍這樣,實則心急如焚,對趙盤更著急了,莫非生命危險?不然項少龍怎麼會如此失態?這樣一想,眼淚都快急出來了,哪還管什麼與男人騎馬?何況她又不是古代人,平時裝樣子罷了!
兩人上得馬來,項少龍一拉馬韁,馬兒嘶鳴一聲,猛力地跑起來。
這匹馬是好馬,至少比趙雅那裝樣子的輛破馬車挽的駑馬好上很多。
但是對於坐慣現代交通工具的二人,均是覺得太慢。
項少龍道:“你們今天改道,我找了好幾條路才找到你們。”
“盤兒究竟發生什麼事?!你這麼急著找我?”
“是朱姬,她聯繫了刺客要刺殺你,被嬴政撞破,於是他就來救你來了。可沒想到,你們臨時改道,嬴政卻在原路上被伏擊。”項少龍騎在馬前,嗆著冷風道。
趙雅一急,抓緊項少龍,卻聽他悶哼一聲,顯然是抓他肉裡去了,縮回手,還是迭聲問:“他要不要緊?他怎麼樣了?他……”
項少龍道:“你別擔心。他是嬴政嘛,以後要當秦始皇。雖然現在傷的嚴重,但肯定會好起來的。要不然怎麼統一全國?我們不還是都活得好好的嗎。”
項少龍這麼一說,趙雅更心焦了。
趙盤是不是嬴政,她最清楚。
便是真的嬴政,也早就在一年前死了。
哪有什麼歷史?哪有什麼宿命?!
嬴政可以是趙盤也可以是其他任何一人!
要是趙盤,要是……她不敢想了。
她眨眨眼睛,被冷風刺的生疼。
呼呼的風聲,吹進骨髓,冰凍四肢百骸。
若是,若是,她怎麼會最後對他說的是:你怎麼變成這個樣子?
抓著項少龍的後腰,她想著那句“我會護著你”,鼻子酸了又酸。繼而整個胃開始酸了,想嘔出來。
雖是兩人一騎,卻也比趙雅那輛破車快多了,本來大半日的車程,騎馬用了三個多小時。
在一個村子前,馬停了下來。
果然是原本路線上必經的小村。
趙雅從馬上翻下來,也顧不得顛簸的頭暈目眩想吐。
項少龍大步走到一戶農家前,示意後面小跑跟上的趙雅快些進去。
趙雅一推開門,便看見昏暗的燈光下,朱姬雙目垂淚地端坐著。
也不知哭了幾時,那眼淚把妝容糊了一片,趁上她有些發黃的蒼白膚色,在這種豆油燈下狀似鬼魅。
趙雅不去看朱姬,這個女人的佔有欲的恨厲,已經超過她的認知了。她盡力了,退讓了,卻還要被置之死地。
她把眼光投向木床上的趙盤。雙眼黯淡望著頭頂,不知道在想什麼。
蒼白的,唇上一點血色都沒有,趙盤的臉本黝黑,帶著健康的光澤,成天裡鬥雞走狗,往往一頭大汗,眼珠靈活一轉就是一個捉弄人的鬼主意。幾時見他這等模樣。
“盤兒……”趙雅道,卻是像有只手緊緊卡住她的脖子,說不出來。
她走過去,見趙盤毫無反應,不由得一嚇。用手伸向他空洞的眼前。
突然,她被用力一推,猝不及防跌倒在地。
側頭一看卻是,朱姬歇斯底里:“你走開!別碰我的政兒!”項少龍聞聲,闖進來,拉住朱姬。
道:“雅夫人,王子一直嚷著要見你,否則不肯療傷,你快些勸勸他。”
說罷,一邊勸一邊把朱姬拖出去。
朱姬猶自罵著,叫著,掙扎著。
趙雅感激地沖項少龍點點頭。他能不顧朱姬這麼做,可算是全了穿越同仁之義了。
“你來了。”沙啞低沉的聲音,有些急促也有些軟弱。
趙雅一愣,看向床上的趙盤,只見他眼珠還是黯淡,仿佛剛剛那句話是憑空而來的。
“盤兒?”趙雅再走向趙盤時,腳步竟然有些踉蹌。
趙盤黯淡的眼珠轉過來,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笑意,有點,傻。
趙雅強笑了笑,看到趙盤的慘狀,下一秒卻迸出眼淚來:“你笑什麼?傷了還不肯治療,等我做什麼啊。”
趙盤別過眼,不再看她。
趙雅急了,“盤兒,是不是很疼?那便不說話了。我叫人進來給你療傷吧。”
趙盤搖搖頭,再轉過來,卻是兩眼濕漉漉的,“我……以為這回終於能……終於能救到你了,可是……我真傻,你這麼聰明,怎麼會……次次要人救?”
作者有話要說:點遲啊
作者:
藍桉
時間:
2012-7-18 09:53
煎豆腐
“盤兒把手抬起來,大夫好給你換藥。”
“好。”
趙盤肋下深深一道傷口,幾欲見骨,看得人心驚肉跳,不過所幸被骨頭所擋,沒有傷到內臟,雖然很嚴重,但總是皮外傷。
養了幾日,他又年輕健康,總算氣色不錯。
只不過,他那雙恢復神采的黑眸裡,總是戀戀不捨,讓趙雅心裡也不好受。
說到底,他還是個不到15歲的小孩。
就要獨自去秦國那種虎狼之國,面對無數兇險詭秘,才能達到萬人之上。
現在的趙雅已經不為李園的事情生氣了,不管怎麼樣,得來的消息總是李園失蹤,好歹沒被信陵君怎麼樣,想來也該逃脫了。
趙盤不管做什麼,也是因為自己,因為年紀小,如今又傷成這樣,讓她心疼多過責怪了。
“夫人,湯來了。”十七端了陶盂,推門進來,帶進一絲冷風。
趙雅接過,“盤兒,這是野菜湯。農家也沒什麼吃的,就是有些肉食,你如今傷了,也不能吃。將就吃點。”說著用勺子舀著喂他。
趙盤受傷的地方,一動右胳膊就牽動,現在好容易結了伽,不論什麼都要人伺候。
他皺皺眉,嫌棄地看了眼野菜湯,但還是就著趙雅的手,喝了兩口。
“再喝點,別看這野菜不起眼,在有些地方可貴著呢。”因著十七在,趙雅也不能說在她老家什麼的話。
趙盤斜睨了趙雅一眼,一副不信的表情,“野菜能貴到哪去?總不會比栗米貴吧。”
“切,栗米在我,項將軍老家都是用來喂鳥的。”趙雅以為他能用什麼作對比呢,沒想到是栗米。栗米在戰國比小麥什麼的貴多了,是貴族的主要糧食。
“喂鳥?!”趙盤嗆住了。
“是啊,公園裡老頭沒事遛鳥,全喂這個。除了個別養生的,沒人吃。”
“你又知道了?項少龍家什麼樣,你倒是清楚。”趙盤臉一拉。
“好了好了,你看你,好端端地又這個樣子。以後,我還能跟你說什麼?”趙雅無奈了,自己看上去這麼不可靠,好似隨時跟男人跑不要他似的。
好笑地伸出手指戳了戳趙盤的腮,“乖,笑個。”
趙盤訝異地看了看趙雅,“我是男子。”
趙雅:。。。。
有代溝!
趙盤伸出左手,摸了摸趙雅手裡的陶盂,“這盂手工是粗糙了些,倒也有些野趣。要是肉羹就好了。”
趙雅囧了一下,思維跳躍真大。
“也是,光吃素,沒有蛋白質,總是不舒服。我也是,只吃素,怎麼都感覺像是沒吃飽。”趙雅想了想,“你等著,娘做樣你沒吃過的。”
趙盤張張嘴,想說什麼,礙著十七在,咽了下去。眼看著趙雅興沖沖跑出去,要給自己做好吃的,他倒是挺開心了。
看了看灰撲撲的小窗戶,光線似乎透不過來似地,陰暗,但內心卻是快活的。
趙盤道:“十七,你以前在齊國被曹秋道一夥收養的時候,住過這種房子麼?”
十七看了看這個局促的房舍,低矮潮濕陰暗,道:“其實對於殺手來說,執行任務時,有塊瓦片遮頭已經算很好的了。很多時候,我們甚至連休息都不敢挑有人煙的地方。”
趙盤道:“本公子也覺得這裡不錯。”
沉默了一會,趙盤又問道:“那十七,如果這樣的地方,你住很久,可以忍受麼?”
十七有些迷茫,“為什麼住很久啊?公子你的傷好了,我們就走了啊。而且房主夫妻倆被我們趕到牛棚住,很是不高興呢。”
趙盤道:“不是這裡。本公子的意思是,如果有這麼一個房子,我,夫人,還有你們姐妹倆,住很久,你能忍受麼?”
十七更奇怪了:“可是,為什麼呢?這裡這麼小,就是公子日常穿的衣服也放不下呀。”
趙盤啞然。
熄了聊天的興趣,趙盤又是個好動坐不住的人,現在只能在床上幹躺著,連翻身都不能。不一會就煩了。
“夫人這麼久還沒回來?你去看看她在幹嘛。說什麼弄好吃的,本公子都餓扁了。”
“哦。”十七連忙出去。
趙盤躺在床上,看著頭頂山脊一樣三個三角形稱其的房梁,灰撲撲的,漆色早看不清了。
回想起前兩天的事情。
他接到李園逃出生天的消息時,萬分氣惱。隨行的一個機靈僕從問他有什麼煩心事。
他不知怎地,問了句:“如果想把一個女人留在身邊,該如何做?”
哪知那僕從一臉□:“王子想要哪個女人,是哪個女人祖墳冒青煙。納了就是。”
納了就是。。。。納了就是。。。。。。可是。。。可是,她是。。。
趙盤苦惱地習慣性抬手揉眉心,一下子扯到傷口,倒吸一口冷氣。
為什麼女人一定要嫁人呢?
他想,看我,本公子現在就不想娶人,她留在身邊照顧我就夠了。做什麼要嫁人呢?
趙盤想不通。
突然門外一陣腳步,“盤兒,我進來啦。”是她來了。
趙盤“哦”了一聲,也不知該叫她什麼。
趙雅端了個同樣粗糙的陶簋進來,笑眯眯道:“盤兒,嘗嘗看。你肯定沒吃過。”
趙盤撇撇嘴,“十七扶我。”她做的東西都是奇奇怪怪的,“本公子現在想吃紅燒肉。”
“沒有紅燒肉,煎豆腐一樣好吃。”見趙盤已經被十七扶起來半坐著,趙雅夾了塊豆腐送到他嘴邊。
趙盤卻是各種懷疑,“這個是什麼?能吃嗎?不會是這鄉民的粗野吃食吧?本公子最近脾胃虛弱,你可不能折騰我。啊!”
趙雅拍了他一下頭,“當然能吃了!毒不死你,快張嘴!”
趙盤被趙雅一拍,老實了,莫名的心底的不安也消失了不少。張嘴咬了一口,外皮酥脆,內裡滑嫩入嘴即化,很是鮮香。
他眼睛一亮,又一口吞了整塊豆腐進嘴裡,卻是被燙到了。
“呼呼……”仰著脖子,含著豆腐直吸氣。
十七“噗~~”笑了。
趙盤見十七笑了,趙雅也在嘴角直抽憋笑,臉騰地紅了。他自小在貴族圈子長大,雖是缺乏管教,也禮儀不廢。從未這般難為情過。
他情急之下不顧燙,一口吞了豆腐,還沒等喘口氣呢,“嗝!”
趙雅終於憋不住了,哈哈笑起來。
趙盤急忙喝道:“有何好嗝……笑的!不許嗝……笑!喂!嗝……”
見趙盤真惱了,趙雅也不笑他了,端了水給他:“快壓一下。”
趙盤喝了水,卻還是“嗝……嗝……”不斷。
見十七還在旁邊憋不住笑,趙盤臉紅裡透黑,趙雅叫十七出去煮藥,別在這惹趙盤了。
十七走了,趙盤還滿臉通紅。
趙雅好笑:“幹嘛?跟我也不好意思??噯——我可是你娘哎。”又夾了一塊,吹了吹,遞給他,“這塊不燙了。”
趙盤方才一直看她紅唇湊近煎豆腐,吹氣的樣子,倒是好看。
讓人心裡暖暖的,趙盤被這想法嚇了一跳,這有什麼好看的?女人該是鳳菲那樣子風情萬種,或是琴才女的不食人間煙火才是好看的。自己眼睛是不是出毛病了?
吹豆腐?
“喂,發什麼愣?”趙雅不爽了,這小子有人餵飯還走神!
趙盤卻道:“你才不是我嗝……娘。”說完發現自己還在打嗝,氣惱道:“你嗝……你出去,等本公子好嗝……好了,再進來。”
趙雅出了房門,憋笑憋到肚子疼,這孩子好搞笑,還害羞呢。
關了門,轉身卻看到了朱姬。
這幾日,趙盤與朱姬關係降到冰點。任朱姬如何懺悔,如何討好,都沒用。
朱姬看到趙雅出來,湊上前來,“雅夫人,先前是奴家鬼迷心竅,都是奴家的錯。”說著說著眼淚就要下來,“幸好政兒沒事,否則……否則……”
趙雅歎了口氣,拉著朱姬到了旁邊的廚房,遞了帕子給她。
“雅夫人,你原諒我了?你可不可以幫我跟政兒說說……”朱姬抓住趙雅遞帕子的手。
趙雅道:“其實,朱姬夫人,咱們倆並沒什麼不可調和的矛盾。甚至先前相處還不錯,我與政兒除了趙牧,你又曾在魏國救過我。為何,現在搞成這樣?”
朱姬低了頭,聲音苦澀,“是我鬼迷心竅,總想著,政兒是我唯一的孩子,十幾年了,我從沒進過母親的責任。如今,我們母子相認,終於可以補償他,可他卻,卻有了另一個母親。”
趙雅沉默了,朱姬這一路上為趙盤做了很多很多,任他辜負心意,甚至耍弄。若是她知道了,真的嬴政早就死了,現在的趙盤是雅夫人的親生兒子,來冒充的。她這麼做倒也不算過分了。
好吧,趙雅一瞬間聖母了。
“可是,我都回趙國了。”說完趙雅發現自己說的是廢話,這個女人後來連用嫪毐孽種取代嬴政這種異想天開的事都做得出來,何況現在呢。朱姬對感情向來是偏執的。
那麼,就是自己與她們不再往來,想必朱姬在乎嬴政一天,想起自己都是根刺。無論自己在那裡,電視劇中朱姬不是還纏著秦王派了項少龍來刺殺趙穆了麼。根本躲不掉!
既然如此,“朱姬夫人,其實王子政可以只有你一個母親。不過看你出多少價錢了。”
趙盤的提議
“這又是什麼?豆腐?不吃!”趙盤自從上次吃豆腐出醜,再不肯吃。【 ]可是趙雅把這戶農家所有的黃豆都熬成豆漿,點成豆腐了。不吃太浪費。
“不是豆腐,是豆腐腦。”趙雅把託盤左邊放的幾樣小醃菜加了點進陶盂裡,遞過來。
“嘁,豆腐腦還不是豆腐!”趙盤嚷,“本公子要吃紅燒肉。”
趙雅拍了他的頭,“嚷什麼嚷!這個小村子哪吃得起肉?沒有!”
趙盤想了想,“其實,吃不吃肉也無所謂。”
趙雅撇他一眼,無所謂剛才還嚷什麼。
趙盤卻是張大了嘴:“啊——快些喂我。吃完飯,十七還等著給本公子洗頭髮。”
趙雅見趙盤這突然變了主意,喂了他幾勺子豆腐腦,商量道:“盤兒,不如我跟你去秦國吧?”
趙盤立馬咽了嘴裡的豆腐腦,“不行!這次朱姬這麼害你,你還跑到她眼皮子底下?你乖乖待在封地,我做了秦王再去接你。唔~~”趙盤展顏一笑,露出大白牙:“本公子還擔心來著,沒想到你這麼粘人,捨不得我……這下放心了。”說著說著臉還紅了。
趙雅- 。=
趙盤突然眼珠一轉,“要不然,我們都別去秦國了,找個地方隱居。我打獵,你做,怎麼樣?”
趙雅疑惑道:“打獵做飯什麼的,在邯鄲不一直這麼過的麼?幹嘛去隱居?”
“不一樣,不一樣。”趙盤推開陶盂,興沖沖比劃著,“?,你看在邯鄲,總有那麼多煩心事,你不去找麻煩,麻煩都來找你。再者,你不是說秦國統一六國,各國王族難免於難麼,隱居深山正好避難。到時候,我們也蓋個這麼樣的房子,唔~~窗戶要大些,頂子也要再高些,還有院子要好好休整一番……”
趙雅看著興高采烈的趙盤無語了,“可是你的雄心壯志呢?你不是要為你父親正名麼?”
趙盤愣了一下,神色雖是黯然,依舊理直氣壯,“可是,李園那廝成日裡不懷好意,定會趁我不在邯鄲,用詭計誘拐你。還有……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登基,接你進宮。”
“接我進宮?”趙雅雖對趙盤污蔑李園不爽,可此論調聽多了也自動遮罩,可為什麼接她進宮?難不成也奉她做太后?她有些暈忽忽的了,秦國王太后啊——
“自然,不管你是人也好,妖精也好,都是本公子的。【 ]當然要呆在本公子身邊。”
趙雅做夢似地說:“也沒幾年就可以登基了,可是封我做太后,會不會被人反對啊?”
趙盤見趙雅兩眼發直的模樣,學她平日的做法,上前拍了她的頭,惡狠狠道:“做什麼白日夢!?”
趙雅吃痛,捂住頭,罵道:“不封我做太后,接我進宮幹嘛?難不成,要我去做嬤嬤?你不孝順!”
趙盤語塞,對啊,接她進宮做什麼?宮裡除了太后只有妃子了。
看她捂著頭,趙盤撇撇嘴,拉開她的手,給她揉了揉,“知道疼了吧?以後不許隨便打我。”複又補充道:“你又不是我娘,談什麼孝不孝順的。”
趙雅蹦了起來,這小子真是想她去做深宮老嬤嬤!
腦海中容嬤嬤桂嬤嬤的形象立馬清晰起來,“別人眼裡,我就是你娘!你讓我去宮裡伺候人,就是不孝順!”
趙盤卻眼睛一亮,突然覺得天開地闊起來,仿佛這麼多天困擾都煙消雲散,“對啊,等我們找到適合隱居的地方。你就現真身吧,反正深山之中,只有我跟你,也沒有什麼別人,你也不必擔心被人發現原形。到時候,我跟你學法術,本公子不嫌你法力低微。”
戰國時代,妖和仙界限還不明顯。中國古代傳說中,那些神仙幾乎全是動物變的。大約在宋代,妖精才被人從神壇上請下來。
見趙雅臉色各種複雜難看,趙盤又道:“你就別想著李園了。這樣,你不是想嫁人麼?雖說本公子現在不想成親,但若你答應隱居的話,本公子就勉為其難,娶你好了。”
趙雅聞言,如遭雷劈,“什麼?!你再說一遍!”
趙盤還兀自自得,“你不是因為想嫁人才要離開本公子麼?那本公子娶了你,你不就不用走了?”
趙雅看著笑得得意又純真的趙盤,試探道:“你,知道成親是什麼意思麼?”
趙盤“嘁”了一聲,“本公子又不是孩童,自是知道。”
趙雅站起來,倒退兩步,臉白了白“那你,你,怎麼可以對我……”
趙盤卻是想通了,笑得毫無先前的抑鬱,“若是去秦國,你又不敢現真身,還得扮成我娘,這樣也不能把你接進宮。所以,不如,我們趁今夜走吧。”卻是說幹就幹,風風火火,便要收拾東西。
轉頭見趙雅臉色十分難看,問道:“你怎麼了?莫非是這兩天沒肉吃,所以一臉菜色?沒關係,等本公子傷好了,給你打獵。”
趙雅見趙盤一直自說自話,終於深吸一口氣,罵出來:“趙盤!你,我不管怎麼說,都當了你大半年的娘,一直把你當兒子看,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枉我對你這麼好,你居然存了這等齷齪心思!”
趙盤給罵懵了,他沉著臉,“本公子齷齪?那李園就好?他喜歡的是雅夫人,是有我娘的皮相的雅夫人。只有本公子是真心實意想跟你在一起!你既然不是我娘,提什麼拿本公子當兒子?本公子也從沒把你當娘看!”
趙雅覺得很荒唐,可是又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反駁,趙盤怎麼會?怎麼會突然?她決定和他和盤托出,她占了他娘身體的事,不論如何,也不可能跟他有什麼。
卻在這時,門外有腳步聲跑來,侍衛高聲報:“王子政,有個大鬍子要見你,還帶了個姑娘。”
趙盤火氣還沒下,喝罵道:“混帳!本王子不認識什麼大鬍子,也不認識什麼姑娘!讓他滾!”
“喏。”
罵完了侍衛,趙盤又看向趙雅,越發覺得她榆木疙瘩腦袋,冒充上癮了。
其實趙雅也後悔了,不能說!若是被趙盤知道了,這身體是他娘,那她這輩子真得守寡了。趙盤是決計不會允許,她帶著他娘的身體跟別人在一起的。
便道:“趙盤,你說你想跟我在一起,可是成親不是這樣的。你還小,不懂。”
趙盤卻是走近她,見她跟著後退一步,只得停下腳步,軟聲道:“其實很簡單,你不是我娘,我也不是你兒子。而你想嫁人,我正好也沒娶妻。”
“可是,你總有一天會想娶妻的。嗨,你怎麼就不明白呢?我喜歡李園,所以我要嫁給他。你想娶我,是因為喜歡我麼?既然不喜歡還談什麼成親?!”趙雅豁出去了。
趙盤卻沒發飆,而是溫聲道:“你到底喜歡李園什麼?他長得好?你仔細看看,本公子也不差的。”
趙雅無奈得都快撞牆了,這趙盤的腦回溝怎麼長的啊。怎麼左扯右扯就想娶自己了呢?
別說她給他當娘當了這麼多時間,就是沒給他當過娘也不能找個未成年人啊!要判刑的口胡!
這時,門外卻是一陣慌亂,兵刃相擊。
“保護王子!”
“項將軍!”
“政兒!”
房內趙雅和趙盤,俱是一驚,還未等二人來得及反應。門被踹開了,一個大鬍子扛著劍,囂張地站著。
“連晉?”趙盤譏笑道:“你這條狗不去給李園看門,到本公子這來作甚?”
連晉勾了勾唇,眼底一片陰寒,“我這條狗警告你公子盤,以後莫要枉做小人。”
“你!”
連晉複又轉向趙雅,“雅夫人還不知吧?你的寶貝兒子在大樑城,與信陵君勾結設局,差點害死我家國舅。”
趙雅知道趙盤對李園做了什麼,但不清楚具體,到現在趙盤一直都沒主動坦白。而她看在趙盤因為她受傷的份上,也沒追問。
趙盤卻大喇喇承認,“是李園與信陵君二人狗咬狗才對吧。我是告訴信陵君,魏王父子用信陵君在楚國的密探部署買通李園,讓其支持他們父子壓制信陵君。我有冤枉他麼?李園不過是一個靠裙帶關係上位的佞臣,這等見不著光的事,他做的少了?”
連晉笑了笑,“公子盤,看來大家都小看你了。小小年紀就如此心細如塵,連這等機密都打探的到。不過你怎麼不告訴雅夫人,你臨出大樑城前,用夫人的名刺騙我家國舅去信陵君的陷阱?”
趙雅看向趙盤,眼光裡全是驚訝和責備。
趙盤嗤笑:“那是李園色迷心竅!”
連晉笑了,“夫人,我家國舅說了,公子盤的事,與夫人無關。切莫擔憂。”
趙雅點點頭,心裡亂七八糟的。
連晉又道:“夫人派去送信的小丫頭,連晉也把她捎帶上了,正在村口。”
“十九?她沒事吧?”趙雅一喜。
連晉道:“受了傷,不過現在沒大礙了。夫人,既然人、口信都已送到,連晉告退。”說罷轉身便走,做了兩步又回頭,看著趙盤陰笑道:“公子盤,沒想到你左手劍使得這麼差,連自己都能砍傷,不如讓我家國舅替你請嫪毐教教你?”
說完,哈哈一笑,囂張離去。
原來,趙盤的傷是這麼來的。
“他污蔑我,本公子豈會這麼做?”趙盤急急地解釋。
站在院子裡被項少龍攔著,一直擔心趙盤的朱姬,此刻也沖了過來,滿臉的受傷和心痛,“政兒,你怎麼能這麼對娘……”
入秦
要說朱姬先前是悔恨,痛心,現在對趙盤簡直是心灰意冷。【 ]她先前也奇怪,通過烏家堡聯繫的殺手,雖並不高明,卻也不會胡亂對除任務之外的人動手的。趙雅一行,扮成平民,與趙盤單人匹馬根本不被弄混。何以他被傷得如此之重?
而現在面對自己的指責,趙盤卻一直緊張著養母的情緒,對被傷害的親娘漠不關心。
朱姬捂著嘴跑了。
項少龍走了過來,“王子政,不是我說你,這回真的有些過分了。不管怎麼說,她都是你娘。”
趙雅低聲吩咐十七快去村口照顧十九,又看著一臉緊張的趙盤,穩了穩心神,向項少龍道:“項將軍,我有些話想跟王子談”
說罷,一扯趙盤,拽著他往外走。把項少龍扔在了身後。
走了很久,荒郊野嶺,寒風陣陣,四周也沒什麼樹木遮擋,趙雅吩咐侍衛走遠些。確定四周不會有人了,這裡又空曠,不擔心危險,確實是個密談的好地方。
趙盤著急地捉住她的袖子,“你別信連晉的話。我自己砍傷自己,也太好笑了吧?這樣做對我有什麼好處?”
趙雅低下頭將趙盤的手捋下,又上前給他整理了下衣領,方道:“趙盤,你,要學會長大。我知道你出身顯貴,平日裡走馬鬥雞,鮮衣怒馬,與那些王公貴族攀比鬥富爭氣,”
“我現在已經改了很多了。”趙盤插嘴。
“我知道。可是,你就是改好了,品德過人,才士無雙,又怎麼樣?你能一展才華嗎?你能位極人臣嗎?不可能的!你只要一天頂著趙括之子的名頭,沒有人會用你。只要提起你娘,人人都會用異樣的眼光看你……”
“夠了!”趙盤一聲曆喝,“你拉我來這裡,為了講這些?”便要拂袖離去。
趙雅拉住他,“你也不甘心對吧?沒錯,你是王族,有你阿娘的封地,有大把的俸祿,有大把的奴僕買可以供你揮霍。但是,你跟邯鄲城裡那些人是一樣的嗎?他們有宗族有人撐腰,出事有人頂著,你有嗎?如今你娘已經走了,你空有個公子名頭而已?你跟他們從來就不一樣……”
趙盤低吼:“說來說去,你就是嫌棄我了是不是?!放開!”
趙雅抓緊他的袖子,“不放,現在有個機會擺在面前,你為什麼要放棄?秦王是什麼,你懂嗎?你父親是什麼人,你娘是什麼人,你不想為他們做些事麼?我又是什麼人?我值得你什麼都不顧去隱居做那等化外賤民?放棄秦王的位子,放棄你爹娘正名的機會,甚至放棄你現在僅有的貴族身份?!”
“說夠了沒有?!”趙盤從趙雅手裡往外拽自己的袖子。【 ]“沒有!”趙雅的手被趙盤大力拉下,又不放棄地拽上他的腰帶,“你別走,聽我說完!難道你忘了你爹,也忘了你娘嗎?!”
趙盤暴喝一聲,使勁推開她,趙雅被推在了地上。趙盤怔了一下,卻轉身就跑。
趙雅跌坐在地上,看著趙盤落荒而逃的背影,大聲喊:“我不會再見你了!”
趙盤聞言,停住了腳步,轉頭想看向她,卻轉了一半時,停住了,像根木頭似地杵在那裡,喉結上下聳動,鼻子酸澀。
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扭頭,跑了。
趙盤跑了許久,終於跑不動了,這才發覺已經是天黑了。冬日的山風嗚嗚地吹,似是滿山谷裡逗聚集了冤魂,淒冷孤清。
趙盤拋出的一頭大汗,被風一吹,卻是絲絲發涼。
“王子政……王子政……王子政…………”
“政兒……政兒…………”
趙盤往下看了看,卻是火把簇簇。
“王子,你可讓我好找!”項少龍氣喘吁吁抓住趙盤。
“項將軍。”趙盤道。
項少龍,邊喘息便道:“什麼都別說了,快跟我走。”說著拉著趙盤就往山下走。
走了不一會,便碰上上山找趙盤的朱姬。
朱姬雖是生趙盤的氣,嫉恨他只想著養母,但到底還是自己的骨血,這麼長時間的盼望才團聚的唯一孩子,聽說他瘋了似地跑上山,也顧不得怪趙雅,立即就來找他。
走到腳上生了泡,天都黑了,心裡越來越擔心的時候,終於找到了,一下子悲喜交加,上前抱住趙盤就哭,“政兒,娘怕又把你弄丟了……”
趙盤卻是一下子被戳到了傷感之處,一下子抱住朱姬,把方才未出的眼淚給放了出來,“娘——”
腦子裡回想著一幕幕,從蹣跚學步,牙牙學語到長大後與雅夫人的各種對著幹。
娘,你真的丟下盤兒了。
為了盤兒,真的活得那麼辛苦麼?
娘,對不起。
對不起,盤兒竟然差點忘了你。
朱姬沒想到趙盤竟然也是如此神情滿懷,母子情深,喜出望外,把他抱得更緊了,“娘會永遠陪著你,不會再丟了你的!”
母子相認,執手相攜,下了山來。
這麼一大圈,趙盤也冷靜了下來,方才趙雅說的話,一一浮在心頭。
是了,自己可是男子,是名將趙奢一脈唯一的血脈了,怎可以就這麼隱居去做那人人瞧不起的賤民?
況且,父母還大仇未報,名為正。
趙盤握了握手心,只要登上秦王之位,不論是為父母正名,還是滅了趙國,為父系親屬報仇,都大事可成!
“政兒?”朱姬的手還與他相執,此刻他用力一握,卻是被握疼了。
“沒事的娘。”趙盤笑了笑,其實做嬴政也挺好。
這麼一想,雖然還怪趙雅說話太難聽,但到底還是原諒了她,她是真關心自己呀。為自己謀劃這麼多。
嗯,好吧,一會哄哄她去。
這麼想著,走到了村子。
卻是漆黑一片。
“這是怎麼了?”項少龍疑惑,“雅夫人怎麼不點燈呢?黑咕隆咚的。”
趙盤心裡一緊,雙腿卻是走不動了。
朱姬也道:“而且一點聲音也沒有呢。”
項少龍揮了揮手,侍衛趕緊把手上的火把點了柴薪,院子裡亮堂了。
項少龍見院子裡還是死寂,有些擔心了,喊道:“雅夫人,雅夫人?”
卻是無人回應。
朱姬也焦急了,緊張地望向趙盤,“政兒,娘這回真的什麼也沒做。我也不知道……”
項少龍背起劍,“你們在這守著夫人和王子,我去找找看。”卻是要出門尋找。
趙盤伸出手,想喊住項少龍,可還是,沒出聲。
她走了?
趙盤回看向朱姬,見她盯著自己萬分焦急表白的樣子,道:“我知道,是她自己走的。”
聲音暗啞噪雜,卻是比之前變聲期的破鑼嗓子還難聽。
果然項少龍沒有找到人,沮喪地回來了。
本以為趙盤會勃然大怒,卻沒想到他只看到自己進門時,眼神黯然了些,並無其他表示。
項少龍見王子政在雅夫人先前住的地方點了一夜的燈,有些擔心,詢問了朱姬,卻是聽說雅夫人是自己走的。萬分驚訝之下,又是不盡的敬佩。
歷史,秦始皇並無養母。
他想。
第二天一早,大隊人馬齊整,往秦國駛去。
一路馬踏平川,聯翩西北。
十天后,到達秦國都城,咸陽。
“項將軍,這咸陽果然是天下都城之首,如此瑰麗壯闊,比之邯鄲簡直是王者氣概!”趙盤遠遠望去,只見咸陽占地之廣,街道櫛比如林,行人如同行軍,城樓高聳。
項少龍可是大都會香港出身,在最初一見咸陽之時,只是些微有些感觸,而後不再有趙盤這番感慨。
“王子,這裡就是你大展拳腳的地方了!將來,你成為秦始皇帝,將會從這裡輻射整個天下,那才是王者之氣!”
趙盤也是熱血沸騰。
“政兒,你又出了一頭汗,娘給你擦擦。”卻是朱姬從馬車中探出頭來。
趙盤一矮身子,把頭伸過去,任由她擦拭。
帕子輕柔在臉上,趙盤思緒竟又飛回了半年前的午後。
蟬鳴噪雜令人煩擾。
雨前蜻蜓低飛,烈日高照,雲層低迷。令人喘不過氣來。
他正揮汗如雨在空曠的院子中來回練習那幾個簡單的招式。
卻聽她溫柔地招呼:“盤兒,快歇歇,看你一頭汗。”
也不知她…好不好。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做韓國辣醬,木有紅椒,只有青椒,於是…………
很簡單的:青椒:大蒜:蘋果=5:1:1的比例,用榨汁機絞了。
醋+鹽+糖+蜂蜜+豆瓣醬,按自己喜好適量配比,放鍋裡煮開(不放水)
兩種汁倒微波盒裡,拌勻即刻。
放冰箱(冷藏),發酵一星期。
哈哈,下星期就可以吃啦
作者:
藍桉
時間:
2012-7-18 09:55
時光飛逝
半年後。【 ]趙國。
樂平。
清明剛過,原本的和風細雨就立即變作傾盆,洗刷得青山翠竹一片新綠。
倒是緩解了炎炎烈日,天涼好過夏。
樵夫自崎嶇的山路上下了來,拾掇好柴,挑去了雅夫人府。
自半年前夫人惹怒了大王,便一直幽居於此。
不過,樂平城倒是繁華了不少。
樵夫舀了舀肩上的柴薪,調整了個姿勢,也順便暗暗算計,這堆柴約莫能賣十個鏟幣,夠晚上吃飯多添一角酒的。
想到這裡,他加快了腳步,很快到了市集,走在清爽的石板路上,樵夫也並未流連行人往來的商鋪。
“大爺,有好漿水,飲一杯?”小販湊到近前。
樵夫看了看他扣在身上的大桶,裡面白乎乎熱騰騰的漿水,直冒香氣。頓時腹中甚饑。
“小哥,這漿水怎麼賣?”
“一個錢一斛。”
“這地貴!”樵夫駭道,便抬腳要走。
小販卻拉住他,“這漿水據說可是秦國太子日常極愛的。”
樵夫卻是不信:“我隱隱聞到有豆子味,莫非是豆漿?秦國太子極愛的漿水,你又如何得知?”
小販笑道:“便是豆漿了。只不過裡面加了杏仁兒一塊磨了細細的,又擰出漿水來,極是細膩。可不是一般人願意費的功夫。”他又神秘一笑,湊近樵夫,低語道:“秦國太子的傳聞,你可曾聽說了?據說正是我們城的公子呢。”
樵夫“啊”了一聲,瞪大了眼睛。
小販極是滿意樵夫的表情,他原先聽說時也是如此吃驚來著,“原本公子盤在邯鄲謀了個農官,此番夫人遷回封地,他卻不知所終。卻原來是秦國質子,被夫人收養。”
樵夫暗道可惜了,“若是真的,那秦國百姓可有福。公子是極好的人呢。我家原先日子過不下去,還是他給我找了個為夫人府砍柴的活。”
小販道:“可不是?咱們公子種地那是這個。”說著豎起大拇指,“想來大王生夫人的氣,也是因為公子吧。”
樵夫連連點頭,“與我一斛喝。”
喝過漿水,道一句“好”,舍了一個錢,樵夫便又往夫人府走去。
剛到角門,廚房的小丫頭早急了,“快些挑進來!廚房正缺柴呢。”
“哦,哦,”樵夫答應著,快手快腳地把柴挑了進去,又麻利地在空地上碼整齊。
憨笑著等管事的廚娘拿錢。
正無聊著,這時見有個衣著光鮮的小丫頭也與自己一般在廚房裡站著百無聊賴,便起了攀談的興致。【 ]“你是內宅的侍女吧?”
小丫頭見一身破爛的樵夫靠近,連忙離得遠了些,仿佛他身上不乾淨似地,淡漠地“嗯”了聲。
樵夫也不以為杵,他自是習慣了貴人左右的傲慢,仍是討好,“怪道比一般富家的女姬還好看。”
聽了樵夫這話,小丫頭有些得意了。
樵夫又道:“咱們家公子盤是不是就是秦國質子啊?聽說他現在是秦國的太子了……”
“住嘴!這也是你打聽的嗎?”卻是一個英氣颯爽的女子走了進來,大聲喝止。
小丫頭連忙慌亂了,瞪了眼樵夫,怯怯喊那女子,“十七姐姐。”
樵夫被一喝一瞪,有些懵了,??不敢再言語。
這時,去取錢的管事廚娘來了,見樵夫惹了夫人的近身十七姑娘,立馬臉掛寒霜,“那,拿好錢快些出去!別醃臢了地方。”
樵夫接了錢,連道謝都不顧得,立馬跑了。
出了夫人府,樵夫猶自摸著胸口,那個凶女子便是十七姑娘?!唔~~方才是不是衝撞了她?下次送柴會不會被刁難?要是公子在就好了,他倒是熱心腸的。
想到公子,樵夫又想了想,秦國太子啊……
十七卻是在廚房發脾氣,“你們一個兩個不好好幹活,在此亂嚼舌根,是不是皮癢欠家法啊?!夫人的飯菜還沒準備好嗎?”
廚娘連忙上前,“好姑娘,這不都準備好了正要送去,可巧你就來了。今兒葷菜是漿豬手、紅燒肉跟酸梅冰糖醋排骨,素菜是四個,俱是時蔬,還有個野菜湯。”
十七滿意接過,遞給方才與樵夫講話的小丫頭捧著,去內宅找趙雅。
室內,趙雅正在給絹畫鋪染。
素白的熟絹上,一支桃花,三五朵,鮮麗可愛。
工筆最重鋪陳,一次次極淡的顏色鋪染,幾個月才能上完色,如入色極是自然。如同二八女子面頰的飛霞。
“夫人,現在可擺膳?”十七輕聲道。
“好。”趙雅畫了一上午,也是餓了。
飯菜上了桌。
趙雅端起碗,慢慢吃起來。
不一會,十七卻發現,那盤紅燒肉,趙雅幾乎沒動過。
便問道:“夫人,可是這肉不喜歡?十七讓廚房換道。”說著就要去端走。
趙雅伸出筷子護住那肉,張嘴就道:“這是留給盤兒的,他一會從衙門……”說到這,趙雅啞聲,持筷子的手也僵住。
十七暗了暗情緒,“夫人既捨不得公子,為何還要把他讓給朱姬?”她想問這個很久了。自趙盤走後,麻煩少了,清淨了,也沒人捉弄她了,可是卻是日子無聊了很多。
趙雅又舉起筷子,一下一下吃起來。
與趙盤雖相處不到一年,卻是處境從兇險到安樂的一段。兩人互相扶持鼓勵依賴,很多溫暖的事情。
如果不是熟知劇情和這空間的歷史,趙雅也想把趙盤留下。捨不得,兒子也好,弟弟也罷,總是捨不得。
她並不是因為趙盤說的那些娶她之類的話給嚇到了,怕了。她知他不願分開。
也並不是生氣他自殘騙她眼淚的混帳事。因為她知他怕自己不肯在逢低等他。
她是擔心他將來後悔,在貧賤中艱辛。
兩年後。
鴿子咕咕叫著,從鴿籠裡飛出,呼啦啦一大群在灰濛濛的天際晃過。
“夫人,十九回來啦。”十九風塵僕僕,只洗了臉便來見趙雅。
“吃過飯沒?先吃些糕點?”趙雅招呼著十九坐下。
十九也不客氣接了十七端來的糕點,大口咽下,才道:“夫人,郭丞相叫我將這個交給你。”說著從包袱皮中取了一個檀木小匣子來。
趙雅疑惑,這個郭開雖是李園的人,但這兩年根本沒有接觸,為何突然送東西給自己?
十九絮絮叨叨地說,如今平原夫人接手彩票,在邯鄲如何如何風光。又道最近冒出好多茶莊,自家茶寮若非茶點常有新品,否則定被人蓋過風頭等等。
趙雅揭開盒蓋子,卻是一卷卷帛冊。
她皺著眉,一一打開。
卻是越看越心驚。
十七見趙雅臉色大變,連忙喝住十九別再說了。
問道:“夫人,發生何事了?”
趙雅將帛冊推至她面前。
十七攤開一看。
竟然全部都是這兩年眾大臣賢士彈劾雅夫人的奏章。
具體罪名從通敵媚外到虐殺僕從,簡直無所不包。
“怎麼會這樣?我們都遠離邯鄲了呀。”十七喃喃道。
趙雅擺擺手,“樂平這兩年繁華了不少,我又是個沒兒子的寡婦,被大王厭棄,自然人人盯上。不不無奇怪。我奇怪的是郭開為何把這些帛冊扣下,送與我做人情?”
十九道:“他是楚國國舅的人,自然想著夫人。定是國舅吩咐的吧。”
十七聽了卻氣道:“別提那個國舅了。早就說什麼仰慕夫人,要娶夫人,這聘禮都送來兩年多了,迎親的人卻沒個影兒。”
十九也跟著不說了。
趙雅回頭看了看掛在牆上的那枝桃花工筆絹畫,也惴惴不安起來。
李園他究竟是如何打算的?
十九道:“不如,我去楚國探聽下,問問他?聽行商的人說,楚王已經封了王后所生之子為太子。國舅也水漲船高,雖還不是令尹,卻也是國之重臣呢。連春申君都是極信任他,全國交口稱讚的。”
趙雅笑了笑,“我看你是在樂平憋屈著,到處想去玩呢。才從邯鄲回來,就想去鄞都啊。”
十七知趙雅怕折了面子,只是這番國舅拖延許久,想是早該問清楚的。
便道:“夫人,國舅當年下聘,並無媒人,也未過大王之耳,聘禮和聘書也極不合規矩。不如讓十九去試探下,看國舅到底如何心意的?”
趙雅這才點點頭。
李園用和氏璧做聘,雖見不得光,卻也是極貴重無比的,秦國當年願用十五個城池來換,可見其價值。所以趙雅還是不擔心李園得誠意的。
只不過,拖了那麼久,李園剛到三十,她這個身體也快要到三十五啦。
拖不起!
趙雅恨嫁了。
十九歡呼一聲就跑出門去收拾東西,卻一開門見個瘦小老頭畏畏縮縮站在門口。
“裕叟?”十九驚訝,“夫人不是給你買了個牛家村。你不和啞大叔在一起,跑來這裡做什麼?邯鄲可比我們這窮鄉僻壤好多了。”
自從兩年前,裕叟騙了十九的錢唆使趙盤逃跑,十九每次見了他總是各種譏諷一下,否則出不了氣。
裕叟暗叫倒楣,怎麼一進門就碰見十九了。
“是裕叟麼?進來吧。”十七瞪了眼妹妹,把她趕出去,迎了裕叟進來。
裕叟感激地點點頭,進了去。
看見主座上看帛冊的趙雅,便爬下來磕頭。
“裕叟,你這是做什麼?”趙雅驚訝。她雖不喜裕叟,但因著他年紀夠大,向來也不曾薄待。為何他如此千里迢迢跑過來,一臉滄桑感傷地給自己見面就磕頭?
“某非是有人欺負你了?”
“不是的夫人。”裕叟道,想說什麼又欲言又止,看看十七,又看看趙雅。
趙雅笑了,“十七是自己人。你有話就說。”這老頭也有機密了?
裕叟咽了咽唾沫,道:“夫人,老奴聽說公子已經是大王了?”
十七“呀”了一聲,既驚又喜地看向夫人。
趙雅也驚了一下,邯鄲已經有消息傳到了?!
“老奴,老了,也不知還有幾個春秋。想去秦國照看公子。求夫人允許。”裕叟又是一個頭磕下來。
趙雅誇富+公主歸趙
裕叟的請求,趙雅斷是不允的。
他這人向來辦事拖拉,又性情古怪,雖對趙盤是忠心,但是,對於自家公子是不是秦國質子是門清兒。
趙括一家雖是被趙王下令誅殺,但少不得還得把不少賬算在秦國頭上。如若真信了趙盤是嬴政,他第一個就是要殺了他。但是,裕叟沒有,反而一直忠心耿耿,聽放在牛家村的孩子說,裕叟每逢過年過節總少不得托人捎帶些趙國土產去給趙盤解饞。
可見裕叟是除了他們母子之外最清楚趙盤身世的了。
趙雅對外宣稱的那套,兒子死了抱了趙盤來養的話,他根本就不信的。
這樣的老僕,忠心是忠心,卻是與趙盤半點用處沒有。
如今,趙盤在秦國的情勢誰也不清楚,總是和呂不韋、嫪毐、朱姬之間周旋。他去了反而添亂。
趙雅道:“裕叟,你是我家老僕,與秦王是世仇,怎能如此貿然前去,惹人懷疑?”
裕叟一泠,道:“老奴,無人識得。”
這老頭油鹽不進。趙雅氣了,“好,就算無人識得你。你要去照顧秦王,怎麼個照顧法?宮裡可全是閹宦!”
裕叟這下軟了,雖是固執忠心,但總是快入土的人,在乎全屍不是?
打發了裕叟,見十七對十九能去楚國見世面很是羡慕。
心知,這兩年也拘著她了,便放了讓她去邯鄲城送裕叟,並且給丞相郭開回禮。
雖然不知郭開是不是看在李園面子送此大禮給她,但人情總要還的。
十七也是高興,問了趙雅有什麼要捎帶的,就積極催促慢手慢腳的裕叟。
一路狂奔去了邯鄲。
不過很快不到三天,十七就回來了。
趙雅正嗔她怎麼不多玩一會時,十七告訴她兩個重磅消息。
第一件是,她給丞相郭開回禮,竟是沒進得門去,僕下一直告知丞相在宮中議事。十七完不成任務,又不能強闖,便躲在附近,守株待兔。哪知真被她等到了,可是郭開態度很冷淡,只稱不知有帛冊一事,且不肯收禮。
第二件是,魏國太子駕薨,公主歸趙。
十七從郭開那探聽不得任何消息,便急急回來稟報,哪知剛要離開,便看見邯鄲城外熱鬧一片。卻是趙霖成了寡婦,帶著一干趙國陪嫁回來了。
她尋機見了趙倩公主,才得知,魏國太子腰上被雅夫人刺的那一簪子,傷口雖不大,魏國太子本也沒在意,卻沒想到,傷口一直不肯癒合。接著化膿,然後反復好反復壞,最終一命嗚呼。魏王當然與趙國關係惡劣。不過趙王本就不在乎,他還記恨當年邯鄲被秦國圍困,魏王不肯援救的老賬。上次借嫁公主《偷魯公密錄》,沒得手,正感吃虧呢,此番公主守寡,馬上把公主要了來,準備再做次婚姻買賣。
趙霖那邊情況還不得知,趙倩卻是拉著十七的手苦苦哀求她讓她請雅夫人去救她,說是願跟姑姑一起守寡度日。但趙王已經準備把她嫁去齊國了。
趙雅聽了,也覺得趙倩可憐。
可是她有父親在,自有人做主。若是以前,趙雅還能勸勸趙王,現在已被厭棄,還是不能去觸這個黴頭。
十七問道:“為何夫人可以守寡獨居,而倩公主只能改嫁呢?”
趙雅道:“原先我撫養盤兒,無人勸我改嫁。如今雖沒了兒子,但年紀也大了,名聲前些年也不大好聽,近年來礙著李園,自然無人敢動。”
說到這,趙雅心神不寧起來,郭開是李園的人,以前雖交往不多,但一直是相助一二的,如今為何對自己突然冷淡起來呢?
要說他做了趙國丞相便要踢開李園,也是不可能的事。李園雖還不是令尹,但春申君已老,楚王又信任有加,在楚國是如日中天。楚國又是六國抗秦的領袖。他不可能開罪李園的啊。
想了許久,終想不出頭緒,趙雅便把這事放置一邊。
對十七道:“總之我們快些準備今年的祭祀貢品才是,到時候去了邯鄲,再與倩公主做商量。”
不消大半個月,趙雅便把祭祀貢品準備好了。
與去歲一樣,頗為豐盛。
十七十分心疼:“這貢品恐怕是王侯的規格了吧?”
趙雅也無奈,不說平原夫人與晶王后的事,單是趙王因秦國質子一事遷怒,她就得夾著尾巴做人。守著這個封地,若不是她上下打點,趙王受幾人攛掇攛掇就能一個命令收回去。
所以,此回祭祀,除了貢品豐盛,送與邯鄲各個權貴的禮物也是可觀。
若非她如今在封底經營的紅紅火火,先前遣貼身侍婢小容養的珍珠,也開始產出了。否則她還真得窘迫。
“那今年還跟去年一樣,穿戴用度依仗奢華麼?”
“自然。”趙雅滿頭各式珠翠,織金的衣服料子,連裙檻都是珠繡,寶物光華。
偏生顏色搭配極好,人又長得極是豔麗,倒是富貴豪奢,倒沒了俗氣。
不說趙雅,便是雅夫人府的尋常小廝丫頭,俱是人人穿戴如同中產人家。
去年去邯鄲祭祀便惹得人人觀看,豔羨。連趙王都好了些臉色,畢竟如今軍費是個大難題。
趙雅倒不懼被人嫉妒,她的產業不僅在趙國,在列國俱有。尤其是趙雅恨之前的舞姬鳳菲對她的作為,便在樂平城修建了劇院,專門表演歌劇和舞劇。引的各國風靡,趙雅也順勢把劇院開到各國。端得讓那幫子歌舞班子來求她賞碗飯吃。樂平倒是一時間成了趙國最為奢靡的城市。無數達官貴人前來觀賞,帶動了人流物流,趙雅也就蓋房子搞旅遊。
如今的列國,商人並不被如何鄙夷,畢竟現在各國王室俱是花費靡多,軍費驚人,連周天子都債臺高築,商人有錢,又不懼一國貴族強奪,可以到處跑,自是各國座上賓。
趙雅這般誇富,雖被邯鄲貴族嫉恨,但也不敢明著開罪她,反倒她借著這股子氣勢,招來了很多劍客。
原本她還擔心自己一個名聲不好的寡婦沒人投奔,哪知因她豪富,卻是人人擠破頭。
不過十七暗中聽來的卻是,她寡居沒兒子,不少人起了入贅的心思。縱是勾引不到她,也能借著她的緣由巴結上李園。當然,現在亂世,人人日子都不易,趙雅工錢給劍客的高於一般的士大夫,才是最大的原因。
引來貴族側目的同時,那些劍客倒是人人忠心。
如今,既然決定好去邯鄲祭祀先王。趙雅便吩咐了依仗,浩浩蕩蕩往邯鄲開去。
上百個劍客前後隨侍,僕從、婢女無數,人人衣著光鮮,貢品、禮物一路擔著煞是好看。
去邯鄲不過兩日路程,整整被他們走了五日才到。
在邯鄲城門口,邯鄲城內又是被百姓一頓圍觀。
趙雅自持劍客眾多,不懼人流,便放滿了速度,任百姓瞧去。
趙王這兩日吃了秦國和楚國的一些暗虧,受著晶王后等人的挑唆,對趙雅起了不滿,此刻一見這些貢品,反倒高興起來。
歡天喜地地去和趙雅說話。
當然趙雅知他是看在財物上才如此好心情,知他對自己還是厭惡的,倒也繼續伏低做小,生怕趙王變臉。
而那些貴族看得這些禮物,有自家的,紛紛與趙雅熱絡來。
令趙雅好笑的是,先前郭開送來的帛冊中,那些個向趙王進讒言的傢伙,此刻也來向她討好。果然是有錢能使鬼推磨!
平原夫人雖也是眼熱,但兩家關係已經早就是撕破臉的程度了,趙雅也從不與她客氣送禮,她見這幫權貴,平日裡與她一道貶損趙雅,此刻見了錢就一個勁地跟狗一般,萬分不屑。
哼道:“雅夫人如今在邯鄲可是炙手可熱,只不過,不知你家亡夫知道你給仇人養了十幾年的兒子,會作何滋味?”
晶王后也附和:“最可恨那嬴政居然打傷了少原君。果然是養不熟的虎狼。”
平原夫人道:“我與德兒俱是苦命人,只不過,那克夫克子的人也沒什麼好下場。”
晶王后嘻嘻一笑,“可不是?嬴政做了大王也不見他惦記養母,只孝順那歌姬母親。”
平原夫人甚是得意,笑個不停。
這兩人說話聲音極大,趙雅雖離得不近,也幾乎能聽見。
十七便要尋機暗中使壞教訓她們。
趙雅卻攔住了,“這二人在邯鄲並不要緊。”
不過趙雅最舒心的是,再也無人嘲諷她是淫/婦的事了。
你無權無勢的時候,人人恨不得踩你,站在道德制高點辱?你。
你有錢有勢了,以前那些荒淫無度的事情,反倒成了風韻之事。
趙雅原本是逼於無奈被人玩弄的高級娼妓,如今有了錢,有了勢,以前的那些倒成了她輝煌成就的陪襯,無足輕重了。
甚至成了一些偏激人士所說的:女人變壞就有錢的典範!
雅夫人要不是壞,能有這麼多錢嗎?你也想有錢,想變壞?你有人家的資本麼?
趙雅也暗樂,人人都道潘金蓮時淫/婦,不過才偷了一人。那武則天、漢唐魏晉的公主人人幾十上百的面首,卻被人稱彪悍,褒貶不一。可見錢勢的重要。
前世,某個號稱要把脫下去的衣服一件一件穿起來的女星,也是被眾多人喜愛,不過是成名了而已。
祭祀還要很多天的功夫,當晚,趙雅在其邯鄲舊居裡打發完上門攀關係的權貴,十七卻領了一人來。
其人自稱是項少龍的拜把兄弟,叫荊俊,有重要事求見。
花錢買兒子
“荊俊?”他來做什麼?
“夫人,是秦國來人,是否密室相見,以免……”十七問道。【 ]“不必,荊俊不過籍籍無名之輩,料來也無人關注。我們躲躲藏藏反倒惹嫌疑,不如大大方方。”
荊俊進了大廳,趙雅才發現項少龍的跟班如此稚嫩。
明明年紀比趙盤大了不少,換句話說,跟自己穿越前的年紀差不多,但是那副神態和儀錶,卻是顯得很稚嫩,沒有心機城府。
想來項少龍讓他過來,也該沒有什麼隱秘的事。
“參見雅夫人。”
“荊少俠不必客氣。不知項太傅派你前來趙國有何要事?”趙雅開門見山。
荊俊左右看了看,欲言又止。
趙雅知他意思,揮退了服侍的侍婢,獨留十七。
荊俊還看著十七。
趙雅道:“十七是我心腹,你大可暢言。”
荊俊只好道:“夫人,我大哥派我來是為了兩件事。第一件是我大哥說與夫人相識一場,現在他要回家鄉,問夫人有何打算。”
算算日子,秦始皇登基之時便是項少龍離去之日。劇情裡,項少龍因為穿越器沒電而滯留。現在趙盤登基已經好些日子了,項少龍才派荊俊來,想必是沒電,找自己幫忙來了。
偏生不老實說,反倒要自己承情。
趙雅道:“那荊少俠便替我傳話項將軍,我祝他一帆風順。”
荊俊噎了一下,大哥臨走時叫他找雅夫人想辦法,可他因為呂娘蓉的事情看不慣趙盤,自然對趙盤的養母雅夫人不尊重,便把項少龍的話給改了。大哥是兩千年後的人,雅夫人竟然也是,真是沒想到。
現在雅夫人眼見是不肯走,那麼大哥怎麼辦?
荊俊尷尬道:“雅夫人,其實,我大哥是想請你幫忙,那個回家用的機器,沒用了,說是沒有電。雅夫人有什麼方法沒有?”又補充道:“雅夫人你能令鮫人不停為你落淚,還能使木頭盒子唱歌,肯定也能讓大哥的機器有電吧?”
十七道:“既然是你大哥求夫人幫忙,他為何不親自來?”
荊俊搔了搔頭皮,“我大哥有要事在身。其實,這也是我來的第二件事。”他走近了主座臺階,輕聲道:“大王他逃婚,我大哥正到處尋找。我是來找夫人,看看大王是否回趙地了。”
趙盤逃婚!
趙雅大驚失色,她本為了讓趙盤甘心做秦王,讓他以父母親族為念,以為有了這個目標,趙盤會更能忍,也更有做大王的。
誰知道劇情還是讓他逃了婚。
那麼呂娘蓉,是不是也跟他……
而且,趙盤現在豈不是正在勞改奴隸營裡做苦力?!
想到趙盤此刻吃不飽,睡不好,被人打,甚至死裡逃生,趙雅就心如刀絞,再也坐不住了。
“夫人?”十七見趙雅臉色不好,忙呵斥荊俊:“你胡說什麼?我家公子現在是大王,大王可是在禁宮之中,怎麼可能不見了呢?”又寬慰趙雅,“夫人,別聽他瞎說,這天底下丟什麼的都有,還從沒聽說過丟大王的!”
荊俊被十七這麼一呵斥,倔脾氣就上來了:“大王丟了就是丟了。【 ]他向來喜歡東顛西逛,丟了有什麼稀奇。毫無人君之相,要是永遠不會來還是秦國之福呢。只可憐我大哥和李斯因為這件事被太后和呂丞相責罰。”
“你說夠了沒有!”十七又要再罵。
趙雅攔住她,“荊少俠,你家大王不在我這。現在趙國上下人人都知我與你家大王從無聯繫,你若再這樣說,本夫人就要把你轟出去,免得本夫人被王兄責怪。”
荊俊不相信,還欲再講,趙雅立刻讓十七把他扔了出去。
荊俊向來天不怕地不怕,見十七對他動手動腳,便要動武,哪知自己功夫完全不如對方,反倒出了糗,便撂了一句狠話,走了。
打發走了荊俊,趙雅便開始收拾行裝。
驚,“夫人這是何來?你現在被大王處處安排的眼線盯著,若是貿然行動恐怕會惹來橫禍啊。”
趙雅手上不停,“我知道,但是,盤兒現在有危險,我不能知道他受苦,還無動於衷!”
十七道:“方才那個荊俊說了,公子一向喜歡到處遊玩,可能這次也是這樣?玩夠了就回來。以前公子也曾經好幾天不回來,在邯鄲街頭過夜,從沒出過差錯。”
趙雅語塞,她總不能說,她以前在家看電視,看到趙盤被人抓去做苦力,不僅幹苦活累活,飯被人搶,還總被毒打,最後被打個半死扔進亂葬崗吧?
想了想,秦國刑法殘酷,處處都有監獄苦役,也不知趙盤被關在哪了,還是得從長計議。
便把東西歸位,吩咐十七派人調查秦國各地的苦役場所。又讓人盯著荊俊,怕他在邯鄲出什麼么蛾子,把趙盤失蹤的事洩露出去。
接下來的幾天,邯鄲的祭祀一直開展得轟轟烈烈。
趙雅賠錢賠笑也豁了出去。
總算結束了。
這天晚上,有個大夫的夫人求見。
“狐大夫?”
“正是,那個狐大夫跟平原夫人走得極近,三天兩頭參夫人兩本。”
“叫她進來吧。”趙雅倒是有興致了,這邯鄲的貴婦以前礙著自己的淫/婦名頭,從來不肯與自己相交,這個狐夫人作為自己死對頭的夫人,晚上悄悄來見自己可是稀奇。
“雅夫人,我叨擾了。”狐夫人是個快四十歲的貴婦,一身綾羅綢緞,顏色繁複,頭上插滿了各色寶簪,流光溢彩。
“哪裡,夫人是稀客。十七還不上茶?”便給狐夫人設了個座。
狐夫人也再不客氣,“其實雅夫人,我來是有事相告。”
“哦?”
“明日,大王會找你去商議今年的軍餉。”
趙雅點頭表示知道了,自兩年前開始,隔三差五,趙王便以各種名目問趙雅要錢,尤其是軍餉為大頭。
狐夫人憤慨道:“要我說,大王既然已經把發彩票的事交給平原夫人,就該讓她出大頭。”
趙雅笑著看狐夫人作出這番義憤填膺的表現,也不搭話,這狐夫人也不過是在自己面前說罷了。
狐夫人見趙雅不說話,也表演地適可而止,低聲道:“夫人可知,明日軍餉是多少?”
“往年都是一樣的軍餉,莫非今年有所變化不成?”
“正是。今年軍餉是往年的三倍。而且大王的意思是讓你出一半。”
狐夫人話音一落,滿意地見到趙雅手中的杯子水撒了出來。
“出一半?!”趙雅也怒了,趙王貪得無厭如此,這不是把自己往死路上逼麼?
“是平原夫人與晶王后攛掇的。”狐夫人以香巾掩口,“夫人可知為何今年軍餉如此駭人否?”
趙雅正色,“還請夫人相告。”
狐夫人倒是爽快,一五一十倒簍子般全說了。
原來,趙王聯合了韓趙魏楚燕齊六國以及幾個如中山這般的小國,共九個國家,欲趁秦國新君剛立,政權相疊,朝政不穩的時候發起進攻。緩解三晉的壓力。
不用說了,是丞相郭開的意思。
而李園也正是楚國派出的監軍。
難怪!
難怪!
趙雅謝過狐夫人,讓十七遞了一小匣子珍珠給她。把狐夫人高興地合不攏嘴,稱讚著趙雅的大方,歡天喜地地走了。
“夫人,這狐大夫與狐夫人已經多年不合。想來她說的是可信的。”
趙雅點頭,這件事情,不論是歷史上還是電視劇上,均是真的。狐夫人沒有騙人。
九國聯軍看似聲勢浩大,實則各自為政,最後被秦國大敗。這件戰事是戰國最後一場大規模抗秦戰爭,此戰之後,合縱抗秦再無可能,六國被打殘,只等嬴政一個一個收拾。
“十九去楚國多久了?”趙雅輕聲問。
十七看著趙雅臉色,小心道:“快一個月了,約莫她已經到鄞都,再等半個月她就能回來了。”
趙雅思量了一夜,第二天聞趙王相招,便胸有成竹地去了。
果然,趙王一見面便提到軍餉的事。
趙雅便一口答應了下來,不僅沒有推諉,反而一口認下一半的軍餉糧草。
趙王高興地有些不好意思:“王妹,你素來有才,為我趙國也是盡心盡力,如今立下如此大的功勞,你可有什麼要求?”
趙雅笑眯眯看向站在殿上準備煽風點火而不能的平原夫人,“王兄,小雅現今膝下荒涼,想過繼個兒子繼承家業。”
趙王道:“這是好事。那個嬴政真不是東西,這兩年對你不聞不問。你過繼了兒子就不會傷心了。我的茂兒如何?”
趙茂是趙王一個得寵的侍婢所生,因為生母出生低賤,自己又毫無才華,便在邯鄲混日子,很是潦倒。趙王想照顧他又不能不顧國法,此時見富有的趙雅要過繼兒子,便推薦了趙茂。
趙雅笑道:“多謝王兄。只不過,茂兒是王子,小雅恐怕委屈了他。而少原君與本夫人甚是相熟,他此刻行動不便也是小雅照料疏忽所致,小雅想照顧他。”
此話一出,平原夫人便變了臉色。
搶呼道:“大王,不可啊,德兒是平原君唯一的子嗣,豈可過繼他人?”
“這……”趙王為難了,趙雅說得有理,茂兒雖過得不好卻也是王子之尊,若過繼了,便是敗軍之將趙括的兒子了。可平原夫人又不肯過繼趙德,趙雅又剛貢獻了一半的軍費,足夠自己成為這次軍事行動的三晉主帥了。
一時躊躇。
便看向站立一旁的丞相郭開。
郭開見趙王看過來,便走近,附在趙王耳邊道:“大王,平原夫人不過女流之輩,如今在趙國勢力逐漸趨沒,而魏國信陵君聽說近日來身子越發不好。何必在乎?不過一個瘸腿兒子,給了雅夫人就是。大王不費吹灰之力便得到如此之多的軍餉,等伐秦得勝歸來,那才是風光。”郭開是楚國人,自然盡可能剷除其六國在趙國的勢力。
趙王哈哈大笑:“平原夫人。你兒子過繼給王妹,不過是他多了個富貴母親。少原君想來也極是願意的。就這樣定了。”
趙雅謝了趙王便先退了出去。
站在臺階處半餉,才看見平原夫人失魂落魄地出來。
“平原夫人。”趙雅叫住她。
平原夫人看向她,雙眼滿是仇恨,“你!為何要如此?”
趙雅笑道:“本夫人一個沒兒子的寡婦,好容易的些錢財,經營好了封地。本欲置身事外,可惜夫人一直不肯放過我。”
平原夫人卻是笑了:“放過你?你跟嬴政兩個毀了我家德兒,害他做了廢人,你叫本夫人如何饒了你?!”
趙雅道:“你為了孩童之間的口角之爭,放走趙穆,險些害死本夫人,又作何解釋?”說罷笑了笑,“你說,本夫人是克夫克子之人,如今德兒成了我兒子,也不知道他命硬不硬。”
平原夫人氣極反笑:“你傾家蕩產買了我的德兒去,你又落著什麼好?呵,等我書信一封與我兄長,叫你人財兩空!”
趙雅揮了袖子,便要走:“若非大王知信陵君大限之期已到,又豈會得罪於你,把德兒過繼給我?大王的秉性如何,大家皆知。平原夫人,你家德兒原本始終壓著盤兒一頭,你又壓著我一頭,並非是你母子二人有多麼品格高貴,為人滴水不漏,而是,靠著男人。而我如今壓著你,卻是我自己的一己之力!盤兒是秦王也永遠是你那瘸腿兒子比不了的!哈哈——”
趙雅說完大笑離去,笑得很是暢快,花錢的感覺真好。
回到家中,卻聽十七回報荊俊在邯鄲行為鬼祟,先是去牛家村跟蹤裕叟,又是總繞著孀居的兩位公主府邸亂轉。
趙雅皺了眉:這項少龍想做什麼?
作者有話要說:各位讀者中秋快樂
作者:
藍桉
時間:
2012-7-18 09:55
尋找
荊俊發覺有人跟蹤他,直跟蹤了幾條街,便閃身進了一家衣飾鋪。
店內老闆一見有客人,連忙招呼。
荊俊掏出一把錢,“掌櫃的借你廁所一用。”
化裝成貨郎小販的幾個劍客,跟蹤至這家店,便在一旁守株待兔。結果等了半天,還不見荊俊出來。為首的劍客,便裝作買東西進去了。
這才發現荊俊早就從後門走了。
欲追也追不上了。
荊俊叼了根草,得意洋洋地去了樹林,“琴姑娘?”
琴清閃身而出,“荊三哥。”
“我大哥呢?”荊俊抖了抖手裡的竹籃子,“我給他帶了他最喜歡的燒雞。”
荊俊雖是一個人來找的趙雅,卻是,隨著項少龍、滕翼、琴清一起來的。
出於保密,只讓最無人識得的荊俊一個人露面。
正說著,項少龍耷拉著腦袋回來了。
“大哥如何?你找到嬴政了?”
項少龍沒好氣地說:“哪那麼容易。我真沒想到趙雅為了讓她兒子當皇帝,連這種事都做得出來!三弟,你去雅夫人府的事,趙雅怎麼說?”
荊俊從竹籃裡掏出了燒雞,遞給琴清讓她給幾人分一下,“我照大哥說的,試探她肯不肯回兩千年以後,她說她祝大哥一帆風順。大哥你猜得沒錯,她果真是打定主意不走了。”
項少龍神色不定,他始終記得臨穿越前烏博士的話,他們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原因就是歷史。
所以,在趙盤登基以後,他時常從鏡子裡看不見自己的影子。
而此前,趙盤在與秦昭襄王做滴血認親的時候,暗中差遣自己用醋酸粉在裡頭做手腳,令嬴政與呂不韋是父子的傳聞不攻自破。而此前,項少龍明明問過朱姬,得知嬴政根本就是贏異人的兒子,跟呂不韋毫無關係。
趙盤還如此不放心,畫蛇添足,實在可疑。教他這個法子的趙雅動機是什麼也有待商榷。
現如今,趙雅明明有了可以回去的機會,卻要留下來。留下來,很容易行差踏錯改變歷史,她不知道嗎?
還有,自己與滕翼荊俊等人在牛家村明察暗訪很久,始終找不到十年前牛家村人的下落。惟有個裕叟還是雅夫人府的老僕,實不敢信。
項少龍深深懊悔,不該當初認嬴政認得那麼倉促,導致現在毫無頭緒。
“少龍,你忙了一天,快些喝口水吧。”琴清體貼地遞來一隻卮。
“謝謝。”項少龍結果,低頭喝水的時候,果然看不見水面上自己的臉,歎了口氣,一飲而盡。
琴清覺察到項少龍的低落,“少龍不必擔憂,既然你說那嬴政如此了得,想來會是吉人天相。”
項少龍道:“只希望如此了。”又拄著劍站起來,“你們在這裡不要亂走,我再去找找。”
“少龍小心點啊。”
“大哥小心。”荊俊嚼著燒雞。
項少龍一身楚國養馬人打扮,濃密的大鬍子遮蓋了大半個臉龐,加上大帽子一戴,不熟悉的人絕對認不出來。
他頂著明晃晃的日頭,慢悠悠地走。
心情很是低沉。
他當初得知趙雅同是穿越人士的時候,是喜出望外的,是能夠為了歷史責任奮鬥的人,是值得信任的人。
可現在呢?
趙盤是不是嬴政?得畫上未知。
這次表面上是他來趙國追找逃婚的趙盤,其實他根本就猜測到趙盤還在秦國境內,並未離開咸陽很遠。他不說,是為了有個藉口,來查找真正的秦始皇嬴政的下落。
項少龍走得有些累了,找了個樹蔭坐下喝點水。
不遠處,一個草叢裡。
兩名少女,一個明豔,一個英氣。
明豔少女咬緊下唇盯著樹蔭下那個無數日夜裡的魂牽夢縈,默不作聲,大眼睛裡水珠轉了一圈,終究是落了下來。
英氣少女催促:“你的心上人就在那,你快些上前與他相認,而不是在這裡耗費我的時間。”
明豔少女抓住英氣少女的手,“善柔,我……我只遠遠看看他就好。你知道我已經,已經不是……配不上他的。”
“廷芳,你受了這麼多的苦,還不都是項少龍害的,你必須對你負責!”善柔說著,撥開草叢就要出去。
烏廷芳趕緊將她拉住,可是為時已晚,項少龍已然發覺。
“一束髮菜我就知道是……”項少龍吊兒郎當地撥開草叢,“你?廷芳!”
烏廷芳自慚地低下頭,轉身就走。
項少龍哪裡能讓,自從到了秦國以後,他才知道烏廷芳根本就是被他傷害才不見了的,烏家堡上下無數遍的找,他自己也是自覺對不起她也對不起烏家堡,多次尋找不得蹤影,現在踏破鐵鞋無覓處,哪裡還肯放過?
連忙三步兩步跟上,抓住她:“廷芳,你到底跑哪去了?你爹他們都急瘋了!”
烏廷芳聽項少龍的語氣很是在意,心裡也融化了一片,但聽他光說她爹著急,難道他不急麼?當下又硬了回去。
說著“我不是什麼廷芳,你認錯人了”就要走。
項少龍哪裡肯?
兩人你推我搡,你跑我追,順帶打情罵俏,佔便宜,恍若無人。
善柔默默走遠了。
走到了小河邊,把那二人的聲音從腦子裡摘除,深吸了一口初秋的涼氣,舒服了些。
“哎,你可看見我大哥?”一個白嫩欠揍的少年走了過來。
善柔被打擾了,反手一枚暗器打進少年的腹部,聽他鬼哭狼嚎,不耐道:“你大哥是神仙嗎?世上人人認識?!”說罷大步向前走了。
卻說趙雅過繼了趙德,很是大方地開了宴席,請邯鄲城的權貴們到場。
因為出手大方,權貴們近年來戰爭連連、生活奢侈,經濟都很是吃不消,倒是看在禮物的面子上都來了。
這下趙德過繼有了所有人的認證,容不得平原夫人再反悔。
見平原夫人咬碎一口銀牙,晶王后安慰道:“趙雅豪富,百年後什麼不都是德兒的麼?”
平原夫人苦道:“這次九國聯軍,大王讓她出了一半的軍餉,哪還剩什麼錢?”
晶王后不解道:“趙雅的錢大多是靠這兩年珍珠賺的,以後有了別的法子,自然財源滾滾。”
平原夫人苦笑地搖了搖頭,“有了德兒在手,她哪還費那腦筋?我自不得送上門去送錢給她!”
晶王后唏噓,“沒想到信陵君如此命薄……”
平原夫人的痛苦,趙雅根本不理會,過繼了趙德之後,很快就離開了邯鄲,自稱是回封地籌集軍餉,帶著瘸子趙德,一路聲勢浩大地慢慢行路。
兩天才走了十裡路。美其名曰照顧趙德行動不便,怕他顛簸。
“夫人,秦國囚徒苦役場地都在這張圖上了。”十七一臉汗水地跑了進來,秋老虎還是很厲害。幾日前派出的劍客已經回歸。
“好,重重賞他。”趙雅接過圖,一看,大大小小秘密麻麻的小圈圈佈滿了整張圖。
“這麼多!”她詫異了。
秦國酷法嚴厲若此!
她記得貌似有篇神論,說秦國是中國朝代史上的奇葩,它是唯一一個把人□裸地當做一種資源。不管罪孽多重,很少判死刑,甚至稍微一點罪過就拉去做苦力,不是修長城就是修水利。
趙雅頭皮發麻地把秦國地圖上搜尋。
巴蜀地區不算,趙盤跑不了那麼遠。
她記得電視劇上,趙盤因為想逃跑被鞭打後扔進亂葬崗,最後死裡逃生步行回的王宮。那麼那個苦役地點不會遠離關中平原。
選定了十個最有可能的苦役地,趙雅把趙盤的畫像發給十來個劍客,讓他們去找。仔細地找。
她則讓十七留下來看著趙德,也假裝她仍在隊伍中。
其實卻是帶著兩名最得力的劍客前往咸陽。
這兩名劍客,一個是燕國人,一個是齊國人,雖無一不是最高,但在眾劍客中以忠厚憨直聞名。
趙雅曾調查過這兩個人,在跟從她之前,一個打獵為生,一個跟隨過某個前不久剛過世的齊國大夫。都是清白出身。
趙雅這兩年因為做生意的關係,也學了騎馬,此番從趙國潛行去秦國,一路小心,很是便捷。
“夫人,秦國管制很嚴,我等還是夜間入城借宿為好。”齊國劍客倓建議。
趙雅同意,夜間在荒郊野嶺行路,很是危險。
如此,三人白天趕路,夜間宿城,趕了六天的路才到咸陽附近。
也不入城,便到處打聽亂葬崗和苦役場所。
一間間去看,一個人一個人去驗。
不僅花了好多錢,趙雅甚至不嫌髒,把一些臉上髒的看不清面容的人叫來一一辨認。
如此又過了五日,趙雅把咸陽附近的苦役場所找了個遍,眼看趙國那邊也快到封地了,怕是瞞不住。可還是沒找到趙盤。
他究竟跑哪去了?!
“夫人,不若由倓陪你回趙國,小的留下來繼續尋找公子?”燕國的前獵戶劍客列說。
趙雅想了想,“不用,我臨時雇些人陪我回趙國。你們二人繼續分頭尋找,關中平原任何一個苦役地、亂葬崗都不要放過!”
其實倓和列都認為趙雅有些太過擔心,公子不論怎麼說都不會淪落到這種地步的。想勸諫,又見趙雅態堅決,便只得幫她在市井裡雇了看似可靠的僕役,讓她獨自回趙國。
趙雅打扮成一個普通人家的主母,帶著兩個家人一個車夫,往趙國趕去。
剛行了一天的路,趙雅又叫車掉頭,“雍都!雍都附近的勞役所還沒有調查過!”
作者有話要說:看《銀他媽》導致的穿越。
現代偽小資王可,成了身負神樂打架能力的阿珂,在《鹿鼎記》世界種田的故事。
韋小寶?
王可道:流氓不識字是什麼?盲流!
對於這種人躲不掉,就讓他嘗嘗得罪文化人的下場。
再見趙盤
趙雅一面往雍都趕去,一面使人去告知了倓和列兩名劍客。
雍都在秦獻公以前是秦國的都城,也是政治經濟文化極繁榮的地方,現在雖遷都咸陽,但祭祀慶典還是在故都,所以地位還是很高。況且還有秦國歷代先王陵寢、宗廟在此。
趙雅帶著從咸陽城畿雇來的兩名下人婆子及一個車夫,在雍都上算熱鬧的街上倒也不扎眼。到了地方,趙雅自然去打聽勞役所。那幾個下人婆子拿著趙盤的畫像,跟著打聽了半日便嫌累,不肯再動。
趙雅揚言要解雇他們,他們倒也不著急,說反正她不雇總有別人雇,秦國不比關東到處缺人。
趙雅無奈,一時也沒找到合適的下人,他們也說得在理,換了別人恐怕也這幅懶骨頭。
便克扣了他們些飯食當做懲罰,這三人也光棍知道給主家出出氣,反而不抱怨了。
這樣慢吞吞打聽了,看了三日,終究是沒個結果,趙雅只得回驛館收拾行裝,準備回趙國。
正在這時,那雇來的婆子大呼小叫地跑了進來:“夫人,夫人,那畫像上的人,我剛才在街上瞧見啦!”
什麼?!
趙雅又驚且喜,趕忙拽著婆子往驛館外跑。
“在哪裡看到的?”人來人往,哪裡有?
婆子喘著粗氣,“方才我在前面那家瓦罐店看到。那畫像上的人在裡面做小工。”
什麼?
趙雅又好氣又好笑,這婆子消遣自己麼?
趙盤又不是朱由校,最是厭惡體力勞動五穀不分四體不勤的人了,說他逃婚遊山玩水被逼當苦力,她還信,若說他看破富貴跑來當瓦匠,真是滑稽!
那婆子也看出趙雅神情,急了,拽著趙雅就往那瓦罐店走,“真的,夫人,這店就兩步路的事,婆子我哪敢騙你?這不一看就戳穿了麼?”
這婆子說的煞有其事,趙雅將信將疑,抱著一線希望還是跟著去了。
瓦罐店門面很小,又不朝陽,裡面黑咕隆咚,惟有擺在門口的瓦罐被陽光曬到顯出點光亮來。
婆子扯著嗓子喊:“掌櫃的!有生意上門,我家夫人來買東西了。”
裡面人沙啞地“哎'了一聲出來,是個老頭,橘皮似的皮膚皺了吧唧,一見有客人,立馬笑成一朵菊花:“夫人,是買器物還是燒瓦砌牆啊?”
趙雅並不注意他,而是朝裡張望。
婆子會意:“掌櫃的,你家那小夥計呢?”
老頭訕笑:“他送貨去了,還沒回來。您二位要不看看,待會我讓那小子給你們說道說道。他對這個瓦啊陶啊罐的都能說出個四五六來。“又沖裡一喊:“老婆子啊,出來給客人斟茶!”
趙雅連忙說“不用不用”,怎麼看趙盤都不會對這些東西說出個四五六的,要是走雞鬥狗還差不多。瞪了婆子一眼就要走。
婆子一臉委屈:“夫人在等會嘛……”
這時,那老嫗也提著水壺出了來,招攬:“夫人,這日頭大,先喝杯水再走。”倒是有些買賣不成仁義在的味道。一隻手提壺一隻手端茶水,送到了趙雅面前。
趙雅見她年老辛苦,便接了水來,皺著眉看這粗陶碗上隱約的污垢,正糾結著喝不喝的時候,背後一聲“娘!”讓她回過身來。
一個黑臉小子,笑得見牙不見眼,推著小車站在那。
瞬間,街上的人流黑白了。
全天下的陽光只集中到他一人身上。
趙雅想走過去,卻發覺全身血液停滯般動彈不得。
“娘,孩兒回來了,可渴得緊!”黑小子把小車放下,三步兩步走過來,經過趙雅時沖她笑了一下,卻是湊到老嫗面前搶過水壺,仰著脖子灌了起來。
趙雅看著他,眼睛發澀,心卻猛地沉了下來。
婆子討賞:“夫人這人可找到了吧?那婆子我的賞金……”
趙雅喝罵:“滾你個老潑奴!像個屁,一點都不像!”
婆子大感委屈:“夫人這人明明跟畫像一樣!”
趙雅心情卻不是一般二般的難過,手指著驛館:“你滾不滾?再不滾回去,本夫人將你趕走!”
“好好,我滾,我滾……”婆子也是個人精,見趙雅情緒激動也不敢留在此處繼續被責?,走得一步三回頭,可惜她的賞金,嘀嘀咕咕罵趙雅小氣。
瓦罐店一家人突然見這個夫人發飆訓斥家奴,倒是也不敢上前相勸。終於等趙雅撒完了氣,那黑小子才上前遲疑著問:“夫人,聽我爹說,您來買瓦?”
趙雅看著面前與趙盤幾乎一模一樣的臉,壓住心中的激蕩和對趙盤的擔心,點點頭:“我想買些……”一時也對編造藉口無趣,便道:“你給我隨便講講吧。”
黑小子為難地看向了老頭。
老頭道:“夫人,我家的瓦都是些粗鄙貨色,您要不要去別家看看?”
這是明顯地逐客了,趙雅一看就不是像來買東西的,反倒對他兒子一直看得緊,老頭雖是平民,卻也是生意人,恐怕兒子吃虧。
趙雅自嘲地笑了笑,失魂落魄地離開了。
也不想就這麼回去驛館,怕忍不住有拿那婆子下人出氣,引得主僕關係太僵,便找了家酒館進去。
在這個空間幾年,對酒也有所瞭解,沒有蒸餾的工序,都是低濃度的甜酒,根本喝不醉人的。趙雅也就叫了壺酒來自斟自飲。
哪知一入口,她就嗆到了,這什麼酒這麼辣!
掌櫃的看出她不是秦人,便笑道:“這是我們秦國特有的酒,項太傅的方子釀制而成。”
原來是項少龍,難怪。
趙雅嘗了兩口,覺得味道實在太沖,明顯是才釀的,堪比酒精兌水,媽的,售價還不低!
喝完了酒,趙雅就準備回驛館了,哪知剛出門,轉過一個角,便覺腦子嗡嗡,心裡難受,一陣噁心,一個沒忍住扶著牆,便吐了出來。
直吐得眼淚汪汪。
突然,一隻手撫上了她的被,小心地拍著。
她連忙想回身,可胃不答應,一下子又狂吐起來。
那只手頓了一下,還是繼續拍著,讓她舒服一點。
吐完了,胃空了,舒服了,趙雅卻不敢回頭了。
那只手也停住了。
直到收了回去。
趙雅猛地回身,拽住那人:“你搞什麼鬼?!好好地逃什麼婚?!你這樣突然不見了,我到處找你,我,唔……”卻是被那人緊緊抱入懷裡,口鼻壓在胸膛。
趙雅死命推開他:“髒!”她剛吐過,嘴上全是中午的飯混著胃酸。現在全蹭他身上了。
趙盤笑了笑,“現在乾淨了。”
趙雅看他笑得無賴,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趙盤倒是得寸進尺,拉著她衣袖在手裡抖抖,“你怎麼認出來那瓦罐店中的少年不是我?”】趙雅鼻子裡哼著說:“人家那麼聽話懂事,不讓人操心……”一邊斜眼偷瞄趙盤神情,卻見他依舊笑眯眯,並不著惱。心下訝異,這趙盤才兩年就不耍小孩脾氣了?
趙盤道:“我要是不讓你操心,你也不會來找我吧。”
“趙盤……”趙雅心裡也不是滋味起來,兩年前最後一句竟是說不再見他的話。
“不過,你好好地跑出來,不會就為了引我吧?”
趙盤勾了勾唇,“是啊,為了引你。反正你也沒成親,閑著也是閑著。”
這下戳到趙雅的痛處了。
趙盤倒沒繼續“打擊報復”,而是道:“我這幾日躲在一個好出去,帶你去瞧瞧吧。”說著也沒問趙雅同不同意,拉了她的手就大步往前走。
趙雅也有一肚子話要說,便由著他了。
可待到他的“好去處”,趙雅傻眼了——“玉娃館”!
這個,是不是妓院?!
她一拽趙盤,“你這幾日逃家就是躲在妓院鬼混?!”
趙盤誇張地叫“疼”,把手腕抽出來,來回搓著可疑的痕跡。
這時一個臉比牆粉厚,嘴像剛吃了孩子的中年婦女一搖三晃地走了出來,兩眼含春地超趙盤拋了個媚眼:“趙大爺可知,小店不招待女客的?”
趙盤順手摸了一把這女人的肥臀,“媽媽行個方便。”
直把趙雅看得雞皮疙瘩直起。
那老鴇笑嘻嘻:“那好吧,兩位裡邊請。”
趙雅卻不幹了,說什麼都不肯進去,也拽著趙盤不讓他進去,“這地方都是些醃臢的!”
趙盤卻譏笑道:“可比朝堂後宮乾淨多了。”
趙雅一愣,想寬慰幾句,又覺得地點不對,便要拉著他另找地點說話。
趙盤也看出來趙雅是極不願進這玉娃館,終是答應了她。
兩人一路無話地走到了城郊,雍都並不大。
馳道邊上的亭子,蔥翠煙率相掩,卻是臨別敘話、宴客的好地方。
趙雅只覺得兩年不見,趙盤長大了,也更深沉了,讓她覺得陌生看不清了。
她有一肚子話想說,可是臨了還是說了正事:“項少龍好像懷疑你的身份,在邯鄲城外到處找線索。”
趙盤吐了一口氣,“他懷疑就懷疑好了,又能耐寡人如何?反正嬴政早死了。”
趙雅也沒當成事,要是項少龍真發現真相,傻眼的第一個就是他。
趙雅又道:“你打算什麼時候回宮?”
趙盤不說話,抓起趙雅的手,反問:“李園是不是因為我,才不娶你了?”
趙雅見趙盤情緒低沉,想他也在為婚姻的事情煩惱,記得劇情中他好像是喜歡過呂娘蓉的吧。
“李園他沒說不娶我。”
趙盤挑眉似笑非笑:“寡人是一國大王,下聘問名不過才寥寥數月,你二人卻為何兩年了還沒動靜?寡人記得李園連跟趙王都問過吧?你二人根本無甚關係!”
趙雅這兩年隨著時間漸逝,而李園毫無動作,從一開始的焦急不安,到後來的擔心猜度,直到現在順其自然。
苦笑道:“那又怎樣?除了李園也沒其他人讓我挑。”
趙盤啞然。
兩人一時無話,趙雅既然談到李園,就道:“現在山東各國準備趁此次秦國新君剛立,結成九國聯盟攻秦。李園是楚國的監軍。”
趙盤輕蔑道:“九國聯盟看似浩大,實則各為其政,正好讓我們個個擊破。真正能打仗的只有三晉韓趙魏,而首領楚國地處南方遠離秦國根本不會盡心,其他偏遠小國亦然。”
趙雅是知道歷史和劇情,才這麼不擔心,沒想到趙盤身在局中也如此不凡見識,很是高看他兩眼。
趙盤得意起來,“怎麼,本公子很是英武吧?”
趙雅撲哧笑出來,這才是趙盤嘛。
趙盤意動,止住了笑,“這次,你別走了。留在秦國,我定護你周全。”
趙雅驚疑,她不知道趙盤怎麼這麼有把握,同樣也不知道他為什麼接著逃婚跑出來。
“你,不信我?”趙盤見趙雅遲遲不答應。
襄王神女
確實不信。
趙雅雖然這樣想,但嘴裡還是說:“我在這裡最信任的就是你了。”這倒是實話,趙盤不管怎麼樣,對自己倒是一直都很好。
“只不過,我在趙地經營那麼久,總得收拾一番。”
趙盤盯著趙雅,笑了,“是要收拾一下。”
趙盤這麼好說話,倒令趙雅有些忐忑了。
趙盤卻是興致高了起來,指著這條筆直寬闊四通八達的馳道,笑問:“不知道你們兩千年後的道路是否條條都如我大秦這般通達?”
趙雅一愣,又明白過來,估計項少龍該告訴他了吧。便胡亂道:“也不是都這樣寬闊,老街道還是窄巷子比較多。”
趙盤伸手環住她的腰,拉住她手的那只手稍微用力,便把她擁入懷中了。
趙雅一驚,便要動,卻聽頭頂,趙盤道:“原來你是人。真好。”
趙雅這下子心裡驚起萬丈浪濤,趙盤已經知道自己是人了,那麼怎麼解釋,自己為何長得跟雅夫人一模一樣?
還有,雅夫人的屍體,怎麼解釋?
她混亂了,腦中做一個藉口又一個謊言,似乎都經不起推敲。
一時間覺得這秋風吹得令人不自覺發抖。
“很冷麼?”趙盤把她抱得更緊了,“好一點了?”
趙雅猛地一推開趙盤,倒退兩步,漲紅了臉,“你別這樣。我,我跟你可是……”
趙盤看了看她這副又羞又驚的模樣,收了表情,“既然你是未來人,又襄助寡人奪得王位,以後不必再做那些生意,寡人自當養你。”高喝一聲,“趙高!”
趙雅正想再次拒絕留在秦國的提議,卻見從不遠處的樹林中,一個白淨瘦小的少年走了出來。身後跟著一架馬車和幾名侍衛。
“大王。”少年沖趙盤行了個禮。
趙盤道:“你帶夫人去驪山安頓。”
趙高道:“喏。”
趙雅忙道:“驪山?”
“不錯,咸陽和雍都都不太平,你跟趙高去驪山行宮,待寡人事了再去接你。”
“可是你剛答應我讓我回趙地收拾一番。”
趙盤勾了勾唇,“趙地,我已吩咐裕叟和小容替你收拾那些,他們不日就會來驪山陪你。”
“你,”趙雅這時候哪還不明白這逃婚失蹤,根本就是趙盤蓄意的。而裕叟和小容又是他的死忠。
“那麼……”趙雅也不明白怎麼糊裡糊塗就上了趙盤的賊船,趙盤到底什麼個意思?
叫自己做娘,守寡?他現在根本就不把自己當娘看!
那,叫自己做什麼呢?
單純的怕一個人呆著?
趙雅覺得很可笑,這都兩年了,看趙盤適應的都挺好的,不可能還要人陪。
莫非只是覺得自己在趙國過得辛苦,想報答自己?
“可是我在驪山能幫你什麼嗎?總不能就是度假吧?”趙雅是想過跟李園結不成婚,就跟趙盤在秦國混,但不是這種坐吃等死的混法,至少得有些事情做,好玩又有意義。
趙盤聽了,挑眉,倒是眼眸裡都是笑意,滿滿的。卻是今天第一次發自內心的笑,“你想幫我什麼?”
趙雅道:“什麼都行,只要我力所能及。”對趙盤,她還是當弟弟兒子看的,自然能幫就幫。
趙盤卻哈哈大笑,走過來,把趙雅一抱。
趙雅嚇了一跳,“哎~你!”
卻是被趙盤抱上了馬車。
他站在車旁,“我會常去驪山看你。”說完,一揮手,馬車上的騎手立馬揮動鞭子,載著趙雅往北去了。
趙高跟幾個騎士立馬跟上。
驪山在咸陽北方,幾百里遠。山勢連綿,群山重疊。趙雅前世也來過,貌似這裡在後世屬於臨潼市,過了灞橋後一路上種滿石榴。個頭很大,她在秦始皇兵馬俑紀念館門前,買過四個F罩杯的石榴,只花了二十塊錢。很是便宜。
對了,驪山上還有溫泉,後來改成了楊貴妃的華清池。
西安事變的捉蔣亭也在驪山。
驪山腳下尚還涼爽,上了山之後,頓時降了幾度,好似冬天的感覺了。
趙高討好地給趙雅披了披風,“夫人,山上風大。”
趙雅好奇地看了眼這個傳說中的大太監,卻見其氣度出眾,面容溫文,很是令人好感。真想不到這樣看似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般模樣,日後會謀朝殺君。不過從現在趙盤的態度看,很是信任趙高,趙高應該這時候還沒有異心。
趙雅看著山上有些衰敗的景致,百無聊賴地想,莫非,自己嫁不成人,就提前靠兒子養老過退休了?
唉,又胡思亂想,老蔣的體格真牛掰啊,自己才初秋穿了好幾層衣服在這都凍得不輕,這老蔣都六七十了,在寒冬臘月大晚上還跑出來,穿個睡衣,凍了一晚上,跟沒事人似的。
心中一動,問道:“趙高,驪山上冬天晚間有多冷啊?”
趙高連忙回答:“回夫人,驪山冬天晚間可是冷得很,貴人們很少出來。就是守衛都得喝烈酒保暖。”
難道老蔣有啥特異功能不成?趙雅胡思亂想,可為毛沒別記載啊。
要是老蔣被凍死在驪山上,那後來的是誰啊。
不過不得不說,抗戰和內戰,老蔣打得比北伐時候差遠了。難道他被人穿越了?
越想越荒唐,趙雅於是不想了。
驪山行宮卻是比秦國王城要迤邐多了。
雕樑畫柱,無不顯露出它作為一個行樂避暑聖地的瑰麗。
趙雅這個窮酸,第一次泡溫泉就足足泡了大半天,快暈了才出來。
渾身泡的筋絡通透,似是還輕了些。
侍女奉上的衣服是輕柔的蠶絲禪衣,外罩色彩繁複的桂衣,皆是長可曳地,走起來飄飄欲仙,臨風歸去。
這並不是戰國的傳統衣服。至少她在趙國從未見過這麼穿的。
趙雅問了,侍女剛要回答,門卻是被推開。
趙盤高大的身影,扶劍而立。
“是神仙畫卷。可惜,衣服神似,卻是有縫的。”
侍女太監連忙行禮:“參見大王。”
“你怎麼來了?”趙雅認出,趙盤這一身白,顯然是先王祭祀大典一過,連衣服還沒換就來的。
趙盤不答,卻道:“這衣服你穿了真好看。”
趙雅被誇,自然高興,“是嗎?”得瑟地轉了個圈,又道:“就是太薄了些。”
趙盤道:“神仙都是穿的薄。你要怕冷,就住在離溫泉近的宮殿。”
趙雅被趙盤的惡趣味打敗了,“那你也穿。”
“好啊。”趙盤喜滋滋叫侍女拿了衣服,當場就又脫又換。
“如何?”趙盤一擺輕衫薄袖,做出個仙風道骨的姿勢。
趙雅笑壞了,這,“從沒見過臉這麼黑的神仙。你要是去扮鍾馗倒是造型演員。哈哈……”
趙盤也跟著笑,笑完了又拉趙雅出去逛。
沿著溫泉,草木皆翠,形如初夏,而不遠處卻是初冬的寂寥,很有對比,移步一景。
趙盤和趙雅皆著神仙薄衫,走在遊廊上,微涼的山風吹過,帶起廊簷上無數道珠玉串相擊,清脆悅耳。
溫泉又煙霧繚繞,蔥翠、寂寥相間,真是神仙景致。
難怪趙盤這麼愛驪山,死了還要埋在這。
“什麼?”趙盤低頭相詢。
自己嘀咕出來了?趙雅連忙說,“我是說,這裡的景致真像是九重天。”
趙盤拉起趙雅的手,臨風而立,任風吹起袖、裳,笑道:“我倒覺得是襄王神女。”
玩了一會,又吃了宵夜,趙盤又匆匆回咸陽。
倒叫玩到興頭的趙雅有些失落了。
一夜好夢,第二天又在驪山上轉了一圈。倒是發現了不少更美妙的景色。
皇室享受!
比兩千年後的荒山好多了。
想到兩千年後,趙雅想吃F罩杯的石榴了,再說中秋節快到了,石榴好想吃。
問了趙高,果真,石榴還在西域,等著漢武帝派張騫呢。
這樣玩了半個多月,趙雅無聊了。
趙盤一直不出現。
她連玩的人都找不到。
而趙盤說的裕叟和小容也遲遲未到。
等來的卻是十七和十九。
“夫人,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十七十九很是恍然。
趙雅也不知從何說起,總之就是糊裡糊塗,既然趙盤說沒問題,沒危險,那就享兒子福好了。
又見十九也來了,便問她在楚國如何?
十九還沒回答,十七就諷刺道:“你還有臉跟夫人說?”
“這是怎麼了?”趙雅大奇,這倆人平日裡從沒紅過臉的。
“夫人,十九她被善柔姑娘找去,詢問公子的事情。”十七倒簍子般地說了,原來十九從楚國回來的路上遇到了善柔。
善柔不僅是她的師姐,也是她的恩人,十九就跟從善柔去了一個地方。
卻沒想到原來是項少龍請善柔招來的十九,帶著滕翼荊俊琴清,一起對她逼供,白臉黑臉地扮過了。又使善柔恩威並施。
最終十九就一五一十說了。
十九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牛家村是趙雅買下來送給裕叟這個事情。
當然,依項少龍作為特警這種拔出蘿蔔帶出泥的事情,也能查出個三五道來。
趙雅雖不擔心項少龍查出真相,但是對於十九,還是不由得生了氣。
十七作勢打了十九一耳光,打得十九臉立馬腫了。
看得趙雅有些不忍。
不過她也知道,十七如此作態,不過是防止她罰得更重。
十七十九雖忠心,可最好的還是這姐妹倆之間。
趙雅有些無趣了,讓兩人退下。
十九腫著頭,欲言又止。
趙雅問:“怎麼了?”
十九道:“夫人,我在楚國剪刀國舅,他說,請夫人信他。”
“信他?”
“是的。”十九快速地說,“楚國現在正領導九國聯軍,國舅作為楚國監軍,實不敢冒大不韙現在迎娶秦王養母。”
“好了,你退下吧。”
趙雅在十七和十九走了之後,深深感到疲憊,李園叫自己信他。。
信什麼?
等又等到何時?
秦楚不再相對之時?
那恐怕這輩子都沒機會了。
李園獨掌大權無須理會他人之時?
那自己恐怕得再等十年。
趙雅苦笑,看來是嫁不出去了。
作者:
藍桉
時間:
2012-7-18 09:55
妃子笑
趙雅已經在驪山待了兩個多月,除了第一天趙盤來了之外,再沒來過。她也從一開始對溫泉宮殿的喜愛,到現在的無趣。
待十七和十九來了之後,她也打算找些事情做。派這二人下山採買些東西,也打聽一下這些時日邯鄲、咸陽和雍都都有什麼新鮮事。
不過可惜,驪山這裡不愧是皇家避暑勝地,此地方圓十幾裡,都不允許百姓居住進入,別提採買了,連人都找不到。而日常的蔬菜肉食衣料等等俱是咸陽那邊專門送過來的。
“那,這裡豈不是……”趙雅想說坐牢,可又覺得玷污了趙盤的心意。
十七和十九也很是納悶,“公子為何不把夫人接入宮中,或者賜塊封地呢?”
她覺得屋內有些氣悶,唰地打開殿門,卻見兩個宮女湊在一起面色尷尬。她們向趙雅行了個禮。
趙雅覺得奇怪,這倆人一看就知道在說閒話,兩個看大門的又多事地向自己行禮,顯然這閒話與自己有關。
“你們方才說什麼?”趙雅這幾年也算居養體移養氣,在奴婢面前自有一番氣度。
兩個宮女,臉色一白,連忙跪了下去,“夫人饒命,奴婢該死。”
“本夫人問你們話呢,你們方才說什麼?”趙雅聲音不高不低。
十七和十九也跟了過來。
十七一向跟著趙雅,知她心意,便道:“你們兩個好大膽子,夫人問話,也敢不答!”
兩個宮女互看一眼,終還是磨磨蹭蹭答了:“奴婢們在說大王的婚禮。大王上次為了陽泉君的孫女逃婚,可,昨日婚禮上,卻當眾逼死了斥?大王孝期成婚的陽泉君。”說完立馬磕頭碰地,“夫人饒命?!”
“陽泉君的孫女?”趙雅問。
左邊的宮女答:“是的。大王雖與支持成蛟王子的陽泉君不合,但與陽泉君家的小姐很好的。上次逃婚也是為她。”說完還偷偷望瞭望趙雅的臉色。
趙雅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這哪出跟哪出?
趙盤不是應該喜歡呂不韋的女兒呂娘蓉麼?怎麼什麼時候冒出個陽泉君家的小姐?
兩個宮女大聲喊饒命的聲音非常擾耳。趙雅思索也被打亂,“十七、十九,把這兩個人各張嘴二十。”
“是。”十七心道這兩個奴才不知哪來的,背後議論主人是非,真是活膩了。便和十九一起狠狠甩她們倆嘴巴子。
而趙雅注意到這兩個宮女果然面上絲毫不顯害怕,反倒是松了口氣,像是意料之中似的。
十七十九打耳光子,在趙地也是練熟了的熟手。打得不僅響而且腫的很厲害。這劈裡啪啦聲惹得四周的閹人宮女皆是膽戰心驚。
這個夫人自被大王帶進來後,一直溫溫柔柔的,又不愛指派人,洗臉穿衣皆是自己來,像是小戶人家出身。而大王只來過一次,再也沒來過。眾人以為這個夫人好糊弄,也起了踩高捧低的心,哪知今日如此兇狠。那兩個家奴明顯是會武功,身手利索怕是以往沒少罰人。
而這兩個宮女也從一開始的篤定,被被打到最後哭爹喊娘。十七十九還不住手。
趙雅冷眼看著,一派閒適,見怪不怪。
這兩年一個寡婦不學著手段狠辣,早被人欺了去。
十七十九打完了,才把這兩個宮女從地上提扔到趙雅腳下。
兩個宮女以為趙雅再訓斥兩句就行了,哪知趙雅道:“你們方才說的話,是誰叫你們說來給本夫人聽得?”
兩個宮女一愣。
趙雅輕笑:“驪山行宮遠離咸陽,平日裡別說消息了,連蚊子都飛不進來一隻。你們兩個有順風耳不成,連昨日發生在咸陽宮裡的事都知道個首尾。”
兩個宮女終於露出一絲慌亂,但還是咬著唇不說。
趙雅笑了笑,“本夫人不管你們為何要告訴本夫人這個,也不為難你們。十七,把趙高叫來,領這兩個人去見大王。”
“是。”十七高聲應道。
兩個宮女終於怕了,紛紛給趙雅磕頭,一雙被打成豬頭的臉掛著淚眼,“夫人救命啊,奴婢不敢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好,救你們可以,說到底是誰派你們講的?”趙雅振袖甩開一個宮女拽著的手。
“是……王后娘娘!”左邊的宮女脫口而出,被右邊的宮女拉著,還是向趙雅膝行過來,“夫人,是王后娘娘吩咐奴婢們說給你聽的。”
“王后為何這麼做?”趙雅大奇。
十七和十九也是迷茫,難道是兒媳給婆婆的下馬威?說,你兒子不像話?
左邊的宮女咬唇道:“王后聽說大王婚前帶了一位夫人藏在了驪山行宮,怕夫人被大王迷惑,便叫奴婢來提點夫人。便是陽泉君家的小姐,被大王之前如此珍愛,此刻不過也棄之如敝履……”
什麼?!
趙雅哭笑不得,這王后搞什麼烏龍。
難道趙盤連自己的身份都沒公開?
即便是要避開朱姬,也不必如此吧?
十七和十九也笑?:“這王后是蠢貨麼?連人身份都沒打聽清楚就開始勾心鬥角?”
趙雅看在這倆宮女被揍成豬頭的樣,好笑的很。又是個大烏龍的事情,算是給自己找樂子了。便輕輕放下,讓她們倆走了。
事情結束了,但對趙盤隱瞞自己身份的事情很是生氣。
原本只以為,趙盤把自己安頓在這,為的是和朱姬分開,也算是兩宮太后。哪知道,只是隱姓埋名的躲藏。
這叫什麼?
難道趙盤所說的護我,就是把我藏起來?趙雅有些氣惱了,這躲躲藏藏還不如待在趙國呢!
不想說曹操曹操就到。消失了快兩個月的趙盤,晚上的時候來了。
趙雅這時在帶著十七和十九收拾東西,準備回趙國。
“你們這是做什麼?”趙盤走進來,捧著盒子的手有些僵。
趙雅雖是氣趙盤將她隱瞞身份的事,但想著也是他存著護全自己的心。此刻見他一身寒露披霜踏月而來,臉上被冷風吹得通紅,倒是氣消了不少,“我們準備回趙地。”
“回趙地?為何?”趙盤快步上前,按住趙雅收拾包袱的手。
趙雅歎了口氣道:“我,住不慣。”
趙盤皺了眉,抓住趙雅的手腕,把她拉了出去。
趙盤的腳步很快,很大,讓趙雅一路小跑才跟上。
趙雅被拉得辛苦,望著前面大步走在廊橋上,玄色廣袖峨冠的人,他又長高了,卻更陌生了。
趙雅心下一慌,“趙盤……”
趙盤聞聲,停住腳步,轉過身來,微低下頭,看她,目光灼灼。
“到底為何?住不慣麼?第一天的時候,你說你很喜歡這裡。”
趙雅別過臉,被趙盤的眼睛這樣死盯著令她覺的各種不自然,“驪山很好,只是很寂寞。”說完就想自己打嘴,這說的什麼啊,各種矯情跟丟臉。
趙盤卻是撲哧一聲笑出來,“寂寞?我把十七和十九給你送來了。以前你們三個在一起,成天嘰嘰喳喳一天不閑,怎麼現在寂寞起來了?莫非是惦記我?”
趙雅“嘁”了一聲,“我的意思是,在這裡成天沒事可幹,與世隔絕似的。”
“無事可幹?”趙盤瞧稀奇地上下打量她,直到趙雅被盯得惱了瞪他一眼,才又道:“你可是頂懶惰的一個人了,以前常常跟我抱怨,天天事情多的讓你無法睡到日上三竿,又說米蟲是你一生最大的理想。今日卻勤快起來了,倒是稀奇得很。難怪項太傅總說你們二十一世紀的女人如何如何難伺候。”
趙雅道:“睡到日上三竿,也是為了養好精神,去花錢。逍遙人間,才是富貴閒人!哪像現在睡醒了等早飯,吃完早飯等午飯,午飯吃完等吃完晚飯睡覺。”
趙盤聽她說的饒舌好笑,便低下頭枕在她肩上裝可憐,“盤兒好可憐,成天百事纏身,好不容易得了空擠了時間,捨不得拿來睡覺,便來看你。你卻抱怨時間太多沒事幹……”
趙雅聽他哼唧得撒嬌意味很濃,倒是心軟了很多。對趙盤消失兩個月的事倒不在氣了。
記得歷史上秦始皇一天要批閱上百斤的奏摺,那麼趙盤他跑了這麼遠的路趕來,倒是挺有心的。
但是,雖是感動,可他把自己隱姓埋名藏在這裡的事情做得太不地道了。趙雅狠狠心,一定要走,便要提這事。
哪知趙盤從她肩上立起來,推了盒子給她,“?,給你的。”
“嗯?”趙雅奇怪,“不年不節的,送什麼禮?”
“打開看看,你話真多。”
趙雅看趙盤一張裝13的臉,壓制著心裡對他做事不地道的怨氣,打開了盒蓋。
四隻圓溜溜的褐皮小石榴,靜靜地躺在紫檀木盒裡。
“是……石榴?”趙雅喉嚨滯澀。
“嗯,我雖然沒聽過。但想來該是蠻夷胡人那裡的東西,便招了匈奴和百越的使者來,果然匈奴人知道這個。便從一個叫大月氏的西域小國用冰,快馬送了來。你,高興嗎?”
趙雅看向一臉忐忑看著自己的趙盤,眼前一下子模糊起來。
怕被趙盤笑,就裝作低頭看石榴。
四隻石榴不大,在以前,她根本就不當好的。皮也褐了,也新鮮不到哪裡去。可是這樣一個石榴,本該是在一百多年以後才出現的東西,現在因為自己一句話,就被君王從千里之外遙遠的西域國家,花費無數人力物力,穿越千山萬水,靜靜躺在自己手上的小盒子裡。
這種感覺太奇怪,既陌生又溫暖,甚至還有些不真實。
就好像,一個孩子要天上的星星,而那個寵溺他的神仙滿足了他。
自己竟然也有這樣的待遇。
在這樣一個書裡的虛擬世界。
由書裡一個名字,給自己這樣的寵溺?
在真實世界都沒有人這樣對待過自己。
父母是寵愛自己,可從不會放縱自己的不合理要求。
而趙盤……
“你來,只是為了給我送石榴?”趙雅抬頭看向趙盤。
趙盤大手伸過來使勁給趙雅擦了擦眼淚,“唉唉唉,我就知道你會感動。你看這眼淚流的越來越多。”
“你,”趙雅又羞又惱,“那是你揉疼的!”抱了石榴便追著趙盤打。
趙盤自然不肯,仗著腿長跑得快,邊跑邊逗趙雅追他。
兩人鬧了好一會,大汗淋漓才停下。
那邊趙高又喊趙盤時間來不及。
趙盤匆匆走了,趙雅還來不及質問他為什麼把她隱姓埋名的事。
只好,把回趙地的事押後。
抱著石榴,回到房間,讓十七十九下去休息。
趙雅洗了澡,便剝了石榴吃。
雖然賣相不好,吃起來,卻是很甜。
趙雅嘴裡吃得甜,心裡也甜滋滋的。雖然不知道為什麼這麼甜,但總是開心。
忽聽一聲:“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從房間拐角處走出一個人來。
“項少龍!”
猜忌
“你怎麼會在這裡?”趙雅盯著項少龍,微不可查地向後退了一步,背倚上一個花瓶。【 ]只要她稍一動彈就會發出聲響引人過來。
項少龍一身怪模怪樣的“防彈衣”,臉上塗著油彩,見趙雅一臉戒備,歎了口氣,搖搖頭:“我還要問你你怎麼會在這。”
“自然是盤兒接我過來的。如果你有問題想問,一併問了就是。”趙雅估計項少龍是為了趙盤身世而來,好整以暇地說。
項少龍好笑地哼出了氣,那表情襯著他一臉的油彩很是可笑,“雅夫人,我並不是要問趙盤是不是嬴政。雞生蛋蛋生雞,不管如何,他已經是嬴政了,只能讓他做下去。”
既然想明白了,還問什麼?趙雅疑惑地看他。
項少龍有些恨鐵不成鋼的眼神讓她越發疑惑不解。
“其實我來是受李園所托,問你究竟是不是大王的生母。”
“李園?你何時與他如此要好了?”趙雅口氣硬了,“受他所托?他憑什麼問?或者說,楚國想做什麼?”
項少龍道:“你別提到李園就一副怨婦的樣子。”接著有些語重心長,“其實,這個時代殺妻求將都不為過,你比我來的時間還久,應該更瞭解才對。再說你在趙國這幾年這麼順風順水,要說沒李園幫忙,能行嗎?”
“項太傅,你是來為李園做說客的麼?那你不必多費唇舌。”趙雅語氣更加冷了,“或者你項少龍來到這男尊女卑的古代過著三妻四妾的生活,很是適應。但,我做不到被一個男人如此愚弄還委曲求全!”
“好了好了,不說李園。”項少龍歎了口氣,“到底你是不是大王的生母?”
趙雅瞥了他一眼,“你問這個,與問大王是不是嬴政有區別麼?”
項少龍聽了不僅沒反駁,反而走近,自顧自地坐在了幾案一旁,就著楠木幾案上的玉壺玉杯給自己倒了杯水,又招呼趙雅過來坐。
趙雅有些猶豫,但想到項少龍既然想通了嬴政的事,與自己也沒什麼惡意了。再加上對他這個光偉正的印象過於深刻,還是走了過來,坐到他對面。
項少龍咕嚕咕嚕灌了三杯茶,才停下把玩著手裡的白玉杯說:“這個東西別說在我們那個時代,就是現在也很是珍貴吧。咦,這炭盆我還以為是青銅的,仔細一看卻是烏金。”又抬頭四處望望,“哇,你這裡豪華程度比得上帆船酒店。”
趙雅皺皺眉,由著項少龍在這作怪。
從裝修到用料再到陳設玩器,趙雅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看白玉杯中綠色的葉子上下浮動,透過杯子依舊綠意盎然。
此時,有山風吹過,帶著窗外梧桐葉子沙沙響著,而室內一片靜翳連珠翠簾子都不曾動。這樣一靜一動,更顯禪意。
趙雅出聲提醒:“項太傅,今夜風大,許是要落雪了。你若無話可說,不如趁現在天氣尚好快些離開吧。”
項少龍聞言轉過頭來看趙雅,只見油燈綽綽下,一室色彩明淨,花木盆栽恰好,而眼前的婦人顏色姣好,既有婦人的風姿又有少女的嬌憨,雖臉色淡淡,但於這殿內陳設的沉靜極為相配。【 ]項少龍像是重新認識趙雅一般,有了一瞬間的恍然。
此婦人若不是太過有名以致人人皆知她的年歲,恐怕說她雙十年華也可。
難怪……
項少龍道:“雅夫人,或者,你告訴我該如何稱呼你?”
趙雅有些惱怒,這項少龍磨磨蹭蹭說這種無稽之話?還沒等她發怒,項少龍的下一句話令她大吃一驚。
“上個月,雅夫人和其繼子少原君在回程途中遭遇大盜,母子二人皆身亡。”
什麼?!身亡!?
手中的茶杯落地碎了,發出金石相擊之聲。
趙雅猛地被寒冷襲身,思緒混亂,“怎麼會?怎麼會?”
她不知該作如何去想,下午訓斥王后不知身份的話還猶在耳邊,卻原來……
那麼,自己現在到底是……
上個月?上個月是……是了,上個月本該是裕叟和小容被送過來,卻等來的是十七十九,那麼……
是……趙盤……是意外……還是?
“夫人,可安好?”是門外守夜的宮女。
項少龍看見趙雅的表情不斷變換,拉了一把她,示意門外。
趙雅斂了斂心神,回答:“無事,安好。”
趙雅說完,就盯著項少龍似是要把他看出個洞來。
項少龍不自然了,“看來你還真是被關進金絲籠了,這件事情在外面鬧得沸沸揚揚,你卻毫無所知。你若不信可派人打聽。”
“原因?是何人所為?哪來的大盜?”
“是大王做的。雅夫人的喪事是裕叟操辦,喪事一過,你的那些劍客武士都跟著去了秦國做了大王的私衛。”
趙雅謔地站起身來,俯視項少龍,“大王他為什麼……”越說越是心慌意亂。
項少龍也跟著站起來,“大王的養母已經過世,這驪山行宮住著的就並不是雅夫人,只是,一個被大王帶來的女人……”
不是雅夫人,只是一個被大王帶來的女人……
“而裕叟和小容來了秦國後,不久便為夫人殉葬了。”
趙雅心下一片大亂,看著項少龍的嘴巴一張一合,眼前一黑,天旋地轉了一下。連忙扶著一旁的案台,才堪堪立住。
“我不信。是李園派你來挑撥離間的是不是?盤兒他怎麼會這麼做?裕叟和小容對他可是忠心耿耿!”趙雅不信,也不敢信,趙盤怎麼會殺了裕叟和小容?
“唉,趙盤自然不會這麼做。可那是嬴政!他現在是秦王嬴政了,是歷史上那個暴君,那個心機深重,心狠手辣的秦始皇。之前他假裝逃婚失蹤,引得呂不韋以為是成蛟混同陽泉君控制了他,結果成蛟陽泉君的勢力被呂不韋一網拔盡。陽泉君被逼死後,大王他下令陽泉君一家男子皆以謀反殺害,女子沒入官妓,包括那位與他兩情相悅的小姐。
還有,之前他竟然給太后朱姬獻了個男寵嫪毐,與朱姬達成聯盟一同對付呂不韋。有了太后的支持,大王他如此雄才偉略,把呂不韋的勢力打壓外放,呂不韋已經有了去意。呂不韋一走,朱姬對他還有用嗎?有一個真嬴政的生母在面前,他如何自由?而知道他身世有蹊蹺的除了裕叟和小容,恐怕就只有你和你那兩個侍女了。”項少龍鄭重道。
聽了這些,趙雅第一個反應竟然是欣慰,趙盤比電視劇中那個吃盡苦頭才開始步步為營的小子要更順利,更有手段。
再然後才是無盡的心寒。
趙盤何時變得如此狠毒?
記得兩年前他還是個喜好微服私訪仗義執言的好少年,如今卻變得……這個位子真的有如此魔力?
那麼,自己,會不同嗎?
不會的,要是要殺人滅口,自己又怎麼會在驪山好端端住了兩個月?
項少龍轉到她面前,“你知不知道李園很擔心你?你,到底和嬴政是不是親母子?”
趙雅也不知該如何回答,正待思慮如何回答,這時,趙高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大王駕到!”
趙雅一慌亂,他不是走了麼?
項少龍看了她一眼,對她點點頭,嗖地鑽進床底。
趙雅見他藏地極裡,除非趴在地上看,根本看不見。
轉過身,就看見趙盤快步走進來。
她此刻再見趙盤,卻是各種混亂,甚至內心還有了一絲懼怕。
他比電視劇裡的劇情裡還要早熟,有手腕。
他究竟為什麼……難道真的會殺……我?
趙盤走到趙雅面前,停下腳步。看她。
趙雅見他眉毛頭髮都是結的的霜,臉上雖凍得紅,表情卻是極愉悅的。
若非項少龍之前的話,她定要嘮叨取笑一番,現在……
心頭千百個念頭閃過,卻被擁入懷中。
她僵硬了身體,卻聽趙盤把頭埋在她頸邊笑得極傻極開心,“本要回咸陽,可侍從說天要下雪,如此正好回來。”
他是……
“其實大王根本就不想走,就不是下雪,也會找別的由子回來。”趙高在一旁湊趣。
趙盤放開趙雅,看了趙高嗤笑:“你倒是個機靈的。”
趙雅見趙盤一言一笑皆是純真,哪裡有項少龍說的恐怖?
對自己也是極好,極真的。
怎麼會……自己是過慮了吧?
“趙,大王,我,有事情跟你說,我們到外面去。”
趙盤卻兀自脫了披風,大喇喇往幾案旁一坐,伸著手放在炭盆邊烤,道:“不要,外面冷得很。
快下雪了!有事說啊?趙高你出去。”
“喏。”趙高應了一聲,趕忙出去關上門。
趙雅是要說,可項少龍還在床底下呢。
“還是出去吧,溫泉那邊一點都不冷。”
趙盤卻早坐在項少龍方才的位子上,捧了杯茶悠哉悠哉,還招呼她,“過來坐,殿裡頭火正旺,好生愜意。”
趙雅見趙盤心情甚好,硬著頭皮過去,拽他胳膊,“還是出去,我,我發現一個好地方,帶你去看看。”
趙盤卻突然收了笑,反扣住她的胳膊,拽了過來。
趙雅一個愣神,便落進趙盤的懷裡了,一驚之下,連忙掙扎開起身。
趙盤盯著她慌亂的臉,問道:“這裡怎麼會有兩個杯子?有人來過?”
“沒有啊,是……我想著你給我送了石榴,我卻連茶都沒給你喝一口,就讓你走了。所以……”
“所以這一杯是給我倒的了?那麼這茶水被你喝得只剩下這點殘渣,”趙盤盯著趙雅,“還不快些給我滿上?”
趙雅看著趙盤嚴肅的臉,一雙黑潭似的眸子,看不清是喜是怒。連忙給他加了茶水。
趙盤端起了茶杯剛要喝,卻突然笑了,握了她拿杯子的手,“我喝你這杯。”說著就著趙雅的手,一飲而盡。
喝完了繼續看她。
趙雅別過臉,越發覺得趙盤每次這麼看人總讓人有些忐忑,仿佛被洞透了什麼似的。
她輕咳了一聲:“趙盤,我聽說,你跟陽泉君家的小姐……有過一段……嗯,感情?”
趙盤一哂:“遊戲耳。”
趙雅看向他,有些陌生,“就算是遊戲,也是有過一段。那麼現在你為什麼不去救她?”
趙盤奇怪道:“為何要救?她滿門為我所殺,剩下的人對我充滿怨毒和仇恨,我救她豈不是自討沒趣?”
趙雅也不再勸了,這個時代本就是這樣,勝者呼風喚雨,敗者無立錐之地。只不過,他對陽泉君家的小姐也太過狠心。
也是,連裕叟和小容都……
驀地手被趙盤握住,趙雅抬頭。
趙盤道:“你在害怕什麼?”
“沒有,我,”趙雅想反駁,可心底極致的寒冷卻令她聲音有些發顫了。
趙盤把她的手貼在臉上,年輕柔軟的肌膚觸感令趙雅回過神來,趙盤還是個十七歲不到的少年。
“別怕,有我在。”趙盤閉了眼,臉上顯露出一絲疲倦,“這世上從來只有我們兩個。從前是,現在是,將來也是。”
趙盤的話,讓趙雅想起以前在趙國的時候。
質問裕叟和小容的話語,被她咽了下去,或者說她極怕項少龍說的話被證實。
她放軟了聲音:“盤兒。”
“嗯。”
一如那個雨夜在馬車外地清晰真實。
她在這個書中只與面前這個少年相依為命。
又怎能去猜忌?
“盤兒,天不早了,你快些去休息吧。”
趙盤睜開眼,打了個哈氣,蹭了過來,把頭擱在她腿上,“不知為何,今夜回來,總覺得你離我很遠。好像,我一離開就會找不到你。”
思無邪
趙盤說完這些,緩緩直起身來,接著拉著趙雅起身,“可能最近太累,多慮了。我現在是秦王,你又能去哪?”笑了笑,伸了個懶腰,“我歇息去啦。”
送趙盤出了門,他走了兩步,在轉彎處回頭沖趙雅一笑。
那丹鳳眼因笑意彎成月牙,亮晶晶的。
趙雅下意識扯了嘴角,沖他揮揮手。
看著趙盤離開的背影,趙雅的心像是狂風中被一根繩子牽引的風箏。雖是身處漩渦朝不保夕,但總有那一線依靠。
關上門,便看到項少龍站在那看她的眼神很是古怪。
“怎麼了?”
“你跟嬴政平日裡都是這麼相處的?”項少龍表情也古怪起來。
趙雅奇怪道:“嗯?”
項少龍小意道:“我說句話,你別生氣。不管嬴政是你親生的,還是你抱養的,你們都不太像母子。”
趙雅暗自腹誹,自己本來年紀就不是嬴政的媽媽輩,再說兩人身份早就說開了,哪還有母子關係在?
“這有什麼好生氣的?不管大王是不是嬴政,我們都不是母子。”趙雅算是明白項少龍的來意,好歹也是提醒自己注意生命安全。
項少龍歎了口氣,“看來是我妄作小人了,從方才他的態度來看,你不是他親娘倒是令他更開心。不過,陽泉君家的小姐當初也是頗得……聖眷,是這個詞吧?”
趙雅覺得項少龍的用詞太過崩潰,好氣道:“我與大王是相依為命的姐弟關係,你明白了?跟陽泉君家的那位小姐不相干吧。”
項少龍拄著他的鐵劍,“相依為命?當初為了那位小姐也跟呂不韋和朱姬大鬧好幾場。我還記得之前他還曾帶著裕叟離家出走,被你抓了回去。總之你小心些。”說著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竹筒給趙雅。
“這是?”
“煙花,我做的。我估計現在勸你跟我走,你肯定不願。要是這兩個月內你後悔了,就點燃這個,我會救你去見李園。兩個月後,我這邊事情一了就要去塞外隱居了。”
趙雅捏著小竹筒,暗暗為自己剛才與項少龍針鋒相對有些羞愧,這個人聖父了些,卻也是個好人,“項少龍,多謝你了。若以後還有相見,我定會好好謝你。”
項少龍撇撇嘴,“這倒不用,也是我欠李園的。你要謝就謝他吧。”說完就推開後面的窗戶,從腰間抽出根帶鐵鎖的鐵絲繩,把一頭淩空一鎖,就要滑走。
顯然是早用鐵絲繩系在窗前。
趙雅迎著撲面而來的寒風:“大王在此,恐怕會防守很嚴,你可在山間找個地方躲藏,等明日大王回去咸陽,你再走不遲。”
項少龍表示知道了,臨走說了一句:“作為一個男人,也提點你一句,大王似乎對你不僅是姐弟之情這麼簡單。”
趙雅一愣之際,項少龍早已滑走,一身夜行衣消失在黑夜中。
不是姐弟,不是母子,還能是男女不成?
趙雅嗤笑,趙盤還是個孩子呢。
這個念頭剛閃過,又複記起,趙盤現在已經長大了,也娶了妻子。
但,總不可能對著跟自己娘一模一樣的臉有什麼的吧?
趙雅覺得項少龍完全是惡趣味的玩笑。
關了窗戶,蹬了鞋子蒙被大睡。
卻是一夜噩夢。
不斷地夢見電視劇裡趙盤撲殺朱姬孽子的場景,殺死裕叟和小容的場景。她歇了心思,起身點了燈坐在幾案邊喝水看書。
這個驪山行宮甚得趙盤喜愛,裡面的藏書不多,盡是神仙志怪。
趙雅這兩月閑來無事,便起了捉弄趙盤的心思,起筆默寫了蒲松林的《聊齋志異》,也只記得幾個著名的。
現在大黑天一看,卻是心驚肉顫,腦海中大量鬼怪故事噴湧而來,順帶著日韓港泰的恐怖片場景都彌漫了大腦。
趙雅隱約從影影重重的牛油燈看見有很多影子在牆上亂晃。更加害怕,甚至似乎看見門外有人。
她“啊”了一聲,抱著頭撲在床上,縮在被子裡。
好久,似乎平靜下來,沒有異狀,她裝著膽子把頭從被子裡鑽出來,睜開眼睛,卻是又一驚嚇。
一個人站在床前。
“寡人是盤兒啊。”來人說。
趙雅放下了心,卻怎麼看都看不清那人的長相,只覺得模糊一片。
“盤兒?”她心裡一慌。
“嗯。”那人應了。
趙雅心算是落到了實處,待要罵他裝神弄鬼嚇人,卻被那人欺身逼來。
脖子上被一雙手死死掐著,她大駭之下,喘不過來氣,心裡的恐懼日盛,眼前的人影狀似鬼魅,雙手冷如寒冰,只有那雙眸子黑若深潭,看不出是喜是怒。
“啊——”趙雅大叫著坐起。
“夫人可是做噩夢了?”
趙雅木然地看向十七,她拉住十七的手,感覺到溫度,後怕地直喘粗氣。
這才發現,渾身冷汗如漿,此刻被冷空氣一接觸,寒徹骨髓。
就著十七的手,喝了杯熱茶才回了暖。
“大王呢?”
“大王一早已經回咸陽了。”
“哦。”
“夫人可要再睡會?臉色不是很好。”十七便給趙雅的枕頭放好。
趙雅搖搖頭,“睡得累了,起來走走。”
穿了衣服,洗漱完畢,趙雅沒有胃口吃飯,便帶著十七十九出門。
早在門外等候的趙高上了前來,行了一禮,甚為恭謹。
“趙高你可有事?”趙雅見趙高這架勢應該是趙盤有什麼吩咐吧。
“喏。夫人,大王臨行前,叫奴婢將此畫交予夫人。”說著將一隻長而細狹的木匣雙手捧上。
十七接過,打開遞給趙雅。
趙雅斂目,一卷畫軸靜靜放於木匣之中。
十九會意,上前與十七一起將畫軸展開。
素白的絹帛之上,一枝桃花開得濃豔。
下面幾行篆體筆跡有力,極認真。
卻是:野有死?,白茅包之;有女懷春,起士誘之。
林有樸樕,野有死鹿;白茅純束,有女如玉。
舒而脫脫兮,無感我帨兮,無使尨也吠。
桃花與這詩的意境極不搭,這也罷,可這詩明明就是一黃色文學。
趙雅與十七十九面面相覷,趙盤搞什麼鬼?
趙雅暗道,莫非黃易是寫地攤小黃書出身,導致書內人物只會黃詩?
最崩潰的是,在畫軸的左下角,卷末有行小字:孔子曰: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
畫了個桃花,寫了首姦夫淫婦野合的詩,最後來了一句:思無邪。
神馬啊?
這算是玩笑麼?趙雅又好笑又好氣,想了想,叫趙高等著,轉身進殿,拿出寫了幾個故事的《聊齋志異》。
“這個你送去給大王,是本夫人的還禮。”
這一大早豔陽天,陽光曬得人骨子通透,在經過這四不像的畫軸,倒叫趙雅忘了昨夜噩夢的恐懼。
趙雅嘴裡念著:“惜秦皇漢武略輸文采……”回殿喝了熱粥。趙盤不愛讀書,附庸風雅卻毫不含糊,也不知道這畫軸是怎麼想起來畫的。
作者:
藍桉
時間:
2012-7-18 09:56
匪報也
趙雅送去了《聊齋》後,第二日趙高回到了驪山。【 ]“參見夫人。”
“趙內侍不必多禮。”趙高並未如劇中有機會認出受盡折磨的趙盤,所以,雖然伺候周到,也只是個普通太監。不過,這個人確實挺會來事的,乖巧、伶俐、本分又長的好。趙雅倒是很欣賞。
“夫人這是在做什麼?”趙高見趙雅領著一堆宮女忙忙碌碌的。
“做些果兒打發時間罷了。”
趙雅閑極無聊,起了個炕,烘些水果乾吃。
驪山雖是冬季,但山勢並不險峻,植物蔥冗,果物繁多。趙雅自然不客氣,全當自己的了。
果物多,只是種類貧乏,只有鐵腳梨、山楂、冬棗三樣還可入口。驪山上的也種橘子,只不過橘生淮北則為枳。
見趙高對這些水果乾十分感興趣,趙雅也難得見生人,便叫十七每樣各撿了幾個盛了一漆盤,賞了趙高。
趙高倒是摸准了趙雅的脾性,知她平日裡甚是隨和又愛熱鬧,便裝作稀奇又興奮樣子,每樣吃了一片,卻是眼睛大亮,這倒不是裝出來的。
“夫人,這果兒甚是美味!讓奴婢帶些回去給大王,他必定歡喜。”
“夫人,你看他想著拿夫人的東西討好大王呢。”十七湊趣。
趙高臉一紅。
趙雅雖知這倆人是故意演給自己看,不過也對自己的水果乾有信心,“趙內侍做什麼都想著大王,想必大王對你也是很看重呢。”這點倒沒錯,雖然趙高沒電視劇上對趙盤那麼重要,但其畢竟有才能又貼心,趙盤也應該很看重的,這不都派到自己這來。
趙高吃了水果乾,便從殿外候著的小太監手裡又捧出個長匣子來。
趙雅看了這長匣子,臉上一囧,不會又是什麼狗屁不通的詩畫作品吧?
趙盤最近這是怎麼了?舞刀弄槍走雞鬥狗玩膩了,開始走文化人路線了?
挑挑眉,讓十七和十九上前展開。
趙高卻連忙捂住,“夫人夫人,且慢。”
“怎麼了?”
趙高小心翼翼道:“上次大王贈畫被夫人當眾拆開之事,大王得知後甚為惱火。呃……夫人可否可憐一下奴婢,免了奴婢的責罰,私下拆看?”
趙雅噗地笑出來。
趙盤上次的詩畫確實夠丟人的,內容不去說了,那畫和字雖是認真,卻也不是很好。難怪被當眾拆看惱火了。
想到趙盤一張臉又黑又紅,趙雅就想笑。
眼瞥見十七十九也強忍著,嘴角一直抽動。
她咳了一下,叫十七把匣子收了,答應私下自己一個人看。【 ]見趙高並沒有告辭要走,以為他還有什麼事。便問道:“還有何事麼?”
趙高面色變換了幾下,似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似的,“夫人,那個果兒,大王很是喜歡鐵腳梨。”
“嗯?”趙雅愣了一下,“哦,還是每樣都撿了,偏食不好。對了,還做了糖葫蘆,你也一併帶上吧。大王最是喜歡酸甜口。”
說完就張羅著要十九把果兒裝上。
哪知趙高死命搖著頭:“還是鐵腳梨,大王他,他近來只吃鐵腳梨。”
只吃鐵腳梨?
鐵腳梨這麼好吃麼?
趙雅覺得這個時代的鐵腳梨約莫還沒人工培育好,總有股澀味,還不如山楂好呢。
不過想到趙盤一向偏食,動不動這個不吃那個不吃,吃肉不吃菜,吃栗米不吃小麥。這階段迷戀鐵腳梨倒是可以理解的。
若是以前,趙雅肯定非磨著他改過來,連吃上幾頓素菜包子才罷。但是這次,鬼使神差地沒堅持,只給趙高裝了一匣子鐵腳梨幹。
看趙高歡天喜地地去了,趙雅心裡有些空。
什麼時候,她開始與趙盤不再那麼嬉笑怒?隨心所欲了呢?
好似在身份拆穿後,尚能相互交心。
此番兩年後在雍都的重遇,她就覺得趙盤變了,似乎更有棱角,也更陰沉了。
雖是有時故作頑皮也總是喜怒無常,說不準上一刻高興,下一刻就陰霾。
令人心裡七上八下。
那通身的氣派威嚴,不怒自威,令趙雅起的玩鬧心和訓斥都煙消雲散。
而自項少龍那得來的消息,更是讓她產生了幾絲懼怕。
到底是趙盤變了,還是,他本就是這樣,只是秦王這個位子讓他不再顧忌,而淋漓盡致地展現自己的秉性?
是了,自己對趙盤又瞭解多少?
滿打滿算,相處不過才半年多。只不過,兩個人都沒有親人,才如此親密。
“夫人?”十七輕聲喚了一句。
“嗯?”
“上次在夫人面前嚼舌根的那兩個宮女,找到了。”
自上次問過話,趙雅再沒見過那兩個王后的宮女,可是驪山除了她倆外,再無人更聯繫上外界。
一時找不到,還以為兩人回去給王后覆命了,沒想到還是被找出來了。
“帶她們倆過來吧。”趙雅隨意說。
十七面色一暗,“奴婢無用。那兩名宮女已經死了。據與她們相熟的宮女所說,這兩人自被夫人問過話後,就不曾出現。”
“什麼?死了?怎麼死的?”居然在她眼皮子底下兩個人命就這樣無聲無息,倒讓她裹著狐裘的身子一寒。
“是趙高命人收殮的。”十七說到這,語氣很是低迷。
她也是在驪山越住越不安了。
趙雅聽了這話,沉默不語。許久之後,還是回了殿內。
案上攤著的趙盤那可笑的詩畫,此刻瞧來,那濃豔的桃花,好似儂稠的血液,黏黏糊糊,掙脫不掉,可猙可獰。
趙雅吩咐十七退下後,把那幅畫卷了起來,放進木匣,鎖進最底層的櫃子,才籲了口氣,疊疊作響的心臟才恢復規律。
躺在榻上翻了兩次,眼睛不由自主地看向幾案上趙高剛送來的木匣,細細長長,黑漆雕刻著朴拙的陰文,乍一看一團漆黑,仔細一看皆是神仙志怪的抽象畫。
她閉了眼,又看向它,不知為何,恍然覺得那細長的漆黑渾似趙盤那雙黑眸,看不出喜怒。
她的心都咚咚咚跳起來,夢中那掐住自己脖子的厲鬼,也是這般的眸子!
她喊:“十七!十七!”
尖利、悽惶卻是十七從沒聽聞過的。
她沖了進來,“夫人,何事了?”
趙雅喘息了幾下,指著那個黑匣子,“把這個鎖進最底層的衣櫃。”
十七詫異,那盒子還沒開過,“夫人,若大王得知?”
“鎖進去!”
“是。”十七看看趙雅的神色,還是行動起來。
趙雅內心的不安越發地蓬勃,也感染了十七和十九。
困獸般的感覺。
雖然趙盤沒有限制她們的自由,可是,不提驪山方圓幾十裡毫無人煙,便是出去了,雅夫人死了,她們沒有戶籍,沒有證明,根本寸步難行。
七國征戰最缺的就是人口,沒有戶籍證明的就是野人,是人人都可捕獲的。
男子當兵做苦役,女子自然是造人為國家產生勞力、士兵。
這個可是連男女多少歲必須成婚都有規定的時代!
最終十九挺身道:“夫人讓我闖進咸陽,打聽一番吧。總不能這樣……”任人擺弄。
趙雅搖搖頭,“我現在身邊只有你們倆,焉能冒險?我再合計一番。”
沒成想,送去果子的當天晚上,趙高冒著大雪,回來了。
忙不迭在殿外拍掉了冰雪,進了殿來,白著嘴唇抖了一陣子,才向趙雅行禮。
禮數一如既往的周全,而臉上更是恭敬中帶著喜意。
趙雅免了他的禮,賞了趙高杯熱茶喝。
“趙內侍不懼風雪還能如此開心,莫非有什麼喜事?”
“奴婢只是個閹人哪有什麼喜事,卻是替大王和夫人高興。”
“我和大王?”
“大王叫奴婢來告訴夫人,太後娘不日就要啟程去雍都大鄭宮,夫人請抓緊收拾,過幾日大王就要接夫人進宮。”
趙高說完抬頭看趙雅,發現她並沒有自己預想的那般高興,反而是黯然了一下。
他忐忑道:“夫人?”
趙雅道:“趙內侍可知,大王接我進宮是以何等名目麼?”
她現在可是已經遇刺身亡了。
趙高尷尬起來,“這……奴婢曾問過大王,大王並未作答。”又從身後小太監手中捧上個錦囊。“大王將此物交予夫人。”
黑色織金龍紋。
“這是?”趙雅現在見到趙盤的東西總覺得裡頭冒著冷意,又似長牙舞爪的魔鬼等自己拆開。
在趙高的不滿眼神中,令十七打開了錦囊。
卻是串組佩。
主玉佩在牛油燈下如同少女的肌膚。
端得一塊好玉。
卻不知比之和氏璧又如何?
玉佩雜串著各色玲瓏寶石,如繁星般隱隱有光。
“這……夜明珠?”趙雅花了眼。
趙高帶著得意:“夫人,這是先王后華陽夫人當年所遺。王后曾向大王索要卻被大王訓斥。”
趙雅皺了眉頭看向趙高。
趙高住了嘴,他是極會察言觀色的。
趙雅內心的不安在看到這串組佩時猶如鬼火般憧憧,“大王有心了,趙內侍回宮之時,帶我的婢女一起去面見大王,表達本夫人的感—恩—之—心。”
趙高在趙雅快吃人的眼神之下,瑟縮了身子,“喏。”
吩咐十九收拾東西準備第二天跟趙高去咸陽宮。趙高便退下休息。
趙雅嗖地跑回寢殿,從衣櫃最底層,翻出趙盤今早送來的木匣。
顫抖著手,把帛卷展開:一個女子眉目明豔,在桃花林中睡得極熟,桃花落了一身。而且描繪得極細緻,側臥枕著竹簡,唇邊似乎還有可疑的口水。
這,是雅夫人!
不是!
那副痞賴可笑的樣子,明明就是自己!
趙雅的心咚咚咚又開始跳得飛快,項少龍臨走時的話仿若山間的回音,“十七,鐵腳梨是什麼?”
無察覺的帶著顫音。
十七也在旁看著畫,面色古怪,被趙雅一問,“木梨,木……瓜。”
就在十七話音剛落,殿外傳來山呼:“參見大王!”
“參見大王”
“參見大王”
“……”
……
假嬴政
假嬴政
“嘩——”趙雅手中的畫像落地。
十七驚聞大王對夫人的心思,也是慌亂,她也曾與十九懷疑其實大王和夫人是親母子。但是,如今,如今……難道是蒸母!
十七不敢想了,見夫人臉色不停變換,她也極擔心起來,若是自己姐妹倆的猜測為真,那豈不是遭到……滅口!
殿外山呼大王的聲音漸漸小了。似是嬴政一行去了溫泉。
“十七。”
“啊?”十七晃過神。
“若是一會大王來,你跟十九就說我睡了,把他攔在殿外。”趙雅心裡亂糟糟的,一時紛亂,只想趕緊去睡一覺,睡醒了,這一切都是錯覺。
她跳上床,蒙上被子,閉了眼睛。
十七應了,喊了門外的十九傳達了趙雅的意思。
趙雅在被子裡閉了好久的眼睛,毫無睡意,反而越來越清醒了。
從見趙盤的第一面開始,點點滴滴浮上心頭。
趙盤怎麼會?怎麼會喜歡上自己呢?趙雅眉頭皺得緊緊的。
氣悶得很,又焦急恐懼。
她掀了被子,走到窗邊推開了窗戶,呼呼的冬風穿過窗前的枯枝,吹灑了她一身殘雪。
冰涼的觸感,令她冷靜了下。
是了,趙盤一開始絕對是自己說東,他非往西。
再然後管著管那,又讓他被抓去吃苦頭,他便怨上自己了,再後來看到自己毀容的苦肉計,才開始溝通瞭解。
在樂平的時候,他可是真把自己當媽,趙雅萬分肯定,他那一聲聲“娘”根本不可能作偽。
那份親厚和依賴,怎麼可能變成現在的男女□呢?
再後來,被趙盤拆穿身份……又加上李園和趙穆等等人的關係,令趙盤處處管著自己。
趙雅細細地想著,越發覺得不對勁,趙盤無論怎麼樣都不該看上自己啊,又老又跟他媽一個模樣。
而且通過生物學上說,喜歡大齡配偶的人都是父母年紀較大時候出生的。趙盤出生時,雅夫人不過十幾歲,趙括也剛二十。
那麼,是了!
趙盤本就父親死得早,家族覆滅,只與母親相依為命,養成了缺愛依賴的性子。
又是極驕狂易怒的脾性,這樣性子的人也很有依賴性。兩者一加,導致趙盤對自己格外依賴。才處處管著,怕自己跑了,為這種事不知吵了多少次。
對!
就是這樣,是依賴,他年紀又小,不懂男女情事,便以為是喜歡上我了。趙雅想。
這下心裡一鬆快,趙雅便覺得有些不對勁了。
她急忙關上窗子,跺跺冷梆梆的腳,直搓手。
“十七。”她喊了一聲,靠著炭盆坐了,抱著手爐取暖。
“夫人?”十七小心翼翼進來。本以為夫人此刻該是憂心忡忡的表情,卻沒想到是雲淡風輕。莫非是自己倆人才錯了?可就是養母,也很是彆扭啊。
“大王呢?”按說,趙盤來來驪山只能是來找自己,怎麼今日到現在都沒個回話?
趙雅正憋了一肚子話要勸說呢。
“去了溫泉了,還……還帶了幾名美姬。”十七偷偷看趙雅的臉色。
趙雅心下更加寬鬆了,“是嗎?那,一會他們出來了,你叫他來見我。”
“是。”
果然少年還是喜歡美女的,趙盤既然能喜歡陽泉君家的小姐,不管是遊戲還是什麼,總是有喜歡的人的。現在又能和美女尋歡作樂,自然也是喜歡她們的。
對呀,杜牧不是說:妃嬪媵嬙輦來于秦。那麼秦始皇可是收了六國美女,可是博愛的種馬一枚,怎麼會癡戀上自己?
真是吃飽撐得!
說不定什麼鐵腳梨玉佩,只是他拿來耍人玩的。
嗯,就是這樣,報復我上次恥笑他的詩畫!
趙雅想通了,心情愉悅起來,便鋪了絹帛,磨了墨,繼續寫《聊齋》。
《辛十四娘》這節:千金覓玉杵,殷勤手自將,雲英如有意,親為搗玄霜。
思無邪也!
剛起個開頭,十七就進了來:“夫人,”
“何事?”
“趙高求見。”
趙高?莫非趙盤又有什麼事?
她算是怕了,別再來一出什麼了。
“叫他見來吧。”
“可是……”十七欲言又止。
“怎麼了?”
十七搖搖頭,打了簾子,趙高便被小宦官背了進來,一臉蒼白,顯是剛受過傷。
“奴婢參見夫人。”
“趙內侍這是怎麼了?”因為被趙高哄去了鐵腳梨幹又遞來玉佩的事,令趙雅很是不喜。
“奴婢被大王斥責,剛被重打了二十大板。”
趙雅忍住了嘴角的抽搐,暗罵一聲活該!
“那趙內侍既然受傷,該去養傷才對,為何來找本夫人?”
趙高揮退了背他來的小宦官,又看看十七。
趙雅見他擠眉弄眼,越發奇怪,“十七是我心腹,不必避開。”
趙高沒法,只得應了,又弓著身子,陂著腿,小心把門窗關好。
才低聲道:“大王叫奴婢來宣夫人覲見。”
“覲見?”趙盤這是在給自己擺譜麼?強調國君威嚴?
之前還好好的,怎麼突然?
趙雅想了想,自己好似沒有開罪他,倆人關係還好啊。
“好,我收拾一下就去。”不管怎麼說,去看看便知。
趙高卻期期艾艾,“夫人,可知為何奴婢挨打麼?”
“想讓本夫人為你求情?”
趙高瞥了一眼立在一旁的十七,近了趙雅,小聲道:“大王今日好生奇怪,他素來討厭長信侯嫪毐,如今卻帶他一來驪山尋歡作樂。方才他們在溫泉坦誠相見,奴婢見……見……長信侯竟然當著大王的面褻玩美姬,便詫異了一下,這才被大王派人責罰。”
趙雅心裡咯?一下,“那,大王為何叫本夫人前去?”兩個男人在溫泉裡玩女人,叫自己去幹嗎?還有趙盤怎麼會跟嫪毐在一起?
趙高苦著臉道:“大王宣夫人覲見,自然是,是去溫泉伺候。”
什麼?!
趙雅一下氣從中來,臉漲得通紅,趙盤竟然敢!竟然!
十七也張大了嘴巴。
趙雅驚異不定地看向趙高,不會是假傳聖旨吧?不過,他敢嗎?
趙高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夫人,奴婢,奴婢斗膽猜測,溫泉裡和長信侯一起來的根本不是大王。”
“啊?”是十七驚訝出聲。
趙雅一愣之下,隱約回想起劇情裡確實有這麼一出,倒是穩住了,“何以見得?”
趙高抬頭看了看趙雅,“先不說大王平日對長信侯有多厭惡,就是王后,大王也甚少接觸,更別提那些美姬。只有對夫人,大王是另眼相看,又怎會如此對待?
今早收到鐵腳梨的時候,不知道多高興,那一匣子大王都沒捨得吃,放在寢宮的枕邊……”
“停!”趙雅見他越說越離譜,趙盤的心思,她已定義為趙盤年紀小不懂誤以為是那啥。現在趙高也說了,趙盤的心根本沒放在女人身上,估計還是小男孩心理。
“光憑這點,就證明大王是假的?趙內侍,你不怕進天牢麼?”趙雅記得電視劇裡沒這麼快啊,至少得趙盤二十歲了,如今這是提早了好幾年呢。
趙高還待再講,門外又來了一個內侍:“大王宣驪山宮美人覲見。”
驪山宮美人?
趙雅指了自己鼻子,我?
趙高點點頭,又急得直冒冷汗,拽住趙雅的衣袖,“夫人,夫人當心些,莫要……奴婢心中甚為懼怕……”
趙雅心思百轉,聽趙高的敘述,恐怕真有蹊蹺。但是劇情……
這時,門外又催了:“美人不怕惹怒大王麼?快些。”
趙雅想了想,吩咐十七兩句。
十七的了吩咐,出了門,關上門以後,對那內侍道:“大王宣我家夫人覲見?”
那內侍心道:早聽聞大王養在驪山的女人是個已嫁婦人,沒想到傳聞是真的。
“不錯,大王和長信侯正等著呢,還不快進去伺候你家夫人打扮?”
十七道:“我家夫人病了好幾日,前兩天大王來看望夫人時,還命她修養。怎麼今日?”
內侍道:“我又哪裡知曉?大王便是如此吩咐地。咦趙高呢?他沒來告訴你們嗎?”
十七道:“那,你回稟大王,夫人剛服了大王今日送來的藥,已經入睡,暫時醒不過來。”
內侍討了這個差事,主要是想替王后看看這個已婚婦人是如何妖媚迷惑大王。哪知道此刻卻見不著。想硬來又怕得罪大王,便佒殃回去了。
十七在殿外應對,趙高在殿內稍稍放了心,“夫人相信奴婢,奴婢感激。”
趙雅擺擺手,她也吃不准劇情是不是提前了。
但小心些總沒錯。
就算趙盤現在跟嫪毐虛與委蛇,也不能對自己這樣。
趙高見趙雅有了應對之策,便要回宮打探消息。
趙雅答應了。
哪知趙高一出殿外,就被人抓住了,十九上前攔住喝問:“你們在夫人殿外喧嘩,不要命了麼?”都是驪山行宮的太監,此刻抓大王寵臣趙高已是有些猶豫,此刻被十九抬出趙雅一嚇,領頭的邊??道:“十九姑娘,是大王下旨緝拿趙高。”
“為何啊?”十九十分不解,這趙高可是她親見,對公子那是一個知冷知熱,忠心討好到雞皮疙瘩都能掉的地步了。怎麼會被抓呢?
領頭的說:“是因為對長信侯不敬。”
“啊?”十九大吃一驚,她雖不及十七跟著趙雅近,但趙盤討厭嫪毐和朱姬,她是絕對清楚的。
剛想說什麼,卻被十七拉住了。
趙高也一臉死灰地被拉走。
趙雅得知後,這下信了八九分。
就算是趙盤在劇情中跟嫪毐有過合作,也一直是咄咄逼人的態度,甚至是令嫪毐產生過效忠之心的。(趙盤設計令嫪毐與呂不韋外出巡視長城修築時,刺殺呂不韋,反被得到趙盤通氣的呂不韋抓住,割了小JJ。此後才勢成水火。)
絕對不會因為嫪毐的態度,而動自己的人。要說趙高得罪趙盤不自知,而被隨意找個由頭,這比郭美美媽媽是股神還不可靠。
只是,趙盤哪去了?
是如劇情中被嫪毐劫持,追殺?還是他自己……不會,若是他真有計策,不會不顧我的。趙雅甩甩頭,她不知為什麼,不論項少龍把他說的有多恐怖,不論嬴政的名頭在歷史上有多糟糕,她心底總還把他當成在趙國與她相依為命的小少年。
那個少年是她在這個書裡世界唯一令她真實的人。
“我們得設法離開這裡。”趙雅翻出項少龍留給她的煙花。項少龍是她最相信不會對趙盤不利的人了,他得保住趙盤才能保住他的現代社會不是麼?
一朵金菊在夜空中綻放,引得驪山宮中人人驚奇,以為異象,有神仙降臨。
趙雅相信很快流言就會傳遍咸陽周邊,項少龍得知煙花已燃就會來救自己。好吧,是李園的人情。她將來還就是了。
也不知是假嬴政心虛還是嫪毐慎重,得了趙雅服藥的回答後,就不再派內侍來了。
又因為當晚夜空中金菊綻放,兩人留了下來,請了巫師開壇,像是要引為祥瑞。
如此便又多留了幾日。
趙雅很是懷疑,他們是不是用這個藉口躲避沒有玉璽無法回咸陽批閱奏摺的尷尬?
那麼這幾日,該是在到處查找趙盤了。
趙雅這幾日又擔心又懼怕,便裝病躲在寢殿不出去。但據十七的回稟,得知嫪毐在驪山行宮很是淫亂。
這樣,令趙雅很是暗幸自己裝病不出門,要是……那她真無計可施。
趙雅裝模作樣"喝完藥",剛要“昏迷”,門被推開了。
十七大驚:“大……大王。”
趙雅抬頭,來人的長相和趙盤一模一樣,來人的氣勢也是有模有樣,甚至那陰鬱的感覺都有。
可是她原本八九分的認定,變成現在的篤定——他不是趙盤。無他,對趙盤她太熟悉了,甚至不用看,只要他在身邊都能感覺得到。
“夫人,病可好些了?”假嬴政眼中一閃而過驚異,他坐在了榻上。
趙雅裝作沒看到這驚異之色,低著頭,“多謝大王賜藥。”
假嬴政沉默了一會,又道:“如此,夫人伺候寡人安歇罷。”
趙雅面上一驚,道:“大王不是對著養母雅夫人的在天之靈發誓,要冊封我為王后再行燕好之事麼?如今這是毀約了?”
寡人就是這樣的脾性
寡人就是這樣的脾性
假嬴政臉上閃過一絲慌亂,數息之後,又看向趙雅,見她面色平靜,雙目若深水,卻似方才的話語並不存在一樣。
他掩飾著心虛,啪地一聲拍在幾案上,手邊的茶水蕩了幾下。
“混帳!寡人何時說過這等話語。你這婦人好不知好歹,竟敢肖想王后之位。”假嬴政這幾日養氣模擬趙盤的一舉一動,確是氣勢十足,本以為趙雅會和其他宮內人一般惶恐求罪,沒想她依然臉色淡淡的。
“大王當日盛讚本夫人這番不屈於人下的高傲心氣,說大王你自己就是這樣的脾性!這樣的男人!他日親政後要執敲撲而鞭笞天下,百無禁忌!為何今日如此屈於規矩?”趙雅面不改色,微微側頭看向假嬴政。
假嬴政本就只是個瓦罐匠家的小子,因長相,被趙盤下令誅殺,後被長信侯嫪毐所救,關在密室模仿趙盤的一言一行,雖恨極大王殺他全家,但模仿中又暗自仰慕。
本以為自己已經做到很好了,幾乎無人發現他系假冒的,但這姬人一番話,卻是令他熱血沸騰。
“寡人就是這樣的脾性!這樣的男人!”
“執敲撲而鞭笞天下,百無禁忌”,大丈夫當如是!
想到這裡,又有些沮喪,自己只是個目不識丁的小子與這樣雄才偉略的大王相比,實在破綻多多。
他輕咳了一聲,“寡人方才只是跟愛姬玩笑之語,莫要當真。”
說完卻見趙雅依舊沒什麼反應,有些喪氣,兀自走到榻邊,呼喝:“即便是不碰你,寡人今日也要在此歇息!”
趙雅見其如此作態,很是惱怒。
這張臉除了趙盤以外,還有一個人擁有,便是那雍都城內瓦罐匠的兒子!自己三個月前來找趙盤的時候,分明見過他,他一見自己臉上的一絲慌亂,約莫就是認出自己了!
此刻還惺惺作態,以為自己天衣無縫麼?
真是沒腦子!
越是和趙盤親近的人,越要尋個錯處避開才對。嫪毐輦了趙高,這小子都不會有樣學樣!
假嬴政見趙雅杵著不動,臉上還晦暗不明,心下也是不爽快,便過來扯她,“寡人是大王,你竟然如此不懂禮儀,難道要寡人自己寬衣不成?”
趙雅想著好漢不吃眼前虧,便掰開假嬴政扯著自己手臂的手,道:“那我讓侍女進來。”便要開門喊人。
假嬴政本就是雍都的窮小子,見的多也是些粗鄙婦人,冒充嬴政後,嫪毐賞賜過他些女人,如今來了驪山更是見了不少美姬,只不過可惜,這大王是冒充的,美人自然得讓嫪毐先挑。
偏生這嫪毐是天賦異稟,挑走的美人既多又美,剩下的幾個容貌一般的,假嬴政養尊處優一段時日後,又怎甘心?
而面前這個被真大王藏在深宮的婦人,卻是媚骨天生,氣質高雅,一看便是貴人出身。若不是前幾日稱病,怕也得被嫪毐挑走。
假嬴政摸了摸方才被她觸碰的地方,似乎細膩馨香還縈繞於此。見她轉身要去喊人,一身不同於時下穿著的輕薄蟬衣勾勒出有致的身型,不由腹中一熱。
一把撈過她,“何必喊侍女,婦人為寡人寬衣不是正好?”
趙雅之前用語言相激,以為他若是個謹慎的,該疏遠自己這個舊人才對,沒想到其不僅沒有危險意識,反而還色膽包天!
她一邊拽開假嬴政的摟抱,一邊提聲道:“大王請自重!”
哪知假嬴政卻是一笑:“夫人在叫門外那兩個會武的侍女麼?長信侯對寡人如此看重,又怎會讓寡人孤身前來?”
趙雅一驚:“你?!”
“不錯,寡人是假的。夫人不是早猜出來了麼?什麼許你皇后之位才肯與寡人共赴雲雨,那嬴政在咸陽宮中什麼作為,寡人是一清二楚,怎會守著你這個美人不下嘴呢?”
說著哈哈一笑,雙眼充滿欲火,用力一甩便把趙雅甩在了榻上。
趙盤在咸陽宮中的作為?趙雅確實是不知道的。而這個假嬴政如此說,看來定是驕奢淫逸。那自己先前的那番話,卻是在他耳中十分虛假了。
趙雅萬恨趙盤對自己的瞞騙,令她說什麼錯什麼,如今岌岌可危!
趙雅被甩在榻上,先著陸的胳膊、胯骨生疼,待她爬起,卻又被一具魁梧年輕的身體重重壓下。
溫熱的氣息在她脖子上胡亂地留下帶著刺痛的吻。一手撕拉著她的衣裙,一手伸進衣服裡撫摸她的皮膚。如同野獸,帶著冰冷的蛇信!
趙雅此刻才發現十幾歲的男孩竟是非常恐怖的,她的用力踢打不過是可笑的掙扎,十七和十九也求救不到。
“?啵——”死命護著的衣襟被撕爛,白花花的兩隻,晃住了假嬴政,也嚇傻了趙雅。
“啊……”卻是被他叨住其中一隻,狠狠吸住,另一隻手用力玩弄另一邊。
趙雅驚醒過來,恐懼和屈辱如同黑夜的魔鬼,佔據了她的思想。她費盡心力要改變命運,沒想到卻是逃不過被奸殺。
她無聲流淚,手緩緩摸上髮髻中的那支小三棱刺發簪,看著胸前的黑色頭顱,雙眼冒出嗜血的光芒,魏太子她沒有一下子殺死,就用這個人開刀吧!
自己已知道他與嫪毐的秘密,結局不過是奸殺。不如先下手為強!
方才下此念,卻突然眼前一個陰影投下,正中假嬴政頭上,他不動了。
趙雅愣住了,死裡逃生令她不知所措。
直到假嬴政被搬開,她才定睛看見來人。
疲憊年輕的臉,一雙丹鳳眼,黝黑如深潭,看不出喜怒。
“盤,盤兒?”
她遲遲沒用發簪,只是在等,等是否有轉機。不是十七十九,不是項少龍,竟然是失蹤的趙盤!
這幾日,她日夜擔心,劇情失去控制,怕是因為她的一系列舉動而發生的改變;怕會因為這樣,令趙盤丟了命。
連自身的恐懼都抵不過愧疚。
此刻見到他,一身重負卻是突然沒了似的,失重的感覺令她撲在趙盤身上,大哭起來。
這幾日,她明白了,這本書裡的世界,若是沒有趙盤,她就像浮萍一樣,不真實,是疏離的。也只有對他,她付出了得到了,若是他不見了,不僅她無處可去,無人依託,甚至,連感情都無處寄放。
“大王?”
門外侍衛的聲音。
殿內只有女人的哭聲,太過詭異。
一身漁夫打扮的趙盤,安撫地摟著趙雅,用靡蕩低沉的聲音回道:“寡人與美人正歡好,爾等推開,換閹人來!”
“諾。”
趙雅聽了,止住哭泣,紅著眼也紅了臉:“你跑哪去了?怎麼現在才來?”
趙盤低頭,認真地給她拭淚,長期習武的手指雖是養尊處優,也微微有薄繭,只因動作輕柔,趙雅並不感到疼。比上次送石榴那次的使壞,要溫柔得多。
趙雅從沒見過趙盤這樣,一時有些呆愣了。
趙盤卻站起要走。
趙雅一個激靈拽住他衣袖。
趙盤疑惑回頭,卻看到一張含著淚的臉上盡是害怕和不舍。
他展顏一笑,卻是雲破月來,抬手給了她一個爆栗,“我給你找衣服來,不走。”
趙雅一疼,忽想起,自己衣服被假嬴政撕爛了,那方才自己衣衫不整抱著趙盤哭?!
她騰地鑽進被子,縮成一團,臉上燒得可以烤雞蛋了。
隱約聽見趙盤的輕笑。
又是丟臉,又是羞惱,還有一絲安心。
失去又得到,真是令人氣不起來。
“你到屏風外面去等著。”她一把拽下床幃,擋住自己。
趙盤含笑允了,自拖走了假嬴政去了屏風外。
趙雅快速換好衣服,走出來,正看到趙盤在扒假嬴政的衣服。
這是冒充反冒充?
可是嫪毐在假嬴政身邊的守衛和眼線,根本容不得他動作,難道做嫪毐的傀儡由他擺佈,慢慢籌謀嗎?
趙雅輕聲問出了。
趙盤摸了摸趙雅的頭髮,方才因為和假嬴政糾纏導致髮髻散開,趙雅索性就沒梳。
“我本想通過密道,接你出去,然後設計令呂不韋與嫪毐相爭。沒想到一來就看見這個畜生對你……如今,他死了,為免被嫪毐發現,只能先冒充再說。呂不韋遠走封地,咸陽被朱姬和嫪毐控制,我們不能冒險。”
趙盤是特地來救自己地!
不顧危險,甚至,為了救自己毀了計畫,可能還要被嫪毐控制。
這是電視劇中最後六親不認的趙盤嗎?
“我,有這麼重要嗎?你可以……可以,奪回王位最重要啊。”趙雅一時有些混亂。
趙盤卻臉上收了溫度,一雙眼盯著她,“你在趙國為了讓我當上秦王處處籌謀,如今這種時候,連命都不要還惦記著我的王位?你,到底心裡裝的是我,還是嬴政?”
“自然是你,可是,你不想要王位嗎?”
趙盤的表情松了松,“王位我要,自會去拿,你陪著我就好了。”
見趙雅瞪大了眼睛,滿是驚訝,他皺了眉,“你這是什麼表情?覺得寡人只能躲在你裙子後面等你保駕護航?還是你覺得寡人是個刻薄寡恩之人?”
趙雅想說後面那個理由,可現在趙盤這樣對自己,卻是情義無雙。
見他皺著眉生氣,自忖自己的錯,便低頭服小,拉著他的手搖搖,“好啦,我只是太感動了,你冒險救我,小女子一時太過,呃……受寵若驚!對就是受寵若驚,你可是秦始皇呀,我當年上歷史課的時候,看到你的豐功偉績,威風八面,可是佩服得緊。你這麼在乎我,我……呵呵,你懂的。”
趙盤看她笑得傻氣,說的話雖亂七八糟,但著實心中受用。既然歷史有定論,那麼自己絕對不會栽在嫪毐手上。
“那你方才說的'寡人就是這樣的脾性!這樣的男人!他日親政後要執敲撲而鞭笞天下,百無禁忌!'真是我說的麼?”
趙雅連忙點頭:“對就是你說的,我在歷史書上看到的。你是始皇帝,自然百無禁忌。”暗自歎了口氣,這話前兩句是雍正說的啊親,後一句是賈誼的《過秦論》。
只是要說了雍正,就得說清朝,前面還有漢唐魏晉什麼的。扯不清了,你以後怎麼吹你的二世三世以至萬世?
趙盤臉上笑意濃了,“此話的確像是寡人的口吻。”又心中一動,想起項少龍的話,“是不是歷史改變,你和項少龍就會消失?”
趙雅想了下,還是點點頭。
她可不能說:什麼呀,你們都是一個叫黃易的老頭寫出來的角色。而且還有第二部男豬是項羽哦。
那樣的話,趙盤會崩潰的。
趙盤手一伸,把趙雅拉進懷裡,抱的緊緊得,直到她感到疼了,才道:“放心,為了你,寡人也要把王位奪回來。”
臉貼著趙盤的溫熱身體,聽他強勁有力的心跳,趙雅也覺得臉熱心跳起來。
太過詭異!
一定是剛才驚心動魄沒回過神來!
她猛地推開趙盤,見他審視的目光,她張張嘴,最後乾笑了一聲:“我有辦法了。你繼續混在嫪毐身邊冒充假嬴政,挑撥呂不韋的事情,我可以讓項少龍辦。”
趙盤盯著她看了幾眼,不再言語,抱著假嬴政的衣服去了屏風後。
趙盤突然冷場,令趙雅不解,好好地怎麼又生氣了?
生哪門子氣?
我好心幫你唉!
趙盤換好了衣服,就把假嬴政扔進密道。
那密道竟然就在趙雅的床底!
這讓她以後怎麼睡?還有這密道誰挖的,這麼那啥~~
趙盤道:“嫪毐今日就會找到我的屍身,馬上就要回咸陽了。理由也充分,因為你魅惑了寡人,令寡人流連驪山忘卻朝政。所以,你也跟我們一起走,不會住在這。”
見趙雅看著床欲言又止,趙盤終於有了一絲笑意:“密道是我挖的,在邯鄲我床下挖的那條去城外的地道,不比這條差。”
說罷,推開門,抬腿就要走。
趙雅瞠目結舌,這趙盤屬老鼠的?生來會打洞?
哪知門口輕飄飄來了一句:“美人伺候寡人很是辛苦,你們好好服侍。”
作者有話要說:原話:朕就是這樣漢子!就是這樣秉性!就是這樣皇帝!爾等大臣若不負朕,朕再不負爾等也。勉之!
作者:
藍桉
時間:
2012-7-18 09:56
你愛寡人甚之
趙盤反冒充地去見嫪毐。
趙雅走到殿門處,凝望他越走越遠的深青色背影,把到嘴裡的話咽下。
對此刻突然出現的趙盤,她竟毫不擔心他的安全。仿若一下子對他產生萬丈信心似的。而心底壓抑了一段時間的擔憂又湧了上來。
她到底沒喊住他,問清楚自己擱在肚子裡好久的話。
十七、十九被鉗制的侍衛放了之後,便找了過來,卻見夫人在殿前廊上神色複雜,衣服也不再是之前那身了。
她倆心下一驚,連忙過來,“夫人,你,大王是不是……”
趙雅安撫道:“沒事。今晚我跟你們去配殿住。”主殿床底下埋著屍體,想想就恐怖。
配殿也很大,本就是給低等妃嬪的住所,因為秦王登基時日較短,驪山並無妃嬪,所以,空置了不少宮殿,十七十九才有幸占得一處配殿。
見夫人將日用的東西都搬了過來,十七心思細膩,想的也多了一些,沉默不語地幫趙雅把東西放好。十九倒是因為常單獨外出,風風火火些,又被這幾個月困守搞得很憋屈,此刻見姐姐和夫人都沉默著,她有心熱鬧一下,卻被十七適時阻止了。
於是氣氛更加沉悶,十九便主動去門外守夜。
一夜無話,趙雅也沒等到項少龍的蹤跡。
第二天一早,果然,嫪毐派人通知即刻回咸陽宮。
特別提到趙雅。
主僕三人得了令,快速叫宮女收拾東西。其實也沒什麼多的,除了幾樣從趙地帶來的貴重物品,便是趙盤送得東西了。其他衣服什麼的,到了咸陽宮根本不符規矩,不必帶了。
趙雅身著銀狐裘,抱著小手爐,帶著十七十九,隨太監引路,到了驪山行宮前。
御駕鸞車已備好,護衛騎手如林。肅殺中,那五彩鸞車倒顯得幾分明媚可愛。
天氣也好,銀裝素裹的驪山,豔陽一照倒也有幾分暖意。
趙雅上了車,盤腿坐了,與十七十九有一搭沒一搭說話。但總心底對咸陽宮有些忐忑,也講不了幾句便無話可說。
突然車簾一掀,陽光刺眼,一身玄色龍紋深衣,通天冠的趙盤伸出手來,在眾人驚呼之中,將趙雅胳膊一拽,扯入懷中。
“你做什麼?”趙雅既驚且惑。
趙盤低下頭,湊到她鬢邊裝作親昵,嘴裡輕聲道:“嫪毐早對你感興趣,如今你‘病’好,若不與我一車,恐怕危險。”
趙雅一凜,四下一看,果然嫪毐的親衛已往這邊過來,本已要往下跳的動作停滯,轉而抱住趙盤的脖子,由他抱自己上禦車。
兩人進了車內,趙盤便叫內侍下車。
內侍遲疑了一下,道:“侯爺吩咐奴婢好生伺候大王。”
趙雅看了,暗歎嫪毐對假嬴政控制得真嚴。不過還好,這位是真的,只要去了前朝,見了臣子,內宮根本算什麼。
若是之前怕真假大王一出,朝野動盪,那麼現在只剩一個大王,趙盤自然不用怕嫪毐。
趙盤從小幾上執起酒壺,喝了一口,低沉了聲音:“你真要抗旨?”
內侍猶豫了一下,抖了抖身子,“奴婢……啊——”卻是被趙盤一腳踢下了車。
這還是馬車走在路上呢!跌下去不是殘廢,也至少摔個鼻青臉腫。
“現在還在嫪毐控制之下,做什麼挑釁呢。”趙雅擔心了。
果然,那內侍一落馬車,車便停了下來。有馬蹄聲由遠及近。
趙雅要去掀開窗簾,查看,卻被一扯,跌躺在地毯上,繼而被人壓了上來。
趙雅不知所措地看著上面一張放大的臉。好似醉了,眼睛半合著,睫毛長密,黑眸帶著笑意水亮。溫熱的氣息,帶著點酒氣,噴在她口鼻之間。
她聽見咚咚咚的心跳聲,非常大聲。
她結結巴巴道:“你,你,你做什麼?放開!唔——”冰涼柔潤的唇緊緊壓迫下來,將她要呵斥的話全吞下,不留一絲,熾熱的舌頭也趁她說話的尾聲入侵進來。
趙雅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聲勢所駭,一急,腦子裡空白了一下,傻了。
緩過神時,口鼻之間滿滿全是男性的味道,帶著酒氣和霸道。
她又慌又怕又急,死命推他的身體,頭也躲避著他的唇舌。這是怎麼了?怎麼了?趙盤怎麼能,他怎麼可以……
反抗毫無作用,別說從小習武的趙盤了,便是那個假嬴政,她都無力抵擋。這番掙扎換來的是手腳被壓制的疼痛和更加大力得吸吮,仿佛要把她口裡的空氣全部吸走般。
臉頰被他微涼的鼻尖觸碰,令她感到自己的臉有多燙。腦子像煮開的水,什麼都思考不了,全身的觸覺都集中在唇舌上,刺痛中發麻發癢,眼前有些暈眩。
趙雅一個激靈,撈回神智,瞪大了眼睛,死死盯著眼前放大的黑眸。趙盤停下,一手蓋上了她的眼睛。
他對上這雙眼竟然有些心虛。暗自惱恨,想起前事,這女子騙自己叫了她半年“娘”,狠狠地又低頭封住趙雅的嘴。由於帶著氣,這吻更加用力,舌也把她的舌頭捲入口中,似美味食物般輕咬,吸吮,吞咽。
看她“唔”“唔”害怕的樣子,趙盤起了壞心,松了咬在牙齒間的舌頭,在她收回去的時候,舌尖突然地在她舌底一舔。果然發覺被他壓在身下的身體僵硬了一下。
這個反應明顯愉悅了他,趙盤輕笑一聲,抬起頭。看她紅潤的櫻唇被自己舔得水亮,吮得紅腫,張著嘴無力地喘息。唇紅齒白,嘴角掛著一絲淫/靡的銀絲,令人心動。
他重重地往她唇上吧唧一下,喘著粗氣爬起身來。
身上重量一輕,眼上無主的黑暗撤開,趙雅連忙要爬起,卻身體酸軟了一下,又引起趙盤的輕笑。
他看著她嬌喘噓噓,髮絲淩亂的樣子,黑眸裡的笑意想要化成水一般。
才要調笑兩句,卻見她依靠著車壁,茫然地看了看他,接著捂著嘴曲著背哭起來,聲音不大,卻透著一股難以明說的悲傷,甚至連身體都不住地發顫發抖。
趙盤愣住了,他料過她千種反應,或喜或怒,卻從沒想到過這種。
他有些手腳無措,蹭了過去,靠近她,卻沒想,她竟然也蹭過去,遠離自己。
趙盤皺眉怒道:“你這是何態度?你不是也喜歡我麼?”
話音剛落,車外有個粗啞的聲音道:“大王,美人不聽話,可要本侯代為調/教?”
嫪毐!
聽到這個聲音,趙雅一驚,連忙收住哭泣,由於收的過快,不僅“嗝~”了一聲。
她囧了下,“大王,妾身太過……歡喜,是,是……喜極而泣。”
趙盤也道:“長信侯,咸陽宮,多得是美人貴女,任憑侯爺取用。只不過這個美人,寡人甚愛之。”
嫪毐格格笑了兩聲,配上他粗啞的嗓音,如同烏鴉。
朱姬口味真重,趙雅不禁腹誹。
“如此,大王可得好好看著了,萬一不小心美人亂跑,出了岔子,可怪不得本侯。”
馬蹄聲遠了。
馬車繼續轔轔啟動,西風呼呼吹刮。
趙雅縮在馬車一角,不說話。
臉上的眼淚早幹了,乾涸的鹽分鎖在臉上,有些疼。
趙盤終是忍不住,膝行過來,當然趙雅自是又往外蹭。趙盤一起,一把將她撈回來。
因著風大,馬車零件聲也大。
趙雅喝道:“放開我!”
趙盤卻死死抱她在懷,“不放!”
“你!”趙雅又氣又怒,“我是你娘!你放開!你不能這麼對我!”
趙盤卻是放了,他盯著她:“不能怎麼對你?”
趙雅別過臉,“方才的事,我當你是迷惑嫪毐,裝作色迷心竅,也算保護我。以後不可再如此對我了。”
卻聽一聲嗤笑,“寡人是色迷心竅,卻不是裝的。”
“你!”趙雅轉過頭,指著他,“你看看我,看我這張臉。我是誰?”
趙盤卻順勢,抓住指向他的手,握在手心裡,“那個假大王,你能一眼認出。寡人自認還算耳聰目明,你是誰,寡人分得清。”
趙雅動了動想抽回手,卻被趙盤緊緊握住,“你為什麼要躲避我呢?你明明喜歡我,心裡只裝了我,為什麼現在這個樣子?”
趙雅詫異了,“我,我何時說過喜歡你?”想了一下,“你說那個木瓜?那是趙高擺得烏龍,根本就不是什麼意思。”
趙盤輕哧,“寡人是秦王嬴政,作為一個明君,自然要洞悉人心。你的心,何須他人來告知?寡人自理會得。
若你不愛寡人,為何只對寡人一人處處關懷用心?
若你不愛寡人,為何得知寡人遇險,便憂心痛苦?
若你不愛寡人,為何明知道散佈你和嬴政關係,令李園不能娶你的人正是寡人,卻毫不怪罪於我?
你分明愛寡人甚之!”
“我,我,”趙雅被趙盤握緊的手劇烈地抖了起來,好似握著自己的是一條毒蛇,“我是把你當兒子……”
“荒謬!”趙盤咆哮,他一下子撲倒趙雅,“兒子?倒不知你今歲幾何,有寡人這般大的兒子。”
“我,比你大很多。你,你別這樣。”趙雅別開臉,躲避他的氣息,卻沒想到那氣息噴在耳朵裡也甚為酥麻。
“是嗎?怎麼寡人記得,比你大了兩千歲?”
“你狡辯!”
“哼,狡辯?”趙盤不知從哪掏出一面銅鏡,舉到趙雅面前,“你看看自己。剛冒充雅夫人的時候,還曉得遮掩,在眼角畫些皺紋。後來見寡人不起疑心好拿捏,便恢復了懶惰性子。這兩年不見,不僅不曉得畫皺紋,連黃粉都不用了。”
趙雅仔細看著鏡子裡的自己,的確不像是三十多的婦人。約莫是自己穿越前的年紀,二十出頭。再加上雅夫人身體底子好,顯嫩,又是長期養尊處優,面色雖在銅鏡中看不真切,但皮膚細膩卻是真的。
不是她
不是她
其實趙雅對這個身體的變化,早就發現了的,但是本身穿越就是件匪夷所思的事情,也就接受了,畢竟她也不想這麼快就步入中年。
只不過,現在事情變成這個樣子,趙盤已經認定自己是兩千年後的人了,若是自己再告知是借屍還魂,不知道會不會殺了自己好讓他娘入土為安……
“我,我一時解釋不了,你先起來。”
“無話可說?”趙盤勾了唇角,撚起她因側過頭去,而附在臉上的頭髮,露出她白皙秀麗的側臉。剛下過雪的時候,皮膚總是更嬌嫩些,何況那纖長黑密的睫毛顫巍巍掛著幾許淚珠,紅唇微腫,更顯得臉面如玉。於是他低下頭。
感覺到熾熱的氣息靠近,趙雅無力地攥緊拳頭抵住他胸膛,“你別欺負我……”
偏趙盤素來是軟硬不吃,不讓做的非要做,哪理會趙雅的拒絕,反倒起了反心,重重地在她側臉上咬了一口。
“?——”
對上趙雅紅彤彤的眼睛,趙盤得意地摸了摸那牙印,“本來寡人只想舔你的,叫你說我欺負你!”
道理說不通,打又打不過,哀求也沒用,這個人整個油鹽不進,令趙雅又慌又怕,“你要怎樣才肯放開我?!”
趙盤收了笑,黑眸漸漸深沉了,用他倨傲靡啞的嗓音道:“要怎樣?寡人卻是想問問你,你究竟打的是何主意。為寡人做了那麼多的事,令寡人以為你愛慕寡人,現在又做出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樣子。你,在玩弄寡人麼?”
感受到陰沉氣息,趙雅心裡咯?一下,她轉過臉看向他的黑眸。
還是那張熟悉的臉,但是一絲熟悉的氣息也無。
完完全全是陌生。
渾身散發著冷意。
“趙,趙盤……”她打了個寒顫。
趙盤卻從她身上爬起,重新在車中跪坐好,整了整衣冠,一絲不苟,動作流暢優雅。
趙雅身子一輕,心卻是更沉重了。她莫名地很是慌。
“既然你對寡人無意,寡人也並不強人所難。你下車去吧。”說罷,便要敲車壁。
趙雅心沉到穀底,僵硬地拉住他要敲車壁的右手,“嫪毐怎麼辦?”
趙盤斜眼看向她,眸子裡全無溫度,左手拂下她的手,“你的本事,寡人是領教過的,何必擔心區區嫪毐?”
“你!”趙雅咬牙道:“我下車就是。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也不勞你。”
果然趙盤應聲敲了兩下車壁,眾馬嘶鳴之下,隊伍停了。
趙雅跳下馬車,頭也不回鑽進後面她自己那輛小車中。
這一路來,卻是捂著臉上的牙印,髮髻淩亂。旁人見了只道她惱了大王,被掌摑而已。
十七十九一見,唬了一跳,“他怎麼會能手打人?”
十七十九還不知趙盤已經冒充反冒充,還以為是那假大王所為,具是氣忿非常。
趙雅也顧及趙盤方才所為,丟不起這個臉,也沒說明。
她輕咳了一下,叫十七拿幃帽來。
趁十七開箱子找幃帽的時候,十九用化了的雪水濕了帕子要給趙雅冷敷。
趙雅哪敢讓她動手,待戴上幃帽,才自己接過帕子捂臉。
“夫人,公子他不知如何了。若是得知夫人受苦,必定萬分心疼。”十七嗓音有些哽咽。
趙雅沒接聲,她感覺得到,方才趙盤是動了真怒了。
臉上的刺痛、唇上的腫痛一再一再地令之前的場景在她腦中重播。
氣息交錯,唇舌糾纏,四體相觸……
她頓時連脖子都燒紅了,這是趙盤啊,是這個身體的親兒子,怎麼可以,可以……
感覺到口腔裡還彌漫著趙盤混著酒氣的犀香氣味,她很害怕。
就著茶水漱口,杯子的冰冷觸碰到紅腫發熱的唇,那一幕幕又浮上眼前。
她丟了杯子,縮著身體,埋首抱緊自己,心裡壓力大得很想哭。
可是,似乎連懷抱都是趙盤的味道。
“夫人,夫人?”十七抱緊了全身抖得像秋風落葉的趙雅,喚得聲淚俱下。一旁的十九也意識到不好,小臉刷白。
她囁喏了兩下,抽出腰間短刀,道:“夫人,我現在就去殺了那個小賊為公子報仇,給夫人出氣!”
趙雅正沉溺於自己的茫然中,壓根沒聽清十九說什麼,待她發出動靜跳下車時,再反應過來,卻是喊都喊不住了。
她這下也顧不上哭,喊馭夫停車,便要去追十九。
哪知馭夫根本不聽她的,自揮鞭趕車不止。
趙雅急得直跺腳。十七曉得輕重,也知自家妹子很是衝動,向趙雅說了一聲,跳下車追十九。
趙雅這邊與馭夫糾纏,冷不防,一陣冷風刮來,吹去了幃帽。
風刮在臉上生疼。
她一驚伸手去夠,卻沒想一人一馬沖了過來,搶著幃帽在手。
那人長得極為高大英武,一身冰冷鎧甲卻絲毫不能限制他的行動,仿若一隻伺機而動的豹子般強健爆發。
趙雅一愣,低頭,使落髮掩蓋住側臉,“長信侯。”
這個人,臉面雖長得有些粗糙,可是那身材一看便是健美教練似的,難怪朱姬……
不等她多想,嫪毐粗糲仿若烏鴉的聲音順風傳來,“美人抬頭,讓本侯好好看你。”
趙雅心底一寒,恭謹道:“婢妾本就容顏醜陋,方才被大王責罰,恐怕有礙長信侯觀瞻。”
嫪毐自認得到了朱姬,其他美女在他眼中不過佐餐小食。本就不在乎趙雅的長相,再加上冬天穿衣肥厚,也看不出身形,俱是水桶一般,他只是好奇,那個嬴政究竟是收藏了怎樣長相的美人。
本就是流氓浪子出身,加上小人得志,喝道:“賤/婦!本侯叫你抬頭就抬頭,叫你脫衣便脫衣!”
這樣粗鄙的話語,除了剛穿越來時遇到的馬賊,便只聽過這嫪毐說了。趙雅握緊了拳頭,抬起頭。
黑髮如瀑,眉目如畫,瓊鼻秀美,明明一股媚態橫生的臉,卻氣質清冷。只是那光潔臉上觸目的牙印,以及紅腫的櫻唇,卻產生異樣的魅惑。
嫪毐一愣,咽了口口水,哈哈一笑,“婦人這張臉的確令人想吞入腹中,難怪嬴政那小子搶了你藏在深山。”
說罷就一手向趙雅抓來。
趙雅一嚇,連忙往車廂裡縮,令嫪毐抓了個空。
他惱羞成怒,張口就要罵。
這時,前面車隊大亂。
馬車停下。
一個小內侍慌慌張張跑了來,“侯爺,不好啦,大王遇刺!”
嫪毐,神情一急,也顧不上趙雅,匆匆催馬上前。
趙雅脫了危險,卻也來不及放鬆,趙盤遇刺?!難道十九她!
立刻提了裙角,跳下車,往御駕沖。
卻被侍衛攔住。
“奴家要見大王,你們為何要攔我?”
一侍衛道:“行刺大王的刺客便是你的侍女,你也難脫嫌疑!好生呆著!”
真的是十九?!
趙雅心急如焚。
偏又被看管起來,無計可施。
“那大王呢?大王如何?”
侍衛哼了句:“大王自然無恙!”
趙雅剛放了一半心,那邊一個內侍傳了長信侯的令來,“兀!那婦人,侯爺命你快些過去伺候。”
嫪毐?
趙雅一驚,“我是,是大王的寵姬,長信侯豈能強佔於我?!大王得知必會發怒。你們萬不可將我交與他。”
內侍哼了一聲,“吾等皆聽命與太后和長信侯。來呀,侯爺道此婦人可能是刺客同謀,上鐵索!”
兩個侍衛上前,不由分說給趙雅雙手雙腳栓上鐵鍊。
拉著她跟上這內侍。
生鐵打造的鐵索在這冰天雪地格外沉重,粗糲。趙雅被拴著,一動便是一下紅痕。
被拖著走到御駕處,趙雅才稍微松了口氣。
趙盤會救自己的。
“噗通”一聲,被侍衛扔在地上,趙雅忍痛抬頭,便看到臉色鐵青的嫪毐,和麵無表情的趙盤。
“婦人,可是你主謀刺殺大王的?”嫪毐目光閃爍。此婦乃是嬴政的寵姬,方才又惹怒“假嬴政”,可能是認出了?那麼刺殺也說得過去。
“婢妾未曾謀劃,而且婢妾的兩名侍女也並非……”
“長信侯,”卻是趙盤打斷了她的話,“寡人以為,此婦人不論參與與否,皆無關大局。不若將其罰入宮中為苦役奴,不見天日?”
趙雅嗖地看向趙盤,他冷然而對,仿若陌生。
她分不清,趙盤這是什麼用意,是緩兵之計,還是真的折磨她。但心底對趙盤的信任,還是覺得是緩兵之計多些。
也並不說話。
嫪毐卻摸摸下巴,“此婦人顏色甚好,若為苦役奴太過暴殄天物。”
趙盤微微一笑,“馬上就要到咸陽宮,太后對侯爺是望穿秋水,最難報是美人恩?。”
嫪毐卻突然臉色一冷,“混帳!本侯與太后也是你能插嘴的?!”
趙盤趕緊道:“小的知錯,請侯爺責罰。”
嫪毐呵呵一笑,“如此,這婦人暫存你這裡,待太后遷去大鄭宮,本侯自當取回,你可得小心待她。”
趙盤道:“諾。”
嫪毐走後,車隊繼續行駛。
“朱姬辛苦懷著他的孩兒,他卻急著令她遷去雍都大鄭宮,好風流快活麼。”趙盤陰冷冷低聲道。
趙雅手腳被栓,留在趙盤這,急切地問:“十七和十九怎麼了?”
趙盤撇了她一眼,“不知。”
“不知?”趙雅急了,“你怎會不知?你明明知道她們不是刺客。”
“她們的確是來行刺寡人。”趙盤拽著她胳膊,拉近,“你可曾問過寡人是否受傷?”
“你不是無恙麼?”垂下眼眸,她聲音低低的:“她們尚不知你已經回來,說要為你報仇才來……我一時沒拉住。”
趙盤放開她,“她二人並未被抓住,卻是為人所救,不知去向。”
為人所救?
是誰?
“你不必去想誰救了她們,那人卻無法救你。”
“為何?”
趙盤拎起鐵鍊,“嘩啦”晃動使得趙雅手腕一陣磨疼,“鑰匙在嫪毐手中,非兵者能斷。你這一身累贅如何能走?”
趙雅抬眼看他,“我本就要等你平安掌權,做回大王,才會要走。此刻誰救都不會走。”
趙盤聞聲,深深看她,“你對寡人毫無愛意,不必再作此態。”
“可,”趙雅喉嚨裡澀澀的,因為不是愛慕,連好意都拒絕接受嗎?
“為什麼一定要男女之情呢?我們做家人,親人不好麼?”
趙盤嗤笑,“家人?寡人有何家人?父族皆亡,母族與我不共戴天之仇。一個女人若不能為寡人生兒育女,又怎能成為寡人的家人?你未免太過可笑。”
趙盤說這話的時候,雖是在不屑,在笑,可是,那臉上落寞的神色總是擋不住。
趙雅看在眼裡,心揪揪得疼。
她這句身體就是他的家人啊。
她一瞬間就要衝口而出。
“你再像她,也不是她。她已經和父親在上党長眠。”趙盤的聲音不大,卻聲聲敲在趙雅心上。
“什,什麼?雅夫人她……已經葬在上黨?”
“此間事多,總忘記告訴你。寡人殺了趙德,順便宣告了我娘已死,是裕叟辦的喪事。現在我娘已經遷墳去了上黨。”
怎麼會?
怎麼會?!
我這身體不是雅夫人?
怎麼可能?
那麼這句身體是誰?
“你在什麼地方找到雅夫人的遺體的?”趙雅情急之下抓住趙盤的衣袖。
趙盤奇怪地看她,“我娘投井自殺,自然是在邯鄲舊居找到的。若非你一直占著她的名號,寡人又豈能令她一直無名無姓?”
那麼,我是誰呢?
“那為何,之前你不告訴我?”
“你冒充她,竟然連她如何過世都不查清楚?”趙盤皺眉,打量趙雅。
趙雅正恍惚,感覺像是一團謎霧。
嘴裡喃喃自語“怎麼會……怎麼可能……”
突然,被趙盤扯入懷中,撞上他的胸膛才回過神。
秦宮
秦宮
“你怎麼了?全身發抖?”趙盤輕撫她的脊背。
趙雅反射性地要推開他,卻似溺水的人,反手抓緊他的衣襟,“雅夫人真的在上黨?”
趙盤聞言,鬆開她,皺著眉看她。
無聲。
靜翳。
馬車停了。馬蹄聲中止。
外面,山呼“大王萬歲”。
卻是已到了咸陽。
咸陽城守將小跑上前拜見後,隊伍又緩緩而行。
已是正午。
陽光透過車窗照在車廂內,隱隱有浮塵,看不真切。
隨著外界平民此起彼伏的參拜聲,趙盤的臉越拉越黑。
趙雅緩緩鬆開手。
她知道自己陷入未知的恐懼,自我否定當中。可卻走不出來。
自己姓甚名誰?是什麼身份?多大了?可有親人?為什麼長得跟雅夫人一個樣子?又為什麼會在雅夫人死的時候突然出現?
渾渾噩噩地待了一會,又渾渾噩噩地下車走路。
千萬頭緒無著,等肚子咕嚕咕嚕叫得厲害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在一個陌生的宮室。
秦宮大氣,卻也樸素。
雕梁畫壁幾乎不存在,房梁是原木的,年代日久,雨水累積,成了烏色。
這間宮室並不大,大約是驪山行宮中十七十九住的那間配殿般大小。
她一個人呆著,細細回想了下,似乎是入了宮,自己就跟著嫪毐指派的一個內侍走來的。
拖著?當?當的鐵鍊,慢慢走了出去,殿外是個不大的院子,高聳的三面殿脊遮蓋了大部分的陽光,有些陰森。正面對的是個彎曲的遊廊,兩側種植了不少桂樹。冬日雪後,掛著冰淩。常青的綠被冰一凍,好似鮮亮了不少。
趙雅狠吸了一口寒冷的空氣,大腦清新了下。
想不通就不想了。
既來之則安之,總之這個身體現在是自己的了,自己說她是誰就是誰,管她以前是做什麼的!
那,趙盤就不是兒子了……
自己跟趙盤沒關係了?
可是,為什麼自己不但沒感到輕鬆,反而更加憋悶呢?
她甩甩頭,難道是一下子孤身一人,浮萍的感覺,令她不安了?
沒了一個責任,一個牽絆,不安了?
她原來自始至終對趙盤很是依賴吧?
深入骨髓的親人依賴,一下子空落落的。
趙雅搓了搓冰冷的手,不知道再見到趙盤該是抱著怎樣的心態。
這時,一個粗布衣服的宮人從遊廊那邊提了食籠走了過來,“喂,你就是那鄭姬?”
“嗯?”趙雅一愣,什麼?
“就是勾引大王荒廢朝政多日,在驪山與你尋歡作樂的那個女人!”
“你要是問從驪山來的,那我就是那個人。”只是什麼時候姓了鄭?
宮人走進殿內,邊走邊說,“不知你好命耶?歹命耶?按說你一再蘸之身入了大王青眼,甚是有福。”把食籠往幾上一擱,“但剛進宮就就進冷宮也算獨一份了。”瞥了一眼趙雅,“噫——你手腳為何拴著鐵鍊?”
冷宮?
應該是自己被嫪毐看上,趙盤為了表示對其敬畏,才這樣做的吧。
她不理那宮人大驚小怪,沉默以對,上前打開食籠,她實在餓得厲害。
那宮人卻是多舌的,“傳聞大王甚為暴戾,對宮妃,哪怕王后都動輒虐責。聽聞你惹怒了大王,可是侍寢時不堪□?”
趙雅從食籠中掏出裝了飯的盂,聞言,手一僵,轉頭看向那宮人,“大王對後妃很是暴戾?”
宮人縮了下脖子,“何止後妃……”覺得說多了,又八卦道:“你,如何惹惱了大王?”
趙雅繼續拿了盛肉醬的豆,以及一簠看似野菜燒蘿蔔的菜肴。
埋頭就吃。
宮人見趙雅不接話茬,哼了一聲,扭身離開,離遠了又罵罵咧咧幾句,傳到趙雅耳中。
趙雅消化著這宮人帶來的訊息。
秦始皇的確是暴戾。
項少龍也說他殺了裕叟和小容。
可是,他對自己還是很好……
只是因為……喜歡……自己?
可是,可是她還是無法把各種正史野史中那個暴君和趙盤聯繫起來。
他喜歡自己怎麼辦?
趙雅嚼著老的嚼不爛的野菜,一個用力,不小心咬到腮。疼得直抽氣。
自己並不是他親媽,也不知道年齡,無名無姓,無身份。有個君王娶自己,簡直是賺了。
可,自己今天之前還把他當兒子、弟弟的,這個,實在心裡轉不過來彎。
而且,他已經結過婚了。
自己上趕著做小N,小N+1,+∞?
趙雅覺得方才吃的野菜一定老得長了黴,吃了就會胡思亂想,自己想什麼呢?趙盤是個小P孩啊,怎麼可以染指?!自己實在是饑不擇食了?!她是青年控,不是正太控啊!
變態!
拖著鐵鍊鑽進被子裡,躺下,一覺睡到天黑才醒。
果然是太累了,才會胡思亂想。
看著天黑漆麻烏了,趙雅便坐起身來,點了燈,等宮人送晚飯。
這冷宮日子好似也挺好過的,雖是伙食差些,別的跟自己之前在驪山行宮也差不多,都是坐牢。
她想了想,朱姬現在懷著孩子,對趙盤是管都不管。後妃該對自己這個冷宮也沒興趣。
唉,連傳說中的宮鬥都沒法見識。
等了很久,那送飯的宮人都沒出現。
趙雅才想起,這個時代大多數人都是吃兩餐的。
正考慮是繼續睡還是找點事做的時候,便聽到有窸窸窣窣的聲音,趙雅一驚,轉頭一看,卻是個人影從塌後鑽了出來。
卻是趙盤。
“你,這地道不會也是你挖的吧?”
趙盤臉一拉,“寡人豈是到處挖地道的閒人?這地道本就存在。自古君王寢殿必有地道逃生。朱姬與嫪毐皆是粗鄙無文之人,自是不知,所以,寡人才能來去自如。”
趙雅??,不知該說些什麼。
卻見趙盤往她的榻上一坐。
她條件反射地抱著被子往後一縮。
卻被他捉了腳。
她待要抽腳,趙盤卻握緊了在手中,“別動。”
他擰著眉,撥開鐵索,審視趙雅腳踝被磨破了一大塊皮,磕出的幾道血痕,剛才的一動又磕出了血,紅腫處血水在白皙的皮膚映襯下甚是觸目。
趙雅吃痛不再亂動了,看趙盤從懷裡掏出了藥瓶和細紗布。
“我自己來吧。”嘩啦一聲,伸出帶著鐵鍊的手,同樣也是傷處可憐。
趙盤不理會她伸在面前的手,小心地將藥瓶傾斜,當藥粉灑在傷口時,疼得趙雅齜牙咧嘴地想叫。
趙盤的動作絕對稱不上溫柔,甚至,很有些笨拙,弄得趙雅很疼,但是,他那嚴肅的表情,令她一時忘了喊疼,細細打量他。
不算明亮的油燈下,趙盤平日裡揚得意氣風發的眉平順下來,眼眸低垂,長長的睫毛投下一層淡淡的剪影。高挺的鼻子和抿著的唇,卻是從沒發覺過得帥氣。
白嫩的腳在他手裡,漸漸泛出粉紅,腳心被他略帶薄繭的指尖輕觸,有一絲酥麻。
趙雅有些發窘,想再次收回腳,可看他那副認真的樣子,還是僵著腿沒有動。上一次他這麼認真的樣子,漸漸浮上她心頭。
烈日的夏午,空曠的校場,一個小小少年反復練習著幾招簡單的招式,一練就是一天,汗水如雨。
看自己過來了,沖自己仰臉一笑,見牙不見眼。
“我說過,這次你留在秦國,我定護你周全。”趙盤的聲音低低的,“卻是食言了。”(忘記了沒?去驪山前哦~)
他轉過臉,靜靜看向趙雅。
臉上被油燈投下一層光暈也掩蓋不住脆弱。
仿若那個孤單練午的小少年又回來了。
“我們會贏的,我信你。”趙雅脫口而出。
趙盤卻苦笑,“咸陽軍隊被嫪毐和朱姬控制,國內大軍在函谷關外與九國聯軍激戰,不可能這時候回師勤王。況且,即便不存在真假大王之爭,寡人現在依然尚未親政,由太后輔政。又能如何?難道真能不顧臉面,將這對狗男女穢亂後宮的事情捅出來?”
“你之前被嫪毐追殺,可是因為逼朱姬喝墮胎藥?”趙雅試探地問。
趙盤點頭,“確實是寡人操之過急。等不了及冠,便想剪除呂不韋勢力,結果導致太后勢力過大。反而……不過即便如此,他們也只能用肖似寡人之人代替,無法直接廢了寡人。如此,恐怕得過好些年傀儡日子了。連累你了。”
趙雅搖搖頭,不管是電視劇裡還是正史,嫪毐和朱姬這對NC,喪心病狂,異想天開,竟然想廢了嬴政,立他們的野種為秦王。王族怎麼可能讓?
但是正常人都怕精神病,一般人皆怕NC,因為他們胡亂出牌,沒有邏輯。
趙盤要真忍了,恐怕會遭暗著。
“嫪毐和朱姬這兩人很,很瘋狂的。他們不會讓你活到親政,那個朱姬肚子裡得孩子,才是他們想拿來取代你的人。”
趙盤啞然:“若是篡位如此草率,那呂不韋就不會用懷了孕的姬妾獻給先王了。”
“朱姬和嫪毐,不是呂不韋。他們就是你說的粗鄙不文,卻佔據高位。”
趙盤歎了一句,“我知道了。”
又拉了趙雅的手,給她治傷。
藥粉觸碰傷口的刺痛,在趙盤笨拙小心下,倒也不是不可忍受。
“你叫人送藥來就好了,何必冒險親自。”趙雅輕聲道。
趙盤手上動作停頓了一下,“送藥只是順便,我很是想看看你。”
趙雅心緒一下子紛亂了,她心裡澀澀得難受又暖暖得窩心,一時不知該是何種情緒。
只說,“不是,中午才分開麼。”
趙盤笑了下,給趙雅手腕系好厚厚的紗布帶,“你自是明白,為何如此。”
他站了起來,“我走啦。”便要閃身去塌後地道。
趙雅看著他側身而過,衣袂翻動,突然似有一道電流從頭到腳,讓她想喊住他。
她張張嘴,還是沒出口。
作者:
藍桉
時間:
2012-7-18 09:56
李園的計策
太陽暴烈地灑下萬丈金茫,趙雅屐拉著鞋子,推開窗,約莫正午.昨夜上了藥後,好眠一場.
"你這姬人好不曉禮,雞鳴不起,以為昧旦耶?"那送飯的長舌宮人慢騰騰地抱怨,"奴家,良家子尚披星戴月,日夜操勞.你這冷宮賤婦卻安享清閒,好不平也."
趙雅接過食盒,倒是詫異看了她一眼,總舉得有哪裡不對.但一時又說不出來.便自顧吃飯.
因見這宮人站立一旁伺候自己吃飯,臉色各種難堪,思及自己與外界聯繫只有這人,便褪下一對耳環遞給她,"這段日子你來伺候我,我也不會讓你白忙一場."
宮人拿過耳環,倒不見得有多歡喜,最裡嘟囔著,"珍珠如此小."
趙雅暗自撇嘴,自從她養殖珍珠以來,珍珠市價暴跌算不上,卻也不再那麼珍貴.而自己慣常戴著這對還是天然野珍珠,自然形狀不怎麼樣,色澤也不怎麼樣,而且還很小.竟然被這宮人挑剔了!
她各種無語,好歹自己也是公主王女,又是趙國數得上號的有錢人."不要便還來."
那宮人連忙賺緊了藏在身後,"宗室劣珠,也好過無珠可拿.噫---然後我得見大王,獲得寵愛,必賞你些好珠子,令你開開眼."
"噗---咳咳咳......"趙雅一口湯嗆了,趙盤寵愛她?!
趙雅瞪大眼睛,仔細打量這位,難怪她一直覺得這宮人哪裡不對勁.
似乎年紀大了些.眉目尚算清秀,若是年輕個二十年,倒也是個青蔥小美人.現在,雖然頭髮還不白,但那滿臉的皺紋如同醃菜.
很難想像趙盤怎麼會跟她......
趙雅也不吃飯了,看著這宮人戴著自己的珍珠耳環,到處找鏡子臉盆照著,顯擺,看她嘴角含春地格格笑......
趙雅不由站了起來,慢慢挪向殿外.
挪下臺階.
挪到院子裡.
"你去哪裡?!"趙雅一驚,回頭正好看到那宮人兇神惡煞,猙獰著臉,惡狠狠地質問.
趙雅哪裡敢應,撒腿就跑.
這個小殿出了院子便是遊廊通往外界,趙雅也就是從遊廊往外沖.
她手腳栓著鐵鍊,根本跑不快,就是因為纏著厚紗布,不再磨皮膚,也非常拖累人.
她剛出遊廊就摔倒了,喘著粗氣,爬不起來,手腕腳脖又有血滲出來,疼得她臉上肌 肉不止地跳.
"你跑什麼?"那宮人追了上來,俯下身,遮住了陽光,看她.
趙雅僵了一下,強笑,"我活動活動手腳."
"你騙我!"那宮人搖著腦袋,晃著趙雅才送給她的珍珠耳墜,"是不是大王來了?"
"唔,你怏怏忤逆了大王,定是知曉大王喜好在侍寢之時玩何種把戲.且告訴我,我承受得住!"宮人抓緊了趙雅的肩膀,臉也湊近了她.
趙雅才發現,這宮人的嘴巴很臭,牙齒上好多黑黑的髒東西.
她哇地一下吐了出來.
宮人眼睛深邃了,盯著趴在一旁吐的趙雅,不做聲.
兩人僵持著,皆是沒有注意到不遠處有車輪粼粼,人吼馬嘶之聲.
"你有孕了?豈非是大王長子?"宮人喃喃道,"非也,大王在趙國已有子嗣......"
趙雅見她說的亂七八糟,又被她嚇了個七葷八素.趙雅不是沒見過精神不正常的,在大學附近遇見過一邊走路一邊尿尿的傻子,在街上看到過類似犀利哥的"達人",但是從沒有在正常相處過兩次的時候,發現對方腦子有問題!
她手腳並用地往後蹭.
那宮人一把抓住她,喝道:"你是不是朱姬那個賤人?!你是趙地口音,一定是朱姬!"說著就要掐她脖子.
趙雅連忙死命拽住她的雙手,奈何這宮人好似渾身力氣都化為戾氣,要掐死她的怒火在眼中如同火焰!
趙雅咬緊牙關掰那宮人的手,側過頭卻從稀疏的一叢竹子縫隙看到遠處一個寬袍大袖的貴婦人旖旎婉轉地從鑾駕上下來,偎依在一個如豹子般敏銳矯捷強壯的男子身上.
是朱姬!
幾年不見,她依舊風采動人.
不,是媚到骨子裡的那種風情,不在壓抑.
必須儘快擺脫這宮人,否則,被朱姬撞上,必死無疑!
"聽著,那個女人才是朱姬!她正懷著孩子!你看!"趙雅低吼.
宮人愣了一下,轉頭透過那叢竹子向著車隊看去.
她鬆開手,轉過身,死死盯著朱姬,見那貴婦般得一顰一笑,一動一作,渾然天成的風騷和志得意滿,溫柔無限.
宮人握緊了拳頭,撥開竹子,向車隊沖過去.
趙雅也顧不得喘息,手腳並用往遊廊那邊跑.
果然不多時,傳來女人的尖叫聲,馬匹的受驚聲和侍衛的暴喝.
她不敢停下,憑著手腳傷口再次裂開,爬回了小殿.
等了一會,隱約聽到有人聲.
趙雅正襟危坐,便看到一對侍衛沖了進來,明甲晃晃,"可認得秀麗夫人?"
趙雅茫然地搖了搖頭,似乎名字有些耳熟,但自己並不認識誰叫秀麗的.
"某家奉大王令,搜查冷宮!"首領吩咐一聲,眾侍衛四散.
片刻,翻箱倒櫃,查無果.
這時,從外面闖進一個侍衛,奏道:"找到了!在秀麗夫人住處的枯井裡,找到了!在秀麗夫人住處的枯井裡,找到很多巫蠱之物."
首領叫走了所有正在搜查趙雅的侍衛,小殿一下子清淨了.
不過院子裡還有兩個內侍指指點點.
"發生了何事?"趙雅不動聲色地挪了出來,雖然料定十有八九與那宮人有關.
那兩個內侍瞥了一眼趙雅,其中一個個子矮些的道:"驪姬,你可知道天天給你送飯的那宮人其實就是秀麗夫人.她自從進了冷宮就瘋了,這兩天綁住了送飯的宮人,就是為了給你送摻了毒的飯.你呀,自求多福吧!"
趙雅也無力去想為何自己一會被稱為鄭姬,一會被稱為驪姬.她現在想起秀麗夫人是誰了.
她是二王子成蛟的母親,是先秦王秦異人拋下朱姬母子後的專寵,直到呂不韋救回朱姬二人,才被冷落,後被朱姬和嫪毐設局陷害打入冷宮,嬴政才得以被立為太子.
趙雅去了廁所,摳出了胃裡所有的食物.
她本就沒吃多少,就發現秀麗夫人的不對勁,接著又被她嘴裡的惡臭給熏得吐過一遍.現在委實吐不出來.
只是昨天的一頓飯......
可,自己並無異樣啊.
趙雅想了想,若非那內侍消遣自己,便是秀麗夫人下的是慢性毒藥,只一次不打緊.
便安安心心坐著喝水壓驚.
"夫人果然一如從前,剛剛才啥了人就能平靜地喝茶."低沉的有些熟悉的聲音在院中響起.
趙雅抬頭一看,詫異了.
來人竟然是久違了的羊師,李園身邊的第一刺客.
他大搖大擺地出現,在朱姬遇刺,冷宮被搜的光天化日之下.
苦笑道:"自救耳."
羊師笑了笑:"哦,我卻以為是你為了幫親王故意設計的呢.朱姬懷了野種,眼見瞞不住了,只能去大鄭宮避人耳目.也是為了保密才從冷宮附近的宮門離開,好巧不巧,秀麗夫人被你瑣事行刺與她."
趙雅皺著眉,"朱姬和嫪毐不過跳樑小丑,真正可怕的是不在朝的呂不韋.我再沒戰略眼光,也不會這時候打破平衡."又試探問道:"可是楚國使臣來秦?"
羊師嘴角一勾,嘲笑一閃而逝,"卻不是.令尹派我專門救你出秦國.不過看你過得還不錯."眼睛打量著她手腳的鐵鍊.
李園已經做了令尹,那麼春申君該是已經被她幹掉了,他獨攬大權了?
李園專門派他來?
李園如何知道自己沒死?
是,項少龍一個月前打探到自己的消息,可是再快也不可能在這一個月內來回楚兩國之間,交通如此不利的條件.
趙雅穩坐不動,"項少龍呢?"
羊師把長劍一擱,坐在幾案便,與趙雅相對,"怎麼,不信任我?"
"的確有幾分疑惑."趙雅也直言不諱.
羊師玩味地盯著她,"是不信令尹吧?還是,你之信秦王?"
"不管如何,我現在也不需要你來救."趙雅有些惱怒了,她本就是想以歷史勸項少龍幫趙盤的,卻沒想來了九國聯軍的首腦楚國李園!
"可惜夫人的計策失敗了,朱姬剛剛小產,誕下一名男嬰.卻是將他當做是名宮女與秦王的兒子.你猜,以後會是如何?"
什麼?!
只要朱姬和嫪毐殺了趙盤,再扶立這個野種當秦王,他二人輔政,一家三口豈不是得了天下?!
竟比電視劇和歷史上聰了很多.
怎麼會這樣?
"形勢危矣,你跟著秦王只會吃苦."羊師挑了眉毛,得意道.
趙雅看著他,若有所思,"是李園在襄助朱姬他們?"
羊師嗤笑一聲,"令尹求娶秦國公主,自當送上大禮給岳母."
"你們!"趙雅謔地站了起來,"羊師你是何居心?"
羊師也站了起來,冷冷道:"居心?令尹他被你這夫人勾得鬼迷心竅,竟然要讓你頂替秦國公主成為他的正妻!你何德何能?"
"但是,令尹交代我救你回楚國,我又必須效力.我救你,也讓你成為秦國公主,但是,為了避免你纏上令尹毀他前途,我得告訴你,你兒子被啥的真相!"
"啪!"趙雅一巴掌甩了過去.
羊師面色和緩,"如此,吾便不必對你愧疚."說罷就要拽著趙雅走.
趙雅自當不從,她此時怎願走.
本來形勢已經很複雜了,如今更是危急,即便是不能幫趙盤,也不能讓他一個人面對啊.
之前她之所以放趙盤一個人去秦國,是料定朱姬,呂不韋,項少龍會幫他.現在趙盤才真正是孤身一人,如何面對朱姬嫪毐,呂不韋,李園三人一起的攻擊?!
又見李園
被羊師拽著走了幾步,趙雅喝道:“放開我!”
羊師瞥了她一眼,嘴角泛上一絲嘲諷:“你勿敬酒不吃吃罰酒。”
是了,天下少有幾人劍術在羊師之上,且又與嫪毐串通,豈會失手?她如何掙扎都不過一場鬧劇,且還是丑角。
趙雅曉得羊師對她一向沒什麼好感,此刻又因為李園對自己更加橫眉冷對,自己還是別耍花招的好。
“令尹也來秦國了?”趙雅按下怒火道。
羊師愣了一下,緩緩道:“你如何得知?”
猜對了。項少龍既然受李園所托找到自己,再傳消息給他,時間那麼短,李園不可能那麼快的動作來咸陽。
而且項少龍早該聽說驪山煙花的事情,卻一直不來救人,想必是已把救人之事交還給李園了。
那麼李園是早就在咸陽的。
他來做了些什麼?
他作為九國攻秦聯軍首領,在交戰之際來咸陽做什麼了?
“發什麼愣!”羊師得不到趙雅的回答,又見她一陣心事重重,很是不耐煩,拖著她往外走。
穿過遊廊,便是早晨朱姬小產之前的停車之處。
此時也停了輛黑漆的小馬車,厚厚的車簾很是陰沉。
趙雅帶著鐵鍊?當?當地被拽著,幾次要跌倒,終是忍不住了:“羊師,你們既然從嫪毐手裡救走我,那把我的鎖也解了吧。這鎖鏈的鑰匙在嫪毐那。”
羊師冷冷道:“某家只管將你從秦宮帶走,其餘不管。”幾步把趙雅拖到了馬車便,拎了她的後領,直接提溜進車廂。自己跳上車前,揮起鞭子,嘴裡喊了聲:“駕。”馬車便???地跑起來。
趙雅大惱,又無可奈何,只坐在車廂內輕撫傷處。卻是隱隱又滲出血來,看得她直發毛。別落下什麼病根兒才好。
馬車很快通過角門,羊師很是囂張地穿過層層守衛,無人敢上前問話。
他可是長信侯的貴賓。
羊師一路趕車到了街上人煙稠密處,才放緩了趕車的架勢。
此刻趙雅已經被顛地七葷八素,暗自把羊師罵了個從頭到尾。
“久聞秦國如何崇武尚武,在吾這些日子看來,憑蠻力的匹夫多矣,高明的劍客卻是寥寥。”簾外傳來羊師的聲音。
趙雅本就是憋了一肚子氣,此刻反正已經和羊師撕破臉,只要不逃跑,諒羊師也不敢把自己怎樣,便諷刺道:“羊師大爺莫非還是宋襄公轉世不成?以為靠戰車衝撞和主將憑劍術斬殺敵將,便可獲得戰場上的勝利?秦**隊之所以令人聞風喪膽,憑的就是步卒佈陣推進和騎兵千里奔襲,此二者蠻力即可。一味追求劍術,簡直食古不化,活該最後都做了看家護院的狗!”
趙雅自然不是這麼想的,她對武功高強的人那是一個崇拜,但是現在對羊師的不忿已經蓋過了對武功的崇敬,只顧嘴裡痛快。
本以為羊師說什麼也得諷刺一句或者冷哼一聲,卻沒想到等了個空。
羊師沉默不語地駕著車左拐右拐,出了城。
趙雅覺得自己剛才說的有些過分,但又想著他們這麼算計趙盤,想法子害人,就一點都不過分。
在城外約莫行了有一兩個時辰,就在趙雅開始懷疑羊師是否被刺激地想找地方殺自己滅口,之前,車停了。
趙雅本想摸摸蹭蹭蹭,但看到羊師陰沉的臉,還是直接跳了下來。
已身處在樹林裡。
稀稀拉拉的樹林,光禿禿的樹枝上掛著冰凍。倒令人感到這空氣沒那麼幹了。
樹林裡是一個不大的別院,很不起眼,似是某個富戶在城郊的別院。
這個時代還沒有磚瓦房,俱是木、泥、茅草為料。
它不似各國王宮的依山而建,九重樓簷。只那麼矮矮的幾座房,隔開幾個院子。
羊師冷著臉敲了幾下門,趙雅注意了,是三下,兩長一短。
門內擠出個腦袋,見是令尹的第一劍客羊師,忙不迭打開門。
趙雅低著頭亦步亦趨地跟著羊師走進門。
門內便是院子,種了好些叫不出名的常青灌木,羊師便抬步往裡走。
趙雅剛想跟上,但是低頭看看自己,這一身衣服還是在驪山帶來的,這幾天不曾換過,手腳裹的紗布被血跡染得黑,在冷宮裡又素面朝天,今天更是被秀麗夫人一鬧,連頭髮都沒好好梳。
李園從來都是注重風儀的人,自己這樣去見他,很是尷尬。
連忙喊住羊師,說要重新梳洗。
心中分外後悔,方才逞一時之氣。
羊師卻出乎意料地答應了,沒諷刺沒嘲弄,他喚來一名侍女交代了一番。便先自己走了。
“姬,請跟奴婢這邊來。”侍女低眉順目,讓出一條小道來。
要不是被提示,她壓根注意不到。
她略點了頭便跟了侍女去了一座小樓。
因為受傷,不敢碰水,只沾了熱水的濕布擦了身,洗了頭髮和臉。又重新包紮好傷口,梳頭穿戴一新,才出門。
下了樓來,轉過一道院門,便看到站在枯樹下的人。
峨冠博帶,衣袂翻飛。
一如既往的清雋風華,孤松鶴立。
他定定地看著她。
身體微不可查地顫了一下,便大步向她走過來。
到了跟前,卻又止步,“你……活著就好。”
趙雅驚異了一下,她想過很多見面的場景,卻沒想過這種。或是不聞不問,或是利用她來要脅嬴政。
卻沒想到李園會這樣:站著,低頭,眼睛裡滿是得而復失的激動,嘴裡的話卻是輕柔。
羊師說,自己把李園勾的鬼迷心竅。她是不信,且感到冤枉的。
李園是什麼人?
歷史上有名的小人,陰謀隱忍是他的拿手好戲。騙過了楚王,騙過了春申君,欺騙了天下人。
他在意的是權勢,怎麼會有真感情?
趙雅以前談不上很喜歡他,只是覺得這個人是個好的結婚物件。雖然他也曾令她感動,令她歡喜,但是要說到感情,趙雅吃不准。
或許有,或許很少。
少到,她被趙盤放言道出“養母”身份,導致影響他在楚王的信任,便乾巴巴晾了她兩年。
兩年,全無消息。
一封信、一個口訊都沒有。
他真的有點點在乎自己麼?
在別人眼裡,她趙雅就是個被楚國李園關照的禁臠而已,上不得檯面。
是啊,他口口聲聲說要娶,卻連趙王那邊六禮都沒有行過一道。
“可是怨我?”李園的聲音有點澀。
趙雅想到她方才好一通梳洗,,也不知道李園在院子外面站了多久,歎了口氣,“總之,多謝你救我。連這次,已經很多次了。
說到這,李園皺了眉,“聽項少龍所言,嬴政自回到秦國以後,變得暴戾無道。你離開他是對的。”
又是項少龍,他到底搞什麼?秦始皇要不是暴君,不就改變歷史了,他能生出來麼?既然是歷史定論,又何必一個勁兒地要把他塑造成仁君呢?
趙雅實在難以理解項少龍的邏輯,照她看來,不要趙盤對所有人都好,只還要對她好,她也會一如從前對她。
“項少龍他,去隱居了麼?”趙雅抱著一絲希翼試探問。
“不錯,他倒是雅士,帶著兄弟妻子隱居去了,躲開這世間紛爭。”李園因仕途平順而帶來的志得意滿一瞬間添了不少愁緒。
項少龍走了?!
那,趙盤怎麼辦?
嫪毐、呂不韋都沒走下歷史舞臺呢!
趙雅也發起愁來,便順著李園的話說,“對了,恭賀公子晉升令尹。其實紅塵繁華,令尹更是人上之人,又何必羡慕山野村夫那點可憐的自由呢?”
李園聽了,很是暢快,那抹愁緒很快一掃而盡,“園為了這一天,吃的辛苦,受的屈辱不知幾凡。此刻怎甘放棄?手握生殺大權的感覺又豈能與野人的自由相提並論?”
“不錯,所以呂不韋、嫪毐才如此拼命掙扎。”趙雅心中微動,看向李園。
他平靜地由她看著,微微一笑,牽起她的手。
碰到傷處,趙雅“?”地叫了聲“疼”。
李園這才驀然發現她手腳皆被鐵鍊鎖住,磨得傷痕累累。
“這是怎麼回事?!”他盯著那鐵鍊,臉上緊繃繃的。
“是嬴政拿來折磨你的麼?就算是你以前對他不聞不問,但也把他拉扯大,豈可如此對你?”
“不是,是嫪毐。他以為我是刺客,所以……”趙雅解釋著,心裡疑竇更大了,李園知道雅夫人以前跟趙盤的關係了?他調查這麼仔細?
“你可不可以幫我,從嫪毐那裡要來鑰匙?”趙雅方才上藥的時候實在被傷口給嚇住了,若是長此以往,她手腳恐怕都得廢了。
李園對上趙雅的眼睛,允了。
這時有屬官來找,李園吩咐了侍女服侍趙雅,又不顧屬官在側,溫言小意地對趙雅囑咐了一番飲食起居的話,才匆匆離開。
趙雅目送李園離開的背影遠去之後,覺得腮幫子很酸。
真笑長眼紋,假笑長法令紋。
趙雅搓了搓雙頰,叫侍女扶著自己進客房。
侍女卻一臉羡慕地道,她的房間就在李園隔著院子對面的那座小樓。
趙雅心裡的疑惑更大了。擠出一絲羞怯的表情,住了進去。
侍女給趙雅安頓好,就開始收拾房間,稱這裡原來是令尹的書房,有些東西要挪走。
趙雅不動聲色,一邊喝熱水暖胃一邊看她自言自語說這是誰家大作,那是令尹何時寫的,為誰寫的。
終於在撿了西瓜丟芝麻的工作態度下,侍女放下手裡剛掏出的畫,隨意地放在桌上顯眼的位置,道:“姬且稍等,奴婢去廚房看看,飯食可準備停當了。”
侍女走了以後,趙雅越發覺得好笑。
這侍女是在提醒自己麼?
什麼畫這麼奇特?
趙雅挪到桌子邊,低頭一看,很抽象,也很寫實。
怎麼說呢,比白描抽象,人物各個肢體比例不是很協調,看著有些詭異古樸。
寫實就是,比戰國一般的畫,要有特色些,依稀能看出畫上是一男一女,男的是李園。倆人很是親密。
這侍女在提醒自己的就是這個?
把自己當做爭寵的小三?
不過這畫裡的女子也不像是這侍女,難不成是這侍女的主子?
趙雅本來愁緒萬千,被這侍女一逗,倒是有些開懷。她收拾了半天一頭大汗地,翻箱倒櫃,還得意洋洋的樣子還真是好笑。
卻聽劈裡啪啦的聲音,打在白麻布貼的窗戶上,侵濕了一片。
下雨了?
在這隆冬季節?
真夠反常的。
趙雅推開窗,抬頭看天上,霧濛濛,天地不分,大顆的雨水如同玻璃珠掉落下來。她收回目光,覺得有些異樣,遠眺,卻是對面的李園也在推窗往自己看來。
趙雅“呯”地關上窗,心咚咚咚咚響。
李園方才看自己的眼神,令她心慌意亂。
那是一種淡漠的、審視的、估量的、陌生的眼神。
他怎麼這麼看我?趙雅腦子裡滿是疑問。
衰斬
“姬,飯食已備好。”門外傳來侍女的聲音。
“進來。”趙雅喚了一聲。
侍女推開門,帶進一股水汽。她穿過這樓上的走廊,被外面的雨水打濕了一側肩膀、鬢髮。
侍女身後帶了幾個人,依次端上飯食,在矮幾上放的滿滿當當,很是豐盛。
趙雅略用了一點,餘光瞥見那侍女朝自己望來的眼神帶著一絲冷笑。
她放下勺、著,開口溫和道:“你叫什麼名字?”
“脾下河愛。”
愛,更也,易也。
趙雅溫聲道:“你並非楚人?”
河愛愣了一下,很是驚疑。
趙雅看出她的疑惑,解釋道:“你叫河愛,可是黃河水患時出生?”
河愛點點頭,“此名是我家小姐所賜,原是這意思。”
趙雅微微一笑:“小姐?是令尹的姬妾麼?”
河愛挑眉驕傲道:“怎麼可能!我家小姐可是令尹親妹,楚國王後!”
按照河愛的想法,這個來歷不明的女人,聽到自己是王后侍女可得嚇一跳再高看自己,哪知趙雅只平常地低下頭喝羹湯,那淡漠的神情仿若聽到的只是村頭巷尾的一般資訊。河愛有些氣餒,有些不忿。
趙雅眼角餘光從她身上掃過,心中暗暗計較:黃易的《尋秦記》裡,楚國王後李嫣嫣對李園產生不論之戀,那個被春申君黃歇當做自己親子,拿來冒充楚王之子的孩子,其實楚王后一直以為是她和哥哥李園亂倫生下的。
當然,李園不可能做這個事,他對妹妹又憐又痛,得知妹妹的不論想法,便安排了一個跟自己身形差不多的僕役與李嫣嫣春風一度。在李嫣嫣懷了孩子,被獻給春申君後,那個僕役也被李 如今,除了自己這個異時空的闖入者外,沒有人知道這個秘密。包括一心等著兒子當楚王的李嫣嫣,都被蒙在鼓裡。
那麼,現在李嫣嫣的侍女跟著李園,看來她對李園還是戀戀不忘了.
飯後,趙雅前去求見李園.
卻被告知,令尹不在。
趙雅無法得知,李園貓在這個地方做過些什麼,但總是為了秦楚之間的利益。這次九國聯軍攻打秦國,碰上未來名將王剪,也不知道得輸得多慘。對於李園這個剛剛取代春申君,成為令尹的青年來說,慘敗實在是授人與柄,除非他在別的上面取得一定的勝利。
她不是沒想過,通過李園來挑撥呂不韋和熠毒爭鬥,可,李園會肯當趙盤的槍手麼?且,他堂堂楚國令尹,九國聯軍統帥,又怎會受秦王驅使?
若是欺騙他,趙雅拍心自問很是昧良心,李園除了太過算計,對自己沒那麼不摻雜質,但畢竟幫助自己良多。
惟有項少龍…
可惜……他已經走了。
只能去求助李園。
在李園處撲了個空,回去之後,河愛便說話,做事之處總有的沒的提到李嫣嫣,直把她誇得上天入地第一人,又把令尹府裡各大小管事的勢力背景一一說了個遍。
羊師身邊伺候的小童,悄悄往門縫處朝裡窺視,只見主家仍在桌案上翻閱兵書.不由嘀咕:羊大爺這是怎麼了?近日來不僅停了每日的練劍,還把自己鎖在房間裡看什麼兵書......
羊師武功修為很是高超,自是發覺小童在偷窺自己,本不欲說什麼,卻聽他的小聲嘀咕。煩躁地把手上的竹簡擲到地上。
小童嚇了一跳,連忙扒開門,跪下叩首:“小的該死。”
羊師聲音硬邦邦:“你來做什麼?”
小童趕緊答:“大爺,是住在小樓上的那個女人要見你。”
羊師沉吟了一下,站起身來,走到門口道:“你且把屋內的兵書全燒了。”
羊師沉著情緒,穿過幾道門,便來到小樓下。瞥見對面的館閣,令尹不在,心下多了幾分思量.
打發河愛退下後,羊師開門見山:“夫人找某家來,所為何事?”
趙雅吟吟一笑,“我知道羊大爺于我甚為不喜。還提醒我令尹對秦王的動作,為的就是讓我對令尹疏遠。可是,君不知血濺三尺的怒火麼?”
羊師不屑地輕扯嘴角,“令尹是楚國第一劍客。”又低頭玩弄手中的刀鞘,撫著那凹凸不平的雲紋,“即便你會趁與令尹親近之時偷襲,某家亦會在一旁防著你。”
趙雅勃然大怒,喇地站起來,“羊師,你……”指責他什麼?卑鄙、惡毒?還是盡忠事主?
羊師輕飄飄地道:“若夫人喚某前來,只為了說這些,某退下了。”
“戰事不利是吧?”趙雅忽地語氣平靜起來,“若非戰事不利,令尹也不用如此犯險,深入秦地。呂不韋很是看重此次秦軍主將王剪,若你們鼓動繆每做出些太過不著調的事,呂不韋遠在封地可能無法動你們,但是可別忘了她的從屬蒙敖還在咸陽。”
羊師揶揄道:“想不到夫人如此關心戰事。只不過,我等楚人,只想在秦地攪一遭渾水罷了,事成自然全身而退。至於呂不韋和蒙敖自有繆毒朱姬二人可供他們洩憤。”
好個一石三鳥之計,利用繆毒朱姬的喪心病狂,害死秦王,再設計讓呂不韋與繆毒一夥內鬥,解除九國攻秦的頹勢,最後嫪毐朱姬成了替死鬼。
好計策!
這才是李園!
從不光明正大,永遠偷偷摸摸,陰謀詭計的李園。
若是攻秦一戰成名,他李園的令尹位子就做穩了。哪怕事後遭到秦國報復,那九國誰也跑不了,第一個倒楣的是三晉。這三國自然會求上楚國的門,到時,李園遙控三晉對抗絕嗣內亂的秦國,誰勝誰輸真的很難預定。
羊師走後,趙雅想了很多,兩年多前,當自己最無助的時候,李園從天而降,張開羽翼給予她最大的庇佑,這一護就是兩年……
若非有他,自己就算躲了原劇中那種悲慘下場,也不會如這樣安適。
思緒中一幕一幕重播:
暮秋湖上,一曲<滄浪》,答應護住她。
城門酒肆,隨意的一句:這和氏璧算作聘禮。
魏國大樑,在絕望之際救了她,風雪中那一句“相信”,令她潛然淚下。
可是……他明知趙盤是……卻把她拴在身邊……
“姬,你喚我?”河愛有些不快。
趙雅也不計較,沉聲道:“給我一套喪衣。”
河愛驚訝地張大了嘴。
“沒聽到麼?”
“令尹的府中豈能……嗒。”河愛暗暗在心底竊喜,匆匆走到門口,轉頭問:“何種服色?"
“斬衰。”
輕輕的兩個字,嚇得河愛臉色白了一白,還是應諾退下。
下了小樓,河愛暗自嘀咕,這斬衰只有為失君、父母、子女。不知令尹見了如何做想,怕是得勃然大怒了。
帶著些興奮和喜意去做了喪服。
天微微泛黑的時候,李園帶著家將匆匆回來。
一時間人仰馬翻,人人忙著收拾東西。
趙雅疑惑地問發生什麼了。只可惜河愛這種侍脾也不清楚,只說是令尹的命令。
她可不能讓李園就這麼離開秦國,便整了整身上的農服,打算去找他。
河愛撇著嘴說:“姬莫要恃寵而驕。何況寵不寵也不一定呢。”
正說著,李園從門外進來。
一身淡墨大魔下是秦人最常穿的墨綠色直據,尋常秦人的打扮,硬朗的線條倒是襯得那堪比女子的妖繞面容更加詭異的美。
“你?!”李園本想安撫下趙雅,便來了小樓,卻沒想到一進門看到趙雅一身的喪服,還是最嚴重的斬衰。
“令尹恕罪。是奴脾也勸過,可是姬堅持要如此……”河愛趁機跪下插話。
李園面容僵了僵,道:“你先退下。”
“喏。”河愛低眉順眼地退下,目光中閃過一絲歡喜。
“你……”李園嘴裡有淡淡的苦味,她知道了?
趙雅轉過頭,目光清冷,眼圈卻是紅的。
她緩緩在李園面前跪下,“求令尹為盤兒報仇。”說完,一個大禮,伏在地上。
她不知道?李園愣了愣,俯下腰,扶起她,溫聲道:“市井間傳聞秦王已死,但現在風言風語做不得准。或許呂不韋只是不甘落寞想造反,才放出的謠言。”
市井間已經有傳聞了?誰做的?
趙雅腦中當機了一下,她現在如此作態,便是想利誘李園用秦王已死的消』息挑撥呂不韋,為楚國玫秦添把柴。
“況且,我素聞你與秦王關係並非融洽。你自來秦,也未得封賞……”李園繼續說。
“不是的。令尹可否知道,那宮裡的大王並非贏政,不然我也不會如此。”
李園皺了眉,竟是也未想到,“怎麼回事?”
羊師雖告訴她李園和繆毒勾結,但李園現在還在自己面前表現出一幅好人模樣,必是還不知自己知情了。
可李園這副反應,顯然是不知道假贏政的事情,繆毒沒告訴他?
“幾個月前,秦王失蹤過,令尹是否得知?”那是在呂不韋逼婚的時候。
李園略點了下頭,“後來秦昭襄王祭禮時,秦王才出現。我在秦國的密報提過,後來秦王不顧先王屍骨未寒便迎娶王后,為天下恥。”
“那不是贏政。是繆毒從雍都找來的一個瓦罐匠。”趙雅這是欺騙了,假贏政的出現是朱姬顯懷瞞不住,被趙盤發現,才出來的。那也不過一個月前。
“秦王發現了繆毒和太后的姦情,繆毒便先下手為強,殺了他,用那個瓦罐匠代替。連呂不韋都瞞過了,所以後來才那麼大逆無道,喪期娶親。”
“難怪,後來呂不韋被擠走封地,秦王都聽朱姬和繆毒的。”李園喃喃道。
趙雅雖不知道趙盤是如何打算的,但是趙盤這個人從來不玩平衡之術,與李園這些普通六國權貴不同。李園自不會理解趙盤。
趙盤這個人,能用爆力就用爆力,實在不行,才想著用計謀。這倒是和歷史上的秦始皇像得很。
李園踱到窗邊,雙手撐著窗根,沉思,很久。臉上緊繃著,樓下路過的僕從看到頓時更加勤快地收拾。
趙雅靜靜地等。
半響,李園轉過頭,看她,“秦王死了。不管他如何死的,什麼時候死的,總之死了。呂不韋現在應該得到了消息,不日便會玫打咸陽。我們先出城再說。”
“不行!”趙雅發現自己聲音太大了些,在李園桃眉的瞬間,降了下來,“那個假贏政,不論如何不能死了。要從他口中得到真相。否則,我的盤兒不僅不知身在何處,還連西犬丘的王陵都要被那個野小子鳩占鵲巢!”她心裡惦記趙盤的安危,又急又怕,瞬間眼眶盈滿了淚。
“他,真的是假的?”李園緩緩道,聲音低沉靡啞。
“我肯定。”趙雅見李園眸子深沉地盯著自己,也放下心緒,認真地與他對視。
作者:
藍桉
時間:
2012-7-18 10:01
楚國公主+追來
李園定定地看她,數息後,道:“我信你。”
趙雅暗舒了一口氣。
李園道:“秦國公主的奎駕已經從咸陽出發,羊師會護送你過去,等我抓了假贏政,再與你合會."
抓?
趙雅一個謊亂,她是想讓李園把他放了,可是自己從來不是個女菩薩,現在又是扮演死了兒子的寡婦,出言放人實在太假。
總是先保住趙盤的命再作計較吧。
“好。”
李園笑了笑,如同春風化水“你別怕,以後做了我的妻子,不會再讓你擔憂了。”
趙雅被這笑給晃了眼,心裡亂七八糟的被暖意圍繞,卻是更加堵塞了。
她強笑著送李園出門。
不論怎麼說,李園在並不知道趙盤真假的情況下,起了殺心,不論是否借他人之手,他總是想殺趙盤的。而在事後,又要娶被殺者的母親。
他以為能瞞一輩子嗎?
他以為做了夫妻後,自己得知真相會是什麼感受嗎?
自己還不是真的趙雅,若是趙盤的生身母親,該會多痛苦?
他出現在自己面前,處處溫和體貼,救人危難,背後卻殺戮陰謀。這樣的人值得,自己託付嗎?
趙雅依著窗根,看河愛收拾東西利索又不滿。
她輕聲問:“河愛,你以為令尹如何?”
河愛動作一停,複而又麻利起來,“令尹自是寬和仁愛,是謙謙君子。”
“那比春申君呢?”
“春申君如炎夏的太陽,酷烈嚴肅。而令尹是冬日的太陽,暖和令人想靠近。”河愛想也不想。
河愛是楚國王後的老人,自是在王后還是春申君姬妾的時候就跟隨的。她說的評價,也就是楚國人最真實的感受。
看來春申君在楚國積累的怨恨真是不少。
連身邊的人都這樣評價,看來他已經狂妄囂張到一定地步了。而李園在春申君身邊效力不久,就能獲得最大的信任,最後與楚王勾搭一擊致他之命,也證明其的確心思頗深,手段狠辣。
這樣的人,怎會流露深情呢?
對自己以後發現“真相”的感受,或許在他想來並非什麼要緊。發現了又怎樣?自己孤身一人,只有他可以依靠,還不是任人予奪?
趙雅硬了硬心腸,把李園的救助之情全部拋棄。只等著趙盤安然無恙。
當晚,趙雅和幾個侍媲上了馬車後,李園的劍客、家將、家將便在原地放了把火,一路快行趕路。
行路很快。
行路很急。
馬車在野道小路上顛的厲害,趙雅開了車窗,呼吸冷風,才壓抑住腹內的翻腔蹈海。
而這一開車窗,才發現,李園的部將騎馬的馬蹄上都裹了布。
難怪之前聽不到馬蹄聲。
他們如此謹慎著急,莫非呂不韋已經打來了?
那麼如果繆毒腦子沒毛病,應該暫緩殺“假”贏政的事。來應付呂不韋。
那麼希望李園能把趙盤帶出來。
不然,一旦呂不韋殺進來,不論趙盤是真是假,都只能是假的。
連趕了兩日路程,除了偶爾一小段時間休J息供眾人三急以外,其他時間均是趕路。
終於到了一處密林,扮作秦軍將領的羊師站在路中等著。
對上從馬車下來,被顛的七葷八素臉色蒼白的趙雅,摸出一隻黑色的匕首,很是俐落地砍斷了趙雅手腳的鐵鍊,道:“公主,快些上奎駕,吾等定會送公主回楚國。”
“回楚國?”趙雅疑惑,“不是秦國公主的車駕麼?還有令尹與繆毒冊了?沒有鑰匙?”
羊師道:“秦國內亂,聯姻對令尹不利。而早年嫁給成蛟王子的楚國公主,如今新寡,被令尹接回,也算功勞一件。”卻是避而不答嫪毐的事情。
趙雅諷刺一笑,“就不怕楚王發現?”
羊師笑道:“大王早年與先懷王為張儀騙去被囚于秦為質,那時公主不過滿月。等大王被春申君迎回即位,屆時公主你又于九歲之稚齡嫁于秦王子成蛟。之前成蛟隨呂不韋造反,遭到秦王族誅,令尹自然得接公主回國避難。且公主思念亡母,回鄉掃墓乃孝道。”
真是天衣無縫。
還愣把自己年齡砍去了十五歲。
好吧,自己這張臉不知怎麼回事變成了二十歲,按照戰國流行的打扮,一臉白粉+巨大額飾,的確看不真切年紀。還是能瞞天過海的。
這個公主又是爹不認識,娘死了的。九歲結婚,現在回去恐怕也沒什麼人記得。
還真是像為自己量身訂造的一樣。
只是羊師那一副算計的嘴臉,很是隔應了趙雅對李園安排的感覺。
換了公主變駕,倒是不那麼顛了。或者是呂不韋繆毒內鬥,守衛顧不上盤查楚國使者,輕鬆過關後便放慢了行速。
而趙雅的一身斬衰喪服倒是不用換了,楚國公主死了丈失沒多久,也是在服喪。羊師帶來的那些楚國公主的隨嫁也沒懷疑。
趙雅原本還不自然。但羊師告訴她,因為楚國公主根本在成蛟府不受寵,那些隨嫁早就被成蛟打發做了雜役,除了剛被殺的兩個貼身侍脾外,這麼多年,他們根本沒見過面。
趙雅一身喪服的來,倒是令他們一點懷疑都沒有。
“偏偏貼身侍媲死光了,也沒懷疑?”
羊師拍了拍正在吃草的馬道:“成蛟不是柳下惠。你那兩名侍脾貌美被寵倖,很是合理。最後族誅,除了外國公主,誰不死?”
最後終於不耐煩道:“令尹向來做事不曾疏漏,你頻頻發問懷疑,真是愚蠢可笑。”
趙雅徹底閉了嘴,再也不發問,安靜坐車趕路。
直到行至秦趙邊境長平,趙雅叫停了鑾駕。
她心中實在太多困惑,見如今行程安全,便要下車一探。
羊師不懷好意地問:“你是不是在拖延時間?”
“我為何要拖延時間?”趙雅反唇。
“比方,逃走。”
趙雅輕笑,“逃回趙國?詐屍?”
羊師黑著臉,跟上趙雅的腳步,“你都已經知道了令尹曾與嫪毐聯盟對付秦王,還無動於衷?”
趙雅轉身,“你是在慫恿我逃走?這一路上警衛都很鬆懈,是你的主意吧?”
羊師道:“某家看你也可憐。”
趙雅哼了一聲,“我才不會逃。”
“某家不信,你願意嫁給你兒子的仇人。”
“隨便你怎麼想。”趙雅攏了袖子騎上一匹馬。
羊師拽住疆繩,“那你這是?要走可以,不可以當著某家面走。否則令尹回來讓某家如何交代?”
趙雅實在厭惡羊師這幅嘴臉,“我去祭奠亡夫,滿意了?”說完,趁羊師愣神之際,狠狠抽了他拉疆繩的手。再很抽馬屁股,一騎而出。
羊師冷了臉,揮了揮手,家將、劍客很快跟上。又吩咐了公主隨嫁原地等候,才追了上去。
趙雅騎術並不怎麼樣,這點子騎馬技術還是趁趙盤去秦國才偷偷學的。作為一個趙國公主,不會曲調已經被李園震驚過,若是再不會騎馬,就要被人懷疑了。
偷偷學的,自然不好。
策馬狂奔了一段後,還是膽小地催馬走。
很快,那些家將劍客趕了上來。他們是李園的心腹,否則也不會追隨去秦國密謀。自然也是多少知道趙雅並非楚國公主。
好在都知道趙雅與令尹關係不一般,倒不阻攔,只隨行保護。
羊師趕上之後,也沒多說,他一路拖延,想放趙雅走。主要是見令尹對一個女人費心太多,很是擔心,現在見趙雅去祭奠亡夫,也是希望她能回頭做個好寡婦。於是也不攔著。
一行人搜索了一會,很快就打聽到秦王剛為養父母新起的墳塚。
趙雅盯著那高高的墳,和高大的石碑,問羊師,“可有洛陽鏟?或者你們誰會盜墓?”
羊師驚訝了,“你也不像是要尋死與亡夫合葬的人啊?”
“你別問。”趙雅始終對雅夫人屍體的事情感到不對勁,她這具身體的身份實在讓她心神不安。
“直接起棺便是。”羊師道。
“不可。必須隱秘。”趙盤又沒死,怎能明目張膽地挖人家父母的墳?又不是考古隊的。趙雅道,“畢竟在秦國境內,動靜太大,會被盯上的。”
羊師招了兩個家將,低聲盼咐了幾句。待那二人走後,又叫人紮了營帳。
對趙雅說:“你且進賬歇息,待天黑後再作計較。”
趙雅也知道,盜墓的晚上才是好時候。
羊師賴在趙雅的帳篷,就是想套她盜墓的目的。實在太過新鮮,自己盜自己的墳。
趙雅只好撒謊道,之前走得急,沒有帶和氏璧去秦國。這是令尹的聘禮,怎麼能放在亡夫墳塚內?
羊師臉一綠。不再多話,走了。
趙雅知道羊師這兩日話多是煩躁的緣故,李園還在咸陽,本說在公主鑾駕處匯合,卻遲了好幾天都沒趕上。肯定是出了什麼事情。
莫非在抓假贏政的時候陷在宮裡了?
那麼趙盤……不會有事吧?
趙雅漸漸暗了眸子。
忽地,漫山遍野傳來震耳欲聾的馬蹄聲。趙雅掀簾出去一看,自己一行人為圓點,四周火光一片之下是黑壓壓的人。
“是……是什麼人?”
因為只有趙雅一個女人,一行人儘管很是慌亂,但沒有出聲。顯得趙雅的聲音很尖。
羊師也走了過來,“是秦軍。”
“怎麼回事?”
羊師抓住趙雅的胎膊,低聲喝道:“若非你給令尹灌了迷魂藥,他怎麼會失手被困咸陽?現在還有臉問怎麼了?”
趙雅胳膊疼得很,也顧不上了,“那現在怎麼辦?這些人又是誰派來的?”
趙雅話音剛落,像是回答她一般,圓圈正對著他們的一邊,緩緩分開一條道。一輛寬大威武的戰車緩緩行駛而來,緩緩靠近。一面戰旗高高豎起,火光一照,玄武旁大大的隸書“秦”。
“是王族!”羊師驚訝。
王族?!趙雅萬萬役想到,“難道嫪毐贏了?或者呂不韋打了勤王的旗幟?”看向同樣驚訝的羊師。
羊師卻轉瞬,將趙雅抓得更緊了.
趙雅掉頭一看,那張牙舞爪的威武戰車上,穩穩地站在中間的人,頭戴天子的通天冠,雖臉面看不清楚,但她心裡沒來由地堅信那是趙盤。
那種感覺,似是本能的感知。
只要他在,她就一定能感覺到!
“是秦王!”羊師的手有些僵硬,“自呂不韋滅了周天子之後,秦王便戴上了通天冠。天下只有楚國不服!若他是假的,那麼該是繆毒追來。而現在該是你兒子沒死,來追你了。”
羊師臉上的肌肉在火光映照下,通紅地抽動,最後咬牙道:“你們串通騙殺令尹?!”
正在這時,隨著戰車推進,包圍圈越聚越小,趙盤的臉漸漸清晰。
只見他面無表情,抽出佩劍定秦,雪亮的光隨手劃了一個半圓,直指羊師。
心肺
隨著這一劍指下,包圍圈驟地縮小,隨著那火光和馬蹄聲的越來越大,圈中楚國的馬也嘶叫起來,劍客與家將中本有想突圍的,被這陣勢一嚇,又退縮回來,聚在羊師一處。
羊師低聲在趙雅耳邊道:“你說秦王會不會為了他養母,放過令尹?”
趙雅聽不清羊師在說什麼,直愣愣看著越來越近的趙盤。
難道,所謂的假贏政事件,只是趙盤的自導自演,冷眼看繆毒朱姬、呂不韋、自己還有李園像小丑一般演出,他在下面偷笑?
難道,他所說的兇險只是謳騙李園與項少龍的謊言?
難道,自己對他的心當做可以利用的東西?
自己真是傻了,才會真以為他還是那個只會暴力的莽撞小子!
真是傻了,才會不信頂少龍的勸諫!
盯著趙盤手裡的青鋒,趙雅冷冷道:“羊師,我也是被騙的。他同樣不會放過我。”
羊師岔了一口氣,還是抓緊了她,隨著包圍圈的縮小,密密麻麻的騎兵簇擁而來,威武的軍鼓發出沉悶的聲響,震耳欲聾。
“是邊軍!”有人驚叫道,“難道函谷關外的聯軍已經失敗了?所以連邊軍都過來絞殺我們?”
邊軍?趙雅驀地想起,別說現在,就是在原劇中,表面上忠於呂不韋的王剪也是贏政的人。用這次聯軍玫秦的機會,整合軍隊交給表面上忠於呂不韋的王剪,所以呂不韋才會甘心回封地蟄伏。
而趙盤正好清算咸陽內繆毒與朱姬的勢力。若非造反這樣的罪名,他又如何能對太后怎樣?更何況,繆毒本就是趙盤獻給朱姬的。那麼他早就有朱姬懷孕的準備了!
自己真是傻了,才會擔心他的安危,傻了才會以為他獨木難支!
羊師聽聞那一句“邊軍”,對著對面不遠處面無表情的贏政,輕輕在趙雅脖子上拉了一道血口,“秦王!我家令尹何在?”
只見贏政黑眸冰雪一片,冷冷從嘴唇裡出來三個字:“放開她。”
羊師輕笑對趙雅低語:“你方才何必騙我,秦王在意你這就好辦了。”
“放她可以,但是一命換一命,我家令尹何在?”羊師昂著頭對上高高站在戰車上的贏政。
贏政眯著眼,冷冷地盯著羊師,道:“找死!”
他一抬手,包圍圈的騎兵紛紛挽弓成滿月,箭頭一齊對準羊師一行。
羊師眼眶欲裂,色厲內往喝道:“你連你娘都要殺?!”
贏政呵斥:"混帳!”他指了指不遠處的墳塚,“寡人的養母趙國公主雅夫人好好地在那裡,寡人的生母太后朱姬不日前因謀逆畏罪自殺。
你手裡的不過是拭兄叛逆的成蛟遺蠕,楚國公主。羊師,你是失心瘋還是老糊塗了?她才多大年紀?”
“你!”羊師恨恨地看向趙雅,“你究竟是何人?為何要謀害我家令尹?”
趙雅蒼白著一張臉,閉上眼睛什麼都不說。在趙盤的劍鋒水一樣的劃出來對準自己的時候,她的心便一下子痛得冰冷。
連溫柔了很多的早春夜風也忽然,鋒利地如同從西伯利亞高原刺來的臘月寒風。凍得她手腳冰冷,一陣陣地發抖,巨大的恐慌從心底冒出,蔓延到全身。這種恐慌的情緒佔據了她所有的思維。
怕死麼?
不是死亡,是冰封一般的趙盤的眼眸。
這才是她一直恐懼的。
噩夢的。
她一再地拋卻這個恐懼,卻反復地被噩夢驚醒。
她可以害怕死亡,害怕被侮辱,害怕被欺淩。這些可以是來自任何人,她可以害怕。但是,獨獨他不可以!
她恐懼這個恐懼本身。
獨獨他不可以,可他卻是這個恐懼的唯一附屬。
她深埋在心底對趙盤轉變的恐懼,刻入骨髓的恐俱,不願想起,卻揮之不去。如今,成真了。
得不到應答的羊師狠狠搖晃趙雅。
趙雅睜開眼睛,轉頭看向高高在上的贏政,濃眉毛,丹鳳眼,高高的鼻子,緊抿的唇,一臉的桀驁和冷漠。慢慢眼前模糊一片,只有黑色的人影和紅色的火。
狠狠地被摔在地上,她都感不到疼。
我很好。我有什麼不好的?她想,不過是死亡而已,她很來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或許死了就能回家了?
回家多好?
她突地想起《白馬嘯西風》裡面著名的一句話:
江南有楊柳,桃花,有燕子,金魚……漢人中有的是英俊勇武的少年,調償瀟灑的少年……
不會傷自己心的少年。
她來不及分辨為什麼自己會想起這句話,只覺得越想,臉上越濕嗒嗒得難受,眼睛越腫得厲害。還有風很冷。
突然間,被拖起來,她向上看去,是羊師。他招架著四周射來的劍,一邊還拖著自己。舉步艱難。
看,他的後背已經插著兩根箭。
贏政已經放箭了。
真好,如果自己有力氣站起來,是不是已經回家了?
趙雅混混沌沌地想著,被拖來拖去,後背很快就火辣辣的一片。
可這些微小的疼痛,卻令她心裡很暢快。
不知道是不是羊師的劍術的確達到了獨步戰國的地步,漸漸地他們離包圍圈外部越來越近,周圍的人越來越少。
她也漸漸覺得疼痛了,臉上粘膩膩的血跡也很是熱得難受。
然後眼前一黑。
再然後,她醒了,凍醒的。
竟然醒了,她昨夜心疼得以為會疼死掉,結果看到今天的陽光,卻是沒死。
“醒了?”低啞生澀的聲音。
她望去,是羊師靠著一塊石頭坐著,臉色很不好,身上是幹透的血跡。
這是一個山洞。陽光射進來,很暖和。
“你昨日可以不管我的。你那麼恨我。”趙雅看著羊師道。
羊師精眸一閃,“若不是拖著你,某家也不會那麼容易跑出來。”他輕笑,“秦王嘴裡說不在意你,卻是心口不一了。如此,有你在手,令尹也不會有事。”
趙雅不知該說他對李園生存報的幻想太重,還是他真燒糊塗了,若是她那麼重要,贏政又怎會任由他拖走自己?
“我沒那麼重要。”
羊師卻是自信滿滿:“你看你一個箭傷都沒有。”
趙雅無語,自己睡地上,誰役事幹往地上射?何況自己的背、臀都被擦傷,也不知傷得怎麼樣了,就是疼也疼麻過去了。
她翻了個身,面向地趴下。
羊師卻扔過來一個濕帕子,“擦擦臉。”
趙雅不管那帕子,還是把臉埋在泥土裡。
羊師想到把她從秦王宮接出來時,雖不甚整潔,但也瞧得過去,還扭捏著要梳洗。現在髒成這樣,連臉都不擦,不由哼道:“講究的時候比誰都講究,髒的時候比誰都髒。”
羊師休整了兩天,這兩天他帶著傷打了只野雞兔子,他夠吃了。但是趙雅卻是什麼也吃不下,只髒著臉趴在地上。動不動就哭。
羊師看著煩躁,也就放了只兔子腿在她旁邊,再不管了。餓狠了就會吃的。
第三天,羊師見趙雅還是要死不死地趴著,嘟嚷道:“你好生呆著,別出去被野獸吃了。”便在洞口拉了個籬笆,就走了。
羊師走了後,第四天,趙雅終於拾起兔子腿吃了。
她餓狠了,連骨頭都放嘴裡嚼嚼。
連變了味的沒有調料的肉都吃得歡。
有什麼好難過的。她狠狠地想,誰離誰不能過啊!自己都不能好好對自己,誰還會對你好?她默默在心裡說:以後不會再有個臭小子分你的寵了,小雅,我會好好對你的,對你最好。
說著說著,鼻子有點酸,還是忍住了眼睛裡的水,這幾天哭得太多。
對不起,小雅,讓你哭。
她爬起來,擦了擦臉,便走出山洞,尋了個小溪。
雖然水還很涼。她便脫了衣服沾濕了,擦身體。
後背的傷應該已經結癡了,她輕輕蹭過,還是疼得她抽了兩口氣。
搞定清潔以後,見衣服實在破得不能再穿了,不過還好因為是冬天,雖然破,但還不至於露大背、內內。
算了,把三條裙子,一條正穿,兩條反穿,安全多了。
至於稍微看到點背,無所謂,作為一個現代人,無壓力。
一身清爽地回到山洞,正好看到羊師一臉焦急地找自己。
“不是叫你不要亂跑麼?”羊師看到她便呵斥,又接著往下說,“算了,快點跟我走!”抓起她就走。
趙雅看他急匆匆的,喘著氣,硬跟上他的腳步,“怎麼了?什麼事這麼急?”
羊師不回答。
趙雅不幹了,死命抱住一棵樹,“不說清楚,我不去。”
羊師拽著她,“你不去也得去,令尹被你害成這樣,你若還記得以前他救過你的事,就跟我去救他!”
“救他?”趙雅道:“怎麼救?”
羊師說著你別多問,跟著來就是。便拉著趙雅匆匆來到個山澗邊。山澗上一個年久失修的破舊吊橋,被風吹的來回晃悠。
到了地方,趙雅還沒來得及問羊師的打算,羊師就忙活開了。
拖了幾塊爛石頭,在棵歪脖子樹邊搭了個只夠一腳站的小檯子。又往樹枝上拴了根繩子……
趙雅再笨都不會以為羊師突然崇禎附體要玉碎在主公面前,那只能給自己準備的。
她撒腿就要跑,被羊師一把抓住,“你真是狼心狗肺的女人,令尹為你做了那麼多,你竟然......"
趙雅啞聲,“好吧。其實那天你也看到了,秦王根本就不在意我,你用我來威脅他,只會讓他更生氣."
趙雅拿了羊師的劍,在那繩子上深深割了一刀,只要人掛上去,肯定會斷的。
“反正,隔著吊橋那麼遠,根本看不清。沒必要為了賭一場,拿人命開玩笑對吧?”
羊師深深看她一眼,沒有反對。
趙雅也順從地由他捆了手腳,站在小檯子上,那根被割了一刀的繩素也套進了脖子。
羊師也做好準備,便雙眼死盯著吊橋對岸。
風蕭蕭,山澗水寒,荒山野嶺,鳥獸冬眠。
秦地多山,山勢多挺拔,奇峻。依靠著華山秦嶺天險,綿延不斷。
等了許久。
又等了許久。
接著還是等了許久。
便是乍暖還寒的太陽,都曬得趙雅臉疼了。
她諷刺地對羊師道:“看吧,我說了沒用的。”說到最後竟有些哽咽。
羊師黯淡著臉,還是堅持,“再等等,秦地多山,許是走岔了。”
話音剛落對面山坡隱隱有馬蹄聲傳來。
羊師激動道:“來了來了。”
趙雅也訝然,然後,滿心滿腹的喜悅。
他來了?
他還是在意我的?
繼而又是懊惱,他那晚那樣的冷漠,現在巴巴的過來算什麼?自己為什麼要歡喜成這樣?
對啊,那晚都不曾高抬貴手,此刻又怎麼上羊師的當?
說不定只是來看笑話的。
或者,連來都不來,派個別的誰.
這樣患得患失中,羊師哼了一句:“原來你的心全盯在秦王身上,無怪乎對令尹如此沒心沒肺!"
一句話如錐子般紮進趙雅的耳朵,轟鳴一片.
交換
山路難行,山腳下的馬蹄聲驟止,一大群人的腳步聲還是在空曠的山谷很是清晰。
過了會兒,一群人的身影顯露在怪石嶙峋的山路中。
當先一人,便是嬴政。
即便是行路難,扔高昂著頭,挺直腰背,扶劍而上。
羊師咽了咽口水,想了想,還是從趙雅袖口撕了塊布塞進了她嘴裡。
趙雅嗚嗚詢問。
羊師道:“等會怕你心軟,亂說話,壞了大事。”
心軟?羊師到底怎麼打算的?
趙雅想知道,只無奈手腳被困,嘴裡也被塞了布,無法動彈。
忽地對上吊橋對面趙盤幽幽看過來的眸子。他扶劍立,站在吊橋便,倨傲道:“羊師,寡人放你生路,你不圖回報便罷,還要脅寡人。不識好歹!”
羊師不卑不亢地表現他宗師劍客的風度:“我家令尹呢?”
嬴政一揮手,後面兩名侍衛推上來一個形容狼狽的男子,正是李園。
羊師從未見過李園如此落魄,“你!我家令尹是為救你才去的秦宮,你卻恩將仇報!”
嬴政輕笑,“恩將仇報?他與寡人何恩?楚國令尹勾結嫪毐謀害寡人之事尚未清算!”說著一腳踩在李園身上。
李園回頭怒瞪嬴政,妖冶的眼眸隔著亂髮,更加魅惑。
嬴政用劍挑起李園的下顎,側頭對已經在暴怒邊緣的羊師道:“昔日楚國春申君用五座城池,一百輛大車的財貨,才換回楚王。如今,你不過用區區一個女子換回楚國令尹。是否令尹與女子等同?”說完,身邊的趙高帶頭笑了起來,接著那些侍衛劍客笑得前仰後合。
羊師滿臉漲紅。
李園微啞糜蕩的聲音卻低低傳來:“昔日秦國名臣百里奚被秦王用五張贖回拜為相國。在秦王眼裡,百里奚的才能足夠三千石的丞相之位。而在原主眼中,百里奚只不過是五張羊皮的老朽。”
羊師應景地笑道:“是極是極。在你眼裡,敵國宰相不如一個女人對你重要,可不是明君啊。”
嬴政聞言放開了李園,冷冷道:“在寡人眼裡,他一個敗軍之帥,的確不如女人重要。”頓了頓道,“廢話少說,把她還來。”
嬴政用的是“還”,那就是說他一直認為是趙雅是他的私有。她想到了,羊師李園自然也想到了。
羊師狠瞪了一眼趙雅,上前一步站在吊橋邊,抓著吊索,“你放令尹過來。我砍斷繩索離開。這個女人便留在這裡等你們來帶走。別想著現在偷偷摸摸從我們後面摸上來,只要我發現不對勁兒,我就抽掉她腳下的石塊。”
嬴政盯著趙雅,眉頭微皺,“若是你們砍斷了繩索,卻沒將她留下,寡人又能耐你們如何?”
羊師緊張著李園,高聲道:“某家信不過你,不可能把這女人先放走。你又不肯放令尹。那你說如何是好?”
嬴政似是早就打好了主意,“寡人先過吊橋,去你那邊。你把她還給寡人。然後再放李園過來。”
羊師瞪大了眼,好似看傻瓜,“你這麼信得過某?”
嬴政勾起嘴角,嘲諷的語氣,“非也。你必須先挑斷右手手筋。唔……你是宗師劍客,再挑斷一條腳筋吧。寡人肯隻身犯險,你也要拿出誠意來。”
說一說完,李園就喝道:“嬴政你好卑鄙!”
羊師卻是應聲,連考慮都沒有,直接揮劍斷了一根腳筋。
趙雅在旁邊看了,腿肚子跟著那白色的筋直發抽,看羊師那樣的劍客都滿頭大汗,可知得多疼了。
嬴政確實對羊師太過殘忍,明知他作為劍客,手腳是唯一的資本,還要這樣。可是,羊師又不信任她。
如果他稍稍信她一點,趙雅可以自己跟李園交換,那麼嬴政應該會答應吧?
她有些吃不准。
她吃不准嬴政究竟什麼意思。
過去喜怒無常,敏感自私可以當做孩子氣,再後來陰陰沉沉,偶爾露些陽光倒也可以說性子孤僻。那麼像前幾天,那樣萬箭齊發,若不是羊師,她可能都死了。
這般的無情冷漠,現在又巴巴地來救自己。
這究竟是為什麼?
把自己救回去,又會怎樣對待呢?
趙雅如果可以選擇,她也不會願意跟嬴政走的。
她一點用也不清楚他在想什麼,一會這樣,一會那樣。她究竟在他眼中是什麼樣的位置?
在羊師割斷手腳筋時,嬴政緩緩走過來。
吊橋年久失修,被風一吹,晃悠悠的,好似就快要掉進底下的萬丈深淵。
嬴政走過來的時候,開始還注意鳳儀,僵持著挺胸抬頭,走到小一半,還是恢復了少年時的模樣,牢牢抓緊繩索。
趙高在後面盯著嬴政,暗暗焦急,可又不敢抗命。
羊師左手握劍,靠在樹幹上,做出防禦的姿勢,他的右腳在流血。
嬴政終於走完了吊橋,走到樹下,也不看羊師,一揮劍趙雅脖子裡的繩索便斷了。
趙雅本就是站在檯子上,並不靠繩索著力,但是現在繩索斷了,她知道演戲該演全套,她這個時候該摔下來。
可是,怎麼摔?
摔進羊師那個重傷者那邊,還是摔進嬴政這個喜怒無常的懷裡?
抑或——趙雅閉著眼,往兩人中間的泥地上摔,那地上幾顆石子可能會磕破腦袋,她也認了。
預想而來的疼痛並未如期而至,反而落入一個熟悉又陌生的懷抱,她睜開眼,對上一雙深邃的黑眸。
她撇開眼,心裡有一萬句話想問,也有一萬個拒絕和他說話的情緒。
嬴政把她嘴裡的布拿開之後,卻不立即給她解開繩索,反而將她圈在懷中細細打量。
趙雅再無視嬴政都無法,他的眼光打在身上,仿佛被火燒一樣不自在。
她唰地一下轉頭,想對上那雙放肆的眼,卻不想轉頭太過,一下子唇蹭到了嬴政的下巴。
她見嬴政的臉僵硬了一下,也跟著漲紅了臉。
嬴政繼續僵著臉,忽地側了側臉,嘲諷地一勾唇角,鼻子裡哼了一聲。
羊師催促:“秦王,現在這女人你已經得到,也該放我家令尹了?”
嬴政也乾脆,向對岸抬了抬手,李園就被人松了綁。羊師正疑惑,以令尹如此高得身手,嬴政怎麼會給他鬆綁?
只見李園笨拙僵硬地從吊橋對岸攀爬過來,作為楚國第一劍客竟然連一個粗略懂武的嬴政身手都不如。
趙雅奇怪的時候,羊師舉著劍突地跳起,向嬴政撲來。
趙雅還沒來得及叫出聲,就被嬴政往旁邊一帶,躲過了羊師的擊殺。
嬴政冷哼,“不知所謂!”
羊師紅著眼罵道:“你這暴戾無道的昏君,竟然將令尹的右手手筋挑斷,你!下作!”
李園的手筋被挑斷了?!
趙雅一驚,轉頭向李園望去。
果見他攀爬多用笨拙的左手,右手稍一用力就渾身一顫,繼而險些掉進山澗。
“你怎麼能挑斷他的手筋呢?他是令尹,手不能用劍就算了,可現在連筆都不能拿,你乾脆殺了他算了!”趙雅終於破口而出。
李園以前就算最落魄,被趙穆追殺,被迫躲在自己車廂內扮作侍女,也是風度翩翩,從沒有過如今天這樣,像狗一樣在生死邊緣掙扎。
猛地,脖子一疼,卻是被嬴政掐住,“怎麼,心疼你未婚夫?只可惜,李園寧可跟狗一樣賴活著,也不願默默無聞地死去,哈哈哈哈。”
趙雅被掐得氣快喘不過來,看嬴政笑得囂張,手腳越來越涼:他再不是趙盤了。
這般想著,也放棄掙扎,任嬴政的手在自己脖子上收緊。
“咳咳”脖子上的束縛一下子沒了,空氣鑽了進來,趙雅嗆了好幾口。
她看向嬴政,卻見他諷刺地看她:“下次作假做得真一些。別沒見過的,什麼都能演。”
他,早看出那上吊有問題了。
趙雅也暗自懊惱,電視劇上上吊被救下的人一般都是昏過去的,她不是沒來得及麼?
正暗暗懊惱摸著脖子上的掐痕,只見嬴政繞過倒在地上的羊師,徑直走到吊橋邊,欣賞李園的動作,笑眯眯地問:“如果,你們二人繼續這樣瞪著寡人,恐怕李園就要吃苦了。”說著一劍唰地拔出,砍斷了一根繩索。
吊橋謔地橋面豎直,橋身搖晃地厲害。
李園腳下一滑,只有左手拽住一根長出來的繩子,整個人停在半空,隨著吊橋一擺一蕩的。
“令尹!”羊師喊道。
趙雅看李園這樣,也心裡難受地,不管怎麼說,她也曾喜歡他,希望和他能白首到老的。那麼多次的幫助庇護,她就算狼心狗肺,偏認定他有私心,也不可能一點都不感念。
見到李園這樣的慘狀,還是因為自己。趙雅慌張彷徨擔心著急害怕,一股腦地從眼眶地竄出來。
“大王,求你放過他吧。”這是第一次這樣稱呼他。
嬴政掉過頭,瞪視趙雅,“你哭什麼?除了寡人,誰值得你哭?”
趙雅搖搖頭,心裡堵得厲害,眼淚流個不止似的。她不知道這算不算是兔死狐悲。
只是當嬴政的手抓向她時,她全身僵硬無法動彈。
嬴政施恩似的對羊師道:“寡人素來說到做到。說放了你們就放了你們。”說罷抱起趙雅便往山下走。
趙雅不知道一個手腳不便的羊師,能否幫失去右手能力的李園從只剩一根繩索的吊橋上下來。
也不知道李園以後會如何。
更不知道,正一聲不吭抱著自己的嬴政會如何對待自己。
過了一段路,嬴政的呼吸漸漸粗了,也急促了,額上有了一層薄汗。
趙雅道:“大王,你解開繩子,我自己走吧。”
嬴政聞言,低頭看她,直把她看得心虛別開臉,才壓低了聲音嘲諷道:“自己走?再一次跟李園私奔?”
“私奔?你怎麼這麼說?”趙雅訝異了。
“你若不是私奔,怎麼會不給寡人留下隻言片語?“嬴政眯著眼睛,湊近她,“你以為找李園來救寡人,寡人就會領你的情,放你們兩個雙宿雙棲嗎?做夢!”
“你在說什麼?我不明白啊。”趙雅完全糊塗了,明明是他不顧自己生死萬箭齊射,現在卻又倒打一耙,一時間想起李園生死未蔔,全都是眼前這個暴戾無常的人搞出來的,也不知道自己以後會受到怎樣的對待,一下子激憤起來,“你不能這樣不講道理!我想找的是項少龍,可來的是李園的人,羊師向來就不喜歡我,他抓了我就走。怎麼來得及給你留信呢?我在外面,對你有多擔心,你知不知道?生怕你有什麼意外,心裡難過的要死……”
嬴政的眼睛幽幽的,看不出情緒,臉色倒是緩和了些。
趙雅卻是實在盛不住委屈,“可是你呢?分明是在佈局耍著我們玩,看我們一個個像猴子似的被你耍的團團轉,你很開心是不是?”
“寡人這麼對李園,你還擔心我麼?”嬴政冷冰冰開口。
一下子,趙雅像是被兜頭澆了盆冰水,擊散了方才控訴的全部勇氣,她??地看著嬴政熟悉的臉,熟悉得閉上眼睛都能描繪出他五官的樣子。
“說。你到底對寡人是何心思?”嬴政眼睛冒著精光死死地盯著她。
趙雅自是把那句兒子的話給咽了下去,這句話太蠢。不說嬴政聽了的怒氣反應,便是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這樣。
嬴政,他究竟想聽到什麼樣的回答?
如果回答得不滿意,她,會受到怎樣的對待。
趙雅遲疑著,快速地想著,心裡又苦得很,幾乎從嬴政黑眸中看到自己愁眉苦臉的苦瓜相。
“不知道怎麼回答?”嬴政沒了耐性。
看到嬴政的眉頭皺起,趙雅終於道:“我……唔——”還未說出去的話,被冰涼的唇堵上了。
作者:
藍桉
時間:
2012-7-18 10:02
真相
冰涼的唇緊緊地吸住她,微涼的舌頭卷住她的,吸取她口中的津液。
趙雅掙扎,反被抱得更緊,腰被嬴政的胳膊用力地壓在身上。
她不想,不願這樣。李園剛被他弄成那樣,就在一旁輕薄自己,那麼他與李園又有什麼區別?
“唔~”嬴政眯了眼,盯住趙雅的眼,她竟敢咬?!
他也不退縮,反咬了她的舌,重重地。見她吃痛,臉上肌肉一緊,才鬆開,氣息交錯。
見到嬴政示威似地反咬她,趙雅不由產生一絲好笑,這個暴君,還帶著孩子氣的暴戾?
“在驪山行宮時,寡人讓趙高送給你一副字畫,你還記得什麼內容?”嬴政給她邊鬆綁邊問。
在這裡鬆綁,難道是,剛才在李園羊師面前抱自己是故意的示威?
明明是可笑又滑稽的舉動,若是別人做來定會令人笑話是個愣小子。可若這個愣小子拿著鬼頭刀呢?這便不可笑了。
“字畫?”哪副?
“你忘了?”嬴政的聲音低沉得危險。
趙雅縮了縮身子,“你送給我兩幅畫,誰知到你說的是哪個……”
“既然你記得清楚,就把那首詩背來寡人聽聽。”
“哦。”趙雅想了想,這首詩在後世也是相當著名的,古裝劇裡欺男霸女的街頭一霸大多會背,“國風,召南,野有死麋,野有死麋……”
嬴政一挑眉,“你真當是查課業了?”
“不是……麼?”趙雅試探地問,“我真的全記得。”背書自然先從題目開始背了。
嬴政仰頭輕笑了笑,又低頭瞧她,笑得像看一隻賣萌的貓。
趙雅心虛地扭開頭,她才不肯在這荒山野嶺背這種黃詩,那種事是無知少女幹的,她總不能老黃瓜刷綠漆。
“南有喬木,不可休思。
漢有遊女,不可求思。
漢之廣矣,不可泳思。
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翹翹錯薪,言刈其楚。
之子於歸,言秣其駒。”
嬴政的聲音低沉靡啞,帶著絲絲的性感,在他認真專注的注視下,由那呼吸的氣息送到趙雅耳邊,帶起陣陣激烈的心跳。
《漢廣》是樵夫暗戀來漢水遊玩的女子,而得不到的詩歌。
嬴政對自己吟這首詩,是……
嬴政只念到“之子於歸,言秣其駒”,便停下,伸出手,輕輕將趙雅頰邊的碎發撩起,湊近她的耳朵,“之子於歸,言秣其馬。姑娘,若你願意嫁給我,我會立刻喂馬套車前去迎你……”
溫熱的氣息鑽進耳朵裡,帶起麻癢。
趙雅臉一偏,讓嬴政的唇碰了個空。
在嬴政變臉之前,趙雅鼓著勇氣,問道:“你,真的喜歡我?”
嬴政看白癡的眼神,緊抿了唇不回答。
趙雅岔了口氣,“我對感情一向很嚴肅的。那個,我們那裡的皇帝說:不以結婚為目的的戀愛,都是耍流氓。所以,你要是還像對陽泉君家小姐那種遊戲的態度,就不要這樣對我。就當,當我們認識這麼久,還一起過過半年的情分。”
“就這些?”嬴政口氣冷淡不屑。
趙雅忽地想起,不對,這裡是古代,女人自然是結婚就一輩子了,男子可是有錢有勢的可以一直不斷地結婚。結婚為目的的算個毛鎮重!
對了,他已經結婚了。
那自己不是成了傳說中人人喊打的小三了?
但,趙盤又是古代人,道德準則根本扣不到他頭上。
可是……可是……她不願意。
她想結婚,想在這個世界找一個家,可是,一個家只能是一男一女+幾個孩子。絕對絕對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的。
“想這麼久。”嬴政不耐煩了,牽起她的手,“看來你是願意承認喜歡寡人了。”
“別提這個好嗎?你剛剛對李園做了那麼殘忍的事情,說不定,你剛害死了人,就在旁邊跟我說這些話。你不覺得對我太不尊重了嗎?”
是的,趙雅脫口而出的話,竟是不經大腦,說完了,仿佛掏空了心一般,這就是她一直覺得和趙盤之間隔著點什麼。
李園……李園……
趙雅不禁後悔,若剛才趁嬴政心情好,提出饒了李園,或許也能有點用。自己真是……竟然沒想到。現在他這副表情,那更不能提了。
嬴政笑得很假,嘴勾著,眼睛卻一點變化都沒有,口氣很是軟,“寡人說情話好聽麼?”
趙雅不知該做什麼反應,說好聽?那是放肆。說難聽,那是不識抬舉。
“不說話是什麼意思?你不就是喜歡《漢廣》這個調調麼?李園擅長這個,你就對他念念不忘。現在寡人說給你聽,你做什麼這副表情?”嬴政原本牽著她的手,現在改為攥了,很疼。
“疼!為什麼總要提到李園呢?你們之間到底有什麼仇恨呢?你說他勾結嫪毐謀害你,可那時你已經躲起來了,再說,你在魏國的時候不也害過他被信陵君追殺麼?”趙雅實在不明白啊,趙盤以前對趙穆對項少龍對其他人向來是愛恨分明的,有理有據的。李園說到底跟他並無什麼冤仇。
“這才是你心底話吧?”嬴政放開她的手,聲音出乎意料的淡淡的,並沒有預想的勃然大怒沖她吼,“還記得在趙國時,寡人知道娘不在了,我再也見不到她,也聽不到她,可是當我每次沖你喊,沖你鬧,你既不心虛,也不遠離,反而一個勁兒地往寡人身邊湊。不許這樣不許那樣,要這樣做,要那樣做。那麼聒噪,可是,寡人的心反而放下了。”
聽趙盤的聲音越來越輕,一句句一字字把趙雅帶回三年前的時候,她剛穿越過來的孤獨彷徨。作為只有母親一個親人的小少年,趙盤當初也同樣的孤獨彷徨吧。那時自己怎麼對他呢?
好像是想放任不管,可怕他出去到處惹禍,便只能當他是累贅,拴在家裡,管著管那。
“後來,你為了救寡人,把臉劃了。那血淋淋的場景,寡人一輩子都不會忘記。我雖沒有姐妹,可是王宮裡多得是女人,臉對一個女人來說多麼重要,寡人心裡一清二楚。當時寡人想,你會為了寡人連容貌都不要了,對我是真心的唯一的好。這世上,寡人還有你,寡人與你命連一線。可是,你又是誰呢?你這麼突然地來了,會不會突然地又消失了呢?”
“盤兒……我不知道你……”趙雅突地明白了,為什麼趙盤當初那麼粘著自己,對任何接近自己的人抱有敵意。若是知道了,她也不會光想著這句身體年紀大了,要趕緊趁年齡還不太老,找人改嫁。
嬴政皺了皺鼻子,吸了口氣,無聲地笑了,“當初,我怕你突然不見了,總是尋個由頭和你呆一起。時間久了,寡人意識到這太奇怪。怎麼會一個人對另一個人這樣依賴呢?你會妖法麼?裕叟說你會的。我心裡害怕,便要逃走。可是當你就這麼離開我,一個人去到雨裡,不知道走到哪裡,我才明白,其實,我害怕的不是你憑空地不見了,而是我無法留著你。
趙穆叫你去,趙王叫你去,還有魏王父子……寡人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卻無能為力。而李園卻能。“說到這裡,嬴政扯出一個詭異的笑,“你告訴寡人,這是權勢,可以得到一切。就連我名聲狼藉的父母都能蓋棺定論都能更改。何況是將一個女人留在身邊呢?”
“可是,我現在是秦王了,是天下最有權勢的人。你,卻遲疑了,不肯來寡人身邊麼?”嬴政聲音漸漸冷峻。
“我是因為,我不知道我到底有多喜歡你,還有些別的原因。權勢並不是什麼都能掌握的。何況,你現在做秦王,不是很好嗎?我看你高高在上的樣子,很是風光……”
嬴政打斷她的話,“其實是寡人錯了。你真心的好,唯一的好,對的不是我,是秦王嬴政。你當初偶爾做一些占寡人便宜的事情,總是很興奮。寡人當時很是奇怪,現在才明白,原來你是未來人,你早知道寡人會當秦始皇帝,所以才別有用心地接近寡人。為了讓寡人當上秦王,費盡心機,從不抱怨,不喊苦。為了讓寡人當上秦王,你擔著我娘的名字,面對趙穆他們你不害怕嗎?就這麼想讓寡人當秦王?寡人如你所願,當上了秦王,你是否也該如寡人所願?”
“你所願,所願什麼?”趙雅慢慢後退。
“你挖我娘的墳做什麼?”嬴政突然跳題。
“還是你懷疑什麼?你不信寡人?”嬴政每說一句,便向前一步。趙雅也跟著退一步。
趙雅不得不懷疑,嬴政故意一個人走過來,並不是臨時想到的交換方法,而是,故意地要在空山裡說事情。將趙盤以前的事情全部說完。
“我到底是誰?”趙雅問出口,“我總覺得怪怪的。我一直擔心你害怕我,以為我是妖怪。所以不肯告訴你,我不是我。我不是長這個樣子的,也不是像你娘那樣的年紀。可是,我一覺睡醒,就成了雅夫人。可是等我已經認為我是雅夫人,你卻告訴我,雅夫人的屍體在墳塚裡呢。那麼我呢?我是誰啊?不可能兩個人相似得連腳都一模一樣吧?小容當初侍候我,一點都不起疑。這不是很奇怪嗎?”
嬴政冷笑道,“可是,是你讓我做嬴政的。嬴政的母親是朱姬。”
【結局】坑爹小白兔
他承認了!
承認了!
趙雅腦子裡像被雷炸過,一片嗡鳴。
“你不是一直都懷疑麼?那麼拙劣的謊言,你怎麼可能相信?”嬴政盯著她,嘴裡的語氣越來越嘲諷了,“可是當時你想相信。寡人說你愛寡人甚矣,你偏不肯承認。既然你不肯承認,寡人就幫你看清自己的心!被寡人用箭對準的時候,你心很痛是不是?別否認!當時你那楚楚可憐恍然無助的樣子,呵,這兩天為寡人哭了不少吧?”
“你——”趙雅捂著嘴嗚嗚哭起來,“你怎麼能這樣呢?為什麼要耍我?”
嬴政黑眸裡一片陰騖,唇角卻勾了起來,說不出的詭異魅惑,聲音偏又溫和:“你看你都這麼努力讓自己相信,怎麼後來又要知道真相呢?不過這樣也好,”他輕輕抱她入懷,撫著她的長髮,無盡地溫柔,“寡人就不是一個人下地獄了,我們是同路人。”
“你放開!”趙雅奮力推開他,淚湧地更快了,“我不是!我們才不是同路……其實,其實沒什麼的,我只有那麼一點點喜歡你,只要不再見你,就會好的。你也會好的,會忘記我的。你這麼年少,以後會遇上很多人,很多更好的……要是我們在一起,將來你肯定會後悔的,會覺得很骯髒……”
嬴政唰地上前吻住她,將她下面的話全部吞進腹中,混和著眼淚的苦味,讓趙雅心底不斷發顫,陣陣寒意在熾熱的吻裡敲打著她的心,她慌亂地搖頭,用力地哭,卻被吻得更深,直到她以為自己快窒息了,他才放開她。
摸著她的頭髮,放軟了聲音,“傻丫頭,寡人是嬴政啊,你現在又是楚國公主。放心,沒人會知道。”
“可是……這是事實啊……你知道的,我也知道。你跟我都不會忘記的!”趙雅慌亂地搖頭,她全身被寒冷緊裹,眼淚順著脖頸流進衣領裡,冰涼。
“這沒什麼的。衛國國君曾經也曾要迎娶自己的庶母為後,齊國襄公兄妹相戀,這種事情在山東六國禮樂之地都不勝枚舉,更別提遠處西戎的秦國。嬴政的曾祖母宣夫人為了吞併西戎,連蠻夷人都能委身,很多很多,我們這些三晉人不齒的事情在秦國都尋常的。嗯?”嬴政輕吻她濕潤的眼睛,低低道:“何況你其實跟寡人不是……我們一條心,寡人不會讓你有別的選擇。”他細細吻著她的面頰,“你只能跟寡人在一起。”
趙雅驀地打了個哆嗦,寒氣從腳底爬上脊柱,身體不斷地顫抖,僵硬。
她無法被嬴政說服,先秦的道德雖有周禮約束,但是還是比後世開放很多的。經過宋以來,直到清朝病態的道德準則,現代人的她怎麼可以這樣?這樣的行為,只有變態才做的出來!
可是他說,不會讓自己有必得選擇。
“如果我不願意,你也會強迫我麼?”她抬起頭,淚眼朦朧,卻透著堅毅。
嬴政笑得詭異,“若你不願意,寡人會回去殺了李斯。”
“李斯?你殺他做什麼?”趙雅迷糊了。
“項少龍說,李斯是助寡人統一天下的丞相,也是寡人的兒女親家。若寡人殺了他,改變了歷史,你們的未來世界,是不是就——沒了?”
又要殺無辜的人。李園是這樣,李斯也是這樣,還連累項少龍以及這個書中未來世界的人。
“你要讓我們未來世界的人都沒了,可是你氣的是我。你殺我吧。不要連累別人了。”趙雅歎了口氣,腦袋因哭過又被山風吹得嗡嗡麻疼,她想清楚了,她寧願死也不要做這種禽獸不如的人。
“不對!要是未來的人都沒有了,”那麼項少龍也不存在了,又怎麼會有……《尋秦記》這個故事呢?“那麼那麼,趙盤不會變成嬴政的。雅夫人死後,他去哪了?兵荒馬亂的……”不知覺中她喃喃道。
嬴政眸中一亮,擁緊了她,低低笑起來,漸漸像是抑不住似的,笑聲大起來,貼著趙雅側臉的胸膛被笑聲微微震盪。聲音在空曠的山中,不斷迴響。滿耳都是快樂。
她很震驚。
她見過他笑,從前在趙國做趙盤的的時候雖然性子古怪,但笑的也多,笑起來或是囂張或是狡黠。可都是年少的、不識愁滋味的。
等做了嬴政,更是陰沉得令人害怕,連那稍稍的一笑,都讓她心裡直打鼓。
仰頭看他,她從沒見他這般快活過。這樣的暢快,從心間裡溢出來的感覺。
自己……竟然可以讓他這樣的快樂!
那對應的,自己也能給他這麼大的痛苦麼?
嬴政笑得一臉陽光,將手掌放在趙雅面前。
她被他的笑蠱惑了,下意識地把自己的手放在他手心。
嬴政眼裡笑意滿滿,握緊她的手,說一聲“走”。便拉著她往東跑,沖下緩緩的山坡。
山坡極平緩,滿是枯草,他們手把手,一口氣跑下來,風把廣袖漲得鼓鼓的,趙雅被他拉著往下沖,不禁“啊”了一聲,灌了一嘴風,卻是清冽舒爽,一掃之前的苦悶鬱結。心神怡蕩起來。
順著緩坡的助力,兩人跌在枯草地上,相視一看,都有些傻。
“李園沒事。寡人還需要他這個敗軍之帥去楚國扯後腿,不會讓他死在這。”嬴政隨口來了一句。
趙雅看他,這是在向她解釋嗎?
“大王。”趙高從馬車上跳下,“公主,快請上車吧。”
趙雅不得不佩服,趙高的職業素質,看到自己裝的跟第一次見面似的,毫無破綻。自己若不是清楚,還真以為是楚國公主呢。
她看向那馬車,是秦宮的標識,自己真的要進宮了?
見趙雅的遲疑,趙高道:“小人扶公主上車。“便伸過手來。
嬴政卻是一把把她打橫抱起,沖懷中一臉受驚的趙雅一笑,將她抱上馬車。自己則騎上一匹通體雪白的駿馬,一揚馬鞭,聯翩西北馳。
車夫也快速趕著馬車跟上,接著是趙高等僕從拍馬跟著。
趙雅看著車前鮮衣怒馬,情緒高漲的嬴政,心裡亂糟糟的。
之子於歸,言秣其馬。
姑娘,若你願意嫁給我,我會立刻喂馬套車前去迎你……
沐浴後的趙雅粉頰雪嫩,漆黑的長髮如瀑布般披散下來,穿了寬大的禪衣,坐在塌上擁著被子,由兩名宮婢用幹布拭幹頭髮。
這是章台宮,秦昭王最喜歡的一處宮殿,也是秦咸陽宮的主殿。在咸陽附近其實還有好幾處宮殿:水景離宮的蘭池宮、北梁山上的梁山宮、還有北邊的甘泉宮。但是嬴政把自己放在了章台宮,是因為他也在。
趙雅揮了揮手,讓宮婢退下,頭髮已經八成幹了。
殿內有廣大的窗戶,從這裡看去,殿前寬大的石陛壘壘疊疊,身處此殿好似高聳的雲中。
“噗噗”兩聲,窗子上拴著的鸚鵡撲打著翅膀。
“咦,這個時代已經有人馴養鸚鵡了?”趙雅又想到這是電視劇裡的世界,有些是有些不是,這鸚鵡說不得就是編劇給寫岔了的。
“喜歡麼?”不知什麼時候嬴政進了來,站在她身後笑眯眯。
“它會講話麼?”
“它又不是妖精,講什麼話。”嬴政白了她一眼,“對了,今天下午你看到的那匹白馬送予你了。”
“好好地送我馬做什麼??——”趙雅捂著額瞪他。
嬴政收回給她爆栗的手,撇嘴:“自然是陪寡人打獵了。”
趙盤喜歡打獵,她是一直都清楚的,“可是馬上開春了,秦律不是嚴禁春天打獵,違反要去修長城嗎?”
“你倒知道很多啊。”嬴政一挑眉,大包大攬地拉過她坐到榻上,“來說說,你知道幾條律法。”
趙雅只以前在網上看過個秦法科普貼,還是那種搞笑版,依稀記得,“呃……好像,春天的時候偷桑葉也要服幾個月的勞役,也就是修長城吧。要不就是驪山墓。”
嬴政哼了一聲,“寡人今日早晨剛剛定下在驪山修墓,你卻是早知道了。”
“我就是知道。我還知道,等你統一六國之後,全國除了秦地的士兵,別的地方的當兵的要轉業,還有些職業造反派、**武裝要再就業,你呢就開建政府工程——阿房宮。不過呢,我們那個時代,都說你有個情人叫阿房,你是金屋藏嬌!”趙雅難得見嬴政傲嬌,也跟著調笑起來。
卻見嬴政突然不笑了,一雙黑眸認真地看自己。
“怎麼了?”趙雅伸手在他面前晃晃。
“沒什麼。只是覺得,好似寡人在你這裡沒有任何的新鮮。寡人未來做的事情,你都知道。而寡人對你,除了你的名字之外,什麼都不知道。覺得有些沮喪。”嬴政歎了口氣,又揉揉她的頭,“你祖先是誰人?寡人不如加封他?”
這裡當然沒她的祖先。可是,早就想好,不能告訴趙盤這是個電視劇的世界。否則誰知道自己是個書裡面的文字,誰都要崩潰。
“兩千多年太久了,打仗阿什麼的,社會動盪好多次,我家族譜上最多往前數個二百年。”
嬴政想問,自己的子孫如何了,但想了想還是咽下去。
“那,上次你說你們那的皇帝說:不以結婚為目的的戀愛云云。真是皇帝的詔令?如此淺白?”
“他啊,雅俗共賞。其實他也寫過挺多文雅霸氣的文字。”老毛還寫過“不許放屁!”算了不說給你聽了。
“那個皇帝治下,你的家族是做什麼的?”
瞭解自己,就是查戶口啊。盤子你也太沒意思了。
“那個皇帝的治下,太爺爺算是從龍吧,散盡家財招了十幾個人打仗這樣,不過還沒等皇帝坐龍庭,就沒了,所以也沒什麼好說的。我外公,是個額……就是教人讀書的那個……”
“博士?”
“他教小孩子術數。”
“哦,是學官。”嬴政道:“術數好,總不像那幫子儒生酸腐。”
“也沒什麼好的,那個皇帝不像你,還有個好惡,他只講主要矛盾,挑撥人多的一撥鬥人少的一撥。全國人都在互相鬥,他的江山才穩。”趙雅嘟囔,“外公當年就算是人少的那撥。”
哪知嬴政撲哧笑出來。
趙雅叉腰瞪眼:“你笑什麼?”
嬴政摸摸鼻子:“其實儒生也很少。法家勢大。”
趙雅愣了一下,才想起,儒家還是漢武帝搞起來的。漢初還是老黃政治。看來孔子的傳播也不行嘛,還是得看劉野豬的。
這樣坐著說了一會話,很快,兩人也不知道該說什麼。趙雅咽了咽口水,搜腸刮肚,平時明明好多話的,而且好玩的話也很多,可為什麼一說出來就好似味同嚼蠟?看著嬴政配合的乾笑,也跟便秘一樣。
於是冷場。
再然後,嬴政看看天:“天黑了。”
“哦,那我送你出去吧。”趙雅站起來,剛要走兩步,卻被猛地一拉,倒在塌上。木做的塌,發出“啪嗒”的聲響,背生疼。
接著身上一重,趙雅便對上嬴政黑幽幽的眸子,在幾豆油燈下亮得驚人。
她一個慌亂,一手捂住他的雙眼,“不要這樣看我。”
嬴政沒有生氣,沒有說話,只伸手蓋住那只捂住他眼睛的手,唇卻低下來,準確無比地吻上了她。
嬴政吻得很輕,如蜻蜓點水般,描畫她的唇線。好似一朵花兒,捨不得吃,細細舔著,輕輕地咬。一絲絲的麻癢在唇齒間漾開,趙雅壓住心裡要逃走的衝動,試探性地回應他。在張開嘴的那一刻,他的舌伸了進來,勾住了她的,加深了這個吻。好似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用力地,死命地糾纏,直到那根稻草也沉沒。
耳邊不停地傳來“嘖嘖”的親吻聲,趙雅很想哭,但是還是張臂環住嬴政的脖子,任他予奪。
他停下了,拉開她捂著他眼睛的手,輕聲問:“這麼難接受嗎?”
趙雅用手背抹了眼淚,“我,不是有意要哭的。可是……”
嬴政起身坐在她身旁,揉了揉眉心,“算了。只要你跟寡人在一起,寡人等你就是了。”
他不勉強她?
趙雅睜著朦朧的眼睛看他,反被他捏了臉。
“只要你認清,你喜歡的是寡人。”
趙雅被這一捏,融化了。
他喜歡的是我,她想,不是擁有這美豔容貌的自己,而僅僅是我自己本人。這樣,根本夠不上蒸母吧。
“你不怕我自己其實長得很難看?”
嬴政斜眼看她,“別醜的你自己都看不過眼就成。”
趙雅:“…………”
嬴政白了她一眼,掀被躺下,拍了拍身邊,“還不過來?”
趙雅一縮,“不是才說等我的麼?”反被一拽,扯進他懷裡,聽他鼻音重重在耳邊呢噥,“思無邪。”
接著,趙雅做了一個夢:青山綠水之間,一個英武少年騎著白馬,翩翩而來。
少年在她面前停下:“這是寡人賜你的白馬,你取個名字吧。”
她惡趣味地道:“白兔。”
她驀地睜開眼,眨巴眨巴眼,白亮亮的電腦螢幕,某論壇大量水軍在灌《千山暮雪》的水,中間一個“白兔突然清倉日本國債,日本傻眼。”的標題很是孤單。
我是在做夢嗎?趙雅試探地點了一下滑鼠。
素以神樓的二樓回復:鐵血去多了吧,日本國債大多國內持有。
原來又是YY強國貼。
她打了個哈氣,頭向後仰一下子用力過猛,磕在椅背上,疼!
趙雅懵了,怎……怎麼會疼?
【尾聲一】嬴政的番外
人的記憶真是奇怪。
打量著眼前的小小嬰兒,我有些愕然。他從哪裡來的。為什麼我一點都記不起來。
“大王,公子的母親是鄭氏,蘭池宮喜歡吟唱《山有扶蘇》的那位。”趙高在旁邊小心地提醒。
寡人記得了。是鄭氏。那個女人穿著寬大的禪衣,嫋嫋婷婷地對自己說,她是鄭氏。然後,寡人就幸了她。
從面前紅色的肉團上,一點都想不起那個鄭氏是什麼模樣,依稀記得面容普通,說話聲音很小。
“就叫他扶蘇吧。”扶蘇,小木也。寡人看到趙高眼底的驚愕,這個詞作為大國長子的名字太過草率,可是寡人突然覺得很煩,嬰兒的哭聲更加令寡人煩躁。
揮揮手命奶娘將孩子抱走,也沒了心情加封那個鄭氏。
我大步走出了章台宮,站在宮陛上,遠眺,很廣很大。這般居高臨下的感覺,讓那煩躁消了一些。
昨晚,寡人又做夢了。
又一次回到邯鄲舊居。
那烏色瓦簷上的燕子嘀嘀咕咕地叫,只可惜它剛築了一半的巢,被我拿走了。我捧著巢興沖沖地往裡面跑。
剛過過雨水,空氣很清新。
跑著跑著,心裡滿滿的清甜。很快就被無邊的桃花迷了眼。
粉紅色沾了露水,打在衣襟上,濕答答的。
然後,翠竹青青處,廣舍的小窗開了,桐油窗櫺還沾著雨水,她穿著白色的禪衣,衣袂如雲。
“哎,你看,我給你找燕窩啦!”寡人不知為何心裡像喝了冰涼甜沁的泉水,敞亮又高興。
這個女人古裡古怪的,腥臭的羊奶拿來洗臉,還要吃燕子的窩。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想聽她的話,給她她想要的。
卻見她臉色一變,吃驚地伸出手指指著我,“你是何人?!”
“我是盤兒啊!”我大叫,“你別不認我,你要丟下我嗎?”
她消失了。
就從眼前。
我一下子就驚醒了,側頭正好看到那銅鏡裡的自己,眉目陰騖,鬍鬚滿面。
我是嬴政。
趙盤不在了。
她,也不在了。
我為什麼又夢到她。
人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可是寡人從不曾想過她,她憑什麼入夢來打擾寡人?!
可惡!
“大王,那個宮人已經杖斃。”趙高小心翼翼的模樣像個老鼠。
死了?
這賤婢,竟敢趁寡人熟睡,偷摸上塌。若非這樣,寡人也不會做這種夢,不會再見到她!
寡人有那麼多女人,她們日日思念我,為了博得我的喜愛什麼都肯做。寡人為什麼要再見她?
見這個不識好歹的女人?!
“趙高,宣衛氏今晚侍駕。”
“喏。”
衛氏是衛國公主,善音律,舞蹈。貌美如花。有如此美人相伴,寡人夫複何求?
很快,衛氏來了。
廣袖薄衫,盈盈一笑,百媚橫生。
她的秦語還不夠好,說話總帶著衛語的調子,像唱歌。
她很順從寡人,寡人讓她擺什麼姿勢做什麼動作,再難她都會做。哪怕因此受傷。
“你愛寡人?”
“嗯。”
含羞帶怯的模樣,卻令寡人又想到那個女人。
那是在封地,我看她抱著一大摞竹簡,滿頭大汗地過來獻寶。那個破破爛爛的“上古兵書”令我肚裡暗笑。家裡的兵書早就被父親毀掉了,又怎會有這種奇書呢?且裡面戰法多以騎兵為主,這種戰術還是趙武靈王首創,怎麼可能是上古的書?
我沒拆穿她,現在想來該是未來的兵書吧。她倒挺用心的。我故意靠近她,給她擦汗,看她突然臉通紅的樣子,格外有趣。
她還故作掩飾說什麼“臭小子,你擦得用力,我臉都被你擦紅了。”
哈哈,真是好笑。
“大王?”衛氏的聲音將我拉回神。
“何事?”
“無,只是見大王突然發笑,奴家心裡忐忑。”
我笑出來了?
“大王在笑什麼?”衛氏的眼睛亮晶晶的。
我卻內心突然空落起來,不理她的話,心裡騰著火氣,把衛氏折騰了一晚,聽她呼喊的求饒聲音,才讓寡人興奮地暫時忘了她。
天亮了,我醒來,心裡還是空落。
到底是缺了什麼呢?
側低了頭,看衛氏在一旁熟睡,眉頭緊鎖的模樣。
突然覺得很乏味,喜歡一個人該是時時刻刻都歡喜的,哪怕是再生氣,心裡還是滿滿的。
我喜歡衛氏,為什麼在她旁邊還覺得心裡缺了一塊呢?
還是因為那個女人嗎?
她有什麼好?
貪財好色,矯揉造作,假正經,自以為是!
只知道逼迫寡人,逼寡人做她認為為我好的事情,她憑什麼?!憑什麼認為做秦王對寡人最好?!這麼瞭解寡人,又為什麼要走?
知不知道,那天早上醒來,看到那具冰涼的屍體,寡人是什麼感受?!
寡人明明要忘了,她還可恨地一次一次入夢來糾纏我。
你到底想如何?!
衛氏醒了,看到我嚇得像只小兔子。
這麼怕寡人,那就讓她去冷宮好了,不必再見寡人。
果然,衛氏哭喊著,拽著寡人的袖子不肯走。
女人果然都是口是心非的。
我拂開她的手,冷笑地看她被拖走。
傷害一個人很容易的其實,只要她心裡有你。
今日燕國太子丹派人送來督亢一帶的地圖和有樊於期的人頭,寡人有正事要忙,不必為女人這種小事多想。
上殿的時候,御醫夏無且奏請說他年邁多病,想告老,由他兒子頂上。
醫官史官這些自古就是世襲的,寡人自然是准的。
只是他的兒子的眼神太過放肆,雖然他一直低了頭,可是寡人始終覺得有視線在咬。
哼,且放他一馬,燕國內附之事不可緩。
燕國來人是大名鼎鼎劍客荊軻。
又是劍客,呵。
燕國的地圖展開,寡人的目光也漸漸被定住了,如此廣袤的土地,被燕王父子倆給糟蹋了。
突地一道閃亮,寡人側身一躲,原來是荊軻圖窮匕見,好個專諸第二!
荊軻的劍術很高超,超出了寡人的認知,人竟然可以如此厲害。
一時間沒抽出劍,我第一次感到了魂飛魄散的感覺,他扯著我的袖子,要殺我。
我掙斷了袖子,繞著柱子躲避他。
腦子裡全是空白,死亡如此接近,聽著耳邊高呼的“王負劍!王負劍!”我還是被荊軻抓住,眼看手起刀落之時,荊軻腦袋被一黑色重物砸到。
荊軻晃了晃身子,頭暈目眩的片刻,寡人拔劍向他刺去。
一擊而中,接著群臣一起湧上。
寡人沒事了,荊軻被五馬分屍。
而在千鈞一髮之際救了寡人的黑色盒子,竟是夏無且的兒子所擲。那個低著頭,賊眉鼠眼的小子。
寡人生出了好奇心,二天后把他叫了來,一見,面容無奇,若非那眼睛太不老實,還真像個平庸女子,太過白淨瘦弱。
這個小子走了以後,寡人莫名地覺得他有些熟悉。
很奇怪。
那張臉,寡人並不認得。
那熟悉的是,氣味。
對,他身上的味道,隱隱約約,不是香氣也不是異味,而是……我也說不清,很熟悉很熟悉。
晚上,寡人竟然坐了一夜的夢,一次一次地見到她。
可是醒來,卻突然發現,寡人居然想不起她的臉。只記得那手心的溫度,和身上的氣味。她的臉,只有模糊的一團了。
我的心一下子慌亂了,怎麼可以忘記了她的臉呢?
她……
我翻遍了所有的地方,才找出一張泛黃的帛卷,桃花樹下,一個女子睡得香甜,嘴角隱約有口水痕跡。
這是……她。
無盡的苦澀從四肢百骸竄湧過來,擊打著心肺。
我怎麼能忘了她?
忘了她,我就真成了寡人了啊。
“大王,徐福求見。”
很多年過去了,徐福還是鶴髮童顏的樣子,我覺得她說的不對,徐福就是神仙。他既然能長生不老,寡人也能!
寡人要活到她的時代,找到她,把她給寡人的痛苦,全部還給她!
作者:
藍桉
時間:
2012-7-18 10:02
【尾聲二】姍姍來遲
“衛夫人請脈,你去吧。”夏無且撚著鬍鬚,老神在在地坐在禦藥房裡。
趙雅認命地背上藥箱,跟小內侍王冷宮走。
這回是她第一次單獨出診。
衛氏聽說原本很受寵,後來不知怎麼的得罪了秦王,被扔在冷宮。若不是夏無且要培養兒子,衛氏根本不可能得到御醫去看病。
算是她趙雅的實驗小白鼠吧。
她這是第二次穿越了。
那日與趙盤回宮,睡著後竟然穿回去了。當時她懷疑是不是自己精神衰弱了?竟然做了個那麼久的夢,還那麼真。
醒了還心痛,想著趙盤,想哭。
渾渾噩噩過了大半年,然後被老媽安排相親的當天晚上,想著趙盤的點點滴滴,竟然一覺又穿了。
這回,穿來的是她本人。
一張中等偏上路人臉,A杯的兇器。
由於秦法嚴密,她這一穿就成了黑戶。打死賣了都隨人。於是她果斷偷了一戶農家的男裝,也不敢走大路,只挑小道。
哪知發現幾具被盜賊殺害的屍體。
她一個激靈,果真在一個人的身上找到了戶籍證明,和一封信。
來人叫夏尹,是個趙國人,現在家裡發了水患,於是揣了族長的證明信,來咸陽投奔族叔夏無且。
由於夏無且在秦國為官,原本秦趙就勢不兩立,夏無且為家族不容。現在趙國城破在即,家族也十不存一,於是不再計較夏無且的叛逃,反而送子弟去避難,留下希望。
只可惜,幾個兄弟一同逃出趙國,千軍萬馬裡沒死,反倒為躲避入城賦稅,而走小道,結果被盜賊殺死,無一倖免。
趙雅萬幸地頂替了夏尹的身份,入了咸陽。就到處拐彎抹角打聽趙盤的事情。畢竟,她也不敢肯定,自己這回穿的還是《尋秦記》的世界,萬一是真實歷史呢?
只可惜,“趙雅”這個名字對底層的小商小販來說,壓根兒沒聽過。
她又無法認識權貴,正苦逼的時候,御醫夏無且尋了來。
老花眼的夏老頭,正是一輩子全生的女兒,看到夏尹,高興地過繼了她,並且培養她做御醫。
趙雅一邊為自己的兇器太過平而深深悔恨,一邊又想著自己一個女人總不是回事,好歹夏老頭說要把財產權留給自己,是個大餡兒餅。
高興地跟去上班,第一天就遇到了荊軻刺秦王的戲碼。
秦王鬍子濃密,又帶了十二毓通天冠,珠簾垂下,根本瞧不清他的長相。
她也吃不准是不是趙盤,但是,救他是肯定的,於是果斷出手,搶了夏無且的藥箱就砸荊軻。其實歷史上沒有她,夏無且也會砸,只是再遲一些罷了。畢竟荊軻不會殺秦王,臨死的時候不是叫囂自己失敗是因為想留著秦王的命,簽協議麼?
後來,被秦王叫去賞賜了一番,莫名的,趙雅覺得秦王瞧她不順眼。
好吧她也承認,自己觀察的好像有些頻繁了點兒。
再然後就一直沒再見秦王了。
“小御醫請稍等,夫人要梳洗一番。”內侍留下趙雅一個人,自己去了殿內。
趙雅站在遊廊上,感慨萬千,這個地方她也住過。
只是不知道這個世界究竟有沒有趙盤?
不一會兒,衛氏就好了,讓她進去。
衛氏的病其實不嚴重,當然也可能是她剛剛被夏無且帶入門,醫術不精,總之就是看不出大毛病。
於是她開了一副健胃開脾的方子就回去了。
回去了還嘀咕,衛氏這麼好看都能去參加中華小姐了,怎麼給鎖冷宮了。
那邊有宦官來宣旨,說邯鄲城破,大王要親去受降,隨行御醫定了幾個,其中有夏無且和夏尹。
趙雅沒想到運氣這麼好,不過估計也是因為上次砸荊軻,秦王要提拔她。
暮春時節,大軍開拔。
秦王親衛虎賁軍,士氣盎然。前方勝利已來,此刻去受降可謂風光一片。
只是趙雅覺得,秦王對趙國的受降自始自終表現出一種說不清的感覺。
說不重視吧,大王親去,這可獨此一家。韓國破滅的時候,秦王可沒離開咸陽。
要說重視吧,秦王一路上帶著美女戲耍得跟郊遊一般。
看著前方與秦王並騎一騎的美女,趙雅撇撇嘴:“還沒有衛氏好看呢。”
夏無且扇了扇藥爐裡的火,“衛氏美貌是美貌,可就算是在冷宮,那也是大王的女人。你別瞎想。”
趙雅:=,=
夏無且揭開瓦蓋,“差不多了。你去端給大王。”
“爹,這是你熬的,我幹嘛搶你的功勞?”趙雅才不去當電燈泡。雖然不知道秦王到底是不是趙盤,她心裡還是不是滋味。
“傻小子!你才學醫術幾天,根本就沒什麼能力可言。現在趁你救駕有功,大王有心賞識你,你不趁你爹還沒死,撈些功勞,難道還準備等我一蹬腿,被那幫御醫啃得骨頭渣都不剩?”夏無且苦口婆心。
趙雅暗歎果真職場叢林,認命地端了藥去秦王那。
秦王和美女玩騎射,玩得不亦樂乎,一時還不回帳。趙雅只能在帳外端著碗等,這碗可是入嘴的東西,可不能離了手,否則出了點問題,就是他們父子倆人頭落地的事兒了。
好一會,藥都溫了,秦王才大汗淋漓地擁著美人回了帳。
趙雅一看一身戎裝而來的秦王,登時呆愣住了。
他,是趙盤!
絕對是!
肯定!
就算長了鬍鬚,就算長了眼紋,他還是趙盤。
嬴政被美人服侍褪下戎裝,那邊洗澡水也準備了,只等御醫的藥來發汗。天還不是很熱,大汗之時,御醫恐怕大王被風邪入體總是準備良多。
可是,他手伸出,好一會都沒有溫藥入手,便有了怒氣,轉頭看去。
是夏無且的兒子,叫夏尹的。
在無端做了很多夢之後,他派人調查過這個小子。
趙國人,沒什麼稀奇的。
但是他淚眼朦朧地盯著自己,嬴政很是來氣,剛想叱責,但驀地,像是被閃電擊中了心,頹然一跌,幸好扶住了浴桶。
“夏尹!”嬴政感覺自己的聲音在顫抖。
“啊?”趙雅回了神,果然看到秦王的臉是黑的。
她一驚,連忙把藥遞上。
哪知秦王一接藥,便唰地全潑在她臉上,黑乎乎的藥水糊了一臉。
這還不夠,緊接著,那藥碗也被摔在地上,碎了一地。
趙雅一嚇,忽地想起,這秦王就算真是趙盤,可是,這萬一是電視劇的《尋秦記》,並非是有自己存在過的呢?
這個趙盤說不定只認識項少龍,不認識她……
方才的歡喜怯意,一瞬間抽離,她按著苦澀有氣無力,“噗通”跪地,“大王恕罪。”
“哼。”秦王冷哼,不處罰,也不叫她起來,只命其他人退下,留那個美人為他侍浴。
很快,帳內溫度就起來了,男女調笑的聲音不時傳來,隔著簾子,依稀可以見到沐浴的兩人身影憧憧。
趙雅咬著唇,忍著膝蓋越來越麻疼的感覺,心裡越來越不是滋味。
是不是他?
不管是不是他,她只知道自己心像刀絞一樣。吃什麼醋啊!噯——
嬴政揉捏著懷裡的美人,意識卻一直盯著御醫夏尹的方向,見他一直低著頭不知在想什麼,有些惱怒,手裡突然大力。
“啊——大王……”美人輕呼。
“怎麼了?”嬴政聲音陰騖。
美人懼怕,“無,無。只是,御醫是男子,是否……奴家很是害羞……”
“哦?”嬴政嘴角一勾,提高了聲音,“夏尹!”
“啊,臣在!”趙雅懊惱,又走神,肯定又被秦王記上一筆。
哪知簾內傳來一聲低笑,“寡人遇刺,你救駕有功。這美人便賜予你。”
“啊?!”這是趙雅。
“大王!”這是美人。
嬴政很是得意地看夏尹一臉驚愕的抬頭,叱道:“你們想抗旨麼?”
美人一驚,顧不得身體□,慌忙出了浴桶,披了外衣,向跪在地上一臉呆滯的御醫夏尹,一伏,“望御醫憐惜。”
大王的女人還可以賞賜給臣下?是了,現在是先秦。好似楚王的某個寵妃向他告狀,說有將領調戲她。結果反被楚王賜給了那個調戲她的人。
趙雅看著面前強笑但明顯苦淚往肚裡流的美人,她也沒了剛剛的醋意,覺得這美人可憐得很。
不過,收了她,自己豈不是?
對了,大王賞賜的女人,要是不碰,肯定會是欺君!
“大王上次已經上次頗多了,小臣豈敢再貪心。”
嬴政也披了件外袍從裡面出來,一把拉起地上的美人,手伸進她懷裡,捏了一把,笑道:“寡人向來賞罰分明,你多大功勞就有多大賞賜,夏御醫不必忐忑。此美人床榻之上嬌媚非凡,尤其這對酥乳,入手滑膩,卿定然喜愛。”
話都說成這樣了,再推辭,不僅奇怪,而且不識抬舉。趙雅只得硬著頭皮接走了美人。
帶著美人回了自己的帳篷。
令趙雅奇怪的是,這美人一路笑吟吟地,挎著自己胳膊,說這說那,一點都不像剛失戀的。
就算是認命了,也不會這麼高興吧。這古代人心理素質就是杠杠的!
“我爹呢?”帳內沒有夏無且,他那麼大年紀跑哪去了?
“徐福把他叫走了。”路過的一個年輕御醫道。
“哦,謝了。”趙雅道了謝,就把美人扔在帳內。自己去找夏無且。
這個徐福是方士,專門給秦王煉丹的,夏無且摻和什麼?過幾年,徐福騙不下去,自己誆了錢跑霓虹去了,跟他有過交往的都得焚書坑儒。
夏無且這老頭挺好的,可不能被他害了。
天已經黑了,趙雅打聽了夏無且的去向,是在河對岸的空地上,說是秦王要做法招魂,他被徐福拉去幫忙了。
趙雅跑到河岸,看不清對岸,只依稀看到有很多小小的人影,火光闌珊。
小船都被秦王去對岸的時候徵用了。
趙雅一急,也顧不得水冷,找了根繩子拴在河岸的歪脖柳樹上,另一端系在腰上,便跳下水。
水不算太涼,畢竟都暮春初夏了。這溫度喝上瓶燒酒泡冷水浴正好。
她選擇的是最窄的河道,水也不是很急,有些荷葉。
遊了一會,眼看快到對岸了,突然腰上的繩子一緊,人瞬間被往回拽。
誰幹的?!
她一轉頭,還沒看清,便撞進一個寬厚的懷抱。
是男人!
黑乎乎的看不清臉,鬍子很重。
“你是何人?”趙雅質問,自己除了御醫院那幾個,也沒得罪什麼人吧。
再說了泅渡也算不上犯罪,好好來逮自己做什麼?
“你說寡人是何人?”低沉陰騖的聲音,似是從水底潛藏而出的水妖。
趙雅駭了一跳,“大……大王?”
“大王為何,為何在此?”他不是去招魂了麼?
“害怕寡人?你膽子很小?”秦王的聲音很低沉,由於湊得近,氣息噴在臉上,讓人暈暈的。
“呵呵……”她乾笑兩聲,“大王天威,自然臣民懼服。”
“是麼?”嬴政輕笑,他輕佻地伸了食指點了點她胸口,“都女扮男裝欺君了,還敢提懼服?!”
作者:
藍桉
時間:
2012-7-19 09:27
尾聲三:姍姍來遲(下)【ps:無話覺得,這個下,有點畫蛇添足,但大夥不放過我,只能貼上了】
秦王的手指點在胸口,在這草長水冷的的黑夜像是毒蛇的芯子,趙雅一驚,連忙往後退了一步。
卻被腰上的繩子一拉,向前撲進水裡,嗆了口水。
嬴政冷眼看她在水裡撲騰。
嗆了水,趙雅腦子卻清醒了,手慌腳亂地冒出水面,直咳嗽。
秦王既然說了這話,肯定是明確知道自己是女人了。他怎麼知道的?算了沒時間想。
但是,如果他要真追究,大可直接命有司定罪。
那麼他現在一個人,深更半夜的,那麼這是,剛巧碰上還是蓄意的?
現在天還不熱,趙雅穿的不少,加上凶器小,又裹了抹胸,一沾水的曲線畢露是不可能的。那就不可能是碰巧。
只能是蓄意了。
蓄意在這裡守株待兔?
趙雅真覺得不可思議。他吃飽撐的沒事做?獵奇?
不管怎麼說,既然孤身來,就是想私了了?他為什麼想私了?算了這也來不及想。
“大王恕罪。”認罪肯定是要的,不管怎麼說,態度第一位。死鴨子才嘴硬,活鴨子肯定是軟的。但是趙雅盡量離秦王遠一點,直到那繩子繃直,也沒能遠多少。
“恕罪?”嬴政嘴角勾起,眼睛卻陰沉下來,“做錯了事,請寡人恕罪就沒事了?這麼輕巧。寡人難道這麼好說話?”
聽秦王這麼一說,趙雅覺得有些不對勁,突然腰上的繩子一緊,整個人被嗖地扯進對方懷裡,脖子被掐住。
他,他,他想掐死我!趙雅驚恐地白了臉,喉嚨生疼,張著嘴像垂死的魚一般要呼吸。
他來這裡守株待兔,根本就沒別的意思,就是要獵奇,然後殺死我,滿足他殺人的興趣愛好!趙雅死命抓摳撓掐在自己脖子上的大手,腳也亂蹬,嘩嘩的水聲伴著水花。可惜四周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發現。
很快,趙雅腦袋充血,頭開始昏沉,也開始噁心地要伸出舌頭了。突地,掐在脖子上的手鬆開了。
她被猛然涌入的空氣嗆了兩下,才失神地喘息,茫然地想:他不殺我了?還是貓捉老鼠的遊戲?秦王很閑?要耍弄自己這個小人物?
她本有些懷疑是不是趙盤發現了自己,但是一想到自己這個長相,還是個男人打扮,怎麼也不會被認出。更何況她與秦王沒見過幾次面,她自己都不能認出他是不是趙盤,對方就算真是趙盤,又怎麼可能肯定她是誰?
而且,她與趙盤也沒有什麼矛盾啊,怎麼可能會這樣對她?
於是,只能是秦王對一個女扮男裝御醫的針對。
終於回過神,卻見,秦王竟然將她腰上的繩子解了,直接捆在她手上。繩子另一頭本系在樹上,也不知什麼時候被割斷了,扔在水裡。
水流雖然不是很急,水也不算深,只剛剛到脖子,但是黑天瞎地的很容易失足,她才想用繩子拴在樹上定方向。現在秦王把她手捆了,還把樹上的繩子擱了,是做什麼?
她驚恐地看著秦王從一叢高高的蘆葦處拽出一隻小木船,跳了上去,對自己陰笑:“你這麼喜歡這裡,就好好呆著吧。”
什麼?
趙雅看著秦王劃著小木船離去,傻了眼。
對岸的招魂法場也很快黑了,但是那些人卻沒有渡河回來。趙雅伸手不見五指,抬頭看天,一絲星星也沒有,月亮被烏雲罩住,透不出光來。
她狠狠在心裡把秦王罵了一通。
也不敢亂走動。既然有水草蘆葦荷葉,河底濕泥很厚的,很滑。一不小心就會跌倒。手又被捆著,根本沒有平衡,要是真跌了,八成爬都爬不起來,要淹死在這裡。
是不是,秦王覺得自己女扮男裝做了官,算是一大醜聞,所以想在這裡把自己殺了來個一了百了?
趙雅也不管這推論是否合理,卻是越想越覺得秦王真不是東西!明刀明槍不來,專來暗的!
隨著入夜,時間越久,水越冷。趙雅也泡了好久,被凍得直打噴嚏,哆嗦了好幾下。
終於把那截繩子拴在河中間一塊凸起的石頭上,才稍稍松了氣,在石塊上磨繩子。
河裡的石頭都被水衝刷的很圓潤,趙雅磨石頭很不上勁,磨了很久,手才脫了束縛。
這時,她已經動的感覺血液都要凝固了,冷風一吹,直打擺子。
拽著繩子,她活動活動手腳,游了一圈,才感覺好了些。
跑了很久皮膚也皺了,得快些上岸,總不能一晚上泡水裡。
一時分辨不清方向,趙雅咬咬脣,解下腰間的玉佩,拼一次。玉佩只有一塊,扔出去,若是方向不對,扔進水裡,就會發出聲音。
玉佩一扔出去,卻是破碎的刺耳聲,趙雅大喜,河邊是沙地,定是扔到陸地上了,那自己順著這方向游過去,就能著陸。
為防游錯方向,回不來,她又脫了濕淋淋的外衣,撕成布條,加上長長的腰帶,幾下一系,連接上一頭拴著石頭的繩子,再次拴在腰上。奮力往玉佩破碎的方向游去。
運氣很好,趙雅游上了岸,雖被冷風吹得渾身發抖,也有劫後餘生的喜悅,解開繩子。
她不知這個時候該自己逃命,還是告訴一下夏老頭。
秦王知道自己女扮男裝,自己是不可能就這麼大搖大擺再名目張膽當夏尹了。也連累了夏老頭一家。
唉——
她抱著胳膊,聽牙齒凍得打顫,找避風的地方。
走了很久,不知道是走直線,還是繞圈,像瞎子一般。不過也沒找到避風的地方。趙雅肯定自己現在披頭散髮,一身濕,臉青脣黑,像個水鬼。
隱隱地看到有燈火,一點一點的。
趙雅也顧不得了,這樣下去,不到天亮,她得凍死!
別以為暮春凍死不了人啊,她可是記得報紙上有登過“六月天凍死一老頭”的新聞,何況現在還是四月底。她又不是常凱申那種十二月份穿睡衣爬驪山的體格。
她弓著腰,打著哆嗦,一路小跑。
到了燈火處,卻一個人也看不見。
只有一面白布上,隱隱有一個女子垂首而坐的剪影。
這身影很是眼熟。
趙雅愣住了,她呆呆地站在那。看那女子,輕輕站起,輕嘆,踱來踱去,媚眼張望……
那女子單薄的身子,弱不勝衣,寬大的禪衣似是被風吹起,飄渺虛無。側著身子走過來,惶惶然……
四周煙霧繚繞,趙雅眼睛漸漸模糊了。
突然聽到有腳步聲靠近。
她轉頭,撞見了那熟悉的身影。
“是邪,非邪?立而望之,偏何姍姍其來遲。”他靜靜立著,仰頭,幽幽看著白布上朦朧而來的身影。
是你嗎?
還是不是?
我站在這裡,望著你。
可是,你為什麼偏偏來得這麼慢呢?
趙雅鼻子一酸,淚便涌了出來。
這就是招魂嗎?
這些年,他一直惦記著自己。
她哇地一聲,衝上前,撲進嬴政的懷裡,嚎啕大哭。
她差點以為自己再也見不到他了。
她差點以為……
嬴政的身體僵了一下,接著用力地抱緊她,低頭狠狠咬了她的脖子。
趙雅還哭得稀裡嘩啦,被這一咬,一疼,淚眼朦朧地疑惑抬頭。
嬴政本強提起的怒火,對上她一雙傻了吧唧的眼眸,一下子破功,輕吐了口氣。
“你不是說徐福是騙子麼?怎麼他一招魂,你就回來了?你回來做什麼?你不是走了麼?”
趙雅雖被感動到了,但是,還是抿了哭腫的嘴,“他就是騙子,弄了個皮影戲忽悠你個土包子……唔——”
趙雅剛說一句話,便被吻住了,她昏昏地想,自己活像個水鬼,他都能下得了嘴,這心理素質!
嬴政吻得很急促,像是在攻城略地,趙雅嘴巴裡被吻得麻麻的,癢癢的,很快什麼都想不起。突然身子一輕,卻是被打橫抱起。
她驚了一下,這,這,也太快了吧!
剛見面就……她還沒準備好!
“唔——唔——”叫了兩聲,鯉魚打挺一下,沒有用,反而被懲罰似地咬了舌頭。
嬴政抱著她走進了幕帳,將她放在榻上,便壓了上去。
趙雅也發現了,這幕帳內同樣還是沒有人。
她這時全明白了!他早認出自己了,今晚的守株待兔,根本就是引自己來!
“你又耍我!”她抬腿要踢他,卻被嬴政一膝蓋壓住。
“耍你?你呢?上次走了,又回來做什麼?”嬴政一把扯開她濕淋淋的腰帶。
“我,我不知道怎麼就突然回家了。然後我想你,又不知怎麼了,又回來了。”趙雅覺得自己挺無辜的,又不是她想穿越就穿越的,莫名其妙的來回串。
“你!”這番說辭,倒叫嬴政一絲怒氣都變成了漿糊,又好氣又好笑,埋首再次吻住她,在她耳邊呢喃:“算你識相!”
以下省略2000字……
作者:
oOprinceOo
時間:
2014-7-29 20:08
痾。。。
為毛看完後一股無力感湧上心頭?!
alright~~總之我終於看完了~~~
作者:
margol
時間:
2014-8-12 21:51
尋秦記的同人好少見喔
現在想到尋秦記只剩下「虎軀一震」了
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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