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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轉貼] 《(吸血鬼騎士)再次降臨》作者：蒔錦顏 【完結+番外】 [打印本頁]
作者: - TiRaFiouS -    時間: 2012-10-12 23:34     標題: 《(吸血鬼騎士)再次降臨》作者：蒔錦顏 【完結+番外】

文案

我將甦醒於曉霧彌漫的曠野
撥開混沌的初始，再次降臨人間
手持血薔薇的少年，當我再次降臨人間
就讓我映滿星雪的蒼眸，闔於你冰冷的指間。

一句話文案：這就是個玖蘭家的初代女王復甦並和小輩們鬥智鬥勇的故事。


內容標籤：少女漫 女強 情有獨鐘

搜索關鍵字：主角：玖蘭檀音 ? 配角：玖蘭樞，錐生零，迦藍，一條拓麻，玖蘭優姬（黑主優姬）…… ? 其它：吸血鬼騎士
作者: - TiRaFiouS -    時間: 2012-10-12 23:35

☆、·Ⅰ·

　　·I dreamed towards break of day,the clod blown spray in my nostril·
　　(我一直夢著，到了拂曉時分，鼻息中霧氣冰冷。)
　　
　　夢境裡是無盡的光輝。
　　
　　金色的光輝。
　　
　　她不知道自己已經睡了多久了，也不知道此時身處何處。不知道何時能夠脫離，也不知道，在有這些意識之前的自己，是什麼……東西。
　　
　　最開始的記憶是一片紅與白……
　　
　　醇紅似血，純白如雪。
　　
　　然而卻沒有更多，大腦內空空如也，像是被封存了所有的記憶——包括能力！
　　
　　她一動不動，閉闔雙眼。可卻仿佛有了內視之眼般能夠清楚地看見周身所有。自己仿佛被囚禁在狹小的籠裡，四方形的空間，如夢般迷幻。看不見的結界，其上布滿了咒文與封印。
　　
　　四下，空空如也。唯有那永恆不滅般的金芒，灼傷著她眼斂下的雙眸……
　　
　　不知又過了多久。
　　
　　第一次悸動來源於血脈的呼喚。她迷霧般混沌空曠的大腦裡，出現了一副畫面。
　　
　　夜下的囚塔，陰暗無人的地牢裡。痛苦的喘息，被縛在鐵鏈上掙動的雙手。少年的背後是銀綠光芒的封印紋章，那熟悉的圖案與他頸間血色的紋路如出一轍。
　　
　　白色單薄的襯衣沾染上了掙扎撞擊後流下的斑斑血跡，銀色短發的少年，雙手環抱雙肩，尖銳的指尖刺入臂膀。他的瞳眸已然泛起艷紅的血光，當那個人站在他面前時，如喃喃自語般的字眼從他口中斷斷續續地迸出：“……優、優姬……”
　　
　　白色制服的少年靜靜地佇立在銀發少年面前，看著他痛苦地掙扎、低吼，眼神始終冷靜清明。
　　
　　“真令人吃驚……居然還保有自我意識。那麼……”
　　
　　那個人……那個人……如此熟悉！她不應該忘記……
　　
　　他緩緩地蹲在用背後撞擊墻壁的少年面前，咬破自己的掌心。舉起緩緩流淌著珍貴血液的手掌放到銀發少年面前。
　　
　　那一霎那間，銀發少年的渴血癥狀更加劇烈了。他揮開眼前的手，卻無力阻止對方接下來的舉動。
　　
　　白色制服的深慄發色的俊美少年，伸出一隻手將銀發少年的腦袋擱置自己的頸間。
　　
　　“……在我體內流淌的純血，能夠延長你的命，阻止你發狂。”
　　
　　“……不是為了你，不是為了你哦！是為了，優姬……”
　　
　　所以……“吸吧。”
　　
　　銀發少年艱難地聽清了這說給他聽的話，理智與強烈渴血的痛苦在做最後的對抗。終於……
　　
　　她聽到了尖牙刺入皮膚的聲音……
　　
　　是什麼，可以讓純血之君就這樣輕易地獻出了自己最寶貴最不得容人褻瀆的血液？優、姬麼？那是誰？
　　
　　即使她不是那個正在埋首吸食的少年，也聽到了那潛藏在純血之君體內的一聲聲或隱秘或沉痛，仿佛亙古不變的呼喚——
　　
　　“優姬，優姬，優姬……”
　　
　　一陣尖銳的疼痛瞬間劃過心臟。她忍不住蹙起眉，究竟為什麼？從來沒有過任何情緒的內心，在此刻竟然起了如此強烈的反應！
　　
　　探尋的意識一旦啟動，便意味著自我解放的開始。
　　
　　依然是無法睜開的雙眼。但她卻清楚地感覺到自己身上暴漲出一片白光。囚禁的牢籠開始震盪，金色的咒印急速地逆向旋轉。這是，解封的第一步驟。
　　
　　宛如在冰上燃燒的蒼白色火焰籠罩住四方的空間，她無意識地捏緊了身側的手指。
　　
　　“■啷……”一陣金屬落地的聲音在她的腦海中響起，若是仔細觀察，會發現透明結界上的咒文少了最外的一層。
　　
　　仿佛耗盡了積蓄一時的力量一般，她驟然感到一陣昏厥的睡意。於是，無人的空間再度恢復了寂靜。
　　
　　那之後又過了很久……
　　
　　第二次悸動依然來自血液的啟示。
　　
　　漫天飄飛的白雪中，高大巍峨又孤獨聳立的塔樓前，他抱著懷中的少女，喂給她自己手腕間的血液。
　　
　　那一刻，仿佛連他們所處的大地上空都染上了刻骨的悲戚。
　　
　　少女的形貌瞬間改變，連同那身軀之下的，劃分人類與異類的血液。
　　
　　呵，純血種啊……
　　
　　她遙遙觀望著那一個雪夜下上演的情形，如神?俯瞰眾生，她的視線下沒有秘密可藏！但是……她卻看不到的吧，那個名叫優姬的少女，她看得到，緊緊抱她在懷的慄發少年眼底纏繞的疲憊與懷戀的沉哀麼？看得到，那銀發少年深至靈魂的絕望和疼痛麼？！
　　
　　為什麼……為什麼，不管你們如何選擇，都要這樣哀傷？
　　
　　樞……玖蘭、樞，怎麼會忘記這個人呢……她空白的大腦裡，第一次憶起的東西，就是他的名字麼？！
　　
　　心裡忽然有了一小點憤怒，卻不知道為何！她凝聚起精神力試圖衝破束縛，這一次迸發出了更加耀眼的白光。
　　
　　幽藍色的能量體在結界表面游走，發出駭人的聲響。不一會兒，周身的壓迫感減輕了許多。她嘗試著動了動身子，卻引起渾身的疼痛。灼燒一般的疼痛……
　　
　　透明結界上此刻已是空無一物，那些符咒封紋皆被破壞得一干二淨！於是，只差最後一道封印了。
　　
　　她沒想到，第三次悸動來得這樣快，同時也這樣地令自己痛徹心扉。
　　
　　那個守護了三千多年的人，如此毫不愛惜地用一把■亮的武士刀貫穿自己的手掌。緊貼著那個渾身充斥著猙獰傷痕的、散髮邪惡氣息的男人的胸口，汨汨流淌的深紅血液，治愈了對方的所有傷痕。
　　
　　他說：“好好領受吧，李土。這是你不擇手段渴望得到的，最為濃厚的玖蘭之血……”
　　
　　這到底都是怎麼回事？為什麼總讓她看到這些？快些讓她清醒吧！再不要為這些莫名出現在眼前的景象迷惑不解，再不要為那個人的流血而悲痛惋惜，她可不是能隨便被左右影響的人啊！
　　這一次，讓她徹底解脫吧！
　　
　　沒有徵兆地，透明的結界消失了！就在她心中吶喊的瞬間，困住她不知多久了的結界消失，似乎沒有引起多大的反應！只是她並不知道，在結界消失的時候，她所處的地方周圍萬物俱寂，再沒有半點活物的氣息……
　　
　　緩緩地睜開了眼，她靜靜地望著視線上方的一切。
　　
　　這裡像是一處冰湖的湖底。她被凍在湖底的冰層裡，幽綠而冰寒徹骨的湖水，隱隱綽綽地倒映出了外面的世界。
　　
　　那雙蒼瞳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這處無人的山谷裡的冰湖、冷杉、淨雪，如此寂靜，如此冷清。然而，她卻為這樣冰天雪地中的世界緩緩地露出了一個微笑……
　　
　　她好整以暇地小憩了一會兒，然後無聲地動了動嘴脣。周身十釐米厚的冰層被無形的刀鋒整齊地切開，那一人高的冰坨霎時脫離了原本的群體，在無形的托力下緩緩上升。湖底的水草因著水流的異動而被齊刷刷地分向兩邊。結著薄冰的湖面驟然裂開了無數大大小小的冰紋。
　　
　　“轟”地一聲，嵌著少女的巨大冰坨從水中懸浮至湖面上空。
　　
　　接著，冰坨被白光炸成了無數的碎片，星星點點的冰晶重新落回湖裡。她懸浮在半空中，環視著這拂曉時分的曠野，極低的溫度刺激著她的神經。
　　
　　縱然是從不怕冷的體質，也感覺到了微微寒意呢！她舉起自己的雙手蓋在眼前，雙眸闔上的瞬間，許多東西迅疾如電地閃進了她的腦海里。
　　
　　久久地，她放下雙手。仰望著清晨霧濛濛的天空，張開口無聲地舒嘯……
　　
　　啊……她回來了！有著初代血族身份的，號稱東方的“夜之魔女”莉莉絲的玖蘭檀音，昏睡了二十個世紀的玖蘭檀音，回歸世間！                          
作者有話要說：發新文~~~請多支持！！
（我這個囧人就愛選這樣的時刻發如此正經的文章………………）




☆、·Ⅱ·

　　冰湖不遠處，高高的冷杉樹上。檀音坐在樹頂端的枝椏上，眺望著遠方空闊的景象，沉默地兀自凝神。伸手觸摸粗糙的褐色的樹幹，她蒼色的眼眸在此刻氤氳起霓虹色的霧光，透視了這棵杉樹的年輪，她微微一愣。這裡，並不是當年自己躺下沉眠的地方。
　　
　　這棵杉樹的年齡最多不過百餘年，而在她沉睡的兩千多年裡，是什麼人在之後的幾百年裡移動了自己的身軀，並給自己加了那些的封印？
　　
　　忽而有輕輕的風起，吹散了這片樹林裡死一般的寂靜。待低矮的灌木叢恢復了平靜，檀音輕輕地笑了一聲：“不打算出來麼？各位……”
　　
　　輕鬆淡然的語氣裡包含了不自知的強大氣勢，是以她話音剛落，便有三四個深色的身影閃現在灌木叢邊。
　　
　　她冷冷地俯視著這幾個暗色的身影，看著他們畢恭畢敬地屈膝行禮。
　　
　　“吾主檀音大人，最尊貴的初代血族大人，請寬恕我們的失禮……”
　　
　　“……”檀音冷淡地沉默著，然後吐出一個詞來，“元老院麼？”
　　
　　元老院的Level B們保持著低頭的姿勢面面廝覷。那位大人太過於簡短平靜的話語令他們無法猜測其心思，或許這一次元老院派給他們的，是相當棘手的任務呢！
　　
　　久久地沉默，終於，為首的那個金髮男人開口道：“……得聞您復甦的喜訊，吾等皆欣喜萬分！為避免您長久沉眠後的復甦所造成的不便，元老院特派吾等在此恭候迎接！請檀音大人隨吾等移駕元老院。”
　　
　　檀音安靜地聽完對方的解釋，淡淡地“哦”了一聲，“那麼，元老院如何得知我的蹤跡和甦醒時間？我記得當年並沒有透露過自己的行蹤……”還有，連她自己都不確定的復甦時間，元老院怎麼能預先得知還派人前來？
　　
　　金髮男人退了一步，說：“這……請恕屬下的無知。吾等皆是奉命行事，並不了解高層們的意向。另外……其實屬下也並不確定您的甦醒時刻，因為在這裡……我們至少已經呆了將近一個月了……”
　　
　　“這樣麼……”不置可否的應答，昭顯著她的漫不經心。“那麼，是要帶我回元老院了？”
　　
　　“……是！請您——”欣喜於純血君大人的不反對態度，金髮男人的話音未落，便詫異地瞪大了眼。
　　
　　在那電光石火之間，一個快得即便是吸血鬼的視力都難以捕捉的身影掠過他的身側，“呼”地一陣風過，原本應該站著女王大人的冷杉枝頭剎然間空無一人。
　　
　　屬下們一陣低呼，“這是……檀音大人，請等等！！”
　　
　　而此刻的玖蘭檀音，早已疾馳在了幾十公里以外。她的手中握著幾縷金色的發絲，是方才經過那個男人身邊順手取下的！讀取了他的所有記憶後，微微一用力，發絲瞬間化為金色的粉末，在急速的風中飄飛湮滅。
　　
　　玖蘭檀音不習慣從別人那裡聽來真相，她一般，都是直接用看的！所以，元老院呵，她會以自己的方式進行“拜見”的。
　　
　　與此同時，不管是留守元老院的高級吸血鬼貴族，還是在黑主學園準備背水一戰的所有吸血鬼貴族，還是在地牢裡做最後的掙扎的錐生零，甚至包括當世僅有的幾位純血種……他們都不由自主地向同一個方向投去眼光，或不可置信，或欣喜萬分，或震驚不已，或沉黯難明……
　　
　　是的，他們都感受到了，那種無可匹敵的力量，那種獨特無二的氣息，縱千萬里亦能清楚地感受到——是真正的血之女王的魄力！
　　
　　“我說……你們感受到了嗎？我簡直不敢相信……”
　　
　　“天，這種威懾一切的魄力，從來沒有過的感覺……難道真的是？”
　　
　　“嗯，多半沒有錯了。是她，是她……回來了！”
　　
　　玖蘭家的始祖之一，當年的始祖玖蘭樞的親生妹妹，在兩千年前的氏族之戰中驟然消隱的玖蘭檀音，有著東方的“夜之魔女”莉莉絲之稱的玖蘭檀音，再度降臨世間！
　　
　　******
　　
　　“……呵，是你麼？檀音……”身著深色長大衣的深慄發色男子，有著蠱惑人心的暗紅瞳眸和奇跡一般的美貌。他緩緩地走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忽而抬起頭望向天幕西側的那一輪如血般的夕陽。
　　
　　燃燒著金紅的光芒，將那半邊天都染上了艷麗無比的紅光。如此的壯美……
　　
　　黃昏了，日夜交替的時刻，你已經在那裡等著了麼？！
　　
　　******
　　
　　“恭迎吾主，尊貴的檀音大人！能夠如此稱呼您的名號是我畢生的榮幸……”
　　
　　她靜靜地抬眸，凝視著眼前深深地彎腰，金髮金須的魁梧老者。走上前去，毫無預示地一個托扶，使裹在黑風衣裡的老者直起身子。
　　
　　那一個瞬間，一條麻遠感受到了一股奇異的電流竄過大腦，倏忽一下便無影無蹤。那種感覺，令老謀深算，閱歷無數的他都有點不安……這就是，無可比擬的，初代血族的強大麼？！
　　
　　而檀音，依舊靜靜地盯視著面前面色微變的老者，波瀾不驚的神情再度令對方的臉色一變再變。
　　
　　一條麻遠，一條家現任族長。在人類世界的商貿交易場所裡，是他一手創建了一條集團——一個無人不知的著名企業；在黑暗的世界裡，他是吸血鬼貴族的一族之長，別名“一翁”。元老院赫赫有名的最古老的貴族之一。
　　
　　檀音眸光微動，大量的信息隨著方才的接觸涌入她的腦海里，但是也並非全部。很顯然的，讀取的對象越強大，除了那些客觀存在的個人信息與事件之外，所能得知的對方的主觀情緒和心理活動就越少。但是……鑒於眼前這人尚不知曉她的能力並且沒來得及防備，關於他那些骯髒險惡的私慾，她已經大致了解了。
　　最古老的貴族麼？是不是因為有著這樣自命不凡的心理在作祟，才敢把算盤打到了他們玖蘭家的頭上？！
　　
　　檀音不動聲色，淡淡地開口道：“元老院的‘一翁’，果然名不虛傳吶……”
　　
　　“您過獎了。檀音大人您才是風采依舊，不減當年！”一條麻遠用更加恭敬謙遜的語氣讚美道。
　　
　　檀音彎了彎嘴角，回以一個矜持的微笑。冰雪般絕美的容顏，罕見的蒼色眼瞳波光流轉，那剎然綻放出的攝人心魄的美，縱然是老謀深算閱人無數的一條麻遠，也為之一怔。
　　
　　這樣的魔性之美啊，應當說真不愧是玖蘭檀音嗎？
　　
　　“那麼……一翁，在那個人到來之前，想好如何謝罪了麼？！”                        
作者有話要說：新文，大概，有望，隔日更新之~~~




☆、·Ⅲ·

　　“那麼……一翁，在那個人到來之前，想好如何謝罪了麼？！”
　　
　　一條麻遠渾身一震，有一種在這個少女面前什麼都沒法隱藏的直覺。他掩飾地笑了兩聲，說道：“檀音大人，我不是很明白……您的意思！”
　　
　　“哦，那你很快就會明白的……說實話，我覺得這幾千年來，元老院的發展實在不容易呢！如今馬上就要被毀於一旦了，你還是，再多看兩眼吧！”
　　
　　“……檀音大人，你——”一條麻遠驚愕，然後快速地冷靜下來。“呵呵呵……即使是開玩笑，也請您不要小瞧了元老院的實力。”
　　
　　“嗯，那麼拉攏我也是增加元老院實力的途徑之一了？！”毫不在意地點破對方小心翼翼藏著的心思，雖然這種心思只要是明眼人就能了解的！
　　
　　但關鍵的不是這份心思被察覺，而是在察覺之後，純血之君的表現。如此毫不在意地點破，是說明對方根本無意於此吧！也就是說……他‘一翁’剛才竟被這個看似纖弱的少女無聲無息地看笑話了？！
　　一條麻遠覺得自己作為一名貴族的尊嚴被侵犯了——即使對方是比他更高等級、更有資格被稱作貴族中的貴族的玖蘭檀音！
　　
　　他按捺下惱羞成怒的情緒，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不再假裝畢恭畢敬的樣子，一條麻遠冷冷地說：“真不愧是檀音大人，不管對什麼事情都了然於心……但是，也僅僅止步於‘了然於心’了，您，難道能阻止得了嗎？”
　　
　　檀音不答，自顧自地靜靜說道：“千年以前的血族帝制專權在百年後被所謂的元老院逐步取代，所謂的純血之君，也由真正意義上的王者轉變為血族的精神領袖——雖然他們依舊強大非凡！但是……實權什麼的，早已旁落至二等吸血鬼、也就是你們這些Level B們的手中。”
　　
　　“你覺得……玖蘭樞那樣的男人，在羽翼終於豐滿的時刻，面對這樣的局勢，他會怎麼做呢？”
　　
　　說最後一句話時，她抬起頭直視著一條麻遠，蒼色的雙眸中仿佛有撥不開的霧氣，令人無從察覺她的內心。
　　
　　縱然吸血鬼是不會流汗的生物，一條麻遠此時也感覺到了背後驚起的薄薄一層冷汗。少女的氣場太強大了，他對她的話幾乎是無條件無意識地信服。這，太可怕了……
　　
　　元老院手握重權的一翁，不管是暗世界還是外面的人世都赫赫有名的一條麻遠，竟然會被壓製到這種地步！
　　
　　即便是和對方同血同脈的玖蘭樞大人，也從來沒有這樣肆無忌憚地對待自己過。這是不是說明，這位同姓玖蘭的女王大人，真的強大到了無需周旋、無需容忍、只憑著自己就能達到所有目的的程度？！
　　
　　檀音垂下了眼睫，感受到一條麻遠的內心的震動，她淺淺一笑。
　　
　　可沒有這麼簡單呢！她要阻止的，不僅僅是元老院而已啊！還有那個，帝王一樣、深沉詭譎的男人……
　　
　　“……檀音大人！”逐漸冷靜下來的一條麻遠把目光投注在眼前嬌小美麗的少女身上。現在看來，尚且能夠心平氣和地在這裡交談的玖蘭檀音，是元老院最大的籌碼和最後的希望了。
　　
　　他故意試探露出一個驚愕悲愴的表情，低下頭說道：“——這麼說來，元老院、將無法輓回了嗎？”
　　
　　“不必試探，一翁。”檀音沉靜地說道，面容不改半分神色。“玖蘭樞必然要將你們毀滅——作為曾經將他脅迫和利用的代價！當然，還有一個理由，你們，竟然用了那個男人！難道不知道，那個男人的目標，是玖蘭樞最珍惜愛重的存在麼？”
　　
　　“所有人都是棋子，所有人他都不會真正在乎，唯有那個女孩……相信我，他為了保護那個女孩，為了給她一片自由無慮的天空，他什麼事都會做得出來！”
　　
　　看著月光下的少女微微仰起頭，兀自喃喃低語。不知為何，一條麻遠似乎從那平靜敘述的語氣裡，聽出了些許難以察覺的難過。
　　
　　他斟酌著，說：“即便如此，至少……您還是會站在他一邊的，是麼？”
　　
　　檀音默了默，徐徐說道：“這一點無須你多問。你只要明白一件事就行，那就是……元老院，必將名存實亡。”
　　
　　一條麻遠再度震驚，他實在不能摸清這位大人心中所想！不管她說多少句話，不管自己從她的上一句話中聽出了什麼，她的下一句話總能將他稍微放鬆的心緒再度打下十八層地獄。現在他已經不能再猜測了……這位玖蘭檀音大人，她到底，有著什麼樣的打算？
　　
　　“‘元老院’一定會被毀滅，姑且作為對他的一個交待。而我，確實，是來幫助你們的！幫助，不再是元老院成員的你們……”震懾的效果已經達到了，於是檀音緩緩地說出了自己的目的，帶起了一縷清淨如蓮般的笑意。
　　
　　******
　　
　　黑主學園裡，那一場只能掩藏在黑暗之下的戰爭已然打響。
　　
　　夕暮之下，晚色黃昏。
　　
　　那如潮水般涌來的血色殺機，那一道道疾馳而過的暗色身影，交織著冰凌火光還有漫天飛舞的暗器，驚起了林子裡棲息在高處的鳥兒。
　　
　　暫時擊退了又一批被玖蘭李土的復生而吸引來的低等級吸血鬼們，優姬和藍堂等人快速向學園大門處跑去。那裡，匯集著大量的獵人協會暗中飼養著的Level E們……
　　
　　如螻蟻般龐大的數量，如毒蝎般匍匐於地、伺機躍起襲擊。僅靠夜刈十牙一人阻擋，終究是太過勉強了！
　　
　　他打完了最後一顆子彈，準備放棄這樣的遠程攻擊時，身後傳來了幾道急切的腳步聲。接著眼前的野獸般的存在們或被冰凌碾成碎末，或被阻擋在了熊熊大火之外。
　　
　　優姬扶起了脫力的夜刈，正當他們交談之時，又有三道身影自那大火的一邊高高躍起。刀光一閃，那三隻Level E頓時被腰斬。
　　
　　快如閃電的身影擋在了優姬等人的前面。黑主灰閻冷靜地將學園的安全交代給他們，躍起擊碎了高大的石塑大門，將危難阻隔在了廢墟的另一邊。
　　
　　優姬失聲大喊，繼而鎮靜下來說：“……都是為了，保護這個學園。”
　　
　　“我們走吧，去見玖蘭李土！”
　　
　　與此同時，獨自一人靜靜地到達了元老院的建築之外的玖蘭樞，那副沉穩強大，鎮定優雅的面容忽地微微一震。
　　
　　死寂……空盪蕩的死寂。
　　
　　高大聳立的建築物，暗沉沉地沒有半點亮光；撲面而來的空氣裡，沒有半點屬於活物的氣息！
　　
　　此刻明月緩緩上升，於重重樹影間，散落斑駁的、柔和的輝光。
　　
　　月涼如水……玖蘭樞似是猛地意識到什麼，他臉色微變，急速地回頭，沿來時路趕回去。隨風翻飛的長大衣的衣角在他身後掀起了一抹森冷的弧度……
　　
　　******
　　
　　一路上盡是表情渙散，失去心智、癱倒在地的吸血鬼們，他們急速地奔跑著。
　　
　　優姬拉開了那扇通向露天迴廊的木門。
　　
　　勁風攜著血腥之氣席捲而來，優姬以及夜間部的幾位紛紛抬手擋在面前。待勁風微歇，映入眼簾的，是相互交纏的身影。三三兩兩的男男女女埋首對方頸間，斑斑血跡赫然其上。
　　
　　如此淫|靡頹廢，昭示著那黑暗中的罪惡。
　　
　　高坐在匐倒著的、傾斜著的、散亂著的吸血鬼堆上端的玖蘭李土，一舔脣畔暈染開來的血跡，緩緩地露出一個惡意十足的笑。
　　
　　“我等你很久了，樹裡……”




☆、·Ⅳ·

　　月夜下的塔樓，塔樓間的通道。
　　
　　高而空曠的平台上空卷過一陣又一陣泛著奇特氣息的涼風，暗沉沉的氣氛中，玖蘭李土邪肆地笑著，身影快得讓人難以捕捉，上前從後面一把抱住了優姬。
　　
　　夜間部的幾位貴族少年少女們被純血君特有的能力定在原地，眼睜睜地看著收到李土指示的吸血鬼們行屍走肉一般地上前來團住自己，露出鋒利的獠牙。
　　
　　優姬難以忍受地一次又一次嘗試拔出狩獵女神，終於在李土舔舐著她的脖頸，張開嘴伸長白森森的獠牙之時，回身抽出了一直不肯合作的鐵棍。
　　
　　霎時間，銀藍色的光芒暴漲，優姬喘息著後退，眼神堅定地說著：“我是學院的守護者，我要保護這個學園，不僅是日間部的學生，夜間部的學生也由我來保護。”
　　
　　李土捂著被砍傷的肩膀，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愈合。他玩味地說：“……這才是我的樹裡，不，樹裡的女兒……”
　　
　　優姬一個回身，對著那群靠近藍堂英等人的吸血鬼大聲喝道：“你們還不快放開他們！”
　　
　　吸血鬼們露出驚恐的神色，緩緩地後退了幾步。
　　
　　然而下一個瞬間，優姬就被地底竄出的血藤縛住了雙手雙腳，驚慌而痛苦地大聲叫著。
　　
　　李土滿意地一笑，藍堂神色一緊，大喊一聲“不要”就想衝上前去，卻被李土悠閒地一血鞭打了回來。
　　
　　李土俯在優姬頸間輕聲耳語，冰冷邪惡又包含著某種誘惑，優姬掙扎得更加厲害了！正當此時，一聲槍響自背後傳來。
　　
　　李土感到背後一涼一痛，然後渾身顫抖著轉過頭，咬著牙看向那個持槍而立的少年。
　　
　　優姬回頭，說：“零……”
　　
　　少年白色的襯衣還沾著幾絲血跡，眼神凌厲如刀，微微喘息地說：“不要用你那髒手碰她……”
　　
　　他是吞噬了孿生弟弟重生的怪物，他人類的身體內包含有三個純血種的血液，他取回了最強大吸血鬼獵人的力量，於是必然的，身體超負荷了。
　　
　　錐生零雙目泛起了妖艷的紅光，左上臂猛地不正常隆起。難以言喻的痛苦瞬間席捲全身，他無法自抑地痛呼出來。血薔薇手槍掉落在地上，他用持槍的那一隻手緊緊扼住另一邊手臂，卻無法阻止那經絡明顯的腫塊越漲越大。
　　
　　“力量達到極限了麼？”
　　
　　“這樣，不好了……”
　　
　　優姬只能惶恐無助地盯著他，叫著他的名字，卻不知道應該怎麼辦才好。
　　
　　錐生零抑制不住全身的力量，低吼著甩動那隻變異得越來越不像正常人肢體的手臂。“轟”地一聲，勁風肆虐，那種容納不下而四處流竄的力量隨之迸發。
　　
　　藍堂上前一把抱住優姬撲倒在地，周圍人紛紛舉袖抵擋這股刮得人臉生疼的罡風。
　　
　　錐生零掙扎著站起身來，痛苦地眯著眼斷斷續續請求道：“——優、姬，用狩獵女神砍我……”
　　
　　優姬一驚，後退一步，“零……”
　　
　　“可是，狩獵女神是……”她還在猶豫著。
　　
　　錐生零還想再說些什麼，卻在這一剎那間，一道利落的白影破空而來。
　　
　　“嗖”地一下，那快如流星一般的東西精準地扎進了零腫脹變異的手臂中。
　　
　　水滴形的白水晶墜子，尖的一頭已然沒入錐生零的手臂，露出的部分濺上了幾滴鮮紅的血液，柔和的白映襯艷麗的紅，別樣的妖異鬼魅。白水晶墜子嵌在一條精緻小巧的銀鏈一端，眾人順著銀鏈伸長的方向看去，只見這仿佛可以無限伸長的銀鏈的另一端隱入了平台一邊塔樓樓頂的暗處。
　　月下那流竄著華美銀光的鏈子，就那麼靜靜地橫在了眾人眼見。
　　
　　“是誰？”短暫地停頓了一會兒後，好幾個人異口同聲地問道。
　　
　　是什麼人？一點氣息都不曾給人察覺，出手時迅如閃電，得手後又歸於沉寂。是什麼人，竟然讓在場的那麼多人都毫無察覺？
　　
　　久久的寂定之後，一個極清極靜的聲音緩緩響起，自眾人之上，如凌駕萬物的主宰者。
　　
　　“你還在傻愣什麼？等著渾身的力量流光嗎？”
　　
　　夜空中的月亮似乎也在為之照明一般，地面上緩緩移動的影子越拉越長，越來越清晰。眾人抬頭仰望，只見塔樓頂部站立著一個背光的纖細身影。
　　
　　看不清她的樣貌看不清她的表情，他們只能看到，一身簡單素雅的墨綠色裙裝少女，烏木般泛著光澤的長髮松鬆軟軟地在發尾打著旋兒，在夜風的吹拂下有一下沒一下地飄動著。只能隱約看清的小巧臉型，有著最精緻最完美的輪廓。
　　
　　他們看不清她的神情，卻能感受到她身上開始散髮出的獨一無二的、強勁凜冽的氣場。於是他們不可置信地驚呼了一聲。
　　
　　“——啊，這種氣場這種力量，怎麼會……”
　　
　　“是純血之君大人麼？從來沒有見過的純血種。”
　　
　　玖蘭李土在他人看不到的地方掩飾著自己的震驚，他一手捂著臉笑道：“……是您啊！歡迎，歡迎……在我的重生之日上，竟然能見到您，實在是，榮幸。”
　　
　　“尊敬的，玖蘭檀音、大人！”
　　
　　******
　　
　　當玖蘭樞冷肅地踏上黑主學園的大門階梯，他便感應到了那股熟悉又遙遠的氣息。身側滅了大半Level E的黑主灰閻也不可置信地回頭，“那是……”
　　
　　玖蘭樞輕輕地點了點頭，“嗯，是的。那是我們家的女王大人……光臨了！”
　　
　　“抱歉，請允許我先走一步。”說完，面容俊美的男子一臉清冷之色地掠上了夜空，幾下便沒了身影。
　　
　　在場的人，不僅僅是優姬，都陷入了或多或少的震驚裡。優姬棕褐色的大眼睛裡混亂一片，怎麼可能，怎麼可能……突然之間又出現了一個、玖蘭家的人？而且，竟然被李土尊稱為“大人”——那個看起來纖細柔弱的少女？！她到底是什麼人？
　　
　　玖蘭檀音，對於這個名字，在場的貴族吸血鬼們幾乎沒有不曾聽說過的人存在著。那是一個時代的強者，是作為傳說而存在的象徵！
　　
　　這樣應該被寫進歷史的人物，就是眼前這個突然出現的，纖細瘦弱得有些過分的少女？
　　
　　“再一次見到你真是令人驚喜，檀音。”
　　
　　又一個平靜舒緩的聲音自黑暗的樓梯間響起。這個對於夜間部以及優姬都無比熟悉聲音，平靜中暗含著高貴強大典雅，正是玖蘭樞的聲音。




☆、·Ⅰ·

　　·My memories had magnified so many times childish delight·
　　（我的記憶已將童年所珍視的美好時光無限地放大）
　　
　　初代的吸血鬼不是由血親誕生而來，他們仿佛在世界的形成時便已存在，擁有著無比強大的力量。他們被封印在棺材裡，散落在世界的各個角落，隱匿著，休眠著，只等待，甦醒時刻的來臨。
　　
　　她最早的記憶自斑駁零落的棺材中開始。
　　
　　古老到無法計算的年月，上千年的時光，被莫名的力量喚醒以後，她便一直靜靜地仰躺在裡面，於棺蓋的裂縫中眺望著無邊無際的天空。
　　
　　幸而她知道自己不是一個人。
　　
　　即便不能言不能動，她也知道，有一個人，在相距不遠的墓地裡，與她一起，冷淡地旁觀著外面的世界。
　　
　　直到有一天，破敗的棺材被外力徹底擊碎，然而那股外力，卻很溫柔地護著她的身體不受到傷害。她睜著眼看著那名秀美精緻、眉目溫柔的少年，將自己緩緩地從碎渣中抱出。小心翼翼地靠在他的懷裡，聽著那接近耳畔的心跳聲，一下、又一下，那聲音分明在他的身體裡跳躍著，卻又仿佛在她的血脈裡，引起了不可抵抗的共鳴。
　　
　　“怦、怦、怦……”
　　
　　那聲音糾纏繚繞著，已分不清，究竟是一個人的，還是兩個人的心跳。
　　
　　她在他的懷裡環視著四周的環境。寂靜冷清，遠遠近近的深色樹影環護住了這片土地。散亂排布著的木棺，正三三兩兩地破裂開來，從中坐起一道又一道、仿佛大夢初醒的身形。
　　
　　這裡是玖蘭的沉睡地，他們，都是玖蘭家的族人。
　　
　　驀然間，大腦裡閃過這樣的認知。她微訝，然後，大腦裡再度閃過一句話。
　　
　　我是玖蘭檀音，抱著我的少年，他的名字是……玖蘭樞。
　　
　　“……玖蘭、樞？”有些不習慣地開口，她仰頭看向少年怔怔地望過來的眼神，露出了生命中第一個溫暖的笑容。
　　
　　“是，我是玖蘭樞。你是……我的妹妹，玖蘭檀音。”
　　
　　純血的吸血鬼有著不老不死的生命，他們的成長也因此緩慢許多。
　　
　　兩百年後。
　　
　　黑髮蒼眸的小女孩拉著深慄發色的俊美少年，天生缺乏表情的精緻小臉上神情淡淡，“樞，他們說……我和你長得一點都不像。不只是這樣，還有……我甚至，連玖蘭家應有的相貌特徵都沒有……他們說，是不是搞錯了，我其實並不是，玖蘭家的人……”
　　
　　她的聲音同樣清泠泠如流水擊石，沒有普通小女孩那般嬌嫩軟糯，卻能從中感受到幾分她心底裡的緊張不安。
　　
　　少年微微一愣，然後微笑說：“不會的，不會搞錯。你是我的妹妹，不用懷疑。”
　　
　　見她依然固執地盯著他看，他狀似無奈地低嘆，然後抱起剛及自己胸口高度的妹妹，在她的耳邊說：“……傻丫頭，你是我們玖蘭家的人！不需要靠相貌去證明。我知道你是我的妹妹，也不需要去看一看我們倆究竟長得像不像……那是血脈裡的呼喚，我的心裡一直有一個聲音告訴我，你是我的親人，至親的妹妹，沒有其他人。”
　　
　　“啊……是這樣。”她歪著頭想了想，然後說：“那時在棺材裡，我一直看著外面的天空，一個人看了好久好久，但我知道其實不是一個人！一直有另外一個人，在離我不遠的地方，和我一起看，我知道，那是你……對嗎？”
　　
　　那時的他露出了一個很奇異的表情，悲喜不明，卻又仿佛都有。彼時的她不懂那樣的神情包含了什麼，直到很多很多年以後，她才懂得了，那樣的神情，叫做百年滄桑。
　　
　　那麼長久的時間裡，他們都以為有一個人，能夠永遠地陪伴自己走下去。於是她便一直待在他身邊，即使前方荊棘滿路，她也會替那個人斬荊披棘，開闢出一條再沒有人敢阻攔抵抗的大道，送他直到那巔峰之位。
　　
　　“你永遠是，我此生最親密的人。我是你的親人，是夥伴，是守護者……這是我的誓言，玖蘭檀音重情重諾，絕不食言！”
　　
　　******
　　
　　“再一次見到你真是令人驚喜，檀音。”
　　
　　聽到這個聲音，無論是藍堂英、架院曉、早園琉佳還是支葵千里、遠矢莉磨、星鏈，他們紛紛回頭，正看到那個自樓道中緩緩走出的，他們最尊敬最仰賴的純血之主——玖蘭樞。
　　
　　優姬驚詫地迅速回頭了一下，然後下意識地、站到了錐生零身前。玖蘭樞目光一動，深邃無垠的眼眸微微掃過了他們的位置分布，然後微不可查地氣息一凝。
　　
　　只有站在高處的玖蘭檀音，直直地看著他，眉頭一蹙。
　　
　　檀音靜靜地佇立了片刻，任自己在某種懷戀一般的情緒中徜徉一遍後，果斷地收起了所有多餘的情緒。
　　
　　五千年過去了……她已不再是從前的那個玖蘭檀音了，而他，亦然！
　　
　　此時，眾人眼裡，原本靜靜站立的、自玖蘭樞出現之後便默無聲息的玖蘭檀音，忽地懸浮起來。
　　
　　她簡直就如同天地間最輕盈的浮塵一般，輕悠悠地飄起，輕悠悠地降落。當她緩緩下降時，眾人終於看清了。那條戳進錐生零手臂的銀鏈，另一端牢牢地纏繞在玖蘭檀音的右手上。神奇的是那條銀鏈仿佛能自由伸縮長度一般，當她離錐生零越來越近時，鏈子一點一點地縮短，最終只剩下約一米的長度。
　　
　　檀音自若地輕輕一扯，“星辰”便在半空劃出一道美麗的銀色流光，乖乖地回到自己手中。如從前一般，她習慣性地將“星辰”系在自己的腰間。非戰鬥狀態的“星辰”鏈，就像是一件精緻無害的裝飾品，安安靜靜地系在少女的腰間。
　　
　　“那麼……各位，現在能讓我們來一次和平文雅的談話麼？”
　　
　　少女清冷空靈的聲音清楚地傳到了每一個人的耳朵裡，於是仍在思維混亂的眾人，慢慢地神志清醒了下來，頭腦聰明的幾個，開始目光深深地思考問題了。
　　
　　玖蘭樞神色不動地看著玖蘭檀音，他笑得溫和無比，卻讓人感到莫名的森冷。然後他慢慢地說：“和平文雅的談話，是指像檀音你那樣，用元老院的人，將這裡全部包圍起來麼？”
　　
　　夜間部一派的人大驚回頭，果然……無論是塔樓兩邊敞開的窗子裡，還是剛才檀音站過的高處，還有自高處望下去，學園裡三三兩兩出現的身影。那種氣息和掩藏在立領下的紅眸，還有曾經熟悉的人……是元老院！
　　
　　藍堂架院等人猛地以一種提防的眼神看向檀音，此時他們早已忘了，這種眼神，對於純血君來說，是多麼的不敬。
　　
　　優姬也跟著瞪視著檀音。很顯然，一定是眼前這個看起來很美的、說不定和自己還有些血緣關係的女孩子將元老院的人帶進了黑主學園！現在她才不管什麼純血不純血，吸血鬼內部的事情，他們自己去解決就好了！她是學園的守護者，絕不允許，那個和樞學長對立的組織進入這裡破壞學生們的生活環境。
　　
　　或許是因為同為學園守護者的零在自己的身後，優姬不知從哪裡升起一股勇氣，她一揮狩獵女神之杖，凜然地說道：“元老院的諸位，這裡不歡迎你們的侵入。我以學園守護者的身份請各位，從哪裡來，回哪裡去吧！”
　　
　　她這話一出口，氣氛頓時變了變。藍堂英差點撫額……他就知道，這個說話做事一般不經過大腦的傻瓜，她怎麼能這樣說！如果她是以純血君的身份對其他吸血鬼下令的話，那還無可厚非！可是她身為玖蘭家的純血公主，卻以學園守護者自詡，還想把那些生性高傲的元老院Level B們趕出去？只希望那些傢伙不要因為這話當場翻臉才好！雖然他並不忌憚與元老院為敵，但是現在對方那裡有玖蘭李土和玖蘭檀音。特別是後者，她是個傳說裡的人物，此時還不應該貿然行動。
　　
　　果不其然，黑暗裡的殺戮之氣猛地暴漲了一瞬，卻被玖蘭檀音回頭掃了一眼後，又迅速地平息。這樣的威懾力令夜間部的幾位松了一口氣的同時，也對玖蘭檀音多了幾分敬畏。
　　
　　全場中，似乎只有兀自融合著體內暴漲的力量的錐生零和獨自站立的玖蘭樞保持著最為平靜的姿態。
　　
　　檀音並不在意優姬剛才那一番話，她只是鎮住了那群蠢蠢欲動的傢伙後，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平靜地說：“請放心，我們絕不是來‘入侵’你的學園的！還有……”她慢慢走近優姬，眾人看見始終平靜的玖蘭樞眉頭一跳。
　　
　　檀音在優姬耳邊輕輕說：“要做學園的守護者？我不反對你這個決心。只不過……守護，不是靠嘴上說說的！如果沒有足夠的能力，你縱有再多的決心和信念，也抵不過敵人談笑間便將你毀滅的力量。很顯然，現在的你……太弱了！”
　　
　　她的話不大聲，也沒有嘲諷的意思。只是很平靜地敘述著自己想到的事實，甚至是一種忠告，卻讓所有聽到的人都感到心裡有些難受。
　　
　　玖蘭樞瞳眸一深，微微冷下了臉。走到她們倆身邊，他拉過優姬，將正在蒼白著臉輕顫的少女拉進懷裡。
　　
　　然後他似笑非笑地抬頭看了檀音一眼，忽然對跟隨著元老院的人一起出現後、便站在檀音身後不過兩米遠的一個人說道：“原來竟然是舊識麼？還是說……”他淡淡地瞟了檀音一眼，“檀音你只一次見面，便將我的副宿舍長拐走了？還是由你說呢……拓麻？”                        
作者有話要說：哦哦，兩方對峙了~~打起來吧！（我這個不靠譜的作者……）
另外，表霸王我！！！此文冷，偶好桑心…………
作者: - TiRaFiouS -    時間: 2012-10-12 23:36

☆、·Ⅱ·

　　當告別還在沉睡中的支葵向元老院出發時，一條拓麻以為，自己終於不用再背負著雙重身份做艱難的抉擇了。曾經他是玖蘭樞的友人，是元老院一條家的公子；一面是自己最欽賴最重要的友人，一面是無法抗拒的家族和親人。他曾經對樞說過：“作為一條家的一條拓麻，我算是背叛你了。”但是這一次，作為玖蘭樞的朋友，他絕不會再背叛他！
　　
　　讓自己證明給他看吧……
　　
　　那時是這麼想好的啊……一條拓麻低垂著頭，握緊了武士刀。可是，在通向證明忠誠的半路上，他遇到了她。
　　
　　黑髮蒼瞳的絕美少女，只那麼靜靜地站在自己面前，便死死地定住了他向前的腳步，一步都不能挪動。
　　
　　她一隻手抵住他的前額，說：“不要去……你不能去，有危險！”
　　
　　彼時的一條拓麻還只是以為這是對方勸誘的手段，可他並不知道的是那也是玖蘭檀音的能力——通過接觸感知客觀的未來。很可悲的一種能力，即便是知道了未來，她卻沒有能力改變。
　　
　　她對他說：“我知道你想做什麼……不要去。跟著我就行了，我必不會，讓你們失望的……”
　　
　　那時他並不明白，少女從哪兒來的那樣堅定的信念——相信自己能夠解決所有的事情，相信自己能夠給他們所有人一個滿意的答覆。直到後來……他站在離她很近的位置上，才終於看清了，她為自己的信念與承諾，究竟付出幾許！
　　
　　但是現在，一條拓麻卻深陷於從未有過的矛盾中。
　　
　　關於玖蘭檀音與玖蘭樞，他不明白千年以前並肩作戰相互信任的兩人為什麼會發展到現在這般對峙的局面？
　　
　　雖然相處還不過半日，但因為玖蘭檀音為人利落坦蕩，並不刻意遮掩自己的一些心思動作，他才能在這樣短暫的時間裡對她的意圖略窺一二。
　　檀音大人是思量頗多的人，總是考慮著他們不曾想到的問題。然而她卻從不多說什麼，即使那些東西……是足以令他們反省羞愧的問題，是足以打破元老院與樞一派之間的堅冰的鐵錘，她也不曾多說！
　　
　　就比如剛才她對優姬的一番話。他知道她其實良苦用心，他們一起站在塔樓頂部看了很久了。從優姬藍堂他們出現，到優姬被束縛，爆發，又被束縛，再到錐生零的到來。其間，有好幾次他都忍不住想要出手幫忙——雖然對方是個絕對無法敵過的純血種！但是，檀音阻止了他。
　　
　　她說：“再看看，才能知道……他們的極限在哪裡。放心，我會在恰當的時機幫他們一把的。”
　　
　　是的，就是這樣……她似乎一點都不像個純血種——除了那一身掩蓋不掉的氣息和強大。她的淡定和異常豐富的責任心令一條拓麻迷惑。那些她甚至還不熟悉的人，她為什麼，也同樣義無反顧地表示守護呢？
　　
　　******
　　
　　關於一條拓麻站在自己這一邊的原因，檀音並不欲在眾人面前多做解釋。因為那不是她一個人的事，她尊重對方的選擇……
　　回頭看到一條微微躊躇的模樣，他對著他們這一邊欲言又止。檀音輕輕地搖了搖頭，默然地阻止他待說出口的話。
　　
　　他沒必要成為樞向自己發難的犧牲品！檀音心若明鏡，自然是明白玖蘭樞並不是真正在意自己和一條是否有過密的聯繫。他只是……在表達不滿而已！可是她卻不知道，他的不滿，究竟是為那個被打擊到的少女，還是為他自己？！
　　
　　玖蘭樞靜默地看著他們的互動，不發一言，似乎也並不在乎，自己的問話有沒有得到回答。但是，不論是熟悉他的還是不熟悉他的人們都感受到了他身上那種非同平日的氣質。冷峻的，沉黯的，似是隱隱有些怒意，卻又不得而發。
　　
　　優姬靠在玖蘭樞的懷裡，看看左邊，又看看右邊，忽地掙動出來，引來了玖蘭樞深深的眼光。她在這樣的目光下有些膽怯，更多的是一種莫名的心虛，因此不由得期期艾艾地說：“那、那個……樞學長……我——”
　　
　　玖蘭樞閉了閉眼，然後沉穩地緩緩道：“優姬，去吧！去做你想做的事……我知道你在想什麼。”
　　
　　優姬一震，然後似是羞愧一般地不敢接觸他的目光。她低下頭，艱難地說：“抱，抱歉……我知道，接下來需要解決你們之間的事。那個，不是想要逃避。只是，零，他現在在這裡不太合適……我還是，還是先帶他離開吧！”
　　
　　藍堂英聽了這話差點沒爆發。喂喂，就知道替錐生零考慮麼？難道，她不知道，樞大人這時候也是很需要她的麼？！
　　
　　早園琉佳冷冷地直視著優姬，在她退離開玖蘭樞懷抱時，不著痕跡地前進一步。
　　
　　樞那一邊的氣氛明顯更不好了！檀音抿了抿脣，然後出聲道：“不用迴避了！接下來，也是與你們相關的事情……黑主理事長，可以提供一個適合說話的地方嗎？”她偏一偏頭，目光正對上了悄然出現在塔樓上的黑主灰閻。
　　
　　黑主灰閻接觸到那雙蒼色的眼瞳，只是一怔後，便緩緩而鄭重地點頭。“好的，請跟我來。”
　　
　　玖蘭樞沒有異議，只是回頭對夜間部的幾位說了聲“跟上”，便率先走在了前方。而檀音，她沒有再去刻意地交代什麼了，只是稍稍一回頭，便有一些身影悄然隱去，也有一些身影，不緊不慢地跟上。
　　
　　她背脊挺拔地大步上前，與玖蘭樞並肩，只留給身後人一個瘦弱卻堅韌不拔的驕傲背影。
　　
　　******
　　
　　“不好意思，又一次將你的棋局打亂了呢……”不及半步寬的距離，檀音自然而隨意地輕聲道。
　　
　　玖蘭樞側頭看了身邊才及自己肩膀高的少女一眼，她目視前方，眼神堅定，烏黑柔軟的長髮垂在弧度優美的側臉旁，真是熟悉得令人恍然的畫面啊！“很多年不曾有過了……你我這樣並肩前行的情形！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不是麼？確實是呢……你‘又一次’打亂我的棋局了！檀音，這到底是你偶爾的小癖好還是有什麼原因呢？”
　　
　　“希望你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檀音步伐不停，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那是自然，我做事什麼時候胡鬧過？”千年以前，她在他身邊步步經營，掃平障礙，整治家族。那些在他們年少時對他們不屑一顧、甚至是冷落排擠族人，到最後，俯在他們身前盡忠……這些事，她參與得太多太多了！而其中，倘若她曾經走錯一步，那麼一切都不會是現在這樣……
　　
　　玖蘭樞似是微微一窒，仿佛也想起了那些相伴而生的日子。似乎，已經模糊了的記憶裡，身邊的少女，總是一點點安靜地成長，然後在他都沒有意識到的時候，成為了強大而不需依靠自己的存在。那些時日，那些變化，是怎麼發生的呢……
　　
　　檀音此刻卻是不欲多言，她天生便是個不喜歡糾結的人。既然當初都沒有尋求過依賴，那麼時至今日，她還會去強求什麼嗎？她只是……只是覺得，身為他們這樣的初代血族，有一個至親之人是不容易的事！她曾經想過的，也只是去努力好好守護他！然而……罷了罷了，幾千年的時間裡有太多的事發生，再想這些，已經沒有意義了！
　　
　　“樞，雖然我們也曾有意見相左的時候，但後來大多的事實證明了，我的判斷總是正確的比較多！所以，這一次……能不能聽我的？”
　　
　　仿佛回到當年二人合作的歲月，檀音聲線平靜，雖是詢問，卻是肯定的語氣。
　　
　　玖蘭樞想了想，然後淡淡地笑了笑。“你的能力我一向是信賴的！關於今天的事，關於你不管不顧地阻止了我消滅那個男人，只要，是‘合理’的解釋，我想，我應該會接受的。”
　　
　　“合理”？又是這個詞……那麼到底怎麼樣，才算是你心中的“合理”呢？檀音微微皺眉。終究還是，不一樣了啊……千年時光的流轉，變化的又何止是容顏與氣質？那甚至，還包括默契與感情……
　　
　　“玖蘭樞，玖蘭優姬，在你心裡是什麼樣的地位？”在將要走到過道盡頭時，一直沉默的檀音忽然沉聲問道。這一點，很重要。重要到、關乎著她接下來的安排和想法。
　　
　　玖蘭樞的腳步停在了理事長辦公室的大門前，他側過臉，微微一笑：“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為了，留住她五歲時看著夕陽露出的笑顏……”
　　
　　“……”
　　
　　檀音的手指搭上了門把手，只停頓了那麼幾秒，然後輕輕一擰，推門而入。
　　
　　“好吧，我終會如你所願的。”                        
作者有話要說：我很困~~~~= =
乃們說……咱要是這就虐上了玖蘭樞，好不好哇？？！（pia飛~~）




☆、·Ⅲ·

　　黑主灰閻的辦公室裡，玖蘭檀音倚坐在辦公桌之後的主位裡。玖蘭樞見她一點都不客氣地占據了主人的位置，也不見怪，只是若有若無地勾了勾嘴角，找了個窗台邊的單人沙發姿態優雅地坐下。
　　可以說……這對始祖兄妹在某些方面的習性和品格是驚人的相似的！一樣的對某些細節不甚在意，一樣的在不自覺中凌然霸氣。
　　
　　隨後跟進的幾人或不著痕跡、或暗含震驚地看了看好整以暇的二位玖蘭始祖，於默然中精準地定位了己方的陣營，找到屬於自己的位置坐下。作為房間的真正主人，黑主灰閻是最後一個進入的。
　　看著原本還算寬敞的理事長辦公室在此時坐滿了人，夜間部一派的幾位很明確地靠攏在玖蘭樞周圍，為了表示對純血君的敬意，他們大多是站立著的。而元老院的幾個……以一條麻遠和一條拓麻為首，那幾位看起來便是血統不凡的元老院貴族莊嚴肅穆地立在玖蘭檀音身邊，雖然他們大都面無表情，沉默寡言，但靜默之中自有一種貴族應有的氣度存在。而玖蘭李土……這個今晚血色噩夢的根源，像是什麼也不在乎，又像是早有把握，漫不經心地走進來，獨自一人大喇喇地坐上了那張原本可以容納三個人的會客沙發。
　　那少見的氣氛令他心中忍不住一沉。
　　
　　就在黑主灰閻之前的是扶著零的優姬，她踏進房間，見本屬於黑主學園的空間現在竟被那麼多態度身份不明的吸血鬼占據，心裡閃過一道忿恨，卻不敢再直言不諱。因為之前有人告訴了她一句話——
　　
　　“……如果沒有足夠的能力，你縱有再多的決心和信念，也抵不過敵人談笑間便將你毀滅的力量。很顯然，現在的你……太弱了！”
　　
　　她有些眼神複雜地看了眼兀自靜靜坐在主位上的黑髮少女，然後看了下周圍的環境，最後半拖著錐生零走向最靠近玖蘭樞的沙發，在眾人靜而冷的目光中咬著脣坐下。不可以看，不要看他們的眼神……優姬在心裡給自己打氣，就算她是純血公主的身份，也不能拋下零一個人。
　　
　　錐生零此時卻是已經挨過那陣差點吞噬自己心神的力量了，算是虧了那個突然冒出來的又一個純血種的幫忙吧，現在他已然能夠控制自身的力量了——那種前所未有的感覺流淌遍全身。像一汪平靜的海洋，卻暗含著沉穩渾厚的氣勢。他知道，融合了分散在一縷身上的“被詛咒的雙子”的力量以及三位純血種的血液，他的力量定是今非昔比了……
　　他本也是個聰明至極的人，想明白了一切後，錐生零微微有些苦笑。自己這一身罕見的力量本就是那個深沉不見底的男人算計安排得來的——為了讓他成為保護優姬的那枚最重要的棋子！可是……現在被一個忽然出現的神秘少女一攪合，所有的事情都仿佛不在正規上了。
　　那個名叫玖蘭檀音的少女擁有著強大而無人匹敵的能力，這是他憑著敏銳的直覺和一種莫名的熟悉感而得知的。他不明白這個看起來清清冷冷的少女想要做什麼，所以只能靜靜觀察……這是一個需要審時度勢的環境，他懂的！所以就連被優姬拖到他一度最厭惡的吸血鬼身邊坐下，他也暫時不去計較和反感了……
　　
　　檀音像是在想心事，又像是純粹在發呆。她頗有些閒散地靠著座位的靠背，肘部支在扶手上，雙手指尖對碰。然而這樣一副有些慵懶的模樣卻是挑不出半點的不合適……她抬了抬眼看見意料中的人數及座次排列，然後緩緩地動了動身子。
　　
　　所有人的視線瞬時被吸引過來。
　　
　　“……那麼，正式自我介紹一下吧！我是玖蘭檀音，玖蘭家族初代始祖之一，至於另一位，是我的兄長。其人想必不用我說了，正是坐在那邊的玖蘭樞大人……關於玖蘭家為何會有兩位始祖，我知道這個問題已經困擾了好幾代吸血鬼了！這麼說吧，玖蘭家是由我和樞肅清重整，發揚壯大。和我們同年代的其他玖蘭族人……不是臣服了就是被處決了！”說到這裡，檀音平緩無波的語氣裡不自覺地帶上了點凜冽的鐵血之意。“之後，我因為某種原因陷入深度休眠狀態，一睡兩千年……直到現在。”
　　
　　在場的大多是從未聽過這一段秘辛的。所以乍一聽聞玖蘭家的權力之爭和有關檀音的一些訊息，不論是吸血鬼還是僅有的幾位人類，都有些震驚地緘默了。
　　
　　檀音繼續說：“我知道千年裡有很多東西都變了，包括制度，種族的數量，家族間的紛爭，以及這個世界的主導……”
　　
　　“五千年以前的君王帝制專權的血族統治制度被元老院給取代，吸血鬼們被越來越壯大的人類逼迫散至世界各處，悄然隱居。因為數量多得足以侵占整個世界的人類和那些以保護人類為名而大肆屠殺吸血鬼的獵人們，我們不敢再在人群中肆意出沒，我們不得不躲藏，不得不想方法融進人類社會而不被發覺……血族的數量銳減，我們的種族繁衍岌岌可危——”
　　
　　“哼，可笑……吸血鬼這樣的怪物也妄談繁衍？”
　　
　　檀音的話被一個冷冷的聲音打斷。只見原本閉目養神的錐生零緩緩地睜開眼，那雙紫水晶般冷澈剔透的眼眸無不嘲弄和輕蔑，是十七八歲的少年少有的、微妙的自嘲和厭惡的神情。
　　
　　整個辦公室裡氣氛一窒，幾個激進派的吸血鬼甚至露出了煞氣而充滿殺意的眼神。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外，玖蘭檀音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的不快，她認真卻平靜地凝視他。
　　
　　“為什麼不呢？自然孕育萬物，凡在世間合理存在的生物，皆有自由生存的權力。我們血族……怎麼就不行呢？！”
　　
　　他在那一對蒼瞳裡找不到半分急躁慍怒，甚至是任何負面情緒……錐生零直直地望進玖蘭檀音的眼中，逐漸收起了尖銳的嘲諷和厭惡。他面容冰冷，說：“吸血鬼們……他們在奪取人的生命時不會有任何猶豫，因為他們只是人形的猛獸，是一群凶殘暴戾的怪物……想要與人類和平相處嗎？沒有這種吸血鬼吧……”
　　
　　“你這是在否定黑主理事長和樞所作的努力，也是在否定這座學園存在的意義！”
　　
　　此話一出，在場的大部分人都震了一震，黑主灰閻抬頭看了眼檀音。心想，玖蘭檀音被稱為初代血族的輝煌不是沒有道理的。她頭腦清醒，冷靜沉穩，最難得的是她永遠不把目光限定在某一狹小的範圍，是以她不封閉，不死板，說話高明，有條有理。就比如剛剛那一句話，簡短卻意義深重，同時涉及了自己和玖蘭樞，因此堵得零半晌說不上話來。
　　
　　這個狡猾的女人！錐生零哼了一聲，說：“藉口……說到底，你也不過是在為吸血鬼開脫罷了！你們吸血鬼肆意傲慢，任性凶殘，殘害了多少人類恐怕連你也不清楚。還有你們這些以高貴自詡的純血種，才是製造罪惡與悲劇的根源……隨便把人類變成Level E，使人類逐漸喪失自我，喪失理智……與行屍走肉無異！這些事實……難道還不足以昭示你們的罪惡？”
　　
　　他是瘋了才會坐在這裡和一個純血種辯論吸血鬼到底有沒有罪！錐生零自嘲地搖頭，然後堅決而冷肅地說：“此生餘年，我必會消滅盡所有的吸血鬼，但求如此，不計一切代價！”
　　
　　在場的人或多或少都震動了下，銀發少年的話語不是玩笑，也不是一時的逞強！那樣深刻卻堅決無畏的宣言，卻在這幾乎全是吸血鬼的房間裡沒有絲毫猶豫地響起！
　　
　　檀音也怔了一下，然後坐直了身子，以同樣的語氣緩緩而鄭重地說：“那麼，同樣的，我必會阻止你傷害我的任何一位無辜的族人！”
　　
　　“而且，很遺憾……就客觀條件——你我的壽命而言，勝的人，一定是我！”她難得狡黠地笑了笑，蒼色的眼眸泛起了一道難以言喻的光芒，美麗懾人，驚心動魄。
　　
　　所有目睹這一微笑的目擊者無不暗暗倒抽一口氣，真是……太過可怕的吸引力了！玖蘭檀音，如果她願意，簡直完全可以靠她的笑容打敗敵人！
　　
　　作為唯一一個與檀音對視的人，錐生零靜靜地將那縷微笑和眼眸中的波光收納眼底。他的心裡驀地升起一絲奇怪的感受，快如閃電，剎那而過，轉瞬間便難尋蹤跡。
　　
　　檀音接著說道：“更何況，方才你口口聲聲控訴的邪惡吸血鬼也不過只是吸血鬼全族中的一部分……請不要偏激地以一概全！我還了解到，就算是你們人類社會中，也有著比吸血鬼更可怕更卑劣的存在，比如……獵人。你們獵人協會製造並圈養大量的Level E，把他們像牲口一樣對待，等到戰鬥時便推出去做送死的工具，這樣的殘忍，真正的毫無人性……難道不比我們這些所謂的吸血怪物更加卑劣？然後呢，我們吸血鬼是不是就可以以此為緣由，去屠殺你們全人類了？”
　　
　　她的話語不見鋒芒，卻字字有力，叫人一時反駁不得。
　　
　　優姬是最靠近錐生零的人。她清楚地感覺到，隨著檀音的字字句句，零攥起的拳頭微微發顫不止。她心下一凜，抬頭下意識地往玖蘭樞的方向看去，卻發現了些許異樣。
　　
　　作為高貴的純血種，縱然玖蘭樞的外表是溫和無害甚至有些親切的，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那只是限定在某些範圍之內的。他對每個人都有禮溫和，其實卻是高高在上的疏遠；當他的目光像在專注地看著你時，其實他的眼裡根本沒有你的影子。
　　所以，他的目光總是那樣平靜，高貴，深邃，卻空曠無物。然而現在，優姬看到，他注視著蒼瞳少女的目光中，多了點難以言喻的晦暗的東西，影影綽綽，似水下暗涌的潮流，不復往日的沉靜。
　　
　　那樣的眼光，有恍惚地對往日的懷念，有淡淡的了然，有無法掌控的自嘲，還有些許讚賞的喜悅……
　　
　　為什麼……優姬很想問，為什麼要用這樣的眼神看著她？樞……                        
作者有話要說：於是……我消失了一段時間……抱頭！！！表打我~~~
存稿箱君明天會再吐一章出來…………(*^__^*)




☆、·Ⅳ·

　　那一日必將被載入史冊——血族初代女王玖蘭檀音沉眠兩千年後的復甦日！後世將其稱為新紀年的初始。那一日，破壞者復甦於黑夜，守護者誕生於黎明。
　　
　　然而無論是破壞者還是守護者都沒有在文書記錄中留有具體的信息。只知道……那一日，黑主學園裡的辦公室會談後，一段足以震懾全血族的言論迅速在血族上下階層流傳開來。
　　
　　那是純血君玖蘭檀音的宣言。“自初代起，純血種就有義務保護吸血鬼一族的生命和後代繁衍。我們是高貴的一族，我們有著強大的力量和出眾的外表，但是我們人數稀少！而造成這結果的原因不僅僅是人類的壯大和獵人的捕殺；還有吸血鬼內部的階級矛盾！貴族役使低等吸血鬼，低等吸血鬼們自相鬥爭與廝殺……對於此，我很不能苟同！在我看來，吸血鬼不分等級！我們共屬於同一個種族，與等級無關！無論是你們哪一個，都是我不會輕易犧牲的存在！所以，停止這無意義的內鬥！規則將會被改進，制度也將被改善，我不妄想吸血鬼社會成為和諧天堂，但是起碼的原則和理念必須得到貫徹！那就是——禁止濫殺族人，堅持一個血族應有的驕傲。”
　　
　　“而我，將以我玖蘭檀音之名，承諾守護吸血鬼一族的每一位族人！絕不背棄！”
　　
　　有傳言，在玖蘭檀音大人此番言論尚未發表時，除卻極少數隱居的純血世家，吸血鬼內部可以分為樞派、元老院貴族派以及中立派三個部分。而這其中大部分的吸血鬼，對玖蘭檀音不過是表面恭敬而尚存二心，直到那番言論的發表……不論是原本對與元老院關係甚密的檀音心生不滿的樞派Level B們，還是仍做兩種打算的滑頭貴族，當他們真切地聽到這番話後，無不對玖蘭檀音由衷地肅然起敬。
　　
　　那才是真正高貴偉大的純血君，是值得他們所有人仰望的存在！即便在黑暗中，也難掩其璀璨奪目的光華……她將吸血鬼的全族利益置於所有個人私慾之上，她放眼全局，將目光投注在吸血鬼一族長遠的發展上。
　　玖蘭檀音，這個註定不平凡的血族女王，縱然她本人低調又內斂，自那番宣言後便隱於幕後，偏安一隅，但她所提出的案例和制定的規則無不開暗世界法規之先河，於時光的流轉中，逐漸顯示出非凡的效應。因此，她的名字，在吸血鬼世界、尤其是在那些中下階層的吸血鬼心目中，便成為了難以替代的、神聖的、領袖的象徵……
　　
　　******
　　
　　關於那一日的小道消息遠比所謂的官方宣言要多得多了。
　　
　　比如——
　　
　　會談之中提到關於部分獵人與元老院勾結之事，元老院實際掌權者一條麻遠面色難看，卻不敢肆意辯駁。因為Level B貴族們的惡行和禍心，玖蘭檀音第一次冷下了臉，昔日可謂囂張傲慢的、以一條麻遠為首的貴族們屈膝噤聲不已……
　　
　　玖蘭檀音趁此提出解散元老院。各方反應是——玖蘭樞微訝，一條麻遠等人不敢反抗，玖蘭李土愣後狂笑，其餘人皆是不同程度的松了一口氣。
　　
　　再比如——
　　
　　會談結束後，玖蘭家始祖倆兄妹復又躲進書房商議交流。那之後，原本已是差不多包攬吸血鬼世界大權的玖蘭檀音，將權力全數轉交給玖蘭樞。玖蘭樞當即決定保留元老院名號，只不過其內部性質已然變更——元老院人數削減，僅留資歷深厚的貴族長老十餘人，受純血君玖蘭樞管轄。只有在純血君無法號令全族時可越權代之。就是說，除非發生重大事件或涉及全血族範圍性危難，元老院幾乎就是個擺設。
　　另新增審判法庭，對一切發生在吸血鬼世界的不合理以及犯罪事件擁有審判處理之權。其長官從中立派選出，同樣效力於玖蘭樞。
　　
　　吸血鬼數量不如人類那般多，並且極其分散。因此玖蘭樞的兩條政令算是將血族大權盡數掌握手中，自此再度恢復了千年前玖蘭家統治時代的制度。
　　
　　還有一點值得關注——
　　
　　那便是同一天復活的玖蘭李土的態度。原本張狂邪肆，揚言屹立暗世界頂端的他，在見到玖蘭檀音出現後，便消隱了狷狂之氣，只在一旁做壁上觀。鑒於其對玖蘭樞之妹、玖蘭家另一位新覺醒成員玖蘭優姬的執著，玖蘭樞本不欲輕易放過他。但玖蘭檀音對此持不同態度，她認為本家成員已是少之又少了，不應當再隨意消滅。
　　
　　玖蘭樞不悅，玖蘭檀音表示堅持。僵持不下，此事只能曖昧不明地不了了之。
　　
　　******
　　
　　黑主學園，夜間部，宿舍長室。
　　
　　玖蘭樞斜倚在自己那張黑色真皮長沙發上，修長如玉的手指撫住半邊臉，神情淡淡地看著玖蘭檀音。
　　
　　檀音正略帶興致地看著書桌上的東西，正是那一盤被玖蘭樞排好卻又破壞掉的棋。她笑了笑，說：“不錯的棋局……只是，我以前有和你說過的吧——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按照計劃發生的，也會有一些超出預想的情況出現，給你或是驚喜，或是……驚嚇！”
　　
　　玖蘭樞輕輕哼一聲，有些懶散地說：“你是想問問自己的出現在我心裡造成的是驚喜還是驚嚇嗎？”
　　
　　檀音轉過頭，堅決說：“不是。”
　　
　　玖蘭樞微愣，然後看到她緩緩而意味深長地笑道：“你之前不是說過的嘛——‘再一次見到你真是令人驚喜’。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我還有什麼好問的呢？”
　　
　　“……確實。”玖蘭樞深邃濃郁的眼睛幽暗暗地直視著檀音。“那麼，撇開方才那些不愉快的雜事。檀音，你我是不是應該，好好敘敘舊呢？”
　　
　　“……”檀音沉默了一下，然後徑直走向玖蘭樞身邊，挨著他的身子坐下，全然不顧他因此高高挑起的秀逸的眉毛。
　　
　　這一刻，檀音忽然卸下了自眾人面前出現後便一直沒有變過的清冷神情，有一種不耐卻混合著放鬆的親昵浮現在她美麗的臉孔上。她說：“樞，你知道我並不喜歡繞著彎子講話，所以，你到底想和我說什麼呢？”
　　
　　玖蘭樞神情微動，他看了看身側的檀音。這是他的親妹妹，五千年以前，他親自將她從沉睡地抱出。一直以來，他對檀音的感情都是相當複雜的。她總是在奇跡一般迅速地成長著，原本以為需要保護乃至呵護的小女孩不知不覺地長成了助力一般的存在，她甚至有了能與自己比肩的力量。
　　
　　玖蘭樞從來不屑也不欲與人站在同一高度的。唯有玖蘭檀音，她的心智，她的力量，還有她的才華，不得不令他為之注目。有時候，他甚至是把她當作競爭對手的——即使她的願望不過是能夠更好地站在他的身邊！
　　
　　不是不信任她！只是當信任逐漸變成依賴後，他不得不警醒，這樣是很危險的！怎麼能夠容許自己軟弱？心性比任何人都驕傲的他絕不允許自己有任何弱點！
　　
　　所以……真的是漸行漸遠了呢！當家族裡的一切動亂都被聯手安定以後，一種莫名的氣氛便橫亙在二人之間。他們都是何其聰明的人，於是在無聲中都選擇了自己認為最好的一條路走下去。
　　
　　“檀音……我之前有沒有說過呢？這個世界上，比我還要驕傲的人，唯有你……”
　　
　　“……樞，那麼，我有沒有說過呢？你總是不夠信任我！”
　　
　　玖蘭樞微笑地搖搖頭，“不是。我從來不懷疑你會對我不利！只是，檀音，你有沒有明白……一直以來，你對我的忠誠與信賴只不過是源於你自己過度的責任感了呢？”
　　
　　檀音倏地一斂眉，只聽玖蘭樞接著說：“當初，因為在那個家裡，只有我一個人對你伸出友善之手，只有我一個人承認你是我的親人。所以，你的潛意識裡便要你自己全數地回報我——把我當成至親的人，守護，甚至殺戮……你認為自己有義務替我做到這些事情，所以你盡可能地做得更多更好——”
　　
　　“夠了。”他的話語被她打斷，檀音皺起眉看著他，“有什麼區別嗎？”
　　
　　玖蘭樞一愣。檀音神色靜謐，卻掩飾不住眼眸中的一抹哀傷。“你為什麼要找這些藉口呢？是責任還是……愛，對你而言，有什麼區別嗎？”
　　
　　“如果你愛我，你才會在意我對你的好究竟是出於什麼理由；如果你不愛我，那麼只要我不背叛你就行了，是責任還是什麼其他的原因又有什麼區別呢？”
　　
　　“不要否認，我們之間並沒有其他多餘的感情不是嗎？”檀音忽地有些疲憊地閉了閉眼，沉睡了兩千多年，一定是把她的腦子給凍壞了不少。很多曾經只是放在心裡的話，她已經能毫無顧忌地說出來了。“那個叫優姬的女孩兒……不才是你最重要的那個人嗎？”
　　
　　“因為我不是那個人，所以我的初衷是什麼對於你而言又有什麼區別呢？”
　　
　　玖蘭樞怔住了。他不知道該說什麼，也不能理清此刻心裡紛紛雜雜的情緒是怎麼回事。他不明白，原來她一直都是那麼清醒地看著他們之間的矛盾……見她略顯蒼白卻堅定冷執的神情，他覺得自己的眼睛有些生疼，甚至疼進了心裡。
　　
　　檀音深深吸一口氣，然後像是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般地笑笑。她說：“樞，你像愛重自己的生命一樣愛護那個女孩兒，可是她能給得起你相對等的東西嗎？”她並不是再離間或是發難，只是平常地詢問。
　　
　　然後，見玖蘭樞驀地深暗的瞳仁，檀音微微嘆息。
　　
　　“真是……很多時候，我們總是沒能明白，這個世界上，誰才是那個最重視你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我真傻……放了存稿忘記設定時間…………難怪前天發不出來orz……
PS：嗯，關於吸血鬼的權力制度什麼的，我不是很在行……如果寫得不清不楚……請見諒！
PPS：某日深入研究玖蘭樞這個人，忽然疑惑——他到底喜歡優姬的是什麼呢？（哦，我不是在貶低她，只是純粹研究研究某人心路歷程而已。）據說其在始祖時代曾有過一個喜歡的人，唔，咱可不可以估計把她算作咱們的女主角呢？O(∩_∩)O~~




☆、·Ⅰ·

　　·That is had all seemed happy,and yet we'd grown·
　　（曾經那般幸福，但我們都已改變。）
　　
　　“真是……很多時候，我們總是沒能明白，這個世界上，誰才是那個最重視你的人？！”
　　
　　優姬確定自己只不過是因為心裡惶恐不安，所以才想來見見玖蘭樞的。仿佛那樣做就能令自己心安……但是，她並不是故意要躲在門外偷聽房間裡的二人的對話的。
　　
　　優姬揪緊了心口處的衣服，默默地咬住了嘴脣。她來得很是剛好，不多不少，恰恰聽到了那個玖蘭檀音的少女的問話……
　　
　　她說：“你像愛重自己的生命一樣愛護那個女孩兒，可是她能給得起你相對等的東西嗎？”
　　
　　她說：“……很多時候，我們總是沒能明白，這個世界上，誰才是那個最重視你的人。”
　　
　　優姬覺得那些話簡直就是說給自己聽的控訴。一時間，心裡紛紛亂亂地起了各種思緒。她再沒勇氣和心思去見玖蘭樞了，於是堪堪地低著頭想要匆匆跑開。
　　
　　卻不料與此同時，玖蘭樞的房間大門被突然打開。
　　
　　“啊——”她受驚地一呼，正看到那個方才說話的少女清清冷冷地站在門邊看著自己。
　　
　　檀音淡如月色的目光輕輕掃了對方一眼，什麼話也沒說。玖蘭樞的聲音從房間裡傳來出來，那聲音……聽起來竟是說不出的無奈和幾縷微不可查的疲憊。
　　
　　“你根本是故意的吧？！”這句話是對檀音說的。
　　
　　“……進來吧，優姬。”
　　
　　優姬怯怯地跟著檀音走進房間，目光一晃，正看到玖蘭樞姿態慵懶卻優雅無比地半躺在沙發上。沒有燈光的房間裡，他幽深的目光應和著窗外投進的黯淡光線，竟是前所未有的冷肅與清寒。
　　
　　“對、對不起……樞學長，我、不是故意要——”
　　
　　“沒關係……優姬。”玖蘭樞懶懶地說道，“時間不早了，你來這裡，是出了什麼事嗎？”
　　
　　優姬搖了搖頭，“不，沒有什麼事……就是，就是想來看看樞學長。”
　　
　　“哦，那麼……對於今天發生的事，優姬你，是不是有很多疑惑呢？是不是、也有很多話，想問出來的？”
　　
　　被這樣直白地點破不安的原因，優姬尷尬無措地咬了咬脣，想是想說出什麼，但最終卻忍住了。
　　
　　這時，早已自顧自倚回大書桌前的座椅中的檀音，淡淡地放下了手裡的書，看向兩人說：“需要我迴避麼？”
　　
　　雖然已經活過幾千年、並且相當一大部分時間都已發號施令慣了，但檀音依然很識趣地發現了對方的拘謹。不過說實話，以她的驕傲性格，也不見得會願意留在這氣氛開始尷尬的地方。
　　
　　玖蘭樞抬眼睨了檀音一眼，見她真的是想走的意思。不知為何心裡突地有些不豫，“你留下。我還有事同你說……”
　　
　　檀音聞言深深地看他一眼，然後安靜地笑了笑。她低下頭繼續專注於書中，那張能夠蠱惑人心的清冷容顏幾乎完全埋進了那本厚重的硬皮大開本書籍中。烏檀木般的黑髮幾乎融進了身後的那張全黑色真皮靠背椅中，是以更顯得那下頜部淺淺的輪廓完美如天才雕刻家筆下最為自豪的藝術作品。
　　
　　優姬有些怔怔地收回打量的視線，心裡只有一個想法：這個同樣冠以玖蘭之名的少女，當真美得不輸於任何一位自己見過的玖蘭族人啊。
　　
　　玖蘭樞屈肘支撐起半邊身子，對優姬招了下手，說：“過來吧！不用擔心……說起來，我還應當替你再鄭重介紹一番呢！”他指了下對面已經醉心書中的少女，“玖蘭檀音，初代玖蘭始祖之一，在千年以前的身份，是我的親妹妹。當然……現在也是！”
　　
　　優姬呼吸一滯，只覺得像是有什麼東西鑽進了自己心裡一般怪異和難受。一直以來傾心仰賴的樞學長，忽地成為了自己的親生兄長。當她了解了這件事以後，還曾經悄悄地松了一口氣。至少，樞學長對她的好、只對她一人的特別，不是無緣無故的。而她，也能因此，稍許安心地接受他對她獨一無二的好。
　　可是，現在又出現了一個玖蘭檀音，一個比自己美麗比自己強大無數的玖蘭檀音。而她的身份，亦是樞學長的親生妹妹。
　　
　　這種怪異的感覺，究竟是為什麼？她要拿它怎麼辦……
　　
　　玖蘭樞似是苦惱地皺了下眉，然後說道：“不過，你們倆之間又應該如何相稱呢？畢竟一個還是玖蘭之祖呢！檀音，你說該怎麼辦呢……”
　　
　　玖蘭檀音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書上密密麻麻的文字，仿佛對玖蘭樞的話充耳不聞。但是，她捏著紙頁的手指，卻是動也不動地僵硬在那裡。然後她抬起臉對上玖蘭樞的視線，笑了笑，似是毫不客氣地說：“樞，這麼多年未見，倒是不知道你已經空閒到愛在無須在意的小事上浪費大把時間了呢！”
　　
　　想要間接地試探自己麼？檀音垂了垂眼睫，心中一陣好笑。怕自己不承認玖蘭優姬的身份麼？他何必做得如此曲折如此委婉？玖蘭悠和玖蘭樹理的女兒，為什麼不承認呢？！不，他想要的不僅僅如此……
　　
　　她抬頭冷冷地看向玖蘭樞，他果然是最了解自己的人。得到玖蘭檀音的承認，那便是將她納入自己的保護範圍！能被玖蘭檀音承認的人，寥寥無幾。但是，能被玖蘭檀音承認的人，無疑都得到了她能夠給予他們的最好的一切！
　　
　　樞，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我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玖蘭樞的眼中這樣說道。
　　
　　檀音霍然起身，優姬被猛地一驚。可是她卻沒有如某些人預期中的一般爆發，而是輕鬆地轉移了話題。“說起來，樞，關於對元老院的處理，你真的不打算變更了？”
　　
　　對於檀音的避而不答，玖蘭樞並未表現出特別在意的樣子。他略有些神色莫名地注視了她一會兒，然後才緩緩說道：“那麼，你還有什麼好的意見麼？”
　　
　　自檀音那樣令人印象深刻地一現身，元老院多半是要對她言聽計從的。玖蘭樞原本的想法是，既然她已提出解散元老院，不如讓她乾脆將那些人收之麾下。雖然這和他“元老院全滅”的預期相去甚遠，但若是能掌控在檀音手下，那麼他多少也能放心一點。
　　
　　玖蘭樞有些自嘲地想，或許他就是吃準了她不會做任何對他不利的事情這一點吧！所以他總是這樣肆無忌憚地、做著一件又一件可能會令她不悅的事情……
　　
　　不料檀音仿佛還有別的想法，玖蘭樞揚了揚眉示意她說下去。
　　
　　檀音緩緩地走了過來，距他只有幾步之遙，不近不遠的距離。她說：“不如……把他們都送給你好不好？”
　　
　　“元老院雖然與你對立，但也只是少數位高權重的老東西抱有這樣的念頭。絕大部分元老院成員，也不過是聽命行事而已……除了那幾個心懷不軌的傢伙，然後，我將這元老院的掌控大權、元老院多數精英們，統統送給你。如何？”
　　
　　“你——”玖蘭樞有些愕然地瞪視了她一瞬，然後退回去頗有些哭笑不得地道：“檀音，你這是想要把爛攤子全丟給我麼？”
　　
　　“怎麼會？”檀音不為所動。
　　
　　“呵，你突然地出現、發出了震撼的宣言，又奪走了絕大數吸血鬼的臣服心後，就要甩手不幹，將這些後事全數丟給我，可真是不夠義氣啊！”
　　
　　檀音冷淡道：“那關我什麼事？”那些不就是他想要得到的嗎？她將它們全數交給他，有什麼錯嗎？
　　
　　有時候，玖蘭檀音的不解釋和直白話語會讓人感慨——這位女王大人的任性，真是出現得相當莫名其妙。
　　
　　眼下，就有這樣被迷糊了的人。一直在一旁聽著他們對話的優姬，見到檀音此刻一副漠不關心的冷淡模樣，不由得出口道：“怎麼可以這樣……他是你的兄長啊！怎麼可以……說不管就不管了呢？”
　　
　　突如其來的話語讓玖蘭樞震了一下，而檀音，驀地轉過了頭，看了優姬一眼。她輕聲撂下一句話：“樞，關於那些事情，我言盡於此。你自己掂量著辦吧！”
　　
　　然後她走到優姬身旁，不再是視線游離地說話。這一次，她似笑非笑端詳著優姬的臉，然後對上了對方琥珀色的大眼睛。
　　
　　她微笑，說：“不，你弄錯了！玖蘭樞，曾經是我的兄長……而現在，他是你的。”
　　
　　說完，再不顧身後二人會露出何等驚訝或震怒的表情，檀音邁開大步，毫不猶豫地走出了房間。                        
作者有話要說：前幾天考試去了~~~抱歉我都快周更了orz……
還有，繼續念叨：表BW我，表潛水了……不然丟魚雷啊丟魚雷~~~^_^~~~




☆、·Ⅱ·

　　玖蘭檀音離開後的房間，氣氛稍稍凝滯了一瞬。
　　
　　直到淡薄的月光透過輕輕舞動的窗簾、在室內的地板上撒落一片柔和的光輝時，兀自發愣的人才略微回過神來。
　　
　　“——啊，那個，檀音、檀音大人是生氣了嗎？”優姬仿佛才醒悟過來，向玖蘭樞問道。
　　
　　玖蘭樞聞言一怔，然後忍不住露出一個混合著澀然無奈的笑容。“不，檀音她……呵，她根本不會把這些小事裝進心裡。就算她方才說了那些話……也只不過是一時想到並有感而發。”
　　
　　“你信不信……出了這間房的大門，她便會把那些困擾她的東西甩得一干二淨。”玖蘭檀音，她就是有本事做到這樣——將情感與理智剝離開來，永遠的強韌不敗。
　　
　　“……”優姬慢慢地低下了頭，然後低低地像在自言自語地說：“樞學長和檀音大人到底是怎樣的關係呢？有時候讓人覺得你們極其疏遠，可是又偏偏那樣地相互了解……”
　　
　　“……”沉默片刻，玖蘭樞收斂了所有的情緒，淡淡地說：“優姬，這不算什麼。如果，你曾經遇上一個形影相伴近千年的人……那麼，你會理解的。”
　　
　　有時候玖蘭樞想：是不是這才是他們這等永生不死的存在應有的相處方式呢？如果不疏離，那麼遲早會生出間隙；如果不關心，那麼他們註定漸行漸遠。
　　
　　反反覆復，在他人看來，是完全無法理解的古怪。而對於他們本身，卻是再習慣不過相處模式。
　　
　　只不過，檀音……為什麼當她說出那句“玖蘭樞，曾經是我的兄長……而現在，他是你的”時，他會突然有種不可置信的憤怒感呢？
　　
　　“檀音她……絕不會願意做退而求其次的那個！”玖蘭樞難得自哂一笑，承認吧，自己已經被她先放棄了，不是嗎？！
　　
　　他知道，她依然不會對他不利，甚至繼續為他斬除禍害、避開危難。只不過……在她心裡，他已不再是那最重要的一個了。
　　
　　“……優姬，你不是她。所以，你不會選擇像她那樣走上一條遠離我的道路的，對嗎？”
　　
　　被突然地攬住，優姬並不覺得羞澀或是驚訝。她感到一絲微小的難過，自茫茫然的心底升起，不知緣由。
　　
　　******
　　
　　而這一邊，走出玖蘭樞房間的玖蘭檀音，步履平穩地穿行過夜間部宿舍二樓的過道。目光輕輕一晃，她頓了頓腳步。
　　
　　華麗的哥特式風格的黑色窗欄外，隔著被分割成不規則形狀的透明玻璃，檀音和外邊那個倚靠在露台邊圍欄上的銀發少年，沉默地對視。
　　
　　她想了想，嘴角的弧度自然地淡淡揚起，然後邁開步伐朝少年的方向走去。
　　
　　夜間部的露台上，此刻夜深沉謐。
　　
　　“錐生零……”
　　
　　外表年齡不過十六七歲的美麗少女，嘴角噙著一抹極淡極淡的笑意，蒼色的眼眸沉靜如水，用一種他人難以模仿的語調，緩緩念出他的名字。
　　
　　錐生零不自覺地皺了皺眉。有些遲疑地說：“你……到底是什麼人？”
　　
　　檀音微微嘲諷地一笑，移開了目光，“我以為自己已經介紹的很清楚了。”
　　
　　“……”錐生零無言地默了默。玖蘭檀音，真真正正的初代吸血鬼，玖蘭家尊貴的始祖，當之無愧的血族女王。不是不相信這些……只不過……
　　
　　“覺得有點不可置信罷了。你這樣的人物，竟然也會出現在這閒雜人多的地方……”並且，還插手了他們這些在她眼裡本應該不值一提的糾紛。
　　
　　檀音不知是真是假地詫異笑了。“為什麼你會這樣認為？不過是個始祖的身份罷了，難道你以為本人應該藏身在某個不知名的悠久古堡中，端坐高處、不染俗世嗎？”
　　
　　她微微自嘲地搖了搖頭，“呵，沒有什麼大不了的！我與你們不同的地方……不過是多活了那麼些年，經歷過更多的事情罷了。”
　　
　　黑髮蒼瞳的少女，看起來是如此的年輕美麗。只不過，那些話伴隨著她身上難以言喻的一種歷經歲月的滄桑……竟是矛盾又令人惘然的。波瀾不驚，沉穩淡定，從容不迫……這都是些可以拿來往她身上套的詞語。
　　
　　竟然，沒有一處是令人厭惡的……錐生零淡漠地打量著她，最後不得不承認到，當心平氣和以後再看這位玖蘭始祖，竟然不覺得她有多麼可惡。她沒有類似玖蘭樞那般無時不刻地散髮著高貴與疏離的氣質，沒有冰冷的倨傲……只有，平和。
　　
　　是的，平和。一種不會讓人產生壓力感的平和感，在她周身無形地繚繞著。
　　
　　驕傲到骨子裡，但卻不咄咄逼人。“你真不像個純血種。”最後，錐生零冷淡卻堅決地下結論。
　　
　　“嗯？”檀音輕輕應了一聲，然後有些散漫地微笑，“好像……有很多人這麼說過。”
　　
　　不過，那又怎麼樣呢？檀音仿佛回憶一般地抬頭望向夜空。“聽起來像是質疑和不敬的話吧？！可我一點也不介意你們這麼說……真正的純血種是什麼樣的呢？你們不了解，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沒有人不會承認的——當我站在他們面前時，沒有一個人，不會承認我的身份我的地位。”
　　
　　“這可無關於什麼純血種應有的風範……純粹，只是個人實力問題。”說到最後，她甚至是有點孩子氣般的得意，朝他眨了眨眼。
　　
　　心裡像是有什麼被輕微地觸動了一下。錐生零驀地抬頭望向檀音，眼神有些複雜。
　　
　　接觸到他的視線，檀音微微地偏了一下腦袋，繼而淡淡地說：“你……憎惡吸血鬼，其實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你自己吧？！”
　　
　　他渾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盯著檀音。她怎麼會……
　　
　　“錐生君，出身於著名的吸血鬼獵人家庭，自己本身卻是個吸血鬼……這一點，尤其讓你難以接受吧！甚至……比和身為純血公主的玖蘭優姬相處，還要難以接受……”
　　
　　透徹的晶紫色眼眸瞬間染上了隱隱的紅光，錐生零後退一步，緊緊地抵在身後護欄上。他頗有些惡狠狠地瞪視著檀音，“你到底知道了些什麼？你……又懂什麼？”他的感受，他所處的位置和他的經歷，她一樣都不了解。為什麼，卻能這麼毫不留情地戳破他掩蓋的面具，直白地點出了真相？
　　
　　“呵，我向來不喜歡自欺欺人，同樣也不喜歡自欺欺人的人。錐生零，如果你有哪怕一絲一毫的清醒和智慧，就不應該繼續這麼任自己混亂下去！”檀音面色不改，一字一句就好像談論天氣一般輕鬆簡單。雖然……她說的那些話，都是字字能直搗人內心深處的震撼！
　　
　　“你在厭惡什麼？你又在兩難什麼？你覺得自己沒法成為夢想中想成為的人，你覺得因為變成吸血鬼所以人生不再正常，是嗎？你想要繼續和玖蘭優姬像從前那般生活，卻因為如今各自的身份而不得不放棄；你想要和弟弟冰釋前嫌，卻發現他已成為你通向強者之路上的犧牲品；你想要永遠守護玖蘭優姬，就像她還是黑主優姬那時候一樣，卻發現各自的立場不再相同、發現她身後還有另一個默默守護的對象，所以你矛盾又惆悵，不得前進不得後退，只能這樣原地彷徨，到自己都厭惡自己的地步。我說的對嗎？”
　　
　　“——夠了，閉嘴！不要再說了……”錐生零狼狽地轉過身去，雙手抓進青石塊雕成的護欄裡，雕刻精美的圖紋在這樣的強力下支離破碎。
　　
　　他背對著她，不願讓她看到他更多的難堪和狼狽相。不過，他並沒有選擇從她面前逃跑，或是，叫她滾開。
　　
　　檀音靜靜地望著少年微微顫抖的背影，一貫沉靜的臉上此刻卻有點欣慰的表情。她有些欣賞錐生零，這一點她毫不隱瞞。縱然他們立場不同，縱然他某些時候的行為在檀音眼裡甚至算得上是愚蠢，但這些……都不影響她對他良好的評價和讚賞。
　　
　　若非因為這些許的莫名其妙的欣賞，玖蘭檀音，她卻不會多花半點脣舌，在這裡打擊一個年齡差她幾千歲的小輩。
　　
　　“抱歉，或許我說的過了一些。但是……你最好正視這些問題。”檀音用一副毫無歉意的語氣說著道歉的話語。“記得我剛才說過的話嗎？”
　　
　　“沒有人敢不承認我的身份地位，這無關於其他，純粹只是個人實力問題。”
　　
　　在錐生零緩緩轉過來的、帶著點奇異的神色的眼神中，檀音無所謂地笑笑：“知道我為什麼這麼說嗎？”
　　
　　“因為，這也適用於你。錐生零，現在的你，大概算是有史以來最強大的吸血鬼獵人了。那麼，想要選擇什麼樣的身份活下去，還需要別人的批准嗎？”
　　
　　“若你在擁有強大的力量同時，又擁有著強大的內心，那麼我相信，你會覺得自己過得比現在更好更有意義！”
　　
　　不再拘泥於所謂的身份立場問題，一旦做了選擇就堅定下去。學會重視自己，不要為別人而活。一個人如果自我厭棄，那麼他的人生必定是失敗無疑！
　　
　　這些，是她希望他能夠領會的。因為，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她和錐生零是有點相似的。玖蘭優姬之於他，玖蘭樞之於她，都是立誓要守候一生的人。然而，在那曾經與樞幾近分道揚鑣的年月裡，她卻能一直這麼自尊自傲地活過幾千年。直到現在，她站在這裡，沒有半點的委屈、難過、痛心，原因就是……一直以來，她從未失去過自我！並且，將永遠不會失去，那份支撐著她堅定不移的心性和力量。                        
作者有話要說：看到有些親說不喜歡玖蘭樞，要虐死他啊虐死他~~~~
其實呢，我在看動畫片的時候還蠻喜歡他的（大概因為他長得養眼？？！！）；只不過在寫的時候，就沒理由地想虐他~~~orz……我到底出了什麼問題（抱頭）？？
另外，檀音（偶愛她~~~）和錐生少年的相處模式…………咋看咋像少年養成環節捏？？
作者: - TiRaFiouS -    時間: 2012-10-12 23:36

☆、·Ⅲ·

　　檀音自說完那一番話之後，便沉寂了下來。她靜靜地站在錐生零身後，不知在想些什麼，又仿佛什麼都沒在想——只不過是仰望子夜時分逐漸耀目的璀璨星光。
　　
　　而那個隱藏起所有神情的銀發少年，似乎亦受到了那壯美星空的蠱惑。收斂了方才所有的失態和情緒，他跟著抬頭望向那無邊無際的星海。
　　
　　“……你為什麼到這裡來？因為不放心玖蘭優姬嗎？”自覺不應該再逼迫他了，是以在確定了他情緒穩定下來後，檀音轉移了話題，徐徐問道。
　　
　　錐生零並沒有立刻給出回答。之前檀音那一場幾近苛刻的質問就像是一場驟起的狂風，風過之後，一切又歸於平靜。只是那一場大風究竟給予他如何的影響，也唯有他自己一個人知道了。
　　而現在，恢復了冷靜之後的他，目光訝異，暗含鋒芒。他微微皺了下眉，沉聲問道：“從剛才起我就有一種奇怪的感覺……為什麼你，似乎非常的了解我、以及這裡的所有人和事？”
　　
　　玖蘭檀音的確非同尋常，但她給他的感覺簡直是強得近乎於神——這應該是不合理的。為什麼？明明是一個剛剛從沉睡中甦醒過來的、活在千年以前的人，她究竟是怎麼做到的，才使自己在融入這個新世界時毫無半點突兀和不適？
　　
　　“你似乎了解每一個人……不管是他們的生平經歷還是心理活動！”所以在與他人交鋒時，她總是站在強有力的一方，令人不自覺地敬畏。錐生零整理著自己的想法，然後半是疑惑半是脅迫地說道，“你能不能告訴我呢？這種令人折服的本事……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檀音不為所動地與他對視著，他的話如同丟進深潭裡的小石子，只一道波紋，便更無其他的動靜。然後，她點了點頭，神情平淡。“比起今日所見的那些人，你確實聰明的多了……”或許很多人都有如錐生零那般的疑惑，但他們都沒有深入細想，更是連提出疑惑都不敢！也幸而如此，不然她玖蘭檀音，一定會被人拼著同歸於盡的念頭給滅掉的。
　　
　　將世事萬物一覽無遺，得天獨厚的能力，那便是玖蘭檀音擁有的特殊能力——‘感知’。通過與人接觸而發動的精神屬性能力，能夠根據被感知對象的強弱而讀出或多或少的對方的思想、經歷……就是憑藉此，檀音才能在甫一甦醒的情況下掌握幾乎所有的現狀，包括那些她曾經見過的和沒見過的人以及那在沉眠的腦海中浮現的畫面的前因後果。
　　當然，這樣的能力是隱秘的，不為人所知的。因為對於玖蘭檀音的敵人而言，這樣的能力簡直就是致命的；而對於其他人來說，這樣一種可以窺見人內心，使之毫無保留地呈現旁人面前的能力也是十分令人忌憚的。是以，當世除了她的至親兄長玖蘭樞，尚沒有第二個人詳細了解到其中奧秘。
　　
　　而現在，她是不是需得靠著透露秘密來換得一個維持人類與吸血鬼暫時和平相處的機會呢？
　　
　　檀音目光閃過某種決斷，然後她沉吟著望向錐生零。
　　
　　“這個世界上，沒有我想知道卻不能知道的事情。”
　　
　　頗有些自負的話語卻沒有惹來不屑的嘲笑。檀音看著錐生零忽而複雜起來的神情，第一次真正有了些好奇和驚訝。“你相信？”
　　
　　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錐生零側開頭哼笑，“為什麼不信？你有欺騙我的必要？傳聞純血種吸血鬼擁有許多不為常人所知的特殊能力，是這樣嗎？”最後一句話意有所指，他看到她因為這句話而眉頭一跳。
　　
　　檀音忍不住露出一個無可奈何的笑容，“……確實，是這樣。錐生君，你可真了不起，這件事情，我發誓這世上察覺到的人不超過五個。”她舉起左手攤成巴掌搖了搖，似是苦惱地低嘆一聲，“誒……你現在又變得這麼厲害，若是將來有一天我們成為了敵人，我可就得死在你手裡啦！”
　　
　　錐生零瞳眸一縮，然後淡淡地“哦”一聲。“在說笑吧？！久負盛名的檀音大人難道就這點本事？被人知曉了能力，就要落敗了？”並且，他有說過他們不是敵人了嗎？
　　
　　檀音不答，深深地凝視錐生零，直到他略有不自在地側了側身子。然後她才輕舒一口氣。錐生零，為了賭一把，我可算把自己的老底都要交代出去了。
　　
　　她稍稍走近了幾步，二人之間近乎面對面而立。從這裡望去，她甚至能看見少年紫水晶一般的眼眸深處有幾縷揮之不去的僵硬。“錐生君……知道這麼多關於我的私密，不如答應我一件事吧！”
　　
　　“暫時和吸血鬼一族和平相處吧……”
　　
　　錐生零眉眼一厲，正待開口，卻被檀音制止。她接下去說道：“想想看吧，吸血鬼世界的王將由樞來接任。雖然他也不是什麼仁慈正義之輩，但是他至少不會樂意吸血鬼輕易去冒犯人類的正常生活。更兼審判法庭的成立和元老院的性質轉變，我將會制定一份關於吸血鬼與人類正常共處的法規……他們不會再肆意傷害虐殺無辜，否則將會受到審判和制裁！而你們……若是執意要將吸血鬼趕盡殺絕，那麼人類將要承擔的後果，也不是你們能夠負擔得起的！”
　　
　　“怎麼樣？能答應我嗎？”
　　
　　錐生零冷冷地掃了檀音一眼，然後不可抑制一般地低聲暢笑，“哈哈，玖蘭檀音，虧我之前還對你有那麼高的評價！沒想到，你竟是如此的理想主義，甚至可以說是幼稚？！”
　　
　　“哼，你以為你的那些小秘密對我而言有多少價值？更不用說你們那些殺戮成性的吸血鬼如何能聽從你的命令——讓他們不要傷害人類？怎麼可能？”
　　
　　檀音靜靜地任他笑，不氣不惱，像是毫無情緒一般。“我之所以這麼說，其實卻只是為了整個吸血鬼一族著想。如今是什麼世界？是與幾千年以前由吸血鬼主導的世界完全不同的一個新局面。我不得不承認，吸血鬼早就該隱匿身影，在這個世界上低調地生存下去。夜晚的世界確實是屬於我們，但僅僅如此了。吸血鬼不可能大張旗鼓地去掠奪人類的土地、破壞人類的世界，這一點，從我的多數族人想方設法以各種身份混跡人類社會便可以看出。”
　　
　　“你如何能保證所有的吸血鬼都遵循你那不傷人類的規定？”錐生零目光依舊冷淡，低聲問道。
　　
　　檀音抬眼似笑非笑地望著他，“人類社會同樣也訂立了各種法律法規，但就算是如此，也沒能完全杜絕犯罪，不是麼？別急著生氣……我想說，我能做的，不過是盡全力約束我的族人，你可不能強求太多……”
　　
　　錐生零神色一凜，叱道：“那你還妄想我接受你的條件？”
　　
　　檀音不再微笑，收斂了那種令人放鬆的平和氣質，她目光冷肅深沉。“倘若你不能答應，那麼你就將成為吸血鬼一族最大的隱患。我會殺了你的……”
　　
　　她不是在開玩笑！錐生零深刻地了解玖蘭檀音的話中那份沉甸甸的決心。她不是濫殺之人，但若是有觸及她底線者，她絕不會輕易放過。
　　可是她現在卻放□段，一而再再而三地試圖說服他……錐生零心底閃過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他頓了頓才開口問道：“你似乎，並不想殺我？”
　　
　　檀音默然不語，只是看著他輕輕點了點頭。
　　
　　饒是心中隱約感悟到什麼，但見她如此不帶半分猶豫地承認了，錐生零還是忍不住衝口而出：“為什麼？”他與她，之前並沒有任何交集……究竟是什麼原因，讓她這樣——
　　
　　“……有什麼好奇怪的？”許久，檀音才緩緩開口。她偏過頭，面容淡靜地看向錐生零，“在一切希望斷絕之前，我為什麼要走那最極端、最有可能兩敗俱傷的一條路呢？”
　　
　　******
　　
　　還是讓她避重就輕地逃過了那個問題啊……錐生零沉默地望著檀音揚長而去的背影，兀自沉思在方才她留給他最後的話語中——
　　
　　“錐生君，你要明白我不願意殺你並不代表我不會殺你……好好考慮一下我說的話吧！你來到這讓你極度厭惡的夜間部，不正是擔憂玖蘭優姬將來的處境麼？別急著否認，雖然你說過要滅盡所有的純血種，但若真有那麼一天，你真能毫不猶豫地對她舉槍相對？”
　　
　　他明白她的意思。她想說，倘若他對優姬存有哪怕一絲一毫的不忍之心，那麼他一直標榜的正義和內心的堅持便失之公正，再沒有半點意義了。即便他有能力射殺所有的純血種，但他若是在優姬面前猶豫了，下不了手了，那麼他針對的到底是什麼？他又是站在怎樣的立場上去殺戮呢？是為了保護人類不再受吸血鬼的傷害，還只是自私地發泄自己的憤恨？
　　
　　一時間，錐生零心中一團糟亂。玖蘭檀音留給他的意味深刻的話語令他不受控制地聯想諸多，甚至一向清明果決的內心都受到了真真切切的動搖。他微微苦笑，想起自己聽到的那個房間裡的對話……
　　
　　玖蘭檀音，即便你說要與玖蘭樞劃清界限，可你所做的一切，卻是一如既往的維護著他的利益。這一點，你自己，又意識到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首先先抱歉一下……好久沒更新，真是對不起蹲坑的同學們~~~
卡文真是痛苦的事情，這些天我一直在思考揣摩檀音和零少年之間的交鋒和他們應有的心態，還有樞殿、優姬等人在遭遇檀音之後的心境。生怕寫得太快了便有失妥當，使人物性格走形……所以一直想啊一直想，寫寫改改，沒個定稿~~~
我是很喜歡看到大家在文下寫寫自己對於人物啊劇情啊的感想的……所以，大家如果在看文的時候有什麼想法和建議，熱烈歡迎提出喲~~~




☆、·Ⅳ·

　　與錐生零相遇，是檀音之前沒有意料到的。但她卻因此萌發出些許念頭，並立刻付諸於實踐。謀定而後動，一直以來，玖蘭檀音都是這樣心思縝密，堅韌果決的。她沒有試圖去讀取錐生零的記憶和他內心的想法，從其他人的記憶中感知這個人的性格和經歷便已足夠。
　　
　　幾番明裡暗裡的交鋒只不過是為了動搖他斬除所有純血種的決心。事實上，她還真是有幾分替他考慮的——縱然錐生零此刻的實力已是空前的強大，但假若是與玖蘭樞敵對起來，他不一定有勝出的機會，更遑論玖蘭樞此人心思深沉，手段了得。
　　檀音搖了搖頭，她了解樞那個人，若非她的回歸打亂他的計劃，致使李土仍大肆張揚地存活在這個世上；若非錐生零是他一手培養出的消滅李土的最強武器，並且尚未完成使命，那麼……當李土被消滅後，錐生零，恐怕也將不久於世。玖蘭樞，絕不會是任由隱患在身邊埋藏卻沒有任何行動的人！
　　
　　而維繫著目前搖搖欲墜的平衡的唯一紐帶，便是那個叫做優姬的女孩兒。玖蘭樞因著她與錐生零的交情而有所顧忌，而錐生零也不忍在她面前直接與她的兄長決裂。
　　
　　再加上一個對其虎視眈眈的玖蘭李土……
　　
　　此刻若是有人對他們這一夥人別有意圖，那麼玖蘭優姬……真是一顆好用的棋子啊！檀音蒼眸微動，面容涼如月色。
　　此時，她正緩緩地沿著黑主學園夜間部宿舍裡的那雕飾精美的樓梯逐階而下。目光一晃，便看見被用作公共活動區的一樓廳室裡，圍繞著中央茶几擺放的兩張長沙發上，或倚靠、或端坐著除了那名灰色短發、眉目利落的名叫星煉的少女之外的其他幾位夜間部主要成員。
　　
　　因著其他人泡茶的泡茶，啃餅乾的啃餅乾，私語的私語，藍堂英百無聊賴地打了個哈欠，也最先發現了站在階梯上的檀音。
　　
　　條件反射地將那個打了一半的哈欠給吞回去，藍堂英電擊了一般倏地坐直了身子，開口道：“——檀音大人……”
　　
　　其他人因著他的反應也有些驚愕地看向檀音那邊，神情有些敬畏又有些不自在的僵硬。只有之前隨玖蘭檀音歸來的一條拓麻，自始至終地平靜著。平靜地回到熟悉的舍友之中，平靜地對待他們的疑問和不解，以及現在，平靜地泡著一壺氣味芬芳的熱茶。
　　
　　他抬起臉來，溫潤碧透如祖母綠般的眼眸寧靜卻柔和地對上檀音的蒼眸。舉起晶瑩透明的玻璃茶壺，微微帶著點舒緩笑意的聲音響起：“檀音大人……產自印度的上好Darjeeling紅茶，有興趣來一杯嗎？”
　　
　　其他人又將頭轉了回去看向一條拓麻。藍堂英在心裡驚贊：不愧是一條副宿舍長……竟然在這位玖蘭家的女王大人面前依然保持如此從容淡定的風範，真是太令人敬佩了！
　　
　　其實他們這些人倒不是真對純血君有著多麼深刻的敬畏，就連姿容高貴如玖蘭樞，在有些時候他們也是敢同他開一些小玩笑的。但是玖蘭檀音……估計是她的出場畫面太具有震懾力了，連生性傲慢的元老院成員，也對她言聽計從，不敢反抗！就憑這，她便足以引起他們的特別重視和由衷敬畏了。
　　
　　檀音自是不管那邊幾人的心思如何變換，依舊是那旁人莫能猜測的淡然神色，就像是行走在自己家一般自然，她徑直往他們那個方向走去。
　　
　　見女王大人如此賞臉，一條拓麻只是微微一愣，旋即將那抹怔愣化為脣角邊淡如春風的微笑。藉著取杯子的動作，他不著痕跡地站起了身來，將檀音迎到他自己的座位上。
　　
　　其他人先是一怔，然後立刻醒悟過來一般地匆匆起身，頗有些尷尬地喚道：“失禮了，檀音大人……”
　　
　　檀音先是若有所思地瞥了一條拓麻一眼，此時他藉著低頭表示尊敬的動作掩住了臉上的表情。只一眼便已了然的檀音，一貫淡靜的眼眸中閃過少許可以稱作欣悅的笑意。一條拓麻，果真是個有意思的人……
　　毫不客氣地坐上那個被恭讓出來的座位上，她接著環視了其他仍然站立的人一眼，然後才緩緩說道：“不必拘謹，都坐下吧……一條，你也坐吧。”
　　
　　此話一出，眾人皆是一愣。往常的夜間部成員集會，玖蘭樞總是喜歡獨自一人坐得遠遠的，而星煉便是寸步不離地待在他身邊，是以這沙發的座位數剛好夠他們其餘的幾人就坐。現在多了一個玖蘭檀音，那麼一條……
　　
　　不管他們開始有些變幻莫測的臉色，檀音優雅而又閒適地靠在沙發上，伸起一隻手拍了拍身側寬出一個手肘距離的沙發扶手，說道：“不介意的話……坐這裡好麼？”
　　
　　一條拓麻眉頭一跳，然後展開一個無可奈何又有些欣然接受的笑容，微微地欠了欠身，答道：“我的榮幸……”
　　
　　玖蘭檀音的身側，那麼近的距離，這一點意味著什麼，在場的人沒有一個不清楚的。
　　
　　看起來，檀音大人，對一條副宿舍長，頗為器重呢……
　　
　　接過一條遞來的紅茶，檀音似是不經意一般地說道：“……倒是好茶，還以為會是血液淀劑呢。”
　　
　　眾人又是面皮一抽，為什麼，他們總覺得這位檀音大人的每一句話都那麼的頗具深意，值得揣摩呢？
　　
　　一條拓麻笑了笑，說：“偶爾也是要享受享受生活的嘛……閒來聚會品紅茶，是相當愜意的事情呢……”
　　
　　檀音輕輕地笑出來，冰雪素顏頓時和暖如春日繁花般絢爛靜美。她點頭道：“你說得對……”
　　
　　“那麼……李土現在在哪裡？”親切的話語就像是在慰問下屬，可是內容的跳躍性愣是令他人再度內心翻涌。
　　
　　而一條拓麻不愧是前元老院重臣一條家的貴公子，只見他保持風度翩翩，周到而有禮地回道：“因為沒有檀音大人的命令，我擅自做主將李土大人安置在夜間部的客房裡了。不過……”他皺了皺眉，隨即說道，“他多次表示，要見到檀音大人您。”
　　
　　“是麼？”檀音輕哼一聲，然後看向一條拓麻，“你做得不錯，現在……我們就去見一見這位據說有著‘狂王’名號的玖蘭家前任家主好了……”
　　
　　******
　　
　　純血種吸血鬼的壽命歷來長無盡頭，若不是頭部和心臟遭受嚴重的打擊，那麼他們將永不會結束這漫長得堪比永恆的生命。也正因為此，玖蘭李土在他還小的時候，有幸得見過那個在玖蘭家堪稱傳奇的女人。
　　
　　玖蘭檀音，自他當初第一次驚鴻一瞥之後，跨越了幾千年的時間，再一次站在他面前。一樣有別於其他玖蘭族人相貌特徵的清冷容顏，絕美清冽如夜下綻放的曇花；一樣凝定平和的氣質，在這樣的她面前，沒有人會感到恐懼，也沒有人敢輕視她。
　　這麼多年，她一直沒變過！
　　
　　檀音靜靜地任玖蘭李土似求證一般地打量著，她的目光晃過被拉得緊實的窗簾。透過那猩紅色的簾布，她似乎感受到了凌晨時分的些許熹微之光。
　　
　　一夜過去了……對於日息夜出的吸血鬼而言，現在才算是一天的結束。而她，莫名地有些感慨，仿佛有一種積壓心底的感受在悄然蒸騰。
　　嘴角帶上任何人都看不懂的自嘲笑意，檀音強迫自己回過神來。
　　
　　她當真是個異類啊……嚮往日光的吸血鬼，自古以來，大概找不出其二了。
　　
　　“……說吧，李土。你的目的？”
　　
　　乍聞如此簡短直白的話語，玖蘭李土冷冷一哼，隨後無不嘲弄地說道：“我在等待您的處置啊……檀音，大人。”
　　
　　“處置？不敢當……”檀音背過手來往房間的書架上一靠。她抬起雙眸冷靜地看著玖蘭李土。“你我心知肚明……我不過是輩分高你一層，玖蘭家的繼承人，尚沒有我處置的權力。”
　　
　　李土放聲大笑，邪肆俊美的容顏呈現一瞬間的扭曲。“繼承人……我是玖蘭家的繼承人……可那又如何？檀音大人您功績斐然，實力同樣不可小覷。您在玖蘭家的地位，絲毫不遜於我，哦不，您根本就只屈尊在那個被我喚醒的玖蘭家始祖之下啊……”
　　
　　檀音抿了抿脣，目光掃過門邊陪伴著自己前來的一條拓麻。只見他神情淡然，靜默不動，仿佛他們之間的談話根本入不了他的耳。
　　他倒是個聰明至極的人物呢！既然避免不了參與兩位純血之君的較量中，那麼便努力將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以期旁人忽略他這個人的存在。
　　
　　“我來這裡並不是要同你談論這些的。”檀音打斷了李土的話，“我也不想多說無用的廢話，眼下給你兩個選擇：第一，回到玖蘭家去給我安分點當一個稱職的家主；第二，滾回沉睡地休眠。你要選哪個？”
　　
　　此話一出，房間裡靜了靜。一條是感慨玖蘭檀音不按常理的發作，而李土則是驚愕於檀音沒有絲毫過度的態度轉變。
　　
　　然而驚愕過去以後，李土再一次縱聲笑道：“您方才不是才說了沒權力處置我的麼？怎麼，一轉眼便推翻了自己說的話了？”
　　
　　檀音不為所動地笑了笑，“我那是說……明面上處置不了你，那麼私底下，總能夠治得了你吧？！”
　　
　　李土駭笑，“哦呀，從沒有想過……原來檀音大人竟是這樣的人啊！真是難得一見……”隨即他收斂了笑容，眉眼間邪氣更甚，一紅一藍的異色雙眸中積聚起了危險的風暴，“您還真是不留餘力地替那個人謀算著！要想我服從……哼，先自問一下可有那個能力吧？”
　　
　　“……你說過，我的實力不可小覷。”檀音模稜兩可地說道，緩緩地站直了身子。
　　
　　李土狂傲不屑地瞥了她一眼，眼底隱隱有著興奮嗜血的戰意。“和我打一場……也讓我領教一下，當年號稱‘東方的夜之魔女莉莉絲’的玖蘭檀音，究竟是何等厲害的角色！”
　　
　　“如果你贏了我，那麼……我可以答應你的要求。”
　　
　　“……”檀音沉默許久，然後用一種十分奇異的目光看向玖蘭李土。她一字一句地說道：“李土，你確定要這麼做？你若稍微了解我的過去，就應該明白——”
　　
　　“玖蘭檀音，一旦出手，不是救人，便是殺人。”
　　
　　=========================
　　說明：1.根據百科資料，表示玖蘭李土才是玖蘭家真正的繼承人（大概是因為有異色雙瞳的緣故吧）。
　　2.‘狂王’的稱號，來自動畫片第二季第九集的名稱——“復活?狂王”。                        
作者有話要說：女王與狂王，將要開戰……
於是，錐生零，參合了；玖蘭樞，胃疼了；黑主學園，雞飛蛋打了（誤！）……




☆、·Ⅰ·

　　·He made the world to be a grassy road,before her wandering feet·
　　（他將這世界變作青草大道，鋪開在她浪跡的雙足前。）
　　
　　“玖蘭檀音，一旦出手，不是救人，便是殺人。”
　　
　　所以那些什麼點到而止的比試，於她而言，是根本不可能存在的東西。
　　
　　沒想到玖蘭李土聽到這話後更加地激動了。只見他霍地站起身，快速地走動了幾步，聲音似乎有些不能把持的顫抖。“啊哈，太好了……那種軟綿綿的比試有什麼意思……有本事，您便來取走我的命也無妨——”說著，他無意識地舔了舔嘴脣，“哼哼，倘若您敗了，就讓我也嘗嘗玖蘭家最為高貴的女王之血的滋味吧……啊哈哈哈……”
　　
　　逐漸陷入癲狂的笑聲並不能使玖蘭檀音的神色改變半分，倒是一旁的一條拓麻，在聽到這樣邪惡的幾近大逆不道的話後，閃身站在檀音身前。他皺著眉說道：“檀音大人，不可跟著胡來。”李土的實力……他是見過的。那絕不是能輕易打敗的實力，他不想讓她負傷甚至送命。絕對不能允許……
　　
　　檀音眉眼間初展笑意，然而笑意才到一半，便神色一凜。一條拓麻只覺得自己被她快速地一扯，閃到一邊後，只聽一聲巨響，他看到自己身後的那扇大門在轉眼間分崩離析。
　　
　　而這樣巨大的響動，也驚動了夜間部的其他人。
　　
　　任指尖妖異纏繞的血藤忽上忽下地在手腕間活動，玖蘭李土冷冷一哼，“區區Level B，也妄想干預純血君的決定？找死……”
　　
　　劫後餘生的一條拓麻有些臉色蒼白，但還能勉力鎮靜地說出有條不紊的話來。“李土大人……我並非有意干預什麼，只不過——”
　　
　　“不必多言，拓麻。”檀音打斷了他的話，她看向他，叫了他的名字。
　　
　　清冷堅定的聲音令一條拓麻一怔愣，然後他明白了檀音的決定。微微苦笑，“好吧……我明白了！請一定要小心，檀音大人。”
　　
　　那雙祖母綠的眼睛裡蘊滿溫和的包容和擔憂，檀音有些意外地看著他。然後緩緩地點了點頭，“你放心……”
　　
　　******
　　
　　晨曦將至的時分，天空黯藍。
　　
　　完全無視玖蘭李土迫不及待的戰意，檀音表示絕不願意待在室內與李土一戰。當然，她的理由實在是很讓人哭笑不得的——
　　
　　“別開玩笑了，李土。就憑你那樣的破壞力，想要毀了那整間屋子重建嗎？就算重建，你願意出錢賠償嗎？”
　　
　　這樣一句話偏生是以她那最常見的淡漠又認真的神情說出，不說一條拓麻當場嘆也不是笑也不是，就連李土，那原本滿腔偏激嗜血的戰意也被攪合得無處可發。
　　
　　看上去明明是那般高貴矜持、仿佛不食人間煙火一般的美麗少女，怎麼會說得出那麼，呃……務實的話語來呢？
　　
　　檀音沒打算驚動其他人，於是用眼神示意了李土一下，徑自打開他房間的窗戶，輕輕巧巧地躍窗而出，全然不顧這個房間處在二樓的地理位置。
　　玖蘭李土先是為她出乎意料的行為一怔，然後興致更佳地哼笑一聲，隨後而出。
　　
　　看起來被完全撇下的一條拓麻很無奈地嘆氣一聲，他轉頭看向門邊大著膽子探頭探腦的藍堂英，不動聲色地使了一個眼色，然後微微一笑，也順著前二人的路徑離去。
　　
　　徒留下目瞪口呆的藍堂，呆怔了片刻，然後迅速地爬起來往某個房間奔去。
　　
　　******
　　
　　檀音並不想讓其他不相干的人攪合進她與李土的一戰中。但是她不知道的是……
　　
　　正準備離開夜間部的錐生零，在偶然瞥見樹林間閃過的三道身影後，停住了向外離去的腳步。
　　
　　而聽到藍堂英驚慌急切的報告後的玖蘭樞，目光沉鬱，在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情況下，捏碎了手中的一枚棋子。
　　
　　******
　　
　　穿過那一片翠綠蔥郁的樹林，便是一處人工噴泉連帶著周圍的大塊空地，檀音頓了頓腳步，然後回頭看向緊跟在身後的李土。
　　
　　“就這裡吧。”
　　
　　許是被戶外略有些清寒的晨風吹得稍微頭腦冷靜了些，玖蘭李土竟是不急著發動攻擊。他只是似笑非笑地站在空地的另一邊，忽然問道：“……我突然有些想知道，您這一次回歸到底打算做些什麼呢？”
　　
　　檀音淡漠地望著他，說：“不打算做什麼。事實上，等你坐到我這個位置時，就會明白了……”她的眼神有點隱晦的複雜，“維持平衡……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她最後的一句話輕似呢喃，但憑藉極佳的耳力，李土還是聽見了。微微怔愣了下，他哼笑：“又是以前那些老傢伙們常提的‘平衡’麼？”他說的是當初最早一批的血族長老。“哼，什麼‘凡事皆有定數，過猶不及，盛極必衰’……都是些自取煩惱的廢話！”
　　
　　他極其囂張冷傲地一揚頭，紅藍雙色的眼睛在晨曦未至之時竟是有些逼人的亮光。“要我說，敢阻擋我者，殺了便是。”
　　
　　蒼眸中寧靜沉穩，檀音搖了搖頭，不欲多言。如李土這般性格……與他多說無益。誠然，他們是高傲的純血種，最偉大的純血之君，不需要向所謂的命運妥協。但是……這個世界自有其牢不可破的奧妙和規則，力量與力量的制衡，種族與種族之間微妙的相處模式，都不是他那樣簡簡單單的三言兩語就能說清的。
　　檀音在還算年少的時候也走過不少地方，踏遍了生命所能夠覆蓋的領域，見識了各種各樣的生命形態和生活習俗，聽到了許多鮮為人知的傳說和奇聞，她比絕大多數人都明白，平衡的重要性！
　　就好比他們玖蘭一族，永恆的純血世家，這一世的所有成員在此時聚集一處。而在當世純血種僅僅十餘位的情況下，他們玖蘭家便占據了四個名額，這種現象是反常的。所以，聚集的現象不會長久，他們馬上便會分散——以各種各樣的理由。
　　為了讓事情還能在自己手中掌控著，檀音必須先做出決定，而不是等待未知的力量將他們的命運帶向不可見的方向。
　　
　　“李土，不管你如何想……這一次，你真的要給我回到玖蘭本家了。”眼神在一瞬間堅定，檀音冷聲說道。
　　
　　勾了勾嘴角，李土緊緊地盯著靜靜站立的檀音，眼神如鎖定了獵物的大型猛獸。他低而暗啞地緩緩說道：“那麼……出招吧……”
　　
　　話音未落，他原本站立的身影已然化為一道難以捕捉的暗影，從原處消失。
　　
　　樹林的出口處，一條拓麻擔憂地凝視著眼前的情景。見李土快速地發動攻擊，他急忙轉眼去看檀音。
　　
　　而檀音此刻也不在原地了。
　　
　　血色的藤蔓從李土的指尖迸發而出，快如驚電，交織成一道道血色的羅網，像是要封死檀音的各個去路。在那肉眼勉強可辨的血色藤網中，墨綠色的身影一直沒有消失過。
　　
　　幾個眨眼的瞬間，這片空地的每一處都化為了他們的戰場。時而在半空中，時而在某一個地表，都能找到他們對戰過的痕跡。一會兒是半空爆出的紅光，一會兒是驟然迸裂的地面，他們的打鬥很安靜，只有旁物被牽連而發出的聲響證明著這是如何驚心動魄的一場對決。
　　
　　一條拓麻目不轉睛地看著，憑藉吸血鬼優良的視力分辨著二人的招數和實力的高低。很顯然，李土一直是攻擊的一方，而檀音卻只是防守和閃避，但卻游刃有餘，不見絲毫慌亂。一條輕輕地舒了一口氣，看來……還是檀音大人更勝一籌呢。只是……這樣只守不攻，她又在考慮什麼呢？
　　
　　而作為對戰中的一方的李土，一面毫不留情地凌厲出招，一面看著檀音平靜得可怕的神色。那副樣子……恐怕只有在接招時流露出的有些繃緊的眼神才能看出她是在戰鬥！她當真沒有半點畏懼麼？
　　
　　內心憤憤的怒火促使他揮出更加狠絕的一鞭，然後他的眼中流露出莫名詭譎的神色，另一隻手聚起一團紅光，然後猛地推向檀音那一邊。
　　
　　起初只有尋常火焰大小的紅光在靠近她身前時驀地炸開萬道利芒，有什麼東西藏於其中，破空而來。
　　
　　檀音目光一凝，眉心微攏。卻在此時感到腰間一緊，被拽進一個懷抱裡。心中猛地一震，她正準備抬頭去看，卻不防被那人連頭帶身地扣進懷中。
　　
　　熟悉的、悠遠的、曾在記憶數度出現過的清冷氣息撲面而來，鼻端泛著一陣陣優雅的暗香，檀音怔怔地不肯閉上眼，然後緩緩地捏緊了拳頭。
　　
　　玖蘭檀音看不見的情景並不代表別人看不見。
　　
　　此刻，在一條的眼中，打鬥的塵煙緩緩散盡時，原本打鬥的雙方暫時處在一個靜止的狀態。李土按著肩頸有些驚疑不定地站在一邊，而另一邊……玖蘭樞一手緊緊地將檀音固定在懷中，一隻手還有著未散盡的能量光球。
　　
　　俊美到極致的男子面容沉靜，頎長秀逸的身形穩穩立著，將小巧纖瘦的少女完全攏進自己的懷中。醇淨的深酒紅色眼眸在此時隱隱泛著惑人的紅光，神秘又美麗，魅惑而危險。
　　
　　而這一幕，同樣也落到了聞訊而來的其他幾位夜間部成員以及作為學園理事長的黑主灰閻、還有優姬的眼中。
　　
　　“……玖、蘭、樞。”
　　
　　血肉模糊的肩部轉瞬間愈合，玖蘭李土一字一頓地念道，帶著幾分疼痛和怨毒。他眯起眼打量著對面平靜的玖蘭樞，異色雙眸中飄蕩起隱隱約約的複雜之色。
　　
　　之後又是一陣低低的抽氣聲，煙塵完全散盡的盡頭，另一個方向，銀色短發、淺紫色眼眸的少年穩持手槍，平舉在身前，正對著的方向——正是玖蘭李土的所在之處。
　　
　　“零，你……”優姬不由自主地叫了出來，卻又訥訥地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檀音動了動身子，然後沒有絲毫慌亂地從玖蘭樞懷裡掙脫出來。她抬起頭與他對視，正看到有什麼東西，迅速地消失在他的眼底。
　　
　　“為什麼不用‘星辰’？”許久，收斂了各種心緒，玖蘭樞詰問道。
　　
　　或許別人還不了解，但玖蘭樞無疑是知道的，遠古時期便已赫赫有名的“星辰”鏈，正是玖蘭檀音最稱手的、也是唯一的武器。縱然她再厲害，再相信自己的實力，但在面對玖蘭李土這樣的角色時，不使用自己稱手的武器，如何體現她那自以為足夠強大的實力？！
　　
　　他有些生氣，她感覺到了。檀音眨了下眼，雖然有些明白樞生氣的理由，但她不打算深究或是點破。淡淡地抿了下脣，她說：“你退後，這裡是我的戰場，還沒你什麼事。”
　　
　　更大的抽氣聲響起，這一回的主要來源是藍堂英。他差一點就忍不住以手撫心了，這、這個玖蘭檀音，她、她竟然那樣對樞大人說話？！從來沒有一個人……敢這樣對待玖蘭家名副其實的王，即便對方亦是玖蘭家的女王，那也……
　　
　　檀音微微垂下眼眸，不管周圍人如何反應。事實上，早在自己不願他們參與哪怕是參觀他們對決的心願破滅後，檀音就打算任形勢自由發展了。
　　
　　她抬頭又看了眼不遠處的錐生零，蒼色的眸中閃過一道不確定的猶豫。不過這一位倒是乾脆，不需她多言，他緩緩地收起了血薔薇之槍，然後抱臂後退，靠在一棵樹的樹幹上，目光深深地凝視著中央的對決戰場。
　　
　　檀音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方才伸手撫上腰間懸系著的“星辰”鏈。她沉聲說道：“……李土，繼續麼？”                        
作者有話要說：於是……檀音女王，你榮幸地得到了樞殿下和錐生騎士的維護~~（但素以我女兒的實力真的需要他們的保護麼？？）
小小說明一下，每一個大章的首篇都有的英文詩句或多或少地概括了本大章的內容……於是，劇透一下，我們樞殿將要帶某人離開一下下（不過很快就會回來喲~~）……




☆、·Ⅱ·

　　晨曦的第一縷光線自東方傳來時，樹林裡在場的旁觀者都感受到了，玖蘭檀音那一抬眼間倏地不一樣的氣場。
　　
　　接收到李土那毋庸置疑、戰意燃燒的眼神，蒼眸少女瞥了眼東方柔和明亮的天際，聲音恍若低語。“那麼……在朝陽升起前，結束一切吧。”
　　
　　然後……傳來玖蘭李土的怒吼聲：“——你這是什麼意思？！”
　　
　　就在方才，眾人眼裡的玖蘭檀音，伸出右手，在身前的虛空比劃出一個繁複華麗的手勢，然後往自己的眉心一按。小範圍的氣流涌動揚起了她臉側的黑髮，輕微的白光一閃，隨即隱去。
　　
　　玖蘭樞眼眸一凝，她這是……他嘆息般地一笑，早就知道了不是嗎？玖蘭檀音的固執和堅持，絕不會為外物所動。真是……不管是什麼都無法影響她的決定啊！
　　
　　“自我封印了一半的能力！玖蘭檀音，你這是在羞辱我麼？”像是被無聲地挫敗後的惱羞成怒，玖蘭李土對檀音直呼其名。紅藍雙眸充斥的複雜的情緒，震愕、憤怒、不可置信……他冷聲怒道，“只憑一半的能力就能打敗我？你——”太狂妄了！
　　
　　之所以沒有繼續說下去，是因為感受到了玖蘭檀音在那一刻散髮出來的震懾力。她看向他，蒼色的眼瞳中泛起了層層冷濃的霧氣，說：“你說得對，只是為了打敗你……而不是殺死你！李土……”
　　
　　後退一步，為她那不再抑制的森冷和殺氣。在外圍幾乎環成一個圈的旁觀的幾個人，除了玖蘭樞和錐生零不為所動，其餘的皆不由自主地內心寒顫了一下。
　　
　　真是可怕的壓迫力……玖蘭檀音，她的每一句話都不是在開玩笑，正如她方才表現出來的、絲毫不假的森森殺意。
　　
　　寒顫的感覺還未散去，被敬畏的那個少女再一次從眾人眼裡消失了蹤影。
　　
　　看不見，看不見她的身影……空曠的場地上方，只有‘當啷啷’幾聲輕靈幽遠的鎖鏈聲迴盪在人耳畔。
　　
　　濃重的殺氣撲面而來，玖蘭李土來不及心悸，身體已經條件反射地往後一翻。但是……精巧細緻的銀色鎖鏈像是有著自主生命一般追隨著他的身影——分毫不差。
　　
　　這無疑是一場最為驚心動魄卻最為短暫的戰役。整個過程前後不到兩分鐘，這場說出去不一定會有人相信的一場較量，僅僅持續了兩分鐘不到便落下帷幕。
　　
　　眼力絕佳如玖蘭樞、錐生零還有黑主灰閻，再加上一個一條拓麻，自是清清楚楚地觀看了全過程。而其他夜間部成員和優姬則是頗有些目瞪口呆地看向逐漸沉寂下來的場地中央。
　　
　　在那裡……玖蘭李土以一個絕對稱得上狼狽恥辱的姿勢趴倒在地上，雙手被自由伸長的銀鏈束縛在背後，銀鏈的一端自他的肋下穿出。一滴一滴色澤濃郁的鮮血墜落在白色大理石地面上，紅與白，那般強烈鮮明的對比。
　　
　　寂靜無聲。
　　
　　‘星辰’的另一端乖乖地纏繞在檀音的手腕上，唯有那空靈鳴響的餘音，迴盪在眾人腦海中。
　　
　　檀音面容依舊波瀾不驚，她低頭俯視著李土說道：“是你輸了……”所以，履行約定吧！玖蘭家的人，尊貴驕傲的純血君，定時不屑於毀約的。
　　
　　這一定是他此生最為狼狽的時刻，就連當年被玖蘭樞重創也沒有現在這般令他不忿屈辱。李土狠狠地撇過頭，不再面對人多的方向。壓下心中翻滾著的無數激烈的情緒，他低聲說：“是，我輸了……”他玖蘭李土絕不是輕易認輸的人！但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面對玖蘭檀音的絕對實力，自己是多麼地無法反抗。
　　
　　“您的強大確實令人佩服……檀音大人。”他眼神複雜地盯視著檀音，“不過與其讓我沉眠，您倒不如殺了我吧！”有生之年，不，應當是此生餘年，一直清楚地認識到自己對她的不可超越，簡直讓李土比獻出自己的性命還要難以忍受。
　　
　　檀音抿脣不語，解除了自我封印。然後她右手一抖，‘星辰’被緩緩收回。那些沾染在銀鏈上的血液，不知怎麼的便在空氣中逐漸消散，細緻的鎖鏈光潔如新。
　　
　　被解開束縛的李土有一瞬間的錯愕，受傷的部位正在自行愈合。他抬眼望向檀音，卻聽她沒有任何情緒的聲音響起。
　　
　　“若是要你的命，我何至於封印能力？李土，救了你的是你那冠以‘玖蘭’的姓氏。如果你稍微還有些頭腦的話，就給我回去好好反省反省你這些年乾的蠢事吧！”
　　
　　弒殺親弟，逼死親妹，累得玖蘭家血脈稀薄。她沒有明說，但他絕對能領會。玖蘭檀音的大忌，便是無故傷害族人。而李土還能僥倖逃得一生，確實得感謝他那玖蘭家正統繼承人的身份。
　　
　　不再多給他一個眼神，檀音丟下最後一句話，轉身往回走。
　　
　　“送李土大人回玖蘭本家，不得有誤。”
　　
　　話音才落，便有兩道黑影一閃。沉默凝定的黑色身影瞬間矗立在李土身旁——是玖蘭家的、也是玖蘭檀音當年一手培養出的暗影護衛隊。
　　
　　暗影護衛與玖蘭檀音曾經訂立盟誓，只要她一召喚，他們便會無條件出現並執行玖蘭檀音下達的一切命令。與其說是玖蘭家的護衛隊，不如說是玖蘭檀音個人的護衛隊還差不多。
　　
　　沒想到她一醒來，便召集了這支唯她馬首是瞻的隊伍呢。不遠處的玖蘭樞，將這一切看在眼底，淡淡地想到。
　　
　　看著逐漸向自己走近的玖蘭檀音，看著她與他深深對視的眼神，然後，擦肩而過，沒有留下只言片語。
　　
　　玖蘭樞內心微微一顫，不由苦笑。他就知道……她不會有半句解釋。就算她心裡清楚地明白，他見到那名義上屬於始祖和歷代家主管轄的暗影護衛在自己不知曉的情況下出現後內心的複雜想法，她也不會為此多做半句解釋。
　　
　　玖蘭檀音不會為自己認為沒錯的事情辯解，那是她深入骨髓的，無言的驕傲！
　　
　　******
　　
　　幾天以後，黑主學園恢復了往日輕鬆又平靜的氣氛。學生們回到了課堂，日間部與夜間部如往常般交替著在這個學園裡活動。
　　原本以為會鬧得雞飛狗跳的玖蘭李土事件，就這麼在玖蘭檀音鎮定又強勢的處理下被解決了。作為學園理事長，黑主灰閻覺得自己真應該知足了。
　　
　　但是……有一天，當黑髮蒼眸的少女安安靜靜地站在自己面前遞交一份入學申請時，黑主灰閻還是忍不住顫抖了。
　　
　　“你……您，您也要加入夜間部？”不是開玩笑吧~吧~~
　　
　　黑主理事長很是震驚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並且一手撫心來表達他的震撼。那什麼……雖然面前這一位看起來確實很青春很少女，但是，對方可是的的確確活過幾千年的老妖——呸，是活過幾千年的初代血族啊！
　　
　　“我以為……您會選擇回到玖蘭家的。”
　　
　　對某理事長的搞怪視而不見一般，檀音斂眸淡淡一笑。“原本是這樣打算的……但是，聽說理事長曾經和樞相約，據說是想要‘在周而復始的人類的吸血鬼的戰爭史畫上句號’，於是便藉助於年輕一代的吸血鬼貴族們‘架設出兩個種族之間友好的橋梁’，‘為此而成立的夜間部’。是這樣麼？”
　　
　　“呃……”聽著她不帶任何感情地覆述自己當初充滿激情和豪情的話語，那種奇怪地違和感令黑主灰閻小小地糾結了一下。他推了推眼鏡，咳了一聲，“是這樣的……啊，樞一定是將我們當初堅持的和平主義也傳達給你了是吧？！真是令人感動啊，孜孜不倦地為消除吸血鬼與人類矛盾而做貢獻，樞真是一位有著令人欽佩的高尚情操的吸血鬼呢！”
　　
　　“……”
　　
　　“……誒？”對他的長篇大論完全不捧場，黑主灰閻很是受傷地縮回自己的椅子裡。“檀音小姐真是個安靜的人呢……”
　　
　　檀音點頭，“我確實不喜歡話多的人。”
　　
　　這話明顯地是對他方才的表現進行抨擊啊！黑主灰閻嘴角抽了抽，第一次領會到玖蘭檀音沉靜外表下那時不時讓人胃疼的直白。
　　
　　檀音繼續說：“其實樞並沒有你說的那麼無私高尚……私以為，他答應與你合作，只不過是為了替那個名叫優姬的女孩創建一個和平安全的生活環境吧！”
　　
　　黑主灰閻不再抽嘴角了，他沉默了下來。然後緩緩地說：“檀音小姐，是不相信吸血鬼與人類能夠和平共處的麼？”
　　
　　檀音怔了一下，然後淡淡說道：“並不是不相信，只不過這是有相對性的吧……不可能所有的吸血鬼都心甘情願地與人類和平相處的！我本人倒是不贊成吸血鬼濫殺人類，當然對於吸血鬼獵人無差別地捕殺吸血鬼這一點，我同樣也是反對的。”
　　
　　她頓了一下，繼續說：“黑主理事長的遏制手段還是太溫和了一點。真正能起到效果的，應該還是力量的‘制衡’。”
　　
　　“哦？這便是您申請加入夜間部的原因？”
　　
　　“不，”檀音搖搖頭，露出一個混雜了點冷淡的笑意，“這是樞的意思……作為替補的首腦。”
　　
　　“嗯？”黑主灰閻愣了下。樞的意思？那麼……
　　
　　“原來您還沒有得到消息麼？”檀音牽了牽嘴角，然後說：“是的，樞決定離開黑主學園一陣子。嗯，還有優姬……”
　　
　　“什麼？！！”
　　
　　******
　　
　　時間回到玖蘭李土離去的第二天。
　　
　　黑主學園夜間部宿舍，玖蘭樞的房間。
　　
　　“優姬，這是給你的抉擇……你可以好好考慮。”如往常一般充滿耐心和溫柔的話語，玖蘭樞倚在窗台邊，看著房間中央低著頭站立的少女。
　　
　　“……樞學長，要離開嗎？”片刻沉默後，優姬有些猶豫地問道。
　　
　　玖蘭樞淡淡一笑，“是的，有些事情需要去處理……”
　　
　　“那麼，是要帶我一起離開麼？”
　　
　　玖蘭樞嘆息般地搖搖頭，像是在對待自家懵懂的孩子一般無奈卻又不厭其煩。“不，優姬，你的選擇是……永久的離開還是短暫的離開。”
　　
　　“你應當明白的，如今你純血種血脈的覺醒，象徵著這世間又一位純血君的誕生。不僅僅是全血族，就連有些能力高強的獵人，也是能感受到的。因此，在面對一部分人的敬畏的同時，你還將面對比從前更甚的危險。你覺得，以你現在的能力，能夠自保麼？”
　　
　　優姬顫了一□子，握緊了拳頭。又是這樣的質問……就像最開始玖蘭檀音對她說的那樣。為什麼，為什麼身份的改變，隨之而來的便是生活環境的改變呢？即使從前想不起五歲前的事情，但那時簡單的生活卻是快樂無比的。有溫柔強大的樞學長的保護，有倔強沉默的零的陪伴，還有……很多很多。
　　她知道的，從前到現在，作為學園的守護者，她的能力也只是比普通人強一些。遇到稍微強大的吸血鬼，她便很有可能招架不住。那時候……有零擋在身前，有樞學長無聲地守候。
　　
　　優姬驀地睜大了眼睛。原來她是這個意思麼……玖蘭檀音在告訴她，自己所倚仗的能力在真正強大的人面前根本不堪一擊。而這個世界，並不像她從前所見那般狹小和簡單……她，被保護的太好了！有一些真相，是從前怎麼也發現不了的……
　　
　　玖蘭樞眼眸深邃，像是在看那個明顯開始心思動搖的少女，又像是回憶往事。
　　
　　檀音，或許你是對的。純真，永遠是時間和成長的對立面。而我們每一個人，都不能抗拒時間，抑或是成長……
　　
　　“優姬，在你能夠保護自己之前，不能離開我的身邊。這一點，你了解了嗎？”
　　
　　“……”優姬眼神黯了又黯，然後才問說：“樞學長之前說的，永久的離開和短暫的離開，是什麼意思呢？”
　　
　　“……如果你舍不得這裡，那麼等你足以自保以後，我自然會讓你再回來的。若是……呵，看來只有一個選擇了不是麼？你想要留在這裡。”
　　
　　優姬點了點頭，“好，我願意和你離開。”離開這裡，變強，然後再回來……這個生活了十餘年的地方。
　　
　　玖蘭樞沉默不語，深酒紅色的眼眸藏著一些矛盾和糾結。他轉頭望向窗外，那裡夕陽初照，日暮平和。黑髮少女獨自一人坐在露台的扶手上，默默地仰望，不知在想些什麼。
　　
　　他微不可聞地一嘆，檀音，我最終還是沒法完全放任優姬獨自一人去成長。想要在她之前將這個世界鋪成青草大道，任她自由安寧地前行……這，對於當初獨自成長、獨自變強的你，是不是很不公平呢？！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嗯，困了…………晚安！（這個……大概沒有多少人會看到的吧——因為大家都去睡鳥~~~）




☆、·Ⅲ·

　　自玖蘭樞親自向黑主灰閻辭行後，不知怎麼的，關於夜間部宿舍長將要離開黑主學園的消息就這麼不脛而走，可謂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首先是日間部的女生們。平日只待放學後才等候在夜間部宿舍門外的女孩子們，現下竟有大部分連課都不去上了。她們不分時段地等候在夜間部門外，叫著玖蘭樞的名字，還有些人捧了滿懷的禮物。這空前騷亂的場面令身為風紀委員的錐生零和優姬相當頭疼。
　　
　　夜間部宿舍樓裡，正對著大門的窗戶。檀音微微地探出半個身子觀望著外面的情況，眼神頗有些好奇。看了一會兒，她轉過頭對陪在身旁的一條拓麻詫異地說：“你們平時的生活裡每天都要經歷這樣的事情嗎？”
　　
　　大部分思想觀念還停留在五千多年以前的純血女王大人，在面對現在的女生們如此熱情奔放的作風時，她的表情簡直像在看一出毫不現實的戲劇。
　　
　　“……是的。”像是完全明白她的心態一般，一條拓麻頗有些無奈卻又自得其樂地微笑。“人類社會的女孩子們……真是很有趣，很可愛呢！”
　　
　　檀音揚眉，“哦？當代人的欣賞品味？”她意有所指地瞟了他一眼。
　　
　　一條拓麻投降地舉了舉手，笑道：“對不起，檀音大人，我錯了！唔，不應該這麼敷衍地同您解釋……”
　　
　　“這麼說吧，您也知道的。我們吸血鬼的外貌氣質對於人類來說是一種無法抵抗的吸引和誘惑，再加上樞對這個學園裡的所有吸血鬼都下達了與人類和平相處的命令，於是……美貌的、溫和的、氣質出眾的夜間部同學自然便成了日間部同學們憧憬仰慕的對象了。”
　　
　　關於人類的心理，檀音一直抱有一種學術性研究的態度觀望著。聽一條拓麻這麼一說，她很快地問了一句：“這就是人類的一種心靈的寄託麼？就像是他們崇拜上帝一樣？”
　　
　　接著她又補充了一句：“不過我不明白為什麼‘美貌、溫和、氣質出眾’就能成為他們崇拜的理由？！你們雙方並沒有真正近距離接觸過啊，那種沒有道理的憧憬到底有什麼意義呢？”
　　
　　看著她不似玩笑的面容，一條拓麻心下好笑於這個戰鬥或談判時都威風凜凜的女王大人在平時無事狀態下的好學和認真。他一面掩飾著自己抑制不住的笑意，一面思索著該如何回答她那麼令人肅然起敬的問題。
　　咳，檀音大人，在平時還真是意想不到的可愛啊……
　　
　　就在這時，一旁響起了玖蘭樞微帶笑意的聲音。“好了，檀音，放過我們的一條副宿舍長吧！”
　　
　　他深邃的酒紅色眼眸暗含著意味深長的神色，輕輕地掃過檀音站立的位置，然後又看向了一條拓麻。“不是每個人都習慣得了你那一旦認真起來便不肯罷休的習慣哦……”
　　
　　檀音回頭看了玖蘭樞一眼，這時的她已然收斂了方才輕鬆平和的氣息，那雙方才好奇又不解的眼眸在此時沉靜一片，沒有半點波瀾。
　　
　　氣氛變了……一條拓麻沒有迴避玖蘭樞的眼神，心中莫名地一嘆。他要自我反省，最近是不是和檀音大人關係太好了點？！
　　
　　在檀音大人入住的這幾天裡，本著關照新成員的念頭，一條拓麻花了不少的時間陪伴在她身邊。無論是習慣新環境也好，還是就一些她尚不了解的現狀作解釋，他必需得承認……這位有著尊貴血統和強大實力的女王大人其實是個很好相處的對象！有些時候，他甚至覺得自己是很樂意陪在她身邊的……
　　
　　然後，這樣的情形或多或少地還是落進了樞的眼裡了吧！一條拓麻苦笑，喂喂，放心吧，樞。我絕對沒有要搶走你妹妹的意思啊！
　　
　　他只是，純粹地欣賞和仰慕檀音大人罷了……
　　
　　******
　　
　　被玖蘭樞以有事相談的藉口來尋，檀音平靜地向一條拓麻告別。然後她看向在一旁耐心等待的玖蘭樞，沉默了一下，說道：“那我們走吧！”
　　
　　玖蘭樞稍微頓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他走到她身邊，像是習慣性地牽起了她的手，就如同他們還年少時那般地，兄妹情深。
　　
　　檀音任他牽著自己默默地走了一段路，直到周圍數十米內再找不到其他的人了，她才開口說：“你這是怎麼了？”
　　
　　相牽著的手微微一頓，他轉頭看了她一眼。許久，才情緒不明地說：“我只是覺得……檀音，我們這樣生分下去，很不好……”
　　
　　檀音怔了一下，然後側開頭淡淡地嗯了一聲。面前這個人，就算是曾相隔了千年的時間，她依舊清楚地了解他的想法。不應該，生分下去麼？他們之間早就開始生分了不是麼——自從當年她決意旁觀了某些事之後。
　　
　　之後便是一路無話。直到走進玖蘭樞的房間後，檀音便收拾好了有些散漫的心緒，靜靜地等待他接下來要囑託她的事情。事實上，他們倆之間真的很少有溫情脈脈的時刻，尤其是在她當年迅速地成長並成為了他最好的助力之後。見面便是謀算定奪，少有安靜下來相處的時候。
　　
　　玖蘭樞引她坐向房間裡靠窗放置的沙發，自己坐回了擺放著棋盤的桌前。他兀自拈起一枚棋子凝神沉思了一會兒，然後對檀音說道：“我準備帶優姬回玖蘭本家的沉睡地去。”
　　
　　檀音抬了抬眼，沒有表示過多的驚訝。她若有所思地哦了一聲，說：“你想讓她去取回能力？不過我事先提醒你，禁地可不是隨便能夠進出的地方。以她目前的條件，恐怕你不能如願……”
　　
　　純血種擁有許多神秘而強大的能力，但無論是什麼類型的能力都離不開‘本源’的力量。縱觀整個吸血族史，古老貴族世家視沉睡地如生命般重要的存在，不，有些更是將之看得比生命還重要！這都是因為，吸血鬼的沉睡之處，藏有無窮無盡的來自‘本源’的力量。無論是增強實力還是療養傷勢，沉睡地都起著無可替代的重要作用。更有些在吸血鬼當中都屬於特殊體質的存在，哪怕是被破壞了頭部或心臟，只要沒有當場咽氣，送回沉睡地之後也是能夠僥倖獲救的。
　　這也正解釋了大多數古老吸血鬼們動輒便愛回到沉睡地躺上幾百年修身養息的原因。
　　
　　但是新生代的吸血鬼卻是自母體誕生，他們並沒有屬於自己的沉睡地。因此，那功效萬能的地方於他們而言便只能是一個增強實力的場所。每個古老世家的沉睡地裡都留有一代代祖先們的氣息和部分純粹的能力，日積月累地，那部分能力越積越多，到後來甚至能夠傳遞給進入沉睡地的子孫後代。發現了這一現象後，老一輩吸血鬼們本著造福後代的庇護心理，或多或少地都會主動在沉睡地裡注入部分能力。
　　而玖蘭家，同樣也有這份慣例，但先祖時代的純血君們也絕不會任隨便哪些沒出息的小輩進來蹭實力，所以在玖蘭家的沉睡地外又有試煉之地。沒能親自闖過試煉之地的玖蘭後人沒有資格進入沉睡地，而身為玖蘭家始祖之一的玖蘭檀音，當年也為試煉之地貢獻了不少精力。沒有人會比她更清楚試煉地的險惡和複雜，是以在了解了玖蘭優姬的實力以後，她才對玖蘭樞說了上述那番話。
　　
　　玖蘭樞抬手丟下那枚棋子，說：“所以我需要你的幫助……”
　　
　　聽了這句話，檀音先是不解地一愣，然後她很快便反應了過來。繼而，一種很久沒有在情緒中出現過的怒意噴薄而發。但檀音這麼些年的冷靜淡漠也不是白養成的，縱然是那種燃燒著內心的情緒侵蝕著她的思維，她也能堪堪壓製住，並以一種比平日更加冷靜刻骨的聲調說：“不要妄想了，我絕對不會同意的。”
　　
　　他究竟在想什麼？就算再怎麼寵愛那個女孩，他也不能要求她那麼做。檀音明白玖蘭樞未說出口的話是什麼——她是玖蘭家的始祖之一，又是構建試煉之地的參與者，所以對於這兩個地方，她向來是來去自如、毫無阻礙的。
　　因此，只要來人有屬於玖蘭檀音的特徵或有她打下的標記，那都是可以暢通無阻的。之所以會留有這樣一個不小的漏洞，就是因為當初的參與者們對於玖蘭檀音的品性的絕對信任。
　　她意志堅定，有著異常正直的原則。縱然在爭戰中或是與敵對方如何鬥智鬥勇，陰謀陽謀，但玖蘭檀音決不屑於在個人私利方面騙人。
　　
　　試煉之所以能夠存在那麼久的歲月，就是因為其絕對的公平性和合理性從未被人質疑過。而玖蘭樞今天，為了能讓玖蘭優姬順利增強實力，竟想讓她違背自己的原則和辜負前人的信任去做這種投機取巧之事……
　　
　　檀音緊緊地握了一下拳頭，她的眼眸中充斥著隱隱的厲色。“樞，我看你需要找些什麼來清醒一下你的頭腦——你不能這樣昏聵下去！試煉的公平原則絕不能被打破，你想也不要想我會給玖蘭優姬任何幫助……”
　　
　　玖蘭樞抿著脣眸色深沉地端坐著，看著她罕見地發火，聽著她毫不留情的訓斥。
　　
　　不辯解……檀音冷冷地眯起了美麗的蒼眸，然後嘲諷地笑了一聲：“很好，你很好……這就是不想繼續和我生分的原因麼？在有需要我的時候才——”
　　
　　“不是這樣，你想到哪裡去了！”對於她之前的指責毫無反應，卻只在她說到這一句時狠狠地截斷了她的話。玖蘭樞面無表情地抬頭，像是無奈又像是也動了怒氣。“一事歸一事，檀音，你覺得我是那樣的人，和你親近就只是為了從你那裡榨取利用價值？！就算我會對別人那麼做，但是你……”你是我最初的也是最親密的親人啊！
　　
　　檀音沒有理會他的話，她閉了閉眼，再睜開眼時已是深沉不見底的冷澈。“樞，不要把我當成你的屬下那般利用……就算他們甘願被你利用，但我，絕不允許！你記住，我願意為你做許多事情但並不代表我把自尊和驕傲捧在你面前任你肆意摔碎……絕對不要妄想利用我，否則……我不想和你走到最差的那個境地。”
　　
　　她的聲音低緩又平靜，清晰地敘述著，卻仿佛帶上了某種隱隱的沉痛。她其實，很少對他坦誠地說說自己的心裡話……玖蘭樞怔怔地看著那已悄然起身的黑髮少女，她孤獨又倔強地站立著，看似嬌小纖瘦的身軀裡，其實蘊含著他人難以匹敵的強勢和堅定，仿佛有著再大的風暴也不能動搖她的站姿！
　　
　　他走過去抱住了她，環過她的手臂一起，將她整個人抱入懷中。他將頭擱在她的肩上，低聲說：“你放心，我不會這麼做的。關於優姬那件事，我只是問一問罷了，並沒有強迫你的意思！檀音……我絕對不會利用你——那是連我自己，都不能容忍的事情……”
　　
　　******
　　
　　在臨行前的幾日裡，優姬要求還是照往常那般度過這最後幾天生活。玖蘭樞應允了她的要求，於是優姬白天依然和日間部的同學們一起上課，到了晚上，除了巡邏以外，就是和黑主灰閻待在一起聽他交代一些話。有時候零也有出現在那棟屬於理事長的房子裡，但他總是很沉默，並且優姬還沒有想好要如何與他相處——以吸血鬼這個新身份。
　　
　　這一天，黑主灰閻繼一大堆周而復始的叮囑以後，有些深思地望向優姬。
　　
　　優姬察覺到後，有些不解地問道：“嗯，怎麼了？理事長……”
　　
　　沒有像往常那般讓她改口叫“爸爸”，黑主灰閻難得深沉地推了推眼鏡，說：“優姬你，最近幾日若是有空的話，不妨多和檀音小姐相處一下……”看到優姬一震後投來的狐疑的眼神，黑主灰閻立刻補充道：“嗯，我是說，畢竟你們也算是一家的親人，又是玖蘭家唯二的女孩子……爸爸覺得會有很多悄悄話講的嘛，啊哈哈哈~~~”
　　
　　無視掉那最後明顯是在瞎扯的玩笑，優姬蹙了一下眉，說：“理事長你到底想要說什麼呢……”
　　
　　不待他回答，優姬自己又接下去說道：“其實我也明白您的意思……檀音大人她作為玖蘭家的始祖，並且也是樞學長的妹妹，而且他們還曾經一起生活過那麼長的時間。嗯，我知道自己應該去向她學習很多東西……”
　　
　　“但是……她好像並不喜歡我。”優姬垂下頭，喃喃地說道。
　　
　　黑主灰閻詫異了一下，然後笑說：“怎麼會？就算檀音小姐還沒來得及喜歡我們可愛的小優姬，她也不至於會討厭你啊……”想起那個少女清冷堅定的眉眼，實在不像是個會有過多個人情緒的人。
　　
　　“不是這樣……”優姬急著辯解了一句，但她又不知道該怎樣說，只是有些委屈地將話吞回去。
　　
　　“好啦，好啦……不要擔心。”黑主灰閻安撫道，“你都沒有試過，怎麼知道檀音小姐到底對你有什麼樣的想法呢？！乖，找個時間去和她談談。就算沒有要求你要去和她成為好朋友，但於情於理你都應該與她正式見面一次啊……”
　　
　　黑主灰閻看著優姬，話雖說得輕鬆，但心裡卻有些凝重地想到：說到底，自己也不過是在安慰優姬罷了！怎麼會一樣呢？這兩個人……
　　若說優姬是玖蘭家的小公主，生來便是被人保護寵愛的小公主；那麼檀音……強大冷靜又意志堅定的檀音，無疑是玖蘭家屹立頂端的女王！而女王……只能是被人崇拜仰望和傾心追隨的！                        
作者有話要說：唔，表示在VK動漫中，第一喜歡的是拓麻君，然後才是樞大人和零少年~~~~~
嗯，內什麼，渣樞終於有了“妹妹會被搶走”的危機意識了（他牽手的舉動絕對沒有利用的意思~）！！
然後，接下來就是檀音和優姬正式相會的場面了~~~~~~
作者: - TiRaFiouS -    時間: 2012-10-12 23:36

☆、·Ⅳ·

　　若是自黑主學園翻新的塔樓頂望下去，可以看到這整座學園那華麗的哥特式建築在山坡上逐一鋪陳開來；沿著那蜿蜒向下的石階，就連山下的城鎮和景色，也能一覽無余。
　　
　　站在整個學園的最高處，空曠高遠的場地冽風陣陣。
　　
　　“原來你在這兒……”
　　
　　“……”
　　
　　“玖蘭樞他們離開了……你沒有去送行麼？”
　　
　　“嗯，只是暫時的離開而已。沒有送行的必要……”
　　
　　高高的塔樓頂端。黑髮少女與銀發少年之間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一個目光深邃地眺望山腳，一個眼神複雜地打量著對方。
　　
　　“……哼，我以為，你們的感情應該還算不錯的。”許久，錐生零才淡淡地說道。“剛才，玖蘭樞還在大門外刻意停留了一會兒……”
　　應該是在等她吧！可惜，並沒有等到……錐生零微微有些嘲諷地勾起了嘴角。
　　
　　檀音聞言回頭看了他一眼，說：“你其實不必告訴我這些。因為，你剛才看到的一切，我也沒有錯過半分。”她指了指自己所在的位置，輕緩地一笑。“就在這兒，我看著他們離開的……”
　　
　　錐生零一窒，然後撇開臉低聲吐出了兩個字：“怪人。”
　　
　　離開的人在等待送行的人，而那個被期待著的送行人卻獨自悄悄地躲到一邊去遠遠看著對方離開……這是怎樣彆扭糾結的兩個人啊！
　　
　　“……錐生君，你今天狀態有些失常呢！”又是一陣靜默後，檀音忽然道。她飽含深意的目光掃過錐生零，精緻秀氣的脣角淺淺地彎起，不知是笑意還是諷意。
　　
　　錐生零一愣，然後警覺地眯起眼，一個字一個字地冷冷道：“你、多、慮、了。”
　　
　　檀音笑了笑，“哦？難道不是因為優姬選擇了樞而離開了你嗎？”
　　
　　所以他才會反常地來找上她這個以他的信條而言理當避而遠之的人；所以才會多管閒事一般地說了那麼一些話，然後被她察覺出異樣。
　　
　　檀音的嘴角始終掛著淺淡的笑意，她一瞬不瞬地盯著錐生零，直把他看得一陣不自在。錐生零狠狠轉過頭惡劣地道：“不要你多管閒事！”
　　
　　他原本以為這樣惡劣到無禮的語氣會令檀音生氣，可沒想到她只是慢悠悠地哦了一聲，然後便安安靜靜地不再多言了。忍不住回頭望一眼，她神態悠閒地眺望著遠處，鎮定從容，氣度超然。那種氣質，常常能讓人忽略她嬌柔稚嫩的外表，而不由得對她肅然起敬。
　　
　　“……聽說玖蘭樞在宣布離開後，那夜間部之王的位置便轉交給你了？！”想了想後，錐生零換了一個話題。
　　
　　“……那個稱謂，不好聽。”
　　
　　錐生零被這麼不著調的回答窒了一下呼吸，方才深深地看著她說：“可是你卻當眾拒絕了……”
　　
　　“嗯，”檀音點點頭，回過身來對向他所在的方向。“那只是虛妄的、不穩定的、以畏懼為基礎的王座。我不會要這樣的東西……”
　　
　　高空之風穿過建築物之間特有的聲響迴盪在耳旁，肆意飛揚的黑色長髮或多或少地擋住了她的面容，也擋住了他們對望的視線。她今天穿一身白色衣裙，同樣是簡潔素雅的款式，白色的裙裾隨著墨黑的長髮舞動飛揚，那種鮮明到驚心動魄的美，就這麼寂寂地盛開在這無人的高曠之處。
　　
　　錐生零無法描述自己此刻的心境，那種深深的心悸令他在一瞬間無法言語。許久，他才低聲說：“之前優姬找過你了……”
　　
　　“嗯？你想知道什麼？”檀音撫開眼前的發絲，漫不經心地問道。
　　
　　“……”錐生零只是目光複雜地打量著她，似是不知怎麼開口。
　　
　　檀音等了一會兒，才徐徐說道：“錐生君，那一天聽到了我和樞還有優姬的談話了吧？！哦，不用驚訝，其實我知道你那時候在外面……”
　　
　　錐生零愣了一下，然後有些神色怪異地說：“我不是故意要去聽的……”
　　
　　“嗯，我知道。所以那一天我才問你是不是擔心優姬才來的？”檀音淡淡地斜睨了他一眼，“害怕我欺負她麼？你大可放心，樞那麼疼愛那個孩子，絕不會讓她受到半點委屈的。”
　　
　　錐生零哼了一聲，“不讓她受半點委屈？那說的是玖蘭樞，又不是你……”
　　
　　檀音收斂了清淡的笑意，直直地凝視他，“你們每個人都這樣想……當我來到這裡以後，先是樞，繞著彎子要求我對玖蘭優姬好一點；然後是你們的黑主理事長，在我與他極少數的幾次見面中，話裡話外地托我多關照她一些；現在又是你……因為擔憂玖蘭優姬是否被我欺負了而來質詢。”
　　
　　“錐生零，有些事情，我根本不屑去解釋！你們愛怎麼認為，我都無所謂。但我也說過，我不討厭你。所以關於這件事，我可以只說一遍：我與玖蘭優姬並不存在什麼利益糾紛，也就是說，她還沒有到讓我刻意去打擊的地步。不管怎樣，玖蘭優姬都還算是我的親人。你是不是把我看得太卑劣了點？才會以為我連親人都會去對付？”
　　
　　“哦，還有一點，其實你應該替她感謝我呢！玖蘭李土回到本家沉眠，而此時樞又帶著她回玖蘭本家。我告訴她，只要她有實力闖過了試煉地後，再進入沉睡地將李土喚醒，與他締結契約，那麼從此以後你們都不用擔心李土會傷害到她了……”
　　
　　錐生零聞言一怔，然後說：“這麼說……當初你就是因為考慮到這些才那麼處置李土的？”
　　
　　檀音側了側頭，不帶任何情緒地淡淡一笑。“一個折中處理的方式而已……這樣的結果不正好滿足了我們所有人的要求麼？！”
　　
　　“你……”如此深謀遠慮，令錐生零只發出一個音便無法再說些什麼了。
　　
　　“錐生君，最後給你一句忠告吧——如果你堅持走那條與全部吸血鬼敵對的道路，那麼今後還是少出現在我身邊吧……為了那些你想要珍惜或是保護的人。”
　　
　　檀音說完以後便顧自離去，仿佛對這個視野開闊的地方突然失去了興趣一般。
　　
　　徒留下錐生零一人，為她的話先是狠狠一震，然後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
　　
　　檀音回想起前幾日與玖蘭優姬見面時的情形。
　　
　　黃昏初降臨的時分，有著長及腰際的棕色長髮的美麗少女微有些惴惴不安地站在她的面前。那時候的檀音正一個人眺望著遠處樹影間如火般燃燒著的夕陽，漫天的晚霞鋪撒進有著寬大明亮窗子的房間，紅光與暗影交錯著，那是一種令人心驚的壯美。
　　
　　終於，還是她先開了口，“那麼，你究竟是為了什麼來見我的？”
　　
　　優姬頓了一下，說：“因為我與檀音、大人同是玖蘭家的族人，而我才覺醒不久，很多事情、想要請您教會我……”
　　
　　檀音看向那個不知為何就是不願與自己對視的少女，淡淡地說：“如果不習慣，你可以不用那麼稱呼我。”她聽得出來棕發少女那一聲“檀音大人”之下的勉強和不適。
　　
　　優姬驚慌了抬起頭，不知為什麼，她對於玖蘭檀音始終有一種莫名的牴觸感。像是害怕，又像是敬畏，可對方明明卻是那般的淡定從容，沒有絲毫的壓迫感。她說：“抱歉，我不是——”
　　
　　“沒有關係，不管是普通的稱呼還是尊稱，那都不過是旁人自己願意加諸於我的稱謂。你若不情願，何須學習其他人呢？”檀音溫和沉靜地說道，“雖然從輩分上來看我比你大上許多，但是純血種的形貌幾乎不會發生改變，我們也習慣了去忽視年齡。所以，你可以直接稱呼我的名字……”
　　
　　因為對方是玖蘭樞最疼愛的人，亦是他要求她認可的、他的妹妹，所以檀音才不像對待旁人那般放任他們尊敬地稱她為“大人”，而是准許優姬直接稱呼她的名字。
　　
　　呵，不知道她這樣的態度，他可滿意？玖蘭樞……
　　
　　乍聞如此善解人意的話語，優姬有些感激地笑了笑。“真是抱歉……我之前還擔心檀音你會不喜歡我——因為我，覺得是我自己，從你那裡搶走了樞學長。”
　　
　　檀音微微地怔愣了一下，說不清自己聽到這話時內心那種錯愕感。她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然而驚詫之後，她便冷靜下來。“你大可不必這樣想……沒有什麼搶走不搶走的問題，既然你是樞承認的妹妹，那你便是！而我，只不過是厭倦了過去的身份罷了……”
　　
　　“可是……我覺得樞學長最近，並不太高興。會不會是因為檀音你那一天說的話呢？”
　　
　　“……哦？你還記著我那天說的話麼？‘玖蘭樞現在是你的兄長’，這我並沒有說錯，不是麼？而且，你完全不用擔心。若是這麼輕易就被這樣的小事影響，那他也不是玖蘭樞了……”檀音雙手支在身前，輕輕地微笑。
　　
　　“……這樣，我覺得你們二人真的十分相互了解呢！”優姬嘆了一聲，“像我就只能感覺他的心情變化，卻不能清楚地了解到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原來這就是他喜歡這個孩子的原因麼？敏感純真，不需要太過聰慧，只是一門心思地關注著他，感知他的情緒變化。然後能令他毫無芥蒂地接受她的注目、她的擔憂，而不用擔心自己內心不欲為他人所知的想法在她面前暴露。
　　
　　玖蘭樞這個人，真的是很孤獨呢……檀音默默地深思，她和他其實都是這樣孤獨的人！只是她從沒在意，而他正好相反。
　　
　　突然地，檀音說：“你喜歡樞，是嗎？”
　　
　　“啊？”優姬愣了一下，然後有些羞赧地低下頭，“我、我……應該，是的。但是——”
　　
　　“純血世家為了保持血統的純正，一般都是同族聯姻，多為兄妹。你，做好準備了麼？與樞一起，近乎永恆地、不背叛，不離棄、永遠地陪伴在他身邊……”檀音直直地凝望著優姬，一字字清晰地問道。
　　
　　優姬被她這樣鄭重其事的目光驚得後退了一步，然後才說道：“檀音你……是不是想說我還不配站在樞學長的身邊？！啊，其實我也是覺得，你才更適合——”
　　
　　“不是這樣！”她的話被檀音皺著眉打斷，“關鍵只在於你有多少決心！你不夠強大、不諳世事這些其實都不要緊……你還有那麼漫長的時間可以去學習和成長，只要你有足夠的決心！跟配與不配有什麼關係？玖蘭樞這個人，可不能任你那樣讓來讓去的……”
　　
　　優姬久久地怔住了。她呆呆地看著檀音有些沉鬱的神色，許久之後才慢慢說道：“我之前真是錯了！怎麼會以為你說出那樣的話後就會對樞學長棄之不顧了呢？其實，檀音你，真的對他很好呢……”
　　
　　她的心思埋得那樣深，尋常人的思維根本對此難以察覺！而優姬，也只是在她情緒稍微泄露之時才捕捉到的，那深沉的思量和不容置疑的關心……完全不帶入個人情緒地替他站在最客觀的位置打算，清楚地明白他真正要的是什麼……
　　
　　優姬的聲音有些頓悟有些恍然地說：“檀音你，其實……真的是一個內心溫柔的人呢！”是不是對於每一個她承認的人，她都會這樣呢？！
　　
　　“……”檀音不語，不否認也不承認。只是一味地盯著優姬，像是要她保證什麼似的。
　　
　　“那個……我大概知道該怎麼做了！”優姬抓了抓頭髮，吸了一口氣精神地說道，“謝謝你，檀音大人……呃，這是我最後一次這樣叫你吧！因為你真的是一個令人敬佩的人呢~~還有，如果可以的話，在我離開以後，請幫忙關照一下零吧！噢，就是錐生零……那個，他——”
　　
　　說到後面，優姬好像有些難以啟齒。怎麼讓一個純血種關照一個仇視吸血鬼的、並以消滅所有純血種為己任的吸血鬼獵人呢？！
　　
　　沒想到檀音卻是點了點頭。優姬還以為自己看錯了，卻聽到她清淡的聲音說道：“我盡量……”
　　
　　“啊，那麼，真是謝謝你了！”
　　
　　******
　　
　　直到優姬離開後，檀音才半闔上眼兀自沉思。
　　
　　關照錐生零……令他遠離才是最好的一條路吧！就像玖蘭樞決意帶走優姬那樣——吸血鬼的世界已不再平靜了，只是他們都沒有人察覺。
　　
　　世家，權力，人心，錯綜複雜的局面正在暗處悄悄愈演愈烈。很快，很快了……這平靜安寧的表象，將不再能夠維持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補完】~~~~
我總覺得自己卡文了…………內牛，寫得很不順暢~~~~那啥，如果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一定要和我說啊親愛的們~~~
嗯，如果可以的話，或許，沒準，可能，今晚還有一更…………




☆、·Ⅰ·

　　·And I shall have some peace there,for peace comes dropping slow·
　　（於是我會享有安靜，安靜緩緩滴零。）
　　
　　玖蘭檀音的平靜新生活就這麼隨著玖蘭樞的離去自然而然地開始，並以一種細水長流的形式狀況良好地延續著。
　　
　　黑主學園夜間部獲得的是在夜晚使用教學區的權力，是以每當晚□臨，檀音便安然自若地跟著一條拓麻等人一起邁出夜間部大門，隨他們親身感受那些她所不能理解的吶喊呼喚。
　　
　　換上白色校服的少女，美麗的容顏看上去不過十六七歲，澄淨的蒼色眼眸卻是一般花季少女少有的深邃平靜。雪白的制服上是黑色的滾邊，同樣黑色的翻領下露出精緻秀美的鎖骨，衣領下方的正中間系著典雅的紅色蝴蝶結，短裙的長度剛好到膝蓋上方四五公分，利落乾脆的同款黑靴包裹住半條小腿，優美的腿部曲線延伸至靴口處便再無法窺見。
　　
　　檀音將原本自然披散著的黑色長髮用與眸色相近的緞帶全部束起，微卷的長髮從腦後垂至腰際，整齊清爽，令她完全收斂了那種上位者的威嚴從而更添幾分學生氣。
　　既然是要扮演一個學生的角色，那麼以檀音認真嚴謹的性格自當是分毫不差地做好全套步驟。
　　
　　雖然過去從來沒有經歷過這樣的集體生活……但是，玖蘭檀音無疑是天分極佳、聰慧至極的——從她第一次隨眾人出現在外面，便能完好地融入他們的氣氛中而不顯半點突兀便可以看出。
　　
　　曾經與玖蘭樞關係最為親近的幾位夜間部成員，被看做他最得力的親信們如一條拓麻、藍堂英、架院曉、早園琉佳、支葵千里、遠矢莉磨等人，在檀音拒絕了成為夜間部新任領導者之後，他們現下依然自動自發地圍在檀音身側，儼然把她當作整個夜間部成員的中心！
　　
　　檀音有些無奈地抬手揉了揉眉，無法屏蔽耳邊充斥著的“藍堂學長……”、“架院前輩……”、“一條學長……”之類的嘈雜聲。她抬眼看了一下不住地往自己這邊觀察的一條拓麻，說：“有什麼問題麼？”
　　
　　黑髮蒼瞳的美麗少女臉上閃過些許無奈和困惑，那樣純粹的神情弱化了她曾經那種遙不可及的強勢和神秘，倒顯得她真像個初來乍到的學生一般溫和無害。思及此，一條拓麻不禁微微一笑，“沒事。只是覺得，檀音大人這樣打扮……也很不錯呢！”
　　
　　明白一條拓麻那一笑裡包含的揶揄意味，檀音有些好笑地瞥了他一眼。“希望我不會如你那樣，不得不‘享受’那些所謂的憧憬和仰慕呢……”
　　
　　“已經來不及了哦……”一旁聽著他們說話的支葵忽地懶洋洋地吐出一句話。
　　
　　當檀音的目光順著支葵的話語移過去時，像是與他極有默契一般，莉磨小幅度動作地把手往某個方向一指，一貫懶散平淡的面容上似乎掠過一絲興味，“嗯……檀音大人的受歡迎程度似乎也不低呢~~”
　　
　　隨著她的示意，那邊的動靜終於不被檀音刻意忽視地清晰傳入她耳中。
　　
　　“……啊啊，是新來的轉學生麼？長得好可愛啊~~~”
　　
　　“嗯，是呢！嗚嗚，終於照顧到我們男同胞的心理了啊，看起來好像挺好脾氣的樣子呢！你們說我過去跟她打招呼會不會得到回應啊？”
　　
　　“沒想到走了一個玖蘭前輩，又來了一個超~~漂亮的女孩子呢！誰知道她的名字嗎？”
　　
　　“誒誒，那些男生真是的……不過，不知道為什麼，就算對方是個女孩子，人家也好想過去結識一下呢！！”
　　
　　“對對，啊，你看她看過來了，那個表情~~~太萌了！要是能成為朋友就好了……”
　　
　　“……不過夜間部的同學們是大家共有的啊！而且，只是遠遠地看著他們就好幸福了呢~~其他的已經不敢妄想了！！”
　　
　　“……”檀音默默聆聽那些對她來說連悄悄話都不算的低語，神情沒有變動。
　　
　　身旁幾位打量著她的夜間部成員卻是忍俊不禁。藍堂英一手支著下巴笑道：“哦呀，男生們也就算了，沒想到連女孩子們都對檀音大人傾心不已呢~~”這該算是純血種不分性別的個人魅力麼？！咦，不過倒是沒發現樞大人和優姬有這樣的特性呢！
　　
　　早園琉佳嗤笑地看了藍堂一眼，說：“啊呀，你這是在嫉妒檀音大人比你更受歡迎嗎？”
　　
　　此話一出，藍堂英果然瞬間惱怒，“才沒有！我這是讚揚，讚揚！”
　　
　　架院曉撫額，“……英，你什麼時候才能不那麼像個幼稚的小孩子啊？！”
　　
　　“什麼？！”藍堂英大叫，“我就知道……你只會幫著琉佳那個凶女人說話！”
　　
　　“……你說誰是凶女人？！”
　　
　　看著三個人開始打鬧，並且越吵越遠，一條看了看己方開始分散的隊伍，與檀音一同落在後面，他側過頭看了眼檀音，對她說：“請別介意……他們只是與您開玩笑而已。還有那些日間部的同學，他們也只是純粹地仰慕您……”
　　
　　檀音沉默地回望他，許久才沉吟著說道：“我不是介意，只是……或多或少有點不習慣罷了！”不管是才初次見面便對她表現極度好感的人們，還是那些一開始還十分畏懼自己的夜間部成員，他們沒來由的崇敬和信任令她有些觸動。
　　
　　她目視著前方，淡淡地說：“那些人……我知道他們沒有惡意，所以你不用擔心我會為此惱怒。既然你們能適應良好，那我也沒問題的。”說於此，她抬頭瞥了一條拓麻一眼，正看到他有些啼笑皆非的神情，不禁投以一個疑問的眼神。
　　
　　一條拓麻含笑著回答她的疑惑，“我是在想……檀音大人其實有著無差別要強的性格呢！是不是不管什麼事，您都要求自己做到最好，至少不輸於人呢？”
　　他很早就發現了，這位大人在某些時候那無人可及的執著和堅韌……該說什麼呢？如果對方的身份稍微再普通一些的話，他大概會十分憐惜的吧——一個女孩子，這樣苛求自己難道不辛苦麼？！但是……對方是玖蘭檀音，是赫赫有名的純血君大人。那無法選擇的命運所賦予她的一切——身份也好責任也罷，都不容許她退縮或是軟弱！他們旁人的憐惜或憐憫，於她而言，恐怕只是在辱沒她的驕傲和尊嚴！
　　
　　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他說：“不用太辛苦哦，您這樣已經夠好的了！您努力了那麼多年，現在正是讓自己過得愜意一點的時候，不是麼？”
　　
　　就算是被人這樣一語中的地分析，檀音也沒有露出半點失態的樣子。或許不是她太鎮定，她只是，不在意。辛苦也好，要強也好，不被人理解也好，這些她都不在意！所以，才如此淡然平靜。
　　
　　只不過……很久沒有被人這樣剖析過內心了啊！就算一條拓麻的用詞都十分委婉溫和，但是作為玖蘭檀音，她又如何不明白他內心所想？！因此，檀音的目光微微恍惚了一下，然後她輕輕地笑了笑，說：“我發現，你們一個個，真的是越來越不怕我了呢……”
　　
　　就在她話音剛落時，走在前方一兩步距離的支葵和莉磨回過頭。前者抬手揉了下頭髮，懶懶地說：“有什麼好怕的……檀音大人其實性格不錯呢！很少生氣的樣子啊~~”
　　
　　莉磨跟著點了下頭，深深地看了眼檀音，然後移開目光低語：“你也沒有因為李土而否定了支葵那個傻瓜……那天好像聽見了啊，你說支葵也算是親人呢~~~”
　　這才是她了解到真正的檀音並完全接受她的最重要的原因。就算母親只是Level B的普通貴族，她也沒有因此嫌棄，反而是認可了支葵。這一點，令聽慣了純血至上的莉磨深深震撼……
　　
　　莉磨的話雖然小聲，但是以幾人絕佳的耳力還是絲毫不差地聽全了。支葵也因此收斂了那副懶洋洋的神情，他看著檀音。目光深深，卻可以從其中發現幾率感激和信賴。
　　
　　一條拓麻在微微一愣之後，笑如春風。“所以說……即便您那一天對著我們所有夜間部成員說了那番話，我們也不會改變對您的態度。與樞無關，請您相信，我們願意效忠於您，純粹只是因為您，玖蘭檀音！”
　　
　　“與他人無關，只因為你是玖蘭檀音。”
　　
　　******
　　
　　一條拓麻口中的那一日……就是在玖蘭樞宣布將領導權轉交給檀音之後的一天。
　　
　　“召集大家在這裡，只有一件事情想說明。那就是——本人不會接受玖蘭樞轉交給我的夜間部領導權。也就是說，在玖蘭樞大人離開黑主學園的這段時間裡，你們可以遵循自己的意願辦事。除了不得違反黑主理事長與樞訂立的夜間部守則，其他的事項可以不必唯我是從。”
　　
　　當時……玖蘭檀音說出這番話，階梯教室裡年輕的貴族吸血鬼們無不疑惑恐慌，身負家族交代的年輕一代Level B們更是擔心這是否是純血君大人又一次的試探。
　　
　　是以大多數夜間部成員們趕緊表明了決心，諸如“絕對不敢對檀音大人有二心”之類的話語不絕於耳。但是，坐在最高處的檀音卻似乎對這些話充耳不聞。她只是靜靜地俯視著眾人，直到他們為她異樣的沉靜而漸漸噤聲。
　　
　　之後，檀音說了一段仿佛在外人看來難以理解的話，令在場的許多人驟然變色。
　　
　　“局勢已經開始改變，又一輪洗牌重來的時間……
　　我可以給你們自由選擇的時間，選擇站對方位，跟從眾望所歸的領路人。
　　寧靜只是表象，很快便無法維持。
　　何時是開戰的時分？待到王者歸來時……”                        
作者有話要說：我……死過去了~~~~~
在節假日到來的時期，在爭奪電腦使用權的非常時期……弱氣的我，好不容易，爭得了片刻的發文時間！看著這樣一個，拿著手機像是在發短信一樣，一個字一個字碼文，然後傳到電腦上面的我……乃們，忍心繼續霸王我麼……麼？麼？！！
（話說jj新推出霸王票制度……我研究了下，發現：當霸王也是很貴的，跪倒~~~）




☆、·Ⅱ·

　　“局勢已經開始改變，又一輪洗牌重來的時間……
　　我可以給你們自由選擇的時間，選擇站對方位，跟從眾望所歸的領路人。
　　寧靜只是表象，很快便無法維持。
　　何時是開戰的時分？待到王者歸來時……”
　　
　　那像是預言一般的話語，由當世最強吸血鬼之一的純血君玖蘭檀音說出。那時候的她望著窗外的月色，目光空茫，就像是真正的預言者一般！
　　
　　沒有人知道那時的檀音真的是在預言，只不過那樣的預言來得太過突然，以至於眾人來不及思索，只知道驚慌。
　　
　　在大部分人離開教室之後，只余留下了寥寥數人——正是一條拓麻、藍堂英等人。
　　
　　藍堂英一改平日嬉笑怒罵的神態，一臉深沉地看著檀音。“您剛才說的是真的麼？預言？似乎沒有聽說過玖蘭一族有這樣的特殊能力……”
　　
　　“英……”聽到這樣近乎質疑的話語，架院曉趕忙阻止道。
　　
　　其他幾人不語，只是有些目光複雜地盯著檀音看，但他們的臉上卻是不容退卻的堅決。檀音慢慢地環視了他們一眼，說：“你們……對我的話還有不明確的地方麼？”
　　
　　她的目光最終停留在一條拓麻臉上，他恐怕是這些人之中最為悠閑鎮定的一個了。見檀音望著他，一條微微一笑：“不管您怎麼說，都不會改變我的決定……檀音大人，當初是您讓我跟隨您的！可別想把我拋棄掉哦……”
　　
　　檀音怔了下，然後靜靜地頷首。是的，她記得……當初第一次見面對一條拓麻說的話！“那麼……你們其他人——”
　　
　　“一條打算怎麼做，我也要一樣！您不會嫌棄我們的吧，檀音大人……”嘴裡叼著莉磨喂給的巧克力棒，支葵靠在椅子上說道。
　　
　　檀音靜了一下，低著頭若有若無地嗯了一聲。“……至少也算是親人呢，怎麼會嫌棄。”
　　
　　在那句仿佛沒人聽到的低語之後，她抬起頭認真地說道：“要知道，再過不了多久，吸血鬼世界又將不平靜。倘若在此時和我扯上什麼關係，到時候會很麻煩的哦！所以，不管你們將來如何選擇，在這期間請把我當作普通的一員就好了！沒有玖蘭家的始祖玖蘭檀音，只有夜間部新成員玖蘭檀音。可以嗎？”
　　
　　這是她第一次如此開誠布公地與他們商量，沒有居高臨下的倨傲，只是作為平等的一員的請求，也是她身為玖蘭家始祖替他們著想的忠告。
　　
　　檀音帶給在場幾人的震動究竟有多少，只有他們自己知道。
　　
　　早園琉佳定定地看了檀音一會兒，方才扭頭道：“既然您這麼說了……那今後您就只是玖蘭檀音，我聽從的，還是只有樞大人一個！”
　　
　　“……好。”
　　
　　這是那一次會談中，檀音說的最後一個字。
　　
　　******
　　
　　“……所以說，我那一天的那些話，才是促使你們下決心的真正原因了？！”聽完一條拓麻的回憶後，檀音一臉平靜地總結道。
　　
　　“是的。”一條拓麻微微笑道，“果然就像優姬說的那樣，其實您真的是個內心溫柔的人呢！”對於他們每個人，她都不輕率地決定什麼，反而是將事實擺在他們眼前，同他們講清利弊危害，讓他們自主選擇。
　　
　　“……我就知道，那天你和樞都在我房間外聽到了吧？！”檀音默了一下，肯定地說道。
　　
　　“啊……那個是，抱歉。本來只是想去找樞的，沒想到——”倒是偷聽了一回壁角。畢竟是身世高貴的大少爺，常年養成的好教養令一條拓麻在談起這件事時不免有些赧顏。
　　
　　“……算了，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當時沒有點破，也不過是讓樞放心。你也不必抱歉了，反正那一天也沒講什麼秘密的事情。”
　　
　　一條拓麻松了一口氣般地一笑，“看來以後確實不用擔心了呢！您這樣的好脾性……啊，或許藍堂他們幾個只是不好意思開口，但事實上，在我們心裡，都是很感謝您的！也已經把您當作我們其中的一員了……”
　　
　　“……哦，這麼快就接受了麼？”檀音低聲說道。
　　
　　“當然……”一條拓麻展顏一笑，俊秀爾雅的面容在此時隱隱有幾分少見的率真。“其實倒是怕唐突您了呢，說純血君大人是同伴什麼的這些話——”
　　
　　“不，不會……”檀音果斷地制止了一條的話，她隨即喃喃地說道：“同伴，聽起來很好的詞語呢！”
　　
　　她抬起頭望天，像是在說與一條拓麻聽，又像是無意識地敘述：“曾經我的同伴，只有樞一個人……”
　　
　　“檀音大人……”一條拓麻眉眼間閃過些許觸動，她那個樣子……令身為旁觀者的他看著，莫名感到有些揪心和難過。想說些驅散她那樣的神情，卻沒想到檀音自己更為快速地恢復過來。
　　
　　她看了看前方走遠的一群人，說道：“啊，都走遠了……我們也快走吧！”
　　
　　檀音感到身邊的一條將話語無奈地咽回去，低下頭寥落地笑一笑。她也不是真的那麼灑脫淡定嘛！最近她真的在這個性格溫柔、習慣包容一切的少年面前吐露得太多了……
　　
　　快步向前走去，余光擦過一旁的某個人影，檀音微微凝眸。
　　
　　沉默地靠在一邊的銀發俊美少年一動不動地關注著自己這邊，他看了多久，又會聽到多少呢？黑底銀邊制服的俊美少年肩上掛著明顯的風紀委員標誌，檀音往那個標誌上多瞥了一眼，頓時收到他注意過來的警示一般的清冷目光。
　　
　　她的眼眸浮起淡淡的笑意，錐生零因為這樣了然的眼神而不自在地扭開頭去。
　　
　　他也是一個人了啊……自從玖蘭優姬離開後，這個性子清冷孤僻的少年，恐怕是更加孤寂了吧！
　　
　　******
　　
　　就在檀音的校園生活如靜日流水般平緩前進時，玖蘭樞和玖蘭優姬的行程也告一段落。經過多日的趕路，他們終於回到了玖蘭本家——隱匿在不知名的山谷中的、周圍布滿了層層結界的玖蘭城堡。
　　
　　隱於谷中夜霧的玖蘭城堡，恰如每一座年代久遠的建築物一般，巍峨雄偉卻又森然嚇人。那陰森森的背景，那爬滿石墻的青色藤蔓植物，那些燭光搖曳的窗口，無不營造出了那股鬼氣森森的氣氛。
　　
　　優姬只打量了兩眼便有些瑟縮地躲在玖蘭樞身後，低語道：“這裡……就是玖蘭本家嗎？”看起來，是個好可怕的地方呢！
　　
　　玖蘭樞神情淡漠，佇立在這個曾經呆了千年的地方，這個裝載了他幾乎所有的童年和少年時期、那些和檀音一起的回憶的地方，終於，又一次回到這裡了。
　　
　　“不用怕……優姬。玖蘭城堡的內部還是相當奢華舒適的，絕不比這世上的任何一處豪華莊園差。這個破敗的外表，只是用來迷惑那些誤打誤撞通過結界的路人的……”玖蘭樞聲色平緩地解釋道，那樣平靜的、胸有成竹的語氣令優姬不自覺地安心下來。
　　
　　“噢……這樣。那我們現在進去麼？”優姬問道。
　　
　　“當然。”玖蘭樞沒有絲毫猶豫地說道。
　　
　　當玖蘭樞邁開踏進玖蘭城堡的第一步起，這整座城堡就像是活過來一樣——在他即將前行的道路前方，兩側的墻壁上瞬間燃起壁燈，遠遠望去，一路燈火輝煌。整座城堡似乎發出了一種奇異的鳴響，就像是在歡迎主人的回來一般。
　　
　　優姬有些驚嘆地看著眼前神奇的景象，說：“好厲害……怎麼會這樣？就好像這座城堡知道我們要來一樣。”
　　
　　玖蘭樞微微一笑，“玖蘭家的始祖和歷代家主都與玖蘭城堡訂立過一種古老的契約，大概是為了更加方便使用這座城堡吧！因此城堡本身對始祖和家主們有一種特殊的感應，當我們踏入城堡時，就等於是擁有了整座城堡的控制權。你說它是活得也不為過呢……”
　　
　　“真是太神奇了……”優姬喃喃自語，“那麼檀音也能使城堡活過來了~~~”
　　
　　為優姬提到那個名字一怔，玖蘭樞輕輕地嗯了一聲。事實上……還不止呢！當年的玖蘭檀音遊歷四方，學習了一大堆就連他也沒完全弄清楚的本領回來。然後便對這個玖蘭城堡加以改造，今日若是換做她來，大概會引起這座城堡更大的共鳴吧！
　　
　　“歡迎歸來，尊敬的始祖大人……還有，這位初覺醒的玖蘭小姐。”
　　
　　話音剛落，正廳的門邊出現了一位身著中世紀禮服的、眉目精緻秀麗的、有著一對不似人類的尖耳的絕美男人。
　　
　　******
　　
　　與此同時，千里之外的某座高聳入雲端的華麗城堡中。
　　
　　金髮燦爛、容顏華美的雍容少女，指間夾著一封薄薄的信函，優美的紅脣勾起一絲動人的微笑。
　　
　　“好嘛……回去了麼？這樣才好玩嘛……玖蘭樞，這個世界上，也只有遇見你，才算是真正的棋逢對手呢！”
　　
　　她身旁靜靜站立的侍從一般的男人上前附耳對她說了些什麼，金髮少女眉眼微微一沉。“玖蘭檀音留在了那座學園裡了？”
　　
　　隨即她又展眉一笑，“也好，那麼，在部署好一切之前，就如她所願，讓她度過一段平靜時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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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吧，關於玖蘭本家的所在地和城堡神馬的是我瞎編的。如同雷同，那個純屬見鬼……）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
說明一下，本文除了開頭部分有與原著接軌之外，其他的便幾乎都是原創部分咯~~（嗯，各種基本設定還是會盡量遵循原著的……那啥，我搜得到的，盡量都遵循~~~）
唔，如果出現bug的地方，親們請不要大意地提出吧~~~謝謝！




☆、·Ⅲ·

　　“尊貴的純血君、玖蘭檀音大人敬啟……”手裡拿著淡紫色印花信封的一條拓麻，在念到信封上的內容時，微微一怔。
　　
　　這是一個悠閑無事的週末，同樣悠閑無事的一條拓麻漫步到夜間部大樓外的收信處，取回了給自己、或是同伴們的諸多信件。原本只是很隨意地一晃眼，卻不想瞟見了這樣一封信。
　　
　　“是給檀音大人的麼……不過怎麼會通過這麼尋常的渠道送進來？而且沒有署名……”一條蹙了一下眉，正想問一問那個常年守在夜間部大門門口的、陰森森的守門員，卻察覺到身後漸漸靠近的腳步聲。
　　
　　他回頭一看，對方卻先向他打了招呼。
　　
　　“喲，一條……”支葵千里懶散地半睜著眸子，靠在莉磨身邊，抬抬手說道。“你在做什麼？”
　　
　　“……取信啊！”一條搖了搖手中的信件，然後注意到二人皆是便裝打扮，他看了眼莉磨撐起的遮陽傘，微笑道：“你們，又要開始工作了麼？”
　　
　　莉磨點頭，“嗯，經紀人打來電話，說有一組照片急需我們去拍攝，所以現在要出門一趟。”
　　
　　“……哦，這樣。”一條拓麻撐著下巴笑笑，然後一字一頓地說：“但是，檀音大人，為什麼你也跟著去呢？難道也對模特這份職業有興趣？”
　　
　　支葵和莉磨對望了一眼，交換了一個“咦，怎麼覺得一條副宿舍長的口氣有點怪”的眼神，默契地側身，讓出了身後那個纖瘦美麗的身影。
　　
　　檀音看了看閃在一邊的默契二人組，然後轉頭對上一條拓麻凝視著自己的那雙溫潤翠色的眼眸，說：“之前聽你們說了一些外面世界變化，我想去看看……”
　　
　　確實，檀音自復甦後便目的明確地只來往了元老院和黑主學園這兩個地方，玖蘭李土的事情解決以後，更是隱匿在夜間部宿舍中，鮮少在外露面。自玖蘭樞離開後，她度過了之前的生涯裡少有的一段平靜恬淡的生活。期間，偶爾與一條等人交談，聽他們敘說幾千年後的新世界的變化，甚覺有趣。
　　
　　而當某一天，藍堂英發現他們尊貴的檀音大人以一種藐視眾生的速度瀏覽完了樞大人房裡的藏書，夜間部公共圖書館的藏書，黑主學園圖書館的藏書後，他發出了前所未有的悲鳴：“——什麼，請不要告訴我，您當真在這不足一個月的時間裡把這些書看完了？”
　　
　　這對於從小自認為天才、並且確實頭腦好用的藍堂英來說，簡直是滅頂的打擊！“檀音大人，您確定自己看完了，而且還記住了？理解了？”
　　
　　當時檀音就很淡定很無辜地拯救了他：“當然沒有。”
　　
　　就在藍堂長吁一口氣時，她又補充了一句差點沒噎死他的話：“我在這裡只看了從前沒看過的書，黑主學園號稱藏有大量失傳的古書珍冊，但那些書對我而言，不過是從前早已看得能夠背下來的東西罷了……”
　　
　　“而且，這裡好多書都大同小異，你們選書的眼光可真不怎麼樣……”某純血女王面不改色地有話直說。
　　
　　“……”看著她身側那些看完後被無意識地分門別類的書籍，藍堂英，掩面嘆服。檀音大人，你這樣優秀讓我覺得好有壓力啊、啊喂~~~
　　
　　所以從藍堂英那裡得知了這些事情的支葵和莉磨，毫不留情地取笑了他一番後，便對檀音提出了邀請。
　　
　　“……嗯，就是這樣，難得輕鬆無事的週末嘛！檀音大人待在宿舍裡肯定會覺得無聊的，所以我們就想讓她和我們一起下山去走走。”莉磨轉了轉手中的遮陽傘，補充完畢。
　　
　　“噢，這樣……”一條拓麻眨了下眼，說道：“那麼，需要我的陪同麼，檀音大人？”
　　
　　“……無所謂，如果一條你也想出去走走的話，我也不反對你同行啊！”檀音笑了笑，說道。
　　
　　“……嗯，對了，這裡有您的一封信。”一條想起了方才困擾自己的東西，將手中的淡紫色信封遞了過去。
　　
　　一條拓麻想，不知為何，自己就是覺得這封信透著些古怪。既然他都有這樣的感覺，那麼檀音大人會有什麼反應呢？抬眼望去，果然見她微微斂眉地低頭凝視著那封信，方才眉眼間的那股輕鬆淡然之色消隱無蹤。
　　
　　“怎麼……是不是有什麼問題？”一旁觀望著的支葵千里忽地出聲問道。
　　
　　檀音默然不語，只是輕輕地搖了下頭，徑直拆開那信封。另外的三人趕忙禮貌而有分寸地挪開視線。
　　
　　檀音靜靜地掃視完那精緻信紙上的內容，面色寧靜，脣角輕翹，令人全然無法察覺其內心所想。片刻後，她從容地收起了那封信，將之裝入自己帶著出門的手袋裡。抬頭若無其事地淡淡說道：“我們走吧。”
　　
　　“……”一條和支葵、莉磨對望一眼，因著對檀音大人的信賴，三人俱不打算多問，同樣無視那封信帶來的一段小插曲，跟上檀音向外走去的腳步。
　　
　　******
　　
　　眾所周知，黑主學園是一所建立在城鎮郊外一座山上的全封閉式寄宿制貴族學校。人工鋪就的石階逐級蜿蜒而下，其盡頭便是城鎮入口。每每週末或節假期，黑主學園的學生總在會得到批准後下山采買生活用品或辦理其他個人私事。
　　
　　靠近城郊的建築是一片有一定年代的住宅區。這裡的房子與城中那些裝飾典雅華麗的哥特式建築風格相似，卻少了那些複雜狹窄、延通四方的街道。這城郊的大部分建築為獨立式的宅子，或大或小，卻不約而同地有一種貴族所有的氣氛。
　　
　　而這些高級住宅的另一面卻是一些常見的平民化建築。比起那一邊莊嚴肅穆的冷清，這一邊的平民住宅明顯熱鬧有人氣得多。過著平凡而又瑣碎的生活的人們，在閒暇之餘最愛談論的，莫過於與自己的生活地一街之隔的那片神秘冷清的獨立大宅。
　　
　　這一天，結束了一天工作的人們回到自己坐落於城鎮邊緣的房子時，驀地發現了一些不一樣的東西。
　　
　　哦，是的。那一邊……有動靜了！他們這樣想著，或多或少地帶著點興奮的心情觀望著對面的房宅。那邊的街道停著幾輛大型運輸車和一兩輛一看便是價值不菲、樣式老舊的老爺車，常年無人的那片獨立宅子，有相鄰的兩幢敞開了大門。其間進進出出著些許打扮得像是搬運工人的身影，看樣子像是在主人歸來一般地添置著傢具。
　　
　　平民宅這邊有幾個大膽好奇的人忍不住上前去探聽消息。原來那些進出忙碌的身影都是將在這兩座宅子中工作的下人，而他們的主人也並不是房宅的原主人。聽說這片住宅區地理位置不錯，生活質量也上乘，所以才從國外回來的主人們便買下了這兩幢宅子。
　　
　　原來是這樣……好奇心得以滿足的人們一面客客氣氣地與對方套交情，一面暗自嘀咕：這也真是詭異了，哪有人會放著陽光明媚的大白天不用，偏偏選在這黃昏漸盡，夜晚將至的時分搬家的？！
　　那幾個人還來回打量著那車窗半開的老爺車，心想：莫非這新房主就待在那車上？這樣想著，他們尤其專注地盯著那車窗看了好一會兒，待看清車上的人兒時，都不由自主地吸了一口氣。
　　
　　那車裡坐著一男一女，男的靠近車窗這邊，所以相對於那個若隱若現的女人的身影看得更加清晰。那是一個看不出年紀的、十分好看的男人，說是好看，卻不能仔細地描繪出對方的五官相貌如何，只是隱隱地感覺到那種不同尋常的氣質，神秘而蠱惑，令人幾乎無法移開視線。
　　
　　這樣一看，那幾個因好奇而前來的人們驀地領悟到了什麼似的再次打量了那些自稱是服侍宅子主人的下人。沒錯，就連這些下人也都是超於尋常人的美貌，只是氣質不如那個車裡的男人來得強烈，又因為那昏暗的天色，之前並沒有留心到。
　　
　　蒼白的容貌，略微冰冷厭倦的神情，暗紅的脣色，無不透露著與一般人天差地別的氣息。像是察覺到他們的視線似的，那些人回頭對他們詭異一笑……明明是整齊潔白的牙齒，卻讓人感到由衷的森冷和驚懼！
　　
　　暗暗心驚，那幾人悄悄地一步步退回屬於自己的地盤裡。這到底……來的是什麼人啊？！
　　
　　******
　　
　　這一天，檀音隨著支葵莉磨他們前往攝影棚。
　　
　　當然，他們絕不是自己走著去的。畢竟是吸血鬼，即便沒有那些低等級吸血鬼那樣害怕陽光，也總是會有所不適的。所以在不得不步行的下山路上，就連一貫風度翩翩的一條拓麻，都時不時擠進莉磨的遮陽傘裡很抱歉地打擾他們的二人空間。
　　
　　反觀檀音，她獨自一人不緊不慢地沐浴在今天格外明媚燦爛的陽光下，不僅沒有半點不適，反而還挺高興的樣子。於是……檀音大人又一次贏得了三人欽佩的目光。
　　
　　到了山腳下就有等在那裡的、支葵莉磨的經紀人的汽車。那個精神奕奕的女經紀人先是滿意地看到她的兩個明星模特們很好地做了紫外線防護措施，接著在看到檀音時眼睛一亮，就像是鍥而不捨的淘金者終於淘到了最為寶貴的鑽石一般。
　　
　　支葵和莉磨相視一眼，心道經紀人的職業病又發作了……也難怪，檀音大人這樣不加修飾的美貌和那份無人可及的氣質，不被相中那才怪呢！
　　
　　被那樣熱烈的視線籠罩著，檀音本人倒沒有流露出半點不快，她只是很巧妙地挪了半步，就隱身於一條拓麻的身後，完全地迴避了對方的視線。面對一條轉過頭含笑著的詢問一般的眼神，檀音抿著脣輕笑，悄聲說：“……嗯，保持低調，是件好事。”
　　
　　一條拓麻好笑又無奈地點點頭，在上車時特意讓檀音坐在了駕駛座的正後方，這個位置正好能夠完全阻擋經紀人小姐向後轉的視線。為此，檀音回以他一個讚許的眼神。
　　
　　一路上，車內保持著還算良好的氣氛。坐在前排的莉磨和一條身邊的支葵偶爾與經紀人交談幾句，一條在恰當的時分也會加入，淺談幾句。經紀人小姐對這位據說是支葵他們的同學的、俊美溫和得有如翩翩濁世家公子一般的少年亦十分感興趣，因此在檀音的全路程沉默的情況下，倒也沒令她感到些許突兀。
　　
　　檀音觀望著車外的景象，目光專注平和。經紀人小姐的車開得並不快，再加上她本人絕佳的動態視力，所以幾乎每一個路過的場景都能被她看得清清楚楚。
　　
　　看著那些繁華熱鬧的商店，五彩繽紛的飲品店，人行道上絡繹不絕的各色行人以及修飾完美的綠化帶，檀音的眼底始終帶著一抹淡淡的興味。
　　
　　輕聲說著話的支葵和莉磨偶爾會對看一眼，然後當他們發現一條拓麻不知何時起停留在檀音臉上的目光後，二人眼中閃過一絲趣味的深意。
　　
　　咦，他們的一條副宿舍長……不會真的是他們想的那樣吧？！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
曾經的我，是一個言情無能星人~~~現在的我，是一個嘗試曖昧王道滴人！！於是……一條君，犧牲乃了！！！
話說本周有榜單任務，會更新一萬字……求爪印，求收藏！！！




☆、·Ⅳ·

　　或許以檀音的真實年齡和曾經所處的世界來說，她可以算得上是現代人口中不折不扣的老古董了……但實際上她又有著奇跡般的適應力和無師自通的理解力，這讓她在初次來到幾千年以後的科技社會中而不顯得過分突兀。
　　
　　“看來是一點都不需要我們擔心呢……”一條、支葵等人小聲地松了口氣。看著獨自在一邊四處打量的某女王大人，原本擔憂她會因為不適應而感到困擾的二人瞬間把心放回肚子裡。
　　
　　現在正是莉磨的拍攝時間。檀音看了一會兒周圍擺設的各種器具後，便靜靜地站在一個不會給工作人員造成不便的邊角位置端詳著鏡頭前的莉磨。
　　
　　即便她有意不引起他人的注意，但純血種與生俱來的美貌和致命吸引力仍是引得多數人把目光投注在這個安靜美麗的少女身上。一條拓麻輕嘆一口氣，抬步走了過去，站在檀音的身側，幫她遮擋住大多數的目光。
　　
　　他心想，若是不幫這個忙，那今天這攝影棚的工作就別想按時結束了……
　　
　　身邊多了一個人，檀音也沒有回頭去看。她依舊凝視著鏡頭前那個將亮橘色頭髮分成兩邊高高束起的俏麗模特，淡淡地噫了一聲。“看起來很不錯呢……莉磨是個天生的模特，你看她對於攝影師要求的那些神情，收放自如，完美表達，和平日裡的形象就像是完全脫離了一樣……”
　　
　　一條拓麻轉頭看了看檀音，低聲說：“檀音大人對於攝影有興趣麼？”
　　
　　“嗯？”檀音側過頭微微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為什麼這麼問？”
　　
　　“明白了……”一條吐了口氣，就連旁觀都能那麼專注——卻不是因為感興趣，檀音大人這性格真是讓他又想欽佩又想嘆氣。他笑笑，“沒什麼，就是說……如果換做是您，又會怎麼樣呢？”
　　
　　“我？我肯定不合格……”
　　
　　出乎一條拓麻意料的乾脆的回答，他有些詫異地望著檀音。
　　
　　檀音好笑地說：“又怎麼了？很驚訝嗎？一條你一定想說——以我這樣要求完美的性格怎麼會承認自己的能力不足？是吧？”
　　
　　一條拓麻不語，點了點頭。
　　
　　“呵，你還真是……擔憂過多了！”檀音忍不住輕笑，“唔……根據你們現代心理學相關書籍，這種現象叫做強迫症。放心吧，我沒有那樣的問題！該我做的事情盡力就好，其他的不作強求哦~~”說道最後，她的臉上浮現出淡淡的戲謔的笑容。
　　
　　怔了怔，一條拓麻自我調侃般地眨了下眼，微惱地輕笑：“看來真的是我多慮了呢……不過真難得，檀音大人也學會開玩笑了啊！”
　　
　　“嗯，有嗎？”檀音面不改色地問道，然後不等他回答，自己接著說道，“你一定是看錯了……”
　　
　　“呵呵……”一條笑著搖搖頭，不再多言。
　　
　　待到支葵和莉磨拍攝結束後，攝影棚外的天色已是漸近黃昏。在同工作人員告別時，那位據說是業內最有名氣的年輕攝影師仍是不死心地盯著檀音，那副樣子簡直像是恨不得把她打包帶回來拍個夠。這，讓其平日裡以高傲、冷淡著稱的個人形象完全毀滅……
　　
　　因是夜幕降臨時分，檀音一行人拒絕了經紀人小姐的專車護送。不緊不慢地走在華燈初上的街頭，檀音回頭對另外三人說道：“人類的社會，確實比血族的世界繁華熱鬧許多……”
　　
　　“人口數量決定社會性質麼？！人類以奇跡般的速度繁衍發展，其生產力和科技也隨之日新月異。尤其是近幾百年，這個世界，更是天翻地覆地變化著。這麼說來，人類確實是個很令人驚嘆的種族……”一條拓麻淡淡地評說著，雖是誇讚一般的語言，那語氣卻聽不出多少讚賞。只是置身事外般地觀望著，就像是從來不曾入局過。
　　
　　檀音側頭看了看他，然後轉回身不置可否。支葵和莉磨望著他們倆，許久才說道：“你們，不要在大街上也進行學術討論好不好？會有很多人注意的……”
　　
　　他們本身就異常優秀的相貌，再加上一口一個“人類”……
　　
　　“誒，小心被當成怪物抓起來……”
　　
　　一條拓麻笑道：“怪物？真像錐生同學的會給出的形容……”
　　
　　“啊，說到錐生同學，剛剛看到他從那裡走過去了……”莉磨一貫沒什麼情緒的臉偏向某一個方向，用手中收起來的陽傘點了點地面。
　　
　　“嗯？”檀音眼眸微動，順著那方向看過去，果然見前方一人銀發一閃而過。
　　
　　“唔，錐生同學也是出來度週末的麼？看起來一個人好孤單啊……”一條拓麻意味不明地笑笑，轉頭對上檀音不知何時望著自己的清冽目光。“要跟去看看嗎？檀音大人……”
　　
　　“……”低頭思忖了片刻，檀音聲色清冷地說：“我自己去。你們，先回去吧！”
　　
　　“喂——”
　　
　　“不行——”
　　
　　幾聲剛出口的反對卻被檀音靜穆的眼光擋了回去。
　　
　　可以說，在某些不涉及基本原則方面的時候，玖蘭檀音是個比較隨性的人。也就是說，她想要做什麼，就會立刻實行，絲毫不在意別人的看法或阻撓……
　　這也是大多數純血種的通病，目空一切般的自我，強大的實力和過於長久的生命決定了他們的淡漠，令他們幾乎不會為任何外物停留——就連檀音也不例外。
　　
　　是以，當被檀音這樣淡淡地一看後，三人俱深深明白了檀音大人不可更改的決心。嘆了一口氣，一條拓麻轉頭走向幾步之遠的小店，回來時手上多了一頂樣式簡單的亞麻色寬邊女帽。
　　
　　檀音抬眸望向一條拓麻，正見他神色平靜地將帽子仔細戴在自己頭上。一條看了看沒有絲毫反抗的檀音，寬大的帽檐將她的大半絕美容顏遮擋住。他輕聲說：“請您多加小心……”
　　
　　“……謝謝。”
　　
　　******
　　
　　夜□臨，街道兩邊的商店逐而點亮燈光，整個城鎮頓時光點斑斕。
　　
　　檀音獨自緩步行走著，並沒有如她方才對一條等人所言那般去追尋錐生零的行蹤。仿佛有著自己的考量一般，她若有所思地打量著所走過的道路和道路邊上的景象。
　　
　　在路過一個十字路口時，檀音看了看一邊等待著紅燈變綠的眾多行人，慢慢走上前去在人群中站定，等待。
　　
　　就在綠燈亮起，行人開始行走時，前方有一瞬輕微的騷動，緩緩挪動的人群中忽地鑽出兩三個人影，逆著人流的方向快速走著。其中一個低著頭，直直往檀音的方向撞去，和他一起的同伴俱是微微一驚。但就在此時，檀音不緊不慢地一個側步，那個身影僅僅是貼著她的身形一晃而過。
　　
　　那個人頓了一下，下意識往檀音的方向望去，卻被身旁一個人拉扯了一把，三個人俱是感覺到什麼一般地臉色一變，然後像是經歷了什麼可怕的事情一樣逃竄般地離去。
　　
　　檀音停下了腳步，回頭望了一眼，容色沉靜。然後她像是發現了什麼有趣的事情一般挑著嘴角微微一笑，亦轉身沿著那些人離去的方向走去。
　　
　　依然是不緊不慢的步伐，絲毫不像是在追蹤。但檀音卻奇跡般地沒有跟丟，在穿過了一條又一條街道後，檀音停留在一個五光十色的場所前。
　　
　　遊樂場。
　　
　　夜幕下的遊樂場無疑是色彩繽紛、美輪美奐的。這裡有最夢幻的各式霓虹燈，有最有趣的娛樂設施，還有各式各樣的遊人——興奮的、溫馨的、笑容滿面的……各種各樣的情緒在這個地方交織著，華麗而喧鬧，仿佛只要身處其間便不會被一絲一毫的寂寞困擾。
　　
　　在看到不遠處那個獨自一人的纖瘦嬌小的身影時，錐生零驀地有些不可置信地一愣。確定不是自己眼花後，他微微有些深思地眯起眼。
　　
　　雖然對方帶著掩飾容顏的寬邊帽子，但是錐生零還是認出來了——玖蘭檀音，她怎麼會在這兒？而且還是一個人……那些終日對她寸步不離的護衛一般的吸血鬼呢？竟然放任她一個人離開黑主學園……
　　
　　見她一人緩緩地朝某個方向走去，錐生零在自己尚未察覺時，便已抬步跟隨了上去。
　　
　　順著方才那種感覺，檀音一路走來，經過了許多的遊樂設施。她偶爾淡淡側目，旁觀著那些孩子或是年輕人們或興奮或驚恐的面龐，聽著他們的叫聲，許久，她才低低地說了一聲：“……真是個，吵雜的地方。”
　　
　　走著走著，檀音漸漸減慢了步伐。面前是一座巨大的圓盤狀鋼架，鋼架外檐處等間距安裝著彩色的小廂——是摩天輪麼？！
　　
　　她抬頭仰望了那緩慢轉動、彩光漸變的巨大圓盤，目光悠遠，不知想到了什麼。然後她輕輕露出一個了然的笑容，向摩天輪檢票口走去。
　　
　　錐生零跟隨著檀音來到摩天輪之下，為了不被她發覺，他遠遠地跟著，遠遠地看著。直到她停住腳步，抬起頭望著那摩天輪沉思。
　　
　　夜晚中，如夢似幻的霓虹燈光交織掩映。亞麻色寬邊女帽下露出了少女精緻美麗的下巴和小半部分完美的輪廓，看不清她的神情，卻能感覺到那種深邃悠遠的氣質緩緩在她身上繚繞。
　　
　　見她似乎準備搭乘上那摩天輪，錐生零不假思索地快步跟上去，以至於忽略了自己一旦靠近便會被檀音發覺的事實。
　　
　　於是……當檀音一腳踏入藍色座艙時，錐生零忽地站在了她的身後。檀音絲毫不驚訝地轉身看向他，一旁的檢票員詫異於這個突然冒出來的俊美少年，訥訥地問道：“請問您是要——”
　　
　　“……”錐生零沉默著與檀音對望，此時她已然坐入了摩天輪座艙中，神色安然地看著他。座艙緩緩地移動，再移動，錐生零上前一步。
　　
　　“……如果你想要追查什麼——”檀音突然開口，但話音未落，銀發少年已然身手矯健地竄入開始上升的座艙中。
　　
　　看著他在自己對面坐下，檀音眨了下眼，說：“沒聽完話，就領會到我讓你坐進來的意思了嗎？”
　　
　　錐生零頓了一下，才一臉冷淡地說：“……是麼，反正我都會來的。”
　　
　　“哦……”檀音就這麼意味不明地應了一聲，便不理他，轉頭望向外面的景色。
　　
　　錐生零忽地就有點無力，每次都是這樣……不管他的態度如何，冰冷也好，惡劣也好，厭惡也好，不管他用哪一種態度對待她，玖蘭檀音的情緒就像從不會變化一般——從頭到尾地淡然自若著。面對這樣一個“管他如何她就是毫無反應”的人，錐生零就好像一拳打進棉花裡一般無處著力，著實氣餒得很！偏偏他不能拿她怎樣，這真是……
　　
　　“——你為什麼也會在這兒？”他出口問道。
　　
　　檀音沒有轉頭，只是說：“大概……和你一樣的目的吧！”
　　
　　“……”錐生零想起了剛才她那句未說完的話，愣了愣，才眯起眼道：“你已經能夠確定了？”
　　
　　聽了這句話，檀音總算有點反應地看向他。“錐生君，聽說過氣味掩飾劑麼？”
　　
　　“那是什麼？”錐生零想到了什麼似的紫眸輕晃，但還是問道。
　　
　　“……你要找的人，在那裡。”檀音沒有回答，只是轉而指了指與他們所在座艙相鄰的那個座艙。
　　
　　二人皆有著超凡的視力，只一望便能確定目標。那三個人正是之前在馬路上差點衝撞了檀音的奇怪路人，也正是錐生零此次追尋的可疑目標。
　　
　　確定了目標後，錐生零反而不那麼氣息冷冽。他像是放鬆了一般地靠了回去，抬眸淡淡地打量著檀音，問：“有什麼高見麼？”
　　
　　檀音目光深深地看了他一下，輕笑了聲。“你倒是聰明的很麼……那麼我只能說，稍安勿躁吧錐生君！等你把事情查得大概清楚後，我再回答你剛才的問題。”
　　
　　錐生零久久地凝視著檀音，最後才淡淡地露出一個平和的笑容。“好，相信有著真知灼見的檀音大人定不會讓我失望的……”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
啦啦啦，檀音女王和錐生少年的摩天輪之遇……
作者: - TiRaFiouS -    時間: 2012-10-12 23:37

☆、·Ⅰ·

　　·The East had hidden joy before the morning break,the West weeps in pale dew and sighs passing away·
　　(東方在破曉之前隱藏歡樂，西方流著蒼白的眼淚，悲泣著飄逝。)
　　
　　自那一天在遊樂園摩天輪上的相處之後，錐生零和檀音就好像達成了某種心照不宣的協議……二人一前一後地在午夜時分回到黑主學園，幾乎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看著那個沉默鎮定、習以為常地獨自走在最前方的纖瘦背影，錐生零再一次覺得自己很難對玖蘭檀音定位，那個女人……明明在黑暗世界中有著女王一樣的身份，卻甘心隱匿在黑主學園的一角，選擇做一名堪稱普通的夜間部學生；明明是吸血鬼中他最為厭惡痛恨的純血種，卻總是一而再再而三地顛覆他的認知，令他始終沒法真正下狠心對付她。
　　
　　或許所謂的夜之女王，也不過是她根本沒在意過的、他人強賦予她的浮華盛名。玖蘭檀音的心裡到底在追求些什麼，恐怕從沒人看清過……
　　
　　錐生零冷著張臉跟在檀音身後，微微挑著眉異想天開：她就這麼放心地背對著他麼？若是……此時突然去襲擊一下，會不會有什麼出乎意料的後果？
　　隨即，錐生零便有些自嘲地笑了笑，要是他真的這麼做了，一定會被她毫不留情地殺掉的吧……
　　
　　這一邊自顧自漫不經心地遐想著的錐生零沒有發現的是，就在剛才那一瞬間，走在前方的檀音那微不可見地一頓，還有那繃緊了一瞬便立刻放鬆的身形……
　　
　　輕輕鬆開猛地握緊的拳頭，檀音低垂了的眼裡，淡漠一片。這可悲的、條件反射一般的本能啊……方圓十米內，只要有一絲半毫的惡意，都會被身體察覺並自動做出反應。剛才，倘若錐生零的殺意再多持續那麼哪怕一秒，那麼她手中的“星辰”鏈，會直接戳穿他的喉嚨——絕對不會有半點猶豫！
　　
　　這才是真正的玖蘭檀音！安逸的生活磨滅不了她的清醒和冷靜，舒適的環境消磨不掉她的危機意識和反擊能力……這些，都是任何時候都不會改變的事情。
　　
　　走了一會兒，在穿行過那一片靠近夜間部圍墻的樹林時，檀音的腳步微微一頓。同時，錐生零也剎住了腳步。他與回過頭來的檀音對望一眼，然後快速裡向樹林深處的某個方向閃去。
　　
　　那極其稀薄的、飄散在空氣中的氣味，在吸血鬼的視線中帶著點紅色的微粒——是血液。檀音目光冷肅了一下，嘴角勾起意味不明的微笑，朝錐生零離去的那個方向跟去。
　　
　　******
　　
　　“■……好疼！”
　　
　　“沒事吧，奈子？！”
　　
　　兩個身著深色校服的日間部女生，一個跌坐在樹林裡灌木叢生、落滿枝葉的土地上，一個蹲在她身邊有些焦急地小聲問道。
　　
　　“嗚……剛才那一跤摔得好疼！都流血了……”那個叫做奈子的女生目中含淚，無奈地撇著嘴道，“怎麼辦？這下子沒法潛進夜間部宿捨去了啊！”
　　
　　“啊？這麼嚴重？”另一個女生馬上急了，“那、那該怎麼辦呀？好不容易有一次風紀委員不在的時候——”
　　
　　就在這時，不知哪裡響起了一個詭異陰森的聲音，“嗯哼，我可愛的小姑娘們……在這個美麗的夜晚，真是令人愉快的相遇啊~~”
　　
　　“——啊，誰？是誰？”短促的一聲驚叫，兩個女生有些害怕地靠在一起。那個聲音……那樣的聲音，說不出的邪惡和陰森，令人背脊發涼。
　　
　　一個黑色的身影快速地閃到了她們面前。乾枯彎曲的發，紅得異常妖艷的瞳眸，還有那藏不住的白森森的獠牙……
　　
　　“呀啊——”縱然是單純無知又莽撞的少女，也明白自己此番是遇上怎樣的危險。
　　
　　與此同時，這片小空間的邊邊角角，又陸續多了三四個暗色的身影。低低的喘息聲，興奮的紅瞳，如野獸般的咆哮，緩緩地縮進著……
　　其中一個，閃到了剛才少女跌倒的位置，拾起了一枚沾染到血液的落葉，放在脣邊，伸出舌頭一舔，然後用那尖利的獠牙猛地咬碎。“■……好美味的血液啊！人類，果然是最好的食物……”
　　
　　“——啊！”倒抽了一口氣，兩個少女很不爭氣也很及時地暈了過去。
　　
　　“嘖，這麼快就暈了麼？真沒意思啊……一動不動的吸血，讓人刺激不起來呢~~”
　　
　　“那麼，這樣能讓你覺得刺激麼？吸、血、鬼——”隨著這句話，便是一聲槍響。
　　
　　美麗的紅光，血十字紋路釘在了方才舔舐落葉的身影上。連喊聲都來不及發出，就迅速化成了細碎的沙礫。
　　
　　“啊……”幾聲驚叫，來自於那些在一旁徘徊著的暗色身影。
　　
　　銀色短發、淡紫色眼眸的俊秀少年，面容森冷地站在那邊，平舉著的銀色手槍似乎還有些許硝煙的餘燼。錐生零目光冷如堅冰，包含著無盡的痛恨與憎惡。“吸著血的怪物們……竟然敢踏足這裡一步，你們，全部受死吧！”
　　
　　“——錐生零！”其中一個類似領頭角色的吸血鬼怨毒地喊道，“哼，你也不過是差點淪為Level E的、連等級都排不進的最卑劣的吸血鬼……不要以為暫時平息了那身為Level E不可避免的淪喪躁動就能若無其事地繼續風光下去！遲早有一天——”
　　
　　“遲早有一天什麼？”清冷平靜的聲音好似來自極地上空最清冽的風，在那個喊話的吸血鬼背後輕輕響起。
　　
　　一瞬間，這片樹林裡的空氣都仿佛停滯了一下。
　　
　　“……檀、檀音，大人！我不是——那個，您，您怎麼……”有一種細細涼涼的東西抵在了身後，讓他連一句話都無法完整講出。
　　
　　檀音冷冷地站立在陰影處，手腕間纏繞著的銀鏈，令一端自主地對準那個吸血鬼的背後。她淡漠地環視了一周，那些被她的眼光掃過的吸血鬼無不怯怯地後退一步，臉上露出發自心底的畏懼之色。
　　
　　“你們，不是這個學校裡的人……”她半眯起眼，緩緩地問道，“什麼人派你們前來的？”
　　
　　錐生零聞言微微一驚，她的意思是這次不是偶然，而是有什麼人有意安排為之的？！他稍微收斂了一下渾身驚人的殺氣，深深地看向檀音。
　　
　　有玖蘭檀音在的地方，他總是不能不顧及她的想法的……什麼時候，他錐生零竟養成了無形中遷就於她的習慣的？
　　
　　檀音若有若無地掃了錐生零一眼，再聯繫現下的情形，微微一蹙眉，冷聲說：“之前我曾發出過的關於吸血鬼不得無故傷害人類的聲明，你們，難道忘記了？還是說……根本不知道有這回事？”
　　
　　被女王大人冷冽的氣場威懾住的吸血鬼們面面廝覷，再三躑躅，卻是訥訥地說不出什麼有用的信息來。
　　
　　錐生零打量著面前的場景，心裡產生莫名的不悅。很明顯地，那幾個吸血鬼是在拖延時間！他們對玖蘭檀音分明是表面假裝畏懼，實際上卻是推三阻四的態度。竟然會這樣敷衍她這個純血之君麼……
　　錐生零抬眼看向檀音，那麼她又會有怎樣的反應呢？
　　
　　就連旁觀的錐生零都能發現的事情，檀音自然也是一清二楚。在眾人詫異的眼光中，她緩緩收起了“星辰”鏈。然後一步一步地走到最中心，異常冰冷清麗的容顏上綻出一個毫無溫度的笑容。“再問一次，是什麼人派你們來的？！”
　　
　　“如果一定要等我親自去弄懂，那麼，你們就沒有存在下去的價值了……明白麼？”
　　
　　最後一句話輕如羽毛，輕飄飄地落在這個有些寂靜的小樹林間。如此柔和美麗的聲音，卻令那些吸血鬼們瞬間慘白了臉色，渾身止不住地顫抖起來。
　　
　　好可怕的氣場……站在中央的蒼瞳少女，那雙蠱惑人心的瞳眸顏色漸深，宛如漩渦，其中醞釀著無人可查的風暴。
　　
　　沒有哪個普通吸血鬼能抵擋純血之君的威壓——那是他們自誕生起便有的一種本能。像是承受不住那份突如其來的威壓，吸血鬼們紛紛跪倒在地，不可遏止地痙攣著身子。
　　
　　“……檀、檀音大人，請寬恕、我們。我們，也只是——”
　　
　　“不要廢話，說重點。”檀音面不改色地冷冷打斷，直視著其中某一個吸血鬼的眼睛。
　　
　　那個吸血鬼渾身一震，忽地目光渙散，像是陷入了某個不可解脫的幻境。他語如夢囈，“……我說，是、是——啊……”
　　
　　短促的一聲慘叫，那個吸血鬼瞬間癱倒在地上。在其他人驚懼交加的眼光中，漸漸開始化作蒼白的沙礫……
　　
　　檀音猛地上前一步，伸出手去想要制止什麼。但是卻晚了一步，那具已經毫無生機的軀體快速地分崩離析。她伸出的指尖唯有沾染著所謂遺骸的白色晶粒，就連這晶粒，也馬上要消失殆盡。檀音雙指一捻，面色清寒，微微眯起雙眼，不知想到了什麼。
　　
　　錐生零也是微微一驚，沒想到那個吸血鬼就在他們離真相最近的一步距離時突然地斷了生機。這，絕不是巧合……
　　
　　其他剩餘的吸血鬼仿佛被此景刺激，抑或是因為這個畫面開啟了內心的某種指令一般，紛紛慘淡了臉色，雙手卻不受控制地，戳進自己的心臟部位。
　　
　　檀音靜靜地站在原地，就這麼看著那幾人自我了斷，看著那地上的沙礫逐漸增多，最終被一陣風吹散，不見蹤跡。
　　
　　這片空間最後只剩下了四個人，其中兩個昏迷，兩個沉默。良久，錐生零才開口低聲問道：“剛才你明明可以阻止的……為什麼呢？”
　　
　　檀音明白他的意思，他是說後來那幾人自盡時自己完全可以去阻攔下來。可是她並沒有那麼做……轉頭看他一眼，檀音淡淡說道：“真稀奇，你不是最憎惡我們這些吸血的怪物的嗎？吸血鬼獵人也有不忍吸血鬼死去的時候？”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錐生零疾聲叱道，他果然又被她惹毛了！“不要轉移話題，我要知道原因！為什麼這些吸血鬼會出現在這裡？為什麼那個吸血鬼會突然死去？你又知道了什麼？”
　　
　　像是早就習慣了他惡聲惡氣的態度一般，檀音不溫不火地瞟了他一眼，在看到他執拗堅定的神情後，微不可聞地一嘆。“那個吸血鬼會突然死去，是因為那個背後的指使者在他身上下了禁咒，倘若他要泄露指使者的信息，那個禁咒就會發揮作用，在他出口之前了斷他的生命……”
　　
　　“然後是剩下來的那幾人……很顯然，之前被我催眠的那個是他們的帶領者，其他的都是些不知內情的跟隨者。我猜他們完全不知道那個指使者的任何訊息，只不過也被下了暗示——當帶領者死去後，便自盡！”
　　
　　“呵，能保守住秘密的永遠只有死人而已——那人是在向我傳達這樣的訊息啊！”說完最後一句，檀音仰頭微微一笑，只不過那笑容多了幾分平日裡少見的鋒芒。
　　
　　錐生零頗有些怔愣地看著她，那個似乎脫去了普通學生的假象、再顯純血女王風範的神情……也對，她本來就是那樣的身份啊！
　　
　　“……還有呢？你不是有那種可以讀取人心的能力麼？！為什麼不用？還是說，你已經知道了什麼？”想起這一點，錐生零發問。
　　
　　檀音目光深邃地回望他，半晌才說道：“錐生君，你知道麼？那種能力……其實是不符合這世間規則的！而擁有那種能力的我，同樣也是這世間的異類……所以，在能不使用它的情況下，我盡量不用它。任何人，都不會喜歡被人清清楚楚地窺探內心吧？！”
　　
　　“呵，沒想到你還會這麼替人著想啊……”錐生零意味不明地一笑，倘若真如她所言，那麼那種能力根本發揮不了多大的作用！就算是純血種，其特殊能力也是有限的。去除掉這一項，玖蘭檀音的強大，到底還倚仗著什麼？
　　
　　檀音不理他的話到底是冷嘲還是熱諷，反正這個少年沒別的特點，就是脾氣差了點愛諷刺人而已！她繼續說道：“至於其他的事情，我不能告訴你……想要知道，自己去查吧！”
　　
　　“你——”錐生零被她一副公事公辦的語氣一噎，又想發火。卻在此時，那一邊傳來了悉悉索索的動靜。
　　
　　是那兩個被嚇暈的女生甦醒了。                        
作者有話要說：【補完】~~




☆、·Ⅱ·

　　兩個莽撞又倒霉的日間部女生，顫悠悠地睜開眼時，還以方才那一場驚嚇不過是噩夢一場。但是，一睜眼看到的還是那小樹林，涼涼的夜，以及……另一邊黑著臉瞪視過來的風紀委員——
　　
　　“啊啊，錐生同學，剛才有、有吸、吸血鬼……”兩個女生尖叫起來，其中那個沒有受傷的女生下意識地就往錐生零的方向跑去。
　　而那個因為小腿受傷而腿腳不便的女生，才剛一站起來，便又疼得跌了回去。
　　
　　“別動，你的傷不輕。”身後傳來一個沉著清冷的聲音，那個名叫奈子的女生回頭一看，呀的低呼了一聲。“你，你……你是，玖蘭同學……”
　　
　　啊，近距離看她，真的好美啊！奈子的眼中明顯飄蕩起迷幻的色彩。
　　
　　玖蘭同學……這稱呼，是叫自己麼？！檀音抬頭望了眼錐生零，正看到他眼裡一閃而過的好笑。嘆氣，果然……知道她真實身份的人在聽到這樣少見又奇特的稱呼都會覺得好笑的！唉……
　　
　　在檀音復又低下頭時，錐生零再一次難得地緩和了臉色，輕輕彎了彎嘴角。看得一旁的少女一愣一愣的——哇，原來錐生同學也是會笑的麼？！
　　
　　錐生零當然不是因為這個稱呼才覺得好笑的。而是……檀音在聽到這個稱呼是臉上所呈現出來的訝異，不解，接著是恍惚和窘然。所有的神情皆是一瞬間的事情，而他正好瞧見……從來沒見過玖蘭檀音會有這麼多的表情過啊！
　　於是，還蠻有趣的……
　　
　　檀音無奈地搖了搖頭，決定無視另外三人奇奇怪怪的目光和心思。她看了看那個跌坐在地上的少女，然後蹲了下來察看她小腿上的傷勢。
　　
　　錐生零見狀下意識的想要上前幫忙，卻在邁進一步時猛地心臟一跳！那種極其熟悉的、劇烈的、他極度憎惡的感覺襲上心頭……嗅覺功能仿佛被無限放大，平日裡最為厭惡的血腥，那種血液特有的氣息，在此刻聞起來卻是致命的吸引和甘美……就連身側這個沒有受傷的少女，因為剛剛對同伴傷勢的觸碰，此刻於他而言也是一個危險的存在！
　　
　　檀音抬頭，不動聲色地望了那一頭一眼。隨即語調平常地對那個錐生零身邊的女生說：“你能過來一起幫個忙麼？”
　　
　　“啊……可以，當然可以。”見平日裡最為憧憬痴迷的夜間部偶像對自己說話，少女連忙點頭，幾步跑了過來。
　　
　　檀音深深地與錐生零對視了一眼，那種含著冰雪一般的目光令他恢復了些許神智。錐生零微微退後了幾步，沉默地望著那一邊的動靜。
　　
　　少女的傷像是摔倒後被地上的石頭磕破的，然後在站起來時又被與小腿等高的灌木叢刮傷。所以在中間最嚴重的那一塊流血處周圍還有著略微凌亂的刮痕，刮痕上也滲出了絲絲血跡。
　　
　　檀音微微一嘆，也難怪早已平息了Level E狂躁特徵的錐生零會再次對血產生渴望了！這樣的傷勢……哪怕是貴族等級的吸血鬼來此，也會經受不住誘惑的。她對一旁的女生問道：“有什麼可以包紮傷口的東西嗎？”
　　
　　“哦，好像有……”女生應道，從上衣的口袋裡掏出一條長長的像絲巾一樣的薄綢。
　　
　　檀音接過來，對兩個女生都笑一笑，說：“如果害怕的話，可以閉上眼睛。很快就好了……”
　　
　　那樣純粹友善寬慰的笑容瞬間秒殺了尚且天真純潔的少女，也不去思索檀音話裡的深意，她們暈乎乎地聽從檀音的話語，乖乖地閉上了眼睛。
　　
　　然後只見檀音手掌一翻，一枚形貌熟悉的白色水晶出現在她手上，接著她手執著那塊水晶往傷口上輕輕一撫，最後快速地用絲巾裹住了傷口。在打上一個牢固美觀的活結後，檀音說道：“好了，可以睜眼了。”
　　
　　受傷的奈子一睜眼，便看到自己的小腿上那整整齊齊地裹著的絲巾。事實上，在她閉眼的時候就感覺到傷口那裡一陣輕柔的暖意之後，便不再那麼疼痛了。現在站起來試試，發現竟然可以正常地走路了，不禁興奮地道：“好、好了！不疼了，謝謝你……玖蘭、那個，我們可以叫您檀音同學麼？”
　　
　　又是敬語又是平稱，顯示出這個少女此刻激動的心情。檀音微笑地點點頭，“可以。”
　　
　　“啊，太好了……”另一個女生叫道，“奈子，你、你真的沒事了？！”
　　
　　“嗯，是啊！真的非常感謝你，那個，檀音、同學……”
　　
　　檀音笑了笑，“不客氣。已經很晚了，你們快回去吧！明天還有課，小心睡眠不足哦！”
　　
　　“嗯，嗯，好的！我們這就回去……”
　　
　　“嗯，那個，明天見，檀音同學……”
　　
　　兩個女生早已高興得檀音說什麼就是什麼了。乖乖地揮了揮手，相互攙扶著，她們往日間部宿舍的方向離去。
　　
　　目送著那兩個女生漸行漸遠，直至看不到身影。檀音回頭看向從方才便一直沉默著的錐生零，問了一聲：“你還好吧？！”
　　
　　錐生零一手扶著身側的樹幹，微微一用力，五指頓時陷進了樹幹內，給那棵樹留下了幾道猙獰嚇人的疤痕。他深吸一口氣，然後放手，一步一步地走向檀音，最後停留在與她極近的位置。
　　
　　而檀音，面色淡定地看著錐生零一步一步走近，不改半□形。
　　
　　錐生零靜靜地低頭望著她，說：“為什麼？你一點都不受到血液的影響？”
　　
　　檀音眨了下眼，“你覺得呢？”
　　
　　錐生零微眯起眼，說：“我剛才仔細觀察過了，你在靠近傷口時，在給那個女生包紮時，完全不受影響。那不是壓抑自己假裝出來的鎮靜，我看得很清楚。你，對血液一點反應都沒有，就像是，就像是……普通人一樣。”
　　
　　“……”檀音沉默地聽著，雙眼一瞬不瞬地盯著他看，像是鼓勵他繼續往下說。
　　
　　“不要拿什麼純血種的身份來糊弄我！哼，剛才那可以算是大面積出血了，又不是割破手指這樣的小傷口。就算是純血種，也不應該能夠完全抵擋……你，到底是什麼——”
　　
　　“……”
　　
　　“……你是在發呆麼？為什麼不回答我？！”半晌沒等到回應，錐生零有些著惱地說道。
　　
　　“我是在想……錐生君你是不是太習慣一旦遇上不明白的事情就來問我了？！這樣是不好的——少年人不開動頭腦多加思考的話，容易變笨的……”許久，檀音才緩緩又清晰地一字一句說道。
　　
　　“……”錐生零深吸了一口氣，危險地眯起眸子，恨恨地說道，“你、是、在、耍、我、麼？！”
　　
　　那種一聽就是在敷衍人的話，她竟然還用那麼一本正經的表情說出？！害他聽完後差點沒一口氣岔在胸口，簡直是氣死人了！虧他還以為對方雖然是吸血鬼但至少還保留著貴族般端莊正直的品質呢，玖蘭檀音也是會揶揄人的麼？
　　
　　檀音面不改色地說：“沒有，只是覺得錐生君脾氣不太好，需要磨練而已……”
　　
　　又、來、了！那種深深的無力感……這個女人，從最開始到現在，一見面不是教訓自己就是捉弄自己，偏偏還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模樣，那目光似長輩教育小孩一樣。錐生零深覺萬分無力，生氣又怎樣？發怒又怎樣？她根本不把這些當回事，照樣我行我素的……而且就目前看來，他打也打不過她……
　　
　　像是讀懂了他心裡難得的百轉千回一般，檀音淡淡地說：“所以說……真覺得那麼受罪的話，就趕緊和我保持距離啊！”
　　
　　這是第二次了——她叫他離她遠點！錐生零心裡微微一突，不知那種奇怪又不舒服的感覺是怎麼回事。但他向來不是那種乖乖聽話的人，於是他問道：“為什麼呢？叫我離你遠點，難道是像我討厭你們這些吸血鬼一樣，你也討厭我麼？”
　　
　　……真是個彆扭的小孩！檀音抿著脣抬頭看了錐生零一眼，隨後放鬆了神情平靜地說：“是因為會有危險。”
　　
　　“真不明白你到底哪來那麼多的好奇心的……”隨後她有些無奈地小聲說了一句。
　　
　　看著檀音的臉上閃過的一道似嗔似怒的表情，那樣生動鮮活的情緒出現在那張了一貫淡然、無甚表情的美麗容顏上，令錐生零心裡微微一動。他看著她，說：“危險？什麼危險……”
　　
　　檀音輕吁了一口氣，說道：“自然是吸血鬼世界裡的危險。你也知道，自我醒來回歸世間後，從某種程度上來講，打破了現在吸血鬼世界的一些平衡與力量的制衡。如果一個人想要作亂會選在什麼時候？當然是在所處局勢都亂了的時候！之前的吸血鬼世界經過幾代的發展後形成了一定的穩定局勢，所以要想破壞，並不容易。而我的出現，則給打破這局勢帶來很大的助力，如若不趁著我尚未完全適應這個新世界時一舉達成目的，那麼等我穩定下來並成為更強的存在後，對方就再難實現自己的目的了。”
　　
　　“所以，我說近日必有動亂。要想避開這禍亂，自然是遠離我這個危險人物最好了！畢竟我們吸血鬼世界的鬥爭還不至於漫延進人類社會，所以裝作無知，過你的正常生活去，是最好的一條路……”
　　
　　“於是，聽你這話說的……如果沒有你的歸來，便不會有那麼多事端了？！”聽完檀音的話，錐生零說道。
　　
　　檀音聞言，眼眸微暗。她嗯了一聲，說道：“本來應當如此……當年我進入沉眠時就沒想過要再醒來了。只是後來因為一些事情才——”
　　
　　檀音的語氣沒有發生多大的變化，錐生零卻覺得自己能感受到她忽而沉鬱低落的心情。於是下意識地就開口道：“算了，其實你醒來也不見得會使情況變得差勁。”
　　
　　“嗯？”檀音側著頭有些疑問地看著他，方才那股沉鬱低落的感覺頓時消去。
　　
　　“咳……”錐生零有些不適地避開臉，“我又不是瞎子！雖然你時常沒說幾句好話，對我不是警告就是教訓，但是我知道，你和其他那些吸血鬼是不一樣的。傲慢，自大，惡劣，這些吸血鬼的通病我在你身上幾乎沒有發現。而且……你確實從不曾傷害過人類，還會幫助她們——”
　　
　　聲音越說越低，之前矛盾的心境就像是被今夜這個契機打開了閘門一般，那些話如流水一般地涌瀉出來，竟是毫無障礙似的。
　　是的，他知道，雖然之前一直拒絕承認——她是不一樣的……不然，他也不會再三地與她見面並不會產生絲毫的反感！錐生零有些懊惱地撇過頭，不太想知道檀音現在的臉上是怎麼樣的神情。
　　
　　她真的還從沒指望過會從錐生零那裡聽到這樣的話……檀音有些怔怔地看著俊秀的銀發少年因為一時口快吐露心聲而尷尬的面容，第一次沒法清明冷靜、有條有理地安排自己接下來應有的合理應對。
　　
　　“那個……我應該說，謝謝你、還能這麼客觀正確地評價我嗎？！”呆愣了一瞬後，檀音恢復神智平靜地道。
　　
　　“不、客、氣！”三個字仿佛從後槽牙裡使勁地磨出來一般，錐生零心想自己果然不能期待這個女人會有什麼特別的反應。於是，還是繼續解惑比較不會氣到自己……錐生零這樣想到，接著問：“你還沒說呢，為什麼近距離接觸血液卻不會受到影響？”
　　
　　檀音淡淡地打量了他一下，問：“你是想問出來後以身效法麼？”
　　
　　錐生零一愣，沒有否認這個問題。他低聲道：“哼，或許吧……”能永遠抵抗住那該死的、對血液的渴望，這對他來說，是一生中所能想到的最好的解脫了！
　　
　　“聽說過人體煉金麼？”檀音聲色平淡地問道。
　　
　　“嗯？”錐生零有些詫異，“莫非你將自己——”
　　
　　“嗯，從前好奇心比較旺盛的時候做了這個試驗……”檀音頷首，坦然地承認道，“還好，總算沒有失敗。”
　　
　　“你……”錐生零想也沒想，身體已經自動自發地做出了動作——伸手抬起了檀音的臉。他虎口大開，拇指與食指捏在她兩邊的臉頰上，另外三指托著她的下巴，微微抬起了她的臉。
　　
　　原本只是十分驚異想要確認一下才有這樣的舉動的。畢竟在錐生零看來，所謂的人體煉金什麼的該不會就是把軀體煉成金屬之類的物質吧？！但是觸手一碰，那種柔軟微涼、如細瓷一般的觸感令他心神散亂。
　　
　　而檀音也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一驚，從來沒被人這麼冒犯過的純血女王瞬間想要發怒，但是很詭異地，她渾身一動不能動，大腦針刺般地一疼，清明冷靜的眸子便失去了焦距。
　　
　　事實上，或許在錐生零看來檀音似乎是在發愣出神，但於她自己而言，眼前的景象卻是一片混亂。明明沒有發動“感知”能力的，可卻有許多景象如影片回放一般一幀幀快速地在眼前閃動，然後她看到了許多從前不曾看到過的東西！
　　
　　檀音雙目微睜，那雙美麗深邃的蒼眸中忽閃過驚詫，痛苦，了然，沉重，疲憊，最後是解脫……錐生零正直視著她的眼睛，看到這裡也覺得不對勁，他立刻出聲道：“喂，你怎麼了？”
　　
　　因為靠得近，錐生零的呼吸打在了檀音的臉上，她的眼眸先是一縮然後是緩緩地恢復了清明。接著，她定定地看著他，嘴角輕啟，在他驀地瞪大的雙眸中，看到自己綻出了一個從未有過的、像是全然解脫的、似是欣悅異常、又似是無喜無悲的微笑……
　　
　　大概所謂的絕代風華，盡在這一笑之中了吧……錐生零靜靜地想著，忽然很想知道她剛才到底看到了什麼？又知道了什麼？但他又明白，這一次和之前的任何一次都不一樣——她絕對不會說的！
　　
　　或許是因為方才的出神，檀音才任錐生零捏著自己的臉那麼久。他的手勁本就比一般人的大，於是在這樣的壓力下，檀音被迫地微微張口，這樣的姿勢令她莫名地覺得不適和難以掌控。
　　
　　錐生零微微低頭……看了看，才說道：“一點血的味道都沒有……你的牙齒真的沒咬過人麼？！”
　　
　　“……”檀音似是氣結了一下，然後平靜地說：“當然有！我不渴血並不代表不會咬人……你看夠了沒有，怎麼還不放手？”
　　
　　錐生零被她的詰問弄得有些窘迫，但也因此逞強似的更不願意放手。
　　
　　就在檀音與他比拼耐力似的沉默對視著較量時，不遠處響起一個熟悉的、但又因為從未有過的冰冷而令人覺得不熟悉的聲音——
　　
　　“放開你的手，錐生零……”                        
作者有話要說：於是……我又來曖昧又來灑狗血了~~~~這次輪到錐生少年了麼？！
嗯，之前以為錐生少年低頭是要kiss的同學去面壁啊去面壁……唔，不過木有kiss也能被我寫出那麼OOXX的對話…………我，我真是，掩面奔逃~~~
預告一下：下章——殺氣騰騰的拓麻君上場~~
ps：祝大家情人節快樂~~~嗯咳，有情人滴找情人，失戀的或是沒有的……來找我吧！= =
pss：最近jj抽得厲害，如果吾沒有更新，8是沒有寫，是登不上來∼∼嗯，也有可能是更了但是乃們收藏裡木有顯示，就醬……




☆、·Ⅲ·

　　那個聲音在二人聽來都是十分熟悉的，只不過……錐生零是有些詫異地挑眉，而檀音卻是有些莫名地蹙眉。
　　
　　伸出手輕描淡寫般地推開方才鉗制著自己的力量，檀音轉頭看向不遠處的那個人。原本燦爛奪目的淺金色頭髮在深夜之中顯得有些晦暗，美麗深邃的翡翠石一般的眼眸此刻幽綠一片，同樣是溫文俊雅的容貌，可他臉上的森冷與毫不掩飾的殺機令那股溫和美好的氣質蕩然無存。
　　
　　“一條……”檀音淡淡地喚了一聲，她依舊平靜，所用語氣也與往常無二，像是根本沒察覺到一條拓麻此刻難看得嚇人的臉色。“你怎麼來了？”
　　
　　她那鎮定自若的模樣與再尋常不過的語氣令一條拓麻稍稍收斂了那股凌厲的氣息，只不過他的聲音依舊冰冷，“錐生零，我們答應不與人類為敵，並不是沒有絲毫底線的。且不說你此時的血統已非人類，就算是站在學園守護者的角度上來說——冒犯純血之君，那是不可原諒的！”
　　
　　錐生零像是對這番幾近威脅一般的話無動於衷，他只是冷冷地看向一條拓麻，嘴角掀起微弱的弧度，似是飽含著嘲諷意味的挑釁。“哼，你又能拿我怎樣？！”
　　他本是最討厭其他人強調自己那可恨的、非人類血統，再加上對一條拓麻來此的目的、以及他質問時所表現出來的情緒有著莫名的牴觸，錐生零此刻有些一反常態的樣子，雖是絲毫未動，渾身卻揚起了備戰一般的氣場。
　　
　　“……”一條拓麻臉色難看了一下，倏地沉默下來。但是他周身有一種奇異的氣場迅速地擴散到四周。
　　
　　只聽幾聲或高或低的爆裂聲，他們周圍那些樹木花草俱被一種莫名的力量消失掉。不，或許不是消失掉！如檀音這般眼力和對吸血鬼的了解，就清楚的知道那些花草樹木在無形中被分解成粒子狀態的物質。那是一條拓麻的能力——將物質分解為分子形態，或說是破壞了維持物體原樣的形態。
　　
　　不過這種可怕的破壞力並沒有繼續蔓延下去，只見檀音似是站累了一般地換了一個站姿，極其自然地擺了一下手，那股無形中的爆破之力頓時消隱無蹤。
　　
　　“當我不存在？！”她冷冷淡淡地掃視了二人一眼，方說道，“當這裡是什麼地方？稍微收斂一點吧，兩位……”
　　
　　他明明什麼動作都還沒來得及做，為什麼也要被批評？！錐生零瞅了眼面色不豫的檀音，很是無辜地想道。
　　
　　一條拓麻撤去了那壓迫人的氣勢，深深地看了眼檀音，然後低語：“很抱歉，檀音大人……”
　　
　　“……算了，回去吧。”檀音有些無奈地抬手揉了揉眉，她之前在錐生零觸碰下的失常此刻已是再難窺見半分。
　　
　　走到一條拓麻身邊，檀音腳步頓了頓，還是回頭望了眼被留在那一邊、孤零零一人的錐生零，她的神情有些與往常不同，複雜又沉著難辨。她低聲說：“你也快回去吧……”
　　
　　錐生零怔了怔，下意識地撇開頭不語，眼底忽閃過一絲不自知的茫然。
　　
　　******
　　
　　回去夜間部宿舍的路上，一條拓麻沉默了許久，忍了又忍，終是開口問道：“檀音大人，為什麼只對錐生零另眼相待？”
　　
　　“……另眼相待？沒有的事吧？！”檀音淡淡地回道，“你想知道什麼？直接問……”
　　
　　被她這樣直言道破心思，一條拓麻只是微微一滯，然後才有些低落地低語，“這麼幹脆……想知道什麼，你都會說嗎？”
　　
　　檀音默了一下，說：“當然不。不方便告訴你的自然不能說……”
　　
　　還真是理直氣壯啊……不過卻令他的心情莫名地好了許多。一條拓麻淺淺地笑了笑，“那就問一個最重要的吧——剛才錐生零那樣對您，為什麼不反擊或是躲開？總不至於，躲不開去吧……”
　　
　　檀音不假思索地說：“當然不是躲不開！只不過……有些意外情況發生吧！”哼，那麼稀有得近乎絕跡的巧合啊……
　　
　　“什麼意外情況？”
　　
　　檀音若有所思地想了想，然後才瞥向一條拓麻，“一條，你的職業不是報社記者……”言下之意就是叫他不要那麼打破沙鍋問到底！
　　
　　“……”
　　
　　一條拓麻有些鬱悶地沉默了半晌，說：“算了，回去吧。大家其實都挺擔心您的……”
　　
　　“哦……其實你們不必掛心，我不會走丟的。”
　　
　　“……”一條拓麻再次無語地發現，檀音大人其實也是有說冷笑話的天分的。
　　
　　******
　　
　　幾日之後，玖蘭城堡。
　　
　　留在玖蘭本家處理了幾天事務的玖蘭樞，此刻正有些神情微妙地打量著僕人剛送來的信函。色澤典雅的淡紫色印花信箋，被夾在修長優美、線條流暢的手指間，鎏金字體印入眼底，措辭優美的文字表達了一個不可拒絕的邀請。
　　
　　玖蘭樞低低地哼了一聲，微有些慵懶地往後一靠，倚著寬大的靠椅望向窗外。又是黃昏時分，自高處向外望，只能看到一片又一片的樹海在昏黃的光線下如波浪起伏。
　　
　　他拿起桌邊的一個銅鈴，輕搖，片刻之後，書房外響起了不緊不慢的敲門聲。
　　
　　“請問有什麼吩咐？尊貴的始祖大人……”
　　
　　身著剪裁合體的侍者禮服，容貌精緻艷麗如妖精的男子徐步走了進來。
　　
　　玖蘭樞抬頭望向對方，深邃的酒紅色瞳眸深處暗沉一片。“卿玖夜……你還要呆在這裡到什麼時候才肯走？”
　　
　　“嗯哼？始祖大人要趕人了？”容顏美麗的男子漫不經心地答道，“在完成與檀音大人的約定之前，我都不會離開的哦~~”
　　
　　“約定？呵，她人都已經回來了，你怎麼不親自去見見她，問一問那個約定到底還算不算數？！”玖蘭樞慢條斯理地道，好整以暇地支起雙手，俊美無儔的眉目含著些許凌厲，直直地打量著卿玖夜。
　　
　　聽到那句“她人都已經回來了”，卿玖夜出乎尋常地神態安詳，美麗到雌雄莫辯的面容呈現出一種執著的堅決。他說：“這是我和她之間的事，您無須費心了。”
　　
　　這樣在玖蘭城堡中堪稱大不敬的話，估計也只有他敢說得出了！玖蘭樞驟冷了一下眼眸，但是卻很快恢復了平靜。
　　
　　“優姬怎麼樣了？”他轉了一個話題。
　　
　　“優姬小姐依然在為進入禁地做特訓和準備，一切安好，無任何異常。”
　　
　　“嗯……”玖蘭樞沉吟了片刻，目光晃到那封已經被他丟到桌面上的邀請函，說：“我要出門一趟，前後可能需要幾天時間。在這段時間裡，看好優姬小姐，不要讓她受到任何危險！記住了麼？是任、何……”
　　
　　卿玖夜低垂著的眼眸微微地顫了顫，有什麼冰冷意味的神情自他眼底流淌而過，不過他的聲音卻平靜如昔，“好的，您放心去吧……”
　　
　　******
　　
　　同樣是高聳巍峨的純血種所居城堡。
　　
　　白鷺更一邊聽著自家下屬匯報最新的情報，一邊手指輕敲桌面地沉思。有著一頭燦爛卷曲的金色長髮的少女看起來美麗絕倫，一對神秘高貴的純紫色眼眸像是永遠盛滿了悲天憫人的情緒那般，含著點揮之不去的悲哀與空靈。如此一來，倒令那些見著她的人難以揣測——這個看上去永遠飽含著悲傷情緒的純血少女的內心，到底在想些什麼。
　　
　　“……嗯，這麼說，玖蘭樞決意赴宴咯？”她微微眯起雙眼，長長的羽睫掩蓋住那雙紫眸中的深思。
　　
　　“不過，還是有一個礙事的呢……一個難解決的麻煩！哼，玖蘭檀音也真有些本事，竟然能請得動一個精靈給她做管家。誒，精靈不是都已經絕種了麼？！”白鷺更看向身邊微鞠著躬的青年，像是在詢問，又像是在假意地抱怨。
　　
　　青年仿佛也明白自家的純血君大人只不過是隨口問問，但他還是一板一眼地回答：“並非絕種。事實上，當世確然鮮少發現精靈的存在，但據說在那些森林深處，大荒沼澤邊緣還是能發現隱居的精靈存在的……”
　　
　　“好了，又沒真叫你介紹精靈的興衰史，可以閉嘴了……”白鷺更揮了下手，繼而輕聲自言自語道：“也不知道那個人布置得怎麼樣了？要不要也去觀看一下呢……”
　　
　　“呵，那個來自西方的，吸血伯爵……”
　　
　　他們都說……玖蘭樞才是吸血鬼的王！但又有人說，玖蘭檀音是從初代到現在，吸血鬼史上無可替代的女王！
　　
　　白鷺更臉上的笑意更加地神聖慈悲起來。要她說……這個世界上，女王只要一位就足夠了！而自己，才是那個要成為“女王”的人啊……
　　
　　******
　　
　　“一條，還記得那封說是給我的奇怪信函嗎？”
　　
　　“是的。那麼，那到底是……”
　　
　　“呵，有興趣和我一起去參加一場午夜的盛宴嗎？”
　　
　　……
　　
　　============
　　（噢喂，生氣的一條君反差萌了~~~\(≧?≦)/~~~）                        
作者有話要說：…………更、更新了~~
我要說以下這些話：
1、我沒有穿越，也沒有死佐。
2、消失原因不解釋。= =
3、開學期間，只能周更……
4、此文不坑，暫無V打算。
5、對於以上解釋，‘到底意難平’滴筒子，偶可以接受板磚，但素請表打臉。T^T
6、對於以上解釋，能溫柔理解滴筒子，偶愛你們~~~~
謝謝支持！！
皮埃斯：偶是個漫畫白痴，沒有看《吸血鬼騎士》動畫完結之後的漫畫情節。所以，本文裡會出現漫畫裡才正式登場的人物，但素卻有可能與原著中性情不符。請原諒一個又憊懶又逞強地對著百科研究的無賴作者吧……TAT
為了不讓我自己錯的更離譜，所以，在俺繼續硬著頭皮啃漫畫的同時，有沒有哪位熱心的筒子能大概告知一下VK後續情節以便節省偶時間的呀？！




☆、·Ⅳ·

　　“……協會又有新任務傳來了。”
　　
　　“是什麼？”
　　
　　“目標是，我們學園山腳下最新進駐的外來吸血鬼。”
　　
　　黑主學園理事長辦公室裡，黑主灰閻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沉著地看向面前筆直站立著的銀發少年。
　　
　　“……消息可靠麼？”靜默了片刻，錐生零只是這般問道。
　　
　　黑主灰閻淡淡地點點頭，道：“……是夜刈那傢伙親筆傳來的消息。”
　　
　　“夜刈、師父？”錐生零聞言微微一愣，抬起頭來，“他回去了？”
　　
　　“是的啊~~”黑主灰閻換了一副輕鬆的口氣，但不難察覺出那玩笑般的語氣之下是些許輕嘲，“前會長大人與吸血鬼元老院勾結的事情敗露後，獵人協會裡那群老傢伙就火急火燎地傳信讓他回去主持大局！唔，本來是叫我也一起回去的。不過……咱才不要傻乎乎地回去做苦力。於是，我只好狠下心來讓可憐的、勞心勞力的夜刈大人收拾鋪蓋走人啦……”
　　
　　看著一日裡至少大半日都不正經的理事長大人又開始耍寶，錐生零一點都不配合地從鼻子裡哼出一聲。“別那麼多廢話了！接下來呢？是要我直接去端了那吸血鬼的老巢麼——”
　　
　　“不，不不，絕對不要打草驚蛇！”深知自己名義上的養子的本性，黑主灰閻連忙阻止道。“對於那個新晉貴族，我們所得的消息並不多。所以，此番還需要你去多多探查，之後再進行下一步打算……”
　　
　　被委託了僅僅是探查敵情的任務，錐生零或多或少感到些無聊沮喪。他一把抄過了那份委任說明，看了看時間地點，說道：“今夜十二點，城郊A區？呵，協會總還算沒有吃白飯呢，竟然連人家的邀請函都能搞到一張……”
　　
　　是的，在那份由獵人協會傳來給錐生零的委任說明中表示，今日午夜，那個身份神秘的本城新晉吸血貴族，將首度面向暗世界上層貴族開設一場規模不小的夜宴，以示友好和平。而錐生零，就準備扮作一個參加夜宴的普通賓客，混跡其間探查消息！
　　
　　他嘆了口氣，“參加宴會？您真的覺得我合適麼？”關於參加宴會應有的著裝、禮儀，他可真是不太了解啊……
　　
　　“噢，這個你完全不必擔心！我都已經給你準備好了，保管我們的小零零英俊瀟灑、氣度不凡……”黑主灰閻笑眯眯地說道。
　　
　　看著那白痴一樣的笑容，錐生零忽然覺得頭疼了，“聽你這麼說，我倒是覺得更加擔心了……”
　　
　　黑主灰閻自得其樂地傻笑了一會兒後，忽地沉默正經了起來。他看向錐生零，有些猶豫地說：“哦，對了……那個，零，你、你要不要——”
　　
　　錐生零皺眉，“怎麼了？有話直說！”
　　
　　“啊，我是說，要不然，你邀請檀音小姐跟你一起去吧？！”
　　
　　錐生零微微一怔，“為什麼要叫她一起去？”
　　
　　“那個，那個……”黑主灰閻撓撓頭，“畢竟她和樞是少數願意與人類和平相處的吸血鬼啊，再加上她的實力地位在那裡，你如果和她一起去的話，大概會方便很多、也安全很多吧？！”
　　
　　純粹只是好心建議的話卻讓錐生零驀地著惱起來，他一字一字重重地說道：“不需要！我還沒有到要女人來保護的境地！”
　　
　　“我先走了，你在這裡繼續做夢去吧！”撂下這句話，錐生零轉頭就走。
　　
　　“誒，喂，喂喂……”看著氣衝衝的養子拉開門就走，黑主灰閻無奈地埋怨道，“真是不可愛的傢伙啊~~”
　　
　　“……再說了，檀音小姐也不是那種普通的柔弱女子啊！你害羞個什麼勁？！”最後一句輕如呢喃，很快便消散在空曠的房間中。
　　
　　******
　　
　　與此同時，黑主學園夜間部宿舍裡，某些人也正上演著一場激烈的思想鬥爭。
　　
　　“去，還是不去？去，還是不去……”
　　
　　“藍堂，你給我閉嘴行不行？！還有，不要再在我面前走來走去了，會頭暈的……”
　　
　　被這麼一訓斥，藍堂英總算停了下來，但是卻有些抓狂地撓頭，“為什麼？為什麼檀音大人去參加晚宴，卻留我們待在這裡看宿舍？！還有一條，為什麼就他能跟著一起去？”
　　
　　“因為一條是檀音大人的男伴，所以一起去很正常啊！”支葵千里靠在沙發上，慢條斯理地解釋道。
　　
　　“啊啊，這才是最讓我不解的地方啊！為什麼檀音大人的男伴是他？我，我也想一起去的說~~待在這裡好無聊的！”藍堂英泫然欲泣狀。
　　
　　“無聊？！這才是最主要的原因吧……”早園琉佳冷冷地嗤道。“樞大人不在的期間，你還是安分一點好了！”
　　
　　架院曉難得沒有介入兩人之間的爭吵中，他只是若有所思地看著藍堂英，說：“你想要參加去宴會，也不是不可以——”
　　
　　藍堂英眼睛猛地一亮，躥到他面前，“你有辦法？”
　　
　　架院曉嘆息地自手指間翻出兩張類似邀請函的淺紫色信箋，說：“憑這個，就可以進去了——”
　　
　　“哇，曉啊，你怎麼會有這個東西的？”沒等架院曉說完話，藍堂英就詫異地嚷嚷道。
　　
　　“姨父大人給的。”
　　
　　“誒，誒誒？我父親？不過，為什麼他不直接給我反而交給你呢？”藍堂英一驚之後，忽地斜眼道。
　　
　　一旁的早園琉佳哼了一聲，道：“當然是知道你這個兒子能惹事的本領，才不放心直接交給你啊……”
　　
　　“喂，你——”藍堂英瞪眼。
　　
　　“哼，別急著生氣。我問你，假如那邀請函是直接送到你手中的，你會怎麼做？肯定不會多加考慮就湊熱鬧去了吧？！”看起來優雅強勢的少女一甩頭髮，肯定地問道。
　　
　　“呃，我……”確實會這樣！藍堂英無言中。
　　
　　架院曉撫額，看吧，就是這麼回事了。
　　
　　“那，到底去不去啊你們？”
　　
　　原本有些百無聊賴的幾人互相對視片刻，俱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意味。
　　
　　嘛，反正也無聊著呢！檀音大人也沒有不準他們跟啊~~
　　
　　******
　　
　　城郊的豪宅區。此時正是夜半時分，從外表看上去，這裡一片寧靜。
　　
　　然而在踏入了某個分界線一般的範圍中後，四周頓時燈火輝煌。
　　
　　這裡是屬於吸血鬼的世界……
　　
　　所謂奢華絢爛，衣香鬢影，觥籌交錯，套於此時的場景，真是再合適不過了。類似地下室一般的空間，卻極其的寬曠華麗，不見半點陰暗潮濕。梨形水晶吊燈懸於天花板上，撒下柔和的光輝。做工精細的一排排長桌被擺放在主過道的兩側，其上盛放著各色賣相精緻的食物。早已到來的賓客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或是輕聲交談，或是優雅地品嘗名酒。
　　
　　若是偶有新到的賓客出現在大門口，室內的眾人也會投以略帶審視的目光，尤其是無限熱愛在外表著裝上進行攀比的上層貴婦們。
　　
　　這時，入口處出現了兩道翩翩而來的身影。大廳內的所有人，不管是正在談天的、品嘗食物的、還是那些演奏樂器的，都以一種不約而同的姿態轉向那個方向。
　　
　　相攜而來的二人皆有著足以令眾人失色的美貌。那個俊秀爾雅的少年金髮璀璨，眼眸如最好的祖母綠般溫柔醉人，他一身白色禮服襯得本人越發地身段挺拔，氣質超然。所謂君子如玉，大抵便是形容這樣的俊美少年的。
　　
　　而他身邊那個輓著他的少女，正是吸引了全場目光的不二人選。她身著一襲剪裁合體的純黑晚禮服，沒有多餘的裝飾，僅在腰間縛一條三指寬的銀色綢帶，其上綴著一朵仿真絲的夜玫瑰。飄逸的裙裾，為她更添一分低調而奢華的風采。平日懸掛於腰間的銀鏈此刻纏繞在潔白秀美的手腕間，那一枚白水晶墜子垂在手側輕晃。
　　
　　少女低垂著羽睫，如墨般的長髮被悉數綰起成一個淡雅精緻的髮髻。白玉般的耳垂上戴著兩枚瑩潤的珍珠耳墜，與她發間的珍珠髮飾相對應。除此之外就沒有更多的首飾了，這令少女看起來分外的素淨。但是由於她本人渾然天成的絕佳氣質以及那清冷絕美的容顏太過耀眼，以至於這素淨也成了一份與眾不同的美。
　　
　　來者自然是玖蘭檀音和一條拓麻兩人。
　　
　　全然不受那過於強烈的目光的影響，檀音神色淡定，輓著一條拓麻向前走去。
　　
　　而如同被她帶領著的一條拓麻則是饒有興致地環視了宴會大廳一周，然後在周圍越發寂靜的氛圍裡有些狡黠地笑了笑。他把目光轉回到檀音身上，看著她今日尤其端莊美麗的造型，心道這位大人不管走什麼樣的風格路線都很吸引人啊！果然氣質好就是不一樣麼？！
　　
　　“看起來你適應良好麼？竟然還有心思神遊天外……”極小聲的低語自身邊傳來，檀音看也沒看他一眼，但卻是十分精準地把握了他方才的心思。
　　
　　呀，被看破了啊……一條拓麻訝異地微笑，然後收神準備應對站在前方的、等著自己二人前去問候的宴會主人。
　　
　　站在那一頭的三個人，其中旁邊兩個明顯是陪從身份，只有正中間那個才是正主。隨著距離的一點點拉近，不僅僅是對方能夠得以看清檀音二人的形貌，檀音和一條拓麻同樣也態度自然地回望過去。
　　
　　看起來很普通的淺棕發色、深棕色瞳眸，組合在他身上卻有一種令人移不開眼光的魔性之美。這個五官立體深邃的男人無疑是俊美絕倫的——看不出年紀的形貌，深不見底的眼神，雍容華貴的氣度，無一不是他與眾不同的特質。
　　
　　檀音平靜的目光逐一掃過對面所有人，最後與中間那個男子對上。靜默一瞬，在對方失神於她那雙沉謐淡定的蒼眸時，她穩步站至對方身前。
　　
　　“非常感謝您的邀請，這無疑是一個很棒的宴會……尊敬的、巴托裡伯爵大人。”外表看起來不過十六七歲的少女語調平緩、咬字清晰地說道。
　　
　　被稱作巴托裡伯爵的男人微微一怔，在一條拓麻問候完差不多的內容後，恢復了先前的從容不迫，風度翩翩。
　　
　　“非常感謝您的讚美，整個東方血族最尊貴的玖蘭小姐，以及這位同樣令人尊敬的一條長公子。此為本人到東方的第一場設宴，萬分希望您們玩的愉快。”
　　
　　檀音淡淡地挑眉，道：“哦？伯爵大人真是太謙虛了。莫說您在西方血族的顯赫地位，就連我們東方，暗世界中哪個又未曾聽過您的大名啊……”無可挑剔的外交辭令，一看便是身經百戰才有的經驗。
　　
　　“呵呵，您真是過獎了……”
　　
　　這個男人明顯不是個性格溫和的人！不過在面對如此謙和的回答時，檀音只是無所謂地點點頭，然後問道：“那麼，冒昧一問，巴托裡伯爵大人此番的到來究竟是為了什麼？”
　　
　　巴托裡輕微一笑，穩重地答道：“觀光而已。”
　　
　　一旁的一條拓麻聽了不自覺皺眉。在來赴宴的路上，檀音就稍稍跟他說明了一下事情的大概。這位吸血伯爵，分明是作為助力到來的。至於這助力究竟助的是誰，檀音並沒有多說……一條拓麻不多問，並不代表他不能想到。這必然是由於玖蘭檀音回歸後引起的權力之爭造成的情況，而且很顯然對方是作為敵人而來的——畢竟，若以玖蘭檀音和玖蘭樞二人聯手的實力而言，是不需要再費事拉攏助力的。
　　
　　所以，在面對檀音大人直白的詢問時，這位伯爵大人明顯在睜眼說瞎話麼……
　　
　　檀音不氣不惱，反而是有些高深莫測地笑了笑，說：“觀光？呵，的確是……白嶺原的景色相當不錯吧？！”
　　
　　這令旁人丈二摸不著頭腦的話語卻讓巴托裡伯爵首度變了臉色。一條拓麻看著他褪去笑容的驚愕的臉，心裡不由地對檀音不動聲色打擊敵對者的能力佩服不已。
　　
　　白嶺原，那是白鷺家的領地……
　　
　　檀音好整以暇地看著對方難看了臉色又努力自我調節中，很明顯是在看好戲的模樣！
　　
　　巴托裡伯爵苦笑了下，說：“我總算明白了，不愧是玖蘭檀音！”難怪那個人會對她莫名地在意……
　　
　　“這麼說，一切其實都在您的掌握之下咯？”作為一名貴族中的貴族，巴托裡伯爵的心理素質確實強大。不到一會兒又恢復了他的從容鎮定，風度翩翩。他甚至調侃道：“……不知道現在重新選擇陣營還來不來得及？！”
　　
　　“很明顯。您不會有這樣的機會了……”這時，另一個女子的聲音自眾人身後響起，帶著點高貴的倦怠，柔和，悲天憫人般地動聽。                        
作者有話要說：（選在這麼個時間段更新，說明偶，熬夜了……頭暈ing！）
巴托裡其實不是那個會與女主有瓜葛的原創男主，這個人的出處其實來自那個十分著名的吸血女伯爵——伊麗莎白·巴托裡。
呃，至於真正的原創男主的出場，估計又要推後了……
無奈，其實不排除我起名無能的原因。╮(╯_╰)╭




☆、·Ⅰ·

　　My heart is more old than the horn that is brimmed from the pale fire of time.
　　(我的心比那從蒼白的時間之火中溢出的號角聲更為古老)
　　
　　在眾人的低呼中，那個一身華服的少女緩緩走近。金髮紫眸，雍容高貴。那張端麗非凡的臉上呈現著一種淡淡的、如高處俯瞰一般的悲憫，大多數人在這種注視下幾乎要忍不住把自己化作塵埃。
　　
　　檀音不動不言，神色未變，就好像對方刻意製造出來的特殊氛圍對她完全沒有影響一般。她側過頭對巴托裡伯爵點點頭道：“既然伯爵大人還要招呼新客，就不打擾了。”
　　
　　“一條，陪我去那邊吃點東西吧！”輓起一條拓麻的手，檀音淡淡地說道。
　　
　　一條拓麻聞言微微眯起眼打量了一下檀音，然後溫和一笑：“好的。”
　　
　　兩人相攜著往另一個方向走去，全然沒把方才大駕光臨的另一純血君放在眼裡。真是……有夠囂張！
　　
　　一條拓麻有些無奈地想，自己跟隨檀音大人一段時間，果然是有些學‘壞’了啊！若放在從前，不管內心有如何的想法，但在表面上他是絕對願意維持住善解人意的溫和貴公子形象的——不論何時，都不允許自己有哪怕一點點的失禮情況發生。而現在，見慣了檀音大人不做掩飾的獨立自我，他不免有些被影響。如她那般，絕不做自己不願意做的事情，虛與委蛇的事情更是連敷衍都懶得敷衍了……
　　這到底是好還是不好呢？一條拓麻不去想更多的了，至少現在這般比之從前，那可是舒心愉快得多，又何必去計較對錯呢？！
　　
　　而這一邊，看著那兩個顧自走遠的身影，舉手投足間極盡優雅的金髮少女微微冷下了眼眸。她身邊寸步不離的侍者躬身低低喚了聲：“更大人……”
　　
　　白鷺更收回視線，轉而對向夜宴的男主人巴托裡伯爵，淡然一笑，“我尊敬的、遠道而來的伯爵大人，原諒我的不請自來……”因為，這場晚宴，勢必會很精彩、很精彩！而她又怎麼能錯過呢？！
　　
　　******
　　
　　“您似乎不太願意與對方見面……”一條拓麻幫檀音拿了一杯酒，看向仍在與巴托裡寒暄的白鷺更，略低的聲音意有所指。
　　
　　檀音抬眸輕掃全場，當然也包括了大廳中央那個享盡眾人驚嘆目光的金髮少女。她搖了搖高腳杯中醇淨深紅的液體，漫不經心道：“我，不喜歡這種顏色的飲品。”
　　
　　“嗯？”一條拓麻微微一驚，才意識到檀音究竟說了什麼。他輕笑道：“怎麼這麼說……難道檀音大人‘進食’時是閉著眼睛的？！”
　　
　　吸血鬼的‘進食’，自然是指對於血液的汲取……
　　
　　檀音不答，只是沉默了一會兒，才淡淡地說：“那都是些無聊的事請了……”於她而言，的確是如此的。但是……“又有什麼用呢？就算是不喜歡，該怎樣就是怎樣，改變不了的啊！”
　　
　　她的話沒頭沒尾，作為聽者實在難以理解。一條拓麻注視著檀音，目光深邃了一瞬。雖然不明顯，但是，從加入這場宴會之後，檀音大人的情緒便莫名地有些低落。
　　
　　“一條，你看，就像我剛才說的那樣，不喜歡有什麼用，該來找麻煩的始終會來的。”檀音不知何時不再顧自低頭髮呆，她早已抬頭直視著前方，舉杯象徵性地抿一口杯中酒，淡定地輕聲說道。
　　
　　不遠處，步履優雅的白鷺更，在隨從的陪同下，正不緊不慢地向這一邊走近。
　　
　　“玖蘭檀音，你回來了。”沒什麼情緒的一句陳述，白鷺更站在了檀音面前。
　　
　　金髮紫眸的少女臉上帶著點意味不明的笑容，在傳說中的玖蘭家女王面前，居然還有一些居高臨下的姿態。
　　
　　一條拓麻微微一皺眉。周圍的其他吸血鬼們也紛紛將視線轉移過來，又是好奇又是驚懼——這場宴會似乎難以善終了啊！
　　
　　檀音微微點頭一笑，說：“連我都曾經隱退了兩千多年，而你卻依然在不甘寂寞著呢！白鷺更……”
　　
　　旁人聽得似懂非懂的話語令白鷺更臉色微變，說起來，她並沒有與玖蘭檀音過多地真面交鋒過，沒想到，她竟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難對付些……
　　
　　對於白鷺更，檀音本人倒真是沒什麼和她接觸過。與這位白鷺家的大小姐打交道的，是玖蘭樞……不過關於這位小姐的事情，檀音還是了解不少的。這可是個比玖蘭樞更加冷酷無情的人啊，雖然外界作出的評價大多說她是個平和的、有著常人不能領會的憂鬱的高貴純血種，但是檀音卻仍是一眼看出來了對方內心深處蟄伏著的野心。
　　
　　白鷺更，勢必會成為玖蘭樞成為絕對王者的勁敵。
　　
　　不明所以的人們左右打量兩個兀自沉默著的純血君，不明白為什麼她們即使不說話也能讓氣氛更加詭異起來。就在這時，只見白鷺更淡淡地瞟了一條拓麻一眼，輕柔溫和地說：“奇怪，怎麼不見樞呢？你從前參加宴會，不一直都是他陪著你來的麼？還是說這個傢伙在忙些更重要的事情啊？”
　　
　　這是一句讓人很難接口的話。在場的都是深諳吸血鬼傳統的貴族們，自然是知道純血世家為保證血統純正而實行族內通婚的規定。以玖蘭檀音和玖蘭樞的身份，不難猜出他們二人在千年以前的關係。但是那之後玖蘭檀音就進入休眠了，而他們也紛紛聽說了玖蘭樞身邊又出現了一位被他當作珍寶愛護似的玖蘭家小公主……
　　這個中複雜關係不是外人能夠理清的，吸血鬼上層世界的貴族們一面好奇一面又擔憂危及自身地位，生怕關注過多而遭到玖蘭家的純血君的反感！
　　
　　玖蘭樞沒有出現在這裡，據說他前段時間帶著那個叫做玖蘭優姬的小公主回了玖蘭本家。而此刻，白鷺更竟然問出這樣的話？！“更重要的事情”——是說陪著玖蘭優姬是比與玖蘭檀音一起參加宴會更重要的麼？！
　　
　　這可是，明顯的挑撥離間呀~~~~眾賓客內心如此驚呼著。
　　
　　連一貫溫和淡定、微笑迷人的一條拓麻此刻臉色也有些不好看了。畢竟，白鷺更的話不僅僅是擠兌玖蘭檀音的意思，甚至連他自己也被影響到了。
　　就算身為Level B的他確實不如純血君玖蘭樞地位尊崇，但也不至於連陪同檀音大人來參加宴會的資格都沒有了吧？！一條拓麻有些鬱悶地想著，那位大人的話可不就是這個意思麼？！
　　
　　出乎眾人意料的，檀音淡然地接過了這句話，“是的，他是在忙‘更重要的事’，所以你很快就會感到願望落空了！還有……”她拉起身旁的一條拓麻，抬步就走。“我想選什麼樣的人作晚宴男伴，關你什麼事？！”
　　
　　“……你！”白鷺更即便是城府再深，也被玖蘭檀音這樣一而再再而三地拂自己的面子給惹怒了！這個女人，當真是無所顧忌、軟硬不吃的麼？！怎麼說什麼都不能讓她稍微變色一下的……
　　
　　不過很可惜，檀音對於把握時機那是天賦過人的。等到白鷺更想要發作，她已拉著一條拓麻走遠了。
　　
　　“嗚哇，檀音大人好帥氣！！”
　　
　　“……哼，那是自然的。這就叫做寵辱不驚啊！”
　　
　　“咦……莉磨，你有沒有覺得一條被檀音大人拖著走卻仿佛很高興啊？”
　　
　　“拜託，檀音大人怎麼可能會做出‘拖’這麼不雅的動作？！那明明是拉手嘛！”雖然拉的只是手腕啦~~
　　
　　不用說，站在大廳一側竊竊私語的幾個人，便是那無聊又好奇心甚重的藍堂英等人。他們其實早就到一會兒了，一直躲在一邊看熱鬧呢！
　　
　　檀音眼眸一掃，哼笑道：“呵，真的都跟來了啊？就知道他們呆不住的……”
　　
　　一條拓麻隨她的目光望去，正看到自己那視線活絡的同窗室友們。他無奈一笑，“他們倒真懂得找熱鬧啊……”
　　
　　“要過去麼？”
　　
　　“隨您。”一條拓麻不著痕跡地瞅一眼搭在自己手腕上、白皙優美的手指，彎了彎嘴角說道。
　　
　　******
　　
　　而這一邊，白鷺更冷著臉色不發一言。她想了想玖蘭檀音方才吐露的每一句話，不知怎麼的，心裡總有些莫名地不安。
　　她相信自己是布置好了一切才來的，一般不可能有什麼變數發生的——只要玖蘭樞來了的話……是的，方才她也不過是想要離間一下玖蘭樞玖蘭檀音二人的關係。不過，既然自己早就知道了玖蘭樞會來的消息，那麼玖蘭檀音會不會也知道了呢？貌似他二人並沒有什麼聯繫才對。
　　
　　白鷺更看著不遠處淺笑著對身旁人說話的玖蘭檀音，再看看她身邊俊秀溫文的金髮少年，心想不知玖蘭樞要是看到此番場面又會作何感想？那個人……他的心裡到底裝的是誰？她曾經做過許多次猜測，可從來沒有猜中過。
　　
　　就在她沉思之際，整個大廳微微一靜。就連深藏在地下的宴會大廳，似乎都有陣陣夜風吹起，空氣中瞬時飄蕩起了淡淡的夜薔薇香氣。
　　
　　在場的所有人，再度將目光空前一致地投向入口處。白鷺更微怔地望了過去，雙手微微一抖。
　　
　　檀音似有所察，驀地下意識回過頭……然後，那個人的目光，投注在她所在的地方。
　　
　　天生便是萬眾矚目的氣場，無人能出其二的俊美容顏，他只是淡淡地往那裡一站，便能吸引所有人的視線。
　　
　　檀音彎起了脣角，淡淡地想到，還是來了麼，樞……                        
作者有話要說：樞大人，您終於出場了……
唔，鑒於前段時間我有罪地更新極慢，所以大概明後天會再更一章補償耐心等待地大家~~~
愛你們~~╭(╯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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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補充說明一下，關於白鷺更的年齡……看到有些資料上說她的年紀會比玖蘭樞更大一些，但沒有具體說明是比作為始祖的玖蘭樞大還是只是比樹裡、悠的兒子的玖蘭樞大。所以，這裡就當作是比始祖玖蘭樞大了——畢竟，若白鷺更只是個十幾二十歲的年輕姑娘，就那麼深沉有手段的話，就有些不合情理了哇……
咳，嗯，還有，零少年下章出場~~~
作者: - TiRaFiouS -    時間: 2012-10-12 23:37

☆、·Ⅱ·

　　玖蘭樞的到來無疑將晚宴的氣氛推向了最高|潮。
　　
　　他靜靜地站在入口處，眸色沉靜深邃。深色的禮服更襯得他氣質端然凝重，堪稱精緻絕美的面容一如既往地令人觀之失神。只不過，一向目空一切的雙眸此刻卻有了需要追逐凝視的對象。
　　
　　一眼之下，他便在人群中找到了那個人。
　　
　　玖蘭檀音，黑色長髮、黑色晚裝、銀色綢花……似乎在她的身上總是找不到多餘的色彩。然而一切卻又是那麼地恰到好處……
　　
　　玖蘭樞微眯起眼眸，看著她不動聲色地與自己對視。記憶忽地回到了那一日的黃昏時刻，她的囑託她的安排……但願，這一次，能完全如她所料。
　　
　　將玖蘭樞一閃而過的疑慮看在眼裡，檀音輕鬆地笑了笑。然後出乎所有人預料地轉頭往邊角走去，全然沒有主動與玖蘭樞相碰頭的意思，似乎她只當自己是這場宴會上微不足道的一枚小人物。
　　
　　一條拓麻雖是無條件無限制地隨著檀音的喜好來行動，但或多或少還是有點遲疑。按理來說，這個時候，他也應該站在樞的身邊的。可是……
　　
　　“想過去就過去唄，我又不會攔著你……”檀音掃了他一眼，慢悠悠地說道。
　　
　　一條拓麻頓了一下，然後才有些無奈卻溫和地笑道：“……我不會離開檀音大人身邊的。”
　　
　　檀音輕輕搖了搖頭，似笑非笑地說：“做什麼？我離了你又不是不能自保……你過去吧，等下好好呆在樞身邊。沒有跟你開玩笑，有事情要你去做呢……”
　　
　　“……嗯？”
　　
　　在一條拓麻不解的眼神下，檀音拉了拉他的袖子。然後在眾目睽睽之下，她踮起腳在他耳邊不知說了些什麼，脣角邊彎著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
　　
　　玖蘭樞的目光閃了閃，在身邊人的輕柔呼喚下，才收回瞭望向某個地方的眼神。他轉頭，看向眼前人，神色溫柔卻淡漠。“更，這一次你果真也來了呢！”
　　
　　站在玖蘭樞身前優雅美麗的少女，自然是白鷺更。她噙著淡淡的微笑，態度從容不迫。“怎麼能不來呢？樞，相信你也是為了讓這一場戲更加精彩才來的，不是麼？你我都不是一般伎倆就能糊弄的人，既然已經被看透了，那我再偽裝也沒什麼意思啊……”
　　
　　玖蘭樞心中自有計較，面上卻一點兒都不為所動。他的態度也沒有半點改變，使得白鷺更之前做的坦白像是一件無關緊要的閒聊一樣。他微微一笑，道：“晚宴很不錯，今夜一定要留到最後啊，更……”
　　
　　******
　　
　　檀音與一條拓麻暫別，緩步踱向大廳角落。像這種具有一定年代的莊園，本身都修有完善的地下室，更不用說房子的新主人是在夜間活躍的吸血鬼了。檀音很快便找到了一處隱藏在巨幅帷幕之下的暗門，尋了個無人注意的時機，身形一閃，便從宴會上消失了身影。
　　
　　門的另一邊自是昏暗幽靜的，檀音在原地靜站了一會兒，便方向明確地向前走去。沒幾步後便感覺到腳下的地面在緩緩上升，檀音嘴角勾起淡淡的弧度——果然有其他通往地面的通道！
　　
　　當然，這樣一條通道並不是安全無害地任人隨便通過的。事實上，當檀音踏出第一步時，周圍驟然亮起了類似小型結界被觸發時的光芒。
　　
　　蒼眸瞬間泛起了霓虹色的光芒，那結界的白光竟然悄聲無息地就這麼迅速隱去，再不起半點作用。同時，檀音周身結起了無色的防禦罩，只聽得叮呤當啷的金屬落地聲，那些從四面八方飛射而來的暗器機關沒有一個能靠近她半步距離的。
　　
　　想不到這又暗又狹小的地方倒是挺花樣百出的。檀音凝聚起感知力感受了一下，得知並無其他的危險後，若有所思地想到，這巴托裡伯爵的行徑倒真是古怪的很。既然將暗門藏在那麼令人難以發現的地方，說明他應該是不願意讓人發現這個地方的；但是進到這裡面後又是結界又是機關的，明顯是等著對付進入此間的人的——好像早就料到會有人發現這裡並闖進來似的……是隱藏還是誘餌？誘的那個人又是誰？自己嗎？
　　
　　檀音在一瞬間考慮良多，然後繼續向上走著。不一會兒，便感覺到了那種夜間時分戶外的清爽卻微冷的氣息。
　　
　　抬頭望見黯藍天幕中的繁星，再環視了一下四周的環境。這裡像是近郊那片宅院後面的樹林，再遠一點就連接著黑主學園所在的山脈。感受著有些異常的寂靜氣氛，檀音想了想，打算到高一點的地方看一看。
　　
　　這時，檀音余光瞥見有什麼東西在不遠處一閃而過。她猛地回頭，然後微微蹙眉。如果自己沒有看錯的話，那是……
　　
　　怎麼會沒想到呢，那個傢伙必定也是會來的……真是個能惹麻煩的人啊！
　　
　　錐生零雖是按照黑主灰閻的吩咐來到了那吸血鬼夜宴的地點，但實在沒法勉強自己進入那充斥了無數討厭氣息的地方。所以，此時的他，只是變換著埋伏的地點，觀察著那些進出目標房宅的人物。
　　
　　著裝華麗奢侈的賓客，渾身上下沒有半點正常人類的氣息，不時泛起紅光的瞳眸……光看著這些，就令錐生零有些躁動難安。
　　
　　“連自己的內心都無法平靜，真是個不合格的監視者。”
　　
　　毫無徵兆地從身後響起一個淡淡的聲音，錐生零猛地一驚，回頭一看。“……玖蘭、檀音，你——”怎麼會出現在這兒？
　　
　　檀音挑眉，“真是稀奇，竟然能見識到錐生君大驚失色地喊我名字的場面啊……”
　　
　　再怎麼樣的驚疑不定和猶豫不決，在聽到這句話後，都很難維持那種凝重的心情的。錐生零有些無力和鬱悶，‘大驚失色’一詞是那麼用的麼？還有，他哪裡有‘大驚失色’了？！
　　
　　“你不是參加晚宴的賓客麼？怎麼會一個人跑到這裡來？”他想了想，還是問事情比較重要。
　　
　　檀音斂眸微笑，有些神秘又有些意味深長。“錐生君，這次可真叫你撞上好消息了……”
　　
　　錐生零眯起眼，說：“哦？吸血鬼要滅亡了？”
　　
　　“……當著我的面，不用這麼直接吧！”
　　
　　“除了這個，我想不到還有什麼好消息了。”
　　
　　“那麼你的人生可真是乏味！”
　　
　　“……”再一次被打擊，錐生零面上惱怒地閉嘴，但心裡卻沒有多少不快。大概，自己都快習慣了吧，這種不遠不近、又無害雙方利益的交談……
　　
　　檀音笑了笑，不再抨擊眼前這個一旦失語就習慣性地扭頭抿著嘴的銀發少年。她說：“這附近有沒有什麼較高的建築物？”
　　
　　錐生零回頭看她，“……有。”
　　
　　“帶我去。”
　　
　　******
　　
　　“……你是說，你們吸血鬼內部分化多派，現在有一派在這場宴會上暗下埋伏，準備將那些貴族吸血鬼一網打盡？”錐生零有些驚訝地問道。
　　
　　“……嗯，就是這樣。”檀音一邊目不轉睛地往下看，一邊應道。
　　
　　錐生零有些不可思議地打量著身旁的沉靜少女，她竟然一點都不心急……從剛才自己帶她到離宴會地點不遠的施工建築頂層後，她只那麼瞟了一眼，就自言自語，說什麼原來如此……在他的追問下，她才三言兩語地將事情概括給他聽。
　　
　　錐生零沉思著問道：“你說這是那白鷺更和從西方來的吸血鬼聯手設的一個局？宴會只是一個幌子，其目的在於將到場的賓客以某種手段一網打盡？”他皺眉，接著冷聲說：“怎麼看起來都有點像是異想天開！玖蘭樞也有到場不是麼？他那樣的人，有可能被困？而且你竟然就這麼輕易地離開現場了？對方不可能毫無察覺吧！怎麼會如此平靜一點動作都沒有……”
　　
　　檀音抽空瞥了他一眼，說：“少年，你的疑問還真是一如既往的多！”
　　
　　“不要叫我少年！”
　　
　　“……本來就是！”這一句是以極輕的語調說的，檀音滿不在乎地道：“放心我離開……這說明對方絲毫不擔心我會影響大局。嗯，看來這次倒是做了挺充分的準備來的嘛……”
　　
　　錐生零哼了一聲，“你還真是一點都不焦急呢……不擔心你的樞會遭遇什麼意外麼？”
　　
　　檀音看了他一眼，許久才慢慢道：“……所謂關心則亂麼，樞的意外，大概只有在玖蘭優姬身邊，才可能存在的吧？！”
　　
　　錐生零呼吸一窒，“你——”半點虧都不吃的死丫頭！拿優姬和玖蘭樞來反擊他，她自己就一點都不在意嗎？！
　　
　　“好了，不和你廢話了！我有事要辦，你看著差不多了就回去洗洗睡了吧？！”檀音冷淡著一張臉說道。
　　
　　錐生零擋住她的去路，“不行，我也要一起去。”
　　
　　檀音故作詫異地望他，“你去能做什麼？幫我解救吸血鬼麼？”
　　
　　“……”尷尬，扭頭，錐生零想了想，才說：“前去探查一切可疑情況，這是協會給我的任務。”
　　
　　“……噢。”檀音漫不經心地點點頭，抬腳往回走去。“那隨便你。”
　　
　　錐生零稍微松了一口氣，跟在她身後。然後，聽到身前兩步遠的少女一句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咕噥聲——
　　
　　“真是老實的孩子，大可以什麼都不交代直接跟去麼！你不走我還能趕你麼……”
　　
　　“……”錐生零吸氣，玖蘭檀音！很好，在這麼下去，她一定能榮登最能惹怒他的人物排行榜榜首——真行啊，有本事！特別是在一句話噎死人的功力上……
　　
　　******
　　
　　“不擔心麼？就那樣放玖蘭檀音離開？”
　　
　　“呵，不礙事……”
　　
　　“說起來，她‘女王’的名號果真是名不虛傳啊！洞悉人心的本領很厲害，我那時候覺得自己簡直被一眼看透了似的……”
　　
　　“哼，‘女王’？說實話，她可沒有成為女王必備的資質呢！”
　　
　　“哦……對不起，我忘了你討厭‘女王’的稱號被冠在別人的身上。”
　　
　　“……嗯！”
　　
　　“說起來……到時候你還是不要主動去招惹玖蘭檀音比較好！”
　　
　　“什麼？！”
　　
　　“別動怒……她是個例外！是王唯一要求的、要完好無缺地留下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這是，多麼令人感動的一章——集合了所有男主、男配的一章~~（不要懷疑，雖然傳說中的原創男主還沒有正式露臉，但是他已經被提到了、提到了！！於是，這距離真正的出場，還會遠麼~~麼？）
皮埃斯：我覺得我塑造的女主，不管是話癆子也好，隱性冰山也好，都或多或少有著毒舌的本質……唔，本來檀音應該是一個少言寡語、冷靜沉著的蘿莉身女王心形象啊~~~8過自己覺得現在這樣也挺有愛的，乃們覺得呢~~~~~？




☆、·Ⅲ·

　　“你一直跟著我，知道等會兒應該怎麼做嗎？”身後影子般跟得死緊的銀發少年一言不發，檀音回頭，嘆了一口氣，出聲問道。
　　
　　“……”錐生零沉默地望了她一眼，不置一詞。臉上明顯地表露著“你做什麼我就跟著什麼”的意味。
　　
　　“……你，等下自己找個安全地方呆著。到時候我不太可能有機會保護你的安全了……”檀音停下了腳步，沉著臉有些鄭重地說道。
　　
　　見她那樣認真交待的模樣，錐生零驀地怔住了。心裡複雜的感覺一閃而過，然後一股莫名惱怒的情緒自心底升起，卻不知惱怒的對象是誰！
　　玖蘭檀音，你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他一直以為‘迫於在同一環境下生活而不得不維持表象的和平’就是他們所能達到的最好的關係了，他也從不認為兩人在遇到危險的情況下她會出手相救。然而她現在的意思……是真的有為他的安危問題考慮嗎？！
　　
　　錐生零忽然想起了一些事情，一些與玖蘭檀音有關的片段，她對他說的話……教訓的，呵斥的，告誡的，勸導的……就算她一直都是那樣冷冰冰不近人情的態度，甚至還威脅過他，但卻從沒有真的對他不利過。
　　
　　就算是再遲鈍的人也會有所疑惑的吧，錐生零暗想自己是不是在刻意逃避什麼，所以才不願直面那些他本應看得清清楚楚的問題。第一次，他的聲音褪去了所有的冷漠，有些遲疑，有些動搖，“你、為什麼，一點都不防備我？甚至還——”一直對他容讓照拂？
　　雖然不是很想這樣形容，但是作為一名純血種，玖蘭檀音的行徑可以算是相當照顧他的了。為什麼呢？她眼中的世界究竟是怎麼樣的？人與人的好壞類別又是怎麼劃分的？常人的那套標準在她那裡像是完全行不通一樣……錐生零皺眉，說不清心裡到底是彆扭還是觸動，他凝視著面前將視線移到他處的少女，執拗地想要一個答案。
　　
　　面對錐生零因執著於一個答案而顯得灼熱的視線，檀音端的是四平八穩，沒有半點窘態。她掃了他一眼，神色如常地說道：“錐生零，我不是沒有判斷標準的人。我知道，你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好人，這就夠了……”
　　
　　是的，她明白。眼前的少年，他堅忍、執著，有勇氣，善惡分明。就算他因為個人經歷而在對待吸血鬼的態度上有些偏激，但還不至於無法輓回。他是一個與玖蘭樞完全不同的人！樞的心緒和觀念是深沉的，複雜的，善與惡與他而言沒有明確的界限，這樣的性格相當符合他的身份和所處地位；而錐生零，他的世界觀是條理分明的、乾淨而完整的，愛憎分明、聰明隱忍。假以時日，他會有輝煌的成就的——當他能克服命定的阻礙之後。
　　
　　玖蘭檀音與玖蘭樞是相似的，所以他們才能長久相處下來。也正因此，她會欣賞錐生零的性格。被那樣散髮著堅韌不屈的生命氣息的人給吸引，有著淡淡的羡慕——她知道自己永遠成為不了這樣的人。
　　
　　更何況，將來他會是……
　　
　　輕輕地搖了搖頭，將二人之間那開始趨向曖昧模糊的氣氛給驅散。檀音正色道：“山腳下有魔法陣，而且是面積相當巨大的魔法陣。這種已經逐漸成為歷史的東西在今天驟然出現，看來對方真是做了不少的準備……”
　　
　　“魔法陣的具體用途要到現場去才能判斷，但是倘若魔法陣被發動，那麼靠近的人也極有可能受到影響，我不保證自己能有萬全的應對方法，所以才叫你到時候離遠一點，至少可以保全自身。明白了嗎？”
　　
　　錐生零一聲不吭地聽完檀音的話，紫晶一般的眼眸有些深暗，然後他點了點頭表示明白，“我知道。畢竟……作為獵人協會成員，這次的任務也只是暗中觀察而已。這樣一來，只要沒有第三方的介入，你們吸血鬼之間的內鬥也會少一些不安定因素，是吧？！”
　　
　　檀音彎了彎嘴角，看起來有著淡淡地欣悅，“不錯，就是這麼回事。”
　　
　　“……那麼就走吧！”
　　
　　他也想去見識一下，鬧起這一場動亂的禍首，究竟是怎樣的手腕高超和神秘莫測……
　　
　　******
　　
　　而這一邊，宴會現場。一條拓麻自與檀音分別後，就不動聲色地集合了自家幾個跟來湊熱鬧的夜間部成員。之後，幾人保持低調地據守在玖蘭樞身畔，力圖做到不引人注目。
　　
　　玖蘭樞本人，則與往常無二，有些慵懶地沉默著，倚坐在專門招待尊貴賓客的雅座上，神情淡漠地聽著身邊巴托裡伯爵和白鷺更談吐含蓄的言論。偶爾，在他們接不下話時，插|進三言兩語，使得這宴會上地位最高三人的談話不至於顯得生疏僵硬。
　　
　　一條拓麻就呆在玖蘭樞身邊，負責了某純血君大人發呆時的一切言論。好在他本身便是學識淵博，又善於交談，風度極佳，很快便能融入這個交談圈裡。
　　
　　是的，這便是玖蘭檀音交代他的事情——拖住這兩人！原來檀音在點明了巴托裡伯爵和白鷺更二人實為一派以後，就猜測著他們接下來會有不尋常的舉動。既然如此，趁她本人出去調查時，掌控住這兩個人的行蹤並使他們沒法兒脫身便是對檀音最大的幫助了！這方法看似簡單明了，直接得沒有任何可揣測的餘地，但卻十分有效。
　　
　　任哪個再沉著再有心機的人，被這樣毫無技術含量的小花招阻礙良久，都會覺得是有辱他們的智商和手段！檀音就是算準了這一點，心性傲慢無比的純血種其實很好惹怒，一旦內心著惱了，那麼破綻也會隨之而生！像她自己和玖蘭樞那樣純粹是例外！就好比現在，巴托裡白鷺更二人神色開始略有不豫，但卻找不到合理的藉口離開。只得繼續坐著，心不在焉地陪著另外兩個同樣心不在焉的人進行著無聊的話題……
　　
　　就這樣，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直到大廳邊緣的入口處傳來了一聲驚呼——
　　
　　“怎麼回事？”
　　
　　這一邊的人迅速地掠了過去，然後驚呼聲慘叫聲接二連三地響起。
　　
　　一條拓麻等人均是緊皺眉頭，但是在玖蘭樞的眼神壓迫下定住身形，不敢有絲毫的輕舉妄動。玖蘭樞神情淡淡地坐著，紋絲不動，仿佛那一邊驟起的劇變如同不存在一般。
　　
　　終於有人想起了在場還有實力更加超群的幾人，於是諸如“樞大人”、“更大人”、“伯爵大人”之類的求救聲此起彼伏。
　　
　　玖蘭樞雙手相扣，背抵著沙發的靠背靜靜地坐著。他的面容同樣沉靜鎮定，但是眼中卻翻滾著深沉如墨般的暗涌。
　　“如果不想迅速地失去自己的行動力，你們還是冷靜點保持著原來的位置不動比較好！然後，或許我們可以期待這位巴托裡伯爵大人或是更小姐給予我們一個合理的解釋……”他輕輕地側了側頭，深邃凝重的目光有如實質般地投射在那兩位被他提及的人身上。
　　
　　白鷺更無所謂地笑笑，“真不愧是玖蘭樞呢……冷靜的不像話啊！”
　　
　　巴托裡淡淡地垂眸微笑，看樣子根本不打算參與這場白鷺更期待已久的口舌之爭。他只是個低調地來幫忙的助手罷了，主謀什麼的可跟他沒有多大的關係啊！
　　
　　“我勸各位還是省點力氣比較好，正如你們的樞大人所言，越是掙扎妄動的人越是會感受到更多身不由己的痛苦哦……這可是，中世紀人類與吸血鬼大戰時專門用於捕捉吸血鬼的法陣吶……”
　　
　　法陣發動之時，只要身處其中，哪怕是純血種，也難以脫逃……當然，她自己自是有著萬全的脫身之策。
　　
　　此言一出，大廳登時一靜。然後，是席捲而來的更加龐大的憤怒。
　　
　　“白鷺更，這種東西……身為純血之君，竟然會使用這種東西？”
　　
　　太令人難以置信了！所有人的內心皆是有如五雷轟頂般的震怒和驚詫。他們知道那幾位尊貴的大人之間暗暗不斷的相爭，但沒有想到竟然會波及到他們這些從屬者的身上！他們不過是有著各自的立場、站在各自的營地觀察著、同時也保守地維護著自己家族的安寧而已……
　　有人說Level B貴族們是最狡猾的一群吸血鬼們。一旦發生吸血鬼內部戰爭，最後存留最多的一定是這些Level B們。當然這都是他們小心翼翼、再三地明哲保身的結果，他們從不願意直接參與Level A、也就是純血種之間的內鬥。但是今天，難道要無可避免地被拉入戰場了嗎？
　　
　　一條拓麻身後的幾人或多或少地浮現了恍然與憤慨的神色，機靈如藍堂英這般，則是悄聲地喚著，“一條，那個，這種時候……檀音大人呢？她去了哪裡？”
　　
　　此言一出，近處的幾個人紛紛涌現些許激動之色。是啊，他們還有檀音大人，檀音大人一定有辦法拯救他們的。
　　
　　玖蘭樞眸色深了深，不動聲色地掃了藍堂一眼。藍堂英在這樣的目光下有些訕訕地瑟縮了一下，啊，說的太快了，這個……不會引起敵人的防備吧？！
　　
　　巴托裡伯爵聽到檀音的名字，微微一震，卻沒有過多的不安之色，只是保持著神秘的微笑一言不發。玖蘭樞意味深長地將他奇怪的反應納入眼底。而白鷺更卻是毫不在意地笑道：“玖蘭檀音……就是故意放她走的又如何？你們相信她會回來救你們？相信她一定有能力解開這個陣咒？”
　　
　　眾人被她這樣篤定的語氣一刺激，都有些氣悶地沉默著。然而卻有一個聲音，空盪蕩地不知從什麼地方響起，“我自然是會回來的，回來後也自然是能夠解除這個法陣的了……”
　　
　　是玖蘭檀音的聲音！
　　
　　一時間，眾人都開始激動地找尋聲音的出處。然後，只聽得轟然一聲巨響，狂風大作，眾人無不伏倒掩面。待動靜歇止，他們抬頭一眼，無不發出了難以自抑的驚呼聲。
　　
　　房子，沒了。之前所處的宴會大廳，天花板，統統消失不見，此刻，他們或跪或坐，呆呆地被圈禁在一個發著微光的圓形大圈之中，仔細辨認的話，還能看到那光圈之中細細密密的魔法紋路。抬頭仰望，是夜下的星空，靜謐而深沉。
　　
　　檀音一步步地走近，站在了魔法陣的外圍。她目光空寂，淡淡地環視著那過分龐大的陣咒。在這裡，就連外面緊靠著此處的普通人類居住地，都無法感受到任何異常與震動。這是一片被隔離開的世界啊……
　　
　　“玖蘭檀音！”白鷺更一字一頓地叫著她的名字，美麗的紫眸中火光一閃。“你還回來做什麼？”
　　
　　檀音冷淡地與她對視，說：“這不是顯而易見的麼？我回來救人啊！”
　　
　　“你——就算你確實厲害，但是就憑你一人……”
　　
　　“嗯，就是憑我一人，就能解開這個法陣。你若不信的話，就呆在一邊好好看著吧……”毫無起伏的聲線說著極其挑釁人的話語，白鷺更一聽這話，眸中怒意更顯。
　　
　　玖蘭樞自檀音出現後便一直凝望著她，無聲地望著，不知在想些什麼。檀音回頭接住了他所投注的視線，微微一愣。她嘴脣微動，似是在自言自語。而玖蘭樞驀地一驚，眼眸中泛濫起無可奈何、悲喜交加的情緒來。
　　
　　放心，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讓你陷入險境的……
　　
　　巴托裡伯爵靜靜地打量著檀音，注視著她的一言一行。想起了自己身後的那個人，呵，他也快來了吧！




☆、·Ⅳ·

　　隨著時間的流逝，布滿天際的繁星開始逐漸消隱，午夜過後的天色愈加暗沉。
　　
　　被圍困在法陣中的其他吸血鬼們，不約而同地注視著檀音，那目光仿佛是希望她能立刻想出解救他們的辦法。這種時刻，他們忘記了各自的身份，忘記了各自的立場，也忘記了——憑什麼玖蘭檀音就得傾全力救助他們這些人呢？！
　　
　　錐生零將身形隱匿在法陣邊緣的樹林裡，靜靜地觀望著。他看著玖蘭檀音一個人靜默地站立在那裡，那一動不動的身形乍看之下單薄纖瘦得很。倘若光是這樣看著的話，誰又能想到那樣美麗又纖細的身體之下隱藏著如何強勢的力量呢？！
　　
　　那些人，都是理所應當地等著她去解救啊……錐生零旁觀著，眉目冷漠，心裡卻產生了一絲複雜的感受。玖蘭檀音，她究竟會怎麼做呢？
　　
　　檀音不是沒有感覺到那些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那些……或期待、或焦慮、或猜疑、或擔憂的目光，包含著人陷入困境能產生的所有情緒，全部是給予她一個人的。可是，她此刻心下卻是一片平靜，一絲情緒的波動都沒有。
　　
　　抬起眼環視了那個魔法陣的光圈後，她發現光圈愈加的明亮了。再看看圈內的吸血鬼們，有些等級相對較低的已經無力站立，像是被吸去了所有的力量，虛弱地趴在地上喘著氣。檀音面無表情地將那些人一一看過去，沒有絲毫停頓地掃過白鷺更巍然不動卻挑釁十足的眼神，在經過一條拓麻和其他夜間部成員時微微一頓，最後與玖蘭樞默默地對視了一眼。
　　
　　只那麼一眼，卻讓玖蘭樞隱隱不安。檀音的眼眸比往常更加平靜，冷冷清清的，令他更加莫名地心驚。沒有理由的想站起來對她說些什麼，想制止什麼——雖然她現在什麼都沒有做。玖蘭樞下意識地收攏了手指，微微握緊……
　　
　　她想幹什麼？錐生零皺眉，就連他站的這樣遠，都感受到了那一邊不同尋常的氣氛。
　　
　　檀音收回了視線，微微一笑，“現在，開始破陣吧！”
　　
　　在眾人尚且怔愣之時，她毫無預兆地伸起雙手，左手繃緊作刀狀，驟然暴長的指甲乾脆利落地劃過右手手臂。一時間，潔白纖細的右臂自臂彎到手腕間裂出了一道暗紅的血口子，濃烈的、鮮紅的血液瞬間蜿蜒而下，滴落在腕間的星辰鏈上，使之沾染上了一層妖艷的紅光。
　　
　　玖蘭樞霍然起身，緊緊地抿著脣，不可置信地看著那一幕；在周圍接連響起的抽氣聲中，一條拓麻睜大了眼，目光凝聚在那原本白淨無暇、此時卻被鮮紅的軌跡劃分出斑駁裂紋的手臂上；藍堂英等人都不由自主地皺眉，心驚肉跳的同時，都有些不忍再看。
　　
　　樹林中，錐生零無意識地攥住了拳頭，有些震驚、有些動容地看著平靜如昔的檀音，克制住自己此時想要衝出去的念頭。
　　
　　白鷺更先是狠狠地一震，然後便是咬牙皺眉。真是想不到，玖蘭檀音那個女人不僅對旁人嚴苛，對自己更是心狠……
　　
　　巴托裡伯爵在驚愕之後，眼底浮起了淺淺的讚嘆和敬佩。真是一位有魄力又強勢的小姐啊，看那不曾變色的面容，就知道在做出這樣的舉動時，她心裡連半點猶豫都沒有。
　　
　　檀音取下星辰鏈，左手拿著已然沾染上不少鮮血的銀鏈，滴血的右臂置於其上，罕見的純血之君血液順著手臂弧度不斷地流下，有幾滴血滴落地上，在夜下顯得有些黯紅的血珠，紛紛落落地在地面上綻開妖異殷紅的血花。
　　原本銀亮的星辰鏈，此刻像是化為了吸血的利器一般，將那些滴落其上的、檀音的血液牢牢地吸附住，整條鏈子上泛起了銀紅的光芒。
　　
　　檀音抬手一揮，星辰鏈脫手而出，奇跡般地開始不斷伸長，像是有了自主生命一般，叮鈴作響的同時，自動在半空環成了一個大圈，正好與那個法陣的紋路相重合。時機正好，檀音抬起右手虛空一按，深邃的眼眸褪去了平常所見的蒼色，隨之換上的是有如霓虹光一般的色彩，飄渺又變幻莫測。
　　
　　她所站的位置平地起風，一股小型氣流以她為中心開始向外擴散，墨黑的長髮隨風凌亂飛揚，一縷一縷地拂過她的面容，擋住了那張此刻美得驚心動魄的臉。
　　
　　白鷺更微微後退了一步，終於變了臉色。玖蘭檀音，她是真的能解開啊……白鷺更與巴托裡對望一眼，後者的目光平靜中暗含著些古怪。她心下一驚，驀地想起這個人從一開始就沒有半點情緒變化，得意也好，慌張也好，全部都沒有！
　　
　　巴托裡伯爵看著白鷺更驟冷的眼神，淡然地微微一笑。
　　
　　檀音只覺得自己身上的力量在緩緩流失，異常敏銳的感知能力逐漸下降，手臂越來越沉，腳下也越來越感覺不到大地的平穩。但是她依然不言不動，那靜默不是裝出來的，她是真的無所謂啊！玖蘭檀音一直都是強大而堅韌的，不管她本人的意願如何，她似乎從來沒有弱過——沒有淪落到弱小到要人來保護的境地過，沒有嘗試過力量放空後是什麼樣的感覺！
　　
　　其實這些都沒有什麼好畏懼的。她淡淡地想到，那種可以為了各種瑣事而擔憂、而害怕的日子已經離她太遙遠了。所以，現在的玖蘭檀音，能夠這樣如旁觀者一般看著自己給自己造成的傷害，並且平靜從容。
　　
　　玖蘭樞久久地凝望著面色越加蒼白的黑髮少女，然後狠狠地閉了閉眼，竭力使自己的聲音平緩冷靜，“……停下來，檀音。我要求你，立刻停下來！”這裡的每一個人，都不值得她這樣犧牲，包括他自己。
　　
　　玖蘭樞想起了曾經的他自己，強大冷靜，優雅從容，所以心底裡目空一切，傲慢得要命。而檀音，低調又沉靜，默默地以她自己的方式來幫助他掃除障礙，化解危險。她從來不在他面前說自己都做了些什麼，他也自以為盡到了做兄長應盡的情分。現在看來，那所謂的情分根本都不算什麼吧……
　　玖蘭樞驀地感到了淡淡的苦澀和隱隱的疼痛，檀音，過去的她是不是也時常這樣自我犧牲，所以如今已是習以為常，連半句拒絕都不會說出。為什麼你不會抱怨，不會不甘？明明是不喜歡的事情，為什麼不懂得拒絕反抗？
　　
　　檀音聽著玖蘭樞壓抑著情緒波動的話語，微乎其微地勾了勾嘴角。他心裡怎麼想的，她完全清楚。但是何必把她想得那麼可憐和無奈？玖蘭檀音不需要同情和悔恨的憐惜！她做什麼一貫隨著自己的本心，所以從不覺得後悔和傷心——這一點，又是他們旁人怎麼能懂得的？！
　　
　　然而就在檀音源源不斷地輸出自己的力量破陣時，就在眾人或怔愣或驚嘆地看著檀音破陣時，天地之間，瞬間湮滅萬點星光。有那麼一刻，仿佛無邊無際的黑暗降臨，如暗翼天使展開羽翼遮蔽了星空。眾人的眼前，是無盡的黑暗，久久不曾退卻。
　　
　　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時候，巴托裡伯爵微微虔憫地閉上了眼，低頭淺笑。
　　
　　那氣息仿佛從遠古奔騰而來，令人悚然一驚卻無力反抗。浩大又深沉如海的氣息瞬間擴散在這片小小的空間裡，令所有等級低下的吸血鬼們本能地產生了由衷臣服的衝動。
　　
　　就在這樣驟然出現變故的時刻，“叮鈴”的聲響震回了所有人被攝去的心神。半空中懸浮著的散髮著點點銀紅光芒的光圈——是玖蘭檀音的星辰鏈。頃刻，黑沉沉的霧氣開始退去，那半空一點的光亮就像在鋪天蓋地的黑幕中撕扯開一道口子，繼而濃重的黑暗開始緩緩消散。天地回歸原樣，黯淡的星子為這片空地提供了些許微弱的光亮。
　　
　　眾人恢復了視線，然而卻真真實實地呆滯住了。
　　
　　那比夜還深沉、隱隱流轉著暗紅血光的長髮，那上挑著的、狹長深邃的紅眸，那無法忽視的強大氣場，完美地綜合在那個人的身上——那個，不知何時出現的，悄聲無息地環抱住玖蘭檀音的、面貌無一不精緻得不似常人的男人……
　　
　　“……”全場噤聲，他們不知道這是什麼狀況。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眼前這個突然出現的男子，是比之玖蘭樞還要不可高攀的存在！
　　
　　在感受到身後快速襲來的氣息時，檀音便已察覺。但無奈此時失去了往常的敏捷的行動力，也因為那個襲來的氣息是從來沒有經歷過的強大，她躲閃不及，直直地任那人環住自己的身體。
　　一時間，從對方身上傳來的氣息令她為之一怔，這種感覺……待想明白後，檀音破天荒地驚愕了一下。這怎麼可能……
　　
　　男人旁若無人地從後面緊緊抱住檀音，蒼白修長的手指緊扣在她腰上。在所有人尚在失神的這一刻，他低低地笑了一下，垂下頭輕觸檀音裸|露在外的優美白皙的肩頸。艷麗精緻的薄脣逐一輕吻過檀音暴露在他視線裡的細白肌膚，然後停留在一個作為吸血鬼都不會陌生的位置上。
　　
　　檀音微微一驚，下意識要抬手反擊，卻發現自己不知何時竟然動彈不得，只能一動不動地任身後人對她做出從來沒有人膽敢妄想的親昵舉動。
　　檀音剛想開口，卻感到脖頸一涼。她的目光猛地一空，像是不可置信一般地失卻了所有的神采。繼而微微的酥麻與疼痛自那一處擴散開來……
　　
　　在場的其他人不由得再次倒抽了一口冷氣，在他們的眼裡，只見那個空前強勢的男人沒有半點猶豫地張口咬住了玖蘭檀音的側頸，森白的獠牙沒入纖細優美的脖頸，殷紅的血液霎時滲透而出。而他們歷來強大沉穩的檀音大人，不知為何一動不動，以一種從未有過的柔弱無力的姿態，向後倚靠在那個人的懷裡。
　　圈內的眾人只感覺到身邊一股森然的怒氣正蓬勃而發，他們此刻誰也沒膽子回頭往樞大人的方向看一眼。
　　
　　玖蘭樞空前震怒地看著那一邊的情景，手掌下的座椅瞬間化作了塵埃。有一種陌生的情緒侵入他的大腦，憤怒的、痛恨的、嫉妒的……像是被人搶奪了最為重要的東西一般想要將那個人撕碎，讓他完全消失在這個世界上！這種可怕的念頭幾乎令他無法冷靜自持，直到檀音抬頭看了他一眼。
　　理智回歸大腦，他深吸一口氣，平息了一下異常焦躁的情緒，再抬眼時又是那個強大冷靜的玖蘭樞。
　　
　　只不過從旁人的角度看來，不難發現他眼底跳動著的毫不掩飾的殺機。只見他身形一動，快得令人的視線難以捕捉！
　　
　　白鷺更只覺得眼前人影晃動，尚且未來得及反應，便被閃到面前的人單手箝制住。
　　
　　玖蘭樞一隻手快如閃電，捏住了白鷺更的脖子，另一隻手的手指按在了她的太陽穴上，聲色溫柔如耳語，卻莫名地令人心驚肉跳。“放我們出去……現在，立刻！別想耍花招，我知道你一定有辦法的……還是說，你想嘗試一下頭骨粉碎的滋味？大腦被破壞的話，就算是純血種，也是迴天乏術的哦……”
　　
　　白鷺更感覺著那按壓在自己死穴處手指的力度，心下暗暗發涼。玖蘭樞，是真的發怒了！以往的他，不論別人怎麼觸及其底線，他的憤怒，在展示於人前時還是有那麼些保留的。而現在，他已經決定不顧一切了麼？！
　　
　　不管那法陣裡又鬧出如何的動靜，將檀音越抱越緊的男人只是漫不經心地瞟了一眼，便收回了視線。
　　
　　檀音只感覺到對方心無旁騖地摟緊自己，濕潤柔軟的、帶著淡淡溫度的脣舌流連在她被咬破的傷口處，那種足以令人從頭酥麻到尾的感受令她忍不住有些心慌。
　　
　　像是察覺到她難得的不安，俊美絕倫的男子低聲輕笑，然後放過她那已經不再流血的頸側，在她的臉頰上落下輕柔一吻。
　　男人扶著她的身子側了側，讓兩人的視線得以交會。他舔了舔形狀優美精緻的嘴脣，笑得像是個志得意滿的孩子，“……現在，你是我的。”
　　
　　檀音靜靜地與他對視著，清冷動人的雙眼望進那一雙狹長漂亮的紅眸裡，許久，她緩緩地低聲說道：“……史籍記載，上古者Antediluvian，傳說他們是該隱的孫子，是最古早的吸血鬼。據說他們非常強大，後代血族在他們眼中都只是傀儡而已。似乎在卡瑪利拉的習俗中，Antediluvian甚至是一個禁制的字眼……雖然難以置信，但是今日有幸得見Antediluvian大人，實在是令人愉快。”
　　
　　男人笑了起來，靠近她。“果然有趣……我就知道，你是最好的那個！”他湊到檀音的耳邊，聲音足以令聽者迷醉不已，“吾名迦藍，這是唯你有資格知道的名字。我親愛的、沉睡在冰湖之下的女孩兒……”                        
作者有話要說：傳說中的原創男主……終於登場鳥~~~（名字是隨便起的，迦藍哥哥忒妖孽了……捂臉！）
說明：1.卡瑪利拉 英文稱 Camarilla，是吸血鬼密黨組織，該組織由七個吸血鬼氏族組成。
      2.Antediluvian：上古者、第三代吸血鬼。他們是最古早的吸血鬼，並且可能是世界上最強大的生物。一般傳說他們是該隱的孫子（第參代吸血鬼），沒有人知道這是否只是傳說，但可以確定的是，如果他們真的存在，而且介入了當代血族的事務，那麼他們一定不會讓事情善罷甘休。因為自古以來，便傳說這些古老吸血鬼之間一直進行著千年聖戰（Jehad），所有的後代血族在他們眼中都只是傀儡。他們只要說一個字，就可能造成整個血族間天翻地覆。在卡瑪利拉習俗中，“Antediluvian”甚至是一個禁制的字眼。
（摘自百度百科）
PS：慶賀本文突破10W大關（話說這大概是全文滴一半了……），眾潛水滴、BW滴，朕命你們速速冒泡呀呀呀………………




☆、·Ⅰ·

　　·I hunger to build the world anew and sit on a green knoll apart,with the earth and the sky and the water·
　　(我渴望重塑世界，然後獨坐在綠色山丘上，守望著嶄新的大地、天空與海洋。)
　　
　　那一天，是吸血鬼世界許多年來都未曾遭受過的、難以收場的劫難。
　　
　　上古者迦藍凌空降世，以絕對強大的姿態出手干預了東方純血種之間的糾紛，趁勢擄走了玖蘭家的女始祖玖蘭檀音。那般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令所有人來不及反應，更遑論阻攔。自此，玖蘭檀音下落不明，一代血族女王消隱了蹤跡，沉寂數年……
　　
　　面對親妹的被俘，玖蘭樞大發雷霆，一改往日作風，再不留情面，手段利落狠辣，將勢力由暗轉明。一時間，樞派勢力暴增，先前與之作對的諸如元老院餘孽、白鷺更一派，俱被狠狠打擊，直至他們無法反抗才稍減攻勢。
　　繼而，玖蘭樞下令轉戰外來入侵的西方吸血鬼，以巴托裡伯爵一脈的人馬主動撤離本城，但二者交鋒，依然勝負未分。
　　
　　與此同時，玖蘭優姬在卿玖夜的陪同下，回到了黑主學園……
　　
　　******
　　
　　玖蘭檀音躺在一張素色的大床上，這張床也是房間裡唯一的東西。不大的空間裡寂靜無聲，是那種空盪蕩的死寂，仿佛除了她本人輕緩的呼吸，就連那空氣中塵埃的浮動，都能被耳朵捕捉到某種規律而細小的振盪聲。
　　
　　就像是傳說中的小黑屋懲罰會令人在短短的時間裡精神崩潰一樣，太過安靜的環境往往讓人產生混亂與恐懼，從而折磨著他們的神經，直至完全崩潰。
　　
　　面對此情此景，檀音的表情，卻很是鎮靜。她久久地睜著眼，沿著無形的垂直視線凝望著房間的頂端。這裡很安靜，也很空蕪，是個很適合一個人思考問題的地方。她沒有焦躁，更沒有歇斯底裡到崩潰，這或許是玖蘭檀音與其他被幽囚之人的唯一不同之處。
　　
　　自從被封印了能力並關進這裡後，她就幾乎沒有說出話過。偶爾也會回想起那一日的事，卻沒有過多的氣憤怨懟。雖不至於稱得上什麼成王敗寇，但總歸是技不如人，所以……她很坦然地認輸，很鎮定地被囚禁。
　　
　　時間回到那個暗翼蔽空之夜……
　　
　　在那片被完全隔絕於世俗的樹林旁的空地上，幾撥人之間正上演著不同的戲碼。
　　
　　從表面上來看，玖蘭樞似乎是毫不費力地制住了白鷺更，但正如白鷺更內心判斷的那樣，玖蘭樞還需要她的幫助來脫離結界。因此即便是致命處受制於玖蘭樞手下，她依然有恃無恐。
　　玖蘭樞同樣也明白這一點，但他知道越是這樣越不能表現得心急，否則只會讓主動權轉移到對方那裡。
　　
　　一時間，結界內雙方僵持不下，氣氛極為凝重。
　　
　　這時候，有些人便將目光投向外圈的檀音和迦藍。從這一邊看去，只見那二人以極為親近的姿態輕聲對話，並且是以吸血鬼的聽力都無法聽清的聲量來說的。他們不禁焦慮萬分，天啊，都已經是這種時候了，檀音大人和那位身份神秘的大人還在閒聊什麼？！
　　
　　卻說檀音這一邊，自從點明了迦藍的身份後，她便很少再說話，只是微微蹙著眉思考著些什麼，偶爾若有所思地打量一下迦藍。
　　
　　似乎從來沒有人以這樣的態度對待過他……沒有半點懼怕就算了，連面對上古者應有的敬畏都沒有。迦藍同樣目不轉睛地望著檀音，狹長深邃的紅眸中偶爾閃過幾許興致盎然。
　　
　　“……你打算參與這件事麼？”
　　
　　“嗯，那你希望我怎麼做呢？參與，還是不參與？”
　　
　　無視那雙含著戲謔笑意的眼睛，檀音移開目光，聲音冷靜克制：“Antediluvian們幾乎不再過問世事，反之，你們一旦插手世事，便絕不會輕易善罷甘休……我自然是不希望事情變得更加複雜，但玖蘭檀音尚有自知之明，當下局面，怎會因我的一句話就定下結果呢？”
　　
　　迦藍伸手再度攬過檀音，她剛才在說話過程中悄然地掙開了些許距離。他一手扣在她的後頸，俯身在她耳邊說：“為什麼要遠離我呢？難道事實上你的心裡也是懼怕或反感我的存在嗎？”
　　
　　檀音動了動身子，說：“事實上？事實上我也沒有必須要近距離待在你身邊的理由，不是麼？”
　　
　　“哦？你這是在暗示我找到這樣的理由，然後你就會待在我身邊了？！”
　　
　　檀音沉默著，心裡的無奈和不耐正在不斷發酵劇增。上古者都是如此莫名的存在麼？他們的邏輯思維已經讓後人所無法理解了麼？！他們的關注重點又到底放在了哪個地方？
　　面前的這個人——迦藍，他很強大，這一點毋庸置疑。所以檀音才會破天荒地焦躁起來……從前她一直不緊不迫，那是因為她有自信解決任何出現在她面前的問題；她幾乎總是站在比別人更高的台階上看待眾生，因此從未感受過壓迫感。而這一天，她全數領會了——不管是處於下風，還是那種力不從心的感覺，現在都一一嘗遍！
　　倒也真是個新奇的體驗呢，不是嗎？！
　　
　　這樣在腦海里把所有的想法過了一遍後，檀音漸漸平復了心境。她冷淡地抬頭看向迦藍，堅決道：“想必你也不會那麼輕易就讓事情結束的！說吧，你的條件，是什麼？”
　　
　　“把你的真正目的說出來吧！不要再罔顧其他了，你知道我不是那種會被這些、曖昧行為給迷惑的人！雖然，你確實是個，嗯，很引人注目的美男子……”說到最後，檀音甚至有心情反將他一軍，她的眉毛微微揚起，眼神冷淡卻有些意味深長。
　　
　　迦藍的神情似有輕微地一怔，只不過那脣角的弧度卻沒有些許的改變。“你就是這麼想的麼？也好……那告訴我，為保全這些人，你願意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檀音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然後毫不猶豫地推開了他，這一次，迦藍沒有反對。
　　
　　她說：“我不明白……出手干預這裡的事對你來說有什麼意義？”她回頭往白鷺更和巴托裡伯爵的方向望去，“是為了他們？不可能！如果是你的話……他們根本不必如此大費周章，只要以迦藍大人的名義發出號召，想必會比我這個幾乎半隱退的純血種贏得更多的支持的！”
　　“可是……他們卻選擇了眼下這般的一條路，我不得不說其實這是不太明智的，破綻太多！如果今晚不是你的出現的話，就算只憑我一人，也是能解決掉那個主謀者的……”
　　
　　檀音說話從來如此直白犀利，說到“主謀者”時，她的目光輕輕地點在了白鷺更身上，彼時對方也正巧望了過來，那冷淡中略顯猶疑的目光在接觸到檀音沉默的審視後，猛地一縮。
　　
　　檀音輕輕一笑，道：“主謀者，是白鷺更吧？！然後，那位巴托裡伯爵，是你的人？他到底是站在哪一方呢？對於白鷺更，是助力？還是虛與委蛇、保留意見地觀察著？”
　　
　　從檀音推開迦藍之後，她的聲音語調俱恢復往常，不鹹不淡，卻能令全場的人都足以聽清楚了。對於她的那一番旁若無人的推論，迦藍從頭到尾都只是保持著微笑、沉默地聆聽著。而另一邊的一些人，則是在心裡掀起了不同程度的波瀾。
　　
　　玖蘭檀音，究竟是要有何等敏銳細膩的神經，才能如你這般清醒地洞悉真相呢？巴托裡伯爵不動聲色地望了身邊的白鷺更一眼。就連作為當事人的對方也沒能看明白的事，你是從什麼時候起就已經了若指掌的？
　　
　　巴托裡覺得自己若是玖蘭檀音的話，此刻心裡早該發笑了吧！當自己已經掌控了所有事時，對手卻猶不知地自以為是著，面對這樣巨大的懸殊，怎麼能不鎮定自若著？
　　他的目光又莊重地投射在黑髮少女身邊的那個堪稱風華絕代的男人身上，恐怕只有他，是玖蘭檀音今夜沒有預料到的變數吧？！
　　
　　玖蘭樞冷淡地看了眼白鷺更，“你已經被捨棄了……”
　　
　　短短幾個字，讓受制於人的金髮紫眸少女微微一顫。即便以這種被人鉗住脖子的狼狽姿態站立著，白鷺更依然相貌柔美，氣質高貴。她像是有些泄氣一般地靠在了玖蘭樞身上，看也不看他，卻喃喃自語地說道：“想贏你一次……就這麼困難麼？”
　　
　　玖蘭樞皺眉，雖是意識到了什麼，但他常年養成的風度令他在面對即使是敵人的女士時，也無法做出將對方甩出去這樣無禮的事情。
　　
　　檀音見自己與迦藍挑明了話，而對方卻沒有坦誠地回應以後，便不再理他。她向前幾步靠近被破壞了一大半的法陣，星辰鏈由於她剛才的受驚而有些搖搖欲墜。她再度抬起雙手，白皙纖巧的掌心泛起了淡淡的紅光。星辰鏈仿佛受到了共鳴一般地輕輕震顫起來，再度在法陣上空緩慢地旋轉著，然後眾人便聽到了腳下的大地龜裂一般地晃動了一下……
　　
　　地上那描繪著咒文的白光開始黯淡，一些靠得遠的吸血鬼貴族們嘗試著從地上爬起來，然後他們紛紛驚喜了。
　　
　　“可以動了，力量好像正在恢復著……”
　　
　　“是啊，那種虛弱感消失不見了，檀音大人解救了我們啊……”
　　
　　玖蘭樞瞥見臉色愈見蒼白的白鷺更，那眼神，包含著冷傲的警告、危險解除後的輕鬆以及……對玖蘭檀音的那份釋然的驕傲！
　　
　　他開口道：“現在……我不會殺死你了——或許，這正是你樂意的事情？！收拾好你的部下，離開這裡。不要讓我再看到黑主學園裡出現你的勢力……想要與我一戰？呵，戰局已經開始了——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我會再給你一次機會，只衝著我來吧！屬於我們的戰場，不在這裡……”
　　
　　白鷺更神色有些複雜地望了玖蘭樞一眼，有些踉蹌地後退了一步，被急忙上前的部下給穩住身體。
　　
　　而檀音，見到那禁錮住許多族人的法陣在自己的努力之下終於宣告破敗，輕微地舒了一口氣。然後她的身體便毫無預警地向後倒去——
　　
　　“——你”
　　
　　“檀音……”
　　
　　幾聲低呼，伴隨著一道驟然出現的銀色身影紛紛響起。
　　
　　落後一步的迦藍看著那驀地從樹林後閃出的人影，冷沉著臉，有些懊惱地抿直了脣。
　　
　　由於檀音方才刻意的遠離，以及她那決絕到令人失神的破陣姿態，讓他失去了先機，以至於被其他人接住了她虛弱而倒的身體。迦藍有些冷銳地打量著那個不曾將目光轉向他處的銀發少年，少年如紫水晶般澄澈的眼眸正專注地凝視在他懷中少女的臉上。
　　
　　那本該是屬於他的位置……迦藍的臉色更加的沉鬱了。
　　
　　自從被玖蘭檀音再三告誡地藏身在樹林之後，錐生零便懷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心情看著她的行動。從頭到尾，他幾乎沒有將心神分給過在場的其他人。從她處變不驚地與白鷺更對峙，到她驚詫全場的自戧，錐生零覺得自己的心神像是被什麼牽引著一般，略微沉悶著，讓他呼吸艱難；又如當那個黑髮紅眸的神秘男人突如其來地登場——擁抱、吸血、耳語……錐生零下意識地看自己手中的血薔薇之槍，那一刻，他條件反射地想要對那個膽大妄為的男人拔槍相向，卻在最後一刻被什麼給影響了似的猛地一醒——
　　
　　錐生零回憶著，目光始終不離檀音此刻蒼白到脆弱的臉色。他知道，那時候，是她在最後一刻給予他警醒，不讓他貿然犯險。她，都已經是那樣的時候了，竟然還想要盡力保護他麼？
　　由於過分震詫而關注著她，所以在她失了力氣一般地向後倒時才會及時地上前接住她——哪怕是暴露了自己的身份。環抱住那一瞬間無力、瘦弱的身子，錐生零說不上來心裡的那種情緒是什麼，百感交加，何其複雜。他不是那麼沒用懦弱的人啊，她都已經是強弩之末了，卻還這樣子地維護他，實在是讓他……
　　
　　“不是、因為那樣的理由，才這麼對你的……”低低的聲音，有些間斷，從錐生零的胸口處發出。
　　
　　他猛地一震，然後對上了檀音緩緩睜開的眼睛，那雙氤氳著霧氣一般的蒼眸中含著淺淺的笑，卻神秘而令人捉摸不定。
　　
　　檀音像是緩過了那一陣的暈眩似的，伸出手扶著錐生零的臂彎脫離他的懷抱，自己站直了身子。抬眼望向那一瞬間有些茫然若失的清澈紫眸，檀音沉默地閉了下眼，然後說道：“不要想太多……一個內心真正強大的人不需要靠外在的能力去證明什麼。因為，那些天生的差距是後天所無法彌補的……”她似乎意有所指，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緩緩地握緊卻又放鬆，“就連曾經幾乎沒有敵手的我，也會在一個人面前顯得如此弱小，無法反抗。”
　　
　　“你說，這樣天生而來的差距能代表什麼呢？難道看起來弱勢的一方便沒有與之抗衡的權力了麼？”檀音看著錐生零，目光有些空茫。那一番話像是對他的開解，又像是對自我的剖析。
　　
　　錐生零久久地沉默著，與她對視著，然後緩緩而堅決地擁抱住她，將她的頭隱藏進自己的胸懷裡。沒有理由的，他覺得自己應該這樣做。他覺得此時的她需要有人支撐著，她不應該再如往常那般依靠著殘存的心氣獨自站立著，他怕她下一刻便會崩潰——當然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估計連天塌下來了也不會發生的事情！但他就是害怕著……
　　
　　檀音因他的舉動而怔神，然後有些無奈有些好笑地推了推錐生零，輕聲說道：“好了，謝謝你的關心，我沒有事的。現在這裡已不是適合你待著的地方了，你必須馬上離開——”
　　
　　環在腰上的手臂驀地一收緊，錐生零低沉卻冷漠地說道：“會有多危險？我還沒有脆弱到那種地步……”
　　
　　檀音一愣，“……我不是那個意思。”
　　
　　他知道，他知道她一貫冷靜刻骨，對於每一個人每一件事都設身處地地考慮打算著。所以她叫他離開，必然是有無法反駁的理由而絕無其他輕視的想法的。但他卻不想接受……不想接受她這無比正確的安排！
　　
　　就在此時，一個低沉卻包含著不容反抗的聲音響起，“抱得夠久了吧？你，馬上把她還給我！”
　　
　　錐生零抬眼，在上古者Antediluvian面前，他毫無畏懼地直視著，冰冷而凝重的氣勢沒有絲毫的改變。
　　
　　已經走出法陣的巴托裡伯爵此刻已是棲身在迦藍身後，觀望著主人已然跌破往日水準的難看臉色，很為那個敢於直面迦藍而無所畏懼的少年心驚。
　　
　　勇氣可嘉啊，但是他這樣的態度可是很容易惹怒某位脾氣反覆無常的大人的……
　　
　　迦藍在仔細看清了錐生零的相貌之後，原本殺氣隱現的面容驀地有些驚訝，然後他不知想到了什麼，神情古怪了起來，“原來你就是——”
　　
　　“不是！他不是那個人……”在迦藍還沒把話說全時，檀音快速地閃到了錐生零身前，打斷了他的話。
　　
　　這一下，仍在關注著這一邊的所有人都驚訝了。玖蘭樞甚至停止了邁向這一邊的腳步……那個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的玖蘭檀音，也會有這樣可以說是急切的神情？
　　
　　那些打量著錐生零的目光瞬間含義豐富了很多……這又是個什麼人物啊？
　　
　　原本不管檀音說什麼都沒有變色的迦藍，在聽到這些話後，出乎所有人預料地怒了。龐大而洶涌澎湃的氣勢攜雷霆之怒而來，周圍人被嚇得無法動彈，面色如紙。
　　
　　“夠了！你到底要維護他到什麼時候？！以為我不知道麼？從我一出現，你就有意無意地用自己的能力去掩護著那個角落！難道我會不知道那樹林後藏著一個什麼樣的人嗎？就連你掙脫遠離我，背對的也是那個方向。你寧可將自己的背交給他也不願意稍微相信我一點嗎？”
　　
　　“……”有些怔忪地望向迦藍，檀音沉默而倔強地抿著脣，不發一言。
　　
　　錐生零震驚地望著檀音，內心被完完全全地震動了。他想，原因不會是自己之前設想的那麼簡單了……這到底是為什麼？
　　
　　玖蘭樞就站在離檀音四五步遠的另一個方向，看著自己的妹妹、他的檀音無聲而決絕地站立著，與一個前所未有的強者對立著。他的神情似乎沒有多少變化，但那一雙眼眸，此刻已是深沉如海，波濤翻滾。
　　
　　於是，那一刻。在眾人眼裡，迦藍只是輕微地一抬手，而檀音卻是如臨大敵地繃緊了神色。下一秒，星辰鏈如同瞬移了一般地擋在了兩人之間。不過一眨眼的功夫，二人已是面對面、一步之差地站立著。
　　
　　迦藍的手指已經伸到了檀音面前，卻沒有再向前移動。不知道是因為星辰鏈的阻擋還是因為他心中最後一點的不捨。
　　
　　“你要為他與我戰鬥？”二人之間的交談再次輕微得沒有第三人能聽見。
　　
　　檀音沒有退縮地直視著那冷靜無波的紅眸，低聲說：“我知道此時不是你的對手。”
　　
　　“那麼……”
　　
　　“我跟你走。這就是你想要的結果，不是麼？”
　　
　　迦藍半眯起了那漂亮至極的眼眸，“……為了誰？”
　　
　　檀音說：“不為誰。這是我自己的決定，與任何人都無關……”當然，如果真要說，是為了這裡所有的人，他會信麼？
　　
　　“……好，那麼相應的，作為回報，今日就暫且放過他們。”
　　
　　“……”她不會說謝謝的。
　　
　　******
　　
　　於是那一日，在黎明將近的時分，眾人只看見上古者迦藍輕鬆無比地化去玖蘭檀音的攻擊，然後擊落了那有名的星辰鏈，將其主人攬至懷中，在忽然涌現的許多外來血族的掩護下，從眾人眼裡消失了蹤跡。
　　
　　在被帶走的前一刻，玖蘭檀音只來得及對她的兄長說了最後一句話，“等一切結束後，若能再次見面，我會把一切都告訴你……”
　　對錐生零，她沒有再多說什麼。不知是否刻意，連眼神也不再多給他一個。
　　
　　彼時，大多數人都不明白這變化得過快的情勢是如何發展的，正如他們不明白之前一直強勢著的檀音大人為何會在最後輕易被俘！
　　
　　是迦藍的實力當真無人能及？還是二人達成了什麼協議？無人得知……在那次事件裡，他們似乎只看清了一件事情。那便是——
　　玖蘭檀音，玖蘭家當之無愧的女王，一代偉大的純血之君，自此隕落……                        
作者有話要說：開始新的情節鳥~~~
鑒於那麼久木有更新，本章分量十足啊……（各種糾結，各種隱秘，各種曖昧orz……）
祝大家節日快樂，雖然這已經是假期的最後一天了，默默內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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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對了，回覆完堆積了一段時間的留言（對不起，之前很多時候作者回覆功能障礙了！），想再來嘮嗑幾句……
發現許多同學對於男主十分之感興趣而且意見各有所不同，於是偶想說……其實本文的結局我已經想好了，男主（或是沒有？！）神馬的也都定好了。呃，會是一個，比較不同尋常（真的？！）的結局，大家拭目以待吧……（其實前文裡都有暗示到這個結局了，不知道有木有人會猜出來？）
接下來，是獨家解密時間。叮~~~
1.迦藍筒靴與檀音不是一見鍾情，有淵源，有糾葛。
2.零少年的身世不普通啊（雖然原作者木有寫到）……
3.白鷺更喜歡玖蘭樞……………………有木有人看出來？有木有？！！！




☆、·Ⅱ·

　　一次夜宴引發的糾葛終於落幕……雖然其結果不是那麼地完美，對於大部分吸血鬼而言，他們甚至還失去了最為尊敬的玖蘭檀音大人。
　　
　　留下來的人裡，在迦藍帶領著他的人馬撤離了這片場地後，白鷺更清點了自己那少了三分之一的屬下後便也有些狼狽地離開了。
　　那少了的三分之一是巴托裡伯爵的人馬，回想起玖蘭檀音說的話，白鷺更又是一陣氣悶。原來自己以為的得力幫手只不過把自己作為有待考證的對象觀望著，這讓她倍感自尊受挫。
　　
　　雖然她的所作所為若沒有成功便會引起吸血鬼貴族們極大的反感，但忌憚於她純血種的身份，那些脫險後的吸血鬼們並沒有當面就翻臉——就算心懷報復，那也要回去聚集勢力從長計議才是！
　　
　　至於那些被牽連的貴族們，他們各懷心思地分散在空地的各個方向。
　　
　　有一些人選擇了低調，他們識相地表示不打算再給在場的、唯一一位屹立吸血鬼等級頂端的玖蘭樞大人找麻煩，靠邊站地自我整理一番後便迅速走人；他們的想法是——開玩笑，現在樞大人的氣場有多可怕難道諸位都沒有察覺到麼？還不如趕緊走人別在人家面前討嫌了，不然一不小心觸怒了情緒不穩的玖蘭樞大人，那後果可就不是好玩兒的了！
　　
　　還有一類比較激進派的，在白鷺更離去後便憤憤地討伐著她的險惡居心；有一些人甚至跑到玖蘭樞面前表示願意跟隨樞大人的步伐，清除惡勢力，還吸血鬼世界以寧靜。當然，如此官方發言般的宣誓在當時是引不起玖蘭樞的任何興趣的。
　　所以，他們只能很可悲地被樞大人身邊的夥伴一條拓麻君給冷淡卻不失禮貌地打發回去了……
　　
　　事實上，當場地上無關緊要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以後，氣氛又變得凝重了許多。原因無他，看看場中央對視著的兩個人吧！
　　
　　玖蘭樞神情冷淡地望著錐生零許久，那樣與玖蘭檀音不同卻一樣令人不安的審視卻沒有使得錐生零產生些許動搖。
　　深慄色的發絲垂落了幾縷在他的眼前，使人看不清那雙酒紅色的深沉眼眸中此刻積淀了如何的思量。他緩緩地開口說道：“或許我一開始就不應該一手引導你走上這一條道路……培養出用於對付李土的怪物？從檀音出現以後你就不是了啊……她總是給我的計劃帶來變數，我卻不知道這到底是好還是壞——”
　　
　　“你應該知道去慶幸和感激，因為她一直對你很好！如果不是不懂得珍惜，你與她又何至於若即若離到如此地步？”錐生零的目光凝望在檀音離去的方向上，對於玖蘭樞的話，他其實根本不太在意。
　　或許曾經還會因為自己被人當工具利用而憤怒，但可能是真的被玖蘭檀音洗腦了吧！他發現自己在她那幾番教訓說理後，心境變得平和了許多。在對待很多事情時不再那麼偏激，反而會思考很多。
　　然後他發現這樣其實很好，學會自己去找尋真相，以公正客觀的角度去判斷對錯，不讓自己的想法被矇蔽……這就是她說的，做一個內心強大的人麼？！
　　
　　所以在面對玖蘭樞對自己的這番話時，錐生零難得放下了成見，選擇說出自己的看法。他對玖蘭兄妹之間詭異的相處態度察覺了不是一天兩天了，若說完全不知道個中原因，那也是不可能的。
　　“玖蘭樞，或許擁有多種選擇並不是你的錯，但你絕不應該把她也放在那候選的行列上！”玖蘭檀音是那種可以被隨意挑選或放棄的人麼？“或許有一天，在你還沒有意識到的時候，你已經失去她了……”
　　說完，錐生零也轉身離去，仿佛他留到現在就只是為了說出這些話來。
　　
　　玖蘭樞望著銀發少年離去的身影，那宛如新生的姿態，雨後新竹般的挺拔，堅定又強韌，無所畏懼。竟是……與過去完全不同的耀眼了！
　　在那個少年身上，他看到了一些與檀音類似的東西。她的眼光一向很好，值得她去指點迷津的人，果然沒有令人失望啊！
　　
　　想起了他最後的那句話，玖蘭樞勾了勾嘴角，似是在自嘲，又似是在贊同。“失去……誰說不是呢？！”
　　
　　******
　　
　　回到黑主學園，不用玖蘭樞召集，他的得力夥伴、夜間部精英們便自動自發地聚集一處。玖蘭樞抱臂倚在窗邊，這是他最為熟悉的位置。
　　時隔數日，再度回到黑主學園，一切似乎都沒有什麼變化，但一切又好像都不一樣了……檀音來了又去，雖然她本人一貫低調，但她所留下的影響卻是那樣的顯而易見。不說那個曾經渾身尖銳、嫉惡如仇的少年變得冷靜從容了許多，就連自己的夜間部……看著那一個個相貌出眾的少年少女們眼中各自閃爍著的思量，玖蘭樞忽地很想微笑，但那笑容裡究竟有幾分是譏誚幾分是惘然，卻不得而知了！
　　
　　“樞，我想知道，對於檀音大人這件事，你的真實想法……”
　　
　　玖蘭樞抬眼看向自己最為要好的友人，夜間部的副宿舍長一條拓麻。對外，他總是心甘情願地退居第二，只為了站在自己的身邊給予最大的支持；對內，這個聰明敏銳卻溫和寬容的少年，衷心地信賴並崇敬著自己的友人，也就是他——玖蘭樞！
　　然而這樣一個比他自己還維護自己的少年，現在正用一種前所未有的銳利眼神逼視著他。是的，逼視！像是再也不願意妥協和退讓，他在尋求一份沒有虛偽、沒有隱瞞的答案！
　　
　　玖蘭樞偏頭避開他的目光，環視著在場其他人的神情。
　　
　　見主君大人避開了自己的詢問，一條拓麻內心一凜，眸中難掩焦慮，“樞！”
　　
　　玖蘭樞忽地轉頭對上他的目光，那深邃的酒紅色雙眸暗沉如夜下深海，充滿著晦澀難明的意味。
　　
　　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玖蘭樞……一條拓麻忽然覺得自己不能再這樣逼迫他了。狂風驟雨尚未來臨，他就好像要先垮了一樣！
　　一條拓麻後退一步，暫緩了一下自己有些激烈的情緒。想起玖蘭檀音隨迦藍離去時那樣平靜冷漠的神情，他微垂下眼瞼，隱藏在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
　　
　　“一條，你以為檀音是個什麼樣的人？一個拿自己的安危當玩笑的人麼？”玖蘭樞雙手環胸，淡淡地說道。
　　
　　“你是說……”一條拓麻微訝，面容有些許恍然。
　　
　　玖蘭樞說：“你我都只看到了表面！表面上檀音是不敵那位稀罕的上古者，但要她乖乖束手就擒，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打不過，難道還躲不過？”
　　心機深沉的純血之君掃視過認真聆聽他說話的少年少女們，心中略顯寬慰。總算還有，能放心委任而不用擔心其忠誠的一群同伴啊……
　　
　　“這麼說，檀音大人，有可能是自願被擒、呃不是，是自願跟那人走的了？！”一旦正經起來，頭腦便相當靈光的藍堂英，摸著下巴說道。
　　
　　“……對，或許檀音大人也有自己想要考證的東西？所以她便深入敵營了？！”
　　
　　一條拓麻看著周圍的同伴們或多或少流露出些許放心的神色，他的心裡卻沒有輕鬆多少。樞有意引導他們的思維往好的方向去想，就像是檀音大人真的胸有成竹一樣！然而他們誰都不能確定她心中真實的想法——她總是那副樣子，無論前路凶險與否，從來沒有表現出諸如緊張、憂愁之類的情緒過！
　　
　　一條拓麻抬頭看向玖蘭樞，此刻的他已然看不出絲毫的異樣。你的心裡又到底在想些什麼？樞……
　　他不是沒有聽到那時錐生零對玖蘭樞說的話，也不是沒有類似的想法。但他與錐生零不同，他不能把這些話如數坦白地說出。不僅是身份不允許，還有……他總覺得這兩人之間的糾葛已經到了言語所不能理清的境界，所以多說無益。
　　
　　現在，盡快獲得檀音大人平安無事的確切消息，才最重要的事！
　　
　　******
　　
　　“今天也不打算開口說話嗎？”
　　
　　“……”
　　
　　“……算了，解開你的封印，好嗎？”
　　
　　檀音輕輕地轉頭，終於給那個站在自己面前好幾天卻得不到半點回應的人一個漠然的眼神。她實在不想說些什麼，因為在這種情況下，無論她說什麼，都會顯得十分無力！
　　
　　迦藍在她身邊坐下，精緻華麗的黑絲長袍甩開一抹流暢的弧度。他的眉眼一如初見般俊美無儔，就連臉上的神情，也不見得有絲毫不同。
　　
　　檀音靜靜地看著他，目光清澈平和。這個人對她簡直是出奇的耐心寬容，然而這樣的耐心寬容卻不及那一日他突然動怒來得真實。她甚至覺得迦藍對她的縱容就像是他對待旁物的冷漠一樣，是一種既定模式般的態度——根本不需要動用他的內心，便能自然而然地表現出來。
　　
　　“這麼看著我做什麼？”幽寂如深潭般的紅眸緩緩地逡巡在少女清冷靜謐的面容上，蒼白卻形狀優美的手指輕撫上她的臉頰，“別用這樣的眼神看我……不，應該是，以後都千萬別用這樣的眼神去任何人！”
　　
　　這雙美麗至極也平靜至極的眼睛太能蠱惑人心，明明是沒有半點妖嬈引誘的意味，卻能使注目之人無可自拔地沉淪。
　　
　　空盪蕩的封閉之室內，僅有的一張素色大床上，黑髮蒼眸的少女一動不動地仰躺著，她的神態很寧靜，甚至有些許安詳，仿佛連她周身氛圍都輕柔和緩了起來……
　　
　　迦藍不再說話，靜靜地凝視了檀音一會兒，然後也側身躺在了她身邊。伸手將少女攬入懷中，將頭埋入她散落著些許碎發的頸間，他深吸一口氣，然後微闔上雙目。
　　
　　那氣息令人沉醉，他卻不願意遵循吸血鬼的本能，用獠牙刺破這一刻難得全然平靜的氣氛。
　　
　　在迦藍沒有看到的地方，檀音微微怔忡了一下。或許是因為對自己的封印擁有絕對的自信，在此時渾身不能動彈的檀音身邊，迦藍幾乎放下了大半的警戒之心，呼吸綿長平緩，就像是進入了沉眠一般。
　　
　　感受著身旁人不設防的呼吸聲，檀音此刻的目光含著些與往常不同的複雜之色。或許這樣的機會只有一次……她不願自己在面對無法掌控的狀況時還一無所知！
　　
　　“迦藍……”清冷如冰下流水的女聲忽地響起，黑髮紅眸的俊美男人在聽到這個低柔的呼喚時渾身微微一滯，然後便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四肢百骸裡流竄過一般，深埋在心底裡的事情驀地浮現腦海之中。
　　
　　就算在第一時間沒能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擁有著古老而尊貴身份的血族王者憑著成千上萬年的豐富閱歷，直覺裡感受到了某些不好的事情，猛地便想一躍而起。
　　
　　然而下一秒迦藍卻凝滯了身形，因為，那個他印象中行動力全無的少女，出乎他所有意料地，迅捷無比地伸手回抱住了他。
　　
　　從來沒想過對方會有這樣主動的親昵的迦藍，發誓自己古寂無波的內心真的是驚訝了一瞬。下意識地摟緊少女纖細的腰肢，眼眸沉黯了一瞬，他嘆了一口氣，說：“好吧，告訴我，這一次，你又做了什麼……”
　　
　　“對不起……”在你表現信任地放下戒心之時，讀取了你的記憶。檀音只說了抱歉，卻不打算說明原因。
　　她不認為應該說些什麼來為自己的行為開脫，或許換做旁人，這種抓住時機獲取有利信息的行為根本算不上罪大惡極的行徑。但他們不同！彼此都是擁有著珍稀血脈的高貴血族，天性擁有著比生命更為重要的驕傲和尊嚴。
　　
　　她的蓄勢一行，等於是在無聲之中，給了他狠狠的一擊。當然，以玖蘭檀音的原則而言，做出的事就絕不會反悔！她的道歉不為別的，只是為了自己在那個瞬間看到的畫面，以及連同畫面一起傳來的，屬於迦藍的、千百年不為人所知的心情……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
這裡解釋一下，關於檀音姑娘的感知能力，在前文中我也有交代了這能力因人而異，越是強大的人越不容易被讀取內心，只有在對方完全放鬆、毫不設防之時，才能夠成功讀取。所以，就算是迦藍大人強到逆天，也還是不小心泄露一些小秘密了~~~還有，檀音被限制的是行動力，而不是特殊能力。更何況她的能力鮮少人知道，所以感知能力才能正常發揮~~~至於為毛後來她又可以動了，那就下章解惑啦……
嗯，本章裡，開始轉變的錐生少年給樞大人添堵了orz……這算是虐麼？算吧？不算？！！
作者: - TiRaFiouS -    時間: 2012-10-12 23:37

☆、·Ⅲ·

　　“優姬小姐回來了，現在就在夜間部大門外。”走進安靜的房間中，星鏈乾脆利落地匯報完，復又低調地退至了一旁站好。
　　
　　“樞……”一條拓麻微微有些詫異，望向了一言不發的玖蘭樞。他之前就有些疑惑了，為什麼這一次玖蘭樞歸來卻沒有把優姬帶在身邊？他原本以為樞自己早有萬全的安排，可是現在看他那沉默卻有些冰冷的神情，似乎又不是那麼回事了……
　　
　　玖蘭樞的靜默也只維持了短短的時間而已，少頃，他便對星鏈說：“去將她請進來吧！還有……與優姬小姐一同的那個人，務必將他也請進來！”那最後一句的補充包含著輕柔又詭譎的意味，令房內另外兩人心下微微一顫。
　　
　　與此同時，夜間部大門外。
　　
　　優姬伸手壓了壓將要被風吹起的帽子，不解地望向身邊容貌異常精緻艷麗的男人，問道：“玖夜先生，為什麼我們不直接進去呢？”大門明明是敞開著的啊，也並沒有人在這裡阻攔著他們！
　　
　　美麗卻不顯得女氣的精靈男子笑得有些高深莫測，打量著不遠處的那幢華麗的建築，悠遠的目光仿佛與那建築上的某處敞開的窗子相接。“我們這樣突然來訪，總是要通報一下才不顯得失禮啊……嗯，也給人家一點準備時間吧~~”那個人，最好準備好如何應對他質問的說辭，否則……卿玖夜淡淡地瞟過身邊的褐發少女，冰冷地想到。
　　
　　優姬一怔，不由得說道：“難道樞學、不，是哥哥，不是他要求我們回來的麼？”
　　
　　自從那一日玖蘭樞獨自離開城堡後，沒過幾日，卿玖夜便來通知優姬說要起程去黑主學園。她一直以為這是玖蘭樞的吩咐，也從來都沒有問過……怔怔地望著似笑非笑的卿玖夜，優姬心裡莫名地有些不安。
　　
　　嘴角掛著一抹極淺的笑容，卿玖夜定定地打量著優姬驀地侷促不安的面容。
　　
　　然後，優姬聽到那個好聽的聲音在她耳邊一個字一個字緩慢又清晰地說道：“在優姬小姐什麼都不知道的時候，我的檀音小姐，出、事、失、蹤、了……”
　　
　　******
　　
　　“樞、哥哥，到底出了什麼事？檀音、檀音怎麼會失蹤了呢？”
　　
　　甫一進入玖蘭樞的房間，優姬便對那個背對著窗子、逆光而坐的優雅頎長的人影焦急地發問道。
　　
　　玖蘭樞冷冷地一抬頭，“誰告訴你的？”他問的人是優姬，目光卻直直投向她身旁微笑著沉默站立的卿玖夜。
　　
　　優姬被這突如其來的嚴厲質問嚇得後退一步，有些猶豫地看了卿玖夜一樣，卻不發一言。
　　
　　“……”玖蘭樞揉眉嘆了口氣，緩和了語氣道：“抱歉，優姬，我剛才態度不好，不是針對你的。”
　　
　　“沒、沒關係……”優姬連忙搖搖頭，又說：“你看起來臉色不太好，是不是最近出了什麼事情啊？很棘手嗎？那個，有沒有我可以幫忙的地方——”
　　
　　“不，不用！”玖蘭樞立刻反對道，接著他又對優姬笑了笑，解釋說：“謝謝你的心意，不過我們目前暫時不打算有什麼動作，所以優姬你既然回來了，就只要好好地待在學園裡，不要亂跑就可以了，知道嗎？”
　　
　　卿玖夜冷眼旁觀著那一邊的兄妹‘情深’，想起至今下落不明的檀音，心裡不忿的同時，也驀然升騰起了一種不知緣由的、冰冷至骨髓的感傷。
　　
　　優姬雖然還有很多疑惑，關於檀音的事情也一項都沒有從玖蘭樞口中問出來，但她明白玖蘭樞已是不願再多說什麼了！既然不能再從玖蘭樞這裡問出些什麼，就乾脆去其他人那裡打探打探好了。
　　
　　優姬有些失落地向玖蘭樞道了別，滿懷心事地退出了玖蘭樞的房間，打算去見一見分別已久的錐生零和黑主理事長，沒有發現當她踏離房間的那一刻起，房內的氣息頓時森冷如冰……
　　
　　“這就是你答應過我的事情？暫停了試煉，貿然將優姬帶回來，我看不到有任何的作用！你到底想做什麼？”玖蘭樞目光凌厲地掃向房間中央的精靈男子，冷冷地說道。
　　
　　卿玖夜全然不懼，一副安之若素的模樣，淡淡地說道：“我對你可沒有什麼承諾！我做的所有的一切都只是看在檀音小姐份上罷了……哦，不要想太多。這一次完全是我自己自作主張，並不是檀音小姐的示意——她都已經失蹤了，你還要這麼防備她麼？”
　　
　　他的眉眼間忽地涌現出毫不掩飾的冷嘲之意，哂道：“‘暫時不打算有什麼動作’啊，您就只關心這一個妹妹，難道不知道另一個妹妹說不定正身陷險境，獨自一人艱難地煎熬著麼？我認識檀音小姐那麼久了，從來沒有見過她會對你的事情置之不理過！今日換做了你，你就如此地鎮定自若嗎？沒有半點擔憂過嗎？”
　　
　　“有時候我真為她不值！你永遠都不知道她為你、為玖蘭家付出過什麼！我實在好奇，你怎能依然霸占著她對你最後的那點情分，不斷去要求她犧牲更多呢？”
　　
　　“閉嘴！”一股無形卻怒意十足的威壓在房中擴散開來，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燈“啪”地破碎，一片片碎琉璃紛紛落下來，掉在颱風過境了一般的地板上，發出幾聲清脆的聲響。與那磅礡洶涌的憤怒情緒十分不搭地，玖蘭樞的聲音異常的冰冷，“我的事情，還容不得你來過問！”
　　
　　他沒有擔心過嗎？沒有焦慮憤怒過嗎？幾乎每一個人都會用言語或是目光這樣質問著他！玖蘭樞漠然地看著自己不知何時悄悄握緊的拳頭，心中千萬情緒一一劃過。檀音，檀音，他們每個人都以為是我不公，是我涼薄，是我顧此失彼……但你說，事實上我們真的是這麼回事嗎？我等了你那麼久的解釋，你一直都不願說明的那件事，叫我怎麼釋懷……
　　
　　******
　　
　　“樞他一直以為，當年我‘鬼迷心竅’，背叛了他，盜走了玖蘭家贏得勝利的最後籌碼，然後便消失了兩千餘年之久。”
　　
　　夕暮之下，玖蘭檀音倚坐在迦藍的城堡之外的一處花園裡。從這裡望去，可以清晰地將那光影交替的時刻捕捉於眼底。
　　自從那一次反抗後，因為得知了某些從來不曾想到的往事，檀音便不打算逃走了。二人心知肚明，他們有一些必須理清的糾葛。
　　在那所有的一切被揭開之前，彼此都會維持著這種不鹹不淡的現狀的。所以迦藍不用擔心檀音會突然離去，也正有了這黃昏時分的閒適交談。
　　
　　迦藍注視著黑髮少女有些蒼涼的神情，許久才說道：“他竟然如此淺薄麼……你怎麼會是那樣的人？”
　　
　　檀音緩緩地轉頭，寧靜地望著他，然後說：“世事大多如此。有些人，一旦靠的太近，反而不如旁人將事情看得清楚……”
　　
　　一陣清風吹拂過這處寂靜的花園，野雛菊的淡雅清芬撲鼻而來，令人心神寧定。檀音轉了個話題，說：“我之前確實不知道，那魂戒是你的所有物……”
　　
　　**
　　
　　“優姬，知道血族的十三聖器麼？”
　　
　　“……聖器？那是什麼？”不知為何沒能見到錐生零的優姬，在傍晚時分被玖蘭樞叫了回去。看著他有些異樣的神情，優姬猜想他是否有話要對自己說，所以此刻二人摒退了其他人，在玖蘭樞的書房裡交談。
　　
　　玖蘭樞平靜地從書櫃裡取出一本黑皮燙金的書籍，坐回書桌前攤開書，說道：“血族十三聖器，由當年該隱的孫子、十三位第三代吸血鬼流傳下來的血族聖物。分別是凶匙、屍手、腐鐲、魔偶、骨琴、血杯、靈杖、魂戒、屠刀、刑斧、幻鏡、鬼燈、毒瓶……”
　　
　　“……”優姬聽著玖蘭樞神情莊重地敘述著，卻因為無法完全記清那什麼鐲子杯子鏡子的而感到一陣混亂。“等、等一下，哥哥，可以說的慢一點嗎？”
　　
　　玖蘭樞停下來看了她一眼，然後繼續放慢了語速說道：“知道那十三個著名的吸血鬼氏族吧？”待看到優姬點了點頭後，他才繼續說道：“十三聖器是這十三個氏族的聖物，我們雖然都知道這一點，但事實上，時光的洪流淹沒了無數的歷史。當年的十三位第三代吸血鬼也早已無蹤可循，而隨之誕生的我們這一代血族，為家族為利益鬥爭數百年，為了確立地位的高下，許多貴族便紛紛打起了聖器的主意。因為倘若一個家族能擁有一件、哪怕是聖器的碎片，那麼那個家族的地位也會立刻高漲，在鬥爭之中上升到極為有利的地位……”
　　
　　優姬隱隱有些明白了玖蘭樞接下來的話是什麼了……
　　
　　玖蘭樞繼續說道：“我們玖蘭家一樣不例外，千百年來無數族人從沒放棄過尋找聖器！”
　　
　　“直到現在也還是嗎？”優姬插嘴問道。
　　
　　“是的。”玖蘭樞淡淡地一頷首，然後有些目光奇異地看向她，“但是你知道嗎？在兩三千年前，玖蘭家本是擁有著兩件聖器的。”
　　
　　“……什麼？！”
　　
　　**
　　
　　“或許樞始終以為我們玖蘭家曾經擁有過兩件聖器，但其實不然！不是兩件，而是三件才對……”檀音望著遠方，眉目清淡若水。語氣也是前所未有的平靜放鬆，就好像她講的不是那一段無人可知的往事！那往事，僅僅囚禁在她一人心裡，於他人而言，那段過去就像是被人刻意掩蓋的斷裂的空白一樣，神秘而不可知。
　　
　　“我早年游走四方，在有些人的眼中，是年輕氣盛、不安現狀的表現。實際上，呵，若仔細回想，似乎自我成年後的時光，都是在找尋聖器中度過的呢……”
　　
　　“第一件被我取得的是幻鏡。那面神奇的鏡子，只要將血滴在鏡面上就能看到血液主人的過去。我為了駕馭這面幻鏡，一個人待在那個荒涼無人的地下城裡三年之久。然後我終於征服了它，同時也失去了所有的戰鬥性特殊能力。”
　　
　　一直安靜地聆聽著的迦藍，在檀音說到最後一句時，那似乎亙古不變的平靜面容上才泛起了些許漣漪。狹長深邃的紅眸頓時定定地注視到她身上，內裡包含著無法用言語道明的情緒。
　　
　　檀音微微一笑，說：“我沒有騙你。那幻鏡中反射的光本來就可以影響人或血族的能力，所以我受到些懲罰也是正常的。而且，那光本身也有很強的殺傷力，是幻鏡主人的完美盾牌。所以就算失去了那些攻擊能力，我也有足以自保的防禦力了啊……”
　　
　　迦藍彎了彎脣角，說：“可是我卻聽說，你與玖蘭李土對戰，僅用了不到五分鐘便重創了他……”
　　
　　“啊，那個……是自己後天鍛煉的成果。”檀音解釋道，“失去了戰鬥性能力後，所能改善的，也就只有最基礎的格鬥技術了。血族的體質在這方面有著得天獨厚的天資，若能好好利用也不失為一件好事啊！”
　　
　　“反應靈敏再加上趁手的武器，即便不能像樞那樣只站著就能摧毀一切目標，也不見得會淪落到任人欺辱的境地……”檀音眨了眨眼，頗有些輕鬆狡黠的意味，一點都不像是需要人同情憐惜的樣子。
　　
　　迦藍自然是明白她的用意，無論冰冷沉默的反抗也好，溫和從容的解釋也罷，她總是在不經意地表示著自尊自強。她的所作所為，無需他人憐憫，有時甚至無需他人理解。她堅持著自己一直堅持的原則，那一往無前的堅定不移，就好似不在意世人如何評說。
　　
　　有時候覺得她就像活在一個自己明確劃分出來的世界裡一樣，就像那時他見到的那樣——明明沒有察覺到身邊有任何人的存在，卻依然堅持著一些令人動容的氣節！
　　
　　迦藍不由得開口說道：“你那時為什麼不肯喊出來呢？難道不痛嗎？”
　　
　　以自身的精神力煉化魂戒上的惡念，那絕對是比切膚剜骨更難以忍受的痛苦……                        
作者有話要說：下一章繼續解密往事~~~
以下乃話癆時間。
我表示六月有大考，能支撐更新到現在已是不易。很抱歉，即便大家等得十分艱辛，我也只能很無奈地說，五月到六月初，更新都會很不給力，但之後便會恢復正常更新。這裡可以透露給大家，本文統共十六個chapter（正文完結，番外不算），現在也算是連載一半了。如果各位實在不願一章章追，可以等到完結的時候攢一起看！
無論如何，謝謝你們一直以來的支持和鼓勵！真的，相比較其他作者大人文下‘慘烈’的催文狀況，我的讀者親們即便催更，也從沒出現過什麼過激言語！對於這一點，我一直是慶幸並感激的~~~（所以在這裡解釋一下，也讓久等了的各位曉得一下，我並不是抱著不端正不負責的態度在對待這篇文的……）




☆、·Ⅳ·

　　魂戒，能夠控制人的思想，對血族成員同樣有效。是可以引發人邪惡欲|望的可怕而又強大的法器。
　　
　　怎麼會不痛！煉化的過程中，溢出的惡念腐蝕肌骨的痛苦非一般人能抵擋，若非她體質特殊，早在淨化完畢之前就被吞噬得一片殘骸都無法剩下……但那都是過去許久的事情了！再談起來又有什麼意義？至於為什麼不呼喊，那時候，沒有人會聽見的。所以，呼喊有什麼用，不過是白白浪費精力罷了……
　　
　　在迦藍詢問出口後，檀音仿佛在回想一般地睜大了眼睛，那一雙蒼色眼眸迷離空泛。她乾脆放鬆了身子靠在了花園裡爬滿薔薇的花架上，濃密微卷的黑髮鋪散開來，其上落下了片片暗紅的、泛著清幽香氣的薔薇花瓣。
　　
　　迦藍沉默地打量著姿態隨意卻美麗驚人的檀音，三代以後的吸血鬼，其外表與能力是成正比退化的。然而玖蘭檀音，自他初見她的那一刻起，就有一種不一樣的感覺。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直覺，就像是於千萬人之中忽地發現了一種類似的氣息，那是同類的特徵……
　　
　　他起身靠近檀音，然後在她沒什麼戒備的目光中忽地伸出手撫上那顏色極淡的優美薄脣。微微使力令其張開，迦藍半眯著眼看了一下，然後又探了探檀音的後頸，在她有所動作之前縮回了手。他一手掩脣，像是想明白了一切般了然地笑笑，說：“難怪那麼多後代中，只有你能夠駕馭十三聖器……果然是返祖了呢！”
　　
　　檀音側過頭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說：“以後不要隨便對我動手動腳，不然我不能保證自己是不是能忍得住不攻擊你！”
　　
　　“呵，儘管來吧……放心，這個世界上，也只有我能招架得住你發怒的後果！”迦藍無所謂地說道，臉上的笑容分明是勢在必得的意味，卻偏偏顯得那麼優雅從容。
　　
　　想起自己暫時不敵對方的事實，檀音忍耐一般地閉了閉眼，道：“我可以把你想要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你，但是很抱歉，聖器無法歸還了。”
　　
　　“無法歸還的意思是……”
　　
　　“它已經不再屬於你了！或者說，就如你方才所言，魂戒被我煉化了，既再也不能成為一個引發人邪惡欲|望的凶器。這樣失了一般效力的法器已不能再認主，所以，這東西最大的作用便是——被小心翼翼地存放在某個家族的祭壇上，鎮壓那些蠢蠢欲動的不軌之心。”
　　
　　“所以，那‘某個家族’，既是玖蘭家吧……”迦藍接口說道，凝視著檀音的紅眸中有著些許戲謔，又像是意味不明的嘲弄。
　　
　　在面對迦藍的奇怪視線時，檀音很是鎮靜，她說：“這是自然。魂戒是我找到的，既沒有偷也不是搶；而且它也是被我降服煉化的，玖蘭家當然有資格擁有它。而那時候你作為魂戒的主人卻沒有對施以加護，所以我以為它是無主的。至於為什麼會忽略掉十三氏族創造聖器這件事，是因為你們真的就如傳說一般飄渺無影，事實上當時有很大一部分人以為第三代吸血鬼已經不存在了。所以……”
　　
　　“我總算看明白了，你只有在強調立場的時候才會不那麼惜字如金。”聽了那麼一通解釋，迦藍最後卻只闡述了一個與之完全扯不上干係的事情。
　　
　　檀音立時噤聲，渾身氣壓莫名降低了些許。迦藍於是毫不客氣地笑道：“原來你也是會著惱的……呵呵，果然很有趣！”
　　
　　“……閉嘴！”
　　
　　黑髮紅眸的男人緩緩靠近檀音，在她耳邊一字一字地說：“值得麼？你事事維護著他，可玖蘭樞那個男人卻不一定領情呢……”
　　
　　檀音抬眸，清冽的聲色仿若能夠冷徹人心。“這與你何干？而且，我始終維護著的，只有玖蘭家尊嚴和地位，沒有其他。”
　　
　　“是麼，沒有其他？！”迦藍驀地站起身，低頭看著她。殷紅如血鑽的眸子此刻驀地晦暗陰霾，“玖蘭檀音，你到底在成全些什麼？你有隻屬於自己一個人的願望嗎？”
　　“……有時候我真懷疑你是不是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些什麼……”說完,他便拂袖而去。
　　
　　只留下檀音一人，清冷的面容被一片陰影遮擋，看不清神情。
　　
　　“我想追求什麼？呵，我想要的，你們任何一人，都不曾擁有……”
　　**
　　
　　黑主學園，夜間部。
　　
　　“檀音說，她是在獲取靈杖時結識了卿玖夜……具有恢復能力的靈杖，原本是屬於精靈族的珍寶，那時名為水之神杖。只有在被血族詛咒後，才能誘發出血族成員新的能力，人類和動物，也同樣會被引發能力。”
　　
　　“據說精靈族曾無數次試圖爭回被該隱之孫奪走的靈杖，但他們也失敗了無數次。不過後來……之後確實成功了一次吧？！一個天賦非凡的暗黑精靈以性命為代價奪回了靈杖，而卿玖夜，正是其傳人……”
　　
　　“啊，想不到玖夜先生的身世這麼了不起呢！”優姬欽佩地嘆道，她眨了眨眼睛，然後忽地想到，“誒，那麼檀音是怎麼從他那裡得到靈杖的？既然對於人家來說是那麼重要的東西……”
　　
　　“呵，檀音，在她身上總是會發生一些難以想象的奇妙事件的。我只知道的是，檀音帶回了靈杖，也帶回了卿玖夜，那是玖蘭家獲得的第二件聖器……”
　　
　　“這麼說，一切都發展的十分順利不是麼？那後來，又發生了什麼呢？”
　　
　　“後來……”
　　
　　**
　　
　　檀音亦在回憶。因為不知迦藍突然爆發的怒氣是為何，所以她現在並不太想這麼早就回到城堡裡去。
　　
　　乾脆仰面望天，回憶那經迦藍詢問而勾起的尋找聖器的過去。
　　
　　幻鏡和靈杖，是玖蘭樞已知的兩樣聖器。這兩樣聖器，她為之付出的代價並不大，只是辛苦些罷了……說起來，靈杖或許是三件聖器中最容易獲得的那一個。
　　
　　機緣巧合，當她順著線索找到精靈幽居的海中浮島時，那裡正在混戰。說是混戰，其實被圍攻的只有一族，那便是擁有靈杖的暗黑精靈一族。她也是在那時遇見了後來的卿玖夜，當時的少年精靈還未脫去天真和稚氣，秀麗得雌雄莫辯的面容上還保留著單純的笑意。
　　
　　但之後族人的慘死令他在疼痛中驚醒。抱著那最後一名成年族人拼著性命留住的靈杖，他滿心痛苦仇恨地遇上了正巧找來的檀音。
　　
　　少年精靈仿佛在一瞬間長大，他寧可向與曾經奪走神杖的仇人同族的檀音獻上唯一的砝碼，也不願意向那些打著保護的旗號，實際上是來搶奪的精靈們妥協。
　　
　　檀音很平靜地收下了他的獻禮，同樣地，也收下了他的祈願……
　　
　　帶著精靈走到外面的世界，然後在履行約定的時候，她遭遇了一次命運的轉折……
　　
　　**
　　
　　“什麼？你說是檀音帶走了那兩個聖器，並且再也沒有回來過？”優姬難以置信地驚呼出口，在接觸到玖蘭樞不似作假的眼神後，憂愁並不解道：“可是她為什麼這麼做呢？哥哥你說那時是血族幾大世家對決的最關鍵時刻，檀音她，怎麼會不明白事情的重要性？”
　　
　　“……是啊，我也不明白。”玖蘭樞冰冷的眼神中忽地流瀉出些許慘淡的笑意，“我一直在等她的解釋……可是，那之後，過了多久？一年，十年，一百年……她都沒有出現過！就這麼在世間消失了蹤影，我才隱約明白她或許是進入了沉眠期。可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呢？我不知道……直到這兩千年後的今天，她終於回來了，但是我卻沒有等到任何的辯解……”
　　
　　“怎麼會這樣……”優姬有些失神地喃喃道，“可是，那之後哥哥你怎麼辦呢？失去了聖器的玖蘭家……”
　　
　　玖蘭樞有些冷酷地勾起了嘴角，酒紅色的眼眸浮起一絲暗色，“優姬，你以為，玖蘭家能夠千百年屹立在吸血鬼世界頂端的原因，是要依靠那虛無縹緲的、有些人甚至一輩子無法見上一眼的聖器嗎？”
　　“我們從來只相信實力，不論什麼辦法什麼手段，一切為了最高的利益，那是屬於自己的、家族的榮耀……而聖器，不過只是個能夠減少麻煩、堵住悠悠眾口的東西罷了！”
　　
　　“你以為，那時我若沒法拿出一點應對的手段，家族中的長老們能放心讓我把持玖蘭家大權長達千年之久麼？”
　　
　　優姬的臉色微微有些異樣，像是難以接受，那個原本溫柔親切的、永遠護著她隔絕在那些險惡之外的玖蘭樞，已不再可尋。
　　
　　玖蘭樞側目輕輕一瞥優姬臉上的神情，目光中有一些不忍，但更多是的嘆息著的堅定。“優姬，你該懂得這些了……過去我以為盡全力給你單純簡單的生活才是理所應當的事情，當然我現在依然不認為這有錯，但那是相對於你曾經的人類身份而言的！現在你既已覺醒，那便已避不開註定好的命運——”言及此，玖蘭樞忽地微微一愣，想起了檀音曾經對他說過的話，然後微微苦笑。原來不知不覺中，自己竟說出了與她相同的話語呢……
　　
　　……
　　“樞，你能夠護著她到幾時呢？一個沒有陰影的世界固然美好，但那根本是無法長存的東西……沒有什麼東西是永恆不變的，你也一樣。你能保證自己永遠有能力維護住那一個純白的世界而不受世事影響？她總是要學會面對一切的……”
　　
　　“樹裡犧牲了自己的性命只願換取自己女兒安穩平靜的一世，你亦沿襲著她的遺願。可後來呢，優姬逃過了麼？”
　　
　　“命運是早已註定好的，不管用什麼辦法去試圖改變，最終總會有別的意外將之扭轉回命定的原點……這一點，你不是已經看見了麼？”
　　……
　　
　　那是檀音回歸以後的某一日對他說的話，那時她的眼神是那麼平靜，仿若洞悉世事之後便再也無哀。玖蘭樞有時候是相當厭惡她的那種能力的——窺探世界的秘密，這是何其可怕又何其強大的能力……擁有這樣能力的人，還會有情緒的波動可言麼？如此想著，檀音她的一生，又是多麼的可悲……
　　
　　因為檀音的認真，又或是其他的什麼原因，玖蘭樞開始反思自己曾經做過的一切究竟是不是錯了。後來他知道自己的方法不對——真正的愛護和珍惜是讓對方學會自己去保護自己，一味地替她遮風擋雨又能遮擋到幾時呢？
　　
　　玖蘭樞自嘲地一笑，自己其實不是個合格的兄長吧，對優姬是如此，對檀音，更是如此。優姬至少還曾度過了一段自己竭力維護下的平靜溫暖的歲月，可檀音……她竟是早早地離開了自己的庇護。寧願獨自一人去外面接受歷練，去獲得屬於自己的一片天空，也不肯躲在他的羽翼之下，他知道，她最不願的，是等到最後，因無能而拖累他，而、被他放棄……
　　
　　檀音……心仿佛被人揪起一般地疼痛起來。
　　
　　為什麼直到現在才明白呢？縱然他們之間有著尚未調諧的矛盾，但那矛盾卻不足以傷害到曾經的信任……
　　是自己警惕了麼？嫉妒了麼？當看到她變得越來越優秀之時，當她完成了一項又一項他人無法實現的難題時……他到底在害怕些什麼呢？玖蘭樞有些痛苦地蹙眉，低頭掩去臉上所有的神情。
　　
　　對不起，檀音……什麼時候能再見你呢？想向你說明所有的事情，你是否會給我最後的機會……
　　                        
作者有話要說：內什麼……一、我回來了。二、我發現停更久了的結果就是十分沒有思路……（我痛苦抱頭ing）
於是，整理了大綱，對接下來的情節進行修訂，致使到現在才更新……
哦對了，我爆料一個秘密，俺有一馬甲，專放原創文。現有一文，姑娘們有興趣可以去看看——
（我表示年更了三章……捂臉，表鄙視我，個人水平就那樣了……所謂慢工出細品，吾對那三章都十分有愛~~~另外，表示那裡不影響這裡更新，晚上有機會來更《忘年》。）




☆、番外Ⅰ

　　·他始終認為吸血鬼是一群凶殘邪惡的怪物·
　　·但因為玖蘭檀音的存在，他也願意相信，即便在這樣的一個群集中，也是會有例外的·
　　·那樣一個堅定不移的靈魂，會令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敬佩。然後被久久吸引，再也不願離開·
　　
　　錐生零憎惡著吸血鬼，無論之後的生涯裡經歷了多少的意料之外，他都沒有改變過這一種憎恨的感情。或許是因為，吸血鬼，在他還不算長久的生命中，幾次給予了他巨大的影響……
　　
　　第一次是少年時期，雪夜下撕裂的慘象。
　　
　　那時的錐生零其實沒有想過將來要如何的生活，那時還有父母的庇佑，還有親密友愛的兄弟，即便頭頂著“被詛咒的雙生子”之名號，生活也依然寧靜美好。
　　
　　但是，那個自雪夜深處走來的女人，身著白色和服，步履搖曳，銀白長髮上系著的鈴鐺隨之輕響。她一路走來，令枯樹逢春，櫻花綻放。她身邊站著神情漠然的一縷，漠然地看著父母在保護他的時候死去。
　　那個女人，他生命中的第一個仇人——緋櫻閑。她半身鮮血，淡紅雙眸含著仿佛亙古不變的靜默和哀戚。她給予他重創，然後帶走了一縷。
　　
　　十四歲的錐生零在疼痛中茫然地伸手摸了摸頸間的鮮血和傷痕，很深，很疼，然後他默默地閉上了眼。
　　
　　那是第一次，他在滿目的血色和親人的屍首中，學會了憎恨——那一種一想起來便很不好受的情感。
　　
　　第二次是在慘象發生之後，他被一個名為黑主灰閻的男人帶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男人告訴他那是黑主學園，他以後的家。
　　錐生零在那裡遇見了黑主優姬、也就是後來的玖蘭優姬，那個第一個伸出溫暖之手給予他關懷的單純女孩兒。幾年的相處中，他一直很感激她對自己的照顧和容讓。甚至有時，他會覺得優姬是自己已逝的母親之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個女性。
　　
　　但是這樣一個重要的人，最後竟然變成了自己最為痛恨的純血種吸血鬼……錐生零不知如何形容那一瞬的空洞與荒謬之感，他感覺到自己重要的東西再一次被吸血鬼奪走。
　　
　　第三次，他因為那群吸血鬼，因為想要保護的人，吸食了瀕死的弟弟的力量！最強大吸血鬼獵人的力量在這一刻重新回到一個人身上，然後他見到了玖蘭檀音……
　　
　　當力量達到身體所能承受的臨界點時，當他將要無法控制周身流竄的氣息時，那一枚破空而來的水晶墜子毫不猶豫地鑽進開始異化的手臂。
　　
　　他在那個月夜之下見到了玖蘭家回歸的王者。雖然只是個背光的纖瘦身影，但沒有人會質疑她的身份和實力。
　　
　　玖蘭檀音，在之後的日子裡，給予了錐生零之前從未想過的震撼。她會冷冷地指出他潛藏心裡的想法，斥責他，然後告訴他：想要過真正平靜的生活，那就成為一個心靈強大的人吧！
　　
　　她在有意無意地維護他，這是他怎麼也無法理解的。她清冷淡然的外殼下有著他人再怎麼努力也無法動搖的原則，那樣超然物外的冷漠卻意外地令人心裡平靜。他想像憎惡其他吸血鬼那樣憎惡她，卻發現真的很難做到。
　　
　　那是一個與眾不同的純血種……錐生零不止一次地產生這樣的想法，她不吸人血，不嗜殺，不殘暴，真的一點都不像個吸血鬼。
　　
　　這樣一個玖蘭檀音，是如何成為吸血鬼世界的領袖人物的？！後來的錐生零，漸漸明白了。
　　
　　他看到了那個會為拯救同胞而折返的玖蘭檀音，看到她不動聲色地自創，面容平靜地釋放力量。他看到她被人鉗制，卻仍在試圖保護著什麼……
　　後來他知道，她是在維護他。那時候，不能遏制地動容了……
　　
　　他知道著自己的改變，一天天地，或許不甚明顯，但他知道自己確實在變。他知道改變自己的人是她……在她出現在他視線裡的那段不長不短的時日中，她在漸漸轉變他。這是連優姬也不曾做到的事情……
　　
　　當年他或許會為那第一份伸出的溫暖而暫時蟄伏內心翻涌著的仇恨和偏激，但那冷漠至極的表象始終不能掩蓋那些真實的想法；而遇見玖蘭檀音以後，他開始無法忽視她帶來的一切……
　　
　　不同於優姬容易讓人放鬆防備的毫無戒心的溫暖，她的清冷強勢，只言片語，卻能在他的心裡掀起不小的風暴……
　　
　　在她跟隨那個不明身份的男人離開後，錐生零回到了黑主學園，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一整天。
　　那一個深夜，他於渾渾噩噩的睡夢中見到了一些十分奇特的畫面。那是之前從未有過的，現實中沒有經歷過的，陌生的一切。
　　
　　那裡有無邊無際的冰雪，冰雪中緩步前行的旅人，黑髮蒼眸，意外地眼熟。
　　
　　他張了張嘴，卻無法喊出那個名字。
　　
　　夢見那個少女，臉色蒼白如雪。她裹著長及地面的斗篷，十分艱難地行進著。而她的身後，他看到——
　　
　　在一地雪色之中，有什麼銀色的光芒，一閃而逝……
　　
　　有人說，夢境裡那些破碎支離的畫面，是你已無法記得的回憶。那些無法記得的回憶，被人們稱作——被遺忘的前世記憶。
　　
　　那麼這一夜，他夢到的，又是哪一世的回憶呢？！                        
作者有話要說：前幾天出去旅遊了一趟，現在回來了……
本章乃番外章，有著承上啟下、補充說明、埋下伏筆的重要作用……- -（請不要說我放著正文不寫瞎折騰！）
接下來依次會放上迦藍、玖蘭樞以及玖蘭檀音的番外，然後繼續全文的下一半正文~~~~特此聲明！




☆、番外Ⅱ

　　
　　******
　　他沉默地在水下觀望，
　　外面的世界，
　　以及，仿如靜止不動的時間……
　　
　　這一切，像是失真的色彩一般投映入他的眼眸，激不起半點波瀾。
　　
　　沉睡之地從未有過其他外來生命的打擾，於是顯得那麼安靜，那麼死寂，了無生氣。
　　直到那個人的出現……他開始產生了些許微弱的興趣。
　　看著她所做的一切，看著她尋覓，受難，堅忍不屈……
　　
　　他這才發現，自己已經投注了太多太多的心思去注目那個有著奇異瞳色的少女；而她，從未察覺……
　　******
　　
　　迦藍認為自己純粹是因為膩煩了那一成不變的生活和那一成不變不風景，才決定進入沉眠的。太過漫長並且永無止境的生命就是有這點不好，十分容易令人產生無聊之感！
　　
　　然而當他真正躺入了自己為自己選擇的沉眠之地後，又覺得頗為無趣。上萬年的生命裡，有什麼是他沒見過的呢？或許這個世界總有新奇的事物涌現，但真正能令他感興趣並長久保持這份興趣的事物卻寥寥無幾……迦藍一度覺得，純血種的長壽實在是造物主為了消遣而造就的產物吧！想看看一個生命，一個擁有獨立思維、強大實力的生命在看遍了千萬年興榮、千萬年荒蕪以後，又能繼續看些什麼？！
　　
　　後世的吸血鬼們或許並不知道，所謂該隱的十三個直系子孫並不如他們想象的那麼強大莫測，遙不可及。他們之所以總是追蹤不到Antediluvian的蹤跡，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Antediluvian大都已經不存於世間了……
　　
　　這不是個荒唐的笑話，事實上，這或許是後世怎麼樣也不願意接受的真相！因為太過長久的生命令他們從自負到自厭，血族目空一切的驕傲令他們寧願閉塞也不肯放□段去與他們眼中如螻蟻般的生靈交往。而血族的強大令他們幾乎能擁有想要得到的一切，所以他們甚少有太過強烈的欲·望。
　　時間一久，得不到救贖的靈魂便不再擁有渴望，無論是對這個世界的渴望，還是對生的渴望……而這時，毀滅便將誕生。
　　
　　所以你看，擁有永恆的壽命又如何？它往往終有消逝的一天，並很可能是斷逝於自我毀滅。
　　
　　迦藍認為自己的心智還不至於脆弱到自我毀滅的地步，雖然他確確實實地感覺到生命的無趣。每當這種時候，他就會選擇去沉眠一段時間。進入了沉睡之後，所有的意識都會停息——世界安安靜靜，就真的像死了一樣。
　　沉眠的時間是不定的，或是十來年，或是百來年，甚至乾脆一睡就是上千年而不醒。
　　
　　每當無聊就去沉睡，然後等醒來後再度去尋找有趣的事物。迦藍一直都是這麼度過那漫長得看不到盡頭的日子的。
　　
　　然而他從未想到，自己也會有無法睡著的一天。
　　
　　他潛入寂靜雪山環繞著的冰湖之下，幽綠冰冷的湖水仿佛能將世界隔離於人的感官之外。他在那裡為自己做了一個冰棺，仰面躺入其中。他打算在這裡度過接下來的一百年時光，可卻十分奇特地無法入眠……
　　
　　迦藍將自己的一部分能力擴散到方圓百里之內，這樣一來，無論是河流還是山川，無論是樹木還是花草，任何的動靜都逃不過他的眼睛。他身處在幽暗的湖底，卻能目視百里之外的各種情形。
　　沒有！他沒有發現周圍有任何可能幹擾到自己沉眠的不良因素。迦藍對自己的能力還算是頗為自信的，既然他沒有察覺到任何意外，那便真的沒有危險的存在。但若是這樣的話，那到底是什麼原因呢？
　　造成自己無法入眠的原因……難道是他本身？！造物主終於開始賞玩他的玩物，不再允許有任何投機取巧的行徑在他眼皮底下發生了，是這樣麼……
　　
　　迦藍想，自己或許終究是，受到懲罰了……
　　
　　無法放空思緒，無法假裝死亡，那麼接下來無邊無盡的日子，要如何過完？
　　
　　迦藍這樣思考著，然後他看見了她。
　　
　　獨自一人走來的少女，黑髮蒼眸，有著冰雪一般清麗無雙的容顏，有著一種令人難以忽視的獨特氣質……當然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這個少女竟然可以不受他的驅逐咒的影響，獨自一人毫發無傷地走到了離他如此近的地方。
　　
　　看著那張美麗而平靜的臉，看著她淡淡卻蘊含著一股不自知的堅定的神情，迦藍覺得內心那種灼燒著的空蕪感消退了些許。
　　
　　或許這就是解救他的良藥了……那時候，他很是及時地閃過這樣的念頭。如宿命一樣，毫無預警，無法預料，一切，就這麼開場……
　　
　　他不動聲色地看著少女在湖畔找尋著什麼，時而停下來思索，時而若有所思地盯著那冰湖的湖面。但他知道她其實什麼也沒辦法看見！雖然少女能避開驅逐咒術，但卻不可能發現他的蹤跡。畢竟上古者凌駕一切的實力並不是空談，他有這個能力在如此近的距離裡窺望著她，而不令她察覺。
　　
　　他隱約猜測到這個血統純正、但明顯屬於下一代吸血鬼的少女究竟找尋的是什麼，心裡不禁閃過一絲輕蔑的失望和莫名的期待。失望什麼，期待什麼，卻又是他無法說清的東西了……
　　
　　果不其然，少女找尋的是聖器。當她將幻鏡融合入自己的身體裡作為防護，然後謹慎地破除了他沒怎麼加固的結界而取得魂戒以後，迦藍不得不對這個少女有了些更高的評價。
　　十三聖器之所以會被稱為血族十三氏族之寶的原因，就在於它們是只有三代以內的吸血鬼才能駕馭的無上法器。後代們即便擁有再好的資質，也會被這些具有生命的法器吞噬心靈……
　　而她竟然沒事。面不改色地手持兩件聖器，不卑不亢，沒有狂喜也沒有驚慌，這讓迦藍或多或少對她另眼相看了些。
　　當她拿出第三件聖器——靈杖之時，迦藍千萬年甚少波動過的心靈也小小地驚訝了一下。三件聖器了……縱然是Antediluvian，那也是一個氏族持有一件聖器。什麼時候會有過，三件聖器都集中在同一人手中過的事情？！
　　
　　物極必反，這是天地萬物都必須遵循的一個規律。所以迦藍看到魂戒反噬了，若對象是純血種，那麼反噬會更加強烈！而那個少女，此刻正僅憑一人的力量在苦苦壓製著什麼。
　　
　　他很想說不必徒勞了，魂戒本身便具有侵染宿主心神並令之崩潰的力量，溢出的惡念就連他這個原主人都只能剛好壓製，所以他一直都不太喜歡這個族中流傳至今的寶物。而她，想要成為魂戒新主，就必須得忍得住切膚斷骨般得痛苦，忍住被吸食走力量的恐懼，熬過那煉化的過程，才算成功。
　　
　　可這根本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迦藍靜靜地看著渾身冒著死氣、顫抖著倒在雪地裡的少女，心中淡淡地想到。沒有人，在幾近被吸乾能力之後，還有精力去煉化魂戒的。她要怎麼做呢？在好不容易找到了想要的東西以後，就這麼眼睜睜看著自己在痛苦中死去。她的心裡，是不是憤恨委屈和絕望著的呢？
　　
　　迦藍這樣想著，去找尋那一雙美麗朦朧的蒼色眼睛。然後他的思維空白了一瞬，為那不可思議的一幕。
　　
　　那一雙眼睛裡，看不到虛弱和晦暗，看不到些許生命將亡的遺憾和懼怕。那裡面只有著刻骨的清明和平靜，堅持不棄，仿佛那加諸於她身上的痛苦都是那麼的微不足道！
　　
　　為什麼不痛呢？為什麼不叫喊呢？明明沒有察覺到有任何一個人在關注你，這樣逞強一般的堅韌到底是為了什麼？
　　
　　迦藍第一次不解了，他一直認為，直白地表達自己感受不是一件多麼可恥的事情，相反的，那更能體現一個人的率真和坦誠。但這一天，他看見了一個難以理解的人……
　　
　　她不似不坦誠，不似不疼痛，但就是不願意將那種痛苦宣泄出來，仿佛那麼做會牽連更多人痛苦一樣……
　　
　　迦藍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心臟一下一下地跳動著，沉穩平緩，不見失常。但這心跳，也從未那麼清晰地被自己感受到過……
　　
　　他看著少女努力支撐起搖搖欲墜的身體，看著她咬破十指，繪出了一幅半徑兩米左右的煉成陣。明顯地勉力而為之，但卻被她奇跡般地完成了……
　　
　　迦藍微微心驚，他知道那個煉成陣的效用，也為那個少女在如此艱難無助的境況下還能想出這麼決絕、又這麼有效的方法。或許是唯一的出路了吧？！
　　
　　人體煉成，乾脆直接放棄掉她身為血族的一些本質，將一半的體質煉化，從而減少魂戒對本身的影響。很聰明、也很決然的做法……
　　
　　純血種對自身血統的驕傲，是到了尋常人無法理解的地步的。到底是有多大的勇氣，才讓她在這麼短暫的瞬間做出這個放棄驕傲的決定的呢？縱然旁人不會從這樣的煉成中察覺到她血統的差異，但於她本身而言，便已經是最大的重創了……
　　
　　是為了什麼？無論如何也不肯放棄生的希望？還是某些即便放棄一切也要達到的使命？
　　
　　當迦藍從沉眠的水下出來，來到那個昏迷過去的少女身邊，他靜靜地凝望著她閉合雙眼的面容，然後將自動進入沉眠狀態的少女抱起，用法力封進自己沉睡的湖下堅冰中。
　　
　　安心沉睡吧，我所見過的決絕到傻的姑娘。這裡遠離塵囂，天地清淨，定會讓你忘記一切痛苦，重獲新生……
　　
　　我們會再相遇的……迦藍想到。
　　
　　******
　　
　　很久很久以後，迦藍再度邂逅玖蘭檀音，知道了那個少女的名字，慢慢地了解了她的過往。然後當時初見的那種清晰的心跳感，愈加強烈到令他自己無法忽視的地步了……
　　
　　重逢玖蘭檀音後，迦藍感到了一種隱秘的喜悅，他甚至發現自己早已死寂的情緒竟能再度為她而調動——就像是重新活過來了一般。
　　
　　他時常會為她的言行生氣，憤怒也好，不解也罷，都是那麼的鮮活，令他食髓知味，眷戀不已。
　　
　　他一直想要弄懂她的心裡到底在追求些什麼！千萬年以來，從沒有什麼東西，會令他困擾了如此之久……
　　
　　但又過去很多很多年以後，他忽然便不再想要弄懂了……因為有些東西，就好像深藏在水下的漩渦，一旦浮出水面，便是再也無法輓回的局面。
　　
　　於是他驀地明白了……
　　
　　再怎麼深愛，失去以後，終不過心死而已。
　　還能怎樣呢？
　　不老不死的生命裡，日子照樣一天天過去……
　　若真要說些什麼，大概唯有內心，變得更加、荒蕪寂靜……                        
作者有話要說：於是說……迦藍GG好長的番外啊~~~~
大家有木有發現，這章裡揭露了好幾個偶埋藏已久、自己都快忘記的伏筆？！唉，幸而總算都連接上了……
內什麼，本章也是劇透無限的一章啊……暗示了某人的結局~~~~已猜到的GN們，噓……請不要打我噢噢！！！




☆、番外Ⅲ

　　玖蘭城堡不遠處有一片寧靜天然的湖泊，每至秋季，都可以看到其上泛游著的、姿態慵懶的野天鵝。
　　夕暮之下，如血一般的火紅投影在這一片湖泊之上，同樣將那些搖擺的蘆葦、湖上的水草染紅。那些成雙成對、不知疲倦的野天鵝們，在清冷的水中親密地滑行……
　　秋日暮色的湖水，映照著那金紅色流雲卷過的、靜謐的天空。
　　
　　我曾和她一同凝視過這些美麗的、光彩奪目的優雅生靈。
　　但千年以後再度駐足此地，景象依舊，而我的內心，卻是一片悵然……
　　——玖蘭樞
　　
　　他兩度繼承了玖蘭樞這個名字，一次是久遠年代前，一次是被迫喚醒之後。
　　
　　作為始祖的玖蘭樞，他曾經擁有過最堅貞不移的陪伴，但那個人，最終也因為他自己的原因，於時光的流轉中，消失不見……
　　
　　到後來因為種種原因進入沉眠，然後被再度喚醒。當他被玖蘭李土從棺材中喚醒，將作為玖蘭悠和玖蘭樹裡的孩子的玖蘭樞吞噬。為了懲罰那個妄圖成為控制自己的主人的異色雙瞳男人，他重傷了李土之後，因為力量不足以完全甦醒而重回嬰兒形態，然後被玖蘭悠帶回去撫養長大。
　　此後的許多年裡，他運籌帷幄，培養棋子，步步籌劃，冷靜地完成自己計劃的一切。
　　
　　當然，這種獨自一人步步為營的生活分外有一種曲高和寡的意味。每當這時，玖蘭樞總會想起曾有一個人，她能夠理解他所有的心思，能夠完美地實現他所有的構想……
　　曾經那麼默契，就像是互相最為信任的伴侶，最為得力的搭檔。
　　
　　他究竟為什麼會失去了她呢？
　　
　　玖蘭樞曾經不斷地思索這個問題，但世上最為無情的便是時間。時間流逝亙古不變，在這樣的消磨之中，那個問題，在他的思緒中，漸漸模糊不清……
　　
　　然而也不是全無收穫的……
　　
　　那個年幼稚氣的小女孩，揉著惺忪的睡眼，顫悠悠地爬上他的膝頭。她搖晃著一雙白生生的小手，將自己的頭輕輕抱住，輕輕安撫……
　　
　　“不許哭哦……”
　　“好孩子哦，好孩子……不寂寞哦……”
　　
　　那個時候一眼看穿他內心的孩子，令他的心產生了一絲慰藉。
　　
　　後來那本被他獨自注視到悲傷的書本，其上描繪著血色的夕陽和金色的流雲的書本，甚至還被年幼的優姬藏了起來——只因為每當他看到那書，就會流露出莫名悲傷的神色。
　　
　　玖蘭樞微微苦笑，亦順著她稚氣的行為而再也不去看那本書。或許，那段深埋心中的過往，如同那被永遠闔上的書本，就這麼被永久地掩埋了吧……
　　
　　******
　　
　　“檀音，為什麼這麼喜歡躲到這裡來？”
　　
　　深慄色頭髮的俊美少年又一次在玖蘭城堡外的樹林深處找到了那個安靜內斂的小女孩。他看著她抱膝坐在這樹林深處豁然開朗的湖邊，那顆垂落著濃密微卷的黑色長髮的美麗頭顱仰起一個傾斜的角度。有別於其他族人的蒼色眼眸此時倒映著滿天的金紅流光，迷離宛轉，有一種遺世而獨立的美麗。
　　
　　她聽到了他的聲音，轉向了他的方向。永遠沉靜清冷的面容上有了些其他的情緒。“……樞，我喜歡這裡。”
　　
　　她說，這裡的一切都是與玖蘭城堡全然不同的。這裡的空氣是寧靜而毫不壓抑的，這裡有美麗的湖水，有泛著植物清香的花草，最重要的是有一片能看得到夕陽的天空。
　　
　　“……樞，我不知道自己這樣想是不是正確的。但是，我喜歡這些東西，那些展示著絢爛生命力的野天鵝們，那投影在湖水中的夕陽……我想要這樣看著它們，然後就會覺得心裡十分平靜。”
　　
　　“我們是生在黑暗裡的生靈，暗夜中的世界才是我們的主宰地。但是無光的世界什麼也看不清……你看這裡的一切，也是因為有著光亮，才會顯得如此的清晰生動。”
　　
　　“我，喜歡光明……即使，那光明，永遠不屬於我。”這樣說著的小女孩，雖然容貌略顯天真稚氣，然而她的眼神卻是那麼堅定，臉上浮現出了一絲、微乎其微的幸福笑容。
　　
　　她是純血種之中的異類，但又沒有哪一個純血種會比她將純血種的責任履行得更好！
　　
　　後來的玖蘭樞，在面對玖蘭檀音攜帶聖器失蹤的消息之時，頭腦裡不知怎麼的，便回想起了那時年幼的她的眼神，那仰望著天空的、帶著點淡淡的渴望的神情……
　　
　　或許是檀音讓他一早就看清了二人之間存在著哪些差異，所以玖蘭樞才會漸漸地放開了拉著她的手。因為她遲早是會離去的，不是麼？！沒有什麼能使她停下前行的腳步，她將永遠奔波在自己為自己定下的旅途之中。她如此坦誠地讓他明白了她真正的內心，他既感謝她的傾心信任，卻又感到悲傷。
　　檀音，你我共處千年，終究卻還是要分離的麼？
　　
　　既是如此，那我也不願成為站在原地等著被你拋下的那一個人。
　　
　　那時的他是那樣想的啊……可千年後再度回想，卻又覺得當時的自己何其地不理智。那時候武斷的決定，那種自以為了解的自信又是從哪裡來的呢？！
　　
　　他憑什麼認為，檀音的未來是打算一個人走下去的？！誰說那永不止步的前行中，沒有將他作為旅伴而加入呢？！
　　
　　可是就那麼放棄了、錯過了……於是，再也不能回頭，後悔也無果。
　　
　　******
　　
　　玖蘭樞幽幽地從睡夢中醒來，目光仍有些迷濛，首先接觸到的，是優姬擔憂的眼神。
　　
　　他對她伸出了手，“……怎麼了？”
　　
　　優姬接過了他的手，握在手心。她望瞭望他的雙眸，說：“……你做夢了。夢到了，檀音麼？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啊……”
　　
　　如從前那樣，她還是那麼輕易就明白了他的心思。
　　
　　“嗯，不知怎麼的，忽然就夢到了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啊！真的是，很久很久以前了……”
　　
　　這一日，是一切歸於平靜之後的某個尋常無奇的一天了……然而，他卻忽地夢回千年以前，想起了那個曾經共度千年時光的黑髮少女。
　　
　　檀音，現在的你，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生活了吧？！
　　
　　而不能再與你相見的我，如今已經學會了珍惜眼前人，而不是輕易地放了手。
　　
　　目光輕輕掠過房間角落放置著的書架，書架的最邊角，塞著一本很有些年代的繪本。從那顯露出的一小個邊角可以看見——如火般絢爛的色彩。
　　
　　再也不會有人知道了吧，就連優姬也不會知道，那時看到那書面上的夕陽而驀地升起的悲傷，是因為，想起了一個曾經相伴、卻永遠失去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於是，本章依然劇透良多（捂臉，我真的沒救了！！！），玖蘭樞此人的內心世界被我越寫越複雜了！但總體來講，他還是很不錯滴！！！
他與檀音漸行漸遠的原因和發展，也被我很隱晦地表達出來了，不知道大家領會了沒~~~（繼續捂臉）
在寫上一章迦藍番外時，莫名其妙地忽然難過了~~~於是這種情緒一直延續到了玖蘭樞番外啊！！！話說，寫到最後那段內容，我是真的有些心酸啊——雖然那不過是我筆下造就的情節和人物，但他們在我心裡都是擁有自我思想的生命，然後不斷地影響著我……
作者: - TiRaFiouS -    時間: 2012-10-12 23:38

☆、番外Ⅳ

　　從棺材裡自主甦醒過來的吸血鬼是沒有屬於他們的童年的，即便他們的外貌有多麼的符合稚童這一形象……
　　比之旁人，玖蘭檀音花了更少的時間明白了這個道理。吸血鬼是冷血的，而作為純血種的、無親生父母的吸血鬼更是應當冷血無情。雖然她有一個一睜眼便相伴千年的兄長，亦不敢太多地去習慣依靠他。因為習慣了依靠，便會害怕失去；害怕失去，就會患得患失；那些都是她極力避免的東西，絕不想要沾身。
　　
　　公元前XXXX年，玖蘭城堡。
　　
　　玖蘭檀音才從外面辦事回來，便被召入最高議事廳商議族中事項。玖蘭家族中，所謂的始祖其實並不只一位。然而真正能掌握大權的，卻是稀少到要通過層層磨練、由族里長老篩選出來的。
　　她和玖蘭樞，不巧正是這稀少珍貴的兩位。
　　
　　自從十年前將意圖謀篡玖蘭樞王之地位的另一支玖蘭族人打壓之後，玖蘭檀音在暗世界的名聲，便越發地令人肅然膽寒了。
　　
　　僅憑一人便將那個旁支滅族，這樣的殺伐果斷，這樣的鐵血冷酷，在吸血鬼世界中再不出其二。然而也正因為此，她和玖蘭樞第一次產生了意見分歧。
　　玖蘭樞認為只要將暴動鎮壓便可，沒必要趕盡殺絕。然而檀音卻不願意斬草不除根，她有自己的思量。那一次內亂涉及範圍極廣，可以算是玖蘭家史上第一大權力之爭戰。持續了那麼長的時間，造成了那麼大的影響，她認為輕易善終是十分不牢靠的。誰能保證那些人不會野心不死，不會試圖東山再起？
　　凡是涉及到玖蘭樞利益的事，她都不會放鬆警惕的！
　　
　　她也知道玖蘭樞並不是那麼仁慈寬厚的人，一切也不過是為了博個好名聲罷了！但此事不一樣，既然已經被冒犯到這種地步了，以純血種的驕傲尊嚴，若不能在此時立威，那麼將來誰能信服於你呢？！
　　檀音正是想明白了這一點，才不顧玖蘭樞反對，帶著自己的暗影護衛去剿滅敵對者。
　　
　　難道她便是性好嗜殺之人麼？一切也不過是為了更高的利益，為了替玖蘭樞保全他一貫良好的名聲，她寧願自己動手。
　　所以，即便樞他不能理解，也沒有關係……總之，一切都是為他好的！
　　
　　很久以後的她想起來這些事，才恍然覺得當時的天真。這種自以為是的成全到底算什麼？最後彼此又得到了什麼？不過是徒增裂痕罷了……
　　
　　在議事廳交待了自己尋找聖器幻鏡的經過，檀音很想早點回去休息。三年的消磨和對抗令她的精力極大受損，還有那失去的部分能力……這些，她不曾向任何一人提及。因為沒有必要！沒有人能夠幫忙她恢復這些能力，所以又何必多言？
　　
　　然而在才邁出議事廳沒幾步時，她便被人從身後叫住。
　　
　　“檀音，等等……”
　　
　　回過頭，看到玖蘭樞亦從議事廳裡離開，他幾步走到自己面前停下，那雙從小就異常漂亮迷人的深紅色雙眸微微一暗。
　　“你的臉色非常難看，怎麼了？取得幻鏡的過程沒有剛剛敘述的那麼簡單吧！”
　　
　　檀音看著他搖搖頭，說：“沒事，只不過是在那個地下城待了太長的時間罷了……消耗了不少精力，我想休息一段時間就會沒事的。”
　　
　　玖蘭樞略微一頓，有些猶疑地問道：“真的沒事？”
　　
　　看著他不似作假的擔憂神情，檀音眉頭一緩，露出淡淡的笑容。“真的沒事……如果有事，如果需要你的幫助，我一定不會不說的！”
　　
　　“……那好，接下來這段時間你便去好好休養吧！暗影組事務我會幫你先代管著，你就不必再操勞那麼多了。”玖蘭樞平靜地對檀音說道。
　　
　　檀音聞言，面色清淡無波，安靜地點頭應允。可眸中，卻有淺淺的一道郁色閃過……
　　
　　******
　　
　　成為了幻鏡的主人，檀音從此不用擔心防禦的問題。關鍵就只在於……她失去了攻擊性的特殊能力，從此以後，該用什麼來彌補呢？
　　
　　她一個人靜靜地關在房間裡數天，然後又悄悄地從玖蘭城堡中消失。這風一般不曾停息的行徑令玖蘭樞又是一陣氣悶……
　　
　　然後過了數十年，北方傳來了冰河之寶被奪的消息，西方傳出了教廷聖水晶下落不明的訊息。而玖蘭檀音的手中，從此多了一條精緻的銀鏈，其上嵌著的一顆水滴形的白水晶。
　　
　　暗世界公認的身手最佳的純血種，非玖蘭檀音莫屬。她那鬼魅到無法捕捉的身影，如影隨形的銀鏈，成為夜之女王的最顯著的特徵。
　　
　　然後她便再次從世人眼裡消失——為了找尋接下來的聖器。
　　
　　玖蘭樞曾說過，檀音就像一陣無人能與之隨行的高嶺之風。總是那麼無定形的，獨來獨往，捉摸不透……
　　他其實不知道的是，檀音之所以會如此來去不定，原因之一也有他。
　　
　　自從鎮壓篡位以後，檀音就不動聲色地隱退到輔佐之位。原因無他，之前太過展現出的鋒芒令那些長老們將目光過多地投注到她身上。這點讓她的感覺十分不好……就像是，在她和樞之間做選擇一般，隨時可以提拔一個，也隨時可以捨棄一個……
　　
　　她不想因為這樣再與玖蘭樞生出間隙，所以默默地以行動表明了意願，卻不知該明白的人有沒有看懂。
　　
　　找到靈杖後，還帶回了那個精靈少年。檀音救下了他，與之訂立協議，換來了靈杖的所有權。而急欲擺脫過往的精靈少年，因而得到了她所取的名字——卿玖夜。
　　
　　玖蘭樞曾經為此質問過她，為什麼總是不與他商量便擅自決定離開？！擅自離開以後還總是默默地做些他無法理解的事情……過去那種有商有量的默契為什麼都不在了？
　　
　　檀音只是垂著頭沉默著。她不是不願意說，只是有些東西分明只能意會而不能言傳，因為一旦明確地說出口，有些東西就必當破裂。
　　所以她才會一句都不問那些被玖蘭樞接管了的暗影隊為何至今都沒回到自己的手上！
　　
　　有些東西不是都在心照不宣中改變了？！
　　
　　玖蘭檀音與玖蘭樞最大的不同在於，玖蘭檀音總是能迅速地接受現實並很快去適應它，而玖蘭樞卻仍想維持最後的假象。
　　
　　何必呢？
　　
　　當你我平靜地共度了千年時光之後，我曾想試圖許你以下一段千年不老的時光。
　　然而再長的生命也敵不過世事的變化，永恆是那無人能夠抵達的彼岸。
　　我很遺憾地看著這一切，終將散場……
　　
　　******
　　
　　檀音以為擁有通曉命運、洞悉世事的能力是上天所給予她的最大的懲罰！那絕不是一種幸運啊……
　　
　　當她成功地將幻鏡融進身體裡時，她那仿佛預知一般的能力更加準確得驚人了。只要與人稍稍有肢體接觸，即使不刻意發動能力，也能感受到對方的內心的所思所想。這很可怕！無意卻能夠窺視他人內心中那些龐大而繁雜的想法，那代表著她的世界從此嘈雜一片，很難獲得平靜。
　　
　　而屬於她這種逆天能力的懲罰，卻不知何時，會突然降臨到她的身上。
　　
　　檀音開始去尋找第三件聖器，那個已有少許消息的魂戒。
　　
　　當她在西北方那寂靜無人的雪谷入口處見到那個等待著自己的身影時，有些許真實的錯愕。
　　那個擁有著耀眼的純銀色短發的青年，透徹的淺紫色眼眸一動不動地凝視著她。他說：“我是來追討利息的……是時候該履行你的承諾了吧！”
　　
　　……
　　
　　幻鏡，據說可以照出一個人的前世今生的鏡子，光潔明淨，不染半點俗世紅塵。
　　
　　檀音望著那面被她分離出身體的幻鏡，寂靜的眼神中漸漸地浸透出了些許回憶的色彩。此時的她，眼前仿佛還有那個銀發青年離去時的背影，想起自己說過的話，她不禁微微一笑。
　　
　　“……命運是不可改變的東西，即便你已知曉了命運，亦沒有能力去扭轉它。”
　　
　　“你從我找尋幻鏡起就一直綴行不放，甚至放棄了身為吸血鬼獵人肩負的職責而對我伸出援手，就只為得知看透未來？”
　　
　　“真是個奇怪的人啊……不惜背負一個詛咒也想知道？那麼好吧，為了回報你之前對我的幫助，就如你所願吧！”
　　
　　……
　　
　　相識之初，命定的軌跡便已然交匯……                        
作者有話要說：已經開始寫得有些痛苦的番外，終於結束了…………
然後接下來，將正文繼續~~~




☆、·Ⅰ·

　　·Once out of nature , I shall never take my bodily form from any natural thing·
　　（一旦超凡脫俗，我再也不想用任何自然物構建我的形體）
　　
　　“……就是這樣，我是時候該離開了。”
　　
　　站在慵懶地斜倚在華麗舒適的古典沙發裡的迦藍面前，檀音未曾有半點遲疑地說道。
　　
　　“……”迦藍抬起頭來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仿如靜寂的深海，再也看不到半點波瀾。“打算就這麼走了？”
　　很簡短的一句話，語氣也十分的平靜單調。
　　
　　聽起來就像是極為普通的寒暄，卻讓檀音輕輕地蹙起眉頭，“該告訴你的我已經說得差不多了，就算之前還有什麼不明白的……現在也都了解了吧！已經沒必要留下了，那純粹只是浪費時間。”
　　
　　迦藍面無表情地抬頭，蒼白而又修長的手指相互交錯而扣，說：“那麼你接下來的打算？”
　　
　　檀音靜靜地轉開頭，邊向窗邊走去。“……暫時還無打算，總之先回去再說。”
　　
　　“……回去？”迦藍的聲音有了些冷冷的自嘲一般笑意，“原來你已經把那裡當成可以作為歸宿的地方了麼？”
　　
　　“……”背對著他的黑髮少女，身形一動不動，雙手扣在了窗沿上，給那精緻華美的輪廓留下了淺淺的痕跡。
　　
　　“……拿走了我的魂戒，還窺視了我的思想。檀音，你說，我能夠這麼輕易放你離開麼？當初不是你自願跟我走的麼？”迦藍站起身緩緩地從後面靠近她，雙手一伸，便將頭也不回的少女抱在懷中。
　　
　　檀音微微一僵，然後放鬆了緊繃住的雙手。她垂下頭，墨黑的長髮令人不辨其神情，“你說得對，那時我是自願跟你走的，所以現在……也別‘強迫’我留下來。”
　　
　　她的意願從來不為任何人、任何事所脅迫，哪怕當年的玖蘭樞也做不到這一點。所以，她的來也是自願，去，也得是自願的。沒什麼能夠阻擋得了她！
　　
　　迦藍雙眸一沉，脣角的弧度冷冷地下降了幾分。不再和顏悅色的上古者Antediluvian，一旦施壓起來，那簡直是令人忍不住想要屈膝臣服的事情。
　　
　　而檀音卻沒有任何反應，就像是感覺不到那近距離的低壓一般。她終於側頭看了看身後擁著自己的黑髮紅眸的王者，臉上顯出一個輕微到沒有的笑容。“迦藍，何必表現得這麼、戀戀不捨？早就說過，我尚有自知之明，還不至於糊塗到分不清什麼是真的，什麼是假的……”
　　
　　圈著檀音的手驀地僵住，她態度輕柔但堅決無比的推開了那雙手。“已經夠了……沒完沒了的猜測，沒完沒了的懷疑，我覺得這樣的相處真的太無趣了！我遵守承諾和道義，告訴你你想知道的過往……”
　　可你卻沒有給我相應的坦誠呢……檀音淡淡地想到，那些橫亙於二人之間的猜疑矛盾，比如說那巴托裡伯爵與白鷺更的關係，又或者他是否授意過什麼，這些他隻字未提，而她亦不曾詢問。
　　既然不願主動說出，那麼何必去問？自己去弄明白就好了……這是她未曾出口的離開的目的，相信他亦了然於心。
　　
　　“……那麼走之前，答應我一件事吧！算是，我將魂戒送給你的代價——”
　　
　　“……好。”
　　
　　******
　　
　　正當玖蘭檀音從迦藍的城堡中離開時，黑主學園，錐生零房間的大門，被人有規律地敲開……
　　
　　屋內，正在把風紀委員袖章往肩上戴去的錐生零，聽到動靜，微微一頓。他知道不同的人都擁有著不同頻率的敲門聲，而這個敲門聲……明顯不同於往日熟悉的任何一種。更何況，他剛剛並沒有注意到有人接近自己的房間——在他的敏捷力和觀察力日漸精益之後！
　　
　　銀發少年的眼神驀地銳利了一下，然後他望瞭望另一邊半敞開的窗子。
　　
　　會是什麼人呢？在他準備到夜間部與教學區的連接處去履行風紀委員職責之時，在這個黃昏降臨的時刻，來訪……
　　
　　他步履輕微地閃到了門前，一手握住門把手，一手納入懷中尋到了自己的血薔薇之槍。即便是他這麼久都沒有反應，那敲門聲也似乎完全沒有喪失耐心，還是那麼有節奏地、不急不緩地回響著。
　　
　　有些深思地眯了眯眼，錐生零低聲問說：“是誰？”
　　
　　敲門聲終於停頓了一下，之後，一個陌生的、卻十分悅耳動聽的聲音自門的那一邊響起。
　　
　　“開門吧，我帶來了你最想知道的事情的消息，錐生零、君……”
　　
　　“……”
　　
　　“吱呀”一聲門響，門裡門外的兩個人終於沒有阻隔地打了個照面，門外的那個男子，精緻美麗到雌雄莫辯的面容上，浮起了淡淡的、諱莫如深的笑容……
　　
　　屋內。
　　
　　錐生零自顧自地往房間中唯二的座椅之一走去，然後坐下。他背靠著墻，抬起那一雙清透的淺紫色眼眸，淡漠地打量來人。“說吧，你有什麼事情要告訴我？”
　　
　　來人自然是與檀音有著不為人知約定的卿玖夜。看著錐生零那不屑一顧卻仿佛天經地義的待客態度，他全然不以為意。輕鬆地笑了笑，徑直坐在了那唯一空余的座椅上。
　　
　　“竟然都不問一問我是誰麼？”卿玖夜有些興味地看著面容冷漠的銀發少年。
　　
　　錐生零淡淡地一側眼，說：“一個星期以前，你陪優姬從玖蘭城堡歸來，然後與夜間部玖蘭樞發生爭執，在冒犯了他們的夜間部之王后，竟然還能毫發無傷地留宿在那裡……卿玖夜先生是麼？我早已有所耳聞了！”
　　
　　精靈秀麗的眼睛中閃過一絲詫異、一絲恍然，仿佛從那少年淡漠冷靜的神情中，看到了昔日熟悉的影子。然後他低低一笑，有些嘆息的意味。“真像啊……”
　　
　　為這三個字，錐生零難得出現了些許怔忡的表情。他大概，明白那一聲嘆息的內涵……
　　
　　“原來如此，錐生君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是麼？要不然也不會輕易地放我進來，並且、罔顧了平日維持秩序的工作了……”卿玖夜同樣打量了一下窗外的天色，淺笑著說道。
　　
　　錐生零有些不耐地看他一眼，說：“你到底有什麼事情，快說。我可沒有太多多餘的時間來聽一個不相干之人的自言自語！”
　　若不是猜測到此人很有可能和她有點關係，錐生零絕不會讓自己犯這樣的錯誤——讓一個完全陌生的人進入自己的房間，陪他浪費時間，而且浪費的是自己的工作時間。
　　
　　那個消失了好一段時間的、音信全無的人……錐生零俊秀冷然的眉目間，恍然有了些許不自知的變化。
　　
　　卿玖夜默默地將那個神情收入眼底，然後斂起了那種飄忽的笑容，聲音平靜地說道：“或許來找你是一個正確的選擇……錐生君，能夠向你尋求一個幫助麼？”
　　
　　……
　　
　　******
　　
　　“很奇怪，真的很奇怪的說……”
　　
　　黑主學園夜間部，當那一扇分隔開吸血鬼世界與人類世界的大門打開時，一行白色制服的身影中，傳來了這個有些疑惑卻更多是漫不經心的聲音。
　　
　　早園琉佳瞥了眼身旁一邊打著呵欠一邊發出詢問的藍堂英，說道：“有什麼奇怪的？我倒覺得，今天最奇怪的就是你竟然不再繼續你那個招搖過市卻始終樂此不疲的遊戲了……”
　　
　　藍堂英不滿地看了琉佳一眼，說：“如果你是說回應那些可愛的女孩子們崇拜傾慕的呼喚聲的話……啊，那是我永遠都不會厭煩的事情的！”
　　
　　“——哦不對，我說的奇怪的事情是……你們今天有沒有發現，通往教學區的路忽然變得難走了起來？”
　　
　　架院曉努力不讓自己的額角繃起十字路口，“白痴，難道你沒有發現我們完全地被圍住了麼？”
　　在周圍激動異常的，吵吵鬧鬧的氛圍中，唯一不受影響並神情自得的，大概就只有藍堂英這個某方面大條遲鈍的笨蛋了！
　　
　　“所以我才說奇怪的啊……”藍堂英伸手摸了摸下巴，“你們不覺得少了什麼？”
　　
　　身後的支葵莉磨二人組，支葵那永遠懶洋洋、仿佛沒睡醒的聲音慢悠悠地響起，“說起來，今天沒有看到風紀委員呢……”
　　
　　那個終年冷著一張臉的銀發少年不在，就連優姬小堂妹也不在……
　　
　　“是啊，我就說今天的女孩子們怎麼比往日更加熱情了？原來是這樣的緣故啊……”
　　
　　所以說，能夠在一堆人吵鬧的包圍中淡定的聊著天的你們，才是更為強大的存在啊……伸手撫額的一條拓麻，站在隊伍的中心位置這樣想到。他望瞭望身旁空缺下來的位置，那個原本是屬於玖蘭樞的位置，如今它的主人已不在了。連帶著，原本默默地幫玖蘭樞拿課本的星鏈，也一起不見了……
　　
　　自從樞再一次回到學園以後，不知為了什麼思量，他幾乎不再參與任何夜間部成員的課程以作為掩飾了。
　　也對，一個天生的王者，無論之前如何低調如何掩飾，他總要回歸自己的位置的！
　　
　　一條拓麻的微笑完美如昔，然而那一雙翡翠般碧透的眼眸卻掠過了些許悵然。那一對玖蘭姓氏的兄妹，終究與他們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想起了玖蘭檀音在夜間部的短短月余的生活，他低下頭微微一笑——雖然自己確實是舍不得的……
　　
　　那一邊，莉磨淡淡的一句話傳入了一條拓麻的耳中，讓他有些意味深長地凝起眼眸。
　　
　　“……這麼多人都莫名不見了。剛剛出門的時候，似乎也沒有看到那個陪優姬回來的卿玖夜先生呢！”之前他總會微笑著站在檀音大人之前站過的窗台目送他們離開。
　　
　　缺席的人，莫名不見了的人，同樣的時刻，是巧合，還是……擁有著璀璨金髮、祖母綠眼眸的溫潤少年，脣角邊彎起了一個了然的微笑。
　　
　　******
　　
　　因此，當錐生零在某個黃昏時分獨自步行向黑主學園通往山下的大門之時，在那個將外面的世界隔絕在視線內的門邊，他看到了一個等待著的身影。
　　
　　“一條拓麻……”錐生零淡淡地挑起了眉，他不認為那個據說與檀音有著契約的精靈會將他們之間的交易告訴給第三個人知道。
　　
　　那個靠著墻的人，直起身子。標誌的淺金色頭髮，從陰影中露出的溫文爾雅的碧色眼眸，正是本應該前往黑主學園教學區的一條拓麻。
　　
　　“有什麼事麼？”站在十步之外，錐生零靜靜地問道。
　　
　　拓麻注視著那個銀發紫眸的少年好一會兒，最終什麼也沒有多說。只是嘆息一般地說了句：“能夠心無旁騖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真是羡慕你啊……”
　　
　　“……一路上多保重，錐生君。”
　　
　　“拜託你了，請務必，將她帶回來。”
　　
　　他們之中，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如那個即將啟程的少年一般，能夠全無羈絆地向自己的目標前行，不受任何阻撓。
　　他是無法這麼輕易地離開這裡了……有那麼多雙眼睛在看著！所以想做卻不能做的事情，就交給那個有著同樣心思的少年吧！
　　對於玖蘭檀音，一條拓麻從來沒有抱有過多餘的心思。他是個將什麼事情都能看在眼裡並無聲接受的人。
　　所以……即使不能相伴，即使不能擁有，但心目中的瑰寶，卻還是要找回的！                        
作者有話要說：【補全】
現在有事外出一下，等下回來補充“作者有話要說”還有回覆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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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來了】
然後，來閒扯一些話……
1.文章至此也算是過半了……（喂，這麼久了！！！）然後鑒於作者之前從不寫提綱的壞習慣，文章寫到後來痛苦了……然後停筆去將後文的情節理清楚，結局什麼的也在這時想好的。於是最近乃們會發現關於男主在近幾章內快速地走向明朗化。於是，本章中的一條美銀out了——雖然人家是個有愛的好少年！= =
看了看同學們有愛的評論，對男主問題真是十分關~心~~然後，應該怎麼說呢，我認為一篇文章中，所有的人物都是重要的組成部分，區別只是戲份的多少而已~~
吸血鬼騎士裡有愛的美銀那麼多，而女主才只有一位，怎麼分捏怎麼分？只好忍痛割愛了……
2.還有看到有同學疑問時間軸的混亂，於是這裡和大家分享一下我的想法……
我不是沒有考證過關於時間軸的問題而隨便亂寫，查了百科，列舉以下這些話：
在孤獨的驅使下，該隱創造了第二代的吸血鬼，而它們產生了該隱的十三個孫子。這第三代正是諾亞大洪水的倖存者，它們建立了十三個大氏族（clan），後來叛變並滅了第二代吸血鬼。古代的第三代號稱擁有能與神相媲美的力量。而數千年後的今日，血族的血脈已經到達第十三至第十五代了。（引自百度百科“血族”詞條，請注意“數千年”，可見第三代血族的年齡絕沒有上萬年，而文裡將迦藍設定為上古者的一員，其實我並沒有明確地寫出他的年齡，差不多是七八千年左右……）
然後關鍵就在於《吸血鬼騎士》中，作者■野茉理的設定：
玖蘭樞作為始祖的年齡，是5000+歲,所以文中，檀音的年齡，同樣是5000
玖蘭樹理等人的年齡，在3000歲左右，因此只比始祖小了兩千多年（大概算是玖蘭樞的下一輩？！）
不明白有姑娘說血族初代年齡設定的太小是指……？
再接著，關於血族階級輩分方面，我參考了百科裡“吸血鬼”這一詞條裡的設定：
一、上古者、第三代吸血鬼（Antediluvian）他們是最古老的吸血鬼，並且非常有可能是世界上最強大的生物。一般傳說他們是該隱的孫子（第三代吸血鬼），沒有人知道這是否只是傳說，但可以確定的是，如果他們真的存在，而且介入了當代血族的事務，那麼他們一定不會讓事情善罷甘休。因為自古以來，便傳說這些古老吸血鬼之間一直進行著千年聖戰（Jehad），所有的後代血族在他們眼中都只是傀儡。他們只要說一個字，就可能造成整個血族間天翻地覆。在卡瑪利拉習俗中，“Antediluvian”甚至是一個禁制的字眼。
（本文代表人物：迦藍。因為甚少出世，所以比較符合上古者的形象）
二、長壽者、瑪土撒拉（Methuselah）：這是傳說中的血族，他們活了一兩千年之久，算是第四或第五代的血族。據說他們的身體在長年的歲月中，產生很大的變化。然而很少人確定他們是否存在，畢竟經過如此漫長的歲月，就算是不死之軀，也可能因為瘋狂或厭世而毀滅。
（我覺得《吸血鬼騎士》裡的始祖玖蘭樞對應的應該是這裡的長壽者瑪土撒拉，畢竟玖蘭樞介入後世世事那麼久了，說過的話也不止一個字，也沒見造成什麼“整個血族的天翻地覆”——當然這也只是一個誇張的說法，笑~~）
於是問題就出現了，瑪土撒拉的年齡在一兩千年左右，而玖蘭樞的年齡卻被設為五千多年……是且將就著看還是該怎麼辦呢捂臉，難道要讓迦藍晉升一級成為第二代吸血鬼？（可第二代都在千年聖戰大洪水之後被三代給滅光了orz）
所以我盡量避免正面描寫文中眾人的年齡問題，當然避免不了的時候……也就被眼尖的讀者們揪出來了淚目！
於是現在大家覺得應該如何處理呢？本人十分歡迎各位提提意見（特別是對時間設定問題比較敏感的孩子）……雖然就我個人而言很想自己設定一個年齡表，乾脆將瑪土撒拉的年齡升為五千年？！（果然是個懶人）
好吧，這個話題就講到這裡，那些給我留言說時間有問題的同學們，如不麻煩，希望在看到本段解釋後給個回應，對我的解釋可否滿意？
（勞資這次話癆了，還專門辟出一個話題來，大概是因為被一個飛來負分給刺激的吧……╮(╯_╰)╭）




☆、·Ⅱ·

　　建立在山上的黑主學園，擁有全封閉式的教學環境。於是任世事如何變化，這裡依舊巍然不動。
　　無論是一個星期以前，還是一個星期以後，這裡始終沒有太大的變化。或許只是少了一兩個人……低調得沒讓人及時發覺！
　　
　　日前獨自外出一趟的玖蘭樞，在錐生零離開的一周以後，回到了黑主學園。
　　
　　夜間部，玖蘭樞的房間。
　　
　　房間的主人此刻重新坐回他那暌違已久的華麗真皮沙發上，一手支著下巴，一手拿著最新的文件審閱。
　　
　　略長的細碎劉海隱約遮住了那雙酒紅色眼眸，以至於站立著的人並沒有發現他們的主君大人此刻有些詭譎莫測的神情。
　　
　　“那麼……除了這些，玖蘭城堡裡還有沒有別的異常情況？”
　　
　　被始祖大人特意從城堡召喚而來的玖蘭家情報員低下頭，恭敬地答道：“請您放心，沒有其他的異常！”
　　
　　“哦？”玖蘭樞淡淡地應了一聲，“李土確實進入沉眠了？”
　　
　　“是的，吾等遵從檀音大人的吩咐，在李土大人的沉睡處特別加派了看護人手……”
　　
　　玖蘭樞輕輕敲著沙發扶手的指關節微微一頓，然後他的聲音終於不再那麼輕柔卻令人莫名膽寒。“還是沒有檀音大人的消息麼？”
　　
　　“很抱歉，吾等竭力搜尋，但還是沒有找到有關檀音行蹤的任何蛛絲馬跡……請主君大人恕罪！”
　　
　　如果那麼容易就被找到，也不需要他派遣了那麼多人手去查尋了！玖蘭樞有些冷淡地看了看門邊，聲音平靜地說：“對於檀音而言，沒有消息，或許也是個好消息了……你們都下去吧，讓星鏈進來見我。”
　　
　　“是，吾等告退。”
　　
　　兩個直屬玖蘭家的情報員禮儀完美地退出了玖蘭樞的房間。沒一會兒，那房間的門再次被人敲開。
　　
　　“……星鏈，說一說吧，在我不在的這段時間裡，學院裡的情況。”
　　
　　紫灰色短發的少女筆直地站立在玖蘭樞面前，用她那一貫沒什麼情緒的聲音說道：“學園裡一切都還好，只是……一星期前，錐生零莫名離開了學園，至今仍未歸來。”
　　
　　這個消息終於令玖蘭樞平靜的臉上多了些其他的表情。他的眼眸中有什麼莫測的光芒一閃而逝，“繼續說。”
　　
　　“然後，據我得知，似乎在錐生零離去之前的某個傍晚，卿玖夜先生有去拜訪過他。”
　　
　　“哦？終於忍不住開始行動了？”玖蘭樞淡淡地一揚眉，似乎不太意外這件事情。“那麼，能知道他們具體談了什麼嗎？”
　　
　　星鏈窒了一下，說：“很抱歉，樞大人……以錐生零如今的實力，再加上實力不明的卿玖夜先生，我很難接近能夠聽到他們談話的地方而不被察覺。所以……”
　　
　　“無妨，這樣就夠了！”
　　
　　“那個……還有一點，是關於優姬大人的。”
　　
　　玖蘭樞一怔，迅速道：“怎麼了？”
　　
　　“……很抱歉，因為優姬大人日前說想要與原先日間部的好朋友聚一聚，所以她自從回來以後都是與那位若葉沙賴小姐同寢。我曾經暗中觀察了幾日，並沒有發現任何異常。所以……後來為了盯住卿玖夜先生而有些忽略了她……”
　　
　　“……”玖蘭樞的臉色已經向難看發展，聰明如他自是猜測到星鏈未說完的話是什麼。“那麼，現在優姬的行蹤是？”
　　
　　“請樞大人降罪，我並沒有掌握到優姬大人的行蹤。”
　　
　　“……那麼卿玖夜在哪裡？”
　　
　　“……今日您回來後，他就不見蹤影了。”
　　
　　星鏈乾脆將最糟糕的情況一口氣說完，就靜靜地站在原地，等待著玖蘭樞的懲罰。樞大人交給她的任務，可以說是全部沒有完成好！即便樞大人不責罰她，她自己也會十分愧疚難安的……
　　
　　“……算了，不怪你。這一次遇上如此狡猾強勁的對手，而我又不在，你一人難免有失誤的時候！不必自責，我大概明白他們的去向了，等會兒你幫我先跑一趟理事長辦公室，就說夜間部玖蘭樞待會兒將來拜訪！”
　　
　　“……是！謝謝您，樞大人。”
　　
　　******
　　
　　錐生零離開黑主學園已是第五天了。
　　
　　換下日間部特製的校服，著一身低調簡潔的深色便裝，他看似漫無目的地行走著，實際上卻在漸漸偏離大城鎮的中心，往偏僻的城郊走去。
　　在此之前，他本打算回一趟獵人協會總部。因為那裡的資料庫收藏了許多不為外界所知的秘辛，而錐生零正好有一些亟待查證的想法……
　　
　　但是現在，他改變主意了！原因？大概是身後那個不知何時被自己察覺的追蹤者吧……
　　這一路上，錐生零都有種莫名的直覺，仿佛自己正被人窺視一般。但或許是對方的跟蹤技術頗為高明，以至於之前並沒有被他發覺。
　　真正意識到被人跟蹤，是前天傍晚他穿行過一片樹林時，由於天色不早而打算露宿此處，那時身後的某簇半人高的灌木叢裡發出的些許不自然的響動。當時的錐生零很是警覺地迅速回頭，卻並沒有看到什麼可疑情況，但他也因此多留了一份心眼。
　　
　　道路兩旁的建築物越來越稀疏，人煙亦越來越少。那一條通往城外廢墟堆的主幹道上，其左右兩邊錯綜複雜地堆放了好些建築廢墟，而走在前頭的錐生零忽地一閃身便消失了蹤影。
　　
　　只留下那個綴行之人，有些惶急地張望起來，甚至顧不得隱藏自己的身形。
　　
　　就在此時，那個消失了的銀發少年從面繞了出來，準備一舉截堵住那個膽敢跟蹤自己的人。
　　然而當他看清了那個隨行者的面貌時，卻猛然一驚。“……優姬，怎麼是你？”
　　
　　躲閃不及的深咖色長髮少女，睜大了雙眼看向那個一臉驚詫仍未消退的少年，有些心虛地降低了聲音，“零……”
　　
　　虛驚一場之後，回到鎮上的甜品店裡。
　　
　　錐生零皺眉問道：“從我一離開學校起你就跟著我了？”
　　
　　“……嗯。”優姬點頭承認道。
　　
　　自己，竟然沒有發現？眸中閃過些許疑惑和意外，錐生零淡淡地說：“你，這次回來後，貌似終於變得厲害了些啊……”
　　
　　咦，零是在誇自己麼？優姬拿著吸管戳了戳面前擺放著的混調果汁，終於還是鼓起勇氣，抬頭注視那雙冷漠卻明澈見底的紫水晶般的眼眸。令自己像從前一般微笑，她說：“啊拉，難得被零誇獎了呢！我的實力進步了不少，玖夜先生功不可沒啊……不過最後還是被你發現——”
　　
　　“玖夜先生？”錐生零捕捉到一個關鍵詞語，有些快速地截斷了優姬的話。
　　
　　“嗯，是啊……”優姬沒有察覺異樣，解釋道：“他是玖蘭城堡裡的總管，是個很厲害的人啊。我回到玖蘭家的試煉都由他一手安排並親自督促的……”
　　
　　“那個，雖然很不好意思，但是還是要說……很抱歉啊，零。”優姬頓了頓，終於還是選擇老實交代，“那一天，我聽了你和玖夜先生的談話……”
　　
　　優姬之所以會跟來，大部分原因，或許還是因為那一日聽到的談話吧！
　　
　　當然，她並不是刻意去偷聽的，只是正好看到玖夜先生走進了日間部宿舍樓，想要上前與他打個招呼。卻看到……對方敲響了零的房間門，然後聽到了那句“……我帶來了你最想知道的事情的消息”。
　　或許是好奇心作祟，抑或是下意識隱匿起身形，當優姬清楚地認知到自己在做什麼時，對話已經從幾步之外的房間裡傳入她的耳朵。而她背靠著墻藏在房間轉彎的死角裡，屏息凝神。
　　
　　許是純血種絕佳的聽力和驚人的潛藏天賦起了作用，優姬發現自己完整地聽完了對話卻並沒有被發現。想來也是那一段時間的試煉起了作用，她覺得自己的體質和身手比之從前靈敏了許多。
　　
　　“……拜託你替我去找回檀音小姐，可以嗎？”這是卿玖夜一貫平靜溫和的聲音。
　　
　　“為什麼拜託我？難道你自己不能去麼？還有，你憑什麼以為我會答應你並有能力完成這件事情呢？”錐生零似乎有些詫異於對方的請求，聲音裡有著不加掩飾的冷淡防備。
　　
　　“呵，如果可以的話，我當然會自己去尋回檀音小姐。之所以拜託你，是因為從我的祖先開始，由於咒術的作用，我們一族就沒有辦法靠近那個地方……”
　　
　　“那個地方？”
　　
　　“是的……那個隱藏在世人視線的死角裡，千百年來無人打擾的地方。被稱為，上古者的棲居地……”
　　
　　“上古者……第三代吸血鬼Antediluvian麼？”
　　
　　“原來你很清楚麼……就是這樣。我有很大的把握認為，檀音小姐就是被這樣一位Antediluvian帶走的！”
　　
　　“原因？”錐生零秉承了他一貫簡短乾脆的話語風格。
　　
　　“因為聖器……”卿玖夜的聲音略微一停頓，似乎在考慮將這件事完全告訴錐生零是否妥當。“……錐生君聽說過聖器麼？”
　　
　　“嗯，略有了解！”
　　
　　優姬聽到這裡不免微微驚訝，然後便是沮喪。連零都知道所謂的聖器啊……而她在玖蘭樞告訴自己之前，卻從來都沒聽說過呢！
　　
　　“那樣就好，血族十三聖器可謂是暗世界的至寶，當年……”
　　
　　接下來卿玖夜的敘述與玖蘭樞曾經告訴優姬的那些話大同小異，等到他說完以後，房間內久久地沉默，然後錐生零的聲音才再度響起。
　　
　　“……那麼，還是那一個問題——為什麼會找上我？相信你把這些話告訴玖蘭樞，會更有效吧？！”
　　
　　這一次卿玖夜不再那麼應答自如，他的聲音冷肅了下來，“如果我說，我不信任他呢？”
　　
　　意外的，錐生零的聲音帶了點意味不明的笑意，“那麼你就相信我？”
　　
　　“不，我相信的是檀音小姐的眼光……”
　　
　　房間裡的氣氛再度死寂下來。許久之後，優姬才聽到極為低沉的一句話。
　　
　　“好，我可以答應你……”
　　
　　******
　　
　　黑主學園，理事長辦公室。
　　
　　聽玖蘭樞將事情極為冷靜有條理地敘述完畢後，黑主灰閻雙手相扣地一仰頭，嘆息：“我的優姬小公主可真讓人不省心啊……”
　　
　　“那麼，樞，你打算怎麼做呢？需要我的什麼幫助嗎？”
　　
　　玖蘭樞坐在黑主灰閻的正對面，他用手指點了點桌面上的一疊學生報告，說：“我想知道，錐生零在離開前有沒有來找過你？難道黑主理事長會輕易放任自己的學生不作交待就擅自曠課麼？”
　　
　　“……樞，能不能不要那麼犀利嘛~~”某理事長惡搞般地嘆息一聲，然後推了推眼鏡，道：“零確實有向我請假，為期兩個星期。但是他沒有告訴我原因……樞，要知道，孩子長大了啊，我這個名義上做家長的，應當給予他們足夠的信任和自由！”
　　
　　“我並不想干涉你作為所謂的名義上家長的樂趣，但是……你要知道，或許你那獨立自主、得到了你充分信任的養子或許帶走了優姬！”
　　
　　“帶走？”黑主灰閻的聲音雖然仍帶著笑意，但卻與之前那種純粹的裝傻截然不同，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玖蘭樞，“樞，說實話，以我們對那兩個孩子的了解，優姬偷偷跟上去的可能性可比零帶著她去的可能性大多了哦~~~”
　　
　　玖蘭樞為這大實話微微一滯，他皺了皺眉，說：“我需要錐生零的確切行蹤，不要告訴我你沒有辦法……”
　　
　　“嗯，我的確是有辦法！”黑主灰閻說道，然後別有深意地瞥了眼玖蘭樞，“零早已被協會內定為下一任會長了，只待他一畢業就能就任！因此，為了確保他的安全，散布在外的所有協會成員都會特別注意下一任會長大人的行蹤哦……但也僅僅是注意，他們不會主動跟上前，這也是為了讓零經歷更多的鍛煉！”
　　“所以即使你從我這裡得到了他的消息，那也是‘零曾經到過的地方’的地址了，是過時了的消息哦~~~就算這樣，你還要嗎？”
　　
　　玖蘭樞定定地看了那個時常愛搞怪，但關鍵時刻卻比任何人都堅不可摧的前最強大獵人好幾秒鐘，隨後才一手撐著額頭低嘆一聲，“……所以我來找你到底有什麼用呢？”真是，什麼有用的話都沒有套到呢……
　　
　　******
　　
　　“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
　　
　　“零去哪裡我就去哪裡……”
　　
　　走在前頭的錐生零猛地停下腳步，回頭，“不要跟著我！回學校去！”
　　
　　優姬抬頭望他，“為什麼？我不會給零拖後腿的……萬一，萬一要是碰到了其他吸血鬼，說不定我的作用還比零大呢！”
　　
　　因為這句話，錐生零暫時頓住了本來想繼續說的話語，他看了看面前一臉堅定，看似怎麼樣也不會悔改的少女，說：“給我個理由，為什麼一定要跟著我的理由！”
　　
　　優姬微微地低下頭，說：“我想去找回檀音……不單單是因為聽到了你們的那番話才這麼做的！還有，因為樞哥哥……”
　　
　　錐生零的目光閃了閃，“為什麼？就算想找回玖蘭檀音，難道他自己的實力還比不過你麼？還需要你親自——”
　　
　　“——才不是這樣，跟實力什麼的都沒有關係！”優姬飛快地打斷他的話，“檀音說過，這隻在於一個人的決心，與實力有什麼相干！我想找回她，我知道的，因為她不在了，大家雖然嘴上不說，但是或多或少心裡都在責怪哥哥的！玖夜先生上次甚至還直接責難了樞哥哥一回……”
　　
　　“可是你們不知道，其實他的心裡也一點都不好受的！他也有自己的苦衷……我不想看情況這樣繼續糟糕下去，所以就讓我去替樞哥哥做他想做的事情吧！你不用再說了，我是不會改變我的想法的……”
　　
　　“……”錐生零久久地沉默了，然後他才靜靜地開口，“你們都是這樣的人。為了他人就能鼓起巨大的勇氣……”
　　
　　“好吧，其實我沒有權利干涉你的去向。你想去哪裡就去哪裡，跟著……我也無所謂！但是，遇到危險的時候，不要以為我會分出過多的精力去照顧你！”
　　
　　“……要知道，早在你恢復了純血種身份的那一刻起，你我的立場就再不相同了！”                        
作者有話要說：要知道，我有一個善變的壞習慣……具體情況是這樣：
一開始對玖蘭樞十分有愛，但是寫著寫著，就寫得無愛了；然後轉而是對一條少年萌上了，但沒過多久又不萌了= =；之後迦藍大人出現以後，俺一度拜倒在伊人強大的氣場之下，但是寫著寫著吧，又覺得索然無味鳥~~於是現在是零少年，俺覺得自己對他的愛算是保持的最久的了……但是不知為毛，寫完這段他和優姬的對手戲之後，熱情又冷卻了啊……╮(╯_╰)╭（於是我該怎辦呢怎辦……）
【或許，這就是引導乃們對男主人選猜測不定的原因的真相鳥……拍飛~~】
另外，感動萬分地發現，最近天天都能看到新的評論，甚至有的同學留了不止一條！俺表示好感動~~~謝謝你們，群抱~~~
ps：收到asu姑娘的長評一篇……淚泣啊，本人的第一篇真正意義上的長評啊！！謝謝asu姑娘~~~~




☆、·Ⅲ·

　　錐生零仍打算回一趟獵人協會總部——為了查詢了解更多有關上古者Antediluvian與聖器的消息。
　　但是這樣一來，優姬的去留就成了一個不小的問題。
　　很明顯的，恢復吸血鬼身份的她若是踏進協會總部的大門，一定會受到那些對吸血鬼尤其敏感的留守獵人的攻擊的……
　　
　　雖然之前早已決心與成為玖蘭家一員的優姬劃清界線，也曾立誓無論如何都要與純血種吸血鬼們有一個明確的了斷。但現在絕不是時候……他的目的，是出來找尋、抑或是救回曾經三番四次關照過自己的玖蘭檀音！而玖蘭優姬，是作為同道者的身份前來的。所以，目前看來，他還是得看顧著優姬的……或許還有一點原因，是自己仍顧念著二人曾經那些年的共處之情吧……
　　
　　想來優姬也是明白了這些事情，所以當二人越來越接近獵人協會時，她醞釀了再三，終於還是故作輕鬆地說道：“零自己進去協會就好了，不用為難哦！我可以在外面等你的……”
　　
　　錐生零聞言，微微一皺眉，說：“你一個人在外面？要知道這裡是協會總部，外面還是有很多吸血鬼獵人徘徊的……”
　　
　　“嗯，不用擔心啦~~~我會小心注意的……大不了用玖夜先生教我的方法斂去氣息好了！”優姬神色不甚在意，擺擺手說道。
　　
　　錐生零眸色複雜地看了她一眼，說：“看來那個人倒真是教了你挺多東西的麼……之前也是用這個方法才跟了我那麼遠的路吧？！”
　　
　　“……嗯！”
　　
　　“那麼好吧，我很快就會出來，你自已小心。”
　　
　　“好！我就在協會門口的那棵樹後面等你……”
　　
　　結果錐生零所謂的“很快會出來”，因為被幾位平日的熟識攔住而耽誤了一小會兒；而優姬保證的“在那棵樹後等你”，也變成了錐生零眼中的空空如也。
　　樹下隱約可見掙扎的痕跡，錐生零眼尖地發現一個小小的蝴蝶結，那正是，優姬今日穿著的衣服邊緣的裝飾……
　　
　　******
　　
　　檀音自離開了迦藍的城堡後，一路走了好些地方。她獨自橫渡了一條寬廣的長河，然後穿越了一片草原，終於來到了從西北方回玖蘭城堡的必經之地——隱之魔林。
　　
　　這是一片頗為廣袤且神秘與危險並存的密林，高聳入雲的巨樹以及居住其中的各種各樣的生物更是凸顯了此地的無人化和絕對的封閉性。
　　
　　然而在這裡，玖蘭檀音踏入了沒幾步後，她卻猛然感受到了一股不屬於這裡的、令人熟悉的氣息。她很了解，那是吸血鬼的氣息，而且還不止一個！
　　
　　會是什麼人呢……檀音微微一沉思，卻是沒有多少猶豫地往那個方向行進。習慣性地將自己的腳步、氣息、以及屬於純血種的威壓調整到最低的程度，檀音快速而輕捷地到達了那個地方，然後所見的情景令她一愣。
　　
　　兩顆古老的巨樹之前那片不大的空間裡，幾個身影正在快速而無聲地激戰著。其中之一的身影，她非常熟悉……
　　那頭標誌性的銀白色短發，還有那人臉上熟悉的冷淡卻固執的神情，是錐生零！
　　
　　而另一邊，似是昏迷過去一般的少女，一頭深咖色長髮，與玖蘭樞八分相似的俏麗面容，正是本應在玖蘭城堡封閉訓練的玖蘭優姬。
　　
　　大概是怎麼樣都想象不到自己會遇上這樣的情況吧……檀音那冷靜有條理、從不出錯的大腦也微微停滯運轉了兩三秒，然後她迅速回過神。不去考慮那兩人怎麼會出現在這本應與他們的生活軌跡毫無關係的偏遠森林裡，當下主要任務，還是先停止這一場爭鬥比較好！
　　
　　檀音看著那十來個不斷對錐生零加大攻擊吸血鬼，試圖從他們的動作和外貌衣著中，找出對自己有利的蛛絲馬跡。看了不到一會兒，她有些深思地眯起了眼睛。
　　
　　呵，竟然又是那幫人啊……
　　
　　這一邊，那十幾個圍攻著錐生零的吸血鬼在久戰不下之後，終於打算放棄將錐生零制服。那個領頭人向一邊看守著昏迷的玖蘭優姬的吸血鬼打了個眼色，示意對方可以先撤退了。
　　
　　就在此時，一道墨綠的身影以肉眼不可追逐的速度躍至打鬥中心，銀色的鎖鏈鬼魅般四處游走，然後只聽叮呤當啷的撞擊聲後，那些圍攻人員全都詭異地喪失了行動力，癱倒在了土地上。
　　
　　錐生零渾身一震，然後他頗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那個一臉淡定地轉向自己的少女。那個怎麼也不會想到就這麼相見了的人……
　　
　　“……你怎麼會在這兒？”他怔怔地看向她，一邊問道，心裡一邊冒出了這樣的想法——還好，她看起來與之前並沒有什麼不同啊！
　　然後他的下一個念頭就是——又被她救了一回！雖然自己不見得不敵那些攻擊自己的吸血鬼，但畢竟是被拖住了腳步了……要是對方又來了幫手，那麼自己這一邊會怎麼樣呢？這樣想著，他心裡既放鬆於檀音出現的及時，又有些對自己的惱怒……他為什麼總是會在被她幫到呢？！
　　
　　錐生零忽然覺得之前卿玖夜等人包括他自己在內的擔憂記掛實在有一種杞人憂天的意味了……玖蘭檀音，看她那不論經歷什麼都波瀾不驚的眼神，想來是從不曾指望他們這些人去替她化解危難的！她根本就是個凡事都依靠自己、絕不試圖去期望他人的人啊……
　　
　　對於錐生零絕對少見的情緒外露，檀音只是給以淡淡地一側目，然後她另一隻手中隨意從樹幹上折下來的樹枝便“嗖”地定在了另一邊的樹幹上。
　　
　　那兩個準備帶著優姬逃離的吸血鬼，臉上還有著未消退的才從死門關擦邊而過的餘悸，雙目瞪視著那貼著腦門飛過的樹枝，那鋒利的一端深入樹幹三寸有餘……
　　差一點，就是直接從他們的大腦處對穿過去了啊……
　　
　　“放下她。”
　　
　　清冷的女聲吐出簡短的三個字，然後那背負著優姬的吸血鬼沉默地放下了她，轉頭面前檀音。
　　
　　兩個吸血鬼對著檀音垂首斂眸，肅容屈膝道：“尊敬的玖蘭檀音大人，十分抱歉，吾等絕無冒犯您之意！”
　　
　　“既是知曉我的身份，那麼你們也應當明白你們手中的那名少女與我、與整個玖蘭家的關係！如此行徑，還不叫做‘冒犯’？”檀音走到那兩人身前，面色平淡地說道。
　　
　　那兩個吸血鬼微微退了一步，將優姬讓至檀音面前。他們絕不是不識時務的人，在這樣的情況下，與玖蘭檀音為敵，明顯是一件十分愚蠢的事情。他們現在只期盼自己這份積極合作、主動認錯的態度能換來一個相對較輕的懲罰……
　　
　　“檀音大人，吾等已有自知之明！做出了擄奪純血君的事，無論理由是什麼，都已經是極大的罪過了……所以請您——”
　　
　　“說出指使者！”
　　
　　“……什麼？”
　　
　　檀音的嘴角彎起一抹淺淺的笑，但眼眸卻依舊冰冷深邃。“說出你們的指使者，我可以考慮將你們移交審判法庭，那裡會有專人對你們的罪行做出判定和相應的懲戒的……但前提是，說實話哦！”
　　
　　******
　　
　　“你就這麼放他們走了？”錐生零看著之前攻擊自己的一行人就這麼消失在視線裡，他沒有回頭，卻是這麼淡淡地問道。
　　若不是玖蘭檀音對這些人更有處置的權力，他想自己絕不會這麼輕易放他們走的！
　　
　　在他的身後，檀音一邊蹲下了身子察看優姬的情況，一邊回答錐生零的話，“不然還能怎樣……他們根本沒有說實話！而我就算能讀取他們的真實思想，也不能作為審判法庭上控訴他們的證據。”
　　“你若還要問我為什麼不幹脆直接解決這些傢伙，反而要選擇通過吸血鬼律法來懲罰的話……呵，我只能說，之前建議樞裁減元老院人員並另立中立審判法庭，這件事可不是說著玩玩而已的！作為一份約束規則的創始人，若自己都不能執行它的宗旨，還有多少人會遵循呢？”
　　
　　“所以……你剛才其實只是在嚇唬他們而已？”錐生零走到檀音身邊，低著頭看向她沉靜並已有決斷的神情，“放他們走是另有什麼企圖吧？！”
　　
　　檀音抬眸淡然地掃了他一眼，說：“反應不錯！對，要想一勞永逸地解決這件事情，關鍵的不是鎮壓，而是適時地引出更多的破綻來！”
　　
　　“我想那些人回去以後，必定會報告他們的主人，然後做出相應的計劃調整的！具體的內容麼……大約就是遮掩一些東西，然後再去誣衊一些人吧？！”
　　
　　——————————以下是證明作者我又死回來了的更新（抱歉讓諸位久等了）——————————
　　
　　素白纖細的手指間翻轉出一枚極為眼熟的白水晶，將之按在昏迷的優姬的額頭上。隨著白光的一現一隱，那緊閉的眼瞼輕輕顫了顫。
　　
　　“……醒了麼？”清泠泠如冰下流水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令她有一種渾身一寒的感覺。但這種感覺卻讓她迅速地恢復了清醒的神志。
　　
　　優姬睜開雙眼，發現自己仰面而臥，目之所及是遮天蔽日的蒼翠巨樹，以及微微低頭俯視著自己的檀音。她扭了扭頭，在那個神色平靜的少女身後找到了就連昏迷時都一直掛心的錐生零……
　　“……太好了，零也沒有事啊！”
　　
　　錐生零微不可查地側了側頭，避開那個朦朧中卻牽起一絲慰藉的眼神。
　　
　　檀音靜默地扶起了優姬，讓她靠在一旁的樹幹上。“你休息一會兒，感覺好點後，我們就出發……離開這裡。”
　　
　　優姬低低地啊了一聲，才反應過來一般地抓住了檀音的手，“檀音，檀音……你，你終於、是零找到你的嗎？”
　　
　　錐生零的表情微微一僵，檀音瞥了他一眼，說：“不是。是我遇到你們的……”她閉口不談自己是怎麼‘遇到’他們，而在‘遇到’他們之前又經歷了什麼事情的。
　　
　　“……噢。”優姬有些悵然地應了一聲，然後又像是怕被責備似的不安道：“那個，我和零，其實……是來——”
　　
　　“我知道，是來找我的！”檀音極為平靜地接過那斷斷續續的話，看不出有任何被驚訝到的神情。“而且你還是偷偷跟著他出來的……”說著檀音又瞥了沉默到現在的某人一眼。
　　
　　錐生零的臉上露出了一種怪異的神情……似是被人輕描淡寫地道破不足的窘意，又似是對於那種平靜到令人懊惱的語氣的無可奈何。
　　
　　“咦，你怎麼都知道？”優姬頗為驚異地瞪大了眼睛，難道是零在自己昏迷時告訴了她？
　　
　　“稍微想想就知道了。”——一臉“這多麼簡單、多麼容易推斷”神情的檀音。
　　
　　“……”——被這種強大的推斷能力震驚的優姬。
　　
　　“……”——扭頭不願搭理這個會讓自己顯得越來越沒用的話題的錐生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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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稍微平復了一下乍然相逢後的驚喜心情——其實是指優姬，因為檀音和錐生零的臉上根本沒有找到任何可以稱之為‘驚’或‘喜’的情緒色彩。
　　
　　由錐生零負責向優姬交待其昏迷後的發生各種事項，優姬補充自己在獵人總部外等待錐生零時被襲擊的情景的二人對話正在順利展開。而檀音，仿佛根本不需要他們解釋出現在這裡的原因以及被不明身份的吸血鬼追擊的經過，她獨自走到另一邊靜靜地站著。
　　
　　優姬發現錐生零在聽著自己的敘述的同時，目光飄忽地往某個方向投去。她也跟著看過去，眉心微微一顰。
　　
　　檀音低頭看著自己張開的掌心上一枚造型別緻小巧的金屬短哨，目光凝定了一瞬，然後果斷地放至脣邊長吹一聲。
　　
　　一束極細的嘶鳴瞬間在密林裡擴散開來……
　　
　　優姬和錐生零悚然變色——原本只有三個人存在的空間裡瞬時閃現出了一個、兩個、三個……的黑色身影。
　　
　　那像是憑空出現的暗色人影，每一個仿佛都有著不動如山、迅疾如風的氣勢，像是隱藏了鋒芒的寶劍，只待那個需要他們出鞘驚世的時刻！
　　而這樣的一群精銳，不約而同地屈膝臣服於同一個人身下。那個人，正是面無表情地負手而立的玖蘭檀音……
　　
　　“暗影分支之冥夜組成員應召而來，屬下見過檀音大人……”
　　
　　“起來吧，這種時候不必多禮。”檀音看著這群只屬於自己，只效忠於自己的隱藏力量，雖是依舊的無甚表情，但她的眼眸中卻閃過一絲可以稱得上是欣悅的情緒。“之前分配給你們的任務，匯報一下進度吧！”
　　
　　“是！”那個為首的身影帶領身後所有人站了起來，解下黑色長斗篷上的兜帽，露出了一頭金燦燦的長髮。“關於您交代我們暗中查尋的兩項事件，現已有眉目了！”
　　
　　聽起來十分隱晦的一句話，卻讓檀音眼裡燃起了微微亮色。“哦？說說看……”
　　
　　“我們根據您的吩咐分成幾個小組暗中關注著當世幾大純血世家的一切情況，之前一段相當長的時間裡，這些家族都沒有什麼值得關注的異動。但就在您上回跟隨上古者消失後，其中的幾家終於有了一些動靜。”
　　“首先是那個與白鷺家即將聯姻的黃梨家族，日前被發現其家主被殺害……”
　　
　　“……白鷺更下的手？！”不同於那一邊聽到這番話而目光震詫的優姬，檀音微微一皺眉，然後便沉聲地給出了這個幾近於肯定的猜測。
　　
　　金色長髮的男子低下了頭，“屬下暫時沒能收集到證據，但事實大抵如您所想……”
　　
　　檀音聽後，垂眸思忖了一瞬，最終對此事不置可否。“除此之外，還有什麼情況？”
　　
　　“還是關於黃梨……吾等暗中監視了此家族以及其周邊關聯的所有人，發現其似乎擁有十三聖器之一的鬼燈。”
　　
　　檀音抬起眼目光閃爍地盯視說出此話的下屬，只見對方宛若未查一般地繼續說道：“的確如您之前所料，在您沉睡的這兩千餘年裡，恐怕當世幾家純血氏族中，每家都秘密地尋獲了數量不一的聖器……”
　　
　　“那是自然……”檀音冷淡地一笑，道：“當年我即便能瞞得住大部分人自己的行蹤，也不能確保其中一小部分人是否察覺——畢竟整個血族成員裡也不是個個都是鼠目寸光的……一旦由我開了頭，他們再趁機按圖索驥，尋找到剩下的聖器也不過是遲早的事情。”
　　
　　“……對於這項發現，吾等知道輕重，所以打算謹慎行事！但等我們終於準備充足後想要近距離去查證一番時，那鬼燈卻從黃梨家消失了……”
　　
　　“所以你們便去追蹤了是麼？然後發現……那東西其實是被轉移了，對吧？！”檀音顧自伸手托住下巴，輕聲喃喃道。
　　
　　一干黑衣吸血鬼們望著那個自己立誓永遠效忠的少女，目光中流露出了深深的敬仰與欽佩！或許其他的上位者需要通過自己的情報組織才能在謀略上處於有利位置，但是玖蘭檀音大人卻早就超前於他們！
　　
　　她總是比別人多走一步，從來毋須他人來領路……
　　
　　錐生零站在優姬的身旁，雖是沉默不語，但那目光似乎從未改變過方向，遙遙地凝望著那一邊沉著鎮定的黑髮少女。只言片語隨著風的方向傳遞過來，讓他大致明白了他們究竟在討論什麼事情——而她似乎也沒打算迴避優姬和他。
　　
　　“……看著那樣的檀音，第一次真實地感覺到我和她的差距，實在不是一點兩點就能說清的啊！”
　　
　　身邊有一個彷如自言自語的聲音響起，錐生零回頭注視了一下同樣望著那一邊的優姬。她的目光微微有些複雜，似是迷惑不解，又有著由衷的欽佩和些許失落，就像是在看一種令她著迷卻不解的事物一樣，感嘆著，反思著……好似一瞬間便又成長了一回！
　　
　　“……好吧，情況我都大致了解了！你們先回守各自的崗位去。我還是那一句話，更多的完成自己的使命固然好，但一定要記住是在能夠保全自身的情況下！要知道你們面對的是純血種，即使你們被我訓練得再優秀，正面對上他們隨便哪一個，勝算都是極低的！記住，我只需要你們為我辦事，不需要你們為我送命。所以……自己小心！明白了吧？！”
　　
　　那聲聲低沉的交代不同於往日的清泠動聽，卻讓某些人心裡再起波瀾。
　　
　　那些只不過是效命於她的下屬罷了，即便是為她犧牲，也應當毫無怨尤的！可在她的眼中，卻不是這麼回事。好似，所有的生命都處在同一個平面上的！沒有高低，沒有貴賤……無論是什麼樣的人，她都願意去給予對方真正意義上的尊重。
　　
　　尊重生命……
　　
　　默默地咀嚼著這幾個字，有一種洶涌澎湃的、再難抑制的觸動席捲過全身。
　　
　　尊重生命、麼……對於這一點，他在她那裡，似乎亦是已經體會良多啊！
　　                        
作者有話要說：所以……寫文以來最為悲催拖延最久的、本人的間歇性抽風憊懶症算是好得差不多了！
勞資我……躺倒無怨言地接受你們的所有抽打嚶嚶嚶~~~




☆、·Ⅳ·

　　待得那一群隸屬玖蘭檀音的情報人員盡數離去後，她輕撫了一下被掛在胸前的小巧銀哨，然後回身走到那兩位旁觀者的身邊。
　　
　　察覺到兩人投注到自己身上的視線產生了或多或少的變化後，檀音不解地道：“怎麼了？有什麼不對的情況嗎？”
　　
　　“沒、沒有……”優姬連忙回神搖搖頭，乾笑著說：“只是覺得檀音你真是太厲害了……不說別的，光是站在那裡，就有一種……那個怎麼說，一切都被你掌握的感覺！”
　　
　　檀音的脣角習慣性地彎起淺淺的弧度，說道：“是麼……其實這沒什麼的，不過是長期重複著同樣的事情而形成了慣□！將來換做是你，也一樣能做到的。”
　　
　　許是從來沒有想過會從檀音這裡得到幾近於肯定的評價，優姬又是羞赧又是高興地撓了撓頭髮，說：“哪裡……我要學的東西還多著呢！”
　　
　　優姬沒有注意到的檀音話語裡的異樣，錐生零卻似有所感。他不著痕跡地打量了檀音一眼，見她神色如常，心裡不由得為她話裡那個‘將來’而微微擰成一團。將來，什麼意思？等到那個優姬能夠獨當一面的將來到來時，那時的她，又會在哪裡？！
　　
　　不是沒有察覺到錐生零那細微的異樣，但檀音告訴自己不要回頭去看他。這個少年總是太過敏銳，或許她這一回頭，會讓他察覺到更多……無聲地嘆息，檀音的眸光暗了暗，繼而又一副宛然無事的模樣。她看向優姬，道：“大致的情況，錐生君應該都已經告訴你了！你不必向我說明離開黑主學園之後發生的一切……你早已經到了可以為自己的言行負責的年紀了，所以不必向我交待！只要你自己覺得沒有做錯，就行……”
　　
　　“檀音……”優姬愣愣地看著她，仿佛不明白她為何要說出這一番話。
　　
　　“你不需要知道嗎？還是說，你只要不從我們這裡獲得消息，就可以同樣不用向我們交待任何事情了？！”錐生零明顯不贊同檀音對優姬說的話，他目光微冷地看著檀音，若仔細凝望，還能發現其中的些許銳利的鋒芒。
　　
　　檀音沒有回話，弧度優美的淡色薄脣緩緩地抿成了一條直線，沉默地與他對望著。
　　
　　優姬有些惶然地左右看看，察覺到那兩人無聲的對峙以及越來越凝重的氣氛，她為自己無法加入二人那種頗為矛盾的相處中而隱隱焦急。
　　
　　“零……檀音……”
　　
　　片刻，檀音首先和緩了氣息。她淺淺地笑了笑，對優姬說道：“沒事。”然後她轉向仍在默默對自己施壓的銀發少年，看見他臉上那無比熟悉的執拗的神情，“這一回，你錯了！我沒有打算隱瞞，該向你們說清楚的，一樣都不會落下……”
　　
　　得到了這樣類似於保證的話語，錐生零的臉色並沒有任何改變。一臉冷淡的少年，抬步走向一旁最近的一棵大樹，以一副冷靜從容的姿態半靠在樹幹上，像是在等待檀音所謂的‘交待’……
　　
　　“好吧，先說眼下的這件事。優姬，對於那些將你擄走的人，關於他們的身份，你有沒什麼想法？”檀音微微頷首以後便鎮定地開始說明，第一個問題便是向優姬提出的。
　　
　　錐生零不置可否地揚了下眉，對於檀音這種較之往常明顯很多的、引導啟發自家後輩的行為，他直覺上有些怪異。但不管怎麼想卻沒抓住任何明確的疑點，所以只好歸結為“玖蘭檀音此人果然是面冷心善”之類的理由了……
　　
　　優姬聽聞此話，先是一怔，接著便若有所思地說道：“那些人……他們，有些奇怪。當我在獵人協會外面等零的時候，他們就突然地出現，然後突然地就對我發動攻擊！若是之前的我，可能會促不防及而被偷襲成功；但是，好在之前回到玖蘭城堡的那段訓練啊……”她摸了摸頭髮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我雖然比較早就察覺到了他們，可還是沒能逃過他們的攻擊，一不小心就被敲暈了……這就是我奇怪的地方，我知道那些通通都是吸血鬼，他們既然有能力俘虜了我，卻沒有對我有任何實質性的傷害，這大概說明……他們是明白我玖蘭氏純血種的身份的。可若是如此，他們又怎麼敢犯如此大忌來攻擊純血種呢？吸血鬼的世界中，不是都很遵守那套等級制度的麼？”
　　說到最後，她的聲音微微有些弱了下去，因為不知道自己這一大段話有沒有哪裡又說錯了，所以她有些忐忑地去看檀音的神情。
　　
　　檀音發現了優姬的這個小動作，是以對她肯定地點了點頭，說：“說的不錯，過程大抵如此……現在就差一個結論，或者說一個緣由，他們為什麼、又憑什麼敢這麼做？”
　　
　　“是受人指使的吧？！”錐生零垂著眼平淡地說道，“也可以說，那個指使者，是有著可以比肩純血玖蘭的身份的。”
　　“而且剛才那些襲擊者不是招出幕後指使人了麼？”他轉頭看向檀音。
　　
　　檀音聞言意味不明地哦了一聲，慢慢地吐出兩個字：“你信？”
　　
　　錐生零瞳眸微微一縮，說道：“假的？”
　　
　　回想起那時那幾人戰戰兢兢吐露出的名字，錐生零臉色漸冷——
　　
　　“……請、請檀音大人饒恕我們，吾等也只是奉了……白鷺更大人的命令行事——”
　　
　　“不是白鷺更？那些傢伙、竟然是欺騙我們的麼……”他咬著牙低聲說道，然後抬頭瞪視檀音，“而你卻就那樣放他們走了？”
　　
　　“……”優姬不明所以地聽著兩人的對話，似是有些明白，“零的意思是，那些人是受那位白鷺更、更小姐的指示而來嗎？”
　　
　　檀音沒有回答優姬的疑惑，她微揚著下頜，笑容清冷。“不過是些小角色罷了……你忘記我說過的話了麼？放他們走，是為了引出更多的線索啊！”
　　
　　“……”錐生零若有所思，“原來你那時最後那句莫名其妙的話是指這個麼？！”
　　
　　他話音剛落，那雙美麗的蒼眸頓時斜睨了過來，“莫名其妙的話？”
　　
　　感受到一股無形的壓力撲面而來的錐生零內心無力了一下，乾乾地道：“沒什麼，是我太過疏忽大意了……”
　　
　　優姬眨了下眼，怎麼回事？怎麼有一種‘零終於敗在了檀音強大的女王氣場之下’的詭異錯覺……真的是錯覺嗎？這是原來幾近水火不容的兩人？！
　　
　　“到底是哪裡露出了破綻？”
　　
　　“很多地方……”檀音示意他們回想當時的情景，“不覺得一切都來得太容易了麼？首先是他們的實力，既然可以輕易地將優姬擄走並與錐生久戰不息，為何卻在我的一擊之下就狼狽落敗？”看見優姬欲言又止的模樣，她有所預料一般地補充道，“不要說因為對手是我的緣故……你們以為，能夠一個人成功走出迦藍城堡，我不需要付出一點代價麼？”她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那裡原本瑩白如玉的指尖泛著點他人不易察覺的暗藍色澤。
　　
　　迦藍城堡？捕捉到一個貌似是線索的陌生詞語，錐生零輕輕一皺眉，看向檀音的目光有一瞬的探究和擔憂。她到底，經歷了些什麼……
　　
　　不去理會兩人含義頗多的眼神，檀音繼續說道：“接著就是他們招得太快了！說是因為我的壓迫也好，威脅也罷，但白鷺更若是真有這麼一批靠不住的下屬，那我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的……”
　　
　　“看起來你對那個純血種評價頗高？”錐生零冷笑道。
　　
　　檀音側過頭平靜地問道：“在你眼中的白鷺更是怎麼樣的一個人呢？作為對手的話，你對她又有多少勝算呢？”
　　
　　見錐生零因這個突然的問題而有些答不上話來的樣子，檀音微微一笑，“我只能告訴你，那可是個立志要成為吸血鬼女王的女人啊……”
　　
　　“怎麼可能派這種必然會失敗的下屬來執行任務呢？如果是她的話，至少是絕對不會讓我好過的！”檀音有些自嘲又有些坦然地說道，“不要被之前的表象所矇蔽，那次晚宴上仿佛狼狽落敗的白鷺更，或許只是她刻意表現出來的一個假象而已……”
　　
　　一次僅在真正的交鋒來臨之前的熱身罷了……
　　
　　“而最令我完全確信他們並非白鷺更指使而來的證據，是他們隱藏在黑色外袍下的衣襟！”
　　
　　“衣襟？”
　　
　　“是的。”檀音點頭，那脣角含了點涼薄的笑意，“或許他們並非是不謹慎，畢竟白鷺家的徽章的確是古書裡記載的一種香草沒錯——但那指的指整個白鷺氏！作為白鷺更本人的嫡系，沒有人會弄錯他們的標識的——”
　　“那是以墨蘭襯托而肆意生長的白色?草啊……”
　　
　　“……”
　　
　　“……”
　　
　　破綻，竟然，是這麼細微的差別麼？
　　
　　因為玖蘭檀音的話而相繼陷入沉默的兩人，沒有注意檀音眼中一閃而過的鋒芒。
　　
　　多麼囂張的暗示，那個不言而喻的含義……白鷺更，如此毫不掩飾地向玖蘭氏展露她的決心，是當真準備的萬無一失了麼？
　　
　　抬起頭仰望那被蒼翠巨樹掩映著的斑斑駁駁的天空，她默默地回想起那兩個人曾有過的對話——在那久遠的、她還年幼的時代……
　　
　　“……樞，為什麼吸血鬼世界的頂端需要幾大世家並立呢？難道就不能由一方成為絕對的領導來號令這個註定無法在光明里長存的種族成為最強嗎？”
　　
　　“呵，更，你是想稱霸全世界嗎？不要做試圖違逆生命規律的事情，那樣的後果很嚴重……”
　　
　　“看來你也就只有這點覺悟了……我和你不同，才不會得到一個什麼氏族始祖的身份後就安然滿足了的！”
　　
　　“是麼？我是知道的，更的心志從來都那樣不甘平庸著呢……”有著酒紅色瞳眸的俊美男子笑起來給人一種非常優雅溫柔的感覺，他說著話，卻轉過頭望向露台裡面的窗簾之後，那裡站著這場對話的偷聽者，彼時尚且年幼的玖蘭檀音。“可我才不會管你有什麼野心和想法呢！我只要、沒有什麼東西，能妨礙我的檀音開心長大就好了……”
　　
　　……
　　
　　檀音用力地閉上了眼睛，深深地壓下那種時過境遷的滄桑感。誰還會記得當年的那些話和承諾呢？誰又會想到，最後成為血族帝王的、正是這個當年說著只要能夠讓自己開心長大就好了的男人……即使這個結果，是她一手助他達成的！
　　
　　所以還有什麼能抵得過時間的無情？人在漫長的時間裡看起來更加容易善變，所有的美好的永恆，也不過是相對於短暫的生命而言才會存在的吧！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預備在開坑一周年之際完結，然後年底的時候開新文~~~~所以我預備開始飆速度了麼= =
作者: - TiRaFiouS -    時間: 2012-10-12 23:38

☆、·Ⅰ·

　　·And God stands winding his lonely horn,and Time and World are ever in flight·
　　(上帝佇立著吹響他那孤獨的號角，時光總在不斷飛逝……)
　　
　　人跡罕至的原始森林裡，檀音一行人開始沿著其邊緣的小道返回。
　　
　　“……雖然繞了些遠路，但這是最保險的一條歸途了。”檀音走在前頭，邊用臨時折下的樹枝挑開掩蓋住前路的雜草藤蔓，邊對後面的二人解釋道。
　　
　　優姬忙不迭點頭應下，側過腦袋看了看身邊的錐生零，仔細觀察的話……在他那張慣常的冷冰冰的面容上，依稀有著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不時閃過。想起出發之前——
　　
　　“……無論如何，還是先回去再說。縱是有再多疑點，此刻也不宜多作深究。特別是你，優姬，回去後要向樞好好道歉。”
　　“他一定很擔心你……”
　　
　　優姬聽完後頓時苦了臉，不用檀音強調，她也知道這一次肯定不好了。玖蘭樞曾一再強調她的安全問題，可是她……不過想到檀音的最後一句話，優姬的心裡微微一突，莫名地有些難受。她本想說“其實樞哥哥他也很擔心檀音你啊，為什麼把自己置之事外”的，可是看到檀音那副再平常不過的神情，以及她剛才說話時毫不停頓的自然，到嘴邊的話，又默默地咽了回去……
　　
　　這期間，錐生零一直沉默著，直到檀音說完話後率先走在了前頭，他才有了沉默之外的反應。
　　
　　他看了走開幾步的檀音一會兒，面色微冷。就在優姬以為他一定又要反駁檀音什麼的時候，他快步走上前去，超過了檀音，沒有與她對視，只是留下了一句話，平靜自然得宛如正常的交談一般。
　　“……我還不至於要讓女人走在前面來保護自己。”
　　
　　優姬一怔——為錐生零這看似不領情、實則別有深意的一句話，而檀音接下來的反應更是讓她大開眼界。
　　
　　“……但是你可以保護走在後面的優姬啊！”她毫不動氣地慢慢說道：“我自認為是做了最恰當的安排，在顧全大局方面可不能死要面子和意氣用事啊！”
　　
　　完全是一副長輩教育小輩的語氣！還有那瞥向零的眼神，分明寫著“你有得學呢，不成熟的少年人”！
　　優姬暗暗握拳，看著錐生零一陣青一陣白、最後差到極點的臉色，不由默默同情……好稀奇，她似乎從沒見過檀音對其他人這麼毫無保留地說教過呢！雖然是好意沒錯，但實在直白的能夠氣死人啊……
　　
　　就在零停住腳步隱忍著惱怒的時候，檀音再度從他身邊超過。她的步伐在他身邊微微地一停頓，抬頭，臉上帶著少許難得一見的笑容，聲音平靜，“我把後背交給你們，這樣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嗎？”
　　
　　這是最大的信任了！
　　
　　優姬悄悄地動容不已，發現錐生零臉上有一瞬難以置信的怔忡，然後他下意識追隨黑髮少女背影的眼神驀地柔和了下來。想來他自己都不曾察覺到，方才那種被批評了的惱羞成怒在檀音的一句話之間迅速消散——他的一喜一怒，全在她的幾句話之間。
　　
　　優姬的眼神微微有些悵然若失。她不知道，這樣一個會因為檀音的哪怕一小句話而情緒波動的零，還有那對此究竟是未曾察覺還是故作不知的檀音，這兩個人，這樣下去，到底是好，還是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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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玖蘭檀音活過千年歲月，她不知道所謂運勢這種東西，到底是存在還是不存在！過去她從沒想過，但現在她卻有一點想感嘆自己的時運不濟……或許是另外兩個人的衰運波及了自己？
　　在擊退了又一批來襲者後，她的目光漫不經心地掃過不遠處依然在作戰的兩個人，漫不經心的想道。
　　
　　“……可惡，那女人明顯又在發呆！”現在是發呆的時候嗎？！一邊用血薔薇之槍擊中那些前仆後繼的吸血鬼們，錐生零一邊低聲斥道。
　　
　　優姬用力揮開形態如死神之鐮的‘狩獵女神’，一個試圖用尖銳的指甲對其造成傷害的吸血鬼被巨大的衝力甩到了一邊的樹幹上。聽到錐生零的話，她微微苦笑。沒辦法啊，誰讓檀音就是能游刃有餘地解決敵人呢！她感受著自己雙手的顫抖，雖然自己的實力有所精進，但應付眼下的局面依然顯得有些吃力啊！
　　看看錐生零，他剛才雖然嘴上在說著話，可手上的動作卻毫不停滯，一連串反擊流暢至極，看起來也是輕鬆應對的。
　　而貌似發呆中的檀音……她負責解決的人數是自己和零加起來的三倍還不止！！
　　
　　跟兩個典型的戰鬥狂一起行動感覺太有壓力了……優姬內心默默地憔悴了。
　　
　　事實上檀音並非在發呆，她只是在觀察戰局並迅速地分析。他們本就是挑了最保險的一條路走的，可是才走了沒多久，就受到了突如其來的攻擊。第一波的襲擊全是朝著優姬去的，大概是算準了三人之中就她的實力最弱。若不是檀音和錐生零反擊極快地擋掉了大部分攻擊，優姬此刻恐怕就要負傷了！
　　那些人絕對是有計劃而來的！從最開始的伏擊到現在，那些隱藏在長風衣黑斗篷下的吸血鬼們雖然如豁出性命般地進攻，卻並非不知進退。仿佛有人在背後指揮著他們一般，每一波火力最重的時候他們都會有意無意地將檀音三人分散開來，試圖逐一攻破；而當這一波後繼不支的時候，倖存下來的就會迅速地退下來換另一波上前。然後在過了好幾輪以後，檀音又會在攻擊人群中看到之前的倖存者……
　　如此地進退有度，還有那絕對不容小觀的數量，看來幕後黑手是決心要將他們三人滅於此處了！
　　
　　檀音面色一寒，手中星辰鏈一抖，那靈氣十足的銀白色武器發出一聲清嘯，所到之處又是一陣崩裂瓦解。吸血鬼死後化成的塵沙被氣流揚起，一瞬間竟迷了大多數人的眼。
　　
　　待得那些由同伴的殘骸組成的塵沙紛紛歸於地面後，襲擊者發現，自己的攻擊目的，全都消失不見了……
　　
　　******
　　
　　這一邊，檀音借由那一陣揚起的塵沙快速地閃到錐生零和優姬的身後，一手一個的，用上了她最快的速度拉著他們撤離。
　　面對著數也數不完、打也打不完的敵人，再戰明顯是不明智的。就算她一個人能撐得住，可另外兩個卻不能保證不出意外！
　　
　　當他們成為一個整體時，檀音最先考慮的，絕對是這個整體的全部。既然是一個整體，那她絕不會落下他們的！連受到傷害也不行！
　　
　　極速奔馳了好一會兒，在周圍的景色變換了好幾次以後，檀音才逐漸停了下來。或許是從沒經歷過這樣的高速逃亡，優姬第一個掙脫出來，跑到一邊乾嘔數聲。檀音淡淡地看著她慢慢平復呼吸，然後回頭看向另一個。
　　
　　銀發少年的臉色還好，一呼一吸之間竟有如尋常。果然……取回完整力量後的錐生零，實力比以純血種血統甦醒的優姬還要高好幾個檔次！不，或許根本不用這麼比較，他都已經能跟得上檀音幾近全力奔走的速度了……
　　
　　這樣想著的玖蘭檀音，忽然感覺到手上一動。她垂頭，看向兩人交握著的雙手，驀地一愣。而明顯早已感覺到不自在的錐生零，在看到檀音怔愣後就無比自然地放開手並往後退了一步時，眼中閃過一絲不自知的陰霾。
　　
　　他想起之前激戰中那個迅速閃到自己身旁低聲說“抓緊我”的身影，然後自己下意識地一抬手，原本應該抓在自己胳膊上的手，就這麼落入了自己的手心中……記憶中是有那麼一小段空白的，仿佛那一瞬間有什麼東西抑制他去思考，去探尋，去看清楚，自己的內心，到底發生了什麼變化……
　　
　　檀音默默地看了一眼神情異樣的錐生零，眉眼間閃過些許猶豫，但轉瞬間卻化為一片平靜。她走到優姬身邊，見對方臉色雖還有點差，但精神還算不錯。“你感覺怎麼樣了？還可以撐得住接下來的戰鬥嗎？”
　　
　　優姬先是點頭，然後一愣，“他們還會追上來？”
　　
　　檀音不置可否，一旁的錐生零隨口道：“就憑他們剛才那種瘋狂的攻勢，怎麼可能會因為我們一時地脫逃而放棄？”
　　他用了一個“逃”字，卻沒在檀音臉上找到什麼不豫之色，看來所謂的勝負虛名，在她眼裡也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
　　
　　檀音說：“所以我們眼下的安全只是暫時的！敵人來路不明，而且數量過於龐大，若形成拉鋸戰，形勢只會對我們三人更加不利。”
　　
　　優姬看著她一本正經的承認三人的劣勢，不禁著急，“那，我們應該怎麼辦？”
　　
　　檀音看向她，“你說應該怎麼辦呢？”
　　
　　“……我說？在這種時候就不要開玩笑了檀音！你應該已經有主意了吧？！”
　　
　　“我沒有在開玩笑……”檀音神情漠然，淡淡地說道，“就算我有主意又怎麼樣？我問的是，你、的、想、法！”
　　
　　“……”優姬語塞，不知道檀音如此堅決的態度是為何。
　　
　　看著眼前的情形，錐生零心中那種奇怪的感覺又冒了出來。即使檀音面上沉穩鎮定，但他卻隱隱感覺到她在焦急些什麼……所以到底有什麼東西會令她這樣異常？對於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的玖蘭檀音而言，那一定不是什麼三言兩語就能道明的事情吧！
　　
　　就在三人沉默的這一刻，檀音忽地神色一凜。抬手擋掉幾枚肉眼難以察覺的灰色針狀的暗器，她面如寒霜，腳下一動便瞬移到了幾米開外的地方。纏於手臂上的星辰之鏈被快速解放，在旁人的一眨眼內，那裡又少了兩道生命的氣息。
　　
　　“呵，這一回，竟然是獵人……”她冷笑，說出的話令錐生零和優姬俱是一驚。
　　
　　“怎麼會是——”優姬驚道。
　　
　　錐生零閃身上前，看著倒伏在那裡的並沒有消散成沙的軀體，面色一變。那是人類，是獵人，雖不相識，但卻是他某種意義上的同行者！他猛地抬頭看向檀音，發現她也有些冷漠地望著自己。
　　這是他第一次看見玖蘭檀音在自己眼前殺人，是殺人而不是殺吸血鬼！早就該想到的，她既然能夠動手除掉危害到自己的同類，那絕沒理由對威脅到自己生命的人類手下留情！只是……看到的和想到的果然是兩回事！錐生零覺得自己已然變化許多，換做從前，見到有人類犧牲在吸血鬼手裡，他如何會善罷甘休？還會像現在這般，只是心情複雜地和那個凶手對視嗎？
　　
　　她的眼神比之平時冷淡了許多，還殘留著方才一擊必中的銳氣，明亮又懾人。為什麼這樣看著他？是也在思忖身為吸血鬼獵人的他會有什麼不好的反應麼？錐生零自嘲地提了提嘴角，卻聽到她平淡地說道：“我不認為自己的做法有什麼不妥，擋在我面前的，意圖謀害的，不管是誰，該殺的，我全部都殺了……”
　　
　　不嗜殺戮，卻不代表不會！很早以前，她說過話的在這裡得到了印證……比嗜殺者更可怕，那種森冷到即便是收割生命亦不動情緒的淡漠，仿佛只是在做一件必要的事情。有時候，這樣的人，往往背負著更加沉重，血腥無數的過去。
　　
　　你的腳下到底埋葬了多少生命，讓你時至今日，依然不倒佇立……                        
作者有話要說：轉折點什麼的，果然很難寫……
檀音不可能總是只有好的一面，在錐生零眼中，她應該是完整的一個人——我是這樣想的，所以有了這章的內容。（零少年又有的糾結去了，orz……）




☆、·Ⅱ·

　　因為立場不同的僵持要如何才能打破？恐怕這非當事人的意願所能掌控。所以剩下的也只有外來的不可抗拒因素，來改變這種僵硬的氣氛了……
　　
　　當玖蘭檀音預算的追擊果不其然的來臨時，錐生零突然就松了一口氣。迅速轉身對背後洶涌而上的敵人舉起武器，他終於有了可以不再面對檀音審視的正當理由。
　　
　　他們都是如此心性高傲的人，有些時候誰都不肯退一步！無聲地一嘆，他想，這種時候交給命運來安排是不是會更好一些？而他，又什麼時候可悲地開始想要依靠所謂的命運，來決定、或是改變這令他心亂如麻的羈絆……
　　
　　在看到錐生零逃避似的轉移注意力後，檀音有些意外，但當她轉瞬便明白了對方如此行為的理由之後，一向堅如磐石的內心卻忽地感到一種大概名為歉疚的情緒。有些已經決定好了的事情不容許她去推翻，所以抱歉，她只能選擇視而不見，不然，就只有辜負了。
　　
　　正值此時，檀音聽到優姬短促的一聲驚呼，她猛地回頭掃一眼過去，看到優姬正向後摔倒在地上。一個長髮糾結的猙獰背影宛如凶獸般四肢站立在橫置的狩獵女神上，優姬雙手死死地握緊她唯一可以抵擋對方靠近的武器，一面盡全力向後仰，試圖避開那不斷伸向自己的尖利爪子。
　　
　　檀音腳下一動閃到優姬身邊，抬手就將那個毫無章法、只知道胡亂進攻的身影甩了出去。那雙眸通紅、面部可怖的怪物痛吼一聲，翻滾起來正準備繼續衝過來，卻忽地身體一顫，哀鳴著化為塵沙。在他身後，錐生零收起槍，轉頭面對著自己跟前的……人類！
　　
　　檀音若有所思地斂眉，目光深遠地看了看錐生零，然後環顧自己和優姬周圍逐漸包圍成圈的敵人。她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說：“吸血鬼，獵人，還有……連Level E也派出來了，對方還真是看得起我們呢！”
　　
　　優姬在一邊面露憂色，說：“怎麼會這樣……我們招惹到什麼人了嗎？會不會、這些才是白鷺更派來的呢？”
　　
　　“不會是她。”檀音肯定地說道，“這些人乍看數量驚人，但實際上不過一群烏合之眾……比起在這種時候攙和一腳，我更相信她會在我們被這些雜軍消耗戰鬥力後補上一刀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就是，不管是哪種情況，對我們都全無好處！說是以一敵百也不為過了……”
　　
　　“怎麼這樣……”優姬擰眉，“這樣下去就算是檀音你，也會受不了的啊！”歷來勢單力薄比不上人多勢眾，縱然你再厲害也抵擋不了這沒完沒了的人海戰術啊！
　　
　　檀音聞言，轉頭看她，說：“……如果真的寸步難行，你會絕望嗎？放棄了嗎？會乾脆就這麼坐以待斃了嗎？”
　　
　　優姬狠狠一愣，然後搖頭，“不會的，檀音都不會放棄，我也絕對不會！”
　　
　　“哦……很好。”檀音應了一聲，轉頭面向越來越靠近的大軍，一向平淡如水的眉目傲氣盡現，“我倒想看一下，這些人，究竟能阻撓我到什麼地步？！”
　　“你，自己小心——”
　　
　　話音剛落，她便一閃沒影了。對面的人群中，猛地爆出一波又一波的摔倒聲和慘叫聲。優姬領會了檀音話裡的含義，不想死，就殺出去吧！
　　她緊了緊手裡的狩獵女神，在心裡默念了幾個記憶中最為深刻的名字，也衝了出去。
　　
　　******
　　
　　玖蘭檀音此人到底有多可怕的實力？對於這些並非從初代時期活過來的吸血鬼而言，從前聽到的大多都只是傳聞罷了！只有在今日，他們可以說既是有幸又是不幸地親眼見識了所謂的吸血鬼女王，究竟是何等模樣的凜然風采……
　　
　　不是沒有感覺到那些圍攻者的懼意的……在看到她猶如殺神般消滅了一批又一批敵人後，檀音不相信這些人還會那麼義無反顧的衝上來。只不過，已經夠可疑的了！身為純血種對普通吸血鬼的威壓全然不起作用，玖蘭檀音這個身份也只是讓對方在衝上來時多了些視死如歸的神情……到底是為了什麼？才會讓這些明顯是來做炮灰的人如此的心甘情願？被威脅，受制於人，還是對她的敵人發自內心的忠誠？
　　在一個瞬間裡，她的腦海里閃過無數的念頭，卻每一種都有可能，又都不能完全確定！最令她沒想到的，大概就是另一邊對峙的一群人了吧？！
　　
　　檀音眼角余光瞥向錐生零那一邊，背對著她的銀發少年背脊挺拔，渾身緊繃，手中的血薔薇之槍握得死緊。看來也遇到了什麼不好解決的事情啊……
　　
　　她天生缺乏懼怕這種情緒，或者說是潛意識裡從來都沒想過讓這種無用的東西進駐自己的腦海。但是今天……她真的能將他們兩個人、連同自己，一起安全地帶回去嗎？
　　
　　卻說錐生零這一邊，當他看到自己將要面對的一群人時，心裡不是沒有震驚的。只不過他的面上不顯，依舊不動聲色，“諸位能否給我一個解釋，這是什麼意思？”
　　
　　他對面那群拿著形態各異武器的人，其中一個領頭模樣的男人頗有些咄咄逼人地搶先說：“問我們什麼意思？錐生零，這話應該問你自己吧！身為吸血鬼獵人，竟然同兩個純血種混在一起，你有沒有意識到自己是什麼身份？虧協會裡還那麼看重你，多為老資歷獵人聯名申請你成為下任協會會長……”最後一句話帶著明顯的不屑。
　　
　　錐生零皺了皺眉，關於會長什麼的他之前也沒有得到明確的消息，並且這些名利聲望之類的東西他根本無所謂！反倒是這些人，明顯有轉移重點的嫌疑。他冷聲說：“我很清楚自己的立場，眼下這和純血種聯手抗敵的形勢，不正是諸位造成的結果嗎？倒是想請你們給個理由，與原本需要去消滅的Level E為伍，難道也是諸位迫於形勢的無奈之舉麼？”
　　
　　他的話裡帶著顯而易見的諷刺意味，讓對面的一干吸血鬼獵人紛紛難看了臉色。其中有人忍不住叫囂道：“錐生零，你不要轉移話題！現在明明說的是你夥同吸血鬼一族的劣行——”
　　“劣行？”錐生零冷冷地打斷他，此時他嘲諷的神情早已收斂，連一絲一毫的情緒都令人難以察覺。“你們至今未動手不就是在忌憚什麼嗎？那值得你們顧忌的東西，是對我莫須有的指控，還是你們才是與吸血鬼為伍的事實？！”
　　
　　有了前獵人協會會長叛投在吸血鬼元老院門下的先例後，再接受這黑白混淆、充滿骯髒利益的事實已不是什麼難事。雖然不清楚又發生了些什麼，但眼前這些人恐怕早已墮落，已然放棄了身為獵人的義務和原則。之所以還對他停留在語言攻擊，不過是害怕協會裡的其他成員抓住把柄，所以想尋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罷了。錐生零心裡清楚得很，他們在等他先出手，只要他先動了手，那麼對方便有了正當的理由連他一起對付了！
　　事實上錐生零極是不屑於同這些人動手，連與他們對峙的欲/望都沒有！只不過……他的目光投向了已經在他不遠處的檀音，如果他不出手，她該怎麼辦呢？
　　
　　玖蘭檀音再怎麼厲害，她終不過也只有一個人罷了！當她解決完那些‘內憂’後，還要讓她來面對這些‘外患’？
　　正當錐生零詫異於自己為檀音而產生的奇怪心境時，一道疾風貼著他的臉頰呼嘯而過。他條件反射地閃身後跳，看清了是什麼東西后，猛地一愣。那是玖蘭檀音的星辰鏈……她已經解決了那一邊的圍攻者了？
　　
　　事實上並非如此。當檀音與他擦身而過時，錐生零聽到了一個刻意壓低的清冷聲音——“這裡由我來解決，你去幫幫優姬。”
　　說完她便頭也不回地幾個起縱，帶著那批明顯被吸引注意力的吸血鬼獵人遠離了他的身邊。
　　
　　“……”錐生零看著她利落矯捷的身影，游刃有餘地應對著那些群起而攻的人，握著槍的手仿佛無力了一般地落回了身側。無意識地攥緊手掌，原本冰冷的金屬硌得他手心生疼，隱隱生熱。
　　縱使檀音什麼都沒說，這一次，他依然明白了她無言的用意。不想他為難，所以主動交換了對手。吸血鬼對戰獵人再平常不過了，所以她要他去幫優姬——消滅的是吸血鬼，而不是與同僚對抗。就算是眼前這些心懷鬼胎的獵人，也無法再責難他什麼！
　　
　　為什麼總是這樣？他到底哪裡讓她如此地……
　　
　　橫亙在心中的某個障礙仿似豁然通透了，那些不願承認的、早已存在的東西他終於看清了！
　　銀發少年原本迷惘的淺紫色眼眸前所未有的清明透澈，璀璨如世間最純粹的水晶石。他回頭再看一眼那個群攻之下依舊安然的女子，然後堅定地轉身執行她交待之事。
　　既然你已不容拒絕地為我著想了那麼多事，那我又怎麼會缺乏接受的勇氣？！這樣也好，接受了，今後才有還回去的理由……不會就這麼簡單讓你撇清一切的！
　　
　　檀音不知道那一邊錐生零內心所想，她只知道眼下這批人當真是有些真本事的！險險避開左前方和正後方同時而來的攻擊，她的身體狠狠往下一折，手中銀鏈自仰著的身體前往後直直飛出去，再一次擊飛身後之人將要射擊的槍支。
　　另一邊，一個獵人雙手各抓滿一把鋒利的飛刀，淬銀的刀刃‘嗖嗖嗖’地破空而來。檀音沒有回頭，身經百戰的本/能(作者：我勒個去誰能告訴我為毛這個這麼正常的詞彙也要河蟹？！)令她仿佛身後長了眼睛般地避開第一波暗器攻擊。
　　然而對方顯然也是此中老手，第二波飛刀幾乎毫無停頓地隨後而至。檀音霍地回身，星辰鏈回擋，金屬間猛烈的撞擊依稀還擦出了細小的火花。
　　一陣風過，少女鬢間的幾縷長髮微微揚起，然後毫無預警地墜落。白皙無瑕的臉頰上，一道細小的口子驟然迸裂，滲出了殷紅的血珠。
　　
　　檀音微微睜大了眼，目光投向圍堵自己的人群外圍，一個最不顯眼卻沉穩如山的身影。其他人或是見身手鬼魅般可怕的玖蘭檀音終於負了傷，紛紛松懈地緩下了手上的動作。雖然她只傷在臉頰，但這微小的一個反擊卻打破了玖蘭檀音從攻擊開始至現在毫發無損的神話……
　　
　　十字弩？檀音微微眯起眼打量了那人手中的武器，就是那東西，在她還來不及察覺的時候傷了她的？那應該只是警告，否則完全可以朝她的要害處出手，而那人卻只是射傷了她的臉頰……
　　是誰？吸血鬼獵人的陣營中，會是什麼人這樣對她手下留情？
　　
　　檀音緩緩地繃直了身子，目光冷厲地審視著那個渾身都包裹在暗色布料裡的身影，許久，心中竟升起一種莫名的不好的感受。
　　
　　她雖然年少時便以實力強大而出名，但也不是不容許自己落敗。眼前這人，就給她這種感覺——他很強！並且屬於不動聲色的強！若是平常狀態的自己，大概不會有太大的問題。但是現在……
　　檀音垂眸看了看自己的雙手，搭在星辰鏈上的指尖，原本只有一點點暗藍的色澤在整個指端漫延開來，不注意看的話，或許會被看做是在手指甲上涂上了妖異的幽藍色指甲油，詭異滲人。
　　
　　******
　　
　　錐生零沒有想到，自己在戰鬥的間隙分神回望，竟會看到那樣一副令他內心莫名驚痛的畫面——
　　
　　檀音原本清麗無雙的面容上被劃出了三兩道或大或小的傷口，那鮮艷的紅色血珠顆顆沁出，又緩緩順著臉頰的弧度留下，說不出的凄美妖異。她的嘴脣不知何時泛起了淡淡的銀藍光澤，看著有說不出的病態。她的動作雖然依舊精準犀利，但卻可以察覺出力量的衰退和動作的漸緩……
　　
　　出了什麼事？之前明明還——不對！錐生零猛地想起檀音從和他們相逢起就有些異常的舉動和言語，該不會……
　　
　　該死！他狠狠地咒罵一聲，手下攻勢愈見猛烈，挑準時機便往檀音所在的方向跑去。
　　
　　可惡，他從來就沒見她受過傷……錐生零的眼神沉暗了下來，眼底沉沉浮浮著連他自己也沒有察覺的危險意味！
　　
　　就在此時，異變突起——
　　
　　“啊——”一聲尖利的女聲驟然響起，錐生零猛地回頭。
　　
　　只見優姬捂著肩膀摔倒在樹林的邊緣，她手裡的狩獵女神因為主人的摔倒而脫落。而她的身前，五六隻Level E同時舉起了指甲暴長的爪子——
　　
　　‘噗噗噗’幾聲沉悶的穿體聲，那些正打算給予優姬最後一擊狂化吸血鬼們前後斷絕了生機，委頓於地化作塵沙。
　　
　　此時無風，但周圍的一切都有一瞬的寂靜。一種彷如暗夜薔薇盛開的氣息彌散開來，帶著無可匹敵的王者氣場，迅速降臨在這片空間裡。
　　
　　而就在那些殘餘的攻擊者反應過來打算給破綻明顯的優姬補上最後一擊時，他們眼前卻銀光一現，接著，原本應該就在眼皮子底下的玖蘭優姬已不在原處。抬頭望去，那個目標者正一臉錯愕茫然地立在安全之處，她的腰間縛著一條眼熟到令人心寒的銀鏈。
　　
　　錐生零目光一凝，回頭望去，果然檀音已不在原處。那一邊的獵人們有些驚恐地瞪大了眼，仿佛不相信之前士氣節節衰退的玖蘭檀音竟轉瞬之間就從原地消失——這是需要何等驚人的速度！
　　
　　但這波盪起伏、一驚一詫的時刻顯然還沒有過完。在場所有人的眼中，那個瞬間，仿佛整個空間都扭曲了一下，接著，原本應當安然無恙的玖蘭家小公主又一次驚呼出聲。
　　
　　這一次，卻是前所未有的驚恐絕望——
　　她腳下的一片土地，驀地幻化成了陡峭的懸崖！
　　
　　術師！在場的閱歷較深的人心中皆劃過這個名詞。
　　
　　優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明明平穩安定的陸地為何會令她腳下一空，然後整個人便真的失重地往下墜。渾身血液仿佛都在逆流，她張嘴想大聲呼喚，結果卻發出一種變調的怪異的聲音……
　　
　　但她忘了她的還系有檀音的星辰鏈，所以當她往下墜落的瞬間，就連檀音也反應不及地被拉扯了過來——
　　
　　錐生零瞳眸微微一縮，奮不顧身便向二人下落的方向疾奔。但在他之前，那個更靠近下落地點的人亦出手如電。
　　
　　玖蘭樞目光緊緊追逐著不受控制向下摔去的黑色長髮的少女，想也沒想地伸手便朝她抓去……一點點，就差一點點。
　　
　　黑髮少女驀地回頭，瞳仁緊縮，快速地閃過一絲焦急。然後她做了一個出人意料之舉——回身用力讓自己下落的更快，然後在趕上棕發少女位置時把對方用力向上一推，正推到那酒紅色眼眸中盛滿急迫的俊美男子手中，接著星辰鏈收回向上一甩。
　　“叮”的一聲，不知與什麼東西相撞。
　　
　　玖蘭樞根本無暇顧及也不想顧及身後那撞擊聲到底是什麼，他只知道自己想要抓住的人在他眼前快速地下落，絕望地看著少女腦後的長髮被巨大的風逆著吹散，就像是狂風之中凋零的黑色花瓣。
　　
　　明明是過了這麼久才終於相見了的，明明以為可以確認她已經安全了的，可是才見面，連話都來不及說，她留給他的卻只有那滿含擔憂和焦急的一眼……
　　
　　“檀音——”
　　
　　猝不及防的，視野中再度閃現過一抹銀色，追隨著那掉落的、逐漸看不見的人影而去。
　　
　　玖蘭樞攙扶住優姬的手，猛地抓緊……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
其實我想說，如果吾輩的宿舍沒有坑爹地停了一天一夜的電的話，這章本來是可以更早放上來的。= =
這是歷經坎坷的一章，它在吾的本本、爪機還有學校的機房中流轉數遍才誕生出來，甚感艱辛。哎~~
接下來我本來還寫了一段，但是情節沒法告一段落，所以放到下章更新裡~~下章……如果明天宿舍不再停電的話，你們可以見到它……o(╯□╰)o




☆、·Ⅲ·

　　他眼看著自己想救卻救之不得的人在自己面前迅速下落，然後一眨眼間便從視線裡消失，只余留一個讓他的內心隱隱作痛的眼神，在那一秒中，在他的腦海里，成為永恆……
　　
　　玖蘭樞轉過頭，將依舊驚魂不定的優姬安置到一邊確實安全的地方。看了看自從自己帶人出現後就逆轉的局勢，他打了個手勢，不遠處加入對抗之戰的、隸屬玖蘭家的護衛們分出一兩個跑到了他的面前。他吩咐道：“在這裡保護優姬，不得有任何閃失……”
　　
　　“是。”
　　
　　玖蘭樞冷淡地瞟一眼過去，不出意外地看到面前兩人更加恭敬地低頭。他沒有向優姬多做解釋——比如關於他為何會出現在這兒，那些同他一道前來的又是什麼人，現在他要去做什麼……那麼多的疑問，他完全沒打算說起。
　　輕輕地拍了拍優姬的頭以示安慰，玖蘭樞轉身便向某個地方走去。他想自己一定是溫和太久了，才會讓那些不知底線的人一次又一次傷害自己重視的人！看來有必要好好審問一下，那些被生擒下來的失敗者……
　　
　　看著玖蘭樞冷凝決絕的背影，優姬張了張口，原本澎湃萬千的心情一點點冷卻。想傾訴見到他的驚喜、想表達方才千鈞一發的後怕、還想……不顧一切地拉著他去把檀音找回來。可是看到他那樣可怕的神情，所有的語言仿佛都被凍結。這是他再一次，讓檀音消失在自己眼前——罪魁禍首就是她！
　　情緒平定下來後的優姬，內心升騰而起的愧疚自責快要將她淹沒。如果自己再厲害一些，如果自己當時不站在那個地方，如果出了事不叫喊出聲……
　　可是這些都是不可能的！那個瞬間不可能再現，亦不可能給她再做一次選擇的機會！
　　
　　檀音……
　　
　　那個短短的瞬間，一切快得讓她來不及理清頭緒。失足墜落，被救，然後看到那個用力推了一把自己的人毫無預兆地如斷線風箏，就那麼消失在眼前。
　　
　　消失……優姬不由自主向那個突然出現的陡峭崖壁走了幾步，兩名被命令要保護她萬無一失的玖蘭家護衛亦迅速跟上來。
　　她探頭望去，心中仍有些許餘悸。懸崖很深，視線清晰處只及下方二三十米，再下去就是一片古怪的霧氣，繚繞不絕，讓人再難看清下面的情形。
　　
　　優姬深深揪緊衣角，這樣的險勢，要如何求生？檀音那樣厲害，為什麼會……她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猛地回頭找尋某個人的身影，卻發現——
　　零，零到哪裡去了？
　　
　　******
　　
　　而此刻在這不知名的懸崖下方百米處。
　　
　　被優姬惦念上的錐生零，正懸在一個奇怪萬分的峭壁邊上——以一個同樣奇怪的姿勢。
　　
　　檀音望天，頭一回打心眼兒裡想要嘆氣。她無可奈何地瞟了某人一眼，說道：“所以說你到底是想來救我還是讓我救你呢？”她知道對方心意是好的，但從結果而論，卻實實在在是令她負擔更重啊！
　　
　　“……”錐生零不吭氣，估計是被她的話給徹底窘住了。
　　
　　算了，其實他在她面前早就已經沒有形象可言了吧！錐生零自暴自棄地想到，如果現在雙手得空的話，他一定會很煩躁地■頭髮的吧！可是現在……
　　
　　他一隻手攀著檀音的手臂，另一隻手死死抵著凹凸不平的崖壁。雙腳懸空，無著落之處。他們兩個人都靠著檀音的星辰鏈吊著才倖免於墜崖之險，不知道檀音用了什麼方法讓鎖鏈深深嵌進了崖壁某處縫隙裡，接著再繞過了一截生根崖壁的橫木，才阻止了二人的下落趨勢。
　　
　　在受到反衝力的那一瞬間，錐生零覺得自己的心跳都停了幾秒。不為別的，純粹是為了檀音一人一隻手臂便負擔起兩個人的重量而心驚！那個時候，一定很疼吧？宛如被撕裂一般的疼痛感，他不敢想象……
　　
　　自己在那時為什麼想也不想地就撲過來了呢？沒想過這一舉能不能拉住她，只知道如果不這麼做的話就一定會後悔！身體因慣性而躍出，他下落，亦成功地抓住了她。本想將她護住接受地面的撞擊，卻不想她在千鈞一發的時候甩出那威力強大的武器。
　　
　　“是我那時忘了……你一直都有自救的方法的！”沉默了片刻，他終於還是低聲說道，“抱歉，或許，給你添麻煩了。”
　　
　　雖然是道歉，但他的語氣平靜而無愧，仿佛是表示無論再遇到幾次這種事，他還會這麼做一樣……“總會有一次，能讓你不再只倚靠自己的。”
　　
　　一句話，讓原本想開口說點什麼的檀音愣住了。她神情微動，眉目間氤氳起了他無法看到的動容和矛盾。最後，所有的情緒只化為一句平淡的語言——
　　“我們想想辦法怎麼擺脫現在的處境吧！”
　　
　　錐生零神情不變，眼眸中並沒有出現類似失望空落的情緒，就好像她的回答全在他意料之中一樣。他頓了頓，說：“好。你想怎麼做？”
　　
　　不知是不是姿勢緣故，檀音頗有些艱難地低頭望瞭望下方的情形，最終還是無奈地搖搖頭，閉了閉眼，道：“看不清楚……是慢慢順著崖壁爬下去還是、直接跳，你來做決定吧！”
　　
　　錐生零有些奇怪地抬頭望她一眼，卻發現對方臉色異常地慘白。那種不同於瑩潤白皙的灰白，透露著一絲絲死氣，再加上那全無血色的嘴脣，令檀音看起來極其地孱弱，就像是隨時都會昏倒似的——真難為她拉著他的手一直那麼平穩，聲調那麼正常了。
　　
　　錐生零心裡一緊，急聲問道：“你怎麼了？哪裡受傷了？還是——”
　　
　　“……沒事，”檀音回道，她的聲音有些低沉，卻依舊鎮靜，“只是身體出了點小意外，暫時不會嚴重到哪裡去。”
　　
　　這還不算嚴重？！錐生零差一點就憤而出聲，她是沒見著自己的樣子，不然就那模樣還敢說不嚴重？！這個女人怎麼回事，說她逞強吧她的性格又不是那樣的人，說她沒神經吧她認真起來心細到令人發指！剩下的也只有……
　　
　　“肯定沒有人教過你怎麼愛惜自己……”不然活過千年歲月，又那麼身手強大的人不會如她這般三番四次地讓自己置於險境而毫無所謂！
　　
　　檀音的身體微微一震，半晌沒有回答。
　　
　　錐生零默默地嘆一口氣，顧自觀察起身下的地形。現在還是趕緊讓她擺脫那種難受的姿勢比較重要……
　　
　　目光來回逡巡過下方的地勢，錐生零發現竟然還是無法看到崖底。事實上，超過二十米以上距離的情況，便已再難看清了。
　　
　　他沉吟了片刻，目光在轉到某處時微微一凝。
　　
　　“我們下方十米、向右一米半左右，有一個凹陷處。從我這裡無法看清那是一個洞穴還是淺坑，要不要先到那裡暫緩一下？”
　　
　　檀音此刻已經完全闔上雙眼了，只在聽到錐生零的聲音時眼皮才動了一動。她像是在考慮一般，過了一會兒才輕輕答道：“好，要我怎麼做？”
　　
　　錐生零說：“你的鏈子似乎是可以自由伸長的吧？！”
　　
　　“……十米以內。”檀音淡淡地回答。
　　
　　“夠了。除掉已經潛入崖壁的部分，放下八米就可以了，我先跳過去然後再接住你。”
　　
　　檀音默了默，終於還是點頭說道：“你小心……”
　　
　　星辰鏈在檀音的掌控下緩緩伸長，二人的身形繼續往下。終於在達到錐生零想要的高度後停止，他沉默地蓄力，然後微仰起頭對檀音說：“你，等我。”
　　
　　“……嗯。”
　　
　　由於凹陷處並不在二人正下方，所以錐生零必須有一個向右的作用力才能準確到達既定地點。攀著檀音的手臂微微一動，她心領神會，腰部使力在不晃動自己的情況下把他往右輕輕一甩。相互纏繞的手臂驀地放開，錐生零整個人脫離出去——
　　
　　寂靜了幾秒鐘，沒有聽到什麼不好的墜體聲傳來。檀音平靜了自己比以往略微急促的呼吸，然後聽到錐生零的聲音自斜下方傳來。
　　
　　“沒問題了，你小心些跳下來，我會接住你的。”
　　
　　“……”檀音心裡淡淡地一笑，第一次聽到有人用這麼小心翼翼的語氣來保證接住自己。若是換做她全盛時期，這點距離算什麼！這點距離……視線越來越模糊了，她光是保持住自己專注的集中力就已經耗費了全部精力。
　　
　　默默地聚起一口氣，她回憶著剛才聽到的錐生零下落時的風聲、摩擦聲，小幅度地讓自己像個鐘擺一樣地擺動起來，在快到某個角度時，她果斷地一收星辰鏈。銀色的鎖鏈破空而出，她放鬆自己隨著重力甩出去。
　　
　　墜落只是一剎那間，她的身體就猛地被一股外力穩住。托著自己的雙手隨著主人向後的慣性讓兩人同時向後倒去，只聽■地一聲，一切的晃動皆停止。
　　
　　終於回歸大地的感覺讓檀音松了一口氣，然後她才發現抱著自己的手一直緊繃和僵硬著，不由得伸手拍了拍對方的手背，說道：“沒事吧？”
　　
　　聽到她的聲音，對方屏住的呼吸才開始重新流動。錐生零低低地呼出一口氣，用只能自己聽見的聲音說了一句，“還好接住你了……”實在不敢想象，她那般毫無猶豫地跳下來，自己若是一個失手沒有接住的話，會是什麼情景。
　　
　　檀音的眼眸微微一動，說道：“看來這裡只是個淺坑……”
　　
　　錐生零嗯了一聲，他剛才跳下來就發現了，這凹陷僅有一人高左右，寬僅有半米，深不過一米。岩壁粗糙不平，像是常年累月被侵蝕出來的一個天然凹槽，底部的角度是由外往裡傾斜的，也正因此當錐生零跳下來後能快速地穩住身形而不會滑落下去。
　　
　　一切都很幸運！落腳處小巧又安全，只不過……問題就是太小巧了！
　　
　　本來容納一個人還算寬敞的地方塞進了兩個人，情況就……
　　
　　錐生零慶幸這裡的光線不足，否則他臉上的尷尬和些許難為情絕對能讓人一覽無余。然而即便是心裡再彆扭，他也沒敢放開環住檀音的手。因為後下來的緣故，她人在外側，要是自己不固定住她，對方一定很容易再度跌下懸崖去。
　　
　　“……那個，要不然，我們換個位置吧！你到裡面來——”
　　
　　檀音有氣無力地打斷他，“然後換我抱著你？”
　　
　　錐生零的臉唰地通紅——可惜光線昏暗沒人發現！她，她竟然就這麼直白地講出來了？
　　
　　檀音繼續說道：“在內側的人勢必得負責看顧好外側的人。說實話，我現在有點不舒服，所以還是麻煩你了……”
　　
　　至於麻煩什麼，是繼續抱著還是……錐生零覺得自己的大腦破天荒不冷靜了！然而他卻很快反應過來，“你不舒服？到底怎麼回事？”
　　早在他看見她那副臉色後就知道她不對勁，但這會兒竟然聽到對方主動坦言自己的不適。以檀音的性格，到底是難受到了哪種程度才讓她主動開口的？！
　　
　　當即不想那麼多，錐生零抱著檀音小心地坐下，小小的空間頓時被占滿。他讓檀音橫臥在自己懷裡，藉助那不甚明亮的光線打量眼前人。她此刻微閉著眼，秀麗精緻的面龐透著死灰的顏色，她好像在竭力忍耐某種痛苦，胸口淺淺地起伏著，額上覆著薄薄一層冷汗。
　　
　　錐生零眉心緊蹙，抿著脣拭去檀音額上的冷汗，一隻手無意識地收攏住她的腰身。“你到底怎麼回事？是剛才與那些人對戰的時候受傷了嗎？不對，你身上沒有傷口！”
　　“那麼，是之前的事故了？在那個什麼迦藍城堡出的事？”最後一句帶著冷冷的鋒芒，讓檀音顫動著睫毛睜開了眼。
　　
　　她微微轉頭對上錐生零的眼睛，“你猜到了？”然後她輓起一個十分微弱的笑，“是的，那個地方，好進不好出啊……”
　　                        
作者有話要說：我、我真的很努力地在往感情戲上寫了捂臉！無奈廢柴慣了，本章的亮點就只有……狗血and JQ！
如果乃們被雷到了，請原諒我……~~o(>_<)o~~
另外，不知jj仍在抽筋否，在這裡把正文複製一遍好了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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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看著自己想救卻救之不得的人在自己面前迅速下落，然後一眨眼間便從視線裡消失，只余留一個讓他的內心隱隱作痛的眼神，在那一秒中，在他的腦海里，成為永恆……

玖蘭樞轉過頭，將依舊驚魂不定的優姬安置到一邊確實安全的地方。看了看自從自己帶人出現後就逆轉的局勢，他打了個手勢，不遠處加入對抗之戰的、隸屬玖蘭家的護衛們分出一兩個跑到了他的面前。他吩咐道：“在這裡保護優姬，不得有任何閃失……”

“是。”

玖蘭樞冷淡地瞟一眼過去，不出意外地看到面前兩人更加恭敬地低頭。他沒有向優姬多做解釋——比如關於他為何會出現在這兒，那些同他一道前來的又是什麼人，現在他要去做什麼……那麼多的疑問，他完全沒打算說起。
輕輕地拍了拍優姬的頭以示安慰，玖蘭樞轉身便向某個地方走去。他想自己一定是溫和太久了，才會讓那些不知底線的人一次又一次傷害自己重視的人！看來有必要好好審問一下，那些被生擒下來的失敗者……

看著玖蘭樞冷凝決絕的背影，優姬張了張口，原本澎湃萬千的心情一點點冷卻。想傾訴見到他的驚喜、想表達方才千鈞一發的後怕、還想……不顧一切地拉著他去把檀音找回來。可是看到他那樣可怕的神情，所有的語言仿佛都被凍結。這是他再一次，讓檀音消失在自己眼前——罪魁禍首就是她！
情緒平定下來後的優姬，內心升騰而起的愧疚自責快要將她淹沒。如果自己再厲害一些，如果自己當時不站在那個地方，如果出了事不叫喊出聲……
可是這些都是不可能的！那個瞬間不可能再現，亦不可能給她再做一次選擇的機會！

檀音……

那個短短的瞬間，一切快得讓她來不及理清頭緒。失足墜落，被救，然後看到那個用力推了一把自己的人毫無預兆地如斷線風箏，就那麼消失在眼前。

消失……優姬不由自主向那個突然出現的陡峭崖壁走了幾步，兩名被命令要保護她萬無一失的玖蘭家護衛亦迅速跟上來。
她探頭望去，心中仍有些許餘悸。懸崖很深，視線清晰處只及下方二三十米，再下去就是一片古怪的霧氣，繚繞不絕，讓人再難看清下面的情形。

優姬深深揪緊衣角，這樣的險勢，要如何求生？檀音那樣厲害，為什麼會……她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猛地回頭找尋某個人的身影，卻發現——
零，零到哪裡去了？

******

而此刻在這不知名的懸崖下方百米處。

被優姬惦念上的錐生零，正懸在一個奇怪萬分的峭壁邊上——以一個同樣奇怪的姿勢。

檀音望天，頭一回打心眼兒裡想要嘆氣。她無可奈何地瞟了某人一眼，說道：“所以說你到底是想來救我還是讓我救你呢？”她知道對方心意是好的，但從結果而論，卻實實在在是令她負擔更重啊！

“……”錐生零不吭氣，估計是被她的話給徹底窘住了。

算了，其實他在她面前早就已經沒有形象可言了吧！錐生零自暴自棄地想到，如果現在雙手得空的話，他一定會很煩躁地■頭髮的吧！可是現在……

他一隻手攀著檀音的手臂，另一隻手死死抵著凹凸不平的崖壁。雙腳懸空，無著落之處。他們兩個人都靠著檀音的星辰鏈吊著才倖免於墜崖之險，不知道檀音用了什麼方法讓鎖鏈深深嵌進了崖壁某處縫隙裡，接著再繞過了一截生根崖壁的橫木，才阻止了二人的下落趨勢。

在受到反衝力的那一瞬間，錐生零覺得自己的心跳都停了幾秒。不為別的，純粹是為了檀音一人一隻手臂便負擔起兩個人的重量而心驚！那個時候，一定很疼吧？宛如被撕裂一般的疼痛感，他不敢想象……

自己在那時為什麼想也不想地就撲過來了呢？沒想過這一舉能不能拉住她，只知道如果不這麼做的話就一定會後悔！身體因慣性而躍出，他下落，亦成功地抓住了她。本想將她護住接受地面的撞擊，卻不想她在千鈞一發的時候甩出那威力強大的武器。

“是我那時忘了……你一直都有自救的方法的！”沉默了片刻，他終於還是低聲說道，“抱歉，或許，給你添麻煩了。”

雖然是道歉，但他的語氣平靜而無愧，仿佛是表示無論再遇到幾次這種事，他還會這麼做一樣……“總會有一次，能讓你不再只倚靠自己的。”

一句話，讓原本想開口說點什麼的檀音愣住了。她神情微動，眉目間氤氳起了他無法看到的動容和矛盾。最後，所有的情緒只化為一句平淡的語言——
“我們想想辦法怎麼擺脫現在的處境吧！”

錐生零神情不變，眼眸中並沒有出現類似失望空落的情緒，就好像她的回答全在他意料之中一樣。他頓了頓，說：“好。你想怎麼做？”

不知是不是姿勢緣故，檀音頗有些艱難地低頭望瞭望下方的情形，最終還是無奈地搖搖頭，閉了閉眼，道：“看不清楚……是慢慢順著崖壁爬下去還是、直接跳，你來做決定吧！”

錐生零有些奇怪地抬頭望她一眼，卻發現對方臉色異常地慘白。那種不同於瑩潤白皙的灰白，透露著一絲絲死氣，再加上那全無血色的嘴脣，令檀音看起來極其地孱弱，就像是隨時都會昏倒似的——真難為她拉著他的手一直那麼平穩，聲調那麼正常了。

錐生零心裡一緊，急聲問道：“你怎麼了？哪裡受傷了？還是——”

“……沒事，”檀音回道，她的聲音有些低沉，卻依舊鎮靜，“只是身體出了點小意外，暫時不會嚴重到哪裡去。”

這還不算嚴重？！錐生零差一點就憤而出聲，她是沒見著自己的樣子，不然就那模樣還敢說不嚴重？！這個女人怎麼回事，說她逞強吧她的性格又不是那樣的人，說她沒神經吧她認真起來心細到令人發指！剩下的也只有……

“肯定沒有人教過你怎麼愛惜自己……”不然活過千年歲月，又那麼身手強大的人不會如她這般三番四次地讓自己置於險境而毫無所謂！

檀音的身體微微一震，半晌沒有回答。

錐生零默默地嘆一口氣，顧自觀察起身下的地形。現在還是趕緊讓她擺脫那種難受的姿勢比較重要……

目光來回逡巡過下方的地勢，錐生零發現竟然還是無法看到崖底。事實上，超過二十米以上距離的情況，便已再難看清了。

他沉吟了片刻，目光在轉到某處時微微一凝。

“我們下方十米、向右一米半左右，有一個凹陷處。從我這裡無法看清那是一個洞穴還是淺坑，要不要先到那裡暫緩一下？”

檀音此刻已經完全闔上雙眼了，只在聽到錐生零的聲音時眼皮才動了一動。她像是在考慮一般，過了一會兒才輕輕答道：“好，要我怎麼做？”

錐生零說：“你的鏈子似乎是可以自由伸長的吧？！”

“……十米以內。”檀音淡淡地回答。

“夠了。除掉已經潛入崖壁的部分，放下八米就可以了，我先跳過去然後再接住你。”

檀音默了默，終於還是點頭說道：“你小心……”

星辰鏈在檀音的掌控下緩緩伸長，二人的身形繼續往下。終於在達到錐生零想要的高度後停止，他沉默地蓄力，然後微仰起頭對檀音說：“你，等我。”

“……嗯。”

由於凹陷處並不在二人正下方，所以錐生零必須有一個向右的作用力才能準確到達既定地點。攀著檀音的手臂微微一動，她心領神會，腰部使力在不晃動自己的情況下把他往右輕輕一甩。相互纏繞的手臂驀地放開，錐生零整個人脫離出去——

寂靜了幾秒鐘，沒有聽到什麼不好的墜體聲傳來。檀音平靜了自己比以往略微急促的呼吸，然後聽到錐生零的聲音自斜下方傳來。

“沒問題了，你小心些跳下來，我會接住你的。”

“……”檀音心裡淡淡地一笑，第一次聽到有人用這麼小心翼翼的語氣來保證接住自己。若是換做她全盛時期，這點距離算什麼！這點距離……視線越來越模糊了，她光是保持住自己專注的集中力就已經耗費了全部精力。

默默地聚起一口氣，她回憶著剛才聽到的錐生零下落時的風聲、摩擦聲，小幅度地讓自己像個鐘擺一樣地擺動起來，在快到某個角度時，她果斷地一收星辰鏈。銀色的鎖鏈破空而出，她放鬆自己隨著重力甩出去。

墜落只是一剎那間，她的身體就猛地被一股外力穩住。托著自己的雙手隨著主人向後的慣性讓兩人同時向後倒去，只聽■地一聲，一切的晃動皆停止。

終於回歸大地的感覺讓檀音松了一口氣，然後她才發現抱著自己的手一直緊繃和僵硬著，不由得伸手拍了拍對方的手背，說道：“沒事吧？”

聽到她的聲音，對方屏住的呼吸才開始重新流動。錐生零低低地呼出一口氣，用只能自己聽見的聲音說了一句，“還好接住你了……”實在不敢想象，她那般毫無猶豫地跳下來，自己若是一個失手沒有接住的話，會是什麼情景。

檀音的眼眸微微一動，說道：“看來這裡只是個淺坑……”

錐生零嗯了一聲，他剛才跳下來就發現了，這凹陷僅有一人高左右，寬僅有半米，深不過一米。岩壁粗糙不平，像是常年累月被侵蝕出來的一個天然凹槽，底部的角度是由外往裡傾斜的，也正因此當錐生零跳下來後能快速地穩住身形而不會滑落下去。

一切都很幸運！落腳處小巧又安全，只不過……問題就是太小巧了！

本來容納一個人還算寬敞的地方塞進了兩個人，情況就……

錐生零慶幸這裡的光線不足，否則他臉上的尷尬和些許難為情絕對能讓人一覽無余。然而即便是心裡再彆扭，他也沒敢放開環住檀音的手。因為後下來的緣故，她人在外側，要是自己不固定住她，對方一定很容易再度跌下懸崖去。

“……那個，要不然，我們換個位置吧！你到裡面來——”

檀音有氣無力地打斷他，“然後換我抱著你？”

錐生零的臉唰地通紅——可惜光線昏暗沒人發現！她，她竟然就這麼直白地講出來了？

檀音繼續說道：“在內側的人勢必得負責看顧好外側的人。說實話，我現在有點不舒服，所以還是麻煩你了……”

至於麻煩什麼，是繼續抱著還是……錐生零覺得自己的大腦破天荒不冷靜了！然而他卻很快反應過來，“你不舒服？到底怎麼回事？”
早在他看見她那副臉色後就知道她不對勁，但這會兒竟然聽到對方主動坦言自己的不適。以檀音的性格，到底是難受到了哪種程度才讓她主動開口的？！

當即不想那麼多，錐生零抱著檀音小心地坐下，小小的空間頓時被占滿。他讓檀音橫臥在自己懷裡，藉助那不甚明亮的光線打量眼前人。她此刻微閉著眼，秀麗精緻的面龐透著死灰的顏色，她好像在竭力忍耐某種痛苦，胸口淺淺地起伏著，額上覆著薄薄一層冷汗。

錐生零眉心緊蹙，抿著脣拭去檀音額上的冷汗，一隻手無意識地收攏住她的腰身。“你到底怎麼回事？是剛才與那些人對戰的時候受傷了嗎？不對，你身上沒有傷口！”
“那麼，是之前的事故了？在那個什麼迦藍城堡出的事？”最後一句帶著冷冷的鋒芒，讓檀音顫動著睫毛睜開了眼。

她微微轉頭對上錐生零的眼睛，“你猜到了？”然後她輓起一個十分微弱的笑，“是的，那個地方，好進不好出啊……”




☆、·Ⅳ·

　　“……你，那些事情，還是不能告訴我麼？”仿似暗自在那裡自我掙扎了一瞬，錐生零有些猶豫地低聲問道。
　　
　　檀音微微一愣，然後明白過來他指的是什麼。不過有關迦藍的那些事情……“或許你會認為我自作主張，但我認為那些暫不涉及你本人的事情，你還是知道的越少越好。”
　　
　　“為什麼？”錐生零被她那樣平淡而不加掩飾的排斥刺到，逼人的質問脫口而出。
　　
　　檀音的目光脫去了方才那因為不適而透露出的憔悴茫然，一點一點顯露出原本應有的清明冷肅。但饒是如此，錐生零也明白她其實是在強撐。不過他卻沒有試圖阻止她接下要說的話——
　　
　　“你問我為什麼，錐生君。”她一字一句地說道，緩慢而清晰。“對於我們這一次的遇襲，你怎麼看？”
　　
　　“什——”
　　
　　不等錐生零下意識的反問，檀音又接下去說道：“換個說法，對於那批襲擊我們的人中還有吸血鬼獵人的存在，你又是怎麼想的？”
　　
　　“我……”錐生零被她突如其來的逼問怔住，一時不知該如何向她講清自己的想法。
　　
　　檀音暗暗嘆息，卻依然冷靜地說著：“我不清楚那些獵人的數量，或許已全被我殺了，或許還有殘餘。而你亦是吸血鬼獵人，還一直、和我待在一起……你有沒有想過倘若讓那些存活的獵人回去，只要他們隨便的幾句話，就會讓你的立場、你的名聲還有你的原則陷入萬劫不復之境？！”
　　
　　出乎她的意料，錐生零並沒有過多的意外和驚訝。他十分鎮定地回道：“我知道。”
　　
　　檀音皺眉，“你……”
　　
　　“我知道，我都知道！他們一旦滅口不成，定然會趕著回去先坐實我與‘殘暴’的吸血鬼勾結，虐殺同胞的罪名。不然，呵，若等到我掌控他們才是淪為元老院的爪牙的證據，一切就晚了……”
　　
　　“……”檀音不語。既然他自己一直都這麼清楚這些厲害糾紛，那她也不用多說。這樣的話……“那你什麼離開？”
　　
　　“你說什麼？！”錐生零反問。
　　
　　“……既然你並沒有忘記自己身份，而現在又已暫脫險境，當然就應該去阻止上述現象的發生了！還是說，”她的語氣微微一轉，“嗯，其實趁現在把我抓回去，給你們獵人協會中的激進分子做個樣子，倒也是大功一件——”
　　
　　“夠了，給我閉嘴！我絕不會這樣做的！”
　　
　　檀音面上微涼的笑意因為錐生零突然的怒斥而僵在臉上。她不曾意想到，之前那些至關重要的話題都沒能使他的心緒受到一絲波盪，而她方才就那麼微帶嘲弄的一說，竟然使他升起了那麼龐大的怒氣。
　　竟然，敢叫她閉嘴……
　　
　　檀音怔怔地看進了銀發少年怒意滿滿的眼眸，發現他的眼中不僅有著不可置信的憤怒，還有……那個，是一絲絲仿佛被辜負和錯待了的傷心嗎？
　　
　　她閉了閉眼，努力讓自己坐直起來，雖然身處的空間十分狹小，但她還是慢慢地讓自己靠在了另一邊的岩壁上。她屈膝環抱自己，盡量較少地占用空間，以避免和某個正在生氣的人有尷尬的肢體接觸。
　　
　　檀音將腦袋架在交疊的手臂上，與側過身的錐生零面對面。她靜靜地看著他，“那麼做不好嗎？你本來已經與我們這些‘天生的宿敵’過從甚密了，如果再不做出些表明立場的舉動的話，恐怕那一邊的世界將不再歡迎你了……”
　　
　　在對上她那雙永遠沁涼沉靜眼睛的那一刻，錐生零的怒氣早已消減不少。現在又聽著她不帶個人情緒的剖析，他的聲音不由自主地低沉了下去，“你不用說了，我不會那麼做的！絕對不會……”要他對她出手，並且僅僅是為了換取自身的虛假的功名，這種事情，想都不要想！不要說現在了，就算是之前還沒有明確內心的他，恐怕也不會那麼做的……
　　
　　見他這麼固執堅決、一副‘你就算趕我我也不走’的倔強模樣，檀音第一次有了些許煩躁焦慮的情緒，開口沒好氣道：“你怎麼就不明白呢？你的原則呢？決心呢？不是說有生之年一定要除去所有的吸血鬼嗎？現在機會不就在你眼前了？你為什麼還——”
　　
　　“我反悔了可以嗎？！”
　　
　　“……什麼？”
　　
　　“我說，我反悔了！”錐生零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關於之前那個決心，我收回，可以嗎？”
　　
　　“……什麼可以，我說你，”檀音只覺得這原本聰明得一點就透的少年如今跟自己簡直沒法溝通，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講什麼？！“所以說為什麼要收回——”
　　
　　“你問我為什麼！”錐生零直直地盯著檀音的眼睛，仿佛不顧一切，決意不放過她的任何一絲表情的變化。自我掙扎了那麼久，最終還是放棄原本堅定著的、驕傲著的信念和觀點，不顧自己的身份而打算一直跟隨她下去，她竟然問為什麼？！一個人的信仰和多年堅守的觀念難道不重要嗎？多年受到的栽培和支持難道也不重要？
　　可他寧願捨棄原本的一切、寧願去迎接即將顛覆自己過去的生活！試問有什麼力量能如此偉大，偉大到可以讓一個意志如磐石般堅定的人動搖自己的信念——
　　
　　檀音默無聲息，微微地瞪大了眼，聽著他對她的反問，看著那雙包含了前所未有的決絕和未知的情愫的眼睛。那裡面的力量太過強大，強大到足以震懾她的內心，令她失卻了總是能夠從容冷靜思考的清明。
　　
　　“你問我為什麼？因為我、因為我——”對你，早已不再是……
　　
　　現在，還是，無法說出口！錐生零有些狼狽地避開了檀音怔愣的眼眸，但由於二人不得不困在這狹小之境，他再躲避，也避不到哪裡去。
　　
　　“……”
　　
　　“……”
　　
　　“……那計劃一下下一步應該怎麼做吧！”
　　
　　“啊……？”
　　
　　檀音若無其事地扭開臉，平靜得不能再平靜地說：“既然我怎麼趕你都沒用……那就隨便你好了。”
　　
　　“我們不能一直在這裡待下去，我的身體……暫時只是癥狀可怕了些罷了，在根本上沒什麼大礙。現在就是，好好盤算接下來該做些什麼——既然你堅持不肯挾持了我去……”
　　
　　“那種事情你可以不要再想了！”雖然還在為檀音明顯的故作不知而有些黯然，但再次聽到她那個荒唐的建議時，錐生零依舊想也不想地脫口否決道。
　　
　　“……”
　　
　　檀音頓時又沉默了下去，就在錐生零以為她又在醞釀什麼能夠讓他憋得一肚子氣的話時，他卻聽到一個不帶任何氣勢的聲音，輕輕地在耳邊響起。
　　
　　“……謝謝，現在我只能說這麼一句。謝謝你……零。”
　　
　　檀音淡淡地說完自己認為該說的話，不去看對方因為那一個轉變的稱呼而狠狠怔住了表情。從過去到現在，愛過她的人有之，恨過她的人更有之，抱著不純目的接近她的人猶如過江之鯽，但卻沒有一個如眼前這個眉眼精緻俊秀的少年，竟讓她如此無言以對。是的，無言以對……
　　對於那些或真或假的傾慕，她可以毫不留情地嚴辭回絕；對於那些層出不窮的報復打擊，她可以原樣奉還；對於那些阿諛奉承的嘴臉，她更是可以一句話打發。
　　
　　可是眼前這個人，看起來依稀未脫青澀之氣，卻有著超出他年齡的考量和決心。由於她個人的能力，檀音比任何人都了解錐生零曾經對吸血鬼抱有怎樣的態度！而正是因為她一直清楚的明白他是怎麼樣一個人，所以當他那樣決絕地向她表明不會與她背道而馳時，當感覺到他那迫切又未能出口的心情時，她反而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做！
　　是嚴辭抗拒，是不屑一顧，還是乾脆接受……不，這些都不是好的選擇。
　　
　　呵，不過是尚未能出口的話罷了……竟然讓她破天荒地躊躇無措了起來。
　　
　　也許是她錯了！當初那一次透過他看到的未來，讓她一直在做著違背內心的選擇。一早讓這個少年離她遠遠的就好了……從來不會後悔的玖蘭檀音，心裡忽地冒出了這樣一句話。因為倘若按照既定的未來發展下去，那就對他太殘忍了……
　　
　　她原本以為自己是不會在意的——個人的傷心與否，她認為那都是時間能夠撫平的傷跡。可是當她身在其中，卻發現現實比設想要複雜許多！她終究是做不到，漠視一份那樣純粹、當真是不帶半點雜質的心情……
　　
　　無論其中是否包含了什麼其他的東西，她暫且感激。
　　
　　錐生零不曉得檀音因為自己才那般思緒萬千，他只知道反正這個女人心底裡一大堆秘密，一時半會兒也不可能要求她全部交代清楚。只要她現在沒有拒絕他的同行……
　　
　　“算了，別的暫且不說……你真的沒事嗎？”看她的樣子，竟像是中了毒一般。
　　
　　“嗯。”檀音點點頭，這一次她很乾脆地舉起手讓他看，說道“看到沒？手指上的藍色已經退去不少了……這是週期性的藥性，剛才已經發作完了，接下來不會那麼快復發的！只要趕在那之前想辦法解決它，就行了……”
　　
　　她輕描淡寫的態度簡直會讓人錯以為真的是沒什麼大不了的小事，而早已明白她就是個對病痛無知無覺的女人的錐生零，卻沒有多少放心。“這到底是什麼……是毒嗎？”
　　
　　“嗯……這個啊，是我離開迦藍城堡時他的那些手下贈送的一點送別禮物。”說著自己的身體狀況檀音果然恢復了一派從容鎮定，那副還帶著調侃的、事不關己般的語調真讓錐生零想要狠狠地往她的腦袋上敲去——雖然他目前還不敢這麼做……
　　
　　“以你的能力，還能他們得手？”
　　
　　“……我沒理由不接受，”檀音默了一下，最終垂下眼說道，“不假裝失手讓他們放鬆緊惕，我怎麼能一路順暢無阻地找到你們？更何況……那其實也是在他的默許之下的。”迦藍……你藏著的秘密，一點也不比我少！
　　
　　“……那好吧，如果你好些了，我們趕緊離開這裡。”錐生零妥協一般地說道，他直覺地不喜歡她提到那個名叫迦藍的上古者吸血鬼時露出的神情，遙遠得像在一個他永遠都觸及不到的世界裡。
　　
　　“……Antediluvian，真的是那麼不可戰勝的強大存在嗎？”
　　
　　他忽地沒頭沒腦地一問，讓檀音有些怔愣。然後她驀地有些想笑，她也確信自己真的是流露出了那笑意——因為面前的少年眼中立馬浮現了些許尷尬的羞惱！
　　
　　“呵……你在想什麼？不用比較，你們是不同的兩種個體……”她意味深長地說道，然後不知想到了什麼，目光有些空茫，“你的未來，還有很多時間——”
　　說到這裡她便住了口，任錐生零略帶疑惑地看著她。
　　
　　“……我接下來不打算回黑主學園。”她仿佛一早就有所打算，只是到現在才說出來。“你呢？我再問一遍，你要不要乾脆就自己回去——”
　　
　　“不用，我要和你一起。”
　　
　　檀音閉口沉默看著他，直看得某個其實容易害羞的銀發少年內心一陣發緊，他不由得掩飾一般地補充道：“正好我也要查清獵人中還有哪些人與元老院餘黨有關聯……如果我就這麼冒冒然回去了，反而是把自己至於明處任敵人肆意算計——”
　　
　　“唔，我又沒說不同意你跟著我一起，你實在不用解釋這麼多的……”
　　
　　“……”
　　
　　玖蘭檀音的神來一句真是越發的爐火純青了……
　　
　　看著錐生零那臉色，她不由得就覺得一陣輕快！
　　
　　“……我們接下來要去哪裡？”
　　
　　“往西走，目的地是……教廷所在地，神聖羅馬帝國。”
　　——————————————————
　　小劇場
　　
　　錐生零：玖蘭檀音叫你裝傻！老子的意思已經夠明顯了，夠明顯了啊啊【抓狂掀桌——】
　　
　　玖蘭檀音：啊，什麼明顯？Xxx的陰謀你已經懂了？
　　
　　錐生零（無力）：……你，給我夠了！
　　
　　作者：╮(╯_╰)╭ 錐生少年，面對玖蘭·冷靜彆扭·檀音，你還有的熬啊~~~
　　                        
作者有話要說：捂臉，檀音女王你的性格真是……越來越往扭曲崩壞路上前進了= =
ps：作者我覺得自己越寫越扯淡，連西方教廷都被扯出來了……好想趕緊完結啊【滾……
pps：有麼有筒子覺得零少年在這裡明確心跡太快了點？【好吧其實我很想說寫了快十七萬字內容才讓他表白（而且還是失敗的）已經夠慢了】
但是我又擔心自己寫得太過含蓄……乃們都知道的，我這個糟糕的人寫得又慢、劇情又慢熱，我都怕自己還沒交代清楚檀音到底哪點能讓零同學為她連過去一直堅定的理念都拋棄時，就讓他‘喜歡’上了……orz
不過，看在我們女主一直都對某人挺好（雖然不冷不熱）的份上，而零少年又覺得有超出他年齡的成熟和心細，他會受到觸動繼而發現心情的轉變應當也不奇怪的吧~~~
【捂臉，我真是個囉嗦的話簍子。沒準兒其實乃們都懂呢……=。=】
以上！
==============
另外，碼吸血鬼卡文時順手寫的短篇同人，完結鳥（雖然寫得不咋地，但是我還是挺難過= =）：




☆、·Ⅰ·

　　·What if I bade you leave the cavern of the mind ·
　　（若是我叫你離開，你那心靈的空洞又將會變成什麼？）
　　
　　黑主學園。
　　
　　一路有驚無險地返回到學校裡，優姬立時被某個早已等候多時的淺色長髮老男人流著淚撲倒——
　　
　　“優姬！爸爸的好女兒……你終於回來了！怎麼樣怎麼樣，沒有受到欺負吧？樞有好好照顧你嗎……”
　　
　　“理事長……”優姬滿頭黑線地努力推開使勁往自己身上粘的不正經大人，一邊義正言辭地說道，“你先放開我啊！”
　　
　　快速地掃了優姬和她身邊站著不語的玖蘭樞一眼，在被優姬推開的同時，黑主灰閻眼底閃過一絲莫名的光。他變臉般快速地恢復一副穩重嚴肅的樣子，鬆開手沉聲道：“出了什麼事吧？樞——”
　　推了推反光的眼鏡，依然有著最強吸血鬼獵人靈敏的危機感的男人抬頭看向緘默著的玖蘭始祖，他一字一句、肯定地說道：“檀音小姐呢？不會是，又在你眼前，出事了吧……”
　　
　　一句話，讓表情一直紋絲不動的玖蘭樞呼吸一緊，酒紅色的眼眸中更是有一絲危險的血色閃過。他緩緩地微笑，但那笑容卻極其冰冷。“哦……說起來，這一次還需要勞煩黑主理事長出面幫忙查清一些事情呢！”
　　
　　優姬在一旁看著二人面對面站立在空曠校門邊，一陣自遠處揚起的蕭瑟之風，吹飛起彼此的衣袂，衣料翻滾間，乾涸的暗紅色印跡，依稀可見……
　　
　　**
　　
　　藍堂英推開夜間部公用休息室的大門，華麗的西式建築那雕刻精緻的大門發出一陣沉悶的吱呀聲。
　　幾縷白得亮眼的陽光投射進來，讓一樓大廳內坐著的幾個人難受地眯起了眼。
　　
　　“藍堂，怎麼回事？！”早園琉佳抬手擋住照射在臉上的光線，半睜著美瞳不悅道。
　　
　　藍堂英一改往日嬉鬧散漫的咋呼風格，用一臉嚴肅得不能再嚴肅表情說道：“樞大人，回來了……”
　　
　　早園琉佳僵住了墜落一半的手，架院曉坐直了身體，不明白為什麼樞大人回來的消息對方要用這麼沉重的表情講出。
　　
　　於是藍堂英的下一句話為之作了解答，“只有優姬、大人跟著他回來了，而且還是負傷歸來……”
　　
　　“當啷”的瓷器碰撞聲傳來，藍堂轉眼看去，只見一條拓麻無意識地鬆開了原本握在手中的白瓷茶杯，他直直地望過來，藍堂英第一次發現他們一向溫和開朗的副宿舍長也有這般不溫和不開朗的臉色——
　　“藍堂，只有優姬跟著樞回來了，那是什麼意思？”
　　
　　藍堂英臉色難看的低下頭，暗自埋怨了一下為何總是他來通報這些糟糕的消息！然而當他聽說了那個事實時，心情也是忍不住一沉。他有些艱澀地開口，說：“聽說，聽說，率先與優姬大人和錐生零會合的檀音大人，在之後的一場埋伏襲擊中，不慎、不慎墜崖——”
　　
　　此話一出，在場的其他人臉色俱是一白。
　　
　　“——怎麼可能”早園琉佳失聲道。
　　
　　藍堂英說：“……似乎，當時的狀況很是複雜，有好幾撥身份不同的敵人輪番攻擊，檀音大人是為了救優姬、大人才——”
　　
　　“……”一條拓麻失神了一瞬，然後抬頭便是一副能夠主持大局的鎮定模樣，只是那攥緊了的拳頭泄露了他內心的震顫。“樞，現在在哪裡？可以過去見他嗎？”
　　
　　就在此時，大門邊又傳來了兩個對話聲。
　　
　　一個聲音略顯遲疑地發問，“……莉磨，你剛才也有聽到吧？不是我聽錯了吧，檀音，她出事了？”
　　
　　另一個天生有些冷漠的女聲回道，“啊，貌似是這樣……真令人驚奇，那麼厲害的一個人呢！藍堂真的沒有開玩笑……？”
　　
　　“……”藍堂英捏緊拳頭轉身對著那一對撐著傘的職業模特吼道，“你們兩個！我才沒有開玩笑！誰會拿這種事情開玩笑啊混蛋……”
　　
　　“那，最新情況是什麼？樞大人，應該不會什麼都沒做就回來的吧……”
　　
　　藍堂呼吸一滯，低聲嘟噥道：“不懂……一回來就到理事長辦公室待著去了，不知道樞大人有什麼打算，不過他心情肯定不會好的。聽、聽優姬大人說，他臉色很難看呢……”
　　
　　聽聞此話，餘下幾人頓時噤聲。他們跟隨玖蘭樞那麼長一段時間，雖不能說完全了解，但至少是明白的，能讓玖蘭樞那樣喜怒不形於色的人動怒，可見對方真是觸其逆鱗了！
　　
　　一條拓麻聽了藍堂英的話，像是想起了什麼，眼睫微顫，他抬頭問道：“藍堂，你剛才說……只有優姬與樞回來了，那麼錐生君呢？”
　　
　　藍堂英怔了一下，然後語氣複雜地說道：“那個傢伙……”真不知該稱讚他的勇氣還是嘲笑他的魯莽。可是到底是怎麼回事？那個傢伙不是一向最仇視他們吸血鬼的麼……
　　
　　雖然沒有從藍堂英那裡得到明確的答案，但一條拓麻瞬間領悟了。翡翠色的眼眸中浮現起淡淡的無奈和欽佩，他暗嘆，如果是錐生零的話……不會有錯的，那個銀發少年凝視檀音大人的眼神，與他無比憎惡地看過夜間部的其他任意一人都不同。
　　
　　是他選擇了不同的路……縱然曾經抱有相同的心情，但是倘若沒有做出相同的選擇，就絕對不會有殊途同歸的可能。
　　啊，是的。他一直明白……並且不悔！
　　
　　在沒有人看到的地方，一條拓麻微微閉了閉眼，再睜眼，他又是那個八面玲瓏、溫柔可靠的一條副宿舍長！
　　“走吧，或許優姬大人會願意，來與我們進行一次下午茶話會。”
　　
　　如果玖蘭樞不願意他們插手這件事的話，那就以他們自己的方式盡力吧……
　　
　　**
　　
　　理事長辦公室裡，玖蘭樞與黑主灰閻面對面而坐。
　　
　　門外有玖蘭樞不知從哪裡帶回來的陌生高等級吸血鬼把守，看來像是玖蘭家栽培的護衛。門內只有他們兩人，玖蘭樞似乎要確保這場談話的保密性——連優姬也被勸回了住處暫歇。
　　
　　“好啦，樞，你如此大費周章，現在總能說了吧，到底出了什麼事情？”黑主灰閻摘下眼鏡，看不出年紀的面容上露出些許鄭重。
　　
　　玖蘭樞十指交錯，淡淡地說道：“日前，我曾經帶著優姬回去玖蘭家的領地，這是你們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黑主灰閻點頭，“是的……當時你還說是為了讓優姬身為純血種的能力得到更好的提升才回去的。”
　　
　　“對，那是原因之一。但事實上，我會回去，最大的原因是檀音曾經命家中影衛帶給我的幾個情報……”
　　
　　黑主灰閻眼眸微動，抬頭有些不可思議地看向玖蘭樞。按理說，這些事情——
　　
　　“呵，你想得不錯！按理說，這些事情，我是絕不可能透露出去的。這些，是檀音和我之間的最高機密啊……”玖蘭樞頷首微笑，接著他說道：“但是我卻不得不在這種時候告知與你，因為我們發現其中還涉及到你們吸血鬼獵人——”
　　
　　“樞，”黑主灰閻打斷他，神情坦然，“如果是你和檀音小姐之間約定的機密，你可以不必說。你我也算是相識多年，更別說我與你父母之間的關係……你想從我這裡知道什麼，我都會告訴你的。”
　　
　　玖蘭樞微微一愣，然後點了點頭，道：“多謝……但是我還是會告訴你，因為事情太過繁雜，牽扯到的人太多，如果不說清楚，您也很難幫得上忙！”
　　
　　“啊……”黑主灰閻向後仰著嘆了一口氣，“聽你這麼鄭重的說，感覺肯定是很麻煩的事！不是我說，自從你們家檀音小姐出現後，我就覺得沒幾天平靜日子可過，到處都是暗流涌動的——”
　　
　　“黑主理事長！”玖蘭樞難得有點不悅地說道，“請不要這麼說，那些人也好，麻煩也好，並不是檀音帶來的！通常都是這些東西主動招惹上她的……”
　　
　　“咦……”黑主灰閻驚奇地瞪大眼，“你，你竟然這麼直接地出言維護一個人？我說，之前不是傳聞你們兄妹倆意見不合暗生間隙的麼？”
　　
　　玖蘭樞微微一哂，說道：“那都是做給外人看的假象。就算我們之間有再大的衝突，也絕不可能會鬧到讓人趁虛而入的地步……”
　　
　　“……啊？！”黑主灰閻頗有些目瞪口呆，顫巍巍地指著玖蘭樞，“所以說，我就是那被騙過去的‘外人’？！虧我還一直擔心你和檀音小姐還有我們家小優姬上演狗血三角事件——”
　　
　　玖蘭樞冷淡地睨了一眼過，說道：“看戲看得很愉快吧？！”雖然對方說的那些東西不是不存在，但對於他們而言，卻不足以動搖彼此的默契。
　　
　　“好吧，這些姑且不談……”黑主灰閻收拾好自己那被震驚到的心情，說：“那麼然後呢，既然你們一個兩個都做戲了這麼長時間，那總有做戲的理由吧？那位足智多謀的玖蘭檀音小姐又設了什麼局等著她的敵人往裡跳啊？”
　　
　　聽到他這麼說，在微微的戲謔中暗含了幾分對檀音的讚嘆，玖蘭樞的嘴角彎了彎，“啊，我有時候也會忍不住感嘆呢，檀音她真不愧是我的妹妹……”兩個人都有著常人難以企及的城府和智謀。
　　
　　“喂喂……”你這種自誇一樣的語氣是怎麼回事啊！黑主灰閻無力。
　　
　　**
　　
　　那些隱藏在表象下的真實，大概是因玖蘭檀音著手解散元老院裡的把握實權的幾大勢力而起。
　　
　　玖蘭樞和玖蘭檀音分別都有著屬於自己的潛在勢力和情報組織，不同於玖蘭樞那擺在明面的、多數貴族吸血鬼都知曉的情報組織，玖蘭檀音的暗影護衛隊是一支分工不同、更為隱蔽的力量。在暗查組之下再設暗查組，讓有心刺探的人只知其一而不知其二。
　　
　　消息正是由那不為人知的暗查組中的暗查組傳來的……
　　
　　經玖蘭檀音之手解散的元老院權貴們，表面上對檀音的處理順從無異議，但實際上卻各自有後招。他們做得極為隱秘，而且互相併沒有結黨之意，看起來沒可能成什麼大的氣候。也正因此，玖蘭樞的情報組織也差點被矇蔽過去……
　　而檀音的手下卻在暗中觀察了幾件事之後，發現了一些不同尋常的情況。
　　
　　“……李土的強制性沉眠令他們失去了一大籌碼，接著學園附近進駐了陌生的外來吸血鬼，學園內出現了暗中監視和意圖破壞安寧的身份不明的吸血鬼。查不出指使者的陰謀，一次突如其來的夜宴，然後是險些使整個吸血鬼貴族圈的重要人物被一網打盡的魔法陣，接著……上古者Antediluvian的出現，檀音自此消失在公眾的視線！”
　　
　　隨著他一件一件地敘述著過去一段時間發生過的大事小事，黑主灰閻眼中的凝重愈加深厚。
　　
　　玖蘭樞微微一笑，“聽起來是一堆令人毫無頭緒的事件對吧，而且每件事情看起來都沒有什麼內在的關聯……一開始，連我的情報人員都無法查清所有的底細。一切的調查結果就像它們表明呈現出來的一樣，這說明背後一定有一個更加高明的人在主使著這一切……而其中比較令人在意的對象——白鷺更，巴托裡，元老院餘黨，還有那位神秘異常的Antediluvian……這些人在其中扮演怎樣的角色？他們中有沒有可能就有幕後黑手的存在……實在是令人費解。”
　　
　　“……”黑主灰閻表情複雜地聽玖蘭樞說完，然後抬手揉了揉額際，“是有夠令人費解的。樞，難為你了，竟然還一臉穩操勝券的表情。怎麼？你們家的智計絕倫小姐給你留下謎底了？”
　　
　　“不，還沒有……她所做的，只是邀請我加入這一個局中局而已！情勢如此複雜，我們猜測應該不止一股力量在背後推波助瀾……”
　　
　　“哦？說的也是……”黑主灰閻點點頭，“說起來，那一次西方伯爵的夜宴不是有跡象表明是白鷺更設的局麼？”
　　
　　“可是那個局卻很快就被識破了，而且也幾乎沒有人受到什麼實質性傷害。”
　　
　　“那這麼說……白鷺是無辜的？”
　　
　　“不一定。”玖蘭樞意味深長地說道，“或許那就是她指使下發生的一場鬧劇，一場……故意讓我們識破的鬧劇！”
　　
　　黑主灰閻不贊同地皺眉，“那麼大的動靜，她的目的就只是主導一場讓人識破的鬧劇？”
　　
　　“當然不是這樣……”玖蘭樞說，“如果想要隱藏做某一件事的真實目的，那麼就在這個目的之上再加蓋一個更顯眼的目的。混淆人的視線，攪亂能夠探查到的線索，障眼法罷了……”
　　
　　“……那麼她的目的是？”
　　
　　“呵，這就是檀音要去查清的東西了。不僅是她的，還包括那所有目的不明的人……”
　　
　　說起來，玖蘭檀音的反擊不過是，在矇蔽過敵手的情況下，依然從容入局……                        
作者有話要說：無良作者我來反轉劇情鳥……
額，之前暗線撒得太廣，收起來好痛苦——說實話，有好多伏筆我都已經忘掉了！【狂翻前文中……
作者: - TiRaFiouS -    時間: 2012-10-12 23:38

☆、·Ⅱ·

　　“聽你這麼說來，檀音小姐的人身安全大概是有保障的吧！”之前那些迅速散布於校園的玖蘭檀音墜崖的傳聞，或許都是在他的默許下進行的了……
　　
　　“檀音墜崖的確是真的，這是我的過失，我承認！”玖蘭樞說起這件事臉色還是有些令人發■，“不過我認為她完全有能力脫險……更何況，還有錐生君待在她身邊，我想，他應該不會對我們檀音有什麼不利吧？！”說到最後一點，他有些似笑非笑地看了黑主灰閻一眼。
　　
　　後者果然因為這一句話僵硬了一下，然後便炸毛了一般地喊道：“啊，啊啊……你那種語氣是怎麼回事？發生了什麼我不知道的事情嗎？零，零他——”
　　
　　“放心吧，他能有什麼事？！”玖蘭樞略帶嘲弄地一笑，“以檀音的性格，絕不會對那位嫉惡如仇的風紀委員見死不救的。”
　　
　　“見、見死不救？”零他到底落入了什麼可怕的險境啊！黑主灰閻囧了一下，然後意識到某人的口氣不對，便問道：“樞，怎麼回事？從前也沒見你計較過啊……怎麼現在好像對我們零挺有意見的？”
　　
　　玖蘭樞被這麼冷不防地一問，轉頭不置可否地哼了一聲。想到一些不知不覺中的變化，他的眼中閃過幾縷冰冷的譏誚。世上哪有那麼多巧合之事，今時的歡喜，說不定就會變成明日的噩夢……
　　當她能夠掌控你的心，你的一切將身不由己。
　　
　　不過現在重要的不是這個……玖蘭樞收了收心神，終於講到了這場談話的核心目的，“原本檀音可以用一種更加輕鬆的途徑去做她自己想做的事情，而不是如現在這般，只能在那樣狼狽的情況下將計就計。這是我考慮不周的過錯，更是那些不速之客的錯！”他的面上結起了一層寒霜，“事實上，在那場襲擊中，還出現了不在我們掌握下的另一方勢力。”
　　
　　“哦……？”
　　
　　“一支由吸血鬼獵人，術師還有不明人士組成的隊伍。”玖蘭樞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那一日他的部下在進行掃尾工作的時候，發現了襲擊檀音他們的並非只有一支人馬。那些留下來的痕跡當中，不僅有普通吸血鬼，Level E，還有亡於檀音手下的獵人。而最後施加幻術的術師，卻是隨著那能夠傷到檀音的神秘人物悄然消失，追尋不到半點蹤跡。
　　所有可能有用的情況他都已向優姬問得，亦已經安排人手繼續追查。但他有一個設想，而那個設想，大概只有眼前這位依舊有著很強影響力的吸血鬼獵人可以幫他解答。
　　
　　“黑主理事長，能煩請你幫忙查清一下，吸血鬼獵人內部分化成幾個派系，而這幾派中的人又分別與哪些身份特殊的人有過接觸嗎？”
　　
　　******
　　
　　與此同時，遠行至西方的玖蘭檀音和錐生零兩人，在將至目的地以前，來到了一個安靜清幽的邊陲小鎮。
　　半個多月的時間裡，檀音並沒有像她說的那樣很快找到遏制身體裡的週期性毒素的方法。這期間，她又發作了兩次，情況一如初次般可怕，錐生零只能在一旁無能為力地看著。每當這段時期，他的心情就會分外惡劣，仿佛那痛就是痛在他自己身上。
　　
　　有一次他甚至忍不住對檀音說：“要不我們先去那個迦藍城堡要得解毒劑吧？！”
　　
　　結果檀音冷淡地回敬了他一句，“你見過什麼人下了毒還會雙手奉上解藥的麼？”
　　
　　錐生零被她噎得一陣語塞，暗怨自己一時昏頭才那麼多嘴一句惹來她的鄙視。原本以他們倆各自倔強到骨子裡的性格，相處起來一定是針尖對麥芒般的不得安寧。然而因為某人的一些特殊心思的緣故，使得現在兩人的相處模式陷入了一種奇怪的狀況……
　　
　　雖然偶爾還是會有話不投機的情況，但錐生零總算是會在關鍵時刻稍稍服軟一下，而檀音又從來不是情緒化的人——她一般都是就事論事。所以一段時間下來，二人竟能維持著一種微妙的和諧。
　　
　　真是有一種莫名其妙的詭異感……檀音不動聲色的打量一眼身旁心無旁騖走著路的人，忍不住浮起這樣怪異的念頭。
　　純血種和吸血鬼獵人，短暫的和平。真是少見……
　　
　　不過，似乎也有過類似的經歷呢——在很久很久以前……檀音眺望前方的眼眸中，顯現出一點淡淡的回憶之色。
　　
　　“……喂，有沒有覺得，這裡安靜過頭了？”在檀音略微走神的時候，錐生零有些遲疑的聲音在她耳邊低低響起。
　　
　　“嗯？”回過神來，檀音下意識地側頭，差點和某顆長著柔軟銀色短發的腦袋蹭到一起。“你靠那麼近做什麼？”她問了一句，然後屏息環視四周。
　　
　　二人站立在頗顯得寂靜的街頭，青石板鋪就的街道給人一種年代悠久的歲月感，高高低低的房屋無不體現著小鎮的古舊和與世隔絕。房屋之間偶有蜿蜒的窄巷，卻不在陽光能夠投射到的範圍裡。那光與影交界之處泛著一圈較為明亮的光暈，就像是將那一邊隱藏在黑暗裡的一切隔絕於光明之外……
　　
　　檀音彎了彎嘴角，目光微動。之前確實沒感覺到呢，這個地方隱藏著的古怪。倒是被他先發現了……她回頭，卻發現那個落後自己一步的少年眼中一閃而逝的尷尬窘迫。
　　
　　她剛剛問他靠那麼近做什麼……那只是下意識的行為吧！在察覺到異常的時候，不是應該輕聲交談以免打草驚蛇麼？她以為什麼啊？
　　
　　就在某個薄臉皮彆扭少年面無表情地腦補無數時，冷淡、某方面缺根筋的檀音早已自顧自向前走去。好在她還沒有忘記自己的同行者，回頭招呼道：“快點跟上啊！”
　　
　　“……哦。”
　　
　　結果，她還是沒有一些他所期望的自覺和反應啊……
　　
　　“這個地方住著人麼？”走了一小段時間了，竟是一個人影都沒有看見。
　　
　　“不知道，但是根據鎮上一些設施的使用情況，不像是沒有人居住的樣子。”檀音想了想，還是決定告訴錐生零自己方才感覺到的東西，“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從我們走進這個鎮子直到現在，我還沒有感覺到任何一個活物的氣息。”
　　
　　在錐生零微微震驚的注視下，她一字一句地說：“沒有生命的氣息，無論是室外，還是室內。”
　　
　　“……怎麼會？”錐生零皺眉，開始逐漸清晰的危機感讓他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要不要先離開這裡？”
　　
　　“等等——”檀音抬手阻止他，目光收束於前方的一點，她微微眯起了眼，沉聲道：“看到那個半敞著門的房子了沒有？裡面，有人類的氣息……”
　　
　　“……去看看麼？”錐生零問道。
　　
　　“嗯。”檀音點點頭，頓了一下，轉頭對他加了一句，“不要放鬆警惕。”
　　
　　很……嚴肅刻板的一句囑咐，卻讓某人在怔愣了片刻之後無聲地笑了一下。真是標準的玖蘭檀音式的關心啊……
　　
　　二人一步一步走近那個據檀音表示“還有人氣”的地方，靠近了才發現那是一個小小的、裝飾與這個小鎮一樣古舊的店鋪。半開著的門，向外伸出的木質房檐下歪歪斜斜地掛著一塊木板，上面是一行有些模糊的花體英文字母。
　　
　　檀音看了一下，低聲說道：“是一家節日禮品雜貨鋪……”說著她就要抬手推門進去。
　　
　　錐生零猛地出手把她一拉，不滿道：“是誰說的不要放鬆警惕啊……”
　　
　　“……”檀音默默收回手，轉而屈指輕輕敲了敲虛掩著的門。
　　
　　“篤篤篤”、“篤篤篤”、“篤篤篤”……
　　
　　她非常有規律地敲著，每次都是剛剛好的三聲，每段間隔也精確在三秒鐘內。看著那張美麗的面容上平靜又耐心的神情，錐生零很不合時宜地冒出點無奈的好笑感來——連敲個門都那麼認真……
　　他抬手撫額，說道：“你這麼機械化的動作，就算裡面真的有人，也會被嚇得不敢應聲的……”只敲門不出聲，就好像沒有思維的怪物在重複地撞擊門板一樣，正常人都會被嚇著的。
　　
　　檀音住手，默默看他，然後才垂眼慢慢說道：“沒理智的怪物是不會有敲門這種文明的舉動的。”
　　
　　“……”拜託你不要在這種時候說冷笑話好麼？錐生零頓時無力。
　　
　　話說，玖蘭檀音也懂得冷幽默？！落在黑髮少女身上的目光立時多了幾分驚奇。
　　
　　檀音才不管錐生零在一旁怎麼想，畢竟她雖活過很長的歲月，卻甚少和人類打交道——尤其是普通人類。這個鎮子有異常，她早就確定了這一點。然而卻不能放著不管，因為這裡是到達目的地的必經之路。
　　然而卻有一種奇妙的感覺在心底徘徊不散，說不上是不安，也不是什麼預感。總覺得這個有些神秘、寂靜冷清的小鎮裡埋藏著什麼重要的線索，而那線索，或許就是可以解開所有迷惑的第一把鑰匙……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
寫到我最愛的懸疑推理部分了——請容我慢慢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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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當偶爾去逛一回VK的百科，勞資都忍不住在心中咆哮如下的話語——我擦啊掀桌，怎麼又修改人物信息了？！原本不是XXX嗎？現在卻變成了XXXXX！勞資的文章設定都是依著原先的來啊……這叫我腫麼辦？！
不過也不能怪人家，及時更新最新正確的資料，是很負責任的事啊！只能怪我在漫畫未完結的時候開坑，導致各種不合設定的bug誕生……
倒是有一點，在看到某樞的百科資料裡的一段話時，我眼前一亮——
“在還是始祖的時候（大概一萬多年前），曾作為某一領地的領主大人，始祖樞帶領領地的人類開拓創造，並用自己的血給他們做藥材，也因為堅持不吸人類的血而暈倒，卻最後因為人類恐懼吸血鬼而被領地的人類怒斥離開。後來一直在用自己的身體做實驗，試圖找出能夠殺死"不死"吸血鬼的方法以消除人類對吸血鬼的恐懼。曾經無比珍惜過一個同族的吸血鬼，但這個女始祖為了消除人類對吸血鬼的恐懼，也為了不讓吸血鬼繼續無休無止的把人類變為奴僕，同時也為了樞不再遭到排斥（因人類的害怕產生的），將自己的心臟扔進熔爐，將自己的血肉獻給人類，創造出吸血鬼獵人的祖先。而始祖樞就是用裝著那個女人心臟的熔爐煉造出了狩獵女神和血薔薇之槍。之後漫長的歲月，身邊的人一個又一個消失，始祖樞終於選擇了沉睡，打算一直沉睡到自己變為塵埃。”
再看看俺的大綱……雖然有些許出入，但很大一部分設想都不謀而合啊@#¥%……！我該說神馬，偶和■野娘心有靈犀了麼~~~=。=【話外音：乃這算是另類劇透咩？！】




☆、·Ⅲ·

作者有話要說：【（這坑爹的）入V通知+一點個人感言】
1.0（這是通知）
RT~~編編通知，本文要v了……
（因為消息來得比較匆忙，又要提前通知……所以，這不是偽更這不是偽更！！！）
入v時間定在16號（周一），當天三更~~而且竟然還被排上了活力更新榜！臥槽這簡直是要我的命……【下周五之前乃們會看到2W+的更新——真希望我到時還活著T?T】
2.0（這是感言）
同樣是萬千讀者之一的某人深有體會，每當點開一篇文章、看到文案上面那個千篇一律的、令人蛋疼的公告時，大家內心或許會有的那奔騰而出的吐槽——例如“臥槽這jj就沒幾篇不v的文麼”或者“丫個作者更新這麼慢、劇情像擠牙膏一樣也好意思入v（這裡特指本人= =）”之類之類的。
事實上，倘若我從不爬榜或不是簽約作者的話，倒是很願意讓大家免費看到完結的。但我跟晉江簽約馬上兩年了，相比一下其他作者，一直沒給網站帶來點什麼（可能是微不足道的）收益。之前承我家編/輯的情，即便從不提入v之類的事，榜單什麼的也從來沒少過我……於是現在不能再這麼下去了！
如今這個大環境裡，簽約作者的簽約文到後來的大體走勢乃們都懂的【攤手】~~我也是個不能免俗的人！
其他話也不多說了~~
這就是個脫離原著，bug滿屏的同人YY文，所幸作者很愛它，表示會保持不變的端正認真態度來寫它！至於是否繼續閱讀下去，選擇權在您手中……無論如何我都感謝大家給過的所有支持！
以上！
Ps：我真抱歉，之前沒了解清楚……編/輯通知說開v一個月以後才能送分，而且長評才送~~orz真的很對不起！
這樣吧，之前寫過精彩評論的孩紙們，我自己轉賬一些jj幣給乃們看文吧~~當做感謝你們支持的謝禮！！請被加精評論的孩紙主動聯繫我（郵箱、扣扣皆可），告知你們的jj客戶號！錢可能不多，聊表心意而已，望見諒……
                        
　　敲門聲依然在持續，就在錐生零都忍不住擔心檀音把指關節敲痛的時候，一個細小的聲音自門的那一邊響起。
　　“是、是誰？”（注?）
　　
　　檀音和錐生零互相對視一眼，均在對方眼中找到相同的意思——沒有異常氣息，是普通人類。
　　
　　檀音退讓一步，示意錐生零上前交談。銀發少年略有不解地看她一眼，然後對著門的那一邊說道：“打擾了，能向您詢問一些事情嗎？”
　　
　　“什麼……你們，是什麼人？”
　　
　　那個怯怯的聲音，不難聽出其中暗含著的顫抖與不安，這讓檀音心中感到些許疑慮。她想了想，問道：“這裡為什麼幾乎看不到人？出了什麼事嗎？”
　　
　　“……從外地來的麼？”那個聲音像在自言自語，然後忽然放大了點音量，急急地說了一句，“快點離開這裡，別再回來！”接著■的一聲，門被完全關上！
　　
　　門外，檀音和錐生零不設防地吃了閉門羹，他們緘默地互望一眼，聽著門的那一邊上鎖加鏈的聲音，再聯想起自一踏進這個地方就察覺到的那種種怪異的現象，頓覺疑竇叢生。
　　
　　“現在怎麼辦？”錐生零低聲問道。
　　
　　檀音轉頭掃了眼天色，下午三四點時分，正是光線充足的時候。然而無論是那跳躍在屋檐綠葉上的陽光，還是湛藍天空中變換著形態的流雲，這一切，投射在這個小鎮裡，卻是顯得那樣違和。
　　太寂靜了……就好像那本該存在的生物俱在這陽光下，消弭於塵埃中。
　　
　　一個念頭閃電般進入她的腦子，那是身為吸血鬼的本能給予了她提醒。檀音仰起頭對錐生零笑了笑，“我想，我大概明白這鎮子古怪的緣由了……”
　　
　　她臉上的笑容不是掃清疑慮的輕鬆，反而有一種難言的森冷。錐生零微訝，說道：“哦，那是為什麼？”
　　
　　“晝伏夜出……是這種生物的本能。”檀音閉了閉眼，忽略錐生零因為這句話而恍然後驀然色變的表情，“又要把你拖入麻煩裡了啊，錐生君……”
　　
　　“……”錐生零面色複雜地緊盯了檀音一會兒，許久才吐出一口氣，若無其事地說：“不算麻煩，那本就該是我的職責！”
　　
　　檀音無言，然後說道：“雖然還有很多謎題，不過……姑且先看著吧。等到那個既定的時刻，總會明白的。”她其實是很清楚這裡暗藏著危險與未知，也完全可以在危機來臨前同錐生零一起全身而退。
　　但她不會那麼做！想來他也不會……側目望向身邊跟隨自己一路走到這裡的少年，對方的眼眸卻也正好對視過來。
　　
　　他們都不可以去迴避！無論是現在的疑惑還是將來的其他東西，倘若迴避，倘若逃離，那將永遠得不到想要的真相……
　　
　　******
　　
　　白日裡寂靜冷清的小鎮，到了夜晚便籠罩起了一股血色的猙獰——這是暫時棲身於鎮上唯一一個禮拜堂的檀音，站在大門邊眺望遠方時得到的感想。
　　
　　回頭，敞開的大門裡面是兩排整整齊齊的木質長椅，這供人們祈禱禮拜的場所如今昏暗空盪，只有在後排孤零零坐著一個人。那高瘦挺拔的背影，還有即便在黑暗裡也閃過一絲光澤的標誌性銀色短發，是把血薔薇之槍握在手中、不知在發什麼呆的錐生零。
　　
　　“真的會出現嗎？你說的那些——”
　　
　　黑暗中傳來他的聲音，未見多少驚慌不定，反而有一種沉重凝定的意味在裡面。檀音輕輕地應了聲，目光飛過長長的通道，直直投射在教堂最裡端的雕像上。恢弘的拱形屋頂下方，背後是嵌著彩色玻璃的窗戶，那座耶穌受難雕像在黑暗中顯得那麼晦澀不明。
　　教堂，十字架，聖經，禱告……這些不都是人們以之趨避鬼怪邪祟、求得安寧的存在麼？！可諷刺的是，這些存在，如今倒成了魑魅魍魎的寄身之處！
　　
　　之前同錐生零走進這裡時，他還沒頭沒尾地問了一句“你沒什麼不適吧”。檀音那時微微一笑，連陽光都不曾避諱的她，一處早已被人遺忘的教堂，又有何可懼？！
　　
　　現在看來倒確實如此，連那些東西都能在這裡安然無恙地棲居著，對她來說又會有什麼影響呢？不過是，一個信仰被拋棄的地方罷了……
　　
　　檀音抬步走了過去，站到了錐生零身邊，她垂眸看他，說：“聽說純血種的血液能夠帶來更大範圍的影響是吧？”
　　
　　作為曾經體驗過這一點的人，想來他可以給出她滿意的答覆。
　　
　　錐生零被她這淡漠到極致的語氣一驚，反應過來她說了什麼之後更是瞪大眼睛，他壓低聲音，頗有些惡狠狠地道：“你又想幹什麼？”她最好別再幹些自殘之類的傻事，不然不用等她動手，他可以先讓她領會得不償失是什麼後果！
　　
　　“喂……”檀音忍不住輕輕揚眉，他現在真的是越來越不客氣了啊！“你想多了吧，雖然一次性把它們都吸引過來比較省事，但是我沒忘了你還在旁邊。”
　　
　　“你也是會受到影響的吧？！”雖然錐生零的渴血癥狀已經輕了許多，但如果讓他近距離接觸血液，還是曾經嫉妒吸引他的玖蘭氏血液，那才是會引起反作用的吧！
　　
　　錐生零沉默了一會兒，輕輕地嗯了一聲。沒有過多的言語，然而氛圍還是更加低迷了不少。
　　
　　檀音原本想說點什麼，卻在感受到什麼東西接近後條件反射地全身緊繃。錐生零立刻察覺到她的變化，警惕感同樣直線上升，他問：“來了？”
　　
　　“……嗯，確切的說，應該是它們醒了。”
　　
　　晝伏夜出，寄身黑暗，渴血怕光。那種生物——
　　
　　……
　　
　　“吸血鬼、麼？”
　　
　　“嗯。雖然很罕見，不過這個鎮子裡怕是被吸血鬼占據了啊，所以才沒有半點人影。”
　　
　　“可那家店裡的——”
　　
　　“嗯，或許是僅剩的人類了吧！不知道對方用了什麼辦法得以保全自身，我發現在那家店周圍甚少有那種令我熟悉的同類存在的感覺。”
　　
　　“哼，我們真是‘好運’，竟然就走到了這麼一個全是吸血鬼的地方……”
　　
　　“不，這種現象不是自然形成的！明明是人類居住的地方，也沒有荒廢上百年歲月，應該不會就這麼易主的。而且……”
　　
　　“而且什麼？”
　　
　　“……嗯，有點難說。”這是檀音一直不能明確的事情。此時兩人已經出發向檀音所說的地點前進，她邊走邊將自己的分析告訴錐生零。
　　
　　“哦？玖蘭檀音也有這麼不確定的什麼……”他的語氣有淡淡的揶揄。
　　
　　“……你不是也沒有什麼感覺？！我不能確定的地方就在這裡。如果是一般吸血鬼，不論是我們同類，還是獵人都應該能夠輕易辨認出來才對。而現在，你似乎完全沒感覺到異常，而我也只是隱約地有一些感覺……除非是等級高出我許多的吸血鬼可以隱藏氣息，但等級比Level A高出許多的吸血鬼根本不可能有！”
　　
　　“……這裡面肯定還有其他的隱情。”
　　
　　“是的，所以就等到夜晚降臨時吧……”
　　
　　“其實我們可以找躲在那家店裡的人問清楚的吧？為什麼你沒有堅持呢？”
　　
　　“你也看到了對方明確的拒絕態度了吧！我們能怎麼做呢？硬闖？倘若對方就是依靠那房子裡的玄機自保，被我們破壞的話，到了今夜應該怎麼辦？我們還要分出精力去照看對方？”
　　
　　“……”錐生零沉默下去。
　　
　　“還是說，乾脆把他們作為誘餌好了——”檀音的臉上浮現了少許意味不明的笑意。
　　
　　“你不會這麼做的！我也不會……”
　　
　　微微一愣，為他這麼堅決的肯定！她收起了臉上那淺淺的嘲意，淡淡地說道：“我不需要無意義的殺戮。”也就是說，一旦有必要，她都不會手下留情。
　　
　　錐生零眼神一黯，卻沒有再說什麼。
　　
　　……
　　
　　“現在就憑我們兩個人，勝算太少了吧？！”錐生零極其自然流暢地給手槍上膛，垂眸說道。
　　
　　檀音依然看著門外遠處的某一點，不置可否。“我們的目的又不是將之全滅。事實上，尚有許多疑點沒搞清，還是先按兵不動觀察一下比較好。”
　　
　　……然而等他們潛伏在任何生物都不易察覺的角落看清一切時，就連淡定強大、見識豐富的玖蘭檀音都有些震驚得失語。
　　
　　那些行屍走肉，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比之Level E更加獸化，簡直不能算在吸血鬼的範圍裡……
　　勉勉強強還能看出是人的形體，但由於那僵硬的動作，深陷的、無神的眼窩，互相噬咬的行徑，讓人更覺得像是一群全無理智的獸。不，比之尚能自主行動的野獸，也許將‘它們’比作□縱的死靈更加貼切。
　　機械性的動作，無論是互相殘殺還是交頸吸食，都完全不像是發自本身的意願。
　　
　　那已經可以稱為怪物的東西，如果說最開始只是寥寥數只的話，到了後來，只要是能夠藏身的旮旯角落，都會陸陸續續有更多的東西加入……那些遲緩移動的身影，有大有小，一開始還有人形，到了後來，各種奇形怪狀的生物都出來了！從不算陌生的吸血蝙蝠，到幽綠瞳孔的巨型狼人……
　　怪物們無意識地發出的■■聲，與天上那輪詭異的血月交織，組成一幅令人背脊發涼的夜下狂歡景。
　　
　　“……這、都是些什麼？”錐生零長這麼大第一次見到這種畫面，以他的心智雖不至於嚇得膽寒，但也覺得有些消受不起。
　　
　　原本就是為了更好地隱藏身形，所以檀音和他靠的很近。察覺到他聲音裡輕微的顫抖，她看了看自己不知何時緊握的雙拳，最終伸出一隻手，安慰性地在他的手背上拍了拍。“你……看習慣了可能就——”
　　
　　話還沒說完，手就被對方條件反射地抓住。“喂……”
　　
　　錐生零驀地轉過頭來看她，那一瞬間，銀發少年的眼睛亮得懾人。仿佛有千言萬語，讓檀音想要脫口而出的拒絕消於無形。
　　
　　算了，就當做穩定對方的驚駭情緒好了……檀音這樣想到，放任某人死死抓著自己的手緊盯前方。
　　
　　說實話，她也從來沒有見過眼前這般詭異又令人噁心的情景。那些性情亢奮的動物就算了，那有著人形的怪物，吸血鬼不像吸血鬼，更別說是人類！有點像是傳說中的僵屍，但怎麼會有這麼多？幾乎成群結隊地出現在這裡……
　　
　　“這裡面，會有原本住在這鎮上的人嗎？”錐生零忽然冒出了這麼一句。
　　
　　檀音眼神一凜，只聽得這一句，便迅速聯想甚多。“如若如此，那又是什麼人把他們變成了這樣？”她記得這附近並沒有能夠將普通人變成吸血鬼的高等級吸血鬼的存在，而那些由人類變來的吸血鬼也不可能像眼前這些怪物般散髮著熟悉又陌生、邪惡陰暗無比的氣息！
　　
　　錐生零看了一眼檀音，說道：“要真是這樣……”
　　
　　檀音迅速接道：“不會是吸血鬼乾的！但我亦會查明真相……”人類之於吸血鬼而言，大多是作為食物而存在的。那麼對於自己的食物，有可能放任他們在那裡自相殘殺，自我毀滅麼？！
　　但她不會因此就置之不理。
　　今夜展示在她眼裡的這麼一個荒誕又殘忍無序的世界，仿佛讓她窺見了那驚天的、連綿不斷的陰謀之下的真相一角。
　　
　　沒有什麼東西能永遠矇蔽玖蘭檀音的雙眼！她一定會揭開那名為真相的幕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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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了解決所謂的東西方語言差異問題，本文設定裡的吸血鬼騎士世界裡，大家都使用同一種語言……




☆、·Ⅳ·

　　黑主學園理事長辦公室裡。
　　
　　黑主灰閻再次以權之便召來了玖蘭樞,對方雖然十分不想搭理，但無奈明面上不好拒絕。現在才一坐定，就被某個時常犯抽的老男人熱切兮兮地追問道：“……檀音小姐和你有聯繫嗎？”
　　
　　“……有,僅僅是報了平安而已。”頓了一下，玖蘭樞冷眼斜睨,道：“找我就是為了這事？問這個做什麼？”
　　
　　黑主灰閻撲桌,“樞！別說你沒有收到消息啊……”他在桌面上翻找了一會兒，拿起一份文件袋模樣的東西甩給玖蘭樞。
　　
　　玖蘭樞穩穩接住這飛來‘暗器’,掃了眼封面上的一行大字,不置可否地笑笑，“是這個啊……我知道，那又怎麼樣呢？”
　　
　　“怎麼樣？”黑主灰閻不可置信地拔高聲調,“啊啊都是因為你們這些當事人這種‘那又怎麼樣啊’、‘不管我的事啦’的漠不關心的態度,才讓我這個中立派難辦的啊……”
　　
　　“……”
　　
　　“那申請寫得那麼合理又正式，我真是找不到理由拒絕啊！”
　　
　　玖蘭樞絲毫不為對方火燒眉毛般的焦急影響，垂著眼從容道：“那就不要拒絕了。”
　　
　　黑主灰閻頓時憔悴了，坐回沙發上，他重重地嘆一口氣，“我不管你們究竟要怎樣地明爭暗鬥，但我實在不想再把危險因素帶進校園了！”
　　
　　“樞，這裡有很大一部分人，都是根本不知情的無辜者啊……”
　　
　　玖蘭樞默了一下，“抱歉，只有這一次，大概是最後的……了。”
　　
　　“……但願如此。”
　　
　　******
　　
　　而在那個變異叢生的小鎮裡，檀音和錐生零相對無言地待到晨光熹微。
　　
　　當東方的第一縷光線照射下來，異變怪物大軍猶如潮水退去一般散開，紛紛躲回原先蜷縮著的黑暗角落裡。
　　
　　而有些來不及撤退的怪物，則在他們眼中經歷了被陽光逐步融化的過程——那般迅速，連慘叫都沒有！這樣無聲的消亡，竟讓人有那麼一點不寒而慄。
　　
　　“……目前看來，它們的弱點只有光麼？”在眼前那噁心到麻木的景象終於消散得一干二淨後，錐生零才淡淡地出聲道。
　　
　　檀音不語，看她的神情好似在思考盤算什麼東西，錐生零悄悄挪動保持了一晚不動的、已經有些僵硬的身體，雖然他的身體素質一向非常好，但也經不起整晚注意力高度集中並保持身形不動的煎熬！
　　他站起來活動了一下四肢，看到檀音也若無其事地站起來，從他們藏身的地方走出去，那不帶半點停頓的行動，竟像是一點也不受昨晚當了一夜‘雕像’的影響。
　　
　　果然是活過幾千年的不死純血種體質啊，真不是他這樣後天獲得力量的人能比的。銀發少年抬手揉掉臉上覆著的一層淺淺的疲憊，俊秀精緻的面容上一片深思。
　　他跟隨玖蘭檀音也算有一段較長的時間了，如果說最早的決定是沒怎麼考慮的、屬於本心的選擇，那麼接下來的時間夠他思考更多的事情。
　　人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他很明白這一點，也不打算逃避。比如說在這邊的事情告一段落之後，回去需要面對的東西……
　　
　　“你怎麼了？累了嗎？”那個總是偏於清冷的聲音傳進耳裡，錐生零猛地睜開眼睛，正看到檀音走回到他身邊，那雙無論直視多少次都覺得有懾人魔性蘊含其中的蒼眸此刻只是很單純地倒映著他的身形，淡淡的專注，讓他甚至有一種被關懷的錯覺。
　　
　　“沒事。”錐生零只出神了一會兒便收回視線，低頭看著自己保持了一晚上上膛狀態的血薔薇之槍，說道：“原本以為會用到的呢，結果完全沒有派上用場。”
　　
　　“那也沒辦法，那種數量，你根本消滅不完。而且……除了自相殘殺，它們也沒有造成什麼實質性的傷害。”檀音就事論事道。
　　
　　錐生零嗤笑道：“你的意思是，如果它們一直保持這樣的狀況，那麼不去管也不要緊了是麼？”
　　
　　“不覺得殘忍嗎？‘它們’之中，很有可能都是由普通人類變成的！到底是什麼人對他們下了如此毒手？這種存在，比死了更痛苦……呵，我一直忘了問，如果不涉及到吸血鬼，你是不是就無所謂了？”
　　
　　聽著他有些尖銳的質問，檀音微微皺眉。“……我沒有這樣說過。你怎麼了？”突然間情緒不太對的樣子。
　　
　　“……沒什麼。”錐生零一手撐住額頭，呼出一口氣，“抱歉，我——”
　　
　　他有些壓力過大了。尤其是在剛才的一瞬間聯想到太多，比如事情結束後，他們將各回各位，一切可能又會退回原點……因此才有些情緒失控。
　　
　　“吶，零……”這是檀音第二次叫他的名字，錐生零眼皮微微一顫。她的語氣有些和平常不一樣，雖然還是那種很沉靜的調子，但總覺得其中包含了什麼特別的東西。
　　
　　“什麼？”他有些緊繃地問道。
　　
　　檀音笑了笑，像是卸下心防的輕鬆，“……你看，你和我，總是會因為不同的立場而爭執，而矛盾。這些，在你最初決定與我一道時，有想過嗎？”
　　
　　“我……”那時其實沒想那麼多啊，錐生零張了張口，不知道怎麼說。
　　
　　“好吧，過去姑且不說了，”檀音找了個地方坐下，順便招呼錐生零過來。“今天就來開誠布公地講講清楚吧！”她過去一直不提，是認為這將不會是什麼長期困擾她的事情。但沒想到這個人比她想的要更有決心，近距離相處的時間也比預想的久了很多。
　　
　　如果再一直保持視而不見的話，勢必會影響正事，也會為兩人之間岌岌可危的平衡埋下禍根。
　　
　　錐生零實實在在地一愣，他確實沒想到，檀音會在這個時候主動提出來要開誠布公的意思。這多少讓他有點措手不及，“你，想說些什麼？”
　　
　　“嗯，挺多的。”檀音想了想，然後看到錐生零依然有些不在狀態的樣子，微微攏眉，道：“你配合一點！”
　　
　　錐生零走過來，在她身邊坐下。且不論過去怎麼樣，至少最近一段時間他們朝夕相處，彼此間總算沒有那麼生疏，他有些遲疑地道：“你，今天有點奇怪……”
　　
　　“什麼？”
　　
　　錐生零思考著該怎樣形容，“嗯，怎麼說……感覺比之前有人氣多了。”
　　
　　“……人氣？！”檀音抿脣沉默了片刻，才迸出這兩個字。
　　
　　許是察覺她隱藏在冷淡中的些許茫然，錐生零撐了撐額頭。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從前的玖蘭檀音冰冷少言，那種不食人間煙火的氣質很給人距離感，只要她往人群中一站，基本就是被人仰望的份；可是現在，雖然清冷依舊，卻也多了些個人情緒，這令她整個人都鮮活起來。
　　褪去了那名為高貴的光環，她如今所表現出來的一切，更符合她這個人應有的特性，而不只是代表那個冰冷的玖蘭氏。
　　
　　“……總之，你現在這樣就挺好的。”最後，錐生零只這樣說道。
　　
　　檀音愣了愣，“……哦。”
　　
　　“對了，你要和我說什麼？”一副很正式的樣子。
　　
　　“嗯，錐生君，你會想殺死我嗎？”恢復鎮定後的檀音，一句話就震驚住了某個專心等待她說話的人。
　　
　　“——你在說什麼？？！”
　　
　　“我這不是在說笑。”她神情淡淡，但卻找不到之前的茫然，可見目前的話題是她醞釀思考很久了的東西。“之前沒怎麼重視這件事情，但現在卻不能這樣。”抱歉錐生零，即便你潛意識迴避這件事，我也不想繼續裝糊塗下去……
　　
　　“你還憎惡吸血鬼嗎？”
　　
　　“……嗯！”
　　
　　“我也是吸血鬼。”
　　
　　“……我知道。”
　　
　　“所以一樣的吧……你將來會繼續堅守自己身為獵人的職責，那也是你的意志。可現在為什麼要與我和平相處呢？”以後，千萬不要對我手下留情啊……這句話，她還是沒能直說。
　　
　　錐生零狠狠一震，臉上的表情有點僵硬。這也是他一直刻意忽略的事情，所以在之前不小心聯想到將來時才會煩躁茫然，可現在，檀音這麼清楚而直接地提出來了，假裝不知道都行……
　　“我永遠不會原諒殺死我父母的吸血鬼，也還有那麼多人因為吸血鬼失去了親人，朋友，甚至被毀去正常的人生……”那其中也包括他自己，只不過他的經歷較為特殊了一點，因此才沒有徹底Level E化，才沒有成為被消滅的對象。“其實我有時，一邊在憎惡著Level E的同時，也覺得他們是很可悲的一種存在。明明不是自願成為那樣的，卻不僅要忍受著自身理智喪失的痛苦，還要面對原本同類的追殺；更有你們這些高等級吸血鬼，美其名曰的進行‘管束清理’。可事實上，造成他們這樣悲劇的凶手，就是自詡‘高貴’的吸血鬼們啊……”
　　
　　檀音一直靜靜地聽著，將銀發少年臉上的痛苦、眼中的矛盾一一看在眼裡。
　　
　　“……但是我沒想過殺死你，真的。”
　　
　　靜默中到來的一句話，讓檀音怔了怔。“為什麼？”
　　
　　“呵，撇去個人恩怨不談，你可能是我見過的除了優姬之外最乾淨的一個吸血鬼了。但和優姬一直以人類自居又不同，你一直是以純血種的身份生活過來的。可你似乎卻從不因為自己個人的欲/望而去做那些殘忍的事情，與我見過的那些只為私慾而輕視生命的醜陋吸血鬼完全不同。”
　　
　　檀音沉靜了一下，說道：“……你的善惡觀，還真是意外的黑白分明呢！”不像她，雖然原則還在，但那也已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原則了。
　　
　　“但就算那樣，就算我榮幸地被你另眼相看，那又能怎麼樣？吸血鬼渴望鮮血的天性就如同人類需要進食一般不可改變，即便有了血液錠劑，遏制的也只是一小部分吸血鬼。這是造物主賦予我們的本性，不，或許說是詛咒還恰當些……”檀音自嘲地說道，“因此，只要這個問題沒有解決，我們所在的位置和立場依然沒有變化。”當我受到你的獵人同伴攻擊時，我依然不會手下留情；當你要為曾經的人類受害者消滅我的同胞時，我也依然會阻止。
　　所以能怎麼樣呢？倒不如從一開始就分道揚鑣……
　　
　　“喂……”錐生零終於有些受不了，忍無可忍地說道：“你為什麼一定要把那些東西這麼明白地剖析出來呢？為什麼一定要逼我同你為敵？”
　　
　　“你就不能，就不能……讓我找不到站到你對立面的理由嗎？”
　　
　　“哦，那要怎麼做呢？”檀音不假思索地接過話，“是做一個符合你善良標準的吸血鬼，還是從此乾脆拋棄這個身份好了？”
　　“再說，我為什麼要為你這樣做呢？”
　　
　　遲早有一天，或許已經不遠了，你一定會一手斬斷我們如今有過一星半點的情誼。現在對你的殘忍，才是對你將來的救贖……
　　
　　一席話，無比地不留情面，令錐生零太陽穴一抽一抽地疼。記得類似的話題他們也曾在那個懸崖之下討論爭執過，那時他都已經那麼明白地表達自己的意思了，她幹什麼還要舊話重提？這個可惡的、冥頑不化的女人……他到底是什麼眼光？腦子被什麼東西抽了麼？
　　
　　“算了，這個問題我暫時不想跟你說。”錐生零都有些自暴自棄了，“眼下應付好那些亂七八糟的狀況才是比較重要吧，其他的，等結束以後再說吧！”
　　
　　真是一點也不想，聽到被她毫不留情判死刑的消息……                        
作者有話要說：第一更~




☆、·Ⅰ·

　　·The best lack all conviction,while the worst are full of passionate intensity·
　　（最優秀的人失去了所有的信念，而最卑鄙的人卻狂熱滿心。）
　　
　　“吶吶，你們聽說了沒有？夜間部又轉來一名新學生呢！”
　　
　　“啊,哪裡來的消息呀？繼玖蘭檀音大人之後又有轉學生了麼？不知道是男是女啊……”
　　
　　“我看到了嘛！大概是哪裡的貴族小姐哦，坐在那種很有檔次的豪華轎車裡啊,而且前後好幾輛呢,排場還挺大！”
　　
　　“……這樣啊！嘛，等到夜間部同學開始上課了就可以看到了！今天也要及時去月之寮外面迎接各位大人哦~~”
　　
　　“是是,知道啦……”
　　
　　新來的夜間部轉學生……會是誰？暫且恢復日常生活的優姬,與陪同在身邊的若葉沙賴一起，在後面聽到前邊幾個女生的討論，微微有些驚異。從沒聽理事長提起呢,樞也沒有告訴她……
　　
　　“優姬？沒事吧……”性格溫婉善良的同伴擔憂地看著她,優姬頓時回過神來。
　　
　　“沒、沒事……呵呵，小賴，我們快點走吧，要遲了哦！”
　　
　　“噢，好……也不知道錐生同學到哪裡去了，請假很長一段時間了呢！”忽然地，沙賴冒出這樣一句，讓優姬又是一驚。
　　
　　零……她有些悵然地低頭，不知道他和檀音都怎麼樣了。玖蘭樞不再讓她插手這些東西，自從一條學長他們來問了她一些事情以後，優姬就再也沒看見他們出現在自己眼前了——也不知道是忙還是被玖蘭樞禁止了。
　　
　　“錐生同學不在，總覺得，小優姬變得更加孤單了呢……”
　　
　　身邊傳來一聲幽幽的嘆息，優姬連忙搖頭笑道，“怎麼會……不是還有小賴你嘛！”孤單什麼的……不是因為一個熟悉至極的人不在身邊了，而是被以保護之名的隔離啊！
　　
　　******
　　
　　黑主學園月之寮。
　　
　　傍晚時分，正是裡面人們一天的伊始。
　　
　　然而這一天，收拾妥當的眾夜間部成員卻感到一股不尋常的氣息隱隱流竄。原本一直不會讓他們久等的樞大人遲遲沒有露面，而總是跟隨在樞大人身邊的幾位夜間部精英們，以一條拓麻為首，也已經站在了另一邊等待。
　　只不過，那幾位的臉色莫名都有些怪異呢……
　　
　　時間在靜默之中流逝，終於——
　　
　　“抱歉，讓各位久等了。”
　　
　　溫和優雅的聲音響起，卻沒有給等待著的人如釋重負之感。微微地疑惑，接著是無盡的震詫……
　　
　　那不是他們一直熟悉的聲音！而那相似的氣勢，是……
　　
　　二樓樓梯的盡頭，出現了兩個相攜著的身影。確切一點說，是一個輓著另一個，他們熟悉的樞大人，就是那被輓住的一個。
　　
　　而站在他身旁的女子，燦爛而華美的純金長髮，雍容高雅的氣質，夢幻般純粹的紫色眼眸含著淺淺的笑意，有些因為家族關係而對其略知一二的吸血鬼低低地啊了一聲。
　　
　　“是，更大人……”
　　
　　“……更，那位白鷺更大人嗎？”
　　
　　“竟然是這一位大人……”
　　
　　頓時，隱隱的議論聲四起，好在他們並沒有忘記自己貴族的身份，即便是好奇和驚訝，也維持在一個不失禮的範圍內。
　　
　　但反觀另一撥人，卻是統一的毫不驚訝的陰沉臉色。
　　
　　“居然裝作一副和樞大人那麼親密的樣子，還輓著手……太可惡了，那種喧賓奪主的感覺是怎麼回事啊啊！！”和同伴們站在一起，藍堂英肆無忌憚地小聲碎碎念著。
　　
　　聽著他的話，原本就斜視著二樓的早園琉佳，眼裡更是飛過一抹不爽。藍堂，這次說的真對！
　　
　　架院曉撫額，這兩個人的敵意，也太明顯了吧！人家可是正兒八經的純血種，段數更是不知高上你們多少倍啊，稍微收斂一點好嗎？！
　　
　　遠矢莉磨和支葵千里站在一起，無意義地符合了一聲，“啊，確實挺礙眼的。”
　　
　　“……檀音，怎麼還不回來？！”
　　
　　喂你們兩個……就算同意藍堂也不要在這時說出來好嗎？！還有，支葵你在莉磨後面補充這句話是想做什麼？意思是讓檀音大人回來替你們除掉礙眼的嗎？話說人家到底哪裡礙你們的眼了……
　　
　　果然是先入為主的影響吧！默默吐槽了一通的架院曉目光也深沉了一下，已經接受了一個信仰一般的存在，就再難接受另一個擁有同樣效應的存在。
　　各為其主說的便是如此吧……那麼，在這個向心力已經夠強的學園裡，對方的到來，究竟是為何？
　　
　　就在下方眾人心思百態之時，玖蘭樞和白鷺更之間亦是暗潮洶涌。
　　
　　各自端著足夠完美也足夠虛偽的微笑，他們彼此試探，卻沒有撕破臉皮。
　　
　　“更，你要的效果達到了呢……”
　　
　　“哪裡，樞，我終究是晚來了一步，不然那下面的聲音會更統一一點。”
　　
　　“哦？你這麼確信？”確信自己有足夠的魅力打破這夜間部玖蘭樞為王的定律……
　　
　　白鷺更意味深長地看了玖蘭樞一眼，含蓄地笑著，“我從不懷疑。”
　　
　　“呵，我拭目以待。”玖蘭樞自若地說道，看了看下方，“我答應給你足夠的尊榮體面，你最好也回報我等價的尊重。”不要做出太過分的事，不然他不會姑息……
　　
　　白鷺更定定地望著玖蘭樞一瞬，隨即自然地笑開，“是，是。你的眼裡透露出來的意思，可真嚇人呢，樞！”
　　
　　******
　　
　　黃昏的晚霞撒滿天空時，月之寮的大門緩緩打開。映入門外久等著的眾日間部學生眼中的，那一色剪裁合體的白色制服，那一色出眾的美貌氣質，是與他們共處一處教學場所卻分為白天黑夜的另一方存在——
　　
　　“啊……樞大人~~”
　　
　　“藍堂學長……”
　　
　　“琉佳小姐……”
　　
　　歡呼聲，尖叫聲一如往常。
　　
　　沒了錐生零這個冷面風紀委員，仍然回歸本職的優姬頓覺壓力大增。啊啊，怎麼比平常的人更多了啊？！
　　
　　“大家，不要擁擠，不要過界啊！”她大聲喊著，可是攔得了這邊卻防不住那一邊。真是，焦頭爛額啊！優姬被身後推推搡搡的日間部女生一擠，腳下不穩，頓時往前跌了兩步。正好，跌到了讓給夜間部成員通過的道路正中央。
　　
　　她的身體被一個人扶住，那種熟悉的氣息，想也不用想地一個彎腰，在人前她還是那麼稱呼他，“謝謝樞學長……”
　　
　　溫柔的嘆息聲傳來，令優姬差點忍不住抬眼看去。“優姬……我說過的吧，不用總是向我道謝。”
　　
　　“啊，是……”
　　
　　“……這就是優姬麼？真是一個可愛的女孩子呢！”有一種柔軟而冰冷的觸感在臉上，一個外力抬起了她的頭，優姬微微睜大了眼。
　　
　　順著那捧起自己臉頰的白皙手指望去，對方笑眼盈盈，長長的頭髮猶如金子般燦爛，紫羅蘭色的眼眸盛滿了溫和的笑意，那樣美麗的容顏……
　　
　　“你是……？”
　　
　　“這位是夜間部的新成員，”玖蘭樞上前，不著痕跡地拿開白鷺接觸優姬的手，意有所指地道：“白鷺更小姐。你知道的，優姬……”
　　
　　……白鷺，更？優姬震驚，這位就是，新來的轉學生，那位‘久仰大名’的，純血世家之一的白鷺更嗎？
　　她有些恍惚地看著對方，心裡千頭萬緒。然而最終還是垂下眼小聲地問候了一句，“你好……我是玖蘭優姬。”之所以會補充最後那麼一句，純粹是因為在那一剎那她想到了檀音。想著如果檀音在的話會有什麼表示，會怎麼做才能不失禮又不失氣度。最後她也只是低聲報上了真實的全名。
　　玖蘭優姬，我是玖蘭優姬。所以你我其實處在同等的位置上呢……看著白鷺輓著玖蘭樞的手，她默默想到。
　　
　　一旁的玖蘭樞也聽到那個小小的聲音，他一怔神，然後眼底散開一道欣慰和愉悅。而白鷺更，也是微微一愣，然後便緩緩笑開。
　　
　　玖蘭家的小公主麼？看起來很傳聞中的有點不同呢……該不是被那位玖蘭家的女王教化了吧！
　　
　　極短暫的寒暄之後，優姬便站到一邊去，讓夜間部眾人通過。望著那個多出來的背影，她的眼中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茫然。
　　
　　那真的就是檀音所說的需要小心防備的對象嗎？不同於檀音與任何人都不同的冷淡氣場，那位更小姐無論怎樣總是掛著恬淡的笑容，溫柔若春風的氣質，仿佛有一顆慈悲堪比修道院的祈禱者的心。
　　感覺，和樞好相似呢……
　　
　　在又一道身影經過她身邊時，優姬聽到極輕的一句話飄進耳朵裡。“不要被表象迷惑了……”
　　
　　她猛地抬頭，卻看到那個同樣眼熟的高挑挺拔身影孤獨地走過。一條、學長……
　　
　　******
　　
　　誰都不知道，在月之寮無人的走廊上，兩個偶遇的人曾經發生過如下對話。
　　
　　“一條拓麻……？是你啊。”
　　
　　俊美的淺金色短發少年禮節性地問候了一聲，“更大人……”
　　
　　“早就聽說一翁有個非常優秀的孫子，果然名不虛傳呢！”
　　
　　“您過獎了。”
　　
　　“說起來，聽說被撤去元老院實權的一翁，最近不太好呢！”
　　
　　“……”
　　
　　“啊，一條同學不必這樣緊張……”擁有美如夢幻般色澤的眼眸的女子掩飾性地笑了笑，“畢竟今後我們要做一段時間的同學呢！很多方面，還要仰賴一條副宿舍長的照拂了……”                        
作者有話要說：第二更~~




☆、·Ⅱ·

　　[檀音大人,有新消息。]
　　
　　[您交代我們盯緊的那位，進入黑主學園了。]
　　
　　[目的暫且不明，您吩咐我們留意的東西,暫時沒有線索……]
　　
　　[好的，屬下會繼續追查下去。檀音大人自己也多加小心。]
　　
　　檀音微微閉上了眼,腦海中浮現下屬偵查人員給自己的匯報。她一脫離隱之魔林裡的那個懸崖,就和自己的暗影護衛取得了聯繫，這一路上也沒有斷過。她還通過影衛給玖蘭樞帶去了幾個口信,所以即便她人遠在西方,那一邊的消息也從沒落後過。
　　整理了一下大腦中前前後後儲存的大量信息，她冷漠地想到，這邊的事情,是該快點結束了……
　　
　　說來也巧,每次有手下來報時，錐生零總會有意無意地避開，美其名曰是自己去找找線索。從不過問，裝作不知道。真不知道該怎麼說……他到底是相信她這個人，還是相信她絕不會把消息透露給他才不問的。
　　
　　這是他們逗留在小鎮的第三天。檀音終於在這裡找到了一些可以稱得上是線索的東西——那是在他們第一晚待著的教堂後面的墓地上，淡淡的白色磷粉，順著某種未知的規律，擴散成一個巨大的詭異的圖形。
　　
　　錐生零曾問她，是不是又是某個魔法陣。
　　
　　檀音搖頭表示自己也不曾見過。
　　
　　現在，他們倆又回到了小鎮中央的一個廣場，背靠著小小的圓形噴水池而坐。
　　
　　“總覺得線索越多越混亂……”
　　
　　檀音抬眼看了看錐生零，才想說什麼，眼角的余光卻瞥到遠處一道身影。
　　
　　頓時，錐生零有些震愕地看著原本還在自己身邊的人嗖的一下就閃到了好遠的地方去。“喂，你……”
　　
　　檀音消失的方向響起了一個短促的驚叫聲。錐生零一驚，立刻也奔了過去。待到站到了檀音身邊，看清情況時，他微微一愣。
　　
　　“這是……”
　　
　　被檀音抓住衣領的，是一個戴著帽子、身形較小的人。在剛才那猝不妨及地驚叫之後，對方半抬起頭，惡狠狠地瞪著抓住自己的檀音，不發一言。
　　
　　那是個看起來年齡不超過十歲的男孩，臉上有著倉惶憔悴，身上手臂上都有著淺淺的抓痕。他很瘦，簡直到了瘦骨嶙峋的地步，那身有些破爛的衣服在他身上松垮垮的搭著。簡直像是鬧饑荒時期的災民……
　　
　　錐生零眼中閃過一絲不忍，問道：“你是什麼人？”
　　
　　“哼！”
　　
　　有點耳熟的聲音……
　　
　　這時冷著臉抓人的檀音忽地出聲道：“你是那家雜貨鋪裡的那個人……”
　　
　　經她這麼一提醒，錐生零頓時也想起來了。
　　
　　那個小男孩先是因為檀音的話而怔住，然後驚異道：“什麼，是你們？不是叫你們離開這裡嗎？”像是想起什麼，他急急道，“你們一直沒走……居然沒事？”
　　
　　檀音和錐生零對視一眼，這個孩子果然知道什麼吧！檀音丟給錐生零一個‘你來問’的眼神，便把那個孩子往錐生零方向甩去。
　　
　　又是他……錐生零無力地接住孩子，心想你在訓人審問，威逼利誘的時候不是挺能講的嘛！他完全忘記如果拿著一套來應付小孩子，一定會得到適得其反的效果的！
　　
　　看著檀音抱著手站到一邊，錐生零只好蹲下來直視小男孩的眼睛，問道：“你知道那些一到晚上就會出動的怪物是怎麼回事，對吧？能告訴我們嗎？”
　　
　　在錐生零問話的過程中，那個孩子一直掙扎扭動，試圖逃離他的鉗制。每當這種時候，檀音的眼神都會冷颼颼地瞟過來，那凜冽的氣場令孩子又不敢輕舉妄動了。
　　
　　錐生零很想撫額，但也只能耐著性子繼續說道：“那個，我們沒有惡意……你，稍微合作一點，好嗎？”
　　
　　“……不要！快放開我，你們這些邪惡的傢伙。”那個孩子惡聲惡氣地說道，“早知道之前就不好心提醒你們了，一丘之貉！你們這些噁心的吸血鬼！！”
　　
　　他最後的那句話擲地有聲，帶著絕對的憎惡，令錐生零剎那間有點恍惚，好像看到了曾經年幼的自己。
　　
　　檀音如閃電般出手，劈手奪過那個孩子，她冷冷地盯著對方，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們是吸血鬼的……”錐生零就算了，他連她刻意壓製住的黑暗氣息也感覺得到嗎？
　　
　　錐生零一怔，第一次有人這麼直白地點明他一直厭惡至極的體質。不知內情又敏銳的孩子，直接將他排除在人類之外了嗎？他的眼中閃過一道痛苦和隱隱的憤怒，檀音恰在此時抬頭望了他一眼。
　　那眼神，稍稍平復了他有些起伏的心緒。錐生零示意自己沒事，她才繼續將注意力轉移回小男孩的身上。
　　
　　“……哼，不說又怎麼樣？要吸我的血嗎？殺死我嗎？那就、那就動、動手吧！”孩子一臉倔強，還在逞強。但他說最後一句話時卻沒有了先前的流利和堅決。
　　
　　檀音眼眸微微眯起，流露出些許深思。
　　
　　錐生零忍不住發問道：“喂，你該不會……又在用——”那個能夠讀心的能力吧？！她曾經透露過，對於能力越高強、意志越堅定的人，那份‘讀心術’的效果越差。那麼，對於一個還不滿十歲的普通孩子，使用這招是再簡便不過了……只是，為什麼心裡有一些不舒服呢？！
　　
　　檀音揚眉，淡淡地說道：“我沒用！”她才沒有隨便偷窺別人秘事的癖好，所以收起你那難受的表情吧……
　　
　　想起來了，她早就說過，除了不受自己控制而發動的情況下，要不是事件特殊，她一般不會主動去用這個能力。
　　迎著她眉眼間淺淺的不悅神情，錐生零不由微微一窘。
　　
　　“你，在那個店裡，有記掛的人對吧！”檀音回頭，對著驚疑不定的小鬼說道。
　　
　　那孩子臉色一變，“……你”怎麼知道？！
　　
　　“看起來確實是這樣了。”檀音說，“不要問我為什麼知道，我還知道那個你記掛的人現在情況一定不太好，你急著回去照看對方吧？！而我們正巧記性不錯，那家店，還是知道怎麼走的……”
　　“好了，現在可以考慮一下，要不要乖乖交待？”
　　
　　“你……”孩子氣急攻心，狠狠地瞪著檀音，嚷道：“撒旦，惡魔！”
　　
　　檀音神情不變，對於他的話，坦然受之。
　　
　　雖然這樣罵著，但孩子的表情掙扎了一瞬，還是說道：“我可以告訴你們……但是現在讓我先回去。”見檀音臉色又冷了下來，他急忙補充道：“你們可以跟我一起走，不用擔心我跑掉。”
　　
　　“……”檀音沉默地放手，讓小男孩重新獲得控制身體的自主權。“走吧。”
　　
　　錐生零旁觀全過程，深深無語。結果……還是要靠威逼利誘的啊！不過，玖蘭檀音對於抓住別人弱點加以打擊威脅這一點，做得真熟練……更奇怪的是，對於這樣的她，他不僅沒有厭惡感，還有一種無可奈何的欣賞……
　　錐生零，你真墮落！
　　
　　******
　　
　　在回那間販賣節日用品的雜貨鋪的路上，孩子時不時用眼角余光打量檀音和錐生零。對於錐生零，他似乎只是帶有淡淡的反感一眼掃過；但到了檀音這邊，那仇惡值是蹭蹭上漲，如果眼神能傳達實質的能量，那檀音現在應該已經燒成了個大火球了！
　　
　　她還真是……不招人歡迎。也是，任誰第一眼看到檀音，都會被她那清冷又疏離的眼神給震住。如果不是因緣巧合，其實外人是很難發現她冷漠淡然的外表之下，是怎樣的一個人。錐生零頓時慶幸，自己沒有在一開始就被她嚇住或威脅住。
　　
　　而這個孩子，不僅從一開始就被檀音的身手嚇到，又被她冷言冷語地攻擊，再加上對方還是自己厭惡的吸血鬼，難怪他會露出那般深惡痛絕的目光了！
　　
　　“你是出來找東西吃嗎？”
　　
　　聽到某個可惡女人的問話，孩子哼了一聲，把剛才錐生零沒有注意到的一個小小的籃子往懷裡藏了藏。
　　
　　他黑線，這個孩子大概是算準了檀音暫時不會對他有什麼實質性傷害，才一再地給她臉色看。好在某個吸血鬼女王也確實不甚在意，這才導致了以上情景屢次地發生。
　　
　　比如——
　　
　　“為什麼鎮上其他人都消失了只有你們倖存呢？”
　　
　　“哼！”
　　
　　“……那家店裡是不是有什麼玄機可以保全你們不被夜晚的那些怪物傷害？”
　　
　　“哼！”
　　
　　“和你待在一起的是什麼人？”
　　
　　“哼！”
　　
　　“……好吧，錐生，我忽然覺得我們還是不要那麼貿然前去，停下來從長計議吧！”
　　
　　錐生零：“……”
　　
　　“……是、我爺爺。”彆扭的、屈服的聲音傳來。
　　
　　“哦。”
　　
　　沒有下文了，孩子想了又想，忍了又忍，終是出聲道：“你幹嘛問這個？”
　　
　　檀音淡淡回答：“沒什麼，隨便問問的。”
　　
　　“切……”
　　
　　錐生零只覺得這種情景讓他分外地無力，看到前面熟悉的店面，他說道：“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第三更~~
【完了……我要虛掉了！由於時間有些趕，有的地方寫得有些粗糙，請見諒~~我之後有機會來好好修改一下！】
作者: - TiRaFiouS -    時間: 2012-10-12 23:39

☆、·Ⅲ·

　　站在了此刻緊閉著的店鋪門前,看著那門上繞了一圈又一圈的鐵鏈，檀音回眸對那孩子說道：“開門吧！”
　　
　　那孩子戒備地看了她一眼，然後才悶聲悶氣道：“你讓開……”
　　
　　檀音退後讓出位置,站到了錐生零身邊。銀發少年側頭看了看情緒淡淡直視前方的她，沒多說什麼,只是不著痕跡地站前了半步,替對方擋住了前方可能出現的一切未知……包括危險。
　　
　　鐵鏈的落地聲告知了三人大門已開啟，檀音和錐生零雖然都沒有說什麼,但彼此俱是下意識地提高警惕。
　　但令人驚訝的是那孩子的行為,他開了門以後便快速地閃進了門內，幾下便消失在了房間深處。
　　
　　錐生零驚異地對檀音說道：“他怎麼……”
　　
　　檀音面色平淡地回道：“沒事，我感覺到他還在裡面。還有另一個……”
　　
　　她的眉頭微微一皺,思忖到,那個氣息感覺微弱了許多，簡直要到了難以察覺的地步。是發生了什麼事嗎？“總之，先進去吧！”
　　
　　跨進店鋪的一瞬間，二人的視線立刻被鋪天蓋地的異象吸引。那不僅僅是四面的墻壁，還有天花板上垂吊而下的，大大小小，不計其數的……十字架！
　　那些十字架密密陳設在這除了門就沒有其他透光口的房間裡，大部分是普通的銀製十字架，還有一些不知道是用什麼材質做成，打磨光滑的表面泛著幽暗的光澤。
　　
　　檀音的瞳仁在第一眼看到室內之景時微微一縮，錐生零亦是第一時間反應過來，他轉頭看向檀音，說：“你……在這裡，有沒有感覺不適——”
　　
　　“沒有關係！”檀音示意他放寬心，相較於其他吸血鬼，曾經歷人體煉成術的她對於此類神聖物件的抵禦能力要強得多。她輕輕冷笑一聲，“呵，那孩子倒是狡詐伶俐得很——看來這就是那些怪物不敢接近這裡的原因了！”
　　
　　那麼多象徵神聖力量的十字架，有一些還附著了古老的術，難怪能對那些只是普通等級的暗夜生物起作用了！
　　那孩子，他是履行約定帶他們回來了，但也藉助這店裡的古怪試探了他們一回。如若他們和那群怪物是一個級別，那麼此舉便能輕易除掉兩個危險存在；如若不是一個級別，那至少也會受到些許傷害。
　　但他實在低估了兩人的真實能力，因此這滿室的十字架，依然就只是擺設罷了。
　　
　　檀音走到最中間的一個凸起的立櫃旁，隨手拈起一個串在暗沉沉細鐵鏈上的大十字架，拋給錐生零，對方下意識伸手接住，不解地望過來。
　　
　　她平淡地解釋了一句，“方便的話就帶著吧，說不定會有用的！”無論從何種意義上來說，錐生零都不是純正的吸血鬼。相反的，他人類的思維、半吸血鬼的體質、還有那身為吸血鬼獵人的力量交融在同一具身軀裡，倒使得這個人變得難以用尋常規則來框定他！
　　
　　因此才讓他攜帶著那看起來半新不舊的東西，接下來會再遇到什麼，他們誰也說不清！她能為他做的，也就只有未雨綢繆了……
　　
　　錐生零有些怔愣地應了一聲，將十字架項鏈一把塞進外衣口袋裡。
　　
　　“好了，那我們往裡走吧！去看看那個‘頑皮’的孩子，究竟在隱瞞什麼？”檀音向身後一揮手，敞開的瞬間像被無形的力量推過一般，■地關上！
　　
　　前方竟是一條下坡路。有些曲折的石階僅容一人通過，檀音舉著店裡找到的、點燃了的燭台走在前面，錐生零緊跟在她身後。火光將距離甚近的二人的身形投影到一邊的石壁上，那跳躍著的巨大的陰影就像只形狀詭異的猙獰的獸。
　　
　　終於，踏下最後一級台階，順著單一的道路向前走了一小段，眼前的景象豁然開朗。然而，這豁然開朗的景象也使得二位不請自來的闖入者瞳眸一縮。
　　
　　印入眼簾的是一個頗有些空曠的地下室。不，與其說是地下室，倒不如說是一個密閉的囚牢。對面墻壁的正中間，那個雙手被粗大的鐵鏈銬住的頭髮乾枯糾結的蒼老身影，在被驚動後猛地爆發出不屬於這蒼老身軀的巨大力量。
　　
　　“嗷——”怪物般的嘶吼聲傳了過來，讓檀音和錐生零紛紛皺眉。
　　
　　“這個是……”像是被這不堪入目的景象刺激到，又像是因此回想起一些什麼，錐生零聲音有些艱澀，目光透露出些許複雜和痛苦。
　　
　　檀音腦中靈光一閃，這似曾相識的畫面……早在她尚沉眠與冰湖之下時，那個喚起她自主意識的第一幅畫面，可不就和眼前景象大致符合了麼？只不過那時的主角是……
　　
　　她的視線移動到那個緊蹙著眉，一瞬不瞬地望著前方的銀發少年身上，原本如堅冰般冷而僵硬的眼眸忽閃了一下。
　　
　　“你們……還是找到這裡來了。”從另一個方向傳來說話聲，舉目望去，正是那個獨自先跑開的小男孩。只不過此時，他的身上比之剛才，又襤褸不堪了不少。
　　
　　檀音的目光凝聚在他敞開的衣襟內、那帶著血絲和抓痕的肋下，寒聲道：“你之前身上的傷，都是因為這個而來的？！”她指的是那個被綁縛的，現在不知是人還是怪物的東西。
　　
　　小男孩的目光瑟縮了一下，他像是有些害怕回答這個問題。但還是斷斷續續說道：“你們、你們不要傷害我爺爺……他不是、自己想要變成這樣的！”
　　
　　站在入口處的二人對視一眼，檀音哦了一聲，問：“那究竟是怎麼回事？你一直遮遮掩掩，這樣能有什麼用？”
　　
　　看那個老人的情形就能猜出幾分，很有可能這個小鎮裡的人都是因為那某種原因感染異變了，而這種異變又是有發作期的，說不定發作期的長短還根據不同人的體質而定！眼前的老人明顯正處於異變晚期，大概只差最後一步就徹底脫離人類的範疇了……只不過，那個孩子，怎麼卻一點異樣都沒有？
　　
　　一個例外？
　　
　　“爺爺！”眼看那孩子不知為何就要撲到那掙扎中的老人身上，檀音眸光一斂，卻見站在身前半步的錐生零閃電而出。
　　
　　他身形一閃上前攔住了那個孩子，用力將對方拖離危險。銀發少年不悅地斥道：“你這是做什麼？難道不知道很危險麼？”
　　
　　他怎麼能不知道很危險？估計是明知危險卻也奮不顧身了吧——不然他身上那些傷痕哪裡來的！檀音雙臂環抱看著那孩子掙扎踢打，錐生零又不願意下重手，一時有些無法顧及自己。
　　
　　她眼眸一眯，聲色有些凌厲，“你再這樣不合作，我保證馬上幫你那爺爺結束這餘下痛苦的一生！”
　　
　　氣場大開的純血種的威脅效果是顯著的！頓時，那孩子的動作幅度小了許多，錐生零暗暗嘆了一口氣，平靜地說道：“請你用心想想，如果我們真懷有惡意的話，就絕不會像現在這樣對你們什麼都不做！”
　　
　　檀音走至他面前，冷冷道：“你覺得自己現在還有什麼價值嗎？對你來說重要的爺爺不就在這裡了，而你有能力抵得過我們兩人嗎？除了乖乖合作，你還有別的路可走？”
　　
　　喂……這孩子明顯就是逆反心理極重的類型，你這樣毫不留情的威脅，就不怕他真的不管不顧什麼都不說嗎？！錐生零在那邊黑線，卻聽見手底下的孩子弱弱的聲音響起。
　　
　　“教堂那邊有一個古怪的陣型……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很多人都去那邊看過。可是很奇怪，本該是教廷調查的事情，那些教廷派來的人員卻沒有查出什麼……”
　　
　　聽著那孩子低著頭敘述，錐生零放開他讓他靠坐到一邊的墻角，然後和檀音一起走近他，安靜等待著後續。
　　
　　“……最開始只是家裡生病的人多了，人們逐漸頻繁地往教堂去禱告，懺悔著我們的罪孽，請求上帝收回他懲罰的旨意。”
　　
　　聽到這裡錐生零眼中閃過一絲憐憫和費解，這個明顯落後了外面世界上百年的地方，人們的思想觀念陳舊而錯誤。生了病難道不應該去找醫生嗎？向上帝禱告，那有什麼用？！
　　
　　於是，那孩子接下來的話證明了他的想法。“但是沒有用……我們簡直就像被上帝拋棄一樣！恐怖的事情發生了，當第一戶家庭裡所有人平白無故消失了以後，那個夜晚許多人家都受到了襲擊！人們才有些明白髮生了什麼事？但那已來不及，凡是被咬到的普通人到最後一定也會變成那個樣子……到後來，就連各種奇怪的危險的動物也來了……我和爺爺，我們的這家店因為是祖傳下來的布置的緣故，竟逃過一劫。原本那上面的屋子裡是沒有那麼多十字架的，爺爺見那個有用，就吩咐我把地下室裡藏著的所有有用的能夠抵擋怪物的東西都搬上去……”
　　
　　“那既是這樣，你的爺爺又是……？”檀音皺著眉問道。“還有你為什麼好像認定吸血鬼是元凶？”她完全沒有忘記當初那一個“一丘之貉”！
　　
　　“爺爺是出去找吃的才變成這樣的！而且傷到他的就是一個吸血鬼！”那個孩子忽然加大了音量說道。
　　
　　“吸血鬼麼？那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我躲在門口面偷偷看到的！”孩子大聲道，眼睛變得通紅，“我看到的……爺爺就在快走到店裡的時候被抓住的！那個披著黑色披風的傢伙，我看到了他的獠牙！但他用的是手上的一個奇怪的鐲子劃傷了爺爺的——”
　　
　　“什麼鐲子？”誰知檀音聽到這裡忽地面色一變，聲音有些急迫，她直直地盯視著孩子，說道，“你看到那個鐲子了麼？它給你、什麼樣的感覺？”
　　
　　見她這般異常，錐生零也心中微微一緊。“怎麼了……”
　　
　　那個孩子被檀音嚴厲的神色嚇了一跳，然後猶猶豫豫地回憶道：“……我、我只看了一眼，就覺得全身發寒！那個看起來好像蘊藏著無數邪惡的力量的東西，就好像、就好像觸碰到它就會開啟一切噩夢之源……”
　　
　　孩子的臉色染上了驚恐的色彩，雙目直直地凝視著前方，雙手環抱住自己，瑟瑟發抖。
　　
　　就在這時，四體發寒的孩子忽然感到頭頂上傳來一股暖流，他有些呆滯地抬頭，卻撞進一雙平靜得足以安撫人心的蒼色眼眸……
　　
　　錐生零在一旁看著檀音不言不語地蹲下|身來，她伸出纏繞著星辰鏈的手臂，手掌間一顆散髮白光的水晶墜子正平穩地懸在孩子腦袋上端。看到孩子的情緒逐漸鎮定了下來，夢靨般的狀態也恢復了過來，再看看那個自始至終面無表情的少女，他的眼中閃過些許柔和之色。
　　
　　“那你的爺爺又是過了多久才變成現在這樣呢？”卻見她閉口不提方才讓她神色驚動的事情，而是轉了一個話題。
　　
　　“……爺爺比那些人都撐得久一點，但是他卻要我早早就把他綁、綁起來！”孩子說著說著便抽抽噎噎了起來，“他、他不想等到完全失去理智以後和那些怪物一樣……他、他是為了保護我……”
　　
　　問到這裡也差不多了，檀音收起了星辰鏈，見錐生零的目光跟隨了過來，她隨口說了一句，“白水晶有鎮定心神、趨避邪祟的作用。”
　　
　　至於那個孩子口中描述的……她完全可以確定，那是，腐鐲！
　　
　　一旦它降臨於世，必將帶來數不盡的浩劫。因此被稱為疾病之源，人們將之深深埋葬——這就是血族十三聖器之一的，腐鐲。
　　
　　相傳只要腐鐲現世，必將會引發大型的疫病！而眼下這雖然與疫病有相似之處，但卻還有些許不同！腐鐲不是唯一的禍源——一定還有別的什麼……
　　
　　檀音後退了幾步，獨自一個人走到無人的角落。錐生零一直分出幾分注意力在她身上，因此第一時間便投出隱含著擔憂的目光。
　　
　　檀音走到那個脫了形的老人身前，火把照明的地下室裡，打在她臉上的昏暗光線使得那張線條完美的面容表情模糊，高挺的鼻梁投下深深的陰影，她緊抿著脣。就在錐生零和那個孩子都被她的異樣吸引時，她開口，話語中聽不出情緒，“想解脫麼？”
　　
　　之前感受到純血種不加掩飾的濃厚的黑暗氣息使得那個老人停止了動作，好似那種氣息能令他得到暫時的鎮靜。渾濁的目光因為那幾個字而閃過一絲渴求，枯槁的頭顱用盡了所有力氣般地點了一下。
　　
　　“——爺爺！！”孩子不可置信地大喊道，他像是意識到了檀音的問話和老人的回應將意味著什麼，掙扎起來就要撲過來，“不要啊！”
　　
　　這時出言阻止他的還是檀音。
　　
　　“不要過來！”她回頭冷厲地掃了孩子一眼，“你想讓他更痛苦嗎？”
　　
　　“可是、可是……”孩子眼中蓄滿了淚水，那是每一個即將失去至親之人的焦灼痛苦的淚水。
　　
　　“沒用了……你還想拖著他到什麼時候？趁著他還有最後一絲自主意識完成他的心願，那才是對他最後的悲憫！”
　　
　　就像玖蘭檀音做事從來不需要別人多加干涉一般，她說完那句話之後，抬起了右手——那裡，之前那枚白水晶墜子亮起了懾人的光芒……
　　
　　******
　　
　　“所以你到後來為什麼又要幫助那個孩子將老人的遺體掩埋呢？”那個孩子明明如此憎恨著不等他說完一句話就出手的檀音！
　　
　　事情了解以後的一個白天，兩人坐在空曠的小鎮中央，錐生零這樣問道。
　　
　　檀音仰頭看了看天空，淡漠的語氣像是在講故事。“……我不知道是從哪裡看來的了，據說人類在死去之後，倘若身軀接觸不到泥土，靈魂就得不到安息——他們的上帝不會接納他們！靈魂將會成為遊蕩於野的孤魂野鬼……因此，古代戰場上的死者，在戰爭結束以後，即便無法完全掩埋，但都有人會盡量給他們覆蓋上薄薄的泥土……以求死者得到安寧。”
　　
　　“你……”錐生零側過頭看向表情平淡的少女，說不清此刻內心浮起的是一種怎麼樣的感覺。“還挺信這些的……”信仰什麼的，他眼前這個人，對於這種東西，總有一種令人意外的態度！
　　
　　檀音有些嘲弄地笑道，“你別忘了我們的祖先是誰？被上帝放逐的該隱，再也無法自由行走在光明之下……”
　　“上帝永遠不會成為我的信仰，但這並不妨礙我為這些信仰他的人，為這些已經成為死者的、終結的生命，完成他們最後的祈願。”
　　
　　說完這句話的少女，仰望著天空的眸光悠久而深邃。
　　
　　因此她沒有看到，躲在一旁的一個小小的身影，忽閃了一下便消失了！
　　
　　但是錐生零看見了……忽地有些釋然，也不知替誰！他應該聽見了吧……
　　
　　這個女人……我曾經看到她身後逆光生長著的巨大的陰影，那樣的深沉如夜，仿佛再也不會有光明出現。然而每當最後一線的時候，她又會給你希望！
　　或許這個                        
作者有話要說：原本打算年後就來更新的，但是外出歸來以後卻很不爭氣地病倒了……現在才好了些，果斷滾來更新！抱歉，我又遲來了！（之前承諾過仁科姑娘的話也沒有兌現，心裡感覺十分愧疚！對不起……）
寫這篇文章是想布一個貫穿全文、但又合情巧妙的局【就像我甚愛的那些優秀偵探推理文一樣，呃……】。無奈筆力不太足，自己回頭看，劇情誠如一些讀者所言，顯得拖沓了些！接下來我會盡量每章都解一點秘，絕對不能再埋伏筆啦！！！！
現在連骨鐲都被作者扯出來現了~~~看來我不把十三聖器全現一遍是不會罷休的啊！= =
檀音他們很快就要回到黑主學園！當然是在目前情節還有一些後續交代完以後……




☆、·Ⅳ·

　　在古老小鎮的最後一天,錐生零陪同著檀音，畫了一個白天的、用她的話來說是驅魔陣的東西。其實他基本沒幹什麼事，每當檀音用那家禮品雜貨鋪找出的硃砂顏料畫好一個陣型時,就會讓他對著陣型的某個地方開一槍。然後非常奇特的，由血薔薇之槍射出的紅色十字狀子彈會順著那以朱紅色顏料勾勒出的陣型,化為不滅的紅光平均分散在其中。
　　
　　“你的血薔薇之槍是專門用於對付吸血鬼的絕佳武器,因此對於同一性質的黑暗生物來說，其威力不下於所謂的神聖力量。”檀音是這樣跟他解釋的。
　　
　　驅魔陣以小鎮中心為主陣,分正東、正西、正南、正北四個輔陣。錐生零詫異於檀音對於各類法陣的了解,畢竟這大多都已經是傳說裡的東西了。能夠有所了解已經不容易，若要精通那更是罕見。可是檀音，自他們相識以後,她展現在他面前的對於法陣的熟稔,簡直可以用令人驚駭來形容！
　　
　　她不是吸血鬼麼？就算活過千年歲月，也不見得應該對這種冷僻的東西了若指掌啊……銀發少年腹誹，有一次故作平淡地問出，得到的卻是對方一句極平淡的回答。
　　
　　“因為有用。”
　　
　　有用？這一路上倒是用了不少，但是在那麼早以前她就預料到有用……？果真是個能預測未來的傢伙麼！
　　
　　驅魔陣有驅逐邪惡力量，淨化一切的作用。檀音表示將一切準備工作做完之後，然後站到中心陣眼發動法陣，就能將小鎮裡大部分黑暗生物該清除的清除，該淨化的淨化。
　　
　　“你怎麼會想到要來解決那些、東西的？”錐生零有些不能理解地問道，之前她還曾有過‘對方影響不到自己，就毋須出手’的意思呢！
　　
　　檀音抽空回望了他一眼，手下不停，呼吸卻微不可查地滯了一瞬，她垂眼淡淡地說道：“也沒什麼，順便罷了。”她沒有說自己是想起那第一次看到異變怪物的夜以後，錐生零那般情緒異樣地對她說的那些話。
　　
　　她不知道的是，自己已然在潛移默化中改變，逐漸變得，會下意識地將身邊這個少年的想法和心情放在心上……
　　
　　錐生零微微一愣，看著復又低下頭專心涂畫的檀音，他的內心閃過淡淡的悵然，繼而卻很快消隱無蹤。因為對面的黑髮少女已經停止了手上的動作，她抬頭看向錐生零，“最後一槍了……”
　　
　　“嗯。”銀發少年略微一頷首，拿起那柄比普通手槍還要長上幾分的銀色手槍上前，穩穩地舉起，對準檀音示意的那個位置，扣下扳機。
　　
　　噌地一下，東西南北四個方向的輔陣連同小鎮中心的主陣一起，五處法陣同時竄起了極亮的光芒。倘若從高處俯瞰，會發現整個小鎮全都被籠罩在一個由紅光織成的光網裡。
　　
　　“這樣就可以了麼？”錐生零環顧四周，想要感覺周圍的生命波動是否發生了變化。
　　
　　檀音看著法陣發動，向後走了幾步。“嗯，困陣已成，界內邪祟，將在午夜化形。”
　　
　　錐生零回頭，聽到她輕聲的一句低語，“而到那時，我們也是時候該離開了……”
　　
　　“那麼剩下那個孩子……要帶他走嗎？”錐生零有些遲疑，畢竟到時候只剩下那孩子一人了，而根據對方的說法這分明又是有人在背後搗鬼，倘若他們倆就此離去，那個孩子會不會受到危險呢？
　　
　　檀音想了想，最後還是搖了搖頭，“不用了！這裡是他生活慣了的地方，就隨他的意願吧！”
　　
　　看著錐生零不解的眼神，她繼續道：“既然整個小鎮的人都難免於難，為何僅有那個孩子安然無恙？是對方一直沒找到機會下手，還是別有隱情？更何況我一直覺得我們正被某些人有意地引進一個局。首先是，倘若他的身上真的藏有了什麼秘密，那麼讓他的一切保持原樣才是告訴對手我們並沒有發現什麼，這樣他說不定會更安全！再比如說在這個小鎮裡經歷的一切，你覺得會是那麼巧合地被我們碰上的嗎？難道不是有人故意讓我們遭遇這些，然後想透過這些告訴我們一些什麼嗎？”
　　
　　錐生零的眼睛微微睜大，“你是說……”他們這一路上的一切，早已被人暗中關注？並且針對著他們的，還弄出了這一系列事件？
　　“會是什麼人呢？”
　　
　　“……”檀音垂下的眼睫微微一顫，卻只是低聲道，“我不知道。”
　　
　　她想起了那個之前暫時壓在心底的承諾，她答應了那個人要替他完成的事……在她一直想要抵達的所有事塵埃落定的終點，為何中間橫亙著如此多的濃霧迷障？
　　
　　倘若將普通人變為暗夜裡喪失理智的吸血怪物是某些人的實驗，那麼對方想從這之中獲取什麼——是權力，更多的力量，還是某些暫時無法得知的東西呢？
　　
　　而窺見這一幕的他們，又該做出何種應對？接下來，又該前往何方？
　　
　　“對了，”錐生零想起了什麼似的說道，“你還記得嗎？那個孩子最後又提到的，他常常在夜裡聽到的斷斷續續的風笛聲，那也算是一條線索吧！”
　　
　　風笛聲……檀音低頭沉思，不知為何突然聯想起了之前在被一群雜合了多重身份的隊伍圍擊時，自己被一隻十字弩射傷的事情。十字弩，弩箭，箭……還有這次的風笛，音樂……！
　　剎那間，恍如有電光在她腦海里一閃而過！她渾身的氣勢不正常地一斂，繼而不正常地爆發！
　　
　　“你、你怎麼了？”見她突然間不說話，還爆發出那麼不正常的屬於純血種吸血鬼的黑暗氣息，錐生零有些擔心，他忽地伸出手搭在了檀音的肩上，微微一用力。
　　
　　這一舉動令她頓時恢復心神，檀音抬頭看向按住自己的人，銀白色的發，淺紫色的眸，少年的面容是已經熟悉到不需仔細回想就能浮現腦海的。“……錐生，我沒事。”
　　
　　錐生零定定地看著她，然後便是嘆了一口氣，說不清是放鬆還是感到挫敗。銀發少年撇開頭低語，“你……又在逞強。”
　　
　　“沒有。”某人頓時想也不想地就回嘴。
　　
　　錐生零低低地笑了一聲，他轉頭戲謔地看了檀音一眼，“……那你這麼快的回答是？”
　　
　　“……”檀音女王閉嘴了，臉色一整，她轉過身，“走了！”
　　
　　被她甩在身後的某人，頓時毫無顧忌地露出了好看的笑容。
　　
　　******
　　
　　離開了長時間停駐的那個地方，玖蘭檀音和錐生零的行程依然繼續。但在有心人的眼中，這二人卻仿佛消失了一樣。
　　不，也不能說是消失。應該說，二人改變了之前的作法，開始注意隱藏自己的行蹤！之前他們或許是認為無需那麼做，所以只要稍微用點方法，就能掌握到血族女王和吸血鬼獵人這奇特的二人組合的行蹤。但現在，二人如同人間蒸發，即便派出再能幹的探子，也挖不出一絲一毫屬於他們的蹤跡！
　　
　　“可惡！”將手下的回報狠狠地甩在桌子上，端坐在主位的老者將全副身形隱藏在重重陰影裡。“這個時候倒是隱蔽起來了，那肯定是要進行一些至關重要的事情的！”
　　
　　“一群廢物！明知道接下來才是重點，竟然一點消息都探不回來？！”
　　
　　跪在地上的探子很無奈，同樣也覺得很諷刺。人家是純血種玖蘭氏，號稱血族女王的存在。倘若她不想被別人發現什麼，他們這些低等級還能有探查出來的辦法？！
　　
　　“……哼！異變實驗的事情已經被他們發現了，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明明將那個地方用障眼法隱藏起來的！”
　　
　　“……”
　　
　　“好了，滾出去！沒用的東西……去看看那位大人有沒有最新的回覆？”
　　
　　“……是。”
　　
　　此時的另外一個地方，隱匿在遙遠北方的城堡。周圍荒原一片，而城堡範圍內卻開滿了妖異動人的藍玫瑰。
　　
　　城堡的刑訊室裡。
　　
　　“……誰叫你們背著我對她下那樣的毒？”
　　
　　“……”
　　
　　“呵，現在怎麼都不敢說了？”氣場狂暴驚人的黑髮紅眸王者冷笑，那雙令人不敢正視的漂亮紅眸冷冷地一眯，目光如電，射向被綁縛起來的三四人。“說、話！”
　　
　　跟在一旁的棕發伯爵終於有些不忍地解釋道：“大人，他們，他們經受了這些拷打，大約是沒有氣力說——”
　　
　　他的話在對方冷冷掃過來的目光中停住，“……你也是知情的吧！竟然還敢說情？留你在身邊繼續辦事你知道是為什麼嗎？”
　　
　　……是為了時刻收集她的最新情況。巴托裡伯爵在心裡回答道，但是……最近，卻再也沒能收到有關那個人的哪怕一丁點的訊息了！他知道，自己那位Antediluvian大人正在漸漸對自己不滿。但是——
　　
　　“大人，既然決定了只是將她作為可利用而存在的對象……為何卻還要這般特殊對待？！”
　　
　　“……這是你應該過問的？”男人隱藏在純黑色長袍下的身體微不可查地一僵，但問出來的話語裡卻帶上了絲絲殺氣。
　　
　　“……大人不應該被對方過多干擾心神！您沒有發現自己太過在意了嗎？既然當初那樣讓她離開，就請不要再動搖了！”伯爵豁出去般閉上眼一鼓作氣講出來。
　　
　　就像這次事件，不過是其他幾位下屬因對方在城堡時對大人的不敬而使出的小小報復手段，借臨別之際，以大人的名義贈予城堡中最常見的藍玫瑰，卻在刺上下了週期性折磨人的毒藥……
　　
　　原本以那個女子那般冷淡沉默的個性，離開便會堅決地離開，這件事大概也會成為一個秘密。可最後還是被大人知曉了！可想而知，一向強大的、從沒展露過任何強烈情緒的迦藍大人動怒了……尤其是現在還失去了對方的行蹤！
　　
　　他們每個人都在猜測，那個唯一站在大人身邊不會被掩蓋去全身風華的女子，又註定要站在他們對立面的女子，現在究竟是在她的追尋真相的路上更進一步了，還是就此消隕在了哪個不知名的地方……
　　
　　而那個，計劃已久的東西，又將在什麼時候，才會完完全全展露在世人眼前？！                        
作者有話要說：我表示自己是很想在這個元宵佳節來嘗試一下除了v文那一天以外就絕無僅有的雙更………………
= =無奈，結果在乃們眼前了。吾輩憋了這麼些天，卻只憋出了這麼些字……！！！
祝大家元宵夜快樂！
【我的媽媽可以給我作證，吾輩除了吃飯睡覺解決其他必須問題之外，就整天坐在電腦前面開著個文檔發呆……我沒有在玩！！我卡文了！！！卡得要死要活！】
就剩那麼不足十萬字的內容了…………我不會收尾了腫麼辦？？？
我抓頭撓墻！！！！焦躁猶如土撥鼠！！！跪求安慰…………【這不是在賣萌啊摔！
ps：檀音姑娘隱晦地開竅ing…………迦藍GG好久不見！！




☆、·Ⅰ·

　　·Many times man lives and dies between his two eternities·
　　（人生死輪迴多少次——在兩個永恆之間……）
　　
　　當玖蘭檀音和錐生零踏上通向黑主學園的層層石階,此時已是萬籟俱寂的時分……
　　
　　默默地站在第一級石階上，她微微仰頭向上望了一眼。錐生零注意到她的動作，表情平淡地說道：“這裡還看不到你想看的東西！”
　　
　　檀音回頭,“你知道我想看什麼？”
　　
　　迎著她微涼的眼神，錐生零撇開頭不置可否。“走吧……”
　　
　　距離他離開黑主學園,已經有將近一個季度的時間了。
　　
　　這是他離開時間最長的一次！永不停息的光陰帶走了那個微涼乾燥的季節,轉而進入了萬物凋零的冬季。一路上感受著時節的變化，除了因為經歷了太多而心情複雜感慨之外,他也漸生了一種頗為恍惚的心境。
　　何謂對錯？何謂生死？何為界限……
　　
　　目光不由得移到那個安靜走路的少女身上。仿佛只有在她身邊才感受到那種堅如磐石、不可動搖的強韌。那是縱然世事如何變幻,她之本心，依然如故的信念……
　　
　　“回去以後你打算怎麼做？”想了想，銀發少年問出了這個他自覺並不好回答的難題。
　　
　　檀音腳下不停,她說：“見機行事吧……”畢竟要面對的不再是想象中那麼單一的東西。她覺得倘若所有的一切是一張織造得巧奪天工的網,那自己真可以算是這個網中唯一聯繫著所有絲線的結點！
　　
　　不知想到什麼似的，黑髮少女略有些遲疑地問說：“現在，是學園裡的學生們放假的時候麼？”
　　
　　錐生零回道：“不是……”他算了算時間，“應該再過小半個月吧！”
　　
　　“噢……”檀音若有所思，“那就好。”
　　
　　錐生零瞟過去，看著顧自沉思的她，沉默不語。
　　
　　之所以選擇悄無聲息地踏夜而歸，完全是因為二人都不是行事高調的性格。然而就算是這樣，當行到那黑鐵鑄造的大門之前，還是遇上了一批等待在此處的人。
　　
　　“喲，好久不見吶……”語氣平平，全然不似過往那般誇張不正經的形象，獨自一人靠在門邊的黑主灰閻，看著並肩而立的兩人，淡淡地說道。
　　
　　另一邊，金髮翠眸的溫潤少年則彎起了安心的笑容道：“總算見到您平安歸來了。”他的身後，面貌熟悉的幾位夜間部成員，深深向檀音行了一個禮。
　　
　　不動聲色望著兩批在深夜裡的守候者，檀音露出淡淡的笑，雖是美麗如昔，卻總顯得過於清冷。“各位，有心了……”無論抱有怎樣的來意，無論是這兩批明處的、還是那更多藏於暗處的，他們都真的是，有心了……
　　
　　望著對方雖是蒼白疲憊了些許、卻不顯病態的面容，一條拓麻上前幾步，低聲道：“檀音大人，您辛苦了。現在，請跟我們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
　　
　　檀音回望一條拓麻，在他的眼中不難看到真實的擔憂和掛念。心中微微一暖，她的微笑多了幾分真誠，“謝謝，我沒什麼大礙。”
　　
　　一條拓麻松了一口氣，“那就好！”
　　
　　“……”檀音回頭望向身旁一直默然無聲的錐生零，始終淡淡凝視著她的銀發少年微微一愣。她向他那邊走了幾步，聲音低到仿佛只有彼此才能聽見。“你回去之後自己多加小心吧，有些事情，不妨同黑主理事長說一說……”
　　
　　“我們、就此暫別！”
　　
　　心下淌過一種說不清的感受，錐生零望著少女轉過身的背影，亦是低語了一聲。“你也是，凡事注意……”不要再隨便逞強，這句話，他到底還是沒有說出口了。
　　
　　邁出去的腳步微微一頓，然而也只是那麼一頓，她甚至連頷首的表示都沒有。向前走，那裡是等待著她的夜間部成員，檀音目視著前方，堅定了眼神。
　　
　　兩撥人，紛紛沉默著。一種奇特的氣氛在此蔓延開……無論是黑主灰閻，還是一條拓麻，抑或是那些隱於暗處的觀察者，他們並不是沒有感覺到那剛剛歸來的兩人之間、那種無言中氤氳著的默契！然而即便如此，卻沒人多給出一份好奇驚訝的眼神……
　　
　　******
　　
　　通向月之寮的幽靜小道上，一行人程前後兩撥狀安靜地行走著。
　　
　　檀音側頭看向身旁的一條拓麻，道：“這裡、一切都還好麼？”
　　
　　“……嗯，都很好。”一條拓麻默了一下，才緩緩答道。
　　
　　“……”聞言，檀音不作聲地打量了他一眼，繼而回頭看向身後的幾個人。他們的眼中時不時閃現出些微的沉重，看起來絕非嘴上說的那般輕鬆無事。“怎麼了？不方便說麼？”
　　
　　身後幾人抬起頭看她，微微有些驚異，然而卻依舊語塞……一條拓麻苦笑地迎上檀音探詢的眼神，內心嘆息不已。
　　
　　事實上的確也沒有什麼大事，然而如他們這樣的群體，很多事情都是不動則已、一動便會造成不可預料的結果的。大部分時候，他們不過都是在蓄積力量罷了……
　　
　　“您會知道的……”最後，他只能這樣答道。
　　
　　檀音收回目光，淡淡應了一聲。“算了，既然你們看起來都不錯，那就好……”
　　
　　她的話讓少年少女們由衷地表情一松，藍堂英突然扭頭腹誹，看起來，得到檀音大人親切關心的他們還真是比樞大人幸福多了……那一位，估計依然在和某個人綿裡藏針地鬥智鬥勇呢！
　　
　　因為檀音的一句話，許久不見的拘謹與隔閡在眾人之間消除，話語聲漸起——
　　
　　“這段時日您去了哪裡？自上次那件事一別，就很少有消息傳來。實在是很擔心您……”
　　
　　“嗯，我沒什麼事。只是去辦了一些事情，耽誤了不少時間。”
　　
　　“這樣啊！說起來……檀音大人您為什麼會和錐生零一起回來？”終於，好奇心驅使下，藍堂英問了出來。
　　
　　黑髮少女不著痕跡地頓了頓，然後輕描淡寫道，“意外和巧合罷了……沒有什麼特殊原因。”
　　
　　真的是這樣麼？藍堂英狐疑地瞥一眼檀音，卻在收到她淡然自若的回視後面皮一蹦，然後決定將這個話題就此打住。
　　
　　一條拓麻看似若無其事地望了藍堂英一眼，接著看向檀音，表情一如既往地溫和，“看來錐生君對您並無過多的成見呢，這樣真好……”不是沒有成見，而是能在他看著檀音時，隱隱察覺到那目光中沾染著的一種難言的依戀。莫名地，讓人心堵……
　　
　　一路行走，檀音的視線中終於再度出現了那幢曾短暫住宿過的房子。
　　
　　午夜時分的月之寮，壁爐上燃著的火光照亮了緊閉的窗子。偶爾有影影綽綽的身影倒映在狹長的窗戶玻璃上，看起來其中的人並不在少數。
　　
　　檀音挑了挑眉，“那些學生們還沒去上課？”
　　
　　“……不，不是這樣。”一條拓麻有些遲疑地否定，然後他閉眼嘆了嘆氣，道：“那些，大概是參加白鷺更大人舉辦的小型聚會的人……”
　　
　　事實上像這樣的聚會在這一段時間已經不少見了，那位大人渾然天成的平和又高貴的氣質與作風似乎深得人心，每每她提出這樣的提議時總會有大量的附和聲，而她的所有理由又都那麼合理、不可拒絕。
　　有時候真叫他這個月之寮副舍長難辦。但因為樞曾在背地裡囑咐過他不要和對方硬碰，是以才會每一次都滿足白鷺更的需求。
　　
　　如今的黑主學園夜間部，這個聚集了幾乎所有吸血鬼世界貴族圈年輕一代的組織，已不再像當初那樣萬人一心，所有人只響應玖蘭樞一人的號召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白鷺更正以她的方式在和玖蘭樞分庭抗禮，而且收效甚多。
　　
　　再這樣下去該怎麼是好？一山從來不得容二虎，同樣的，他們血族世界的精神領袖也永遠只有一位。眼下的平和沒準在明天就回被打破，到那時，他們都應該怎麼辦呢？
　　
　　這正是他們一直以來的心結，但當檀音之前問起時，對於這種敏感的話題，他們又怎麼好說呢？！
　　
　　“……”檀音站在了大門前，未閉合的門扉縫隙間泄露出幾絲暗淡的光線，她的表情沉寂在了陰影之中，默然了片刻，她回頭對他們說道：“……你們擔心的事情不會發生，所以現在，請先安心吧！”
　　
　　她的臉上呈現出的是少見的淺笑，極淺極淺的，恐怕連她自己都沒察覺——但卻讓目睹的人驟然安心，仿佛只要有眼前這個人在，那意想中的糟糕未來便不會成為現實。
　　
　　話音才落，黑髮蒼眸的少女，回身沒有絲毫猶豫地推開門。
　　
　　她雖然不是這裡的主，但也絕不會是客！
　　
　　******
　　
　　室內，三五成群、享受著宴會之樂的年輕吸血鬼們，在某一個瞬間同時靜止了所有的言談舉止。
　　
　　而那個瞬間，正是檀音推門而入的時刻。
　　
　　無論是站在桌邊品著鮮紅液體的男性們，還是側坐在沙發上輕聲交談的女士們，甚至連一些悄悄退至角落不知進行些什麼血族之間的樂趣之事的，全都在這一刻怔愣住了。
　　
　　那個遠行歸來的女子，靜靜站立在門邊。
　　
　　沒有旅途奔波的風塵僕僕，儀態不整，沒有突然歸來而產生的侷促感，她就像從未離開過一樣……玖蘭檀音依舊擁有那與眾不同的氣質與美麗，神態寧然，反倒讓這般詫異直視她的眾人心下訕訕，不約而同地向她致敬——
　　
　　“檀音大人，見到您的歸來，吾等不甚榮幸！”
　　
　　大廳深處，端坐在主位的金髮紫眸的雍容華美的少女，將目光轉向門邊，站起了身……                        
作者有話要說：jj我恨你……明明昨天已經發過一遍的啊，結果字數上增加了，章節卻抽沒了？！！
ps：本來還有一更，但由於俺還要趕高數作業，明天全寫完再發~~~




☆、·Ⅱ·

　　即便玖蘭檀音曾遠離他們那麼長一段的時間,即便她曾數度音信全無，然而當她歸來的這一刻，當她毫發無損、一切如故地站在眾人面前,白鷺更才發現在這些人心目中，她之威信,依然無半點衰減。
　　
　　眯著眼遠遠與門邊的黑髮女子對視,她的脣畔凝聚起了溫柔若春風的微笑——這樣才有意思不是麼？倘若對方當真那麼輕易被打敗，那她又何須費這番心力來到這裡做這些事呢？
　　
　　且不論後果,至少現在,值得享受的，是這個過程……
　　
　　“啊，真是意外的驚喜,檀音,看到你無恙歸來，感覺很欣慰呢！”
　　
　　面對對方親切自然的笑臉，檀音一成不變的冷淡表情表達了她對這個示好的無甚回應。兩人默默對視了片刻，一個微笑，一個面無表情，最後，那個面無表情的，才平靜地回道：“見到你沒有因為初來乍到而束手束腳，依舊如此的活躍著，我也感到十分慰藉呢……”
　　
　　檀音的話語不可謂不直接，倘若她的臉上多一些其他的表情的話，人們或許會以為這是明晃晃的諷刺；但是她偏偏一張無甚表情的臉，讓人無從猜測那些話究竟只是隨口一說，還是別有深意……
　　
　　一時間，在場的半數目光皆含義複雜地投射在檀音身上。
　　
　　白鷺更笑意加深，她向身邊的隨從招了招手，不多時，對方便用托盤盛著一隻剔透的高腳杯上來。
　　白鷺更目視檀音，笑盈盈道：“端給檀音大人。”
　　
　　從大廳最深處到大門邊，勢必得穿過中間的人群。於是那杯盛滿了一種詭異深紅色的液體便在眾人的注視下被端到了檀音面前。
　　
　　注視著這杯不知是酒還是其他成分的東西，檀音漠然地抬頭，正看見那個贈她‘佳釀’的人遙遙對自己舉起了酒杯，那帶著篤定的微笑，那無聲中的強勢，令檀音眸中亦亮起了淡淡的光彩。
　　
　　“不知諸位是否願意與我一起，敬檀音大人的平安歸來……”
　　
　　“——敬檀音大人！”
　　
　　第一聲話語過去後，是如潮般涌來的附和聲。這樣的舉動，這樣的氣氛，作為中心人物，檀音本應該表現得對這一套行徑更為受用點的。但她沒有！
　　
　　這種感覺……簡直就像被強迫做某事一樣。站在她身後的一條等人都這麼想到，而且那不明液體，誰也不知道那是什麼！雖然對方絕不會拙劣到在眾目睽睽下做手腳，但防範之心卻不可沒有。
　　
　　憂心地看向檀音，不知道她將會怎麼做。是喝，還是不喝？
　　
　　表情漠然的黑髮少女顯然沒有多少考慮時間——在這麼多人都已舉杯的情況下，而她事實上也沒有打算這麼做。伸出手取起那隻折射出晦暗卻妖異光芒的杯子，她揚起了脣角的弧度，瀟灑地做了一個碰杯的姿勢，沒有絲毫停頓的、將那液體全數倒進嘴裡。
　　
　　從沒見過檀音大人也有這般堪稱豪氣的行為過，更何況這一連串動作她始終帶著貴族的優雅和一份從容不迫的風度，所以看起來格外吸引人視線。
　　尤其是當她脣抵著水晶杯、揚起那纖細優美的脖頸時，在場不知有多少人在這一刻感受到因驚艷而起的心悸。
　　
　　一種陌生的、冰冷的感覺隨著那液體一同從咽喉竄下胃部，檀音條件反射地倏地眯起眼，然而卻在下一瞬恢復平靜。她環視過全場人員，然後才緩緩地說道：“……既然‘酒’也喝了，那麼我先行離去了。諸位，請盡興。”
　　
　　她沒有在這群人裡感覺到玖蘭樞的存在。檀音側過頭，看向一直站在自己身邊的、作為玖蘭樞親信存在的少年少女，“你們若有什麼事，就各自忙去吧。”
　　
　　“……至於這聚會，倘若沒興致，不用勉強參加了！”
　　
　　有了檀音這句等同於給他們撐腰的話，藍堂英率先精神一振，興高采烈道：“真的麼？啊檀音大人，我突然感到身體疲倦，就先回房間休息了。”
　　
　　……你就做樣子也做得像一點好麼？一旁幾人斜眼鄙視，疲倦？你這精神頭也太好了一點吧？！
　　
　　檀音淡淡地頷首，然後兀自從大廳一側的樓梯上了二樓去。
　　
　　另一頭，白鷺更看著檀音說走就走，以及、那些跟隨她而來結果一個也沒留下的少年少女，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撲捉到那個金髮翠眸的溫潤少年臨走前瞥過來的一眼，那種平淡中又含了一絲距離感的眼神，令她眸光一閃。
　　
　　真是一群忠心不二的孩子！連她看著，都認為值得嘉獎，不是麼？
　　
　　******
　　
　　上了二樓，徑直朝某個房間走去。
　　
　　站在門邊，她抬起手腕敲了敲門。門的那一邊沒有動靜，敲門者也不以為然，乾脆直接扭開了未上鎖的門把手，走了進去。
　　
　　“……回來了？”
　　
　　“嗯……你又在一個人下棋麼？”黑暗裡，她走到那張擺放在房間一角的辦公桌。桌邊的那人，藉著窗外朦朧的一點月色，拈著棋子在這裡自娛自樂。
　　
　　感受到她的靠近，他才放下那名為‘Rook（城堡）’的棋子，揚起之前被過長的深棕色劉海遮住大半張的臉，俊美絕倫的面容上綻開淺淺的微笑。
　　
　　“事情都辦完了麼？見到你無甚大礙的樣子，總算能放心一些了，檀音……”
　　
　　檀音直直凝視玖蘭樞，許久才應道：“嗯，差不多都搞清楚了。”
　　
　　“所以……？”
　　
　　她自然地挪開眼，“靜靜等待吧。”
　　
　　玖蘭樞氣息微微一頓，說道：“一切正如你之前推斷那樣？”
　　
　　檀音不置可否，淡淡回說：“八九不離十吧……”繼而，她轉頭正色對玖蘭樞道，“有一點很重要，樞，在這一場角力鬥爭裡，你想要的到底什麼？”
　　
　　玖蘭樞臉上帶著漫不經心的笑，“嗯，檀音指的是什麼？”
　　
　　她深深望了他一眼，低聲道：“你明白的……我事先聲明，樞，那些東西，不要去強求，我不看好得到那些能帶來的後果；倘若，你決意要與他們爭，我也許不會出力了。”
　　
　　玖蘭樞的目光溫溫淡淡，看著檀音，說：“那麼，你想在這其中扮演怎樣的角色呢？檀音。”
　　
　　“……捲入其中本就非我意，”檀音微微吸了口氣，然後平靜地敘說，“在這件事情中，我沒打算要什麼。只是，為償還一些過去的人情、還有理清那些糾葛罷了！”
　　
　　“待這事完結後，樞，我打算離開這裡。”
　　
　　平靜地說出自己最後的、也是考慮最久的打算，檀音不意外看到之前一直不動聲色的玖蘭樞驀地繃緊了身子。
　　
　　“離開？！”他微微眯起了眼，聲音不再是那種淡而不真實的溫和，“你要去哪裡？是打算出去散散心的那種嗎？”
　　
　　“不。就是你心裡想到卻不說出來的那種，”檀音說道，“離開，就是要脫離玖蘭家，脫離純血種，脫離整個血族世界……”
　　
　　“樞，其實我一直沒有說，幾千年過去，我已經感到累了。”
　　
　　“不，檀音，這不像是你會說出的話。”玖蘭樞搖頭，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她對純血種這個身份極端負責的態度，也沒有誰會比她更放不下整個吸血鬼世界裡的秩序平衡，這樣的她，一度冷靜得仿佛不為自己活著的她，竟然會說感到累了……
　　
　　不知是不是被他那句話激到，檀音揚了揚眉，眼眸亮得驚人，“那什麼才像是我該說的話？！樞，其實你並沒有你想象中那樣了解我……”
　　
　　她從來對權勢地位沒什麼追求，曾經作為上位者的發號施令一是因為強烈的責任感，二就是為了能更好地站在他身邊幫助他罷了。
　　
　　之前她對於優姬那些類似教導、又類似告誡的話語找到理由了——這一切皆是為了能在她走之前，為玖蘭樞培養另一個可靠助力罷了。
　　
　　玖蘭樞的呼吸微微凝滯，他蹙著眉盯視著檀音，許久，側開眼，他一手抵在眉心，長長地喟嘆了一聲，“這段時間我回憶了很多很多過去的事情——有關我們年少時候的過去，還有你不在的那段歲月……檀音，雖然這樣想非常不妥，但有時候還是會忍不住將兩種態度拿來比較——對你和對優姬的……我，對你而言，其實是一個失敗的兄長吧……”
　　
　　“……”
　　
　　凝視著忽然間沉默下去的少女，玖蘭樞低聲道：“你怪我麼？”
　　
　　“……沒有。”看不出真實心情的少女淡淡道，“沒怪過，真的。”那些都是她自己的選擇，為什麼要因為收不到所期望的回應便去責怪呢？只是曾有過失望和疲憊罷了……
　　
　　“……”玖蘭樞在這一瞬間流露出來的表情，倘若有外人在此，必定會為之心裡發堵發澀，那種言語所不能形容的複雜，可惜在場的另一個人始終不曾抬眼。
　　
　　許久許久，他才用低不可聞的聲線說道：“……你似乎從不曾為自己向我請求過什麼。”
　　
　　已經轉身準備離開的黑髮少女，稍稍側頭，表情堅定，“那麼只此一回，請你同意。”
　　
　　她說完，便不再留戀，邁開步伐，離去。
　　
　　玖蘭樞目送著她離去，脣邊不知何時帶上了不知苦笑還是無可奈何的笑，抬手撫在胸口，那裡此刻不知為何有一種空空落落的解脫……
　　他曾經想象過要如何接受她的審判，曾經忐忑不安過，可是現在已經全部不用了……
　　
　　她乾脆利落地決意斬斷過往的一切，從此無愛亦無恨。
　　
　　檀音，再一次見面，你變了……而改變你的人，會是誰？！
　　
　　******
　　
　　當玖蘭檀音回到屬於自己的房間，門扉一閉合的剎那，她便渾身脫力地靠著門板滑倒。
　　
　　那久違的、深入骨髓的痛楚再度如潮水席捲而來——從她喝下那一杯白鷺更贈予的不明液體之後開始。從大廳離開，到與玖蘭樞的會面，再堅持著回到只有自己一人的房間，檀音直到現在才流露出因痛苦而扭曲的神情。
　　
　　不知道那杯東西到底是什麼……她仰頭靠在門上，閉上雙眼，嘴角一抹嘲諷的笑意。倘若說出去一定沒有人會相信，玖蘭檀音竟這麼容易就著了別人的道。但她實際並不是不知情況的！
　　她知道那杯裡有古怪，但還是義無返顧地喝了下去。不僅僅是因為在場有那麼多不知情的人看著，還有一點就是……她又以身犯險來達到自己的試探目的了。
　　
　　現在可以確信了，白鷺一方與迦藍一方絕對存在某種聯繫，或是盟友，又或是各取所需……她冷冷地想到，自己所接觸的人，有幾個是不戴著虛假的面具的？真心之下還有真心，永遠接觸不到真實。所以這才是她從來不願輕易相信那人的原因……
　　
　　不期然間腦海中閃現過一張臉，那張在分別時欲言又止的俊秀臉龐……檀音微微一怔，因為想起這個人而產生的詫異心理甚至讓她暫時忘記生理上的痛苦。
　　
　　呵……或許真有那麼一個真實無保留的，然而她只能選擇是傷害、還是錯過了。
　　
　　……
　　
　　這個夜晚的最黑暗時分過去後，檀音卻詭異地陷入一個夢境中不可自拔。
　　
　　她不知道這個似夢非夢的環境是從何時開始籠罩著自己的，當她從朦朦朧朧之中恢復意識之後，感受到的是一種冰冷到戰慄的觸覺。
　　
　　渾身，猶如被強按進水底一般，那種濕漉冰冷、還帶著沉重辛腐味的液體自鼻端流竄到全身！她無法掙扎，不知為何，自己像是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權……只能清楚地感受著這幾近窒息的、死亡一般的體驗。
　　
　　到底，是什麼……想睜開眼，卻無論如何也睜不開。但是隔著緊閉著的眼簾，又仿佛能看到有深沉猙獰的血紅，粘稠地擰成一股一股的螺旋狀液態物，一下一下地撞擊上來。
　　
　　實在是……前所未有的體驗。在這樣的情況下，檀音還能冷靜地誕生這個想法！夢境還是現實？她更偏向於是夢境，但這個夢境卻帶給她無與倫比的真實感！
　　
　　真正的將要窒息的感覺，那深入骨髓的冰冷粘膩，鐵鏽般的腥氣……快要將她的感官完全侵蝕。
　　
　　終於，在她幾乎快要再次因窒息而失去知覺前，有一隻手將她從那冰冷中打撈了起來……窒息的癥狀緩解了，然而冰冷卻依舊——因為那個人的懷抱，同樣的、沒有半點溫度。
　　
　　檀音微微顫動了眼睫毛，緩緩睜開眼。視線從模糊到清晰，她的神態卻依然安靜沒有變化。
　　
　　那個人低下頭看她，與檀音同色的長髮垂落了些許到她的臉上。
　　
　　“看到我出現在這裡，你似乎一點也不驚訝呢……”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
我在這章虐了玖蘭樞啊啊不知乃們作何感想……【反正我是一邊心痛一邊暢快地寫啊……】
寫的比較隱晦，因為實在不能想象用平鋪直述來大段描寫樞大人被虐的死去活來的情景，那太惡俗鳥——他是那種人麼？會將憔悴心碎流於表面的人麼？←?←（誒，其實是在為自己寫不出來而找藉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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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曾經的寫文便【嗶——】症最近貌似好了~~這兩天腦子裡全是接下來的一個小高|潮情節……好想趕緊寫出來啊乃們鞭策我吧！！！




☆、·Ⅲ·

　　仰躺在那個人的臂彎裡,檀音靜默地看著對方深邃的紅眸，一言不發。她能得以從冰冷血海的夢魘中解脫出來，或許正是眼前這人的功勞。但,在此時，她卻無論如何都說不出什麼來。
　　
　　迦藍低著頭,與檀音四目相對。輪廓深刻分明的俊美面容上不再有那宛如戴了虛假面具的笑。
　　
　　“疼麼？”他輕聲說道。
　　
　　“……”檀音的臉上猶有著些許不正常的潮紅,仿佛當真是被浸入了那血海中幾近窒息。她沒有回答迦藍的話，只是在恢復了知覺以後,一手撐地坐起身來。目光平淡地環視周圍,一切都很眼熟，沒錯，還是自己的那個房間。
　　她轉頭,對著那個隨著她的起身變換了個姿勢、卻始終沒有放開手的人平淡地道：“那個真實的夢境,是怎麼回事？”
　　
　　那麼強烈的感受，結果卻不是真正的現實。那麼，是精神控制嗎？檀音低下頭注視著自己的手，那裡還殘留著指尖穿透過濃稠的、辛腐的液體的觸覺，真實得不像是個夢。
　　
　　迦藍注視著檀音下意識的舉動，仿佛能據此看出她內心所想。伸手環抱著黑髮少女纖瘦的雙臂，將她整個人拉攏進懷中，他的臉頰貼上對方絲絲冰涼卻柔順的發，“那是‘血魘’。會帶人墜入無邊血海的噩夢！”
　　
　　“也是之前折磨了你好長一段時間的元凶……對不起，讓你平白地受了這些磨難。”他壓低了聲線，低醇好聽的聲音猶如耳語。
　　
　　檀音動了動身體，然後徹底從對方懷抱中掙脫出來。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即便是武力值大不過對方，她也已不再無所謂旁人過於親近的接觸了……轉頭靜靜凝視他，她說道：“你是在道歉？為了什麼？”倘若是為他的不知情，那麼他並不需要為此表達歉意；但倘若是為他的示意而造成對她的傷害，那麼……她真的不需要，這樣無濟於事的“對不起”。
　　
　　她比從前強硬了許多的態度讓迦藍目光微微一閃，他也看明白她眼中暗藏著的抗拒和淡淡的不屑，因而這位身份地位崇高至上的上古者血族，驟然在檀音面前把自己的頸側劃開個口子。
　　
　　頓時血涌如泉！
　　
　　對於所有吸血鬼而言，那高貴血統的血族體內特有的血液因子的芬芳很快便彌漫一室、不，甚至是這整個校園！
　　
　　血族超敏銳的嗅覺被刺激，檀音雙眸緊緊一縮。動作敏捷地撲上去按住那道血口子，厲聲道：“你這是在做什麼？！想要引起騷亂嗎？”
　　
　　迦藍無所謂地挑了挑眉，淡淡道：“既然你不願意先聽我的口頭道歉，那麼就直接用行動表示吧！我來到這裡，就是來給你徹底解除‘血魘’的。”
　　
　　檀音冷聲說：“要用到你的血？！”她怎麼不知道，Antediluvian的血液還有萬能解毒劑的功效？還是說只有他是特別的……
　　
　　“顯而易見，不是麼？！”迦藍垂眸，感受著那道已經開始快速愈合的傷口，一點也不在乎似的，手指暴長的利器般的指甲再度於空中劃過一道殘影，傷口再現……“以吾之血製成的‘血魘’，自然要以吾之血解開。”
　　
　　見他這麼毫不在意地劃傷自己，她仿佛看到當初為解開困住那些吸血鬼們的法陣而自創的自己，也是這般的、毫不在乎……檀音表情複雜地看著迦藍，難得沒有再問些什麼。
　　
　　她知道，對著這個男人追究誰對誰錯，是不大可能會有結果的。她判斷是敵是友的那套原則在他這裡也毫不適用。
　　
　　如果她不肯接受他的血，那他就會這樣周而復始地循環著劃傷、愈合、再度劃傷的舉動麼？！
　　不是威脅，就是想這麼做而已……
　　
　　他的表情明顯表達著這個意思……檀音眼眸微黯，一言不發地拉住對方又一次舉起的手。迦藍微微一怔，然後感覺到眼前湊近一個不斷放大的陰影。
　　
　　吸血鬼特有的兩顆可伸可縮的獠牙刺入皮膚，那種酥麻的微痛電流一般傳遍全身，迦藍血鑽般鮮艷璀璨的瞳眸在這一瞬間微微放大，余光瞥見少女埋於自己頸間、只於一個黑色的頭頂正對著自己，他抬手摟住對方的腰肢，將她整個人壓進懷裡。
　　
　　原來被吸食血液，就是這樣的一種感受……從來沒有這樣親身貢獻過的上古者微微闔上雙目想到，那種血液順著傷口向外流去的麻意和刺痛竟讓他有種將要脫力的感覺。那刺入皮膚的獠牙，仿佛能憑空想象出它的形狀，小巧的、尖銳無比的、浮現於她淡色的脣上……清冷絕美又帶著點妖異的氣息。
　　
　　這樣想著的迦藍，摟住檀音的雙手不由一緊。側過頭親吻她的發絲，嗅著她身上混合了血腥氣的暗香。
　　如果不是太在乎你的意願，真想，就這麼把你……
　　
　　精神微微恍惚的供血者忽然間便感到頸間一陣空落，抬眼，那個眸中帶著陰霾的吸食者正面無表情地自己擦去脣上沾染的點點血跡。
　　
　　“這樣夠了麼？”她的聲音聽起來絕不像是尚未饜足的依依不捨。
　　
　　迦藍看著檀音一臉仿佛被強迫般的陰郁，不由得輕笑一聲。“吸食新鮮的血液，對所有的吸血鬼而言那都是上等的享受。更何況對象是個、Antediluvian，”他輕輕觸碰了一下頸邊又將愈合的兩個血洞。“你這難看的表情，到底是因為什麼？！”
　　
　　檀音冷淡道：“不為什麼，它只是讓我想到不得不這麼做的理由……”
　　
　　迦藍默，不得不這麼做的理由，是為了解開那個施加於她無限痛苦的毒。在這之前，她忍受過來了那麼多次的疼痛……因此即便是吸血，也不會感到多少痛快！
　　
　　斂去了所有的笑，他說：“這是它最後的階段了——在夢魘中了結生命。倘若我今天沒有來，那麼‘血魘’將深至你的骨髓，你很可能便會在那個夢中，再也醒不過來……”
　　
　　“這樣麼？需要我表達感謝嗎？”檀音側開臉平淡地說道，面容上全無劫後餘生的慶幸亦或是後怕。
　　
　　迦藍搖頭，微微苦笑，“從未想過，也不應該需要——這本就是因我而起的……”
　　
　　“那麼，來說說你來此的契機和理由吧！”檀音從地上站了起來，不願繼續以那種虛弱的姿態進行對話。
　　
　　“相信這整個學校裡的吸血鬼都發現你的存在了，包括……那些獵人。趁現在說清楚吧，白鷺更與你達成了什麼交易，才會在給我的酒杯裡下藥？而你，來到我面前，當真只是為了幫我解毒麼？”
　　
　　迦藍微微抬臉，看著那個站到幾步之外、垂著眸言語犀利的少女。他臉上的表情，在那一瞬間，說不上是失落還是被傷害，總之是一種難以言喻的神情，令檀音呼吸微微一滯。
　　
　　但她卻沒有因此而放下之前心中的推斷。“且不說別的，雖然你實力強橫到簡直可以在任何地方來去自如，但這座學園裡布置的眼線卻不可能全無察覺。那麼，是誰做的內應？這一點顯而易見……然後，迦藍，直白點說，你不是那種目的單一的人。”
　　
　　“所以說什麼特意來給我解‘血魘’之毒，太假了……”
　　
　　迦藍靜靜地看著將話說完說絕的檀音，無論是笑意還是失意，都從他的臉上盡數褪去。二人對視了好一會兒，彼此誰也不知道對方心中在這時想了些什麼。
　　
　　許久，黑髮紅眸的血族王者才開口，聲線平靜，讓人察覺不到憤怒，也察覺不到溫度。“那麼，之前答應我的事，進展的怎麼樣了？”
　　
　　“……”檀音同樣面無表情，緩聲說道，“有眉目了。但卻不那麼容易得手，以它為目標的人馬，太多了。”
　　
　　迦藍抬眸看了她一眼，淡淡地應道：“嗯，那好……期限之前，你自由掌控。”說完他便回身不再面對檀音，仿佛那樣就不會使這種公事公辦的、有禮卻疏離的氣氛被破壞掉。
　　
　　望著他似是不能忍受什麼一般轉過身去的背影，檀音微微垂下了頭，表情埋藏在了陰影裡。“關於我的疑問，你還是沒有正面回答……所以迦藍，你看，我想要知道的東西，都只能靠自己去獲得真相。沒有人可以幫我，也沒有人願意坦誠……”
　　
　　所以讓她如何毫無芥蒂地去信任？
　　
　　“……這次過後，你我就兩清了吧！”從此再無瓜葛，恩怨兩消。算了吧，那些太過複雜的東西，她不見得無力看清；但是，卻不想深究了。
　　
　　背著她的身形微微一僵，久久，才從那察覺不到任何氣息的身軀中，傳來一聲極低的“好”。
　　
　　檀音微微閉眼，然後輕聲道：“那麼，這次就算了。在人來之前，你快點離開吧——”
　　
　　然而卻來不及了……
　　
　　破門聲在此時驟然響起，那聲巨響伴隨著飛揚的粉塵落定，繼而顯現出其後的幾道人影。
　　
　　迦藍半眯著眼打量著來人，他身後的檀音，卻緘默著將臉側開，轉向更深的陰影裡。
　　
　　兩撥人，一邊是吸血鬼頂端的貴族們，一邊是吸血鬼獵人。迦藍的目光輕忽地掠過幾張臉孔，在對上玖蘭樞時閃過些許輕微的複雜，對上他身旁的白鷺更時閃過幾絲致意般的笑意；然後，當目光轉到那個淺茶發色、實力不錯的獵人身後，那個頎長挺拔的身形，標誌性的銀發時，迦藍難得地頓住了片刻。
　　
　　是他……
　　
　　這個人，迦藍並不陌生。檀音與他的第一次對峙，很大部分原因就是為了保護這個少年。那時，她說，他不是那個人！不是那個千年以前就與她交集不斷的吸血鬼獵人……但是，他卻能感受到，那相似的力量——是後代麼？
　　之後，這個人，與離開迦藍城堡的檀音一同度過了很長一段時間的旅途。從來習慣獨來獨往的檀音，竟會默許了這個人的跟隨……
　　
　　很難不引起人的注意啊，這個叫錐生零的少年。他就是玖蘭檀音心中所有原則之外的特殊存在嗎？
　　
　　在迦藍打量眾人的時候，破門而入的幾人也在打量著他。
　　
　　上古者，完美強大，無與倫比的存在！眼前這個黑髮紅眸、過分俊美的男子，沒有一處不符合其身份的地方。
　　
　　玖蘭樞面色凝定地看著對方，許久，才疏離而禮節完美地道：“尊貴的Antediluvian光臨此處，有何貴幹？”
　　
　　迦藍瞥了檀音一眼，發現她依然沒有與在場的任何一人目光相接。是以淡淡地說：“一些私事而已。難道這個，還需要向你匯報麼？玖蘭家主……”
　　
　　“……當然不，”被稍稍噎了一下，玖蘭樞依舊維持著完美的氣場與風度。“那麼，能否讓我與舍妹交談一番？剛才從她的房間裡傳出極重的血氣，稍微有點擔心呢……”
　　
　　迦藍有些好笑地看著這個面不改色地睜眼說瞎話的男人，先不說其身為純血種的能力，就算作為一名兄長，又怎會辨別不出到底那血液是不是出自檀音的呢？不過是，想要提出請求時，在明面上有更多利於自己的理由罷……
　　
　　迦藍說道：“我可沒有束縛她……”也束縛不了她！
　　
　　玖蘭樞目光一動，“那麼，檀音……”他轉向側頭靜默而立的少女。
　　
　　檀音聽到了這個呼喚聲，但是卻沒有過多的反應。她只是輕飄飄地回應了一句，“我沒事。”就繼續在迦藍身後沉默著……
　　
　　白鷺更目光微微一閃，視線在全室內掃蕩了一回。感覺到那殘餘的血的芬芳，她有些諱莫如深地笑笑。
　　
　　另一邊，銀色短發的俊秀少年，自出現後，原本一直是隻盯著那個仿佛有些心不在焉的黑髮少女看的。但不知何時，他卻轉頭看向迦藍。“……迦、藍是麼？能否請你，將她身上的毒給解除了？！”
　　
　　微微一怔，詫異於對方準確地叫出自己的名字，但很快卻釋然了。迦藍看了看檀音，原來她連這個都告知錐生零了麼？
　　心中有莫名不舒服的感覺，他微微笑道：“已經解了……就在剛才，”靠近檀音身邊，他伸手撫上檀音的臉，“用她的血牙，徹徹底底地解了呢！”
　　
　　檀音側頭避開過迦藍伸出的手，終於首次將目光對上那些後來的人。在看到因迦藍的話而神情異樣的銀發少年時，她不著痕跡地黯了黯目光。
　　
　　“諸位大概都是因為方才那陣血腥氣而來。那麼現在我說明一下，沒有什麼大事，只不過是這位尊敬的訪客帶給我的‘禮物’罷了……”
　　
　　“如果沒什麼問題的話，這一次請看在我的面子上，給予他放行……”
　　
　　其實根本不需要什麼放行！憑迦藍的實力，基本上可以來去無阻的。這麼說，只不過是不想讓矛盾在此刻就明朗化！
　　
　　“你、真的已經無恙了？”聽了她的話，錐生零盯著檀音，目光不無擔憂地問道。
　　
　　在對上他的眼神之後，檀音有一小會兒的怔忡。然後她靜靜地點頭，表示自己確實已無礙。
　　
　　“那麼既是如此，我們也沒有理由反對您的提議，檀音小姐……”最後，作為這個地方真正的主人，方才一直處於察言觀色狀態的黑主灰閻，端起淡淡的笑容說道。
　　
　　而另一邊，將檀音與錐生零二人‘有趣’的互動看在眼裡的白鷺更，若有所思地笑笑。紫色的眼眸                        
作者有話要說：·最近幾日不斷迴旋腦內的小劇場·
嗷嗷腫麼會好想寫檀音女王和迦藍殿互吸血液糾纏不斷的壓倒PLAY啊啊……
【作者你是怎麼了？這個文的男主不是錐生零麼？！這種無節操的想法快讓它去死啦……！】
………………………………
咦，若要這麼說的話，那寫檀音和零少年的推倒戲不就OK了？嗷，不行了，只是稍微想象一下，就被這種反差萌萌得鼻血都快出來了……【←?←拜託你冷靜一點好麼？那種東西寫出來你是要破壞掉全文這種正經又清水無比的格調麼？還有，河蟹大神會光臨的好不好？！】
╮(╯?╰)╭那、就只能，我自己寫在文檔裡給自己看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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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困，我去睡了……明天又要開始討厭的一周！！
啊啊我實驗報告還沒有寫、明天又有實驗課，好想去死……= =
作者: - TiRaFiouS -    時間: 2012-10-12 23:39

☆、·Ⅳ·

　　黑主學園。
　　
　　距離檀音和錐生零歸來之日已過去三天。三天過去,一切如常。從表面上看，這個學校，這個學校裡的其他人,他們的生活，全然不受這二人的來去的影響。
　　
　　但實際上又是怎樣的情況呢？那些暗流涌動是如此地不可忽視,以至於人群中的某一小部分團體,逐漸生出一種緊繃壓抑的、只要一點小動靜就能讓他們惶惶不安的氣氛。
　　
　　然而造成這一局面的核心人物，卻仿若什麼也不知一般,接連幾日地接受了一批又一批來訪者的問候。這一次,不管來者是親是疏，玖蘭檀音都一律對待，口風嚴謹。
　　
　　無甚表情地送走表情失望的探訪者,檀音回身看向沙發那一端抱著手臂而坐的玖蘭樞。這個男人近日出奇地清閒,時常出現在檀音身邊，因此就連那些提出希望能與‘檀音大人’單獨面談的人們，也沒能如願。
　　
　　此刻，他正以一副不太贊同的表情看著檀音，說道：“既然知道那些人都是心懷不軌地前來打探消息，又何必日日接見？”以她的身份，再加上一個他，其實完全可以不用這樣的。
　　
　　檀音徑直走到桌前，隨手拾起幾封信件，說：“你是覺得我最近的所作所為越來越不符合一個純血種該有的矜貴和自持了是麼？”抬眼看了看對方，卻見玖蘭樞露出“沒錯，我確實是這樣認為”的神情，她淡淡地笑了笑，“有何妨？反正再過不久，我的任何行為將不再與這個名號掛鉤——”
　　
　　“檀音！”玖蘭樞皺眉喚了她一聲。
　　
　　見他這般，檀音頓了頓，然後決定不再繼續那個有關自己離去的話題。“好了，不說這個，反正你已答應我的……不能反悔。”
　　她看向手中展開的一封信件，道：“其實這些天我不是在委曲求全，力保局勢穩定；既然暴風雨即將來臨，那也應該讓我們事先辨認清，究竟哪一些、才是和我們共同抵抗的同盟……”
　　
　　“這些、之前都已經查明了不是麼？”玖蘭樞面露沉思，然後眸光微亮地看了檀音一眼，“是擔心還有新的變動嗎？”
　　
　　檀音頷首，說：“你總不能確保他們每一個，都能那麼堅定的從一而終。”
　　
　　玖蘭樞微笑道：“我倒是十分確信呢……不過謹慎些也好！”
　　
　　就在二人交談時，推門聲傳來。
　　
　　隨著玖蘭樞辦公的書房大門被推開，與玖蘭樞面貌有著七八分相似的少女走了進來。她面上帶著些許不確定的笑容，問道：“那個、沒有打擾到你們談正事吧？！”
　　
　　“優姬……”玖蘭樞溫柔地招呼道，“沒關係，進來吧。”
　　
　　優姬應了一聲，回身關好門，然後走到二人坐著的沙發前。真奇怪，明明那麼寬敞的沙發，這兩個人偏偏分坐在沙發的兩端，中間空出了好大的地方。在玖蘭樞的示意下，她填補了這個空出的位置，然後對檀音說道：“這幾日你都在做什麼呢，檀音？”幾乎沒有看到她在公共場合出現過，優姬不由得好奇加疑惑。
　　
　　看著這個對當前形勢以及暗藏的爭鬥都一無所知的少女，雖然不那麼過度天真了，但在玖蘭樞的堅持與呵護下，她的世界依舊安好明媚。檀音微笑，說道：“什麼也沒做，之前奔波了那麼些日子，現在權當休養吧……”
　　
　　是嗎……優姬定定地看了看她沒有絲毫不自然的面容，然後小小地吐了一口氣。“檀音有空也多出來走走吧，要是想去城鎮裡，可以叫零陪你一起哦……”話音才落，她對檀音眨了眨眼。
　　雖然錐生零一直不肯說，在他和檀音二人結伴而行的那段時間裡到底發生過什麼，但優姬還是察覺到了他心境細小的變化。不是不感到惆悵失落的，但是她仍是希望零能夠找到讓他心有所屬的對象……雖然，以他們彼此的身份來講，檀音或許不是那麼理想的對象。
　　不、不不，優姬努力在腦海里甩掉這樣的想法。只要他們都能開心就好，其他的、並不那麼重要……
　　
　　眼見面前的棕色長髮少女說著說著就神情恍惚複雜起來，檀音的脣角輕輕翹了翹。對於剛才對方話語裡提及的那個名字，她也只是在那個瞬間怔了一怔，然後便是啼笑皆非。這個孩子在打什麼主意麼？還是說，她誤會了什麼？
　　
　　想到這裡，黑髮少女眸色加深。畢竟，什麼都還沒開始發生，什麼、也都沒可能發生了……
　　
　　在一旁靜靜注目的玖蘭樞，抿著脣神情複雜，仿佛這樣的表情正昭示著他的內心，同樣混亂而不能平靜。
　　
　　一時間，室內三人，各有所思。沉甸甸的靜默在房間內蔓延開來……
　　
　　******
　　
　　然而幾天之後，檀音一直以為自己能夠保持下去的這種淡靜卻被打破——當優姬氣喘吁吁地破門而入告知那個消息時。
　　
　　“檀音，拜託你！快去看看，零和、白鷺更小姐一起離開好長時間了，還沒回來，我、我很擔心……”
　　
　　語無倫次的少女面上呈現著明顯的驚慌，仿佛已經預見什麼不好的局面，她甚至直接抓住了檀音的雙手，緊握著的手指傳遞來冰冷和顫抖。
　　
　　檀音一怔之後，沉聲道：“你冷靜點，發生什麼事了？”
　　
　　“——我、我、剛才和零一起，維護、那個夜間部同學上課的時間……”
　　
　　見她依然這般語無倫次的模樣，檀音沉下了眸色，低聲道：“抱歉……”然後被握緊的
　　雙手猛地向上反握，發力。
　　
　　優姬只覺得一股電流從頭到腳閃逝，她驚恐地睜大了眼看著面前這個透過自己的雙眼、不知看到了什麼的黑髮少女，但見她先是微微一驚，然後迅速地沉靜了下來。
　　
　　眼中閃過一些決斷，檀音對還在等著她回覆的優姬說道：“可以請你幫個忙嗎？”
　　
　　優姬趕緊點頭，道：“好、好的！你、你需要我做什麼？”
　　
　　盯視著對方的雙眼，檀音一字一頓地說道：“夜間部的學生們都去教學樓了吧？！你現在，到那裡去、盯緊他們，最好不要讓他們擅自離開！”
　　
　　“剛才告訴我的事，暫時不要向任何人提起。還有，除非實在沒辦法了，最好不要主動去找樞，以免被有心人懷疑。”
　　
　　“怎麼樣，做得到嗎？！”
　　
　　檀音按住優姬的肩膀，語氣平靜且鄭重。優姬呆呆地看著檀音，那雙蒼眸中含著有若實質般的沉重力量，她不斷發緊的內心忽然間便寂靜了下來，輕輕點了點頭，道：“好的，我會做到的。”
　　
　　檀音聞言露出一點點笑意，那笑容看在優姬眼中，頓時有了被鼓舞的勇氣。她放開優姬，說：“那好，你去吧……”
　　
　　“至於錐生君，我去帶他回來……”
　　
　　優姬有些怔忡地看著檀音說完這句話便從窗口一閃而逝的身影，其實她還什麼都沒來得及說，但檀音卻好似什麼都已知道了一樣。所以，她剛剛、用了那個據說可以讀取人心的能力了吧！
　　
　　她從我的心裡直接了解了事情的全過程了麼？優姬有些恍惚地想到，可是，那不是、據說萬不得已才會使用的能力麼？！
　　
　　事情的起因在檀音看來或許並不是那麼簡單的……很可能，從很早以前就已埋下了隱患。
　　
　　從優姬的記憶中看到，今日傍晚，她和回到學校便恢復風紀委員職責的錐生零一起在月之寮門外執行紀律維護的工作。
　　門外等候著的日間部學生們一如既往的多，並且情緒高漲，呼喚聲一陣比一陣高。在優姬看來，那時的錐生零的表現和情緒都挺正常的，見到其他學生那狂熱的模樣時還難得再現他刻薄犀利的語言，把人家給諷刺了一通。
　　
　　直到月之寮大門開啟，裡面身著白色校服的夜間部學生們魚貫而出。原本錐生零一直是抱臂站在一邊冷淡地縱觀全局的，直到最後走出的那道身影出現在他的眼前。
　　
　　那個金髮紫眸的美麗女子，笑容溫和卻含著莫測的深意。她並沒有過大的動作，只是在經過錐生零身邊時微微一頓，側過頭朝他看了一眼，然後低聲地說了句什麼。
　　
　　於是錐生零雙眸微微一縮，整個人氣息凜冽地看向白鷺更。可是白鷺卻絲毫不受影響，說完那句話便施施然走開。只剩那停留後方的銀發少年，沉默地攥緊了拳頭。
　　
　　之所以會知道的這麼清楚，是因為優姬在那時也下意識地關注著白鷺更——似乎每當對方出現在眼前，她都會不由自主地將目光投射過去！
　　
　　優姬不知道錐生零究竟聽到了什麼，她只知道在夜幕徹底降臨，所有夜間部成員都進入教室後，錐生零不見了。連帶著，一起消失蹤影的、還有原本應該和玖蘭樞一起的白鷺更。
　　
　　當時她整個人一驚，然後不假思索地就奔來尋求檀音的幫助，完全沒考慮對方是否會拒絕。
　　
　　檀音嘆息著將得到的訊息整理完畢，整個人快如殘影地穿梭在建築物之間。憑藉血族特有的超強追蹤能力，她仔細辨認著空氣中屬於錐生零和白鷺更氣息的因子。
　　
　　忽地，她的鼻端像是被一股輕柔的風拂過，些許極為零散的血腥氣刺激著敏銳的嗅覺。那個是……她猛然頓住腳步，繃緊了身子。
　　
　　回頭向某個方向看去，她冷冷地眯起了眼。抬起腳向那個方向走去，經過了一道無人的走廊，盡頭是一處不常使用的教室。
　　站在半掩著的大門前，檀音仿佛透過那門上雕刻的花紋看到了門內的情形。停頓不過一秒鐘，她平靜地推開了門，然後，站在原地，與那個因為聽到動靜而回頭的人對視。
　　
　　“……”那人看著檀音，沒有多少驚訝，她淡淡地笑了笑，說道：“看來我的設想果然不假，你來得很快……”
　　
　　“……白鷺，”檀音冷淡地低聲道，“難道從沒有人和你說過，在這裡，要適可而止一些麼？”
　　
　　當然有，那個和面前的黑髮少女慣有同一姓氏的男人最常對她說的就是這個。白鷺更笑意加深，眼中蘊含的東西卻沒有一點變化。她回頭看向那個狀況不太好的銀發少年，說道：“看吶，你心心念念期盼的人，還是來了呢！不過，以這樣一副模樣見她，很難堪吧？！”
　　
　　早在推開門的那一瞬間，檀音就看清了房間內的全部情景，包括站在那裡姿態高高在上的白鷺更，包括緊緊貼著墻、氣息不穩、狀況異常的錐生零。此時，聽到白鷺更的話，那個坐倒在地上的、雙臂緊抱著自己的人氣息更加的不穩定，伴隨著身子略微的顫抖，他就好像在自我克服什麼一樣。
　　
　　當看到錐生零那雙澄澈如水晶的淺紫眼眸此刻盛滿了血紅的光，檀音的眉頭不著痕跡地輕輕一蹙。
　　
　　白鷺更像是察覺到了她在那一瞬間的異樣，側頭笑了出來。“啊呀，我也沒想到呢，鼎鼎大名的錐生家最後一名繼承人，竟然、和我們是同類呢……”
　　“……不，或許更為低等——聽說你差點淪為Level E呢，金字塔等級之外的群體。我真是一時糊塗，怎麼能拿來相提並論？”
　　
　　輕啟的紅脣吐露著冰冷無情的字眼，白鷺更俯身靠近錐生零，眼眸卻依然對著檀音的方向，聲音呢喃、低如耳語，“只要稍稍誘惑就能失態至此，這樣的存在，也有勇氣站在純血君的身邊麼……”
　　
　　將她的話一字不露地聽進去，銀發少年渾身狠狠一震，抬眸不甘示弱地瞪向白鷺更，俊秀精緻的面容閃過些許不易察覺的痛苦之色。
　　
　　看著這樣的眼神，白鷺更微覺有趣地道：“怎麼，這樣說讓你憤怒到受不了嗎？不錯的眼神，或許我也應該對你另當別論呢……畢竟還堅持了這麼長時間還保持著理智，只不過身體很難受吧！”
　　“要是，這樣呢——”她用指甲刺破手指尖，幾滴鮮紅的血珠沁了出來。“賜你喝了我的血，從此以後成為只聽命於我僕人怎麼樣？”
　　
　　她的話引起錐生零更大的反應，他勉強支撐著身體往邊上退了幾步，但是白鷺更卻更快。上前踢開他打算再度撿起的血薔薇之槍，彎下腰將淌血的手指遞了過去，“那麼，打算拒絕我麼……這至高無上的純血君之——”
　　
　　她沒說完的話戛然而止。
　　
　　定定地看著不知何時閃到眼前，抓住自己手臂的黑髮少女，對方清澈卻冰冷的眼眸正直直盯視著自己，很奇怪，即使做到這種程度，為何還是不能激怒到她呢？！
　　
　　檀音橫擋在了白鷺更和錐生零之間，後背全然不設防地正對著那個驀地瞪大雙眼的少年，她平靜而堅定地制止住白鷺更，一字字清晰地說道：“他不需要你的‘恩賜’，白鷺，不管是什麼等級，他都有自己的思想、尊嚴和選擇權利！”
　　
　　“所以，收回你剛才說的那些話。然後，從我眼前、消失！！”
　　
　　話音剛落，一直平靜得如一潭深水的玖蘭檀音，渾身暴漲地凜冽得晃動四周實物的殺氣，使得被她猛地鬆開手臂的白鷺更，都被震得後退了兩步。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
錐生君這章被作者小虐內心了…………
嗯，沒關係，作者下章給他福利~~
ps：拉燈情節神馬的、文檔神馬的……噓，乃們低調點啊，福利會有滴！
不過吾輩什麼都還沒放出來呢，網管、舉報黨、奧特曼【這貨亂入的吧？！】別來找我啊！！！




☆、·Ⅰ·

　　·All that's beautiful drifts away, like the water·
　　（美好的一切終將逝去，就像這流水。）
　　
　　從未親眼見過玖蘭檀音發怒，白鷺更在第一時間怔了片刻,然後同樣運起相抵抗的氣勢，說道：“呵,之前偽裝的真好,你到底、還是情緒失控了啊！”
　　
　　“哼，有誰在被觸及到底線、還會繼續容忍下去？白鷺,我是會被人挑釁到一退再退的人麼？”
　　
　　白鷺更挑起了眉,笑道：“底線……？這麼說，這個人、他竟然成為了你的底線麼？！”
　　
　　檀音皺起了眉，她想,她那句話的本意是,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試探她，就算是假借他人或他物，也不行。可是對方卻好像理解錯了……雖說，拿錐生零來激怒她這一點，確實讓她有一些莫名的不悅。
　　
　　她臉上一閃而逝的矛盾表情被白鷺更看在眼裡，臉上的興味更濃，回眸看向那個墻角邊靠著銀發少年。先前因為白鷺更那句“他成為你的底線嗎”，他有一瞬間的屏息，然後又因為檀音既沒肯定也沒否定的態度，那雙眼底涌動著血紅光芒的眸子溢出了一絲言語難以說明的複雜。
　　
　　“其實，一直以來，你所有的試探和針對都沒什麼意義。”皺著眉思索了片刻的黑髮少女得出結論般地說道，“你我所求並不相同，事實上我早已不在你的對立面上。因此大家只要各取所需，互不幹涉便好……”
　　
　　“哦？”白鷺更應道，她側頭看著檀音，目光意味深長，“各取所需？互不幹涉？你已經確定好了，我們彼此最終的所求麼？！”
　　
　　檀音靜靜地與她對視，說：“你心裡明白就好。”
　　
　　抬起了手臂，指尖輕撫過剛才流血的某個位置，白鷺更說：“那麼今天這場、意外，你願意寬宏大量一回咯？！”
　　
　　“……”呼吸微微一滯，檀音眯起眼冷冷地看向對方。“你的意思我知道。或許，因為我來得及時，並沒有造成什麼不可輓回的後果，但是這不能成為我一再容忍的理由！再一次告訴你，不要牽連進無辜的人來，他和你並沒有瓜葛，不是麼？”
　　
　　白鷺更笑了笑，眼中有一道嘲諷之意一閃而過。“是沒有瓜葛。但是，‘無辜’？不見得吧……”
　　與玖蘭檀音關係似友非敵，交集密切。錐生零，吸血鬼獵人，這樣的身份註定了他無法在這一場浩變中‘無辜’！
　　
　　見她不肯輕易略過這個話題，檀音沉聲道：“我不管你是否誤以為傷害他就能對我造成多大的影響，但是，要讓你失望了，我從來不接受任何形式的威脅！哪怕你今天傷害的是我本人，也一樣。”
　　
　　“還有，白鷺……不要這樣不依不饒！倘若你一定要妨礙我，那麼，我可以保證，你想要得到的，通通會成為一推泡影。”
　　
　　“哪怕會因此導致你也一無所得？”白鷺更微笑，眸中卻一片冰冷。
　　
　　“我的去路早已定好，所以就算一無所得，又有何可懼？”檀音毫不退縮地回道。
　　
　　“……”
　　
　　“……”
　　
　　靜默了半晌後，金髮紫眸的女子驀然笑了出聲，帶著一種說不出的暢意和深意，好像完全明白了檀音所言的深意。“這就是你的選擇麼？玖蘭檀音，沒想到多年以後你竟然會如此抉擇……”
　　虧她還一直將對方當做唯一的、可堪比實力的對手，自己登上王座之前的最後一道障礙。可結果，這道障礙的消失，也就是時間問題了——甚至不需要她為之做出任何努力和籌劃。
　　
　　她的臉上浮現出一種孤傲的、目空一切的蒼涼，與往日那溫柔如春風化雨的形象氣質截然不同，但是，卻足以令人覺得真實。
　　
　　驀地轉身大步離去，她甚至連空出的後背都不曾有任何防備。
　　
　　檀音看著白鷺更漸行漸遠的身形，眯了眯眼，面上劃過一道深思，繼而也放緩了身上凜冽的氣勢。
　　
　　她轉頭面對著錐生零。空曠的房間僅剩他們二人，不知為何，此時此刻，空氣似乎都有些微微凝滯的錯覺。
　　
　　渴血症發作的銀發少年乾脆直接將眼睛緊閉，用盡渾身的力氣克服自己的顫抖，盡量保持著清醒的思維和冷靜的理性。
　　
　　檀音在他身旁蹲下，有些出神地看著少年痛苦的表情，她喃喃般地低聲道：“她到底做了什麼才讓你變成這樣？而你，又是因為什麼，才會這麼隻身便前來？”
　　
　　錐生零原本就需要花費極大的努力才能克制住咬人吸血的欲|望，可是後來因為白鷺更短暫地展現出新鮮的、影響力巨大的純血種血液，這讓他糟糕的癥狀更為嚴重。
　　緊閉的雙眼看不到任何事物，但嗅覺卻將敏銳度放大了幾千萬倍一般將周圍一切的氣息辨認。他的耳邊轟鳴聲不斷，完全沒有聽進去檀音剛才說了些什麼。
　　只有那一縷縷清冷的暗香，脆弱皮膚下流淌著的血氣，混合成了一種根本無法抵抗的、令人迷醉至極的氣息，在他的鼻端繚繞不散，讓他幾乎無法把持住自己。
　　
　　喉嚨深處傳來極度的乾渴，還有那叫囂著、幾欲爭先冒出的獠牙，讓他一面在精神上痛苦萬分，一面在生理上無法自控。
　　
　　深深吸了一口氣，錐生零艱難而痛苦地斷斷續續道：“你快點、從這裡，離開……不要、不要管我——”
　　
　　靠得更近地查看情況，檀音頭也不抬地回道：“你能怎樣？難道你以為把持不住自己，就能襲擊我成功麼？”
　　
　　他當然知道不能！知道倘若不是她的意願，那麼他無論如何都強迫不了她。但是……現在不是她的安危問題，而是他自己……有這麼一個挑戰他自製力的‘活動血庫’在眼前，並且她在他心目中還是那樣一個特殊的存在……
　　
　　“……你、快點走、可以麼？！”至少不要讓他覺得更加艱苦難熬。
　　
　　檀音頓住，然後她平靜地說道：“你在害怕什麼？！可以再堅持一下麼？至少，我試試能不能找出導致你這樣的原因。”
　　
　　沒用的……錐生零有些頹然地閃過這個念頭。至於害怕什麼？他害怕，害怕一個忍不住，就做出了傷害她的舉動——無論成功與否，他都不能忍受！
　　
　　檀音低垂著頭，不知她是否其實明了錐生零的心聲，只是加快了動作。
　　
　　沒有創口，所以應該不是通過傷口接觸來誘發；也沒感覺到空氣中有異常的氣味，那麼也不是氣體傳播導致……究竟是為什麼？
　　
　　生平很少有困惑的時候，檀音竟為此有一些出神。當她下意識用手指輕觸到對方頸部那個繁複的封印般的花紋時，五指卻猛然間被狠狠握住。
　　
　　“——別碰我！”錐生零低喝道，但是不同於話裡的意思，他緊緊抓住檀音的手卻像有自主意思般地不曾有半點放鬆。
　　
　　因為被突然間抓住手，檀音下意識地往外抽，結果卻沒有成功。她看向錐生零，發現他睜開了眼，也正看著自己，眼中包含了無數複雜的情緒。
　　
　　是渴望卻也是厭棄，是期盼卻也是無望，那樣矛盾地融合在一起……他在期望她的救贖，卻不知這所謂的救贖，到底應該怎麼做。
　　
　　二人間只於錐生零艱難的喘息聲，檀音沉默地靜止了好一會兒。然後，她像是作出決定般說道：“……你、吸我的血吧！”
　　
　　確認自己這一刻既沒有耳鳴也沒有幻聽，錐生零當真是驚的停止了一下心跳，就連那狂躁的、在他體內叫囂搗亂的非理智因素都為此停滯了一瞬。“你在開什麼玩笑？！”
　　
　　“……不是玩笑。”檀音說道，她的臉上沒有過多的表情，仿佛是在說一件與自己無關的尋常事。“按理說，你在接受了緋櫻閑的血液之後就應該能暫時解除向Level E轉變的趨勢，但不知白鷺更用了什麼方法，提前將這種渴血癥狀又引發了出來……那麼，最快平息這乾渴的躁動的方法，莫過於一個純血種的血液了。”
　　
　　錐生零屏了屏氣，道：“……你可以不必這樣做！這樣子的自我犧牲，我——”
　　
　　“什麼犧牲不犧牲的？！”檀音淡漠地打斷他的話，“一點點血而已，還不至於到犧牲這種程度……你不要的話，難道是打算回去再讓優姬提供‘幫助？！’”
　　
　　不得不說，檀音果然非常擅長在最後一句戳中別人的痛處。當她說完那句話後，就感覺到錐生零握著她的手指緊了一緊，銀發少年的臉上露出些許可以說是愧疚的神色。
　　
　　氣氛再度沉默凝重了下來。
　　
　　檀音不明白他糾結的重點，難道當下不是趕緊平復躁動、恢復正常比較重要麼？
　　
　　“你還需要考慮？！”
　　
　　“……我，那個——”
　　
　　大概是沒想到，純血之君的主動奉獻對方竟這麼婆婆媽媽的不領情。檀音於是冷著臉站起來，說道：“實在不想要就算了……不過，你就算去找優姬，成功率也不大——樞一定會阻止你的。”
　　
　　轉身正欲甩開他的手離開，卻不防手上一個大力傳來，檀音被猛地一扯，向後退了兩步，正好跌進了身後某人懷裡。
　　
　　抬起一隻手將那一個散髮著誘人芬芳血氣的身體摟緊，錐生零埋首俯在檀音頸間深吸一口氣。她身上熟悉的、沁人心脾的暗香鑽入鼻間，繼而深入肺腑。
　　
　　這種感覺足以令他沉醉不知歸返……放縱了自己不再克制，錐生零眯起眼滿足地嘆息。他伸出另一隻手將檀音轉過來，讓她像是半躺在他的臂彎間一樣。
　　
　　“喂，你——”這個奇怪的姿勢讓檀音不由得出聲，但接下來她卻發不出聲來了。
　　
　　眼前一張俊秀無比的面孔在放大，然後嘴脣被某個灼熱卻柔軟至極的東西堵上。檀音震驚地瞪大了眼，在對方依舊紅光四溢的眸子注視下，她的大腦中第一次這般一片空白。
　　
　　那樣的眼神……不再是壓抑著、死死克制著的糾結複雜，像某個閥門被打開，流瀉出的是無盡的深邃的足以將人溺斃的情感，和溫柔。
　　
　　其實，錐生零，他本身，就是個內心非常溫柔的人吧？！在茫然的怔忡中，檀音竟然還能在腦海中飄過觀察得來的結論。
　　
　　當理智再度恢復時他發覺自己已經吻住了懷中人微涼的嘴脣，當那從未有過的觸感伴隨著一種比乾渴時吸入血液更加美妙的感受流入四肢百骸，錐生零發現，就算理智告訴自己應該先放開她，但卻好像做不到了……妥協般地嘆息，他遵循著本能和迫切的渴望深入探索那個未知的境地。
　　
　　他這樣也算是吸血麼……不，他、在親吻她。無法用牽強的理由讓自己心安理得，檀音在恢復過心神的第一時間就想伸手推開他，可是……
　　少年的吻技可以說是生澀的可以，但卻溫柔纏綿到極致。一開始，他伸出的血牙刺破了她的雙脣。細密的血珠滲出，卻被仔細地來回舔舐而盡。那種專注和細緻、綿長的仿佛沒有盡頭的親吻竟會讓她雙手失去了本應該有的力氣。
　　
　　在親吻中吸取對方的血液，在吸取血液的同時完成親密的接觸。當一種行為能夠衍生出兩個意義，它必然使人更加無法自拔。
　　
　　錐生零更緊地擁抱著那個令他心悸又心動的人，微微閉起眼，這是一件對他而言全然陌生的體驗。脣間、鼻息間全是她的氣息，還有那只要一點點就能平息他心底躁動的血氣。想要、還想要更多的……
　　
　　當他撬開檀音的牙齒進入她口中，檀音忽然吃痛地低哼了一聲，然後條件反射地一把推開某人的臉。
　　口腔裡彌散開一股血腥味，他竟然咬她？！
　　
　　看著檀音那副震驚又有些茫然的模樣，完全脫去以往那副總是成竹在胸的淡然穩重形象，錐生零忍不住笑了出來。她這樣，真的是太可愛了……
　　
　　狠狠地瞪一眼過去，檀音抬手掩住嘴有些氣惱地道：“你咬我？！”
　　
　　被她這樣一瞪，少年的臉上浮現起一絲羞赧之色，腦海里驀地回想起方才那些令人臉紅心跳的舉動，他的眼神飄忽了一下。
　　“……抱歉。”余光瞥見少女指間空出的臉頰皮膚泛著不易察覺的紅暈，錐生零心中一動，然後嘴角彎了彎，低下臉湊近檀音，低語道：“既然流血了……那我、幫你止上吧！”
　　
　　邊說著邊拉下黑髮少女捂在臉上的手，與她十指相扣，他再度俯下頭，脣舌探進那個有著溫暖血氣的地方。
　　
　　“唔——”半邊身子被壓著，另一隻手還被扣住。整個人仰倒著的檀音只來得及發出一聲抗議便再度失聲。
　　
　　……
　　
　　或許在這一場耳鬢廝磨間，她還沒完全和他抱有相同的心境投入；或許她只是在自我混亂著。但他卻感謝她的混亂，至少，這混亂讓她縱容著他的索取，並且一直沒有將他推開……                        
作者有話要說：作為正牌男主的錐生君，快點感謝親媽我吧~~同樣都是吸血，人家迦藍GG就只有被吸的份，還是我們檀音不情不願的那種；而到你這邊，完全反過來啊~【而且還可以趁機親親蹭蹭抱抱……】福利夠好了吧？！
ps：昨天晚上吾輩銼爆了，手臂上血嗶嗶地流啊……
（我可以不告訴你們我這個傻瓜是因為在浴室洗澡滑倒才蹭掉了一塊皮肉的麼？！←?←）
今天帶傷碼字，手超痛！
萌妹紙們快點安慰我吧………………




☆、·Ⅱ·

　　“……有最新指示,那位大人似乎解決了某種顧慮，終於決定開始動手了。”
　　
　　“這麼快？元老院那邊似乎尚未安排好應對人手……”
　　
　　“哼，多虧那位沉睡歸來的女王所為,現如今，元老院不足畏懼！”
　　
　　“話是這麼說……不過對方結黨甚眾,若真要對立卻也不是輕易之事。這些暫不提,重點需要關注的那一位，當真不會參與進來？倘若……她一定會是我們最大的阻力。”
　　
　　“很可能不會……但也不排除意外。不過可以放心,更大人手中、有絕對令人意想不到的王牌……”
　　
　　…………
　　
　　距離玖蘭檀音與白鷺更對峙的那一日不過一天,學園裡迎來了新的訪客。
　　
　　傍晚時分，踏著夕陽沉落後給大地蒙上的晚色，身著黑色立領長風衣的前元老院掌權人,一條家家主一條麻遠,叩響了月之寮懸掛著沉重鐵鎖的大門。
　　
　　代替現居月之寮的三位純血君迎接這位名號依舊有影響力的“一翁”的，正是他的親孫子，月之寮副宿舍長一條拓麻。
　　
　　接過淺金髮色老人隨手脫下的外套，有著同樣發色的溫潤少年，將風衣搭在臂彎，禮數完美地喚了一聲，“祖父大人，您來了。”
　　
　　輕輕瞥了許久未見的孫子一眼，一條麻遠說道：“拓麻，許久不見你回家，你的父母還替你擔心不少。現在看來，你似乎過得還不錯……”
　　
　　一條拓麻垂下眼眸淡淡道：“勞你們掛心了。不過，在樞的領導之下，夜間部的每一位成員都十分安好無恙呢！”
　　
　　聽到那句“在樞的領導之下”，一條麻遠哼了一聲，“樞、大人的領導？恐怕不見得吧……拓麻，就連身在遠方的我，也是略有所聞的——聽說夜間部新加入的白鷺更大人，才是更得人心的明主之君呢！”
　　
　　“……但即便這樣，能夠一言便令所有同學心悅誠服的，還是樞才對。”一條拓麻平靜地堅持道，像是全然不怕自己的對抗和反駁會惹怒自家的祖父。
　　
　　不過好在一條麻遠也並未慍怒，他只是用意味深長的目光看了孫子一眼，然後語氣不明道：“拓麻，我族的人員數量本就不那麼多，而真正屬於上層貴族的更是少數；黑主學園雖然不過是一所學校，但這裡，卻幾乎匯集了所有的貴族精英後代們！很有可能，將來的吸血鬼社會權力圈，就由你們之中的一部分人組成。”
　　“原本，作為元老院主幹元老的嫡親孫子，我是非常期待你能借下我的位置的。”說到這裡，他頓了一頓，像是想起什麼不堪的往事一般。“但是因為檀音大人的一些決定，元老院，哼，已經成為了擺設一樣、可有可無的存在了！所以繼承與否，也不那麼重要了！”
　　
　　聽聞祖父話語裡不無怨懟的意思，一條拓麻連忙將自己的想法說明。“祖父，這些東西其實並不是我想要的！權力、地位什麼的，在我看來還不如能做自己喜歡的事、待在摯友身邊來得重要！所以，請別——”
　　
　　“拓麻——”一條麻遠有些不耐地揮手打斷他，老者久經謀略的眼神晦暗深沉，“不嚮往權力或許並沒什麼大不了，但是你得明白，你不僅僅是作為單獨個體存在的一條拓麻，你身後還有整個一條家族！我只有你一個孫子，整個家族的榮耀和振興，將來全在你一個人身上！難道我自小便教導你的家族責任感和榮譽感，你都已經全數拋棄了？！”
　　
　　蓄著金色須髯的老者此刻語氣嚴厲，目露苛刻。他的擔心不是沒有理由的！哪怕吸血鬼擁有著比一般人類長出很多的壽命，卻也不是不老不死的！
　　
　　真正能夠永不消逝的，只有那寥寥無幾的、站在金子塔頂端的，Level A……
　　
　　見祖父終於發怒，一條拓麻將還未出口的辯解咽回肚子裡。算了，現在時機還未到，哪怕和祖父再意見相左，也不必爭到各不相讓的地步。是以他稍稍軟化了語氣，道：“沒有，祖父您的教誨，拓麻不敢忘記……”
　　
　　見他這般，一條麻遠也不再緊緊相逼，他不滿地瞪了眼個子已經快要高出自己的金髮少年，說：“好了，這些以後再說！我是來見檀音大人的，她人在哪裡？”
　　
　　祖父的嘴裡雖然稱呼著“大人”，但他的語氣和神態卻完全沒有半點謙恭，依舊盛氣凌人。深知對方是什麼樣的性格，一條拓麻既為難又無奈，聽著那些刺耳的話，卻不知該怎樣去糾正。
　　
　　“檀音大人還在樓上，您請到會客廳坐一會兒，我去請她下來。”
　　
　　還在樓上……？他才不相信自己不掩蹤跡地來了這麼久，對方會一點都沒察覺。不過是在擺架子冷落冷落他這個被她一手拉下馬的前元老院掌權人罷了。
　　
　　一條麻遠徑直向會客廳走去，末了還不忘留下一句話。
　　
　　“……剛才忘記說了，拓麻，倘若不願意親自開疆辟土、獲取權力，那麼，在強者們的較量中，站對陣營也是很重要的！”
　　
　　被留在原地的一條拓麻，微微低下臉龐，稍長的劉海遮住他那雙原本清涼溫和的翠眸。
　　
　　站對陣營，您希望我如何站對陣營呢？我現在身處的位置，您不滿意是麼？！但是，那又如何呢？這一次，我絕對不會放棄自己真正想要的選擇的……
　　
　　******
　　
　　在二樓的走廊正好碰見從房間內出來的玖蘭樞，一條拓麻稍稍怔愣，然後微笑著向他打了個招呼。
　　
　　看著自己一直以來的好友兼助力，對方的笑容雖然一如往常的溫和，但卻有著淺淺的憂鬱在裡面。目光閃了閃，玖蘭樞說道：“……一翁來了是麼？！”
　　
　　“你知道了啊……”一條拓麻苦笑，“祖父他想見檀音大人，我上來告訴她一聲。”
　　
　　“檀音麼？”玖蘭樞道，“她應該在她自己的房間裡，我和你一起去看看她吧！”
　　
　　昨天傍晚起就覺得優姬有些神態不對，但見她後來在夜間部授課期間，一直都待在他的視線範圍裡，因此也沒太放在心上。
　　不過他還是有察覺到一些端倪的，比如從進入教學區直到下課歸來都不見人影的白鷺更，以及那位盡職盡守、昨夜卻沒出現過的錐生風紀委員。他不是不知道白鷺更又要做些什麼小動作，但卻對此十分漫不經心——哪怕優姬看向自己的眼神是有多麼的惶惶不安和渴望幫助。出於某些原因，他難得地對錐生零的個人安危選擇無視。
　　卻沒想到……原本應該待在月之寮的檀音，昨晚一夜未歸。直到今天拂曉將至的時候，才感覺到她的氣息又一次出現在月之寮內部，並且將自己關了一天，直到現在也沒出現。
　　原本對檀音時常神出鬼沒的行為習以為常的玖蘭樞，這一次卻莫名其妙的產生了些微的不安，卻不知這到底算是哪樣的預警了。
　　
　　象徵性地敲了敲檀音的房間門，玖蘭樞知道早在他們離她的房間還有幾步遠的時候，她就應該已經感覺到他們的目的地了。
　　
　　敲門聲過去片刻，白色大門從裡面被拉開。
　　
　　“……有什麼事麼？樞，還有拓麻？”一臉平靜的模樣，舉手投足間無任何異常的玖蘭檀音，站在了二人面前。
　　
　　******
　　
　　坐在會客廳裡等待著的一條麻遠，原本以為會被對方晾上很長一段時間。結果，還不到喝一杯茶的時間，一襲白裙、裙腰後束著墨綠緞帶的檀音便獨自一人走了進來。
　　
　　“讓你久等了，一翁。”
　　
　　見她以這樣的開場白來打破沉默，一條麻遠也不好意思繼續保持著倨傲的態度，他站起身，一手按在胸前，稍稍行了一禮，道：“檀音大人，打擾了……”
　　
　　檀音走到他的對面，示意一條麻遠坐下，自己也端坐下這一頭的沙發上。“一翁這趟來訪，為了什麼事？”
　　
　　“檀音大人，”一條麻遠面無表情地說道，“不知檀音大人是否得到消息了。最近北邊還有西邊的吸血鬼領地都有異動出現。並且……日前的黃梨家家主被害一事，調查的證據將凶手指向、玖蘭樞大人……”
　　
　　檀音放在膝頭的手指微微一動，她抬起頭，目光深湛。“是麼？但後來已另有事實表明，樞是與此事無關的，”
　　
　　“哦……？”一條麻遠不置可否，轉而投出早已準備好的另一句話，“可是，那些所謂的‘事實’，都是在檀音大人您的安排下才會出現的吧！”
　　
　　“但你我都知道，事實究竟是怎麼樣的一回事。”不接受對方潛在的威脅之意，檀音自若地道，“我不過是還兄長以清白罷了。”
　　
　　“真正的凶手另有其人，並且，能輕易殺死純血之君，這位凶手想來也是身份不凡的才對！”檀音垂眸看著自己的指尖，淡淡地說道，“怎麼，一翁有興趣立案調查這件事嗎？”
　　
　　“不……並沒有，”有些不甘心，卻也聰明地不接過話，一條麻遠向後靠上沙發的靠背，長出一口氣，道：“檀音大人，明人不說暗話。您應當清楚，我真正來此的理由……”
　　
　　“理由？！”檀音平靜地重複了一遍，終於抬頭看向一條麻遠，“一翁這樣究竟有什麼意思呢？真當我是一直被你們蒙在鼓裡嗎？”
　　
　　“眼見危機即將來臨，就來這裡尋求庇護麼？”檀音冷哼道，“倘若我不答應你，你是否便會轉向另一棵能給你提供庇護的大樹，然後再把這些話同樣的再說一遍？”
　　
　　一條麻遠面上一僵，然後低聲道：“檀音大人，您是否誤會了什麼？我並沒有……”
　　
　　“你身後的那個圈子滿足不了你的野心了麼？！”檀音忽地出聲道，不出意外地看到一條麻遠因為這句話而徹底震住的樣子，“傳說中的第三勢力……幾乎聯合了所有前元老院遺老、Level B中的沒落家族還有其他那些零零散散的勢力，發起人，一條麻遠。”
　　
　　“我說的對麼？！”
　　
　　被乍然揭去了小心掩飾的外殼，露出了最後的底線，一條麻遠有些失語地看向檀音，眼中失去了深沉詭譎的光芒，“……您，難道其實都——”
　　
　　她將一切都調查的一清二楚，然後氣定神閑，按兵不動。不顯山不露水的，讓人錯以為其實她並沒有掌握到什麼關鍵。
　　
　　“……若論起城府，您絕對是不遑多讓的第一人。”許久，老者才灰敗著臉色吐出這麼一句話。
　　
　　檀音無甚表情地看著對方卸下之前一直完好的偽裝，靜靜說道：“這便是城府了？我不過是習慣將自己掌握的東西用在有用的地方。比起你們的所作所為，簡直不值一提！”
　　
　　“哼，您說的倒好……但事實卻是，願意效忠於你們玖蘭氏的人越來越少。只有我家拓麻，依舊死心眼地要和你們一條路走到底。”
　　
　　對於他的話，檀音默了一下，才道：“一條拓麻……你的孫子，他和你是完全不一樣的一個人，”
　　
　　至於那些搖擺不定的人們，他們最後的抉擇，又有誰會完全知道呢？！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
開始收尾鳥~~~
那個傲嬌的女人，玖蘭檀音，恢復得真快，有木有？！（放錐生君，快，讓她失態！！【作者你死開~】）
ps：嚶嚶嚶我這個白痴，剛剛手抖了一下按錯了按鈕，超過零點了~~~榜單，就比榜單時間多了那麼十幾秒！！
虧我剛剛還連作者有話說都來不及寫，現在補上好了~~~【←──這個人自暴自棄地點進來修改章節，慢慢地打她的作者有話說~~




☆、·Ⅲ·

　　對於一條麻遠低調來訪玖蘭檀音這件事,從結果上來看，可以說是一翁暫居劣勢。那一日，這位從前名聲顯赫的元老院掌權人,從月之寮的會客廳退出來時那頹唐、灰敗的臉色，還是被一些有心人看在眼底。
　　
　　為祖父送行的一條拓麻,則不掩其擔憂的神情。雖然祖父的許多主張和行為他都十分不贊同,但那畢竟還是自己的祖父。他實在不希望，這個支撐了一條家好幾百年的老人到最後因為一念之差而落得聲名盡失、甚至是性命堪憂的地步……
　　
　　“祖父,您……”站在門外的台階上,眼見披上了黑風衣的一條麻遠轉身欲走，一條拓麻還是忍不住出聲道。
　　
　　淺金須髯的老者回過頭，目光陰郁凝重,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孫子,說道：“……拓麻，現在，你可以走你自己想走的路了，我不會再強迫你。但是，你不必試圖勸說我什麼！”
　　
　　“弓箭一旦離手，還有收回來的道理麼？”而且，還有那個無論付出多少代價都值得的東西，只要得到的話……
　　
　　******
　　
　　站在會客廳的窗邊，目光看著窗外大門邊的情景，玖蘭樞微微含笑地對檀音說道：“你究竟說了什麼，竟然能逼得著名的‘一翁’露出那樣破釜沉舟的表情？！”
　　
　　“沒什麼……不過是向他透露一些我知道的內情罷了。”檀音維持著之前端坐在沙發上的樣子，語調輕忽地說道。
　　
　　玖蘭樞回過頭，“哦？你向對方攤牌了？”
　　
　　“沒有！時機還沒有到……”而且，她需要攤牌的對象，另有其人。
　　
　　“……檀音，你昨晚去了哪裡？從剛才就見你一直沒什麼精神的樣子，發生了什麼事嗎？”許久，玖蘭樞才用一副漫不經心的語氣問道，他的神情閒散，宛若話家常一般，實在很容易讓人放鬆心神。
　　
　　可是檀音卻因為他的詢問而猛地一僵，她低垂著眼，微微蜷起平放在膝頭的手指，平靜道：“沒有發生什麼事情。昨晚，不過是‘受人所托’，去處理了一些事情罷了。”
　　
　　眼見她那麼明顯的異常，玖蘭樞根本不相信事實如她所說的那麼簡單。正想繼續說些什麼，卻仿佛被檀音察覺到了一般，她在他開口前，搶先制止了他——
　　
　　“知道我是受誰所托麼？樞，”黑髮少女抬起眼，“是優姬哦……所以，這麼想知道的話，你不如、去問她？！”
　　
　　她站起了身，淡淡道：“誠如你所說，我確實有些狀態不好。我先回房間，等晚些時候，再找你詳談一些事情。”
　　
　　“對了，到時候，請也叫上黑主理事長一起……”
　　
　　被她留在會客廳的玖蘭樞，一貫溫柔優雅的表情微微有些凝滯，然後，那深邃的、憂鬱迷人的酒紅瞳眸褪去了原有的神采，變得冷靜而銳利。
　　
　　******
　　
　　回到房間後，並沒有如自己之前所言去小作休憩，檀音只是站在房間的落地窗前，看著暗沉得已不見一絲光亮的天幕，那雲層深處的黯藍天際，就如同今天凌晨時在那回到月之寮必經的樹林裡窺見的一樣！
　　
　　那時她為何會看著那片天，大概是因為……在某個人對她說話時，不知要將目光往哪兒放，於是只好仰頭對上那空茫茫什麼都沒有的蒼穹吧！
　　
　　“……對不起，但、我不會去悔過的。”
　　
　　“……”
　　
　　“那不是一時失去理性的衝動行為……事實上，那個時候，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
　　
　　“……”
　　
　　“所以，即使現在你……或許等一切結束以後，你可以——”
　　
　　“——錐生君。”
　　
　　一直保持著沉默聆聽狀態的檀音終於出聲打斷，她將目光落在有些怔然的銀發少年的臉上，聲音寧靜平緩。“或許將來你會後悔的……”更有可能會飽嘗失去一切的痛苦，只是現在的他是決計不會相信。
　　
　　她上前，伸出手將這個因為她的一句話而僵愣住的少年輕輕抱住。“其實也許該說抱歉的人是我……對不起，倘若從一開始就遠離你，應該就不會讓你產生這樣困擾你的情緒了吧？！”
　　
　　那是一個完全不帶有個人情緒的擁抱，但是卻非常輕柔，仿佛想透過這個擁抱，傳遞她真實的想法。
　　
　　“……你在、說什麼？為什麼要這樣說，”許久，看不見表情的少年，他有些僵硬的聲音才從她頭頂傳來。“不管、你是什麼選擇，但至少，不要對我的意願妄加決定——”
　　
　　“這不是什麼矯情的說法，”檀音閉了閉眼，冷靜道，“錐生君，在我接觸的那麼多人之中，雖然很不可思議，但你是唯一對我不抱有算計之心的人。所以我很感謝你……因此才不希望將來你會因為我而有一些不好的經歷……”
　　
　　“但更多的話我暫時不能同你說。所以我言盡於此，望你多加考慮。”
　　
　　她說完那些話以後便放開了他，然後轉頭閃身離開那個地方，回到了月之寮裡、那個暫時屬於她的房間。
　　
　　然後在窗前站了一天，就像現在這樣。從破曉到天明，再到黃昏……
　　
　　當然不是在為昨晚那個意外的親吻而困擾迷惑，事實上……雖然說那確實於她而言是從未經歷過的陌生，但、也不可能被影響那麼久啊！
　　檀音抬手摸了摸脣，那裡原本有細小的血口子，不過到了現在也早就愈合了。
　　
　　對於錐生零，她承認，暫時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心態來面對他。至今為止，除了昨夜那出乎意料的一舉，他對她的感情一直都是那樣的含蓄內斂，而這樣的含蓄令她可以借此假裝什麼都沒有察覺。但是現在……想到他提及的“等一切結束以後”，檀音微微苦笑。
　　
　　他不會知道的。真正的結束，到底是結束她的一切，還是他的……
　　
　　但是為了不再被外物束縛，先解決了那些攔路虎吧！這樣想著，檀音的眸中亮起了些微光芒。
　　
　　******
　　
　　然而等到了之前說好的與玖蘭樞和黑主灰閻會談的時間，當走進了預定好的黑主理事長辦公室，看到裡面的成員，檀音還是有些許怔愣。
　　
　　不過這怔愣轉瞬即逝，她鎮定地對房間裡的幾個人點了點頭，然後轉頭對黑主灰閻說：“黑主理事長？記得我之前說過的是……希望你單獨與我們交談吧？！”
　　
　　她話音剛落，黑主灰閻架在鼻梁上的眼鏡猛地白光一閃。然後這位擅長崩壞氣氛的理事長頓時向前撲桌，眼淚汪汪地道：“檀音小姐，不要生氣啊啊……人家這不是擔心自己一個人會很寂寞呀，所以才拉著零一起的。反正他之前不是都和你一起經歷過那些事嘛，也算是知情人了~~~至於角落那邊靠著的那傢伙，就當他是個關心徒弟不請自來的厚臉皮傻瓜吧！你千萬、千萬不要介意啊嗚嗚——”
　　
　　他在那邊兀自抹眼哭訴，玩得開心，結果話還未說完，腦袋上便傳來了“砰”、“砰”兩聲。
　　
　　腦袋上挨了兩拳的黑主理事長頓時捂著頭蹲地，兩行瀑布淚刷刷下來。“好疼！！零，你怎麼能學你夜刈師父毆打爸爸呀？！”
　　
　　誰是‘爸爸’啊那個白痴！錐生零收回拳頭，而且，他剛剛下手很輕的好不好！
　　
　　夜刈十牙瞥了眼自己的徒弟，再看看那個蹲在地上全無形象的男人，磨牙道：“零，打得好！”
　　
　　檀音抬手按了按額角，嘆了一口氣，“樞，這到底……”
　　
　　優雅地坐在沙發上，玖蘭樞眼裡閃過些許看戲的興味，聞言輕笑道：“嘛，這或許，是理事長獨特的生活情趣、吧？！”
　　
　　黑主灰閻頓時往玖蘭樞這邊一撲，“——樞！！還是你最了解我的……呃？！”
　　
　　撲過去的身形被固定在原處，黑主灰閻掙了掙，卻沒有掙脫出來。他回頭，看了眼面無表情的的黑髮少女，訕訕笑道：“呵、呵，檀音小姐，那個、那什麼，我不玩了，放開我吧！”
　　
　　一旁的夜刈十牙看著玖蘭檀音只用一隻手便扣住黑主灰閻的肩膀讓他不得動彈，不由得在心裡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雖然不排除黑主灰閻並沒有認真起來，但倘若他不願意被抓住，應該也是可以避開的……不過，那個女人，真的動作很快啊！連他都沒能看清呢！
　　
　　檀音平靜地宛若什麼也沒做一般，說道：“黑主理事長，我們時間不多，可以開始說正事了麼？！”
　　
　　“嗯嗯，可以可以！！咱們這就開始吧……”被放開的黑主灰閻，聲音立刻恢復了那種跳脫，笑眯眯地坐回他的主位。
　　
　　檀音走到玖蘭樞身邊，在他旁邊空出來的位置坐下。玖蘭樞側過頭對她微笑，“剛才多謝你出手制止了……”
　　
　　對於他的話，檀音只是沒什麼情緒地點點頭。玖蘭樞眸光一閃，卻在這一瞬感覺到身後有一束銳利的目光直刺過來，他回頭，正好對上錐生零尚未收回去的眼神。
　　
　　銀發少年並沒有因為他這一回頭而驚慌到，他依然與玖蘭樞對視著，冷淡而銳利的神情，眸中有一絲說不清的複雜。
　　
　　玖蘭樞微微挑眉，想了想，然後故意漫不經心地開口道：“怎麼了？錐生同學是覺得我哪裡不對勁麼？！”
　　
　　他留意了一□旁的檀音，果然，聽到“錐生”這兩個字以後，她的身體微微一動，原本一直靜靜將目光投向前方的她，下意識轉頭往錐生零所在的方向看去。
　　
　　眼見檀音望過來，錐生零才微微一怔，然後有些不自在地將目光收回。
　　
　　將一切都看在眼裡，玖蘭樞眉心微微一攏，卻也沒說什麼。他轉過頭對黑主灰閻說道：“那麼，閒話就不多說了。容我先問一句，理事長你，有關那件事，知道了多少呢？”
　　
　　黑主灰閻推了推眼鏡，不再玩笑。“具體情況，我從零那裡聽了一些的……”他看了一眼靠在壁櫃前的錐生零，然後眯起眼笑道，“但是零了解的也不是那麼全面的吧……要想得知真相的全貌，我們還得仰仗檀音小姐的解釋呢，對嗎？”
　　
　　雖然是笑著說這些話，但他的眼神卻很認真。檀音接觸到黑主灰閻投過來的眼神，側開臉，平靜道：“那麼好吧，接下來由我告知你們所想知道的……黑主理事長聽到了哪一部分呢？”
　　
　　“唔，讓我想想……”黑主灰閻托著下巴望天，“零講故事的能力太差啦，太差啦！講得沒頭沒尾呢~~”
　　
　　誰會那麼一五一十、事無巨細地講給你聽啊！聽重點不就好了麼？！還有，那些東西是故事麼？！錐生零因為對方那不負責任的廢話，各種黑線無語。
　　
　　夜刈十牙看著自己有些抓狂的徒弟，再看看那一邊明顯沒什麼表情的、寡言少語的少女，黑主灰閻想聽故事的話……怎麼看這一位，都不會是比零更能講的好人選啊！
　　
　　深知這樣下去也許花再多的時間都講不到重點，是以檀音不管那一邊無釐頭的意願，顧自簡潔地講了一些她和錐生零西行過程中那段消失行蹤的真實情況。
　　
　　“……之前的那些就不必說了吧，那時候我們並沒有刻意隱瞞身份，因此應該會有很多消息傳回來的。”
　　
　　得到對方肯定的回答後，檀音點了點頭，然後像是陷入沉思般，回憶起接下來的事情。
　　
　　“……我們在離開那個小鎮之後，繼續向西行走。路途中經過的幾處地方，竟然和初遇的那個小鎮有著相同的遭遇。除了最初的那次驚異之外，到後來，與其說是習慣，不如說是麻木了……”她的語氣有種嘲諷的意味，淡淡的蒼涼感，讓錐生零有些擔憂地凝望過去。
　　
　　“由此總結，那幕後黑手大多是專門挑選那種落後封閉、又有些歷史的城鎮，來進行他們某種殘酷的、不為人知的實驗……而實驗道具，就是那些城鎮裡無辜的、沒有任何反抗力量的普通人，以及周邊的許多其他生物……”
　　
　　“到底都做了什麼……那些傢伙？！”或許是被檀音那安靜卻無比沉重的神態感染，黑主灰閻皺起眉問道。
　　
　　“你說會是什麼呢？不外乎是人為地製造災難，將活物變為行屍走肉，大規模地、毀滅著那些活生生的生靈……為了達到那不值一提的目的！”
　　
　　為了追逐那個不明真假的傳說，為了得到那不知是否真實存在的力量，為了滿足僅僅是小眾的、甚至個人的利益，他們就這樣不惜去犧牲他人的一切，這種交換法則……在主張絕對平等的玖蘭檀音這裡，簡直是不能理解並不能原諒的作法！
　　
　　檀音只有在講到觸及她底線的東西時才會真正動怒，流露出她真實的情緒。看著她因為某種比憎惡更深刻的情感而亮得懾人的眼眸，玖蘭樞安慰般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待追查到源頭，你們會發現一切都很諷刺。那始作俑者們，身份花樣百出，目的也各有不同。但相似的所求讓他們聯手，做出這一系列令人發指的惡行……”
　　
　　“既然檀音小姐今天會特意通知我來，想來這元凶的一部分，是與我們有關的了！”黑主灰閻反應迅速，沉聲道。
　　
　　“對！”檀音表示肯定，她看向錐生零，道：“不妨讓錐生君親自告訴你，到底、是哪些人？”
　　
　　眼見黑主灰閻和夜刈十牙都將目光調轉過來，之前未提及此事的錐生零，接過話，有些不堪忍受般地道：“那是一個為了各自利益的結盟體。成員不僅有各個等級的吸血鬼，還有在社會上享有一定地位的普通人，以及、數量不少的吸血鬼獵人……”
　　
　　“什麼？！”為這樣南轅北轍、八竿子打不著邊的組合驚訝了一下，黑主灰閻道，“你們確定？”
　　
　　“當然！”檀音冷淡地道，“沒有確定的事我敢拿出來說麼？”
　　
　　“——可惡！！”一拳砸在桌子上，夜刈十牙咬著牙恨聲道，“想不到前會長勾結吸血鬼元老院的醜聞還沒過去多久，協會裡的那些傢伙又——”
　　
　　“怎麼可以做這種事情……明明是身為保護者身份的獵人，怎麼能——”
　　
　　對於他這般義憤填膺的模樣，檀音平淡地說道：“倘若你認為只有吸血鬼才是符合做出這種事情的身份，那麼你就錯了，這位獵人先生。”
　　
　　見夜刈十牙抬頭看向自己，檀音不避不閃，一字一句道：“我還是從前那句話，不管是人類還是吸血鬼，任何一個社會體系，都沒有絕對的好與壞。有思想的地方就會誕生欲|望，過分的欲|望就會衍生出惡念！”
　　
　　“殘忍是不分種族的……請你明白這一點。”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
話說俺為毛總是如此的感情戲無能？？前半段寫的超級內傷…………憋屈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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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前兩天在網絡看到一張圖片，頓時閃到俺的眼了——這就是吾輩心目中的檀音啊啊啊~~~~

（頭髮是我用PS染黑了的，原本是那種偏綠一點的墨綠色~~
嗯，我還用它做了新封面，好想掛文案上去——ps廢材終於出師了麼？←?←）




☆、·Ⅳ·

　　因為那句“殘忍是不分種族的”,讓原本有些火藥味的房間沉寂了好一會兒。
　　
　　許久，黑主灰閻才問道：“那、到底是什麼目的……什麼樣的目的有這樣的吸引力，令得他們……難道”他想起什麼似的,有些詫異，“難道會是因為——”
　　
　　“嗯。”檀音冷笑地點點頭,“看來黑主理事長也有所耳聞的……”
　　
　　“可是,那不是根本沒有得到考證的存在嗎？”黑主灰閻詫異道。
　　
　　見他們二人這樣沒頭沒尾地討論著，夜刈十牙不耐地敲了敲桌子道：“所以到底是什麼東西？你們這樣神神秘秘的讓人完全聽不懂啊！零,你知道些什麼嗎？”
　　
　　原本在一旁不知是發呆還是入神聆聽他們講話的錐生零,在接到師父疑問的眼神時，微微一愣，然後搖了搖頭,低聲道：“……我並不知道。”
　　
　　“切,零跟著你離開那麼長時間，竟然也被瞞得那麼緊？！吸血鬼果然都是慣愛那神秘主義的一套……”夜刈十牙斜了眼檀音，這樣說道。
　　
　　夜刈師父……錐生零本想開口制止他，但見檀音並不怎麼在意的樣子，又放棄了說明。其實，她從來沒有刻意隱瞞什麼，只是他知她秉性，倘若真有什麼是他不能知道，她絕對會直截了當地說出來，所以從不多加追問……
　　
　　原本以為檀音會對這句抱怨直接選擇無視，卻沒想到她在靜默了片刻後，說道：“他不知道很正常。西行是為了調查那個結果，而這裡說的，卻是那個起因……”
　　
　　“什麼起因？”
　　
　　“起因便是一個傳說……”
　　
　　“傳說？！”
　　
　　“嗯，”這次是黑主灰閻直接接過話來說，“夜刈你肯定聽過的，方舟的故事……”
　　
　　“方舟？諾亞方舟……？”夜刈十牙皺眉，怎麼扯到這上面來了？！
　　
　　檀音淡淡地環視了眾人一圈，“不知各位印象裡的那個傳說是怎樣的版本？”
　　
　　“……”
　　
　　“……Noah's Ark,出自聖經《創世紀》的一個古老傳說。”許久，安靜的房間中，錐生零的不帶個人情緒的敘述聲緩緩響起，“上帝對諾亞說：‘你用歌斐木造一隻方舟，你和你的全家都要進入其中，凡潔淨的畜類，你要帶七公七母；不潔淨的畜類，你要帶一公一母；空中的飛鳥也要帶七公七母。這些都可以留種，將來在地上生殖。再過七天，我將在大地上連降大雨四十天，把我所造的活物，全部從地上除滅。’”
　　
　　“諾亞遵從了上帝的吩咐，造好了方舟。當人和各種活物進入方舟，七天以後，大地的深淵開裂，洪水在地面泛濫；天上的窗戶也敞開，大雨不止，水勢浩大，連最高的山脈都被淹沒……四十天以後，方舟停留在了亞拉臘山。”
　　
　　“當大地上的洪水完全退去，上帝便對諾亞說：‘你和妻兒可以出舟了。你要把和你同在舟裡的所有飛鳥，動物和一切爬行生物都帶出來，讓它們在地上繁衍滋長。’”
　　
　　“……你記得很清楚，對，這個是一般流傳的那個版本。”檀音看了眼錐生零，頷首道，“但上帝之所以要令諾亞造方舟，然後清洗大地的原因，你們清楚麼？”
　　
　　“……我記得，應該是因為之前的、千年聖戰吧！”黑主灰閻雙手合十在桌面上，補充道。
　　
　　“是的。《創世紀》更早的篇章裡記載，上帝懲罰該隱，令其流落紅海附近，該隱在那裡遇見了莉莉絲，從她那裡得到了力量，成為第一代血族。該隱創造出五條生命，即位第二代血族。但其中有三個被人類殺死，只剩兩個，隱姓埋名孕育了後代十三人——也就是有血宿之稱的第三代血族，後世稱其為末日的禍首。”
　　
　　“第三代血族爭勇鬥狠，為提高神力而大肆屠殺生靈，他們還發現血族的血可使煩人得到永生，使血族登聖。由此，他們反目成仇，連年征戰不休，這場戰爭便稱作千年聖戰。後來，上帝見受害者多半是人類，萬物正遭受著滅頂之災，遂以洪水清洗大地，僅余信徒諾亞帶著小部分生靈套入方舟，人類才方得延續……”
　　
　　講完這段真實性可待考證的歷史，檀音頓了頓，彎起嘴角笑了一聲，“呵，知道為什麼爭鬥的是血族、而受害最多的是人類麼？！雖然也有少數是被迫的，但更多的是受了血族長生不死的誘惑，以及得到強大力量的渴望，他們自願獲得血族之血，為十三氏族的戰爭作前驅，因而才有那麼多人類被捲入這場聖戰之中……”
　　
　　不清楚檀音補充這最後一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熟悉她的諸如錐生零、玖蘭樞，便會明白她從不會主動去諷刺什麼；黑主灰閻作觀望態度，而從神話傳說中冷不丁聽到最後那麼一串不冷不熱的評述的夜刈十牙，抬起臉冷冷道：“可惡，你這話是想諷刺什麼？！”
　　
　　“我並沒有想諷刺什麼，只是感嘆一下罷了。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被欲|望驅使了一輩子的生命，最是可悲……”
　　
　　“哼，我看可悲的不是什麼被欲|望驅使的生命，而是那些在利益的鬥爭下無辜被犧牲掉的生命吧！”夜刈冷哼道，“還有，你們扯了那一大堆虛無縹緲的神話傳說，到底和現在我們追究的那個將普通人類拿去做實驗的組織有什麼關係？！”
　　
　　檀音掃了眼表情不耐的獨眼男人，平靜道：“也難怪你仍不明白……因為真正的秘辛記載在因洪水而被迫沉眠的某一三代血族的傳承之物中。”
　　
　　“記得剛才那個方舟的故事麼？上帝要求諾亞‘凡潔淨的畜類，要帶七公七母；不潔淨的畜類，要帶一公一母’，這裡其實是個隱喻。當然這些東西也確實有被帶上方舟，但還有一些被帶上去的東西，卻被歷史的記載所隱藏。只有那寶物被剝奪了的主人，才會對此念念不忘……”
　　
　　終於從她的話裡聽出了深意，在場的除了仿佛早就了然於心的玖蘭樞，其他三人的神情不同程度地專注凝重了起來。
　　
　　邊聽著檀音的話，邊聯想起同她一起西行的所見，錐生零垂眸思索，那些片段如今仿佛正被無形的線串起，令他產生了一個之前從未想過的念頭，該不會……
　　
　　黑主灰閻乾脆脫下了眼鏡，眉目肅然，“我也只是早年從、那裡聽得只言片語，我們一度認為那只是不可信的謠言，但是、真的存在嗎？”
　　
　　玖蘭樞微微一笑，“是從樹裡、母親那裡聽說的吧？！‘吸血鬼的先祖因受到詛咒而被迫沉眠，但他們掛念著勢單力薄的後代，是以將最強大的力量密封；待得千萬年沉寂之後，由持有信物的、最純粹的後人，將寶藏再度開啟’……”
　　
　　“這段類似於暗示的文字，在每個純血世家都有記錄……一部分人認為它是沒有證據證實的虛假記載，一部分卻對此深信不疑。”
　　
　　檀音讓自己往後靠去，身軀抵在沙發的靠背上。在另外幾個男人因為玖蘭樞的話而猜測連篇時，她兀自目光散漫地望向房間頂部的吊燈。柔白的光線撒落在房間裡，令她甚至有一種大戰還在遠處的錯覺。但是，就快了……
　　
　　冷不丁的、視線裡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輪廓，少年因為垂首的動作而使那銀色柔軟的發絲微微垂落臉側，淺紫色的眸子看進了她出神的眼眸。檀音一怔，渙散的眼神瞬間凝聚起清冷的神采，她無聲地投以一個疑問的眼神，對方卻沒有立即回應。
　　
　　那邊的黑主灰閻等人也發現了他所在位置的轉變，“誒，零，你怎麼——”
　　
　　“站累了，靠沙發上緩一下，不行麼？！”銀發少年態度自然，語氣無比正常。
　　
　　但是你為毛線就要靠到玖蘭檀音身邊去啊……黑主灰閻心裡吶喊，而且還在那裡和人家‘深情對視’？！樞的臉色有點黑哦……
　　
　　不管其他人的臉色是怎樣怪異，錐生零保持著他靠坐在沙發扶手處的姿勢，側過身就是還在仰著頭不解地注視自己的檀音。他的神態無比地鎮定自若，令觀察著他的檀音不由得在心裡噫了一聲。
　　
　　沒看出來，這傢伙心理素質真不錯……
　　
　　忽地感到額上有一陣微涼的觸感，檀音微微睜大了眼睛，看向那個竟然就這樣將手探到她額上的少年。
　　
　　“你看起來很沒精神……是不是身體有什麼不適？”他低聲的詢問不掩擔憂和關心，檀音猛然聯想起再早些時候，玖蘭樞似乎也問過她相類似的問題。
　　
　　不過那時他問的是——“是發生了什麼事嗎？”，而錐生零問的卻是“身體有什麼不適”。一個關注的是她身邊發生的事情，一個卻關心的是她本身是否安好……檀音覺得自己的心臟不輕不重地跳了一下，然後她面色平常地抬手將少年的手從額頭上拉下來。
　　
　　少年的指尖微涼，但掌心卻很溫暖。她將他的手放回原處，說道：“……不用擔心，我很好，沒事的。”
　　
　　卻沒發覺，另一邊，作為錐生零名義上父親的黑主灰閻和作為師父的夜刈十牙，看得下巴都快掉下來了！
　　
　　那個眼裡不掩關切的錐生零是怎麼回事？！竟然會在公眾場合主動摸女孩子額頭，那是從來冷淡固執、對人基本不苟顏色的錐生零嗎？！
　　
　　夜刈十牙重新叼好嘴裡那支差點掉落的煙，抬手揉了揉自己僵硬的臉皮，“喂黑主，你能不能告訴我，那種溫情的、默契十足的互動是怎麼回事？！！”
　　
　　錐生零和玖蘭檀音？一個是自己的愛徒，一個是宿敵中享有極高聲譽的純血女王。啊啊就算零年少不經事，一時被迷惑了，但是那個玖蘭檀音又是怎麼搞的？！看她對零那副沉默溫柔的態度，眼睛差點脫眶啊混蛋……
　　
　　黑主灰閻同樣詫異無比，但這個容易脫線的男人立刻雙手交握、以一種不可思議的語氣嘆息道：“……這跨越一切障礙的、崇高得令人感動落淚的深深的戀、情啊~~~”
　　
　　戀個頭的情！！夜刈十牙忍住自己想要往黑主灰閻腦袋上再砸一拳的衝動，壓低聲音惡狠狠道：“你給我搞清楚一點，他們彼此都是什麼身份！現在是情勢所迫的權宜之策才讓我們暫且與這兩個吸血鬼談合作，那麼等事情結束以後呢？宿敵依舊是宿敵，難道你還想支持零這樣下去……”
　　
　　黑主灰閻驀地消聲，他抬起眼很沉靜地看了正在發怒邊緣的夜刈一眼，終是搖了搖頭道：“我不會去幹涉他的任何決定……只要那確定是他想走的路。”
　　
　　“我說你……”夜刈十牙眼神複雜地看著表情沉寂下來的淺色長髮男人，知道他必定是聯想起了自己的某些相似的經歷。
　　
　　這一邊，親眼見識著某人的一舉一動，玖蘭樞雖然看似仍在微笑，眼裡卻有些不善的意味。“……真難得啊錐生同學，如此關心舍妹真是太感謝了！不過還望你下一次‘止乎於禮’才好呢！”
　　
　　檀音暗暗地撇了撇嘴，想到樞這個要笑不笑的樣子真是太假了！反應這麼大做什麼？很失形象啊……
　　
　　聽完他的話，錐生零扭頭輕哼一聲，不作正面回應。他看向眼裡有些笑意的檀音，微微地松了一口氣，然後繼續之前的話題，“你是不是想說，那所謂的‘最強大的力量’也被保存進了方舟裡而沒有被明確記載下來，然後那些相信了你們純血世家代代流傳著的預言、並妄圖得到這份力量的人就為此弄出了這一系列事件來呢？！”
　　
　　見他推測出來了自己想說的話，檀音點頭，回道：“是的。十有八九，就是如此了……”
　　
　　而她沒特意去解說的是後面那半句，“……待得千萬年沉寂之後，由持有信物的、最純粹的後人，將寶藏再度開啟”。持有的信物，不出意外，便是十三氏族分別持有的一樣寶物……血族十三聖器吧；而最純粹的後人，一般會認為就是如今的純血種。但是，檀音心裡有一種奇異的預感，那個‘最純粹’，應該沒有那麼簡單……
　　
　　之所以不解釋後半句，是因為這還涉及了吸血鬼世界的一些隱秘。檀音明白自己的透露應當止步於哪一條界限，只要能讓他們了解事態的真實情況便可，多餘那些、本就該交由吸血鬼這邊自己解決！
　　
　　“可是為什麼偏要把普通人類和動物轉變成喪屍一般的存在呢？這樣對於得到那所謂的‘力量’又有什麼幫助？而那‘力量’，又到底是什麼？”明明是吸血鬼的東西，為什麼連獵人和一部分人類都想要得到？
　　
　　問得句句都是關鍵吶……玖蘭樞看了眼檀音，發現她的眼裡和自己有著相同的東西。無奈又為難地一笑，他說道：“剩下的那些我們也不完全了解呢！嘛，反正只要得知對方的目的，在他們製造更多的災難之前，盡全力阻止便好了……”
　　
　　夜刈懷疑地看了他一眼，“這就完了？你們不會還隱瞞著些什麼吧！”
　　
　　檀音說：“就算有，也是因為沒必要讓你們知道才不說的！知道的越多就得背負越多，那些都是屬於我們血族的罪與孽，你確定要去了解？！”
　　
　　本來聽第一句還有所不滿的夜刈十牙，在聽完她的所有話後，有些悻悻然地道：“我也沒有多大的興趣去了解你們那些亂七八糟的糾葛史，只要外面那些漸起的騷動能趕快平息下去，然後解決掉那些搞鬼的傢伙就好！”
　　
　　“……我也希望，”檀音站起來，走到窗邊看向外面的情況，此時的黑主學園尚殘存著最後一縷安詳平定的氣息。“但願，不要來得那麼快才好……”
　　
　　至少，讓她有時間準備周全。
　　
　　……
　　
　　一場長時間的密談結束，房間裡的幾人陸續地離開。
　　
　　在走到迴廊入口時，檀音看見了一早出來的錐生零，靠著扶欄而立。
　　
　　檀音緩緩停住腳步，身旁的玖蘭樞在長長地看了她一眼以後，抬步向來時的方向離去。而他經過那個等待之人的身側時，二人皆目不斜視……
　　
　　檀音淺淺地吸了一口氣，向那人走去。
　　
　　察覺到她逐漸走近的聲音，他抬起頭，“能不能、請你再和我談談？！”                        
作者有話要說：我又在瞎掰聖經故事………………結果自己掰著掰著，覺得還挺能串得上？！
伏筆依然沒有挖完，下章繼續挖………………= =
文裡有關‘方舟’和‘千年聖戰’那兩段，基本就來源於聖經故事。特此說明……
通篇都是分析加解密的話感覺好沉悶，於是中後半段還插了一個TX小段子~~~錐生君GJ!!該出手時就出手，渣樞苦逼了有木有………………
前章有妹紙表示，覺得樞這種吃著碗裡瞧著鍋裡的心態非常值得鄙視…………
撓臉，我覺得吧，在這裡他的心態可能更多的是一種“啊啊原本一心只對自己好的妹子現在要被討厭的看不順眼的傢伙搶走了”的不爽罷……
不過不爽歸不爽，也沒辦法，誰讓他不懂得讓珍惜從一而終呢？！就和你家優姬妹子相親相愛去吧！！
女主是有愛的錐生君滴~~
作者: - TiRaFiouS -    時間: 2012-10-12 23:40

☆、·Ⅰ·

　　
　　·Had I the heavens' embroidered cloths,I would spread the cloths under your feet·
　　（倘若我得到了天堂中的錦繡，我願把它鋪展在你的腳下。）
　　
　　夜深，銀月懸空。那晴朗無雲的夜空上的月色,投映在樹林間的噴泉池子裡，偶爾閃過幾許清亮的流光。
　　
　　檀音與錐生零一路無言地行至此處後,一人站在水池前注視著那池中的水波,一人並膝坐在池畔，面上神色平淡,目光卻有些悠遠。
　　
　　“……”
　　
　　“……”
　　
　　沉默膠著了許久,最終，錐生零像是放下心中一塊大石般，微微吐了一口氣,走到有些愕然地抬頭的檀音面前。月色下,銀發少年水晶紫的眼眸愈加顯得光華流轉。他低頭注視著檀音，然後抬手在她頭上輕輕一按，“你的顧慮、我明白了……”
　　
　　“不過我從不打算逼迫你什麼，所以……你也別總想著說服我放棄了！”
　　
　　又被他察覺到什麼了嗎……？檀音抬起手捂上頭頂，譴責地看向若無其事的某人，“……真是失禮！”
　　
　　錐生零淡淡挑眉。
　　
　　黑髮少女義正言辭，“我比你年長許多！”但他如今對她的態度真隨意……
　　
　　“心理年齡差不多。”
　　
　　“不可能。”檀音斷然否認。
　　
　　對於她難得與人較真的行為，錐生零不置可否，只是輕哼道：“我主要想說的就是這個……”
　　
　　檀音站起身來，說道：“那好，我可以回去了。”
　　
　　她低垂著頭，沒有發現自己在如此平淡地說出這句話之後，錐生零眼中閃逝過的一道黯然。對於她這樣始終選擇忽視和退避的態度，他心中有種抑鬱不得出的憋悶。倒不是在怨懟檀音什麼，他不得解是橫亙在二人間那些不可避免、總有一天會明朗化的矛盾。
　　
　　就在檀音整理好情緒抬步離開時，錐生零忽然在她身後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定住她前進的步伐。
　　
　　“……我昨夜、夢見我自己殺死了一個人——只用了一槍，對方便沙化在我眼前……那麼毫無反抗地、脆弱地——”
　　
　　他移至檀音身前，眼裡投映著沉默地僵直著身子的黑髮少女。“……知道麼，那個人、是你……”
　　
　　“……為什麼？”已經不再會去設想的事情，為何會以那樣的真實的感覺出現在他的意識裡？是暗示麼，還是預警呢？原本想要將之作為一個無稽荒謬的意外強壓下去，可是，此時此刻，在她即將抽身離去的瞬間，卻不自覺地問了出口。
　　
　　在檀音聽來，錐生零的詢問的聲音近乎於全無波動的平靜，仿佛只是在單純的發問，事不關己。但是……
　　
　　銀發少年忽地伸手將她擁住，她的頭被輕輕壓向他的胸口，視線被一片黑暗阻隔。檀音微微閉眼，輕覆在對方衣擺處的手指，一點點蜷縮，握緊。
　　
　　錐生零垂眸看著埋首在他胸前的檀音，這樣的位置，彼此都看不清對方的表情，然後，他聽到她的聲音，有點模糊不清地響起，“……如果我的確是死了……你將會怎樣呢？”
　　
　　錐生零瞳眸緊縮，猛地伸手握住她的雙肩，讓她抬頭面對著自己。他壓低了聲線，一字一句用力道：“你是、什、麼、意、思？”
　　
　　檀音面色平靜地抬手，緩慢卻不由反抗地將自己從對方用力緊握著的雙手中解脫出來。錐生零怔怔地看著她後退了一步，然後……
　　
　　像是平地起風似的，以檀音的雙腳為中心泛開一股氣流，被吹動的起伏著的黑色長髮間，那雙色澤深邃美麗的蒼眸，閃爍起瞬息萬變的霓虹色。
　　
　　眸色驟變的少女，冷靜地敘述說：“答案正如你所見……”發動起透視未來的能力，然而她卻沒有接觸任何一個等待讀取的人。
　　
　　“從前，即使擁有這種可以對命運作弊的能力，我也一直是無法窺見自己的未來的。但是……有一次無意間與你的接觸，讓我短暫地看見了自己的、未來，不……”不如說是結局更恰當一點，因為——
　　“未來代表著還有無限延伸和可能的未完結，而結局才是故事的終點，不會再有下文。”
　　
　　“……”錐生零緊抿著脣，半晌，他說道：“……所以，你想說什麼？”
　　
　　“終點？沒有未來……？你是想告訴我，那個夢，並不是個偶然的意外，而是……會發生在未來的真實？！”他仿佛不可置信地自嘲一笑，“我怎麼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也擁有了預知的能力？”
　　
　　銀發少年臉上的表情是顯而易見的失措，不願相信卻被迫告知最不想面對的事實，雖然他竭力在維持自己的理性和情緒，但那周身輕微的顫抖還是泄露出他內心的混亂——或許不單單是一個混亂就能形容的。
　　
　　“……就好像，被奪去了最重要的信仰。”錐生零抬頭看向檀音，不知自己該用怎麼樣的面目對待她。“你為何不幹脆、一開始就告訴我？又或者，既然已經錯過那個時機，就乾脆隱瞞到底？！”
　　
　　他的眼裡浮現微弱的、悲哀的笑，檀音只看了一眼便撇開了頭，她握緊身側的拳頭，輕聲道：“所以、我很抱歉……真的，一直都在抱歉。”過去那些猶豫過的日子，左右徘徊過的念頭，因為一時的不忍而將二人間最大的隱患獨自隱瞞到今日，她想，自己終於、也嘗到了後悔的滋味……
　　
　　她一開始讓他遠離自己的告誡，疏遠無效後的視而不見，被迫走到最不願見到的一步時的迴避退縮，原因既不是什麼二人懸殊的身份立場，也不是外界的阻力。而是那個被預見的未來，你死我生的未來……
　　
　　“……可是你為何要這樣確信那個將來？”看著她流露出的神情，錐生零眼神越加黯淡，“未來是可以改變的，不是麼？”
　　
　　檀音搖搖頭，“……我不知道，我無法保證……倘若那真的是可以改變的，就等到那時再說吧！”
　　
　　“……可我只想知道，你的想法。”錐生零拿出自己的血薔薇之槍，他上前一步，將之塞進檀音手裡。他說：“我可以保證的只有自己的想法！我不知道你看到的未來究竟是發生了什麼變故才會那樣，但是，再說一遍，我絕不會、用這把槍對準你！”
　　
　　“即便是你用這把槍對準我，我也不會改變想法。”
　　
　　檀音猛地抬頭，對上他無比認真的眼神，他不是在開玩笑，他是說真的。
　　
　　“……真是，瘋了麼？”她一隻手捂著臉低低地笑道，“為什麼要這樣？即便賠上一條生命的代價，也要向我做出這樣的許諾？”
　　
　　“知道麼，從前，我一直是不怎麼相信許諾的。因為再如何堅貞的諾言，總會有被時間衝淡的一天——”
　　
　　“你不願相信我的承諾麼？”看著明顯已然失卻冷靜常態，逐漸表現出越來越多情緒的少女，錐生零只是緩聲地問說。
　　
　　檀音垂著眼眸微笑，“不，不是……我不想承認的，是我竟然下意識相信你的承諾！不假思索……一點兒考慮都沒有。”
　　
　　“……真抱歉，所有的感情啊、愛啊什麼的，都不是我擅長的領域。”檀音努力壓了壓紛亂如片羽般襲上心頭的感受，找回自己的條理。“雖然我見過很多的實例，其中也不乏山盟海誓，矢志不渝……但放到自己的身上，果然還是有點兒奇怪啊。”
　　
　　她仿佛想要向他表述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第一次地，無任何顧忌地面對，錐生零耐心地看著她，聆聽她，哪怕自己的心裡千頭萬緒，亦不好受。
　　
　　“我、其實也不是什麼好人選吧？！要問你為什麼會對我……可能顯得更可笑！”第一次與錐生零相遇，她可能連考慮都不會去考慮、兩個人之間，會發展至今時這般斬不斷、理不清的局面。
　　
　　見她好像不那麼糾結在那個有關未來的話題上，錐生零心裡一松，對於所謂既定的將來，他其實並未將之看得那麼重。受到的衝擊也不過只是一時的，只要想到自己當初如何反覆掙扎、直至放下心結，正視對玖蘭檀音的情感的那段時光，所有的動搖都會瞬間靜止。連自己對吸血鬼的憎惡都能選擇性地克制了，他想不到自己還會因什麼樣的緣故才再度拋棄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信仰。
　　
　　銀發少年故作冷淡地哼了一聲，“確實是挺可笑的……不過我似乎從小到大都沒什麼眼光，也不是全能做出最合乎情理的選擇和判斷……反正事實告訴我，改不了了，所以後悔也沒有辦法。”
　　
　　“喂，你——”檀音有些哭笑不得，“我該說你什麼才好……”
　　
　　看著還在自己手上的血薔薇之槍，檀音不由得想起方才他將之交付自己手中時的鄭重，連帶那句令她心神震動的承諾。將銀發少年的稱手武器遞還給他，她說道：“拿好了……放心吧，就算真有那麼一天，我也不會怪你的。”
　　
　　“說什麼呢！”錐生零皺眉，“都說了我不會——”
　　
　　“好、好，你不會。”檀音難得好脾氣地笑笑，“就像你作出的保證一樣，我也只是在發表我的宣言呀。”
　　
　　黑髮蒼眸的少女，眼中閃爍過些微神往的光芒。倘若真的有那麼一天……她或許，就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解脫了。
　　
　　錐生零看了看檀音沉默微笑時的神色，眉宇間浮現了些許有關某事的堅毅和決斷。他沒有再去追問，拋開受到所謂未來的影響，她是否抱有和自己相同的心情……或許永遠都不會問出口。因為，不管是如何愛重你，那都只是我自己的意志。這份感情的持久，也不需要你給出相對的回應才能延續……
　　這就是，屬於錐生零守護一個人的方式。
　　
　　倘若命運真的能給予我選擇的機會，我可以不求任何回報，只願你一世安好……                        
作者有話要說：因為半期考和普通話水平考試，我整整翹了兩周的更新……抱歉！
明天還有最後一科無機，我去試卷看不下去了~~（因為榜單任務一點都木有完成我又要再見小黑屋了淚目T^T）
第一更！吾輩爭取十二點前放上第二更…………




☆、·Ⅱ·

　　待檀音的身影從這片寂靜之地消失後,錐生零才轉頭對向另一頭，過了一會兒，影影綽綽的樹林深處,轉出來一個人。
　　
　　他叼著半根未吸完的煙，一隻眼睛上覆著黑色的眼罩,在聽到錐生零不帶情緒的一聲“師父”後,男人棄去燃著的煙頭，長出一口氣,“零……該說真不愧是我教出來的好徒弟麼？！”
　　
　　“發現我多久了？”
　　
　　錐生零低哼,道：“您剛踏進樹林裡就知道了。”
　　
　　“……哦？”夜刈十牙不大不小地感嘆了一聲，“那你也知道我等了多少時間吧！為了等到那個純血種不起疑心地離開，我可是費了好大一番力氣。”
　　
　　還讓他看了那麼一場揪心的互訴心意,著實讓他老人家不好意思——要不是有正經重要的事情與錐生零說,他早就厚道的避開了。
　　
　　像是看明白了對方表現在臉上的想法，錐生零平淡地回道，“其實她也早就知道你在這裡的。”只不過沒說出來罷了！
　　
　　夜刈十牙微微瞪眼，“什麼？”如今的年輕人是怎麼回事，不對，玖蘭檀音才不能算是‘年輕人’呢，雖然她的外貌具有強烈的欺騙性。不過……“如果是這樣，為什麼你們還能繼續得下去啊啊！”
　　
　　“……”月色下越顯得面容俊秀的銀發少年，抬眼看了對方一下，說：“為什麼？至少讓你們可以放心了不是麼？！”
　　
　　“還有什麼能比這更有說服力的？師父你現在，可以相信我的決心、相信我並不是一時昏頭的胡來了麼？！”想來檀音也是這個想法吧，怕不明真相的師父誤解自己，於是乾脆放開來說個明白，也讓某個旁觀者，消去心中的部分芥蒂。
　　
　　被發現意圖的夜刈十牙，在徒弟冷靜清明地注視下，扭過頭抱怨道：“切，真是越長大越不可愛了……不過零，”獨眼男人嚴肅了態度，道：“雖然不是很能聽得明白你們的所有對話，但是根據那個純血種小姐的話，你們的將來似乎不是那麼……”
　　
　　“師父，”錐生零對於他的擔憂不置可否，“老實說，我早年失去了父母，後來又失去了一縷，到了現在，也已經沒有什麼好失去的了……”
　　
　　“臭小子！”夜刈十牙一巴掌拍在錐生零背上，“那你師父我和你們家黑主理事長算什麼？”
　　
　　錐生零抬手揉著背站穩身形，苦笑道：“我不是那個意思……你們對我來說自然也是十分重要的人，只不過……我一直在告訴自己，再堅持一點，不要那麼快就放棄，說不定就可以將微弱的幸福握在手裡，就可以不再失去……”
　　
　　“我最害怕的是，說不定去做了就有可能所求得成的東西，因為猶豫和一些考驗，放棄了就再也尋不回的代價啊……”
　　
　　“……零”夜刈十牙看著這個已經長大成人的徒弟，不再有昔日倔強卻易受傷的小男孩的影子，如今越發俊秀挺拔的少年亦學會了這許多的思量，也懂得了何為取捨，懂得了追尋心中真正重要之物。
　　
　　“嘛，雖然對於你選擇的人選不那麼滿意，但是……見到你這樣的決心，足夠了。”即使你努力到了最後也得不到那種所謂的美好團圓結局，“可別哭鼻子了少年！”
　　
　　“絕對不會！”錐生零斬釘截鐵，看到夜刈十牙放緩了的眼神，銀發少年笑了笑，眼神有些飄渺和柔軟，“師父……你或許不相信，就連我自己有時候也不敢相信呢，我時常在想，如果我和她追求的東西各不相同，那麼我真的很有可能捨棄自己的意願，而去成全她的……”
　　
　　“喂喂——”夜刈十牙不可置信地瞪大眼。
　　
　　錐生零無聲地搖搖頭，決定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師父，關於那個第三方勢力……”
　　
　　將對方的注意力拉到其他地方，錐生零放任心裡流轉過最後一句非關正事的心情——即便她想要的是天堂中的斑斕錦繡，他也會將之得來奉送於她的身畔。
　　
　　******
　　
　　玖蘭檀音曾經期許過，當大戰來臨之時，那些不相干的普通人能夠全身而退，就比如黑主學園裡日間部的學生們。
　　之所以會這麼想，一方面是因為沒必要將這些無辜的群體牽連進來，另一方面則是確保己方的陣腳不被擾亂。
　　
　　吸血鬼與吸血鬼、吸血鬼與獵人的戰鬥，就僅僅讓彼此間察覺便好。不相關的個體，只會徒增麻煩……但事實卻不會按照她的意願發展。
　　
　　當異變大軍潮水般襲來，將整座學園的外圍包裹得水泄不通，玖蘭檀音見到的黑主灰閻的臉色，史無前例地凝重可怕、
　　
　　“太快了，這些傢伙來得太快了！根本沒有時間讓學生們全數撤退！”夜刈十牙站在黑主灰閻身邊，滿臉的焦慮暴躁。
　　
　　“就算相協會請求援助，時間上也來不及了……”黑主灰閻取出了自己那封存了許久的、纏繞著層層白布條的武器，沉著應道。
　　
　　另一邊，夜間部骨乾人物同樣到齊。玖蘭樞對自己的得力手下吩咐道：“星煉，去聯合夜間部裡所有願意出力抵抗外敵的學生，將他們安排在月之寮和教學區附近守著。還有……這件事，可以不用避開白鷺更大人。”
　　
　　“是！”紫灰色短發的少女幹練地領命，嗖地一下消失了身影。
　　
　　藍堂英看了看消失的星煉，說道：“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會響應號召……”
　　
　　一旁的早園琉佳甩了甩長髮，冷笑道：“樞大人的命令，誰敢不從？”
　　
　　“只要那個有能力攪局的人肯配合這一局……”架院曉雙手插兜，補充道。
　　
　　被玖蘭樞允許前來的優姬站在了錐生零身邊，看著他調試著那柄銀色的手槍。“……零，待會兒、請一定要小心……”
　　
　　錐生零抬起頭，正準備回答些什麼。卻此時，房間大門一開，外出視察情況的檀音大步走了進來。
　　
　　銀發少年眸光一閃，眼神已追隨黑髮少女而去。面色冷漠堅定的少女在眾人前站定，其他人紛紛將注意力轉移至她身上，等待她的發言。
　　
　　檀音環視一圈，沉聲道：“果然是那群異變生物，它們的體質似乎又有些不同了——現在就連白天也能行動自如。”
　　
　　“怎麼會……”
　　
　　“這可該怎麼辦？”那麼多的數量……
　　
　　“不過還好目前並沒有出現傷亡，但接下來就不能保證了……”檀音說道，“很明顯，這是對方想趁機打我們一個措手不及。作為學園理事長，黑主先生肯定無法放下學生們不管，這樣一來我們的整體行動力便會受到影響……”
　　
　　“這就是你上次問我學生放假日期的原因？！”錐生零回憶起剛那時回到黑主學園時檀音說過的話。
　　
　　“是的。不過現在看來還是對方快了一步啊……哼，能夠做出如此決策，對方還真是清楚地掌握著學園的動態呢！”檀音冷冷道，“想不遵循規則擴大事態，這等行徑，該說對方當真是不擇手段麼？！”
　　
　　“既然能將普通人變成那般邪惡生靈，那必當是未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物了。”玖蘭樞走了過來，“檀音，有對策了麼？”
　　
　　“……若說對策的話，”檀音的眼神飄向一臉肅容的黑主灰閻，“作為學園所有者的黑主理事長想必更有發言權。”
　　
　　黑主灰閻苦笑，道：“這種時候，還請檀音小姐不用如此客氣了！眼下我也只能將日間部的學生統一集中到禮堂裡，限制他們擅自行動、以免撞上異形大軍……學園的幾個出入口也已命人封閉，可是這些卻只能保守之策。倘若您有什麼良計請儘管道來！”
　　
　　檀音頷首，說道：“如此安排便很好了，若說有什麼補充的話……樞，”她轉頭面對玖蘭樞，“不知可否借用一些夜間部學生去看守禮堂外圍？”未免意外和差錯打亂部署，她需要確保能夠動搖到面前這些人的因素完好無損。
　　反正也不是全部的夜間部學生都願意加入對抗——畢竟在這場正面對決之下還匯集著幾股無法忽視的家族勢力，分站不同陣營的吸血鬼貴族們首要考慮的必定是能給予自己庇護的家族利益。但他們也不見得願意在明面上牴觸玖蘭樞的命令，那麼便善加利用起這種心態好了……
　　檀音意味深長道：“至於具體人選麼，就中立派的吧！”
　　
　　玖蘭樞微笑，在她出口的瞬間便領會其深意，“好的，待會兒我讓星煉追加補充這一點……”
　　
　　“那麼，接下來……就讓我們去聽聽，這大張旗鼓地驅使僕役前來的主導者，究竟有什麼請求吧！”
　　
　　“哦？主導者，在哪裡？”黑主灰閻問道。
　　
　　還不待檀音回話，卻見站在墻邊的銀發少年收起了自己的武器，向前走了一步。他目光淡漠地掃視了眾人一圈，只在經過某個人時稍稍停留，染上了些許溫柔的色彩。“我去外面看看情況。與其停留在房間裡一籌莫展，不如去親眼見識一番，或許能收穫一些有利情報……”
　　
　　******
　　
　　黑主學園禮堂內，大批的日間部學生被集中於此，看著僅有的幾名老師來回奔走，閉門封窗。
　　
　　當所有通向外界的出口全部閉緊，寂靜的黑色人潮之中，才嗡地一下爆發出不絕的討論聲——
　　
　　“……為什麼要把我們關在這裡？一定是出了什麼大事了！”
　　
　　“喂喂，你們知道什麼內情嗎？”
　　
　　“對哦沙賴，你平時和黑主同學關係那麼密切，有沒有從我們的風紀委員那裡得到什麼風聲吶？”
　　
　　被問到的是一個棕色微卷短發、模樣乖巧清秀的少女，聽得其他同學提到了優姬，她有些受驚地睜大了眼，但轉瞬間便恢復平靜。溫和地笑笑，她說道：“……沒有呢，優姬、最近都比較忙……我也很少見到她了。”
　　
　　“這樣啊……”問話的同學失望地道，沒有察覺若葉沙賴低下頭的瞬間眼中閃過了幾許憂慮。
　　
　　就在此時，大門忽然開啟。
　　
　　隨著門外泄進來的幾縷光線，是一個被推了一把、跌跌撞撞摔進門內的日間部學生。在他身後，是幾個抱臂站立著的少年少女。從那一身白色校服可以窺知對方的身份——是夜間部的學生！
　　
　　為首站立著的是一個金髮紫眸、容顏華美的少女，她的目光看似帶著溫和的笑，實質卻又不是那麼回事，“大家安心呆在這裡，可千萬別隨意亂跑呢！現在的外面，可不是你們平日熟悉的那個無害的校園了……”
　　
　　乍然見到眼前的情景，室內眾人俱怔愣地看著對方說話。待得她話音落下，才將注意力轉移到那名被丟進來的男生身上。
　　
　　大門在他身後緩緩閉合，日間部眾人在他臉上清晰看見的最後一個神情，是有如遭遇最恐怖的深淵地獄般的崩潰……
　　
　　門外。
　　
　　“……哼，人類果然都是脆弱的東西。瞧剛剛那傢伙臉上的樣子，若不是更大人帶領我等將他解救回來，恐怕不等那群怪物出手，他就要被自己嚇死了！”
　　
　　“就是，既然如此膽小不經事，當時就不應該不守規矩地偷跑出去……真是，人類中就是有那麼多不自量力的傢伙！”
　　
　　“好了，你們都少說兩句吧……”聽著自己的追隨者在身後不停地抱怨，白鷺更聲色溫和地阻止道，臉上卻有一些深沉莫辯的東西閃逝。“你們也知道那不過是普通的人類，所以想想看吧，倘若互換身份，你們就能保證比他表現得更好？”
　　
　　先前理直氣壯的幾人頓時噤聲。
　　
　　白鷺更抱著手看向前方，越過重重障礙的學園大門外，正是第一波正面交鋒的戰場。說起來剛才那名學生也並不算她所救下的呢，她只不過是，在半途中，接過了被丟至自己這邊的一個麻煩鬼，然後再帶到自己原本就要來此的目的地。
　　
　　她微微眯起了眼，腦海中浮現那名獨自一人奔向最危險前方的銀發少年，以及他將自己的同學解救下來後丟給她時冷澈明銳的眼神。
　　
　　呵，這麼有趣的一個人，倒是便宜給玖蘭檀音了……                        
作者有話要說：【補完】
抱歉，我拖延更新這麼久了……
現實生活裡事兒多，半期考完後，學院五月底舉行的畢業生晚會死活拉俺下水（天知道琴鍵這東西我有多久沒碰過了= =），是以課餘時間狂練ing（天知道我一理科生時不時大老遠奔去音樂學院琴房是多麼違和滴事情）。
所以對不起等文的親們了……道歉！
下面還有一更！




☆、·Ⅲ·

　　
　　孤身一人身處於千萬異變大軍中是怎麼樣的一種感覺？錐生零無暇去思考這個問題。現實畢竟不是恐怖小說,他也不是書裡能夠憑一己之力力輓狂瀾的主人公，所以在迅速完成對時局的判斷以後，他利落地幾個彈跳,遠離機械呆板前行著的僵屍群中心，落腳於不遠處的一個較高點。
　　
　　這裡是黑主學園大門處,算是校園的邊緣位置——也是擁擠了最多異變生物的地方。之前在來的路上他已經順手解決掉了視線所及的所有突破外圍進入校園中心的怪物,還揪住了一個不聽老師指揮、擅自獨自行動的學生！
　　
　　他把那傢伙從一個異變巨型狼的口中解救下來時，人基本被嚇傻了！
　　
　　再想到之後遇到的白鷺更一夥人,錐生零不由得微妙地變了變臉色。對方竟然表示是要去鎮守禮堂的,這說明什麼？是想表明自己屬於中立派的態度嗎？
　　想起自己方才將人托交給她時的毫不猶豫，錐生零知道自己並不是完全放心並相信了對方的表態。而是……既然白鷺更是個聰明人，而且暫時不打算與檀音這一邊撕破臉皮,那麼她絕不會在這件小事上出岔子。
　　
　　回憶完畢,錐生零靜下心來思考眼下的情況。
　　
　　仔細想來，之前與檀音在那個小鎮裡第一次見識到異變體時，這些東西呈現出來的狀態根本就是毫無理性、只隨著本能和欲|望肆意咬殺；反觀現在，雖然動作略顯僵硬，但即便數目眾多也不見得散亂，仿佛是受到某種指令一般統一地完成一件事。
　　
　　即使很不想承認，但也不得不說，比起那時狀若瘋狂的互相殘殺，此時‘它們’的規律有序更令人擔憂，乃至心寒。這說明了對方不再是容易各個擊破的獨立體，而是真正成為了某個指使者有效而強大的戰鬥力。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真的是、進化了……
　　
　　錐生零一邊望著緩慢前行的隊伍某處冷冷地眯起眼，一邊摸出了自己的血薔薇之槍。視線未曾離開，他的眼神專注而銳利，渾身氣勢收斂，抬手，瞄準，扣動扳機。
　　伴隨著一聲槍響，銀色槍口處紅光一閃，專克吸血鬼的十字型子彈破空而去，正中怪物堆的某處——一聲如野獸瀕死低鳴般短促的吼聲傳來。
　　
　　錐生零不意外地發現原本前進大隊的一小部分詭異地停滯不動了，他冷冷一笑，抬手對準隊伍裡的其他幾個地方“砰砰砰”連擊數槍，手法流暢到不需要任何停頓。
　　
　　繼而此起彼伏的低吼聲相互回應，被錐生零擊中的幾個異變體原地化作粉末狀的白沙。
　　
　　就如同那些真正的吸血鬼似的，一旦死亡，便是沙化，風一吹便了無痕跡……
　　
　　“……真是一群、可悲的傢伙們……”他在風中低喃了一句。那些‘東西’，有幾個是自願被改造的？大多都是被迫成為這個樣子的吧！
　　
　　權力之爭下犧牲的盡是無辜的生命，他們什麼都還不知道，就莫名被奪去了自由和生命。荒謬至極，也殘忍至極……錐生零手掌猛地握緊，那些高高在上地玩弄人命的傢伙們，他絕對、一個都不會放過。
　　
　　此時，不僅僅是一小部分，整個異變大軍的步伐都停了下來。那些奇形怪狀、猙獰可怖的異變體猶如石像般矗立，有一種說不出的違和感。
　　
　　不過，這正是錐生零的目的。他之前就在想，是否有這樣一種可能，那些異變體並非真正進化到了能夠自主受命於人的地步，而只是被控制其行動方式，由真正擁有自主意識的生物驅使行動——就像他曾經聽說過的，異國民間流傳的‘趕屍人’一樣。
　　
　　但這些又畢竟不是死物，所以會不會不止一個驅趕者呢？！經過觀察發現真有這麼幾個，動作和感覺與其他異變體微弱不符，於是他的第一槍僅作嘗試，果然，真是如此。
　　
　　現在，數量龐大的入侵者們死了一般地堆在黑主學園外圍，再難前進一步；而少數先行者也應該被其他保衛學校的人給消滅了吧！如此一來，幕後黑手，還會藏著掖著舍不得出來嗎？
　　
　　耳後忽地便有一陣氣流衝擊過來，錐生零反應迅速地側身一躲，但見一道冷箭落空目標，自眼前劃過去。然後他腰上忽然一緊，整個人便騰空而起，眨眼瞬間，便落腳在不遠處另一處圍墻坍塌而堆砌起來的石堆上。而他方才站的位置，憑空炸成了無數碎石。
　　
　　若是自己方才還在那裡……下場，估計會和那一堆嘩啦啦落地的碎石一般破碎不堪。
　　
　　看著身旁不知何時趕到的黑髮少女，錐生零淺淺舒了一口氣，徑自輕聲道：“好險……”
　　
　　檀音看了他一眼，手腕一抖收起了剛才情急拋出、將人帶至自己身邊的銀鏈，道：“知道好險就別掉以輕心……”
　　
　　“我剛才有——”
　　
　　“偷襲可不見得只有一回，趁敵手來不及反應接二連三地出擊，這才是完美有效的方法……”
　　
　　“所以‘接二連三’的偷襲、又來了——”話音剛落，之前受教的銀發少年一把抱住背對著危險的黑髮少女急速往後退行了幾步。
　　
　　而他們方才所站的位置，瞬時多了一排從檀音斜後方飛馳而來的黑色箭矢。
　　
　　待在某人懷裡的檀音默了一下，然後靜靜指出：“其實自己可以避開的。”
　　
　　錐生零瞥了她一眼，說：“就當還你剛才的出手相救好了……”
　　
　　沒見過這樣還人情的……檀音無語了一下，不知自己如果說出“既然已經還了那你怎麼還不放開我”對方會不會因此惱羞成怒！
　　
　　然而實際情況是不容許他們多說更多的話的。偷襲不間斷地招呼上來，不再無所防備的錐生零帶著檀音完好無損地閃避。
　　
　　黑主學園大門正對著的就是通下山腳的石階，周圍其實並沒有什麼可以隱藏躲避的地方。但那一波一波的偷襲還是會從匪夷所思的地方冒出來。
　　
　　冷箭、毒鏢、應該是身手矯健者所為；憑空炸裂地面，火球，還有不知名的閃光，這些一看就是貴族吸血鬼的手筆。但是，卻為何總是憑空而出？
　　
　　由於不用花費自己的心神去閃躲，檀音下巴墊在錐生零肩上，目光冷淡地望著四面八方而來的危機。之前為了不增加錐生零的負擔，她只好自覺地雙手繞過他的脖子固定好身形，現在看來，真像走不動路被家長抱著的小孩子！
　　檀音撇撇嘴，稍稍收攏雙手引起錐生零的注意，然後湊近他耳邊低聲道：“你等下注意點路線，我們先退回校園裡，不要讓對方發現。”
　　
　　少女靠在自己的懷裡，雙手親密地摟緊，說話時的氣息噴上他的耳廓，這讓錐生零的動作差點偏斜！幸而他尚能保持身手的敏捷，但另一邊卻心跳加速，整個人莫名緊繃起來。
　　
　　檀音見自己說完話後，對方露在衣領外的脖頸泛起了微微的紅色，那隻無辜的耳朵更是莫名通紅。她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什麼……不過，對方的反應沒能引起她相同的羞赧情緒，反倒令她難得生起些許惡作劇般的興味。
　　
　　少女伸手摸了摸少年耳垂上掛著的兩個銀色環狀耳釘，冰涼的手指無意接觸到對方溫熱的體溫，“這東西釘在耳朵上不痛麼？你還釘了兩個……這一邊也有！”說著另一隻手捏上他左耳耳骨上的三枚耳釘。
　　
　　這真像她在山下現世裡聽到人形容的“不良少年”……
　　
　　“你——”錐生零腦子一僵，雙手猛地收緊。那雙手觸碰著神經敏感的耳朵，簡直讓他無法正常思考！他惡狠狠地道：“不要玩了，不然把你扔下去，”
　　
　　“那就扔啊。”反正她也不會讓自己摔死。
　　
　　“……算了！”
　　
　　捉弄成功，檀音輕輕笑著，“……到那邊去，總是這樣躲著太沒面子了，也是時候該給他們一點反擊。”二人剛退回了校門內，她便示意錐生零到大門內、主道邊一棵尚未倒塌的大樹後面去。
　　
　　錐生零幾步閃到樹後，發現這裡正是偷襲死角，但凡正面面對著的，都是相對安全的自家地盤。終於可以停下來暫歇一下，
　　
　　待錐生零放開自己，檀音也同時收手從他身上下來。但卻不防面前人忽地一個用力，將她推至樹幹上，拘束在他的雙臂間。幸而他不忘控制力道，所以檀音除了有些錯愕便別無其他感想。
　　
　　“——喂”
　　
　　少年漂亮的紫色眼眸一瞬不瞬地望著她，輪廓俊秀的臉龐越湊越近。檀音微微瞪大眼睛，“喂這個時候、別胡鬧……”
　　
　　少年有些低啞的嗓音在她耳邊響起，“嗯，剛才是誰先胡鬧的……？”
　　
　　她那哪兒叫胡鬧，明明是正經的提問……檀音眼神鎮定地和他對視著，但錐生零卻發現她抵住自己的手有極輕的顫抖。
　　
　　銀發少年內心挫敗地嘆息了一聲，無言以對。果然，無論是審訊問話、還是折騰人心，她總是天賦十足！
　　
　　不過也不能什麼都不做的！努力壓下從剛才積攢到現在的心煩意亂，他只是克制地在她臉上落下一吻，低語道：“剩下的，下次再還……”
　　
　　“……”不知是因為那輕柔的一吻還是因為那句低語，素來不知臉紅為何物的玖蘭檀音，在這個時候，發現原來吸血鬼體內也是會產熱的，尤其在臉上！
　　
　　雖然很想繼續欣賞某人臉上的‘奇景’，但此時局勢卻不容許有過多的悠閑。錐生零察覺到從校園內部快速往外飛馳的氣息後，說道：“幫手來了……”
　　
　　這一邊檀音也已恢復往日的沉靜，她站在大樹後面，往外邁了一步，面向校外，那裡不僅有著停滯不動的異變大軍，還有隱藏身法高明的偷襲者們。“被你那麼輕易就瓦解掉那麼多不用思考又不怕痛的武器，對方肯定氣得不輕了吧！”
　　
　　“既然幫手來了，那也不能讓他們沒事做啊！”
　　
　　抬手結印，掌心間有白光明滅。“世間萬物以一葉蔽眼，令此假象剝落，還吾以真實之章！”
　　
　　“——破！”
　　
　　白光似閃電向前劈去，炫目耀眼，仿佛劃破天地。
　　
　　待得聲響和光芒散去，眼前原本空無一物的虛空如同被扯破了的幕布，撕扯下來，露出其後真實的情景。
　　
　　在那裡，數目不少的人形呆立，似乎尚未反應過來。其中不乏熟悉的面孔……
　　
　　而檀音和錐生零身後，玖蘭樞、黑主灰閻等人到達目的地，有些詫異地看著前方，然後深思地眯起眼。
　　
　　另一邊，不知何時站在主幹道另一端的白鷺更，露出了神秘的微笑……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作者（幸災樂禍大笑）：zero君的癥狀那不叫心煩意亂，是欲求不滿啊哈哈哈……
錐生零（惱羞成怒）：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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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大家商量件事：
本文還有五章就正文完結了，我想一次性碼完發上來讓大家痛快看完得了（免得這糟糕的作者整天擠牙膏似的讓人都看沒心情了= =）！這個過程我盡量用一周多一點的時間搞定，意思就是接下來又有一段時間乃們在收藏夾裡看不到此文的更新了……不過下次看更新的時候就是完結！
大家意下如何？！




☆、·Ⅳ·

　　“又是、術師……麼？”
　　
　　玖蘭樞站在一列人的最前端,被眼前景象催動的回憶令他不由地皺了皺。記得當初檀音、優姬還有錐生零在隱之魔林受到的襲擊中，似乎就有術師的存在——為了解救站在幻術掩蓋的懸崖邊的優姬，檀音還因此墜崖,然後才發生了後來的一系列事情。
　　
　　術師是游走於所有種族邊緣比較特殊的個體，不侷限於人類或是吸血鬼再或是其他,這類人通常都是有著先天賦予的才能而特殊起來,一般不可靠後天鍛煉形成。所以說其數量範圍是極少的。但，怎麼現在又有這號人物的存在？！依然是上次那批人麼？這是不是可以說明,眼前這幾個暴露行蹤的,正是那時主使暗算檀音等人的幕後黑手……
　　
　　“同樣的手法還想騙得我兩次麼？！”站在錐生零身邊淡淡注視著眼前人略顯驚慌的模樣，檀音輕哼道。
　　
　　“所以你才讓我把你帶到這個死角處，方便你破解那幻術麼？”錐生零低語,“你還有什麼能力是隱藏著不為人知的？”每每以為很接近她的時候,卻總會發現她身上更大的謎團。宛若漂浮著霧氣實質卻是深不見底的幽潭，總讓人無法看清她的全貌。
　　
　　見他露出那般神情，檀音微微一頓，還是說道：“這不是我的能力，是溶於我體內的幻鏡在起作用。”
　　
　　“幻鏡……？就是那血族十三聖器之一的——”
　　
　　“對，小聲點。要知道眼下這些人馬都是為它而來，在事情理順之前，我還不想過早引發爭奪戰啊……”
　　
　　這一邊黑髮少女與銀發少年神色平靜地輕聲密語，卻令在場其他人看在眼裡，心下橫生萬千複雜情緒。
　　
　　縱使這校園內外的主幹道上、小徑上、石階上擁堵著數目可觀、氣勢不凡的幾堆人馬，但不知何種原因，導致所有人靜默無聲。高空風過，於此地卷起一絲肅殺之氣。
　　
　　終於，作為學園創立者、在這種情況下亦是最有發言權的黑主灰閻向前一步，將四周環視了一圈，說道：“不知諸位、因何而來？”他意有所指地望向了一排排已然如石像般僵立的異變大軍，“竟然、還帶著這樣危險的客人……是否應當給個解釋？不然，我等可不可以當做，這是諸位意圖武力侵犯本校的證明？！”
　　
　　被質問的對象，是一批批兜著長披風的暗色身影，他們有些人的兜帽被方才的氣流衝擊而落下，有些卻依然死死裹著不願露出頭臉。站在最前方的老者之一，高大魁梧的身軀，有著令人熟悉的前金色須髯，他的眸中有著冷而尖銳的浮光，像是一匹守候獵物許久的狼，蓄勢待發，絕無回路。
　　
　　“祖父……”純血帝王玖蘭樞一方的陣勢中，金髮翠眸的溫潤少年此刻臉上再尋不到往日沉穩絕佳的風采，他那聲不自覺的低呼，包含著心痛的隱怒、難以抉擇的艱澀。
　　
　　一邊是至親，一邊是摯友，無論站在哪一邊最終都是要與自己重要的人揮刀相向。恐怕在場所有人裡，不會有人比那個溫文爾雅、品性善良的夜間部副宿舍長更為兩難，更加地、備受煎熬，不知如何自處。
　　
　　檀音不著痕跡地掃了一條拓麻一眼，原本打算一直隱於後方不發一言的她，幾步從錐生零身後繞了出來，不顧他驚異的目光。她一路行至一條麻遠一行人面前不遠的距離，挑眉看了看因她這舉動而微微騷動的人群。
　　
　　“所以這便是你的選擇了麼，一翁？”哪怕是那一日他特意前來與她進行的一次密談，也沒能令他稍改初衷……
　　
　　一條麻遠深深凝望檀音，他明白她話裡有話，也明白她特意站出來的原因。遙遙瞥了一眼緊緊盯視著這裡的自家孫子，他開口，聲音低沉，“您知道的，我無法收手，也不可能收手。”那已經不只是他個人的問題了，還有他身後這些吸血鬼貴族世家們，如今能站在這裡，代表著他們已是自成一方的個體，任何決策都有可能牽一發而動全身！在此時反悔，更是不能！不僅僅是他經營百年的聲望，還有整個一條家的名譽和尊嚴……所以明知會敗，甚至死亡，他也不可能回頭……
　　
　　正如那時他對拓麻說的那樣——“弓箭一旦離手，還有收回來的道理麼？”
　　
　　現在的一條麻遠，還有他身後的一眾貴族世家們，就是那離弦的箭，不可回頭，只能一鼓作氣向前。
　　
　　只不過……“倘若幸運的女神始終不肯眷顧吾等，那麼，我厚顏請求，請多照拂拓麻一些，他和他的祖父，從來不在一條道路上。”
　　壓低了聲線，以耳語般的聲量將一句話傳進檀音的耳朵裡，一條麻遠收起所有多餘的表情，回身對空曠的最後方一擊掌。
　　仿佛解除了偽裝一樣，數量繁多的身影一個個冒了出來。他們分散在一條麻遠一方的周圍，形成了一個包圍圈——連同方才走近的檀音一起，都被包圍其中。
　　
　　“檀音……”
　　
　　玖蘭樞輕輕喚了一聲，倒不是擔心她被困無法脫身，只是一種提醒。神色一肅，慄發紅眸的純血王者抬手一個響指，站立著夜間部精英們和黑主灰閻等人的場地前方亦閃身而出了幾排動作整齊統一的暗色身影。
　　隸屬於玖蘭家的護衛，百里挑一的精英戰士，接受過玖蘭檀音親自訓練的隊伍，即便在數量上不及那一方，但整體實力卻絕不會落後。
　　
　　身後投射過來的不止一束的擔憂目光，檀音不是沒有察覺。她斜睨了前方的黑衣老者一眼，說道：“一翁是想留我在貴陣營中做客還是打算讓我回去呢？”
　　
　　見面前的黑髮少女眼眸一派鎮定，一條麻遠說道：“吾等不願為難您，檀音大人……更何況，只要您想離開，相信在場沒有人能夠阻止得了。”
　　
　　檀音無聲地笑笑，她望向一條麻遠陣營中的弓箭手還有持著手杖的施術者們，頗有些意味深長道：“一翁好本事，招攬了不少能人異士麼！”
　　
　　一條麻遠不為所動，“不及檀音大人您……”
　　
　　頓了頓，他復又說道：“如今客套話也不必說了，你我都知道彼此想要的是什麼，不如開門見山地說吧！”
　　
　　“哦，正合我意。”檀音淡淡回道，“你們想要聖器，是麼？”
　　
　　沒有錯過面前人因“聖器”二字出口而有些神情震動的模樣，檀音回身看向另一邊異常低調沉默的一方，對為首的金髮紫眸少女揚聲道：“這也正是你們想要的，不是麼？既然彼此先前都已試探得差不多了，此時又何必保持沉默，白鷺更……”
　　
　　“……”默默一笑，無論何時眉眼間總是一派悲憫柔和的金髮少女開口道，“原本只打算作壁上觀的，但既然你已將話說開……好吧，看來所有的事情在今日便能夠了結。”
　　
　　“交出來吧，能夠打開聖境的十三把鑰匙，缺一不可……”
　　
　　“他們在說什麼？什麼鑰匙，打開聖境？怎麼一個個，都仿佛是來找檀音小姐討債一樣……”這一頭，邊觀察情況的黑主灰閻邊對旁邊的玖蘭樞問道。
　　
　　玖蘭樞眼中凝起幾縷嚴陣以待的鄭重，“那是所有血族最嚮往的地方……答案就在上一次檀音與你們的對話裡。”
　　
　　“你是說……他們已經掌握了方舟的所在之處了麼？！”明白過來以後，黑主灰閻微微一驚，繼而又了然道，“原來他們比我想象中前進得更多。還以為他們尚在找尋摸索的階段，此番也可能是來要求檀音小姐的‘提示’的。沒想到啊……人家早已站在了最後的大門前，就等著開門的鑰匙了。”
　　
　　玖蘭樞冷笑一聲，“就算站在了門前又如何？鑰匙不止一把，開門的條件更不止一個，想要獲得最後的成功，哪有那麼容易？！”
　　
　　“可是……聖器不是你們早已失傳的寶物了麼？聽這個口氣，好像全在檀音小姐身上一樣。”
　　
　　“不，並非全部——”
　　
　　與此同時，一股突然來襲的強烈氣流揚起了地面上的塵埃，陌生而又熟悉的氣息仿佛自遙遠的年代而來。血脈裡對強者臣服的因子對在場絕大多數吸血鬼叫囂著眼前之人的強勢，令他們此刻屏息凝神，大氣都不敢多出。
　　
　　檀音側目淡然地凝望了一眼突然出現幾道身影，被一群披著紅底黑紋長袍的人影簇擁在正中間的男子，黑髮如最深沉的夜，艷麗的紅瞳若血鑽璀璨逼人。
　　
　　這樣一來，人便到齊了啊……微垂下眼眸，獨自一人站立在不屬於三方之中任何一個陣營裡的玖蘭檀音，此刻誰也無法從她臉上看出一絲一毫的情緒波動。
　　從方才到現在，她的表現一直都是那般從容鎮定，大多時候，更是面無表情地一張臉，似乎，只有剛剛在那個銀發少年身邊時還多一點兒個人情緒！怎麼回事？那個人……還是一名吸血鬼獵人！現在離了那個少年的身邊，這位素來冷靜超絕的女王大人，雖還是那般沉靜模樣，但眾人竟隱隱能從她身上感覺到一絲……仿佛亟待解脫的厭倦？！
　　
　　見到這樣的玖蘭檀音，錐生零覺得有什麼東西在他心上劃了一下。他不想她再這般一個人在那裡站下去，他想過去牽她的手，把她拉回自己身邊。這是一種沒有理由的衝動，而他也真的這樣做了……
　　
　　在眾目灼灼的注視之下，銀發少年突然地走上前，突然地握住那個黑髮少女的手，將她拉至自己身側。
　　
　　這一舉動令人群中的幾個神色微變，緊盯著那相牽的手，低氣壓瞬間蔓延。
　　
　　她竟然也沒有掙開……
　　
　　“回去吧，一個人站在這裡受注目禮有意思麼！”銀發少年表情平淡地說道，仿佛是在說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
　　
　　“——你”檀音有些怔忡地看他，手心傳遞過來屬於對方的溫暖，清晰而深刻。你走過來做什麼呢……當真要將自己置於風尖浪口處麼？！
　　
　　“我早就做出選擇了不是麼？！”錐生零像是明白了她眼神的含義，握緊了對方冰冷的手，低聲自語道。
　　
　　“夠了，真是不想再看下去了——那種礙眼的、無聲的默契……你是這樣想的，對吧？！”無聲無息靠近黑髮紅瞳的Antediluvian，白鷺更眯起眼緩緩笑道。
　　
　　她的話成功換來迦藍包含幽冷怒意的一眼，白鷺更輕輕笑了笑，沒有半點恐懼之色。“既然當初您做了這樣的選擇……現在又何必憤怒心痛呢？！玖蘭檀音其人，我雖不是很了解，但如她那般剛強堅韌又的洞曉人心的特性，你若對她有哪怕一點的不坦誠，不管是什麼原因，恐怕也得不到她的釋懷吧？！”
　　
　　“……閉嘴。”他怎麼會不知道？！所以他寧可只在她面前談二人曾有的協議，那些非關此間的情愫，全數被埋於心底，不會再被提起。就是因為知道……玖蘭檀音，她看似很好地適應著這個世界的潛規則和默許的制度，實際上卻是一個追求純粹的人。
　　所以哪怕一絲一毫的隱瞞或利用，都會使她遠離，不再回頭。                        
作者有話要說：·第一更·
（作者是不會處理感情戲的言情無能大傻瓜，所以迦藍GG是被俺硬生生杯具掉的……請為他默哀！= =）




☆、·Ⅰ·

　　·The heavy boughs ,the burnished dove that moans and sighs a hundred days:
　　·How when we die our shades may rove，
　　·When eve has hushed the feathered ways，
　　·With vapoury footsole among the water's drowsy blaze.
　　（那沉重的枝頭上,那光彩奪目、哀嘆百日的鴿子絮說著：我們死後的靈魂要怎麼飄零；
　　那時，黃昏的沉寂將撒滿羽毛的道路遮蓋,海水庸懶的粼光邊,足跡依稀……）
　　
　　“這麼看來，倒真是形成了完美的三方勢力呢！那一邊的元老院派,我們這一派,還有白鷺……看起來那一位神秘的Antediluvian是屬於她那一方的了。還以為……”他會是玖蘭檀音的助力，現在看來卻不是如此了。
　　
　　夜刈十牙背著槍站在黑主灰閻身邊，冷眼旁觀,淡淡說道：“原本以為這群傢伙是來襲擊校園的,現在看來倒像是他們自己的內戰。也好，就在一旁看他們鬥得兩敗俱傷罷——好好，如果一定要出手的話我當然會幫助你看重的玖蘭派的！”眼見黑主灰閻瞪視過來，他趕忙補充了一句。
　　
　　另一頭，許是不想在眾多個中高手面前停留太長時間，一條麻遠身後的幾名貴族家主接二連三上前竊竊私語，意在快速解決此事。
　　
　　檀音冷冷地看著這一幕，寒聲道：“連臉面都不敢露出來……既然已作出選擇，還這般藏頭露尾。”這一點，倒還顯現出一條麻遠的可取之處。
　　
　　她轉頭，目光不著痕跡地飄過那個站立到白鷺更一邊的身影，不期然被他迅速察覺，狹長深邃的紅瞳頓時對視上她。檀音微微一頓，動了動口型。“我答應過的……”
　　
　　與你的協議我一定會做到，這是我給你的回報。從此以後便是兩清，你與我，盡早陌路為好！
　　
　　讀懂了檀音的意思，迦藍眼神微黯，但在接觸到她身邊那個少年投注過來的視線時，那一絲黯然便迅速消隱，取而代之的是他人難以明白的沉沉晦澀。
　　
　　“檀音大人，請相信吾等無論如何都不願與您真正武力相向，所以請給予吾等成全！”終於，代表人一條麻遠發話了。
　　
　　還不待檀音反應，身後早有義憤填膺的反對聲響起。
　　
　　“開什麼玩笑？！都帶著人馬逼到大門口了，還說這種冠冕堂皇的話……是在威脅麼？你們以為威脅得了——”
　　
　　憤怒的女聲驟然消音於一柄利刃之下。
　　
　　突然出現在早園琉佳身側的黑影如鬼魅般身手靈活，一柄鋒利的短刀架在她的脖子上。眾人一驚，琉佳反應過來以後想要發動能力控制對方，卻在扭頭的瞬間感到脖子一涼。
　　“別亂動，美麗的小姐。你總不想就這樣讓你那顆美麗的頭顱當場落地吧……”暗殺者嘶啞的聲音如同惡毒的詛咒，令琉佳面色一陣難看，僵硬著身體不敢輕舉妄動。
　　
　　玖蘭樞猛地一回頭，眸中亮起兩團詭譎的紅光。
　　
　　■地一聲，血肉模糊的軀體自琉佳身邊倒下。飛濺出來的血液沾染上她的臉龐，她連連倒退幾步，架院曉上前一把扶住她，掏出手帕給她擦臉。
　　
　　檀音目光凜冽地回頭看向前方的人群，抬手彈過去一道指風，隱藏在黑色兜帽下的臉孔有些慌張地顯露出來。
　　
　　“赤枝家主……”她緩緩地說道，“你這一指示，是什麼意思？”
　　
　　被她那樣不帶感情的一瞥，那個面色青白的中年模樣男人微微一顫，“你、你，我……”他咬咬牙，狠聲道：“一翁不知在猶豫什麼，但我可不願繼續這樣耗下去。”
　　
　　“快點把你手中的所有聖器交出來！如果不想開戰的話……”
　　
　　“閉嘴，赤枝！”一條麻遠喝道，他寒著臉，此時發揮出他那精明冷酷的一面。“檀音大人，我想您是需要一個交待。”
　　
　　“您遇襲的那幾次的確是吾等的安排，吾等願意接受您一切的制裁；還有這些受控制被犧牲的普通人，我知道這違反了您的道義，倘若您要為此討回公道，吾等也同意！但是，請容這些到最後再清算……”
　　
　　“先祖遺留下來的珍貴寶物，難道您不想一探究竟？這是吾等畢生所願，請成全——”
　　
　　“……”幾句話就能輕飄飄將自己的惡行蓋過？！回想起之前所見，再想起那些悲劇的起因只不過是幾個人的私慾，一股深沉的怒氣自心間升騰而起。檀音目光凌冽地刮過那些罪惡的嘴臉，一字一句道：“倘若我不答應，又能怎樣？！”
　　
　　“一翁，這世上不是所有的東西都能拿來交易！你以為犯下的過錯都能在事後用其他東西補上麼？太可笑了……我絕不同意，也絕不向你們妥協！”
　　
　　“更何況，”她微帶譏諷地一笑，“你覺得就目前的情況來看，威脅得了我麼？”
　　
　　“……”一條麻遠深深看著檀音，見絕無回寰的餘地，他不語，向後退一步，抬手一揮，弓箭手便出列。
　　
　　“我遠比您想象中了解得要多……”金髮老者回頭，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把帶著點鏽跡、斧刃猩紅的斧頭。
　　
　　“刑斧……”有人驚訝失聲。
　　
　　竟然真的得到了，他們苦心經營，終於拿到的聖器，是刑斧麼？！
　　
　　“哼哼，還不止如此……”低笑著，一條麻遠伸手一揮，將刑斧甩到了那赤枝家主手中，而他的隨從裡有一個匣子飛了出來。他接住，打開，取出。
　　
　　那是一把刀！光是看著便覺得耳邊迴盪起凄厲嘶吼的不詳之刀……
　　
　　玖蘭樞猛然出聲道：“都後退，退遠一些。那是屠刀！”傳說中這把刀曾殺死過500萬的人，被屠刀殺死的人，其靈魂會附在刀上成為刀主人的奴隸！
　　手握屠刀者，等於擁有了500萬的死靈戰士。
　　
　　早在一條麻遠手中的物事一亮相的時候，檀音便猛地一扯錐生零，將他往後帶去。此刻，她放開了他的手，直視前方說道：“待會兒不管發生什麼不要趕著上前來！聖器的力量不是你們能夠想象的……一切小心！”
　　
　　“——等等，你要做什麼？！”錐生零一把拉住她，冷聲道：“叫我別往前去，那你自己呢？！倘若你遇到危險，我絕對會出手！”
　　
　　“喂……”
　　
　　“我想要保護你。”一句話不經思索便脫口而出，錐生零自己都愣了一下，然後他自嘲地一笑，“就算你已經很強了，但我還是想要保護你……不讓你總是遇到事情便得衝到最前方……”
　　
　　“……”檀音在這一瞬目光一怔，然後她露出一點柔和的微笑，即便明知當前緊急萬分的時刻，她還是上前一步輕輕抱了抱執拗地看著自己的銀發少年。“謝謝你！但是……我可以自己保護自己！你也保護好你自己，可以麼？！”
　　
　　話音才落，她便從錐生零的懷抱裡掙脫，然後縱身一躍，跳進了危險的最中心。
　　
　　“檀音……”
　　
　　“想不到，真給這幾個老傢伙弄到了兩樣聖器……而且，說實話，殺傷力相當不錯！”帶領自己的人馬後退，白鷺更抱起手臂漠然道，儼然一副坐收漁翁之利的打算。
　　
　　迦藍默默注視著閃到前方的檀音，對她的話不置可否。
　　
　　檀音嚴肅地看著一條麻遠，道：“一翁，要想掌控五百萬亡靈是需要付出代價的！你做好被反噬的準備了麼？”
　　
　　一條麻遠冷哼道：“老夫還沒有那麼意志薄弱！”
　　
　　這與意志沒有多大關係……檀音默默看著一條麻遠原本銳利的鐵灰色眸子逐漸被渾濁的血色替代，靜靜地往後退了一步。
　　
　　場上大多數人都關注著這裡，只見身形纖細的黑髮少女雙臂平舉，交於胸前劃出一個交叉的符號。
　　
　　巨大的光盾如開閘的洪水般噴涌而出，不斷擴大，光芒暴漲，不一會兒便將一條麻遠與她自己後方的眾人隔離開來。
　　
　　迦藍目光流露些許讚嘆，“同樣是使用聖器，但那兩個卻簡直是淪為了聖器的奴隸一樣。只有她……才能使那幻鏡之光閃爍得如此美麗！”
　　
　　白鷺更神色不定地看著前方的玖蘭檀音，連自己這一邊都被籠罩在對方保護的光盾中……
　　
　　“哼，幻鏡麼……看來這東西倒與您融合得不錯！”一條麻遠握著屠刀的手忽地顫抖了起來，刀身發出了肅殺的鳴響。
　　
　　“■、■……”他忽然開始大喘氣，原本高大魁梧的身形也佝僂了起來。
　　
　　“祖父！”一條拓麻大喊道。
　　
　　反噬開始了麼？檀音靜靜地看著眼前的老人忍受不住地倒在地上，目光中閃過一絲極淺的憐憫。你連祭出亡靈戰士的到來，都堅持不到呢！
　　
　　一條拓麻衝了上來，卻被檀音的光盾擋住。“不要去！”
　　
　　“檀音大人……”
　　
　　她回頭看向他，說道：“拓麻，沒用的。這不是小孩子撿到危險的玩具，扔了它就能沒事的……反噬一旦開始，撐不過去便是撐不過去了！你，過去也沒有用。反而有可能因為接近而成為下一個反噬目標！”
　　
　　“可是祖父……”一條拓麻眼眶微紅。
　　
　　檀音別開眼，“這是他的選擇，你也有聽到的……他自己，覺得無憾的。”
　　
　　另一邊，面對得到了刑斧的赤枝家主嚴陣以待的玖蘭氏護衛們，驚奇地眼見那個傢伙渾身血管爆炸了似的，流淌出鮮紅的血液。他雖然舉著斧子左右揮舞，卻沒有章法，數次落空。
　　
　　怎麼回事……？
　　
　　玖蘭樞看著這情況，說道：“手持斧之人雖然可將自身力量提升數十倍，但同時卻會血流不止，直至死亡。”
　　
　　“……”聽聞此言的人還來不及發表感言，便聽得身後弓箭離弦的聲響。
　　
　　異變又生！
　　
　　眾人大驚，卻發現那弓箭不是朝自己而來，而是、盡數對準了眼前那發了狂似的的刑斧擁有者。
　　
　　“啊——啊啊……”慘叫不過三聲，還來不及做出什麼豐功偉業的男人便不甘地倒地不起，死不瞑目，然後開始吸血鬼死亡後必有的沙化。
　　
　　“怎、怎麼可能……？！”雖然被反噬折磨得站立不住，一條麻遠也不忘關注場上的情況。他目眥欲裂地回望後方，那裡，有一個修長苗條的身形緩緩走近。
　　
　　他揭下兜帽，露出了艷麗得雌雄莫辯的五官，與人類和吸血鬼不同的、尖尖的耳朵昭示了他的身份。
　　
　　“是他……”後方，玖蘭樞詫異地出聲。那人，正是自攛掇了優姬出門後便消失蹤影的玖蘭城堡前總管，當年被玖蘭檀音帶回來的少年精靈，卿玖夜。
　　                        
作者有話要說：·第二更·
（作者自作孽塑造了太多沒用配角，給不了他們結局只好讓他們轉黑……= =本章請為被作者崩了的炮灰們默哀【你夠了！這種糟糕的收場要持續到什麼時候啊！！】——嗯，因為說過要大反轉的麼~~）
作者: - TiRaFiouS -    時間: 2012-10-12 23:40

☆、·Ⅱ·

　　原本的護衛在元老院派眾人前方的弓箭手在這時驀地轉向,手裡的弓箭對準方才還能對他們頤指氣使的貴族大佬們，扣弦放箭，不帶半點停頓。
　　
　　“嗖嗖嗖”幾聲,來不及阻止也無力阻止，一條麻遠眼睜睜看著那些人連驚恐都未來得及釋放、連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便橫七豎八地躺倒一片,化作沙塵。
　　
　　已經明白過來怎麼回事的老者，死死地瞪視著那個靠近自己的修長身影,眼中血紅一片。“你、這、叛徒,咳……”他看著那個不為所動的精靈男子一步步走到自己身前，然後彎腰，他的手上套著一隻形狀材質古怪的手套,從一條麻遠無力的手中,抽出那屠刀。另一頭，走出另外一人，以同樣的方法收取了刑斧。
　　
　　血腥暴戮的凶器一離手，一條麻遠噗地噴出一大口血液。短短幾個瞬間，原本還三足鼎立的三方勢力現在僅余其二，濃重的血腥氣令得在場大多吸血鬼紅了眼眸。
　　
　　沉沉的死寂，在這個瞬間彌漫開來。互相對立的關係另其他兩方亦只不過是負手觀望著，沒有人出聲，也沒有人動過，只是眼神含著淡淡的複雜，看著金髮的老者倒地，看著對方的勢力敗落，如高樓倒塌，僅在那反叛的一瞬間……
　　
　　整個過程中，檀音一直表情不變地看著，看那變動橫生，看那熟悉的面貌以一種陌生的神情出現在自己眼前。她眼神平靜，被注視的人卻始終低垂著眼眸顧自行動，不曾與她接觸。只在一條麻遠艱難地轉過頭，看向她的眼中迸出刻骨的震怒仇恨時，檀音才動了動，微微苦笑地搖頭。
　　
　　這一回你錯了……玩得釜底抽薪這一手的，不是我。
　　
　　她抬手一個收式，化作光盾的幻鏡頓時收回進她的身體裡。檀音轉頭對一直在身旁看著的一條拓麻說道：“過去看看他吧……”雖然聖器離手，但反噬的餘力卻不止。一條麻遠的身體已經受創深重，迴天乏術。
　　
　　一條拓麻用力地閉了閉眼，一步步靠近。在走到一條麻遠身前時，他冷冷地平視著美麗的精靈男子，深吸一口氣，聲量極低地說道：“玖夜先生，這一手無間道，可謂出神入化……覺得有意思麼？為什麼不敢看看檀音大人的眼睛呢……看看那裡面是不是有震驚，有失望，還是難過？”
　　
　　卿玖夜面對著他的身子微微一震，卻一言不發。
　　
　　“其實什麼都沒有呢……”一條拓麻說著便蹲下來看向自己的祖父，半闔著眼的金髮老者已然陷入了彌留狀態。
　　
　　一意孤行，過於剛愎自用，無論如何勸告都不肯回頭。最終落到這等下場，可以說是註定好了的因果循環。祖父您……真的沒有半點的不甘和悔意麼？！
　　
　　取走了兩樣聖器的精靈，果斷地往回走。他的動作平靜而機械，不帶一絲情感，仿佛被人操縱的傀儡。
　　
　　一直站得遠的夜間部眾人，由於聽不清前方的話語，只看得他的動作，臉上才流露出的放鬆之意逐一僵硬。
　　
　　怎麼回事？！他、他難道不是檀音大人派過去的臥底麼？怎麼拿了聖器便走？而檀音大人，就那樣看著，一點表示都沒有……
　　
　　就在這時，檀音猛地一轉身，抬步徑直往一個方向走去。她身後聽到動靜的精靈男子，此刻才快速地抬頭看了一眼她的背影。
　　
　　正當眾人驚奇於檀音的舉動時，她停在了兩個人的面前。
　　
　　當那個黑髮少女清冷卻微帶凜冽的目光掃過來時，其中一個人沉默著，另一個笑靨如花。
　　
　　許久，她開口，對著那兩人說道：“雖然說過，在這場爭奪中我什麼都不打算要。但可惜，我要食言了……除了答應過你的，迦藍。”蒼眸掃過Antediluvian俊美深刻的面容，黑髮少女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可忽視的力度。“至於其他的，日行者煉成陣、根源之力，我寧願將它毀了，也不會留給你，白鷺……”
　　
　　“欺人者，人恆欺之。你自負聰明多計謀，那些被犧牲掉的人，不論無辜還是有罪，你認為他們都是你棋盤上無足輕重的棄子，但你以為自己又是什麼？他們的生命、功過不需要你來裁決！你不是神，你想要成為主宰者，但你還沒有這個能力……”
　　
　　金髮紫眸的少女，幾乎不曾變過的臉色的她，此時面上隱隱附著一層冷酷的森森寒光，瞳眸中紅光明滅。
　　
　　很顯然，檀音的一番話很有效地激怒了白鷺更。其他人雖然不是很懂得她話裡的意思，但大抵醒悟過來，這一位才是最後需要應對的敵手。
　　
　　“……是麼，那你不妨見識一下，我究竟有沒有這個，與你一較高下的能力——”話音才落，金髮少女便以不在原地。
　　
　　同樣的，原本站著不動的檀音也一個閃身轉移了位置。
　　
　　沒有預兆的驟然暴起，令其他所有人大吃一驚的同時亦握緊武器，隨著領導者的開戰，雙方勢力僵持的氣氛隱隱有被打破的趨勢，戰況一觸即發。
　　
　　“都給我住手！”沉怒的一喝乍起，迦藍冷冷地看著瞬移到中央空地的白鷺更，哼道：“白鷺，別過分了！不要忘記你答應過我什麼……”
　　
　　“呵，你儘管放心，不過是小小試探一下罷了。更何況，你的冰湖睡美人也不見得沒有還擊之力。”金髮少女輕笑一下，眸光一亮，頓時一道光束朝檀音方向擊去。
　　
　　眼熟的巨大光盾再現，此刻它不僅僅只是防衛的作用，光盾表面凝聚起無數大大小小的光之水窪，明亮刺眼的光柱從其中閃電般射出。
　　
　　千鈞一發之際，白鷺更身前泛起鮮紅的血霧，一陣咯吱咯吱的聲響後，血霧散開，白骨築成的鎧甲罩在金髮少女身上，替她擋去了絕大多數殺傷力極強的白光。
　　
　　“那是……骨琴！”玖蘭樞一眼判斷處東西的實體，沉思般地說道。
　　
　　隨著一件件聖器出現，眾人心目中最初的驚駭消退而去。現在不是關心這種傳說中的寶物如何被這些人擁有的時候，而是應當擔憂，這遠古時期的破壞範圍極大的武器，會不會對這個地方造成無法輓回的破壞？！
　　
　　糟了，禮堂裡還有那麼多無辜的手無縛雞之力的學生啊……
　　
　　像是看出學園理事長的憂慮，玖蘭樞遠望著將星辰鏈取出的檀音，平靜道：“放心吧，不會波及到那裡的……檀音有分寸。”
　　
　　而事實果然如此，將銀鏈繞在手肘上的玖蘭檀音，氣勢大開，眸中霓虹光彩一閃而逝，無限伸長的鎖鏈便精準地擊中白鷺更身前骨琴化作的骨甲。巨大的作用力令對方不得不向後飛了出去，隸屬於白鷺家的護衛首領飛身而出，接住了自家主人的身體。
　　
　　沒有看是否重傷的白鷺更，迦藍抬頭看了檀音最後一眼，抬手示意：“走！”
　　
　　登時狂風卷起，灰色的氣流包裹住場上的一部分人！幾秒鐘以後，短暫現身的迦藍、以及他帶來的幾個手下，還有白鷺與她的心腹們，通通消失不見。值得一提的是，連帶著消失不見的，還有精靈卿玖夜和元老院遺留下的術師弓箭手們。
　　
　　******
　　
　　“所以說，簡直就像一場鬧劇一樣！！”回到理事長辦公室裡，就連一向樂天派的黑主灰閻，都忍不住動怒，面色陰沉地一掌拍在桌子上。“當我的學園是劇場還是舞台麼？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留下無數的破壞……”
　　
　　“其實你就是怕翻修重建的麻煩吧……”或許還有重建經費！矇著一隻眼、嘴裡叼著煙的夜刈十牙懶洋洋道，“雖然大鬧了一場，但好歹沒出人命、不對，是我們這邊沒出人命，你簡直可以去偷著樂了理事長！”
　　
　　“有什麼可樂的？”黑主灰閻瞪了某人一眼，“不過……檀音小姐那時說的吸血鬼元老院一方還有普通人類和獵人蔘與，今日似乎並沒有看到啊！”
　　
　　“哼，那些人怎敢前來？普通人類就不用說了，來就是送死；而獵人麼，沒有必勝的把握，想來也不會輕易露面——當著我們的面，怎麼也不敢過早地暴露身份啊，想死得更快麼？”
　　
　　“不錯，夜刈先生說的有理。”方踏進門裡的玖蘭樞說道。
　　
　　另外兩人瞧見他，問道：“現在情況如何？”
　　
　　“還好……清點了人數，目前留下來的要麼是我們自己人，要麼都是些無知盲目跟隨白鷺更的人。不用擔心這裡會再起風波！”
　　
　　“噢，那就好……”黑主灰閻點點頭，又問道：“對了，檀音小姐呢？”好像他家錐生少年也不見蹤影呢~~
　　
　　玖蘭樞回道：“她安排人處理大門口的那些異變體，還有清理殘骸什麼的……”像是想到什麼，他面色不太好看地補充一句，“錐生零和她一起進行這件事情。”
　　
　　黑主灰閻猶豫了一下，還是將某件大家都看在眼裡的事情提了提，“樞，那個……零和檀音小姐，他們……”
　　
　　玖蘭樞目光一冷，哼道：“放心吧理事長，只要他還是吸血鬼獵人，只要她還是我的妹妹玖蘭檀音，那件事就絕不可能成……”
　　
　　黑主灰閻一愣，反駁道：“我不是反對的意思。說實話只要他們自己覺得沒問題我是樂見其成的……我擔心的是，你會反對嗎？”
　　
　　玖蘭樞微微一怔，眉眼間劃過幾許苦澀之意，“我的意思不是說我是否反對，而是檀音，只要他們的身份保持對立，她就絕不會接受……至於我的意見，她從來都自主慣了，哪兒需要我來替她決定什麼！”言下之意便是默認放手不管了。
　　
　　回想起在來之前與一條的對話，玖蘭樞微微有些恍惚。
　　
　　那時一條拓麻為祖父請罪而來，反噬極重的一條麻遠沒有幾天活路了。
　　
　　“……拓麻，”沉思許久，玖蘭樞才緩緩回答道，“有一句話是道不同不相為謀，與一翁的對立也只是因為我們各自的理念不同而已。如今他、已是這般，我也不會與一個再沒有對抗能力之人計較什麼。”
　　
　　“倒是檀音……那時候她攔著你，是好意。希望你不要因此怨懟她……”
　　
　　“不會，我明白檀音大人的意思。”一條拓麻輕聲道，“祖父他……說句不敬之言，是罪有應得。倒是你，樞，你與檀音……”他未說完整的話，其中的意思玖蘭樞明白。
　　
　　那時他只是輕輕一笑，說不上是釋然還是解脫，“我在想，她與我，應當有比所謂的愛情更深刻的聯繫……是連親情也不能概括的羈絆。”更何況，就像她說的，在她不在的那段年月裡，他已選擇了優姬，那麼便從一而終吧！
　　
　　她說等這件事完了以後，自己就要離開……檀音，但望你那時能真正找尋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樞，其實，你應該還欠缺不少解釋吧？！現在有空麼？不妨來說上一說……”
　　
　　回憶被打斷，玖蘭樞想了想，脣畔帶笑，應允道：“也好……那就向你們說清楚吧！”
　　
　　……
　　
　　******
　　
　　在遠離黑主學園千萬里的一座雪山坡上，一行人以一種常人難以企及的速度行進著。終於，當他們走到某處時，隊伍裡爆發出小小的歡呼。
　　
　　“就是這裡！聖境的入口……”
　　
　　刨開厚實的雪層和用以掩飾的枯枝，露出其下一塊邊角殘缺的青石板來。那看上去年代久遠的石板上鑿著扭曲繁複的花體文字，分明是古早時期的血族語。眾人面面廝覷，最後才想起後方那位大人物來。
　　
　　畢恭畢敬地將人請到最前方來，一同上前還有表情晦澀不明的金髮紫眸女子。迦藍站在石板前，淡淡地垂眸掃視了幾眼石板上的文字，然後以一種緩慢的、優雅如吟詠的腔調複述出來。
　　
　　[末日的洪流即將淹沒大地，傳承的曙光登上希望之舟。開啟秘境的鑰匙隱藏在血宿的珍寶中，最純粹的後人啊，由你手持信物，開啟過往。不滅的火種象徵吾族不滅的靈魂，根源之力將賦予你改造一切的力量，日行者的輝芒遍布大地，從此你前進的腳步將不再受到阻攔。再生吧，極夜之後，便是迎回血色王者的時刻！]
　　
　　從中辨認出其中一兩個單詞的白鷺更，臉上的神情由淡定轉向不可自抑的激動。“果然、果然就在這裡……日行者煉成陣，根源之力，馬上就要……”
　　
　　迦藍漠然地掃視了她一眼，高傲王者的眸中閃爍過些許暗芒。
　　
　　在他念完那段古語時，整個雪山開始動搖起來。站立不穩的一些人甚至摔倒在地，“地、地震……不好，這樣會引起雪崩的！”
　　
　　“愚昧……”冷冷叱道，“給我看清楚，真正的聖境入口，出現了。”                        
作者有話要說：·第三更·
（差不多快要思維枯竭而死了……收尾各種狗血各種渣，人物崩壞神邏輯，請諸位忍耐片刻，等到最後一章！到時，俺躺倒讓你們隨意砸T^T）




☆、·Ⅲ·

　　高聳巍峨的雪山,有著大自然鬼斧神工的力量。迦藍白鷺等人發現石板的位置是在一處垂直的山壁前，當震動傳來時，山壁上覆著的冰雪碎裂,氣勢洶洶地奔騰而下，直朝著眾人蓋下去。
　　
　　黑髮紅瞳的上古者抬手在虛空一擋,仿佛真有千鈞之力一般,那崩落的積雪在快要接觸到眾人的頭頂時，猶如被摩西分開的紅海,自動往兩邊倒去,激盪起無數灰白的雪塵雪沫。
　　
　　當一切震動平靜下來，印入眾人眼簾的便是一塊氣勢恢宏的巨型石碑，其上刻著相似的花紋與文字,鑲嵌在山壁之上,那般的大手筆，猶如神跡降臨。
　　
　　“真正的聖境入口……”迦藍喃喃道，石碑下儼然是一道閉合的石門。走近看，那扇數米高的大門上赫然是數十個形狀不一的凹槽，仔細一數，不多不少剛好十三個。“看來這就是放置聖器的槽口了。”
　　
　　白鷺更上前看了看，笑道：“果真如此。”她對後方比了個手勢，便有人端著幾個大大小小的匣子上前來。
　　
　　“不過……聖器數量明顯不夠，你說的有辦法，究竟是什麼？”
　　
　　迦藍表情平淡地說道：“我們擁有的數量已占絕大部分，不如先試試，說不定不需要集齊所有的聖器也能開啟……”
　　
　　白鷺更聞言有些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最終還是採納了他的建議，“好吧，姑且先試試吧……”
　　
　　迦藍所掌有的能夠穿越時間縫隙的凶匙、藏有世界秘密的屍手、還有喝下其盛裝的指定人物的血液便能獲得血液主人能力的血杯，還有她自己擁有的腐鐲、骨琴、毒瓶，以及從一條麻遠處拿到的屠刀與刑斧，總共八件聖器。
　　
　　“這麼說……”白鷺更眯起眼笑笑，“玖蘭檀音一人便擁有了五件聖器麼？真是個不容小覷的傢伙……”只可惜，明明擁有這麼得天獨厚的優勢，卻總是表現得無欲無求的樣子。
　　
　　她首先拿起最為無害的骨琴，走到石門前找尋到形狀與骨琴相似的凹槽，正準備放進去，忽地又頓住。
　　
　　她身後，迦藍無甚表情的臉有了些許波動。
　　
　　白鷺更若有所思地低語，“……‘由持有信物的、最純粹的後人，將寶藏再度開啟’，最純粹的後人、最純粹……按理來說，應當是指沒有混血過的純血種才對！但是——”
　　
　　隨著她的喃喃自語，迦藍打量過去的眼光越來越冷。
　　
　　“等等，你先來試試吧……”她說的不是別人，正是從始至終異常沉默跟隨在他們身邊的精靈卿玖夜。
　　
　　白鷺更微笑，說道：“既然當初你我約定的是你助我開啟聖境，我給予你復生族人的力量。那麼現在，履行約定吧……作為靈杖正統的繼承人，或許才是所謂‘最純粹的後人’呢！去試試吧，相信我，等成功進入聖境以後，我必然將復生陣留給你。”
　　
　　高挑秀麗的精靈沉著臉色，雖是上前，但在不經意間卻瞟了一旁的迦藍一眼。迦藍狹長的紅眸微微一閃，陰著臉抿脣不語。
　　
　　接過白鷺更笑盈盈遞過來的骨琴，卿玖夜一步一步緩緩上前，終於站到了石門前，他抬頭望瞭望那十三個凹槽，雕出凹槽的灰綠色的石紋給人一種陰森至寒的錯覺。
　　
　　白鷺更始終面帶微笑地注視著，看著他停頓住，開口曼聲道：“你還在猶豫什麼？”
　　
　　精靈閉了閉眼，抬手，向前，將手中的骨琴往凹槽裡放去。
　　
　　那前進的手忽然頓住，精靈驚愕地瞪大了眼睛。同樣有此舉動的還有在場的其他所有人。
　　
　　就在那個瞬間，斜斜裡無聲無息地伸出一隻手，一把扣住了卿玖夜的手腕，使他不得再向前一毫米。
　　
　　眾人驚異地看著那個突然出現的嬌小纖細的身影，誰也沒發現她是什麼時候來的，又是怎麼接近他們的。
　　
　　她拉回了卿玖夜的手，另一隻手解開系在防風斗篷風帽上的帶子。
　　
　　“明明知道自己開不了，又為何要去送死？！”
　　
　　******
　　
　　黑主學園。
　　
　　把那些異形該燒的燒，該埋的埋，最後命人清理倒塌的圍墻，碎裂的石塊。錐生零親自監督，直至一切基本完工後，方才離去。
　　
　　他經過剛剛解除禁閉的大禮堂，那裡紛紛涌出大量的日間部學生，其中偶有夾雜著一兩個夜間部成員，正受到主君的命令給這些一無所知的傢伙編理由；再經過長長的樹林和一條偏僻的走廊，他想起在走廊盡頭的那個房間裡，他曾經第一次那麼近距離地接觸到她；然後登上了高高的塔樓，這裡地勢高，風極大，他記得她曾經站在圍墻邊默默地遠送過兩個人的離開；最後走到了理事長辦公室門口，在這個校園裡，他與她共處過次數最多的地方。
　　
　　裡面傳來幾個低沉的男聲，沒有她的聲音……沒有她的聲音？！
　　
　　■地一聲巨響，門被大力推開。
　　
　　站在門邊的銀發少年，目光中有種莫名的焦慮和急切，面對三個詫異轉頭過來的人，他的心驀地有種沉入極寒深海的感覺。
　　
　　“她在哪裡？！”
　　
　　******
　　
　　揭開風帽的女子，黑長卷曲的頭髮，蒼色的眼眸，冰雪般的容顏，赫然是玖蘭檀音。
　　
　　“你——”卿玖夜不可置信地後退一步。
　　
　　白鷺更在最初的震驚後恢復鎮定，嘴角掛起一絲冷笑。她是何等聰明之人，瞬間便想通了真相。斜睨著那個目光複雜凝視在黑髮少女身上的男人，她冷聲道：“迦藍大人這一手真是高絕，差一點便能一石好幾鳥。而今計劃失敗，你拼命保護的那個人總是這樣不聽話地來管閒事，是不是感覺特別懊惱特別氣憤？！”
　　
　　聯繫玖蘭檀音阻止卿玖夜的行為還有她說的話，她現在明白為何方才迦藍會等不及聖器的齊全便要她先去開門。想來他們之中誰也不是那個所謂的“最純粹的後人”，而那個遲來的少女才是！估計如果不是特定的人選拿著聖器去開門，會被門上附著的神秘力量消滅——這很容易聯想，為了確保千萬年來秘寶的安全，先祖們如何不需要把門做得牢實一些？！
　　
　　倘若她剛剛真的中計了，現在估計早已消失得連殘骸都不會落下一塊。而迦藍，就可以鏟除掉一個合作者也是競爭者，坐擁所有的聖境遺物。對，他不是和玖蘭檀音還有什麼協議麼？定是玖蘭檀音以自己所有的聖器幫他開門，然後換取什麼報酬……難怪那時敢那麼斷然地宣誓說寧可毀了法陣和力量，都不會將它們留給她！
　　
　　白鷺更看著專心凝視石門的玖蘭檀音，再看看另外兩個專心凝視她的男人，特別是迦藍，對她方才的話直接置若罔聞。她眼一眯，將那蓬勃而上的怒意壓製回去。冷靜些，當下重要的是先取得自己的目標物……
　　
　　檀音仿佛有所感應一般地回頭望了白鷺更一眼，但那一眼十分短暫，匆匆一掃以後便挪開。她自顧自將方才他們準備好的聖器匣子搬到門前，然後手一抬，便將從卿玖夜手中奪下的骨琴嵌進了凹槽。
　　
　　眾人不由得屏息了一瞬，發現什麼事也沒有發生以後，人群中忽地有一個大膽的身影跑上前來，抓起凶匙便往槽口按去，嘴裡還大喊著：“我也是開門者！聖境珍寶有我的份——啊，啊啊”
　　
　　他的身上驀地竄起來藏青的火焰，那火焰如同有生命一般，將他燒盡。
　　
　　其他人頗為驚駭地看著他慘叫，在地上打滾，雪層不曾使火焰減小半分，反而使之燒得更加熱烈。沒一會兒，那個人便在火焰中消失，只有那掉落的聖器凶匙，在地上滾了一兩圈。
　　
　　一時間，竟是沒有一個人敢去碰那凶匙，生怕火焰會再度燒到自己身上一樣。
　　
　　這時，一隻潔白纖細的手撿起了凶匙，那東西安安靜靜地待在她的掌心裡，沒有半點危害性。檀音旁若無人地回到石門前，將這一聖器嵌到正確的位置上。
　　
　　“總有一些盲目勇敢無畏的人，做事不經過思考，結果白白丟了性命。可惜……”她淡淡的聲音裡聽不出喜悲。一邊動作緩慢優雅地將一件件聖器裝上凹槽，她一邊開口說道：“製造出異變體的，我知道是你，白鷺……腐鐲和毒瓶盡在你手中，一個能引發大範圍瘟疫，一個能使人獸或血族發生變異、變成恐怖暴戾的怪獸、其能力也會暴增……我不知你是用什麼方法使一條麻遠自願承認那些異變體是他們造成的，但，事實就是事實，無論有沒有人替你頂罪，你是真正的凶手這一點，無法改變。”
　　
　　像是閒談一般，她並不期待對方的回應，繼續往下說：“還有那幾次襲擊我的事件中，雖然多是一條麻遠那夥人發起，但其中也不乏你的影子……記得我剛剛走出迦藍城堡那一次，在隱之魔林裡受到的伏擊，前幾次都不能使我有半點損傷，但後來加入的身份不明的一支隊伍，其中有人，卻用弩箭傷到了我……”
　　
　　“我原本沒有想到是你呢，玖夜。直到後來在那個小鎮裡第一次發現異變體後，鎮裡唯一存活的孩子給我的線索裡，說他經常聽到風笛的聲音，我才有了那個聯想……”
　　
　　“原來你早就——”精靈艱澀地吐出幾個字，卻沒有下文。
　　
　　“嗯，我那時便有了這個猜測，只是猜測而已，卻沒有一直確定下來。直到你真正地站在了我的面前……弓箭、音樂，這些都是天□好自然的精靈最擅長的東西。記得當年你向我交出靈杖時對我說過的話，作為交換條件，讓我帶你到外面的世界，讓你變強，直至有報仇的能力為止……”
　　
　　“我也說過，倘若你將來自覺有本事打敗我，那麼也可從我這裡將靈杖奪回去！只是，我從沒想過，這為了打敗我的過程，還包含了背叛！”
　　
　　她還是那副含著笑意的樣子，說出來的話卻不知為何刺得聽者內心難受。
　　
　　卿玖夜此刻反倒不再沉默了，雖然臉色蒼白，但神態中有種放開一切的坦然。“既然您都知道的這麼清楚，那也應當明白，暗黑精靈一族，愛憎分明，報復心也極重。倘若有人與我們結仇，那麼我們會不惜一切代價，只為復仇……”
　　
　　只為復仇……檀音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沒有動怒，也沒有多餘的言語。
　　
　　此時她已鑲嵌完了對方的八件聖器。雙手往虛空一劃，光芒一現，一柄半人高的手杖出現在她手中。將之放進了門最高處橫著的又細又長的凹槽裡，檀音掃了白鷺更一眼，再看看迦藍和卿玖夜，繼續說道：“我不知道你們為何會選擇了這一位同盟者，但也因為這一選擇，導致了她不得不是我的敵人！不過白鷺，”她喚了一聲，眼眸中有種詭秘的笑意，“就算沒有那兩個男人，你我也站不到同一條線去……”
　　
　　無需再偽裝，白鷺更冷冷道：“自然，你我理念不同，志向不同，更可笑的是，你擁有了那麼多我需要擁有的東西卻不懂得好好利用……那麼，我只好得想辦法奪過來，不能讓它浪費掉。”
　　
　　“是麼……倘若你沒有做了那麼多觸及我底線的事情的話，成全你，也無妨。”此時她褪下了不知何時戴在手上的一枚戒指，放進了最小的凹槽裡。
　　
　　白鷺更眼裡血色閃現，冷怒道：“不要說‘成全’！玖蘭檀音，我想要的一切東西不需要別人成全，不論奸詐的手段也好，殘忍的方式也罷，那至少都是我自己努力去獲得的！給我收回那兩個字！”
　　
　　檀音瞥了她難得憤怒的臉龐一眼，搖搖頭，“即便你用盡心機手段又如何？若我讓你敗，你依舊不能成功！”她這是在實實在在地打擊報復了！
　　
　　那麼多條因她而亡的無辜生命，自己莫名遭了那些罪，還有她那時把錐生零弄得那般痛苦的樣子……絕不是三兩句語言就能讓她還清的。
　　
　　檀音將鬼燈放進倒數第三個空槽中時，白鷺更的聲音再度響起：“……鬼燈，哼，當初還以為黃梨家擁有一件聖器的消息是假，原來是落到了你手裡！”
　　
　　“當然。你殺死自己的未婚夫黃梨，還嫁禍在樞身上，不就是為了這鬼燈？我怎能令你如願……”
　　
　　現在一切都已明了了，檀音背對著眾人的眸光冷澈而幻滅。她為履行與迦藍的約定而來，但也不代表自己要放過那個罪魁禍首。
　　
　　將幻鏡從自己身體分離出來，檀音將之嵌入倒數第二個空槽中。
　　
　　最後當檀音憑空召喚出一個與自己等高的少女模樣的人偶，眾人無不吃了一驚。看看門上的凹槽，根本沒有這麼大的空槽安放這個東西啊……
　　
　　“怎麼回事？”白鷺更上前一步，她眯起眼打量了一下人偶，沉吟道：“的確是魔偶沒有錯……可是，最後一個空槽比拳頭還小。怎麼可能……”
　　
　　“這是怎麼回事？”她再問了一遍，轉頭看向檀音。
　　
　　檀音始終盯著她看，待得她轉過頭以後，蒼眸閃過一絲冷光。白鷺更方察覺到不對勁，整個人便被一股衝力擊了出去。
　　
　　所有人都不曾意料到，一直平靜，態度甚至稱得上溫和的檀音會突然出手，是以只能愣愣地看著。
　　
　　“之所以等到現在，就是為了解除去你我所有的聖器。這對你夠公平了……”黑髮少女身形一閃，再度將猝不妨及的金髮女子打倒在地。“第一下，是為那些無辜受死的平民們；第二下，是為了因你而受牽連的我的同胞們……”
　　
　　星辰鏈在她手中伸長，揮擊回去，卻被有準備的白鷺更反手抓住。檀音冷冷一笑，拉近二者距離，另一隻空出來的手由掌變拳，狠狠地擊中對方的小腹。“第三下，為被你誘發渴血症而受折磨的錐生零，還有，為我自己！”
　　
　　“遇襲，奔走，承受‘血魘’之痛，我只用這一拳還給你！我不殺你，但接下來，給我沉眠一萬年去吧！”
　　
　　失去了可以依仗的寶物的白鷺更，雖然本身也有著不容小覷的實力。但她對上將速度力道發揮到極致的玖蘭檀音，哪有反擊的機會？！聽到對方最後那一句話時，她驚恐地瞪大了眼，還沒來得及奮力反抗，便覺得雙眸前方一陣刺目的光亮。
　　
　　一掌將一團白光拍進她的前額，檀音收手。任由那道金色的身影，倒在地上。
　　
　　“忽然覺得，自己沒有惹怒她到那種境地，真是件再慶幸不過的事情了！”迦藍頗有些目瞪口呆地嘆道。
　　
　　卿玖夜對此深表贊同。
　　
　　檀音轉頭，兩位男士立刻肅容閉嘴。哪怕經過剛才那樣的爆發，她的呼吸也只是加快了那麼一點點。呼出一口氣，她心平氣和道：“我們繼續。”
　　
　　“檀音……”迦藍突然出口喚道，活過上萬年的吸血鬼也有內心掙扎的時刻。
　　
　　她看了看他的神情，然後明了地說道：“迦藍，我從你的記憶中看到過，當年我因魂戒反噬而陷入沉睡時，是你把我安放到了安全的沉睡地。那裡很美麗也很安靜，讓我安全地度過了兩千多年的時光。所以我是感謝你的……縱然你後來，嗯，做了讓我不怎麼贊同的選擇，但這樣功過一抵消，我便不怪你了。”
　　她知道他希望聽到的便是那一句釋然，所以她說給他聽。
　　
　　“你想要得到聖境遺物，我幫你。也當還了你之前對我的恩情吧！然後，就這樣吧，我不欠你什麼了，你也可以放下心去做你想做的事情。”無論是讓吸血鬼克服畏懼陽光的缺陷，還是別的什麼……你都可以放手去做了。
　　
　　看著少女難得疏朗的笑意，迦藍深深地凝望著她，說不出話語。如果這是她的希望的話……
　　
　　說話該說的話後，檀音解下了纏在手腕間的星辰鏈。眷戀地摸了摸這跟隨自己已久的武器，她指端一用力，將最尖端那枚白水晶墜子剝落下來。
　　
　　“這是……”
　　
　　檀音低頭笑道：“當年先祖既然將遺寶寄放於方舟之上，諾亞虔誠地信奉著上帝，所以開啟大門時又怎麼能少了教廷的東西？！”
　　
　　抬手，一按，那枚水滴形的墜子剛剛好契合在最後一個空槽中。
　　
　　“現在，你們都站到門前去。”檀音吩咐道，她一步步後退，退到一個剛好的位置，“最後啟動大門的一個步驟，是需要一個獻祭之人……”
　　
　　迦藍率先反應了過來，震怒道：“你要做什麼？不許——”
　　
　　“別急！”檀音制止道，“聽我說完，知道為什麼那時白鷺更要用腐鐲和毒瓶製造了那麼多的傷亡嗎？是為了喚醒！”
　　
　　“喚醒……？”
　　
　　“是的，聖器需要被喚醒，喚醒的條件就是使用。你看，說是要獻祭品，這裡不是剛好有現成的？”她的眼光示意在身側躺倒的人偶上。
　　
　　迦藍眸中閃過一縷亮光。魔偶本是一個初擁失敗的少女，被吸血伯爵以另一靈魂附於其上。因此它有了自主意識，能吸食人血並化為被吸食人或血族的模樣。
　　
　　檀音點點頭表示肯定，說道：“我給它提供血液，你們進去吧！反正我沒有什麼真正想要的，我在這裡等你們回來！”
　　
　　她說著便劃破了手腕，鮮血滴落魔偶一身，魔偶表面泛起了紅光，開始一步步變化。
　　
　　這時背後的石門也有了動靜。那起先只是一點點但馬上變得越來越亮的金光照射到門前人的身上，他們甚至能感受到從那門背後傳來的吸力。
　　
　　“……”迦藍深深地看了檀音一眼，低聲道：“你說的，在這裡等我們回來。不要食言……”
　　
　　檀音怔了怔，繼而笑容恬淡，回道：“好。”
　　
　　當那些人被金光吸進了大門裡，檀音逐漸收起了笑容。她不太關心門背後的聖境，究竟是何等模樣，也不太關心，那被留下來的，從太古而來的陣型和力量究竟何等驚人。
　　
　　她重新將黑色兜帽罩了起來，將已經轉變為自己模樣的魔偶搬起來，調轉一個合適的位置。
　　
　　這事算告一段落了吧！
　　
　　也是時候，該輪到屬於她的，解脫了……
　　
　　被斗篷帽子完全遮住臉面的少女，眼神清淺帶笑，澄澈明淨，仿佛看透了一切，帶著淡淡地嚮往。                        
作者有話要說：·第四更·
（快了快了，倒數第二章了……預料到發生啥事的親，請繼續往下看！）




☆、·Ⅳ·

　　當錐生零趕到所謂的聖境入口時,看見的就是一個渾身裹著黑色大斗篷的人，一手攬住閉著眼睛的‘檀音’，蹲在冰天雪地裡。那個‘檀音’了無生氣地耷拉著眼瞼,面容蒼白，身前還有打量星星點點的血跡。
　　
　　印入眼前的景象讓他頓時心神欲裂,任何思考都停滯了。
　　
　　“放開她！”他一邊怒喝著,一邊抬手，對準黑衣人便是命中要害的一槍。
　　
　　“砰”地一聲槍響,不知為何,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開槍聲都來得令人揪心刺耳！
　　
　　之前半側過頭的黑衣人驀地瞪大了眼睛，因為受到槍擊後的巨大衝力令她整個人向後倒去，與此同時,罩在頭上的兜帽隨之落下。
　　黑色的微微卷曲的長髮,在半空四散。
　　她直直看著那個對著自己舉槍的人，蒼色的眼眸無喜無悲，僅僅彌留一抹無可奈何的蒼涼，還有一絲終於等到命運降臨般的如釋重負，仿佛早已知道這一切會發生一樣。
　　
　　剎那間，世間萬物，一切聲息，全部離他遠去！
　　
　　錐生零頭腦空白地看著前方，一切的身體機能都已罷工似的一動不能動，只剩下視網膜上投射的久久未曾散去的景象，令他不可置信，令他頭腦空白，繼而內心空洞、繼而絕望……
　　
　　怎麼、是她，檀音……檀音！！！
　　
　　他一步一步走到那個仰倒在雪地裡的黑衣少女身邊，雙膝僵硬地跪在她身邊，伸出手，顫抖、卻不曾遲疑地將她的上半身抱起來。他雙目一瞬不瞬地死死盯著女子的面容，與那雙生命光芒將散未散的蒼眸對視，未曾移開哪怕半秒。
　　
　　烏發黑衣的少女——玖蘭檀音，緩緩地抬起胳膊，將手貼上銀發少年頸邊，那手心冰涼硌人，似有異物抵在那裡。她的另一隻手緩緩地摸索，觸到錐生零垂在身側，緊攥著的、滲出細細血流的拳頭。冰冷的指尖輕柔地點在對方的手背上，錐生零翻手將之緊緊握住。
　　
　　舉起二人交握著的手，至脣角，他將女子的指尖吻住，此刻才流露出遭受了巨大痛苦後才會有的表情，錐生零深深閉了一下眼。
　　
　　為什麼……不，我現在也不想問為什麼……我只想讓你告訴我，像從前一樣，從容平靜地告訴我，你沒事……這一次，我不會再說你逞強！
　　
　　……
　　
　　記憶回溯到某一日，那時距離他被白鷺更催發渴血症之後有一段時間了。她曾經狀若隨意地問他，倘若還將會發生這等狀況，他該怎麼辦？
　　
　　記得那時的錐生零，臉上浮現的是毫不掩飾的排斥和痛惡，以及夾雜著那麼些許羞愧……
　　
　　檀音問他是否依然痛恨他那半吸血鬼的體質。
　　
　　那時他是怎麼樣說的呢……？
　　
　　“如果有一個可以改變的機會，哪怕幾率再微小，不管有多困難，我也想盡全力擺脫這種罪惡的命運！”於他的精神道德而言，吸食人血，將永遠是不能跨越和接受的一座大山。
　　
　　她聽完以後，若有所思。
　　
　　……
　　
　　想要留給他的話其實出乎她預想的多，但歸根結底，這些想要傳達給他的心緒，也只化作了心底裡流轉著的幾句話，再難出口。
　　
　　我從來沒有說過任何謊言，只隱瞞過你一件事情。但只有這件事，傷你最深……
　　
　　對不起。現在，這是我能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了吧……
　　
　　檀音脣畔綻開小小的微笑，前所未有的寧靜平和。
　　按在少年脖子上的手心底下綻起了純淨的白光。
　　
　　從此你將不必再背負罪孽，不必再經歷血腥的痛苦；作為一個正正常常的人類，優秀、正直、內心強韌地，活在我所嚮往的光明裡。
　　
　　再見，錐生君……再見，零……
　　
　　黑髮少女的雙手漸漸失去氣力，那隻按在銀發少年脖子上的手垂落了下來，手心裡，那枚光芒黯淡下來的水晶墜子，滾落開一段距離。而被握在對方手裡的那隻手，亦是受了重力作用地向下滑。
　　
　　錐生零怔怔地看著對方寧靜下來的面容，怔怔地看著她落下的手，怔怔地看著，那雙漸漸失神的眼眸，固執地凝視著前方，不肯閉上。
　　
　　顫巍巍地伸起手，蒼白冰冷的指尖落在少女的眉間，繼而輕觸她美麗輕薄如玫瑰花瓣的眼皮。
　　
　　像是得到最後的慰藉一般，她終於動了動眼瞼，靜靜闔上了雙眸……
　　
　　天地間，在這一刻，揚起了紛亂迷人眼的茫茫白雪。
　　
　　******
　　
　　漫天飛舞的如絮白雪中，依稀有著緩緩走動的身影……
　　雪地上印下深一個淺一個的腳印。
　　高大挺拔的身影，手裡像是抱著什麼。一步步走向風雪深處，逐漸無跡可尋……                        
作者有話要說：·第五更·
（這是一開始就存在於我心目中的正文結局……等等、等等，不要扔雞蛋，也不要扔菜刀！真正的結局，在下章！下章！本文HE，真真正正的HE啊~~~【頂鍋蓋逃】）




☆、·大結局·上

　　在遠離黑主學園數千萬里的西北方,是高聳連綿的一片山群。由於地勢原因，這裡終年白雪堆積，嚴寒冷清。
　　
　　獵鷹舒展雙翅從山頂滑翔而下,越過那覆蓋著厚重蓬鬆白雪的雪松林，落進了背靠山腳而建的一個小鎮裡。這是個居民不過數千人的邊陲小鎮,雖然物質文明落後於外邊的大城市,但勝在民風純樸，人人都過著寧靜自足的安詳生活。
　　而關於這個小鎮封閉落後的另一個原因,則是本地流傳已久的一個傳說。相傳鎮外的那座高大巍峨的雪山裡,隱居著的山神喜好寧靜，不願接受外物的打擾。倘若人們遵循他的意願，那麼整個小鎮就會得到長久的庇護,無災無患。但還有一種說法,是說根本沒有什麼山神，雪山深處住著的不過是一個年歲古老的吸血鬼，為了守護自己逝去的愛人，禁止了外界的任何侵擾。
　　
　　不過再多的傳說那畢竟也只是傳說罷了。對於過著平凡又普通生活的人們而言，再偉大的傳說或許還比不上市場裡的麵包價變化……
　　
　　只有在暗世界，多年以前的那場大事件的餘波還依然影響著吸血鬼的社會的多個階級……此時距離純血種玖蘭檀音逝去，已有整整十個年頭。
　　
　　是的，在那場有關方舟、火種、聖器的爭奪戰中，玖蘭氏的玖蘭檀音，因為中途驟然失去了身為純血種特有的氣息而使眾多吸血鬼感應不到，被認定為死亡。說起來，這個認知也不是沒有道理的，因為據另一條訊息而言，當時盛名不衰的玖蘭檀音大人，是被現任吸血鬼獵人協會會長、也是有史以來最年輕的會長，錐生零親手開槍射殺的。
　　
　　消息傳出時，曾經令整個吸血鬼世界乃至獵人協會都震驚駭然，甚至有血族激進者揚言要招攬人馬對罪魁禍首以及其身後的龐大組織進行報復！然而其餘倖存當事人的態度卻讓他們的信念產生了動搖……就連客觀上與玖蘭檀音血緣羈絆最為深刻的玖蘭樞，都沒有就此作出實質性的舉措，再加上其他幾位那諱莫如深的態度……令玖蘭檀音事件，以一種十分不合理又倉促模糊的態度匆匆了結，然後隨著時間的流逝，慢慢衝淡它在人們心目中造成的影響。
　　
　　但事實上在有些人心目中，這種影響將永遠不會被衝淡，即便時光如何變遷，即便世事變換迅如天邊流雲。
　　
　　第十一年。
　　
　　錐生零上任獵人協會會長以後，主張改革，大力肅清協會不良風氣。在去除了一部分協會長存的蛀蟲敗類的同時，又不受過往限制地接納了許多新面孔。這些新任吸血鬼獵人曾經因為各自的不為外人所知的理由而不被協會接納——縱使他們有著優良的實力和堅韌不拔的信念。
　　
　　但錐生零打破常規接受了他們，並且一視同仁地給予他們任務和尊重。這一舉措再兼之其超群的實力，令這位年輕的會長大人備受推崇，人氣大增。
　　出生於古老的獵人世家，年紀輕輕便深居獵人名義首領地位，頭腦敏銳本領高強，再加上俊美絕倫的長相，錐生會長無論走到哪裡都是個能惹得少女少婦們激動尖叫的發光體。
　　
　　但他卻始終獨身一人，不曾娶妻。
　　
　　協會裡與他相熟的同伴兼下屬私下裡沒少討論這個問題。吸血鬼獵人雖不是什麼安慰平靜的好職業，但也沒有高危到不許人成家的地步。反倒是近些年，協會裡相互結對成家的成員們不在少數，有趣的是其中有一些還是痴等某人無望最終只好放棄的妙齡女子。而錐生零本人，雖然冷漠寡言了些，但相處久了還是會發現他其實是一個非常可靠又細心穩重的同伴……
　　所以會長大人到底為什麼至今還孤家寡人呢？！他們百思不得其解。
　　
　　作為錐生零長期的搭檔，同為協會中老資歷成員的鷹宮海鬥某一次曾隨口給出答案：“哦，錐生啊……早在他十幾歲的時候就有喜歡的女人了！只不過到後來，那個女人離開了他……”說到最後，這個時常冷酷的棕發男人的聲音有點低沉。
　　
　　錐生零這樣的男人，竟然還有女人忍心把他拋棄？！當時那些八卦的下屬們差點兒沒下巴脫臼地摔在一起。是誰？到底是什麼樣的女人這麼有個性？
　　
　　會長的師兄大人不耐且有些煩躁地回道，都已經是死了多年的人了，還有什麼好好奇的？！一個個該幹啥幹啥去……
　　
　　哦……真遺憾，原來是已經逝去的人了。那麼錐生會長至今孤身一人，便是不能忘懷麼？啊啊看不出來會長還是個這麼深情的好男人啊……
　　
　　聽得眾人的感慨，背對著他們的鷹宮海鬥眼神複雜地點燃了一支煙。深情……麼？他之所以這十多年來難以忘懷，恐怕更多的是因為，那個深愛的女人，是了結在自己的槍下吧！
　　
　　玖蘭檀音，那個已漸漸變為不能提到她名字的女人……
　　
　　多少聽聞當年那件事的真實情況，鷹宮海鬥淡淡地想到，她可真狠！不論是對自己，還是對錐生……或許她才是看得最清楚的那個人，在他們二人之間，即便這樣下去也不會有好結果的。所以，不如就用錐生的手，親自斬斷二人的羈絆糾纏……這是最有效、也最令人痛徹心扉的覺醒！她就是要錐生零清楚、清醒地認識到這一切，絕望以後，重新開始……
　　
　　只可惜，哪怕她這樣用心良苦，甚至不惜給予最深的傷害，有些人卻依然執迷不悟呢！
　　
　　想起某個遠在別處執行任務的人，前黑主學園倫理課實習老師，現獵人協會副會長的鷹宮海鬥，長長地嘆出一口氣。
　　
　　******
　　
　　西北雪山群腳下的一個小鎮裡，錐生零帶領兩名獵人新手造訪了鎮上某戶普通的人家。這戶人家統共就兩名成員，是一對上了年紀的老夫婦。接待錐生零三人的是那位鬢發霜白的老婦人，她將三人迎進屋子，給他們備上剛煮好的熱茶，然後才在三人對面的桌前坐下，絮絮叨叨地說開來。
　　
　　“這位先生，本來您打聽的事情，老婆子我是著實沒什麼可提供的。不過剛好，也夠倒霉的，我家老頭子正是受了那東西的襲擊，現在躺在床上大半個月嘍，都不見得好轉……”
　　
　　“那麼，能請您具體談談‘那東西’的一切情況嗎？”放在桌上的手指無意識地敲擊了下桌面，銀發紫眸、擁有一張冷峻卻精緻面容的年輕男子平淡而有禮地問道。
　　
　　老婦人臉上的溝壑般的紋路苦惱地皺成了一團，“先生，不是我說，瞧您大好的年華，做啥不好呢，偏偏要學那些粗莽的獵夫……別說，您也是聽信了傳言，覺得有趣了才來的吧？！告訴您，那可不是什麼珍稀凶猛的獵物，那可是會吃人的怪物啊！狩不到的……你們趕緊回去吧，別趕著往危險處去啊！”
　　
　　聽到那一長串話中的幾個關鍵詞，一直負責與老婦人對話的錐生零，眼眸微微一亮，他制止了屬下差點兒不耐煩而道出己方的身份，聲音誠懇平和道：“十分感謝您的提醒，不過請放心，我們、咳，就是專門負責消滅那個危害而來的。所以，請您盡可能多的告訴我們相關信息，讓我們早日消滅那個怪物，還這個鎮上所有人安寧的生活。”
　　
　　“……是嘛……”老婦人有些遲疑地應道，目光掃到帶頭男子腰間別著的手槍，以及他身後二人肩上背著的幾把步槍，一看就是有備而來的。“好、好吧……”
　　
　　“那麼，請您告訴我們，最近一段時間、嗯，也可以是近幾年範圍內，鎮上可有出現什麼異常的人或事？”在來之前錐生零等人就探查好了，這座小鎮封閉落後，人們生活自給自足，平靜無波得簡直到了與世無爭的地步。
　　正是由於打聽到了鎮上有人在森林拾柴時受到了不明生物的襲擊，他們才會把目光轉向這個不起眼的地方。此時距離老婦人的老伴遇襲已過了半個月時間，而他們散布在鎮外的盯梢人員也沒有傳來異動消息。倘若這個被追查已久的狡猾凶徒依舊躲在鎮上數日卻沒再傳出又有人遭到迫害的消息，那麼對方必定有自己的法子……說不定，正好是一個接應他的人？！
　　
　　錐生零他們追捕的是一個近段時間來臭名昭著的邪惡吸血鬼。如今在玖蘭樞等貴族首腦的管制和號召下，吸血鬼與人類和平相處的條約已初見成效，目前除了個別因狂化而喪失自主意識的Level E以外，已經很少有吸血鬼在頭腦清醒的情況下主動攻擊人類的例子——這也間接使吸血鬼獵人的工作越來越輕鬆！
　　許是老天見不得他們這日子清閒、愈見憊懶的狀態，一年以前出了個‘一家五口深夜無故慘死’的案子，經協會鑒定人員現場鑒定後，確認乃吸血鬼所為。一開始還以為又是哪個新晉E等級犯下的案子，結果數月裡上報的吸血鬼襲擊案文件堆滿了協會會長的書桌。很明顯這是一連串有計劃有預謀的事件，受害地點散布極廣，可見此凶手移動速度極快，下手無明確目標，似乎只是在享受自己造就的死亡盛宴一般……
　　
　　這個事件受到了各方極大的重視，連吸血鬼那一方，通過中介黑主灰閻，都提出是否需要援助的聲音。不過可惜凶手太狡猾，也太有實力——常常在被包圍的情況下從追捕者的眼皮子底下脫身！
　　這讓整個獵人協會大感蒙羞！也正因為派出去的獵人們無一不是無功而返，所以如今才輪到錐生會長親自出馬。
　　
　　好不容易把範圍縮小到這個邊陲小鎮，這一回決不能再使對方逃脫！                        
作者有話要說：就是為了達成真真正正HE大團圓（其實是怕被憤怒的讀者扁死吧~~），我特意多加了這七千多字的大結局……
大家看文愉快，不要霸王~~\(^o^)/




☆、·大結局·下

　　被再三詢問的老婦人花了一點時間回憶道：“關於你們先前問的那個怪物,我家老伴也只見得對方是個黑漆漆的傢伙，但由於速度太快了，他看著就是一道黑影子嗖嗖躥著。然後就真的什麼都不知道了……至於鎮上,近幾年沒啥不尋常的事，倒是再早些時候,那應該不算近幾年了吧,大概七八年前，鎮上搬來了一姑娘。您們也應當知道的,像我們鎮這種地方,偏遠著哩，平時連外來客都少見，更何況還有人搬過來住著……”
　　
　　在老婦人提到這個新入戶的女子時,另外兩名獵人俱目光微亮地看向錐生零,那眼神分明是認為有情況。眼見對方又犯上了老人家習慣性的絮叨，按捺下心中驀地產生的一點奇怪情緒，錐生零只好打斷，“那麼，那一位、有什麼異常之處嗎？”
　　
　　見眼前三位的表情氣勢都變得有些與方才不一樣，老婦人才有些反應過來。她連忙擺擺手，解釋道：“先生們你們別誤會！那姑娘是個好人呢……她住的最遠，幾乎就緊挨在鎮背後雪山的入口，雖然她很少到鎮上來，也不怎麼和我們交流，但確實是個面冷心善的好姑娘呢！”生怕他們不信，她還急急補充道：“您瞧，我家老頭子就是被她及時救回來的呢……不然那冰天雪地的，老頭子年紀又大了，還帶著傷，要不是她及時發現還細心地將人帶回家照料，然後再來通知我們，恐怕、恐怕我家老伴——”
　　
　　三位吸血鬼獵人眼看著老婦說著便抽噎起來的模樣，不由得有些面面廝覷。錐生零最是應付不來眼下這種情況，他面色微僵，努力想著安撫老人家情緒的詞語，“呃、您，請、請別太傷心了……您的先生還是幸運的，至少、至少，他能存活了下來。他大概是那個凶徒手下唯一的倖存者……”
　　
　　“……啊？竟然、情況是這樣危險的嗎？！”老婦人大驚失色，滿面深深的後怕感，捂嘴哽咽，“哦，老伴……”
　　
　　努力勸慰的後果……更糟了！忍受著兩名同伴質疑加鄙視的眼神，錐生零默默無奈嘆息。
　　
　　此時，房間深處傳來些許響動，然後是一陣器皿破碎聲，再來是一聲蒼老的低呼。客廳裡坐著的老婦人連忙轉頭看向背後那道緊閉的房門，顧不上錐生零等人，跳起來便往裡疾步走去，“哎喲，老頭子怎麼啦？！”
　　
　　被落下的三人亦跟了過去，老婦人這時才沒講究那麼多，因為此刻她正蹲在地上邊攙著她的丈夫邊大呼小叫：“……要喝水你喚我一聲不就行啦！自己動個啥啊！看看，傷口又裂開了！這養了那麼久白養了啊……”
　　
　　見她吃力的樣子，錐生零幾步上前幫忙將人抬到床上安置好。老婦人連連道謝，見他盯著自己摸了一把鮮血的雙手出神，趕忙又道歉：“真是不好意思啊先生，您等等，我去打水給你洗洗……”
　　
　　錐生零從怔忡中分出點心神回應道：“沒、沒關係……您還是、先給您的先生重新包紮吧！”
　　
　　那個老人的確傷得很重！手臂上，肩膀上，還有腹腔部分都有大傷口，原本將這些傷處裹得嚴嚴實實的白繃帶被重新滲出的血液浸透染紅，而剛剛近距離接觸的他，甚至還沾了一手血的他，卻再不會有任何異常的反應了！
　　
　　早就明白了不是麼？！早在十一年前的那一場大雪中，氣息微弱的少女，手底亮起的白光，帶著她最後寄予的期望，改變了他……
　　
　　尖銳到令呼吸都困難的疼痛再度如之前無數個日夜裡一般襲上心頭，他猛地收緊拳頭，微垂著頭深吸一口氣。倘若最開始的那段時間他已不知是如何度過的話，那麼之後漫長又清醒的年月裡，他早已學會並習慣如何去處理這種突然來襲的疼痛，並努力做得越來越好，讓察覺到的人越來越少。
　　
　　因為他不能自己選擇去死，他得好好的活下去，他不能讓周圍關心他的人在最初難熬的那段時間過去以後依然替他擔心……所以再多的悔恨又怎樣？再深的思念又怎樣？盡數往心底深處去吧……
　　
　　******
　　
　　向老夫婦二人要得那個據說住得偏遠的古怪獨居女的確切地址，三人告辭離開，準備到外面去看看是否有殘留的線索。
　　
　　不知自家會長大人為何突然之間有些情緒不佳，兩個不明內情的傢伙相互大眼瞪小眼了好一會兒，最後其中之一訥訥道：“會長，你看我們現在應該……”
　　
　　“你們倆留一個下來，另一個再到協會安置在這附近的駐點探探消息，看看其他盯梢人有沒有什麼發現。”異常的情緒並沒有影響到他冷靜的判斷，錐生零繼續說道：“至於留下來的一個，跟我到那位老人遇襲的林子裡看看。”
　　
　　“順便……再去查查這個。”晃了晃手中寫了地址的紙條，他緩緩地補充道。
　　
　　帶著留下的那名獵人，錐生二人組先是到了那片覆蓋著皚皚白雪的樹林裡看了個究竟，只可惜嚴冬時節的幾場大雪淹沒了之前的所有痕跡，這麼來回探查了三兩遍，也沒得到什麼有益的收效。
　　
　　方才在來到這片樹林前，他們剛好經過了那個紙條上提供的地址。原來這房主人居住的地方離老人遇襲之處是如此的近，難怪能及時把人給救回來……只不過當時看過去，那棟不大的獨立的小屋就如同它所處的周邊環境一般，無聲無息，寂靜冷清的很。
　　
　　因此二人便打算依照原計劃先到事發地點去看看。不過中間還是有個不大不小的小插曲的——
　　在二人準備離開那幢房子之時，忽地察覺到房外圍著的籬笆那頭有些微動靜。當時迅速包抄過去的兩人連武器都上膛了，結果正對著的是一個嚇得仰倒在地上、武力值為零的普通人。
　　據那個面帶怯弱之色的青年所言，他也只是鎮上的普通居民罷了。問他為什麼會鬼鬼祟祟地躲在這兒，那傢伙竟然紅了臉，吞吞吐吐地交代說，自己其實是想躲在那裡、偷看房子的女主人的。
　　
　　聽到這種理由，再回想起方才如臨大敵般的警惕感，錐生零頓時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很顯然他的得力下屬同樣有這等感受，對方直接就嚷嚷出來說，你這傢伙怎麼回事？！真的愛慕人家的話就大大方方地去追求啊，偷窺淑女這種事實在是太不光彩了……
　　
　　說得那個瘦弱青年又是羞愧又是神往的。對方表示自己絕對沒有任何冒犯之意，也不想打擾人家的生活。他說：“……像她那樣的女子，我是無論如何也配不上的。”
　　
　　這話聽得一邊沉默著的錐生零都有了些笑意，他也說了一句：“不去試試怎麼會知道結果……”如果明知不可能卻還偏要撞南墻的話……像是想起了一些往事，臉上難得有了些許笑容的銀發青年，頓時又沉默了下去。
　　
　　“咦，會長，你看看，那是不是剛剛那小子啊？怎麼還在偷窺呢，咦，還突然向我們跑過來了……”
　　
　　這時是在二人自樹林返回的路上了，視線中又一次出現了那幢方圓百里內唯一的建築，錐生零尚在沉思，身邊的同伴卻忽然出聲。
　　
　　抬眼望去，當真是之前的那個傢伙。此時已是傍晚，冬日的白天總顯得那麼短暫，昏沉的天色下，錐生零竟依稀辨認出那急急向自己這邊跑來的青年臉上驚恐又焦急的表情。
　　
　　他心中一緊，一個念頭還未閃完，便聽到對方驚懼到嘶聲的呼救。
　　
　　“——快！快去救救她！你們、有武器……怪人、黑影，我剛剛看見了！躥進她的屋子裡了……”
　　
　　聽聞此言，方才還無所收穫的兩個吸血鬼獵人頓時心神一凜。
　　
　　在那個奔過來的青年人眼中，對面那個有著一頭銀色短發的俊秀男子身形如閃電般一閃而過，拔槍、上膛、疾馳離去，幾個動作在一眨眼功夫內完成，耳邊只聽得她對自己同伴的一句低喝：“跟上！”
　　然後便不見他的蹤影了！
　　
　　好、好厲害的人……驚嘆未完，他便被那個留下來的人拉了一把，對方大呼道：“快走，跟緊我們！不然丟了小命可別怪我……”
　　
　　當後面的二人以只差十幾秒的時間趕到地方時，見到錐生零正收斂氣勢握緊武器靠在門邊。
　　
　　那個瘦弱青年頓時急道：“你怎麼還不進去——”
　　
　　話沒說完就被身後的那個獵人捂住嘴，錐生零冷冷掃視一眼，成功令他把所有話吞回肚子裡。面色冷淡的銀發青年壓低聲音道：“小聲點！”
　　他對自己捂著人嘴的同伴補充說：“是那傢伙！我感覺到他的氣息了，不過，”眼神飄向那個不敢再吭一聲青年，“你確定那個女人也在裡面？我感覺不到有另外一個人的存在！”
　　
　　怎麼會——
　　
　　就在這時，屋內忽地響起了一聲無法辨認的痛呼，驚得房外三人猛然回首。來不及思考更多，錐生零踢開門衝了進去，另外兩人緊隨其後。
　　
　　房間內沒有點燈，一片昏暗。幸得某些原因讓錐生零視力超於常人，他辨認著聲音傳出的方向，一路向前，踢開了大概是廚房的大門。
　　
　　然而眼前的情景卻令貿然闖入的三人震住，失去了一切語言和動作——
　　
　　與其他房間不同的，這廚房的桌上點著一支小小的蠟燭。燭台上微弱跳躍的火光勉強照映出室內的情景。
　　
　　這裡並不是沒人！相反的，兩個目標人物都在場，而且似乎才剛剛結束一場驚心動魄的惡鬥。因為，就在錐生零踢開門的一剎那，三人同時都看到了，那個被矯捷的身影摔出去的黑影咆哮著想要掙起來奮力一擊，但他的對手明顯更快，隨手抓起餐桌上的一把銀製餐刀，昏黃光線下那刀刃銀光一閃，乾脆利落地剁進了黑影的肩膀處，巨大的衝力令他不得不再度摔回去，疼痛的慘叫聲響徹房間。
　　
　　可怖的嘶吼聲中，她顯得格外鎮靜。從餐具架上取出另一把餐刀，沒有半分猶豫地走上前，到那個掙扎痛呼的身影前，手起刀落，銀光閃逝，那力道鑿穿了地板，穩穩固定住黑影另一邊的肩膀位置，讓他再難起身。
　　
　　真、真是好身手……不明白為何自家會長大人僵在那裡一動不動，不明所以的獵人先生上前將追捕許久的凶犯揍暈並用特殊的工具束縛起來。這傢伙犯下的罪太多，捉回去後還得先審問，然後有他好受的——當場將其斃命的好下場可輪不到他！
　　
　　咦，會長怎麼還在發呆？盯著人家看個不停……？順著錐生零的目光望過去，獵人先生低低地抽了口氣。
　　
　　大美人……真真正正的一個大美人兒！難怪先前那偷窺小子那般的憧憬的表情，就連錐生會長，都看呆了、呃？錐生會長會是那種看女人看呆的人？！
　　
　　就在這時，耳邊響起了會長大人有些低啞的聲音，“你們，都先、出去……”
　　
　　“啊……？”
　　
　　“出去！”
　　
　　被那滿含力度的命令聲嚇得一個激靈，不過一小會兒，小燭火搖曳的房間內，就只剩下了兩個人。
　　
　　一個是面色氣息無不異常的錐生零，另一個，則是半邊臉隱藏在黑暗裡的纖細身影。
　　
　　饒是隻露出了半邊臉，也不難令人辨認出那容顏之美。
　　
　　就算待會兒有人告訴他這是在夢中也無所謂！錐生零放任自己此刻什麼都不想，屏住呼吸，目光近乎貪婪地流連在那張熟悉到心痛的面容上。
　　
　　歲月和時光似乎再度在她的身上開始運轉，不再是永恆不變的少女模樣，眼前的女子，以普通人的角度來判斷，大約二十歲出頭的模樣。烏黑微卷的長髮，清冷精緻的五官，迷人深邃的蒼色眼眸，過去環繞在她身邊那種高居雲端之上的強勢氣場仿佛隨著那不再被察覺的血統一起蕩然無存，她低垂著的眉眼間，竟似染上了些許俗世塵囂的溫婉和暖，美麗驚人的同時，引得注視者無不心生親近之意。
　　
　　她抬起眼，面對向某個呆立著的瘦高挺拔的銀發青年，默默凝視了一小會兒，像是在回憶什麼往事一般。
　　
　　她微笑，聲色輕柔，帶著一種從未有過的輕鬆，放下一切束縛般的快活，“好久不見吶，錐生君……”
　　
　　因為知道夙緣天定，所以始終不曾刻意去尋求；但若能與你再度相逢，我便接受這圓滿終局。
　　
　　（正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這是我能想到的他們倆最完美的結局了~~
我在C16第三章還是留下了個伏筆了，檀音一個人留在外面，那時迦藍等人還沒從聖境出來，而聖境中有復生陣……所以，大家懂的，我無恥地給女主開掛了~~
至此，再次降臨正文完結啦~~我確信自己關於結局還有很多東西沒有處理好，於是所有的不明朗留給番外吧！（打算寫兩個番外，親親們有沒有額外想看的，儘管提……至於呃，第八個字母滴番外，我只能說會有的！噓，大家低調點，我看看到時候是發郵箱還是別的方法~~總之這個福利毋須擔心！）
嗯，再有就是，秉承著主角至上的原則，無數原著人物被作者無情崩壞！在這裡向各原著人物粉們道個歉~~
再次降臨連載一年半，遇到了不少新老讀者。對於許多堅持從頭留言到尾的親們，我真的非常感動！謝謝你們，說句很土的話，沒有你們，就沒有這篇文的圓滿完結！更多的感謝話說不出來，那就這樣吧！我們番外見~~
（ps：潛水親們，大結局了，表霸王啦~~看在作者連熬了兩天夜的份上，無論這個結局是不是你們內心滿意的那個，請給點鼓勵吧！）
作者: - TiRaFiouS -    時間: 2012-10-12 23:40

☆、番外Ⅰ

　　在日漸安定的大環境裡,獵人協會裡愈加無所事事的獵人們近日又沸騰了。若問原因是什麼？被問到的人一定會露出鄙視的眼光——什麼？這麼重大的事情都不知道？你還是不是協會裡的人啊……
　　
　　風傳會長大人外出任務歸來，不僅將事情圓滿解決，而且連自己的終生大事都給順便解決掉了！
　　
　　錐生零回來的那一天,正好有不少同僚都回到協會本部交任務。於是那一幕，被無數張好事的嘴,給宣揚了出去……
　　
　　所以說八卦是人類的天性,這話一點都沒錯。同樣不容小覷的八卦傳播速度，也著實令兩位當事人驚訝了一把。
　　
　　當消息傳出了獵人協會本部,傳到了千里之外的某個學園,傳到了某座年代久遠的古堡，再傳到某個遙遠的雪山群中……錐生零便收到了不下三四封的‘慰問’信。
　　
　　錐生零手裡拿著未開啟的信封，只是掃了眼上面的署名,便盡數丟給坐在身旁的玖蘭檀音。“……你看吧,估計都是和你有關的。”
　　
　　檀音不作聲，只是垂眼打量了一下，從中抽了一封出來，說：“我只看這一封就可以了……”
　　
　　錐生零瞟了一眼信封上的名字，果不其然是那個人。銀發紫眸的青年眼中閃過幾許意味不明的冷光，淡淡地保持沉默。
　　
　　原本以為會對他那一閃而過的情緒一無所查的玖蘭檀音，無預警地抬眸看了他一眼，忽然出聲道：“當年便是承了他的情我才能如現在安好地生活下去，之前沒有說一聲便離開了，我理所應當給個交代……”
　　
　　……其實你不跟我解釋也沒什麼的。某人眼中的抑鬱之色頓消，十分之彆扭地想到。
　　
　　檀音將目光再度轉回已被自己展開的信紙上，看著那熟悉的、華麗流暢的字體，看到那寥寥數句的只言片語，用幾個眨眼的瞬間看完所有內容，到最後將信紙合上後，腦海中只記得那一句“惟願你今後人生安好，自由寧靜”……
　　
　　仿佛那被時間掩藏的過往在這一刻悉數回到記憶當中，然而那從前的一切，無論是艱辛的經歷、決絕的話語還是只有自己才懂的心情，在此時便宛如窗外飄飛起的雪花，簌簌而下，寂靜地將大地洗刷乾淨，最後淹沒於滿目的純白。
　　
　　或許你並不需要這一句話，但是還是想說，謝謝……迦藍。
　　
　　錐生零一直注視著檀音的神情，看她在看信過程中幾經變化的心態，到最後歸於沉寂的默然，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她什麼都沒說，明明已經超出自己奢求地讓她再一次活生生地坐在自己身側，但心底裡還是會偶爾閃過一絲痛楚。
　　
　　原來到最後，他才明白自己害怕的不是從此只能在午夜夢回時與她重逢，而是重逢之後卻依然不能擁有她麼……？
　　
　　錐生零忽然感覺嘴裡充滿了苦澀的味道。在檀音抬起頭看過來時勉強地笑了笑，說：“怎麼了？你想回玖蘭城堡看看嗎？六年前玖蘭樞正式帶著優姬遷回了那裡，並宣布了將與她重掌玖蘭家大權的消息——”
　　
　　說到這裡他留意了一下檀音的表情，目光移到桌面上未開封的剩下幾封信件，“似乎也有他們的來信呢……”
　　
　　看著他自然流露出的擔憂神情，檀音淡淡地笑了，“別擔心我會因此有什麼心結呀……我應該感謝樞呢，至少他說到做到了……”還她自由之身，從此不必再背負沉重的責任負擔，可以隨心所願，去過她自己想要的生活了。“要是在意那些權力地位什麼的，我何必隱姓埋名地偏安一隅十多年呢……”
　　
　　她還敢說！被這話挑起回憶過往的後怕情緒，錐生零瞪著檀音，說：“所以一聲不吭讓人以為你已經早就不在這個世界上了，讓人這麼多年沒有一天是真正展顏歡笑的，感覺有意思麼？”尤其是，讓他不斷重複當年那個噩夢般的回憶，讓他一刻都沒能忘記，是他親手、向她開出了那一槍……
　　
　　被突如其來的質問怔到的檀音，不難聽出對方話語下那種沉怒和隱痛，重逢至今，她第一次有些無措地眨了下眼，輕聲說道：“……對不起，錐生——”
　　
　　“對不起，零。”她低下頭，有了前一個道歉，接下來的話便容易出口多了，“不管有什麼樣的理由，不管有什麼樣解釋，我都知道，我欠你一聲抱歉。真的很抱歉，因為那時的事，讓你這麼多年一直無法釋懷……”
　　
　　“僅僅是無法釋懷嗎？”錐生零打斷道，狠狠地盯住她，“你以為這些年我的心情，僅僅是以為開槍誤殺了你而愧疚難安那麼簡單麼？！玖蘭檀音你簡直——”
　　
　　他瞪著她，氣不平，這麼多年幾乎沒有這樣大的情緒波動過；檀音怔怔地看著他爆發，一言不發。錐生零深深吸一口氣，伸手將人擁進懷裡，緊緊地抱住她，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閉上眼。
　　
　　算了……錐生零，你已經強硬要求她來到你身邊了，現在這樣子就應該滿足了！慢慢來吧……
　　
　　“你的身體怎麼回事？”早就發現她身上的變化了，可是直到現在才問出口。血族是不會隨時間的變化而改變外貌的，而她不僅看起來比從前年長了許多，並且擁有了溫暖的體溫。
　　是的，原本冰冷的身軀，現在卻溫暖柔軟。就像……一個真正的、普通的人類。
　　
　　“……不是猜到了嗎？”檀音回答，她從錐生零懷裡脫出，抬手拂了拂頭髮，“我失去Level A血統了，連同所有的純血種異能都一起沒有了。”
　　
　　“你——”雖然有所猜測，但聽她親口承認，錐生零不知自己心裡冒出的那些情緒是擔憂還是竊喜。
　　假如她真的成為了普通人，那麼之前橫亙在二人間最主要的矛盾便可以……
　　
　　“原因想必你也知道……”檀音坦然地解釋起前因後果。
　　
　　那時她中了錐生零的血薔薇之槍以後，感受到自己生命力的流逝，是真的以為既定命運不可改變，也差點便接受這樣的結局。但是從聖境中尋寶歸來的迦藍和卿玖夜卻正好趕上了這一幕，於是在某人不知何種心思作祟下，出手打昏了渾渾噩噩、警覺下降的錐生零，然後把尚存一息的檀音抱進了聖境，開啟復生煉成陣，代價是她那一身天賦異稟的能力，以此換回一命。
　　
　　“……竟然、是被他從中作梗。”難怪他不知為何便喪失了知覺，還以為自己是痛苦到難以接受而昏厥。錐生零咬牙，那時他再醒來以後身邊空無一人，唯有那漫天飄飛的大雪，幾乎淹沒了自己的身軀。
　　
　　吸血鬼的死亡不會留下任何痕跡，所謂的遺體更是不會有。再加上那時山中驟起的風雪……他真的以為，她就那麼、從這個世間消逝。
　　
　　那之後，迦藍便把僥倖輓回一命的檀音帶回自己的領地，至於精靈，則得償所願地取回了靈杖，回到所有族人的出生之地。
　　
　　“……那聖境裡，到底有什麼？”聽完檀音簡單的闡述後，錐生零不由問道。
　　
　　檀音沉默了一瞬，許久才慢慢低語：“……對有的人來講，裡面是無上的寶庫；但對有些人而言，裡面其實什麼都沒有……”
　　
　　“……”知道有關於此的話題就此打住，錐生零不再多問。他想到了另一個問題，抬眸看向檀音，“那今後你打算——”
　　
　　“嗯，原本就打算過些安靜自足的生活……既然現在被他們知道了我還活著，便回去看看罷！”她指的是玖蘭樞和優姬的邀請。
　　
　　那之後呢？你還會回去嗎？還會回到那個偏遠的雪山小鎮，還是、願意留在我的身邊……對於真正想知道的問題，錐生零不知為何欲言又止。
　　
　　“……對了，你現在升任獵人協會會長了，怎麼樣，一切還順利嗎？”見他許久不曾說話，檀音開口問道。
　　
　　“嗯，還行。”
　　
　　“那、黑主學園現在如何了？你還住在裡面嗎？”
　　
　　“理事長還在，之前那些你認得的學生，基本都畢業了……我搬出去自己住了！”
　　
　　“噢……”
　　
　　“……”
　　
　　“喂錐生零，你這樣子我很難辦呀！”檀音苦笑，半點調侃地說，“十多年沒見了，再會時你不由分說地要我跟你離去，結果現在，氣氛反倒不如從來……一定要我說一句你才答一句麼？”
　　
　　“不是！我——”錐生零看了看態度始終寧定自然的檀音，咬咬牙，側開眼完全放開了說：“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麼……但是，我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強求的對麼！我、我想讓你留在我身邊，不是一天兩天，不是一年兩年，是永遠……在死亡來臨之前，都不要離開我——可以麼？！”
　　
　　“……”身邊人一派靜默，連呼吸的頻率都未有一些改變。
　　
　　“……”他屏息等待著，明明在這死寂中感到不安和無措一步步加大，卻倔強地不肯表露一點。
　　
　　“……那什麼，我想、我要回去一趟。”終於，等到的是她這一句無關緊要的話。
　　
　　呼出一口氣，心下一松的同時，無邊無際的失落令他不想多說什麼。“嗯，好的。”
　　
　　******
　　
　　據說錐生會長被女人甩了！
　　
　　難得的一次出現了戀愛跡象，連人都帶到總部來了，結果、號稱無數女性同胞的夢中情人的會長，竟然被人甩了！
　　
　　什麼，理由是什麼？
　　
　　那還不簡單，據之前據守在會長大人辦公室外的所有八卦人士所言，那一天明明是兩個人進去的，結果卻只有一個人出來；進去的時候錐生會長明明面帶笑容，春暖花開，結果那位好漂亮的小姐離去以後，會長辦公室裡那是暖春變嚴冬，進去匯報工作的協會成員們被刮了一頭一臉的暴風雪，無一倖免！
　　
　　再加上隔天會長就又外出執行任務去了，如此拼命工作的事態……原因者，舍失戀其誰啊？！
　　
　　唉唉，好坎坷啊……身為下屬們，想八卦一點上司的私事順便過幾天好日子，怎麼就那麼不容易呢！
　　
　　在這件事裡，唯一感到高興的，便是那些追求會長不死心的美女們了吧……
　　
　　******
　　
　　饒是錐生零自己也沒想到，關於他的八卦後續，會出現如何的轉機。
　　
　　當他攜晚色回到許久未歸的自己家時，玻璃窗上映照出的燈光和房間裡傳來的動靜令他微微感到疲憊的神經頓時繃緊。武器在手、輕手輕腳地推開好幾扇門，正準備呼喝出聲時，卻看到了一幅只在夢裡設想過的、令他所有想法都空白掉的畫面。
　　
　　清冷美麗的女子將長長的黑髮用髮帶系在腦後，不知從哪裡找出來的圍裙穿在她身上，令她周身洋溢著無比舒適的居家氣息。廚房裡爐灶上咕咕冒著熱氣的燉鍋以及水池邊洗到一半的食材頓時成為了背景，她站在那裡，就好像這個家裡的女主人，正在等著歸家的丈夫，數年如一日……
　　
　　眼前的一切在曾經看來是如此可望而不可及，以至於他此時是那樣的不忍出言打破，唯恐這不過是一場夢境。“……”
　　
　　“……啊，你回來了。”黑髮蒼眸的女子眨了眨眼，語氣輕鬆，“那個，因為到飯點了，所以我買了食材做晚飯。事先沒和你說一聲就用了你的廚具，不好意思了啊——”
　　
　　“……沒、沒關係。”某人明顯還沒反應過來，只會跟著她的話語訥訥地應道。
　　
　　“嗯，那什麼、你餓不餓，要不要也吃一點？”
　　
　　“……好。”他終於有所反應，抬步走近，“你煮了什麼？”邊問著邊往已經裝盤上桌的菜肴看去。這一看，他又是一愣。
　　
　　印染著簡單花紋的白瓷碗裡，是色香俱全的……番茄蔬菜味增湯。
　　
　　“……你怎麼知道我愛吃這個——”此話一出，他頓時明了。瞅了瞅食物的分量，明明是兩個人的量。
　　剛才還說得像是碰巧似的，明明就是為了他回來才準備的晚飯。錐生零覺得自己就算再遲鈍都應該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了！抬眼看向轉過身不太想回答他的話的某人，心裡有一種莫名的熱度和喜悅，像迅速生長的藤蔓爬滿心田。上前一伸手，將人從背後圈進懷裡，他的臉貼著她的發，低聲道：“什麼時候來的？”
　　
　　“……就、今天。去獵人協會問了你家的地址……”
　　
　　“也是他們告訴你的我今天回來？”
　　
　　“嗯。”
　　
　　“檀音，在人類社會生活了這些年，你應該也知道，你這個樣子出現在單身成年男子家中，代表著什麼吧……”他的聲音裡，終於染上了克制不住的笑意。
　　
　　被緊緊環抱住的檀音，頗為郁卒地嘆了嘆氣。“……那個，就算我在當吸血鬼的時候也知道啊！”
　　
　　“哦？！”今天或許可以成為某人生命裡最快樂的一天沒有之一了。“那我是不是可以認為，我聰明能幹的檀音小姐，現在已經開始履行未來錐生太太的職責了……”
　　
　　“……隨便你吧。”憋了許久，她也只能回他這麼一句。
　　
　　“不再離開、同甘共苦、此生不變，你承諾？”
　　
　　嘆息，她轉過身子，輕輕環抱住他。“……我承諾。”
　　
　　我承諾，此生不離，陪你到老……
　　                        
作者有話要說：嗯哼，答應大家的字母君，見下圖——
接上文

好吧好吧，我承認這是含蓄版的字母君。無奈某二人一正經一彆扭，實在無法想象大尺度場面……8過，圖片君最後幾段信息量巨大，諸君請自行盡情腦補……O(∩_∩)O~
ps：這次這個夠隱晦夠含蓄的了……如果沒有被河蟹黨抓住的話，就一直放在這裡好了。如果不幸得撤掉，那晚來的親們就留郵箱好了！




☆、番外Ⅱ

　　（無關正文,僅作補充說明。有天雷有惡搞，特此提醒……）
　　
　　1.0會長夫人的武力值
　　
　　這是當玖蘭檀音徹底成為錐生夫人之後的事了。
　　
　　某一日，平時甚少踏足丈夫工作環境的錐生夫人,忽然在獵人協會本部的大廳露面。事實上，對於出現的非協會成員,本部裡的待命的人員是非常警惕和敏感的。但檀音的出現卻沒有引起除了好奇興奮之外的任何反響。
　　
　　很顯然,這位氣質迥異、異常美麗的黑髮女子給眾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當然，現在她有了另一個身份——會長夫人。於是,眾人看到檀音時的情緒更高漲了……
　　
　　當檀音站在大廳中央,靜靜地環顧四周時，周圍有不少竊竊私語作響，諸如“哎呀快去匯報會長”、“要不要去給會長夫人引路啊”、“看起來是個有點冷漠的人呢不知道好不好說話”等等的議論嘰嘰喳喳。
　　
　　這時,有三兩個人影上前迎上檀音,四周的嬉笑聲頓時停止。
　　
　　“……哎喲，會長大人最忠實的追求者呀，快，快去找人，有好戲看了……”
　　
　　“……”
　　
　　其實對於大多吸血鬼獵人家庭而言，夫妻雙方都應該是能夠相互支持對方工作的。而檀音那看起來清瘦柔弱的外表顯然是十分不符‘獵□’標準的，尤其頭銜還是獵人會長夫人……
　　
　　瞅瞅她對面那三個基本比她高出一個頭、彪悍氣息十足的姐妹們，如此一個對比，高下立現。
　　
　　“……身為會長夫人，就算沒有加入協會，至少要有不拖錐生君後腿的能力——”
　　
　　完了，幹上了！
　　
　　……
　　
　　於是當錐生零得到消息趕來後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面——
　　
　　被搭住肩膀的檀音抬手壓住對方的手，整個人憑空一個後翻，雙腿鉗住對方的脖子，一掰一壓，卸去對方的力道，使之失去戰鬥力。
　　
　　一邊靠坐著的兩個女獵人，保持著差不多的揉肩按腿的動作，看來也是被檀音用相同的方法卸去了戰鬥力。
　　
　　周圍掉了一圈的下巴。
　　
　　專業人士們哪個看不出會長夫人是留了手的，真正的高手啊！看不出來的高手……眾同情目光紛紛投向呆立一邊的錐生零，本來如果錐生夫婦發生家暴的話，他們會很擔心柔弱美麗的會長夫人的！現在看來，不好說啊……
　　
　　而這一邊，會長夫婦之間產生了如下對話——
　　
　　檀音（平靜地）：“你要做父親了，我覺得有必要第一時間通知你……”所以才來的。
　　
　　錐生零（呆滯）：“……什、什麼？”後想起某人方才的舉動，後怕兼大怒，“那你剛才——”
　　
　　檀音（淡定以及肯定）：“我沒事。我感覺的到……”
　　
　　錐生零（徹底黑臉）：“……現在立刻回家去，我和你一起！”
　　
　　檀音（不合作狀）：“不行，那邊還有人說要和我切磋一下。”
　　
　　錐生零（咬牙）：“他們誰敢！”
　　
　　誰來告訴他，明明是應該喜悅溫馨的一件事，為什麼能被扭曲得這樣讓他頭疼氣悶……
　　
　　（接下來的幾個月，你要怎麼過喲錐生君~~~）
　　
　　2.0到底有沒有前世今生這回事
　　
　　檀音：“其實沒有……”
　　
　　錐生零：“那麼之前幾次迦藍的話——”
　　
　　檀音：“因為他自己也沒有搞清狀況。只不過是非常巧的，我曾受到你、不知道幾代前的曾祖父的幫助，然後承諾他一件事。結果在我尋找魂戒的時候他追了過來，進入了迦藍沉眠的領地，被他感知。”
　　
　　錐生零（皺眉，感覺有點彆扭）：“那、那個‘他’究竟想讓你做什麼？”
　　
　　檀音：“他想藉助幻鏡看到未來。”
　　
　　錐生零：“未來？”
　　
　　檀音：“是的。他想知道錐生家的未來，他的後人們是否會有災禍，想提前做準備避開……”
　　
　　錐生零：“可是這種事情不是不能——”
　　
　　檀音：“對啊，所以他看不見，是我看的。然後再口述給他……”
　　
　　錐生零（腹誹）：那不是隨便你說了……
　　
　　檀音（露出堪稱狡猾的微笑）：“所以說啊……早在幾千年以前，我就見過你了呢！”
　　
　　3.0當檀音第一次‘看到’自己的未來時露出微笑的真正含義
　　
　　又是某一日，閒談起往事的錐生夫婦——
　　
　　錐生零：“你當時說第一次被我接觸到皮膚時自行發動了感知能力，看到了有關於你的最終未來是麼？”
　　
　　檀音：“嗯，那個能力原本對我自己是毫無用處的。但那一次卻是例外……”
　　
　　錐生零：“……那麼你當時露出的那個笑容，是因為可以看到生命終結的解脫，還是、因為看到如現下這般歲月靜好的慰藉呢？”
　　
　　檀音只是微笑，目光望向遠處。
　　
　　那個啊，將會是她永遠獨自珍藏的秘密……
　　
　　4.0《降臨》全劇組：雜談錐生夫婦的居家生活
　　
　　作者：那麼，就讓我們來聽聽各位主次要人員對男女主角的婚後生活有什麼感想和看法吧！
　　
　　玖蘭樞：家暴的話……檀音，扁完某人一頓後就回娘家吧！
　　
　　優姬：這、這個，零和檀音應該會很恩愛才對……
　　
　　黑主灰閻：超~興奮！兒子兒媳都有了……（直接被當事人無視）
　　
　　夜刈：小子，注意點分寸，當心變成妻管嚴。
　　
　　迦藍：檀音過的不開心的話，迦藍城堡永遠都有你的房間……
　　
　　作者：咳，居心叵測的男配們，果然沒一句好話！= =
　　
　　（那麼當事人——）
　　
　　檀音：期待。
　　
　　錐生零：幸福。
　　
　　**
　　
　　作者：那麼請各自用一個詞形容一下你們心目中的某胚胎……= =
　　
　　玖蘭樞：外甥。
　　
　　優姬：可愛！
　　
　　黑主灰閻：好開心~~
　　
　　夜刈：小徒弟。
　　
　　迦藍：……檀音的化身。
　　
　　錐生零：……兒子！
　　
　　檀音：女兒。
　　
　　作者：上面那兩個，你們的回答是怎麼回事！！
　　
　　（完）                        
作者有話要說：好啦，歷經各種主觀、客觀原因的作者跳票、停更、磨蹭等因素，本文至此全文完結。
閒話不多說了，依然感謝大家長久以來的鼎力支持，最感謝一直不介意本文拖拖拉拉、始終留言冒泡給我動力的幾位親們~~謝謝你們！我愛你們~~我會繼續努力！爭取讓接下來的所有坑，完結時間一個比一個短~~= =
於是到了最後，讓我們來揮個手，道個別吧~~~（當然對於願意支持俺新坑、對十二國感興趣的親們，這隻能算是一個小小的暫別！）
於是，新坑地址見下：（也不能算是新坑了，擱那裡好久了，如今要正式開填！）
柳北國主上的坑爹成王史。。。
作者: 殘缺之心    時間: 2015-3-22 23:52

有沙發坐真好
檀音你好厲害
好好看
非常感謝大大你的分享
作者: sandy1314    時間: 2015-3-23 20:56     標題: 挺好看

大大的文文很好看
平日看bg也没什么感觉
但是看了这一篇後就不是了
作者: 魔嵐    時間: 2015-6-10 19:58

我覺得這篇很好看
平常我基本只讀bl的
因我不喜歡扭扭捏捏的女主
這篇並沒有這樣
我超喜歡這種個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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