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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人)傀儡》 作者：炎蓮【完結+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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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悠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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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1-3 14: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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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人)傀儡》 作者：炎蓮【完結+番外】
文案
這是一個擁有傀儡身體“永遠15歲”的少女與童顏巨矮的小物語
宮真理有一具金剛不壞的傀儡之軀，除了心髒外即使全身粉碎也不會死
真理：啊，胳膊不小心斷了_(:3」∠)_
真理：啊，腿也不小心斷了_(:3」∠)_
真理：啊，腦袋不小心掉了_(:3」∠)_
***閱讀前請注意***
本文涉及火影裏的傀儡師，同樣是童顏巨矮的正太臉蠍大叔
女主是木頭+屍體組成的不明物體，嚴重被原著打臉，前期輕鬆後期正劇
內容標簽：幻想空間 穿越時空 少年漫
搜索關鍵字：主角：宮真理（瑪麗·米亞） ┃ 配角：利威爾、維姬、艾伯特、調查兵團、赤砂之蠍等 ┃ 其它：可恥的作者居然喪失到一次性寫了兩個童顏巨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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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悠于 於 2019-11-19 08:57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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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悠于
時間:
2015-1-3 14:04
第一章
——在調查兵團的傳說裡，號稱“人類最強”的利威爾兵長身邊有一位到死容顏都保持着15歲時模樣的少女。
真理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倒在一片足以把陽光都遮去大半，古木參天的樹林裡，她扭了扭頭看見自己的身體斷了一條胳膊和兩條腿，似乎是沒有什麼大礙的樣子。
身旁長相可愛的紅髮“少年”正坐在斷木上修理自己斷裂的手臂，對沒錯那就是她的飼主，明明是已經開始奔四的人了但還是一副粉嫩的長相。
不，用“人”這個詞語來形容有點不恰當，嚴謹點來說他們應該算是傀儡。
“蝎大人，你能幫拼一下身體嗎？順便幫我把頭給撿回來，這隻兔子想要鑽進我的腦袋裏真是討厭。”真理張大着嘴嚷嚷着，滾動着腦袋阻止兔子想要往她脖子處的斷裂口探腦袋的舉動，“說起來這是哪？”
蝎稍微督了一眼已經屍首分離的少女，垂下頭繼續開始修復作業：“鬼知道，你給我安靜點，我也得先把自己給料理好再來管你。”
“哦，那你快點啊，老實說腦袋離身體那麼遠的感覺真的很不好受，被人看到指不定得嚇死。”
“囉嗦，你知道我不喜歡等人也不喜歡讓人等。”
真理不再去打擾他，轉而望着頭頂茂密的綠色枝葉開始整理混亂的思緒，雖然她沒有腦子就是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她覺得自從被製作成傀儡以後自己的智商時常跟不上大眾水平。
她“絞盡腦汁”地開始回憶整件事的前因後果，哦對了她好像是穿越女，雖然上一世的記憶早就在被做成傀儡之身的時候就變得模糊不堪了，但她還是記得在穿越到木葉後第一次外出執行任務，她所在的小隊就全滅了，隊友們都死沒氣了而她還很爭氣的癱在地上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
毒素從四肢慢慢瀰漫向心臟的時候她才終於明白沒有和木葉小強們生在一個年代或者同在一個隊裡的自己注定要被炮灰的命運。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真理想當時的自己大概真的被嚇壞了，翻來滾去地用盡全身的力氣不停向世界中心呼喊着，直到有個矮子從自己的手臂上踩了過去，雖然很痛但是她才知道自己終於把黎明的曙光給喊來了。
「走過路過不要錯過，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啊大人。」
她盡情發揮着臭不要臉的本質希望用嘴炮說服他能扔個解藥下來，據他所知赤砂之蝎研製毒藥的功夫可是杠杠的。
雖然對方是木葉的媽媽們一直用來嚇小孩的重要人物，比如“你要是不乖乖聽話晚上曉的人就會來把你們叼走”什麼的，但是反正早死晚死都得死，也沒有比這什麼更壞的結局了，她覺得還不如豁出去搏一搏。
「你的毒素已經遍佈全身就差心臟了，除非被我做成傀儡……」
「那感情好啊！收我當神奇寶貝大人你肯定不虧！」她用盡全身的力氣點頭說道，然後下一秒就幸福得暈菜了。
再次醒來的時候真理很驚喜的發現自己真的變成了傀儡，並沒有什麼特別的不適，樣貌基本被精準的還原成了作為人時的樣子，而且蝎還很體貼的將她的罩杯給增大了一碼，雖然傀儡的渾身上下包括胸部都是硬邦邦的，不過這並不阻止她從此以後見到蝎就跟見到了親爹一樣。
真理本以為是因為自己的嘴炮起到了功效才讓蝎慈悲為懷了一次，但事後蝎卻告訴她真相其實是因為自己長得很像他的母親！
她想如果自己還是血肉之軀的話那麼肯定當場血濺三尺，怪不得將她的胸部尺寸做大了一碼原來是為了貼近本人，作為芳齡15歲的正統少女她覺得自己壓力很大。
不過真理還是喜大於悲的，因為她這才發現原來自己並不是炮灰，還是有作為女主的金手指的，只是她生錯了地方和年代而已！
從此以後她作為唯二存有心臟的智能傀儡，被收進捲軸裡跟着蝎走遍大江南北，偶爾被弄出來放放風，侃侃瑣事聊聊天。
真理不清楚與蝎相遇時他到底多大了和往後究竟過去了多少年，因為他永遠是一副15歲少年的模樣就和自己一樣，只是漸漸的蝎身邊的搭檔從大蛇丸換成了一個年輕的小夥子迪達拉，這算是她唯一察覺到的時間流逝的痕跡。
多年後的不知道哪一年迪達拉曾吵吵嚷嚷地要為慶祝蝎的30歲生日去大吃一頓，雖然後來被暴力地駁回了，但是多虧了這個插曲真理才終於有了點時間概念，從此開始扳着手指頭給蝎數日子。
“那蝎大人，我多大了？”真理使勁用力從捲軸中伸出了一個手指戳了戳蝎的腰。
“你？15歲吧。”
“這是我變成傀儡的年齡！”
“吵死了，看你一臉蠢樣智商的確是停留在15歲了。”
“……哦。”
因為太過弱小了而且作為傀儡的強大同伴們也一直在不斷增加，所以戰鬥的時候基本上是沒她的事，只要負責在捲軸裡鼓舞加油就可以了。
不過真理還是可以很自豪的說自己其實是有戰鬥經驗的。
「赤秘技·百機操演。」
當蝎使出這個逆天的攻城技能時她知道自己表現的機會到了，天空一聲巨響，她和其他幾百個小夥伴們一起閃亮登場！
因為蝎在操縱傀儡的時候不是用的手指而是與自身的內核相連，所以每一具傀儡都能夠兼顧得到並且即刻表現出傀儡師的意志不差分毫，真理雖然自詡有和蝎一樣的硬件設施但是還是只能被乖乖操縱着飛來飛去。
飛在隊伍的最末端，真理知道蝎還是留有私心的，而她也是，雖然這麼說有些出格，但是她有時候就會把將嶄新的自己製造出來的蝎當成父親來看待。
真理雖然已經不再能算得上是一個人了，但是她的心還在，所以她依舊留有感恩回饋的良好品質，在自家飼主愣怔的時候幫他擋了一下來自“父”與“母”的攻擊。
雖然她沒有大腦了但是還是會思考的，她想如果蝎死了那麼自己肯定也會死，如果蝎沒死自己或許還有一線生機，於是她就自動送上門去當擋箭牌了，要死也要死得光榮，死得偉大，死得轟轟烈烈！
心臟被準確無誤得貫穿，她沒有中樞神經所以不會感到疼痛，因為現在的宮真理已經不是人類了，而是一具除了心臟外就無血無肉的傀儡。
但是真理在當時沒有考慮到一點，那就是穿越女之所以叫穿越女就是因為她會穿越。
前因後果被捋通順了以後真理歪過腦袋看向差不多快收工了的蝎，不怕死得開口問道：“蝎大人你果然還是被打敗了吧，我的命真是白白浪費了。”
她可以肯定這裡已經不是火影的世界了，從剛才開始到現在已經看到第二頭長相奇葩的巨人從她的身邊走過去了，巨大的身軀和沉重的腳步震得她的腦袋又滾遠了一點，真理氣得都想張嘴去咬他了，但是顯然巨人都對自己眼前的兩個傀儡沒有興趣，連個正眼都不瞧他們一下。
這裡究竟是哪裡，一向自詡閲歷不淺的宮真理自己也不知道，或許是忘了也說不定。
“……”蝎被戳到了軟肋上，起身踩碎了真理唯一健全的四肢也就是手臂，默默宣洩着自己的憤怒，“臭丫頭，你這是存心想惹我生氣嗎？再多嘴的話我就不敢保證你不久之後不會變成一堆腐木。”
好好好你贏了，只要能恢復原狀隨便你怎麼踩吧，就是凌|辱也無所謂！
“蝎大人，那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在蝎幫她裝腦袋的時候她轉動着眼珠子問道。
蝎伸手往真理的脖子裡掏了掏抓出了一隻松鼠後說：“找城鎮，有人的地方就有情報，接下來的事到時候再說，反正我們也不需要進食所以沒必要着急。”
“說得也是，不過這小東西真可愛。”她目不轉睛地盯着蝎手裡的那只松鼠不禁勾了勾嘴角，直到蝎很“體貼”的將那小東西塞進她的嘴裡後她就再也笑不出來了。
經過幾天的觀察，他們發現最近巨人的走向都是朝着一個方位的，而且巨人對他們是沒有敵意的，整一傻大個。
於是在沒有更好方法的情況下蝎做出了一個偉大的決定，他找準了一個比較高大的巨人，在腳底匯聚查克拉，三兩下就爬上了巨人的肩膀後再用查克拉線提着懶惰的真理讓她也攀了上來，隨後就悠哉地用收集來的木頭製作各種小玩意解悶。
這種類似於做觀光車的舉動也未免太像老年人的活動了吧，閒得無聊真理提出了一個一直以來的問題，然後無可避免的在問完後被蝎用查克拉線從20m高度給甩了出去，摔斷了一條胳膊。
她的問題是：“蝎大人是不是也和這些巨人一樣下|體沒有[嗶——]來着？”
“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最後真理只能可憐兮兮地抱著自己斷掉的胳膊追了將近400多米，邊追邊聲淚俱下地道歉蝎才肯再次讓她坐上來，從此以後名為宮真理的女性傀儡再也不敢嘴賤了。
坐在巨人的肩膀人經過了兩天左右的長途跋涉，在蝎抱怨着再呆在這破樹林裡他的身體裡就要長蟲的時候他們的探索之旅終於有了一絲進展。
“我們終於爬出這該死的樹林了啦！！”真理興奮得振臂歡呼了起來。
“別鬼叫了。”
蝎站了起來，在這一片平地上借助着巨人造就的絶佳視野，他眺望着四周的情況，這裡不像他所熟悉的任何一個國家，不遠處出現的是一副他從來都沒有見過的光景。
真理也嚇了一跳差點屁股一歪又摔了下去。
“蝎大人……”真理無所適從地開口，顯然蝎並沒有閒暇來回應自己。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從高聳的城牆上射下來的明顯就是炮火一類的東西，硝煙四起，但是可怕的是前方被擊倒的巨人並沒有死亡，傷口不出一會就立刻復原又站了起來，邁着笨拙的步伐漸漸逼近城牆上已經遭到破壞而露出的一個洞口。
這是……巨人攻城嗎？
在真理還處於恍惚中，突然就被蝎用查克拉線操縱着踩過一個又一個的巨人腦袋，最後爬上了人們已經四散逃走的城牆頂端。
大概就是因為像現在這樣蝎老是不讓她自己行動，所以她的身手才會差到令人髮指的地步，而越差蝎就越不讓她自己操縱這具他好不容易才做出來的“寶貴”身體，所以目前正處於惡性循環的發展趨勢當中。
真理有些恐高的扶着暈乎乎的腦袋，這城牆大概也有50米左右的高度了吧。
因為蝎怕麻煩所以沒有給她做嗅覺系統，雖然聞不出但是她還是能感覺到瀰漫在空氣中的血腥味，這個城市已經因為巨人的侵入被弄得一團亂糟了，令她不敢相信的是巨人不僅踩壞房屋和人類居然還會主動抓人往自己的嘴裡送。
這簡直是比她所見過的任何東西都要恐怖得多，明明有着人類的外表卻做出那麼恐怖的暴行，在她眼裡看來巨人似乎就是為了殺戮而殺戮。
“好奇怪，為什麼他們單單只對我們沒有興趣。”真理不解地嘀咕着。
“因為我們不是人。”蝎投去了一個鄙視地眼神。
“哦，對，沒錯！我們不是人嘛，瞧我這破腦子一興奮起來就容易忘事。”
蝎已經懶得吐槽真理根本沒有腦子這一器官的事了，雖然眼前再生系統出乎常理的大傢伙們對他們並沒有興趣，但是這並不保證不會被他們誤傷，如果結結實實地承受下那一巴掌恐怕全身上下除了心臟部位都會被震碎。
蝎覺得那是個很嚴重的問題，特別是發生在他身上的時候，因為真理那臭丫頭根本不會修理傀儡，而他的其他傀儡早就已經在之前的戰鬥中全滅了，連附身這件事都不可能辦到了。
這到底是個什麼見鬼的地方！
“蝎大人，我想要一具血肉之軀！”真理突然不合時宜的嚷嚷道，像是祈求玩具的小孩。
看著腳底下如同螻蟻般的人類任由巨人宰割的樣子來看，這個世界裡的人類都很正常沒有什麼特殊能力，而她做不到像蝎那樣來無影去無蹤，到時候如果被發現不是人類的話說不定就會引起超級大轟動了。
撩開袖子能看到十分明顯的連接痕跡，脖子處也是有一條接縫，身體硬邦邦的，真理想只要是個視力正常的人都可以看出她的傀儡之身。
“下面材料有很多，你可以自己去找，自己動手豐衣足食。”蝎用自己的那一張正太臉說出了很符合自己大叔身份的話來，“難得有這麼個機會我也想創新一下。”
蝎叔叔原來你不止對木頭的事很在行，連肉都能夠加工處理麼！
“我要年輕的屍體！”真理舉起雙手激動地說。
“臭丫頭你知不知道什麼叫尊老愛幼？年輕的當然是留給我。”
尊老愛幼？唔，的確，蝎在年齡上比她大了2倍左右而那張臉則比她嫩多了，無論是尊老還是愛幼占到便宜的都是蝎……真是個老奸巨猾的傢伙。
這麼談論着怎麼善用別人屍體的他們簡直就像是兩個變態。
第二章
進城後藉著混亂他們混進了一座民房換了一身符合現在這個世界的衣着。
或許是蝎本身就對於人體研究很有興趣，又或許是蝎真的把真理那天方夜譚般的提議聽進去了準備大展拳腳創新一番，總之在隨着人流朝內城進發的途中蝎用他在那場惡戰中唯一僅剩的捲軸收集了一路的屍體。
發現源於探索，真理偶然間看到巨人就像是吃撐了一樣彎腰吐出了一地屍體的舉動，察覺到這種吞食行為並不是為瞭解決生理需求，那麼這些無辜地人連唯一死去的意義都沒有了。
如果能吐的話那麼面對眼前一堆沾滿不明溶液，像是攪拌過一樣混在一起面無全非的屍體，她恐怕早就扶着牆角大吐特吐了，對於巨人的這一存在她越發感到了驚悚和憎惡。
真理見蝎對著那一堆七零八落的殘肢也難得沉默了，不禁讚許地點了點頭。
即使是殺人無數的蝎恐怕面對這幅悽慘的場景也會於心不忍吧，要知道在原先的世界裡是人與人互相廝殺，雖然也並不是個好現象但是起碼死相不會有現在這般慘不忍睹。
事實證明真理還是太天真了，或者是她低估了蝎口不對心的傲嬌程度。
“嘖，真是最糟糕的的情況了，難得優秀的素材都被這群不懂藝術的大個子們破壞了。”蝎有些憤怒地凌空一瞪身旁歪歪扭扭走着的巨人。
你再仰着脖子瞪下去不僅眼珠子要彈出來了，腦袋也要掉了啊蝎大人……真理在心底默默擔憂着，伸着手準備隨時接住可能會掉下來的零件。
“差不多了，我們走吧。”邊撿邊走了半個城市後蝎終於滿足了，捲起似乎已經裝得鼓鼓囔囔的捲軸，平常面無表情的臉上也難得露出了一絲滿足。
真理指出了一個殘忍的事實：“怎麼走？那扇門已經關得差不多了城牆上還不停有人往下轟大砲，被擊中一下我們就真的會被炸成木屑的……再說明目張膽地上去不怕被當做可疑人物抓起來麼？”
“實在不行的話那就全部殺人滅口好了。”蝎動了動擁有綠色指甲蓋的手指，回答得理所當然，“與其讓他們成為巨人的口糧痛苦致死還不如讓我來給他們一個痛快。”
謝謝你極其富有同胞愛的提議但是他們應該不需要，真理一臉汗顏地看著眼前一張童顏又說著天真殘忍之話的真·心理年齡三十五歲大叔，毫無違和感。
真理在心底吐槽完沒多久隨着一陣轟鳴之聲，城牆被一個異常巨大的巨人撞出了一個洞，城牆上的人紛紛亂作一團逃開了，正巧給了他們一個趁虛而入的機會。
“走吧。”蝎大概也懶得牽查克拉線了，直接夾着真理三下五除二地就攀上了牆壁。
“船……這是準備撤離麼？”
被攔腰夾着的真理晃動着四肢，抬起頭望向不遠處熙熙攘攘擠作一團的人群和寥寥無幾的幾艘船，巨人馬上就要攻過去了恐怕大部分人都要命葬於此了。
因為蝎只有164的緣故，所以真理覺得不比蝎矮多少的自己兩腿一不小心就會拖在地上……
“先上船再慢慢收集情報吧。”蝎遠遠看著即將開走的最後一艘船也鎮定自若地說，沉默着低頭看著下方似乎在思索降落點和行動軌跡。
“蝎大人，你是準備插隊麼！”真理不合時宜的插隊氣得蝎想一把把她丟下去。
“臭丫頭，你是準備死在這裡麼？”
不，當然不準備，真理用足以把腦袋甩出去的力道死命地甩了甩頭，正因為經歷過瀕臨死亡的感覺所以她才比任何人都懼怕死亡，當然是不願意死的，所以即使知道插隊是不文明的行為也要一臉賤笑地抬起胸膛去做！
說起來連收集屍體這種不人道的行為都做了她還有什麼好顧慮的，他倆本身就是無惡不作的壞蛋二“傀儡”組。
一陣天旋地轉後完美降落在了船頂，只聽見“咔嚓”一聲，剛經歷過一場雲霄飛車的真理猛地睜開眼睛，她的右腿正滾落下船頂砸在了下面一個小男生頭上，恐怕是剛才降落時蝎沒有把握好提她的高度，讓她的腿硬生生地就和堅硬的船頂來了個激烈的碰撞。
“等有空得好好地加固一下了。”蝎若有所思地說。
你可以先加固一下你自己的同情心！真理欲哭無淚地準備垂下手問那抱著自己斷腿的可愛小男孩要回自己的腿，底下群眾就爆發出了驚叫騷動聲。
“三，三笠，腿，腿……”男孩浸滿淚水的綠眸中此時也只剩下了呆然。
“阿明別哭，艾倫，快把腿還給人家。”
“好……”艾倫顫抖着手舉起腿遞給了伸出手的真理，“你的腿，還給你。”
“嘿，別怕，這只是假肢而已，你看是不是硬邦邦的？別擔心還可以裝上的。”真理的話明顯起了作用，那男孩鎮定了不少還衝她笑着點了點頭。
蝎坐在真理旁邊不屑地嗤了一聲：“想不到你對小鬼還挺有耐心的，不愧是同樣身為小鬼的你。”
“蝎大人，你別仗着我不知道自己的具體年齡就來糊弄我，雖然捲軸裡的日子暗無天日但是我想沒個30歲我也應該有個25歲吧？”真理很不滿於樣子比自己還要嫩的蝎稱呼自己為小鬼這一做法。
“在身體得到永恆的時候唯一可以衡量年齡的指標就是心理成熟度，你覺得現在的你心態上和還是作為人時的你有什麼區別麼？”蝎問出了一個很犀利又深奧的哲學問題。
真理抱著自己的腿望着湛藍的天空仔細地想了想後說：“應該沒多大區別。”因為她大部分時間都呆在捲軸裡，即使是出來也只是玩意兒，根本沒經歷過足以讓她成長的事。
“那不就得了，未成年的臭丫頭。”
“……”無話可說，真理只能在蝎這個老油條的伶牙俐齒下自覺認栽。
真理決定既然蝎不承認她的年齡，那她就把今天當做生日來算總有一天會“再次”成年的，反正蝎也已經沒有了再把她裝進去的捲軸，那裝滿屍體的捲軸她就算自己把自己肢解了也肯定不呆。
隨後在情報收集方面堪稱專家的蝎的半盤問半催眠之下他們得到了許多有用的信息。
比如現在是845年，剛才被巨人入侵的地方是位於瑪利亞之壁南邊的西甘錫納地區，這個世界似乎因為巨人的威脅所以人類活動的地方只是一部分地區，從中央的王都開始到外界受到三層牆壁：瑪利亞之壁，露絲之壁和希娜之壁的層層阻隔確保安全，從剛才大批巨人的暴動來看瑪利亞之牆可能不保。
夜幕降臨，當其他人都餓得不停抱怨的時候只有真理和蝎倆具不需要進食的傀儡躺在船頂上，望着星空頗為愜意地發呆，並且他們不需要睡眠。
“那就去位於中央的王都看看有沒有什麼更有用的情報吧，總不能一直呆在這個鬼地方。”蝎無可奈何般的嘆了口氣，“真是麻煩，與其這樣還不如當初就被一刀捅死來得輕鬆。”
“如果連蝎大人你自己都不能做到永遠地活下去的話那還信奉什麼永恆的藝術，這個玩笑一點笑點都沒有，果然是上了年紀的緣故麼？”真理知道蝎動動手指頭就能將她弄死，但還是膽大包天地說，目睹了這麼多血腥的死亡即使是看過蝎到處殺人的她也無法淡定。
如果說他們不是傀儡，那些巨人對他們有敵意的話那麼他們究竟能不能平安脫險呢？不知道，因為就目前的觀察來看巨人是無敵的不死之身。
“小心我把你綁上石頭丟進水裡讓你變成一具腐木。”蝎壓低了嗓音嚇唬道。
“請不要。”真理懶洋洋地求饒道，似乎想起了什麼後又繼續說：“聽說這裡有專門為了對付巨人而設立的組織，有時候會去外面偵查。”
“那你就去加入後負責朝牆外探索看看吧，外面可能是唯一回去的出路。”蝎半真半假地提議道，他曾想過這會不會是什麼巨大的幻術空間，但這個想法立刻就被駁回了，無論是千代老太婆還是那個粉色頭髮的小姑娘，甚至是他所見過的任何人都不可能做得到。
蝎想如果這的確是一個真實的世界的話那麼目標只有牆壁外而不是這個狹隘的圓形牢籠內，但是沒有足夠情報的現在即使出去也只會是只無頭蒼蠅一樣毫無結果。
“可是那是個每次外出探索死亡率都極高的敢死隊！我只是個15歲的孩子！”真理激動地彈了起來，像她這種貪生怕死之徒只適合我在捲軸裡混吃等死，在注意到周圍的視線後她識相地躺了回去。
“你現在倒承認自己15歲了……放心好了死不了。”蝎懶洋洋地說：“他們又不會主動攻擊你，即使受牽連了被攻擊到了只是缺胳膊斷腿的事而已，你以為自己死得了？實在不行把你的內核彈出來託人帶給我再幫你做具新身體不就得了……雖然很麻煩。”
真理覺得這完全是蝎以自身的標準來估量的，她可沒有那麼迅速的反應能力，巨人一腳下來她整個人都被踩成碎片了，心臟恐怕也不一定能來得及倖免於難。
“蝎大人這麼重要的事要不你自己去吧……”真理已經開始後悔自己提起這件事了，正所謂不作死就不會死。
蝎歪過頭用可愛的容顏故作兇狠地瞪了她一下後說：“臭丫頭想要血肉之軀就幹點兒正事，收集情報這種事你一個人做得來？”
做不來，情報這種剪不斷理還亂的事只是想想就覺得一個頭兩個大，在血肉之軀的誘惑下真理只能不情不願地應下了這用生命做賭注的探索。
說到底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要不是她在蝎身邊安逸日子過久了差點忘了，她之前干的忍者這種工作本身就是需要去玩命兒的，想她第一次就差點就把命給玩兒沒了，幸虧被蝎高抬貴手給撿了回來，他說的話自己哪敢不聽呢？
真理對著夜空咧嘴傻笑了幾下，自己天賦異稟是絶對不會死的。
第三章
摸清楚了大致情報和確定好接下來的行動方案後蝎就表示沒有必要再和他們窩在一起了，追求安逸的真理怕麻煩似的撇了撇嘴看起來很不滿的樣子，但是卻什麼也沒說只是不置可否。
蝎說現在忙着趕路沒時間幫她裝補那只斷掉的腿，所以真理全程只能鬱鬱寡歡地被連拖帶拉著走，就像是一具大型行李，好在路線很簡單不需要多加滯留，因為整個地域是個圓形區域所以只要往裡走無論是什麼方向都能到達王都。
看似設計合理的保護措施說到底也只是針對巨人的，對於能夠攀岩走避的他們來說潛入是件毫無難度的事，傳說中的政府組織只在周圍那四個誘餌般的突出城塞的牆壁上安排有巡邏兵。
“你想好了嗎？”眼見快要到達目的地了沉默了許久的蝎突然問道。
“想啥？”被搭話的真理也顯得有些高興地轉動着眼珠子看向蝎，要知道不能進入睡眠只能閉目養神有時候也是件很讓人苦惱的事情。
蝎有種想要把她一把扔出去的衝動，但是想想如果這麼做的話後期的修理工作又是項大工程所以只能作罷，他耐着性子說：“改造身體的事情，臭丫頭這不是你先提的麼？想要一具柔軟的身體……呵，說到底你的覺悟還是不夠。”
面對蝎那張正太臉上露出的嘲笑真理莫名就覺得不爽，就像是在鄙視她這種天真的想法一樣，“蝎大人難道你自己就不想嘗試麼？明明興緻勃勃地撿了一路的屍體當素材。”
“我只是對這項研究有興趣而已，一開始把自己變成傀儡之身就是我自己的意願，毋庸置疑這具身體比*不知道強大多少倍。”蝎的語氣平靜無波，就像萬分堅信着自己當初所作的決定毫無後悔之意，“只要有*在就會感到疼痛，你要想清楚了。”
疼痛？真理笑着攤了攤手表示無所謂，她到底已經多久沒體會過這種奇妙的感覺了呢？現在的這具身體即使把她全身都給剁碎至粉末也不會感覺到絲毫的疼痛。
蝎通過殺戮尋求生存的意義，而她想除了疼痛外已經沒什麼能讓她打破這種行尸走肉般活着的麻木了。
真理覺得自己大概也還是個人類，不是因為心臟還在的緣故，而是只要是人類就會不安於現狀，渴望自己沒有的東西，即使這東西曾經被視為累贅。
“哦，那就好，可以讓我做一個有趣的實驗了。”蝎搖身一變科學狂人有些陰森森地說。
“那我還真的有些和弗蘭肯斯坦相似了。”
“弗蘭肯斯坦？”
“嗯，我依稀記得在我們那裡有這麼一個故事，一位科學家挖出了許多屍體把他們拼成了一個人然後用雷電給予了他生命，那就是弗蘭肯斯坦。”想到這裡真理就覺得有些噁心，看著自己木製關節的手有些出神，“我想我還需要再好好考慮一下。”
蝎抬了抬眉倒也不責怪她的優柔寡斷：“這也是種永恆的藝術，真想和那位所謂的科學家好好聊聊。”
你是傀儡師，他是科學家，你們根本就是八竿子都打不着一起的好麼！真理覺得忍術這種東西本來就是反科學的，聽說還有一種叫做穢土轉生的術可以召喚已死之人的靈魂重回人世。
——845年王都
繁華的街道，穿著考究的行人，還有趾高氣揚的傳說中的“城管”憲兵團，真理眼中所看到的一切都與之前最初到達的邊陲小鎮西甘錫納大相庭徑，似乎巨人入侵的事情並未在這裡造成任何影響，人們依舊無憂無慮地該吃吃，該睡睡，該玩玩。
到處都可以聽到對於被從瑪利亞之壁內湧進內城的人分擔糧食的不滿，真理感覺王都的這群人就像是關在深深的牢籠裡絲毫沒有見過世面的牲畜，只會“嗷嗷”地瞎抱怨等待被喂食。
“真是一個充滿屍體的城市。”
初來乍到時蝎是這麼說的，租了家旅店後蝎買了一堆的工具將真理的關節牢牢地加固上後還拿來了兩套看起來布料不凡的衣服，美名其曰根據不同地域進行不同的偽裝。
“蝎大人，你哪來這麼多錢的？難不成是搶的？”又是旅館又是衣服的，真理真心害怕明天的頭條新聞是一戶富貴人家慘死於家中，這裡是王都，秩序肯定比其他地方更加嚴厲。
或許是美人計？真理想像着眼前長着一張水靈靈的正太臉的蝎眨巴着大眼睛問富婆要零花錢的場景，頓時埋着頭偷笑了起來。
“從屍體上搜刮來的。”蝎擺弄着自己唯一僅剩的捲軸老實地回答道。
“哦。”真理看到那張捲軸就有點犯慫，“我現在還不想被你改造……”
見蝎很大聲地“嗤”了一聲後才收回了捲軸，真理抽了抽嘴角，蝎究竟是有多熱衷於改造她啊，大概就差沒到魂牽夢繞的地步了吧，果然搞藝術的人都是瘋狂的。
因為他們不需要吃喝也沒有明顯的勞累感，所以只要稍作休息就可以再次行動了。
說起來行動什麼？真理有些不解地叫住了站起身就朝門外走的蝎。
蝎不耐煩地瞪了過去解釋說：“這裡全都是‘屍體’沒有任何參考價值，所以只能去地下街收集情報了，越是黑暗，毒瘤越多的地方往往都會有不錯的收穫。”
真理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後就站起身來也跟了過去，蝎也沒有阻止大約就是默認了。
所謂的地下街並沒有她想像中的那麼慘不忍睹，至少這裡也是王都肯定是不允許太過亂來的，但是隨着跟蝎七拐八拐一步步地深入後真理才發現自己有多麼的天真，之前她所見到的只是為了掩蓋真實的表面而已。
真正的地下街無限貼近貧民窟這個詞，混亂，骯髒，不堪。
這裡隱藏地很深但是並沒有那麼隱蔽到難以發現，大概憲兵團也並不是沒有察覺到這一塊與“王都”這個詞格格不入的領域，或許是嫌麻煩懶得插手就採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態度了。
真理曾經聽過說越是閃亮的光芒印襯下的影子就越深，恐怕這也是不無道理的，之前所落腳過的幾座城市雖然看起來樸素但卻並沒有像現在這樣的地方存在。
“我開始工作了，你別跟着我礙手礙腳的，隨便找個地方蹲着吧。”蝎不留情面地說。
“我又不是狗！蝎大人你不如也分配個任務給我？別看我這樣我可是很能幹的，不用不知道一用嚇一跳。”真理拍着胸脯自信滿滿地說，雖然面對身邊一雙雙如饑似渴的眼神她有些心驚膽顫。
蝎不指望她都幹成什麼大事，只要不拆他的台就足夠了，“那你去弄點兒錢來吧。”
“遵命！”真理興高采烈地揮手送別蝎，下定了決心從飼主那裡借到的第一個任務絶對要完成地乾淨俐落令蝎大開眼界。
但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如果錢真的這麼容易弄到的話那麼這些居民也不需要這麼頽廢地蹲坐在牆邊啃土豆皮了……真理百般無奈地在外頭的商販前兜兜轉轉了一圈後愣是一點收穫也沒有。
正當她準備乖乖地蹲在一邊，邊醞釀著完不成任務的合理藉口邊等蝎將自己牽回去的時候她發現了神奇的一幕。
一位衣着簡樸但還算整潔，痞子氣概十足的矮個子青年大大咧咧地走到了一家水果店前，在店家的眼皮子底下正大光明地挑了一個蘋果拿着就走，一點付錢的意思都沒有。
難不成這是地下街的規矩？只要理直氣壯就可以了？
真理看了眼矮個子青年瀟灑離去的背影，自個兒也有樣學樣地從地上撿起了一根草塞在嘴裡，一副“我是痞子我怕誰”的樣子，抱了個大西瓜後迅速朝矮個子青年的方向小跑着跟了過去。
“有小偷！！”店家大嬸發了瘋似的大聲吼道。
懷裡抱著一個大西瓜的真理有些搞不清楚狀況地停下腳步四下張望着，見圍觀群眾雖然都沒有什麼作為但皆是用一種“你的死期不遠了”的憐憫眼神看著她，她當大嬸只會瞎吼所以也就放鬆了警惕，正大光明地抱著西瓜繼續走。
突然眼前出現了一道快速接近她的黑影，當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受了一擊飛踹，整個身體都被甩在了一旁的牆上發出一陣“咔嚓”聲，雖然感覺不到疼痛但撞得她有點頭暈眼花。
我的手腳斷了沒！我的腦袋掉了沒！這是真理清醒後第一件擔心的事。
一輪的檢查下來真理確定自己身體上的各個部位都沒有受損，這才鬆了口氣，然後她一把將身邊意外地沒有摔碎的大西瓜攬在懷裡，迷茫地抬起頭準備搜尋暗算自己的罪魁禍首。
“小鬼，你敢在我的地盤裡偷東西？”
偷東西？真理看著眼前才剛剛見過面的矮個子青年，他的手裡還拿着身為罪證的蘋果。
“你難道不也是小偷嗎？”真理見他緩緩抬起腿似乎又要給自己補上那麼一腳連忙解釋說道：“大哥哥，我，我今天剛來這裡看你拿了沒事還以為可以隨便拿……我已經好久好久沒吃過東西了。”
因為所說的都是事實所以真理並不覺得心虛，她自然是好久沒吃過東西的了，因為除了有心臟她體內就是一個巨大的空洞，沒有任何可以被稱作器官的東西存在，吃東西不是不可以，但是沒有味覺回頭還要清理體內沒有任何的意義。
“呦，利威爾，下手真重啊。”
“別聽這小滑頭說的話，偷東西就該狠狠地打！”
“就是，往死裡打看她以後還敢不敢！”
四周喧囂的討伐聲跟風似的一浪高過一浪，真理雖在從前受過忍者的訓練但是之後換了身體又在捲軸裡呆了那麼久，她早就將那些拋置於腦後了，況且眼前這個人又看起來很強悍的樣子，不然她肯定把他們全都撂倒。
不過那終歸是藉口，偷東西還是挺理屈的……真理開始猜測起眼前這個人的身份，大約就是收了保護費幫忙看場子的那類人。
“別在我耳邊廢話，信不信我把你們都給幹掉？”利威爾掏了掏耳朵，不耐煩地用鷹一般犀利的眼神掃視了周圍一圈，結束後一片鴉雀無聲。
利威爾拋着手中的蘋果盯着對他來說還是個“小鬼”的真理，從剛才踹的那一腳感覺到的硬邦邦的觸感來看或許真的餓得只剩下幾塊骨頭了說不定，雖然在表面上絲毫看不出來有多消瘦。
在利威爾的信條裡從不和老人、女人和小孩多做糾纏，如果眼前換做是一個男人他說不定可以將他打得站不起來。
“算你運氣好，拿去吧。”利威爾將蘋果拋給了這個看起來傻傻的小鬼後就插着褲子口袋從眾人讓開的一條道中慢慢走了，身影漸漸融入了地下街深處的黑暗中。
幾年後的調查兵團內幾乎人人都知道有個叫瑪麗·米亞的小姑娘不僅一日三餐只吃蘋果，而且還喜歡搶他們兵長的蘋果吃。
當蝎收集完基本的情報後找到真理時得知她並沒有弄到錢，不過這都是小事，令他感到異常火大的是她居然窩在角落裡啃蘋果，於是蝎冷着臉說：“到時候弄髒的部分你自己去清理乾淨。”
當晚深夜偶爾路過的行人在河邊就看到了驚悚的一幕，一個擁有少女輪廓的人扒開了自己的肚子在清洗裡面的內臟，從此傳為王都怪談。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5-1-3 14:05
第四章
“我覺得啊，我們的另一半肯定是非常幸運的。”
“怎麼？”
百般無聊決定重新開始製作傀儡的蝎連頭也懶得抬一下，敷衍般的應了一聲，對於宮真理時不時抽風的腦迴路他權當是因為自己在製作時出了點小差錯也不去認真理會。
真理望着自己僵硬的手掌自顧自地說：“就拿我來說，如果我喜歡上了某個人約定和他永遠在一起，那麼到最後破壞約定的那個人肯定是他，因為我很難很難死掉啊，所以我只能看著他先死，他的話一定一點痛苦也沒有，死人是不懂牽掛的。”
“那就把他也做成傀儡不就好了。”蝎用一根筋通到底的思維方式簡單又潦草地給出解決方法，真理聽後也不回答，就這麼直直地躺在榻榻米上兩眼一閉裝屍體。
雖然現在還說不出具體的理由，但是真理想這個做法肯定是不對的。
往後的幾天蝎都混跡在地下街孜孜不倦地收集對於回去原來地方或者說是世界的有用情報，順便也兼顧接些不正道的任務賺點小錢，可惜錢是賺了不少情報方面卻遲遲沒有很大的進展。
真理也每天都跟着去，漸漸地摸清了道路即使不用蝎帶路也來去自如了，蝎也不擔心真理會出什麼危險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放任着她到處亂闖了，正好可以讓他圖個清靜。
為了訓練自己已經遲鈍了的身手，偶爾她會和那裡的小流氓們鬧些小摩擦，被群毆是很常見的事，很多時候都是以被打斷手或者腿將他們嚇跑這個結局收尾，被打斷手還好她可以撿起來像個沒事人一樣屁顛屁顛跑回去找蝎修理，斷腿時候她就只能呆坐著等蝎來找她後被說教一頓了。
沒過幾天地下街的人就開始傳言說她是一個妖怪，從此以後就再也沒人感來招惹她了。
只有一個人見到她感覺不爽的時候還是會飛來一腳將她踹在牆上半天拉不下來，那就是那個給過她一個蘋果被她誤認為是個溫柔的好人，其實是個異常暴躁神經質的矮子——利威爾！
在第十六次挑釁並且第十七次被踹飛的真理從地上爬了起來，如果說現在在她眼裡利威爾還有什麼優點的話那肯定就只有“強”了，是她在地下街中見到過的最強的流氓。
至於為什麼明明挑釁了十六次卻被踹了十七次？哦，因為有一次她一時激動說他是個矮子所以就被連踹了兩下，不過在利威爾腳下從沒有斷過四肢所以這只是小事而已，值得一提的是目前這個敗績還在不斷刷新。
“利威爾，我還會再回來的！”
“嘖，真是煩人的小鬼。”
說不定我還比你年齡大，不要用樣貌和身高評判一個人的年齡啊，每次被喊“小鬼”的時候真理都在心底沾沾自喜地想著，她以為利威爾最多撐死也就18歲，這魯莽的認知和她之前那“不要用樣貌和身高評判”的言論完全相悖。
“利威爾？我記得那傢伙沒有30歲也該有25、6了吧。”
真理聽某位與她處得還算好的流氓桑這麼說到的時候不禁感覺自己的世界觀又被顛覆了，即使是25也已經不會長個了吧……請允許她做出一個悲傷的表情。
“應該是不會錯的了，因為我聽老一輩的人說利威爾從小時候開始就在這條地下街上摸滾打爬了，至於父親或者母親什麼的親人似乎從來沒有見到過，說不定是個沒落貴族的家的大少爺？誰知道呢。”流氓桑補充說道。
“在這種地方……不，我不是說這個地方不好，可是如果小時候開始就是一個人的話那他怎麼弄吃的？”真理詫異地問，即使是成年人在這裡生存下去也很困難更何況是一個小孩呢？
流氓桑也不解地攤了攤手說：“這的確不是個好地方，小孩在這裡無依無靠的話基本上就只有死路一條，能夠活下來這點或許就是他現在強到逆天的原因吧，據說他住的那一條巷子都沒有其他人敢住進去。”
“可我不覺得他有你們說得那麼恐怖啊。”真理覺得他的形容也未免太誇張了，利威爾也就偶爾踹她一下力道還不是很大，哪有那麼令人聞風喪膽。
“等你長大後就懂了，他只對小孩稍微友善點而已。”流氓桑一臉深刻地拍了拍真理的肩膀後就邊唉聲嘆氣着“少年不知愁滋味”邊離去了，他就曾被揍掉了兩顆門牙現在說話都還有點漏風，這還算是輕的。
“小孩？”真理指了指自己，原來利威爾之前純粹就是在耍猴都沒有拿出真本事，嚴格意義上來說她可不是15歲的未成年人了，只是昏昏沉沉的日子過迷糊了就不知道自己究竟多大了。
20？25？30？35？誰知道呢，一點真實感都沒有。
自從和流氓桑談過以後真理就再也做不出嘲笑利威爾身高這件事了，因為她大約能猜得出利威爾之所以長不高大概是因為年少時期在地下街只是活下去就要拼盡全力，吃飽根本就是天方夜譚的事，營養不良也是在所難免的。
像她當傀儡的，不用吃不用拉更不用考慮維生素ABCDE，身高樣貌只有你想不到沒有蝎做不到的，可是卻沒有一具溫暖柔軟的身體更不可能哺育後代，一輩子都當不了媽媽，退一步說誰會接受和一具傀儡談戀愛？
想到這裡真理就略有些傷神，她準備去找利威爾挨一頓迴旋踢平復一下心情。
“利威爾——”
當真理吵吵嚷嚷地跑到利威爾住的那條巷子裡時眼前血腥的光景嚇得她彈了一彈，不過畢竟也是見識過很多殺人場面的，真理還是立馬就冷靜了下來。
利威爾揮了揮手上沾滿血跡的鄙視皺起了眉嘆了一句“髒死了”，身上的衣服被劃破了好幾處留下幾道血痕，地上零零總總躺着不下二十人，都有着大大小小的傷口，至於是死是傷就不知道了。
“小鬼，這裡不是你應該呆的地方。”利威爾略有些疲憊地靠在牆邊警告道。
真理是完全不聽勸的類型，她鬼使神差地跨過一具一具“屍體”就是純粹想靠近利威爾，直到一聲“小心”才吼得她稍微清醒了一點。
有些不解地看了眼表情緊張的利威爾後真理順着他的視線低頭一看，一臉猙獰的男人正緩緩垂下手，詭計得逞般的怪笑了兩聲，手掌離開的方向真是她的小腿處，正有一把匕首摩擦過她的小腿彈了下來，她的身體可是很堅硬的區區這點力道還是捅不進去的。
“你怎麼能搞暗算。”真理抱怨道，在男人不可思議的目光下穩穩地站定着，撿起匕首插在了他腦袋旁邊把他嚇得不輕，然後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利威爾朝着他的臉就踩了下去。
真理不敢看這血腥殘暴的毀容一幕，默默移開了視線。
“你的腿沒事麼？”利威爾那雙死魚眼難得表現出了名為驚訝的情緒。
“完全沒事啊！”真理有些緊張地擺了擺手，隨後一記下旋踢就將她踹翻了。
利威爾觀察着被自己踹倒在地上的少女，見她拍了拍衣服就從地上站了起來，並沒有露出痛苦的表情後他才稍微相信了一點，“看起來你的確沒事，是我想多了。”
“你驗傷的方式就是直接將別人踹翻在地麼……”
真理感到好氣又好笑，不過這也是她認為最妥當的萬全結果，如果他是那種熱心腸的笨蛋執意要扒開她的褲腿驗傷的話就麻煩了，還不知道義肢這個藉口能不能騙得過去。
人類的身體果然是脆弱的，剛才那一刀如果刺在*上的話恐怕連站立都不能保證了吧，但是在這種時候她又覺得脆弱或許也不是一件壞事，或許……至少能得到別人的關心和愛護？
“沒想到利威爾你這麼強的人也會受傷。”真理跟在利威爾身後朝小巷深處走去，為了打破令人尷尬的沉默她不要命地說。
“人只要活着就會受傷，這不是理所當然地麼？只是傷得輕的活了下來，傷得重的就變成了一具屍體，像那堆傢伙中就有那麼不走運的幾隻。”利威爾走到狹窄的巷子盡頭的門前，一腳踹了開來，見真理一動不動他不耐煩地說：“小鬼就是小鬼，如果想被趕來的後援綁走當娼妓的話就繼續站在那裡吧。”
即使是她願意說不定嫖客還不願意呢，真理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髮跟着進去了。
“很乾淨整潔的屋子。”
出於禮貌這是真理唯一想像得到的讚美，大件傢俱只有一張床，一張桌子和一把椅子，真正可以算得上是家徒四壁了，但是卻超乎想像般的一塵不染，地下街中隨處可見的蜘蛛網在這裡都找不出半張來。
“算你有眼光。”利威爾拿起桌上的咖啡壺倒了杯咖啡給自己，然後就以一種一手架在靠背後的怪異坐姿慢慢喝了起來，或許是因為咖啡涼了他始終蹙緊着眉。
“利威爾你都不清理一下傷口然後換套乾淨的衣物就直接坐下來品咖啡裝小資了麼？”真理環視了一圈空曠地一目瞭然的屋子，沒有醫療箱甚至是一捆繃帶都找不到，“你簡直像極了一隻貓科動物，難道平常受了傷就自己舔舔麼？”
真理絞盡腦汁地回憶着以前忍者學校教過的處理簡單傷口的醫療忍術，但是很不幸隨着時光的洪流她早就忘得一乾二淨了，況且要用的話也會被當做“會使用魔法的巫女”被教會抓起來也說不定。
像是被說中了一樣利威爾拿着杯子的手晃了晃，“這點小傷放著不管的話自己就會好的……至於換衣服，在你面前麼？”說話的語氣完全就是活生生的一個流氓。
真理知道傀儡是不會臉紅的，但是在聽到最後半句話的時候她感覺自己的被當做心臟的內核明顯不規律地運動了一下，肯定是故障了回頭要找蝎好好的檢查一下才行。
“我去找處理傷口的東西！”說完真理就不顧勸阻一溜煙地開門跑了出去。
大概是被蝎所熏陶，加上自己的親身經歷令“人類的*是無比脆弱”的這一想法在真理的心中根深蒂固，即使是細小的傷口如果感染的話那也可以要了人的命，多麼可笑，她以前差點死亡就是因為毒性從一個傷口處蔓延到全身上下。
「你的毒素已經遍佈全身就差心臟了，除非被我做成傀儡……」
於是才能像現在這樣行尸走肉地苟活下去。
門被敲得“砰砰”作響，利威爾想可能是剛才那個煩人的小鬼回來了，嫌麻煩似的“嘖”了一聲後為了以防萬一拿起桌上剛才擦拭乾淨血跡的匕首走到了門邊，開門將刀抵在了來人的脖子上，動作一氣合成。
是個穿著屬於政府走狗的制服，高大到令人火大的男人，那腦袋可笑地就像是個橢圓形的土豆，利威爾冷冷地注視着他：“如果是想要*的話出巷子左拐。”
“你就是利威爾吧，我是調查兵團的現任團長艾維爾·史密斯。”金髮男人絲毫不因為刀抵在脖子口而感到緊張，笑容和善地介紹起自己。
“哦？”利威爾等待着他的下文。
“我想邀請你加入調查兵團。”
第五章
真理匆匆從附近一家黑心診所內連借帶搶邊恐嚇地搞到了繃帶和消毒藥水，跑回利威爾所住的那條小巷時撞見了幾名神色不善的男人，她倒也不在意就徑直穿過他們準備往裡走。
“喂，小妞。”领頭的男人一把拽住真理用來擋住脖子處接痕的圍巾，流裡流氣地問：“你知不知道一個叫做利威爾的小子在哪裡？這地上被他弄躺的可全都是我的兄弟。”
他們是來找利威爾麻煩的，不能再讓他們繼續深入小巷了，背對著男人的真理轉了轉不真實卻異常漂亮的眼珠，想到了一個不錯的主意。
“不知道呢。”
男人看到了這個小妞的正臉，感覺還不錯，他舔了舔嘴角正考慮着要不要把她抓回去自己享用或者直接高價賣了，耳邊卻不斷傳來小弟們支支吾吾的聲音，還不斷晃動他的肩膀，他生氣地轉頭瞪了過去：“你們吵什麼吵！沒看見你們老大我正在思考怎麼處置這小妞麼！”
“老，老大，她，她是妖怪！我，我們快逃吧！”
“妖怪？胡扯！”男人看著眼前對著自己微笑的乖巧的女孩子，怎麼可能會是妖怪呢？
雖然表面上看著覺得一切正常，但是男人心底還是察覺到了一絲違和感，等等，他記得剛才自己拉這小妞圍巾的時候她是背對著自己的啊，現在他還保持着當初的姿勢怎麼就和這小妞面對面了？
男人鬆開了手往後退了一步，這才看清了，她的身體第確還是背對著他們的，但是頭卻正對著自己！
男人嚇壞了，拉住圍巾的兩端使出了吃奶的力氣想把她給勒死，但是眼前的“怪物”卻一點不適的感覺都沒有，一動不動地盯着他看，笑容越來越深。
“嗷嗷嗷嗷嗷媽媽啊——”
真理滿意地目送着身材魁梧的幾個男人邊哭着喊着叫“媽媽”，邊連滾帶爬地跑出了小巷，她將頭轉了一百八十度回歸到了原位，扯鬆了圍巾，嘴角上揚露出了一個詭計得逞後的壞笑。
抱緊手中處理傷口的用品，真理小跑着朝小巷深處進發，但是沒走幾步迎面卻走來了一個高大男人，全身上下打理地一絲不苟包括那頭離禿不遠了的金髮，綠色的披風加上橢圓形的金色腦袋活像一隻種在草地上的土豆。
艾維爾未等真理開口詢問就率先說道：“剛才我聽到了巷口傳來一群人的哀嚎聲，那是小姑娘你幹的？考不考慮加入我們調查兵……”
“你是拉皮條的麼艾維爾。”被嚴嚴實實地擋在身後的利威爾曲起膝蓋踹了男人屁股一下，壓低着嗓音惡狠狠地警告道：“我勸你不要打她的主意，只是個毫無用處的小鬼而已。”
“小鬼？哦，利威爾，雖然你我年紀都不小了，但是你知道訓練兵的招收年齡是多少歲麼？12歲，經過三年的訓練就可以分配到各個兵團了，看她的樣子也有14、5了，已經輸在起跑線上了。”艾維爾揉了揉自己的屁股微笑着對利威爾說。
“呵，然後不出一年就成為了巨人的口糧，你這可笑的土豆恐怕是因為老得巨人啃不動了才活到了現在。”利威爾不屑地冷哼了一聲越過艾維爾，看了眼面前抱著一堆東西的真理，“小鬼你還是快點回家找媽媽去吧。”
真理懶得與之辯論年齡，也不想理會那毫無笑點的玩笑話，她疑惑地問：“利威爾，長年混跡於地下街的你怎麼會想加入調查兵團去保護人類？難不成是這土豆逼的？”
她本以為在地下街見識夠了人性黑暗面的利威爾即使不厭惡人類，至少也不會偉大到為了人類獻出自己的生命，身處於中央沒有直接面臨過巨人迫害的他更不可能為了“誰”而去復仇。
那究竟是為什麼？
“我有我自己的考慮，沒有任何人能逼得了我。”利威爾淡淡地留下這麼一句話後就和那背後披風上印有羽翼的土豆男一起離去了。
接下來的幾天真理每天都坐在利威爾家房門口蹲點，他的房門從來都不鎖，一來是因為沒有人敢偷，二來是因為根本就沒有可以偷的東西，屋內的擺設和他離去時無異，裝着咖啡的杯子和幾件掛在牆上的衣物一樣都沒變，好好地放在原處。
看來他還真的是跟着那土豆男入夥了調查兵團，幾天下來依舊毫無收穫讓真理確信了這一點，明天開始就不來了吧。
“大姐姐。”
巷口附近遇到了幾個簇擁在一起的小肉球，小的只有5、6歲左右，大的比她也還矮了一個頭，此時正是年紀看起來最小的那個女孩用軟軟糯糯的嗓音叫住了真理。
“怎麼了小妹妹？”真理蹲下身子與她平視，想去捏捏她肉嘟嘟的臉頰卻怕自己硬邦邦的手指擱疼她，只能作罷。
“利威爾先生去哪裡了？”小女孩用短小的手指搓着破舊的裙襬。
見真理有些迷茫其中一位年齡稍大一些的男孩解釋說：“以前利威爾先生都會每天給我們一些吃的然後陪我們玩一會兒，可是幾天前開始就沒看見過利威爾先生了，他是遇到什麼意外了麼？還是討厭我們了？”
“啊。”真理沉吟了片刻後笑笑說：“他辦事去了，以後由姐姐代替他給你們吃的，陪你們玩好不好？”
“好——”大部分孩子都舉雙手贊同，但是只有最初的小女孩沉着張小臉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我只要利威爾先生，我說好要嫁給他的……”
“艾麗，不要任性！”男孩有些不高興地斥責起了小女孩。
“我不管嘛，我就是要利威爾先生……”
真理輕輕地摸了摸小女孩的頭安慰說：“利威爾為了保護你們加入了調查兵團，下次回來的時候他就是個英雄啦，身為英雄的新娘你可要乖乖地等他回來呦，姐姐如果有機會見到他的話一定會幫你帶話讓他不要見異思遷的。”
保護？利威爾真的是那種正義的使者麼？雖然嘴上說得好聽但實際上真理也不確定。
女孩聽後止住了眼淚，眨了眨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對真理說：“那大姐姐你也不能打他的主意哦，他是艾麗的。”
“哈哈，好的好的。”
真理告別了孩子們並且答應明天會來看他們後就一臉深刻地往旅館走去，利威爾這麼照顧孩子這一點並不令她感到過多的驚訝，她想不明白的是，是什麼樣重要的理由能讓他拋下這群孩子一聲不響就跟着那土豆加入了調查兵團。
難道是為了什麼更深層次的大義？真理想自己那貧瘠的思維可能是永遠也無法理解利威爾的，但是卻因此更加莫名其妙地對他產生了興趣。
“蝎大人，之前提過的調查兵團，我加入是有必要的吧？”真理趴在窗戶邊看著底下熙熙攘攘的小道，她想自己只是因為需要一個加入調查兵團的台階所以才這麼問的。
“是這樣沒錯，不過也不一定要你去，我親自出馬也無妨，正好想要逮一兩隻巨人看看能不能做出讓我滿意的傀儡。”蝎擺弄着手中的工具有些壞心眼地回答道。
“你之前不是說因為你要收集情報所以只能由我去麼！”真理有些着急了。
“你不是怕死所以一再推脫麼？要知道我是極富有人情味的，從願意把你這毫無用處的臭丫頭花費大力氣做成人傀儡就可以知道了。”蝎像是樂於看見真理急切的樣子一般和她唱反調，他怎麼會不清楚真理的那點心思，由他親手製作的傀儡他自有監視和掌握的途徑，所以也比她自身更加瞭解她。
真理索性癱在地上耍起了無賴：“我就要去，我的話還好，你要是出了意外我也危險了。”這世上就再也找不出第二個會修理她的人了，單純的修理。
在真理的軟磨硬泡下蝎終於鬆了口，不過他提醒說：“如果要加入那種集體生活的組織的話以你現在這副很容易就會被看穿的軀體是不行的。”
“我知道。”真理摸了摸自己毫無生機的木製手臂，“至少要在表面上偽裝成人類吧。”
“新陳代謝和溫度什麼我是做不到，但是因為*部分要黏着在你的表面，為了防止腐爛我用細小的查克拉線將它們連接於你的心臟保持活性，所以當你*受到損害的時候就會像傷到心臟一樣感到疼痛。”蝎邊解釋邊放下桌上亂七八糟的零件站了起來，準備動身去一個更偏僻的地方開始作業。
夜晚偏僻的林間小屋內，真理躊躇不安地躺下了，就像是要經歷一場危關生命的手術一樣。
“臭丫頭你別太害怕，雖然受傷會感到疼痛，但還是和以前一樣只要心臟不受到致命的傷害你就不會死，至於會不會痛死這點我就沒有研究過了。”
這還真是令人“安心“的話啊蝎大人。
無法切斷意識，真理只能歪過頭看著蝎從捲軸裡拿出一具具屍體比量着，捲軸就像是擁有保鮮功能一樣隔了那麼久也看不出屍體有腐爛的跡象，反而還流出了新鮮的血液，淌在木質地板上蜿蜒向四處。
他們恐怕是在做一件連上帝見了都會惱怒的罪惡之事。
真理雖然愧疚但卻不感到絲毫的後悔，利威爾那樣一個強悍又自我中心的人都跟着調查兵團走了，真理覺得那肯定是一個不一般的地方，並且她迫切地想剝開利威爾的腦子弄清楚他的思維方式，這麼做究竟是出於何種考慮。
再這麼渾渾噩噩地活下去她都快要忘記自己是誰了，與其讓蝎去她更想自己去闖一闖，或許即使去到了外面，環繞地球一圈都不可能如蝎期望那般找到回去的情報，但她更想找的或許是生存的意義。
無法體會死亡可怕的人就感受不到真實地活着，如今對於即使斷手斷腳和掉頭都不會感到任何痛苦的她來說，真的還能體會到活着的美好麼？
果然賤人就是矯情啊，真理自嘲道。
第六章
因為場面太過不忍直視所以真理全程閉着眼睛不敢看，等一切結束後她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捏了捏自己的胸部，滿足地感嘆了一句：“好軟。”
蝎對於真理的高興原因表示唾棄，因為在他看來那是女人身上最無用和累贅的兩塊贅肉了，到底有什麼好值得高興的？如果不是為了還原度的話他早就將這個弊端給去除掉了。
真理從檯子上坐了起來，抱著雙臂搓了搓，雖然沒有溫度但那觸感卻是真實的，雖然這是別人的身體……她蹦下了檯子準備走兩步，不過身體似乎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靈活。
“好痛啊——蝎大人救命救命救命！”膝蓋直接磕在了地上，久違的疼痛襲來令她極度不適應地抱著膝蓋在地上滾來滾去。
“臭丫頭，你就是這麼玷污我的勞動成果的麼？”紅色的眼眸定格在一絲|不掛卻還滿地打滾的真理身上，蝎惱火地瞪了她幾眼後五指牽動着淡藍色的查克拉線將她給提了起來，“還好沒有皮開肉綻，不然縫補又是項麻煩事。”
“我也不是故意的，畢竟平白無故多了這麼多肉有點適應不能，就像當初剛變成傀儡的時候那樣……最重要的是胸部好重害得我有點重心不穩。”真理託了托自己胸口處的兩坨肉，還有點玩上癮了，因為軟綿綿地摸着很舒服。
不知道是不是當年還年輕的緣故，那時蝎可是有手把手教不適應傀儡之身的她走路的，手把手！現在呢？嗑痛的是她，痛完後還要再接受蝎的一頓臭罵，歲月真是個磨人的小妖精……活生生的把一個可愛的正太磨成了暴躁的大叔。
“你敢再摔一次試試。”
“我爬還不行麼！爬！”真理欲哭無淚。
就這麼爬着爬着……不，是走着走着，宮真理終於在一個星期後大致適應了這具身體，不過隨之而來的問題也多了起來。
如果單單只是用肉眼看不深入接觸的話這具身體毫無疑問是沒有漏洞的，蝎還特意提醒過她不要和某些生物聊着聊着就聊到床上去了，說自己辛辛苦苦做出這具身體不為了讓她做“那種”事的，對此她也認真地表示不會出現上述所說的那種狀況。
真理現在很擔心飲食的問題，不吃東西總是會被人懷疑的，但是吃了又要怎麼清理？因為整具身體是被“肉”所密封起來的，咳咳，就是不知道人身體上的那幾個洞蝎有沒有完美還原……
“蝎大人，我有菊花麼？”真理覺得那是個對她來說至關重要的東西。
蝎停下了手中的木匠活似笑非笑地說：“有，但是目前被我堵上了。”
堵上了？！菊花那麼神聖的東西是你想堵，想堵就能堵的麼！真理莫名地就覺得菊花一緊，可憐兮兮的像個小媳婦似的控訴：“你都把它給堵上了那讓我以後怎麼解放自己啊。”
“用你沒有腦子的腦子好好想想我把它堵上的原因。”蝎有時候真的覺得自己在和一個智障說話，難道是他當初做傀儡的時候就出了什麼岔子把她智商給弄低了麼……
真理腦內模擬出了一副想像圖，總之就是雖然*是有小菊花的，但是她內部的傀儡之軀在那個位置上並沒有開洞，就是蝎所謂的“堵上了”。
那麼如果沒堵上會怎麼樣？真想像了一下剛吃下去的東西，尤其是湯湯水水那一類的嚥下去不久就從後面流出來弄濕褲子的場景，整個人都不好了。
那樣子的秒吃秒拉似乎比不吃東西還要讓人覺得可疑，說不定還會被笑話說：“連自己的菊花都管不好的人還想驅逐巨人？你TM在逗我呢！”
“想好了？所以關於這個問題我只能給你兩個建議。”蝎豎起了食指和中指，瞪了一眼豎起食指和小拇指玩得不亦樂乎的某沒菊花的人說：“第一是為了避嫌你也儘量只吃一些流質食品，然後吃完了找個機會在沒人的地方倒掛在樹上將那些東西給倒出來。”
“又噁心又浪費糧食，即使身為國家公務員的好苗子也不能幹出這種缺德事啊。”真理雙手環胸振振有詞地說，不過這倒是不失是個簡單快捷的好方法。
“你需要我把你的嘴也堵上麼？”
“不需要……”
蝎見她消停了下來又繼續說道：“第二就是在你不得不吃下非流質食物的時候，那個不用太急因為不管你怎麼365度旋轉都是倒不出來了，到了一定量去醫療部找一個叫瓊的女人，我篡改了她的記憶，她現在已經是我的手下了，會幫你剖腹清理的。”
真理“嘖嘖”了兩聲：“蝎大人，怪不得你前段日子那麼忙，看到你已經能把女人俘虜在手了我深感欣慰……可是既然你教她為什麼不直接教我讓我自己來，差別對待？我現在胸也是很大的！”
“我正在考慮着下次是不是直接就不要把你這張嘴給做出來了。”蝎勾起嘴角，在真理眼裡笑得很是欠扁，但是誰讓他長得好看，真理覺得自己還是看在這個份上讓讓他好了，免得他到時候玻璃心了。
嗯沒錯，她宮真理天不怕地不怕，沒菊花都不怕怎麼會怕沒嘴巴，純粹是讓着他而已！
見真理一臉又慫又狗腿的小樣兒蝎頗為得意地哼了一聲，“我什麼都沒教她，傀儡的部分我會教你斷裂的時候怎麼用查克拉修補，如果碎得太厲害了我勸你就趁早放棄吧，憑你是弄不好了的，況且還有*的存在會棘手不少，我做幾支備用的身體零件你帶著以防萬一吧。”
“好驚悚……別把帶胳膊腿兒的事說得和帶零食一樣風輕雲淡啊。”不過真理還是感動得抹了抹並不存在的淚水，禁不住感嘆她家蝎大人以後肯定會是個好爸爸，“那剖腹的事呢？我對自己的智商抱有充足的自信，絶對能學會的！況且被別人摸身體裡是會羞羞的>////<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5-1-3 14:12
第七章
據說今年因為瑪利亞之壁的失守，大家都被嚇怕了所以開始報考政府公務員的人特別多，不過為國王效力那都是冠冕堂皇的藉口，真正的目的只是為了得到在內城生活的權利而已，因為不知道什麼時候露絲之壁也會失守。
像憲兵團這樣福利好待遇高又沒生命危險的好差事也不是你想當，想當就能當的，新兵想要得到這麼一塊香餑餑就必須要先去當農民工搬三年磚，只有領導看你搬得不錯了給你排了個前十名，你才有資格去享福。
真理當然是比不上那些頭懸樑錐刺股，目標是憲兵團的搬磚工們壓力大。
她早就聽說了調查兵團每次出征都犧牲巨大，偏偏敢玩命加入的人又少之又少，所以長年處於人才緊缺中，她即使是最終得了個倒數第一的成績，只要她敢加入，調查兵團就絶對敢收，多一個送死的不要白不要不是麼？
所以真理始終抱著三年準備偷懶來矇混過關的消極態度，然後就被蝎叔板着張比她還稚嫩的臉教育了：“你不好好學習將來畢業了準備一口就被巨人吃掉麼？白造了你這不長進的玩意兒。”
真理驚愕了，這種潛伏在她記憶深處的口吻總感覺有些似曾相識……
總之她認真地想了幾下覺得蝎說得很有道理，總不能辛辛苦苦了三年，剛走出門還沒呼吸夠新鮮的空氣就被一口吞了吧，即使她有信心只要雙手不斷就能給巨人捅個菊花出來成功脫逃。
“我不要離開你啊——”
臨走前真理抱著蝎的腰鬼哭狼嚎，就是死活不放手，像是剛被送家長進幼稚園的小朋友一樣，不過還是有點差異的，因為一般家長不是柔聲安慰就是耐心講道理。
蝎不同，他極度不耐煩地冷哼了一聲，一把就將真理甩上了馬車：“不去就卸了你。”
做傀儡的就是這點不好，想裝裝可憐都憋不出幾滴眼淚來，真理爬了起來揉了揉快被撞散架了的胳膊，以極快地速度朝蝎豎了個中指後狗腿地保證道：“絶對不負眾望！爹你等着俺三年後衣錦還……”
鄉字還沒說出口真理的腦袋就被某硬物砸中了，揉着被撞得生疼的腦袋她拿起了滾落在車廂裡的東西一看，是一幅捲軸，好像是來這裡時唯一剩下的一幅了，之前被用來裝屍體的。
“蝎大人，你居然把這麼重要的東西交給我……”真理顫抖着捧着手裡墨綠色的捲軸。
“裡面裝着你備用的零件，記住千萬別在別人面前露出馬腳，到時候被抓去做成標本了我可不會來救你。”說完蝎就瀟灑地轉身離去了，沒走幾步又轉回了頭。
真理以為他會說什麼感人肺腑的話，沒想到在她希冀的目光下迎來的卻是一句：“別弄丟了，三年後給我原封不動地還回來，不然不僅卸了你我還會把你給搗碎。”
“是……”
好歹也朝夕相處了那麼久臨別之前說點催人淚下的話會死麼！
真理望着那越來越遠的紅色後腦勺失意體前屈，直到她的小夥伴拍了拍她的肩膀提醒她坐好不然馬車開動時會被甩出去。
“你好，我叫維姬·巴比特，看起來最近從王都去當訓練兵的就我們兩個。”維姬大方地朝眼前這位看起來大她一點兒的同伴伸出手，一點都不介意剛才的那出鬧劇。
“瑪麗·米亞。”真理突然就靦腆了起來，條件反射地伸出手後又縮回了一半，卻沒想到被眼前自稱維姬的小姑娘一把給抓住了，力氣還挺大的。
於是真理結識了她的第一個小夥伴，擁有一頭漂亮得像洋娃娃那般金色長髮的小姑娘。
後來真理才在交談中得知維姬的父親或者說她的家庭世世代代都是為國王效力的，也就是在政府當官的，維姬不是富二代而是富N代！
現在她們坐的這輛裝潢不錯的馬車也是維姬家安排的，大概如果沒有維姬的話憑蝎摳門的性子真理覺得自己可能一路都要和牲畜作伴了。
“那為什麼維姬你還要去當訓練兵？”王都的地理位置那麼好，維姬的父親又是政府高層，恐怕如果想去憲兵團也只要動動手指的功夫就能辦到的吧。
“恐怕和你差不多瑪麗，你要知道從王都出去當訓練兵的人每年都少之又少，但是只要是去那裡的人目標都不會是憲兵團，因為大部分人去憲兵團只是想圖個在內城生活的權利而已，我們不需要這個。”維姬將腦袋擱在車窗上望着越來越遠的王都城牆說道。
“……你不會是要去加入調查兵團吧？”
“那是當然的！”維姬縮回了腦袋挺直胸膛，單手握拳興緻勃勃地說：“我要把那些可惡的臭大個全部消滅乾淨！誰說住在王都的都是一群孬種，我偏要證明給他們看！”
真理看著眼前熱血沸騰的小姑娘突然就感覺到了年齡的差距，她拍了拍維姬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理想很美好，現實可是很殘酷的，巨人雖然頭腦簡單但是四肢發達，一不小心失足落到他們的口中就一命嗚呼了，你要是出了意外你父親肯定會很傷心。”
“哦不，我上面還有一個哥哥和一個姐姐，本來我的存在就是為了混日子，然後到了年齡嫁給父親安排好的人選，與其這樣度過毫無意義的一生倒還不如轟轟烈烈地死在巨人的口中呢。”維姬歪過腦袋好奇地盯着真理，“難道你不也是要加入調查兵團麼？你就不怕剛才那可愛的男孩子傷心？”
“什麼可愛的男孩子……啊，我知道你說得是誰了，不過我想他是不會傷心的，況且我生命力還是挺強的。”真理訕笑了兩聲，那才不是可愛的男孩子，而是披着正太皮的叔輩人物啊。
真理怎麼忍心告訴維姬其實讓自己去調查兵團的就是她口中那可愛的男孩子！
蝎想要從接觸外面的世界最多的調查兵團那裡取得情報，甚至不惜讓自己可愛的屬下混入其中這種做法真理覺得並沒有錯，但是只有作為一個穿越者的真理明白再怎麼努力也回不去了，這種做法等於是徒勞。
所以知道這些還去的她表面是為了蝎實則就是為了她自己而已，至於這麼做的目的她以前還沒怎麼想明白，現在聽維姬一說真理覺得或許自己的想法和她是很相似的。
——與其度過毫無意義的一生還不如轟轟烈烈地死在巨人的口中。
大概因為達成了思想上的共識，這一趟旅途下來真理和維姬的關係日漸升溫，就差沒到同穿一條內褲的程度了。
直到旅途結束到達目的地，整個過程中自詡老成的宮真理都和12歲的小女孩說說笑笑得不亦樂乎，等到回想起來她才猛然發覺自己的心理年齡似乎出了什麼問題！
一個成熟的成年人就必須要表現得矜持一點，真理摸了摸下巴想。
“瑪麗走吧？聽說今天中午後就要開始集中訓練了，在那之前必須先把制服換好。”維姬撐起了自己的那把粉紅色的蕾絲小陽傘，招呼着司機提起大包小包的行李。
真理整個被嚇傻了，她不得不提醒說：“維姬，這是正規的士兵訓練，你的這些行李大概最終都會被教官人道毀滅掉……還有最好別撐這把騷包的傘，你要知道雖然不是所有人都討厭有錢人，但是仇富是不需要理由的。”
“這樣子麼？那好吧。”維姬見真理也是一副兩手空空的樣子，於是只能略顯失望地讓司機把大包小包的行李放回車裡，捨棄了自己的那把愛傘。
真理只能感嘆上層人物不愧是上層人物，對於生活水平的追求果然是比像她這樣子的平民們高多了，只是她真的有些擔心之前放下了如此豪言壯語的維姬真的能堅持下來麼？
不，她還是先擔心一下自己吧，尤其是在飲食方面。
雖然在旅途中她連騙帶蒙地在天真的維姬面前矇混了過去，但是來到這裡統一夥食和就餐就是個大難題了，在糧食緊缺的現在浪費食物肯定是會被吊起來打的，她覺得自己有必要尋覓一個胃口大的小夥伴。
這個訓練營地坐落於露絲之壁內南區的深山老林裡，極為接近牆壁和托洛斯特區，而托洛斯特區就是和希干希納區同樣位於南部的甕城，在希干希納區受到巨人的攻擊，和瑪利亞之壁一同淪陷後托洛斯特區就成為了調查兵團每次出征的新地點，調查兵團的分部也離這裡不是很遠，似乎是為了出征方便而設立的。
換衣服時聽同宿舍的女生說起以往調查兵團的遠征都是為了調查牆外未知的世界，而現階段的目的則是為了最終能奪回瑪利亞之壁而做準備，事先在各個城鎮安排好物資什麼的，真理突然感到前途有些迷茫。
“反正大家的目標都是憲兵團吧，再不濟也是駐紮兵團，調查兵團那麼危險誰會真的想去送死啊。”
“就是說啊，不過每期訓練兵開始時都要接受的‘通過洗禮’，我聽一位認識的駐紮兵團的叔叔說一旦被問到還是回答想去調查兵團消滅巨人比較不會被刁難。”
對於同宿舍女生們的議論真理就聽著不說話，自顧自地穿好皮靴後轉頭看向身旁的維姬，因為良好的家教所以她也並沒有插話，注意到了真理的眼神後她豪氣衝天地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言下之意就是“誰說沒有，爺就是將來調查兵團的女漢子”。
真理失笑着搖了搖頭，將捲軸塞在了枕頭底下就準備和維姬一起去訓練場地集合了。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真理所在的100期訓練兵團和往後的104期訓練兵團都是極具傳奇色彩的兩期，不同的是104期訓練兵特殊在還沒分配兵團時就因為巨人的侵入被迫全部上前線，而100期訓練兵團就特殊在……他們的兼職教官。
“我的天，維姬你扶我一把。”站在第一排的真理遠遠地瞧見正向他們走過來的，據說是教官的人後就差點一口氣沒上來厥過去了，當然這只是個比喻，傀儡是不會缺氧的。
無論是哪個團體都有一個萬事通一般的存在，站在真理身後的一位滿臉麻子的棕髮男孩就趁着教官腿短還沒走到他們面前，滔滔不絶地開始向周圍的人科普起了這位教官的來歷，真理連忙豎起耳朵聽。
“你們瞧見那人制服上的標誌沒？那雞翅明顯是屬於調查兵團的。”
那明明有個很狂拽炫酷叼的名字叫自由之翼！真理對著天空翻了個白眼，她開始有點懷疑這人說的話是否有可信度了。
“之前我偷聽到別的教官談論說他是突然就被調查兵團的艾維爾團長不知從哪裡挖掘了來並且迅速升格成了兵長，加入到現在都還沒到一個月，於是一直沒少和調查兵團對著幹的憲兵團當然就不同意了，一個沒經過三年正規訓練的人怎麼有實力當兵長，可是後來發現他真的是強到沒話說啊，再加上艾維爾團長的以退為進，本來打着踹掉他的主意的憲兵團也只能勉強同意讓他在沒有出征任務的時候兼職當教官，就當過個三年訓練的場。”說完後麻子臉男孩一臉自豪地看著大家露出吃驚的表情。
其實聽到後來麻子臉說利威爾真的強到沒話說的時候真理才鬆了口氣，因為據她所知快速陞遷只有兩種原因，一種是真的有實力，另一種則是被上司潛規則……還好是前者。
“瑪麗。”維姬興奮地捅了捅身旁的真理，“教官好像並沒有那麼兇殘，感覺‘通過洗禮’不會像她們說得那麼恐怖啊。”
“你還太天真了。”明明就很兇殘！真理不知道別的教官是怎麼樣的，她只知道不久後肯定會有不少人被利威爾踹翻，包括她在內。
對了蝎大人，有件事不得不責怪你一下……為何要將她做得如此高大！
站好軍姿挺直腰桿的真理看著正巧站在自己面前的教官，據她目測自己好像不小心比利威爾高出了一釐米，已經似乎能聽見利威爾的心底在怨念這真是個充滿惡意的世界。
第八章
“喂，你。”
“是的教官！”真理就知道只要和那雙死魚眼對上就準沒好事，所謂狹路相逢勇者勝，她拿出了自己平生最兇狠的眼神回瞪了過去。
“叫什麼名字？”利威爾的問訊雖然聲音不大，但是壓迫感十足。
站在真理身旁的維姬擔憂地用餘光看著自己那一把被抓住頭髮的小夥伴，緊張地嚥了口口水，看起來這位短小精悍的教官也不是一位好惹的人物，畢竟是現任兵長來着。
“來自王都的瑪麗·米亞，目標是加入調查兵團！”
別揪啊！再揪就要被揪禿了啊！真理在心底哀嚎着，要知道這頭髮本來就粘得不是很牢。
“真是個蠢名字。”利威爾鬆開手嫌棄似的冷哼了一聲，右腿踹向真理的腳踝處成功將她掀翻在地吃了一嘴的灰，“調查兵團不需要你這幾天都沒洗頭了的髒小鬼，你只配和塵土作伴，第一列轉身。”
真理在地上躺平了，而利威爾則不留情面地直接從她的背上踩了過去，那稍微有點跟的皮靴擱得她肉痛，不過身體像是裡有什麼東西覺醒了一樣，感覺痛並快樂着。
“謝謝教官愛的踐踏！您總有一天會知道調查兵團是需要我的！”從牙縫裡擠出了這麼一句話，真理揉着腰從地上爬了起來。
“多話，你只需要用身體向我證明就可以了。”利威爾轉身一腳又踹向了她的屁股，真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就憑她現在這點小伎倆絶對是拉高死亡率的存在。
這小鬼是不是長胖了不少？利威爾可記得以前踹她的時候明顯就是給他一種硬邦邦的感覺，現在倒是有肉感了不少，看來自從他走後這小鬼的生活過得還挺滋潤的，不過既然來到了這裡，也是時候也該給這種美好的生活劃上一個終點了。
身上又多了一個腳印的真理再次在地上躺平了，耳邊迴蕩起那句“用身體證明”，一不小心就想歪了的真理在維姬詫異的目光下一頭埋進了沙地裡，像是為了掩蓋害羞似的連連蹭了好幾下，以至於整個訓話過程中她都在表演鼻孔噴沙。
自己的小夥伴或許是被教官踹出毛病來了，維姬想。
第一天的訓練生活還是相對來說比較輕鬆的，真正的訓練內容都安排在明天，所以被教官訓完話後就可以自由活動了，而這個“輕鬆”二字顯然是適用於除了真理以外的其餘人的。
“哎。”維姬扶着木質欄杆兀自嘆了口氣，她家瑪麗還在繞着操場跑圈。
“那是你的同伴？”
“是這樣沒錯，你是……貝利先生？”維姬對於眼前同自己一樣金髮碧眼的男生有印象，當然正值情竇初開的年齡的小姑娘並不否認這或許和他出色的樣貌也有那麼一點兒的關係。
“貝利先生？真是老掉牙的叫法，就像那些思想快要腐爛掉的貴族一樣，你可以直接叫我艾伯特……我可以勉強和你交個朋友。”金髮少年漂亮的藍眼睛透露出了絲絲的不滿，對於維姬的稱呼方式似乎十分嫌棄。
“很榮幸，艾伯特，你也可以叫我維姬。”本來交到新朋友應該是件很愉快的事，但是一想到自己老鄉兼摯友的瑪麗正在飽受煎熬維姬就高興不起來。
事情很簡單，為了表明自己的忠誠在解散之前利威爾教官要求他們以“向國王獻上自己的心臟”來宣誓，即使是家族歷代都效忠於國王的維姬都覺得荒唐。
維姬覺得這可能是每年都必要的程序，因為她看見利威爾教官也表現得一臉不屑，還大聲地“哼”了一聲，站在他身旁的另一位正式教官古爾森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都快要把眼珠子給瞪出來了。
沒人打從心底裡願意把心臟獻給那個殘忍的老頭，維姬想與其獻給國王還不如獻給利威爾教官，至少他還是有點本事的，但是就算是心裡再不情願所有人也都違心宣誓着，不，有一個人例外……
“米亞！你為什麼不敬禮！”見利威爾始終保持無視的態度，古爾森終於忍無可忍了，他走上前一把揪住了真理的衣領將她半提了起來，口水噴了她一臉。
心臟對於真理來說可不單單是維繫着生命那麼簡單的東西，在這具木塊與屍體堆砌下而形成的身體內，那是她唯一能理直氣壯地說出“我還作為一個生命活着”的依據，哪能隨便拿那麼重要的東西開玩笑啊蠢貨！
別說是國王了，就是眼前這一副“爺就是不食人間煙火，不與爾等凡人多做糾纏”，高貴冷艷的利威爾教官此時抱著她的腿，一臉誘惑地請求說“為我獻出心臟吧”，真理也會毫不猶豫將他踹開賤賤地說：“你就算是脫光了讓我上，心臟也不會獻給你的。”
“嗯……敬愛的古爾森教官，我想可能是因為我不願意為了國王把心臟獻出去。”真理老實地說，她見古爾森臉色不對立馬補充，“除了心臟外都可以，無論是頭顱、雙臂還是雙腿……”
“不是心臟就沒意義了不是麼！”
“為什麼？沒了頭一樣會死啊，心臟那麼渺小的東西不足表達我對國王大人深沉的愛啊古爾森教官！”真理表情真切地說著胡話。
古爾森一時也懵了，說起來為什麼偏偏是獻上心臟，而不是獻上頭顱或者生命什麼的呢……因為敬禮的姿勢比較帥氣？
他雖然找不出具體的反駁理由，但是他覺得自己絶對不能在新兵面前示弱，這傢伙完全就是在強詞奪理，刻意造反，擾亂紀律！
“你給我去跑圈！跑到你願意獻出你廉價的心臟為止！在那之前即使死了也給我爬起來繼續跑！”古爾森呵斥着將真理打發走後轉頭看向利威爾，眉宇間有些囂張和欠扁，似乎在為懲罰了一個立志加入調查兵團的新兵而得意。
利威爾連眼白都懶得給古爾森一個，自顧自說了句“解散”以後就率先走了，他雖然覺得那小鬼表現得不知天高地厚，但是意識裡卻沒有多加否定她的想法。
他畢竟不是專業的士兵，更不具備當教官的師德，他認為國王死不死都一個樣，只要能夠驅逐巨人，獻心臟還是獻頭顱亦或者是獻[嗶——]都無所謂，誰管你啊，即使現在發誓了也不見得是真的有膽量獻出心臟，每一期那麼多訓練兵，到最後願意加入調查兵團的撐死也就二十來號人。
心臟心臟的，一個個現在都說得那麼理直氣壯，單單只是看到巨人就指不定嚇得屁滾尿流，哭着喊着叫媽媽了，利威爾嗤笑道。
“嗨。”一圈。
“呦。”兩圈。
“古爾森教官我看你站得挺累的，要不去那邊坐下歇歇？”十圈。
“你不必為了我餓壞身子啊古爾森教官。”二十圈。
身為永動機且不知疲憊的真理越發擔憂起了教官的精神狀態。
古爾森徹底要瘋了！
本來他還滿心期待着眼前這新兵跑得上氣不接下氣跪地求饒的場面，他連怎麼在她求饒時諷刺她的台詞都想好了，在心裡都暗爽着模擬了無數遍，可是天知道為什麼跑了這麼多圈她連大氣都不喘一口！
現在反倒被可憐的人是他了？肚子餓？還真他媽的快餓死了！
“今天晚上你不准吃飯，好好在這裡反省一下！敢動歪腦筋你就死定了！”於是古爾森終於忍不下去了，他用兩根繩子一根綁着真理的腳，另一根綁着她的雙手，將她倒掛在一顆樹上後就拍拍屁股去吃飯了。
“用餐愉快。”
真理就這麼自得其樂地在夕陽中隨風搖曳着，搖曳到了整個天空都暗了下來。
“瑪麗，我來看你了。”黑暗中維姬小小聲地說。
“笨蛋，隨便糊弄一句不就好了麼幹嘛那麼死板，害得維姬那麼擔心。”艾伯特半責怪半抱怨的話引得維姬狠狠地掐了他一把，他這才不情願地問了一句：“你沒事吧？還活着吧？”
“我不是瑪麗也不是笨蛋，我是一根隨風飄蕩的蘆葦。”真理幽幽地開口，為了應景她還扭了扭腰晃動了幾下給他們看，其實她在這還挺悠閒的，不用面對吃飯的煩惱。
像是為了拆真理的台一樣，維姬一把就將晚餐時偷偷拿出來的麵包塞進她的嘴裡說：“瑪麗你肯定肚子餓了吧，不好意思能偷出來的就只有這個了，味道還有點差，不過你將就着吃點吧。”
不！請不要這麼殘忍地對我！真理掙扎着“唔唔”叫了兩聲，可是維姬似乎會錯了意，以為她這是因為迫不及待所發出的聲音，越發大力地將麵包往真理的嘴裡塞，場面殘暴不已到了艾伯特都看不下去的地步。
“好了，你再這樣下去她就要被你給弄死了！”艾伯特一把奪過了麵包解救真理於水深火熱之中，“我說倒掉着要怎麼把東西嚥下去啊。”
“說得也是啊，可是艾伯特擅自解開來的話說不定還會遭受到更嚴重的懲罰，古爾森教官真是個一點也不紳士的野蠻人，要不要去找利威爾教官通融一下？”維姬理智地制止了準備爬樹的艾伯特。
維姬認為比起人渣古爾森不同，利威爾教官肯定是個紳士，不然他領口處怎麼會穿戴着如此紳士范十足的領巾呢！雖然整天擺着一張陰鬱的臉但說不定其實還是個很心軟的人。
“不不不千萬不要，總之謝謝你的好意維姬……還有這位小弟弟？”真理這才注意到了突然出現的這一號人物，怪不得剛才感覺違和感那麼強。
“忘記介紹了瑪麗，這是我們的新同伴，艾伯特·貝利。”
“誰是小弟弟啊？蠢瑪麗，要不是維姬我才不會浪費休息時間冒險來看你。”艾伯特彎下腰報復似的扯着真理的臉頰，稍微感到有些奇怪地問：“你的臉怎麼那麼涼？很冷麼？”
真理一驚，晃動着腦袋甩開了他的手，大聲咳嗽了幾聲扯開話題：“我這人從小體溫就低，冷血動物你懂的，總之千萬不要去找利威爾教官，我敢保證他絶對沒有古爾森教官那麼仁慈，他要是來了絶對會把我當沙包踢的！”
“你倒挺有自知之明的，新兵。”隱匿在黑暗中的利威爾走了出來，每一步軍靴踩過草地所發出的摩擦聲都愈發繃緊了三人心中那一根脆弱的小神經。
真理剛聽到這句話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玩完了，因為她知道喜歡踢毽子的小姑娘來了。
第九章
老實說真理覺得自己真的很晦氣，本來就古爾森教官那雷聲大雨點小的性格而言這種懲罰已經是他的極限了，真理想著倒掛一晚上以後大約也就沒什麼事了，可惜她沒想到的是自己的小夥伴那麼仗義……
當然這是一件好事，雖然招惹來了一個叫利威爾的大麻煩。
“你們這是在幹什麼？”利威爾發話了。
即使是在這沒有任何燈光的黑暗中，維姬也隱隱約約覺得利威爾教官那雙小眼睛在死死地盯着自己，她看了眼身旁的艾伯特後支支吾吾地解釋：“瑪麗已經在這掛了很久了，我怕她再這麼掛下去不吃也不喝可能會風乾成一串腊肉，所以……”
“腊肉？這樣她或許會派上點用場也說不定。”利威爾用鼻子哼出了一個音節，“小鬼們，我命令你們現在即刻就躺回你們該躺的地方去閉上眼睛數羊，如果你們不想和蝙蝠一樣倒掛着睡覺的話。”
真理鬆了口氣，和之前在地下街時流氓桑說得一樣，利威爾對待他眼中的小鬼還是挺仁慈的，再怎麼說維姬也還是個12歲的小姑娘，就艾伯特那可憐的不比維姬高多少的身高來看也就12、3歲左右，利威爾果然還是下不了腳的。
“放心好了，像利威爾教官這麼善良正直的好教官是肯定……不會殺了我的。”真理本來想安慰一下維姬讓她不要擔心的，但是琢磨了片刻後除了“不會被殺”這一點外其他真理真的什麼都不敢保證。
已經比不上從前了，真理現在點怕利威爾，因為他踹人實在是太疼了！
等到一步三回頭，依依不捨的維姬被艾伯特拉著走遠後，利威爾才肯把目光施捨給依舊倒掛着的真理，蹲下身子與她的腦袋平視，語氣不善地說：“我很好奇你哪裡來的自信覺得我肯定不會殺了你？”
真理能夠藉著月光看到利威爾腰間的立體機動裝置，還有那被拔出的蹭亮刀刃。
——古爾森教官我需要你！這裡有人要殺人了！
“你……”孩子們的贍養費還沒付給我！
看著那緩緩舉起的刀刃，真理焦急地想開口把最重要的事情說完，可是還沒來得及說上第二個字，伴隨着利威爾超乎常人敏捷的速度她一下子就大頭朝下摔在了草地上。
因為痛感並不強烈所以真理來不及思考被鬆綁的原因就下意識想從地上站起來。
“我砍斷繩子可不是為了讓你能夠站起來的。”利威爾左腳踩在真理的右肩處將她重新摁倒在地，右腳跨過她的腰部，腳跟落地，腳尖禁錮住了她的左手腕令她想掙扎也動彈不了。
真理無語地看著上方橫跨在自己身體兩側的男人，她很慶幸利威爾稍微有點良心，把整個人大部分的重心都放在唯一落地的右腳跟處，不然她真不知道自己的右肩和左手腕會不會被一下子踩碎。
這突如其來的體位轉變令真理有些來不及思考，她語氣僵硬地開起了一點也不好笑的玩笑：“您想幹什麼利威爾教官？難不成您想在這夜深人靜的偏僻角落裡[嗶——]了您可愛的女學生？不！您可才剛剛上任兵長一職，我怎麼忍心讓您因為我的美貌斷送了前程！”
以前真理不知道為什麼地下街裡的大夥都那麼怕利威爾，她現在算是深有感觸了，先不說他手裡握著的刀，單單只是那鋭利的眼神彷彿立刻就能將她千刀萬剮了一樣，這個可一點兒也不誇張。
讓你嘴賤，她開始批評起了自己。
“看起來我給你的教訓還不夠，這張嘴還能吐出一些令人不快的句子來。”利威爾暫時鬆開了踩在真理右肩上的腳直接踹向她的臉，給她在臉上也安了個鞋印。
這下子真理果斷是被嚇到了，縱然是疼得要死她也緊閉着嘴不敢出口抱怨一句，但這並不阻止她仗着利威爾聽不見，在內心深處怨念地吐槽。
——連俺爹蝎大人都沒有打過俺！
“不敢說話了？所以我才一直主張最好的管教方法是‘疼痛’，語言上的訓誡對你們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來說根本就沒有用。”利威爾低頭俯視着敢怒不敢言，髒得一塌糊塗的臉上寫滿了憋屈的真理，“現在你願不願意獻上你廉價的心臟了？即使是為了你立志要加入的調查兵團。”
利威爾本人的確不拘泥於這些單純的形式，但是在這裡這便是規則和信條，不聽從的話根本談不上是骨氣，只是在孩子氣地撒嬌而已，固然宣誓的人並非是真正衷心的，但是不宣誓的就絶對是沒有覺悟的人，留在這裡也沒用。
真理盯着心臟上方還泛着銀光的利刃短暫地沉默了，這分明是威逼利誘吧，可是……臣妾做不到啊！
“不願意……你就要殺了我？”
“是這樣沒錯，作為訓練兵也算是正式的士兵了，不願獻上心臟就等同違反軍紀，視作叛逃一樣處理。”利威爾開始睜着眼睛說瞎話了，他總有各種辦法馴服不聽話的新兵。
“這軍紀太坑了，說起來利威爾教官您的奶粉錢還沒還給我。”本來都怕得要死了，真理卻突然想起了地下街裡那一群小蘿蔔頭，“那個叫艾麗的小姑娘在你走後還吵着要嫁給你，你記得以後有空回去見她一面以緩解相思之苦。”
“開什麼玩笑，如果這是你的遺言的話我或許會聽一聽。”利威爾滿意地看著面露懼色的少女，對準心臟的位置舉起黑金竹製成的鋒利而又輕便的刀具，一觸即發。
事實證明真理實在是固執到了極點，像是想像英雄那樣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地風光一回，即使是將最重要的東西直接損壞，也死咬着口不肯發誓將它輕易地就獻給那些她所不承認的人或組織，就算是志願要加入的調查兵團。
她要用自己的英勇就義告訴眼前這矮子做傀儡的也是有尊嚴的！
“看起來你還是很倔強，那就不要怪我公事公辦了。”利威爾毫不猶豫地落下了刀刃。
真理閉上眼睛殺豬般的嚎了一嗓子，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哎？”
“哎你個頭。”利威爾拔出了刀，只是在接近心臟的制服處劃破了一個口子，最終也單單是緊貼著真理身體左側插|進了泥土裡，“死而復生的感覺怎麼樣？你剛才那一聲嚎叫差點讓我以為自己是養豬場裡的屠夫。”
“你是變相地在指責我是頭豬麼……怎麼突然良心發現不殺我了？”擺脫利威爾的箝制真理終於可以坐起來了，她無奈地看了眼腋下那被劃破的布料，還有正在細心地擦拭刀刃尖泥土的利威爾。
“被你那叫聲嚇得手劃了一下。”
真理受寵若驚地捂着自己的小心臟，還真的是對利威爾之前的言論深信不疑，“不是說那個什麼軍紀，要和像叛逃一樣處死的嗎？不殺我真的沒問題？”
“哦，那個啊。”利威爾已經察覺到的馴服的苗頭了，他有點慶幸還好自己的教育對象是個蠢貨兼法盲，他半蹲下身子與一臉呆樣的真理面對面：“是我私自決定饒了你一命，所以你那廉價的心臟已經是我的東西了，現在獻不獻出來不是由你能決定的了的事了。”
“是這樣子麼？”真理的腦子繞不過這個彎了，照利威爾所說因為他的寬宏大量所以自己才能逃過一死，所以這顆心臟理應歸他所有？
“沒錯，新兵，你必須要為我甚至是為調查兵團獻上心臟，回答？”
真理感覺如果自己答應了下來就簡直在打自己的臉，之前明明下過“你就算是脫光了讓我上，心臟也不會獻給你的”這樣的決心，可是單蠢的小姑娘又覺得利威爾說得挺有道理的，好歹自己也被饒了一命，還不知道他會不也因此受罰……
“是的，利威爾教官！為您獻上我的心臟！”於是懷抱著感激又敬仰的心情的小姑娘成功被利威爾高超的坑蒙拐騙技術給馴服了，一口答應之後乖乖地右手握拳置於心臟處，敬了一個之前死活也不肯敬的禮。
——計劃通り
“算你識相。”利威爾站了起來像趕蒼蠅一樣嫌惡地擺了擺手，“趕快滾回宿捨去，現在已經是小鬼們的睡覺時間了……記得明天訓練之前領套新制服。”
“可是古爾森教官還沒同意。”真理記得古爾森是讓他在這裡掛一個晚上的。
“別管那豬腦子，我讓你回去你就回去。”利威爾不耐煩地命令道，那個連一點常識都沒有的傢伙還真的能做得了教官，真佩服訓練兵團的那群所謂的高層，個個智商捉急，倒掛太久腦充血最嚴重可是會直接致人死亡的。
利威爾倒有些佩服眼前這小鬼的身體素質，倒掛了那麼久居然一點不良反應都沒有。
“知道了，教官晚安。”真理一溜小跑沒跑幾步又繞了回來，鄭重其事地對利威爾說：“利威爾教官，親兄弟也要明算賬，即使獻出了心臟孩子們的贍養費你也是逃不掉的。”說完以最快的速度跑了。
“煩死了……”
——其實這個故事告訴我們，做人不能做得太法盲，因為容易被坑，從來沒有不敬禮就處死的這種規定，因為放眼望去過去的99期中根本就沒有出現過這種情況。
“米亞！”古爾森眼尖地在走廊裡瞧見了歡快地蹦躂着的真理。
“古爾森教官晚上好！”真理站定敬了個禮，感嘆着古爾森教官可真是親切，在他面前就從來不用考慮有性命的安危，可是事實上正好恰恰相反。
古爾森教官冷哼了一聲，語氣酸不拉幾地說：“還算利威爾那傢伙有點手段居然還真讓你乖乖學會敬禮了，不然你就算是腦充血致死我都是不會讓你下來的。”
“什麼腦充血？”真理有點兒摸不着頭腦地問。
似乎是因為找到了一個和自己同樣沒有常識的人所以心情特別好，古爾森難得好心地解釋起了前因後果：
「古爾森，放她下來。」知道古爾森的責罰手段後利威爾門也沒敲就闖進了古爾森的房間，陰沉着臉開口說道，礙於這傢伙是這期訓練兵的總負責人所以他無法擅作主張，只能事先徵得古爾森這頭豬的同意。
古爾森分外得意地說：「這件事沒得談利威爾‘兵長’，對待倔驢就必須要用非常手段，今晚她必須要掛在那裡接受不敬的懲罰，直到明天早上如果還不屈服的話那麼就遣送去種田。」
「等到明早你看到的就將會是一具屍體了，古爾森，怎麼用暴力調|教他們我都是不會阻止你的，但是我不會允許你危及我未來部下的生命，他們只能為了人類光榮地死在巨人的手上，而不是你這頭蠢豬。」利威爾上前一把揪住古爾森的領子警告道。
「不，不管你怎麼說，除非她敬禮！」只是倒掛而已能死人？缺乏常識的古爾森直到事後去問了醫療部的人才知道有那麼一回事。
「知道了，只要能讓那不知好歹的新兵乖乖敬禮就足夠了吧。」說完利威爾就一把將古爾森甩在了地上，大步朝門外走去。
聽完後真理整個虎軀一震，她不敢置信地問向古爾森：“所以不敬禮就會處死這完全是嚇唬我的？實際上就是為了能讓我乖乖敬禮好放我下來？”
“哼，原來是這樣，不愧是地下街出身的流氓，手段也這麼卑鄙。”
真理瞟了眼自言自語的古爾森後便直接穿過他走人了，說真的，她非但沒有被騙的憤怒反而還有那麼一點兒小感動，雖然身為傀儡是不會腦充血的，但是利威爾也確實是出於擔心而救了她一命吧？
真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人，明明是出於好意怎麼就能那麼容易把自己扮成了一個壞人。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5-1-3 14:14
第十章
“我親愛的瑪麗！”
“哦，蠢瑪麗終於回來了。”
快要走到宿舍門口的時候遠遠地就能看見兩個金色的身影，真理一把就被突然衝過來的維姬抱住，她緊張地繃緊了身子想辦法逃脫小姑娘熱情的擁抱：“我，我回來了。”
“你怎麼一副灰頭土臉的樣子，像是從地上滾回來的一樣，利威爾教官沒有把你怎麼樣吧？”艾伯特慢慢走了過來，瞄了眼真理劃破的衣服，他不禁感嘆這究竟要滾得多賣力才能把衣服滾破啊。
“其實這件事說來話長……”真理言簡意賅地描述了自己是怎麼被精明的利威爾騙去了心臟，而又在毫不知情的狀態下被利威爾的計謀救了條小命等等。
“你是笨蛋麼？”維姬有些詫異地說。
“果然是笨蛋吧。”艾伯特點了點頭。
“不是笨蛋是瑪麗！”被兩個至少比自己矮了半個頭的傢伙鄙視的感覺真的不是太好，真理知道利威爾是善意的，但是為了以後不再因為無知被坑得太慘，她決定苦學文化課儘早脫離文盲的大隊伍加入知識分子的行列。
沒錯，真理要做一具和蝎一樣有思想有文化又有內涵的傀儡，即使她沒有腦子。
“所以我就說利威爾教官是個紳士吧，哪像古爾森教官那個野蠻人差點就把你害死了。”已經熄燈了的宿舍裡，維姬躺在床上小聲地對一旁的真理說，她久經社交場所看人的眼光是絶對不會錯的。
“啊？嗯。”真理應了一聲，她有些疑惑上流社會對紳士的定義到底是什麼，紳士會踩在女性的身上嗎？那只是單純的抖S吧……
說實話夜晚對於真理來說是最難熬的一段時間了，因為她本身不需要睡眠，為了節省空間宿舍裡都是直接把兩張雙層床給拼湊在一起的，所以身旁緊挨着維姬又睡不着的真理每每都處於極度無聊又不敢動作太大的尷尬狀態。
這簡直是個無間煉獄，因為維姬時常會湊過來一把抱住她呢喃：“媽媽，我要上廁所。”
為此真理不得不肩負起給這熊孩子把屎把尿的重大責任，因為她真的有點害怕睡迷糊了的維姬會一不小心腳一滑掉進屎坑裡溺死，所以決定盡忠職守地在維姬方便的時候守在門口。
而真理奇妙地發現她總是會在錯誤的時間和地點碰上對的人。
“利威爾教官，你也來上廁所啊？好巧好巧，你帶紙了么正好我這兒還有點。”真理向利威爾雙手呈上有些被捏皺了的草紙，那可是匯聚了她全部敬意的草紙啊，居然被不屑地一把拍掉了！
真理搖了搖頭撿了起來，看了眼始終一言不發，陰沉着張臉走進對門廁所的利威爾後她理出了一個頭緒，肯定是因為她獻出的心臟太過沉重了害得利威爾一時消化不了，所以就便秘了……
一切都是她宮真理的錯。
“瑪麗，我要睡覺。”維姬迷迷糊糊地從廁所裡走了出來，像個八爪魚一樣癱在了真理的身上就兩眼一閉，四肢一蹬不省人事了。
哦天哪，你的蕾絲小內內都還落在你腳踝處沒有穿上呢！真虧你能不絆倒，真理頗為無奈地幫小姑娘將小內內回歸到了它該敬忠職守的崗位，她心臟突然一酸，總覺得終於能夠體會到蝎有時候想要一把掐死她的心理了。
當一個熊孩子碰到另一個熊孩子時總有一人能夠得到進化，比如現在的真理。
然而這美妙的一幕正好被突然出現的艾伯特看見了，他表示很震驚，震驚到他短暫性失憶忘記了自己其實是來上廁所的，“蠢瑪麗，沒想到你居然有這種嗜好，放過維姬，有什麼事衝著我來！”
“不要，我不是外貌協會的。”真理絲毫不為之動搖地嚴詞拒絶，拖着維姬就艱難地往宿舍走去，“上你的廁所去艾伯特，我們親愛的利威爾教官正好也在，有他陪着你你絶對不會感到寂寞的，就此別過請多珍重。”
“該死。”艾伯特突然覺得自己不敢進去也尿不出來了。
第二天，當真理親眼見識到了艾伯特和維姬在立體機動裝置適應訓練中驚人的表現，結合自己所聽到的關於利威爾教官的傳聞：據說他不用10分鐘就能熟練地運用立體機動裝置像只小鳥一樣在天空中自由翱翔了！
再回想起昨天晚上上廁所時的經歷，最終真理得出了一個不忍直視的結論，天才難道都是共用一個排泄通道的麼？
不過稍微靠譜點思考這或許與他們良好的飲食習慣有關，但對於想要從中吸取經驗的真理來說一切都是白搭，別想和一具傀儡提膳食營養，就像你別想和一個男人談下半身的理智一樣，真理覺得自己已經注定是無法成為天才的了。
“原來這玩兒這麼難，我還以為和走路一樣是個人都能掌握。”利威爾一處處巡視下來發現只有真理歪歪扭扭的幅度很大，原來最特異獨行的不一定都是擁有才能的人。
真理對此表示十二萬分的同意，但是關鍵問題在於她不是人！
因為身上的皮肉並不是“土生土長”的，所以平衡性異常的差勁，起初連走路都東倒西歪的，更別說現在這個對於身體協調性要求頗高的訓練了。
“利威爾教官，我是不是沒救了？”真理搖搖晃晃地帶著顫音問道。
“顯然已經病入膏肓了，我現在在想憑你的天賦肯定是不會死於巨人手中的。”利威爾雙手環胸站在真理面前，他有點不忍直視眼前這滑稽得跟個小丑一樣的小鬼，說到底就這點能力不在王都好好地帶著來這裡攪什麼局。
利威爾有種微妙的預感，他感覺不久後整個調查兵團的智商都會被她給拉低。
真理略有些感動地說：“教官你不用特意來安慰我，我知道你本意是想說就我這點兒程度連給巨人舔|腳都不夠，可是既然心臟都被你騙走了我就一定不會辜負你的期望的！”
“嗯……把全身的重量漸漸平均地分散到束腰和皮帶上你這蠢貨，別給我再這麼七扭八歪地晃下去了，你當你是在跳草裙舞麼。”被善意地誤會了的利威爾感到有點窘迫，突然被感激使得他原本想說的話也梗在了脖子裡，其實他的後半句話本來是“在死在巨人手中之前你就已經摔死了”。
今天這個三十多歲的男人終於坦率了一回，雖然依舊那麼毒舌。
真理在利威爾的鞭策下最終還是勉強達到了及格線，不得不說利威爾雖然出身於地下街但是教育手段的成效比專業教官好太多了，因為他的理念從來都是疼痛教育法。
比如當真理身體不平衡要往前倒的時候，利威爾往往會在她的頭即將落下來的位置曲起自己的膝蓋，意圖很明顯，無非就是“你丫敢把頭垂下來老子就踢爆你的腦袋”，在這種刺激下真理終於被逼得爆發出了自己的小宇宙通過了適應訓練。
“真是驚心動魄啊瑪麗，不過幸好你通過了我們不用分開了，是吧艾伯特？”維姬高興地揚起紅撲撲的小臉，可愛得一塌糊塗。
“嘛，還算幹得不錯。”艾伯特勉勉強強地誇獎道。
真理甩了甩腦袋掙開了艾伯特揉着自己腦袋的手，看了眼笑得張狂的金毛，真理自然地將手搭在了他腦袋上說：“身高決定一切艾伯特，在你長得比我高之前不用勉強伸長手臂來摸我高貴的頭顱。”
“那我們就走着瞧吧。”艾伯特不服輸地拍開了真理的手，冰涼得像是沒有體溫的死人一樣，他斜視了一眼一臉得意洋洋的真理後氣惱地撇開了頭。
真理看著艾伯特一副鬧彆扭的樣子樂呵呵地笑了笑，她知道那一天總會到來的，維姬和艾伯特總有一天會長得比她更高更成熟，然後各自擁有自己的家庭和孩子，到了那個時候該怎麼隱瞞才好真理還處於思考階段。
“瑪麗你連晚餐也不吃麼？要不喝點湯吧？”維姬擔憂地問，雖然這裡的食物她也感到難以下嚥，但是瑪麗連早餐和午餐都因為肚子不舒服而沒吃，再這樣下去身體肯定會吃不消的。
“不，那個，我的腸胃適應不了油膩的食物，喝了湯會引起不良反應的，昨天我回來的時候發現了一顆蘋果樹，我吃點水果就好。”真理手舞足蹈地解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漏洞百出。
“你還指望湯裡有油？別逗我了。”艾伯特嘆了口氣，搖了搖頭往屋內走去，“記得別被教官發現了，不然又要害我們千里迢迢來營救你了。”
“既然艾伯特都這麼說了……瑪麗你要小心點啊，別從樹上摔下來了。”維姬見指望不了艾伯特的阻止，只能無奈地放任瑪麗去了，跟上了艾伯特的腳步她小聲埋怨道，“艾伯特你真是的，怎麼都一點也不擔心瑪麗。”
靴子踩得木製走廊“咔嚓咔嚓”地響，真理抬眼望向拐角出突然走過來的兩位沒有見過的人，當然被夾在當中顯得很是嬌小的男人她倒是認識，那是利威爾教官，此時好像正拿着一疊紙在討論着什麼。
“利威爾教官晚上好。”真理退到了一邊讓出了道路。
“嗯，這個點晚餐才剛開始，你不去吃飯在這瞎晃什麼？”停下腳步，利威爾抬起頭瞟了一眼真理後漫不經心地問道，他沒想到自己這無意間的舉動會引得身邊人類中的奇行種韓吉像發現新大陸般的大聲嚷嚷了起來。
“利威爾沒想到你才當了沒幾天教官就這麼有嚴父的感覺了，我真的是很欣慰啊！”韓吉有些興奮地說，“哎呀你去遠征的時候你的孩子們肯定會想你的吧利威爾，那就算是為了不讓孩子們傷心我們也要盡全力將你原封不動地還回來啊。”
“管好你自己就夠了。”利威爾將手中的一疊紙全拍在了韓吉的臉上，“既然初步計劃和行動方案都討論好了你就可以先滾回你的老巢了韓吉分隊長，後天之前我會按時到達分部和你們匯合的。”
“知道了知道了，怎麼了三毛？”韓吉好奇地看著不停嗅着鼻子的同伴，雖然她早就知道了他有對初次見面的人用鼻子聞對方氣味的怪癖，嗅覺靈敏得不像個人類。
三毛也皺着眉頭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樣子，越來越靠近真理所站着的位置不停嗅着鼻子說：“不知怎麼的就隱隱約約問到一股屍體身上的屍臭味，雖然不是很重……大概是錯覺吧。”
真理震驚地看著就站在自己面前下巴處留着鬍鬚的男人，已經緊張得說不出話來了，這傢伙的嗅覺到底是靈敏到了什麼程度？
“哈哈哈絶對是錯覺啦三毛，你的鼻子該拿去報修了不然遠征時判斷失誤就糟了。”韓吉大大咧咧地攬着自己的小夥伴，朝利威爾揮了揮手後就離開了。
雖然真理本身聞不出氣味，但是身邊的維姬也好艾伯特也好都沒有說過她身上有異味，但是這毫無疑問絶對不是剛才那個人的錯覺，即使再渺小也好，即使絶大部分人都聞不出來也好，她帶有這種氣味總是不爭的事實……
話說屍臭什麼的，真理覺得自己被狠狠地正中會心補刀了一下，頓時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比起這個她情願選擇能夠熏死一池子魚的腳臭。
第十一章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披着羊皮的狼？
真理苦惱地垂下頭盯着自己攤開的手掌心看，覆蓋在上面的皮肉毫無瑕疵，明明看不出有任何的倪端，但是剛才那人的話卻很好地警示了她在這世界上不存在完美無缺的謊言，露出馬腳那是早晚的事。
“新兵，你還要愣在這裡像個木樁一樣杵多久？”利威爾感覺自己徹底被無視了，於是不耐煩地開口打斷了眼前少女的沉思。
真理回過神來一拍腦袋，剛才那股子明媚憂傷讓她有一瞬間穿越到青春疼痛小說裡去的錯覺，她覺得利威爾沒有在她磨磨蹭蹭地兀自悲情的時候給她來上一腳已經是很給面子的了，連她自己都想給自己來上一拳，畢竟木已成舟，多想無用。
“站着別動，給我10秒鐘時間，我馬上就從利威爾教官你的面前消失。”
利威爾揪住了她的衣領一把將她給拽了回來，莫名就感覺很火大：“不錯的命令瑪麗·米亞，說到底究竟你是教官還是我是教官？”
“……當然是您。”真理不禁就用了敬語，後頸處隱隱約約感覺到的溫熱吐息令她不適地縮了縮脖子，大約心底還是介意着的，她忍不住問：“利威爾教官您能用您那高貴的鼻子幫我嗅嗅看我身上是不是真的有股……嗯，怪味道麼？”
“你當我是狗麼蠢貨？你身上散發着的那股屬於笨蛋的氣味可是十米開外都能聞得到。”
利威爾雖然語言格外犀利，但翻譯過來的本意卻是“放心好了沒有三毛所說的那種屍臭味”，只是因為不善於與人溝通所以表達方式顯得特別笨拙而已。
靜默地等待着真理給出反應，利威爾已經做好了被誤會或者是起到反效果的準備，個性使然令他很不屑於做出任何的解釋，哄小鬼這件事在他看來要比殺巨人更有難度，還是艾維爾那個傳教徒轉世的話嘮更適合一點。
“原來貓鼻子也那麼靈啊。”安心似的鬆了口氣，真理小聲嘀咕了一句。
“你說什麼？”利威爾壓低了聲音隱含着警告的意味。
“沒什麼！”真理轉過頭朝黑臉利威爾訕笑着擺了擺手，扯開話題：“利威爾教官後天之前就要離開這裡去露絲之壁的外圍探險了麼？”她記得自己剛才有清晰地聽到“遠征”兩個字。
“不是探險是探路，怎麼？”利威爾糾正後反問道。
“你不害怕嗎？我是說和那些看起來很高大的巨人戰鬥，聽說它們只要輕輕動一動手指就能將一個人給撕碎，就像是一塊麵包在我們手裡那樣只能乖乖地被吞進肚子裡。”
真理還記得當初在牆外遇見巨人時見它們不會攻擊自己還覺得傻傻的挺可愛，但在希干希納區親眼目睹那種慘狀後即使知道不會被攻擊，即使只是遠遠地看著也莫名會感覺顫慄，更別說是近距離戰鬥了，要知道利威爾再怎麼強也只是個普通的人類。
“你小時候說話是憲兵團教得麼？都那麼不着調。”利威爾感覺這完全是浪費生命又毫無營養的對話，他皺了皺眉，還是直接用行動來說明比較簡潔明了。
利威爾伸出手在真理還來不及反應的時候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按在了牆上，繼續說道：“首先，麵包不會用立體裝置，其次，你現在害怕嗎？”
腦袋突然磕在牆上，真理還是誠實地搖了搖頭，自從上次那件事情過後她就對利威爾的人品深信不疑，她不清楚利威爾是否有什麼難言的性癖比如喜歡幼女什麼的，她唯一肯定的就是利威爾絶對不會莫名其妙地就濫殺無辜。
大多數時候他只會開個“調皮”的小玩笑嚇嚇你而已。
“是的你不害怕，即使你知道我只要稍微一用力你的脖子就會被我扭斷，然後可笑地聳拉下來，因為你深信我肯定動不了你，原因相同，我有自信那些醜傢伙殺不了我。”利威爾放下了箝制住她脖子的手，他總喜歡這種粗魯暴力又一陣見血的教育方式。
不過令利威爾稍微有點介意的是剛才掐住她脖子時候，似乎沒有感受到脈搏的跳動，他幾乎是沒有深思就斷定是自己疏漏了，除非現在站在自己面前的是個死人，但這是不可能的事。
利威爾突然回憶起了三毛剛才說的話，但是他還是覺得不能說明什麼，要知道自己當初和三毛剛見面時還被評論成“滿身女性經期時的味道”，所以那所謂的“屍臭”說不定是指這小鬼頭髮裡的跳蚤屍體的味道，要知道她看上去就是個不勤洗頭又不愛乾淨的髒小鬼。
如果艾維爾被證實真的是個戴着假髮的禿子，利威爾大概就會考慮相信眼前這個比蒼蠅還煩人的生命體是個沒有脈搏的死人。
靠牆站着正扭腦袋的真理並沒有察覺到利威爾此時的心理活動，或者說她那一根筋都沒有的木頭腦袋裏根本就沒有想到過脈搏是個可能會暴露她身份的大問題，還好對方不是太在意讓她避免死了個不明不白的下場。
“最後，對我來說你們這些小巨人可是要比真正的巨人煩人一百倍，最受不了的是還不能削你們的後頸。”利威爾滿臉嫌惡地給這個話題打上了一個句號。
利威爾這是……在展現他蹩腳的幽默感麼？
真理不確定，但是原諒她這一生放蕩不覊的低笑點，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雖然只是陰差陽錯，但利威爾你比起兵長和流氓說不定更適合當教官。”
利威爾的眼神裡很少表露出鮮明的情緒，現在溢滿了同情像是在注視着一個無可救藥的可憐蟲：“我現在真的有點懷疑你是艾維爾那傢伙的私生女了，想法都一樣的驚悚。”
“你覺得我長得像土豆麼？”腦中浮現出那個表面上一團和氣的土豆腦袋，真理說話又開始不着調了。
利威爾覺得眼前這小鬼膽子是越發地肥了，公然在兵長面前開團長的玩笑一般可不會有什麼好下場，幸運的是這個兵長本身也不是個恪守軍紀的好東西，利威爾自嘲道。
“你比較像個西瓜，害怕一不小心自己就被砸爛了的膽小鬼。”利威爾諷刺之餘還話中有話。
提到西瓜真理就突然想到了自己與利威爾那頗為尷尬的初遇，她有點懷疑利威爾這可能很記仇的傢伙是不是還在惦記着當初給她的那一個蘋果，這是在拐彎抹角地朝她討債？
“那個利威爾教官，要不要和我一起去不遠處那棵蘋果樹下共進燭光晚餐？還是自助式的要吃多少有多少。”真理不要命地提議道，如她所料收穫到了利威爾的一個白眼。
“別怪我沒提醒你，那棵歪脖子蘋果樹是古爾森那傢伙種的，他每天早上都會來親吻它美名其曰愛的施肥。”出於對未來部下人生安全的考量利威爾難得好心地提醒道，他可不想等自己完好無損地從巨人□回來後發現這小鬼被古爾森那頭豬給玩死了。
真理剛開始有那麼點震驚，但隨後立馬就無所謂了起來：“我敢打賭黑燈瞎火的不會被發現的，當然這是在利威爾教官你不告密的情況下。”就算被發現了古爾森教官的那些單調的懲罰手段她也不怎麼怕。
“誰會那麼無聊。”利威爾不屑地“嘖”了一聲，他可不想再陪這小鬼耗下去耽誤了晚餐時間了，“吃完你的燭光晚餐後早點回宿舍，別讓我發現你在外面亂逛，不然就削了你。”
“是！”目送着利威爾遠去，真理默默感慨着這到底是什麼老媽子般的口吻啊。
憑着記憶摸黑逛了半圈，真理終於在離教官營地不是很與遠的位置找到了那顆歪脖子樹，她爬樹的時候躡手躡腳又小心翼翼，倒不是擔心被古爾森給逮個正着，而是害怕一不小心就接觸到了古爾森曾經在樹皮上親吻過的表面，雖然這個表面極有可能覆蓋面極廣。
據說沒有味覺的人都喜歡鮮艷的食物，真理坐在樹枝上拋着隨手摘下來的蘋果想著會不會總有那麼幾個人是誤食了色彩艷麗的毒蘑菇中毒身亡的。
“嗯？”真理吐掉了口中的果肉從樹上跳了下來，看著鄰近的一根樹幹說：“艾伯特你在那裡鬼鬼祟祟的幹什麼？要上廁所乖乖去茅房啊怎麼能在野外隨地大小便呢。”
“誰會做那種事啊！只是天都黑了維姬怕你又被吊起來了，所以我就來看看。”艾伯特走了出來不滿地解釋說。
“辛苦你了，給，獎勵，我們回去吧。”真理將咬了一口的蘋果塞給了艾伯特後就往點上燈的一排排木房方向走去。
“我才不想要這種像被蟲蛀過一樣的東西。”艾伯特嫌棄地看了眼手中印着一排牙印的蘋果，本想直接朝真理的後腦勺砸去但手舉到一半想想還是算了，本來智商就不高再砸下去就真的要變痴呆了。
第二天本身的訓練內容是對人格鬥術，但是基於利威爾外出任務了，而古爾森的水平遠遠不及利威爾所以這項訓練就暫且擱置在了一邊，改為了耐力長跑訓練。
就往年來說教官的能力高低往往會影響着這一期新兵的總體水平，巨人開始入侵的現在也就牽扯到了存活率這個問題上，所以100期訓練兵在無形之中其實是被上層寄予厚望的，而當古爾森公佈了利威爾因要去露絲之壁外圍遠征的時候又在新兵中造就了一股輿論風潮。
去遠征的消息一傳開後利威爾的存在感說不定比他當眾跳脫衣舞還高，然後漸漸的“人類最強”的這個稱號就從城鎮中廣為流傳，最終傳到了訓練營地後又將議論熱潮帶到了制高點。
大約每個人，即使是立志要加入憲兵團的其實都在心底默默以由這麼一位了不起的人物當教官而或多或少感到自豪，不自覺地都在心底打了一劑定心丸，抱著“由他教導就一定問題”這種想法，雖然這是種很不負責的思維方式，但是事實證明100期的畢業生相較往年來看的確是除去文化課外綜合素質最高的一期，應徵調查兵團的人數也突破了歷年最高，雖然這個最高也不過是40來號人，當然這就是後話了。
在利威爾不在的期間真理總是無時無刻能夠聽到有人議論他的名字，她甚至都開始有些擔心在動用立體裝置的時候利威爾會不會因為不停打噴嚏而嚴重影響運行軌跡，最終直接飛入巨人的口中。
“人類最強”你要憋住啊，每日例行將新鮮的蘋果放在利威爾桌上後真理特意在蘋果上插上了一根樹枝，雙手合十保佑道。
第十二章
幾日後，一陣激烈的馬蹄聲劃破了原本寂靜的黎明。
大部分人都因為連續幾天的長跑訓練勞累不堪所以並沒有從睡夢中被驚醒，而為了打發不用睡覺的時間，一直在樹林裡夜遊至今的“不良少女”真理就首當其衝地察覺到了這個動靜，好奇地循着聲音跑了過去。
真理躲在樹上遠遠地看著從馬棚裡走出來的男人，愣了好久才敢確定那是他們雖然體型小巧但卻極其幹練的利威爾教官。
只是這個平時素愛乾淨的男人此時就像是剛被從一大鍋番茄羅宋湯裡撈出來的一樣，綠色的披風乃至是那張分辨不清年齡的臉上都到處分散着斑駁的暗紅。
不得不說加上那放肆地張揚起伏着的披風後，利威爾整個人看起來簡直就是狂拽炫酷吊的代名詞。
不過真理還是清楚地認識到現在不是感嘆這個的時候，事態似乎要比她想像中要嚴峻得多，她感覺利威爾的狀態很不好，連走路都沒有以前那麼平穩了，像是真的搧動着背後的“自由之翼”飄着前進一樣。
即使真理再沒有腦子蠢到了極點，基本的常識她還是有的，托蝎的福她也意外地很會讀空氣，利威爾身上血跡的絶非是出自巨人的榮耀之證，因為文化課上說巨人死後的屍體和暴露在空氣中的血跡都會立刻蒸發，那也是人類一直對巨人構造的研究止步不前的原因。
所以利威爾身上乾涸的暗紅色除非是他真的掉湯裡了，不然那就是人類的血跡，飽含着屈辱與無力的印記。
真理稍微想了想後跳下了樹，來到古爾森所種的那棵歪脖子蘋果樹下，仰起腦袋繞着走了一圈後才猶豫不決地選定了一顆看起來最大的蘋果。
她輕車熟路地爬了上去站在最為靠近那顆蘋果的樹枝上，奮力伸長了手臂，連蹦帶跳了好幾下才終於將它給摘到了手。
雖然最後她為自己的亂來付出了代價，最後的那一跳動作太大使她落地沒站穩，還來不及為自己的豐碩成果而感到自豪就腳一滑摔下了樹，不過仗着身體優勢真理一點事也沒有。
平躺在草叢上真理右臂高舉着作為戰利品的蘋果露出得意又賤賤的一笑，一個鯉魚打挺……又摔了回去，她乾咳了一聲重新爬了起來，忽視自己一副灰頭土臉的樣子，她哼着不在調上的小曲就屁顛屁顛朝木屋走去。
大力關上房門不在乎是否會吵醒隔壁的古爾森，利威爾現在的心情很糟糕，不，應該說從來沒有那麼糟糕過。
他沒有心力跟着大部隊緩慢地回到分部做修整再繞回小鬼集中營，索性就直接快馬加鞭獨自回到了營地。
一路上他發洩般的橫衝直撞穿梭於林間，冷風灌進肺部造成的不適感就像身上的血跡一樣灼傷着他的感官，胸腔中從未充斥過如此強烈的怒火和與之相對的……沉重的無力感。
利威爾原本對於這第一次的遠征抱有一定的自信和藐視，只要殺巨人就好了，以自己的實力是絶對不會輸給那些愚蠢的大個子的，他曾經是這麼想的。
巨人一頭接一頭地在他的手裡倒下蒸發殆盡，等到利威爾回過頭的時候身後早已經血流成河，那不是巨人的，而是他部下的血。
利威爾第一次被怔住了。
「對不起利威爾兵長……我已經無法再幫上忙了……」
「如果我的犧牲是有意義的就好了……」
「是您的話就一定沒問題，利威爾兵長。」
——你們這群傢伙可真是弱啊。
利威爾在心底無聲地嘆氣，弱到連一個救贖的機會都不給他就那麼自顧自地走了，一個接一個，接連不斷，就像趕着去投胎一樣，如果可以的話真想揍他們一頓。
「這就是強者需要背負的東西啊利威爾，對於巨人的恐懼並不是最可怕的，常年累月下來總是會慢慢消散，真正恐怖的是這份日益加深的無力和自責感，簡直是一種酷刑。」
放下去世同伴的手，利威爾連看也懶得看艾維爾一眼，留下一句“囉嗦，現在可不是閒扯的時候”就自顧自地發射了立體機動裝置。
“這就是你用你那臭死人的髒嘴碰我部下的回禮。”利威爾將刀刃對準巨人的後頸用盡全力砍下一大塊肉，他現在能做到的也就只有這些了。
這把利刃明明能夠那麼漂亮地削下巨人的後頸，既然是所謂的強者的話，為什麼就連自己的部下都保護不了？利威爾有些迷茫，大概唯一能解釋的通的就是根本不存在什麼絶對的強者，至少他不算是。
「我保證你加入調查兵團後不久就能找到生存的意義，不然我准許你隨時離開並且不追究任何責任，你真的不準備來試試看麼？」
「哦？看起來不錯，但別忘了你說的話。」
作為被寄託的背負者，為了不辜負逝去之人的信念，只能將這份意志貫徹到底，就像是吸毒上癮一樣，只是一次就會被禁錮住再也無法脫身。
「感謝您利威爾兵長，因為有您的存在這次遠征的死亡率降低了兩成！」
利威爾不得不感嘆艾維爾不愧是當上了團長的人，真的是個老奸巨滑的狐狸。
——不過這或許就是他存在的意義了吧，一旦背負上自由之翼的人終究只能給別人帶去自由，而自己的自由早就如同這獻出去的心臟一樣再也找不回來了。
脫下沾滿血漬的披風和上衣整齊地放在一邊，利威爾將臉埋進水池裡，等到了極限時才抬起頭，大口大口地喘着氣，讓空氣能夠重新進入肺部，池中的水變成了淡淡的粉紅色。
門外傳來了敲門聲，正準備去沖個涼水澡的利威爾只能拿起毛巾草草了事地擦乾臉上的水，皺着眉走到門邊，面色不善地打開了門，“古爾……怎麼是你？”利威爾感到了一絲的頭疼。
“利威爾教官早上好。”真理差一點手一滑將盤子裡的東西全糊在了利威爾的臉上，“為什麼我看不見教官你的上衣了？”一二三四五六七八……有八塊可愛的小腹肌！
利威爾疲憊地按了按太陽穴，他抬起手大力彈了一下見縫就像往裡鑽的真理的腦袋，擋住了她的視線說：“你來幹什麼？現在可還不到小鬼們起床的時間……哦，是馬蹄聲吵到你了麼？”
如果可以的話在畢業之前利威爾不想讓那些小鬼們接觸到某些負面影響，比如說現在像是個兇案現場一樣的屋內，他們總有一天會觸及到，但是至少不應該是現在這個還稍微可以向成年人撒嬌的年齡段。
當然他特指的是有膽量加入調查兵團的新兵，駐紮兵團的話如果不出現類似希干希納區那樣的突發狀況就絶對是能安逸地過完平庸的一生的，憲兵團就更不用說了，其實利威爾對於憲兵團的戰鬥力從地下街那時開始就抱有肯定的態度，可惜的是他們只具備對付同類的可笑戰鬥力。
“不關你的事利威爾教官，我一向早睡早起所以身體倍兒棒，這個是給教官沒有缺胳膊少腿兒安全回來的慰問禮。”真理感覺自己已經漸漸摸索到了利威爾式的道歉方式，她揉了揉額頭，這好像是利威爾第一次用除了腳以外的肢體接觸她。
利威爾瞟了眼盤子裡切成兔子狀的蘋果，他突然想到了什麼二話不說關上了門，從桌子上拿起那個插着一根樹枝的怪異蘋果，拉開門遞到真理面前，“我覺得關於這個奇怪的東西你可以解釋一下。”
這個嘛……真理想考驗她靈機應變的時刻到了！
“我跟你說這個東西很好用的教官，你先拿着。”真理順手將盤子遞給了利威爾，他沒多想也順手接了下來，然後真理拿起那根樹枝將蘋果舉了起來，“你看這樣舉着吃就不會弄髒手了啊，我專門為愛乾淨的教官你發明的……那個，再見。”
利威爾看了看一溜煙就跑得只剩下一個背影的真理，再看了看自己手裡端着的盤子，他突然萌生了一種被坑了的錯覺。
將盤子放在木質方桌上，利威爾眼角的餘光不經意又掃到了角落裡的綠色披風，背上原本純白的那片自由之翼已經被完全染成了紅色，刺痛着他的神經，他全身乏力地靠在椅背上煩躁地揉了揉頭髮。
真想把這個屋子里奇外外的每一個角落都打掃乾淨，再這樣下去只是聞到那股血腥的氣味他腦中都會不斷回憶起部下慘死時的哀嚎和猙獰的表情，那些該死的巨人！
利威爾順手拿過一個兔子蘋果塞進了嘴裡……好酸。
他不得不扶着額頭撐在桌子上，被迫眯起了眼睛，那酸味漸漸在口中瀰漫開來，刺激着味蕾的感覺實在是糟糕透頂了，大腦狠狠地打了個冷戰令他前所未有的清醒，直到那味道散去利威爾也暫時淡忘了煩躁，逐漸冷靜了下來。
對於那臭小鬼利威爾已經連氣都生不起來了，但是他可以保證如果現在那小鬼再出現在自己面前的話，他絶對要把這一盆東西全倒進她嘴裡，然後再封住她的嘴讓她想吐也吐不出來。
此時毫不知情的真理偷偷路過馬房，正在偷看利威爾騎回來的那匹馬，據說調查兵團的馬都是千挑萬選的優質品種，單單只是一匹就抵得過普通老百姓一輩子的收入。
“你真是比我還值錢啊。”真理覬覦了許久後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它的腦袋，意外地很溫馴，她突然想到自己還有一個蘋果，於是遞到它的面前問：“小利威爾，要不要吃蘋果？”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5-1-3 14:15
第十三章
真理敢保證自己的嘴閉得比某人的褲襠拉鏈還要緊，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當她散完步回到宿舍的時候關於利威爾回歸的消息就已經傳開了，一群小姑娘只穿著一條內褲，邊戴胸罩邊興緻勃勃地談論着她們那剛從與巨人的戰場中平安回歸，帥氣英勇的教官，說到興頭上時還會集體發出一陣尖叫聲。
不知道利威爾本人知道自己的名字不斷在眼前這個香艷的場面被提及是作何感想，真理想那禁慾系的男人表面上肯定一如既往那般不屑一顧，至於心底裡會不會暗爽她就不清楚了。
“瑪麗，你一大清早又出去鬼混了麼？”維姬坐在床上擺弄着身上的綁帶，不滿的語氣象極了丈夫外出而獨守空閨的妻子，“你知道麼，聽說利威爾教官今早回來了，瑪麗你該不會是偷偷摸摸去見他了吧？”
面對那一雙充滿探尋的藍眸，像是被抓姦了一樣真理在心底產生了一股莫名其妙的罪孽感，她坐在維姬身旁小小聲說：“稍微見上了一面……當然只是單純的打了個招呼，他的那匹小母馬可以為我作證。”她已經用一個蘋果成功與它成功建立了超越種族的友誼。
維姬轉過頭認真地問：“那他看起來怎麼樣？還能算是個健全的男人麼？”
“他看起來挺好也挺健全的……”真理相信天真的維姬並不知道“健全”對於一個男人來說指得是什麼，真正的“健全”這個問題還是交給以後敢於扒下利威爾褲子的勇士來回答好了。
“那就該輪到我們不好也不健全了。”維姬沉重地嘆了口氣，一副看盡世態炎涼的老成樣，她拍了拍真理的肩膀，“相信我的直覺瑪麗，好歹我也是從小在道上混大的，這種事往往逃不出我的預測。”
真理表示根本聽不懂她到底在說什麼，還有那句“道上混的”不知道是從哪學來的黑話，讓她不禁就回憶起了地下街時期流氓氣息十足的利威爾。
雖然流氓到教官或者說是兵長這種反派到正派的轉變跨度很大，但是真理感覺利威爾行事作風上倒是沒什麼多大的改變，從發現利威爾圈養的那一窩小鬼頭時真理就知道了他是個口不對心的悶騷，揍人揍得比誰都狠但事後又在心底偷偷摸摸擔心得緊的那類情商捉急型的人。
硬要說有什麼不同的話，她感覺自從遠征回來以後利威爾給人感覺沉穩了不少，從那雙眼白部分越發增多的死魚眼裡就可以看出。
小眼睛的男人才是真絶色，大眼睛的男人怎麼看都顯得孩子氣又不夠成熟，比如有些時候的艾伯特·貝利先生。
“瑪麗，給我顆蘋果當餐後水果。”艾伯特簡直將伸手黨的不要臉精神發揮到了極致。
“我怎麼可能冒着被古爾森教官發現的風險隨身攜帶。”真理兩手一攤，聳了聳肩表示愛莫能助，“況且剛才我那份早飯不是都給你了麼？吃那麼多難道你的胃是直接連接着馬桶的麼？”
“哈？還不是因為你硬將你那份推給我，害得我有些膩味，打個嗝都是那股噁心的湯味，你動不動就蹲樹上就不知道隨身帶個蘋果以備不時之需麼？”艾伯特毫不示弱地說，他當初答應幫她解決那堆麻煩還真是見鬼了。
“我又不是猴子……總之我現在真沒有，午餐的時候我再給你去弄一個？”
真理略理屈所以顯得有些蔫，今天古爾森突然就跑來和他們一起共進早餐了，害得她溜也溜不掉，又不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浪費食物，但是如果真吃下去又要面臨以後開堂破肚的危機，所以只能藉著肚子疼為由推給了艾伯特。
“我現在就要。”艾伯特倔強地說。
被夾在倆人中間的維姬為難地左瞅瞅又瞧瞧，她發現自從艾伯特說出“我現在就要”的那句話後原本隱隱約約的火藥味頓時消失殆盡了，身旁的瑪麗此時神色異常複雜，她擔憂地問：“怎麼了瑪麗？你要是生氣了的話我幫你教訓艾伯特這傢伙！”
真理一隻手捂着臉，另一隻手朝維姬擺了擺示意沒事，悶聲悶氣地留下一句“我現在就去摘”後就逃跑似的奔向了樹林裡。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忍不住腦補一些奇怪的東西，但是換做一般人，當面對一個金髮小正太露出嬌蠻的表情對你說他現在就要的時候，你能不想歪並且忍心不滿足這個磨人的小妖精麼！
“艾伯特你剛才偷偷威脅瑪麗了麼？怎麼看起來她被嚇得不輕的樣子。”維姬漂亮的藍色眸色盛滿了不解，她看了眼身旁的艾伯特，對方顯然也是一臉完全意料之外的驚訝。
對於這種爽快的結果艾伯特感到既失望又無聊，他興緻缺缺地回答：“維姬你在開玩笑麼？我怎麼可能比她還要嚇人……啊，沒事，我們去把她逮回來吧，要不然等會訓練就要遲到了。”
“哦，不過早知道這樣你一開始就不要那麼認真地逗她玩啊，這又是何必呢。”維姬很納悶這倆人怎麼都有種怪怪的感覺，雖然一直相處得還算融洽但總有種不對盤的感覺，果然是因為他們腦袋上的呆毛之間兼容性很差麼？
和平時一樣在開始訓練前首先集合點名，只是今天還沒爽過幾天的古爾森因為利威爾的回歸，只能不甘心地站在這個比他還矮小許多的男人身後，他本身是駐紮兵團調過來的所以並沒有參與過牆外與巨人的戰鬥，縱然有千萬個不願意但在懸殊的實力面前他也只能偷偷在心底吐槽利威爾的矮個子了。
古爾森表情複雜地看著底下新兵們崇拜的神情，如果可以選擇的話他情願用二十釐米的身高去和利威爾這不解風情的傢伙交換來這種眾星捧月般的待遇。
“你們這一副副都是些什麼表情，有話就直說別畏畏縮縮的。”利威爾因為一夜沒睡所以嚴重睡眠不足，下眼皮上有着濃重的黑眼圈，脾氣也因此暴躁了不少。
“呃，那個，利威爾教官！請問巨人很強麼！”
“雖然我很想說因人而異，但對於你們來說應該不算。”利威爾正經的回答引得某些新兵們信心倍增，摩拳擦掌了起來。
而站在第一排距離利威爾極近的真理在察覺到他一個細微的挑眉動作後就知道不對頭了，鐵血利威爾怎麼可能會用懷柔政策，這一切一定都是一個巨大的陰謀！
果不其然，利威爾緩緩走到提問的男孩面前，在所有人都還沒反應過來的下一瞬間就傳來了倒地的聲響和男孩的哀嚎聲，利威爾則像是什麼都沒有做一樣平靜地站在他的面前，居高臨下用看待螻蟻一般的眼神俯視着他。
“你們現在這點水平大概在還沒來得及判斷出強弱時就在稀里糊塗中被|幹掉了。”利威爾夾雜着失望與不屑地“嘖”了一聲，“下次別再問這種愚蠢的問題了，如果巨人不強的話那麼你們存在於這裡的意義是什麼？”
——如果不強的話他那些優秀的部下就不會喪命了。
不愧是小身體大智慧，真理之前還不覺得，被利威爾這麼一說也覺得這問題真的傻到了一定的境界，問出這問題簡直是不亞於直接扯貓尾巴逼迫他炸毛的自殺性行為……還好她反應慢被人搶先了。
“今天進行對人格鬥訓練，雖然我個人覺得是沒多大用處，面對巨人時你總不能給他來一個過肩摔。”利威爾淡淡地督了一眼激動得吹鬍子瞪眼的古爾森，抬起右臂示意他安靜下來，“但是考慮到大部分人立志要加入憲兵團和駐紮兵團，守備街道秩序的時候比起立體機動裝置，優秀的格鬥技巧更能幫得了你們，比如我在地下街當流氓的時候找上門來的憲兵往往是豎著用兩條腿走過來，最後橫着被同伴抬回去……”
“利威爾教官！請主意你的言行！”古爾森敞開了嗓門警告道，他始終是想不通為什麼調查兵團的團長怎麼會讓一個曾經的危險分子來當兵長甚至是教官，這不是典型的教壞小孩麼！
“你先閉嘴，讓我把話說完。”
睡眠不足導致的那股怨氣使利威爾的眼神鋭利了不少，古爾森一時也被嚇得沒聲了，於是利威爾才得以繼續教育他的“學生們”。
“壞人應當得到制裁我從來沒有否認過這一點，既然是由我親授的那麼我就不允許你們像那幫曾經見到我拔腿就跑的窩囊廢一樣無能，不然以後要是讓我碰見了就直接拖牆角揍暈，然後在下次出征時順便丟出去喂巨人。至於那些立志要加入調查兵團，以後終將會成為我部下的人，別想著我會追在你們屁股後面照看你們，如果連人類都對付不了的話不用我丟你們純粹就是將自己主動喂給巨人。”利威爾板着張面無表情的臉說出的這番話，即使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這僅僅只是單純的恐嚇，但是心中卻頓升一種無法言喻的自豪感，紛紛挺起胸膛認真地對待着。
真理連蒙帶猜着利威爾的潛台詞，這是不是就意味着“即使你們畢業了也還是我的學生”？
她感覺自己那顆平庸的木頭腦袋也能大致猜到了那個叫艾維爾那顆聰明的土豆腦袋的想法了，表面上是憲兵團的逼迫讓他不得不退一步打發自己的下屬來這裡擔任教官，其實這卻造成了一個極為有利的局面，在將來發配到各個團的新兵中建立威信，即使是突然上任也能保證利威爾拋開實力同樣能站穩腳跟，作為挖掘人的他大概比誰都明白利威爾有這種才能。
有些人天生就有能夠讓人無條件追隨的實力。
第十四章
利威爾深知自己的對手是一群乳臭未乾的小鬼頭，況且這只是訓練，所以他不斷提醒自己應該稍微手下留情一點不要太動真格。
一個側身躲過畏畏縮縮衝過來的小鬼那軟綿綿的拳頭，利威爾一把扯過他後領的同時伸腿絆向他根基不穩的小腿處，在莫名其妙殺豬般的哀嚎聲中成功將他潦倒在地，掀起了一層嗆鼻的塵土。
“不要因為害怕就失去行動力，仔細看清楚我的動作，真搞不懂你這丟死人的小鬼到底在瞎嚎個什麼勁。”利威爾翻了個白眼，用腳尖點了點男孩的腰想示意他趕快爬起來，沒想到男孩像觸電般劇烈地抖動了一下後就抱著腦袋就在地上縮成了一團。
最近小鬼的心理素質可真不敢恭維，利威爾自詡只是在最開始的時候沒掌握好力道踢暈了一個小鬼，雖然後來他都有十分注意下手的輕重，但是沒想到卻給某些膽小鬼留下了這麼大的心理陰影。
“再縮在地上撒嬌我就削了你。”利威爾蹙起了眉半蹲下身子，“怎麼？需要我扶你起來麼？”
一旁還沒被輪到單獨指導的維姬和真理同其他人一樣遠遠地觀望着，在看到男孩被利威爾粗魯地提着頭髮拽起來的時候她們都不約而同地倒吸了一口冷氣，氣氛緊張得幾乎要凝固了，雖然身邊還不斷傳來艾伯特煞風景的笑聲。
利威爾並沒有再繼續施加暴力，只是站起身俯視着跌坐回地上的男孩，冷哼了一聲：“我勸你還是趕緊滾回去，只是這點程度就怕成這樣，接下來的訓練可是沒有性命保障的。”
立體機動裝置本身就是帶有高危險性的，就利威爾所知以往從來都不缺因為膽量和臨場反應能力不夠而“自殺”身亡的新兵。
雖然這聽起來感覺很可笑，但是事實上每期裡真的都有那麼幾個人是摔死的，所以他還是主張量力而行，一味逞強那不是英勇而是魯莽。
見一切有驚無險，真理抬手敲了一下艾伯特的腦袋，試圖切斷他高速運轉的笑神經，“艾伯特，如果被吉姆知道在他受苦的時候自己的好室友正在賣力取笑他的話，恐怕他半夜不用特意跑去廁所了，直接瞄準你的臉就足夠了。”
“看他現在就被嚇成那副傻樣了，怎麼可能會有膽子做那種事。”艾伯特擺了擺手。
“這或許真的說不準，有句俗語說狗急了還會跳牆，你們看。”維姬指了指男孩所在的方向，只見他像是被什麼話激怒了一樣不甘心地呲着牙，舉起拳頭像頭小豹子一樣撲向了利威爾，可惜被輕鬆躲開後脖子處挨了記手刀，又再一次撲倒在了地上。
艾伯特調笑般的吹了個口哨，雖然看起來勇氣可嘉但也只是被憤怒沖昏了頭腦而已，智商都像是退化到了和動物一個水平線上，動作簡直是一團糟啊。
“你這最後被一腳踹飛出去，在地上翻滾了三圈才停下來的傢伙到底是哪裡來的自信啊……”真理小人得志般的在心底回憶着艾伯特從地上爬起來時那副灰頭土臉的樣子，但是再怎麼說他好歹也是堅持了10秒才倒地，真理覺得要是換做自己上的話肯定和吉姆一樣，一秒鐘準點撲街。
當利威爾調|教完可憐的吉姆後就朝坐在地上偷懶的“高富帥包二奶”三人組的方向招了招手。
“瑪，瑪麗，他在看你！”維姬看起來很緊張，面色蒼白連聲音都有些顫抖。
“不對！明明是在朝你招手！”
真理眯起眼睛試圖尋找那雙小眼睛的視線到底聚焦在自己還是維姬的身上，值得慶幸的是真理只是與利威爾的目光對上了幾秒鐘，而後利威爾就像不屑似的移開了目光看向了維姬。
雖然有幸暫緩死亡，但是那種看不起人的眼神還是令真理憋屈了那麼一下，她默默安慰自己肯定是因為利威爾的眼睛不夠大，所以他那容量不夠的眼裡才容不下內心澎湃，充滿理想的自己！
“好像真的在看我……”維姬有些扭扭捏捏地站了起來朝利威爾的方向走去。
收到利威爾那充滿警告的眼神後真理和艾伯特也立馬從地上爬了起來，裝模作樣地互相比劃了兩下子，真理憂心忡忡地看著維姬的背影問：“艾伯特，你不覺得她的臉色很差勁麼？維姬不是一向標榜利威爾教官是個紳士，沒理由這麼怕他的啊。”
“是有那麼點奇怪。”艾伯特點了點頭，他很少與真理的意見達成共識。
腳下微微用了點力道就輕而易舉將重心不穩的維姬放倒在地，利威爾雙手環胸站定在原地，表情前所未有地凝重，他微微斟酌了一下語句後問：“你身體是不是不舒服？”
他在訓練中對於女性除了避免攻擊到某些部位外並沒有刻意去手下留情，該打臉的照樣往臉上揍，絲毫不會有什麼罪惡感，但是令利威爾頭疼的是現在的情況有些特殊。
維姬坐在地上額頭上冷汗涔涔，她的確感覺肚子有點痛，但是利威爾突然這麼問令她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啊？什麼？可能是早上吃壞肚子了……”
真是煩死人的小鬼啊，利威爾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頭痛，難道現在的小鬼都純情到連最基本的生理知識都不知道了麼？於是他不得不朝不遠處正盯着這邊看的真理勾了勾手指頭。
臭小鬼別一臉送死的表情和別人交代後事了，趕快滾過來啊！利威爾黑着張臉用腳尖點着地面，在心底不耐煩地催促道。
好凶的樣子，被艾伯特從背後推了一把，真理縮着脖子心不甘情不願地朝利威爾的方向走去，她第一時間就注意到了維姬坐著的地面上有點點血漬，嚇了一跳，“維姬？！利威爾教官你幹了什麼！如果被你打得生不了孩子了難道教官你準備負責麼！”
“你在說什麼蠢話，你的年齡是白長的麼？”利威爾一把推開了那湊過來的腦袋，雖然這不應該由他來說明的事，但是顯然眼前這個叫瑪麗的小鬼也是個半吊子，利威爾沉重地嘆了口氣，“小鬼，你的同伴經期到了，與其在這與我廢話我覺得你趕快帶她去醫療部會比較好。”
“曾經也有人這麼說過我……誒？！經……利威爾教官你怎麼會知道這個的……”真理突然反應了過來，她差點忘記了女性還有經期這麼一回事，這麼說起來身為制服的白褲子可真是一種充滿惡意的存在。
“瑪麗·米亞小朋友，我想你需要記住我是一個成年人。”利威爾覺得自己還不至於童貞到像那些未成年的小鬼一樣一提到女性就面紅耳赤，畢竟在地下街時他偶爾也是會開葷的。
其實我也應該算是個成年人，真理中氣不足地在心裡說道。
艾伯特不知什麼時候也湊了過來，了悟似的沖呆愣住的維姬眨了眨眼睛：“原來是這樣，恭喜你，維姬小姐。”他將外套遞給了維姬寄在腰間，想了想後直接一個公主抱就絲毫不費力地將她抬了起來，有些幸災樂禍地說：“利威爾教官請批准讓我代替瑪麗送維姬去醫療部，畢竟瑪麗她還沒有經過你的親自指導，因此逃掉了訓練會不利於她將來的發展。”
利威爾不耐煩地揮了揮手，趕人似的批准了艾伯特的提議。
不知道是因為被抱的羞澀還是被一個男人看出月經來了的羞恥，維姬一時間面部通紅，低垂着頭一言不發，嬌滴滴的樣子極其引人犯罪，而且還是男女通吃。
本來想著能從利威爾手上逃過一劫的真理硬生生地當面被戳了脊樑骨，她見艾伯特大步越走越遠，趕忙提議：“利威爾教官，我覺得我也陪維姬去比較好，萬一艾伯特這傢伙一時間獸性大發把維姬拐到小樹林裡……那個……就不好了！”
“哪個？”利威爾冷着臉問。
“你不是說自己是成年人麼。”雖然那話開玩笑的成份比較大，但是真理也不怎麼好意思說清楚，對於利威爾的明知故問她小小聲嘀咕了一句。
“哦~”利威爾面部依舊沒什麼表情，略微上揚的尾音卻彰顯着他肯定沒安好心。
真理訕笑着試圖向後退幾步與他拉開這種危險的距離，但是卻被突然伸過來的手一把禁錮住了下顎使得她動彈不得，只能瞪圓着雙眸，眼睜睜地看著男人越來越逼近的臉，如鷹一般鋭利的目光此時就像是捕獲到獵物一般令真理本能地察覺到了危險的氣息。
“比如這樣？”不夾雜任何感情|色彩在，利威爾就像是在詢問一個再也平常不過的問題。
溫熱又潮濕的呼吸撲在臉上，在這種距離下真理覺得自己似乎都能數出利威爾有幾根眉毛了，因為身體上的特殊原因她做不到臉紅亦不會呼吸急促，表面上看起來平靜至極，實則只有她自己知道此時心臟的跳動有多麼的不規律。
真理感覺自己的思維正處於混亂中極度不清醒，她承認自己有那麼點敬畏利威爾，但應該還沒到稍微靠近一點就出現“不良反應”的地步，這肯定是病，不僅得治還要電。
突然間在真理還在出神地思考某些高深的問題之時，腳下被絆了一下，利威爾適時地鬆開了禁錮住她下顎的手，扭過她的手臂就將她以一個狗吃|屎的姿勢扳倒在地，還不盡興似的一腳踩在她的背部。
吃了一嘴又一鼻子的灰，胳膊被扭在身後就差沒被掰斷了的真理一時間被暈得找不着北了，等到反映過來後她有些咬牙切齒地說：“利威爾教官……你這是來陰的麼？”
“你是白痴麼？還是說你到底在期待些什麼？”利威爾鬆開了手，走到真理面前半蹲下身子提起了她的腦袋，讓她與自己充滿鄙視的目光相對，“不論何時都不要放鬆警惕，人可是比巨人還要狡詐許多的生物……嘖，真是髒死了。”
利威爾一鬆手，因為慣性真理的腦袋直接磕回了地上，她慢慢爬了起來甩了甩腦袋上的塵土，問道：“所以說利威爾教官你剛才是在用自己來色|誘我看我的反應能力？”
“不然呢？我是你的教官而不是變態戀童癖，臭小鬼。”利威爾回答得理所當然，看著眼前一時間陷入沉默的小鬼，他突然間開始反思起自己是不是做得太過頭了，畢竟這年齡段的小鬼心理上都處在一個微妙的敏感階段。
“……”一種名為挫敗感的情緒在心底無限膨脹和蔓延，真理覺得自己實在是敗得太徹底了，怎麼那麼輕易地就上了利威爾的當。
果然是誘惑太大了的原因麼，如果換做是古爾森教官的話……不，真理搖了搖頭，不存在這種可能性，古爾森教官的智商可能支撐不了如此完美的演技。
“別愣着，整隊了小鬼。”利威爾躊躇了片刻，走上前從背後揉了揉真理的後腦勺後就越過她走向了訓練場地的中心，發號施令開始一天訓練結束前的整隊。
第一次不是被用揪的，真理有些不習慣地摸了摸自己剛才被揉過的頭髮，利威爾這是在向她表達歉意麼？不不不，肯定是自己想多了，真理大力抓了抓自己的頭髮將這個可怕的念頭從腦中驅逐出去，然後跟上了利威爾的步伐。
第十五章
總之格鬥訓練就是那麼一回事，無論什麼出拳套路和行動章法到了實戰時基本上都白瞎了，所以要想提高武力值最好的方法就是挨打，被揍多了自然而然就會有本能般的反應能力，比那固定的一招半式實用多了。
比如現在“人類最強”名聲被徹底傳開了的利威爾，那誇張點來說可以橫掃千軍的戰鬥力可是沒人傳授的，還不是從小在打架是家常便飯的地下街裡摸滾打爬練出來的，所以打架這種東西真的是一靠天生資質，二後天經驗累積練出來的。
“今天你的臉也腫得和豬頭一樣哈哈哈。”
“你也沒比我好多少，整張臉都不對稱了。”
“你們只需要看著我的臉就知道什麼是抽象派繪畫風格了。”
在格鬥訓練的這一階段互相攀比的風氣特別嚴重，往往一個人身上掛綵越少就越是榮譽的象徵，不過這並不是什麼不良的風氣，因此學習氛圍還前所未有地濃重了起來。
真理其實最怕的就是這項訓練了，因為實在是有太多肢體接觸了，她怕一不小心就會被察覺到身體上的異樣，所以基本上只要有機會能被打倒在地上她就絶對死賴着不起來繼續過招。
格鬥訓練比起立體機動裝置的訓練真的只是過個場的小角色而已，評分所占比例也不高，對於沒有想要躋身前十名進入憲兵團這種遠大報復理想的真理來說，這點小評分能讓它隨風飄散就讓它隨風飄散吧，身手什麼的只要勉勉強強過得去就可以了。
如果用利威爾的語氣來形容的話那麼她現在的狀態就是“混吃等死的豬玀”，撒點調味料往樹上一掛不用多久就能晾乾成腊肉了。
一天的訓練結束後維姬脫下了外套，疲憊地錘了錘胳膊，經期在今天終於結束了，這預示着她可以久違地睡個好覺不用怕一不小心就把床弄得和兇案現場一樣了，可是她想不明白為什麼瑪麗要抱著那鐵皮玩意兒一臉愜意地躺在床上！
“瑪麗，別抱著立體機動裝置一起睡覺你就不怕硌得慌麼？”維姬探過身子一把抽走了真理懷中的那對沉死人的東西，“我幫你放櫃子……你居然還在上面刻了自己的名字和一個蝎子尾巴的圖案？你不怕被教官知道了又把你掛樹上麼？”
真理從床邊探出了腦袋看了眼已經逐漸從大小姐轉變為好媽媽的維姬，認真地說：“這畢竟是以後要和我們一起出生入死的小夥伴，為了明天立體機動裝置的加強訓練我必須和它好好聯絡一下感情，互相照應一下。”
雖然在上一次利威爾出征時古爾森有教導立體機動裝置的實際操作，但訓練場地是在低矮的樹林裡，即使失手了也最多摔個輕傷，傻笑一下挨古爾森一頓臭罵也就過去了。
可是不妙的是明天的訓練場地是附近最高的斷崖，足足有好幾十米，這像極了利威爾的作風，他安排的訓練總是和他的人一樣看起來充滿了挑戰與危險性。
“哦對了訓練，我在食堂裡聽別人談論說好像和蹦極有關。”維姬順便檢查了一下自己的立體機動裝置，問向真理：“需不需要去外面操作一下看看有沒有故障？不然要是真出了什麼意外搞不好明天就直接去見上帝了……不過有利威爾教官在應該沒事，比不靠譜的古爾森好多了。”
真理扯了扯嘴角乾笑了一聲不置可否，她倒是覺得真萬一出了什麼事利威爾更像是雙手抱臂站在一旁擺造型而不管不顧的人。
“在這種地方就丟了小命，那麼和巨人的實戰肯定也是毫無勝算”這種想法感覺比較有利威爾風範，況且下墜速度那麼快，即使是將立體機動裝置耍得超級麻利的利威爾恐怕也來不及進行救援，說來說去果然還是靠自己才是最保險的。
“前一段時間才用過我想應該不會有問題的，況且氣體用一點少一點，用得太快補充氣體的時候古爾森又要絮絮叨叨說我們浪費資源了。”真理擺了擺手，安慰自己那點高度就算是摔下去也還不至於會對她造成生命危險。
維姬關上了櫃子：“說得有道理，古爾森那窮鬼為了養活在家裡的嬌妻都已經不惜從我們身上榨錢了。”
第二天訓練開始之前首先是利威爾受上級的命令，一臉不耐煩地進行的立體機動裝置操作演示，據說是因為上頭嫌棄古爾森的技術太渣了，為此他沒少蹲在角落裏邊劃圈圈邊詛咒利威爾發生“墜機事故”。
利威爾對於立體機動裝置的操作得心應手，就像徹底成為了他身體的一部分一樣運用得靈活又巧妙，高難度的單繩旋轉所產生的衝擊力足以將木質巨人靶子的脖子直接砍斷，看得真理莫名就覺得後頸一涼。
但這種演示並沒有什麼實際用途，在自身素質無法達到應有水準的前提下，即使用眼睛看再多遍也無濟於事，純粹是增長一下大家的士氣，樹立一下奮鬥的目標而已。
“利威爾教官像是從雜技班裡走出來的。”艾伯特雙手背在腦後說道。
“贊同。”維姬點了點頭。
“不能更贊同了。”只是稍微移開一下注意力再抬頭的時候已經有點找不到利威爾飛到哪個神秘的小角落裡去了，真理眯起眼睛奮力地捕捉那道殘影。
“這樣你們就滿意了麼？”安全落地，利威爾面色不善地望向和古爾森一起站在一邊，咪咪笑着的訓練兵團上級長官。
已經帶有絲絲縷縷白髮的中年人拍了拍手，帶著讚許的口吻半開玩笑地說：“不愧是艾維爾團長看中的人選，要不是你已經被率先升格成了士兵長我不好要人，真想把你一直留在這裡當教官啊，到時候的新兵中肯定是人才輩出，只教一期實在是太可惜了。”
利威爾將刀片收回，平靜地回應：“謬讚了，等到哪天我殘疾了或許就會被再度打發到這裡來面對一群乳臭未乾的小鬼了，只是這麼想想就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在外面也不得不咬緊牙關削掉那些臭傢伙的腦袋啊。”
“哈哈哈，那可真是辛苦你了，利威爾教官，不過在我看來你很樂在其中不是麼？”
“那是你老花眼了吧。”誰會樂意整天陪着一群小鬼玩過家家。
古爾森適時地抓住表現他存在感的地方，呵斥道：“利威爾教官，請放尊重點！你以為你在和誰說話！”別以為是調查兵團的就那麼囂張，這裡可是訓練兵團的地盤！
“愛誰誰。”踩碎的枯葉發出清脆的聲響，利威爾招呼也不打就頭也不回地往樹林深處走去，見那幫小鬼還傻愣在原地，他不得不回頭不耐煩地提醒：“小鬼們趕快跟上，別以為只需要看著傻樂就可以了，下面就輪到你們了。”
“是！”
古爾森在一旁氣得直跳腳，卻被身邊笑容更深了的長官安撫道：“年輕人有個性是好事，古爾森你年紀也不小了就不要再那麼浮躁地去和晚輩計較了。”
“……不，我和利威爾同歲。”在這一天，古爾森深深地感受到了來自世界的惡意。
被帶到的目的地就如傳聞中所說的一樣是一座高聳的懸崖邊，頂端開闊的岩地邊緣安有確保安全的救生索支撐架。
被強風吹得毫無髮型可言的利威爾指了指下面一片陰綠的灌木，嫌麻煩似的長話短說：“跳下去，不管你是先用立體機動裝置降落到樹林裡還是直接攀附在岩壁上，從半山腰的洞穴裡帶回事先放在那裡刻有標記的石塊就算合格了。”
原來利威爾頭上的那不是假髮，在他人的驚呼聲中真理不着邊際地得出了這麼一個結論。
這項訓練主要就是為了鍛鍊空間把握能力和不會陷入恐慌狀態的精神力，因為跳下去時洞穴在身後放所以必須要在快速墜落的狀態下讓身體迅速做出反應。
反正有救生索不會有危險的，真理輕鬆又愉悅地想。
第一個自告奮勇的男孩邁着自信地步伐走到了靠近懸崖處的利威爾身邊，他呆在那楞了楞，一陣詭異的沉默後他終於忍不住指了指一旁被忽略了的命根子，問道：“利威爾教官……請幫我戴上救生索！”
“沒有救生索，直接跳會不會？需要我踹你一腳幫你助一把力麼？”利威爾這一句話立馬就打了真理響亮的兩巴掌。
沒有救生索直接跳？這還讓不讓人愉快地玩耍了！
真理左顧右盼了一陣，不出所料周圍小夥伴大部分都一臉菜色，並且還有逐漸進化為豬肝色的趨勢，要不是她沒法變臉色，現在肯定已經黑得跟鍋底一樣了。
“不，不要。”男孩被嚇得腳一軟跪倒在了地上，眼見半步之外就是懸崖了，為了防止掉下去他趕緊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抱過身邊利威爾的大腿像只受了驚的小貓咪一般捲縮着瑟瑟發抖。
“維姬你要去幹嘛！”真理扯住了維姬的胳膊。
維姬拔出了刀刃氣勢洶洶地說：“我要去剁了這傢伙的胳膊，居然敢用他那雙髒手玷污利威爾教官的絶對領域，實在是罪無可恕！”
“……你有這份心意就足夠了。”
“哇，這裡驚現痴漢。”艾伯特輕飄飄地來上了一句，邊走邊拔出了腋下兩邊架子裡的操作柄，按下氣閥，越過扒着利威爾大腿不放的男孩直接不帶猶豫地就往下一跳，在詫異的議論聲中隱隱約約傳來了立體機動裝置發射的聲音。
“放手，不然我就直接把你踹下去了。”利威爾壓低了的嗓音中似乎帶著一股不可抗拒的威壓，男孩大約也是被嚇怕了直接四腳着地連滾帶爬地遠離懸崖邊，引起了四周低低的笑聲。
不出一會兒艾伯特就從懸崖下探出了腦袋，收緊繩索穩穩噹噹地落在岩地上，把口袋裏比拇指稍微大一圈的石頭交給了利威爾：“給。”
“別太得意了小鬼，這只是基本中的基本。”驕傲的死小鬼，但還算幹得不錯。
利威爾抬眼稍微注意了一下艾伯特的方向，似乎正在得意地在和那叫瑪麗的小鬼說著些什麼，手指還沒禮貌又欠揍地指了指這邊，那驚恐的眼神到底是怎麼回事……利威爾感覺異常不爽地皺起了眉。
“利威爾教官真的答應說只要成功完成訓練就能免費抱一次大腿麼？”真理嚥了嚥口水，悄悄看了利威爾一眼，當發覺他也在朝這邊看的時候趕忙收回了目光。
她又轉頭看向維姬，居然還在和剛才那抱過利威爾大腿的男孩握手……太喪盡天良了。
“騙你我就遲早被巨人吞了。”艾伯特似笑非笑地說。
“那好吧……”真理想早上晚上總得上，趁現在沒人自願的時候還能博取個印象分，凱旋迴來之時，在彼端迎接她的將會是那白花花的美腿！不過前提是能健全地回來就是了。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5-1-3 14:18
第十六章
“今天的風兒有點喧囂啊。”站在懸崖邊少女如此感嘆道。
“喧囂個鬼。”利威爾白了眼故作深沉的真理，不斷用愈來愈兇狠的眼神催促她趕快往下蹦，他實在是不能保證自己會不會等得不耐煩了就一腳把她給踹下去。
真理停止了傷春悲秋，她其實一點也不擅長這種事，雖然說出來很可笑但是她真的有那麼點兒恐高，當初被蝎提着直接從瑪利亞之壁上方跳下來還摔斷了一條腿的事至今還歷歷在目。
好像那個時候還砸到了一個小男孩的頭，但願不會給他的成長留下什麼陰影才好。
“利威爾教官，如果我平安回來了請務必讓我……”抱一下大腿，最後幾個字哽咽在了喉嚨裡始終沒有發出聲來，真理深思後覺得這種自立Flag的話還是不要亂說比較好，往往說出這種話的人沒過多久就會領到一份熱騰騰的便當。
“繼續說，對於這可能會成為你遺言的話我會勉強認真聽著的。”利威爾扭過了頭。
“其實也沒什麼大事，感覺和教官你瞎扯幾句話可以壯壯膽而已。”被利威爾盯着的時候偶爾會產生一種自己是不是欠他錢沒還的錯覺，可是真正欠債的明明是利威爾他自己啊，真理頗為無奈地拿出腋下架子裡的操作柄，按下了保險栓，將手指放在氣閥上處於隨時都能發射繩索的準備狀態。
“這樣啊。”利威爾顯然不怎麼在意，輕描淡寫般應了一聲後就見那小鬼以一臉赴死的表情跳了下去。
利威爾剛準備垂下眼簾稍微看一眼情況，沒想到幾乎是跳下去的瞬間，從那小鬼嘴裡就傳來了一陣可以稱得上是撕心裂肺的哀嚎聲，刺得他耳膜都隱隱生疼。
“教官——按不下去嗷嗷嗷——”
按不下去？立體機動裝置出故障了？
利威爾在心底咒罵了一聲，幾乎沒有經過多加思考，他即刻就在那串吵死人的尾音還沒落下之時也跟着跳了下去，這該死的小鬼居然直接兩眼一閉不管不顧了，到底有沒有一點快要去見上帝的危機意識！
嘖，夠不到！
雖然心底沒少抱怨，但是利威爾還是在早已習慣了的失重感中迅速做出了反應，拿出右手柄將繩索發射固定在下方岩壁上立刻收繩達到加速墜落的目的，“蠢貨！不想死的話就把手伸出來！”
腦中不知為何就浮現出了曾經與自己失之交臂而慘死的同伴，利威爾覺得這比面對一個不聽話的巨人還令他神經暴躁。
當真理睜眼看到利威爾時首先反應不是和遇見救世主降臨一般感動得痛哭流涕，而是被那惡狠狠的表情嚇得心臟漏跳了好幾拍，她遲疑了一下後向上伸出手，然後就被一股強而有力到能把手捏碎的力道緊緊地握住了，帶有人類特有的溫熱體溫。
利威爾突然的出現令真理感到思緒有些混亂，跳下去的瞬間因為缺乏安全感就不自覺按了氣閥，本來已經在想要怎麼對這個失誤做出應對了，但是沒想到氣閥像是卡住了一樣根本按不下去。
大概會很痛，但是絶對死不了，她明明都已經做好了摔成四分五裂的準備，都開始考慮要怎麼缺胳膊斷腿地爬回去了……
突然就出現這種“天空一聲巨響，老子閃亮登場”一樣的帥氣場面是故意讓人感動的麼？
利威爾重新發射繩索固定在岩壁上，他腳踩着懸崖邊緣向下滑行了一米後才勉強穩住了身子，上方零零碎碎落下了幾顆小石子，看起來單根繩索要維持兩個人加上立體機動裝置的重量還是有點勉強。
“重死了……白痴，別發呆了，不想死的話就趕快順着我的手臂爬上來，你快要把我的手臂扯脫臼了。”利威爾稍稍鬆了口氣，低下頭斜視着自己左手處抓着的小鬼語氣不善地催促道。
“利威爾教官，你說的爬是指讓我爬回懸崖頂部麼？”真理抬起腦袋，當看到利威爾陰沉到極點的表情後她知道自己大約是猜錯了。
利威爾壓抑着心底的焦躁，一字一頓地說：“爬到我身上來勾住我的脖子，別讓我再說第二遍小鬼，不然小心我真的把你給丟下去摔成肉泥。”
“是，是的！我會努力的……”真理已經顧不了等會會不會被剁手了，腳瞪着旁邊的岩壁，雙手有些尷尬地扒住利威爾的腰，在他手臂力量的幫助下沒有費很大力氣就攀上了利威爾的肩膀，呈現一個怪異的擁抱姿勢。
果然真正的人類身體都是這麼暖和的啊。
對方急促的呼吸聲就在耳旁，觸手可及的還有利威爾腦袋下方不知為什麼剃掉了的頭髮，雖然想摸一摸那種觸感但是真理還是沒有那個膽量，她目前僅存的智商告訴她如果真的那麼做了搞不好真的會被一把丟出去。
“幫我把左邊架子裡的操作手柄給拿出來。”利威爾右手拿着手柄還拽着繩索，左手扶着真理的腰減輕一部分的力道，以防自己的脖子被那重量直接勒斷，根本空不出手來是個理由，但是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為那位置正埋在這小鬼的胸裡，利威爾覺得如果真由他親自拿的話恐怕會引起不小的暴動。
真理乖乖照做，除了途中利威爾被警告了一句“別摸奇怪的地方”外一切都很順利，她拿着操作裝置遲疑了一會問：“利威爾教官難不成你是準備用嘴叼着麼？”好像已經沒有空餘下來的手了。
“我說瑪麗·米亞，看在現在情況特殊的份上你一直在試圖挑戰我底線的事我就先不和你計較了，再說蠢話你看我回去以後怎麼好好收拾你……把腿抬到我右臂上來。”利威爾的話明顯起了作用，真理抖了一下就閉上嘴不敢再多話了，雖然動作有些艱難但她只能悶聲不強地努力完成不敢抱怨一句，途中還要小心不要用鞋底踹到利威爾的袖子。
真是另類的公主抱，真理想，然後將手柄遞到了利威爾攤開的左手裡。
利威爾偏過頭看了真理一眼後冷淡地說：“要上去了，這一次如果沒抓緊掉下去了我可不會再來救你了。”說完就以比以往更高難度的運行軌跡晃了將近半個圈的弧度，像是故意而為之的一樣費了一番波折才終於抵達了山頂。
真理想覺得這一趟下來自己的心臟可能真的有些受不了了，如果她沒看錯的話整個過程中利威爾的嘴角還勾起了一個可疑的笑容，好像因此感到十分愉悅一樣，這個惡趣味的老流氓……
“瑪麗！”包括維姬在內的一群人擁了上來，用發現新大陸一樣的目光圍在一起嘰嘰喳喳。
“你們給我往旁邊散開點。”利威爾並沒有立即鬆開抱著真理的手，直到面前空出了一個圈形的場地後他才滿意地挑了挑眉，將真理像丟沙袋一樣粗魯地往空地上丟了出去，害得她臉在岩地上碾壓了好幾圈後才停下來，“換套立體機動裝置再來一次，艾伯特，把你的給她。”
真理暈暈乎乎地站了起來，豪邁地抹了一把臉上的灰，拿起艾伯特甩到自己腳邊的裝置，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艾伯特你怎麼那麼上火？差點把我腳趾頭都給壓斷了。”
“……”
被無視了。
“瑪麗，你沒事就好，別理艾伯特，他大概只是因為擔心過度所以耍點小脾氣而已。”維姬幫着真理一起換上了艾伯特的立體機動裝置，“不過沒想到手柄居然會出故障，下次使用之前還是好好檢查一下吧，不過照理說不應該出現這類問題的啊，以前都沒有聽說過……”
“我也不知道，就像是被什麼卡住了一樣。”真理也覺得這事蹊蹺得很，她可從來沒有聽說過氣閥需要打潤滑油保養的說法，那裡通常是很少出現問題的。
大概是因為之前已經嚇破了膽，第二次的嘗試真理覺得自己出乎意料地平靜，雖然做不到像利威爾那種高難度的動作但還是循規蹈矩地完成了訓練，
“剛才真的謝謝利威爾教官了。”將小石塊交給利威爾，真理誠懇地道謝，得到的反應是對方一聲不屑的“嘁”。
“瑪麗呦，你這容量不夠的腦子到底是誤會得有多深？如果不是裝置本身出了問題的話你以為我會閒得沒事花那麼大力氣把你撈上來？只是看不慣不值得的犧牲而已。”利威爾接過石頭在手上拋了一下後往懸崖外一扔，瞪着雙死魚眼陰沉沉地說。
“我知道我知道。”真理笑眯眯地連連點了幾下頭，這次利威爾的話好像特別的多，“說起來關於完成訓練的獎勵……”
利威爾沒等說完就開口打斷：“這又不是在玩遊戲，活着難道不就是最好的獎勵麼？”頓了頓後他又補充了一句：“訓練結束後到我房間裡來……你這是什麼見鬼的眼神，主角不是你，是你的立體機動裝置。”
果然艾伯特那小子是誆人的，發那樣的誓他難道就不怕未來某一天真的被巨人給啃了麼。
“我居然輸給了立體機動裝置……不是，我明白了教官！”差點誤會成是潛規則的訊號了，就真理而言她覺得比起她自身，潛規則她的人或許要更加可憐一點，搞不好一個不巧知道真相後就會被嚇得終身立不起來了。
值得一提的是雖然利威爾口口聲聲說會坐視不管，但是其實還是有在偶爾幾個人發生像直接嚇得暈過去之類的意外時會伸出援助之手救了他們的小命。
雖然手段簡單又粗暴，直接發射繩索勾住大腿像釣魚一樣給釣上來，看著就肉痛，大約傷好了以後會直接被打發回去種田，不過也總比摔死得好。
“利威爾教官……”
“去樹林裡回收屍體又髒又麻煩，你懂我的意思麼？”
“我想我懂的……”其實只是想問問你什麼時間造訪比較合適而已，真理意味深長地摸了摸下巴。
第十七章
這一次的訓練下來差不多每個人都和上帝來了個親密的擦肩而過，不過幸運的是並沒有出現“被上帝宣召的孩子”。
古爾森似乎總能找到與利威爾的掐架點，被打發來搬運被立體機動裝置刺穿腿部的幾名傷員時尤其滔滔不絶。
首先氣沖沖地職責利威爾在新兵還沒有徹底熟悉立體機動裝置的時候不做任何安全措施就安排這種訓練危險性太大，然後又批評利威爾出手救援失敗者的行為毫無意義，反正到了實戰中也會喪生，並且會打消完成任務者的士氣。
“事實就是這樣，所以你想怎麼辦，和我幹一架麼？”對於古爾森邏輯混亂的一連串廢話，利威爾只是不耐煩地做了個言簡意賅的回應。
“沒怎麼樣……”古爾森氣結，身後新兵悉悉索索誇讚利威爾的言論不斷傳入他的耳中，真搞不懂現在的小鬼們那庸俗的喜好，長得年輕又袖珍再裝個酷耍個帥什麼的難道就那麼受歡迎麼！
說到底利威爾這傢伙既然年齡都不小了就該拿出點身為大叔的樣子來啊，古爾森憤恨地想，比如像自己一樣偶爾放蕩不覊地挖個鼻屎什麼的才能算是一個成功的大叔啊喂！
“古爾森，能停止用你那窩瓜一樣的臉對我做出這種扭曲的表情麼？有什麼話要說就趕緊說。”利威爾肩膀上扛着一具不省人事的“屍體”，不知道是吃什麼長大的死沉死沉的跟頭豬一樣。
“說起來啊利威爾。”古爾森腋下夾着一名昏過去的新兵，令一隻手搭在利威爾空閒的肩膀上流裡流氣地說：“不知道是從哪裡聽到的謡言，聽說你晚上邀請了一個新兵到你的房間裡去，果然還是太饑渴難耐了麼？雖然男人都是這樣但是不好好忍耐可不行啊。”
“哈？”利威爾反應了一下，隨後轉過頭陰沉着半張臉，壓低嗓音對古爾森說了幾句話。
於是走在後面的訓練兵們可以看到古爾森突然就蹲在了地上，一臉菜色地瑟瑟發抖。
“古爾森這姿勢是在蹲坑麼？實在是太有失禮儀了。”維姬感嘆道。
真理裂開嘴笑得有點滲人：“不，我覺得從剛才的體位來看很明顯是利威爾教官說了什麼，我倒是很好奇究竟是什麼話能把古爾森教官嚇成這副大小便失禁的窘態。”如果有機會學兩招就能單靠嘴炮走天下了。
“嗯？這不是只要稍微想想就能知道了的事麼？”艾伯特理所當然地說，充滿鄙視地半眯藍眸，對於自己小夥伴們的智商抱有深度的懷疑，老流氓也就那麼兩套吧。
兩個腦袋好奇地湊了過去，真理學着古爾森的動作將胳膊搭在艾伯特的肩上，充滿了期待：“演示一遍吧，就一遍！”
“哼，既然你都這麼求我了。”艾伯特閉上眼想像着用餐時無油又無肉的那種憤怒，醞釀完表情後他瞪着眯起的眼睛看向真理，撇了撇嘴角說：“別拿你那擼過[嗶——]沾滿[嗶——]又沒洗的髒手碰我，小心我[嗶——]爆你的菊花你這白痴。”
“哈哈哈哈哈——學得真像啊艾伯特！”最初反應過來的維姬捧着肚子爆發出了一陣高亢的笑聲，林中的小鳥都被她驚得撲閃着翅膀慌忙散去。
真理一臉驚愕地慢慢放下了手，這神乎其神的殺傷力讓她相信了原來語言真的富有那麼強大的威力，單單只是翻版就讓她聽得有些晃神，如果換成了正版那傷害值該上升多少個百分點啊！
“這是在模仿利威爾教官？再來一遍吧艾伯特！求你了！”諸如此類的請求源源不斷，漸漸擴大的包圍圈裡三層外三層地將艾伯特牢牢地固定在了中央。
對於他求助的目光真理和維姬都紛紛默契地抬起了頭。
“今天的天空也好藍啊。”真理說。
“是啊。”
聽到身後越來越激烈的笑聲，不明真相的利威爾有些好奇地回過頭，這群煩人的小鬼到底在嘰嘰喳喳地笑些什麼東西？
但是不知道是眼神太恐怖了還是因為別的什麼原因，利威爾發覺自從自己回過頭來後笑聲就戛然而止，那群小鬼們皆是一副想笑又不敢笑，憋得臉紅脖子粗的怪異表情。
嘖，他們也就現在可以笑得出來了，這麼想著的利威爾也不準備制止，面無表情地默默轉回了頭，雖然表面上不怎麼關心的樣子，但是心裡還是有些在意他們究竟在笑些什麼，不，應該說是超級在意……
——今天一如既往體會到了被年輕人排擠了的感覺呢，利威爾桑。
——吵死了。
在大家的晚飯時間真理如同往常一樣在樹林裡散了會步，研究了一會出故障的操作裝置，但是她既沒有工具也不會拆除，只能連摔帶砸地瞎搗鼓幾下，不知道為什麼心裡總有一個念頭覺得摔摔打打就能自然而然修好了，可惜的是始終沒有任何結果。
待到晚霞褪盡天差不多黑了下來，真理捉摸着利威爾差不多也該用餐完畢了，於是就抱著身為主角的立體機動裝置屁顛屁顛地跑到了利威爾的房間門口。
敲了敲門，沒反應。
真理有些傷腦筋地撓了撓頭，是在餐廳裡還沒有回來麼？
在門口來來回回踱了幾步，真覺得再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只能昧着自己那僅剩不多的良心湊在門邊偷偷打開了一條縫，有些心虛地往裡張望着，煤油燈點亮的橘黃色屋子裡顯然是有人在的跡象。
“利威爾教官？”真理輕聲喚了一句，還是沒有任何的反應，她只能硬着頭皮將門縫逐漸拉大，在整個過程中她承受着隨時都會被飛來一腳踹飛的巨大心理壓力。
俗話說捨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當勇於挑戰權威的真理看清眼前的光景時不禁瞪大了雙眸覺得自己這次真的賺到了。
一向像只高傲的黑貓一樣時刻保持着警惕，看你不順眼還會伸出爪子撓你一下的利威爾居然斜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連敲門聲都沒有聽見看起來還睡得挺沉。
撚手捻腳地溜進了門內，儘量不發出一點聲響地將門給關上，她鬼使神差地偷偷湊了過去，書桌上放慢了凌亂不堪的紙張，恐怕是出自調查兵團的內部機密文件。
令真理比較在意的是桌子一角的樸素茶杯，從只剩半杯的白色液體就可以看出那大約是牛奶了，不免感覺有那麼一點兒的心酸。
當真理觀察完桌子準備將視線重新放在利威爾身上時突然就與一雙冰冷的死魚眼對了個正着，在對方一副受驚嚇過度，見鬼般的神情下利威爾淡定地抬起頭，撐着腦袋問道：“看得還高興麼？居然沒把鞋底擦乾淨就敢隨便踩進來，你膽子看起來真的不小。”
重點是鞋底麼……
“十分抱歉！”真理忙不迭地道歉，見利威爾只是兀自揉着太陽穴沒有抬腿踹人的跡象，她稍微鎮定了下來，管不住嘴問：“利威爾教官你晚上的時候休息得不好麼？”
真理早就忘記了睏倦的感覺，她一天二十四小時都被迫保持着十足的清醒，就算是想入睡也無法睡着，不知道該說是餽贈好還是詛咒好，總之這是件有利也有弊的事。
“白天要訓練你們這幫不長進的小鬼，晚上還要檢閲這堆晦澀的調查報告，你覺得我用什麼時間睡覺比較好？”利威爾充滿怨氣地盯了那堆白紙一眼，艾維爾那傢伙明明知道他最不擅長的就是文書類工作，居然還不嫌路途遙遠特地派人定時送來一堆廢紙讓他看。
利威爾一生中最不擅長的兩件事，一是照料小鬼，二是看文字類東西，偏偏還都湊在了一起，他已經記不清自己到底有多久沒睡滿6個小時了。
真理覺得自己這樣站着俯視坐著的一利威爾不太好，於是就直接屁股坐在地上體貼地抬起腦袋仰視着利威爾，“其實利威爾你難不成意外地很喜歡操心？地下街的艾麗他們看起來都非常喜歡你，可是大家已經漸漸長大了，利威爾可以不用那麼為我們擔心也可以。”
直覺告訴她利威爾或許很喜歡小孩子，在地下街的時候自從接過他拋過來的那顆蘋果的時候開始大概就已經認定了這個想法。
“說什麼傻話呢。”利威爾對此嗤之以鼻。
“利威爾應該多注意一下自己的身體，人啊，開始步入中年之前如果不保持好充足的睡眠，到時候真正到了中年可是會後悔莫及的……”真理津津樂道地準備和利威爾好好談一下養生方面的問題，但是看到視野前突然出現的鞋底時她識相地沉默了。
利威爾翹着腿，現在這個姿勢方便到他只要稍微一抬腿就能踹到眼前這煩死人的小鬼的臉，“如果你想舔我鞋底的話那麼就儘管繼續說，還有不要沒大沒小地直呼我的名字，別忘了我現在是你的教官小鬼。”
“嗯……嗯！”真理慫了。
利威爾沖真理勾了勾手指頭，“……不是讓你過來，是讓你把立體機動裝置交出來。”
看到利威爾勾手指下意識準備站起來湊過去的真理憋屈地坐回了地上，將立體機動裝置雙手呈上，疑惑地問：“為什麼不直接交給專門修理的人？”明明自己都快忙得沒時間睡覺了。
“你是指工兵部的那群傢伙？這裡既不是城鎮又不是調查兵團總部，怎麼可能會有。”利威爾從抽屜裡拿出了一大堆的工具，掃開桌上的紙張一字排開放在桌面上，“況且這明顯是人為造成的，你覺得向上級報修宣揚出去會比較好？”
“為什麼利威爾教官你可以那麼確定是人為的？”真理一張一張撿起了被掃落在地的文件，拿起來看了看，可是她突然很悲傷地發現自己根本大字也不識一個。
“經驗和直覺，即使是遲鈍的你心裡也應該也比我更清楚這一點，立體機動裝置這東西雖然看起來很笨重但卻意外地製作很精細，不是那麼容易就出故障的。”利威爾覺得有些話太早說出去會讓這群血氣方剛的小鬼感到幻滅，但是反正是早晚都要知道的事，“以後你們會學一門專門針對立體機動裝置的課程，大部分有能力的人都會選擇自己親手保養和維修而不是交給工兵部，小鬼你知道這是為什麼麼？”
真理搖了搖頭回答“不知道”，經過利威爾這麼一說其實心裡也已經隱隱約約察覺到一絲苗頭了的，只是覺得裝作不知道可能會比較輕鬆所以才不願多想。
煤油燈的燈光照得利威爾側臉的輪廓分外柔和，但是發出來的聲音卻冰冷刺骨：“即使有巨人這些該死的臭傢伙存在，人類的敵人也永遠不可能只是它們，你並不能指望人人都是懷有崇高理想和報復的聖人，那太假了。”
要知道死在牆外的同伴中也並不是百分之百都是巨人一手造成的。
利威爾轉過頭看了眼低頭正在沉思中的小鬼，大概因為位置很方便，蹲在地上又像只大型犬類的緣故，他順手就揉了揉那顆看起來還算乾淨的腦袋。
面對那迷茫地看向自己的眼神利威爾鎮定自若地解釋說：“手上蹭到灰了。”
“請不要把別人的頭髮當抹布使。”真理頗為委屈地抗議。
“我從來都不用抹布擦手。”利威爾淡定地說，“犧牲了寶貴的休息時間幫你修理，你這沒有教養的小鬼難道一點也不懂得感恩的麼？”
“辛苦了，請用。”真理將腦袋湊了過去，可是對方卻嫌棄地看了一眼似乎並沒有興趣的樣子。
“杯子空了。”
“知道了我去倒……熱牛奶是吧？”
“嗯。”
——今天依舊那麼擅長應付小鬼呢，利威爾桑。
第十八章
雖然不知道到底是在想些什麼事情，但是利威爾好像總是一副無時無刻不在操勞着的樣子，皺起的眉頭都快要打成一個死結了，真理抱著膝蓋坐在地上，一時衝動就脫口而出：“利威爾教官你有戀人麼？”
有的話就不會是現在這副樣子了吧，真理想自己看起來是問了一個很不經大腦的問題。
伴隨着自我反省，腦袋上突然就被拋下來的一個硬物砸中，她低頭看了眼彈落在手裡的罪魁禍首，是她立體機動裝置上的操作手柄，即使不用抬頭也隱隱約約能感覺到那道不亞於面對巨人時的殺人目光。
“怎麼可能會有那種東西，我的心臟已經獻給了全人類，不可能單單分給一個人。”利威爾頭也不抬地通過繩索粗魯地抽回了砸出去的手柄。
“利威爾教官的意思是全人類都是你的戀人麼？那只是一個無聊的誓言而已，事實上人這種擁有複雜感情的生物是無法控制自己的情感的。”她還發過誓要把心臟獻給利威爾，但那也只是單純的敬佩而已。
利威爾厭煩地轉過身，伸手按住了那顆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的腦袋，拽着頭髮提了起來迫使她對上自己的視線，“小鬼，你是一名士兵，如果你真的想加入調查兵團的話就趁早把你腦中那些思春期的念頭給抹消掉，那隨時可以成為讓你變得衝動又不理智，並且失去思考能力的定時炸彈，然後斷送掉你那不值錢的小命。”
利威爾在心裡嗤笑了一聲，過着這種刀刃上舔血，過了這一秒卻不知道還會不會有下一秒的日子，除了初生牛犢般的新兵誰還會有餘力去談那所謂的戀愛，只需要能夠解決生理需求的床伴就足夠了。
真理盯着那雙充滿決意的灰眸看了一會兒，“沒那麼恐怖……我敢打賭你也會有喜歡上誰的那麼一天的利威爾教官，到時候我可是會當面挖苦你，然後把你今天的話傳達給你的小情人呦。”
想到未來的利威爾被他自己現在的話打一記響亮的耳光而露出窘迫或者惱羞成怒的表情，真理就感到愉悅得想在地上滿地打滾。
“你就祈禱自己能夠活到那個時候吧。”利威爾顯然也已經懶得與她多做糾纏了，他又不是小鬼們的感情顧問。
真理拍了拍胸脯信誓旦旦地說：“我不會死的，至少不會死在教官你的前面。”不然以他這種嘴硬心軟的性格肯定多多少少都會感到自責的吧。
“照理說這應當是理所當然的，你最好給我做到，小鬼。”利威爾冷哼了一聲，站了起來走到床邊坐下，抬手指了指一片狼藉的桌面：“修好了，趕快拿起你的東西滾蛋，下次可沒那麼幸運了，如果自己不多留個心眼的話誰也幫不了你。”
“啊，是，我知道了。”真理將之前收拾好的紙張放回桌面，抱起沉重的立體機動裝置，盯着利威爾怔怔地看了半晌。
“現在已經是小鬼們的睡覺時間了，你還愣着做什麼？”
雖然真理知道不作死就不會死的道理，但最後在對方“有話快說，有屁快放”的眼神催促下她終是鼓起勇氣，半開玩笑地說：“有沒有人說過利威爾教官你坐在床上時的樣子其實很誘人？”
“快·滾。”利威爾加重了語氣一字一頓地說，從臉色來看已經接近惱怒的邊緣了。
還是老老實實滾吧，再這樣作死下去或許真的會像被屎殻郎團成的糞球一樣被利威爾一腳踹出去的，真理不自然地笑了笑後快速衝出了房門，想到似乎還有一句忘記說的話，於是只能小心翼翼地再次打開房門探了一個腦袋進去：“利威爾教官也要早點休息啊，有句話叫睡好覺的孩子才長得高……”
火速縮回腦袋關上門，“砰”的一聲巨響從木板門的另一邊傳來。
剛才速度太快沒有看清利威爾到底扔了個什麼東西過來，還好她的反應快，不然真的被砸中的話搞不好腦袋都會咕嚕咕嚕地滾下來的吧……真理在夜風中縮了縮脖子。
接下來的日子漸漸步入了正軌，真理有意識地並沒有去多加追究立體機動裝置的事情，她知道自己不擅長動腦子，而且這點小動作也不至於要了她的性命，只是為了不增加不必要的麻煩在每次使用前都會細心檢查一下。
真理從心底裡認為維姬和艾伯特都是自己很好的朋友，雖然她沒少和艾伯特吵架甚至經常衍生到用格鬥術單挑，維姬勸了幾次後也懶得勸了，大約是覺得這是增進感情的一種獨特的方式。
不過隨着日子一天一天過去真理發覺自己與艾伯特單挑時漸漸失去了引以為傲的身高優勢，那小子在上個月的時候終於超過了她，而維姬看起來也快要和她差不多高了。
最近老是被笑得令人火大的艾伯特摸腦袋，欣慰和憂傷夾雜在一起使真理覺得感情很複雜，不過顯然那句“睡好覺的孩子才長得高”的話果然是對的，她這種不睡覺的異類已經徹底被身高之神給拋棄了。
真理一直認為訓練生活很枯燥又乏味，但訓練生涯的第二年也就是846年的時候卻引起了一場不小的轟動，即使是在訓練營地也掀起了軒然大波。
政府以奪回瑪利亞之牆的名義，實則是為了減輕糧食危機，派遣難民隨着調查兵團一起上前線，足足有二十五萬人口，調查兵團因為配備有立體機動裝置所以存活率普遍稍高一點，而拿着鋤頭木棍當武器的難民中活着回來的最多也就100人，或許還更少。
難民中有不少是當時一些訓練兵們的家人，而利威爾也參與了這一次的行動。
這場慘劇收場後傷亡的數據很快就傳到了訓練營地，晚餐的食堂裡無可避免地吵成了一鍋粥。
“那些憲兵團的高層畜生！你們這些立志要加入憲兵團的傢伙以後就要去和畜生為伍了，多麼令人自豪啊！”馬克站在椅子上手指着一些人的腦袋，激動得表情都扭曲在了一起。
沃倫翻手打翻了湯碗，一把將馬克從椅子上拽了下來，“難道最無能的不是調查兵團麼！明明裝備着立體機動裝置卻連自己的同胞都保護不了，哈哈哈真是可笑，虧我還那麼信任利威爾教官，到頭來我家人還是全死在了巨人的手上，什麼人類最強明明什麼都沒能保護得了！”
通過馬克和沃倫的導火線，原本是兩個人之間的意見不合逐漸演變成了大範圍的爭吵，還有部分人直接就扭打了起來，聞訊趕來的古爾森在制止的途中還挨了好幾拳。
“真是辛苦古爾森了。”艾伯特在準備解決完最後一口晚餐的時候正巧面前的桌子被掀翻了，他沉默了一會兒忍着怒火，牽強地勾起嘴角皮笑肉不笑地提議說：“我們還是走吧，這群上躥下跳的猴子還不知道要鬧出什麼事來，我可不想被牽扯進去潑一腦袋的湯。”
“說得也是。”維姬點了點頭，一想到這次的慘劇可能有自己父親提議的一部分在內她就感到一陣涼意，她已經恨不得離開眼前這個是非之地了。
“蠢瑪麗，發什麼呆。”艾伯特拉過呆坐在椅子上發呆的真理就往外走。
“哦，不好意思，我剛才在想些事情。”真理敲了敲自己的腦袋，夏季的燥熱和一刻也不間斷的蟲鳴總是能令人變得暴躁不安，她拍了拍身旁維姬的肩膀，“別想太多了，維姬。”
“我看想得比較多的是你吧。”艾伯特毫不留情地拆台道。
“其實我很不擅長思考什麼東西，要讓我想太多還真是難倒我了，不過是人嘛總是免不了東想西想的，剛才他們的話也的確讓我覺得有些在意。”不好意思說出口的是，剛才她唯一想著的是沃倫的那些話沒被利威爾聽到真是太好了。
“人……麼。”艾伯特輕聲低估了一句，轉身就走，“我回宿舍了，你們也早點回去。”
「即使有巨人這些該死的臭傢伙存在，人類的敵人永遠不可能只是它們。」
晚上躺在床上發呆的真理突然就想起了利威爾所說過的這句話，現在的她大概能稍微理解一點了，說到底這次造成將近兩成人口犧牲的罪魁禍首究竟是巨人還是因為人類的一個念頭？
利威爾這次回來得比以往遠征時要晚很多，回城後幾乎隔了半個月後才在某一天的半夜騎着馬風塵僕仆地回到了營地，因為速度不是很快所以並沒有任何人察覺到馬蹄聲。
或許真的在心底不希望任何人察覺到所以才像是該死的做賊心虛一樣特意放慢了速度，利威爾想自己可能還是愧疚着的。
即使在這半個月裡拼了命地處理文件，為了得到能彌補這次巨大損失的資金去參加各種應酬和社交酒會，但一空下來那血流成河的場景和哀嚎呼救的慘叫聲就在腦中像卡了帶一樣不斷回放著。
他並沒有理由訴苦示弱，因為這次存活下來的所有人都經歷着與他相同的事，他也沒有資格挺起胸膛說自己已經儘力了，因為對於上頭傳達的命令他並沒有出聲抗議的權限，只能按照下達的指令執行。
帶著那二十五萬無辜的人去牆外送死，利威爾不知道什麼時候調查兵團居然變成了押送犯人的儈子手集團，艾維爾那傢伙奔波了一圈也無能為力，回來時那脫力的樣子就像是剛生完孩子的產婦一樣，看起來可笑至極但是他笑不出來。
利威爾覺得如果巨人有思考能力的話看到人類押送着自己的同胞來給他們當免費午餐大概能滾在地上把那口臭燻燻的大牙都笑光。
這都是什麼見鬼的世道，利威爾從馬上下來踉蹌了一下，已經忘記了幾天沒合上過眼了，他恨不得直接將自己一棍子敲暈，這樣大約就能好好睡上一覺了。
“嗨。”
“……”利威爾不知道這裡還有一個不用睡覺的夜貓子在。
“利威爾教官，歡迎回來。”守點守了將近半個月的真理對於再一次第一時間見到了利威爾而感到了一絲微妙的沾沾自喜。
“……嘖，我回來了。”
意外收到坦率回應的真理像是受到了的鼓舞一樣，舉起一邊拿着一個蘋果的雙手說：“利威爾教官你和小利威爾一人一個分着吃吧。”
“小利威爾是什麼東西？”利威爾不自覺低頭看了一眼，肯定不是自己所理解的這個，不能用成年人的思維去考慮一個小鬼所說的話，利威爾感覺自己有那麼點兒失敗。
“你的胯|下坐騎，這次也平安回來了真是太好了，小利威爾，身為一名姑娘你真是做得棒極了。”真理欣慰地對利威爾身後朝外面探腦袋的小母馬說。
“誰要和一匹馬分東西吃。”利威爾拿過真理手裡的兩個蘋果，直接粗魯地塞了一個在她的嘴裡，“小鬼，別隨便給別人的馬取什麼奇怪的名字，以後給我換一個叫……還有，你怎麼知道它是母的。”
真理拿下了嘴裡的蘋果，嘴角上揚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我親眼驗證過了。”
“變態麼你。”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5-1-3 14:20
第十九章
那出上演在食堂裡的鬧劇本就是沖昏頭腦的偏激派引發的，頭腦清醒的人都清楚造成這次巨大犧牲的罪魁禍首是那些高高在上的政府管理者，調查兵團也不過是枚棋子。
而利威爾雖然擁有“人類最強”的稱號並且不斷被神化，但也畢竟是能力有限的人類，並不是無所不能的上帝救贖能夠救贖得了所有人，大部分人都明白這一點。
“瑪麗，維姬，你們倆個也是，等會整隊的時候別問利威爾教官一些多餘的問題，尤其是你瑪麗，我覺得你是說話最不過腦子的人了。”早餐後被臉上有些小雀斑的棕髮姑娘叫住後如此警告道。
“太過分了點吧麗塔，我們三個人中最嘴欠的人可是艾伯特，你怎麼能有意忽略掉他偏偏着重提到我。”真理裝模作樣地抱怨了一下，傻笑着的臉上讓人覺得一點說服力也沒有，像利威爾那麼不坦率的一個人能被理解且溫柔對待總是令人感到高興的。
“艾伯特才不像你這口不擇言的笨蛋呢。”麗塔朝真理翻了個白眼後就跑去別人那兒了。
“……因為和艾伯特對比而被看扁意外地感覺特別火大啊。”真理咬牙切齒地握緊了拳頭，被什麼都不說的維姬安慰似的維姬拍了拍肩膀，大概也是默認了這一點。
艾伯特看起來心情格外的好，笑着拍了拍真理的腦袋說：“人心所向，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啊蠢瑪麗。”
“什麼人心所向，你這蠱惑眾生的妖孽別再找藉口了，看我不替天行道收了你。”真理刮了刮鼻子，右腳後退了一步擺出了格鬥的架勢。
“你以為你能贏得了我麼，今天就讓你死個明白好了。”活動了一下手腕，艾伯特也收斂起了笑臉擺出了認真的表情，“讓我想想該在你的墓誌銘上刻些什麼才好。”
“你們慢慢打我先走了。”維姬淡定地衝他們揮了揮手，老實說遇到這種場面前幾次她還會着急地勸一勸，等它成了日常後她就基本採取無視了，只要放他們在一邊鬧騰夠了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提前來到集中地，雖然利威爾教官還沒有來但是周圍已經三三倆倆聚集了不少人了，耳邊不斷傳來“不許提啊”，“放心我不會說的”，“我敢問你們就揍我好了”之類的話，維姬不得不感嘆不愧是她心目中真正的紳士，果然很擅長不經意間俘虜人心啊。
包括真理在內的訓練兵們，在心底對於利威爾總是或多或少抱有欽佩之情，雖然他表面上總是一副嫌麻煩的表情，時常會毫不留情地說些尖酸刻薄的話，但是實則有被用心對待這件事是所有人都能感受得到。
為了報答被悉心教導的恩情，大家目前所能做到的最大體貼就是在利威爾回來的第二天都默契地對於那場牆外的大屠殺閉口不談，但卻總有那麼一兩個不識相的存在。
“你為什麼沒能保護好我的家人，虧我那麼……那麼信任你……利威爾教官！”昨晚鬧事的罪魁禍首之一沃倫撥開了前排的人群衝到了利威爾面前，鼻青臉腫的樣子看起來昨晚是被教訓得很慘，不知道從哪裡迸發出來的勇氣令他不怕死地拽住了利威爾的領子。
眾人皆咂舌，沒有想到的是他們中間居然出了一個叛徒。
“……”利威爾並沒有像往常一樣直接將他踹翻，而是沉默着不發一言，沒什麼情緒波動的臉上一瞬間閃現出了一絲不易被察覺的驚愕和悲慟。
排隊時就站在利威爾對面的真理被突然衝出來的沃倫推得向後踉蹌了一下，她稍微楞了一秒後就想上前拉開沃倫，但是卻被左邊爆發出來的吼聲嚇了一跳，名叫西德尼的高壯男生率先衝了出來搶先一步拽住了沃倫。
西德尼首先罵了一句難聽的髒話，然後怒斥道：“沃倫你這小子！老子昨晚明明警告過你不要再說這些屁話了！你他媽那麼有本事又那麼有種怎麼不自己上前線去保護你父母！就會懦弱地縮在一邊唧唧歪歪地抱怨！”
像是受到了鼓舞一樣人群中你一言我一語地開始斥責起了沃倫，越發難聽了起來。
和西德尼相比顯得十分瘦弱的沃倫此時完全不顧被捏得生疼的胳膊，執拗得不肯鬆開抓着利威爾衣領的手，似乎是被利威爾鎮定的表現所激怒了，像隻野獸般發瘋似的吼叫了出來：“說到底一兩條人命對你來說根本比塵埃還低微吧！你只需要可以砍巨人就滿足了是麼偉大的人類最強利威爾先生！”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可恨之人必有可悲之苦。
即便清楚這個道理，真理還是忍不住想要上前揍沃倫這臭小子兩拳，雖然表面上看起來是這樣子沒錯，但是利威爾內心恐怕並非他所說的那麼冷血無情，因為昨天晚上走出馬棚的時候被問了這樣一個問題：
「小鬼，你覺得我做錯了嗎？」
真理記得藉著月光能看清利威爾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冰冷和不在意，但是她想利威爾這死鴨子嘴硬的傢伙如果不是真的在意得不行大概是不會問出這種模棱兩可的問題的，
「沒有絶對的對錯，對我來說教官你能平安回來就代表你當初堅信的選擇是正確的，做出不要後悔的選擇，做出選擇後就不要後悔，別管那狗屁對錯只要做到這兩點就夠了。」
說完這番話後的真理不禁在心裡默默感嘆了一句“我真是太他媽機智了”，不知道是不是覺得她說的話太沒營養含量了，直到被那雙死魚眼督促着回到宿舍，利威爾都始終沒有再對她說過第二句話。
即使只是這短短的一句話，但是這至少讓真理確信了利威爾實際上是感到無比自責的，他並不像是沃倫說得那種把人命看得比塵埃還低微的人，真正這樣子的人是那些整天飲酒作樂並且妄下決斷的政府高層。
西德尼看起來被氣得不輕，渾身上下都開始微微發抖了，他揚起拳頭就準備朝沃倫的臉上狠狠地砸去。
“住手，西德尼，回到你該呆的位置上去。”利威爾平靜的制止聲中雜着一股不容反抗的氣勢，讓西德尼的拳頭在離沃倫的臉還剩幾釐米的距離及時剎住了車。
像被當頭澆了一盆冰水，西德尼弱氣了不少，支吾着說：“可是利威爾教官……”
“不要讓我再說第二遍。”利威爾微微皺眉加重了語氣。
“是的。”西德尼不甘地瞪了沃倫一眼後乖乖站回了隊伍中。
“不錯的眼神。”利威爾注視着那雙充滿了憤怒的雙眸良久，然後捏住沃倫的手腕讓他吃痛得鬆手，輕鬆就將他扳倒在了地上，“可惜太弱了，沃倫，你比我更加清楚你憎恨的究竟是誰。”
“當然是你！”沃倫頭腦有些暈眩，勉強撐坐起身體仰頭吼道。
“是我麼？”利威爾雙手交叉環抱於胸前，低下頭反問道，“你只不過是在為自己的憤怒找一個宣洩口而已，去照照鏡子看看自己現在這可笑的眼神，你真正憎惡的不過是你自己而已，擁有一雙什麼都無法保護的雙手，軟弱無力的自己。”利威爾閉上眼深嘆了口氣，最後半句話說給沃倫聽的同時也像是說給自己的聽的。
沃倫呆愣了片刻後居然哽嚥了起來，感動得想伸手抱著利威爾的大腿痛哭一番，可惜的是被無情的踹開附加一句充滿嫌棄的話：“髒死了，別隨便蹭上來。”
“哇哦，利威爾教官把沃倫說哭啦，明明是大人卻欺負小孩什麼的真是太過分了。”大約也是出於和平解決的喜悅，底下嘻嘻哈哈地開起了玩笑起鬨道。
“哈？你們這群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鬼……”利威爾正準備發飆，卻感覺到垂落下的左手指尖被輕輕碰了一下，他轉過頭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側的那個叫瑪麗的小鬼，“真是太好了呢”似乎做出了這個意思的口型，笑得真是噁心，利威爾扭過了頭。
——做出不要後悔的選擇，做出選擇後就不要後悔……這樣子麼。
隨後知道發生這件事的古爾森揚言要以頂撞教官的名義將沃倫打發回去開墾荒地，但是卻被利威爾制止了，他整理了一下被弄皺的領巾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表示並沒有發生什麼，而利威爾派的新兵們也一致贊同利威爾的言論，最後在古爾森的憤慨下整件事就這麼不了了之了。
畢業總評的時候真理感覺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自卑感和巨大的壓力，因為她的兩位小夥伴，艾伯特·貝利奪得了首席的名次，貴族出身的維姬·巴比特成績也異常優異排在了第三名。
當真理屁顛屁顛地去問利威爾自己是第幾名時，得到的是一句“太普通了不在考慮範圍之內”，利威爾早就知道了她的志願是調查兵團，於是順便還嘲諷意味十足地補充了一句：“你來調查兵團是為了給我們提高死亡率的麼？別給我增加勞動量，我可不想回收到你那髒兮兮的屍體。”
“小得肯定不會給您添麻煩的。”真理狗腿地笑了笑。
而令人大跌眼鏡的是沃倫·格爾德居然躋身成為了第十名，他說自己要加入輔佐國王的憲兵團然後開始改革目前腐朽的體制，並對崇敬已經的利威爾為不能跟隨他加入調查兵團而致歉。
“該死的你道什麼歉，走好自己選擇的路不要讓自己後悔就可以了。”利威爾說。
當時所有人都沒有想到若干年後繼任奈爾·德克後的下一任憲兵團團長的名字就叫沃倫·格爾德，那個曾經在訓練兵團裡提着利威爾兵長的衣領大吼大叫的不起眼的小鬼。
第二十章
轉眼間三年過去了，每個人看起來都比剛進訓練營時成熟了不少。
當初像個小姐姐一樣的真理現在也不過是個淹沒在人群中就找不到腦袋的小矮個，先不說已經竄高到175的艾伯特，就連維姬也長到了166。
畢業當天在食堂中的慶祝晚會上，維姬突然湊近真理左瞧右瞧了一陣後發出了深深的感慨：“瑪麗，這些年來你真是一點兒也沒變，看著你總讓我覺得我還是當初那個懵懂無知的小姑娘，而不是一個即將要上戰場的士兵。”
真理聽後尷尬地抓了抓臉頰不說話，她已經保持這幅樣貌很多年了，並且無論再過多少年她依舊會這麼一成不變下去，但是她眼前的朋友不同，艾伯特和維姬終究是會逐漸成長的，對此她抱有既欣慰又惶恐的矛盾心理，她不敢確定容顏不變的自己還能不露餡地再堅持幾年。
誠然對於這具本身就是虛造的身體來說改頭換面是件再簡單不過的事了，可是真理並不希望這樣，因為如果那麼做了就表示她現在所構建的關係網會全部被洗刷乾淨，無論是維姬、艾伯特還是利威爾都會視她為陌生人。
那種感覺真是糟透了，所有人都認為你可能已經死了但你其實還在一旁活得好好的，看著別人為你哀悼時那張哭喪着的臉你卻不能說出真相，簡直是憋得慌。
真理曾經自私地想過或許在改頭換面的時候自己能忘卻這一段覊絆會比較輕鬆，她記得蝎會一招叫做潛腦操砂的招式，將尺寸極小的針穿過大腦記憶中樞從而封住對象的記憶。
正當她覺得這麼做可行的時候一拍腦袋突然意識到了一個最為嚴重的問題……自己好像根本就沒有大腦！所以更談不上有什麼記憶中樞了！最終只能在心底默默含淚駁回了這個驚世駭俗的絶好計劃。
這真是一個悲傷的故事。
到底怎樣才能繼續愉快地玩耍下去真理至今還沒什麼頭緒，除非這些熱愛科學的人類能接受她這不科學的構造和設定，不過這種可能性大概就比利威爾還能繼續長個的可能性稍微高出了一點點。
“利威爾那傢伙不是也一點變化都沒有？我想我現在都可以和那豆丁玩舉高高的遊戲了。”艾伯特看了一眼陷入糾結沉思中的真理，接過話題就毫不留情地拿他敬愛的教官……不，是未來的上司開刷。
真理縮在一旁偷笑了一聲，然後就被維姬狠狠地瞪了一眼。
維姬用了多一倍的力道切開了盤中的牛肉，憤憤地塞進嘴裡後鼓着臉頰氣呼呼地說：“真是太失禮了艾伯特，你怎麼能這麼明目張膽地嘲笑別人的短處，大家都知道利威爾兵長早已經過了發育期了。”
“兵長？這稱呼轉變得真快，看起來你已經鐵了心要追隨着你那夢中情人加入調查兵團了。”艾伯特單手撐着腦袋，懶洋洋地攪拌着盤裡令他提不起任何興趣的食物，說起來明天似乎就是申報兵團的日子了，“蠢瑪麗你也要加入調查兵團麼？”
“那當然！我和瑪麗可是……”激動得搶着插話的維姬被艾伯特塞過來的一叉子食物給堵住了嘴。
“我又沒問你。”艾伯特收回了叉子。
“我可是非加入調查兵團不可的啊。”真理十分痛心疾首地表示道，“利威爾兵長他還欠着我一筆奶粉錢沒還呢，要是不加入調查兵團讓他給我漲工資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討到手，這世界上可不存在着欠錢不還這等好事。”
“就為這個？”艾伯特突然很想掀起盤子糊她一臉。
“還為哪個？”真理將自己面前一盤原封不動的食物的推到了艾伯特面前，認真地說：“多吃點別浪費了，你還在長身體。”
“別說得那麼冠冕堂皇，不想吃就去拿給安格斯，那頭豬一次性解決五人份的食物都不在話下。”艾伯特將盤子推了回去，充滿深意的藍眸注視着那個屁顛屁顛端着盤子跑遠的背影，還真是一點也沒有變，等到真理兩手空空地回來後他鄙視地問：“你就不怕死在討債的路上？哪會有人笨到用自己的生命去討債，況且說老實話你還真挺弱的撲街概率不小。”
“不要小看我對於錢的怨念和執着了，為了它我無所不能，而且經驗來源於實戰積累，成長過快不利於可持續性發展。”真理自信滿滿地說，最近這世道欠錢的總是比討債的還囂張，要是沒什麼戰鬥力還真不好意思對外說自己是個討債的。
“雖然我個人很討厭調查兵團。”艾伯特舉起雙臂向後伸了個懶腰，無可奈何地說：“但是也只好加入了，去當那豆丁的手下。”
聽完艾伯特說的話，維姬長年以來第一次手一抖將勺子裡的湯給灑了出來，她不顧形象拍着桌子就站了起來，好在現場很喧鬧所以根本沒有多少人在意，“真實的巨人可與營地裡用來模擬訓練的木板不同，別以為拿了個第一名就能安枕無憂了艾伯特，我覺得還是憲兵團比較適合你。”
“你這第三名沒資格說我吧，還有這種姐姐大人的口吻到底是怎麼回事？”艾伯特嘴角一抽也忍着一腔無名的怒火站了起來與維姬對瞪，一手拍在了真理的腦袋上說：“如果按你這麼說這連名次都排不上的傢伙才是最不應該加入送死兵團的吧，你可別告訴我是出於對那豆丁的愛，愛的力量可以創造奇蹟這種鬼話。”
“我本來就比你大半年所以你得聽姐姐的話艾伯特，瑪麗的話……我們早就做好了總有一天會死在牆外的決心了。”維姬意料之外地平靜了下來，她從最開始就決定好了，這具身體與其成為家族聯姻的一件道具還不如直接獻給人類的事業來得更有價值一些，並不是說一心求死，只是如果某一天不得不面臨死亡的話也該毫無怨言地接受。
真理望了一眼艾伯特那道質問的目光後不置可否地傻笑了兩下準備矇混過關，老實說她並不準備也不太可能會死在巨人的手上，因為答應過利威爾至少不會在他之前撲街讓他替自己收屍。
“放心好了，你們的姐姐大人我會保護你倆的，所以不要吵架了。”真理揚起臉豪氣萬丈地說。
真理感覺此時出說出這番話的自己異常的帥氣，正當她都快要為自己沉醉了的時候腦袋突然遭受了一記重創，艾伯特收回手一臉嫌棄地說：“你這最沒資格說這種話的傢伙耍什麼帥。”
“這一點我也同意。”維姬贊同地點了點頭。
雖然小強的戰鬥力不高，但小看它的生存能力可是會吃虧的啊，被艾伯特勒令閉嘴後真理只能鬱悶地撐着腦袋圍觀這倆人繼續以“加不加入調查兵團”為中心展開的一系列辯論，整整持續到了第二天調查兵團團長的出現。
“喂，你們，趕快整隊。”利威爾穿過三三倆倆聚在一起談論着什麼的一群新兵中間沉着張臉提醒道，偶爾被幾名嘰嘰喳喳的新兵叫住說一些類似“我會繼續跟隨您”的言論他也只是不咸不淡地應了一聲，真是當教官的最後一天也不讓他安生，這群聒噪又令人頭痛的小鬼。
站在演講台上的艾維爾叫住了大步往幕後走去的利威爾，衝他招了招手說：“別走那麼急利威爾，站這邊來好好看看你教導出來的孩子們，我想兵長你的演講肯定比我這莫名其妙突然冒出來的團長更有煽動性。”
“嘖，真麻煩。”利威爾雖然滿臉的不情願但還是乖乖照做了。
“你覺得這次會有多少新兵願意加入調查兵團？”艾維爾望着台下那一張張稚氣未脫的臉問向身旁的利威爾。
利威爾粗略地掃視了一圈後說：“大約有40名左右，從表情上就能判斷出來，不過其中也有不少沒有覺悟的小鬼們存在，在沒有親眼見過那些醜陋的大個子之前大概還把它當做兒戲，到時候就得怕得尿褲子了吧。”
“利威爾你有發覺你擔心人的時候話會變得特別多麼？”艾維爾還未等利威爾出聲反駁就率先往前走了一步，對著台下大聲說道，“我是調查兵團的團長艾維爾·史密斯，我今天來這裡說這一番話當然是希望大家能夠加入調查兵團，但是我並不準備隱瞞也不得不告知你們的是新兵第一次出征的死亡率有5成之高，也就是說今天決定加入調查兵團的人員當中有一半將會死在一個月之後的牆外遠征中……”
利威爾站在一邊不耐煩地聽著艾維爾的長篇大論，這最初的恐嚇大概已經讓絶大部分不自量力的小鬼打消了加入調查兵團逞英雄的念頭，剩下來的不是對自己的能力抱有絶對的自信就是有強烈信念的這兩類人。
不，或許還有一類是根本搞不清楚狀況的，利威爾看著就像磕了藥一樣東張西望不停擺動着腦袋的真理就手癢地想要一拳頭把它給揍正了。
“接下來就讓你們所熟悉的教官，也就是調查兵團的現任兵長給你們講幾句話吧。”艾維爾向後退了一步，在利威爾一副“你找死麼”的兇狠目光下比了個請的手勢。
天知道利威爾最不擅長應付這種場面了，通常在社交場合中都是由艾維爾代為發言他只是充當一個叫做“人類最強”的宣傳板。
於是不善言辭的利威爾在沉默了許久後才不情不願地開了金口：“我不準備說什麼挽留的話，想加入的就留下不想加入的就趕快滾蛋……總之我尊重你們的選擇。”
無論是何種選擇都是不分高低貴賤的。
第二十一章
現場的氣氛一度降至冰點,艾維爾團長之前公佈的死亡數據敲擊着每個人內心最深處的恐懼，在嚴峻的抉擇面前人們不禁捫心自問究竟是信仰重要還是性命安危更可貴？
大多數人都不敢抬起頭直視自己所一直敬佩着的利威爾那雙鋭利的灰眸,像是做了虧心事的孩子一樣顫抖着低垂着頭。
恐懼、不安、徬徨，內心掙扎着不斷與這些負面情緒做抗爭,如果臨陣脫逃的話恐怕會被利威爾所看不起，一些人如此想道,所以即便內心已經溢滿了恐懼但卻還是遲遲拿不定主意。
大概也是看出了自己的存在擾亂了這群小鬼的判斷能力,利威爾最後那句“我尊重你們的選擇”雖然語氣依舊冷淡,但卻起到了強有力的安撫作用。
面對一些神情肅穆地朝自己敬禮後轉身離去的小鬼，利威爾都微微頷首姑且算是接受了,“真是群笨蛋。”自己做出不令自己後悔的選擇就可以了何必要在意別人的想法,果然小鬼就是小鬼。
其實雙腳死死地釘在原地的真理也不是沒有想過混在這一大波人流中悄悄溜走,但是那樣做似乎就太慫了點,並且要是讓蝎知道她臨陣脫逃了的話肯定要氣得揮起一刀就把她的身體劈成兩半，並且還不再提供永久保修服務。
何況身邊一左一右的艾伯特和維姬一個仗着身高優勢扒着她腦袋不放，令一個則扯着她的胳膊，暗地裡還在用眼神較勁，那摩擦出來的電光火石可真是噼裡啪啦地響。
“利威爾，我果然沒有看錯，你很適合當一名導師，需不需要我安排你繼續擔任教官的職位？最新的應該是入營沒多久的104期，不知道你感不感興趣。”艾維爾表情嚴肅地說起了一點也不好笑的玩笑話。
利威爾聽後臉色顯然愈趨陰暗了起來，“嘖，我可受不了再和一幫小鬼玩過家家的遊戲，你可以去試着體會一下替他們換三年尿布的感覺。”
“可是今年新加入的同伴可是比往期多了一倍，你是成功的，利威爾教官。”艾維爾輕聲說完這句話後就站在台上敬了個禮，大聲宣佈道，“那麼現在在場的人都將成為調查軍團的一份子！這是最誠摯的敬禮！獻出你們的心臟吧！你們是克服了恐懼的勇者，我和利威爾兵長都打從心底裡尊敬各位。”
終於結束了，大家紛紛鬆了一口氣，因為事到如今猶豫也沒有用了，事情已經塵埃落定由不得反悔的餘地了。
“怎麼了維姬？”跟着準備加入調查兵團的四十餘號人群走到一半的真理和艾伯特見維姬沒有跟上來連忙折了回去，真理見維姬愣在原地有些微微的顫抖，擔心地詢問道。
維姬抬起頭牽強地笑了笑解釋說：“不，沒什麼，因為終於加入了調查兵團有些激動，所以才一不小心就發了呆。”不知不覺已經徹底踏上了這一條不得不隨時做好死亡準備的路，真的就和做夢一樣。
真理知道維姬內心其實很不安，她想說點什麼安慰的話，但是雖然她偶爾會感嘆一下自己很機智，但大部分情況下嘴還是很笨的，一時間除了摸摸維姬一頭柔順的金髮以示安慰外就不知道該怎麼做了，這小姑娘都長這麼高了，真理發覺和以前不同自己現在都需要稍微抬高手才能摸她的腦袋了。
“我不會讓你死的。”艾伯特突然冒出了這麼一句話，樣子執拗又認真，“不要怕成這幅樣子了，真是太難看了維姬。”
“哎呦哎呦，居然是‘你’不是‘你們’，也太火熱了點吧艾伯特，果然我這個電燈泡怎麼樣都行啊。”真理故作酸溜溜地開玩笑道，感覺和艾伯特相比她就顯得自私多了，她只對利威爾說過“我不會死”這種話。
是覺得利威爾的實力強到根本不用她擔心？還是覺得利威爾是那種比起自己死更害怕別人死的那種人？亦或者是其實她根本不怎麼在乎利威爾的生死只顧着自己？真理根本不指望自己的木頭腦袋能想出個什麼所以然來。
“是啊，到時候我可是不會去救你這弱到爆的矮個子的。”艾伯特用鼻子哼出了一個嘲笑的音節，氣得真理真心想跳起來打他的頭。
“你就算是跪下來求我我都不會讓你來救我的，還有別囂張啊艾伯特，你三年前的個頭才到我這矮個子的這裡。”真理比了比自己腦袋下方的位置，她承認自己實力不是很強，但是要知道高生命值可是比高傷害值的人更具備生存能力，活下來才能有明天啊！用生命輸出傷害然後轉眼間就撲街了一點意義都沒有！
“噗嗤。”見倆人又開始吵架了，維姬不顧形象地噴笑了出來，一手拽着一個往已經越來越遠了的人群方向走去，“走吧，領我們的小夥伴去，再不快點就要被搶光了。”有時候想時光要是能停留在這一刻就好了。
因為今天時間還早剛剛到下午的緣故，所以沒有必要再在營地裡留宿一晚了，領取完調查兵團分配的馬匹以後就要動身出發到分部準備一個月後的遠徵了。
說起調查兵團的馬眾所周知是經過品種改良之後的專用馬，所以價值連城也十分稀有，有種說法是放眼望去整個調查兵團總部最為值錢的收藏品全聚集在馬棚裡。
大概是因為每次遠征回來都要添置新馬匹的緣故，所以有謡言說調查兵團的團長和兵長年過三十之所以還沒有家室就是因為窮得響叮噹沒錢娶老婆，當然這種說法的可信度並不大，先不談團長，利威爾兵長的愛慕者中可是上到大媽下到幼女應有盡有。
而遠征時失去了馬匹就等於已經半個腳踏入死亡邊緣的說法倒是確鑿存在並且極其富有可信度的，所以雖然這種馬匹大多都個性溫馴，但為了減少甚至是避免遇到吹口哨時的不響應和在主人戰鬥時擅自跑走這類情況情況的發生，平時與它們培養好感情也是很重要的，所以馬匹並不是公用而是私有的，入團時都會事先分配好，如果不出什麼差錯是不會更換的。
真理也想有一匹和利威爾的“小利威爾”一樣乖巧可愛的馬姑娘，她懷揣着這種美好的夢想到達了馬棚後才發現自己想得太天真了，有種好東西的名字叫做先到先得。
她看了眼艾伯特和維姬的馬，雖然不怎麼愛親近人但至少還算得上是溫馴，但是她的馬怎麼感覺那麼的叛逆不覊得根本不像是一匹馬呢！硬要說的話這馬還挺像她認識的一個人的。
尤其是那雙充滿鄙視又不愛搭理人的豆豆眼，當她滿臉堆笑着接近它準備摸摸它黑色的鬃毛和它搞好的關係的時候，就見它似乎很不爽地用鼻子哼了幾下氣，揚起前蹄子就想往她的臉上踹，要不是她反應能力快及時躲開了，指不定就要被它給踩地上起不來了。
這是匹公馬，在它抬起蹄子的時候真理眼尖地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
“瑪麗，要出發了呦。”維姬牽着自己的馬往馬棚裡探了個腦袋提醒道。
“啊，知道了我會儘快的。”真理苦惱地試圖與它用語言交流增進友情，“我給你取個好名字怎麼樣？就叫裡維（利威爾）吧您……不，是你看成麼？”真的是提到這個名字下意識就丟掉了尊嚴，都快成本能了。
見這匹快修成精的馬依舊是一副愛搭不理的樣子，而且這態度還頗有某人的風範真理就感覺整個人都蔫了，“裡維，你可不要太過分了……我可是你的主人你知道麼？你清楚麼？你瞭解麼？”
雖然她拿人型利威爾沒轍，但沒理由拿馬型利威爾也沒轍啊……
“小鬼。”
“這就對了裡維，別人叫你名字時不理不睬是件很沒禮貌……的事。”真理慢慢轉過頭看向自己的背後，發聲的正主此時正以一種“你腦子不正常麼”的懷疑目光看著她，一時間受驚嚇過大，脖子差點就扭過了頭。
利威爾環臂倚靠在牆邊冷冷地說：“我想你可以為你剛才的行為作出一個令我滿意的解釋。”
在真理看來此時就像是暴風雨前的寧靜，她不覺得自己能說出什麼令利威爾心服口服的回答，她都開始認真思考究竟是被馬踢好還是被人踹好了。
“我不怎麼擅長取名。”
“我知道。”利威爾煩悶地應了一聲，多虧這小鬼拙劣的即興創作現在他的那匹馬已經認定了自己叫做“小利威爾”，除此之外即便是自己的本名也一概不予理睬。
到底是誰慣出來的臭脾氣，仔細想了想後利威爾頭一次發覺大概是自己的教育方針出了些什麼差錯。
真理小心翼翼地指了指一旁那匹眼高於頂的裡維，憋屈地繼續說道：“而且它不准我靠近它，我一靠近就揚起蹄子準備來踹我，感覺和您有點像所以就一不小心直接取了這個名字。”
“哪裡像了？”在真理還沒反應過來這句話意思的時候利威爾就率先用行動進行瞭解答，像是為了證明似的他走到了身邊，然後抬起手面無表情地摸了摸她的鬧嗲，最後挑眉的動作就像是在說“看吧，老子可沒那麼生人勿近”一樣。
利威爾除了戰鬥力逆天以外某些方面看起來也是十分厲害的樣子，一時間被嚇傻了的真理回過神來後不禁如此感嘆道。
“你確定你會被厭惡不是因為你自身的問題？難不成你這呆子意外是會被動物討厭的體質也說不定。”利威爾朝眼前的這匹馬伸出手後非但沒有被攻擊，它還乖順地垂下腦袋蹭了蹭利威爾的手心看起來非常享受的樣子。
“可是我與小利威爾就相處得十分融洽啊，我想它大概是對利威爾兵長您一見鍾情了。”這匹馬的性取向肯定有問題，真理只能這麼安慰失落的自己，又或許是那雙豆豆眼和那雙死魚眼都是嘲諷意味十足，電波吻合所以一下子就看對眼了也說不定。
“別說傻話了，跟我出來，已經沒有時間再給你慢慢磨蹭了，大部隊馬上就要出發了。”利威爾將毛皮光鮮亮麗的黑馬從馬廄裡牽了出來就往外走，真理只能跟在他身後隨時準備聽候發落。
“維姬呢？”真理東張西望了一陣後問向迎面走過來的艾伯特。
“因為看出來你會經歷一場苦戰了所以順便替你回宿舍收拾東西去了，說起來蠢瑪麗，你要是求我的話我可以勉為其難地載你一程。”艾伯特看著眼前這場面就想笑，那匹馬和利威爾那豆丁站在一起時兼容性不是一般的好，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
真理張了張嘴剛想和艾伯特杠上兩句就搶先被出聲打斷了。
“不需要。”利威爾指了指馬棚外自己那匹被冠以“小利威爾”這蠢到家名字的馬，施捨般的對真理說：“你就先騎這匹好了，等到了分部以後別忘了給我把它喂飽洗乾淨，不然……算了沒什麼。”
利威爾本來想說“不然就把你當馬騎”，如果對待像韓吉一類的人他大概會毫不猶豫地說出口，但仔細想想對象是個小鬼的話還是算了吧，雖然似乎已經成年了的樣子。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5-1-3 14:32
第二十二章
得到恩准的真理踏着輕快的步伐跑到小利威爾身邊和它的馬頭來了熊抱,然後就被舔了一臉粘稠的口水，在不遠處利威爾嫌棄的目光下她不拘小節地用袖子抹了抹臉上的口水,三兩下就爬上了馬背，趴在上面幸福又悠哉地晃蕩着小短腿。
“明明是個豆丁還那麼囂張……”艾伯特咬牙切齒地說。
“小心被聽到哦。”真理坐在馬上正好能夠輕而易舉地拍到艾伯特的腦袋,她還嫌不夠爽快地揪了揪他的金髮，“這種身高上的優越感真是太棒了。”
“你又皮癢了想和我打架麼？”艾伯特雖然嘴裡這麼說但似乎並不準備真的動手,這倆人的相處模式總是這樣,往往都是雷聲大雨點小。
真理本以為這樣就能一路平安地跟隨着大部隊順利到達調查兵團分部,因為距離營地還算很近所以並不需要花費幾個小時的路程，據說參與遠征的人員都會在那裡進行修整和準備工作,沒有必要的話是不會涉足總部的。
可是她感覺自己似乎是被裡維厭惡得很徹底,一路上它總是拱過來試圖要將她從小利威爾的身上給擠下來,嚇得可憐的馬姑娘像是受到了驚嚇似的夾着尾巴跑得飛快,好在是受過專業訓練的所以並沒有偏離大部隊的行進軌道。
“利威爾兵長你快想想辦法啊——”真理彎腰伏在馬背上就怕從上面滾下來，顫顫巍巍地轉過頭就看見身後的一人一馬皆是目露凶光殺氣騰騰。
這是究竟是一對多麼擁有主僕相的一人一馬啊！
“可能是嫉妒了吧。”利威爾淡定自若地拉了一把繮繩將又想往自家愛馬方向拱的馬頭給扯了回來，他不知道自己怎麼會那麼想不開攤上這麼一個麻煩的傢伙。
“不！嫉妒來源於愛！我從裡維那雙豆豆眼裡只感受到了綿延無盡的殺意！”真理當機立斷否定了利威爾這個難得天真的想法，她可不相信一匹馬會具備口是心非這種彆扭屬性，這完全是想要弒主的節奏。
於是在整個枯燥乏味的路途中大家為了緩解無聊都津津有味地看著利威爾兵長的馬對一名調查兵團新兵的馬窮追不捨左搖右擺，並且樂此不疲地持續到了到達目的地的時候。
“我覺得被巨人追趕的驚險程度也不亞於如此了。”真理從馬背上下來後第一次感覺腳踏實地踩在地面上的感覺是那麼的有安全感，雖然她不暈馬但是這麼一趟下來她覺得自己身上的零件已經快要散架了。
馬姑娘那雙水潤潤的眼睛看起來都快要哭了，見到自家主人就撒開蹄子跑了過去尋求安慰了，而利威爾雖然瞪着一雙死魚眼一臉嫌麻煩的樣子，但還是伸手撫摸了一下自家愛馬的頭不咸不淡地安慰了一句：“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利威爾兵長！”真理也屁顛屁顛地跑了過去，可是就在利威爾旁邊的她的愛馬里維先生卻兇狠地朝她呲了呲牙，她只能連連向後退了幾步悲痛萬分：“裡維，我們的關係果然已經到了無法挽回的境地了麼？”
裡維用鼻子哼了哼，扭過馬頭就往外走了幾步把自己的屁股對著她。
“別說那麼令人感到有歧義的話，你腦子沒毛病吧？”利威爾將馬繩交到了真理的手裡，轉頭看了眼那匹不好對付的黑馬後說：“只是鬧彆扭了而已，稍微哄一下就好了。”
“你是認真的麼？”真理不敢置信地問，難道是因為個性相似所以意外地很能互相瞭解麼？
“你覺得我像是會和你開玩笑的人麼？”利威爾莫名其妙地看了真理一眼，那麼明顯的鬧彆扭的表現真的就那麼難看出來麼，在他看來完全是一目瞭然，“把馬安頓好後記得把自己的房間打掃乾淨，我會來查房的，要是偷工減料就把你踹出去今天就和你的馬一起睡馬棚裡好好培養感情。”
利威爾突然想到好像因為訓練兵的收尾工作正好趕上遠征剛結束的那段時間，所以比較急促還有好幾間房間沒有來得及整理出來，恐怕按照這一期的新人數量來看如果不儘快把房間收拾好就真的有人得睡馬棚。
就近取材吧，雖然一看就是個歪瓜裂棗，利威爾無奈地嘆了口氣，用不容許拒絶的語氣命令道：“小鬼，把手邊事先放下，跟我過來。”
總之都已經是從訓練兵團畢業了正式成為了調查兵團的一員，利威爾覺得已經沒有必要事事都護着他們了，一味將殘酷的現實遮遮掩掩下去只會讓他們成為一個永遠只會撒嬌的小鬼而已。
“明白了。”上級的命令是不容抗拒的，真理只能跟在利威爾身後朝總部內部走去，對著不遠處的維姬和艾伯特招了招手，指了指利威爾後比了一個“沒問題”的手勢，而利威爾的腦袋後面就像長了眼睛一樣在她指手畫腳的時候還回過頭來看了她一眼，被逮了個正着的真理只能訕笑着縮回手。
“哦呀，這不是利威爾麼？”
走廊上傳來了一個大咧咧地聲音，真理對眼前這個戴着眼鏡看起來頗為中性又個性鮮明的女性有着深刻的印象，三年前在訓練營地的時候有見過一面，利威爾似乎當時稱呼她為韓吉分隊長，而目前真理最怕的人物就是當時她那個嗅覺靈敏的同伴。
似乎並沒有見到那個滿嘴鬍子的先生出現在這裡，真理安心了不少。
“我說，這是利威爾你的學生麼？聽說這次因為利威爾你的超人氣調查兵團注入了不少新鮮的血液啊，明明那麼嚴肅又神經質還那麼受孩子們的歡迎真的是一項別人都羡慕不來的才能。”韓吉揮舞着手裡的文件就自顧自眉飛色舞地講了起來，絲毫不顧及利威爾的臉色。
韓吉分隊長……是一位真正的勇士。
利威爾顯然沒有心情和韓吉進行愉快地嘮嗑：“你這傢伙還是一如既往地聒噪，就和時鐘裡的報時鳥一出現就吵個不停，有時間在這裡擋路還不如趁早去完成你的研究報告。”
“哦~說得也是啊，今晚看起來又得熬夜了。”韓吉伸手一把搭在真理的肩上，雖然還用手中的紙張遮着作出一副說悄悄話的樣子，但音調卻一點也沒有放低，“我告訴你呀，利威爾雖然表面上是這幅暴躁又兇狠的德行但其實內心可是很纖細的，遠征的時候記得要努力保住自己的性命不要死啊，不然他嘴裡可能不會說但心底可是會記掛和自責很久的哦，況且你還是他的學生……嘛，總之加油干吧！”
“韓吉·佐耶。”利威爾回過頭，刻意壓低嗓音警告道。
被大力拍了拍背部的真理向前踉蹌了一步，韓吉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圓潤地跑走了，真理望着那雙充滿隱忍的雙眸，她想自己終於能夠切身體會到那句“大眼迷人，小眼勾魂”的話是多麼的有道理了。
“別愣着了。”被當場拆台的利威爾什麼都不準備解釋，平靜地丟下這麼一句話後就繼續往走廊深處走去。
“不用擔心利威爾兵長，我不會死的。”真理再次強調。
“煩死了這句話你已經不止說過一遍了。”利威爾揉了揉前額兩側的碎髮，以前他只聽過無數遍的“您是人類的希望，請您不要死”，那時他並不明白這種虛無的言論到底有什麼意義，但還是每次都會回答“我不會死的”，直到他第一次聽別人這麼說後才發覺即使是毫無任何可信度的一句話也能起到令人安心的作用。
死亡究竟是有多可怕，讓人總想依靠這種毫無依據的話尋求自我安慰。
利威爾打開了面前的木門，那是一間再平常不過的房間，空間並不是很寬敞，傢俱也只有一張床、一張書桌和牆邊的書櫃而已，但是卻充斥着生活的氣息顯得很溫馨。
真理跟着利威爾走了進去，她仔細繞着房間走了一圈後初步斷定這應該是一位女孩子的房間，因為原本空曠的牆壁上裝飾着一些手制的裝飾品，書桌上和書櫃上都零零散散擺放著小盆的植物和可愛的小玩意兒。
“這裡居然還有利威爾兵長你的畫像。”真理指了指褶皺的被縟上靜靜着的一張紙，彷彿這間屋子的主人剛才還在床上舉着畫像少女地翻來滾去做着美夢。
利威爾聽後走到床邊拿起那張已經有點泛黃和陳舊的紙張，看起來它的主人沒少拿出來欣賞，他皺着眉看了一會兒後無情地批判道，“嘖，真是畫得一點也不像。”
“我覺得很像啊，尤其是眼睛的部分。”真理湊了個腦袋過去，畫像中的利威爾坐在辦公桌前舉着筆似乎在批閲什麼晦澀的文件，眉頭緊緊地糾結在了一起，“說起來會被偷偷畫成素描難道利威爾兵長你平時辦公的時候都不關門的麼？”
“心情差的時候不會關，因為門一關一合的聲音還有敲門聲吵得讓人靜不下心來。”利威爾將紙張遞給了一旁的真理，“把它給我丟了，伊妮德這傢伙居然在我沒注意的時候搞這種小動作。”
“那麼以後把門關上不就好了，伊妮德小姐肯定是懷着對兵長的愛慕之情才用心畫的這幅畫，把別人心靈寄託隨便扔掉即使是本尊也說不定會惹她生氣的，不要太小看少女心了。”真理將手中被捏皺的紙張撫平。
利威爾沉默了一陣後用一種平淡無波的音調開口說道：“關門什麼的已經沒有必要了，這傢伙，伊妮德·加西亞已經於一個星期前的遠征中犧牲了，死人是不會跳出來對你生氣的。”
第二十三章
聽完利威爾所說的話後真理感覺自己的思緒有一瞬間的空白,她在之前的確沒有深思過利威爾直接闖入這間房間的意圖，她只是單純地以為利威爾可能是要查房,而之所以拉上她的原因……因為對上司的命令要無條件遵從所以也壓根沒有思考過。
居然說這是一間屬於逝者的房間？
來不及疊的被子，盛有半杯水的杯子,攤開在書桌上沒看完的書本，還有丟在角落裡沒來得及洗清洗的衣物,真理感覺這間屋子的主人就像是隨時都會蹦進來對他們大喊“你們隨便進人房間幹什麼趕快滾出去”一樣。
“真的是……我該怎麼說才好。”真理揉亂了自己的頭髮。
這反差實在是太大了一時間真的很難讓人徹底接受,或許是一直以來利威爾都有平安回來的緣故,她差點就忘記了巨人對於人類來說到底意味着什麼，是平均殺死一頭就需要犧牲三十人生命的超強存在。
“害怕得準備尿褲子了麼？”利威爾轉身來到書架邊將裡面的書一本本拿了下來放進紙箱子裡,不滿地瞪了真理一眼後說：“我讓你跟我來這裡不是為了讓你在一旁發呆看著的,趕快幫忙做事,把無關調查兵團的私人物品歸類整理好,這些東西要當做遺物和遺書一起寄還給她的家人。”
“既然是這麼突然的死亡怎麼還會來得及寫遺書？”真理疑惑地問。
利威爾以一種看待白痴的目光注視着眼前似乎真的有在認真提問題的真理，他想或許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鬼真的沒有考慮過自己會死亡的問題，雖然不知道她到底是從哪裡來的愚蠢又可笑的自信心。
“我是又問了什麼很低智商的問題麼……”感覺利威爾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隻蟑螂一樣。
“絶對是我從進調查兵團開始聽過的最蠢的問題了，你給我聽好了，每個人在遠征之前都會先寫好遺書，沒有人不是抱著必死的覺悟出牆的……喂，別停下手腳給我動起來。”利威爾開始對真理偷懶又沒效率的工作態度指手畫腳，該死的為什麼就算是脫離了訓練兵團還是感覺一點變化也沒有。
真理趕緊忙活了起來開始整理一些貼身的衣物，躊躇了幾下後問：“利威爾兵長你也有寫那種東西麼，我是說遺書什麼的？”
“寫字太麻煩了。”利威爾的回答簡潔又明了，況且他並不認為在這個世界上有與他產生聯繫到能夠交託遺書的人存在，難不成寫給自己麼？到時候還出本書叫做《人類最強的自傳》，說不定賣出去賺的錢還能為調查兵團添置一個新的馬桶圈，利威爾自我嘲諷道。
真理也贊同地點了點頭與他達成了共識：“我也這麼覺得，訓練兵團畢業前夕要求寫的那篇畢業感言我都是東抄抄西抄抄勉強拼湊出來的。”
“那可是要記錄在案的，你這麼明目張膽地把自己的犯罪行為說出來沒問題麼？”利威爾鄙視地瞟了真理一眼，正當他準備把書架角落裡的最後一本書拿下來的時候，突然從中牽落出了一個信封。
像是知道利威爾會說出扔掉的話一樣真理搶先一步將它從地上給撿了起來，邊來回翻看著邊繼續回答之前的話題：“反正你也已經不是教官了，利威爾兵長。”
是封再也普通不過的白色信封，真理起初以為是一封給利威爾的告白信，但是信封的正面卻用娟秀的字體寫着“給除利威爾兵長以外的任何人”，雖然她學習文字的時間還不算長，但這麼簡單的幾個字她還是不認為自己會看錯的。
“你在看什麼奇怪的東西？”利威爾以一臉“我不想看”的表情走到了真理身邊，但卻被一個側身給躲開了擺明了是不想給他看，這個混蛋小鬼……“要是是調查兵團的內部資料的話你趁早給我交出來，如果你不想挨揍的話。”
“放心好了，是一封‘給除利威爾兵長以外的任何人’的個人信件。”真理轉過頭懷疑地看向了滿臉不爽的利威爾，不怕死地問道：“利威爾兵長你是被伊妮德小姐討厭了麼？其實那張素描畫不是表達愛慕而是發洩怨恨的也說不定。”
“嘖，我為什麼非要被莫名其妙地討厭不可……不過隨便怎樣都好。”利威爾雖然嘴上說不在意，但內心裡還是開始回憶起了是否真的在哪裡得罪了伊妮德，結果是沒有任何印象。
說起來這個“除利威爾兵長的任何人”應該也包括她在內吧？真理在“人”這個字上稍微較真了一下，但最終還是懷着堅信自己是人類的強烈信念，鄭重其事地拆開了信封。
「我想當您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肯定是已經死了，請不要為此感到遺憾，因為我比您更加遺憾。」
讀完第一段後真理試探性地問：“伊妮德小姐肯定是一位很開朗的人吧……”
“應該說是個有點古怪的人。”利威爾毫不留情地脫口而出。
「我愛他，比您想像中的多得多，雖然我只能在出征的前夕和結束後與他短暫地見上幾日，但是這無疑成為了我每次都咬着牙活下來的信念，但如您所見我看起來是失敗了。我不得不告訴您的是您能看到這封信是一件多麼難能可貴的事，他每次出征回來後都會一間屋子一間屋子替逝去的同伴親自整理遺物，不允許任何人幫忙，我曾經偷偷在門外觀察過，他露出了從不在任何人面前表露過的悲慟，當然要是您不瞭解他的話您只會覺得他一如既往地黑着張臉，實際上這是有明顯區別的，要是我還活着的話我很樂於與您好好探討一下這個問題，但可惜的是我已經死了。總之我必須提醒您的是他允許您與他一同整理遺物就表明他很信任您，我真誠地希望您能夠珍惜。死者是沒資格談愛的所以我已經準備把這份感情永遠帶進棺材裡了，您要是多嘴了的話我會考慮每天晚上站在您的床頭守望着您的。最後書桌右邊最下面的一個櫃子裡有我的珍藏品，您有需要的話就儘管拿去吧，不然肯定得被他給扔了。」
真理不知道此時她這種哭笑不得的複雜心情到底是怎麼回事，她按照信中所說打開了那個櫃子，裡面是整整一抽屜的素描畫，無疑描繪的都是同一個人，寫實與臆想互相交雜，各種姿態應有盡有。
在這一刻真理深切地感受到了來自伊妮德的惡意。
“喂，小鬼，信中說了些什麼？”利威爾神色不善地督了眼真理，那道看向自己的視線已經稱得上是詭異了，他下意識就覺得肯定是那封信中寫了些什麼奇怪的東西，“算了，直接把信交出來瑪麗。”
“為什麼？伊妮德都在信封上就說了你是人類中唯一的一個拒看人員。”即便被直接叫了名字有點高興，但是她並不準備因此服軟。
“因為我是大人而你還是個小鬼，我並不相信你有足夠的判斷能力能夠過濾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利威爾說得理所當然。
“我已經成年了利威爾兵長。”如果更準確來說的話真理想自己應該算是再一次成年了，真真正正地，誰都無法對此抱有質疑，因為這一次她確確實實在外生活了三年，而不是躲在捲軸裡。
“顯然你的智商依舊低下，只是剛剛才成年而已並沒有任何參考的價值。”
“所以說這是作為兵長的命令麼？”真理握緊了手中的信為了確認而問道，如果是作為上司的命令的話那麼及時是冒着被伊妮德夜夜站在床頭俯視的危險她都得把這封信給交出去，不過因為她晚上不睡覺所以很少呆在床上，但願伊妮德能夠找得到她。
“不，這是我個人的意志。”利威爾有自信即使不用職位來欺壓，只要他有意要搶這小鬼就不可能防得住，畢竟是他親手教出來的，所以他比誰都清楚這小鬼的對人格鬥術學得到底有多爛，“我勸你別想著把它給撕碎，因為我有辦法讓你把它給我重新拼起來。”
真理奮力催促自己此時應該要機智一把，但是想來想去除了那個土辦法以外根本沒有其他任何方法可以破解現在的困境，於是她只能當機立斷在利威爾還沒衝過來之前將信紙塞進了嘴裡，還嚼了好幾下。
她有點不敢相信三年下來她吃的第一頓食物居然是一份遺書，不，準確來說這是一封另類的情書，這東西肯定很難吃，真理頭一次那麼慶幸自己沒有味覺嘗不出味道來。
“該死。”利威爾壓低嗓音咒罵了一聲，將她摁在牆上一手掐着她的臉，食指和中指邊伸進她的嘴裡將那些被嚼爛的信紙往外摳邊惡狠狠地命令道：“小鬼，把它們全都給我吐出來，你是餓死鬼投胎的麼什麼都敢往嘴裡塞。”
因為沒有唾液所以嘴裡很乾燥，口腔裡有異物攪動的不適感再加上害怕被察覺到不對勁的恐慌令真理只能連連點了好幾下頭，蹲在牆角“呸呸呸”地吐了好幾下才算是徹底吐乾淨了。
“你很口渴麼？”利威爾發覺自己的手指始終沒有沾到半點唾液，連摳帶吐弄出來的殘缺不堪的信紙也不見有半點濕潤的樣子，他稍微感到有點奇怪。
“非，非常渴……”真理壓根沒想到傳聞中的潔癖小王子居然會把手指伸到別人的嘴裡去，不然她就算是塞鼻孔裡也不敢塞進嘴裡。
“馬上給我把這裡打掃乾淨。”面對地上的一片狼藉利威爾面色極度陰鬱，“下次再敢做出這種不經大腦的事情的話別怪我……”
“不會再有下次了！”沒等利威爾把話說完真理就搶先保證道，但是即便她的認錯態度前所未有的誠懇也免不了在接下來的打掃工作中接受利威爾眼神的陵遲和偶爾冒出來的說教，大概是當教官所養成的職業病還沒改過來。
第二十四章
一個人生活過所留下來的痕跡真的是樣非常神奇的東西，真理總感覺單單只是看著這些擺設就能隱隱約約推測出這間房間的主人平時的習慣作風以及大約是個怎麼樣的人,有的凌亂不堪有的則一絲不苟,還有比較熱愛生活的人會像伊妮德一樣在房間裡擺放許多大大小小的植物。
當然植物因為連着花盆，本身沒什麼紀念價值又會增加運輸困難的緣故所以是不怎麼可能會寄還給他們的家人的,真理有問過利威爾該怎麼處理，得到的回答卻是乍一聽牛頭不對馬嘴的一句“真麻煩”。
如果說三年前的真理還有些摸不着頭腦的話，那麼現在的她通過一段時間的相處後通過版本的不斷升級,大概已經進化到稍微能夠翻譯利威爾的彆扭專用語了。
她摸着下巴想一向辦事從不拖泥帶水的利威爾如果真心想處理掉這幾盆植物的話肯定會明確說明“把它丟了”之類的話，就想伊妮德之前的素描畫一樣,所以從中推測“真麻煩”的完整句式應該是“養起來真麻煩”，也就是把它們留下來不要丟掉！
有時候交流還真的和推理小遊戲一樣，真理將花盆整齊地擺放在一邊後順便在花盆上標註了原主人的名字，完事後站起身滿意地點了點頭,自豪地感嘆自己偶爾也是會機智一回的。
“這些鬼東西要怎麼養？只要每天喂飽水就可以了吧。”利威爾搬着箱子往外走的時候路過被真理從大到小擺成一列排排坐吃果果的幾株植物，裝作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
“就像人吃太多會被撐死一樣，我想如果不因植物而異掌握好量的話，水喂太多了它們也是會被淹死的，利威爾兵長。”真理覺得利威爾可能就是那種只要嬰兒一哭就只會塞奶瓶的神經大條的人。
大約是聽到了“會淹死”，利威爾短暫地沉默了一陣後才開口：“……那到時候還是問問韓吉那個瘋子好了。”這群傢伙還真的是肯不讓人省心，利威爾俯視着地上那幾株綠色植物，深不可測的灰眸不知是在看著它們本身還是透過他們在看著別的些什麼。
雖然真理一如既往地不懂分辨利威爾那副在她眼裡始終一成不變的表情，但就如伊妮德在信中所說利威爾在整理遺物時的確與平時有那麼一點兒不同，據她的觀察最顯著的表現就是話變多了，時常會冒出一些不怎麼好笑的冷笑話。
實際上在幫忙整理的過程中真理發現氣非想像中的那麼壓抑，或許大部分人也知道自己不一定能夠回得來，也不想給每次都親自整理的利威爾造成太大的心理負擔，所以即便房間的主人已經不在了但還是能夠感受到他們刻意營造出較歡脫氣氛的良苦用心。
比如在一間房間的牆壁上發現了一張便簽，上面寫着：“洗衣服好麻煩，還是回來再洗好了，萬一我回不來的話利威爾兵長就會幫我洗內褲吧……可惡，做人做了那麼久還是頭一回那麼羡慕一條內褲。”
真理看著便簽下方的地面上招搖地躺在一摞衣服上面的一條平角內褲，上面還貼了一張便簽大概是以內褲的視角寫了這麼一句話：“請小心地搓揉我的身體。”
這大概是真正意義上的用生命在調戲利威爾。
雖然利威爾看到後嘴裡是說“這還沒斷奶的臭小鬼當我是他的老媽子麼”，但是鑒於利威爾的口不對心程度頗高並且容忍不了髒東西，再加上被趕到了另一間屋子打掃沒有親眼所見這堆衣服最後的下落，所以真理並不確定利威爾最終是否真的把它們給洗了。
而在另一間屋子內真理發現了一本有些皺褶看起來久經風霜的小黃書，封面上洋洋灑灑地寫了幾個字表明是給利威爾兵長的寶貴遺產。
於是她就拿給了利威爾，利威爾看後皺着眉表示說：“髒死了，誰會需要一個童貞用過的東西，之所以會失敗大概就是因為晚上擼多了吧這蠢貨。”
“所以為什麼會演變成這個局面？”因為利威爾嫌棄上面可能沾染的已經乾涸的不明液體很髒所以不肯碰，就要求真理閉着眼睛舉着書翻閲給他看，簡直喪心病狂。
“對你來說太刺激了點，被這種東西提點後容易引發青春期的錯覺。”利威爾振振有詞地說，即使是在看不良刊物語氣也意外地很平靜過頭了，“還不賴，他的心意我確實收到了所以這本髒兮兮的書你可以拿去扔了，喂，允許你睜眼後也別讓我看見你偷偷摸摸翻着看，不然當真揍得你爬不起來。”
“青春期的錯覺是什麼高深的東西？”真理睜開眼睛後就乖乖把書扔進了垃圾袋裏，用行動向利威爾證明自己真心沒什麼興趣。
利威爾給自己圍上了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來的三角巾，只露出那雙常年看似兇狠地半眯着的死魚眼，拿起掃把就開始打掃起了地板，“就是對異性產生過剩的好感度，打個比方，如果你突然覺得自己喜歡上了我那就是青春期的錯覺，聽懂了麼小鬼？”
於是順着利威爾的思路真理充分發揮了舉一反三的良好學習態度，她說：“那麼如果你突然喜歡上我是不是就意味着那是更年期的錯覺……”話音未落真理就感覺自己腳下被絆了一下，等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四仰八叉地躺倒在了地上。
“趕快打掃。”利威爾居高臨下用俯視螻蟻的可怕眼神一字一頓地說。
“是……”真理領悟到了不是每一個老師都喜歡被人舉一反三的，比如小心眼的。
於是在這種時不時出點小狀況的狀態下真理足足幫着利威爾忙活了一個上午才將房間清理了出來，而這整理出來的一箱箱東西就通知相應地方的駐紮兵團過來取後派發到他們的親人手裡，正巧他們大部分時間都閒得很。
這些前輩們真的是連自己死後的事都考慮周全了，包括怎樣將自己死亡帶給別人的傷害降到最低，伊妮德至始至終都沒有表達出自己心意的原因大概就是她很清楚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死去，貿然的告白只會成為積壓在對方心底裡的一塊沉重的累贅。
“你這是什麼要哭不哭的見鬼表情，事先告訴你，如果你真的哭了的話我就把你揍得哭不出來。”目送着馬車離去，利威爾瞧了眼身旁的人後用語言威脅道。
“我並沒有哭！我是個成熟的大人，大人是不會隨便就掉眼淚的。”真理聽後下意識就想做出防備的動作，但是她轉念一想自己就算是想哭也流不出眼淚來，沒必要怕成這樣，果然是已經被打出心理陰影了麼……
利威爾無視真理的狡辯，他感覺自己在遠征之前有必要好好糾正一下這小鬼這不理智的多愁善感，不然這遲早得要了她那條廉價的小命，“我問你，如果我在你面前死在了一頭巨人的手裡你會有什麼反應？”
“利威爾兵長你這麼強怎麼會突然就死了！”真理很入戲地感到異常詫異。
“大驚小怪什麼你這沒見過世面的小鬼，這只是一個比喻而已，你那缺根筋的腦子裡真的能夠理解‘如果’究竟是什麼意思麼？”利威爾伸出手拍了一下她的後腦勺，“給我想清楚了再回答。”
真理摸着下巴認真地思考着，還發出一陣拖長音的“嗯——”聲，“我會想辦法把你從巨人的口中給救出來！”她覺得這真是個再完美不過的答案了，當她祈禱着利威爾不要被感動過頭才好的時候後腦勺又被狠狠地拍了一下，
“老子都被咬成兩半了就算你救回來也拼不活了！”利威爾感覺自己被氣得太陽穴都隱隱作痛了，要是自己真死了搞不好都能被她給活生生地氣活過來。
真理揉着自己的後腦勺再次陷入了沉思，小心翼翼地說：“那我大概會很傷心……但我絶對不會哭的！”
“傷心有什麼用？你準備拉著巨人一起給我開追悼會麼？”利威爾真的為她感到慶幸有聽自己之前的警告所以沒有提到哭，不然利威爾真的做好了把她揍到哭出來的準備。
真理覺得自己的思維已經山窮水盡了，事到如今她能夠想到的回答就只剩下唯一一個了，於是她清了清嗓子裝出了一副一臉不屑的樣子說：“你丫死了關我屁事……這次對了沒？”
“我可不記得自己有教出這種冷血無情的豬玀啊小鬼。”利威爾一把拽過了真理的領子狠狠地瞪着他，恨不得往這傻子一樣的臉上狠狠地安上一個腳印，“你這頭豬腦子到底在想些什麼，我死了當然關你的事。”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請您大發慈悲告訴愚昧無知的我到底該怎麼做！”真理想要往後縮但無奈衣領被利威爾抓在手裡，她只能儘可能地往後仰腦袋來試圖躲避那道可怕的視線，她已經對自己的智商不抱希望了。
利威爾閉上眼沉重地嘆了口氣，這小鬼完全是一塊第一次遠征就死在牆外的好料子，“聽好了，你可以為我的死而緬懷但是絶對不能超過三秒，接下來你腦中所聯想到的不應該是‘我死了’而是‘失去了一個戰力’，這意味着你面臨的狀況會更加嚴峻，做出冷靜的判斷，在不拖累大部隊的前提下儘可能保全自己的性命。”
雖然有點似懂非懂，但真理還是用力地點了點頭。
“如果你有幸脫離了險境，那麼你就可以把我死亡的這件事拋之腦後了，哦對了，在那之前記得和屍體回收小隊報備一聲。”利威爾鬆開了手，完全不像是在開玩笑的樣子。
雙重標準，你自己明明一刻也沒有忘記過逝去的同伴，但是這句話真理也只敢在心裡想想而已，並不敢光明正大地說出去，她覺得拋之腦後這種事自己是絶對做不到的，因為利威爾本身自己也未能做到。
只想讓別人把自己給忘記，自己卻無時無刻不記着別人，這樣不是太狡猾了麼？
隨後真理就被打發到馬棚裡去完成之前沒有完成的工作，意外地在裡面遇見了正在刷馬的艾伯特，於是出於只有自己被教訓得那麼慘不甘心，她決定也要用從利威爾那裡學來的台詞教訓一下眼前這個囂張的小子。
“我問你艾伯特，如果我在你面前被一頭巨人咬死了你會怎麼辦？”真理一臉賤兮兮地笑着問道。
艾伯特頭也懶得抬，理所當然地回答說：“既然你犧牲了自己的生命為我爭取了逃跑的時間我為什麼不趁着巨人吃你的空擋逃跑？”
“……你這負心漢。”真理咬了咬牙後將目光轉到了自己的愛馬里維身上，“裡維，你肯定是不會拋下我的對不對？你會為了我用你那堅韌不拔的小蹄子去和巨人奮鬥為我報仇的對不對？”
見裡維看起來還在鬧彆扭的樣子頭一扭就是不願意理她，真理決定豁出去了，即便裡維用揚蹄子來威脅她別靠近，她還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大步上前一把摟住了馬脖子就是死活也不撒手了，她只感覺起先裡維扭動着脖子掙扎了幾下，隨後用鼻子哼哼了幾下後就平靜了下來。
果然是只死傲嬌，你一硬它就軟了。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5-1-3 14:33
第二十五章
作戰會議開在距離出牆遠征前的一個星期,具體包括長距索敵陣型的位置部署和行經路線的大致講解,還有對於沒有任何經驗的新人進行基本的輔導。
瑪利亞之壁淪陷後的現在，調查兵團牆外探索的主要任務就是為第二次的奪回作戰鋪路，為了到時候能讓大部隊更加順利到達牆壁被破壞了的希干希納區,前期需要做的就是在途中化成了廢墟的城鎮和村子裡預先設置好補給物資，所以應該儘可能的避免與巨人的作戰減少傷亡,這就是長距離索敵陣型的意義所在。
最理想的情況就是在不和巨人交手的情況下完成補給任務凱旋歸牆，但是這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即使是再周密的計劃也總是預防不了各種突發狀況，普通巨人基本上靠着馬速都能夠躲避開來，但是奇行種卻不同。
往往每次需要與奇行種戰鬥的初列左翼和右翼位置都是傷亡慘重，有些是被那些行動怪異的傢伙一下子咬死或者拍死的，有些則是重傷後掉隊慢慢掙扎着逐漸死亡的。
“你們新兵基本上就在這些位置上,負責傳令下去。”馬爾斯指了指草圖上次列和三列的地方，“無論遇到什麼情況都要保持冷靜，你們一個傳令的失誤就可能會造成全團不必要的傷亡。”
新人第一次遠征因為沒有作戰經驗，所以一般都會被安排在位於初列左右翼的索敵支援小組與中部負責運貨馬車的護衛小組之間的位置，不是特別危險也不是特別安全的位置，但是在行進過程中除非初列被突破不然是不會接觸到巨人並與之戰鬥的。
“馬爾斯，你遺漏了最重要的一點沒有說，你決定先讓這群初出茅廬的小鬼鬆口氣然後再讓他們體會到從天堂墜入地獄的刺激感麼？你這惡劣的傢伙。”早早就端個板凳坐在台前一旁的角落，翹着腿像個大爺似的傲視全場的利威爾終於發話了。
“利威爾兵長您不去寫艾維爾團長今早從本部派人交代過來的遠征計劃書麼？”馬爾斯擦了擦腦門上的汗，如果不是利威爾那氣場太過強烈他至於緊張成這樣麼！說起來他到底是來幹什麼的啊！
利威爾不耐煩地督了馬爾斯一眼，即使當着一群部下的面也依舊毫不避諱地說：“那種東西等會隨便寫寫就好了，反正只要寫得足夠好聽又漂亮讓那群高牆裡的小兔子們願意乖乖掏腰包贊助就可以了。”
馬爾斯無話可說，乾咳了一聲以緩解尷尬的氣氛，在利威爾的注視下提起了剛才一時間忘記說明了的事，沒有懸念的看到新兵們露出了近乎於絶望的神色。
總而言之就是因為上次遠征時兩翼損失人員過大，這期招入的新兵又比往年多了一倍，所以幾乎是理所當然地有將近十名左右的新兵會被分配到位於兩翼的索敵支援小組中去，死亡概率甚至是超過五成。
“這不是一個合理的安排！讓毫無經驗的我們去初列不等同於送死麼！”個別沉不住氣的新兵聽完後已經忍不住發出了質問，在未知的恐懼的驅使下作為士兵僅存下來的理智早已充當了泡影。
“坐下，德里克，別忘了你那早已獻出去的心臟，如果你不想讓我再教你第二遍的話。”還沒等利威爾從他那小板凳上站起來，只是把翹在左腿上的右腿放下來這一個動作就嚇得德里克一屁股坐回了凳子上。
大概每一個從利威爾手下畢業的人都從心底裡對他的腿上功夫深深地感到恐懼。
馬爾斯也順着利威爾的話準備教訓一下不聽話的新兵以表自己的威嚴：“這都是你們的長官已經決定好了的事，不是你們幾句無用的抱怨就能改變得了的，你們能做的只是聽從安排然後挺起你們的胸膛迎接即將到來的戰鬥！”
利威爾表情淡漠地斜靠在牆邊不發一言，剛才馬爾斯的話已經為他拉足了仇恨，那句所謂的“長官”幾乎讓所有小鬼都悄悄地往他身上看了一眼。
那眼神中隱隱約約像是被背叛過後的傷神究竟是怎麼回事？這見鬼的安排完全是艾維爾那傢伙的主意！不知不覺中就被親手“養”出來的小鬼們誤會了的利威爾感到極度不爽，但是他懶得開口解釋。
從來都是能者多勞彷彿已經成為了理所當的事，但是在新兵眼裡象徵著死神的名單從馬爾斯口中公佈下來後卻讓所有人都大跌眼鏡，真理這資質平庸的的沒有被選上似乎還稍微正常一點，但是畢業時名次位列第一的艾伯特卻與真理一樣被安排在一個不起眼的傳令位置，唯一不同的只是他靠近左翼而真理靠近右翼而已。
“瑪麗，我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該高興還是該悲傷。”被安排在右翼索敵支援小組的維姬心情有些複雜，她知道這表示對自己能力的肯定，但也算是因此降低了一大部分生存的機會。
真理並沒有回答維姬的話，兀自就撐着桌子站了起來，忽略過她認為沒有發言權的馬爾斯直視着一旁的利威爾說：“我申請代替維姬·巴比特參與到索敵支援小組！”
她自私地想如果換做除維姬和艾伯特以外的其他人的話她或許就不會願意換了，即使知道自己受到創傷後比任何人存活下來的機會都大，不僅斷胳膊斷腿後不會因為失血致死，頭被巨人扭斷後當足球繞着露絲之壁踢一圈她都能活得生龍活虎的。
但是真理還是有點懼怕，因為她並不確定巨人會不會攻擊現在披着一副人類皮囊的她。
“你是準備去搞笑的麼？坐下。”利威爾冷哼了一聲，見她還執拗地望着自己不肯服軟，他再度出聲，語氣強硬了不少：“臭小鬼，我應該教過你沒本事就別強出頭不然只會拖累全團，你難道就光長年齡不長腦子的麼？”
何止？我不僅不長腦子還和你一樣不長個子呢……只是這句話真理沒敢說出口，她感覺到維姬在拉著自己的左臂想讓她趕快坐下來，她也知道利威爾說得沒錯，在其他人不知道自己頑強如蟑螂的生命力之前可能真的會導致救了維姬而拖累其他人的結果出現。
比如納拿巴前輩，真理轉過頭悄悄看了眼坐在自己身後金色捲髮帥氣又溫和的男人，維姬所在右翼索敵支援小組的班長，是個庇護新兵的可靠前輩。
真理對納拿巴的印象還是不錯的，偶爾在走廊上遇到的時候都會被笑着打招呼，出門購物的時候也會問包括新兵的他們有沒有什麼需要帶的東西，她想自己或許真的很有可能會拖累他。
這個向後看的小動作自然是逃不過利威爾的眼睛。
“我也有異議。”艾伯特突然站了起來，然後一把按着真理的腦袋將她按回了座位上，“我認為以實力來看我比維姬·巴比特更加能夠勝任這個位置。”
“艾伯特，需要我告訴你新兵第一次遠征死得最快的往往是那些有點實力，卻因此驕傲自滿而放鬆警惕的人麼？況且你的協調能力差到可以讓人誤認為你是巨人的同伴。”利威爾皺着眉，在他看來這小鬼是最容易感情用事的那一類人。
艾伯特露出了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說：“我並不認為我會輸給正處於例假期的女性，利威爾兵長。”
“什麼！”真理感覺照艾伯特的性子來看這胡謅的可能性比較大，她轉過頭企圖向維姬追求真相，但是當看到那張已經漲紅得和蘋果一樣的臉頰後她覺得自己什麼都沒必要問了，艾伯特說得是真的。
“我今天剛來……”維姬看到了真理投過來詢問的目光後小小聲地解釋道。
誰來拯救這個尷尬的氣氛，連利威爾都沉默了，真理用一種不可思議地眼神斜視了艾伯特一眼，這傢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婦聯會主席，傳說中的婦女之友麼？連別人例假的日子都算得那麼準。
“就讓他來我的班吧，我會照看好他的利威爾。”納拿巴起的聲音適時地響起，他不顧好友格魯噶的阻攔，起身揉了揉前方艾伯特的後腦勺笑着說道，“體貼女性是件不錯的事情小子。”
“拿開你的手，香蕉。”艾伯特揮開了納拿巴的手。
“真是頭疼，所以我都說了很多遍了是nanaba不是banana了。”納拿巴好脾氣地並沒有生氣，只是頗為無奈地笑着揉了揉自己金色的捲毛，使它捲曲得看起來更加有彈性了。
“納拿巴，利威爾都在瞪你了。”格魯噶用胳膊肘推了推納拿巴，小聲地提醒，“你難道想在接下來的一個星期裡每天都用立體機動裝置在牆上飛來飛去地擦窗麼？連你最喜歡的懶覺都會沒時間睡的！”
利威爾掃視了一圈坐在台下的小鬼們那一個個崇拜的眼神，他不得不承認納拿巴最近與這群令人頭疼的小鬼相處得看起來很融洽，這是件好事，省得他們再在耳邊自己耳邊像吵死人的蜜蜂一樣嗡嗡叫。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就交給你了納拿巴。”利威爾說完後就走出了會議室，馬爾斯也覺得沒什麼好說明的東西了於是便就此解散了這次戰前作戰會議。
真理看著利威爾的背影有一瞬間冒出了他會不會默默地在心理不平衡的錯覺，說起來納拿巴前輩最近倒是真的在新兵裡是越來越受歡迎了，大概因為本人很好相處又值得依靠，或者……還有長得很帥？
雖然大家普遍都對利威爾抱有微妙的雛鳥情節，但是實際上傾訴或者諮詢的對象都不約而同地會選擇平易近人的納拿巴。
利威爾總是渾身會散發一種很可怕的氣場，讓人想接近又不敢接近，不過有時候雖然手段有點兇殘但卻有着意想不到的作用，比如當天晚上真理去食堂找維姬和艾伯特時看到的一幕。
在新兵當中不僅身材嬌小，性格也膽小的妮可似乎因為逐漸接近的遠征而越來越有心理壓力導致吃不下飯，即使吃進去後也會馬上就吐出來，然後被韓吉分隊長拉來的納拿巴知道後就蹲在妮可面前循循善誘地勸說：“不好好吃飯的話身體可是會受不了的，出色的士兵可不能讓自己隨隨便便倒下，妮可。”
真理在一旁圍觀了很久，到最後說得連納拿巴的腳都蹲麻了只能一屁股坐在地上苦笑也沒有任何的作用，妮可將東西吃下去後還是照吐不誤。
就在這個時候，為了倒牛奶而出現在食堂的救星出現了！
“你們一群人圍在這裡幹什麼？韓吉。”利威爾首當其衝地問向平時沒少幹壞事的韓吉，在他印象裡調查兵團裡百分之八十的事故的源頭追溯起來都和這個災星脫不了干係。
“啊，利威爾，這位小姑娘無論我們用什麼方法都吃不下去飯啊，如果說是身體上的還好但我對心理上的障礙就完全沒法子。”韓吉苦惱地抓了抓早已亂糟糟的頭髮。
“吃飯有什麼難的，只要張嘴吞下去不就好了。”利威爾在眾人的憋笑中將裝滿熱牛奶的杯子放在桌邊，俯視了顫抖的妮可一眼後勺起一口湯遞到了她的嘴邊，語氣強硬地命令道，“給我吞下去不准吐出來。”
結果是可憐的妮可小姑娘迫於利威爾的威壓不敢吐出來，憋得整張臉都呈菜色了，不過過了幾分鐘後狀況似乎有所緩解，於是就順利地在利威爾目光的注視下解決了整頓晚餐。
結束後利威爾就端起他的牛奶瀟灑地離去了，徒留一股奶香味久久縈繞在眾人的心間！
第二十六章
出征前的最後一個晚上總是免不了一股壓抑的氣氛,多次從牆外平安回來的老兵們倒還好,經歷過太多的生離死別和同伴臨死前的寄託讓他們總能坦然面對即將到來的地獄，多半是圍坐在食堂裡稍微喝點平時偷偷釀造的蘋果酒然後扯些有的沒的。
雖然這裡是分部但照理說也是不能公然飲酒的，要是在平時被利威爾看見了早就拎起酒瓶帶著肇事者一起往窗外扔了。
不過基於目前情況特殊來食堂倒牛奶的利威爾聞到一股酒味後皺了皺眉,卻也選擇睜一隻眼閉隻眼，因為坐在這裡的人都可能是沒有明天的人,如果現在不把想做的事做了那說不定就得帶進墓地裡了。
誰都不確定自己能不能見到明天的月亮，或許也會像是今天一樣是個令人不怎麼愉快的陰天。
與之相比新兵們就沒有那麼灑脫了，雖說初生牛犢不怕虎但這也得視對象而定，很多人都沒有親眼見過巨人，未知的恐懼再加上能讓它無限放大的恐怖傳聞，足以讓他們今晚即使做春夢對象也會是那些臆想出來的臃腫大個子。
有時候同一個夢由於主角的不同可以輕易改變它的性質，站在女性角度上的真理認為假使你做了一個某人衣冠不整躺在你床上的夢,如果那個人是納拿巴的話這或許就是個美妙的春夢，但是如果那個人是利威爾的話……快把自己給掐醒吧這絶對是個干擾睡眠質量的噩夢。
不過春夢傷身，噩夢提神，如果她能做夢的話偶爾夢到利威爾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如果夢到的是艾伯特？雖然是可愛的男孩子但是對未成年出手可是犯罪行為……即使是做夢，醒來後也必須譴責一下自己那顆污穢不堪的內心啊！
“艾伯特快開門我來給你送水了。”真理將面前的木門敲得砰砰作響，“給你十秒鐘時間穿褲子然後我就要踹門了。”
調查兵團唯一的福利大概就是宿舍是單間了，在這個關鍵的晚上她本來想整晚都和維姬呆一塊以緩解內心的不安定，無法失去意識入眠就免不了會胡思亂想，身邊有個活人，即使是睡着的活人也會讓她感到安穩許多。
但是意料之外的是維姬的房間裡空無一人，然後她突然靈機一動就聯想到了一些不怎麼好的事情，雖然明天大家都生死未卜，保留着童貞也未免太可惜了，但是草率地做那種事總是不太好的……
不知道戰前必補魔的傳聞是不是真的。
艾伯特打開門看到真理的一瞬間顯然臉色有點怪異，不過很快就調整好了狀態，一如往常那般語氣不善地質問道，“吵死了，蠢瑪麗你準備把我房門給拆了麼？”
“我只是想問問維姬在不在你這裡。”真理踮起腳向裡張望着，可惜艾伯特仗着身高優勢撐着門框擋得嚴實，她頓時感受到了來自十四釐米身高差的惡意。
“瑪麗？”即使當了兵但好歹也是貴族出生思想較保守，維姬怕被別人知道自己晚上單獨在異性的房間裡後傳出什麼不良的傳聞，所以一時間也躲在角落裡沒有露頭。
不過好在是那道再也熟悉不過的聲音，雖然那也無疑是維姬認為現在最不適合出現的人。
“維姬你果然在啊。”真理盯着倆人看了一陣，沒有面色潮紅或者衣冠不整的跡象後才像個多事的老媽子一樣稍微鬆了口氣，但艾伯特四處游離的目光還是讓她覺得有點可疑，“艾伯特，你敢不敢直視我這澄澈的雙眸說老實話，究竟在背着我偷偷摸摸幹些什麼？”
為什麼你們都不帶我一起玩！
“直視？你難道想用你這雙透着渾濁的眼神告訴我你現在的思想有多骯髒麼？”艾伯特依舊轉移着視線，他不知道這傢伙為什麼會在這麼關鍵的時刻突然出現，這讓他窘迫得恨不得一刀削下她那遲鈍的大腦。
維姬見狀況尷尬，連忙牽強地笑着打圓場：“那個瑪麗，你也知道艾伯特代替我去了右翼，所以我有一大堆廢話要交代這逞強的臭小子，可能會說得會比較晚，瑪麗你不用等我們了先去睡覺吧。”
真理聽後聳拉下腦袋，有些被排擠後的鬱悶，雖然還是覺得有點不自在，像是被隱瞞了什麼一樣，但再追究下去肯定就會被嫌煩了，“真的是純聊天不幹別的麼？”
“真的！”維姬連連點了好幾次頭，為了加深可信度順便還推了艾伯特一下，“是這樣吧，艾伯特？”
“啊啊，沒錯，所以你可以放心地走人了麼？”艾伯特斜靠在門框邊完全是一副晏然自若的樣子，但是扶着門框的右手因為用力過度的緣故致使骨節都有些突出，絲毫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麼鎮定。
果然沒有腦子的自己和這些有腦子的人類智商不在同一水平線上麼？真理總覺得維姬和艾伯特的表現看起來都怪怪的，但又不敢確定究竟是自己的錯覺還是他們真的在遮遮掩掩些什麼，感覺腦子裡一邊是粉一邊是水，一奮力思考就攪和在一起全成漿糊了。
“……你們真的不帶我一起玩麼？”毅然決定再掙扎一下的真理滿臉悲愴。
“自己一邊玩去。”艾伯特毫不留情地關上了門，一點都不給商量的餘地。
徹底被小夥伴們拋棄而拒之門外的真理百般無聊地在走廊裡亂晃，突然就萌生出了一種可怕的想法，維姬和艾伯特會不會是已經察覺到了什麼所以才那麼鬼鬼祟祟地在房間裡說著悄悄話？他們現在不會是在討論怎樣把她的腦袋拆了和屁股對調位置吧！
真理在心裡為自己堪稱驚悚的想法打了個冷顫。
“怎麼了新兵？這種時間還在走廊裡晃悠。”
發呆途中突然被出聲叫住使得真理一下子就回過了神，因為原本低着頭所以她首先瞄到的是對方的腿，很修長，是納拿巴前輩……其實也並沒有很失望，只是印象裡換做平時突然神不知鬼不覺地冒出來的應該是另一個比較矮小又短腿的傢伙才對。
“晚上好，納拿巴前輩，因為睡不着所以就出來散散步。”真理禮貌地回應道，見對方衣着和頭髮都有些濕漉，脖子上還歪歪扭扭地掛着一條毛巾，所以順口就寒暄了一句：“納拿巴前輩是洗漱完畢準備去睡覺了麼？”
“是啊，可不能因為睡眠不足而在你們新兵們面前露出頂着個黑眼圈的狼狽樣子，看到前輩那樣子的話原本就很不安的你們就會感到更加不安吧。”納拿巴拿起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還在滴水的金色捲髮，不禁感嘆惴惴不安的新兵還真是可愛，讓他都有點懷念起當初害怕得睡不着覺的自己了，“如果是睡不着的話要一起睡麼？”
一起……睡？
真理表情變得有些凝重了起來，她印象裡的納拿巴前輩應該不是這類衣冠禽獸才對，前一句話明明還那麼有前輩風範，後一句話怎麼突然就語氣一轉像是在耍流氓了！
難道是因為基於明天小命就可能不保的巨大心理壓力，所以大家都普遍開始釋放起自己內心深處最原始的*了麼？太可怕了，實在是太可怕了！
“納拿巴前輩，你是個好人，我們……不合適的。”真理認真而又誠懇的將心裡翻來覆去醞釀了很久的話像便秘一樣一點一點從嘴裡慢慢拉了出來。
她清楚地記得以前蝎曾惡狠狠地提醒過她不要和某些生物聊着聊着就聊到床上去，如果違反了蝎所說的話被發現了搞不好自己真的就得被肢解掉了，以前也並不是沒有發生過被這種事，所以她總是對蝎所說的話格外言聽計從。
況且要做那種事什麼的，她也得首先要有那種器官啊……
納拿巴聽後先是搞不清楚狀況似的楞了一下，然後用手扶着額頭就彎腰笑了起來，連毛巾都差點被笑得從脖子上抖落下來。
待到稍微平靜了一點後納拿巴直起身子，一手拍在了一臉迷茫的真理頭上，半責怪地說：“看來我是被誤會得不淺，瑪麗是吧？我可不是那種饑渴到會對小孩子出手的禽獸。”
真理徹底被弄迷糊了，直到跟着納拿巴來到他的房門前，納拿巴輕聲將門打開了一條縫示意她往裡面看。
藉著從走廊裡照進去的微弱火光可以依稀看見地面上鋪滿了拼接起來的棉被，有一條明顯的分界線將男女隔開，兩邊加起來四仰八叉地躺了總共有十來個人左右都顯得有些擁擠了，真理認得這些熟面孔，都是與她同期進來的新兵。
納拿巴無奈地笑了笑說：“我只是離開了一會兒位子就被這群小夥子給擠沒了。”
“大家一起睡加上有納拿巴這麼可靠的前輩在身邊果然會比較令人安心啊。”真理也學着納拿巴將聲音降到最低，她記得之前連續幾日好多人都面色不佳地頂着濃重的黑圓圈，似乎一直被失眠所困擾的樣子。
現在看起來都睡得那麼熟，明天遠征的時候應該會有一個好精神。
“雖然選擇當了士兵就得抱著必死的決心，但是害怕也是人之常情，我們這些做前輩的並不能保證你們的生命安全，只能幫助你們度過像現在這種艱難的時期，然後儘可能讓你們不要過早地接觸危險的戰鬥而已。”納拿巴眼神異常柔和，看著這些熟睡中的14、5歲的孩子似乎感到很高興的樣子。
“為什麼？”真理有些不解地問，她覺得即使是前輩也不需要做到這種地步。
“我們是同伴啊，而且你們是調查兵團的未來，等我們死了之後你們就是我們意志的繼承者，然後再像現在這樣傳承給你們的下一輩，調查兵團才能一直延續下去，即使要面臨的殘酷數也數不清，但是它並不是個冰冷的軍團。”納拿巴像個長輩一樣親切地揉了揉她的發頂後理所當然地說，說到“調查兵團”的時候語氣中有些隱約的自豪。
“聽納拿巴前輩這麼一說感覺有點像是一個大家庭一樣。”真理突然就冒出來這麼一個頗為天真的想法。
“也可以這麼說。”納拿巴卻並沒有否認，在他看來調查兵團裡的每一份子都是他最重要的夥伴，危機關頭也值得冒着生命危險出手相救的生死之交，“所以你準備睡覺了麼小姑娘？”
真理點了點頭，雖然她不用睡覺，但是和大家擠在一起的感覺似乎不錯的樣子，正當她準備跟着納拿巴一起躡手躡腳地進屋的時候突然感覺後領子感覺被人一把揪住了，她連忙下意識抓住了前面納拿巴的襯衫。
“利……！”納拿巴疑惑地回過頭後被嚇了一跳，趕緊摀住嘴阻止了那個名字從嘴裡大聲地脫口而出，不然這幫好不容易睡着的新兵肯定都得被吵醒，“利威爾你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
“利威爾兵長你別抓着我的衣領不放啊。”真理揮舞着四肢壓低嗓音抱怨道。
利威爾並沒有鬆手的意思，他氣勢十足地看向比自己還高出十二釐米的納拿巴問：“你這是在幹什麼？納拿巴。”剛解決完文件急需睡眠的利威爾渾身都散發着一股生人勿進的恐怖低氣壓。
“和小孩子們一起睡覺而已，他們獨自不安得會睡不着，明天說不定還會影響遠征。”納拿巴如實解釋道，大概早已習慣了與利威爾相處，所以在真理都快被嚇破膽的情況下他的嘴角還噙着一絲從容不迫的笑意。
不愧是前輩！真理在心裡默默為納拿巴喝采。
“但是納拿巴，把一個成年女性丟進一群未成年的小朋友堆裡可不是一個好主意，尤其是對你來說。”利威爾說著再次提緊了手裡的衣領，看來這小鬼還沒有放棄掙扎的樣子。
“的確，可是他們都還是一群孩子，瑪麗也是，當然我並不是從身高上判斷的利威爾你應該明白……所以我想應該並沒有什麼問題。”納拿巴顯然並不是很理解利威爾到底在指誰。
利威爾冷笑了一聲，一手按在真理的腦袋上說：“這小鬼已經年滿十八歲了。”
“利威爾你這是說真的麼？瑪麗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十五歲的小女孩。”納拿巴驚愕了片刻後只能揉了揉真理的腦袋對她回以抱歉的微笑，“不好意思瑪麗，既然已經長大了可就不能再跟我一起睡覺了。”
於是就這麼被殘忍地拒之門外了，真理感覺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酸澀，她轉頭看向利威爾的雙眸中隱隱約約帶著些許的幽怨：“利威爾兵長……適當地保持沉默可是難能可貴的美德啊。”
“你覺得你昧着良心做這種事真的能睡得安穩麼？嘖，困死了。”利威爾揉了揉太陽穴，明天的遠征總給他一種自己像是要把養了三年的一群小豬送上屠宰場的屠夫一樣的錯覺，批文件的效率都降低了不少才弄到這麼晚。
利威爾本來想就這麼一走了之的，但是那雙可憐兮兮的眼神簡直是礙眼到了極點，“跟過來可以，但是你得睡地板，至少離我三米遠。”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因為大腦缺氧了才不經思考說出了這種話，等到他想收回來時已經沒辦法了，
真理一時間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但她機智地沒有問第二遍，不然眼前的人肯定會反悔，她知道現在自己需要做的只是麻利地付諸行動將自己房間裡的棉被搬進利威爾房間裡的地板，這樣就生米煮成熟飯讓他想後悔也來不及了。
雖然沒有納拿巴前輩那種溫和慈愛的目光，但是和利威爾待在一起也不錯，挺驅邪的。
“利威爾兵長，明天我會努力活下來的，你別輸給我了。”真理仰躺在棉被上睜着雙眼睛一點也感覺不到所謂的睏倦，黑暗中她甚至能感受到利威爾的呼吸聲，像是在無時無刻不在提醒她眼前的人還活着，可是她卻是沒有呼吸聲的。
“閉嘴。”利威爾背對著真理斜躺着，語氣中帶著點被|干擾入眠的不悅，但過了幾秒鐘後又傳來了一句話：“那樣最好……”聲音慵懶得像是快睡着了。
真理因為整晚都不用睡覺，又怕爬起來的聲音驚動了利威爾，所以她唯一能做的消遣就是花大把的時間觀察利威爾的睡相，她艱難地瞪着利威爾的背影，苦苦等待了幾個小時直到後半夜的時候利威爾才終於肯翻過了身。
她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當時自己複雜的心情，如果一定要用一個詞語來形容利威爾的睡顏的話那就非“死不瞑目”莫屬了，他居然是睜着眼睛睡覺的……
第二十七章
在天還沒亮的時候調查兵團此次參加遠征的成員就從分部裡整裝出發,跨馬加鞭花了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就到達了托洛斯特區，此時透過牆外才能隱隱約約見到第一縷微弱的晨光。
他們必須抓緊時間才行,考慮到這次是新兵的第一次遠征所以艾維爾並不準備把行程安排得太遠,距離托洛斯特區有大約有四小時行程的加比鎮是這次遠征的目標，儘可能……不，是必須要在天黑之前安置好物資然後從加比鎮回來才行。
因為當夜幕完全降臨後才算是真正的危機四伏。
雖然有報告稱巨人天黑後會行動遲緩甚至有個體會停止運動，但並沒有確鑿的證據證明所有巨人都是如此。
很多年前的一次夜晚滯留中曾因為在野外點燃了篝火而引來了大批巨人的襲擊，導致近乎於團滅的局面，巨人並非在夜晚完全無法行動，它們會被光所吸引而聚集起來,所以對於夜晚滯留的調查兵團來說哪怕是一點微弱的火光都是致命的。
失去了照明的人類在夜晚中的行動不便比起巨人要遠遠處於更大的劣勢。
在一片漆黑中憑藉著人類的肉眼最多只能看見一小段距離,立體機動裝置近乎於癱瘓，而巨人的行動雖被黑夜所拘泥住了,但那並不代表它會消失，它還是依舊存在在那裡，所以要是運氣不好碰上了巨人即使是經驗豐富的老兵，面臨的也是九死一生的境地。
如果第一次遠征就有夜晚滯留，那麼新兵的死亡率從五成直接上升到九成也不為過。
艾維爾認為這會是無意義的犧牲，考慮到此次路線的行程中並沒有堡壘狀的建築，他已經做好了即使沒有完全安置好物資，為了能在天黑之前返回托洛斯特區也要強行撤退的準備，不然人員的損失可能會是再安排一次去加比鎮安置物資的一倍多。
“天已經開始亮了！我們沒有時間慢悠悠了，必須加快速度好趕在天黑之前回來吃晚飯！”艾維爾大聲吼出了一句夾雜着鼓舞的命令，帶領着調查兵團的成員快速穿越街道往城門口趕。
原本應該是所有人還沉睡於夢鄉的凌晨，但是街道兩旁早已熙熙攘攘分散着看熱鬧的人群，民眾臉上個個洋溢着笑容對著路過的調查兵團興高采烈地指指點點，時不時發出“請一定要從巨人手中奪回牆壁”之類的吶喊。
不得不說群眾的熱情一定程度上阻礙了他們的前行。
緊跟在艾維爾身後，位於前列的利威爾面露不滿地掃視了一圈四周笑容滿面的人們後說：“我們是出去替他們送死的又不是來表演雜技的猴子。”
一旁的韓吉聽到後大大咧咧地擺了擺手：“別在意了，我覺得這可比之前好多了，利威爾你可能沒有經歷過之前瑪利亞之壁還沒被攻破之前的遠征，不像現在，幾乎都是反對的呼聲，我曾經還被一些過激的群眾扔過來的雞蛋砸中過腦袋，整個遠征過程中頭髮都黏糊糊的。”
“真噁心。”利威爾嫌棄地看了韓吉一眼後目視着前方淡淡地說：“不過說到底只要一牽扯到自己的利益誰都會開始着急。”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啊，利威爾你自己不也是很擔心你的那些學生們麼？都和即將與各種巨人相逢的我一樣着急得坐立不安了哈哈哈。”等待着牆面上的駐紮兵團先用砲彈清理一波靠近牆門的巨人，韓吉不怕死地伸手拍了拍利威爾的肩膀說道。
“我看你需要戴兩副眼鏡來治一治你越來越惡化的近視了。”
利威爾冷哼了一聲，這次行程要求要迅速所以他被安排的位置是在全陣的最前方，以防萬一時能夠及時解決掉擋路的巨人不影響全團的前進速度。
不像在訓練營地裡發生意外時還能伸手幫他們一把，現在這種情況下利威爾並不認為自己可以出於私情而折回去救他們，屬於小鬼們的撒嬌時間已經徹底結束了，能不能活下來就全靠他們自己了。
位於隊伍中後方靠近右側的位置，真理聽著從兩邊群眾口中時不時就傳來的對於“利威爾”這個名字的呼喊聲，不禁感嘆道：“利威爾兵長可真是厲害啊。”
以前對於“人類最強”還沒有什麼實感，現在真理才深刻地明白利威爾在人們心中到底是有着多麼重要的地位，那一雙雙充滿了狂熱，飽含依賴的目光似乎已經盲目崇拜到近乎於信仰的程度了。
不能獨占人類的希望，那樣子可能會毀了所有人的未來。
那些眼睛總給真理這樣一種感覺，雖然她並沒有那種心思。
她記得利威爾曾否定戀愛並把它形容為“讓你變得衝動又不理智，並且失去思考能力的定時炸彈”，現在看來究竟是他本身否定還是他所處的立場讓他不得不否定？
“比起那豆丁我覺得你還是考慮一下自己比較好，到時候別被巨人吃得缺胳膊斷腿後躺在地上痛得哇哇大哭。”從長距離索敵陣型的位置來看艾伯特幾乎是與真理在同一水平線上，所以為了方便等會隊形的展開他自然而然就排在了真理的身邊。
真理愣了幾秒後才答話：“這的確是需要注意的事，那可是比一口咬死更加痛不欲生啊。”缺胳膊斷腿麼？她摸了摸與信號彈一起裝進包袱裡的捲軸，如果可以還真不希望有它出場的餘地。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厚重的城門終於緩緩地開啟了一條縫隙。
“出發——”待到大門完全打開，艾維爾拉過繮繩一馬當先地衝出了牆外，身後有支援隊消滅四周餘下的巨人，隊列毫無顧忌地衝出了城牆一段距離後艾維爾大聲發令：“長距離索敵陣型展開！”
“艾伯特，想想你那還沒過門甚至是還沒出現的媳婦，千萬不要意氣用事，保住小命才是革命的本錢啊！”真理拉著繮繩指揮愛馬里維往右側移動，雖然出發之前已經婆婆媽媽地囑咐過他和維姬了，但找準位置後看著越來越向外圍靠近的艾伯特，她還是忍不住大聲提醒道。
艾伯特轉過頭望着那聒噪的聲音傳來的方向，擁有寶藍色瞳孔的眼眸微微眯起像只狡黠的貓，“笨——蛋——”誇張地做了個口型後就頭也不回地騎着馬加快速度跑遠了。
正是因為這樣她才擔心啊，艾伯特為什麼還是這樣一點緊張感都沒有。
真理望了眼身邊與自己被安排在同一位置的小夥伴羅傑，嚇得面部表情僵硬，整個身子都在微微顫抖，就像在玩馬震一樣，不過這應該才是正常的反應，“沒關係麼羅傑？你的臉色不是很好，深呼吸吐氣啊。”
“哈——呼——沒，沒事了，就是有點緊張，我父母就是在我眼皮子底下被巨人吃掉的，所以至今為止我還是無法克服對巨人的恐懼……一想到就忍不住怕得顫抖起來，想要逃回牆裡，實在是太遜了對不對？我也想像艾伯特那樣……但是我……”羅傑說著說著就像要哭出來那樣，單手拉著繮繩，空出的一隻手使勁撓着自己的頭髮似乎為了發洩對於自己懦弱的無可奈何。
似乎是來自希干希納區的，提到艾伯特她才忽然想起來，相處了那麼久似乎從來都沒有聽說過他的家庭狀況甚至連故鄉在哪裡都不知道……
真理觀察着四周確定還沒有任何不尋常的跡象，歪過頭看著羅傑有些無所適從：“你不必學艾伯特，真的，那不是個正面教材，我覺得你這樣挺好的，我是說第一次出牆害怕其實是很正常，我聽說現在看起來很厲害的奧路歐前輩和佩特拉前輩其實第一次參加牆外調查時也都嚇得尿了褲子。”
這是今早剛起床時聽利威爾說的，起因是一句“喂，小鬼，出發前記得去上趟廁所，到時候看到巨人時別被嚇得尿褲子了。”
聽完兩位的黑歷史後羅傑勾起嘴角勉強地笑了笑，他開始試圖與真理聊天來緩解內心的壓力：“瑪麗你看起來好像一點也不害怕的樣子，我能問一下你是為了什麼而加入調查兵團的麼？順便一提我是為了殺光巨人奪回被侵佔的故鄉希干希納。”
“我當然是……”真理突然噎住了，等等，這個話題似乎有些尖鋭啊。
現在仔細想想的話，她雖然混在調查兵團當中插科打諢了那麼久，但是內心裡打從一開始就一點也不恨巨人，不，甚至可能連厭惡都算不上……
只是單純地想和他們成為同伴而已。
大展拳腳為了保護人類而戰？誇誇其談地宣傳抗爭思想點燃人們被熄滅鬥志的偉大傳道者？說到底她並沒有如此崇高的理想，沒有與之相對應的能力，也從未宣誓過為此獻出心臟，單單只是她獻出心臟的對象選擇這麼做了，所以她也就不經大腦思考地跟着了。
“瑪麗！”羅傑驚恐地指着右方。
一連串的黑色煙霧彈劃破天空，隱隱約約能從平原的不遠處看到一個慢慢放大的身影在朝這裡快速接近，右翼漏掉的奇行種？
“羅傑，信號彈的發射就交給你了，我準備去拉怪了。”真理順了順裡維的鬃毛後就拉過繮繩朝右方巨人的方向衝了過去，“嘿，裡維，機靈點，朝着那沒有[嗶——]的大傢伙胯|下的方向衝過去。”
本來讓她這樣血多皮厚輸出低的抗怪型角色去殺怪是效率極低的一件事，但是真理覺得自己也只能硬着頭皮上了，附近沒有經驗豐富的前輩，而讓羅傑去憑他還沒完全克服的恐懼肯定是九死一生。
“真是高大啊，有這種身高即使分給利威爾兵長哪怕一點點他也得高興壞了吧。”真理仰頭看著約莫有十二米高的臃腫人型，它此時正奮力邁着笨拙的步伐目不轉睛地朝前方奔去，造型滑稽又可笑，絲毫不理會與自己的腳趾頭擦肩而過的那個1.61米的小矮個。
對她沒有任何攻擊反應，是因為這是奇行種的緣故麼？
真理沒有時間多想，她掉轉馬頭追趕上巨人的步伐，拔出操作裝置裝備上刀刃後就朝着巨人的後頸處發射繩索，在繩索收縮帶動她整個身體逼近巨人的時候她才突然想到自己這麼做其實是錯誤的，完全違背了教科書上所教導的內容。
平原作戰遇到巨人，尤其是身形高大的巨人最正確的做法應該是先試圖挑斷它的腳筋迫使它匍匐在地，不然像這樣貿然直接攻擊的話一次性成功倒還好，如果失敗了在平原上沒有其他任何支撐點，移動範圍遭受限制就很難逃脫巨人的反擊。
砍巨人還真沒想像中那樣一刀一個那麼容易啊……真理不會像利威爾那樣的單繩陀螺小旋風，後頸處的一刀明顯是砍淺了，並沒有給巨人造成致命性的打擊。
正當真理準備調整位置再給它來上一記補刀的時候，巨人的手掌在她還沒預料到的時候就突然拍了過來，就像是想拍死一隻亂竄的蚊子一樣，而她明顯就是那類吸血吸入迷了忘記及時躲閃的痴呆蚊子。
巨人的兩隻手一隻抓着她的上半身，一隻手抓着她的下半身，並沒有將她吞入口中的意思。
被巨人的手掌覆蓋着腦袋，一片漆黑中令真理徹底就蒙了，不是說好了不會攻擊的麼？
最初在牆外的時候即使坐在它們的肩膀上也沒有見到它們有任何攻擊的意識，巨人沒有消化系統，它們是為了殺戮而吃人的，所以即使她表面上有着人類的皮囊對於它們來說也應該是毫無生氣的死人才對……
等一下，到目前為止所知的情報當中似乎並不涵蓋巨人遭受除人類之外其他物種攻擊後的反應，就現在看來巨人或許是擁有智慧的生物也說不定。
不管這是來自巨人的自衛本能，還是巨人其實擁有記憶能力，它們已經自然而然地認為像這樣操作立體機動裝置並且給予它們後頸傷害的人型是身為攻擊目標的人類，比起考慮這些東西，真理覺得當務之急是該想辦法怎麼料理後事，巨人雖不準備吃她但顯然是要將她的腿攔腰折斷。
撕裂的皮肉中包含着牽連在心臟處的查克拉線，斷裂後心臟就會產生不小的痛感。
“真尼瑪的痛，不過你覺得這樣就能弄得死我麼智障。”真理忍不住罵出了口，俗話說會叫的狗不咬人，她之所以會這麼說也是因為深知已經到了窮途末路的地步。
“我看智障的是你才對！”
“艾……”真理話還沒說完耳邊傳來刀刃劃開*和巨人的嘶吼聲，黑暗中身體感覺到了墜落產生的失重感，巨人的雙手似乎直接就被割斷了，隨後才傳來巨人倒落在地上發出的沉重悶響。
真是太亂來了，比起斬斷手臂，這種時候應該先砍下巨人的後頸才對啊，不然巨人那一口下去要是被咬到了可是殺傷力極大的。
不過犯了更大錯誤的她也沒有資格指責艾伯特就是了，她能感覺到巨人抓着她的手掌正在逐漸蒸發，那聲音聽起來就像是烤肉一樣。
但是下肢已經完全沒感覺了，不知道是直接被捏碎了還是被扯斷掉了，一想到等巨人的手掌蒸發完畢後一切就會暴露在艾伯特的眼下，真理就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艾伯特你還好麼？”巨人的手掌消失殆盡的剎那，真理所看到的唯一景象就是泛着寒光的銀刃，隨後迎來的便是徹底的黑暗，“等……你到底在幹什麼！”
這下子真的是瞎了狗眼了。
艾伯特收回了刀刃，呼吸急促，聲音也有些有氣無力，但卻分外理直氣壯：“只是挖出了你這怪物的眼睛而已，恨我麼？正好我也十分討厭你，討厭到巴不得現在就一刀解決了你，不過那樣太噁心了，比殺死巨人還要更加噁心得我想吐。”
“哎，老實說對於這種事我早就習慣了，要說恨也談不上，其實我也挺能理解你的艾伯特，我依舊有把你當成朋友。”真理雖然什麼都看不見，但她能從艾伯特聲音傳來的方向想像得到他此時正俯視着自己，用什麼的樣的眼神？厭惡？憎恨？鄙視？
已經沒有時間和這蠢貨再耗下去了，艾伯特來到乖乖站在一旁的裡維的身邊，拿出它包裹裡裝着的圓筒型物體，一把丟在了真理的身上：“閉上你的嘴，你就用這玩意兒寫下你的遺書然後在這裡慢慢等死吧。”
“這是……”真理愣住了，能夠讓她原地滿血復活的捲軸，即使是被挖出的眼睛也應該有備用的，只要再裝上就能重新看得見了，屬於傀儡的便利之處。
但是為什麼會這麼湊巧？如果不是恰好被丟過來的話她是絶對拿不到的。
“等一下，艾伯特！”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艾伯特最後看了一眼真理後招來了自己的馬匹，棕色的駿馬體貼地在自家小主人艱難地爬上馬背的時候用馬頭拱了拱他試圖幫他一把。
右前方還有一頭巨人在徘徊，看起來它正往這裡趕來的樣子，必須要解決掉它以後才能休息啊，真是麻煩透頂了，艾伯特吃力地皺着眉，他拍了拍馬脖子輕聲說：“我已經沒有時間了，抓緊點速度搭檔。”
被風揚起的綠色斗篷下，金髮少年已經失去了一條左臂。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5-1-3 14:35
第二十八章
位於右翼最後方位置的納拿巴遠遠就看見了一連串黑色信號彈,難道這附近是大量奇行種的根據地麼？
納拿巴警惕地向四周環顧了一圈,正巧發現視野內一頭巨人正以不同尋常的速度前進，從它前進的方向來看繼續放任不管的話就會穿過大多是新兵組成的傳令小組直達隊列中央。
可不能讓新兵碰上這傢伙,在那之前必須由他來把這礙眼的路障給除掉才行。
從馬匹旁的包裹裡拿出黑色信號彈向上發射以後納拿巴就掉轉馬頭朝着巨人的方向迎了過去,但還沒來得及到達攻擊範圍巨人就突然轟然倒地，屍體迅速蒸發，隱隱約約能透過白霧看見一個搖搖晃晃站起來的人影。
“沒事麼！”納拿巴跳下了馬準備趕過去查看情況，當看清眼前少年的傷勢後他的表情嚴峻了不少，眼中不經意流露出的痛苦就像是在面對一個將死之人,“你是……艾伯特？”
納拿巴對於眼前的少年記憶猶新，他曾信誓旦旦地說過要照看好的對象，可是現在他什麼都做不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一條鮮活的生命逐漸流逝而去。
調查兵團的老兵都心知肚明，如果在隊伍前行的過程中受了這類重傷基本上就只能等死了，先不說出征時只具備簡單包紮處理的手段能不能止住血，在那之前根本就很難得到位於隊列中央的醫療班的救援。
在集體利益面前個人利益聊勝於無，遠征就是這麼殘酷，即使看著同伴正一步一步走向死亡，作為一名士兵納拿巴也不被允許離開自己恪守的崗位去尋求支援，那樣很可能會讓整個隊列都受到重創。
可惡……
“別用這種憐憫的目光看著我納拿巴，雖然右翼損失慘重但正如你所見附近的奇行種已經全部被消滅乾淨，你可以繼續前進了……不過在那之前幫我一把，已經沒力氣爬上去了。”艾伯特並不想承認這個事實，但是失血過多已經讓他眩暈得有些站不穩了，只能不情不願地指了指身後靠着的馬匹請求道。
納拿巴沒有理由拒絶，他看著少年蒼白的面色顯然已經失血過多，由此可以推斷出傷勢並不是由剛才的巨人所造成的，“你早就知道自己不可能獲救了麼？”
“……那是當然的，從我看到信號彈裡沒有包含‘求救’這一訊號的時候我就知道了，調查兵團的準則就是為了大部分人可以毫不猶豫地拋棄小部分人。”艾伯特半伏着用右手抓緊繮繩以防自己從馬背上掉落下去，左臂斷裂的痛感比起最初的劇烈已經逐漸轉變為麻木了。
納拿巴面露沉重之色，無可奈何地說：“很少有新兵能夠有這麼高的覺悟，這讓我覺得你本不應該就這麼死在這裡，那樣實在是太可惜了，但現在的我並不能為你做什麼，我為此感到十分抱歉。”
“我這完全是我自作自受。”艾伯特自嘲道。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頭腦發熱到會去救那蠢貨，明明從一開始就知道了那傢伙是個不死的怪物，但是身體還是不聽指揮地做出了錯誤的判斷以至於造就了現在這種局面，胳膊被咬斷了。
如果然後那令人討厭的傢伙知道的話絶對會因此而自責的吧。
與其這樣還不如充當惡人的角色挖去她的雙眼讓她看不見眼前所發生的一切，艾伯特感覺自己的行為殘忍又怪異，但是比起傷心他更希望那蠢貨能憎惡他，並對於他的死能抱有“這種人死了活該”的想法。
既然死亡已經無法避免，只有那樣或許會比較輕鬆一點。
“你還準備繼續與巨人作戰麼？”納拿巴問。
“不，已經到極限了，我感覺再過不久就得因失血而休克了，在那之前我必須找個不被任何人發現的清靜角落當墓地。”艾伯特牽強地勾起嘴角輕笑了一聲，語氣一派清閒，就像是在討論早餐吃什麼那樣無所謂。
“你已經做得足夠優秀了，艾伯特，剩下的交給我們就可以了。”納拿巴不知道自己除此之外還能說什麼，在一條即將逝去的年輕生命面前一切語言都顯得蒼白無力又空洞。
“真是不錯的悼詞。”艾伯特並不介意，像是想到了什麼一樣突然看向納拿巴認真地說：“我生前最後一個請求納拿巴，你願意聽一聽麼？”
靠在樹幹邊坐著，艾伯特迫使自己保持清醒，耳邊不斷傳來烏鴉難聽的鳴叫和撲閃着翅膀穿梭來往於樹葉之間的聲音，恐怕它們早就等不及他的死亡好來啃食他的屍體填飽肚子了。
“我果然還是不想死啊，尤其是成為這種白痴玩意兒的食物……”艾伯特看著身邊突然竄出來的龐然大物喃喃自語，那朝他張着的大嘴帶有一股濃重的腐臭味，熏死人的味道就像是吃了一堆大便還從不刷牙一樣。
真糟糕，已經連握住刀的力氣都沒有了。
好想再看一眼那張令人討厭的臉。
……
真理想自己現在的樣子看起來一定很可怕。
因為剛才她想起身拼裝零件的時候聽到了一陣馬蹄聲，她以為是艾伯特回來了，所以就睜着黑洞洞的眼睛朝着聲音傳來的方向下意識地叫了一聲：“艾伯特？”
結果換來了一長串“怪物啊——”的尖叫聲，音域高到巨人聽了都指不定得摀住耳朵。
真理思考了好一陣子才從那串尖鋭的驚叫聲中分辨出那是羅傑的聲音，從越來越遠的馬蹄聲中可以知道羅傑看樣子是直接被嚇跑了。
真的有那麼嚇人麼？直到她在草叢裡摸了半天找回了一隻被摳出來的眼珠子塞回眼眶裡後才明白羅傑的反應其實一點也不誇張，連她自己都被嚇得懵了好幾秒。
那兩條斷腿已經被巨人捏得碎成一塊一塊散落在四周，還搖搖欲墜地牽連着表面被擠得扭曲或翻開來的皮肉，最重要的是上面並沒有沾染哪怕一滴血，這非但沒有給人視覺上的安撫作用反而顯得更加滲人，再加上她近乎於詐屍的添油加醋，真理頓時覺得羅傑沒有被嚇得暈厥過去簡直是太給面子了。
心中有些不好的預感，趁着現在四周沒人還是趕快把備用的從捲軸裡拿出來拼好吧，真理是這麼天真地想著的，當她用自己那微弱的查克拉好不容易將捲軸的封印解開，面對面前擺放成一排的腿她瞬間陷入了無底洞似的沉默。
這些腿……先不說與原來的一不一樣，首先它們每一條都粗細長短不一極其有個性啊！裡面還混了一條長滿了腿毛的男人的腿啊！
最重要的是連一雙配對的都找不到啊！
“蝎你這混蛋。”真理將自己的心聲脫口而出後就抱著腦袋在地上滾成了一團，她已經徹底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無論選哪兩隻裝上她走路肯定都左搖右晃得站不穩，像是表演雜技的小丑一樣。
“你在罵誰？”
……
另一邊的大部隊已經陸陸續續到達了加比鎮，長距離索敵陣型暫時作廢，所有人分成幾個班負責消滅各個區域的巨人保護安置物資的途中不受影響，這使得原先因為幸運而沒有接觸過戰鬥的新兵也不得不硬着頭皮上了。
維姬所處的靠近左翼的位置並沒有像右翼那樣遭遇了大量的奇行種，整個過程中都基本可以算得上是風平浪靜，所以她也幸運地沒有接觸到巨人，直到到達了加比鎮親眼所見後她才明白自己先前所做的心理建有多麼徒勞。
直擊心靈深處的恐懼令維姬面對眼前的大個子一時間顫慄到無法做出應有的反應，她呆呆地愣在一旁任由被巨人拎了起來，大腦一片空白完全思考不了任何事。
“真是麻煩的小鬼。”利威爾暗自抱怨了一聲，但手中動作並沒有一絲一毫的停滯，對準巨人的後頸處發射繩索，漂亮又利索地削下了一大塊肉後撈過即將掉下去的維姬退回了房頂，粗魯地扔在了一邊，“調查兵團不是請你來當靶子的，別讓我後悔在畢業時給了你這麼高的評價，維姬·巴比特。”
“利威爾兵長！”
“什麼？”利威爾停止手中擦拭刀刃的動作，轉過頭看向了一臉焦急的士兵。
“因為遭遇了大量奇行種，截至目前的初步估算右翼索敵支援小組損耗了將近七成的人員，返程時隊型的偵查功能已經無法維持，艾維爾團長請您過去商議新的部署。”士兵在利威爾恐怖的神色下顫顫驚驚地報告完畢後在心底捏了把冷汗，有時候自家凶神惡煞的兵長真的比笑容滿面的巨人還可怕。
“等等！七成？”維姬不可置信地驚呼出聲，“艾伯特……那傳令小組的傷亡情況呢？說起來從剛開始就沒有看到瑪麗和艾伯特……不會的……”
難道是早有預感會變成這樣麼？維姬想起了艾伯特臨行前那天晚上突然把她叫過去的事：
「維姬，如果我死了的話那麼你就把這封信給她吧。」
「什麼信？情書麼？」
「笨蛋，怎麼可能會是那種東西？你覺得真的會有人在死後才給情書的麼？那絶對是仇家故意讓那人心裡膈應的吧……這封信正好與情書相反，寫滿了我對那傢伙的厭惡，包括以前立體機動裝置那件事也是我動的手腳，都寫在信裡了。」
「居然是你幹得？老實說我都有點生氣了，瑪麗知道後還不知道會氣成什麼樣呢。」
「最好不過了，就讓她恨我吧，那樣子我的死就不會給她造成任何心理負擔了。」
「你喜歡瑪麗？」
「哈？你在開什麼玩笑，那種傢伙我才……」
「有人在敲門，艾伯特，關於這事身為姐姐我準備好好和你聊聊，先去開門吧。」
「知道了……吵死了，蠢瑪麗你準備把我房門給拆了麼？」
“冷靜點，現在還不是傷春悲秋的時候小鬼，別忘了你現在隨時都可能是那七成中的一位，在結果出來之前先絶望還太早了點。”利威爾狠狠敲了一下維姬的腦袋後就發動立體機動裝置跳下了屋頂。
他記得那個叫瑪麗的小鬼，反反覆覆保證了那麼多次自己不會死的煩人精，真死了那還真是太諷刺了，指不定現在還在哪個角落裡苟延殘喘等待救援吧，那種禍害一向命比較硬。
“利威爾，你應該已經知道右翼的事了，將人員再重新分配後回程的時候搜索範圍會小很多，況且我們已經沒有時間了，你知道趕夜路的風險有多大。”艾維爾指了指紙上重新經過塗改縮小了一圈的長距離索敵陣型。
利威爾從圖紙上收回了視線，盯着艾維爾的灰黑色雙眸中盛滿了不耐煩：“別把用在憲兵團身上的迂迴說法用在我身上，正如你所說時間很緊張，所以說重點，艾維爾。”
“抱歉，習慣了。”艾維爾不好意思地攤了攤手，“那麼簡單扼要點來說就是我們必須放棄對沿路四周的傷者進行搜尋，對此你有什麼看法利威爾？”
“你這是準備徵求我的意見麼？”利威爾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清冷無波，但是握著操作裝置用力過大乃至於前端的刀刃都有點微微顫抖，這無疑暴露了他內心的極度不安定，他再次問道，“你覺得我會同意麼？”
艾維爾搖了搖頭，已經下定決心的目光中有着不容動搖的堅定：“不，你誤會了，我不是在徵求你的意見利威爾，我是準備說服你。”
“你是準備讓我對我的部下見死不救？那裡面該死的還有我一手教出來的學生。”利威爾覺得異常煩躁。
“我很遺憾，但是為了大局為重利威爾，這裡更多的也是你的部下和學生，孰輕孰重你應該明白。”在取捨上艾維爾只能選擇成就大部分人而捨棄小部分人，這是身為領導者他不得不做出的決斷。
“……我知道了，就照你說的做。”沒有任何理由來回絶。
習慣真是種致命的東西，利威爾感覺自己的理智正被一種消極的情緒所逐漸侵蝕。
從第一次遠征開始每次回來都可以看見那小鬼像只哈巴狗一樣候在那裡像是在衝他甩尾巴，以至於利威爾開始有點無法想像失去了被人所等待的歸途。
不知道是出於信任還是盲從，利威爾還是決定姑且相信那小鬼曾經作出的承諾，那種禍害即使是巨人的胃液可能也無法消化吧。
不過真是個足夠狡詐的小鬼，這次居然讓他來等麼？
第二十九章
“你在罵誰？”
即使時隔三年真理也忘不了這個聲音,雖然照理說傀儡是不畏寒冷的,但是她還是感覺背脊一陣發涼,連面對被巨人箝制住的狀況下都不足以讓她有這種懼怕。
單純的問句中已經能嗅到顯而易見的憤怒和一絲隱約的殺意，像是下一秒就要把她的腦袋給剁下來墊屁股一樣的，雖然利威爾有時也會散發出類似的恐怖氣場,但和眼前這個什麼都做得出的紅毛不同，那終究只是雷聲大雨點小而已。
蝎並不是個擁有與外表相稱的好脾氣的主,在這一點上真理早早就有了覺悟。
所以關鍵時刻她覺得自己必須要機智，可是她那貧乏的思維根本想不出什麼絶妙的點子來應對眼前這個似乎已經38歲的偽正太,只能採取最原始和古老的方法——轉移話題。
“沒誰，蝎……大人,三年不見還是一如既往的……貌美如花啊。”真理扯起嘴角乾笑了兩聲,在蝎面前她向來走的是只誇不貶的狗腿路線,所以那句“貌美如花，心如蛇蝎”的話她也只是選擇性地說了前半句。
“莫名其妙。”蝎懶得搭理真理的胡言亂語，他轉過頭看著一旁地上的一片狼藉蹙起了眉，不過除了對於自己的心血被糟蹋後的惋惜外也並沒有其他多餘的負面情緒，“如果是肉身的話還真是有幾條命都不夠你這蠢材死的，你也知道已經過去三年了麼臭丫頭，一點長進也沒有。”
不算辛辣的用詞，比起批評更趨向於像是來自長輩的責怪，她知道沒有過度嘲諷甚至是直接揍她一頓對蝎來說已經足夠仁慈了，但還是不知天高地厚地小聲埋怨了一句：“說是說三年，可蝎大人你的表現淡定得就像是我們今早才剛坐在一起吃過早飯一樣。”
“我們從不開伙你難道忘記了？你這比喻簡直就像是沒帶智商說出來的一樣。”蝎毫不留情地駁回了她的說法，手中忙活着將一攤狼藉全部收進捲軸裡而不是大張旗鼓地堆在地上像是擺地攤的一樣。
比起嘔氣，真理真的是要被蝎氣得嚥氣了，她只能放棄拐彎抹角選擇直說：“久別重逢後難道不應該激動得擁抱在一起涕淚縱橫麼？況且我兩條腿都沒了，看，沒了！這痛得我的小心臟都抽搐了好幾下。”
你要是哭得出來我也不介意抱著你涕淚縱橫。
聽完前半句的時候蝎是準備這麼回答的，但是聽到加重語氣的後面兩句話時他才猛然醒悟這臭丫頭的重點原來是乞求得到關愛，像是個要糖吃的小孩一樣。
簡直是招人煩，所以蝎才一直不怎麼喜歡小孩子，不過大概也還沒到討厭的地步。
蝎從不關心自己的身體，自然也就不會太把真理的傷勢放在眼裡，對於他來說已經造就了永恆又不會凋零的生命，軀體不過也只是一堆隨時可以更換的零件，受到了損傷根本無關要緊只要換上新的就好。
再說這臭丫頭糾結於三小時，三年，三十年又有什麼意義？在永恆面前議論時間簡直就是無稽之談。
事到如今蝎已經不想去想像這三年來她究竟是受到了外界怎樣的荼毒，如果可以他真的想把那扭曲的思考方式格式化後再重新組裝，這欠教育的臭丫頭完全是在考驗他那少得可憐的耐心。
“真的有那麼疼麼？”蝎最終還是耐着性子問。
真理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認真又慎重，還夾雜着一點莫名其妙的期待。
“那就忍着，對我撒嬌是沒有用的臭丫頭，難道過了這麼多年你都還沒弄清楚這一點嗎？”蝎極其冷淡地掃了真理一眼，看著那一副因失落而聳拉下腦袋的衰樣莫名就覺得似曾相識。
和誰像？童年時那可笑的自己麼？真是無聊透頂，蝎甩了甩頭將這個念頭拋去。
“你這沒用的東西，當初攤上你真的是個最大的錯誤……不過傀儡的劣等是傀儡師的失責，看在這份上就特別允許你撒一次嬌好了，就今天。”蝎將失去了下半身，少女樣子的傀儡從地上親手抱了起來而不是用查克拉線代勞。
他本以為殺過成百上千之人的自己已經足夠狠毒且殘暴不仁，應該早已泯滅了人性和喪失了同情心，但是還是忍不住這麼做了。
據說童年缺乏關愛的人長大後普遍會成為兩類人，一類是抱著“我不好過誰也別想好過”的負面心理，極度厭惡能夠幸福度過童年生活的人，更為極端的甚至會走上虐殺孩童的極端路線，還有一類則會下意識對孩子抱有善意，並且給予關愛和寬容，以彌補對於自身童年生活的不美滿而產生的遺憾，藉以得到心靈上的慰藉。
蝎並不認為自己是其中的任何一類，身為藝術家他自然會把親手製作的作品當做孩子看待而給予一定的愛，再怎麼說也是經過了將內臟扯出來，剝去皮肉清洗乾淨然後將血去掉等等步驟，花費了他一定的心血。
但是關愛過頭了這臭丫頭必定會爬到他頭上來，蝎認為自己也必須把握一個度。
“蝎大人，什麼時候才幫我把兩條腿修好？我並不認為我現在可以夠到馬鞍。”真理甩了甩還掛着點零星碎木料和皮肉的只剩大腿上一小截的腿部，縱然蝎不會嫌棄自己的作品有多醜陋，但是真理還是有點無法忍受現在這種樣子，“還有，捲軸裡不僅一雙配對的腿都沒有，而且裡面居然還有一條長滿腿毛的大叔腿……蝎大人你是覺得很性感才放進去的麼？”
或許蝎也曾經奢望過自己是個身形魁梧的彪形大漢而不是現在這一副清秀美少年的樣子，真理難得近距離看著蝎的臉扼腕嘆息道，漂亮得跟個姑娘似的。
“你還沒玩夠麼？”
“啊？”對於蝎突如其來的質問她有些不明所以。
“別和我裝耳背，遊戲也差不多該結束了。”蝎不耐煩地說，他督了一眼掉落在地上的立體機動裝置，充滿嘲諷意味地冷哼了一聲，輕而易舉地就一腳將之踩碎到無法再修復的程度。
“沒有傀儡師操縱的傀儡……哼，你終究也只能做到像剛才那種地步而已，沒有我的幫助你覺得你能幹得了什麼？淨會添亂。”
蝎從未指望過真理能辦成什麼大事，純粹就是應了她的願放她出去磨練一下順便可以讓自己有個清淨自由的空間去調查關於這裡的事情，省得還要像是帶孩子一樣勞心又傷神，所以當初是索性就扔出去了。
但是自從他看了剛才這臭丫頭的表現後就徹底後悔了，雖然他在製作時本來就不指望這臭丫頭能參與戰鬥所以並沒有考慮攻擊方面的問題，但這並不阻止蝎對於她弱爆了的評價。
放在外面實在是太不省心了。
“剛才那只是個意外！只是一時大意了而已……沒想到巨人居然會被巨人攻擊，明明之前即使坐在它們肩膀上都並沒有敵意的。”真理越說越沒底氣，雙手死死抓着蝎的衣服生怕他一個不高興就將自己給丟出去。
蝎扳過真理的腦袋讓她正對著自己，看起來很不高興地教育道：“輸了就輸了別給我找藉口，在完全確定之前放鬆警惕純粹是你自己的問題，只允許你砍它不允許它反擊你？你這是什麼不符合常理的霸王條款。”
一種被父親責罵的既視感油然而生，真理被噎得啞口無言，“接受批評，死不悔改”這種事她在蝎面前做不出來，只能乖乖進行發自內心的反省，不必覺得不好意思，她不斷提醒自己蝎雖然長着那樣一張臉但實質上比利威爾還大了好幾歲。
“對了。”真理巧妙地再一次轉移起了話題，“蝎大人既然看到了剛才我那不堪入目的表現，那麼肯定也有見到艾伯特的吧？他……嗯看起來怎麼樣？”她總有一種不怎麼好的預感。
“啊啊，那小子啊。”
“你知道？”
蝎露出了一個捉摸不透的笑容，怎麼會不知道，那可是他派去監視這臭丫頭情況的，三年前接到過一個報酬不錯的地下任務，內容是王都某富商一家三口的性命，那小子就是其中的獨生子，蝎饒了他一命，條件就是傳遞情報並且必要時幫這臭丫頭掩人耳目。
在告訴他傀儡的秘密時蝎並沒有把心臟這唯一的弱點告訴他，所以也並不擔心他會因為仇恨做出什麼叛逆之事來，說到底也只是普通的人類而已，即使是損失了大量作為戰鬥力的傀儡的現在，也是蝎動動手指就能輕易抹殺的存在。
令他出乎意料的是那小子值得琢磨的一系列舉動，不過說到底也只是無聊至極，按照傷勢來看怕是已經死在某個角落裡了吧。
“那當然……”蝎覺得沒什麼好隱瞞的，也就一五一十全告訴真理了。
驚愕？挫敗？悲慟？蝎對於真理聽後的反應並不怎麼滿意，在他看來這不是什麼大不了到至於露出這副德行的事情，要知道這臭丫頭以前可是個足夠冷血的傢伙。
“真無聊，臭丫頭你這是什麼表情，覺得我不該殺人？你是和這群‘正派人士’混久了所以也就將自己自覺帶入進去了吧傻子，你以為自己是什麼善茬麼？”
蝎絲毫不吝嗇地勾起嘴角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毫不留情地揭露道：“以前看我屠城或者殺人時可不見你有多大的怨言啊，當初來到這裡的時候看到底下那群任由巨人宰割的人類，你並沒有升騰起任何憐憫之心也沒有想要救助他們的想法，單單只是想著利用屍體造就自己的血肉之軀而已，因為我並沒有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對，所以也從未有過要糾正你的意思……但是你現在又在裝什麼好人臭丫頭？真把自己代入為人類而戰的正派角色當中去了麼？”
完全無法反駁，真理知道蝎說的話全部都是事實。
說起來她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將自己代入“好人”這個位置上的？
她只記得自己一路走來都是跟在利威爾背後的……
第三十章
其實就算是我這樣的渣滓,也是有着一顆成為正義的使者去拯救全人類的心啊。
真理想如果自己真這麼說了，蝎肯定會仗着“你腦袋壞了我卸下來幫你修修”這種看起來義正言辭的理由，毫不留情地“咔嚓”一下將她的頭給扭斷，以前這種事在她說錯話的時候就常常發生。
基於蝎現在有那麼點生氣的苗頭,所以可能懲罰的手段就沒扭腦袋那麼簡單了。
不過對此真理很體貼地抱有理解的寬容心態，畢竟搞藝術並且自稱藝術家的人脾氣多多少少都有些古怪和異於常人，加上以蝎的年齡來看離更年期已經不遠了，再加上他可能直到更年期都還是個童貞……畢竟十五歲的時候就把自己做成傀儡了。
真理感覺自己完全是步了蝎的後塵,以後定是令他欣慰的優秀接班人，當然指的不是出類拔萃的戰鬥力或者智商方面，而是所謂的童貞度。
總之她對於蝎看到她思想上有棄暗投明的意思後開始批評她的做法並不抱有任何怨言,雖然聽後她覺得愧疚到無地自容,甚至有一股子遠走高飛，踏入到反省人生的旅途當中一去不復返的衝動。
但是人啊，在正視自己的黑歷史之前都是不能成長為一個優秀的大人的。
不管蝎怎麼鄙夷，她依然真的想改過自新做一個像利威爾那樣正義凜然的好人，這是比蝎是童貞還貞的真心話。
換種帥氣點的說法就是：我覺得這是我與生俱來的使命，我注定是拯救世界的那塊料子。
“蝎大人，你難道不知道老子造下的孽，報應都會返還到小的身上嗎？我這人毛病挺多，最明顯的就是膽小怕事又喜歡龜縮，所以為我這廢物的生命安全考慮一下也好，那種殺人放火的黑錢還是少拿拿吧。”真理表情嚴肅，句句發自肺腑之言。
她沒有資格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義正言辭地批判和阻止蝎的做法，就算想阻止也說不出一點有說服力的話，只要立場不同就沒有人會責怪你殺人是項罪行，忍者基本上就是這麼回事，木葉白牙可以在立場相對的時候殺了蝎的父母，所以兩國結盟之時根本不會有人來詬病這件事。
所以她只能這麼說了。
蝎這不成器的孫子連他奶奶都治不了他，真理很有自知之明地知道自己這個三觀也長歪了一半的小輩更是不可能將他的三觀引領向積極向上的康莊大道。
自己能不和蝎一塊黑成一鍋紫米粥已經是謝天謝地的事了。
“放心，你沒有短命相該有的天賦，輕而易舉折騰不死你。”蝎瞟了真理一眼後不咸不淡地說，末了還用一種長輩的口吻頗為讚賞地補充了一句：“臭丫頭，你還挺識相。”
“你指哪方面？”真理被誇得有點莫名其妙，她反倒是覺得自己需要反省的錯事有很多。
“思想覺悟方面。”蝎淡淡地說。
“哈哈哈，謬讚了，我要是真有思想覺悟的話當初就不會死皮賴臉地抱著您老的腿祈求苟活，而是選擇光榮又偉大地一腳踏入黃泉路為組織獻身赴死了。”這麼一想真理覺得自己這大半輩子還真的活得挺窩囊的，什麼貢獻都沒做出反而害人害了不少。
蝎勾起嘴角冷笑了一聲：“怕死已經不是問題了，有了永恆的身體和壽命以後你只可能會怕活而已，唯一也是最有可能的死因就是活膩了自尋死路。”
“真是感天動地，我終於找到了一個比撐死更幸福的死法了。”真理搖了搖頭，活膩了什麼的聽起來可真是頗有宇智波佐助那個永遠留級在初中二年級的傢伙的風範，中二氣息濃厚。
“現在的年輕人普遍都心浮氣躁，你倒是看起來很坦然，我還以為你這臭丫頭會哭着嚷着讓我帶你去找那差不多已經死透了的小子，不過要真是那樣的話……哼哼。”蝎將話說到一半就停止了，轉而用陰森又好聽的低笑聲更加惟妙惟肖地表達出了這個不言而喻的結局。
真是發人深思，引人聯想！果然薑還是老的辣！
不過能別揭傷疤似的提起艾伯特麼？到底還講不講點義氣了……
真理掛在蝎身上整個人蔫了一半，有氣無力地說：“蝎大人你身體那麼硬把我硌得慌，一點也不舒服。”不怕死地抱怨完後，在蝎還沒來得及發飆的時候她就機智地及時轉移了話題，像居酒屋裡喝醉的中年大叔一樣抱怨道：“做傀儡就這點不好，別人傷心時還能用眼淚來發洩一下，像我們這種就算是再傷心也擠不出一滴眼淚來啊，你說旁人怎麼就能知道我不傷心呢？給我來具正常點的身體我指不定就得哭得鼻涕眼淚到處甩，糊人一熊臉了。”
知道什麼叫欲哭無淚麼？這才是真正的欲哭無淚！
蝎瞪了真理的後腦勺一眼，渾身散發着一股“嫌棄還不滾蛋”的強烈不滿，“廢話真話，我收回前言對你覺悟的肯定，忍者也好這群……”蝎一時間找不到合適的形容詞來概括他們，看了眼真理背上翅膀的印記後繼續道：“這群鳥人也好，死在戰場上是再正常不過的歸宿，有什麼好傷心的？”
“雞翅也好鳥人也罷，它明明有個很帥又拉風的名字叫‘自由之翼’！”真理較真地糾正了起來，雖然知道蝎最討厭有人跟他叫板，但是這事還真不能忍！
組織的標誌就是它靈魂的所在，是神聖不可侵犯的，雞翅就算了至少還挺好吃的，鳥人什麼的……說得好像他們一個個都想早死早升天一樣，不是她迷信，可是這立意聽起來實在是太晦氣了。
“一個代號而已。”蝎懶得與她爭辯，興趣缺缺地開口道，“曉袍上面的紅雲還最初被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嘲笑過是被姨媽血側漏染紅的，有什麼大不了，不過說這些話的人之後都死了。”
在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就是開不起玩笑的人，一點娛樂精神都沒有。
真理乾笑了兩聲後語重心長地嘆了口氣：“你說的什麼歸宿我也知道，但是理論知識終究抵不過實踐運用啊，該傷心還是會傷心的，就像……不，沒什麼。”差點就要說到蝎的父母這種忌諱的話題上了，有些例子還真的不能瞎舉。
看著艾伯特從比她還矮的小不點逐漸長成比她還高大半個頭的大男孩，真理其實內心裡都快把他看成自己的半個兒子了……
如果當時她能看清楚情況的話恨不得對他吼兩個字，不是“愛過”而是“快滾”。
她不知道為什麼艾伯特明明知道她幾近於不死的構造還衝動地做出這種傻事來，如果可以的話她真的很想與艾伯特坐下來談談人生，告訴他做事不要那麼不經大腦不顧後果，將自己的命都豁出去了而放棄往後的一大票妹子不值得，真的不值得。
不過說來說去最想傳達的話果然還是那個啊。
為了我這樣的人能做到那種地步真的很謝謝你，想要類似於這樣由衷地對他表示感謝。
可是殘酷的現實就是她已經沒有這個機會了，她可以無數遍地這麼說，但是艾伯特聽不到，因為他已經死了。
往往在這種時候真理真的有些贊同蝎關於永恆的理念，人類的*實在是太過於脆弱了，生命輕而易舉就能消失殆盡，不過或許正是因為這樣才顯得可貴，像她這種傢伙是無法體會到的。
真理很清楚艾伯特的死歸根結底都能夠全怪在她的頭上，如果不是她執意要加入調查兵團，如果不是她輕視了生命而產生了精神上的怠慢和鬆懈就不會那麼容易就被巨人給箝制住，事情遠遠不會變成這樣。
但是事已至此自責也已經無濟於事了，她現在需要的不是自責而是反思，只有學會反思才能不斷進步從而少犯錯誤！
“你這是在糊弄我麼臭丫頭？說話說到一半你在裝什麼神秘。”蝎冷哼了一聲，清秀的臉上顯而易見地表現出了對於真理欲言又止的不滿，“翅膀還真是長硬了。”
“我好歹也算是背負上了自由之翼啊，就算飛不起來好歹也能撲騰兩下。”真理斂起了那份吊兒郎當的不正經，思維習慣性地跳躍使得她話鋒轉得很快，“我已經決定好了，我要宰了那群巨人，一匹也不剩的。”
從前開始真理就想殺巨人這點不假，但是她並不恨巨人，這兩點並不存在矛盾衝突，就像是執行對象對於執行人來說只是象徵著一個任務而已，雖然照殺不誤但不會存在恨意或者其他多餘的感情一樣。
現在不同了，真理簡直是對巨人恨得牙癢癢，那礙眼的怪笑就像是在諷刺和挑逗說“我就是傷害了你的同伴你有本事來砍死我啊窩囊廢”，如果它們的肉削下來後不會蒸發她簡直就想把它們一個個都做成烤肉喂牲畜。
聽了真理的豪言壯志後蝎只是不屑地說了句：“無聊，你以為以你這幅樣子這戲還演得下去麼？你的馬都跑了。”他敲了敲真理的腦袋，傳來的空響聲證明裡面依舊空空如也，看來並沒有被人塞進去奇怪的東西擾亂思維。
“裡維？”真理轉着腦袋四周張望了一圈，那匹囂張的馬的確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從她的視線裡消失了。
她略感失落，但也只能安慰自己應該沒事的，畢竟巨人不主動攻擊除了人類以外的任何生物，就那殺傷力極大的踹功，裡維肯定能夠在動物圈裡混得出人頭地，即使它個子不算魁梧，但是至少短小精悍啊。
“即使我智商再我不中用也是知道的，現在這齣戲已經步入死局了，再要演也演不下去了，但是這又有什麼關係？反正不管它能不能演下去我都準備罷工了。”真理頭一次炫酷了一把，說出的話連蝎一時間也不能理解透徹。
蝎雙目微眯蘊含著警告的意思：“臭丫頭，你以為你在誰面前秀智商？”
“抱，抱歉。”真理是被嚇大的，但還是受不住驚嚇帶來的壓迫感，所以語氣弱勢了不少，“蝎大人你知道的，我已經沒辦法象之前那樣像個沒事人一樣回去了。”
嚇跑了羅傑不說這幅樣子一時間也恢復不了，如果不是跟着大部隊進城而事後又突然出現的話肯定會被刨根究底，根本無法圓滿地隱瞞過去，這棋早就全毀光了。
但是毀光了也好，她本來就不準備繼續隱瞞下去了，誰讓她天生就不是做演員的料。
重要的是她已經不想再發生誰因她而死的悲劇了，她想告訴調查兵團的小夥伴自己沒那麼脆弱根本不需要被保護，根本沒必要把她當做一個人來看待，斷手斷腳掉頭了會死的不是她而是你們自己。
所謂能者多勞，她早就應該去取代那些危險的職務了，應該學着利威爾那樣勇於擔當才是調查兵團的好士兵，指不定艾維爾團長看到她思想覺悟那麼高，一高興就給她加工資了。
然後等到她比利威爾有錢了就能豪邁地將錢甩在他臉上說：“多少錢一晚上儘管開，只要把爺伺候得好了多少錢都不是問題，爺有得是錢。”當然這只是一個毫無可操作性的妄想。
於是真理跳過了最後一段，把自己的想法毫無保留地敘述給了蝎聽，然後不出意外地是蝎直接就把她給扔在了地上了，恨鐵不成鋼地說：“你真是太天真了，說你是我一手帶出來的都嫌丟人。”
“蝎大人，等我成為了拯救全人類的英雄後你可就是英雄的家屬了！紅色家庭！走出去那得有多麼拉風！”真理豪氣萬丈地向蝎灌蜜糖，說得比唱得還好聽。
蝎已經徹底喪失了和把這裡的這群人類想得太善良的臭丫頭繼續交流下去的*，他最後問道：“我就問你，你這念頭還有沒有打消的可能性？”
“免談。”真理雙手比了個叉，隨後她又有些猶豫地問：“不會想和我斷絶關係吧……”
“不會。”蝎回答地很爽快。
真理鬆了口氣：“那就好，我就知道蝎大人您是那種開明的家長，才不會動不動就用斷絶關係這種下三濫的手短來威脅人，那只有智商上存在硬傷的人才會用，在我們……不，在您這種聰明人眼裡純粹就是增加智商上的優越感的。”
“忘記說了，我只是象徵性地問一下而已，你打不打消念頭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蝎露出了一個足以迷惑萬千少女，可以稱得上是狡黠的微笑。
這完全是“讓你不吃軟，那我只好來硬的”的節奏，已經放棄了勸說準備強行擄人麼！
“等！”真理大喝一聲止住了蝎指甲被塗成黑色的指尖上準備進行的動作，必須要說服蝎才行，她感覺自己的大腦從來沒有那麼快速運轉過，“你說過的，今天是特別允許的撒嬌日，不以身作則而是帶頭說話不算話，這樣真的沒問題麼蝎大人？”
“你這臭丫頭……”蝎捏緊了原本攤開的手掌，慢慢放下垂放在了身側，他感覺教育這之前被自己保護過度而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丫頭口頭威脅警告已經沒用了，唯一方法就是讓她親自去吃過了苦頭才懂吃一塹長一智。
真理感到很迷茫，因為她直接被蝎一路提着來到了位於托洛斯特區門口，隱藏在一座背對著通路的房屋背後，她有問過蝎到底想幹什麼，可是對方冷哼了一聲顯然不準備理她，該不會是生氣了？
就這樣蝎將原本屋子裡的木頭都拆光了自娛自樂到了天黑，屋外傳來了一陣激烈的馬蹄聲。
“真慢，我最討厭等人了。”蝎抱怨了一句後就站起了身。
真理預感到有什麼事即將要發生了，因為蝎從指間發出的查克拉線已經粘覆在了她的身上，蝎最後只是說了句“出去好好打消一下你那天真的念頭再回來”，她還沒來得及提問就直接被甩飛出了屋外。
這簡直幹得不是人事啊！
她直接一路風塵僕仆地翻滾在了路中央，不得不說蝎的時機掐算得很準。
领頭的艾維爾沒有及時反應過來直接騎着馬從她的身上踩了過去，有一蹄子還直接踩在了她的臉上，那一人一馬的重量差點沒把她給踩得陷進土裡。
緊跟其後的是利威爾，真理覺得他其實比艾維爾更加沒有良心，雖然他途中拉過繮繩制止了馬匹，但是那是在踩在她身上的時候！比直接踩過去的艾維爾要惡劣多了……馬匹在後蹄還踩在她肚子上的時候就因為被制止了前行而揚起前蹄，一時間重量全在後蹄也就是她的身上。
老實說，那一瞬間簡直就是刻骨銘心...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5-1-3 14:36
第三十一章
準備返程時短暫的例行會議上,將不作出任何救援行動，而是直接向托洛斯特區進發的決定公佈後無疑在眾人心底掀起了一陣軒然大波。
絶望的神色和輕不可聞的哀嘆聲在利威爾的印象裡已經不是一次兩次出現過了。
早就應該已經習慣了才對，正當他轉身準備去完成餘下的善後工作的時候，卻意料之外地被人一把拽住了胳膊，即使不用看也知道,會做出這種不經大腦思考的蠢事的也只有那群還乳臭未乾的小鬼了。
“不……你不能這樣見死不救利威爾兵長,他們說不定還活着！正等着並且相信着你會去救他們！難道同伴的性命對你來說真的有那麼廉價麼！”
「說到底一兩條人命對你來說根本比塵埃還低微吧！你只需要可以砍巨人就滿足了是麼偉大的人類最強利威爾先生！」
耳邊放大的特屬於女性的尖鋭嗓音刺得利威爾的腦袋嗡嗡作響，不知道是不是因此產生的副作用,他居然不禁把它與當初沃倫對於自己不滿的抗議聲重疊在了一起，歷史還真是總是驚人得相似。
“又是你麼？維姬·巴比特。”利威爾淡淡地看了眼面前容貌端正，卻無法避免地因為激動而扭曲了的金髮小鬼，在他印象裡那三人組總是無時無刻不聚在一起。
“現在就只剩下你一個人了麼……”沒有任何嘲笑與諷刺之意,利威爾只是移開了正視她的視線，在短暫的沉默後敘述出了這個殘酷的現實。
維姬執拗又倔強地盯着面無表情的男人，字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一樣：“利威爾兵長，請收回這句話，瑪麗還沒有死，我也不是一個人。”頓了頓後她又補充道：“如果你見死不救的話那就另當別論了。”
她知道自己很狡猾，把責任一股腦全強加給利威爾的事如果被瑪麗知道了肯定會責怪她的無理取鬧，但是人若是死了的話可就連生氣那麼理所當然的事都做不了了啊。
剛才納拿巴曾遺憾地告訴了她關於艾伯特的事，除了悲傷以外她只是覺得很可笑，那類傷勢如果在牆壁內及時得到治療的話還是有很大可能可以保住性命的，為什麼就是非死不可呢？
她忍不住問自己為了那群在牆壁裡坐享其成的人，他們犧牲這麼多真的值得麼？
“真是那樣就好，將你這份信任繼續貫徹下去，然後好好保住你那條小命，這是你現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利威爾不容許自己出現一絲一毫的動搖，不然別說是說服別人，就連自己都無法說服，“你必須清楚這是為了儘量減少傷亡而做出的最妥善的選擇，在天黑時出動救援只會讓更多人一起跟着送葬而已，完全沒有必要。”
“那我就自己去，我不需要依靠任何人我也可以……”維姬握緊了拳頭。
“不行。”利威爾冷着臉毫不留情地打斷了她的話，“看到巨人就瑟瑟發抖失去行動力的小鬼獨自行動也只是送死，你最好安分一點趕緊打消這個念頭，不然下一秒我就可以把你揍暈裝進貨車裡運回去。”
“我不行的話那麼你呢？如果是你的話應該有這個實力吧！利威爾‘教官’？”
利威爾知道那一聲“教官”究竟是在提醒他什麼，如果他沒有背負那些所謂的責任，只是一名普通的士兵的話，說不定真的會順着自己的意願而不顧命令，即使以命相搏都不會就此坐視不理。
但是現在的他無法採取任何踰越的行動，他能做什麼，不能做什麼，早就已經被由“人類的希望”這個稱號而衍生出的各種條條框框所禁錮住了。
背上的自由之翼已經背負太多的期待而沉重得無法展翅了。
利威爾最終選擇性無視了維姬的問題，叫住了這次行動中擔任班長一職的馬爾斯，指着面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不耐煩地說：“馬爾斯，將這小鬼分到你的班上，看住她，要是有什麼暴動的話直接打暈帶走就好。”
“啊？是。”馬爾斯一頭霧水地應了下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是巴比特吧，那麼接下來的行動你就跟在我身邊，不准離開我的視線。”
“你不要後悔，死·矮·子。”維姬已經徹底拋棄了她從小受到的良好家教，毫不誇張地說這是她第一次用這麼充滿惡意的詞語來形容別人。
“閉嘴新兵！這不是你應該對長官說話的語氣！”見利威爾眼神不對，馬爾斯趕緊拽着維姬就走，在他印象裡利威爾從不輕易揍人，但只要一認真起來不打個半死是不會收手的，現在的新兵果然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什麼話都敢不怕死地從嘴裡往外蹦。
“後悔？”望着那倆人離去的背影利威爾冷哼了一聲，既然已經做出了遵從艾維爾決定的選擇，他就沒有想要後悔的打算。
但是說到底在結果出來之前，他永遠也不會知道等待自己的將會是什麼，自己又會作何反應，最終能夠做到的只是相信這個選擇，相信瑪麗那小鬼所作出的“我不會死”的誓言，然後儘量不留下後悔而已。
直到到達托洛斯特區的那一刻之前，利威爾都始終願意相信那小鬼還會騎着她那匹不聽話的黑馬突然出現在他的面前，並且聲稱自己只是一時間走丟而落隊了，不可否認這是個幼稚到可笑的期待。
不過它的確實現了一半，可是卻比不實現要來得更讓人絶望。
利威爾認得路途趕到一半時出現在自己視線內的黑馬，那是屬於那小鬼的並且被冠以與他同名的一匹不怎麼容易馴服的馬，失去了馬匹的人類在牆外生存下來的可能性幾近為零，利威爾比誰都清楚這一點。
那匹黑馬用不至於把他拖下去的力道，用嘴輕輕拽着他的胳膊，然後發出一聲急促的鼻息，這個別有深意的舉動不禁讓利威爾有些晃神。
這或許是最後一次機會了，利威爾不斷提醒自己。
“利威爾！不要分神！”艾維爾敏鋭地察覺到了他的搖擺不定，用不夾雜任何感情因素的冰冷語調厲聲說道，“什麼都無法拋棄的人也就什麼都無法改變，抓緊你自己的繮繩，注視着前方，‘人類最強’的利威爾兵長。”
“……你的嗓門有時候真是比音爆彈還吵。”利威爾並沒有鬆開抓着那匹黑馬繮繩的右手。是不是跟着這匹馬的指引就能挽救些什麼了？是不是那小鬼的生死只是在他的一念之間？他不知道問題的答案。
“利威爾，活着拯救更多人還是冒着生命危險只為了救一個人，其中的利害關係你應該很清楚。”
“繼續說下去，艾維爾，不然我可保證不了自己會不會做出出格的舉動。”利威爾看了眼艾維爾輪廓深陷的側臉，不帶有任何感情因素，擁有為了大局出發能夠拋棄一切的決意，足夠殘忍也足夠偉大的男人。
“他們都等着被救贖，等着你能夠打破牢籠，為此暫時泯滅人性|吧，利威爾。”艾維爾的聲音低沉雄厚，似是請求又像是命令，他的決斷常常不被人理解，但卻沒人能夠指責那是錯誤的。
就連利威爾也是這樣，即使感情上不能贊同，但卻也無法不認可他的決定。
“我說利威爾，你喜歡那孩子麼？哈哈哈別問我是怎麼知道的是誰的，那太明顯了。”韓吉不知什麼時候突然湊了過去，拋開平時那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隱藏在鏡片下的眼神認真而又誠懇，“不管怎麼說，總之我可是很喜歡那孩子的啊，如果是我的話可捨不得讓那孩子背負上害死‘人類希望’的罵名，哪怕是一點的可能性都不允許它發生，那太殘忍了。”
利威爾就這麼直勾勾地盯着眼前裝模作樣的四眼看，關於喜不喜歡的問題不否認也不承認，一副在等着下文的樣子，他很厭煩這種被當成小孩輪流着教育的感覺，但是偏偏這些話都該死的都很有道理。
韓吉被那雙聚焦功能一級棒的死魚眼盯得有些不自在，她尷尬得抓了抓頭髮後笑着說：“剛來調查兵團第一天在走廊上遇到的時候，我可是有聽見她向你承諾過說她不會死的，我可是很相信這孩子說的話的，你也試着相信着怎麼樣呢利威爾？”
“原來你那天沒有立刻消失而是躲在一旁偷聽了麼？”利威爾瞪了韓吉一眼。
“哈哈哈我只是為了收集觀察報告需要的素材而已。”韓吉機敏地邊說邊拉過繮繩遠離了利威爾一點，以防遭到突如其來的打擊性報復。
真是處在令人頭疼的立場上呢，韓吉在心底嘆了口氣，如果這只是一個普通的世界的話就不會存在那麼殘忍的取捨問題了吧。
利威爾最終還是選擇鬆開了緊握繮繩的右手，把那匹黑馬交給了身後的下屬代牽後就頭也不回地加快了前進的速度往前疾馳，他想自己很有可能會愧疚一輩子，但是有些責任真的不是輕而易舉就能夠背棄的。
已經能夠見到托洛斯特區的大門了，利威爾深知約定快要收場了。
不過上帝總是樂此不疲地喜歡開玩笑，玩弄人心般的在你徹底絶望的那一刻再對你拋出希望。
第三十二章
其實除了有點不適的感覺外並不會很痛，真理很快就緩過了神來。
馬蹄並沒有像是上癮了似的在她身上踐踏很久,擺脫束縛後為了防止第三次誤傷,她連忙朝旁邊滾了幾圈，確保身上沒有被踩出個窟窿,她下意識地就撩起同樣沾滿塵土的袖子抹了抹灰頭土臉的面部。
可惜這並沒有任何的作用，像是準備放入油鍋裡的炸肉餅撲滿了麵粉一樣，她渾身上下也都沾滿了泥和灰因而顯得骯髒不堪。
在已經昏暗的天色下差一點就能夠和背景融為一體了。
因為失去雙腿的原因無法站起來，只能半撐着身子,真理仰起脖子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猶豫了一下後開口說道：“利威爾兵長,按照約定我活着回來了……在這個角度看來我頭一次覺得您是這麼的高大威猛。”
居然還有心思開玩笑！也不看看究竟是誰斷了兩條腿！
利威爾心底不可抑制地迸發出了一股怒氣，不過矛頭所指的並不是這小鬼的出言不遜，而是造成這傷勢的罪魁禍首——那群該死的巨人。
即使離托洛斯特區的大門只有一步之遙，但再怎麼說這裡也還算是牆外，艾維爾指揮着讓士兵們儘快進城門不要耽擱。
他感覺剛才自己似乎是從一個人形上面踩了過去，但是礙於天黑也沒有看清楚究竟是不是人，於是便騎着馬又退了回來查看情況。
艾維爾站得距離不算近，在光線不足的情況下只能依稀看見一個沒有腿部的朦朧輪廓，聽著那句“我活着回來了”的話，他的第一反應就是這小姑娘難道是從地獄爬回來準備復仇的嗎？
“利威……”艾維爾看到了自家兵長似乎是想抱卻怕加重傷勢，所以又縮回了手的窘態，剛想開口詢問情況就被急切地打斷了。
“醫療班的人在哪裡？”利威爾迫使自己平靜下來，但故意壓低的嗓音還是聽起來有些輕微的顫抖，失而復得的欣喜和害怕再次失之交臂的恐懼攪得他腦袋裏一團亂，“趕快讓他們過來救人！艾維爾！”
“冷靜點利威爾，這小姑娘雖然傷勢比較嚴重，但是神智很清醒，目前看來是不會有生命危險的。”艾維爾揚手叫停了正在前行的已經空了的運貨板車，語氣中不可抗拒的威嚴顯露無疑，“先將她運回牆壁內托洛斯特區設立的臨時醫療站再進行醫治，這裡太過昏暗，依舊潛伏着危險。”
“就如艾維爾團長所說，我狀況良好，生龍活虎到隨時可以來一發。”真理也搭腔道。
她知道充足的光線對於她來說就像是審判的斷頭台，一切都會展現在人們的視野內，不過她還是樂觀地認為該暴露的總是要暴露的，這事就像是遲早要過完的暑假一樣拖不長，她的腦袋是非掉不可的了。
真理平躺在板車上，腰部以下蓋着利威爾的披風，雖然馬車行駛速度很慢，但是道路顛簸的緣故致使她的腦袋砸得木板砰砰作響，不過本人卻絲毫不在意，因為她自認為木板受到的創傷要更大一點。
“真是懷念那個時候的事，我還以為一定會被兵長你給殺掉，直到後來我才知道編造會被處刑的謊話那都是用來唬人的，不是為了殺我，而是為了救我……雖然古爾森教官智商欠佳，但說實在的我還真的有點想他了。”真理突然就開始多愁善感地向一旁騎在馬上的利威爾回憶起了過往，她自己都覺得怪異，要知道這一般都是將死之人才會做的事。
不過她想自己大約也可以算是快要死了，死的是在利威爾心裡以正常人身份存在的自己。
“沒事想古爾森那頭做事不動大腦的豬玀幹什麼？看來你腦子是已經開始不清醒了，小鬼。”或許是體諒真理現在的狀況，利威爾難得耐着性子陪她瞎扯，只是語氣和態度並沒有多大的改變。
“因為我還是很感激他的啊。”老實說時間在倒計時的感覺不是那麼好受，但是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真理咧嘴笑着伸出了手臂以敬禮的姿勢放在了心臟的位置上說：“‘向利威爾兵長獻出心臟’，如果不是古爾森當初把我吊在樹上的話就不會有把心臟獻給兵長你的契機了。”
利威爾沒有立刻答話而是陷入了短暫的沉默，灰黑色的眸子沒有注視着任何的人或物，像是陷入了來自於過往的回憶中，雖然他曾一度告誡過自己不能沉浸在已逝的過去，應該始終向前看。
“嘖，才不過是三年而已沒什麼好想的，古爾森那頭豬至今為止還在訓練兵團裡安穩度日，想見的話隨時都可以拎出來溜兩圈。”簡單而又粗暴，利威爾形容古爾森的語氣就像是在描述一頭牲畜而並非一個人。
三年對於大部分人來說只是生命中短暫的一部分，但對於死亡率極高的調查兵團來說卻是一個奢求，這一點利威爾比誰都清楚。
但是這小鬼活着回來了，並且失去了賴以行動的雙腿，這意味着以後的遠征就沒她什麼事了，在高牆的庇護下她遠可以延續更長的壽命。
利威爾自私地認為這不算是個最壞的結果，在他看來以這個小鬼的實力，即使這次苟且偷生地生存了下來，下一次喪命的可能性也是極大的，年輕氣盛的衝動保不了她的小命，而他更是保不了。
“你以後還會有很多個三年，瑪麗，嫁個平庸的傢伙然後好好過完你這平庸的一生。”利威爾很少語重心長地勸告別人什麼，但是他既然這麼說了，那麼這必然是經過認真考慮後所給出的建議。
結婚？真理詫異得瞪圓了眼珠子，她從來沒有想過有關家庭的話題會從利威爾的嘴裡冒出來，他完全不像是會考慮這方面的人，或者說他根本不存在考慮的資格和閒暇，他強大到生來就像是為了和巨人結婚的一樣。
而自己這幅樣子則只可能和斷臂的維納斯雕塑喜結連理，同性不是問題，況且斷臂和斷腿簡直就是絶配，只不過她覺得以自己的木質材料去和別人的大理石相比實在是有點高攀了，門不當戶不對啊。
你看我們一個適合嫁巨人一個適合嫁雕塑的，要不咱倆就在一起湊合湊合過日子吧？
真理本想在最後的時間裡留給利威爾一個能夠記憶猶新到一想起來就黑臉的玩笑，但是她的時間似乎掐得不是很準。
“你這怪物——”
進入牆壁後就從神經的高度緊張中解放了出來，以至於一時間誰都沒有反應過來究竟發生了什麼，真理比利威爾更早察覺到，倒不是說她反應能力有多快，純粹是因為她就是那倒霉的受害者。
“羅傑？”這號人物的出現完全不在真理的預料之中，由心臟處傳來的痛感將她飄忽不定的思維瞬間拉回了現實，束在眼前用來抹殺巨人的銀刃一頭牢牢握在羅傑的手中，另一頭則透過她的腹部釘在了板車的木板上。
真理曾預測過各種可能性，但是卻從來沒有想到懷抱著殺意將劍指向她，鐵了心地想要硬把便當塞給她的會是曾經互相鼓勵和談論過理想的同伴，即使羅傑目睹了之前的慘狀，可是自己又不是巨人，這把刀刃對於調查兵團來說不應該是斬殺巨人的武器麼？
比起這樣，即使被那些王的獨角獸們用頭頂的擎天柱捅菊花都比較讓她容易接受。
“我可不記得有教過你用這把刀刃傷害你的同伴，還是說你認為在你面前的是讓你看到後害怕得尿了褲子的巨人？回答我，羅傑·艾德里安。”利威爾拔出了腰間的刀刃指向了表情幾近扭曲的羅傑，根據軍紀只要他不作出合理的解釋，憑藉著自己的軍銜利威爾完全有資格就地處決了
眼前這小鬼，即使他是剛畢業的100期新兵。
隨行中不但有剛返程的調查兵團，還有負責護送和維持秩序的駐紮兵團，像是受到了利威爾氣勢的感染一樣也紛紛舉起刀刃指向了羅傑。
“你們是搞錯了攻擊的對象了嗎？”羅傑看起來精神極度不穩定幾近崩潰邊緣，渾濁的棕某環顧了一圈後表現出了對於自己成為眾矢之的的不理解，他一下子就拔出了刀刃獻寶似的舉了起來，“看！一點血跡也沒有！這根本不是人類……亡靈？惡魔？邪教？誰知道呢，總之她應該滾回地獄去！讓我想想弱點應該在哪裡？”
用着像立體機動裝置那麼科學的裝備居然還搞迷信？
眼見羅傑的刀刃在自己的身體上游移並逐步靠近心臟的位置，真理嚇得死死盯着他的動作準備隨時空手接白刃，即使擁有吐便當技能，但如果命中的地方是心臟的話她同樣會死。
真理眼尖地發現了突然粘附在刀刃上的藍色細線，其他人毫無反應，可能並不是沒有注意到而是根本看不到，她順着查克拉望向位於源頭的右方屋頂處，即使在夜色□着黑袍也掩蓋不了那頭刺眼的紅髮。
帶著譏諷的淺笑就像是在嘲諷她的天真，那作壁上觀的態度顯然昭示着蝎依舊準備保持中立以及他還沒消氣，不過保險起見連上的查克拉線表明他至少不準備讓自己死。
羅傑的證明起到了顯著的動搖作用，士兵們舉着刀刃的手也搖擺不定了起來，面面相覷後默契地將目光集中在了利威爾的身上，等待他的反應和判斷。
這單單只是調查兵團的做法，駐紮兵團本身並沒有義務要服從調查兵團的兵長，在更大的威脅面前他們無心插手調查兵團的內部瑣事，在隨行隊長的示意下矛頭已經轉移到了被刺中腹部後還容光煥發，一點想死的意思都沒有的真理身上。
看起來和巨人一樣擁有攻擊其他部位都無效的頑強生命力，這點不得不令他們懷疑。
“利威爾，住手！”艾維爾的出現及時制止了已經劍拔弩張的場面，他對於眼前的利威爾感到既陌生又懷念，並且還十分危險，比起調查兵團的兵長更像是當初在地下街初遇時那個暴戾恣睢的混混頭子，“我以調查兵團團長的身份命令你們立刻放下手中的刀刃，包括你，羅傑·艾德里安。”
軍裝上印有自由之翼的士兵紛紛垂下了手臂，但不在艾維爾管轄範圍之內的守護之薔薇顯然並不準備就此善罷甘休，在牆壁內提心吊膽過日子，提心吊膽慣了的他們說好聽點是小心謹慎，難聽點就是膽小怕事。
其中身為駐紮兵團隊長的奇茲·威爾曼就是那麼一個極端又典型的例子。
“艾維爾團長，你應該明白即使是你也無權干涉駐紮兵團的行動！我懷疑你們調查兵團內部混入了巨人的奸細！擁有受到致命傷害後毫無反應的表現就是最好的證明！”
至始至終保持沉默怕說錯話的真理忍不住出口反駁：“我不是巨人！我是為了將巨人全部殺……”卻硬生生地被奇茲氣急敗壞的聲音給打斷了。
“閉嘴！再多說一句話我就默認你有反抗之心！小心我削掉你的後頸！”奇茲至今還能感覺到從那傳說中的人類最強身上散發出的戾氣，如果不是艾維爾的阻攔還不知道那曾經的流氓會做出些什麼事來。
但是這根本比不上巨人混入人類中這個可能性來得恐怖！完全比不上！
“巨人？一米六的巨人嗎？駐紮兵團是因為整天躲在牆壁裡已經被悶出被害妄想症來了嗎？下次要不要一起跟着我一起去牆外散散心？”利威爾不屑地冷哼了一聲，真是毫無根據的猜測和妄想，“雖然這小鬼奇怪的地方有很多但絶對不可能是巨人，不然你以為她的兩條腿是怎麼斷的？被你這張只會瞎嚷嚷的大嘴巴吃了麼奇茲·威爾曼！”
“住，住口利威爾！”奇茲鼓起勇氣，渾身顫抖地指着真理，“這必須要由我們駐紮兵團暫且關押然後通知憲兵團進行進一步的調查！不然出了問題你根本付不起這個責任！”
艾維爾緊緊箝制住利威爾的胳膊以防他輕舉妄動，冷靜地對激動得快要跳起來的奇茲說：“我批准你們先行將她關押起來。利威爾，不要輕舉妄動，你現在的狀態已經不足以讓你做出冷靜的判斷。”
“你這三七分的土豆腦袋想再勸我袖手旁觀？如果她是身為人類公敵的巨人，那麼三年來教導她的我是不是應該同罪？”利威爾瞪着正義凜然的男人質問道，他知道只要是艾維爾的判斷就肯定有着一定的理由，但是感情上他還是不允許自己再坐視不管第二次。
“這件事只能從長計議，不然騷動只會鬧得更大。”艾維爾站得筆挺沒有絲毫的動搖之意，“我並沒有說過任何讓你袖手旁觀的話，利威爾。”
蓄勢待發而已，只要是對對付巨人有價值的戰力，即使是巨人本身艾維爾都不準備放棄爭取。
第三十三章
當消息傳到維姬耳朵裡的時候,一切都已經落下了帷幕，正準備進行最後的收場。
她不顧馬爾斯的阻攔就離開了回程的隊列原路返回，跌跌撞撞地在人潮最洶湧的地方停下腳步，貴族出生使她從小養尊處優到沒有嘗試過這麼做，但她還是推開那些探頭探腦的圍觀民眾拚命往前擠。
維姬欣喜於自己眼前所看到的一切，瑪麗還活着，是的，她還活着！雖然原本屬於她雙腿的位置上現在空蕩蕩的毫無一物,但是至少她還沒有離自己而去！
這對已經失去艾伯特這個摯友，近乎於絶望的維姬來說是唯一的寬慰。
但是待到喜悅褪去後,維姬只感受到了胸腔中難以言喻的強烈怒火，那群粗魯野蠻的男人居然敢用髒兮兮地布塞進瑪麗的嘴裡,蒙上了她的眼睛,綁住了她的雙手，甚至像是對待牲畜或物品一樣提着她就準備離去！
這群駐紮兵團到底是想幹什麼！在憤怒的驅使下維姬的大腦已經停止思考再其他東西，她只知道自己必須幫助瑪麗擺脫那慘無人道的束縛，因此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拔出操作裝置裝備上刀刃，正準備氣勢洶洶地衝上去的時候卻被一把抓住了手腕。
那股力道簡直大得嚇人，維姬來不及反抗就吃痛得鬆開了手，鋒利輕薄的刀刃砸在地面上發出了一陣清脆的響聲，嚇退了周圍一圈的民眾，誰也不想因為被誤傷而丟掉了自己寶貴的小命。
“你準備殺了駐紮兵團的人，然後陪着她一起相親相愛地蹲大牢嗎？我可不記得自己有教出過這麼愚昧無知，做事不經大腦的傢伙來。”嘲諷意味十足，利威爾鬆開了手，相反軍靴卻死死地踩在了掉落的刀刃上，在沒有完全打消她的念頭之前似乎並不準備善罷甘休。
不，別這麼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你並沒有資格這麼說她，趕快拿出點成年人的樣子來吧利威爾，你該改改那死鴨子嘴硬的臭毛病了。
站在一旁的艾維爾無奈地揉了揉太陽穴，在心底默默感嘆道，真是什麼樣的老師教出什麼樣的學生來，在衝動方面這兩個人簡直是如出一轍的相像，如果不是他即使制止，現在像頭餓狼一樣撲上去的恐怕就是利威爾他自己了。
“先回去吧，現在你們最需要做的是好好睡上一覺，冷卻一下已經下達高溫警報的大腦。”艾維爾望着逐漸遠去的駐紮兵團如此說道，“我以團長的身份向你們保證她不會有事的，至少今晚不會。”
“還真是有夠令人安心的保證。”利威爾斜睨了艾維爾一眼，從那張平靜無波的臉上根本看不出任何有用的訊息，真是個無趣的男人，“一開始就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你別到頭來告訴我你其實什麼應對的方法都沒有，艾維爾，我可能會真的忍不住揍你一頓。”
艾維爾坦然地說：“手下留情點，你知道我打不過你，但我好歹也是團長，總得要在下屬面前留點臉面。”他記得上一次挨揍還是在利威爾剛來調查兵團的那會兒，慘痛落敗不說，在往後半個月不到的時間內，早上起來照鏡子時就從來沒有見到臉部有對稱過。
這算是承認了？平時總是一副令人捉摸不透的樣子，誰都不知道他脖子上頂着的那顆腦袋裏裡究竟裝着些什麼，就像是無法預知什麼時候會發芽的土豆一樣，沒想到這次卻意外地爽快，利威爾簡直快被氣得沒脾氣了。
“畢竟現在還有很多沒有弄明白的事，按兵不動不能說是最好，但卻是目前為止最保險的做法，我準備先看看奈爾那傢伙知道後會作出什麼反應。”察覺到了利威爾的不安定，艾維爾繼續說道。
奈爾·德克，利威爾對這個名字印象深刻，憲兵團的團長，身為一介保守派不僅長得像老鼠，本身也膽小如鼠，他冷哼了一聲：“如果是那個膽小鬼的話，為了調查想必會不動腦子地就下命令把瑪麗那小鬼解刨了吧，也不想想死了的話還有什麼調查的意義。”
“利威爾兵長你……”
“嘖，開玩笑而已，我怎麼可能會允許那種事情發生。”還沒有等到維姬來得及激動，利威爾就率先打斷了她，冷靜地吐露出了充滿危險的句子：“他要是敢這麼做的話，作為動我的人的回禮，我也會將他切得整齊又漂亮的。”
“利威爾，不要開這種無聊的玩笑。”明明知道沒多大作用，但艾維爾還是公式化地訓斥了一句。
對於究竟是不是玩笑，利威爾不置可否，只是沉默片刻後向艾維爾挑明了自己的態度：“我忘記以前和誰說過了，總之我只允許我部下的生命光榮地葬送在巨人的手裡，而不是人類。所以艾維爾，和之前的退讓不同，這次我是會死磕到底的。”
艾維爾感覺利威爾話中的意思就像是在提醒和警告自己不要坐視不管，不然他可能會做出些不計後果的事一樣，“我同意你的觀點，不過我很好奇的是，即使她不是人類甚至可能是巨人，你也準備將這條守則貫徹到底麼利威爾？”
“只要她還是我部下的話。”
“部下啊……”換做是以前，艾維爾從來不會想到當初那個六親不認、肆意妄為的地下街流氓會這麼重視這種他曾唾棄的從屬關係，與給人的第一印象相悖，意料之外是個護短的人。
“嗯，部下。”利威爾再次重複了一遍。
除了一些受傷的人還呆在托洛斯特區的醫療站休養外，調查兵團其餘剩下的大多數人都回到了露絲之壁內，距離托洛斯特區很近的調查兵團分部進行修整。
還有一小部分人索性就留在了托洛斯特區隨便找家店喝酒去了，照理說是違反軍紀的行為，但是畢竟活下來都不容易，如果這樣子能夠消除遠征所積累的心理壓力讓他們稍微好過一點的話，考慮到這一點，艾維爾對此雖不表明贊同的態度，但也不會去阻止，基本上算是默許了的。
利威爾從來不參加這類借酒消愁的活動，從最初開始，每次遠征回來他都是不眠不休地收拾好逝去同伴的遺物，交託完事務後就第一時間趕回訓練營地。
雖然基本都是凌晨和半夜，但是利威爾將馬牽入馬棚的時候總是能見到那倒霉的小鬼，無一例外……不，大概這次要例外了，可能以後也不會有了，說不會不習慣是假的，不過也只是個閒得沒事幹喜歡夜遊的小鬼而已，在不在都無所謂，他自詡適應力還是很強的。
強到要不是艾維爾即使制止，因為中途走神差點就走錯路跑訓練營地去了。
“利威爾兵長，這個。”
傷亡名單目前還不夠完全，不過大致已經整理出來了，走在去收拾房間的路上利威爾迎面就碰上了瑪麗的朋友，那個叫維姬的小鬼，腦中混亂又煩躁使得他沒什麼心情去搭理，本來想就這麼無視着直接走過去，但被遞過來的信封卻讓他不得不駐足。
“這是什麼？”利威爾沒有立即接過，而是用審視的目光看了一眼鼓囊的信封后不耐煩地問道。
維姬並不為利威爾不良的態度而感到介懷，反而勾起嘴角笑得有些意味深長：“信，艾伯特生前托我在遠征結束後轉交給瑪麗的，我沒有那個權力去牢房探監，但是我想利威爾兵長你肯定會去，所以想拜託你幫我帶給她。”
原來是那個魯莽小子的信，利威爾順手接了過來。
雖然衝動很不可取，但是利威爾本身還是對艾伯特抱有高度評價的，不然在畢業的評分上也不會將他排在了第一的位置，不過很遺憾的是那小子不幸應了他在作戰會議上的烏鴉嘴，在第一次遠征中實力者反而容易遇難。
“你知道是什麼大約是什麼內容嗎？或者說，他們是什麼關係？”利威爾用一種嫌麻煩又不怎麼感興趣的語調平靜地問道。
如果是情書這種無聊的東西的話，那麼他就準備就此銷毀了，畢竟人已經死了，除了徒增負面情緒外基本沒什麼意義，利威爾為自己的問題找了個極其冠冕堂皇的理由。
“即使是朋友，但是這種事情也沒必要一定得坦白，所以我也不是很清楚，不過他們私下裡關係很好，就說是像戀人我感覺也不奇怪。”什麼都瞭然於心的維姬信口胡謅了起來，隨後別有深意地反問：“利威爾兵長是以什麼立場這麼問的？說到底無論他們到底是什麼關係都與利威爾兵長你無關吧？”
從小就被帶著去社交場所的維姬表示自己從來沒有見過這麼不坦率的三十歲男士，那與傲人實力呈反比的情商簡直就連三歲的孩童都不如，雖然她很中意這一點。
“是這樣沒錯。”利威爾承認這與他沒什麼多大關係，他也沒有刨根問底的興趣，說完這句話後便沒有了與維姬繼續談下去的興趣，要知道還有一堆東西等着他去整理。
……
第二天早上，熬了一夜的勤勞小蜜蜂利威爾的眼下不負眾望地出現了黑眼圈，映襯着那雙死魚眼越發地殺氣騰騰，他並不準備倒頭就睡，而是沖了個涼水澡提神後就自顧自出門了，不去看看那折騰人的小鬼他實在是放不下心來。
托洛斯特區有一個歸駐紮兵團管轄的小型牢房，平時只臨時關押一些無關緊要的小偷和搶劫犯，殺人犯這類重犯在這個和平的小地方是很少能遇到的，所以不得不說牢房的設施條件很差。
陰暗潮濕還散發着一股霉味，連床都是用破舊的木板搭建而成的，還坑坑窪窪地被老師咬了好幾個洞，只要真理一有動作就像是隨時要塌陷一樣發出“嘎吱嘎吱”的響聲，整個牢房最看得過去的就是銬住她雙手的鐵鏈了，連牢房門都缺了一根鐵棍。
而那副手銬其實是清晨的時候從別地進口來的……
順便還附帶著捎來了一個據說從中央派來的憲兵，他來之後就理直氣壯地趕走了原本負責看守的駐紮兵團成員，打開鎖走進了牢房內，居高臨下，用一種很瞧不起的口吻說：“讓我來查看你這種不明不白的怪物簡直是髒了我的手。”
真理督了他一眼後就移開了視線，沒有說話，她認為憲兵會說這種嫌惡的話不足為奇，可以稱得上是正常反應，但是這位憲兵接下來的動作卻讓她感到很詫異。
“你在幹什麼？”
憲兵聽後放下了手中的動作直接給了她一巴掌，氣急敗壞地衝她大吼道：“還輪不到你這怪物說話！乖乖給我閉上嘴啊，你知道我做這種事有多麼的不情願嗎？讓我碰你這種東西簡直是比沾到大便還噁心啊。”隨後心虛似的撕過一角床單塞住了她的嘴。
真理看著男人的眼神中盛滿了不解，憲兵粗重的喘息和眼底沾染的*與所說出的話大相庭徑，他邊顫抖着雙手解開她的衣領邊喃喃自語道：“怪物，讓我來看看你那個腹部不會流血的傷口究竟是怎麼回事……”
上衣完全被敞開，因為是偽造的身體，所以真理並沒有太多所謂被看光後的羞恥心，但是憲兵顯然並沒有對她腹部的傷口感興趣，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她的胸部上，並且還有一種光看還不盡興的趨勢。
真理極其厭惡這類滿口正義的衣冠禽獸，這可是蝎辛辛苦苦、日夜趕工的作品，他居然用自己污穢的雙手碰觸只為發洩自己骯髒的*？蝎可是一名藝術家，他不是給男人做充氣娃娃的！
她開始奮力拉扯着被鎖鏈緊銬的手腕，即使將手腕扯斷她也想給眼前的憲兵來上一拳。
“你給我安分點！小心我……唔！”憲兵警告的話還沒說完就痛呼一聲歪斜着從床上倒了下去，他捂着被踹得疼痛難忍的腰部下意識罵罵咧咧了起來：“那些看門的駐紮兵團到底在幹什麼，不是說過不要讓無關人員進來的……利威爾兵長！？”
“是我，說起來原來憲兵團的福利這麼差嗎？看來下次召開會議的時候我該向奈爾那傢伙提議挪用一部分公款給你們找幾個小姐。”利威爾隱忍着怒氣一腳踩在他的胸口上，還嫌不解恨地碾了兩下，如果不是為了避免給調查兵團招惹上麻煩，他恨不得將這個看起來一輩子沒吃過肉的豬玀踹得鑲進牆裡，還是摳不下來的那種。
“我，我只是奉了上頭的命令來查看情況的，這是工作！”憲兵被踩得有些喘不過氣來，抓着利威爾的腿殊死辯駁道。
“工作？”利威爾將腿從男人胸口的位置慢慢下移，“這種挺立的狀態恐怕會影響你那高尚的工作吧，憲兵，需要我幫你把它給踩平嗎？”
憲兵嚇得立馬縮住了雙腿，嚷嚷着轉移話題：“就算你是調查兵團的兵長，但是這裡全權是受駐紮兵團管理的，沒有得到允許你也是不能隨便進入的！你把門口的看守給怎麼樣了？隨意攻擊其他兵團的人員你是要蹲大牢的，如果你就這麼離開的話，我或許可以放你一馬當做沒看見……”
利威爾絲毫不受這拙劣的威脅，瞪着那張令人噁心的臉，他加緊了腳下的力道說：“真是不巧，我除了教訓你這頭髮春期的豬玀以外什麼都沒做。”門口兩位站崗的剛巧是他教授過的學生而已，所以自然而然就被放進來了。
“蠢豬，關押的是我們調查兵團的人，我有權過來查看情況，至於駐紮兵團的管轄地，不過只是建了個茅坑而已，不管是誰拉的屎都要一併歸它管理才行嗎？”利威爾慣用的強詞奪理一時間噎得憲兵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被形容成的屎的真理如今感覺有那麼點兒微妙。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5-1-3 14:38
第三十四章
“可是……”即使心裡清楚利威爾的言辭漏洞百出,但是迫於強烈的威壓,憲兵的大腦早就因為恐懼而下意識作出了屈服的指令,眼前這個男人無論從哪種方面來說都太恐怖了，他深知自己無法與之對峙。
“沒什麼好可是的。”
利威爾提着憲兵的領子從地上拎了起來，警告似的半眯起雙眸說：“如果你不想以後永遠硬不起來的話就立刻從我眼前滾開,除非你像被欺負的小朋友一樣哭着回去告狀,然後把奈爾或者皮克西斯那兩個傢伙叫來，不過我想到時候我會很有興趣與他們談論一下關於你下半身發生的異常反應。”
真理哭笑不得地看著在利威爾粗俗的話語和粗魯的動作的雙重攻擊下，夾着腿連滾帶爬逃走的憲兵,這氣勢上的差異完全彌補了來自利威爾本身童顏和身高上的違和感，完全就像是在毆打小朋友。
不愧是粉絲遍地扎堆的利威爾，小小的身體裡蘊藏着巨大的能量。
不過現實並沒有給真理太多的時間偷着樂,在憲兵的身影徹底消失不見後，利威爾的視線就立刻朝她瞪了過來，還沒有來得及收斂住的笑意僵硬在了臉上，她只能抽了抽嘴角，將它轉化為訕笑後尷尬地移開了視線。
簡直就是糟透了，明明根本就不想讓利威爾看到自己現在的這副樣子，為什麼他還在朝這邊看個不停？早就知道了利威爾有潔癖，難道是因為覺得很噁心所以正在考慮要不要揍人嗎？
此時真理的內心已經忐忑到可以唱成一首激昂的歌了。
雖然床單下的雙腿已經落在牆外不知道所蹤了，但是束縛的鐵鏈再加上不知所措的眼神，利威爾認為像剛才那憲兵一樣免疫力差點的童貞，會因此發春也是在所難免的事，不過人貴在擁有自製力，那樣子簡直和牲畜沒什麼區別，他依舊對此很不屑。
利威爾神色平靜地走過去，翹着腿坐在床沿邊，毫無徵兆地就突然朝真理問道：“我說臭小鬼，你的衣服幾天沒換了？”
真理楞了兩三秒後才猶豫着回答：“這就是遠征時早上穿的那一套，已經有一天沒換過了。”不過也才一天而已就髒成了這幅樣子。
說起來也真是奇怪，明明只過了24個小時，但是回想起昨天清晨的事總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或許是因為那時她的心態還與現在截然相反，艾伯特也還沒有只存在於回憶中，一切都那麼有條不紊。
“嘖，髒死了。”利威爾雖然嘴上將嫌棄暴露無遺，但還是伸手拉扯過襯衫兩邊，動作輕柔地將鈕子給扣上，至始至終連一個眼角的餘光都沒有丟給過真理腹部處空洞的傷口上，這讓她安心的同時也感覺很不自在。
“為什麼利威爾兵長你還能保持這麼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真理的視線在利威爾的臉和手之間來迴游移了幾圈，最終忍不住開口問道。
“我天生就是這張臉，你還沒習慣嗎？”利威爾保守地將領子最上端的一顆鈕子扣上，幫她理了理領子後抬起頭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一臉“你問了蠢問題”的樣子，“放心好了小鬼，我還沒有饑渴到那種程度。”
“等等，我不是這個意思！”真理這才發覺自己剛才的問題問得多麼富有歧義，就像是一幅怨婦口吻的在問利威爾為什麼對自己沒有感覺一樣。
她趕緊解釋：“我的意思是……那個，我知道利威爾兵長你有潔癖，現在才告知你我真的感到很抱歉，就如你所見我的身體是這幅比巨人還噁心的樣子，除了心臟以外其餘部分都是不屬於我的屍體和木頭組成的……所以兵長你表現得更加厭惡一點也沒有關係，我並不是那麼介意。”
心臟？利威爾皺起了眉，他記得那小子的日記裡明確寫的是“無血無肉的傀儡”，而通過之前他自己所接觸到的關於脈搏、體溫和唾液的疑點來看這個說法可信度很高，即使這見鬼的根本無法用半點科學常識來解釋。
不過現在稍微說得通了一點，但也真的只是稍微一點而已，至少這小鬼擁有心臟還是一條活生生的生命，關於惡不噁心這一點利威爾完全不認為她與巨人有可比性，起碼不會讓他產生一種想要砍後頸的衝動。
怪不得最初死活都不肯發誓獻出自己的心臟，原來是這個原因，他突然發覺自己那時做的事是很多餘的，這小鬼完全不可能會因為腦充血而死，畢竟首先她得擁有一個腦子，瞧她這幅蠢樣子，自己早該發覺她沒有那玩意兒了。
利威爾本來準備鄭重其事地教育一下這小鬼以後不要隨隨便便被騙那麼幾下，就把重要的東西發誓給獻出去了，但是仔細一想後他又覺得完全沒有這個必要，因為唯一屬於這小鬼的心臟現在已經是屬於他的了。
試問她還有什麼能夠獻出去的東西嗎？並且利威爾也沒有“之前我不知道這對你來說這麼重要，現在知道後就還給你吧”這麼正人君子的想法，他信奉只要一度拿到手就絶對不拱手相讓的原則。
不過他的器量很小，不像是國王那樣擁有和臃腫肥胖的外表相稱的貪慾，心臟那麼沉重又麻煩的東西，他一輩子也只准備從別人那裡接收一顆而已，多了嫌麻煩。
“你很希望我厭惡你？”利威爾表情不變地注視着真理，在看到她搖頭後首先二話不說就給了她天靈蓋一記手刀，“那就不要說這種毫無意義的蠢話。”
“我知道了……”利威爾這一手下得毫不留情，真理有些慶幸還好受到重創的是自己堅硬的木頭腦袋，這種力道如果瞄準的是一個西瓜的話必定會被輕易劈裂，紅色的汁水四下迸濺造就一派血腥的殺人現場。
“不過小鬼，以後這種事情還是不要再做了，認可你的人終究會認可你，像剛才那頭豬玀一樣不願意認可你的人，即使你再做更多的掩飾也只能充當別人口中的笑柄而已。”利威爾說著從上衣內側口袋裏拿出了兩樣東西扔在了真理面前，“看看吧，這小子就是個典型。”
真理大約能理解利威爾話裡的意思，是在勸誡她不要再糟蹋屍體用以偽裝自身的事，關於這一點她也早已有了放棄的打算，但是對於面前的信封和本子她卻完全摸不着頭腦。
“這是什麼？”她想要拿過來看個究竟，雙手卻因為鐵鏈的束縛最多只能垂放在身體兩側，根本夠不到，她唯有朝利威爾聳了聳肩表示自己的無可奈何。
“艾伯特·貝利的信和記事本，信是你那煩人的朋友托我交給你的，而記事本則是我在整理那小子房間的時候找出來的，本來這本東西應該連帶著遺物全部燒燬的，但是等你看完了就知道我為什麼要一起給你了，在那之前不許提問。”利威爾將信裡的幾張紙從信封裡拿了出來，和日記本一起遞到真理靠近自己的右手邊。
真理沒有立刻就看，而是誠懇地盯着利威爾請求道：“就一個問題，真的，就一個。”
“在問之前先想清楚了，如果又是一些蠢問題的話別怪我下重口罵你，小鬼。”利威爾拗不過她，雖然面色不善且語氣兇殘，但始終也沒有狠下心來直接拒絶。
得到應允後真理稍微遲疑了一下，然後像是為了不太過觸動利威爾的神經一樣，小心翼翼地開口：“利威爾兵長你是不是已經偷偷……不，不對，光明正大地事先看過了？”因為要不是事先知道里面的內容，怎麼會肯定她看完就知道了呢？
真理記得蝎曾經說過艾伯特除了不知道心臟的弱點以外知曉一切，所以在記事本裡提到也不足為奇，利威爾既然看過了那麼也應該已經知道個七七八八了吧，這也難怪他從剛開始就一點驚訝的表現都沒有。
“……看了。”利威爾的臉黑了一半，這個腦筋不靈光的小鬼怎麼偏偏在這種時候變聰明了，問出這麼犀利的問題還真害得自知理虧的他想教訓也無從下口。
“別太在意，利威爾兵長。”真理嘆了口氣，語重心長地安慰起心靈正受到拷問的利威爾，“誰年輕時沒有犯過錯，雖然我不知道艾伯特會不會生氣，但是至少上帝肯定會寬恕你的，因為那是他的職業。”
真理低下頭躲過利威爾瞪過來的目光，單手翻開了記事本的封面，從邊緣的痕跡來看明顯是被撕掉了好幾頁，她疑惑地抬起頭看向利威爾，對方不耐煩地咂了下舌後指了指被她忽略在一旁的幾張從信封裡取出來的紙。
“原來如此。”她拿過紙張拼湊在了記事本上，正好吻合，顯然就是從上面撕下來的。
在閲讀記事本的前半部分，也就是被撕下來裝進信封裡的那些內容的時候，真理感覺有些哭笑不得，雖然滿滿地充斥了對她的厭煩和憎惡，但是一想到這是十二、三歲時的艾伯特寫的就莫名連那歪歪扭扭的字跡都覺得可愛。
好歹活得時間不算短，真理心裡是十分清楚的，艾伯特只將前半部分給她看的原因，就像他曾經在負傷臨走前拋下的那一連串狠話一樣。
因為他雖然本性善良卻是個不甘寂寞的孩子，不願意在死後被就此忘卻，但也不想讓她為了自己的死而傷心，所以才選擇這麼極端的方式讓她能夠憎恨自己，說到底也只是孩子氣地希望被記住而已，到了即使是被用另一種方式記住也在所不惜的地步。
“真的是個笨蛋啊，艾伯特。”像她這種在你死後一滴眼淚也流不出來，擁有一條輕易死不了的爛命的差勁傢伙，根本不值得你冒這麼大的險。
大約是心裡隱隱約約能察覺到什麼，真理只是看了一點記事本的後半部分就不敢再繼續下去了，她用指尖摩挲着一筆一划寫下的字跡，然後便將它給合上了。
她轉而抬起頭笑着和利威爾說起了艾伯特在軍營裡和自己一起幹過的蠢事和日常點滴，她迫切地需要一個傾聽者，她害怕自己什麼時候就會把這些事給忘了。
“艾伯特他啊，雖然嘴上總是說著不願意，但是在古爾森教官偶爾來食堂監督用餐的時候總會幫我把我的那份解決掉，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吃胖啊。”
但是她怎麼能夠允許自己忘記。
“之前還有一次……”
“夠了。”利威爾出聲制止，在他看來這種呆滯又機械化的絮叨根本算不上是在閒扯，完全是在自我折磨而已，但是眼前這不知所謂的小鬼聽後只是頓了一下，還準備繼續開口。
怒火就像是燃燒過每一寸神經一樣令他感到焦躁不安，利威爾揚起手刀就揍在了她的腦殼上，他盯着那副被揍後委屈的表情看了半晌，考慮到自己是不是一時情急出手太重了，他稍微感到有點自責。
利威爾向來就不是一個會開口道歉的人，他選擇遵從心裡所希望的那樣，向前傾過身緊緊抱住了眼前煩人的小鬼，順帶伸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腦袋，嘴裡卻依舊不饒人：“臭小鬼，不是說了讓你乖乖閉嘴了嗎？對於逝去的同伴在心底緬懷就足夠了，沒必要整天掛在嘴邊。”
現在吃到苦頭倒是開始裝可憐了，早幹什麼去了？利威爾忍住沒將這句話說出口，不然指不定就會演變成漫無止境的說教了。
正當他感覺差不多該鬆手的時候，那張管不住的嘴又開始說話了：“不一樣的，利威爾兵長，艾伯特與其他人是不一樣的，他是……”
“你還想挨揍麼？”嘖，見鬼的與其他人不一樣，還沒聽完的利威爾再一次打斷了真理的話，他嗤笑了一聲，再這樣下去這名字該死的都快要成為他的夢魘了，但是就如之前維姬所說的那樣，他根本沒有立場來阻止這混帳小鬼提起這個名字。
利威爾知道暴力恐嚇不是最有效的手段，只治標不治本，如果不與“打一鞭子再給塊糖”相輔相成，時間一久就會產生反效果，可是關鍵問題是他壓根就沒有那麼多的糖！
“聽好了，小鬼，我有話對你說。”利威爾鬆開手與真理拉遠距離，既然沒有立場，那麼趁着這個機會製造立場就可以了，比較不順心的是，他剛準備開口就見眼前的小鬼和撞邪了一樣一臉驚恐地望着自己。
“利威爾兵長！”像是命懸一線阻止即將引爆的炸彈那般，真理幾乎是喊了出來，從獻出心臟時開始就一直注視着這個人，看著那個眼神的她怎麼會不知道利威爾想說什麼，但正因為知道她才會焦急地打斷。
這可是千萬不能說出口的事。
“住嘴，牢房都快要被你給喊塌，你是怕駐紮兵團的人不知道我在這裡嗎？”利威爾的眉宇間糾結成了一團，顯然在如此關鍵的告白時刻，對於這個突如其來的打斷很不滿意。
真理沉默了片刻，牽強地笑了笑後問向利威爾：“你覺得艾伯特怎麼樣？”
“嘖，我現在我不想和你探討關於那小子的問題，你只需要認真聽我把話說完就可以了。”
“不要這樣，利威爾兵長，我是有很認真問你這個問題的，站在人類最強的角度你究竟是怎麼看待這個戰力的？我真的很想知道。”真理無奈地甩了甩捆着雙手的鐵鏈，“看在我現在是個犯人的份上，先讓我把我想說的說完好嗎？我保證在那之後會好好聽你說話的。”
利威爾無可奈何，經過些許思索後說：“拋開他莽撞的做事風格不說，對於一個小鬼來說他的實力不可否認很優秀，如果繼續成長的話終有一日會超過我的可能性很大，但是這是在他還活着的大前提下才會發生的事。”
“是的，他原本是人類反擊巨人不可剝奪的戰力，降低死亡率的重要存在。”
真理躊躇地咬了幾下唇，她發現自己已經沒有勇氣繼續直視利威爾的眼睛，只得移開視線看著牆上點燃的火光才得以繼續說道：“你之前的打斷讓我沒來得及把話說完，艾伯特與其他人是不一樣的……他是因為我的無能，為了救我才死的，即使清楚我是這幅德行，關於這點大概連維姬都不知道，所以你這次是賺到了，利威爾兵長。”
利威爾敏鋭地察覺到話題並沒有結束，他微微頷首示意她繼續，沒有展現出一絲一毫的驚訝，因為從當初申請調換位置的時候他就隱約想到了這種可能性。
“利威爾兵長你還記得你當初是怎麼對我說的嗎？你說戀人的存在‘隨時可以成為讓你變得衝動又不理智，並且失去思考能力的定時炸彈，然後斷送掉你那不值錢的小命’，那時我否定這種觀點，但是現在想來你或許是對的。”
“自從艾伯特死後我開始仇恨巨人，也仇恨我自己，我決定要代替他的位置繼續上戰場，逐漸變得強大起來然後將巨人一匹也不剩地削光，我獻給你的心臟不會收回，我也是真心想與你並肩，但是是作為你的部下，利威爾兵長。”
“我已經受不了艾伯特的事發生第二次了，利威爾，你懂我的意思嗎？”真理難得敢直呼利威爾的名字而不加任何的尾碼，她頓了頓後轉過頭面露苦澀地看向利威爾：“所以……我要說的說完了，你還有什麼話要說麼？”
「如果是我的話可捨不得讓那孩子背負上害死‘人類希望’的罵名，哪怕是一點的可能性都不允許它發生，那太殘忍了。」
利威爾的腦中無可避免地響起了韓吉那聒噪的聲音，他靜默地看著那雙帶著乞求的雙眸，終是夾雜着萬分無奈，沉重地嘆了口氣：“你誤會了，我並沒有什麼話想對你這小鬼說。”
“這樣啊。”真理安心似的鬆了口氣，但在利威爾眼裡卻笑得比哭還難看。
見利威爾站了起來像是準備要走的樣子，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說什麼樣道別的話才好的真理只得低垂下頭，她恨不得利威爾快點從這裡離開，不然她不確定自己會不會一時把持不住就前功盡棄地倒戈了。
突然眼前罩上了一片陰影，額前溫熱柔軟的觸感令真理詫異地抬起了眼簾。
“不想記住就忘記吧，這是最後一次。”利威爾直起身，然後便頭也不回地就朝牢門外走去，走到一半背對著她停了下來，用猶如往常那般毫無異常的語調說：“你這挑剔的小鬼似乎不喜歡三毛嗅人的怪癖，雖然韓吉是個瘋子但不得不說是個很好的消磨時間的對象，我會讓她代替我來看你的，給我老實地呆着，會想辦法把你弄出來的。”
待到利威爾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黑暗的盡頭，真理才敢輕聲呢喃：“利威爾。”
我真的很想要回應你，回應孤身一人戰鬥至今的你。
但是我始終無法背叛那些期望你能夠帶來和平與安寧的人民，也無法背叛那些將意志寄託於你而逝去的同伴。
第三十五章
一輪遠征結束後,在接到下一次出牆的通知之前,調查兵團的成員將擁有一個長達一個多月的帶薪假期休憩以供調節狀態,可以說這是屬於隨時需要豁出性命的調查兵團為數不多的福利，而這假期的第一天本來應該是用來睡懶覺的，可惜事與願違,他們不約而同全被嚇醒了。
這個過程說來話長,總之根本原因就是身為調查兵團吉祥物的利威爾兵長不爽快，連帶著他們也跟着爽快不起來了。
天剛濛濛亮的時候，忙於研究而徹夜未睡的韓吉在去洗臉提神的路上曾遇到過利威爾,那時他雖然陰氣沉沉地頂着張黑圓圈，但韓吉認為狀態還算正常，雖然不肯帶著她一起去探望那令人感興趣的小姑娘,至少還答應替她進行實地調查以獲取能夠反轉境遇的資料。
出於個人的私願，韓吉本身很希望能夠將那小姑娘從牢裡弄出來，但是目前的條件卻很不利，面對如此不合常理的存在，膽小怕事的教廷和包括憲兵團在內的政府組織為了不引起牆內民眾的恐慌，很有可能會選擇把這件事偷偷遮蓋住，連上軍事法庭的機會都不一定會給予。
如果找不出那小姑娘有利於調查兵團的作用的話，不僅無法獲得與之對抗的籌碼來說服他們，就連艾維爾他可能都不會冒這麼大的風險來為那小姑娘出頭。
因為調查兵團的活動資金除了貴族額外的資助外，很大一部分來自於人民的稅收，徵稅後由政府權量調查兵團的利弊後再進行派發，換言之如果他們認定調查兵團不再對人類有作用，或者脫離掌控的話是不會給予這筆資金的。
貴族的資助，人民的稅收，政府的權量，想要幫那小姑娘的話就必須拿出能夠讓這三方信服的說法，也就是她能夠為人類帶來什麼利益和貢獻，並且這還必須大到足以掩蓋她身為異類的事實。
不然執意抗衡的結果就是引起人民恐慌的同時得罪了政府，無論再怎麼高尚的事業都必須要有金錢的支撐，失去這些的調查兵團只能走向末路。
恐怕這也是艾維爾至今按兵不動的原因，因為他還不清楚那小姑娘的價值，至少韓吉是這麼認為的，並且她覺得利威爾在心裡肯定也多多少少清楚這一點，畢竟也跟了那根老油條那麼久了。
即使做着像是童話裡英雄一般的事，但在這現實的世界裡也不得不沾染一身的銅臭味啊，韓吉邊走邊想著如果有專吃錢的巨人就好了，迎面就碰上了利威爾。
“利威爾？這麼早就回來了？”韓吉記得他早上6點左右就出門了，現在還不到9點，對此她只能想到了一種可能性，仗着身高優勢她恨鐵不成鋼地拍了拍利威爾肩膀說：“我說你啊，該不會是和瑪麗吵架了吧，哎，都多大的人了還玩這套年輕人才喜歡的東西。”
“韓吉，你是想看星星嗎？”利威爾面色陰沉，危險地半眯起眼睛。
韓吉雖然神經大條但是她不傻，任誰在這撲面而來的恐怖氣場下都不會將這句話理解成浪漫的約會邀請，她想如果自己回答“是”的話，利威爾的下一句話很有可能就是“你想被我揍得眼冒金星還是成為天邊的一顆流星，選吧”。
“哈哈哈看星星什麼的，如果是和利威爾你的話還是算了吧，我情願去觀察猩猩。”韓吉笑着擺了擺手後突然嚴肅了起來，鏡片下的眼眸裡閃過只有看到巨人時才會出現的狂熱，“說正經的，有什麼成果沒有？我要趕着將調查報告先憲兵一步上交到中央去，以免他們因為晚上喝多了，連交出的東西都是夢話連篇盡瞎扯。”
利威爾盯着正無奈攤手的韓吉看了半晌，才開口說道：“你自己去問那小鬼就知道了，還有你最好去得頻繁點韓吉，別讓那群憲兵的豬玀們在背後搞小動作，他們一向很擅長做這種事。”
“太棒了！既然允許我去了你可千萬不准反悔啊利威爾！”韓吉激動得差點將利威爾抱起來轉圈圈，但是轉念一想她又發覺了似乎有哪裡不對，“等等，那你呢？又不能用立體機動裝置，我可無法確保自己能打得過那群專門對付人類的憲兵，從而保護你一手養成的學生和我可愛的後輩吶。”
利威爾絲毫不理會韓吉給出的台階，用平靜的語調烙下狠話：“認真地拿出你面對巨人時的戰鬥力對付他們就足夠了，不然你可以選擇被他們揍扁後回來再挨一頓我的揍。”
“真是富有激勵性的話啊。”韓吉大大咧咧地笑了兩聲，隨後話鋒一轉，繼續對利威爾避開的問題進行刨根問底，“只是我還是不明白你避而不見的理由，學學納拿巴對待後輩的態度嘛利威爾，不要總那麼嚴厲，就算她做了什麼錯事，你偶爾也應該寬容一些。”不然指不定人家哪天就懶得搭理你了。
“苦口婆心到簡直不像是你這滿腦子只有巨人的瘋子，不過韓吉，我可沒有那麼小心眼。”利威爾冷哼了一聲，大約是不屑於進行無謂的解釋，他毫不理會眼前這好奇心旺盛的傢伙那一臉意猶未盡的樣子，頭也不會地就直接走人了。
如果真的是那小鬼做了什麼錯事，處理的方法遠遠不會像現在那麼糾結，利威爾想自己會毫不猶豫地首先選擇口頭說教，還是不聽的話那就掄起拳頭揍，如果知趣的及時改正了，他就會當做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的對待她，要是繼續執迷不悟的話那就揍到她改正為止，不僅簡潔明了而且可操作性強。
但是現在的問題偏偏是那小鬼是正確的，正確到了他想反駁卻又無法反駁的地步。
生命本應毫無高低貴賤之分，即使是在黑暗的地下街中過着爭搶掠奪的骯髒事，苟延殘喘地延續着生命的時期利威爾也是這麼想的，他不認為自己比那些將寶貴的食物信手沾來又肆意揮霍的王公貴族高貴，但也不比他們低賤，只是儘力讓自己活下去，僅此而已。
地下街的確是弱肉強食、腐朽的聚集地，但是走出地下街後他才發現外面的世界也早已是腐爛不堪了。
生命從不曾平等過，為了高牆內豬玀們的衣食無憂，可以將瑪利亞之壁內的二十五萬人葬送於牆外，利威爾永遠記得那嗆鼻又濃稠到令他無法呼吸的血腥味，還有回到露絲之壁內人民刺耳的歡呼聲。
現在更是如此，明明只是一命換一命的等價交換，他犧牲生命拯救的對象卻很有可能會成為民眾唾棄的目標，那可笑的原因大概只是因為相較之下他的利用價值比較大而已。
連同伴都拯救不了的人卻要去拯救人類，連肆意揮霍自己生命的自由都沒有的人卻要帶給人類自由，利威爾只覺得這是來自三流劇場裡蹩腳的笑話，但是既然登上了舞台他就不得不繼續將這出笑劇飾演下去。
如果他和那小鬼不是相遇在這樣一個世界，那麼必然……
——眾人皆只記得你是他們的救世主，又有誰還記得拋開這一層強加於你的信仰的期望，你也只是一名普通的人類？
目送着那精瘦挺拔的背影離去，韓吉無奈地搖了搖頭後也腳步匆匆地回了房間，已經刻不容緩了，她準備整理完手頭的事情後就立刻趕去托洛斯特區，腦子裡一堆就快獲得解答的疑問正無時無刻不刺激着她每一寸興奮的神經。
不怎麼順利的是，在她埋頭工作的途中遇到了個找茬的。
因為考慮到光線充足的緣故韓吉的書桌理所當然地放在了靠窗的位置，原本還好好的，突然間就籠罩了一片陰影下來，已經習慣深夜工作的韓吉本來不以為然，但是窗戶處卻變本加厲地傳來了更加難聽的噪音，像是摩擦玻璃所產生的，聽得她毛骨悚然。
“什麼啊……”韓吉大力地抓了幾下頭髮，被逼無奈抬起頭查看情況，即使因為身經百戰而沒有叫出聲來，她也難免被眼前的景象嚇得愣怔了幾秒。
窗戶外的利威爾戴着完全不足以掩蓋他恐怖神情的白色頭巾和口罩，動用裝備着立體機動裝置，像只壁虎一樣攀附在牆上孜孜不倦地擦拭着玻璃。
看起來的確是受了不小的刺激，韓吉雖然對此深表同情，但這並不阻止她趕蒼蠅似的甩了甩手示意利威爾去別的地方發洩情緒，而不是呆在這裡影響身為勤勞小蜜蜂的韓吉大人完成她重要的研究工作。
可惜利威爾絲毫不給予理會來自於韓吉的抗議。
“你是被丈夫拋棄後就拿着刷子刷馬桶的家庭主婦麼……”韓吉小聲嘀咕了一句，在利威爾這個不可抗力面前，她只能選擇默默忍受着強烈的精神污染，繼續奮鬥在知識拓荒路的第一線上。
還好過了10分鐘利威爾就轉移了陣地，不過韓吉偶爾能夠聽到從四面八方傳來的驚叫聲，等到她一切就緒準備出發的時候，樓下的空地上早已聚集了一堆大清早就被嚇醒的圍觀群眾。
其中不乏一些樂在其中的利威爾控們，比如100期的畢業生們，再比如奧盧歐和佩特拉，仰着脖子就差沒流下一條晶瑩剔透的哈喇子了，韓吉覺得自己應該知道他們目光的關注點是在那個平常看不到的禁忌部位，只是她想還是不要拆穿比較好。
喜歡破窗而入的納拿巴和喜歡吊在窗邊擦玻璃的利威爾，這簡直就是調查兵團的兩大奇葩。
韓吉向來在遇到了令自己感興趣的事後可以連生命也不顧地熱衷於其中，所以在進行巨人研究的時候身邊總會有兩個跟班，說好聽點是助手，實際上用利威爾的話來說就是負責照顧韓吉的保姆而已。
如今隻身一人的韓吉比起自己的坐騎來說更像是一匹脫繮的野馬，只能說她在樹林裡胡亂穿梭的過程中沒有被樹枝撞斷脖子是來自於上帝對於一個瘋子的眷顧。
“瑪麗我來看你了——”
韓吉橫衝直撞地跑進了地牢裡，別說是阻攔了，連一個駐紮兵團看守的人影都沒有瞧見，她也管不了這麼多，在下最後一層台階的時候一個踩空，憑藉著良好的平衡能力踉蹌着向前衝了幾步才最終抓住牢門勉強站穩身子。
“哦？”
“啊。”
聲線與音調皆相異的兩聲感嘆，昭示着它們的主人對於這個突如其來的造訪者所懷抱著的截然不同的態度。
第三十六章
“哦？”上揚的音調途中還打了個旋，蝎像個土財主一樣,雖然囂張地坐在被揍暈後疊放著的三個駐紮兵團的守衛身上,卻還是不緊不慢地瞟向了發出噪音的罪魁禍首。
從前作為反派的自我修養使他即使做了壞事被當場抓包也沒有展現出一絲的慌亂，反而氣定神閒地看著一時間呆愣住的韓吉，等待着她的下一步反應。
如果眼前這個四眼稍微有些過激舉動的話,那麼即使是真理這臭丫頭認識的人，蝎也會毫不留情地動動手指就讓她身首異處。
要知道身為一名優秀的家長，是絶對不會允許自己的孩子和傻逼一起玩的。
韓吉低垂着頭看不清臉上的表情，身體卻在輕微的顫抖，完全猜不透她的真理也跟着哆哆嗦嗦了起來：“韓，韓吉分隊長？”
真理曾經聽調查兵團的前輩們說韓吉分隊長素來愛作死，尤其是在利威爾兵長面前，口無遮攔到了不怕死的地步,所以偶爾會被怒氣值滿槽的利威爾拉出去單挑，回來的時候不是鼻青臉腫就是鏡片碎得只剩下框架。
可是再怎麼說那畢竟是刀子嘴豆腐心的利威爾，和眼前這位刀子嘴蛇蝎心是完全不一樣的存在，如果在蝎的面前口若懸河地隨便亂說話的話，或許真的會死也說不定啊韓吉分隊長……
之前還為一口拒絶了和蝎回去的事而差點達到觸怒他的臨界點，真理此時也只能默默在心底乾著急，希望韓吉分隊長她不要在如此危險的境遇下做傻事才好。
“好可愛的孩子！這是瑪麗你的弟弟嗎？是來探監的嗎？這麼體貼姐姐真是懂事吶。”毫無任何預兆，韓吉突然間就爆發出了一聲興奮的呼喊，露出一臉充滿讚許的笑容走進牢房內，大大咧咧地揉了揉蝎紅色的腦袋，徹底無視了被他墊在屁股底下的三名駐紮兵團的成員。
“你小子……說誰是那臭丫頭的弟弟？”蝎壓低的嗓音中充斥着怒氣，他這輩子除了父母和千代婆婆外還真就沒人再敢這麼無禮過了，“為了獎勵你的勇氣可嘉，我就親自……”送你上西天好了。
這不是完蛋了麼！出於焦急的心理，真理下意識扯動了兩下被鐵鏈銬住的手腕，注意到蝎指尖聚集的藍色查克拉後她更加惶恐了，窮途末路之下她只能選擇這麼說：“請冷靜下來，蝎大人你要是對韓吉分隊長動手的話我們就斷……斷絶關係！”
韓吉分隊長，不作死就不會死，你怎麼就是不明白呢？這下子連帶著她也要跟着一起加入作死的大隊伍中去了，真理心虛地瞅着一時間陷入沉默的蝎，心臟跳個不停。
“翅膀長硬了啊，真是白養你這吃裡扒外的臭丫頭了！”不知是不是物極必反的原因，蝎晃動着塗上了黑色指甲油的手指，不怒反笑：“你以為我會吃這套嗎？既然你已經和我沒關係了，那我也就不必顧慮什麼，索性就將這群傢伙全部殺光當做收藏品好了，包括剛才你提到的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似乎是叫……利威爾？”
蝎看著真理時那毫無溫度的輕笑和略帶怒氣的雙眸，彷彿是在指控“我辛辛苦苦掙錢養家，送你去上三年學是為了讓你有點長進和出息的，不是為了讓你早戀後被人拐跑的”。
“逗你玩呢，我開玩笑的，真的是開玩笑的……”乾笑了兩聲，真理悔得腸子都青了，她萬萬不該在之前說服蝎的時候將心裡的一切想法都倒給他聽，忘記了薑還是老的辣這個道理。
只是你既然有本事去殺人，怎麼倒是沒本事殺巨人了？
在韓吉來之前，她拒絶被蝎救出去然後脫離調查兵團的時候，曾試圖拜託過蝎也為此出一份力，因為那對他來說輕而易舉，得到的回答是：“無聊，那完全不關我的事，既然你想獨立，就別再產生想依賴我的想法。”
不明真相所以毫無畏懼的韓吉加重力道拍了拍蝎的腦袋，振振有詞地教育道：“我說瑪麗的弟弟，小孩子怎麼可以把殺人這種詞語隨隨便便掛在嘴邊呢，這樣子多不好，難得長得像件藝術品一樣，會沒有女孩子緣的哦？”
拜託了韓吉分隊長，請你住手吧！你是真的活得不耐煩了麼！
看著蝎的腦袋再次受到重創，在不知輕重的力道下，被拍得使他的身子都朝反方向晃了晃，真理那一顆飽受折磨的心臟也隨之都快提到了嗓子眼，在她的印象裡蝎似乎真的沒被誰如此對待過。
“藝術品？”這個詞彙似乎對身為追求永恆的藝術家的蝎很受用，他暫且拋下了諸多的不滿和呼之欲出的強烈怒氣，轉而平靜地朝韓吉問了一句：“你懂藝術？”
“哈哈哈還好啦，瑪麗的弟弟沒想到你對藝術感興趣。”韓吉跪在了堅硬的木質床上，一點一點朝嚇傻了的真理接近，雙眼散發出狂熱的光芒，興奮地說：“對我來說瑪麗和巨人就是藝術啊！除了致命處外其他部位無論受到了何種打擊都不會死亡，簡直是太神奇了！”
“韓吉分隊長，請冷靜下來，你的口水滴我臉上了。”透明的液體順着臉頰向下慢慢滑落，真理驚恐地看著韓吉的鏡片閃過一絲白光。
蝎頗為讚賞地說：“年輕人，想不到你還挺懂的，看在你藝術造詣不淺的份上我可以饒你一命……不過我不想再重申第二遍，我不是這臭丫頭的弟弟！”說到後來蝎已經有點咬牙切齒了。
“誒？不是嗎？那是什麼？難不成是侄子？或者說是情人！？怪不得利威爾看起來心情不好的樣子，原來是因為這件事所以吵架了嘛？”韓吉從剛才眼冒紅光的狂熱狀態恢復到了以往的常態，將想像力發揮到了極致。
利威爾心情不好？真理稍微詫異了一下，不過仔細想想那也是理所當然的吧，畢竟她說了那樣子的話，雖然也曾感到惋惜，也幻想過回應後的親密關係，但是即使時光能夠倒流，她還是會選擇那樣子說。
“不是你想得那樣韓吉分隊長！蝎大人是……”
真理一時語塞，她和蝎到底算是什麼關係？說是主僕關係的話實在是有點勉強，蝎也從來沒有差遣過她去做任何事，但是要是說朋友關係的話應該是像和艾伯特、維姬那樣的，她對蝎那種畢恭畢敬的態度說是朋友實在是太怪異了。
見蝎並沒有想要解釋的意思，那麼就是說隨便她怎麼瞎扯都沒關係？
“因為是這具身體的製造者，所以應該算是家父了。”真理對上了韓吉的視線，一臉認真地說，隨後像是為了炫耀自己機智的隨機應變一樣，洋洋得意地看向了蝎，而蝎也依舊沒什麼表態，只是無可奈何似的白了她一眼。
“明明是個小孩子卻這麼厲害，實在是令人刮目相看啊。”韓吉從床上退了下來，充滿敬佩地想再次揉揉他的腦袋，但是這次卻被早有先見之明的蝎給躲開了。
“小孩？”像是聽到了什麼不可理喻的笑話一樣，蝎嗤笑了一聲，然後不耐地斜視着韓吉警告道：“年輕人不要總這麼毛手毛腳的，再有下次別怪我把你的手給剁了。”
真理感覺這個視覺上的誤會必須要解釋清楚：“韓吉分隊長，蝎大人的話其實比利威爾兵長還年長幾歲，大約是和艾維爾團長差不多大。”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總感覺她家的蝎大人和韓吉分隊長相處得十分融洽的樣子，應該是錯覺吧……
“這個世界真是不公平啊，明明年齡差不多，艾[嗶——]他已經要開始考慮脫髮和禿頂的問題了，父親大人您卻還是這麼的年輕！”還未等真理來得及詢問那個奇怪的稱謂，韓吉突然間就雙手合十，虔誠又興奮地向蝎請求道：“父親大人，請將令嬡託付給我（研究）吧，我一定會好好珍惜瑪麗的！”
真理無奈地搖了搖頭，艾[嗶——]知道後可能會羡慕蝎濃密牢固的秀髮，但是蝎說不定還羡慕他雙腿間雄偉的埃菲爾鐵塔呢，這世間的事總是很難兩全其美的，但是這似乎不是重點！
“韓吉分隊長你到底在說些什麼啊！”
“瑪麗！等我探索完你的身體，寫完報告上交到中央後我們會竭盡全力說服那群糟老頭將你給放出來，到時候別帶利威爾那死魚眼一起玩了，分來我的班吧！和我永遠在一起！讓我花費一輩子來研究你！”韓吉滿懷着熱忱，轉過頭堅定不移地看著已經驚呆了的真理大聲說道。
“不，我……那個，韓吉分隊長你應該是女性|吧？我們沒可能的，還有不帶利威爾兵長一起玩是不是太過分了點。”真理有些欲哭無淚，她雖然算是拒絶了利威爾，但是她沒有想過要不理他，還是想在一起愉快地玩耍啊。
“果然擋我路的人是你麼利威爾。”就像是如臨大敵一般，韓吉嚴肅地扶了扶眼鏡恨恨地嘀咕了一句，轉眼間又立刻換上了一副耀眼的笑臉，“沒事啦瑪麗，就利威爾那悶騷，你求着他，他反而會拽到天上去了，不管他一段時間後他自己也會眼巴巴地跑來找你玩的。”
“……是這樣子麼？”真理半信半疑地問。
“有句話不是叫身高不是距離，年齡不是問題，性別更不是障礙麼？事實上利威爾比瑪麗你還矮了一釐米，年齡更是差了這麼多，也就只有最後一條勉強符合而已，我的話前面兩條都絶對沒有問題哦！”韓吉自豪地指了指自己後神秘兮兮地補充了一句：“況且性別什麼的，在眼見為實之前還是不要妄下定論為妙呦。”
“蝎大人……”這裡有個痴漢。
從剛開始就似笑非笑地旁觀着這一切的蝎看了韓吉一眼，終於捨得開金口了：“說得有些道理，難得你對藝術的理解與我較為接近，將這臭丫頭交給你也沒什麼問題……話說臭丫頭，160又年齡大，你的審美觀隨着歲月的流逝出現偏差了嗎？”
“就是說啊父親大人，真是搞不懂為什麼利威爾那臭脾氣在調查兵團裡那麼受年輕女孩子的歡迎。”韓吉百思不得其解地摸着下巴思考了一陣，最後也沒得出什麼有價值結論，只能無奈地攤了攤手。
“利威爾兵長即使有時候表情有些凶神惡煞，但是這也改變不了他是天使的事實！凶神惡煞的天使那也是天使！”真理義正言辭地說，利威爾從當初在訓練營地的時候就以他自己的方式在盡心盡力地關心和照顧他們，除了身高有點欠缺意外其餘的優點還是很多的。
“蝎大人你也只不過是比利威爾兵長稍微高了4釐米而已，也沒人家年輕，瞎得意個什麼勁。”真理為了幫利威爾說話簡直是連小命都搭上了。
蝎直接被戳到了憤怒點，氣惱地瞪着先前口出狂言，現在卻害怕似的縮着脖子的真理：“臭丫頭你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是不相信我真會把你的胳膊也卸了嗎？”不過雖然生氣，他也終究只是口頭威脅兩下而已。
“哈哈哈父親大人你別生氣嘛。”韓吉笑着打完圓場過後，意味深長地看著真理坦白道：“之前我是開玩笑的，對於利威爾的事說得太誇張了點，可是既然瑪麗你也知道那是個不錯的傢伙，你們倆個是怎麼吵起來的？”
“沒吵架，不過真的會有誰敢和利威爾兵長吵架嗎？那落到最後絶對是一頓胖揍的下場，只要不是太蠢的人大概都不會往槍桿上撞。”真理猶豫了一會兒後還是選擇一五一十地全向韓吉招認了，畢竟之前也老實地和蝎說過一遍了。
“誒——那個利威爾居然也會做那種事啊，雖然也不是不清楚原因啦，不過我還是想聽聽瑪麗你的想法，為什麼要拒絶呢？利威爾那傢伙可是女性當中的人氣搶手貨啊。”韓吉的語氣輕鬆閒適，並沒有給氣氛增加一絲一毫沉重的壓力，反而像是談八卦那般隨性。
“戀人是特別的吧？韓吉分隊長。”
“嗯？是呢。”
“可是我仔細想過後感到很疑惑，利威爾兵長對於包括調查兵團在內的人類來說是獨一無二又不可或缺的，對於這樣的他來說‘擁有特別的存在’真的是件好事嗎？調查兵團裡經常會出現多名士兵陷入困境，又因為境遇太過危險不能施救的場面出現吧，韓吉分隊長，這種時候利威爾兵長會怎麼做？”真理似乎並不感到疑惑，但還是朝韓吉提出了疑問。
韓吉抓了抓頭髮，苦笑着說：“雖然不情願也會反駁，但最終還是會照着艾維爾的命令而放棄吧，即便是重視同伴，他也是個顧全大局的人啊，他清楚自己的立場，知道自己該做什麼和不該做什麼。”
“因為大家對於他來說都是地位平等的部下啊，利威爾兵長就算是再強大也救不了所有人，會對到底救誰放棄誰感到迷茫，所以潛意識裡很容易說服自己聽從指令，可是如果在那當中出現了一個特別的存在呢？想救人的心情集中在一點上和平攤在一面上所產生的動搖是不一樣的，利威爾兵長可能就無法輕易說服自己了吧，會因此而喪命也說不定。”
真理迎上了韓吉夾雜着理解和讚許的目光，裝作毫不在意地撇了撇嘴說：“這個存在如果是其他任何人我都不會加以干涉，但是我無法忍受受到前輩們諸多照顧的自己成為那樣的存在，我果然還是沒有勇氣冒着將被犧牲的前輩們寄託希望的利威爾兵長害死的風險回應他……我還不夠強大到保證自己不會身處險境，韓吉分隊長。”
“瑪麗，我相信你會變得很強大的。”
韓吉覺得瑪麗的話真的不無道理，她還是清楚地記得遠征返程的時候，要不是她和艾維爾的極力勸說，利威爾恐怕真的會離隊獨自去實施救援，就算是人類最強，到時候獨自一人的利威爾能不能平安回來韓吉心裡也沒有底。
雖然阻止利威爾這件事很對不起瑪麗就是了，但是這世間總是充斥着太多的無可奈何。
“父親大人，我可以開始摸瑪麗了嗎？要寫研究報告的。”韓吉總是能很快地調節自己的面部情緒，上一秒還有些陰鬱，下一秒笑得和雨過天晴後的艷陽天一樣了。
“隨你便。”蝎懶懶地督了韓吉一眼後就爽快地應允了，他注視着在韓吉的魔爪下到處掙扎的真理，實在是想不明白當初那個沒心沒肺的臭丫頭是什麼時候會思考那麼多東西了，“臭丫頭。”
“蝎大人？”真理從自己被扒了一半的褲子上抬起頭，疑惑地應了聲。
“每個月的工資你一我九，如果你真的想要獨立的話就拿點誠意出來。”
“這和之前說好的不一樣！不是我二你八麼！”
“閉嘴，你又用不着伙食費，即使全交給我也不應該有怨言。”蝎的態度堅決，完全不給一丁點商量的餘地，他感覺繼續放這臭丫頭在外面溜溜也不是件壞事，至少她從以前那個智商退化的廢柴變得稍微有點長進了。
真理狡黠地笑着說：“每個月的錢請親自來取啊。”
“你是不是太過得意忘形了？”蝎瞪了真理一眼，本來在她服軟乖乖跟着自己離開調查兵團之前蝎是不準備幫她修理好雙腿的，不過既然現在主意改變了，他也不能繼續放任這臭丫頭保持這幅慘樣了。
看著蝎從捲軸裡拿出了早已準備好的雙腿，伴隨着韓吉的驚呼聲和在自己身上瞎摸的手，真理中氣不足地再次向蝎提出了要求：“我不想要外面這一層皮肉了。”
蝎不怒也不惱，反倒是異常平靜地問道：“怎麼，臭丫頭你果然是怕痛嗎？”
“像我這種皮糙肉厚，抗衰耐打的人怎麼可能會怕痛！只是利威爾說認可我的人終究會認可我，不認可我的人做再多的掩飾也沒用，所以我覺得再這麼欲蓋彌彰下去也沒有必要。”真理如實說道，聽得蝎差點將手中的腿部零件給一把捏碎了。
“沒事找事，等你能夠平安出來後再說，你也應該不想把這裡弄得一片狼藉。”蝎不敢保證如果自己如果真的碰上了那小子，會不會一時忍不住就痛下殺手了，那個小子可真是不一般的多事。
韓吉放下了手中騷擾真理的動作，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喃喃自語般的開口問道：“如果是這樣子材質的身體的話到底會不會被巨人攻擊呢？”如果不會的話那麼可是項很寶貴的資源啊，就可以讓瑪麗在出征前事先出牆摸清楚線路上巨人的大致分佈，有效地減少一部分的傷亡。
真理無法做出任何答覆，這連她自己都不是很清楚，但是蝎卻很瞭解似的信誓旦旦地說：“如果不主動攻擊的話不會，我一時手癢試驗過了。”他一開始沒有摸清巨人的弱點從而做到一擊必殺的時候，第一道攻擊下去的時候就立即受到了反擊，不過也只是窮途末路的無謂掙扎而已。
“太棒了！我的研究報告有東西可以寫了！”韓吉激動得給了真理一個擁抱，再像去抱蝎的時候再次被一個側身閃過了，“真冷淡啊，父親大人。”
“韓吉分隊長你還準備繼續用這個稱呼用到什麼時候？”全身都被韓吉摸了個遍的真理深深地嘆了口氣，以前還不知道為什麼利威爾稱呼她為瘋子，沉浸於研究當中的韓吉分隊長真的就像是快速奔馳於草原中的奇怪種那般瘋狂。
“哈哈哈，很有趣不是嗎？”
難不成你還叫上癮了麼？真理聽著聽著也想跟着那麼叫，可惜她沒那個膽也下不了口。
“哦，對了，我忘記了我還有話和你說，瑪麗。”準備爭分奪秒地趕着回去寫報告的韓吉突然又折了回來，清了清嗓子後意味深長地對不明所以的真理說：“作為分隊長的角度我很贊同你及時拒絶利威爾的決定，那是明智的。”
“然後作為你和利威爾的朋友，瑪麗，我希望你能夠一直呆在他的身邊，即使不是作為戀人只是單純的同伴也好，我希望你們兩個都能好好活下去，活到將巨人全部消滅，能夠讓利威爾卸下重任的那一天。”說完韓吉再一次展露出了她大大咧咧的笑容，沖真理眨了眨眼睛。
真理呆愣了片刻後才點了點頭：“嗯，要知道我唯一的優點就像能像蟑螂一樣生命力頑強。”但是多如爬蟲的巨人究竟要何年何月才能徹底消滅得了，誰也不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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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1-3 14:39
第三十七章
韓吉的報告和提案很快就在徹夜趕工中出爐了,經由艾維爾之手親自快馬加鞭地趕往王都上交給中央,等待最後的裁定。
維姬拿着信使剛剛送達到她手裡的材質昂貴的信封，紋路繁複的火漆印粘合住了封口,鮮紅的族徽就像是凝固的濃稠血液,只是督上一眼她就噁心得想把昨晚的蔬菜湯連同着胃液給一併毫無保留地吐出來。
即使不用看她也心知肚明,這表面上純白無暇的信封裡肯定不會是什麼令人愉悅的內容,一如她的家族,或者像她家族一樣的那些權貴階級，皆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抱歉。”過度的分神使維姬在走廊拐角處沒注意就不小心撞到了人，她趕忙微微低頭以示歉意，但在看清究竟是誰之後，她下意識將手中平坦的信封捏出了一道道無法撫平的褶皺，“原來是你啊，艾德里安。”
羅傑一時沒反應過來呆愣了片刻，而後才恍然大悟似的應道：“哦，維姬，好久不見。”
這份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過的坦然令維姬越發感到彆扭，她充滿敵意地瞪着面前看起來在禁閉室裡過得還算安穩，除了灰頭土臉外毫髮無傷的棕髮男孩，話中帶刺：“那是當然的，自從那天你刺傷瑪麗，在大庭廣眾之下大鬧一場後回來就被利威爾兵長關禁閉了，我不認為我們會有機會見面……還有，我還是喜歡你稱呼我的姓氏。”
羅傑大約也是覺得自己現在的形象實在寒磣，他尷尬地梳理了一下自己亂蓬蓬的短髮後才振振有詞地試圖說服維姬：“你沒必要這麼生氣，巴比特，她只是個怪物而已，根本不存在刺傷不刺傷的問題。”
“那又如何？瑪麗從來沒有傷害過任何人，而你，羅傑·艾德里安，你用刀刃刺進了同伴的身體裡而並非是巨人的後頸！”從前生活的環境有太多的爾虞我詐，數不清的人想要通過流言蜚語混淆你的試聽，矇蔽你的雙眼，維姬從來都只相信自己親自所感受到的一切。
在利威爾的有意庇護下，三個人一起經歷過的懵懂又不知天高地厚的三年是足夠讓她謹記一生的珍寶，在這段歲月裡的所發生的點滴在她看來都是無法作假的真實。
我們的友情牢不可破。
見對方絲毫不為此感到動搖，羅傑急切又看似痛苦地補充道：“還有艾伯特，對，你的另一個朋友艾伯特，你說那怪物沒有害人？我親眼看見他為了救那個怪物被巨人硬生生地咬斷了一條胳膊！多可憐！”那可是比直接死亡還要折磨人。
“親眼？”
“是的，親眼！”羅傑滿口肯定，表情充滿了令維姬無法捉摸透徹的悲愴。
維姬恨不得衝上去給這看起來足夠裝模作樣的傢伙一拳，信封被難看地捲成一團，雙手早已緊握成拳，她閉上蘊藏着憤怒的藍眸不斷深呼吸，迫使自己能夠及早冷靜下來。
她沒有資格指責羅傑的作壁上觀，要知道她第一次面對巨人時也是大腦一片空白，被漫無止境的恐懼感嚇得愣怔在原地不敢動彈，連手指都似乎有千斤重一樣完全無法做出任何動作，更別說是舉起刀刃反擊了。
但是令維姬無法忍受的是羅傑他明明自己也什麼都無法做到，卻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語氣同情艾伯特！就像是在同情一個路邊因為誤入歧途而落魄不堪的可憐蟲！
“因為是朋友，我尊重艾伯特用生命做賭注而得出的選擇，所以我不會像你一樣責怪瑪麗，對於強忍着來自於死亡的巨大恐懼，將自己的意志貫徹於行動中的他，我發自內心地感到敬佩和自豪。”
維姬曾試想過要是艾伯特當初沒有申請與她調換崗位，換做是她的話，是絶對無法做到像艾伯特那樣即使是瀕臨死亡還沒有放棄斬殺巨人，堅持着信念守護自己想要守護的東西。
維姬不認為那是可以僅僅用“可憐”倆字就能概括得了全部的。
“說起來你又為什麼這麼激動？對於至始至終只是無動於衷地旁觀一切的你，為什麼還要假惺惺地表現你那廉價的同情心？”維姬感覺眼前的人簡直是不可理喻，矛盾到像是一個受了過多驚嚇乃至於神經錯亂的瘋子，說到底他在訓練營地時就是一個懦弱到根本不可能加入調查兵團的人。
羅傑的瞳孔猛地收縮，他扶着額頭踉蹌着向後退了一步，喃喃道：“不是假惺惺，我真的不希望他死……我，我原本想要去幫他的，但是身體動不了……我也不想那麼早死……我沒法象他那樣無畏死亡。”
只要看見巨人，在希干希納區時觸目驚心的慘狀就在腦中揮散不去，母親就在他的身邊被踩成了一團分不清面目，黏答答地鋪灑在地磚上的肉醬，頃刻間就成為了血肉模糊的一片，而父親則被巨人捏碎了吞進肚子裡，羅傑總是害怕下一個就輪到自己。
“無畏？怎麼可能……誰都不想那麼早就死去！你不想，我不想，艾伯特更不想！調查兵團的每個人都不想！”維姬無法抑制地大聲反駁，到最後連聲音都稍顯哽咽。
只是所有人都別無選擇，牢籠如果沒有人主動去衝破的話是永遠不會自動打開的，在短暫到隨時可能消逝的生命面前，他們都無法奢求自己能夠不會突然死去，只能一味地祈求死亡的到來能夠慢一點，再慢一點……
維姬不知道艾伯特是否也曾在臨死之前卑微地想要延續自己的生命，是否也產生過期望得到救援的想法，哪怕僅僅是一秒鐘。
她只知道自己再也無法忍受這種無力挽救的事發生第二次了，她始終很害怕再次經歷那種為了大多數而拋棄少數的做法，她還沒有足夠堅強到能夠眼睜睜地看著瑪麗也像是艾伯特那樣離她而去。
“他也不想死？哦，是的，原來是這樣，所以和我之前說得一樣，那是個害人的怪物，我當時就應該找出她的弱點然後直接殺了她。”羅傑異常平靜地說，雙目空洞無神，死寂得像是一潭毫無波瀾的湖水，“我是憧憬着能夠變得像他那樣，才最終鼓起勇氣，下定決心加入調查兵團親手奪回故鄉的。”
維姬不敢置信地瞪大了雙眸看著羅傑：“你說什麼？”
「連反抗都不會嗎？就是因為看你是這幅懦弱的樣子他們才會選擇揍你而不是揍我啊笨蛋，這次只是我順路碰到幫你一把而已，下次就沒那麼幸運了，除非你樂在其中，被群毆會感到很爽，不然的話就試着自己反抗吧。」
「感謝？不用了，那樣子好噁心，況且你現在弱得都不在我的視野範圍內，等你稍微變強點再給我扯這些有了沒的話吧。」
“……他是這樣說的，都是那個怪物的錯，他奪走了我的希望！我嚮往的目標和前進的動力！如果再放任她活下去的話還不知道下一個會輪到誰！很有可能會是利威爾兵長吧？我可是為了全人類才選擇除掉那個怪物的啊。”羅傑說著說著表情就接近瘋狂般的扭曲在一起，精神上似乎繃緊着唯一一根弦，只要稍有刺激就會無法修復地斷裂開。
維姬咬着下唇不敢再多說一句話，害怕會雪上加霜，她能夠感受到羅傑的精神狀態已經極度不穩定，或者說是早已經不正常了。
如果是在從前她肯定會毫無顧忌地笑艾伯特居然無意間就收穫忠實信徒了，並且在羅傑的面前不留情面地數落艾伯特的缺點希望他能夠回頭是岸。
但是現在她只是感到異常苦澀，事情究竟為什麼會發展成這樣？如果艾伯特還活着的話他究竟會作何反應？失去瑪麗的自己是否也會是這幅模樣？還有如果這些話傳入了瑪麗的耳中的話……一時間充盈在腦中的問題使得維姬頭痛欲裂。
“羅傑，難道你就只會像只寄生蟲一樣仰仗別人而不會自己獨立前行嗎？嘖，我真是在不經意間教出了不得了的蠢貨。”突然出現的利威爾完全不像維姬那般顧忌，直接拽着羅傑的衣領就大力按在了牆邊，說話也毫不留情。
“利威爾兵長？！你從什麼時候開始……”維姬驚訝地看著毫無任何徵兆，突然出現的男人，雖然她因為之前的某些事對利威爾一度心存芥蒂，但不得不承認他的出現莫名就會讓人感到安心。
“你在說什麼蠢話？”利威爾用手肘輕而易舉地箝制住羅傑的脖子使他無力掙扎，眼神凌厲地回過頭掃了維姬一眼，不怎麼好聲好氣地說：“你們在我辦公室門口大吵大鬧的聲音即使隔着木板都聽得一清二楚，如果可以真想把你們這兩個煩死人的臭小鬼都從窗口丟出去。”
維姬這才反應過來他們正站在利威爾辦公室外的走廊裡，透過右後方敞開的木門裡隱隱約約能看見凌亂地散落一地的文件和一支沾着羽毛筆，像是被忍無可忍的主人氣急敗壞地扔在地上的一樣。
羅傑毫不畏懼地怒視着利威爾說：“你在偏袒那個怪物，利威爾兵長。”
利威爾二話不說就拉著羅傑的領子迫使他彎腰，同時曲起腿就毫不留情地踹向了他的肚子，鬆開手後羅傑只得軟綿綿地靠着牆滑到在了地上，斜躺着身子痛苦地捂着自己遭遇重創的部位，頭頂傳來利威爾冰冷的聲音：“我已經對你足夠手下留情了羅傑小朋友，如果換做是瑪麗那小鬼滿腦子有和你一樣的愚蠢想法還不知悔改的話，我早就把她揍得連她親爹都認不出來了。”
正因為重視才更加無法縱容，利威爾向來都是如此。
“你……”
“偏袒？在我教育你的時候別給我扯開話題，給我就事論事。”利威爾半蹲下|身子，粗魯地一把揪住羅傑的頭髮迫使他抬起頭與自己對視，側過頭輕而易舉地躲過那軟綿綿襲來的拳頭，頗為讚賞地說：“反抗精神值得嘉獎。”
“可惜你用錯了地方。”利威爾鬆開了手，站起身後就用堅硬的軍靴頂端再次踹了羅傑一腳。
“咳咳……”羅傑連連咳嗽了幾聲，雖不至於嚴重到見血，但口水卻是止不住地順着劇烈喘息而不斷開合的嘴中流淌在了地面上，狼狽到連在一旁看著的維姬都於心不忍地猶豫着是不是該勸阻一下，不過即使說了她也不認為利威爾會聽就是了。
“依附強者向來就是弱者的專屬，動動你那快生鏽的腦子仔細想想，如果只是因為依附的對象不在了你就失去目標的話，那麼你就永遠達不到他的期望，無論遷怒的理由再怎麼冠冕堂皇也掩蓋不了你是弱者的事實。”利威爾俯視着呼吸逐漸平靜下來的羅傑說道，他不得不承認在這方面瑪麗那小鬼顯然更加有覺悟。
羅傑一時間陷入了沉默，隨後才緩緩地開口：“你的話是對的，利威爾兵長，但是這並不代表我能夠認可那怪物。”說到底他依舊無法徹底釋懷，即使那怪物曾代替恐懼得無法動彈的他去和奇行種作戰。
“這是你的事，不是我的事。”利威爾並不在意，稍微督了羅傑一眼後就不咸不淡地繼續說道：“只是今天的那些話我不希望再從你嘴裡聽到第二遍，尤其是在那小鬼面前。”
“嘴長在我自己的身上。”
“當然，如果你不怕我揍得你開不了口的話。”利威爾的臉色瞬間陰沉了下去，“小朋友，千萬別天真地試圖在大人面前得了便宜還賣乖，尤其當那個大人還是從前地下街的混混，這是你昔日的教官和現任的上司給你的勸告。”
羅傑不點頭也不搖頭，當真是被利威爾的氣勢給鎮住了，他鼓足了勇氣才敢在利威爾準備離去之際開口問道：“利威爾兵長，如果她遇險了，你也會像艾伯特那樣冒着生命危險去救那麼一個怪物麼？”
“那是我的事，不是你的事。”利威爾沒有肯定亦沒有否定，漫不經心地糊弄了一句後就走回辦公室將木門給重重地給關上了，他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尖酸刻薄的問題，如今他還活着，還能像現在阻止羅傑一樣來保護那小鬼不受到更大的心理壓力和傷害。
但是如果他為了救那小鬼而死了，面對撲面而來的輿論壓力和數不盡的奚落和指責，那就沒有人再能夠代替自己來保護她了，在真正面臨那個關頭之前利威爾永遠不知道自己會怎麼做，他唯一希望的就是那一天永遠不要來臨。
看起來光是收拾地上的一片狼藉就要花費他不少的功夫，利威爾頗為頭疼地皺了皺眉。
維姬看了眼被剛才的兩腳踹得一時間還無法完全恢復到能從地上站起來的狀態的羅傑，估摸着利威爾下手一向知道基本的輕重，除了疼以外不會踹出些太大的問題，並且經過剛才利威爾的警告她也不必擔心會給瑪麗造成什麼不好的影響，於是她轉身就準備回自己的房間去拆信。
“巴比特。”羅傑冷不丁地突然出聲叫住了維姬。
“什麼？”維姬應了一聲，回過頭充滿戒備地注視着笑得令人感到不舒服的羅傑。
“看起來利威爾兵長比起對你，更對你那個怪物朋友感興趣一些。”原本是抱著試試看的心理說出的話，羅傑早已不指望自己能夠成功地挑撥離間了，但是在看到維姬驚訝的神情後連他也禁不住感到詫異，沒想到還真的誤打誤猜了個正着。
“你才是個真正的可憐蟲。”維姬不理會羅傑那噁心人的表情，招呼也不打就徑直離開了。
回到房間後她拆開了那封早就無法辨別本來形狀的信封，那深得貴族喜愛的花式字體正是出自她那位高權重的父親之手，對於信裡的內容雖然有些超出了她的預料但卻也並非完全是預料之外的，她幾乎是想也沒想就拿出了抽屜裡廉價的紙張寫好了回信。
當天晚上艾維爾從王都趕了回來，神色凝重地帶回來了一個不怎麼好的消息。
“死刑？這怎麼可能！”韓吉直接一巴掌拍上了艾維爾那材質牢固的辦公桌。
第三十八章
“我很遺憾。”艾維爾雙手疊加撐在剛才差點被韓吉拍塌了的辦公桌上,面色沉重地宣佈了即將到來的死刑,手邊原本象徵著希望的報告書現在已經褶皺成一團，成為了一堆近乎於廢紙般的存在。
“到底是怎麼回事？就我所知那位鼎鼎大名的最高統帥達裡斯大人可不是那麼蠻不講理的人。”韓吉抓着自己因為幾天沒洗所以蓬亂不堪又油膩膩的頭髮,上面打上的死結一如她此時混亂的思緒一樣。
“是這樣沒錯,他很賢明。”艾維爾點了點頭,隨後皺緊眉頭繼續說道：“那些王公貴族方面的反應異常激烈,他們完全不相信報告的內容,指責這是毫無根據的紙上談兵，甚至牽扯到了詛咒和巫術,你知道的韓吉，但凡是古老的家族或多或少都很迷信，他們害怕危及自身的地位所以不斷向政府施壓，最終演變成了三天後不搬上檯面的秘密處決。”
韓吉忍不住彎下腰大笑了起來：“哈哈哈他們的腦袋是壞掉了吧，就和巨人一樣完全不知道到底想些什麼啊。”她真的恨不得撬開那一個個頭蓋骨，研究一下里面到底裝的是大腦還是乾草。
“言歸正傳艾維爾，你接下來準備怎麼辦？哦，還有一件事我很在意，利威爾知道嗎？或者換種更加直接的問法，你覺得應該告訴他嗎？”韓吉誇張外露的情緒總是來得快收得也快，她突然間就斂起了笑意，一板一眼地問向遠征時總是顯得很睿智果斷，此時卻一臉苦惱的金髮男人。
利威爾那可絶對是個不讓人省心的麻煩傢伙啊。
韓吉支着下巴一同陷入了沉思，她倒是一點也不擔心瑪麗真的會陷入生命危險，畢竟那位愛操心的“父親大人”雖然同意暫且把瑪麗交給調查兵團，但是也聲明必要時還是會把她給順走的。
到了那個時候可就真的沒有人能夠再找得到了，韓吉想到時候自己肯定會傷心到痛哭流涕的，因為她還沒有好好地和瑪麗做進一步的“交流”呢，至於利威爾，即使不會縮在角落裡偷偷摸摸地掉眼淚，心裡肯定也不會好受吧。
為了避免出現上述情況，韓吉覺得自己有必要化身為“愛的戰士”，不遺餘力地想盡一切辦法力挽狂瀾！
艾維爾思忖片刻後搖了搖頭：“對利威爾還是先保持沉默比較好，我會試圖再去說服他們的，只要有其中一位權力者的支持大概就沒問題了，說到底他們也都是群經不起一點波瀾的風向草。”
“說得也是，利威爾他雖然是個服從命令的士兵，但是令人傷腦筋的是他有時候總會試圖在命令裡尋找漏洞來讓自己的壞事幹得正大光明，好歹也跨過三十歲的門欄了，什麼時候才能夠成熟點啊。”韓吉無奈地攤了攤手，口無遮攔地與艾維爾抱怨起了利威爾那副正經腔調下隱藏得極深的孩子氣，怪不得有個說法是男人成家之前都和小孩子一樣幼稚。
“深有同感，韓吉，我之前也有說過他死鴨子嘴硬的壞毛病，完全沒有一點成年人該有的樣子，可惜他從來都沒真正改過。”艾維爾揉了揉自己越發隱隱作痛的太陽穴，說到這個話題的時候感覺連胃部都有點抽搐起來了。
“你們好像說得很開心的樣子？”利威爾雙手環臂，倚靠在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悄然打開的門框邊，帶有質問意味的眼神來來回回掃過被當場揭穿的倆人。
看來要不是他恰巧路過聽到屋內韓吉高昂的聲音，恐怕真的會被這兩個自作主張的傢伙徹底瞞天過海，無論是在背後興緻勃勃地說他壞話的事還是關於死刑的事，到最後塵埃落定的時候只會換來一句“抱歉”，而他除了老實接受外亦是別無選擇。
真是項出類拔萃的妙計，不過不幸的是已經胎死腹中了。
“利威爾，我告訴過你進來之前要先敲門。”身經百戰的艾維爾即使遭遇被當場拆穿的困境，表情也沒有一絲一毫的崩壞和異樣，依舊神色如常，語調平穩地提醒道。
利威爾不滿地挑了挑眉，抬起腳就朝門板處大力地踹了兩下後義正言辭地說：“敲過了。”
這到底算哪門子敲門啊！先斬後奏麼！韓吉沒有艾維爾那般優秀的心理素質，心底急成一團的同時表面上還不停乾笑着抓着自己的一頭亂毛，那一副做了虧心事的樣子完全不加掩飾地暴露無遺。
“艾維爾，剛才你說的所謂的‘說服’，有幾成把握？”利威爾直起身緩緩地走到了辦公桌面前，瞪了一旁韓吉一眼後直直地望向那個無論在什麼時候都處變不驚的男人，別說是他人的生死存亡了，恐怕就算有一天他自己不得不遭遇處刑也還會是這張死人臉。
“一成左右。”
“這樣。”利威爾漫不經心地應了聲，不是“一成”而是“一成左右”，說得那麼拐彎抹角其實也不過就是低於一成的意思，“我等你三天，三天之後如果失敗的話就幫我申請負責處刑的職務，以你們總喜歡侃侃而談的‘人類最強’的名義，畢竟是調查兵團的人，我不希望藉由憲兵團的髒手來了結，拜託你了，艾維爾。”
“我會努力試試看的。”艾維爾目送着利威爾離去的背影，直至完全消失在視野內，他轉而看向已經驚呆了的韓吉，“韓吉，你難道就不覺得有哪裡很奇怪嗎？”
“冷靜過頭了，讓我不得不懷疑他是不是在打什麼歪主意。”
韓吉自詡在關於瑪麗的事方面很瞭解利威爾，她完全想像不出一向信奉“只允許部下在與巨人奮戰時犧牲自己的性命”這一準則的利威爾，能夠狠下心乖乖下手處決了瑪麗，他怎麼可能是這種輕易屈服的人，這簡直就是天方夜譚般的事！
“利威爾年紀也不小小了，他有自己的判斷，也具備為自己所做之事負責的覺悟……不過我也只是說了會努力試試看，無論最終上頭同意與否決定權也都在我這裡。”艾維爾淡淡地說道。
“果然薑還是老的辣啊，團長大人，從理性的角度出發不得不說你幹得真是漂亮。”韓吉承認自己與思想單純的巨人打交道打久了有些跟不上艾維爾的思想高度了，沒想到他還留了一手，可憐的利威爾恐怕也沒有料到吧。
只有短短的三天自然不會有什麼進展，東奔西跑拉贊助首先路程上就要花費大量時間，根本就來不及，艾維爾只得將着重心放在寫信上，不過也都像是石沉大海了一樣沓無音訊，而韓吉更是想破腦袋也得不出什麼能夠逆轉局面的好方法。
第三天半夜時利威爾被叫到了團長的辦公室，正巧碰到了剛從屋裡出來的維姬，對方只是稍微對他點頭致意，而利威爾本身也沒多加在意就與她擦肩而過走了進去。
面對神色凝重的倆人利威爾在心裡早就有了底，或者說他在最初的時候就預料到了會是這樣無功而返的結果，他現在比較關心的是關於處刑權的歸屬問題，艾維爾顯然也知曉這一點，毫不拖沓地就步入了正題：“我知道你很不情願，但是請儘快完事，利威爾，憲兵團不希望在天亮之後來回收屍體時還看到她活着。”
“我明白了。”利威爾神色平靜地應允了下來，灰眸中察覺不到任何情緒變化，轉頭走出辦公室時步伐堅定，腰桿也一如既往挺得筆直，他的驕傲不允許他將脆弱的一面揭示在任何人面前。
利威爾回房拿上了三天前專門找人訂製的一把長刀，外表看起來平庸得像是隨處可見的地攤貨，但它卻是應了利威爾的要求着重往鋒利方面趕製，雖然和黑金柱所製成的刀刃沒有可比性，但在除此之外的刀具中也算是吹毛立斷的佼佼者了。
明明是才剛開始落葉的秋季，騎在馬上時夜風吸入鼻腔內還是凍得利威爾連腦袋都有些隱隱刺痛，他弓起背像只潛行於黑夜中蓄勢待發的獵豹，揮動繮繩加快了奔跑的速度，沒有猶豫不決與忐忑不安，一如在遠征時那樣他始終目光堅定地直視着前方。
但願那小鬼會乖乖配合他才好，從前在教導的過程中他希望那小鬼能夠抬頭挺胸地勇敢面對巨人的來襲，不要因為膽怯而失去理智與判斷力，但他現在只希望那小鬼可以儘可能地貪生怕死，只有這樣他才可以避免對她使用這把精心打造的鋒利長刀。
到達目的地後利威爾跳下了馬，將封存着刀刃的刀鞘扔在了地上，月光下冰冷的刀刃散發出毫無溫度可言又無機質的寒光，利威爾滿意地掂量着手裡輕便順手的刀具，眯起眼睛環顧了一圈四周。
把手在門口有四名駐紮兵團的士兵，儘是些他再也熟悉不過的臉，利威爾反手握著刀柄讓刀刃的位置衝向身後的方向，漫不經心地寒暄了一句：“許久不見。”
“是的。”四名駐紮兵團的士兵皆是100期的畢業生，他們恭敬地朝利威爾敬了個禮後就退到了兩邊，打開了通往地牢的門，遞給他一把底下牢房門的鑰匙後說道：“請吧，利威爾兵長。”
破敗又年久失修的地牢依舊和他之前來過時那樣骯髒得不像樣，撲鼻而來的是一股子帶有潮濕氣息的霉味，下樓梯時在微弱的火光印襯下他還看見了一隻快速溜過去的壁虎。
真虧那小鬼可以在這裡住得下去，利威爾皺緊了眉，他開始記恨起自己當初居然忘記向駐紮兵團試壓改善一下這裡的生活環境，他忘記了就韓吉那個不修邊幅到好幾天才肯隨便沖個澡的傢伙，根本不會關注這方面的問題。
地牢裡沒有把守的士兵，這讓利威爾有了一瞬間的疑惑，但在下一瞬間他就把這個問題徹底拋在了腦後。
“韓吉分隊長？”真理聽到了不遠處傳來的腳步聲後試探性地問了一句，腳步聲停頓了一下但卻沒有得到任何的答覆。
被錯認成那個四眼科學怪人的利威爾心情不佳地加快了腳步，在進入那小鬼的視線後他很滿意地看著她停頓住了探頭探腦的動作，驚愕地連連眨了兩下眼睛後才迫使自己露出一個不自然的笑容：“原來是利威爾兵長啊。”
還帶著一把一看就不像是用來削蘋果的長刀……那蹭亮的刀面更像是新型照明工具。
利威爾用鑰匙打開了牢房門，他提醒過自己在這種境遇下必須要收斂起不必要的感情才能起到預期的效果，所以也只是面無表情地督了她一眼，隨後緩緩抬起右手將刀尖對準了一臉不明所以的真理，冷冷地說：“我奉王室的命令來執行你的死刑，你在臨死前還有什麼話要說嗎？臭小鬼。”
第三十九章
這種場景是不是有些似曾相識？
真理一言不發地保持着最初的姿勢,無視抵在自己面前的尖鋭物,視線下移陷入了短暫的沉思。
她記得在最初的時候也有遭遇過像現在這樣，利威爾用刀指着她的局面,不過也是在那一天她發誓獻出了自己的心臟,於是她鬼使神差地開口問出了與從前相似的問題：“你要殺了我？”
“沒錯,這是王室下達的命令,即使我不動手,也會有其他人動手。”為了有效起到恐嚇的作用，利威爾毅然決然地握緊手中的刀柄,隨後就朝真理的方向大幅度地揮動了下去，他滿意地看著在泛着寒光的刀刃落下時，一改剛才像是不在狀態一樣毫無該有的驚慌失措，出於本能而閉上眼睛向後瑟縮了一下的真理。
耳邊傳來的是金屬的碰撞聲，被手銬禁錮住的手腕處也感覺到了微小的顫動，疼痛沒有襲來，真理睜開眼睛若有所思地望向了身側應聲斷裂，垂落在兩旁地面上的鎖鏈。
即使擺脫了束縛，真理依舊沒有離開那張這她呆得都快發霉了的陳舊木床。
利威爾再度將冰涼的刀刃抵在了她的面前，用刀尖挑起了她的腦袋迫使她的視線直視自己，幾乎沒有夾雜任何多餘的感情，陳述事實般的說：“如你所見這把刀很鋒利，小鬼，下次遭殃的可就是你的心臟了，我問你，你想死嗎？”
真理首先搖了搖頭：“但是……”
有點急不可待的利威爾卻沒讓她來得及把接下來的話說完。
“閉嘴，不想死的話就試着反抗吧，看在往日的情面上我賦予你最後掙扎的權利。”利威爾將作為唯一武器的長刀脫手扔在了她的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眼前摸不清楚狀況的小鬼，冷靜從容地解釋說：“我不會放你走的，如果你想活命，生路就得由你自己親手開闢。”
利威爾靜靜地佇立在一邊，他迫使讓自己的目光看起來儘可能得冰冷又不近人情，這樣才能讓她不至於產生會被手下留情的錯覺，從而不遺餘力地攻擊過來，毫無任何保留地進行反抗，他自然也能夠始終扮演着壞人的角色，在不被她看出來的情況下發生點不留神的“意外”。
他沒辦法公然違抗命令，只能變着法子以負傷收場的看管不利，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將她放走。
臭小鬼，拿出你當初被用刀對著才被迫獻出心臟時的那股子貪生怕死的勁啊！利威爾恨鐵不成鋼地點着腳尖，看著因為不敢握向刀柄，猶豫不決地不斷重複着伸出與縮回這一動作的真理。
“你在磨磨蹭蹭些什麼？別忘了你的對人格鬥術是誰教的，如果沒有了這把刀你可是根本不會有任何勝算的，雖然即使是有了也是勝率渺茫而已。”利威爾冷哼了一聲，不耐煩地催促了一句，然後以一種陌生的眼神，居高臨下地注視着真理，“開始吧，你不是不想死在我面前嗎？不過別忘了，失敗了的話……迎接你的可只有死路一條啊小鬼。”
真理咬咬牙終於下定了決心，抓過長刀就抬手扔還給了利威爾，砸在了他身旁的牆邊，她抬起頭遺憾地看向那雙有所動容的灰眸：“利威爾兵長，我可是很機智的，同一招對我是無法奏效第二次的，如果我真的這麼做了，你肯定會手下留情的吧……”
真理怎麼會不清楚利威爾不斷用死來嚇唬自己，是為了讓自己能夠因為來自於死亡的恐懼而與他刀刃相向，這和她當初剛成為訓練兵那會兒，以處死她為由逼迫她獻出心臟時用的手段簡直如出一轍啊。
可是這個不入流的騙子卻忘記了現在早已經不是三年前了，即使從前不曾有過相似的經歷，真理也不認為自己會相信利威爾特意砍斷她的鎖鏈，只是為了一場勝率幾近為零的困獸之鬥。
他絶對不是那種喜歡惡趣味地給予微乎其微的希望，然後像是耍猴一樣樂此不疲地踐踏別人死前最後尊嚴的人。
“……你就應該像是個笨蛋一樣，到最後都被蒙在鼓裡，你這樣的自作聰明只會最終把自己引向死路而已。”利威爾彎腰撿起了地上的長刀，疲憊地看了眼沾滿灰塵的刀柄，也沒有了擦拭的心情，“難道就真的這麼想死麼混帳小鬼？”
面對利威爾的質問，真理像是有意規避似的沉默着低下了頭，她現在還不想死，但是離開調查兵團，苟且偷生般的活得行尸走肉卻是與死亡無異，不然她早就妥協於蝎從這個牢獄裡輕而易舉地逃脫出來了。
如果可以的話她真的想和利威爾一起迎來徹底消滅巨人的那一天。
但是如果她不在了的話，那麼心裡不再有累贅的利威爾必然就能夠毫無顧慮地只注視着前方了吧，然後漸漸地遺忘掉她後喜歡上一位優秀的女性，這麼想來真理意外地感覺一向愚昧無知的王室似乎也難得機智了一回，作出了一個正確的決定。
之後在利威爾看來以一副蠢到家的樣子，真理傻兮兮地乾笑了兩聲：“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啊，作為一名士兵首先要做到的就是遵從命令，這可是利威爾兵長你曾經親口訓誡過我們的，還沒徹底步入中年可不能這麼健忘啊。”
“遵從命令？嘖，現在倒是輪到你來教訓我了，真是長進了瑪麗，所以我該改口不叫你小鬼了？”利威爾意味不明地哼出了一個似笑非笑的音節，現在已經不是想幹什麼就幹什麼的地下街時期了，而是一名必須遵從命令處死無辜部下的“士兵”？
即便語調帶著揶揄，但利威爾握著刀柄的右手還是有着旁人難以察覺的輕微顫抖。
“之前就該改口了，說到底我也早就過了可以被那麼稱呼的年齡了啊。”真理尷尬地用手指抓了抓臉頰，表面上的氣氛通過對話有意被塑造得稍顯輕鬆，但始終也融入不到心底深處。
原本一聲不吭的利威爾在停頓了好幾分鐘後突然說道：“所以你這是在向我證明自己已經長大到了足以嫁人的年齡了麼？”
“沒有的事，沒這回事。”真理對這類問題總是很敏感，連連否定道。
雙方一時間都一言不發地陷入了沉默，似乎是為了打破僵局，真理朝利威爾伸出了雙手，伴隨着企圖被擁抱的動作卻說出了與之相悖的話：“你不該被任何人絆住腳步，你應該按照命令殺了我……別猶豫了，不是有句話叫‘如果你想飛，你就要放棄那些會拖累你的東西’嗎？我不想當拖累你的惡人，拜託了……”
原本絲毫不為所動的利威爾，在聽到了最後一句近乎於哀求的話後終究還是有所妥協了，雖然他從不認為拖累自己的人就該被稱為惡人，或者說根本就不存在拖累不拖累這一說法，但這並不代表其他人會和他有同樣的想法。
就像在羅傑那臭小子眼裡她已經無法挽回地被視作了十惡不赦的怪物一樣。
“嘖，真是無聊又毫無根據的標準，沒人會這麼認為。”在蒼白無力的否定下利威爾走到了真理身邊，半跪在堅硬的木板床上，右手猶豫不決地握著刀柄，利刃顫抖着抵在她背部靠近心臟的位置上，左手則緊緊地擁住了她的腦袋靠在自己的胸口，生怕她會突然向後方倒去。
“不，我會這麼認為。”真理的十指大力地抓着利威爾背後的制服，恐怕鬆手後會造成無法輕易抹平的褶皺，她悶聲悶氣地為他打氣道：“利威爾兵長，只差一點了……”
耳邊傳來源於心臟的有力鼓動聲，恰到好處地驅散了心中不安的恐懼感，真理將臉埋在利威爾因為經過長期訓練，沒有多餘的贅肉所以顯得硬邦邦的胸膛處，生怕自己臨死之際露出的怯弱表情會影響到他不能果斷地下手。
“我很清楚你一直在顧慮些什麼。”利威爾揉了揉那顆好幾天沒清洗的，髒得都可以榨出油來了的腦袋，“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只要你死了，那麼也就影響不到我了，自然不存在什麼拖累不拖累之類亂七八糟又該死的問題，我就可以毫無顧忌地向別人承認你是我的……”戀人。
“利威爾兵長，你腦子裡進蟑螂了麼？你應該找個戰鬥力強悍又長得漂亮，待人接物冷靜且富有條理的好姑娘。”利威爾壓低的嗓音刺激着她僅存的理智，真理害怕自己會不小心說出什麼不妙的話，就像之前伊妮德信裡所說的那樣，死者是沒有資格談情說愛，她這種快死的傢伙也是半斤八兩的了。
利威爾冷哼了一聲：“那會讓我分不清究竟該是我娶她還是她娶我，我本身就是個劣跡斑斑的人，比起那些完美的人，你這到處是缺點的蠢貨姑且讓我覺得順眼一點。”
渣男配賤女麼？在這種窮途末路下，想到這裡的真理還是忍不住笑出了聲。
“……你這樣讓我怎麼安心去死啊。”她實在是拿利威爾一點辦法都沒有。
“我說瑪麗，如果我真的下手了那麼又和那些濫殺無辜的巨人有什麼分別？但是又不能違背這該死的命令，所以……忍着點。”利威爾收緊刀刃刺了下去，他能感覺到懷裡的人一瞬間攥緊了他背後的衣料，然後幾乎輕不可聞地悶哼了一聲。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5-1-3 14:42
第四十章
刀刃隨即被抽出後扔在了一邊,上面並沒有沾染到分毫的血跡。
心臟處傳來了一陣刺痛，但是沒有持續很久,因為僅僅只是別處的表皮被割裂後產生的本能反應而已，它本身沒有受到任何的傷害，依舊完好無損,富有韻律地在她的左胸腔處跳動着。
“利威爾兵長我說過的，心臟是我身上僅存的唯一血肉,想要殺死我的話就必須……”真理抬手就想去夠身旁的長刀，但卻被利威爾一把奪過後直接甩到了牆角邊。
利威爾的指尖遊走過真理脖子上直接被貫穿的一道破裂的傷口,眉宇間顯露出一絲難以察覺的愧疚,但嘴上卻理直氣壯得反駁道：“是這樣嗎？我沒有聽你說過那種事,韓吉的調查報告中也沒有提到過。”
“我真的有對你說過的。”真理瑟縮着脖子,有些着急得解釋道，韓吉的報告裡沒有寫是因為蝎一向警惕，不會把弱點這種事輕易得說給別人聽，但她記得自己的確是有告訴過利威爾。
“你記錯了。”利威爾想也不想就否定了。
“別耍流氓了，利威爾兵長。”真理瞅着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利威爾一時間不知該作何反應才好，她只得放棄了與他爭論究竟有沒有說過的問題，“那我現在說過了，年紀大了記憶力減退可以理解，但你似乎還不到雙耳失聰的年齡。”
利威爾壓抑着心中呼之欲出的怒火，反覆提醒自己不能對瑪麗這口不擇言的小鬼發脾氣，他慢條斯理地說著模棱兩可的歪理：“當然聽到了，但剛才我已經從你後頸處刺穿你脖子的同時割斷了你的頸動脈，一般人最多撐5分鐘就會死亡，即使是巨人也該因為後頸的創傷而一命嗚呼了，所以我已經完成了上面交代下來的處刑命令，至於願不願死那就是你自己的事了，瑪麗。”
初步聽起來似乎很有道理的樣子，但是仔細一想過後這完全就是蠻不講理的強盜邏輯。
真理還沒來得及辯駁自己根本沒有頸動脈這種東西，就被擅長強詞奪理的老流氓一把抗在了肩上像外走去，恨不得能被處死的真理自然是毫無顧忌地揪着利威爾的頭髮說：“等，等等，你要去哪裡利威爾兵長？這樣子違抗軍令是會受到處罰甚至丟掉飯碗的！”
“把我炒了難道那群貪生怕死的傢伙準備自己上戰場嗎？老實點呆着，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利威爾難得好脾氣地忍受着被揪頭髮的摧殘，他沒有撿起地上的長刀，刻意將它遺落在了那個不起眼的角落，如果可以他不希望揮刀指向任何人，況且那些還是他教導出來的學生，雖然他已經不可避免地要做出一個不好的榜樣了。
根據韓吉的調查報告上來說這小鬼不會遭遇到巨人的主動攻擊，利威爾早有準備在揍暈門口負責駐守的幾名士兵，奪取立體機動裝置，將這小鬼丟出牆外後就去自首請罪。
明明是最重要的人，無論是誓言還是約定，甚至連互通心意和遠征時的救援都因為種種限制而無法保證，但是至少要在這種還力所能及的時刻保你不死，不然利威爾可真覺得自己活得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孱弱小姑娘都不如。
出乎利威爾意料的是門口沒有任何人，除了站在顯眼位置的金髮少女。
“維姬！”真理驚呼出聲，激動得朝分隔已久的摯友伸出了手。
“你怎麼會在這裡？”受不了鬧騰的利威爾只等將她放在了地上，扯着真理的衣角將她拉回自己的身後，眯起雙眸警惕地注視着維姬地一舉一動，用眼角的餘光觀察着四周的動向，事到如今已經由不得任何差池了。
“好久不見，瑪麗，看你這麼精神的樣子真是比什麼都好。”維姬微笑着沖真理揮了揮手，隨後拿出了隨身攜帶的羊皮紙攤開在滿臉戒備的利威爾面前，露出了一個沒什麼誠意的歉疚表情說：“對不起啊利威爾兵長，其實這份赦免書我在今天傍晚的時候就拿到了。”
“串通好了？”利威爾粗略地看了一眼，擔保人是那位赫赫有名的巴比特公爵。
維姬點了點頭，爽快地承認了：“是的，以這個作為籌碼我拜託了艾維爾團長和韓吉分隊長，順便也邀請了進入駐紮兵團的交情還算不錯的同期生幫忙。”說來也好笑，在她表明身份後那些原本持反對意見的駐紮兵團的老兵，個個從耀武揚威瞬間就轉變成了點頭哈腰，變臉比翻書還快。
交情不錯？利威爾想到了那四個人模狗樣的小夥子，青春期的小鬼就是抵不住誘惑。
“給我一個合理的原因，不然接下來一個月內分部的打掃工作全由你一個人來承擔。”雖然這無疑是一個好消息，但是頭一次被聯合起來耍得徹底的利威爾此時的心情還是有些微妙的複雜，他轉頭看向了聽得很迷茫的真理：“瑪麗。”
真理連忙用足以將腦袋甩出去的力道衝他搖頭，表明自己什麼都不知道。
“瑪麗什麼都不知道的，至於原因……說起來瑪麗，你能去那邊捉蟲子玩會嗎？”維姬替真理解釋道，隨後笑眯眯地指了指遠處的一座花壇，有些話還是不讓她聽到比較好。
即使真理再蠢也聽出了其中刻意支開的意思，畢竟也是一個大姑娘了，心想大概維姬也會有什麼不願告訴別人的悄悄話要和利維爾說，所以她便沒有多問就乖乖地蹲在花壇邊拿着一根樹枝玩螞蟻去了。
髒死了，利威爾嫌惡地皺了皺眉後默默下定決心，到時候回了分部肯定得督促這臭小鬼從頭到腳將自己徹底清洗一遍，隨後他收回了視線，轉過頭望向從剛才開始就神秘兮兮的維姬，雙手環臂等待着她的下文。
維姬捋了捋宛如陽光般溫暖的金色長髮，姣好的身材昭示着她正在逐漸脫離少女的青澀，她看似毫不在意地說道：“說到哪了，啊，對了原因，說起來利威爾兵長你也處罰不到我身上了，我早就得到艾維爾團長的同意消除了軍籍，因為我馬上就要按照父親的意願嫁給國王的小兒子了，就是那個似乎腦子有點毛病的。”她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據說在二十來歲的年齡下智商卻與三歲孩童差不多。
“因為這份赦免書？”利威爾下意識瞟了眼遠處的真理，雖然知道這種距離是肯定聽不到的。
“天哪，請別這麼說，這只是一個誘因，就是因為這樣我才害怕讓瑪麗知道，艾伯特做的事和我現在所做的事說到底也只是我們自說自話的擅作主張而已，我不想再讓她更加自責下去了。”維姬急切地制止了利威爾的這種說法，組織了下語言切入正題：“雖然這樣子的確有點過分，命人偷偷在牆上鑿了個洞偷窺什麼的真不是個淑女該有的做法，但是不這樣做的話就無法判斷利威爾兵長你到底值不值得託付了。”
在這之前，維姬曾從見過艾伯特最後一面的納拿巴口中聽說了他最後的囑託。
「我生前最後一個請求納拿巴，你願意聽一聽麼？」
「雖然很想一直陪在她身邊，但是真是糟糕透頂了，我是必死無疑了，轉告維姬讓她別做傻事，咬緊牙關好好活下去，如果她也不在了那麼蠢瑪麗就真的是一個人了，別讓她一個人。」
當時聽到納拿巴這麼說的時候維姬不可抑制地哭了，她恨不得揪着艾伯特的衣領衝他大吼：“這種事你自己去實現啊！給我活過來啊臭小子！”可是這也是只存在於腦中的臆想而已，在這殘酷的現實裡別說是屍體了，就連一塊衣服上的布料都被永遠摒棄在牆外再也找不回來了。
一直以來，對於是家中最不受重視的，年齡最小的孩子的維姬來說艾伯特不僅是最重要的朋友之一，也像是想要付諸疼愛的弟弟的一樣，她就算對於艾伯特自說自話地離去再氣再惱也是不會拒絶這個囑託的，並且她也和艾伯特一樣有相同的顧慮。
雖然得到父親的援助從而救出瑪麗，所要付出的代價是要回到那個精心編製的鳥籠裡，但是維姬卻覺得這未嘗不是一件好事，自從之前的見死不救開始她早就對調查兵團的冷血制度心懷不滿，甚至是已經死心了。
維姬知道只要自己依舊呆在調查兵團裡就遲早有一天會面臨死亡的，與其讓瑪麗為此而痛苦，倒不如隨了父親的心願回到那座高牆之內，這樣即使可能再也沒機會見面了，至少也能留給瑪麗一個自己還好好活着的念想。
“我也要離開了，這樣的話瑪麗就是一個人了，無論是否是為了遵從命令才那麼做的，如果利威爾兵長你真的打算處死瑪麗的話，阻止的同時我也會把她一起帶走的。”維姬望向利威爾的目光認真且堅決，但隨後表情卻緩和了下來，伴隨着欣慰的笑意輕聲說道：“不過現在我放心了，即使我和艾伯特都不能繼續陪在她身邊，只要有你在的話，瑪麗也不會是一個人。”
聽完所謂的解釋後利威爾沉默不語地移開了視線，他內心私願是不希望那小鬼上戰場，或許讓維姬將她帶進那堵*卻又安穩的高牆內也是個不錯的結果。
但是如果真的演變成那樣的局面了的話，恐怕對於一心想要砍巨人的她來說，只能無動於衷地呆着會比死亡更加痛苦也說不定，利威爾最終還是迎上了那雙透露出的儘是對於他的信任的雙眸，語氣一如既往的淡然，卻有着不難察覺的感激：“放心好了，我會看住她不讓她亂來的。”
“那麼拜託您了。”難得尊敬地帶上了敬語，維姬指了指真理的背影，朝利威爾徵求意見道：“我能和瑪麗單獨談談嗎？有個特別想去的地方，想在那裡與她做最後的道別。”
維姬看著利威爾在微微頷首應允的同時皺了皺眉，似乎在為自己為什麼要徵求他的同意而感到莫名其妙，她不禁笑出了聲，不愧是她一直中意的男人，連這點細微的小動作看起來都十分的帥氣啊。
不過對於我來說，比起這種不穩定的傾慕之情，還是朝夕相伴的友情更加重要。
這麼想著的維姬只是稍微與利威爾點頭示意了一下，寥寥草草地道過別後就頭也不回地朝真理的方向走了過去。
“這裡是……”真理被維姬拉著坐上了裝潢精美的馬車，來到的是靠近調查兵團分部的一處平原，這時候已經逐漸接近黎明了，第一道晨光灑下的地方並不是種植上漂亮的向日葵或者薰衣草的田野，有的只是連綿無際的冰冷墓碑而已。
天空正淅淅瀝瀝地下着下雨，維姬接過西裝革履的隨從遞來的洋傘，與真理一同合撐着左繞右拐，最後停駐在一塊平凡無奇但卻還算嶄新的墓碑前，撫着它散發出絲絲涼意的表面說：“瑪麗，這就是艾伯特的墓碑，雖然並沒有埋葬着屍體就是了。”
真理察覺到了維姬的苦笑，她不安地問：“維姬，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着我？我的意思是……無論是什麼都可以不用有任何顧慮地對我說的。”
“是啊，瑪麗從最初開始就像是我們的小姐姐一樣啊。”維姬深吸了一口氣，朝她坦言了自己即將要嫁人所以不得不離開調查兵團的事，但是卻選擇性地忽略了與赦免書的關聯性，“我害怕死亡，也害怕看到別人的死亡，我果然還是做不到，我已經沒辦法再在調查兵團裡呆下去了瑪麗，你會原諒我的懦弱的對嗎？”
“那是當然的！可是……維姬，那是個怎麼樣的人？你喜歡他嗎？”真理起初有些不敢置信，因為維姬明明才年滿十五歲，但是她那副認真的樣子卻一點也不像是在開玩笑。
“嗯，是個很不錯的人。”維姬微笑着點了點頭，雖然注定是無法得到真正屬於愛情的幸福，但是比起那群形形□心懷鬼胎的成年人，擁有孩童心智的丈夫至少也不會讓她過得太艱難。
維姬注意到了不遠處的馬車邊，站着的侍從正不斷用手勢催促她儘快結束，怕她會臨時反悔的父親看起來已經徹底迫不及待了呢，她嘆了口氣，只能長話短說了。
“瑪麗，雖然以後可能再也見不到面了，但是不要忘了啊，我和你，還有艾伯特永遠都是朋友，即使是死亡也不能將我們的靈魂分開。”洋傘落在了地上，維姬伸手給了真理一個大大的擁抱，湊在她耳邊悄聲說：“雖然很抱歉就這樣離你而去，但是有他在的話就一定沒問題的，加油啊，瑪麗。”
為了自由而戰吧，不僅是人類的自由，還有你自己和利威爾的。
“一直以來都謝謝你了。”真理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此刻的心情才好，只能對著即將離去的維姬的背影這麼說道，心藏處就像是有了兩處缺陷一樣感覺空蕩蕩的，連維姬也要離開了嗎？她莫名地想哭但卻流不出哪怕一滴眼淚來。
“我也是。”
直到見不到那輛逐漸駛向遠處的馬車，真理才撿起了地上的洋傘，她想了想後將傘架在了艾伯特的墓碑前，蹲□子喃喃自語道：“艾伯特，不僅是你，連維姬也不在了，我肯定是有哪裡做錯了吧……”
即使維姬有意隱瞞，她也不是完全沒有感覺到其中的異樣啊，艾伯特也好，維姬也罷，終究都是因為她的原因才……
“如果一開始沒有想要加入調查兵……唔。”
頭頂像是被蓋上了什麼東西從而遮住視線了一樣，眼前突然一黑，真理撩開了視線前方的遮蓋物，調查兵團的制服？還沒等她來得及反應，就被粗魯地抓着手腕從地上拉了起來，連拖帶拽着被迫大步向着來時的方向走去。
“走了。”走在前方引路的利威爾背對著真理，頗為惜字如金地說道。
“利威爾兵長……”真理看利威爾的襯衫全部被淋濕了，想要把頭上的外套拽下來還給他。
沒想到就像腦袋後面長了眼睛一樣，利威爾立刻回過頭來瞪了她一眼，將外套拉回原處後順便警告般的揍了她腦袋一拳，他一向不擅長安慰，所以語氣更是與溫柔搭不上邊：“你不是想讓我改掉那個‘小鬼’的稱呼嗎？那就別像個小鬼一樣後悔這後悔那的，畢竟無論是誰，在結果出來之前都是不會知道自己當初所作選擇的對錯的。”
但這也始終不能成為原諒自己的理由，真理握緊了拳頭，“我一定要將巨人全都殺光，包括艾伯特的那份，維姬的那份，還有已經逝去了的前輩們的那份，都由我……”除此以外已經不知道該用什麼方式贖罪了。
“嘖，還有我們呢蠢貨，你都包攬了準備讓我們喝西北風？”利威爾雖然不滿地如此說道，但卻像是哄小孩一樣順應着她所說的話，並沒有用“不自量力”等詞彙來批評和否定她的決心，就和那種不忍心打擊孩子而寵溺地給予鼓勵的大人一樣。
對於利維爾來說，戀人也好部下也罷那都已經無所謂了，只要能一起活下去，戰鬥到底就足夠了，然後等到將巨人全部驅除乾淨卸下重任的時候……
如果他的壽命能夠持續到那一天的話，結婚或許是個不錯的選擇。
“回去吧，回調查兵團，那群人大概也已經等得不耐煩了。”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給艾維爾和韓吉一人一拳了，想像着那副把別人當傻子一樣耍得團團轉的嘴臉利威爾就火大。
“好。”
第四十一章
摯友的離去在最初的一段時間內無可避免地使真理處在一種精神恍惚,意志略微有些消沉的狀態中。
作為不易多加宣揚的秘密,調查兵團內知道具體實情的只有少數的高層,而艾維爾也只是基於之前街道上鬧出的混亂而鄭重表明真理絶對不是巨人,別的都一概忽略不提，所以其餘人對於真理的事大全都一知半解。
不過既然已經確定不是巨人了，並且連一向深思熟慮的艾維爾團長都默許了她的存在,他們也就權當這名曾掀起一陣風波的新兵小姑娘即使異於常人，卻也是身為同伴的無害存在。
所以除了羅傑之外的大部分人都從未指着真理的鼻子當面指責過她是“怪物”,始終對她抱有着最基本的善意，態度禮貌且敬而遠之，關係說不上惡劣，但也只是在走廊上遇到時互相點頭致意的程度,遠遠不可能再回到像從前那樣毫無顧忌地東拉西扯笑成一團的日子。
況且沒了艾伯特與維姬時不時幫襯着找話題,再加上一時間經歷了太多的事情使得心態上與之前產生了巨大的差異，真理那張像是倒垃圾一樣什麼都敢往外說的嘴，頓時就成了沒與別人講幾句話就會熄火的“啞炮”，偶爾會有好心向她搭訕的前輩也是沒說幾句就不得不以沒話題而尷尬收場了。
頗為苦惱的真理想到了曾經風靡一時的名言，秉承着“這種時候只要微笑就好了”的萬能手法，真理的臉上常常會露出因為刻意所以顯得不自然的笑容，看得令人膽顫心驚到渾身酥麻的同時，也不至於因為沉悶而給人留下生人勿進的面癱形象。
“早上好，利威爾兵長。”瞧見走廊的盡頭處大步朝這裡走來，手裡捏着文件，渾身上下散發着低氣壓的男人，真理稍微退到了旁邊一點的位置，禮貌地衝他打招呼後順口問道：“又是憲兵團的事嗎？”
“嗯，奈爾那傢伙這幾天肯定是又便秘了，都堵到他那本身就不靈光的腦子裡了，虧得他能當上憲兵團的團長，也真是難為他的智商了。”利威爾稍微督了真理一眼後簡單地作出了極其毒舌的回答，除此之外沒有多說什麼就徑直離去了。
真理和利威爾之間也同樣沒有例外，關係純粹到讓旁人無法從中看出任何倪端。
出於眾多的顧慮，誰都不願意將這層岌岌可危的薄紙徹底捅破。
戀情只要一經開始就會逐漸成一發不可收拾的局面，真理終究是無法說服自己在對於人類來說形勢如此危機緊要的關頭，將利威爾拖入由感情而構築成的一片無法脫身的渾濁泥沼。
她需要利威爾，但是人類更需要一名能夠拯救他們，帶來希望的英雄。
戀情無可否認得甜美又令人嚮往，但在這動盪的年代，她所希冀的不是在緊要關頭容易為了彼此的生死擔驚受怕，產生動搖致使喪失本來目的的定時炸彈。
而是在關鍵時刻可以不用有太多的顧慮，即使造成了無法挽回的局面也能毫不猶豫地踏過彼此的屍體，絲毫不為之動搖地繼續進行作戰，能夠託付生死，互相扶持着戰鬥到底的戰友和同伴。
畢竟“愛情”雖然是個亙古不變的話題，從古至今被無數人所歌頌和讚揚，但是真理卻覺得這並不是唯一至高無上的覊絆，她滿足可以陪伴在利威爾身邊出生入死的現狀，或許是否成為戀人的問題真的已經不再那麼重要了。
在不久之後艾維爾召開了一次調查兵團的內部會議。
真理最終被艾維爾分配到了韓吉的班下，由韓吉所負責，而不是交託給最具實力的利威爾管轄。
“真的嗎？那可真是太棒了！艾維爾我果然一直以來都沒有看錯你啊！”韓吉聽完後直接從椅子上蹦了起來，徹底忽視了身旁翹着腿，面色不善的利威爾，親密地抱住了身為當事人所以在一邊旁聽的真理。
“給我安分點，韓吉。”利威爾在旁人看來有些莫名其妙地瞪了韓吉一眼。
“放心好了，瑪麗交給我的話肯定沒問題的，為了防止被揍得下不了床，我是絶對不敢亂來的。”察覺到利威爾若有若無的擔憂後，韓吉自信滿滿地朝他誇下了海口，微微俯身整個人都掛在了真理的身上，表面上笑得一臉滿足。
但在用眼角的餘光瞄向神情深高莫測的艾維爾時，韓吉的笑容卻有了一瞬間的收斂，出於艾維爾那股接近病態的謹慎肯定是還沒有完全信任瑪麗，在還沒成為安定的戰力之前，照理說交給實力派的利威爾才是比較穩妥的做法，以防萬一時能夠及時剷除。
垂着頭的韓吉讓人看不清表情，她眯起了眼睛，既然艾維爾將瑪麗交給了自己，那就肯定只有那個原因了吧。
不想影響到利威爾？
從這方面來看，身為當事人和旁觀者的瑪麗與艾維爾可真是出乎意料地想法一致，韓吉可是親眼看到那小姑娘在聽到自己被分配到她的班裡時安心似的鬆了口氣。
明明有着“人類最強”的稱謂，卻也因此被人像是對待易碎的瓷娃娃一樣處處小心翼翼，你也不容易啊利威爾，韓吉夾雜着無奈與同情深深地嘆了口氣。
不過對於這個決定利威爾始終沒有發表任何異議，他深知艾維爾作出這個決定時考慮到了諸多的因素，但是他卻不知道其中的一項是在艾維爾看來韓吉好歹也是位搞研究的知識分子，相對於寫個報告都要不情不願磨蹭好久的利威爾來說實在是靠譜太多了。
“瑪麗，你這冒失的傢伙可千萬別讓我看見一段時間後，頭腦還算不錯這唯一的優點沒學到，倒是沾染了一身韓吉的惡習，別忘了我曾是你的教官，到時候我會揍到你改正為止。”會議結束後，路經呆立在門邊等待着韓吉與艾維爾閒扯結束的真理旁邊時，利威爾面無表情地警告道。
不管怎麼說把自己辛辛苦苦教了三年的學生，冒着被帶壞的風險轉交到韓吉手裡，對於利威爾來說這絶對不會是件很愉快的事，但他無可奈何的同時也覺得鬆了口氣。
之前利威爾就聽韓吉提到過了，眼前這怎麼看都一副小鬼模樣的瑪麗雖然沒有巨人那樣的再生能力，卻有着可以與之可以匹敵的頑強生命力，並且更重要的是，她擁有完全超出人類界限的漫長壽命。
“是的！利威爾兵長。”突然被搭話真理有點受寵若驚地大力點了點頭，不着痕跡地就回到了從前的相處模式令她感到分外安心，她稍微想了想後補充道：“其實韓吉分隊長沒您說得那麼差。”
您？利威爾還沒來得及發表自己不滿的言論，韓吉就突然激動得竄了出來大聲嚷嚷道：“瑪麗——沒有想到你這麼護主，看來我以後再也可以不用輸給納拿巴和三毛這倆人了，再見啦利威爾，我要去和瑪麗培養剛剛建立的上下屬關係了。”
說完韓吉急不可待地攬過真理就走，說得越多只會更加難受而已，韓吉想自從艾維爾把瑪麗交託給她的那一刻起，她就不得不肩負起“壞人”這一角色了。
“所以說三毛分隊長，拜託你以後不要再把不想處理的文件偷偷摸摸藏起來了，這是我今天起床時在床底下發現的。”納拿巴急匆匆地大步趕了過來，氣惱地將手中褶皺的一疊紙張一把拍在了剛走出會議室門的三毛臉上，在注意到一旁的利威爾後他恢復了常態，笑着衝他揚手打了個招呼：“下午好，利威爾。”
“嗯，下午好。”利威爾靜立在一邊，用一種說不清道不明，像是有些在意的眼神審視着互動自然的兩人，難不成自己是在羡慕？利威爾隨後就在心底否定了這個可笑的想法。
“讓你見笑了，利威爾。”三毛抖動了兩下嘴上的鬍子說，好脾氣地彎腰撿起掉落在地上的文件，與利威爾點頭致意後就邊聽著納拿巴的數落，邊朝着韓吉與真理剛才離開的方向走去。
果然是不該稱呼她為小鬼了，利威爾這才猛然發覺瑪麗那傢伙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已經不會整天繞在他屁股後面轉了，或許這也算是種難能可貴的成長……利威爾轉過身，隻身一人朝着與他們相反的方向慢慢離去。
韓吉的作息時間經常因為研究的原因晝夜顛倒，所以極其不規律，而不需要睡眠的真理不同於其他人，即使是生更半夜也能依舊在韓吉忙前忙後的時候端茶遞水或者幫把手，基本上全天都黏在了一起，偶爾蝎神不知鬼不覺地造訪時，三個“人”還會偷偷摸摸湊在韓吉的房間裡聊上幾句，交流一下傀儡構造的心得。
多虧了韓吉在涉及研究方面話多到聒噪的性格和一個不注意就會惹麻煩的體質，成為韓吉副手的真理時常忙得應接不暇，倒也沒有了太多時間去傷春悲秋，逐漸又成為了一名心理健康，積極向上，滿懷雄心壯志的好青年。
雖然遠征前會被要求單獨出去探路，考慮到自己比他人更經打耐摔，遠征時真理申請的隊列位置和特殊情況發生時需要執行的任務通常也都是最具有危險性的，所以基本都是豎著出牆，橫着被抬回來，第一年時差不多每次出征身體都會遭到不同程度的損壞。
但是每次利威爾帶著一種讚許和肯定的目光對她說“做得不錯”時，真理就會倍受鼓舞，就像是能夠撫平眼睜睜地看著同伴在自己面前被殘忍的殺害和由對巨人的恐懼所帶來的負面情緒一樣。
——850年
第五十六次遠征的途中艾維爾團長突然下令折返，原因是巨人居然有秩序地一齊向北上也就是牆壁的方向進發，與五年前希干希納區遭到突破時的情況如出一轍，那時也是真理接觸到這個世界，一切開始的源頭。
“利威爾！三毛！韓吉！帶著精英部隊先一步回城！我馬上就帶著大部隊趕過去！”即使是在這樣緊急關頭下艾維爾也能臨危不亂地保持頭腦清醒，大聲發號發號施令，“瑪麗，殿後工作就交給你了。”
“我明白了。”真理抹了抹臉上巨人還未蒸發乾淨的血漬後點頭應了下來。
因為是最晚回到牆壁內的原因，托洛斯特區原本遭到破壞而產生的洞口已經被用一塊巨大的石頭給堵得嚴實，好在她的氣體還有遺留，足夠讓她攀上牆壁回到內部。
“和巨人戰鬥的巨人”，“可以變身成巨人的人類”，在工兵部處補充氣體和剷除牆內僅剩的巨人時這類和天方夜譚一般的話題，夾雜着“怪物”和“異類”等字眼時不時被身邊的人提起和議論，其中不可思議的內容簡直令真理懷疑自己是不是在看睡前童話故事！
人類可以變身為巨人？可這又不是凹凸曼！
回到調查兵團內真理也多多少少從別人的口中聽聞了整件事情的大概，可以輕而易舉地變成巨人，堵上洞口從而奪回托洛斯特區的功臣是今年剛剛畢業，還沒來得及分配兵團的104期訓練兵中的一員。
“呦，瑪麗，同樣是怪物，難不成你也可以變成巨人吧？”羅傑似笑非笑地倚靠在走廊的牆邊，對著迎面而來的真理調侃道，兩年的時間使得他的身形強健了不少，但對待真理時卻絲毫沒有改變那惡劣的性格。
真理停下了腳步，稍微瞟了羅傑一眼後正經地回答說：“我想應該是不可以的。”
“瑪麗！你來得正好，我剛好想要去找你呢。”韓吉打開門，一把拉過還保持着敲門姿勢的真理就往外走，“雖然沒有特意告訴你，但是你也應該在鬧得沸沸揚揚的輿論中聽出了大概了吧，這幾天沒有看見利威爾的原因也是這個，調查兵團想要接收那個孩子，軍事法庭的開庭日期就在今天，在那之前和我一起去見見他吧，那孩子現在肯定很不安，我想作為前輩的瑪麗你肯定能夠讓他稍微感到安心吧。”
“不，韓吉分隊長，我不行的……”
微弱的抗議聲根本沒有傳達到韓吉的耳朵裡，真理目前還無法瞭解韓吉他們的想法，埋藏於心底深處的對巨人的憎惡使得她潛意識裡甚至冒出了“無論是不是人類變的，只要是巨人就該殺死”的可怕想法。
她完全不認為這樣的自己能夠保持理智，可以態度溫和地與那名可以變成巨人的新兵心平氣和地對話。
但是在見到他本人後真理卻改變了這種想法，不是她想像中那般張牙舞爪的樣子，蹲坐在牢內的只是一名擁有意志堅定的雙眸，看起來極其普通的十五歲少年。
“抱歉，艾倫，讓你久等了。”韓吉攤開雙手歉意地說道，“不過你終於可以離開這裡了，不必擔心，交給利威爾的話絶對是沒有問題的，他一向說話算話，說過會讓你加入調查兵團就絶對會實現的，對吧？瑪麗。”
雖然知道整個計劃，但是實際情況卻是複雜而多變的，不確定因素太多乃至於不能夠保證一定會成功，正因為如此韓吉才覺得有必要給這孩子打一劑定心丸，不要因為緊張過度而害怕得說不出話來，從而影響正常發揮才好。
“你……就是當時那個……”沒講韓吉的話徹底聽進去，艾倫詫異地看著眼前與烙印在記憶深處一模一樣的少女，童年時遭遇的被斷腿砸中腦袋的恐怖經歷可一直是他心中一段不可磨滅的回憶。
“瑪麗，你認識艾倫？”韓吉驚訝地問道，“難不成你也可以變身成……”
“不可以！”真理當即否定，隨後一臉疑惑地搖了搖頭說：“我想我並不認識。”
“也是，那都是五年前的事了，不可能還是一模一樣的樣子，況且你的腿看起來很健康的樣子，對不起，肯定是我記錯了。”艾倫老老實實地道過歉後羞愧地低下了頭。
在聽到了艾倫所提到的幾個關鍵字之後，真理那堵成一團的記憶終於茅塞頓開了，她欣慰地說：“你是那個時候船上的那個小孩……沒想到已經長這麼大了，看起來已經長成為一名出色的大男孩了。”能夠再遇到是真理想也沒想過的事，這使得她的警惕頓時放下了一半。
“雖然覺得有些奇怪，但是看起來我是沒有認錯人。”艾倫努力地勾起嘴角，想對真理抱以善意的一笑，但是卻顯得有些不倫不類，畢竟接下來即將面臨的未知境遇實在是讓他有些笑不出來。
“嘛，雖然現在打斷你們有點不好意思，但是已經沒有時間了，敘舊就放到宣判結束後吧。”韓吉比了個手勢示意跟在身後的兩名負責押送的士兵可以將艾倫放出來了，然後拍了拍真理的肩膀似乎在暗示些什麼。
或許是因為同樣體會過被稱作為“怪物”的滋味，真理感覺自己能夠稍微瞭解一點少年此時的心情，但作為未參與計劃的不知情者，她本身無法向他保證些什麼，但至少能夠將自己所相信的傳達給他。
“艾倫，想要殺巨人嗎？”在打開那扇厚重的大門之前真理適時地脫口問道。
艾倫卯足了勁說：“是的！想要加入調查兵團，將巨人從這個世界上全部剷除！”
真理滿意又欣喜地朝韓吉的方向看了一眼，韓吉笑着攤了攤手，一副“果然是不錯的孩子對吧”的樣子，之後她信誓旦旦地對艾倫說：“那麼我們就是擁有相同志向的同伴了，利威爾兵長雖然看起來個子不高又性格惡劣，但卻是絶對不會允許自己的同伴枉死在人類手中的，請相信他。”
審判結果下來後正如真理在心底所預料的那樣，艾倫被成功由調查兵團所接收，並委派給了利威爾代為監視和看管，雖然令真理沒料到的是作為計劃中的一部分，艾倫會被打成那副鼻青臉腫的樣子。
更令真理沒有想到的是沒過多久直屬上司的變更通知就交到了她的手上，由艾維爾親筆簽名批准的白紙黑字上清晰地說明從命令下達的這一刻起，她被特別編入了保護和監視艾倫的特別作戰小組，簡稱利威爾班。
“利威爾兵長，我現在應該還處在韓吉分隊長的看管下。”真理猶豫了許久終於下定決心敲響利威爾辦公室的門，對此提出了異議。
雖然真理很在意艾倫的事，包括之前所見過的他的兩位青梅竹馬的朋友，尤其是那名以104期第一名的成績畢業的三笠·阿克曼，外表看起來冷靜果斷，但是在注意到她看向艾倫時那種太過於執着的眼神後，卻令真理不可避免地擔憂她會重蹈艾伯特的覆轍。
不過她卻很害怕與利威爾過近的接觸，在這兩年來從來都是這樣。
“瑪麗，你是與韓吉混久了以後腦袋裏盡裝着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而失去最近本的思考能力了嗎？對於我來說看一個人是看，看兩個人也是看，況且韓吉已經同意了。”利威爾抬起頭督了一眼眼神左躲右閃的真理，還真是無論過了多久都一點長進都沒有的傢伙。
“這個職務並非只有我才能勝任，而韓吉分隊長沒有我的話說不定會把調查兵團給拆了的。”真理咬着牙執拗地準備繼續垂死掙扎，如果太過接近利威爾的話她不敢保證自己能不能抑制住這份呼之欲出的感情。
利威爾短暫地闔上雙眸嘆了口氣，而後睜開眼睛認真地盯着真理說道：“我也需要你。”
“您早上的時候吃壞了嗎？”
“閉嘴，瑪麗，有些事情非你不可，你現在已經不是小孩了，別試圖為自己的臨陣逃脫而找藉口。”利威爾稍感不悅地皺起了眉，他這次的安排雖然有一絲微妙的私心，但也並不是濫用職權的因公徇私，不然也不會得到艾維爾那只狡詐狐狸的批准，“比起需要睡眠的我們，你可以全天候地監視艾倫的行動，尤其是在他進入睡眠的時候，指不定睡糊塗了就會變身為巨人大鬧一場，況且最重要的是，即使在朝夕相處的過程中產生了感情，我相信你也有着能在他不受控制時毫不猶豫地砍下他後頸的決心，你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巨人的恐怖之處。”
利威爾相信她能夠控制住自己的感情並在必要時將艾倫殺死，因為她一直以來都有控制得很好，直到目前為止也是如此。
“過來。”沒有給她繼續辯駁的機會，利威爾語氣不容拒絶地衝她勾了勾手指。
完全不知道利威爾再打什麼主意的真理惴惴不安地走了過去，剛想開口詢問突然就見利威爾從抽屜裡拿出了什麼東西罩在了她的臉上，雖然覆蓋住了整張臉但卻不阻礙視線，“這是面具？”因為受到阻隔的原因，所以她的聲音顯得悶聲悶氣的。
“嗯，為了慶祝托洛斯特區的失而復得居民自發舉辦了慶典活動，路過某處攤販時店主塞給我的，不過戴在你臉上可真是滑稽。”其實是自願買來的這件事利威爾終究說不出口，他沒等真理的那張嘴來得及抱怨，伸出左手遮住了面具上位於眼睛位置的兩個洞口，右手勾過她的脖子將她拉到自己跟前，近距離地問道：“你還記得當初在訓練營地的時候，貪生怕死的你對我發過什麼誓嗎？”
眼前一片漆黑的真理雙手緊緊垂落在兩旁攥緊一角，一動不動地矗立在原地像根木樁：“利威爾兵長，我們能面對面坐下來好好說話嗎？”即便一直以來都在隱忍，但真理還沒偉大到有勇氣推開自己一直以來喜歡的人。
“回答我，瑪麗。”利威爾將聲音壓低了幾分，似是不滿又像在催促。
“為您獻上我的心臟……”
“是的，你只需要將心臟獻給我，跟隨着我的步伐前進就足夠了，其餘的不需要你這蠢貨做無謂的擔心。”利威爾臉上沒什麼表情，聲音也平板無波，隨後在這種真理無法察覺的狀態下，蜻蜓點水般的在面具的唇部位置印上了一吻，“我是不會像發情期的小鬼一樣，不經考慮就做出什麼無法挽回的事的。”
他是不會輕易捅破這層隔閡的。
即使隔着面具真理也隱隱約約能夠感覺到令人安心的溫熱，隨後利威爾就鬆開了遮住她視線的手，面無表情地坐回了辦公桌前，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過那樣氣定神閒地盯着她看了半晌後說：“面具還算看得過去，給你了，瑪麗。”
“謝謝。”瑪麗摸了摸臉上的面具的後輕聲道謝，謝謝你能夠理解我。
——你的就是我的意志，你的信仰就是我的信仰，你引領我向前，而我將永遠繼承你高貴的靈魂。
——雖然並非戀情，但這就是屬於我們任誰也無法斬斷，至高無上的覊絆。
第四十二章 在這逐漸改變的世界(上)
我的名字是蘭德爾,今天剛從訓練兵團畢業，因為從幼時開始就沉迷於書本中所描繪的，瑪利亞之壁被巨人毀壞入侵時那些英雄們與之抗爭的英勇事蹟,所以一直以來都勵志要加入調查兵團。
“不，蘭德爾，你沒必要跟着那群沒事找事的瘋子一起去牆外送死,即使無法加入憲兵團你也應該加入駐紮兵團,聽話媽媽的話，牆內很安全，你不應該去自尋死路。”
在選擇兵團的前一天晚上,我匆匆趕回家將我的決定真誠地告訴母親,希望能夠得到她的理解和支持,但是事情進展得並不是很順利,她像是聽到了什麼天方夜譚的話一樣不敢置信地看著我，極力試圖改變我的想法。
“845年之前大家也是抱有這種‘牆內很安全’的想法，沒有人想像得到巨人居然會打破牆壁……只要它們一天沒能被徹底消滅，歷史終將會再次上演。”我堅定地注視着她，展現出了連我自己也大為震驚地從未有過的決意：“我也想像他們一樣為了人類的自由而戰。”
“可是現在是957年，那都已經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了……”母親面露悲傷地看著我，似乎也明白已經阻止不了我了，千言萬語最終也只是化為了一聲嘆息，無奈地看了我一眼後便微微點了點頭。
是的，我有幸出生在一個瑪利亞之壁早已被奪回的和平年代，但不幸的是在這個時代中大多數人都安於現狀般的失去了對抗巨人的意志。
或許是因為已經時隔百年的緣故，當初那段混亂時期的歷史見證者和為此奮鬥的英雄們也都已經紛紛逝去，那段殘酷的歷史比起是能帶給人們恐懼的真實，更像是只存在於書本中毫無實感的文字，無法敲響那一顆顆已經溺斃於和平時代而麻木了的心臟引起共鳴。
我並沒有再次接話，整頓晚餐都吃得沉默而又壓抑。
第二天凌晨我不得不提早動身出發，因為據說調查兵團的團長在早上的時候會親自過來進行招募新兵的演講。
身為目前世上唯一僅存的那段歷史的真正親臨者，是我一直以來都最為崇拜的人物，我迫不及待想要與之交談，可惜平時只在各種神乎其神，正面與負面評價交雜的傳言中聽說過，別說是對話了，連見上一面的機會都沒有。
“一路小心，蘭德爾，記得常常寫信回家，有空的時候多回來看看。”母親給了我一個擁抱，我能感覺到衣襟傳來的溫熱感，我想她或許是在哭泣，“答應我，活下來。”
“我會的。”我也抬手擁抱住了她，我要在腦海中深深地銘記住這種感覺，雖然為了讓母親能夠安心所以如此答應了下來，但是我並不確定自己是否能夠在遠征時活下來，或許這會是最後一次擁抱也說不定。
即便如此我也不覺得後悔，總得有人主動站出來進行抗爭，如果所有人都一味指望着別人的話是永遠也無法前進的。
回到訓練營地，稍微與同期的同伴們聊了會，不出多久後教官就吩咐我們去外面整隊，在那之前還讓我們簽署了一份軍事保密協議，大意就是不准將今天所見所聞向包括家人在內的其他任何人透露分毫，否則將被處以死刑。
我想大約是調查兵團的人來了，身邊的人也都不約而同地悉悉索索地議論着關於調查兵團的事，似乎並沒有深思協議的事，我除了油然而生一種“終於成為正式的士兵接觸軍事協議了”的自豪感外也沒多想。
據說通過多年來的不懈努力，巨人的活動範圍被逼得越來越遠離牆壁，正不斷朝海域推進，徹底消滅巨人，使得人類迎來自由的那一天已經指日可待了，這類充滿希望的言論不斷灌入我的耳中，與之相對的是“既然都快成功了也不需要我特別加入了吧”這類推卸責任的話語。
“敬禮！”教官大聲提醒道。
我將右手置於心臟處，等到我反應遲鈍地跟着大家偷偷瞄向右邊過道處的時候已經錯過了正面，只看見一高一矮的兩個背影，還有隨着步伐翻滾着的印有自由之翼的綠色披風。
真是帥得沒邊了，我忍不住在心底發出感嘆，默默想像着自己披上披風時那英俊瀟灑的一刻。
我奮力踮着腳且伸長脖子向台上張望，當我終於看清走上演講台的兩個人後徹底愣怔住了，腦中不斷開始發出“團長真的有來嗎”的詢問，身邊的同伴也皆是一臉詫異，看起來都有着和我大同小異的疑惑。
再怎麼看眼前這兩個人都一點也不符合通過從小被灌輸的寥寥無幾的信息，從而所想像出來的“調查兵團團長”這一形象。
因為在很久以前，久到我爺爺那一輩的時候就已經沒什麼機會能夠見到團長的真面目了，聽說他從不在普通群眾面前露面，通常都是提早出牆，然後在牆外接應調查兵團的大部隊，回來時也不跟着一起而是會在牆外多加逗留好幾天，偶爾能看到真人時也是戴着兜帽斗篷和面具的樣子。
隨着時間的流逝眾說紛紜，甚至連性別都在漫天的謡言中產生了分歧。
在我印象裡活了100多年的人應該是個健壯幹練的老人形象，但台上金髮的男性看起來還十分年輕，應該也就二十五歲左右，而他身旁的女性，或者說是女孩看起來更是離譜到像是和我同齡，甚至我還覺得自己沒她長得年輕……
“蘭德爾，我想你該失望了，你朝思暮想的團長大概因為關節痠痛而來不了了，那位金髮的我可是知道，那是傳言中曾被包圍，卻一口氣連續擊殺五頭巨人得以脫險的埃裡克兵長。”我的死對頭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後笑得一臉幸災樂禍。
我不服氣地準備反駁，還沒來得及開口教官一聲“肅靜”就令在場所有人都乖乖閉上了嘴，然後我驚訝地看著從剛才為止一直被忽略的那個“同齡人”開口了，而埃裡克兵長只是恭恭敬敬地站在她的身旁。
“我是調查兵團的第15代團長瑪麗·米亞。”她平靜地陳述出了令在場大多數人都震驚的事實，即便是掀起了台下巨大的唏噓聲，也像是早已習慣了一樣表情未變。
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現在的心情，只是覺得一直以來所建立的世界觀正在一點點的崩壞離析，我一時間無法相信眼前面容說不上有多稚嫩，卻一點也無法與成熟搭上邊的女孩是調查兵團的團長，看起來完全沒有任何威懾力！
“不要被表面的軀殼所迷惑了，我當上團長的時候你們的爺爺都還沒出生。”她的解釋簡單而又潦草，卻也是個足夠引人聯想的比喻，停頓了片刻後就絲毫不拖泥帶水地步入了正題：“調查兵團的死亡率很高，我敢斷言今天決定加入調查兵團的人中有九成都會死在巨人嘴裡，如果知道後還執意要為人類的自由而戰，並且有覺悟隨時面臨同伴或自己會突然犧牲的人可以留下，其餘的人就此解散了。”
聽完這樣子的狠話後就連一直志向於加入調查兵團的我也有一瞬間的動搖，更別說其他人了，這樣子真的能招募得到人嗎？我看著身邊離去的大波人流，不禁對眼前這位看似古板的團長印像一落千丈。
埃裡克兵長大概也覺得這樣不妙，低頭不知道輕聲對她說了些什麼，而她聽後也只是搖了搖頭，然後看起來不怎麼高興地抬手敲了一下埃裡克兵長的腦袋，轉過頭順便數落了他幾句，平時威風凜凜的埃裡克兵長瞬間就像是個做錯事的小孩一樣連連點頭。
到最後零零散散留下來的只有十幾個人，連我都忍不住對這蕭條的景象無奈地嘆一口氣，我專注地盯着之前一直不苟言笑的瑪麗團長，指望她能如同我期望的那樣露出失望的表情，我總是很喜歡看到這類人吃癟的樣子。
但是事情並非我所想像得那樣，她毫無預兆地就露出了一個不加任何掩飾的微笑，語氣真誠地說：“那麼從現在開始我們就是同伴了，請信任我，我也會無條件地相信你們。”
我一愣，然後便不好意思地低垂下了頭，我能感覺她的眼神有掃過我，這使得我的臉頰也因為慚愧而有些微微發燙，我突然就覺得之前那麼想的自己已經幼稚到了無以復加的程度，她大概也沒有我想像中的那麼壞。
往後在訓練兵團分部的日子我並沒有什麼機會遇見她，聽前輩們說她常常會逗留在本部，或是花上好幾天的時間去牆外考察地形，然後製定遠征的行進路線和作戰計劃，很少會有時間來分部查看情況。
不知道是不是很少能見得到面的緣故，對於我的諸多疑問，比如“她為什麼過去將近一百多年還能保持這幅樣子”的問題連前輩們都表示不怎麼清楚，我唯一得到的答案就是“團長不是普通人類”，這算是什麼回答？
於是我納悶得向埃裡克兵長提出了這個困擾得我睡不着覺的問題，他似乎是難得的知情者，但是他看著我沉默了一陣後也只是嚴肅地提醒了一句：“關於瑪麗團長的事不是你一介新兵應該過問的，你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好好考慮一下怎麼在不久後的遠征中活下來。”
我這才猛然醒悟最近幾天滿腦子全是團長的事，差點把最重要的問題給忽略了。
我必須首先要確保自己能從巨人的手中平安地活下來，只有這樣才能瞭解到更多我想要瞭解的事。
不過我發現我似乎是太高估自己了，我曾無數次迫不及待地期待自己能夠儘快站在巨人面前，成為像是書本中所描繪的那些鋭不可當的英雄們那樣與之作戰，但是現實卻讓我止不住地顫抖，遠征前一天晚上時恐懼更是尤為強烈地向我襲來。
我想我是在害怕，害怕自己可能會迎接來的死亡，我開始疑惑自己當初是如何自信滿滿地懷抱著如此艱鉅的雄心壯志，甚至不知天高地厚地以為自己肯定能夠所向披靡，要知道我至今連巨人長什麼樣都沒親眼見過！
實在是蠢到家了，我重重地將腦袋砸在枕頭上。
於是當我擔驚受怕地入睡，並且做了一個被巨人啃食掉四肢的噩夢後就再也睡不着了。
簡單來說就是失眠了，這簡直是目前為止最糟糕的的局面，明早就是出牆遠征的日子，對於睡眠不足會產生的後果我愈發感到焦慮，然後越焦慮越是睡不着，陷入了一個無限的惡性循環。
沒辦法，我只能走出房門選擇在走廊上散一會步來緩解沉重的心情，卻意外地在一個拐角處發現了正在交談的埃裡克兵長和瑪麗團長。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做賊心虛地藏在視線死角處的牆邊，小心翼翼地探出半個腦袋偷聽，總之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這麼做了，看起來我發達的四肢是比簡單的大腦先行一步做出了反應。
“埃裡克，孩子們怎麼樣了？”
“都已經回自己的房間入睡了，說真的團長，你完全沒有必要因為這個而特意趕回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是不是從一個星期前開始就偷偷跑到牆外去殺巨人了？你不承認也沒用，我早就向本部的人打聽過你離開的時間了。”
真沒想到埃裡克兵長也會有如此怨氣十足的時候，我忍不住嚥了嚥口水，像是發掘到什麼重大情報一樣，心臟也抑制不住地加快了跳動，雖然背德感和好奇心的相互碰撞實在是夠讓我糾結的。
“其實也是順便去看看巨人的分佈有沒有出現變動，埃裡克，我可覺得我有必要回來看看，你還記得你當初剛進調查兵團那會兒，第一次參加遠征前的事嗎？我回來的時候發現你正躲在走廊的角落裡偷偷的哭，說是自己一個人很害怕死活要拉著我一起睡，半夜的時候還拽着我不肯讓我走。”
“瑪麗團長！那種十年前的破事就不要拿出來提了！”
“哦，是嘛，對我來說還像是昨天剛發生過的一樣……”
正當我沉迷於他們的對話並且還樂在其中的時候，耳邊突然傳來了一聲不懷好意地嗤笑聲，語氣不善地說：“臭小鬼，偷聽別人說話可不是一個好習慣。”
我嚇了一跳，趕緊回過頭，但是身邊連個人影都沒有，正當我安慰自己可能是做壞事後因為自責而產生的幻聽時，從牆裡突然就走出來了一個渾身半透明的男人，他眼神兇殘地瞪着我看了半晌後才饒有興趣地再次開口：“怎麼，小鬼你看得見我？”
“幽靈啊啊啊——”我抱頭蹲下，忘記了自己還在偷聽的過程中，忍不住叫出了聲。
“蘭德爾？”
“瑪麗……團長……埃裡克……兵長……”我顫顫驚驚地抬起頭，瑪麗團長正疑惑地看著我，沒想到她還記得我的名字，而她身邊的埃裡克兵長顯然已經明顯地把怒氣寫滿在了臉上。
“你這小子這麼晚不睡覺，鬼鬼祟祟地躲在牆角幹什麼？”像是因為秘密暴露了一樣，埃裡克惱羞成怒地伸手把我從地上粗魯地拽了起來，要不是瑪麗還在場，我想他肯定會毫不猶豫地揍我一拳。
瑪麗拍了拍埃裡克的背，平靜地說：“埃裡克，這不是什麼嚴重的事，你沒必要這麼生氣……說起來現在時間也已經很晚了，即使是你也該去睡覺了，兵長先生。”
“但是……”埃裡克看了我一眼後顯然還想辯駁。
“睡覺吧。”瑪麗再次重複了一遍，明明表面看起來和我也差不多大，但是在命令身為成年人的埃裡克兵長時卻一點違和感也沒有。
“……是的。”埃裡克無奈地嘆了口氣，路過我身旁的時候大力拍了拍我的腦袋說：“等遠征結束後我想我們可以一起來好好探討一下，關於怎麼讓你忘記今天所聽到的內容。”我揉了揉被拍得生疼的頭頂，我似乎已經成功惹怒了自己的上司。
“蘭德爾，這麼晚還不睡覺嗎？”瑪麗有些關切地詢問道。
我警覺地向四周張望了一圈，已經完全沒有剛才那個眼神兇殘的幽靈的蹤影了，但是心裡總感覺毛毛躁躁的，我支支吾吾地說：“睡不着所以出來逛逛。”沒想到卻碰到了更讓我睡不着的東西，簡直就像是偷聽的報應。
“這樣啊。”她瞭然地點頭，然後我受寵若驚地看著她溫柔地衝我笑了笑問：“一個人睡不着，兩個人的話會稍微讓你安心一點嗎？”
我躺在床上，換做是以前我做夢也不會想到那個傳說中的瑪麗團長居然會坐在我的床邊陪我入睡，雖然她大多數時間都在翻閲手中的文件，但那無疑也讓我感到無比的安心。
我強忍着不斷襲來的睡意死撐着不肯閉眼，想要瞭解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我必須要把握這難得的機會與她多說幾句話。
“瑪麗團長，為什麼要做這種事？我不是很理解，您是團長，而我只是一名還沒上過戰場的新兵。”我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問道，這與她之前給我的第一印象實在是相差太大了，還以為是個不近人情又高貴冷艷的討厭傢伙。
“嗯？”她放下了的手中的文件轉頭看向我，像是陷入了來自於過往的回憶中一樣，沉默了片刻才緩緩地開口：“‘因為我們是同伴啊’，在第一次遠征的前一天晚上我也曾害怕過，不過那時前輩們都很照顧我們這些新兵，我問了與你相同的問題，其中一位前輩就是這麼回答我的……他告訴我對於死亡率如此高的調查兵團來說傳承是很重要的，所以我也想將當時我所感受到的這份溫柔傳承下去。”
“瑪麗團長的……前輩？”我完全無法想像，因為那段歷史實在是太過久遠了，應該是瑪利亞之壁剛被破壞時的時期，歷史書上只是大概地描述了人類怎樣勇敢地從巨人手裡奪回牆壁，卻不曾對其中的任何人多花一點筆墨。
“那個，恕我冒昧，您能稍微詳細地說一下嗎？”我鼓起勇氣問道。
“詳細？”她微微睜大了深不見底又總是顯得很疲憊的雙眸，鮮少有豐富表情的臉上頭一次展露出了我不曾見過的詫異，而後欣慰地問我：“你對他們的事很感興趣？”
“是的，因為他們都是不曾被歷史書詳細記載的英雄，不止是他們的事，還有瑪麗團長您的事，我真的很想知道在這一百多年來您的經歷和想法。”我索性將一直以來都不敢說出口的事，不自量力地一股腦全拋了出去，惴惴不安地等待她的反應。
“我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人物，不過他們的確都是如假包換的英雄……”她欲言又止，不知是有意謙虛還是有其他什麼別的原因，她始終沒有向我解釋為什麼單單只將自己與他們劃分開來，至少在我看來她也是值得敬仰的英雄。
隨後她簡單地向我敘述了她當初遠征前一天晚上的事，穿越了時空的限制，作為按照常理來說不可能存在的當事人，她語氣輕柔地向我訴說著發生在遙遠過去的故事，有她的兩位摯友，還有他所敬仰的前輩，但其中還有一個人她卻始終用“他”這個稱謂所代替。
“‘他’是誰？雖然讓瑪麗團長您睡地板，但也是位不錯的人吧？”雖然嘴上這麼說，但我還是打心底裡覺得讓女性睡地板而自己睡床的男性太不解風情了，不過從瑪麗團長的描述中不難聽出連她自己都樂在其中……
“是位無論從各種方面都絶對不辱‘人類最強’這一稱號的英雄。”瑪麗背對著我望向了一片漆黑的窗外，這句話沉重到就像是足以花費了她全部的力氣才能說得出口一樣。
“‘人類最強’？這個稱號不是用來形容瑪麗團長您的嗎？”我不假思索地就脫口而出，不過說完我立刻就後悔了，雖然只是轉瞬即逝的一剎那，但我的確捕捉到了有那麼一刻她看起來真的很悲傷，我頓時感到了無比的自責。
“啊……那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你還是個孩子，即使不知道也沒什麼好奇怪的，或許除了我以外大家都早已忘記了，不過這樣也好，他終於能夠擺脫這個束縛了。”瑪麗毫不在意地安慰起了我，似乎想讓我不要太在意。
然後她繼續解釋說：“不過蘭德爾，我並不強，任何人活了像我這麼長的時間，都能達到我現在這樣的程度，我始終夠不上這個稱號，直到現在我也只是一味在追隨利威爾的腳步而已……”
在我眼裡瑪麗團長已經足夠強到了令我永遠也無法企及的地步，沒想到就算是這樣的她也有着追隨的人，我迫切地想知道“利威爾”這個在現在已經無人知曉的名字，在百年前人們的心中究竟是處於一個什麼樣的地位和象徵。
在那個動盪的時代究竟發生了怎樣不被歷史書所記載卻又震撼人心的故事？
我請求瑪麗團長能夠再和我講講更多關於她自己或者是那位利威爾的事，她神色上有着難掩的喜悅，卻還是嚴詞拒絶了：“已經很晚了，你應該睡覺了蘭德爾，如果你真的想知道的話，那麼就在明天的遠征中活下來吧。”
“我會的。”為了親手觸碰到那段被人遺忘的歷史，我從未如此地想要設身處地地深入瞭解你們的無奈與艱辛，“我與您在此約定了，我一定會活下來。”
閉上眼睛後睡意立刻就向我襲來，迷迷糊糊中我似乎聽到她喃喃自語般的感嘆了一句：“我曾經也是這麼和他約定過的...”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5-1-3 14:45
第四十三章 在這逐漸改變的世界（中）
第二天凌晨,等到我醒來的時候瑪麗團長早就已經不在了，埃裡克兵長說她幾個小時前就去了牆外勘察四周的環境,順便消滅一些漏網之魚,等着在門外接應我們，我問他：“瑪麗團長不怎麼睡覺真的沒事嗎？”
埃裡克首先又責怪了我一頓,指責我問了不該問的問題，最後也還是回答道：“她做不到。”
我聽得一知半解,但也沒有選擇繼續深究下去。
遠征的目的就是與巨人作戰並將它們消滅,我曾經在心底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一點,但當我親身面臨那些散發着惡臭，滿臉怪笑的臃腫人性，當我身邊的同伴皆被以各種殘忍的手段,捏碎成血肉模糊且不成人形的樣子被吞進肚子裡的時候,我除了恐懼得流淚和顫抖外居然什麼也做不到。
會死的，會死的，再這樣下去會死的！
巨人的手緊緊地抓着我的身體往嘴裡送，撲面的異味熏得我神經恍惚到接近窒息，巨人舌頭處粘稠的液體刺激得我睜不開眼睛，我無力抬起手臂進行抵抗，刀刃也早已脫離了我的掌握，眼看就要順着滑進巨人的肚子裡成為它的口糧了……
“蘭德爾！振作一點蘭德爾！”
誰？我感覺腳踝被一股強有力的力道抓住向外拉去，新鮮的空氣灌入了肺部，我看清了眼前的人，是埃裡克兵長！
巨人下顎的筋肉已經被他砍斷，他此時正一手撐着巨人的上顎站在它的嘴邊，一手拽着我的腿。
但是殘酷的事態並沒有給我們太多寒暄的時間，右邊瞬間就竄出來一頭奇行種，貪婪地揮舞着的手眼看就要撞上我們了，在我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埃裡克兵長就一把將我甩了出去並大聲說道：“蘭德爾！快發動立體機動裝……”
我照着他所說的迅速抓住垂在身側的手柄發射繩索固定在巨人身上，起到一個緩衝的作用順利着陸，而埃裡克兵長似乎因為第一時間選擇將我甩出去而自己則沒來得及躲避，話還沒來得及說完，上半身被奇行種一口咬在了嘴裡。
“埃裡克兵長！！！”我跪坐在地上，察覺到突如其來的一片陰影，我驚恐地抬起頭，那是那頭剛才被埃裡克兵長砍去下顎的普通巨人的腳，只要再過幾秒它就能將我踩成一片肉泥，但是我的大腦一片空白，四肢癱軟到已經不足以讓我再往旁邊挪動一步。
我怔怔地抬起頭看著那張諷刺意味十足的笑臉，本以為這條被埃裡克兵長救回的性命會背負着罪孽迎來毫無價值死亡，但就在我徹底絶望的那一刻，空中突然以肉眼無法捕捉的速度疾馳而來一個綠色的身影，在下一秒巨人的後頸就像被砍下了大半，使得它的腦袋滑稽得垂落下來。
我被一把提着甩到了安全的區域，才沒有被蒸發着倒下的巨人砸中，“瑪麗團長……埃裡克兵長他……”
“我知道。”她冷靜地應了一聲，轉而發動立體機動裝置將目標對向了那頭奇行種，以我無法想像的速度，單繩旋轉着大力朝它的後頸處襲去，但是也已經為時太晚，還是沒能阻止埃裡克兵長被咬碎後吞進肚子裡。
如果瑪麗團長不是先選擇救我的話，埃裡克兵長說不定還有存活的可能性……
“為什麼埃裡克兵長要選擇救我這種沒用的傢伙！為什麼瑪麗團長你也選擇救我這種沒用的傢伙而放棄了埃裡克兵長！”我不敢抬頭直視降落在我面前的瑪麗，只是一味悔恨得抓着地面上的雜草將手指陷入泥土中。
她並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而是第一時間發射了代表撤退的信號彈，牽來了兩匹馬提醒我說：“那種事以後再說，站起來蘭德爾，前方有大範圍的巨人湧了過來，我們要提前撤退了。”
“可是埃裡克兵長的屍體……”我遲疑地看著還在不斷冒着白色蒸汽的一片殘骸，埃裡克兵長還沒被吞噬掉多久，說不定還能夠回收較為完整的屍體。
“已經沒有時間了，況且那副樣子任誰看了都不會高興的。”
“但……”
“重要的不是他死後屍體將被怎樣處置，無論死狀有多麼悽慘，只要我們在心中能夠記住他生前最英勇的模樣，那就足夠了。”瑪麗皺着眉，輕描淡寫地督了眼那片白霧處，不斷用眼神催促着我趕快行動。
“是的。”我扶着馬背搖晃着站了起來，瑪麗最後也只是轉頭看了眼吞噬掉埃裡克兵長的奇行種蒸發殆盡的地方，然後便像是早已習以為常了一樣面無表情地騎上了馬背，提醒我跟上以後就頭也不回地快速驅使着馬匹朝不遠處的大部隊匯合。
我死死地揪着繮繩，始終無法將這件事輕易地釋懷，即使瑪麗團長在上報埃裡克兵長的死亡訊息時並沒有提到關於我的任何事，只是簡簡單單地說出“埃裡克兵長犧牲了”這幾個字。
“在那一瞬間我作出了比起救生死未卜的埃裡克，救你的成功率更高一些的判斷，而埃裡克救你也是有着他自己的判斷，你可以把埃裡克的死全推在見死不救的我身上，但你本身不必感到自責。”回城的路上瑪麗神色如常地對我說道，即使表面上看不出一絲悲慟的痕跡，但那雙眼睛卻比往常更加黯淡了一分。
我知道她所經歷的同伴的死亡要比我多得多，作出這種兩難的選擇她比任何人都痛苦，我照理上是沒有資格在她面前示弱的，但是悔恨的眼淚還是禁不住流了下來，“我以為埃裡克兵長是討厭着我的，沒想到他居然會為了救我而死，都是我的錯，因為我太弱了……”
“他不會真心討厭你的，他是個好孩子，你也是，如果覺得不甘的話就記住現在的這份悔恨，然後用這條被他所救下的性命，以不令他羞愧的方式活下去吧蘭德爾。”瑪麗輕不可聞地嘆了口氣，看向我的眼神也有些動容：“我曾經也像你一樣什麼事都做不好，第一次遠征時我的朋友艾伯特就因為救我而死，大家都是這麼過來的，沒有誰一開始就那麼強大到所向披靡。”
“瑪麗團長……”我想向她表示感謝，但是話到口邊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了，在經歷過無比漫長歲月的她面前感覺一切的話語都顯得那麼蒼白無力。
“蘭德爾，把你的披風給我。”在進入城門之前瑪麗朝我伸出了手。
我毫不猶豫地遞了上去，奇怪地看著她從馬匹旁懸掛着的包袱裡拿出了一張很有歷史感的面具戴上，然後拉上了背後的兜帽，忍不住問道：“瑪麗團長你也要跟着大部隊一起回城嗎？說起來為什麼要打扮成這幅模樣？”
“稍微有點事……這是政府的要求，他們害怕會引起市民不必要的恐慌，畢竟誰看見這一張長年一成不變的臉都會感到害怕，當初讓你們簽署保密協議也是因為這個。”瑪麗指了指自己的面具毫無怨言地朝我解釋道，聲音因為面具的原因壓抑了不少，本人似乎也對這一做法表示理解。
想想也有道理，要是讓民眾知道調查兵團的團長是一個十五歲左右的女孩模樣，恐怕難免會以貌取人地對調查兵團喪失信心吧，不過我還是覺得瑪麗團長現在這個滑稽的樣子也沒有威嚴到哪裡去。
“瑪麗團長！這次遠征砍殺的巨人數量值得犧牲這麼多條人的性命麼！”
“是因為自責所以終於不躲躲藏藏，肯在我們面前現身了麼？你覺得每次帶著一批人去外面送死值得麼！你對得起這些犧牲的人的家屬麼！”
在一片負面情緒的質問和責難聲中我握緊了拳頭，恨不得現在就衝上去將那一張張噁心人的嘴臉揍得再也無法說出這種不負責任的風涼話，但是瑪麗卻依舊將背挺得筆直，我隨着她暫且脫離了大部隊，來到了一位普通婦女的面前。
她將我的披風遞給了那位婦人，猶豫了一會才開口：“抱歉，珍妮特，我沒有保護好他，埃裡克和他的父親一樣已經為了人類的自由而光榮地獻出了自己的心臟，這是他唯一留下來的遺物。”
我看著那名婦人抱著披風跪坐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不免心臟也一陣抽搐，如果不是埃裡克兵長因為救我而代替我犧牲了，那麼現在哭泣的人或許就是我的母親了。
“瑪麗團長……你知道的，自從哈里森死後我就只剩下埃裡克了，我只有他一個孩子，他那麼的敬仰你，你答應過我會替我保護好他的……為什麼只有你活下來了而埃裡克卻不得不去死……”婦人死死地抓着手中的披風緊抱在懷裡，抬起充滿淚水卻隱含着些許怨恨的雙眸看著瑪麗。
這不是瑪麗團長的錯，我張口想要替她辯解，但是卻被她給攔住了，她衝我搖了搖頭示意我不要出聲，然後低垂下頭沖那名婦人敬了個禮：“真的十分抱歉，珍妮特。”
“蘭德爾，你應該要試圖去理解在失去了這世界上最重要之人時的那種絶望的心情，我已經見過太多這種場面了，無論平時再怎麼溫文爾雅的人也難免會失控，相信我，珍妮特她不是有意要這麼說的。”替那個婦人作出了辯解，瑪麗像個長輩一樣拍了拍我的肩膀後就回歸了大部隊。
瑪麗團長她是否也體會過這種心情？我不得而知，並且理智告訴我這種接人傷疤的問題不是能夠輕易問出口的。
“為什麼要將我的披風留給她？瑪麗團長你似乎和她很熟的樣子，那名婦人是埃裡克兵長的母親嗎？”為了防止被她聽見，直到足夠遠離那名婦人後我才敢出聲提問。
瑪麗轉過頭，用面具下唯一露出來的一雙眼睛看著我說：“是的，珍妮特和埃裡克的父親哈里森原先都是調查兵團的士兵，我是親眼看著他們從不懂事的新人，逐漸長大成為能夠出色地獨當一面的士兵，埃裡克剛出生的時候我還親手抱過，真的只有這麼小小的一隻……珍妮特在懷上埃裡克的時候就退役了，而哈里森並沒有，在埃裡克剛滿一個月的時候不幸殉職，現在珍妮特已經什麼都沒有了，如果再不留給她一點寄託的話她的精神真的會承受不住這個打擊，所以我就用你的披風代替了，畢竟你也是埃裡克意志的繼承者。”
“這樣啊……”我再一次語塞，笨拙地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用若無其事的語調說出這番話，我不知道瑪麗心中是怎麼想的，從一開始就一味地安慰我，事實上她對埃裡克兵長的死真的就像表面上這樣無動於衷麼？在這麼長的歲月裡她見證過的死亡是否到了足以讓她能夠徹底麻木的地步？大概除了她自己以外誰都不清楚。
“我會代替埃裡克兵長繼續屹立在這個戰場上，直到巨人被徹底消滅或者我的生命走向終結。”我她的面前立下了誓言，自責始終無法挽回任何已經發生的一切，這已經是我現在唯一能做的事了。
“不錯的決心，埃裡克如果知道的話肯定也會為此由衷地感到高興的。”
跟着瑪麗團長回到調查兵團分部，出乎我意料的是她將報告丟在了一邊，埋頭就開始收拾起了這次遠征時犧牲者的遺物，我問她這些後續工作為什麼不交給其他人去做，她卻說：“這是他的習慣，自從他死後我就一直在代替着做這件事。”
“您說的是利威爾？”我幫着她收拾埃裡克兵長的房間，下意識問了一句。
“嗯。”她撫摸埃裡克的書桌，將上面擺放著的書籍歸類整理好，像是在對我說又像是純粹在喃喃自語：“說起來在埃裡克小的時候，我偶爾去看望他的時會給他講關於利威爾的事，那時他就抓着我的衣角嚷嚷着說‘一定要成為比利威爾更厲害的兵長’，真是可愛的孩子。”
“那位利威爾先生居然也是兵長！？”我實在感覺自己有些太過於一驚一乍，仔細想想既然瑪麗團長都說他的實力很強，能夠成為兵長也應該是理所當然的事吧。
“不僅是兵長，從前還是我的教官。”瑪麗看起來並不介意我失禮的行為，語氣中反而帶上了一層笑意：“如果見到真人的話你可能會更加驚訝，會覺得那和印象中的‘英雄’這一形象實在是出入太大了也說不定。”
“嘖，真是盡說一些多餘的事。”
那天晚上的幽靈！我驚恐地看著半透明的男人以一副像是剛散步回來的樣子，一臉平常地邊抱怨邊從牆內穿了過來，督了我一眼後莫名其妙地問了一句：“怎麼又是你這小鬼？”
“我你以為我想看見你嗎？”我也感覺很無奈，我從來不知道原來自己還有靈異體質。
“蘭德爾？”瑪麗不明所以地望向了我，“你在和誰說話？”
我訕笑着衝她擺了擺手，指着那男人站着的方向牽強地解釋說：“沒什麼，瑪麗團長，只是剛才碰巧看見一隻蟑螂爬了過去。”看起來脾氣很差勁的男人破天荒地地並不為我失禮的解釋而感到氣惱，反而是一副“沒將我的事說出去算你識相”的表情。
之後他顯然已經懶得理我了，至始至終都只是靜靜地站在一旁註視着瑪麗團長，偶爾在我將東西分錯類的時候會出聲提醒說：“喂，小鬼，做事的時候給我認真點，不要開小差。”拋開語氣經常很差勁外我覺得他還是位不錯的幽靈。
接下來的日子我時常會去找瑪麗團長聊天，她總是看起來十分的忙碌，但卻從來不會拒絶我，她說自從埃裡克兵長去世後，除了我以外已經沒什麼人會好好地陪她說話了，可能是會覺得很怪異的緣故，大部分人都不會選擇與她聊閒話。
從我聽到的輿論中明顯大家都因為超乎常理的強大實力所以很敬仰瑪麗團長，但是或許就是因為其中的差距實在是太大了，這份敬仰也愈加強烈到形成了一條深不見底的溝壑，到最後就演變成了敬而遠之的地步。
“說起來我也是越來越不理解現在年輕人感興趣的事了，蘭德爾你呢？才十六歲應該還是對異性感興趣的年齡階段吧，有暗戀的女孩子嗎？”瑪麗停止了手中書寫文件的動作，用羽毛筆撓着下巴饒有興趣地問道，在這一刻她倒是像極了一名普通且愛八卦的女孩。
我立刻就把頭搖得近乎要將它給甩出去的地步，臉頰有些微微發燙地辯駁說：“才沒有！說起來我加入調查兵團就是做好了隨時赴死的準備，怎麼會有這種閒工夫不務正業呢！”
“小小年紀覺悟倒挺高。”她不禁失笑着搖了搖頭。
“那瑪麗團長你有暗戀的人嗎？”我不服輸地問道，這就叫做禮尚往來。
瑪麗在桌上的一堆文件裡來來回回地翻找着什麼，邊找邊直言不諱地大方承認：“暗戀的人倒是沒有，不過戀人的話還是有的……傷腦筋，到底去哪裡了，剛才還看見的。”
“喂，蘭德爾。”從剛開始一直站在瑪麗團長的身邊，偶爾低頭看幾眼文件的男人突然叫住了我，然後指了指不小心飄落在辦公桌下方的一張紙對我說：“真是看不下去了，趕快提醒她。”
我用無聲的口型對他說：“要說你自己去說。”然後就將頭撇向了一邊，雖然這樣感覺很對不起瑪麗團長，但是一直在訓練時聽從這個男人的吩咐，我偶爾也會產生一點反抗心理。
值得一提的是自從他確定我能看見他之後，偶爾會在我進行自主訓練的時候突然冒出來，頗為嚴厲地指導一番後又神不知鬼不覺地自顧自消失到不知道哪裡去了，通常在我遇見瑪麗團長的時候有八成的機率會遇到他。
我很討厭被身份不明的人指手畫腳的感覺，即使他身着調查兵團的制服，卻是從來也不肯告訴我他到底是誰……但是不得不承認的是他的建議都很有用。
“你還在為上午訓練時被我罵作是沒腦子的豬玀而耿耿於懷？果然小鬼就是小鬼。”男人面無表情地瞪着我，隨後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她聽不見我說話，我就算提醒她也沒用。”
我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的嘔氣行為有多麼幼稚，差點忘記了出聲提醒或者幫她撿起來這種對我來說輕而易舉的事，對於他來說根本就做不到。
生怕是重要的軍事機密，我刻意讓視線規避上面的內容，撿起紙張遞給了瑪麗團長，她衝我道謝後並告訴我這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內容，不必那麼緊張，我想這只是我緊張的其中一個原因而已，更大的原因是我感覺那離我極近的男人眼神恐怖到像是會隨時會削了我的後頸。
“瑪麗團長你居然會有戀人，我還以為你會同意我的想法，事實上以我們的立場根本不適合談情說愛，就像埃裡克兵長的父親，他活活讓他的妻子守寡了……”恢復了先前的話題，說完後自己都覺得這股子酸溜溜的語氣有些失態，把自己的觀點強加給別人可不是個好習慣。
“蘭德爾，我並沒有覺得你的想法是錯誤的，也無法妄加評論他們的想法，只能說各有各的選擇，而很久以前我的想法其實是偏向於你的，我選擇了‘為了人類’這一大義而放棄了與他的感情，並且約定說什麼時候卸下重任時再義無反顧地相戀吧。”瑪麗撐着腦袋歪頭看向我，像是在談論他人之事一樣說得雲淡風輕。
“現在巨人還沒有被完全消滅，是什麼讓您改變主意了？”我疑惑地問。
瑪麗緊握著手中的羽毛筆，停頓了許久才得以吃力般的繼續說下去：“……他已經死了，他不再背負任何枷鎖，所以我可以毫無顧忌地坦承我的感情，但是這也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在他生前我不曾一次認真地對他表明過心意，然而現在我即使說再多遍他也已經聽不見了。”
死了？
瑪麗團長並沒有對我說那是誰，但是我總有種直覺認為肯定是那位在她以往與我交談往事的時候出鏡率最高的“利威爾”，我想他一定是位高大強壯又溫柔體貼的男性。
“直到現在我也始終不知道當初的選擇究竟是對是錯。”夾雜着些許的後悔，語氣卻無比真誠，瑪麗最後這麼對我說：“總之蘭德爾，聽我一句勸告，人的生命是很短暫的，對於調查兵團來說更是如此，有時候你不需要考慮太多，活在當下才是最重要的。”
我認真地聽著這段積澱了漫長的歲月後才得出的忠告，隨後瞭然地察覺到她需要一個人靜一靜，便識趣地退出了房間，在關上房門的那一刻我看見那個男人彎下腰湊在瑪麗團長的耳邊，似乎是對她說了些什麼，真是個奇怪的人。
第四十四章 在這逐漸改變的世界（下）
在那之後我也有了所愛之人,是在城鎮的酒館中與同伴一起聚會時結實的服務生,她是位像瑪麗團長那樣既溫柔又體貼的女性,不同的是還帶著點屬於少女的青澀與活力，我們幾乎是在眼神相交的一剎那就認可了彼此,並且她說她不介意一直等着每次出征時都生死未卜的我平安歸來。
接下來的日子裡我始終十年如一日般的過着相同的生活,在消滅巨人的任務中努力活下來，從而為了消滅更多的巨人。
也常常去找瑪麗團長聊天,她和我說了很多關於她以前的事,包括她這具身體的構造和那位宛如父親般的製造者，不過聽說即使是他也在幾十年前因為覺得這個世界是在太過無趣，而自願陷入了永恆的沉睡。
我問她為什麼一個人能夠堅忍這麼久,她起先否定說：“只要有你們在我就不是一個人。”
但是那層浸透不到眼底的笑意使我覺得我們的存在或許還是不足以彌補一些東西,隨後她又說：“在逝去之前我曾握住他的手,發誓要代替他將巨人全部消滅，只要是他的夙願，即使再要經過上百年的時間我也會跨越過去。”
“我想他要是知道瑪麗團長您這麼努力的話，肯定也會很欣慰的。”我整理着腦內雜亂不堪的措辭，雖然心中感觸很大，但笨拙的語言表達能力使我最終拼湊出了這麼一句不溫不火的話來。
瑪麗垂下眼簾望着滿是字母的白紙，看起來有些出神，像是遇到了一道始終無法參透的問題從而陷入了瓶頸一樣，她皺着眉接下了我所說的話：“我一直不是很不明白，明明是那樣一個強大到從來不知道到示弱為何物的男人，聽我說完後卻流淚了……蘭德爾，那是欣慰的淚水嗎？”
突然被問到這樣的問題令我一時沒法反應過來，我只是突然想到了同期的女生裡有誰這麼說過，這世界上最不容易的感情有兩種：一種是一個一向只會流淚的男人為你流了血，另一種是一個只懂流血的男人竟然為你流了淚。
以前我從來沒有想過瑪麗團長也會有感到疑惑的問題，因為她總是能毫不迷茫地及時作做出決斷並且在必要的時候開導我。
“利威爾先生他有對您說什麼嗎？”
“不，他受了很嚴重的傷，肺部被刺穿連呼吸應該都會感到劇烈的疼痛，根本無法說話。”似乎是碰觸到了不願意回憶的過往，瑪麗扶着額暫且闔上了目光黯淡的雙眸，充滿歉意地對我說：“抱歉，蘭德爾，問了你奇怪的問題，你還只是個孩子，我不該說這些。”
“您不需要道歉。”鋪天蓋地的無力感朝我襲來，我為無法幫上她的忙而感到無可奈何，所以也就沒有勇氣開口告訴她我已經長大了，或許對於親眼看著我們成長又挨個逝去的她來說我們始終都只是小孩。
“你覺得呢？剛才一直有站在一旁偷偷地聽吧。”下午進行自主訓練的時候不出意外那個男人又準時地出現在了我的面前，大約是心中一直放不下唯一困擾着瑪麗團長的問題，我忍不住問向了他。
“目無尊長的小鬼，你那糟糕的措辭擺明着你應該回訓練兵團回爐重造了。”男人一如既往用那雙總是殺氣騰騰的死魚眼不滿地瞪着我，一向伶牙俐齒又毒舌的他難得沉默了許久才再次開口：“大概對於即將被那樣一個不靠譜的傢伙所拯救的世界抱有同情，從而流下了心酸的流水吧。”
“真是的，你不要隨便黑瑪麗團長啊！她哪裡不靠譜了，這個玩笑可一點也不好笑。”我隱隱有些生氣地看著他，還以為他至少是暗戀瑪麗團長所以即使化作幽靈也陰魂不散地繞着她轉，可是現在這幅充滿挖苦的論調怎麼聽都是惡靈啊！
“誰想逗你笑了？你只是沒見過她以前不靠譜的樣子而已。”男人嫌棄地看了我一眼後就消失了。
這種“你不懂”的高傲語調無論聽多少遍心裡都還是會感到窩火啊。
我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出了會神，今天他好像特別仁慈的樣子，怎麼還沒說我幾句就走了……
因為偶爾會接受那個男人指導的緣故，我的生存率得到了較大的提升，我繼任了分隊長一職，隨後經歷了數不清的生離死別與幾度徘徊於死亡邊緣的恐懼，在970也是我二十八歲的那年，人類終於到達了那片海域，巨人徹底消失在了我們的視野中。
無論誰都不必再面對來自死亡那漫無止境的絶望了！歸城那天晚上將這個好消息帶給民眾後看著他們臉上不可抑制的，充滿喜悅的笑容，我是這麼樂觀地想著的。
瑪麗團長批准了我們在城鎮內徹夜歡慶的請求，但卻拒絶了所有人的邀請，獨自一人騎着馬匹回到了應該是空無一人的分部。
我首先去看望了早已得到家人的認可，並與我母親居住在一起的愛人，當我得知她懷孕的消息後簡直是喜出望外，我從來沒有覺得這原本殘酷的世界竟是如此的美好與可愛。
我第一時間就像把這個好消息告訴瑪麗團長，她很喜歡小孩，我想她也一定會為我而感到高興的，雖然目前還不知道是男是女，但我已經默默決定等孩子出世後一定要交由她取名，於是我便迫不及待地立刻啟程回到了調查兵團。
“恭喜你，蘭德爾，我真為你而感到高興，以後你們可以不用考慮太多，無憂無慮地在這沒有巨人困擾的和平年代幸福地生活下去了……我很想要這麼說。”瑪麗坐在她辦公室裡的窗沿邊，收回正看向窗外漆黑一片的景色的視線，我的出現起先讓她感到略微驚訝，但最後她話鋒一轉卻也讓我感到了詫異。
“瑪麗團長，您這是怎麼了？”常年與巨人作戰所鍛鍊出來的直覺令我隱隱約約感覺到了一絲不祥的預感，但是卻是說不清道不明般的虛無縹緲。
我本以為瑪麗團長應該為了卻了這樁歷經百年的執着而如釋重負的，但是她卻走到我跟前有些擔憂和不放心地看著我說：“我已經完成了約定，可是屬於你們的戰爭似乎還沒有結束……但我可能已經無法再保全你們了，替我帶話給他們蘭德爾，我希望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你們都不要太過激進，如果你們能平庸地過完這來之不易的，不需要再以命相搏的日子就是我最大的期望了。”
“您是不是有什麼事瞞着我？”我內心裡極度不安地問，根本無法猜透她到底在想些什麼。
她自嘲地輕笑一聲後衝我搖了搖頭：“不，只是一個活了太久的‘人’偶爾會有的多愁善感而已，關於取名的事還是由你自己來吧，我相信你會是一個好父親的。”
我張口還想說什麼，卻被她不容拒絶地下了逐客令，她說這種值得慶祝的日子我應該回到最重要的人身邊陪伴他們，而不是在這裡陪着她瞎耗時間。
“晚安，蘭德爾。”她朝我揮了揮手以示道別，“如果有事的話明天就來墓園找我吧，我想去見一見利威爾。”
我見那個男人始終一言不發地站在一旁，也沒有對我的離去出聲阻攔，心想大約是不會出什麼事的，也就沒有再多加糾纏，老老實實地按照瑪麗團長的意思朝家裡趕去，我真的應該用餘下來的生命好好陪伴一直無怨無悔地等待着我的家人了。
可是第二天當我醒來時，一切的美好就像只是曇花一現般不復存在了。
一大早與一些喝得熏醉的同伴回到調查兵團，那裡已經等同於我們第二個家了，像是刻入到了骨髓中一樣無法割捨，但是卻發現那裡早已就被大群憲兵層層疊疊地包圍了起來，像座密不透風的人牆。
“你們到底像窩老鼠一樣聚集在這裡幹什麼！”我怒視着领頭的勞倫特隊長，因為一個是傾向於民間的組織，而另一個傾向於政府的組織，所以調查兵團與憲兵團向素來都是有着不搬上檯面的對立關係，卻也是井水不犯河水。
我曾聽說有一階段調查兵團與憲兵團的之間相處得很融洽，那是在沃倫·格爾德還擔任憲兵團團長時候的事，那時在他的革新下憲兵團也不像現在這麼烏煙瘴氣，他似乎還是瑪麗團長訓練兵時的同期，所以倆人的關係也不錯，但是自從他去世後一切都回歸到了原點，瑪麗團長曾說對此她也感到十分遺憾，但是她的權利始終管不到憲兵團那邊，即便知道沃倫看到這樣的場景在九泉之下興許也無法瞑目，但她卻愛莫能助。
“哈，蘭德爾分隊長，你來得正好。”勞倫特仰着他看似價值千金的高貴頭顱，將一張蓋有象徵著最高權力印章的羊皮張攤開在我的面前，“我們奉政府之命處死前任調查兵團團長瑪麗·米亞，看清楚了蘭德爾分隊長，如果我們在今日之內找不到她人的話，你們調查兵團的所有人將被一率以包庇罪處死，包括你們的家人在內。”
“理由呢？”我冷冷地看著他，身邊早有人慌了神，我甚至直到現在都不願意相信這是真的。
勞倫特一臉嘲諷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說得理所當然：“理由？你到底在說什麼，這不是很明顯的事麼？巨人已經不復存在了，身為僅存的可能威脅到我們人類的異類，為了避免節外生枝處死她不是很正常的嗎？好了蘭德爾分隊長，你也不想打破這好不容易拼上性命換取來的和平生活吧，這也是為了人類的安全着想，趕快告訴我她的下落，也讓我好回去交差。”
“開什麼玩笑！你們這群過河拆橋的混帳！”我忍不住強烈的憤怒想要一拳揍向那張令人心生厭惡的討厭嘴臉，卻被身邊的同伴給拉住了，他們衝我搖了搖頭用眼神示意我不要輕舉妄動，從那一雙雙眼睛中我也看出了他們的動搖。
這也是在所難免的，不僅是自己還牽扯到了家人的性命，論誰都是會有所搖擺不定的吧。
我突然想到昨天晚上瑪麗團長最後對我說的話，她說她要去墓園看望利威爾先生，我總有種在那裡就能找到她的感覺，如果是她的話肯定會有什麼兩全其美的解決方法的，一定會有的，絶對不能放任憲兵團再為所欲為下去。
於是我不顧同伴的呼喊，匆匆騎上馬匹趕去了那座為了祭奠在與巨人的戰鬥中所犧牲之人的墓園，有些人還保有屍骨埋藏於地下，有些人卻是早已連屍體都找不到了，空餘一座冰冷的墓碑，比如從前為了我而犧牲的埃裡克兵長。
墓碑的數量實在是太多了，密密麻麻地排列在一起，茫茫無垠到看不見邊際。
肯定在那裡，我按照着從前與瑪麗團長一起來時的記憶，半摸索着來到了利威爾的墓地前，果不其然看到了那抹我再也熟悉不過的身影，這麼長時間來她從不曾閉上過眼睛，但此時卻像是陷入了睡夢中一樣安靜地倚靠在那座墓碑前。
“瑪麗團長，憲兵團那群人……”我在心底大抵已經能夠理解昨晚那句“晚安”和“去見一見利威爾”的意思，或許她早就料到了那些掌權者的小心思，但是我還是不願意接受眼前的事實，我更願意相信她只是太過勞累而在閉目養神而已。
“別再吵她了蘭德爾，好好睜大你的眼睛看清楚。”在我來之前就已經站在那裡的男人指着瑪麗團長胸口處那插入心臟中，還沾染着一絲血跡的刀刃，面無表情且毅然決然地說出那句我不願承認的話：“她已經死了。”
“怎麼可能……”我蹲□子不斷叫着她的名字搖晃她的肩膀，卻得不到一點回答。
男人似乎是看不下去了，壓低嗓音，夾雜着怒氣出聲制止道：“住手蘭德爾，別再像個永遠也長不大的小鬼一樣繼續胡鬧下去了，是時候該讓她好好休息了。”
“你憑什麼命令我？”我不甘心地瞪着他，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好像自己是世界上最瞭解她的人一樣，現在更是如此，弄得自己像是唯一具有發言權的人。
“憑什麼？”男人俯視着我時的表情毫無波瀾，恰如其分地展現出了他的黑色幽默：“這是我的墓碑，不僅在別人家門口吵吵嚷嚷，還亂動屬於別人家的東西，我當然有權利命令你住手和閉嘴，沒教養的蘭德爾‘小朋友’。”
生怕看走眼，我再三確認墓碑上簡單地拼湊起來的幾個字母：Levi。
眼前這個與我想像中大相庭徑的男人居然就是利威爾？
這可真是造化弄人，我突然就覺得很好笑，可是我的面部始終緊繃著讓我無法做出開懷大笑的表情，我只能苦澀地稍微勾了勾嘴角：“你早該告訴我，而不是在她毫不知情地死去後。”
“蘭德爾，死者是沒有話語權的。”利威爾背對著我在瑪麗的面前蹲了下來，他伸手想要觸碰她的臉，最終也只是像在碰觸毫不存在的空氣一樣穿透了過去，他保持着這個姿勢，沉默了幾秒後才緩緩收回了手，“聽不見，看不到又無法觸摸，卻要對她說這樣一個可笑的存在其實就在你的面前，終究只能礙事地徒增負面情緒而已，沒有其他任何益處。”
“沒有這回事！我可以看得見你！你想說的話我都能幫你轉達！”似乎是試圖想要打破那冰冷的語調一樣，我不加掩飾地提高了音量。
我始終捉摸不透眼前這個男人的想法，明明就將一切都看在眼裡，為什麼至始至終連一句施捨的話都不肯給予瑪麗團長，他難道就真的絶情到這種地步？亦或者是他從來都不曾真實地付諸過自己的感情。
“哼。”利威爾冷哼了一聲，毫不留情地對我說：“蘭德爾，在我看來你的實力直到現在都比不上埃裡克，你之所以能夠活到現在只是因為你的運氣比較好而已，僅僅只是這樣，在遠征時運氣始終有着與實力不分伯仲的地位，但那玩兒虛無縹緲到誰都無法把握，所以換做是以前你能夠保證自己可以活到最後？”
我搖了搖頭，不用進行任何思考就能得出否定的結論，每次出牆遠征對我來說都是一次生死的賭注，從不例外，我之所以現在還能活生生地站在這裡，或許真的是承蒙上帝的眷顧大於我自己本身的實力。
“你是這麼長時間以來第一個看得見我的人。”他輕嘆了一聲後說。
利威爾並沒有將話挑明了講，不過通過他之前所提的那個問題，我這才恍然大悟地理解了他所考慮和顧念的問題所在——如果我死了那麼他們之間唯一連接的紐帶也就斷裂了，明明知道就在眼前卻連一絲一毫的蹤跡也無法捕捉到，那可比一開始就不知情要來得更加痛苦。
雖然很想質問他“無論生前和死後都顧慮這麼多，你們究竟要糾結到什麼時候才肯罷休”，但是卻無從下口，比起他我終究還是太欠考慮了。
“況且如果她知道我還在這裡的話，死亡對於她來說就不再是救贖，而是再一次折磨般的訣別，不過我也不指望你這幼稚到可以和小鬼媲美的腦袋可以理解，恐怕在不久之前你還天真地以為只要把巨人消滅了，大家就可以相親相愛地生活在一起了吧？”利威爾嘲諷意味十足地嗤笑道。
我一愣，握緊拳頭不甘地低下頭：“我原本是這麼認為的……難道瑪麗團長早就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了嗎？”為什麼我居然什麼都沒有察覺到，我到底是有多麼不中用。
“曾經在訓練兵時期，巨人還沒被消滅的時候我就對她說過了，人類的敵人永遠不可能只有巨人，更何況是現在，會演變成現在這種局面也是不用多加思考就可以預料到的，你是光長年齡不長腦子的麼蘭德爾？”利威爾轉過頭望着我，從神色中看不出任何的異樣，用帶有命令的口吻指示我：“去通知憲兵團來回收屍體，那群傢伙肯定會為少了一樁麻煩的差事而高興得手舞足蹈的。”
“為什麼？你為什麼還能若無其事地說出這種話？不行，不能這樣，她已經死了啊，如果把屍體交給他們的話還不知道會遭遇到怎樣羞辱般的對待……你真的對她抱有感情嗎？”我忍不住懷疑地看向眼前面無表情的男人，無法從他的臉上捕捉到任何情緒。
利威爾直勾勾地盯着我，眉頭糾結地擰緊，認真地對我說：“這還輪到你來懷疑，但是仔細想想看，你準備就此拋棄自己的家人？為了這具沒有生命的軀殼而連累到還活在在世上的人？別忘了她曾經說過的話，比起一味在意屍體會被怎樣處置，倒不如烙印在心底緬懷。”
聽完他的話後我只感覺鼻子一酸，眼睛也有些發燙，我不斷進行深呼吸，如果哭出來了的話豈不是太難看了？他是正確的，但是正因為如此我才感到無比的苦澀，一個人究竟要隱忍到什麼地步，才能在最重要的人死去後還能說出這麼理智的話？
我想我剛才的懷疑是多餘的，大概有些事是除他們之外的任何人都無法深入理解的，所以我最終還是沒有再多加詢問，無論是他為什麼在死前會流淚亦或者是他對這份感情的看法，我願意放任這成為他們之間的秘密而不多加插足。
在臨走之前，我對著他的背影最後說出了我自己的想法：“夢想明天，相信人類，你可能會覺得這是種很愚蠢的想法，但是我至今還是這麼認為的，畢竟人類中並不是只有那些惡劣的傢伙，你和瑪麗團長不也包括在這其中嗎？還有調查兵團的同伴和那些同樣奮鬥至今的人們，只要像這樣的存在還沒有完全消失，我始終還是願意這麼繼續堅信下去，無論接下來這個世界還會面臨怎樣的逆境，我想肯定還會像現在戰勝巨人那樣最終朝向美好的方向發展。”
無論是要再過百年或者是再過千年，就算我們都已經不在了，這個世界一定還會在我們看不見的地方逐漸改變的。
“天真。”利威爾背對著我的背影有些細微的顫動，我看不見他此刻的表情，所以才在心底願意想像他是滿意地舒了口氣才這麼說的：“但是還不賴。”
憲兵團最終還是來回收了屍體，隨後在不存在巨人的世界，調查兵團作為再也沒有任何用處的棋子也毫無懸念地被解散了，王政將我們視作對抗巨人，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傀儡，但是他們或許永遠無法體會到，我們從來都是為了自己心中的那份渴望自由的意志而戰。
接踵而來的是由人民發起的推翻王朝的革命和權貴階級之間無休無止的爭權奪勢，人類開始了與彼此之間的戰爭。
比起死氣沉沉得趨於平靜，在我看來這幅動盪不安的局面更像是人性的光與暗相互碰撞而造成的結果。
但我早已無心參與其中，如同她所期望的那樣，與家人一起搬離到了遠離紛爭的偏遠地區開始了平靜的生活。
自從那天在墓地別離後我就再也沒有見過利威爾，他就像是徹底消聲秘跡了一樣，或許他也早已不在了，但我依舊無時無刻不在祈禱他們最終能夠在一起。
最終我成為了那段歷史下不曾被人知曉之事的唯一知情者，無論是接觸到瑪麗亦或者是能夠看見利威爾，這大概都是冥冥之中的安排。
我不希望它永遠埋葬在我的腦中，在我逝去後就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不再有人記得，而是永遠流傳下去，它本應該永遠流傳下去，我是這麼認為的。
於是我提起了筆，將瑪麗曾經敘述給我聽過的，關於她所接觸過的一切和與利威爾之間的故事給記錄了下來：在調查兵團的傳說裡，號稱“人類最強”的利威爾兵長身邊有一位到死容顏都保持着15歲時模樣的少女……
——獻給那些不得不成為英雄，卻不愧對於這個稱謂的“英雄們”。
第四十五章
——致兩千年後的你
作為唯一塵封着兩千年前巨人時代的遺蹟與歷史的古老國度,這裡一直以來都是許多旅遊愛好者夢寐以求的聖地，從小到大絡繹不絶的人流不斷與他擦肩而過，但是卻從來沒有一雙眼睛是利威爾所真正期盼看到的,在他的記憶裡那是一雙無時無刻不夾雜着隱忍，很少有勇氣直視自己但是卻對目標堅定不移的雙眸。
不僅僅只是出現於夢中的模糊不清又光怪陸離的血腥場景，利威爾真正記起一切的契機是在大學時期。
他無意間在一家破舊的書店淘到了一本古籍,原著者的名字叫蘭德爾,因為是位沒有記載於史冊中的人物，而且這本書的有些內容又實在是不切實際到有些偏向於瞎編亂造的傳說故事,所以得不到歷史考證的譯本就流傳很少，甚至是入不了原本藏書就魚龍混雜的圖書館的眼。
歷史不過是追求着自己目的的人的活動而已，利威爾向來對這類東西沒什麼興趣，習慣性地隨手翻到了書的卷尾部分,一行不起眼的小字印入了他的眼簾：“如果有來生的話，我衷心地希望你們能夠得到應該屬於你們的幸福。”
蘭德爾……調查兵團……瑪麗……
據當時和利威爾一同行動的韓吉後期添油加醋的形容，平常喜怒不形於色的利威爾在隨手翻閲那本書的時候，居然哭得像個小姑娘那樣梨花帶雨，事後當然無可避免的挨了利威爾的一頓揍。
恢復記憶後的利威爾這才發覺身邊的許多人都是上輩子一同浴血奮戰的同伴，而他居然是察覺得最晚的，大部分人在懵懂無知的時期就記得一切，小時候不會隱藏所以不少人都有在精神病院呆過一陣的寶貴經驗，令利威爾禁不住扼腕嘆息的是，精神病院居然把韓吉這個真正的瘋子給放出來禍害人間了。
但是無論之後通過已知的人脈再怎麼尋找，在那些所熟識的人當中偏偏少了一個人。
「我們還會見面的，利威爾。」
利威爾清楚得記得那時她倚靠在他的墓碑前說的最後一句話，然後便自裁身亡了，屍體被憲兵團回收後弄得七零八落，最後當做垃圾處理，一把火就輕易燒得只剩下一灘任人踐踏在腳底的死灰，終究是連一處墓碑都沒有撈到。
恨嗎？怎麼可能不恨，但這份憎意放在這個和平的年代沒有任何意義。
沒有背負起沉重責任的如今，他早已不準備再屈服於任何輕易就能跨越的差距，就像是韓吉難得帶著腦子說過的一句話：“說到底什麼團長、兵長、分隊長的，現在的我們只不過是丟在人群中就能被輕易掩埋的路人甲而已，又不是什麼國家政要，政府高官的，管那麼多幹什麼哈哈哈。”
利威爾唯一想到能做的只是與她一起平淡地度過僅有的一生而已，如果她還是剛出生不久的嬰兒，那麼他會選擇默默伴隨着她的成長，直到自己的生命走向終結，如果她已經是即將步入墓碑的年邁老人，那麼他會選擇靜靜陪伴着她走完人生的最後一段路。
比起追求財富和名利，亦或者是至高無上的愛情，利威爾自詡自己畢生的願望實在是簡單隨便得要命。
所以現年二十九歲的社會精英利威爾，在旁人看來至今為止都過着猶如佛祖般清心寡慾的生活。
“我說利威爾你這個老處男！”應酬完畢，送別完客戶的韓吉仗着明天是週末，索性把烈酒當清水一樣不要命地往嘴裡灌，豪邁地拉著臉色已經黑得徹底的利威爾，頗有一副不醉不歸的架勢，“明天你最好洗乾淨屁股早早在那等着！你韓吉大人我要送你一份大禮！”
“你再不閉嘴我就送你一個滿頭包的大禮。”
在四周神色各異的目光注視下，利威爾的拳頭緊了松，鬆了又緊，最終只是伸手扯松勒得難受的領帶，露出若隱若現的鎖骨，要不是剛才應付那群油嘴滑舌的老狐狸實在是累得夠嗆，他鐵定將滿口胡話的韓吉拖到角落裡揍到醒酒為止。
將韓吉那個倒霉蛋打包塞進出租車裡，利威爾辦事向來盡善盡美又足夠細心，雖然不耐煩但還是打了一通電話，稍微交代過與她合租房屋的三毛與納拿巴之後才瀟灑地結賬離開，他對於借酒消愁這種逃避現實的做法一直都深感不屑，所以也從來沒有嗜酒的愛好，唯一的不良習慣大概就是獨自在家閒得發悶時會偶爾抽菸。
養成這個習慣大概差不多就是在剛恢復記憶時，困擾利威爾已久的失眠症狀就是從那階段開始延續至今的，他曾經被艾維爾強拉著去看過一位據說很資深的名醫，結果那老頭摸了兩把白花花的鬍子後故弄玄虛地說：“輕度抑鬱症。”
利威爾當即衝他翻了個白眼，也回了五個字：“你才神經病。”
“利威爾，有時候真不知道你是故意的還是無意的，真替你匱乏的常識而感到擔憂。”艾維爾以一臉“你可真丟人”的表情對著利威爾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隨後連忙朝已經吹鬍子瞪眼的老醫生賠禮道歉。
利威爾看起來心情不佳地緊皺着眉，絲毫不知悔改地將矛頭指向了艾維爾：“你應該先為自己即將迎來的禿頂擔憂，以防萬一還是順道先去內科瞧瞧你脫髮的毛病吧。”最後高貴冷艷地拋下一句“庸醫”後就頭也不回地踹門走人了。
上輩子起就深深留存在骨子裡的高傲，使得利威爾在某些方面實在是可以稱得上是頑固不化，比如在心理疾病方面他一直持有不認可的態度，要知道從前的醫療技術根本沒涵蓋到這方面，那時他就算常常面臨血腥殺戮也狀態正常，所以利威爾自然是根本不會接受這種在他看來莫須有的診斷結果。
恰巧他是那類抽菸後會犯困的類型，雖說是弊大於利，骯髒不堪的尼古丁殘留在體內也不是件令人愉快的事，但是麻痹神經的煙草倒也的確有助於緩解他失眠的症狀，於是有些逞強和大男子主義，不願為這點小事就病怏怏地服藥的利威爾，即使是沒有煙癮也時不時會抽菸，不過也只僅限於在家中而已。
掐滅煙頭，利威爾迫使自己陷入沉睡。
他並非不清楚自己在心理上牴觸入眠的原因，如今對於每一分每一秒流逝的時間，他都感到無比的焦躁與憂慮，在利威爾看來什麼都不足以成為阻礙，除非直到死神收割鐮刀割斷他咽喉的那一刻都無法相見，再次錯過一輩子。
他的心臟太小，小到只能容下一個人，但是世界卻太大，大到找不到那樣一個人。
但是無論多麼漫長的黑夜，終究會迎來黎明破曉之時。
第二天早晨，在一串接連不斷的門鈴聲的炮轟下，起床氣不小的利威爾揉着隱隱刺痛的太陽穴，一雙半眯着的死魚眼此時蘊藏着足以將人生吞活剝了的怒氣，他已經在心底暗自發誓，無論等會打開門看到的是誰都要將他給攆回去。
“喂，你知道週末的清晨按別人家的門鈴是件多麼失禮的事麼？”還沒看清楚到底是誰，利威爾就語氣不善地率先開口說道。
“您好……先生，呃，十分抱歉。”
像是被那惡劣的態度給嚇到了，利威爾眉頭緊鎖地看著正慌張倉促地衝自己鞠躬道歉的少女，顯然年齡不大，也就十五歲左右，一副涉世未深所以懵懂無知的蠢樣子與他記憶中最初見面時如出一轍，似乎那時的自己也差不多是現在這個年齡。
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利威爾在心底嗤笑了一聲。
見她正欲言又止地盯着自己看，眼眶有些微微的發紅，對於先前的道歉利威爾只是簡單地“嗯”了一聲，僅僅惜字如金地報出了自己的名字後便雙手抱臂，保持着沉默等待她的下文，這小鬼不會是想哭鼻子了吧？
“……我與利威爾先生您是不是曾經在哪裡見過面？”真理說著一口極其不熟練還夾雜着本國口音的蹩腳外語，不經思考就貿然脫口而出問道。
即便她深知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因為在她的記憶中原本所見過的異國人就寥寥無幾，如果之前真的見過，如此令人印象的人她也沒理由會記不得，但是偏偏就莫名其妙地對於眼前初次見面，甚至是脾氣有些差勁的男人感到十分懷念，心臟也不規律地加快了跳動的速度。
“沒有……該死的你哭什麼，真是無論在什麼時候都是個令人頭疼的小鬼。”利威爾嘴角勾起了一個似有若無的弧度，雖然說出的是抱怨的話，但卻夾雜着些許的無奈與包容，他抬手粗魯地用袖管蹭了蹭那張被眼淚弄得一塌糊塗的臉說：“先進來吧，等到你那一團漿糊的腦袋冷靜下來後，再給我好好解釋一下突然出現在別人家門口的原因。”
做足一套戲的利威爾在心底大約已經估摸出肯定又是韓吉搞的小把戲，這就是所謂的大禮？
已經兩千年未見了啊小鬼，利威爾饒有興趣地瞧了眼拘謹地坐在沙發上的真理，此時正大力又倔強地抹着失去淚腺控制而源源不斷流出的眼淚，還是第一次見到她哭泣的樣子，不得不說真是滑稽透頂了。
在察覺到她並沒有從前記憶的時候，利威爾在感到失望的同時更多的是慶幸，畢竟並不是什麼值得誇讚的美好回憶，那種殘酷的世界或許不記得也罷，當一個普通的小鬼獲得一份屬於平凡人的幸福，這也是利威爾一直以來對於她的期望。
所以說哄小鬼就應該用哄小鬼的方法。
“給。”利威爾翻箱倒櫃了一陣後遞給了真理一包尚未開封的白砂糖，因為獨居慣了又討厭甜食的原因，利威爾的家里根本沒有儲備供給小鬼吃的糖果，甚至是連塊方糖都沒有，只有一包不知多久以前選購調味料時順手買的白砂糖，一直都沒有用過倒是不知道過期了沒有。
“算了，還是不要吃這奇怪的東西了。”
捉摸着下次去超市的時候採購一些正常點的零食，利威爾剛想伸手奪過那包砂糖，沒想到真理卻眼疾手快地拆開包裝，用手指蘸着放進了嘴裡，“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很甜啊利威爾先生，我從來沒有嘗到過那麼甜的糖。”
利威爾抿了抿嘴，感到一陣微妙的口乾舌燥，但是成年人的理智使得他得以維持表面上的淡定，故作不屑地冷哼了一聲說：“髒死了，以後別隨隨便便用手指蘸着東西吃，到時候自作自受地吃壞了肚子可別指望我可憐你。”
“是的，利威爾先生，下次不會了。”真理看了眼自己的手指後尷尬地衝利威爾笑了笑，自己甚至還沒來得及表明身份，而眼前除了名字以外一無所知的陌生男人居然也奇怪地沒有立即詢問，最不可思議的是自己居然還十分適應這種順其自然的相處模式。
“雖然知道你肯定還會再犯，但是既然你這麼說了，那我就姑且相信你一次吧狡猾的小鬼。”利威爾抽出紙巾，動作不算特別溫柔卻小心翼翼地擦了擦真理沾滿口水的食指，還有那張因為佈滿淚痕而一塌糊塗到惹人發笑的臉，神情專注又認真，“好了，我想你現在可以好好說明一下情況了。”
真理點點頭，向利威爾表明了自己隻身一人遠赴海外就讀高中的基本情況，而地址則是自家監護人從一位名叫韓吉的舊友那裡拿來的，她本以為是事先安排好的寄宿家庭，可是現在看起來又覺得不怎麼像，因為利威爾先生完全是一副不知情的樣子，再加上這公寓雖然足夠寬敞但卻冰冷得一點也沒有家庭該有的氛圍。
“利威爾先生您是一個人居住的嗎？您有妻子或者是孩子嗎？或者是，嗯……伴侶？請您不要在意，我並不歧視那種關係。”真理垂死掙扎般的問道，她從來沒有想像過過寄宿家庭的臨時監護人會是位獨居的男人，要是被自家樣貌年輕但性格不善的監護人知道了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沒有，我一直是一個人住的，怎麼，難道你這被害妄想症突破天際的小鬼還不放心？”見真理只是衝自己傻笑而沒有立刻答話，利威爾瞪了她一眼，抬手大力揉了揉她的腦袋後理所當然地說：“我還不至於饑渴到對一個發育不良的小孩子胡思亂想，不過看你也不像是個愛讀書的料子，特意跨越半個地球，離開朋友或者是乳臭未乾的小男朋友來到這裡是為了什麼？”
利威爾可是那種可以面不改色心不跳，將難以言喻的感情埋藏在心底而努力活下去的生物，雖然沒有表現出來，但還是對於這沒有記憶的小鬼有沒有結交男朋友的事感到很在意。
不過即使有又如何？自己也總不能提着領子將那貨狠狠地揍一頓。
“我可沒有男朋友，利威爾先生，至於來這裡的原因……我總覺得有更加重要的人在這裡等我，但又說不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不過最終還是迷迷糊糊地來了。”真理有些模糊地回答道，然後自嘲般的開起了玩笑：“我想我有空應該去和精神科的醫生喝杯茶好好聊聊了，他們或許會給我準備個專屬病房。”
像是野獸的直覺那般，從懂事起就在心底根深蒂固的一種執念，驅使着她現在站在了這片令自己感到無比懷念的異國土地上，那是種十分不可思議的感覺，就和初見利威爾先生時一樣。
“那可說不準，不過在他們接你去談心之前你應該先好好整理一下你的東西，除非你願意今天晚上被我趕去睡地板。”利威爾不易讓人察覺地輕笑了一聲，站起身提起一旁的行李箱，朝呆坐在沙發上還沒反應過來的真理勾了勾手指後就兀自走向了客房。
“馬上就來！”真理急忙跟了上去。
沒有過多的寒暄和類似於歡迎儀式的表面功夫，利威爾就這麼在真理的詫異下毫無預兆地接納了她與自己住在一起，不過在那之前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將放在自己臥室床頭櫃上的那本古籍塵封在了一個偏僻到那小鬼永遠不會碰觸到的角落裡，然後扔了自己的打火機和所有煙盒。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5-1-3 14:47
第四十六章 番外·年齡差與身高差（上）
“起床小鬼！你今天是不準備上學了嗎？”之前連連敲了幾下房門都不見人從裡面出來,利威爾煎完最後一個荷包蛋,裝盤完畢後隨手放下了鍋鏟,連那可笑的圍裙都來不及解開就皺着眉大力錘了幾下房門，就差沒用上腳踹了。
還是沒反應，利威爾轉頭看了眼時鐘,這個時間段如果再不拖那小鬼起床的話就鐵定不及吃早飯了，萬般猶豫下他只能選擇拉開房門走進去。
利威爾抬腳踹了踹床上裹成一團的球狀物體,沉下聲線略帶警告口吻說：“起床,給你5分鐘的時間穿衣洗漱,5分鐘過後我要看到你將自己整理完畢後出現在我的面前,我脾氣不好，別讓我再對你說第三遍小鬼。”
被糰子大幅度地動了幾下，真理明顯是已經將這段話聽進去了。
“回話？”
“是……”
聽著從被子下傳來的悶聲悶氣的聲音,利威爾陷入了短暫地沉默，自己是不是太凶了點？
不自覺就用上了從前在軍營時的那種態度，要知道現在生長在這個時代的小鬼們據說心靈都脆弱得可怕，就是俗稱的玻璃心，尤其是在這個比較難搞的青春期年齡階段的小鬼。
利威爾細不可聞地嘆了口氣，在關上房門之前加了一句：“我已經順便幫你做好早飯了。”
“謝謝……利威爾先生已經吃過了嗎？”從被子裡探出了半個腦袋，在亂蓬蓬的頭髮的遮掩下已經完全看不見臉了，利威爾稍微有點不忍直視地移開了目光。
“沒有，正等着你呢，還不快點？”大約是被自己之前像家庭主夫一樣的話給肉麻到了，利威爾忍不住又潑了一盆冷水：“要是因為你的原因讓我遲到丟了飯碗，還有哪個見鬼的傢伙會養你？你就等着和我一起蹲在大街上拿個破罐子乞討吧。”
嘖，不僅感覺更加肉麻，而且自己這態度完全就像是在養女兒，利威爾頭痛地揉了揉太陽穴，在聽到“我養你啊”這句沒頭腦的回答後他更加確信了這一點，直接不客氣地回道：“你是頭磕牆上撞壞了還是沒睡醒？”
真理在利威爾大力摔上房門後，才敢從被子裡完全露出自己那張已經漲得通紅的臉，撈起被自己關鬧鐘時順手扔在地上的手機，還好因為地麵舖有地毯的緣故所以沒有摔壞。
當真理一切準備就緒來到客廳的時候，利威爾正坐在餐桌前翻閲報紙，注意到她的出現後才面不改色地挑了挑眉，疊好報紙放在了桌子旁邊，啜飲了口咖啡用眼神催促着她趕緊落座。
“你最近都是幾點做完作業睡覺的？”利威爾注意到了真理眼角下的黑眼圈，奇怪地問道。
“呃……”原本正望着西裝革履的利威爾出神，考慮着自己上輩子究竟積了什麼德，才修來如此好福氣的真理突然噎住了，被嗆得連連咳嗽了好幾聲，愣是不敢再直視利威爾的眼睛說話，“作，作業在艾伯特家補習的時候就和維姬一起做完了，因為很累所以一回來就睡覺了，嗯，是這樣沒錯……利威爾先生，請把那個遞給我一下。”
接過裝有芒果醬的玻璃瓶子，塗抹在了熱騰騰的吐司上後，即使這是她最喜歡的口味，也無法制止她此刻的心不在焉，她試圖小心翼翼地用眼角的餘光去觀察利威爾的表情，可惜她那張淡漠的臉上一如既往地表現得像是別人欠了他錢一樣，沒有任何新奇的變化，她也不指望會有。
“這樣？”利威爾將信將疑地瞟了眼坐立不安的真理。
“嗯！我可以用我下次的考試及格與否發誓！”
利威爾用鼻子哼出了一個音節：“這就好像你擺明着在向我招認自己在說謊一樣，要知道這兩個月來你沒有一次考試是及格的。”
“大概因為我語言方面……”真理企圖找到一兩個藉口來表明自己的機智只是受到了些許的障礙才暫時性沒有發揮出來。
“別忘了你數學也是不及格，你別以為我像是沒讀過書一樣，會傻傻地相信數學題也是分地域的，即使你根本看不懂題目的意思也應該不至於會讓試卷如此‘鮮血淋漓’，前提是你腦子裡事先有裝下過解題的方案。”利威爾顯然完全不準備在這方面留點面子給真理，經歷過學生時代並且表現出色的利威爾忍不住感嘆了一句：“這究竟是有多難啊小鬼。”
感受到了語句裡濃濃的鄙視，真理狠狠地咬了口吐司，有些口齒不清地辯解道：“才一次……我才不及格過一次！我覺得這不能代表什麼，作為一個成熟優秀的成年人，你應該再有些耐心些利威爾先生，比如在對待我的成績方面……搞不好它還是個潛力股呢。”
“需不需要我提醒你，算上你昨晚拿回來的試卷，這已經是第三次了，俗話說事不過三，如果說艾維爾像你說的那樣，在某些不可理喻的方面保持耐心的話，那麼此時此刻全公司的人都要蹲在街上要飯乞討了，別笑，小鬼，在這裡面同樣也包括你，你要知道即使你的胃量驚人我也從沒收過你一分錢，你這頭小白眼狼。”利威爾頭也不抬地說，她以為一直像個可笑的保姆一樣照顧她的人是誰？想到這裡利威爾還是抽出空瞪了真理一眼。
“別呆着了，試卷拿來讓我瞧瞧，如果沒猜錯的話上次的字是艾伯特那小子代簽的吧？模仿的功底還不錯，有模有樣的，不過最好別讓我知道有下次，我想你有本事讓他代簽，也應該不介意打包好你的行李從這裡滾出去，然後住到他家去？”利威爾依舊是那副喜怒不形於色的樣子，這使得他的建議煞有其事到像是真的一樣，這無疑像是往真理那顆已經脆弱到不行的小心臟上再狠狠敲上了一鎚子。
天！利威爾居然全都知道了！他真該為自己的料事如神考慮改行，比如扛塊牌子去街頭當算命先生！真理一時間嚇得差點沒把嘴裡的牛奶一股腦全噴到利威爾的臉上，說不定還能幫助他再長高一點。
真理尷尬地摸出書卷遞給了利威爾，順便貼心地連筆也準備好了，她其實很想帥氣逼人地說上一句：“搬走？你怎麼知道我早就想這麼幹了！”
如果不是她喜歡利威爾的話，她大概早就這麼說了，對，早就！
假設一定要給自己的那兩個謊言找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的話，真理想一定是因為自己喜歡利威爾的緣故，雖然莫名其妙到讓她根本摸不着頭腦，因為她與利威爾充其量只認識了兩個月，但這種感情卻像是早已紮根在心底那般根深蒂固了，在她與利威爾初次見面時一下子就爆發了出來。
雖然她很清楚地明白對方比自己大了將近十四歲！再年長幾歲就是可以當她爸的年齡了！關於這一點她新交的兩個朋友艾伯特和維姬已經提醒過她不止一次兩次了。
但是不管怎麼說，總而言之她一點也不想因為幾次充滿了意外的考試成績，被自己的暗戀對象當成一個無可救藥的蠢蛋來看待！
“我不希望你再對我說謊，瑪麗，沒什麼事大不了到需要瞞着我的地步，我又不會揍你更不會吃了你……即使你說你愛上了你的老師，我也會儘量心平氣和地和你對話的。”利威爾掃了眼考捲上觸目驚心的紅色數字後，快速簽上了自己的大名後鄭重其事地說道。
“那樣你都不會揍我？”真理突然覺得利威爾或許意外地是個很開明的人，“我第一次發覺利威爾先生你其實也是個有點話嘮的人。”
利威爾點了點頭，雲淡風輕地說：“當然，那是你爸的工作，他會負責揍你的……還有，我話雖然不少但絶對不是個話嘮，只是你身上值得挑刺的地方太多了。”
哦，暫且不提話嘮的問題，你果然在心底還是有想揍我的打算，真理決定收回前面關於“開明”的認知，有些蔫蔫地說：“如果我愛上了我老師，我是說如果，這件事要是真的被我遠在大洋彼岸的監護人知道的話，他肯定要把我的屁股給打爛了，就因為我找了個可以當我爸甚至年齡比他還大的人當對象，忘了說，因為他是我養父，所以還算比較年輕，這一點真的會讓他感到很尷尬。”
利威爾除了冷哼了一聲以外，對此沒有發表任何的看法和見解，輕而易舉地轉換了個話題：“你總是讓我懷疑你究竟是來這裡學習的還是觀光遊覽的，最近晚上和艾伯特補習的成果我可是一點也沒有看到。”
“總會有的，利威爾先生你是知道的，關於知識的吸收總得慢慢循序漸進，一口氣可吃不成一個胖子。”真理心虛地隨便找了個藉口回答道，雖然有點兒動搖，差點就管不住自己的嘴了，但最後她始終還是沒將實話給說出來。
“但願。”利威爾用一種複雜到完全意味不明地眼神看了真理一眼，隨後催促道：“趕快吃你的飯，小鬼，不然我們倆個都得遲到。”
原本美好的早餐時間真理吃得膽顫心驚，不僅因為被不小心帶出來的關於學習的話題，還有生怕自己那不入流的謊言會被利威爾當場拆穿，不過利威爾倒也沒有再繼續追問下去，更沒有再多說一句話，這一點反而讓她更加良心不安。
坐在副駕駛座上真理神情複雜地偷瞄着利威爾的側臉，努力思考着自己究竟是被利威爾的哪一特質給吸引了？此時似乎是因為被超車了的緣故，所以利威爾不耐地“嘖”了一聲，這更讓真理在心底對這壞脾氣的成年人沒譜了。
“喂，你一直盯着我看幹什麼？”利威爾目不斜視地盯着前方問道，這小鬼又是哪裡不對勁了？
“沒事！”真理連忙收回視線望向窗外，裝模作樣地看起了風景。
難道是溫柔和帥氣？
即使利威爾現在是她暗戀的對象兼男神，但如果要絲毫不夾雜私心地實話實說的話，真理只能無奈地表示在這兩點上艾伯特顯然都要略勝一籌，無論是精緻到稱得上是漂亮的五官和看起來暖洋洋的金髮，還是友善到讓她受寵若驚的態度。
說起艾伯特，真理同樣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他與維姬是自己在學校裡唯二的朋友，倆人姣好的長相可以說極大的帶動了全校的審美水平，但是與之相對的舉止卻稍微異於常人，幾乎無時無刻不出雙入對的同時，對彼此之外的其他人皆是一副冷若冰霜且愛答不理的態度，給人一種高傲到不可一世的感覺。
真理感覺他們身上有種說不清道不明氣質，還有一種區別於其他人的那種微妙的熟悉感，她本以為初來乍到的自己不會與他們牽扯上任何關係，直到其中那個金髮的漂亮少年對她露出了意味深長地笑容說：“好久不見啊，瑪麗。”
就這樣不知不覺就不留有一絲縫隙地插入了他們之間，真理明確地能感覺到他們的某些言語和行為很奇怪，比如當她和班級裡的一位女生交上了朋友，準備邀請她和他們一起行動的時候，被艾伯特用一種夾雜着不滿和不解，又有點像是被拋棄的小動物那般複雜的眼神直直地盯着。
真理注意到自己的新朋友見到艾伯特後有點臉紅，但隨即就被他的一句話嗆得有點尷尬：“你要和這種什麼都不懂的傢伙交朋友？放棄吧，那是不可能的事，你有我們就夠了。”
連一向溫和理智的維姬也只是靜靜地站在一旁，看起來完全沒有準備說句什麼話來制止艾伯特，甚至在真理看來維姬還有些微微的讚許艾伯特，即使她感覺這有點莫名其妙。
最後她不負眾望地和這個新交的朋友不了了之了，新建立的還不穩定的友誼頃刻間灰飛煙滅。
不過奇怪的是真理除了感覺到有點可惜外並不因為被干涉了而感到生氣，實際上在他們倆面前她一向表現得像是沒脾氣一樣，反正就是生不起氣來，再說艾伯特除了這點小執拗外在其他方面簡直是完美到無可挑剔！
連這次這個主意也是他想出來的，沒錯，這和她在利威爾面前撒了個可愛的小謊有很大的關係，起因是半個月前她在確定自己喜歡上利威爾後對自己那倆個朋友的詢問：“我好像喜歡上了一個比我年齡大很多的人，書上說這是缺少父愛的表現……可是我覺得我恰恰最不缺的就是父愛了，小時候我可沒少被教訓得團團轉。”
反常的是她的兩位朋友，像是早有料到一樣並未表現得很驚訝，維姬稍微瞟了艾伯特一眼後甚至帶著篤定的口吻問道：“利威爾？”維姬一點也不懷疑除此之外的其他任何人，只是可憐的艾伯特，他肯定要氣壞了。
“最近都沒見到那矮子，真不知道他稍微長高了點兒沒有。”艾伯特那張總是說些凌厲的話的嘴此刻也絲毫不閒着，他總得找個宣洩口來釋放一下自己此刻不滿的情緒。
“你們從來沒告訴過我你們居然認識利威爾先生！”真理驚訝得直接從座位上彈了起來。
“我說瑪麗，別這麼咋咋呼呼的，我們只是舊相識而已，用不着這麼大驚小怪的。”艾伯特皺着眉眼神一黯，但那也只是一瞬間的事，隨後他便翹着腿一臉理所當然地這麼說道，“你們可真般配，讓我說的話你們的年齡差和身高差真該對調一下。”
真理沉吟了一會，最終面色痛苦地點了點頭：“事實上我也是這麼覺得的。”
“酸死我了。”維姬輕笑着用手在鼻子跟前扇了扇，在艾伯特的怒視下不緊不慢地說：“不過瑪麗，據我所知你現在的吃穿用住的無償提供者都是利威爾是嗎？”
真理滿面愁色地揉了揉自己的鼻子，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是這樣的沒錯，我想通過我的監護人支付費用給他，可是他說要是我再敢提錢的話就把我趕上大街和流浪貓住一起，他上輩子是不是和錢結下了什麼梁子？”
“真蠢，誰會想不開到和錢過不去？他只是想搶佔下主動權而已。”艾伯特投給真理一個帶著鄙視的眼神，微微頷首露出一個似乎將一切都瞭然於心的表情，手指點着課桌似笑非笑地說：“比如你現在就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受限於他了。”
“或許吧。”
“雖然我不認為你需要擔心沒有地方住的問題，我可以收留你。”
“利威爾先生知道後說不定會氣得揍我，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我還是在橋洞下將就幾天，等他氣消了再將我拎回去吧……等等，有哪裡不對，我果然是受限於他了。”真理痛苦地抓了抓自己的頭髮。
“看吧，感情這回事要雙方地位平等才能維持得更加長久，比如你可以試着向她表明你有可以自己養活自己的本領，而不是一個總是受制於他的可憐蟲。”對向真理一臉迷茫的傻樣子，艾伯特煞有其事地認真提議道。
維姬以一種充滿慈愛的微妙目光注視着艾伯特說：“說得你好像談過戀愛似的。”
“比不上你，我聽說你是少數嘗試過婚姻的人。”艾伯特不知為何嘆了口氣，
“是的，可惜那並不完整，但我已經覺得自己足夠幸運了。”維姬垂下了眼簾，像是想起什麼了一樣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她毫無疑問是幸運，在那遙遠的從前至少她能夠壽終正寢，並且在最後一刻瑪麗都陪在她的身邊，而艾伯特則是孤身一人在巨人的撕扯下結束了生命，那時他甚至還沒能夠成年，所以現在她才儘可能地遷就和包容艾伯特，而不是像從前那樣老和他吵架鬥嘴。
隨他們去鬧騰吧，維姬無奈地想。
於是在艾伯特的開導和幫助下真理決定自食其力地開始打工，當然是以補習為藉口，不然利威爾是肯定不會答應的，因為要不是補習的原因她的門禁時間居然早到7點鐘就截止了！現在勉強延續到了10點，從放學後開始背着利威爾打完一天的工後艾伯特會送她回家，雖然這讓她感到十分的不好意思。
回家後她就會躲在被子裡，開着小檯燈偷偷開始趕作業才能製造一副她已經睡覺了的假象，不至於讓光線把利威爾吸引過來敲她的房門，所以最近她才會那麼睡眠不足。
“歡迎光臨。”在二十四小時便利店裡充當收銀員的真理僵住了，“利，利威爾先生！？”
“嘖。”利威爾也百年難得一見地稍微楞了一秒，他的臉此刻已經黑了一大半，此刻看似鎮定地盯着利威爾看的真理其實雙腿早就抖得跟個糠篩一樣了，她突然有種自己會卒於今日的預感，救命，她只是來幫利威爾掙養老金的。
第四十七章 番外·年齡差與身高差（下）
利威爾迅速收拾好了此時可以用跌宕起伏來形容的心情,朝着一臉怯生生地望向自己的少女遞去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隨後便板著臉一言不發地大步往員工休息室走去,這個出乎意料的反應顯然是令真理嚇得不輕，眼眸中閃爍的不安更是加深了好幾分。
他清楚地知道現在冷處理這種方式要比直接語言上的訓誡要刻骨銘心得多，他亦是不需要說太多就能令這不聽話的小鬼進行一段足夠深刻的自我反省,並且他也有關於辭職的事要找店長好好談談，他一直不覺得在未經得監護人同意的情況下，接收一個未成年人當員工是個好主意。
大約是氣勢太過盛氣凌人,看起來體型臃腫且憨厚隨和,但實際上有着一雙無時無刻不冒着精光的小眼睛的店長也不多加懷疑,二話不說就同意了利威爾所說的關於辭職的提案,只是說明中途辭職的話之前那些日子的工資不予結算,利威爾懶得與他再作無用的辯論,也就不耐煩地揉着太陽穴，同樣爽快地點頭同意了。
利威爾現在只想要趕快把那小鬼提回家而已，他發現自己完全猜不透現在她的想法，不惜用拙劣的方式扯着粗糙的謊言也要隱瞞他的理由，而且他是唯一不知情的人的理由究竟是什麼？
往外走的時候利威爾意外地注意到了收銀台旁多出了一個半撐着身子的身影，是鼻子還被凍得隱隱發紅的艾伯特，似乎還剛來不久的樣子，專注於交談的少年少女那一副登對到該死的樣子刺得利威爾眼睛都有些酸澀生疼。
被開門的聲響所吸引，他們停止了屬於同齡人之間私密的話題，這一點令利威爾不禁“嘖”了一聲，比起手足無措的真理，艾伯特顯得鎮定許多，還笑容滿面地衝利威爾揮了揮手打起了招呼：“我們已經有好些日子沒有見面了吧，利威爾兵長。”
沒有用上對待長輩的敬語和尊稱，那種熟稔得像是對待老相識的態度使真理稍稍驚訝了一會兒，兵長？心底兀然升起一種怪異的似曾相識，癢得和被羽毛輕柔地騷動一樣，但除了一些虛無縹緲的感覺外就再也想不起來別的什麼了。
“不要說多餘的話，艾伯特，這個時間段目前身為小鬼的你也該乖乖躺在床上，咬着奶嘴聽著安眠曲睡覺了，還是說你需要我幫你泡一瓶奶粉？”利威爾警告般的瞪了艾伯特一眼，隨後對被艾伯特徹底弄迷糊了的真理說：“去換衣服，然後跟我回家。”語氣強硬又不容拒絶。
“瑪麗你這孩子，好好聽你父親的話，別再偷偷溜出來打工了。”再亂來像他們這種無辜群眾還真是有幾條命都不夠被嚇得，在心底依舊有些忌憚利威爾的店長語重心長地囑咐道。
“啊？父親？不是的店長！利威爾先生，利威爾先生是……”這種徹底否定他們之間可能性的認知成功地觸動了她的神經，不過在真理還沒辯駁完時就被利威爾硬生生地打斷了。
利威爾意味深長地看著像是被踩到了尾巴一樣，激動得差點沒竄起來的真理，原本嚴厲的語氣中帶著難得的揶揄：“我從來不知道你原來那麼喜歡叫我的名字？喜歡的話回去再讓你叫個夠，所以別在這裡廢話了，趕快去換衣服，你以為現在幾點了？”隨後甩了個明顯的白眼給店長，不加掩蓋地表露出了他內心的鄙視：“你哪隻眼睛看出我能有這麼大一個女兒？垃圾桶裡撿來的麼？”
慶幸着利威爾沒有太過生氣，至少還願意搭理她，但卻對店長的誤解十分苦惱的真理懷揣着微妙的心情，露出一臉和年齡毫不相符的複雜表情，慢慢向更衣室走去。
便利店外，與利威爾一同站在門口吹冷風的艾伯特起先打破了沉默：“利威爾，是因為現在的世道太和平了的原因嗎？現在的你和從前不同，簡直優柔寡斷得像個小姑娘，呵，該不會是出生時投錯胎了吧？”
“……”利威爾眼神鋭利地斜視了慢慢斂去笑意，神色恢復認真的少年一眼，沒有因為那調笑般的比喻動怒，而是面無表情地保持着沉默靜候下文。
“對了，老流氓，身為成年人你千萬別對未成年人出手，按照現在的法律來說是會坐牢的。”
“閉嘴。”利威爾冷着臉為這突然的扯開話題而狠狠地瞪了艾伯特一眼，“有話就快說，然後趕快滾回家，我可一點也不想明天一大早被警察敲開房門，然後身為見過你最後一面的證人被拉去警察局做筆錄。”
“我好歹是個軍人，防衛過度的可能性或許還要大一些。”
“是曾經的軍人，高中生小鬼。”
艾伯特無所謂地聳了聳肩，擺弄着手中剛才從便利店順便買來的汽水罐，在這種寒冷的冬日裡，冰冷的液體滑入口中非但沒有暢快淋漓的感覺，喉嚨反而被刺激得有些隱隱生疼。
在利威爾一句“沒腦子”的評價下，艾伯特咳嗽了好幾聲後才得以繼續開口，但卻沒了具體地揭穿利威爾的興緻，只是直視着前方昏暗路燈下的街道，一臉無趣地說：“我和她是沒可能的，利威爾，現在這樣真沒意思，如果你真心想讓她在不依靠前世的記憶的情況下，尋求到新的生活的話，那麼從一開始她出現在你面前時就不會接納她，事到如今垂死掙扎還有什麼意義？”
“我啊，雖然覺得那些記憶是件令人痛苦的存在，但是忘記那些重要之事的後悔要比起它來得更加痛苦，你也是這麼認為的吧。”
艾伯特沒有等男人作出答覆，就用率先離去的腳步來表示他並不想聽到那所謂的回答，他只是作出適時的提醒而已，至於聽不聽得進去，會怎麼樣做，這些都與他一點關係都沒有，他始終會以各種花樣百出的手段達到期望的目的，就像如果當初利威爾當初沒有同意他調換隊列位置的請求的話，他面臨死亡的結果也是不會有任何改變的。
艾伯特自詡這輩子只有三件事是無論用何種手段都以失敗而告終的，一是父母被殺害的時候，二是自己死亡的時候，三是瑪麗愛上利威爾的時候，不，或許事到如今還需要再添上那麼一條敗績：抹消在心底對她的感情。
以厭惡甚至是憎恨為起點的愛是不會有結果的，或許一切從一開始就是錯誤的，所以事到如今除了深入骨髓的歉意外，就再也沒有別的什麼需要對她傳達的了。
艾伯特記得在初中時曾經碰到過兩個低年級，似乎是在他死後才入團的新兵，維姬看起來好像認識的樣子，名字分別是叫三笠和阿明，而他與瑪麗的關係以後也只會像其中那個黑頭髮的暴力女說的那樣：
「你是艾伯特前輩吧？從前在團裡經常聽瑪麗前輩提起，她說你是誰也無法代替的，永遠是她最重要的摯友，利威爾那矮子也說你是個很厲害的傢伙，曾經救我的時候他還說。要是你還活着的話就沒我胡亂逞英雄的事了，真是氣人的矮子，所以要來比試一下嗎？」
永遠都是最重要的摯友，這樣大約也該滿足了吧。
“艾伯特呢？”
“先回去了……拿着。”
真理迷迷糊糊地接過了利威爾的公文包抱在懷裡，然後看著利威爾將自己黑色的圍巾解了下來，動作輕柔地一圈一圈繞在了她的脖子上，長款的圍巾直接將她的脖子裹成了個大粽子，溫暖和觸感和若有若無的屬於利威爾的氣息令她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反應過來後她有些受寵若驚地接連抖了三抖：“利，利威爾先生？”
“無論看幾次都難以置信，為什麼冬季校服還是會裙子，不怕以後得關節炎嗎？”利威爾像是壓根不想回答一樣刻意忽略了真理的疑問，轉而視線下移，嚴肅的表情和擰在一起的眉彷彿在認真思考這個問題，“你不冷嗎？”
“嗯，一點也不冷！”真理牽強地笑了笑後便心虛地低下了頭，實際上白天有陽光時還好，到了晚上經過寒冷刺骨的夜風的洗禮，還真是凍得有點讓人受不了。
“是麼？”利威爾右手從風衣的口袋裏伸了出來，拉過那只被凍紅了的手，順其自然地放進了自己的口袋裏，“再忍耐一下吧，馬上就到了。”好熟悉的台詞……
“好的，利威爾兵長。”
“你叫我什麼？”利威爾突然停下了腳步，左手扳過真理的肩膀讓她不得不面對著自己，微微低着腦袋的少女原本半張臉都埋在溫暖的圍巾裡，似乎是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和他刻意壓低的嗓音嚇到了，利威爾發現那雙望向自己的眼睛正略帶驚恐和張皇，因為呼吸而帶出的白氣飄散在昏暗的路燈下，給那雙圓睜着的眸子也蒙上了一層看不清情緒又揮散不開的白霧。
利威爾心頭一頓，腦中兀地就回想起了被血染紅的那天，當時這小鬼也是用着類似於現在這樣，充滿迷茫和無措的眼神衝他大吼大叫：「血……止不住……請再忍耐一下！醫療班馬上就到了！求你不要死啊……我一個人什麼都做不好……什麼都……利威爾兵長！」
“對，對不起，我是之前聽艾伯特這麼叫所以禁不住就這麼叫了，是不能隨便叫的稱呼嗎？我下次一定會注意的，請不要生氣……利威爾先生。”真理緊張地扯了扯脖子上的圍巾，卻沒有料到迎面而來的是一個擁抱和一句輕到立刻就消散在風中的歉意：“該說抱歉的是我。”
“嘖，對不起小鬼，是我搞錯了，把它忘了吧。”事後利威爾急躁地揉了揉太陽穴如此解釋道，利威爾諷刺地發現在自己大義凜然地期望她能忘掉一切，過平靜的生活的同時，心中卻又有另一個聲音在叫囂着盼望她能回想起過往的一切……真是可笑。
真理呆滯地點了點頭，隨後倆人便再也沒有了其他的交流，在沉默中尷尬地回到了家。
“謝謝。”真理接過利威爾遞過來的熱可可，與利威爾併排端坐在沙發上，雙手捧着杯子小心翼翼地遞到了嘴邊，只是喝了一小口就放了下來。
腦內混亂成了一團搗爛的漿糊，對於剛才所發生的事她既欣喜又懊惱，欣喜的是她實現了夢寐以求的願望，第一次與利威爾進行了肢體接觸，但懊惱的是那句歉意……自己似乎是被他錯認成了別的其他人，是前女友嗎？亦或者是前妻？不得而知。
“為什麼要偷偷瞞着我去打工？我記得我似乎對你並不是很摳門，小鬼。”利威爾晃了晃杯中苦澀的紅茶，雖然其中發生了點小插曲，但他並不準備就將此事潦草地矇混過關，因為沒有記憶的緣故，所以也不過是個不懂事的小鬼，他總得知道理由，並且有時嚴厲的教育也是很有必要的。
“我想要自己養活自己，我不想再依賴利威爾先生您了。”真理堅定地說。
利威爾翹着腿，朝就差沒縮在沙發裡的真理遞去了一個讚揚的目光，抿了口杯中苦澀的液體後慢慢悠悠地問：“你現在還是個學生，怎麼把你的科目全給弄及格了才是你應該關心的事，至於如何養活自己，那還不是你現在需要考慮的問題，除非你能有一個可以說服我的原因，說說看？”
對此真理始終執拗地垂着腦袋不說話，沉默了許久後最終只是搖了搖頭固執地說：“對不起利威爾先生，原因……我不能說。”
“這樣。”雖然特意去找艾伯特幫忙隱瞞，卻不肯告訴自己緣由這一點令利威爾感到挫敗感十足，但執着地追問並不符合他一貫的處事方式，既然想要自由，那就給你足夠的自由，“有什麼想要的東西的話就老實跟我說，我會幫你買的，如果你不想惹怒我的話，那麼以後就別再動歪腦筋再偷偷摸摸去打工了。”
真理聽後一愣，“……謝謝，我先回房了利威爾先生。”
“嗯。”利威爾放下茶杯，若有所思地盯着那逃也似的匆匆離去的背影，剛才在他提到“買”的時候那小鬼表情顯然不怎麼對頭，哭喪着臉，帶著一副不忍接受事實的錯愕表情，真是越來越不懂她究竟滿腦子在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了，嘖，難道是代溝或者是那小鬼叛逆期到了麼？
之後的幾天利威爾注意到那小鬼的精神狀態都不怎麼好，總是一副悶悶不樂，像是在苦惱着什麼的樣子，萬般無奈下他只能將一切都坦白給了那個發散性思維異常強大的混蛋四眼，指望着她能夠提一些較有建設性的意見。
韓吉聽完來自於利威爾的育女煩惱後，笑得差點沒把手中的咖啡給潑在他的頭上，在利威爾的怒視下她甩了甩手雲淡風輕地說：“我還以為是什麼事呢，利威爾你的情商是忘在娘胎裡面了嗎？瑪麗顯然是喜歡你卻因為身份地位或者年齡差距的原因而說不出口，所以才在煩惱啊，這種時候只需要發揮你一貫強硬的作風把她按在床上然後那樣這樣一下就完全沒事了~”
利威爾毫不留情地踩了韓吉一腳：“那是犯罪，你這混蛋四眼，而且我不認為你的猜測有什麼確鑿的可信度。”
“哦，得了吧還沒長大的利威爾小寶貝，瑪麗之所以能找艾伯特、甚至是除你之外的所有人商量，那恰恰是因為他們都不是當事人嘛，就像你可以當着我甚至是全公司的人宣佈你愛她，但是你有本事當着她本人的面說麼？”韓吉一臉得意洋洋的欠扁表情，昂着腦袋注視着被說得完全吃癟了的利威爾，這種場面可不多見，如果有條件的話她甚至想將利威爾此時的表情給照下來，然後放大掛在公司的正門口供大家瞻仰。
“如果她能想起過去的話。”利威爾稍微扯松領帶，淡淡地瞥了韓吉一眼，“即使你有足夠的理由能讓它成立並且符合思路，但那也終究不過只是從猜測進化到了條理清晰的猜測而已，我不想冒險，韓吉。”
就這樣沉浸在虛偽的和平中，永遠不要回憶起那段血腥的過往。
韓吉無奈地攤了攤手：“即使你這樣幹晾着也毫無用處，她可不會選擇除你之外的任何人，即使在沒有記憶的情況下。你不知道你自己有多迷人，利威爾小甜心。”
“死了這條心吧韓吉，我們是沒可能的。”利威爾黑着臉注視着再次扶着桌子笑成一團的韓吉，感覺肩膀被拍了兩下，他回過頭瞪着來人，不耐煩地問：“幹什麼，艾維爾。”
“給你上一堂課，利威爾，所謂的愛不是放你自由，而是將你佔有，趕快去工作吧，不然即便是看在昔日的交情上我也是不會手下留情地扣你工資的。”艾維爾臉上掛着在利威爾看來令人惱火的萬人迷式溫和的笑容，揮了揮手就大步離開了。
“扣工資？說得好像誰他媽在乎似的。”利威爾翻了個白眼，嘴上說著“盡會胡扯的單身漢”，實則在心裡卻有在認真思考艾維爾所說的愛情守則。
雖然利威爾偶爾會口是心非，但基本上他都是說一不二的，比如在這一天他就真的無視扣工資的威脅提早曠班了，最近總是在接二連三的加班到深夜，他想自己偶爾也該抽空好好和那意志消沉的小鬼談談。
“艾維爾身心俱疲到快禿了？那關我什麼事，嘖，既然如此那買假髮的錢從發給我的工資裡扣好了，啊啊對，關於早退翹班的事我什麼都不想解釋，有本事讓他炒了我，就這樣，我家小鬼回來了。”利威爾掛斷手機隨意地拋在沙發上，聽到門外走廊上的腳步聲後立刻就起身去開門。
“呃？利威爾先生？今天怎麼這麼早……”男人換下了無時無刻不穿著的西裝，似乎是回來已久的樣子，此時正穿著V字領的白色羊毛衫和一條簡單的牛仔長褲，真理窘迫地慢慢放下舉着鑰匙準備開門的手，一時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利威爾手指輕輕點着真理受傷的嘴角，眉頭緊皺：“發生什麼事了？”
“……”
“總之先進來吧。”利威爾雙手環胸，上上下下地打量起了侷促不安地坐在沙發上的真理，狼狽不堪地穿著髒兮兮的衣服，腿部露出的皮膚上不難發現流過血的傷口和青一片紫一片的印記，臉上也是多處掛綵，想必如果撩起袖子的話也是不可能完好無損的。
拿出醫藥箱一言不發地處理完傷口，利威爾扳過真理的張臉湊在自己面前，一字一頓地問：“對方被揍得怎麼樣？”記憶裡呆過軍營的利威爾倒也不像普通監護人一樣覺得打架是件多麼不得了的事，他在乎側重點比起起因更傾向於結果。
真理呆呆地望着那張與自己距離不到十釐米遠的臉，強忍着激動的心情回答道：“我一個人打不過他們……不過最後艾伯特和維姬一起把他們都揍進醫院裡了，只是不知道進急診了沒有……”
“既然這樣我就不問你他們是誰了，不然我怕我不小心把他們給弄死了。”利威爾鬆開了手，用一副頗為認真的口吻證明着自己並不是在開玩笑，“嘖，別用這種‘你為何這麼叼’的見鬼表情看著我，告訴我誰先動的手？”
“……是我。”
“原因？”利威爾伸手揉了揉少女毛茸茸的腦袋，難得輕聲細語地安慰道：“老實說出來我就不在明明是自己找茬卻打輸了這件事上怪你。”雖然內容與其說是安慰不如說是威脅。
利威爾看著真理倔強地吸了兩下鼻子，然後眼淚就像不要錢一樣爭先恐後地奪眶而出，滴落在她緊握著的拳頭上，無奈地嘆了口氣，他攬過那個已經變成愛哭包的臭小鬼抱在懷裡，讓她橫坐在自己的腿上，語氣雖然依舊惡劣，但卻像哄小孩一樣一下又一下輕撫着她的背：“你這小鬼還真令人不得安生，既然有臉打架就別給我哭鼻子啊……喂，別把眼淚鼻涕糊我肩上，算了，隨你吧。”
“之前他們說我是被你包養，接受物質出賣*的援|交女我都忍了，但是誰讓這次他們說利威爾兵長你是死矮子大色狼的！”真理一把鼻涕一把淚地伏在利威爾的肩上大聲控訴道，“我喜歡的兵長才不是他們所說的那種人……是將生命都奉獻給人類的英雄啊。”
“那群臭小子！幾年幾班叫什麼？看來我有必要找他們喝杯茶聊聊天……等等，你剛才說什麼？”利威爾驚愕地望着那張又笑又哭，髒到一塌糊塗的臉。
“嘿嘿，打架的時候撞到腦袋了，突然就全想起來了。”真理不好意思地抹着臉，扯出一個難看的笑臉：“兩千年……不，是兩千一百多年沒見了啊利威爾兵長，我直到最後都有好好完成你所交代的任務。”
“蠢貨，是兩千年，在那漫無止境的一百年裡我一直有看著你，你做得很好，這一點我知道……那麼就難得獎勵你一次好了。”不同於臨死之際冰冷又帶著血液所散發出的鐵鏽味，帶著訣別意味的吻，利威爾強勢地用舌頭撬開了她的牙關，輾轉反側輕柔地掠過口腔裡的每個角落，時深時淺慢慢描繪着唇齒的形狀。
最後直到真理憋紅着一張臉快要喘不過氣時，利威爾才意猶未盡般的鬆開了她，色氣慢慢地伸出舌尖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看得她心臟似乎漏跳了好幾拍，但本人卻毫無自覺，十分煞風景地說：“嘖，都是你眼淚的鹹味，髒死了，下次可別指望我會這麼將就。”
“這種時候你就少說兩句吧！”真理豪邁地抹了抹嘴，小聲嘀咕道：“我從前的初吻可是親你親得滿嘴是血呢……”
“有一點我必須要糾正你，你誤會了我的意思，瑪麗，在最後的最後我想表達的不是什麼代替我消滅巨人這種見鬼的誓約，而是……”利威爾拉過真理，湊在她的耳邊，呼出的熱氣騷得她癢得只哆嗦，“如果有下輩子的話，我們就結婚吧。”
——Je vous aime toujours
作者有話要說：終於徹徹底底的完結了！！[撒淚] 感覺好久沒寫文了真是越來越力不從心了_(:з」∠)_
最後一句是法語，似乎是我永遠愛你的意思，因為之前忘記在哪張同人圖上看到過兵長的設定是法國人，雖然我覺得兵長的性格更像是德國人哈哈哈。
接下來我就準備弄弄定製校對，填填舊坑，填完以後就可以開·新·坑·了！
話說定製除了改改病句，補充點我所認為的不足以外沒有新的番外QAQ 果然還是想讓自己用力憋出的東西讓更多的人看到啊，所以所謂的番外就是以上這些了，想要和我一樣拿本實體書在手裡愛撫和收藏的可以考慮購買www
作者:
蒼月影
時間:
2015-1-21 02:30
真令人感動，
相隔兩千年他們終究還是在一起了。
作者:
kd20507
時間:
2017-2-11 14:15
被虐了，哭了一把眼淚一把鼻涕，
被感動了，被虐了，流淚了
作者寫的太好了，千年前前年後 再相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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