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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轉貼] 《(NANA)愚人國度》作者：AnneSherry【完結】 [打印本頁]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5-5-14 19:07     標題: 《(NANA)愚人國度》作者：AnneSherry【完結】

文案：

　　愛是愚人的國度，不能自拔，不懂退出
　　我們都回不去最初，怎麼愛，但還是不滿足
　　愛是自娛自樂演出，答案清楚才能謝幕
　　結局，是笑？是哭？

內容標簽：
搜索關鍵字：主角：雙葉時雨，岡崎真一 ┃ 配角：NANA，奈奈，雷拉，巧，伸夫，蓮 ┃ 其它：Ikki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5-5-14 19:09

第1章 Touch 1

　　「時雨，你的感情需要一個出口，你需要傾訴。」

　　「我一直在對你說。」

　　「每週到我這裡來兩個小時對你來說顯然是不夠的，我的意思是你需要對朋友傾訴。」

　　「我沒有朋友。除了他，我一無所有。可他最終選擇離我而去。」

　　「時雨，你的心有一道牆，跨不過去，你的世界將始終封閉又窄小。你的生活不可能永遠圍繞一位故人，你的周圍還有很多生命體，沒有進入你的視線並不代表他們不曾存在過。你應該敞開胸懷試著去發現。」

　　「結論可能像你說的那樣也說不定，但是你需要告訴我具體的方法，理花。否則我將一無所獲。」

　　-

　　「首先……不要只呆在家裡，即使無法恢復到你的正常生活，也先多出去走走吧。」

　　「……好吧，我試試。」

　　-

　　站在醫院門口，雙葉時雨的眼睛並沒有確實的聚焦。理花的話還迴響在耳邊，揮之不去，這直接成為了時雨邁開第一步的原因。

　　猶豫片刻，時雨便踏入擁擠的人流，穿過眼前這條主流街道邁入窄小巷道，巷道的盡頭又是一條豁然開朗的大道，於是她又面無表情地混入人群中，隨著周圍的人前進或者停頓，就這麼一直走下去。

　　周圍的環境其實並不是那麼的好，甚至有那麼幾次，時雨被逆行的人群推推搡搡到不知名的角落，可是這喧鬧和髒亂絲毫沒有讓她感覺煩躁。更準確地說，她感覺不到任何東西。她只是在執行從她的主治醫生山本理花那裡得到的建議，除此之外，沒有其他。

　　-

　　就這樣，時雨漸漸以一種不變的速度走出了自己的節奏，穿過無數條大街小巷，從太陽高照走到夕陽隱去。

　　-

　　當終於再也邁不開腳步時，她開始思考：這種嘗試到什麼時候才算作是結束或是已到終點？可否有時間限制？還是我需要一直這麼走下去直到獲得答案？可這答案又是什麼？

　　無數個問句不間斷地湧入時雨的腦海卻沒有一個能被準確解答，因為此刻，理花並沒有陪在她的身邊，所以一切都無法下定論。

　　-

　　摸出手機碰亮螢幕，熒螢光斑顯示的數位正好由八跳至九，此刻已是晚上九點。

　　頓住腳步退到街邊角落，時雨突然有些焦急，緊接著，鋪天蓋地的恐慌感向她襲來，嘗試著做一件看不到盡頭的事情，她開始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煩躁。盯著手機上顯示分鐘的數位一個一個跳進，她的心跳也一下一下你追我趕。

　　猶豫著，迷茫著，她思考著要不要給理花打個電話好得到一個明確的答案以便獲得下一步行動的指示，因為她這時實在又累又餓，雙腳已經發麻，腳底有些疼痛。

　　終於，在分鐘數字又跳了一下變成二十的時候，她做出了決定——信步向著離自己最近的便利店走去：「不管了，先去吃飯。」

　　-

　　站在便利店門口看自動門瞬間打開，迎接時雨的是服務員殷勤的笑臉：「歡迎光臨。」

　　面對這聲音時雨有一瞬的退卻，愣在原地一會兒直到服務員投來疑惑的目光才故作鎮定著走進店裡，並迅速向食品區靠近。

　　果斷購買了挑選的商品後迅速結帳離開，這中間耗時不過短短十分鐘，対時雨來說卻顯得無比漫長，甚至長過她遊蕩在街道的十幾個小時。用點頭或搖頭來回答服務員提出的看似必要的問題，無視了他禮貌謙遜的「歡迎下次光臨」，她幾乎是逃一般沖出了便利店。

　　當自動門在背後合上的那一刻，時雨深深地歎了一口氣，暗自裡慶倖著這場令她倍感不適的購物之旅終於宣告完結。

　　-

　　一步一步走上天橋，在大橋的正中央停下。俯身看底下車流不斷，車燈像是一雙雙無神的眼。沒有任何原因的，時雨認定這是一個好的休憩地點，於是無視周遭路人詫異的眼神與驚呼，她雙手一撐便跳了上去。

　　-

　　坐在不寬不窄的天橋欄杆，她這才攤開購物袋確認自己剛才匆忙購買的物品：海苔飯團，一打啤酒，一支黑色水筆以及一疊白紙。清點完這些東西的時雨自己也不禁愣住，餓了必然會需要飯團，渴了的話啤酒也說得過去。可是這紙筆買來是幹什麼的？她自己並不清楚，卻在潛意識裡做出了這樣的選擇。

　　已經疲於思考於是將購物袋放開在身邊，取出飯團「撲哧」一下拍開包裝，她小口小口將飯團吞食進胃裡。刻意地放慢速度，時雨卻發現自己嘗不出什麼味道，不過這對於現在的她來說，也並不是那麼重要。她甚至暗自裡揚起嘴角並小聲安慰自己：這樣就好了吧，只要還活著就好，應該。就這樣，她細嚼慢嚥地吃完了手邊的飯團。

　　順手去拿袋子裡的啤酒，幾次三番，時雨發現自己竟沒有足夠的韌勁去扯開包裹在啤酒外的塑膠包裝，於是四處搜索可用的工具時，她發現了袋子裡的那只黑筆。信手拈來對著塑膠包裝狠狠地一刺，只聽「撕拉——」一聲，塑膠包裝上便多出了一個半圓裂口。

　　——哈，這筆原來用處在這裡啊。

　　兀自因為自己的答案而感到滿足並撕開包裝，時雨拉開第一聽啤酒的易開罐拉環，舉起咕嘟喝下一口，仰頭便看見被自己扔向空中的小小銀片終是承受不了地心引力的召喚，在上升到一定高度後突然轉向急速地下墜，劃過自己的腳尖，劃下弧度的同時撞上腳下駛過的車輛，被幾次無奈地反彈然後不知去向。

　　「還真是脆弱。」一邊下了這樣的定義，時雨又幾乎在同時作出了合理的否定，「不，應該說是命中註定吧。畢竟也努力過了。」

　　-

　　一罐一罐喝下啤酒，時雨不覺厭煩，相反的，她樂意如此。因為這酒精溶液給予了她比起那個說不定已被自己胃酸消化的飯團幾倍強烈的裹腹感，以及適度的味覺刺激。

　　呵呵笑出聲來，入口微微酸澀及辛辣，她還能感覺得到。

　　-

　　「當她感覺自己已逐漸老去，如果試圖分辨與以往最為本質的區別，無非是看待事物的眼光發生變化。仿佛突然之間眼睛被擦亮。有人這樣比喻年齡跨越過30歲的心得。以此看見幻想以及妄想的無處不在，看見事物在一中慢慢毀壞的過程之中。毀壞到一定程度，虛空破碎，單純完整的初始再次呈現。這是一次漫長的周而復始的循回，其長度和密度超越人所能計算。這是屬於時間的奧秘。」

　　腦子裡閃過的是她最喜歡的作者作品裡的隻言片語，時雨能夠準確地背誦出書中的內容甚至是每個標點的痕跡。她以此來確定自己還是否清醒。

　　時雨奉那作品為聖經。可是，她明明還不到聖經中的30歲分界點就已經開始看到所謂「幻想以及妄想的無處不在」，這是為何？已經分崩離析破碎到不行卻沒有看到「單純完整的初始再次呈現」這又是為何？

　　不明所以因而大力搖晃起自己的腦袋，她想：說不定只是酒精麻痹感官，才無法感覺到真實吧。

　　-

　　一瞬恍惚使得時雨放下了自己剛剛拿起的一聽啤酒，把它丟回購物袋中，動作之間視線掠過靜靜躺在袋子裡的紙筆，她眼睛一亮：終是要用的，不如就現在。

　　心動的同時立即行動，這一點總被時雨當做自己最大的優點。因此她立即抽出一張紙，拿起筆時作短暫的思考，然後就迅速地低頭寫寫畫畫起來。

　　靈感突現的時候效率總是要比平日裡高出不止一點，沒過多久時雨就收筆表示大功告成。重新審視被自己寫滿的紙片，回頭細細品讀一陣，在不滿意的地方大力修改，紙筆接觸沙沙作響。待到她認為再也找不出粗鄙的錯詞錯句時，卻又驀地失去了最初的興趣，隨即反手想要扔掉，但又有幾分捨不得，怎麼說也算是一個小小的勞動成果，比起一天無所收穫的徒步旅行要好上太多。前後思量，時雨撇撇嘴把那紙折疊幾下塞進了褲兜：等到想扔的時候再扔也不遲吧。

　　-

　　許是啤酒真的喝得過火，酒精已經深入大腦神經，時雨竟又突發奇想要放聲歌唱，她想要唱那首清醒時根本無法直視的歌曲。

　　——唱吧唱吧。它現在是屬於你的。唱出來會死嗎？腦子會長蟲死壞嗎？一點關係都沒有吧？所以唱吧。為什麼不能唱？

　　-

　　清了清嗓子，她閉上眼睛回憶熟悉到幾乎想吐的主旋律，啟唇清唱：

　　-

　　「You ask me if I love you……

　　「and I choke on by reply……

　　「I'd rather hurt you honestly……than mislead you with a lie.」

　　-

　　說是想要放聲高歌，時雨終究沒有那樣的膽量，即使是在喝醉的時候。於是出口的，只是斷斷續續的吟唱。時雨就這麼隨心所欲地細細哼唱著，偶爾沒有理由地停頓，又在靜默了好久以後毫無預兆地突然冒出下一句來。

　　在路人看來想必時雨真不是一個唱歌的好料子，要麼就必然是爛醉到意識不清。歌詞明明很有意境，卻在她口中零零散散破碎如紙片，穿不成調子。可是時雨不在乎，腳下車燈明明滅滅，恍惚中讓時雨覺得自己像是人生中第一次站在了舞臺最中央。於是她就在那裡毫無顧忌，甚至像是被惡魔獸慫恿一般忘記自己現在正坐在高聳的天橋欄杆，肆意放開雙手輕微地揚起只有自己才懂得的拍子，搖晃雙腳繼續唱道：

　　-

　　「And who am I to judge you，on what you say or do……

　　「I'm only just beginning…… to see the real you.」

　　-

　　春末夜晚微涼的風肆意劃過臉龐，留下漸漸凜冽的觸感。時雨坐在這冷風中慢慢清醒，頹唐身影與獨自蜷縮在黑暗角落舔抵傷口的小獸沒什麼區別。

　　雙手又漸漸放回身邊的欄杆，腳下的螢光棒在看清後才發現是路過汽車刺眼的明燈，美麗的舞臺轉眼也變成沒有人駐足空空蕩蕩的天橋。汽車沒有因為她的突然清醒而停止前行，路人望向她的眼神也帶著避之不及的驚恐，仿佛害怕自己眼前突然會上演鮮血淋漓的慘劇，她若是縱身跳下……

　　眼神冷漠且惡意猜度著路人的眼神，她竟然也開始幻想：我若是跳下去了，就和那啤酒罐拉環沒什麼差別了，落地的一瞬間會不會開出漂亮的花朵？會不會像他一樣，登上明日頭條？這算不算是對他的一種祭奠？雖然形式不同……

　　時雨晃了一下身子，又低頭看一輛轎車急速駛過，最後斂下眼眸做出定論。

　　——可也只是形式不同罷了。他死在那冰冷機械之內，而我，死在這鋼鐵空殼之外。我和他……總是有說不完的聯繫。

　　-

　　「真的是一首好曲子呢。」

　　耳邊傳來愉悅輕快的讚賞，令時雨不禁一愣。像是不確信自己的聽覺，她扭頭觀望確認，映入眼簾的一頭銀灰色短髮，以及一個嘴角帶笑的少年。


第2章 Touch 2

　　時雨歪著腦袋打量身後站著的這個男孩子，頗顯無力的銀灰色頭髮下卻有一雙閃亮的水藍色眼眸，那眸子因為笑意半斂所以看不全面，可僅僅是這樣也足夠讓別人看出他的笑意只增不減。仔細看的話，不難發現他的眼角彎彎有微微笑紋，和嘴角拉出的弧度相一致，看上去可愛而又美好。

　　-

　　「真的是一首好曲子呢。」

　　時雨就這麼直直地望著男孩兒的面孔出了神，直到男孩兒又一次重複地出聲說出這個句子時才反應過來自己的失禮。

　　——這個時候應該說些什麼才好吧？可是，需要說些什麼？

　　皺起眉頭看著眼前笑意盈盈的傢伙，時雨又兀自陷入了找上門來的另一個難題。也正因為如此，剛才看起來美好又單純的男孩兒的笑臉也讓她覺得有些不那麼順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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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多久沒有和除了理花以外的人說過話了？具體的日子無法計算，只是似乎長到時雨已經忘記了怎樣才能稱得上是「正常的交際」。於是她歪著腦袋在「你好」和「謝謝」兩個詞之間抉擇了好久，想得越多嘴巴卻是越抿越緊，終是沒能說出什麼。

　　最後，頗為無奈地在心中掛出小白旗，時雨放棄了想要說點什麼的愚蠢想法，轉身從購物袋中拿出最後的兩罐啤酒，不顧男孩兒驚訝的眼神將其中一罐塞進男孩的手心後便不再理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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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接住被硬塞給自己的這聽啤酒，岡崎真一一時哭笑不得，抬頭又看看已經又轉過頭發呆的那個女孩兒，在心裡疑問：我是不是做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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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剛剛也只是無意中路過，聽到路人不小聲的議論才忍不住朝這個坐在天橋欄杆上的女子多看了幾眼，可那也僅僅只是「多看了幾眼」而已，放鬆彎曲的脊背長及腰部的卷髮所覆蓋，手裡握著剛剛開啟的啤酒放鬆且自在。這是大千平凡的路人之中的一個，並沒有讓他覺得有哪裡可值得過路的人紛紛駐足欣賞的。

　　——不過，坐在這裡可的確有點危險。

　　一邊這麼想著一邊又提了提掛在肩上的貝斯肩帶，真一加快腳步掠過停下來觀望的又一位路人和被觀望的這個女孩兒。他甚至因為討厭擁擠而刻意選擇靠近女孩兒的一側道路，而不是穿行在竊竊私語路人堆裡。可是當他揚步與她擦肩而過，甚至帶起她一縷栗色長髮，卻不想這女孩兒突然唱起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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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ou ask me if I love you……

　　「and I choke on by reply……

　　「I'd rather hurt you honestly……than mislead you with a l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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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一首很美的歌，美到令真一忍不住又轉過身來。他站在離女孩兒不遠一米開外，看她一邊抿進一口啤酒，一邊淺吟著繼續。

　　自從聽了女孩兒開口的第一句，真一就自動認定這是首好歌。雖然被女孩兒唱得鬆鬆垮垮頗為隨意，卻也掩蓋不了它自身的優秀品質。並且，女孩兒其實唱得並不差，英文發音準確並沒有日本人特有的刻板直舌，被放慢了速度節奏卻沒有走形，音調也壓得很准。

　　有一瞬間真一幾乎要確定這首歌一定是女孩兒親自創作才能唱出這般韻味來，因為他搜遍腦海也沒有找出自己曾聽過這首歌的痕跡，他自信地認為自己也算得上是流行音樂的發燒友，外文歌曲涉獵極廣，庫存比得上一家小小的音像店。所以，他沒有聽過，也就只有「這是原創」一個原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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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nd who am I to judge you，on what you say or do……

　　「I'm only just beginning…… to see the real y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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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許是唱到了動情的地方，他看女孩兒竟放下手中的啤酒罐，晃動手臂打起拍子來。微風拂過，長髮翻飛，使得真一看不到女孩兒真切的表情，可是直覺告訴他，她是很享受的，因為她那舞動的雙手，還有她在空中劃出軌跡的球鞋鞋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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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慢慢地唱，他靜靜地聽。她目光散開歌聲隨意，他也閉上眼睛享受旋律。一切本來美好。可這氣氛持續的時間並不長久。

　　真一站在原地遲遲等不到女孩兒的下一句，睜開眼只看到她握緊的雙手和繃緊的背脊。

　　——該不會想要跳下去吧。

　　腦海閃過這個想法的同時真一不禁要皺眉頭。他並不是一個愛多管閒事的人，相反的，如果硬要區分，他會毫不動搖地性情涼薄那一堆裡的也說不定。可是這曲子他還沒有聽完，他想要聽一個完整版就不能讓女孩兒從這裡跳下去。

　　可是要怎麼去攔住她呢？難道要就這樣沖過去大吼一聲「不要跳」？要是猜錯了那該有多可笑。前思後想突然靈光一現，他擺出自己燦爛的職業笑容向女孩兒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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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繃緊手臂隨時準備把女孩兒從欄杆上拉下來，他來到她的身旁：「真的是一首好曲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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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轉過身來面向真一的，就是這樣一張頗為茫然的臉。湖綠色的眼眸除了單純地映照出他的笑容之外，空洞的一無所有。幾秒的空白與女孩兒的不作回應幾乎讓他後悔自己的突然上前。

　　不過在這同時，幾乎又是在瞬間，他突然慶倖自己決定過來與女孩兒搭話。因為當他看見她的眼睛，他便知道，那裡面沒有任何的猶豫和兒戲，如果她決意，那麼她便真的會跳下去。

　　短暫的思考延伸讓真一不禁脊背發涼，笑容也變得有些僵硬，他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後即刻牽動起自己的嘴角，暗地裡希望面前女孩兒不要發現。

　　萬幸，他注意到她似乎在發呆，於是繼續自己真誠的表情，甚至綻放出比剛才更加燦爛的笑容，他又重複了一遍：「真是一首好曲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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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一立在那裡看女孩兒似乎是被嚇了一跳，臉上的表情捉摸不定，驚訝、不安、茫然、苦惱，最後通通化成一種平板模式的無奈。她似乎是想要開口說什麼，最後卻像是下定決心一般塞給他一聽啤酒。

　　周圍冷凝的氣氛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已經消散開去，感覺不到。等真一回過神再去瞧女孩兒的時候，她已經背對著自己喝起啤酒來，全然不像是剛才決心要挑下跳橋的人。女孩兒眼中的絕望悲傷就這樣曇花一現，真一甚至開始懷疑自己的眼睛剛才是否看錯。低低地歎上一口氣，他相信自己的眼睛和感覺，卻也不想再拆穿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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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在喝啤酒，他站在她身後，沒有人說話。

　　無論她想怎樣，他的初衷也只是想要聽完那首歌曲。

　　所以，這沒有什麼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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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後傳來東西被擱置的聲音，然後身邊衣物摩擦，只是幾秒鐘的事情，時雨就感覺到有個人在自己身邊坐了下來。就在她又一次扭頭查看的瞬間，道謝聲傳了過來：「謝謝。」

　　這時候變得有些僵硬應該是合理的反應吧。反正時雨是這麼認為的，基礎常識告訴她男孩兒應該，不，一定會認為她是個怪胎然後走開的，誰知道他竟會以這種方式留下來。

　　她歪著頭看他拉開啤酒罐拉環，和自己一樣把它拋出去好遠，然後頗顯自覺地將罐子拷過來與她的相撞：「乾杯~」

　　她反應不及聽到較鋁罐相對愚鈍的碰杯聲，腦袋裡也像是被撞出的氣泡一樣嘶嘶炸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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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ou ask me if I love you, and I choke on by reply. I'd rather hurt you honestly than mislead you with a lie. And who am I to judge you on what you say or do. I'm only just beginning to see the real you.」

　　低低的聲音從身邊他的方向傳來像風一樣灌進她的耳朵，絲毫不差正是她剛才哼唱的那支歌。沒有時雨唱時那麼輕浮隨意，男孩兒的歌聲像是嚴格符合格律的一首長詩，音調、節奏，有點有據的遊走，美不勝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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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雨抬頭望進男孩兒的眼睛，那雙眸子乾淨透徹，難掩笑意。她倏地走神，想像那個人，那個她的故人，他唱這首歌時說不定就是這樣的表情？是否會對他的誰露出這樣的微笑？是不是本來應該是這樣的結局？

　　然而這一切抖被她一個不經意的、卑鄙的甚至是醜陋的心願，劃上了永遠的問號，無從尋找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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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神，笑意，歌聲，所有的一切都可以重合，都可以。

　　要怎麼樣，才能活在沒有你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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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歌聲終結，她因著這中斷回神，冷靜發現這只是又一個幻像的破滅。

　　而此刻，給了她那美麗到令人悲傷的夢境的男孩兒正真誠地望著她，發出詢問：「呵呵，我唱的對嗎？接下來該怎麼唱？能唱給我聽嗎？我想要聽完這首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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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請求讓時雨不能拒絕，實際上，她也不想拒絕，沒有理由拒絕。

　　時雨安靜地望著男孩兒，男孩兒不驕不躁等待著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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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後，她揚起笑容，對他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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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ou ask me if I love you

　　and I choke on by reply

　　I'd rather hurt you honestly

　　than mislead you with a lie

　　And who am I to judge you

　　on what you say or do

　　I'm only just beginning to see the real y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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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在低吟淺唱，身後已經有人駐足來聽。

　　這次不像剛才一般逾越章法的隨意，而是認真地唱，用心在唱，因為她已經答應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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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nd sometimes when we touch

　　the honesty's too much

　　And I have to close my eyes and hide

　　I wanna hold you till I die

　　till we both break down and cry

　　I wanna hold you till the fear in me subsid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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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一靜靜坐在女孩兒身邊，心臟不自覺收縮，連呼吸都倍加小心。身後的人看不到，感覺不到，他卻看得清楚。

　　他清楚地看著女孩兒的側臉，淚水一滴一滴滾下，消失在夜色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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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一不知道女孩兒她為什麼突然這般無聲哭泣，他甚至懷疑她是否有察覺到自己在哭泣。可是，事實上，她的確是在哭，眼角一道道淚痕滑下來，沒有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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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歌聲是美的，曲子是美的，可此刻更加吸引真一的，儼然變成了眼前的女孩兒。一曲唱罷，他看著她扭頭對自己露出懸著淚珠的可人笑容，這笑容裡帶著一分釋然，九分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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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還沒有開口問，她卻對他說：「謝謝。謝謝你。」


第3章 Touch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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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陽光透過窗簾縫隙俏皮地鑽進臥室，照在床上留下暖洋洋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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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雨，小雨？小懶蟲，要起床了哦~今天可是有很多工作要做呢。」

　　熟悉的觸感輕輕撩撥在自己的發間，企圖吵醒睡夢中的時雨。她一邊把腦袋蒙在被子裡躲避那人的撫摸，一邊從被子中發出慵懶的嗡嗡聲音：「啊~好困~Ikki你又用這種無謂的謊言來騙我~我今天可是沒有工作哦~你一定又想抓我起來給你做白功是吧？我可是不會再上當了哦~」

　　「呵呵,這招原來已經不管用了？那要怎麼樣才可以呢？我可是非常非常需要天使小雨幫忙呢~」

　　被這寵溺懇求的語氣逗得只想發笑，時雨也不睜眼去看，胡亂抬起手想要抓住揉亂自己頭髮的那只手，卻不想他聰明地躲閃又來到了自己的脖頸肩頭。沒有間斷的騷擾讓時雨無可奈何卻又不願就此投降，她小嘴一撇表示不滿：「Ikki你再這樣我就生氣了哦~」

　　「誒？小雨，快起來吧。我可是做了你最喜歡的早餐哦~」

　　那人說話的同時終於被時雨捉住空隙扣住了停留在她肩頭的修長手指，她將臉頰貼近那微涼的手指，溫暖的掌心，舒適到讓她不禁發出滿足吐息：「那，親我一下我就起床。早安吻，Ikk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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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雨把微紅的臉頰露出在被子以外，心情好到止不住揚起嘴角，她就這樣享受地，等待那人俯下身來給自己一個甜蜜的晨間問候，她知道他不會拒絕，就像每一個平凡又幸福的往常一樣。可是等了好久，她也沒有感覺到他溫熱的呼吸和柔軟的嘴唇。

　　「Ikki？」

　　長久的沉默令時雨感到不安，她語氣上揚發出短暫的問句，卻始終得不到那人的回答。這時，時雨掙扎著想要張開雙眼看個究竟，卻發現自己眼皮重的根本無力抬起。陽光的溫度已經不再，周圍突然黑暗一片。漸漸地，她甚至感覺不到被自己壓住的手掌和那人在自己床墊壓下的凹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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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我愛撒嬌的小天使，沒有我你要怎麼辦？」

　　悲傷的歎息漸行漸遠，時雨卻無力阻止甚至動彈不得，全身像是被上了鎖，就連挪動嘴角發出聲音也沒有辦法做到。

　　——到底是怎麼了？到底是怎麼回事？！

　　Ikki？Ikki？Ikki你要去哪？不要離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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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kki！！」

　　猛地翻身從床上坐起，時雨急忙向四周張望：熟悉的窗簾，熟悉的床單，熟悉的枕頭，熟悉的獨自一人。

　　「夢嗎……」

　　待時雨反應過來這只是自己所謂又一個幻覺的破滅，將雙手覆上眼睛賜予自己鎮定的黑暗，她喘息著倒回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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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準確來說現在還是春天，可也已經接近夏初，偶爾遇到炎熱的天氣，人們也會忍不住打開空調或電扇來納涼。

　　此刻窗外太陽已經升得老高，時雨把自己裹在羊毛毯子中卻仍出了一身冷汗。明明是這麼火紅的日頭打過窗簾，她卻感覺不到任何熱度。躺在龐大到顯得孤單的雙人床上，時雨把自己縮成渺小的一團。身上黏濕的感覺讓她不適，腦袋也嗡嗡直響，隱隱作痛，可是踏步想動。

　　十分鐘的靜默後，腦袋恢復運轉，時雨試著漸漸讓自己冷靜下來。閉上眼睛，她忍不住開始回想剛才夢裡的每一個關於他的微小細節：他的每一個句讀，她感覺到的他的每一個熟稔舉動。一遍一遍在腦海重播，她最終確定這夢的性質其實並不惡劣。如果取出最末的那一句話，那完全就是她曾經美好而又幸福的日常，是美夢。

　　她已經好久沒有再見過他，聽到他的聲音，感受到他的觸碰。她幾乎已經得到，她所渴望的有關於他。即使這美好感覺只維持幾秒，她也應該感到滿足。

　　不貪圖，是時雨的信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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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久久等不到身體回溫，時雨只好拉開毛毯向浴室走去，扯下汗濕的睡衣光腳向浴室走去。若不能自己溫暖自己，她只能選擇用另一種方式來給自己溫度。無論是身體，還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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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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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浴室裡走出來已經是兩個小時以後的事情，時雨大部分時間只是躺在浴缸裡昏沉著睡去又醒，任熱水包裹身體，漫出浴缸。

　　頭髮濕濕的不想要擦拭，時雨索性把毛巾披在肩頭任發尾水滴直流，緩緩踱步到唱片櫃旁，隨意抽出一張CD放入唱片機。小心地蜷縮在音響旁邊的地板，時雨把耳朵貼在上面，當舒緩的鋼琴前奏響起的時候，她便跟隨著音樂輕輕哼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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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肚子空空卻沒有饑餓感，頭痛感稍有緩解卻也沒有完全消除。不用做飯，無需打掃，也沒有工作，在音樂聲中，時雨又開始自己漫無邊際的思考。

　　她已經好久沒有做夢，除去那事件後最初的日子，她夜夜被急刹車與鋼鐵碰撞的愚鈍聲聲驚醒外，後來的日子無視理花的建議，她吞食安眠藥度日，整夜的空白無夢。現在，她偶爾與酒精為伴，雖然頭痛的後遺症明顯，卻也並不是不能讓人忍受。

　　日子過的像是被曝光的膠捲般沒有內容。若非白天黑夜還在輪轉，晨光暗影還在交換，時雨說不定根本就感覺不到時間的流動。

　　——那麼為什麼我會夢到他呢？這個宛如真實的幻境到底意義何在？

　　問題又回到今天的開端，令時雨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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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叮咚——叮咚——」

　　門鈴不合時宜的絕響隱隱傳來，相比於貼在皮膚傳來的音波，聲量笑道幾乎可以直接忽略。時雨不想去開門，直覺告訴她，這個時候不會有什麼特別的好事在門外等她。最近的一次因為門鈴而去打開那扇門的時候，她被站在門口一臉唾棄的一之瀨喚作廢物，原因是曲譜的延遲，又或者說是無由解約？具體的條條款款她已記不清楚，因為她當時並不在意他的話語，只是事後偶爾想起時隱約覺得那聲「廢物」相對刺耳，可要是與在那段日子裡她所承受的相比，這些都不值一提。

　　-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4分54秒的歌曲迴圈播放已經走到第五遍的尾聲，緊抓住其間幾秒的靜默插進來的鈴聲帶有間隔卻始終響個不停，幾次三番將時雨拔離自己的思緒，令她感到異常痛苦。這叮咚作響聲迫使時雨開始思考到底是誰這麼鍥而不捨守在門口非要等到回應：莫非又是一之瀨？可是現在他們應該已經沒有什麼牽扯。要不就是那些熱情過頭的大學同學？可是自從被自己拒之門外連續一周後，他們就沒再來過，現在又突然開始未免也太過沒頭沒腦。

　　猜測終究只是假設而不是命題，若要得到最終確立還是需要一辨真假。無奈之下，時雨只好拖著自己感到匱乏的身體向公寓大門走去。起身的一瞬眼前有片刻的昏暗，短暫的扶額停頓，對於夢境原因的思考和對於門外不懈者命題認證兩項問題的交雜思考令時雨思緒混亂，卻並不影響她的行動。

　　大門打開的瞬間，銀灰色的短髮雨水藍色的雙眼像是謎底揭曉前小小的提示，昨晚早已被自己拋之腦後的諸多回憶又一次湧了出來，是他。

　　原來一直在按門鈴的就是這個男孩兒，這個昨晚與自己乾杯享用了一聽啤酒並聽自己唱了那首歌的男孩兒。

　　——對了，那首歌！

　　想到這裡，時雨不自覺皺起眉毛來，她昨晚任性地傾訴唯一的聽眾就是他，他聽了那首歌，那首不屬於自己卻因自己而暴露在世間的歌。

　　-

　　到此為止，一切都像是一道回環的連線題，中間順暢，首尾相接，時雨所迷惑的，不解的，都已經得到回答。想來她昨晚能夢到他也是因為眼前的這個男孩兒吧。她把原屬於他的東西拿來與男孩兒分享，因此便得到某種程度上的警醒與苛責。

　　低頭微微露出笑容，時雨想：你大概想不到，我對此甘之如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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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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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中握著一張4A打印紙站在高層公寓底層向上望，直到現在，岡崎真一還在猶豫著自己的選擇是否正確。

　　雖然已經不是第一次，因為受不了自己在家裡的作為「無」的存在而逃出來透氣，可平時他都是跑去淩子那裡借住的。今天跑到這裡，完全是因為在他想要出走的時候無意中摸到昨晚和女孩而分離後撿到的這張紙。紙上的內容其實並不新鮮，也就是一個合租的告示，可它開出的條件卻正和真一的心意，「不需要房租，只是尋找同伴」這幾個字寫在這張白紙的開頭，字體被明顯加大很是吸引眼球。令真一在看到內容時立刻就想到說不定這就是那個女孩兒掉下的，因為這頗為獵奇的內容和她的形象，說不出的相稱。

　　一旦有某種念頭產生，加諸於其上一點小小的催化劑，便很容易成為一種行動的苗頭，就像是剛剛開瓶的汽水，氣泡雖少卻不斷升騰，躍躍欲試令人欲罷不能。

　　又一次讀了一遍這告示內容後把它折好塞進襯衣口袋，真一深吸一口氣以安慰自己，既來之則安之，既然已經來到這裡了就總要上去看看吧。

　　這麼想著，他最終下定決心般邁出了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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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叮——」

　　電梯應聲而停，出電梯兩步和斜對面的門牌對上號，當真一走近聽到從門裡傳出的悠揚樂聲時，心裡莫名雀躍。如果說他剛才在電梯裡還在懷疑這到底是不是那女孩兒掉下的告示的話，那麼他現在幾乎百分百的可以確定就是她，絕對是她了。

　　手指觸碰門鈴，配上門那邊傳來的節奏，不知怎麼的，這些感官帶給真一一種未知的戰慄。像是在挑戰一個嶄新的世界，令他壓抑不住自己好奇的氣泡，沸騰著翻滾出來。

　　門鈴已經響了一陣，卻遲遲沒有人來開門。如果是安靜的環境倒也可以讓真一說服自己說她是不在家的，可偏偏熟悉的音樂聲正不斷地從屋裡冒出來，反反復複已經第三遍。若在平時真一說不定會放棄吧，可誰又知道自己會突然在哪一天和哪一件事莫名的較上勁呢？所以真一心裡一橫：嘿，偏偏要等到你出來。

　　於是「叮咚——叮咚——」，他不懈努力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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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輕巧的鋼琴前奏響起第六遍，真一也終於如願以償聽到門鎖鬆動的聲音，房門吱呀一聲打開。

　　她出現在這裡，和他面對面。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5-5-14 19:10

第4章 Touch 4

　　面前的女孩兒隨意把一頭濕發搭在肩頭的毛巾上，濃密散漫像是自由生長的藤蔓，時不時有水珠敲響地板，發出細微聲音。真一隨著一顆水珠的掉落移動視線，看到木地板上一雙淨裸的腳丫，稍稍向上便觸及她小巧的腳踝。

　　心跳「撲通」一下快了一拍，他從心底發出這樣的疑問：毫無防備？還是故意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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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孩兒站在原地始終沒有開口，真一也不敢再放肆自己的眼睛亂瞧，他深吸一口氣把目光固定在女孩兒的腦袋，一眼瞥見她蒼白的小臉上驚訝的表情，以此來否定自己剛才「故意為之」的推測。

　　他不做聲響地觀察對面的她，從這濕漉漉的長髮和她身上這件白色棉裙的裝扮看來，她應該是剛洗過澡，可是這泛白的臉蛋和嘴唇，又讓他懷疑她到底洗的是涼水澡還是熱水澡。

　　雖然真一無意的發現讓自己控制不住地皺起眉頭，可他最終還是選擇保持緘默。有關於她的隱私，他並不認為自己兼具資格與能力去詢問。人與人之間的距離是保持美感的必備品，他不準備刻意去打破。事實上，他沒有理由去這麼做。

　　-

　　當靜默的氣氛維持良久，真一不禁覺得好笑。

　　昨晚的他和她好像也是現在這樣，他為了一首沒有聽完的歌曲而故意上前搭話，卻意外換來她多變的神色和無故襲來的一聽啤酒。這次他是因為一張合租啟示而來，她會做出怎樣的反應？他止不住地開始期待。

　　——這次你還會給我什麼呢？又是一聽罐裝啤酒？呵呵。

　　-

　　她就這樣站在他的面前兀自發呆，絲毫不在意旁人的眼光陷入在自己的世界。嘴角拉出合適的弧度，真一觀望著女孩兒臉上表情陰晴不定，捉摸不透。

　　怎麼辦，他好像總是跟不上她思維跳躍的節奏。

　　——既然這樣的話，自己來領導就好了。

　　這麼想著，真一擺出閃亮笑容出聲詢問：「你不請我進去坐坐嗎？我可是在門外等好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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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是如此強勢的直球，一般人也應該會拒絕的吧？允許不請自來的陌生人到自己家裡坐坐什麼的。

　　常理如此，可是他卻滿意地看到她恍然清醒的眼神與倉皇讓開的腳步。嘴角弧度愈加上揚，沒有更多的原因，他就是這麼肯定她會這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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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女孩兒一起並肩來到客廳沙發坐下，真一發覺女孩兒似乎並不準備招待他，又或者可以說，她並不知道怎樣才算是招待他。說不定請他進門已經算是一定意義上的招待。

　　——在她的腦海裡似乎並沒有端茶送水這種思維定式。

　　這種跳脫的想法適時鑽入真一的腦袋，真一也不覺奇怪。雖然相處時間不長，他卻已對這樣的身邊的她做出這般結論。

　　真一靠在沙發歪頭看女孩兒蜷縮在雙人沙發的另一角，她在刻意與自己拉開一定距離後就又兀自陷入自己的世界，盯著落地窗邊的音箱發起呆來。

　　——因為很符合嘛，說得通。說不定她就是這個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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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真一也不在意這些，他四處張望四處打量，最後也把視線停留在被女孩兒盯住的音箱上。

　　——在門外聽時還不覺得，這裡音響聲音開得可真大。

　　「Within Temptation的《Forgiven》，你很喜歡這首歌嗎？」

　　這句問話就放在嘴邊，幾乎不經思考就能脫口而出，因為除了喜歡以外，真一想不出別的理由讓女孩兒開出這麼大音量在客廳不斷迴圈同一首曲子，不厭其煩。

　　他小心翼翼注意著每一個細節，自然也不會忽略女孩兒皺起的眉頭。像是煩躁於他突然的出聲打擾，又像是在思考他突如其來的提問。最後，她竟轉過腦袋來反問他：「為什麼。」

　　「誒？」被這句反問嚇了一跳，真一只得如此回應。

　　「為什麼覺得我喜歡這首歌？我只是在單純地聽它。」

　　-

　　真一早該料到，即使是如此家常的問話，家常到即使敷衍地點頭或搖頭也會被當做完美地回答的問題，他也無法從她這裡得到正常的回應。回神後看著女孩兒仍然望著自己並企圖得到答案的明亮眼睛，真一不自覺歎出一口氣。明明是思維上已經接受了她的反常，他卻還是是會被她的反將一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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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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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雨只是在單純地追尋一個答案，為什麼一個見面第二次的人能夠肯定的認為自己喜歡這首歌呢？他有什麼依據？

　　她看他似乎被自己的問題問住了，沉默幾秒後不自覺歎氣，然後露出任命一般的可笑表情回視她：「如果不是喜歡的話為什麼要反復來聽呢？我可是跟著你一起聽了八遍了哦，從門外開始。為什麼要單曲迴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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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個難纏的對手。

　　不知怎麼的，面對朝向這張單純的笑臉，時雨突然產生了這樣的想法。

　　對於彼此對話的不成立或不和諧，她早已習慣。又或者說，她已經對長久沉默或在對話中處於上風這兩種狀況習以為常。現在，突然又出現了這麼一個能夠與自己連續對話的傢伙，倒讓時雨有些不適應了。

　　一直以來，能和自己連貫且長久對話的只有理花，更準確地說，能夠與她勢均力敵，並試圖在各方面強勢地壓制她的人，就只剩下理花一個。並且，她是醫生，而她，是她的病人。

　　-

　　可他，他是誰。

　　所謂習慣，也就是一種思維慣式。不顧外力阻撓強迫異物屈從於自己的固定系統，不到最後關頭絕對不承認自己生活秩序的不完整性。

　　所以，在這個問題閃現在腦海的同時，時雨幾乎不加思考就把他扔在一個與自己對立的位置，他被她當作一個與以往他人無異的話語博弈者。他們此刻正在下一盤結果未知的棋，需要字句斟酌、步步為營，並適時找出對方語言的漏洞連帶給以強烈的反擊，才能取得進一步的勝利。

　　-

　　「單曲迴圈？」時雨一邊低聲重複出他剛才的話，一邊赤腳下地來到播放機前。在看到播放機果真是被設定到了單曲迴圈的模式時，她的心口湧出一股失望，禁不住地懊惱失去了一次反擊機會的同時有露出馬腳被對方逮個正著。

　　——可能是CD只收錄了這一首歌，也可能是播放機有問題，為什麼偏偏是單曲迴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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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旁突然出現一隻修長的手，手指微動兀地按在標示著「下一曲」的按鍵上，當詭異的小提琴聲和鼓點聲同時響起，整個客廳的空氣都像被更新了一樣，與剛才的氣氛截然不同。

　　時雨愣忡著回頭，看男孩兒笑意盈盈地對自己開口：「如果不介意的話，我建議你聽聽這張專輯的下一首歌，好像叫《memories》吧？反正就是這一首，也是很不錯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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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啊，絕殺。

　　腦子裡冒出這麼一句話，讓時雨抿緊嘴唇，顯出些許不情願，她低垂著腦袋開始反思這場戰役的失敗漏洞到底出在哪裡。

　　回憶倒帶，沒過多久時雨便意識到，那單曲迴圈模式根本不是自己設定的，她的失敗早已註定。思緒飄遠，她的眼睛呆滯在一點。

　　——這單曲迴圈是Ikki那天定下的，出門前他還一直在聽的。就坐在那裡，那個陌生男孩兒剛剛坐過的位置。不過，他當時一直在聽什麼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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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喂~不要露出這麼一副被我欺負了的表情啊。喜歡剛才的那首就直說嘛，我再跳回去就是了。」

　　注意力被強制地拉了回來，還是剛才跳進來的那雙手。

　　現在它正揮舞在時雨面前已引起時雨的注意，讓時雨不得不抬頭看向它的主人。他這時正露出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說話間便又將音樂調回了最初的那一曲。

　　他在用一種隱匿的寵溺表情注視著時雨，眼神像是在面對一個胡亂鬧彆扭的幼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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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用這種表情看我啊。不要再用這種表情來看我！別再像他一樣殘忍地對我……

　　「……！」

　　晃神後片刻的清醒，時雨張開嘴想要反駁或抗拒，卻發現自己已經很難再組織出什麼進攻型語言。在徹底意識到自己已沒有可能翻盤的時候，時雨果斷選擇了放棄。

　　支支吾吾，她誠實坦露自己心中所想：「不是不喜歡剛才那首，也不是特別喜歡現在這首。」

　　「嗯？」他應聲以對等待她接著說下去。

　　她望進他碧藍的眼睛，不需要其他，那乾淨如天空一般的藍色驀地讓她松了一口氣。

　　——只是輸了一次，也沒什麼吧。

　　而且，這感覺並沒有想像中的讓人不能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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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剛才只是在想，那單曲迴圈不是我設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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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闖入讓我突然瞭解到，我的時間似乎早已經靜止在十個月前的那個夜晚。我卻絲毫沒有察覺，還以為自己在打一場長久性的戰役。

　　實際上，我早就輸了吧，就在那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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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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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任何預兆和過渡，一個笑容倏地出現在她平靜的臉龐，唇線弧度剛剛好，露出一顆顆整齊潔白的牙齒，單純又美好。

　　真一看著自進門以來女孩兒展露的這唯一一個美麗笑容，呼吸一滯，不知所措。他不知道她為何突然對自己展露美麗，就像他不知道她昨晚為什麼在答應他唱歌的要求後還釋然般向自己道謝。可是他朦朦朧朧感覺到，她必然是又想通了什麼，用她有異于普通人的思維在兩人平淡的對話中發現了蛛絲馬跡給自己以撫慰。

　　-

　　「還真是個狡猾的傢伙啊。」右手抬起蓋在自己的眼瞼，藏匿起自己潰敗的複雜眼神，真一發現自己自遇見她後就不斷失常，就連經常掛在臉上千錘百煉的完美笑容也會在不知不覺中變成走形的苦笑，「真是敗給你了。」

　　-

　　「嗯？」

　　抬眼便看到女孩兒明顯疑惑不解的湖綠色眼睛，真一沒有任何抵抗地繳械投降。

　　——啊啊啊，這種天然呆果然是最難應付啦。

　　無力地揮揮手讓女孩而不要在意，他選擇性跳過這個事件直奔被他無視好久的此行的主題。從口袋取出那張早該出現的4A白紙展開在女孩兒面前，真一問道：「我今天只是想來問你，這上面寫的合租啟示是真的嗎？」

　　真一一如既往地認真觀察，不願錯過女孩兒的任何表情，出現在她臉上的迷茫，驚愕，恍然大悟，沉思，到最後略帶苦惱的決議，都被他收入眼底。

　　「這是我寫的沒有錯，」她看他良久，聲音細小並不像剛才一般坦然，反而加上幾分驚懼的懷疑和不可思議：「可是你確定你要和我住在一起嗎？」

　　-

　　「不用租金？」

　　「不用。」

　　「沒有水電費，甚至包管伙食？」

　　「……是吧。」

　　「只是需要和你做朋友就好？」

　　「……嗯。」

　　-

　　幾個問題問下來，真一終於又找回自己的pace，沉著地將那張紙又折放回口袋，像是生怕對面的傢伙後悔一樣一錘定音：「那就沒問題了，我想住在這裡。」

　　「誒？」

　　很顯然她並沒有適應他的爽快應答，他卻反客為主般在播放機上按下「下一曲」的按鍵。在《Memories》的旋律又一次迴響在客廳的時候，他對她露出燦爛笑容：「還有什麼問題嗎？」

　　-

　　「你確定是要和我做朋友嗎？雖然我這麼說可能有些奇怪，可是，在別人看來，我應該是個十足的怪人吧……」

　　真一看著女孩兒露出苦惱表情，吞吐半天隻說出了這麼一句。

　　——看來少女你也不是完全沒有自覺啊！

　　暗自在心裡如此吐槽，面上的表情卻不為所動，真一作勢般向四周張望後回頭對女孩兒說道：「不用花錢就可以留下的高級公寓，基礎設備一應俱全，我沒有理由要去拒絕。至於你提出的要求啊，其實挺符合我的職業要求的，迎合各種type的女人嘛，能得到寶貴的經驗也說不定。所以你完全不用擔心哦~」


第5章 Touch 5

　　「時雨醬時雨醬~我這邊已經OK了哦~你要來檢查咩？」

　　循著聲音望過去，時雨看到頂著一鼻子灰塵站在自己身後手拿抹布的真一。

　　「你鼻子上粘了灰塵。」這麼說著，她隨手幫他擦去，然後換來一個讓她心驚肉跳的可愛笑容與一句感謝的話語。

　　愣在原地看他蹦跳著跑走，時雨不知道應該作何表情。

　　即使能夠觸摸，即使在互相言語，時雨還是沒有完全接受這房間裡有了出自己以外的第二人的事實，這狀況來得突然，讓她完全沒有真實感。

　　-

　　她悶悶地自問，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呢？

　　而後悶悶地自答，這就不得不說說剛才的攻防戰了。

　　-

　　「好啦~既然確定要住在這裡，就先讓我們來互相認識一下吧。我叫做岡崎真一，你呢？你叫什麼？」

　　「……雙葉。」

　　「什麼？」

　　「……雙葉時雨。」

　　「雙葉時雨，好可愛的名字啊。那麼就時雨醬確定~時雨醬也可以直接叫我真一，我不介意哦~」

　　「……真一君。」

　　「誒？明明直接叫真一就好呢。嘛~算了~慢慢來咯。」

　　「……」

　　-

　　「接下來就是——我要住在哪裡呢？」

　　「右邊第二間，那裡原本是客房，空著。」

　　「嗯~可是好多灰塵啊。」

　　「打掃。」

　　「誒？」

　　「當然要先打掃。你等等。」

　　「呐~時雨醬，我們一起來打掃吧~兩個人總比一個人要快得多，我也會出一份力的。」

　　「……嗯。」

　　-

　　如此這般，等到時雨回過神的時候，就已經變成了兩人在一起打掃的狀況。

　　-

　　天知道時雨是怎麼拖著沒有吃早餐和午餐的身體和真一一起幹完這項大工程的，她只是知道，當真一高興的一聲「全部OK！」換來了這整個活動的結束的時候，她完全沒有考慮這屋子裡還有個男性在場的事實，絲毫不顧及形象地仰面躺倒在那軟軟的雙人沙發：「……天敵。」

　　把掃把放進衛生間後回過身的真一笑盈盈地跳到沙發前，撲通一聲趴在了沙發邊緣，一雙大眼睛放光一般盯著時雨直看：「欸？時雨醬你剛才說了什麼？我沒有聽清楚哦~」

　　被突然靠近地真一嚇了一跳，時雨條件反射地往後縮了縮才發現自己在這小小的沙發上已經無路可逃。靠近自己的腦袋散發出一股汗津津的味道，卻也不怎麼讓人討厭。只是那雙明亮的眼睛，讓時雨萬分地吃不消。到最後，她只好把眼睛閉上，渴望自己薄薄的兩層眼皮能夠抵擋住他光芒萬丈的雷射光線。可在關閉視覺後，其他感官竟變得異常靈敏，時雨甚至能感覺到撲在鼻頭他暖暖的呼吸和那汗味中淺淺的一層薄荷味道。

　　-

　　緊閉雙眼，將自己縮成不能再小的一團，時雨又一次竭盡全力想要自救：「我、我、我，我剛才說我餓了！！」

　　雙手緊緊攥住胸前的棉布衣料，時雨一動不敢動等待著真一慈悲的撤退，周身毛孔好像全部打開一樣能感受到靠近的他的熱力，她的神經緊繃在一條線上，說不定下一秒就會全線崩潰。

　　然後，就在時雨快支撐不住說出「我投降了！」這樣的話的時候，她聽到想起在耳邊的一陣輕笑，那笑聲漸漸離開最後停留在有著安全距離的腦袋上方。

　　試探著睜開眼睛，她看見他朝自己身處乾淨的手掌：「既然餓了的話，就一起去吃飯吧！」

　　-

　　他一退去，涼涼的空氣便又重新包裹住時雨，她望著那只伸到自己眼皮底下的細長手指，眼光閃爍。似乎能從這只手上看出具現化的熱源一般，她想：這熱度說不定會灼傷我……不過，算了。

　　-

　　她已冰封太久。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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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公寓一走出來，真一就問了時雨這附近有什麼好吃的店，她站在原地慎重考慮了半天，最後卻只是大手一揮指向對面的便利超市：「……這裡的飯團很不錯。」

　　雖然對於飲食也不是非常講究，可是當真一聽到時雨這樣的回答，還是不禁一臉黑線：「……好吃也不能天天只吃飯團啊！啊！我想起來了，昨天晚上你好像也吃了飯團！」

　　「那一家沒有這一家好吃。」

　　「……」

　　看著少女用認真的表情說出這一句話的真一，也只能無奈撫額拉著她隨便走進不遠處的一家拉麵店。

　　-

　　「歡迎光臨~」

　　當聽到招待大叔活力十足的招呼聲時，真一明顯能感覺到被自己牽住的她的僵硬和顫抖，於是他不作言語，只是上前一步把她隔在自己的身後。

　　雖然平時話就不多，可是自進店的那一刻起，時雨幾乎連頭也不曾抬起，她掙開真一的手逃到店裡最最角落的位置，在這之後便再沒有什麼動作。

　　-

　　其實下午三點這個時間已經過了飯點，店鋪裡人流本來就不是很多。可真一還是跟隨著時雨來到這個稍微偏離少數人群的座位坐下，然後以輕鬆的語氣詢問垂著腦袋的時雨：「時雨醬，你要吃什麼呢？剛才聽老闆說自家的拉麵日本第一哦~」

　　「……」

　　雖然這話被真一說的槽點滿滿，可明顯不在狀態的時雨此刻只能做到沉默以對。準確地說，她現在腦袋一片空白，細微的嘈雜聲音被自己的耳朵放大了不知多少倍，圍繞在她周圍轟鳴不斷，沒有匆忙逃出去已經算是一個巨大的進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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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麼，老闆~這裡要兩大份招牌叉燒拉麵~」

　　「好嘞！」

　　「等等！」等時雨反應過來這對話意義的時候幾乎不加思考的就喊了出來，可誰知還是晚了一步，這時店鋪老闆已經又回到熱鬧的台桌，而她並不覺得自己有勇氣走過去。看著真一一副恨不得把「來求我啊~」幾個字寫到臉上的得意笑容，她猶豫再三才小聲道出自己的意見：「那個，真一君。我覺得我吃不了大碗。」

　　「這就對了嘛~」溫暖靠近，時雨驚訝地看到真一越過桌子用雙手托起自己的臉頰，剛才還狡黠不已的眼眸此刻正漾著溫柔的藍光：「既然決定成為朋友，就要學會試著依靠我。有我在一起的地方沒有什麼可怕的，這一點要記住哦，時雨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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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多謝款待~」

　　先一步吃完大碗叉燒拉麵的真一單手支著下巴，歪頭看著時雨在聽到自己的聲音後小小的吃驚表情，然後盯住面前比自己的碗小了一點點的，真的只是小了一點點的拉麵碗，像是下了很大決心一樣又埋頭小口小口吃起來。

　　可是沒過多久，真一就看到時雨向自己露出了意料之中的苦惱表情。眉眼彎彎，他只是坐在那裡沒有表示，現在真的好像只要少女一個小小的表情就能娛樂到真一，所以他對此屢試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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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後，時雨只好皺著眉頭向真一求救：「真一君，即使是小碗的，我也吃不完。」

　　真一卻惡作劇一般打馬虎眼：「欸？已經飽了？還剩下好多啊。」

　　誠懇地點頭，時雨又一次肯定道：「真的飽了，不能再吃了。太多了。」

　　於是也知道適可而止的傢伙見好就收：「那麼好吧~我們走吧~時雨醬結帳哦~我沒有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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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出了拉麵館，真一就邁步向公寓方向走，卻不想被身後的時雨一下拉住。等到他回頭問她有什麼事的時候，她卻又猶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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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一君。」

　　「怎麼？」

　　「真一君有帶來換洗的衣服或者其他的行李嗎？我看你只拿了你的貝斯……」

　　「嗯~只有貝斯哦~」

　　「那麼，要不要一起去那邊的超市買一些呢？畢竟是日常的用品……」

　　-

　　能說出這樣的話，並不是時雨突然不害怕了，只是她覺得自己應該試著做出嘗試，無論是理花說的多試著和別人交流，還是面前的少年說的，學會去依靠朋友。剛才在拉麵館裡聽了少年的話以後，她真的覺得輕鬆好多，壓在心裡的巨石被擊碎成小小石子，雖然仍是沉甸甸的，卻沒有更多的窒息感覺。這輕鬆感已經好久沒有，讓時雨有了一種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從前的感覺。

　　——如果不是他的話，我恐怕真的會忘記有人陪伴的溫暖吧。

　　雖然是在自己醉酒時突發奇想寫出的合租啟示：「無需金錢只需陪伴」，充其量頂多被看做無聊人士的惡作劇，可是它卻將他帶來自己身邊。所以，時雨覺得自己需要勇敢，她想要試著鼓起勇氣，推動自己停止的時間。

　　-

　　可是當接觸到面前真一驚訝的眼神時，時雨還是會感到恐懼，思量好久的幾句簡單話語越說越沒底氣，就連指著前方大型購物廣場的手也止不住開始顫抖。

　　——果然還是不行嗎。

　　久久等不到回應，時雨垂下眼簾隱藏自己的失望神色，不再敢看向真一，抬起的右手也忍不住要無力墜下。

　　就在這一刻，還是那帶著偏高熱度的修長手指，停止了她右手下降的趨勢。

　　微涼的手指被乾燥的溫暖包裹，她睜開眼看到他快樂的表情：「時雨醬肯花錢為我買嗎？萬歲~時雨醬大愛~讓我想想，毛巾、牙刷、睡衣，這麼一想要買的東西還真不少啊~撒撒~我們現在就去買吧~啊啊~還有水果蔬菜~明天希望能吃到時雨醬親手做的料理啊~」

　　-

　　「嗯。」

　　淡淡地點頭回應，時雨微微低頭卻還是掩飾不住自己上揚的嘴角。

　　——果然應該要感謝啊。謝謝你來到我身邊。


第6章 Touch 6

　　-

　　「時雨醬~是這件白色的好看還是這件灰色的？」

　　「……都很適合你。」

　　「那麼就選這件白色的~可以和時雨醬的那件白色裙子配成一套哦~」

　　「嗯。」

　　看著面前笑容甜美的少年，時雨除了牽動自己的嘴角對他露出笑容以外，想不到有什麼其他的可做。他會顧慮到她選擇客流稀少的店鋪，他會在不得已與人群相碰撞時將她護在身後，他還會在選擇衣物時回頭仔細詢問她的意見。所以，她才會站在這裡，做自己力所能及的，讓他高興的事情。

　　-

　　把買好的衣服雜物放進購物車，然後一起推車向食品區走去，時雨已經好久沒有這般心態平靜地進行購物活動。身邊站著一個讓自己感到安心的人，像是周身被覆上一層隱形的保護膜，這久違的安全感。

　　真一一邊蹦蹦跳跳把自己喜歡的原味優酪乳放進購物車裡，一邊回頭對時雨興奮地叫道：「時雨醬讓我住進了高級公寓~時雨醬給我買了新衣服~時雨醬為我做飯~好幸福~如果有新鮮草莓做飯後甜點的話就更幸福了~」這麼說著，真一配合話裡的心情做出被治癒的表情，眨眨眼睛然後向前面的水果區走去。

　　-

　　——如果真一君高興的話……

　　時雨跟在真一的身後，小心翼翼地醞釀自己附有溫度的心情。她看著手拎一盒草莓興高采烈地向自己走來的少年，斟酌著是否要將這感激心情向他傳達的時候聽到他說：「啊~如果包養我的時雨醬能夠一直這麼疼愛我就好了~」

　　心頭被猛然一揪，她定在原地望向他：「真一君……」

　　他用天真的眼神望向她，給予回應：「時雨醬你怎麼了？」

　　深吸一口氣，時雨想要問個明白：「……真一君剛才……說了什麼？」

　　真一把草莓放進車裡，眼神還在搜羅其他貨架上的食物：「欸？我說如果能被時雨醬一直這樣包養就好了，正好淩子最近不在，我無處可去呢。」

　　緊緊抓住推車把手，她不可思議地望向他，聲音帶出幾分顫抖：「……包養？」

　　聽到這個詞，真一才算是又回過頭來，表情沒有任何變化，還是那張完美的笑臉，天藍的眼：「住你的，用你的，吃你的，條件是呆在你身邊，這難道不是被包養的節奏嗎？不過，如果時雨醬想做更進一步的事情的話就要付錢哦~我可是很貴的~」

　　-

　　在聽到真一的話時，時雨全身不自覺的戰慄，雙手用力到蒼白，把重心壓向身前的購物車，她費了好大力氣才讓自己沒有跌倒在地。

　　「小心！」真一看到這樣的時雨立刻上前攙扶，卻不想被時雨一把推開。

　　他疑惑地看向臉色蒼白的時雨：「時雨醬，你怎麼了？」卻沒有得到她的回答。

　　-

　　踉蹌著退後幾步，時雨靠在身後的貨架穩住身形。

　　堆積在胸中的碎石仿佛突然都長出鋒利的棱角，一顆一顆抵在時雨的心房，刺得她生疼。耳邊突然又變得嘈雜起來，各種各樣的聲響一點點聚集過來，剝奪她胸腔的所有空氣，讓她幾乎窒息。

　　-

　　——「喂喂，她就是那個被Ikki收養的那個小女孩兒？」

　　——「沒錯。供吃供喝生活在一起，對外說是收養的義女，在我看來，就是個被包養起來的小小源氏嘛。」

　　——「欸？是這樣嗎？源氏啊。」

　　——「嗯，你想想，一個二十多歲的的男人收養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有可能是父女關係嗎？」

　　——「嗯……也對，男人嘛。不過這個女孩兒長得挺標緻的。Ikki眼光不錯。」

　　——「廢話啊，要不怎麼會被包養呢。Ikki是誰你也不想想，一般人他會看上嗎。」

　　——「喂，別擋住，讓我再看幾眼。你說，我如果願意包養，她會跟了我嗎？」

　　——「咦？被玩過的你也不在意嗎？」

　　-

　　抬手捂住耳朵，男人刺耳的對話聲還是會強行鑽進腦子裡。當感覺到無數的眼光和燈光從四面八方投射在自己的身上，時雨再無力支撐自己，放棄的那一刻便倚靠著身後的貨架滑落在地。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Ikki……

　　恍惚中雙手被人強硬的拉開，她聽到一個異於噁心對話的響亮聲音：「時雨醬！時雨醬！喂！時雨！你怎麼了？！」

　　順著聲音抬頭望，灰色的頭髮不像白熾的光線一般刺眼，水藍的眼眸除了擔心而沒有噁心的打量，她緩緩回神後將腦袋抵靠在他的心口，憑藉他有力的心跳排除不安的雜音。

　　終於在稍微平靜的時候能開口說話，時雨的聲音裡帶著哽咽：「真一君，原來你是這樣想我的啊。原來你這樣想……」

　　她耗盡頑強力氣的試圖接近，被他當作交易把玩在手心。保持適當距離，維持秩序，不做傷害。

　　「可是怎麼辦，該怎麼辦才好……我並沒有想要包養你……而是真的想和你做朋友啊……」

　　-

　　###

　　-

　　默默凝視沉睡在床上的女孩兒，真一臉上呈現的是與白天完全不同的深沉表情。

　　-

　　明明已經是夏天，她裹著毛毯卻還是臉色蒼白。這麼大的一張雙人床，她將自己縮成小小的一團蝸居在一個角落，四肢夾緊像是自衛警戒的嬰兒。

　　自真一把暈倒的時雨她抱回來以後，她就一直是這個模樣。

　　——如果這就是她生活的常態……

　　一想到這裡，就連真一也開始忍不住皺起眉頭：「到底過的是怎樣的生活啊！」

　　-

　　理所當然無法得到時雨的回答，真一又低下頭仔細看她：眼角有狠狠擦拭的微紅痕跡，睡夢之中還是愁眉苦臉。

　　他本以為除了性格怪異一點，有自殺傾向以外，雙葉時雨和其他女人沒什麼不同。而女人，想要從自己身上得到的東西，算來算去也就只有兩種，實際的女人渴求肉體，愚蠢的女人渴求心靈。所以，把這些標上價碼與女人交換，他早已習慣如此。

　　可是現在，岡崎真一頭一次覺得自己可能是看錯了，真的看錯了。

　　-

　　起身走到客廳為時雨端來一杯水放在床頭後又退出她的臥室，真一把她的房門掩上，抱起自己的貝斯在靠近陽臺的落地窗邊坐下，他需要靜一靜，也需要想一想。

　　-

　　月光靜靜地灑進來，真一就這樣席地而坐隨意撩撥著懷裡的樂器。在低緩貝斯聲中他漸漸清晰時雨也漸漸清晰自己，一點一點掃視過這個屋子，目光所及遍佈疑點。

　　——為什麼這麼高級寬敞的房子只有她一個人？

　　——為什麼冰箱裡空空的完全不像有人居住的狀態？

　　真一的身前就是自己中午感歎過的那套身歷聲效果棒到不能行的大音箱。令他感到奇怪的是，這龐大音響並沒有完全靠牆擺放，而是在牆角處留下了小小空間，剛剛好足夠一人坐在那裡。而在這小小空間的地板上，殘留著淺色的浮水印痕跡。只要稍稍聯繫便能知道那是今天時雨滴水的長髮留下的痕跡。真一閉上眼睛，不難想像當他在門外執著於門鈴的時候，時雨正一人蜷縮在這個角落裡。

　　腦袋輕輕磕碰在落地窗玻璃上，發出微不可查的愚鈍聲音，真一透過玻璃看窗外燈火寥寥，驀地想起女孩兒靠在自己胸前的微涼皮膚雨滲透進自己胸膛的灼熱淚水。

　　——這一屋子的寂寞影子，為什麼沒有早點注意到呢？

　　-

　　「flumloop的《殘像》，為什麼不繼續了呢？」

　　-

　　思緒被不遠處響起的聲音拉回，真一回頭便看見捧著玻璃水杯站在臥室門前向自己張望的時雨。一時之間，他張了張嘴，卻不知道應該發出怎樣的聲音。突然不知道要怎麼面對她了，突然不能再用自己等價交換的職業心情來衡量彼此了。所以這次，他一反常態的選擇了沉默。

　　-

　　「隨風飄動的髮絲、溫柔的陽光，景色如昔，

　　「銷聲匿跡的唯獨是曾笑語心誠則靈的你。

　　「即便那曾執意為其刻骨銘心之人，

　　「也終有天無緣再會，這便是人生。

　　「但是這般徹悟卻絲毫未曾記載於回憶裡。」

　　-

　　輕聲哼唱出開頭的歌詞，時雨輕輕靠近在真一對面坐下。腦袋輕輕貼靠在音箱，時雨把自己整個蜷縮進牆角小小角落，面對真一露出純白表情，再次小聲提醒：「是一首很好聽的歌呢，真一君演奏的也很好呢，為什麼不彈完呢？」

　　-

　　蜷縮的動作，直白的眼神，女孩兒展現在真一面前的一切都和他的想像分毫不差。這不禁又讓他的眼神陰沉了幾分。降低視線固定在女孩讓纖細的手指，真一仍是沉默不言。

　　兩次搭話都得不到回音，這讓時雨感到異常的尷尬。她順著真一的視線向下看，在視線觸及水杯時像是立刻想起什麼一般對真一說道：「啊！對了。謝謝你把我帶回來，拿著那麼多東西還背著我，一定很費勁吧。回來以後還用心照顧我，給我倒水。真的很謝謝你啊，真一君。」

　　這絕對能算作是兩個人相遇後說的最長的一段話了，如果是平時的真一說不定立刻就會發現，可是現在，他只想羞愧到死。

　　「買的那些東西，明天我會去退掉的！」

　　-

　　「欸？」在聽到真一僵硬的這句話時，時雨根本來不及反應，只得順口反問：「為什麼要退掉？」

　　「……」她的疑問沒有得到回答，卻在看見真一微微掩起的自責眼神時了然。

　　握在手中的空玻璃杯杯壁上還帶著熱水留下的餘熱，即使只是這樣小小的暖意，此刻也能讓時雨漾起甜美的笑容，她用自己被暖熱的指尖，第一次主動去觸碰對面低垂的腦袋：「真一君，不要把他們退掉啊。我還很期待和真一君穿配成一套的家居服呢。」

　　聽到這樣的話，感受到溫涼的觸碰，真一略顯驚訝地抬頭：「欸？可是……」

　　「啊，終於肯看我了。」抓住兩人視線交錯的瞬間，時雨搶先在他之前出聲：「我還以為真一君不願意和我做朋友了。我還以為真一君再也不願意正眼看我了。我還以為真一君要離開這裡了。」

　　抬起手回握住輕放在自己臉側的那只手，真一慌張地否定：「怎麼會！」

　　「那就好，太好了，」眼睛移向自己被握住的那只手，時雨露出滿足笑容，「真一君願意和我做朋友的話，為什麼不願意接受朋友的禮物呢？那些衣服，我們一起選的衣服，不要退掉，不要不接收我的心意啊，真一君。」

　　「可是……」

　　「如果真一君覺得太過沉重的話，就請再答應我一個小小的要求吧。flumloop的《殘像》，我想聽真一君彈完呢，能彈給我聽嗎？」

　　-

　　當柔和的貝斯聲又響起在這諾大的房子，當女孩兒淡淡的哼唱聲還迴響在這諾大的房子，他們的故事才剛剛開始。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5-5-14 19:11

第7章 Touch 7

　　「理花，最近開始真切地感覺到自己的時間在流動了，我突然覺得一切說不定都會向好的方向發展。」

　　「嗯？讓你能這麼說的原因是那個男孩兒嗎？真一？」

　　「……大概。」

　　「你是不是已經感到滿足了？覺得這樣子就可以了？」

　　「這樣不可以嗎？不可以滿足嗎？」

　　「時雨，你的世界始終算不上完整，這個樣子你沒有辦法回到正常的生活。」

　　「為什麼理花能這麼肯定？」

　　「你的世界空洞，你總是把自己的世界完全寄放在另一個人身上，如果那人不在的話，你精神上唯一的支柱消失，頃刻間你的世界便會分崩離析。從這方面來分析的話，你現在完全沒有進步，而那個真一少年也只是代替了Ikki的位置而已，他是被你選中的一個替代品。」

　　「夠了，不要說了。」

　　「怎麼，戳到你的痛處了？可我說的是事實。」

　　「不，不是這樣的。理花，你錯了。Ikki是Ikki，沒有人能代替他，真一君也只是他自己，他並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更不是Ikki的替代品。」

　　「你想說的是他替代不了Ikki吧。」

　　-

　　「……理花，你再這麼說我就要生氣了。」

　　「好吧，那麼我們換個話題，你準備什麼時候重新開始你的工作呢？」

　　「今天就到此為止。我先走了。」

　　「時雨，我只是想告訴你，不要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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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雙腳踏離醫院，為了短暫的休息，時雨靠在門口石柱隨意向四處張望。視線所及不遠處一對母子，母親正抱著年齡尚小的孩子在花壇旁休憩，不經意望向天空後皺起眉頭：「啊，看這個樣子今天是要下雨了呢。」可是那依偎在她懷裡的孩子正伸出雙手觸摸遠方：「媽媽，媽媽~你看那朵雲彩像不像棉花糖，好想拽下來嘗一嘗味道啊。」

　　聞言抬起頭仰望頭頂小小的一片天空，大片灰藍色雲朵正低低密密地壓下來，時雨頓時有了一種透不過氣的感覺來。低下頭快步走過那對母子，她心中生出一股悵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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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時候的天空，比現在要高遠許多，那是更加遼闊的，遙不可及的，令人嚮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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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雨醬，歡迎回來~」

　　——「小雨，歡迎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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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進門時意外聽到的這句話，讓時雨冷不防停在原地。抬起頭向聲源處望去，當迎接自己的笑容和那人的容貌意外重合的時候，她心痛的幾乎窒息。

　　「……Ikki？」情不自禁呼喊出這個名字隨後恍然驚醒，她站在玄關望著面前真一的笑臉，驚訝到自己都不敢相信。

　　「Ikki？那是誰？時雨醬，我可是真一哦~被認錯什麼的可是超級傷心呐~其實前幾天一直想要跟你說上一句‘歡迎回來’呢，可是時雨醬一直都不出去我總是逮不著機會。今天可算是讓我遇上了~所以時雨醬，快說一句‘我回來了’來聽~我可是一直非常期待這樣普通的家庭式對話呢。快說快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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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多久沒有聽到這句「歡迎回來」了？她垂下眼睛捫心自問。

　　以前會微笑著迎接她的人已經不在，現在出現在她面前的人，為她想著同樣的事情，說出了和那人同樣的臺詞，甚至有相同的笑容。兩人身影重合的那一瞬間，她忽然想起一小時前離開對話室是理花那句語重心長的那句「那個真一少年也只是代替了Ikki的位置而已，他是被你選中的一個替代品。」

　　——不！不是這樣的！

　　——那又是怎樣？你騙不了自己。

　　內心雙重的爭辯無人知曉，她的確是被真一的這個驚喜給嚇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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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一還在喋喋不休，時雨卻一時很難準確整理自己的心情。面對他期待地催促，她只能借著關門來掩飾自己複雜的眼神，吞吞吐吐道出一聲僵硬的「我，我回來了。」

　　這個時候，細心如真一，必然會發現時雨的反常與回答的敷衍。笑容很快變成擔憂眼神，他望著她：「時雨醬，你怎麼了，有哪裡不舒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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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上湊到近處的那雙擔心的水藍色眼睛，時雨輕輕搖了搖頭。把雜亂的思緒臨時趕出自己的腦袋，她斂起眼眸淡淡微笑，給出真一一個真假摻半的答案：「我只是覺得，好久，沒有聽到這句話了。」

　　——也幾乎快記不起他說這話時溫柔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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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明應該是那麼刻骨銘心的東西，現在卻只能在腦海中漾起模糊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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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幾乎天天都在聽音樂，但最近最令時雨感到舒適的時光莫過於午飯後洗碗的這段時間。飯後隨意挑選出CD放入播放機，當音樂響起的時候，她便開始收拾桌子、清洗碗碟。

　　以前，她也會在這一段時光享受音樂。可那時她總是窩在舒適的沙發，眯起眼看那人整理餐具的背影，陽光透過落地窗灑進料理台，也為忙碌的他蓋上一層蜜色的薄毯。那時的他總喜歡播放柔緩的歌曲來愜意欣賞，所以即使是看著，也讓時雨有了一種昏昏欲睡的感覺。

　　前不久，時雨依然在聽音樂，不分時間段，不辨晝夜。那時她昏昏沉沉，音樂如同麻痹自己的藥物，她如此這般不做掙扎地沉淪。

　　現在，她仍然在做著相同的事情，幾乎沒有改變步調的在過活，卻因為飯後這幾道整理的工作而改變了心境，換了感覺。

　　-

　　此刻播放機裡正放著蕭邦的Waltz In E Minor ，輕巧如沖刷過指尖的水流一般讓耳朵感到親切。時雨就這樣一邊把腦袋放空，一邊把水池中的碗盤洗刷乾淨。她不曾想過生活在沒有他以後也會讓她有這般充實的感覺。她突然記起，即使兩人沒有交談而只是各行其是，但是知曉有人守候陪伴，竟是這般安心感覺。她第一次瞭解，為那個陪伴自己的人做一點事情，即使只是做飯和洗碗，也會有突然的幸福感覺。

　　以前的她，在有他的日子裡，過得太舒適，淡化了黑暗和絕望，忘記了這本就是個美麗又殘酷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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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雨醬，你又在發呆了哦。」

　　「嗯？」手上的動作微微一頓，時雨被突然穿過耳膜的聲音打斷了思緒，稍稍扭頭就看到真一頗為不滿的表情。

　　真一看到時雨一臉才反應過來的迷茫表情，無奈又好笑：「時雨醬你還真是，一不注意你就開始發呆了！我叫你好多遍你都聽不到！」

　　偏過頭抱歉地笑笑，時雨將洗乾淨的碗碟一個個擦乾擺好：「嗯，抱歉。你剛才想說什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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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雙手壓在水池旁邊等時雨把事情一件一件做完，真一就拉了她在沙發坐下。腦袋一歪靠在時雨的肩膀，他才又重新開始剛才想說的話題：「呐~時雨醬，我一直很好奇呢，你是音樂人嗎？」

　　當真一把腦袋靠在她肩頭的時候，時雨還想要微笑，轉瞬卻又在聽到他的問題時讓這個笑容僵在了嘴邊：「……為什麼這麼問？」

　　「欸？難道是我猜錯了？」聽到時雨的反問，真一腦袋一揚便對上時雨的眼，而後又轉開去對著屋子指手畫腳起來，「你看看這整整一面牆的CD櫃，還有我臥室旁邊的那個樂器室。總覺得這些收藏已經超過音樂發燒友的範疇了。還有啊，我們最開始見面時的那首歌，那絕對是原創啦！所以這麼一想，就覺得時雨你一定是音樂人了。」

　　「都不是我的。這些東西都不是我的。」當時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的腦子裡一片空白。然後不出意料，她看到真一向她投來的疑惑目光，垂下頭思考兩到三秒，她做出了自己的解釋：「這些，雖然現在是我的，但曾經都不是。」

　　——就十個月以前。

　　-

　　腦袋後靠倒在沙發上，真一面對時雨的表情顯得哭笑不得：「什麼嘛！時雨醬你又開始和我開這種無聊的玩笑了！CD和樂器當然要買回來才是你的啦，還有房子。會有什麼東西會一輩子拴在我們身上啊！至於那首歌，靈感之神當然不會永遠眷顧你了，但是啊，當你擁有了哪怕一絲靈感把音符寫出來的時候，它們就已經屬於你了。你這個‘曾經不是我的’的回答可真的是讓人無語啊，不是你的，現在卻被你用著，難不成你是被——」

　　自我強制著把即將說出口的話又咽進肚子裡，真一被自己片刻無端的想法嚇了一跳。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太驚悚了。

　　-

　　揚起右手抓抓頭髮，真一堪堪避過時雨探究的眼神，強迫自己把荒唐的想法統統拋掉：「啊哈哈，所以啊！時雨醬你告訴我你到底是幹什麼工作的嘛！是音樂人嗎？」

　　話題饒了回來，時雨也不想追問什麼，畢竟，她瞞著他的，遠比他多。

　　-

　　「如果你說的是職業的話，的確是音樂人沒錯。但是說不定也要加上‘曾經’兩個字，因為我已經好久沒有上班了。不知道被開除了沒有。」

　　時雨說這話時語氣冷淡，像是在講述一個跟自己毫不相干的陌生人的故事。可即使是這樣，僅僅是承認職業這一點，也已經足以引起真一大大的興趣。

　　「哇哦~真的是音樂人！好厲害！好羡慕啊~可是，後來為什麼不幹了？」

　　「因為覺得沒有意義了。」

　　-

　　「欸？時雨醬難道是不喜歡音樂了嗎？」

　　對於真一的這個問題，時雨能給出的答案其實模棱兩可。她並不討厭音樂，若是硬要在喜歡與不喜歡之間做出選擇的話，應該可以說是喜歡的吧。但是若要說她選擇了音樂人這個職業的原因的話，就不僅僅是因為單純的愛好了。她當時只是覺得對那人有所幫助是她未來生活的唯一意義，她以為這個職業能讓自己永遠的留在他的身邊。

　　能夠報答他，想要陪伴他，這曾是她義無反顧選擇這個職業的原因，現在看來，一切都變得可笑。

　　——如果早知道結局會是這樣……

　　可惜沒有如果。

　　-

　　「時雨醬？」

　　真一的出聲提醒再一次喚回走神的時雨，她輕輕點頭，聲音像是隔了層紗一般飄渺不定：「喜歡啊，我喜歡音樂。」

　　「啊啊！我也超級喜歡的！」被提及愛好，大家的反應都應該是如此興奮吧，當然真一也不例外，「說起這個，早上我出去的時候看見一家店鋪前面貼著樂隊招聘貝斯手的公告呢！真是好想去試一試啊~」

　　說到真一的問題，時雨反而比較上心：「為什麼不去試一試呢？」

　　「為什麼？當然是因為顧慮多啦。」抓抓腦袋，真一露出與以往不同的苦惱表情，「害怕自己彈得不好被人拒絕，也害怕自己因為年齡小被拒絕。總之，讓人猶豫。」

　　-

　　「真一很棒。」

　　「欸？！」對於時雨沒頭沒腦的依據讚揚，真一只能如此反應。

　　「記音很准，對節奏感的把握也很優秀，貝斯技術對於一個業餘愛好者來說已經非常拔尖，所以說，真一很優秀。」抬起雙手把真一靠在沙發的腦袋抬起來對上自己認真的眼神，時雨的語氣認真無比，「至於年齡，在音樂圈裡根本算不上問題。如果不放心的話隨便說一個就好了。反正最後決定你是否能成功的只是你的技術，不是你的年齡。」

　　在聽到時雨謊報年齡的提議時，真一表情毫無疑問有一瞬的漂移：「……是這樣嗎？」

　　可是有些人，該說是面癱好，還是面癱好呢？時雨肯定地點點頭，又一次對真一斷定：「相信我，你一定能行。如果想去做的話就一定要去，不要讓自己後悔。做過失敗要比沒做過後悔強上幾千幾萬倍。」

　　-

　　在得到了時雨這樣的勸誡後，真一也不得不開始思考。他想相信她，也想要試著去相信自己：「嗯！我知道了！那麼我下午就去試試！」

　　單手撫平他自己撓亂的灰發，她的笑容被午日陽光抹上一層蜜：「你一定會成功的。」


第8章 Touch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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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有不測風雲什麼的……

　　看著窗外淅淅瀝瀝開始下起的小雨，雙葉時雨無端地開始懊惱。她腦子裡此刻的想法完全是推卸責任，明明早上還聽到路人在議論要下雨的天氣，她卻忘記提醒興沖沖背著貝斯離開的真一要帶上雨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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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現在在哪裡？是還在店裡還是在回來的路上？明明已經到了晚上了，都已經錯過晚飯了，該不會是出了什麼事了吧？

　　在這種焦心的時刻，首先竄入時雨腦海的，總是一些不那麼美好的想法。於是猶豫再三，時雨還是撥亮了自己一直處於待機狀態的手機，調出了真一的號碼。在「嘟——嘟——」的平緩聲音後，傳到時雨耳朵裡的，卻並不是她熟悉並渴望聽到的聲線。

　　「喂？」

　　當聽筒那邊傳出第一個音節的時候，時雨就毫不猶豫地按下了掛機鍵。像是要驅趕病毒一般迅速地手機重啟，再次調出電話薄。要從一堆連絡人中找到真一的名字其實並不容易，更是讓此刻心情不佳的時雨更加地煩躁起來。

　　——真應該把這些人名統統刪除，只留下岡崎真一一個。

　　當這句話閃現在時雨的腦海裡時，她的手指有一刻的停頓，螢幕上閃出瑩瑩光點，這時她定睛看去，這光點匯成一個特殊的名字——Ikki。

　　「……」

　　沉默著發愣，然後沉默地翻過這個人名，像是被當頭澆下一盆冰水，她一下一下撥動下滑鍵，終於又找到了對的人，卻沒了起初匆忙的心境。

　　-

　　「嘟——嘟——」

　　在電話接通的那一刻屏住呼吸，時雨並不出聲，她逼迫自己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聽筒的另一邊。電話聲音嘈雜，說笑聲、音樂聲、歌曲哼唱聲，當然了，離她最近的，還是剛才那位陌生女孩兒的聲音：「喂喂？」

　　像是怕又突然的被掛斷一般，電話那頭的聲音略顯慌張，在沒有等到時雨回復前就搶著說道：「請不要掛！你是找真一嗎？沒有打錯哦！」

　　「……」眉頭微微皺起，時雨在剛才的確是想要再次掛斷的，卻因為對方的這一句話變得不能如此了。其實從心理上排斥著和陌生人發生不必要的交談，可在這種情況已經不能再稱之為「不必要」，於是她只得應聲，「他在嗎？」

　　「呼——還好沒有再掛。」在得到時雨的回應後，對方顯然是松了一口氣，說話的聲音也不再那麼拘謹，「真一他在這裡哦，不過現在是在衛生間。」

　　「……」

　　「啊啊，是這樣的。因為下雨，我們都被困在音樂工作室了。剛才真一和大家喝酒玩的有點凶，有點醉了，說想去衛生間洗把臉，這時候你打了電話來，看他手機一直在響，所以我才幫他接的電話，難道……你是真一的女朋友？你可千萬不要誤會啊！我可是有男朋友的人！」

　　-

　　對面女孩兒的話說的很是囉嗦，最後自顧自的論斷也相當無厘頭，可這麼一句話也確實消除了時雨的心頭的擔憂，暗暗松了一口氣，她剛想開口否定那人的猜測，卻聽到那邊一陣騷亂。

　　-

　　「欸？真一有女朋友？！」

　　「為什麼比我小的都已經有了女友了？！才15歲啊太小了有木有！這不公平！！！我也想求包養！求勾搭！」

　　「笨蛋伸夫，回老家讓你爸媽包養你去！」

　　「嗚嗚嗚嗚，娜娜你好狠！奈奈醬求治癒！」

　　電話裡吵吵鬧鬧的對話被聽的一清二楚，先不談時雨聽到這話的反應，接電話的人對此也略顯尷尬，「啊哈哈哈……這邊大家都有點喝醉了，請你不要在意。」

　　無視了這些話的時雨走到窗邊拉開窗簾，嘩嘩的雨聲隔著玻璃窗卻仍然迎面而來，斑駁的雨點聚集在一起然後墜落，曲曲折折像是生命的脈絡。她伸出手拂過這蜿蜒的痕跡，卻只感到一手冰涼。

　　近在眼前，遠在天邊不過如此。這一切明明都呈現在眼前，她卻只有資格旁觀。

　　——可是我不願意這樣！

　　深吸一口氣，時雨最終做出決定：「你們在哪裡？在那等著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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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撐傘站在路口，時雨犯了難。平日裡即使是要走上一兩個小時的路程，時雨也無論如何都會選擇步行，可現在……按常理來說，她應該毫不猶豫攔下一輛計程車然後奔向目的地，可理智有時候真的是脆弱的要命，以至於每到關鍵時刻總是感性占了先。在幾次嘗試揮手招車以失敗告終後，她還是選擇了邁步踏向身前不遠處的地鐵入口。

　　——地鐵總要比汽車安全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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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能是因為下雨的緣故吧，就算是不到危機關頭不坐地鐵的時雨也能明顯感覺到，今天乘坐地鐵的人比往日要多。

　　緊緊抓住把手和抱在懷裡的雨具，時雨極力說服自己忽視掉心中的不適和畏懼，只是埋頭前行。走在流動的人群中，她還並不是那麼害怕，可在地鐵車廂這密閉的空間裡，總有一些在別人看來微不足道的事情，時時刻刻在撩動她緊繃的神經。

　　-

　　硬生生噴在臉上的地鐵空調風正提醒著她，那個會把外套脫下披在她肩膀的人已經不在。

　　被陌生人的傘弄濕裙擺的衣角正提醒著她，那個會拿出柔軟手帕為她擦掉痕跡的人已經不在。

　　前方陌生男子西裝上傳來的刺鼻樟腦丸味道正提醒著她，那個周身環繞清新綠茶香水味道的人已經不在。

　　緊貼在後背躲都躲不掉的體溫正提醒著她，那個即使擁擠也會將她攬在自己懷裡的人已經不在。

　　這些細小瑣事，在這以前，她明明都還一無所知。現在，卻深深被它們困擾。

　　-

　　在下了地鐵以後一口氣跑到被告知的那個小小的工作室，無意中的一瞥，讓時雨僵直在原地。被雨絲打得濕潤的裙角，因為跑步而微亂的頭髮，因畏懼而蒼白的臉色，，以及還在止不住微微顫抖的雙唇。

　　——這是誰？

　　如果不是透過鏡面看到的話，時雨根本沒有注意到自己這般狼狽模樣。

　　玻璃窗上躺下的水流像是無聲的眼淚，在滑下臉頰時被她一手抹掉，面對鏡中的自己，她默默安慰：「你要相信，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

　　輕撫胸口以調整呼吸，閉上雙眼隱去慌張神色，雙手拍打臉頰為自己增添一份紅潤，再次前進時，她就又變回了如往昔一般淡漠的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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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鐺、鐺、鐺。」

　　當工作室敲門聲響起的時候，室內熱火朝天的氛圍立刻變得微妙起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齊齊把目光投向抱著貝斯坐在牆角的真一。

　　察覺到剛才還嘻嘻哈哈的一群人突然向自己投來詭異的目光，岡崎真一表示相當莫名其妙。他扭頭望向離門最近的小松奈奈，疑惑地問道：「阿勒？奈奈桑不開門嗎？」

　　當聽到這聲詢問時，奈奈猶豫了一下，卻還是退後一步把位置讓了出來：「嗯，我覺得還是真一你來開比較好哦~」

　　「欸？」

　　不明所以因此表示懷疑，真一還沒來得及向看起來最靠譜的伸夫發出求救信號，就被身邊的娜娜一掌拍得向前傾倒：「是男人的話就快去！別磨磨蹭蹭的！」

　　——開個門和是不是男人有必然聯繫嗎？

　　帶著問號的吐槽就在嘴邊，真一卻還是摸摸腦袋沒有說出來，放下貝斯踱步到門邊，無法忽視身後期待的眼神和笑聲，他越發地疑惑門外的那人到底是誰。

　　-

　　吱呀一聲，門開的瞬間對上一雙湖綠色的眼。

　　那是一雙會說話的眼睛，映出真一時沒有原因地綻放出耀眼光彩，盈出淡淡笑意。她喚出他的名字：「真一君。」

　　心臟突兀地停跳了半拍，真一驚訝地張大嘴巴：「……時雨醬？你怎麼來了？」

　　像是被問到了一個可笑的問題，時雨靠近他聲音透著肯定：「來接你回家。」

　　-

　　——回……家？

　　就像此刻胸腔中心臟的快節奏律動一樣，真一的身體不由自主繃緊，就連握在門把的手指也糾纏在一起。

　　——回家。

　　他在心中反復回味這簡單的音節，空氣中倏地就醞釀出幾絲微妙味道來。

　　-

　　「嗚嗚嗚！總覺得好感動！果然剛才對真一保密女友要來接他是正確的選擇！Surprise！」

　　「我怎麼會有一種在現場觀看月九的感覺。他們看起來都這麼小，這樣這樣的真的大丈夫？」

　　「娜娜！你這人真沒情調啊！不要打斷這浪漫的氣氛啊！伸夫桑你說是吧？」

　　「呃，大概？其實我想說的是我們當著他們的面這麼毫無顧忌地說這些話，真的可以嗎？」

　　「……」

　　「……」

　　完全不在乎當事人就站在一邊，工作室裡的其他三個人就這樣你一言我一語咬起耳朵來。

　　-

　　視線不自在地遊移，像是恍然驚覺，真一突然注意到站在他面前時雨臉色紅的有些不自然，頭髮像是被淋了雨，絲絲縷縷黏在脖頸，肩頭襯衫也被打濕一大塊。

　　——可是明明拿著雨傘啊。

　　這麼想著一把把她攬了進來，他皺起眉頭：「時雨醬你是冒雨過來的嗎？難道沒用雨傘？」

　　似乎是被真一突然的動作嚇到了，時雨有些晃神，過了好久才反應過來要回答真一的問題：「有打傘，可能是來的時候跑得有些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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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仰頭凝視他露出的擔憂表情，她驀地感到溫暖。剛才趕來時所察覺到的心痛與辛酸總歸是有回報，有關於她的事情，他都看在眼裡。


第9章 Touch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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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真一。你難道準備和她一直站在那裡充當門簾？」

　　「是呀，真一。快讓她進來休息一下吧。」

　　直到娜娜和奈奈這麼說時，真一才反應過來把時雨讓進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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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時雨是更加傾向於現在就走的，可是餘光看到室內大家不知為何如此期待的眼神以後，沉睡在她體內的常識君突然被喚醒，她也察覺到現在扭頭就走似乎併合情理。驀地想起自己拿來的三把雨傘，時雨低頭向自己手中的袋子看去。從家裡出來時，她把儲物櫃扒了個遍才找到了這幾把雨傘。

　　——所以，再怎麼說，姑且還是先把雨具分給他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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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謂行動要跟得上思想，也就是像時雨現在這樣，在考慮到的時候就立刻付諸於實踐。不顧及自己潮濕的頭髮和裙角，她走到室內的其他兩個女孩兒面前，把自己抱緊在懷裡的兩把沒有打開的雨傘毫不猶豫地塞進兩人懷裡。等轉身面對那個陌生的男孩兒時，卻恍然一般露出了為難的表情：「家裡只有三把傘……」

　　話說到這裡，伸夫當然知道女孩兒為什麼以一臉困擾的神色看著自己了，他微笑著對她揮揮手：「沒有問題的，不用擔心啦。我好歹也是個男——咳咳咳！娜娜你謀殺嗎？！差點咬到舌頭啊喂！」

　　伸夫突然翻臉的舉動著實嚇得時雨一跳，倒是娜娜在一旁很是不以為然，一隻手臂繞過伸夫的脖子將他勒了起來：「是男子漢的話就沉默地挺過去！你看看你是不是嚇到人家了，快道歉！」

　　在成功地換取了伸夫一個吐血的表情後，娜娜扭頭對時雨露出一個美麗的笑容，豔麗如出於清水的芙蓉，竟讓時雨看愣了神：「你是叫時雨吧？我叫做大崎娜娜，那邊那個是寵物八公，這裡蹲著的是敗家子伸夫。謝謝你的雨傘，我們會珍惜著使用的。」

　　-

　　「喂喂！你這傢伙！誰是敗家子啊！我可是樂隊的吉他手寺島伸夫大人！」

　　「嗚嗚嗚嗚！時雨醬你可千萬別相信她啊！娜娜好過分！我可不是寵物！我是小松奈奈啊小松奈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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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乎在同時響起的兩個聲音讓時雨左右為難不知應該先回應誰才好，如果要用更加準確的語言來描述時雨現在的心情的話，那就是，她根本不知道要如何應對現在這種狀況。

　　和一個陌生人連續對話對現在的她來說已經是一種挑戰，要同時和三個人交談的話，現在的狀況對她已經被劃歸到能力之外的「不可能」。無奈之下，時雨把求救的眼神投給站在她身後的真一。

　　-

　　從剛才開始，真一就一直注視著時雨的一舉一動。當他看見時雨把雨傘塞給迷茫的娜娜和奈奈時，想要忍住卻還是不禁莞爾。這和他曾得到那罐啤酒的場景是多麼的相似，不過半個月的時間，已然立場不同：他那晚正與她對立，現在卻默默站在她身後注視她的背影。於是，當真一和時雨兩人視線觸碰的時候，他便立即讀懂了她疾呼SOS的小想法，卻在片刻思考後做出別樣決定：「時雨醬，要向大家問好哦~」

　　在時雨看來，真一的這句話並不像是幫助，倒是像把她推到了風口浪尖。她心頭一慌後退著想要逃脫，卻沒想到被真一堵個正著。站在原地看著自己的腳尖，時雨不看真一也不說話，活像是一個在和家長鬧彆扭的小孩子。

　　看到這樣的時雨，真一不覺好笑。腦子裡劃過無數的句子，他最終只選擇了一句。把雙手搭在時雨的肩膀，他傾身俯在她的耳邊：「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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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呐，相信我的話就跟我走吧。從今天起，由我來保護你。

　　——我想聽聽小雨的聲音呢。相信我，我會非常認真地聆聽的！所以，把你所感受到的都和我分享，好嗎？

　　——小雨，外面的世界那麼大，你可能會因此感到害怕。但是你要相信，你的身邊始終會有我。

　　——小雨，不要慌……一切都會好的。我只是想先休息一下……不要害怕……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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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信我。就如同那句「歡迎回來」，他像那人一樣，對她說出這個句子。

　　相信我。這是一個只有魔術師才會念出的咒語，每次都帶時雨走向嶄新的世界。前方有鮮花蜜糖，同樣也就會有烏雲暴雨。這些局面不管時雨是否嚮往，它們自顧自一味呈現在她的面前。所以現在，她也會猶豫自己的選擇，並且有些害怕。其實目前的狀況對時雨來說已經很好，她有了他，世界充滿溫度和光明，就像一度擁有過Ikki。

　　可是，他們卻做出了同樣的選擇。說出相同的句子，使用相同的魔法，努力把她推向更為寬廣的世界。為什麼呢？她明明已經很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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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不是已經感到滿足了？覺得這樣子就可以了？」

　　理花的話突然又浮現在心頭，時雨的回答依然不變：不可以滿足嗎？為什麼不可以呢？我的世界如果只需要一個人就可以完整，為什麼要再去費盡力氣認識無關緊要的他者。明明曾經幸福著，卻因為相信了他的話踏出了一步而失去了幸福。所以這一次，我還是要做出相同的選擇嗎？

　　猶豫著，思考著，反抗著，掙扎著，時雨不願意再次走向黑暗的邊緣，事實上，沒有人會願意義無反顧地選擇一條已知結果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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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深呼吸卻無法露出完整笑容，時雨最終還是抬起了頭，禮貌地對著生命中由他引來的他者問好：「你們好，我叫雙葉時雨。」

　　如果有人要詢問她如此的原因的話，她一定不知道要從何說起。

　　真一凝視著她的明亮的眼睛，真一扶著她的肩膀傳來的貼心的暖意，更甚一步，真一在她生命中意外的出現。對現在的雙葉時雨來說，岡崎真一，他本身的存在就足以讓她的防線與抵抗潰不成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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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害怕沒有溫度的空房子。她害怕沒有因為自己亮起的燈。她害怕空洞迴響的音樂聲音。她害怕，一個人孤單的夜。

　　在時雨內心所深深恐懼的，大概就是這樣無助的，寂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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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雙葉時雨與生俱來就是一個優秀的聆聽者，不具備特殊的氣場，不散發豔麗獨特的光澤，她所擅長的是隱藏與暗淡，她喜歡並習慣於如此。可是他，不，應該說是他們。他們卻並不喜歡她這樣。

　　工作室外的雨聲已經停息好久，工作室裡大家卻還興奮坐在一起聊東聊西。「對了！說服我來試一試加入樂隊的就是時雨醬哦~時雨是一位元音樂人哦~和娜娜桑一樣擁有一副好嗓子呢~第一次聽時雨醬唱原創歌曲時完全被俘虜了！」本來還不知圍著誰轉的話題，就因為真一的一句話，扯到了時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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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誒誒誒？時雨醬好厲害！」

　　「原來是這樣嗎？音樂人啊！」

　　奈奈和伸夫發出的感歎中羡慕的成分占去大半，倒是娜娜在一旁不以為意。只見她手指輕彈，抖掉燃盡的煙灰，挑眉看向安靜坐在真一身旁一臉驚訝的時雨：「哦？和我一樣？唱首歌來聽聽。」

　　娜娜的話音剛落，這邊伸夫就取下吉他遞向時雨：「那邊有鍵盤，這是吉他。不過，果然還是要用吉他吧~」

　　愣愣地扶好被推給自己的吉他，時雨抬頭看到娜娜不知為何的審視，看到奈奈和伸夫不知為何的期待，最後停駐在真一不知為何帶著鼓勵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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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硬是裝作迷茫無知，硬是裝作不知所措，即使是知道，她也本想逃開的：「我，已經好久不彈了。」

　　「沒關係！」

　　「嗯嗯！」

　　「我們只是想聽，你隨意就好。」

　　「時雨醬，我真的是好像再聽你唱歌啊，也想讓娜娜桑他們都聽一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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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辦法拒絕，當時雨看到真一面對自己的明亮眼睛。

　　在心中深深歎息，她接過伸夫握在手上的撥片，在不屬於自己的電吉他上劃下幾個清麗音符，斂下眼眸唱出一首本不適合電吉他來演繹的歌曲。沒有緣由，她只是想把這首歌唱歌他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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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hy do birds suddenly appear（為什麼鳥兒忽然出現）

　　Every time you are near（每一次你靠近時）

　　Just like me, they long to be（就像我一樣,它們一直盼望著）

　　Close to you（靠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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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朋特兄妹的《close to you》。

　　在時雨唱出第一句的時候，娜娜就立刻做出了準確的判斷。把香煙遞回嘴邊吸上一口，她靜靜聆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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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hy do stars fall down from the sky（為什麼星星從夜空墜落）

　　Every time you walk by（每一次你走過時）

　　Just like me, they long to be（就像我一樣,它們一直盼望著）

　　Close to you（靠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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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用電吉他來彈奏這首曲子並不是理想的選擇，因為在這安靜的曲子面前，電吉他的聲音會顯得聒噪。可是時雨的演繹，從各個角度來說都算是優秀的，她揚長避短地借用音量較大的電吉他勾勒出簡單的和絃主旋律，撐起整個曲子的，則是她自己恬淡的嗓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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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n the day that you were born（你出生的那一天）

　　The angels got together（天使們聚集在一起）

　　And decided to create a dream come true（決定創造一個成真的美夢）

　　So they sprinkled moon dust（所以他們噴灑月亮的纖塵）

　　In your hair of gold（於你金色的頭髮上）

　　And starlight in your eyes of blue（于你澈藍的眼眸中點綴了星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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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唱到副歌部分，娜娜看到時雨唇角微揚，淺吟低唱。

　　這淺淡笑容只對一人，她對他說，就像歌詞中所描述的那樣：于你金髮之上噴灑月亮纖塵，于你澈藍眸中綴飾點點星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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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hat is why all the girls in town（這就是為什麼鎮上所有的女孩）

　　Follow you all around（都環繞著你）

　　Just like me, they long to be（就像我一樣,她們一直盼望著）

　　Close to you（靠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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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ust like me, they long to be（就像我一樣,她們一直盼望著）

　　Close to you（靠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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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自己誇張了也說不定，可娜娜總覺得這一刻的時雨，美得令人窒息。別人怎麼看待她無暇去在意，她只知道，此刻她竟無法移開目光不去注視時雨綠得像湖水的眼睛，它們因著只注視著一人而美麗，像是生來如此，命中註定。

　　她用她的眼，用她的表情，用她的聲音，用她生命中的所有，在對他傳達一個真切的心情。

　　——我想要靠近你。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5-5-14 19:12

第10章 Touch 10

　　雨後的柏油馬路上由內而外散發出撲鼻的塵土味道，卻意外地沒有讓人感到討厭。

　　真一就這樣牽著時雨的手，沿著積有少量雨水的道路一直向前走，腳步時不時踏入淺淺水窪，濺起小小水花。被包裹的那只手手心微涼，使得真一像是要把溫度傳遞一樣，不由得又抓得緊了一些。如果有人要問他為什麼一定要這麼做的話，其實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為什麼想這麼做呢？這個問題甚至連真一自己也在思考。於是這一路上，他就這麼一邊懊惱著尋找原因，一邊卻也不願把她的手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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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一側頭看著女孩兒表情空白像是在發呆，但這並不妨礙她跟隨他的節奏一步一挪。不久他就不滿地停下腳步喚她回神：「這樣走路很容易摔跤哦。」卻換來她不加思考的一句：「沒關係，有真一在呢。」

　　感受到牽起的那只手回握的力度和女孩兒理所當然的語氣，反是他愣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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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一君，你在笑什麼？」

　　「欸？我在笑嗎？」

　　「……」

　　「喂喂，不要露出這種嫌棄的表情啊！」

　　「……」

　　「呵呵，抱歉抱歉，我笑是因為聽到時雨醬剛才叫了我真一，我很高興哦，時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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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有許多事情都道不清原因。就像是現在這樣。我只是這麼放縱自己的心意執起了你的手，恰巧你也不拒絕願意跟著我走，所以，我們就可以這樣一直走下去。

　　一再地困擾著、煩惱著的我，還真是傻得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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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使兩隻手緊緊地牽在一起，即使熱度與溫情在兩人之間傳遞，時雨的心情卻不如真一那麼輕鬆。

　　——「時雨，他還是個孩子，你也只是個孩子。」

　　分別前娜娜傾身對時雨說的話語還不停在她耳邊迴響。其中的深意，時雨不是不懂，卻也不想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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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某些問題並不是只要不提就可以當做不存在的。有些事情時雨不說，卻並不代表她沒有察覺。

　　他來到她身邊時兩手空空只帶著沒有離過身的貝斯。他從不提及自己的父母親人，也不曾談及自己的校園生活。他還有在上學嗎？想來是沒有的。他如同訴說日常一樣吐露出並不正常的生活，關於包養，關於淩子小姐。

　　關於這些問題，時雨在這之前還可以裝作毫不知情，因為她覺得這些並不影響他們兩人的生活，最起碼不影響她眼裡他們的生活。人們所謂的日常到底是怎麼個模樣，在她的面前早已蒼白到沒有了顏色，模糊地沒有了正形。她可以自以為是地認為，在真一眼中的生活，差到極點的充其量不過是和她一樣罷了。

　　——是啊，我和你一樣。所以這不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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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雨之於真一，真一之于時雨，他們都是擁有各自秘密的人。

　　他們懷揣這些似乎無關他人痛癢的心結，小心翼翼地潛行在日光之下。這種生活，無所謂好，無所謂壞。他們就只是這樣一天天走過，維持秩序，不做傷害。就像套子外面的人永遠看不到套子裡面的傷痕累累，套子裡的人也不會在意外面世界的色彩。

　　而被他們守護在套子中的這些秘密，它們原本就是不能被涉足觸碰的存在嗎？還是只是因為長久沒能被關懷照料而無奈地被迫擱淺了呢？其中的原因被長久時光不斷消磨，已經無從尋覓。縱使它們曾多麼深不可測、波瀾起伏，現在也只能深陷入空曠寂靜的心底，不見蹤跡。

　　岡崎真一和雙葉時雨，他們都是負傷前行的人，只要堅持自然不會說走不動，卻始終再也走不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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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是依偎著被薄繭包裹的蝴蝶幼蟲，若是沒有強烈的破繭欲望，他們本可以相擁著永遠沉睡下去。可若是那繭絲只被人刻意抽取了一根呢？

　　今天娜娜的話雖然沒有點明，對於時雨也已經是提醒。幻象之繭已被撕裂，如果再裝作不知的話，等待他們的，是不是就只能是死亡？那麼，要不要奮力一搏呢？該怎樣才好？如何做才是正確的？

　　站在選擇的十字路口，時雨不知方向，不辨東西。這種感覺不是第一次，想來也應該不是最後一次。這種感覺，無論嘗試多少次，都不會改變，無論面對這境況多少次，她依然會如同第一次一般不知所措，畏首畏尾像是懦夫一樣。

　　可是，她也再不能忍受自私地掩起耳目只顧盜取真一那裡溫暖的自己，她不能。雖然只是短短的一個月時間，愈是從真一那裡偷來更多，時雨便愈是愧疚不安。她深知只有索取卻不想回報的下場，那是已經經歷過一次就絕對不要再經歷第二次的噩夢。

　　——所以這一次，讓我來幫幫你好嗎？就當是我自作多情。這繭絲已經有了裂口，哪怕只有一人能夠掙脫，我也希望能勇敢地托起你。哪怕只有一人能幸福，像外面世界的平常人一樣，我希望，那是你。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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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一，不回家可以嗎？不去上學可以嗎？一直留在我這裡，真的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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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一不曾想過，時雨第一次直呼自己名字所說出的問句會是這般尖銳問題，幾乎在說出口同時就深深刺痛他自衛的底線。他不明白，為什麼剛才在路上還是好好的和他走在一起的時雨，在回到公寓後反是說出這般傷人的話來。

　　「怎麼？這麼快就嫌棄我了？」剛才還噙在嘴角的笑容頃刻被冷淡的表情取代，他看著她，眼光裡帶有一種刻薄地審視：「明明剛才還說要帶我回家呢，難道……你說的那個‘回家’是要趕我走的意思？」

　　「……」

　　——默認嗎。

　　看著時雨幾次欲言又止最後卻只是沉默的猶豫模樣，真一說不出自己是感到悲傷還是失望，他只覺得自己每分每秒都在抑制不住地心涼。

　　-

　　像是被欺騙了一樣，一股無名的怒火竄了上來，真一幾乎不能自控地想要發狂：「是不是我沒能給你你想要的，你已經開始感到無趣了？雙葉時雨，你到底想要從我這裡得到什麼？！和那些女人一樣？和淩子一樣？！」

　　「真一……」

　　「夠了！」這時，時雨低聲的呼喚反而更加肆意地挑撥了真一的每一根神經，腦子裡一片空白的瞬間，冷嘲熱諷頓時就像潮水一樣從他的口中傾瀉出來，「現在想想，你之前說的想要和我做朋友什麼的也只是想要接近我的噱頭吧？還有你那不按常理出牌的奇怪模樣該不會也是裝的吧？哼，還真是高明啊，差點就騙過我了呢。看來你和別人也沒什麼區別，雙葉——」

　　真一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時雨陡然提高的聲音打斷：「真一！不是啊！」

　　「還想狡辯嗎？」斂下眼瞼不去看身邊的她，他的全身不只是因為憤怒還是悲傷而不間斷地顫抖，時雨卻像是乞丐一般卑微的請求：「狡辯也好，怎樣都行。真一能聽我說說嗎？聽我說完，好嗎？」

　　「……」

　　-

　　「今天看到你和娜娜桑他們一起，我突然就有些害怕了。

　　「就像你現在所看到的，也像我曾經對你說過的那樣，我的生活，似乎並不是大家口中的日常呢。所以，和這樣的我在一起真的沒有問題嗎？不去上學，不回家，和我一起生活在這裡，你有一天是不是也會厭倦呢？會不會突然有一天會對我感到疲倦，開始嚮往普通的生活？你不再對我的生活感興趣，你會想要回去。那畢竟是光明的一面吧。

　　「因為看不到自己的表情，所以真一你可能並不清楚，和娜娜桑還有伸夫桑站在一起的真一，格外的耀眼呢。

　　「所以說，真一，我只是在害怕。害怕……」

　　斷斷續續的說話聲終是無法繼續，時雨花費好大力氣，才算是把話說到了這裡。當陌生的觸感劃過臉頰，她疑惑地用手觸摸，卻換來自己更深一層的驚訝：「阿勒？眼淚？我這是怎麼了？為什麼會哭呢？……真一，對不起，我並不想要哭的，只是它自作主張流下來了……欸？為什麼停不下來呢？停下來啊……到底是怎麼回事？停不下來……對不起，真一……對不起……我不想這樣的。對不起……對不起。」

　　——我也害怕啊！我也害怕你把我拋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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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地就明白了，突然的，就知道是自己錯了。真一幾步上前就把掩面啜泣的時雨攬進了自己懷裡：「對不起！時雨！是我的錯！對不起！！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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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確認包圍住自己的溫暖不是幻覺的那一刻，時雨便像揪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樣用力把他攀緊。深深吐出一口氣，她伏在他的胸口，側耳聽他撲通撲通的心跳聲，她把自己的哭聲壓制到最低：「真一？」

　　溫熱的水滴沾濕了衣服的前襟，潮濕的熱氣打在胸口，真一的胸口憋著一種說不出的感情。懷裡像是抱了一件脆弱的瓷器，讓他踟躕著不知該怎樣做才行，於是，他便也嘗試著像她一樣，輕聲做出回應：「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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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你不拒絕的話，這裡永遠是岡崎真一的家。永遠是你的家，真一。」


第11章 Touch 11

　　如果在以前被別人問道對於「家」的印象，真一一定會含糊而過，因為他在原先所謂的家裡感覺不到除了寒冷以外的其他東西。可是現在，早晨因著撲鼻的飯香清醒，走出臥室後有時雨透著淡淡檸檬香味的懷抱和一句帶著笑意的「早上好」迎接自己。無論是體會多少次，真一都無法抑制自己打從內心溢出的滿足歎息。

　　和時雨在一起的生活，成為了真一對家所有的定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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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一起購物，偶爾一起做飯，然後一起享用美味的食物。有時，兩人靠在被陽光照得溫暖的落地玻璃窗，看窗外安靜的花園和街區，聽播放機裡播放著他們共同喜愛著的樂曲。有時，真一會在女孩兒的要求下彈奏出動聽的曲子，女孩兒應和節奏哼唱出簡單的旋律。有時，他們兩人可以沒有交談，只是依偎著坐在一起。

　　時間像是水流一般平穩度過，他們共同感受著，不約而同在對方眼中發現盈滿的笑意。像是發現了幸福的噴泉，共同的時光是如此的愜意。

　　所以嚴格來講，衝突並不能簡單定義為好或者壞。它有時會導致分裂，有時卻也能促進融合。對現在的真一來講，無疑成為了證實後者的堅實證據。雖然不是什麼值得啟齒的事情，可在那次爭吵之後，真一能深切地感受到和時雨更加靠近的心，那是誰都無法替代的，真實的平和與歡愉。

　　-

　　如同往常一樣，今天真一也是在和時雨互相道別後踏上了前往音樂練習室的道路。夕陽打在路上行人疲憊的臉上，看在真一眼裡卻像是染上了一層透著紅潤的玫瑰色。

　　就像時雨能給予真一溫暖一樣，音樂給予真一打從心底的快樂。所以當他推門看到娜娜在架子鼓前的一段激揚演奏時，幾乎無法控制自己內心的驚訝。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巴，他對著娜娜喊道：「好酷！」

　　被這聲音喚回神，娜娜抬起頭對門口的人招呼道：「真一，你來了啊。」

　　「娜娜桑好厲害！竟然還會敲鼓！」真一三步並兩步走上前去，高出幾個分貝的聲線無疑暴漏了他興奮的心情。

　　沒有在意真一的驚訝，娜娜把鼓槌並在一起向地面一扔，隨口答道：「不會敲呀。」

　　突然有了一種被敷衍的感覺，真一不高興地撅起了嘴巴：「這不是會敲嘛！」

　　可娜娜對此卻不以為然，頭也不抬地回答道：「也就只會這麼一點。」

　　「但是很厲害啊！」激動的情緒還在心中回蕩，疑惑催促著真一不斷地發問：「什麼時候學的？」

　　「在老家組樂隊的時候，學著玩的。」被這問題喚起過去的記憶，娜娜表情一瞬的惘然，她抬頭凝視真一透著好奇的眼睛，淡淡一笑看在他人眼裡是無盡的思念。

　　-

　　真一無意的一句「是泰桑教的？」倒是引起了娜娜的驚疑：「誒？真一為什麼會知道泰的事？」

　　轉身把貝斯靠牆放好，真一一臉笑意：「因為伸夫桑一喝酒，就會說起泰桑~昨天我們一起掃蕩了時雨冰箱裡所有的啤酒，伸夫桑又說了一大堆‘如果泰在的話’什麼的~」

　　一說到伸夫，倒像是提醒了娜娜，她皺起眉頭問道：「話說，你真的準備讓伸夫和你住在一起？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現在是住在時雨家的吧？這樣再把伸夫拉進去真的沒問題嗎？」

　　真一這時正低頭著擦拭自己的貝斯封套，言語輕鬆表示這根本算不上是問題：「沒問題哦~時雨已經答應了~只要我和伸夫桑睡一起的話。對了，伸夫今天會晚點到。他說要把行李整好還要把打工的事情敲定~」

　　「是嗎。」

　　從口袋裡摸出煙給自己點上，娜娜輕輕吸上一口後隨聲應和，他們的對話幾欲中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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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吐出一口煙圈，看著它漸漸消散，娜娜這才又望向真一：「我說真一，你偶爾也回一趟家吧，你爸媽會擔心的。」

　　 「不會。」

　　背對著娜娜站在陰影裡，真一只是僵硬地答出這兩個字來。不知道為什麼，他驀地又想起也問過自己類似問題的時雨。

　　——那個時候她是怎樣的表情呢？

　　當時的他簡直生氣得要命，絲毫沒有注意過女孩兒問出這話時的表情。

　　——就是因為這樣，我才會誤會她吧。如果再多注意她一點的話，我們就不會那樣……

　　-

　　「是嗎，那也行。」

　　出神的時候，娜娜的回復已經從背後傳來。也只有這麼平淡的幾個字，卻讓真一好奇的不得了，以至於忍不住扭頭去看她的表情。可是，在真正看到之後，反而也令真一無語，那種平淡到無謂，連一個驚訝眼神都懶得施捨的面容。

　　-

　　「娜娜桑真的很奇怪呢。一般人不是都會說‘不可能！肯定會擔心啊！’這一類的話嗎。」

　　「因為現實中確實存在啊，把孩子丟棄的父母。」

　　-

　　當真一聽到娜娜用平常的語氣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突然竟有些釋懷。

　　這麼簡單的道理他不是不懂，只是，偶爾還是需要從別人嘴裡聽到才肯認真面對。

　　——是的，世界上真的有這樣的父母，是他們，把自己的孩子無情地拋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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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貝斯抱在懷裡盤腿坐在角落，真一看娜娜不斷把煙圈吞吞吐吐像是在做一個不知疲倦的遊戲。莫名的又聯想到坐在窗臺邊發呆的時雨，一時間不由自主笑出聲來：「說起來，有時娜娜桑和時雨還真的是挺像的。時雨前些日子也和我說了差不多的話呢，問我‘不回家真的可以嗎’什麼的。」

　　「哦，是嗎。」

　　「嗯。當時我對時雨發了很大的脾氣呢。最後她跟我說她的公寓會一直是我的家，過後我們就沒有再說過這樣的話題了。現在想想她一定是已經知道我的答案了，可還是要確認看看呢。就像是現在的娜娜桑一樣。」

　　「……」

　　娜娜始終沉默著，看了真一一眼並沒有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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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一看不清楚燈光暗處娜娜的表情，只是無由覺得她一定是在笑著的。笑他的自作聰明，笑他白癡的可以。突然間覺得不甘心，真一便自顧自說了下去。

　　「娜娜桑，你和時雨，你們有時候讓我感覺到非常遙遠。就像現在這樣，我們明明離得很近，卻看不透你的眼睛。

　　「時雨有時候也會這樣呢。一個人坐在音箱旁小小的角落，那個角落只容得下她一個人。她就那麼坐著，眼睛看著遠方沒有中心。我在一旁看，覺得她仿佛正站在一個孤獨的島嶼。那裡有花花草草嗎？我不知道，不過，那裡一定只有她自己。即使時雨有時扭過頭來對著我微笑，也讓我覺得飄渺和不真實。我們之間好像隔得好遠好遠，像是阻隔著一快透明的玻璃。她的心聲我聽不見，我的焦急傳遞不到她那裡。兩人之間，一切都只能猜測揣摩，讓人不安又心急。

　　「這種距離感真是讓人焦躁卻又望塵莫及。可到底是為什麼呢？我也想不清。難道是因為我年齡還不夠大的原因？這難道就是大人和孩子之間的差別？可是時雨也只比我大3歲啊，娜娜桑也只是20出頭吧？

　　「娜娜桑，我到底要怎麼樣才能追上你們、追上時雨呢？你能告訴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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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紅的光點幾乎要燒到手指，一根香煙也已經燃到了盡頭。垂下頭把煙頭掐滅，娜娜出聲回答：「撒，誰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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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個人心裡都有一個在不斷追逐的他人，無論怎麼努力，都還是那麼遙遠、無法彼肩的一個人。

　　——到底要怎麼樣才能到達你那裡？

　　娜娜的內心也在尋找著一個答案，她也在不斷地追問自己。

　　這答案，到底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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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時雨，你說泰桑究竟會是個什麼樣的人呢？應該會是個很酷很棒的鼓手吧？能讓娜娜那麼信任喜歡的傢伙一定很厲害！我們應該帶些什麼去見他呢？奈奈桑說要吃牛肉火鍋哦！」

　　看著自從接了奈奈的電話就一直很是興奮的真一，時雨其實很想提醒他見那個泰和吃牛肉火鍋連在一起其實有點前言不搭後語，可是當她歪著腦袋看到真一閃亮的眼睛，突然就覺得松了口氣。自從昨晚練習回來真一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還害得時雨一陣擔心，現在看來應該是沒有問題了。

　　——難得真一這麼高興。

　　這麼一想的時雨，只是一邊揮出手臂拉住四處亂跳的真一，一邊從身旁的貨架上拿下兩打啤酒放進購物車裡。

　　她決定把這些話放回肚子裡，不破壞他的好興致。

　　-

　　「雨？是雨嗎？」

　　身後突兀地傳來的驚喜聲音讓時雨不由的一震，閉上眼睛不願回頭只是一味向前走。時雨安慰自己一定是幻聽了，卻沒想到身後的聲音還在繼續：「雨？是我呀！和也！」

　　直到男子走近，時雨再也逃不過，身旁的真一才出聲停住時雨：「時雨，那個男的是在叫你嗎？」

　　——不要讓我回頭啊！傻瓜。

　　即使內心裡這麼呼喊，時雨也只能僵硬地轉過頭，看見一張並不算得上很陌生的面孔露出驚喜的表情。

　　那男子似乎是非常高興，見時雨轉頭便一個箭步上前將她抱在了自己懷裡：「太好了！我還以為自己認錯了！沒想到真的是雨！」

　　這擁抱來得突然，嚇得時雨根本躲閃不及。這懷抱也太過熾熱，讓她全身都不適應。時雨使出力氣退出這個不舒服的懷抱，低著頭連雙手都不知道該擺在哪裡：「好久不見……和也。」

　　似乎是對時雨的拒絕已經習以為常，這位被叫做和也的男子也並沒有表現出多餘的尷尬，他仍然維持著自己激動的表情，對著時雨露出爽朗的笑容：「能夠遇見雨真的是太好了。能夠再次見到你實在是太好了。」

　　「……嗯。」

　　「雨，你能從那房子裡走出來實在是太好了！」

　　「……嗯。」

　　「你能丟掉和那個混蛋的過去重新站起來，實在是太好了，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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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爽，超級不爽！

　　如果要找到什麼詞語來形容真一此刻的心情的話，恐怕沒有比上面這個句子更合適的了。從剛才開始，這個叫和也的就一直在自說自話！自顧自地給了時雨一個擁抱，自顧自地說著真一根本聽不懂的話題，當然還有，自顧自地無視了站在一邊的真一。

　　他的這些舉動看在真一眼裡無疑是一種自大的挑釁，於是真一拉住一旁的時雨向收銀台走去，他不想再呆在這裡，更不想讓時雨和這個傢伙呆在一起。

　　-

　　可就在這個時候，誰會想到時雨突然出力掙脫了真一的手，片刻的愣忡後，真一就看見時雨突然揪起了那人的衣領。

　　「收回你剛才的話！快給我收回去！他不是混蛋！他從來都不是混蛋！所以你快把剛才的那些話都給我收回去！！！還有！我從來都沒有想把過去丟棄！」

　　-

　　反應過來時真一立即就上前把時雨攬進自己懷裡，他看她眼淚擒在眼眶裡，看向和也的憤怒的眼神在轉向自己時變成悲切和委屈。

　　那是一個不一樣的時雨，不像往常一樣乖巧安靜，也不像往常一樣事不關己。她叫囂著憤怒著像是突然爆發的火山，即使是在最最悲傷的時候，真一也不曾見過她露出這般表情。

　　-

　　事後好久，當真一再次回憶起當時場景的時候，才恍然意識到，那才是真正的雙葉時雨。


第12章 Touch 12

　　「呼——啊啊~終於回家了！小雨你快把燈打開，好冷！」

　　「……把燈打開你就會覺得暖和了嗎？」

　　「欸？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是Ikki你說的，我只是感到好奇。」

　　「難道小雨不覺得燈開著會更容易讓人心生溫暖嗎？尤其是在這樣的深夜。」

　　「即使開著燈也感到寂寞和寒冷的，我想不會只有我一個。」

　　「那麼，即使是和我在一起，也會感覺如此嗎？」

　　「……抱歉，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一直都很感激你的，你應該知道。」

　　「欸？我不是這個意思啦。哈哈。我最最喜歡小雨了，也知道小雨你是怎麼想的，不會誤會啦~」

　　「嗯。」

　　「我仔細想了想，覺得可能真的像你說的一樣，溫暖的不是燈火。可是我還是希望在回來的時候有燈亮著。」

　　「為什麼？」

　　「因為一想到有人為我打開了一盞燈守候，心裡就不由自主地灼熱了起來呢。所以，其實，溫暖的不是燈光，而是打開這盞燈的人啊。」

　　「……」

　　「我希望為我守著這盞燈的人是小雨，也希望為小雨守候一盞燈光的人是自己呢。」

　　「我，可以嗎？」

　　「呵呵，傻孩子。記住，Ikki的燈光，永遠為你而明。」

　　-

　　不知道是怎樣離開和也的，不知道是怎麼樣從超市里走出來的，更不知道從超市到達娜娜家裡的路程是如何走過的。像是短暫的失憶和空白，等待頭腦清醒的時候，時雨已經跟隨真一站在了明亮熱鬧的707室。迎接他們的是一盞溫暖的燈火和一張張光彩奪目的笑臉。

　　這光景讓時雨一瞬的恍惚。突然間地，她感到莫名寒冷。記憶的潮水不斷翻湧，曾經的對話又流入耳中，然後像是恍然大悟般，她明白了。

　　——我的燈，再也不會亮起。因為為我亮燈的那人，已經不在。

　　-

　　###

　　-

　　指關節處傳來一陣陣止不住的麻木感，真一揍在那個叫作和也的傢伙臉上的拳頭，到現在還隱隱發燙。時不時低頭將手指蜷縮然後伸直，酸疼的感覺使得他不自覺皺眉。拳頭揮出的那一刻，從胸腔爆發的憤怒讓真一不帶絲毫的猶豫，力氣巨大。可在帶著時雨離開後，「我為什麼那樣做了呢？」，他這樣反問自己。

　　轉頭看向站在一邊一動不動的時雨，「其實也不是沒有原因的。原因就在這裡。在我身邊。只是為了她」，他又這樣想。

　　-

　　從超市出來以後，真一就感覺到了時雨的不對。她整個人就像是一個聽話的提線木偶，跟隨自己在人潮中進進退退，乖巧卻空洞。

　　時雨含在眼眶中的淚水始終不曾落下，以至於最後被街上迎面的風塵吹幹，不見蹤影。走到半途中，真一終是不放心地停在她面前，企圖在她的眼中發現絲毫感情的流漏，卻只是心驚地發現，那裡沒有自己。

　　緊握著的那只手正在失去溫度，他不由自主想要抓得更緊，卻無奈地發現一切都顯得徒勞，那是一種怎麼也捂不熱的寒冷。沒有辦法，只是心急地希望趕快到達一個溫暖的地方。於是加快腳步走得更快，真一幾乎是拉著時雨在街道上狂奔，氣喘吁吁地趕到了娜娜和奈奈的家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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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門打開的那一刻，他能感覺到被自己握在手心的那只小手的顫動，幾秒之間的掙扎，像是在拒絕。不過真一不允許。他面帶笑容把時雨帶進這個溫暖的屋子，甚至還要來薄毯覆蓋在她的肩頭。

　　他不允許時雨拒絕，他想要給她他所感受到的快樂，他想要給她他所能體會的溫暖。他想要帶她進入他的世界，他不想她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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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一，時雨怎麼看起來不太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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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在一群熱鬧的人中，只有一個人默默蜷縮在窗邊不言不語，尤其是在初夏時節卻將一條毯子裹得緊緊的，任誰都能看出這人的特別。所以，對於提出這個問題的娜娜，真一一點也不會感到驚訝。

　　只是，面對這個問題，他並不知道要如何去回答。難道要對大家說他們在超市里遇見了一個人，然後她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這樣的答案，說與不說沒有差別。所以，真一只能面對大家嘴角微微揚起，露出無奈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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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真一的表情，娜娜自然知道不宜再對女孩兒提問。她已經暗地裡試探地提出這個問題，刻意提高聲音想喚時雨回神。娜娜其實是在等待女孩兒來回答這個問題。可是，她換來的只有時雨不變的側影和真一陰晴不定的表情。微不可察地歎了一口氣，她決定轉換一個角度：「那麼，換個問題，你那青紫的右手又是怎麼回事？」

　　被娜娜這麼一提，真一才又想起被自己忽視了一陣子的拳頭。抬到臉前自己看看，關節處泛起嚇人的青紫色。但是只有真一自己知道，除了活動的時候會有微微的不適感，其他倒並沒有看起來這麼嚇人。隨意在大家面前搖了一搖，真一的語氣相當的隨意：「啊，沒事的，只是教訓了一個笨蛋而已。」

　　深深看了一眼真一揮動的右手，白皙皮膚上青色的痕跡著實嚇人，娜娜卻只是點頭，她淡淡地吐出一句話，意味深長：「記住，你可是一個貝斯手。」

　　將手放下，笑容不再，真一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他只是覺得這樣值得，當他扭頭看向坐在身邊的女孩兒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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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知道轉頭的瞬間會對上湖綠色的雙眸，時雨不知何時已經看向了真一。她的眼睛從真一的臉龐移動到他剛剛放下的右手，眼神也漸漸從剛開始的迷茫轉變地嚴肅而又鄭重。她輕輕把那嚇人的右手舉起，貼放在自己柔軟的臉龐。聲音細微像是如果弄出了大動作就會害的真一更疼一樣，她說：「真一，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聽到時雨這樣的提問，真一不禁驚訝地提眉：「時雨不記得了？」

　　可是他這一個問題只換來了時雨更加疑惑的眼神：「我……應該知道嗎？遇見和也以後的事……我都記不太清……」

　　仔細審視著時雨越來越茫然的目光，仔細感受時雨溫柔疼惜的觸摸，這兩者孰輕孰重，無需比較就能做出選擇。最後，他微笑著搖頭，對她說：「不，沒有什麼哦~不是什麼大事。不如說，忘掉更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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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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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聚餐仍在繼續，主角沒有改變過。大家一起歡迎高木泰士的到來，慶祝Blast的正式結成。桌上歡聲笑語不曾中斷。

　　酒過三巡，娜娜已經不像剛開始那麼清醒。一開始，她還正經地坐在泰士的身邊和大家舉杯共飲，到最後，她乾脆一下子跳進泰士的懷裡，長臂一圈便摟住了泰士的脖子，撒嬌似的在泰士懷裡蹭道：「泰士~我愛你~」

　　見到這個樣子的娜娜，大家或多或少都有被驚豔到，尤其是奈奈，瞪大的雙眼像是銅鈴一樣，露出一副感動神情，說不出的可愛。倒是伸夫一臉受不了了的表情，把手搭在眼睛上，擺出不忍直視的動作，歎氣道：「又出現了！接吻狂魔！」

　　真一用手支住下巴，歪著腦袋打趣地說道：「這個樣子的還真是少見呢，你說是嗎，時雨？」

　　當然了，他的這個問題只換來了時雨一系列的省略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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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怎麼的，無論是有意還是無意，每當時雨看到真一青紫的拳頭便會無故的心疼，所以，她的注意力早在真一伸出右手時就已經被奪走。注意力沒有放在娜娜那裡自然也就不會在意那麼多。

　　時雨扶住真一的腦袋把它移向自己的肩膀，而後把真一托住下巴的右手挪放在自己的膝蓋，用手心輕輕撫摸，她低垂著眼眸顯得有些痛心：「還疼嗎？」

　　女孩兒的這一系列動作輕鬆自然，甚至讓真一都有些受寵若驚，他一動不動靠在時雨單薄的肩膀，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屏住呼吸，斂下眼瞼蓋住自己波動的眸子，他輕聲問她：「時雨……心疼嗎？」

　　她先是一頓，緊接著輕輕笑了。輕柔的觸感劃過真一的短髮，她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傻瓜，都變成這個樣子了，怎麼會不心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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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奈奈醬！看這紅果果的閃光彈！此刻我深刻地感覺到我們的多餘啊！嗚嗚嗚嗚嗚~」

　　「不，伸夫少年，你錯了！我是有男友的！」

　　「……QAQ，泰士~~~」

　　「不要看我。」

　　「嗚嗚嗚嗚！你們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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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哈哈哈！」像是要轉移大家的注意力一樣，奈奈乾笑了幾聲，驀地轉移了話題，「對了，應該還沒有像泰士桑介紹吧。真一泰士桑應該認識了，那邊那個女孩兒是真一的女友哦。」

　　附和著奈奈的話題，泰士適時地點頭示好：「啊，雙葉時雨，剛才娜娜說了。兩個人看起來很般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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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我想你們好像是哪裡誤會了。」這時，時雨卻這樣開口了，「我並不是真一的戀人。」

　　——我怎麼可能會是他的戀人呢。說不定到現在，我還只是在單方面所求。自私，齷齪。這麼好的一個男孩兒，他應該擁有世界上最好的，完美的，溫暖的。無論怎樣，那都不會是我。我已經沒有資格，成為為他打開那盞燈的人。

　　低下頭看進真一冰藍色的眸子，她重複道：「我不是真一的戀人。真一，你說是嗎？」

　　-

　　右手輕柔的安撫突然傳來輕微刺痛，不像刀刺一般深刻，卻是綿延不絕。眯起眼睛，真一強迫自己露出一個僵硬的笑容。

　　「嗯，是的。」

　　-

　　——呐，時雨。你知道嗎？

　　你給我帶來的痛苦就如同你所給予我的幸福一樣綿長。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5-5-14 19:14

第13章 Touch 13

　　「理花，因為Ikki的離開，我深深明白自己已無歸所。可我仍眷戀在真一身邊得到的溫暖，我想要更靠近他一點。」

　　「時雨，你和我說這樣的話是出於怎樣的目的呢？這不像我們平日裡對話的風格，在我看來，你剛才那句完全是廢話。」

　　「我——」

　　「哦~我知道了，你是在向我解釋你能區分的開Ikki和真一少年是不同的存在，是嗎？可是，你難道不覺得，當你開始竭力試圖區分他們的時候，你就已經把他們兩人聯繫在一起了嗎？」

　　「和你爭論這個問題，讓我感到疲憊。」

　　「示弱，又是一個不符合你平常的表現。」

　　「……」

　　-

　　「唉，時雨。你似乎不明白我的用意，我不是讓你把他們兩人分隔開來，而是讓你試著打開自己的心，走出一個怪圈。正視自己的過去，然後找尋自己的幸福，大步走向未來。這樣子很難嗎？」

　　「我現在就——」

　　「傻子才會相信你最近過得很幸福。雖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可我是個心理醫生，時雨。不要試圖把真相掩蓋過我的眼睛。你最近一定發生了什麼吧？」

　　「……沒有。」

　　「謊話。時雨，你要記住，當你已經開始試圖對我隱瞞的時候，我對你的治療就失去了它應有的效果。你前兩次來到這裡時幾乎不再提起Ikki，你的話題總在那個真一少年。可是今天呢，我們又回到了最初的最初，你一直在圍繞著Ikki打轉。這讓我感覺很糟糕。難道你的鎮定劑少年，已經對你失去效力？不過想想也對，感情生來就是一種消耗品，尤其是愛情。」

　　「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我們沒有在談戀愛。為什麼大家都會這麼想？」

　　「那只是從你的角度看來吧，我是你的心理醫生，所以知道。你把他當做你的救贖？神？不難想像，你一定一心一意對他好。你會害怕他像Ikki一樣離去，所以你更加用心付出，應該是這樣的吧？」

　　「……」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我想，認為你們沒有在戀愛的，想來也只有你一個人而已。你有瞭解過真一內心的想法嗎？」

　　「我——」

　　「時雨，你知道嗎？有時候你真的很殘忍，並且自私。當然啦，這些都是因為你很愚蠢。你把他拉進你的生活，卻又固執地把他隔在門外。你自以為是地奉獻所有，卻從不渴望知道他想要的是什麼。你知道嗎？他內心所渴望的。」

　　-

　　###

　　-

　　「果然，在嘴唇上穿環，吃東西很不方便啊！」

　　當牛排到了嘴邊卻最先碰到了微涼的金屬的時候，真一放下刀叉懊惱地抱怨道。

　　可是他的這種感歎只換來了娜娜幾聲爽朗的大笑和一句簡潔的「活該~」，這麼說著，娜娜甚至還像是炫耀一樣把一塊牛排送進嘴裡，津津有味地嚼了起來。

　　看到娜娜和真一鬥嘴的模樣，奈奈在一旁無奈又好笑，最後還是把目光放在了對面一臉可憐神情的真一身上，歎氣道：「真一你也真是的，最近打洞的數量越來越多了啊！最後竟然連嘴上也！為什麼要這麼做啊！」

　　又重新把叉子拿起來，小心避免碰到新打的唇環，將切好的牛肉放進嘴裡慢慢咀嚼，真一並沒有對奈奈提出的問題作出回答。

　　最近，他對以「為什麼」為開頭的問題完全沒有辦法。譬如說最開始的「為什麼會想牽起時雨的手」，又或者是之後的「為什麼開始變得在乎時雨了」，又譬如說前不久的「為什麼會在時雨說出不是自己女友那句話時感到無由的心痛」，最後啊，就像現在這樣，「為什麼會在看到時雨因為自己打了更多的耳洞而露出心疼表情時而由衷地感到高興呢？」腦子裡像是打上了無數個大大小小的繩結，他對於類似的問題找不出任何說得出口的理由來應答。

　　-

　　找不出任何說得出口的理由，想要表達的意思正如同它字面所表述的一樣。

　　在真一心裡，某個簡單明瞭的答案正以某種讓他不能忽視的速度漸漸萌芽，可是，他始終裝作對所有感覺一無所知，對那個答案不動聲色。真一的生活似乎在遇到時雨後就朝著一個不受控制的方向發展，一想到這裡他就止不住的要皺眉頭，他想，是沒有人會喜歡這種不在自己掌控之中的生活的。

　　而且，男人與女人，終究也只是欲望的動物吧，真的可以只因為一種名為「愛」的感情而永久地結合在一起嗎？直到現在，真一仍然在懷疑。

　　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氣，咽下嘴裡已經沒有味道的食物，真一為自己迅速地生活調整措施感到無端地慶倖。

　　——好在，我已經開始尋找新的平衡點了。現在就這樣吧。

　　-

　　看真一一直默不作聲，奈奈也就不再期求回答。放下勺子做出傷心模樣，她對著真一說道：「難得一張這麼好看的臉……肯定連kiss都會很辛苦哦！」

　　可誰知這時真一反而是以自己的秒速做出了回答：「不，那倒是不要緊。」

　　-

　　「誒？？？！！！真一！你到底和誰接吻了？！」

　　「誒？？？！！！真一！你到底和誰接吻了？！」

　　真一的這句話簡直像是深水炸彈，激得娜娜和奈奈兩人不顧周圍的環境異口同聲喊出了這句話。

　　「誒誒誒誒！？難道真一你已經和時雨kiss過了？！」抑制不住自己的驚訝，奈奈最先的反應就是這樣。可是沒過幾秒鐘，她就又搖頭道：「可是不對呀，前一段時間你們不還解釋說不是情侶的嗎？」

　　「我沒有和時雨接過吻哦，我們之間的關係也不是奈奈桑想的那樣，我只是暫時借住在時雨家裡而已，」聽了奈奈的話，真一倏地覺得異常刺耳，面對這異常的感覺，他立刻做出了回答，並且澄清道：「而且，我最近已經決定搬出來住了。我還和伸夫桑商量好，要搬去他的新家小住一段時間呢~雖然這些都還是在計畫之中~」

　　像是聽到了敏感詞彙一樣，娜娜立刻見縫插針進來：「那你到底是和誰kiss了？！難道是伸夫嗎？！」

　　「誒？伸夫桑有那種興趣嗎？」這句話倒是問的真一揚起了腦袋，就連奈奈也一臉的不可思議：「是這樣的嗎？！」

　　看到真一的反應，娜娜算是放下心來，指著真一對奈奈說道：「不，我只認為這傢伙有那種嗜好。」

　　當然啦，娜娜的發言立刻得到了真一笑容滿面的否定：「我是正常向的哦。」

　　-

　　一切都像是小小的鬧劇，奈奈最終決定挑出一個正經的話題繼續，於是，她想了一會兒問道：「那——真一，你準備就這樣從時雨家搬出來然後一直借住在伸夫家嗎？」

　　停下刀叉的動作對於奈奈提出的問題思考了一會兒，真一垂下眼簾，回答道：「嘛~也不是從時雨家徹底搬出來，畢竟當初約定在先，但也不是什麼永久式的合同啦。我現在這個樣子，頂多也就是回到自己一開始的生活而已啦，只是不再在時雨家裡長住了而已。伸夫桑那裡，估計也只是偶爾去住住吧，因為我也不太想打擾他啊。」

　　點頭表示理解，奈奈也笑著回應道：「啊~那你就是回家啦。」

　　可真一又笑著給了否定：「不是哦。」

　　於是娜娜不耐煩地拉下了臉：「那你是在哪裡住的？！」

　　-

　　真一微笑，答案簡短：「女人家裡。」

　　 「誒？」

　　「誒？」

　　這四個字的答案已經讓坐在真一對面的兩人不淡定起來，緊接著真一又補上了一句：「在幾個之間周旋著。」

　　「！！！！！」

　　「！！！！！」

　　可是啊，真一顯然覺得對面兩人的表現並不是那麼地讓他滿意，於是接下來，他拿起餐巾擦擦嘴，決定再接再厲一把：「你們看，我也只有15歲，加上這身打扮，所以也很難找工作。但是我一直都知道，只要是這樣的生活方式的話就不會為錢所困，所謂的社會其實也挺簡單的。」

　　這一下，他成功地看到名為大崎娜娜和小松奈奈的兩尊化石瞬間變成了被風吹走的渣渣。

　　奈奈不知從哪裡掏出一條手絹來泣不成聲：「真一，姐姐好心痛！嗚嗚嗚嗚~」

　　娜娜短暫回復後找回了自己的碎片，拼出一直顫抖的手指向了單純如潔白小羊的真一：「真一……你還真是……天生的浪蕩兒啊！」

　　可是對於娜娜發自肺腑的這一句感歎，真一併沒有理解，他歪著腦袋對娜娜重複道：「啷鐺兒？」

　　見自己的諷刺沒有效果，娜娜乾脆這樣子吼了出來：「這麼說吧！你早晚會被女人給殺了的！」

　　-

　　——被女人殺了……還真是可怕啊。

　　低下頭盯住被自己沾上油漬的白色餐巾，真一露出不明意味的笑容。可是，他的這個笑容沒持續多久，就被娜娜突然伸過來的手拍的扭曲起來：「好疼！」

　　-

　　收回手從口袋裡掏出一支煙點上，娜娜抬頭道：「真一，雖然不知道具體是怎麼回事，但總覺得大概的感覺沒有錯。你和時雨，你們之間，是不是發生了什麼？」

　　暗自感歎娜娜猜得真准，又覺得她的結論並不恰當，真一並沒有說什麼。

　　——發生了什麼？那樣的一個女孩兒，我們之間會發生什麼呢？不如說真正讓我痛苦的是什麼都沒有發生啊。一片空白。

　　真一一直不吱聲，奈奈也知道想來是娜娜猜對了，卻還是拍了拍旁邊的娜娜，提醒她：「娜娜你不要說得這麼直接啊。我覺得真一也一定有難言之隱吧。」

　　沒有顧忌在一旁擔心的奈奈，娜娜的話一如既往的直接：「真一，你這小子絕對是因為上次時雨的那些話在鬧彆扭吧！當時就覺得你不對勁了。你現在是個什麼樣子，喜歡人家就直接說，不要過後才發這些小脾氣。隨便過這種不檢點的生活是會遭天譴的！」

　　「？！」

　　一直以來被自己避而不見的感覺就這麼被娜娜提到檯面上來談，饒是真一也一瞬露出不知所措的臉。像是一直以來平和地升騰著的華麗肥皂泡被人一針刺破，真一的心不由自就揪了起來。

　　-

　　他盯住娜娜的臉，語氣冷得像是在扔冰塊：「我什麼時候說過我喜歡她了。退一步說，就算我喜歡她又怎麼樣，你也聽到了，她只把我當做朋友。」

　　可娜娜只是隨意把煙灰彈進桌上的煙灰缸裡，抬頭對真一露出諷刺笑容：「所以，我才說你們都是孩子。」


第14章 Touch 14

　　又是一個悠閒的午後時光，太陽在發光，卻擋不住偶爾的涼風搖得風鈴輕輕發響。音響裡傳出來悅耳的木吉他聲，仿佛淺吟吟唱一段陳舊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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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沒好好的感受

　　雪花綻放的氣候

　　我們一起顫抖

　　會更明白什麼是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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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沒跟你牽著手

　　走過荒蕪的沙丘

　　可能從此以後學會珍惜

　　天長和地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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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時候有時候

　　我會相信一切有盡頭

　　相聚離開都有時候

　　沒有什麼會永垂不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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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我有時候

　　寧願選擇留戀不放手

　　等到風景都看透

　　也許你會陪我看細水長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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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這首陌生的歌曲在播放機中重複到第三遍的時候，真一歪著腦袋看向了時雨：「今天的這首歌聽不懂呢。」

　　「因為是中文歌，所以真一才會聽不懂吧。」看著靠向自己的大男孩兒，時雨露出了笑容，「不過，平常英語歌倒是都能聽懂呢。」

　　理所當然地把腦袋壓在時雨的雙腿，真一蜷縮著和是與分享一個窄小的沙發：「那是當然啦，我原來住在國外啊，說起來英語反而更像是母語呢。」

　　「國外嗎。」默默地重複著這個答案，時雨低頭看著枕在自己膝上的那顆藍色腦袋，想了一會兒說道：「第一次聽說呢。」

　　「因為時雨你也沒有問過啊。」微微把腦袋仰起，真一突然有個想法，這想法促使他看向時雨碧綠的眼睛，輕輕問道：「時雨想要知道嗎？關於我的事情。」

　　時雨看著這雙盯住自己的藍色眼睛，它們閃爍著好像是想要對自己訴說什麼事情。時雨仔細地凝視、思考，竟突然發現了大片空白。她驚訝地發現除了他的名字和年齡，其他的一切都是模糊的。即使她仔仔細細搜索過腦子裡的每一個角落，結果仍然沒有什麼變化。

　　然後，像是突然被點醒，她驀地明白了。她明白了理花的那句質問，那句擲地有聲的「你有瞭解過真一內心的想法嗎？」

　　——是啊。我知道這孩子的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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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雨，你知道嗎？有時候你真的很殘忍，並且自私。當然啦，這些都是因為你很愚蠢。你把他拉進你的生活，卻又固執地把他隔在門外。你自以為是地奉獻所有，卻從不渴望知道他想要的是什麼。你知道嗎？他內心所渴望的。」

　　理花的話一遍遍在腦海重播，對於時雨變成一種嚴苛的拷問。讓她慚愧到幾乎無法直視那雙碧藍的眼睛。閉上眼睛不敢再看，她一點一點俯下身去，在觸碰到他冰涼的額頭時她微微歎息：「對不起，是我的錯。我都沒有注意到呢，我都沒有注意你的心情，真一。」

　　有溫熱的輕吻落在額頭，夾帶著女孩兒濕熱的眼淚，真一不由自主的僵硬。緊接著，他又看到了她湖綠色的眼睛，近在咫尺像是睫毛的顫動都會影響到彼此。

　　他聽到她說：「我想知道啊，想知道關於真一所有的事情。現在，會晚嗎？」

　　——怎麼會晚呢。我怎麼會對你說晚。

　　-

　　抬起手圈住時雨的脖頸兒，真一把眼睛藏在陰影裡：「我原來住在瑞典的斯德哥爾摩，和媽媽一起。」

　　「瑞典嗎？」

　　「嗯。那是個很美麗的城市。印象最深的是大片大片的白樺林，我和媽媽總在林子裡捉迷藏。那裡的人們很喜歡唱歌，那裡的音樂也很好聽。」

　　「一說到瑞典的音樂就想到了Roxette呢。」

　　真一的輕笑聲在時雨耳邊響起，他露出了微微泛紅的眼睛看向時雨：「Queen Of Rain？」

　　而時雨一邊點頭一邊用手指輕輕滑過他的眼睛：「嗯。很好聽的歌曲。」

　　「瑞典的音樂很多彩，可那只是瑞典的一部分。瑞典還有許多名勝古跡，瑞典皇宮，諾貝爾故居……時雨去過瑞典嗎？」

　　「沒有。」

　　「那如果有機會一定要去啊，如果時雨去的話一定會很喜歡的。」

　　看著真一突然閃亮起來的眼睛，時雨點點頭答道：「如果是和真一一起的話。」

　　「欸？為什麼？」

　　「因為只有和你一起去那裡，對於我來說才有意義。」

　　有那麼短暫的幾秒，真一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時雨一直都很好，他們也一直住在一起，這些都沒有人否定。可是也只有在剛才的那一刻，他突然感覺到了自己在他生命中的足跡，他感覺到了她的邀請，他感覺到她希望他們一直在一起。

　　意識到這一點的真一莫名激動得不知道要怎麼表達自己，他只能坐起身緊緊地把她抱進懷裡：「嗯！我們約定好了！要一起去那裡！」

　　「好，這是我們的約定。我們要一起，去看你曾經玩耍的白樺林，去聽你喜歡的動聽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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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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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地下live場地的進口處不安地朝裡面張望，即使是不斷地深呼吸著也無法讓自己徹底的平靜。時雨嘗試了幾次，始終無法跨出腳步向前邁進。她害怕所有和Ikki相關的回憶，更不用說，他曾經站立過的舞臺，他們曾經一起來過的這裡。她害怕這裡，

　　可是當她想起真一臨走時期待的目光和不停嘮叨的話語，她就覺得：我應該進去的，我應該去！因為他是那麼高興地邀請她來聽他的live，眼神裡的光芒騙不了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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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雨！你一定要來啊！這可是我加入Blast的第一次live！無論如何都希望你能來看！」

　　「這是你希望的嗎？真一真心希望的。」

　　「嗯！我希望讓時雨看著我！我一定會把最棒的live送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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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她必須去。

　　——有誰，來推我一把？

　　無論下面是天堂還是地獄，時雨都希望自己能為他勇敢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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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雨醬？」

　　也許是上帝聽到了時雨的決心也說不定，就在時雨還無法邁開腳步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熟悉的聲音。她扭過頭去，愣了幾秒後不肯定地叫出了眼前這女孩兒的名字：「奈奈桑？」

　　「啊~真的是時雨醬呢~你一定也是來看Blast的live的吧~真一知道你來一定會超級高興的！」時雨看著不知為什麼特別興奮的奈奈完全摸不著頭腦，可是她還是要感謝她的，因為奈奈在下一秒就把她拉進了她望而卻步的地方去，「來來~快開始了呢！我們一起進去！」

　　一隻手揪住自己單薄的裙領，她不斷對自己說：「為了真一，我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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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時候，當你認為自己已經在改變的時候，卻會在不經意的某個時刻發現，自己終究只是那個弱小的自己。勇氣、決心、理想、愛，它們最終敵不過內心深處無邊的恐懼。

　　當時雨在奈奈的引領下真正地站在離舞臺最近的地方，她的全身每個毛孔都在控制不住的發出某種危險的信號，她的每一根神經都在不安地拉扯，叫囂著要逃離這裡。

　　-

　　——「呐~小雨！我們以後的live主戰場，說不定就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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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看！她就是Ikki的那個小情人！」

　　——「欸？可是我聽說Ikki最近在追求他樂隊的主場啊。」

　　——「是這樣沒錯啦！不過這傢伙好像還死皮賴臉地硬要住在Ikki家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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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雨！每次在臺上看到你的時候我都覺得自己一定是全世界最幸福的鼓手！為了你，我能做到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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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喂喂，就是她！就是她害死了Ikki！」

　　——「我聽說Ikki是因為他才和樂隊關係緊張的吧？」

　　——「我聽說的是Ikki因為在開車時聽了她的電話才會出車禍的。掃把星啊！」

　　——「欸？可是我聽說Ikki是要開車去見她才會出車禍的。」

　　——「嘛~反正就是她害死的Ikk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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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呐！小雨！要一直站在這裡看著我哦~」

　　-

　　時雨強迫著自己要鎮靜，她一遍又一遍暗示自己而變得竊竊私語和眼前不斷閃過的畫面都只是幻覺而已，可是她逃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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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好，我們是Blast。」

　　-

　　耳邊傳來疾馳一般的音樂，絢麗的電吉他，沉響低鳴的貝斯，以及急促如暴雨的鼓點，地面顫動著讓時雨幾乎無法站立。她茫然地抬起頭企圖尋找什麼，卻只看見一個女人孤零零地站在舞臺上。那女人以最穩固的姿勢叉足站立，俯下脊背發出嘶吼一般宣洩的聲音。即使站得這麼近，時雨也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

　　——她在唱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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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我深陷黑暗的時候

　　顫抖著嘴唇蜷在屋子一角

　　那是我的哭泣 　　

　　越是拼命掙扎就越是將傷口撕裂 　　

　　那被打碎的約定深深傷害了我

　　-

　　——夠了。

　　-

　　沒有人可以給我救贖

　　神靈永遠只有一位 　　

　　戛然而止的，破碎的

　　那是我的愛

　　-

　　——夠了，夠了！！

　　-

　　I need your love

　　I am a broken rose 　　

　　淩亂飄散的悲傷是你的歌 　　

　　居無定所的孤獨是我的生活

　　-

　　——到底怎樣才能停止啊！這既是掩住耳朵也能聽到的歌聲！

　　快停下來！

　　-

　　I need your love

　　I am a broken rose

　　親愛的，請將我從這凍結的傷痛中拯救 　　

　　用你的微笑，你的眼眸，你的歌，只為了我

　　-

　　I need your love

　　I am a broken rose

　　I need your love

　　-

　　——停下來。停。

　　誰來救救我。

　　-

　　奮力掙扎著用盡自己最後一絲力氣逃離live現場，時雨幾乎是在跨出門的同時就踉踉蹌蹌地跌倒在地上。

　　她抑制不住自己顫抖的手指，抑制不住自己留下的淚水，更無法抑制自己絕望的哭腔。當電話接通的那一刻，她覺得自己已經要發不出聲音。

　　-

　　「理花……救我……」


第15章 Touch 15

　　「哇哦！真的是吃了一驚啊！原來是這麼厲害的實力派啊！之後的樂隊簡直就像是小孩子的才藝表演那。」

　　「音樂也是！怎麼形容呢。光是站在舞臺上氣勢就凸現出來了，總之，太厲害了啊！」

　　「QAQ謝謝！京助先生~淳子小姐~」

　　「不要叫什麼‘先生’‘小姐’啊伸夫，我們年級相同哦。」

　　「欸？是嗎，可是你們看上去那麼成熟，我還以為你們和阿泰是一樣大的呢。」

　　「是因為伸夫你太小孩子氣啦~」

　　「不要誇我年輕娜娜~我會不好意思的~」

　　「你還真會給自己臉上貼金。」

　　「可是不說話的時候看上去超級帥呢。你在舞臺上不說話真是個正確的選擇，伸夫。」

　　「呃，你這算是誇獎嗎？怎麼我聽了以後有一種被鄙視了的感覺？」

　　「你的感覺沒錯哦少年。」

　　「QAQ！你們欺負人！阿泰你來幫幫我~」

　　「哈哈哈~」

　　-

　　Live時火熱的氣氛一直延續著，從live的現場轉移到了娜娜和奈奈的707房間裡。伸夫、娜娜、京助、淳子、泰和奈奈，無論是否是樂隊成員，也無論是否真正熱衷於朋克領域，此刻的大家完全都沒有複雜的隔閡，只是懷著一顆激動的心圍在窗邊的木桌前，你一言我一語。

　　-

　　「說起來，那個貝斯手也很棒呢！看著年齡好像也很小，技術確實一點也不遜色呀。」淳子的一句話讓大家注意到了樂隊裡唯一缺席的真一。一旁的京助也贊同的附和道：「是呀。不過，他怎麼沒有和你們一起回來呢？Live之後好像就一直沒有見他呢。」

　　「你說的是真一？」這個時候伸夫從一張喪氣臉回復了自己正常的模樣，把握在手中的啤酒杯放回桌子上，他抬起頭來解釋道：「真一在live以後接到了一個電話就急匆匆的走了，一定是有什麼急事吧？」

　　「對了！一說真一我想起來了！」奈奈一邊端著果盤做到了木桌邊上，一邊結果伸夫的話題說了下去：「我今天看見時雨醬也來聽live了呢。可是等live結束回過神的時候她就已經不在了呢。我當時還以為她一定是沖到後臺找真一去了呢。」

　　聽到奈奈的這些話，伸夫一時間露出了驚訝的表情：「欸？是嗎？可是我們在後臺沒有見她啊？不如說真一還一直在會場裡東張西望地找她嘞。」

　　「難道是……錯過了？」

　　「……可能。」

　　聽到這裡，反是娜娜一臉鄙夷表情：「你看看你們都想到哪裡去了，真一那小子一定是給時雨打了電話然後帶著她浪漫去了吧。那兩個人絕壁是跑到一起單獨約會去了！」

　　在娜娜做出這樣的判斷之後，不知道為什麼，大家也都突然露出了理解的表情。奈奈甚至還點點頭肯定道：「呃，聽你這麼說好像是誒，畢竟真一現在是單戀來著，一定會非常的努力吧。」

　　就連伸夫也突然換上一臉憤恨的表情叫道：「聽你這麼一說頓時覺得異常苦逼！這一看就是重色輕友的典型啊！虧我還一直想著時雨是個音樂人，讓她來給我們看看呢。真一那個小子……用得著藏的這麼嚴實嗎？！難道是害怕被我撬牆角咩？」

　　「噗——」正咕嘟咕嘟喝著啤酒的娜娜在聽到伸夫這話以後立刻回應一般吐了伸夫一腦袋，捂著肚子大笑起來：「哈哈哈哈！我說你這個小子，今天格外的自戀啊~」

　　「伸夫！你不要緊吧？娜娜也真是的。給紙，擦擦。」

　　「QAQ你們……太過分了！還是奈奈好。」

　　「哈哈哈哈哈！」

　　就這麼打打鬧鬧著，屋裡的氣氛便更加熱鬧起來。

　　-

　　「噗嗤」一聲又拉開一聽啤酒，泰士的心情今天也格外的好，他靠在椅子背上看大家說說笑笑，突然間疑惑地說道：「雙葉時雨……上次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就覺得這個名字在哪裡聽過呢，非常的熟悉。」

　　手握紙巾的伸夫正在臉上抹來抹去，聽到阿泰這話時轉過腦袋去：「我去！阿泰你喝醉了吧。上次不是見過那個女孩兒嗎？就是你來的那一天。和真一一起的那個，她就是雙葉時雨啊。」

　　如果忽視掉遮擋住泰士眼睛的墨鏡的話，此刻浮現在他臉上的表情應該可以被看做是思考：「啊，我當然知道是她。可是我好像在這更早之前，就在哪裡見過或者是聽說過她了。你們都確定她也是音樂人嗎？」

　　「是啊。雖然不知道具體幹哪一方面的，但應該是個很不錯的音樂人，上一次聽她唱歌很不錯。」這一次，娜娜搶在伸夫之前應了聲，對雙葉時雨這個人作出了肯定。

　　「是嗎。雙葉時雨……雙葉時雨……時雨……雨……雨！」默默地點點頭，泰士仍然在腦海中搜索，頃刻恍然大悟。「原來是她啊！」

　　-

　　面對泰士突然的醒悟，所有人都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倒是對音樂圈沒有什麼瞭解的淳子先做出了回應：「欸？雨？你們說的是那個有名的‘雨’？」

　　不知怎麼的，泰士臉色突然變得嚴肅起來，沉默片刻後點頭：「……啊。」

　　-

　　看著神秘兮兮的淳子和泰士，娜娜開始不耐煩起來：「光頭！你倒是說清楚一點啊，完全沒聽懂。」

　　「= =b娜娜……」

　　伸夫雖然同情泰士，卻也站在了娜娜這邊：「阿泰我也沒聽懂。」

　　「……」

　　-

　　眼看著泰士已經被告的無話可說，奈奈明智地做出了把問號投給淳子的選擇：「淳子你們說什麼有名的雨，我怎麼也完全聽不懂。」

　　「奈奈，你讓我怎麼說你啊！虧你自稱是Trapnest的超級粉絲。‘雨’可是捧紅了Trapnest的producer啊！」

　　「什麼？！？！你說的是那個音樂製作人‘雨’？！」

　　「……我可以說你反應有點慢嗎，奈奈？」

　　-

　　「你們如果說的是那個‘雨’的話，報紙上不是說她已經死了嗎？」

　　當京助的這句話說出口的時候，圍坐在桌邊的大家都不約而同地僵住了，就連臉色神情也變得不自然起來。

　　一時之間，連空氣都凍結了。

　　-

　　燈光忽的一閃看不清娜娜的表情，她把嚴肅的目光轉向一旁沉默不語的泰士：「泰士，到底是怎麼回事，你都知道些什麼。」

　　-

　　###

　　-

　　——快一點！快一點！再快點！

　　急匆匆地往回趕，真一心裡的恐懼不知道從何而起，仿佛它本來就在，潛伏在他內心裡。

　　當真一「嘭」的一聲推開家門，迎接他的不是時雨淺淡的微笑，而是一個陌生的黑髮女人。其實他早該料到會是如此，就在他接到陌生來電的時候。

　　-

　　「你好，我就是給你打電話的人。我叫澤田理花，時雨的心理醫生。」

　　-

　　呼吸還有些急湊，真一喘著氣審視眼前女人沒有什麼表情的面容，搖晃一下後緩緩站穩，他問：「時雨呢？」

　　「在她的房間裡，吃過藥，已經睡下。」理花挑眉觀察著真一，然後不緊不慢地給出了答案。她搬來餐桌旁的椅子放在一邊，自己則在椅子對面那小小的沙發坐下，「岡崎真一君，你還是先坐吧。時雨暫時不會有什麼問題，只是暫時的。所以，我想我們需要談談。」

　　-

　　接下來的一切，都像是在看一個平板乏味的獨角電影。這個叫做澤田理花的女人聲音比新聞裡的播音員還要冷清。

　　她說：「因為驚慌恐懼而導致的急性休克。雖然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可是我還是要說，你差點把她給害死。如果不是我正好在附近及時趕到的話，結果，我想你不會樂意看到。」

　　她說：「岡崎君，看你像是比時雨還小吧。時雨也不過是剛滿18歲，我看你，頂多16？那傢伙還真是會給自己找伴侶。」

　　她說：「嘛，先問一個問題。岡崎君，如果你還想和時雨在一起的話，如果你有這個覺悟的話，我才有說下去的價值。如果你內心還在動搖的話，我勸你現在還是整理行李搬出去吧，不要浪費自己和時雨的時間。是與不是一個可以與之玩耍的女孩兒。」

　　-

　　身體開始變得僵硬，真一說不明白自己此刻的心情。他只是一遍一遍堅定自己：岡崎真一，不能逃！不能讓這個人小看你的決心！

　　所以他說：「請說下去吧。」

　　-

　　「岡崎真一，你何苦為難自己。我已經說過，我是心理醫生。你內心的動搖怎麼會瞞得過去，你的眼睛已經出賣了你。」

　　「……能夠這樣斷言的只有我自己，不是你！」

　　「好吧，既然你執意如此。」

　　-

　　「雙葉時雨是個孤兒，13歲的時候從孤兒院逃了出來，然後被Ikki收養。」

　　「……Ikki？」

　　「啊，這個人你絕對是應該知道的吧，畢竟在同一個領域呢，在音樂圈裡他可是數一數二的名人，Trapnest的前一任鼓手。」

　　「冬月……Ikki？」

　　「除了他還會有誰。」

　　-

　　「冬月Ikki，他收養時雨的時候也只有19歲，剛上大學。具體經過怎樣，因為是不必要的，所以我們此處省略一萬字。你需要知道的就是Ikki把時雨見了回去養了起來，向她發出了邀請——

　　「我知道天下所有的宴席都有終結，但依然希望那一刻，那些註定破碎成空的豐美和歡愉，永不停頓。」

　　-

　　「你聽過這句話嗎？」

　　「……沒有。」

　　「是嗎，看來你還真是對Ikki一無所知。是時雨瞞得太嚴實，還是你根本就沒有在意過？」

　　「……」

　　-

　　「反正就是這樣，他對她說，和我在一起吧。他還對她說，讓我來愛你。他也對她說過，我會給你你渴望的全世界。

　　「他的確給了她整個世界，準確地說，是為她營造了整個世界。他把她帶入一個她從沒經歷過的世界，讓得了失語症的她重新開口說話，給她食物，給她快樂，給她愛。

　　「這些對於那時的時雨來說，簡直就像是擺在乞丐面前的永無止境的美餐。」

　　-

　　「那為什麼，他們分開了……」

　　「你要知道，Ikki是個惡魔，他能給你整個世界，必然也就摧毀你的世界，並且是，沒有自覺地。所以，他讓人恨不起來，所以，我叫那傢伙惡魔。」

　　「我不懂。」

　　「哈，我倒是覺得你很明白。Ikki愛她，可這愛來得太順暢，太完滿，就像一把大火燃勢兇猛，殆盡的便也近在眼前。最後，留在他心裡的，變成了親情。」

　　「……」

　　「他自私地愛了，又自私地不愛了。他自私地愛上了另一個人，然後自私丟下時雨死去。」

　　「……車禍。」

　　「是啊，報紙上報導了那麼久，你應該知道。冬月Ikki，死於車禍。」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5-5-14 19:14

第16章 Touch 16

　　眼前一片花白。頭疼得厲害。

　　黑暗中，時雨盯著頭頂看不清楚牆紙花紋的天花板，過了好久才意識到，這裡是她自己的房間。

　　——是什麼時候回來的呢？

　　腦子裡閃過這樣的疑問，時雨卻無從找到答案。她只是隱約記得答應真一去聽live，然後聽了娜娜的歌，那歌其實很美，那感覺卻令她毛骨悚然。

　　那歌詞，真是要把人推向地獄。太過於真實的藝術，讓她從心底排斥，不願意接受。

　　一想到這裡，時雨不由自主打了個寒戰，裹緊身上的毛毯，把頭偏向另一邊。視線所及瞥見放在床頭的小禮盒，那是她早就決定要送給真一的禮物，為了慶賀他的第一次live……

　　思緒落在此處停頓了兩秒，時雨猛然清醒。

　　「真一！」

　　——我還什麼都沒有對他說就離開了！他一定會很擔心很失望吧。

　　這麼想著時雨猛地坐起，顧不得暈眩感覺的消褪便要衝出臥室去。可是，才走到臥室門邊，她便聽到從客廳傳來的沉穩貝司聲音。不用分辨時雨就肯定，那是真一。

　　-

　　這感覺讓人很是熟悉，她已經不是第一次經歷。

　　那次好像也和現在差不多的狀況，她突然暈倒，醒來便聽到這預示著他守在門外的琴音。這低緩的樂聲讓她高興，讓她溫暖，令她安心。這是如同Ikki的燈光一般暖人的存在。

　　-

　　緩緩推開臥室的房門，她放輕腳步走到落地窗邊尋找他的蹤跡。可是這一次，他並沒有坐在平日裡中意的那裡，而是把整個人窩在時雨常在的音箱旁的角落。

　　真一就這麼靜靜坐在那裡，一條腿伸直一條腿蜷起好讓自己能抱住懷裡的樂器。他的指尖隨意地輕劃，飄出如同傾訴一般繾綣的曲音。

　　當聽到時雨的足音時，真一回過頭來。因為屋子裡沒有開燈，所以時雨只能看到他如同藍色琉璃一般美麗的眼睛。

　　「你醒了。」他說。

　　「嗯。」她點點頭輕輕回應。

　　-

　　在這之後，兩人便突然的沒有了對話。真一只是又把頭轉向窗外，眼睛裡印染深邃的夜孔，孤獨的路燈。

　　此時此刻，時雨很難用恰當的言語來形容真一的狀態和表情。他只是安靜而隨意地坐在那裡，卻又不完全像往常一樣。她能明顯感覺到某些細微的不同。

　　——感覺，好像是，隔離了全世界。

　　-

　　「？！」

　　被自己突如其來的想法嚇了一跳，時雨狠狠地搖搖腦袋把荒唐的想法清空。她走過去坐在他的對面，坐定後便對他露出了抱歉的笑容：「對不起，真一。」

　　聽到時雨的道歉聲，真一停下手上的動作，轉回視線：「為什麼要道歉？」

　　「因為，明明是真一邀請我去聽的Live，Blast的第一次live，我卻沒有從頭聽到尾呢。但是我真的有去聽，也覺得很棒啊！無論是真一的貝斯，還是娜娜的歌聲。」

　　「是嗎。」

　　只有這簡單的兩個字，真一的反應太過冷淡，莫名讓時雨感到陌生的不安。

　　——果然是生氣了吧。

　　-

　　「啊，對了！」不自覺地握緊雙手，時雨才想起手中那個小小的盒子。她小心翼翼把它捧到他的眼前，迎面對上他疑惑的目光，「真一，這是慶祝你第一次live大獲全勝的禮物，希望你能喜歡。」

　　 「是什麼？」

　　「自己來打開看看不就知道了~」

　　-

　　看著這個被推到自己懷裡的精緻盒子和時雨滿懷期待的目光，真一實在說不出「我不想看」這樣的話語，於是他沉默了一下，還是決定把這盒子打開。

　　當酒紅色的包裝紙退去，深黑色的絲絨盒蓋被掀開，映入眼簾的是他曾渴望已久的東西。鑲嵌著酒紅寶石的銀色的球體，一條長長的深灰色金屬鏈。他曾和時雨提過的，他想要這款物件已經有好長時間。

　　-

　　——「哇哦~時雨你快來看！Vivian Westwood又要發售新款打火機了~」

　　——「欸？真一喜歡這個品牌嗎？」

　　——「超級中意啊！而且你不覺得娜娜桑帶著Vivian的東西超級酷嗎？！還有時雨你的耳墜也是Vivian的吧？我每次看到這一系列的產品都會想到你們呢。不知不覺的就有了‘只要是音樂人就一定要有一款Vivian的東西！’這樣的想法了。然後在這裡面，最喜歡的就莫過於這款打火機了！」

　　——「原來是這樣啊。」

　　——「不過……這個一定很難入手吧。因為是限量版的……」

　　-

　　看得出真一眼裡的吃驚，時雨卻露出笑容。想要的效果已經達到，於是她伸出手把這禮物掛在他的頸間。長長的鏈子一直垂到真一的胸前，時雨滿意地對他眨眨眼：「 Vivian Westwood的限量版打火機。作為音樂人的象徵，我想在這個時候送給你最合適了。真一喜歡嗎？」

　　「……」沉默著始終沒有回答時雨的問題，真一長久地注視著掛在自己胸前的這款精緻的禮物。他突然緊緊握著時雨還沒來得及收回的時雨的雙手，凝視她微微吃驚的眼睛。

　　「時雨，你喜歡我嗎？」他的聲音輕得像羽毛。

　　時雨愣了一下，隨即笑道：「在想什麼呢，我當然喜歡真一了。」

　　-

　　她回答的語氣如此自然，笑容淺淡美好，落在真一眼裡卻只是深深的失望。

　　——不一樣啊。不是這樣啊！我所希望的，不是你這樣的喜歡！

　　想到就裡就不由地氣憤起來，生氣，又絕望。真一手上使勁硬是把她拉進懷裡，雙唇接觸像是動物在撕咬。他恨。

　　真一突如其來的親吻讓時雨完全反應不及，腦袋空白著直到嘴唇處傳來不能忽視的疼痛感時，她才清醒。

　　「嘶——」

　　忍受不住抽了一口氣，時雨能感覺到自己被咬破的下唇，血滴的味道漸漸蔓延開來。用盡全部力氣把他推開，低喘著氣輕撫嘴角，她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可真一卻像是早有預料一樣，卸了力任她把自己推開。

　　窗外月亮被雲朵蓋去一半隻剩下彎彎的一頭，月光透過雲層朦朧的照下來，打在真一露出苦笑的臉上。

　　「呐，時雨，我們還是暫時分開吧。」

　　-

　　呼吸有一瞬的停滯，連心臟都幾乎跳停，時雨揚起腦袋看他：「真一……你剛才說了什麼？」

　　「……我說，我想要我們分開。我會搬出去住的。」

　　時雨多麼希望這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覺，像是最開始的那段日子不停地感受到Ikki的無處不在。可是，當她又一次聽到真一清晰的重複著要分開的那句話的時候，心裡某個角落正在以一種驚人的速度土崩瓦解。

　　強力地支撐起自己露出一個笑容，時雨並不知道自己臉上的表情是多麼的破碎殘缺。她說：「……真一，這玩笑可一點都不好笑。你一定是在騙我吧。」

　　她在做最後掙扎，可他心意已決。

　　「我說的是真的。」

　　-

　　閉上眼睛，時雨沒有勇氣再去看他的臉。她一遍一遍質問自己這到底是怎麼了，明明今早她還微笑著送他出門，而他，也為笑著對他說著「再見」，可是，明明沒過多久，一切都變了樣子。

　　——這到底是為什麼？為什麼呢？！

　　明明是夏天，全身卻由內而外開始發冷，她的聲音顫抖著突然發出厲聲質問：「是因為我沒有聽到最後嗎？live？只是因為這個你就要走？」

　　「不是的，不是這樣呀。」她聽到他這樣的回答。

　　-

　　「那到底是為了什麼啊！為什麼要把我丟下？！」

　　「那是因為我喜歡你呀，時雨。」

　　她幾近崩潰的聲音只得到了真一如此淺淡的回答，平實語氣簡直像是在敘述別人家的瑣碎故事。

　　身體有一刻僵硬，時雨猛然抬頭望向真一，眼神乾淨而透明。她驀地軟下聲音來乞求：「喜歡我為什麼還要把我丟下呢？我也喜歡你啊。」

　　「夠了！」受不了地突然捂住耳朵，真一一下喝住時雨不間斷的話語，他看向她的眼神痛苦又複雜，「時雨你不要再說喜歡我了啊。明明不願意接受我的吻卻還要說喜歡我，明明心裡還滿滿地裝著一個叫做Ikki的傢伙卻還要說喜歡我。你到底要拿什麼來讓我相信你啊！時雨，不要這麼自私地來傷害我啊……不要讓我恨你啊。」

　　-

　　「真一……你知道Ikki的事了。」

　　看著時雨徒然冷靜下來的表情，真一仰頭靠在牆角，露出不知名的笑容：「啊，難道你以為能瞞著我一輩子嗎？你和冬月Ikki。雨，和死去的Ikki。」

　　像是被從頭到尾澆了一身冰水，時雨挺直脊背看著真一，她深深地望進他的眼睛。仿佛是從那個被呼喊出的名字裡得到了勇氣，又仿佛虛假作勢只為維護自己最後留下的寶物。感覺不到自己嘴唇的動作，時雨卻聽到自己冰涼的聲音：「他和你無關。」

　　即使知道結果會是這樣，即使已經做好了準備，可當真正聽到的時候，真一還是止不住心涼。痛神經似乎已經疼到麻痹，心臟也沒有了感覺，他說：「我知道啊。我怎麼會不知道。和我，無關。」

　　-

　　「你看，時雨。你如此狠心地因為一個已經死去的人傷害了我。現在，你還能在像剛才一樣對我說出喜歡嗎？如果你還有心的話。」

　　「……真一，我——」

　　「哈哈，時雨啊。我是和那傢伙沒有關係。可是我喜歡的女孩子和他卻有扯不盡的關係呢。所以啊，你現在還能說我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嗎？」

　　「……」

　　-

　　「時雨，今天我坐在這裡，坐在你的小角落裡，想通了很多事情呢。我想我已經明白了你眼中的世界為什麼總是如此的蒼白，也想通了我們兩人的關係在你眼中到底是怎麼個模樣。可有可無的支撐，讓自己更加輕鬆的存在，大抵如此吧？」

　　「不！不是——」

　　「時雨，我想我是真心喜歡你的，這種喜歡比你對我的喜歡要深厚很多，如果硬要說已經沉重到了怎樣的程度，我想那大概應該可以被稱作是‘愛’了吧。」

　　「……」

　　「但是，你愛的人不是我吧？最起碼現在不是。你的心，還屬於那個叫Ikki的傢伙啊。」

　　「……」

　　「其實，我早該注意到的。明明有那麼多細小的線索，我卻總是拼不出正確的答案呢。明明是我最喜歡的樂隊的前鼓手和製作人，我卻一點都沒有察覺。還真是蠢透了！但是，還是請你原諒我把。戀愛中的人，說不定都像我這麼傻呢。」

　　「真一——」

　　「對不起啊，時雨。表面上說著喜歡你現在卻又要和你分開呢。我還沒有成長到可以背負一份不單純的愛，也無法忍受我愛的人心裡裝著一個我永遠無法超越的物件。……我現在幾乎無法承受自己這顆愛你的心了。」

　　-

　　——所以，再等等我吧。再等等我好嗎？

　　等我足夠成熟，足夠堅強，足夠支撐起我們兩個人共同的天空。到那時候，我會回來對你說出那句話的。

　　我要通過離開來到達你。

　　所以，在那之前，讓我們分開吧。


第17章 Touch 17

　　「理花，真一離開了。」

　　「……是嗎。」

　　「你很驚訝嗎？」

　　「不，不如說是一切都在意料之中，連反抗都沒有，所以有些失望。」

　　「Ikki的事，是你告訴他的嗎？」

　　「他有權知道你的一切，因為你已經陷進去了。縱使你可以給他完美的幻像，你卻給不了他你的心，如果你無法成長，你最後就只能給他帶來痛苦。所以，你也應該讓他知道，讓他有能力選擇，不是嗎？」

　　「……」

　　「為什麼不說話？非常生氣嗎？」

　　「不。我不說話是因為自己找不到理由反駁。你說的都對。」

　　「這還真是讓我驚訝。」

　　「我發現了，無論是我多麼的用心，Ikki都像是刻在了靈魂。只要不解放那一部分的自我，再怎麼對真一，都是徒勞的。他只能感到痛苦。所以，我註定無法給真一幸福。我是感激真一的，真心希望他能夠幸福，如果我註定給不了他他想要的，只能是放他走了。」

　　「雙葉時雨，你一定是瘋了。」

　　「相反，我覺得我很理智。理花，你知道嗎？昨晚當他離開的那一刻，我沒有哭鬧，沒有尖叫，我以為自己會承受不了的。可是，真的到了那一刻，什麼都沒有發生。我只是清楚地意識到，他走了。我的心沒有痛，因為我突然意識到，那份愛註定不屬於我。我的愛，早已經沒有了。」

　　「那你現在為什麼要掉眼淚呢。」

　　「我哭，只是因為我感到悲哀。」

　　「時雨，你什麼時候才能放下Ikki向前走呢？」

　　「理花，不要逼我。放走了Ikki，我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

　　###

　　-

　　「理花，我最近晚上總是在做同一個夢。」

　　「又是那個夢嗎？」

　　「不，不是的。這個夢裡沒有鮮血，也沒有爆炸聲。夢裡只是有一片白樺林，有一個男孩兒坐在樹林邊緣對我笑。」

　　「那男孩兒是誰？」

　　「我看不清楚他的臉。」

　　「那片林子離你很遠嗎？」

　　「嗯。很遠，我要花上很長時間才能靠近一些。」

　　「走近了還是看不到他嗎？」

　　「就在我覺得自己快能夠看清的時候就再也走不動了。」

　　「為什麼？」

　　「因為有人正拉著我的手，那手掌太過溫暖了，我放不開。」

　　「那是誰的手？」

　　「Ikki。那是Ikki的手。」

　　-

　　###

　　-

　　「理花，最近眼前總會出現幻覺。

　　「落地窗邊真一總是在對我微笑，那笑容太燦爛了。我站在客廳裡靜靜地看，並且知道那是幻覺，因為我做過的兩人份食物總是會剩下，他的那一份從來沒有動過，即使他會微笑著陪我一起坐在餐桌前。

　　「他說過他要走的。並且，他走了。

　　「可是我還是希望多看他一眼，所以，我不說話，不動。他也就願意陪著我。」

　　-

　　###

　　-

　　「理花，最近開始失眠了。

　　「可是，如果聽到貝斯的樂聲的話，我就能安靜地再睡上一會兒。

　　「雖然只是很小的一會兒。

　　「不要問我為什麼，因為我會想他。」

　　-

　　###

　　-

　　「嘭——」

　　-

　　「本鄉，怎麼回事？」

　　「理花！」

　　「澤田醫生，對不起，我攔不住她！」

　　-

　　「時雨？你怎麼了！」

　　「理花！！快幫幫我！」

　　「時雨，你要鎮靜！！慢慢地說。」

　　「理花！理花！！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我想不起Ikki的臉了！！！明明應該是記得很清楚的！！！我不可以忘記的！！！可是我想不起來了！！！我不可以忘記的，不可以！」

　　-

　　「本鄉，快去拿鎮定劑。」

　　「是！」

　　-

　　###

　　-

　　「理花，我又給你闖禍了是嗎？」

　　「沒有。」

　　「對不起。」

　　「……」

　　「可是，理花，我好害怕啊……」

　　「你在害怕什麼？」

　　「明明應該刻在心裡的東西，怎麼會這麼輕易的就忘了呢？是我害死了他，就算全世界的人都忘記，我也不能忘記啊。因為任性地毀了他的幸福，所以我也不應該幸福的。可是現在，我……」

　　「時雨，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個人應該孤獨。」

　　「可是我害他孤零零地死去了，我還霸佔了他送給她的歌！」

　　「……」

　　「對，是這樣的。所以我必須陪著他。真一說的沒錯，我是個自私的傢伙，從來都只想著自己，傷害了身邊的所有人，傷害了他，還有Ikki。所以，我不能再這樣了。」

　　「時雨，那只是一場意外，那不是你的錯。」

　　「理花，你不用安慰我，我已深深知道，那是我的罪過，是我擅自許了那樣的願望才會害死他。」

　　-

　　「時雨，你喜歡的那本書裡有這麼一句話。‘當你學會愛自己，相信自己，你就能夠知道如何去愛別人，相信別人。而不管這個人在你身邊，還是離開你。這段關係是已經結束，還是依舊延續。外界事物處於無常的變動、更換、破碎、損毀之中。愛人有血肉，更易腐朽。只有你的相信，來自你內心的愛，是完整而穩定的存在。不管何時何地，與什麼樣的人在一起。持有它們，就持有長久。’這段話你一定能夠倒背如流。可是你是否真的理解呢？」

　　「可是為什麼他們都不能陪著我呢？我一個人，不知道什麼叫做愛啊。」

　　-

　　「理花，我好累。」

　　「累了就好好的休息吧。」

　　-

　　「理花，我好想他。我好想念真一啊。我好想他。」

　　-

　　——呐，真一，你知道嗎？即使到現在也沒有一天不在祈禱，能夠再次看到坐在落地窗旁的你的身影。每一天，我都會在心裡默默呼喚著你的名字，無數次的，無數次。

　　我知道，如果我去尋找你的話，你是一定會回頭的吧。可是對不起啊。愧疚的心不允許我選擇轉身。我是已經失去得到幸福的資格的人。

　　-

　　###

　　-

　　 「呐~我叫冬月Ikki，冬月的意思是冬天裡的月亮，這個你一定知道的吧？不過，別看它聽起來冷冰冰的，其實我是個非常溫暖的人呢。就像這樣~嘿咻~我現在抱著你，你有沒有感覺到非常暖和呢？哇哦~臉都紅了~一定很溫暖是吧~

　　「朋友都說最好不要更改你的姓氏，所以，我們就來想個新名字吧。呐，你說你想叫什麼名字呢？如果不介意的話，讓我來給你取吧~秋天裡總會時不時下起小雨呢。我們在這個時候相遇，所以從今以後你就叫‘時雨’好嗎？不說話就代表你同意了哦~好的！決定了~雙葉時雨~

　　「小雨~以後每年的10月15日，也就是今天~就是你的生日了哦~而我冬月Ikki將會是陪伴你一生的人~從今天起要多多關照哦~」

　　「小雨乖~快看過來~看你那疑惑的眼神一定是在問我為什麼要舉著攝影機吧~嘿嘿，我來告訴你哦，因為從今天起我麼就要生活在一起啦~所以一定要有個紀念才好啊！以後每年的生日都讓我來給你拍紀錄片吧~新的姓名，新的生日，新的生活！從今天開始，你就是一個嶄新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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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小雨，我們在一起已經過了一年呢。為什麼你還是不願意開口和我說話呢？有點受傷啊。

　　「還在害怕嗎？還是不安心嗎？不過，出生在這樣的一個世界上，會擔心害怕是必然的吧。

　　「有時候我也會害怕呢，書上說，我們在時空隔離層面各自存活，意義不過是為了呈現這個世間形式卑微而涵義獨具的生命秩序的組合。一想到自己只是一個可悲的微不足道的個體，我就害怕得要命。害怕到一個人躲在床上瑟瑟發抖。一想到我會這麼一直孤零零地活著，然後在某一天因為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再孤零零地死去，我就怕到腳軟。啊哈哈，你看，我又開始發抖了呢。真是遜斃了。

　　「時雨，我知道天下所有的宴席都有終結，但依然希望這一刻，這些註定破碎成空的豐美和歡愉，永不停頓。」

　　-

　　「Ik……ki……」

　　「？！小雨！」

　　「Ik……ki……我們……一起。」

　　「小雨！你終於肯開口和我說話了！哈！我太高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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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日快樂，我的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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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小雨~生日快樂~看到你穿著我給你買的裙子，爸爸我好有成就感~」

　　「……你夠了。」

　　「欸？我被親愛的小雨嫌棄了嗎？！好傷心啊！嗚嗚嗚嗚。」

　　「……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的！」

　　「我不管！嗚嗚嗚嗚。」

　　「……Ikki，別哭了。」

　　「嗚嗚嗚嗚！你吻我一下！吻我一下我就考慮看看~」

　　「……你是白雪公主嗎。」

　　「嗚嗚嗚嗚~哇哇哇哇哇——」

　　「好了好了！我吻就是了！」

　　「這樣才對嘛~今天是小雨的生日，能夠得到你的祝福之吻我會高興一年的~不過，明年我可不要額頭上的吻了，明年是這裡哦~這裡~」

　　「……」

　　「哇~小雨你臉紅了~太可愛啦~怎麼辦？！我現在就好想吻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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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雨，我喜歡——不，我愛你！我們要永遠在一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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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雨真是一年比一年優秀了呢，我都沒有想到你能這麼輕鬆地考上東京藝術學科最優秀的美音高中呢！不過，你真的決定了要來學音樂嗎？我不想看你因為我而改變自己的興趣呢。」

　　「Ikki，你已經問了很多遍了，這是我自己做的選擇。」

　　「真的不再考慮一下？」

　　「我喜歡音樂，也想要陪在你的身邊對你有所幫助。我想要永遠和你在一起。」

　　「啊哈哈，好吧。」

　　「Ikki，我有件事一直想對你說。」

　　「欸？是什麼事？」

　　「我已經高一了，能不能不要再在生日的時候拿著攝相機對著我啊。很幼稚。」

　　「欸？？？這可不行！這可是小雨你的成長記錄呢！我一定要每年都錄下來好好保存！」

　　「那能不能別只拍我一個人啊，留下一些我們一起的影像呢？」

　　「這可不行哦，我的小公主。我是下定決心不會離開你的，可是展現在你面前的世界還只是很小的一部分，所以，當有一天你離開我了，我要一遍一遍的回顧這些錄影帶才能安慰自己啊。如果這錄影帶裡出現了別的人，即使是自己我也覺得不能原諒呢。」

　　「Ikki！我們會永遠在一起的！只要你不嫌棄我，我就不會離開你！所以！不啊要再做這種可怕的假設了！為什麼要假設我不在你身邊的生活呢？你就那麼不相信我嗎？！」

　　「呀嘞呀嘞，竟然在生日的這一天惹我的小公主生氣了。還真是對不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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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雨，我的小雨，對不起，我們會永遠在一起的。我愛你。」


第18章 Touch 18

　　真一來到伸夫租住的公寓已經好多天，他們偶爾會有交談，大部分時間還是選擇保持沉默。有時候真一會翹掉練習獨自呆在這裡，不說話，什麼也不做，只是呆坐在窗前，把眼光投向窗外的某點。當然，大部分時間，他會坐在播放機前，一遍一遍觀摩電視裡女孩兒的一張張笑臉。

　　這錄影帶拍攝的時間幾乎不可知，每次女孩兒都會擁有成長的容顏。從淡漠到羞澀，從冰冷到溫暖。真一就這麼一遍一遍地觀看，看她微笑，看她生氣，看她親吻了另一個男人，羞紅了自己的側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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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說，你能不能不要再看這些錄影帶了，真一。」當伸夫終於無法再忍受這個樣子的真一時，他把這句話說出了口，「我是不知道你從哪裡拿到了這些關於時雨的帶子，但我還真是看不慣你現在這個樣子！如果想要瞭解她的過去，就直接找她去啊！坐在這裡對著這些帶子發呆算什麼嘛！」

　　當被伸夫一把從螢幕前拉開的時候，真一的表情竟有些說不出的苦澀，他側過腦袋望向伸夫，嘴角牽起一絲似有似無的笑容：「在你看了這些錄影帶以後，還覺得我們會有可能嗎？我已經敗給他了啊。」

　　說到這裡，他又竟自想起把這些錄影帶交給自己的理花。

　　——「這些，是時雨交給我保管的，魔障。如果你有興趣的話，就去看一看吧。能從這裡看出什麼，就真的要看你自己了。還有，你對她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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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看第一遍的時候我可能還覺得這真是很美，但是，越往下看，我就只是感到毛骨悚然了。」目光遊移到電視螢幕只有一瞬，伸夫就皺起了眉頭，「Ikki那傢伙真的是自私的要命啊！你在這個錄影帶裡看見過他的面容嗎？一次也沒有過吧！這錄影帶裡可能的確記載了時雨的過去，卻幾乎沒有冬月Ikki這個人存在過的痕跡。即使是在他們接吻的時候，攝像機也是被丟在一邊，只是拍到他的房間擺設而已！這麼想著，我就覺得Ikki對時雨實在是太過殘忍了，這樣的做法簡直就像是他從未設想過和時雨一起走下去的世界！」

　　「……怎麼會？」

　　真一在伸夫話落之時扭過頭盯住大螢幕，這是螢幕上15歲生日時的時雨笑容正美麗。他看著女孩兒幽綠如寶石一般閃著光澤的眼睛，彎成好看的弧度呼喚著Ikki。那時的她，該是有多幸福！

　　——我能夠把他從這些美好的過去里拉出來，給她勝於Ikki的幸福嗎？

　　-

　　「真一，你現在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裡，所以你體會不到這些我們旁觀者都能看清楚的東西。你迷茫了，你在猶豫。你說自己已經失敗了，你到底是在和誰爭比？又為什麼要和他比？你難道不只是因為喜歡她才和她在一起的嗎？那麼，在知道她的這些過去以後，你的愛就改變了嗎？」

　　「可是她拒絕我了，她拒絕我去觸碰她的傷痛，拒絕我去觸碰他和她的回憶。」

　　真一的確被伸夫的話語所觸動，卻也不能忘懷那個夜裡時雨冷冰冰的一句「他和你無關」，他不得不承認，那句話狠狠地傷了他的心。

　　-

　　「你到底在煩什麼傻。時雨是那個會奔跑在雨中為你送雨傘的女孩兒，她只對你微笑，她因為你接納了我們，她會在那間屋子裡做好一桌子飯菜然後等著你。我看得起清楚，她不是對你沒有感情，真一。她和Ikki的過去無論是美好還是痛苦又都怎樣，你的選擇只有放棄或者是愛下去。

　　「如果你選擇愛的話，難道不更應該在這個時候陪著她嗎？為什麼你要逃開呢？你有想過在這裡開你的一個月時間裡時雨過的是怎樣的生活嗎？她有沒有痛哭？有沒有傷心？這些，你都不在乎嗎？！你在乎的，就只有這錄影帶上她孤零零的剪影？！你倒是跟我說說一遍一遍翻看這些錄影帶對你來說到底有什麼意義？！

　　「我一直認為，如果是真愛的話，就要包容那個人的全部，好的，和壞的。所以，真一，你愛時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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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對伸夫的長篇大論，真一一時沒有言語，他任憑伸夫揪住自己的衣領質問卻不反抗。最後，他抬頭看著他，問：「伸夫，你相信愛可以把兩個人連接在一起嗎？」

　　看著真一漸漸又亮起來了的眼睛，伸夫說不出竟有些高興：「啊，我相信！如果是你和時雨的話，一定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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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噗！呀嘞呀嘞，我還從來沒想過會有一天被伸夫桑給罵醒呢！」

　　「喂喂？！你是在笑話我嗎？不過，這次就饒了你吧，因為這些話大多數都是娜娜和奈奈讓我轉告給你的。」

　　「是嗎，不過，還是要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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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伸夫大概不知道，比起他無數的語言，最終給了真一力量的，是他看著他時明亮真誠的眼睛。

　　他還相信愛情。他也在告訴他，要相信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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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晃晃悠悠走在擁擠的人行道，時雨感到疲憊，內心卻平靜。

　　——也許是因為鎮定的藥效還沒有完全褪去吧。

　　她一邊這樣安慰自己，一邊邁步前行。她還在思考從醫院出來時理花的那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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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雨，你難道不覺得Ikki這個概念的存在，現在對你只意味著痛苦嗎？所以，放他走吧，也放自己自由。」

　　對於理花的這句話，時雨幾乎沒有力氣反駁。自從遇到了真一以後，她就像是變成了丟盔棄甲的士兵，敗仗連連卻也毫不在意。可是這種平衡，在真一離開之後就完全打破了。現在的她，又變回了一無所有的那個雙葉時雨。一個人走在陌生的街道，一個人聽冰冷的歌曲。一個人，牢牢抓緊所謂的過去。

　　不知不覺就又走到了她和真一相遇的這座天橋，她最近總是喜歡來到這裡，張開嘴巴卻沒有聲音，她低低地呼喚：「呐，真一……」

　　可是，又有誰會聽得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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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小雨！終於讓我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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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驚喜地回過頭，看到的卻並不是那雙水藍色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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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呐，真一。你知道嗎？背後傳來的聲音，只要不是你的，我都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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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我有多久沒有見到你了！你還好不好！自從Ikki呃——自從那次以後我們就再也沒有見過面了，你知不知道到底讓我有多擔心！」

　　「雨前輩！！我好想你！！！」

　　「哇！是小雨！和也你到底在哪裡找到小雨的？！太不可思議了！」

　　「啊哈哈，我才不會告訴你們我是怎樣找到時雨的呢~這是個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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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和也強勢地拉進一家酒吧後被一張張陌生又熟悉的面孔包圍，這些都是時雨大學的同學，他們曾經快樂地呆在一起。

　　那時候，在那個時候。Ikki還活著。

　　恍然間，時雨就像是被泡進了溫吞的泉水一般，暈眩，卻沒有過激的反應。此時此刻，她甚至莫名地慶倖，慶倖自己剛出院不久，剛剛服下藥劑。因為有了藥力的持續，她才沒有感到恐懼。

　　看著這一張張或是擔心或是驚喜的面孔，她一瞬感到暖意，於是她並不想要傷害他們，也不想再傷害自己。如果想要嘗試去愛別人的話，就先要學會愛護自己。這些她明明都知道的，卻從未想過去親身見習。

　　——現在補上這一課，還不算晚吧？真一，你願不願意等等我，等我慢慢去學習？

　　這麼想著，她允許了他們的靠近，嘗試著微笑，嘗試著溝通，她對他們說：「對不起，大家，讓你們擔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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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這樣的時雨，周圍的人們怎麼會不動容。

　　只見站在一旁的小女生一下子撲到時雨懷裡叫了起來：「啊啊啊啊啊啊！雨前輩對我笑了啊啊啊啊啊阿！好感動！！！」

　　時雨驚嚇地後退一步卻還是抱住了少女：「哪有那麼誇張，亞美。」

　　個子偏高的女孩兒甚至還抹起了眼淚，聲音都帶出了濕意：「嗚嗚嗚，小雨，你能回來真好！」

　　「阿婷姐，你再哭我可是真的沒有辦法了。阿真前輩會怪我的。」時雨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把目光投向一旁沉默著的少年。

　　可是那男孩兒也只是彎起眼角，大手撫上阿婷和時雨的腦袋，感歎一般地說著：「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放下，就好。」

　　「阿真前輩，讓你擔心了。」

　　和也站在一旁，笑容像是陽光，他一把擁住身前四個人的腦袋湊在一起，聲音裡止不住的笑意：「時雨，歡迎回來！我們都在等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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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啊啊啊~還真是超級棒啊！Trapnest！」

　　「真一啊，我還真沒想到你會跟著我來聽Trapnest的演唱會，還一起來了歡慶會，這個時候你不應該去找時雨嗎？」看著身旁擺出閃亮笑容的真一，伸夫拿著酒杯的那只手不自覺一顫，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如何吐槽才好。

　　一口氣將手上的特奎拉喝完，真一的表情顯出了幾分認真：「即使伸夫你說瞭解過去的時雨沒有什麼用處，我仍然想要知道她的全部呢。如果不明白她的所有，又應該怎麼去包容她的所有呢？既然是這樣的話，Trapnest這一環是必不可少的吧。」

　　「啊，原來如此。可是我聽泰說，自從Ikki死後，時雨就再也沒有給Trapnest寫過歌呢。一定死很痛苦吧。」

　　「我也不知道啊。自從遇到時雨以後，真是覺得自己的思維就像是出了問題，想通了又像是沒想通，沒想通，卻又懂那麼一點。她的世界，到底是怎樣的呢？」

　　-

　　酒吧的吧台前，真一和伸夫還在閒聊，神情專注完全沒有注意身後人群的歡聲笑語匆匆流過。

　　這時的真一自然不知道，他所等待的女孩兒，和他的距離其實是那麼近的。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5-5-14 19:15

第19章 Touch 19

　　明明還在聯歡會的第二輪，伸夫已經一醉不醒倒在吧台沙發旁打起呼來。真一隻覺得好笑，便又和身旁的一之瀨巧攀談起來。

　　「Trapnest的編曲，現在是巧桑全部負責的吧？」

　　「是哦。」

　　「而且這次的專輯還參加了製作是吧？」

　　「是啊。」

　　「那麼這張專輯應該要比第一張專輯酷上很多倍吧？」

　　-

　　「真一啊，你這麼判斷其實沒什麼根據吧，其實就我個人來講，第一張專輯的製作陣容要比這一張豪華太多了啊，現在這一張專輯只不過是名氣打響了以後，再加上原創什麼的，各方面都容易被製造成亮點吧，水準不差，卻也談不上巔峰了。」酒杯之間隨意的閒談在流暢地推進，巧卻因為真一這個看似平常的恭維而皺起了眉頭。他低下頭抿上一口玻璃杯裡的朗姆酒，轉身苦笑道：「這麼說起來，這次無論是編曲還是製作，都不是我自願參加的呢，啊啊啊，都是因為某只可惡的小野貓——說起來就讓人煩啊。我真是超級討厭那些沒有職業精神的音樂人啊。」

　　恰巧在這個時候，直樹和蕾拉也向巧和真一的方向聚集過來，吵鬧著要加入對話。

　　「阿巧阿巧~你們在瞞著我說什麼呐~」

　　「我也要聽我也要~」

　　-

　　「我們再說Trapnest第一張專輯的事情呢。」看著笑容滿面的直樹和蕾拉，真一如此答道。

　　「欸？你們在說《Let me go》那張專輯嗎？超酷的啊！不過真可惜，那個時候的鼓手不是我呢。」

　　眉毛誇張的上揚，直樹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滑稽。他的這句話讓身邊的蕾拉表情突然僵硬起來，當然，也引起了巧無語的吐槽：「喂喂！我說你，到底有哪裡可惜了啊。如果不是那傢伙去了天堂，直樹你是永遠不可能當上Tranest的鼓手的啊。Ikki幾乎可以被稱作鼓手中的王者了吧！」

　　「所以才說可惜的嘛~如果可以的話我是真的很想和冬月Ikki那傢伙PK一下的啊！誰知道他會因為那個製作人死掉啊。超級可惜。」

　　話題一點一點偏離了大家原先的軌道，一時之間，圍坐在一起的大家表情各異，不知道都在想些什麼。

　　最後，還是一直坐在一邊沒有發言的蓮打住了這令人不怎麼愉快的話題，他一邊摸了摸一旁自從話題開始就臉色蒼白的蕾拉，一邊拿起一杯雪麗酒要堵住直樹的嘴巴：「越說越離譜了啊喂。我們要對死者保持起碼的尊重啊。而且，那件事只是事故吧，沒有人能夠證明這事是小雨——呃，producer做的吧？所以直樹你就閉上你的嘴吧！」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真一突然抬起頭來轉向了蓮：「蓮桑你剛才說了什麼？！你說Ikki是因為時雨死掉的？」

　　面對真一的提問，蓮什麼都沒有說表情卻不由自主嚴肅起來，還沒等她來得及說些什麼，直樹的聲音就清晰地傳進了每一個人的耳朵：「真一你不知道嗎？！是製作人雨害死Ikki的，報紙上都有登啦！」

　　-

　　「嘭——」

　　伴隨著沉默突然降臨的，是一記沉重的拳頭。直樹當場就翻倒在了地上。他反應不及，只得看著出現自己面前的男子大聲的宣佈：「不要用這種骯髒的謊言來侮辱時雨！不可原諒！」

　　-

　　面對背光而站的澤田和也，如果要用瞠目結舌來形容此時Trapnest成員的表情，自然再適合不過。澤田和也就這樣子不躲不閃地站在原地，背後影影綽綽有幾個身影，卻因為背光而看不清晰，一時間，兩隊人員只是面面相覷。

　　最先回神的不是被打的直樹，倒是站在一旁被掀了一身酒的一之瀨巧，他此時的臉色已經不能用簡單的「難看」二字來形容，他微微側過身子拿起紙巾擦拭著身上液滴，一邊低低地笑出聲來：「哈哈哈，不是我說，最近日本的風氣還真是一天不如一天啊，這麼站著聊天也會有敗類上來找茬，還真是讓人……不爽啊！」

　　話音還沒降落，巧的拳頭就已經劃過風向著和也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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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巧！」

　　「和也！」

　　-

　　蓮呼喊著伸手把巧給攔下，回過頭發現突然擋在和也身前的，竟然是她，像是懷疑自己的視力一般，他驚訝地出聲：「雨！」

　　聽到這個名字，真一的身形不自覺的就變得僵硬起來，抬起頭望過去，站在那裡的人他一輩子都不會認錯：「……時雨。」

　　-

　　聽到真一的聲音，時雨自然是吃了一驚，可還沒有等她有多餘的時間作出反應，巧就又推開了擋在面前的蓮的手走了過來：「啊哈~這我可真沒想到，原來今天當事人在這裡啊~好久不見，冬月Ikki的家養小野貓。不，我現在這麼說似乎已經有點不恰當了。現在的小野貓是不是又換主人了？現在應該是……澤田和也？不過也是哈，這小子追你好久，Ikki那傢伙又不在了，他自然可以成功上位咯~」

　　「……？！」在場的幾個人都不由自主吸了口冷氣，沒有人做出反駁，也沒有人，給予回應。從頭至尾，時雨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裡，深深低下的頭讓大家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

　　可是即使這樣，巧的攻擊還在繼續：「仔細想想，這是我們在那傢伙死了之後見的第二面吧，沒一次見面你頭一句話不說還真是不給面子啊，雙葉時雨，上一次我說你是廢物你一聲不吭地接下了，這一次，我如果說你是掃把星的話，你是不是還能擺出你那種無所謂的表情呢？畢竟我說的是實話，Ikki那傢伙，的確是因為在開車的時候跟你通話才死的吧？明明是路邊撿來的野貓，非要當做家貓來養，偏偏這貓還是一直不吉利的黑貓……」

　　驀地話鋒一轉，巧把頭轉向了臉色陰沉的澤田和也，哂笑道：「喂，澤田和也，你們樂隊也只是感剛剛打出的名氣吧，你確定要圈養這個掃把星在身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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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雨你快點讓開！我今天一定要把這混蛋的牙打進肚子裡！這個混蛋！」

　　像是火星點燃了炸藥，澤田和也憤怒的表情像是要把眼前的一之瀨巧活生生撕咬吞下，若不是身後的隊友和時雨的阻攔，他一定已經和巧打起來了。

　　可是時雨，沒有移動，也沒有反駁，她只是緩緩抬起頭望向巧，語氣平靜地反問：「你說完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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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吧裡剛才的喧鬧已然不在，經過和也和巧的這番鬧騰，業界的熟人都把好奇的目光投了過來。所以此時此刻，時雨這一個淺淺的問句竟能讓周圍的人都聽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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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一之瀨巧站在原地也沒有出聲，時雨便接著說了下去：「既然你說完了，接下來就輪到我了。」

　　這麼說著，時雨竟轉身向不遠處的酒吧舞臺走去。

　　不顧周圍觀眾詫異的眼神，時雨毫不慌張地調整起隨手拿起的吉他來，準備完畢後他坐在麥克風前的木椅上清了清嗓子，說道：「大家好，這裡是雨。我想我不用做太多的自我介紹，大家都應該知道，嘛，就是那個報紙上被報導了在冬月Ikki死後已經自殺了的雨。不過，你們也看到了，我現在活得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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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了時雨的話，酒吧裡先是達到了靜的極致，然後像是無端沸騰的白水，忽的就喧嘩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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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的我站在這裡，不是想要嚇唬大家，只是突然想起了和Ikki最後一通電話的內容，這麼想起來，總覺得這也算是Ikki臨終的遺言了呢，所以覺得，現在在這裡告訴大家，再適合不過了。

　　「其實就像一之瀨巧說的一樣，我是被撿回來一隻野貓，我並不是Ikki的戀人，所以那個時候，呆在Ikki身邊的，另有其人呢。而Ikki給我的最後一通電話裡，說來說去，內容也就只是一首歌，那是要送給他當時喜歡的人的一首歌，那個美麗的女孩兒，那個純真的、美好的，冬月Ikki的，真正的女朋友。」

　　-

　　說這話時，時雨的目光輕輕地掃過全場，在到達真一那裡是遲疑片刻，像是一瞬的恍惚，回神之後又立刻落在了面色蒼白的蕾拉身上。

　　「送給親愛的蕾拉的，遲到的生日禮物——《Sometimes when we touch》。」

　　-

　　You ask me if I love you

　　and I choke on by reply

　　I'd rather hurt you honestly

　　than mislead you with a lie

　　And who am I to judge you

　　on what you say or do

　　I'm only just beginning to see the real you

　　-

　　And sometimes when we touch

　　the honesty's too much

　　And I have to close my eyes and hide

　　I wanna hold you till I die

　　till we both break down and cry

　　I wanna hold you till the fear in me subsides

　　-

　　Romance and all it's strategy

　　leaves me battling with my pride

　　But through the insecurity

　　some tenderness survives

　　I'm just another writer

　　still trapped within my truth

　　A hesitant prize fighter

　　still trapped within myyouth

　　-

　　And sometimes when we touch

　　the honesty's too much

　　And I have to close my eyes and hide

　　I wanna hold you till I die

　　till we both break down and cry

　　I wanna hold you

　　till the fear in me subsides

　　-

　　At times I'd like to break you

　　and drive you to your knees

　　At times I'd like to break through

　　and hold you endlessly

　　-

　　At times I understand you

　　and I know how hard you've tried

　　I've watched while love command you

　　and I've watched love pass you by

　　-

　　At times I think we're drifters still

　　searching for a friend

　　A brother or a sister

　　but then the passion flares again

　　-

　　And sometimes when we touch

　　the honesty's too much

　　And I have to close my eyes and hide

　　I wanna hold you till I die

　　till we both break down and cry

　　-

　　——這首歌。

　　當前奏響起的時候，真一就立刻辨認了出來。

　　他抬頭仰望舞臺中心的時雨，第二次聽她唱起這首歌曲。也許是刻意，也許是用心，時雨這次的演奏小心翼翼的遵守了格律，和絃的聲音也是緊致有序的一筆一筆。

　　正像她剛剛說的那樣，這是那人的遺言，所以她莊重地彈起。這是他送給愛人的禮物，所以她代唱的全心全意。

　　真一倏地想起他們第一次見面時女孩兒唱著歌留下的眼淚，他想起女孩兒以一種莫名的表情對他說：「這不是屬於我的個。」現在，他想他懂了。

　　-

　　一曲終了，時雨把眼光從手中的吉他轉回不遠處的蕾拉，她笑看著蕾拉眼淚一滴滴掉落著跌坐在地，她笑看著一之瀨巧一邊咒駡著「可惡」一邊卻只能俯下、身把地上的蕾拉扶起。最後，她的麥克風又發出了聲音，夾雜著一聲微不可查的歎息。

　　她說：「所以說，一之瀨巧。攻擊，最起碼要做到這種程度才行啊。」


第20章 Touch 20

　　勇氣，對於雙葉時雨來說，就像是一個限時魔法。當時效已過，留下的只剩蔓延的荒蕪，以及本就令人不能直視的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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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前輩！太帥了啊！」

　　「小雨你早該這樣反擊了。早這麼做的話，也不會被這麼欺負呢。」

　　面對迎面而來的喝彩與欣慰的笑聲，她卻連一個笑容都擺不出來。

　　——我……剛才做了什麼……

　　-

　　「小雨！我們來high touch吧！」

　　看著和也走向舞臺高高抬起的右手，時雨的腦海，滿是空白。痛苦像是突漲的潮水一般沒有間斷地向她撲來，幾乎將她淹沒。

　　——我剛才……是不是把一切都說出來了？我剛才……時不時做出傷害蕾拉的事了？我剛才，傷害了Ikki珍惜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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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雨，high touch哦~舉起你的手，我們來好好慶祝一下~」

　　和也的右手還揚起在面前，時雨已經失去了站立的力氣。

　　——我，我怎麼可以……我怎麼可以？！

　　-

　　「雨前輩好像不對勁。」

　　「小雨？」

　　「小雨？你怎麼了？」

　　無論怎麼呼喚，都得不到回應的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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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今天就到此為止吧~我要把我們家時雨接回去了~」

　　眼前突然一片漆黑，溫暖的掌心覆上眼睛。時雨聽到耳邊傳來的熟悉聲音。

　　那是真一。

　　-

　　從歌聲落下的那一刻起，真一就已經發覺她突變的心情。於是幾乎不給別人反應的機會，真一一把摟住時雨藏進自己的懷裡，就擁護著向酒吧門口走去。

　　可是事情總不會進行的那麼順利，總是有那麼一些人搞不明白狀況就莽撞地前進。和也見真一連拖帶拽把時雨拉走，便三步並兩步擋在了他們的道路：「喂！你！上一次我就想問了！你到底是誰有什麼權利決定時雨的行動？」

　　-

　　真一抬眼看向擋在眼前的和也，眼睛危險地眯起，他緊緊地把時雨抱在懷裡沉默良久，倏地低下頭溫柔地親吻時雨的發頂，宛如一對親密的戀人，嘴角輕輕上揚，他再次看向他：「和你這個冒牌貨不一樣，我是她的新一任主人，所以，你說，我有這個資格嗎？」

　　這麼說完，真一便與和也擦肩而過，牽著時雨揚長而去。

　　-

　　坐上信手招來的出租，報上一個爛記於心的位址，真一始終不敢去探望懷裡那人的表情。無聲的眼淚一滴一滴的滲透，他已經感覺到胸前衣襟的濕潤。浸濕的衣服被灌入車窗的涼風吹過，那感覺從左心房傳來，他感到寒冷。

　　-

　　「呐，真一。」

　　「嗯？」

　　「我傷到她了，是嗎？」

　　「……」

　　「我在害死他之後，又傷害了他喜歡的人。」

　　「……」

　　「這一次，我是真的失去他了。」

　　-

　　「呐，真一。」

　　「嗯。」

　　「在我的心裡，一定住著一個惡魔。」

　　「時雨你——」

　　「正因為這樣，上帝才總是對我不理不睬。」

　　「……」

　　「你知道嗎？在我心底的禱告，上帝從來都沒有聽過。」

　　-

　　「真一……」

　　「我在。」

　　「求求你……真的求求你……不要離開我。」

　　-

　　女孩兒顫抖的聲音夾雜著哭腔斷斷續續的傳來，被夏日裡的涼風吹散的破碎不成形。

　　-

　　###

　　-

　　推門而入，空蕩蕩的房間在真一走後沒有絲毫的變化。可是有些事情，正是因為沒有變化，才會讓人感到可怕。真一駐足在這個冰冷的客廳，停頓幾秒後，終是小心翼翼把時雨抱進臥室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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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上一次一樣把她輕輕放在床上，小心地為她蓋上毛毯。正當真一準備退出房間的時候，卻被時雨一把拉住。

　　「留下，不要走。」她哀求。

　　「我不走，只是在外面守著你。」他微笑。

　　-

　　她抓住他的手又一次握緊：「留下，留在這裡。在我身邊。」

　　「……」

　　「留下，好嗎？」

　　-

　　真一望進時雨的眼睛，深色的綠就像他濃稠的化不開的心情。她的睫毛上還帶著為Ikki留下的未幹的淚滴，眸子裡卻澄明透亮的只映著自己。他看著時雨一點點支起身子靠近自己，終於在感到嘴唇上不屬於他自己的一點冰涼時而倒吸一口氣。

　　急匆匆把時雨推開掩飾自己危險的心情，真一的聲音帶著一絲自己都無從辨別的狠意：「？！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可是時雨，並沒有選擇停止。她只是又一次地一點點靠近，看著他藍色的眼睛呢喃：「我只知道，我需要你。」

　　-

　　如果說一開始是謹慎的試探的話，那麼接下來的，便是要刻進對方靈魂一般的糾纏。

　　互相靠近，互相掠奪。

　　撕咬彼此的皮膚，汲取對方的溫暖。

　　那感覺來得如此強烈，像是大海中央突然降臨的狂風暴雨。

　　-

　　當他終於完全地擁有她，當他看見從她身體裡流出的鮮紅的液滴。那一抹顏色蜿蜿蜒蜒，讓他心驚。

　　當真一終於佔有了她的身體，時雨終於忍不住緊緊摟住他的脖頸兒放聲哭泣，那哭聲像是要用盡一個人所有的力氣，破碎，嘶啞，像是絕望的潮汐。這潮水一聲又一聲，流進真一的心底。

　　——真一，原諒我。原諒我只能用這種方法來留住你。

　　-

　　昏昏沉沉，睡睡醒醒。眼淚幹了又流，流下又轉瞬變得乾涸，時雨就這樣沉睡在自己的夢裡。

　　朦朧中，她對身邊的他輕聲詢問：「我是不是即將失去你？」

　　恍惚中，他聽到她的聲音：「睡吧，再睡一會兒。我會陪著你。」

　　-

　　###

　　-

　　沒有開燈，只是靜靜地坐在黑暗裡。

　　真一點燃一支香煙，有一下沒一下的吸進來、吐出去。借著煙頭的那一點火光，他轉過腦袋去看沉睡中帶著淚痕的時雨。女孩兒淩亂的髮絲鋪散在床頭，蒼白的臉頰隱匿在這海藻般濃密的長髮中，愈加顯得憔悴無力。

　　他靜靜地看著她，火花灼燒到指尖也可以不去在意。他們的相遇本就是一場命運，他沒有料到開頭，更不用說這故事的結局。

　　想通了，又或者沒有想通。無論怎樣，都不要去在意吧。

　　——如果擺在你面前的這條路讓你如此的痛苦，如果我的存在可以讓你得到救贖。如果我可以的話……那麼我就在這裡。

　　-

　　「睡吧，再睡一會兒。我會陪著你。」

　　-

　　——呐，時雨，你一定是聽到了吧。不然你不會讓這淚滴滴進你的枕頭裡。

　　-

　　###

　　-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如往常一般照進屋子裡，可喚醒時雨的並不是這溫暖的日光，而是流連在自己眉間和唇邊輕柔的親吻。

　　「早安，我的時雨。」

　　-

　　再也不敢睜開眼睛，說不定這又是一個上帝惡意的作弄，時雨對此有深深的恐懼。

　　-

　　親吻遊弋在眼角，真一的聲音離她是那麼的近。

　　「睜開眼睛，時雨。是我，我在這裡。」

　　-

　　比起先睜開眼睛，時雨執意要先把他摟進懷裡。當感覺到切實從他身上傳來的暖意，感覺到所謂的真實，她也只是緊閉著雙眼窩在這個帶著別樣熱度的懷抱裡。

　　-

　　「真一。」

　　「嗯？」

　　「我和Ikki，也是相遇在這樣的早晨裡。」

　　「是嗎。」

　　「嗯。」

　　-

　　「那天的陽光格外的燦爛。而他，本身就像是這陽光中的一束，出現在我的身邊，出現在我的生命裡。

　　「那一天，他把從孤兒院裡逃出來的我撿回家裡，他對我說：‘讓我來救你。’

　　「那時的我還不會開口說話，總是一個人，不知道什麼叫做表達自己。Ikki是唯一一個即使我不說話也願意陪在我身邊的人，他會給我唱歌，也會為了讓我感受到溫暖而把我抱進懷裡。他曾是我生命裡最美好的一片光景。

　　「別人都說Ikki是個自私到無可救藥的傢伙，那是因為他們不知道。他們不知道真正的冬月Ikki。

　　「理花，我現在的心理醫生。我原以為她是Ikki專門為我找來的醫生，為了治療我的失語症。可是在Ikki死後，理花告訴我，Ikki本身就有很嚴重的心理疾病。他對這個世界感到無助，感到恐懼，他需要依附著某樣外力才得以生存下去。他想要強大，便要找到一個弱小的存在。而那個弱小的存在，就是那時候的我。

　　「即使只是這樣，我仍然感到幸福，因為他給過我的，那些本來就單純的東西，無人能比。他說愛我的時候小心呵護著，他害怕傷心的時候小聲的哭泣。漸漸地，即使我一遍一遍地告訴他我會一直在這裡，他也不會再安心了。

　　「一開始我也疑惑，不應該是這樣的，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了呢？後來，我才明白，那是因為我已經漸漸長大，而他，還停留在原地。他需要我，而我也需要他，所以選擇為他停留。直到現在，我仍然覺得這是個正確的決定。

　　「可是誰會從頭至尾都不犯錯誤呢？我眼睜睜看著蕾拉接近他，眼睜睜看著他被蕾拉吸引。一開始，僅僅是因為樂隊的合作，到最後變成另一種無形的親密。可是啊，其實最先放手的那個人是我呢。當我聽到他訴說對於蕾拉日漸增長的情感，毫不挽留，沒有餘地，我說可以，我說你去。

　　「現在想想，他站在原地發愣的身影一定也是責備過我吧？責備我最後還是背對著他前進。

　　「出車禍的那一晚，他在電話裡和我說他寫給親愛的人一首歌，輕輕哼唱像是一首永久的搖籃曲。我當時幾乎止不住生氣，想著如果聽不到就好了，這不屬於我的歌曲。如果他離開我的話……

　　「最後，他就真的走了。忙音之前最後的喘息就像是晚安前的道別；‘小雨，不要慌。一切都會好的。我只是想先休息一下，不要害怕，相信我。’他的‘相信我’甚至都沒有說完，他就已經離我遠去。

　　「Ikki從來沒有騙過我的，所以我選擇相信。等著他回來，卻只等來冰涼的屍體。報紙，媒體，永遠關不掉的閃光燈。我被公司鎖在臨時的屋子裡，連他的葬禮都不能去。連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呢，所以就想去陪他啊，那個時候突然發現，連死也沒有辦法了。

　　「真一，直到現在我都在想，如果那天，我不那麼想的話，一切是不是就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呢？」

　　-

　　時雨的話斷斷續續，拼湊出一個悲傷的故事。真一沒有勇氣聽到最後，只能輕聲打斷，不忍再讓她繼續：「不要再說了，時雨。那不是你的錯，所以不要再傷害自己。」

　　-

　　「真一，這所有的所有，我並不是不想告訴你。我只是從來沒有預想過會有這麼一天，我的身邊會出現那麼一個人，讓我可以把這個故事，平靜地對他談起。「

　　「我從來不敢奢望，會再迎來這樣的早晨。」

　　-

　　本來以為水分已經流幹了，本來以為真的再也哭不出來了。只剩，這體內最後殘留下來的，為那人留下的淚滴。

　　-

　　還能說些什麼呢，只能緊緊地把她攏在自己的懷裡。真一一遍一遍低下頭吻掉這鹹澀的液體，歎息著閉上眼睛。

　　-

　　——呐，時雨。其實我也不是真的要刨根問底，只是你從來都不肯提起，我就無端地開始擔心。不知是你真的忘記了，還是因為太痛，所以已經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本來只是希望你幸福的，本來只是出於愛的，可是，在它達成的這一刻，我卻後悔了。這麼做是不是又深深地傷害了你呢？

　　明明，我只是想要更愛你。

　　-

　　

　　-

　　作者有話要說：

　　沒有捉蟲。。。orz

　　-

　　這張信息量略大，不知道大家有木有疑問，有的提出來，安醬一一解答。

　　-

　　不知道大家看出來沒有，其實Ikki還是喜歡的時雨嘛。可是時雨在那一刻害怕被拋棄，於是就先選擇了自我保護的放手，於是兩個人就錯過了。

　　至於時雨後面講的關於Ikki的故事，如果斷斷續續、有邏輯問題，請大家不要在意吧。一個傷透了心的女孩兒，你們能指望她講一個什麼樣的故事啊。


第21章 Ikki番外（阿遙）

　　You ask me if I love you

　　and I choke on by reply

　　I'd rather hurt you honestly

　　than mislead you with a lie

　　And who am I to judge you

　　on what you say or do

　　I'm only just beginning to see the real you

　　-

　　And sometimes when we touch

　　the honesty's too much

　　And I have to close my eyes and hide

　　I wanna hold you till I die

　　till we both break down and cry

　　I wanna hold you till the fear in me subsides

　　-

　　Romance and all it's strategy

　　leaves me battling with my pride

　　But through the insecurity

　　some tenderness survives

　　I'm just another writer

　　still trapped within my truth

　　A hesitant prize fighter

　　still trapped within myyouth

　　-

　　And sometimes when we touch

　　the honesty's too much

　　And I have to close my eyes and hide

　　I wanna hold you till I die

　　till we both break down and cry

　　I wanna hold you

　　till the fear in me subsides

　　-

　　At times I'd like to break you

　　and drive you to your knees

　　At times I'd like to break through

　　and hold you endlessly

　　-

　　At times I understand you

　　and I know how hard you've tried

　　I've watched while love command you

　　and I've watched love pass you by

　　-

　　At times I think we're drifters still

　　searching for a friend

　　A brother or a sister

　　but then the passion flares again

　　-

　　And sometimes when we touch

　　the honesty's too much

　　And I have to close my eyes and hide

　　I wanna hold you till I die

　　till we both break down and cry

　　-

　　這首《Sometimes when we touch》本來是冬月Ikki要送給他心愛的人。

　　是的，心愛的人。

　　可是——

　　Ikki驚恐地看著眼前的極度扭曲的景象，渾身像是掉進熔爐一樣，幾乎要融化了。明明耳邊還能夠聽見他心愛的人的聲音，但是他根本感覺不到一絲喜悅，只有無窮無盡的悲傷與恐懼。

　　這種感覺是死亡嗎？

　　在那一瞬間，零散的記憶碎片突然如噴泉一樣噴薄而出，Ikki想起他第一次見到那個女孩的情景——她怯生生地赤著腳站在那裡，面色蠟黃，嘴唇慘白，頭髮亂作一團，看不清本來的顏色。她穿著破爛的短袖短褲，露出來的只剩皮包骨的四肢滿是被毆打的青紫痕跡，手腳裂開了無數口子。這個女孩就這麼在冬日暖陽下瑟瑟發抖，望著他的目光裡隱隱帶著某種強烈的渴望。

　　只不過是一個街頭隨處可見的普通的乞丐。

　　不知道為什麼，這個女孩兒的出現剛剛從醫院出來的Ikki的心情好了幾分，啊……忘記說了，冬月Ikki是一個嚴重的心理疾病患者，對這個世界充滿無助和絕望的念頭，就算是如何強迫自己也無法扼制住那種自然而然的想法。在他的眼睛裡，這個世界就像是慢鏡頭一樣變得越來越大、越來越空曠，而自己越來越小，最終二者隔得越來越遠。

　　他明明想要變得強大，那種病態的感官卻支配了他的思想，讓他遲遲不敢邁出一步。今天他跟理花交談了好幾個小時，卻沒有起到一點效果。Ikki抬頭看著天空，絲毫不顧陽光的刺眼，嘴角下意識彎起，露出了一個諷刺的笑容。

　　多麼可笑的現實啊。

　　但是這個女孩兒……

　　她比自己弱小得不知多少倍，又是個孤兒，如果能天天看見她，就不會認為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弱小的人了——

　　身體比頭腦先一步行動，當Ikki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上前把女孩髒兮兮的手牽在自己的手裡了。

　　「跟我一起回家吧。」Ikki聽見自己這麼說。

　　當然，Ikki並沒有錯過女孩兒眼睛裡一閃而逝的驚喜的光芒，那光芒隱隱觸到了他心底最柔軟的部分，Ikki終於露出了今天的第一個毫無芥蒂的燦爛笑容。他拉著女孩兒走到停車場，讓女孩坐進副駕駛座，為她系上安全帶，自己也坐進駕駛座發動車子，奔往他們的家。

　　這個時候的冬月Ikki並不知道，收養這個女孩兒，對他意味著什麼。

　　-

　　到底是什麼時候，他的女孩兒，已經深入他的血液裡不可自拔了呢？是他聽到女孩兒第一次開口的時候，還是看到女孩兒第一次露出笑容的時候，還是女孩兒第一次親吻他的時候？啊，他是那麼的愛著女孩兒，他無法想像，如果有一天女孩兒離開了他……他一定會瘋掉的。

　　就算是每年生日都會給女孩兒錄影，但是，這還遠遠不夠啊。

　　Ikki垂頭喪氣地靠在窗戶邊發呆，卻沒有聽見女孩兒的腳步聲。女孩兒走過來，微笑地說：「Ikki。」

　　她的聲音聽起來很開心。

　　Ikki回神，扯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小雨~」

　　「午飯做好了。」

　　「真不愧是我的小雨~將來誰能娶到小雨真是有福氣呢~呀，你臉紅了，好可愛啊~」

　　「你夠了。」

　　「討厭啦，你怎麼能這麼說我呢？嗚嗚嗚——」

　　「別哭了。」

　　「吻我，我就不哭。」

　　Ikki看到他的女孩兒露出羞怯的模樣，一點點挪了過來，抬起頭湊了上去。雙唇相觸的那一瞬間，Ikki下了一個決定——

　　永遠在一起。

　　誰也別想把小雨從他身邊奪走。

　　他會讓她成為這世上最幸福的女孩兒，竭盡所能。

　　-

　　不過已經太遲了。

　　看著漫天火光，Ikki覺得悲哀，沒想到最終奪去小雨幸福的卻是他自己。如果自己死了，小雨怎麼辦呢？誰來給她幸福？為什麼要因為蕾拉而吵架呢？為什麼要讓小雨誤會呢？為什麼……

　　但是現在想再多也沒用了，他的身體已經動彈不了，連意識也漸漸模糊，好像有一個橡皮擦一點點擦去他的思考能力。耳朵聽不見一點聲音，眼睛也看不到一點東西，整個人好像漂浮在半空中沒有著力點，似乎又回到了原點，變回那個沒有小雨前的無助的自己，不過那些已經不重要了……他已經看到了他的小雨，她的笑容一如既往，幸福的、帶點羞澀的。

　　Ikki露出最後一個微笑，在心裡低低地說：

　　對不起，小雨。

　　我愛你。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5-5-14 19:16

第22章 Touch 21

　　自那天以後，真一又搬回了時雨的家裡。在他們兩個人之間，好像有什麼變了，又好像一切如常。無論是真一還是時雨，兩個人都不再提及分別時那段各自度過的生活，就像是翻過了空白的一頁，又像是默契地保持緘默，等待著下一次可以互相言說的契機。

　　-

　　真一又一次地去拜訪了理花，帶著當初從她那裡拿走的Ikki的錄影帶。

　　理花毫不掩飾地表示了能夠與真一再次見面時應有的驚訝：「我還以為我們不會再有見面的機會了。」

　　真一點頭，嘴角斜斜地揚起一個笑容：「有借有還，我向來是個有禮貌的人。」

　　-

　　這一次的見面，比起上一次理花單方面的講述，更能夠稱之為對話。

　　當真一把那一箱子錄影帶還給理花時，理花揚起眉毛：「已經看完了嗎？」

　　真一卻只是搖搖頭，靠在座椅上：「我只看了一部分。」

　　理解一般地點點頭，理花把視線從錄影帶轉回真一身上：「看完以後有要抒發的觀後感嗎？」

　　真一抬頭看著她，好久。他揚起嘴角：「如果是我的話，會把自己也拍進去，而不是讓她孤零零一個人。」

　　她微笑：「是嗎。」

　　他聳肩：「當然。」

　　-

　　「介意我在這裡抽一支煙嗎？」

　　「專門花錢來醫院找我，這一個小時的時間已經屬於你，所以，請吧。」

　　-

　　理花看著真一點燃一支從口袋裡摸出的香煙，深深地吸上幾口，良久不語。忽而就笑了起來：「其實你還在猶豫，一定要逼自己現在做出一個決定嗎？說實話，在這之前，我以為你已經放棄了。」

　　看著窗戶外面淺色明亮的天空，真一將含在口中的煙霧吐出。他毫不掩飾地承認了自己哪怕只有幾秒鐘的猶豫：「嗯，差一點。我也以為自己會放棄。不過啊，我一點也不覺得丟人。」

　　「哦？」

　　「慎重一點是必須的啊，我要對自己和她負責。」

　　「你真的確定了嗎？你比時雨要小上很多，你現在還沒有照顧她的能力，更甚至，你現在還在靠她照顧，不是嗎？」

　　「啊，我會長大的，我會成長到能夠守護她的一切。然後我會永遠和她在一起。」

　　-

　　理花凝視著真一亮得可怕的眸子，她從裡面看到了不可小視的決心，所以不敢輕易確信他的話是否只是兒戲。

　　「你來到這裡，就只是要告訴我這個嗎？」

　　「不，我來到這裡只是想要反駁你對我說過的謊話，Ikki其實還是喜歡著時雨的吧，在那個時候。可是，你卻把Ikki和時雨帶入到了現在這種境地，為什麼？」

　　聽了真一的提問，理花先是驚訝，然後又不禁笑出聲來：「哈哈，看來時雨對你坦白了不少啊。」

　　「……」

　　真一始終沉默著，眼神閃爍，等待理花的回答。理花靜默了片刻，突然地舒了一口氣，放鬆自己以一種輕鬆的姿態靠在座椅，狀態像是在對好友進行一次促膝長談：「岡崎真一，我從沒想過會把這些話對你說出來，不過，如果你想知道的話，未嘗不可。」

　　-

　　把目光放向窗外，理花的聲音一陣恍惚：「你覺得心理醫生到底是一個怎樣的職業呢？我每一件事都盡力做了，從我的角度。可是我沒有辦法替我的病人做出所有的選擇，人生仍是他們的人生。

　　「冬月Ikki和雙葉時雨始終處於一種微妙平衡的兩端。這種微妙，不可言喻。也正是因為出在這種平衡裡，他們兩個人才可以在一起。強大和弱小，兩個不可分離的個體，只有這樣，才有依存的必要價值。

　　「可是，Ikki的出發點錯了。他一邊害怕時雨遠離，一邊卻又親自為她打開了通往更加寬廣世界的大門。他看著時雨往外走，越是前進便越是恐慌。那個時候的Ikki，病情已經不能控制，從內心裡的恐怖，極度缺乏安全感。他已經無法做到庇佑時雨，因為他給了她另一片天。他在時雨面前已經無法再保持完整的自我，因為弱的削弱，強也變得不攻自破。他需要另一個弱的存在，那個人便是適時出現的芹澤雷拉。

　　「但Ikki始終沒有意識到吧，時雨無論前進還是停留，其實都是為了他。是他把時雨推到了一種進退兩難的境地。時雨為了Ikki，不得不做的心口不一，明明想要更靠近他，明明想要更加達到他理想的要求，卻只是越努力便離得越遠。到最後，她開始變得不知道Ikki渴求的究竟是什麼了。時雨開始害怕，害怕被拋棄，害怕回到最初的孤立。所以，當Ikki稍有動搖，她選擇了自我保護的先一步退後，把Ikki遠遠地拋下了。她把處在抉擇路口的Ikki推向了另一邊。

　　「這是人心做出的選擇題，你說我能做什麼呢？就像你說的一樣，我可以引導他們在一起，可他們的相互糾纏始終會保持一種畸形，一旦有一天這種平衡再次被打破，將無法再挽救。所以，讓他們分開，各自尋找獨立的平衡，從我職業的角度來說，這才是最正確的答案。

　　「我是一個醫生，追求的是治癒，而不是短暫的拖延。可我也是一個正常的人，以為人生長久，足夠等我找尋出醫治好他們的完美策略。又有誰會料到Ikki會突然車禍離世呢？沒有人能夠預料未來的走向，沒有人可以窺探上帝的心。」

　　-

　　這段講述花費了理花大量的時間，她不斷思索，像是對語言的錙銖必較，時而眉頭緊皺。說完的那一刻，她終於露出笑容，苦澀不堪。轉頭回視真一，她說：「這個答案，你滿意了嗎？」

　　將第二隻燃盡的煙頭熄滅，真一起身對理花欠身：「我要走了，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轉身的那一刻，真一聽到理花的聲音：「再見。」

　　「我倒希望這是最後一次呢。」身形微頓，他側過頭對她說，「從今往後，我會保護好她的。」

　　-

　　站在醫院的門口，真一抬頭望向天空。無論閉上眼睛想像多少次，他想自己都是很難體會這一年每一次從醫院走出的時雨的心情的。

　　可是從今天開始，他已經成功地邁出去一步了。人要有理由相信自己會做得更好。

　　-

　　###

　　-

　　「真一你小子一上午都去哪裡了啊？！打電話也一直不接！真是急死人了啊！」

　　「……真一，最起碼要接電話。」

　　「啊啊啊啊啊！真一你終於來了啊！你知不知道我們找了你一天啦！」

　　-

　　前腳踏進手機短信預留的賓館地址，後腳還沒完全落地，真一就聽到了前方傳來的哭號。他側過身子躲過向這邊撲來的伸夫，懶洋洋地開口道：「欸？娜娜桑，泰桑，伸夫桑，你們都在啊。到底出了什麼事啊，你們急著找我。」

　　-

　　一撲不成又來一撲，伸夫一把圈住真一的脖子狠狠夾緊：「你這傢伙都不看電視嗎？！我們自我推薦時送出的錄影帶被媒體曝光了！娜娜和蓮的事情不知怎麼的也被挖出來了！所以，現在的我們要是想奮力一搏的話只有出道這一條路可選了！」

　　完全沒有預料到事情會想這個方向發展的真一，看著面前面色嚴肅的大家，倏地想起剛才理花的那句「沒有人能夠預料未來的走向，沒有人可以窺探上帝的心」，心底裡默默感歎，還真是這樣啊。

　　——上帝的惡作劇，既然沒有人能夠躲過去的話，那麼就只能迎頭面對了吧。雖然一開始只是想開心的和大家一起做音樂的，不過……

　　看著面前一張張嚴肅的面孔，真一說出了自己內心的答案：「既然這樣的話，就出道吧。我永遠是和大家在一起的。」

　　-

　　

　　「OK~這樣的話，就是全員通過了哦。」娜娜在看到真一同意的那一刻，露出了舒心的笑容，她伸出右手面向大家：「那麼接下來就讓我們一起走上巔峰吧！Blast！Go！」

　　「Let’s go!」

　　「Let’s go!」

　　「Let’s go!」

　　-

　　時間如奔湧的海潮，一刻也不停留地向前狂奔。我們都不願停下，因為不甘心被拋棄，也因為捨不得已經緊靠在一起的這些溫暖的心。

　　-

　　###

　　-

　　「喂？」幾乎就是在電話螢幕亮起的那一刻，時雨就按上了通話鍵：「真一？」

　　電話的那頭，響起的是她期待中的聲音：「時雨，我是真一。」

　　-

　　將手機貼近耳朵，她輕聲的詢問：「還好嗎？」

　　他的聲音還是元氣滿滿的：「啊，一切都好。不過，我今天可能沒有辦法回家住了呢，現在在旅館。因為——」

　　「我知道哦，」看著眼前不知被自己熱了幾次的午飯，時雨打斷了真一的話，「因為在你出去以後，我無意中看了今天的新聞，電視上是你們樂隊的視頻啊，這麼大肆的宣傳……Gaia已經在準備你們的出道了吧。」

　　無論是出於怎樣的原因，結果已經擺在這裡，時雨對這些都並不陌生。

　　-

　　電話那頭的真一沉默了一會兒，才慢慢給出了回應：「嗯，所以最近一段時間可能都要東躲西藏不能見到時雨了呢。我，不想讓媒體再影響到時雨你的生活了。」

　　「是嗎。」

　　「嗯。」

　　-

　　起身一步一步走到窗邊，時雨看著夏日午後灼人的陽光，抬起空閒的左手貼上落地玻璃窗感受這強烈的溫度，停頓片刻，她也做出了自己的決定，「呐，真一。其實我也有事情要告訴你呢。」

　　「欸？什麼？」

　　「剛才Gaia的音樂負責人川野先生給我打電話了，他說會負責Blast的專輯製作。他邀請我為你們的專輯寫一首曲子呢。真一，我答應他了。」

　　「欸？！他怎麼會邀請到你那裡呢？！」

　　「那天在酒吧，她好像也在場呢。他問我，既然和Blast關係很好的話，要不要幫你們一把呢？」

　　「？！時雨你沒必要這樣的！不願意做的事情就不要做。」

　　「不，真一，不是這樣的。我是自願答應的。」

　　「……」

　　「你已經為我鼓起勇氣做了那麼多的事情，我卻害怕自己什麼都不能為你做呢。如果是那樣的話，早晚有一天，我就會失去和真一在一起的理由了吧。」

　　「時雨……」

　　「真一，我知道你不能一直站在原地等我，那麼就稍稍放慢腳步，等我追上去好嗎？」

　　-

　　——真一，我想要和你在一起。


第23章 Touch 22

　　一大早被川野敲門叫醒，劈裡啪啦說了一堆，看Blast一眾的表情明顯是狀況外。可偏偏最後一句話，他們聽得是清清楚楚——「……情況就是這樣的，所以，Gaia邀請到了雨來給你們寫歌。」

　　雖然前面做出了許多不明所以的鋪墊，但是，當川野先生總結出這條消息的時候，呈現在除了真一以外的Blast成員臉上的表情，仍然只有整齊劃一的一種，那就是驚訝。

　　-

　　在反應過來之後，大家統統地把疑惑的目光移向了坐在一邊只顧悶頭抽煙的岡崎真一：「真一，川野說的是真的嗎？時雨要給我們寫歌？」

　　即使是聽時雨在電話裡提前說過，真一在看到大家詢問的表情的時候，仍然是不自覺地皺起了眉頭。他默默地掐掉煙頭，轉過頭拒絕回答這個已知的問題。

　　大家也因為他這麼不積極的態度而瞬間變得陰沉起來。

　　-

　　本以為會令大家興奮的消息，卻得到如此冷淡甚至是抵觸的反應，這是川野所始料不及的，他傷腦筋的摸不著頭腦，做出了一系列沒抓住重點的解釋來：「看你們這幅表情，該不會是……你們可不要因為媒體的那些傳言來評判一個人啊。不管私生活怎麼樣，雨可是我知道的業界裡數一數二的音樂人了，能請到她對你們來說絕對是有利無弊。你們——」

　　娜娜暴躁地打斷了滔滔不絕進行勸解的川野，她傾身起來抓住川野的衣領生氣地吼道：「喂！老頭，夠了！我們可不是在擔心這些！你們該不會是利用了什麼卑鄙的手段來讓時雨為你們工作的吧？！如果是這樣的話就算是天上掉下的餡餅我們也不會接受的！」

　　娜娜生氣的宣言先是讓川野一愣，緊接著，倒是讓他笑了出來：「本來以為雨只和真一關係好，看來你們大家都互相熟識啊。呵呵，這不是更好嗎？如果是夥伴的話，雨的實力你們絕對應該相信。至於雨答應寫歌的原因，我一開始也很迷惑啊，一切都顯得太順利了。我只是打過去一個電話問了一句：‘能給Blast些一首歌嗎？’因為擁有能邀請到雨的機會而不去嘗試，那絕對是個天大的笑話。說出來不怕你們生氣，本以為能用到的真一和她的關係的底牌用都沒用，雨就已經在電話那邊爽快地答應了啊。現在看來，雨一定是因為你們這些肯為她大吼的朋友，才會答應的吧。」

　　川野的一番話講出來，眾人的表情變幻莫測起來，一開始先是懷疑，中間聽到關於「底牌」的那句時，臉色格外難看，最後，當川野用「朋友」來總結他們彼此的關係，大家的神色又難得的安詳起來，甚至露出幾分欣慰與驕傲。

　　-

　　「早知道這麼輕鬆就能搞定，就應該邀請她來當製作人啊！」

　　「喂喂，老頭你不要得寸進尺哦！」

　　「啊哈哈，我開玩笑的。」

　　「……川野你這人真是欠扁啊」

　　「對了，忘了告訴你們了，時雨一會兒要來這裡和我們一起商討專輯的製作問題。」

　　「什麼？！」

　　-

　　「叮咚——」

　　-

　　「……」

　　「……」

　　「……」

　　這個時候，即使是在怎麼沉得住氣的泰士，也難免要吐槽起來：「我說川野先生，以後有事能先說重點嗎？」

　　可老頭仍舊一副微笑表情，點點頭說道：「啊哈哈哈，以後我會注意的。」

　　-

　　「喂，真一，快去開門。」

　　聽到娜娜帶著笑意的命令，抬頭看著大家微笑的表情，真一自然明白他們的期許。可就在走到門邊的那一瞬，他仍然在遲疑：她這麼做是否真的情願？是不是會感到痛苦？即使昨天在電話裡被她的那番說辭說服，他的內心深處仍有不安。

　　——無論怎樣，我現在都迫不及待的想要見到她。

　　將手放在門把上，深吸一口氣，稍稍施力拉開那扇門，真一終於見到了他想見的人。她站在那裡，笑容像清晨的陽光：「真一，早安。」

　　-

　　###

　　-

　　「雨，希望你能給Blast寫一首主打歌。」

　　「主打歌我認為Blast已經有了很好的選擇，《Rose》或者《Lucy》都是他們樂隊的原創，伸夫桑譜的曲，娜娜桑作的詞，我自認為做不出更好地主打歌了。」

　　「可是Trapnest……」

　　「川野桑，他們是不一樣的！Blast的本色是朋克，而我頂多只能算是流行音樂人，能體會到樂隊本質的除了樂隊成員，不會再有別人了。所以，主打歌一定要起用Blast的原創歌曲，我想，製作人松尾先生一定也會有相同的想法的。」

　　-

　　「……好吧，那雨你——」

　　「我要寫專輯隱藏曲目。」

　　「欸？隱藏曲？」

　　「嗯。」

　　「等等……仔細想想，這是個很好的主意！」

　　-

　　將近一個小時的對話，幾乎成了時雨和川野的爭論賽，雖然是在討論Blast專輯的製作問題，可Blast的成員卻幾乎插不上嘴。

　　大家都大眼瞪小眼地看著時雨幾乎在每一個問題上都與川野從細節上不斷爭辯——主打歌用原創，樂隊的風格不能變，包裝宣傳不能只選擇流行而失去成員本色。他們一邊感激，一邊又驚訝。他們感激的是時雨真的是在竭盡全力幫他們爭取每一個保持音樂本真的機會，驚訝的是，誰也沒有想到曾經這麼一個安靜到蒼白的女孩兒，會這樣子坐在談判的桌子上，為了他們據理力爭，神采飛揚。

　　-

　　「最後，至於宣傳，蓮和娜娜的事……我覺得——」

　　「川野桑，雖然由我來這麼說可能不太合適，不過，既然你已經抓住了我這一張好牌的話，就應該要充分地好好利用啊。至於蓮和娜娜，現在媒體已經宣傳成這個樣子了，不用Gaia再多加宣傳不久就會吵爛的了。至於新的亮點在哪裡，你應該已經明白我的話了。」

　　「……真的可以嗎？」

　　「請不要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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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娜娜看著坐在離自己不遠處的時雨，她穿著一身暗紅色的裙裝，色彩鮮亮像是一朵成熟盛開的玫瑰，平日裡的披肩散發今天也被紮成俐落的馬尾，真個人看起來儼然一副幹練老道的音樂人模樣。娜娜看著這樣的她，為了他們像是很輕鬆一般把自己推向了風口浪尖，心頭無端地被揪起，剛想出口反駁的時候，卻被時雨一個明亮的眼神盯得憋了回去。

　　他們都應該明白，這是交易。他們都應該懂得，有時候在談判的桌子上需要的只是利弊交易。

　　這個時候，想來也只有真一才能感受到時雨內心的脆弱與不安。她牽著他的手，手心已經出汗，手指交纏在一起，越握越緊，那是在傳遞一種力量。只有真一才能感覺到，當時雨說出那句「請不要客氣」時呼吸的凝滯，身體的僵硬。

　　他想要保護的，她顫抖的心。他們看不到。

　　——前方的道路還有更多更多令人不甘的時刻，而在我們無法戰勝他們的時候，能做的也就只有默默忍耐。我們再忍耐中等待，等待自己的強大，強大到不用再委屈自己去得到什麼，因為那時，想要擁有的，已經全部握在了自己手中。

　　-

　　「那麼，雨你和真一的關係——」

　　-

　　——我可以做得更好的。我可以的！我可以為了真一做得更好。

　　當川野的詢問愈發不加掩飾地揭露深藏的真相，就算是不斷給自己暗示的時雨也終於忍耐不住，她幾乎不假思索的就要站起來擋在真一面前。這時恰巧真一也猛地站起把時雨圈在了自己的懷裡。

　　-

　　「不行！絕對不能牽扯到真一！」

　　「不行！不能再利用時雨了！」

　　幾乎是同時響起的話語讓全場的人都愣在了那裡。

　　-

　　就在真一和時雨僵持的那一刻，泰士站了出來他撫慰一般拍了拍兩人的肩膀，將他們按回了自己的座位，然後抬起頭對桌對面的川野歎氣道：「川野桑，不要再逗這兩個孩子了。再繼續下去我就認為你是真的惡趣味了。」

　　見泰士護短的態度，川野也去掉自己嚴肅的面具笑了出來：「哈哈，放心吧。我只是對業界裡有名的‘雨’懷有某種好奇罷了。要知道，看到一個從各個方面來說都比較成熟的音樂人為了誰而急得跳腳是很難得的。」

　　「所以才說是惡趣味啊。」

　　「呵呵，是嗎？」

　　川野把散落在桌面的紙張整理好裝進資料夾，然後繞過桌子來到了時雨身邊，他彎下、身子對她微笑：「雨，從保護音樂風格的角度來說，你真的做得很好，很少會有製作人能為歌手考慮到這麼多。所以，由你來參與這張專輯的製作，我真是感到很安心。我能感覺到你今天強勢的態度其實是想要保護Blast的吧，其實你大可不必如此的，我是和你站在一邊的。」

　　「好了，接下來的時間就留給你們朋友交心吧，我這個多餘的傢伙要退場了。」川野站起身子向門邊走走去，卻又在走到門邊時回過頭，他露出意味深長的表情，思索片刻，還是開了口：「雨，我這麼說不知道你會怎麼想。但是，從你的身上，我確實看到了那人的影子。在我們老輩人中有這麼一句話——當你有了那麼一個人，有了那麼一件事物，就像是突然有了軟肋，也像是突然有了鎧甲。因此，無論外界的目光是怎樣的，我都要對你和冬月表達百分百的敬意。」

　　-

　　當看著川野轉身走出將門掩上，時雨終是無力地趴在桌子上，剛才還挺得筆直的脊樑，剛才還嚴肅莊重的面孔，此刻都顯得那麼疲憊不堪。她把臉頰埋進自己的雙臂，悶悶的聲音從臂彎中傳出：「呐，真一，我這麼做是不是可以了？可以了嗎？」

　　真一說不出自己的感覺，只覺得鼻頭酸酸的。她的堅強，她的倔強，她的脆弱，她的無助。她毫無保留地把它們展現在了自己的面前，原因無他，只是因為她曾經說的那句追趕，只是因為，她在珍惜他。於是，她把她緊緊抱起在懷裡，俯下腦袋親吻她束起的長髮：「啊，足夠了，時雨。」

　　-

　　不知何時，娜娜和伸夫也漸漸向著他們靠近，伸出手臂將中心兩個人圈進自己的懷抱。或許是因為泰士手中Black Stone的味道實在是太過辛辣了吧，大家都被嗆紅了眼睛，就連嗓音，都帶上了幾分沙啞。

　　-

　　「啊，足夠了，時雨。」

　　「時雨，真的是足夠了，謝謝。」

　　「時雨醬，謝謝你為我們付出了這麼多。」


第24章 Touch 23

　　「OK！今天就先練到這裡吧，大家都好好休息。娜娜你也要好好保養自己的嗓子。」

　　製作人松尾先生的這句話話音還沒落，Blast的大家就像是散了架一樣倒作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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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哦~終於！」

　　「松尾……你真是惡魔。」

　　「嘛，娜娜你少說點話，大家也都練習好久了。」

　　-

　　「啊~終於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娜娜喘了口氣，突然發現了一個問題：「話說，真一呢？難道一直都不在嗎？那麼剛才彈貝斯的是誰啊？音樂妖怪!」

　　「喂喂！娜娜你不要說這麼讓人毛骨悚然的話啊！真一明明剛才還在的！」聽了娜娜的話，伸夫環視一圈，雖然沒有找到真一，卻還是吐槽了娜娜。然後，他把腦袋轉向坐在架子鼓旁的泰士，問道：「阿泰，你看到真一了咩？」

　　從口袋裡掏出香煙點上，泰士不緊不慢地點了點頭：「剛才一說休息他就沖出去了。」

　　得到這個答案，伸夫順口接道：「Toilet？」

　　把香煙從左手換到右手，湊到嘴邊吸上一口後緩緩吐出煙圈，泰士的嘴角揚起一絲不明的微笑：「我想應該不是。」

　　「笨蛋啊！」娜娜伸手一會拍上了伸夫的腦袋，眼裡閃著了然的光芒，「那傢伙一定是去找時雨了吧。都幾天沒有好好在一起了，就連吃飯都很難湊到一起呢。」

　　「對哦！」被娜娜這麼一打，伸夫恍然大悟，卻又不禁抱怨道：「不過娜娜你能不能不要打我啊！很疼啊！」

　　不理會伸夫的抱怨，娜娜只是感歎道：「不過，真的很期待啊，時雨寫的歌。這幾天每天從她房門前過都能聽到不同的音樂呢，大前天是鄉村，前天是爵士，昨天是搖滾，今天是流行。要聽這麼多音樂來做準備的一首歌——每次這麼想就忍不住興奮啊。」

　　「嗯！」

　　「是啊。」

　　一說到這裡，伸夫和泰士也贊同的附和了起來。

　　-

　　「這個啊！你們就好好期待吧！」大家都在沉默的時候，倒是一直沒有出聲的松尾插上話來，「午飯時我已經見過她曲子的原形了，不得不說，不紅是沒有理由的，就連同樣身為音樂人的我看了都不得不感歎一句‘長江後浪推前浪啊’！」

　　-

　　「已經完成了？！」

　　「誒誒？！聽你這麼說就更期待了啊！現在能讓我看看嗎？！」

　　「哈哈。這還只是初稿，等敲定以後就會給你們的。畢竟是寫給你們的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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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一口氣跑上四樓，還沒有走到時雨的房門前就已經聽到了從她房間裡飄出的音樂聲。撫著胸口緩緩舒了一口氣，真一向時雨房間的那扇門走去。

　　腳步停在房門前，他不自覺又笑了起來，因為他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去找時雨的時候也是這樣，站在她的門口聽著房裡源源不斷的音樂聲，卻始終不見她走出來。

　　可是這一次，有些事已經不一樣了。因為時雨早已經把鑰匙給了真一，他不需要再靠不停地按響門鈴去靠近她，她邀請著他光臨。

　　-

　　從口袋中拿出從未離過身的鑰匙插/進鎖孔,轉動時聽到不輕不重的哢嚓一聲。推開房門向裡走去，真一似乎很難從自己貧乏的日語詞彙中找到合適的語句來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期待？愉悅？緊張？腳步變輕的同時就連呼吸都開始變得小心翼翼。

　　黃昏的餘暉斜穿過陽臺玻璃照進房間裡，微風吹過，雜亂樂譜飛舞的中心，時雨就再那裡。

　　可能是音樂聲音太大？又或許真的是真一太過悄無聲息了吧。時雨並沒有注意到真一的靠近。而真一，也並沒有打算立刻讓時雨注意到自己的存在，他只是佇立在客廳的邊緣，看著眼前這個隨著旋律隨意舞蹈的少女。

　　-

　　Someone to hold me tide

　　That would be very nice

　　Someone to love me right

　　And would very nice

　　Someone to understand

　　Each little dream at me

　　Someone to take my hand

　　To be a team with me

　　-

　　So nice

　　life would be so nice

　　If one day I'd find

　　Someone who would take my hand

　　And samba through life with me

　　-

　　隨著音符的跳動，她會時不時跟著哼唱起來，聲音中透著一種無法言喻的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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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有個人能緊緊將我擁抱，那該有多好。

　　「如果有個人恰好愛著我，那該有多好。

　　「如果有人能解讀我心中件件美夢，那該有多好。」

　　-

　　這是一首節奏輕快的歌，它將隨之舞動的時雨也變成了一個與平日裡完全不同的存在。真一看著她雙手輕輕帶起自己被豔麗夕陽染紅的連衣裙角，赤裸著雙腳踩在灑滿地面的樂譜發出沙沙聲響。他看著她迎著微風扭動腰肢微微搖擺，濃密的長髮也在空中隨著身體劃出了完美的弧度。

　　時雨的雙眼微微合著睫毛粘帶陽光塗上一層淡金色的餘韻，偶爾漏出的眸光被火燒的雲朵勾出幾分狡黠和瑰麗。她的嘴角上始終帶著優雅的弧度，安靜，恬淡。

　　此刻的她，美得像是一個精靈，讓他幾乎不能呼吸。

　　-

　　恰好在這個瞬間轉過身來的時雨，抬眸便看見站在一旁沒有靠近的真一，自然而然的，像是出於本能，像是在召喚自己另一半的靈魂，她微笑著對他伸出雙臂：「真一，來和我一起跳個舞吧。」

　　-

　　一曲終了的空隙中留出幾秒空白，足夠她上前把他擁住，足夠他跟隨她來到這屋子中央，足夠他們互相擁抱。然後，音樂聲，就又響了起來。

　　-

　　從音箱中傳出的是舒緩的鋼琴聲音，前奏流淌過後承接的是女人如同訴說般的吟唱。

　　真一把時雨擁在懷裡，或輕或重都覺得不是那麼的稱心如意。一切完美的像是夢境，讓他有了一種患得患失的心境：「這是真的麼？為什麼我有一種自己在做夢的感覺？」

　　「呵呵。」

　　胸口處傳來時雨悶悶的笑聲，真一低下頭正好與時雨揚起的腦袋無聲地靠近。他瞪大眼眸看她一點點靠近，鼻尖觸碰的時候她在自己唇上輕輕啄一下後便即可離開。他也只是片刻的僵硬，她便已經借機湊上了他的耳朵：「現在，還像是夢嗎？」

　　「噗！」不自覺笑出聲來，又像是松了一口氣，真一最終收緊了落在時雨腰間的雙臂將她圈緊。低下頭親吻她的眼瞼，他輕輕吐息：「現在知道了。這是真的。」

　　像是在享受這難得的一刻靜謐，時雨和真一都沒有再說些什麼，只是抱緊彼此，將心臟貼得更近。

　　-

　　當同一首歌的主旋律進行到第二遍，真一側過腦袋在時雨耳旁低語：「這首歌很好聽呢，不過，歌詞裡寫的是什麼？聽不懂呢。」

　　「因為是中文啊。」時雨抬起眼眸望向真一，溫柔、寵溺抖含在眼裡，「要我翻譯給你聽嗎？是首很美的歌呢。」

　　「好。」

　　-

　　「我想你依然在我房間，再多疼我一遍就走。

　　「我想是情歌唱得太慎重，害你捨不得我。

　　「沒有纏綿悱惻的場面，沒有對白的你愛我。

　　「如果燈光再昏暗都無用，你眼淚為誰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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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夜說思念讓人簡單，星星說月亮最寂寞。

　　「你是我一場好夢，明天一切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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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你依然在我房間，賴著我一直不肯走。

　　「我想是緣份哪裏出差錯，情歌才唱著不鬆口。

　　「我想是天份不夠難掌握，唱不好的你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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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時雨把這首歌唱完，真一的眼睛亮的嚇人。他抑制不住自己揚起的嘴角俯/下身子去親吻時雨的嘴唇。

　　-

　　「時雨，我愛你。」

　　「我也是，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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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詢問與認同，沒有先也沒有後。她的衣裙和他的襯衫疊在一起，她的眼淚和他的呼吸彼此親近。

　　——我們屬於彼此。

　　不用得到任何人的同意，也不會允許任何人質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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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晚上，在時雨的懷抱裡，真一夢見了Ikki。

　　他們之間隔著一條寬廣的河流。眼前河水洶湧蒼茫，只看一眼便讓人確定他們無法互相靠近。不知為何，空氣中霧氣迷蒙，真一卻篤定自己知曉此刻Ikki掛在臉上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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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就這樣隔著長河彼此觀望，長久陳默，沒有交談和言語。

　　真一想自己是明白他們相見的意義的，近似於是某種神聖的儀式，近似於是一種意念的傳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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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手上最後一根香煙終於燃盡，真一選擇了首先開口：「你能守她多久？」

　　Ikki始終沒有開口，他只是用他帶笑的眼眸長久地凝視真一，目光深邃帶著不加掩飾的濕意。

　　得不到回答，真一也絲毫不在意，只是自顧自地又提出了下一個問題：「你是否已經放棄？」

　　Ikki還是那個樣子，輕笑著搖頭，眼神堅定。

　　-

　　即使沒有得到令自己滿意的答案，問題也已盡數提出，所以，真一已經沒有了停留在這裡的理由。於是，最後看那人一眼，他便毅然轉身離去：「既然這樣，就把她交給我吧。我會給她你給不了的，也能陪她到永久。我會努力給她一個有我的未來，我要我們永遠在一起。」

　　-

　　在真一踏出第一步的那一瞬，他清楚地聽到從背後傳來的聲音：「啊，謝謝。」

　　雖然是不曾聽過的聲音，雖然毫無理由卻確信。

　　可真一仍然斷定，那聲音只屬於一人——冬月Ikki。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5-5-14 19:17

第25章 Touch 24

　　岡崎真一從來不覺得自己是所謂強大的存在，即使他可以以自己外在的強勢和狡猾去敷衍別人，可是他無法以同樣的方式去麻痹自己的內心。依附各種各樣的的女人生存，依靠他人肌膚的溫度來溫暖自己。他，岡崎真一，從來都不是一個強大的存在。

　　可是現在，此刻，看著身邊蜷縮在自己懷裡如同嬰孩的時雨，真一忽然覺得，即使原先的他並不強大，那麼現在的他，也需要變得強大起來。

　　——因為，已經不再是一個人了。因為，已經有了想要不惜一切守護的存在。

　　把時雨抱緊，感受到另一副軀體的溫暖和依附，真一低下頭，用嘴唇撫平時雨微微皺起的眉頭。當時雨在他的親昵中清醒，睡意朦朧的眼眸中只映出他一人，真一彎起眼角：「時雨，早安。」

　　——是的，就是這樣。為了你，我需要強大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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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來我們的任務，就只剩下收錄雨寫的這首隱藏曲了，」把所有人都集合到練習室，松尾舉起手中的樂譜宣佈了今天的任務，最後卻對時雨皺起了眉頭，「不過說實話，我很懷疑娜娜是否能夠真的把握好這首歌，雨，難度太高。」

　　明明是對時雨的提問，卻沒有掩飾地質疑了另一個人的能力。不是說時雨這首歌寫得不好，而是說娜娜唱不好這首歌。

　　聽到了這麼一句話，站在一旁的娜娜自然不會無動於衷，她幾乎是立刻跳了出來喊道：「喂喂喂！松尾你這傢伙是在懷疑我的實力嗎？！有什麼歌是我娜娜大人——」

　　娜娜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松尾搖搖頭打斷：「娜娜我不是質疑你的能力，只是昨天經過製作班底的一直研究，決定完全按照時雨的想法來做。可是這麼一來的話，我還真的是擔心你不能百分百發揮這首歌的魅力。當然了，如果你能完美的演繹這首歌的話，這張專輯無疑會一炮打響。」

　　這麼說著就把譜子遞到了娜娜的面前，松尾繼續解釋道：「按照時雨的想法，這首隱藏曲要捨棄所謂的‘樂隊’，只需要單純的鋼琴伴奏就可以了，可是對於你來說將會是一個絕對的考驗，單純的鋼琴伴奏對歌手的要求很高，專輯錄音還好，可是現場演繹的話，你聲音裡哪怕一點點的瑕疵，都會暴露啊。」

　　說了這麼多，松尾看著娜娜的臉色一點點變得嚴肅起來，自己反而輕鬆起來。他這麼做的目的的不過如此，想要得到娜娜對於這首歌百分百的重視，想要她調整好自己的心態以完美的實力去演繹。

　　「嘛，說再多不讓你們聽歌也是空談啊。」聳聳肩膀把眼睛往鼻樑上推推，松尾微笑著讓目光掃視過眾人，「這個時候把大家叫來這裡其實是因為，沒有時間錄demo，所以想要雨現場唱一遍這首歌給你們聽，至於是否要啟用這首歌作為隱藏曲，最終的選擇權還是在Blast、也就是你們的手裡。」

　　-

　　毫無疑問地，大家的視線在松尾的這句話下，都移到了時雨的身上。

　　時雨似乎沒有料到會是這樣的情況，先是微微一愣，然後即刻擺手道：「誒？！我只是個寫歌的人，唱歌可不是我的專業啊。」

　　聽到時雨這麼說，伸夫首先在一旁笑了起來：「時雨你不要謙虛啦，你的歌聲非常好聽啊！我們都知道呢！是吧，阿泰？」

　　阿泰這時正站在娜娜身邊和她一起低頭看樂譜，聽到伸夫的的話後，先是低頭看了看身邊的娜娜，而後慎重地點了點頭：「我覺得時雨你很有必要把這首歌唱一遍。」

　　松尾也在旁點頭附和：「就我個人觀點來說，想讓你唱一遍給大家聽不是因為你能作為歌手以完美的技巧演繹，而是，你是最能把我這首歌的情感的人，所以，由你來唱給大家聽的話，我覺得娜娜應該能學到什麼的，你想要通過這首歌傳達的，某種感情。」

　　時雨聽到這裡更是皺起了眉頭，她堅定地搖了搖頭，甚至小步地想要挪到真一的身後：「你們錯了，我並沒有想通過這首歌表達什麼。不，這麼說也不對。我不是不想表達什麼，而是——即使是同樣一首歌曲，由不同的人去演繹以後傳遞出的感情也是截然不同的。所以，關鍵不在於我想要傳達的，而是在於，娜娜，她想要通過這首歌告訴大家什麼。」

　　-

　　這個時候，娜娜也終於從樂譜中抬起了頭，她仔仔細細思索了時雨的話和製作人的意見，然後又一次低頭審視了一片手中的樂譜。最後，她向前幾步走到時雨面前，露出的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時雨啊，其實我想聽你唱給我聽呢，不過啊，看你這個樣子似乎堅決不願意開口呢，你這樣子是不是害怕影響我對這首歌的理解呢？」

　　娜娜看著時雨在自己說出這話時眼神一瞬的閃爍，便了然地確信了自己的推測。她抬手摸摸時雨的腦袋，像是對待一個可愛的孩子，瞬間又覺得這麼對待給自己寫歌的音樂人好像不太合適，不知不覺就尷尬了起來。

　　最後，像是放棄了一樣，娜娜一把勾起時雨的肩膀，腦袋輕輕觸碰她柔軟的長髮，她發出了邀請：「嘛~那麼就來為我伴奏吧，我來唱給你聽。」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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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靜地坐在鋼琴前，時雨在得到娜娜肯定的眼神後用力按下第一個琴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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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鐺——鐺——鐺——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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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一個人發出聲響，大家都站在那裡等娜娜開口。而娜娜，她站在鋼琴旁，在時雨敲響第一個音符的時候便緩緩閉上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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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ay something, I’m giving up on you.

　　I’ll be the one, if you want me to.

　　Anywhere, I would’ve followed you.

　　Say something, I’m giving up on y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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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娜娜沙沙的嗓音一點一點慢慢唱出第一句，大家的心都跟著揪了起來。

　　他們沒有料到會是這樣的曲子，即使一開始在聽到只需要鋼琴伴奏的時候猜測可能會是一首安靜的曲子，和專輯本身的概念大相徑庭，可是，這麼一首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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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話啊，我正在墮入絕望之中

　　你所寄願的，我都會竭力追求

　　無論天涯海角，我都會伴你左右

　　所以說點什麼吧，我已接近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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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樣的一首曲子，它的的確確像是為了娜娜而寫的一首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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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大家都如此肯定的時候，時雨也跟著節奏開口唱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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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nd I am feeling so small.（我感覺到自己的渺小）

　　It was over my head.（天昏地暗的時候）

　　I know nothing at all.（我卻只能茫然佇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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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nd I will stumble and fall.（一路走來，我時而步履蹣跚，時而跌跌撞撞）

　　I'm still learning to love.（但我從未放棄過對於‘愛你’的探索）

　　Just starting to crawl.（縱然起點佈滿荊棘，我卻不願悔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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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雨的聲音和娜娜是不同的，去除娜娜所賦予這首歌的疼痛和滄桑，時雨的聲音更像是一種纏綿的愛語，她對於愛人仍然抱有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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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ay something, I’m giving up on you.（給我一些鼓勵好嗎，我的堅持正在鬆動）

　　I’m sorry that I couldn’t get to you.（對不起啊，始終趕不上你的腳步）

　　Anywhere, I would’ve followed you.（追隨你的念頭從未消失過）

　　Say something, I’m giving up on you.（可你一定要這樣無動於衷嗎）

　　-

　　對於愛的執著，對於愛的嚮往。

　　在道路上的跌跌撞撞，在道路上堅持的渴望。

　　痛苦的，快樂的，甜蜜的，悲傷的。

　　堅持過，彷徨過。

　　掙扎著，已經放棄了。

　　沉溺著，微笑著告別吧。

　　-

　　時雨和娜娜對於歌曲的詮釋的確是不同的，可是，她們沒有一人是錯的。或許，也只有像現在這樣，當兩個人的聲音和在一起的時候，才是完美的吧。

　　-

　　「And I will swallow my pride.（為了你我願把尊嚴都拋開）

　　You're the one that I love（因為你是我一生的摯愛）

　　And I'm saying goodbye.（可是現在，我卻只能說著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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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ay something, I'm giving up on you.（哪怕一句話也好，讓我不至於如此動搖）

　　And I'm sorry that I couldn't get to you.（對不起啊，我無法給你你渴求的珍寶）

　　And anywhere, I would have followed you.（但是就算天各一方，我心依然隨你而動）

　　Oh-oh-oh-oh say something, I'm giving up on you.（所以來跟我道別吧，一句話就能讓我不再癡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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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ay something, I'm giving up on you.（說一句永別了就放手）

　　Say something...（哪怕只有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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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練習室裡已經安靜了好久可是始終沒有人開口說些什麼。大家都秉持著自己的呼吸生怕漏出一聲打破原本存在的某種空靈。

　　娜娜睜開雙眼側過身看向時雨，她笑了。

　　-

　　「啊啊啊~時雨啊，果然，你還是個孩子啊！

　　「不過，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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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那麼一個瞬間，時雨像是弄懂了娜娜關於「孩子」的感歎和那句沒有前因後果的感謝，可是僅是幾秒的時間，她就又變得什麼都不懂。

　　娜娜對於歌曲的詮釋，娜娜心中的傷痛和糾結，那些本不應該和需要時雨去弄懂的，她統統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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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這一頁翻過去好久好久以後，某個夜晚，依偎在一起的戀人曾經有過這樣一段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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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呐，時雨，你唱那首歌時是否是在想著Ikki？」

　　「怎麼，真一吃醋了嗎？呵呵。」

　　「誒？唔，有那麼一點點吧。」

　　「傻瓜，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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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呐，真一。你知道嗎？

　　不知道為什麼，在那個夜晚，我總能感覺到你以某種我不知道的形式，和過去的自己作了道別呢。

　　所以，當你吻著我對我說早安的時候，我就下定決心，是時候和他說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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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章糾結好久，關於隱藏歌曲換了好幾首，終於找到一個覺得最適合的！

　　不知道和大家說過沒有，文中出新的每一首歌大家都可以在網上搜到，這次時雨寫的隱藏曲名字叫《Say Something》，推薦Kelsy Karter的版本，最接近娜娜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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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真一和Ikki在夢中有了那麼一個交接以後，真一從某些層面變強了，也可以說有了變強的想法，所以，可以說是和過去的自己道別了，所以，時雨寫這首歌其實也是對Ikki說了再見。所以，她才會那麼堅持不先唱這首歌，而是確認娜娜已經有了自己的詮釋後才肯開口。


第26章 Touch 25

　　「大家好，這裡是Music Station~對於各位音樂愛好者來說，今年夏天簡直就可以說是一個豪華音樂季啊~Trapnest新專輯發售的同時，前段時間一直火爆的所謂「蓮的戀人」的大崎娜娜所在的樂隊Black Stone也發出了首張專輯！兩個樂隊的專輯銷量一直不相上下，雖然現在是Trapnest樂隊的專輯銷量稍高一點，可這周公信榜第一名的歌曲卻是Blast的主打歌《Rose》呢！而Trapnest的《Shadow of  love》緊跟其後位居第二。撒~接下來就先讓我們聽聽這首Gaia傾力製作打造的《Lucy》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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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好，這裡是Music Station~本周公信榜排位第三的是Trapnest的《Shadow of  love》，第二位是上周位於第一的Blast Stone的《Rose》，一舉躍至第一位的是——Blast Stone的《Say Something》！今天不得不提的就是Blsat的這首歌了！有誰會想到在Blast專輯全盤播放完畢五分鐘後竟然還會有這麼一首隱藏曲！這首曲子真可謂是一舉成名，現在Gaia公司也只是透漏了曲名，曲子的製作班底以及和娜娜同聲演唱的另一個女聲的身份一點都沒有洩露呢，也正是因為這首謎團一樣的歌曲，Blast本周的專輯銷量也稍稍領先於Trapnest。下面，就讓我們一起來欣賞一下吧，《Say Someth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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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好，這裡是Music Station~本周排行第一的仍然是Blast的《Say Something》。並且本周Gaia還公佈了關於《Say Something》的詳細資料，給娜娜作詞作曲且共同錄製演唱的這個人竟然是Trapnest的前製作人Ame（雨）！自戀人冬月Ikki去世後就在音樂圈裡銷聲匿跡的著名音樂人Ame，這次一出場就吸引了大家的全部目光。她到底是以什麼契機為Blast做了這首歌呢？她在歌中所寫所唱又是不是為了自己已故的戀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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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到一個月的時間，Black Stone就像Gaia公司所期待的那樣，紅遍了大街小巷。究其功勞，Gaia公司的行銷策略不容小靚，但是，整張專輯的品質就擺在那裡，再加上成員在娛樂圈裡的側面名氣。總之，一切都應了製作人松尾的那句話——「想不紅都難。」

　　可是在這個時候，若要說成為大眾焦點的Balst成員們的感覺的話，與其說是興奮與高興，倒不如說更多的是疲憊與茫然。接連不斷的通告和採訪，躲不掉的狗仔隊和閃光燈，被一件件挖出來公佈於媒體報導的生活經歷……大家的精神都像是一條條緊繃的弦，冷靜或者是崩潰，也就只有這一線之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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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就是因為這樣，當真一在公共休息室看到來給自己送換洗衣物的、幾近半個月都沒有見面的時雨時，完全沒有考慮到顧忌Gaia公寓裡其他住戶的眼光，他毫不猶豫地就撲了上去：「時雨！」

　　被真一一下子推到休息室門上，手中的袋子也被打翻在地，時雨只來得及抱緊向著自己沖過來的真一，要扶住他並且不讓自己摔跤，就已經讓時雨盡了全力。

　　「這樣很危險哦！」類似於這樣責怪的話語就在嘴邊，猶豫一瞬卻還是被時雨吞進肚裡。因為在說出口之前，她先聽到了他的聲音：「好想見你！好想見你啊！時雨！」

　　於是，她也只能軟下聲音來對她說：「我也很想你，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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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下戀情的曝光無論在什麼時候都會是一個火熱話題，所以，即使當兩位當事人都已經不在現場的時候，這個話題仍然在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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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音樂節才女Ame和音樂界新寵岡崎真一正在熱戀中。啊嘞啊嘞，這可真是大新聞啊~」驚訝的表情還掛在臉上，同一宿舍的A、V、女、優香阪百合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

　　沉默著坐在一旁的同公司女、優美雨接過了話頭：「不過這樣也就能解釋為什麼她會給Blast寫歌了。」

　　「可是，不是聽圈裡人說她是被冬月Ikki保養的乾女兒嗎？」

　　香阪百合的這話一處口，就立刻引起了娜娜的強烈斥責：「閉嘴！不知道就不能亂說啊，香阪百合。」

　　伸夫也在一旁露出了頗為複雜的表情，對香阪百合和美雨說道：「事情並不像是媒體說的那樣的，所以，還是不要這樣說了吧。背後議論別人也不好。」

　　香阪百合對此似乎並不在意，只是聳聳肩反駁道：「欸？那事實是怎樣？我又不知道。」

　　倒是美雨適時地終止了話題的前進：「伸夫和娜娜桑說的沒有錯。同為圈裡人，被媒體亂寫一氣，這種事情，大家也都親身體驗過，所以百合你也少說幾句吧。」

　　聽了美雨的話，百合沒有在說些什麼，只是聳聳肩後別過頭去，不再與大家交談。一時之間，休息室裡的氣氛尷尬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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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泰士把煙頭掐滅，抬起頭，恰好看見娜娜起身向屋外走去。

　　「娜娜，你要去哪？」

　　「……關於明天Music Station的通告，我想找時雨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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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雨~」

　　「嗯。」

　　「時雨！」

　　「嗯。」

　　「我的時雨~~」

　　「真一……」

　　「我能親親你嗎？」

　　「欸？唔——真一……如果你都執意要親了還問我幹什麼啊……」

　　「嘿嘿~問你是因為我很有紳士精神~~親你是因為我等不及了~這是兩碼事~時雨！最喜歡你了！」

　　「……」

　　「啊啊啊啊~臉紅的時雨好可愛~~~」

　　「唔——喂！真一你適可而止啊！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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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本來還是一本正經的整理衣服的過程，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就已經變成了讓時雨紅了臉龐的打情罵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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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叮咚——叮咚——」

　　就在時雨快被真一的吻弄得窒息的時候，房間的門鈴突然響了起來。聽到麼鈴響聲，時雨便慌張起來，兩隻手用力推推真一，終於得以喘口氣。

　　「真一，去開門了。」

　　無奈之下，真一只好一邊在心裡抱怨著是誰打擾了他的甜蜜時光一邊磨磨蹭蹭來到門邊打開房門。站在門邊的，是一臉嚴肅表情的大崎娜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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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娜娜桑？」

　　「啊，真一。不好意思打擾你們了。可是我想找時雨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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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末秋初，夜晚的風透著那麼一股涼意。站在樓頂的天臺，如果不穿上外套，第二天被凍感冒也不是不可能的。此時此刻，時雨和娜娜就站在這裡。

　　先是把目光放向對面正在營業的情人旅館，然後又看向街道停停走走表情各異的行人，最後，凝視著小心翼翼披著真一的外套露出幸福表情的時雨，娜娜開口：「明天一起在Music Station’的現場演出，時雨真的沒問題嗎？」

　　時雨一開始並不明白娜娜在問什麼，只是當她看到娜娜看向自己的擔心表情，突然變有了幾分了然。她搖搖頭，對娜娜露出了笑容：「我的話，完全沒有問題哦。」

　　「欸？」

　　「因為已經習慣了啊。而且，現在有真一在，我就更加沒有理由逃避了。」

　　「是嗎。是這樣啊！那就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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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娜娜露出欣慰的表情卻只有一瞬，而後的，更像是迷茫，時雨說道：「嗯，倒是娜娜桑，沒有問題嗎？」

　　被時雨反問，娜娜掩飾地笑了起來：「嗯？我會有什麼問題？」

　　「蓮。」時雨只是淡淡地道出名字，娜娜臉上的表情就僵硬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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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蓮……嗎……蓮啊。是呢，明天的節目，也有Trapnest呢。」就這麼默默地重複著，娜娜靠向天臺標遠的欄杆俯瞰街道，「自從上一次在通告裡遇到，到現在都沒有再見過呢。蓮上次在休息室裡說要和我結婚，可是在節目當中又冷淡的要命，雖然明白這麼做是不得已，站在各自的立場我能充分理解，可是心裡仍然像是被揪住一樣難受呢，連呼吸都會變得困難。我們要這樣帶著面具生活到什麼時候呢？就連在歌聲中都找不到安慰又要怎麼辦啊。這到底是為什麼呢？喜歡的心情明明沒有改變過一絲一毫，心與心卻無法再像從前那讓貼近了呢。」

　　說到這裡，娜娜扭過頭來對時雨露出一個算不上是愉悅的笑容：「這些話我從來都沒有底別人說過呢，就連泰也沒有。真不知道要對時雨你說呢。不過，我想，應該是因為你寫的那首歌吧，看到曲子的那一瞬間自然而然就想到了我和蓮呢。明明是讓我無法訴說的心情，偏偏都在你的歌裡表達了出來，那種就連呼吸都會感覺到的痛。」

　　「娜娜桑，人生的道路越走越遠，所背負的行囊就會愈加的沉重，終有一天，我們回頭便會發現物是人非。這是Ikki曾經告訴過我的話。當時的我不以為然，固執地認為自己不會改變。即使當我和Ikki分開的時候，我仍然不覺得自己有什麼變化。現在想想還真是可笑至極，在那個時候，無論是我還是Ikki，都已經變了啊。雖然選擇守護的方式不同，可是那時，我們守護彼此的心情應該都沒有變過吧，這一點，即使到了現在，我也如此認為。所以，我想娜娜桑和蓮桑也應該是這樣的吧。你們的心並沒有遠離，只是身上的枷鎖變得多了啊。面對這些沉重的枷鎖就想要逃避了，感到困倦了，每個正常的人都會有這種想法的。可是，娜娜桑你最終還是會選擇堅持的。因為我知道，橫貫在你和他之間的，並不是那麼輕巧的愛情。」

　　「輕巧？哈哈，還真不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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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天臺上下來，一進門，時雨就又被真一抱緊了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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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雨你回來了啊！你和娜娜桑在聊什麼聊了這麼長的時候啊。」

　　「嗯。有關於蓮的事。」

　　「蓮嗎……呐，時雨，我告訴過你嗎？我曾今認為像娜娜和蓮那樣刻在靈魂上的愛情真的是非常可怕啊。因為如果失去了，要怎麼面對明天呢？完全無法想像。」

　　「那……現在呢？」

　　「呵，現在的我啊，一顆心滿滿地裝著你，根本無暇顧及其他，更不用說這些不著邊的想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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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呐，時雨。

　　等我意識到的時候，你已經刻在我的靈魂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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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颶風的風眼中心是感覺不到身體之外的狂風暴雨和天翻地覆的——如果要用這樣的一句話來形容現在Blast眾人的感受的話，想來是沒有人會反對的。

　　說是完全不在意未免矯情，說是已經麻痹反到合情合理。當Blast一眾人整裝待發地又一次站在Music Station的舞臺，面對無數記者通明的閃光燈與主持人似乎無時無刻都在期待著「意外」的眼神時，他們已經能做到淡笑著敷衍又或者是無視一般的對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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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撒~接下來就是今天的重頭戲了~讓我們有請特別嘉賓Ame和Blast的娜娜桑來共同為大家獻上本周排行榜冠軍的歌曲~《Say Something》~」

　　在主持人一成不變的客套話語過後，燈光彙聚到表演舞臺的方向，黑色的鋼琴前面，一襲白裙坐在那裡的正是許久沒有出現在媒體鏡頭前的Ame。她從琴鍵上抬起頭，目光不著痕跡地掃過若干鏡頭，在與真一視線交匯的那一刻仿佛得到勇氣般露出淺淡笑容，最後，她把目光移向拿著麥克風踱步向自己走來的娜娜。

　　在還沒有走到時雨身邊的時候，鋼琴的聲音便已經響了起來。她們看著彼此，眼神裡盡是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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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種無聊的live，想要打破一次試試嗎？

　　——哈，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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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揚起眉毛露出頗為無奈的表情，娜娜舉起麥克發出的聲音卻始終從容。她一步一步來到時雨的身邊，坐在時雨身旁的琴凳上開始了自己的輕吟淺唱。

　　在歌曲間歇的時候，娜娜突然取下自己領口鮮紅的玫瑰別在了時雨的發間。時雨只是任由她這麼為自己把玫瑰別在頭上，開始了自己的演唱。在第二次演唱交接的時候她輕輕側過頭啄上了娜娜的臉龐。可是在這之後，兩人卻突然露出了愁苦表情，眼神再也沒有默契地交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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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剛才他們是不是吻到了啊！！！」

　　「親到了親到了！娜娜大人的本命難道是Ame嗎？！那蓮大人呢！！！」

　　「笨蛋！這應該是她們設計的舞臺表演吧！」

　　「誒誒誒誒？！可是你看她們的表情，一點都不像演出來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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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喂喂！剛才那一幕你拍下來了嗎！？一定要拍下來啊！」

　　「哦哦哦哦哦！好激動！這絕壁是明日頭條啊明日頭條！」

　　「題目就叫做‘本城蓮情敵與娜娜高調亮相’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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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場觀眾和媒體記者這邊已經炸開了鍋，嘉賓席這邊也好不到哪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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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真真真一！剛剛剛剛才！時雨是不是親到娜娜嘴角了啊啊啊啊！」

　　「伸——夫——桑！你絕壁是看錯了啦！啊啊啊啊啊！為什麼娜娜桑連我的時雨也要勾引啊啊啊啊！本城蓮你能不能管好你的老婆啊啊啊啊！」

　　「誒？這不是我的問題吧。話說……我剛才好像收到了小雨莫名的挑釁眼神。泰士你要為我作證。」

　　「……還真是給人添麻煩啊。臺上的那兩個人不讓人省心，你們幾個也給我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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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說我剛才好像聽到了什麼驚人的消息，蓮桑和娜娜桑已經結婚了咩？！」

　　「……我剛才好像也聽到了真一君說什麼‘我的時雨’。誰快來告訴我這是幻覺。」

　　這是主持人A、B在一旁小聲的嘀咕，雖然聲音是不大啦，可是足以傳到身後Blast和Trapnest眾人的耳朵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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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所以我才說——一群笨蛋！」

　　這是已經氣得跳腳的Trapnest隊長一之瀨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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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論是關於娜娜、Ame和蓮令人費解猜疑的三角關係，還是泰士到底是不是一位合格的律師，無論是時雨和真一關係在主持人那裡說不清的秘密，還是疑似「已經結婚」的兩人其實還沒有結婚的實際問題。

　　現在，這些隨時都可能引起軒然大波的大新聞都不會再使他們動搖。現在的他們所期待的就只有奈奈在707室裡精心準備的派對和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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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只屬於他們彼此的，美好的時光。
作者: 夜莉    時間: 2016-5-2 23: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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