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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轉貼] 《(神雕)楊過！怎麼又是你！》作者：軒軒挖坑【完結+番外】 [打印本頁]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5-11-3 12:57     標題: 《(神雕)楊過！怎麼又是你！》作者：軒軒挖坑【完結+番外】

文案：

一穿芙蓉城裡蓮紛紛
二穿喧囂鬧市又歸塵
三穿小時朝朝又暮暮
四穿又是少年初相見
五穿古墓全真人斷魂
六穿孤荒夜影喜相逢
七穿搖身陪君又一程
八穿郎情妾意絕情穀
九穿紅燭嫁衣送離人
十穿此情可待成追憶

Ps. 此文主要講述了一個炮灰了又炮灰，一直被炮灰卻伴隨楊過成長的故事
PPs. 大愛神雕，大愛楊過，最喜歡李銘順範文芳版- v -，，還有古天樂版的白麵楊過
PPPS.不接受拆楊龍cp的請勿入~！！因為拆了cp，有些人物會走形，請見諒
PPPPS.我的目標是在九月之前完結這篇文，請大家不要霸王我，讓我迅速的……
PPPPPS.此文幾乎可以算是言情，六個人的糾葛，武俠成分沒有那麼多，請想要看武俠的mm手下留情

內容標籤：武俠 穿越時空 陰差陽錯 情有獨鍾
搜索關鍵字：主角：閔敏，楊過，小龍女，尹志平 ┃ 配角：郭靖，黃蓉，郭芙，趙志敬 ┃ 其它：郭襄等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5-11-3 12:58

第一章

　　閔敏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穿了，嬰兒穿的父母還抱著自己在討論起什麼名字好。

　　閔敏使勁地想啊想也不記得自己為什麼會穿，她只記得自己在學校裡被同桌的iphone4給刺激了，回家的路上買了四袋蘋果，然後回家恨咬著蘋果洩憤。

　　然後呢？閔敏似是記得自己的母親回來了，正在吃蘋果的她噎了一口。

　　打住打住，閔敏不讓自己再想下去了，被蘋果噎死這個事實太丟人了，她拒絕去想。雖然不捨得原來的家，似乎敢上傳說中的穿越她也覺得挺興奮的。

　　閔敏與嬰兒穿的父母正在湖上泛舟，疑似母親的古裝女子愛憐地抱過了繈褓中的閔敏搖晃著，與之比鄰的是一艘摘蓮船，船頭堆滿了摘下的蓮頭。閔敏轉著眼珠好奇地張望，一個背著身的船夫，還有一個嘻嘻笑笑的男童。

　　男童的面色紅潤，一雙圓潤的大眼眨啊眨的。

　　隔著一些距離閔敏看不清男童的長相，只是覺得他站在那裡笑一笑便熠熠生輝。

　　很快地，閔敏就怨念起了男童。原因無二，男童和船夫說完話後便一下跳進了水裡，極其響亮的噗通聲卻引得兩艘船不小心晃蕩在了一起。

　　抱著閔敏的女子一個後仰，手一松閔敏便掉進了湖裡。那湖水灌進口中的同時，閔敏眼前一黑，她再一次睜眼的時候，眼前的場景又不同了。不再是泛舟湖上，而是身在一家酒樓中。

　　閔敏轉頭一望，入眼盡是木制的方桌長凳，有的人吆喝著要小二上菜的人，有暢談人生八卦小道消息的人，大家都粗布長衫古味十足。她坐的也許二樓的位置，不遠處的木欄杆外能看見白牆黑瓦，微翹的屋簷連綿一片。

　　閔敏嘴角微抽，這是什麼情況？前面的嬰兒穿怎麼一下子就到這裡了，她看看自己的手骨架分明，又粗又黑，她繼而摸摸自己的臉，不小心還摸到了兩小搓鬍子呈八字樣。

　　閔敏心裡拔涼拔涼的，自己莫不是穿成男子了？她使勁地在臉上摸，皮膚果然粗糙一片。

　　「叔叔你在做什麼」，清麗的童聲傳過來。

　　閔敏抬頭一眼，倒吸了一口氣，和她一同坐一桌的除了有一個眉清目秀的女子，身邊還有一個男童。

　　男童沖著閔敏笑了笑，小小年紀連五官都沒有張開就讓人覺得異常清雋，那笑容宛如夏日的藍天白雲，純粹而又清亮。

　　閔敏被男童正太樣迷得只想上前捏捏他的小臉，但是這張臉越看越熟，她終於想起來，前面那個跳進湖裡引得自己莫名其妙地失去了嬰兒穿的，就是這個男童！！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閔敏立刻就伸出手想要在男童臉上捏一把。

　　男童眼疾手快地躲開了，「怪蜀黍，你做什麼？」

　　「過兒！別沒大沒小」，一旁吃飯的女子終於出聲了。

　　名喚過兒的男童憋了一口氣，臉像包子一樣鼓鼓的，白白嫩嫩的肌膚讓他的臉看起來就像一個熱騰騰出爐的小包子一樣。

　　閔敏突然笑了起來，發出的聲音低沉而渾厚，絕對是個男人的聲音。心裡一沉，她立刻起身想要離開，找個地方看看自己到底又穿到哪個人的身上去了。

　　就在她站起來之際，男童叫了他一聲，「叔叔……你的東西忘了……」

　　閔敏回頭一看，男童手裡揮舞著的是一面小旗子，上面寫著兩行字，「春花秋月何時了，有煩惱時找神算」，鬥大的字，她想不看到也沒有用。

　　難不成自己還穿了個算命先生，閔敏忽然覺得自己嘴角上的八撇鬍子翹了翹，心中一陣惡寒連小旗子都不要就轉身離去。

　　閔敏轉過頭就看見一個人的臉放大地出現在眼睛裡，連忙退後幾步才發現那是剛剛被呼來喝去的店小二。

　　「客官請付錢∼」，小二搓著手看著她。

　　閔敏哦了一聲，摸了摸自己的身上。腰間……袖子……鞋子，她都摸了一遍發現空無一物。

　　小二還在等著她拿錢，只見她很淡定的抬起頭吐出了兩個字，「賒帳。」

　　一直洋溢著笑容的店小二一下子沉下臉，「來人啊……有人吃霸王餐了……」，立刻有很多人蹬蹬蹬地跑上來了，閔敏定神一看都是一些身材魁梧的大漢們。

　　店小二簡直就像化身成媽媽桑一樣，捏著嗓子細細地喊，「就是他∼就是這個假半仙……大夥給我上啊……」

　　虎背熊腰的大漢們向閔敏圍了過來，她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幾步，二樓所有的客人都在圍觀看著好戲，還有人指指點點說算命先生大多都是騙人的。

　　閔敏一直慢慢地向後著，瞥見原先坐在一起的男童正在把玩那個小旗子，對上她的視線還對她揮揮小旗，像在揮舞小手絹送別一樣。

　　可惡啊……每一次遇見你都沒有好下場！！閔敏一邊誹謗著，一邊轉身就逃。

　　早已有保鏢堵在了樓梯，她心一橫立刻跑向欄杆處，果然不出所料，下面人頭攢動，路邊還有搭起布棚的小攤，雖然街面臨河，但是怎麼也不會跳到那裡面去。

　　閔敏早就不計較二樓有多高了，一腳跨出去準備跳下去。二樓圍觀群眾一陣譁然，男童好奇地看看閔敏又看看自己的母親，「母親……那是吃霸王餐的壞人……」

　　母親點點頭，繼續吃著飯，換做是以前的自己也是會上去拔刀相助抓壞人，可是眼下她還要帶著兒子去見兩個人，所以只是催促著他快一些吃飯。

　　「我要去抓壞人……」，男童說著便一溜串的奔向了欄杆。

　　「過兒！！回來！！！」，女子叫著，卻看到自己的兒子已經隨著那個算命先生跳下去了。

　　閔敏在布棚上滾了一圈又跌倒地上，雖然背敲得生疼，好歹也沒有缺胳膊少腿，她立刻站起身壓壓腿準備來個四百米加速跑甩掉那些酒樓的保鏢。

　　又是嘭一聲又有一個人從上面跳了下來，小小的身軀，赫然是那個喚作過兒的男童。

　　「怪蜀黍，站住∼！」男童因為體重輕而且不知道他使了什麼法子，一躍而起穩穩的站在了布棚上。

　　站住我就是傻子……閔敏看著從樓上一哄而下的酒樓保鏢，然後準備開跑。

　　淬不及防間，男童從布棚上跳下，向閔敏撲來，不小心地一推將她推進了身後的河裡。

　　「我不會……游泳……」閔敏在水中撲騰，沒幾下就沉了下去，大量的水灌進她的口中、鼻中、耳中，難受得緊！

　　又要死了……閔敏在水中亂揮舞著雙手雙腳還是止不住身子緩緩地下沉，漸漸地失去了知覺。

　　「小邋遢，小邋遢，小敏她沒有母親真邋遢，邋遢大王就是她，沒人喜歡她∼小邋遢……」重複迴圈的兒歌恍惚之間在閔敏的耳邊響起，她皺皺眉頭張開眼睛，映入眼簾的一片青石板，她慢慢地坐起身之後才發現自己的額頭隱隱作痛，一看青石板上還有些許血印，也許是她剛剛磕到了。

　　「小邋遢……」，圍著閔敏有幾個小童在唱著兒歌，那稚嫩的聲音合在一起此起彼伏地挺好聽的，就是歌詞的內容讓閔敏有一些不悅。

　　為什麼圍在她身邊唱？這一次又穿成了什麼人？難倒小邋遢是說她？閔敏的心中閃過許多疑問。

　　「你們這麼欺負一個女孩子，算什麼英雄好漢」，忽然有一個人硬是撥開了一群小童，沖了進來。說話的人也是滿口童音，但口吻聽上去卻充滿了江湖意味。

　　為什麼這個聲音那麼的耳熟呢？閔敏摸著出血的額頭，怔怔的想到。

　　她的眼前出現了一隻白白嫩嫩的小手，「來，我拉你……」

　　閔敏抬起頭，映入眼簾的是那一雙在太陽底下如同黑色琉璃一樣耀眼的眼瞳，亂花漸入迷人眼是不是說的就是眼前的情景？她被男童那又黑又亮的雙眼給迷惑住了，一張俏生生的臉出現在了眼前。

　　為什麼這麼的熟悉呢？閔敏想著想著就伸出手在男童的臉上捏了一捏，立刻他的臉上就出現了幾個黑色的手指印。

　　男童擦了擦臉，「你怎麼恩將仇報？」

　　一旁的小童們笑了起來，又是笑男童又是笑閔敏。

　　「笑什麼笑，你們當沒父親沒母親的好欺負麼……」男童揮舞著手，趕著小童們。

　　小童們也一哄而散了地跑遠了，留下坐在地上的閔敏和插著腰的男童。

　　「啊！！我想起來了」，閔敏一下子站起來指著男童，這個就是將她的嬰兒穿與算命先生穿給都毀了的男童！！！

　　
第二章

　　「你想起什麼了？」男童上前了一步，似乎不計較她的捏臉之仇。

　　閔敏磨牙霍霍，可是又說不出口，只能賭氣地轉身離去。

　　一定要離這個男童遠一些……閔敏忿忿地走了好一會，從青石板的小弄堂走出去，眼前豁然開朗。天空浩藍，陽光明媚，一絲絲的雲煙飄渺一般的點綴著，大街上許許多多的小攤販擺著五花八門的東西在吆喝著。木制的門店，雕刻的招牌，客棧酒家書院成衣店，閔敏就像是在逛電影城一樣，在街上溜達了一圈。

　　再遠遠的走去已經沒有像之前那樣熱鬧了，人少了起來幾乎聽不見小販們的叫賣聲了，偶爾有女子在小橋下的石板上坐著洗衣服。

　　來來回回地走過幾遍，閔敏算是搞懂了，中心一帶呈圓形是最熱鬧的，其他蜿蜒向遠處的越來越靜，大多都是一些民居。

　　閔敏好奇地站在小橋上，水澄清澄清的照不清楚這張臉，但是卻可以看見自己的頭髮散亂像是個黑毛獅王，怪不得別人要叫她小邋遢，是挺髒亂的。她下了橋，面對著自己那張黑黑臉拼命的洗，露出一張稚嫩臉。雖然不及之前男童看上去俊氣秀美，也是個臉紅撲撲的軟妹子。

　　只是額頭上還有一些出血，洗臉的時候閔敏被疼得呲牙裂嘴，然後撥開劉海索性讓傷口露出來，以免被髒髒的頭髮蓋得發炎。

　　閔敏捏了捏自己的臉開始打理自己的頭髮，街上的人大多都髻著發，雖然每個人的髮髻都不一樣，但是沒有一個像她一樣頭髮完全披散著。

　　苦於只會梳馬尾之類的簡單髮型，閔敏也不管了只能披頭散髮，她從橋下上來，歡喜地在中心地帶溜達一圈後發現，她肚子餓了。

　　閔敏第一個反應就是回家吃飯，歪著頭想想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裡，正確的說這個身體的家在哪裡，連叫什麼都不知道。

　　閔敏一路上遇見賣饅頭糕點、下麵條卷麥芽糖的小攤，她不由得吞了吞口水，最後一屁股坐在了冰糖葫蘆的小攤販身上。

　　小販笑眯眯地問閔敏要不要來一串，她很快的回答不要，因為她討厭吃山楂。

　　小販自討沒趣也就揮揮手讓她離開，偏偏她已經走不動了，任小販怎麼趕也不走。

　　一個孩子也無傷大雅……小販想想後繼續吆喝他的冰糖葫蘆，閔敏看到邊上正在買東西的男子從胸前掏出錢袋，她立刻拍了拍胸前，什麼也沒有。閔敏又不死心，在身上各處拍了拍，還是什麼都沒有。她歎了一口氣，又坐了回去。

　　正巧有人脆生生地踮著腳將手中的一文錢遞給小販，「叔叔，我要一串冰糖葫蘆∼」

　　閔敏聞得其聲，望過去和那人的視線對上，兩個人均是一怔。

　　怎麼又是你……閔敏沒聲好氣地轉過頭，想這個男童怎麼陰魂不散似的總是出現。

　　男童則是一下子沒有認出洗過臉後的閔敏，好在她的髮型與衣物沒有變，而且額頭一角還有一些血跡，他才認出這個就是傳說中的邋遢大王小敏。

　　買好冰糖葫蘆後，男童坐在了閔敏的邊上，一邊吃著冰糖葫蘆一邊悠閒地晃悠著小腿，「你怎麼在這裡？」

　　「我不能在這裡嗎？」閔敏本來想要走的，可是實在是餓了，也就是不高興動了。

　　男童還要說什麼，閔敏的肚子突然像拉起了風箱，好大的一聲‘咕咕’，讓她一陣尷尬。

　　男童是新搬過來的，還不熟悉，但是昨天就看到閔敏一個人，也沒有誰家的小孩和她玩看上去一個人挺寂寞的，一打聽才知道她是住在附近的，只是因為沒有母親，從來沒有人打理她的事情。衣服也是亂穿的，頭髮不梳，每天臉黑黑地就出來找其他小孩玩，偏偏被人排擠。

　　男童本來就沒有父親，老是被人嫌棄，所以對閔敏是頗有同病相憐之感，因此也就不在意她的態度將冰糖葫蘆遞過去問她，「你要不要吃？」

　　肚子又是響了一下，閔敏轉過頭，男童那一雙眼睛看著她，清的一覽無遺。

　　他沒有惡意……而且之前的也不能怪他吧……閔敏試著說服自己，但是還是拒絕了他的冰糖葫蘆，原因在於，她喜歡吃冰糖蘋果。

　　「有這種東西嗎？」，男童很認真的在思索。

　　「恩，我吃過」，閔敏自小只對蘋果情有獨鍾，就算是被蘋果噎死的，也是死性不改，其他的水果都沒有興趣，更別提山楂了。

　　男童看了看手上的冰糖葫蘆，瞬間對閔敏說的冰糖蘋果起了無限的興趣，「哪裡有賣啊？我也要吃……」

　　閔敏支支吾吾的說，是一個很久以前的小販賣的，現在已經消失滅跡了。

　　男童覺得閔敏說得不是真的，可是又不想揭穿她，當下跑到不遠處的蘋果攤買了一個蘋果給她。

　　有了吃的就是再生父母啊，閔敏心中瞬間對男童的好感多上幾分，接過蘋果就咬了起來，只是不再大口大口的，生怕一激動又噎住。

　　「我叫楊過……你呢？」男童吃完將木棒還給小販，轉頭問她。

　　「哦∼我叫閔敏」，她也將自己的名字說了，然後才意識到，「什麼？你叫楊過？」

　　男童很自豪地挺了挺胸，「是啊∼！我就是楊過∼！」

　　楊過……楊過……閔敏差一點咬到蘋果核，楊過？那個和小龍女師徒相戀愛的死去活來不是你中毒就是我我受傷的那一段長達16年的愛情長跑？

　　閔敏在心裡嘀咕了一長串，然後為沒有標點符號而喘了一下，心中更是大驚失色，她到底是穿到了神馬奇怪的地方？饒是如此想，她又確認了一邊，「你真的叫楊過？哪個楊哪個過？」

　　閔敏真是希望自己聽錯了，可是就是那個楊就是那個過……但是很快她又輕鬆下來，管他是不是楊過，反正她好好地或者過過小日子就可以了，江湖什麼的離她很遙遠……

　　楊過看著閔敏一會皺眉苦臉，一會咪咪笑，以為她有一些瘋瘋癲癲，心下更加覺得她可憐了，估計那些小童從來不跟她玩，連聽到新朋友的名字都那麼驚訝。想著想著楊過更是覺得自己身兼重任，他告訴閔敏，等一會兩個人一起去玩。

　　閔敏也是初來乍到，因此楊過說哪裡好玩就去哪裡，看到的都是從未見過的景象她都越發得高興了。楊過看到她如此容易滿足，更是說起了搬家前的那些事情，一個人說的津津有味，一個人聽得心馳神往，天都快黑了兩個人才意識到時間不早了。

　　要問楊過自己家在哪裡嗎？就在閔敏猶豫之際，楊過突然拉拉她，示意她附上耳朵。

　　「我知道一個好玩的地方，現在帶你一起去」，昨晚上楊過不是沒去，是沒去成，母親看他看得可緊了，可是楊過覺得自己就是閔敏的老大，應該有一些老大的舉動，不帶她去去那種好玩的地方怎麼成。

　　閔敏點點頭，之前兩個人還去當鋪捉弄過當佬，有意思得不得了更是愉快的點點頭。

　　雖然只來過一次，但是那個地方已經深刻地印在了楊過的腦海裡，熟稔地帶著閔敏穿過好幾個小巷轉了好幾彎。

　　下一個轉角處，楊過停了下來悄悄地告訴閔敏，「就是前面……」

　　閔敏探頭一看，也只不過是平常的宅子，雖然天色已經暗了門口的燈籠也沒有亮起來，如果硬是要說有哪裡特別的，只是那燈籠是五顏六色的，不像一般的普通人家用大紅色的燈籠。

　　「有什麼特別的？」閔敏不解地問著楊過。

　　「噓」，楊過比了一個手勢，拉著她躲在草叢裡，「聲音小一點……」

　　不明白這裡有什麼好玩的但是閔敏還是一言不發地蹲在了草叢裡，楊過的呼吸聲很輕，不仔細聽幾乎輕不可聞，相反閔敏則是呼吸聲大了一些，在此刻安靜的小巷裡顯得有一些明顯。

　　門吱呀的一聲打開了，一個拿著燭臺的人走了出來，閔敏眯起眼睛看隔著草叢的間隙望去，幾乎嚇了一大跳，拿著燭臺的人面色慘白，而那嘴巴卻又是極紅極紅，卻又不是那性感大嘴而是櫻桃小嘴。

　　閔敏捂著胸口安撫自己受傷的心靈，埋怨地看著楊過，躲在草叢裡就是看這人？楊過也太沒有品位了……

　　似是感應到了閔敏的眼神，楊過眼骨碌一轉，悄悄將嘴貼在了她的耳邊，「接下去才是有趣的……」

　　楊過那一雙氣息就噴在耳邊，不禁讓閔敏有一些耳朵發癢，因此伸手推了推他，草叢裡發生沙沙的聲音。

　　拿著燭臺正在點燈籠的人忽然轉頭喝道，「誰？誰在哪裡？」，發出的聲音異常的尖銳。

　　楊過瞥了一樣閔敏，捂住了她的嘴。

　　閔敏眨眨眼對他表示歉意，也沒有出聲。

　　面色蒼白的婦人拿著燭臺漸漸地向草叢裡走來，楊過靈機一動拿起腳下的石子悄悄地擲向不遠處，然後學著貓的聲音喵喵地叫了起來，這叫聲惟妙惟肖。

　　婦人咕噥了一句，怎麼會有野貓，總算拿著燭臺進了門。

　　閔敏這才松了一口氣，小聲地告訴楊過，「你可不要帶我去鬼屋」，她覺得那婦人挺幽靈的，走路一扭一扭還請輕飄飄地沒有變點聲音。

　　「不是鬼屋」，楊過保證，「昨天我親眼聽到有人說這裡好玩得緊，下一次還要來玩……」

　　說著說著，小巷裡突然出現了一個人，速度極快地進了門，連敲門都免了，然後緊接著第二個第三個……閔敏數著人數，幾乎沒有多少時間，已有將近十人進去了。

　　楊過得意地扯開了嘴角，「我說得沒錯吧……」，清澈的月光照著他眉眼彎彎，眼如點漆，長大後必定是個美少年，就算五官平凡，就憑這有一雙勾魂的桃花眼也夠了。

　　閔敏看看門又看看牆頭，「我們怎麼進去？」

　　楊過嘻嘻一笑，「推門進去」，他早就仔細觀察過了，門後沒有人，來的人都是自己推門進去的。

　　閔敏無奈，「你真是大膽」，可是讓她爬牆又做不到，只能乖乖地跟在楊過後面。

　　這一回倒真的被楊過給蒙對了，門口面的確沒有人，門前的庭院裡都點著極其精緻的小燈籠，朦朧之間，還有淡淡的餘香，從屋簷而下的紅簾在微風中猶如雲舞婆娑般，在這個月涼如水的夜中給了一種靜謐之美。

　　楊過四處張望了下，帶著閔敏小心翼翼地院中走去。

　　閔敏緊張急了，聽不見一點人聲，如果不是因為簾子是紅色的，她當真會以為這裡是鬼屋。她只能緊緊地拉住楊過，任由他帶著她向中院走去。

　　拐了一個彎終於有了人互相交談的聲音，楊過與閔敏依舊躲在樹後探頭探腦地張望著，只見一個大廳裡，有人彈著琴，有人下著棋，有些聊著天。一切看上去都很正常，只是一對一的都是男女分開做，而且女子時不時地揮舞小手絹讓閔敏有了一種惡寒的感覺。

　　雖然彼此都客客氣氣地留著一些距離，但是閔敏忽然意識到，這裡不會是傳說中的……

　　楊過正在巴望大廳裡的場景，不知誰突然發出了一聲「官人……你好討厭……」，裡面大多的人都笑了起來，瞬間各種顏色的小手絹揮舞著花了閔敏的眼，她更加確定這裡是傳說中的……

　　「楊過，我們走吧，沒什麼有趣的」，閔敏拉拉他的袖子。

　　楊過鬱悶了，倔強勁頭一下子上來了，「這裡一定有好玩地，肯定還在裡面」，說完他就拉著閔敏繼續向宅子裡面去……

　　
第三章

　　這座宅院極大，不知為何過了中庭又變得悄然無聲。楊過帶著閔敏在貼在走廊的下壁慢慢前行，偶爾有人經過也完全沒有發現他們。

　　過了□，又是一排房間，楊過與閔敏都知道這已經到底了。而這一排房間大多都點著燈，兩個人走得近了一些可以聽見室內女子與男子的聲音。

　　楊過鬱悶之極，似乎真的沒有什麼好玩卻又不肯承認，不死心地站在了最靠裡面的房間下。而裡面女子的嬌喘聲，男子的低吼聲已經很清晰的可以聽見了。

　　閔敏一下子就瞭解裡面到底在做什麼，否則二十一世紀的十幾年也就白活了，她有一些臉紅了，還好夜黑漆漆地楊過也看不見。

　　閔敏看向楊過，此刻他已經趴在了牆上，兩隻小耳朵豎得尖尖的，面臉疑惑。

　　閔敏拉拉他，極小聲地說，「我們回去吧……」

　　楊過沒有理睬她，踮起腳用指頭沾了一點口水點破了窗紙，湊上一隻眼睛看著室內正在做什麼。

　　楊過的眼力極好，而且室內的有點著燈，裡面的情景一覽無餘，床上正有兩個人交織在一起，男上女下，只不過他不明白兩個人在做什麼還發出很奇怪的聲音。

　　楊過又戳了一個洞，湊上兩隻眼睛一起看，依舊沒有搞清楚，無奈之下他推了推閔敏「給你看。」

　　閔敏紅著臉，「我才不要看……」，看了會長針眼的吧？

　　「為什麼啊？」，楊過那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裡透露著滿滿的不解，「雖然他們好像很痛苦，但是好像又很高興，我們偷學了回去可以一起玩∼」

　　閔敏連連擺手，還離楊過遠了一些，「我才不要玩這個！！」

　　她的聲音不由自主地大了一些，楊過連忙示意她輕聲一些，又問道，「為什麼不玩？」

　　「這個……」，閔敏根本不知道怎麼向楊過解釋這種痛並快樂著的事情，因此她只能瞎掰，「這個事大人之間才能做的事情，小孩不能模仿的……」

　　楊過狐疑地看看她，「大人之間？你怎麼知道？」

　　閔敏支支吾吾了半天，一跺腳索性說，「我是神仙，我說是大人之間做的事情，就是大人之間的事情∼！」

　　楊過噗得一下笑了，「就你？神仙？我看小糊塗仙才差不多吧？」，之前兩個人又是爬城頭又是抓蝴蝶的，閔敏不知道跌了多少跤，不說那姿勢有多難看，光說那狼狽的樣子，她就算吹噓自己是西方如來他也不信。

　　「你才小糊塗仙呢，你當我是老酒啊？」，閔敏給了楊過一個白眼，還欲說什麼就被人提起來了。

　　不光是閔敏，連楊過都後衣一緊被人提了半空，兩個人抬頭一看，一直慘絕人寰的白臉就這麼放在面前，正是先拿著燭臺點燈籠的那個婦人！！

　　楊過掙扎著，試著使出母親教的功夫，不要說他功夫尚淺就是在力氣上兩個人也絕不是對等的。

　　婦人似是怕他們兩個人打擾到裡面的人提著兩人速速離去了，直到來到了偏僻的一個小房間才將兩個人放了下來。

　　婦人雙手一叉腰，「哎呦……我的小祖宗們，從哪裡來的？」

　　閔敏還未想好說辭，楊過已經搶著開口，「我們是一位叔叔帶進來的……」，末了又加了一句，「姐姐你長得真好，叔叔還說這裡的姐姐各個都長得天仙似的，我現在才真的相信……」

　　如果是平常男子，婦人肯定心生不悅以為人家在擠兌她，可是楊過的眼神看上去極為誠懇，加上他一副水靈水靈的樣子，因此婦人心裡霎時樂開了花，「沒有沒有，飄香苑第三而已……」，當然指的是過去的她。

　　楊過看這個馬屁拍得加到好處，更是用著甜甜的嗓音說著婦人的穿衣、髮型有多麼的好，聽得閔敏都快打起哆嗦了。

　　婦人被說得心花怒放，之前想要處罰兩個小童的心思已經拋到了九霄雲外，「你們是哪個叔叔帶來的？我去找他來……」

　　楊過偏著頭想了想，「叔叔穿著褐色的錦衣，裡面穿了一件青色的襯衣……」

　　婦人哦了哦，叮囑了兩人好生待在這個屋子裡後便離去了。

　　閔敏佩服地望向了楊過，「你怎麼隨便一說那人便相信了？」

　　楊過得意的笑了笑，「我看見之前那屋子裡就掛著這兩件衣服……」

　　當下兩個人也再沒有多說什麼，依舊是楊過先大著膽子推開門，兩個人以極快的速度奔了出去，也不管腳步聲大不大，簡直就像後有惡狗追著一樣逃離了這座宅子。

　　直到奔到了大路上，閔敏見沒有人追來才敢大聲的喘氣，「在來這麼幾次，我心臟病都要嚇出來了……」

　　「心臟病是什麼？」楊過好奇地問道，看到閔敏喘得厲害他很鄙視，「你還說自己是神仙呢，哪有體力那麼差的神仙？」

　　宋朝的神話故事都是將那些神仙描繪得無所不能，上天入地，楊過心中更是覺得閔敏在瞎說。

　　閔敏被他說得怔住了，但是很快反應過來，「心臟病就是神仙才會得的病……」

　　楊過伸出手指刮刮閔敏因奔跑而紅撲撲的臉蛋，「閔敏撒謊……撒謊的人是小狗……」

　　閔敏悶哼了一下，「我要麼不說……一說嚇你一跳！」

　　「切……」，楊過露出一副不稀罕的表情，擦了擦鼻尖上冒出的一點點汗，雖然他的面色不如閔敏的紅潤，但也是嫣紅一片，加上他那一雙眼睛狡黠地眨了眨，竟然流轉出了一些誘人的意味。

　　閔敏差一點伸出手又想在楊過的臉上捏了捏，察覺後連忙收了回來，「我法力還不夠，但是我能說兩件事……」

　　楊過雖然不相信地轉過頭，卻是仔細聽著她的話，見閔敏沒了下文不禁回過頭催促，「哪兩件事？」

　　閔敏想到自己的第一次嬰兒穿，「我知道你曾經當過採蓮童子……而且當時旁邊還有一艘船，上面一對夫婦外加個還在繈褓的孩子，那個孩子掉落了湖中……」

　　楊過當即就愣住了，雖然那孩子掉落了湖中並不算是他的錯，但是那一對夫婦因死去的孩子曾經好幾次上家裡來鬧過吵過這才搬了家。他看了看閔敏，但是依舊不相信她是神仙，也許是那個愛嚼舌根的街坊鄰里說的吧……可是這裡有知道這些事情的人嗎？他們也才搬過來剛剛兩日……

　　不知道楊過心思的閔敏繼續說道，「還有一件事，就是一家酒樓裡，和你們同桌的一個算命先生因為吃霸王餐，發急從二樓跳了下去，然後被你推進了湖裡，對不對？」

　　閔敏這第二件事又是震撼到楊過了，這是他與母親在搬家的路上發生的一件事情，雖然那個道士後面從河裡撩起來了，人卻有一些癡癡傻傻地不記得酒樓裡的事情，給楊過留下了極大的印象。

　　「你……真的是神仙？」，楊過激動地拉過了閔敏，「那你知不知道我父親在哪裡？」

　　「這個我怎麼知道……」，閔敏嘟囔著抽回了自己的手。

　　聞言，楊過失望地垂下了頭，逕自向前走了起來，偶爾踢踢路邊的小石子，不復剛才那調皮微笑的摸樣。

　　閔敏走上前去和楊過並肩走著，「楊過？」

　　「恩」，楊過隨意地回應，那一雙明亮的眼睛充滿了淡色的傷意，整個人懨懨的。

　　看著他露出如此傷心的神情，閔敏忽然就不舍了，伸出手握住了楊過小手，「對不起……」

　　她隱隱約約地記得楊過的父親楊康早就死了，但是不確定此楊過是不是彼楊過。就算真的是將來成為神雕俠的楊過，她也不想告訴他真相，覺得讓這樣一張臉出現如此脆弱的神情簡直就是罪過！

　　「但是我會算命……」，為了轉移話題閔敏說道，「肯定比那些什麼算命先生准多了……」，她的手心熱熱的，好像是要自己的溫熱帶給過楊過一樣。

　　聽見這話，楊過忍不住回過頭去，看著閔敏白嫩的臉頰染著紅暈，那粉嘟嘟的唇瓣一張一合地說，「你呢……以後會遇見一個名師，然後學得一生好武藝……最後娶個天仙似的妻子……成為一代大俠……！」

　　也不能怪閔敏將楊過與小龍女之間地愛情糾葛說得那麼簡單，她絞盡腦汁的想，回憶起來的也不多，想當初誰知道會穿到這種世界，神雕俠侶什麼的也就電視裡面放放的時候她才會過去瞟兩眼。

　　楊過停下腳步看著她，「當真？」，從小楊過就跟著母親學一些粗淺的功夫，常常幻想著自己的父親是一個了不起的大俠，回來帶著自己一起去闖蕩江湖，可是母親總是不肯說父親的事，就算是提及也是神情一暗。長久以來，楊過已經漸漸淡了這個念頭，偶爾被其他孩童欺負又或是說父親的事時，他會難過一陣。

　　現在聞得自稱神仙的閔敏這麼一說，楊過的想要學武闖江湖的念頭又被勾起來了，直直地望向她。

　　閔敏站在了楊過的面前，重重地點頭，「當真∼！」

　　刹那間，楊過彎著眉眼，露出了盈盈笑意。閔敏見他在盈弱的月光下，微微地笑著，那一雙澄清澄清的眼睛就像流光溢彩一般，一時間她竟然覺得這雙眼睛比天上的星星還要閃耀，心中微愣了一下，隨即也和楊過一起笑了起來。

　　正巧路上巡邏的捕頭路過，聽見鈴音一般的童音笑聲，在寧靜的街頭登時有一些突兀了，連忙尋去，果不其然看到兩個手牽手的小孩。隨即捕頭一聲喝下，「可是楊過，閔敏？」

　　閔敏聽到有人叫她便回過頭，楊過一看並不是自己的母親來尋自己而是一個陌生男子，拉著她又跑了起來。

　　他們跑，捕頭就追。

　　最後兩個人還是被捕頭逮住了，一手一個地向衙門帶去。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5-11-3 12:59

第四章

　　有三個人從吃過晚飯之後就一直等在衙門裡，中年男子不停地在後堂裡踱著步，有一個老婦人在一旁插嘴，「我就說那個小丫頭野得很吧？絕對像她那個短命的母親，少爺你一定要好好管教她∼！」

　　煩躁地在後堂裡轉悠的是閔府的主人，閔邢。原先閔府可以算是這個鎮子裡數一數二地商賈，到了閔邢的父親一代更甚，閔邢是他父親在五十歲才出聲的，真是可謂老來得子異常的寶貝。閔邢從小被送到了私塾裡好生管養著，導致閔邢除了讀書什麼都不會，可惜他到了四十歲也只不過有了一個秀才的名號。父母過世後，閔邢的身邊只有一個奶媽照顧著，對這位奶媽頗為敬重。雖然後面不顧奶媽的勸阻硬是娶了一位小家碧玉，可惜那位妻子也在生閔敏的時候難產而亡，從此閔邢沒有再娶。

　　閔邢不會做生意，大多資金都已經投資失敗，現在就剩下幾處宅子對外出租，靠著租金過日子，雖然不富裕但也絕對過得去。因此他也就開了一個私塾教教書，日子過得有滋有味。閔敏是個女孩子，閔邢也就將她交給了奶媽來帶，父女兩個人也不是經常見面。這一次奶媽大呼小叫地說閔敏不見了，因此閔邢才來尋求衙門幫助，沒有想到正好遇上了同樣目的的穆念慈。

　　穆念慈雖然已經嫁做人婦，當時年紀看上去依然很輕，風姿卓越，一雙眸子裡面滿滿寫的擔憂，柳眉如煙，沉靜地坐在椅子上等候巡邏捕頭的消息。

　　看到穆念慈的那一個瞬間，閔邢想到了一句話，‘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礙于禮數，閔邢只是一邊等待著自己女兒的消息，一邊偷瞄穆念慈，心中也說不出到底是希望女兒快一點出現，還是晚一些才找到。

　　奶媽嘰嘰喳喳地說著閔敏又多難管教，她打心眼裡不喜歡閔敏，原本想要將自己的女兒嫁給閔邢的，沒有想到閔敏的母親橫插一腳，現在閔邢以閔敏太小為藉口回絕了奶媽，因此奶媽對閔敏極度不上心，什麼循循善誘是從來沒有過的，每一天準備好吃的就早早了事了。

　　閔邢也不知道奶媽會如此對待閔敏，否則他一定會後悔當初以閔敏做藉口回絕了奶媽提的親事。閔邢自幼閑讀詩書，對著詩書裡描繪的巧遇溫婉的女子有著極大的好感，就像當初上香巧遇閔敏的母親一樣，他實在對奶媽的女兒沒有興趣，反倒是坐在那裡的女子，讓他不由自主心跳加速，當即也就沒有注意奶媽說的。

　　原先穆念慈也擔心著楊過，可是老婦人的喋喋不休讓她的耳朵無可奈何地聽見了，她也沒有在意。誰知道老婦人越說越過分，穆念慈也是一位母親，自然知道小孩有多難帶，可是也決計不會像那老婦人說的一般，當下反駁，「她若是不肯自己學著穿衣服，自然要慢慢地手把手教她，小孩子多聰慧，哪有學不會的道理，一定是你教的有問題……」

　　奶媽一聽，皺起了眉頭，「我們家的事，與你何關？！」

　　穆念慈不語了，的確是沒有什麼關係，連鄰里街坊也算不上，她與過兒才剛剛搬過來。

　　閔邢阻止了奶媽，「話不能這麼說，既然同生活在這個鎮上，就是一種緣分，我的事就是大家的事，大家的事就是我的事」，說著說著他對穆念慈作了一個揖，「敢問你是？」

　　穆念慈也不扭扭捏捏，很快地和閔邢各自報了姓名，然後兩個人又說起了自家小孩的事情，這才發現兩家都是丟了孩子。

　　穆念慈不禁苦笑了起來，「我那孩子從小頑皮多事，現在不知道身在何方，晚飯也沒有回來吃，不是有沒有餓到……」

　　穆念慈不旦話語柔軟，漸黑的後堂點上的燭臺將她的半片面龐勾勒地楚楚動人，閔邢的心頭猛得一動，竟然是看著她有一些癡了。

　　好在穆念慈心中擔心望著燭火，也沒有在意閔邢的視線。

　　奶媽望望這個陌生女子，又望望自家少爺，心中警鈴大作，不禁上前對閔邢說，「少爺，您先回去休息吧，這裡有我老婆子就好了……」

　　穆念慈歎了一口氣，「孩子不見了，做父母得怎麼坐得住？」，她說著說著就站了起來，想要自己去尋。

　　閔邢也來不及搭理奶媽，連忙出聲，「且慢，如果正巧你出去尋了，你的孩子被帶了回來，兩個人豈不是錯過了？我們還是好好地在這裡等著吧？」

　　穆念慈想想也是，只得又坐下，「這孩子……我真是拿他沒法子……」，楊過的生性調皮，沒少讓穆念慈發愁，但是這麼晚未歸卻是從來沒有過的。

　　「不如讓他上私塾，好好讀書，性子自然會靜下來」，閔邢抓住了機會，大肆向穆念慈說起了自己私塾上的幾個孩子，都服服帖帖地跟著他讀書。說起來比做起來要容易的多，閔邢也沒有意識到自己遇上都是一些乖巧的孩子，因此王婆賣瓜自賣自誇。

　　穆念慈本來就存了教楊過識字讀書的心思，因此遇上了閔邢這個私塾教師，就開始詢問起了一些事情，奶媽被晾在了一旁覺得很無趣。

　　不一會穆念慈就拜託閔邢，說是要好好送到府上學習。

　　閔邢一個勁地謙虛，說自己才疏學淺但是一定會好好地教她的孩子。

　　雖然年過四十，但是頭髮被一絲不亂地束在頭冠裡的閔邢長眉入鬢，看上去頗為正氣，穆念慈也對他頗有好感，於是連連道謝。

　　兩個人說了一會話，天色已經全都暗了，從窗外看去一片暮色，衙門的人又來點過一隻蠟燭，將後堂照得越發的亮了，也讓穆念慈的心更沉了。楊過雖然調皮搗蛋，小事不斷，但真的比較起來，他卻是與那些不懂世事的孩子比起來要好起很多。

　　穆念慈帶著楊過兩個人相依為命，看著楊過從嗷嗷待哺的嬰孩變成了現在插科打諢的小孩童，其中雖然艱辛，但是也包含著快樂，尤其是當楊過的小拳頭輕輕地敲打在自己略痛的背部，穆念慈心中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如果沒有了楊過……那麼還剩下什麼了？穆念慈面色黯淡了下來。

　　閔邢一看知道自己再說什麼也是自討沒趣，只能踱著步，盼望著捕頭快一些將閔敏帶回來。

　　又過了一會終於有人小跑著來通知，說孩子已經找到了正在前廳呢，穆念慈欣喜地站了起來，第一個走出了後堂，見狀閔邢也跟在後面。相比之下奶媽走的有一些慢了，上了年紀的她剛剛都趴在桌子上打瞌睡了。

　　穆念慈還沒有走到前廳就聽見楊過的聲音，沒錯，的確是楊過在裡面鬧騰。

　　之前楊過和閔敏被捕頭逮住了，楊過千方百計地要逃脫。先是藉口說要小解，捕頭拉著閔敏說在外面等楊過。楊過是可以脫身了，但是閔敏卻逃不了。

　　楊過看了看閔敏，她被捕頭囑咐著拿著燈，長長的睫毛似乎是被燭光染了一層淺淺的金色，趁著她的小臉蛋似是有一些好看了。他心裡歎息了一下，知道這個小糊塗仙是肯定不會自己想到辦法逃開的，只能開口，「閔敏，你要去嗎？」

　　楊過對著閔敏使眼色，旨在讓她先藉口小解一個人逃跑，然後自己再想其他的法子。

　　閔敏會錯意了，她開口問捕頭，「我不要去，叔叔，你要去嗎？」

　　不知道是閔敏真的有一點仙力還是運氣太好，捕頭微微蹙眉，咕噥著自己真的想去了，就在楊過想去閔敏擊掌歡呼的時候，捕頭突然回過頭抓過楊過，「你跟著我」，然後告訴閔敏原地等好一會就回來。

　　歪打正著，楊過跟著捕頭去了，一隻手藏在身後連忙對著閔敏揮揮，讓她快一點逃開。沒有想到跟著捕頭從草叢裡出來的時候，捕頭拿著燈一照，閔敏站在原地等他們。

　　看到他們回來，閔敏笑著走了過去，「這裡黑漆漆的，嚇死我了……」

　　楊過是又氣又好笑，一個小糊塗仙怎麼還怕鬼的，氣的是閔敏沒有跑來但是又覺得她將義氣。此時此刻在楊過的心裡，閔敏的地位已經上升到了好友第一名，決定這一次母親要是又搬家，一定要抗爭到底。

　　捕頭也不管兩個小孩心裡是怎麼想的，帶著他們就往衙門走去。快到衙門的時候，楊過又吵鬧了起來。原因無二，楊過從小被母親教育不能做什麼錯事，曾經又一次被衙門因和一群小朋友在田野裡偷西瓜被抓起來，雖然是劣童無傷大雅的玩笑，楊過卻是被母親狠狠責備了一頓。這是楊過第一次被母親用藤條打，而母親的表情他更是一直都記得，從此對衙門就厭惡了起來。

　　「我不要去衙門！！不要去！！不要不要！！」楊過蹲下身硬是不肯再走了，無奈捕頭的力氣大，完全拽著他走。

　　被托著前進的楊過又開始說，「我沒有做錯事……我什麼都沒做……」

　　相比之下，閔敏就安靜多了，她只是抬頭打量著衙門的樣子，讓捕頭省了不少心。

　　穆念慈與閔邢相繼趕到，捕頭的手一松，楊過就對著穆念慈跑了過去，傻愣愣的閔敏也意識到那個看著自己的應該是這個身體的父親，然後學著楊過的樣奔了過去。

　　穆念慈蹲下了身迎接著楊過，那一雙美目似是要哭出來一樣，而閔邢則是面無表情，閔敏一邊奔著一邊埋怨著他怎麼沒有擔心的摸樣。

　　閔敏這是錯怪了閔邢，父女本來見面的時間也不多，閔邢遵守詩書裡說的，嚴父的樣子實則不知道應該怎麼表現字的感情。眼看楊過與穆念慈就要上演一場歡天喜地地重合，哪知道穆念慈在楊過跑進她懷裡的那一刹那揪起了楊過的耳朵。

　　「母親……疼疼疼……」，楊過哀叫著。

　　穆念慈恨恨道，「叫你不回家……叫你不回家……」，一邊說著還用手打著楊過的屁屁，只是下手很輕。

　　閔敏倒是成功地撲進了閔邢的懷裡，然後被閔邢抱起，她探出小腦袋看著以後將成為一代大俠的楊過被母親打屁屁，忍俊不禁。

　　楊過看著自家母親，撇撇嘴，「對不起……」

　　聽見楊過道歉，穆念慈一下子抱緊了楊過，「你要是真的不見了……讓我怎麼辦……」

　　楊過自知今天玩過火了，因此也倔強不起來，低聲承認了錯誤。

　　此時已經不早了，看到兩家都領回了小孩，衙門的捕頭也讓他們各自簽名過後放行了。

　　穆念慈牽著楊過，對著閔邢告辭。楊過向閔敏揮揮手，跟著母親離去，只是頻頻回首，像是這捨不得這個玩伴一樣。

　　閔邢抱著閔敏目送著穆念慈的背影漸漸消失，心中一陣悵然，跟在身邊的奶媽開始教訓起來閔敏。

　　閔敏靠在閔邢的懷裡，聽著奶媽說的話，似乎這個身體本身就叫閔敏……真是太幸運了……正在開心頭上的閔敏也沒有多在意奶媽說的話，似是連閔邢覺得奶媽罵得太凶了，出言喝止。

　　三個人一起回了閔府，閔邢鑽進了自己的書房抒發詩意去了，奶媽將閔敏帶到了她的房間不再理睬她徑直離開了。

　　閔敏也樂得一個人，東摸摸西摸摸哪裡都覺得好玩，最後覺得有一些累了就躺在床上睡去了。

　　
第五章

　　第二天醒來之後，閔敏在閔府裡面逛來逛去，偶爾有僕人經過，大家都對她視而不聞，沒有人主動搭理她，似是這個小小姐不存在一樣。這個不能怪這一些僕人勢利眼，實在是奶媽的威力太大，仗著自己的身份作威作福，她將閔敏不當一回事，僕人也只能學樣。

　　閔敏雖然不知道原因，但是也發覺到別人不愛搭理自己，除了一路上問問廚房在哪，她也沒有多說什麼。

　　閔敏好不容易摸到了廚房，只有一個中年婦人在那裡。婦人看到閔敏似乎覺得她蠻可憐了，倒了一碗粥給她，又遞過一個饅頭，其他的也沒敢多給。

　　閔敏早就餓了，狼吞虎嚥之際聽到外面隱隱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她連忙吞下饅頭將粥一喝而盡跑了出去。

　　果不其然，正式楊過在喚她。

　　今天楊過已經換了一身衣服，雖然依舊是布制的衣物，卻襯得他一雙明眸婉轉，小臉又白又嫩，這讓還未吃飽的閔敏鬼使神差地咬了上去。

　　「肉包……」，閔敏張開嘴巴在楊過的臉上流了一串小牙印。

　　「你……你……」，楊過一愣，還真的被她咬個正著，「你個餓神投胎！」這句話的聲音響了一些，楊過連忙捂住自己的嘴，發現沒有人注意他們，他才松一口氣。

　　楊過還記得，閔敏是小仙這一件事是兩個人的秘密，他可不想有人一起分享這個秘密。

　　閔敏只是覺得楊過的臉滑滑嫩嫩的，好吃得緊，於是又上前了幾步。

　　她上前，楊過後退。

　　如此幾次，楊過急了，「閔敏！！我、不好吃！！」

　　閔敏噗嗤一笑，撲了過去，「我偏要吃……」

　　楊過這才明白，剛剛閔敏那一臉認真要咬上來的表情是裝出來的，當下就閃開了身。

　　閔敏哪裡料得到他閃得那麼快，一個沒撲准，跌倒了地上。她哎呦一聲，不旦臉變得髒髒的，兩隻手也是，加上閔敏今天也沒有梳頭，發蓬蓬松的，看上去活像個小乞丐。

　　楊過看得一陣內疚，伸出手想要拉閔敏起來。

　　「不行啦，我爬不起來了」，閔敏氣他讓自己跌跤，故意裝作摔傷了。

　　「神仙也會受傷？」楊過喃喃了一句，蹲下身說「來，我背你……」

　　「你說的哦……」閔敏奸笑地一下子爬起來。

　　楊過又知道自己上當了，但是看著閔敏眯起眼睛笑得暢快，也就不計較了，「背就背∼！」

　　看見楊過真的蹲下身做了一個背的姿勢，閔敏離得遠了一些，然後助跑了起來，向他沖去。

　　計算著步子，一二三跳……閔敏以極大的衝擊跳到了楊過的身上。也虧得她不重外加楊過有一些粗淺的武功底子，這才沒有將她甩出去。

　　既然答應了就做到，楊過倒也不含糊真的背著她走了起來。沒一會，楊過秀挺的鼻間就開始冒汗了，變得氣喘吁吁的。

　　閔敏的頭靠在楊過的肩上，看到他順滑的墨色短髮陽光甚好的早晨晃蕩了，像是一片漣漪，他似乎真的走的有一些急了，連白皙的臉上也慢慢的蒙上一層淡淡的粉紅色，煞是好看。

　　雖然被楊過背的很悠閒，但是閔敏心裡覺得有一些不好意思了，之前自己竟然和一個小孩子較真，「楊過放我下來好了……」

　　楊過放她下來，卻停住腳步不走，伸手指著眼前的小宅子，「我家到了∼」

　　閔敏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才發現兩個人眼前是一扇木門。楊過推開後率先走了進去，回過頭對著還站在原地的她招招手。

　　閔敏也就當去楊過家做客一樣，走了進去，正巧遇上了楊過的母親。她正坐在小院子裡坐著，一個小籃子就放在邊上，裡面有各種顏色的線，她正繡著一塊帕子，靈巧的手在飛舞著，陽光照耀著她的臉，一片安詳。在很多年之後，閔敏也總是懷念這一光景，總覺得這一段時光是最幸福的。

　　看到楊過跑了進來，後面還有一個人探頭探腦的，穆念慈記起了這一個似是是昨天一起走丟的女童，叫閔敏。

　　穆念慈一邊拉過楊過幫他擦擦額頭上的汗，一邊招呼著閔敏進來坐。

　　閔敏看著不施粉黛卻依舊明媚動人的穆念慈，一聲姐姐就這麼脫口而出，如果閔敏按二十一世紀的年齡，叫姐姐也挺正常的。

　　穆念慈被閔敏的稱呼給逗樂了，笑了好久才矯正她的叫法。

　　閔敏總覺得叫嬸嬸很彆扭，最後還是選擇叫念慈阿姨。閔敏軟軟糯糯的聲音叫的穆念慈心頭一陣柔軟，她開始喜歡上這個嘴巴甜甜的小女童了，雖然臉有一些髒，但是洗去之後也一定是個明眸皓齒的孩子。

　　穆念慈擦完了楊過額頭上的汗，將手帕又浸在水裡洗了洗重新絞幹，然後蹲下身擦著閔敏的小臉。穆念慈的手勢很輕，加上她動作輕柔，閔敏覺得這種擦臉簡直就是享受。

　　穆念慈想起昨天晚上那個老婦人強勢的樣子，再看看閔敏臉上手上都是髒兮兮的，頭髮也沒有梳過，衣服也未扣好，當即明白閔敏在府上肯定沒有好生被照顧。她摸著閔敏的小臉，心中產生了一些疼惜，「來，念慈阿姨幫你洗個臉洗個澡」

　　楊過湊了過來，「我也要洗……」

　　穆念慈伸手去拍他的屁屁，無論楊過怎麼躲仍是被拍打到了。「去去去去……你先去外面玩……」，穆念慈說著說著就將他輦到了門外，將門好好地關了起來。

　　楊過撅著嘴，在門口站了一會看門一直不開，只能自己一個人先去其他地方玩。

　　他一邊走還一邊回頭看向自己家門口，嗚嗚……他也想讓母親給他洗澡，多舒服啊……

　　穆念慈提著木桶開始打井水，閔敏不好意思地搓搓手說自己也要幫忙。

　　兩個人一大一小，一前一後地拉著繩子。閔敏很聽話又乖巧，讓沒有女兒穆念慈直感歎，楊過要是個女孩子該多好。

　　閔敏捂嘴笑了，開始幫楊過說好話。

　　穆念慈想想也是，以前有人欺負她一個女子外出買東西，楊過會挺身而出說‘你當她身邊沒有男人嗎？’。楊過小小的身軀毅然站在那裡，真的像是在保護自己一樣。

　　「過兒啊∼他要是不那麼調皮就好了」，穆念慈一邊回房間拿木桶，一邊告訴閔敏曾經楊過做過的一些事情，不是拔光了菜市場禽獸上的毛，就是拽人家的頭髮，上房頂掀磚瓦……真是什麼事情都讓他給做過了。

　　閔敏咯咯笑得不停，與穆念慈兩個人其樂融融。

　　穆念慈將澡盆搬到了小院裡，然後提著井水去燒熱。

　　「念慈阿姨，我們就在院子裡洗嗎？」閔敏有一些擔憂，會不會被人見到了？

　　穆念慈一邊放著點燃著柴火一邊點頭，「太陽曬得身上暖烘烘的，在房間裡洗反倒顯得有一些冷了」，似是明白了閔敏的擔心，又加了一句，「放心我把門關好了，過兒進不來的……」

　　閔敏想了想，自己見過的建築物都挺矮的，應該不會有人站在高處遠望，也就同意在庭院裡洗澡。

　　穆念慈倒了一些熱水，又倒了一些冷的井水，將洗澡水調的溫溫的，才開始幫閔敏脫衣服。

　　閔敏有一些不好意思，穆念慈認真地幫她解著扣子，臉上的神情一片溫柔。

　　最終閔敏還是乖乖聽話的光著身子爬進了澡盆，穆念慈讓她的頭擱在了澡盆邊緣又拿過一個銅制面盆裡面開始幫她洗頭。

　　也不知道穆念慈是用什麼洗的，閔敏只是覺得暖暖的水澆在頭上，手指輕弄著自己的頭，一股帶了點薄荷的清香味傳來。

　　「好舒服∼」，閔敏歎了一聲，陽光照在她臉上讓她睜不開眼睛，而洗頭又是這麼舒服她真的想睡覺了。

　　穆念慈笑了笑，對著安安分分讓她洗頭的閔敏是更加的歡喜了，又輕輕揉搓著頭髮，直到洗的很乾淨了才舀水幫她把頭髮沖乾淨。

　　穆念慈洗的很徹底，洗一次沖一次，反復三次才將閔敏的發洗乾淨，心中更是認定閔敏在家裡肯定被忽略了。

　　洗完了頭，穆念慈還在閔敏的耳朵、耳背揉摸著，將閔敏的耳朵也微微清洗了一下。接著穆念慈開始幫閔敏洗身體了。

　　閔敏想要起身自己洗的，可是她已經被暖洋洋的太陽照得半睡半醒了，感謝穆念慈的同時，閔敏的心中騰起一股想家的思念。朦朦朧朧間，眼前穆念慈的容顏似乎和遙遠世界中的媽媽的臉對應了起來，她恍惚之間留下了眼淚。

　　冥冥之中，閔敏知道自己已經回不去了，為什麼會出現在這樣一個世界中，她不知道。閔敏沒有什麼理想，只是覺得一下子割捨了十幾年的家，她有一些不舍。

　　穆念慈看到了閔敏的淚水，輕輕地用指腹撫去了她的淚，然後低聲哄著。感受到穆念慈的動作，閔敏的淚意更是像決了堤一樣，一股腦的發洩出來。

　　穆念慈拍著她的背說著不哭不哭，一邊在洗澡水微涼之前，幫她洗著身體。閔敏現在到底是小孩子身體，哭累了就昏昏沉沉地睡去了。穆念慈將她頭髮擦好，然後將她抱到了小院的躺椅上擦身。穆念慈也不顧自己身上的衣服失了，急急地回屋拿了一些厚重的衣服蓋在閔敏身上。

　　為了不弄醒睡著的閔敏，穆念慈拿著幹的手絹將她的頭髮擦乾，然後用著梳子細細地梳開，做好了一切，她才進屋換衣服。

　　等閔敏醒過來的時候，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髮發現已經全幹了，她愣愣的躺在那裡對著身上的衣物發呆，只是覺得這一覺睡得很舒服。

　　「你醒了？」正在洗衣服的穆念慈看到閔敏眼睛睜開，對她笑笑，手中的動作不停。

　　閔敏濛濛的點點頭，看著穆念慈。

　　「你的衣物我洗了，等一會去晾，你蓋好衣服，切莫著涼了」，穆念慈臉上的笑容在陽光下越發的慈愛了，讓閔敏心中又是一動。

　　「謝謝」，閔敏支支吾吾地也不知道怎麼感謝穆念慈，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我會對你好的，念慈阿姨。」

　　聽著閔敏的童言童語，穆念慈眉毛一挑，笑得更加開心了，「閔敏真懂事，楊過要是有以這麼一半聰慧就好了……」

　　忽而牆外傳來悠悠一聲，「什麼啊！！！我很懂事的！！」

　　穆念慈手上的動作一頓，很快地又笑得樂不可支了起來。閔敏像是一怔，很快反應了過來，隔著牆壁喊道，「楊過……你就這麼在外面坐了那麼久啊……」

　　牆外又是傳來悶悶一聲，「才沒有……」

　　穆念慈高聲道，「過兒，我又不會欺負閔敏，你不用這麼擔心……」

　　母親帶了一些狹促的聲音讓外面的楊過一陣臉紅，他的確是有一些擔心閔敏才在面坐了好久，深怕她這個小糊塗仙沒有洗過澡露出馬腳。被母親這麼一說，楊過一溜串的跑了。

　　沒有聽見楊過的回話，穆念慈開始將洗好的衣服曬在了竹竿上。

　　風吹著衣物悄悄晃動，穆念慈的影子在地上也是那麼的好看，閔敏的心又安靜了下來，如同著洋洋灑灑的陽光一般清澄而純淨。

　　「念慈阿姨……我以後能一直來嗎？」，閔敏弱弱的問了一聲。

　　穆念慈回過頭嫣然一笑，「當然……想要住在這裡也沒有問題，我永遠歡迎你……」

　　永遠有多遠？沒有人知道……只是這一刻，閔敏有確確實實感覺到了自己的心中湧上了一種潺潺的暖意。

　　
第六章

　　閔敏就像小懶豬一樣，吃了一些穆念慈準備的小點心後，趁著午時寧靜的光景又睡了過去。

　　閔敏整個人歪在躺椅上眼看就要掉下來，穆念慈走過去輕輕地扶正她，將衣服又蓋蓋好。確認蓋得嚴嚴實實後，穆念慈拿過了針線合坐在閔敏的身邊，開始之前未完的針線活。

　　閔敏的衣物在太陽的烘烤下很快就幹了，一直等她醒了，穆念慈才開始幫她穿戴上衣物，一邊穿一邊教。其實並不是很複雜，閔敏學了兩三次也就會了。

　　穆念慈想起今天早上閔敏衣服亂穿的跡象，心中更是認定了她在閔府遭受了委屈，對待閔敏各加細心了。

　　當穆念慈將閔敏打點妥當了之後才去開門，沒想到楊過在第一時間就沖了進來，拿著手中的東西對著閔敏搖晃。

　　閔敏被這突如其來的東西給嚇了一跳，青悠悠地還在手中晃蕩，她一下子就叫了起來，「蟲！！！」

　　楊過連忙叫道，「別扔別扔！！不是蟲！！那是我編的！！」

　　聽見他這麼說，閔敏拿著再仔細一看，的確是編的。不旦有兩隻腳，連四肢都小小巧巧地很逼真，背後還有一根長長的草編留出，可以拿在手中搖來搖去，非常逼真。

　　此刻的閔敏頭髮已經不再像之前那樣亂糟糟了，而是被穆念慈紮了兩個小髻，配上一些劉海頗為可愛，鬢角兩邊留下了些許髮絲，露出了她圓潤的臉。雖然有一些肥嘟嘟，五官略顯平凡，但是那雙眼睛依舊是楊過熟悉的那樣，清亮清亮得像是與陽光相呼應一樣，閃耀了楊過的眼。

　　楊過似是不相信地指著閔敏，「你……你……你……你是女的？！！」

　　閔敏差一點氣過背過去，敢情兩個人玩到現在楊過一直把她當男的看？她咬牙切齒道，「你、現、在、才、知、道？！！」

　　楊過臉一紅，穆念慈已經摟過他笑了起來。

　　聽到母親笑得樂不可支，楊過掙扎著逃離母親的懷抱，然後很陳懇地道歉，「閔敏，我再編一個給你，你不要生氣好不好？」

　　閔敏轉過頭不看楊過，楊過又湊在了她面前露出了討好的笑容，只是這樣一個動作讓閔敏又沒轍了。她咕噥著，「好吧好吧……」

　　楊過蹦蹦跳跳地跑出去摘竹葉去了，穆念慈趕忙叫住他給了他一些零錢，「買一些跌上藥回來。」

　　看著楊過跑遠了，穆念慈搖搖頭，轉身又將閔敏的劉海撩開，她之前的磕到的傷口還沒有好透，如果再不做處理極有可能留下疤痕。

　　「我去買一些菜，等一會給你們做好吃的，閔敏在家裡等我∼」，穆念慈拍拍閔敏的頭，然後帶著菜籃離開了。

　　穆念慈出門的時候還回頭看著閔敏，閔敏正向她揮揮手。穆念慈露出一個微笑，也回揮。

　　等到穆念慈走了之後，閔敏繼續躺在小院的躺椅上，她呆呆的望向了天空，上面是湛藍一片，白雲翩然浮上，一副煙波浩渺的場景。

　　閔敏想起了曾經的家人，然後又浮現了穆念慈的臉，又想哭卻扯出了一個牽強的笑容，她就這麼神遊天外之際，穆念慈已經買菜歸來了。

　　看著閔敏呆呆的樣子，穆念慈向她招招手，「來，一起來做飯，到時候給你偷吃……」

　　閔敏的確肚子餓了，自己穿好鞋子然後屁顛屁顛地跟著穆念慈來到了廚房。本來閔敏就不是一個多愁善感的人，她早就決定好好地活下去，那一份淡淡的憂傷也就只有在一個人的時候才會浮現。

　　楊過家的廚房和閔敏家的佈局很像，只是要小上一些。穆念慈和閔敏一邊洗菜，很有耐心地告訴她手上的是什麼菜，水裡浸著的是什麼菜。

　　閔敏也很受教的點點頭，然後來到了燒火口，她學著穆念慈的樣子將柴放進去，然後點火。穆念慈只是教了幾下，閔敏就自自告奮勇地說自己來燒火。穆念慈看到她興致滿滿的樣子，也就捂著嘴去切菜了。

　　切菜的聲音咚咚咚地很規律，閔敏正在和柴火抗爭著，一會太大一會太小，連楊過什麼時候回來都不知道。

　　楊過在院子裡和房間裡轉悠了一圈沒有看到閔敏，便到廚房去找正巧看到閔敏那一張臉被熏得黑黑的，立刻指著她笑了起來。

　　穆念慈拍掉楊過的手，「別亂指」，然後看到閔敏的那張臉，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穆念慈讓楊過帶閔敏去洗手洗臉，說這個廚房有自己便足夠了。閔敏也覺得自己生火生得的確不怎麼樣，只能不好意思地和楊過離開了廚房。

　　即使離開了廚房，楊過那張臉上也是笑容滿滿。不在了穆念慈的視線裡，閔敏立刻原形畢露沒了先前乖巧的樣子將一臉的灰都蹭在了楊過臉上，然後對著楊過哈哈大笑。

　　楊過也不惱，只是拿出原本藏在袖子裡的一隻草編兔子，編的活靈活現地讓閔敏一下子伸過手來想要拿。

　　楊過手一縮一伸，草編兔子總是離閔敏不遠處，就是不給她拿到。幾次伸手都無果，閔敏有一些生氣了，「給我……」

　　楊過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小小的五官皺在一起，「我不旦幫你編小兔子還幫你去買藥，自己的手都被割傷了……你竟然還……」

　　楊過露出的表情讓閔敏一下子覺得自己像是壞人一樣，連忙問楊過哪裡割傷了。他伸出手給閔敏看之前不小心被竹葉的邊給滑到的，中指和無名指有兩條細細長長的傷痕正流著血。

　　閔敏大驚，「疼嗎？」

　　「還行」，楊過垂頭喪氣的，似乎真的被閔敏之前將灰擦在她臉上給打擊到了。

　　閔敏拿起他的手，想也沒有想就將嘴湊了上去，還伸出舌頭舔了舔，就像她以前不小心削蘋果皮不小心被傷到時的做法一樣。

　　楊過整個人都呆住了，手指上被舌頭舔過的濡濕感讓他震驚地說不出話，瞬間面紅耳赤，想要將手抽開卻又一動不動，只能小聲說，「我沒事的……」

　　他知道閔敏是女童之後，一貫喜歡逗女童的心態也就出來了，原本是想要閔敏說幾句軟話，哪知道她會這麼做。偏偏閔敏的樣子又很認真不像是在開玩笑，楊過一時間羞赧至極。

　　直到在廚房忙裡忙外的穆念慈說了一句，「快吃飯了……兩個人快去洗手……」

　　閔敏馬上拉著楊過去洗手了，看到楊過直接將手浸在了水裡她還問，「這樣洗手疼不疼？」

　　看著閔敏的一張娃娃臉上還蒙著灰塵，卻一臉擔心自己的樣子，楊過心頭一暖，「不疼……」

　　閔敏露出了一個笑容，露出不整齊的牙齒。楊過看過更加漂亮的女童，但總覺得不及眼前來的怦然心動，他也回了一個大大的小臉。

　　很快的，閔敏就對著一坨白白的東西發怔，難倒這個是肥皂？看到楊過摸了摸這個白白的東西然後又將手放在水裡浸了浸就去擦毛巾了。

　　看到閔敏站在那裡看著皂角，楊過歪歪頭，「閔敏，你不會是連洗手都不會吧？」

　　閔敏一陣尷尬，「我那看到過這種東西……」

　　神仙都不洗手的嗎……這個心思在楊過腦海中一閃而過，他抓起閔敏的手就向皂角碰去，「我教你……」

　　閔敏手下碰觸到的是一種很堅硬的觸感，楊過握著她的手，然後稍稍揉搓了起來，尤其是指尖處，「母親教的∼指縫裡面一定要洗乾淨，否則不能去吃飯……」

　　閔敏一下子臉羞紅，自己還要這麼小的楊過來教自己洗手，真想挖個地洞將自己埋了算了。哪知道楊過放開了她的手，一雙濕濕的手就這麼摸上了閔敏的臉。她連忙後退，卻被楊過抓住了。

　　「給你擦臉呢……」楊過無奈地搖搖頭，神仙就這麼不愛乾淨的？最初看到閔敏的時候，她一身髒兮兮的。

　　「什麼嘛……你自己臉也髒髒的」，閔敏一手揮過去，水滴就這麼濺在了楊過的臉上。

　　兩個人拼命向對方撒著水，閔敏躲楊過追，楊過閃閔敏撲。就在玩得不亦樂乎的時候，穆念慈正拿著幹毛巾過來了。她先蹲在閔敏的身前將她的小臉擦乾淨，然後才是楊過。

　　「好啦好啦，吃飯去了……」，穆念慈也正是拿兩個小孩沒辦法，可是看著他們那麼有活力的樣子，也不捨得硬是要他們停下玩耍。

　　穆念慈蒸了一條魚，外加炒了一個青菜，還有涼拌黃瓜，外加一個湯，雖然只是幾個家常菜，但是對於楊過來說，這確實難得的大餐，平常兩個人都是隨便吃一些。穆念慈給兩個人各盛了一碗米飯，最後才坐下來。

　　看到穆念慈坐下來，楊過已經眼巴巴地看著魚，吞了一口口水，就在他即將動筷的時候，穆念慈打了一下他的手，「來，閔敏先吃……」

　　楊過大感委屈，「母親，我還是不是你親生的了……你對閔敏那麼好……」

　　閔敏偷笑了一下，得意的那這筷子夾了肚子上的一塊魚肉，楊過的眼睛就這麼望著這一塊白白嫩嫩的肉，在空中劃過一道曲線，看樣子像是恨不得撲上來一樣。

　　楊過的樣子實在是太有趣了，閔敏夾著這一塊魚肉沒有放下，又在空中劃了一個圈，他的頭也隨之轉了一圈。最後閔敏還是將這塊魚肉放進了穆念慈的碗裡，楊過也就沒轍了，只得看著自家母親摸摸閔敏的頭然後慢慢地吃掉了。

　　楊過動筷了，一時間黃瓜滿天飛，魚骨到處吐，兩個小孩就像是搶一樣，在飯桌上完全不甘示弱。穆念慈笑而不語，雖然覺得自家兒子有一些興奮過頭，但是也很難得看到他這種表情，於是她愛憐地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

　　吃完飯，外面的天色還有一些亮，楊過在院子裡蹦躂，閔敏跟在了穆念慈身後收拾桌子和廚房。閔敏收碗筷，穆念慈開始洗刷鍋子。

　　從廚房的窗戶望出去，可以看見逐漸黯淡下來的霞光，院子裡的楊過在沖著閔敏做鬼臉，風輕輕的吹進來，院子裡的老樹發出沙沙作響的聲音，偶爾還有樹葉掉在楊過頭上。

　　穆念慈始終眼角含笑，推著閔敏讓她出去和楊過一起玩。閔敏回過頭，穆念慈的臉在暗淡的廚房裡顯得模糊不清，但是那一抹笑容卻是擒著一抹溫柔，比院裡拂動樹葉的夜風還要輕柔……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5-11-3 12:59

第七章

　　眼看天邊最後一絲光亮也要消失，穆念慈準備送閔敏回閔府，原本應該留下看家的楊過也吵著鬧著要一起去。

　　穆念慈也沒有辦法，只得帶著兩個孩子一起出家門。一路上楊過還在用草編兔子逗著閔敏，看她氣鼓鼓的樣子，好玩地戳戳著她的臉。

　　穆念慈不遠不近地跟著，心裡也不太願意閔敏回閔府，想到閔敏在那個家沒有人照顧，她的心頭就是一緊。‘看樣子，過兒也挺喜歡和閔敏在一起的，讓閔敏住在我們家多好……’，穆念慈雖然是這麼想的，但是畢竟閔敏是別家的孩子，這麼做還是要徵求別人家長的意見。

　　穆念慈打定了主意，不一會已經到了閔府，從外面看上去，大門緊閉著一片安靜的樣子。

　　當下穆念慈敲了敲門，不一會總算有人來應門，一打開竟然是昨天見到的閔邢。

　　閔府的本來人口也不多，許多僕人也都是鎮上的，早上來做事晚上就回去的，所以來應門的正是在院子裡等待月亮出來後朗誦詩詞的閔邢。

　　看到是穆念慈，閔邢激動地說不出話來，結結巴巴道，「穆……穆……穆……」，他也不知道怎麼稱穆念慈好，昨天雖然知道她是寡婦，並不知她死去的夫婿姓什麼，叫穆姑娘也不成。

　　「叫我楊夫人好了」，穆念慈淡淡的說，心中有一些不悅，明明人在家，為何女兒不見了也還是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

　　閔邢也不是一個神經大條的人，立刻察覺了穆念慈有一些疏遠。只是她微蹙眉的樣子也眉似新月般，很好看，讓他有了想要吟詩的想法。

　　「不知……楊夫人……來訪合意？」閔邢雖然是這麼說，卻打開門，大有讓她進來喝茶做客之意。

　　見自己父親完全沒有發覺自己，閔敏無奈地上前喚道，「父親……」

　　閔邢這才看見自己的女兒，只覺得以前一亮，還從沒有看過她這麼乾淨水靈的樣子。

　　「閔先生，小女不見了這麼久，你竟然一點也不心急嗎？」穆念慈沉不住氣了，直接挑開了話題。

　　「念慈阿姨……進去說吧……」閔敏拉拉穆念慈的衣角，擺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閔敏累了∼」

　　穆念慈彎下身摸了摸她的頭，「好……」

　　閔邢立刻將穆念慈請了進去，那欣喜的摸樣讓閔敏看著若有所思。

　　之前還說著累的閔敏卻是拉著楊過到處去探險了，留下穆念慈與閔邢兩個人坐在廳裡，大眼對小眼。

　　大眼自然是意有責備的穆念慈，小眼正是自知理虧低眉順眼的閔邢。

　　穆念慈歎了一口氣，「令嬡似乎在府上無人照顧……」

　　「不……其實……」，閔邢剛想說奶媽，但聲音也漸漸低了下去，今天他正巧看到奶媽出門和對街的三姑六婆在搓麻將，剛剛才回來。

　　穆念慈緊接著提出「如果可以，我願意照顧令嬡，讓令嬡住到我府上。」

　　閔邢轉念一想，這樣不就又看不見穆念慈也看不見女兒了，有什麼法子能同時看見兩個人呢？他靈機一動，「這樣太過麻煩楊夫人，在下之前還曾經答應過要教令郎，不如這樣怎麼樣？楊夫人晨時來照顧敏敏，令郎交給在下帶去私塾？」

　　這的確是一舉兩得的方法，原先穆念慈也就是靠著縫繡手藝外加常常去當鋪當一些自己的物件才維持至今，如今又能照顧閔敏還能免去了楊過的私塾費。

　　見穆念慈點頭答應，閔邢更是笑得眉開眼笑，若不是他長得正經，她真要以為自己遇上登徒子了。

　　不知何時閔敏已經帶著楊過出現了，其實兩個人本來就躲在外間偷聽，時間也不早了，很快穆念慈就帶著楊過告辭了。

　　閔邢目送著穆念慈遠去，心中一片激動，想要立刻走到書房去寫一些詩來抒發自己的情感。他低下頭正巧對上閔敏一副似笑非笑的樣子，像是心思被自家女兒看破一樣，閔邢說了一聲晚安然後逃開了，那樣子看起來像是有一頭猛獸在後面追一樣。

　　閔敏在後面嗤嗤笑了，搖晃著頭自己摸去自己的房間去睡了。臨睡之前，也不知道哪裡可以打水，閔敏沒有洗臉就這麼倒在了床上，按照先前穆念慈教的那樣解開了衣服鑽進了被窩。這一夜，閔敏沒有像昨天那樣想起曾經的爸爸媽媽，她很安穩的睡去。

　　早晨閔敏被溫柔地搖醒了，她睜眼一看今天是她昨天晚上還想著的念慈阿姨。

　　「應該醒了哦？已經很早了」，穆念慈拿過衣服，再一次教著閔敏應該怎麼穿衣服。

　　看到閔敏已經學會地差不多了，穆念慈摸著她的頭開始稱讚，「閔敏真聰明……」

　　若是按照平常的樣子，楊過肯定要在這裡插一腳，說自己也很聰明，但是這一次沒有看見楊過的身影。

　　「楊過呢？」，閔敏被穆念慈帶去洗漱還不忘問楊過在哪。

　　「去私塾了，閔敏要是有興趣也可以去看看」，穆念慈的話勾起了閔敏的好奇。

　　閔敏的確沒有看見過古代的私塾長什麼樣，吃過早飯時候就央求著穆念慈帶自己去。

　　私塾其實離得很近，作為私塾的房子也是閔府的產業之一，沒有被閔邢租出去，而是拿來自娛自樂。整個屋子已經被閔邢改造過了，只有一個大通間，裡面擺放了二三十個桌子，相互之間隔得很開，距離很寬敞。木制的小圓凳，讓人無法靠在後面睡著。

　　閔敏與穆念慈到的時候，正巧遇見閔邢在教字，每個學生手裡都拿著一本書。楊過就坐在第一排，這是閔邢看在穆念慈的面子上，特意給他安排的。

　　閔敏原以為楊過會坐不住，沒有想到趴在窗戶外望過去，楊過小朋友竟然很認真地在習著生字。看不見他的表情，只是那側面顯得楊過的鼻子挺挺的，那一雙眼睛偶爾眨眨，睫毛微翹。

　　穆念慈看到楊過學的認真，露出一絲滿意的表情，閔邢也注意到了她，對她點頭示意。

　　楊過看見閔邢點頭，這才注意到母親與閔敏都在外面。他轉過頭，對著閔敏與母親招招手。

　　閔敏也就這麼大無畏的進去了，坐在了楊過旁邊空著的座位，雖然閔邢認為女孩子女子無才便是德，但是礙於穆念慈的存在也就隨閔敏去了。

　　剛開始閔敏是極度認真的，也拿著小本子在看，只是翻開了第一頁邊覺得那上面的字簡直戳瞎了她的眼。全都是繁體！！！沒有一個是簡體！！雖然連猜靠蒙還是可以知道字的意思，但是讓她寫是完全做不到。

　　接著閔邢開始教三字經，那古板的語言讓她只想睡覺。風暖暖地灌進來，閔敏坐在那裡昏昏欲睡，於是楊過注意到閔敏的時候，她已經趴在桌子上睡著了。陽光照在她身上就像撒上了一層粉蜜一樣，加上她今天穿得暖色調的衣服，讓人看著很想一起睡。

　　打住打住，你現在在上課中……楊過連忙將心思又放在了課堂上，抬起頭看到閔邢注視著已經睡著的閔敏，瞪了好幾眼，但念在她是自己的女兒，也就作罷沒有叫醒她。

　　穆念慈早已離開去廚房幫忙了，她認為楊過與閔敏兩個人在私塾裡不會出事的。

　　楊過天資聰慧，別人要背三四遍的三字經他一下子都會被了，閔邢教的字他也都認得了，一個人在那裡無聊地練習寫字，偶爾看看閔敏的睡姿，羡慕她睡得那麼熟。

　　閔敏只是覺得自己打了一個瞌睡，睜開眼睛的時候，楊過正笑著看著她。

　　閔敏下意識地擦擦嘴巴，她怕自己因為流口水被楊過恥笑，還好下巴那裡什麼都沒有。

　　楊過學著閔邢臨走前的樣子，指著閔敏搖晃著腦袋「孺子不可教也！！」

　　閔敏四下張望發現自己的父親與其他學徒都不見了，就剩下自己與楊過兩個人。

　　「早就走了，現在都已經午飯時間了……」楊過敲敲閔敏的頭，不說自己其實是不忍心叫醒睡得那麼熟的閔敏，硬是餓著肚子等她醒了一起去吃。

　　閔敏點點頭，跟在楊過的後面一起回了閔府，穆念慈正在大門口迎接兩個人，閔邢雖然不悅閔敏在課堂上打瞌睡，但是這個不悅也在和穆念慈同桌吃飯的場景下煙消雲散了。

　　午飯過後休息了一會，楊過仍要去上課，但是這一次閔敏說什麼也不跟去了，她覺得就是浪費時間。

　　穆念慈也隨著她去了，兩個人送楊過去私塾後在閔府玩著毽子之類的小玩意，閔敏也很開心。

　　穆念慈去幫忙買菜的時候，閔敏一個人捧著從私塾裡帶來的書開始糾結。雖然說子自己不會是個文盲，但是她寫出來的字肯定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懂。

　　折了一隻小樹枝，閔敏在地上練起字來，勉強能看但是奇醜無比，就自自己想將那字全都抹去的時候，身後傳出了一個聲音。

　　「真笨，都寫錯了」，這個聲音很熟悉。

　　閔敏轉過身去，果不其然，是楊過。

　　「神仙都不會寫字的嗎？」，楊過拿起閔敏手裡的小樹枝將閔敏寫錯的地方都圈了起來。

　　一開始閔敏還惱怒楊過說自己笨，然後按著他圈出來的地方對照著書本，貌似真的寫錯了。

　　楊過也拿著小樹枝開始寫字，為了讓閔敏看的清楚一點，寫大了好多，橫直撇那都寫得清清楚楚，不像閔敏的字模糊糊一堆。

　　楊過看了看閔敏的表情，上揚了嘴角，「這是我的名字，這是你的名字，來吧，你寫一遍試試……」

　　閔敏雖然不情願被楊過這個小屁孩來教，但是也沒有辦法，他的字筆跡工整，清晰明辯。她漲紅了臉，但是老老實實地在底下筆劃。

　　「哎哎！這裡要拐彎」

　　「哎哎！這裡少了一橫」

　　「哎哎！這裡撇得太大了」

　　閔敏看著下巴抬得高高地楊過，心裡一陣氣，等到楊過靠地近了，一口咬在他白白嫩嫩的臉上。

　　「你怎麼又咬我」，楊過捂住被咬住的地方，不解地看著閔敏

　　閔敏也摸著下巴，「不知道為何……就想咬了……」

　　楊過學著閔邢的樣子仰起頭，「接著寫∼要好好訓練……」

　　閔敏沒有法子，只得低頭再一次寫。楊過一遍趾高氣揚地教著閔敏這裡那裡該怎麼寫，在她看不見的上方，楊過眉開眼笑，彎角彎彎，一洗天光映照在他的眸子裡，那裡滿滿是閔敏嘟著嘴的樣子。

　　
第八章

　　楊過和閔敏的生活就這麼交織在一起，有時候兩個人會一起去閔邢的私塾裡上課，這個時候穆念慈就在閔府裡等，順便做著楊過與閔敏的新衣服。

　　有時候兩個人也會一起蹺課，一個上樹掏鳥蛋、一個蹲在樹下放風，閔敏跟著楊過，就像找到了她在鋼筋水泥的城裡是失落的童年。

　　楊過的點子極多，饒是心智已經十幾歲的閔敏也常常玩得歡快。

　　偶爾兩個人在街上，還能看見在之前在飄香苑看見的老婦人，倒不是楊過與閔敏對她記憶有所深，而是她那一張塗得刷刷白的臉實在是讓人不得不側目。這個老婦人也見到楊過也還算和顏悅色，一點也不記上次他們亂闖飄香苑的仇。

　　這不，上街買東西的老婦人看見楊過帶著閔敏在街上溜達，揮舞著手絹，「楊過小朋友啊……長大後一定要來玩哦……我保證你有姑娘可以玩……」

　　每每老婦人這麼說，閔敏一定拉著拽著楊過快一點走。面對楊過問‘什麼是玩姑娘’，閔敏又是一陣啞口無言，恨不得再也不要見那老婦人。

　　漸漸地，閔邢與穆念慈之間也變得和諧了一些。穆念慈才知道先前對閔邢的成見也不過是小巫見大巫，閔邢除了讀書，其他什麼的不甚在意。吃什麼東西不在意，別人交的租金多少也不在意，女兒穿什麼也不在意。面對閔邢，穆念慈也只能無奈地搖著頭，然後多幫襯一些。

　　而閔邢則是覺得穆念慈既有女子溫柔的一面，面對世俗凡物又有自己另外一套處事方法，不像其他的小家閨秀扭捏的很，對穆念慈的好感也更甚了。

　　偶爾閔敏也能見到楊過穿著開襠褲的樣子，她立刻對著這個將要成為未來大俠的楊過哈哈大笑起來。楊過正在換著褲子，哪知道閔敏會突然進來，於是只能逃進床上，裹上被子露出一個頭。

　　相反的，如果閔敏在換衣服，落荒而逃的也是楊過。閔敏覺得還有一件白襯衣完全沒有關係，但在楊過的心中，看見女童脫到那一件白襯衣已經是大逆不道了。

　　其實，發生幾次的換衣服事件也並不被兩個人放在心上，閔敏與楊過一起玩耍快一年了，前幾個月楊過生日的時候，閔邢與閔敏連同穆念慈，三人一起給楊過一個驚喜，搞得他感動地都快說不出話來。雖然說閔邢與楊過心中想像的父親相差甚遠，但是一日為師終生為父，這樣楊過心中也多多少少有了閔邢的位置。

　　這一日，閔敏沒有和楊過一起上私塾也沒有和穆念慈一起做事情而是一個人在街上晃悠，現在閔邢對她已經上心了許多，有了自己小零花錢。閔敏咧開小嘴直奔最熱鬧的四方街，那裡的小吃很多，最最有名的要數趙大叔做的桃糕，每天限量五十個。

　　趙大叔做的桃糕，味道酸酸甜甜，有淡淡的桃香，味道堪稱一絕。至少閔敏有錢的時候都會去買,楊過的小零花錢也沒少被她剝削過。每每看到閔敏那個饞樣，楊過總是嘀咕哪有這麼愛吃的神仙。

　　雖然疑惑歸疑惑，楊過也真的沒有懷疑過閔敏是不是真的神仙。兩個人每一次都玩得很盡興不提，閔敏一出現，楊過覺得自己什麼都有了。大房子有了，私塾有了，玩伴有了，半個父親有了，因此他也很知足。

　　閔敏邁著小粗腿吧嗒吧嗒走到四方街的時候，趙大叔正在收攤。

　　「趙大叔趙大叔……！！！！都賣完了嗎？」閔敏急了，連忙奔過去。

　　趙大叔樂呵呵的笑了，「今天來了稀客啊，剛剛賣完呢」，他的大手一揮指向了正站在旁邊的兩個人。

　　兩個人正是今天剛路過小鎮的道人，都穿著一身藏藍色的道袍，身後背了一把劍。

　　閔敏抬起頭望去，正好看見一個道人正將桃糕送進嘴裡。眼看那最後一個桃糕就要被吃掉了，她大驚，「慢∼！！嘴下留糕……！！！！」

　　道人吃糕的動作一頓，聞聲低下頭來看是誰發出這一聲。

　　閔敏不看還好，一看不得了。什麼叫做眉眼如畫，眼前的人才叫絕世之姿。

　　只見這一位道人一身飄飄欲仙的道袍，眉目遠山如黛，五官俊美異常，薄薄的唇微抿著，神色和藹地看著閔敏。他一雙白皙的手正捧著糕，桃糕原本就是糯米做的，軟軟白白地被包在白紙裡，將道人那修長的手指襯得更加好看了。

　　閔敏覺得周圍的一切都是模糊的，只有這個人，像是被萬千的太陽光籠罩一般。光幕褪盡後，道人清清楚楚地站在那裡。他的一雙眼睛清澈如同一灘泓水，仿佛有漣漪晃蕩其中，就像從夜空中墜落海面的星星般。

　　閔敏覺得自己的心怦怦直跳，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你是想要吃糕嗎？」道人彎下腰來與閔敏直視。

　　這麼近的距離，閔敏又一次看清了他的全貌，面如凝脂，朗目疏眉，連那聲音都那麼好聽。

　　見閔敏呆呆地摸樣，道人又是一笑，當真是唇紅齒白，一笑傾生，閔敏覺得自己都找不到北了

　　。

　　「尹師兄，我們該上路了」，另一個道人催促著。

　　和閔敏對視的道人一聽，將手中的糕塞到了她手中，「來，拿著吃吧∼」

　　閔敏只覺得那輕輕掠過耳畔的聲音讓自己如同做夢一般，她癡癡地點點頭。

　　道人起身走了，那寬大的衣袖隨風而舞，宛如謫仙一樣的離去了，揮一揮手帶走了所有雲彩。

　　閔敏看看手裡的糕在看看不見身影的道人，心中感到萬分悵然，世上怎麼又那麼好看的人。再看看平時覺得美的豆腐西施，她覺得自己審美疲勞了。

　　發花癡歸發花癡，人已經不見了，閔敏感歎了幾下美男之後，依舊將桃糕吃得乾乾淨淨，甚至還吮吸了一下自己的手指頭，意猶未盡。

　　私塾放學之後，楊過蹦蹦跳跳地來找閔敏了，走進閔府的時候正巧看到她坐在小院子裡發呆。

　　看見楊過來了，閔敏從上到下從左到右仔細地打量了一下他，不是有人說‘一見楊過誤終身’嘛？難道說楊過長大以後也會是那樣一個美男？

　　「閔敏？今天晚上吃什麼啊？」楊過彎著眼角，坐在了她的身邊。

　　平常閔敏都會跟在穆念慈後面一起去買菜，理所當然的她會知道晚飯吃什麼。

　　「不知道……」，閔敏撇撇嘴，又開始想之前遇見的那個道士美男了。

　　楊過以為她發燒生病了，整個人看上去很沒有精神就將身子湊近了一點，將手搭在了她的額頭上，隨即他就聞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

　　「閔敏∼！你又去吃桃糕了，我的份呢？」，楊過一下子就意識到了，今天閔敏一定是吃過趙大叔的桃糕了，唇齒留香。

　　閔敏聽見楊過提桃糕，想起那道士當下又是一聲歎息，「別提了……」，她怎麼就呆到忘記問名字與聯繫方式了呢！！太大意了！！

　　看到閔敏這個樣子，楊過眼骨碌一轉，有了主意，隨即拉著閔敏，「走，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閔敏也就隨意的跟在後面，反正楊過每一次都有好點子。楊過帶著她越走越遠，漸漸的腳下已經不是青石板鋪成的路，而是大片大片的草坪，又過了一個城敦，楊過竟然帶著她出了小鎮。

　　此時已經夕陽西下了，兩個人身邊的草已經沒過了大腿處，楊過在前面走了，給閔敏踏出了路，她走起來容易多了。楊過順溜的短髮被夕陽照得閃閃發亮，他忽然轉過頭一笑，「到了」，那笑容異常燦爛。

　　閔敏走上前去，看到只是一片小池塘而已，心中不禁失望。

　　楊過拉拉她的手，「別急，再晚一些……」

　　兩個人坐在池塘邊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等待著暮色慢慢降臨。

　　月亮早早地升起了，將太陽遮掩得沒了蹤影，夜風拂過，閔敏與楊過周圍的草葉就像大海的波浪一般起伏著，連池塘裡的水也掀起了鱗片狀的波紋。閔敏站起身，一望無際的草坪，偶爾有大樹佇立著，樹枝在風中搖曳著。

　　「很漂亮」，閔敏站在那裡聽風的聲音，一邊對楊過說。

　　楊過從胸前拿出兩個藏好的餅遞給閔敏一個，看樣子竟然是早有準備。

　　閔敏不解地看著楊過，他搖搖頭，「再等一會∼」

　　閔敏依言坐下啃起了大餅，等著真正夜幕的降臨。夏夜裡很安靜，她被風輕撫著，不知不覺有了一些困意，頭低低地然後又驚醒。

　　楊過看不下去了，兩個人乾脆背對背靠著，閔敏也就慢慢閉起了眼睛。

　　不知何時她聽到耳邊傳來一聲，「快醒醒！！」

　　閔敏張開眼睛，所能見到的是身邊的螢光點點，這宛如散落的星光在草叢間明滅可見，隨風而翩翩起舞。

　　閔敏剛剛想要站起來，身後的楊過又說，「別動∼！」

　　閔敏只得再一次坐下，抬頭看著撲面而來的流光，淡淡的綠色，佈滿了整個池塘。

　　過了一會她終於知道為什麼楊過讓她別動，那飛舞的星光終於慢慢的靠近了她的肩膀，她的手臂，這個時候才看清楚，竟然是螢火蟲。

　　縈繞在身邊的螢火蟲發出閃閃的亮色，閔敏屏息著大氣不敢出，靜靜地看著螢火蟲們輕舞羽翼。此時的月上眉梢，與螢光相呼應著，閔敏覺得自己仿佛置身於天空一般，看著光與影的交錯，一場視覺盛宴。

　　邊上的小池塘波光粼粼，反映著月亮、星星、螢火蟲的光點，偶爾螢火蟲不甘寂寞地輕點水面，一陣陣的漣漪晃晃悠悠，花了閔敏的眼。

　　「漂亮吧……」，身邊的楊過站了起來驕傲的挺了挺兄弟，一雙眼睛笑咪咪。

　　閔敏點點頭，抬起頭看著他調笑的眉眼，也露出一個笑容。

　　楊過伸出手將她拉了起來，兩個人手牽手看著眼前的景色都忘記了放手，直到楊過忽然想起來又這麼晚回去會被母親罵。

　　經過楊過這麼一提醒，閔敏雖然不舍眼前的美景，但是也不得不和楊過一起向小鎮的方向走去。

　　走到一半，忽然出現馬車駕駕的聲音，駕車人模模糊糊看見閔敏與楊過的身影，將馬車停在了他們面前。

　　「叔叔要去前面的鎮子，小朋友，要搭車嗎？」，夜色中駕車人一笑，露出一口黃牙而不可見。

　　楊過與閔敏對視了一下，就在楊過要開口拒絕之際，兩人眼前突然一黑，聞到一股奇異的香味，不由自主地昏昏欲睡……

　　
第九章

　　楊過醒過來的時候，馬車正駕駛在不平的道路上顛簸著。他睜開眼，視線裡依舊模糊一片，只有稀稀拉拉的陽光透過縫隙照射進來。楊過心下一驚，已經到了早上了？

　　他連忙坐起身來尋找閔敏，可是馬車裡面坐著的竟然都是和他年紀差不多的男童。每個人都和他一樣，手腳被捆綁住，連嘴巴都被封條封上了。

　　楊過掙扎了一下無果，只得眯著眼睛趴在全封閉車廂的小小隙縫前，試著看看外面是什麼場景。隙縫太小了，楊過只能看見一路上的青石板，其他的什麼也看不見。

　　忽然馬車停了下來，楊過豎起耳朵仔細聽。

　　「請問，白河鎮往哪裡走？」，馬車外響起了一個聲音，清朗可聞。

　　「不知道」，回答的聲音也很熟悉。

　　楊過猛的想起來，這真是昨夜那個停下來問他與閔敏要不要搭車的馬夫聲音。

　　馬車緩緩駛動了，馬車外的兩個道士頗為無奈的對視了一眼。

　　「尹師兄，我們難道走錯了地方？這裡沒有一個人聽說過白河鎮的」，稍微矮一點的道士皺了皺眉頭。

　　「也許是吧」，被喚尹師兄的道士也歎了一口氣，準備再一路問過去。

　　也看馬車就叫駛離了，馬車裡的楊過越是大叫不好，他現在又不能動，口不能言，這下真的不知道要被馬車帶到什麼地方了。楊過當下心急如焚，立刻用頭裝了撞馬車。還好馬車窗戶只是用薄木板糊起來的，倒也不是很結實，被楊過這麼一撞，有了一些裂縫。

　　馬車裡的其他男童面面相覷，似乎被楊過的動作提醒一樣，紛紛地用力撞了起來。

　　馬車車夫聽見後面的動靜，等他回過頭的時候，已經有一個小童從馬車上滾了下來，那正是楊過。

　　眼看楊過就要頭著地，兩個道士一驚，修行高的已經掠了出去，一手將小童提了起來。後趕到的道士向馬車一看，立刻叫了起來，「尹師兄！！」

　　尹志平抬起頭一看，原來木板已經被撞裂，露出了一車被綁的男童。他將手上的小童交給了師弟，一手抽出背上的劍，挽了一個劍花將劍指向了停下馬車正想下來的車夫。

　　劍在明晃晃的太陽下發出閃耀的光，一如尹志平給人的印象，不可磨滅。看到眼前的場景，車夫登時面如土灰，在另一個道士的幫助下掙脫繩索的楊過立刻沖上前去拉住車夫，「閔敏呢？閔敏呢？！！」他心中急切，也不管別人知不知道閔敏是誰。

　　車夫一看有機可趁立刻扣住楊過，面對著兩個道士「你別過來……再過來……我就……我就掐死他！！」

　　尹志平雖然知道車夫並不一定真的會這麼做，但是還是將劍收了回去。剛剛是氣憤作祟才會抽出劍，對於這種人其實他連劍都可以不用。

　　李志常則是憤憤不平，立刻指著車夫開罵，「就是有你們這種拐賣兒童人的存在，才會讓一家□離子散……」

　　尹志平微微蹙眉，覺得師弟這副樣子實在是有辱出家人的清高形象。他道袍一揮，制止了自己師弟大放厥詞。李志常也意識到自己太過激動，退到了了尹志平的身後，不說話了。

　　「將這孩童放下，我便輕饒你」，尹志平站在那裡，目光如炬。

　　車夫被看得有一些腿軟，但是又抱住楊過不放，當楊過是最後的救命稻草。

　　楊過看了看從馬車上下來的男童裡面根本就沒有閔敏的影子，心中更是著急，也不管車夫在和道士說什麼直接一口咬在車夫的手上。

　　車夫吃痛的手一松，再想起來去抓楊過時已經晚了，趁這個間隙尹志平上前扣住車夫的手，瞬間將他擒住。

　　「閔敏呢？你將她藏在那裡了？」，楊過大聲嚷著，引得路人圍觀。

　　尹志平吩咐李志常去叫衙門的人，自己則是扣住車夫並安撫著楊過與一干男童。

　　最後男童都被捕頭帶到了衙門，楊過則是糾纏著車夫問閔敏的下落。

　　車夫支支吾吾地不肯說，見狀尹志平的手微微一用力，被擒住的車夫就連連喊痛，說了被綁的女童運送到了另外一個鎮子。

　　「大哥哥……你會去救閔敏的對吧？」楊過殷切地看著尹志平。

　　面對這樣的目光，尹志平猶豫了片刻隨即答應下來，聽到的李志常則是擔憂道，「師兄，我們白河鎮的行程已經慢了許多，交給衙門的人吧……」

　　不等尹志平說什麼，楊過立刻拉著李志常的衣服嚷了起來，「叔叔你武功這麼厲害，一去壞人便嚇得逃跑啦∼！！」

　　尹志平點點頭，「小童說的沒錯，我們的武藝本來就是為了扶貧持弱，此刻怎能撒手不管……」

　　李志常想想也對，可是就開始糾結楊過的稱呼，為何叫自己就是叔叔，叫尹師兄就是哥哥？

　　李志常不旦入門比尹志平晚一些，連歲數也比尹志平小，只是有著小鬍子看上去見老一些。尹志平則是面容耀如春華，全真教上下公認的美男子榜上第一名。

　　楊過嘴巴也甜，一看到李志常這樣的表情，馬上說「要是將閔敏救出來我也叫你哥哥……」

　　尹志平與李志常笑了起來，尹志平看楊過生的聰明伶俐心生收徒之意，彎下腰細細地問了楊過的姓名住址，打算白河鎮之行過後再去拜訪楊過的家。

　　車夫最後還是屈打成招了，將女童那一行人的路程報了出來，楊過與其他男童由衙門負責送回去。怎料楊過怎麼也不肯回去，說是要救出閔敏才一起回去。

　　李志常被磨地沒有法子只能帶上楊過一起上路，尹志平在一旁含笑不語。

　　一路上李志常就像個保姆一樣，要照顧楊過吃喝拉撒，就尹志平兩手空空的依舊道風仙骨的摸樣。

　　最後尹志平還是覺得三人教程太慢，怕錯過了時辰，讓李志常背著楊過速速趕路。

　　李志常沒有辦法，雖然很想讓尹志平也嘗嘗來帶楊過的滋味，可是看著自家師兄往那裡一站，絳唇映日，風流蘊藉，當真比那些個姑娘家還要好看，只能認命地背起楊過。

　　尹志平的輕功要比李志常好了很多，但是為了配合李志常的腳步也是照顧楊過，兩個人都沒有盡全力。

　　楊過趴在李志常的背上，看著兩邊的風景呼呼而過，速度也不見慢，好奇地問，「叔叔叔叔……這是什麼仙術？」

　　李志常被楊過問得笑岔了氣，腳下一頓。

　　尹志平也笑著，此時兩個人的功力便見了分曉。李志常深呼吸了一口氣，再一次提氣運氣了氣功。尹志平雖然淡笑著給楊過解釋輕功，氣卻不斷，腳下仍步步生輝地跟著，離李志常不近不遠的距離。

　　因為拜師不同，原先李志常與尹志平兩個人在全真教也沒有過多的接觸，最初他也以為尹師兄突出的也就是外表。好幾日相處下來，他發現尹師兄不旦為人和善，飽讀詩書，為人處世極有分寸，就連武功也遠遠在自己之上，此時不禁有了敬佩之意。

　　楊過本來就是個不怕生的人，很快就和李志常放肆了起來。

　　「我要去在上面……」，楊過在李志常的背上扭動了起來。

　　「哈？」李志常停下腳步，不明白楊過在說什麼。

　　楊過蹭的一下，將兩隻腳擱在了李志常的肩膀上。

　　「啊？不要隨便爬上來啊！」，李志常很無奈，但最終還是任由楊過騎在了他頭上，「你當心，別掉下來！」

　　尹志平微微一笑，「說起來我以前也經常這樣呢」，看上去他頗為懷念，「因為淘氣，總是喜歡高高的地方……」

　　「什麼？」李志常吃驚地眼珠子都快要瞪出來了，他再一次看向尹志平，後者依舊帶著如沐春風的笑容，清風輕撫著他黑髮，整個人在太陽下光芒四射。

　　這樣的尹師兄也會有頑皮的時候嗎？李志常呆呆地看著皓齒星眸的尹志平。

　　「我也是從孩提時代過來的，沒有人一開始生下來就是大人吧」，尹志平笑著回答了李志常的疑問。

　　李志常這才意識到自己將剛才心中所想就這麼說了出來，即使尹志平這麼說，李志常也絲毫不認為尹師兄即使生下來就是這幅仙人之資也沒有什麼好奇怪的。

　　「誒？哥哥你也是這樣啊？」楊過欣喜自己有了同伴，因此拍拍李志常的頭，嚷道‘快跑快跑’。

　　尹志平想起自己小時候不旦喜歡高的地方，而且還經常下不來，完全沒有楊過這麼膽大，不禁對楊過的資質又看好了幾分。

　　三個人偶爾閒聊幾句，一邊趕著路，又過了一段時間，尹志平伸出了手指指著遠遠的馬車，「大概就是那輛馬車了吧……」

　　楊過一看，隨即心中就歡喜了起來，閔敏一定就是在那輛馬車上，一雙手不禁死死地掐在李志常的頸間。

　　「要被掐死了……」，李志常提醒楊過。

　　被提醒了好幾次，楊過終於鬆開了手，一顆心撲騰撲騰跳，希望閔敏可千萬別出事。

　　見到馬車駛進了城裡，尹志平阻止了想要上前的李志常，「看看是不是有什麼地方專門容納這些被誘拐的小童，我們將他們一網打盡……」

　　李志常點了點頭，楊過雖然明白尹志平的意思，但是心中還是很急，盼望著兩個人快一些將閔敏救出來。

　　尹志平與李志常遠遠跟著馬車，看到馬車停在了一個府邸前，兩個人帶著楊過隱匿了起來。果然不出所料，府邸的門打開後，管家出來看了看車夫又掀起簾子像是在檢查一樣，兩個人又嘀咕了一下，馬車直接駛進了府邸。

　　尹志平生怕楊過出聲被發現，先一步翻身進了府邸。要不是李志常拉著，恐怕楊過也要隨著尹志平奔了出去。

　　「別急，尹師兄一定能將你的閔敏救出來」，李志常輕聲哄著。

　　楊過眼睛直直地盯著大門，仿佛下一秒尹志平就能帶著閔敏出現一樣。

　　尹志平在府邸裡轉了一下，大致搞清楚了方向，左院是專門關押女童的，右院似是住著保鏢，中庭裡面管家正與馬車車夫分錢。尹志平突然現身，點了兩個人的穴，管家與車夫當即不能動了。

　　尹志平吹了吹與李志常約好的暗號，李志常聽到後立刻帶著楊過去報官了。聞得聲音出來的保鏢們自然是被尹志平赤手空拳打得落花流水，畢竟他們都只是普通人，不要說招數上不如尹志平，就論尹志平苦練十年而就的純陽內力，也要比保鏢們強多了。

　　尹志平到了關押女童處，拿出劍一一割斷了女童們手上腳上的繩子，然後朗聲道，「哪一位叫閔敏？」

　　女童被解放後大多抽泣了起來，相繼而泣的聲音蓋住了尹志平的話，他又提起內力問了一遍。這一次即使女童們哭著也能清清楚楚地聽見尹志平的問話，但是沒有人回答他。他一邊割斷繩索一邊往堂內走去，只見最裡面還躺著一個人，身上的穿的衣服和楊過描述的閔敏頗為相似。

　　尹志平連忙走上去一看，這不是當日讓他嘴下留糕的女童麼？他先後將手指搭在了女童的鼻間與頸間，已經斷氣了……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5-11-3 12:59

第十章

　　等到李志常與楊過帶著捕頭捕快堂而皇之的進來之後，將所有涉案的人都抓住了，女童們被帶回了衙門。

　　楊過仔細地在女童們裡面找了一遍，沒有看見閔敏。

　　「再找一遍」，李志常當下安慰楊過，這麼多女童，他自己都看得眼花了，這些抽泣的女童實在是各個相似。

　　「沒有閔敏！」，楊過急了，連忙跑到尹志平的跟前，「裡面還有沒有其他人了？」

　　尹志平對著楊過那一雙期冀的眼神，怔怔說不出話來，好半天才搖了搖頭。

　　楊過看到尹志平的神色，立刻繞開了他向堂內奔去。推開門一看，裡面空空如也。

　　趁著楊過離開，李志常連忙小聲的問，「尹師兄，真的沒有那小子的閔敏？」

　　尹志平又歎了一口氣，對著李志常說了實情。原來尹志平趕到的時候，閔敏已經斷氣多時了。在李志常與楊過趕來之前，他已經在這個小鎮上的棺材店裡買了一副棺材將閔敏放了進去，然後托人運回自己的家代為好好埋葬。

　　楊過在堂內找了一圈出來的時候已經紅了眼眶，尹志平心生不忍，安慰道，「也許被送往其他地方了……」

　　尹志平不告訴楊過真相自然是有他的道理，給楊過一個希望總比讓他知道閔敏已經死去比較好。

　　楊過搖起了頭，「不會的不會的……閔敏不會離開我的」，在他的心中，閔敏就像是專屬於他的神仙一樣，這麼多時光兩個人都是在一起的。

　　尹志平拍著楊過的頭，也不知道該說什麼，直到李志常提醒他要繼續上路去白河鎮，尹志平才將楊過送去衙門。

　　尹志平與李志常有要事在身，實在是沒有辦法一一將這些小童送回去，只能拜託衙門了。楊過站在衙門口，看著尹志平與李志常遠去，哽咽地說不出一句話，他始終不相信閔敏就這麼消失了。

　　楊過最後被送回了閔府，閔邢與穆念慈一個晚上坐立不安，此時見到楊過，穆念慈更是抱著楊過就哭了起來。

　　對於楊過來說，被綁的這一段經歷到沒什麼，閔敏不見了才真的傷心，於是和穆念慈一起痛哭了起來。

　　送楊過來的捕頭拉拉在一旁的閔邢，小聲的告訴他，「令嬡……失蹤了……」

　　穆念慈與楊過哭了好一會，她才想起來，「閔敏呢？」

　　捕頭又是重複了剛剛對閔邢說的話，穆念慈聽了之後竟然暈了過去。楊過與閔邢大驚失色，連忙扶起穆念慈，捕頭見一家人驚魂不定，也就不指望自己還能拿到些賞金便徑直離去了。

　　穆念慈已經一個晚上沒有睡，心神不安，加上閔敏不見了這個打擊，一下子沒有緩過來昏了過去。楊過也沒有好到哪裡去，從昨夜起就什麼東西也沒有吃，胃裡空空的直泛酸水。

　　最後還是閔邢說自己照顧穆念慈，楊過才去了廚房吃些東西。他一個人吃著吃著，又哭了起來，平常都是閔敏和他一次吃飯的。雖然兩個人會搶來搶去，楊過卻不知道，閔敏不在了，吃什麼都難以下嚥，

　　這一天楊過渾渾噩噩的，他很快就睡下了，想著明天閔敏又會突然出現在自己眼前，告訴自己她是無所不能的神仙。

　　第二天，楊過睜眼第一件事就是跑到閔敏的房間裡，可是房間裡空蕩蕩的沒有人影，被褥也是平整的沒有人睡過的痕跡。楊過呆呆地走出房間，小院裡的樹葉在陽光下泛著光，綠綠蔥蔥的的。

　　楊過想起了閔敏，如果她還在，每一次都會伸一個懶腰，然後拉著自己去吃早飯。

　　閔邢一直在照顧昨夜發起燒的穆念慈，因此私塾放假。楊過出了閔府一個人待在私塾的大通間裡發呆。

　　楊過想起了閔敏，如果她還在，一定聽著聽著就趴在桌子上睡著了，每一次她都睡得很香，眉宇都舒展開了，楊過總是看著她那長長的眼睫安安靜靜的伏著，然後看到微蹙眉時才意識到那陽光太耀眼，坐坐正為她擋去些許陽光。

　　直到有人來喚楊過，他才發覺自己竟然發了一上午的呆，這種事從來只有閔敏會做。楊過跟著僕人回了閔府，穆念慈依舊在自己的房間裡用餐還是閔邢親自端過去的，楊過一個人坐在餐桌上食不知味。

　　楊過想起了閔敏，如果她還在，一定眯著一雙眼睛笑眯眯地鑽進自己母親的懷裡，嬌軟儂語說著晚上想吃什麼。這個時候穆念慈總是親親閔敏含笑答應，楊過在一邊嘟著嘴說閔敏再這麼吃下去就太胖了。

　　其實閔敏一點也不胖，每一次楊過這麼說，她就會瞪著大眼睛，讓楊過忍不住再去逗她。可是這一切再也不會有了，閔敏已經不見了。楊過一個人站在小鎮最熱鬧的街上，賣小泥人的老伯、吆喝小點心的小販、當鋪的夥計，每一個人都像往常一樣，楊過站在那裡，身邊沒有人給他牽手，右手一陣寂寞。

　　午時的陽光漫過頭頂，將楊過的影子拉得好長好長，然而形影單只。他破天荒想起了小鎮裡早已廢棄的寺廟，馬上奔了過去。寺廟裡結了厚厚的蜘蛛網，楊過沖進去大喊一聲，「閔敏……」

　　這一聲極響，在寺廟的中有了回應但始終沒有人回應，卻是驚醒了一個乞丐。

　　「你有沒有看見閔敏」，楊過急切地拉著乞丐問著。

　　乞丐搖搖頭離去，楊過跌坐在地上，外面陽光大好，寺廟卻是一片陰暗，就像他此刻的心情一樣。

　　「閔敏你去了哪裡？！！就算你是神仙，我也把你挖出來」楊過紅著眼睛在寺廟裡大吼，他突然想起不知聽誰說，地藏王神仙是藏在地下，那麼他的閔敏會不會也躲了起來呢？

　　楊過用手刨啊刨地，卻總沒有看見閔敏的痕跡，他對著佛像發誓自己再也不晚上出去玩了，可是閔敏依舊沒有回來。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所有人都以為閔敏死了，連楊過都開始有了新朋友，只有楊過自己知道，心中有某個小小的堅持告訴自己，閔敏沒有死。

　　沒有死那麼又為什麼不回來？閔敏不是神仙嗎？楊過拒絕去想這樣的事情，他依舊在閔邢上課的時候去私塾，然後和一起上課的男童打成一片，偶爾去鬧市上和女童玩玩毽子，你追我趕。楊過這才發現，不是每個女童都像閔敏那樣，可以隨他爬樹翻牆，而是嬌滴滴地躲在母親的身後，偶爾給楊過幾個笑臉。

　　一個月過去了，楊過像是就像孩子王一樣，聽他話的小弟有許多，每天看到他呼來喝去不亦樂乎。每每楊過回過頭，他都希望身後跟得一溜串小弟當中能出現閔敏的影子，上前敲著自己的頭，鼓起那胖胖的小臉說，「你也算老大？」

　　不知道為什麼，這個時候楊過的心裡總是痛痛的，就像手指被針紮了一下，看上去沒有什麼傷口，卻總是隱隱碰觸。

　　此時，楊過才六歲。而沒有閔敏的這一年，楊過往後的日子裡充滿了噩耗。

　　自從閔敏消失後，自責的穆念慈高燒不退，即使有閔邢不離不棄地照顧，也是睡時多醒時少，一直地咳血，最後被醫師診斷為肺癆。

　　最後楊過被帶到穆念慈的床前，曾經豐盈窈窕的女子已經全無力氣，只能靠在閔邢的肩上。

　　這是穆念慈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和楊過提起他的父親，沒有說什麼，只是略略提了嘉定這幾個模糊不清的字樣。

　　穆念慈一口氣提不上來，握著閔邢的手漸漸松了，閉眼而去。

　　楊過眨了眨眼睛，流下淚來，「閔叔叔，母親是睡著了嗎？」

　　閔邢慘澹一笑，「恩，睡著了，也許要很久很久才能醒過來」，他消瘦的手摸了摸穆念慈的發。為伊消得人巧嘴，衣帶漸寬終不悔，只是閔邢猜中了這開頭，卻沒有猜中那結局。在穆念慈的心中念念不忘的始終是那個姓楊的人，而不是他閔邢。

　　還來不及下葬穆念慈，閔邢也因勞累過度撒手而去，偌大的閔府忽然只剩下楊過。

　　閔府最後被閔邢的奶媽接了手，這個婦人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將楊過趕出府去，閔邢在世的時候奶媽就看穆念慈諸多不爽，現在兩個人都不在了，只能將氣灑在楊過身上。

　　先是閔敏沒了，再是母親，連閔叔叔都不見了……楊過茫然地站在閔府外，他覺得心中空了，在意的人都不見了。

　　楊過在私塾的大通間裡挨了一晚上，好在奶媽也不是窮凶極惡的人，第二天仍是好好的埋葬了穆念慈與閔邢，雖然只是粗糙地在鎮外胡亂一埋。

　　楊過站在兩個人的墳前，他覺得自己的心就像被風吹散的花瓣一樣。抬頭是晴空萬里，而楊過卻覺得自己就像著路邊的小草一般，無處可依無處可飄，渺小的像塵埃一般。

　　誰都認為楊過一個六歲的孩童，一個人連一天都過不下去，沒想到他勉強還活得下去。只是獨自一人的夜，無論他再呼喊誰的名字，也都沒有回應。

　　生活就是一場磨練，現在的楊過灰頭土臉流竄於嘉定的各個街頭，無論是和別的乞丐爭搶食物還是蹲在酒店外被暴打也只是為了一些餿飯餿菜，他都是帶著若無其事的笑容。

　　可以忍下去，可以撐下去，楊過一次又一次地告訴自己，過去的日子已經不會有了，卻忍不住留戀著希望什麼時候還能回到閔府。

　　然而隨著一日又一日地毫無意義過去，最後的一絲期待也隨之消磨殆盡，那些曾經都被楊過深深地……深深地埋在了回憶裡。他已經不記得和閔敏做過什麼約定，只是偶爾他還會想起她那張臉浮現在天際，透過層層白雲，飄然遠去。

　　半年之後，閔府已經被奶媽換了一個牌名，改成了趙府。

　　忽然一日有人敲門，僕人來應門，敲門的是一位穿著道裝的男子，風吹仙袂飄飄狀，讓僕人看的眼睛都直了。

　　這人正是尹志平，他從白河鎮而來，特意按著當初楊過告訴他的地址尋來，只是這裡是趙府，不太確定的尹志平敲門而問，「請問楊過在這裡嗎？」

　　隨之而來的是閔邢的奶媽，這位已經五十旬的老婦在看見尹志平的那一刻也是膛目結舌。當真是澄澈影於眼，丹唇列素齒，舉世無雙的美人。

　　尹志平已經習慣了別人這樣的表情，唇色朱櫻一點，「請問楊過在這裡嗎？」

　　僕人已經眼睛都不會轉了，還是奶媽最先回過神，支支吾吾擠出兩個字，「不在……」

　　尹志平對當時只問了楊過的名字卻沒有問家長的而感到有些遺憾，但是也沒辦法，他決定在這個鎮上再找一找。想著想著，尹志平向婦人與應門的僕人微微點頭，「那麼在下唐突了，告辭。」

　　尹志平很快離去，空留餘影讓人沉醉。

　　
第十一章

　　匆匆兩個年頭過去了，一切都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只不過嘉定湖邊多了一個以廟為家的小乞丐而已。

　　又是中秋佳節，湖畔蓮開，楊過呆呆地望著泛舟湖上的船隻，很快他就轉過身去。想起今日有一家新開張的當鋪也許會施捨一些吃食，楊過走得更加快了，他身上的衣服早就破破爛爛的，臉上髒兮兮的早就遮蓋住了他的眉清目秀。

　　嘉定城裡依舊是人頭攢動，楊過瞄準時機伺機出手，運氣好的時候還可以扒到一兩個荷包，運氣不好的時候就被人暴打一頓，這一切也都已經習慣了。

　　中秋佳節倍思親，臨街的小食店裡多多少少擺上了月餅，在這樣的日子讓楊過也有一些感傷了，他的家是破廟，而那個結滿蜘蛛網的地方沒有人會等著他歸去。

　　幾乎嘉定城裡面所有的乞丐都不願意住那個破廟，不旦離城區遠，而且冬冷夏暖簡直就不能住人。

　　只有楊過一個人窩在那裡，每天晚上都要對著一尊看似佛的銅像許個願，許下的永遠都是那一句——把閔敏還給我。

　　也許是小孩子賭氣吧，楊過的潛意識裡面，閔敏這個小仙，就像是一種美好的存在，代表著閔府曾經的那段歲月。

　　這一年，命運的齒輪悄悄開啟，沒有人可以逆轉，而所有的人都牽涉在其中而不自知。

　　念在是中秋佳節，在嘉定城裡兜了一圈的楊過，收成還算不錯，竟然有好心人給了他一個雞腿。這對好幾日沒有開葷的楊過簡直就像莫大的榮幸，怕有別人和自己來搶，楊過一邊回破廟的路上就將雞腿給啃完了，只剩下了一小段雞骨頭。

　　楊過興致來了，將小骨頭扔得高高地在順手接下，連續幾次也就膩了，他最後一次伸手，想要看看自己能扔得有多高。

　　正巧低空飛過的雕兒被砸得正著，嗷嗷叫了一下俯身用爪子去勾楊過的衣角。

　　楊過看到那雕兒呼嘯而來，急忙揮手，眼看就要抓來正聞一聲口哨聲，雕兒瞬間變換了方向，騰空而去。

　　就差那麼幾釐米的距離，楊過拍拍胸驚魂未定，草叢裡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他回頭一看，正是一個女孩站在那裡。臉色白嫩，身形秀美纖長，看那臉蛋依然是個美人胚子，加上她身穿羅衣，帶著的明珠項鍊更是襯得她秀麗之極。

　　楊過心中怦然心動，脫口而出「閔敏是你嗎？」

　　女孩也不睬楊過，又吹了一聲口哨，之前那沖向楊過的雕兒聽話得停在了她眼前，她伸手摸摸雕背後轉身離去。

　　看到女孩走了，楊過心中一急立刻奔了過去。女孩聽到了他急速奔來的聲音，回頭一笑。這一笑，雙目流動讓楊過愣了一愣，女孩忽然伸出左腳，在楊過的腳下輕輕一勾。楊過只覺得什麼東西絆了自己一下，自己忽然跌落在了地上，磕得膝蓋生疼。

　　女孩發出清脆笑聲漸漸遠去，楊過爬起來卻是失了她的蹤影，心中更是拿捏不准，是閔敏？不是閔敏？思索了一會還是向著女孩離去的方向找去。

　　楊過一邊向前走，發現了自己正向陸家莊走去，平時這裡是私人的府邸，他是不能進來，可是今日卻不見往日將自己趕出來的看門人。遠遠聽見打鬥的身影，楊過小心翼翼地走進了陸家莊，躲在角落裡望去。

　　只見得陸家莊的庭院裡面一片混亂，有倒地的、有打鬥的，之前遇見的那個女孩正在邊上圍觀，打鬥的三人面貌在月光下看不太清楚，只是一人是道姑裝扮且手拿拂塵。

　　‘兩個人圍攻一個道姑算什麼’楊過心中嘀咕，他卻也看得出道姑已經占了上風。

　　不知為何，後面又加入了一個人，與道姑打了起來，極少看見這種打鬥的場景，漸漸地楊過也忘記了自己為什麼會在陸家莊裡，只是凝視看著院中幾個人的纏鬥，忽然什麼東西在月光下一閃而過。

　　叮鈴一聲落地，楊過好奇地走過去，借著月光只能在地下看見明晃晃的十幾枚銀針，頗為精細。

　　‘要是拿去當……’，一個念頭突然閃過楊過的心頭，他將銀針拿了起來，很快便覺得右手蘇蘇麻麻的。楊過換了一隻手拿銀針，攤開手掌一看，才看見右手手指上黑黑一片。

　　‘不好了！！這針有毒！！’，楊過想起酒樓說書先生一直說的暗器，立刻丟下手上的針，可是現在也兩手烏黑，顯然都中毒了。

　　楊過看著手掌開始發呆，而且酥麻感漸漸從手掌處穿到了手臂間，一時間兩隻手都不太能動了。他也不哭不鬧，心中清明一片，‘這下……是不是要死了？’

　　「小娃兒，知道這針的厲害了吧？」，一個聲音不緊不慢地在楊過身後響起。

　　楊過轉身一看竟然是一個鬍子邋遢的怪人，他點了點頭，「不知道什麼暗器，這麼厲害……」

　　那怪人一愣，開始喃喃自語，「什麼暗器？什麼暗器？」，似是想到了什麼卻又想不起來，到最後他竟然敲打起自己的頭來。

　　楊過連忙阻止，他已經看出這個怪人貌似腦子不太好使。

　　兩個人一言一語還說的挺投機的，那怪人教完了楊過怎麼解毒後突然來了一句，「叫父親……」

　　楊過怔在那裡說不出話來，怪人當下大怒「你竟然不願意？」，月光將怪人的長相照應得猙獰無比，可是楊過看懂了那裡面的一絲渾濁。

　　楊過也是一個心思轉的很快的人，他很快就知道這怪人是要收他做兒子，‘有何不可？我已經是一個人了，多了一個義父也好’。楊過依言叫了怪人一聲父親，然後按照傳授的那樣漸漸地將毒逼了出來。

　　忽然空中出現了兩頭大雕，怪人見狀又發起了瘋病，大叫著跑遠了。楊過逼了一會毒已經大汗淋漓，趕不上怪人了。

　　‘剛剛認了義父，現在又剩下我一個人’，楊過當真覺得自己身邊的人總是來了又去，那些溫柔也是轉瞬即逝，臉上的表情不禁垮了下來。

　　此時不禁聽見一聲長嘯，而後又是清麗高昂的女聲，男女的嘯聲交織在一起，讓陸家莊庭院裡纏鬥的幾人均是一愣。

　　那道姑向後一躍，心知自己肯定敵不過郭靖黃蓉的聯手，也不戀戰，隨手抓起一個女孩就走，原本和道姑鬥在一起的老者大吼一聲，「李莫愁！」

　　原本在旁邊觀戰的女孩也心中一喜，「父親母親到啦∼！」，說完她立刻向嘯聲發出的地方奔去，也不管老者有沒有去追那個道姑李莫愁。

　　楊過的心中也有悲喜交加，他自幼隨著母親習了一些粗淺功夫，自然知道嘯聲是內力深厚的人發出的。想起武功江湖，楊過心馳神往，閔敏曾經告訴他，他最後將成為武功深不可測的大俠……

　　只是閔敏……就在楊過胡思亂想之際，忽聞一個人向他跑來的聲音。

　　楊過眯著眼睛才看清楚竟然是剛剛在雕下救了他一命的女孩，他連忙站在了道路中間，張開雙手攔下了女孩。

　　「你擋在這裡做什麼，讓開」，女孩一跺腳，她還急著見父親母親呢，之前也就覺得這個小乞丐挺有趣的，沒有讓雕兒傷了他。

　　楊過見女孩沒有否認，心中一欣喜，一雙髒髒的手就這麼拉住了女孩的手，「閔敏……你終於出現了？」

　　女孩沒有想到小乞丐會這樣握上來，措不及防被楊過握住了，看著楊過一張黑乎乎的臉，心中惱怒了起來，一巴掌打了過去，「放手！！」

　　與清脆的掌聲一同響起來的一聲低沉的男身，「芙兒！」

　　被喚作芙兒的女孩轉過身去，赫然見到自己的父親母親就出現在眼前，顯然剛剛的一切都被看見了。她看見父親的眼神心中一怕，馬上倚在了母親身邊撒嬌，「不是我的錯……是他……是他……」，她指著呆呆站在那裡捧著臉頰的楊過，知道自己一旦這麼說然後加上可憐的眼神一定會被父母原諒的。

　　黃蓉知道自己女兒驕縱慣了，不一定是那個小乞丐的錯，看見女兒裝出可憐兮兮的表情，也就不捨得責怪了，當下摟過郭芙細聲安慰。

　　楊過自嘲地笑了起來，自己在亂期待什麼呢？閔敏……早就不在了，忽然間他不自覺地留下兩行清淚，很快的他就胡亂抹去，不願意讓別人看到他這幅樣子。

　　郭靖歎了一口氣，準備開口替自己女兒道歉，卻看見楊過那張因淚而有些顯露出的臉時，渾身一震。

　　太像了……太相似了……

　　看著丈夫的不對勁，黃蓉走上前去順著郭靖的視線望去，當即心中一稟。

　　黃蓉與郭靖兩個人之間情路坎坷，但是所有的問題都已經被化解了，要說還有什麼遺憾就是郭靖的兄弟楊康之死，而穆念慈與楊康的兒子也下落不明。

　　黃蓉看著郭靖直視著楊過，雙唇微顫似是講不出話來，只能替他開口，「小兄弟……你姓楊名過，你母親姓穆，是不是？」

　　楊過被郭芙打的臉頰早就不痛了，但是這掌徹徹底底的打醒了他，自己不應該再幻想什麼閔敏還會出現。原本看著郭靖老實巴交的樣子，準備開口訛詐一番，哪知道這個男子盯著自己看，那視線竟有一些灼熱的過頭，而上前女子說的一句話又像平地驚起一聲雷，又將楊過劈得腦子暈暈的，他點了點頭。

　　郭靖本來就有幾分確定，見楊過點頭，郭靖更是欣喜地抱住了楊過，注意到楊過的雙手漆黑，不禁急切了起來。

　　楊過心中茫茫然，也不知道這一對夫妻為何如此，雙手又傳來一陣酥麻感，胸口覺得一陣陣的氣血上湧，一時間昏了過去。

　　郭靖看到楊過如此更是著急，黃蓉歎了一口氣從懷中拿了一個玉瓶裡倒出一枚藥丸讓楊過服下，無論她作何感想，楊過是一定要被帶回桃花島了。

　　一路上，郭靖沉浸在尋到楊康之子的歡欣鼓舞中，只有黃蓉頗有擔憂，楊康也可以說是因她而死的，楊過看上去就機靈無比難保不有一天會回來報仇。

　　看著郭靖欣喜萬分的樣子，黃蓉也沒有將心中的擔憂說出來，帶上了被李莫愁害死母親的武氏兄弟，外加郭芙與柯鎮惡，還有中了毒的楊過，一行人回了桃花島。

　　楊過雖然覺得郭靖待自己很好，但是黃蓉總是有一些疏離，加上郭芙總是記恨著因打了自己一耳光而被父親罵，因此只和武氏兄弟玩而不給自己好臉色。楊過本來看人臉色的日子過多了，自然敏感。柯鎮惡又是長者，對楊過不鹹不淡的，讓楊過原本對郭靖黃蓉的感激也沖淡了一些。還好楊過認得義父還會晚上偷偷來找自己，讓他又好受一些。

　　終於還是到了桃花島，楊過覺得自己的日子是好過了一些，但是卻全然沒有自由。黃蓉提議自己教楊過功夫，實際上卻只教詩書，武功什麼的隻字不提。

　　楊過在島上憋屈著，也隱忍著不說，他雖然洗去了乞丐裝露出了雋秀清俊的面容，但也始終與郭芙、武氏兄弟有著隔閡。

　　倒不是說楊過與武氏兄弟之間有矛盾，問題是出在郭芙身上。

　　原先看著乞丐變成俊秀男孩，郭芙雖然拉不下臉為之前的行為道歉但也是放低了姿態，哪知道楊過對她也是不冷不淡地，總是和她說反話。郭芙心中一氣放下了狠話，「我再也不與你玩了！！」

　　楊過看著郭芙漠然不出聲，郭芙說出口的話已經出了也不可能收回，見楊過沒有上前說好話的樣子也就帶著武氏兄弟憤然離去。從此，為了討好郭芙的武氏兄弟總是和楊過處處過不去。久而久之四個人之間的嫌隙越來越大，以致後來楊過不小心使出了蛤蟆功打傷了武氏兄弟，柯鎮惡大怒，郭靖只能無可奈何地將楊過送離桃花島……

　　
第十二章

　　這一日郭靖起了一大早，黃蓉準備好了銀兩與行李交給他。柯鎮惡則是一個人悶在房間裡，歐陽鋒殺了他好幾個兄弟，因此任何與歐陽鋒有關的都會令他大怒，更不要說楊過不知道從哪裡學會的蛤蟆功。

　　黃蓉雖然沒有覺得楊過哪裡有過錯，但總是無法自然待他，因此也贊成郭靖的想法，將楊過送去全真教。

　　桃花島的船案上除了郭靖黃蓉，郭芙也來送了。郭芙繃著一張精緻的小臉看著楊過，心裡想著要是楊過對她道歉自己就去求母親將他留下來。

　　楊過有做錯了什麼嗎？郭芙自己也不知道，只是覺得一定要他對自己低頭才好。

　　偏偏楊過站在郭靖的身邊一聲不吭，但是他高高昂著頭似乎覺得自己根本沒有錯。武氏兄弟都頭上包著紗布，看上去被打的不輕，兩個人並不想來送楊過，見到郭芙來了才無可奈何地跟出來。

　　武氏兄弟都惡狠狠地盯著楊過，到底是孩子心性，心中都有報仇的想法，如果沒有黃蓉與郭靖的在場也許兩個人就撲上來了。

　　楊過的依舊站著，望向清澈浩淼的湖水，風吹起他的劉海，衣袖在不由自主地晃動著。桃花島好山好水養著楊過大半年，現在他一張小小的臉上已經展現出了遺傳父親的俊朗，一張小臉白潤如玉，五官似乎比楊康還多了幾分豔麗之姿。

　　郭芙看著楊過，上前了一步，「你……」

　　楊過終於回過頭看她，那漆黑一片的眼眸裡淡漠一片。

　　「你……就沒有什麼要和我說的？」郭芙耷拉著一張臉，這句話已經是她的極限了。

　　「……」，楊過有撇過頭去不看郭芙，他什麼也沒有想說的，兩個人相處了大半年時間，他已經被輕視夠了。

　　「你！」，郭芙跺跺腳，轉身離去。

　　武氏兄弟相繼放狠話後去追郭芙了，郭靖歎了一口氣也沒有多說什麼，畢竟他也可憐武氏兄弟的身世。

　　黃蓉則是柔聲的告訴郭靖自己回去會管教的，讓他放心帶著楊過上路。

　　楊過心中冷哼一聲，他本來就聰明得緊加上乞討的經歷，看人眼色這種事情已經敏感異常。黃蓉的疏遠從來不教自己武功，郭芙的驕縱想要引起自己的注意，楊過本來因為郭靖的疼愛想要隱忍不發，可是武氏兄弟實在出言不遜，提及了他的母親這才沒有忍住。

　　楊過沒有後悔，他早就在這個桃花島呆膩了，當下拉拉郭靖的衣服，「郭伯伯，我們走吧，我再也不想待在桃花島了。」

　　郭靖本來就口拙，看著楊一臉決絕的樣子也說不出什麼安慰的話，只能看向自己的妻子求助。

　　黃蓉微微一笑，「過兒，可是恨我？」

　　楊過嘟了嘟嘴，低下頭去「我怎麼敢……恨郭伯母……」

　　看不見楊過的表情，黃蓉也從他的聲音中聽出隱隱憋屈來。自己女兒與武氏兄弟欺負楊過的事黃蓉也不知不知道，她也只是關注楊過的表情，到現在漸漸有了底。雖然楊過不太生氣，但決定是也呲牙裂嘴有仇必記的人，往後他知道了楊康死的真相總會來報仇的。

　　黃蓉明白這一些也不和郭靖說，反正楊過已經錯過了練內功的最好年齡，想必就算在全真教裡也不可能超越郭靖的。黃蓉心中算盤打得叮噹響，然後目送著郭靖與楊過遠去。

　　楊過與郭靖乘著小船在浙江的海邊上岸，換了馬匹做交通工具。這不是楊過第一次看到馬，卻是第一次那麼近距離接觸，立刻欣喜的摸著馬的尾巴。

　　「過兒！」，郭靖大叫不好提醒楊過，可是已經遲了。

　　楊過好玩地拉了拉馬的尾巴，自是馬被惹怒提起後腳踢向楊過。還好楊過反應速度快，立刻在地上打了一個滾堪堪躲了過去，同時也鬧得灰頭土臉的。

　　郭靖看到楊過沒事也松了一口氣，也不敢讓楊過再騎馬，只得換了小毛驢。

　　「郭伯伯，我想騎馬……」，楊過一張大眼閃啊閃的，期盼得看著郭靖。

　　郭靖愛憐地摸了摸楊過的頭，「我想了想，騎馬還是太過招搖了，為了安全起見，還是用驢子吧……」

　　楊過這個人雖然有仇必報有一些小心眼，但是對他好的人他也全然無折，只能聽從郭靖的話點點頭。兩個人從浙江起程，為了快一些到終南山只能走山路過去。

　　不知為何郭靖穩穩當當地騎在驢子上，而楊過那頭驢子脾氣壞得很，走得又慢，楊過整天在道上和它拗氣。這一日，楊過與郭靖兩個人正巧穿過大別山，只見得隱約中傳來一個女聲。

　　「救命啊！！！！！！！救命啊！！！快停下來！！！！！」連綿不絕的喊叫聲，將樹上的鳥兒都驚得四處亂飛。

　　郭靖聽到之後立刻從驢子上一躍而下，一提腳身影已經不見了。

　　楊過還來不及感歎郭靖的輕功就聽見馬蹄聲，抬頭一看，對面坡上正有一匹馬向自己沖過來，上面坐著的人搖晃地東倒西歪的。楊過迎著陽光眯起眼睛，依然看不清楚那個人的臉，眼看馬就要衝過來，楊過拉著小毛驢的韁繩讓它轉變方向。

　　哪只這頭小毛驢就算在緊要關頭也和楊過八字不合，停著動也不動。就在這一會郭靖一手拉著小毛驢，一腳踢向馬腿。這一腳的力道之大竟然讓馬癱了下去，上面坐著的人就這麼被甩了出去，撲向了楊過。

　　楊過也不知自己怎麼了竟然下意識的張開雙手想接住那人，最後還是郭靖躍起將那人攔了下來放在地上。

　　那人一碰到地，兩隻腳立刻軟了下來，一邊驚魂未定的喘氣，「喵喵的……嚇死人了……」

　　楊過心念一動，嘴唇微啟，一聲輕不可聞的‘閔敏’就這麼脫口而出。

　　郭靖也沒有在意，明明是這個人撞了過來，自己還這麼害怕，早知道就不要騎馬嘛！看在是女孩子的份上，郭靖也沒有多說。

　　「小姑娘，你怎麼會在此？」郭靖低下頭去問這個和自己女兒看上去差不多年紀的女孩，他剛才發覺附近沒有其他人的蹤影，那麼她怎麼會一個人騎馬出現在這裡？

　　被郭靖成為小姑娘的，癱在地上還驚魂未定的，就是閔敏。

　　閔敏之前還記得自己眼前一黑，下一刻睜眼的時候就在馬背上了，顯然這還是一頭發瘋的馬，不旦跑得飛快不說，在樹林裡橫衝直撞還縱身一躍快要撞到人。

　　肯定又穿了……閔敏還來不及多想，自己就被人救了。她一邊喘氣一邊說，「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

　　聽到女孩這麼說話，楊過立刻蹲下身抓著她的手臂，「你是閔敏對不對？你來找我了對不對？！！」

　　那是一張細膩看不見毛孔的臉，俊美的五官就這麼放大在閔敏面前，襯著陽光讓她暈眩了一會。

　　回過神閔敏才發覺楊過正直勾勾地看著自己眼睛一眨不眨，他如魔的瞳孔中照應著是一個陌生的臉龐。

　　楊過看見她沒有反應，握著手腕的手又不自覺地更加用力了，「你是不是閔敏？」，語氣中帶著濃濃的失落感，眼神黯然。

　　「原來……你不是……」，楊過放開了她的手輕聲低語，眼前忽然一片模糊，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才發覺自己竟然流淚了。

　　閔敏傻傻地看著長大些的楊過哭了，滴落臉頰的淚珠看起來就像紛紛揚揚的水晶碎片，忽然一直相處的楊過變得夢幻得不真切了起來。

　　「楊過？」，閔敏不敢置信眼前的少年竟然是當初和她一起調皮搗蛋的野小孩。

　　正用袖子猛擦臉的楊過聽見她這麼喊自己，一顆心又雀躍了起來，只是依然不確定道，「閔敏？」

　　閔敏雙手撐地慢慢地站了起來，走到楊過面前，用指尖輕輕地摩挲著他的眼角，「楊過，你怎麼哭了？難倒是王丫蛋又和你搶老大的位置了？」

　　「才不是呢……」，聽到久違的熟稔話，楊過微微地勾起了唇角，只是眼睛中的淚水依然沒有止住，他乾脆用袖子蒙住了自己的臉。

　　「楊過要變大花臉了……」，閔敏笑他，以前楊過就是這麼說自己的。

　　楊過憤憤地放下袖子，「才不會呢！！」，此時他已經沒有了淚意，除了點點淚痕還有鼻子有一些紅。

　　「哭鼻子……紅彤彤……」，閔敏伸手想要刮著楊過的鼻子。

　　楊過沒有像以前那樣閃身躲過而是抓住了她伸過來的手，「你還會離開嗎？」

　　楊過的眼睛比起以前似乎沒有那麼圓潤了，也不像細長的丹鳳眼，而是非常微妙地介於其中。他的這雙眼睛死死凝視著閔敏，嘴唇微微地張開，就像一個迷了路的孩子一樣，眼神迷茫、手足無措似的。

　　「離開？」，閔敏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手，白皙而纖長，陌生的手，「我從來沒有離開過……」

　　是的，閔敏從來沒有離開過楊過，即使離開了，一切的一切又會回到起點，就像這次一樣，她一張開眼就會看見楊過。這就像一個定理一樣，閔敏毫不懷疑下一次穿越依舊會這樣。

　　「你消失不見了兩年……」，楊過又是一副快要哭出來的表情，眼睛有一些濕潤，似乎在這兩年忍受的痛苦都要在這一次爆發一般。

　　「我……」，閔敏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再次穿越，之前呢？她是死了嗎？還是……

　　在一旁看著的郭靖再遲鈍也知道，‘明明’是這個女孩子的名字，而且和楊過是舊識，雖然出現在這裡的原因還不明，但是他也不想打擾兩個人的再會。只是楊過似乎完全忘記了郭靖的存在，眼睛裡只有閔敏，這讓在邊上站了良久的郭靖終於忍不住輕輕咳嗽示意。

　　這個時候閔敏和楊過才發覺了郭靖的存在，閔敏驚訝道，「你還在這裡啊……」，話說你是誰啊？

　　楊過這才想起來，「郭伯伯是要帶我上終南山」，他給閔敏使了一個眼神。

　　閔敏會意的點點頭，「郭伯伯，我家就在終南山附近，能帶我一起去嗎？」，她這聲郭伯伯叫的很順口，這讓郭靖這個本來就不太會拒絕人的漢子撓了撓頭，最後還是在楊過的一聲郭伯伯和閃閃亮的眼神下敗了北。

　　郭靖只是遲鈍而已，並非笨，他當然不認為這個叫閔敏的女孩子真的住在終南山，也許只是和楊過久違的遇見想要一起玩吧。郭靖打定主意，大不了在楊過拜師學藝之後送女孩子回家，也就允諾了。

　　三個人重新上路了，閔敏之前的馬匹已經不能用了，依舊是郭靖一個人一頭驢，楊過與閔敏兩個人共騎一頭小毛驢。

　　小毛驢比馬低很多很多，因此閔敏也不害怕就這麼騎了上去，楊過就坐在她身後。不知道小毛驢是不是通人性，此刻它很聽話，一點都不見之前和楊過較勁的倔強樣子，安安順順的邁著小碎步，閔敏輕輕拉著韁繩，傾聽著楊過在她身後小聲說著她不見之後的事情。

　　說道閔府之後發生的事情，楊過的聲音低下去了很多，在前面的閔敏看不見他的表情，但是聽到他略微顫抖的聲音，一個一個字都重若千斤一般敲打在閔敏的心中，她和楊過都沒有了初見的激動，心情沉重。

　　經歷過兩年多的乞討生活，一次又一次的打擊，這讓楊過有了很好的抗壓心裡。閔敏低著頭，他只能看見她一頭黑髮，兩個人之間的沉默讓他想起了沒有她的這兩年，總是那麼的沉重而黑暗，有一種無法飄散的寂寞感圍繞在自己身邊。可是現在，她已經出現了，楊過堅信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楊過伸出手接過閔敏手中的韁繩，臉上已經恢復了笑意，開始說一些自己見過的趣事。

　　閔敏回過頭看楊過，他的唇角飛揚，那雙黑瞳在陽光下好像玻璃一般剔透而晶瑩，隨風搖擺的柔軟順滑的黑髮閃耀著光澤，就像最上等的絲綢一般，光潔的肌膚則仿若白玉溶化後凝聚而成。

　　這是楊過嗎？這是和她在一起玩耍兩年的楊過嗎？一切的一切變得不真實了起來。

　　「你真的是楊過嗎？」閔敏喃喃出聲。

　　楊過笑了，將下巴重重地擱在閔敏的頭上，「我才想問，你真的是閔敏嗎？」，連容貌都變了，雖然說閔敏的樣子有一些模糊了，但是臉龐似乎不是這樣的消瘦。但是這一些變化也被楊過歸於神仙變臉術，他沒有多在意，這麼說只是為了逗她而已。

　　因為楊過的下巴抵著閔敏的頭頂，她被迫地靠著他，兩個人身高的距離讓她的鼻子就離他的頸間不遠，可以聞到他身上傳來若有若無的青草香。騰地閔敏臉一紅，「什麼嘛！！我真的是閔敏！！」

　　「我真的是楊過∼！」，在她看不見的上方，楊過笑著，恢復了往日的神采。

　　為了平息自己發紅的臉，閔敏轉過頭去直視前方再也不肯回頭，楊過卻總是逗得她笑得樂不可支，偶爾惱羞成怒恨不得回頭給他兩拳才好，兩個人在路上打打鬧鬧嘻嘻哈哈。

　　郭靖一個人騎著驢走在後面，看著楊過與閔敏的樣子有一些出神，在桃花島上從沒有看見楊過這般愉快。他心中有一些糾結，看楊過的樣子分明是對那個女孩很有好感，可是他想將郭芙嫁給楊過，這是兩家從小就約定的好的……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5-11-3 13:00

第十三章

　　無論郭靖怎麼想的，顯然都和楊過閔敏無關，兩個人共騎著一頭小毛驢歡樂的很。

　　閔敏拿著韁繩就好好的，楊過一接手，小毛驢就立刻發倔脾氣，這讓楊過有一些不爽。

　　「我就說我是神仙吧……連動物都和我好……」，閔敏得意地搖頭晃腦。

　　楊過將韁繩還給了閔敏然後低下頭沉思，「難倒你是驢仙？這才和小毛驢這麼投緣？∼」

　　閔敏一聽轉過頭去拍打楊過的頭，他左閃右避無奈小毛驢背上空間太小，總是會被她打中。一旦打中了楊過，閔敏就越發高興了，看到她開心的樣子，楊過嘟嘟嘴也不計較了。

　　一路上，兩個人都是這樣，郭靖雖然覺得男女授受不親，但是畢竟兩個人年齡都不大，也就隨他們去了。

　　小毛驢畢竟不如馬匹體力好，三人不得不時常停下來讓兩頭驢子休息，這一終南山之行，竟然走了大半個月。

　　楊過是希望終南山越遠越好，恨不得就在驢背上過一輩子。

　　閔敏不知楊過的心思，休息的時候蹲下身摸摸小毛驢，「你們又累了嗎？」

　　郭靖將買來的吃食分成三份，遞給閔敏與楊過。閔敏一邊道謝一邊接過吃食，並沒有很快吃掉而是看著發呆。

　　「啊！」，她突然想起什麼似的，一下子站了起來。

　　楊過一緊張手裡的饅頭也掉在地上，「閔敏？怎麼了？」

　　楊過閔敏專坐的小毛驢則是晃悠悠地走了過來，開始啃咬起饅頭，看樣子並不喜歡吃草。

　　郭靖也是看向閔敏，並不知道她想說什麼。

　　「吃的！！吃的……」閔敏舉了舉手中的饅頭，指手畫腳地說著自己想到的事情。

　　楊過一聽有了興致，郭靖就當兩個小孩想的新花招也沒有多在意。當楊過真的找來了木棒與繩子，手巧的他做成了閔敏說的那樣東西。

　　第二日，閔敏與楊過在路上就做起了實驗，結果大大出乎兩個人的意料之外。

　　這一次也不管誰吊著饅頭放在小毛驢的面前，小毛驢對著近在眼前的饅頭竟然撒開了四隻腳小跑了起來，將郭靖遠遠摔在了身後。

　　楊過與閔敏對視一下，相繼笑了起來，楊過抓著木棒的手更愉悅了，他的手前後晃動，木棒上綁著的繩子也搖晃，繩子上綁著的饅頭就在小毛驢的面前這樣晃啊∼晃啊∼小毛驢小跑地更起勁了。

　　無奈之下，郭靖只能遠遠地喊，「過兒……等一下……」

　　最後連郭靖也學著楊過的樣，拿著木棒吊著饅頭放在驢的面前。楊過與閔敏也就算了，兩個小孩無傷大雅，郭靖一個成年人還這樣趕著小毛驢，他的臉上總是閃過可疑的紅色。

　　從此，上終南山的一路上，都可以看見兩頭跑得歡快的小毛驢，前面一頭上坐著男孩與女孩，笑得好不自在。後面一頭上坐著一個沉穩男子，只是手中拿著木棒誘餌，看上去不倫不類。

　　漸漸的，山的形狀隱約看見，郭靖懷念地抬起頭指著前方，「過兒，閔敏，馬上終南山就要到了，前面有一個鎮子，我們明晚我們可以到達鎮上，整修一下後天上山。」

　　楊過嗯了一聲，轉頭看閔敏。此刻她正將兩頭小驢子的韁繩綁在樹上。今天是趕不到前面的小鎮了，只能在野外湊合一下。好在閔敏與楊過都不是嬌生慣養的，因此很快就習慣睡在野外，而且守夜的都是郭靖，根本不用兩個小孩子操心。

　　郭靖拿出了前幾日準備好的乾糧分給楊過與閔敏，除了饅頭以外還有兩塊甜糕。本來就有一些餓的閔敏很快就意猶未盡的吃完了甜糕然後意猶未盡地舔舔手指，饅頭已經連續吃了好幾日了，吃的她都想嘔了。瞥眼看到楊過老老實實地啃著饅頭，他那份甜糕還好好的用紗布包著放在一邊。

　　閔敏咽了咽口水，楊過慢條斯理的吃完饅頭之後，慢慢地拿起了甜糕。

　　嗚嗚，好想吃，閔敏吸了吸食指，一臉嚮往。

　　楊過的眼角一直注意著閔敏的動作，克制自己想要笑的衝動，裝作很淡定的撥開甜糕外面的紗布，然後緩緩地將甜糕送進了自己嘴裡。

　　閔敏眨巴眨巴眼睛，嘴裡還留著甜糕的餘味，可是又說不出口。心理年齡都這麼大了，她怎麼好意思和楊過搶甜糕吃，所以一直乖乖地坐在那裡。

　　「我去找些柴來生火，過兒、閔敏你們好生待著，我很快就回來」，郭靖摸了摸兩個小孩的頭轉身離去。

　　楊過放下了甜糕，一下子站了起來，「郭伯伯，等一下，我和你一起去∼！」他一邊說著一邊跑到了郭靖的身邊。

　　郭靖欣慰的笑了笑，彎下腰去和楊過直視，「沒事，過兒去陪閔敏好了……」

　　趁著楊過與郭靖說話的間隙，閔敏以極快的速度拿起了楊過放在一邊的甜糕，想也沒有多想就塞進了嘴裡。

　　楊過與郭靖說完話又回來了，閔敏還沒有來得及將甜糕咽下去，正好卡在喉嚨中不上不下，難過得她直捶胸。

　　「啊……我的甜糕」，楊過看見紗布飄落在地上，糕點已經不知去向。

　　此刻閔敏終於艱難地咽了下去，看到楊過的目光看向自己她立刻扯謊，「不是我吃的……」

　　楊過眯起眼睛，伸手摸了摸閔敏的嘴角，「那這個是什麼？」

　　閔敏看著楊過手上殘留的白色碎末，赫然是甜糕的的殘留，嗷嗷！！她忘記擦嘴了！！

　　「唔……剛剛有精靈想要偷吃你的糕，所以我搶先一步解救下來了」，閔敏編了一個藉口，這個時候她發現神仙的身份就是好啊，可以胡謅。

　　「是嗎……？」楊過一臉不信的樣子，撲向了閔敏「肯定是你偷吃了，你這個饞嘴神仙！！」

　　「什麼啊？！！沒有啊！！」閔敏有一些虛心但是又死不肯承認，和楊過鬧成一團。

　　楊過捏著閔敏的臉頰，露出了笑容，他早就知道閔敏想要吃甜糕卻怎麼都不開口，所以特意去和郭靖說話將糕留給了她。如果此刻閔敏承認糕是她偷吃的，恐怕就看不見她現在氣鼓鼓的摸樣了呢。

　　想著想著，楊過改用手戳著閔敏微微鼓起的臉頰，覺得此刻滿臉漲紅的她很有趣。這樣的日子還能持續多久呢？很快他就要上山學藝了，閔敏可以和他一起去嗎？

　　想到這裡，楊過放下了手。

　　閔敏看著安靜下來的楊過有一些詫異，「怎麼了？」

　　「閔敏……我要去拜師學藝了」，楊過低下了頭。

　　閔敏已經有一些累了，乾脆坐在了地上，「恩，我知道。」

　　楊過聽見閔敏沒了下文，終於抬起頭來看著她，平時像個調皮鬼一樣閃閃發亮的眼睛此刻卻充滿了不安，甚至還有一點點怯懦，「閔敏你會陪著我嗎？」

　　「啊？」，閔敏看著楊過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她下意識地回答，「當然∼！」她從來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心中滿滿的是與楊過再會之後欣喜，她從來沒有想過接下去自己應該去哪裡。仿佛和楊過在一起，已經成了一種定律，事實上天大地大，除了楊過的身邊自己已經沒有了任何去處，閔府已經沒了，她也沒有了家人。

　　楊過看著閔敏一下子抱住了他，同時用臉輕輕蹭著她的臉，「太好了……閔敏……我們說好了……一直……一直在一起哦！！我只有你了……」

　　看到化身為大型犬的楊過，閔敏覺得臉上癢癢的，忍不住笑了起來，「恩，說好了一直在一起！」

　　不知從何時起，楊過在閔敏的心中有了特別的位置，像是家人的感覺又像是朋友的存在，一時間，閔敏也找不到確切的定義，但是她很清楚，她喜歡和楊過在一起吵吵鬧鬧，喜歡和楊過一起瘋瘋癲癲，喜歡看著楊過笑起來唇角飛揚的樣子，總覺得這樣平淡無奇的日子都充滿了歡快。

　　楊過離開了桃花島到終南山，也不過是從一個陌生的地方到另外一個陌生的地方，實際上沒有什麼區別。楊過也真的不指望在全真教裡面真的能學到功夫，只是想到閔敏會一直陪在自己的身邊，他覺得那顆提心吊膽的心終於穩穩當當的落了下來。

　　看著楊過露出一臉傻笑，閔敏刮了刮他的鼻子，「奇怪的表情……」

　　正巧拾柴的郭靖回來了，郭靖點燃了柴火讓楊過與閔敏快一些入睡，至始至終他都沒有發覺楊過與閔敏之間的氣氛似乎有一些不尋常。

　　郭靖在地上鋪了一層布墊，催促著楊過與閔敏躺上去，今夜依舊是郭靖守夜

　　。

　　雖然兩個人都沒有睡意但都不好意思給郭靖添麻煩，聽話地先後躺了上去。以前楊過與閔敏兩個人都是平躺著有說有笑地入睡。這一次，閔敏也是平躺著望著天。

　　深邃的夜空中，一輪明月皓然現身，一縷又一縷的微風帶來了適意，就在閔敏快要昏昏欲睡之前，聽到了楊過的呼喚自己的名字。

　　閔敏轉過頭才發現楊過側著身看，那雙眼睛始終牢牢凝視著自己。閔敏也沒有說話，就這麼回望著，楊過那一雙眼睛在這樣的月夜中似乎像天空上閃爍的星星一般，亮晶晶地綻放著光芒，讓閔敏不自覺地有一些看著出神了。

　　兩個人對視了好久，閔敏突然臉一紅，「你這麼看著我做什麼？」

　　楊過依舊凝視著她，小聲的說，「你不會又消失了吧？」，他怕再一次睜眼她就會不見。

　　「不會……不會……」，閔敏伸出手想要摸摸楊過的頭，他的臉上露出了一絲黯然的神色，一點都不適合他。在她的心中，楊過應該一直肆意地笑著才好。

　　楊過也伸出手正巧握住了閔敏的手，「約定好了要在一起的，毀約的是小狗……」

　　看見閔敏點了點頭，楊過露出了笑容，一如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的初見，天真得像個孩童。

　　夜漸漸深了，閔敏有了睡意，沉沉睡去，閉上眼前最後的看見的是楊過朝她笑了笑，朦朧的目光像是水中的漣漪蕩漾開來一樣。

　　這一夜，楊過與閔敏面對面睡著，兩個人牽著手。

　　守著火堆的郭靖看著兩個孩子終於入睡，曾經試著將兩個人的手鬆開，可是他們握得緊緊的，怕吵醒他們郭靖最後還是作罷了，只是神情有一些凝重……

　　
第十四章

　　暮色漸漸褪去，郭靖盤膝而坐深深吐息了一下，面容連絲毫看不出他已經熬了幾夜的倦意，相反的他一雙眼睛灼灼有神。

　　在半夢半醒之間，微薄的晨曦仿佛像個頑皮的精靈在楊過的眼皮上撥弄了，他迷迷糊糊間睜開眼，第一時間轉過頭去看閔敏。

　　閔敏好好地睡在他身邊，睫毛安安靜靜地伏著，一副睡得很香的樣子。

　　閔敏與楊過的手還牽著，這讓他一陣欣喜不自覺的握緊了手，一時間睡夢中的閔敏睫毛似是顫動了一下。楊過僵在那裡，一下子不敢又任何動作，直到他仔細低頭察覺她並沒有要醒過來的樣子才放鬆了些。

　　楊過看向了坐在不遠處的郭靖，輕輕的喚了一聲郭伯伯，算是打招呼。

　　郭靖點點頭，眼神落在楊過與閔敏依舊牽著的手上，不自覺地皺了皺眉。楊過將郭靖的神情看在眼裡，想了想最終還是沒有放開閔敏的手。

　　楊過一向醒得早，雖然現在已經毫無睡意了，但是他依舊躺下，緊緊挨著閔敏。他抬頭看看天空又轉眼看看樹上偶爾出現的小鳥，清風微微的拂過，像是在他臉上撓癢一樣。

　　碧藍的天空，潔白的雲朵像是草原上的羊群一樣緩緩移動，楊過享受著陽光，舒服地眯起眼睛，等待閔敏睡醒。

　　和閔敏相處了一些日子，郭靖也總算知道這孩子是個愛睡懶覺的，如果不去叫醒她，也許要中午才起來。郭靖也覺得這樣強迫一個孩子起床不好，可是他們離終南山全真教不遠了，今晚要是不能趕到山腳下的鎮上，楊過與閔敏又要睡野外了。

　　楊過也覺得閔敏老是睡覺很無趣，率先郭靖一步開始叫閔敏。通常楊過都準備了好幾招，每天都從第一招開始用。最普通的第一招，大聲地叫閔敏的名字，當然這招是沒有用的，她一點醒過來的跡象都沒有。

　　楊過使出了第二招，捏住閔敏的鼻子，不知道為何，此時她就張開嘴巴，一張一閉像是正在用嘴巴呼吸一樣，加上微鼓的兩腮就想一個金魚一樣，楊過每一次都笑彎了眼角。

　　可惜今天第二招也沒有用，楊過準備施展第三招，撓癢。

　　「啊哈……哈哈哈……」，這一天閔敏又是笑著醒過來，對著楊過一臉竊笑的樣子又是一陣埋怨。

　　郭靖坐在不遠處，無奈地看著兩個人鬧成一團，然後拿出乾糧和水。

　　又是新的一日展開。

　　而終南山上的全真教裡，並沒有這麼悠閒。

　　一個小道士從山下提腳狂奔，陡峭的山路階梯並沒有讓他停下來喘息，已經跑得上氣不接下去，他還是第一時間沖進了大堂，口中嚷嚷道「那些賊子……」

　　正巧在大堂裡的道士中輩分最高的是李志常，他皺眉，「什麼事，你慢慢說。」

　　小道士漲紅了臉，結結巴巴的開口，將自己與同伴在山觀察到的情況大致說了一遍。因為緊張，小道士說得顛三倒四的，但李志常還是聽出了大概的意思。

　　李志常沉思了一下，他也意識到的確大事不妙，這不是他一個人可以處理的事情，「我去我上去通報，你就去通知你師父，還有你們」，李志常看了一眼，吩咐在場的道士都會去通知師輩們。

　　小道士喘了一口氣，連連點頭，又向後院奔去，這摸樣一點都不像一個出家人應有的鎮定，可是李志常也無暇顧及那麼多，連忙去找自己的師父，丘處機。

　　小道士熟門熟路的拐了幾個彎，在後院找了一圈沒有發現自己的師父，停下了歇息地時候除了自己大聲喘氣的聲音還聞得不遠處有琴聲錚錚而響。他立刻領悟到，師父的話……說不定在那個地方……想到這裡，小道士又奔了出去。

　　小道士又跑過了幾個台閣，眼前豁然一片開朗，只見眼前有大片的花圃，其中藍色的花好像絨毯一般，鋪成而來。而被花朵環繞其中的是一個精緻的亭台，從柱子頂端墜下的時素白輕紗，卻依然止不住風從隙縫中悄悄探進來，將亭台中的兩個人的衣袖吹得如同下一刻就會隨風縹緲一般。

　　小道士看到那兩個人不禁喜出望外，「師……師父……尹師叔……不好了……前……」

　　原本坐著彈琴的人停住了手，那原先流淌著的動人音樂戛然而止，硬生生讓站著聽的道士覺得有幾分遺憾。

　　站著的道士在心中歎了一口氣，轉過身去時已經不見了原先悠閒聽曲的樣子，反而擺出了應有的威嚴，喝止了小道士，「什麼不好了！你尹師叔好的很……」

　　尹志平站了起來，「有話慢慢說，不要急。」尹志平的聲音低柔的嗓音宛如雲紗般輕渺的幽雅，一如他剛剛彈奏的音樂，高山流水讓人漫起無端想像。

　　小道士是剛拜在趙志敬門下的新徒弟，雖然平時也看見尹志平幾次，但是從未這麼近距離的接觸。小道士睜大眼睛，看著尹志平。

　　尹志平緩緩走過來時，小道士看清楚那明媚的陽光下的尹志平穿著和自己身上一樣的道袍，只是肩膀處多了區分輩分的一條橫杠。明明都是一樣的衣服，卻不知味和尹志平穿起來就像從雲端而下的謫仙一樣，散發著耀眼的光輝。

　　尹志平容顏有一些不分性別，如同不似人間之物一樣太過於美了。而長長的黑髮如瀑一樣飄散而下，傾泄在他的臉頰兩旁，襯著皮膚比那衣領還要白皙一些。美豔的眉宇間透露出淡淡的溫和，一雙眼睛在明亮的光線下似是比什麼都要耀眼。

　　相比之下，一旁長相端正的趙志敬也變得相貌平平了。

　　小道士今日近距離一見才知道所謂的全真教第一美男的稱謂一點也不過分，他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尹志平，胡言亂語的說道，「山下……那個……聚在一起……」

　　看著自己弟子迷迷糊糊的樣子，趙志敬心生不悅，隨即喝到「說清楚一些！」

　　小道士愣了一下，明白自己竟是對著尹師叔發起呆了，臉上立刻騰地一下如火燒一般，窘迫地低下頭將自己看到的事情重新說了一遍，他是再也不敢抬頭看尹師叔了。

　　趙志敬與尹志平聽到小道士的話都一怔，兩個人對視片刻還是趙志敬做主說道，「我明白了，你先退下吧。」

　　小道士諾諾答應，頭也不敢回的走了，那樣子似乎是像逃命去一樣。他離開亭台沒多久，剛一個右拐就被邊上的人伸出腳絆了一下。

　　小道士被絆了個跟頭整個人倒下去，總算他還有一點功夫，穩住了身沒真的摔在地上。

　　小道士怒了，抬頭一看絆自己的竟然是同門師兄，而且周圍還圍了一圈其他師兄弟們。小道士一下慌了，「怎、怎麼了？」，為什麼大家看自己的眼神都好奇怪。

　　為首的一個師兄推推小道士，「怎麼樣？你看見尹師叔了？」

　　小道士點點頭，想起剛剛看見尹志平的模樣，還有自己呆呆的樣子被師父看在眼裡，臉上一陣紅。

　　師兄弟們竊竊私語「啊呀∼又一個被迷住了」

　　「我也好想和尹師叔說上一句話……」

　　「那你直接去討教不就好了嘛！」

　　「我不敢啊……尹師叔一雙眼睛掃來，我就覺得腿軟」

　　「我是尹師叔的徒弟就好了，天天見，哈哈哈……」

　　小道士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師兄第們大多都是一臉羡慕自己的樣子，「那不成你們都……？」

　　「你懂的！！」師兄一掌拍在小道士的肩上，不由得讓他跌走了幾步。

　　「懂、我懂……」小道士回想著剛剛與尹師叔見面的場景，喃喃地擠出了這麼幾個字。

　　沒有很仔細瞧過尹師叔到底長什麼樣的師弟圍著小道士詢問，小道士一邊腦海裡中回憶尹師叔的樣子，不知為何那張秀逸脫俗容貌卻是如同彌漫上了白紗一樣，翻來覆去的也只能籠統的說出塵絕色之類的形容詞，如果細細描繪給他人聽總覺得尹師叔的美會黯然失色。

　　不知道弟子們是怎麼評價自己的，亭台裡，尹志平轉過身抱起琴，「趙師兄，我回屋一趟……」，他心知等一會全真教肯定要大集合，恐怕這幾日是沒有時間撫琴了，趁現在去回屋將琴安放好。

　　趙志敬一邊在思索剛剛自己的徒弟說的話，一邊走在了尹志平的身邊，「我與你同去。」

　　原來不久之前李莫愁在江湖中大放厥詞，說是自己剛滿十八歲的師妹比武招親，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她還傳言師妹所住的古墓中還有大量的祖上流傳的寶藏與武功秘笈，這吸引了大多數的江湖人士。

　　正道人士還好，只是江湖敗類更相信這個謠言，畢竟李莫愁的行為舉止都可以歸到邪魔歪道一類，甚至稱得上是濫殺無辜的魔頭。

　　礙于古墓與終南山上的全真教比鄰，那些有邪念的人也真的不敢上山，這讓全真教上下都為古墓中的少女松了一口氣。但是不知何時，關外的人聽到了這個謠言，一傳十十傳百，又描繪的有聲有色，以最近剛剛在江湖中崛起的霍都為代表，聚集了一群從關外湧入的武林好手，正打算攻上終南山，順道挑了全真教。

　　全真教聽到這個消息後就派了許多學徒在外打探消息，更有人一天不間斷的站守在，剛剛跑上來的小道士正是聽到了那些西域人士打算在明天一舉攻上全真教的消息，所以才急忙來通知大家。

　　趙志敬與尹志平走在後院裡，遠處傳來大鐘敲響的聲音，一聲又一聲，淵源而綿長，這是召喚全真教所有的人的訊號。

　　尹志平隱隱的歎息了一下，正如他所料，師父們一定已經商量好了對策準備在集合大會上宣告了，看來這和平的日子又要到頭了……

　　「師弟，放心，一定能擊潰那些賊人的」，趙志敬伸出手習慣性的想要摸摸尹志平的頭，然後才想起來他已經不是當初的那個少年了。趙志敬的手硬生生的停在半當中，後來連忙改拍尹志平的肩膀。

　　停下腳步沉思的尹志平也沒有在意趙志敬臉上一閃而過的微妙表情，他聽到趙志敬的話之後，浮現出了令人心馳神往的淺淺笑靨，「對呢，有師父和師兄在，我們一定擋得住……」

　　這是一清雅絕塵的笑容，饒是趙志敬已經看過了無數次，也依然會怦然心動。尹志平一如初見的那樣，他的眼睛、臉上無一不洋溢著那清澈如洗的純粹，不摻雜任何雜質。

　　趙志敬已經從此間少年變成了為人師表，而時光似乎獨獨遺漏了尹志平，歲月的痕跡並沒有在他的身上顯露出任何的跡象。

　　趙志敬等待著尹志平回自己房間將琴放好，然後兩人一同快速前往大堂集合。兩個人並肩走著，似是回到了最初的年少歲月，每一個走廊，每一道風景，每一間練功房，都承載著他們成長的印記……

　　
番外

　　一望無垠的天空灑下薄薄的陽光，穿透走廊的雕花庭蘭變成細碎的斑駁痕跡，趙志敬與尹志平並排走著。趙志敬不留痕跡地將目光瞥向了尹志平，後者正望向大堂的方向。

　　透澈的光線撲散在尹志平亮黑的發上，綻開細微的金芒，他的臉大多被披散著的長髮給掩住了，只能看到精緻的下顎和絕美的側臉。

　　這樣和尹志平這樣比鄰而行，對於趙志敬來說也已經久違了。隨著師父們的年事已高，全真教的大多事務都由弟子們分擔，而趙志敬與尹志平更是首當其衝的首選。

　　趙志敬能言善辯、長袖善舞，尹志平溫文爾雅、沉穩淡遠，一個是王處一的首席弟子，一個是丘處機的得意高徒，趙志敬更是負責全真教的北斗陣的指練，和尹志平見面的機會的少了許多。

　　回想當初，兩個人幾乎是終日在一起。

　　趙志敬恍恍惚惚地想著，似乎灼灼烈陽讓他不堪抬眼，而是低下頭去看著兩個人的影子，向大堂的方向邁出一步又一步。

　　踏出的這一步裡，趙志敬回想起與尹志平的邂逅。

　　那時的趙志敬成為全真教王處一的弟子已經一年了，他舍去了過去的名字成為一名道士，一邊練習武功一邊隨著師父遊歷大川。那是一個大雪紛飛的日子，在一個小鎮上，師父偷得半日浮生卻囑咐趙志敬在林間練習揮劍，與雪花為伍。趙志敬的臉上，肩上都沾染上了小雪，但是他認真的揮著劍，一舉一動沒有絲毫的鬆懈。

　　林間傳來少年們的嬉笑聲，趙志敬摒除雜念認真練習，卻抵不住越來越吵鬧的話語聲，他收起劍好奇地往少年們相聚的地方走去。字裡行間中趙志敬聽出了原由，這並不是他相信的同伴之間起哄，而是實實在在的欺負人，他並沒有聽見反抗的聲音。

　　趙志敬走了幾步，赫然發現雪地裡一群穿著棉衣的少年們站著圍著一個人。

　　少年們似是看到有人來，紛紛落荒而逃，剩下被綁在樹上的人跪坐在那裡，衣衫單薄地瑟瑟發抖。

　　「為什麼，不反抗呢？」趙志敬拿出劍輕輕挑開了綁住那人的繩索，出聲詢問。

　　那人低著頭不語，半響才呢喃道，「因為我很奇怪……」

　　趙志敬只能看到他的頭頂，無論如何都看不見他的表情，所謂的奇怪到底是什麼樣的？

　　趙志敬好奇地蹲下身，窺視那人的臉。

　　只是這一瞧，趙志敬就再也移不開眼。

　　縮著身的少年眉宇秀美，肌膚甚至比那雪還要晶瑩剔透，純淨無瑕。長長的睫毛微微地顫動著，唇色蒼白卻依然無損于他的美麗。趙志敬只是覺得少年好看，非常好看，比他見過的任何女孩子都要好看，除此以外再也好不到任何形容詞了。

　　少年蜷著身體，薄衫勾勒出他消瘦的身型，若不是他的胸前一片平坦，趙志敬真的要當他是女孩子了。

　　趙志敬對著少年的臉發了一會呆，才如夢初醒，這裡還是雪地裡，少年一定是凍壞了。

　　趙志敬解下自己的道袍蓋在了少年的身上，同時伸出手去，「還站得起來嗎？」

　　少年終於抬眼看他了，猶豫了。趙志敬一直伸著手沒有要收回的意思，少年看著他，神情終於從迷惘無措漸漸平息下來，終於將手搭在趙志敬的掌上。

　　俊秀無雙的少年為了擺脫過去那個總是隱忍的自己，舍去了自己的家世甘願投身全真教。王處一考量再三，無論是武功也好還是品行方面，少年更適合投在丘處機的門下。同年，少年改名為尹志平。

　　趙志敬回憶至此，他明白了，從最初的相遇起就昭示了他們兩個人的命運已經交織在了一起，再也分不開，無論是現在也好，還是將來也好。

　　又邁出的這一步裡，趙志敬回想起了過去兩個人學武的場景。

　　尹志平看似去靦腆卻實則非常耐心且無比聰慧，丘處機時常稱讚尹志平很適合練全真教的功夫，腳踏實地地平穩進行，不驕不躁。與王處一相比，丘處機的脾氣要暴躁幾分，而尹志平始終都是柔和理智，淡淡地看著周圍的一切事物。

　　就算這樣，尹志平也耳濡目染有了堅持的一面。每天都可以看見尹志平柔弱的身軀拼命的揮動揮動木刀的摸樣，直到再也無力支持地倒下，最後還是趙志敬背他回去，一邊找著淤青的地方，一邊上藥。

　　尹志平一雙清亮的眸子裡總是帶著笑意對趙志敬說謝謝，那嘴角勾出的弧度總是讓趙志敬覺得，這一刻時光美好得想讓時間停在這裡，止步不前。

　　然而，時間總是和人的意志無關了，尹志平開始練習內功，開始被允許用真刀，開始和趙志敬對拆招數，每一個進步裡，兩個人都是歡欣鼓舞，不分彼此。

　　一同度過的時光裡，趙志敬與尹志平的距離越拉越近。

　　有一次，兩個人在終南山上探險，不甚扭傷了腳的尹志平跌坐在地上，那腳踝的地方腫的紅紅的，但是他卻咬著牙關說著不痛不痛。

　　趙志敬蹲下身背著尹志平，一步又一步艱難地走在林間小道，即使迷了路、累了身也執意不讓尹志平自己下來走。

　　趙志敬一個腳下不穩，兩個人最後滾下坡抱成一團，鬧得灰頭土臉，卻看著對方的臉笑開了。趙志敬到現在都還記得，那是尹志平第一次笑得如此歡暢，這俏生生的一笑似乎比花開時還要燦爛。

　　兩個人都沒有力氣了，但是誰也沒有怪誰，只是躺在地上休息。直到王處一與丘處機披星戴月地從終南山的某個角落裡將兩個人拎出來，趙志敬與尹志平才真正獲救。饑腸轆轆的兩人被師父們到禁閉室面壁作為懲罰，趙志敬則是偷偷摸摸地到廚房找吃的，只找到幾個饅頭的他小心翼翼的藏懷裡，再快速跑回去。

　　趙志敬將饅頭都塞在尹志平的手裡，撒著自己已經吃過的謊言，他看著尹志平慢慢的撕著饅頭小口地吃著。明明趙志敬自己餓的前胸貼後背，他依舊覺得，尹志平此刻的表情比饅頭更有吸引力。

　　最後兩個人還是乖乖地跪在祖師爺王重陽的畫像前，但是都沒有真心感到過錯。這一個夜裡，趙志敬與尹志平聊了很多很多，從父母聊到故鄉，從學習聊到武功，從過去的所見所聞聊到師父們的日常瑣事，這是兩個人第一次推心置腹地如此徹底。

　　黑夜裡，趙志敬瞧不清楚尹志平的樣子，但是他知道，尹志平那薄薄的唇近在咫尺，似乎連吐息聲都是一種享受，趙志敬一點都不覺得這個漫漫長夜有多麼難熬。

　　趙志敬幾乎一個晚上都沒有睡，他等待著黎明慢慢降臨，然後看到了尹志平悄悄合著雙眼將頭擱在自己肩膀上的樣子。 當第一縷陽光照射進來的時候，流淌在著光線中的是尹志平那美的如同虛幻一樣的臉龐。

　　趙志敬凝視著尹志平的眉梢、唇角，心中不知為何騰起了一股滿足感——這是他的尹師弟。

　　又是跨出的這一步裡，大堂已經遙遙可見。

　　曾經趙志敬也是帶著尹志平一同前往大堂，好奇地去看師父新收的徒弟。師弟一句無心的稱讚卻讓尹志平咬緊牙關，想起了之前自己被欺負時總是被說，長得像女娃。

　　直到散會之後，趙志敬才發現尹志平緊緊握拳，手心都幾乎要滲出鮮血，尹志平只是靜靜地站著，但是趙志敬能感覺到他無言的憤怒正在浸染著全身。

　　「為什麼師弟你總是如此抗拒別人評論你的容貌？」趙志敬曾試著勸誘。

　　很長一段時間，尹志平都沒有說話，趙志敬也沒有催促，而是安靜地等待他尹志平下來要說的話。果然他再一次抬頭看向趙志敬，已經不復在大堂裡佯裝鎮定的樣子，那一雙眼睛似乎充滿了冷冷的怒意，仔細一看卻又夾雜著悲傷。

　　平時的尹志平總是一副溫和的樣子，情緒從沒有如此波動過，別人不瞭解只有趙志敬知道，尹志平有多麼的堅強。可是現在他好像脆弱地搖搖欲墜，美麗的眼睛蒙塵上了陰鬱。

　　尹志平摸上自己的臉，像是回想起了什麼討厭的事一樣，眉頭緊蹙，「如果……我沒有生得這張臉……就好了……」

　　每一天尹志平洗漱的時候都避免看自己的臉在水中的倒影，他總是希望，自己能變平凡一些，而那清澈明晃的水面總是將他的臉照得一覽無遺。為什麼……他會生得如此？他的父母明明也只不過是普通的長相……

　　從小尹志平就過分清秀，隨著時間慢慢長大他越發出落有致，比鎮上任何一個女孩子家都漂亮，男孩們總是戲謔地稱尹志平是小閨女，背地裡也有不少大人說他是妖孽。久而久之，尹志平越見顏如舜華，傳言也更甚。

　　如果只是止於傳言就好了，尹志平所經歷的遠遠沒有那麼簡單。被童年時的玩伴追著問是不是女孩子，尹志平每一次都小聲的否決卻一次次被迫地脫去衣物證明自己的性別。什麼時候開始變了質？戲謔成了一種欺辱，大家都欺負尹志平的忍辱吞聲，沒有一個大人會知道少年間的惡作劇。

　　尹志平咬著唇，像是發洩一樣將過去所發生的事情一股腦地傾瀉給趙志敬聽，後者看著尹志平的眼睛，平時那溫和的黑色的猶如波濤洶湧般起伏不定。

　　短暫的沉默彌漫在兩人之間，趙志敬如同與尹志平感同身受一樣，眉間是壓抑不住的憤恨道，「以後……一定替你好好教訓那些人……」

　　從此這個話題兩個人再也沒有提及過，不知趙志敬使了什麼法子，再也沒有師弟在尹志平面前提過關於長相的問題，這也是趙志敬第一次察覺到了身居上位的好處。

　　心思玲瓏的尹志平自然是知道了趙志敬為自己的一切，感謝師兄的同時，他也學著慢慢的成長。失去的笑容再一次回到尹志平的臉上，他已經不復最初加入全真教的拘謹，總是對著來人綻露出暖如春風的笑意，一如他給人的印象，恬淡的。而趙志敬總是被那笑容暈染出的光彩所撼動，年復一年的沉醉著。

　　終於尹志平成熟到不再將自己的容貌引以為恥，而是平淡的接受了事實，但是全真教上下不在他面前提及容貌話題已經成了一種慣例，只是偶爾有人背地裡偷偷地談論著。

　　等趙志敬回過神的時候，他已經和尹志平走到了大堂。丘處機與王處一等人都已經坐在了位子上……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5-11-3 13:00

第十五章

　　尹志平與趙志敬來到大堂的時候，其餘弟子們只到了一小半，丘處機對兩人招招手，示意他們站過來。兩個人分別站在自己師父的後面，然後看著一些弟子魚貫而入，除了一些在外面有任務的弟子們，其餘地都已經在大堂集中好了。

　　這幾年全真教發展得很好，第三代的弟子趙志敬、李志常等人也都收了徒弟，未擴建的大堂幾乎已經容不下這麼多人，有一些輩分低地已經站在大堂外，還好丘處機提高聲音，遠遠的眾人也都能聽清楚。

　　丘處機的意思是明天大家都要戒備，原先安排的人照舊站崗，其餘的徒子徒孫們都要在今天訓練北斗陣，明天全部用陣型迎敵。畢竟第四代的徒弟雖然人數眾多，但是功力依舊尚淺，論單打獨鬥根本就不是西域武林好手的對手。

　　丘處機的話語裡表明，現在剩餘下來的全真四子也會以北斗陣迎敵，大家雖然安靜地聽著，心中都忍不住猜測，誰會去填補那三個空出來的位置。與全真四子一同補全北斗陣，不言而喻地說明了成為新一代掌門的可能性，一時間大堂裡靜的連根針都能聽見，每個人都屏息著，除了尹志平與趙志敬。

　　若說趙志敬還有第三代的大弟子這個身份穩穩當當的擺在那裡，尹志平倒是真的無所謂，雖然他心中全真教的地位頗重，對師父丘處機也極為敬重，但是掌門之位對於他來說就是浮雲，還不如行雲野鶴來得舒暢。

　　丘處機說完之後，王處一上前了一步宣佈了最後的安排，趙志敬負責明日北斗陣的總指揮。這也就意味著，和全真四子一起補全北斗陣的人選中，並沒有趙志敬，畢竟他分|身乏術。在這個緊要關頭，無論是和全真四子在一起迎敵還是把守終南山內外關卡都很重要，似乎也說明不了全真四子對下一任掌門的傾向，大家領命後各自散去，上午先做例行功課，下午開始北斗陣的集訓。

　　「志敬，這個重任就交給你了」，王處一捋著鬍子，眼神凝重地看著趙志敬。

　　第三代弟子中無疑數趙志敬與尹志平武功、名望最高，每年除夕前三日，門下弟子大較武功時兩人都是不相上下、沒有輸贏不論，趙志敬日漸沉穩，尹志平慎重熟慮，怎麼看兩個人都是指揮北斗七星的最好人選。

　　但是就最後的定奪上，全真四子並沒有歧義一致選了趙志敬，原因出在尹志平一個不為人知的弱點上，那就是尹志平對記人的面相與姓名上極度弱智。換言之，如果不是相處了很久的人，前一刻告訴了尹志平自己的名字，下一刻尹志平就已經忘了。

　　這個弱點曾經讓丘處機暴跳如雷，可是無論如何練習，尹志平的記人方面總是低智商到極點，這也正是為什麼尹志平徒弟極少的原因。尹志平挑徒弟最看重的不是資質，而是看他對於徒弟的名字與長相能不能勉強記住。

　　讓這樣的尹志平指揮徒子徒孫的北斗陣，丘處機幾乎可以想像這樣的場景——尹志平身處高處，俯視寬廣的訓練場，一邊注意陣型的變化，一邊說道「有小鬍子的那個去頂天樞的位子，對那個禿頭的和身邊的天璿互換位子，還有缺了門牙的注意速度和大家平行……」

　　只要想到這樣的場景，丘處機就忍不住埋怨自己當初怎麼收了個傻徒弟。埋怨歸埋怨，丘處機可是一點後悔都沒有，甚至考慮將掌門之位託付給尹志平，雖然趙志敬也是百裡挑一的人才，但是從教義與品性來說，顯然尹志平更符合。而且，以趙志敬與尹志平的良好關係來說，尹志平接任掌門後，趙志敬一定會在旁邊幫忖，顯然可以彌補尹志平記不住人的這個缺點。

　　弟子們慢慢散去，最終大堂上只剩下全真四子與趙志敬。

　　「明日，我一定不會讓任、何、一、個賊人有機可趁」，趙志敬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哈哈，好樣的」，丘處機拍著王處一的肩膀，似是羡慕他有個好徒弟。

　　王處一笑眯眯的捋著鬍子，全真四子將大致的佈局告訴了趙志敬，然後又指點了一下趙志敬怎麼樣在短時間訓練北斗陣達到想要的效果。

　　趙志敬認真地聽著，最後躬身而出。全真四子都滿意趙志敬的態度，沒有人知道趙志敬心中想要守護的到底是什麼。

　　偶爾有後輩與趙志敬在走廊上擦身而過都鞠躬問好，而趙志敬也頷首示意，一路向後院走去。他熟門熟路的停在一雕欄門前，輕輕地敲了敲門。

　　「進來」，從房內傳出的聲音，清越溫和得如同剛泡開的碧螺春，在趙志敬的耳邊徐徐漾開，正是這聲音，讓趙志敬在著枯燥的歲月中，有了依託。

　　趙志敬推門而開時，尹志平正在將自己的劍重新掛在自己的腰間。

　　尹志平抬頭看著他，緩緩一笑，雙眼微微的彎起，「師兄……」

　　趙志敬嗯了一聲，坐在了靠窗的椅子上，「刀劍無眼，你小心一點……」，他是心知肚明的，第三代弟子裡有這個資格可以和師父們一起補全北斗陣的人選，非尹志平莫屬，只是可惜了自己不能參加。

　　「我知道」，尹志平沏了一壺茶放在茶案上，「師兄也是，今天不要訓練得太過了，明天恐怕……」

　　不等尹志平說完，夾雜著推門聲的話語傳來，「尹師兄，我們一塊去……」

　　大大咧咧的進來的是李志常，他走進來一眼就瞧見坐在那裡的趙志敬。原本注視著尹志平的趙志敬將視線收回，眼神一變，從之前脈脈溫情的叮囑憂心轉為了被打擾的不悅。

　　李志常看著趙志敬對自己微微頷首，絲毫看不出有什麼怪異的地方，但為什麼呢……總覺得那一如往常的臉上混雜著些許異樣的神情。

　　「尹師兄，不好意思，前面沒有拉住志常」，跟在李志常身後的崔志方站在門外，非常有禮貌的問了一句‘可以進來打擾嗎？’

　　尹志平微笑地點點頭，「都進來喝杯茶吧」，依然是那若春花綻放的笑容。

　　心直口快地李志常幾乎脫口而出‘今天尹師兄也那麼好看’，原本摩挲手中的青瓷茶碗的趙志敬瞬間投過來一個冰冷的眼神，硬生生地讓李志常改了口。

　　對了……大師兄下的死命令，不能說尹師兄好看的……可是……的確是很好看啊，為什麼不能說呢？李志常準備坐下開始糾結這個問題。

　　崔志方再一次對李志常的神經大條歎息，一邊拉著他往外走去，一邊說，「尹師兄，我們先去師父那了，你慢些再過來好了。」

　　李志常還來不及說什麼就被崔志方拉走了，兩個人走出了很久還能聽到李志常扯著大嗓門說要留下喝茶，而崔志方說什麼卻是聽不見了。

　　「你啊！」崔志方敲了敲李志常的額頭。

　　這個動作讓毫無防備的李志常吃痛一記，哇哇叫嚷，「崔師兄，你打我做什麼？」

　　「打你做什麼？」崔志方像是孺子不可教也似的狠狠道，「你沒看見裡面氣氛正好嘛？別去攪局！」

　　「攪局？」李志常想了想，「大師兄和尹師兄沒在下棋啊？」

　　崔志方再次扶額，知道自己說什麼也沒有用，乾脆拖著李志常一路遠去，「反正就我們兩個人先去師父那報導吧。」

　　留在屋內的尹志平看著來去匆匆的崔李二人的身影漸漸遠去，他知道兩人應該是想要邀自己一起去師父那，既然來不及一起走，那麼品嘗完這壺茶再去也不遲。難得的碧螺春，也不能糟蹋了。

　　當下尹志平關上門，又重新坐回茶案前，慢慢地進行沏茶的第二道工序。趙志敬就坐在那裡，手指輕抵著額角，垂目思量。

　　兩個人之間很安靜，沒有誰覺得尷尬，長久以來都是這樣，默契因此油然而生。

　　一個泡茶，一個品茶，漫長的等待過後，是那唇齒留香的茶味。尹志平享受的是那嫺靜的過程，只是趙志敬欣賞的並非最終沏的茶，而是在於沏茶的人露出心滿意足的表情。

　　什麼時候，曾經的胸懷大志已經飄然遠去呢？趙志敬對於現在的生活並沒有什麼不滿，相反，覺得就這麼一直過下去也不錯。

　　趙志敬抬眼看向對面的人，關注著葉瓣的尹志平有著令萬千粉黛黯然失色的容顏，此時趙志敬只能看到他長長的睫毛掩住了那眸中的風華，儘管如此，他依然奪走了趙志敬所有的思緒。

　　「好了，大師兄，請用」，不知何時尹志平抬起頭對他說道。

　　趙志敬兩眼呆呆的，似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尹志平提醒再三他才回過神端起茶杯。

　　短暫的午休過後，尹志平站起身來，「大師兄，我去師父那了。」

　　趙志敬隨即站起來，「尹師弟，你放心。明天，我一定會將那些上山的人全部攔下！」，他的話語比在師父們面前說的更要堅定數倍。

　　「我知道」，尹志平微微一笑，「我相信大師兄你做的到。」

　　看到想要守護的人露出這樣清澈而溫潤的笑容，趙志敬心中湧出了一股暖流，全身上下充滿了鬥志。

　　尹志平與趙志敬一同踏出門，在中庭分別，一人去了大訓練場，一人去了前院。

　　這一天，終南山上的氣氛終於凝重了起來。

　　「啊……到了到了……」，楊過在客棧的床上幸福地打滾，還是軟綿綿的床好。

　　見狀，閔敏立刻緊緊抱住了枕頭，「不許和我搶∼！」

　　「小氣的閔敏！！」，楊過佯怒地哧溜一下鑽進被子裡。

　　閔敏看見楊過就這麼弄髒她晚上要睡的被褥，心中的火蹭蹭地往上冒，「給我出來！」

　　「不出來∼我就不出來……有本事你來搶啊……」，楊過像穿衣服一樣裹著被子在床上蹦躂。

　　閔敏見狀也站在床上追著楊過，哪知他抱著被子下了地，在房間裡和閔敏玩起了你追我趕的遊戲。

　　吱呀的一聲門開了，你追我趕正玩得不亦樂乎的兩個人同時看向來人。

　　站在門外的是郭靖，原本想著讓過兒與閔敏鬧騰一會，誰知道過兒就這樣賴在她的房間裡出不來了。久等楊過不回來的郭靖，只能親自過來，他看著房間裡的場景歎息了一下，「過兒，把被子還給閔敏」。

　　郭靖從來不知道過兒還有這麼調皮的一面，這也同時表明只有，在閔敏面前楊過才能放開手腳真正的展示小孩子心性。

　　「還就還∼」，楊過聽了郭靖的話只能不甘心的撇撇嘴，他知道郭伯伯出現就沒得玩了。

　　「走吧，過兒」郭靖上前摸了摸楊過的頭，又告誡閔敏，「我們就在隔壁，萬一有什麼事就叫我，今天晚上你一個人當心一些……」

　　楊過立刻插嘴，「小心有鬼哦……」，說完他還做了一個鬼臉。

　　「切！我才不怕鬼！！」，閔敏不甘示弱地揚了揚粉拳，剛剛沒有打到楊過好不甘心，但是現在很晚了，楊過留在她房內的確不太合適。

　　又說了關於晚安的一些話，郭靖帶著楊過離去了，留下閔敏一個人。

　　一開始閔敏也沒有多想，她很快吹滅了蠟燭上床去睡，哪知道後來睡意全無只能閉著雙眼發呆。房間裡靜悄悄地只有她一個人的呼吸聲，不知為何她想起了先前楊過說的‘小心有鬼’。

　　閔敏讓自己不去想這些事，哪知道越這麼告誡自己，腦海中就卻是會去想這些事，以前二十一世紀看過的鬼片自動在她腦海裡補全了。一時間她抱緊了被子，心中害怕急了，穿都穿了，說明神仙什麼還是存在的吧？那麼鬼怪也一定是有了！

　　閔敏微微的睜開眼，眼前一片模糊，她抖抖索索地想要拿蠟燭，後來才發覺自己沒有火柴，根本不知道怎麼點燃。正巧傳來一陣似有若無的嗚咽聲音，讓她的手一抖，燭臺就這麼掉在地上，發出哐當一聲響。

　　門外又聞得敲門聲，一時間閔敏臉說話的聲音也抖了，「是、是誰？」

　　取而代之的是門緩緩被推開的聲音，閔敏的心一下子跳到了最高點……

　　
第十六章

　　閔敏抓著手中的燭臺不辨方向地拿在身前亂舞，她心中異常的害怕，連眼睛都不敢睜，就怕一睜眼就看見一女鬼耷拉著舌頭就在自己的眼前。

　　忽聞「哎呦」一聲，這聲音熟悉的讓閔敏停下了揮舞燭臺的動作，喃喃出聲「楊過？」

　　「痛痛痛……你打我做什麼？」楊過一手捂著被打倒的地方，一邊眯著眼睛想要在漆黑中看清楚閔敏的樣子。

　　「我……那個、以為是壞人……」閔敏支支吾吾地說著。

　　楊過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難不成是怕鬼……所以睡不著？∼」

　　他的話正中紅心，閔敏呃了一下，立刻扭轉了話題，「才、才不是，你過來做什麼？！」

　　這一會輪到楊過語帶猶豫了，「有些事情……所以就起來了……」

　　「不就是起夜嘛，用得著那麼拐彎抹角嗎？∼」，閔敏嘲笑起了楊過。

　　繞著圈子說的話被閔敏一語道破，黑暗中楊過面容一紅，好在她也看不見。楊過哼一聲準備轉身離去，「早知道就不來救你了，讓鬼纏你！」，他覺得自己聽到有什麼落地聲音擔心地找閔敏，完全就是一個錯誤的決定。

　　「我錯了還不行麼……別丟下我一個人」，閔敏是真的怕了，急忙出聲。

　　楊過得意地笑了笑，「叫聲好聽的∼」

　　「哈？」閔敏完全不知道這個所謂的好聽，是指的什麼。見楊過不說話，閔敏怕他就麼離開也立刻討饒，「我叫、我叫！」

　　「好楊過？」

　　「怎麼怪怪的……」

　　「其實我也覺得怪怪的……那麼……楊大俠？」

　　「我還沒成大俠呢∼」

　　「楊童鞋？」

　　「童鞋是什麼？」

　　……

　　兜兜轉轉，閔敏根本不知道應該怎麼說，楊過一跺腳，「你叫我一聲楊哥哥，你會死啊∼」

　　心裡有答案你不會早說啊，閔敏在心中嘀咕了一下，面上還是語帶懇求的叫了一聲，「楊哥哥……」

　　閔敏因為害怕，這一聲‘楊哥哥’真是她有史以來最弱的一次說話，偏偏楊過覺得這軟綿綿的一聲讓自己有著說不出的痛快，因此他摸索著牽起閔敏的手，兩個人一同出了門。

　　沒有想到正巧遇上了出門尋楊過的郭靖，他看了看跟在楊過身後的閔敏，一時間有了疑惑，這兩個人真的有那麼要好嗎？起夜還要通知對方一起去的？

　　「郭伯伯，閔敏她一個人害怕，不能讓她和我一起睡嗎？」，楊過其實也極不習慣和閔敏分開睡，就怕第二天早上起來隔壁房間又是空蕩蕩的。

　　此時再堅持也沒有用，閔敏低頭承認，「郭伯伯，讓我睡椅子也行！千萬別讓我再那個黑漆漆的屋子裡……我睡覺不講夢話也不磨牙，絕對不打擾你們！」

　　聽得閔敏和楊過這麼可憐巴巴說辭，郭靖一下子就心軟了，「椅子怎麼行，閔敏和過兒去睡床吧。」

　　最後，還是閔敏和楊過睡一起，郭靖在椅子上湊活一晚。

　　「把手伸出來」，楊過讓閔敏將手伸到被子外面。

　　不知所云的閔敏照做了，最後手被一個溫暖覆住，「？！」

　　「牽著手，就不會怕了」，楊過不負剛才逗她的調皮，而是真的擺出了大哥哥應有的姿態。

　　聽見他近在咫尺的話語，宛如真的帶來一份勇氣似的，閔敏握緊了他的手悄聲道，「謝謝……」

　　她軟軟糯糯的聲音在楊過的耳邊流淌，緊握的手說明她今夜不可能會消失，楊過心滿意足地笑了笑，最後聽著她先一步睡去的呼吸聲，慢慢入睡。

　　第二天是郭靖正式帶著楊過上山拜師，因此一早他就去找店小二結帳去了。確定郭靖下樓了之後，楊過終於想起了之前被自己擱淺的問題，於是走到了正在吃早飯的閔敏身邊，「你知不知道我的師父會是誰？」

　　「師父啊？」閔敏喝著粥理所當然的說道，「才不是全真教那些道士呢……」，她還來不及解釋，郭靖已經回來了，關於這個話題楊過也不在提起。但是閔敏說的話卻讓楊過有了曲解，他當然是相信閔敏的，也就是說他的師父不是郭伯伯所說的全真教的人。

　　難倒他的師父會是義父？楊過早就察覺義父雖然腦子瘋瘋癲癲的，但是武功絕對不弱，否則柯爺爺與郭伯母不會一臉忌憚的表情。果然郭伯伯是不想理會自己，隨便找一個地方把自己扔了吧？……楊過越想越覺得是這麼一回事，情緒低落的同時，倔強勁又上來了，哼……丟就丟，還有閔敏呢，有什麼好怕的∼！

　　楊過這麼想著，伸出手去拉住閔敏，「說好了，絕對不分開的！」

　　閔敏被他莫名其妙的話弄的怔了一下，但還是點點頭，「恩，說好的。」

　　「過兒，閔敏，全真教裡面畢竟是道觀，女孩子不能再那裡駐留的」，郭靖雖然覺得說這些話不留情面，但是接下去閔敏的確是不能和楊過再在一起了。因此郭靖問閔敏，「你家在哪裡？等一會郭伯伯送你回……」

　　聽著郭靖的話，楊過急了，像是在老鷹面前保護小雞的母雞，他擋在閔敏的前面，「郭伯伯，我們說好的，閔敏在，我在！」

　　郭靖耐著性子勸說了楊過好機會，哪知楊過就像幾頭牛都拉不回的倔驢一樣，完全的不鬆口——要是閔敏不留在全真教，他才不會跟著郭靖去拜師了。

　　楊過也太急迫了，連那種不稀罕全真教的話都說出來了，郭靖聽完之後順手在附近的石碑上一拍，出聲喝到，「過兒，莫要胡鬧！全真教是武學正宗，怎……」

　　「知道全真教是，那還敢來？」郭靖背後站著一個道人，看著被郭靖拍過的石碑，語氣不佳，「還帶兩個孩子來闖，真夠有勇氣的……」

　　不知何時道士們已經圍過來，對郭靖虎視眈眈，楊過見狀站在了閔敏前面，郭靖則是將楊過與閔敏一同攬在了自己身後，朗聲道「在下是……」

　　哪知道對方並不等郭靖說完，道士們已經擺好了北斗陣型向郭靖攻了過去，為首的一人冷冷道，「我管你是什麼人，今天你休想上山！」

　　這一句話說的郭靖是莫名奇妙，什麼時候全真教的道士變得這麼蠻不講理了？此時楊過已經激靈地帶著閔敏跑到了一邊，郭靖看到楊過安然無事，也就放下心來閃身躲過道士的劍鋒，再次開口，「在下是丘真人的故人，請各位放行。」

　　郭靖的這一個閃身速度極快，道士們吃了一驚，早在郭靖一掌拍碑的時候就看出他武功不錯，一交過手發現他的確是高出道士們許多。王處一早在昨天就叮囑過，除了第三代弟子中的尹志平與趙志敬兩人，其餘的均不許單獨迎敵。本來為首的道士還覺得粗衫步履的郭靖未必和關外的賊人是一路的，此時郭靖聲稱是丘處機的故人，這一下子刺激到了道人，因此他們話不多說，唰唰唰數劍直刺而去。

　　故人，這是一個籠統的說法，恩也好怨也好，有江湖糾葛的人都可以稱為故人。郭靖不知道自己被誤會了，因此還是避開了道士們的攻勢，再一次拱手作揖，「在下真的是丘真人的故人，幾位不必相戲。」

　　為首的道人明知連刺中郭靖都是難事，更加使出了一些淩厲的招數往郭靖身上招呼。

　　楊過與閔敏待在一邊觀看，就連閔敏這種武功小白都能看出是郭靖占了上風，那些道士的腳步明顯已經有一些淩亂了，想必也是全真教根基尚淺的弟子吧。

　　「要是郭伯伯肯教我，我一定能成為大俠」，楊過小聲嘟囔著，全真教的武功也不過如此，七個人也打不過郭伯伯，他學了有何用？

　　閔敏捅了捅楊過，「放心，你拜師拜得驚天地泣鬼神的，將來一定比這些小道士成就高多了……」

　　楊過還想細細詢問，沒想到突然眼睛被蒙住了，嘴也同時被堵住，想呼喊卻發不出聲音來。楊過的兩隻胳膊交錯地被勒在身後，動彈不得。

　　「老實點別亂動」，一個陌生的男聲在楊過的耳邊低低響起。

　　楊過很想頂一句‘憑什麼聽你的’，可是擔心身邊的閔敏，他只能不放棄了抵抗。

　　「雖然暫時捆你一會兒，不過不會弄疼你的」，身邊的男人如此說道，繼而楊過就覺得自己的手腳真的被捆住了。

　　接著楊過覺得自己被提著走，他始終側耳傾聽，也沒有聽見閔敏的聲音，心中越發的不安起來，眼前黑暗的一片，也不知身處何處。

　　終於最後楊過眼上的遮掩布被拿去了，自己原來是被帶到了道觀裡，他立刻轉頭看到閔敏正被捆著坐在自己身邊，她和自己一樣手腳被困，口中塞了異物。

　　楊過抬起頭看到不遠處正有兩個道士在說話。

　　「這是賊人帶上來的小孩，那賊人武功了得，我去通知師父，你看好他們了」

　　「我知道了」

　　兩個道士說話後，一個走了，只留下一個守著楊過與閔敏。

　　楊過對閔敏眨了眨眼，她心領神會的點點頭。通常，楊過要耍人都會露出這種狡黠的眼神，閔敏為那個道士默哀三秒鐘。

　　不一會楊過開始在地上扭動，發出嗚咽的聲音，即使口被封著，依舊傳出哼哼的聲音。留守的道士不明真相，上前探視，楊過裝作弱不禁風的樣子，氣息漸弱。

　　道士一慌，立刻拿開了楊過和閔敏口中的異物，連忙問她，「他怎麼了？！！！」

　　「我的表哥，打小有一種怪病，一定要待在通風好的地方，否則就不能呼吸，發起瘋來還會咬人，被咬的人就會傳染這種病」，閔敏露出憂傷的表情，將頭抬高了45度，「我就曾經被咬過，因此我也……」，她的話還沒也學著楊過的樣子癱在地上，只是做不到流著口水眼神呆滯的樣子。

　　道士明顯怕了，立刻退後了幾步打開窗戶，「我知道了，讓你們呼吸空氣。」

　　被楊過與閔敏這麼一弄，道士倒是再也沒有把他們的嘴巴封起來，這只是楊過計畫中的第一步，這不，沒安靜多久，楊過又開始裝抽搐了。

　　「不好，表哥他痙攣了，快解開他腳上的繩子！！」閔敏一聲大叫，聽上去煞有其事。

　　也顧不得上問痙攣是什麼，道士立刻將劍挑開了楊過捆著腳的繩索，那聽話的摸樣讓閔敏瞠目結舌，不過她沒有笑出聲而是悶在心底。

　　楊過也在心中憋著笑，然後裝作慢慢的平靜下來。看到楊過沒事了，道士舒了一口氣，連忙退後幾步離楊過有一點距離。看樣子道士是真信了閔敏的話，怕自己傳染上那什麼怪病。

　　腳上沒了束縛，楊過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他也不急，緩緩的吸氣、再吐氣。

　　閔敏雖然不知道楊過到底要做什麼，有一些擔心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貼著他的耳朵小聲的說，「千萬別逞強。」

　　聽到她關切的話語，楊過的心中一暖，露出一個篤定的笑容，「放心吧……」

　　看到楊過這麼胸有成竹的表情，閔敏也就不再說什麼，等待著他行動

　　。

　　果然沒過一會，楊過開口了，「那個……道爺你能不能過來一下？」

　　楊過一連叫了幾聲，道士確定他神志清楚才小心翼翼地走過來。楊過仰起頭凝視了道士的臉，道士被看得莫名其妙，「你看什麼？」

　　楊過歪了歪了頭，露出可愛的神情，「道爺，你莫不是八寶粥灑在臉上了？」

　　道士一聽，眉目一瞪，臉上的青春痘越發的鮮紅了。

　　瞧準時機，楊過猛躍而起……

　　
第十七章

　　原來楊過剛才暗自按照義父曾經傳授自己的內功方法吐息著，之前在桃花島有練過一些時日，此刻倒也讓楊過覺得小腹中一股熱源，他引誘著道人上來和自己說話，乘道人不注意時猛躍而起，雙掌推出擊在道人的身上。

　　楊過這樣使出來也算有一些小小威力，措手不及的道士仰跌在地上，一時暈了過去。

　　閔敏張了張了嘴巴，回過神就開始稱讚起楊過，「好、好厲害！！」

　　楊過雖然被她贊得飄飄然，但也知道這只是運氣而已，如果真的對峙起來，楊過很定是打不過道人的。楊過也不知道道人什麼時候會醒，連忙走過去蹲下身將道士的佩劍拔出，將自己的手腕上的繩索給割斷了，接著就幫閔敏鬆綁。

　　「然後怎麼辦？」閔敏對著躺在地上的道士，全然沒了主意。

　　楊過踢了踢道士，確定他沒有醒，「先把他綁起來，免得等一會告訴別人……」

　　閔敏覺得有道理，開始找起繩子，先前楊過與她的都已經斷了，不能再用了。可惜在房間裡找了一圈也沒有繩子，她也不敢出去。

　　楊過想了想，準備用床單，兩個人吃力地搬起道士的身體，閔敏看到道人臉上的青春痘，又想起楊過的八寶粥之說，噗得一下笑了。其實真的很像，虧楊過想得出，只是這下閔敏是再也不想吃八寶粥了。

　　看見閔敏對著道人的臉笑了，楊過也嘻嘻地笑開了，綁人的動作慢了下來。就在兩人正在綁的時候，道人悠悠轉醒，楊過一瞧不好，立刻打了個死結，帶著閔敏往後退。

　　道士看到楊過立刻瞪起眼睛，想要站起來才發現自己被綁在了椅子上，動憚不得。此刻道士知道自己是上了兩個小孩子的當，他不由得破口大駡，「小畜|生竟然敢騙我？∼！！」

　　閔敏縮了縮肩膀挨在楊過身邊，不敢看道士，倒不是怕而是道人臉上的青春痘太……形象生動了。

　　楊過依舊是笑著的樣子，似乎一點都不怕，他帶著閔敏圍著道士轉了一圈，發出嘖嘖的聲音。

　　道士不知道楊過要做什麼，開始掙扎起來。楊過雖然擔心床單被道士掙破，但是面上仍是從容不迫的樣子，「道爺∼那可是你蠢……沒有辦法……」，他攤開雙手，看上去真是為道士笨得沒要救而感歎一樣。

　　道士更怒了，小畜|生不停的罵，時而夾雜著雜|種之類的詞彙，說的很難聽。

　　閔敏從沒有聽見過這種粗魯的罵人話，一時間皺了皺眉頭，「別說了，對小孩說這種話，你羞不羞，而且雜|種、畜|生這種話，你說出口都不覺得羞嗎？！」

　　從前楊過最討厭別人用這種詞形容他，每次隔壁王丫蛋這麼說，楊過必定上去幹架，而閔敏也知道穆念慈一個人帶大楊過有多麼辛苦，盡可能地去幫楊過，只是這些流言蜚語從來不會被阻隔。

　　「作為一個道士，不，作為一個人，不應該用這樣不尊敬人的詞彙的吧？！」此時閔敏站在那裡，臉上不經意間流露出的凜然正氣一時間讓道士與楊過悶聲不吭。楊過看著閔敏的側臉，雖然從來不覺得她好看，但是此刻他忽然覺得閔敏那沒有絲毫動搖、蘊藏著堅定的側臉，異常美麗。

　　楊過走過去將東西塞在道士的嘴巴裡，確定他吐不出來後拉起閔敏的手，帶著她往外面走去，但是因為楊過低著頭，閔敏看不見他的表情心中有一些不安，「楊過？」

　　「恩？」楊過抬起頭，又是一張帶著笑的臉。

　　閔敏仔細敲他沒有不開心的神情後才松了一口氣，「你沒有生氣太好了……」

　　「其實已經習慣了啦，我沒事的」，楊過勾起嘴角，在嘉定的時候更難聽的都聽過，現在誰罵他都不會讓他有波動了，因為已經麻木了。

　　「楊過？」，閔敏停下了腳步，臉上浮現複雜的神情。

　　楊過將手指輕輕地搭在她的唇上，阻止了她想要說的，「謝謝你……剛剛說的，只要你沒有瞧不起我，就好了……」陽光漫過楊過單薄的肩，而他臉上的笑容隱去，顯露出他平時不得見的脆弱，就像個迷惘的孩子，迷失了來時的路。

　　楊過的心裡總覺得，閔敏與自己，一個是神仙，一個是凡人，即使總是玩在一起，之間永遠隔著身份的間隙。

　　「什麼啊？我們現在可同是天涯淪落人哦∼」，閔敏挽起楊過的手，露出笑容來安慰他。

　　楊過依然不信，「你是神仙，總有一天會離開我的吧……」

　　「什麼啊……」閔敏刮刮他的鼻子，「不會的呦，絕對不會」，她露出的微笑還有那堅定的語氣瞬間驅走了楊過心中的陰霾。

　　他的眼睛亮了起來，「當真？」

　　「當真！」，閔敏伸出了小手指，「來拉鉤∼！」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誰變誰是小狗狗！！

　　在無人的走廊裡，楊過與閔敏的小指相勾交錯，說著彼此的約定後相視而笑。楊過看著她露齒一笑的摸樣，心中覺得有一股溫柔的風在吹啊吹的。勾著的小指變成雙手緊扣，楊過一用力，等閔敏意識到的時候，她已經被楊過緊緊攏在了臂彎之中。

　　「你可別做小狗仙……我們拉過勾的」，楊過的聲音有一些顫抖。

　　閔敏很鄭重的點了一下頭，「我，不會的。」

　　想起這裡還是全真教，而郭伯伯又不知道在那裡，楊過攥著閔敏的手，悄悄地翻下走廊，貓著腰前行。兩個人緊握的手，似是宣告著彼此的承諾。

　　到了人多的地方，楊過為了掩人耳目只能鬆開了閔敏的手，畢竟兩個人牽著手跑太招搖了。快速地向前跑，然後再躲在柱子後面，兩個人的是這樣打算的，好在來來去去的道士都很緊張的樣子，不會注意到柱子後面躲著的人。

　　然而，上天總是愛惡作劇的。

　　楊過如此反復奔過了幾根柱子後，再一次回頭卻沒有了閔敏的身影，她是去了哪裡？難倒跑不動了嗎？楊過如此想到，等了一會卻依舊不見她跟上來。

　　楊過想起以前帶閔敏去城外的時候也是，她總是氣喘吁吁的。楊過好笑地搖搖頭，一邊走回去找閔敏。

　　過了一根柱子，怎麼還不見閔敏？楊過覺得烏龜都可以爬到了∼

　　再過了幾根柱子，依然不見閔敏，楊過無語了，她跑不動就叫自己嘛，害得他還要回去找∼

　　回到了最初綁道人的那間房，楊過仍舊沒有看到閔敏，此時此刻他才真的開始著急。楊過開門進去，被綁在道士還在那裡微弱的動著，但是房間裡沒有閔敏的身影。

　　「閔敏？你去哪裡了？」楊過喃喃出聲，跌跌撞撞的退後幾步，猛的回頭開始奔跑。被門檻絆倒，楊過不小心跌了一跤，他用手撐地連忙起身，跑了出去。

　　這一次楊過再也顧不上會不會有人看見他，他在走廊裡來來回回奔走，可是除了道士以外沒有別人的身影。

　　後院，沒有。

　　廂房，沒有。

　　楊過開始聲嘶力竭地喊，「閔敏……你在哪裡？！」

　　不知何時原先在走廊裡疾走的道士都不見了，剩下楊過一個人站在那裡，茫然不知所措。可是他不願意相信閔敏不見的這個事實，他一個勁地跑路上。

　　楊過只是跑著，毫無目的地跑著，這裡有沒有來過都已經不再重要，他知道自己必須跑著，不能停下，一旦停下，就再也找不到閔敏了。

　　楊過拼死地跑著，喊著閔敏的名字，只感覺自己的聲音清散在空氣中，沒有人回應。

　　楊過在喘息，身體好痛……可是他依舊沒有停下。

　　他一直跑、

　　一直跑、

　　一直的跑，

　　楊過覺得自己的心跳得好快好快，就像是在下一秒就會爆裂一樣。

　　他跑著、跑著，已經接不上氣了，意識處於恍惚的狀態。

　　不知不覺間楊過經過了重陽宮，而那敞開的大門可以看見裡面人頭攢動，正在進行激烈的交鋒。

　　閔敏會在裡面嗎？楊過不自覺地停下腳步，明知道閔敏不像自己是個愛湊熱鬧的，但是只有這裡面沒有找過了，楊過大著膽子走進了重陽宮。

　　正巧一個人的兵器被丘處機打得脫手，刀斜斜歪歪地射了出去，身邊的尹志平一看，刀正飛向了一個少年，只是那少年的容貌……尹志平沒有多想，一個箭步沖了出去，將刀挑開。

　　北斗陣因缺了尹志平頓時力道大減，正與霍都纏鬥的郝大通沒有想到，霍都竟然捨棄用扇子，一掌打上來，郝大通疏忽大意地中了一掌倒地。

　　尹志平並不知道這發生的一切，他一口氣繞過了幾個敵人，將楊過提了起來跳出了打鬥圈，「楊……你怎麼會在這裡？！」尹志平雖然對這張臉有著模模糊糊的印象，但卻記不得這個少年叫什麼名字了。

　　楊過清清楚楚地記得尹志平曾經救過他，因此扒著他的袖子不肯放，「閔敏呢？你有沒有見過她？！！」

　　尹志平被楊過問得一愣，「閔敏？」，好不容易才想來的他頓時覺得楊過一定是神志不清了，都已經死了這麼久還惦記著？尹志平回答道，「當然不在這了！」

　　哪知尹志平這麼一說讓楊過隱隱有了歇斯底里的症狀，「你怎麼能這麼說？！怎麼能這麼說？！她明明就在這裡……明明就在……」

　　尹志平惦記著師父他們，也不願意和楊過多糾纏，但知道如果放他一個人在這肯定會受傷。尹志平抓住楊過的肩膀，「好好在上面待著」，說完他用力一甩，楊過竟然被他拋擲到了空中。

　　尹志平長劍一聲，對著敵人刺去，卻沒有多過招而是一腳踏在敵人的肩上躍了起來。尹志平伸手輕輕一推楊過，楊過只覺得自己被一股力道托至了殿堂的大樑上，尹志平又是一借力已經回到了北斗陣內，這是他才發覺郝大通已經倒在地上，臉色蒼白，顯然是受了重傷。

　　尹志平登時明白過來，定是自己忽然離開才讓郝師叔遭此劫難，正要開口之時，丘處機喝道，「別說了，給我認真迎敵，這事不用你操心，」，說完丘處機又是一揮劍，擋去了霍都突然對尹志平出手。

　　雖然是這麼說，丘處機心裡清楚，敵人極為難纏，而且人又多，放眼望去，大堂裡所有的弟子都已經圍成了北斗陣，雖然還不至於落敗但是要勝出顯然也不可能，尤其是郝大通受傷之後，雖然已經有第三代弟子過來填補，但是功力差太多，北斗陣的精髓根本就沒有發揮出來，這樣下去顯然不妙……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5-11-3 13:02

第十八章

　　「哦呀呀，這位小哥回來了？」霍都看到尹志平歸來，拉開了摺扇啪嗒啪嗒地扇著，看上去像是在嘮家常一樣。

　　尹志平一手持劍，警惕地看著霍都，從最初就發覺了，霍都雖然看上要比自己年長，卻是生的一雙桃花眼，無時無刻不眼角含春帶笑。翩翩羽扇，風流倜儻，但是有時又像個小孩子，永遠都猜不透他在想什麼，下一刻又會做什麼。

　　最初霍都帶著一幫人進來的時候還客客氣氣地打招呼，「道長們好。」

　　那時王處一也回禮，「公子好。」

　　沒想到霍都眯著一雙勾人的丹鳳眼笑咪咪的道，「那麼去掉無聊的開場白，我們開打吧」，接著就變成現在這樣的情景。

　　看到尹志平這樣戒備自己，霍都似是有一些傷心，啪得一下收起了摺扇捧著胸口，「啊呀呀，師兄，我好傷心」，霍都用漢語說了一遍，又用蒙古語說了一遍，那蹙眉捧心的樣子，不知為何一點都沒有扭捏的樣子，反倒是覺得讓這樣一個美男子憂心，很罪過。

　　霍都的師兄，達巴爾還在和王處一交手，聽見霍都說的話他氣得吼了一聲，「你給我認真點！！」

　　霍都哈哈一笑，「是啊是啊∼我要認真一點」，他說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打開了摺扇攻向尹志平。

　　倒也不是霍都看輕尹志平，只是尹志平實著長了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看上去太好攻克了。霍都生性機巧，不喜歡做無用功，他看准了北斗陣一定要七人，只要拿下一人那麼這個陣型就威力大減，因此他瞄準了尹志平。

　　殊不知尹志平乃第三代弟子裡功力最深的那一個，這也是霍都的失算，若是霍都去攻在瑤光的李志常，恐怕這一戰也不會拖那麼久。

　　就在尹志平與霍都即將再次纏鬥之時，郭靖忽然出現。丘處機等人一看到郭靖都是松了一口氣，心想此人一來無懼矣。

　　梁頂上的楊過根本沒有注意到郭靖的出現，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告誡自己不要哭，閔敏不會不在，饒是如此他還流出了眼淚，繼續說服著自己，她一定還在某處。

　　郭靖遠遠地看見丘處機等人被圍攻，還有一個道士倒在地上，雖然被保護在北斗陣中但是倒地不起，看樣子像是受了傷。郭靖心中熱血沸騰，當下大喝「大膽賊子，竟敢在重陽宮撒野？！」

　　雖然大多西域的人不懂漢語，但是霍都卻是將郭靖的話聽得明明白白，只是郭靖看上只是個普通漢人，實在不像是與全真教有關係的樣子。

　　郭靖看到在場的賊人沒有停手的樣子，他一路向丘處機等人跑去，過往之處，敵人無不人仰馬翻，兵器脫手。

　　霍都並沒有過多地關注郭靖，早在之前就背過身挑起了尹志平的下巴，挑起了自己的一雙媚眼，「小道士，秀色可餐啊∼」，霍都的漢語咬字雖清楚，但是大多意思都是胡亂用的，像秀色可餐這種成語他也不知道不應該用在男子身上。

　　饒是尹志平涵養功夫如此好的人，也不由得惱怒了，而且霍都還戳得是他的痛處。不等尹志平出招，郭靖已經奔至了霍都身後，雙手伸出。

　　達巴爾看見霍都身臨危險卻因被王處一纏住而不得來救，好在霍都辨得聲音，回頭拉開摺扇一擋，郭靖只抓到了扇子。霍都有意耍花腔，一躍騰空手上用上了內力，他用漢語喊了一聲，「撤∼」

　　哪只郭靖一手牢牢地抓住扇子不放，一手向霍都揮出，互相擊了掌。霍都只覺得郭靖功夫精湛未自己必是他的對手，但是手中的摺扇是自己的寶貝武器，萬萬不可放，否則面子都要丟進了。

　　霍都在手上功夫討不到郭靖的好處，只能暫且拼內力，哪知郭靖看上去像個尋常莊家漢子，功夫實打實的好，連內力都比霍都深厚。

　　郭靖看到霍都臉上紫氣一閃而過，知道再這麼下去，霍都非受內傷不可。念在霍都是個人才，練到如此武功實屬不易，因此也不願重手傷他，最終郭靖還是放了手。

　　明白郭靖放自己一馬，霍都拿回了扇子卻依舊打開扇子啪啪扇了幾下，朗聲用蒙古語說了幾句。

　　郭靖聽得明白霍都是讓大家撤退，因而也安心地退到了丘處機身邊。

　　尹志平看到郭靖這個老朋友十分歡喜，但苦於不記得郭靖叫什麼，只能含糊其辭，「……兄，好久不見。」

　　郭靖也知道尹志平對於名字這種事很健忘，也不在意，互相打了招呼。

　　霍都對著師兄達巴爾輕聲嘀咕了幾句，然後上前對著郭靖拱了拱手，「閣下武功驚人，令小生佩服佩服，請問閣下姓名？」

　　郭靖惱霍都不將丘處機等人放在眼裡，只是淡淡道，「在下賤名不足掛齒，這裡的馬真人、丘真人、王真人、都是在下的恩師。」

　　「哦……」，霍都碰了一個軟釘子也不惱，還是扇著扇子一副風流倜儻的樣子。

　　郭靖見霍都一身紫衣，如此華麗的顏色穿在霍都的身上並沒有什麼不妥，反而將他的俊朗襯得幾分貴氣而又美豔，一臉邪魅的笑容，各種風騷全在眉梢。

　　雖然同樣都是黑色的眼眸，霍都的瞳色更偏褐色一些，且那深邃的眼窩讓他睛若秋意，倒另有一番豔麗之色，與尹志平相比也還不至於黯然失色。這是郭靖第一次見到俊美非凡得，可與尹志平相提並論的男子。

　　霍都笑眯眯地對著丘處機等人作了作揖，「先前真是抱歉，全真教果然名不虛傳，十年之後定當再會……」，霍都搖著扇子一臉悠閒的樣子一點都看不出之前還曾與全真教有一番惡鬥，而是像僅僅來參觀一樣，霍都指揮著他的人出去了。

　　丘處機被霍都輕鬆的樣子氣煞了，他的師弟郝大通還被霍都打傷了呢，霍都當全真教是什麼地方，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嗎？！隨即提氣喝到，「不用十年，我丘處機現在就來會你！」

　　丘處機的這一聲顯然是使出了全力，喝的整個大堂都被震撼似的，霍都意識到之前也許全真教老道士真的沒有使出全力，因此他也不敢再說什麼嬉戲的話，抱了抱拳從重陽宮退了出去。

　　霍都帶來的人極為訓練有素，頃刻間重陽宮內外退得乾乾淨淨，只有蛛絲馬跡間可以看出這裡曾有一場惡鬥。

　　丘處機說要會會霍都其實也是一時氣急，冷靜下來之後他馬上去看郝大通的傷勢，好在郝大通多年修為內功不淺，被霍都打傷的地方雖然嚴重倒也沒有性命之憂。

　　此時郭靖忽然想起過兒，連忙詢問尹志平，有沒有看到他帶來的孩子。

　　丘處機看到郝大通沒事也就放下心來，正好聽見郭靖的話，哈哈一笑，「孩子？你的孩子？」

　　郭靖擺擺手解釋，不是他的，而是楊康的。

　　聽見楊康兒子，尹志平恍然大悟，從一開始他就覺得楊過長得像誰，可是偏偏自己想不起來，原來是像楊師弟，怪不得他特別關注楊過。

　　聽見楊康的名字，丘處機也是心中一動，「那孩子在哪裡？快讓我看看！！」

　　尹志平伸手指向了房梁上，郭靖與丘處機抬頭一看，一個清雋的的少年正坐在哪裡，不是楊過是誰？

　　「過兒，別慌，郭伯伯上來接你了」，郭靖一邊說道，一邊躍身而起將楊過抱了下來。

　　楊過沉默地看著郭靖，一張小臉上蒼白而沒有血色，臉上疑似淚痕，那雙如同黑曜石般閃耀的眼此時一片灰燼，沒了昔日的神采，一副萬念俱灰的樣子。

　　郭靖當楊過是被先前一場惡鬥了給嚇怕了，低聲安慰著。

　　唯有尹志平知道，楊過是因為他的閔敏不見了而苦惱，當下請郭靖借一步說話。

　　郭靖將楊過交給了丘處機，自己和尹志平走到了一邊，「尹兄，請說。」

　　尹志平想了一會，選擇一個比較恰當的詞彙，「楊過這孩子，是不是有事會白日做夢？」

　　郭靖登時被尹志平說的話給弄糊塗了，「沒啊，過兒很正常。」

　　「關於閔敏……」，尹志平見一點不通，於是又給了一個提示。

　　郭靖一拍大腿，「啊呀，我怎麼忘記這孩子了！對了，有沒有人看見閔敏？」

　　這下尹志平不僅覺得楊過有問題，連郭靖似乎都像鬼上身了一樣，他上下打量郭靖，可是郭靖的表情很真切，一點都不想虛假的。

　　「閔敏……她死了……」，尹志平歎息了一下，決定有空寫信回家讓家人祭拜一下那個女孩，別再纏著楊過與郭靖了。

　　「死、死了？」郭靖瞠目結舌，萬一楊過知道了絕對哭著鬧著不肯留下的吧？幾日下來郭靖看得出，閔敏與楊過之間感情很好，閔敏死了一定對楊過打擊很大。

　　尹志平長歎了一下，美麗的臉上渲染著沉痛的神色，他對著郭靖搖了搖頭。

　　「這……」，郭靖對尹志平的話深信不疑，他擰著眉頭，「麻煩尹兄代為埋葬，千萬別告訴楊過，能瞞多久是多久吧……」

　　尹志平對於郭靖的醒悟很是欣慰，「已經代為葬下了，等楊過再大些告訴他吧，這個我自有分寸。」

　　尹志平做事郭靖還是放心的，他連連謝過尹志平，大堂的那邊王處一也傳喚了趙志敬過來。按道理說趙志敬掌管終南山週邊的守護，為何霍都等人一個未攔下全都放上了山。

　　調查下來原來是趙志敬誤將郭靖當做了敵人，原因在於郭靖的對著石碑一拍掌，這正是霍都等西域人士定下的暗號。

　　是禍躲不過，王處一明白之後也沒有追究趙志敬的責任。

　　丘處機看著趙志敬——這個第三代弟子中的大弟子，心中有了主意，連忙問轉頭問郭靖，「你看將過兒交給志敬做徒弟怎麼樣？」

　　郭靖在外面也與趙志敬交過手，的確是第三代中的佼佼者，將過兒交給此人他也放心，隨即點點頭。

　　尹志平嘴唇微蠕，最後還是沒有將想說的話說出口，於是楊過就此定下拜趙志敬為師。

　　拜師是需要儀式的，正當全真教上下準備的時候，忽聞得遠處隱隱傳來號角聲，只是號角聲聽上去不旦七零八落，同時也聲音也很微弱，最終漸漸隱去……

　　
第十九章

　　全真教某處的森林裡呈現出了詭異的場景，一群兇神惡煞的西域人士圍成一群，站在最前面的是一個一身紫衣的男子和一個身披紅袍的中年藏僧。這些人大多都在用藏語悄悄說著什麼，唯一沒有竊竊私語的就是紫衣男子與中年藏僧。

　　中年藏僧只是站在那裡，和紫衣男子一起看著眼前的少女拼命地吹著號角。也許是少女沒有力氣了，號角從一開始的斷斷續續，變成了現在再也沒有聲音。無論少女怎麼鼓著腮用力吹，號角也再也沒有發出響聲。

　　紫衣男子打開扇子啪嗒啪嗒地扇著，臉上浮現邪魅的笑容，「怎麼樣？認輸了嗎？」

　　少女不服氣地搖著頭，拼命吹著號角，但是終究只能發出輕輕的‘嗚嗚’聲。她終於放棄地垂下頭，將號角交換還給了主人，「妖孽，拿好。」

　　將紫衣男子叫做妖孽實在是太貼切了，且不提這一件玲瓏紫衣有多麼耀眼，光是他那棱角分明的輪廓，深邃的眼睛，薄薄的雙唇瀲灩，總是性|感而慵懶的微笑，這些足以稱得上妖孽。

　　被稱為妖孽的男子沒有接過號角，而是啪地一下收緊了摺扇，指著自己，「么妹？」

　　「對、對，妖孽就是叫你」，少女晃了晃手中的號角，見男子沒有接過去的意思即隨便往他懷裡一丟。

　　看見少女似是要離去的樣子，男子一瞬間表情認真起來，隨即眯起細長的眼睛壞壞地笑道，「還沒有告訴我你的名字呢∼」

　　少女硬生生地停住腳步，嘟囔了一句，「我叫閔敏……」

　　沒錯，少女正是和楊過走岔路的閔敏。

　　當初閔敏隨著楊過一起在走廊上奔著，只是一個轉角她便不知為何已經看不見楊過了。心中越是急，越是擇不慌路，接著就越走越偏，最後荒謬地走到了森林。

　　一旦進了林子閔敏更加找不到北了，‘為什麼我會迷路到林子裡啊！’，她一邊批鬥地自己，一邊急切地找出路。也不知過了多久，忽然見到了帶著一群人浩浩蕩蕩過來的紫衣男子。

　　只見那一襲紫衣在陽光下折射成耀眼的光，閔敏也沒有看清帶頭人的樣子，就歡喜地迎上去問‘怎麼去全真教’。

　　近距離的抬頭一看，閔敏呆了一下，紫衣男子曲發深目，與平常見的人大不相同。他的容顏極俊，面如凝脂，眉目深刻，未被全部束縛的發任其在空中散亂這，卻並不讓人覺得淩亂，而是透露出一種張狂的美。男子笑著，那微笑太過於光芒四射，不禁讓閔敏移開了視線，想要從男子身邊走過。

　　男子卻叫住了閔敏，指指她身後的一望無際的林子「你怎麼從哪裡來？」

　　閔敏支支吾吾地說出自己其實是因為迷路了，這正要想著辦法回全真教呢……而且，楊過一定在找她。

　　男子望著她身後的樹林，若有所思的表情一閃而過，他忽然打開了自己的扇子開始慢慢地扇著，「有沒有興趣打個賭？你贏的話，我就告訴你全真教怎麼走，你輸的話，就告訴我的名字……」

　　閔敏看著男子一副輕鬆閒聊的樣子，便有了興趣，「賭什麼？」

　　男子勾起一抹笑容，向身後的人咕噥了一句她聽不懂的話，接著拿出了一個號角，「就賭，你吹不響十下……」

　　閔敏拿過了男子手中的號角，於是就出現了之前的一幕。男子沒有猜錯，她的確是沒有這個力氣去吹響十下，任她怎麼面紅耳赤地吹著，吹到第八下已經是極限了。

　　男子微褐的瞳眸中帶著笑意，忽閃著不明的光芒，帶著誇張的語氣感歎道，「你還真的吹啊∼」

　　「誒？」閔敏頓住身一愣，回過頭。

　　男子一雙含笑的眸子熠熠生輝，「沿著我們來的方向就可以到達全真教了，真不明白你為什麼那麼賣力地吹……」

　　男子搖著扇子看著閔敏，只覺得她和一路上遇見的中原女子不同，既沒有大家閨秀的沉靜，也沒有小家碧玉的俏羞，只是稍微被逗弄就會很誠實的露出各種表情，連剛剛看到自己是滿臉通紅地低下頭去、卻想要裝作什麼都沒看見的樣子，對他來說都很新鮮。本來自己身邊圍著都是那些勇於表白的蒙古少女，到現在中原一代都是調侃不起的羞澀女子，閔敏當真可以算異類了。

　　「不好意思，我笨了」，閔敏拍了拍頭，疏忽大意讓人笑了對吧？她怎麼就沒有想到呢，真是該打，該打。

　　男子饒有興致地看著閔敏在那裡自言自語，又胡亂拍著額頭，不禁笑了，「小敏子，告訴你，我叫霍都。」

　　「小敏子？好難聽的名字」，閔敏憤憤轉過來面對霍都，「你在這做什麼？」

　　霍都大跨步地走到閔敏面前，微微低頭看她，「我是來求婚的。」

　　霍都臉上的表情讓人無法讀懂他是否在說真話，風吹起他的發，從林間的間隙中大片大片散落下的陽光將他身後照得一片綠青蔥蔥，而他正站在閔敏的面前，長長的睫毛倒影出些許陰影，而他的眼睛正注視著她。

　　「求婚？」閔敏吃驚般地呢喃了一邊，心中也不知道在可惜什麼，「在這種地方求婚？」

　　霍都點了點頭，「所以教我一些你們喜歡聽的話吧……」

　　霍都這麼說才令閔敏確定，他一定不是中原人士。之前她就覺得霍都咬文嚼字很精准，但是口音還有一些生硬。

　　「喜歡聽的話，不就I love you之類的」，閔敏摸著下巴沉思。

　　霍地點了點頭微微笑著，「愛老虎油是麼……我明白了∼」

　　閔敏看著他露出殺傷力極強的笑容，原本想要解釋的話立刻被吞了回去，臉一紅低下頭去。

　　正當霍都還想說什麼，原本一直站著的中年藏僧忽然走來過來，「霍都，你到底和這個小姑娘在說什麼？」

　　「啊呀呀，我只是在問她關於龍姑娘的事而已……」，霍都依舊笑著忽悠自己的師兄，說出來的謊話比真話還要自然。

　　中年藏僧嗯了一下，「問出什麼嗎？」

　　「你覺得呢？」，霍都一臉悠閒的樣子。

　　中年藏僧表情猛得凝重了許多，「你別太輕佻了，當心我告訴小五在這裡發生的事情，讓她再也不理你了！」他知道霍都雖然極愛小五，但是生性風流總喜歡招惹女孩子，這也正是師父將求婚這個任務交給霍都的原因。

　　霍都啪的一下收起扇子，收斂起了笑容，「好師兄，你可千萬別說，我都沒告訴小五我準備向龍姑娘求婚……」要是小五知道了，以她的脾氣該是和自己恩斷義絕了吧。

　　霍都的師兄，達巴爾看著霍都，「那麼你打算把龍姑娘怎麼樣呢，早晚小五都會知道的……」

　　「龍姑娘？」霍都淺淺地笑了，那笑容蘊含著說不出的嘲噱。

　　達巴爾看著霍都冰冷的笑容沉默了，霍都總是笑著一副誰都看不透的樣子，實際上誰也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連這麼多年下來，達巴爾依舊不瞭解霍都，除了在小五這件事情上。

　　雖然達巴爾不是很確定，但是霍都的確很愛小五，就像大家都知道的那樣，只要是小五想要的東西，霍都都能弄到手並且樂呵呵地去獻媚。如果有女孩子去糾纏霍都，小五毫不留情地追殺，即使小五再怎麼惡狠狠地罵著霍都，也不見他有任何生氣的跡象。霍都總是很寵溺著小五，他們之間並沒有第三人可以插足的地方，就算有很多人會對霍都示愛，最後都以失敗告終。

　　達巴爾明白，霍都一定不會善待小龍女的。原本達巴爾就不贊成師父這個提議，但是最後他還是妥協了，所以現在他沒有資格開口。

　　霍都和達巴爾說話時用的是蒙古語，閔敏也聽不懂他們嘀嘀咕咕地在說什麼，總覺得又時像韓語有時像英語，乾脆就朝著他們來的方向離開了，準備去找楊過。

　　沒有幾步，只見得霍都朗聲道，「小王蒙古霍都，特此前來，恭賀龍姑娘芳辰。」

　　霍都的一句話讓似乎像一把釘子，將閔敏釘在了地上，再也無法邁出一步。她掏了掏耳朵，有一些不太確定，她剛剛聽見了霍都說‘龍姑娘’？

　　忽然傳來琴聲，錚錚幾下。

　　霍都又提氣，將聲音放大了數倍，「聞得龍姑娘比武招親，小王不才特來求教，請龍姑娘賜招。」霍都實在是對自己太有把握了，覺得只要龍姑娘見到了自己，一定不會拒絕的。

　　此時，閔敏走到了霍都的面前，盯著他，「你……是向龍姑……娘求親？」

　　「是啊∼」霍都一邊把扇子展成，一邊啪嗒啪嗒地扇著，「怎麼？捨不得我，又回來了？」

　　「誰捨不得了啊！！」閔敏頓時面紅耳赤，怒目而視，「你別想了，小龍女她是……是……」，小龍女是楊過的，只是不知道為什麼這句話沒有辦法說出口。

　　「是什麼？」霍都收起了摺扇，輕輕地抵在她的下顎上，挑起她的下巴。

　　閔敏有一些惱了，伸手想拍掉霍都的扇子，沒有想到自己的手一下子被他抓住，無論怎麼樣掙扎也無法動彈半分。

　　「放開我！」，閔敏試圖用另外一隻手揮開摺扇，沒有想到霍都用著極快的速度在她的手臂之間啪啪兩下，頓時讓她的雙手酥麻，只能無力的垂下。

　　霍都看到她臉上流露出因疼痛而皺眉的表情，他曲線完美的眉略微抽動了一下，但那動搖搖轉瞬即逝。霍都不復之前嬉皮笑臉的樣子，而是很平靜地問道，「你和龍姑娘什麼關係？」

　　就在此時森林深處又傳來琴聲，只是這次琴曲高昂，隱隱有斥怒之意。

　　「看來你家龍姑娘不願意呢」，霍都一手插入她的髮絲間，挑起她的一縷發輕輕繞玩著。

　　霍都的手很好看，骨架修長，肌理通透。

　　可是閔敏完全沒有注意到他的手，而是一字一頓的說「龍姑娘，不、是、我、家、的！」她明白之間脫口而出的一聲‘小龍女’讓她露陷了，可是她並不願意想對霍都說她穿越的奇事，只能竭力爭辯。

　　「是不是，我們試試就好了」，霍都眯起眼睛，薔薇色的唇勾起一道好看的弧線，提起氣將聲音遠遠地傳去「龍姑娘，愛老虎油……」

　　
第二十章

　　「龍姑娘，愛老虎油……」

　　霍都的這句話讓閔敏如同一個包子噎在嘴裡，想笑卻又不敢笑。果然林中靜悄悄的，沒有聲音。

　　達巴爾看著霍都與閔敏的樣子，雖然他聽不懂漢語，但是他看得出霍都對她頗有好感，也許不是真的在問關於龍姑娘的事情。號角在霍都那，達巴爾忍不住高舉自己的武器，金色巨杵。巨杵和手腕上的金鐲互相碰撞，發出聲響。不同于之前閔敏亂七八糟的號角聲，這是真正的求鬥信號。

　　哪知林子裡面還是沒有任何聲音傳出，達巴爾有一些急了，徑直走了進去。

　　霍都見狀，推了推閔敏，「跟我進去。」

　　「不-要」，她哼了一聲，將頭別過去。

　　霍都將扇子插在自己的腰上，一手摟上了閔敏的腰，瞬間將她橫抱了起來，引得她尖叫一聲。

　　「

　　我不認識龍姑娘，你帶我去也沒有用啊」，閔敏真的哭笑不得了。

　　霍都聽了她的話，裝著一副認真思考的樣子，「這樣啊，你就留你在這裡吧……」

　　閔敏還沒有理解完霍都的話，他雙手一方，她就這麼直落而下。

　　雙手不能動的閔敏發出一陣慘叫，乾脆閉起了眼睛，只是預想中的疼痛沒有到來。微微地睜開眼睛，她隱隱約約地看見了霍都在笑。

　　‘壞男人’，閔敏這麼想著，又緊緊地閉起了眼睛。

　　「啊呀呀，我的懷抱就這麼舒服嗎？連眼睛都不想睜了？」，霍都調笑著，眼角都舒展開了。

　　他的話讓閔敏憤憤地睜開眼睛，「哪有舒服！沒有……絕對沒有……」

　　就在兩人邊說話邊前進之際，眼前的達巴爾忽然停住了腳步。

　　「師兄？」霍都朝著達巴爾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見有一團白色的物體迅速地飛來。

　　等他們意識到是一群蜜蜂的時候，為時已晚。

　　毫無防備的人已經被蜜蜂叮地抱頭大喊，霍都身後的一群好手，剛剛還在全真教將那些小道士打的落花流水，現在卻因小小的蜜蜂而四下亂竄。

　　霍都帶來的人都是精英，他們的情況也說明了這群蜜蜂有多麼的可怕。

　　「蜜蜂有毒，師兄，快走」，霍都比達巴爾激靈數倍，他抱著閔敏一下子跑出了數米外。

　　達巴爾點點頭，一邊揮舞著巨杵，一邊快速後退。

　　正如霍都所想，這群蜜蜂並不是普通的蜜蜂，而是訓練有素、通體白色的玉峰，蜂刺上有劇毒，被螫到的人劇痛難忍。

　　抱著閔敏，霍都無法施展武功，他乾脆換成了抗的姿勢，抽出自己的摺扇揮舞著。

　　耳邊傳來嗡嗡的聲音，閔敏怕急了，她咬緊了唇生怕玉峰上來叮自己一下。

　　玉峰忽然分成了幾路，只有有一群緊盯著霍都不放。雖然說霍都一個人自保是沒有問題，可是肩上扛著閔敏，明顯有一些力不從心。

　　眼看一個玉峰從肘下刺過來，霍都已經來不及阻擋，忽然一道金光閃過。

　　「多謝師兄」，霍都連忙道謝，若不是達巴爾相求，恐怕他也要被螫到了。

　　達巴爾看著霍都肩上的閔敏，皺了皺眉頭，「霍都，放下她，否則你也逃不掉。」

　　霍都是明白的，帶著閔敏也許，不，是肯定會被這群蜜蜂叮到，可是很奇怪的他就是不想放下這個見面才不到一天的女孩。如果留她一個人在這裡，那麼她的結果只有一個——死。

　　達巴爾也是知道的，可是比起閔敏，顯然他更在乎霍都的性命，因此再次開口，聲音嚴厲了一些，「霍都，放下她。」

　　霍都扇著扇子努力阻擋蜜蜂，卻始終帶著一臉悠閒的表情，他瞥見了達巴爾的衣服，忽然有了主意，「師兄，將你的衣服脫下來。」

　　達巴爾外面穿的是紅色的袈裟，他沒有理解霍都的意思，卻還是解了下來。

　　閔敏聽不懂霍都和達巴爾之間的對話，只是覺得這樣被霍都扛著，血液直湧而上令頭有一些脹。

　　霍都一手按住了閔敏的腰，一手接過了達巴爾遞過來的袈裟，一竄而上。他將內力運至手上，把寬大袈裟舞得虎虎生輝，紅色的袈裟猶如一張大網，好多玉峰撞上了袈裟上，直接掉在了地上。

　　原本分別追著達巴爾與霍都的玉峰又匯合成一路，而其他的人幾乎都被玉峰叮過了。情勢又變得嚴峻了起來，所有的玉峰都叮著著霍都等人。

　　即使霍都再怎麼防備，閔敏終是被玉峰叮到了。她悶哼了一聲，本來就覺得霍都忽上忽下，快將自己的胃都快頂出來了，難受之極時又被玉峰叮了，渾身上下傳來一聲劇痛，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達巴爾看到眼前的情景大叫了一聲，「霍都，撒手！」

　　霍都聞得肩上她的呼吸聲變得若有似無，躊躇了片刻只能將她放在一棵樹下，繼續揮舞著袈裟，與達巴爾越奔越遠。

　　當郭靖與丘處機趕來的時候，那些西域好手已經逃竄的差不多了，林中忽然升起了一股白煙，所有的玉峰都已經聽話地飛了回去。

　　「不知龍姑娘如此神通廣大，早知如此全真教不比大題小做」，丘處機笑著捋了捋鬍子，卻可以將提起送出，好讓小龍女聽見。

　　果然林中深處傳來琴聲，大有鳴謝之意。

　　郭靖看著一些在地上哀嚎之人，不禁想要走到林中去查看究竟。

　　丘處機卻出聲阻止了郭靖，「靖兒，別去，這些人龍姑娘一定自有處置。」一路上，丘處機告訴郭靖，全真教與古墓一派的恩怨糾纏，「那是祖師爺那時候的事情了……」

　　郭靖認真聽著，兩個人慢慢地回到了全真教，楊過拜師的準備儀式也準備的差不多了。

　　楊過按照全真教的規矩，在趙志敬面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叫了師父。只是這一聲微弱地如同蚊子叫一般，楊過清俊的眉宇間沒有了往日的神采，一雙眼睛如同死潭一般，眼中的有著漸涼的光，似乎由生至死輪回了一遍。

　　郭靖明白楊過因閔敏不見而感傷，他也沒有多說。尹志平也參與了拜師的全過程，一雙美目始終停留在楊過蒼白的臉上，在心中輕輕地哀歎著。

　　拜師結束之後，郭靖上前摸了摸楊過的頭，「郭伯伯要下山了，過兒好好的跟師父學武……」

　　郭靖囑咐了一大串，楊過低著頭隻字不吭。最終郭靖歎息著向全真四子別過，下山去了。

　　「我去送……兄」，尹志平對著師父們作揖後跟上了郭靖。

　　「哎，志平這個毛病什麼時候才能好啊」，丘處機叨念了一聲。

　　馬鈺哈哈地笑了，王處一拍了拍丘處機的肩膀後，跟在馬鈺的身後去看受傷的郝大通去了。

　　丘處機立刻正襟危坐，叫楊過上前來。他生怕楊過會和父親楊康一樣，對著楊過嚴厲地耳提面命了一番，才交由趙志敬帶走。

　　一路上，楊過耷拉著臉，面對趙志敬的問話則是一言不發。

　　趙志敬看到楊過如此不尊重自己，有一些惱意，但是在眾目睽睽之下也不好意思發作。直到兩個人到了分配給楊過的房間裡，趙志敬才坐下，將自己的問題又問了一遍，「你認識尹師叔？」

　　在拜師儀式上，趙志敬一直關注著尹志平，按照他的理解，尹志平是不會這個有興趣參加一個弟子的拜師過程。至少在趙志敬這麼多徒弟裡面，尹志平從來沒有參加過一次。至於尹志平到底是在楊過身上懷念楊康，還是對楊過這個人有興趣，這都讓趙志敬感到自己受到了威脅。

　　真是好笑……自己竟然會覺得不安起來，趙志敬想起尹志平看著楊過的眼神，越發的急躁了起來，一拍桌子大聲喝道，「為師在問你話呢！」

　　這一聲倒是讓楊過回了神，他頂了一句，「你才不是我師父呢！！」楊過在後悔，後悔自己沒有問清楚閔敏，自己的師父到底是誰；他更後悔的是，當時沒有牢牢地抓住閔敏的手，不該放手的，下一次，絕對不放手！

　　可是……還有下一次嗎？想到這裡，楊過幾乎又快哭出來，可是硬生生地被他逼回去了。他告誡著自己不能哭，哭了會被閔敏瞧不起的……越是這麼想，楊過就越是想哭，最終臉上變得面無表情。

　　趙志敬被楊過頂撞地一愣，照理來說，一日為師終生為父，衝撞師父是一種大逆不道。趙志敬還真的沒有遇見過像現在這種情況，而且楊過還站在那裡，臉上的神情表明他一點都沒有覺得自己過錯。

　　趙志敬心生不悅，小小年紀就如此不聽自己的話，往後還如何，當下沉著臉對楊過喝到，「跪下！」

　　拜師的時候下跪磕頭那已經是楊過的極限了，如果不是為了留在全真教，他大可倔強地不下跪。楊過看見全真教圍攻郭靖卻始終處於弱勢的時候，就打心眼裡瞧不起全真教，因此面對趙志敬也是抬眼看著他，並沒有要下跪的意思。

　　正當趙志敬還想斥責的時候，他忽然察覺到門外有人，因此屏住沒有說出口。

　　不出意料，有人敲門，「楊過，我可以進來嗎？」

　　一聽聲音，趙志敬就知道是尹志平，他隨即轉變了聲音，溫和地說，「可以。」

　　「不可以」，隨之響起的是楊過的聲音。

　　趙志敬瞪了楊過一樣，「你竟然這麼對尹師叔說話？」

　　「沒關係」，尹志平推門進來，沖著楊過笑道，「好久不見，你都長這麼大了……」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5-11-3 13:03

第二十一章

　　尹志平本來想摸摸楊過的頭，哪知楊過頭一偏，讓他的手尷尬地落空。

　　「楊過！」趙志敬又是一聲叱責。

　　尹志平擺擺手，露出一貫的溫潤笑容，「沒關係」，他知道楊過正因為閔敏的事和人慪氣呢。

　　這話在趙志敬的眼裡則是變了味，仿佛楊過做什麼是都是可以被原諒的，他憤憤地坐下，也不知道該擺什麼表情好。

　　尹志平微微彎下腰去，想要再一次伸出手摸楊過的頭，「楊過，我……」

　　楊過竟是退後了一步，他看向尹志平，聲音中隱隱帶著哭腔，「閔敏明明就在這裡，不會不見的……她……」

　　「別執迷不悟了，閔敏她……」，尹志平難得地提高了聲音，繼而聲音又低了下來，「她死了……我親眼所見……」

　　楊過睜大了眼睛，似是不願相信一般連連搖頭，一邊搖頭一邊後退，「你說謊……說謊……不可能的！！」

　　尹志平微動嘴唇還要說什麼，楊過哇得一聲哭了出來，大聲喊道，「騙子！！我討厭你！！」

　　趙志敬聽見這句話，手中的茶杯登時摔在地上，「楊過！怎麼說話的，向你尹師叔道歉！」

　　尹志平連連對著趙志敬使眼色，可是楊過扭過頭，頭也不回地奔走了。楊過離去後，尹志平歎了一口氣，只得坐下。

　　「如此劣童」，趙志敬也歎了一下。他與尹志平之間只隔了一個茶案的距離，只能看著尹志平無奈地扶著額，長長的睫毛輕輕翕合，像是蝴蝶在撲扇著翅膀一樣。

　　尹志平眼中流淌著柔和的神情，「楊過，他只是太偏執了」，這樣的口氣就像在為楊過開脫一樣。

　　「是嗎」，趙志敬忽然站起來，「我怎麼覺得，他是頑劣不堪呢。」

　　尹志平欲解釋著什麼，可他越是解釋，趙志敬就誤會地越深。到最後，趙志敬則是打斷了尹志平的話，開口問道，「當時郭靖說向我拜師的時候，你有什麼話想說的對吧？」

　　趙志敬緊緊地盯著尹志平，似乎是在期盼他的答案。

　　「其實也沒什麼，本來我也想收楊過為徒，當時師父屬意你，我也沒有意見」，尹志平緩緩地說道，聲音一如既往的好聽。

　　只是尹志平的回答讓趙志敬失望之極，其實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麼……是啊，自己還有什麼好期待的，趙志敬揮了揮衣袖，「是麼，那楊過讓給你做徒弟好了……」

　　趙志敬再也沒有說什麼，而是徑直走了，留下尹志平一個人。尹志平對於他從未有過的態度怔了一下，可是無論如何也不明白趙志敬是為了什麼生氣，難倒是自己對於楊過收徒的心思讓他不悅了？

　　一旦拜師，便不可以輕易的換師父，這不僅是全真教上下的規定，放眼江湖也是這樣。因此楊過改投尹志平門下，也是萬萬不可。尹志平不明白趙志敬為何如此，想了一下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間。

　　楊過奔出去並不是去追下了山的郭靖，而是出了全真教在外面找著閔敏。全真教在之前就已經全都找過了，確定了閔敏不在，他只能擴大了範圍。

　　聽說有之前有不少敵人倒在樹林裡，楊過就這麼奔了過去，由於奔得太快，沒有見到石碑上寫著‘外人止步’的字眼。

　　奔進了林子，楊過突然停下腳步，他看見了一個紫衣男子緩緩而出。男子抱著的，卻是閔敏！！

　　「閔敏！」楊過大叫了一聲沖上前去，對著紫衣男子就是伸手一拳。

　　紫衣男子穩穩地抱著閔敏晃了一下，輕易地躲過了楊過的拳頭。倒是楊過沖得太猛了，不小心往前沖了好長一段距離才停下來。

　　紫衣男子也沒有生氣，依舊笑著，「你是誰？你認識閔敏？」

　　「我是楊過」，楊過抬起頭，狠狠瞪著紫衣男子，「把閔敏還、給、我！」

　　雖然楊過只是個小小少年，但是他眼神所傳達出的感情……紫衣男子忽然笑了，勾起薄薄的唇嬌豔地勾起一道弧線，「有意思，無論是你……還是閔敏……都相當有意思……」

　　楊過並沒有去過多的注意紫衣男子的話，他只是抬著頭，眨眼不眨地看著紫衣男子，似乎下一刻他就會沖過來奪回他的閔敏一樣。

　　嘖嘖，表情不錯，不過身手還不行，紫衣男子心中這樣想著，嘴上卻是說，「那麼就將閔敏還給你好了……」

　　紫衣男子輕輕一摔手，閔敏就被他拋到了空中，楊過睜大了眼睛，立刻沖上前去接住她。紫衣男子的力道恰到好處，閔敏緩緩地下落，被楊過抱得正著。

　　可是閔敏不但臉色，連唇都沒有一絲血色，雙眼安安靜靜地閉著一動不動。楊過一隻舉起手顫顫悠悠地摸上閔敏的臉去探她的鼻息，她的臉上一片冰涼，已經沒氣了。抱著全身冰冷的閔敏，楊過跌跪下來再也忍不住地痛哭失聲，仿佛如同是個孩童一般，宣洩著自己的痛苦。

　　楊過一邊哭了，一邊抬頭看向紫衣男子。這一次讓男子覺得，如果眼神可以化為實體，他應該是被這個少年千刀萬剮了。

　　背什麼不好去背黑鍋，紫衣男子聳聳肩，「不是我害的，我和她只是一面之緣，有一些惦記她所以又回來了」，他說著便走了過來，蹲在楊過邊，將自己身邊掛著的小香囊塞進了閔敏那已經有一些僵硬的手。

　　也不知楊過有沒有理解男子的話，鬥大的淚珠從他的眼睛裡泉湧而出，不斷滴落在他緊緊抱在懷中的閔敏臉上，只是她再也不會醒過來天真地問他，‘是不是下雨了？’

　　男子看到楊過悲痛欲絕地哭泣，像是理解了這種哀慟，終於沒有再露出笑容，「一起將她埋了吧……」

　　就在男子這麼說時，楊過像是發瘋一樣，突然把閔敏抱緊將自己的臉湊了上去，「不要……不要……她一定會睜開眼睛的……一定……會……」

　　楊過哽咽的聲音讓紫衣男子沒有在說什麼，男子只是很瀟灑地用著自己的摺扇不斷輕觸地面，不知他用了什麼法子，每一次都會土都會被他刨開了一些。

　　哎，竟然讓本大爺做這麼不華麗的事情……男子一邊在心中嘟囔著，手卻一直沒有停。楊過哭著哭著終於便得小聲了，只是那面無表情的面容，似乎蒙塵上了刻骨銘心的悲傷。

　　風在楊過與男子之間，無聲地翻飛著，男子用扇子刨出了一個小坑之後，站了起來抬頭望天。不知何時，太陽已經隱匿在了雲朵背後，天空灰濛濛一片。

　　印證了男子的猜想一樣，雨忽然劈裡啪啦地打下來，落在地方發出清脆的聲響。這一場傾盆大雨，讓男子與楊過避無可避，就這麼被雨水無情地淋濕了。

　　「好好安葬閔敏，這麼淋下去，她會冷哦∼」男子若有似無的一句話，讓楊過有了動作。

　　楊過低下頭，喃喃自語，「對，閔敏會覺得冷的，她最怕冷了……」雖然是這麼說著，他卻已經摟著閔敏沒有放。

　　還是捨不得麼……男子覺得雨勢變得越來越大，最後他伸手拍了拍楊過那因大雨而顯得益發沉重的肩膀，「走了，後會有期。」

　　楊過像是沒有聽見一樣，他只是撩開閔敏的發，露出了她的臉，「閔敏，你冷了對不對？」就像是自言自語一樣，楊過將她環在自己的懷裡，為她擋雨，臉上再也分清楚是淚水，還是雨水。

　　林中因偌大的雨勢而變得白茫茫一片，楊過只是抱著閔敏坐在那裡，好像整個世界對於他來說都灰飛煙滅一樣。這場雨就像是在為閔敏哀悼一樣，一直下個不停。

　　閔敏始終都沒有再睜開眼睛，這樣讓楊過的心徹徹底底地冷了下來，他對著天空一陣吼，「老天爺，你太過分了……」

　　似是隱隱聽見遠處傳來模糊不清的喊聲，紫衣男子轉過頭，這令他身邊的中年藏僧也停下腳步。

　　只是這一停頓的時間，中年藏僧發覺了一個問題，「霍都，你的香囊呢？」

　　已經變成了落湯雞的霍都卻依然毫不在意地露出了老神自在的微笑，對他的師兄眨了眨眼，「掉了∼」

　　「小五一定會生氣的，到時候可別來找我」，達巴爾歎了一口氣，也沒有多問，霍都不想說的事情誰也問不出來。

　　想起小五，霍都打了一個激靈，要死，當初覺得閔敏太可憐就鬼使神差地解下了自己的香囊，現在想想這可是小五為他無數次戳破指頭而才做好的香囊。那麼難看的香囊世上僅此一隻，要是說掉了，一定會被小五扒了一層皮的……越是想著霍都就越是覺得後怕，「師兄，到時候你一定要幫我啊……！！！」

　　達巴爾無奈地搖了搖頭，對著森林的方向念了一會經，算是對閔敏的憑弔。

　　霍都想起先前閔敏活蹦亂跳的樣子，忽然心中產生了一些不舍，「這麼可愛的小姑娘，本來還想帶在身邊解解悶呢……」

　　達巴爾正想說什麼，忽聞林中傳出語義不明的嚎聲，他皺了皺眉，「林中還有人？」

　　「恩，一個小鬼而已」，霍都雖然是這麼說的，但是他卻清清楚楚記得那個少年的眼神，長大之後一定不是個池中物。霍都竟然有一些開始期待往後的再會了，失去了所愛之人，少年又會變得怎麼樣呢？越是想著少年的人生會變得扭曲，霍都笑得更加開心了，直到他想起自己身上還是濕的，他打著傘急急地走了，「師兄，我先回去換身衣服……」

　　達巴爾怔了怔，已經被霍都遠遠摔在了後面，他只得提腳跟上。

　　雨一直下的不停，一個老婦人打著傘回到了古墓中，正巧遇上了自家姑娘，她歎了一口氣，「外面的孩子在墓前跪了好久，老身想著是不是……」

　　「不需要」，白衣女子絕豔的臉上沒有意思表情，亦沒有可惜亦沒有同情，她只是很平淡的說了一句話後轉身離開。

　　老婦人似是被女子不帶任何感□彩的話給愣到了，只能乖乖地將雨傘放好。看著白衣在古墓中一晃而過，老婦人才敢感歎道，「我們家姑娘好是好，就是這心啊，太冷了……」

　　
第二十二章

　　雨水連成晶瑩的雨幕，沖刷著這個世界上的一切，湮滅了塵埃。

　　楊過一直跪坐在那裡，慢慢地將泥土蓋在閔敏的臉上，忽而不舍地再次將那些泥土掃開，反復多次。

　　不知過了多久，楊過一直保持著這個姿勢沒有動，饑腸轆轆最後昏了過去。

　　楊過再一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月亮已經高掛空中，而他的膝蓋則是不像是自己的一樣，連挪動一下都覺得生疼。就這樣的，他竟然還活著，而然和他約定的人，卻已經不在了。

　　「閔敏……你是狗神仙……」，楊過似是笑了，只是那笑容比哭還難看。他一直帶著似哭非哭的表情，仰天躺在墓旁，就像許多個夜裡這樣和躺著和閔敏一起仰望天空一樣。這個夜裡依舊星光閃爍，可是這些星星再也無法吸引楊過的眼睛。

　　也不知道夜究竟有多深，楊過才拖起疲倦的身子，慢慢地回了全真教。就在他打開自己房門的時候，忽然發現自己房間裡的燭臺是亮著的。

　　楊過打開門一看，坐在位子上看著自己的正是趙志敬。他本來對趙志敬也沒有什麼好感，當下就直接地躺在了床上，轉過身再也不看趙志敬。

　　趙志敬冷冷地笑了，「這就是你為徒之道？」

　　楊過什麼也沒有說，只是翻身下了床，又徑直的打開門，看上去似乎連和趙志敬在一起都不想。世界上都有那麼幾個人，相看兩相厭，楊過和趙志敬就屬於這個情景。

　　就在楊過即將走出門之際，趙志敬忽然站在了他身後，在幾個穴道上重重一拍，拎著楊過就往一個小院子走去。這個小院子處於全真教的西北角，看上去破舊不堪。

　　「禁閉房，你就好好在裡面反省一下吧」，趙志敬說著說著，就將楊過往裡面一扔。

　　楊過的頭敲在地面上，痛卻無法哼出聲音，連手腳都不能動了。楊過明白自己是被點穴了，卻只是閉起眼睛，什麼都不願想。

　　太陽高高升起又再次落下，楊過就像是被人遺忘了一樣，一個人被關在這個禁閉室裡面，漆黑黑的一片，也沒有人送飯來，更沒有看望他。一天一夜滴水未進這讓楊過有一些頭昏眼花，但也還不至於受不了，剛到嘉定的那段日子，幾乎天天在餓肚子，餓上個幾天對於楊過實在不算什麼。

　　楊過一直閉著眼，偶爾睜開眼睛也只是覺得頭昏昏漲漲地，再一次睜眼間，他竟然隱隱約約地看見一個人影。

　　「閔敏？」楊過無意識地呢喃出聲。

　　幫他正擦拭著頭上傷口的人，手一頓卻很快又繼續下去。見來人沒有出聲否認，楊過心中猛得一喜，握住了正擦拭他額頭的手。摸得手下細滑的觸感，楊過露出傻笑，「閔敏？」

　　「安心地睡吧」，那人的聲音忽遠忽近，溫柔似水。

　　楊過幾乎沒有反抗，就安心的睡去，但是握著那人的手一直沒有放開。尹志平努力了好半天，才不驚動楊過地將自己的手抽了出來。

　　輕輕地給楊過的額頭上的傷口上藥，尹志平確認了楊過已經沉沉入睡，才輕手輕腳地走出房間將門關起來。

　　接著，尹志平就向左院走去，他依舊是穩穩地敲了敲門，不一會，趙志敬便來應門。

　　看到是尹志平來拜訪自己，趙志敬似是很吃驚，然後連忙將尹志平請了進去，手中的事物暫時放在了一邊。

　　「有什麼事嗎？」趙志敬前前後後地忙著，為的就是給尹志平倒一杯好茶。他和尹志平不同，對茶並沒有什麼很好的研究，平時那些精緻的茶杯也不太用，只是尹志平來的時候偶爾用一下。

　　尹志平只是坐在那裡不發一言，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正望著趙志敬。尹志平只是單單坐在那裡，也是皓齒星眸、秀眉粉唇。就像是像沉溺在尹志平的眼睛中，趙志敬和他對望著，說不出話來，手中倒茶的動作就停頓在哪裡。

　　「大師兄……」，尹志平低低地喚了一聲，「你為何要將楊過關在禁閉室裡？」

　　這一句話就像是一個暗號一樣，趙志敬猛得將手中的茶杯打翻在地上，不可置信地問道「你說什麼？」

　　「我說楊過他……」，尹志平又說了一次。

　　可這一次他沒有說完就被趙志敬打斷了，「你、你說什麼？」

　　看見趙志敬的神色不太對，尹志平卻還是選擇了開口，「我說楊過……」

　　依舊沒等尹志平說完，趙志敬忽然將重重地在桌上一拍，抬起頭來盯著尹志平，一字一頓道，「你、說、什、麼？」

　　像是被趙志敬難得一見的生氣模樣嚇到了，尹志平怔了一下才說，「我雖然沒有權過問，但你也應該善待楊過。」

　　「是麼？」趙志敬哼哼了一聲，接著轉過身背對著尹志平再也沒有說話。

　　從來沒有見過趙志敬這樣，尹志平覺得現在有可能不是聊楊過的好時機，當下告退了出來，回楊過的房間去探望他。

　　尹志平推開門的時候，楊過正掙扎著起身，他看到門打開的一瞬間，一雙眼睛緊緊注視著門外的人，那神情就像是死灰復燃一樣，燃燒著熱烈的期盼。可是當楊過看見來人是尹志平之後，便立刻地轉過頭不看他了。

　　面對楊過如此小孩子心性的動作，尹志平也不惱，只是坐到了他的床邊笑著問，「有沒有好一些，我這裡有……」

　　「你怎麼可以這麼若無其事！！閔敏她……她……」，楊過又是想起了自己將她埋在那厚重的泥土之下，雙手捂住臉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尹志平歎了一口氣，將手中端著的粥放在了桌上，又坐回床邊，「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

　　「你不明白……你一點都不明白……」，楊過搖著頭，咬著下唇似乎是要咬出血來才甘心。

　　尹志平的確是不瞭解，他從來沒有像楊過這樣，將一個人看得這麼重過。也許這就是他那麼在意楊過的原因，他與楊過是兩種截然不同的人。楊過總是敢於將自己的感情攤在明明白白的地方，清清楚楚地告訴別人，而尹志平則做不到。

　　活了這麼久，尹志平總覺得自己還缺少了一些，卻說不上來到底缺了什麼。他對每一個人都很好，但沒有一個人可以真正走到他的心中，總是有一個角落是空空的。當時看見楊過，尹志平是真心地想要收他為徒的，可是因為他那時的沉默，現在他再也沒有這個機會了。

　　尹志平只是長久地看著楊過在那裡聳動地肩膀，最後無言的離去。

　　楊過在全真教的日子，就像是一個迴圈。療傷好了，被趙志敬丟到禁閉房。餓的昏天黑地再被尹志平救出來，療養好了等待他得又是那黑漆漆的房間。

　　尹志平因為這件事找過趙志敬好幾次，而下一次，楊過仍是被毫不留情地丟到了禁閉室，這件事情似是連一點轉機都沒有。

　　沒有人教楊過武功，他心中的武功、江湖的渴望好像也被消磨殆盡了。就連全真教每天上午的早課他也經常缺席，越是缺席被趙志敬逮到就又是一頓暴罵。

　　全真教的日子總是索然無味的，楊過最常做的事情就是溜到那個林子間，坐在閔敏的墓前說著什麼。有時候楊過會將路邊的小花折下，再帶到閔敏的面前，一朵一朵地插好。偶爾他會幻想，如果將這些花坐著飾品帶在閔敏的頭上會怎麼樣……可是他再怎麼想像，總覺得腦海中的畫面是如此的蒼白無力。

　　又是偷偷溜出來的一個午後，楊過像往常一樣走到了林間，他沒有注意到腳下泥土的鬆動，不留神一腳踩空，滾下了坡。原以為只是一個小坡，楊過卻滾了很長一段時間。手掌心被石礫刮得生疼，最終他一頭撞在樹幹上，暈了過去。

　　悠悠轉醒的時候，楊過才發覺自己枕在一個人的腿上，他心中暗叫不好一下子跳了起來，那種腦中隱隱作痛，讓他不由得跌坐在了地上。

　　「撞倒頭了，也許有輕微的腦震盪」，坐在地上的是一個老婦人，滿臉的皺紋，只是眼睛有著不符合年齡的清明，也許是因為視力不錯的關係，整個人也很有精神。

　　聽了老婦人的話，楊過也沒多在意，只是抬頭看著自己滾下了地方，想著怎麼上去。

　　老婦人似是洞穿了他的想法，出聲問道，「想要上去嗎？」

　　「恩」，楊過點了點頭，像是想起什麼一樣，猛的將自己懷中的小花掏出來，看到小花沒有被壓扁之後，才舒了一口氣。

　　老婦人看到他的舉動，將眼神放在花上，不知為何語氣有一些奇怪，「送花給誰嗎？」

　　楊過嗯了一聲，眨了眨他那雙黑色的瞳孔中，有著比什麼都深邃的悲傷色彩，「送給……一個總是不遵守約定的人……」楊過繼而寂寥地一笑，「她總是喜歡奇奇怪怪的東西，也不知道她喜不喜歡這種花……」

　　楊過拿著小□自出聲，仿佛閔敏的笑顏就在其中綻放一樣。

　　聽到這裡，老婦人似是被觸動了，一聲「楊過」就這麼喊了出來。

　　楊過渾身一顫，放下手中的小花抬起頭……

　　
第二十三章

　　聽完閔敏的解釋，楊過一反常態地笑了起來，絲毫看不出他在全真教上沉悶的樣子，「哈哈哈……閔敏，你怎麼附身到了這麼一個老、誒、老婆婆身上∼！」

　　閔敏似是急了，眼淚都掉下來了，只是流過臉上的皺紋，讓楊過又是噗得一下笑出來，然後趕忙安慰她，「不、我不笑了、絕對不笑了……」

　　看著楊過想笑又裝作正經的樣子，閔敏也洩氣了，「我也不知道，一醒來就這副樣子了……」

　　「你不是神仙嘛，再換一個身體就好了」，楊過擺擺手，他其實也看不慣閔敏這張臉，太老了，讓他有一些心裡障礙。

　　閔敏噎了一下，沒有想到小時候的說辭楊過竟然記到現在。她偷偷瞧了眼楊過，準備將自己想說很久的話向他坦陳，「其實……我不是神仙……我也不知道自己應該算什麼，鬼魂？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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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閔敏大致地將自己穿了又穿的經歷告訴楊過之後，他似懂非懂的點點頭，「所以，閔敏是來自另外一個地方嗎？」楊過雖然理解的很快，但是終究覺得，閔敏所謂的那個神奇的地方，就應該是仙界了吧。

　　閔敏歎了一口氣，「你會不會覺得我很奇怪啊？而且每一次睜開眼看見的都是你……」

　　楊過嘻嘻一笑，拉過她的手，「這樣不是很好嘛∼！說明你就是應該一直待在我身邊」，誒……雖然現在這個樣子有一些……

　　「也許吧」，閔敏怔怔地望著他。

　　幾個月不見，楊過似乎又長高了一些。此時此刻的夕陽已經快要沒入水平線了，和煦微風輕搖著他烏黑的髮絲，也輕拂著她的臉頰。楊過依然是那秀美的少年，他的笑容仿佛會讓人沉醉一樣，他一笑，閔敏就會跟著不由自主地一起笑。

　　一次也許是偶遇，兩次也許是巧合，可是第三次，第四次呢？閔敏微微側身，坐在了地上，抬頭望著楊過，他的身後是一片山林，只有青蔥綠色一片，但是卻宛如身處在五彩斑斕的色彩世界一般，他的欣喜目光讓閔敏感覺甚好。

　　楊過站了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塵，他試著擺動了幾下發現自己的身體完全不痛，看來從高處滾下來並沒有對他造成什麼損失。他將手伸向了閔敏，想要將她拉起來，此時他才突然發現，「你手上流血了？」

　　閔敏慌忙看著自己的手，掌心處有一道刮痕，血正爭先恐後地冒出來。她想起來了，剛剛看見楊過撞到了樹又一路滾下來之際，她試著上前止住，也許就在手撐地用力的時候刮傷的。

　　也許是這具身體太怪異了，閔敏竟然覺得一點都不疼，她呆呆地看著傷口，「也許……沒事的吧？」

　　「怎麼可能沒事！」楊過從衣服上撕下了一角，但是由於身上的衣物已經很髒了，他只能跑到小溪裡面將其洗一洗，再跑回來給閔敏包紮。

　　之前還覺得不痛，碰到水的時候，她倒吸了一口氣，「疼……疼……疼……楊過……疼！！」

　　「我知道」，楊過看到她呲牙裂嘴的樣子，只能安撫她，「等一會就不疼了。」

　　閔敏捂著手，不肯讓楊過包紮。他怕弄痛閔敏，也不敢用力，兩個人拽來扯去的，直到楊過看到血一滴一滴地指尖滴落，他發急了，「這樣下去會死的！！要止血！！」

　　「死就死了∼」說不定還能換一具身體呢，閔敏無所謂的聳聳肩。

　　啪的一下，楊過扔掉了手中的衣布，他緊握雙手瞪著她，蜷緊的指甲深深地掐進肉裡，指尖因太過用力而有一些泛白，似是整個人都在顫抖著。再見的喜悅一下子跌入了深淵，他抿著嘴臉上失去了笑容，清澈亮黑的瞳孔亦染上了怒氣的火焰。

　　「怎麼、怎麼了？」閔敏輕地問道，楊過這樣站著俯視她，而且一言不發，令她覺得有一些懼意，印象中楊過從沒有這樣過，總覺得他要是怒斥出聲還讓她覺得好受一些。

　　「死就死了……」，楊過的聲線越降越低，就像周圍的溫度都消失了一樣，他的心降到了最冰冷的低點。「呵呵……真是符合你的想法……」，楊過笑著踉蹌退後了幾步，只是那笑聲隱隱帶著哭腔。

　　「你根本不在意我的想法！！！」楊過睜大了眼睛，眉間是壓抑不住的痛楚，他用盡全力喊出了這麼一句話後奔走了。像是想要逃離一般，他頭也不回地奔遠了，留下閔敏一個人呆坐在原地。

　　‘不在意我的想法……我的想法……’楊過的喊聲還在林間回蕩，而之前發生的一切都讓閔敏覺得不能理解。

　　眨眼之際閔敏發覺楊過早就不知去向，她慌忙站起身朝他離開的方向跑去。

　　樹林……還是樹林……一望無際的林間，樹枝在夜風中搖曳，這樣的荒郊她又不認得路，這下閔敏有一些慌了。腦海中跳出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楊過你在哪裡’，不知不覺她已經相當依賴楊過了。

　　兜兜轉轉，閔敏試著在樹木上刻上標記，當她發現上坡的路時幾乎欣喜若狂。她小跑著上去，卻在不經意間發現了一個小土丘，前面並沒有擺放什麼木牌，取而代之的是有很多小花被精心地擺放在了小土丘的周圍，像是被人好好照顧著一樣。

　　連綿不絕的一小片白色花圃在樹林間顯得有一些突兀，閔敏停下了腳步彎下腰去，又是一陣風吹過，小花白色的花瓣在風中輕擺著，一陣一陣的芬芳隨風飄散，月光如水照耀著這些花瓣似乎閃閃發光一樣，深處在這樣一個美景中，閔敏忽然覺得這樣的小花似曾相識。她蹲下身仔細觀察時才忽然想起，之前楊過懷裡揣著地也是這樣的小花。

　　閔敏再一次看向了小土丘，突然覺得這個世界實在是太不真切了，裡面躺著是她曾經的身體嗎？這樣的想法不禁讓她有一些毛骨悚然，同時她也能稍微理解楊過的想法了。

　　一次又一次的死亡，對於閔敏來說也許是家常便飯，但是對於楊過而言並不是，兩個人可以說是從小長大，她的消失，她的死亡，無論如何都會在楊過的心中留下陰影。

　　「對不起……」，閔敏意識到了自己之前當著他的面說了很過分的話，無論哪一次生命，都應該好好珍惜的。雖然現在還是不停地附身，也許下一次好運就中斷了。

　　想到這裡，閔敏越發的想要找楊過道歉了，她站起身疾步向前走去，上坡之後依然是一大片的森林，這讓她有一些抓狂。

　　走得有一些累了，外加肚子也餓了，閔敏隨便往地上一坐準備休息，她腳一蹬不小心踢到了小山坡的壁面，湊巧的是耳邊傳來‘喀喇’一聲，黃色的泥土有一些被震落，一扇門緩緩打開，裡面是深不見底的黑暗。

　　終南山的森林裡面，年老的女性身體，這怪異的組合讓閔敏差一些驚喊出聲，「古墓？！！」

　　她立刻捂住了嘴，做賊似的左右瞧瞧，還好周圍完全沒有人影。閔敏放下心來，躊躇著要不要進去，她應該是附身在了古墓孫婆婆身上了吧？那個一直照顧著小龍女的老婆子……那個幾乎沒怎麼出場就被炮灰了的角色……閔敏扯扯嘴角，口胡，她才不要被炮灰！！

　　站在入口閔敏好奇地打探著，一邊拍拍周圍的牆壁，似乎是石頭做的，冰冰冷的觸感讓她縮回了手。也許是孫婆婆眼力太好的關係，即使在沒有火把的照應下，附身的閔敏也很容易地就看清了走廊裡面的場景，進去還是不進去？閔敏猶豫地跨出了第一步想要將走廊裡的情況看得更清楚。

　　就在此刻，門‘呼啦’一下地關了起來，閔敏一慌，連忙轉身去拍打門。可惜門絲毫不為所動，閉得緊緊得。她慌忙在門上摸索著，尋找著可以開門的機關。

　　不知過了多久，閔敏什麼也沒有摸到，她有一些洩氣了，正巧一陣若有似無的風吹過，嚇得她一下子貼在門上，大氣也不敢喘一口。

　　太黑了……即使能在這個伸手不見五指的走廊裡看清進去的路，這樣的氣氛依然讓閔敏害怕，深怕會看見什麼不該看見的，比如說鬼……

　　「有人在嗎？」閔敏試著喊了一聲，回音在漫長的走廊裡不斷迴響，這讓本來就陰森的古墓更加驚悚了。她一直將身體緊緊地貼在門上，不敢踏出任何一步，久而久之，她的肚子開始拉風箱。

　　「咕嚕……咕嚕……咕嚕……」，肚子發出的聲音也有了回聲，這讓閔敏有一些尷尬。

　　還是找到一些吃的再怎麼想離開的事情吧……閔敏抱著這樣的想法邁出了一步，然後她慢慢地走著，只是這個走廊很長很長，終於走到了盡頭卻發現眼前又是一扇門。

　　閔敏任命地開始摸索著機關，心中不斷歎息著，她又不是孫婆婆，如何知道怎麼開門，難倒她要做在古墓餓死的第一人？想到自己躺在地上喘息著說好餓好餓的樣子，閔敏心中一陣惡寒，手上摸索的動作也更加快了。

　　忽然摸到一個小小的突起，閔敏開心的按了一下，果然門緩緩的開了，隨之而來的卻是閃著危險的箭支，無數閃耀著冰冷光芒的箭頭，呼嘯而來，這樣閔敏不禁愣在原地。

　　眼看那些箭近在眼前，淩空出現了一條白綾……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5-11-3 13:04

第二十四章

　　白綾籠罩了閔敏的所有視線，黑暗間白色的綢帶是唯一的亮色，霎那間一個人影飄過，最終閔敏看清楚了，那是一個憑空出現的少女。

　　昏暗的視線中，少女就像神祗存在一樣，那長長的白色裙擺垂墜在地，在少女轉身的瞬間就像被風吹起飄逸花瓣一般，麗麗生姿。

　　閔敏長大嘴巴呆呆地望著少女，極深之夜的黑色長髮下，白色的衣裙勾勒出了少女略微纖細瘦弱的身影。

　　「婆婆」，少女冰肌玉骨姿容曼妙，如同溫潤的明珠一般，整個人都像在發光似的。

　　閔敏盯著少女的容顏發呆，如果真的能形容，只有說仿佛美玉一般純潔無瑕，難描難繪的絕世光華。

　　「婆婆？」少□美的嘴唇輕輕開啟，聲音裡透著一股凡人沒有的清雋韻味，仿佛伸出手難以捉摸的的雲朵，仿佛月下林間精靈般靈動。

　　閔敏盯著少女的身姿，她飄逸的長髮蕩漾著令人沉醉的黑色，沒有帶任何的發飾，卻驟然令人覺氣質絕塵。

　　「婆婆！」少女的五官極美，這樣組合在一起卻令人朦朧了她的輪廓，直覺得她往那裡一站，視線就不由自主地注視過去，被她丰姿秀逸身姿給吸引。

　　閔敏被少女的好幾次的呼喚給回過神來，她意識到少女就應該是小龍女，可是不知道該怎麼稱呼，想直呼‘小龍女’，話到嘴邊卻變成了，「小……龍……姑……娘……」

　　「我已經不小了，幾個月前我已經正式傳承古墓派的衣缽，婆婆，你明白的」，小龍女淡然的語氣，說話的時候臉上面無表情。伴隨著走廊裡毫無光亮，這讓閔敏忍不住抖了一下，再次看向小龍女。

　　小龍女的皮膚極白，仿佛透明一樣，閔敏眯起眼，甚至可以看到她脖頸處的血管，像是美麗的花紋一樣蜿蜒著。閔敏正懷疑她血管裡流著的血也是冰冷的，小龍女整個人都散發著幾乎可以將人凍結般的冷淡。

　　閔敏連忙低頭哈腰，「是是，那一定要改稱呼？掌門？」

　　「……」，小龍女的眉毛細不可聞地抽動了一下，「就和以前一樣叫好了，不用改稱呼。」

　　所以說到底應該叫你什麼……看到沒能從小龍女口中套出稱呼，閔敏有一些喪氣。小龍女很快的走了，等閔敏抬起頭來的時候已經不見了她的身影。

　　「小……等等、等我啊！！這裡有機關啊！！」閔敏喊著，可是哪裡還有小龍女的影子，「不要撇下我……會迷路的」，說不定又遇到什麼機關啊！！她可不想就這麼死了……

　　空蕩蕩的走廊裡只剩下閔敏一個人，形影單只，她害怕地縮起身，無奈地緩慢前行著。很快她就迷失眾多的分岔路口，兜兜轉轉，無論她怎麼喊，卻沒有任何回音。仿佛之前小龍女也是她的幻覺一樣。

　　閔敏受不了著寂靜的黑暗，開始跑了起來，一邊跑一邊呼喚道，「小龍女！！龍姑娘！！」

　　忽然一個清麗的聲音傳來，「你叫我？」

　　閔敏吃了一驚，連忙轉身，出乎意外地看見了小龍女，她姣好的面容就放大在自己的眼前。

　　「對！！我叫你」，閔敏連忙點頭，如果不是小龍女太冷了，她真想一把抱住。

　　「……」，小龍女長久地凝視著閔敏，一言不發。

　　總覺得小龍女的視線像一把冰刀一樣紮在身上，閔敏有一些驚慌，「怎、怎麼了？」

　　「你踩到我的腳了」，她淡淡的一句話，讓閔敏差一點跳起來。

　　「對、對、對不起！！我給你擦！！」閔敏立刻彎下腰去，當真要幫小龍女擦拭鞋子。

　　小龍女很快的腳一縮，隨之整個人向後退了幾步，皺著眉頭看向‘孫婆婆’，她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之前觸動了機關不過，現在這副點頭哈腰的樣子，有說不出來的異樣。

　　看到小龍女離得遠遠的，閔敏彎腰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中，有一些尷尬，繼續伸也不是，收回來也不是。顯然閔敏自己也意識到了不妙，因為小龍女的視線太冰冷了，不由自主地就讓自己覺得低她一等。

　　小龍女低頭看著她，清澈如明鏡像是平靜的海面，偶爾晃蕩著令人怦然心動的漣漪。只是這一瞥，閔敏覺得自己著迷了，似乎為她做任何事情都值得的。

　　可是小龍女的一句話又讓閔敏回歸了現實，「婆婆你傻了嗎？」

　　「啊？」閔敏長大了嘴巴，吃了一驚，這樣子讓小龍女覺得她的確是傻了，也許這就是所謂的年老癡呆？雖然這種病曾在書本上看見過，但是沒有想到孫婆婆也會得這種病。

　　「哈哈……沒傻沒傻……」，閔敏拍拍自己的頭，一下子有了一個想法，「其實我失憶了……」

　　這是一個更有說服力的藉口，顯然小龍女也知道什麼叫失憶，她露出了然的神情，「哦。」

　　看著小龍女轉身欲走，閔敏急忙拉住她，「我失憶了……」

　　「我知道了」，小龍女嗯了一聲，又要離去。

　　閔敏拉住她的手腕，眨了眨眼睛又強調一遍，「我失憶了！！」

　　「我知道了」，小龍女一擺手，輕鬆地掙脫了閔敏的手，準備離去。

　　你根本一點就不知道啊！！！……閔敏跺了跺腳，終於喊道，「你放我一個人在這，我會迷路的！！！」

　　聽到這句話，小龍女終於頓住腳步，緩緩轉過頭，「那怎麼辦？」

　　「給我畫張地圖吧」，閔敏笑眯眯的，就像得逞的狐狸一般。

　　小龍女想了想，也有道理，於是帶著閔敏去了書房。閔敏好奇地打量著四周，擺滿書的書案，不禁嘴角有一些抽搐，這麼暗又沒燈，小龍女到底是怎麼看書的。

　　相比之下，小龍女就淡定了許多，她從角落裡抽出一張宣紙，開始描繪著古墓簡易地圖。書房裡沒有什麼好看的，閔敏的目光就自然地落在了小龍女的身上，此時的她手執畫筆，長長的睫毛細簌地輕闔著，低垂的目光注視著紙。

　　越是近距離的看著小龍女，閔敏就越是覺得不可思議 ，怎麼會有人美到這種程度。一舉一動，一眉一容，無不絕代風華。小龍女的細長的雙眉極其妍然地舒展著，雖然看不見她的眼，但是也可以想像到底有多麼的顧盼生輝。

　　只要小龍女不說話，真是讓人察覺不到她冰冷的姿態。只是這樣垂目思量，她無疑是安靜恬然。看著小龍女微動著，她那長長的黑髮如瀑般飄動著，閔敏忍不住越靠越近，慢慢的伸出手想要摸一摸她的發，是不是真的如想像中的那樣。

　　近了近了！！馬上就可以摸到了……閔敏一陣欣喜，就在此時小龍女忽然抬起頭來，「你在做什麼？」

　　閔敏慌忙拿起一本書，裝出在看書的樣子，「咳咳……這本書真好看。」

　　就在她裝模作樣翻過了一頁時，小龍女才出聲，「這本書你拿倒了。」

　　「啊！怪不得這些字看上去那麼變扭呢……」，閔敏輕咳了一下，不出意外地紅了臉，好在頂著孫婆婆的外形，小龍女也看不出她臉紅。

　　小龍女留下了簡易地圖很快又消失不見，這正好給了閔敏研究地圖的時間。

　　此時楊過正在全真教中悶悶不樂，回到全真教的確不是很愉快，讓他更鬱悶的是閔敏竟然沒有追上來。忍住想要回去找她的衝動，楊過一路踢著小石子，一路嘟嘟囔囔，「壞閔敏！醜閔敏！……」

　　小石子接著楊過的力道一路跳躍，直到跳到了很遠的地方，恰巧在一個人的腳邊停了下來。

　　誰啊，楊過抬起頭來，看到來人。

　　「楊過，你回來了啊」，尹志平對著他露出了溫和的笑容，清俊的眉宇間透出欣慰的光。

　　面對尹志平如此和藹的態度，楊過只是淡淡的嗯了一聲，與他擦身而過。每當尹志平在楊過生死徘徊中將他帶出幽閉室的時候，楊過心中有一些怨，有一些感激。可是想到尹志平也是全真教的道士，常常將因趙志敬而產生的怒意轉加在尹志平身上。

　　尹志平總是不惱，一副溫文爾雅的樣子。久而久之，即使楊過想要表示歉意，也在著尹志平柔和的微笑下泄了氣。

　　顯然，因為和閔敏不歡而散，楊過並沒有多理睬尹志平，憤憤地走遠了。尹志平歎了一口氣，慢慢地跟在後面。

　　途徑練武台的時候，楊過聽見了「喝」「哈」的聲音，他望去才發現李志常正在叫徒弟們武功。弟子怎麼擺姿勢，可是架勢不到位讓李志常有一些喪失了耐心，他抽出了自己的劍話不多說就舞了起來。雖然李志常功夫沒有尹志平好，但是不與別人過招，光是這樣舞一套劍法還是能唬住人的。

　　楊過像是被吸引住了一樣，定定地站在那裡，望向練武台的目光不禁有一些羡慕，如果自己也能學武多好……他張開了自己的手又握緊，最終一拳打在身邊的柱子上，「可惡……」，大家都看輕他，這全真教真是一點都沒有什麼好留戀的。

　　忽然一隻手輕輕地搭在了楊過的肩膀上，引得他一下子回過頭。轉身才發現是尹志平站在他身後，尹志平發束白玉冠，衣飾黑太極，夜風吹起他的衣角，猶似霓裳羽衣舞。

　　尹志平一雙眼睛在月光的照耀下澄澈得讓人一覽無遺，他,若美玉雕成的臉上帶著溫和的淺笑，「想學嗎？」

　　面對著尹志平的話，楊過的第一反應就是頂一句，‘不想學’……可是他終究在尹志平的笑容下，氣焰淡去。

　　是的，楊過想學……想學得不得了，他咬了咬唇，最終輕聲地吐露自己的心聲，「……想學……」

　　
第二十五章

　　一旦說出了口，楊過便再無顧忌，他大聲道，「我當然想學！！不過想學又怎麼樣！！趙……」

　　尹志平笑著搖了搖頭，阻止了楊過的話，「你如此喚師父的全名，自然會讓他惱……」

　　「那我叫你名字，也不見你惱啊！」楊過一句話又頂回去。這倒是真的，全真教上下還真的沒看到尹志平生氣的摸樣。

　　被楊過的伶牙俐齒這麼一說，尹志平愣了一下……要真的要追溯起，他上一次生氣應該是在八年前了吧，近來尹志平就真的像是到了道士的最高境界一樣，一切榮辱切像浮沉一般，心靜淡泊。加上他的容貌，就算有一天他真的羽化登仙，恐怕全真教上下也沒有一個人不信。

　　最初的時候，尹志平並不知道楊過就是楊康之子時，就想要萌生了收徒之意，不旦因為楊過的聰慧機敏，而且他臉上因為擔心的閔敏而流露的焦急的摸樣，深深的撼動著尹志平。

　　如果有一天，我也願意為這麼一個人而真心的感到憂心……越是這麼想著尹志平就越發的羡慕起了楊過。別人都當他武功卓越，受人敬佩，只有尹志平自己知道，心底那種空蕩蕩，恍恍一世無所牽掛的寂寥感。

　　雖然楊過被趙志敬認定為頑劣不堪，但是尹志平依然堅信自己的看法，楊過是個可塑之才。

　　「跟著我便是」，尹志平說完就向前走去，似是一點都不擔心楊過不會跟上。

　　正因為尹志平對待楊過的態度，並沒有像趙志敬那樣偏執，所以尹志平也是楊過為數不多可以聽之一言的人。楊過撅了撅嘴，又對著尹志平的背影做了一個鬼臉，最後還是老老實實地跟著，總是保持和尹志平不近不遠的距離。

　　一直隨著尹志平進了院子，楊過才發覺不對，這裡不是……

　　來不及阻止，尹志平已經敲開了門，「師兄在嗎？」

　　應門而來的趙志敬看到尹志平，眼角舒展，又看到他身後的楊過，登時笑容僵在臉上。

　　「什麼事嗎？」趙志敬站在門口，看上去像是並不歡迎楊過的出現一樣。

　　「我們進去說吧」，尹志平對楊過招招手，示意他和自己一起進去。

　　楊過輕輕‘切’了一聲，但事已至此，他再跑開便顯得他怕面對趙志敬了。想到這裡，楊過挺起了胸，昂首闊步地率先走進了房間。

　　這個楊過啊，真是有夠倔強的……尹志平好笑地搖搖頭，然而這個場景卻在趙志敬的眼裡有著另外一種情景，他長久地凝視著尹志平，最後還是隱忍著不發，只是問了一句，「你帶這個小孽徒來做什麼？」

　　「什麼小孽徒，我還不是你徒……」，楊過的一句話將要脫口而出之際，尹志平的話將他蓋過了。

　　「師兄」，尹志平喚了趙志敬一聲。

　　一如平常的呼喚聲，依舊是那似水的目光，趙志敬的心頭懵然被癒合了一些，他嗯了一聲，似乎忘記了楊過的存在，仿佛這個房間裡面只有他和尹志平在一樣。

　　「雖然我知道這句話並不應該我來講，但是師兄找個時間開始教楊過學武吧，若是師父師伯那裡問起來也能交代」，尹志平聽上去冠冕堂皇的一句話將趙志敬瞬間打入冰窟。

　　你也知道這話不該你來說，那你為何偏偏還要說！！！……趙志敬的心頭仿佛被重重一擊，他踉蹌退後了一步，卻又在尹志平擔憂地問出聲之前穩住了腳步。

　　「我知道……我知道了」，趙志敬的聲音漸漸淡下去，只是沖著尹志平與楊過揮揮手，轉身入了里間。

　　楊過與尹志平面面相覷，誰也沒有想到這麼一句話會讓趙志敬動搖至此。無論趙志敬會不會教自己武功，楊過依然對尹志平道謝了，「謝、謝謝……」，只是這句話說的結結巴巴的，一點都不像楊過平常的風範。

　　尹志平笑著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接受了楊過的謝意，最後目送著他小跑著回到自己的房間。尹志平轉身走去了里間，趙志敬呆坐在椅子上，似乎在想什麼心事。自從全真教與西域人士的一戰之後，趙志敬就一直不太對勁，心緒不穩，情緒不定。

　　想來想去，尹志平依舊認為趙志敬可以自己解決，有時候還是不要強迫別人說出來。帶著這樣的想法，尹志平放柔了聲音，「大師兄，我先回去了，你也早點歇息吧。」

　　趙志敬像是沒有聽到他的話一樣，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直到尹志平轉過了身，趙志敬才將目光流連在他的背影上。

　　「尹師弟……」，趙志敬輕輕的呼喚著，就像若干年前那樣，帶著他自己都難以察覺的含情脈脈。

　　最終這句輕不可聞的話飄散在空氣中。尹志平還是走了，只留下趙志敬一個人坐在房間裡。點燃的蠟燭照亮了房間，卻照不亮趙志敬的心，他覺得著明亮的火心左右搖晃著，就像在嘲笑著自己的胡思亂想一樣。

　　是啊……他的尹師弟怎麼會對自己有情義呢……尹師弟還能是自己的嗎……尹志平武功越來越深厚，人品越來越受人尊敬，地位越來越高，趙志敬覺得自己就像站在他的後背處一樣，一直不停地追趕，什麼時候才能被正眼相瞧呢？還是說從一開始尹志平就沒有在意過自己呢……卻是這麼想著趙志敬就卻是急躁，他揮亂了書桌又一頭栽在了床上，他又想起了楊過。

　　這個雋秀清俊的少年，總是被尹志平時時刻刻地惦記著。教他武功是嗎……趙志敬恩哼出聲，一個念頭在腦海中形成。

　　第二日，楊過如約被趙志敬傳喚到了房間裡，他先是一驚，又是一喜，沒有想到趙志敬真的肯教自己武功。但是很快的楊過就明白了，其實自己被騙了，趙志敬根本就只教口訣，招數一概不提。

　　楊過是個聰明人，從其他地方他已經打聽到了，一旦拜師，按照江湖規矩就不能再拜別人為師，當然也不能學其他派得武功。別說沒機會拜其他師父，連全真教的任何道士都不能教楊過學武，即使是一直任由楊過觸犯教規的尹志平！

　　猶如當頭一棒，楊過明白了趙志敬的用心，他根本沒有教自己武功的意圖！！楊過明白，就算爭執起來也不會有誰站在自己一邊，他忍氣吞聲地忍耐了幾天，記了一肚子的口訣，終於開始感到絕望。

　　每到夜裡楊過便會更想閔敏一些，一邊嘟囔著閔敏的各種不好，卻忍不住萌發了想要和閔敏一起逃離的想法。

　　對啊！一起離開這見鬼的全真教吧！！楊過一下子從床上跳起來，可是山上早已入夜，黑得不見來時的路……如果拿著火把會被人發現的……楊過告訴自己明天一早就去找閔敏，可是他腦袋裡想著的都是這一個想法，在床上滾來滾去就是睡不著。好不容易熬到了天濛濛亮，他才總算有了一些睡意。

　　楊過並沒有睡很久，幾乎是全真教上下開始做早課的時候他就醒了。一路奔著去吃早飯，楊過的速度之快令人瞠舌，他的心裡就想著去快點找到閔敏然後下山。

　　楊過太專心自己想法，以至於尹志平對自己打招呼也沒有注意到。

　　看著楊過漫不經心的樣子，尹志平跟在了他後面，想要知道楊過不去上早課而是溜到了哪裡去了，如果能知道楊過的秘密據點，也許下次找起來方便一點。

　　越是跟著楊過，尹志平覺得自己越是走向樹林深處，他猛地停住了腳步，路邊的石碑已經有一些破舊了，看上去年代久遠。石碑上寫著‘禁止入內’，尹志平記得教規上提過，這幾乎可以說的上是全真教的禁地，教規上最嚴厲的一條就是針對禁地——‘全真教弟子一概不得入內，如有例外逐出師門。’

　　從發展到現在，全真教似乎沒有弟子因觸犯這條規矩而趕下山，大家都以全真教弟子身份為榮，沒有人會去特意冒犯。

　　這下尹志平再也沒有悄悄跟在楊過身後的閒情雅致，立刻運氣了輕功，哪知道越是靠近樹林，楊過就越是加快腳步，到後面撒腳狂奔，一下子竄進了樹林。

　　一掠而過的尹志平硬生生頓住了身形，正正好好停在石碑前，而楊過已經跑進去了。

　　楊過奔得很快，他一邊撩開竹枝，東竄西跳沒一會就已經跑到了樹林深處。

　　「楊過？」正在洗衣服的閔敏聽見腳步聲抬起頭。

　　「閔敏！！」楊過看到她也是一喜，一雙眼睛頓時閃爍著燦爛奪目的光芒，看上去他真的很高興。

　　好幾日沒有看見楊過了，閔敏自責的同時也有一些寂寞，她放下了手中的衣物站了起來，「楊過……之前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楊過站定在那裡看著閔敏，她還是之前那個婆婆樣，只不過衣物換得更加乾淨了，連髮型都是他熟悉的一把紮。雖然對於婆婆這張臉他有一些心理障礙，可是聽見閔敏的道歉，楊過覺得一切都是可以原諒的。

　　「楊過！」

　　「閔敏！」

　　兩個人就像好幾年沒有見那樣，彼此激動的喊了出來，向對方奔去。

　　因為剛剛在洗衣服，閔敏的鞋底被弄濕了，她不留神摔了一跤，「哎呦……」

　　看的她跌倒的樣子，楊過放聲笑了出來，他快速走了過去伸出了自己的手，擠眉弄眼地說，「婆婆∼我拉你？」

　　「你才婆婆！！」閔敏掙扎著自己起來，「有點人性行不行啊！！別那麼幸災樂禍的！」

　　啊……閔敏這樣時不時吐出怪詞語也讓楊過如此懷念，他笑嘻嘻道，「我可是尊老愛幼地好孩子……來……我幫婆婆拍衣服……」

　　楊過這樣拖著長腔說話的樣子就像在唱戲一樣，讓閔敏又好氣又好笑，她忍不住捏捏楊過的鼻子，偏偏楊過就是不讓她捏，總是貓著腰打轉轉。

　　就當兩個人打鬧之時，聽見了一個聲音遠遠傳來，「楊過！！快回來！！！」

　　
第二十六章

　　「楊過！！快回來！！」隱隱傳來的這一句話讓楊過與閔敏面面相覷。

　　這是尹志平的聲音，意識過來的楊過攥緊了閔敏的手，他知道這裡是禁地，本著今天就帶走閔敏的想法，他也沒有想到會被發現。

　　明知外面的人聽不見，閔敏還是低聲問楊過，「是被發現了嗎？」

　　「被發現就被發現！！逐出師門正和我意！」楊過呲鼻，他轉頭問閔敏，「你願不願意跟我一起離開這？我們可以一起去很多地方……玩好玩的……吃好吃的……」

　　被楊過的話給吸引過去的閔敏開始想像往後的日子，她點了點頭，「好啊∼！」

　　閔敏的肯定讓楊過更加有動力了，因為楊過也不知道其他出口，只能帶著閔敏原路返回。得知外面的人是尹志平，閔敏一下子神情古怪了起來，追著楊過直問，「外面的人真的是尹志平？！！你確定？！」

　　「確定以及肯定啦！！」時間長了楊過也學會了閔敏的話，他敲了敲閔敏的頭，對她的不信任表示懲罰。

　　聽到楊過這麼說，變成閔敏帶著他走了，她還真想看看尹志平長得什麼樣，有她在才不可能讓小龍女被尹志平欺|辱了去呢！她這麼想著突然頓出了腳步，暗叫一聲不好。

　　「怎麼了？」出口就在前面，楊過不解地看著閔敏。

　　她歎了一口氣，「我要是離開了，小龍女怎麼辦呦！」只是幾天下來閔敏就對小龍女的生存方式哭笑不得，小龍女是個生活白癡，這麼說一點都不過分。除了武功時間，小龍女就是在寒玉床上發呆，衣服啊食物啊都是閔敏準備的。

　　看著閔敏一臉擔心的樣子，楊過心裡不禁升起了危機感，「我難道不比那個什麼小龍女重要嗎？」

　　「問題是……」閔敏就這麼語重心長地數落起了前幾日發生的事情。昨日她好不容易給小龍女煮了一個雞蛋，沒想到端過去她連殼都沒撥開就這麼生吞了下去。

　　楊過眨了眨眼睛，「你說，我們要是拿一個西瓜過去，她是不是也就這麼吞下去？」

　　想像小龍女吞西瓜的樣子，閔敏忍不住拍了楊過一下，「你這也太……哈哈哈」

　　「我想拿榴槤過去才真的可怕吧」，尹志平站在石碑處聽見了楊過與閔敏的話，一不留神脫口，然而出很快地他又正色道，「楊過，快過來。」

　　原來楊過與閔敏已經走到了樹林口，尹志平看清了閔敏的樣子，以前他雖然知道此處是禁地但沒有想到禁地裡面還住著人，看樣子楊過與裡面的人頗為熟稔。

　　「不過來！！反正我不要做全真教的弟子了！！」楊過不過三七二十一就說出口了，反正全真教的人也不敢過來，抓不到他。想到這裡他還得意的扭了扭腰，像是在說‘有本事就過來抓我啊∼’

　　尹志平一下子無語，閔敏倒是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她一拍手，「啊！那個嘴下留糕的道士……你竟然是尹志平？」閔敏的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這果然是一個神奇的世界。

　　嘴下留糕……？這句話尹志平也極為熟悉，他露出了然的神情，此位婆婆一定與楊過的閔敏有著關係，難怪兩人關係這麼好，還手牽著手。

　　「楊過，快過來，我不會告訴你師父的，下一次別再犯了」，尹志平對著楊過招招手，他的心裡總是不願楊過這麼一個人才就被埋沒了，即使他表現得再怎麼頑劣不堪也總是堅信著可以帶他走上正軌。

　　顯然楊過並不知道尹志平的心思，他雙手叉腰，「我才不要回去呢！更不要那種什麼老子的鬼師父！」

　　「楊過！」尹志平的聲音微微提高了，雖然趙志敬的確待他不好，但是一日為師終生為父，楊過也不能這樣詆毀趙志敬。

　　閔敏忽然掙開了楊過的手，先前走去，一直站在了尹志平的面前才停住。

　　「老人家……請你……」，尹志平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打斷了。

　　閔敏一手抓著他的衣襟，又問了一邊，「你是尹志平？」

　　有著千萬種躲開的方式，尹志平卻始終尊敬她是個上了年紀的人，又和全真教有著數不清的糾葛，因此只是恭敬地彎下了腰，讓她更好抓一些，「是的，在下全真教尹志平，請問前輩有何指教……」

　　尹志平！！尹志平！！他就是那個尹志平！！閔敏再一次仔細地看著尹志平，他的面容比記憶中的更俊美，形狀優美的眉長長的舒展著，低垂的睫毛柔順地覆蓋在烏黑的瞳眸上，挺直的鼻樑，薄紅的嘴唇……她心頭騰得升起一個念頭，尹志平幫小龍女好配，這兩個人都是絕世之姿。

　　不對不對……小龍女是楊過的……閔敏搖了搖頭，又歪著頭陷入了自己的思緒，被楸著衣襟的尹志平掙脫也不是，不掙脫也不是，只能輕聲詢問著，「前輩？」

　　「啊……好糾結……！」閔敏歎了一口氣，另一隻手煩惱地抓抓頭，好想幫尹志平cp啊。

　　閔敏的這一句話聲音頗大，吸引了原本剛剛療好傷在全真教各處散步的郝大通，他順著聲音而來正好看到閔敏抓著尹志平的摸樣。尹志平的功力郝大通是知道，沒有想到有人出現在禁地，這讓他有一些緊張了，屏息凝視地抽出劍，刹那間飛劍而去。

　　只是電石火花之間的事，閔敏當即呆在那裡，尹志平急切地喚了好幾聲‘前輩’，看她沒有反應之後便推開了她，讓她離開了劍的射程之內。因此劍只是擦過閔敏的掌心，將原本沒有好的傷口又割裂了，劍‘叮’地一下□了不遠處的樹，劍頭沒入三分。可想而知，如果被刺中後果不堪設想。

　　此時郝大通已經躍到了尹志平身邊，「沒事吧？」

　　「師侄沒事」，尹志平整了整衣襟，「師叔，您剛才誤會了，這位前輩並沒有……」

　　閔敏卻清醒過來，指著郝大通，「喂！你這個道士太過分了！！會死人的好不好！！」太可怕了……還好尹志平推了她一下，否則又要死了。

　　郝大通也曾經見過閔敏附身的孫婆婆幾次，都是時隔多年，但是他知道古墓派的人身手不凡，他怎麼能料到附身的閔敏對武功一竅不通。

　　知道自己不是對方的對手，閔敏也不多說話，只是轉身想要離去，「楊過，我們回去！」反正到了樹林裡面全真教的道士就不能奈她們如何！

　　楊過點了點頭，一路小跑到不遠處的樹邊將郝大通的劍拔了下來，還朝著尹志平和郝大通哼哼了一下才走到閔敏身邊。

　　男女授受不親，因此郝大通只能眼疾手快地拍上閔敏的肩膀，這正是全真教劍法中的一招的‘木蘭回射’，只不過他手中無劍卻以掌代劍。

　　「腳下留步，此為全真教的弟子，請莫要帶走」，郝大通當然指的是楊過，只不過閔敏才不會理他。

　　閔敏一轉身伸手一揮，這麼斜斜地一揮掌令郝大通出乎意料，看似簡單的動作卻繞開了他的手揮掌直劈他的眉心。郝大通並不知道這只是閔敏的無心之勢，他身形微晃又與她一交掌，此刻郝大通再領悟到她一點內力沒使已經為時已晚。

　　只覺得胸口如翻江倒海一般，閔敏捂住胸口，吐出一口血。一股難以言喻的痛楚不禁讓她彎下了雙膝，就在她快到倒地的時候楊過奔過來扶住了她。

　　楊過胡亂抹去她唇邊的血跡，焦急地問她，「閔敏……閔敏……你沒事吧？！」

　　眼前的楊過就像變成了兩人影像在晃，她呼吸局促地靠他的肩上，想要說話卻只吐出出意外不明的咳嗽聲，如同針刺一般，胸口疼痛著。

　　意識到自己誤傷了人，郝大通立刻收回了手掌，想要上前一步察看情況，卻記起再跨一步便是禁區，只能頓住了腳步，「婆婆抱歉，我出手過重了，能否過來讓在下察看一下傷勢？」

　　「過來讓你好打死嗎？」楊過咬著唇，看著郝大通與尹志平的目光有了一些敵意。

　　「楊過，怎麼這麼和你的太師叔說話？」尹志平上前了一步，雖然在看上去是在糾正楊過的話，實則越是在打圓場。

　　忽然林中穿出一個聲音，「的確，不用說了」，一個白衣少女的身影突兀的出現，連郝大通都沒有注意到少女的存在。

　　少女漸漸走近了，尹志平才看清楚了她絢美豔麗的容顏，只覺得一時間失去了言語，他按壓著打鼓般呯呯直跳的心臟，仿佛不能呼吸一般。

　　不施粉黛的少女緩緩走了過來，陽光反射在樹林間一片翠綠，她是天地間唯一的亮色，黑髮無聲無息地飄動，更加襯得她的肌膚如同白晶琉璃一般，透明而忽閃著光澤，薄的唇瓣呈現淡淡的紅吸引人想要碰觸。

　　「龍姑娘？」郝大通知道林中住著的古墓派傳人是一位妙齡少女，但是沒有想到竟然會如此美麗。

　　小龍女對著郝大通微微點了點頭，長長的睫毛柔順地覆蓋在那雙翦瞳上，陽光投射下的陰影卻顯得那張精緻端麗的容顏更令人怦然心動。她的目光掠過郝大通，停留在尹志平的身上。

　　總覺得這一刻，時間也仿佛定格了，兩人四目相對，輕輕眨眼間像是有無形的線一樣，兩人只是怔怔地相望著，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人物，仿佛真的能夠印證書上所描寫的‘眉若遠山……絕色蓋世、般般入畫’那樣。

　　風吹起了尹志平的衣袖，勾勒出了他挺拔的身型，他朝著小龍女微微笑著，眼神澄淨而迷茫。

　　「姑娘，你看看，閔敏她會不會有事？」楊過也顧不上這麼多，把小龍女當做救星一樣。

　　小龍女移開了雙眼，這樣尹志平心中一陣寂寥。她一眼掃過坐在地上的閔敏，紅唇微啟，「死不了。」

　　這樣淡漠的語氣讓所有的人都是一怔，郝大通還想說什麼，小龍女卻是一個轉身率先走了，「跟上。」

　　楊過扶著閔敏趕緊跟在小龍女的身後，三個人的身影漸漸被樹林給遮掩住再也看不見了。郝大通歎了一口氣，這件事他有錯在先，還是回去從長計議吧。然而郝大通走了，尹志平卻依然愣在原地，朝著小龍女的離去的方向發著呆。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5-11-3 13:04

第二十七章

　　對於楊過吵著鬧著要讓自己給閔敏療傷，小龍女只是拎起他將其扔在了古墓外面，自己帶著閔敏回去了。閔敏是受了內傷，小龍女只是簡單的推拿幾下，告訴她接下去只要靜養便沒事了。

　　「那人叫你閔敏？」小龍女站在她的床頭，俯視著她。

　　這樣的情形讓閔敏感到壓力十足，可是她依舊開口懇求小龍女，「是的，他……他是我的外甥，我本名叫閔敏，能讓他住進來嗎？」

　　「不能」，小龍女想也沒有想就拒絕了，「任何外人不能入墓半步，男子更是大忌。」

　　閔敏發急了，萬一楊過在外面亂闖要是誤入機關那怎麼了得，「可是……可是他不是外人，他是我外甥！」

　　外甥不是外人……這句話讓小龍女想了半天，「外甥是什麼？」

　　啊！對了，小龍女在這方面一竅不通，閔敏喘了一口氣，開始解釋，「外甥呀∼和是外人的反語……舉個例子，外甥可以是七舅老爺的三外甥女他小姑子的姐夫的老鄉，又或者是姑奶奶的好姐妹的侄女的嫂子的姐姐的兒子的隔壁鄰居……」

　　這一句話閔敏因內傷而說的斷斷續續的，小龍女也聽得一愣一愣的，很長一段時間她才哦了一聲，「那麼你去帶他進來吧。」

　　「等一下」，閔敏趕快拉住小龍女的路子，「你看……我都成這樣了……姑娘你發發善心把他帶進來吧……」這可不是閔敏在矯情，她真的是走不動了，仿佛連動一下都覺得身體萬分疼痛。

　　小龍女哦了一聲又將楊過從外面拎了進來，她這一來一去非常的快，不一會楊過就出現在了閔敏面前，看到楊過被提著大氣不敢吭一聲的樣子，閔敏又悶笑了一下，本來就胸口痛現在更痛了。

　　眯起眼睛楊過才能看到閔敏趴在床上，背脊抖動看上去像是嘲笑自己一樣，繼而又捂住胸口喊痛，「活該……」他小聲嘟囔了一句。

　　小龍女放開了楊過又消失不見了，此刻他才摸索到閔敏的床邊，「你沒事吧……這裡黑漆漆的，是什麼地方？」

　　「聽好了，這裡是古墓，你剛剛看見那個就是小龍女，人家可是超級厲害的，你要是拜她為師，武功絕對蹭蹭蹭的！！」閔敏一開始只是和楊過咬耳朵，只是到後面語氣不禁大了一點，她意識到之後馬上噤聲，小龍女一向神出鬼沒的，萬一被聽到可不好。

　　「誒？在這種地方？還拜和我年紀差不多的人為師？」楊過將手放在閔敏的額頭上，想要知道她是不是腦子壞了，這種地方一個不留神就會撞牆，到底怎麼學啊。

　　「啊呀」，閔敏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我什麼時候騙過你啊，龍姑娘和厲害的，拜他為師肯定沒錯的。」

　　楊過點了點頭，照著閔敏吩咐的那樣找出蠟燭，按照古墓簡易地圖畫得那樣摸索到小龍女的房間。

　　「應該就是這裡……」，楊過用蠟燭照了照，果然看到眼前有一扇門。

　　突然之間他的身後飄出一句話，「你在這裡做什麼？」

　　饒是楊過這樣膽大的人也嚇了一跳，蠟燭脫手，眼看快要掉到地上的時候，小龍女輕輕一踮腳，蠟燭又被她踢到了高處，她伸出手正好接了個正著。

　　看到這樣的情景，楊過不禁拍了拍手，「好身手……」

　　就算被楊過稱讚，小龍女的臉上也是面無表情，「你來做什麼？」

　　「啊！我是來拜師的！」，楊過接過蠟燭，趕緊鞠了一躬。

　　「我不收徒弟」，小龍女一口回絕了他的請求，轉而進了自己房間，將楊過關在門外。

　　楊過眨了眨眼，意識到自己被拒絕了，他也沒有再纏著小龍女而是耷拉著臉回到了閔敏房間。

　　「她不肯收徒弟」，楊過咕噥著，他還覺得拜她為師有一點奇怪呢，沒想到小龍女拒絕得那麼快，那冰冷的語氣似是一點迴旋的餘地都沒有。

　　「是哦……只是這樣她不肯收的……」，閔敏想了想，和楊過合計一下，還是先從適應古墓的環境開始吧。現在全真教的人肯定知道楊過走進了禁地，想要下山必定沒有那麼容易，還不如讓小龍女教教武功呢，現在她不肯，磨久了她必定同意。

　　覺得閔敏說的沒錯，楊過自己拿著古墓簡易地圖去探索了，不一會他又回來了，原來是肚子餓了。正在床上躺著無聊的閔敏看到楊過回來了，眼骨碌一轉，「楊過，忘記告訴你了，這古墓裡啊，沒什麼東西好吃的，只有蜂蜜吃。」

　　「什麼？！！吃蜂蜜度日？！！」楊過差一點咬到自己的舌頭，「不，這個有問題，絕對有問題。」

　　「有什麼問題」，小龍女拿著藥瓶突然出現在楊過與閔敏面前。

　　「不是啊！只是蜂蜜怎麼吃得飽，會死人的」，楊過一副嘴角抽搐的樣子。

　　小龍女像是不明白他在說什麼一樣，一臉‘你究竟在說什麼’的表情，呆呆地反過來凝視楊過。

　　三個人都沉默了，很快地閔敏笑了起來，「剛才只是想對戲弄你罷了，本來只想看看你稍稍驚慌的樣子，沒想到……沒想到……你∼哈哈……」

　　楊過知道自己被耍了，不過他的確不知道古墓裡到底怎麼生活的，只能氣惱地瞪著閔敏。

　　小龍女也不參與他們之間的對話，只是將一個瓶子放在了閔敏的手上，「藥，一天一次，口服」，說完她就走了，就像來時那樣悄無聲息。

　　「這龍姑娘是不是……」，楊過也沒有說下去，只是對著閔敏指指腦袋，又擺了擺手。

　　「說什麼呢」，閔敏拍了他一下頭，「龍姑娘才沒有任何問題，只是一直待在古墓裡沒有出去過，很多事情都不知道罷了……」

　　楊過長長地哦了一聲，小龍女美則美矣，只是那毫無表情的樣子讓他時常會有種錯覺，仿佛眼前根本就不是一個人，而是俏生生的一幅畫。古墓已經夠陰森的，相比之下他還是喜歡跟閔敏在一起，彼此打趣笑笑，多好……！

　　原本楊過就一直和閔敏住在一起，古墓裡面兩個人也是一間房，沒有多餘的床兩個人只能擠一塊。好在楊過經常浪跡於破廟之中早已經習慣睡如此硬的地方，倒是閔敏常常會起來腰酸背痛，加上她又不會運氣，又有內傷，一張本來就不美的臉更加眼袋大大，整張臉看上去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

　　楊過總是給她揉著背，到隨後乾脆給她做床墊，還好楊過身體結實，被閔敏壓啊壓的就習慣了。閔敏也沒真的壓上去，只是有時候靠靠。

　　楊過生性聰慧，沒幾日他就將古墓從裡到外摸得透透的，眼睛也適應了黑暗，他竄來竄去的比閔敏還熟門熟路，根本不再需要地圖。閔敏的內傷還是沒有好，但是已經沒有大礙了，只要不是劇烈運動身體根本就不會疼，說起來還是孫婆婆的身體底子好吧。閔敏這麼想著，去了廚房……果然，已經沒有多少吃的了。

　　這幾日因為她身體不好的關係，飯菜都是楊過隨便準備的，早上冷饅頭沾蜂蜜，中午晚上醃肉過飯。楊過雖然會燒飯，但也僅僅會燒飯而已，小龍女更是無所謂吃什麼，這幾天閔敏都覺得嘴裡唾液都快滿溢了，她受不了了，一定要做頓好吃的。

　　可惜的是，廚房裡還有米，但是其他材料都已經用盡了，只能下山去買。要出古墓必定要和小龍女打招呼，閔敏與楊過對視了幾下。

　　「你去吧，最近都是你給龍姑娘送飯送菜，你們之間應該挺熟的」，閔敏推搡著楊過。

　　「什麼啊！哪有熟啊！她連看都不看我一眼，我的少年心碎了一地啊，有木有！」，楊過搖著頭，說什麼都不肯去。

　　「心碎？」不知何時小龍女已經站在兩人後面，語氣幽幽的，聽不出什麼意味。

　　閔敏與楊過嚇了一跳，最後還是閔敏硬著頭皮上，「那個……龍姑娘……米也快沒了，我必須下山去買呢……」

　　出乎意料的是小龍女竟然點了點頭，「好」，事實上，過去的孫婆婆就每隔一個月要下山一次，採購必備的物品。

　　閔敏露出欣喜的神色，「那麼龍姑娘和我們一起去吧！！」

　　「不行，我不能出古墓」，小龍回絕的很快，可是這沒能止住閔敏的請求。

　　閔敏指了指楊過又指了指自己，「一個孩子，一個受傷的人」，怎麼看都不可能搬好幾斤大米上來的吧！！

　　這一次小龍女的語氣不是很堅定了，「……可是我不能出古墓……」

　　「啊呀∼又不是出去不回來了，而且根本算不上是出去嘛，只是過來幫忙的啊，你可以幻想自己還在古墓裡面啊，要是每天都要下去買一點點米不是很累嘛……」閔敏已經開始忽悠小龍女了，順便給楊過個眼神，又裝作吃力地倒在床上。

　　楊過暗自點點頭，做出慌張的樣子，「婆婆？婆婆你沒事吧……嗚嗚……你可不能死啊……我就只有你一個親人了……」越是這麼說楊過就越入戲，的確他的親人就剩下閔敏一人了，到後面連臉上悲切的表情都不是裝的，而是自然流露的。

　　「這……」，小龍女的腦袋被楊過的嗚咽聲和閔敏的說辭給饒德彎彎的，「好吧，我幫忙。」

　　耶！楊過與閔敏同時在心裡比劃了一下，小龍女太好忽悠了……閔敏喜滋滋地讓楊過去拿錢包，三個人就這麼離開了古墓，意外的是全真教並閔敏與楊過想像中的那樣，有派人守在外面候著，於是三個人順順利利地下了山。

　　全真教的某一個山丘上，尹志平正在教全真派上乘劍術——一劍化三清，這是一門極為精湛的招數，全真教的第三代弟子中只有尹志平領悟了真滴。

　　站在可以將全真教一覽無遺的高處，尹志平始終注意著一個方向，看到林間一抹白色掠過，他的手腕抖動了一下，卻沒能做到將招式一化三。

　　「尹師叔，你沒有拿劍」，底下的小道士開始起哄。

　　突然間尹志平俊美的臉上騰起可疑的紅暈，「回答的很好，接下去你們自行訓練吧，該說的我都說了……」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運起輕功翩然離去，向著白衣消失的地方而去。

　　
第二十八章

　　閔敏和楊過一到山下就像是被了雞血一樣，興奮的不行，尤其是楊過，在古墓裡幾天都悶死他了，上躥下跳就像只小猴子一樣。小龍女真是萬分後悔跟閔敏他們一起下山，她東看看西瞧瞧，覺得這些人怎麼都那麼奇怪，不是頭上插了亂七八糟的東西就是吆喝著她聽不懂的話。

　　小鎮比當初郭靖送楊過與閔敏上山之時還要熱鬧了不少，楊過與閔敏四目相對都咧開嘴笑了，他們現在錢包滿滿的，還愁什麼？

　　吃完了兩串糖粑，兩個人又竄到了另外一個小攤上看店主做烤牛奶，還能烤成扇子狀串在竹簽上，兩個人邊走邊吃，看著捏糖人，好一會閔敏才想起來，小龍女呢？！她回頭一看，哪裡還有小龍女的影子？

　　「哎呦，撐死了」，楊過毫無形象地在地上打滾。

　　閔敏上前摸摸他的肚子，還真的突出來一塊，「哈哈！誰叫你老是搶我的？活該！」

　　「閔敏，拉我起來∼」楊過開始撒嬌。

　　她雙手一叉腰，「哼∼！叫你和我搶∼誰要拉你起來啊？就不！！」

　　「哎呦，這個婆婆狠心的……」

　　「小孫子真可憐」

　　「興致高的，這麼大年紀還帶小孩出來玩」

　　……四周的人都在悄悄非議著閔敏與楊過，這是她才想起來自己在別人看上去還是個老婆婆呢。

　　楊過也意識到了，他一骨碌的站起來，拍拍閔敏的背，「我們走吧。」

　　「嗯，去找小龍女吧」，閔敏癟了癟嘴，興致全消。

　　小龍女去了哪裡呢？原來她和閔敏走散了，覺得有一些渴了就順手拿起攤邊的杯子喝了一口水。

　　「姑娘，一文錢」，店小二搓著手看著小龍女，一雙眼睛瞪得賊大賊大的，他從小到大還沒看過這麼漂亮的人。

　　小龍女也不知道店小二說的是什麼，徑直走了，直到她走出了很遠，店小二依舊保持原來的姿勢看著她的背影，直說自己見到神仙了。

　　小龍女經過了好幾個小攤都是直接拿了東西就走了，她也沒付錢，應該說她身上也沒有錢，而且她的腦海裡根本就沒有這樣一個錢的概念。

　　當尹志平過來找小龍女的時候，就一路問過去有沒有看見過一個天仙似的姑娘。

　　所有的店家一直指了一個方向，等於尹志平走了，大家又開始泛楞了，今天看到了兩個神仙。

　　「這是什麼？」小龍女戳戳手上的東西。

　　擺攤的大嬸大聲地說道，「姑娘，這是姜，好東西啊，不旦可以做菜，還能化痰止咳，又能溫中止嘔、解毒……」

　　挺好的……小龍女這麼想到，正巧自己有一些餓了，就咬了一口。

　　「啊！姑娘……」大嬸已經來不及阻止了。

　　只見小龍女漠然的神情有一些龜裂，她轉身捂住嘴正巧看到一個人，不小心口水四濺。

　　尹志平也不介意，他伸手抹了抹臉，像是要將小龍女噴出來的薑汁抹勻一般，對她露出一個笑容，「終於找到你了……」

　　此時小龍女已經吐掉了生薑，又恢復成了最初的面無表情，「你找我做什麼……」

　　對啊……找小龍女做什麼？……這個問題尹志平從未想過，只是最初的一瞥，似乎小龍女的身影就刻在了他的心裡，回到全真教也是渾渾噩噩的。請求郝大通師叔不要講楊過的事情講出去，每天只是朝著禁地的方向遠望著，尹志平只有一個希望，就是再見她一面。

　　全真教上有人預測今天天氣晴好，明天也許會下雨，就像尹志平的心情，他現在想小龍女，過一會可能會更想。其實無論天氣怎麼樣，他都會更掛念她。想要再見一面，想要和她說上話，這樣的想法竟然變成了一種願望，這就是尹志平現在站在她面前的原因。

　　「是你？」小龍女終於抬眼看著尹志平，只見他順滑的墨色長髮被陽光照耀得宛如在發光一樣，連白皙肌膚上也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色。

　　宛如周圍的一切都靜止了一般，尹志平被眼前的少女給深深的吸引了，他伸出手試著輕輕撩來她額前的發，「是我。」

　　小龍女因他的動作而愣住了，後來才意識過來一個閃身而躲開了。

　　「啊……抱歉」，尹志平猛的伸回手，神情有一些尷尬，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竟然情不自禁的。

　　小龍女嗯了一聲，轉身欲走。總也捨不得就這麼和她分開，尹志平快步跟在她的身邊，「請問能賞在下一個臉，一起去吃頓飯嗎？」

　　吃飯？……「好啊」，小龍女點了點頭，她的確餓了。

　　小龍女的首肯就像是無上的光榮一樣，尹志平不禁喜形於色，帶著小龍女去了他常去的一家酒樓。去的路上尹志平一路介紹了幾個酒樓的招牌菜，小龍女看著尹志平被陽光勾勒出的側臉，竟然出奇的美，長長的睫毛仿佛下一刻就會飛起一樣，衣領微微後褪，露出半截修頸，瑩白的皮膚像是玉雕刻而成，而他臉上正帶著異常溫柔的微笑。

　　直到店小二上來問‘兩位要點些什麼’，小龍女才從自己的世界裡回過神，她迷茫地左右看看，最後按照牆上掛著的第一個招牌念了出來‘豬肉餃子’。豬肉？餃子？這些都是小龍女沒有聽到過的字詞。

　　「我也是，來兩份好了」，尹志平微微一笑。

　　店小二諾諾地下去了，不得了……今天尹道士帶了一個美女啊……他趕忙下找掌櫃的去八卦去了。等到餃子好了，店小二才端著上了二樓，「豬肉餃子，兩份∼！來了∼！！這是醋，兩位客官∼請慢用∼！」

　　店小二並沒有走遠就站在樓梯口對著尹志平與小龍女猛瞧，不過目光收斂了一些。不止店小二，幾乎二樓的客人都對著這兩個天仙般的人物盯著看。

　　這些視線對尹志平來說已經習以為常了，小龍女也毫不在乎，兩個人開始吃起了餃子。

　　尹志平將盛著醋的小蝶推倒了小龍女面前，「你可以蘸著吃。」

　　小龍女嗯了一聲，然後站了起來。

　　原本站在樓梯口的店小二連忙過來，「姑娘，有什麼要幫忙的嗎？」

　　「沒有」，小龍女捧著碗搖了搖頭。

　　「哦，那麼請您坐下來吃」，店小二還拿下掛在肩頭的毛巾幫小龍女擦了擦凳子，又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小龍女看看店小二，又狐疑地看看尹志平，又坐了下來。

　　熱心的店小二看小龍女的醋碟子沒有動過，他開始推薦，「姑娘，蘸著好吃些……」

　　小龍女騰地一下站起來，終於將自己的疑問說出口，「餃子到底應該站著吃，還是坐著吃？」

　　尹志平終於弄明白了小龍女的問題，他隱隱被憋到內傷，咳了咳又讓小龍女坐下，「不，我之前是指餃子如果能蘸著醋，也許會好吃一些，你試試？」

　　這一下小龍女沒有再次糾結站著吃還是做著吃，直到她和尹志平快要吃完了，正巧遇見了上來吃飯的閔敏與楊過。

　　「啊……尹志平，你誘拐我們家龍姑娘∼！」閔敏一下子坐在了小龍女的邊上，一雙眼睛盯著尹志平，眨也不眨，像是他做壞事被抓了個正著一樣。

　　「不不不，我沒有誘拐，我只是想請龍姑娘吃一頓飯而已」，尹志平連連擺手。

　　楊過雙手支頰，「哎呦∼怎麼不請我們吃飯呀……」

　　閔敏哼了一聲，像是贊同楊過的話一樣。

　　被閔敏與楊過那別有深意的視線刺得如若針氈，尹志平只得說，「一起請、一起請……」

　　閔敏和楊過是誰？兩個人也沒多客氣，直接點了一些招牌菜，開始不亦樂乎地吃了起來。已經吃飽了小龍女正憑欄遠望著，看的尹志平又是一陣入迷。

　　「不好，尹志平看上你家龍姑娘了」，閔敏捅了捅吃得正歡的楊過一下。

　　楊過顯然漫不經心，「看上就看上唄」，他似乎一點都不在意，正在和碗裡的面做著鬥爭。

　　「那怎麼行，將來你會後悔的」，閔敏咬著筷子。

　　尹志平聽見他們兩人的對話，面上又是一紅，「我、我、我沒有看上龍……」

　　正巧小龍女轉過頭看了尹志平一眼，他這句話就哽在喉嚨口，說也說不出來。

　　小龍女、楊過、尹志平和成為孫婆婆的自己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閔敏眼睛在每個人身上溜了一圈，這是何等詭異的組合……不管了不管了，愛怎麼發展怎麼去吧，怎麼看劇情都變成浮雲了。

　　閔敏低下頭發現楊過正在吃最後一塊白玉糕，「啊！我的糕！」

　　「先到先得∼」，楊過笑嘻嘻地沖閔敏笑著，然後一口吞下了糕。

　　看到閔敏與楊過又要鬧起來，尹志平溫和地安撫了兩人，「再來一盤吧……」

　　「吃不完……」

　　「……可以帶走嗎？」

　　楊過與閔敏一同看向尹志平，後者先是一愣，繼而又笑了起來，「當然可以……」

　　閔敏與楊過又是一陣歡呼，小龍女忽然開口，「你總是那麼開心嗎？」

　　「開心？」尹志平一挑眉，有一些不明白她在說什麼。

　　小龍女指了指他的臉，「你在笑」，是不是自己也曾經笑過呢……她已經不記得了，她沒有開心的事情，更加不會笑，也許她連怎麼樣開心都忘了，只是因為師父吩咐過，不能有任何的感情波動。她看見尹志平總是露出笑容，總覺得，如果自己也能像他那樣……可是她不明白，笑應該是怎麼樣的。

　　「開心？……也許是吧……」，尹志平並沒有時時刻刻都那麼愉快，只是微笑不知不覺間就成了最好的回答方式。但是與小龍女的相處，他卻是發自內心的在笑。

　　面對小龍女不解的神情，尹志平又是一笑，他清澈的目光坦蕩蕩地望向她，「能這麼開心的笑……是因為你……」

　　
第二十九章

　　結果尹志平的荷包不旦被閔敏與楊過瓜分完了，最後還被當成了苦力使用，即使這樣，尹志平的眼睛還是很亮很亮，滿臉的微笑看上去一點也不像有怨言的人。

　　有小龍女在，尹志平就是個冤大頭……這是閔敏與楊過一同的看法。尹志平一路上抱著幾斤重的大米輕輕鬆松地上了山。即使抱著凡夫俗子的大米袋，尹志平依然絕美得不像世間之人。

　　站在禁地前的石碑處，尹志平無論如何不能再前進半步了，他將米袋放在了地上露出了擔憂的神色，「這麼重，你們能行嗎？」他的目光掃過閔敏，楊過，最後停留在小龍女臉上。

　　思索了一會，小龍女忽然從懷裡取出一塊手絹，走到了尹志平的面前身手將他額前的汗輕輕抹去。其實尹志平並不覺得累，只是頂頭太陽曬著，讓他的額角微微滲汗。

　　小龍女的呼吸輕細勻長，就在咫尺之間，她烏黑柔亮的長髮從頸側滑落，如同綢緞一樣令人忍不住伸出手去觸碰。她絕世的容顏，讓尹志平再一次為之失魂落魄。

　　「你說我們是不是被忽略了呢？」閔敏將手擱在楊過的肩上，看著小龍女與尹志平兩個人沒完沒了的對視著。

　　「恩」，楊過大力地點著頭，「已經被完全的忽略了。」

　　聽到這兩句話，尹志平臉上一紅，更加顯得他俊美至極。此時小龍女已經收回了手絹，依舊面無表情地站回了閔敏身邊，這讓尹志平覺得身邊的空無一人，有一些寂寥。

　　閔敏和楊過向尹志平道別後，慢慢地拖著米袋前行了，小龍女的白綾纏裹在米袋上出著一份力，很快地三人就消失在森林深處。

　　尹志平還是站在原處一動不動，他一雙清亮的眼睛裡盛滿了碧綠深潭，嘴唇嫣紅得比盛開的紅花還要誘人。他只是遠著小龍女離開的方向歎了一口氣，回憶起她清麗的容顏，總覺得他的心又快速地跳動了起來，完全完全忘記了自己想要帶楊過回全真教的的初衷。

　　閔敏和楊過好不容易將米袋搬進了古墓，兩個人都已經出了一身汗，楊過賊贓一笑跑到了小龍女的身邊，「龍姑娘，你也給我擦擦汗吧∼」

　　小龍女只是一言不發地看著他一樣，抽出手絹塞進了楊過手中，然後轉身離去。

　　「這是差∼別∼對∼待∼！」楊過沖著她離開的身影喊道，可惜最終只有他的話語飄蕩在古墓裡，如同山谷間的回音一樣。

　　「好啦好啦∼」閔敏對著楊過招招手，「我給你擦吧！」她將楊過按在了椅子上然後開始幫他擦汗，尹志平很帥那又怎麼樣，她家楊過一雙大大的桃花眼又黑又亮多麼可愛∼！

　　「還是閔敏好∼」楊過露出心滿意足的表情，任由閔敏在他臉上擦拭著。

　　自從發現了小龍女是個好忽悠的主之後，閔敏就極力地說服著小龍女收楊過為徒。不過在收徒弟這方面小龍女還是比較堅持的。

　　閔敏也不急，閑著沒事就在古墓裡大聲叫楊過學唱著神曲《忐忑》，「啊哦……啊哦誒……啊嘶嘚啊嘶嘚……」

　　楊過幾乎一點就會，而且他流落在嘉定的時候沒少聽見別人唱戲，因此，到最後楊過唱得比閔敏更像那麼回事，甚至還能反過來指點閔敏。

　　於是小龍女崩潰了，楊過與閔敏得逞了，如果有一個人一直在身邊唱忐忑的話，沒有一個人不會瘋得吧……至少小龍女最後還是收了楊過為徒，反正他不是外人，按照閔敏的說法，楊過是自己師父的好姐妹的三外甥女的姐夫的嫂子的隔壁鄰居的老鄉……

　　至於稱呼上，楊過沒有尊稱小龍女為師父，一是因為趙志敬的緣故，二是小龍女也比楊過大不了多少，想來想去，為了表示尊敬楊過拜師的時候恭恭敬敬地喊了一聲‘姑姑’。

　　從此楊過就屁顛屁顛地喊小龍女為‘姑姑’，不得不說小龍女真的是一個很認真的人，她一旦成了楊過的師父，就讓楊過嚴格按照自己的作息習慣，甚至將自己的寒玉床都讓給了楊過睡，自己則是睡在繩子上。

　　楊過知道寒玉床是好東西，即使很冷也咬牙睡上去，只是早上難以早起，因為古墓不會有早鐘，已經習慣聽著全真教上的鐘聲而醒的楊過突然有點不習慣。

　　「那麼……我們去買雞，聞雞起舞？」閔敏歪著頭，給楊過出建議。

　　楊過的眼神亮了起來，很快就暗下去，「你說雞被關在這裡會不會被悶死啊？」

　　「我看是你要悶死了吧……」，閔敏戳戳他的腰，笑著搖搖頭。

　　「是啊……連雞都會悶死，我怎麼可能不會」，楊過歎息著倒在閔敏床上，這是他為數不多的休息時間，等一會又要去和小龍女學習武功去了。想到又要學武，楊過就開始發出「啊」「哇」之類混雜著不滿的狼嚎聲。

　　「好啦好啦」，閔敏聽著楊過的嚎聲有一些不忍心，「等你那個入門功夫，就是叫什麼天上地下的……」

　　「是天∼羅∼地∼勢∼網」，楊過糾正了閔敏錯誤的說法。

　　在修煉室裡看不見楊過的小龍女出來逮人，正巧聽見了他與閔敏的對話，小龍女眉頭微蹙，「不對，是天羅地網勢。」

　　啊呀，記錯了，楊過吐了吐舌頭乖乖地跟在小龍女身後走了，最近就一直在抓麻雀嘛……雖然說也是在學習掌法。

　　有時候閔敏也會去旁聽小龍女授課，但是她沒有楊過的聰慧，幾乎怎麼也聽不懂小龍女在說什麼。好在晚上的時候楊過會講解給閔敏聽，「首先要眼疾手快，看出麻雀的要飛的方向，然後一掌伸過去，不能用力過猛把麻雀打暈了，而是輕柔的揮過去……」

　　楊過躬起身子在閔敏的背後，一手緊扣著她的手掌，轉過之間，楊過的呼吸輕輕地拂過她的脖子，讓她覺得有一些癢。一身布衣的楊過正笑意吟吟地看著自己，明明是陰森暗潮的古墓裡，閔敏卻覺得有一些暖意，臉上浮現了淡淡的紅色，結結巴巴地說，「我知道了……」

　　「你真的知道了？」楊過偏過頭看著她，似乎不相信。

　　每一次聽到楊過這麼說，閔敏就只能跺跺腳，再一次強調，「什麼嘛！！我真的知道了！！」

　　「你確定你真的知道了？」

　　「確定我真的知道了！」

　　「你保證你確定你知道了？」

　　「……」

　　兩個人說著說著到最後總是樂呵呵地打鬧在了一起。

　　入門功夫往往是最難學的，幾天過去了，連閔敏都快在古墓裡待不住了，她想了想，「如果你學會了那個什麼天上地下的，就求小龍女讓我們下山一次吧，就說古墓裡的糧食又快不夠了」，事實上光上次買的大米就夠三個人吃上好久的，閔敏也只是變著法子想要出去而已。

　　不知道這句話是不是激勵了楊過，第二天，他就成功逮到了一隻麻雀。這樣的成績也有一些出乎小龍女的意外，楊過比當年的她學成更快。

　　閔敏與楊過又是一番軟磨硬泡之下，小龍女最終還是點頭答應了。

　　此時的全真教裡，崔志方正在歎氣。

　　李志常雷厲風行地走了過來，拍上了崔志方的肩，「師兄，你在這裡歎氣過什麼？」

　　「哎，我昨夜觀星象」，崔志方又是歎了一口氣。

　　李志常對星象什麼的根本一竅不通，只是覺得崔師兄十分厲害，他露出狗腿的笑容，「師兄，說來聽聽……」

　　「七星沖北斗，東方領搢紳，皎皎河漢女……」，崔志方搖動晃腦了一陣，「所以啊……」

　　李志常已經被崔志方搖花了眼，暈乎乎地介面道，「所以？」

　　「所以我就知道！！」崔志方忽然開始捶足頓胸，「我就知道尹師兄今天又沒來教課！」

　　這有什麼的，我也一直睡過頭不來教課的……李志常想了想，「要不我們去找趙師兄過來代課？」

　　「……哎，白虎坐宮中啊！我怎麼敢啊」，崔志方趕緊搖了搖頭，最近趙志敬的心情一直不太好，雖然男人一個月裡總有那麼幾天……但是趙志敬的暴躁也太明顯了，他一點也不想找上門去送死。

　　「咱倆石頭剪子布吧」，李志常想也沒有多想，順口說出了這個辦法。

　　「……真是有違出家人的美學」，崔志方無奈地搖了搖頭，「那麼開始吧。」

　　「石頭剪子布……布」

　　「石頭剪子布……石頭」

　　崔志方與李志常兩個人不約而同的出手了，結果竟然是李志常贏了。

　　「啊哈哈哈哈∼！」李志常看著自己的‘布’，欣喜若狂，「我就知道我的直覺很准∼！」

　　「不行」，崔志方若無其事的伸回手，「三局兩勝。」

　　李志常搔搔頭，乖乖地點了點頭，「哦。」

　　……

　　「不行」，崔志方望望天，「五局三勝。」

　　……

　　「不行」，崔志方望望地，「七局五勝。」

　　這廂沒完沒了的石頭剪子布，那廂的尹志平動也不動地站在山丘上，自從晨鐘鳴響之後他一直保持著這個姿勢已經一個上午了，路過的道士無不以為尹志平在修仙，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其實在等一個人。

　　尹志平的希望終究沒有落空，他終於看見一抹白色在森林間一晃而過，沒有多想他也追了上去。

　　「龍姑娘，怎麼就你一個人，楊過與……呢？」尹志平暗叫不好，他又忘記那個婆婆叫什麼了。

　　小龍女攤開雙手，手中赫容是一個藍色的荷包，「他們告訴我有這個就好了，說是分頭行動。」

　　「分頭行動？」尹志平聽不懂這個詞彙，他覺得他落伍了。

　　小龍女點點頭，「恩，他們說我負責打醬油……」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5-11-3 13:04

第三十章

　　鑒於小龍女並不知道醬油店在哪裡，尹志平很熱心地做了嚮導，帶著小龍女小鎮一日遊。走著走著，不是小龍女沒影了，就是發生了一些讓他心驚膽顫的事情。

　　「龍姑娘，就算有人很親切地和你說話，也不能隨便買那些不知道是什麼的瓶瓶罐罐的東西，即使對方請你吃東西，也不能和不認識的人走……」，尹志平歎了一口氣，對小龍女循循善誘。

　　小龍女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這一次她倒真的沒有被人騙著買什麼夜夜香，也沒有亂吃別人硬是塞過來的含有蒙汗藥的小糖果。但是尹志平又一次給小龍女介紹著杏樹的時候，他說著說著又發現她不見了，一回頭才發現她蹲在魚攤邊盯著水簍看。

　　看到這麼美的姑娘對自己的魚有興趣，大叔趕忙吐掉手中剔牙的竹簽，笑得暢快，「姑娘，對我的魚有興趣嗎？！」

　　「魚……？」小龍女歪歪頭，這是只在書本裡看過的詞彙，她伸出手將魚抓了出來，湊近了仔細看。

　　魚尾巴離開了水簍還在不停地擺動，水全都濺在了魚販子大叔的臉上，偏偏他還毫無察覺地對著小龍女傻笑。

　　「龍姑娘……魚不可以這麼拿的……」，尹志平連忙跑過來。

　　小龍女的手又收緊了一些，「那怎麼拿？」

　　啊……魚不動了！！魚它翻白眼了……尹志平趕忙將魚救下放入了水簍，一邊給小龍女講解知識一邊帶著小龍女離開魚攤。

　　好美的兩個人啊……魚販子大叔久久沒能回過神，將先前小龍女拿著的那條魚又撩了出來，放在臉上蹭蹭，又深呼吸了一口氣，似乎這條魚有著特別的香味。

　　這下尹志平是再也不敢大意了，可是不小心她又不見了，他一回頭看見了更驚悚的事情。

　　「龍姑娘！！龍姑娘！！」尹志平覺得心一抖，「不可以把手放在狗的嘴裡！」

　　小龍女怔怔地看看狗，又看看尹志平，聽話地將手從狗的嘴裡拿了出來。手上黏糊糊的，她放在鼻間聞了聞，繼而微微蹙眉，「臭的……」

　　「如果是香的才有一些奇怪」，尹志平捂著胸口，總覺得那一瞬間心跳都要停止了，如果小龍女被咬了怎麼辦……他的眼光落在小龍女的那雙手上，這是一雙女性的手，纖纖細細的每一根手指都蔥尖一般，白淨細膩……

　　為了掩飾自己的臉紅，尹志平將頭別了過去，「先去洗手吧？」

　　「好」，小龍女依舊是淡淡的一聲回答，毫無任何情緒波動。

　　不過尹志平已經習慣了，他帶著小龍女走到了井邊。就在尹志平打了一桶水上了的時候，他轉過去想說什麼發現小龍女又不見人影了，轉頭張望之際終於看見了她。但是她的動作簡直讓他的心可以從喉嚨口跳出來，「龍姑娘？！！！」

　　「什麼事？」小龍女皺了皺眉頭，尹志平似乎特別喜歡喊她。她也不在意那麼多，將手伸進了罐子裡，她摸到了一個滑滑的東西。

　　吹笛引蛇的賣藝人已經張大嘴巴說不出話來，就看著面前美的天仙一樣的少女毫無自知之明地將手伸進瓦罐裡，而裡面裝著他的吃飯工具——蛇。

　　尹志平疾步走到了小龍女身邊，「龍、龍姑娘……快將手伸出來，會……」他的話還沒說完，小龍女微微蹙眉表情讓他心驚肉跳。

　　再也顧不上什麼，尹志平拽著小龍女的手腕將手抽離了瓦罐，而她的手背上赫容有兩個大大的紅色牙印，傷口還冒著黑血。明明小龍女覺得不怎麼疼，尹志平卻皺起了清秀得過分的眉毛，臉上那副痛苦的神情像是被咬的是他一樣。

　　賣藝人終於想起什麼，語氣急切「啊……我的蛇是銀槍蛇……」

　　尹志平的動作比賣藝人的話還要快，他神情焦灼地將唇覆在了小龍女的手背上，開始吸啜傷口。

　　那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這種吮吸像是可以將整個人的神智都吸過去一樣，小龍女怔怔地望著尹志平快速地吐去吸出的血，然後再次覆上他的唇。舌尖若有似無的碰觸傳來溫潤的感覺，這觸感似乎逐漸侵入到了小龍女的心中，她內心冷若冰霜的冰面忽然出現了一絲裂痕，有什麼在深處暗湧著。

　　此時尹志平秀挺的鼻尖微微的出汗，那雙明亮的眼睛正深情而專注地注視著小龍女手上的傷口。終於再次滲出的血是不再是黑色的了，他俊俏的面容似乎從蒼白轉而變得有一些血色了。即使經歷了如此傷神之事，尹志平聲音卻依舊溫溫柔柔的，「對不起我之前沒有向你解釋清楚，這瓦罐裡的是蛇。蛇是一種很可怕的動物，不旦它的牙很鋒利而且有毒，被毒性厲害的蛇咬了一口，往往會喪命，因此儘快地將有毒的血吸出來那是最好的方法……」

　　婉轉動聽的輕聲說明著，尹志平將視線轉到了小龍女的身上，兩人視線相撞的那一刻，小龍女發現他的唇比剛才似乎要紅豔一些，比那朱砂反復描繪地還有更妖靡一些。

　　小龍女低下頭哦了一聲，而尹志平順著的她的視線看見兩人相握的手，他的臉唰的一下紅了，還隱隱有了一些紅得發紫的跡象。

　　「對、對不起！！」尹志平很快放開了握著小龍女的手，他臉上再也沒有之前的笑意，表情極其認真的再在道歉。

　　為什麼道歉……覺得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小龍女覺得，尹志平的反應實在太過意外，有一些驚訝從而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小龍女一言不發的樣子讓尹志平更加不安了起來，他看著那清明得猶如晨曦的湖水一般，總覺得小龍女的瞳孔有著一股甜美的誘惑，仿佛可以將自己吸進去一般。尹志平總會有一種沖|動，想要被這樣的一雙眼睛永遠注視著……這樣難以啟齒的願望，總是一遍又一遍地在在自己的內心深處灼燃著。

　　看著尹志平白皙的臉頰染著紅暈，紅腫的唇瓣微張著，小龍女又低頭看看自己的手，她另一隻手毫無知覺的撫過傷口處，宛如上面還殘留他的溫度，心中泛起一股無法描述的溫情。

　　原先在旁邊菜攤上買菜的女子要眼尖地瞥見人堆的隙縫中的道服，她興沖沖地撥開了人群鑽到了尹志平的面前。

　　「尹師傅！！你……」，女子與尹志平打了一個照面，「你的唇好豐|滿啊……尹師傅真是越來越漂亮了……」

　　女子說著說著還頗有敵意地上下打量了一下小龍女，是誰敢和她爭尹師傅？昨天她剛剛打敗了隔壁的王丫頭。女子哼哼一下，開始比較，容貌……誒……不錯，頭髮……哎……比自己飄逸，身材……嗯……應該差不多吧？原本抬頭挺胸的女子氣焰稍微低迷了一些。

　　尹志平尷尬地摸了摸自己的唇，「……姑娘……只是有一些腫而已……」

　　小龍女看向尹志平的唇，的確有一些腫，想起剛剛他說的‘將有毒的血吸出來那是最好的方法’，所以她踮起腳照做了。

　　那真的是一瞬間發生的事情，尹志平意識過來的時候，小龍女柔軟的唇瓣已經貼了過來，清清楚楚地落在了自己的唇上，然而小龍女反復努力試了好幾次，卻都只是輕輕地擦過他的唇，「吸出來……到底怎麼樣才能做到……」，她歪著頭想著，一點都不覺得自己的動作又多麼驚人。

　　然而尹志平已經說不出話來了，周圍的聲音全都聽不見，讓他有感覺的只是她的身體、聲音、溫度。腦中血液向上湧升，尹志平呆呆地捂著嘴，像是被點了穴一樣，動也不動。

　　「輸了……」，站在一邊的女子張大了嘴巴，她做夢也想這樣，可是卻被眼前這個少女給搶∼先∼了！

　　「嗚啊∼！！！！」女子連菜籃都不要了，張牙舞爪地奔走了，她高亢的聲音讓尹志平回過神來。

　　看見小龍女近在咫尺，這樣尹志平剛剛平復了一些的心情又懵然緊張了起來，他試著退後了幾步，剛好踩到了女子丟下的菜籃。大腦依舊一片空白的尹志平跌倒了，‘噗’的一聲，他低下頭發現自己的衣服上粘得一大片紅色，原來是番茄被他壓壞了。

　　輕微的笑聲，小龍女看著面露迷惘的尹志平不由自主地揚起了嘴角。

　　「龍……姑娘……你……笑了？」尹志平慌忙站了起來，欣喜地走了過來。

　　「沒有」，又變成變成面無表情的小龍女隨口搪塞了過去，但是她看到了尹志平輕輕地歎了一口氣，那雙如水的秋瞳似乎充滿了失落之意。頓時，她心猛地一跳，接著又像什麼事也沒有發生一樣的移開了視線。

　　自己笑了嗎？為什麼笑？……小龍女又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尹志平看了看自己沾滿菜的道袍苦笑地搖搖頭，決定去買一件衣服。

　　「洗一下不就好了嗎？」小龍女疑惑地開口，人都可以洗，為什麼衣服不能洗。

　　這下尹志平語無倫次了，「不、不過……我不會洗衣服」，在終南山上的都是爺們，誰會洗衣服，衣服都有洗衣僕每天上山給道士們洗的。

　　「我會」，小龍女指了指自己，雖然沒有洗過衣服，想必洗人與洗衣服是一個道理。

　　於是小龍女和尹志平一起遠離了小鎮走到了小湖邊，草木在微風中抖動著，鳥兒在枝頭唧唧鳴叫。陽光照亮了一切，在那小徑邊，一朵朵的小花亮晶晶地綻出光芒來，尹志平彎下腰撿起一朵已經從枝頭掉落的花放進了小龍女的手裡，不遠處宛如緞帶般柔捲曲的小湖，像是無數的繁星灑落在湖面上一樣，在她身後波光粼粼的閃爍著。

　　小龍女低頭看看手中的花，將其小心翼翼地藏在了袖子裡，接著她就將尹志平按到了水裡……

　　
第三十一章

　　「龍、龍姑娘！！」尹志平不停地在水裡撲騰，卻怎麼也不敢用力。

　　小龍女一直沒有放手，反而更用力地將尹志平按進了湖裡，還一邊抓著他的衣襟在水裡來回晃動了一下。到底力氣不夠，不一會小龍女便鬆手了，尹志平終於爬了上來，只是全身上下都濕透了，好不狼狽！

　　「咳咳！！」尹志平一邊咳水，一邊問著小龍女，「為、什麼要將在下丟進湖裡……」

　　只見小龍女紅唇微啟，「洗衣服。」

　　如果此刻能噴血的話，尹志平一定不介意噴上一會，不過他現在只能噴水，「我想洗衣服不應該連人一起洗吧……」

　　「哦……是這樣嗎？」小龍女稍稍想了一下，「只洗衣服的話，那麼你脫下來給我吧。」

　　尹志平忽然很想抽打自己，這個主意一點都不好！！他情願被連人帶衣服地一起被洗一遍，也不願意現在在她面前脫衣服。

　　「不，不用洗了，我們還是回去買一套吧」，尹志平一邊擺手一邊後退。

　　小龍女看著他，唇微微地抿起，那一雙清亮的眼睛黯淡了一些。尹志平的心頭一顫，立刻投降，「我脫、我脫。」就像說的那樣，尹志平真的脫了，只不過是背著小龍女躲在草叢裡而且還保留了裡衣。

　　沒有想到番茄的滲透力這麼強，尹志平對著紅色一片裡衣哭笑不得。像是知曉他的心思一樣，只拿到一件外套的小龍女來了一句，「不夠。」

　　心一橫，尹志平乾脆都脫了，光著身子的感覺真的不好，於是他乾脆整個人逃到了湖裡。幸好炎熱的天氣裡，涼涼的湖水讓人適宜了起來。尹志平避得小龍女遠遠的，眯著眼睛看著她在遠處的岸邊洗著衣服。

　　那真的是在洗衣服而不是在拿衣服洩憤嗎？……尹志平有一些擔心自己的衣服，終究這樣的擔心不是多餘的，小龍女絞得太過，‘撕拉’一聲，裡衣斷了。為了確保自己一會不會光著身體，尹志平遊到了她附近，只露出一個頭，「龍姑娘……其實我可以自己洗……」

　　尹志平看見樹枝上掛著的襪子和……他連說話的聲音都抖了，「你，你連那件都洗了？」

　　小龍女回過頭看著樹枝上掛著洗好的衣物，點點頭，「全都洗了。」

　　這一下尹志平連死的心也有了，冰涼的湖水再也無法讓他冷靜下來，那是他的內衣啊！

　　此時此刻的楊過與閔敏正在回古墓的路上，一點都不擔心小龍女會不會走失。

　　楊過一邊吃著糯米丸子，一邊含糊不清地說話，「你說現在姑姑會和尹志平做什麼啊？」

　　「我怎麼知道」，閔敏聳了聳肩，然後一口咬在蔥油餅上，她和楊過的手上都買了五花八門的小玩意，打算帶到古墓裡面去玩。

　　楊過指著草叢，「我知道近路，和我一起穿吧……」

　　閔敏點了點頭，隨著楊過穿過了草叢，剛探出頭的時候就發現趙志敬和郝大通正站在不遠處說著什麼。

　　「恩，我們再回去吧」，楊過像是什麼也沒有看到一樣，對著閔敏輕聲說。

　　正當兩個人準備逃走之時，趙志敬喝了一聲，「別鬼鬼祟祟的，出來。」

　　「誰鬼鬼祟祟的了！！」既然知道被發現了，楊過昂首挺胸地從草叢裡鑽了出來，一手放在背後對著閔敏擺擺，示意她先回去。

　　閔敏哪裡會扔下楊過單獨一個人走，她也從草叢裡走了出來站在楊過邊上，對著趙志敬道，「你才鬼鬼祟祟呢，你們兩個人都鬼鬼祟祟……」

　　看著閔敏做出一副準備英勇就義的摸樣，楊過歎著氣誇張地搖了搖頭，不過唇角勾起的一抹微笑卻透漏了他現在的心情。無論什麼時候，他的閔敏都不會丟下他呢。

　　看到閔敏沒事的樣子，郝大通也放下心來，他走過來對閔敏抱了抱拳，「婆婆，身子可還好？」

　　「本來挺好的，看到你就覺得不好了」，閔敏撐著腰裝出一副病痛的樣子，楊過心領神會地趕忙扶著她。她們兩個人，一個老一個弱，料郝大通也不敢欺負她們。

　　的確，郝大通的臉上露出了慚愧的神情，然而趙志敬卻上前楸住楊過的衣服，想要將他拖走。楊過早就開始和小龍女學習輕功了，雖然未成也已初見成效，他一閃身便輕輕鬆松地躲過了趙志敬的手。

　　這讓趙志敬與郝大通的臉色大變，尤其是趙志敬，他抬高了聲音，「你從哪裡學的功夫！！」一邊說著一邊再次伸手去抓楊過，這一次他沒有向先前那樣大意，而是使上了功力。

　　看到楊過被擒，閔敏心急地想要上前幫忙，但是郝大通卻擋在她的面前搖搖頭，「這是我們全真教的弟子，請婆婆交由我們處置。」

　　「什麼處置，楊過他……」閔敏跺著腳想要從郝大通的身邊繞過去，可是怎麼樣都會被擋下來。

　　楊過順著閔敏的話說了下去，「沒錯，我早就不是全真教的了，我改投姑姑做師父了」，說著說著他就抬起頭狠狠地盯著趙志敬，「我才不要你這種師父」，說完他還朝著趙志敬的臉呸了一下。

　　作為第三代大弟子的趙志敬哪裡受過這種待遇，他氣地手也抖了，真想抽楊過幾個耳光，只是在郝大通的面前不好發作而已。楊過就是嘴上不饒人，就算被趙志敬抓住了他也絲毫不收斂自己的態度，一掌打向趙志敬的小腹。

　　畢竟楊過功力尚淺，這一下對戒備著的趙志敬來說無關痛癢，只是他更加咬牙切齒了，「為師今日就好好教訓你一下，讓你再目無尊長……」

　　聽到趙志敬要教訓楊過，閔敏更急了，可是郝大通就是不讓她過去，他向閔敏一抱拳，「婆婆，這是趙志敬師徒的問題，請讓他們自行解決……」

　　「解決個頭啊，你沒看見他要教訓楊過啊」，雖然閔敏自己也常接著教訓的名義拍打楊過，但是她就是不允許別人這樣做。

　　師父教訓弟子這是很正常的，郝大通也覺得是楊過頑劣不堪了，他又一次阻止了閔敏，「請不要插手。」

　　不知道是不是和楊過待的時間長了，閔敏也倔了一些，郝大通越是不讓她過去，她就越是要過去。如此僵持不下，到最後郝大通乾脆將她推得遠了一些，閔敏跌跌撞撞地後退了幾步，一直靠到身後的岩石才停下來。

　　‘呲’的一聲，尖銳物體戳穿的聲音被楊過與趙志敬爭執的聲音所掩蓋。閔敏覺得她眼前的一切都開始搖晃了起來，疼痛到了難以忍受的地步，然而她說不出話來，每一次呼吸都仿佛吐出一條命一樣。

　　「楊過……」，閔敏極其小聲地喚了一聲他的名字，然而她的聽覺裡充斥著自己紊亂急促的呼吸，眼前的世界漸漸變得蒼白，這樣時間空白的流逝讓人想要發狂。

　　「楊過……」，閔敏再一次小聲的呼喚，她的身體好痛……她不想死，為什麼……每一次分別都是這樣的突如其來……

　　當尹志平用內力烘乾了剩下的衣物，他和小龍女緩步走在山路上，只是這樣的同行便讓人覺得開心無比，這樣的自己真是……尹志平搖了搖頭，卻在必經之路上發現趙志敬的聲音。

　　「大師兄，郝師叔」，尹志平淡淡地向兩人點了點頭，隨即他察覺到了靠在岩石上的閔敏神情不對。

　　「前輩？」尹志平試著靠近，然而她似乎沒有對他的聲音有任何反應。尹志平走進才發覺她腳下有著一灘血漬，然而鮮血還順著她的衣物不停地滴落。

　　「前輩？！」尹志平的聲音引起了眾人的注意，就在此刻小龍女出人意料地出手了，只見白綾一晃打開趙志敬的手上，他覺得虎口一震，不由自主地放開了楊過。

　　楊過隨即朝閔敏奔去，這一次郝大通沒有阻止，因為他也發覺閔敏腳下的血跡，但是他明明沒有動手，這血從何而來？

　　「閔敏？！」楊過有一些手忙腳亂，他不知道閔敏到底怎麼樣了。

　　看出端倪的尹志平對著閔敏拱了拱手，「前輩，得罪了」，他將手放在閔敏的肩膀上輕輕地將她拉離了岩石。

　　竹尖在陽光下閃爍著刀刃般刺眼的光芒，血就像紅寶石一般將竹尖染成了異樣的顏色，閔敏倒在尹志平的身上，背後涓涓流出的鮮血像是永無止境一樣。

　　「閔敏？」楊過握住了她的手，有一些恐慌，「閔敏……」

　　痛楚已經塞住了閔敏的喉嚨，窒息了她的聲音，楊過的聲音仿佛是在遙遠的彼岸一樣，她只能拼命地緊緊抱住他的手臂，可是乾涸的嘴唇張合著，說不出一句話來。

　　尹志平終於記起‘閔敏’這個名字，他歎了一口氣將閔敏平躺在地上，這樣大量的出血，即使現在再止血恐怕也來不及了吧。站起身，尹志平對著小龍女與郝大通搖了搖頭，誰都能看得出，閔敏快不行了。

　　「我們不是說好的……等我學成之後，一起放風箏，一起玩炮竹，一起遊湖，一起釣魚，一起……」，楊過的聲音幾乎顫抖了起來，想要做的事情那麼多，可是現在卻再也不能在一起了。

　　不可思議的是，楊過所描繪的景象讓閔敏陶醉了起來，就像是想要逃離痛苦一樣，她沉浸在楊過的聲音裡，眼前似乎真的出現了那樣的美景，風掠過銀色湖面，將樹葉吹得搖擺不定，楊過在笑著，他的笑容不摻雜絲毫雜質，洋溢著純粹的快樂。

　　閔敏想要再看得清楚一些，但是四周的景色卻漸漸的朦朧了起來，只有楊過的聲音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即使景色消逝也無法褪去的呼喚聲……

　　
第三十二章

　　閔敏嘴角溢出的鮮血已經幹透了，但是她的手依然緊緊抱住楊過的手臂。她已經再也不會睜開雙眼了，但是她依舊帶著笑容，仿佛在做甜美的夢一樣。

　　滴答一下，楊過捂著臉，他的眼淚依舊從手的縫隙中透露了出來。

　　「我……」，郝大通萬萬沒有想到會演變成這樣的情形，他走到閔敏身邊深深地鞠了一躬，「抱歉。」

　　「說抱歉有什麼用啊！！」楊過忽然抬起頭來，那暴睜的眼溢滿了憤怒。

　　「萬分抱歉」，郝大通低下頭去，一時間氣氛變得沉默了起來。

　　小龍女拿出了自己的藏在懷裡的手套，緩緩地套在手上。這手套如同冰綃一般，一如她此刻的心情淡漠無比。並不會對閔敏的死有任何情感波動，小龍女只是陳述事實，「抱歉沒有用，就拿性命來還吧。」殺人償命，這是書上所說的世間最普通的償還方式。

　　「……姑姑……對！」楊過毫不客氣地回應，黑色的眼眸中蔓延著幾近凍結般的冷意。

　　郝大通歎息著搖了搖頭，「誤傷婆婆乃不是貧道本意，你帶了楊過離去吧」，他對閔敏的事不辯解因為的確由他而起，雖然並沒有想傷她之心，但是她的確是因自己的所作所為而死，心中也有愧疚。

　　小龍女對郝大通的話置若罔聞，只是向前踏出了一步，這一瞬間，她整個人的氣質發生了轉變，從波瀾不驚轉而綻放出瑩徹入骨的冷魅。

　　強勁的風一陣又一陣的吹過，樹被吹拂得搖晃著身形，林間白綾與黑髮交錯著，白綢末端系著的金鈴發出悅耳的聲音，掩蓋住了衣擺擺翻動的聲音。

　　小龍女原本是瞧准郝大通臉上的‘迎香’、‘承泣’、‘人中’三個穴位，這三招的出手之快、穴位之准，恐怕郝大通想要避開並不是簡單的事。哪知道尹志平忽然站在了郝大通的面前張開了雙手，動也不動地站著，似乎是想要為郝大通擋下了迎面而來的白綾。

　　「尹師弟……」，趙志敬吃了一驚，伸手握住劍柄。

　　然而，尹志平的眼睛只是凝視著小龍女，沒有絲毫不由任何動搖，那雙琉璃般清瑩的純黑的眼瞳只是牢牢地留戀在小龍女的身上。他的視線宛如一條看不見的線纏繞著自己，心中驀然產生了一種無法消散的悲哀，小龍女捂住了胸口，覺得這一股感情讓自己胸口隱隱作痛。

　　白綾微微地偏離了原本的方向，擦過尹志平的臉頰。被劃破的傷口，血順著臉頰如同淚水一般流淌下來。

　　望著尹志平決絕的樣子，趙志敬鬆開了自己握著劍柄的手，他的心中的那個已經破裂了無數次的傷口又再次被撕裂了，他靜靜地看著尹志平與小龍女對望著，而當中並不是他能夠插足的。在片刻的沉默中，趙志敬漠然地呆在原地，尹志平專注的眼神如同一根針一樣，刺得身體發痛，但是他此刻唯有沉默。

　　小龍女的招數絕對出乎郝大通的意料之外，最初他認為擊退霍都等人不過靠著於馭蜂有術，此刻他才意識到，小龍女的武功決不再自己之下。當然，郝大通也看出來尹志平與小龍女似乎之間有著其他的淵源。

　　照理來說郝大通的輩分比小龍女高，只是他在劍術上花了數十載的功夫，難逢敵手，小龍女招數怪異卻實在是個難得的對手。郝大通的劍早就被楊過拿去了，他只能上前抽出了尹志平的劍，「龍姑娘功夫了得，不如讓貧道領教領教……」

　　「郝師叔……」，尹志平來不及阻止，小龍女卻帶著楊過消失在林間，速度之快讓人吃了一驚。

　　郝大通愣了一下，也拍拍自己的頭，咕噥著，「怎麼突然就熱血了起來，真不像自己」，但是他也不得不感歎，小龍女的武功之高，輕功之絕，恐怕第三代弟子除了尹志平都難以勝過。

　　全真四子都已經上了年紀，然而弟子成器的沒幾個。越是這麼想著，郝大通就越是不安了起來，看來弟子還需要好好的訓練。郝大通也是個急性子，他高聲喝道，「尹志平，趙志敬，回去好好教你們的徒弟……」

　　郝大通的話還沒有說完就已經掠出了幾丈外，很快就不見了，尹志平依舊對著小龍女消失的方向悵然若失。

　　趙志敬的眉宇間微微皺起，心中暫態湧過無數的畫面，他語帶痛苦地問著尹志平，「你與她……」

　　尹志平沒有回話，只是呆呆地站在那裡，像是七魂去了三魄一樣，再也找不到原先的淡泊，俊美的臉上渲染著一片沉痛。

　　不用尹志平再說什麼，這一切就是答案，趙志敬再怎麼不相信，他知道，尹志平已經再也不是那個一起笑談過往、追憶流年的那個尹師弟了，那些單純清澈的目光，那些明亮的笑容再也不會單屬於自己……只是這麼想想，心揪地痛了起來。

　　趙志敬走了，尹志平卻始終呆在原地，他始終都無法相信，他與小龍女之間如此突然的相遇，又像隨風蕩開的波紋一樣漸次散盡。雖然她的身影早已消失在尹志平的視野中，但是她最後的那一瞥，怎麼也在心中揮之不去。

　　小龍女帶著楊過回到了古墓中，將閔敏的身體放在了石棺裡，楊過無聲地留著眼淚，在小龍女要關上石棺棺蓋的那一刻又不舍地撲在了石棺上，「再讓我看一眼……」

　　深怕楊過這一眼會沒完沒了地看下去，小龍女嫌麻煩地揮開了楊過，直接將石棺棺蓋合上了。

　　這一下就像關上了楊過的希望一樣，他所有的希冀都淡然了下去。楊過再也沒有像小龍女那樣抽泣，而是抹去了所有的眼淚，開始了繼續學武。

　　閔敏不在，採購的任務就由楊過代替，原本小龍女以為楊過會趁機跑出去再也不會來，沒有想到他都買完了東西就上山，只是再也不見他買那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上來。

　　想要離開的話直接走不就好了嗎？小龍女很想這麼問楊過，但是她始終都沒有問出口，因為有些事的答應往往想不明白，但是仍舊這樣不由自主地做了，就像她常常會想起一個人一樣。

　　楊過依舊跟著小龍女學武，只不過整個人都沉默了一些，再也不復當初的調皮搗蛋，漸漸地他連鎮子上的採購，從一個月一次，變成了半年一次。

　　小鎮還是這個那個小鎮，有著一起和閔敏都過的小巷，有著一起和閔敏仰望的店鋪，有著……明明小鎮沒有任何的變化，但是楊過對著這個鎮子開始厭煩了起來。

　　誰的擦肩而過，是不是認識的人，這些都已經不再重要了，因為誰也不是閔敏，誰也不會那樣的呼喚著自己，誰也不會上來給自己一個擁抱然後露出笑臉。這些楊過都知道這些，但是他還是很自動地回過頭，即使知道那個走過的人不可能是閔敏，他依然要去確認。

　　不知道閔敏下一次會變成什麼樣的人出現在自己眼前，也不知道她現在身處哪裡，只是回想一起成長過回憶，一同經歷過的快樂，楊過才深深的發覺，原來兩個人在一起就是幸福。

　　究竟彼此的牽絆會延伸到何處呢？……楊過總是這樣想著，抬頭望向那一片在湛藍的天空，他用力地伸出雙手卻依然什麼也沒有抓到，心中總是空蕩蕩的一片。

　　閔敏……等我，等我出師了之後……楊過總是這樣對自己說著，然後用盡自己的全力去學習古墓的各項武功。小龍女也毫無保留的一一傳授，如此過去了兩年，楊過已經盡得所傳，借著寒玉床相助，他進步神速。招數全都學全了，楊過也已經能融會貫通了，只是功力依舊尚淺。

　　與小龍女相處久了，楊過也沒有了最初的懼怕，而是越來越敬重。小龍女再怎麼不近人情，到底也是個易懂的人，就算有時候小龍女不吭聲，楊過也會將東西準備得妥妥當當的。楊過在生活上的照料，小龍女也是看在眼裡，偶爾撫琴的時候，也允許讓楊過在一旁聽著。

　　兩個人的關係越來越像一對真正的師徒，然而楊過已經身材漸高，出落為翩翩美少年一枚。一個依舊喚「姑姑」，一個仍是喊「楊過」，兩人絲毫不覺得這樣有什麼奇怪之處。

　　楊過生性聰慧，小龍女決定和他一起學習克制全真教的‘□’。可是欲先學□畢先學會全真派武功，小龍女十四歲的時候全真派的武功只學了一個開頭，之後她的師父便過世了，從此這項武功便擱淺了下來。再一次重頭來過的時候，小龍女卻覺得萬分彆扭。

　　但是楊過卻像發了瘋一樣，拼命地對著古墓中留下的銘文練習。小龍女知道他其實在發洩對全真教的恨意，於是她也不阻止他，只是觀望著。

　　看著楊過揮劍的樣子，小龍女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個人，已經許久不曾見過了，他是否安好，是不是還會將番茄弄了一身，是不是還會撿起飄落的花瓣送給別人？……宛如眼前出現了那人的影子，清俊的眉宇下是微微彎起的雙眼，似乎沖著自己笑……小龍女捂住胸口，又覺得隱隱作痛了起來。

　　小龍女終於知道為什麼會痛了，從小師父就告誡她不能哭不能笑，不能想任何事情，也不能對任何人產生感情。但是她還是會想起那個人，想著那個人眼眸中流淌著溫柔的眼神，仿佛做什麼都被包容著。

　　小龍女垂下眼，再一次抬頭時已經將那個人的身影放在了心底更深處，她不能再這麼想下去，她應該和楊過一起練習全真派的武功。

　　好在楊過忽然想起以前趙志敬傳授自己的口訣，雖然當時不知道什麼意思只是死記硬背，但是現在看來應該是全真教上乘內功的口訣。經過小龍女一加推究，指出其中的關鍵，楊過登時領悟了，兩個人在數月間，已經將石室裡所留的全真派武功精要大致學會了。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5-11-3 13:05

第三十三章

　　崔志方在門外敲了敲門，「尹師兄？」

　　「來了」，門內傳來尹志平略顯慌張的聲音，他手忙腳亂地在書桌上將畫卷隱藏起來，然後去應門。

　　「太好了，尹師兄隨我去練武堂吧」，崔志方欣喜地催促著尹志平。

　　練武堂的早課本來是尹志平與趙志敬負責，從兩年前尹志平忽然卸任之後都是由其他的師弟們輪番頂職。事實上全真教裡沒有比尹志平更有耐心的人了，因此練武堂的授早課的道士一個比一個嚴厲，一個比一個亂來。

　　「大師兄正在裡面發脾氣呢，那些小兔|崽子也不好，該背的沒背好，這不……」，崔志方向尹志平說著裡面的情況，然後停在了門外，看上去無論如何都不想踏入半步一樣。

　　站在外面還能聽見趙志敬的怒斥聲，尹志平歎了一口氣，這事也有他的責任，因此自己推門而入。

　　小道士們看到尹志平來了都是一陣欣喜，開始竊竊私語了起來。

　　「啪！」趙志敬又是一拍桌子，「看什麼看！！都給我坐好！！」

　　面對趙志敬的怒喝，小道士們又是正襟危坐。看到這樣的情景，尹志平知道今天是不能再去等候小龍女了，「大師兄，這裡還是由我來……」

　　「你來？」趙志敬呲笑了一下，「不去畫畫嗎？」

　　尹志平被他的話噎了一下，自從兩年前一別，他再也沒有見到過小龍女，那抹白色的身影甚至不再林間出現，取而代之是心頭她的樣子飄然而至。從此，尹志平總愛帶著畫板坐在山的高處，一邊回憶著她的樣子，一邊翹首期盼著。這件事應該沒有人會知道，畫稿也有好好的藏好，為何趙志敬會知道呢？

　　看著尹志平答不上來的樣子，趙志敬就來氣，他衣袖一揮，「隨你吧！」說完趙志敬就走出了練武堂，將尹志平一個人留在著裡面。

　　「大師兄好……」，在門外的崔志方遇見趙志敬也是站直了身體，恭恭敬敬地打了一聲招呼。

　　趙志敬哼了一聲走遠了，看到他的身影在轉角處消失不見，崔志方終於松了一口氣，還好，還好……果然如果是尹師兄去的話，趙師兄頂多怒一下，如果是自己又或者是其他的去，估計要被趙師兄一起訓了。

　　想到昨天晚上尹志平在睡夢中還嘀咕著小龍女的名字，還有桌案下藏著的畫像，趙志敬就想一把火將尹志平的房間燒了個精光。燒了又怎麼樣，能抹去小龍女在尹志平心中的地位嗎……趙志敬漸漸冷靜了下來，忽然又覺得口中苦澀滿溢。

　　此時，小龍女與楊過已經練成了玉女心經的外功，是時候轉而練習內功了。這是一個大難題，練習內功之時必須衣物敞開，雖然她與楊過是師徒，但終究男女有別，成何體統。

　　楊過也對著銘文發呆，他忽然一拍手，「有了！！」

　　小龍女怔怔地望著他，不知道他在說什麼。楊過也不多解釋，而是帶她出了古墓，繞過了好幾個山頭，終於來到一處山坳處。小龍女的眼前豁然開朗，盛開著粉色的花在太陽的洗禮下迎展著自己的身姿，一大片的花叢中，有一些的枝頭上掛了含苞待放的花蕊，粉色的花朵連綿不絕地伸向遠處，每當風吹過，花瓣總是在空中簌簌飄零著。

　　這樣似曾相識的花，讓小龍女心念一動，她趕忙將那個人的身影揮散，嘴上不由得說，「我不愛這花兒……」

　　但是這裡的確是隱身練武的好地方，花叢密密層層的，即使解開了衣物對方都瞧不見。小龍女躍上高處遠望，的確，這裡是終南山的偏山，只聞鳥語花香，無人蹤影。躊躇再三，小龍女還是點頭答應了，這樣楊過也欣喜了起來，終於可以學玉女心經了，等他學成了之後就出古墓去找閔敏了。

　　從此兩個人夜以繼日，晚上在花叢中練功，白日也不停歇地研究著玉女心經。終於，共分九段的玉女心經，小龍女已經練到了第七段，楊過也已經練到了第六段，這一夜，兩人依舊是隔著花叢練功，忽然山后傳來了腳步聲。

　　楊過練得是‘陽退’的功夫可以隨時停止，但是小龍女卻必須一氣呵成，中途不能有任何的停頓。好在小龍女十幾年來練得都是屏息雜念的功夫，因此對腳步聲全然不覺。楊過已經停止了練功屏息凝視，注視著來人。

　　「永夜拋人何處去？絕來音。香閣掩，眉斂，月將沉……」月光照亮了來人宛如夜空般的柔順黑髮，而那俊美的臉上稍帶倦容。

　　是尹志平……兩年過去了，尹志平仍是楊過記憶中的那樣，只是他看上去比先前更加憔悴了一些，那一雙眼睛也猶如月夜漸涼的光一樣，多了一份愁苦。

　　「爭忍不相尋？怨孤衾。換我心，為你心，始知相憶深……」尹志平就像對著月亮訴說自己的心事一樣，怔怔地站在那裡。夜靜如水，飛舞的花瓣如雲舞般婆娑，在他的臉上照下斑駁的陰影

　　。

　　尹志平的聲音緩緩地從小龍女的耳朵裡一直延伸到心底，看著尹志平對著月亮發呆，一副癡癡傻傻的樣子，也不知道為什麼，她胸口一股熱血上湧，猛的噴了出來。

　　血點點滴落在楊過的臉上，大驚失色，「姑姑！！」

　　這一聲驚動了尹志平，他循著聲音望過來。楊過拉過衣衫披在了身上，探出頭察看小龍女的傷勢並為她蓋好衣服，這一場景正巧被尹志平與尾隨而其後的趙志敬借著月光看清楚了。

　　趙志敬不由得嘲弄了起來，「尹師弟，你心心念念的人卻在偷漢子，你說……是不是世風日下啊……？」

　　「趙志敬……又是你？！」楊過忍不住咬牙切齒了起來，每回見到他都沒有好事。

　　楊過的這一聲喚倒是讓趙志敬辨出了他是誰，原來楊過早已長高，變成了英挺俊秀的少年，只是那一雙桃花眼依舊像兒時那樣，似笑而含情。

　　借著月光，趙志敬看清楚了楊過雋秀清俊的面容，他不由得呲笑出聲，「原來是你這個小孽徒……呵！幸好我不再是你的師父……」趙志敬看見小龍女倒在地上，不由得照尹志平多看了幾眼，心中異常慶倖當初沒有留下楊過，「真是……什麼樣的師父就有什麼樣的徒弟，這種無|恥的勾當也就你們古墓派做得出……」

　　這一下不旦連自己、姑姑，還有師祖都被罵了進去，楊過顯然氣的不輕，他順手折了一根樹枝，「你胡說什麼！管好你自己的嘴巴！不要隨便亂說！」

　　無論楊過與趙志敬怎麼對罵著，尹志平都像充耳不聞一樣，美麗的眼睛好像顫抖著一樣死死凝視著小龍女，充滿了脆弱和傷心。

　　「不是……我……沒有……」，小龍女的唇微微地張開，面色露出了無措惶惑的神情，她像是一個迷路的孩子似地，眼睛裡蒙上了濕潤的色彩。

　　就像是吞下了鉛塊般沉重，痛苦到無法呼吸，尹志平閉上了眼睛選擇不再去看眼前的場景。如同最沉痛的判決，小龍女又吐了一口血，楊過沖過去抱起了她，「姑姑……你怎麼樣了？！」

　　「楊過……帶我回去」，小龍女的視線終於從尹志平的身上移走了，那臉如同紙張一樣慘白，她的心中只有一個想法，回去，回古墓去……她再也不想看見他了，還有他對著自己露出沉痛的表情來，明明她什麼也沒有做錯……是啊，連孫婆婆的仇也不計較了，尹志平還想讓她怎麼樣？

　　「好的，我們回去」，楊過瞪了一眼趙志敬，「到時候再來收拾你……」，然後他運著輕功以最快的速度帶著小龍女回到了古墓。

　　「小|崽|子倒會放狠話啊！有本事就來啊」，趙志敬也不甘示弱地朝著楊過離去的方向喊著。

　　尹志平揮了一揮袖，「大師兄，夠了……我累了……先回去了」，他後退了幾步，整個人不穩的搖晃了一下，眼看就要跌倒的時候趙志敬上前扶住了他。

　　「大師兄……我想一個人靜一會……請別過來打擾我」，尹志平像是身處在一個茫然的一片世界裡，他跌跌撞撞地揮開了趙志敬的手，一個人前行。

　　尹志平臉上的神情趙志敬從來未見過，這麼多年下來，尹志平總是溫文爾雅地笑著，像是和任何人都相處的好，只有趙志敬清楚，其實任何人都不在尹志平的心中。終於有這麼一個人可以走入他的內心深處，而這個人卻不是自己，趙志敬握緊了拳頭，那指甲深深地掐進掌心而不自知。

　　小龍女受了極重的內傷，楊過不敢將她放在寒玉床上，只得抱到其他的墓室裡面。然而小龍女卻是臉一板，推搡著讓楊過出去。

　　「姑姑，我……」，楊過怎麼也不肯出去，他想要給小龍女運氣卻都被她推開。

　　「出去」，這是小龍女近幾年來說話說的最重的一次，最終楊過還是聽話地退到了外面，但是並沒有走遠，而是擔心地守在門外。

　　楊過的氣息從身邊消失，當小龍女一個人待在房間裡的時候，她再也控制不住地癱倒在床上。門扉緊閉，發出刺耳的聲音，就像尹志平閉上的雙眼一樣，宣告著一切的終結，小龍女努力壓抑著情感終於滿溢。「啊……」，這是她第一次發自肺腑的哭泣了起來。

　　緊緊挨著石門的楊過，側耳傾聽到了微弱的哭聲，他咬緊了牙關，想著一定要把趙志敬給解決了，萬一告訴了其他人，小龍女會更難過。想著想著楊過已經衝動地離開了古墓，等他冷靜下來的時候，他已經翻過了一個山頭。

　　其實自己殺不了趙志敬，這一點楊過心知肚明，雖然能在招數上勝過趙志敬，但是功力上的差距就擺在那。就在楊過鬱悶之極，他忽然被一個聲音給吸引了，「這是什麼爛地圖呀！看也看不懂……」

　　楊過的夜視力極好，他躲在玉米地裡望過去，只見一個妙齡道姑，杏黃的道袍也掩不住玲瓏的曲線，一張俏生生的臉上擺著鬼臉，揮舞著手中的地圖，「真是的！絕對會迷路的啦！！終南山這麼大怎麼找得到楊過啊……」

　　「閔敏？！」楊過心頭一喜，咻得從玉米地裡站了起來。

　　聞得他的聲音，道姑的臉上露出了一抹欣喜的笑容，「楊過？∼」

　　
第三十四章

　　「你什麼時候又變成道姑了？」楊過好笑地抽出她的發簪，「還真像那麼回事……」

　　閔敏也就任由發披散了下來，她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我怎麼知道，身體又不是我能自己選的……」

　　和煦微風輕搖著她黑色的髮絲，也拂著楊過的臉頰，他借著微弱的月光將她的身影映入眼底。雖然眼前是完全一張陌生的臉，不可思議地楊過並不覺得怪異，相反，他是真的感到高興。楊過伸手撫摸上了閔敏的臉頰，是溫熱的……她是真的回來了。

　　「楊過？」閔敏看見他古怪地盯著自己窮看，有一些擔憂地問出聲。

　　「閔敏……我好想你……你想我嗎？」楊過就像以前那樣將自己的臉蹭了過去。

　　「癢啦……不要靠過來」，閔敏拼命地閃躲，卻老實地回答，「我沒有想過你……」

　　登時，楊過的動作停了下來，他看著閔敏，神情有一些傷心。閔敏‘噗’得一下笑了出來，捏捏楊過的臉，雖然人長高了，變帥了，這觸感還是沒有變啊。

　　「我一睜開眼看見得又是你，怎麼還有空來想你呢」，閔敏點了點楊過的鼻子，據以實說，這樣又讓楊過喜逐顏開。

　　可是很快楊過的臉又耷拉了下來，「好想和你一起離開這，可是姑姑她……」

　　「龍姑娘怎麼了？！」一聽到小龍女的事情，閔敏甚至比楊過還要緊張。

　　楊過將剛剛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閔敏，她聽後大驚失色，小龍女要死了？不是吧……這和原著差太多了，雖然說劇情什麼的全都走樣了……哎！這不是重點，閔敏一把拉過楊過，「走！帶我回古墓，現在可不能丟下龍姑娘一個人，留她一人和讓她送死沒什麼區別……」

　　「就這樣放過趙志敬了？」楊過還心有不甘，但一下子又想不出什麼法子。

　　「以尹志平的為人，他應該不會讓趙志敬隨便亂說，嗯，以後再想著解決趙志敬吧，現在回去看龍姑娘是最重要的」，閔敏本來想要拍拍楊過的肩膀，突然發覺他已經長高了許多，現在的自己需要踮起腳尖才能夠得到。雖然她和尹志平接觸不深，但是瞎子都能感覺得出他喜歡小龍女，就算有了誤會，她也相信尹志平高尚的品德。

　　「全真教沒一個好人，」楊過咕噥著，但還是妥協了，「好吧，下次我再滅了趙志敬……」

　　「不」，閔敏打斷了他的話，「是見一次滅一次！」

　　瞬間心中的陰鬱被驅散了許多，楊過笑著摟過了閔敏的肩膀，「是啊，見一次滅一次，滅死他……」

　　被楊過的語氣給逗笑了，閔敏不由自主地笑出了聲，她抬頭看著楊過，他的眼睛在這樣的月夜宛如散發著引人入勝的光一樣，像是墜落的星星一般，輝耀了整個她。

　　明明小龍女還受了重傷，明明趙志敬有可能再全真教裡散播著謠言，但是此刻的楊過什麼也不擔心，閔敏就在他身邊，這樣的認知讓他徹底安心了下來。只到自己胸前的閔敏，此時正好奇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她那雙溜圓的眼睛眨巴著，可愛得就像一隻小鳥一樣。這種感覺於外貌無關，無論上一次她變成了老婆婆也好，還是現在楚楚動人的小道姑也好，只要是她，只要她流露出的神情，一切的一切都讓楊過覺得如此的愛憐。

　　好小好瘦……楊過收緊了手臂將閔敏往自己懷里拉，「那麼我們回去吧」，就算是沉悶的古墓也好，還是這月光流淌的外界，其實有她在的地方都可以稱之為家。

　　「那麼出發吧∼」，閔敏指向了遠處，並先前邁步了，可是剛走出第一步就給楊過拉了回來。

　　「唉」，楊過誇張地歎了一口氣，「閔敏，你又走反了……」

　　「咦，這個嘛……」，閔敏看著他似笑非笑的臉，忍不住想要捏捏，「還笑？！迷路很正常的好不好，我又沒來過這裡……」

　　楊過依舊搖搖頭，語氣沉重地吐出一個字，「笨……」

　　「你才笨呢」，閔敏忍不住想要拍拍他的頭，卻給他躲開了。結果楊過在前面跑，閔敏在後面追，就這樣一路打鬧到了古墓口。踏進古墓的時候，楊過與閔敏都不在開玩笑了，而是收斂起了笑容。

　　閔敏附身的這具身體並不像孫婆婆那樣有良好的夜視力，她幾乎連地上都看不清楚，很快就絆了一跤。

　　「來，拉住我」，楊過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一如閔敏第三眼見到的那樣，這溫熱的手帶著她離開最窘迫的境況。

　　這時，閔敏沒有再猶豫，而是將手覆在了楊過的掌心裡，溫熱而久違的觸感，似乎是她所有勇氣的源頭。她忍不住將頭靠在楊過的手臂上，「呐，你說……我們以後……」

　　「以後？」一個聲音突兀的女聲響起，然而並不是小龍女的聲音。

　　楊過回頭一看，吃了一驚，原來不知何時身後站著一位手拿拂塵的道姑。

　　古墓，道姑，拂塵，這樣的組合只有一種可能——李莫愁，閔敏硬生生地將這個名字吞下肚去，因為她忽然記起自己也附身在了一個道姑身上，莫非和李莫愁有關係？

　　正如閔敏所想的，她附身的道姑叫做洪淩波，正是李莫愁的弟子。原來李莫愁就算被趕出了古墓派也是心心念念地著玉女心經，經常在自己的弟子面前提起，讓洪淩波萌生了自己去尋的心思，這才不巧被閔敏給取代了。

　　李莫愁自是不知道這些，她先前就從洪淩波的神情裡瞧出端倪，又繞著彎子問自己古墓在哪裡。李莫愁不旦告訴了她，也跟著後面遠遠的觀望著，曾經她在師父過世之後硬闖過一次，沒想到被暗算的很慘，從此再也不敢胡亂進古墓了，因此她就順手推舟地想要利用洪淩波。

　　最初收養洪淩波之時還只是個孩童，雖然不能說聰慧無比，但也嘴甜乖巧，李莫愁也頗喜歡。到後面洪淩波長大了，有了不輸於自己的美貌，李莫愁漸漸生厭，雖然面上沒有表現出來，但已經不再傳授武功，這也是洪淩波本來想靠著自己的力量取得玉女心經的原因。

　　沒有想到遠遠跟著洪淩波的李莫愁看見她與楊過相處的頗歡，因為離得較遠也聽不見兩個人在說什麼，李莫愁沒有想過兩個人認識的可能性，只當洪淩波將這個少年哄得心花怒放。

　　真是太巧了，少年竟然知道去古墓的路，難道說他是師妹的……李莫愁心裡想著，面上卻是微微一笑，「淩波，好本事，竟然就這麼進來了……」後面感歎的成分居多，想當年她來來回回地闖了三遍，也沒能踏進古墓半步，沒有想到這次這麼輕易地就進來了，真不敢相信。

　　原來自己附身的道姑叫淩波，閔敏拼命地給楊過使眼神，三人當中除了楊過誰還能在一片黑暗之中將每個人瞧得清清楚楚？接收到閔敏的眼神，楊過非常配合，「哎呦！淩波，你竟然騙我……說你一個人來的……你……你騙得我好苦啊！」

　　太給力了！！閔敏拼命忍著笑意，想要看清此刻楊過臉上的表情，只是黑漆漆地什麼也看不清。她開始懷念起了孫婆婆的身體，雖然年紀大了，那一雙眼睛倒是蹭蹭亮的。

　　李莫愁也沒多想，等到眼睛稍微適應了，她一甩拂塵，這無比柔軟之物居然像一綢布一般，唰得一下纏繞上了楊過的脖頸。李莫愁只是輕輕一用力就將楊過拽到了自己面前，此時她也終於看清了楊過的面容。楊過突然靠近的臉龐英俊得讓李莫愁訝異，即使不能瞧得仔仔細細，也能看出他那俊朗的五官，還有那雙桃花眼正直勾勾地盯著自己。

　　真是一個雋秀清俊的少年郎，李莫愁在心中喝彩的同時，也覺得他的目光有一些灼人，因此放開了他，低聲道，「小子，點火。」

　　李莫愁好歹也是在古墓裡住過的，雖然師父不愛光明，但是每隔三尺，古墓的牆壁上的都有掛火把的地方。本來小龍女就在暗，而李莫愁又不擅長在黑暗中視物，她已經處於劣勢了，不如點起火把，好讓她看得清楚一些。

　　「淩波，盯著他」，李莫愁雖然認為楊過不會武功，但是依舊防備他使詐，因此特意驅使自己的徒弟跟著楊過。

　　這正合了楊過與閔敏的意，楊過一邊點著火把一邊嘴上嘟嘟囔囔的，「淩波……你騙得我好慘啊∼我還以為我們能單獨相處呢，沒想到你還帶著你師父過來，多煞風景啊……你說你應該怎麼補償我呢？」

　　楊過的這句話讓李莫愁有一些惱了，她由著楊過的聲音的方向瞪了一眼，心想‘難倒我不美嗎？’……李莫愁自恃美貌，因此武林中仰慕她的人也如同過江之水滔滔不絕。楊過和自己的弟子洪淩波這麼親密，唯獨對自己沒有顯露出任何好感，這倒是讓李莫愁有了一些怨意。

　　「補償啊……」，閔敏聳聳肩，走到楊過身邊，「到時候隨你！」

　　此言一出，楊過與閔敏忽然同時彎下腰去，摸索到角落裡一個突起向上一提，登時傳來了轟隆隆的聲音。李莫愁的腳下立刻高出一片，一個回身落到了後面的平地後她才發現，面前已經有一道門將自己與楊過他們隔絕了開來。

　　被騙了！！李莫愁一下子明白過來，洪淩波定是和那個少年串通好了，只是當中的細節怎麼也想不通。「既然如此，也別怪為師心狠手辣」，李莫愁陰陰的笑了一下，她生平最恨別人背叛她，現在還是自己相處多年的弟子，心中尤其的恨。

　　不知道李莫愁心中怎麼想的，石門另一頭的閔敏與楊過則是松了一口氣。

　　楊過對著閔敏伸出了手掌，她會意地合掌，「耶！作戰成功∼」

　　楊過輕點她的鼻尖，臉上露出了笑容，「你啊你啊∼」

　　閔敏也只是笑著，勾起楊過的手臂，兩個人向古墓深處走去。


第三十五章

　　早就聽見動靜的小龍女坐了起來，她看著楊過與閔敏，淡淡地問了一句，「你是誰？」

　　「我是閔敏∼」，閔敏一看見小龍女，當初和她一起相處那股心態又出來了。

　　小龍女古怪地盯著閔敏，見狀楊過連忙解釋，「啊！她和婆婆是一個家鄉的，我們那都喜歡取一樣的名字，叫楊過的也很多，姑姑你要是叫一聲楊過，走在大街上十個裡面有八個都會回頭的……」

　　相處了這麼久，楊過也知道關於這類話題絕不是小龍女所關心的，她絕對不會追問下去的。果然小龍女只是點了點頭，沒有再問什麼。

　　閔敏吐了吐舌頭，她不是故意的。楊過對她眨了眨眼，表示原諒了。兩個人心中想得都是一個念頭，小龍女還是這麼好忽悠啊。

　　「我師姐來了」，小龍女這句話是陳述句而不是疑問句。

　　「你怎麼知道？」閔敏打量了下小龍女，雖然她受了傷之後顯得比先前更加的纖弱，但是實在沒能看出來她還會預卜先知。

　　「古墓裡有任聲音都會顯得突兀，更何況是那麼大的動靜，姑姑不旦武功高，耳力也好」，楊過戳了戳閔敏的額頭，似乎怨她離開了這麼久，連古墓的特點都不記得了。

　　沒想到而已……閔敏摸摸自己被戳的地方，「那麼現在怎麼辦？」

　　「真的要涼拌了」，楊過一時之間也想不出什麼辦法，李莫愁的功夫和小龍女本來就在伯仲之間，現在小龍女又受了傷，單憑自己恐怕還不是李莫愁的對手，加上閔敏又武功小白一個，絕對欠照顧。

　　「沒關係，總會有辦法的……」，閔敏雖然嘴上這麼說，但是心裡也沒底，她幫不上忙，而且李莫愁又是出了名下手狠，這可怎麼辦？

　　此刻，一直默不作聲的小龍女忽然抬起了頭,「楊過，去理包袱。」

　　楊過與閔敏面面相覷，異口同聲道，「難倒要離開古墓？」

　　小龍女既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兩眼只是怔怔地望著某處發呆.生怕小龍女會反悔，楊過一把拉過閔敏。

　　「你走的這麼快做什麼？」閔敏看不清楚眼前的道路，磕磕碰碰地跟著楊過。

　　「跟我走就對了」，楊過一直將閔敏帶到了原先她還是孫婆婆時住的房間，這個時候他才悄聲地告訴她，「我跟姑姑提過好幾次了，她怎麼也不肯離開古墓，雖然現在到了不得已的情況下，我怕你再說下去，姑姑又不願意了。」

　　閔敏恍然大悟地點點頭，楊過找出蠟燭點了起來，燭光雖小但是也讓閔敏的視野明亮了些，將小小的房間盡收眼底。

　　一切都沒有變，窗臺上的木梳還是在那，兩個人的牙刷還歪歪斜斜地放在杯子裡，這一切讓閔敏回想起了和楊過一同住在古墓裡的場景，仿佛就在昨日一樣，當時誰也沒有料到一次下山竟會是生死一別。

　　閔敏看見床頭放著的東西，欣喜地叫了出來，「啊！這件衣服……」她走過去將衣服拿了起來，也許這還稱不上是衣服，說是布料更貼切一點。

　　「我還等著你做好呢給我穿呢」，楊過也很懷念，過去閔敏老是碰著布料說是給自己做衣服，然後就折騰可憐的布料。

　　其實閔敏的針法真不怎麼樣，只是楊過不願說就任由她去了，聽著她叨念著什麼十字繡法然後一本正經地縫著。看到閔敏那麼認真的樣子，楊過也真的期待了成品，只是這一期待整整跨過了兩個年頭才終於到了頭。

　　楊過坐在椅子上笑吟吟地看著閔敏捧著未完成的衣服又蹦又跳的，她忽然拿過布料在楊過的身上比劃了幾下，一張臉登時耷拉了下來。

　　不用問楊過也心知肚明，在這兩年間他早就長高了許多，以前的衣服都不能穿了，身上的這件也是在山下的小鎮裡買的。他拉開床頭櫃的抽屜，裡面赫然擺放著和閔敏手上一模一樣的布料。

　　「我早有準備了」，楊過本來就想著以後出師了，就帶著這件衣服，總有一天閔敏能完成的，只是沒有想到這一天提前來到了。

　　兩個人又說了一陣話才想起小龍女吩咐的事情，看著楊過不緊不慢地離著東西，閔敏就坐在床頭靠著微弱的燭光，一邊縫著衣物一邊和他說話。她低垂著頭，發從頸間散落了下來，盈弱的光將她的身影勾勒得格外纖細。明明她只是縫著衣物，可是楊過的目光怎麼也移不開。眼前的這個人，無論美也好，醜也好，仿佛天生有著一種神力，只要和她在一起，喜悅就會從心頭慢慢的升起。

　　不知不覺，楊過坐在了閔敏身邊，她漫不經心地問著，「整理好了？」

　　「好了」，楊過點點頭，其實他身邊的這個人才是最需要帶走的，其餘的都無所謂。

　　「我也好啦∼！」閔敏極快地用線繞了一個死結，開始到處找剪刀。

　　楊過湊了過去，「不用找啦」，說著他就按住閔敏的手，然後用牙齒咬斷了線。她微愣了一下才摸著楊過的唇，「不是吧？你牙齒疼不疼？……」

　　「不疼……」，楊過剛剛張嘴說話，就舌尖就碰到了她的指尖。

　　兩個人都愣住了，閔敏的臉上泛起窘紅，她很快將自己的手抽離了楊過的唇邊，低下頭去無意識地絞著衣服。

　　閔敏低著頭，只能看見她露出的耳朵，小巧而玲瓏，楊過輕聲喚了她的名字，「閔敏……」，只是這樣，胸口便已躁動不安。

　　「什、什麼事」，閔敏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只是不敢抬頭面對楊過那一雙黝黑而皎潔的眼睛。

　　「幫我套上吧」，楊過站了起來，伸展了開了手。

　　閔敏‘嗯’了一聲，低垂著頭開始幫他穿戴，房間裡安靜得彼此呼吸聲清晰可聞，兩個人離得很近很近，只是這樣的距離便讓閔敏的心劇烈跳動了起來，這是為什麼呢？明明以往不會這樣子的……

　　即使閔敏沒有抬頭，楊過也是直勾勾地望著她，仿佛要將她的身影深深地刻在心裡一樣，臉上再也沒有了往日嬉皮笑臉的表情。

　　當閔敏為他穿戴好之後轉頭就像走，楊過像是洞穿了她的想法一樣攥住了她的手，「我們走吧，回姑姑那……」

　　「恩……」，閔敏點點頭，那聽話的樣子極為乖巧。

　　楊過伸出了手，她極自然地將手搭在他的掌心上，十指交錯的瞬間，她看著在微黃的燭光下，楊過的一雙眼睛越發得漆黑如墨了，依舊是記憶中的那樣，卻又有一些變了。說不上是哪裡變了，閔敏看著他清俊端雅的側臉，高挺的鼻將他的輪廓勾畫得更加鮮明，驀然之間心猛地跳了一下。

　　「怎麼了？不舒服嗎？」楊過看著閔敏有一些發呆的樣子，伸出手摸著她的額頭。

　　拼命地搖著頭，閔敏的臉上一片嫣紅，「沒、沒事！我們走吧，龍姑娘說不定等急了……」

　　「姑姑著急？這真是天塌下來才有可能會發生的事情」，楊過微微一笑，帶著閔敏回到了小龍女的房間。

　　看到楊過拿著小包袱，小龍女又拿出一些玉峰漿交給他，「你們好好地去吧……」

　　聽見小龍女像是在交代後事一樣的語氣，閔敏疑惑道，「你不跟我們一起嗎？」

　　「我發過誓的，終生不離開古墓，除非……除非……」，小龍女像是想到什麼一樣，臉上的表情更加的茫然，最終她搖了搖頭，語氣堅定道，「我不出去。」

　　「那怎麼行？！」

　　「要走一起走！」

　　閔敏與楊過同時說了出來，兩個人對視了一下，一同說道，「一起走！」

　　小龍女依舊搖了搖頭，看到閔敏和楊過不依不饒地樣子，她覺得有一些煩了，稍微提高了聲音，「楊過，你連我的話也不聽了嗎？」

　　小龍女嚴厲的語氣讓楊過暫時噤聲，可後面他的聲音也變大了，「現在姑姑說的話不能聽，以後的才聽。」

　　「是啊，龍姑娘，我們一起走吧」，閔敏也在一旁勸說著，李莫愁是個六親不認的人，她不指望李莫愁會放過小龍女。

　　小龍女到底是一個不會起爭執的人，她淡然地解釋道，「我現在受了內傷，打不過我師姐，別說內傷了，就是沒有受傷，也鬥不過她。師姐始終惦記著玉女心經，她不會把我怎麼樣，但是你們……我知道師姐的武功脾氣，到時候她決不會饒過你們……」

　　知道小龍女說的是實情，但是楊過依然不甘心，「古墓中有的是機關，怕什麼？大不了和她捉迷藏拖時間便是。」

　　「但是糧食不夠」，閔敏忽然想起古墓的習慣，廚房備著的糧食不會超過半年。

　　楊過一拍大腿，「啊∼！現在這些，只能勉強吃個十來天」，他好久都沒有下山採購過了。

　　小龍女的內傷頗重，每一說話都勉強至極，她捂著胸口喘息了一會，「楊過，到時候、我會纏著師姐，你帶著閔敏一起走，出去之後、搬開墓左的大石……」

　　「大石？」楊過仔細想了想，古墓門口的確有塊很大的岩石，他總以為那石頭沒什麼用。

　　「拔出大石裡面的機括，古墓的、斷龍石就放下了，這樣……師姐就再也出不來了……」說道後面，小龍女竟是聲音漸弱，臉上更是蒼白的嚇人，仿佛要透明一般。

　　閔敏聽著小龍女的話，領悟過來，「李莫愁出不來，你不是也出不來了啊！」

　　「不行不行……我們想其他的主意」，楊過知道小龍女決意不肯出古墓，可是斷龍石一放下，就等於斷了她的生路，這樣的辦法萬萬不可行。

　　小龍女雖然早已將生死看透，但真的到自己要死的時候，她還是有一些猶豫了，腦海中閃過一個翩翩欲仙的身影，她又是噴了一口血，血跡全都噴灑在閔敏的衣服上，看到小龍女快要倒下去的樣子，閔敏嚇得不輕。

　　‘記住，千萬不能動真情，不旦武功大損，且有性命之憂，切記！’師父的話又在小龍女的耳邊想起，她知道那個人已經印在了心底，怎麼也忘不掉，不如這份情就和她一起埋葬在這不見天日的古墓之中，隨風而去好了。

　　小龍女用盡力氣將閔敏推倒了楊過身邊，厲聲道，「你走是不走？！不走的話，連她都得死！我師姐不會放過任何一個人的！」

　　楊過咬緊了唇，他知道小龍女是對的，他望向了閔敏，她的臉上流露出了焦急的神色，而正是這樣的她打動了他心底最柔軟的地方。是的，閔敏不是其他人，是他最要保護的人……一邊是師父，一邊是最親的青梅竹馬，究竟他應該選擇哪一邊？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5-11-3 13:05

第三十六章

　　忽然楊過跪了下來，對著小龍女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甚至比拜師那時候更誠懇。

　　「多謝姑姑成全」，原先楊過總是想要出古墓尋閔敏，此刻不旦閔敏在身邊還能離開著陰森的古墓，一切都像他打算的那樣，只是機會真正來到眼前的時候，他並沒有想像中的開心。

　　閔敏看著小龍女臉上堅決的表情，似乎也明白再多的勸說也是無用的，在某些事情上小龍女一點也不好忽悠。她伸出手拉住了小龍女的袖子，卻說不出一句話，只是那表情似乎隱隱在說著‘和我們一起走吧’。

　　小龍女最終拂開了閔敏的手，從床上站了起來，只是內息不穩讓她的身形微晃，就在閔敏與楊過想要伸手扶住她之際，她一個轉身率先走出了房間。

　　閔敏緊緊盯著小龍女的背影，神雕俠侶是很久以前看過的小說，其中的內容早已模糊，只是記著大概，可是劇情已經變了這麼多，小龍女還會活下來嗎？還是說就這麼……想著想著閔敏忽然眼眶一紅，她一點都不希望小龍女出事。

　　還記得以前在古墓的時候，閔敏總是纏著小龍女為她編發，到最後小龍女總是隱隱地露出一副無奈的表情；還記得那時，閔敏總愛摘下花給小龍女做頭飾，在她早晨起來還不甚清醒的時候帶上去，然後看著小龍女毫無知覺地帶著花飾教楊過學武。這些全都是普通而又極其平凡的日子，可是現在想想卻又是那麼的令人懷念，原來不知不覺中她早已將小龍女當做了自家人。

　　原本和楊過握著的手突然收緊，閔敏咬著下唇看向他，楊過沖她點點頭。他是明白閔敏心思的，如果可以，他也想帶著小龍女一起出去，只是苦於還沒有想到對付李莫愁的辦法。

　　李莫愁好歹也在古墓住過，雖然師父並沒有告知她古墓所有的佈局，但是李莫愁小心翼翼地也沒有觸到任何機關，在下一道門打開之際，她看見了小龍女、楊過與閔敏。

　　看到李莫愁的瞬間，小龍女白綾出手，「楊過，快走。」

　　楊過依言在石壁上輕輕一按，西北角登時露出一個洞穴來，李莫愁吃了一驚，她還不知道有這等出路，心中更加埋怨師父偏愛小龍女。怨歸怨，李莫愁並沒有下狠手，畢竟要是小龍女死了，她也拿不到玉女心經。

　　李莫愁拂塵一甩，纏上了小龍女的白綾，兩件至柔的武器糾纏在一起，一時之間難逢上下。李莫愁雖然功力深厚，但是小龍女的身手比她更快，兩人對拆了十余招，李莫愁假意拂塵脫手，一掌迎來。

　　小龍女一驚，白綾擊打在石壁上頓時倒回，李莫愁騰空一躍拿回了自己的拂塵，一手揮著拂塵去擋白綾，另一手又是一掌擊上。

　　此時洞口已經完全地打開了，微涼的月光照射進來，這是小龍女第一次那麼仔細地看夜月。她想，也許這也是最後一次……宛如身處在薄霧裡，猶如夢中幻影般漸漸浮現的，竟然是一個人的身影。那人穿了一件寬大的道袍，身姿依舊是那麼的瀟灑，他的手緩緩張開，裡面赫然是一朵粉色的花，如同花瓣一樣他的面容上浮現令人沉醉的笑容，眼神是那麼的幽深而充滿情意，他溫柔地呼喚著，‘龍姑娘……’

　　「龍姑娘？！！」閔敏的聲音，終於讓小龍女從自己的世界中回過神。

　　楊過扳下斷龍石的機關猛然回頭一看，發現小龍女居然在打鬥中分神，高手過招豈容三心二意？回神的那一刻，小龍女覺得胸口一陣痛楚，口中滿溢的鮮血順著嘴角漸漸留下，她一個站立不穩，最終跌在地上。

　　斷龍石已經在下落，但是楊過顧不上這麼多，只是沖過去‘唰’的一下抽出佩劍直指李莫愁。

　　出乎意料的是，李莫愁並沒有加害小龍女，也沒有和楊過交手，而是縱身一躍，拂塵一揮直沖閔敏而去。

　　看到李莫愁過來，閔敏一慌，也不管自己不會武功就隨手拔出身後的劍，沒有料到劍是這麼重，‘哐當’一下長劍脫手，而李莫愁的拂塵一揮勾纏上了閔敏的脖頸，順勢在她背上的‘京門’‘肩貞’輕輕一拍，閔敏覺得自己完全動不了了。

　　楊過剛將小龍女扶起來，看見李莫愁挾持了閔敏，不禁一怒，「放開她！」

　　李莫愁看楊過的表情也知道他不會直接沖過來，因此也不理睬楊過，姣好的細眉一挑，沖著閔敏微微一笑，「淩波，你被這小子迷昏了？連劍都不會用了？」

　　「沒、沒有……」，閔敏微弱的辯解著。

　　李莫愁並沒有給她說話的時間，露出的笑容更加嬌媚，語氣卻又嚴厲了些，「竟然敢用劍指著為師？！」

　　這一下閔敏連話也說不出話來，看似柔軟的拂塵竟然越纏越緊，讓她幾乎喘不過起來。看著閔敏的臉色由紅到紫，楊過抑制住自己想要衝過去的念頭，只是緊緊盯著李莫愁，一雙眼睛因憤怒而有一些充血。

　　看著楊過拿自己無可奈何的樣子，李莫愁得意地松放了拂塵一些，閔敏接著這個機會大口的喘氣，臉色由紫到青再到白。

　　轟隆一聲，斷龍石落地發出了巨響，李莫愁抬頭一看發現原本露出的洞穴已經不見了，她心中頓時起疑，「什麼聲音？」

　　楊過哼了一聲，沒有說話。見狀李莫愁在柄上微微用力，柔軟的拂塵瞬間變成利刃，不旦勒緊了閔敏的脖子，她嬌嫩的肌膚也被割開了。血的顏色太過刺目，楊過有一些慌亂了起來，「是斷龍石，你別傷閔……她！！」

　　李莫愁吃了一驚，斷龍石她是知道的，這是當年古墓創建者最得意的機關，斷龍石一旦放下就再也無法開啟，從此隔絕了古墓通往外界的通道。

　　饒是李莫愁先處在優勢也不禁有一些慌張，「你真的將斷龍石放下了？」

　　「沒錯……」，小龍女掙扎地坐了起來，看著李莫愁，「師姐，你放開她吧，我們四個人誰也出不去了，在這最後的時日裡好好相處吧。」

　　「最後的時日？」李莫愁呲笑了一下，她才不信小龍女與楊過的說辭，因此有意激他們，抬起手掌慢慢地拍向閔敏的天靈蓋，「那麼我就一個、一個地解決了你們！」

　　眼看閔敏即將遭毒手，楊過再也顧不上三思而後行，一腳踏在地上運氣輕功掠了出去。這正中李莫愁的下懷，她速度極快地在閔敏的後腦勺上不留痕跡地拍了一掌，在楊過竄過來之前，躍身到了小龍女面前。

　　李莫愁一把抓住小龍女的衣襟，眯起一雙杏眼「你另有出路的對不對？」她認為師父一向偏心，說不定還告訴了小龍女另外的出路，所以她們才這麼的鎮定。

　　小龍女怔怔地看了李莫愁一會，才揮開了她的手，小龍女依舊面無表情，淡淡地說道，「師姐，跟我來。」

　　聽到小龍女這句話，李莫愁心中一陣暗喜，她就知道小龍女一定為自己留了條後路。哪知道小龍女只是帶著她去了擺放石棺的石室。只見小龍女伸手指道，「這裡面躺著師父，這裡面是孫婆婆，你好歹也拜拜吧，這兩具石棺是你和我的，你愛挑哪具就哪具好了……」

　　小龍女的這一番話讓李莫愁喜悅的心情重重地跌落，她始終頭不相信小龍女的話，「莫要和我說笑！」

　　「我沒有說笑」，小龍女又是伸手一指，「玉女心經在那裡，師姐要看就拿去看好了，反正我們都已經出不去了，怎麼樣都無所謂。」

　　小龍女淡淡的口氣仿佛就在說今天天氣不錯一樣，李莫愁聲音漸漸不穩了起來，「別騙我……」，她一掌劈向小龍女，哪知道小龍女不躲也不閃，只是露出很淡然的表情，仿佛將死渡之身外。

　　‘莫要劈死了她，她已經受了內傷，不足畏懼……反正淩波已經受了重傷，那小子肯定會來求我，到時候再以此要脅師妹也不遲’，這個念頭在李莫愁的心裡一轉，她面上又擺出了嬌美的笑靨，「師妹，你好好和我說，還有沒有其他的辦法？」

　　小龍女搖搖頭，李莫愁再也沒有強求而是一個轉身逕自走了，小龍女摩挲著空石棺的棺蓋，她忽然想起，那麼閔敏和楊過不是沒有棺材躺了麼。想起楊過小龍女才察覺到，楊過與閔敏不見了。她回到原先打鬥的地方，果然楊過與閔敏還留在那裡，看起來閔敏似乎受了傷。不知為何，那殷紅的血一直從閔敏的鼻中留下，楊過怎麼止也止不住。他緊緊攥住她的手，臉上掛滿了擔憂的神情。

　　看著楊過將閔敏小心翼翼地攬在懷裡，輕聲地問她‘疼嗎？’而他的手正摸著閔敏的頭，臉上的表情專注而認真……小龍女的心中有了一些感觸，曾經有一個人也這樣對著自己伸出手，可是自己躲去了。

　　小龍女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掛念尹志平多一些，還是怨恨他多一些，只是無時無刻她都有一個想法——再一次站在尹志平的面前，告訴他，其實自己和楊過之間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

　　只是這個機會再也不會有了吧……小龍女在輕聲歎息了一下轉身而去，反正楊過與閔敏之間也沒有她可以說話的餘地，不如離去。

　　小龍女來了又去，楊過似是一點都沒有察覺到一樣，他只是憂心地看著閔敏，她秀眉粉唇，一雙會說話的眼睛似乎下一刻就會因疼痛而掉下淚來。他心中不斷的譴責自己，如果當時沒有離開閔敏的身邊，如果自己可以再強一點……其實楊過是明白的，時光不能倒退，所以無論自責什麼也都是蒼白無力的……

　　
第三十七章

　　「莫非，是我太俊了？看你鼻血噴得……」，楊過知道並不是這個原因，但是為了讓閔敏開心一點故意這麼說。

　　果然閔敏先是噗嗤一下笑了出聲，然後又捂住自己的腦袋，「哎呦……」

　　「怎麼了？」楊過看著她臉上露出痛苦的神情，恨不得疼的是自己。

　　「我也不知道」，閔敏覺得自己昏昏沉沉的，「楊過……什麼時候……有兩個你了？」

　　兩個自己？楊過伸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可是她一點反應也沒有，就像沒有看見一樣。

　　「閔敏？清醒一些……」，楊過輕拍了她的臉，可是她依然昏昏噩噩的，手捂著後腦勺，眉頭深深的揪起，像是很痛一樣。

　　楊過抱著閔敏的頭小心翼翼地擱在自己的手肘處，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將頭抬高的緣故，閔敏休息了一會，才喃喃出聲，「楊過？」

　　「我在這裡」，楊過握住她的手，他哪裡都不會去，閔敏在哪，他就在哪。不可思議的是，只是兩個人這樣在一起，即使什麼也沒做，楊過也會覺得很好。

　　頭疼得像是要裂開來一樣，為了減輕痛苦，閔敏試著將身體蜷起來，可是這一點用沒有，痛楚無孔不入。楊過溫柔地捧著閔敏的頭，對她輕聲低語，「疼就抓著我。」

　　聽到楊過的話，閔敏就像發洩一樣，頭有多痛就一股腦地抓楊過，那指甲深嵌在在楊過的肉裡，到最後竟然一點一點滲出了血，連閔敏的指甲都用力到了破裂的程度，然而她只是緊咬著下唇，臉上慘白一片。

　　閔敏一定很疼……楊過希望他可以代替閔敏的痛苦，事實上他現在什麼忙也幫不上，因此心中更加焦急。忽然覺得掌心的觸感有一些奇怪，楊過伸手一看，他的手上竟然沾滿了血？那鮮紅色的血就像是從他的心頭流出來一樣，他的心重重的一跳，接著心越來越沉。

　　楊過摸索著閔敏的後腦勺，可是無論如何也找不到傷口。閔敏覺得自己無法呼吸了，取而代之的是從嘴裡淌出的血，那腥味充滿了整個口腔。她努力地想要睜開眼睛，可是意識宛如天上的雲朵一般，漸漸輕軟了下來。

　　身體使不出力氣，閔敏一下子意識到也許即將會發生什麼，「呐……楊過……你說，我是不是、快死了？」

　　「胡說！你怎麼會死！！我怎麼會讓你死！！」楊過的心幾乎同時在呐喊，他用手按住閔敏的後腦，血卻怎麼也止不住，他告訴閔敏，絕對不會讓她死，只是說話時，連他的唇都在顫抖，但硬是擺出一副肯定的樣子。

　　閔敏抬起如同灌了鉛似的手，視線朦朧之中，她的手被握住了。依舊那股溫暖，讓她鼻子微酸，「楊過……沒事的……下一次……我們一定還能再見……」

　　「下一次？……不……閔敏，別離開我」，楊過搖著頭，臉上渲染著沉痛的神色。

　　閔敏微微的笑了，「其實……我也不想死……我還想……和你、和龍姑娘一起……看星星……對……看太陽……」，說道最後她已經開始語無倫次了，不停地咳嗽，而每一次吐出了更多的血。

　　「閔敏……醒醒……」，楊過心中最後一絲篤定也消失了，他不停地掐著閔敏的人中穴，並不停地呼喚著，「看著我……別閉眼……求你了，千萬別閉上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人中穴被刺激到了，閔敏快合上的眼睛又睜開了一些，「楊過……是你啊……」

　　「是我……是我……」，楊過摟緊了她，像是要把她揉進骨血中一樣。

　　閔敏又稍微地清醒了一點，她顫顫悠悠地說，「楊過……把……把我……放進棺材裡……」她不想要楊過這樣看著她死去，對他也好還是對她，這都是一種殘酷的折磨。

　　「不！絕對不要……你不會死的……」，楊過胡亂抓起他的手，一邊試著輸內力，可是這一切都於事無補。

　　「楊過……」，閔敏的聲音已經變得很微弱，如果不仔細聽，根本聽不見她若有似無的輕哼聲。

　　楊過低下頭去，將耳朵覆在她的嘴邊，哪知她只是又一次呼喚了他的名字，她的聲音裡透露出濃濃的不舍。

　　「閔敏……」，此刻楊過的眼淚終於漸漸滿溢，沿著他的臉頰滴落進了她的唇邊。

　　此刻的閔敏已經眼前一片糊塗，她看不見任何東西，但依舊堅持著不讓自己閉上眼睛。她伸出手摸上了他的臉，在手即將滑落的一瞬間，楊過覆上了她的手，緊挨地按壓著自己的臉，「閔敏……別離開我……」

　　「離開？……我也不想離開……」，幾乎眼淚都要掉下來了，閔敏努力地睜著眼睛，她一點都不想死，她才剛剛再一次的穿越，究竟什麼時候才能逃離死亡的命運。

　　「不想……我不想死的……」，閔敏開始了掙扎，只是那話語也是那麼的輕，那麼的弱。楊過擁抱著的力量令她感到疼痛，彼此都像個孩子一樣哭著，滴落的淚水敲打在地面上，渲染出一一朵又一朵的淚花。

　　楊過微微地顫聳著肩膀，抱起閔敏走向墓室。墓室裡面只有兩口石棺材是空著的，他輕輕地將閔敏放進去，然而怎麼也不想放手。

　　感覺到自己被擠到了一個狹小的空間裡，四周冰冷而堅硬，閔敏歎了一口氣，「楊過，你怎麼也進來了……」

　　「我……來陪著你」，楊過的嗓音壓抑，就如同他的肩膀一樣，微微地顫抖著。他將閔敏攬在自己的懷裡，試著用自己的體溫溫暖她，可是她的手始終冰涼。也許比那寒玉床還要讓人冰徹心扉，閔敏將要死的這個現實，再一次像利劍一樣重重地穿透楊過的心。

　　他注視著閔敏，溫柔地撩開她的劉海，「閔敏……不要怕……我們下一次一定還能在一起」，他的目光裡充滿了悲涼，他和閔敏總是在某一刻交匯，卻又越行越遠。只能眺望著並期盼著，卻不知道她會不會在來時的路上。

　　那些一起經歷過的豔陽天，那些一起淋過的滂潑大雨，那些一起輕撫環繞的微風，那些一起摘下的路邊小花，總是深深地刻在記憶裡。這些回憶，無論何時何地，真像一首歌……在楊過心底最柔軟的地方，輕輕哼唱著。而那聲音之上，是閔敏。

　　「我們……我們來對暗號吧……下一次、不管變成了……什麼樣……一定能認出」，閔敏的話斷斷續續，她已經快不能思考了。

　　最終楊過還是沒能和她對上暗號，閔敏便安靜地閉上了眼睛。一片黑暗之中只剩下他一人的呼吸聲，再如何呼喚，閔敏也不會回應了。像是又回到了流浪的歲月，那是陽光也無法驅散地寂寞時日，而世界上只有自己獨行的那種寂寞，毫無保留地向楊過席捲而來。

　　下一次再見，又要過幾年呢……一年？兩年？又或是更久？楊過抱緊了閔敏，不管過多久，他始終都不會忘記她的存在。儘管，他曾經想要把關於兩個人的回憶忘掉，可是這個世界上，總有無論怎樣都忘卻不掉的事情，比如閔敏，比如那些兩小無猜的日子。

　　一次又一次，楊過想，他究竟要見證閔敏的多少次死亡，這樣的相遇才能美好地延續下去？甚至他不求任何結果，甚至不求任何奇跡，只想在往後的人生中，再一次地遇見閔敏。

　　楊過以為自己會很傷心，以為自己會流眼淚，可是他現在只是和閔敏擠在一起，就像她還活著那樣，靜靜地凝視著她。可惜，她的眼睛已經閉上了，楊過再也看不見她單純清澈的目光，那明亮的笑容再也不能治癒他了。而她的一顰一笑，卻依然時時刻刻都能回想在腦海裡，流淌過心頭帶來一片淨土。

　　「閔敏，做個好夢吧，下一次醒來……我們還是好朋友……」，楊過輕輕握住了閔敏的手，即使這雙手的主人再也無法回應他，他依然緊握著。

　　「楊過？」小龍女敲了敲棺蓋，「你怎麼會在裡面？」

　　隨著楊過的視線，小龍女看見被他抱在懷裡的閔敏，而她已經死了。

　　「怎麼回事？」小龍女有一些疑惑，她離開的時候閔敏還活著，怎麼忽然就這樣了呢？

　　「我不知道……」，楊過搖搖頭，閔敏進古墓也沒有發生什麼事情，除了之前被李莫愁要脅……「對了！李莫愁！」他咬牙切齒了起來，一定是李莫愁耍了什麼詭計！

　　小龍女拍拍楊過的肩，「你打不過她的，算了吧。」

　　當初李莫愁也並沒有想到，一掌打在閔敏的頭上會導致死亡的後果，也許是她太高估洪淩波的身體，又或者對自己太自信了，無論是哪種，李莫愁也萬萬算不到現在這樣的結果。正所謂人算不如天算，每一次意想不到的傷害，都會加速了閔敏的死亡。

　　「算了？怎麼能算了！」楊過的手收緊又放開，他絕對不會就這麼算了，現在打不過李莫愁沒錯……可是早晚有一天，他會報仇的。

　　小龍女再也沒有說什麼，其實她自己也在想，如果過個幾年，她和楊過一直修煉玉女心經，也許能勝過李莫愁也說不定。她想著想著，忽然看見棺蓋內似乎有些字。

　　「咦？」小龍女的聲音引得楊過注意，兩人眼力都極好，因此楊過只是微微轉頭便看到了棺蓋內的字。

　　「玉女心經，技壓全真，重陽一生，不弱于人」，楊過讀了出來，「重陽是誰？」

　　「是開創全真教的人，他與我們的祖師爺有過一些交情」，小龍女將王重陽與林朝英之間的事三言兩語簡要地說了。

　　楊過一聽到全真教，不禁帶了輕蔑之意，「全真教果然沒一個好人……」

　　好人，應該還是有一個的吧……小龍女想起了尹志平，心中情意一動又牽扯一陣痛楚，她連忙將尹志平的身影揮出腦海，這才慢慢地冷靜了下來。

　　楊過忽然注意到這些字旁邊還有其他許多小字，只是字體太小而且他又躺在裡面，越加看不清楚。小龍女趴在棺材上休息了片刻，伸手在石棺的壁上摸索著鐫刻的小字。原來這具石棺也是王重陽留下的，為的就是讓古墓派的後人知道，雖然玉女心經可以克制全真教的功夫，但終究是旁門左道，自然有更高深的功夫可以破玉女心經。

　　「更高深的功夫」，楊過叨念了一句，開始催促小龍女，「姑姑，快說後面寫什麼了，什麼功夫那麼厲害，能不能學？」

　　小龍女依言摸索過去，突然之間摸到一個小小的凸起，她伸手按了一下，石棺的底部頓時敞開。楊過一驚，連忙在下墜的過程中抱過閔敏的身子……

　　
第三十八章

　　石棺底下的洞穴並不是如何大，只是頂上咳了密密麻麻的字跡符號，而開頭之處寫著‘九陰真經’。小龍女看了一會感歎道，「這功夫果然厲害無比……」

　　楊過連忙仔細看，的確如小龍女所說的那樣，一招一式都比玉女心經要厲害很多，相反的，練習也需要很多時日。楊過小心翼翼地將閔敏的身子靠在了石壁上，抬頭癡癡地望著九陰真經……如果能早一些知道就好了，這樣就能保護閔敏了。

　　小龍女的視線掃了一眼九陰真經，最終注意到西南角繪製的一幅地圖，她自幼熟悉古墓地形，登時明白地圖上畫的是一條出路。那麼還有機會再見到尹志平嗎……這個念頭閃過小龍女的心中，她忽然喜極而泣，這是她今天第三次哭泣，加起來比過去十幾年哭過的次數還多。

　　「姑姑，你沒事吧？」楊過看著小龍女，臉上滿是慌張的神色，他已經又一次失去了閔敏，他不想失去小龍女。

　　小龍女捂著胸口搖著頭，「我沒事，只是……我知道了出去的方法……」

　　突然洞室頂上傳出了聲音，小龍女與楊過對視了一下，古墓裡面沒有其他人，所以一定是李莫愁！！兩人下來的時候都忘記將機關給關閉了，因此李莫愁肯定會發現石棺中的秘密，楊過拿出了玉峰針對著小龍女指指洞口的地方。小龍女會意的點點頭，待楊過將閔敏藏起來之後，她和楊過一左一右尋地方躲了起來，手中皆扣著玉峰針。

　　玉峰針與冰魄銀針是古墓創始人林朝英的獨門暗器，各有特色。只是李莫愁學會冰魄銀針之後就離開了，她也不知道有玉峰針的存在。

　　李莫愁在古墓裡轉了一圈，始終也沒有找到離開的方法，因此打算回去找小龍女。哪知不旦小龍女不見了，連楊過與洪淩波也不見了。

　　他們出去了，這個念頭頓時閃過李莫愁的腦海，她不敢相信自己又別騙了一次。李莫愁喊著小龍女的名字，古墓裡靜悄悄地沒有任何聲音，她也會說一些威脅小龍女與洪淩波的話，直到發現了墓室裡面的異樣。

　　李莫愁立刻聯想到小龍女與楊過也許躲在下面了，不過她並沒有馬上下去，而是在外面等了一會。

　　看見李莫愁沒有下來，楊過明白了，他對著小龍女使著眼色，大聲說道，「姑姑，你沒事吧？！」

　　小龍女不明所以，她呆呆地望著楊過，想要說自己沒事，只是一開口遍不停地咳嗽，這讓上面的李莫愁心中一喜。小龍女受了重傷，看來現在依舊無力和自己動手，少年與洪淩波又不足畏懼，李莫愁頓時放心的從石棺上一躍而下。

　　小龍女氣息極不穩，咳著咳著連玉峰針都脫手了，幸好楊過眼疾手快，他手中的玉峰針還是傷到了李莫愁。

　　細如毛髮的玉峰針悄無聲息地射中了李莫愁，她心中暗叫不好，但伸手拔去玉峰針也已經來不及了，刺中的地方傳來的酥麻感瞬間傳遍全身。李莫愁身形一頓，只是這樣的空隙便讓楊過點了她的穴。

　　看到又是栽在這個俊秀少年的手裡，李莫愁對男人更是厭惡了幾分，她冷冷一笑卻不說任何話。看到制服了李莫愁，楊過很是開心，「姑姑……快看……」，他轉頭一瞧才發現，小龍女已經臥倒在地，一直咳血。

　　「姑姑？！」楊過吃了一驚，該死，他都忘了小龍女受了內傷，如果不及時療傷的話真的會死的。開始要治療內傷，依照玉女心經必須解除衣衫，楊過躊躇了，「姑姑，我們出去吧……」

　　「不行……我說過……這輩子我都不會離開古墓」，小龍女一口回絕，她早在十年前就已經向師父立過誓。

　　聽到可以出去，李莫愁強忍著痛癢，她問楊過，「少年，如果你和姑姑之中只能活一個……你選哪個？」

　　楊過看著小龍女蒼白的面容，她明明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卻在古墓裡認真地教著武功。雖然小龍女的話不多，回想起來她其實也和閔敏一樣，給了自己很多很多的溫暖。寒玉床、玉峰針、玉女心經……楊過不加思索道，「如果只能選一個，我定當不負姑姑，寧願我死，我也不會讓姑姑死」，小龍女是他的良師，他永遠都會尊敬她，愛護她。

　　楊過斬釘截鐵的回答讓李莫愁一時無言，小龍女欣慰地笑了笑，未來得及勾起的唇角又垮下，那血滲透她捂著嘴邊的手的隙縫，滴落在了她雪白的衣裙上。

　　楊過抱起小龍女，「姑姑，不能再拖了，我們出去吧……」

　　小龍女還想說什麼，李莫愁卻是歎息，「師妹，你的誓言算是破了，可以下山去吧」，她並不知道小龍女與楊過的關係，只是看著楊過情真意切的樣子並不像是說謊。小龍女美豔絕倫，少年飄逸俊秀，怎麼看都是一對珠聯璧合的玉人，李莫愁更是認定了楊過與小龍女之間的戀情。

　　小龍女看向楊過，她想師父曾經說過，如果有一個男子真心願意為自己而死，這永不出古墓的誓言便算破了。可是她心目中的那個男子，並不是楊過……朦朧間小龍女伸出手撫上了楊過的臉，輕不可聞地呼喚了一個人的名字。

　　聽到小龍女吐出尹志平名字的瞬間，楊過全身一震，他不可思議地望著小龍女，從來沒有見過她如此像個凡人的一面。小龍女已經在迷離之間，楊過再也不顧她反不反對，準備帶她出去。

　　看著楊過一手拖抱著小龍女，另一手竟然是從某個角落裡抱起了洪淩波，李莫愁這才意識到，洪淩波已經死了。心中竊喜閃過，李莫愁身上確實巨癢難忍，忍不住呻吟出聲，「解藥……師妹……解藥……」

　　楊過原先是不想理睬李莫愁的，她死在此處最好了。可是小龍女在楊過的懷裡掙扎了幾下，他知道小龍女的意思，並不是想置李莫愁於死地。無奈之下，楊過還是給了李莫愁玉峰漿，順勢解了她下|身的穴道。李莫愁也沒有休息，她看著楊過抱著兩個人疾步向遠處都去，趕忙站起來跟在楊過的後面。

　　「小子……你叫楊過？」李莫愁怔怔地看著楊過的背影，心中有一些惆悵，如果當年陸郎對自己也能這樣，不，有一半，她也應心滿意足了吧……再多的甜言蜜語終究抵不過現實，李莫愁低頭看向四周的石壁，她其實是不想回到這個地方的，這裡承載了她太多的回憶，美好的不像是真實的。也許正是這些回憶溫暖如春，才在陸郎的背叛之後令自己痛不欲生。

　　楊過並沒有回答李莫愁的話，而是按照先前記下的地圖走勢，帶著小龍女與閔敏穿梭在走道裡，漸漸地地勢越來越低，腳下也變得潮濕。越走越深，楊過聽見了潺潺水聲，他低聲提醒小龍女，「姑姑，快閉氣……」

　　楊過一說完，小龍女點點頭，暫態之間，兩個人已經踏入水中。一直跟在楊過身後的李莫愁則是驚慌了起來，因為她根本不會泅水。李莫愁剛想問楊過，不料腳底踩空，一股水流直衝口邊。李莫愁大驚，連忙後退，這時哪裡還有楊過的影子？知道楊過與小龍女鑽入了水中，李莫愁一咬牙，她知道出路就在這水中，即使不會泅水又怎麼樣，難倒還在這裡等死嗎？

　　楊過並不知道李莫愁的思緒在千回百轉，他知道小龍女的閉氣功夫很好，但她畢竟受了重傷，因此楊過加快速度在水中艱難的前行。

　　李莫愁武功再高面對水也是一時驚慌，好在楊過抱著兩個人也走不快。李莫愁胡亂抓爬之際正巧抓到了楊過的手臂。既然抓到了，李莫愁就絕對不會放手，她已經吃了好幾口水，耳朵鼻子充滿了水難過極了。

　　楊過的左臂上忽然一松，他生怕閔敏的身子被水沖走，所以當他伸出雙手碰觸到一物之時立刻緊緊摟住。就在小龍女與楊過漸漸過氣不行的時候，終於在一個山洞口鑽了出來。楊過放下小龍女坐在地上喘息著，他轉頭一看才發現，他抱住的不是閔敏卻是李莫愁。

　　楊過想要擺脫李莫愁，可是昏迷中的李莫愁五指緊緊扣著自己的手臂，只有一根一根地扳開才行。又在李莫愁的穴道上補了一下，楊過立刻轉身撲回水中，可是怎麼也找不到閔敏。這一段水路又長又深，閔敏早就不知道被沖到哪裡了，楊過一連找了三次都沒有找到。再一次回來的時候，他的表情顯得陰鬱了很多，一掌重重地拍在水面上，濺起的水花就像淚一般晶瑩。

　　「找不到也無所謂」，小龍女的語氣依舊很淡然，反正人都死了，要屍首做什麼。

　　閔敏已經死了，再見只能等下一次了……楊過明白這個道理，只是死後他也不能保護閔敏，這讓他更加怨恨自己，他對著李莫愁怒目而視，這一切都是她害的。

　　顧及到小龍女，楊過最終沒有向李莫愁動手，而是等她悠悠轉醒之後，哼了一聲。李莫愁也知道，現在楊過的一根手指都能弄死她，雖然穴道未解她還是默默無言地走了，並沒有多說什麼。

　　好在小龍女也沒說什麼，就這麼讓李莫愁走了。等到李莫愁鑽出了山洞才發現地處全真教的後山，眼前花叢一片，遠望還能看見全真教白色外牆，青瓦覆蓋。

　　夜晚已經過去，白天降臨，李莫愁行走在山路上，頂頭是耀眼的太陽，陽光照在身上暖暖的，偶爾聽到鳥得鳴叫聲，不知不覺她的衣物已經幹了，每一步踏地上都能聽見清脆的足音。

　　李莫愁抬頭深呼了一口氣，站定了身子對著全真教的大殿的方向竟然發起呆來，要不要進去見見那個很久未見的人呢？……正巧她抬頭注目之際，一個年輕的道士路過，「這位女施主，你怎麼在這？」

　　好熟悉的一句話，李莫愁眼神對上小道士，她姣好的面容讓小道士慌了一下，面色不禁露出討好的笑容。李莫愁厭惡別人露出這種表情，但她沒有表現出來，而是微笑著問小道士，「會解穴嗎？我被人點穴了……」

　　小道士被李莫愁軟軟的嬌音給迷惑了，按照她說的解了穴。李莫愁舒了一口氣，她忽然拂塵一揮糾纏上了小道士的脖頸，用力一扭小道士頓時頭一歪，無聲無息地倒在了地上。

　　果然，我還是討厭全真教，尤其是裡面的道士……李莫愁踢了踢已經斷氣的小道士，又望瞭望身後，想要回去找小龍女卻又作罷，她畢竟不會泅水，回去也是自討苦吃。

　　想著想著，李莫愁拂塵一揮離去了，只是她依然清晰的記得，曾經有一個人在西斜的暮光下踏步而來，那樣的聲音她從來沒有忘記過，‘這位女施主，你怎麼在這？’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5-11-3 13:08

第三十九章

　　漫長的一夜終於過去，這個夜晚由死到生的玄機令小龍女與楊過覺得累了，再怎麼回去找閔敏也是無用，在小龍女的說教下，楊過終於放棄了。兩個人生怕李莫愁回來又會古墓躲了一會，才在終南山上找了一個地處偏僻的草屋住了下來。

　　畢竟楊過沒有受傷，隔了一日他又找到了其他花叢開始幫小龍女療傷。小龍女內傷在十日半月下終於痊癒了，同時她也看出楊過已經按捺不住想要入世了。

　　「你打得過全真教弟子，但是你打得過我師姐嗎？打得過你所謂的郭伯伯郭伯母嗎？」小龍女淡淡的一句話，戳破了楊過的心思。

　　在練玉女心經的時候，楊過熟悉了全真教的武功，他瞭解到其實全真教的武功不愧是武功正宗，只是遇見的小道士並沒有練到家，所以才看起來很弱。楊過自然也明白當初郭靖並不是想丟下自己，而是真的為自己找了一個好的武林正派，只是遇人不淑竟然拜了趙志敬為師。

　　再怎麼想要去找閔敏，楊過還是忍住，他知道自己的武功還是太弱了。又跟著小龍女練玉女心經，練成之後已經又過了半年，兩個人會時不時地回古墓去學九陰真經，楊過又不由得感歎了起來，果然這世上厲害的武功數不勝數，這樣下去學到何年何月才是盡頭。

　　「為何要學其他的，學而精不好嗎？」小龍女並不熱衷學九陰真經，只是學了‘解穴秘訣’及一些的確不錯的招數，轉而又練習起了玉女心經。

　　楊過看出九陰真經的厲害之處，雖然已經學會但是真的融會貫通還要好久，他已經迫不及待想要下山去尋找閔敏了，可是找不到藉口跟小龍女說。總不見得楊過就直接說，‘姑姑，我要拋下你了，因為我要入世找人。’

　　楊過敬佩小龍女，他知道如果自己走了，小龍女一定會回古墓。小龍女一個人生活實在讓人放不下心，雖然是這麼想的，可是日子每過去一天，楊過就更急躁一分。只有小龍女毫無知覺，對她來說雖然外面陽光明媚，其實哪裡都一樣。

　　一晃半年多，楊過催頭喪氣地走在小鎮上買些吃的回去，他不由得這樣想到‘要是有誰能將姑姑打包帶走就好了……這樣我就能去找閔敏了……’沒有想到，楊過回到了小草屋裡面發現小龍女真的不見了，他慌忙將米袋往桌上一放，到外面去找小龍女，只是擔心中夾雜了一絲欣喜。

　　很快楊過就笑不出來了，他無奈地擋在小龍女的面前，對著一個鬍子邋遢的老者說，「別打了，自己人……自己人……」

　　「自己人？」老者手中的招數慢了下來，他指指自己，然後有看看楊過——這是人……老者大喝一聲，「別忽悠我∼！」

　　眼看老者雙掌推上，楊過登時想起他腦子不太好，只能大聲喚道，「義父！義父！是我……楊過！」

　　歐陽鋒的掌離楊過的鼻尖只有些許距離的時候停了下來，他看著眼前的少年，身形修長，粗糙的布衣絲毫無法掩去他清雋異常的面容。少年稍長的黑髮在腦後紮成半束，他衣袖挽起，即使再這樣豔陽高照的夏天裡，也讓人覺得清爽無比。

　　歐陽鋒忽然激動了起來，看到他的樣子，楊過知道他記起來了，因此勾起一抹笑容。哪裡知道歐陽鋒忽然竄到了楊過身後去指著小龍女，聲音有些發顫，「孩子……這是你媳婦？」

　　小龍女差一點氣背過去，她是楊過的師父！師父！小龍女的眉頭微蹙，這是她表示不悅的方式，但終究她還是什麼也沒有說，只是轉身離開了。

　　看到小龍女離去，歐陽鋒又笑嘻嘻地張開手臂，對著楊過大聲喊，「孩子∼」，他眉開眼笑，連那鬍鬚都在風中抖動著。

　　「義父∼」，楊過也開心地回應道，沒有想到只是見過幾次面，還有人如此掛念他，心中猛地升起一股溫暖感，

　　「孩子∼」，歐陽鋒搖頭晃腦地對著楊過笑道。

　　「義父∼」，楊過也張開手臂，像是要撲過來一樣。

　　「孩子∼」

　　「義父∼」

　　「孩子∼」

　　「義父∼」

　　……

　　小龍女慢慢走著，聽見身後傳來激情四射的對喊聲，她不禁惡寒地加快了腳步。先前歐陽鋒莫名其妙地纏鬥上來，一副瘋瘋癲癲的樣子，小龍女就覺得他大概腦子不好，沒有想到楊過也一起腦子不好了。

　　楊過不知小龍女怎麼想的，他和歐陽修對喊了很久才漸漸冷靜下來，「義父，你怎麼會和姑姑打起來？」

　　「因為你家媳婦太漂亮了，一時手癢……」，歐陽鋒搔了搔頭，終於想到了這個理由。

　　不，義父你皮癢了吧……若是姑姑打得過你，她一定會扒了你的皮……楊過尷尬一笑，招呼著歐陽鋒進屋坐，兩個人一聊就是大半天。

　　這個時候的全真教上，尹志平正在和丘處機告假，「師父，我想下山去……」

　　丘處機看著尹志平，好長時間沒有說話，最終他揮揮手，「准了。」

　　尹志平面上並沒有流露出愉快的神色，相反太過於凝重，他微微鞠了鞠躬便退了出去。在尹志平快要跨出門檻的時候，丘處機忽然叫住他，「志平。」

　　尹志平回過頭來，臉上沒有往日常見的笑容，而是帶著些許苦澀，不知為何丘處機覺得尹志平十分哀愁，他最終歎了一口氣，「有些事情，不能和為師說嗎？」

　　尹志平素來是弟子中最惹人憐愛的那一個，從小就是，並不是因為他出眾的外表，而是他堅忍的個性。有什麼事尹志平都會隱藏在心底，並不輕易透露。丘處機本身就喜歡遊山玩水，他當然知道雲遊是一種慰藉，也許現在的尹志平真是需要一段時間吧。

　　尹志平感激地看著丘處機，最終抱拳而出。雖然說他弟子很少，但是在師父們即將隱退之際，他應該挑起責任，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毫無擔當的下山。只是想到日夜思念的人近在山邊，卻無法相見，這樣的想法就讓尹志平痛楚得快要無法呼吸，他的確需要離開全真教一段時日。是為了忘卻也好，是為了珍藏也好……

　　忽然有人敲門，尹志平開門才發現是崔志方。崔志方的武功在第三代弟子中並不算出類拔萃，但是他卻是發展最平均的一個，即沒有像自己那樣對一切的淡薄，也沒有像李志常那樣莽撞粗魯，更不像趙志敬那樣心性好強。

　　「崔師弟，有什麼事嗎？」尹志平請他進去坐，出乎意料的是崔志方搖搖頭。

　　「尹師兄，一路走好，請不要擔心，我和志常會好好幫大師兄的」，崔志方拼命地對尹志平擠眉弄眼，提起‘大師兄’幾個字時還特意用了重音。

　　可惜尹志平還是沒有理解崔志方的用意，他疑惑地問道，「崔師弟，你眼角抽筋了嗎？」

　　「不……」，崔志方歎了一口氣，他一點都不想尹志平離開。一旦尹志平離開了，就再也沒有人鎮得住，哦不，再也沒有人安撫得了趙志敬了。

　　崔志方幾乎可以預見到將來全真教上下會有多麼的雞飛狗跳，這不，大家都派他做代表來勸尹志平不要離開。

　　看著尹志平的樣子，崔志方也知道自己並不能阻止，在一番‘眉目傳情’失敗之後，他還是真誠地希望尹志平旅途愉快。

　　「謝謝」，尹志平道謝之後目送崔志方離去了，他進屋開始理行李。

　　尹志平將那些畫小心翼翼地卷了起來，裝在畫桶裡，想來想去這是他唯一要帶的東西。在屋裡掃視了一圈，尹志平忽然覺得感歎了起來，自從少年上山之時起，他一直住在這個屋子裡，現在忽然要離開了，卻又覺得懷念了起來。

　　也許不是懷念，尹志平坐在床上望著窗外發呆，一旦離開這裡他將再也不能見到小龍女了吧？這才是最遺憾的……可是也無可奈何，自從三年前一別，他到現在都在後悔，當時不應該這麼莽撞地就誤會小龍女與楊過的。其實只要她給自己一個解釋，就算再怎麼離譜，他都可以接受的。

　　尹志平不知覺地揪緊了自己胸前的衣襟，他很想知道，小龍女會不會有這樣想念自己的時候，她想起自己的時候心會不會有這麼痛。

　　當趙志敬推門進來的時候，尹志平已經脫下了道袍換上了一席白衣，更顯得他眉目如黛，俊美無比。

　　「你要走了？」趙志敬看著尹志平，不可置信自己竟然是全真教裡最後一個知道的。

　　尹志平淡淡地恩了一聲，「在我回來之前，大師兄請多保重」，說完他拿起包袱向外走去。

　　「等等」，趙志敬繞道了他面前，將他阻擋了下來。

　　尹志平不留痕跡地向後退了幾步，和趙志敬保持距離，不近不遠才能讓趙志敬感覺不到自己的疏遠。很久之前尹志平便覺得趙志敬格外照顧自己，明白了自己對小龍女的感情之後才漸漸懂了，也許趙志敬也是那樣。

　　「你知道，師父們很屬意你做下任掌門，你現在一走了之算什麼？」趙志敬眉毛都快豎起來了，但是他知道他在找藉口，要的不過是尹志平留下。

　　「我知道」，尹志平搖了搖頭，「我覺得有比我更適合的人」，事到如今，他不走不行了。最初那個無欲無求的自己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噬心一般的思念，不如離去。

　　看到尹志平越過自己跨門而出，趙志敬急了，「等等……至少……大家聚一次再走……」

　　面對尹志平不解的眼神，也不管有沒有和其他人敲定過，趙志敬擅作主張地決定把第三代弟子聚全了，陪尹志平來一次臨別小聚。

　　正如趙志敬想的那樣，尹志平沒有拒絕，而大家聽到能和尹師兄一起喝酒，都高興地說要參加。於是，尹志平的出行一拖再拖，一直拖到了晚上。

　　第一抹朱色侵蝕天際之後不久，夜幕終於降臨了，吵鬧的終南山也變得安靜了下來，夜風使一切的景色都更加的柔和了。林間的竹亭裡，所有人都在舉杯，毫不例外地勸著尹志平喝酒。無論他怎麼拒絕，總是有師弟們全赴後繼地上來敬酒。

　　趙志敬忍著尹志平與別人靠的過近的怒意，不停地倒酒。結果所有的人都倒下了，只剩下他和尹志平。趙志敬與尹志平相處的時間最長，也知道尹志平很多不為人知的秘密，比如說怎麼也記不住人名，比如說千杯不醉。所以現在尹志平雖然面頰緋紅，但是一雙眼睛還是很亮很亮。

　　趙志敬將袖口藏著的藥倒進了酒裡，遞給了尹志平，「尹師弟，我敬你一杯……」

　　今天已經被敬習慣的尹志平拿起酒杯，毫不猶豫地了下去，然而趙志敬卻在心裡數著數，一、二、三……


第四十章

　　果然，趙志敬數到三的時候，尹志平手中的酒杯忽然脫手，砸在桌子上，發出清脆的聲音。

　　「尹師弟你怎麼了？醉了？」趙志敬假意上前詢問，當他的手快要碰觸到尹志平的那一刻，尹志平卻一下子站了起來。

　　「大師兄，我想我該離開了」，尹志平的腳步有一些不穩，他覺得自己身上很熱很熱，想要喝水，然而亭子裡除了酒就是酒，而其他的師弟已經全部倒下了，就算有說話的也是在夢中說著胡話。

　　趙志敬一下子拉住了尹志平，「尹師弟，別走，你要我做什麼都可以……」

　　尹志平回過頭，烏黑的長髮在空中劃出好看的弧度，掛在腰間的流蘇如同主人一般美好，在這個夜晚暗波流曳。月亮掛在天空之上，尹志平被長長的睫毛覆蓋住的眼睛又一次睜開了，他那一雙墨玉一般烏黑的眼睛看著趙志敬，清醒得像是洞穿了一切。

　　趙志敬在這樣的冷凝目光下鬆開了手，可是下一刻卻又緊緊的抓住，他知道尹志平這麼一走就再也沒有機會了。趙志敬走上前去抱住了尹志平，將頭擱在他的肩上，宛如在給自己打氣一般，「尹師弟……我……」

　　趙志敬還沒有說完，眼前一黑竟然暈了過去。尹志平一掌將趙志敬劈暈了，這也是因為趙志敬毫無防備的原因，否則以兩人不相上下的功力，絕對沒有這麼簡單。但是這一掌之後，尹志平幾乎連站立的力氣都沒有，他跌跌撞撞地向後退了幾步，被凳子絆了一跤不甚倒在地上，他卻連將手撐起來也難。

　　「尹……尹師兄……別走……我們……都不希望……你走……」，還說著胡話的李志常的手隨便揮舞著，不巧抓住了尹志平的手腕。

　　騰空升起了一股舒服的感覺，尹志平大駭，他連忙掙脫了李志常，幾乎是逃一般地離開了小亭。他知道趙志敬在千方百計地挽留自己，但是想想有這麼多師弟在，應該沒有事情。尹志平卻沒有料到，趙志敬會給自己下藥。

　　然而尹志平卻並不知道自己中了什麼藥，他連包袱都沒有拿，一路奔下山。只是跑到一半忽然腳軟，整個人沿著山坡滾了下去。

　　疼痛感壓制了灼熱感，尹志平躺在草地裡一時間爬不起來，他顫顫悠悠地伸出雙手，卻始終無力。自己何時如此狼狽過，他苦笑不得，但是只是看著天空發呆。浩瀚的星空在眼前延展開，佈滿整個天空的星辰像是一幅美麗的畫卷，夜風微涼卻吹不散尹志平身上的熱意。

　　森林間很靜，然而尹志平的心裡又浮現了小龍女的身影，像是在做夢一樣，他真的看見了那一襲魂牽夢繞的白衣。

　　「尹志平？」小龍女看著蜷躺在地上的尹志平，不禁怔了一下。她緩緩地蹲下，伸出手去碰觸他，似乎想要確認這是不是真實。

　　周圍偶爾傳出鳥兒的叫聲，花朵在風的吹拂下舒展了花冠，然而小龍女的手有一些顫抖，揚起的嘴角比那閃閃發光的星星還要耀眼。小龍女的白衣宛若幻化成了月光，她微笑彎起的眼睛裡，蕩漾著星月水光。

　　小龍女呼喚著他的名字，「尹志平……」，隨著他的名字一同溢出眼眶的，不僅僅是眼淚，還有那令人窒息的思念，光是呼喚名字就令她覺得無比安心。

　　「龍姑娘……」，尹志平目不轉睛地看著小龍女，曾經想過的千言萬語在此刻也都化為了烏有。

　　這一刻，時間仿佛是靜止的，打破著對視的是尹志平。他的眼瞳深處搖曳著灼人的火焰，仿佛可以將小龍女融化一般，表情極其認真，「龍姑娘，我很想見你……」

　　「我真的很想見你……」尹志平坐起身，他的唇劃過小龍女的臉頰，似乎要將他身上的熱度烙印在她的身上一般。

　　尹志平的吻太過意外，讓小龍女措手不及，她驚訝地望著他卻沒有退卻。這讓尹志平心中慢慢地雀躍了起來，曾經失去的心跳頻率又回來了，他逐漸地侵|占著她的唇。

　　只是這樣的親吻並沒有讓尹志平覺得好過一些，反而身體深處的更熱了，小龍女冰涼的觸感讓他格外的舒服。這樣的思緒站了整個腦海，尹志平絲毫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反而更用力地抱住了小龍女。

　　太過於近距離的接觸讓小龍女有一些不適應，她疑惑地微轉身體，尹志平並沒有讓她有時間逃離，他的手而是攀上了她的腦後，更深入的唇舌交|纏。

　　小龍女雪白肌膚上，那一抹守宮砂格外的嬌豔欲滴。尹志平的神智在看清這情景之後清醒了一些，小龍女捧著他的臉，看著變得深邃的眼睛，即使在這樣令人窒息的熱情的下，尹志平依然很溫柔，她喜歡他看著自己的眼神。

　　時間早就無法倒回最初了，一旦下了決定踏出第一步，之後也就不能回頭了。有過悔恨，有過歎息，可是小龍女也無法否決，「我也很想你……尹志平……」

　　月亮羞愧地躲進了雲裡，只露出了依稀一些偷窺著林中的兩人，這是一個綺麗的夜晚……

　　顯然小龍女的一夜未歸讓楊過終於覺得有一些不太對勁了，不過歐陽鋒並沒有讓楊過出去找她。每次楊過一站起來，歐陽修就會露出抽泣的神情，「有了媳婦……就不要爹了……呃……呃……呃……」

　　「我和姑姑不是那麼回事」，楊過第一百零一次重申，「義父！你別哭別哭……我不去找了，我不找了還不行嗎？」

　　「誰說……呃……呃……我哭了」，歐陽鋒一掌拍在椅子上，「我……呃……我打嗝呢……呃……吃的太飽了……呃……」

　　楊過扶額，‘誰來救救我吧，一會義父又要第五十三次講述他尋找我的過程了……哦……姑姑，你在哪裡？！我再也不嫌你話少了……嚶嚶’

　　顯然歐陽鋒並沒有聽見楊過的心聲，他只是滔滔不絕的說著。於是，唾沫星子陪伴了楊過這一整個晚上，到最後他終於睜著眼睛睡著了。

　　夜幕剛剛退去，天邊出現了第一抹亮光是，尹志平醒了。他睜開眼睛在近距離地觀賞到了小龍女的面容，眩暈了一會後發覺淩晨的光在她白皙的肌膚上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色，而兩人的長髮卻糾纏在一起，就像兩人現在的姿態一樣。

　　尹志平回憶起昨天晚上自己做出的事情，一時間連耳朵、脖子都紅了，更別提臉了，幾乎就像血管爆裂了一樣。臉紅歸臉紅，尹志平知道小龍女長年居住古墓，恐怕這樣的光對她來說太過耀眼。

　　小龍女醒過來的時候，發現尹志平正伸手幫她擋住陽光，而形成的陰影不偏不倚落在自己的臉上。她坐了起來才發覺自己身上披著的是尹志平的衣物，而自己衣服還淩亂著。

　　「我、龍姑娘、我、你……」尹志平慌忙拿開自己的手，開始解釋，只是語無倫次，解釋了很長時間也沒說出個大概。

　　突如其來的陽光令小龍女有一些不適應，她背過身去開始整理自己的衣物，尹志平低下頭去像是，神情有一些落寞。

　　小龍女回想著自己在古墓裡看過的書，清白沒有了，那麼應該……她終於有了結論，「你要負責。」

　　「誒？」尹志平呆呆地抬起頭，有一些不可置信。

　　「那麼，你不想負責？」小龍女回問了一句，眼神中透露著失望。

　　「不，不不」，尹志平連忙的擺手，「我可以……負責？」

　　小龍女歪著頭，「這有什麼不可以……」，她的話還沒有所謂，尹志平忽然抱住了她，轉了起來。

　　「龍……龍姑娘……我會負責的……我一定會」，尹志平揚起了春光燦爛的笑容，像是個得到心愛玩具的孩童，看得出他真的很開心。

　　似乎被尹志平的快樂給感染了，小龍女笑了起來，她靠在尹志平的胸前才發現，他的衣襟還敞開著。小龍女略微冰涼的指尖劃過自己的胸膛，尹志平驀地臉紅了，他連忙將小龍女放下開始整理自己的衣衫。

　　「我來吧」，小龍女以當仁不讓的姿勢開始替尹志平整理，只是她擺弄了好一會才想起來，「應該怎麼弄？」

　　尹志平笑了起來，男子的衣襟和女子折疊方式正好相反，他細心地教著小龍女，兩個的如此靠近讓他心中騰升起了一種幸福感。

　　小龍女在尹志平的指導下終於將衣襟弄得服服帖帖，她總覺得尹志平有一種令人難以抗拒的親近力，每當在他身邊，無論她什麼事情不會，什麼事情不懂，都會被溫柔地包容著。而正是這份和諧，讓她想要待在他身邊。

　　所以當尹志平提出自己要下山，詢問小龍女是否能跟自己一起離去之時，她沒有猶豫地點了點頭。看到尹志平喜逐顏開的樣子，小龍女甚至忘了自己應該回去告訴楊過一聲。

　　小龍女走了，歐陽鋒說自己口幹了去要去喝水，結果也一去不復返。楊過對著空蕩蕩的草屋發呆，怎麼忽然一個人也沒有了？！

　　楊過運著輕功在終南山上上下下的找著，卻始終沒有看見小龍女與歐陽鋒。他回到了草屋，發覺還是沒有一個人回來。

　　以防萬一，楊過在草屋裡留下了信，‘姑姑，我來尋你了’。他吹了吹信紙，確保字跡已幹之後就壓在了茶几下。

　　楊過下山了，再也沒有回頭看草屋一樣，他抬頭望著天忽而一笑，‘閔敏，我來了∼’


第四十一章

　　楊過下山才覺得人來人往的小鎮就像恍若隔世一樣，沒過多久，他就沒了方向，世界這麼大，應該何處尋閔敏呢？

　　於是楊過總是在街上晃悠著，心想既然自己不是的閔敏附身到了哪個人身上，但是她定認得出自己，還是身上這件針腳蹩腳的衣服。一連晃悠過來好幾個鎮子，楊過卻在一家飯館裡遇上了全真教的道士。還好這幾個道士不認得楊過，饒是如此，他還是捧著小碗坐到一邊，不願和道士們離得過近。

　　只是這些道士說話沒遮沒掩，即使楊過不想聽，他們的對話還是傳進了耳朵裡。

　　「那招數，我估計是古墓派的，小小年紀，身手不錯」，姓姬的道士對著其他人說道。其餘的道士看到他能看出人家門數，不由得肅然起敬。

　　楊過差一點將嘴中的飯噴出來，小龍女會和別人動手了？會脾氣暴躁了？他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姑姑，你終於進步了！’

　　道士們繼續在聊天，只是對話向與古墓派女子決鬥的方向發展，這讓楊過有一些不安，小龍女武功很好沒錯，可是她太不涉人世，萬一不小心上了別人的當怎麼辦？

　　越想越不安，楊過準備跟著這群道士，先幫了小龍女再說。好在楊過跟蹤地很隱蔽，這些道士也沒有發覺，找了一家客棧休息，約了明天決鬥。

　　等到道士前腳上了客棧二樓，楊過後腳就走進了客棧，「掌櫃的，給我來間房。」

　　「哎！客官你來晚了，我們的房間都……」，掌櫃的本來想拒絕，可是看見楊過手中放著一個大大的銀元寶，他不禁改了口，「客官，介意和別人一間嗎？」

　　「當然……不介意了∼！」楊過露出了一口好牙，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啊。好在古墓中藏著很多金銀珠寶，楊過在下山之前先回古墓拿了一些，現在他就如同那些一夜暴富的人一樣。只是楊過看多了那些暴發戶的嘴臉，因此仍舊裝的一副窮酸相，雖也不知道他的衣物下藏著的都是銀票，都是將那些貴重的首飾當掉所換來的銀票。

　　最終楊過選擇和那個姓姬的道士同住一間，姓姬的道士雖然百般無奈，畢竟這房間掌櫃說的算，他也就隨意地躺在床上，「先到先得，還有，我睡覺的時候打呼很響，你考慮考慮，要不要換一間。」

　　楊過坐在椅子上裝作老實巴交的樣子，搖搖頭道，「沒事，我就在椅子上湊活一下好了。」

　　看到楊過如此聽話，姓姬的道士哼笑了一聲，天色漸晚，他準備入睡了。這個時候楊過忽然走到床邊，盯著姓姬的道士窮看。

　　姬清虛被楊過盯得受不了了，睜開眼睛就罵，「看著我幹什麼？你有病啊！」

　　楊過也不惱，就是深情款款地盯著姬清虛，末尾還來了一句，「晚安，美人。」

　　結果，姬清虛在床上坐了一個晚上，一直防備著楊過。楊過則是在椅子上呼呼大睡，睡得香甜。

　　第二天，姬清虛頂著一個熊貓眼，無可奈何地帶領著一幫道士去找古墓派女子。楊過一邊忍著笑，一邊偷偷地跟在後面。

　　楊過的武功造詣顯然比這些人都高，竟然沒有一個人發現他在後面跟著。到了決鬥的地方，姬清虛與另外兩個道士又開始聊天，從字裡行間楊過聽出來等一會還有兩個丐幫的人過來幫忙。

　　楊過更怒了，‘全真教果然沒有一好人，竟然聯合丐幫想要以奪取少’……隨著兩個丐幫乞丐的加入，不一會遠遠看見一個白衣靠近。

　　什麼時候姑姑也開始騎驢子了？楊過眯起眼睛仔細看才發現，來人雖然與小龍女一樣穿著白衣，只是膚色不想小龍女那樣冰雪剔透，看慣了小龍女那樣的絕色之姿，楊過登時覺得眼前的白衣少女，美麗不足，普通佳麗。

　　楊過想要離去，卻始終惦記著少女是古墓派的，於是依舊躲在草叢裡注意著事態的發展。明顯少女的脾氣比較火爆，和道士們一言不合便舉刀相向。少女雖然用的是刀，但施展的確實是古墓派的武功。古墓派除了小龍女就只有……楊過瞬間領悟過來，少女應該是李莫愁門下的。

　　想起李莫愁，楊過便不想這樣輕易離去了，他倒要看看李莫愁的弟子如何，雖然打不過師父，嘲笑徒弟還是做得到的。

　　連姬清虛在內的五個大男人還拿騎在驢子上的一個少女沒轍，每個人不禁臉上無光，下手更狠了。少女體力有限，不禁漸落下風。楊過雖然對李莫愁無好感，但終究見不得一群人欺負一個妙齡少女。

　　看著旁邊悠閒地在吃草的大牯牛，楊過眼睛一轉，一下子躍到了牛背上，重重地扭了牛的屁股。牛一吃痛開始向前橫衝直撞了起來，楊過悠閒地躺在牛背上，一邊調笑道，「呦∼五個人欺負一個手無寸鐵的少女啊……」

　　「這叫手無寸鐵？！！」姬清虛眼睛都快瞪出來了。

　　少女哼了一聲，躲去乞丐的棍棒，一刀迎上，正巧插在棒子上，怎麼也拔不下來，只得放手。

　　楊過一挑眉看著姬清虛，「現在是手無寸鐵啦……」

　　「你到底是來幫忙地還是來搗亂的？！」少女沒聲好氣地看著楊過，雖然很不想承認，剛剛要不是楊過突然竄出來，她肯定已經落敗了。

　　姬清虛顯然認出了楊過就是和自己同住一間房的少年，不禁悟道「原來是你∼！」這下圍著少女的五個人，其中有三個人向楊過圍過去。

　　這正了楊過的下懷，他在大牯牛的背上上躥下跳，三個人居然奈他不何，連衣角都捕捉不到。不過少女並沒有走好運，她所騎的驢子不甚被砍斷了腳，因此她只能雙足著地。只是這樣其中一個道士看出她左足微跛，這一眼犯了少女的大忌。

　　「看什麼看？！」少女面露凶色，雙手直戳道士的眼睛。

　　在大牯牛上耍著三人玩的楊過將少女那邊的情景看在眼裡，他不禁感歎道，這少女很凶，不過很有個性。

　　少女顯然不將那道士的眼珠子挖出來不甘休，雖然體力不支卻依舊下手兇猛。楊過見她秀眉微蹙，顯然是要支撐不住了。對比少女之前一副兇神惡煞的樣子，楊過覺得現在這幅微微喘氣，腳步淩亂的樣子有一些可憐了，他也不在和姬清虛等人糾纏，伸手奪過小道士的劍，一招分花拂柳向姬清虛左側刺去。姬清虛連忙揮劍回護，哪知道楊過這一招只是虛招實右刺敵。右邊的小道士一慌，楊過一手疾速在道士身上點了一下，舉劍上挑，攔腰截斷了乞丐手裡的棍棒。

　　看到楊過一出手便大敗三人，三人不禁面面相覷。楊過摸出腰間藏著的小石子，擲向纏繞著少女的二人。又扭了一下大牯牛的背脊肉，楊過伸手攔起少女的腰，讓她坐在了大牯牛前面。大牯牛因痛發瘋死的奔跑，將姬清虛等人遠遠地甩在後面。姬清虛等人哪還敢追，只得灰頭土臉地遁走。

　　明明楊過救了少女，少女卻依舊不悅，「讓我下來，你這個淫賊！」

　　「淫賊？」楊過掏掏耳朵，「我沒聽錯吧？」

　　，

　　「我∼說∼的∼就∼是∼你∼淫賊！」少女掙扎著，又怕自己從發瘋中的大牯牛身上摔下去，讓另外一隻腳也廢了。

　　楊過沉思了片刻，不禁鬆開了抱著她的雙手，「那我還是正經一點好了……」

　　「你！」少女不禁怒目而視，原來楊過將她帶上來的時候，讓她背對著前方，即兩個人面對面的姿勢。

　　楊過只是覺得少女發怒的表情太有趣了，一逗她一雙杏眼就會瞪得溜圓，這樣眼珠子會不會都瞪出來呢？楊過這麼想的，嘴邊更是說了令少女生氣的話語，「來，叫師伯∼」，如果少女真的叫師叔了，那麼楊過就變成和李莫愁同輩了，這樣算來他也算占了李莫愁的便宜，她不叫又能看見她橫眉冷對的樣子，一舉兩得。用閔敏的話來說，這是雙贏。

　　想起閔敏，楊過再仔細看少女的樣子，雖然不如小龍女，卻也秀麗有佳，一雙眼睛似乎有著閔敏的風範。在終南山上除了小龍女和閔敏，楊過沒有和其他女孩子相處過。果然，還是山下好，楊過一邊盯著少女看，一邊露出笑容。

　　「啊，你果然是登徒子∼！」少女將楊過的笑容理解成不懷好意，因此一掌劈了過去。

　　哪知道楊過一手突然伸向她肘下，逼她不得不縮手自保，又過了幾招，楊過總能預知少女的下一招，她也看出了端倪，「你真的是我……師叔？」

　　「啊哈哈∼」楊過笑了起來，「是啊是啊，師侄乖∼」楊過真想看看李莫愁聽到這話，臉上是什麼表情，可惜要真的遇見了李莫愁，他就沒好果子吃了。

　　楊過勾著唇角，那眼眸中流轉著是與生俱來的爽朗，他的笑容比那澄澈的陽光更要明媚一下，少女一時間瞧得失神了。

　　大牯牛的速度漸漸慢了下來，清風吹拂著，草木間簌簌搖曳著動人的綠意，少女終於放鬆了一些，她已經沒日沒夜地逃了兩天了，這兩天裡她都沒敢合眼，就怕被師父發現追了上來。少女游離的視線忽然和楊過對上，她逃也似地很快的轉移開了。楊過順手摘起路邊的狗尾巴草叼在嘴裡哼起了小調，不知為何少女忽然覺得緊張了起來，她稍微地向楊過靠了靠，楊過雖然發現了但什麼也沒說。

　　一開始還覺得這樣的距離令人緊張，最終少女敵不過睡意，將頭靠在了楊過的肩膀上睡去。沒想到，這一睡醒過來是她發現已經進了城裡。好多人向少女與楊過投向異樣的眼光，她掙扎著想要下來。

　　「喂……」，楊過想要叫她，赫然發現自己都不知道少女叫什麼名字，「乖師侄，怎麼了？」

　　「誰是你乖師侄？！」少女不學乖地一掌拍向楊過，意料之中地被他躲過了。她一雙眼睛盯著大牯牛看了看，抬頭指著楊過，「你！給我去換頭毛驢！」

　　少女一邊說著一邊警惕地看著城門口的方向，每當有人騎著毛驢經過的時候她不禁渾身緊繃。看到少女如此偏愛毛驢，卻又像是在躲什麼人一樣，楊過恍然大悟，「你在躲你師父，李莫愁？！」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5-11-3 13:08

第四十二章

　　「你怎麼知道？」少女不可置信地指著楊過。

　　不得不說在這個江湖上，敢直接喊李莫愁名字的人還真不多見。少女真的有一些相信楊過是她師伯了，而且李莫愁原在赤霞山莊裡就提過她有一位師妹，難倒說是為了面子特意將在徒兒的面前將師姐改成了師妹？

　　少女看楊過的眼光越來越疑惑，「你是女的？！」

　　楊過明白少女一定是將自己當成了小龍女，他一甩袖子遮住了自己的臉，「討厭∼人家不像女的嗎？」其實他已經快憋不住了，躲在袖管下他克制著笑聲。

　　不像！完全不像！一定是除了男人、女人的第三種人類！少女在心中嘀咕著，嘴角抽搐地叫了聲，「師伯，跟我去江南去一趟吧？」

　　楊過一骨碌從牛背上跳下來，捏捏少女的小臉，「好啊∼傻蛋」

　　「你∼！」少女氣的連指著楊過的手也抖了，「你才傻蛋呢！我叫陸無雙∼！」

　　「什麼？我沒有聽見……」，楊過掏了掏耳朵，裝作自己已經耳聾了一樣。

　　陸無雙氣急，她一下子抽出楊過腰間的劍刺了過去，「既然你聽不見，那就讓我用劍刺穿你的耳朵，好好地通一通……」。

　　「好可怕好可怕∼」楊過環抱著自己的雙臂做出發抖的樣子，連忙躲在了在大牯牛後面探頭探腦的。

　　「你不是聽不見嘛？」陸無雙哼哼一笑，緊追不捨。

　　「啊哈哈，你說什麼呢∼」，楊過打著哈哈和陸無雙鬥著嘴，他的身手比陸無雙快多了，總是在她快要抓住自己的那一刻，又拉遠了距離。兩個人繞著大牯牛來來回回地繞圈子，大牯牛只是甩甩尾巴，似乎對這樣有人圍著它繞圈圈的現狀感到很有興趣。

　　幾個回合之後陸無雙有一些累了，楊過卻又笑道，「哎呦∼傻蛋跑不動了？」

　　「你才傻蛋！我說了叫陸無雙」，陸無雙喘得急。她原本就有一隻腳不好使，再加上兩天沒休息了，累得夠嗆。可是她堅持不肯向楊過說軟話，眼睛一瞪似乎又要提劍刺來。

　　「好了」，楊過忽然一聲喝，「這麼對你師伯成何體統？」楊過不笑的時候，那細長的眉輕輕一挑，那雙眼睛顯得格外地灼灼有神。楊過俯視著陸無雙，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眸正直直地盯著她，他漆黑的長髮隨著風飄蕩著，英俊的臉上忽然流露出孤高之意。

　　「我……」陸無雙詞窮了，她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楊過漸漸地低下頭靠近她，越是靠得近了，陸無雙的心跳就越是重。下一刻楊過忽而沖著微微臉紅的陸無雙笑了，笑得一臉燦爛。看著一臉得逞樣的他，陸無雙登時明白過來，楊過是逗自己玩了，不禁更生氣了。

　　「好了好了∼天色不早了，找個地方休息吧∼」楊過以不容拒絕地姿態帶著陸無雙住進了客棧。

　　明明想要拒絕，明明害怕李莫愁追上來，此刻陸無雙卻低著頭不敢看楊過，心裡又生氣又歡喜，總覺得一時半會這奇怪的感覺還沒有緩過來。直到她和楊過進了一間房，她疑惑地轉頭，「既然要休息，你怎麼不回你房間？」

　　「這就是我房間啊∼」，楊過毫不客氣地率先躺到了床上。

　　陸無雙推門出去，恰好帶路的店小二就在走廊裡。

　　「我的房間呢？」陸無雙攔下店小二，一臉兇神惡煞的問道。

　　店小二被嚇怕了，有一些結巴，「就、就、就是剛剛那間……你、你、你們……總、總、總共就……定、定了一間……」

　　好不容易聽完店小二的話，陸無雙一掌拍在店小二的頭上，這樣結結巴巴的說話說得她難過死了。轉身一腳踢在門上，陸無雙握握拳頭將骨頭弄的嘎吱響，「你就定了一間房？！」

　　「是啊∼」，楊過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萬一李莫愁來了，大家有個照應不是嗎？」說完這句話，楊過翻了一個身背對著陸無雙，似乎很想睡一樣。

　　想起李莫愁的手段，陸無雙打了一個冷顫，楊過說得沒錯，可是……她對自己說了無數次，這貨是女人，這貨是女人，可是她打從心眼裡就不信楊過是個女人。

　　陸無雙坐在椅子上等楊過入睡，就在她快要坐不住之際忽聞他的鼾聲，‘女人能這麼打鼾麼’，陸無雙在心中嘀咕了一下，然後輕手輕腳地悄悄靠近楊過。

　　其實這鼾聲是楊過故意發出來的，他將之前順手牽羊的兩隻饅頭放在胸前，就等著陸無雙摸索過來。

　　摸到胸前小小的柔軟突起，陸無雙長大了嘴巴，她睜大了眼睛用手輕輕的捏了一下……還是軟的？陸無雙立刻抽回了自己的手，然後將自己的下巴拖上。大千世界無奇不有……楊過還真的是個女人！！陸無雙幾乎想要一邊捶桌子一邊呐喊了，但是她還是佯裝鎮定地坐在椅子上，做著深呼吸。

　　如同楊過想的那樣，陸無雙似乎真的認定了他是女人，一個晚上也不甘心地在椅子上湊合了。深夜的時候楊過忽然睜開眼睛，他已經睡意全無。自從練武到現在，他的睡眠已經變得很淺了，稍有風吹草動都會醒。正確的來說，睡得最熟的那些日子，也只有閔府的匆匆一年而已。每一天睜開眼睛都是自己最喜愛的母親，每一頓飯都是和閔敏一起其樂融融地吃著。

　　楊過起身下床將熟睡中的陸無雙抱到了床上，他借著月光看著她的臉。陸無雙的烏黑短髮柔柔地覆蓋著臉頰兩側，那雙溜圓的眼睛已經閉上，整個人都柔和著，和醒來時那副兇狠的樣子有著天差地別。雖然不能說是絕色，陸無雙也是清秀可人。

　　閔敏，我要是喜歡上了別人了∼下次遇見的時候告訴你，你會不會氣的捶足頓胸說自己錯過了這種八卦的場景呢？∼楊過輕點了一下陸無雙的鼻尖。雖然心中這麼想，楊過卻是別過頭去坐在了床邊開始盤腿練起了功，這一整夜再也沒有看過陸無雙一眼。

　　早晨陸無雙醒過來的時候，楊過已經運氣運了一個周天，看上去神清氣爽的一點也不像熬夜的人。陸無雙看看自己身上的被子，有看看身下的床，她知道定是楊過讓她睡上來的。

　　一句謝謝在心底滾動著，到了嘴邊陸無雙卻說出完全不同的話語，「跟我搶床的人通常都沒有好下場∼」

　　「搶？姑奶奶你昨夜夢遊了，你可知道，昨天你爬到我的身上猛親我，嘴上還說著什麼……」楊過刮著自己的臉，發出‘嘖嘖’的聲音。

　　「我不要聽、不要聽、不要聽！！」陸無雙捂著耳朵，一雙大眼睛瞪著楊過。看到楊過嘴巴不動了，她又忍不住問了一句，「我到底說什麼了？」

　　「昨天晚上你說啊」，楊過做到了她身邊，一本正經地說到一半，突然停住了。

　　陸無雙屏息凝神地聽著，只聽到楊過說，「我不告訴你∼」

　　「你∼！」陸無雙順手抄起枕頭向楊過溜走的方向扔去，楊過的速度極快，最終她的枕頭只砸到了門上，又掉落地上。

　　這一天的早餐楊過與陸無雙都是在樓下大堂吃的早飯，兩人拌嘴不斷，多數以陸無雙說不出話來而告終。

　　對於陸無雙提議的江南方向，楊過也並沒有否決，他本來就沒有什麼目標，只是漫無目的尋找而已。陸無雙的出現讓他的無聊似乎消去了不少，雖然她沒有說到底為什麼被李莫愁追尋著，想必一定是拿走了很重要的東西。

　　忽然客棧外面傳來了吵鬧聲，「讓開讓開」，開道的蒙古軍官趕著路上的行人，為的是讓後面，騎著馬的錦衣男子好通過。楊過看到這一群蒙古軍官，突然靈光一閃，「傻蛋∼我們去做大官，好不好？」

　　楊過可以想像到，如果是閔敏，「大官？能不能做轎子啊？能不能搜刮民脂民膏啊？能不能升堂說威武啊？能不能……」，一定是這些牛頭不對馬嘴的胡亂猜測著。

　　可是陸無雙只是揀起皮蛋塞在楊過的嘴巴裡，「去你的傻蛋！」

　　看到陸無雙毫無知覺地繼續吃著早飯，楊過在她的耳邊低聲說道，「李莫愁萬萬想不到，我們會蒙混成蒙古軍官……」

　　陸無雙停下了筷子，眼睛頓時一亮，沒錯……楊過的這個主意的確贊！想到能擺脫李莫愁，陸無雙欣喜了起來，但很快又惡狠狠地放下筷子看著楊過，「你說當就當啊，你有這個本事嗎？」

　　被陸無雙的表情給挑釁到了，楊過揚起了下巴，「看我的∼」

　　由於陸無雙的不相信，楊過誇下了海口，想了數種方法接近那個錦衣男子，但是發生的事情總是那麼的出乎意料。

　　楊過與陸無雙一路尾隨錦衣男子，等到男子入夜後整個隊伍在一個大客棧停下休息的時候，兩人悄悄地潛了進去。

　　當錦衣男子看到突然出現的兩人時，首先打量了一下楊過，然而男子的目光被楊過掛在腰間的一個香囊所吸引。並不是說香囊有多麼的精緻，上面的圖案有多麼別出新意，而是整個香囊，無論到顏色搭配、樣子針腳都爛透了。不旦看不出上面繡的是什麼，然而模糊糊的一團線堆在上面令人懷疑那是不是一個香囊。

　　就是這樣這樣一個香囊，卻讓錦衣男子渾身上下打了一個激靈。在蒙古國內，他曾無數次看到霍都王子帶著這個香囊。這麼醜的香囊居然被霍都王子貼身不離的帶著，原因只有一個，這是蒙古五郡主的傑作。（忘記的童鞋參見第二十一章）全蒙古沒有誰不知道，能讓霍都王子另眼相待的女子只有五郡主，而五郡主的蠻橫和任性也是出了名的。

　　錦衣男子死死地盯著楊過腰間的香囊，他希望自己是看錯了，也許世上還有其他人也能做出這麼醜的香囊。可是無論他看幾眼結果都一樣，這與霍都王子身上的一模一樣。

　　五郡主有能力做兩個香囊嗎？答案當然是不的，錦衣男子一瞬間有了答案，這香囊一定是五郡主從霍都王子那要回來轉送給她的姘頭的！而且，現在這個姘頭正站在自己的眼前，還帶了自己的姘頭！

　　想到五郡主那甜甜的笑容，錦衣男子悲催地明白，只要這件事被五郡主、霍都王子知道了，無論自己做什麼都會被牽連進去的。

　　沒有多想，錦衣男子忽而跪在了楊過的面前，「這位姘頭、不，公子……你將這香囊給我嗎？」


第四十三章

　　錦衣男子的下跪讓楊過與陸無雙吃了一驚，這唱的是哪出戲啊？準備好的招數都沒有用上呢……楊過反應極快，他上前毫不客氣地坐在了椅子上，對著男子揮揮手，「起來說話吧∼」

　　看著楊過這麼意態悠閒的樣子，陸無雙更是吃驚地說不出話來，她還真沒料到楊過居然這麼神通廣大，居然蒙古官看到他都要下跪，難倒他是王妃嘛……想像一下楊過穿女裝的樣子，陸無雙惡寒了一下，甩甩頭，她寧可起欺騙自己，楊過是男人！他是男人……或者除了男人、女人的第三種人？

　　「這位公子，在下耶律晉，久違公子才華橫溢相貌卓越，今日一見，當真百聞不如一見……」，耶律晉站起身開始誇耀楊過，事實上，他連楊過叫什麼都不知道，更別提聽說了。只是他已經認定楊過是五郡主的姘頭，他希望能騙到楊過的香囊，然後自己銷毀。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楊過從耶律晉對香囊過分關注的視線中察覺了異樣，這個香囊是當初一個不認識的男子送給閔敏的。他還記得男子的面容，看上去並不是中土人士，現在看來，也許是蒙古一個身居高位的人吧……至少從耶律晉的反應中就能看出。

　　當時楊過下山的時候正巧路過古墓外曾經埋葬閔敏的地方，而經過幾年的變化，這個香囊不知為何露出了一角，被自己撿了起來。想到這是那個人送給閔敏的東西，楊過洗了洗，打算在下一次見到閔敏的時候給她。

　　原本沒有多想，此刻楊過想想那個人和閔敏曾經相處過，自己不在的場合下有了怎樣的交情，後來還送了閔敏那麼貴重的香囊，楊過忽然有一些吃味了起來。

　　哼……這麼醜的香囊，我做得肯定比那個人好，大不了我也做一個送給閔敏好了……楊過想著想著，解下腰間的香囊準備遞給耶律晉。

　　上蒼啊！母親啊！哦也……耶律晉心中狂喜，正在他想要接過香囊的那一瞬間，楊過突然抽回了手。

　　楊過笑眯眯地看著耶律晉，「其實呢……我有個小小的要求∼」

　　「啊？哦……沒問題！公子你放心，能辦得到的我絕對幫你辦到∼！」耶律晉打著胸脯做包票，眼睛還是盯著楊過手中的香囊，恨不得搶過來一樣。

　　看著耶律晉的表情，楊過知道自己有了最有利的籌碼，雖然不喜歡香囊，他還是收了起來。看到香囊消失在楊過的袖口中，耶律晉面露失望卻很快地隱藏了起來，「不知公子有何吩咐？」

　　「我和傻蛋打算做你的隨從……」，楊過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陸無雙打斷了。

　　陸無雙和楊過嘻嘻哈哈慣了，她一掌打在楊過的頭上，咬牙切齒道，「你再叫一遍傻蛋看看？小心我將你劈成軟|蛋！」

　　「那麼叫你滾蛋？」楊過嘻嘻一笑，躲開了陸無雙接下來的招數，繼而躲在了耶律晉的身後。

　　耶律晉愣在那裡，因而擋在了楊過與陸無雙面前。看到耶律晉傻傻的樣子，陸無雙氣不打一處來，「你，杵在這裡做什麼，給我讓開啊？！！」

　　看到陸無雙眉毛倒豎，耶律晉喃喃地點頭，走到了一邊。可是楊過總是躲在耶律晉後面，和陸無雙玩著繞圈圈，苦了耶律晉總是面對陸無雙那副橫眉冷對的樣子。

　　陸無雙的暴躁和五郡主的暴躁還真是有的一拼啊……耶律晉苦笑了起來，難倒楊過還沒有看夠五郡主囂張的樣子，找的姘頭依舊是那麼的兇暴，他實在是無法理解楊過的品位，但是他依舊是嘴上滿口答應。別說楊過現在說想要做一個隨從小官，就算是其他不離譜的要求，耶律晉都會答應。

　　若是五郡主發現了她的姘頭在這裡……耶律晉額角滲出了汗，饒了他吧，他現在可是要去汴梁上任啊，這個美差不會就這麼毀了吧？……就在耶律晉這麼糾結中，楊過與陸無雙順利成了耶律晉隊伍中不起眼的兩個小隨從。

　　有幾次李莫愁就就在附近出現，但是卻只是和陸無雙與楊過所在的隨從群眾擦肩而過，李莫愁並沒有仔細地注意蒙古軍官的隊伍。而這一路上，只要耶律晉有空就會找楊過聊天。才短短幾天，楊過與耶律晉的關係有了質的飛躍，兩個人幾乎無話不說，而楊過從小流落四方，他的描述總能引起耶律晉的心生嚮往，原來耶律晉也時分喜愛中原文化。

　　「楊兄∼」，這不，這個晚上耶律晉又來找楊過了。

　　楊過彎起了眼角，「今天是劃拳還是牌九呢？」

　　陸無雙一看到耶律晉便橫眉冷豎，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有一些委屈的耶律晉瞄了一眼陸無雙，不知為何這個姑娘總是不愛待見自己，明明也有真心討好，然而她總是凶巴巴的。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才會對著自己笑，耶律晉下了一個決心，在沒有看到她笑之前，自己可不能輕易放棄。

　　然而耶律晉的眼神落在了楊過眼裡，當耶律晉的眼睛從陸無雙身上移開後正巧對上楊過的，楊過那洞穿一切的笑容讓他有一些臉紅。

　　陸無雙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耶律晉之後離開了房間，對了……她和楊過都是一間房的，這個認知讓耶律晉有一些難過了起來，但是很快他開始徵求楊過的意見，今天晚上玩什麼……只要時間拖得久了，無雙姑娘便會去其他房間過夜了吧？∼

　　「喜歡我家傻蛋？」楊過一雙眼睛賊亮賊亮地盯著耶律晉。

　　差點一口茶水噴出來，耶律晉連忙用咳嗽掩飾自己的失態，「楊兄……這……我……」

　　「哦，對了，傻蛋還沒有吃晚飯呢，你幫她送去吧」，楊過端起食盆就塞在耶律晉的手裡。

　　「這怎麼行，晚飯不能不吃，一頓不吃餓得慌……」耶律晉振振有詞，也不推脫地站了起來。

　　「哦，對了」，楊過忽然叫住了他，「你讓廚子多加一些茄子比較好……」

　　耶律晉若有所思地問了一句，「無雙姑娘，她喜歡吃茄子嗎？」

　　楊過並沒有回答他，而是露出一個笑容，「如果你端去讓她吃的話，一定會淚流滿面的吃下去的……」

　　就像楊過的話那樣，多加了一些茄子之後，結果的確是淚流滿面，只是這個哭泣的人是耶律晉。

　　「你不知道老娘我最討厭茄子嗎？！！！」陸無雙大吼了一聲將茄子統統倒在了耶律晉的頭上，總覺得心裡爽了很多。

　　「被楊兄戲弄了」，耶律晉哭喪著一張臉，不知為何看著陸無雙的臉總生氣不起來，只能討好道，「無雙姑娘，不如和我們一起回去打牌……」

　　「和你？」陸無雙呲笑了一下，上下打量了一下耶律晉，「你這個人不僅自己無聊，還要讓別人都無聊？！」

　　陸無雙揚長而去，留下的耶律晉懂了，她不旦討厭吃茄子，還討厭打牌。

　　懊惱萬分的耶律晉只能回去和楊過玩牌，他總是會說一些稱讚的話，這些不留痕跡的讚美總是卻讓楊過很受用。

　　一日就在楊過與耶律晉聊天之際，一個下人突然來報，「大人……」

　　「沒看見我正忙著嗎？」耶律晉不耐煩地揮揮手，就差那麼一丟丟……就能和楊過提香囊的事情了。

　　「哦∼孩兒在忙什麼呢？」從門外進來了一個老者，和耶律晉長得七八分享，只是輪廓看上去更剛毅一些，有著耶律晉所沒有的滄桑，看上去像是被歲月所磨練過一樣。老者的身後還跟著一男一女，男的清新俊逸，女的豐神冶麗，看上去都與耶律晉都那麼三四分像。

　　老者的腰板挺直，走起路來虎虎生風。耶律晉看到來人，連忙迎了上去，「父親，您老怎麼來了？」

　　耶律晉將父親耶律楚材請進了房間，這才想起楊過還在上座，想要為兩人引薦，耶律晉的話剛出口卻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

　　「在下楊過」，楊過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對著耶律楚材一抱拳，「是令郎耶律大人的門客……」

　　「對對對，門客門客」，耶律晉打馬虎的同時暗暗讚歎楊過反應機靈，說實話自從得知楊過的名字後他一直有派人探查，只是什麼底細都沒有查到。當然陸無雙的資料倒是查到了很多，而每一個消息都會讓耶律晉欣喜不已。

　　楊過並沒有逗留很久，在耶律晉抱歉的眼神下退出了房間，就在跨出門的那一刹那，一個身影一閃而過，「老賊，拿命來∼！」

　　知道並不是李莫愁來尋，楊過也自顧自地走出了房間，因為他發現老者身後的男子已經將女刺客攔下。陸無雙聽到動靜也慌忙來找楊過，得知並不是李莫愁後松了一口氣。兩個人隔著雕欄憑窗看著屋內的打鬥。女刺客的武功並不怎麼樣，看樣子不出個三四招即將失守被擒。

　　「刺殺還鬧出那麼大的動靜，看來她的腦子和她的武功一樣不怎麼樣」，陸無雙的話依然很犀利。

　　楊過卻沒有出聲，只是注視著屋內的場景，借著淡薄的燭光，楊過的視線落在女刺客的臉上。由於面罩已經被扯離，露出了女刺客妍姿俏麗的面容。黑絲絹般的長髮從她鬢邊流瀉而下，掩不住她的緊咬著唇、一臉不甘心的表情。女刺客緊緊握住手中的柳葉刀，直直地看著耶律楚材，似乎下一刻就會撲上去拼命一樣。

　　「這種打架有什麼好看，那個刺客輸定了」，陸無雙本欲離去，但是楊過依然站在那裡，他的長髮在風的吹拂下恣意飛揚，他清俊的容顏被月光照耀得有一些不真切了起來。

　　由於每天被耶律晉追著問東問西，陸無雙已經好久沒有和楊過這樣相處過了，她忽然並不想打破此刻的寧靜，而是沉醉在彼此近在咫尺的呼吸。

　　女刺客與耶律齊過了好幾招卻無法傷到他一絲一毫，不禁心中有些急躁，眼神不經意間掠過窗外，發現正有一個人靜靜地站在那裡看著自己。穿著普通的綢衣，屋外薄稀的月光將他修長的身形照耀得飄逸爾雅了起來。

　　女刺客與楊過四目相對的那一刹那，察覺到了他的眼中閃過的愛憐，他過於專注的凝視令自己有了一種錯覺，仿佛他等了自己很久很久。

　　一直注意楊過的陸無雙心中突然彌漫了一種苦澀感，和楊過在一起這麼久，她從來沒有看見過他露出這種眼神……萌發了想要落淚的衝動，陸無雙還是硬生生的忍住了。此時此刻她才恍然大悟，她太過在乎楊過了，喜歡和他拌嘴，喜歡看他愛笑的眼睛，雖然自己總是裝作滿不在乎的樣子。

　　就在此刻，楊過身形微晃已經出現在了女刺客的身邊。楊過突兀的出現引得在場的人出乎意料，女刺客吃驚的同時，她的手腕已經被握住了。

　　「放鬆……」，楊過在她的耳邊輕輕呢喃著，接著借由她的手一刀揮出……


第四十四章

　　作者有話要說：於是，我被一個地雷給炸出來了∼╮(╯▽╰)╭……有一些mm已經不記得了，我來解釋一下耶律楚材，現在蒙古的宰相（金庸先生的原著裡這樣說的，所以我一切沿用了金庸先生所設定的歷史，而非真歷史）耶律楚材有三個子女：大兒子耶律晉、二兒子耶律齊（郭芙的老公）、三女兒耶律燕（武氏兄弟の妻之一）篡改了霍都的身份，讓他和忽必烈一樣有資格角逐帝王之位，╮(╯▽╰)╭我很早就想這麼寫了因為我很稀飯我創造的霍都……請大家模糊去了電視劇的臉！！跟我一起默念一遍：近距離的抬頭一看，閔敏呆了一下，霍都曲發深目，與平常見的人大不相同。他的容顏極俊，面如凝脂，眉目深刻，未被全部束縛的發任其在空中散亂這，卻並不讓人覺得淩亂，而是透露出一種張狂的美。霍都笑著，那微笑太過於光芒四射，不禁讓閔敏移開了視線，想要從男子身邊走過。將霍都叫做妖孽實在是太貼切了，且不提這一件玲瓏紫衣有多麼耀眼，光是他那棱角分明的輪廓，深邃的眼睛，薄薄的雙唇瀲灩，總是性|感而慵懶的微笑，這些足以稱得上妖孽。默念結束- v -PS，為什麼完顏萍那麼容易相信楊過，因為楊過穿著綢衣，並不是蒙古軍官服，這一點我已經在文中寫過了。所以完顏萍並沒有誤認為他是蒙古人而心生戒意，至於為什麼楊過會穿綢衣，大家覺得以耶律晉這種好穿好吃伺候著，當然白天趕路的時候穿蒙古軍服，晚上就送上了更好的衣服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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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先和女刺客纏鬥的耶律齊吃了一驚慌忙退後，然而楊過像是知道他的下一個動作一樣，握著女刺客的手揮刀直刺，手腕抖動，揮舞著刀卻使出了劍法，片刻之間他已經連刺了一百三十七下，每一刺都一分為二，這正是全真教的‘一氣化三清’。只是楊過學藝不精無法做到一招化三招，而且女刺客顯然也跟不上他的動作，大大削弱了攻擊的威力。

　　然而耶律齊卻是連忙後退，「這位兄台可是全真教弟子？」

　　原來楊過從剛才耶律齊的招數中隱隱窺見了全真教的影子，雖然不全是，但也值得一試。果然不出他所料，耶律齊並沒有回擊而是停頓了下來。

　　這一個停頓耶律晉已經大呼小叫了起來，「齊弟，楊兄，別打了……」

　　耶律齊轉頭看向自己的兄長，楊過並沒有回應，下一刻他的手環上了女刺客的腰從窗際一躍而出。原本站在耶律楚材身邊的女子慌忙追出，耶律齊制止了她，「三妹，不用追了。」

　　排行第三的耶律燕不甘心的跺跺腳，「二哥∼到手的嫂子就這麼飛了怎麼能行∼！快去追啊∼追啊∼！」

　　這‘嫂子’聽起來怎麼比‘鴿子’還不如，耶律齊無奈的搖搖頭，「以剛剛那位兄台的身手來看，追也追不上的，更何況……」，他轉過頭目光直視正絞著自己衣擺的耶律燕，「我並沒有那種想法！」

　　耶律燕撇撇嘴，「什麼嘛∼上次你們還纏纏綿綿一夜……」

　　耶律齊連忙捂住了她的嘴，「沒有的事，只不過碰巧她在晚間行刺而已」，說完耶律齊抬頭看了看父親。

　　好在耶律楚材並沒有注意到耶律燕的話，而是招呼耶律晉過來，「晉兒，剛才那個人可是你的門客？」

　　耶律晉還未從楊過帶著刺客離去的事實中回過神來，就聽見父親的問話，他一慌只得說出實情，「其實……他是五郡主的手下。我並不知道……他與完顏……」

　　聽到‘五郡主’，耶律楚材了然地點點頭，只要扯上這位刁蠻郡主，一切不可思議的事情都可以解釋，「這麼說霍都王子也在中原了？」

　　「是的」，耶律晉連忙請父親上座，道出自己知道的情況，「不過，終南山之行……我們失去了霍都王子的蹤跡……」

　　看到父親與大哥開始商量朝中之事，耶律齊與耶律燕也十分有默契地雙雙退了出來。他們雖然是生在功名顯赫的耶律家族，但是都沒有做官的意願，相比之下只有大哥打算繼承父親的衣缽。

　　距離貴由可汗逝世已經三年了，貴由的皇后垂簾聽政，朝政依然像只是花天酒地的貴由可汗在世一樣，十分混亂。朝政不剛，身為宰相的耶律楚材知道是時候讓王子即位了。在眾多王子之中十分有才華的只有兩位，忽必烈與霍都。可惜的是，皇后想讓自己的兒子做可汗，而耶律楚材看好的霍都王子無心王位。

　　耶律晉多次對霍都的暗示，甚至名言也只是讓他的行蹤更加隱秘，這次藉口宣撫的耶律楚材特地來中原尋找霍都王子，以他三朝元老的地位，想必能讓霍都王子認真地聽他一言吧。

　　「據說五郡主來到了中原，所以霍都王子也定在附近」，耶律楚材很有把握，霍都與五郡主從來沒有分開三日以上，想必找到了五郡主，也一定能尋到霍都王子。

　　「五郡主和護衛們在嶺南一帶出現過，不過後面甩掉了我們的人，現在還在搜索中」，耶律晉有一些羞赧，無論是五郡主還是霍都，他都沒能掌握足夠的情報。

　　耶律楚材哈哈一笑，拍了拍自己的兒子，「如果那兩人就這麼讓你乖乖尋到，這才奇怪呢……」

　　耶律楚材又與耶律晉商討了一些內容，直到天色已暗，耶律晉才退了出來。正巧在回自己房間的走廊上看到一個青衣女子。亭亭玉立的背影讓耶律晉也沒多想，他一手搭上了女子的肩，「三妹……」

　　一看到女子回過頭的面容，耶律晉開始怪叫，「鬼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是人」，青衣女子連忙示意他小點聲，只是她的面目怪異醜陋讓耶律晉心有餘悸。

　　耶律晉喘著氣，拍著自己的胸口，‘長得醜晚上就不要出來嚇人啊，人嚇人會嚇死人的知不知道，不知道的話我來給你講道理……’

　　「我是來找陸無雙的，她是你的朋友吧？請問她住在何處？」青衣女子的聲音十分的輕柔，只是那長相實在令人毛骨悚然，尤其在這樣的夜裡。

　　耶律晉一拍手，「怪不得我總忘了什麼，原來今天無雙姑娘還沒有罵過我……」

　　該怎麼說，原來耶律晉是受虐狂嗎，青衣女子無奈地搖了搖頭，「我建議你今天還是不要去找無雙比較好，失戀的人是很可怕的，還是由我來……」

　　聽著青衣女子的話，耶律晉意識過來，之前楊過帶著女刺客跑了，也就是拋棄了陸無雙？他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

　　之前被耶律晉鬼吼鬼叫的聲音給吵到了，陸無雙一路尋了過來，正巧看見青衣女子與耶律晉。

　　看到陸無雙出現，耶律晉顯得十分高興，「無雙姑娘，你在這啊∼」

　　「什麼事？」陸無雙向耶律晉瞪了一眼，顯然沒什麼興趣搭理他。

　　耶律晉已經習慣了她的態度，只是討好的賠笑，「聽說，你被甩了？」

　　剛剛才叮囑過不能提這事，青衣女子顯得十分惋惜。果然陸無雙無視耶律晉的腳步停頓了下來，她緩緩的回頭，然後一拳迎上。

　　「啊……」這一次耶律晉不是看見鬼了，而是看見了無數的星星。

　　將耶律晉揍得眼冒金星，陸無雙依舊不解氣，她勾住青衣女子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表姐，我們走吧。」

　　原來青衣女子是程英，當年陸莊一別，一個被李莫愁帶走，一個被黃藥師收做了徒弟。完全不同的生存環境造就了完全不同的個性，程英素來低調，剛剛出師行走江湖喜愛帶人皮面具。縱使年幼，程英卻清楚地記得陸莊發生的一切，後來也認出了陸無雙，兩人就在昨日相認。

　　原本想要讓程英與楊過介紹認識的，沒有想到今晚發生了這樣的事，陸無雙的心中堵堵的，難以洩憤。

　　看出陸無雙喜歡楊過，程英也未點破，說出自己想要回江南的打算。陸無雙也想去，可是想起楊過，她開始不由得想像，楊過現在一定與那個美貌女刺客卿卿我我吧……不禁陸無雙面露凶相，程英看著她的表情不由得歎了一口氣，看來在楊過回來之前，陸無雙是沒有心思再去考慮其他的呢。

　　沒有和楊過說過一句話，程英卻從陸無雙的描述中有了一個大概的印象。她沒有告訴陸無雙，其實先前楊過帶著女刺客離去的時候，她看見了，看見了那卓然不群的身姿。在空中騰越的聲音是那麼的輕盈瀟灑，程英忽然明白陸無雙為什麼喜歡楊過了。

　　只是一個背影，迅速得消失得無影無蹤的背影，那匆匆一瞥間，程英覺得自己的心跳了一下。驀然羡慕起那個女刺客。

　　其實沒有像陸無雙料想中的那樣，楊過在確定沒人追來之後便放下了女刺客。她想要多謝救命之恩，剛開口才發現自己不知道應該怎麼稱呼對方，「呃……」

　　像是知道了她的窘迫一樣，楊過微微一笑，報上了自己的名字。

　　「我叫完顏萍」，完顏萍也對楊過報以笑容，沒了最初對於無法刺殺耶律楚材的懊惱樣。

　　啊……不像了，楊過的眼睛裡閃過意味深長的光芒，總不見得再將完顏萍送回去，他已經看出來了完顏萍絕對不是耶律齊的對手，即使苦練武功想要贏過耶律齊的話，也要花好幾年的功夫。

　　雖然對完顏萍心動的那個瞬間已經過去，楊過總看不得女孩子做些危險的事情，因此有意開導她，「為什麼……要去刺殺那個人？」

　　想起了自己所背負的不共戴天之仇，完顏萍的的話在口中艱難的滾過，太緩緩地將自己的身世道來，她是大金國的亡國公主，而當初率領蒙古人進攻的正式耶律晉的父親，耶律楚材。

　　「我的部下都在耶律晉上任的途中做好了埋伏，但是我……」，完顏萍面上露出了淒涼之色，「我無論如何……都忍不住……」

　　「冒昧的問一下，你見過你逝去的父母親嗎？」楊過忽然問了一個毫不相干的問題。

　　完顏萍愣了一會才搖了搖頭，她一出生的時候便被人抱出了皇宮，這才躲過了一劫。為了逃避蒙古人的追殺，她一直都和父王的隱秘部下躲在中原，以至於完顏萍看上去更本不像大金人。

　　「一個朝代的完結是必然的，你看看我們，皇帝換了沒換，誰做了大官，其實根本就不重要，只要吃得好穿得暖，其實百姓不會在乎那麼多」，楊過將手放在了完顏萍的肩上，「放下名不副實的重擔，你應該更自由的活著……」

　　楊過的話是那麼的大逆不道，一時間完顏萍根本不能接受，只是他的近在咫尺，眼眸中倒映著星光無限，令她忘乎所以。良久，完顏萍的目光才從楊過的臉上離開，喃喃道「真是深奧的話……」

　　「是啊，很深奧」，楊過抬起頭看著那漫無邊界夜空，「這是一個很特別的人告訴我的。」

　　雖然楊過在笑，那勾起的唇角、恰到好處的弧度令完顏萍的臉不由自主地發燙，但是她總覺得楊過的笑容比之前的更加純粹，更加溫柔。是錯覺嗎？還是因為那個特別的人……完顏萍不由自主地問道，「很特別的人……是誰？」

　　楊過沒有看回答完顏萍的問題而是輕描淡寫地岔開了話題，「不要再去行刺了，這不是你一個女孩子應該做的，交給你的部下，好嗎？」

　　楊過如同循循善誘的語氣真的很難讓人拒絕，完顏萍為難地‘嗯’了一下。隨即楊過便噙著笑容向她點了點頭，「很好。」

　　只是簡單的一句稱讚，完顏萍覺得自己沒有拒絕真的太好了，她既不捨得和楊過分開，但是離開了太久部下們會著急，因此完顏萍以極其小的聲音請求著，「能……送我回部下那裡嗎……？」

　　就在楊過剛想答應下來之時，忽然他一個轉身將完顏萍護在身後，「誰？」

　　完顏萍看到一個青衣女子靜悄悄地站在她與楊過的面前，長相非常不堪入眼但聲音柔美，「楊公子，你還記得你的傻蛋嗎？」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5-11-3 13:09

第四十五章

　　原來陸無雙和程英在路上忽然遇到了李莫愁，程英建議陸無雙應該回到耶律晉那兒避難，哪知陸無雙倔脾氣上來了，「我才不要回去呢！那個姓楊的除了會叫我傻蛋，會欺負我，還會什麼啊！」

　　陸無雙怒氣衝衝地直接抗上了李莫愁，結果三招之內就敗了。看到陸無雙失手被擒，程英知道自己一個人完全打不過李莫愁，因此將運著輕功離去。

　　想到可以幫忙的人，不可思議的是程英第一個想到的還是楊過，她順著剛剛楊過帶著女刺客離開的方向追了過去，果不其然，他們還在那。

　　聽到陸無雙被李莫愁擄走了，楊過暗叫不好，李莫愁的狠他可是見識過的，之前對自己的徒弟都不手下留情，更何況背叛她的陸無雙？

　　明白是自己的疏忽才讓陸無雙遭此劫難，楊過沒有猶豫，「我去救她，萍妹你……抱歉不能送你了」，他心知肚明，從李莫愁手下逃走的機會不大。然而，楊過想要救陸無雙的心情中，更夾雜著想要為閔敏報仇的意思。

　　楊過向前走了一步，他的衣袖從完顏萍的手裡滑落，她看著自己空蕩蕩的手心，不知為何心頭湧上了一些失落，「楊……大哥，你別走，我與你同去！」

　　回頭看著完顏萍輕輕地咬著自己的下唇，楊過心頭一動，對，就是這個動作。他走過去緩緩抬起完顏萍的下顎，愛憐般的輕輕抬起，「別咬……」咬唇懊惱的神情並非是閔敏專有，只是此時此刻，楊過在完顏萍身上找到了自己熟悉的樣子，格外的疼惜。

　　完顏萍楚楚地抬眼望著楊過，兩人之間的對視讓程英的心頭掠過了一陣異樣。程英還記得剛才楊過看見自己時的表情，雖然一開始也是驚訝，然而很快就恢復了平靜，無論眼神還是語氣都讓程英有一些錯覺，她根本就沒有帶這醜陋的人皮面具。還是說，楊過洞穿了她人皮面具低下的真面目呢？……不管怎麼說，楊過願意回去救陸無雙真的是太好了。

　　程英向楊過望去，正好對上他一雙墨如點漆的眼睛望了過來。楊過朝著程英微微點頭，那一雙眼睛率直坦誠，張揚閃耀，唯獨沒有對自己的厭惡，在人皮面具下程英的一張俏臉驀然有一些泛紅。

　　完顏萍站在楊過身旁，輕輕地扯著他的袖子，「楊大哥∼我們快走吧，救人要緊∼」

　　楊過看著緊挨著自己身邊的完顏萍微笑著，聲音亦如這傾灑的月光那麼柔和，「好，萍妹，那個李莫愁不好惹，到時候躲在我後面……」

　　站在幾米開外的程英忽然有一種自己是多餘的感覺，她的眼神一暗，不想在多看眼前的場景，因此低下頭，「楊公子，萍姑娘，我再去找救兵，到時候……」

　　「到時候與楊公子匯合，一同救出無雙」，程英回到耶律晉落腳的小院子裡，將發生的事情告訴他希望他能一起去救陸無雙。

　　耶律晉聽到陸無雙被擒時的表情遠遠沒有楊過那麼鎮靜，「什麼？！陸無雙被擒了？」他一拍桌子而起對著身後的副將一聲吼，「看什麼看？」

　　耶律晉的副將被吼得莫名其妙，他根本就沒有向程英的方向掃過任何一眼，主要是那副長相太刺眼了。

　　「還愣著幹什麼？！沒聽見程姑娘說的？快去救人啊！」耶律晉一急起來，平時那些保持的修養完全都不見了，看上去他恨不得給自己裝個翅膀飛過去救陸無雙一樣。

　　正巧來找大哥的耶律燕在門外聽了個大概，她對著遠處的耶律齊招著手，讓他快過來。

　　「怎麼……」，耶律齊剛剛想說話就被耶律燕示意不得出聲。

　　「聽這口氣，我覺得我們大嫂似乎有著落了」，耶律燕向門呶呶嘴。

　　耶律齊根本不用仔細聽也能聽見自家大哥在房間裡面對著副將語無倫次的吩咐著，他再看看耶律燕，心中不禁騰起了一種‘難倒真的如三妹所說？’的感覺。

　　耶律晉一推門正巧看到弟妹兩人在外面，心中一喜，「二弟，三妹，隨我一起去救人！」

　　耶律齊抱著姑且試試的心態，小心翼翼的開口，「大哥……私自動用軍隊不太好吧？」

　　「你也覺得不太好？」耶律晉眉頭微蹙，「的確不太好……」，他一回頭對自己的副將加了一句，「你再去多掉一點人來……」

　　「大哥，不用不用，人多了反倒不好」，生怕耶律晉還沒上任就丟了官職，耶律燕連忙擺手，又指了指耶律齊，「有二哥在呢，還怕什麼？」

　　「的確，若是兩位隨我一起去救人，把握又多了幾分」，程英上前了一步，對著耶律晉一拱手，「有勞大人將那個客棧包圍即可，不用人多，太多人反而不妙……」

　　程英的話的確有道理——打草驚蛇，耶律晉留下來安排人手，耶律燕與耶律齊隨著程英先走了。一路上程英在最前面，耶律齊不解地拉著興奮地亂跳的耶律燕，「三妹，你似乎很想看到我和大哥成親？」

　　「當然」，耶律燕撥弄了一下頭髮，露出了一個笑容，「你們都成親了∼我才好出嫁啊……」

　　前面的程英不由自主地頓了一□形，好在說著話的耶律兄妹都沒有注意。‘這位耶律姑娘到底有多麼想出嫁’，程英不由自主地這麼想到。

　　看著自己妹妹星眸微嗔的樣子，耶律齊不禁打探道，「三妹，你有心儀的人了？」

　　「這重要嗎？」耶律燕聳聳肩，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難道不重要嗎？！」耶律齊大吃了一驚，這年頭的女人到底在想什麼，他都有一些弄不清楚了。

　　說起心儀的人，耶律燕不禁惦記起了那個人，一望無際的草原上，他騎著棗色的駿馬對著夕陽矗然而立，那威風凜凜的身姿是那麼的令人止步注目。他轉過身來，一雙含笑的眼眸令人沉醉，而他的目光是那麼的曖昧而挑逗。

　　即使下一次會被拒絕，又或者惹怒那位聞名遐邇的五郡主，都應該對他表白的，耶律燕在腦子裡開始構思著自己到底應該對霍都王子說什麼。

　　一時間，眾人賓士在營救陸無雙的路上，由於程英與耶律兄妹都速度很快，和楊過幾乎前後腳到達李莫愁下榻的客棧。

　　原來陸無雙推說自己偷的《五毒秘傳》給丐幫拿去了，李莫愁正壓著陸無雙準備去找丐幫弟子對質呢。

　　一看到李莫愁，耶律燕抽出了耶律齊的劍瞬間就招呼了過去，耶律齊阻止不及，看著自己空空的劍鞘有一些無奈。

　　楊過輕笑出聲，抽出自己的劍遞給了耶律齊，後者愣了一下接過劍抱拳示謝。

　　「楊大哥，用我的吧」，完顏萍遞上了自己的柳葉刀。

　　楊過也不推辭，接過刀他試著耍了幾下，雖然不是自己的慣用武器也比沒有好。「萍妹，青衣姐姐，你們趁機帶著陸無雙趕快走吧，李莫愁心狠手辣的，你們莫要和她過招了」，楊過說完一提起躍到了耶律齊的身邊，加入戰局。

　　「這怎麼行……我」，完顏萍剛跨出了一步，就被程英給攔了下來。

　　「楊公子說的對，我們還是不要介入了」，程英搖著頭，但是她望向楊過的眼神是那麼的擔憂還不自知。

　　李莫愁拂塵一掃震開了三柄武器，她定神向楊過一瞧，「是你？」

　　楊過覺得那拂塵揮在刀上發出嗡嗡的響聲，心中暗叫不妙，李莫愁還是那麼的彪悍，也許三人聯手也打不過她。只是楊過不願意在李莫愁面前低了氣勢，因此高昂著頭看了一眼她，「是我！」

　　「很好」，李莫愁笑了一下，楊過自己送上門比什麼都好，她拂塵一揮直沖楊過而去。

　　程英早已彎著腰閃到了陸無雙的身邊，為她解開了穴道，此時她正扶著陸無雙站起來。看到楊過被李莫愁逼至險境，握著手的程英與陸無雙不約脫口而出，「楊過，小心！」「楊公子，小心……」

　　當然，緊張的還有完顏萍，「楊大哥，小心啊……」

　　一時之間，逃的空空如也的客棧裡，四女中有三女都在擔心著楊過，程英與陸無雙對視了一眼又撇開視線，原本相握的手鬆開了一些，顧慮到陸無雙被點穴久了，程英還是扶著她。

　　後知後覺的耶律燕掃了一眼才發現完顏萍也在。‘這不是二嫂嘛？！’耶律燕順著完顏萍的視線，看見了楊過。耶律燕自認自己的二哥成熟穩重，帥氣瀟灑，可是如今看到與二哥比鄰而戰的楊過，她才明白了過來。自己的二哥是不錯，可是過了一分沉穩，輸了一分俊俏。

　　什麼嘛……耶律燕不禁沖著耶律齊怪叫了起來，「二哥！！挺胸收腹，頭抬高！！」

　　一時間照做了的耶律齊不知道三妹在搞什麼鬼，做完之後才發現這並不是什麼招數。

　　李莫愁微微笑了，這些個小鬼雖然纏人，但功力都不高，一時半會就能解決了。看到來救陸無雙的人當中還有蒙古人，李莫愁最初是不想動手的，可是到了現在，為了杜絕以後的麻煩，不如將這些人一網打盡……她一躍而起，一回身將拂塵揮向楊過的頭頂，「我師妹丟下你了？」

　　被李莫愁說中了，楊過手中一停，身體各處的要害頓時暴露在李莫愁的拂塵下，耶律齊左足踏開，一劍斜刺而來，逼的李莫愁後退。

　　聽到李莫愁的話，陸無雙吃驚過後蹬向楊過，有一些咬牙切齒，「好啊，你個楊過，又騙我……」

　　「這麼容易上當，是你自己不好∼」，都處在危險之間也不見楊過緊張，他歪過頭對著完顏萍眨眼，「你說，那個傻蛋是不是很好騙啊∼」

　　完顏萍捂嘴一笑，在陸無雙的怒視下站直了身體，轉過頭裝作在欣賞梁頂。

　　「無雙，你先逃，李莫愁的目標是你，只有你逃走了，我們才有希望躲過一劫，外面會有人接應你……」，正像程英說的那樣，忽聞一陣整齊有力的腳步聲，由近至遠地跑來，最終停在客棧外面。

　　「無雙姑娘」，焦急的推門而入的是耶律晉。

　　蒙古軍人？李莫愁知道自己錯過了下手的最佳時機，可是又不願現在退去，正當這樣想之際，又聞一陣雕聲，高亢而清脆。一位美貌的紅衣少女過來湊熱鬧，看到李莫愁時露出得意一笑，「大武小武，是李莫愁，給我上！」

　　對於這個突然冒出來搶自己風頭的少女，耶律燕有一些不甘心了，她看了看自己周邊，只有耶律齊和楊過。她跺了跺腳，「二哥，……那個楊X給我上！」

　　‘你以為你在關門放狗啊’，楊過輕歎了一聲，從雕聲他就已經認出來那是郭芙，更不用說她後面對武氏兄弟的一聲喚。

　　李莫愁忌憚郭靖黃蓉，早在郭芙帶著武氏兄弟攻過來之間便撤退了。看到陸無雙已經被安全解救之後，楊過也遁去了身形，以著極快的速度離開了。他現在還不想面對郭芙和武氏兄弟，說到底他還記著小時候的她們看不起自己的眼神。

　　本來完顏萍就不認得陸無雙，看到楊過離開了她也跟了出去。陸無雙跨出了第一步，在看到完顏萍的背影後腳下一頓。只是這一個停頓的時間，耶律晉就走了過來，「無雙姑娘……你沒事吧？那個人有沒有把你怎麼樣？抱歉這一次沒有抓住她，要不我發佈一個……」

　　耶律晉在耳邊喋喋不休，陸無雙卻對著楊過離去的方向發呆，到底跟還是不跟。看著陸無雙的表情，程英開口替她回答，「大人，還是不要這麼做的好，李莫愁武功高強，一般人絕非她的對手，還是不要出現無所謂的犧牲比較好。」

　　楊過離開了，一時間這個現實讓陸無雙迷茫了起來，她一時間跌坐在了地上，耶律晉嚇得到處找醫師，程英則是輕輕地將手搭在陸無雙的肩上。僅僅只是那麼幾瞬的相處，現在楊過的離去讓程英都覺得有一些寂寞，更何況和楊過相處了那麼就的陸無雙呢？

　　「那個壞蛋，果然騙我……」，陸無雙忽然將自己的臉埋在掌心中，心頭說不出什麼滋味。

　　作者有話要說：為了以防mm們不理解，我解釋一下，陸無雙指楊過騙她，騙的是楊過謊稱自己是她的師伯李莫愁說「我師妹丟下你了？」言外之意就是楊過不可能是李莫愁的師妹，就是說，楊過根本不可能是陸無雙的師伯，所以楊過只是偽裝自己是女人而已- v -還記得那個捏胸事件嘛∼！【笑著捶地閔敏很快就出來了，於是讓我先把楊過的桃花都盛開……PS。大家粽子節快樂，好吧，這是晚到的祝福∼！嚶嚶∼！可是這根本不能算放假嘛∼！基本上就是雙休日∼！吾輩無限怨念……

　　
第四十六章

　　完顏萍一直跟著楊過，最後都分不清楚到底是完顏萍在陪著楊過遊山玩水，還是楊過在護送完顏萍一路回延州。

　　「繞過這座山就到了」，楊過抬起頭仰望華山，客棧的店小二總說華山的千姿萬態，不過帶著完顏萍並不方便上山。

　　完顏萍雖然是亡國的公主，她確實楊過見過最端莊的一位，落落大方卻毫無郭芙的刁蠻任性，嬌音縈縈卻毫無陸無雙的盛氣淩人。一路相處下來，楊過倒是愜意無比，總愛說一些話逗得完顏萍展顏一笑才好。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楊過漸漸地不在執著地尋找著閔敏，也許她什麼時候會再一次出現，也許她再也不會在自己面前出現了。究竟和閔敏已經多少年沒有見了呢？她與楊過曾是青梅竹馬，但也僅是如此罷了。現在兩人之間的還剩下什麼牽絆呢？認清事實的楊過覺得心頭一痛，也接受了這樣的結果。

　　知道一旦回到了據點便再無任何理由挽留楊過，完顏萍又端不□份去央求楊過一直待在自己身邊。好歹完顏萍也是堂堂一國公主，她怎麼可能開這個口，因此完顏萍拐彎抹角地說要去華山上遊覽一番。

　　「可是現在華山上的天氣……」，店小二將菜肴端了過來放在桌上，一邊對著楊過與完顏萍說道。

　　完顏萍從袖口摸出小碎銀子悄悄塞在店小二的手裡，示意他不要多言。店小二握緊了手又看了看完顏萍，打著哈哈退了下去。楊過將完顏萍一切的動作看在眼裡，不過他沒有點破而是順著她的意願說明天上山。

　　「楊大哥你真好∼」完顏萍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楊過放下手中的筷子盯著她看，「我什麼時候不好了嗎？」那樣子仿佛在說，如果敢說他不好就沒好果子吃的一幅表情，令完顏萍咯咯笑了起來。楊過時常愛裝出這幅嚴肅的樣子，其實只是在唬人而已。

　　楊過到底也裝不了很長時間，他也笑了起來，重新拿起筷子開始吃飯。楊過叫的菜大多是完顏萍愛吃的。不經意間摸清楚了她的愛好，楊過這種不留痕跡的溫柔總是讓完顏萍覺得很受用。楊過體貼地送完顏萍回房之後，一夜過去。

　　正如店小二說的那樣，當楊過與完顏萍兩個人走走停停爬到華山的半山腰之際，北風忽至，烏雲密佈。天漸漸的黑了，天氣變得寒冷了起來。完顏萍並不像楊過有著良好的夜視力，為了防止她在下山的路上摔倒，兩人決定找個山洞先避一避，等看了日出之後爬上華山頂再回去。

　　華山是天下之險，根本沒有那麼容易上，如果不是楊過輕功好帶著完顏萍上來，她一個人根本不行。可是楊過也沒有多說什麼，他只是在前頭為完顏萍開路並擋去些寒風。

　　「呃」，完顏萍總覺得自己腳邊被什麼東西碰到，她低下頭去什麼也沒有看見。

　　楊過回過頭問她怎麼了，完顏萍搖搖頭，兩個人繼續前行。

　　過了一會完顏萍又覺得有什麼東西碰了一下小腿，再接著是臀，最後她‘啪’的一下伸出手抓住了正想要摸她屁|股的人。

　　「哈哈，被抓住了」，被完顏萍抓住的人也毫不介意地笑了起來，聽聲音竟然是個老者。

　　完顏萍氣急，也說不出什麼罵人的話，最後只憋出了一句，「老色狼！」

　　楊過聽見完顏萍的話回頭張望，只見一個人影快速閃過，只見一人伸出兩根手指倒掛在一快石壁上，身子騰空倒掛，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們，「小娃們在這裡做什麼？」

　　楊過知道老者武功高超，不禁肅然起敬，他上前一步行禮，「本是遊覽華山，想要觀日出特地留在山上，不知老前輩為何在此？」這華山除了風景就是風景，毫無人煙，楊過不知老者為何在這。

　　「還不是為了追趕藏邊五醜？這麼辛苦我容易麼……年紀一大把了，連個老伴也沒有∼我要夕陽紅∼！強烈召喚夕陽紅……」，老者晃悠著身子到後面越來越像自言自語。

　　完顏萍知道老者武功好，可是想起前面他的動作，不禁多了幾分厭惡，她看著老者圓滾滾的肚子，心中有些不快。老者也注意到了完顏萍的視線，他一下竄到地上，拍拍自己的肚皮，「別看我這樣，我這肚皮柔軟有彈性，拍上去感覺超好，要不要試試？」

　　「謝了，不用」，完顏萍將臉撇道一邊，顯然是敬謝不敏。

　　楊過倒是覺得老者非常有意思，聊著聊著兩個人竟然越聊越歡，老者一下子站起來開始手舞足蹈地介紹起了他準備的蜈蚣大餐。

　　「萍妹，我們也試試蜈蚣大餐吧∼」，楊過那雙眼睛一下子變得很亮很亮，輕輕眨眼間就宛如流光溢出般耀眼。

　　完顏萍不願意拂了楊過的意，只能點頭。

　　「好嘞∼！讓我們看看大公雞究竟吸引了多少蜈蚣∼！」，老者走到完顏萍身邊，不等她出聲詢問邊一手抄向地面，竟然從土裡拿出一隻死公雞。

　　原來華山高處不旦是天下極寒之處，也是蜈蚣最為肥嫩之處，而蜈蚣與公雞是死敵，豈有死公雞而不圍攻之道理？

　　果然，老者提著公雞的雞冠，而公雞全身上下都佈滿了巨大的蜈蚣，每一條都有七八寸長顏色鮮豔。看到這些仍在蠕動的蜈蚣，完顏萍尖叫了一聲撲向楊過。

　　「別害怕，沒事的……」，楊過拍著完顏萍的背安撫她，一邊無奈地看向老者。

　　老者一手摸了摸鬍子哈哈大笑，看樣子是有意逗完顏萍的。好一會完顏萍才意識到自己在楊過的懷裡，有一些臉紅地掙脫了。

　　無論是暖玉溫香的懷抱，還是完顏萍羞澀的抗拒，楊過都顯得相當淡定，他摸了摸完顏萍的發，「相信我，我不會讓這些蜈蚣傷害到你的，好嗎？」

　　完顏萍被蜈蚣嚇得不輕，好一會才緩緩地點頭，只是那臉色依舊蒼白如紙，再沒敢向老者看一眼。

　　別說完顏萍了，流落江湖這麼久的楊過也沒看過如此之多的蜈蚣，但是他知道這些蜈蚣條紋斑斕，毒性很強。楊過不知道老者到底要怎麼吃蜈蚣，他一邊柔聲安慰著完顏萍，一邊向老者投去了好奇的眼光。

　　「怎麼？小子你不敢吃了？」老者挑了挑眉。

　　「有什麼不敢」，楊過最是被激不得，他揚了揚下巴，「前輩都敢吃，我有什麼不敢？」

　　「好！有膽量，我喜歡！」老者一拍大腿，神奇般的從大石塊後拿出鍋子和大勺，指示楊過去生火。

　　生火是江湖飄蕩必須學會的，更加是楊過的拿手好戲，只見他外出撿了一些木柴，又從腰間拿出打火石很快就升起了一堆火。老者將鍋子盛滿水燒開後，立刻將蜈蚣都拋到了鍋子裡。完顏萍看的雞皮疙瘩都起了一身，連忙退開了些。

　　一旦離開了火堆，完顏萍便覺得有些冷。又是一陣風吹過，她不禁打了一個噴嚏。

　　「來，別著涼」，楊過解□上的錦衣披在完顏萍的身上，露出裡面穿著的粗布衣來。

　　「謝謝」，完顏萍感激地一笑。

　　似是不喜歡被冷落在一旁，老者大聲道，「好啦，現在這些蜈蚣將毒都吐了出來，可以吃了……」

　　吃蜈蚣這三個字又噁心到了完顏萍，她走到了山洞的角落裡坐下。楊過又為她生了一個火堆然後和老者兩個人圍著鍋子坐下。

　　兩個人十分有默契地將蜈蚣斬頭去尾，撥開殼露出蜈蚣雪白透明的肉來。一邊烤著蜈蚣，楊過與老者漸漸地聊了起來。原來老者叫做洪七公，自從他將丐幫的位子傳給黃蓉之後就退隱江湖到處尋找美食。嫉惡如仇的洪七公有時候也會收拾一些惡霸，這一次他就是為了追趕藏邊五醜而來。藏邊五醜是最近在廣東一帶害了不少良善，其中就有洪七公的因美食而結識的朋友。

　　「我聽說這些個五醜想要上山遊玩，所以特意等在這裡∼」，洪七公顯然很得意，「這叫守株待兔∼」

　　「我看是懶得去追吧」，完顏萍沒聲好氣地插了一句，她以前都覺得乞丐很可憐，可是現在看看洪七公的肚子，打死她都不行乞丐能餓到哪裡去。這也怪不得完顏萍，雖然失去了父母，她的身份依舊高貴，從未經歷過那些貧苦的生活。

　　洪七公哈哈大笑也不說話，只是拿過烤好的蜈蚣一口咬下，接著他便露出了難以言喻的表情。楊過也跟著咬了一口，接著也說不出話了。

　　太好吃了……外面是烤的恰到好處的香脆，裡面是無比順滑的肉感，簡直美味得令楊過難以置信。

　　看到楊過露出這種表情，洪七公很高興，他不但找到了一個膽子大的小夥，而且他也很有品位。洪七公拍著楊過的肩，一面吃著炸蜈蚣。兩個人越吃越快，當蜈蚣的數量漸漸變少的時候，兩人對視的眼神有一些變了，手上嘴上的動作變得更加快了，誰都想多吃一點。

　　「一……三……五……十……二十……」，洪七公向楊過施展自己的必勝絕技。

　　楊過也跟著數著，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三十……三十一？」

　　「三十二！！」洪七公艱難地將最後一根詐蜈蚣放在了自己的嘴裡，一邊發出咕噥聲，「哈哈∼！三十二，我嘴裡最多放三十二條蜈蚣∼！」由於洪七公太開心了，不小心將這些蜈蚣噴了出來，有一些在落楊過的身上，有一些則是掉在了地上。

　　「嘔」，完顏萍看不下去了，又一次移開了目光。

　　洪七公搔搔頭，走過去將炸蜈蚣撿了起來，拍拍灰繼續吃，乞丐總是無所謂這些的。楊過倒也不是覺得掉在地上髒，只是這些炸蜈蚣上面有洪七公的口水，讓他吃下去是真的有一些噁心了。

　　一頓歡快的夜宵就這麼結束了，洪七公打了一個哈欠，「我已經趕了五天的路啦∼現在吃飽要睡覺了，我一定要睡上個三天三夜，當中就算發生再大的事都別叫我∼！」

　　說完洪七公就真的睡了過去，完顏萍與楊過對視了一眼，洪七公這麼一說擺明是要兩人等他醒過來。完顏萍是對洪七公完全沒有好感，楊過思量來思量去，還是決定等洪七公醒過來，畢竟他也算是欠了洪七公一個情，雖然只是跟美味的炸蜈蚣有關。

　　完顏萍自然不會駁回楊過的意見，兩個人又在華山上待了一天。

　　「抱歉，萍妹，我們的路程又要延後了」，楊過頗為道歉，他擔心山上有什麼猛獸會突襲睡覺中的洪七公，也沒敢離開，更別說帶完顏萍去華山的其他地方看風景了。

　　「不用道歉，這沒什麼」，完顏萍輕輕搖了搖頭，她覺得和楊過在一起很開心。什麼事情楊過都會順著她，總覺得這和部下那種聽她話的感覺又不一樣，完顏萍覺得這幾天過的很愉快，甚至洪七公再睡上七天七夜也不要緊。

　　又是一天過去，完顏萍與楊過看著一動不動的洪七公有一些擔心。「他……不會是睡死了吧？」完顏萍指指洪七公，他身上冰冰冷的，只是呼吸還若有似無。

　　「這……」，楊過記得洪七公說不要打擾他，因此也不敢隨便碰他，只能和完顏萍說再等一日再說。

　　傍晚的時候楊過出去撿柴，照例留下完顏萍看著洪七公。山洞外面有一些積雪，楊過回來的時候看到山洞前有著好些腳印，看上去都是向山洞走去的。但是這些腳印都比較大，而且前傾，看上去都是像會武功的人所留下的。

　　想起洞內的洪七公與完顏萍，楊過也顧不得手中的枯柴，悄悄地進了山洞躲在石塊後面看著裡面的情況。

　　楊過眯著眼，借著洞內的篝火總共看見五人，這五人全部都穿著長袍掩去了面容。兩個人一左一右地壓制著完顏萍，剩下的兩人則是站在一個黑袍人身後，一動不動。雖然這幾人都穿著黑袍，但那個饒有興致在洪七公身邊轉悠著打量的人顯然身份不同。

　　黑色錦織的長袍下，那人穿著一雙銀白色的短靴，落地無痕，雖然楊過不知道是什麼材質，想必也是上上之品。而那人腰間掛著的的吊墜是如此特別，楊過從沒如見過這麼美麗的顏色，就像藍天被凍結一般，散發著幽光的藍晶吊墜有著冰一樣的氣息。其餘四人都身背大刀，只有那人個子較矮而且手無任何兵器，也不似其餘幾人身形高大。

　　也許這就是洪七公所說的藏邊五醜，楊過掃視了一下洞內，沒有打鬥的痕跡，也就是說完顏萍很快被制服了，由此看來藏邊五醜的功夫不再自己之下。

　　楊過知道一對一也許還有勝算，只是對方五個人，加上完顏萍還在藏邊五醜手中，幾乎是不可能贏的。他不禁扣緊了玉峰針，暗伺機會。

　　「你與洪七公什麼關係？」一人將刀架在完顏萍得脖子，一面看向依舊關注洪七公的主子。

　　那人顯然對完顏萍沒有什麼興趣，隨便揮揮手。

　　壓制著完顏萍的兩人面面相覷，這種手勢通常代表他們不需要手下留情。

　　三哥，你來……四醜給三醜使了一個眼神，讓他下手。

　　三醜猶豫了一下，揮刀而落，他們的主子一向蠻橫，如果再不動手也許下一個死的是自己。

　　刀起刀落，完顏萍已經閉上了眼睛，楊過知道自己再不出手就晚了。玉峰針細無聲地刺中了三醜與四醜。兩人應聲倒地，楊過已經竄了出去，一手攬過完顏萍，一手抓起洪七公的衣領。其餘幾人只是覺得眼前一晃，楊過已經帶著完顏萍與洪七公掠出了山洞。

　　「得罪了前輩」，楊過扛著洪七公攜著完顏萍奔向山路。只是雪地上難免留下腳印，現在也沒有時間消去痕跡，總會被追上的。

　　就算楊過扛著洪七公，速度居然與完顏萍差不多快，兩人急速跑了一陣，楊過忽然拽著完顏萍躲進了樹林間。

　　「萍妹」，楊過將身上的錦衣脫下披在完顏萍的身上，她俏嫩的小臉已經被風刮的通通紅。

　　「楊大哥？」完顏萍拉著楊過的手，有一些不解，「怎麼了？」

　　「萍妹，聽我說，那些人遲早會追上來的，他們目標是洪前輩，我不想把你捲進來」，楊過解□邊的錢帶，「這些你拿著，只要躲過了他們，天一亮你就下山去……」

　　「楊大哥，我不……」，完顏萍搖著頭，她才不想丟下楊過一個人走，可是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楊過止住了。

　　楊過將手輕輕地捂住完顏萍的嘴，「萍妹，聽我的話好嗎？」他的一雙眼睛直直地看著她，洇浸在月光之下的楊過此時此刻顯得凜冽，那眼眸中隱藏的冷靜與決然震撼著完顏萍，她說不出拒絕的話。

　　「真乖，我的好妹子」，楊過在完顏萍的發上留下一吻，沒有再做停留，帶著洪七公走了。

　　楊過離開了，完顏萍撫上了自己的唇，他掌心的溫度還留在唇上。楊過臨走之前路出的笑容是那麼灑脫，有著毫不動搖的覺悟。她緊緊地握著楊過留下的錢帶，不禁眼淚盈眶。

　　不出楊過的意料之外，果然有三個人追了過來。完顏萍已經安全了，這讓楊過更加沒有了後顧之憂，他背著洪七公東竄西逃，三人一時之間還追不上他。這麼下去不是辦法，對方有三人，而楊過遲早會精疲力竭。

　　出了樹林又是一片雪地，楊過帶著洪七公躲無可躲，他回頭一張望才發現身後追著他的只有兩個人。還有一個人去哪裡了？……一個不妙的想法忽然在楊過的腦海中一閃而過，就像印證他的想法一樣，一個人影漸漸從樹林裡走了出來。

　　「萍妹？你怎麼……」，楊過的話在看到完顏萍身後的人時頓住了。

　　的確就像楊過想的那樣，二醜收到主子的指示——將那個逃走的女孩給逮回來。那明晃晃的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完顏萍居然沒有一點遺憾，她沖著楊過笑了。

　　「放開她」，楊過的語氣低沉了下來，就像暴風雪前來的寧靜。

　　二醜說著口音奇怪的漢語，帶著完顏萍步步向楊過逼近，「那麼拿洪七公來換。」

　　「我拒絕」，楊過慢慢地往後退，忽然聽見石子悉悉索索的聲音，他向後一看才發現竟然退到了懸崖邊。

　　大醜露出得意的笑容，似乎在嘲笑楊過無處可退。

　　「前輩，三日已過，晚輩實在是無力守護你的遺體，望見諒」，楊過轉過頭對著洪七公說，接著就將洪七公將懸崖一拋。原來楊過早就注意到了，先前洪七公還有呼吸，可是到現在只有心跳微動，鼻息全無。

　　楊過這麼做也是萬全之策，若洪七公死了他就這麼將遺體拋進懸崖，也算保全了洪七公的遺體免受辱。若是洪七公沒有死只是在考驗自己，這麼做也算已經仁至義盡了，而且這麼做會讓對方將注意力轉移到洪七公身上從而放鬆對完顏萍的鉗制。

　　果不其然，洪七公被楊過拋到空中的時候，對方不約而同的抬頭，正當楊過想沖過去救完顏萍之時，一直雙手環胸站在後面、縱觀全域的黑袍人之主將完顏萍往前一推。

　　完顏萍被推得跌跌撞撞，來不及頓住身形便墜入了懸崖……


第四十七章

　　「楊大哥……」，完顏萍驚慌失措地喊著，手拼命的抓著懸崖上的石塊，她的指甲都在猛烈的伸手時被剝離，一時血跡斑斑。

　　「萍妹？！」楊過也顧不得上什麼，一躍而下。他迅速地褪去身上的衣物揮向完顏萍，「快，抓住！」

　　完顏萍掙扎了一下，竭力伸手，終於抓住了袖管。楊過借著崖壁上的樹枝頓住了身子，深呼吸幾口他扒著石壁開始慢慢的往上爬，完顏萍和他僅僅用一件衣服所維繫著，而下面是萬丈深淵。

　　洪七公早在下落的過程中停止了裝睡，看到楊過救了完顏萍，洪七公心裡也不禁暗暗讚歎，楊過的反應速度極快，辦法又多。眼看楊過就要爬上來，洪七公剛想伸出手去拉一把，大醜二醜卻纏了上來。洪七公心中著急，左手劃了一個半圈右手一掌推出，使出生平得意之招「亢龍有悔」。大醜與二醜一驚，卻來不及閃躲只能一人伸出一掌全力與洪七公對上。

　　此是一直置身事外的黑袍人走到了懸崖邊，正巧楊過一手攀到了頂，心中一喜。黑袍人一腳踩在楊過的手上，狠狠的碾了一下。楊過吃痛卻始終不鬆手，一旦鬆手他與完顏萍再無活路。

　　眼看那人又是一腳踩來，楊過左手一用力摔動衣物，先將完顏萍甩了上去。那針腳劣質的衣物終於因再也承受不了這樣的重力應聲而碎。

　　楊過的一手空了下來，他一下子握住了黑袍人的腳腕，這些事發生在瞬息之間。黑袍人一怔，楊過已經拉倒了黑袍人，借著力一躍而上撲到在雪地上。

　　黑袍人意識到了發生什麼事後，不待楊過爬起來就沖上前對著楊過的臉啪啪幾下，清脆的耳光聲，所有在場的人都楞了。

　　楊過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瞬間黑袍人又是左右開弓對著他打了幾個巴掌，完顏萍跑過來之際，黑袍人反手一揮同時又是一記響亮的耳光打在完顏萍的左臉上。這一下又快又准，完顏萍毫無招架之力。

　　此時，大醜二醜已經倒了下來，洪七公只使了一成功力他們便不敵。

　　洪七公將掌力收回，有一些驚訝，「內功的確有些門道，你們師傅是誰？」

　　壓力頓失，大醜二醜只覺得渾身無力，甚至連話都說不出來，只是嘴唇微顫。見狀洪七公轉頭看向了唯一未受傷的黑袍人，「喂，你們師父是誰？叫過來比試比試∼」

　　眼見自己的人已經被洪七公打敗了，黑袍人漸漸後退，似乎是準備棄大醜二醜於不顧。洪七公怎麼會讓黑袍人就這樣離去，身形微晃站在了黑袍人的面前，堵住去路。

　　楊過撕下自己身上的衣襟，包起完顏萍的手，她從小到大哪裡被人打過巴掌，一時間捂著臉紅了眼眶。楊過一向疼惜女子，看到完顏萍如此，心中對黑袍人頗為怨念。

　　與洪七公對視了幾眼，黑袍人突然從懷中抽出一把匕首猛地向洪七公刺去，身法淩厲。洪七公輕鬆閃過，反手奪黑袍人的匕首。僅是一瞬間的事情，黑袍人覺得手腕一痛，匕首悄無聲息地落在雪地裡。

　　「洪前輩，手下留情……」，楊過在最開始在看見略小的腳印時已經生疑，剛剛握住黑袍人的腳腕時更加確定，應該是名女子。

　　洪七公已經大聲嚷嚷著‘看你究竟有多醜’順勢揭開了黑袍人的遮掩。然而露出了的並不是一張醜陋的臉，相反，那容顏幾乎可以稱得上是傾國傾城。

　　黑袍落下，女子一頭金色的長髮隨風飄逸，楊過、完顏萍與洪七公只覺眼前閃過炫目的金色。金髮被風吹散後，露出幾乎和雪一樣晶瑩透明的肌膚。她的整個存在就如同雪一般冰清瑩徹，然而那弧線優美的眉是一雙清亮的藍眸，猶如藍色的結晶一般，有著令人屏息的美。

　　最先回過神來的是楊過，在一瞬間的驚豔過後，他向女子走了過去，不偏不倚地打還了一個巴掌，「這是替萍妹還的。」

　　閔敏睜開眼的時候，眼前一片漆黑，她不知道自己在哪裡。

　　「喂∼！有人嗎？！」閔敏四下張望，可是依舊什麼也看不清楚。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她一步也不敢向前邁，總覺得邁錯一步就迷失在這個不知名的地方。自己變得有一些膽怯，無法決定前進的方向，只能久久地呆然佇立著。

　　「楊過……？龍女娘……？媽媽……？！」永無止境的一片暗色，令閔敏有一些不安，她只能不斷地回憶，借由著這些記憶地反復逃避令人發狂的黑暗。

　　想起楊過，閔敏忽然意識到，什麼啊，這就是一直以來的現實啊——不停的穿越，這樣的機會總有一天不會再到來的。明白了這一點，閔敏的心情稍稍平靜了下來。她放棄掙扎坐了下來，這一次她再也不會穿越了嗎？再也不能出現在楊過的身邊了嗎？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麼便從一開始就沒有相遇那該多好……閔敏將自己環的緊緊的，她的心不由自主地開始渴望自由。然而她知道自己其實從很早以前就已經死了吧，也許現在這裡是靈魂最終歸屬的地方。

　　空無一物的黑暗中，突然想起了一個聲音，「想出去嗎？想回到楊過身邊嗎？」隨著聲音浮現的還有那閃爍起光芒的斑點。漸漸地，斑點越來越多，像是一個個小小的光球，為她延伸出純白化為道路。

　　「當然，我想見他，現在就想見」，閔敏不知不覺地走在了上面。那道路仿佛永無止境一般，閔敏迫切地想要見到心情使她奔跑了起來。眼前在一亮，閔敏抬頭發現楊過正朝自己走來。

　　真好……他還活著，自從古墓一別，閔敏一直都惦記著他有沒有躲過李莫愁。如今楊過還活著的這個事實，讓閔敏鼻間一酸，忍不住落下淚來。

　　楊過走進了，依舊是那閔敏熟悉的那個樣子，他靜靜地站在那裡，薄薄的唇輕抿，接著揚起手給了閔敏一個巴掌。

　　這個巴掌力道不大卻異常清脆，閔敏呆呆怔怔了好一會，原本想要開口說的話也在唇間消散。她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強壓住心頭紛亂捂著臉不解地看著楊過。

　　倒在地上的大醜二醜看到金髮女子挨了巴掌，面上露出驚慌失措的神情，掙扎地爬了過去。

　　眨了眨眼，完顏萍也終於從對金髮女子的驚羨中回過神，不知為何那女子看著楊過的眼神令她有一些慌張。

　　完顏萍走到楊過身邊撿起金髮女子被打落的匕首，「楊大哥∼」，她一手挽上楊過的手臂，親密地挨著。她的另一手拿著匕首準備遞給金髮女子，然而楊過的手卻覆在了她的手上，親自將匕首遞了過去，「打你並不是我的本意，這一掌是替萍妹還的。」

　　聞言完顏萍嫣然一笑，再也沒有猶豫和楊過的雙手緊牽，楊過低下頭給了她一個微笑。楊過與完顏萍兩人眼神相交時所傳達的那種感覺讓閔敏默不作聲，閔敏只是覺得自己就像是吞下了鉛塊般沉重，痛苦到無法呼吸。

　　第一次閔敏知道，即使沒有受傷，她也可以這麼疼，比起華山上的天寒地凍，她的心更冷。閔敏的目光落到了雪地上，一件撕裂的粗布衣服映入了她的眼簾，那是她一針一線縫製的，然而此刻這件衣服卻孤零零地散落在地上。

　　這簡直比周圍的環境更加冰天雪地的打擊，閔敏的內心都似乎凍結成冰的回答。什麼都沒有了……與楊過充分的期待一下子萎靡凋謝。晶瑩的淚珠從藍色的雙眸泉湧而出，沿著絕美的臉龐滴落，閔敏毫無意識地留著淚，從喉嚨深處翻湧而上的是一種悲傷。

　　閔敏這樣的轉變令在場的所有人的吃了一驚，先前她還是一副面無表情地想要殺了洪七公，這一刻她的哭泣去又是這麼的真實。

　　閔敏被打的左臉已經不痛了，但是那痛苦一直蔓延到了心中，揮之不去。她身形不穩卻跌跌撞撞地向山下走去，與楊過交錯而過的瞬間，他覺得她快撞上了自己，然而她並沒有，只是停頓了一下腳步接著離去了。大醜二醜掙扎著跟在她的後面，洪七公望著三人離去的背影也不再說什麼。

　　一切都恢復到了往常，但是楊過怎麼也忘不去金髮女子那藍寶石般湛藍的眼睛，總覺得這雙眼睛是那麼的熟悉，熟悉而又陌生。他怎麼也想不起來到底在哪裡見過，只得將疑問放在了心中，繼而和完顏萍、洪七公說笑了起來。

　　華山的下山路本就陡峭，更加上寒風肆意，天氣惡劣到了極致。閔敏什麼都聽不見，她只是機械地邁出每一步。

　　「郡主，郡主」「等等」大醜二醜在閔敏後面跟著，他們的蒙古話她一點也聽不懂。閔敏走著，大風刮得她睜不開眼睛，下一刻她腳下足蹶竟然從山上滾了下去。

　　大醜與二醜用盡全身力氣追趕，但是他們受的內傷根本不能使輕功，眼睜睜看著閔敏一路滾了下去，最終撞在一塊大石上。

　　閔敏昏了過去，等她再一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床上。剛剛想要爬起來，她忽然覺得腦袋一陣疼痛，「疼疼疼……」，她倒吸了一口氣，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才發現額間已經纏繞上了紗布。

　　現在閔敏只要一動，頭就疼的厲害，膝關節也是，連挪動一下都覺得生疼。這種狼狽的樣子是她從未想過的，楊過的行為讓她有一些寂寞，有一些哀傷……哪一種感覺都很符合，可卻又不全符合。

　　想著想著，淚水莫名其妙地盈滿了眼眶，閉起眼閔敏嘗到了鹹鹹的味道，在這個空無一人的房間她終於放聲大哭。

　　隔壁房間裡的大醜二醜不顧身上的內傷正跪著，兩人匍匐在地上，身子有一些顫抖。

　　「抱歉，其餘兩人已經在華山上殉職，」不等二醜彙報完畢，大醜就開口解釋道，「萬分抱歉，只是洪七公太強，我們根本沒有意識到他還有幫手，那種暗器令我們不設防。」

　　說來汗顏，楊過僅僅用兩根玉峰針就要了三醜與四醜的命，這是讓大醜二醜萬萬沒有想到。之所與叫藏邊五醜，並不是說這幾個人長相醜，而是因為五郡主堅持要所有的人都穿黑袍遮去容貌，所以才被人誤認會五個人都很醜，因此有了這個名字。

　　實際上，大醜二醜、三醜四醜都是五郡主的護衛，她說一他們絕對不敢說二。沒有人知道他們的名字而只有代號，五郡主也不需要記住他們的名字，因為她的護衛總是會不斷有人殉職，然後有下一個人頂職。

　　大醜二醜只是低著頭，完全不敢看座上的男子，男子唇角輕揚，雙眸彎成新月形，「哈哈哈，敵人很強，強到郡主受如此傷的地步，然而你們卻完好無損？」

　　突然感受到一股強烈壓迫，二醜喃喃地解釋，「我們、我們也受了內傷……」

　　大醜剛剛想對二醜搖搖頭，示意他別說了。座上的男子忽然站了起來走到了二醜面前，他拎起二醜的衣襟將他拽了起來，「你說內傷？」

　　男子雖然在笑，可是他眼眸中完全沒有笑意，森冷淡漠的視線銳利地讓二醜一時間喘不過氣來，第一次看見男子怒火中燒的神情，卻依然是一種冷靜到令人戰慄的憤怒。

　　聽見哢噠一聲，大醜不敢抬頭去看，但是二醜已經沒有了呼吸聲。男子鬆開手，二醜悄無聲息地倒在了地上。男子又回到了座位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大醜，「自己令罰去吧，再犯錯你的下場就和他一樣。」

　　大醜冷汗淋漓，他當然知道自己也會死，主子讓他活著只不過要讓他再次挑選護衛的合適人選。多活一些時日總是好的，大醜唯唯諾諾的退下了，男子歎息了一聲，忽聞隔壁傳來了隱約的哭聲。

　　小五在哭嗎？男子有一些不可置信，他所知的小五無論什麼時候都很堅強，甚至到了倔強的地步，自從她五歲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她哭過了。

　　男子站了起來走到了隔壁，推開門他一樣就望見在床上蜷成一團的小五，那金色的髮絲雜亂地披散著，卻依舊輝映出耀眼奪目的光芒照亮了整個房間。

　　「嗚……」，她發出的嗚咽聲令人疼惜。

　　男子坐在了床邊輕輕撫著她的頭髮，如同安慰一般將吻落在了發上。她抬起頭，臉上佈滿了淚水。淚水不受控制地接連不斷奔湧而出，明明知道這種像個孩子一樣的哭發非常令人難為情，可是她就是止不住。

　　「再多哭一點也沒關係」，男子只是輕聲哄著她，沒有絲毫地不耐煩。

　　雖然聽不懂男子在說什麼，可是他溫柔的語氣讓她不禁哭得更厲害了，像是發洩一樣，她緊緊地抱著男子，任眼淚滴落在他的衣襟上。

　　「呼，終於睡著了嗎？」男子摸了摸她的頭，發現她已經閉眼睡去，目光不由自主落在白紗上。他不經有一些擔心，如果這傷口處理不當會留疤的吧？

　　不知道小五醒過來之後發現自己可能會破相會不會發飆？男子想了想又笑了起來，他悄悄地挪動了下，沒有驚醒小五，只是讓她在自己的懷裡躺得更加舒服。

　　男子想著醒來後的小五到底會怎麼發脾氣呢？然而她張開眼的瞬間，脫口而出的卻是漢語，「霍都？！」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5-11-3 13:10

第四十八章

　　黑色的長髮在薄被下散亂著，霍都那一雙琥珀色的眸子漸漸睜開，如同一朵曼珠沙華搖著舒展自己的蕊瓣一樣，他的冷凝的眼神看上去像從未睡過。而他的懷裡則躺著一個人，金色的發一如既往的燦爛，她呼吸輕緩，睡靨沉靜安詳。

　　霍都看著她，眼神變得溫柔了起來。看到她有了醒過來的跡象，他摸了摸她的頭，「小五，早安。」

　　閔敏的確是醒了，但是她總覺得有人抱著她，而那懷抱的溫度像春日的陽光一般，柔軟而又溫暖。「媽媽……」，她順勢在那人的懷抱裡蹭了蹭。

　　她所說的漢語令霍都一怔，但是那如同貓一般依賴在自己懷裡的動作是那麼的可愛，於是他的手自背後繞過來，輕輕地摟住了她。

　　覺得好像聞到花香一般甘甜的味道，閔敏緩緩睜開了眼睛，眼前一張放大的俊顏，她眨了眨眼，對方也眨了眨眼。閔敏七腳八手地退縮出了他的懷抱，整個人貼在牆邊再仔細一看，不禁倒吸了一口氣，「霍都？！」

　　閔敏只見過霍都一次，可是她絕對不會記錯。尹志平柔美，楊過俊秀，她見過的那麼多人裡面，沒有一個人能像霍都一樣，將豔麗的衣裳穿的如此合適。霍都的一雙眼睛細長而勾人，微微一笑便風情萬種……不不，現在不是考慮這個的時候，為什麼霍都會在這裡啊？為什麼自己和他在床上？！閔敏下意識地瞅了瞅，很好，衣衫整齊，ooxx的可能性被排除。

　　聽到她對自己的稱呼，霍都的視線冰冷了起來，令人徒生懼意，「你是誰？」

　　霍都和小五從小一起長大，小五有多麼討厭漢語他是知道的，因此小五要來中原，霍都為她挑選的護衛無一不是精通漢語的。小五雖然會說那麼一點點的漢語，但是語調生硬，更何況她從來不會用漢語稱呼自己。

　　霍都忽而勾起一抹笑容，用漢語說道，「小五，別鬧了，過來。」他拍了拍身邊的位置，然而她一直縮在牆角裡看著他，動也不動。她不過來，霍都就自己過去，他突然用力攬過她的肩膀，不容分說地就將臉湊了過來。霍都炙熱溫軟的唇瓣蜻蜓點水般掠過她臉頰，感受到她的身體徒然僵硬。

　　閔敏剛剛從霍都的口中知道自己附身的人叫做小五，下一刻她就被他突如其來的吻給嚇到了。

　　「你在做什麼？」閔敏用手捂住霍都的嘴，臉如同火燒一樣通紅。

　　驀地，霍都抓住了她的手腕，整個人壓在了閔敏的身上，兩個人緊緊貼在一起，彼此的呼吸聲在整個房間被無限的放大。

　　閔敏慌張地睜大眼睛，發現霍都正正目不轉睛地俯視著她，雖然面帶微笑，可是他的眼睛深處一點都沒有笑意。被霍都禁錮的雙手完全不能動，閔敏只能任由他的另一隻手撫上她的臉頰，可是她仍是不停止掙扎。

　　沒有痕跡……不是易容，霍都的心中湧現了難以言喻的焦慮，他從未吻過小五，即使小五纏了他上千次，他與小五之間的碰觸卻單純到只用擁抱來論。如果是小五……絕對不會這樣抗拒，霍都的手掌遊弋，漸漸伸入了她的衣領。

　　怎麼會這樣？閔敏終於意識到霍都要做什麼，她開始大力掙扎，「放開我……」

　　這一次霍都毫不留情地將她按倒在床上，那力道大得讓她覺得疼。他的手往下伸探，閔敏覺得有一些絕望，她與霍都的力氣完全不在對等的立場上。現在的她什麼也做不了，只能任人擺佈。

　　衣衫半解，她雪白的肌膚在黑色的衣裳中若隱若現，可是霍都的那一雙眼睛只是盯著她腰間的一顆小小的紅色心形胎記。他的手摩挲著胎記，胎記騙不了人，他不明白為何幾日不見，小五的變化這麼大？

　　霍都抬起頭，發現她已經哭了。心頭一軟，他鬆開了對她的禁錮，解下自己的外衣蓋在她的頭上。

　　「別哭了，你好好休息吧，我就在隔壁」，霍都站起身徑直離開了。

　　被霍都的衣物遮去了視線，閔敏將頭探出來的時候發現房間裡已經沒了霍都的影子，她已經丟開了霍都的外衣，緊緊的環抱著自己。

　　好一會，等到閔敏冷靜下來的時候，她才開始慢慢地整理起衣物，說到底霍都並沒有對她怎麼樣，既沒有吻她，也沒有做更加過分的事情。然而閔敏知道，霍都已經察覺到了真相。以前她從來沒有意識到，一旦她附身在了一個人身上，那麼對原來主人的親人又或者愛人來說，這是一件悲哀的事情。閔敏活著，那麼對於小五來說，對於霍都來說這又意味著什麼呢？

　　閔敏下了床輕輕推開門，顯然這是一間客棧，長長的走廊上一共有三間房。霍都說他就在隔壁……閔敏走到了隔壁房間，剛想敲門卻猶豫了。

　　正當她躊躇之際，裡面傳來一個聲音，「進來。」那是霍都的聲音，但是已經不像剛才那樣清寒。

　　閔敏推門進去的時候，霍都正坐在窗邊，似是在看著窗外的景色。他修長的手指輕抵著額角，那長長的睫毛掩蓋了他眼裡的情緒，閔敏不知道他到底垂目思量何事。霍都抬起頭看見她進來，驀然一笑，那神情簡直像篤定她會來一樣。

　　閔敏坐在了椅子上深呼吸了好幾下才開口，「我不是小五……」

　　「恩」，霍都只是打開了扇子愜意地搖晃著。

　　「我說，我不是小五」，閔敏加重了語氣，可是他絲毫沒有反應，只是很淡定地坐在那裡。

　　有了挫敗感，閔敏只能歎了一口氣，「我是閔敏。」

　　這一下霍都終於有了反應，他眉毛一挑，「小敏子？∼」

　　「別這樣叫我，很難聽」，閔敏一下子抬起頭對著霍都抱怨，沒有想到時隔了那麼多年，他竟然還記得這種難聽的稱呼。

　　「說說，怎麼會變成現在這樣」，霍都悠閒地搖著扇子，一副喝茶聽說書的樣子。

　　閔敏有一些黑線，但不禁沉思了起來，到底是不是要告訴霍都？事實上，她除了楊過還從未告訴過別人……想起楊過，那曾經被打過的左臉又隱隱作痛了起來。閔敏搖搖頭，將那些不愉快的回憶拋之腦後，「其實我呢……也不是很清楚，但是每一次我都會……」

　　聽著閔敏有一些混亂的描述，霍都漸漸理出了思緒，「也就是說，你每一次死後都會附身到一個人身上，身份性別無法預先知道，那麼時間間隔呢？」

　　經霍都這麼一提醒，閔敏倒是領悟了過來，「好像附身的時間間隔越來越長了，難道說……也許以後我會慢慢的再也不能……」

　　霍都‘啪’地將扇子合了起來，抵在了閔敏的下巴上迫使她抬起頭來，「有一個更實際的問題需要你現在考慮∼」

　　不及閔敏開口，霍都就將頭靠在了她的肩上，「小五呢∼可是我的婚約者，既然她不在了，所以你必須代替她哦∼」

　　婚約者……？閔敏的腦袋當機了幾秒鐘後才意識過來，「婚約者？！！」這不就意味著她是霍都的……

　　「就是這樣，小敏子以後要請你多指教了哦∼」，霍都笑著拍拍她的肩，看她一臉不知所措的樣子覺得分外的可愛。

　　「不……我……」，閔敏已經有一些無語輪次，「可是我不是小五啊！！」

　　「不，你就是」，霍都在她耳邊輕聲呢喃著，還順勢舔了下她小巧的耳垂。

　　「你！」閔敏捂著耳朵，不經意間臉又變得通紅。

　　霍都笑了起來，「所以我是你的未婚夫，隨便你對我做什麼……舔也好，咬也罷，撓也行……啊，要打也可以哦∼」

　　「我……我才不會那麼做呢！！」閔敏趕緊離霍都遠一些，她是三觀正常的少女，是祖國未來的建設者，才不會做這種亂七八糟的事情呢。

　　看到閔敏反應激烈的樣子，霍地似乎特別開心。看到他一直笑嘻嘻的樣子，閔敏氣不打一處來，「我……我真的打你了？」

　　看到她揚起一個小拳頭張牙舞爪的樣子，霍都笑得更開心了，「來啊∼如果你能順便用你的鞋跟來踐踏我，那就更好了……」

　　好冷！！閔敏瞬間覺得自己背後涼颼颼的，「霍都你好，霍都再見」，這句話說完她就快速地遁走了，對於霍都這種有可能是M屬性的人來說，她還是撤吧。

　　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閔敏靠在床上休息，只不過和霍都說了幾句話她就覺得頭有一些疼，歸根結底是因為她根本鬥不過霍都吧？

　　誰要鬥得過那個妖孽了？閔敏想，還是等什麼時候如來佛祖將霍都收了去得了，她四下張望正巧看見了梳粧檯上的銅鏡。

　　對了，還沒有看過自己到底附身在了怎麼樣一個女子身上，閔敏好奇地拿過銅鏡照看了起來。銅鏡不甚清楚，但也是能看出鏡中的女子眉宇秀美，肌膚勝雪，是個美女。

　　這些不是重點，重點是這她的眼睛……是藍色的！！一時間銅鏡脫手砸到了自己的腳，閔敏吃痛地叫了起來，一頭撞在衣櫃上，「疼疼疼……！！！」

　　等到霍都因擔心發生了什麼事情而進來的時候，就看見閔敏一會抱著腳一會抱著頭，他不由得笑出聲「呦∼！你看起來很忙啊……」

　　閔敏捂著頭，面對霍都一副似笑非笑的樣子，她不由得鬱悶了起來，「霍都！你未婚妻怎麼長這樣啊……金發藍眼」，這種長相在蒙古國裡面也算稀罕的吧？！

　　「不知道」，霍都聳了聳肩，「去問母親去……」

　　閔敏不禁嘴角抽搐，這個怎麼去問，不要被小五的母親亂棍打出來才好。

　　「好了好了，金發藍眼也沒什麼不好」，霍都簡直就像在安慰一個孩子一樣，將臉湊了過去「額頭怎麼樣，還痛嗎？」

　　霍都的五官幾乎無懈可擊，對於這樣俊美得令人暈眩的他，閔敏不由得後退了一步，「還好……」

　　霍都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了一個小瓶子，「坐下，我幫你上藥。」

　　閔敏伸手想要摸摸自己的額頭上包著的紗布，手卻被霍都抓住。

　　「別亂動，當心留疤」，霍都將她的手環在他的腰上，「要是覺得痛就抓我好了……」

　　「我才不會那麼幼稚呢」，閔敏咕噥了一下，看著霍都低下頭緩緩地拆開自己頭上的紗布。紗布一圈一圈地揭開了，漸漸有了血的痕跡，看來這一撞十分嚴重，本來小五的皮膚就很嫩，隨便一碰就會有烏青，這也是小五原本不喜歡人近身的原因。

　　此時此刻，霍都若美玉雕成的俊臉上帶著一抹淺笑，他的黑髮散落頸間讓閔敏有一些癢，她抬眼看去，正巧與霍都四目相對。

　　這是閔敏才發現，霍都的琥珀色的眼睛其實很漂亮，剔透明亮，總覺得有一股很深邃的情感隱藏在裡面。難得看見霍都認真的摸樣，閔敏不由自主地將眼神移開，面色又悄悄泛紅。

　　一時之間，兩個人誰也沒有說話，近在咫尺的呼吸，讓沉默彼此間的沉默恰到好處。


第四十九章

　　其實霍都是個很好相處的人，同時他也是個極為難纏的人，此時閔敏坐在床邊磨磨蹭蹭的看著霍都。天色漸晚了，照例說該睡了，而且閔敏的確有了睡意，可是霍都還不走。

　　霍都當然不會走了，因為他說要和閔敏一起睡。

　　可惡……自己實在是太沒出息了，一定要向霍都說明白，自己也不願意履行未婚妻的職責。閔敏站了起來，非常有氣勢地走到了霍都面前。正巧霍都看完了最後一份報告，他若無其事地將信燒了。

　　閔敏的氣勢瞬間去了一大半，癟著嘴說「……我不會偷看的……」

　　「不是防你」，霍都摸了摸她的頭，「更何況你也看不懂」，報告全都是用蒙古語寫的，霍都根本不擔心閔敏偷看，只是現在王位競爭激烈，即使無心王位也不得不小心。

　　霍都抬頭看看窗外，「好了，不早了，我們睡吧。」

　　「！！」閔敏有一些懊惱自己忘了初衷，她連忙長大雙手擋在霍都前面，「等等！我為什麼要和你一起睡啊！我說了我不是小五！！我才不要和你一起睡！！」

　　霍都指了指她額頭上的傷，「之前給你上的藥膏很有效，不過會有一些癢，如果我不看著你，你自己撓了破相了怎麼辦？」

　　「呃……這個……恩……把我的手綁起來？」閔敏也知道小五生的一副花容月貌，如果額間有了這麼一塊疤的確很令人惋惜。

　　「我怎麼會捨得讓我的未婚妻遭受此罪呢……」，霍都在她的手腕間輕輕落下一吻，「所以還是一起睡吧，我會看著你的……」

　　「啊？」閔敏張大嘴巴之際，霍都已經帶她上了床。

　　「恩……很暖和……你的體溫很高呢……」，霍都在閔敏的懷裡蹭了蹭，原先沒覺得小五身邊有這麼舒服。雖然閔敏可能無意識，但這幅微微顫動的摸樣實在太可愛了，而且捏的手感也頗為出眾，該說是輕飄飄好呢，還是軟綿綿好呢……總之很溫暖很舒服。

　　霍都緊緊抱住慌慌張張準備逃走的閔敏，將她束縛住，「受傷的人要老實一點，這樣就不怕你的手會亂動了……」

　　閔敏掙扎了幾下，手卻始終被霍都禁錮著，她只好開始好藉口，「那個……和別人同睡一張床，我會睡不著的……」

　　「可是我會睡得很好」，霍都故意用最溫柔的語氣呢喃道，他的視線和視線和聲音包含了無盡的豔|色，他的舌尖劃過她的脖頸，輕輕在她的耳邊說道，「你這麼支支吾吾，是期待我會對你做什麼嗎？……」

　　知道霍都只不過是開玩笑，閔敏還是很快閉起了眼睛，在心中不斷腹誹霍都是個色狼，但也無奈何。打也打不過，鬥嘴也鬥不過，她只能甘敗下風。

　　看著閔敏驚慌的樣子，霍都輕笑了起來，他一手拉過被子蓋好，又將閔敏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腰間。他愉快地俯視她的閉起眼睛的樣子，然後抱著她躺了下來。

　　就像霍都自己所說的，他只是讓閔敏的手無法輕易的撓到額間的傷處，真的是簡單的抱著她睡。漸漸地閔敏也放鬆了下來，沉沉睡去。

　　天空浩藍高遠，飄著一絲絲風煙一般的雲，風在耳邊呼嘯，閔敏仰起頭，看見潔白的雲朵像是草原上的羊群一樣緩緩移動。閔敏知道自己在夢中，眼前的景象是終南山，山上有不少桃樹，樹上結著果子，被晨露點綴著秀色可餐。

　　「閔敏！接著！」爬在樹頂上的楊過拼命搖著樹枝。

　　「小心啊！別摔下來」，閔敏的話還沒有說完，楊過就一躍而下。他用袖子管擦了擦額頭，繼而看著她撿起的果子，「啊呀，都摔爛了……」

　　「不要緊，我再上去，這一次你要接好哦！」楊過又像猴子一樣竄上了，夢中的他總是時刻微笑著，那是彙集在嘴角的點點明媚春光，將閔敏的心裡照的很暖很暖。

　　從夢中醒來，閔敏覺得這一切都恍然隔世，楊過已經長大了，再也不是那個會跟在自己身後嚷著要看仙法的可愛孩子了。

　　閔敏茫然地睜開眼，面前是霍都如雕刻般有棱有角的俊臉。外表看起來好象放蕩不拘的霍都，其實意外的是個溫柔的人呢，閔敏輕輕歎了一口氣。

　　很早就醒了的霍都只是在閉目養神，他知道閔敏醒了也只是佯裝自己剛醒過來。哪知道在他睜眼之前，閔敏趕緊閉眼裝睡。

　　霍都也不點破她那些小心思，只是將手抬起她的下顎，「要是再不醒，我就吻嘍？」

　　‘你當我是睡美人啊’……閔敏任命地張開眼，揮開了霍都的手，「別吻了，我醒了……」

　　「乖∼」，霍都拍了拍她的頭，起來穿衣。很快穿戴完畢的他先離開了，讓閔敏一個人洗漱。

　　霍都的藥膏的確好用，早上閔敏照鏡子的時候發現額上的傷口已經全好了，幾乎看不出任何的疤，連任何痕跡都沒有，額間的皮膚和其他地方一樣吹吹破可彈。

　　就像掐著秒針一樣，前一刻閔敏剛剛洗漱好，下一刻霍都端著早飯進來了。水果粥，煎蛋，小籠包子……霍都拿進來的早餐幾乎精緻的讓閔敏瞠目結舌。

　　「怎麼？想吃其他？」將她的表情誤認為不喜歡，霍都很快地拍了拍手，從門外魚貫而入進一些丫鬟狀打扮的女子。

　　「等等，這些人從哪裡來的？……啊！我不是說這個，我指這些夠了……太好了」，閔敏搖著手，說自己很滿意。

　　看到她確信的樣子，霍都揮揮手，丫鬟們就像出現時的不可思議一樣，很快退去了，讓閔敏有一種自己看錯了的錯覺。

　　「小五愛挑剔，所以每到一處我都會準備多一些的人手」，霍都淡淡的一句話讓正在喝粥的閔敏頓住了手。

　　「對不起……我並不是……故意想要取代小五的」，閔敏不知道怎麼安慰霍都，只是再怎麼道歉都是沒有用的，小五還能回來嗎？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霍都坐在了閔敏身邊，他細長的手指點在閔敏的唇上，「這裡……沾上了米粒……」

　　為了逃避霍都的視線，閔敏低下頭想要伸手去擦嘴，沒有想到霍都迫使她抬起了下巴，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他的唇就貼了上來。閔敏吃了一驚剛想說話，霍都的舌|尖就探了進來。

　　霍都的手扣住閔敏的腦後，吻封鎖住了嘴唇，閔敏什麼也無法清楚的說出來，只能從鼻腔中溢出零散的聲音。

　　唇|舌|交|纏，閔敏覺得自己幾乎要窒息了，她艱難地將手伸到了霍都的背後，猛的抓住了他的衣衫一把拉開了他。

　　「咳咳……你在做什麼！！！」閔敏一邊咳嗽著，一張臉又是漲的通紅。

　　霍都用手指了指她的唇，「幫你擦嘴啊……」

　　「我才不要你擦，這是我的初吻啊！！你還給我！！混蛋！！」閔敏沖上去楸住霍都的衣襟，如果不是他長得夠帥，她早就一拳打過去了。

　　「初吻……嗎？」霍都像是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唇，「恩，很甜……」

　　「甜你個頭啊！甜是因為水果粥……啊！差點被你帶過去了」，閔敏雙手叉腰，兩眼直盯著霍都，「你這個混蛋啊！！」

　　「好了好了∼大不了我給你吻回來」，霍都討好地將臉湊過去，大有給她親一下的意思。

　　此刻閔敏幾乎有了掀桌的衝動，「拜託，我那可是初吻，你別拿你這種吻過無數少女毫無節操和我相提並論啊！！」

　　然而霍都忽然正襟危坐，「我沒有。」

　　「沒有什麼？」閔敏被他回答的莫名其妙，不由得問出了聲。

　　「我沒有」，霍都一本正經地解釋，「我從來沒有吻過別人，你是第一個……」

　　「呃？那小五呢？別跟我說你從來沒有吻過自己的未婚妻！」閔敏擺明瞭不相信霍都，幾乎快用上了咆哮體。

　　「我說沒有，絕對沒有」，不知道為什麼霍都回答的斬釘截鐵，而那樣子看上去又不像是在開玩笑，一時間閔敏也懵了。

　　「所以說，我這也是初吻哦」，霍都低下頭再一次吻上了閔敏。嘴唇相撞，疊在一起，被吻得措手不及的閔敏來不及咬緊牙關，霍都的舌|頭就伸了進來。這一次閔敏很快回過神來，她咬了一下霍都，他的舌|頭被迫地退了出來。

　　「讓你再吻……我就咬死你！」閔敏退後了好步，捂住自己的嘴巴緊盯著霍都。

　　「嘖……好痛……」，霍都突然挑了挑眉，「如果是那個姓楊的這麼做，你也會咬他了？」

　　宛如整個人被定住了一樣，閔敏倒吸了一口氣，「你怎麼知道楊過？」

　　「你以為我會放過打了小五一巴掌的人？」霍都冷冷一笑，在這個採光極好的房間裡，閔敏驀然有些陰森。

　　然而閔敏不能回答霍都的問題，她只能憋出一句話，「楊過是我的好兄弟，你不能動他……」

　　「不能動？憑什麼你說了算？」霍都上前了一步，隨即閔敏後退了一步，她覺得整個人仿佛面對著一股無形的壓力。眼前的霍都雖然笑得眉目張揚，可是那清澈的眼眸裡凝結冰霜。

　　「楊過才不會隨便打女人，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到時候我就會去問他，然後給你一個解釋！！」閔敏緊咬著唇，其實昨日她就想通了，也許楊過在她附身之前曾經和小五有什麼誤會，而且楊過曾說‘這是為萍妹所打的’……無論如何，楊過都不知道小五突然被自己附身了不是嗎？

　　霍都打開了扇子悠閒的扇啊扇的，「那麼，那個楊過的人在現在在哪裡呢？你要如何找她？」

　　霍都的這個問題又難倒閔敏了，劇情神馬完全都不記得的她絞盡腦汁，忽然一個念頭在腦中閃過，「武林大會！！」

　　「襄陽城的武林大會？是英雄宴吧∼」，霍都露出了然的笑容，「就這麼定了，我們即刻啟程去襄陽。」

　　被霍都乾脆的話語所愣到，閔敏望了過去，此刻的霍都又恢復了先前微笑的樣子，完全了不見了冰冷的表情。

　　「所以，你現在不用思考怎麼離開我了」，霍都仿佛理所當然般地揚起了嘴角，「心中不再憋得慌了？」

　　「你怎麼知道？」閔敏吃驚般地看著霍都，她剛剛想著要去找楊過沒錯，怎麼一下子就被霍都看透了？

　　「我說啊，你的思緒經常會想這樣，不知道就飄到哪裡去呢」，霍都摸了摸她的頭，依然是柔軟的髮絲，然而他卻不會將閔敏與小五混淆，這兩個人實在有太多的不同，至少小五不會這麼乖巧地任由自己被他像個孩子一樣對待。

　　「唔……謝謝」，閔敏明白了剛才霍都是為了迫使自己將所想的說出口，才這樣的逼迫自己，不禁心生感激。「不過……我沒有可以回報你的」，閔敏不喜歡單方面欠人情，「有什麼我可以為你做的嗎？」

　　「哦……既然你這麼想，就為我做一些什麼吧……」霍都很快就不正經地邪笑了起來。

　　被看得有一些發毛的閔敏不禁雙手環胸，「你指……做什麼……」

　　「唔∼讓我好好想想，是吊起來打呢？還是讓你三天三夜下不了床呢？∼」霍都摸著下巴認真思考了起來。

　　「你給我去死啦！！」閔敏拿起蒸籠就扔了過去，沒有想到蒸籠裡還有水，滾燙的水滴漏了出來，被濺到的她有一些痛。

　　「總是那麼不小心」，霍都好笑地搖搖頭走進了她，「來，讓我看看有沒有事？」

　　閔敏伸出有一些被燙紅的食指，「還不是因為你說了那麼欠抽的話∼」

　　霍都哈哈一笑，握著她的手浸到了冷水裡，「那是和你開玩笑的，等到你見完了那個楊過，能不能陪我回一次蒙古？」

　　這一次，霍都並沒有用開玩笑的語氣，語調婉轉至極。突然被霍都魅惑動人的聲音給迷住了，閔敏呆在了那裡。

　　「閔敏∼怎麼樣∼就陪我回去，好不好？」此刻的霍都喚了她的名字，溫柔似水，閔敏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

　　見狀，霍都露出了令人目眩的笑容，「我去拿藥膏，你等我一下……」

　　直到霍都離去，閔敏才意識到，自己是算是答應了霍都？……算了就當一次出境旅行好了，她將手指從水裡拿出，其實也沒有那麼疼嘛，霍都大驚小怪了。

　　雖然猜不透霍都為什麼依舊對自己那麼好，可是閔敏不由自主地想要放任自己一次，總覺自己在霍都的面前就會不由自主地撒嬌，因為他實在是太像一位兄長了，如此呵護著自己，真的如同一家人一樣。

　　只是……吻嗎？閔敏搖著頭笑了笑，對於霍都來說，吻也許就像一種禮節吧，每天不是必定要有早安、晚安吻麼∼！雖然還對自己的初吻有那麼一點點的介懷，只是在霍都坦蕩蕩的神情下，總覺得介意著的自己有一點小心眼了。

　　霍都出了門並沒有去找藥膏，而是靠在閔敏的門外露出了笑容。這是他生平第一次這樣觸碰別人，也是任由對方第一次這樣對待自己，總覺得閔敏的存在是那麼的與眾不同。

　　「小五……我是個軟弱的人，要恨……你就恨我吧」，霍都用手遮去了自己的臉，他總是想要逃脫小五，當小五終於消失不見的時候，他卻覺得像失去了家人一樣。霍都被自己的過去所緊緊束縛，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麼……


第五十章

　　又是一個早晨的到來，霍都打開窗戶，清晨的陽光伴隨著習習微風吹過甚是愜意。「啊∼果然還是中原好啊∼」，霍都打開扇子搖晃了幾下，微笑著仰望著瑰麗的藍天。

　　霍都曾經確信自己不會有未來，不會邂逅任何美好的事物，也不曾憧憬任人的出現。他轉過頭，閔敏依舊在床上睡得香甜。霍都坐到床邊，卷起閔敏的發梢繞著玩。現在的他稍微有了不同，想要去嘗試著相信，試著去愛一次。

　　閔敏在床上伸了一個懶腰，睜開眼看見了霍都五官分明的俊美輪廓，「唔……霍都？」

　　「呦∼早」，霍都笑著和她打招呼。

　　真的是霍都∼！這個現實一下子讓閔敏清醒了過來，她一下子從床上跳起來，「霍都∼！！說了多少次……」

　　閔敏跳得太急了，不小心一頭撞在床杆上，引得霍都大笑了起來，「所以說，這是你拒絕我的報應∼」

　　閔敏磨牙霍霍，可是不論是關好了窗還是鎖了門，霍都總是毫無聲息地溜進來跟她同床共枕。

　　「不要一大早就意氣用事」，霍都抬起她的下巴照例想給她一個早安吻，意料之中閔敏躲掉了。霍都也不介意，他披上外衣走了出去。

　　已經和霍都在一起幾日了，可是閔敏總覺得他是那麼的捉摸不透，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唉，等到我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麼，那說明我也快成精了吧’，閔敏一邊歎氣，一邊開始做早晨操。看到身上完好的裡衣，閔敏到底想不通霍都為了什麼要和自己一起睡。

　　吃完早飯依舊未見霍都，閔敏有一些好奇地問著大醜，「霍都人呢？」

　　大醜站的畢恭畢敬地，雖然他覺得在華山一傷，五郡主有了質的轉變，但是依舊本分地什麼也不敢問。既然郡主用漢語問，大醜也只得用漢語回答，「暗衛來了人，正與王子在廂房裡面會面。」

　　「哦，這樣啊，那麼今天就你陪我出去逛街把」，閔敏吃完了早餐，慢條斯理地說著。

　　「是」，大醜自然不會拒絕，只是在閔敏快要離開的時候誠惶誠恐地叫住了她，「郡主？」

　　「什麼事？」閔敏一回頭看見大醜手裡拿著的紗帽，她頓時領會過來，「啊呀，忘記了，謝謝∼」

　　附身在小五身上的閔敏總是忘記自己現在擁有金發藍眼的美麗姿色，而且客棧裡面全是霍都的人，她就更加不甚在意了。但是一旦出了客棧，對於一般的漢人來說，她的樣子有多麼的驚世駭俗，她也是明白的。每一次和霍都一起趕路，她都是帶著紗帽，輕紗將臉蒙住遮擋住了別人對她好奇的目光。

　　大醜恭敬地將紗帽遞了過去，跟著閔敏身後，就像個影子一樣。她走到哪裡，大醜就跟到哪裡，絕不多說話，該掏錢時掏錢。

　　隨意逛了一遍集市，沒有霍都在身邊一起說說笑笑，閔敏覺得有一些無趣，「算了，我們回去吧。」

　　「遵命」，手上拿著東西的大醜依舊言語簡練。

　　兩個人回了客棧，但是依舊不見霍都的身影，閔敏敲了敲他的門，「霍都？你在裡面嗎？」

　　門應聲而開了，開門的卻是一個帶著面具的男子。男子對著閔敏鞠了一個躬，一眨眼就不見了。霍都正坐在房內搖著著扇子，一派悠閒。

　　「那個人是誰？」閔敏自顧自地坐下為自己倒了一杯茶。

　　「送貨的∼」，霍都對她眨眨眼，笑的很妖豔。

　　閔敏差點將一口茶噴出來，霍都怎麼不說是快遞呢∼！那速度估計可以和ups有的一拼吧。

　　「送什麼呢？」閔敏環顧了一下房間，似乎沒有什麼東西是忽然之間多出來的。

　　「想知道嗎？」霍都忽然隱去了笑容，緩緩湊近她的臉，「只要一直和我在一起，我會讓你見識到從未見過的好東西哦∼」

　　霍都離閔敏很近很近，只是窺視著她。閔敏覺得這一刻的霍都變得有一些陌生，在他微褐的瞳孔中有什麼深不可測的東西隱藏在其中，目光中的誘惑格外強烈。

　　「好東西？」閔敏覺得霍都靠得太近了，他一雙細長的桃花眼總是流露出多情的意味，讓人怦然心動。

　　「絕對是好東西哦∼」，霍都雙手撐在桌子上，將她圍了起來，「我會用非常高超的手段讓你身心都得到滿足哦∼」

　　「滿足你個頭啦！」閔敏臉紅地推開了霍都，知道自己又被他戲弄了，「不要給我太得意忘形了！！當心我踹你！！」

　　「如果是你的話」，霍都輕彈了一下閔敏的額間，「疼痛也能變為快感哦∼」

　　「嘔！！！跟你認真我真是個白癡」，閔敏瞪了一眼霍都，轉身走了。為什麼霍都總能若無其事地說出那些挑逗的話？相信他不是個濫情的自己絕對腦袋壞掉了！！

　　午休過後，有人敲開了閔敏的門。

　　大醜將花瓶擺在了窗臺上，「這是王子讓人送過來的。」

　　「這就是暗衛送過來的東西？」，閔敏看了看擺在花瓶裡的花，雖然很漂亮沒錯，也不至於讓人從蒙古國特意送過來吧。

　　「這花極為罕見，是罌粟花」，大醜有一些不明白，以前王子總是盡可能地避開和郡主相處，更別說送禮物了，只是郡主受傷後醒過來，似乎相處的方式發生了變化。以前總是郡主追著王子跑，現在變成王子倒過來追郡主了。大醜無論如何也想不通，也不去多想，只是慢慢地退了出去。

　　然而大醜說的話卻一直迴響在閔敏的耳邊，罌粟花！！罌粟！！就是那個可以做鴉片的罌粟話！！！閔敏忽然意識到，霍都說的‘好東西’不會是……？！！

　　閔敏迫不及待地跑到了霍都的門前，一邊敲著門一邊問，「霍都？霍都？」

　　「嗯？」霍都的聲音有一些綿軟而不可聞，見狀閔敏直接推門進去，看到室內的場景她一呆。

　　此時霍都正躺在床上，胸口的已經已經解開了，露出了精瘦的胸膛。他的氣息明顯不穩，額間有一些滲汗，幾縷髮絲散亂在兩頰稍稍卷翹。一雙鳳眸微微半闔，眉宇間無法遮掩的豔|色。

　　「小五……」，霍都抓著身下的被褥神色迷茫，他低喘了好一會才又說道，「閔敏？」

　　「霍都？怎麼回事？」閔敏坐在霍都的身邊，可是他的眼睛幾乎都沒有聚焦。他的手冰冰涼的，又忽然之間變得滾燙。

　　「幫我把桌上的東西給我」，霍都的聲音聽上去像飄一樣。閔敏立刻沖到了桌前，發現原本裝在花瓶裡的花都已經被摘去了花瓣，白紙上有著一些烏黑的東西，像是從花殼裡面搗鼓出來的。

　　罌粟花的花殼裡面有什麼東西閔敏不知道，可是她的直覺告訴她這並不是什麼好東西，而且霍都變成這個樣子必定與罌粟花有關。

　　「閔敏……快一些」，霍都又在催了，她也沒多想捧起白紙就坐回了霍都身邊。

　　似乎是被白紙裡的東西給吸引，霍都靠在閔敏懷裡，他的手有一些顫抖地覆在閔敏手上，慢慢地將白紙拿近。就在他快要將白紙放在唇邊的那一刻，閔敏一揮手將白紙扔在了地上。

　　「霍都！！你清醒一點，這種東西不能上癮的！！！」然而閔敏怎麼搖晃他，他都毫無反應，曾經美麗的瞳孔有一些放大，似乎看不見任何東西。

　　「霍都！！」閔敏看到他一點反應都沒有，不禁心急了起來，沖到走廊裡大聲叫著大醜。

　　「我要冷水！越多越好！！」閔敏的臉色不太好，因此大醜也不敢多問，只是吩咐著下人將所有的冷水都抬到王子的放進。

　　拉開屏風，閔敏不讓別人看到霍都現在的樣子，她讓人將冷水都倒進了一個巨大的澡盆，然後就將人都揮了出去。一把背起霍都，閔敏幾乎腿軟的跪在地上，他太重了，但是她卻不能叫別人幫忙。一步一步，閔敏咬著牙將霍都背到了澡盆邊，她毫不留情地將霍都丟了進去。

　　過了一會，原本沉下去的霍都不知道為何浮出了水面，臉上帶著戲謔的笑容，「不要這麼用力啊∼倫家會疼的嘛∼」

　　「霍都？！你沒事吧？現在還看得見嗎？」閔敏伸出一根手指，「這是幾？！」

　　霍都聳聳肩，「我只看見了一根胡蘿蔔……」

　　「你∼！」閔敏一掌拍在霍都的頭上，心中終於松了一口氣，「什麼嘛……害我這麼擔心」

　　「哈哈∼抱歉」，霍都一把拉過閔敏的手，將她帶進了澡盆。

　　水花亂濺，瞬間冰冷的水浸濕了她的全身，「唔……！！！你在做什麼？！！」

　　「讓你也享受一下冷水啊∼」霍都笑著，不知為何那模樣令閔敏想要狠狠地抽他。

　　「下次再也不救你了！！讓你吸毒！！吸死你！」好心被當作驢肝肺，閔敏揮開了霍都的手，氣憤地站了起來。

　　知道閔敏是為了自己好，霍都也很誠懇地道歉，「我錯了……不要生氣∼！」

　　「哼」，閔敏仍舊轉頭不看他，從澡盆裡站了起來。閔敏一出水面，那浸了水的完全緊貼她的身上，所有的曲線一覽無遺。閔敏將發捋至而後，露出她小巧可愛的耳垂，還有線條優美的背脊。霍都的眼神漸漸深沉了起來，他起身將臉埋進閔敏的發間。

　　「做什麼？」閔敏的話一頓，有一些咬牙切齒了起來，「你的手放在哪裡啊啊啊啊！！」

　　霍都又捏了捏她的胸，「很好，形狀我喜歡∼！」

　　「你、你、你！！給我滾！！」閔敏惱羞成怒地一拳揮上，好在霍都也放開了她，任由她將自己的床單披在了身上，然後離去。

　　等到霍都與閔敏換好了衣服、將頭髮晾乾已經到了傍晚。晚飯時，閔敏堅持要在自己房間吃，兩個人沒有見面。

　　直到閔敏一個人待在房間裡覺得百無聊賴，她想到外面去散散步，反正天色已暗，不會撞見霍都的。決定後的閔敏大搖大擺地走出了房間，走廊的盡頭擺放了一個梯子，上面的天窗已經被打開了，閔敏好奇地爬上去才發現通往屋頂。

　　看來已經被人捷足先登了，閔敏看著那個背影怎麼覺得那麼熟悉，披散著的發有一些淩亂，那樣仰望天空的樣子不知為何讓她感覺到寂寞。

　　本不想叫他，但是閔敏還是出聲了，「霍都？」

　　聞言，他轉過頭來，原本還有一些迷離的眼神瞬間清醒，「是你啊……」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5-11-3 13:10

第五十一章

　　黑幕籠罩了天空，星星漸漸顯了身影，宛如最初開始就存在於那裡一般，靜靜地散發著銀光。其中既有明亮的，也有黯淡的。滿天的星星，寶石一樣的星星，閔敏總覺得自己也會被吸引到無窮無盡的天空中一般。她站在霍都的身邊，總覺得此時此刻有一些不真切。

　　柔軟的星光伴隨時光一同閃耀在霍都的臉上，他坐了下來，拍了拍身邊的位子，「閔敏，過來一起坐吧∼」

　　閔敏沒有拒絕的理由，她也想一起仰望星空，於是坐在了霍都的邊上。

　　一開始誰也沒有說話，霍都像是要打破這僵局似的開了口，「你將罌粟花稱為毒？」

　　不待閔敏回答，他有逕自笑了起來，「也許很貼切呢……不過我並沒有上癮，最毒的是罌粟果裡留出的罌粟漿，罌粟漿逐漸發黑變硬，這才是人們所說的生鴉片。罌粟殼只能讓人興奮起來而已……」

　　閔敏抱膝而坐，有一些不解，「那你為什麼要吃罌粟殼？」

　　霍都看著她思量了很久，久到閔敏以為他根本不會回答的時候，霍都突然開口了，「因為，我覺得很無聊……」

　　「誒？」閔敏一下子沒有理解霍都的意思。

　　「是啊，很無聊，這樣的日子太無聊了，無聊的王位，無聊的人生」，霍都忽然笑了起來，「閔敏，要聽故事嗎？」

　　意識到霍都也許會在此刻敞開心扉，閔敏不禁正襟危坐，「嗯，想聽。」

　　「從前呢，有一位美麗的西域舞姬，她有著長長的金髮，迷人的藍眼，蒙古國所有的人都為之傾倒，最終她成為了可汗的女人」，霍都似乎是陷入了記憶，「即使她為可汗生了一個男孩，她的地位依舊沒有得到提升，永遠是宴會中供人欣賞的玩物……漸漸的，可汗厭倦了舞姬，有了更喜歡的妃子，舞姬便被冷落了，然後她開始經常出入馬廄，因為她喜歡上了為可汗管理馬廄的年輕人。最終，舞姬為年輕人生了一個女兒，女兒和母親一樣，金發藍眼。事情敗露後，可汗殺了舞姬，年輕人乘亂逃走了，留下剛剛出生不久的女兒……」

　　「於是那個女孩越長越大，成了五郡主……是嗎？」閔敏不用向霍都承認，她也明白，這個故事裡，舞姬的兒子就是霍都，舞姬的女兒就是小五。

　　「天啊，你和小五是兄妹？」閔敏覺得不可思議，為什麼當初霍都說他與小五是婚約者呢？！

　　霍都永遠記得那一夜，鮮血綻放出一朵朵的花朵印在他的臉上、身上，曾經陪著他玩的護衛，曾經抱著他哼著小曲的奶媽，曾經對他尊尊善導的大夫全部倒在地上。而父王那沾染血的劍，照印著的是他無比憤怒的臉。

　　從此霍都從天之驕子一夕之間跌入地獄，他待過伸手不見五指的牢籠，被放逐在自生自滅的草原，啃過難以下嚥的樹皮，暴曬在水源罕見的沙漠……就是這樣，霍都竟然還活了下來。

　　現在想想，霍都也不知道自己的人生還有什麼目標，也許僅僅是為了活著，不是為了其他任何的東西。極其的寂寞，從另一種程度上來說，也極其的悲哀。

　　「自從我回到王都後，小五就很喜歡纏著我，無論我到哪裡，她就到哪裡，現在想想，也許我與她在無形中有一種牽絆吧」，霍都高揚著頭，令人無法看清他眼中的真意，「其實我應該再早一點告訴她，我不會愛她，也永遠不會愛她，因為她是我的妹妹……」

　　閔敏終於知道為什麼兩個人同床共枕了那麼多時間，霍都從來沒有做任何越軌的事情，原來他與小五是兄妹，恐怕小五之前一直將自己的哥哥當作一個男人來愛慕。

　　「你從來沒有告訴小五？」閔敏試著將自己的疑惑問出口。

　　「這等於將小五所有的夢想都破碎了」，霍都一直都記得當年那個跟在他身後，嚷著說要當他新娘的女孩，那小小肉肉的手掌緊緊攥著自己的衣袖。他與她是被人唾棄的孩子，他與她是相依為命的青梅竹馬，他與她是永遠無法結合的兄妹。

　　霍都摟過閔敏，將外衣披在兩個人的身上，為她擋去寒風，「雖然為小五的消失而感到遺憾，但是我覺得你的出現真的是太好了，在我的心裡，小五永遠停留在那個最燦爛的年華里，我不用看著她在知曉真相時哭的撕心裂肺的樣子……」

　　閔敏忽然注意到，她心中一直對霍都抱有的各種迷惑與懷疑全都煙消雲散。霍都到底是個怎麼樣的人？他究竟在想些什麼？至今為止閔敏依然不清楚，雖然謎底已經解開了，可是答案仍舊撲朔迷離。如今，她只知道一個答案，就是霍都其實很溫柔，他用著自己的方式在讓小五幸福。

　　「你是個好哥哥」，這次輪到閔敏拍拍霍都，像個孩子般的安慰他。

　　「是嗎？我很榮幸」，霍都報以笑容，然後兩個人一起仰望星空。

　　「霍都，你想成為可汗嗎？」雖然閔敏一直覺得霍都吊兒郎當，可是沒有一個男人不渴望強權在手的吧？

　　「我才不稀罕那種東西呢，不就一個破椅子上面披了虎皮嗎？還讓那麼多人爭得頭破血流，每天還早起晚睡，沒有軟玉溫香，送給我我都不要」，霍都又恢復最初嘻笑的那副模樣。

　　「那麼你想要什麼呢？」閔敏的一句話，讓霍都又沉默了下來。

　　「我不知道呢∼」，霍都捏捏閔敏的臉，對他來說，活著還是死去似乎都沒有什麼特別的意義，所以他只能借由其他的東西讓自己感覺還活著。

　　閔敏覺得自己又更加接近了真實的霍都一點，聽到霍都的回答後她不禁想要竭盡全力地為霍都想一想，這個世間還有什麼值得他去追尋的。原來……在不知不覺中她已經將霍都當成了朋友。對於霍都，她知道的一面也好，尚未知道的一面也好，全部她都可以接受。

　　閔敏突然來了幹勁，雙手握拳，「霍都，你要是覺得生活沒有樂趣，那麼我們就去尋找樂趣吧∼！至少我覺得昨天的皮影戲就挺好玩的∼！」

　　「哈哈∼你要陪著我嗎？」霍都薄薄的紅唇漾起了一抹笑容。

　　「嗯，不是說好陪你一起去蒙古的嗎∼！要是因為王位的事情被人追殺，我就把你就地正法∼」閔敏也笑了起來，稍稍地挪動了下又尋了一個更加舒服的位置。霍都雖然是瘦，躺上去才發現肌肉的厚度正好，不會太軟也不會太硬。

　　霍都笑著拉拉外衣，「遵命∼！」

　　之後兩個人一邊欣賞著星空，偶爾還會召喚大醜去拿一些宵夜。雖然是閔敏說想要看日出，可是最終忍不住睡著的也是她。

　　霍都看著她熟睡的臉也忍心吵醒她，太陽已經逐漸在升起了，又是新的一天到來。世界仍是那麼的廣闊，未來依舊不知所云，可是霍都已經不是一個人了，他的身邊還有閔敏。能信任她將所有的過去都講出來真的是太好了，總有一天，她能變成自己生存下去的動力。

　　霍都伸了伸腰，然後輕輕地將閔敏抱回她的房間。示意大醜不要出聲，也不要有任何人去打擾她，這個上午是她的補眠的時間。

　　等到閔敏醒過來的時候，霍都已經將馬車準備妥當了。

　　「誒？要上路了？」閔敏扭扭脖子，總覺得這一覺睡得很爽。

　　「拜某人所賜，我們已經拖延了兩天的行程了∼在這麼下去怕趕不上襄陽城的英雄宴哦∼」霍都搖著扇子，在說道‘某人’兩字的時候特意用了重音。

　　閔敏就是那個‘某人’，可是她毫無自知之明地拍著霍都，「還不是因為你和那個罌粟花，好了好了趕快上路吧，要是錯過了我拿你是問∼」

　　看著霍都被閔敏拍著裝出一臉憋屈的樣子，大醜不禁笑出聲，霍都一眼冷冷地掃過去，所有原本有一些笑意的護衛都繃勁了臉，生怕被霍都怪罪。

　　馬車已經被霍都換成了更大一點的，裡面依舊鋪得軟軟得讓閔敏躺坐得格外舒服。在馬車內閔敏不會再帶紗帽，她撩起簾子的一角看著外面的風景，她和霍都整整趕了兩天的路，覺得有一些無聊。

　　「今天天氣不錯呢∼」，閔敏被陽光曬得暖洋洋的。

　　躺在一邊看著書的霍都眯起眼，「又想下去玩了？」

　　被霍都正中心思，閔敏乾笑了一笑，可是他下一句話就絕了她的念頭，「再玩下去，絕對會錯過英雄宴∼」

　　「好吧好吧」，閔敏有一些無可奈何，只能像個懶蟲一樣趴在馬車上。她抬起頭來正好可以看見霍都手上拿著書的書面，「三國志？」

　　「怎麼，我覺得我不能看？」霍都挑起眉毛問著閔敏，陽光照亮了他的一半側臉，他的眉梢、唇角無不含笑。霍都松松懶懶地斜臥在著，他一手拄著下巴看著閔敏，一頭絲綢般光滑的黑色長髮披散著，無比美豔。

　　「沒，我也要看」，閔敏伸手想要從霍都手裡將書拿過來。

　　霍都微微一笑，將閔敏攬入臂彎中，「那麼一起看吧∼」

　　試著掙扎下，閔敏完全敵不過霍都，只能躺了下來。一開始她是有努力想要辨認出一個一個繁體字，可是這些字漸漸像蝌蚪一樣在眼前扭曲，她開始有了睡意。

　　聽到霍都發出無可奈何的歎氣聲，閔敏也不想睜開眼睛，霍都應該明白的，睡意是誰也無法戰勝的。

　　閔敏靜靜地入睡了，霍都拉過一旁準備好的薄被為她蓋上，即使如此她仍躺在自己的臂彎中呼呼大睡，完全沒有要醒過來的跡象。

　　「真是……太沒有警戒心了……」，霍都摸了摸那反射著陽光的金色髮絲，如絲絹般光滑，感覺就像在賞玩著一塊上等的紡織品。他輕撫著形狀完美的嬌小頭部，總覺得自己對閔敏的感覺變得不太正常，繼而微笑了起來

　　霍都輕輕地撩開劉海在閔敏的額間落下一吻，「這是懲罰∼」

　　到底誰對誰來說是一種甜蜜的懲罰？霍都已經不想去弄清楚了，只是此時此刻閔敏在懷，似乎有了一種滿足感。

　　霍都有時欣賞她的側臉，有時看看手中的書，更多的時候摩挲著她的發，考慮自己要不要和閔敏一起睡，她一臉睡得很香的模樣太令人羡慕了。

　　快到中午的時候，肚子開始打鼓的閔敏終於醒了過來，霍都告訴她，「再過一日，我們就可以到達襄陽城了。」


第五十二章

　　越是靠近襄陽城，閔敏就越是緊張，等到真的到了，她反而放下了心中的包袱。是啊，她與楊過相處了那麼久，對他還不瞭解嗎？……那一巴掌，絕對是有誤會在裡面，自己應該靜下心好好聽楊過解釋的。

　　然而楊過這裡也發生了很多事，歐陽鋒的突然出現，與洪七公的鬥武功拼招式，楊過學到了一些高深武功的同時，不得不將這兩位前輩埋葬。

　　「一笑泯恩仇，我想，前輩們也沒有遺憾了」，完顏萍此時此刻才有一些敬佩洪七公，平常看他瘋瘋癲癲的，的確是一個深藏不露的絕世高手。

　　「只是，將兩位藏在這無後人景仰的地方，對於兩位前輩來說太過寂寞了」，楊過摸了摸粗糙的木牌，上面分別刻著洪七公與歐陽修的名字，他最多也只能做到這樣的程度。

　　完顏萍的腦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不如，我們將洪前輩去世的消息告訴丐幫？」這樣她也可以和楊過再多處一些時間。

　　「萍妹說的有理」，楊過隨即贊同，兩個人一起下了華山。沿途每當遇到乞丐的時候，楊過都會上前一問，這才漸漸知曉在襄陽城將會舉辦一場英雄宴，群雄彙聚想必丐幫的長老也會到場。

　　「我真的很抱歉，萍妹，恐怕又要過一段時間才能……」，楊過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完顏萍止住了。

　　「什麼都別說，我也想去襄陽」，完顏萍微微紅了臉，但是如何也掩不住羞澀的笑容。

　　看到完顏萍如此能理解自己，楊過也高興了起來，他握住完顏萍的手，「走，我們一起去襄陽∼」

　　楊過與完顏萍到達襄陽的時候發現城內人頭湧動，有一些是受邀請的武林俠士，有一些則是湊熱鬧的平民百姓。門口有士兵站崗，幾乎對每個人都要進行一番盤查。

　　在楊過前面的是一輛馬車，連完顏萍都發出感歎，「這麼大的馬車，我還是頭一次看見……」

　　「襄陽城裡面你沒有看見過的東西多著呢，跟著我保證沒錯」，楊過沖著她笑笑，完顏萍點了點頭，一臉幸福地站在楊過身邊。

　　「王子，士兵要盤查」，趕馬車的大醜壓低了聲音，用蒙古話向霍都彙報。

　　「一切照舊，不夠就再加點，不要和他們抗上了，這裡是漢人的地盤」，霍都淡淡地回應，他翻了一頁又繼續看起書來。

　　「你們在說什麼呢？」完全聽不懂的蒙古話的閔敏好奇地湊過來。

　　「想學嗎？」霍都頓時露出壞壞的笑容。

　　閔敏想了想還是搖搖頭，「算了，讓你教，還不如自學來得保險一點」，天知道霍都會教她什麼，反正他一向都是扯謊比說真話還自然。

　　看閔敏不上當，霍都有一些遺憾地聳聳肩，也沒有多強求。大醜不留痕跡地將銀票塞在了士兵的手裡，繼而順利通過。

　　誰也不知道，楊過與閔敏曾經近在咫尺，最終兩個人的距離越來越遠。楊過帶著完顏萍在襄陽城溜達了一圈才摸清楚了在哪裡舉辦英雄宴，如果要進去需要請帖……楊過的眼睛一轉，有了主意，「萍妹，你看，只有丐幫的人是不需要出示請帖的……」

　　「楊大哥的意思是……？」，完顏萍多多少少有一些懂了，心中有一些躊躇。

　　「放心」，楊過眨著眼，勾起一抹笑容，「萍妹就算變成了叫花子，也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叫花子∼」

　　被楊過的話哄得心花怒放，完顏萍也將自己變裝了一番，頭低著跟著前面的乞丐一起混進了莊子。進了莊子楊過才知道郭靖與黃蓉也在，雖然有一些想念郭靖，楊過卻不願面對黃蓉，因此他打算留一份書信，無論黃蓉信也好，不信也好，楊過也算仁至義盡了。

　　完顏萍不願留在滿室都是陌生人的大廳，跟著楊過一起摸索到了後堂，溜進了一件廂房。楊過尋了一些筆墨開始寫起信，完顏萍就替他把風。

　　「楊大哥，有人來了……」，完顏萍不禁有一些焦急，這種類似於偷雞摸狗的事情她還是第一次做，當然行刺耶律楚材的那些事不算在內。

　　楊過以極快的速度將信壓在了燭臺底下，帶著完顏萍從窗戶裡翻了出去，沒有想到還是給人注意到了。

　　「來著何人？」

　　「報上名來！」

　　一同出聲的是兩個男子，面容又七分神似，都穿著綢袍腰間別著劍，外表出眾。

　　上次與李莫愁一戰，楊過匆匆一瞥，他認得這是武氏兄弟。楊過也不回頭，帶著完顏萍就運起輕功準備離去。

　　武氏兄弟對視了一眼，他們被安排著巡莊的任務，此時要是抓住一個可疑人物就是大大的立功，因此兩個人當仁不讓地揮劍想要抓住楊過。

　　刀劍無眼，楊過怕完顏萍被傷到，因此讓她躲在一邊。楊過一個轉身直接迎上武氏兄弟，武氏兄弟被他弄個措手不及又想要活口，頓時長劍收回。楊過何等機靈，他一掌劈向武修儒伺機奪下武修儒手中的長劍。有劍在手，楊過更加不慌了，他唰唰唰連刺數劍，逼的武氏兄弟連連後退。

　　「好功夫」，忽聞一個女聲，楊過轉過頭去才發現完顏萍已經被擒，然而扣住她手腕卻也是容貌端麗的女子。

　　楊過暗叫不好，擒住完顏萍沖微微一笑的不正是黃蓉嗎？沒有想到，年過三十的黃蓉依舊這麼美麗動人，小時候不覺得，長大了才發現黃蓉也是一等一的美女，怪不得生的郭芙也如俏麗有佳。

　　如此思緒也只是在楊過的腦海裡一閃而過，他登時將長劍拋還給武修儒，拱手說道，「黃幫主，兩位兄台，在下並非有意冒犯，只是想要帶著自家兄弟見識見識英雄宴而已。」

　　楊過刻意壓低了聲音，再加上他的臉上已經做了偽裝，一時間黃蓉也未認出，她抬起了完顏萍的手腕，「我可不記得丐幫有這等弟子」。

　　完顏萍只將黃泥塗在了臉上，而疏忽了手，現在黃蓉露出她一雙皮膚白嫩的雙手，立刻揭破了她的偽裝。

　　完顏萍向楊過露出抱歉的眼神，楊過搖搖頭，「黃幫主好聰明，實在瞞不過，事實上我是受了洪七公前輩之托才來這襄陽的。」

　　黃蓉聽見這話遲疑了一下，仍舊不信。見狀楊過又一拱手，「可否進屋一敘？」

　　武氏兄弟待要拒絕，黃蓉卻點了點頭。原本她正與郭靖一同接待來賓，哪知她突然覺得腹中一痛。前些日子黃蓉就已動了胎氣，疼惜妻子的郭靖立刻讓她去後堂休息。楊過也已經發現黃蓉有孕在身，因此打開門請她上座。

　　見對方如此禮數有佳，黃蓉也只是點了完顏萍的穴，讓她一同坐下。

　　楊過抽出壓在燭臺下的信直接遞給黃蓉，她只是打開掃了幾眼，未對信中所說之事做任何評價，只是讓武氏兄弟端了兩碗清水過來。

　　楊過知道黃蓉是想讓自己與完顏萍卸下偽裝，深怕被認出來，他猶豫了一下。

　　黃蓉也看出對方不願意面露真相，只是明日就是英雄宴，看樣子對方的武功在武氏兄弟之上，若能挽留是最好，若不能挽留留下姓名也方便以後聯繫。因此，黃蓉只是倒了一杯茶，不置一詞。

　　看黃蓉的架勢，楊過知道若是不將偽裝卸去是絕對走不成的。他接過一盆清水慢慢擦拭了起來，完顏萍早就受不了黃泥的味道，看到楊過的動作也很爽氣地將臉擦得乾乾淨淨。

　　武氏兄弟是完全不認識楊過，然而黃蓉怎麼也不會忘記楊過頗似楊康的臉，她歎了一口氣，「過兒，是你？」

　　經黃蓉這麼一提醒，武氏兄弟才想起曾經在桃花島是有這麼一個玩伴，只是時間過去太久，他們也不太記得了。

　　被黃蓉認出來了，楊過也頗為無奈，「郭伯母，是我。」

　　「這位又是？」黃蓉將眼光放在完顏萍身上，抹去了黃泥露出原本面貌的完顏萍也是婉約動人的女子。

　　「在下完顏萍」，完顏萍隨時被點了穴，但也落落大方地向黃蓉致意。

　　聽到完顏萍的姓氏，黃蓉心頭一喜，她知道郭靖一直為了抵抗蒙古的事情而煩惱。完顏這一姓氏極少見，沒有想到在這裡遇見了大金國的後人，黃蓉心中已經開始盤算怎樣才能說服大金國的後人一起抗擊蒙古，正所謂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當務之急是留下完顏萍，黃蓉伸手解開了完顏萍的穴道，「修儒，修文，你們先帶完顏姑娘下去休息，我有話對過兒說。」

　　武氏兄弟對視了一眼，還是武修文先有動作，他對著完顏萍做了一個請。完顏萍看了看楊過，後者對她點頭意識她放心，完顏萍這才跟著武氏兄弟走了出去。

　　看見武氏兄弟與完顏萍相繼離開了，黃蓉這才看向楊過。對上黃蓉的視線，楊過不禁正襟危坐，想著她會問自己什麼。

　　果然不出他所料，黃蓉告訴他，全真教也會派代表出席英雄宴。當聽見趙志敬的名字之時，楊過忍不住握緊了拳頭。黃蓉不用再問也知道楊過畢竟和趙志敬發生了衝突，原本楊過就不適合待在全真教那樣教規嚴格的地方。

　　「你郭伯伯恐怕又要失望了」，黃蓉歎了一口氣。

　　一扯到郭靖，楊過便也懊惱了起來，「郭伯母，是全真教那些……人不好！！」

　　「那你告訴我，你這身功夫是在哪裡學的？」黃蓉一雙眼睛直視楊過，不容得他說謊。

　　黃蓉到底是一幫之主，她身上隱隱有一股氣勢，楊過只能將發生的事情稍稍提了提，當然對閔敏一事完全不提。

　　對於楊過的話，黃蓉素來只信六分，楊過與全真教的人遲早會在英雄宴上遇見。黃蓉擅自做主，將郝大通請進了偏廳。

　　郭靖聽到楊過來了，喜形於色連走路的速度都快了很多。看到楊過已經出落的翩翩美少年一枚，他高興地大力拍著楊過的肩，但是郭靖一向口拙，也不知道說什麼來表達自己心中的高興，只能不斷說著，「太好了！」

　　作為全真教代表來到襄陽的郝大通、孫不二、趙志敬一看到楊過，臉上不禁陰沉了起來。

　　「是你？」最先哼哼的是趙志敬，自從尹志平離去之後，他的心情一直不好。

　　「是我」，楊過生怕趙志敬說些什麼不該說的，因此將惡人先告狀的美德堅持到底，將郝大通打傷‘孫婆婆’，趙志敬又是如何虐待自己之事一一挑明瞭，一瞬間郭靖愣在那裡，不知什麼才好。

　　楊過說的的確是實情，但卻都有其他的起因，在場的郝大通、孫不二、趙志敬無一像楊過那樣伶牙俐齒，一時之間看似楊過占了上風。

　　黃蓉知道事有蹊蹺，可是她也不知原由，只能靜靜地坐著。

　　郝大通想要發怒，但是想起‘孫婆婆’的確因自己而死，只能作罷離去。孫不二一介女流，看見郝大通離去，只得拂袖跟上。

　　趙志敬與郭靖挽留不住，在趙志敬臨走之前看見楊過露出得意的微笑，趙志敬忍不住更怒了，可是這裡不是全真教的地盤，他得不到任何援助，只能恨恨離去。坐在楊過身後的黃蓉也看不見楊過的表情，否則她一定知道上了楊過的當。

　　郭靖被楊過與全真教的事情搞得頭昏腦脹，黃蓉於心不忍，只能讓楊過先下去，自己安慰郭靖。

　　「我知道你只是不願意讓過兒走上他父親的道路，過兒這麼聰明，他一定能明白是非的，全真教上的誰對誰錯，我們這些外人有怎麼能夠理解？」黃蓉安撫著郭靖，後者長歎了一口氣。

　　楊過走在外面隱隱聽到‘他父親’幾個字，他怕再靠近會被黃蓉發現只得離去。現在楊過也不急著離開了，想著什麼時候找個機會再向郭靖夫婦問問自己父親的事情。

　　楊過的房間就安排在武氏兄弟附近，第二天早上，楊過聞得有人在敲門，他一開門才發現門外是個明豔嬌美的少女。

　　楊過認得這是郭芙，「你找武修文？不過他已經出去了……」

　　郭芙一轉頭，不禁呆住了，從小到大她從來沒有看見那麼俊的少年。武氏兄弟的確很好，可是兩者讓她難以抉擇，可是眼前的少年，斜靠在門上，意態悠閒。長而微卷的睫毛下，有著一雙像朝露一樣清澈的眼睛，英挺的鼻樑，俊雅得清華絕俗。

　　風吹起了楊過的長髮，那烏黑的發被一根綢帶松松紮起，總覺得他的眼眸中忽閃著明亮的光芒，唇邊綻放出輕柔的微笑讓郭芙一下子忘記了找不到小武的怒意。


第五十三章

　　「你說小武出去了？你怎麼知道？」郭芙不待楊過回答，又問了起來，「你是誰？」

　　楊過微微一笑，「這麼多問題，你讓我回答哪一個好？」

　　郭芙也發現自己脫口而出的全是問題，俏臉一紅，「當然一個一個全都給我回答了。」

　　「好，首先，我看見小武帶著我朋友出去逛街了，原本我也要去的，現在看起來，我要是去了，就錯過……」，楊過語氣一頓，「就錯過了這位美女呢……」

　　郭芙被楊過說得忍不住笑了起來，卻硬是板著一張臉，「油嘴滑舌！！」

　　「啊呀，看來說實話也要被人說」，楊過一邊搖著頭，一邊裝作苦惱的樣子。

　　郭芙本來是想要找武修儒一起出去的，此刻她被放了鴿子，還是被如此俊美的少年給撞見了，她跺了跺腳，心中閃過一絲不悅。

　　從郭芙的表情看出她不開心，楊過清了清喉嚨，「郭姑娘，你忽略了一件事情。」

　　「什麼事情？」郭芙悶悶地抬頭，以前武修儒總是第一時間來找她，今天這是怎麼了？天要下紅雨了？

　　「這裡還有一個人可供差遣」，楊過笑著作揖，「敢問郭姑娘有事吩咐否？」

　　被楊過這麼一說，郭芙的心情又好了一些，她徑直轉過頭下了樓，一個轉頭發現楊過還站在那裡。

　　「還不給本姑娘跟上∼！」郭芙向他勾勾手，示意他快點過來。

　　楊過笑了笑，這郭芙跟個孩子一樣，心情就和天氣一樣陰晴不定，不過還蠻好琢磨的。他薄唇瞬間勾了出一抹促狹笑容，「呦∼！郭姑娘已經等不及了∼小生這就過來∼！」

　　看到楊過像唱戲般跑過來，郭芙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

　　郭芙一邊走著一邊轉頭問他，「哎，你還沒有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呢∼」

　　「曲曲賤名，何足掛齒」，楊過不由心聲感歎，郭芙與武氏兄弟顯然已經不記得他了，自己要是再把桃花島那些破事記著，反而顯得有一些小心眼了。

　　「我不管，我就要知道你叫什麼」，郭芙忽然停下，雙手插著腰看著他，「你敢不告訴我，你叫什麼？」

　　楊過裝作一副怕怕的摸樣，「不敢不敢，在下姓楊名過……」

　　郭芙一下子頓住了腳步，有一些吃驚地抬頭，顯然她還對‘楊過’這個名字有印象。

　　「你是楊過？」郭芙注視著他，那些遠去的記憶又被清楚地記了起來。

　　楊過，初見時郭芙以為他只是個小乞丐不曾在意，甚至還扇過他一個巴掌。等到楊過洗去了一身的偽裝，郭芙才知道自己錯的有多麼離譜。楊過很漂亮，是她離開桃花島那麼長一段時間見過最漂亮的男童。

　　那一雙眼睛，大而明亮，令人過目難忘，郭芙很想和他一起玩，可是他總是那麼的倔強不肯示弱。

　　回憶漸漸重疊，郭芙看著眼前長大成人的楊過，心裡忽然閃過一絲抱歉，可是嘴上也說不出來道歉的話。

　　楊過看見郭芙對著自己發呆，不禁笑道，「不知道郭姑娘對在下的皮囊滿意否？」

　　郭芙聽見楊過的話一下子回過神來，「什麼滿意不滿意，你吃飽撐著了吧！」

　　「哎呦」，楊過捂住肚子，「你還別說，今日早餐吃太過了，還真撐著了∼」

　　看著楊過面部表情豐富，郭芙又被逗樂了，看來楊過已經不在意過去的事情了，那麼她也不用內疚什麼。郭芙甚至忘記了還有武修文的存在，「楊過，我要去集市，走吧∼」

　　楊過實在是與武氏兄弟有太多的不同，他沒有父親，年幼喪母，曾經偷雞摸狗，曾經食不果腹，所以他知道怎麼恰到好處的自嘲，博郭芙一笑。而郭芙說的那些話，楊過也不甚在意，因為郭芙從來都是錦衣玉食，根本無法體會別人淒苦生活。

　　一圈集市逛下來，楊過與郭芙還算比較開心的，除了巧遇完顏萍與武修文。

　　四個人裡面要算楊過表情最正常，「萍妹，買了些什麼？」

　　完顏萍慌忙將武修文買的東西藏在身後，不過楊過和她沒大沒小慣了，因此調笑道，「呦∼！不肯給我看，難不成……是什麼寶貝？」

　　怕楊過越說越離譜，完顏萍連忙拿出來給他看，「楊大哥，其實也沒什麼，不過就一些……」

　　「是啊，不過就一些普通的簪子，沒什麼的」，郭芙盯著武修文，冷冷地笑了，一邊說她一邊將身上的手鐲脫了下來扔了過去，「還給你！」

　　看到郭芙奔遠了，武修文看看完顏萍，不知道是不是應該追過去。楊過拍了拍他的肩，「盛怒之下，莫做勇夫∼」

　　武修儒欲向完顏萍解釋，「其實我和郭芙……不是你想的那樣……」

　　完顏萍看著武修儒著急說明的樣子，她點點頭轉而向楊過招手，「楊大哥，我剛剛在那裡看見了很精緻的東西，我帶你去看∼」

　　「哦？」楊過來了興致，完顏萍說很精緻想必不錯了，「在哪裡？」

　　看著完顏萍完全不將自己放在眼裡，武修文有一些洩氣。

　　聽到弟弟武修文說完在集市發生的一切，武敦儒淡定地放下茶杯，「所以你就這麼回來了？」

　　「我還能怎麼樣，完顏姑娘根本不在意我，買東西的時候也是問我，這個東西怎麼樣，楊過會不會喜歡！現在芙妹又誤會了……」，武修文有一些煩躁，郭芙的脾氣他是知道的，往後她一定會處處給自己使絆子的。

　　「你喜歡完顏姑娘？」武敦儒也是見過完顏萍的，比起郭芙，完顏萍的清眸流盼也同樣令人印象深刻。

　　「大哥你不知道」，說道完顏萍武修文來了興致，「她可比芙妹溫柔多了，要是她也那樣看著我……絕對死而無憾的……！！」

　　武敦儒忽而笑了起來，「這樣不是很好，你去追你的完顏姑娘，我來搞定芙妹，到時候她就不會怨你了。」

　　武修文打量了一下自己大哥，也覺得這個主意不錯。武氏兄弟用過晚餐又開始施展了自己的追妻計畫，郭芙路過的時候正好發現完顏萍。

　　看到完顏萍正在別人門前徘徊的樣子，郭芙不禁出言諷刺，「不知道，你是來找武修儒的呢？還是來找楊過的呢？」

　　完顏萍也不願與郭芙多說，扭頭就走。

　　「喂！我還沒說完呢！」郭芙想要追上完顏萍時，發現武敦儒與武修文一起出現了。郭芙顯然沒有消氣，她一看到武修文就重重‘哼’了一聲。

　　看見所有的人都站在自己的房間前，楊過一邊叼著竹牙籤一邊走了過來，「怎麼了？都來找我嗎？」

　　「是啊，我就是來找你的」，郭芙生武修文的氣，連帶著連武敦儒也不願搭理了，因此叫著楊過和她一起出去。

　　「楊大哥，我是來找你的，聽說……」，完顏萍發現自己完全敵不過郭芙，對方已經搶先拉著楊過走了。

　　楊過知道郭芙不過是小心眼作祟，看不得武修文對別人好，因此他揮手向身後的眾人說道，「一起去吧∼」

　　不料，楊過的這一句話造成了現在非常尷尬的情景，武氏兄弟兩個人走在後面，完顏萍和郭芙像是在爭搶一樣，拼命地和自己說話，楊過被夾在當中，不知道到底說什麼才好。

　　「楊大哥，這個耳環是用瑪瑙做的，好特別哦」，完顏萍手指著赤金鳳尾耳環，上面的瑪瑙流蘇異常漂亮。

　　「是啊，很襯萍妹你」，楊過問了一下價錢，然後就將其買了下來，完顏萍一陣高興。

　　郭芙不甘示弱，連忙將楊過拽進了成衣店，「這件也很不錯∼」

　　看著郭芙手中的青緞描花長裙，楊過也不住地點頭，「郭姑娘皮膚白皙，穿上這件一定更加好看。」

　　好好的逛街，變成了二女爭奇鬥豔的場景，雖然賞心悅目，相形之下被晾在一邊的武氏兄弟就非常的不爽了。

　　在鬧市之中，如意酒樓的招牌高掛，霍都帶著閔敏一邊上樓，一邊告訴她，「這次主要和那些即將出席英雄宴的高手們見見面，如果覺得無聊的話不用逞強，下去逛逛好了，大醜會跟著你的。」

　　「恩，好」，閔敏也完全沒有想到，這頓飯會比霍都所說的還要無聊一萬倍！！更何況霍都與那些人之間都是用蒙古話交流，閔敏完全聽不懂，只能百無聊賴地坐在一邊。

　　「啊！這就是五郡主？」

　　「真美∼」

　　雖然五郡主的嬌蠻事蹟傳遍整個蒙古，但是見過她人的並不多，即使是霍都名義上的師父，金輪法王也是第一次看見五郡主。乘著霍都和別人寒暄的時候，金輪法王走到了閔敏身邊，「在中原還待得慣嗎？」

　　閔敏抬起頭，看見是一個高瘦的藏僧，也沒多在意，「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一直留意著閔敏的霍都此時走了過來，刻意用漢語向閔敏介紹，「這位是我的師父……」

　　霍都的師父！閔敏立刻意識到，站在自己身前的這位就是金輪法王，顯然他比自己想像中的更有氣場一些。總覺得被金輪法王俯視的時候，有一股說不出的奇怪感覺。

　　霍都摟過閔敏，輕輕地在她的耳邊說，「去逛會吧，我讓……」

　　「別」，閔敏打斷了他，「別讓人一直盯著我，我會覺得很難過的∼！」

　　「你確定？」霍都啪嗒啪嗒地扇著扇子，看著閔敏。

　　「我非常確定」，閔敏舉手發誓，大醜面無表情地跟在自己身邊，簡直就陰魂不散。

　　「我明白了」，霍都揮揮手，原本守在樓梯口的大醜立刻退開了。

　　這下閔敏才滿意地笑了起來，「謝謝，到時候我會自己回客棧的。」

　　「別迷路∼」，霍都笑著目送她遠去，這才和之前被忽略的金輪法王再次開始聊天。

　　在場的大多數蒙古武士都不會漢語，只是覺得霍都王子與五郡主的確像傳說中的那樣恩恩愛愛，不禁打趣了起來。不過誰都不敢太放肆，畢竟霍都的身份高貴。

　　看到沒有大醜跟在身邊，一身輕鬆的閔敏在集市上左看看右看看，並不是真的要買什麼，只是覺得一切都很新鮮。

　　走著走著，一個熟悉的背影映入眼簾，而且那聲音也是更外的令人思念，「武兄弟們，不要皺著眉頭啊，姑娘們還在那裡看著呢∼」

　　聽到楊過如此有活力的話，閔敏不禁笑了起來，正當她準備上前之際，聞得兩道女聲。

　　「楊大哥……」

　　「楊過」

　　不約而同朝楊過走來的是姑娘，無一不是面賽芙蓉的美麗女子，一個暗送秋波，一個含情凝睇。

　　楊過意態悠閒地走了過來，嘴角俏皮地向上微翹，微笑漾在了那兒。

　　楊過最令人注目的那一雙眼睛，一如閔敏記憶中的那樣淺淺眯起，明亮而清澈，就像微風拂過的秋水，一汪溫柔。

　　閔敏忽然明白過來，自己對於楊過來說有可能是多餘的。她出現也好，不出現也好，對於楊過都不重要。他已經不再是那個苦苦等候的孩童了，他變得更俊了，不愁吃喝，有人爭相為他示好。

　　閔敏覺得自己費盡心思想要找到楊過的自己真傻，還好帶著紗帽誰也看不見她的神情，總覺得眼前開始一片模糊，她什麼都快看不清楚了。

　　閔敏呆呆怔怔地站了好一會，楊過沒有注意到她，他只是周旋在二女之間，帶著恣意的笑容。閔敏伸手抹去了眼淚，覺得自己真的太莫名奇妙了。

　　「楊過……」，閔敏狠狠咬緊了嘴唇，卻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似乎隱隱地聽到有人喚著自己的名字，然而夾雜著令人懷念的哭泣聲，楊過回過頭。人群中沒有自己熟悉的臉，但是白色紗帽是那麼的突兀，他想注意不到都沒有辦法。

　　只有一個轉身離去的背影，楊過眼尖地看見那人別在腰間的藍色晶石。他立刻回想起華山上的那一幕，於是急忙拜託武氏兄弟，「抱歉，我離開一下，馬上回來……」

　　不等武氏兄弟回過神，楊過已經鑽進了人海，哪裡還看得見他的身影。面對著已經換上了新衣服的郭芙與完顏萍，武氏兄弟不得不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來應對。

　　「等一等……」，楊過一邊說著借過，一邊艱難地從人群中前進。

　　帶著紗帽的人逐漸被人群隱去，楊過一腳踏在一個人的身上，運氣輕功落到了那人的身邊。

　　沒有想到會被楊過發覺，閔敏想要迅速逃離的時候，楊過突然出現扣著自己的手腕帶進了一個無人的小巷。

　　楊過揭開了紗帽，「果然是你……」

　　閔敏咬著唇不說話，她的雙肩被楊過牢牢按抵在壁上，動彈不得。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5-11-3 13:11

第五十四章

　　看到對方留下眼淚，楊過一時間慌了，「我弄疼你了？對不起……」

　　閔敏抬著頭看著楊過，她忽然意識到，這就是楊過，他對誰都那麼好，那麼的溫柔，自己永遠都不是那個最特殊的那一個，即使他們曾經青梅竹馬過。

　　「你……」，閔敏輕輕地將手按在楊過的心口，她說不出一句話來，只能任由眼淚落下。

　　不知道為什麼，心中某個角落被觸動了，楊過伸出手想要將她的淚拭去。忽如其來的石子，向楊過飛來，他轉過身才發現有一個人站在小巷口，帽檐遮住了面容，手中的石子不斷向楊過射來。

　　「小心」楊過忽然擔心起身後的人，回頭才發現剛剛還站在那裡人已經不見了蹤影。

　　大醜帶著閔敏漸漸離楊過遠了，一回到客棧，大醜就鬆開了手，跪在地上，「屬下得罪了，若郡主要跺去這雙手……」，大醜高舉雙臂，似乎毫無怨言一樣。

　　閔敏轉過身不去看大醜，徑直打開了自己的房門，「我想回房間待一會，我不想讓任何人來打擾我……」

　　大醜依舊跪在地上，不敢相信郡主就這麼放過自己……不過似乎從華山到現在，再也沒有看見郡主動怒了。大醜起身，吩咐其他人繼續守在走廊裡，自己則是去向霍都彙報。

　　酒樓的豪華房間內已經酒過三巡，依然還很清醒的只有霍都與金輪法王，前者是因為沒有人敢上來敬酒，後者到底是因為酒量好、還是因為武功高深將酒都逼掉了則不得而知。

　　大醜輕聲在霍都的耳邊附語，金輪法王凝神屏息也不過就聽到，「五郡主，不好……」等字眼。

　　聽完大醜的彙報，霍都站起身，象徵性地對金輪法王拱了拱手，「弟子先行告退。」

　　「王子請便」，金輪法王也站起了身，一直送霍都到樓下。

　　霍都一回到客棧就讓所有的人都退下，說的和閔敏是一樣的話，「不要讓任何人來打擾，懂嗎？」

　　大醜應聲，繼而將所有人的遣退了。這時候，霍都才打開門，走進了閔敏的房間。出乎意料她只是望著窗外出聲，並沒有想像中的哭得一塌糊塗。

　　「怎麼了？哪家的小夥惹得我們的郡主不開心了？」霍都輕挑起閔敏的下巴，她的鼻間微微泛紅，眼眶儼然已經紅了。

　　「別鬧了，你明知是誰」，閔敏揮開霍都的手，她知道就算自己說不願意被人盯著，霍都也會派人遠遠看著她。霍都豈會不知道她剛剛遇見誰了？

　　「好」，霍都立刻站了起來，「我現在就去剁了楊過，你開心了？」

　　「不開心」，閔敏搖搖頭，拉住霍都的衣袖，「其實不關他的事……是我自己不好……」

　　「怎麼會？」霍都摟過閔敏的肩膀讓她靠在自己的腰間，一邊摸著她的頭髮一邊輕聲問道，「怎麼會是你不好，閔敏最好了，什麼都好……」

　　「我一直以為，楊過他會記得我，他會一直記得我，可是我到現在才發現，這個世界上，其實沒有我存在的痕跡，沒有人會掛念我，無論我死了，還是活著，沒有一個人會永遠記得我……」，閔敏瘋狂地思念起原來的世界，原來她已經穿越了太久，「我已經沒有家了，我再也看不見我的爸爸媽媽。我再也看不見我的朋友……我真的很想……很想在和她們一起上學，我再也不在課上玩手機了……我寧願再重來一次軍訓……我寧願一切都和以前那樣，我一醒過來，我媽掀我的被子……叫我起床……」

　　閔敏越說越激動，再最後她不想哭還是哭了。霍都沒有說話，雖然不能理解閔敏所說的全部，他也可以感受到她的話語中隱隱地帶著一種絕望。第一次看到閔敏這麼歇斯底里地地哭訴，霍都才發現，她並不是只有快樂的一面，她的內心深處也藏著令人悲傷的秘密。此時此刻，他只是靜靜地站著，任由她發洩。

　　閔敏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她鬆開了環著霍都的手，「對不起……其實我本來不想這樣的……」

　　「閔敏」，霍都蹲□與她平視，「對於我來說，你是無可替代的。」

　　「那當然，因為我現在附身在了小五身上，如果我是別人呢？如果我誰都不是呢？！」閔敏搖著頭，她突然發現她早就做不回她自己了。

　　霍都捧起她的臉，迫使兩個人對視，「閔敏，我從來就沒有將你當初其他人，你從來就只是你，我很感謝你陪在我的身邊，無論你在哪裡，我都會找到你，我只要有你就夠了……」

　　「真的？」閔敏的聲音微顫，「你會一直記得我嗎？」

　　「會，絕對會」，霍都低下頭，鼻尖對著鼻尖，散落的髮絲落在閔敏的額間，「永遠會。」

　　明知道永遠是一個靠不住的詞，可是閔敏依舊覺得‘永遠’是一種多麼美好的期待，她略帶苦澀地笑了。

　　淚眼婆娑的笑容仍是讓霍都覺得是那麼美，這種美與外貌無關，他終於進入到了閔敏的內心深處，明白了她最為害怕的東西。這是一種特殊的體驗，霍都看到展顏的閔敏，總覺得她更加的令人愛憐了，「今天就好好就好好休息吧，明天帶你去英雄宴……」

　　看著霍都臨走之前將門帶上，閔敏忍不住出聲叫住了他，「那個……今天謝謝你……」

　　「用這麼可愛的聲音，是在挽留我嗎？」霍都晃著扇子，戲謔地看著閔敏。

　　還在擦眼淚的閔敏聽到霍都的話不由自主地笑了出來，「完全沒有要挽留你的意思！」

　　「討厭∼說謊會被雷劈哦∼」，霍都還未說完，就被閔敏推搡著出去了。

　　閔敏將門關了起來，有一些疲倦地靠在門上。借著走廊微弱的燈光，如同作畫一樣，站在門外的霍都用指尖輕輕勾勒了她的臉龐，即使隔著門也無法阻絕他的感情，「閔敏，晚安……」

　　隨著閔敏低聲道晚安，對她來說無比漫長的一夜才正要開始。

　　情理之中，第二天閔敏起來的時候發覺自己的眼睛腫成了核桃。

　　五郡主……真是對不住了，讓你這麼美的一張臉變成這樣……閔敏癟癟嘴，但是不得不說，一旦哭出來，她覺得心裡好受多了。

　　穿越是既定的事實，無論閔敏怎麼否認，她都已經回不到從前了。既然回不去，再怎麼去思念也只是徒增傷感，還好……有霍都在，他堅定的神情讓自己明白，這個世界終究還是有人會惦記著她，並不是真的像蜻蜓點水般，了無痕跡。閔敏用清水浸濕紗布，覆在自己的眼睛上，心中有一些寂寞，然而她最想要陪著自己的人卻無法在身邊。

　　「閔敏，眼睛好一些了麼……」，不請自來一向都是霍都的作風，他推開門發現閔敏正在敷眼。果然不出他所料，看來百里加急送來的冰有了用武之地。

　　一整個早晨，閔敏就和霍都窩在房間裡，一邊欣賞著霍都碎冰的美姿，一邊隨意聊著。

　　只見霍都‘啪’的一下打開了摺扇，他閉起了眼睛，再一次睜開的時候眼中精光一閃，以閔敏的肉眼所無法捕捉的速度將一整塊冰碎成整齊的八小塊。

　　閔敏有一些吃驚地張大了嘴巴，「霍都，不就碎冰嘛，你至於這樣嗎？」

　　霍都得意的搖著摺扇，「怎麼樣，功夫好吧？」

　　「好∼！你就會欺騙我這種外行」，閔敏就愛打擊霍都，每次他都會配合地垮下一張臉，非常有趣。

　　閔敏將小冰塊用綢巾包裹著覆在眼睛上，只是一會就看見明顯腫消退了一些，但是美麗的雙眼皮依舊沒有出現。

　　看到一時半會閔敏還不會出門，霍都也不急著帶她去英雄宴，反正上午聚餐總有一些人會老生常談，還不如和閔敏偷得半日浮閑。

　　「呐，霍都，有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將頭髮染成黑色啊，總是帶紗帽反而更顯眼誒」，閔敏很早就察覺到，雖然一路上看見行走江湖的人大多都有帶帽子，尤其是女性，可是沒有一個人像她這樣用白紗將自己蓋得嚴嚴實實，看來武俠片裡面也不儘然全是事實。

　　「你不需要任何的遮掩」，霍都拿過木梳，開始小心翼翼地梳著閔敏的長髮。總覺得比起小五的時候，閔敏的金髮變得更加亮麗了，沿著纖指垂下的長髮蕩漾著晶燦流轉的金光，令人忍不住沉醉。

　　「可是大家會怕的」，閔敏仰起頭看著霍都，「萬一別人說我妖怪怎麼辦？」

　　霍都與閔敏靠的極盡，低頭抬頭間，霍都的鼻間飄來她身上好聞的松香，混著很淡的女性氣息。怦然心動間，霍都笑了，「誰敢說你是妖怪？我先揍得他像妖怪∼」

　　閔敏也忍不住莞爾一笑，霍都的話聽上去像是在看玩笑，可是她卻深信不疑，霍都會這樣為她做。明明最開始以為只是個吊兒郎當的公子哥，為什麼到現在會彼此信任著呢。

　　「人……真是很奇怪的東西啊……」，閔敏閉起眼睛，忽然又想起一個點子，「你說，我用墨汁，能不能將頭髮染黑呢∼？」

　　聽著前半句，霍都以為她又要開始感懷了，沒想到後半句幾乎讓他失笑，「哈哈，你竟然說墨汁，真的這樣你整個人都會變得黑黑的哦？」

　　「這樣啊……」，閔敏有一些失望地將睜開眼。霍都的目光也落在不遠處的書桌上，上面整齊地擺放著筆墨紙硯，他摸了摸閔敏的頭繼而起身拿過筆墨。

　　霍都撩起袖口，蘸了些墨準備作畫，「閔敏，真正的你是什麼樣子呢？」

　　「你會作畫？」閔敏好奇地挨著霍都坐下，重新包了一塊冰塊。

　　「來中原後學過一點」，霍都寥寥幾筆，一個人的臉型輪廓就出現了，只是五官全都空白著。

　　「我哪有那麼瘦的下巴」，閔敏看著霍都作畫，總是會告訴他其實自己的眼睛沒有這麼大……眉毛有一些粗……

　　兩個人作廢了一張又一張的畫，最終閔敏的樣子躍然紙上，她不禁看著畫有一些發怔了。深怕又勾起閔敏傷心的念頭，霍都拍拍她的頭，「眼睛已經不腫了，那麼我們赴宴吧∼」


第五十五章

　　英雄宴一共設了三十八桌，雖然不分排名，群雄皆知，能坐上桌的已經英豪，能與郭靖黃蓉同桌的更是莫大的榮幸。然而郭靖黃蓉一桌上，郭芙、武氏兄弟、楊過、完顏萍幾人就占了五個位，令人眼紅的同時又無可奈何。

　　在如此莊重的情況下，楊過早已坐不住了，無奈每逢他想走的時候，郭靖就會拉著他將他介紹給旁人。

　　看到楊過如此受郭靖喜愛，武氏兄弟早已胸悶不已，臉色難看了起來。黃蓉將武氏兄弟的神情看在眼裡，不經一歎，「往後大家低頭不見抬頭見，心胸寬廣一些……」

　　郭芙好奇地發問，「難倒楊大哥會一直跟著我們嗎？」

　　看到郭芙與楊過沒有像小時候一樣相看兩相厭，黃蓉只能點到為止，「芙兒，還記得你爹給你指腹為婚的事嗎？」

　　這個事情黃蓉只與郭芙提過一次，此時再次聽到武氏兄弟皆為一震，其中以武敦儒更甚，他的聲音都有一些顫抖，「師娘……」

　　黃蓉早就看出武氏兄弟對郭芙有意，原本不加阻攔，現在楊過的出現讓她意識到，郭靖無論如何都會遵守指腹為婚的諾言。黃蓉本不想點破，只是武氏兄弟早一些知道也好死心。

　　郭芙絞著自己的衣服有一些害羞，「原來是這樣啊……怪不得楊大哥對我特、別好呢」，說完她還以著勝利者的姿態瞟了完顏萍一眼。

　　一直關注著完顏萍的武修文發現她不小心打翻了碗筷，急忙站起來，「完顏姑娘沒事吧？有沒有濺到身上？」

　　完顏萍徒然站起來奔了出去，武修文措手不及呆在原地。正巧楊過從其他席上回來，他眼尖地發現完顏萍不在座位上，「啊呀，萍妹去哪裡了？我去找她……你們慢吃……」

　　不給郭芙說話的時間，楊過已經閃了出去，他情不自禁深呼吸了一口氣，外面的世界太好了，這種宴會無聊至極，還不如不參加。

　　推說是出來找完顏萍只是藉口，楊過悠閒地隨處溜達，看到有人站在亭子裡。瞧那背景格外的眼熟，楊過再定神一瞧，不是完顏萍是誰？！

　　「萍妹，怎麼在這裡……」，楊過上前拍著她的肩，在完顏萍回頭的那一刻語氣急切了起來，「怎麼哭了？誰欺負你了？告訴你楊大哥，我幫你……」

　　「別說了」，完顏萍掙脫開了楊過的手，「楊大哥……你告訴我……你要成親了？」

　　「成親？誰說的？」楊過有一些摸不著頭腦，完顏萍從哪裡聽到這事的？！

　　「我就知道……」，完顏萍忽而一笑，她轉為期盼地看著楊過，「楊大哥……你對我……你喜歡我嗎？」

　　楊過搔了搔頭，「當然了，你是我的萍妹嘛∼我不喜歡你喜歡誰去……」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完顏萍上前了一步，這個時候她才察覺到自己的心意，為什麼只喜歡和楊過待在一起，為什麼聽到他要成親了會那麼心痛……一定……一定是在最初遇見的時候就已經……深深地銘記在了心底。

　　看著楊過不解的眼神，完顏萍的心中不斷打鼓，可是她還是鼓起了勇氣，「楊大哥……你愛……不，你願意娶我嗎？」

　　一時間楊過沒有回答，完顏萍慌亂地解釋了起來，「我不會要求你和我一起復仇的，我可以放下這一切……真的……」

　　「萍妹……」，楊過出聲止住了她的話，他的眼神一如既往地溫柔，然而說出來的話確實那麼的冷淡，「你是我的萍妹……」

　　啊……完顏萍不敢相信地看著楊過，他沒有避開她的視線，而是一動不動地任由她注視著。楊過的一雙眼眸依舊清澈無比，宛如勾魂攝魄一般明亮。完顏萍在他的瞳孔找找不到任何欺騙和虛偽的存在。

　　一瞬間被痛苦所籠罩，完顏萍忽然懂了，他是楊過，他是她的楊大哥，僅此而已。他可以為了自己義不容辭地跳崖相救，他可以為了自己千里送行……可是，他為的不過是一句諾言，不過是對自己的承諾，那從來不是愛情。

　　「萍妹……」，楊過上前了一步，剛剛想要觸碰她，她繼而退得遠遠的。

　　「楊大哥……」，完顏萍的淚水滑過眼角，然後順著臉頰流下了晶瑩的痕跡，「楊大哥……恕萍妹……自行歸去……」

　　淚睫輕顫，完顏萍的一雙美目低垂。飛紛的眼淚突然讓楊過想起了那個小巷，藍寶石般的眼眸惹人憐惜，他的心像是被揪緊一般，不由自主地呢喃出一個名字，「閔敏……」

　　未見楊過挽留，完顏萍傷心欲絕地掩面離去，出來尋楊過與完顏萍的武修文匆匆一瞥間，只見完顏萍的身影掠過。

　　武修文在原地怔了一會，他只覺得自己再一次地被完顏萍的楚楚動人給吸引到了，他情不自禁地向完顏萍離去的方向追去。

　　「閔敏……」，楊過終於記起了這個被埋在記起深處的人，他越發的確信了起來，那個人就是閔敏。

　　為什麼……為什麼沒有從最初就察覺呢？楊過終於不再需要從完顏萍身上尋找相似的表情，因為閔敏已經回來了，不是嗎？

　　楊過越想越心喜，總覺得整個人像變了一個人似的，甚至已經忘了自己的回答有可能傷害了完顏萍。楊過幹勁滿滿地回到了酒宴，準備英雄宴結束以後就去尋找閔敏。

　　「什麼？還有晚宴？」楊過聽著郭靖的話差點聯手中的筷子都掉了，這是什麼英雄宴，分明就是撐死人不償命的吃貨宴。

　　在郭靖的腦海中，總覺得楊過還只是個孩子。以為楊過累了，郭靖不由得說道，「若是累了就回去歇息一下吧……」

　　楊過巴不得郭靖說這一句話，還沒等郭靖說完，楊過便謝過離去。

　　武敦儒不由得輕蔑地‘哼’了一下，換來的不過是郭芙的嘲笑，「你哼什麼哼，人家楊大哥再弱也比你強……」

　　武敦儒自是不甘心，卻有沒有辦法在郭靖、黃蓉面前單挑楊過來證明自己，只能忍氣吞聲。

　　楊過根本就沒有到後院休息，他運起輕功躍到莊子外，真的開始尋找的時候，他才發覺自己根本不知道從何找起。楊過登上了酒樓的最高處眺望，從這裡可以清清楚楚地將整個熱鬧的集市收歸眼底。

　　楊過注意到從客棧的走出來的一群人中，有一個臉熟。他眯起眼睛仔細回想，這不是藏邊五醜中的大醜嘛？！！楊過的唇瓣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闖（閔敏教的）……啊呸呸，自己在說什麼，這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啊∼！

　　楊過繞到客棧後面，悄悄地摸索到客房裡，他挨個尋過去才發現早已人去樓空。「可惡……來晚了嗎？」楊過踢踢小石子，一路來到了客棧的後院。

　　樹梢在風的吹動下搖動著，被風吹散的花瓣在空中零落地飄散著，而在樹下站著的人，僅僅一個背影，就讓人覺得朦朧了起來。

　　楊過愣在那裡，繼而輕輕的抬腳走了過去。不想出聲，不想打擾，楊過漸漸的靠近了，那金色的長髮隨風飄動，靠近看更讓人忍不住伸手去碰觸。

　　「閔敏？」這一刻楊過屏息凝神，希望自己不要再錯了。

　　閔敏回過頭來，才發現竟然是楊過站在她身後，「楊過？」

　　「真的是你……閔敏，你回來了」，楊過張開雙手像是在歡迎她的回來一樣。

　　不知道楊過是怎麼認出自己的，此刻閔敏也覺得滿是幸福，「楊過，我回來了……」

　　輕輕的擁抱代表著盡釋前嫌，楊過露出了抱歉的神情，「對不起，我沒有認出你……」

　　閔敏踮起腳，摸了摸他的頭「當時我自己也覺得懵了，更別說你了……」

　　楊過將閔敏一把抱住，緊緊摟在懷裡，「對不起……要打要罵都行！」

　　「這裡有人會看見的……」，閔敏環顧了四周，掙扎著想要掙脫楊過。

　　「看見又有什麼關係？」楊過覺得有一些奇怪，照往常閔敏從來都不會在意別人的眼光。

　　「當然有關係」，閔敏無奈地歎了一口氣，「莫名其妙地我變成了郡主，現在走到哪裡都有人跟著呢……」

　　「郡主？」楊過愣了一會才笑了起來，「閔敏，你終於升級了！」

　　「是呀」，閔敏得意地搖晃著頭，「看來還得我罩著你啊∼！乖乖給我當小弟吧！楊過小盆友∼」

　　兩人嬉笑了一陣，楊過突然斂去了笑容，再一次正色的道歉，「真的很對不起，我完全沒有認出……是你……」

　　「可是你現在認出了啊∼」，閔敏撩開楊過的劉海，這張臉已經沒了最初的稚嫩，他已經完完全全地長大了，「這樣就已經足夠了……為了下一次，我們事先準備暗號吧？」

　　「下一次？」楊過不留痕跡地蹙了蹙眉，「閔敏，你要去哪裡？」

　　「我和霍都約好了，我會陪他去蒙古，霍都是我現在的哥哥……他知道我取代了她妹妹，但是他完全沒有怪我，我們現在的關係就真的像兄妹一樣」，閔敏告訴楊過關于一些霍都的事情，臉上不經洋溢起了笑容，「霍都是個很好的人……如果可以，我希望我這次能一直地……活下去……」

　　「所以，你跟他一起回蒙古，然後丟下我」，楊過鬆開了握著閔敏的手，「是這樣嗎？」

　　「沒有！我沒有要丟下你的意思」，閔敏覺得楊過有一些莫名其妙，「你不是也和別人玩的很開心嗎？」

　　總覺得閔敏一談論起霍都，就會露出很開心的神情，楊過不由自主地感到些焦躁，就像她現在迫不及待想要離開他身邊去蒙古一樣。

　　莫名的煩躁導致了不耐，楊過的聲音漸漸大了起來，「看起來，我白擔心你了，你要去蒙古？那就去啊！」

　　「是啊，我正是要去」，閔敏克制著自己，她並不想和楊過吵架，為什麼兩個人就不能靜下心來好好聊聊呢？

　　楊過看了閔敏一眼，她冷靜的樣子似乎點燃了自己內心深處微小的火焰，那焦灼的火熱在心頭蔓延，楊過一拳打在樹幹上，那婆婆而下的花雨如同雨點般傾瀉而下，讓人仿佛置身夢境般美好，可事實完全不是這樣。

　　「閔敏，你變了，以前你不會這樣的……」，楊過微微搖了搖頭，無論以前兩個人怎麼拌嘴，總有一方會妥協，絕對不會導致現在沉默的結果。

　　「不，我沒有變」，閔敏覺得一時之間無話可說，她的確是很想念楊過，也的確像和他在一起沒錯。可是楊過已經長大了，而且身邊有那麼的姑娘圍著他轉，與其看著難過，不如去蒙古旅行一次，徹徹底底的休息一下。

　　也許說了，楊過也不能理解吧，閔敏歎了一口氣，忽然察覺她與楊過雖然青梅竹馬，可是彼此真正交心的時刻卻並不多。是不是長大了之後，就會有這樣、那樣的隔閡呢？她與楊過擦肩而過，走回到了客棧，留下他一個人在後院。

　　大醜忽然出現在閔敏的身邊，「郡主……那個人……」

　　「沒事，大家都不要動手……」，閔敏歎了一口氣，真的是她變了？還是楊過變了？時隔幾年的再次相見，彼此覺得陌生了，不再像以前那樣僅憑一個眼神就知道對方在想什麼，這樣的結果，讓閔敏很寂寞。

　　楊過一個人站在後院，繼而笑了起來。那笑聲聽上去並沒有任的含義，只是他的笑聲越來越大。當笑聲戛然而止的時候，後院裡面已經沒有了他的身影。


第五十六章

　　「你確定你不去英雄宴？」霍都不願意勉強閔敏，只是一而再地確認。

　　閔敏點點頭，「我就在客棧裡等你」，自從與楊過見過之後，她的心情一落千丈。

　　「也好」，霍都收起了扇子，轉身下樓。

　　閔敏靠在欄杆上向霍都揮揮手，目送著他遠去。

　　此刻的英雄宴已經迎來了推舉盟主的時刻，楊過坐在位子上明顯有一點心不在焉。看到楊過全然不注意自己，郭芙也沉著一張俏臉，偶爾在武修文的討好下說幾句話。

　　隨著討論漸熱，群雄們神情激昂，就在此刻突然莊來外報，「迎接貴賓。」

　　黃蓉與郭靖對視了一眼，他們都猜不到誰會在此刻突然出現，還擺這麼大的架子。

　　號角之聲連綿響起，在座的人大多變了臉色，忽然之間許多人闖進了莊子，英雄宴的大廳裡已經被突然出現的數百人給占滿了。

　　黃蓉一眼掃過去立刻就注意到了金輪法王，他站在前面不說，那微凹的頂門令她想起了黃藥師所提過的西藏密宗流派。郭靖一眼認出了曾在全真教交過手的霍都與達巴爾，低聲告訴黃蓉。

　　聽到霍都的名字，楊過不禁全身一震，一雙眼睛立刻向那群人掃視了過去。在一群蒙古人當中，只有霍都搖著扇子，一派悠閒毫無猙獰之色。

　　「是他？」楊過自然記得曾與霍都在終南山有一面之緣，與那時相比霍都一點也沒有變，而自己已經長大了。雖然霍都對自己有過相助之恩，楊過心中仍是鬱悶之極，低下頭撥弄著碗筷。

　　武敦儒看到蒙古人來勢兇猛，不禁低聲道，「芙妹，我會保護你的。」

　　郭芙瞥了武敦儒一眼，「你行嗎？」

　　這樣一句又讓武敦儒漲紅了臉，可惜現在武修文不在，否則必定會為自己的兄弟圓場。

　　仗著父母在，郭芙完全不怕這些蒙古人會做什麼，她一眼就注意到了霍都的存在。漆黑的長髮披拂可見微敞的衣襟，霍都被人簇擁著，妖魅冷然的臉上帶著似笑非笑的神情，屹有一股自然流露的尊貴之氣。

　　沒有想到蒙古人當中還有這樣的人，郭芙看看楊過，又看看霍都，一時之間覺得同桌的少年，似乎不如霍都來的雍容矜貴。

　　誰做盟主對楊過來說根本不值得注意，兩方相爭，漸漸演變成了武鬥，三場兩勝，贏者尊為盟主。最先上場的是達巴爾，他臂力驚人，一出場就威懾住了群雄。郭靖待要出手，霍都卻開了口，「閣下代表誰？上次終南山一見，閣下自認全真教門下，可是，今個沒看見全真教的影子啊∼」

　　全真教的郝大通早就因楊過之事而返了，郭靖口拙，只得道，「洪前輩也是在下的師父……」

　　不及郭靖解釋，霍都笑了起來，「大家不是都推薦洪七公做盟主嗎？當然要讓洪七公前輩的弟子大顯身手，方能體現他的真本事，連比武都要讓別人的弟子出場，何以號令群雄？」

　　霍都的這幾句話字字在理，一時間黃蓉也難以反駁，蒙古高手大多聽不懂霍都在說什麼，只是他一說完就掌聲一片，霍都搖著扇子尤為得意。

　　黃蓉已知洪七公去世一事，本來想在推選盟主之際宣佈，沒有想到現在變成這樣的情況，要是說出來可真滅了自己的威風，她也只能暗而不語。

　　群雄則是不甘心，有一些已經嚷了起來，「有本事就和郭大俠比啊！」

　　霍都也不多解釋，他‘啪’的一下收起了扇子忽而潛運內力放聲長笑……一時間群雄相繼失色，連楊過聽得也不由得眉頭緊皺，耳邊出現了幻聽，手上的筷子已經不穩地掉落在地，郭芙更是捂住耳朵躲到了黃蓉的懷裡。

　　此時場內達巴爾完全不受影響，黃蓉有孕在身不能比武，因此她給魯有腳使了一個眼神。魯有腳會意，他走到大廳中央向達巴爾抱拳，「在下魯有腳，請教閣下高招。」

　　達巴爾聽不懂魯有腳的話，只等他不再說話便揮舞著金杵。達巴爾將金杵舞得虎虎生輝，魯有腳竹棒迎上，一時之間，大廳裡棒影飛舞，金色耀眼。

　　畢竟魯有腳只學到了打狗棒法的皮毛，漸漸的棒法中破綻越來越多，而達巴爾揮舞著金杵依舊不見疲倦之意。

　　魯有腳的落敗本在情理之中，只是達巴爾被金輪法王特意叮囑過，打狗棒乃丐幫鎮幫之寶，若有機會毀了才好。因此當魯有腳挑字訣使達巴爾兵器脫手之際，怎料達巴爾即使用了如此沉重的兵器也身手十分靈敏，只見他借用內力轉動金杵，魯有腳來不及反應，打狗棒瞬間脫手到了達巴爾的手裡。

　　關注著事態的群雄忍不住「啊」了一聲，失望之聲此起彼伏，黃蓉欲起身奪回打狗棒，但中腹中一痛，只得又坐了回去。

　　楊過抬頭瞧見黃蓉神色有異，知道她此時不宜動手。此時霍都正站在達巴爾身邊，摺扇輕點，「這就是打狗棒？我看也不怎麼樣……」

　　楊過拍桌而起，數根筷子直飛霍都、達巴爾，霍都連忙打開摺扇，連揮幾下便將迎面而來的筷子一劈為二，然而達巴爾就沒有這麼好的運氣，楊過迅速竄到他身邊握住打狗棒的一端，運氣內力伸手一轉。打狗棒就像聽了話的靈物一樣，襲向達巴爾的下盤。

　　達巴爾一邊用金杵揮向楊過，楊過的輕功本來就比達巴爾好許多，靈活的跳躍楊過不忘再次絆他腿足。一絆未了，二絆至，綿綿不絕，不給達巴爾有絲毫喘息之機。

　　郭靖吃驚道，「蓉兒，你何時將打狗棒傳給了過兒？」

　　黃蓉立刻聯想到洪七公的逝世，想必除了洪七公，楊過還得了別的高人指點。當初林朝英之名就已經鮮少有人知曉，加上古墓派又從不在江湖上走動，一時之間黃蓉也看不出楊過的招數門路。

　　楊過奪回了打狗棒便不再和達巴爾纏鬥，倒是達巴爾揮舞著金杵一直不放。照理來說達巴爾贏了第一場可以接著再鬥第二次，此刻霍都‘唰’的一下打開了摺扇擋在了達巴爾面前。

　　達巴爾看見自己被一個少年耍了，口氣有一些不善，「別擋我！」

　　「不是擋你」，霍都搖著扇子，對著達巴爾揚了揚下巴，「這場我來∼」

　　達巴爾欲上前辯解，金輪法王卻突然叫住了他。師父出了聲，達巴爾也無可奈何地走到了一邊。對於霍都的隨意任性，金輪法王似乎放任之，其實他也不認為霍都會輸給楊過，所以這一場也一定必勝。

　　面對楊過，霍都轉用了漢語，「小兄弟，好久不見∼」

　　「誰是你兄弟」，楊過顯然沒有霍都那麼氣定神閑，暗自握緊了打狗棒。

　　「哦？既然不是……」，霍都勾出一抹笑容，「那我就不手下留情了∼！」

　　電石火花之間，霍都攻向了楊過，他手上的摺扇就是最好的武器，一挑一點居然使得要比楊過的棒法靈活多了。

　　畢竟楊過在華山上也只是聽過洪七公提及招數，棒法的口訣曾經在黃蓉教魯有腳之時不小心聽到，楊過仗著自己聰明才勉強湊合著使用，真的面對霍都如此強勁的對手，靠著打狗棒法根本不行。

　　黃蓉也看出了楊過的窘迫，她端起了茶杯若無其事地念到，「狗急跳牆如何打？快擊狗臀劈狗尾。」

　　這兩句赫然是打狗棒法的訣竅，理當不能外傳，可是眼下黃蓉也不管這麼多了。楊過何等聰明，一聽到到黃蓉的話他便懂了。堪堪閃過霍都的掌扇，楊過一回身不顧自己的要害暴露在霍都扇下，只是揮舞著打狗棒直戳霍都的居髎穴。沒有料到楊過認穴如此準確，霍都只得揮扇阻擋，偏偏楊過又繞到霍都的身後，橫掃霍都雙足。

　　每每楊過要落敗之時，黃蓉總是用口訣提醒。一邊的武敦儒羡慕至極，心中更加認定了郭靖、黃蓉打算將郭芙下嫁給楊過。郭芙本來就知道楊過功夫不弱，看到他居然與霍都可以抗衡這麼久，心中歡喜萬分。楊過在英雄宴上有所作為，也等同于給她爭光。

　　武敦儒與郭芙都在注視著場內楊過與霍都的比武，兩個人的心情卻是背道而馳。

　　霍都知道黃蓉在暗中相助，再也打下去也只是敗在打狗棒法上。他忽然向後一躍，跳離了楊過打狗棒的範圍。

　　「我認輸∼」，霍都擺擺手徑直下場了，他的爽快認輸讓在場的群雄不禁面面相覷，繼而爆出了掌聲。

　　霍都隨便往椅子上一坐，「師父，下一場∼還是你自己上吧∼」

　　如此沒大沒小的話語讓達巴爾心生怒火，可是金輪法王卻點了點頭，向前踏出了一步。看似輕描淡寫的一步，距離金輪法王最近的楊過清楚地看見他腳下的青石磚已經全都碎了。居然不動聲色的就可以做到這樣的地步，金輪法王的內力已不可小噓。

　　「洪七公門下？」金輪法王開口居然是一口標準的漢語，冰冷的眼神以及扭曲的薄唇，都令楊過感到不舒服。而且，金輪法王給人的氣場，的確異于常人。

　　自己絕對不可能贏的，楊過分明知道，可是也不願意示弱，只能握緊了打狗棒。但是金輪法王仿佛看透了楊過的內心，盯著他露出一笑。

　　瞬間有了發毛的感覺，楊過知道自己完全被被金輪法王的氣勢壓倒了，他斜視著自己，面容沉穩。金輪法王越是胸有成竹，楊過就越是不肯認輸，他知道自己必須用自己最拿手的武功，方能一搏。

　　「黃幫主，打狗棒奉還」，楊過雙手遞上打狗棒，轉身大聲地說道，「從現在起我代表古墓派迎戰，不知哪位前輩可以借劍一用？」

　　群雄紛紛抽出了自己的劍，其中有不少好劍，忽聞一個優雅低柔的聲音，「過兒，用我的劍吧……」

　　楊過抬頭一見，不禁喜出望外，「尹志平？姑姑？！」

　　站在大廳入口處，那微黃的燭光下微微帶著笑的兩人皆是一身白衣，如牙雕玉琢的一對璧人，一時間讓人聯想到了羽化仙登的神仙眷侶，不是尹志平與小龍女又是誰？

　　只是小龍女的笑容比半年前多出了幾分溫婉，「楊過，好久不見。」

　　若不是此刻時機不對，楊過真想好好嘲弄尹志平是如何將小龍女拐到手的。他了然一笑接過了尹志平的劍，「多謝。」

　　尹志平對著楊過頷首，隨著帶著小龍女走到了郭靖身邊。看見小龍女出現，楊過的心裡也更加有底，他一手試耍著劍一邊對金輪法王說，「你看見沒有，我師父比你美麗數千倍，讓她做盟主才像樣！」

　　即使被楊過諷刺，金輪法王也是絲毫不動怒，「盟主，武功才是關鍵，有請尊師下來一試……」

　　金輪法王的話還沒有說完，楊過就搶先出手，口中也不停地說道，「我姑姑多麼矜貴，怎麼能和你比，你自然要先贏過了我再說！」

　　楊過的話中無形貶低了金輪法王的身份，面對楊過的連連劍招，金輪法王終於施展出了武功，只見金光一閃，金輪法王的拿住自己的武器——金輪。

　　金輪法王揮動手腕，輪光閃動，金輪迅速向楊過劈來，帶起的風如刀割般滑過楊過的皮膚。楊過慌忙躍後，心頭一懼，這金輪法王的確有一手。

　　對於楊過來說，恐懼從來都是另一種挑戰，金輪追著楊過不斷旋轉，下一刻楊過一騰升，一招浪跡天涯，揮劍直劈金輪。長劍與金輪相撞發出刺耳的聲音，金輪力道之大讓楊過居然退後了十幾尺也沒能頓住身形。

　　金輪法王立刻欺身而近，楊過一咬牙又是手上用勁。‘呯’的一聲，尹志平的長劍應聲而斷，見狀楊過吃驚的翻身而躍。金輪又追著楊過在空中發出虎虎生威的響聲，眼看就要被金輪砍到，楊過突然伸手向金輪抓去。

　　此招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雖然金輪被抓住了，可是楊過也虎口發麻、流血不止。

　　「哈哈，這下你沒招了吧？」楊過也顧不上疼痛，事實上他的整條手臂都已經沒有了直覺，只不過是在硬撐。

　　金輪法王哼哼一笑，亮出自己的銀輪。此時此刻小龍女也向楊過拋出了自己的金絲手套，「接著。」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5-11-3 13:12

第五十七章 尹&龍番外

　　「叩叩叩」，尹志平輕輕地敲著門，「龍姑娘起來了嗎？」

　　離開終南山之後，尹志平帶著小龍女開始一路遊山玩水，而且每天早上的這個時候，尹志平都會來敲門，詢問小龍女是否一起下去吃早餐。

　　一開門，小龍女便看見尹志平如仙姿玉色一般帶著笑容，一如往常的等候她的出現。只要看到尹志平清澈溫潤的微笑，僅僅是這樣，小龍女的心裡便會湧出一股暖流，總有一種被治癒的感覺。

　　兩個人緩緩下了樓，小龍女忽而蹙眉，「什麼味道……」

　　尹志平這才想起來兩個人是昨夜進的城，都未來得及向小龍女解釋，「湖南長沙有一個很著名的小吃，叫做臭豆腐。」

　　「……真的很臭」，小龍女看看周圍的人毫無猶豫將一塊塊炸的金黃脆嫩的臭豆腐放進嘴裡，她不由得覺得有一些不舒服，「這麼吃下去，身上也會變得臭臭的。」

　　尹志平不由得失笑，「雖然聞上去很臭，不過吃起來很香……」

　　正巧店小二出來招呼尹志平與小龍女，「兩位客官，要吃什麼？我們這裡臭豆腐、血豆腐……」，店小二一抬頭看見兩位天仙似的面容，不由得口中一怔。

　　尹志平與小龍女已經很習慣大家露出這幅表情，都已經變得毫不在意了。看見小龍女不留痕跡地退縮了一步，尹志平略帶抱歉的拱了拱手，「多謝小二兄介紹，今日我們不在客棧裡用食。」

　　店小二眨了眨眼，癡癡地問了一句，「那明天呢？」

　　「不知道」，小龍女率先走了出去，她有一些受不了客棧大堂裡的味道。一出客棧她驚呆了，只見連綿而長的整條街不知何時都擺起了臭豆腐的小攤，甚至還有人在攤位前面豎著一面大大的「臭」字錦旗。

　　鼻中充斥著臭豆腐與油炸的味道，和尹志平在一起這麼久，小龍女頭一次開始想念古墓，總覺得古墓是那麼的鳥語花香、空氣清新。

　　尹志平走了出來，站在小龍女身邊。他忽然意識到，小龍女十八年來全然沒有聞過這麼刺激的味道，加上整條街頭彌漫著臭豆腐的油炸味，小龍女定然受不了，「……我想我們還是快一點立刻這裡吧。」

　　小龍女重重地點點頭，她從來沒有這麼明示的表過態。尹志平回客棧結了錢，牽回了馬，在著小龍女離開了長沙郡，然而整個湖南地帶的臭豆腐都是遠近聞名，因而臭豆腐攤位絡繹不絕。

　　一路上被臭豆腐的味道熏得有一些頭暈的小龍女，終於在落腳的茶鋪裡犯下了錯誤。

　　「咳咳……」，小龍女難得一見的紅著眼眶咳嗽著。

　　尹志平輕拍著她的背，試著幫她舒氣，硬生生地將頭別了過去。聞得尹志平輕笑的聲音，小龍女不由得繃著一張小臉，「你在笑？」

　　「不……不……在下沒有笑」，尹志平連忙捂住自己的嘴。

　　「那你轉過頭來」，小龍女雙手捧著尹志平的臉轉過來一看，果然他的嘴角還上揚著弧度，連眼角都彎起了。

　　和小龍女一對視，尹志平又忍不住笑出來，「龍姑娘……對……對不起……可是真的太好笑了……」

　　小龍女不由自主地嘟囔著，「這沒什麼可笑的……」

　　事實上是沒什麼可笑的，不就是小龍女不小心將白醋當成了水來喝嗎？尹志平看著小龍女鼻間微紅，即使知道她是因為臭豆腐的味道而喪失了一時的嗅覺，可是總是看到她這樣一邊吐舌一邊灌水的樣子，尹志平就不能控制地笑了起來，心頭萌生了一種‘好可愛’的感覺。

　　「不許笑」，小龍女硬是想裝出若無其事的表情，可是她覺得口中酸酸的，絕對是之前白醋喝的太猛了。

　　「不，我不笑了，真的不笑了」，尹志平連連揮手保證，可是他那雙美麗的黑瞳裡，總是閃爍著笑意。

　　這一天小龍女和尹志平騎著馬總算到達了岳陽郡，到了客棧，尹志平以著極快的速度向客棧掌櫃要了兩間房，然後帶著小龍女上樓了。

　　「龍姑娘，明天……」，尹志平話還沒有說完，小龍女逕自走回了自己房間，連鑰匙都沒有拿。

　　實際上，小龍女晚上在客棧裡從來不鎖門，然而她一夜好眠是因為有尹志平會為她掃去那些想要偷雞摸狗的宵小。然而這一夜尹志平擔心小龍女的同時，也擔心明天早上會遇見一些不想遇見的人。

　　總算熬到了天亮，尹志平又在老時間敲開了小龍女的門，「龍姑娘，我們應該啟程了……」

　　一聲之後無人應答，尹志平又喚了第二聲，小龍女依舊沒有回應。但是尹志平知道，小龍女一定就在屋內，因為一個晚上他都有關注隔壁的情況，絕無可能小龍女離去他而不知。

　　腦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尹志平又敲了敲門，「龍姑娘，你莫不是還在生氣吧？……」

　　門吱呀一聲開了，小龍女面無表情地回答，「我沒有。」

　　僅僅的四目相對的一視，尹志平了然一笑，「龍姑娘，別生氣了，我覺得沒有嘲笑你的意思……」

　　「恩，我知道了」，小龍女又強調了一次，雖然她不知道，尹志平到底是怎麼看出自己還在生氣的。其實小龍女也並不是生氣，只是覺得有一些納悶，從來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著那麼多她未知東西，說起來她現在的一切都是尹志平在打理，總覺得自己沒能幫上什麼忙。

　　一頓早飯過去，尹志平便打算去客棧後院牽馬。小龍女覺得有一些奇怪，「我們要走了嗎？」

　　「恩」，尹志平告訴她，「再過一個郡，就可以離開湖南了。」

　　不明白尹志平為什麼急著離開湖南，小龍女也沒有問出口，對於她來說除了古墓以為的任何地方都沒有區別，除了尹志平身邊。

　　剛剛牽著馬，尹志平與小龍女還沒有跨上馬鞍就能聽見從街的另一頭傳來的呼喊聲，「是小少爺啊！！！」「小少爺！！別走！！」「！！小少爺……哎呦……跑不動了……」

　　尹志平扶額歎息，他就知道會出現這樣的場面，本來是想從長沙的東面離開湖南的。為了不讓小龍女的鼻子多受臭豆腐刺激氣味的毒茶，他才刻意選著了從岳陽郡離開，因為這裡的路線最近。

　　小龍女不知道那些跑過來的老者們是沖著尹志平來的，等到她察覺的時候，已經上了花甲之年的老頭子們已經將尹志平團團圍住。

　　「別來無恙……伯伯們」，尹志平試著突出包圍，又不願傷了老者，以他們這樣的年紀，任何一點傷筋動骨都是致命的。

　　「小少爺」，為首的老者笑著彈了彈手中的繩子，「終於找到你啦∼」

　　尹志平試著躲開老者們的圍攻，無奈每每尹志平擦碰到老者們的衣角，老者們就像通了氣一樣，一個個的哀叫起來，嚇得尹志平動也不敢動，生怕老者們任何一個人受傷。

　　小龍女就靜靜地站在外面看戲，當被抓老者們抓得緊緊的尹志平投來略帶歉意的眼神，她絲毫不介意地一笑，「我現在真的不生氣了，因為我也可以嘲笑你了……」

　　還未聽全小龍女的話，尹志平就被她難得露出的笑容給迷住了。小龍女很少笑，微微的輕揚嘴角就已經是非常開心的表現了，尹志平從來沒有見過她笑得如此粲然。像是跌落凡間的仙女，如同搖曳生姿的花在一瞬間開到絢爛，尹志平長久都沒有回過神來。

　　老者終於注意到一邊站著的小龍女，面面相覷後，一致同意將小龍女一起帶回去。

　　一直到了岳陽郡最繁華的大街上，尹志平知道這一次自己無論如何都躲不過了，因為他與小龍女已經站在了大門前，門匾上提著用金絲鑲邊的兩個大字——尹府。

　　一推開門，小龍女才知道被高牆遮擋的府邸之內居然如此豪華，站在前院遙遙望去五步一樓，十步一閣，那縵回的廊腰有一些被綠竹所掩映，有一些交錯在溪流峰巒間。

　　龍樓鳳闕，簷牙高啄……一時之間，小龍女回憶起自己曾經在古墓裡看見過的詩賦，突然明白為什麼那些詩人如此有感而發，

　　面對如此瑰麗悠靜、幽深曲折的院落，尹志平又是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此時老者們已經紛紛地站定在一邊，低眉垂眼全然不見了剛才在街上的樣子。從前廳緩緩走出的是一位四五十歲左右的男子，雖然身上穿著上好的絲綢成衣，卻生的一副普通的摸樣，令人完全不能與富豪之流聯繫起來。老者們統一喊道，「少爺！」

　　猶豫了幾下，尹志平還是上前一步拱手彎腰，「父親……」

　　整個湖南，尹姓都是最常見的，其中最最著名的尹姓要數岳陽郡的尹家分支，幾乎整個岳陽郡都靠著尹家為生。當朝的幾位皇家茶商裡，就有尹家，其生產的洞庭春、君山銀針平、江山桂花蜜更是每年選定的皇家貢品。

　　尹父看著尹志平，神情有一些激動，他立刻走過去親切地握起小龍女的手，「姑娘，你啊是我的兒媳婦是嗎？是嗎！」

　　帶著尹志平與小龍女回來的老者中有一人笑嘻嘻地回答，「少爺，是的」。原來他們從小看著尹父長大，早就應該改叫‘老爺’了，只是他們如何也改不去。自然而然的。尹志平對他們來說就是‘小少爺’了。

　　尹志平不由得有一些黑線，他連忙分開父親與小龍女，「那個，父親……其實我們還沒有……」

　　不待尹志平的話說完，小龍女有一些疑惑地問出口，「我不是你妻子嗎？」

　　「誒？」尹志平愣了一會，卻又連忙點頭，「是！你當然是！！只是……」

　　尹志平‘只是’的話還沒有講完，尹父又繞過尹志平激動地和小龍女握手，「太好了！！實在是太好了……我真怕……這孩子什麼時候帶回一個男媳婦來，這下真的太好了……」

　　「父親！」尹志平重咳了幾下，面色有一些泛紅。

　　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亂七八糟的話，尹父深呼吸幾次終於淡定了一些，「啊……沒事……沒事，男媳婦……哈哈，只是亂想而已……！」

　　尹志平回來使得尹父非常高興，他已經整整離開尹家十五個年頭，回來的次數屈指可數，最近的一次就是尹母過世的時候。喪偶之後，尹父總覺得一個人打理偌大的尹家有一些累，家裡家外的……可是他卻又堅決不肯納小，於是總是催促著尹志平還俗，接管家業。

　　哪知道尹志平說要一直待在終南山上做道士，這可急壞了尹父與一干老伯伯們。這不？全岳陽乃至湖南，都有尹志平的畫像，只要被人看到就一定能找到。

　　「所以，我一到湖南就被發現了嗎……」，尹志平忽然覺得自己其實與那些通緝犯沒有什麼不同。

　　「哈哈，哈哈哈」，尹父乾笑了幾下，立刻轉頭問小龍女，「姑娘你貴姓啊？今年貴庚？家主何方？家中還有無長者？什麼時候方便我們去提親啊？生辰八字能不能寫一個給我？你什麼時候認識我們家志平的呀？你喜歡我們家志平什麼？你看你喜歡哪個閣樓啊……」

　　尹父的問題一堆一堆，雖然小龍女一開始有努力在聽，可是聽到後面完全沒了重點。她只知道尹父在提問，可是問的什麼問題都記不住了。

　　「父親」，尹志平滿臉黑線的打斷了尹父，「不如先讓龍姑娘休息一下再說吧……」

　　「！！你姓龍！很好！真的很好」，尹父樂呵呵地看著小龍女，他不知道自己兒子從哪裡拐來這麼乖巧、美得跟天仙似的媳婦，反正他是很滿意。

　　看著父親一個人喜顛顛地傻笑，尹志平有一些無奈，又讓父親羅裡吧嗦了一會，他才抽空帶著小龍女離開。無論是選哪一個亭閣，小龍女都沒有意見，最終她還是住在了離尹志平最近的地方，從此拉開了兩人同在尹府的生活序幕。


第五十八章 尹&龍番外

　　尹志平從來沒有想過接手的父親的生意，尹父看著他好一會才重新開口，「那你和龍姑娘怎麼辦？你們以後怎麼生活？」按照尹父的話來說，男人要有擔當。尹志平原本已經站了起來，卻又最終慢慢坐下，最後還是點頭答應。

　　從某種角度上來說，有尹父可以在身邊教導，尹志平想要學習做生意並不是什麼難事，而且現在並不需要擴大家業，僅僅維持現狀就有客觀的收入。尹志平本身就是一個明理通透的人，經商原則對他來說並不難熟悉，最不習慣的是與人應酬。

　　一日又一日，尹志平忙著奔波于各店家之間，不知不覺已經幾日沒有和小龍女見了。他突然很想見她，可是真的站在門前他卻猶豫了。

　　「……」，尹志平舉起的手又放下，考慮到小龍女已經睡了，他不想吵她。

　　不知道什麼時候小龍女打開了門，「不進來嗎？」

　　尹志平猛的一抬頭，發現小龍女就站在他的面前，微黃的燭光將她的剪影照耀的如同夢幻一般。尹志平有一些微怔，隨即微笑道，「進來，不打擾你吧？」

　　小龍女搖了搖頭，請尹志平進屋。

　　尹志平的面容依舊俊美無雙，小龍女卻隱隱從他的臉上看出了倦意，「你累了。」

　　這是一句肯定句而不是疑問句，尹志平剛想否認卻只得誠實的點頭，「有一些累了，不過，一切都是值得的……」

　　曾經尹志平以為自己一直會在全真教裡，就像自己的師父那樣，收收徒弟，練練武功，講講道法，然而小龍女的出現改變了一切。

　　無論尹志平在哪裡，他都會惦記著在尹家的小龍女，會擔心她有沒有按時吃飯，會不會嫌下人太吵，會不會覺得不習慣……最最想要知道的，她會不會一樣的思念自己。當初不覺得，尹志平這才發現，兩個人相處的點點滴滴，已經成為了最珍貴的存在。

　　不知不覺，尹志平的手將要撫上小龍女的臉頰，他回過神來慌忙坐正，「啊……抱歉……」

　　「……」，小龍女看了尹志平良久，沒有出聲。

　　就在尹志平以為小龍女不悅之時，她走到床邊對他招招手。不明就裡，尹志平走過去坐在她的邊上，下一刻，小龍女就按著他的頭躺了下來。

　　好一會尹志平才明白小龍女是讓他躺在腿上，雖然面色微微窘紅，但是他還是照做了。對於現在的他來說，與小龍女在一起的任何時光都顯得那麼寶貴。

　　「枕在腿上真的覺得舒服嗎？為什麼她們總是讓我這麼做呢？」小龍女低下頭，悄聲問著尹志平。

　　好久不聞小龍女的聲音了，總覺得在他耳邊響起的聲音是那麼的讓人陶醉，尹志平再也沒有心思考慮所謂的‘她們’是誰，只是發出冗長的歎息聲。

　　尹志平輕輕地用指尖繞著小龍女柔軟的發，「你有著治癒的靈氣呢……」

　　「治癒？靈氣？」小龍女覺得自己越發的不懂了。

　　看到她濛濛的樣子，尹志平愉快地抿起了雙唇微笑，「不懂也沒關係呢。」

　　「不行，你要解釋清楚……」

　　「可是，這個很難解釋……」

　　「唔……那就舉例子好了」

　　「例子……更難……」

　　兩個人不斷這樣輕聲低語，總覺得夜晚的時光是這麼的安逸寧靜，令人不願意白天就這樣到來。

　　天漸漸的亮了，尹志平的呼吸就在咫尺指尖，小龍女雖然沒有睡意但也閉著眼睛。比起尹志平不在的時候，此刻她的心裡有著說不出的繾綣安心。

　　兩人白日分別、夜晚相敘的相處，終於一封請柬而有所變化。

　　「英雄會？」小龍女念著信上的字，尹志平就躺在她的腿上慢慢聽著。

　　尹志平問著她，「要不要去呢？」

　　原本擔心她一個人在家裡會悶，可是現在尹志平聽三姑六嬸描述，小龍女似乎整整幾天大門不邁也完全悠然自得。見小龍女不做聲，尹志平知道她定是不願，他難道還不瞭解她非常宅的個性嗎？

　　可是尹志平無論如何都不願放過這個機會，「如果去了……我就暫時不用管商鋪了……」

　　聽到尹志平的這句話，小龍女心念一動，「那我們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

　　「是啊」，對於尹志平來說，幸福一件很普通的事情，只需要三步。第一，小龍女；第二，自己；第三，在一起。

　　尹志平與小龍女向尹父告別之後，踏上了前往襄陽的旅途。為了以防自己迷路，尹志平特意備了地圖，可是還是沒了方向。

　　黑夜已經降臨了，此時已經不再適宜趕路了。尹志平就地生火，他非常抱歉地看向小龍女，發現她正閉著眼睛側耳傾聽著什麼。

　　尹志平坐到了她的身邊同樣閉起眼睛，從草木之間隱隱傳來的聲音，不可思議的是腦海中不禁勾勒出一幅醉人的景象。清風吹拂，盎然綠意隨之簌簌搖曳著。湖面泛起的層層漣漪像是在回應著陣陣清風般，倒影在水面上的月亮也猶如明鏡一般，搖晃著身姿最終完全消失了蹤影。

　　「啊，很動聽的聲音呢……」，尹志平不由得感歎了起來。

　　「嗯」，小龍女不知道怎麼描述心中的感覺，只是像是回到了古墓中，心情那樣的平靜，「夜晚的聲音……很好聽……」

　　自從孩提時代起，小龍女就常常一個人坐在古墓口，閉起眼睛聽著外面的世界的一切，總覺得那樣就能聽見所有一切，這讓她的心變得很靜很靜，不再寂寞。

　　尹志平握住了小龍女的手，看見她睜開眼睛便微微一笑，「小心著涼……」

　　和尹志平一起披了一件外衣，小龍女與他兩個人緊緊靠在一起，享受著夜晚的靜謐。小小的火堆照亮了兩個人的臉，彼此緊握的手傳遞出對方的溫度。

　　曾經尹志平的存在讓小龍女感到很困擾，她自認為一定是尹志平和她有太多的不同，所以格外的在意。小龍女自己也覺得這個理由很牽強，但也許他的存在就是最根本的理由。

　　頭一次，小龍女覺得人的心情根本無法強迫的。她不想在意卻還是在意了，她不想愛卻還是愛了。此時此刻，小龍女將頭靠在尹志平的肩膀上，總覺得他身上的熱度讓她覺得很舒服，

　　「累了就睡一會吧」，尹志平輕輕地拍著她的頭，像是在哄她一樣。

　　小龍女攥緊了他的手，不知何時開始，只要有尹志平在，她就可以安然入睡。

　　看著小龍女終於睡去，尹志平又將外衣拉拉好，確保她不會著涼之後，在她的手背上輕輕落下一吻。

　　彼此緊握的手一直沒有鬆開，就像明天總會到來，但是小龍女與尹志平也絕對不會分開。

　　又迷失方向的尹志平歎了氣口氣，「……地圖什麼的，果然對我沒有用。」

　　「真的嗎？」小龍女歪著頭，她也沒有辦法幫上忙，因為地圖什麼的她更看不明白、

　　「是呢」，尹志平下馬，將韁繩拴在樹幹上開始仔細研究地圖。

　　小龍女也不打擾他，就坐在他的身邊靜靜地待著。從頭到尾看了一遍，尹志平卻愈發的迷糊了，他最終收起了地圖。

　　「不看了？」小龍女有一些不解，尹志平應該不是那麼輕易就放棄的人。

　　「還是找人問路會更加效率一些」，尹志平忽然抬頭一笑，「其實地圖真的沒什麼用，因為我早就迷失在你的眼睛裡呢……」

　　陽光如此晴好，小龍女與尹志平四目相對，誰都沒有移開眼神，僅僅是這麼望著，兩個人便覺得這個世界是如此美好。

　　「恩，我也是」，小龍女微微一笑。

　　總覺得自己快要融化在這美麗的笑容中，尹志平摟過她兩個人平躺在草地上，享受寧靜的午後。

　　以小龍女與尹志平這樣走走停停，時常迷迷路，居然還趕上了襄陽的英雄會。雖然遲到了，但顯然兩個人都不甚在意。

　　在英雄宴上遇上了楊過，小龍女這才想起自己當初算是不辭而別？尹志平也想到了同樣的事情，不禁對楊過心聲歉意，因此特意奉上了自己的長劍。

　　「劍，壞了」，小龍女覺得有一些惋惜，只是與尹志平有關的，她都會珍惜，因此有一些討厭起了金輪法王。

　　「沒關係」，尹志平只是站在小龍女的身邊，對著她篤定一笑，「只要你還在我身邊，即使劍毀了數千吧，都不算什麼……」

　　兩個人如此濃情蜜意，和刀光劍舞的英雄宴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了。好在尹志平的聲音很輕，也就近在咫尺的小龍女可以聽見。郭靖素來與尹志平交好，看見尹志平出現立刻喜形於色。

　　尹志平攜著小龍女走到了郭靖黃蓉身邊，彼此交談間，小龍女寡言少語，郭靖黃蓉以為她只是個情怯罷了。其實小龍女要比郭芙就年紀大的多，只是從小生活在古墓裡，又內力深厚，二十來歲的人竟然比十幾歲的郭芙看上去看還要嬌嫩。

　　場上的金輪法王已經有一些不耐煩了，高聲喝道，「小子，你的師父是誰？」

　　小龍女聽到這句話，立刻站了出來，「是我……」

　　頃刻間，原本吵雜的大廳立刻安靜了下來，群雄面面相覷，小龍女與楊過看似年紀在伯仲之間，怎麼可能為人師表，更不用論她那冰清絕美之貌。

　　黃蓉看向尹志平，後者只是點點頭不語，可是郭靖不太相信，「這位姑娘……她真的是過兒的師父？」

　　尹志平顯然是想起當年終南山上發生的事情，不由得歎息了一聲，「千真萬確。」

　　金輪法王看見小龍女，自然不信她是楊過的師父，只當楊過在騙他，於是大聲道，「那好，咱們比試一下吧！」

　　「啊喂喂！大和尚，我們已經三局兩勝了，還打？想要賴皮不成？！」楊過素來敬佩小龍女，自知金輪法王的厲害不願讓兩人相鬥。

　　金輪法王才不聽楊過在那裡大呼小叫，只是上前了一步，「我倒要看看這位女子如何當得起這武林盟主……」

　　小龍女根本不在意這無論盟主之事，金輪法王既然要和她鬥那便鬥。不待尹志平阻止，小龍女已經毫不在意地隨口答應了下來。

　　楊過看見小龍女願意出手，他便褪下自己手上的金絲手套恭敬地遞給小龍女。尹志平自然是不願意小龍女冒此危險，只是這一戰關乎武林盟主，這對中原武林來說尤為重要。尹志平只是接過楊過遞過來的手套，幫小龍女帶上。

　　「……小心」，縱然有千言萬語，尹志平也只是說出這兩給字，他那雙本應該清明一片的眼眸，現在卻潛藏著無盡的擔憂。

　　總是喜歡被尹志平這樣注視著，小龍女覺得尹志平眼睛裡只著自己的影子，滿滿的自己。只有這個時候，小龍女真切的覺得，這個世界上還有著一個人會這樣擔憂自己。

　　看著尹志平如同對待珍寶一樣為自己帶著手套，頃刻間，小龍女覺得自己沒有什麼好怕的，「光頭，來吧……」

　　明明凝重的場合下，尹志平卻差一點笑出聲來，其實金輪法王並不算和尚，然而楊過也嚷著起來，「禿驢！只許和姑姑過……三招！！」

　　怎麼說……這一對師徒在叫喚人方面還真是，尹志平不由得抿嘴一笑，楊過雖然是有意為之，然而小龍女的確是無心之過。

　　果然，金輪法王對著楊過這一聲‘禿驢’給弄得心生不悅，畢竟他城府頗深因而沒有表露出來，只是對小龍女的出手並不手下留情。

　　當金輪法王攻向小龍女的那一刻起，楊過就開始數數，「一、二、三……」

　　事實上，金輪法王連第一招都沒有使完，他自然是對楊過的搗蛋很不爽，但是也不表態只是疾動金輪飛向小龍女。

　　小龍女也不甚在意，原本想要學楊過那樣伸手抓住金輪，反正她帶著金絲手套，利器根本無法傷到她。還沒有伸出手，金輪呼嘯而來，聲音喧雜。金輪未至，但是刮起得風讓小龍女心一驚，這絕對不是普通的一擲。

　　小龍女意識到金輪法王的內功之深，金輪的身影已近在眼前。千鈞一髮之際，古墓派輕功之絕讓小龍女終於閃身而過。金輪從她的耳畔掠過，像是被牽引一般又向小龍女飛去，她不敢伸手去抓只能拋出綢帶去卷。

　　此時已經第一招過去了，金輪法王見一招居然奈何不了小龍女，不由得心也急了起來，欺身一掌揮向小龍女，她原本就在空中躲避不及。眼見小龍女遇險，尹志平再也顧不上武林道義，他的劍已經被金輪所毀，來不及多想只能順手撿起達巴爾遺留在地上的金杵，縱身一躍擋在小龍女的身前。

　　金輪法王雙掌齊推，擊打在金杵上，那金杵瞬間應聲而碎。看見尹志平要待自己受過，小龍女大驚失色，立刻用綢帶卷住尹志平手中半截金杵，用力一拉，另一手將綢帶纏繞在梁住上，兩人在大廳裡如飛舞了起來，白衣如雲舞婆娑翻飛，一時間群雄只是睜大了眼睛看著這猶如幻境一般的畫面。

　　綢帶上的金鈴發出悅耳的聲音，總覺得這裡像是一片桃花源，小龍女一頭如瀑的長髮在空中飄拂著，她步伐輕盈如舞，清麗絕美得如同清晨帶露的鮮花一樣楚楚動人。尹志平也是如同天仙下凡般的人物，他那雌雄莫辯的脫俗秀靨更是世界少有。群雄在霎時間的沉默了，總覺得這樣夢幻般的場景百年難遇。甚至連楊過都一下子忘記了數金輪法王的招數，他繼而微笑了起來，總覺得小龍女跟著尹志平是正確的選擇，這兩個人無論從外表來看，還是內在，都是絕配。

　　黃蓉看出尹志平苦於無劍的迫境，立刻差人借了劍讓送給尹志平。長劍在手，尹志平登時轉身向金輪法王攻去。全真教的劍法中規中舉，可是尹志平使出來也十分飄逸瀟灑。

　　綢帶與金輪，一個至軟，一個至硬，拼的不過就是功力深厚，小龍女很清楚自己不敵金輪法王，於是她收回了綢帶轉而借劍。

　　即使生平見過無數麗人，卻沒有人像小龍女一般說不出的楚楚動人，大家都爭相著伸出自己的劍，那場面比楊過借劍的時候還要火爆。

　　小龍女也不知道怎麼分辨劍的好壞，她只是借了最近的一把立刻使出玉|女劍法攻向金輪法王。

　　金輪法王金輪斜打，另一手向尹志平抓去，小龍女也未多想，立刻使出了‘玉女心經’最後一章的武功。雖然小龍女分了金輪法王心，尹志平卻依舊不顧自己的安危一間直刺金輪法王的後心，深怕金輪法王傷到小龍女。

　　然而這一下，小龍女與尹志平的配合真是恰到好處，兩個人均是不要命了地進攻，金輪法王無論守那一方都不行，只得退出了幾步。尹志平自然不會就這麼放過金輪法王，他揮劍直劈用上了全真劍法中的厲害招數——浪跡天涯。

　　尹志平進襲，小龍女也跟上，一時間兩劍擊刺，金輪法王居然奈何不得，又後退了數步。楊過靈機一動，大聲喊道，「花前月下！」

　　群雄皆是摸不著頭腦地看著楊過，只有小龍女與尹志平心知肚明，玉|女劍法與全真劍法裡各有這一招。小龍女單劍顫動，舞出一片光影，金輪法王眼花繚亂卻又不知她到底在做什麼，一時間不敢出手，只是金輪護身。尹志平一招自下而上搏擊，劍尖畫圈猶如明月橫空，殺的金輪法王措手不及。

　　楊過已經悟到玉|女心經的最後一章應該劍法合併，尹志平也看出自己的劍法與小龍女似乎相呼應，兩人的眼神數次情真意切地交匯著，只覺得內心如這劍法一樣含情脈脈。

　　撫琴按蕭、清飲小酌、掃雪烹茶……隨著一招招的實戰，明明金輪法王大敵當前，尹志平與小龍女卻越來越心息相通，心中湧現了無限的柔情蜜意，黃蓉不禁這樣的氣氛感染到了，她望向郭靖。

　　郭靖握著黃蓉的手，顯然他也聯想到了他們相戀的情景，同時郭靖也為自己的好友終於找到了生命中的另一伴而感到由衷的高興。

　　被尹志平與小龍女的雙劍合併弄的措手不及的金輪法王一直退到了門口，即使他沒有敗，但是也臉面盡失，只得金輪一舉，「今日終於拜見了中原武功，老衲佩服的緊，這是什麼劍法？」

　　楊過知道小龍女一定會老實回答，於是搶先開口，「是刺驢劍術∼」

　　這幾字對於金輪法王來說不太能理解，他露出了不解的神情。

　　見狀，楊過進一步解釋，「是刺禿驢的劍術∼！」

　　楊過嘻嘻哈哈的表情又惹怒的金輪法王，只是尹志平與小龍女太過厲害，而且郭靖又在場，真的打起來，金輪法王所帶的蒙古人根本不是群雄的對手，更何況重點保護對象——霍都王子也在呢？

　　金輪法王只能先行撤退，只能對著尹志平與郭靖拱拱手，「咱們後會有期……」

　　不等郭靖說什麼，金輪法王已經帶著蒙古人退出了大廳，此刻群雄爆發出了一陣歡呼聲。

　　見到金輪法王終於走了，尹志平才放下心來，看來這中原武林盟主的位子終於不會流落到蒙古人的手中了。他轉身一瞧，小龍女正看著他，眼中流露出的是盈盈嬌羞的眼神。

　　一時之間，尹志平只是想要將她摟在懷裡再也不放手，只是此時此刻，場合不對。尹志平悄悄地對著小龍女說，「我們離開這吧……」

　　不知為何，小龍女明白尹志平只是想要和自己獨處，她第一次主動握上尹志平的手。他的手依舊是這麼的熱，總覺得心頭也漸漸被溫熱了，她不住的點頭。


第五十九章

　　待群雄發現的時候，尹志平與小龍女已經走遠了，自然而然楊過就變成了那個萬眾矚目的物件。郭靖自然也是高興，一張臉笑得心花怒放。

　　當有人問起楊過怎麼會打狗棒法的時候，楊過會胡亂說一通，將眾人弄的一唬一唬的，像是在聽說書的，大家的都一驚一乍的，驚訝聲此起彼伏。

　　「我還以為你是黃幫主的乘龍快婿呢！」不知誰說了這麼一句，群雄都紛紛笑了起來。

　　原來就注意著楊過這邊的郭芙不由自主地紅了臉，跺跺腳躲到了黃蓉身後去。

　　郭靖哈哈一笑，「我正有此意，今日群賢聚集，過兒，你看咱們喜上加喜如何？！」

　　一時間楊過也愣住了，雖然看上去他對郭芙很好，殊不知他對所有的女性都是如此，也沒有厚此薄彼之分。

　　武敦儒猛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郭芙扭緊了黃蓉的衣物，一顆心怦怦跳，倒是黃蓉既沒有心急，也沒有阻止，不知道她作何感想。

　　一腳踏進大廳的完顏萍，站在人群之後正好聽見郭靖的話。

　　看不見楊過，卻能聽見他的聲音，「郭伯伯、郭伯母的養育之恩，小侄無以回報……只是小侄家世寒微，人品低劣，萬萬配不上令千金……」

　　此言一出大家都發出失望的聲音，也有人陳贊楊過進退得體。

　　呵……楊大哥果然對誰都一樣，永遠都不會屬於一個人的……完顏萍的心裡既歡喜又失望，五味陳雜。武敦儒與郭芙又何嘗不是如此？

　　武敦儒既高興楊過拒絕了親事，又擔心起此事會再次提起，畢竟郭靖十分喜愛楊過。郭芙則是全當楊過在假意推脫，這樣反倒顯得楊過靦腆稚嫩，心中不禁對他的好感更甚一分。

　　郭靖欲再說什麼，黃蓉卻是一把拉住他，「這種事情還是日後私下說吧……」

　　郭靖一愣，順著黃蓉的眼神看見了面帶羞澀的郭芙，這才想起小女面薄，因此也笑著說起了其他話題，大廳裡又熱鬧了起來，群雄高高興興地喝起了酒，打算改天再重新推選武林盟主。

　　完顏萍好不容易從人群的最後面擠到楊過這一桌，宴會都已經快結束了，郭靖扶著黃蓉去休息了，一桌上只有楊過、郭芙、武敦儒等一干年輕的留著。

　　最先注意到完顏萍的是楊過，他有一些詫異，「萍妹，你怎麼了？」

　　楊過從來沒有見過完顏萍如此狼狽的樣子，頭髮散亂不說，衣服各處可見劍痕。楊過不禁有一些擔心，「萍妹，你有沒有受傷？」

　　郭芙也被完顏萍的出現給怔住了，不過她很快反應過來，「看這樣字，估計沒大礙的」……說到底她就是看不得楊過如此關心完顏萍。

　　一直和郭芙針鋒相對的完顏萍此刻卻絲毫不在意郭芙的話，只是向楊過求助，「楊大哥……武公子他……他……」，還未說完就隱隱帶了哭腔。

　　「小武他怎麼了？！」武敦儒與郭芙連忙問道。

　　到底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郭芙總算還惦記著小武，武敦儒從下午起就再也沒有見過弟弟武修文了，他心中著急也未曾想過武修文遭遇了麻煩。

　　原來完顏萍想要出城，武修文一路護送她，好說歹說才勸她在客棧住一晚，好好休息明日再上路。襄陽城的客棧因英雄宴而非常搶手，幾乎都訂滿了。武修文也就陪著完顏萍一家一家的問過去。

　　看著武修文那認真的樣子，完顏萍總不好意思拒絕他，兩個人在襄陽城一逛就是大半日。

　　好不容易找到一家門可羅雀的客棧，完顏萍和武修文同時感到了不對勁。照理來說這裡距離鬧市區並不遠，應該是門庭若市怎麼會寥寥無人？兩人走進去一瞧才發現連掌櫃與店小二都沒有，櫃檯前空無一人。

　　完顏萍與武修文面面相覷之時，忽聞樓上腳步聲，悅耳的聲音隨即而至，「大醜，馬車備好了嗎？我這裡還有一些東西要帶……」

　　武修文一時之間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緩步走下來得少女有著一頭璀璨的金色長髮，雙眼如同夏日裡那蔚藍的天空一般深邃，肌膚宛如瓷器一般肌理通透，淡粉的唇瓣……少女有著令人屏息的高傲美麗。

　　與完顏萍對視的那一霎，閔敏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一格樓梯。而完顏萍也意識到，「蒙古的郡主……」，若是能擒住她便能威脅到耶律楚材，不是嗎？

　　不得不說完顏萍太魯莽了，閔敏一個人並不代表沒有護衛潛伏在暗處，所以最終結果是完顏萍與武修文雙雙被擒。兩個人被點了穴，大醜用繩子將他們捆綁住後關進了柴房。

　　「那你是怎麼逃出來的？」顯然郭芙對這個問題的關注度超過其他的。

　　「這個……我」，完顏萍面上一紅，避開了回答，「武公子……還在那裡，快去救救他吧……」

　　完顏萍怎麼好意思說得出口，她手上的繩子是武修文一點一點咬斷的。武修文的動作很輕很輕，深怕傷到完顏萍半分，這樣全然不顧自己的舉動，讓完顏萍頗為感動。

　　「我知道了，現在就去救修文」，武敦儒拿起長劍，謔得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郭芙自恃武功高也一定要跟去，只有楊過一反常態地沉默著。

　　「怎麼了？你不敢？」武敦儒有意激楊過，巴不得他退縮好讓郭芙重新注意到自己。

　　楊過歎了一聲，總覺得心頭有一些亂，他在意的並不是武修文被擒這件事，而是閔敏真的要去蒙古了，也就是過了今晚再見又不知何時。這樣的思緒在心中越轉越急，他立刻運起了輕功。

　　「我先去了……」楊過的這一句話還未說完，人影已經在丈尺之外，速度之快超乎所有人的想像。

　　客棧的路，楊過只去過一次，可是他卻記得清清楚楚的那條路。心中有許多話想要對閔敏說，可是真的站在她的面前，楊過卻有一些沉默。

　　看見楊過站在自己眼前，閔敏就像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一樣，像從前那樣對楊過招招手，「來，我給你清清耳垢∼」

　　楊過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已經逕自動了，就像很久之前那樣，他躺在了閔敏的腿上。這個世界上除了穆念慈，只有閔敏一人碰過楊過的耳朵。

　　當楊過漸漸長大後，他越來越覺得閔敏有一些懶，有一些小任性，有一些小笨，可是她也很溫柔，她也很明事理，既覺得她像姐姐，又覺得她像個需要人保護的妹妹。

　　楊過枕著閔敏的腿，感覺她的柔軟的手溫柔又不失力道的一點點幫他清理耳垢，心中不可思議地漸漸平靜了下來。

　　「其實我明白的，你也會有你的生活，並不是一定要和我在一起……」，楊過的聲音很低，「可是……我無論如何都不想離開你，對我來說……你是不可缺的……」

　　楊過發自肺腑的話瞬間楸住了閔敏的心，她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感覺到她的遲疑，楊過一下子坐了起來，「閔敏你別去蒙古……我想和你在一起……」

　　閔敏知道楊過只是純粹的期待，並沒有其他特別的含義。不過當楊過露出這樣如同小狗一般裝可憐又無限期盼的眼神，閔敏只能投降，「要不，你和我一起去蒙古吧？我的確想去旅遊呢……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令人神往不是嗎？」

　　剛剛還覺得閔敏像個大人，此刻楊過看著她手舞足蹈地說著一臉興奮的表情，他不知怎麼的忽然想要摸摸她的頭。

　　雖然去蒙古就必定要和霍都同行，可是楊過有自信能甩掉霍都一行人。這麼想著他的心情就好了起來，「我要回去一趟，跟郭伯伯告辭，乖乖等我∼」

　　「我一直都很乖啊∼」，閔敏吐了吐舌頭，「是你自己不好，要和我生氣∼」

　　「好好，是我不好，這個世界上我最不好了∼」，楊過笑著做認輸狀。

　　「對，就是你不好」，閔敏軟軟的拳頭打在楊過身上，而此時的他已經比自己高出了一個頭，身體比以前似乎更結實了一點。

　　啊……楊過長大了……閔敏深刻意識到這一點。年幼時的楊過，與現在長大成一個俊美無雙他重疊在了一起……總有一天他也會過上自己的生活，不是嗎？閔敏深呼一口氣，不去想這些讓人寂寞的事情。

　　「這一次……」，楊過低下頭將自己的臉頰緩緩地貼近閔敏的臉，「我絕對會呆在你的身邊，直到死去……不，……即使死去……我會待在你的身邊……」

　　「……嗯」，閔敏握起楊過的手，「這一次，我們絕對不分離」，只要楊過不會覺得和她一起無聊，她永遠都會待在他的身邊，永遠都會和他在一起。

　　楊過微微一笑，「所以……我很快就回來∼」

　　楊過的身影消失在窗外，閔敏一邊哼著歌一邊理著行李，其實也沒什麼好整理的，不過就是將集市買的一些小玩意放放好而已……說起集市，閔敏忽然想到了完顏萍。

　　抓住完顏萍與武修儒完全是大醜的意思，不知這兩個人怎麼樣，難倒霍都會帶著這兩個人一起上路嗎？

　　閔敏走到隔壁輕輕敲著門，「霍都，你在……」

　　「閔敏，你怎麼在這裡？」正巧霍都剛剛回來，就看見她站在自己的門前，似乎有事相問的樣子。

　　「那個……有兩個人被關在柴房」，閔敏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麼想霍都形容，「我想……」

　　霍都只是看著她，不置一詞。當然大醜已經向彙報過了，但是霍都想要聽閔敏說，「你想？」

　　「我想……」，閔敏忽然不知道怎麼開口，她支支吾吾了很久，還是說了出來，「我想……我們應該放了他們，畢竟他們也沒有做什麼……」

　　「放了？」霍都挑了挑眉，「放了金朝的亡國公主？放了郭靖的徒弟？這聽上去簡直就是在做善事∼」

　　「那麼……他們會被怎麼樣？」閔敏突然明白了，霍都和自己不一樣，他才是真正生活在這個世界裡的人，他有著自己的責任，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而不是想自己一樣，空有著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的價值觀與人生觀。

　　所謂的武林規則，所謂的殺人復仇，所謂的地位高地，其實這一切對於閔敏來說都是很陌生。忽然明白自己附身在蒙古郡主身上並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閔敏不再說話了。

　　「……我明白了」，霍都點了點她的鼻尖，「我現在就讓人放了他們。」

　　「誒？……可是他們不是……你的敵人？」閔敏不可置信地看著霍都。

　　「哈哈？我的敵人？」霍都大笑了起來，「原來我在你眼裡那麼弱……」

　　「不是弱……」，閔敏的話還未說完，霍都伸出手止住了她想要說的話。

　　「我啊……」，霍都慢慢地靠近了，閔敏下意識地一步步後退最終靠在了牆上。看到她無處可躲，霍都顯得很愉悅，他的雙手撐在牆壁上，徹底阻擋了她最後的逃路，「我啊……可不需要這樣的弱小的敵人……」

　　霍都到底有多強，閔敏並不知道，可是光靠看也能猜得出，即使霍都整天裝著遊手好閒的樣子，事實上每時每刻都有人向他彙報事情，也只有和她在一起的時間才停歇下來。

　　「霍都……你有害怕的事情嗎？」閔敏不禁想要知道，他是不是對任何事都遊刃有餘。

　　霍都挑起她的發梢把玩了，一面笑著回答，「有哦∼」

　　「騙人……上次你還說你連死都不怕呢∼！」閔敏雙頰變得鼓鼓的，反正沒幾句話霍都又會開始亂扯，她才不會那麼容易上當呢。

　　將閔敏的發梢放在唇邊輕吻，霍都將內心深處的話隱藏的更深了，只是理所當然般得揚起笑容，「你這麼不信任我，我會傷心的哦……」

　　「切！你就裝吧！」閔敏揮開霍都的手，回房間之前告訴他，「對了∼！楊過說他和我們一起去蒙古∼」

　　門掩上了，霍都靠在牆上低垂著眼，‘啊……最害怕的事情發生了……’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5-11-3 13:13

第六十章

　　會露出甜美笑容的閔敏，會和自己像好友一樣開懷打鬧的她，會像一個妹妹乖乖被自己守護的她，會像個天真孩子純真善良的她，霍都覺得自己一點無聊的時候都沒有，越瞭解就越變得喜歡，然而他忽然意識到自己晚了一步。

　　如果……如果閔敏一開始遇到的就是自己，那該多好……霍都不由得這樣想到。想像就是想像，即使被想過無數遍，也不可能成為事實。

　　霍都喚過大醜，「你和其餘人留下。」

　　說話之際，霍都已經上了馬。

　　從來不敢多言的大醜忍不住問道，「……王子不和郡主一起走嗎？」這實在是太奇怪了，明明現在王子都不會離開郡主半步的，怎麼突然就……上位者究竟想什麼也許真的不是他這種人可以理解的。

　　「郡主無論要帶什麼人都可以，還有，柴房裡的人放了」，霍都一揮馬鞭，留下一句，「如果那些人再來騷擾郡主的話，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做了。」

　　直到霍都的身影看不見了，大醜在抬起頭回了客棧。

　　「大醜∼我剛剛聽見了馬叫的聲音，是草不夠了嗎？」閔敏從房間裡探出頭來，好奇地問著大醜。

　　按照霍都吩咐的那樣，不到臨行前不告訴郡主……大醜彎下腰，鞠著躬說，「是的，郡主。」

　　「哦∼」，閔敏又準備回去理東西了，末了還加了一句，「那麼不要餓到那些馬∼」

　　「好的，我現在就去」，大醜立刻不見人影了。對他來說，郡主也是主子，雖然她的脾氣已經變得很好了，可是難保發現霍都王子不見後又雷霆大怒，將自己廢了云云。大醜決定有多遠，自己就閃多遠，盡可能地不接近郡主。

　　喂完了馬，大醜回了房，在走廊裡巧遇新上任的護衛，「老二，你在這裡做什麼？」

　　二醜連忙將窗戶關上，「沒事……我只是確認窗戶……有沒有全都關好……」

　　大醜也沒有多在意，只是揮揮手，「那你順便去後院檢查一下」，反正他是不想再接近郡主了。說來現在的護衛裡只有他一個資格最老，新來的都不知道郡主的可怕之處。

　　「是！！」二醜敬了一個禮，心中終於松了一口氣，大醜應該沒有發現。此時，信鴿已經展翅而飛，飛躍了整個襄陽城。

　　「師父」，達巴爾解下信鴿上的信恭恭敬敬地遞給金輪法王。

　　看到信封是用綠色的繩子所紮起，金輪法王也沒多在意，擺擺手示意讓達巴爾讀出來。

　　達巴爾又彎著腰接過信，小心翼翼地讀了起來，「王子已走，郡主還在。」僅僅八個字，達巴爾一點也不明白，而金輪法王卻逕自笑了起來。

　　愣了好一會，達巴爾才回過神來，「師父，你找人……找人……」，總覺得‘監視’這一次不太好，達巴爾改口，「找人……看著……霍都？」

　　金輪法王只是站起身，重新將袈裟批好，「達巴爾，走了。」

　　雖然不明白霍都為什麼要離開，但是金輪法王顯然並沒有因霍都不告而別顯得不高興。恰恰相反，金輪法王覺得這真是一個好消息，他已經等這個時機等了很久了。

　　達巴爾不敢問師父去哪裡，只是默默跟著。

　　這時楊過奔到一半才想起來，自己已經將營救武修儒的事情忘的一乾二淨了，他連忙又趕回去。

　　夜光下，柴房裡一片寂靜，楊過推門進去正巧遇上金輪法王。

　　「好巧啊」，金輪法王看見楊過，臉上浮起笑容，仿佛是臉上的一道龜裂一般，那扭曲的不自然的形狀，讓楊過感覺到了危險。

　　楊過這才發覺，完顏萍、郭芙、武氏兄弟都被擒住了。郭芙的個性楊過是瞭解的，看樣子是被點了穴，連話也不能說了。

　　金輪法王知道尹志平與小龍女已經離開了，僅楊過一個人根本不足為懼，若不是因為他與郭靖還有一些關係，金輪法王早就想除了楊過。

　　楊過也不多說話，只是抬起手腕走到了達巴爾身邊，看上去像是自願投降一樣。達巴爾看看師父，又看看楊過，他手上雖然有繩子但是他不敢有所動作。

　　「該怎麼做就怎麼做」，金輪法王居高臨下地看著楊過被達巴爾點了穴，用繩子捆緊了後和武氏兄弟坐在一起。

　　原本還希望楊過能救自己出去，郭芙看見他如此之快的放棄了，心中不禁埋怨了起來，頭一扭不去看楊過。

　　完顏萍看見楊過與武修儒坐在一起，一雙眼睛也不敢往那裡看，只能低垂著眼。

　　二醜將馬車備好之後進來通報，達巴爾將被擒的人一個個趕到了馬車上，每一個人身邊都坐著士兵被看押著。眾人臉上都面無表情，只有楊過的眼珠東看西瞄，實則在想辦法。

　　閔敏聽見外面一陣喧嘩，出來詢問，「發生了什麼事……」，她的話在看見眼前的場景時瞬間消失。

　　「郡主，若不介意，我帶著這些人先行上路了」，金輪法王上前一步，眼中閃過意味深長地光芒。

　　總覺得被金輪法王盯得有一些發毛，閔敏不由得起了雞皮疙瘩，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她根本聽不懂金輪法王說的蒙古話。眼光不停地向楊過掠去，看見他露出一個篤定的微笑，閔敏只能沉默。

　　看著馬車漸行漸遠，閔敏再也不顧及會不會穿幫，她拉過身邊都大醜就問，「那和尚到底說了什麼？他們要去哪裡？！」

　　大醜極其古怪地看了閔敏一眼，隨後還是恭敬地說道，「稟告郡主，國師說他帶著囚犯先走一步。」

　　花了好一會，閔敏才悟到金輪法王就是所謂的國師，又花了一會繼續悟到囚犯指楊過他們，「什麼？！先走一步？……不不，他們不是囚犯，他們是我的朋友……」

　　看到大醜不解的眼神，閔敏有一些急了，開始指手畫腳，「你懂的，我的朋友！」

　　大醜搖搖頭，「在下不懂……」

　　「天啊……」，閔敏撫額歎息了一下，她決定不再解釋，「霍都呢？我和他說過，會有朋友和我們一起去蒙古的……」

　　「王子他……」，大醜遲疑了一下，可是四下沒有別人，他只能據以實報，「王子他之前已經走了，說是郡主明天再上路不遲。」

　　「什麼？霍都走了？」這下閔敏啞口無言，本來想要讓霍都幫忙，可是他也不在。那她還找誰呢？難道讓和金輪法王用漢語交涉？

　　閔敏有一些躊躇了，可是總不記得讓楊過等人就這麼被押到蒙古吧……於是，她決定道，「我們現在就起程，追上……國師他們，到時候你告訴國師，放了我朋友！」

　　看到郡主沒有追究自己的罪過，大醜立刻答應道，「是，郡主。」

　　說是即可起程，但是還是要花一些功夫，畢竟護衛們的準備工作都沒有做完。

　　襄陽城裡，人仰馬翻地可不止這個客棧。

　　安撫使府中，呂文德鄭雙臂交叉著在客廳裡煩躁地來回度步，大將王堅與其他門客坐在一邊面面相覷。

　　起因是一封信，信上面清清楚楚地寫著蒙古郡主就在襄陽城南的一家客棧裡。雖然不知道是誰洩露的消息，可是從字裡行間的用詞中不難看出，這是擒獲此為郡主的最佳時機。

　　呂文德焦灼的原因並不是不明信的真假問題，而是……倘若真的和蒙古軍打起來，萬一失守……這個罪誰來承擔？

　　呂文德是朝廷派來的安撫使，可是他根本不懂用兵打仗，大將王堅也是今年才升遷上來的，與蒙古軍連連開戰，戰爭人才緊缺。

　　「不如……」，一位門客小心翼翼地揣摩道，「不如……聯合那些武林人士？……最近襄陽城裡不是舉行英雄宴嗎？……萬一失敗了……也算不到大人您頭上！」

　　呂文德一拍桌子，大喜道，「就這麼定了，你們快掉派人……快快快……」

　　同時，黃蓉已經快要休息了，忽聞有人來報，「幫主……幫主！！」

　　雖然黃蓉已經累極，但是聽聲音發現來人即為惶恐，不由得出聲，「發生什麼事了？」

　　看見黃蓉並無接見的意思，來報的乞丐只能站在門外回答，「是……小姐……小姐她……」

　　芙兒？關乎到自己女兒，黃蓉終於坐起身來，由於郭靖被群雄拉去喝酒，黃蓉只能一個人摸索到椅子上，做端正後讓門外報信的人進來。

　　眼尖的看見乞丐手裡的東西，黃蓉不禁一下子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給我看看……」

　　乞丐依言遞了過去，黃蓉更加確定這是郭芙貼身玉佩，不說玉|體通透是個難得一見的玻璃種，這是黃蓉與郭靖一起送給郭芙的成年禮，從未見她拿下過……摩挲著玉佩，黃蓉轉頭問乞丐，「你從哪裡拿的？」

　　「小的本來在守城……有一個蒙古和尚……大概這麼高」，乞丐比劃了一下，「帶著一輛馬車出城了，臨走的時候叫……叫我送給幫主您……說，要約您單獨出去談談……」

　　乞丐自進入丐幫後從來沒有這麼近距離地和黃蓉說過話，難免有一些緊張。聽乞丐這麼一講，黃蓉心裡已經明白了七八分，自然知道金輪法王打什麼主意。

　　再怎麼機智，黃蓉到底也只是一位母親，一想到郭芙落在金輪法王的手裡，她難免擔心郭芙有沒有吃虧，有沒有受罪。此時也來不及找郭靖了，黃蓉讓人備了馬、留下口信，一個人向乞丐所說的出城方向奔去。

　　在馬背上顛簸了一陣，黃蓉終於追上了金輪法王一行，但是也腹中略痛。

　　早就勒命達巴爾停下馬車，金輪法王看似彬彬有禮地行禮，「黃幫主。」

　　一口氣提不上來，黃蓉臉色蒼白地看著金輪法王。金輪法王做了一個請的動作，「請黃幫主一起上路吧……」

　　黃蓉依舊紋絲不動地看著馬車，仿佛想要確認郭芙在不在裡面。金輪法王向達巴爾點頭示意，達巴爾掀起簾子，裡面赫然坐著楊過、完顏萍、郭芙與武氏兄弟。

　　郭芙口不能言，手腳被捆，只能看著黃蓉，一雙美目似乎要哭出來一樣。黃蓉心中被揪一樣痛，郭芙從小被百般呵護，何時受過這樣的對待。

　　見黃蓉嘴唇欲動，金輪法王又是一揮手，坐在郭芙一行人身邊的士兵整齊劃一的抽出身邊的軍刀架在楊過等人的脖子上，威脅的意味不言而喻。

　　金輪法王又做了一個‘請’的動作，黃蓉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然後拉動韁繩騎馬靠近馬車。就在此時遠處的襄陽城裡隱隱傳來刀戎相見的聲音。金輪法王與黃蓉不約而同轉過頭去。

　　相較于黃蓉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金輪法王面上不動聲色，心中感歎道，‘這一刻終於到了。’

　　「上路了」，金輪法王一揚手，士兵們將刀收了回去，馬車的簾子被緩緩放落，黃蓉只得跟在後面。

　　面對突如其來的宋兵，大醜一面護著郡主，一面指揮著眾護衛，他從未想過郡主在此的消息會被洩露。宋兵中夾雜著武林高手，眼看護衛們抵擋不住了，二醜不知從哪裡牽出馬，「老大，我……」

　　眼看就要被包圍了，大醜立刻喊道，「快帶著郡主出去，再晚就來不及了，從城南出去……找國師！！」

　　二醜連忙答應，他馬上請閔敏翻身上馬。聽不懂大醜二醜用蒙古話說什麼，閔敏看著比她人還高的馬，有一些退縮。廝殺聲越來越近，她一時之間不明白發生了什麼。

　　看到閔敏不動，二醜一抱拳，「郡主，失禮了……」，他帶著閔敏上了馬，雙腿一夾馬肚，馬飛

　　快地竄了出去。

　　風快速地掠過耳畔，離客棧越來越遠，漸漸地連打鬥聲音也聽不清楚了，眼前的場景越來越陌生，閔敏剛想回頭問二醜，忽然發現身後已經空無一人。

　　二醜去哪裡了？閔敏心中一慌，她不會騎馬啊，試著拿起韁繩她卻不敢去拉，怕馬一吃痛會將她甩下來。

　　拉弓瞄準，眯著眼站在遠處的二醜不由得手心裡都是汗，可是想起金輪法王許諾他的前程，二醜又覺得心快速地跳了起來。

　　五郡主的護衛死亡幾率是全蒙古最高的，做一個小小的護衛還不如去做官，只要有國師的推薦，前途無量！！二醜一放手，箭飛似向離弦而出……


第六十一章

　　不知道那個護衛有沒有得手，金輪法王騎著馬帶著黃蓉一行人慢慢走著。雖然沒有得到武林盟主之位，但是這趟中原之行也算值得了。

　　在馬車裡的楊過並不安分，在見到黃蓉的那一刻，楊過就用九陰真經裡的解穴秘訣自行打通了被封的穴道。他悄悄地將手伸到士兵的身後，一手一個快速向士兵後頸砍去。普通士兵哪是楊過的對手，頭一歪沒了知覺。其他的士兵還來不及拔出腰間的刀，就被楊過一起解決了。

　　楊過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看到連郭芙在內的所有人都點點頭，他這才借用士兵的軍刀將眾人的繩子割開。

　　黃蓉擔憂地望著馬車，卻突然注意到馬車的窗簾被撩了起來，楊過正沖著她笑。一瞬間放鬆下來，黃蓉知道楊過生性機靈，一定找到了法子解救了大家。若是以前，黃蓉和金輪法王武功在伯仲之間，就算沒有郭靖的深厚內功，光憑打狗棒也能和金輪法王抗衡很久。可是現在，黃蓉一鬆氣便覺得肚子更痛了。她極其細微地搖了搖頭，楊過明白黃蓉是沒有辦法動武了。

　　只能等了，相信郭靖很快就會來的……正當黃蓉這麼想著，就聽見馬蹄聲之後而來，果然是郭靖！

　　正好，來個郭靖湊一雙，金輪法王依舊很得意，他照舊向達巴爾揮揮手，可是這一次達巴爾卻不知為何從馬車前跌了下去。

　　楊過從後面突襲一下子點了達巴爾的穴，本來想要玩玩他的金杵，哪知道這金杵這麼重。一個沒拿穩，金杵壓在達巴爾的身上，連帶著達巴爾一起滾了下去。

　　「啊呀∼抱歉∼手滑了∼」，楊過拍著自己的頭對著金輪法王笑笑。

　　情勢瞬間逆轉，金輪法王覺得不妙。郭靖武功深厚金輪法王是知道的，霍都曾經和郭靖在終南山上交過手……反正最重要的目標已經達到了，金輪法王也不多勉強，他拉著韁繩微微彎腰，一手抓起達巴爾丟在了自己的馬背後。

　　達巴爾如此重的人居然被金輪法王毫不費力地抓起，郭靖不禁有一些動容，他對金輪法王一抱拳，「好臂力。」

　　「黃幫主，郭大俠，咱們後會有期……」，金輪法王袖袍飄動，已經騎著馬遠去。

　　此時黃蓉再也不用硬撐，眼一閉竟然從馬上掉了下來。

　　「蓉兒」「母親」「師娘」一時之間，郭靖、郭芙與武氏兄弟都圍了過去。

　　楊過本身對黃蓉並無好感，看見她被這麼多人包圍著，也無所謂地問著和郭靖同來的乞丐，「城裡發生了什麼事？之前叮叮咣咣的……」

　　「據說是捉拿什麼蒙古郡主的……」，乞丐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楊過多了韁繩，「啊！你做什麼……這是我的馬……喂？！」

　　蒙古郡主……閔敏……楊過騎著馬賓士著，心不由得恐慌了起來，不該離開閔敏的，如果她出了什麼事情……楊過不敢想像這件事情，他只能拼命地快一點……再快一點。

　　客棧前已經人去影空，只有斷壁殘垣證明過這裡發生打鬥。就在楊過準備轉身的時候，從角落裡傳出了輕微的呼吸聲。若不是此刻客棧裡安安靜靜的悄無聲息，也許連楊過都發現不了。

　　也許是閔敏……楊過沖了過去，翻開倒在上面的木板才發現地下壓著一個人，但並不是閔敏。有一些失望，楊過卻依稀記得這一張臉，他有一些不確定，「大醜？」

　　不知道是不是這聲音喚的原因，大醜微微睜開了眼睛。看到他還有知覺，楊過著急地開口問道，「閔敏……郡主呢？郡主被帶走了？帶到哪裡去了？」

　　「郡主……國師……城南匯合……」，大醜喃喃著，楊過將耳朵湊過去……也只能聽見這麼幾個詞。

　　大醜拼命地睜大眼睛，可是他的傷勢太重了，胸口的致命一劍血流不止，一直撐到現在，連大醜自己都不知道為了什麼。楊過的身影離大醜越來越遠，逐漸模糊起來，看不見了……郡主……大醜眼前又浮現了郡主笑得很開心的摸樣。他是陪著郡主時間最長的一個護衛，說他會明哲保身也好，說他會拍馬奉承也好，只有大醜自己知道，其實郡主生氣起來……才是最漂亮的，那一雙眼睛，就像寶石一般……只是再也沒有機會見到了。

　　楊過隱隱覺得大醜所說的國師就應該是金輪法王，如果在平時他一定會好好吐槽金輪法王這個禿驢是怎麼成為國師的。可是這個時候，楊過滿腦子都是閔敏的安危。

　　一路往城南，這一次楊過連四周的樹林都仔仔細細地找過了，全然沒有閔敏的影子。

　　閔敏絕對不會有事的……約定過的……楊過不死心地從城南找到城東，終於在城西的荒郊外發現了獨自徘徊的馬，而躺在地上的人是……

　　「閔敏！！」楊過忘記自己還在馬上，忘記了自己還在疾速奔跑，他跳下馬的那一刻因強烈的衝擊而跌倒了。這樣的劇烈的疼痛貫穿他全身，楊過像是忘記了自身的痛苦一般，不顧一切地挪向倒在地上的閔敏。

　　「不……不會的」，楊過極力睜大的瞳孔中映出的是……深深紮進後背的、染著鮮血的弓箭。

　　「閔敏！！」，楊過抱起她，試著拍打她的臉，可是她怎麼也沒有睜開眼睛。從箭刃深紮進去的地方滲出來的鮮血，在月光的照射下，將自己與閔敏的衣服染得鮮豔無比。

　　「不會的……閔敏……你醒一醒……我回來了」，無論楊過怎麼呼喚，她也一動不動。

　　心中湧現了一種難以言喻地焦急，逐漸轉換為恐懼，無法形容的強烈衝動使得楊過仰天長嘯，「啊……」

　　直到現在，楊過才留意到自己的某種感情——那就是，他已經絕對不能失去閔敏了。

　　長嘯結束後楊過大口的喘著氣，從前額上也流下了汗水，想必頭髮也一定非常淩亂。但是他根本不在意這些，因為會幫他用手梳理劉海的閔敏已經不在了。

　　曾經楊過以為，自己已經忘記了閔敏，已經將她埋在了心底的最深處，然而他再一次的發現，原來就不是這樣。從初見開始，閔敏就是那麼一個特殊的存在，她總是笑的最燦爛，將那些快樂滿滿地、卒不及防地都給了自己。

　　楊過錯以為，他是個被寵溺的幸福孩子。可是最終，他被遺棄了，夢破碎後他流落街頭，只剩冰冷的回憶。

　　楊過錯以為，閔敏永遠不會離開，她回來帶來整個世界。可是最終，她還是消失了，只留下一片悽楚。

　　是的，閔敏從身邊消失了，那個聲音，那份笑容，那陣溫暖，全部都消失了，楊過可以像以前的自己一樣，不去相信這一事實，可是現在他無法做到。

　　閔敏不在了……楊過呆呆地在內心深處反復確認這個事實，身體因其帶來的冰冷而顫抖起來。同時，一股強烈到令人噁心的焦躁，自胃的深處翻湧而上。

　　不在了……楊過用嘶啞的聲音再一次輕輕地呼喚閔敏，他伸出手想要碰觸她的臉。明明近在咫尺的距離，他的指尖卻抽搐了起來。自瞳孔溢出的東西，順著楊過的臉頰滑下，濕潤了他的嘴唇。

　　「……閔敏」，楊過始終都不相信，他與閔敏的緣分如同隨蕩開的波紋一樣漸次散盡。他仰起頭，倒影在他的視線裡的是一片漆黑。

　　在這個暗夜之中，楊過抱起閔敏慢慢地走著，漸漸感受到臂彎中的僵硬。月光稀疏，這個夜晚就像是不可逾越的牢籠，楊過漫步目的的前行，他不想將閔敏埋葬在冰冷的地下。

　　眼前是一片湖，岸邊的小船孤零零地被繩子拴在樹上。

　　就像是被留下的自己一樣……楊過小心翼翼地將閔敏放在小船裡，在月光氤氳的照耀下，她面色平和，似是沒有一絲痛苦地離去。

　　楊過推著船，先是輕輕地，然後使勁地、拼命地、歇斯底里地船推向了湖面。

　　船順著水流駛向遠方，楊過幾乎整個身子都被水浸透了，漸漸地他看不見了船影卻有覺得不舍。

　　一個人回了岸邊，楊過不知道自己應該去那裡，他一步一步，腳步聲在這個安靜地夜晚劈啪的響。

　　又是一個人走在微明的路上，楊過的心前所未有的空洞。

　　好餓……好渴……楊過睜開眼，發覺自己正處在一件茅屋的斗室裡。

　　進門的青衣女子看見他醒了，立刻將手中的藥放在了桌上，坐在了床邊，「楊公子，你醒了？」

　　楊過雙眼茫然，一時間將青衣女子與閔敏的眼睛重疊在一起，握起她的手，「你回來了？……這一次……你還會離開我嗎？」

　　青衣女子頭一次被男子這麼親昵地握著手，可是楊過這樣唐突的舉動，青衣女子一時間臉色微紅卻沒有半點不悅。猜到楊過也許將自己當做了別人，青衣女子哄著他，「我回來了……我一直都在你身邊……所以，好好休息吧……」

　　聽到這一番話，楊過終於閉起了眼睛，那嘴角微微的上揚，如同進入了最美的夢境。青衣女子的目光落在兩個人相握的手上。她知道還有一味藥在廚房熬著，應該快一點去將火滅了，可是她無論如何都不想就這裡離開，總覺得這樣與楊過的距離恰到好處。

　　楊過既看不見她眼中的柔情，也不會對她露出一視同仁的微笑，只是靜靜地躺在那裡……


第六十二章

　　「表姐，我回來了…那女魔頭…」，陸無雙的話講到一半，突然咳嗽起來，「表姐，你煮什麼…這麼難聞！！」

　　青衣女子原來就是程英，她看看自己手中的藥壺，略帶歉意，「無雙，我之前在森林裡撿了一個人，他…」

　　不待程英說完，陸無雙就嚷了起來，「什麼？！又撿？！上次你撿了一隻貓回來，抓破了家裡所有的東西，再上次你撿了一隻流浪狗，結果拉屎拉的到處都是，再上上次你撿了……」

　　就在陸無雙滔滔不絕地說著程英的時候，程英也非常配合的低著頭不語，看上去反倒是陸無雙像大人一些。

　　楊過靠在門上饒有興致地看著這一幕，正巧和程英的眼神對上，後者身體一震。陸無雙察覺了程英的異樣，不禁回頭望去。

　　「好久不見~」，楊過對著陸無雙揮揮手。

　　陸無雙愣了半響，然後發出了一聲尖叫，「啊~~~~~~~~~~！！是你！」

　　楊過與程英不約而同地捂住了耳朵，陸無雙指著楊過，轉頭問程英，「你怎麼把這貨給撿回來了？！」

　　這貨……楊過不由得黑線，陸無雙說話還是那麼的口無遮攔。程英笑笑，走上前將煎好的藥倒在碗裡，「楊公子，過一會該吃藥了。」

　　「他還需要吃什麼藥啊，騙騙人就什麼都好了」，陸無雙瞪著楊過，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卻又忍不住問道，「你生病了？」

　　楊過與程英相識一笑，陸無雙總是那麼的刀子嘴豆腐心。

　　原來之前楊過失魂落魄地一個人茫然前行，他不吃不喝走了三天三夜，終於在一條小徑裡面暈倒了。正巧程英住在這個小鎮上，路過的時候發覺了楊過，將他帶回了自己住的地方。

　　「哦，這樣啊」，陸無雙自己為是的點點頭，「我就知道像你這種人怎麼可能生病呢……話說你怎麼會這麼傻？餓了也不知道吃東西啊！」

　　當時楊過心一下子空了，現在有程英與陸無雙在身邊說說笑笑，他才覺得自己活過來了。只是想起閔敏不在這一事實，難免心如刀割。當下楊過也不將真相說出來，只是推說自己腦子發昏了。

　　陸無雙本來就大大咧咧自然信了，只有程英若有所思地看了楊過一眼，繼而低下頭。

　　「啊！都快忘記說了」，陸無雙神情一下子變得緊張了起來，「那女魔頭…李莫愁就要尋來了！我們要抓緊時間逃…」，說著說著，陸無雙就叉著腰訓起了程英，「如果不是因為你老戴著這個醜陋的人皮面具，李莫愁怎麼能那麼容易找到我們？！」

　　陸無雙伸手一扯就將程英臉上的人皮面具給掀了開來，楊過眼前一亮，原來程英也是膚白貌美的姑娘。

　　程英生性羞澀靦腆，此刻一張俏臉更是漲得通通紅，一張白皙的臉瞬間變得粉嫩粉嫩的。

　　自從楊過發現程英帶了人皮面具之後，就已經料到程英必定也是個漂亮姑娘，因此臉上沒有露出特別驚訝的表情。

　　看到楊過平靜的樣子，程英不由得暗暗失望，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姿色根本入不了楊過的眼……如此這般的胡思亂想了起來，面上還是不置一詞。

　　實際上，楊過對相貌還真的沒有那麼多講究，閔敏每次出現都是頂著不同的長相，有時一張圓圓的臉頗為可愛，有時七老八十的滿臉皺紋，有時秀靨豔麗的比花還嬌……無論是哪種楊過都可以接受，只要她是閔敏，想著想著，心又痛了起來。

　　楊過表情一暗，但是很快又問起陸無雙，「李莫愁怎麼了？她還追著你不放？」

　　「是啊」，陸無雙難得一見也出現了愁眉苦臉的表情，「已經都被找到了，她一向喜歡天亮時動手，算來還有幾個時辰，我們要抓緊時間快一點逃…」

　　「恩，到時候我引著李莫愁往東面走，你們就快點往西面逃吧」，楊過總是不捨得讓女孩子遇到危險，決定自己對上李莫愁。

　　「不行」，陸無雙與程英異口同聲的拒絕了，兩人對視了一眼，一個低下頭去，一個別開了臉。

　　「我們…只有一匹馬…」，陸無雙想了半天也只找到這麼一個藉口，「你和我表姐快點走吧…」

　　一聽到陸無雙打算讓自己和楊過走，程英不禁紅了眼眶，「不，無雙，你和楊公子走，我來做誘餌…李莫愁與我無冤無仇，不一定會拿我怎麼樣…」

　　「不行，那女魔頭心狠手辣，什麼都做得出來」，陸無雙搖搖頭，堅決不肯讓程英做誘餌。

　　雖然陸無雙與程英看似一個總是訓人，一個總是被訓，真的到了危難時刻兩個人卻是萬分珍惜對方的生命，寧願自己去死也不讓對方被抓住。

　　楊過聽了之後有所感歎……這才是真正的親人，他一拍掌，「好了好了，別爭了，我們三個人一起走，誰也不落下~」

　　三個人又商量了一番，與其在途中纏鬥，還不如在這裡做好萬全的準備。一圈饒了下來，三個人還是決定不離開，商量結束後各自回了各自的房間做準備。

　　楊過其實沒什麼好準備的，他也未多想，只是躺在床上望著窗發呆。

　　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楊公子，我可以進來嗎？」

　　聽到程英的聲音，楊過立刻打開門，「你太客氣了，這是你家，隨便進~」

　　「這怎麼可以」，由於沒了人皮面具的遮掩，程英說話時總是低著頭，她將做好的新袍子遞給了楊過。

　　楊過有一些出乎意料，「這是給我的？」

　　程英很少說話，雖然她總是一副溫文委婉的樣子，楊過從來不覺得她有多關注自己。雖然自己身上的袍子已經破得不能再破了，他也並不想換掉，因為這件是閔敏為他做的。曾經在華山之上，這件衣服被楊過當做救命之物而毀壞了，但是他後來親自縫補了一遍。其中戳破食指的情況時有發生，因而針法比閔敏還要蹩腳。

　　楊過沒有拒絕程英的好意，「謝謝。」

　　楊過試了試，程英帶來的袍子的大小居然正正好好。楊過將袍子套在了外面，立刻對程英報以笑容。每一見到楊過露出這種微笑，程英的內心就覺得一陣雀躍，而楊過就像一個不可思議的存在，仿佛能讓她的心裡深處像春天那樣溫暖。

　　萬分不希望楊過有事，程英掏出了懷中藏著的手帕塞到楊過手裡，「楊公子…到時候實在抵擋不住李莫愁，你就將這帕子給她吧…」

　　「千萬…別告訴無雙」，這是頭一次程英和楊過說上這麼多話，不由得面紅耳赤，「我、我…去外面佈陣了…」

　　不待楊過說什麼，程英就走出了房間，剩他一個人對著半條手帕有一些莫名其妙。

　　程英並不是一個會說毫無用處的話，楊過知道這一點，正當他打算研究著帕子的時候，又聞得一陣敲門聲。

　　「傻蛋~」，楊過隔著門戲弄著陸無雙。

　　果然陸無雙踢門進來，一副兇神惡煞的表情，「你再叫一遍？！」

　　看見楊過笑而不語的樣子，陸無雙心中氣不打一處來，若像往日她必定要好好回擊。

　　「這是五毒秘轉，當初我騙李莫愁給丐幫拿去了，現在你記熟了就直接燒掉吧，我…」，陸無雙沒有和楊過多鬥嘴，而是掏出一本封面殷紅的書坐在了楊過身邊。她剛坐下來就注意到楊過手裡拿著的半條手絹，臉上愕然一片。

　　楊過見陸無雙不語，以為她知道這手帕是從哪裡來的。程英給的只是半條手帕，連繡的紅花都只有一角。

　　「原來…表姐她也…」，陸無雙悠悠地歎了一口氣，是啊，像楊過這樣的男子誰會不喜歡呢？

　　「別問我這是什麼」，陸無雙忽然站了起來，極其粗暴地將自己身邊的半條帕子扔給楊過，「拿好！別掉了！」

　　看著陸無雙非常有氣勢地離去了，楊過看著自己手中的被撕成兩條的帕子，一時間無語……這對姐妹為何在如此關頭單單送了帕子？

　　陸無雙一出了楊過房間便氣勢全無，她知道李莫愁一定會殺了自己，現在連程英都喜歡楊過，只盼著李莫愁能饒過兩人。

　　程英自小脾氣好，處處對對陸無雙忍讓。加上程英又師出名門，貌美淑德，陸無雙認為她與楊過再合適不過了。雖然自己對楊過也是愛戀一片，但是想到程英可以和楊過在一起，自己總算也沒有遺憾了。

　　正這麼想著，陸無雙抬起頭來，瞬間張大了嘴巴，「李莫愁？！」

　　站在陸無雙面前的美貌道姑，一聲杏色的道袍襯得她芳菲嫵媚，輕輕揮著拂塵，不是李莫愁是誰？

　　「真是讓我好找，無雙」，李莫愁露出了笑顏，然而陸無雙卻不禁汗毛倒豎。一般李莫愁笑得越是嫣然，就代表她下手越是狠厲。

　　李莫愁一步一步地逼近，陸無雙就一步步倒退，兩個人一直退到了楊過的房間。此時程英也發覺自己佈置的陣法被李莫愁破了，心中一慌。程英畢竟不如黃蓉如此聰慧，只會一些粗淺的陣法，攔不住李莫愁實屬正常。

　　看見陸無雙、程英、楊過齊聚一堂，李莫愁笑得更加歡暢，「很好，都在了，不用我一個個去找了…」

　　楊過哼了一下，知道自己打不過李莫愁卻嘴硬，「鹿死誰手還不知道呢！」

　　「哦？」，李莫愁好整以暇地看著楊過，心中覺得可惜。楊過也是個世間少有的俊俏男子……可惜就可惜……還達不到她心中俊美絕倫的標準，否則李莫愁還可以考慮考慮手下留情。

　　就在此時一聲突兀的兒歌響起，「兩隻老虎，跑得快~跑的快~一隻沒有尾巴~一隻沒有眼睛~」

　　聽見歌聲程英面露喜色，「師姐~」

　　推門進來的是一蓬頭亂服的中年女子，一副癡癡傻傻的樣子。李莫愁心下一驚，此人怎麼能輕鬆地繞過門前的土堆？莫不是精通奇門遁甲之術？

　　程英連忙拉過女子，「師姐，這裡有壞人…」

　　說起壞人，被程英喚作師姐的傻姑一拍手，指著李莫愁大笑了起來，「壞人~壞人~！」

　　看到女子傻乎乎的摸樣，李莫愁一揮拂塵向女子卷去。哪知道女子拿起身邊的火叉平胸刺出，力道大的驚人。

　　李莫愁一躍而後，正好瞧見在一邊坐著的一人，青袍長須，正是黃藥師。只見黃藥師為自己倒了一杯茶，意態悠閒。

　　李莫愁曾經在十年前和黃藥師交過手，正是那一戰黃藥師輕鬆地救下了程英，因此李莫愁一直忌憚著黃藥師，此刻她也不敢輕舉妄動。

　　傻姑一轉頭看見楊過，眨眼看去和他的父親楊康頗像，一時之間瘋病又犯，「嗷嗷嗷！！是楊…兄弟…！！你不是…我害…死的！！別…別來找我…嗷嗷！！」

　　傻姑一下子向黃藥師撲過去，趁著黃藥師措手不及之時，李莫愁乘機奪窗而出。安撫好了傻姑，黃藥師顧及著身份，便不能再出屋去追，只能罷手。

　　黃藥師本來就聽過黃蓉提起楊過之事，見到真人難免心中暗贊，果然是少年俊才。

　　程英看見黃藥師很高興，陸無雙知道自己逃過了一劫也很是興奮，黃藥師與楊過沒一會就聊到了一塊去，沒有想到居然如此的投機，雖然嘴上都沒有明說，但是皆有相見恨晚之意。

　　但是楊過心中還總是惦記著傻姑的話，他並沒有去問黃藥師，因為從黃蓉對自己的態度中楊過知道，此時定與他們有關。

　　一日，乘著程英外出採買，楊過帶著傻姑去樹林裡玩。兩個人玩著你追我躲的遊戲，傻姑漸漸地對楊過放下了戒心，更何況黃藥師已經說過楊過不是所謂的‘楊兄弟’。

　　在楊過的循循善誘下，傻姑開始描述當日楊康被殺的場景，但是那是傻姑已經腦子混亂了，只會說‘姑姑’在楊兄弟頭上拍了一掌。

　　楊過知道自己的殺父之仇就要揭曉，心頭煩亂，登時沒有了耐心。他抓住傻姑問道，「姑姑是誰？！！在哪裡？！」

　　「姑姑就是姑姑…姑姑…和他男人…在島上，我和爺爺，出來」，傻姑此言一出，楊過的心登時涼了半截。從小他就覺得黃蓉對自己很忌諱，雖然郭靖對自己真的很好，但是好的有一些過頭，更像愧對他什麼，不像對武氏兄弟那樣，要罵便罵。

　　楊過一時間驚憤交迸，又唯恐黃藥師發現，只能平復了心情再回去。

　　知道李莫愁不會善罷甘休，黃藥師將破解李莫愁武功的彈指神通與玉簫劍法傳授給了楊過，兩個人卻約定，只有與李莫愁動手之際，楊過才能算得上黃藥師的弟子。

　　說起弟子，黃藥師不禁想到自毀賢徒之事，心中黯然。知道程英會照顧傻姑，黃藥師與楊過別過之後飄然遠去，再也不見了蹤影。

　　知道黃藥師走了之後，李莫愁又捲土重來。雖然楊過知道對付李莫愁的法子，但是彈指神功與玉簫劍法無一不是高深武功，怎麼可能立馬學會？與程英、陸無雙一商議，楊過有了法子，在李莫愁之前尋到了一家打鐵鋪。

　　哪知道打鐵鋪的老鐵匠看到傻姑時，手中動作一停，面上露出了懷念之意……一番瞭解下來，老鐵匠居然是馮默風。

　　為了程英、傻姑，馮默風自然願意出手相助。在與李莫愁的纏鬥之際，馮默風的鐵拐將李莫愁的衣物燒得破破爛爛，風一吹登時多出肌膚露了出來。

　　李莫愁羞愧之際，知道自己在馮默風手下討不到任何好處，只得忍氣吞聲。就在她欲離去之際，楊過忽然叫住她，外袍一揚正正好好落在了李莫愁身上。

　　李莫愁看了楊過一眼，也未曾感激他的送衣之舉，只是轉身離去。

　　哪知楊過又出聲，「且慢。」

　　「還有什麼事？」李莫愁暗暗蹙眉。

　　楊過也不在意李莫愁的語氣不好，只是將黃藥師傳授的招數一一描繪了出來，李莫愁越聽心越驚，一皺眉登時身影已經在幾米開外。

　　陸無雙不禁高興了起來，「好嘴皮啊！那魔頭居然被你嚇跑了~！」

　　其實楊過要練成所說的功夫至少也要三年，只是經過他這麼一說，李莫愁對他有了忌憚，因此也不會對陸無雙出手了。程英看見自己送給楊過的被他隨意地送給了李莫愁，身上穿著還是之前破破爛爛的舊袍子，不由得想起他之前將自己當做了她人，心頭微微發酸。只是程英素來冷靜，她也裝作渾然不在意的樣子。

　　馮默風看見李莫愁已走，背起準備好的包袱，原來他已經被蒙古軍隊應徵去做鐵匠，當然存了刺探軍情的意思。

　　想起蒙古，楊過又想起了閔敏，心中掠過一陣煩悶，他當下對著程英、陸無雙說道，「我跟著馮默風去看看…」

　　眼看著楊過翻身上馬，陸無雙本欲挽留，程英越拉住了她，對著她搖搖頭。

　　「為什麼？」陸無雙有一些不解，明明程英也是喜歡著楊過，難道不想和他在一起嗎？

　　「我只是覺得」，程英抬頭看了一眼楊過，隨即低下聲音道，「我只是想…楊公子，他現在想要一個人靜靜…」

　　的確程英是正確的，雖然楊過總是和陸無雙嘻嘻哈哈的，可是心裡卻全然不是這樣。表面裝的若無其事，內心深處卻總是有著一副高高的牆將別人永遠地隔開。

　　程英總覺得自己已經觸到了那道牆，卻怎麼也無法逾越，楊過的究竟想些什麼，究竟在意什麼，她無法而知。望著楊過遠去的背影，那一些相處的點點滴滴在程英的腦海中重播，總覺得他是這麼的遙不可及。

　　馳馬飛騁在雜草之上，遙望著遠處的水面，那絕對稱不上清澈如鏡的渾濁河水，宛如楊過的心境一般，映照不出任何東西。漸漸，楊過勒馬停了下來，草叢在風的作用下沙沙作響，不知不覺他已經走到了陌生的地方，哪裡都沒有了馮默風的身影。

　　原本就只是想隨便走走，楊過下了馬回過頭去，開始審視至今為止走過的世界。而在內心深處有一些厭倦了這樣永無止境的流浪，忽然閔敏的聲音又回想在腦海裡，就像揮之不去的藤蔓緊緊地纏住了自己。

　　楊過向後仰去倒在地上，頭一次覺得一個人是如此孤獨，而讓他萌發了這種感覺，是因為閔敏不在身邊。第一次不是因為寂寞才想起她，而正是因為太想念她才覺得寂寞。

　　‘你還會來到我的身邊嗎？’楊過輕輕的歎息，融入寂然的空氣後悄然無聲。雖然心中一隅隱約浮現的希望，隨著內心的自嘲而消失殆盡。如果閔敏再出現，她還會就這樣，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死去嗎？……隱隱覺得是自己太弱才導致了她的離去，楊過的手重重落在那散亂的草地上。

　　破碎的草屑隨著風，飛飛揚揚地飄蕩。然而那之中，楊過抬起頭看見了一個人，「霍都？！」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5-11-3 13:16

第六十三章

　　柔軟的薄絨毯上就擺起桌椅，銅制杯子裡蕩漾著溫暖的乳白色，霍都靜靜地坐著，低頭摩挲著杯身，他的手指仿佛撫摸著情人一般地溫柔，然而他美麗的琥珀色瞳孔中悄然無物。

　　「二皇兄」，忽必烈撩開門簾走了進來。

　　陽穀從忽必烈背後敞開的門簾中映射進來，將霍都照耀成一個令人有些眩暈的漂亮剪影。

　　與之忽必烈的口氣相比，霍都明顯有一些漫不經心，「三皇弟。」

　　「小五的事…我覺得很抱歉」，對於忽必烈來說，雖然五郡主是霍都的未婚妻，但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兩人也勉強算得上青梅竹馬。

　　「恩」，霍都的語氣很淡，既沒有很悲傷，也沒有很憤怒，反而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一般。

　　對於忽必烈來說，流放了十幾年的霍都雖然是他的二哥，兩個人卻和陌生人差不多，此刻他只是試探的問道，「若是二皇兄想，我可以出兵……」

　　小五的屍體是在順流而下的襄陽湖中游一帶找到，那完全僵硬甚至有一些浮腫的身體上插著一支箭，顯然那是致命的傷。從呈上來的箭頭可以判斷出，那是宋國軍隊專用的箭頭，上面刻印著特殊的印跡。

　　霍都貴為王子，有的也也僅僅是王子的名號而已。忽必烈從來沒有看見他在朝堂之上有過任何的見解，自然也不屬於主戰派，更不是中立一派，倒像是……什麼都不在乎。

　　忽必烈並不確定，此時小五的離世是否能激起霍都的鬥志，不管如何他都想要拉攏這位看似毫無實權的二哥。因為看上去越是無害的人，往往背地裡越是可怕。

　　「三皇弟」，霍都終於出聲了，清冷的聲音仿佛來自某種深淵的呢喃，「你和四皇弟之間的事…我沒有興趣…只要…誰能幫我…我便幫誰…」

　　霍都的話一字一句很慢很慢，忽必烈漸漸陷入了沉默，霍都的要求很怪異——如果只是要當個享樂王爺，忽必烈可以理解，可是為何提這種毫不相關的條件。

　　「恕我直言」，忽必烈微微蹙眉，「我並不認為二皇兄能夠幫我到什麼？」

　　霍都突然笑了起來，「三皇弟認為…我是如何從那種絕境之中…活了下來呢？」

　　霍都被流放了十幾年，這漫長的十年，他看過太多太多的悲劇，也經歷過了常人無法想像的悲哀，所以他對於可汗的位置早已不再執著。原以為閔敏的出現，必將改變這一切，然而這最後的希望也被剝奪了。

　　閔敏是否還會在出現？霍都並不確定，時機尚未成熟，他能做的，也只有等待而已，如果忽必烈願意加速這一切的到來又何樂而不為？

　　霍都非常明白，耶律楚材屬意自己，既然得到了這位三朝元老的首肯，朝堂之上還會有誰反對……誰也不知道，耶律家有一隻屬於自己的隊伍，正是這只精良的隊伍曾經帶領著蒙古打敗了大金國。自從由貴可汗繼位之後，耶律楚材漸漸將這只軍隊淡出了眾人的視線。霍都親眼見證過這只無人可撼的龐大軍隊，耶律家始終為了皇室之爭在做最大的後盾。

　　曾經霍都無心王位，同樣，現在也是。但是他絕對不會繞過殺害閔敏的兇手，一切的一切到最終一定由霍都親自落下帷幕。

　　忽必烈聽懂了霍都的弦外之音，他點點頭退出了帳篷。帳外的天空明麗而湛藍，藍的非常純粹幾乎看不見一絲雜色，正是這一年，南宋理宗嘉熙二年，蒙古正式向南宋宣戰，拉開了為期十餘年的戰爭序幕。

　　作為謀大夫而出席作戰計畫的霍都，並沒有忽必烈想像中的那樣，變本加厲地遲來早退，甚至不出現，久而久之忽必烈已經放棄了霍都會認真起來的念頭。

　　一個人的出現更是像平地驚起一片雷，將忽必烈的駐地攪得一團渾水。

　　「楊居士…」，在忽必烈的招待宴上，金輪法王皮笑肉不笑地向楊過打招呼，「好久不見。」

　　楊過裝作很恭謹的回禮，「禿驢，好久不見。」

　　不能生氣，不能生氣，保持微笑，……金輪法王咬牙切齒了一番，還是不敢在忽必烈的招待宴上翻臉。

　　霍都一連悠閒地坐到了忽必烈身邊，向他介紹起了楊過。只是霍都的三言兩語，忽必烈卻被忽悠地誤認為楊過是一位高人，也不管現在和南宋正在開戰，就想要拉攏楊過。事實上，忽必烈是個珍惜人才的領導者，這個宴會上除了楊過、金輪法王，還要請了各式各樣的人，比如說天竺國高僧尼摩星，湘西名宿瀟湘子，漢族壯士馬光佐……連金輪法王的弟子達巴爾都沒有資格列席上位。

　　可想而知，在坐的諸位都是忽必烈眼中不可多得的人才。

　　這也正是金輪法王一看見楊過就臉色沉暗的原因，不論在英雄會上是否因楊過的胡攪蠻纏而失去了蒙古之為，放眼望去，楊過是年輕最輕……居然將楊過和自己一視同仁，金輪法王的面子上有一些掛不住。

　　忽必烈自然是不知道金輪法王與楊過之間發生的事情，他很熱情地招待了每一位。宴會期間，霍都總是會向楊過拋來一個又一個媚眼。很可惜，楊過沒有被男人暗送秋波之後會高興的嗜好，他只是背上升起一股寒意，開始考慮……自己腦子混亂之際將郭靖黃蓉的殺父之仇告訴了霍都、並和他一起來到蒙古軍駐地是不是正確的決定。

　　宴會散場後，霍都親自帶著楊過來到分給他的蒙古帳篷。

　　看著霍都走在前面，楊過不禁心生疑問，「到底為什麼…你要這麼做？」

　　「是啊~為什麼呢？」霍都裝作不知道楊過在問什麼一樣，只是反問他。

　　「問問題的是我吧」，楊過眯起了眼睛，「以問題來回答問題，你不覺得有一些可恥？」

　　「嘛~~別露出這麼一張可怕的臉~~」，霍都只是打開扇子逕自笑了，「思考的過程，也是探尋真理的一個重要過程……」

　　聽著霍都在那裡瞎掰，楊過總結出了結論，「明明你就是不想告訴我。」

　　「不」，霍都收起扇子看似很認真的考慮了一下，「如果你能猜對的話~我就告訴你~」

　　……總覺得被戲弄了，楊過就這樣掀起了帳簾將霍都留在了外面。

　　「哎呀呀~連猜一下都不肯~~真令人傷心呢」，霍都依舊笑著，臉上的笑意慢慢地淡了下去，最終消失不見。帳篷周圍的火把照亮了霍都的半邊臉，而另半邊則是浸沒在黑暗中。

　　這是最後的賭注——閔敏會不會再次出現在楊過身邊，霍都的琥珀色的瞳孔在月光的照射下隱約閃爍著微涼的光芒，他輕輕勾起唇角，‘這一次，也許是我先尋到閔敏哦…’

　　一大清早，楊過就聽見外面的吵鬧聲，他本來不在意，這聲音卻越來越大，吵得他不能休息。出了帳篷他看見馬光佐與尼摩星正在爭吵。馬光佐更高大一些，可是尼摩星更壯一些，這兩個人湊在一起，實在不怎麼養眼。

　　正當楊過要離去之時，發現霍都正站在一邊好整以暇地看著馬光佐與尼摩星爭執。楊過學著霍都的樣站在那裡雙手環著胸聽著兩人爭執的事情，不過也就是今天早上你吃了我的雞腿，我搶了你的饅頭之類地雞毛蒜皮之事。

　　雖然在昨天的宴會上就知道馬光佐是個很喜歡吃的人，沒想到就因為這種事情還能爭論不下，楊過不禁歎了一口氣，「智商低的人……對話內容也夠低的。」

　　「哎呀呀，熱熱鬧鬧地不是很好嘛~」，霍都搖晃著扇子，笑開了。

　　正在休息的瀟湘子也從帳篷內走了出來，他陰測測的臉上露出扭曲的笑容，「又是這兩個人…一路上就吵過來了，這次又出了什麼事情？」

　　「也許是為了早飯吧~反正吵個不停就是了」，霍都聳聳肩。

　　馬光佐嗓門大，但顯然並不會說罵人的話，只是一張老臉漲得通通紅。尼摩星看上去很冷靜，意外的是個很會說損人的話，眉毛幾乎倒豎了起來，一溜串漢語就這麼脫口而出。

　　「一群整天為無聊的事情浪費精力的傢伙」，瀟湘子最後下了定論。

　　「這是精力旺盛的證明吧」，霍都感歎了一下，「真好啊~~那種笨蛋都不用思考什麼~~」

　　聽著霍都與瀟湘子的對話，楊過不禁有一些黑線，這兩個人絕對在煽風點火啊，「這樣說別人很有趣嗎？難道你就沒有生氣的時候？」

　　「唔~」，霍都裝模作樣的思考了一下，「好像~我還真的沒有生~氣~過~」。接著他又用扇子戳了戳楊過，「難道你終於對我感興趣了？」

　　不知道是對著‘終於’的部分，還是對著‘感興趣’的部分吐槽好呢，楊過趕忙離霍都遠一些，「不要說這種無聊的事。」

　　看著楊過繃著一張臉警戒著自己的樣子，霍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人生就是充滿無聊的事情啊~」

　　「是不是無聊，由我自己決定」，楊過努力鎮定下來，總覺得自己不經意間就會被霍都帶上他的步伐，「看來你我的想法不合。」

　　「那可真是遺憾」，霍都的樣子一點都看不出在惋惜，他只是低低笑了起來。

　　瀟湘子站在一邊，總覺得這楊過與霍都之間有一種莫名的敵意，但好像又不是，完全看不出來兩個人交情到底好還是惡。

　　顯然馬光佐與尼摩星之間是絕對交惡了，就當兩個人在要打起架來的時候，霍都開口了，「去把他們倆分開」，不是請求的語氣，而是隱隱帶著命令的意味。

　　「憑什麼聽你的」，楊過一挑眉，緊緊盯著霍都，看上去不想妥協的樣子。

　　霍都薄唇勾起一道弧線，用扇子指指自己，「因為我是王子嘍~全部都要聽我的~」

　　「！！」楊過瞬間想起現在的處境，輸了……沒有辦法這裡的確是霍都的地盤。他再一次確定，當時的自己一定是腦袋被門縫夾過了，才會聽著霍都的話到了蒙古軍駐地。他和瀟湘子無可奈何走上去一人拉開一個。

　　馬光佐粗著脖子大喊，「矮子！！你給我記住了！！」

　　「胖子，我很快就會忘記了」，尼摩星最討厭別人提他的身高，當下冷了一張臉。

　　楊過立刻擋在馬光佐面前拉走了他，比起尼摩星整天瞧不起人的樣子，楊過和馬光佐這種渾人更合得來。

　　「馬大哥，這種人沒什麼好和他一般見識的」，楊過拽著馬光佐離遠了。

　　馬光佐搔搔頭，「好兄弟，知道我在想什麼嗎？」

　　「在想晚飯吃什麼」，楊過是在想不出，馬光佐還會思考什麼。

　　馬光佐立刻搖起了頭，「不對！」

　　「在想晚飯吃雞腿？」楊過又猜了猜，記得昨天宴會上馬光佐就一直讚歎著雞腿，直到散會時還念念不忘。

　　一提起雞腿，馬光佐瞪大了眼睛，「是的，肉很多的大雞腿……」，就當他口水都要流下來的時候，馬光佐總算清醒了過來，「…都說了不是了！」

　　「那到底是什麼？」楊過實在是不解，他認識馬光佐也不過一日，關係還沒有好立刻猜到他在想什麼的。

　　馬光佐看了看四周，在確定沒人的情況下，他悄悄的告訴楊過，「我們去整一整那個矮子怎麼樣？」


第六十四章

　　蒙古軍駐地的晚上並不怎麼安寧，總有士兵在不停的巡邏，而楊過與馬光佐輕而易舉地晃過了士兵的視線，不過馬光佐偶爾跟不上楊過的步伐。饒是如此，兩個人還是悄悄地溜進了尼摩星的帳篷。

　　楊過迅速的點了尼摩星的穴，只見尼摩星的身體立刻癱軟了下來，僅剩兩隻眼睛眨巴著。「反正點了他的啞穴，他說不出話來的」，楊過吹了吹自己的手指，非常得意。

　　馬光佐咧開嘴笑了，拿出手中的小刀，慢慢向尼摩星靠近。尖利的刀鋒泛著銀色的光，尼摩星一時間拼命的眨眼，可惜馬光佐不為所動，手中的刀漸漸地靠近尼摩星的腦袋。

　　第一刀下去，尼摩星的血都流出來。擔心馬光佐把尼摩星給弄死了，楊過立刻阻止，「你在幹什麼啊？不是說好只剃了他的頭髮，你這樣下去他的頭皮都會沒了。」

　　在天竺國出家並不一定要剃髮，楊過也很想看看尼摩星光頭的樣子，這才答應了和馬光佐一起來報復。

　　馬光佐是個粗人，下手不知輕重，於是將小刀讓給了楊過。楊過對著尼摩星比劃了一下，也不知道從哪裡開始下手。

　　「看來你也不在行嘛~」，忽然一個聲音響起。

　　楊過立刻回過頭去，霍都竟然不知何時坐在椅子上，好整以暇地看著他和馬光佐。

　　眼看馬光佐就要叫了起來，楊過立刻捂住他的嘴，粗聲粗氣地回答霍都，「我又沒有剃過頭，不清楚怎麼下手是正常的。」

　　「因為你缺乏想像力，所以說你還是個小鬼~~」，霍都搖著扇子，輕易地說出令楊過火大的話語。

　　深呼吸了一口氣才將自己的衝動壓下去，楊過一字一頓的說，「我是小鬼與會不會剃頭沒關係~」

　　「哦~終於承認自己是小鬼了」，霍都搖晃著扇子，笑意更大了。

　　正當楊過要發作時，霍都忽然搶過楊過手中的小刀，「剃頭是嗎？看來很有意思呢~~」

　　說著，霍都就蹲在那裡饒有興致地拿著小刀在尼摩星頭頂上撥弄著。

　　總覺得自己要死了，尼摩星反而睜大眼睛看著站在一邊的楊過和馬光佐。

　　「我怎麼覺得，尼摩星在求救呢？」馬光佐推搡著楊過，說實話霍都在那裡玩的開心，馬光佐總是提心吊膽害怕霍都一用力，尼摩星的腦袋都會掉下來。

　　楊過將頭扭到一邊，「我什麼也沒有看見。」

　　「見、見死不救了嗎？！」馬光佐大駭。正巧霍都聽見他與楊過的對話，回過頭看了馬光佐一眼。瞬間馬光佐站正，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不知道為什麼馬光佐會為尼摩星考慮起來，楊過只是說道，「不要緊，我們只要一直看著就行。」

　　「一直…看著嗎…」，馬光佐的視線總是落在霍都手中的小刀上，總害怕那把刀會揮到自己頭上，他再也忍不住大叫一聲奔出了帳篷。

　　「噗~！真是個有意思的人」，霍都終於不可抑制地笑了起來。

　　原本一直憋著的楊過也笑了起來，他早就看出霍都在逗著馬光佐玩，不過馬光佐的反應的確太有趣了，令人發笑。

　　「接下來~我要好好地疼愛…你的頭頂了呢~」，霍都拍拍尼摩星的頭頂，看來他來尼摩星也不想放過。

　　「……你要是這麼一個個疼愛過去，當心被大家討厭」，楊過竭力忍住笑，端正了臉上的表情對霍都說道。

　　「被他們喜歡才可怕~~」，霍都的眼睛像是打著壞主意的孩子一般閃爍著，臉上卻帶著極其豔麗的表情微笑著對著楊過說，「還是說，你想成為被我疼愛的第一個呢。」

　　楊過勾起嘴角，浮現出獨特的挑釁笑容，但是很快又裝出認真的表情，「請王子停止這種無意義的襲擊行為。」

　　「停止啊~」，霍都拍了拍尼摩星的頭站起來，「好吧~那就這樣吧~」

　　看著霍都為尼摩星解了穴，雖然尼摩星露出猙獰的表情，但是還是因為霍都的身份而沒有出言不遜。楊過頂著尼摩星的眼刀，若無其事地出了帳篷。

　　「總覺得尼摩星的表情很可怕呢~」，霍都用扇子遮去臉，硬生生地表現出害怕的樣子。

　　「如果可以的話，我估計他會一口吞了我」，楊過無所謂的笑笑，瞥了一眼霍都，「你可別亂想像。」

　　「沒有啊~~我可沒期待什麼奇怪的事哦，呵呵呵」，霍都擺擺手笑著離開了。

　　總覺得……霍都這樣意味深長地笑著離開的動作，太過詭異了！！可是楊過怎麼都想不通，只能無可奈何地回到了帳篷，為了防止尼摩星過來偷襲，楊過並沒有入睡而是戒備著。

　　一個人想著想著，楊過就不由得歎氣起來。從最一開始，楊過是極其討厭霍都的，因為閔敏提起霍都那開心的摸樣，總是令楊過不由自主地想，閔敏和自己在一起真的開心嗎？還是無可奈何的選擇？

　　每當去回憶，閔敏死亡的樣子，楊過都會從內心深處漫出苦悶，這種痛苦是無論見過多麼美麗的風景，與多麼美麗的姑娘在一起都無法減淡半分的。閔敏的存在是任何人、任何事都無法比擬的，甚至比自己還更重要的存在。與她一點一滴的回憶早已化成心中潺潺而過溪流，是那麼的清澈、甘甜，永遠隱匿在心間。

　　為何到現在才意識到，想要守護閔敏的心情是如此的強烈，連語言都無法表述楊過的心意，他握緊了雙手，這一次即使花再長的時間，也要找到閔敏，然後將自己的心意毫無保留的傳達給她。

　　然而就在打定主意要離開蒙古軍駐地去尋找閔敏之際，楊過卻有一些猶豫了。駐地往南便是襄陽，他的殺父仇人郭靖與黃蓉就在那裡。尋找閔敏固然重要，可是就這麼將報仇之事拖延著，楊過的心中的天枰搖擺不定，無論哪件事對他來說都是如此重要。

　　「……想去報仇嗎？」不知何時，霍都已經出現在楊過的身後。

　　‘你怎麼知道…’，楊過將已至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他也已經察覺到，事實上霍都也是個心思縝密，極其聰明的人。也許是從自己眺望南方的樣子，看出了端倪吧。

　　霍都知道當時的楊過只不過心緒急亂，才不知不覺中將殺父之仇的事情告訴了自己，可是他依舊覺得，「報仇這種事…」，然而霍都自己也沒有資格去教導楊過，他又何嘗不是深陷於復仇的泥潭中嗎？

　　突然霍都有了一個提議，「我可以幫你哦~~不過……」

　　「不用了」，楊過仿佛知道霍都要說什麼一樣，很快回絕了。

　　霍都的眼神一變，淡然的笑意徒然不見了，那微褐的瞳孔帶著隱隱的威嚴，有著森寒的冷意。楊過已經轉過身來，他動也不動地迎上霍都的眼神。沉默不語的楊過沒有絲毫的動搖，只是靜靜地站著，散發著不亞于霍都的抗拒意味。

　　忽然之間，霍都薔薇色的唇嬌豔地勾起一道弧線，楊過也斂去了剛才所散發出來的危險氣息，理所當然般地揚起了嘴角，兩人之間有了惺惺相惜的感覺。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楊過與霍都很像，先不提兩個人在伯仲之間的俊美，無論是那令人捉摸不透的心意也好，還是與年紀不符的武功內力，兩人的經歷似乎也比較不出誰更不幸一些。只是，霍都將真實的自己隱藏得更深一點，他的閱歷遠遠要比楊過豐富得多。同樣，楊過是一個忠於自己心靈的人，他的溫柔也好、善良也好要比霍都純粹得多。

　　如此相似的兩人，如此微有不同的兩人，理應該成為很好的朋友，事實上楊過與霍都在襄陽城裡之間早沒有了之前劍拔弩張的的樣子。

　　「嘛~你好好考慮一下，郭靖可不是普通人哦~」，霍都啪嗒啪嗒搖著扇子，口氣就像一個真誠想要幫忙的好友一樣。

　　「謝了」，楊過微抿了唇。

　　但是兩個人都心知肚明，楊過不會真的向霍都求助，霍都也不會真心幫助楊過，即使兩個人已經盡釋前嫌，誰也不會在誰的面前示弱。現在霍都和楊過的關係有一點像朋友，又有一點敵對，導致這一現狀的原因，自然是——閔敏。

　　正當霍都和楊過閒談之際，身後的蒙古軍駐地忽然吵鬧了起來。

　　「哎…，那兩個人不會又…」，楊過撫額歎息。

　　霍都很快接上，「嘛~！雖然已經習慣了，不過還是希望他們兩個人換一些爭吵內容~」

　　楊過與霍都口中的‘兩人’自然是指馬光佐與尼摩星。短短兩日，楊過已經充分見識到馬光佐與尼摩星有多麼容易杠上，然而爭執的內容幾乎可以用幼稚來形容。

　　回到駐地才發現並不是馬光佐與尼摩星在鬧騰，而是出現了刺客。但是駐地裡來回奔走的全是蒙古士兵，哪來刺客的影子？

　　忽然一個聲音突兀的響起，「郭靖？~~郭兄弟？~！！你在哪裡？~！！快出來~！」呼喚聲時左時右，像是有幾人圍著駐地不停的喊一樣。

　　一聽就‘郭靖’，楊過按耐不住，身形一晃掠了出去。古墓派輕功絕豔天下，楊過的速度也自然難逢敵手，可是此刻他卻只能看見有一個人影極速地在奔跑，白髮飄飄。楊過心中一驚，連他也追不上的人必為高手。

　　霍都合起了扇子看著楊過與‘刺客’的身影，「有意思~」，說話之際他已經掠到了楊過身邊，對他使了一個眼色。

　　楊過勾著唇角微微一笑，頃刻間霍都與楊過已經一左一右向那人包抄了過去，雖然兩人都跟不上刺客的腳步，但是逐漸縮小了包圍圈。

　　楊過瞧清楚了才發現，刺客居然是一個老者，笑容可掬，表情更像個頑皮的大孩子。

　　老者左右張望，發現楊過與霍都都在追他，於是開心地拍起手來，「來追我啊~追我啊~~」

　　「不好意思…我對男人沒有興趣」，霍都忽然從一個帳篷後出現。

　　楊過也緊隨在老者其後，「沒興趣加一。」

　　老者看到自己馬上就要被抓住了也不慌，向空中一跳，穿在腳上的兩隻鞋子一前一後地向霍都與楊過飛去。楊過向後一仰，本打算輕輕鬆松地躲過，沒有想到鞋子居然在空中打了一個轉又回到了老者手裡。

　　老者看到霍都與楊過兩人都上當，不禁笑了起來，「上當受騙嘍~！」

　　一愣之後，霍都也笑了起來，「我要改口了，我現在有興趣了~」

　　聽著霍都戲謔的聲音，楊過有一些黑線，「依舊沒興趣。」

　　老者可不管什麼有興趣沒興趣，他向楊過與霍都招招手，「再來玩啊~這次還是抓我~」

　　今日剛剛到達蒙古軍駐地的尹克西在一旁觀望著老者，似是想起了什麼，猛的意識到，「前輩可姓周？」

　　老者哈哈笑了起來，「是啊~你認識我啊？」

　　「原來是老頑童周伯通，周老前輩到了」，尹克西一抱拳，他是波斯大賈，祖孫三代都在中原做生意，因此漢語講得很好，對武林中事也有所耳聞。

　　一經尹克西提醒，大家都明白了過來。忽必烈本來就為招待尹克西準備了酒宴，此時也特意邀請了周伯通一起來。周伯通也不客氣，大大咧咧地走了進來，坐在馬光佐身邊，兩個心智單純的人居然聊的頗歡。

　　忽必烈得知剛剛是楊過與霍都出手，開口說道，「皇兄，楊兄弟，多謝~」

　　楊過拱了拱手，「舉手之勞，不足掛齒。」

　　忽必烈摸透了霍都的脾氣，因此調笑了起來，「皇兄，你不會也想說，只是順便而已吧？」

　　「那種事情……怎麼可能」，霍都打開扇子對忽必烈笑了笑。

　　那微妙的停頓是怎麼回事，楊過朝霍都看去，‘其實你就只是順手而已吧？’

　　仿佛知道楊過在想什麼，霍都挑了挑眉，逕自尋了位置坐了下來，「來來，快坐吧。」

　　被霍都敷衍過去的忽必烈也不說什麼，只是舉杯歡迎尹克西與周伯通。席間周伯通不小心說出了大批中原武林人士都去了襄陽相助，楊過聽見‘郭靖’的名字時手中一頓，繼而若無其事地喝起酒來。他心中知道，倘若真的要向郭靖與黃蓉復仇，本來就已經不是敵手，再加上有這麼武林豪傑在，更加沒有下手的機會了。楊過明白自己必須智取，可是一時之間又想不出什麼法子，只能暗自歎氣。

　　周伯通本來就是個坐不住的人，酒席還未結束他已經站了起來，向外走去。忽必烈知道周伯通武藝高超已經萌生了收留之意，正當忽必烈想要出言挽留之際，就聽到周伯通遠遠傳來喊聲，「不去、不去！我就不去~！」

　　眾人對視，周伯通武功出神入化，這個世界上居然還有人能強迫他。霍都率先站了起來，帶著促狹笑意，「我倒要看看對方是什麼三頭六臂~~」

　　一群人走到了帳外才發現周伯通已經被罩在漁網當中，提著漁網的四人東繞西轉，竟然將周伯通綁得結結實實。不顧周伯通的掙扎，四人帶著周伯通向東奔去。

　　楊過掛念周伯通的安危，於是提氣跟上。霍都自是跟在後面一同前往，尹克西、金輪法王等人覺得此事頗為怪異，於是向忽必烈稟明之後跟去看個究竟。

　　四人帶著周伯通奔至數裡開外的小溪邊，劃槳而去。楊過與霍都對視了一眼後，不約而同地沿岸追尋，好在見到溪中有艘小船，自然躍上。

　　「等等我~~~」，老遠就能聽見馬光佐的聲音。

　　金輪法王、瀟湘子、尹克西、尼摩星躍上小船都是悄無聲息，只有馬光佐一下子跳進來，船身晃蕩。最重要的是，馬光佐就是對準尼摩星的方向跳過來的。船本來就小，加上霍都在，尼摩星也不敢放肆，只能被馬光佐踏個正著。

　　正當兩人又要較量起來之時，楊過立刻將船槳丟了過去，「你們用這個分勝負吧~看誰劃得快~」

　　霍都笑而不語地看著馬光佐與尼摩星一左一右地拼命劃著，居然追上了周伯通所在的那條小舟。可是下一刻，周伯通所在的小舟劃入了西首的一條小溪內，溪水入口的被一大叢樹木擋住，不見了那條小舟的蹤影。


第六十五章

　　楊過、霍都一行人本已經迷了路，楊過驀然之間發現了一條小徑，一行人順流而下，河床漸漸變淺。

　　「啊！小船」馬光佐指著岸邊被拴著的小舟嚷嚷了起來。

　　空洞的滴水聲在耳邊回蕩，出現在眾人眼前的是鐘乳石和石筍縱橫交錯的偌大山洞，霍都摸了摸冰冷潮濕的岩壁，望著崎嶇難行的地面沉吟不語。

　　「噓」，楊過突然出聲，示意所有的人輕聲。馬光佐剛要開口，尼摩星看不下去了，立刻捂住了馬光佐的嘴，兩人互瞪著對方眼看又要打起來了，霍都忽而笑了起來。

　　「楊居士，好辦法」，連金輪法王都沖著楊過點頭。

　　原來這如同迷宮一樣的山洞有著微弱的風吹入，楊過等人中除了馬光佐哪個不是高手？因此很快明白了楊過的用意，隨著風的聲音尋找出口。

　　終於繞出了山洞，炫目的陽光躍入眼簾，眼前豁然開朗，展現在眾人面前的是一片蔥郁綠蔭。沐浴在光芒之中的是一道宏偉的大門。穿過大門，一路上不知名的小花隨風搖動，四周都是木薯藤的籬笆，大片的果園和農莊望不到頭

　　再走了一會終於看見了一座莊院，前面的院落裡有著一大片的花朵，炫目的粉色像是柔軟的絨毯一般徐徐鋪展。風一吹過，那花瓣像舞動的蝴蝶翅膀簌簌而舞，為這個寂靜無聲的院落帶來了一份柔美。

　　連霍都都不由得感歎了起來，「很難得的景致……」

　　楊過蹲□去，正當他的手指即將觸向花那一瞬間，一個輕柔的聲音響起，「公子，碰不得。」

　　纖細的手指輕輕握住了楊過的手腕，他抬起頭來，眼前的少女秀眉粉唇，一雙眼睛黑白分明，如一潭秋水般沉靜而又秀美。

　　楊過不留痕跡地掙脫了少女的手，微微上挑著墨色的眸，泛起一絲笑意，「為何碰不得？」

　　看到楊過噙著一抹微笑望著自己，少女不知為何害羞地移開了視線，從不遠處的莊內走出了三位男子，請霍都、楊過一行人入內。少女緊緊跟在三位男子後面，只有偶爾回過頭偷偷打量著身後的一群人。

　　手持落花扇的男子走在最前面，一身紫衣華麗得令人無法忽視，舉手投足帶著英氣。弧線優美的眉，深邃的眼眸如同含有深意，眼角上揚卻又帶了些笑意。完美的五官，挺直的鼻樑，紅豔的薄唇，他的身上有著一種說不出的風情。

　　與紫衣男子並肩而行的少年，信步而行，有著不亞於任何人的俊美。他有著一雙像朝露一樣清澈的眼睛，透著一股常人沒有的清雋韻味。端正無瑕的面容，甚至過於秀氣，明明只是穿著一襲布衣，卻依然在陽光下顯得熠熠生輝。

　　看見少女頻頻回眸，楊過微微一笑，露出如同雨後的松林般清爽的微笑。少女臉一紅，便不再回頭了，一行人走進了大廳。

　　原來莊主為了置辦新婚嫁禮出了穀，哪裡知道周伯通突然闖入將這個穀鬧得天翻地覆，又沒人能制得住還讓他溜了出去。於是留守的一干僕人仔細商討之後還是出谷捉拿周伯通，等到穀主回來之後再做處置。

　　「周伯通到底做了什麼？」楊過好奇地問道，周伯通素有老頑童之稱，他做出來的事情很難令人想像得到。

　　一干僕人七嘴八舌地說開了，看來周伯通將他們氣的不輕，最後少女還弱弱地補了一句，「他…他還說父親這麼大了，還娶…」，在楊過的注視下，少女這一句話還是沒有說完，便低下頭去了。

　　「既然如此，在下願意補償周伯通闖禍所帶來的損失」，霍都一挑眉，「反正穀主還要幾日才能歸來，到時候他是不會知道的~」

　　一干僕人聽著有道理，齊齊望向了少女。原來少女是公孫谷主的女兒，公孫綠萼，雖然年紀尚小，但是穀主不在大家都聽她的。

　　「不行」，一個鬍子很長的中年男子走了過來，「此事還需向穀主稟明」，他一雙眼睛掃過去，「難道你們想欺瞞穀主嗎？」

　　雖然中年自己個子很矮，可是語氣很凝重，立刻一干僕人都不做聲了，顯然是想起了穀主往日所說的教條。

　　中年男子是穀主的大弟子樊一翁，平時就在莊內很有地位，他此話一出，公孫綠萼也只能點點頭。

　　樊一翁朗聲道，「各位還請回吧」，看來似乎是打算送客了，絲毫沒有挽留眾人的意思。

　　「師兄」，綠萼突然開口，「難得有貴客到來，不如請他們參加父親的婚禮…」

　　綠萼的聲音極輕，也就站在離她最近的樊一翁能聽見。被綠萼的一雙眼睛望著，樊一翁又怎麼能夠說出拒絕的話，因此只得又說道，「若是各位願意留下來觀禮，另當別論…」

　　霍都原本就是隨口提議，也沒有真的想要解救周伯通的意思，他自然想要留下來看周伯通怎樣將這個莊子鬧得天翻地覆，可惜穀主不在，否則就更加精彩了。聽到樊一翁這麼說，霍都搖著扇子，悠閒地說道，「那麼恭敬不如從命了~」

　　誰請求你留下來了！楊過真想好好吐槽一下霍都，可惜現在他腦子裡想的是怎麼樣將周伯通就出來，自然也是答應留下。

　　對於別人婚禮，金輪法王與瀟湘子等人並不是那麼的熱衷，只是現在天色已暗，也只能住一晚再走了。

　　看到所有人的都要住下，樊一翁歎了一口氣，綠萼則是很高興，若不是常年被教導不能面露表情、要情感皆空，她一定會將喜悅之情表現出來。

　　「那、那麼我去為各位準備晚飯」，綠萼偷偷得向楊過望去，他正在和一個高大的男子說笑著。

　　聽到晚飯，馬光佐立刻來了興致，大聲叫了起來，「晚飯！！嗷嗷！」

　　尼摩星一拳打過去，「別吼了！呆子，吵死了！」

　　「你說誰呆子？」馬光佐摸了一下被打的地方，立刻又和尼摩星杠上了。

　　看到綠萼尷尬地站在那裡，似是想勸架又有一些害怕的樣子，楊過無奈地笑了笑，「他們一直這樣的，不用去理會他們，不過，我還是很期待你準備的晚飯…」

　　不等楊過說完，綠萼就結結巴巴地回答了起來，「好、好的，請期待…」

　　看著綠萼走遠了，楊過繼續注意廳內的場景，在霍都的挑唆下，馬光佐與尼摩星已經準備用晚飯來決一勝負了。

　　「有好戲看了~」，霍都一臉笑眯眯地告訴楊過。

　　‘真是可憐的兩個人’，楊過為馬光佐與尼摩星默哀了一句話的時間，接著幸災樂禍地等待著晚餐時間的到來。

　　「所以說，最後演變成看誰胃口比較大了」，楊過一邊喝著茶一邊向綠萼解釋。

　　霍都正在坐在馬光佐與尼摩星當中，坐著公正裁判看著兩人拼命地吃著。旁邊的金輪法王、瀟湘子淡定地吃著，尹克西商人的本性又冒了出來，正在遊說莊裡面的僕人下注——賭誰能贏。

　　「這樣吃，不會吃壞身子嗎？」綠萼總覺得馬光佐那口沫橫飛的樣子有一些可怕，不禁向後縮了縮。

　　「不會的，他從來就沒吃飽過，之前幾日和他坐在一起吃飯，他總要偷襲我的碗」，楊過勾起一抹淺笑，「當然，他從來沒有成功過就是了。」

　　此時綠萼近距離地觀察到了楊過黑色的眼眸中流露出的笑意，總覺得那笑容像沾染這水露一般，一滴一滴地敲打在自己的心頭上。晚餐開始之前，楊過與其他人都已經做過簡短的自我介紹，可是綠萼忍不住想要知道更多，「楊公子，之前，你們是在哪裡呢？」

　　「在蒙古軍駐地……」，在楊過與綠萼的交談間，馬光佐與尼摩星的爭鬥還在繼續著。

　　莊內的食物一向清淡簡單，本來就是農田裡的自給自足，沒有什麼佐料，對於馬光佐這種一向重口味的來說，吃這些簡直痛苦的不得了，不單吃不飽還覺得味道淡得難以下嚥。因此他在吃了五大碗之後，終於宣佈自己放棄了。

　　尼摩星露出得意的笑容，他的面前沒有一個碗是空的，但是還是贏了馬光佐。至於尹克西到底有沒有賺則不得而知，一行人都在綠萼的帶領下到了自己的房間，準備略作休息。

　　夜漸漸深了，楊過卻沒有入睡，他一直在等待時機，將周伯通救出來最好的時機。之前他就向綠萼不留痕跡地打聽著莊內，看上去是對莊內所有的一切都很好奇，實在在推敲周伯通的關押之地。

　　楊過側耳傾聽了一會，走廊裡沒有任何動靜，凝神屏息後他打開們悄悄溜了出去。楊過的身影極快，就像一陣風一樣，令人無法捕捉。按照他的推敲，周伯通應該在莊的西側，綠萼告訴他，西側都是煉丹房、練功房等，也許會有禁閉室。

　　果然不出楊過的所料，他前前後後地找了幾個房間，突然聽到周伯通的聲音，「啊喂！我要尿|尿，忍不住了！！」

　　楊過有一些忍俊不禁，周伯通真的為老不尊，總是將這些害臊的話說的如此順暢。

　　在外面站崗的僕人只是默默地將一個夜壺從最底下的空隙中塞了進去，然後捂上自己的耳朵，像是拒絕聽周伯通繼續嘮叨一樣。

　　楊過又觀察了一陣，確定這裡只有一個守衛之後，而且看見了僕人掛在腰間的鑰匙。楊過悄悄出現在了僕人的身後，順手點了他的睡穴。過不多久僕人穴道自動解開後也，只當自己睡了一覺，沒有人知道是楊過放了周伯通。

　　「周前輩？」楊過輕輕的喚了一聲。

　　裡面的周伯通立刻有了反應，「誰？！！外面是誰？！！是來救我的嗎？啊喂！快點救我出去，這裡悶死了！沒有人可以陪我玩啊，喂，你聽見沒有……」

　　周伯通的話一連串當中還不帶喘氣的，楊過終於明白為什麼僕人要捂住耳朵了，他現在也很想堵住耳朵。楊過歎了一口氣，「周前輩，我來救你了。」

　　「你是？」周伯通想了一下，「你是誰啊？」

　　楊過報了自己的名字，不過周伯通還是沒有想起來，直到楊過又提示自己曾經在蒙古軍駐地裡時，周伯通終於明白了過來。

　　楊過拿起鑰匙時，眾多鑰匙搖晃在一塊發出叮叮的聲音，周伯通一陣高興。可是楊過卻沒有直接打開牢門，而是低聲問道，「周前輩，我想問你一件事。」

　　「什麼事啊！」周伯通顯得有一些不耐煩，「快問！」

　　「楊康」，楊過的聲音頓了頓，「我父親楊康，真的是郭伯伯害死的嗎？」

　　說是問句，更像是楊過的一句自言自語，他始終抱著僥倖的心裡，也許傻姑說錯了。可是牢內的周伯通卻嚷了起來，「我不知道！！小子，快點放我出去！！要死了，真的要悶死了！！」

　　顯然周伯通沉默了一會的回答，也讓楊過更加認定了事實，他終於打開了牢門，「你走吧…」

　　不等楊過說完，周伯通就竄了出去，一下子就不見了人影。楊過靠在牆壁上閉起眼睛，心中有一些沉痛，郭靖對自己來說，就像如同父親一般存在。

　　楊過曾經千萬次的想像，自己的父親也像郭靖那樣，是個頂天立地的男人，是個武功高強的大俠，是個肩負責任的能者……到目前為止，楊過心中對父親還存活的希望瞬間破滅。造成他從小與母親相依為命的，竟然是郭靖與黃蓉，楊過的復仇的念頭一時間像是滔天浪水一般席捲了自己。

　　楊過離開了禁閉室，走到了院子裡，粉色的花朵在月亮的照應下，就如閃爍著的繁星散落在地上，可是這一份絢麗的光景並沒有吸引他。楊過抬起頭注視著掛在天空之中的一輪明月，沉默了起來。

　　楊過與周伯通的對話全都落在了閔敏的耳朵裡，她自認與楊過一起長大，但是此時此刻她深切意識到自己與楊過之間存在著幾年空白，是無法彌補的。

　　不知為何，閔敏認為自己不能出聲打擾他，於是她就這樣默默地凝視著楊過。看著他眺望遠方英俊的側臉，閔敏總覺得那兒站著是個素未平生的少年，是一個她一無所知的少年。然而從楊過那略顯孤單的身影，閔敏察覺到那隱隱流露出的悲哀與無奈，閔敏一瞬間失去了語言，只是這樣佇立凝望他。

　　忘了過了有多久，楊過忽然轉過身來對上她的視線，漫天星光照在他單薄的肩頭,照映出了他平時從不曾見的孤寂脆弱。

　　楊過一臉迷惘的表情，下意識地吐出她的名字，「閔敏？」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5-11-3 13:16

第六十六章

　　又是一片混沌，閔敏跌坐在地上，又回到了這個地方嗎？這一次又是為了什麼而死的呢？閔敏只記得自己騎著馬逃避著那些追兵，這是她第一次意識到自己是在一個古代的世界。蜂擁而至的宋兵，在月光下岑岑寒光的劍……那麼大醜他們呢？那些為了自己奮不顧身抵抗的護衛呢？全都死了嗎？還是……

　　閔敏苦笑了，即使再擔心也已經無濟於事，她已經死了。這個事實讓她無比沉痛了起來，原以為這次可以逃離死亡，「果然…我還是不得不死嗎？」

　　閔敏的歎息落入悄無聲息的黑暗中，忽然之間一個突兀的聲音回答了她，「是的，不得不死。」

　　「誰？！」閔敏站起來四下張望，可是黑漆漆的一片什麼也無法看清，想到也許有人窺視著自己，她不禁有一些毛骨悚然。

　　忽然一個亮光漂浮在空中，接著越來越多的光球聚集了起來，漸漸形成了一個人影。

　　「你是？」閔敏看著突然出現的男子，不禁疑問了起來。

　　男子嘩啦嘩啦地翻著書，似是在尋找什麼，「你下一次出現，應該是在絕情穀，恩，就是這樣。」

　　閔敏一頭霧水，但是她猜測道，「難道說，你可以決定我什麼時候出現？」

　　男子合上書，終於正眼看她，「正確的說，你所前往的世界是由我負責的。」

　　所以你是穿越大神嗎……閔敏不由自主地這樣想到，不知道是不是這句話被男子聽見了，他繼續解釋，「為了讓楊過變成神雕大俠，所以你是必須的。」

　　仔細想來，自己的出現與劇情的改變，難倒楊過所走的一條主線是必須完成的嗎？閔敏還想開口問男子，眼前的場景扭曲了起來，等她定眼一敲，自己已經身處一件陌生的房間。

　　明明剛才又好好瞧過那個男子的長相，可是現在閔敏卻怎麼也想不起男子的長相，只是依稀記得聲音。難倒自己真的如男子所說，已經在了絕情穀裡？閔敏打開門，外面是一片走廊，她不由自主地走了起來，希望能找個人問一問。

　　黑暗的地方總是令人恐懼的，正在閔敏尋找哪裡有光亮之際，忽然看見一處地下室隱隱透露出光來。越是靠近就可以聽見隱約的說話聲，閔敏慢慢地走了下去。

　　楊過與周伯通的對話一字不差地聽見了耳朵，閔敏跟著他來到了前院。

　　這是楊過第一次如此快的認出自己，閔敏吃驚的看著他。看著她的表情，楊過終於恢復了往昔那般的神情，單挑起眉毛催促著回答。其實，就算她不回答，楊過也明白，閔敏又回來了，又一次回到了他的身邊。

　　楊過走了過去緊緊地抱住閔敏，她也回抱著，將自己的臉貼在他的胸口。聽著那熟悉的心跳，閔敏一次又一次地確認著，自己又活著這個現實。她與楊過又一次像這樣再度相見了，無論離別多少次，都會再次重逢，這也許就是他們之間的命運。

　　回想起閔敏死亡的場景，楊過不自覺的恐懼了起來，緊抱著她不肯鬆開。仿佛這樣一直下去，閔敏就永遠不會死，永遠不會離開自己。

　　「已經…沒事了」，閔敏意識到自己一次又一次的死別對楊過所造成的傷害，不禁安慰他了起來。

　　從細枝末節上來看，閔敏與楊過的回憶看起來是那麼的微不足道。可是兩個人一起嬉戲，共同分擔，互相分享是最為重要的時光。楊過想要確認閔敏切切實實地身處在此處一般，再一次收緊了手臂，「我真的不想失去你…」

　　「我也是」，閔敏回想起兩個人再度重逢的命運，終於明白了男子所說的‘你是必須的’這句話的含義。

　　是的，她是必須的，從兒時就與楊過的相遇，再次出現在古墓，即使小龍女與尹志平在一起，她與楊過之間的牽連越練越深，最終事情發展到了現在這樣子，也許從今以後她也是楊過成為神雕大俠而不可缺的人物。

　　看到閔敏不出聲，楊過有一些擔心，「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

　　閔敏搖搖頭，「不是的」，總覺得自己與楊過的命運操縱在別人的手裡，心裡有一些不舒服，但這也是無可奈何的吧？！

　　「難倒是困了？」楊過摸了摸她的頭，「那麼我們回去吧？」

　　「回去？」閔敏有一些疑惑，「回哪裡去？」

　　「傻閔敏」，楊過輕輕彈了彈人她的額間，「當然是回我的房間了。」

　　「你、你、你的房間！！」閔敏吃了一驚，她知道楊過這麼說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單純的想要保護自己。她立刻拒絕了，「還是不用了，我就隨便找個房間湊合一夜好了。」

　　「不行，萬一又發生了什麼事怎麼辦？」楊過一點也不贊成她的意見，「再說，我們以前不是一直睡一間房的嗎？」

　　看著楊過嘟噥著，認真的、全神貫注地疑惑著‘為什麼現在就不可以睡一個房間’這個問題。閔敏不禁有一些黑線，「你已經長大！！長大了！！而且…男女授受不親。」

　　楊過頓時如凝固般眨了眨眼，呆佇立在原地這是他第一次意識到，閔敏是個女孩子這件事情。從閔府開始同進同出的生活令楊過將閔敏當成了最貼心的家人、最熟悉的玩伴，最無力的小仙，卻從來沒有想過，閔敏是個女孩子。

　　「啊，抱歉」，顯然楊過明白了自己之前的提議有多麼過分。

　　「恩，你知道就好」，閔敏鼓起了嫩白圓潤的臉頰，顯得十分可愛。

　　楊過本欲捏捏她的臉，可是一記掛起閔敏是女孩子這個現狀，他瞬間有一些彆扭地放下手。

　　夜色變得更加深沉了，興奮過後的閔敏覺得有一些困了。從她的穿著上，楊過猜測出她也許是變成了莊裡的女僕，因為她身上穿的與公孫綠萼的衣服一樣，只是腰間的絲帶顏色不同。

　　將閔敏送到了山莊的東側——綠萼說莊內的人都住在東側，楊過才戀戀不捨地向她揮揮手離去了。閔敏原本就打算隨便找一間空的房間睡一夜，正當她尋找之際，看見了一個獨自賞月的身影。

　　本來想悄悄地走過，不料還是驚動了對方。

　　綠萼轉過頭看到閔敏，有一些驚訝，「小敏，你也沒睡啊？」

　　心中一喜，閔敏知道原先這身體的主人也叫做小敏，不禁有了一些切合感，可是她又躊躇了起來，因為她不知道對方叫什麼名字。

　　「…，你不是也沒睡？」閔敏略去了主語，走了過去。此時四下無人，正是旁敲側擊絕情穀情況的最好時機。

　　坐在閔敏身邊的綠萼報膝而坐，長髮披拂而下，在夜風的吹拂下，輕撩那人白淨雅致的秀顏。雖然只是一身普普通通的布衣，卻顯得她素淡有神。腰間的綠絲帶隨風飄蕩，更顯得她婀娜多姿。

　　閔敏心中多多少少明白了，身邊坐著的應該是絕情谷的公孫綠萼。不等她想好說什麼，綠萼已經將頭輕輕地靠在了她的肩膀上，「小敏，你說我該怎麼辦？……父親出去採購彩禮了，雖然他什麼也沒說，但是我認為，父親是為了我準備的…可是，我不想嫁人…」

　　聽到她的話，閔敏知道自己猜的沒錯，她的確是公孫綠萼，看來她和自己應該是好朋友，所以才會對自己透露心聲。

　　「嫁人？」閔敏拍拍綠萼的肩膀，表示安慰，「嫁給誰？莊裡的人？」

　　「我不知道」，綠萼歎了一口氣，「也許是大師兄吧……」

　　閔敏使勁地回想，綠萼的大師兄是誰來著？可是她對絕情穀的印象除了那谷主夫婦，就只有那個長鬍子了。想來絕情穀裡也不會有什麼出挑的人，如果真的要嫁，的確是委屈了綠萼了。

　　起樊一翁是最有可能的人選，綠萼不經心事重重。如果是從前，也許她會勉強地接受父親的決定，可是現在，「如果…是楊公子…那該多好？」

　　「楊公子？！」閔敏聲音有一些大了，心中有一些忐忑。

　　綠萼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也沒有多注意閔敏的異樣，「是啊，今天來訪的客人…真希望他能留下來…」

　　來訪的楊公子，除了楊過還能是誰？！綠萼的話不知為何像一根根細小的刺般紮進胸口，讓閔敏的心隱隱作痛。是啊，這很正常，綠萼也察覺到了楊過身上有怎樣的魅力，這是閔敏很久以前就心知肚明瞭的。

　　「楊…他的話」，也許真的會答應綠萼留下來也說不定，閔敏知道楊過對女孩子都很好，只要綠萼去求他，無論什麼都會他都會答應的吧，尤其是像綠萼這樣的美女。

　　綠萼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臉上一紅。她抬起頭看著閔敏，露出期盼的眼神，「小敏，你會幫我的，對吧？！」

　　幫什麼？！幫忙讓楊過留下？閔敏總覺得自己無法心口如一的答應。

　　看見閔敏猶豫的樣子，綠萼說道，「沒關係，並非想讓你做什麼，只要能支持我就好了……也許楊公子會拒絕也說不定……怎麼辦，我現在就開始緊張了…」

　　雖然綠萼嘴上說著緊張，但是她臉上的微笑卻洋溢著幸福的意味。

　　閔敏的心更沉了，看見她一臉無精打采的樣子，綠萼有一些抱歉，「啊，小敏，你是想去睡了對吧？真對不起，拖了你在這裡說這些有的沒的…」

　　「不，沒事」，總覺得自己現在很疲倦，閔敏站起了身，「那麼我先去睡了。」

　　「恩~」，綠萼突然想起一件事，「對了，之前父親說讓你換房間，我們終於把左邊第三間的房間騰出來了，你今天就睡那吧。」

　　閔敏無力地回應著走了，綠萼也未多在意，又賞了一會月才回房。

　　閔敏按照綠萼的指示，終於找到了房間，她第一件事就是倒在床上。原本她以為有一些了累的自己會很快就入睡，可是一想到綠萼對楊過……她怎麼也睡不著。

　　在床上翻來覆去，直到天濛濛亮的時候閔敏才有了睡意，迷糊之間她看見一個模糊的人影出現在她面前，「閔敏？！你早上想吃什麼？」

　　總覺得很困，閔敏翻了一個身，隨口說了一句，「烤肉…」

　　等到閔敏再次睜開眼的時候，她張望了一下，房間裡只有她一人。以為之前是自己在做夢，閔敏也沒有多去想。

　　過不多久，楊過來到閔敏的門前，原本想直接推門進去，心頭又掠過‘閔敏是女孩子’這句話，他只能改為敲門。

　　「誰？」屋內的閔敏完全沒有料到，這個時候居然會有人來找她。

　　楊過壓低了聲音，深怕被別人聽見，「是我。」

　　閔敏一開門，楊過極快地閃了進來，將懷裡揣的東西放在桌子上後，他便隨意地躺到了床上。

　　從小楊過就很喜歡霸佔她的床，閔敏已經習慣了，她打開桌子上的蒸籠，才發現裡面是，「包子？」

　　「叉燒包」，楊過解釋道，「早上吃烤肉也太油膩了一些，所以我改成叉燒包了，你就忍耐下吧。相信我，這莊子裡的早飯，你都能吃得吐出來。」

　　「吐出來這也太誇張了」，閔敏笑了起來，原來之前不是在做夢啊，是楊過來問她想要吃什麼。

　　楊過休息夠了也坐到了桌邊，「為了這麼點叉燒包，我真的是翻山越嶺了，我自己也沒吃……好餓！」

　　就在楊過的手伸向叉燒包的一刻，閔敏打掉了他的手，「洗手了沒？！不洗不准吃…」

　　「我都快餓死了，洗手這種事就免了吧」，楊過垮著一張臉，但在閔敏的瞪視下依舊乖乖去洗手了，嘴中嘟囔著‘麻煩’之類的話。

　　看著楊過一如小孩那般的神情，閔敏不禁佇立在原地發呆。公孫綠萼一定不知道，楊過最討厭梳頭發、最討厭飯前洗手、常常不修邊幅……啊！這樣的楊過，只有閔敏一個人知道，只有她知道。

　　「閔敏？」楊過忽然喚了她一聲。

　　「哎？」閔敏回過神才意識到，自己似乎一直望著楊過出神。

　　「怎麼了？一副呆呆的樣子？」楊過拿起一隻叉燒包咬了下去，又問「你不吃嗎？」

　　「不是…我吃的」，閔敏慌忙移開視線，正打算吃叉燒包的時候，楊過阻止了她。

　　楊過用指尖輕輕挑起了閔敏的下顎，彼此的眼神對上，他的眼睛依舊如記憶中的的那般幽黑，只是眼神中多了幾分銳光，一如往昔地、輕易地穿過一切到達了閔敏的心底最深處。

　　楊過瞳孔中劃過一絲狡黠的光芒，他笑得如同惡作劇的孩童一般，「閔敏，你洗漱了沒？沒刷牙不准吃包子哦！」

　　原本的氣氛瞬間被打破，閔敏也意識到楊過在報復自己，「你！！」

　　「恩~有眼屎哦~」，楊過笑著又拿起一個叉燒包，「你可要快一點洗漱啊~小心都被我吃完哦~」

　　「哼」，閔敏頭一扭去里間洗漱了，轉過身後一直裝出的笑容隱去了。本來想問問看楊過喜不喜歡公孫綠萼，雖然沒有接觸多少，但是也能看出綠萼是一個好姑娘……閔敏這樣想著，但是又害怕聽到楊過的回答。

　　楊過有沒有喜歡的人，喜歡怎麼樣的類型，這些話題閔敏從來沒有提起過……原來如此！！這一切並非偶然發生！！而是閔敏不願觸及這些問題，她從不想聽他口中說出的答案，所以到至今她一直都在逃避，逃避‘楊過總有一天會喜歡上別人’這個現實。

　　為什麼不能真心誠意地幫助綠萼挽留楊過，為什麼現在的心情會如此複雜，原來自己太過在意楊過了。閔敏將臉浸在冷水裡，心一如水一般涼。為何自己如此遲鈍，從一開始她就應該意識到，楊過對她來說，是怎麼樣一個特殊的存在。


第六十七章

　　看見閔敏去了里間，楊過臉上的微笑也不見了蹤影，他慢慢地嚼著叉燒包，之前的喜悅全然不見了。

　　就算閔敏和他一起吃早飯，然後呢？他能一直不讓她出門嗎？他能讓霍都不發現她的出現嗎？

　　「我好了」，閔敏從裡面走進去，終於開始和楊過一同吃起了包子，總覺得有一些渴，她起身倒水。

　　「我來就好了，你坐著……」，楊過連忙站起來，兩人的手交錯地落在茶杯上。

　　一瞬間的相觸，楊過立刻若無其事的抽回收，「…對不起…不是故意的。」

　　真奇怪，這不是第一次和閔敏有著肌膚碰觸，以前也常會會牽手，可是楊過不明白為現在會如此心跳不已。

　　「沒事…我自己來就可以」，閔敏低垂著頭，她總覺得自己與楊過之間變得有一些尷尬，是因為自己意識到喜歡楊過的關係嗎？感覺回不到原來那樣嘻嘻哈哈的樣子，完全的緊張了起來，根本無法表現出自然的樣子。

　　一頓早飯吃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沉默，閔敏提議道，「不如，我們出去走走吧，清晨的空氣很新鮮呢。」

　　一想到閔敏與霍都會見面，楊過心中立刻湧起了急不可待的煩躁感情，「不行。」

　　「為什麼？」閔敏露出不解的神色，兩個人這樣一直待在房間裡不是很奇怪嗎？雖然說真正覺得奇怪的，只有自己吧？一旦意識到了自己的心情，無論和楊過在一起做什麼，都會覺得心跳的很快，任何時候都會開始臉紅。

　　該如何說才好呢？說不想讓你和霍都相見？說看到你和霍都在一起會心煩意願？……楊過自己也覺得這樣的語句有一些莫名其妙，「好吧，我們出去走走吧。」

　　沒走多遠就遇見了綠萼，閔敏立刻怔在那裡。好不容易可以和楊過在一起，綠萼的出現又提醒著自己，總有一天楊過會喜歡上別人。

　　公孫綠萼笑容滿臉地向楊過打招呼，「楊公子，你很早啊」，她高興地看了閔敏一眼，雖然昨夜只是提了一下，沒有想到小敏就行動了，果然夠朋友。

　　楊過也禮貌地向綠萼回禮，「你也很早啊」，他一轉過臉去，發現閔敏正兩眼發直地望著前方，似是在發呆一樣。

　　「還沒有睡醒？」楊過拍了拍閔敏的肩，「抱歉今天那麼早叫醒你，要回去休息一下嗎？」

　　「啊？」閔敏回過神才覺得有一些糟糕，剛才一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了。她抬起頭來，發現楊過正看著自己，流露出微微擔憂的眼神。

　　「小敏，早上好」，綠萼立刻又將注意力投向楊過，「那個…我可以問楊公子一些事情嗎？」

　　本來閔敏想要露出笑容告訴楊過，自己並沒有累。聽見綠萼的話，閔敏的笑容突然凝固在臉上，「我想…我還是先回去休息一下吧。」

　　楊過想要叫住閔敏，但是她沒有回頭，徑直把他與綠萼甩在了腦後。即使閔敏回了房，卻依然心神不寧，將楊過身邊的位置給綠萼，她的心裡頭一次有了恐慌感，以後……也許自己會在楊過的心裡越來越沒有地位吧？

　　想要想從前一樣，和楊過一同自由自在地說話，做一些有趣的事情，明明從襄陽之後，兩個人的關係漸漸地像原來那樣，可是閔敏知道，自己的感情已經有了變化，想要和楊過變回從前那樣最親近的朋友……不，還想要變得更加的、更加的深入，想和他一直在一起，想進一步成為他最喜歡的人。這樣的心情應該怎麼用語言表達出來呢？

　　總覺得如果告白的話，綠萼知道之後會不會傷心？閔敏忽然覺得自己好矛盾，正當她糾結的時候，有人敲開了她的門。

　　進來的是綠萼，她周身都散發著飄飄然的氣氛，展露出耀眼的幸福笑容，「多謝你，早上才能和楊公子聊這麼久~」

　　能和楊過說話是如此值得高興的事情嗎？閔敏從未覺得，忍住不將那句‘我一直和他這麼聊天的’話咽下去，總覺得自己變得有一些心胸狹隘。

　　綠萼絲毫沒有察覺閔敏的意志消沉，一雙美麗的大眼睛忽閃忽閃地，比初見那時更活潑了一些。

　　「小敏，你說，一會邀楊公子去出遊，他會不會同意呢？」不等閔敏回答，綠萼有自顧自地說了起來，「啊…這樣會不會太唐突？還是將客人一起都邀請過來？可是我更想和楊公子獨處，他真的是個很有趣的人呢……」

　　閔敏有氣無力地聽著綠萼的話，到後面意志越來越消沉，只能隨意地點點頭，反正到時候離楊過與綠萼遠一些，好過傷心。

　　等到綠萼高興地去計畫出遊之事時，樊一翁過來稟告，金輪法王、尹克西一行要走了。綠萼與梵一翁到外面為他們踐行，閔敏不想出去也未被勉強。

　　「沒想到各位這麼快就要走了」，綠萼覺得可惜，卻是可惜他們都走了再找楊過出遊，會不會意思太明顯了一些。

　　霍都坐在位子上悠閒地搖著扇子，「不會哦~我還不走呢~」

　　梵一翁對霍都與楊過不走的事情感到萬分無奈，這兩個人都是一表人才，他真擔心綠萼會看中那一位。

　　楊過微微蹙眉，他本來以為霍都也會與金輪法王一起走，沒有想到他偏偏留了下來。楊過極快地從在場的人裡掃過一眼，還好閔敏不在。

　　霍都噙著飄忽的微笑，這笑容讓人完全不明白他在想什麼。綠萼忽然靈機一動，找霍都出遊不是正好嗎？四個人……這樣小敏也不會覺得落單了。

　　所以當綠萼笑著告訴閔敏，要她一起出遊的時候，閔敏眨了眨眼睛，有一些愣住了。霍都和楊過嗎？這兩個人怎麼湊到一塊了，最重要的是，她要告訴霍都自己的身份嗎？告訴還是不告訴……正當她又開始糾結的時候，綠萼急著拉她出去了，一直走到岸邊。

　　莊院後門接壤著一片遙望無際的海，蔚藍的晴空沒有一絲雜色，陽光純淨剔透，照在遠處的群山上，泛出如夢似幻的金光。

　　被綠萼拉著走的閔敏抬起頭，瞬間被佇立在前方的兩個身影給吸引了過去。

　　遠遠地望去，楊過烏黑的長髮披在肩上，僅僅一個背影就讓閔敏移不開眼，仿佛只有他在四周的風景皆退去色彩，就像是與風景秀麗融為一體一樣。似是聽到腳步聲，楊過回過頭來，在暖和陽光溫柔照耀下，勾起唇角。他臉上浮現的淺淺笑靨仿佛令人心醉神迷一般，閔敏覺得自己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楊過真的長大了……再也不是那個與她玩著沙包的孩子，而是長成了俊逸瀟灑的少年。

　　為了抑制心頭的騷動，閔敏移開了眼，對上了霍都的視線。他一雙淡雅的雙眸在陽光下顯得如此耀眼，那微卷地發依然不太平整，連胸前的衣扣都不像常人那樣那樣扣得嚴嚴實實地，露出鎖骨以下的一片肌膚。衣服依舊是鮮明的紫色，腰帶欺以閃閃發光的金線施有豪華的刺繡，未別劍的他依舊流露出不凡的氣質。

　　原本楊過就有不好的預感，現在預感成真了，綠萼竟然拖著閔敏一同來出遊……早知道真應該拒絕的！！

　　「小綠呀~你說要出遊~是去哪裡啊？~找蓮子嗎？」下一刻霍都走到了閔敏的身邊，親密地摟過她的肩，附在她耳邊像是在傾訴著秘密一般輕聲呢喃著，聲音卻讓在場的人都為之一震，「小敏子？~」

　　閔敏不禁長大了嘴巴，張張合合也說不出一句話，只是吃驚地看著霍都。

　　綠萼有一些不解，「霍公子和小敏認識嗎？」

　　聽到綠萼這樣稱呼自己，霍都不經笑了起來，「不用叫我霍公子，直接喚我的名字就好了~」

　　霍都當然不是他的真名，只是在中原行走方便而從本名裡截取的，沒有想到加上公子之後讓人覺得有一些彆扭。

　　「霍公子…」，只是綠萼如何也不敢直呼霍都的名字，她的眼神在閔敏與霍都之間飄移，看來還有有一些疑惑這兩個人是怎麼認識的。

　　楊過則握緊了拳頭，大意了！！……他終於明白當初霍都為何好心的收留自己。就像他說得那樣，根本就不是出於好心，而是為了閔敏。

　　瞬間明白過來的楊過也意識到，那個重生的秘密……閔敏也告訴了霍都吧？這個事實就像一塊重石壓在心上，讓他有一些喘不過去來。

　　即使已經習慣霍都時不時做出這種親密的舉動，但是閔敏依舊覺得他靠的太近了。她掙扎地離開了霍都，站在了綠萼身邊，「那個…在這裡叫我小敏就可以了…」這個已經夠暗示了吧？霍都不可能不明白的。

　　「可是我覺得小敏子更好聽一點哎~~」，霍都自顧自地決定了，「還是叫你小敏子好了。」

　　你有聽別人的意見過嗎？……真是的，霍都總是這樣霸道，如果不是場景不對，閔敏真想好好說說他。可是此時此刻她只是低垂著頭，從餘光看過去，綠萼正在和楊過說著什麼。

　　綠萼說的小船什麼的，楊過完全都沒有聽進去，他只是看著霍都與閔敏站在一起，閔敏看上去，離他好遙遠。

　　出遊的事情幾乎都是綠萼與霍都在決定，現在正是採蓮的好時節，照理來說當過採蓮童子的楊過應該會向綠萼介紹一些有趣的事情，可是此刻他的面色不太好。原因是他和閔敏分開坐了兩條船，雖然兩條船距離很近，可是只要看見霍都與閔敏在一起，楊過全身上下都會緊繃起來，

　　「看來，小敏和霍公子氣氛很好啊」，綠萼抿嘴笑了，總覺得自己和楊過很開心。

　　做在另一條船上的閔敏因為兩條船靠得很近，因此可以清楚聽見這句話，她有一些黑線！！哪有好！！根本就是在沉默啊！！雖然霍都有說話，可是自己興致缺缺完全沒法回答啊！！

　　總覺得有一道冰冷危險的視線正貫穿著自己，閔敏抬起頭才發現楊過不知為何表情嚴峻地注視著自己和和霍都。

　　「真的氣氛很好呢~我們不如先行一步吧？」綠萼完全沒有發現三人之間正暗潮湧動。

　　「是嗎？」楊過轉過頭看著另一條船上的閔敏，「你也覺得應該分開行動嗎？」

　　閔敏不想回答楊過的問題，她並沒有想要和霍都獨處的意思。可是又不能說什麼，因為之前綠萼還拜託自己，說是想要和楊過單獨在一起。

　　閔敏只能只能一味地凝望著楊過，楊過也一臉複雜地看著她。

　　「好吧~那就分頭行動吧~」，霍都不由分說地劃著槳漸漸離遠了。

　　楊過握著漿的手僵在那裡，他想要立刻追上去，卻又覺得這樣想的自己很可笑。閔敏之前不是就想和霍都一起去蒙古嗎？可是真的看見他們兩個人在一起，楊過覺得心很痛，就像被撕扯一樣，很痛，很痛。


第六十八章

　　霍都沒有劃多久，一旦看不見了楊過與綠萼，他便停了下來，「小敏子，快來看。」

　　順著霍都所指的方向，閔敏低下頭去，驚訝地感歎道，「有魚？」

　　霍都笑了笑，「也許是聞到我身上的香味而來的吧，真是的，我又不是食物~」

　　「誒？！！難倒你現在還在吃那個…罌粟殼？！」閔敏這下不是感歎，有一些隱隱發怒了，不是兩個人約定好，他再也不碰這種東西的嗎？！

　　霍都像是轉移閔敏的視線，伸手輕撩水面，「不摸摸看嗎？」

　　閔敏看了看水面，此刻搖頭晃尾的小魚聚過來了好多，她慢慢的伸出手本想碰碰，但在看到魚似乎要跳出水面的那一刻她驚恐的伸回手。

　　「哈哈」，霍都看著怯生生的她不禁笑了起來，「你到底想多麼搞笑啊，魚又不會吃了你。」

　　羞愧地縮回手，閔敏辯解道，「不是啊…自從恐水之後，連水中生物都有一些怕了！！」

　　霍都挑著眉看看閔敏，似乎有一些不信地‘哦’了一聲，只是這一聲脫得很長很長，像是在嘲笑一樣。

　　「真的…是真的」，閔敏不甘地加重了語氣，卻突然想到，「你剛剛還沒有告訴我，你怎麼又吃那個罌粟殼了？」

　　為了確信，閔敏湊近了仔細聞，的確霍都身上有一種隱隱的香味，和襄陽城中的他一樣，是罌粟殼裡的那股味道！

　　「湊那麼近做什麼？」霍都的手扶上的她的臉，隨之底下自己的頭與她眼對眼、鼻對鼻，「我會以為你想對我做什麼的~~」

　　「才沒有想要對你做什麼呢！！」閔敏立刻退後了，還順便用水撥霍都，「是你不遵守約定！！你說，該怎麼罰？」

　　「就罰…我屬於你…永遠地屬於你，怎麼樣？」霍都醉人的聲音緩緩響起，如同自遠而飄近的呢喃聲。

　　閔敏立刻愣在那裡，她心頭掠過一陣異樣…她喜歡楊過，不會霍都喜歡…

　　不給閔敏思考的時間，霍都又笑了起來，拍拍她的頭，「想什麼呐~我不會屬於任何人哦~~」

　　知道被霍都唬住了，閔敏紅著一張臉，「這種事情不能開玩笑呢！！」她接連不斷地用水去潑霍都，其實以他的功夫想要完全躲掉也沒有問題，只是看到閔敏潑得那麼開心，他也沒有閃躲。

　　「怎麼了？心動了？！」明明被水潑濕了，霍都笑臉卻越發的美豔了。

　　「才沒有呢！！」閔敏絕對不承認自己心中一霎那的動搖，不過任何一個少女面對霍都這樣的美男子，都會小小的心動吧……不過她還是喜歡楊過，霍都就像哥哥一樣，對自己哥哥心動也太奇怪了。

　　想起楊過，閔敏的笑聲又停下來了，想到現在楊過和綠萼正愉快的遊湖，她就想歎氣。也許回去的時候，楊過就會和她討論起綠萼的事情吧？甚至說些喜歡什麼的，到時候她到底應該做出什麼表情呢？

　　看到閔敏這幅表情，霍都明白她一定又為楊過的事而傷神了。為什麼…為什麼非楊過不可呢？霍都悄無聲息的歎息著，情這種事情，的確是沒有勉強的呢。就像閔敏不在的時候，霍都覺得這個世界都了無生趣一般。他的身心都已經如同空殼一般，只有閔敏…只有她能為自己帶來快樂。

　　對於霍都來說，他可以選擇默不作聲，可是這樣以閔敏愛胡思亂想的個性來說，她承受的痛苦就必定更多一些。想到這裡，霍都不經將閔敏的幸福擺在了自己的心情前面，他輕聲問了出來，「在意楊過是嗎？」

　　啊！自己的心事被霍都道破，閔敏忽然掉下了眼淚，她胡亂的抹去淚水，「對不起…我只是…」

　　「哭吧」，霍都愛憐地擁著閔敏，將她的臉輕輕地按在胸口，「這樣我就看不見了，反正你之後還是會哭的吧？那倒不如現在盡情的發洩，這樣的話，我還可以幫你擦眼淚哦~」

　　「可是…可是，我明明已經決定了不哭的…」，閔敏覺得心頭的苦悶正像洪水一樣絕提，她很想告訴楊過她有多麼喜歡他，可是一想到他會拒絕，他會和別人在一起，閔敏就怯懦地不敢表白。

　　拍著閔敏的背，霍都覺得自己的心如同閔敏一樣，充滿了苦悶。到底是從什麼時候，她就已經存在自己的心中，像是抹不去的烙印呢？是從終南山竹林的第一眼，還是馬車裡她躺在自己懷裡露出香甜的睡顏，又或是襄陽城的客棧裡她笑得像個孩子一樣純真呢？早知道結局是這樣的擦肩而過，會不會當初就告誡自己，不能步步淪陷呢？

　　霍都不明白，也不想明白，‘錯過’這兩個字太刺眼，此刻，他心中只想讓閔敏重新快樂起來，只要能重拾她的快樂，他什麼都可以做。

　　不知從何時開始烏雲密佈，霍都忽然說了一句不相干的話，「相信我嗎？」

　　眼淚婆娑的閔敏抬起頭來有一些不知所云，「你說什麼？」

　　「我問你相信我嗎？」霍都將自己的心情掩藏在深不見底的黑暗中，面上依舊笑容滿面。

　　閔敏終於不再想哭了，她點了點頭，「你就像是我的哥哥一樣，我當然相信你了。」

　　「誒~~哥哥啊~~」，霍都眨了眨眼，露出狹促的笑容，「這麼說來，就算我變成滿臉皺紋的老頭，還是得繼續寵溺你了~真苦命呢~」

　　「什麼啊」，閔敏撒嬌地拉著他的手腕，「寵我不好嗎？」

　　「好，很好~」霍都只是裝出一副無奈的樣子，輕輕拍著她的頭，「如果相信我的話，就在那裡等我一下。」

　　從霍都指的方向望過去，閔敏看見不遠處豎立在海中的石柱，說是石柱越高大的驚人。閔敏小心翼翼地爬到最高處眺望海面，微風吹得她甚是愜意。

　　「我們在這裡待多久？」閔敏轉過頭去才發現霍都已經不見了，她四下張望，哪裡還有霍都和小船的影子。難道是要她在這裡等一下嗎？閔敏不解地尋了一處稍平坦的地方坐下，她抬頭望瞭望天，心中有一些不安。

　　「真希望不要下雨」，綠萼有一些惋惜，正當她說話之際，天空揚起了淅淅瀝瀝的雨絲。

　　楊過早就沒有了出遊的興致，「我們早點回吧。」

　　「恩」，綠萼只能點頭答應。

　　兩個人回了岸邊才發現霍都已經先一步回來了，只是，不見了閔敏的身影。

　　「她人呢？」楊過那端正而又俊秀的臉龐完全不見了笑意，清澈的眼眸裡凝結冰霜直戳向霍都。

　　「我不知道呢~」，霍都依舊笑得捉摸不透，只是笑意越見冰冷。天知道他是下了多大的決心才做了這個決定，他只給楊過一次機會，就這麼一次。

　　雨漸漸下大了，楊過緊抿雙唇，從他身邊彌散開的緊張感令綠萼有一些不知所措，這是她第一次看到楊過露出如此嚴肅的表情。

　　無數雨水滴落地面，嘩嘩作響，已經達到了可以稱之為轟鳴的境界了。

　　「糟了」，綠萼有一些擔心，海平面已經開始起伏不定，開始卷起小浪。在這樣波濤洶湧的海中，不論閔敏在哪裡都會被卷到不知名的遠方。

　　楊過衣角飄動了起來，轉眼之間他已經躍入了海中，綠萼沖到了岸邊大聲地呼喚道，「楊公子…」

　　霍都拉住了綠萼，「即使你待在這裡也沒有什麼用的，還是在受寒之前先回去吧。」

　　「可是，楊公子他…」，綠萼面露躊躇，但是被霍都以不可抗住的姿態給帶走了。

　　每一次閉氣，楊過都在海中游得更遠，可是他心中的焦躁卻一點沒有減緩，仿佛要將懊悔的心情磨碎一般，他咬緊了牙關。

　　閔敏很怕水，雖然楊過不知道她到底為什麼那麼怕水，卻知道她對水的恐懼幾乎有一些病態。只要水浸沒過她的下顎，她便驚恐不已。那麼在這樣一個孤立無助的海中，閔敏又會害怕到何種地步呢？

　　楊過遊得更快了，可是浪潮翻卷而至，他的前行漸漸變得困難了起來，為了游至遠方，他只能往更深處潛去。

　　再一次浮出水面換氣的時候，楊過看見幾根歪倒的殘破石柱孤零零地聳立在海中，他看見正在向上爬的熟悉身影。

　　「閔敏！！！」楊過大聲的呼喊著。

　　似乎聽到楊過的聲音，閔敏回過頭，漫天雨霧模糊了她的視野，她看不清楚。傾盆大雨至今，海水不知為何已經淹沒了石柱的一半，閔敏只能爬到更高的地方。

　　雨水紛紛瀉落，沿著閔敏的臉頰滾落，如同在風雨飄零般的無助，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可是除了一望無際的灰暗海水，她看不見任何東西。雨水侵濕了她的衣物，身體隱隱地發冷，聽到那若有似無地呼喊聲，她回頭張望，一腳踩在濕滑處，不慎從上面跌落了下去。

　　一瞬間，海水浸染了她的眼睛，耳朵，想起被活生生淹死的痛苦，閔敏不經掙扎了起來。可是她越是掙扎便越是落入深處。

　　楊過已經游到了閔敏的身邊，可是她像是完全沒有看見他一樣，慌亂地揮舞著雙手。楊過試著抓住她的手，可是她這樣胡亂動輒，反而讓楊過無法將她帶上水面。

　　時間越長對閔敏越不利，如果再這樣下去，她會窒息的……楊過突然用力攬過她的肩膀，不容分說就吻住了閔敏。

　　突如其來的溫軟嘴唇，使閔敏一瞬間睜大了眼睛，楊過一邊扣住她的腦後，另一隻手順勢環上了她的腰，然而他牢牢按住閔敏，執拗地將這個吻一再加深。

　　溫暖濕滑的舌頭深入讓閔敏如同深陷夢中，她恍惚之間看見楊過正目不轉睛地俯視著自己，面帶微笑，眼神柔情似水。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5-11-3 13:17

第六十九章

　　閔敏怕水，而在這樣的海面起伏的情況下，楊過不可能帶著她遊回岸邊，所以兩個人只能回石柱上躲著。

　　雨持續地下，天色越發陰暗，閔敏心中害怕，只是縮在一邊。楊過一言不發地注視著前方，誰也沒有提在水面下發生的那個吻。兩人之間一直保持緘默，四周安靜地只剩下雨在不斷作響，忽然之間，楊過將衣服披在了閔敏身上，她在接住衣服的一瞬間感到了異樣。

　　衣服是幹的，閔敏抬起頭偷偷瞄了眼楊過，明明他身上的衣物也都濕透了。

　　似乎是察覺到她在想什麼，楊過淡淡地解釋道，「用內力烘乾了，你去換衣服」，說著他就背過身去，表明自己什麼也不會看見。

　　「可是…這樣你會生病的」，閔敏猶豫地抱緊了衣服。

　　「我沒事的，而且…」，楊過的話頓了頓，「總比你生病好」，他的話語很僵硬，可是仍然語氣溫柔。

　　楊過的話讓閔敏淚水盈眶，她想她的確喜歡著楊過，也許從很久很久以前就喜歡著他。這一份感情一定是從兩個人相依為命的那段時光中應運而生的。

　　閔敏換上了楊過的衣服，楊過再將她換下的衣物用內力烘乾，如此反復，不讓她著涼。即使做著如此體貼的行為，楊過的表情依舊有一些陰鬱。

　　「你的眉頭都擰到一塊了，到底怎麼了？」閔敏像是要打破這尷尬一樣，坐到了楊過身邊。

　　她僅僅是坐在身邊，楊過就會有種近似焦灼的感覺緩緩襲上心頭，想要立刻著手做什麼……但卻連自己也不清楚‘什麼’究竟所指為何。

　　楊過深呼吸了一口，終於還是將自己在意的事情問了出來，「你和霍都究竟發生了什麼？你怎麼會一個人在這裡？」

　　「……其實沒什麼」，閔敏也不明白為何霍都要讓自己在這裡等一下，只能推說不知道。

　　「你怎麼可以如此大意？！如果我不在呢…你一個人怎麼辦？！！」楊過的話沖出口才發現自己似乎太過生氣了。

　　果然閔敏一聽本欲反駁，可是他說是事實，只是低下頭去小聲地嘟囔了一句，「霍都他應該不會這樣的啊…」

　　「什麼不會這樣啊！這個世界上還有誰能比我更快地找到你？因為我是……」，楊過的話突然停在那裡，似乎想不出最好的形容詞。

　　「你是…是什麼？」閔敏抬起頭來，不自覺地帶了幾分期待。

　　「是…」，楊過猶豫了一會，「你是小時候的玩伴…」

　　「只是玩伴麼？」閔敏失望地別開了眼，轉而問起了他與綠萼的事情，「你和公孫姑娘怎麼樣了？」

　　「沒什麼，沒有看見蓮花，很快就回來了」，楊過看到閔敏低垂的小臉，不經歎了一口氣，「剛才說你和霍都之前…真是抱歉了，我只是…作為朋友很擔心你而已…」

　　只是朋友…閔敏再一次看清了現實，楊過只當她是朋友而已，在楊過伸手想要摸她的頭之際，閔敏很快地躲開了，她搶過楊過手裡的衣服，「我去換衣服…」

　　楊過只是默默地轉過身去，不久，雨終於停了，綠萼與霍都帶著一些人僕人尋了過來，將楊過與閔敏接回了莊內。

　　一回到莊內，綠萼就送上了自己熬的姜湯，楊過沉默的接下了。看到綠萼與楊過你來我往的交談，閔敏不由得一開了視線，她覺得自己就像空氣一般的存在，在與不在沒有任何區別……不，也許消失了更好。

　　看到霍都，閔敏索性上前和他聊著，一同離開了大廳往她的房間走去。雖然覺得有一個人的視線刺得如芒在背，但是閔敏也不願意回頭。

　　霍都回頭看了看楊過，又看了看閔敏。心中歎息著，一個、兩個…都那麼的不坦率，難道自己還要做次好人嗎？

　　一連幾天，閔敏都躲在房間裡不太出來，偶爾看到楊過也是匆匆打了個招呼就離開。總覺得兩個人之間像是一道無形的牆，這樣的情況讓楊過有一些鬱悶。

　　「要喝嗎？」霍都敲開了楊過的房門，斜斜地靠在門上，向楊過搖了搖手中的酒壺。

　　也未多想，楊過隨著霍都一起走到了中庭，現在已經是夜晚時分，莊內靜悄悄的。是不是閔敏已經睡了呢？……想到閔敏，楊過的心頭又煩亂了起來。

　　看見楊過一口接著一口地飲酒，霍都怔了片刻，沒有想到楊過也如此豪爽呢。

　　喝著喝著，楊過忽然轉過頭來，「你這酒從哪裡來的？」據他所知，莊內並無酒，霍都是怎麼弄到酒的？

　　「誰知道呢？」霍都笑得一臉無害，換言之就是他不會告訴楊過。

　　「來路不明的酒嗎…」，楊過忽而一笑，將酒杯裡的酒一飲而盡，「也好…」

　　霍都時不時的勸酒，只是讓楊過喝的更多了，到最後霍都再試著問他話，他已經回答不輕了。

　　當然了，這是蒙古國的十日醉，顧名思義，酒量再好的人都會醉個十日，更何況楊過這種毫無防備的人呢？

　　看著楊過醉的東倒西歪的，霍都輕輕鬆松的拖著他走向了東院，熟門熟路地走到了閔敏的房前，霍都修長的腿猝然踢在了門上。

　　門吱呀的一聲開了，霍都毫不留情地將楊過丟了進去，正巧閔敏下床查看究竟，楊過跌跌撞撞地一下子壓在了她身上。

　　閔敏試著推開身上的人，可是楊過一動不動的，他的面頰就在咫尺，近到能感覺到彼此之間溫熱的呼吸，甚至覺得他的雙唇即將吻上來。

　　「楊過？……」，閔敏拍了拍他的臉，可是他依舊毫無清醒的跡象。混雜著濃重酒氣的炙熱呼吸掠過脖頸，給她一種陌生人的錯覺。

　　正當閔敏試著掙脫的時候，楊過抱住她的力道突然加強。無力抵抗的她，只能被楊過緊緊抱住。

　　「別走…哪裡都不要去…」，楊過低沉的聲音聽上去很痛苦，「別離開我…」

　　「你到底在說什麼？」，閔敏掙扎的雙手頓時僵住，楊過將臉埋在她的肩上。儘管看不見他的表情，但是閔敏卻能感覺到楊過的聲音中透露出那份被逼到走投無路的絕望。自從楊過長大之後，閔敏再也沒有聽到他這麼情真意切的話了。

　　楊過說話含糊不清，抱著她的手又非常燙，閔敏察覺到了他的異樣，不經有一些擔心他是不是發燒了，試著將手搭在他的額頭。

　　哪知道楊過忽然握住了她的手，力道大的驚人，「如果沒有你的話…沒有你的話…」

　　楊過根本就不像是說給她聽的，更像是一個人在喃喃自語，閔敏整個人被他壓在地板上，令她痛苦地無法呼吸，可是相比起來她更在意楊過。

　　「沒事的，我哪裡也不去…哪裡也不會去，只要你希望，我一直都會在你身邊」，閔敏忽然覺得有一些想哭，她是如此希望被楊過所需要著，他的這番話就像最後的救命稻草般，挽救著自己。

　　「我哪裡也不會去，因為我…真的，真的，很喜歡你」，閔敏知道楊過聽不到，所以她放心地輕撫著楊過發梢，就像以前那樣哄他一樣，一遍一遍地重複著。

　　閔敏一直等到楊過安靜下來，聽到他均勻的呼吸聲，她才試著將楊過拖上床。然而楊過非常的重，令閔敏不自覺地懷念起他小的時候……想著想著她不禁莞爾一笑。

　　即使在睡夢中，楊過那一雙手也緊緊抱著閔敏，緊的絲毫松不開。閔敏有一些無奈，只能在楊過的懷中睡去。

　　兩個人在一起的感覺非常自然，就像回到了兒時那般，這一夜閔敏睡的非常好。

　　第二天醒過來的時候，楊過第一感覺便是頭痛欲裂。該死……自己到底怎麼回事……

　　看見楊過扶額蹙眉的樣子，閔敏也醒了過來，睡眼朦朧地坐了起來，「怎麼了？不舒服？想要喝水嗎？」

　　聽到閔敏的聲音，楊過試著睜開眼睛，他眯著眼恍恍惚惚看見了閔敏的影子，不禁覺得自己在做夢，就像兒時那樣兩個人睡在一張床上…對了，他已經長大了啊…像是為了確定一樣，他又躺了下去，「我一定是還沒有清醒。」

　　閔敏有一些懵了，她也躺了回去，「難到我也在做夢？」

　　躺下的閔敏和楊過對視了一樣，「啊！！！」楊過吃驚地喊了起來，差點從床上滾了下去，「你怎麼會在這裡？」

　　「幹嘛？！我又不是鬼！！」大清早的閔敏的起床氣還沒消呢，沒聲好氣地說，「看清楚，這裡是我房間…要問也是問，你怎麼會在這裡…」

　　楊過喃喃道，「對啊…我怎麼在這裡？」

　　平常楊過都是一副很聰明的樣子，不知此刻為何他忽然看上去像個笨孩子一樣，閔敏不禁笑了起來。

　　「不是做夢啊…我怎麼會到你房間裡來的？」楊過稍稍清醒了一些，但是頭還是很痛。

　　閔敏猶豫了一下，還是將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說了出來，「你昨天突然就出現在我房間裡，還對著我說了一些……難倒你都不記得了？」

　　楊過的臉上露出茫然的神色，「我說什麼了？」

　　「你說…你喜歡我」，閔敏微微睜大的眼睛，勾勒了出她期冀的摸樣。

　　楊過覺得整個人昏昏沉沉，他根本就沒聽見閔敏說了什麼，只是跌跌撞撞地下了床，「對不起…昨晚我喝醉了…」

　　楊過離開後時間仿佛停滯了一般，閔敏靠在床邊漫長地沉默著，是啊，楊過只是喝醉了，那些話也許不是對她說的。

　　長歎了一聲，閔敏的瞳色透著些許的黯然，自言自語地說道，「我究竟在期待什麼呢？」


第七十章

　　綠萼正在道旁邊摘花，看到楊過邊上前打招呼，「楊公子？」

　　楊過像是沒有看到她一樣，走路左搖右晃地不太穩。綠萼又怯怯地伸出手拍拍他，「楊公子？」

　　「啊？」楊過抬起頭，口氣一如腳步那樣漂浮不定，「是你啊？」

　　綠萼看到他這樣精神不濟，便從情花上摘下花瓣遞給了楊過。楊過處於迷茫地狀態，綠萼讓他吃他也就吃了下去。入口香甜，再嚼了幾下，楊過瞬間清醒了一些，這味道比莊裡的粗茶淡飯更難吃一些。

　　看見楊過欲吐不吐的樣子，綠萼不禁笑了起來，情花的確不好吃，但是這口味很特別，偶爾吃一次也別有一番風味。

　　微風吹拂著，楊過低頭看著花，說實話，在他眼裡，無論是什麼花，都沒什麼特別。以前閔敏特別喜歡花，因為這是為數不多能裝飾古墓的。一想起那令人懷念的往昔，他情不自禁想要摘一朵花。

　　「留神！有刺！」綠萼喊的時候已經晚了，楊過的手已經被花朵背後隱藏的小刺給刺傷了。

　　拜小小的痛楚所賜，楊過已經完全的神智清明了，「這是什麼花？莊內種的到處都是。」

　　「這叫情花」，綠萼低頭解釋了起來，「據說給情花的小刺刺痛了，十二個時辰之內不能動愛意，否則苦楚難當。」

　　「愛意…」，楊過好奇了起來，「天下竟然還有這等怪事？」

　　綠萼沒有回答，從前她偶爾給情花刺一下，卻從來沒有疼過，那是因為她還從來沒有愛過任何人。可是綠萼明白，如今她再被刺到了，一定能嘗到那痛楚，因為楊過就在她的身邊。

　　「不能動情嗎？真是有趣，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楊過忽然想起了閔敏，這麼有趣的事情怎麼不能告訴她。想到閔敏，手指上被刺的地方突然劇痛了起來，楊過當即愣在原地，抬手看著傷口處發呆了。

　　「楊公子怎麼了？疼了？」綠萼露出擔憂的神色，可是楊過沒有回答她，只是呆呆地看著她，又看看自己的手指。

　　將自己遇見的女子全部都想一遍，楊過覺得自己很正常，可是再一次想到閔敏，他又覺得自己疼痛難忍。

　　啊！原來是情思……如同撥開雲霧見日出一般，楊過暮然醒悟了。自從第一次見到閔敏，還將她當成男童的時候，就和她成為了好朋友。閔敏關心著自己，保護著自己，對自己好，陪著自己笑，那些一起生活的點點滴滴，早就變成了無法割捨的牽絆。看不見的絲線早就漸漸彙聚成了紅繩，他們早就已經屬於彼此了。

　　自己應該再早一些意識到的！楊過終於明白為什麼看到閔敏與霍都在一起會那麼難受，他的心中其實早就有了答案，只是一直都被錯誤的以為是青梅竹馬的感覺再作怪。

　　「謝謝你！」楊過突然欣喜了起來，那微微一笑如同春風般熏暖。

　　綠萼不明白楊過為何如此開心，只是純粹的因他喜而喜，「不用謝。」

　　看著楊過跑遠了，綠萼一直沉浸在快樂之中，今天楊過對她笑了，雖然他常笑，但是這一次切切實實地對著自己……這也算一種進步吧？

　　「閔敏，閔敏，閔敏」，楊過急切地敲著門，全然不顧自己胸口中翻湧的痛苦。

　　閔敏打開了，有一些錯愕，「怎麼了？」明明楊過出去的時候還不清醒，怎麼現在就興奮地就像吃過罌粟殼一樣了？

　　看到她開門，楊過立刻進屋轉身關門，動作流暢地就像做過千萬次一樣。正當閔敏在思考楊過為何突然回來之際，他已經上前抱住了她。

　　「怎、怎、怎麼了？」如此近距離地接觸令閔敏有一些不知所措，「你又喝酒了嗎？」

　　「不是」，楊過微微笑著，然後胡亂地撫摸著她的頭髮。

　　閔敏的心臟怦然震動了一下，只要他一碰觸自己，內心就會湧上一股甜蜜，昨晚也是……知道自己不應該再沉淪下去，閔敏試著掙脫楊過的手，抬頭之際正巧對上楊過的眼神，他正目不轉睛地凝視著自己。

　　「聽我說，閔敏…」，楊過深呼吸，再一次忍住情花之痛，「你啊…總是喜歡睡懶覺，貪吃愛玩是最正常的，可是偏偏又吃不多，還要拖上我…喜歡到處玩，可是總是不記得回去的路，明明最喜歡笑，可是一點小事也能讓你哭上半天…」，楊過說著說著就笑了，「你雖然總是一次又一次地扔下我一個人…可是我還是最喜歡你，你的優點也好，缺點也好，你的全部我都喜歡，只有和你在一起，我才會覺得自己真正活著…」

　　楊過溫柔的話回蕩在閔敏的耳邊，一陣狂喜震盪著她的心，可是她依舊不相信地長大了嘴巴，「再說一遍？」

　　這樣傻呆呆的樣子也是那麼的可愛，楊過再次將她牢牢鎖入懷中，「閔敏，我喜歡你，很…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個時候才發現，但是我真的…很喜歡…我絕對沒有辦法去想像沒有你的日子…」

　　閔敏雙頰微微發燙，雙手顫抖地環過楊過的背，她仍是有一些不可置信，「我不會是在做夢吧…還是說醉的其實是我？」

　　楊過本欲說什麼，只是一提起，手指上傳來劇烈的疼痛，痛苦的喘息聲突然決堤似的，是他的表情稍稍有一些扭曲。

　　「怎麼了？」閔敏擔憂地看著楊過，這讓他想起了以前。每當他和隔壁王大頭打架流血的時候，她也是露出這樣的表情，然後盯著問‘沒事吧？疼不疼？’

　　楊過將痛感拼命地壓下去浮起笑容，原來他從小就對這樣的她無法自拔，只是自己沒有察覺到而已。

　　發覺楊過又抱緊了自己，閔敏一陣臉紅，可是依舊擔心著楊過哪裡受傷了。

　　「沒事，只是被情花刺了一下」，楊過的一句話讓閔敏如臨大敵。

　　……真想將這些情花都燒掉，永絕後患，閔敏這樣想著，可是知道自己根本沒有這個權利，只能歎氣。雖然很想和楊過待在一起，可是為了讓他不在痛苦，閔敏只能和他分隔一日。

　　翌日，楊過帶著美味的早餐叫醒了閔敏，現在的他再也不用擔心情花之毒，十二個時辰已經過去了。

　　「閔敏」，霍都忽然推門進來。

　　楊過刷的一下放下手中的碗，直直地盯著門口，語氣不善，「你怎麼來了？」

　　「楊過」，閔敏推推他，「你不要講得好像你的宿敵登場了一樣嘛~」

　　「宿敵嗎？」霍都沉思了一下，「好說法~」

　　看著霍都自顧自地坐了下來，楊過的臉色變得有一些沉，「你來做什麼？」

　　「哎…莊裡的東西實在難以下嚥」，霍都完全不受楊過影響一般露出笑容，「聽說你們這裡有積極向上的食物~~所以來看看~~」

　　楊過真想知道，霍都所謂積極向上的食物究竟長得什麼樣，結果霍都就這麼自然地和閔敏與楊過吃起了早飯。當然閔敏對於楊過和霍都之間的暗濤洶湧，完全地沒有察覺到。

　　吃著吃著就免不了聊起天來，茶水沒有了之後，楊過被閔敏拜託去廚房倒一些。

　　「為什麼是我去啊？」楊過憤憤不平，「你把我趕出去，打算要和霍都做什麼啊！」

　　霍都立刻用扇子挑起了閔敏的下巴，「當然是和我親愛的妹妹~~好~好~地~玩~」

　　霍都與楊過的視線在空中交錯，互相的眼眸中都有一小撮火焰在燃燒。

　　然而閔敏卻滿臉黑線地揮開霍都的扇子，「和你玩？你從來都是以欺負我為樂的……我才不要和你玩呢！」

　　「……才不是那麼回事呢！」霍都笑眯眯地搖著頭。

　　閔敏不信地眯起眼，「那剛才那一陣沉默到底是什麼回事啊？」

　　看見霍都與閔敏已經鬥起了嘴，楊過無奈地出門倒茶水。楊過帶上了門出去之後，霍都斂去了輕佻的笑意，「閔敏，恭喜你，你和楊過之間已經沒事了呢…」

　　霍都沒有挑明，閔敏卻像會意一般紅了臉，結結巴巴地道謝。

　　「真是可愛的反應~」，霍都用扇子掩著笑，然而他的心裡一點笑意都沒有。這樣的結局他已經料到了，但是活生生擺在自己的面前時，自己的心仍止不住隱隱作痛。

　　「可愛什麼的」，閔敏已經聽慣了霍都的話，此時也比較淡定了，「不如我們來五子棋吧~三個人可以輪流換，輸的人端茶送水~」

　　霍都點點頭，事實上這個莊子內的確無聊的可以，如果不去欣賞風景的話，似乎也無事可做。等到楊過回來，三個人立刻開展了五子棋大戰。

　　處於體諒閔敏的考慮，霍都讓了她兩個子，可是閔敏依舊被殺的慘不忍睹。為了挽救自己的敗勢，閔敏開始和霍都套近乎，「那個~~霍都，你還是一如既往的美型啊~~」

　　「哦~是嗎？」霍都微微一笑，落下一個子依舊堵住了閔敏的活路，「我一向很美型的~」

　　……沒有用，再接再厲，閔敏又扯著笑容，「是啊是啊~頭髮也很飄逸啊~~」

　　「這倒是，像母親吧」，霍都的殺招不那麼淩厲了，終於讓閔敏苟延殘喘了一下。

　　……有用！閔敏欣喜地繼續說道，「怪不得~小五的頭髮就很飄逸柔軟……」

　　就在閔敏與霍都說話的時候，一顆黑子飛了過來，楊過在一旁擺弄著多餘的棋子，臉上烏雲密佈，「現在是下棋時間，請兩位不要調情！！還有，什麼你的頭髮真是飄逸，我的頭髮也很飄逸啊！！」

　　楊過那慪氣的摸樣，簡直就在吃醋一樣，太過意外的反應讓閔敏驚訝地目不轉睛地凝視著他。

　　然而霍都先一步說了出來，「呵呵，吃醋了？」

　　「誰、誰吃醋啊……」，楊過竭力地否認著，「我不會吃醋，那種事情誰會做啊！！」

　　閔敏和楊過在一起那麼長時間，往往楊過這麼激動就說明有疑點，所以她很肯定的說道，「你吃醋了~」

　　霍都也用極其認真的表情回應，「恩，吃醋了~」

　　霍都與閔敏對視了一眼，相繼笑了出來。不過閔敏很快就笑不出來了，因為她發現霍都的下一個字就連成了五個，很明顯她輸了。

　　「這算不算樂極生悲呢~~」，霍都彎著眼角，對著閔敏笑著。

　　就在閔敏想要辯解的時候，楊過點點頭，「絕對的樂極生悲~」

　　「你、你們…」，閔敏一時間看著兩個人，說不出話來，只能氣鼓鼓地將位置讓給了楊過。

　　楊過與霍都連下了幾盤五子棋都未分輸贏，到最後兩個人更像在互相聊天。

　　看著霍都略略沉思的樣子，楊過勾起了唇角，「我覺得你還是不要多想了，煩惱過了會禿頭的哦~」

　　端著茶的閔敏不禁瞄了瞄霍都，接受到她懷著‘你真的會禿頭嗎’的疑問眼神，霍都挑了挑眉，「才不可能會禿頭，我還沒到四十歲呢……」

　　「大叔…」，楊過又是展顏一笑，「你要當心哦~」

　　口胡！！才剛剛過三十啊！霍都面上也不那麼樂了，和楊過又是在棋盤上一陣廝殺。

　　閔敏含笑看著楊過，又看看霍都，總覺得這個午後的時光，讓人這麼愉快。


第七十一章

　　看著閔敏還在整理床被，楊過對她招招手，「好了，快一點過來。」

　　看到楊過已經捷足先登地躺倒了床上，閔敏有一些無奈，「床還沒有鋪好。」

　　「在我懷裡不需要什麼被子」，楊過以萬分確定的口吻說道，將閔敏摟近了懷裡。

　　這是霸道嗎？……可是這樣的直率的楊過，閔敏不禁透露了心聲，「有時候你真的很帥呢…」

　　「有時候這三個字是多餘的，我一直很帥」，楊過順手將蠟燭滅了之後拍了拍閔敏的頭，「不早了，快點睡一會吧…」

　　「有一些睡不著」，閔敏總覺得在楊過懷裡有一些彆扭，雖然兩個人小時候經常同床共枕，但是從來沒有用過這麼親昵的姿勢。

　　「我其實也睡不著呢，因為我最喜歡的人就近在咫尺呢」，楊過的手從閔敏的頭部滑落到耳朵後側，一想到此生最為珍貴的人在自己的懷裡，他的動作也變得小心翼翼的事情。

　　楊過溫柔的嗓音，還有他的吐息，一切都讓閔敏怦然心動，這種雀躍之感，即使已經過了一天也毫無改變。她用的指尖無意識地在楊過的手心裡畫圈，然後被他握住。真想明天永遠都不要到來，兩個人就這樣一直下去，誰也不用離開誰。

　　「我也想的是同樣的事情」，楊過仿佛聽見了閔敏的心聲一樣，說出的話令她不由地睜大了雙眼。

　　閔敏喃喃道，「為什麼…知道我現在想什麼…」

　　「只要是你在考慮的事情，無論是什麼我都知道」，楊過輕輕地拍著她的頭，讓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當楊過離得她更近時，嘴唇如同輕吻一般掠過著閔敏的臉頰。

　　黑暗中，閔敏臉一紅，總覺得自己害羞的不行，「……真的嗎？」

　　「真的」，楊過加重了語氣，

　　「真的是真的嗎？」閔敏依舊有一些不相信，「我剛剛在想什麼，你真的知道？」

　　楊過斷言道，「我知道。」

　　「那麼你猜猜，我現在在想什麼~」，閔敏有一些不信，手從他的手掌裡掙脫開來，順勢捏了捏他的臉頰。雖然楊過長大了，但是這絕佳的觸感還是沒有變。

　　「在想兩個人絕對不分離~」，楊過緩緩地道出閔敏內心最深處的恐懼，上次兩個人只不過片刻的離別，卻已經天人相隔，這也是現在楊過無論如何都不放心她一個獨處的原因。

　　「猜對了」，閔敏噗嗤一笑，「還有呢？」

　　「還有…」，楊過柔和的話音恰似傾灑的月光，一句一句都敲打在她的心上，「只愛我一個人…」

　　瞬間失聲，閔敏覺得自己的心再一次被楊過輕易的擒獲，就像最初時的兩小無猜那樣，從他的話裡可以聽見最真摯的心音。

　　是的，只愛楊過一人，這一定從最初的相遇起就命中註定的，雖然對於自己的命運被操縱在別人的手上有一些不悅，可是對於楊過的這份心情是真的。無論多少次，都想回到他的身邊。

　　思緒在千回百轉……閔敏卻羞於承認，「哪有人像你這樣大言不慚的…」

　　楊過輕笑出聲，「因為…我也只愛著你，只有你能讓我這麼想。」喜歡這個詞太過於輕巧，楊過對閔敏的感情絕對不是一句‘喜歡’就可以形容的，無論多少次都只想呼喚她的名字，不是她就不行。這份‘只想待在她身邊’的感情令楊過察覺，這就是愛。

　　正是因為那份不濃烈卻淵源而綿長的感情，令楊過最初錯覺地認為不過是友誼，幸好他終究沒有失去。

　　「其實…我還想到了一件事情」，閔敏的語氣忽然遲疑了下來，「今天莊內的晚飯是蠶豆呢…」

　　「蠶豆…」，一提起蠶豆，楊過的聲音中就透露出無奈，「小的時候我還當牛糞當成蠶豆來吃呢…」

　　一想起楊過小時候哭著鼻子說這個‘蠶豆’真難吃，閔敏就忍不住笑了起來。看見閔敏笑得那麼歡樂，楊過沒聲好氣地說道，「當時是誰騙我…牛糞是蠶豆？！」

　　「我怎麼知道你會信？！」閔敏將臉埋在楊過的胸前，卻仍然止不住笑意。

　　說起往事就沒完沒了，楊過立刻止住了話題，「好了好了，快睡吧…明天還要和霍都一起離開這裡呢…」

　　閔敏嗯了一聲，兩個人再度安靜了下來，房間再次悄無聲息，彼此的呼吸聲交織在一起最終形成好聽的旋律。

　　雖然楊過明白，自己與閔敏能互同心意有一部分是霍都的功勞，但是他依然對時常侵佔閔敏注意力的霍都沒有好感。另一種含義上可以說是，因為霍都也很優秀，讓楊過有多多少少有一點危機感。即使閔敏再三說明，她對霍都只有哥哥的感覺，楊過仍然防霍都像防色狼一樣。

　　「所以說就算一起離開，你和閔敏也要拋棄我嗎~~」，霍都拿著扇子做掩面狀，當然流淚什麼的是不可能的。

　　「噁心死了，請停止這種無謂的動作」，楊過覺得背上隱隱發寒，「你就一個人寂寞去吧~」

　　「雞摸~我好雞摸~~」，霍都雖然笑著，心中卻有一些惆悵，閔敏是他最珍視的獨特存在，楊過是他為數不多承認的敵手，說是不寂寞是不可能。

　　可以和閔敏在一起楊過當然很開心，不過最近幾日都和霍都插科打諢，一下子要分別了，楊過也覺得，如果身邊少了一個如霍都般總令人起雞皮疙瘩的人，也許有一些過於安靜呢。

　　‘不，我絕對不承認我把霍都當做了朋友’，楊過彆扭地將頭轉到一邊，「…以後有空…也許會來蒙古找你吧…」

　　「找我玩是嗎？~是嗎~」，霍都露出了詭異的笑容，「啊啊~我要好好準備準備呢…」

　　霍都到底是準備玩什麼東西，一瞬間楊過有一些後悔，但又不能將反悔的話說出來。

　　「話說，閔敏呢？」霍都看了看楊過，楊過看上去已經準備好了，為何不見閔敏的身影呢？

　　「閔敏啊…」，楊過歎了一口氣，「她正在和公孫姑娘道別。」

　　楊過知道如完顏萍、郭芙、程英、陸無雙之類的女子對自己有一些好感，尤其是經過完顏萍事件。當然他也樂於當她們的大哥，但僅僅是大哥而已，絕對沒有其他的意思。但是自從和閔敏在一起之後，楊過認真審視了一下自己的行為，果然太過輕佻了吧。最近幾天他對綠萼的態度疏遠了很多，再也沒有說出會讓她抱有希望的言行。

　　這一次閔敏作為莊內的女僕，照理來說是不能自行離開的，所以楊過讓閔敏與綠萼道別，也一併將他與閔敏的關係挑明瞭，免得讓綠萼有多餘的期待。

　　楊過想的輕巧，閔敏找到綠萼後，卻是閑拉家常，關於離開的事情始終躊躇著不知道該怎麼說好。

　　然而，閔敏沒有料到的是，綠萼先一步挑明瞭，「小敏是想和楊公子一起離開嘛？」

　　「誒？！」閔敏吃了一驚，但是她的表現也很明顯，的確是這樣打算的。

　　「……果然是這樣啊」，綠萼微微一笑，只是笑容中帶著苦澀的意味，「小敏，我的確是很喜歡楊公子沒錯，可是這只是我一廂情願而已，你千萬不要多慮…」

　　綠萼掃視了一眼房間，這是她住了十幾年的房間，每樣物品的擺設都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我很高興，你可以和楊公子在一起…我很羡慕你，可以和楊公子一起遠走高飛。從我很小的時候我就知道了，父親不會讓我離開這裡的…」

　　綠萼的眼神又落回到閔敏身上，她握住了閔敏的手，「我希望你和楊公子在外面過的幸福，連同我的份…」

　　閔敏一時間說不出話…她還能說什麼？說‘謝謝成全？’無論說什麼對綠萼而言都太過殘酷，她即將邁向自由，而綠萼卻不能離開這個地方，不旦因為這裡是生養了綠萼十幾年的地方，更因為綠萼有著繼承這莊裡一切的責任。

　　對綠萼的理解感到很感激，同時也對她的未來感到擔憂，閔敏注視著綠萼，千言萬語化作一句，「謝謝。」

　　「不用謝」，綠萼搖搖頭，「那麼我送你們出去。」

　　「其實不用…」，閔敏本來想拒絕，可是綠萼卻怎麼也堅持要送他們離開。

　　「我想看著你們…」，綠萼的願望是那麼的悲哀，可是這也是她唯一能做的。

　　綠萼的相送讓楊過與閔敏稍稍變得沉默了些，好在有霍都不知廉恥地調戲，讓場面又回到輕鬆的狀態。同時也在霍都的努力下，綠萼未上船，而是看著他們劃著槳緩緩走了。

　　綠萼的身影變得越來越小，直到看不見後，楊過才長歎了一下，顯然他也對綠萼感到惋惜——好好的一個美人，就要埋沒在這個莊內，不見外面的生活有多麼美妙。

　　「啊喂！別發呆啊！」霍都用著扇子敲打著楊過的頭，太過意外的行為讓楊過措手不及，「快點劃，不要偷懶。」

　　「……我沒有再偷懶」，楊過瞪了一眼，「倒是你不要停下來啊~！」

　　霍都斜斜地躺著，雖然船上靠著不舒服，但是他的神情愜意地就像靠在什麼昂貴的虎皮上一樣，「我為什麼要劃？像我這種身份高貴的人是不用做這種事情的，否則你的存在還有什麼意義？」

　　楊過幾乎了有將木漿揮向霍都的衝動，「我的存在可不是為了幫你劃槳。」

　　「啊…你的存在好沒用，那你快去死一死吧」，霍都順勢摟過了閔敏，「她，我就接受了。」

　　楊過沉著臉看著霍都了片刻，須臾之間真的將手上的木漿朝著霍都的臉丟了過去，木漿撩起的水濺在了閔敏的臉上，引得她尖叫。

　　「……怎麼辦，我突然很想逗閔敏了…」，霍都知道，自己如果晃動船身一定引得她非常懼怕。雖然在地面上閔敏總是表現出一幅‘誰怕誰’的摸樣，但是在一旦碰到了與水有關的事情，她立刻膽小如鼠。

　　楊過不禁有了同感，但絕對不表現出來。

　　「你！」閔敏看著霍都，不禁露出了求饒的神色，「別戲弄我了…我真的很怕水啊…」

　　「喜歡你才耍你嘛~」，霍都笑著，還真的踏了踏腳，船搖晃了起來。

　　閔敏立刻鑽到了楊過懷裡，緊緊地閉起眼睛。雖然霍都說的話令楊過非常不爽，不過這個結果他還是比較滿意的。

　　糾結著到底誰劃槳的問題，三個人以著極其慢的速度劃到了岸邊。霍都四下眺望了下，「這裡應該離蒙古軍駐地不遠。」

　　閔敏與楊過對視了一眼，正當兩個人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之際，霍都忽而一笑，「該分別了呢…」

　　霍都從懷裡摸出藍晶吊墜，一瞬間他的目光如同散發著幽光的吊墜一般，寂寥冷暗，最終他走上前緩緩地將吊墜遞到了閔敏的面前。

　　閔敏下意識的用雙手捧過吊墜，這是小五曾經貼身不離的藍晶吊墜，仿佛承載了霍都的祈願一般，她手心裡的吊墜變得格外沉重了起來。

　　「有事就拿著這個來找我」，霍都本想伸手摸摸閔敏的頭，可是半當中卻頓住，轉換了方向伸向了楊過。楊過有一些疑惑的伸出手，霍都和他重重地握了握手。

　　霍都望向閔敏，她純澈的臉孔，纖弱烏黑的發，提示著他一切已經變了，小五變成閔敏的那段日子已恍如隔世。閔敏與楊過兩個人四目相對，暖似熏風，而這其中自己無法在插有一席之地。也許霍都有著千萬種辦法將閔敏留在自己身邊，可這都不是他要的結局。

　　「走了」，霍都並沒有再說什麼，瀟灑的離去。

　　閔敏一直站著目送他遠去，亦如襄陽城裡，亦如漫長的旅程中。唯一不同的是，她知道此時此刻，霍都是真的離去了。

　　楊過的手手輕放在閔敏的肩頭，她微微側過頭去，他正帶著笑容凝視著她，「總有一天，會再見的…」

　　「是啊，一定會再見的」，閔敏將吊墜小心翼翼地收在懷中，她知道，自己絕對無法忘懷，名為霍都的溫暖。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5-11-3 13:18

第七十二章

　　楊過與閔敏離去不到半日，公孫止便帶著採購的彩禮回到了絕情穀。綠萼與梵一翁出來迎接，公孫止掃視了一眼堂內，卻沒有看見小敏的身影，不禁詢問道，「小敏呢？」

　　綠萼與梵一翁對視了一眼，梵一翁並不知道綠萼已經讓閔敏離開一事，只是搖搖頭。見狀綠萼只得上前輕聲稟告發生的一切，公孫止一聽，臉色越來越沉，「將那小賤|人與姓楊的給我抓回來。」

　　綠萼立刻愣在那裡，小賤|人指的是小敏？為何父親會因小敏的離開而大動干戈呢？

　　綠萼不能阻止公孫止下令，只能看見梵一翁帶著人提著漁網走出了大廳。她剛想開口，公孫止表情嚴肅地說道，「跟我進來。」

　　一聽到父親發話，綠萼鼓起的勇氣又全都消失了，只能諾諾地跟在後面，進了內堂。

　　公孫止坐在上位，一拍桌子，「你可知道我為何要去購置彩禮？！」

　　公孫止很少發怒，他的聲音雖然不大，但是綠萼知道這已經是父親發火的徵兆。雖然不知道為什麼父親會因小敏的離去而生氣，綠萼還是跪了下來，低著頭有一些瑟縮地回答，「女兒…不知。」

　　難倒父親不是為了自己的婚事外出置辦彩禮的嗎？……如此妄自菲薄的話，綠萼沒敢說出口。

　　「原本想要回來才向你們宣佈的，沒有想到那個小賤|人居然趁我不在的時候…」，公孫止雖然沒有將後面的話說完，但是他想要表達什麼意思，綠萼已經非常清楚了。

　　「彩禮…是為了小敏？」綠萼不由得有一些錯愕。

　　「是我和小敏」，公孫止的聲音顯得很平淡，「小敏將會成為你的繼母。」

　　這一句話將綠萼再一次震得不清，父親和小敏？！綠萼頭一次對父親的話深深懷疑了起來，她與小敏是從小到大的好朋友，換句話說父親也是看著小敏長大的，兩人年紀差別如此之大，怎麼可以成婚？

　　在絕情穀裡，女子並不算多，漂亮的女子更在少數，綠萼是谷中的頭等美女。閔敏附身的少女，雖然沒有綠萼如此動人之姿，卻也是明媚皓齒、俏麗有佳，無怪乎公孫止動了邪念。好不容易等到小敏過了十八，公孫止立刻以穀主的身份強迫小敏同意了這樁婚事，只是沒有公之於眾。

　　本想等公孫止購置了彩禮，選好了良辰吉日再宣佈，卻沒有想到被閔敏這麼一穿，全都亂了套。公孫止自然不知道小敏內在已經換人了，只當她背棄了自己與別人私奔，自然大動肝火。

　　看見父親神情陰沉的可怕，綠萼從心底覺得這樣的父親陌生了起來，看來周伯通那句‘娶個可以做自己女兒的姑娘’並沒有說錯。雖然不知道周伯通是如何知道，可是綠萼現在已經沒有空思考這麼多，她由衷的期盼楊過與小敏能夠逃過一劫。

　　一直等到下午，梵一翁那裡傳來了消息，說是將兩個人抓到了。原本焦急地在大廳裡來回走動的公孫止馬上走了出去。站在一邊的綠萼暗叫不好，跟了出去。

　　這漁網連周伯通如此武藝高超之人都可以制服，更何況帶著閔敏的楊過？兩個人幾乎沒走多遠就被抓住了。

　　楊過大聲的詢問為什麼抓他們，可惜公孫止派出的都是他的心腹，沒有人回答楊過的話，每一個人都是面無表情。身邊沒有任何武器的楊過根本沒有辦法破開漁網，掙扎了很久始終都沒有辦法，只能與閔敏一起被抓回了絕情穀。

　　當公孫止看到兩人的時候，楊過與閔敏還在做最後的努力。察覺到有一個人一直盯著自己，閔敏抬起頭看見公孫止那幾欲吃人的眼神，她有一些害怕地躲在楊過的身後。

　　這一個動作讓公孫止的心頭翻湧上了滔天大怒，若不是平時良好的修養，他幾乎想將楊過與閔敏兩人丟進情花從中。硬生生地壓下怒氣，公孫止開了口，「小敏，你為何這麼做？」

　　閔敏有一些茫然，她本來就不知道自己與楊過為何被抓起來。

　　綠萼拉了拉公孫止的衣服，「父親…先放開他們吧…讓我來問問小敏…」

　　公孫止轉過頭去看著綠萼，見自己被父親毫無悅色地盯了那麼長的時間，綠萼也不禁有一些懼意。正當她以為自己的提議會被否決的時候，公孫止點了點頭。只見公孫止一揚手，數把劍都架在楊過的脖子上，任他插翅也難逃。

　　「你們在做什麼…」，閔敏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人從漁網里拉了出去。

　　在這樣的情況下，楊過並沒有太在意自己身上發生的一切，只是擔憂地看著閔敏。兩人眼神交錯的一瞬間，都透露出了濃濃的憂心，彼此都不願分離。

　　將兩人的眼神交匯看在眼裡，公孫止幾乎都不給楊過開口辯解的機會，直接讓人將他丟進了西苑的地窖裡，閔敏則被關押在了她原本的房間內。

　　自己的手腳都被綁得牢牢的，閔敏的心裡一刻不停地擔心楊過，不知道他有沒有被怎麼樣，不知道他有沒有受傷，不知道他…正當她胡思亂想的時候，門被打開了，走進了的是綠萼。

　　「小敏」，綠萼沖到了床邊看著閔敏，「既然你答應了和父親成婚，你為何和楊公子…」

　　「什麼？和你父親？」閔敏拼命地搖起頭來，「沒有，我絕對沒有……等等…」

　　閔敏不說話了，她顯然意識到，這件事有可能是自己附身之前，原主人答應的。

　　「你想起來了？」綠萼有一些埋怨，這種事情怎麼可以忘記？父親生氣起來可是很可怕的。

　　「我…」，閔敏正要回答之際，門又被打開了，走進來的正是公孫止。

　　看到公孫止，綠萼與閔敏都不說話了，綠萼更是低著頭不敢看公孫止。

　　「萼兒，你先出去」，公孫止的聲音已經變得和往常一樣了，然而綠萼還是覺得其中有一絲絲的不協調，但是具體哪裡不對勁又說不上來。

　　綠萼躊躇了一會，公孫止的語氣更加嚴厲了一些，「萼兒。」

　　「是！」綠萼條件反射地答應了，她看看閔敏，最終還是站了起來走出了房間，出去後將門關了起來。

　　房間裡只剩下閔敏與公孫止，公孫止換上了一幅和顏悅色的表情，坐在了她的身邊。正當他想要伸手摸摸閔敏時，她偏過頭閃掉了。公孫止的手落空，眼色陰霾了下來，「小敏。」

　　總覺得與公孫止如此近距離的坐在一起讓自己萬分難受，閔敏再一次意識到，除了楊過，她不願意再與人如此親近。

　　原本的小敏一直在絕情穀內長大，公孫止穀主的地位高高在上而不可撼動，自小她對公孫止所說的任何話都竭力遵守。公孫止向來欣賞她的靦腆沉靜，只是現在她不願自己碰觸的神情再一次觸怒了公孫止。

　　想要說一些軟話讓小敏回心轉意，公孫止見她如此拂逆自己，不由得沉下聲道，「再問你一次，你嫁是不嫁？」

　　原來身體的主人真的答應與公孫止成親，而自己則全然不知地和楊過離去……閔敏立刻意識到這一切的行為和逃婚沒什麼區別。不過閔敏對公孫止無任何好感，所以她一口回答，「不嫁，我絕對不會嫁給你的。」

　　面對閔敏如此決斷的口氣，公孫止他雙眼徒然冷漠了下來，這森冷的視線令她從背脊徒然竄起一股寒意，但是她依舊挺著背脊，勇敢地承受著公孫止的掃視。

　　「是嗎？」公孫止站了起來，令人解開了閔敏腳上的繩索，並命人帶著她走向西苑的地下室。

　　可惡…這漁網也太結實了點吧！！正當楊過因過度掙扎而體力幾近透支的時候，門以可怕的氣勢被打了開來，公孫止踩著重重的腳步走了進來。

　　看見公孫止身後的閔敏，楊過的眼神都變得柔和了起來，雖然她看上去被綁得很狼狽，但是沒有受任何傷。看到閔敏沒事，楊過就放下了心來，他斜眼看著公孫止，後者陰沉著臉，臉上寫滿了不悅。

　　公孫止居高望著楊過，而楊過正被捆在漁網中，衣襟淩亂，可他依舊唇角彎著，洋溢著滿不在乎的笑容，襯著他清秀的容顏更加俊秀到極致。

　　他與楊過不論在年紀上還是相貌上，小敏會選擇誰，其實公孫止心裡已經了然一片，可是他絕對不會成全這兩人。既然小敏一開始就答應了，怎麼樣都要讓她成為自己的妻子……這是公孫止心裡所想的。

　　「將那些東西拿過來」，公孫止又是一聲下令，大門被打開了，魚貫而入的僕人手中捧著都是一盆盆情花，在眼前的一片空地上疊了起來，越疊越高。

　　「慢著」，閔敏心頭忽然冒出不好的念頭，繼而轉頭看著公孫止，「你想要做什麼？」

　　「做什麼」，公孫止哼哼一笑，「一旦遍身為情花所傷，沒過一個時辰，疼痛便增一分，三十六日後劇痛而死……」公孫止答非所問的說著，而且邊說邊看著楊過。

　　忽然四個僕人走上前提著漁網，將楊過丟向了情花叢。

　　「啊！」除了楊過一時間疼痛難忍的叫出聲外，閔敏與綠萼不由得喊出聲。

　　綠萼自然是知道情花之毒的厲害，她看著父親，不敢相信父親會如此殘忍地對待楊過。

　　「我不會加害於你的，小敏」，公孫止走近了閔敏，他的聲音如同噩夢一樣，盤旋不去，「你是想要待在這裡看他活生生地痛死呢？還是和我成婚拿解藥呢？」

　　「別妄想了，就算我死了，也不會讓你得逞…」，楊過一句話未說完，對上閔敏的視線，心中一動不由得一口血噴了出來。

　　「我…」，閔敏看見楊過萬分痛苦的樣子，不由得猶豫了。萬萬沒有想到，楊過仍然中了情花之毒，怎麼辦…真的要向公孫止拿解藥嗎？

　　「不行！」楊過痛得全身發顫，緊咬著下唇隱然見血，但是他堅持道，「閔敏，不行，絕對不行！」

　　看見閔敏動搖了，公孫止露出了得意的微笑，他示意讓人將閔敏的禁錮全部解開，「你再好好想想吧，我相信你會有答案的，我在書房等你。」

　　楊過已經中了情花之毒，公孫止並不擔心閔敏會一個人逃跑，自然安心地放任她自由行動。閔敏越是心疼楊過，越是和他待在一起，那麼楊過身上的情花之毒所帶來的痛楚就越多。這將會讓公孫止覺得愉快，他面無表情的臉上終於露出扭曲的笑容。

　　公孫止與多數僕人都走了，綠萼還站在原地怔怔地看著閔敏與楊過。樊一翁唯恐公孫止見狀發怒，他悄聲地喚道，「師妹？」

　　綠萼回過神後明白了樊一翁的用意，只能跟他一同退了出去。

　　地下室的人都走光了，頃刻間只剩下楊過與閔敏，她立刻走到漁網前摸索了起來，試著解開漁網。

　　楊過看著閔敏，他的口中漫出了鮮血，即使如此，他卻根本不在意心口的疼痛，「閔敏，你不要管我，你離開這，離得越遠越好…」

　　閔敏伸出手去，她的指尖觸摸到了楊過嘴角的血，「我不會丟下你的…喜歡…我最喜歡你了…」

　　聽見她的話，楊過的嘴角浮現出一絲笑容，同時身體更痛了。胸口所翻湧出的疼痛，如同滅頂之災，痛苦得快要發狂了，楊過只是用盡全力去克制，他顫抖的手指覆在閔敏的手上，冰冰涼的。

　　「閔敏…聽話，去找霍都」，楊過的手最終如同用盡力氣般垂落了下來。他開始咳嗽，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但是那深切的期望沒有變，他不要閔敏委屈自己和公孫止成婚。

　　看見楊過的眼睛失去往昔的燦爛光芒，閔敏想要安慰他的話語瞬間頓住了。情花之毒，只有念起所愛之人才會發作，那麼現在她的存在才是導致楊過如此痛苦的根本。

　　「我知道了…」，閔敏站起身來，輕輕地、情不可聞地喚了楊過的名字。

　　楊過的身體微微動了動，轉過頭來茫然地看著閔敏。

　　「我愛你」，閔敏溫柔似水的一語，震動了楊過的骨膜，也激蕩了他的心。

　　血翻湧上喉嚨，楊過拼命的抑制住，等他將這一陣痛意忍隱過後，再次抬起頭來，已經不見了閔敏的身影。

　　聽見有人敲門聲，在書房中轉悠的公孫止打開了門。

　　門外站著的是閔敏，「我嫁」，她的語氣裡絲毫不見喜悅，蕩然索味。

　　公孫止眯起眼睛，「這才是好孩子」，他離開了書房去叫人準備婚禮了。

　　閔敏輕閉雙眼，思緒仿佛又陷入了回憶裡，浮現在腦海中的，是楊過說著永遠不分離的微笑，是他與自己約定是認真的神情，是他眺望遠方的眼神……當初那個男童已經長大了，成為了自己活著的所有理由。


第七十三章

　　綠萼出了門並沒有徑直離去，而是悄悄地躲在門外聽見了公孫止與閔敏的對話，看見父親滿臉笑容的離去了，她敲了敲門引起了閔敏的注意。

　　「你已經決定了嗎？」綠萼輕聲問道。

　　閔敏轉過頭微微一笑，「決定了，無論如何都要向你父親拿到解藥…」

　　「如果只是解藥的話…也許我有辦法，等我到最後一刻」，綠萼走過去拍了拍閔敏的肩，如同安慰，「…楊公子知道你這麼做，一定會傷心的…」

　　「別告訴他不就好了嗎？」閔敏握住了綠萼的手，她知道綠萼會為了楊過去拿解藥，不禁有一些擔心，「你要小心一些。」

　　「我知道，可我總歸是父親的女兒，就算真的被發現，他不會怪罪於我的」，綠萼這麼說其實自己心裡也沒有底。可是無論如何也想救楊過，綠萼緊緊握住了閔敏的手，兩個人對視的一霎那，皆從對方的眼神裡解讀出‘非救不可’的那份堅定。

　　未再多說什麼，綠萼走了，閔敏只能裝作配合公孫止的樣子，焦急著等待著綠萼歸來。

　　楊過雖然中了情花之毒，但武功未失，只要不再記掛閔敏之事，縱然有一些小痛，也不難熬。他休息了片刻，再次深呼吸想要從漁網中掙脫出來。打結的地方已經有了一些鬆動，楊過再接再厲，終於掙扎著解開了漁網的束縛。

　　楊過確定四下無人後，從西苑溜了出去。想起閔敏在東院，運著輕功的楊過覺得氣血翻湧，腳下一軟跌在了地上。

　　糟糕…楊過一躍而起四處張望了一下才放下心來，原本莊內的人就不多，此刻為了婚禮之事，所有的人都忙碌在前院，這裡反而寂寥無人，也沒有人發現楊過的蹤影。

　　再三地克制著自己不去想閔敏，楊過卻發現綠萼一個閃身進了一間房間，隨後公孫止也走了進去。

　　這一對父女在搞什麼……楊過對公孫止極其厭惡，連帶著對綠萼有點一些好感也去了三分。

　　「你在做什麼」，公孫止的一句話，令在煉丹房裡面找著解藥的綠萼一驚，手上的藥瓶就這麼砸在了地上，發出哐當一聲。

　　楊過借用紙窗上的小洞，看著屋內的場景。

　　「我…我…」，綠萼被公孫止抓個正著，一時之間想不出怎麼辯解。

　　「想要解藥？」公孫止看見綠萼點點頭，拂袖大喝，「明天禮畢再說。」

　　綠萼看了看父親，沉默片刻後像是做了某種決定一樣說道，「父親，真的會給嗎？」

　　「怎麼，你懷疑我？」公孫止看著綠萼，不由得心生怒氣，「反了…反了，為了一個姓楊的，連你都不聽我的話了，是嗎？！」

　　「女兒不敢」，綠萼低下頭，莊內很少有人需要情花的解藥，平時不小心被刺只有忍過了十二時辰便好，從未有人和楊過一樣，遍身被刺，中毒如此之深。

　　雖然公孫止聲稱有解藥，但是從來沒有人見過情花的解藥，綠萼剛才在煉丹房找了一下，也未看見，不禁生疑。

　　原來莊內的確有很多情花的解藥，可是自從十幾年前公孫止與裘千尺兩人反目成仇，莊內所有的解藥都被裘千尺所銷毀，僅留下了一枚被公孫止所服下，這也正是公孫止所愛的柔兒死去的真正原因。

　　情花的解藥是公孫一家不外傳的秘方，光是找齊製作材料就要花費數年，因為覺得莊內不會有人受傷，公孫止都未再製作解藥。因此，楊過身上的情花之毒根本無藥可解。

　　當然，公孫止不會這麼告訴綠萼，他只是盯著綠萼，絲毫無憐憫之意，「你可知自己違背了莊裡的規矩？！」

　　「女兒知道」，綠萼突然撲通一下跪在了公孫止面前，「父親，你就放過楊公子吧，這也的痛苦，一刻都受不得啊…」

　　躲在外面的楊過看見綠萼如此為自己求情，登時瞭解綠萼對自己實著情意不淺，只是自己已經有閔敏了……一想起閔敏，楊過瞬間冷汗淋漓，疼痛難忍，他拼命地讓自己不能出聲，身子微微發顫，草叢中發出沙沙之聲。

　　房內的公孫止很快察覺了窗外的異樣，他看看綠萼，眼睛一轉有了法子，「萼兒，我最後在問你一遍，你起是不起？」

　　不知父親為何這麼問，綠萼一咬牙仍舊長跪不起，「女兒不起，懇請父親賜予解藥。」

　　公孫止慢慢地踱著步子，「好，很好……」，話音剛落，他便抽出身邊的刀向綠萼劈去。

　　窗外的楊過一驚，立刻沖進了屋內，欲救綠萼於刀下。公孫止早就準備，他伸手將機關一開，綠萼所跪之處登時落空，與楊過兩人一同下落，墜入了無盡的深淵。

　　「…哈…哈哈哈」，公孫止忍不住大笑起來，曾經他在這裡弄死了裘千尺，如今綠萼與楊過又喪命於此，這算不算是天意？！

　　綠萼到底是公孫止一手養大的，雖有不舍，公孫止轉念一想她如此幫著楊過，心中最後的一點疼惜也消散於無。

　　原以為綠萼會很快出現，閔敏左等右等卻怎麼也不見綠萼的人影。大家忙裡忙外，莊內已經佈置了一新。她對著桌上的一套新娘服有一些發呆，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閔敏不想穿上。

　　不知何時起，閔敏的門外已經有人看守，公孫止已經不再允許她探望楊過了。又不見綠萼，閔敏一個晚上都沒有好好睡，心中焦急一片。

　　第二天早上清晨時，公孫止從外面請來的媒婆已經出現在了閔敏的房間內，一夜未睡的她倦極，只能任由媒婆擺弄。

　　「真是，沒有見過那麼不配合的新娘子」，媒婆百般勸說，依舊不見閔敏變得積極，反而更加消沉。

　　吉時一到，閔敏便被喜帕蒙去了雙眼，被媒婆牽著走到了前院。天空中呯呯呯聲彩袍響起，贊禮人高唱道，「新人同拜天地。」

　　公孫止一揮衣擺向父母的靈牌跪了下來，閔敏呆站著，卻怎麼也不跪。一邊的媒婆見狀只能按著她迫使她跪下，閔敏自然不肯，就在兩人僵持之際，忽聞一人聲，「新人同拜天地，舊人那便如何？」

　　心念一動，閔敏不顧媒婆的阻止自行掀開了喜帕，只見闖進前廳的共有三人，中間一位穿著葛衫手持蒲扇，滄桑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神情。左邊顯得婀娜多姿的自然是綠萼，而左邊……閔敏欣喜地喚道，「楊過…」

　　楊過一雙墨如點漆的眼睛登時望了過去，兩個人的視線交會在一起，他高懸的心終於落下了，閔敏還沒有嫁給公孫止……還沒有，楊過還來不及將喜悅之情言之於表，忽然感到劇痛，他用力咬緊牙關，緊緊握拳，手心都幾乎要滲出鮮血。

　　裘千尺看了一眼楊過，她立刻從楊過的表情中察覺到了異樣，她又看看綠萼，決定之後再問。

　　昨晚綠萼與楊過一起跌入深淵，幸好下面是一灘深泉，兩個人都未受傷，只是與鱷魚惡鬥花費了好一會功夫。好不容易上了岸，卻發現了棗樹下的婦人。

　　連綠萼也沒有料到，這是她的母親，被公孫止挑斷了四肢的裘千尺，沒了武功她卻憑藉著深厚的內力與精准的吐棗核功力活了下來。

　　一夜的唏噓過去，楊過惦記著答應與公孫止成婚的閔敏，千辛萬苦地找到了出路，將裘千尺與綠萼救了出來。聽到公孫止再婚，裘千尺也冷笑著說要參加。因此，楊過與綠萼一邊扶著裘千尺，一邊走了進來。

　　看見閔敏沒事，楊過松了一口氣，壓抑已久的感情再次翻湧而上，讓他痛苦不堪。看見楊過嘴裡淌出鮮血，閔敏低下頭去，不再看著楊過。

　　裘千尺的一聲長笑令眾人耳中嗡嗡作響，尤其是沒有任何武功的閔敏，不禁彎下了雙膝，差一點倒在地上。

　　「小心」，見狀楊過沖過去將閔敏抱在了懷裡，默默地捂住了她的耳朵。

　　不行…不能讓楊過與自己離得這麼近，閔敏生怕觸動他的情花之毒，卻貪戀他的溫度，心中極度的矛盾。

　　「沒有關係的」，楊過低下頭在輕聲地湊在閔敏的耳邊說，「我只要不去多想就可以了…」

　　楊過的聲音如此令人安心，閔敏將臉埋在他的懷裡，他用強而有力的擁抱制止了一切疑問。閔敏心中掀起的憂心，在楊過所給予的溫暖中逐漸平息。

　　公孫止看著裘千尺，心中憶起裘千尺曾經對自己描述過裘千仞的樣子，有一些不確定了起來。裘千尺十幾年在穀底僅憑藉著棗樹過活，飽經風霜，看上去有著不符合年紀的蒼老，無外乎公孫止認不出來。

　　片刻之間，公孫止有了主意，「數年前我曾經收到裘千仞的一通書信，倘若閣下是裘千仞，那麼這封信便是虛假的…」

　　裘千尺吃了一驚，她與裘千仞反目以來從來不通音訊，以防公孫止使詐，她繼續裝作男音，「我即使寫信給你？簡直胡說八道！」

　　一個人的腔調是難以變化的，更何況與裘千尺生活了這麼長時間的公孫止，他背上冒出了一陣冷汗。不停地告誡自己裘千尺已經攔在石窟之中了，公孫止命人將信呈了上來，「止弟尺妹，自大哥于鐵掌峰上命喪郭靖、黃蓉之手…」

　　裘千尺生平與大哥交好，此時聽到大哥的死訊，連說話也顫了，「什麼？我大哥死了？」

　　原本裘千尺氣發丹田，話中難分男女，此時真情流露，令公孫止聽出了端倪。

　　「是你…？」公孫止的聲音中又恐又怕，他已經料定眼前的這個人是裘千尺。

　　「不錯！！是我！！」裘千尺的心情中夾雜著悲意，滿臉慘厲之色，讓閔敏有一些瑟縮了起來。

　　這樣的閔敏也好可愛，楊過愛憐的摸了摸她的頭，一時間忘記了情花之毒，那痛楚又在湧起愛意的同時席捲而來，讓楊過不禁呼吸急促了起來。

　　一時間覺得自己的臉有一些濡濕，閔敏伸手摸了摸臉頰，她看見自己的手上沾滿了紅色的液體……那麼腥的味道……是血！！閔敏慌忙抬起頭，發現楊過正痛苦地蹙著眉頭，面容因無法呼吸而顯得極其蒼白。

　　此時此刻，公孫止也大叫了一聲，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原來裘千尺的嘴裡已經含了蜜棗，此刻趁著公孫止心頭大亂的時候突然噴出棗核。

　　公孫止的武功與當年相比到底有了進步，他本想閃躲，但是裘千尺的棗核勁道之強，準頭之確不輸於時下任何厲害的暗器。如果不是顧及到綠萼的感受，裘千尺早就直擊公孫止的眉心。

　　公孫止閃過了第一擊，卻被第二擊正中右眼，當下鮮血直流。只見公孫止慘聲呼號，越奔越遠。

　　雖然對公孫止沒有任何好感，但是面前上演如此一幕，閔敏不由得感同身受地為公孫止感到惋惜。

　　「怎麼了？對那種老匹夫也有感情？」裘千尺看著閔敏，低沉的聲音裡有著冰冷的惱怒。

　　「不不不」，閔敏不知道裘千尺怎麼一下子扯到自己頭上，她拼命的擺手，可是裘千尺看她的眼神依舊森冷。

　　本著多說多錯的原則，閔敏不說話了，倒是綠萼對父親有一些不舍，呆呆地望著公孫止離去的方向，心中有一些不忍。

　　「想要跟他去，便永遠不要回來見我！」裘千尺當真將公孫止恨之入骨，竟然對綠萼也說如此重的話。

　　果然綠萼看上去左右為難的樣子，可是她知道現在再去追父親也追不上了，只能站回裘千尺的身邊，垂首不語。

　　一干奴僕看見如此變故個個都呆在那裡，有一些年紀大的倒是激動了起來，「主母啊！！是主母！」

　　在裘千尺的瞪視下，原本還念著公孫止的奴僕們立刻倒戈相向，畢竟自己的身家性命才是最重要的。梵一翁本來極為敬重公孫止，可是也勉勉強強地對著裘千尺地下了頭，叫了一聲「師娘」。

　　楊過好了好長一段時間調整內息，當氣息終於平穩下來的時候，他對著裘千尺與綠萼一抱拳，「晚輩先行告辭」，說完他就牽著閔敏的手往外走。說實話，楊過實在是不想待在這裡地方，而且他已經從裘千尺那裡知道，莊內並沒有情花的解藥。

　　「等等」，裘千尺突然出聲，眼神落在楊過與閔敏牽著的手上，「你什麼意思，你不娶我女兒嗎？」

　　怎麼裘千尺與公孫止都那麼喜歡提娶嫁的問題？昨夜楊過分明已經和裘千尺說的很清楚了，自己與綠萼一同跳下深潭，並不是男女之情，只是單純的感激。

　　壓抑住自己心中的情感，楊過摟著閔敏，堅定地告訴裘千尺，「裘前輩，晚輩早已找到守護一生的人，恕晚輩與公孫姑娘無緣。」

　　「哦，是嗎？」裘千尺冷冷一笑，看向閔敏，此刻的她還穿著新娘的喜服，那紅色鮮豔地太過刺眼。

　　「是的」，閔敏覺得自己被一道淩厲的視線所聚焦，但是關於她與楊過之前的感情，是無論如何也不能退步的。

　　「母親，楊大哥」，綠萼看見場面有一些僵持，出來打圓場，「大家都累了，不如休息一下如何？」

　　楊過與閔敏對視了一眼，她也是一夜未合眼，臉上流露的倦意令楊過不由自主地答應了下來。

　　綠萼帶著閔敏與楊過去後堂之際，裘千尺只是看著三人的背影長久沒有說話，但是閔敏覺得自己不管走到哪裡，裘千尺那冰冷的目光始終如影隨形……令她無限恐懼。

　　是夜，閔敏被人叫到了西苑的練功房，說是綠萼有事找自己。可是看見來人，閔敏不禁倒吸了一口氣。

　　「怎麼？不待見我這個老婆子？」裘千尺坐在搖椅上，被兩人婢女所抬了進來。

　　閔敏趕緊低頭彎腰，「不敢…」

　　等到婢女輕輕將搖椅放在地上，裘千尺開了口，「我不喜歡繞彎子，所以直說了，我要你離開楊過。」


第七十四章

　　面對裘千尺的時候，閔敏沒有理由地來的有一些害怕，此時她也是小心翼翼地懇求著，「請問…您、剛剛說什麼？」

　　「離開這裡。離開楊過」，裘千尺的話完全不是疑問，而是命令式的語氣。

　　只有這一點，只有這一點，即使閔敏的身體在裘千尺的注視下微微顫抖，但是她依舊很堅定的回答道，「…我不會離開的，我絕對不會離開他的。」

　　「這就是你的回答？」裘千尺長久地看著閔敏，與其說是質問，不如說是細嚼著一字一句，更像是在思索什麼，「你確定這是對你與楊過來說最正確的回答嗎？」

　　閔敏不明白裘千尺的意思，只是抬頭看著她，但還是點了點頭。

　　綠萼不在裘千尺身邊，閔敏用餘光掃到房間的門口被人守著，她總覺得現在得場面詭異了起來。

　　裘千尺目不轉睛地看著閔敏，那眼神似乎是在確認著事實一般，下一刻她就高聲喝道。「來人，將這個小賤|人捉起了。」

　　原本站在裘千尺身邊的幾個僕人瞬間上前壓制住了閔敏，這令她有一些慌亂，「你要做什麼？」

　　「我要做什麼？」裘千尺的語氣淩厲了起來，「應該是我要問你做什麼才對！你和公孫止狼狽為奸不說，還勾引我女婿？」

　　被裘千尺說的懵了，閔敏將她的話消化了好一會才明白過來，「我沒有…放開我…我沒有，我和楊過…」

　　裘千尺淡淡地吩咐著，「幗掌。」

　　啪的一下，閔敏覺得左頰一痛，她不可置信地抬頭看著眼前的人，好歹這個身體的原主人也是從小在穀內長大的，難道就沒有人為自己求情嗎？

　　看見閔敏不說話了，裘千尺露出滿意的神色，「早點安靜下來不就好了嗎？」如果不是因為裘千尺手腳不能動，她真想親自上前好好給閔敏幾巴掌，讓她再也說不出話來。

　　「…我又沒有做錯」，閔敏的話還沒有說完右臉也被打偏了，接連幾下讓她有一些暈乎乎的，連帶的視線都模糊了起來。

　　看見閔敏依舊不肯鬆口，裘千尺沒了耐心，「帶她過去。」

　　閔敏只覺得自己被人拖著走，臉上火辣辣的痛，眼睛都快睜不開了。忽然之間停頓了下來，閔敏覺得有人摁住了自己，將地上一丟，瞬間痛徹心扉令她不由自主地喊出聲，「啊…」

　　裘千尺愉悅地看著閔敏抬起頭來，身上臉上都被情花的刺紮得流血不止，「給我狠狠砸…我要讓她再也見不得任何人。」

　　高高堆起的情花，那尖銳的小刺一次又一次紮在閔敏的身上。一陣灼熱感迅速從身體中蔓延開來，閔敏覺得全身仿佛麻痹了一般，連說話的力氣都消失了，她的唇瓣拼命的張合但吐不出一句話，耳邊不斷迴響著裘千尺大笑的聲音。

　　好痛、好痛……閔敏幾乎淚流滿面，她終於和楊過感同身受，一想起楊過那堆積在身心裡的疼痛再一次爆裂，像波浪似的從她心頭漸漸地洶湧上來，塞住了她的喉嚨，窒息了她的聲音，連意識也漸漸地遠去。

　　見閔敏昏了過去，裘千尺坐讓人將自己抬了出去，「將她給我丟出去。」

　　在裘千尺眼裡，這個勾人的狐|媚子終於不再威風，既中了情花之毒，也被毀了容，僅剩下三十六日的生命，只能惶惶不可終日地活著。

　　楊過在房間休息了一夜後，終於覺得自己的身體好了一些。他有一些無奈地搖搖頭，看來自己還要更克制一些，他並不希望連帶著閔敏也為自己傷心。即使只剩下三十幾日，也定要讓她覺得幸福。

　　楊過這一生曾經窮困潦倒、也曾經瀟灑肆意，如果說還有遺憾的話，便是與閔敏在一起的時光是如此短暫。想要繼續守護著她，這份心情再楊過的心中越加確定了起來。他一拳打在牆上，身體微微顫抖，血腥味在口中蔓延。

　　不可以再想了…楊過拼命地抑制著自己的情思，事實上他也知道這根本無法做到。

　　門外響起了敲門的聲音，楊過緩了一緩才上前打開門。

　　「楊公子」，綠萼小聲地問他，「我能進來嗎？」

　　楊過遲疑了一下，「請進。」

　　綠萼很快走到了房內，看上去她有一些心神不寧，楊過問道，「怎麼了？」

　　自從知道裘千尺藏有這個世上最後一枚絕情丹，綠萼滿腦子都在想如何將這枚絕情丹給楊過。哪只裘千尺自身的經歷讓她打心眼裡認定男人都不可靠，所以一定要楊過給綠萼一個承諾，才肯將絕情丹拿出來。

　　明白綠萼想的意思是讓自己假裝同意婚事，楊過堅定的拒絕了，「公孫姑娘，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小敏她一定能理解的」，綠萼還想說什麼卻被楊過所阻止了。

　　「我知道她一定不會在意，這是我自己的問題，我發過誓，絕對不會違背自己對她的承諾」，楊過的語氣極為認真，那墨色的眼瞳深處閃爍的深情幾乎讓綠萼整個人為之一顫。

　　「我明白了」，綠萼低下頭去，再一次被楊過感動了。雖然心中有一些發酸，可是綠萼依舊想要為楊過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比如求母親要解藥。

　　哪知道一看就綠萼，裘千尺先一步開口，「又去找楊過了？」

　　裘千尺的話讓綠萼臉一紅，看見自己女兒支支吾吾的樣子，裘千尺不由得喝道，「真沒用，為了一個男人神魂顛倒！」

　　「我…」，綠萼覺得有一些委屈，可又找不到話來辯解。

　　裘千尺也覺得自己似乎過分了一些，接著又以稍微溫和一點的語氣說著，「去把楊過叫過來，我有話對他說。」

　　很快地楊過就站在了裘千尺的面前，神情有一些焦急，「閔敏不見了，你們可曾經看見他？」楊過心裡後悔昨夜離開了閔敏，可是為了克制自己的情花之毒，那也是無可奈何之舉。

　　楊過怕極了閔敏會為了自己而刻意一個人離開，天地如此廣闊，她一個女孩子家該如何生存？想到閔敏有可能會被餓到、冷到，又或是遇到什麼危險，楊過就為她擔驚受怕了起來。

　　「我怎麼可能見過」，裘千尺很快回答了楊過，綠萼也搖搖頭。

　　「難不成嫌棄你身中劇毒一個人先走了？」裘千尺諷刺道。

　　「不可能」，楊過很確定，離開絕情穀必須要走水路，閔敏極其怕水，她一個人是絕對無法出去的。

　　「我們又不會將她藏起來的」，裘千尺冷笑道，「你大可以去我房間找找看。」

　　楊過的確是懷疑裘千尺，看到她如此態度，不禁覺得自己有可能多慮了，「晚輩絕對沒有冒犯的意思。」

　　裘千尺哼了一下，又提起了絕情丹，楊過的回答一如那晚，「除了閔敏，我絕對不會娶別人。」

　　楊過的那雙眼睛中寄宿對於真實之愛的堅持，那是可以震撼人心的感情，令裘千尺無法不回憶當初與公孫止相戀的那段時日。

　　裘千尺也觀察了楊過很長時間，無論從外貌、武功、人品等各個方面，絕對配得上綠萼，這也是她除去閔敏根本原因。也許現在楊過對閔敏有著非同一般的堅持，可是裘千尺認為他無法堅持很長時間，到最後一定體會到綠萼的好。

　　無論如何裘千尺都不會讓綠萼喜歡的人就這麼輕易地死去，她提了一個法子，「只要你能為我大哥復仇，取下郭靖、黃蓉的首級，我便給你解藥，如何？」

　　「求之不得」，楊過一抱拳，連帶的語氣也沉穩了下來，郭靖與黃蓉何嘗不是他的仇人？

　　裘千尺摸出半粒絕情丹，「你需在十八日內歸來。」

　　「十八日？不是三十六日嗎？」綠萼忍不住出聲提醒母親，十八日對於楊過也太趕了吧。

　　裘千尺瞥了一眼綠萼，「這半粒絲毫解不了情花之毒，反而加速毒素的發作，所以只剩下十八日了。」

　　「十八日就十八日」，楊過想要速戰速決，如今閔敏不知身在何方，一定要找到她。

　　「好」，裘千尺也欣賞楊過的態度，因此未再說什麼嘲諷的話。

　　楊過乘著小船離開了絕情穀，上岸的地方依舊離蒙古軍駐地不遠。仍然是這個地方，只是身邊沒有閔敏，令楊過感到一陣寂寥。原來沒有了她，僅僅是一個人站著，也覺得無比寂寞，楊過有忍不住全身疼痛了起來，這樣的痛苦如同心中漫出的苦悶一樣，無法忍受。

　　一定要拿到解藥，楊過從來沒有這樣深切希望地活下去，遠遠不止這樣，他幾乎渴望長生不老，如此才可以和閔敏永遠在一起，不是嗎？

　　楊過運氣輕功向襄陽城的方向而去，此時的蒙古軍駐地裡依舊和楊過離開之前一樣，馬光佐與尼摩星無時不刻不在相看兩相厭，尹克西偷偷地在士兵中間開著賭局，瀟湘子仍舊一副僵屍樣，與金輪法王一樣都不愛搭理人。

　　「王子，這裡的文書」「王子，之前的議案薩長官要…」「王子∼！」「王子∼！」「不趕快的話……」

　　「閉嘴！」霍都突然從書桌上站了起來，周圍的侍從們都面面相覷，隱隱有了不好的感覺。

　　「嘛∼這種事情∼！果然還是去找忽必烈吧∼」，霍都搖著扇子，從帳篷裡溜了出去。

　　只覺得如同一陣風吹過，侍從們再定神一看，已經沒有了霍都的影子，他們個個都垮著臉，又不敢真的去找忽必烈，只能在蒙古軍駐地裡四處找著霍都的身影。

　　「又有人來找霍都王子了」，尹克西搖著頭歎歎氣，很快他的眼睛有亮了起來，「要不要賭賭看，這一次霍都王子會消失幾時才會出現？」

　　一邊的老兵們搖搖頭，有人伸出兩隻手指，「我看，至少也要三日以上…」

　　霍都悠閒地到處溜達，幾日來堆積的文書已經讓他很不爽了，正當他走著走著，看見一群士兵圍在一起。

　　「這個是好東西啊？」「你說是給忽必烈王子好呢？還是給霍都王子好呢？」「反正獻上去就對了」「真是少見啊…」

　　側耳聽見士兵們在那裡說話，霍都不明白為什麼士兵們何時變得如此大驚小怪了起來，於是湊過去，「什麼東西？」

　　「啊！！！」「霍都王子！！！」「王子！！」士兵們看見霍都都如同見了鬼一般，一個個站的筆挺伸手敬禮。

　　蒙古軍隊的規矩很嚴格，士兵們個個都有著良好的素質，霍都見怪不怪地點頭示意，他的視線落在最後一個士兵手上，他手心裡的是霍都送給閔敏的藍晶吊墜。

　　「拿過來」，霍都褐色的瞳孔中一點笑意都沒有，仿佛是一潭很深很深的湖水，令士兵們不由自主感受到了他的威嚴。

　　霍都眯起了眼睛，「這個東西…是在哪裡找到的？」

　　面對霍都沉穩的態度，士兵卻感到了其中隱藏著凜冽的殺氣，不禁有一些雙腳打顫，「是…是在湖那邊…」

　　霍都最終找到了士兵口中的那個湖岸，死去的閔敏靜靜地躺在那裡，陰冷的夕陽裡無法溫暖她半分。食人的鷹在天空盤旋，閔敏的屍首已經不完全了，風的聲音是那樣輕微、低迷而又空寂，吹起的波濤一陣又一陣，混雜著鷹的叫聲，似在哀訴，似在招魂，又似在哭泣。

　　閔敏到底抱著何種心情閉上雙眼？霍都覺得自己可以感受到那一淒涼與蒼茫。

　　「閔敏」，霍都蹲下身，抱起屍首將她緩緩沉入了湖底。到底如何為自己的心，找到一條出路？霍都覺得自己的那一份感情，如同困獸一般，無處可去。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5-11-3 13:19

第七十五章

　　「我說，那個誰…你不是應該把我送回去嗎？」閔敏雙手叉著腰看著坐在地上翻著書的男子。

　　「別吵別吵」，男子揮揮手，絲毫看不出有點點神仙的樣子。

　　像是要仔仔細細研究一般，男子沉思片刻後將手中的書合了起來，「你對修仙有沒有興趣？」

　　「哈？」閔敏瞪大了雙眼，不知道怎麼忽然扯到了修仙，「沒有，完全沒有，我現在、立刻、馬上就要回到楊過身邊！」

　　「可惜了」，男子聳聳肩，「現在已經不需要你了。」

　　「為什麼？」閔敏不解地問道，問出口的一瞬間她就意識到，楊過已經中了情花之毒，一切正在向既定命運走去，的確是不需要她了。

　　看到閔敏洩氣了下來，男子拍拍她的肩，「所以說，拜我為師吧，我可以教你修仙，過了幾千年，你就能像我一樣，挑一個喜歡的平行世界？」

　　「平行世界？」閔敏依舊不明白男子所說的話。

　　「世界一旦被造物主所創造，我們就會衍生出許許多多的平行世界，在這麼多世界中，也許有人長相一樣、性格一樣，但他們各自的命運完全不同，偶爾我在你的世界讀了一位叫做金庸的小說，於是我費盡心思按照他的著作打造了一個完全一摸一樣的世界，可是裡面發生的事情卻完全不按照小說中寫的所發展，於是我就安排各式各樣的人穿越過去，推動劇情發展……」，男子看向閔敏，「正巧你趕上了神雕俠侶這一段。」

　　「之前的那一些穿越的人呢？你跟著你修仙了嗎？」閔敏在這個黑暗之中從來沒有遇到過其他的人，唯一可見的僅有眼前的男子。

　　「……沒有呢…他們寧願待在那個世界裡，也不願意修仙」，男子小聲的嘟囔著，有一些不悅。

　　「那一定是因為…他們深深愛著某一個人」，閔敏一想起楊過，便能夠體會到什麼是愛。想要和他在一起，這份心情強烈地不輸於任何人，「請你送我回去，我也不願意修仙。」

　　「那麼這是你最後一次穿越的機會了」，男子再一次問她，「這一次你依舊比常人來得容易死一些，你已經有覺悟了？」

　　就像閔敏中了情花之毒，照例來說三十六日後才會發作而死，而是她在昏迷的一霎那便死去，也正是穿越的體質在作祟。

　　「我明白」，閔敏點著頭。世界上有那麼多抱著無疾而終的戀情死去的人，而她卻能夠和楊過相戀，無論之後將會發生什麼事，她都已經得到了最甜蜜的回報。、

　　「凡人」，男子咕噥著，「修仙才好呢……」可是他知道閔敏不會再回心轉意，便不再多說什麼，隱匿起了自己的身影。當最後的一絲光亮也消失在黑暗中，閔敏閉上雙眼，她深信自己一定能夠再回到楊過身邊。

　　「丫頭？丫頭？」一個陌生的聲音在身邊響起。

　　閔敏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身處大廳中，從後堂走出一名男子，欣喜之色溢於言表，「過兒，你能來是最好不過…」

　　認出那是郭靖，閔敏的眼神立刻隨著郭靖走去的方向望去，從門外走進來的少年有著一張清俊的容顏，長髮被風輕盈的吹舞著，那雙深沉如子夜的眸子比絕情穀中更見沉穩。

　　啊……是楊過，閔敏無聲地呼喚著他的名字，隨著他名字一同溢出眼眶的，不僅僅是眼淚，還有內心那令人窒息的愛意。僅僅如此短暫的分別，就令她感到如此思念。而這一次是她最後活下來的機會了，閔敏有一些緊張了起來。

　　「郭伯伯」，楊過又向郭靖身後的武氏兄弟抱了抱拳，「武大哥，武二哥。」

　　武氏兄弟對楊過都沒有好感，畢竟郭靖在場，他們也以平輩之禮對待。

　　楊過環顧了一下大廳，雖然有一些丐幫之人聚集，但是並沒有看見黃蓉。

　　「你郭伯母即將臨盆，這幾天身體不適，日後再見吧」，郭靖將楊過引進了後堂，「現在韃子攻城正急，正巧我們在商量出兵之事，過兒你一起來吧…」

　　楊過是從蒙古軍駐地的方向一路往襄陽而來，即使他如此趕路，都可以感到這一帶發生的變化。十室九空不說，遍地屍骨是最常見的景象。楊過曾經在蒙古軍的駐地裡待過一段時日，無論從軍紀、士兵素質來說，都要比宋兵勝出許多。

　　襄陽城能守到至今，郭靖與黃蓉出了不少力，從這一點來說楊過也對兩人大敬佩，可是一想起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他的心中的敬意便蕩然無存。

　　「過兒，和你說實話吧，別看城內現在還一片祥和，其實我們可以出征的士兵人數已經在銳減，你別看我們收留了很多難民，大多都是一些孩子與老人…」，郭靖搖了搖頭，「韃子一定會再次攻來，我們一定要在援兵來之前抵抗住。」

　　「前廳裡的都是難民？」楊過有一些驚訝，早知道郭靖與黃蓉有收容一些難民，從街頭搭起的臨時帳篷就可以看出數量之多，沒有想到他們的府邸也被難民給住滿了。

　　郭靖長歎了一聲，「每家每戶都有幫忙接受一些難民，我們也竭盡全力…可是數量太多了…」

　　武氏兄弟也點點頭，能住到郭靖黃蓉府上的，大多都是身體比較虛弱、身體極度不佳者。

　　「郭伯伯，你勞神了」，楊過再一次對郭靖的俠者之大感到驚訝，襄陽城已經面臨如此危急時刻，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像郭靖一樣做到如此地步。即使為了心中怨恨郭靖殺了自己的父親，但是此刻理智占了上風。

　　「哪裡」，郭靖將地圖鋪在了楊過面前，指在了畫著紅圈的一處，「這裡是襄陽城，往北，這裡是韃子兵的駐地……」

　　閔敏看見楊過與郭靖等人一同走進了後堂，眼前不由得一花，身體靠在牆上，緩緩地滑坐在地。

　　「丫頭」，就站在閔敏身邊的是一位老人，身形極為的消瘦兩頰深深凹陷，卻還在擔心她，「你身體怎麼樣？要是餓了，我出去給你找一個饅頭…」

　　「不，我不餓…」，閔敏搖搖頭，她坐在地上小聲地喘著氣，看來這一次穿越的運氣不好，總覺得這個身體有一些孱弱。

　　老人再沒多說什麼，也蜷縮在一邊休息，她們所在的角落裡一共做了十幾人，時不時地有人進進出出，還有婢女會過來端茶送水。

　　閔敏等了一會，終於看見楊過從裡面走了出來，繼而向外走去。

　　頗為遲疑地站了起來，閔敏還是跟了上去。哪知道一站起來她就覺得有一些頭暈，繼而重重地摔了下去。

　　四周的人發出呼喊聲，本要離開的楊過回過頭來，看見有人倒下便本能地過來幫忙。抱住少女，楊過才發現她已經骨瘦如柴，看起來已經病入膏肓的樣子。不禁想起了之前郭靖搖著頭歎氣的摸樣，看來這一些難民的身體情況的確令人堪憂。

　　總覺得頭部異常沉重，閔敏有一些迷糊地喃喃道，「楊過……？」

　　「！！」楊過不可置信地試探出聲，「閔敏？」

　　「恩…」，閔敏一瞬間安心了下來，太好了，楊過有認出她。

　　楊過的手自背後繞過來，輕輕地摟住了她，看著她呼吸急促的樣子，心中擔憂了起來。正當他抱著閔敏想要去找醫生的時候，正巧遇上了郭芙。

　　看見楊過，郭芙臉上露出笑容，「楊大哥……」

　　但是郭芙隱去了後面的話，因為她看見楊過懷中抱著閔敏，不禁皺起眉頭。

　　楊過自然是發現了郭芙的不悅，可是他心急如焚也不願意多去猜測什麼，跟郭芙打了一聲招呼後便匆匆離去了。

　　「什麼嘛！！」郭芙跺跺腳，「那麼久不見也不知道問候我好不好……」

　　武修文最近和完顏萍處的不錯，大有談婚論嫁的意思，不過郭芙自認為還有武敦儒對自己傾心，因此也不太在意少了一個追求者。可是楊過這種態度，讓郭芙又開始考慮起武敦儒的好。楊過更清俊秀美一些，武敦儒更百依百順一些……真的是令人很難抉擇。

　　楊過的確是察覺到郭芙對自己的好感，可是他現在急著在襄陽城裡面找醫生，好不容易找到一家醫館，門口卻排起了長龍。

　　「閔敏，別擔心，你很快就會好起來的」，楊過如此斷言道，並握緊了她的手，裝出一副篤定的樣子。

　　「恩，你陪著我的話，我一定能很快好起來的」，閔敏並不知道自己看起來有多糟，以為只是普通的生病而已。

　　排在楊過與閔敏前面大多都是一些上了年紀的人，因此他也不好意思催促，只能規規矩矩地排在後面。

　　「閔敏，你怎麼會附在這個身體上？」楊過終於提起了這個話題，將壓在心上的疑問問了出來。他仔細回想了一下，在絕情穀裡誰有那麼歹毒的心腸將閔敏殺害？誰能若無其事地裝作一切都沒有發生過？其實答案已經呼之欲出，「是裘千尺，對不對？」

　　「……是的」，閔敏反而轉問起了楊過，「你的情花之毒還沒有解，是不是？」

　　「放心」，楊過摸了摸她的頭，「現在我已經能控制的很好了，看，現在就沒有發作。」

　　閔敏抬起頭，正好能看見楊過的側臉，他果真沒有露出痛苦的樣子。見狀，她也放心了一些。

　　楊過試著像往常一樣逗閔敏開心，可是她即使微笑起來，也總令人有一種憂愁在眉宇間。

　　「閔敏，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楊過直視她的眼睛，「還是說，發生了什麼事？」

　　露陷了……真的是什麼都瞞不過楊過，閔敏靠在他的肩膀上，非常小聲地說著男子所謂的‘最後一次穿越’。

　　「什麼？！」楊過聽完這一些話不禁身體有一些顫抖，他低下頭來一動不動地、沉默不語地凝視著閔敏，聲音如同從喉嚨深處研磨般，「真的？」

　　閔敏輕輕地嗯了一聲，伸手摸上了楊過的眉梢，露出了微笑，「你的眉頭都擰到一塊了……這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能再見到你，我就很幸福了……」

　　「幸福…？」，楊過抱緊了她，心再一次被恐慌所掩埋。如果說，閔敏的幸福是他，那麼他的幸福就是閔敏。沒有了她，活著到底還有什麼意義？

　　醫師好像要緩解氛圍一樣地出現了，對著楊過與閔敏招招手，「進來吧…」

　　把脈診斷了一會，醫師就看了看閔敏的舌苔，再次詢問起閔敏的身體情況。其實她也剛剛附在這個身體上，很多事情還不清楚。正當閔敏要開口說話之際，她忽然咳嗽起來，連咳了好幾聲，連臉也漲的通通紅，連臉上的蠟黃之色都被統統蓋過了。

　　楊過輕拍閔敏的背，可是這一點都沒有用，她依舊咳個不停，甚至見了血。

　　醫師很快開了一個方子遞給楊過，並和顏悅色道，「放心，並不是什麼重病，很快就會好的。」

　　見狀閔敏也露出了微笑，「恩，太謝謝你了。」

　　醫師挑起簾布走了出去，一邊回頭說，「楊公子跟我過來一下，我告訴你煎藥時候要注意的一些事情。」

　　楊過依言跟了出去，醫師轉過身來，臉上已經不見了之前對閔敏露出安撫的笑容。

　　連帶著楊過也緊張了起來，神情凝重，「難倒說…她生的什麼重病？」

　　「肺癆」，醫師嘴裡的這兩句話，像是一把重劍，將楊過因相逢的喜悅之前劈得粉碎。

　　連自己的聲音都聽起來非常遙遠，楊過拼命地搖著頭，「不會的…不會的…怎麼回是肺癆…」

　　「既然是肺癆，我也沒有辦法…」，醫師的神色看上去也非常沉痛，原來他是不確定，只是覺得脈象有一些異常，可是看見閔敏咳血…醫師就確定了，那是肺癆沒錯。

　　肺癆…這兩個字對楊過並不陌生…當初穆念慈生的就是這個病，無論閔父怎麼傾心，卻都無法醫治好。啊！！他要失去閔敏了嗎？！！不可以！！絕對不可以……楊過雙膝一彎，再也顧不上什麼，「醫師，求求你…救救她…閔敏，她…沒有下一次機會了啊！」

　　明明面對這樣的家屬已經不是第一次，可是醫生依舊覺得自己的診斷結果是那麼殘忍，「對不起…我也很想幫上忙，但是肺癆…這病沒法治。」

　　楊過一次又一次地懇求醫師，然而他也知道，肺癆乃是不治之症。抬頭望去，還能見到閔敏在遠處的簾內坐著，而這一次她不會再死而附身。想到她不能再一次出現在自己的面前，那種痛楚夾雜著無法克制的情花之毒，再一次如同利箭般穿透了楊過的心。他狠狠地敲打著地面，卻壓抑地不能喊出任何聲響，只能在心中不斷地呐喊。滴落的淚水，令醫師也深深察覺到楊過心中的絕望。

　　「我開的不過是清熱解火的方子」，醫師緩緩將楊過扶起來，「我想，她不知道真相，比較好…」

　　誰能接受不久于人世的噩耗？楊過微微地顫聳著肩膀，那雙眼眸中有著一切被燃燒殆盡地空無。


第七十六章

　　無論如何…都要讓閔敏在最後時日中過的無比快樂，楊過緊閉起雙眼，再一次睜開時他已經拉扯出嘴角的弧度，只是著笑容怎麼看都不太自然

　　。

　　看見楊過終於回來了，閔敏有一些迫不及待，「藥呢？醫師說我大概多久才能好？」

　　「……一個月吧」，楊過壓抑的嗓音令她覺得有一些奇怪。

　　「怎麼了？你也不舒服了嗎？」閔敏撩開了他的劉海，和他的額頭相抵。

　　伸手握住閔敏瘦弱的手，楊過突然抱住她，緊緊地將她擁入懷中。閔敏覺得有一些奇怪，「到底怎麼了？」

　　「沒什麼…」，楊過拼命地克制著自己，試圖讓自己看上去和往常一樣，但是心就像被粉碎得再也拼湊不起來一樣。他不想讓閔敏看見自己現在的表情，否則她一定能看出端倪來，於是他只能推說，「我情花之毒發作了，拜託，讓我這樣抱一會…」

　　「恩…好的」，閔敏將手環在他的背後，「你的情花之毒即使沒有絕情丹也一樣可以解…只要用斷腸草就可以了，一切都會變好的…」

　　她安慰的語氣在楊過聽來，就像在交代後事一樣，令他不由自主激動了起來，「怎麼可能會好……」

　　正當楊過痛苦地吼著，醫師挑開了簾子走了進來，手中拿著一包中藥，另一手端著一個碗遞到了閔敏面前，「你先喝吧，這藥每天回去熬一碗就可以了。」

　　楊過拼命地深呼吸，終於平復了心情，看向閔敏的眼神變回了平常的樣子，「剛才沒抑制住，現在我已經好了，你快來喝藥吧…」

　　閔敏點點頭，將醫師端來的中藥一口飲進，下一刻她就咳了起來，「好苦！！」

　　「等一會就帶你去買蜜餞」，楊過拍了拍閔敏的頭，雖然心中充滿苦澀，卻不能表現出來。

　　楊過站起身和閔敏一同謝過醫師後離去，醫師歎著氣又召喚下一位病人進來，不由得感歎道，‘兵荒馬亂的時代，這種悲劇也特別多啊…’

　　閔敏曾經逛過襄陽城，雖然集市依舊，但路上的行人顯然匆匆而過，比起之前，現在的襄陽城中籠罩著一股無形的凝重氣氛。

　　「因為戰爭嗎？」閔敏知道這是歷史上無可避免的進程，但是看見襄陽城失去了活力，總覺得有一些可惜。

　　楊過牽著她的小手，帶她來到了賣蜜餞的店，「沒有辦法，韃子就在外面虎視眈眈，任誰都會擔驚受怕的。」

　　賣蜜餞的小店裡也客人稀少，品種比起之前自然少了很多，楊過陪著閔敏一起挑選著，狀似無所謂地提了起來，「閔敏，不如和我一起離開襄陽吧？」

　　想要更加珍惜和閔敏在一起的時光，想要讓她過得更加開心，楊過萌生了去意。

　　閔敏有一些吃驚地抬起頭來，她原以為楊過是為了絕情丹來襄陽殺郭靖與黃蓉的……想到此處，她正好也有一些事情想和楊過說。

　　「離開的事先放一邊，我們先找個地方坐下來吧，我有一些事情想要告訴你」，閔敏四下張望了一下，看見了街對面的酒家。

　　楊過當然不會拂逆閔敏的意思，兩個人買完了蜜餞向酒家走去。連一樓的客人都可以一隻手數過來，閔敏上的二樓更是沒有任何人在。

　　隨意點了一些東西，待店小二送齊時候，整個二樓又只剩下閔敏與楊過兩人。知道閔敏這麼做，不過是想要尋個地方說一些重要的事，楊過一邊叩著桌面，一邊耐心地等待她的下文。

　　「裘千尺是怎麼和你說的？」閔敏緩緩地開口了，「要郭伯伯與郭伯母的首級才能換半顆絕情丹嗎？」

　　只要是閔敏想要知道，楊過全都毫不隱瞞地說了，結果真的就像她猜測的那樣。

　　「…我不希望你殺了郭伯伯」，閔敏歪了歪頭看向欄外的風景，「還記得以前趕路的時候，郭伯伯總是一夜未睡地守在我們身邊，每到一個鎮子總是請我們吃好吃的東西，他總是不和我們計較那一些小孩子的任性……比如說我們硬是要讓他將食物吊在驢子的前面…」

　　雖然郭靖現在看上去比過去更加沉穩一些，甚至更威嚴一些，但是在閔敏眼裡，關於郭靖的印象，一直都停留他小心呵護自己與楊過的那個時候。上終南山的那一段旅程，郭靖總是溫和地笑著，跟在兩個人的後面，什麼不說卻將一切都打點好。

　　提起這一段往事，楊過也陷入了回憶裡，「是啊，我們還總是搶郭伯伯的甜糕吃…」

　　「哈哈，你還好意思說」，閔敏笑了起來，「就你一吃貨，郭伯伯總是無奈地看著你~」

　　「彼此彼此」，楊過露出了寵溺的笑容，絲毫不見被說‘吃貨’的尷尬神情。

　　「我才不是呢」，閔敏咕噥了一下坐正了身體，「楊過，你不要殺郭伯伯與郭伯母，我將一切都告訴你……」

　　其實閔敏也知道的不多，本來《射雕》的劇情就在腦子裡很模糊，她也僅僅記得楊康認賊作父，背叛了郭靖、想要加害黃蓉等模糊的事件而已。

　　「如果你殺了郭伯伯與郭伯母，你一定會後悔的」，閔敏何嘗不知楊過是一個多麼善良，多麼富有正義感的人？她絕對不要他犯下會令他下半生感到自責的錯誤。

　　良久，楊過沒有出聲，他眺望遠方的神情是如此的飄忽不定，最終他長歎了一口氣，「其實…我明白的……」

　　從小楊過就知道，郭靖是個怎麼樣的人不是嗎？郭靖敦厚，即使自己犯了錯誤也笑呵呵地記得改正；郭靖老實，即使黃蓉有時候心情不好，他也會告誡武氏兄弟和自己千萬不要惹黃蓉生氣；郭靖對自己好，長途跋涉親自送自己上終南山拜師……楊過心裡明白的，郭靖並不會做隨便加害於人的事情，更何況是與他結拜的兄弟即自己的父親。

　　如果自己的父親真的是一位頂天立地的英雄，母親又為何不提起？楊過記得母親欲言又止的神情，她從小就教導自己不能犯錯誤，一定是不希望自己走上父親的毀滅之路吧？

　　「我知道的」，楊過對閔敏微微頷首，「我不會去按裘千尺說的去做的。」他心疼地看了閔敏消瘦的身子，就算有其他一定要去做的事情，只要她開口，什麼都可以放下的。

　　還以為楊過會倔強地不肯聽話，閔敏準備好的一大串勸說的話都成了無用之功，不過她樂於看到楊過釋懷，「離開絕情穀已經過了三日了，我們還是快一些去找斷腸草吧？」

　　「……斷腸草」，楊過低喃著這個名字，他不需要問為什麼斷腸草可以解情花之毒，只要閔敏告訴他的，他都信。情花之毒有解，可是閔敏的肺癆如何能治？想起這一事實，楊過身也痛，心也痛。

　　「是啊」，閔敏覺得有一些累就趴在桌子上，看著楊過，「等你的情花之毒解了，我的病早就好了，到時候我們就可以到處去玩了…」她心中盤算的，就算少了楊過，南宋也不會這麼快淪陷吧？……總覺得自己將楊過帶離襄陽城有一些自私，想要和楊過平靜地在一起，這一小任性在心中占了大半部分。

　　看著閔敏天真地笑著，相信自己很快就要好起來，楊過覺得心頭沉甸甸的，醫師說過了，以閔敏的情況，她最多撐一個月，最糟的情況就是連一個月都不到，在不經意間就再也醒不來了。

　　到底怎麼做，才可以將閔敏治好，才可以將她永遠地留在身邊，楊過想要咆哮，想要將心中的苦悶發洩而出，可是他不能，他只是在桌下蜷緊了自己地手，露出略微僵硬的笑容，「好，等我情花之毒解了，你想去哪裡就去哪裡…」

　　正當兩人說話之際，只聽見蹬蹬蹬幾下，一名乞丐狀的男子上氣不接下氣地奔了過來，「楊公子！可算找到你了？」

　　「找我？」楊過見自己與閔敏獨處被人打斷了，當下不悅，「找我做什麼？」

　　「武公子他們…他們被韃子兵抓去了…」，乞丐也察覺了楊過口氣不善，不過此時火燒眉急，也顧不得這麼多，「黃幫主讓人到處找你回去…」

　　原來郭靖派武氏兄弟帶了一小堆偵察兵外出探查，正巧遇上了蒙古兵，兩方人馬起了衝突，武氏兄弟為了保存兵力，奮起反抗最終被擒。

　　雖然武氏兄弟的武功不算特別高，可是幫助兩人幫助郭靖守城幾年之久，大家已經將武氏兄弟看成郭靖的接班人，普通老百姓也不懂武功什麼的，更不會在意兩人是不是什麼一流高手。

　　現在武氏兄弟被擒，大家都希望能將兩人救回來，守城的呂巡撫自然不肯做這樣的事情，只有寄希望于郭靖身上，基於師徒之情，郭靖也必要去救。黃蓉當日沒有出來見楊過，但也知道楊過回來了，此時第一想到的高手自然就是他了。

　　若是往常，楊過不會推脫定當隨郭靖一同去救人，只是此時此刻他是半步也不想離開閔敏身邊，深怕她有什麼不妥。

　　看著楊過猶豫不決的樣子，乞丐不由得嚷嚷了起來，「人人都說當初在英雄會上如何了得，我看也不過就是一個縮頭不出的……」

　　「你敢說我家楊過是縮頭烏龜」，閔敏最見不得人說楊過哪裡不好了，一雙眼睛掃了過來。

　　「嘿嘿」，乞丐搔搔頭，「我可沒這麼說，是你自己說的，這麼說來……楊公子願意同郭大俠一起去救人了？」

　　「去」，楊過無可奈何地起身，「既然我家閔敏都說了，我可不能當真成了縮頭烏龜…」

　　乞丐看看楊過，又看看閔敏，覺得從外貌上來說無論如何都不像情人，難倒所謂的‘我家XX’是指親人嗎？……可這兩個人完全不像嘛！

　　乞丐心中想著，卻也沒有說出來，楊過自然不知道乞丐想什麼，只是摻著閔敏一起回去。

　　「其實我沒有這麼弱」，閔敏揮開楊過的手，想要自己走著。

　　「不是你弱」，楊過一股深切的悲傷感從喉間湧了上來，被他連忙壓下，「是我想要和你這樣，手牽手…」

　　楊過牽過閔敏的手，小心翼翼地握緊，兩個人變成十指相扣，他微微一笑，「你看，你這樣就跑不掉了…」

　　「我從來就沒有跑掉過」，閔敏有一些害羞地低下頭，一定是從最初起，就被他給深深套牢了，當他還是孩童時也好，當他正直年少也好，當他變得武功高超也好，對於閔敏來說，他就是楊過。如果真要問為什麼愛他，閔敏只能如此回答，‘因為是他，因為是我。’

　　愛這種道不清說不明的東西，將自己緊緊地與楊過捆綁在一起，無論發生什麼事情，在一起就好。


第七十七章

　　楊過與郭靖一起去了蒙古軍駐地，而且是正大光明的拜訪，相信有霍都在，兩人不會有事。閔敏就待在楊過的房間稍作休息。

　　「報~~」，一個士兵站定在了霍都與忽必烈的眼前，「楊過與郭靖已到。」

　　「知道了」,忽必烈揮揮手站了起來，邀請霍都，「皇兄要不要見見這兩人？」

　　「……沒什麼興趣呢」，霍都低聲道，正當忽必烈走了出去，他突然將手中的酒杯放下，「我要見見那個姓楊的…」

　　習慣了霍都興致突來，忽必烈點了點頭走回了主帳，此時楊過與郭靖已經等候在裡面了。

　　說是熟人相邀，郭靖比楊過更警惕，他站在楊過的身前一抱拳，「敢問何人相邀？」

　　雖然楊過不似武氏兄弟在身邊那麼長時間，可是郭靖對楊過寵愛毫不亞于武氏兄弟。

　　「熟人…」，楊過自然知道這個熟人，除了霍都還能有誰？

　　「郭伯伯，沒事，的確是熟人」，楊過欠了欠身，隨著一個士兵走了出去。如果想要解救武氏兄弟，和霍都商量與比和忽必烈來的快多了。

　　士兵為楊過撩起了門簾，示意他進去。楊過剛走進去，就看見霍都站在那裡，姿態優雅地打開了扇子，對著自己。

　　不給楊過任何開口說話的機會，他的鐵扇已經揮了過來，楊過抽出身邊的劍回檔，劍扇相交之時，霍都扇子上所系的紫色發帶飄揚了起來，描繪出流動的軌跡。電石火花之間，兩個人已經過了好幾招，鋼鐵互相撞擊時發出響亮而尖銳的聲音，伴隨著緊張感在寂靜中回蕩。

　　「你根本不配有這個資格站在她的身邊」，霍都依稀記得那個海岸，閔敏如此淒涼的獨自死去，而楊過呢？還好端端地站在這裡。

　　「我明白的」，言語中如此的苦痛，楊過垂下眼，他曾經千萬次地想過，如果閔敏不在他的身邊，這一切是否會發生。只要她能活著，即使彼此不再相見，也好過天人永隔。

　　霍都冷冷意笑，「光明白有什麼用？」可是他最終還是沒有將楊過怎麼樣，如果殺了楊過，會不會心裡輕鬆一些？那麼閔敏再一次回來，她一定會恨自己的。

　　僅僅想到會被閔敏怨恨，霍都便不願冒此危險，他看著楊過，眼眸中隱藏著憤怒的焰火。沉默不語半響，霍都終於收回了扇子，背過身去，「出去。」

　　事已至此，楊過只能退了出去，霍都的態度讓他明白說什麼都是無用。正值歎氣之際，忽聞得不遠處傳來金輪的聲音……金輪法王與誰動手呢？！一想到郭靖一個人，空拳難敵四手……楊過沖了過去，果然看見金輪法王與瀟湘子等人正在圍攻郭靖，地上有著兩捆鬆開的麻繩，也許武氏兄弟已經被放走了。

　　欲將心中的不快全部都發洩出來，楊過大喊了一聲，「別傷我郭伯伯…」

　　在襄陽城裡的閔敏絲毫不覺得楊過與郭靖去蒙古軍的駐地是一件多麼危險的事情，曾經聽楊過提起駐地裡馬光佐與尼摩星發生的一些囧事，當她看到楊過與郭靖兩個人回來的時候，吃了一驚。

　　郭靖的確是受了內傷，楊過雖然流血過多，也只是因為惡戰而有一些脫力，兩個人力戰金輪法王、瀟湘子、尼摩星等人，又都受了些外傷。黃蓉給兩人服了桃花島秘制的療傷靈藥九花玉露丸，尤其是楊過年輕體健，皮外傷好了大半，並沒有大礙。

　　「給郭靖逃回去了」，忽必烈有一些惋惜地告訴霍都。

　　霍都輕輕嗯了一聲，狀似不太在意。忽必烈又等了一會，見霍都當自己不存在一樣自顧自地做起了自己的事情，只能無可奈何地離去。

　　離開霍都帳篷的忽必烈正巧遇上了耶律燕與耶律齊，兄妹倆看見忽必烈立刻行禮。

　　「那個…二王子…他」，耶律燕看見忽必烈有一些扭捏地打探著霍都的情況。

　　耶律齊看見自己妹妹害羞的摸樣，眼睛都快脫窗了，這是真的是那個妹妹？把所有的追求者都一一嘲諷回自己家的三妹嗎？

　　有人愛慕霍都，對於忽必烈來說並不是第一次才遇見的事情，他點點頭，「皇兄的話，在裡面…」

　　看著耶律兄妹進了霍都的帳篷，忽必烈沉思了一會，霍都曾經答應他提供耶律家的軍隊，也許耶律兄妹正是為此而來。

　　忽必烈曾以為霍都一旦和自己約定後，會變得積極起來，哪知道和南宋開戰以來，霍都比之前比起來更加的漫不經心，常常讓忽必烈有著這樣一種疑問，霍都參加這場戰爭到底是為了什麼？真的是為了在皇位之爭中保全自己而投靠他這一方嗎？

　　看不透霍都，忽必烈倒也篤定，霍都沒有爭可汗之位的意思，只是如果他能更加積極一點就好了。

　　「王子」，耶律兄妹進了帳篷後先後行了禮。

　　似乎剛從自己的思緒裡回過神，霍都緩緩抬起了頭，「是你們啊……宰相大人最近如何？」

　　「父親他已經向皇后告了假，歸隱田林」，耶律齊雖然這麼說，但是他明白霍都一定能聽說言外之音。

　　耶律楚材年事已高，卸去了宰相職責是理所當然，但他還是耶律家的當家，耶律家的地下軍隊，依舊聽從耶律楚材的指揮，屬意霍都做可汗。

　　霍都只是漫不經心的哦了一聲，雖然他連看都沒有看耶律燕一眼，可是想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就在面前，耶律燕情不自禁有一些激動。

　　「王子…我」，耶律燕剛開了一個口，就被霍都的話打斷了。

　　「你們來的正好，替我去一次襄陽吧」，以霍都的身份在襄陽城裡走動實在太過危險了，而且郭靖黃蓉武功之高，此事讓暗衛去辦也不妥，反正耶律兄妹不屬於蒙古的主戰派，讓他們去襄陽比較好。

　　「去襄陽有何事？」耶律齊進一步問道，既然霍都開口，他與耶律燕自然沒有反對的意思。

　　「從姓楊名過的人手中帶回叫做閔敏的人？」耶律燕走在耶律齊的身邊，滿臉不解，「王子為何讓我們做事？」

　　「我不知道」，耶律齊搖了搖頭，「也許別有用意吧。」

　　耶律燕想了想，也不能理解所謂的‘用意’，她揚起了笑容，「反正我們只要照做就行了，如果辦到了，你說王子會獎勵我們嗎？」

　　「我看要獎勵的是你吧…」，耶律齊歎了一口氣，看來自己妹妹對霍都真不是一般的執著。曾經父親有提過聯姻之事，不過霍都拒絕的很徹底，還好這件事沒有事先告訴耶律燕，否則不知道她會不會傷心。

　　‘即使知道了，我看也還是會繼續喜歡著霍都吧’……耶律齊明白，妹妹從第一眼見到霍都起，就沒有停止過對他的迷戀，看來真的是時候為她找個好人家了，這永無止境的暗戀不是個辦法。

　　兩個人脫去了本來的裝束，改換上了漢人的衣服，從霍都那裡得知楊過是在黃蓉與郭靖的府邸，耶律燕與耶律齊直奔府邸而去。

　　哪只耶律燕一踏進了門就正巧撞上一名杏衣少女，少女粉腮紅潤，如出水芙蓉般美麗，耶律齊一時間瞧得呆了。

　　「來的正好，是產婆嗎？快和我進去！」郭芙拉著耶律燕就往字面走，之前就差人去請產婆，她看著黃蓉即將臨產，心中急了起來，自己跑了出來尋找產婆。

　　「哈？！」耶律燕看看耶律齊，用眼神示意他快來幫助自己，那是耶律齊似乎發呆一樣，完全沒有說話。

　　是郭姑娘……耶律齊還記得客棧那一站，他與郭芙並肩鬥敵，那麼久過去了，她的相貌卻絲毫沒有在心中褪去半分。

　　顯然郭芙已經不記得耶律兄妹了，她只是瞟了耶律齊一眼，「男人不准進來」，接著她就如同拉拽一般拖著耶律燕走了。

　　看見郭芙走遠了，耶律齊心中有一些惆悵，總算記起來還有尋找楊過、閔敏這一任務，他一邊走著一邊歎氣。

　　不知道上天是不是如同安排好那樣，正當如此時刻，忽聞府邸外傳來一人縱聲長笑，跟著錚錚兩聲大響，金鐵交鳴，正是金輪法王到了。蒙古軍駐地內，金輪法王與眾人聯手居然還拿不下郭靖與楊過，這使得他國師的面子大大無光，他正想著郭靖與楊過受了傷，黃蓉有孕在身，一箭三雕。

　　當然金輪法王不是一個人來的，瀟湘子與尼摩星為了爭攻，也想到一塊去了，所以金輪法王想要速戰速決，時間拖久了被其他人搶了先可不好。

　　此時郭芙正將耶律燕帶進了黃蓉的房間，忽聞金輪法王的聲音心裡大叫不好，想起自己父親還受傷在臥，母親又憑臨生產，此時此刻還有誰能迎敵？

　　啊！還有楊過……郭芙連忙讓耶律燕履行產婆的義務，一個人跑去找楊過。

　　此時楊過的房間裡，他正看著閔敏為自己包紮受傷的右臂，那是先去在蒙古軍駐地被金輪法王的武器給割傷的，雖然傷口看起來嚇人，其實並沒有什麼大礙，他已經避開了要害。

　　「不過…你也包的太多了吧」，楊過有一些無奈地揮揮手，他現在的右臂看上去就像白色的小山峰一般。

　　閔敏從包紮的世界回過神才發現，楊過的右臂已經被抱得重重疊疊了，不禁感到抱歉起來。

　　「真是和以前一模一樣呢」，楊過想起小時候兩個人幫受了傷的兔子包紮也是，明明只是輕傷，她卻能包倒兔子再也不能跑起來的地步。

　　顯然閔敏也想起自己的糗事，不禁嘟囔了起來，「包紮技術那麼爛真是對不起了…」

　　「我不覺得很爛，其實包的還不錯」，楊過投以淡淡的微笑，這是他們重逢以來，度過的最平靜恬然的時光。總有種恍然回到了過去般的感覺，時光仿佛倒流到了那個兩小無猜，只有彼此的時候，那是他們兩人共同構築的、毫無陰霾、透明而清麗無邪的記憶。

　　閔敏慢慢地解開包紮過多的麻帶，總覺得這樣的片刻的相處也是如此的甜蜜，「話說回來，手臂的傷還好吧？沒有過於勉強自己？真的沒事？」

　　「你已經問了第五遍了哦？」楊過失笑了起來，又摸了摸她的頭，其實自己一點沒事，有事的其實是她。

　　「啊！」閔敏敲著頭露出了俏皮的神色，「我只是想確認你到底有沒有事…人家擔心嘛…」

　　「第六遍了哦？」楊過緊緊地抱著她，天知道他該怎麼控制這力道，想要將她揉進骨血一般再也不分離，卻又恐她如同易碎的珍寶一般小心翼翼。

　　「我也不想這樣囉哩囉嗦的…」，閔敏閉起眼睛靠在他的懷裡，最近的楊過變得好溫柔，比想像中更讓人感到安心。

　　正當兩個人沉浸在劫後的平靜中，忽聞金輪響起的聲音，楊過與閔敏皆是一震，彼此對望了一眼。

　　「怎麼了？」閔敏對從未見過金輪法王與別人打鬥的樣子，當然更加不能辨析出金輪的聲音。

　　只有楊過神經緊繃了起來，說實話他一個人想要鬥過金輪法王有一些困難，看來只能再次和郭靖聯手了。

　　此時突然門被打開了，郭芙奔了進來，「楊大哥…」，她一怔，語氣瞬變，「你們在做什麼？」

　　為了露出右臂，楊過脫去了上身一大半的衣服，在郭芙看起來楊過與閔敏兩個人就像在做什麼齷|齪的事情一樣。

　　偏偏閔敏還沒有察覺到郭芙略帶危險的口氣，「我們在包紮…」

　　‘我們’這一詞再一次刺激了郭芙，她那雙美麗的杏眼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下閔敏，如此面黃肌瘦、營養不良的小丫頭在跟她搶男人？

　　「郭姑娘，雖然是在你家，可是你也應該明白先敲門這個禮儀吧？」楊過看見郭芙露出鄙夷的神色，不由得整了整衣服，擋在閔敏面前。

　　郭芙輕視自己完全沒有關係，楊過從小就是在被人的這種眼光下長大的，已經習慣了，但是有人看輕閔敏，那絕對不行。

　　「你…你居然」，郭芙被氣的不輕，一時間金輪法王的事也被拋到了腦後，「你居然為了這麼一個低賤的丫頭跟我這麼說話？她只是不過是一個難民…」

　　昨日郭芙路過父母的房前，正巧聽到楊過…婚事什麼的，不由得好奇躲起來偷聽，雖然她知道自己與楊過有婚約，可是總覺得不想怎麼早成婚，因此也樂於見得楊過絕口不提婚事。

　　「我想，過兒他一定是回絕了對吧？」黃蓉不用問郭靖也知道答案，原本楊過與郭芙兩個人就不太合適，雖然現在楊過看上比較謙讓郭芙，這也正是他不把郭芙放在眼裡的表現。

　　黃蓉如此聰慧的一個人，怎麼能看不出楊過對郭芙一點意思都沒有？倒是傻傻的郭靖一個勁地要撮合兩個人。

　　「咦！蓉兒，你怎麼知道？」郭靖的聲音有一些低沉，在外面偷聽的郭芙可以想像到他臉上露出那一貫神情，「過兒跟我說…他有了喜歡的人，此生此世…只此一人…」

　　「一生一世一雙人…嗎？」黃蓉輕輕地歎氣，她因為懷|孕似乎也有一些感傷了起來，「這不是正好，能讓過兒如此癡情的女子，定然不凡…」

　　至於黃蓉後面說什麼郭芙沒有在意，‘楊過拒絕了婚事，他有了喜歡的人’這一句話在郭芙的腦海裡不停回想，可是她很快地又不信了起來，世上還有誰比自己更不凡？郭芙的父母是鼎鼎有名的大俠，一幫之主，叱吒江湖。郭芙本身生的花容月貌，武功不錯，還有誰能比自己更稱得上名嬡美姝？

　　總認為郭靖與黃蓉錯了，此時郭芙看見楊過如此呵護別人的場景，她突然懂了。楊過的確是喜歡上了別人，他的確是為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丫頭而看不上自己！！

　　「郭姑娘…你想做什麼…」，楊過看著郭芙抽出了劍，不由得微微蹙眉。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5-11-3 13:20

第七十八章

　　郭芙呆呆地看著自己的劍，這不是她第一次傷人，但這次她並不是有意而為之，僅僅是因為咽不下這口氣。

　　看著閔敏在自己眼前倒下，楊過驚恐摻半的吼道「笨蛋，你為什麼擋在前面？！！」

　　「因為…因為你右臂不方便擋啊…」，閔敏捂住自己的肩，能看到楊過不用斷臂真的太好了。雖然肩膀傳來一陣劇痛，可是閔敏依舊覺得這是值得的，她試著深呼吸了一下，卻忍不住咳嗽起來。

　　「閔敏」，楊過看見那血從她的指縫中漸漸溢出來，總覺得心跳都要停止了，「怎麼樣？讓我看看！！」

　　擔心的瞬間，針刺般的劇痛湧了上來，楊過本想拼命忍住，哪知道這疼痛並不像最初那樣一會就自行消退，而是越來越甚。

　　眼前一黑，楊過從床上跌了下去，閔敏本想過去扶他，哪知道連站立來的氣力也沒有，一個腳軟從床上滾了下去。由於不停地咳嗽，閔敏已經虛弱到無法開口說話，感覺光是將顫抖的身體縮成一團在地板上滾就已經非常吃力。只有反復的抽搐與顫抖，連呻吟聲也發不出來。

　　看見楊過與閔敏如此，郭芙嚇得長劍脫手，那劍重重地落在地上，發出叮的一聲，如同敲打在心上一樣，郭芙奔出了房間。

　　「郭姑娘…」，剛剛進門的耶律齊叫了她一聲，可是郭芙沒有回頭，就像沒了心智一樣拼命的奔。

　　之前耶律齊就在門外，他當然認出了楊過，也聽到了他將身邊的小丫頭喚作閔敏，即使霍都交代要帶回的人就在眼前，耶律齊卻覺得郭芙那驚魂未定的表情更令人擔憂。

　　看見楊過倒在地上，耶律齊猶豫了片刻，此時耶律燕走了過來，「二哥，王子並沒有說要帶楊兄回去。」

　　耶律齊點了點頭，只能讓昏迷中的楊過重新躺會了床上，並對他抱了一抱拳，「楊兄弟，抱歉了…」

　　接著耶律齊就抱起閔敏，很快地在點中了她肩膀中上穴道，閔敏雖然還有意識，卻也已經眼神迷離了，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耶律齊一轉身才看見耶律燕懷裡抱著的孩子，不禁訝異道，「這是？」

　　「路上再說，我們先離開這裡吧，被國師撞見了不好」，耶律燕側耳傾聽，外面的打鬥聲隱隱夾雜著金輪的聲響。

　　「……我知道了」，雖然耶律齊還擔心郭芙，可是眼下閔敏的狀態似乎不是很好，還是儘早帶回去治療比較好。

　　在回程的路上，耶律燕才告訴耶律齊，那個時候她在黃蓉的房間裡慌了神智，還好她聰明立刻到外面去尋找產婆了，路上還遇到了一個幫助她的好心青年，兩個人一同將產婆駕到了黃蓉的房間門口。因為金輪法王的突襲，府邸裡面的婢女都嚇得逃走了，只有她和產婆在那裡。無可奈何耶律燕只能當起產婆的下手。

　　「當時情況緊急，郭夫人說什麼要好好保護孩子然後就暈了過去…」，耶律燕眨了眨眼睛，「你說我還能怎麼辦？這麼可愛的孩子…我想就乾脆帶離襄陽，反正現在那裡也不安全…」

　　耶律齊長歎了一口氣，「三妹，話不是這麼說的……找個機會把孩子還回去！」

　　聽見二哥這麼說，耶律燕癟癟嘴，逗弄起來懷裡的小嬰兒，「孩子，那個壞叔叔說要把你送回危險之中呢~」

　　意外的是，小嬰兒不哭不鬧，只是安安靜靜地睡著，讓人倍增好感。耶律齊改口，「等到襄陽城安全了，就把孩子送回去……否則做母親的怎麼不急？」

　　知道耶律齊說的是實情，耶律燕也只得回答道，「我知道了…」

　　「要是真的喜歡小孩，那就自己生一個」，耶律齊看自己的妹妹一副捨不得放手的樣子，只能如此建議。

　　耶律燕微微一笑，「好呀~如果是我和王子的孩子，一定又聰明有漂亮~」

　　耶律齊腳下一滑，‘我什麼也沒有聽見，我什麼也沒有聽見’，如此催眠地自說自話之後，兩個人已經離蒙古軍駐地已經不遠了。

　　高手都去圍攻襄陽了，蒙古軍駐地裡面倒是安靜了很多，耶律燕先回了自己的帳內，將小嬰兒安頓好，然後再陪著耶律齊走向霍都的帳篷。

　　「我讓你們帶個人回來，你們就搞成這樣？」霍都那冰冷地雙瞳直勾勾地注視著耶律兄妹，未帶笑容的臉龐令耶律燕不由得覺得恐怖，這是她第一次看見霍都這樣的神情，一瞬間覺得霍都變得陌生了起來。

　　「對不起…我們趕到的時候就已經…」，耶律齊單膝著地，深深地低下頭，他其實有辦法可以阻止的，只是當初他被郭芙傷心欲絕地摸樣給怔住了，忘記了說話。

　　知道就算再怎麼責備耶律兄妹也是無濟於事，霍都揮揮手，「叫御醫過來。」

　　「是！」耶律齊大聲的回應道，將還愣在原地的耶律燕帶了出去。

　　「……好可怕…」，耶律燕低喃道，「我從來沒有想過…王子他還有如此一面…」

　　耶律齊也不知道怎麼安慰她，只能讓人傳喚御醫去霍都那兒，自己也只待在耶律燕身邊，有一些沉默。

　　原先御醫以為是霍都受傷了，巴巴地趕過去才發現，原來是為了一個瘦弱的小丫頭看病。雖然心中有怨言，但是御醫依舊不敢多說什麼，但是診斷後，御醫的面色蒼白了起來，右肩的劍傷如此之深，估計整條右臂都已經廢了。

　　看著御醫有一些慌亂的樣子，霍都已經有一些明白了，「你不用怕我會將你怎麼樣，直說好了…」

　　看到閔敏持續低燒，御醫心中很慌，她即使在昏迷中也全省上下冒冷汗，而且那脈象……御醫噗通一聲跪在地上，話語有一些顫抖，「二王子…這位姑娘…她得了肺癆…凶多吉少了…」

　　「……她不會死的」，霍都知道這些話是完全沒有根據的，卻還是停不下來，「不管她發生了什麼，我都不會讓她死的…」

　　霍都坐在閔敏的身邊，替她擦拭了臉上的一些汗，「下去開方子吧…」

　　御醫唯唯諾諾地退了出去，心中苦不堪言，如果那姑娘死了，霍都會不會砍了自己？

　　「這一次，我不會讓你死的」，霍都的話更像是說給自己聽的，逐字逐句。仿佛這樣堅定的說著，就會肯定她活下去的希望。

　　總覺得喉嚨如同火燒一樣，閔敏朦朦朧朧地睜開了眼睛，她覺得自己出現了幻覺，「霍都？」

　　霍都輕輕地嗯了一聲，扶她做了起來，在她身後墊上了軟軟地枕墊，才起身拿水。

　　「怎麼是你？」閔敏頭有一些暈，四處打量才發覺自己已經不在之前的房間裡了。

　　倒完水，霍都坐回了床邊，「不想見我？」

　　「你說什麼呢…我是怎麼過來的？」閔敏記起自己還與楊過……想起楊過她不禁激動了起來，還在喝水就嗆了起來，咳著咳著她覺得喉嚨又痛了起來。

　　「楊過送你過來的，說是讓你來這裡養病」，霍都說謊甚至比說真話還順，對於他而言隱藏真心已經成了他的習慣。如果可以，霍都真想告訴她，自己將她從楊過身邊搶來的……如此一來，霍都可以想像的，閔敏就算拖著這樣孱弱的身子，也一定會回到楊過的身邊吧？

　　「這樣啊…」，閔敏捂著受傷的肩膀，不由得問道，「那楊過人呢？」

　　「還在襄陽城跟別人鬥著吧？」霍都的這一句話到不是假話，楊過的的確確和金輪法王等人鬥著。

　　情花之毒褪去不久，楊過便悠悠轉醒，察覺閔敏不在他第一時刻沖了出去，奔出了府邸才發現襄陽城中火煙四起，隱隱見著郭靖與幾個人纏鬥坐在一起。

　　不好……郭伯伯之前的傷還沒有好，楊過雖然身上只是輕傷，可是郭靖之前在蒙古軍駐地可是受了內傷，此刻楊過也沒有多想上去幫忙。

　　有了楊過的幫助，加上郭靖武功深厚，一瞬間從敗勢逆轉，看見襄陽城中的士兵漸漸圍近了，金輪法王第一個住了手，他畢竟是國師，如此做法實在有失臉面，當下冷笑著離去了。

　　沒了金輪法王，瀟湘子、尼摩星怎麼是郭靖與楊過的對手？只能灰溜溜地跟在金輪法王後面離開了。郭靖剛舒了一口氣，就聽見嬰兒響亮的啼哭時，郭靖與楊過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走了過去。

　　聽產婆說，黃蓉已經順利生產一兒一女，只不過女嬰不見了蹤影。

　　「什麼？」郭靖大驚，一時間又擔心自己的女兒又擔心房間裡的黃蓉，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楊過心中更擔心閔敏，於是未向郭靖多解釋就走了出去，他離開的時候看見武氏兄弟正在廳外說話。

　　出此大事，照例來說武氏兄弟怎麼會不圍在郭靖身邊寬慰之？

　　武敦儒卻愁眉苦臉道，「我看見耶律姑娘帶著女嬰走了，她身邊的男子還帶著楊過房裡的丫頭…我當初真應該攔下來…現在該如何是好？」

　　這是武修文第一次看見成熟穩重的大哥露出如此躊躇的摸樣，顯然茲事體大，要慎重行事。

　　楊過什麼都沒有聽進去，注意力全都放在武敦儒所說的‘楊過房裡的丫頭’幾個字上。楊過想了想，終於記起曾經和耶律兄妹在客棧裡一起鬥過李莫愁，他還記得這對兄妹是蒙古人。蒙古……楊過心中知道自己應該往那裡去找閔敏。

　　就在楊過即將離開府邸之際，郭靖走了過來，「過兒，你去哪裡？」

　　去找閔敏…楊過當然不會這麼告訴郭靖，只得找一個藉口，「我…在城內巡邏一下，看看還有沒有韃子兵…」

　　哪知郭靖卻說，「我與你同去。」

　　呃……楊過愣了愣，他並不是真的要去巡邏，只是想要找個藉口離開而已，這下好了他暫時走不了。

　　郭靖即使在巡邏的時候，看著襄陽城殘敗的樣子，再加上女兒失蹤，他的心頭一團亂，眉頭緊皺。

　　看郭靖傷還沒有好就硬是出來巡邏，楊過不禁勸道，「郭伯伯，你還是先回去休息吧，順便看望郭伯母…」

　　「我的確是很想這麼做」，郭靖停下腳步臉上出現倦容，但隨之語氣一緊，「國事為重。」

　　從來知道郭靖是個將國家大事放在個人恩怨之前的人，楊過再一次為郭靖的這種精神給撼動了，他從來只知道記掛閔敏，何時知道關懷他人疾苦呢？相比起來，他的視野太狹隘了。

　　可是…閔敏的身體狀況的確令人堪憂啊……楊過就這麼跟在郭靖身後巡邏著，心中極度矛盾，一方面希望自己如郭靖一樣為天下百姓解憂，一方面又想去找閔敏

　　一直到了晚上，楊過才見到黃蓉，雖然經過痛苦的生產過程，可是黃蓉已經走下了床，對著乞丐吩咐著，楊過不用聽也知道黃蓉一定在進行襄陽城的修復工作。

　　「蓉兒，已經好一些了嗎？」郭靖看見黃蓉便大跨步的走來，握著她的手帶她到椅子邊坐下。

　　「好一些了」，黃蓉忽然側過頭看向楊過。

　　見黃蓉突然看向自己，楊過有一些不解。過不多久有人向郭靖彙報什麼事，郭靖向黃蓉露出歉意一笑，和楊過道別後先離去了，黃蓉招呼著楊過和她一起回房。

　　自從離開桃花島後，楊過很少與黃蓉單獨相處了，他雖然覺得自己聰明但是黃蓉更甚自己，總覺得她能看穿自己，楊過便更少與她相處了。

　　「過兒…我知道芙兒做的事情了」，黃蓉頓了頓，「我很抱歉，芙兒她並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楊過突然笑了笑，但是那笑聲個格外的淒涼，「郭芙有你和郭伯伯寵著，自然做什麼事情都不是故意的……那我呢？那閔敏呢？我們又何其無辜？」

　　顯然是想到小時候不被黃蓉待見的樣子，楊過心裡本來就有一些怨，加上郭芙如此對待閔敏，讓他不由自主地大了些聲音，「閔敏她…她得了肺癆…恐怕時日無多了…」楊過已經無法再瞞下去了，這個消息如同千斤重一樣壓在他的心裡，無時無刻不提醒他，閔敏不久于人世。

　　「什麼？」黃蓉知道肺癆的，那可謂是不治之症，加上郭芙那麼一砍，對已經惡疾纏身的人來說可謂是雪上加霜。

　　黃蓉仔細瞧楊過的樣子，的確不像是扯謊，她忍不住安慰了起來，「我們這裡有上好的藥材…不如請那位姑娘回來，自當有名醫相助…」

　　看見黃蓉絕口不提郭芙的過錯，楊過憤憤地站了起來，「郭伯母，我和閔敏沒有那麼好的福分…還是就此別過…」

　　楊過如此離去，黃蓉頗為疲倦地向後靠了靠，「芙兒，你給我出來。」

　　「母親…你怎麼知道我在偷聽？」郭芙也知道自己肯定會被黃蓉發現，這麼說只是在撒嬌而已。

　　「這一次，你真的錯了」，黃蓉能看出楊過說那位姑娘‘時日無多’時的絕望神情，她不由得暗暗盤算道，如果將朱子柳所說的天竺高僧請過來為楊過的心上人治療會有幾分把握。

　　看見黃蓉沉默不語，郭芙權當這件事情已經過去了，心中的大石頭總算落地了。反正有母親在，父親那邊也好說，楊過喜歡的人什麼時日無多……根本不管她的事，應該說死了更好嗎？

　　楊過只覺得心頭一口氣憋在那裡，其實他也知道，郭芙傷也傷了，還能如何挽回？想到閔敏的身體狀況，其他任何的念頭都被楊過拋在腦後，這個世上開始什麼比閔敏更重要？

　　想要見到她，想要確認她還安好，楊過騎著馬想要離開了襄陽城。門口的士兵看到是楊過，立刻放心，出了襄陽，楊過立刻往蒙古軍駐地方向賓士而去。

　　忽然耳邊響起了如同爆破一般的聲音，一陣灼熱的衝擊感在身體內迅速擴散開來，楊過知道情花之毒又發作了，十八日中已經過了八日，每次發作的時間也越隔越短。楊過牽著韁繩的手漸漸鬆開，他全身大汗淋漓，連衣物濕透了，光是控制自己不從馬上跌下去已經是極限了。

　　疼痛一波又一波的襲來，楊過覺得自己全身如同麻痹了一般，連動也不能動，他開在馬背上大口的喘氣。

　　馬奔跑的速度慢了下來，甚至偏離了原先的方向，這一些楊過都沒有注意，他試著運氣內力將這股疼痛壓回去，可是很快他就感受到那股內力像是被點燃一般不受控制的在身體裡蔓延開來。

　　不知過了多久，馬走到樹邊開始悠閒地吃起了草，全然不顧自己的身上還伏了一個人。楊過艱難地抬起頭想要辨認自己在哪裡，忽然一個逐漸接近的碩大黑影左右搖晃著。

　　地面發出呯呯呯的聲響，楊過眯起眼，只覺得自己眼前出現了一直巨雕……


第七十九章

　　「怎麼了？眉頭都皺起來了」，霍都走進來輕輕敲著閔敏的小腦門，端著藥坐到了床邊。

　　看見霍都，閔敏也是露出了一抹笑容，「我只是在想，楊過怎麼還不來呢？」

　　自從霍都騙閔敏說楊過送她來養病的，她只要見到霍都就會時不時地問，有沒有楊過的消息。

　　「他啊…」，霍都裝作思索片刻之後說道，「也許在哪裡風流快活著呢∼」

　　閔敏輕笑出聲，「不可能。」

　　如同軟語輕聲卻堅定的回答，再次讓霍都意識到，閔敏與楊過之間已經心連心，這是他無論如何努力都無法進入的深深牽絆。

　　「好過分，如果楊過這麼說我，你就會信把∼」，霍都笑著將溫熱的碗遞了過去，「喝藥吧，蜜餞我已經準備好了…」

　　被霍都的話逗樂了，閔敏順勢回答，「是你的話，我肯定會信。」雖然來到蒙古軍駐地幾日，閔敏從未看見霍都身邊有任何女性出現，不過她從不離開這個帳篷半步也只導致看不見的原因，但是她總是不相信霍都是潔身自好的一個人。

　　果然是因為霍都的外貌在作祟吧？……閔敏一邊咕噥著一邊接過藥喝了起來。

　　看見閔敏乖乖地將藥喝完，霍都又陪著她一會，看見她一直坐著不由得問道，「不睡嗎？」

　　「不睡…」，閔敏搖了搖頭，「我…有一些害怕睡覺。」

　　霍都有一些不解，「害怕？」

　　「因為…會夢見自己死去」，閔敏輕聲道出這句話。只要一睡著，就會做夢，做的都是死去的夢，分明醒來的時候都不記得夢具體什麼樣，可是自己總有種錯覺，其實已經離死不遠了。

　　「只是夢而已」，霍都輕輕地抬起閔敏的下顎讓她看著自己，「你不會死的，病很快就會好的。」

　　霍都的神情如此認真，認真到令人生疑，閔敏卻依舊小聲地說道，「也許我真的頻臨死亡，然後在醒來的時候就只把那當成一場夢了……當有一天，那不再是夢時，我就真的會死吧…」

　　「閔敏…」，霍都知道，她總有一天會發現自己在一天天的衰弱下去，可是沒有想到她居然會如此真切的夢見死亡。

　　「我真的很可笑呢」，閔敏一點都不覺得有什麼可笑的，可面對霍都還是勉強地牽動了嘴角，「一想到會死，我就覺得很害怕，連睡覺也不敢睡…這樣的我，實在是…」

　　霍都緊緊握住她那只在床單上的顫抖著的小手，小心翼翼地包覆在自己的手心裡，「你會好起來的，一定會好起來的…」

　　霍都的聲音中帶著異常的鑒定，他似乎向是要將閔敏洗腦一般，一邊又一邊地確認著，「我不會讓你死的。」

　　全都因為有閔敏才有了現在的霍都，她的存在是最為重要的，為了防止她生命的流逝，霍都已經動用了自己一切的力量。

　　閔敏用自己的另一手覆上了霍都的手掌，相比之下，她再一次覺得霍都的手很寬厚，一如他的心。雖然霍都嘴上不說，但是閔敏直到他一定為自己做了很多很多事，然而她能做的，僅有…「謝謝你。」

　　吐息間霍都穩住了自己的情緒，掛上了往常的微笑，「我想要的可不單單是謝謝哦？」

　　「哦？那你還想要什麼呢？」閔敏歪著頭，好奇道。

　　「唔∼我想想∼」，霍都眨了眨眼，「不如這樣好了∼如果你哪一天找到了我之前送給你的藍晶吊墜，我就准許你離開我的身邊∼∼」

　　「啊！！」閔敏終於想起來，還有藍晶吊墜這回事，這個……上一次她是死在哪裡來著？要好好回想回想。

　　看著閔敏一臉內疚地拼命回憶，霍都不由得笑了起來，她還是一如既往地認真對待自己的每一句話啊，這個樣子真是可愛的不得了呢……如何才能將她留在自己的身邊呢？這是霍都如何也解不開的難題。

　　霍都有很多事情要忙，並不能時時刻刻陪在閔敏身邊，而他總是盡可能地抽空過來，以至於士兵們都知道，如果霍都又拋開公務溜去哪裡，一定在那個帳篷裡面，裡面住著一位神秘的姑娘，只有御醫看過那姑娘的長相。不過礙在霍都的身份，大家都只敢偷偷八卦，誰也沒有這個膽量說出口。

　　「聽說你找我？」霍都一聽見御醫彙報說閔敏想要見自己，就立刻趕了過去。

　　閔敏點點頭，「我覺得自己已經好多了，是時候回襄陽了…」

　　「回襄陽…」，霍都的語氣徒然淡泊了下來，「是去找楊過嗎？」

　　「是的」，閔敏有一些擔心，「他中了情花之毒，匆匆算來，已經過了十二日了，再不服解藥就遲了…趕到絕情穀也要兩日了…」

　　「他這種人，不用去管他的」，霍都輕晃了閔敏的肩，試著搖醒她，「這麼多時日了，他來看過你嗎？在我看，他不值得你為他如此…」

　　「一定是有事耽擱了」，閔敏想，也許是楊過情花之毒又發作了，也許他有受傷了……想道這種種可能，她就恨不得插翅飛到楊過身邊。

　　即使心裡千百個不願意，霍都仍是不會拂了閔敏的意，「我知道了，我陪你去…」

　　「恩，好啊」，閔敏一聽之下便露出滿面笑容，散發出這年紀該有的孩子氣。

　　霍都不由得羡慕起楊過來，只是提起他都會占滿閔敏的整個思緒，他令人準備兩套衣物，將其中的一套親自遞給閔敏。

　　看看自己身上穿的蒙古服，閔敏恍然大悟了起來，一邊遞過衣物正準備的換的時候抬起頭，「霍都…你不出去嗎？」

　　「我也要換衣服啊~」，霍都裝作不知道她在說什麼一樣，解開了腰帶。

　　閔敏臉頰略顯潮紅，「等一下！！你去其他地方換啊！！」

　　看見她尖叫起來，霍都不由得起了逗弄的心思，「這裡就是我的房間啊~所為你等會不要盯著我看哦~」

　　「誰、誰看你了！」閔敏看到霍都似乎沒有要離開的樣子，準備起身自己去其他地方，沒有想要長久不曾起身，令她有一些站不穩。

　　霍都連忙上前摻扶住她，「我知道了，我去其他地方換。」

　　「恩」，閔敏看著霍都挑起門簾走了出去，才大肆地咳嗽了起來，為了不讓霍都太過擔心，她已經忍了很久。拿開捂著嘴的手帕，那上面血跡斑斑……自己的身體自己最清楚，閔敏已經察覺到這病並不像霍都所說的能治好。

　　也許死亡將近了吧，雖然害怕著死亡，但是閔敏更怕的是楊過隨著自己一同死去這件事，想要讓他成為神雕俠，想要他能一直地活下去，無論如何都要找到解藥或者斷腸草。

　　可是沒有斷腸草呢……閔敏問過霍都，也問過為她把脈的幾位御醫，卻沒有人聽說過斷腸草。驀然想起來斷腸草是長在絕情谷的，閔敏歎了一口氣，無論如何都要去一次絕情穀嗎？可是她有一些擔心，自己沒有這個體力。身體的每況愈下，閔敏僅僅只能坐著或者躺著，長時間的站立對她來說都有一些困難，所以一定要快一些找到楊過。

　　霍都依舊是準備了一輛馬車，扶著閔敏慢慢上車，眼看霍都也要一起上來，她卻阻止了他，「……其實…我一個人能行。」

　　霍都低頭注視著她，仿佛想要瞭解她話語中的真意。

　　閔敏意識到，霍都總是這般，用著如此包容的眼神看著自己，在離自己很近但又在保持一段距離的地方看著自己。他總是這樣，說話的時候、吃飯的時候、喝藥的時候，漸漸地閔敏可以從他的眼眸中觸及那深不見底的深情。

　　比兄妹之情更深刻的是什麼？閔敏覺得似乎觸碰到了霍都並不想讓他知曉的內心，「霍都，這一次是我最後一次轉生了…我也許會和楊過安安靜靜地走完…」這種話對於霍都來說會不會太殘忍？可是愛情裡本來就沒有誰對誰錯，有的只是太過用心。

　　「我知道的」，霍都握住她的手，比起她前幾日，她又瘦了一圈，看上去骨瘦如柴，「我只是想要送送你…」

　　閔敏將臉靠在車窗邊，一直地看著霍都，最終他的身影越變越小，直到再也看不見。

　　對，就這樣，最好彼此再也不見，那麼霍都就可以再也不戀。

　　「閔敏…」，霍都張開手，那手心殘留的溫度終究散盡。他明白閔敏的意思，她不想要自己如同飛蛾撲火的感情，她已經有了楊過，心中沒有在容納自己的地方。

　　閔敏總能這麼輕易地走進自己，看到自己心中最想隱藏的東西，霍都輕輕地在自己的手心裡落下一吻，代替他無處可去的愛。這一刻，十幾年未曾流淚霍都終於落下了一滴淚，滴落在掌心上，像是抹去閔敏的溫暖一樣。

　　閔敏坐著馬車，一路駛向了襄陽，因為趕車的也是漢人，所以很快就進了城。閔敏的目的地只有一個，那邊是郭靖與黃蓉的府邸。郭靖不在，將自己的名號報上去，閔敏過了一會才見到黃蓉。

　　黃蓉只是上下打量閔敏，總覺得她的衣著華麗得和她的氣質不符。

　　「衣服並不是我自己準備的」，閔敏看了看自己的衣襟，這是霍都會喜歡的款式呢。

　　「哦，是嗎？」黃蓉並不知道閔敏的來意，只是用家常一般的話回復著。

　　閔敏隨便和黃蓉聊了幾句，就開門見山的問道，「楊過呢？」

　　「他去找你了」，黃蓉看了看閔敏，「難倒你們沒有見著嗎？」

　　「沒有」，閔敏算了算，按黃蓉所說的，楊過已經失蹤了四天，怎麼會這樣……閔敏本來想要站起來，哪知道力道過急，反而眼前發暈又只能坐了回去。

　　僅僅靠察言觀色，黃蓉也能看出閔敏身體極差，命人整理一下房間，「姑娘不妨在這裡休息一下，等楊過回來再說？」

　　「不行…等不了了」，閔敏伸手抓過黃蓉的手，面帶懇求，「楊過中了情花之毒，再過六日就要發作了…」

　　「這是怎麼一回事？」黃蓉也未曾聽聞楊過中毒之事，不由得面露疑色。

　　簡略地說了裘千尺、公孫止的事情，閔敏終於將她心中所想的事情說了出來，「郭伯母，你機智過人，請你和我一起去絕情穀取這半枚解藥吧…」

　　閔敏此時找不到楊過，而時間不等人，只能求助於黃蓉。黃蓉沉吟了一下，便同意了。事不宜遲，她修書並召喚武氏兄弟過來。

　　武敦儒最近心情很好，他不但巧遇了耶律燕，還勸說她將女嬰還了過來，還頻頻和她見面。耶律燕雖然和郭芙從任性的程度上來看難分上下，但是耶律燕更俏皮可愛一些，令武敦儒萌生了‘如果娶她為妻多麼好啊’的感想。

　　「看來大哥最近春風得意啊~」，武修文不禁打趣道。

　　「你又何嘗不是？」武敦儒知道武修文已經完全攻克了完顏萍，兩個人最近正甜蜜著呢。

　　忽聞黃蓉召喚，兄弟倆互相看了看，向前廳走去。

　　「這一封是給你朱師叔的，這一封是給尹師叔，你們兩人務必要將信送到」，黃蓉轉頭和閔敏說道，「你還是待在這裡吧，也許他什麼時候就回來了…」

　　雖然是如此說，黃蓉只是不想讓閔敏再顛簸來顛簸去，本來就身體不好，車馬勞頓很容易疲倦的。

　　「可是我…」，閔敏剛想要說什麼話，便被黃蓉給安撫了下來。

　　「既然姑娘你信任我，我一定會為過兒拿到解藥」，黃蓉微微一笑，「而且…並非只有我死了才能拿到解藥一說…」

　　看著黃蓉充滿自信的樣子，閔敏不由得點頭同意了，事實上她想見楊過的心更迫切。

　　武氏兄弟並不知道黃蓉與閔敏在說什麼，但是既然是黃蓉吩咐的事情，他們一定會辦到。武氏兄弟走了，黃蓉將閔敏的房間、吃穿用全都安頓好了之後也出發了。

　　只是過了半日，閔敏就有一些累了，她坐在床上稍作休息，忽然聽見門打開的聲音，她張開眼睛看到了她日夜思念的人。

　　「楊過」，閔敏分不清楚是夢還是現實，只能發出呼喚聲。

　　楊過坐到了床邊，他低下頭，唇觸到了閔敏的額頭。

　　「閔敏，你沒事真的太好了」，他開心的淺笑著，和她額頭相抵。


第八十章

　　那一日，楊過去蒙古軍駐地找閔敏，半路情花之毒發作，竟然誤入一個深谷，遇見了一隻奇怪的巨雕。原以為自己會被這只雕給啄死，卻沒有想到巨雕反而對自己頗有好感，喂了自己許多蛇膽不說，還不如自己離去，硬是在一進一退中迫使自己學會了奇奇怪怪的招數。

　　僅僅幾天，楊過身上的情花之毒便再也沒有發作過，連武功都更上一層樓。

　　聽著楊過的的經歷，閔敏將視線落在他身後背的一把重劍上，看到她注意到了這把劍，楊過繼續解釋道，「這是我從劍塚裡面得到的……」

　　啊…楊過總有一天會變成神雕俠的吧，閔敏意識到，無論她想與不想，楊過正走在和她分道揚鑣的岔路上，她已經沒有機會再看著他成長，漸漸變成一代大俠了。這令閔敏胸口漸漸湧上一股苦悶之感，她的生命已經剩下最後一次，而這最後一次，也岌岌可危。

　　看見‘孤獨求敗’的衣冠塚時，楊過不由得想到，那位前輩到底是抱著怎樣的心情逝世的，又是抱著怎樣的想法將著這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絕世神功，默默獨享呢？

　　楊過不知道，巨雕也不會開口告訴他，就在那一刻他突然領悟了，變成一代大俠又如何？有了絕頂高超的武藝又如何？難倒要像這位孤獨前輩一樣，一個人古老終生嗎？一個人到達頂峰，這是多麼寂寞的一件事情。

　　「閔敏」，楊過心中已經有了決定，「我不願為了自己加害郭伯伯與郭伯母。」

　　「我知道」，閔敏拉拉楊過的袖子，「我將你中了情花之毒的事情告訴了郭伯母，她已經為了你去絕情穀了，我相信，郭伯母那麼聰明的……」

　　楊過搖了搖頭，止住了她的話，「閔敏，你聽我說。」

　　楊過那仿佛星夜般的雙瞳深深地凝視著閔敏，「每一次回想你離開我的情景，我到現在好會覺得害怕……」

　　仿佛印證了楊過的話一樣，他的身體微微發顫，令閔敏不由自主地抱緊了楊過顫抖的身體，「對不起…」

　　「不，應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楊過緊緊地將她擁入懷中，「只有你，我絕對不想失去…生當同衾，死亦同穴…解藥什麼的，我根本不需要！！」

　　「不可以…」，閔敏抓緊了楊過的衣物，「我要你好好的活著…不許說什麼死不死的…」

　　「是啊，我也是這麼想的」，楊過無奈地笑了，「既然上天不讓我們一起活下去，那麼我選擇一同死去…還是說，你狠心讓我一個人承受沒有你的痛苦？」

　　楊過的表情很認真，閔敏抬起頭，他的眼中仿佛凝聚著一團決絕的火焰，宛如定下了不可動搖的決心。

　　楊過輕輕地攥住閔敏的手，「你在哪裡，我就在哪裡…你生我便生…你死我便亡…這個世上沒有人能分開我們…」

　　這一刻閔敏終於落下淚來，她相信自己與楊過心心相通，她的確在害怕著一個人獨自死去，卻一直不想承認，「你總是那麼任性…都不聽我說的…」

　　「恩，我就是這麼任性，所以這一次你要遷就我」，楊過溫柔地吻地吻上了閔敏的唇，仿若細浪一般，他的吻飽含愛意，閔敏可以感覺到他的心，他的感情。

　　將臉貼在楊過的胸前，閔敏閉起眼睛，可是淚水依然沒有止住。淚中包含的，也許有傷心，也許又不安，可也有喜悅，只要與楊過在一起，只要兩個人一同微笑，淚水也將化為幸福的甘露。

　　楊過摸著她的頭，緩緩說道，「閔敏，我們回古墓吧。」

　　「好的」，閔敏了然一笑，楊過與她想到一起去了，有什麼比回到最初的起點更適合他們的呢？那是一切的開始，也會變成一切的終點。

　　楊過輕鬆地抱起閔敏走了出去，此時的郭靖依舊未歸，黃蓉也啟程去了絕情谷，武氏兄弟也被黃蓉派遣了出去，整個府邸空蕩蕩的，只有少數婢女會對楊過與閔敏投以奇怪的視線。

　　郭芙遠遠就看見楊過，本來以為他是來給自己道歉的，一看就他懷裡的閔敏，心情又低落了下來，自然口氣也不好了起來，「給我站住。」

　　楊過聽見了，可是他就像沒有聽見似的逕自走了出去，這讓郭芙更生氣了，「你以為這裡是什麼地方？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閔敏本來想說什麼，看見楊過對她搖了搖頭，她也選擇安靜地縮在了他的懷裡，不再說話了。

　　看見楊過不理會自己，郭芙急了，上前想要拉住他。想起郭芙曾經砍傷閔敏，楊過登時讓開了。

　　自己的手隨即落空，郭芙愣住了，她呆呆地看著自己的空空如也的手掌，再抬起頭看著楊過與閔敏，心頭湧上了悲傷之意。然而這悲傷迅速地轉化為滔天怒火，郭芙勃然大怒，「你…好！從此…我們一刀兩斷！」

　　楊過的視線清冷無華，淡淡地說道，「我們之間沒有什麼好斷的，因為什麼都不曾發生過…」

　　啊！楊過的意思是，自己在自作多情嗎？郭芙一雙美目瞬間盈滿了淚水，她是真的想要下嫁給楊過。

　　楊過再也沒有停留，帶著閔敏走了。

　　「有時候…你真的很殘忍呢…」，閔敏不由得將心比心，她能理解郭芙的心情。

　　楊過繃緊了面容，「過去我不明白，可是現在我懂了，我不應該對其他姑娘那麼好的，讓她們誤會。」

　　「我們…都繞了遠路啊」，閔敏輕輕地歎息著，如果再早一點察覺自己的心情，一切會不會不同呢？

　　楊過接過了她的話，「但是無論繞多遠的路，結果都是一樣，只有你…只有你才是我的一切…」

　　即使是這遲來的幸福也讓自己深深沉淪，閔敏靠在楊過身上，有一些昏昏欲睡。楊過的輕功極好，輕輕的一起一落就已經在百丈之外。兩個人一路往終南山方向而去，除了有時候停下來找店為閔敏熬中藥，楊過幾乎片刻不離地抱著閔敏。

　　離開襄陽已經一日了，此刻他們找了小鎮上的一家客棧借住，以楊過的速度再過兩日便可以到終南山了。

　　看著閔敏蜷縮在椅子，楊過將手中的藥碗放在了桌上，他有一些不忍心叫醒她。閔敏閉眼休息的時間很長，可是真正睡著的時間屈指可數。她咳嗽得越來越厲害，現在連吃進去的東西也能咳出來，原本就消瘦的臉看起來更加憔悴了。

　　燭光照應著閔敏的臉，楊過想起她在自己生命中每一階段出現的摸樣，從年幼到衰老，他一點點地長大，她一次又一次的死去，最後，成為他永遠的痛。看著痛，想起也痛。

　　不知何時，閔敏睜開了眼睛，「咳咳…藥嗎？」

　　「恩…」，楊過掩去自己的思緒換上了笑容，端著藥坐到了閔敏身邊，「來，當心燙。」

　　兩個人都心知肚明，這藥對閔敏的病一點用也沒有，還有肩頭被郭芙砍傷的地方，霍都用了那麼多名貴的藥材，卻始終沒有讓傷口癒合。現在閔敏隨便動一動，那傷口便會撕裂，血自發地湧了出來。

　　真的…快要不行了呢，閔敏知道這破敗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可是她什麼也不對楊過說，只是硬撐著，唯恐他傷心。

　　「古墓只能從水路進去，楊過你有什麼辦法嗎？」閔敏其實並不是真的想要知道答案，因為她知道楊過總能想出辦法。

　　楊過將她環抱住自己的手貼在臉龐上，輕輕吻著她的手心，「一定有辦法的，相信我就好了。」

　　「當然相信你了」，閔敏微微一笑，抽回了手，「好癢…」

　　看見她笑了，楊過也笑了，他有一些沒一下地拍著閔敏的頭，「來，睡吧。」

　　「恩」，閔敏稍稍靠後了一些，她閉起眼睛，雖然傷口隱隱作痛使得她睡意全無，可是她可以微微嗅到楊過身上的味道，很溫暖。

　　不一會，天已經濛濛亮了，又到了該上路的時候，楊過一次又一次地呼喚著閔敏的名字，如同小時候閔敏還是個愛睡鬼的時候。

　　「我已經睡著了，不要吵」，閔敏微鼓著臉頰，裝出一副抱怨的表情。

　　「原來是這樣啊，那麼我就將我的大小姐親醒好了」，隨著楊過的話語剛落，他如同小鳥輕啄般反復親吻著閔敏。

　　閔敏終於睜開了眼睛，拼命地躲著楊過落下的吻，咬咬唇臉上悄悄泛紅。

　　「這真是好法子」，楊過握住閔敏的手，按放在自己胸口，然後將環繞著她背部的手滑到膝蓋，將她整個人橫抱起來。

　　閔敏食欲不佳，自從又一次被楊過撞見她將吃的東西倒掉之後，他總讓閔敏在他懷裡吃東西。尤其是清晨空氣好的時候，她總是一邊啃著饅頭，一邊縮在楊過懷裡看路邊的風景。

　　過了一日已經到了終南山腳下，楊過想的很簡單，到全真教的書房裡找一個大箱子用油布包起來，這樣他就可以讓閔敏安安穩穩地坐在裡面，自己在水下潛行。

　　「我們等一下去藏經閣，閔敏你可坐穩了哦」，楊過刮刮的小臉，發現她有一些神志迷糊，又試著將話說的大聲了一些。

　　閔敏下意識地拍著楊過的手，一邊說著，「駕，駕，快走。」

　　「還真的將我當成坐騎啊」，楊過無奈地搖搖頭，順勢上了山。

　　小時候覺得終南山很高很高，就像一座不可逾越的山一樣，現在再一次爬，楊過即使抱著閔敏也輕輕鬆松地一下子就到了山頂。他轉過頭往下面看，山腳下的鎮子已經變得很小很小，連年少時在終南山上發生的一切都恍若隔世了起來。

　　按照印象中藏經閣的方向走去，一如既往地有人看守在那裡。由於藏經閣裡面只放著道教的經書，並沒有什麼所謂的武功秘笈，看守的力度相當鬆懈，通常只有一個老道士守在這裡。

　　楊過抱著閔敏輕聲閃進了藏經閣，不出意外的看著有一個滿頭白髮的道士呆呆地坐在門檻上，似乎在仰望天空。

　　原本楊過不甚在意，可是在看見道士的面容時，他不禁停了下來。

　　順著楊過的視線，閔敏也像那邊望去，她一時間揪緊了楊過的衣襟，不由自主地喊了出來，「趙志敬？」

　　是的，那個滿頭白髮抬頭仰望的道士真是趙志敬。

　　曾經不可一世的趙志敬，現在卻淪落成了看守藏經閣的道士，那滿頭的白髮讓他的面容看起來蒼老了許多。楊過與閔敏面面相覷，完全不知道在趙志敬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忽聞腳步聲，楊過躲進了角落裡，並示意閔敏噤聲，她也非常配合地捂住了嘴巴，生怕自己發出什麼聲響。

　　「大師兄」，崔志方提著食盒走了過來，並對趙志敬鞠了一個躬。

　　「嘿嘿，嘿嘿嘿」，趙志敬逕自笑了起來，卻不是對著崔志方而是對著天空。

　　似乎已經對這樣的情景習以為常，崔志方將食盒放在了趙志敬面前，順勢坐在了他的身邊，「大師兄，師父們今日閉關了，說是要研究一套更厲害的武功……可惜，我們這一代弟子裡，最厲害的你和尹師兄都不能繼承了……」

　　像是對‘尹師兄’幾個字有反應，趙志敬終於轉過頭正面看著崔志方，臉上露出了猶如癡呆一樣的笑容，「尹、尹師弟…尹師弟…」

　　「尹師兄他已經不會再回到全真教了」，崔志方拿出請柬，「這是尹師兄的婚函，李志常會去參加，可惜我要整理教中事物，無法脫身…」

　　崔志方的話還沒有說完，趙志敬就將請柬奪了過去。崔志方也沒有閃躲，本來這一份就是給他的，不曾回過全真教的尹志平到現在都不知道趙志敬成了這樣一幅癡傻的摸樣。

　　趙志敬只是眯著眼看著請柬，忽然之間張開嘴巴將請柬吞了下去，等崔志方意識過來想要從他嘴邊奪下請柬的時候，請柬已經被趙志敬咬的殘破不堪了。

　　偏偏趙志敬還傻傻地對著崔志方笑著，「尹、尹師弟…尹師弟…」

　　「大師兄，我現在先回去了，晚上再來看你」，崔志方歎了一口氣站了起來。

　　趙志敬變成這樣已經三個月有餘，自從尹志平不再回教的消息一傳來，趙志敬一夜之間白頭，連行為舉止都古怪了起來。當大家終於意識到趙志敬已經瘋了的時候，為時已晚。現在師父們都放棄了，只有崔志方還試著和趙志敬說話，希望他變回原來的樣子。

　　崔志方漸漸走遠了，閔敏也長歎了一聲，「趙志敬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了呢？」

　　一直把趙志敬當成壞人來看，此時此刻閔敏忽然對他有了一絲憐憫。

　　「不知道」，楊過摟過閔敏，「我也不想知道，現在我的腦子裡滿腦子的都是你，沒空去想其他的。」

　　閔敏笑了起來，她小聲地回答道，「我也是…我的心裡只有你…」

　　閔敏與楊過就這麼若無旁人地互訴情腸，趙志敬就坐在門檻上，繼續面無表情地仰望天空，他的眼角裡忽然劃過一道淚痕，最終又趨於無。

　　看見趙志敬對身邊發生的事情不聞不問，楊過就忙碌了起來，找了一個大箱子裡裡外外擦拭了一遍，才讓閔敏坐在裡面。

　　楊過扛著這麼一個大箱子，從後院離開了全真教。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5-11-3 13:20

第八十一章

　　楊過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鑽進了水面，饒是他以著最快的速度，將大箱子拖出了水面也已經過了小半柱香的時間。

　　「閔敏，我們到了」，楊過一邊說著一邊打開箱子，卻發現她倒在一旁，沒有任何反應。

　　「閔敏？！」楊過有一些急了，輕輕拍打著她的臉，「閔敏？醒醒！」

　　閔敏依舊置若罔聞地閉著眼睛，楊過登時慌亂了起來，雖然只是小半柱香的功夫，但是對於她也許是致命的。

　　自己到底是做了什麼！！閔敏本來就身子不好，如果因此……因此而…，楊過的身體微微顫抖了起來，他牽起她的手再一次的呼喚道，「閔敏？」

　　然而她依然靜靜地躺在那裡，淚水順著楊過的臉頰滑下，他眨了眨眼才意識到自己竟然哭了，從指間開始一陣發冷。他緊緊地抱住閔敏才發現，她還有微弱的呼吸聲。

　　「閔敏…」，楊過急切地在她的人中穴上按壓著。

　　反復數遍過後，閔敏終於有了反應，「……咳！！」

　　「太好了！！你沒事」，楊過的臉上，喜悅滿溢。

　　閔敏茫然不解地看著他，楊過再一次將她攬入自己臂彎中，「你沒事真的太好了…」

　　閔敏的意識漸漸恢復了過來，她知道自己因為大箱子內空氣稀薄而有一些窒息，她的伸手抹去了楊過的淚水，「你哭了？」

　　閔敏輕聲的話語宛如敲打在楊過的心上，他凝望了她很久，才終於開口說道，「是的…只要想到你再也不能睜開眼睛…我就害怕得…」

　　楊過有一些哽咽，再也說不出話來，只是反復地握緊閔敏的手，卻是她還活著的事實。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閔敏試著露出笑容，可是那笑意終究跨了下去。

　　楊過搖搖頭，是他的錯……明知現在閔敏的生命一分一毫都是那麼的寶貴，再也經不起如此大動干戈了。忽然被一直壓抑著的情花之毒又席捲而來，像是要將楊過體內的一切都燃燒殆盡一樣，那痛苦無聲地蔓延開來。

　　楊過皺起了眉頭，忽然搭著箱子不再出聲了。注意到他的異狀，閔敏將手伸了過來，「咳咳…楊過…你、咳咳…怎麼了？」

　　沒什麼……楊過剛想開口之際，卻忍不住痛呼出聲，肌膚灼熱如火，卻又馬上如冰般冷凝深刻。他的呼吸越來越急促，仿佛就要溺死在那痛苦的深泓中。

　　看著楊過冷汗淋漓的樣子，閔敏也明白了過來，他的情花之毒又發作了。伸出軟綿綿的手，她試著抱住楊過，給他慰藉。

　　「沒事…我沒事的…」，楊過捂著胸口，拼命地擠出這一句話，但是意識如同熄滅的蠟燭，瞬間消失。

　　看見楊過倒了下來，閔敏急忙站了起來，卻因頭暈目眩又跌坐了下來，頭敲在箱沿上，頓時暈了過去。

　　等到閔敏再次醒過來之際，她摸了摸自己的額頭，隱隱作痛的地方已經被纏了一圈又一圈的紗布。看見她醒了，楊過走了過來，口氣一如既往的溫柔，「你醒了？」

　　沒有開口問情花之毒怎麼樣，楊過也對之前的發作絕口不提，其實閔敏明白的，蛇膽根本解不了情花之毒，然而現在離裘千尺的十八日之約，只剩下兩天了。

　　舊病加新傷，閔敏覺得自己頭很痛，卻又不想和楊過說，只能默默的忍耐。

　　古墓是如此的寂靜無聲，楊過總喜歡點著蠟燭和閔敏聊天，兩個人說著說著，就會回憶起當初住在這裡時發生的時候。

　　閔敏拉開桌子，裡面有兩截斷了的金簪，不由得心聲感慨，「我還記得你弄斷了龍姑娘給我的發簪，我氣的兩天沒理你呢…」

　　「啊，是這個啊」，楊過顯然也有印象，因此為自己爭辯道，「我不是故意的，其實我是好奇，什麼東西你這麼喜歡，想著長大了以後也給你買一個，可是手勢太重，就弄斷了，倒是你，當初發現的時候打我打得很痛呢？」

　　「呦，你還記得啊」，閔敏笑了起來，「你放心，我現在已經打不動啦…」

　　此言一出，閔敏驚覺不好，本來笑著的楊過沉默了下來，但是很快他就像要扭轉氣氛一樣說著，「你要是現在想打人，我可以蹲下來給你打…」

　　說著楊過就走到閔敏的面前蹲了下來，雙手放在閔敏的的膝蓋上，仰臉看著她。

　　坐在椅子上的閔敏將手放在楊過的頭上，摸了摸他的發。楊過的發質很好，一頭烏黑的發不軟不硬，摸上去很舒服。

　　反倒是小時候頭髮有一些硬呢，閔敏覺得現在的楊過雖然也很倔，可是比起小時候已經成長了很多很多，可是他給自己帶來的溫暖，卻從沒有變過。

　　「我不會打你」，閔敏輕輕地說道，「因為我不捨得…」

　　從閔敏柔軟的話語裡感受到她的心，楊過緩緩地站了起來，如果能找到讓兩個人都活下去的方法，那該多好？

　　看見楊過不說話了，閔敏提議道，「楊過，我想聽你唱歌給我聽。」

　　古墓裡會有回聲，每當楊過唱起那些歌的時候，空靈幽遠的走廊總能回蕩他的聲音。

　　楊過小時候極聽閔敏的話，她教什麼歌，他就唱什麼，多虧如此學到了很多不倫不類的詞語。可是那麼多年沒唱，楊過揉了揉閔敏的頭，「我都不記得怎麼唱了。」

　　「這樣啊」，閔敏惋惜地歎了一口氣，然後又想出了一個辦法，「那我們一起唱吧，說不定你就想起來了。」

　　「好啊」，楊過點點頭，等待著閔敏先開口。

　　閔敏的聲音因為咳嗽而變得有一些沙啞，這讓楊過有一些心疼，即使心頭苦澀，他還是很溫柔地看著閔敏，當她開口唱的時候自己輕輕地合著。

　　穿越了那麼久，很多曾經自己喜歡的歌都不記得了，只是有一段很經典的句子還有印象。也不知道是不是對，閔敏隨意的唱著，她的聲音很輕很輕，思緒回憶到了記憶中她與楊過在一起的美好時光。

　　原以為會笑著唱完，可是唱著唱著，閔敏也不知道唱到了哪一句，她發現自己已經唱不下去了。美好的情歌，楊過與閔敏唱到眼睛都紅了。

　　閔敏不唱了，只有楊過還在哼著，他伸出手愛憐地輕撫她的臉頰。

　　啊……不想死，如此難得的愛情……不願死……閔敏與楊過不約而同地感到了悲傷。

　　可是誰也不願意向淚水低頭，兩個人只是平靜地相擁，十指緊扣。

　　這個時候的襄陽城裡絕對沒有古墓裡的氣氛那麼寧靜，相反有一些凝重地過頭了。

　　「跪下」，郭靖一聲令下，對著郭芙喝道。

　　「我…」，郭芙心一顫，拼命地想要解釋。

　　郭靖蹙著眉頭，他難得用這麼嚴厲的口氣和郭芙說話，「跪下！」

　　雖然不甘心，郭芙還是跪在了父親面前，母親去了絕情穀還沒有回來，這裡沒有人可以為自己說話。

　　「芙兒，你可知，你犯了多大的錯誤？」郭靖自從回到府邸，看見黃蓉留給自己的字條，一時間心亂如麻。楊過雖然不是郭靖的徒弟，但是比起武氏兄弟，郭靖更疼惜楊過，雖然他總是不將這份感情表達出來。

　　如今楊過中了情花之毒不說，郭芙還誤傷了楊過喜歡的人，這樣郭靖多多少少有一些遷怒。郭靖自然也想歲黃蓉一起去絕情谷找解藥，可是襄陽城戰事緊張，他不能為了楊過一人而害了千千萬萬的百姓。

　　如此想來，郭靖對郭芙也不留情面了，「你可知錯？！」

　　郭芙本來就覺得委屈，被郭靖這麼一問，‘我沒有錯’這句話差一點脫口而出。想起父親的脾氣，郭芙知道只有自己認錯、道歉，這件事情才會過去。

　　「我…錯了」，郭芙低下頭去，其實心中一百個、一千個不願意這麼說。

　　從黃蓉在絕情谷傳來的書信看起來，楊過不在那，而襄陽城裡也沒有楊過的身影……唯一的結論就是楊過與閔姑娘一起消失了。

　　看見郭芙認錯了，郭靖也揮揮手讓她起來了，他知道讓郭芙跪在這裡也無濟於事，首要關頭還是找到楊過與那位閔姑娘比較好。

　　黃蓉在信中分析道，‘閔姑娘身患絕症不久于人世，過兒一定隨她同去，兩個人極有可能回到了過兒曾經待過的活死人墓。’黃蓉這麼分析是有根據的，丐幫遍佈大江南北，可是那麼多日過去了，沒有人看見楊過與閔姑娘，那麼只能說明他們躲到了不為人知的地方。

　　還好黃蓉記得之前與小龍女聊天時提到的古墓，她正在和裘千尺交鋒，分|身乏術，只能讓郭靖派別人去古墓找楊過。

　　郭靖讓人將傳信回來的武氏兄弟找來，「修文、敦儒，你們與芙兒同去古墓尋找過兒。」郭芙一向做事魯莽，自然有人跟著郭靖才放心。

　　武氏兄弟答應了，兩人在不約而同地找郭芙悄悄問道，「芙妹，我們可以帶未來家屬嗎？」

　　郭芙瞥了兩兄弟一樣，不由得沉下臉來，「好啊，我也帶…」

　　武氏兄弟當然聽出郭芙口中的不悅，可是他們佯裝不知的道謝離去。

　　「哼」，郭芙一扭頭，命人為自己準備行李出發。既然武氏兄弟要帶，她郭芙也一定要帶。

　　結果武修文帶了完顏萍，武敦儒帶了耶律燕，郭芙帶了耶律齊，六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除了郭芙其他人都笑了起來。原來大家都曾經見過（客棧圍鬥李莫愁），真是緣來如此。

　　耶律燕悄悄地捅了捅耶律齊，「二哥，你什麼時候變成了郭姑娘的未來家屬？」

　　耶律齊苦笑道，「其實不是，我只是被郭姑娘拉來湊數的。」

　　「但是你很開心吧？」耶律燕笑道，「別裝了，我都看出來了。」

　　耶律齊當然很高興，能和郭芙同行，自從再次見到郭芙起，他滿腦子的都是她。

　　雖然完顏萍不喜歡和蒙古人相處，但是自從耶律燕與武敦儒交好，完顏萍也和耶律燕成為了好朋友，自然不再介意身份之差。蒙古人也不全都是壞人，完顏萍已經深刻認識到了這一點，當然也是基於她不願于和武修文斷了關係的原因。

　　六人中要數耶律齊武功最好、個性最沉穩，由於他對楊過也頗為擔心，即使郭芙再怎麼不樂意，六人還是開始了趕路。等到他們趕到了終南山，已經又過去了兩日。

　　「說不定楊過那混蛋都死了」，郭芙嘟囔著，心中極其複雜。她自問，如果楊過求她原諒，自己能夠大度地原諒所發生的這一切嗎？

　　入夜後，看見郭芙坐在客棧的後院欣賞夜景，耶律齊也坐在了她身邊，一言不發。

　　「喂，你就不說些什麼嗎？」郭芙看了他一眼，總覺得這個耶律齊寡言少語，不似楊過這麼能逗自己開心。

　　「多說多錯」，耶律齊想了一下措詞，「不如郭姑娘告訴我，你在想什麼，在下靜靜地聽便是了…」

　　郭芙笑了一下，這耶律齊也倒實在。但是她絕無可能將自己的心事告訴別人，只是隨便敷衍了過去。

　　夜涼如水，郭芙覺得有一些冷，只是她剛剛有一些瑟縮，耶律齊立刻解下了自己的衣物披在郭芙的身上。看見他動作如此麻利，郭芙倒愣了一下，好半天才說出一句「謝謝。」

　　「不用謝」，耶律齊依舊坐在不近不遠的地方。

　　等到郭芙想要回房了，她將耶律齊的衣物還給了他，兩個人的手在不經意間觸碰到。

　　郭芙抬頭看了看耶律齊，他正沖著自己的笑著，雖然沒有楊過那樣的俊美，卻讓人感到安心。

　　郭芙突然抽回了自己的手，突兀地站了起來，「我先回去了。」

　　「啊…郭姑娘晚安」，看著郭芙如此快速的離去，耶律齊有一些悵然若失。

　　六個人按照黃蓉信中所說的找到了終南山上的一處小湖，由於六個人都會泅水，倒也沒有問題。為了怕走散，耶律齊相處辦法，用繩子將六人綁在一起，不過每個人捆綁的繩子都留了好幾尺的距離。

　　郭芙點點頭，耶律燕自然同意耶律齊的想法，其他的人都沒有異議。

　　耶律齊買了繩索為給每人綁上，郭芙是最後一個。看著耶律齊仔細為自己捆綁繩索的樣子，郭芙不由得別過臉，耶律齊依舊敦厚地笑著，一而再再而三地確認繩索有沒有扣緊。

　　直到郭芙忍無可忍地跺跺腳，「好啦，不用再試了。」

　　這才輪到耶律齊將繩索綁在了自己身上，於是六個人按著順序先後下了水。


第八十二章

　　好不容易浮出了水面，完顏萍與耶律燕顯得氣息不穩，還好有武氏兄弟在一邊扶著他們。郭芙看到四周黑漆漆的，不由得拉緊了身邊人的衣袖。

　　「郭姑娘」，耶律齊刻意壓低了聲音，「不要怕，我就在你身邊…」

　　知道自己拉到的人是耶律齊，郭芙有一些不好意思，可是聽著風如同嗚咽地聲一般的聲音，她還是不敢放手。

　　由於耶律齊事先將火摺子用油布包了起來，即使經過那麼長一段水路，還能用。當他點著了火摺子，郭芙覺得心裡安慰了很多，不禁對耶律齊的好感加倍。

　　耶律燕終於緩了過來，她不禁沖郭芙揚起了笑臉，「怎麼樣？我哥哥不錯吧？敦儒可是完全沒有想到哦~」

　　怕武修孺生氣，耶律燕又向他眨眨眼，示意自己沒有其他的意思。武敦儒見耶律燕如此俏皮，也笑了笑，絲毫不介意。

　　武修文還扶著完顏萍，她是六人中內功最弱的一個，過來好一會才平穩了氣息。

　　六人稍休息了片刻，待耶律齊找到了火棒並點燃之後，小心翼翼地在古墓裡前行。

　　房間裡紅色的蠟燭搖曳著微弱的亮光，為閔敏平添了一份朦朧之意，她摸著楊過遞過來的衣物，心生感歎，「好軟…一定是好料子，真是可惜了…」

　　「是啊，師祖婆婆沒用著，卻方便了我們」，楊過將在其他墓室裡找到的紅色箱子放在了桌上，上面刻著‘林朝英’的名字，想必當時師祖婆婆一定抱著遺憾的心情將其封鎖了起來。

　　楊過繼續在紅色箱子裡面找著，可是只有新娘的衣物與飾品，連件新郎服都沒有，正當他歎氣的時候，閔敏眯起了眼睛，「楊過，你已經換好了？很好看…」

　　早晨的時候楊過就已經發覺閔敏四處摸索著才能站起來，他明知閔敏也許快看不見了，可是仍舊將滿腹心酸壓了下去，微笑了起來，「是啊，正正好好呢…」

　　閔敏只是輕笑了起來，試著將手上的喜服披在自己身上，可是柚子她怎麼也穿不進去。看見閔敏努力的與袖管做著鬥爭，楊過坐在了床邊，輕輕地握住她的手臂套上衣物。

　　「小時候總是我幫過穿，現在反過來了呢」,閔敏抽著鼻子，才發現自己已經淚流滿面，下意識地眨眨眼，更多的淚水滑落了下來。

　　「是啊，不但要幫你穿，還要負責擦乾淚水」，楊過努力牽動嘴角，卻終究抵不過傷心，他的聲音低落了下來，「如果…以後能一直…一直幫你擦眼淚…那就好了…」

　　「那麼來約定好了，以後我絕對不會在你看不見的地方哭」，閔敏的手撫上楊過的臉頰，她試著用指尖記住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

　　「那當然」，楊過深呼吸了一口氣，終於露出了常日那樣的笑容，「因為你已經是楊夫人了呢…」

　　「楊夫人」，閔敏嘟囔了一下，將頭靠在楊過的身上，「好奇怪的稱呼…」如果可以的話，她希望發生在此時此刻的回憶，能一直地延續下去，直到明年、後年……甚至這幸福的記憶永永遠遠地一直增加著，彼此永不分離。

　　可是閔敏與楊過都沒有那麼多的時間，楊過的情花之毒發作的間隙變得越來越短，感官漸失的閔敏無數次的心顫，她深怕昏迷過去的楊過再也無法回應自己的呼喚、

　　死亡降臨的到腳步異常沉重，但是閔敏可以聽見那緩慢的每一步，敲打在她的心頭，每一刻都好害怕。怕楊過死去，怕自己閉上眼就再也無法醒來。

　　察覺到有人侵入，楊過屏息凝神，反倒閔敏聽見他不再說話時問道，「怎麼了？」

　　「有人」，楊過微微蹙眉，知道古墓進來的方法的人屈指可數，會是誰？……一霎那楊過想起李莫愁，暗叫不好，「閔敏，也許是那個女魔頭來了，我們先躲起來吧？」

　　閔敏點了點頭，楊過抱起她向墓室走去。古墓沒有什麼可躲，墓室裡的空棺材正是最佳躲避的地點。

　　耶律齊一行六人沿著小道慢慢向上爬，不一會從一口空棺材爬了出來。

　　耶律齊高舉著火把，郭芙看清了這一室的棺材，總覺得四周陰森森的，完顏萍躲在武修文後面，倒是耶律燕在顯得膽子比較大些，一雙眼睛到處打量。

　　「這裡…不會有鬼吧？」郭芙明顯抖了一下。

　　耶律齊正要安慰她，忽聞一陣歎息聲。

　　郭芙一下子抽出劍，嚷道，「誰？！誰在那裡？！」

　　楊過掀起棺蓋，視線一一向來人掃過，最後停在郭芙的劍上，「郭姑娘，別來無恙啊…」

　　從楊過的語氣中聽出嘲諷，郭芙想起自己委屈地向父親下跪，口氣也不善了起來，「原來是你在這裡裝神弄鬼啊！」

　　眼看郭芙與楊過就要杠上，此時耶律齊連忙出來打圓場，「楊兄弟，好久不見。」

　　武氏兄弟對楊過的態度也好了一些，先後抱了抱拳，完顏萍依舊有一些害怕，只是躲在武修文身後低低地叫了聲「楊大哥」。

　　相比之下還是耶律燕比較爽氣，她立刻走上前，「黃幫主正在為你尋解藥呢，你快跟我們走吧…」

　　閔敏聽到這話心意一動，待要問黃蓉有沒有拿到解藥之際，楊過就已經先開口了，「你們出去吧，我不願意看到你們。」

　　楊過始終都惦記著郭芙將閔敏刺傷一事，也許從郭芙的角度看起來無傷大雅，可是對於閔敏來說，這一點傷也是致命的。

　　「你以為我樂意來找你啊」，郭芙譏諷了起來，「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實在是不願意讓別人打攪自己與閔敏之間的相處，楊過也裝出一副惱怒的樣子，「是啊，我就是狗，怎麼樣…」

　　楊過一手抽出攜帶的重劍揮了過去，「今天就讓你見識見識怎麼咬人…」

　　耶律齊與武氏兄弟連忙上前去擋，楊過一劍下劈登時將揮劍而上的武氏兄弟壓制住了。眼看耶律齊一掌指向楊過身後，楊過另一隻手對上耶律齊的一掌，耶律齊不由得後退了一步，他察覺到楊過的內力已經趕超了自己。

　　耶律燕在一旁看著，心想自己上去踹一腳會不會有用，最後完顏萍怯怯地開口叫了一聲，「楊大哥…」

　　畢竟楊過曾與完顏萍相處過一段時間，面對完顏萍，他的口氣稍微好了一些，「我沒傷你們的意思，只是想讓你們離開而已。」

　　郭芙怔怔地站在原地，她沒有想到，那麼短的時間內楊過的身手居然變得這麼厲害。看見楊過對自己也毫不留情地出手，郭芙連終於心灰意冷，連最後想要與楊過和解的意思也沒有了。

　　「你就獨自待在這種陰森的地方吧！」郭芙憤憤地轉過身走了。

　　耶律齊追了上去，楊過一下子撤掉劍上的力道，武氏兄弟面面相覷後，收回了劍。

　　「楊大哥，後會有期」，武敦儒倒地也不會勸說楊過，只是行了個平禮之後拉帶著耶律燕離去。

　　武修文自然也無話可說，完顏萍看著楊過，嘴唇微動，卻始終都沒有說話。

　　武修文轉過頭來，看見完顏萍沒有跟上便出聲喚道，「完顏姑娘？」

　　「楊大哥…你多保重」，完顏萍的眼神極其複雜，最後只說了這麼一句。

　　「你也是，祝你和武修文幸福」，楊過的話讓完顏萍全是一震，她最終轉過身向武修文離去的方向走去。

　　看見郭芙等人又走了，楊過終於舒了一口氣，他將閔敏從棺材裡抱了出來，「他們離開了。」

　　閔敏恩了一聲便不再說話，楊過以為她累了，也讓她躺在床上休息。

　　等到楊過去熬藥的時候，他前腳踏出門，閔敏很快就睜開了眼睛，她緩緩地起身，雖然一站起來頭便有一些暈，但好歹也能慢慢地走路。

　　一路上扶著牆壁，閔敏靠著回憶中的路線，摸索到了廚房。還好古墓中東西擺放的位置從來不會變，閔敏眯起眼依稀看見了古墓中存儲的糧食。她一路拖著米袋，踉踉蹌蹌的走著，直到再也無力的時候，她趕緊找了一個地方藏了起來。

　　當楊過將藥端進房間的時候，閔敏已經坐回了床上，只是呼吸有一些急促，讓他擔心閔敏的病是不是更重了。

　　「沒事」，閔敏露出笑容安撫楊過，小口小口地喝著藥。

　　乘著閔敏喝藥的空隙，楊過順道去廚房看了一下，原本的米袋已經快見底了，而放備用糧食的地方空空如也。

　　當楊過告訴閔敏，他必須下山採購糧食的時候，閔敏歎了一口氣，「怎麼會這樣呢？」可是她的心中並不覺得惋惜，因為造成這一後果的正是她自己。

　　「買些酒回來吧」，閔敏微微笑了，「沒有喝過交杯酒的話，我總覺得婚禮沒有完成呢…」

　　「好的」，楊過摸了摸她的頭，站起來的瞬間又被她拉住了袖子。

　　「我覺得…」，閔敏低垂著眼簾，「我應該跟你一起出去…」

　　「這怎麼能行？」楊過自然是回絕了，他還記得帶閔敏進古墓是，她那窒息的摸樣甚至讓自己的心都結冰了起來。

　　「因為…我想好好地看清你的樣子再喝，而不是在這個昏暗的房間裡」，閔敏的視力已經明顯下降了，無論這是不是因為肺癆的緣故，她都明白自己命不久矣。

　　楊過很少拒絕閔敏的請求，他躊躇了片刻，閔敏又說道，「還是我們的楊過大俠不能再走的快一些呢……？」

　　「居然用激將法」，楊過捏了捏閔敏的鼻子，「真過分。」

　　「上鉤否？」閔敏輕笑著，她知道楊過最受不了別人激他，尤其是自己。

　　果然楊過無奈的笑了起來，「上鉤了上鉤了。」

　　這一次楊過用盡全力快速上浮，雖然閔敏還是免不了休克，但終究還是緩了過來。

　　再一次呼吸著，閔敏覺得活著真的一件很美妙的事情，她推說自己有一些累了，楊過就帶她去茶鋪休息。

　　‘怎麼樣才能讓楊過離開？’閔敏一直這麼思索著，可是完全沒有思緒。不知道是不是閔敏一直低垂著頭看上去很乖巧的樣子，還是與楊過極為的不匹配，引起了茶鋪老闆的注意。

　　「我說新郎官啊」，老闆看到閔敏身上穿著嫁衣，自然這麼稱呼楊過。

　　被老闆這一聲‘新郎官’說的飄飄然，楊過喜逐顏開，「店老闆？什麼事？」

　　「行禮之前是不能和新娘子見面的！」老闆一臉嚴肅，「小倆口私奔也不能破了禮制…說不定會遭天譴的。」

　　「？」楊過愣住了，他完全還不知道有這種說法。轉過頭去看閔敏，發現她也恍然大悟狀的點點頭。

　　「那麼應該怎麼辦？」楊過這樣嘟囔著，被老闆給聽見了。

　　老闆想了想，「要麼，你先去買彩禮什麼的…我去找媒婆給你們，新娘子就在我這裡屋待一會…」

　　遇到好了了~楊過心中一喜，問過閔敏的意思後，鄭重地握了握老闆的手，「那就拜託你了。」

　　先付了茶錢，楊過不疑有他，「等我回來。」

　　「恩」，閔敏眯著眼目送著楊過遠去。

　　「好啦好啦！我幫你趕跑他了」，老闆看上去非常滿意自己的表現，看看閔敏都已經瘦成這樣了，「嘖嘖…童養媳？都被虐待成這樣啦！趕快找個地方躲起來吧。」

　　「他才沒有虐待我！」閔敏最聽不得別人說楊過不好，看到老闆訝異的樣子，她立刻換了話題，「請問，能不能告訴我客棧在哪裡？」

　　閔敏靠著別人的指路，很快找到了客棧。終南山下的鎮子只有一家客棧，正如閔敏猜測的那樣，耶律齊、郭芙一行人留在客棧裡。

　　即使視線模糊，閔敏依舊很直視著耶律齊，她的話語裡有著不可動搖的決心，「請帶我去絕情穀，越快越好。」


第八十三章

　　這並不是閔敏第一次騎馬，可是坐在血汗寶馬上，她覺得難受極了。兩邊的風呼呼而過，她什麼也看不清。

　　「謝謝你，郭姑娘」，閔敏的聲音也不知有沒有被郭芙聽見，前面的郭芙沒有任何反應。

　　從襄陽城裡出發的六人騎的都是一等一的好馬，尤其是郭芙的坐騎，是最上等的血汗寶馬。

　　只要想到身後坐著閔敏，郭芙就覺得心中不舒服，之前在耶律齊的勸說下，郭芙還是勉強答應了。

　　郭芙與閔敏在最前面，其餘五人都在後面趕路，從終南山下到絕情穀，也不過一日的行程。沿途休息的時候，閔敏已經將胃裡所有的東西都吐了出來，她覺得甚至胃也在顫抖。

　　郭芙有一些嫌棄閔敏，只能和耶律燕待在一起，還是完顏萍心有憐憫，給閔敏遞了一塊帕子。

　　「謝…咳咳…」，閔敏還沒謝完便咳嗽了起來，將帕子染得血跡斑斑。

　　「閔姑娘…」，完顏萍終於意識到，「難道說你…」

　　「是的」，閔敏很快的抬起了頭，「所以…一定要儘快…」

　　完顏萍不再說話了，她與閔敏之間，到底誰更幸運一些，誰更不幸一些，似乎也沒有了比較的意思。

　　看見完顏萍走了回來，郭芙沉著一張俏臉，問道，「那個人沒事吧？」

　　「不清楚，我想我們還是儘快吧」，完顏萍搖了搖頭。聽見她的話，一行人又上路了。

　　在閔敏視力漸漸變弱的時候，只有楊過的那一雙眼睛，依舊能讓她瞧得清清楚楚。在楊過那充滿憐愛之意的眼眸裡，閔敏希望能倒映出更美麗的事物，而不是被死亡蒙上陰影。

　　喜歡楊過，並且深深地愛著他，閔敏無法用任何語言來表述自己的心意，到底怎麼樣才能傳達這份心意？要讓楊過好好地活著，在這片天空下好好地活著。

　　即使視力變差了，閔敏坐在前往絕情穀的小船上依舊有一些害怕，她縮著身體，覺得頭有一些暈，身邊的人說了什麼都聽不見。

　　本來郭芙就不喜歡閔敏，到了絕情穀之後更是頭也不回地去找黃蓉了，倒是耶律燕和完顏萍一左一右帶著閔敏去了大廳。

　　黃蓉幾天前就到了絕情穀，不過她並沒有言明身份，而是以楊過長輩的身份而來，自然受到了綠萼的熱情招待。

　　看見閔敏，黃蓉有一些驚奇，「閔姑娘，你怎麼來了？」

　　「我自己過來的」，閔敏環顧了一下大廳，似乎裘千尺與綠萼都不在，只能看見幾個婢女站在不遠處。

　　黃蓉心思縝密，一下子就明白過來閔敏一定是瞞著楊過來這裡找解藥了。可惜黃蓉如此聰明，遇見裘千尺這樣決絕的人也沒轍。連綠萼都不知道裘千尺將半枚解藥放在哪裡，黃蓉更加套不出話來了。

　　「郭伯母，那麼斷腸草呢」閔敏記得斷腸草就長在情花附近，正所謂天地萬物相生相剋的原理。

　　聽見閔敏提到斷腸草，黃蓉歎了一口氣，「我已經找過了，這裡除了情花，絕無第二種植物…」

　　「什麼？不可能！！」閔敏一下子叫了起來，她心頭紛亂之極，沒有斷腸草…裘千尺又不肯將解藥交出來，這怎麼了得？！

　　閔敏越想越急，不禁劇烈咳嗽了起來，黃蓉見狀連忙拍著她的背。血沿著嘴角滑落，閔敏渾然不覺，「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然而這個世界和真正的神雕俠侶有著這麼多的不同，沒有斷腸草也在情理之中，可是對於寄託了如此厚望的閔敏來說，沒有什麼比失望更讓人痛苦的事了。

　　郭芙剛踏進大廳就聽見閔敏的聲音，本來就不喜歡閔敏，此時更是不悅，「怎麼，難不成我母親還騙你不成？」

　　「芙兒」，黃蓉輕輕喝住了她，搖了搖頭。

　　看見母親也向著閔敏，郭芙哼了一身扭頭就走。

　　好長一段時間過去，閔敏才停下了咳嗽，實際上是因為她已經連咳嗽的力氣也沒有了，「郭伯母，你能不能帶我去一個地方？」

　　黃蓉自然沒有拒絕，按照閔敏所說的，兩個人向山上走去。黃蓉一邊扶著閔敏一邊往山崖處走去，黃蓉自然看出閔敏的身體狀態每況愈下，她心中有一些惋惜，如果閔敏好好的，楊過也不至於絕了活下去的念頭。

　　終於到了崖頂，閔敏喘著氣腿有一點打顫，黃蓉便扶著她坐了下來，靜靜等待閔敏的話，她當然不認為閔敏只是為了風景而上山。

　　「郭伯母」，閔敏正如黃蓉所料那樣，慢慢地將請求說了出來。

　　「我已經是個將死之人了…」，閔敏的聲音很輕很輕，幾乎就要飄散在風中，「所以…這個辦法對誰都好。」

　　黃蓉無言以對，只能緩緩點點頭。

　　看見黃蓉答應了，閔敏心中的一塊大石頭終於落地了，露出了笑容，「郭伯母，你真好…」

　　閔敏的口氣就如同孩子一般，黃蓉不禁心生柔軟，「不，其實沒什麼…」

　　閔敏轉過頭看著身後的崖石，她掏出身邊的小刀，在石壁上面刻著字。

　　「楊過，十六年之後再見…」，閔敏終於能明白，當初書裡面小龍女是懷著何種心情留下這一段話，因為她深有同感。明明流著淚，閔敏卻笑了起來，啊……楊過如果能活下來真是太好了。

　　黃蓉只是等待著閔敏將字刻完之後，又扶著她慢慢下山。

　　因為抱著一定要達成的目的，閔敏比之前看起來精神了一些，黃蓉與她一起走到了裘千尺的房間。

　　裘千尺上下打量著閔敏，開口問道，「她就是黃蓉？」

　　「是的」，黃蓉點了點頭，「雖然已經晚了一日，但還請前輩賜予解藥。」

　　綠萼站在裘千尺一邊，她自然也已經認不出換了身體的閔敏，只是看看母親欲言又止。

　　黃蓉與閔敏站在一起，雖然黃蓉的年紀要大許多，但是她天生麗質，反而將閔敏襯得有一些蒼老了。

　　閔敏挺著背，任由裘千尺冰冷的視線掃射自己。出乎意外的，裘千尺並沒有沒有就這麼殺了閔敏，她的嘴中吐出了更為殘酷的話語，「那邊讓她自己動手，結果了自己。」

　　黃蓉看著閔敏，背對裘千尺露出了擔憂的神色。裘千尺仍能從她的遲疑中看出端倪，「怎麼？」

　　綠萼心地善良，不由得插嘴，「母親…這也…」

　　「閉嘴」，裘千尺顯得更加無情，有仇必報這在她的身上發揮的淋漓盡致。

　　「好的」，閔敏並沒有猶豫，很快地就答應了下來。無論如何都逃不過死亡，自己動手與別人動手，實際上是一樣的。

　　將向黃蓉借來的打狗棒放在地上，閔敏伸手去摸插在腰中的小刀。拔出小刀，她幾乎有一些看不清刀的樣子。

　　閔敏深吸一口氣，握著刀刃的手有一些顫抖，但是她仍是是將刀尖抵到了心口。

　　綠萼與其他婢女別過了眼，綠萼並不想看到如此場景。黃蓉也不忍心，但是她只能注視著閔敏。在坐的只有裘千尺哈哈大笑了起來，「你也有今日啊…倘若不是你當初殺了我大哥…」

　　一提起自家大哥，裘千尺的語氣變得更加淩厲了，「砍啊…你怎麼不動手啊？哈哈…」

　　隨著裘千尺的話語，閔敏一用力，那刀尖刺破皮肉，麻痹的感覺瞬間擴散開來。

　　裘千尺終於不再笑了，雙眼陰沉地盯著閔敏，「不夠…再深一點…」

　　閔敏看著看著埋入心口的刀刃，抓著刀柄的手又用力了幾分，刀尖埋得更深了。全身都受到了衝擊，閔敏勉強維持住暈眩的意識，但是整個人已經跪倒在地。

　　「將那把刀拔出來給我」，裘千尺對著黃蓉說道，後者一時沒有任何反應。

　　裘千尺再次威脅道，「解藥，不想要了嗎？」

　　黃蓉終於有了動作，她走到了閔敏面前，蹲下了身。

　　‘對不起…’，黃蓉對了對口型，伸手握住了刀柄，將刀拔了出來。

　　鮮血噴湧而出，閔敏所有的視野疾速褪色，整個世界終於暗了下來，唯留身上的熾熱感。

　　一切流動都付諸靜止，一切事物都消逝遠去。存活于閔敏生命中的全部，終於全部散去。回憶迅速的倒回，曾經走過的風景也好，曾經遇見過的人也好，所有的思緒都如霧般飄散、逝去。

　　閔敏這一生從未留下過自己存在的痕跡，她的生命比起其他人來說是那麼的毫無意義，然而正因為如此，她現在才獲得了最大的滿足——只要楊過還活著，那麼她不枉一生。

　　看見閔敏咽下了最後氣，裘千尺顯得很高興，笑聲不絕於耳。黃蓉歎了一口氣，再次轉過頭去，已經隱去了之前的神情，「懇求賜予解藥。」

　　裘千尺當然也想楊過活下去，她命綠萼低下頭來，悄悄地說了幾句話。綠萼點點頭，上前了六步，蹲下將地板掀了起來，抹開上面的灰塵，將小瓶拿了起來遞給了黃蓉。

　　黃蓉點點頭，拿開瓶塞一看，果真是半枚解藥。將小瓶小心翼翼地放好，正當黃蓉想將抱起閔敏時，裘千尺突然說道，「誰准你這樣做了？」

　　黃蓉從裘千尺那猙獰的面容中意識到，恐怕連閔敏的屍首也不能保全了。果然，裘千尺喚了兩個人將閔敏抬了出去，至於到底要抬到何方，黃蓉卻不得而知。

　　綠萼心裡難受得緊，待到裘千尺揮揮手讓眾人退下之際，她趕忙走到了煉丹房。

　　果不其然，一人打開了機關，另一人已經將閔敏拋了進去。

　　「啊！」綠萼待要阻止已經來不及了，深淵下是窮凶極惡的鱷魚，那屍體一定已經拆卸入腹了。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5-11-3 13:21

第八十四章

　　郭芙聽見黃蓉說可以走了，頓時雀躍了起來。看著郭芙興高采烈的樣子，黃蓉卻笑不出來。郭芙、武氏兄弟一行六人先一步離去，黃蓉一個人逕自上了山，站在崖前看著閔敏留下的字。

　　黃蓉可以從中感覺到那深意，她凝望了這一段話，字裡行間都透露著閔敏的希冀。

　　再一次察覺到自己能和郭靖在一起是如此的幸福，黃蓉慢慢地下山了，正當她走到前廳的時候，聽見打鬥聲。走出去才發現手持拂塵的道姑正與楊過纏鬥。

　　「過兒？」黃蓉快速走了出來，同時也看清了楊過手中的玄鐵重劍。幾日不見楊過的功力居然進步如此之快，黃蓉不由得感歎楊過的確是個學武奇才。

　　一旁的程英與陸無雙卻是和一名獨眼男子相鬥，男子一手持刀一手持劍，乍眼看上去看上去劍非劍，刀非刀。

　　「師姐」，程英苦於無法脫身，只能點頭示意。

　　陸無雙不知道自己該怎麼稱呼黃蓉，只能拱拱手，「黃幫主。」

　　原來楊過買完東西回到茶鋪的時候驚覺閔敏已經不見了，茶鋪的主人說閔敏留下一句話，「絕情穀見」，登時讓楊過明白了她的意思。

　　楊過連忙向絕情穀趕去，無奈半路情花之毒又發作了，竟然又被程英與陸無雙所救，三人一路結伴來到了絕情穀。只是沒有想到李莫愁居然一路尾隨其行，公孫止又不知何時竄了出來。公孫止對楊過心生怨念，幫助李莫愁倒在意料之中。

　　黃蓉到底聰慧過人，她一眼就瞧出獨眼男子的刀劍之招不過是唬人的，此時忽聞一悅耳的聲音傳來，「師姐？」

　　李莫愁一驚，連拂塵都忘記從楊過的劍下收回，登時被劈成兩段。

　　自船而下的女子一身白衣，腰佩長劍。無過多的修飾，但是女子美麗得讓人瞧過一眼便忘記了轉移視線。女子身後的男子背負西斜的暮光，李莫愁的目光被逆光的朦朧容貌所吸引，下意識地說道，「是你？」

　　來人正是接到書信的尹志平與小龍女，知道楊過中了情花之毒，兩人便以最快的速度趕了過來。

　　小龍女從來不知道李莫愁與尹志平認識，因此轉過頭問起了尹志平，「你認識我師姐？」

　　「你師姐？」尹志平又望向李莫愁，很肯定地回答，「不，我不認識。」

　　李莫愁一直屏息等待著尹志平的答案，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令人沉醉，十年的光景幾乎沒有在他身上留下歲月的痕跡。反而，比初見時更加的俊美了。

　　「不認識…呵呵，不認識」，李莫愁突然丟下了手中的拂塵，掩面哭泣了起來。

　　楊過、陸無雙、與程英三人大為吃驚，三人皆看過李莫愁心狠手辣的樣子，誰都沒有意識到她會一下子哭了起來。

　　公孫止見沒有人注意自己，便悄悄地溜進了大廳。

　　黃蓉的腦子轉的飛快，小龍女與李莫愁都曾經住在古墓，而古墓又與全真教比鄰，難不成李莫愁在遇見陸展元之前……

　　黃蓉上前了一步，「尹弟，你可曾記得陸展元？」

　　聽見陸展元的名字，李莫愁又是全身一震。尹志平微微蹙眉，「陸展元？陸展元……？」

　　黃蓉熟知尹志平記不住人名的毛病，但是他如此重複著一個人的名字，說明他一定還有印象。

　　「你連展元也記不得了啊」，李莫愁淒涼的一笑，「原來這一切…只有我記得。」

　　「這位女施主，你是迷路了嗎？」那年的尹志平踏著清晨的陽光而來，淬不及防地將李莫愁的心填的滿滿的。

　　而尹志平的身後還有一人，那便是陸展元，「尹兄，看來她是迷路了呢~」

　　當年的陸展元也是俊秀的少年，卻不及尹志平一分一毫。那個時候，尹志平與陸展元常常會在終南山上小聚，李莫愁就在亭閣靜靜地坐著，陸展元常常會讓她教作詩。那個時候，李莫愁認為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最終陸展元和何阮君相戀，李莫愁經常一個人呆坐在那個小亭子裡，可是誰也不會來。陸展元不會來，尹志平更也不會來。

　　一入情障便成癡，李莫愁此時此刻才突然意識到，她連陸展元的長相也不記得了，卻心心念念那一段往昔。自己究竟是在紀念誰？自己究竟愛的是誰？

　　啊……繞了一大圈，李莫愁覺得自己錯的離譜。十年的殺殘，究竟為了誰的愛在發洩？李莫愁覺得自己忽然可笑了起來。小龍女與尹志平一襲白衣，兩個人多麼的般配，李莫愁突然頓悟了，一切都已經遲了。是的，已經遲了！

　　終究同門一場，小龍女見李莫愁不語，於是又問了一聲，「師姐，你怎麼了…」

　　小龍女未問完，李莫愁便絕塵而去。順著李莫愁奔走的方向望去，遠處的莊子不知為何已經燒了起來，楊過心下一沉，「閔敏…！」

　　看見楊過也向莊子奔去，陸無雙與程英對視了一眼，跟在後面。

　　黃蓉向尹志平與小龍女走去，將閔敏身上發生的一切都告訴了兩人。

　　「過兒的性子很倔，我怕他知道這事，會不肯吃下這解藥」，黃蓉長歎了一口氣，「麻煩兩位多多勸說他…」

　　尹志平點點頭，他覺得‘閔敏’這個名字也很耳熟，可是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小龍女踮起腳幫尹志平輕輕地揉了揉太陽穴，「不用多想了，孫婆婆的家鄉里有很多人都叫閔敏，也許重名了。」（三十五章伏筆）

　　看見尹志平露出了然的神色，小龍女轉過頭去對黃蓉說，「我自然會說服楊過。」

　　小龍女是楊過的師父，事實上她比在場的任何一個人都對楊過有震懾力。

　　莊院著火，綠萼趕忙與其他人搬水桶救火，到了中庭的時候，綠萼才發現公孫止正站在那裡高聲笑著。

　　「父親…」，綠萼上前了一步，卻看到公孫止的手裡正打著火把，心中一驚，「難道說…是父親放的火？」

　　「哈哈！一切都沒了…沒了」，公孫止仰天長笑著，忽然他對綠萼射出憤怒的視線，「我公孫止得不到的，自然也不讓那老婆娘得到！」

　　絕情谷一向是公孫止的驕傲，哪知這次裘千尺歸來，將自己射瞎了眼不說，讓自己顏面掃地、失了穀主的地位。絕情穀中的人都被裘千尺震住了，誰也不敢背叛裘千尺跟著公孫止。

　　得不到的乾脆失去，公孫止哈哈一笑將手中的火把拋到了空中，「那個老婆娘在哪裡？」

　　綠萼被瘋瘋癲癲的父親嚇到了，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只是拼命地搖頭。

　　「沒用的東西…」，公孫止臉一沉，立刻撇開綠萼向後院奔去。

　　綠萼呆在原地，好一會才意識到真正發生了什麼，不禁流下淚來。她雖然一直侍奉在母親身邊，可是沒有一刻不在想父親過的好不好。此時此刻她才真的意識到，父親母親之間的隔閡，已經到了如此深刻的地步。

　　久尋裘千尺不著，公孫止抬頭一看，不知何時裘千尺已經坐在了山巔之上，公孫止立刻飛奔而上。

　　「父親！！不要加害母親！！」綠萼大叫著從莊內跑了出來，可是公孫止的腳步卻不見停。

　　裘千尺看見公孫止而來，不露驚色倒是笑了起來。

　　黃蓉聞得笑聲抬起了頭，她肯定裘千尺是做了埋伏，卻不知公孫止有沒有想到這一點。

　　公孫止脫下長袍揮舞在前，以防裘千尺吐噴棗核，他疾奔而來，根本沒有看清地上用草做的鋪墊，一腳踏空跌了下去。

　　裘千尺瘋狂大笑了起來，她的仇總是報了。

　　綠萼奔到一半忽然停了下來，她自然記得這裡是與楊過一同救母親上來的洞口。

　　裘千尺笑著，底下忽然飛出一件長袍，裹住裘千尺的座椅，將她連人帶椅拖進了地底。只問裘千尺的笑聲變成了尖叫聲，最終歸於平靜。

　　楊過不知道發生的這一切，只是拼命地往莊子裡鑽，陸無雙與程英一左一右地拉住他，拼命不讓他進去。

　　「楊公子！不能進去！！」

　　「楊過！！你瘋了？！！」

　　火中突然傳出一句歌聲，「問世間，情是何物……」

　　陸無雙認得那是李莫愁的聲音，雙手一顫放鬆力道，單憑程英一個人根本敵不過楊過。

　　楊過掙脫了程英，正當他要衝進去的時候，小龍女出現了，「楊過。」

　　楊過頓住了腳步，緩緩地回頭，看見小龍女正面無表情地看著自己。

　　「郭夫人發現了閔敏留下來的字跡，你要不要一起去看看？」小龍女望望燃起大火的莊院，心中對李莫愁默哀了一會。她只有在尹志平面前露出喜怒哀樂，因此程英與陸無雙都沒有覺察到小龍女的心情。

　　聽見‘閔敏’二字，楊過急切地問了起來，「在哪裡？！！哪裡？！！」

　　小龍女伸手一指，指向了山崖。楊過的身影如柳葉殘影般快速掠了過去，誰能想像的出他心頭的荒蕪一片，如果沒有了閔敏，他活著也沒有什麼意思。

　　到了山崖上，黃蓉與尹志平正站在石壁前，上面的確刻著字，「楊過，十六年後再見。」

　　楊過堪堪後退了幾步，「這的確是閔敏的字跡…可是她為何說這話，明明已經沒了法子…她…」閔敏的繁體字一直寫不好，她的‘楊過’兩字，絕無可能是別人仿造的。

　　「楊過」，一直沉默的尹志平突然開了口，「這個世界上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說不定，有人能救閔敏…」

　　「尹弟說的好」，黃蓉應和道，她裝作沉思的樣子，然後做恍然大悟的樣子，「楊過！！也許是那樣…」

　　「哪樣？！！」楊過不禁脫口而出，他一直在心底叨念著‘十六年…十六年…為何要十六年？’

　　「我曾聽爹爹給我講過，有一位世外高人叫做南海神尼…」，黃蓉在一眨眼之間已經將來龍去脈都在心裡想好了，此刻說出來意外的流暢，令楊過無法生疑。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麼我又怎麼等十六年？」楊過眼前發暈，身影不穩，頓時跪坐在地上。

　　趕來地陸無雙與程英已經在路上看過楊過發作的樣子，不禁圍了過來。

　　黃蓉將藏著的解藥遞了過去，尹志平接了過去將半枚解藥倒出，將手伸在了楊過面前。

　　楊過遲疑了片刻，接過解藥吞了下去，他絕對不能讓閔敏白等著十六年。既然她還活著，那麼就有無限的可能！

　　陸無雙與程英一同扶著楊過緩緩走下山去，尹志平也下去找小龍女了，只有黃蓉一人還抬頭看著石壁上的字。

　　只有黃蓉一人知道，閔敏所謂的‘再見’，便是再也不見。

　　「這真不是一個好辦法」，黃蓉長歎了一生，以她對楊過的瞭解，不認為這十六年就可以改變楊過的感情。

　　閔敏的愛之深，楊過的愛之切，突然感動了黃蓉，她由衷地為兩人的遭遇感到惋惜。

　　楊過服下解藥好一會才神智清醒了過來，「傻蛋，程姑娘…」

　　陸無雙與程英看見楊過恢復了正常，不禁都笑了起來，很快陸無雙就糾結起了名字，「我說了，不許這麼說我！！」

　　程英噗的一下笑出來，「表妹，楊公子還沒有完全好，你不要先對稱呼較真…」

　　「怎麼可以不較真！！」陸無雙嚷嚷了起來，完全不見她先前擔心楊過是所流露出的表情。

　　山下的莊院已經都燒得什麼都不剩了，奴僕們都四下散去，只剩下綠萼獨自一人。黃蓉、尹志平、小龍女皆離去，楊過想著閔敏也許會突然回來也說不定，怎麼也不肯走。

　　楊過不走，陸無雙與程英自然不走，加上綠萼也無處可去。四個人合力搭起了草棚，綠萼整天在院落的廢墟裡尋找可以用的東西，程英負責燒飯，陸無雙則負責與楊過鬥嘴。

　　一連幾天過去了，楊過每日都在石壁下看著閔敏留下的字，每見一次，思念便更深。即使到了吃飯時間，他也渾然不覺。

　　每一次都是陸無雙自告奮勇地上來找楊過，她雙手一叉腰，露出了兇神惡煞的表情，「看什麼看？你以為你是神仙不用吃飯的啊！給我下去！」

　　看見陸無雙拉著自己的手想要拽自己，楊過突然縮回了手，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我有話對你們說…」

　　這個‘你們’包括了陸無雙、程英與綠萼，楊過想說的不過是四人結義金蘭。楊過將三女的情誼瞧在眼裡，可是他的心裡除了閔敏再也容不下其他人，自然也無法回應她們的感情。

　　早就意料到楊過會這麼說，程英顯得坦然了許多。看見程英接受了，綠萼只能默默地點了點頭，陸無雙的表情僵在那裡。

　　楊過笑著說，「結拜了，我就不會叫你傻蛋了。」

　　看似被這句話給說動了，陸無雙最終也同意了，其實大家都心知肚明，楊過這麼說無非是讓四人之間不留尷尬而已。情怎麼可能說放就放？！

　　楊過又待了幾日，一直不見閔敏出現，他隱隱知道是沒了希望。

　　一日陸無雙又到處地找楊過吃飯，只見楊過的門前寫著幾個大字，「暫且作別，當圖後會。兄妹之情，皎如日月。」

　　陸無雙怔在原地，正巧綠萼歸來，同樣看見了門上的字，心中一酸。程英走過來摟住了兩人，輕聲哄到，「總有一天，能再見的…」

　　陸無雙與綠萼不由得淚如雨下，眼前仿佛出現了楊過的影子，他勾起那一抹動人的微笑，‘兩位妹妹，因何事而哭的如此傷神呢？’


第八十五章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耶律晉正從一家店鋪裡出來，他的妻子已經懷孕幾個月了，為了陪伴在愛妻身邊，他每天都只是匆匆看過幾家店鋪就回家。

　　自從辭去蒙古軍官的職務已經一年多了，耶律晉也漸漸適應了普通人的生活，此刻再也沒有人說他不像漢人了。

　　耶律晉苦笑了一下，他的弟妹們都分別娶嫁了漢人，這個事實讓耶律楚材差一點吐血。可是耶律家的軍隊已經解散了，耶律晉也不再要繼承耶律家了。

　　雖然知道這個事實對於一直看好霍都的耶律楚材來說，是個很殘酷的打擊，但是耶律晉借此過上了普通的生活。

　　普通也沒什麼不好，耶律晉如是想著，一腳跨進了家門。

　　「哐當」一聲，耶律晉就聽見家裡砸東西的聲音，他身體抖了抖，情不自禁地躲在了門後。

　　陸無雙早就聽到了腳步聲，沒聲好氣地說道，「看什麼看？給我進來！」

　　「嘿嘿…嘿嘿嘿嘿」，耶律晉搔著頭，一臉賠笑。

　　陸無雙一手叉腰，「看到你這副傻樣子，我就覺得更氣！」

　　看見妻子這樣，耶律晉抖抖索索地上前哄著，「別生氣…動了胎氣不好…」

　　陸無雙順手給他一拳，「動了胎氣也是你不好！」

　　捂住被打的地方，耶律晉呲牙裂嘴，「我不好…我不好…」

　　陸無雙原本就脾氣比較暴躁，有了身孕之後更是變本加厲。即使耶律晉已經習慣性地被陸無雙左一拳右一掌的，不過對於武功修為不高的他來說，的確很痛苦。

　　「四妹，這就是所謂的家暴」，程英的聲音緩緩響起。

　　「我明白了」，隨之而來的是綠萼的回答聲。

　　看見程英與綠萼的到來，耶律晉已經感激涕零了，根本就不在意她們所說的。

　　自從離開絕情谷之後，程英一直帶著綠萼四處雲遊。虧得程英耐心好，面對外面所有的新鮮事物，她都會仔仔細細地向綠萼解釋一番。現在的綠萼眼界大大開闊了之後，人也要比先前自信了許多。

　　看見綠萼與程英，陸無雙終於露出了笑容，「表姐~四妹~你們終於來了？這次打算住多久？」

　　程英微微一笑，看向耶律晉那張苦瓜臉，「不如就等到喝孩子滿月酒的那一天吧？」

　　見程英對自己投來詢問的眼神，綠萼也點點頭，她也和陸無雙很長一段時間沒有間了，挺懷念三個人待在一起的時光。

　　最為開心的是耶律晉，倒不是說這些陸無雙不會再對自己拳打腳踢，而是陸無雙的腳有一些跛，肚子大起來後生活上有一些難以自理。

　　耶律晉為陸無雙請過很多丫鬟或者老媽子，但是陸無雙一向自尊心極強，不喜歡被別人當做重點保護對象。耶律晉這才想起了程英，寫了一封信給她。

　　看見耶律晉還愣在這裡，陸無雙又是一瞪眼，「你還杵在這幹什麼？還不給我趕快走？沒看見我們幾個準備敘敘舊嗎？」

　　「啊！是！」耶律晉應聲而去，那摸樣跟個受虐的小媳婦似的。

　　程英忍不住笑了起來，綠萼本來也憋著笑意，可是看見程英笑了，她也笑了。

　　陸無雙有一些不解，「你們笑什麼？」

　　「沒什麼」，程英知道告訴陸無雙，覺得耶律晉太過可憐了，陸無雙一定又要生氣地辯解了。

　　扶著陸無雙坐了下去，程英與綠萼也分別坐在了她兩旁。三姐妹自從陸無雙的婚禮一別，已經一年沒有見了，雖然只是一年，但是每個人的心裡都有著好多話想說。

　　一番敘舊下來，陸無雙突然問道，「有沒有大哥的消息？」

　　此言一出，程英與綠萼都沉默了下來，她們自然知道陸無雙所謂的大哥，指的是楊過。

　　見程英搖搖頭，陸無雙也歎了一口氣，「是麼…我本來還想請他過來喝滿月酒的…」

　　陸無雙自嘲的笑了一下，也許楊過根本就不在乎這些事情吧，結拜一事也只是因為楊過不想令三人耽誤一輩子而已。

　　程英輕撫陸無雙的背，「表妹，你既然有了身孕，就別想這些有的沒的，我相信，總有一天能再次相聚的。」

　　綠萼也點了點頭，「據說，懷孕的人老是愁眉苦臉，生下來的孩子也會變成苦瓜臉的…」

　　陸無雙大吃一驚，「真的？」

　　「當然那是假的了」，程英掩著笑，「我看現在妹夫就已經是苦瓜臉了呢~」

　　知道程英與綠萼在取笑自己，陸無雙也嚷嚷了起來，「哪有！老娘嫁給他是他的福分！」

　　這也是，程英與綠萼都見識過當初耶律晉是怎麼樣死皮賴臉地跟著陸無雙，想起一年前的耶律晉的種種行徑，三人又笑開了。

　　誰也沒有再提楊過，就像陸無雙不會問程英與綠萼將來有何打算是一樣的道路。陸無雙很清楚，如果不是耶律晉這樣的執著感動了自己，她也一定會像程英與綠萼那樣，四處雲遊。

　　楊過與耶律晉究竟誰比較好？陸無雙不想去思考，就算再怎麼想也永遠沒有結果，楊過更像一種憧憬，耶律晉則是實實在在的生活。

　　人永遠沒有辦法脫離生活去追求夢想，陸無雙明白，楊過對於自己來說，深深的藏在心間就可以了。

　　程英與綠萼又何嘗不是這樣？兩個人路過了那麼多的小鎮，也遇上過不少男子，可是有哪一個能與楊過相提並論？甚至連比較一下都覺得對楊過是種失禮。

　　雖然程英與綠萼沒有明說，但是兩個人都知道，在陸無雙誕下孩子之後，她們又會踏上屬於她們的旅行。並不是愛這樣的四處雲遊，也許是為了忘記楊過、也許是期待再一次地與他不期而遇、又或許在尋找著屬於自己幸福，程英與綠萼明白，楊過對於她們來說，從來不是大哥，卻止于大哥。這樣的結果，何其遺憾？

　　對於失去閔敏的那一年，楊過總是半醉半醒日複日，恍然醒悟的時候新的一年又重新來到了，街上人潮湧動，每個人都在為新春佳節而準備著，臉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楊過不由自主地抬頭望天，這時候，他再一次想起了閔敏，連過去那些瑣碎的日子都變得珍貴了起來，似乎連天上的雲都有了安撫的意味。

　　閔敏不在了，這樣楊過有了更多的時間去沉思，為什麼是她，為什麼愛上她……這個世界上如花一般的女子這麼多，為什麼楊過只能選擇她？

　　楊過想來想去，覺得也許是因為過去的那些日子。小時候轉過那一條小巷，閔敏在家裡等他回家。黃昏時分，暖暖夕陽如同薄紗一樣，將那些兒時的回憶染上如此美好的顏色。又或是越過一片竹林，古墓裡閔敏總是跟在他，兩個人總是一起溜出古墓去小鎮上玩，歸程時看著夕陽如細碎的黃金灑落滿地，兩個人手牽手，一起回去。

　　等待十六年之久，也許對於楊過來說，沒有值得不值得之說。因為他與閔敏的感情早在溫婉綿長的時光內生根發芽，這個江湖，武林恩怨，愛恨情仇，……如此說來，也是因為閔敏，才有了現在的楊過。

　　閔敏的容貌對於楊過來說也不重要，因為一切都是從她的那雙眼睛開始的。她的眼睛能夠穿過浮誇的外表，楊過可以感覺到她的本質，他一直都堅信，她的來到是上天賜予自己最好的禮物。

　　不願逗留在沒有閔敏的世間，楊過憶起了曾經相處過幾日的巨雕，他回到了那個深谷中，對著衣冠塚再次拜了拜。

　　巨雕看到楊過歸來似乎很開心，用翅膀碰了碰他的肩，算是拍肩。楊過一愣，倒也明白過來，巨雕不是一般的通人性。

　　十五年時間匆匆過去，江湖上少了一個楊過，多了一個神雕俠。


第八十六章

　　「郭小姐來了啊~」，尹府總管立刻給郭襄開了門，他見過那麼多的大家閨秀，沒有一個比郭襄更討人歡喜。

　　「尹大伯~好久不見啊」，郭襄將韁繩交給下人，勾著尹總管一起進了尹府。

　　郭靖與尹志平是好兄弟，連帶著兩人的子女也經常來往，郭芙與郭襄都曾來拜訪過，尹總管卻獨獨對郭襄另眼相看，連喊的時候那態度也不一樣。

　　由於尹府的下人也全都姓尹，郭襄只有一套叫法，總管叫尹大伯，年紀大的就叫尹大叔，年紀小的就叫尹兄弟，大家對於郭襄那沒有架子的對人處事，都很有好感。

　　「別叫我郭小姐~我會覺得那是在叫姐姐~~」，郭襄吐了吐舌頭。

　　郭芙雖然與郭襄差了很多，但是由於郭芙生性貌美，也不喜歡別人說她年紀大，所以聽見別人叫她‘郭小姐’，她便心花怒放。

　　尹大伯搖了搖頭，「那位……應該叫郭大姐才是。」

　　尹大伯一臉正經的表情逗樂了郭襄，她嘻嘻笑過後才想起來問，「尹伯伯與尹伯母呢？」

　　尹伯伯與尹伯母自然指的是尹志平與小龍女，只是自從尹志平接管家業之後，沒了尹父的約束，他便常常帶著小龍女四處遊山玩水，有一半的時間不在尹府內。

　　為什麼尹志平的產業反而越做越大了呢？郭襄常常想，這是因為尹伯伯與尹伯母貌美無雙的關係吧~知道這樣想很失禮，可是郭襄總是這麼認為。

　　郭襄聽見尹志平與小龍女不在，心中有一些失望。之前遇見了神雕俠，和誰說，大家都是一副不信的樣子，郭襄這才想到了尹志平與小龍女。

　　本來想繞著兩位長輩再帶她出去的，郭襄知道自己的願望算是落空了，只能乖乖回到襄陽，不過她心情依舊很好——因為神雕俠答應了會和她一起過生日的。

　　「尹大伯，既然尹伯伯與尹伯母都不在，那麼我就先回去吧」，郭襄覺得自己一個人住在尹府也沒意思，便決定回襄陽。

　　「……」，尹總管一時沒吱聲，目光落在一個路過的丫鬟身上。

　　郭襄順著尹總管視線望去，只是一個很普通的丫鬟而已，「尹大伯，怎麼了？」

　　「啊…沒什麼」，尹總管像是現在才醒過來一樣，搖了搖頭。

　　郭襄看了尹總管幾眼，肯定道，「一定有什麼~！」

　　瞞不過郭襄，尹總管也悄悄地說道，「郭小姐想聽故事嗎？」

　　郭襄最喜歡聽故事了，如果涉及武俠什麼的就更愛了，她不住的點頭。

　　尹總管帶著郭襄去了偏廳，兩個人坐下，又命人端茶送水。之後尹總管又命下人都離開，這才將故事娓娓道來，「大約十九年前…小少爺曾托人運回來一個棺材，說是要做法事並好好安葬。當時我也就照做了，哪知法事做到了一半，棺材裡的人突然醒了過來…那是我記得很清楚，所有的人都亂作一團，嚇得我都躲到了門外…可是後來才發現，人是活過來了，也便癡呆了。」

　　想起當初的情景，尹總管心有餘悸，「好好的一個小女娃整天癡癡傻傻，無法自理…想來畢竟是小少爺交代的，我們就將她安置到了岳陽別院，好生安養著…曾經小少爺回來的時候，我問他，可是小少爺都不記得這個人了，無奈之下我們也之後養著，反正人傻，只要人看著也沒什麼問題…」

　　「……」，郭襄有一些無語，雖然前面詐屍的那一段還蠻精彩的，後面就有一些無聊了。

　　尹總管示意她稍安勿躁，「這還不是重點，十六年前啊…傻姑娘突然生娃了…把我們都給嚇壞了！別院都是一些年紀大的下人在管理，查來查去也不知道是誰偷偷進了別院，傻姑娘生娃的時候大出血，去了。結果她生下的女娃…也是個傻子…」

　　郭襄有一些黑線，尹總管在說一家都傻的故事嗎？

　　「在然後啊…十六年過去了，前些日子，這傻女突然不傻了」，尹總管再一次確定四周沒有人才說，「我覺得…這其中有古怪…可是一個人也不會裝瘋賣傻十幾年吧…我們將她從別院接了過來，幾天下來，確定她的確都不傻了，你誰怪不怪？」

　　郭襄想了想，「我想去看看。」

　　尹總管笑了笑，果然郭襄對什麼事情都有興趣，也不攔她，要是她能看出什麼端倪就更好了。

　　尹總管給那位曾經的傻丫鬟安排的是很輕鬆的工作，所以郭襄去見她的時候，她正坐在院子裡休息。

　　「你好」，郭襄向她打了招呼，「我是郭襄~」

　　對方似乎很吃驚，好一些才喃喃道，「你好。」

　　「你叫什麼名字呢？」郭襄看對方沒有自報姓名的意思，只能再次問道。

　　「我…我叫閔敏…據說我母親也叫閔敏」，閔敏低下頭去，郭襄看不出她的神情，但是從字裡行間裡不難看出，她挺正常的。

　　「你知道你母親的事情嗎？」郭襄坐在了她旁邊，好奇地問道。

　　閔敏搖了搖頭，「我不太清楚…」

　　事實上，閔敏是清楚的，她醒過來的時候就在尹府別院，不知道為什麼當她開口和別人說話的時候，大家都作鳥獸散了。偷偷聽別人說話，才知道了發生的一切。還記得她當初和楊過一起看螢火蟲的那晚，兩個人被綁架了……雖然怎麼被尹志平解救了不得而知，但顯然因為閔敏死了，身體無魂便成了癡傻之人。

　　沒想到自己還能再活一次，不知道現在楊過怎麼樣……十六年過去了幾年，閔敏有一些忐忑不安地問道，「郭小姐…你今年幾歲了？」

　　「不要叫我郭小姐，叫我襄兒就好了~」，郭襄告訴她，「我今年正好十六了，對了，我之後的生日宴會，你要不要來參加？」

　　「我…我能去參加？」閔敏大喜，「我真的能參加？」

　　郭襄噗嗤一下笑了，「當然能了…不過到時候說不定你反而會想起參加英雄大會呢~」

　　郭襄知道父母並不是故意將英雄大會與自己的生日放在一天，可是一想起大家都熱熱鬧鬧地唯獨忘了自己，郭襄做覺得有一些遺憾。

　　十六歲的生日對於郭襄來說很重要，照例來說應該舉行成人儀式，可是除了神雕俠，還會有誰記得呢？也許連神雕俠都去參加以英雄大會了，那麼用掉一根金針所許下的願望，還會實現嗎？

　　郭襄不由得雙手托腮，隨口一問，「呐，閔敏，你知道神雕俠嗎？」

　　並不是一定要閔敏回應什麼，郭襄只是找個人說說心裡話。哪知道閔敏回答，「我當然知道了…他是一個很好的人…對不對？」

　　聽到閔敏的回答，郭襄眉開眼笑了起來，「是啊…很好…」，接著她支支吾吾道，「也很俊啊…」

　　「我還以為他會帶人皮面具呢…」，閔敏在心中小聲地嘟囔著，楊過那個狐狸精！

　　「有哦有哦！」郭襄對閔敏眨了眨眼，「不過我硬是用金針求他摘下面具~」

　　「這樣啊」，閔敏微微笑了一下，心中更加腹誹，‘小姑娘叫你摘你就摘啊！’

　　總覺得閔敏與自己在神雕俠的事情上有著某種微妙的默契，郭襄倒真的將她當成了朋友，將遇見神雕俠後的事情一一告訴她了。

　　看著郭襄那眉飛色舞的樣子，閔敏也不禁心馳神往了起來，「我真的也想見見這位神雕俠呢…」

　　「所以~跟我一起會襄陽吧~我會好好招待你的」，郭襄笑了笑，推搡著閔敏快去整理包袱。

　　閔敏哪有什麼包袱？她在尹府沒有任何一件屬於自己的東西，所以當尹總管答應之後，閔敏兩手空空就和郭襄上路了。

　　「不過為什麼要換男裝呢？」閔敏有一些不解地看著郭襄。

　　「現在真是厲兵秣馬的時候，男裝安全一點」，郭襄自己也穿上了男裝，她雖然有武功，但畢竟不高，所以還是小心為甚。

　　由於郭襄不像郭芙喜歡身邊繞了一大堆人，她是獨自來到尹府的，回去的時候自然也是一個人，拒絕了尹總管派人保護的意思，只是和閔敏兩個人上路了。

　　兩個人不會在野外過夜總是找客棧落腳，一路上到也都安全，只是越靠近襄陽，城中景象就越落敗，大家走在街上都灰頭土臉。

　　「閔敏，我們進去歇息一下吧」，郭襄轉頭問閔敏，兩個人共騎一匹馬顛簸了這麼就，是該休息一下。

　　閔敏點點頭，等郭襄將馬拴在了茶鋪的馬栓上，跟著郭襄一起走了進去。

　　要了兩碗涼茶，閔敏正準備喝的時候，郭襄忽然止住了她，「慢著…」

　　「怎麼了？」閔敏看到郭襄拿過碗用鼻子嗅了嗅，「難倒…被下藥了？」

　　郭襄只是神情凝重，將茶碗放下，「閔敏，等會跟我裝作若無其事地走出去。」

　　「好的」，閔敏知道現在自己不要多問，看見郭襄將兩文錢放在桌上後，隨即站了起來。

　　站起來便覺得一陣頭暈，閔敏立刻就倒了下去，郭襄本想扶住她，哪只自己也眼前開始發暈。

　　「哈哈~小娃子真聰明」，店家將手中的毛巾扔掉，咧嘴一笑，「不過啊，這迷藥可不止水裡有，杯子上也抹了哦~！」

　　「大意了…」，郭襄跌跌撞撞，想要抽出劍來，但是眼前一黑也倒了下去。

　　店主輕輕鬆松地提著郭襄與閔敏，將兩個人放在牛車上，將草堆蓋在兩個人的身上，架著車離開了茶鋪。

　　聽到手下的人逮到了郭襄，金輪法王立刻趕了過去，「怎麼抓了兩個…？」

　　茶鋪的老闆跪在下面，臉上已經沒有剛才裝出來的那種憨厚摸樣，「抱歉，屬下也不知道哪位是…所以就一起帶來了。」

　　郭襄為人不張揚，而且又鮮少離開襄陽城，金輪法王也未曾知曉她的摸樣。直到這一次聽密探報郭襄一個人前往了湖南岳陽，這才萌生了抓捕之意。

　　蒙古與南宋的戰爭連綿不斷，因為郭靖的關係，襄陽久攻不下，更不用說其他地方了。

　　金輪法王雖然貴為國師，但是他想要更多的權利，原本想要靠著霍都，可是沒想到霍都在十六年前不知為何，突然宣佈自己放棄繼承可汗的位子。所以，現在金輪法王待在忽必烈的軍營裡，盼望著早一些攻下南宋。

　　金輪法王招了一個人過來，「你看看，哪個像郭家小姐？」

　　那人眼睛在閔敏與郭襄之間掃視了很久，像是想起什麼似的，突然看向閔敏。

　　「是她麼…」，金輪法王揮了揮手，一人將郭襄綁好帶了下去，閔敏則被留了下來。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5-11-3 13:23

第八十七章

　　郭襄悠悠轉醒的時候才發現自己被綁在一個陌生的地方，身邊有兩個蒙古軍官站著，說著她聽不懂的話。

　　自己被劫持了！！郭襄瞬間明白了過來，她小心翼翼地扭動幾下，可是發現自己被綁得死死的，完全不能動彈。蒙古士兵只是偶爾掃一眼郭襄，其他時候都只是百無聊賴地站著。

　　郭襄想起自己的發簪，不自覺地拼命蹭著頭，試著把發簪弄下來，功夫不負有心人，郭襄終於拿到了發簪，她閉起眼睛裝昏迷，一邊悄悄轉動手腕，用發簪割著繩子。

　　好在士兵們不太在意她的發簪不見了，繼續聊著天。等到繩子松了之後，郭襄深呼了一口氣，休息片刻立刻竄起在士兵身後一手一個點了穴。看見士兵軟綿綿地倒了下去，郭襄彎了彎腰，「兩位得罪了。」

　　扒了一位個子稍矮士兵的外衣披在自己身上，這種平常姑娘家做起來萬分羞澀的事情，郭襄卻毫不在意。她從帳子裡溜了出去，本想要救閔敏的，可是郭襄知道自己沒有這個本事，只能先會襄陽找救兵。

　　郭襄離開蒙古軍駐地的時候發現很多工匠負石豎木，似乎正在搭建高臺。也虧得大家都在忙碌，沒人注意郭襄。

　　金輪法王就站在基樁旁邊，指揮著木匠們的工作，也是乘著這個時間，站在金輪法王身後的一位男子悄悄地走了。此人正是剛剛辨認閔敏與郭襄之人，他雖然是金輪法王的手下，卻實則是霍都的人，乘此機會向霍都報告。

　　霍都坐在帳內，本來一副悠閒的樣子，瞬間眼神投向了低頭彎腰的男子，「你說你找到了她？」

　　「是的」，男子再一次道，「屬下很確定，就是她。」

　　「我知道了」，霍都閉起了眼睛，再一次睜開的時候，似乎透漏了些光彩，「你回去吧，免得國師到時候起疑。」

　　男子離去了，霍都將目光移向了書桌上掛著的一幅畫，自從他知道閔敏的真正的長相之後，曾經畫過千萬幅，可惜沒有一張能畫出她的神韻，只能說這一幅是最像的。（五十四章伏筆）

　　「你終究還是回來嗎？」霍都歎了一口氣，「這一次你又會離我而去嗎？」

　　沒有人回答霍都，帳外只能聽見工匠敲打木樁的聲音。

　　郭靖與黃蓉站在城上，看著蒙古軍漸漸築成了一個十余丈高的高臺，他們面面相覷不知道蒙古軍在使什麼把戲。過一會看見一位黃袍僧人帶著一位女子上了高臺，只因隔得遠了，兩人的面目瞧不清楚。

　　黃蓉的心思轉的極快，那黃袍僧人不是金輪法王便是達巴爾，看著蒙古士兵運來大批柴草，堆在台周，卻似要將此台焚毀一般，黃蓉不由自主的想到，對方不是祭天便是借此來要脅襄陽城。聯想起郭襄不見了，黃蓉幾乎要昏厥過去，她心中隱隱覺得，那高臺上的女子便是郭襄。

　　「父親！母親！！」只見郭襄奔踏而來，「那…那是閔敏！！你們救救她吧…」

　　一聽見‘閔敏’二字，黃蓉與郭靖更震驚了，黃蓉曾經告訴郭靖在絕情穀發生的一切，但是她與郭靖心裡都明白，這閔敏已經死了。

　　黃蓉遠目，試著看清女子的面容，但無論如何都看不清楚，只能拉過郭襄，「襄兒，你好好說，你是怎麼認識她的？」

　　郭襄三言兩語地說清楚了，聽見只是重名，黃蓉也不由得放下心來，她明白‘閔敏’一定是被誤認為了郭襄，才被綁起來的。

　　「無論如何，咱們都要盡可能地救這位姑娘」，郭靖這麼說其實心裡也很沒有底，金輪法王武功高強不提，如此數量之多的蒙古士兵，恐怕自己帶一小隊千萬根本不是辦法。

　　黃蓉深知如果自己與郭靖不做什麼反應，會被蒙古軍劫持的不是郭襄，如此一來那位姑娘就更加性命不保了，於是用內力將話清清楚楚的傳上高臺，「襄兒，你沒事吧？很快就會來救你的…」

　　已經被太陽曬得有一些真不開眼的閔敏一時間也迷糊了，這是什麼情況？

　　金輪法王也將自己的聲音遠遠傳了過去，「郭大俠，黃幫主，若有憐愛之心，便馬上來束手受縛，一個換一個，我立時便放了令愛。」」

　　只看見一人緩緩走上高臺，為閔敏解開了繩索。

　　「你做什麼…」，金輪法王在看見來人之後語氣變得有一些古怪。

　　「國師」，霍都將閔敏摟進自己的懷裡，「其實就算你這麼做，郭靖黃蓉也不會回應你的。」

　　金輪法王的神情陰沉了下來，「不試試怎麼知道了？」

　　「不用試了，因為你很快便會死在這裡了」，霍都的聲音很輕很輕，閔敏有一些不自覺地抬起頭。

　　「你就這麼跟為…師說話的？」金輪法王很少對霍都顯露脾氣，但這一次真的是惱了。

　　霍都微微一笑，他的眼中完全沒有開玩笑的意思，仿佛只是陳述一個事實而已，「啊，是的。」

　　閔敏總覺得霍都變了，卻又說不上哪裡變了。

　　霍都低下頭對她笑了笑，繼而抬起頭來，「國師，你可還記五郡主？」

　　「怎麼會不記得」，金輪法王的話語中有一些不自然了起來，「這和五郡主有什麼關係？」

　　「當然，你怎麼會不記得呢？因為她是間接死在你的手上你…買通了我身邊的人」，霍都臉上的笑意漸漸隱去，「你可知，你殺了自己的親身女兒？」

　　金輪法王蹙起眉頭，「王子殿下，您還莫要亂說…」

　　「我知道哦，我什麼都知道」，風吹起霍都的發，露出他完美精緻的五官，而他的眼睛裡一點光亮都沒有，「那個時候的母妃和你說想要一起離開，第二天母妃就抱著小五去找你…我曾經多次阻攔母妃，卻始終都沒有用…」

　　金輪法王看著霍都，一時不語，他一直以為霍都會忘記了自己的長相，畢竟那時他還年幼，而自己出了家之後，形象大變。沒有想到霍都還記得，金輪法王又有一些欣慰，「父子連心…嗎？」

　　「父子？」霍都冷冷地笑了起來，「是啊…曾經我也這麼以為…直到…我站在父王的面前懇請他驗血…」

　　驗血這是自古以來鑒定親子關係的一種儀式，父親與兒子各出一滴血看是否相容。

　　「不可能…」，金輪法王面色一變，他一直以為霍都是他的親生兒子，其實在他管理馬廄之前就已經舞姬成為可汗之前，他就是護送舞姬來蒙古的隨行人員之一。在那時起，他就已經與舞姬在一起了。即使她成為了可汗的女人，兩個人之間的聯繫也沒有斷過。

　　舞姬曾經清清楚楚地說過，霍都是他的孩子……所以這不可能，金輪法王的眼神更加陰霾了，「這不可能！」

　　「我是父王的孩子…從來都是，所以才從這漫長的流放中解脫了出來」，霍都的唇角勾起一抹絕豔的弧度，這卻讓金輪法王打了一個寒顫。

　　「你啊…殺了自己…唯一的…親生女兒哦」，霍都笑了，他的這一句話，僅僅只是因為一句話，就如同千金般重一樣，讓金輪法王幾欲跌倒。

　　金輪法王一直以為霍都是他的兒子，自己心心念念地想要為蒙古達到南宋，拼命地努力往上爬得到權力，其實只有一個願望——將霍都送上王位。如此這樣，自己這一生總算沒有了遺憾，將自己的親生兒子達到了自己期望的最頂峰。

　　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才知道五郡主與霍都訂婚的那一刹那，金輪法王選擇殺了五郡主，成全霍都，沒有料到到頭來卻是一場空。

　　「是不是恨呢……？恨著自己，如此輕易地就殺害了小五呢？」霍都的話語毫不留情著刺痛著金輪法王。

　　「啊啊啊啊！！」金輪法王紅了眼，「是你！全是因為你！」

　　「是我」，霍都似乎毫不在意的繼續說道，「我故意表現出和你一樣的喜好，故意和用一樣的東西…我小心翼翼地，不讓你起疑心…為的就是這一刻…」

　　那滔天的悔意讓金輪法王的心痛苦了起來，他並不是不疼愛五郡主，只是在她與霍都之間選擇了後者，然而此時此刻更能證明，他當初做了錯誤的決定。怒意在心中咆哮著，熊熊燃燒起來，金輪法王一掌打向霍都。

　　霍都與金輪法王說話用的都是蒙古語，閔敏縮在霍都的懷裡聽不明白，可是看見金輪法王不知為何一臉凶相的會掌而上，感到了一些害怕。

　　「閔敏，去吧…」，霍都在她的耳邊留下這一句話，瞬間放了手將她推了下去。

　　閔敏一時間睜大眼睛，尖叫了起來，「啊…」

　　正趕到高臺之下的楊過縱身一躍將閔敏抱了一個滿懷，「閔敏…」，他緊緊地、如同要揉進骨血一般力道令她感到疼痛。

　　「楊過？」閔敏一直希望能再見一面，這種思念在心中日益堆積，但是真的見到了，她卻說不出一句話，只是任淚水滑落。

　　「閔敏…你終於回來了」，楊過終於明白十六年的等待到了頭。從年幼前一直珍惜著的感情微微綻放，終於現在如同鮮花盛開般令人目眩。

　　楊過的雙瞳中溢出無與倫比的光彩，令人無法不矚目。

　　一直關注著高臺的郭襄，心中一直隨著閔敏的生死而大起大落，看見楊過將閔敏抱起，突然一陣遺憾閃過心頭。


第八十八章

　　士兵忽然驚呼了起來，閔敏與楊過一看才發現，不知何時高臺下的柴草已經被點燃了，只見黑煙中火焰上升，火焰漸漸升高已經吞沒了數階長梯。

　　忽必烈已經從軍營中走了出來，看見霍都與金輪法王在高處纏鬥的身影，提聲到，「這是怎麼回事？！快滅火！！快給我滅火！！」

　　一人顫顫悠悠的回答，「稟元帥…是霍都王子讓我們這麼做的…」

　　在忽必烈的眼神下，那人住了嘴。完全搞不懂霍都在想什麼，忽必烈卻明白，霍都是想與金輪法王同歸於盡？

　　楊過可不管蒙古軍中有多麼的混亂，他運氣輕功帶著閔敏往襄陽城返回。楊過的輕功精湛，身子在半空中挪騰，每一次落地都在幾十米開外。

　　「楊過…」，閔敏卻拉著他的手臂，心急道，「霍都還留在上面，你去救救他好不好？」

　　「我知道」，楊過依然迅速往襄陽而去，直到將閔敏送入城中，他一個轉身又不見了身影。

　　郭襄立刻從城頭跑了下來，「閔敏…你沒事吧？！」

　　「我…沒事」，閔敏轉頭問道，「襄兒，我能上去看看嗎？」

　　照例來說站在城頭上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此時此刻郭襄也顧不上這麼多，畢竟蒙古軍現在自己已經亂成了一團。郭襄拉著閔敏走了上去，閔敏一望，發現高臺的下半截已裹在烈火之中，心中更是擔憂霍都的安慰。

　　楊過趕到高臺之間也不過須臾片刻，他縱身一躍上了梯級，「霍都…我來助你了。」

　　金輪法王回掌迎上楊過，砰的一聲響，兩股巨力相交，兩人同時一晃，木梯搖了幾搖，幾乎折斷。

　　「好功力」，霍都的扇子也不停，疾速向金輪法王刺去。

　　「那還用你說」，楊過與霍都十幾年未見，卻依然像往日那般誰也不繞誰。

　　倒是金輪法王暗叫不好，本來對付霍都他還綽綽有餘，沒有想到多了一個楊過，且楊過的功力居然進步這麼多，楊過掌風中夾帶的內勁，不容小覷。

　　金輪法王手持金輪、銀輪，一一舉輪擋開霍都與楊過的招數，一時間兩人若暴風驟雨的招式也耐金輪法王不得。

　　高臺連連搖晃，格格劇響，楊過知道不能再拖了，金輪法王回首就是金輪飛過，楊過側首讓過，法王便左手銀輪便往他身上砸去，霍都扇子直揮，暫態扇輪相觸，兩股內力再度相抗……喀的一聲，霍都的扇子粉粉碎，腕間飛血而出。

　　楊過乘此機會撲擊過來，右手發掌打在金輪法王的身上。金輪法王吐了一口血向後飛去，本想穩住身形，哪知道這高臺上之小，金輪法王瞬間跌了下去。雖然身上著了火，法王知道從這一高的地方跌下去凶多吉少，他依舊想死裡逃生。法王一個打滾，正想翻身站起時，忽然看見霍都也跌了下來。

　　煙火飛騰中巨響連作，高臺不斷傾斜，楊過踴身一跳，神雕雙翅一撲躍起數人之高緩緩托起楊過。

　　本想此事已經圓滿結束，回頭一看卻不沒了霍都的身影。暗叫不好，楊過看見火光中，霍都正與金輪法王對峙著。

　　知道霍都不會放過自己，金輪法王揮掌推出，用盡了自己全身的力道，霍都不躲不閃，被法王這一擊，五臟六腑都像移位了一樣，霍都強忍著一口氣，拉住金輪法王的手，拔出一直藏在腰間的小刀向他刺去。

　　手被霍都不要命般緊緊禁錮住，金輪法王一腳踢在霍都腕間受傷處，果然霍都手拿不穩，刀飛了出去。

　　楊過一騰身接住了刀，霎時沖到了火堆中向金輪法王心間刺去，雷霆疾速一般，法王已經受了傷，又被霍都鉗制住，刀尖沒入了法王的身體，他瞪大了眼睛，嘴唇顫抖再也說不出話來。

　　楊過托起霍都就外面竄，此時高臺倒塌，法王便被壓在火柱之下。

　　即使楊過是漢人，現在蒙古軍與漢兵交戰得如火如荼，忽必烈也衷心的感謝楊過救了霍都。

　　「沒什麼」，楊過對著忽必烈點點頭。

　　忽必烈與楊過曾經在十六年前的席間有過短暫的交談，彼此間都知道，往日那般的相處不可能再有了。下次再見，彼此就是敵人。

　　目送楊過飄然遠去，忽必烈有了一種預感，這次戰爭的確會持續很久很久。

　　霍都已經被抬了過來，他雖然還有意識，但是內傷很重。忽必烈隱隱能猜到霍都為什麼如此強烈的要和金輪法王同歸於盡，沒有想到霍都那什麼都不在乎的外像下，隱藏著更為卓狂的一面。

　　「果然是父王的孩子…」，忽必烈歎了一聲，他是父王最疼愛的孩子，對於那段王室醜聞也有所耳聞，到了此時此刻，他才真正承認了霍都。

　　楊過一回到襄陽城便大受歡迎，閔敏更是含淚撲了上來，看的郭靖與黃蓉驚訝萬分。

　　郭襄更是喃喃道，「你不是…不是在等楊大嫂…她…」

　　「是啊…等了十六年」，楊過臉上未帶人皮面具，比起十六年前他變得更加成熟了，那黑髮依然如此的順滑，在陽光下如同綢緞一般，黑色深邃的眼眸在看向閔敏之際散發出令人窒息的欣喜，「讓我整整等了十六年…」

　　「對不起」，閔敏握著他的手，兩個人十指緊扣，這一次，誰也不會再離開誰，他們要永永遠遠地在一起。

　　相隔十六年的再見，楊過根本不想與他人分享閔敏，他只是極快地與眾人打了一個招呼，帶著閔敏走了。

　　黃蓉立刻召郭襄過來問話，她怎麼也不相信閔敏那個樣子是三十幾歲的人，反倒說是個十幾歲的少女更確切一點。

　　郭襄將尹總管說的故事又複述了一遍，黃蓉與郭靖再一次面面相覷，這其中的玄機又有誰說得清道得明？

　　倒是郭靖深有感觸，「原來當時我誤解了過兒啊…我還當他有了幻覺呢…」

　　黃蓉輕聲說道，「這也不是你的錯，換做是誰都會這樣認為…」，此時她話語一轉，「你可千萬別想著給那位閔姑娘驅邪什麼的…到時候過兒可真的要怨死你了…」

　　黃蓉本以為十六年楊過的愛意會被沖淡，可是剛才她才察覺到，楊過與閔敏之間的愛情絕非如此淺薄。

　　郭襄聽著黃蓉打趣郭靖，也不由得笑了出來，可是心中並沒有那麼高興。現在楊過與閔敏在做什麼呢……一旦這麼想著，郭襄的心反而有一些隱隱作痛。

　　等到心情稍稍平靜了下來，楊過也察覺了一個問題，照理來說過了十六年，閔敏不可能還這麼年輕，而且容貌似乎也變了。雖然當時她一副面黃肌瘦的樣子，當時五官也不會變化如此之大。

　　現在的閔敏雖然不是極美的樣子，白皙無瑕的皮膚透出淡淡紅粉，彎彎的柳眉下，那雙眼睛仍如記憶中的清澈明亮。

　　看見楊過一直盯著自己瞧，閔敏笑了笑，輕輕掙開他的懷抱，在他的面前轉了一圈，「這是我真正的摸樣哦？」

　　「真正的…摸樣？」楊過有一些不明白，閔敏不是被南海神尼給救走了嗎？

　　絕情穀的那一天，閔敏裝作自己是黃蓉向裘千尺求絕情丹，她的的確確是死了。在一片漆黑之間，她有遇見了那一個男子。

　　男子說，閔敏只能修仙，沒有其他的選擇了。

　　無奈之下閔敏只能跟著男子修仙，事實上除了打坐她並沒有做其他什麼特別的字。沒有想到男子某一天說，「好了，你小有成就了，可以投胎了。」

　　閔敏被男子一腳從雲端踢了下來，醒來便在了尹府大院，投在了名為‘閔敏’的癡傻丫鬟身上。

　　「這麼說來…那人其實是好意…」，楊過將頭抵在閔敏的肩膀上，感受著她的呼吸。

　　閔敏嗯了一聲，「接著我便遇到了襄兒，她總是和我說起神雕俠，我知道那是你…所以聽到你和襄兒說我的時候，我心裡真的好開心好開心…」

　　閔敏曾經害怕過，十六年那麼漫長的時光，楊過的心會不會變了？卻從郭襄的口中聽到楊過說他愛的人有多麼多麼好，連那些兒時的小事，都被楊過掛在嘴邊。

　　「你啊」，楊過溫柔地拍著她的背，「你怎麼可以就因為這種事情而感動呢？以後我們還有很多很多的時間…做很多很多你喜歡的事情…」

　　「是嗎？」閔敏眨了眨眼睛，「你說我喜歡什麼事情…」

　　楊過微微一笑，他的雙唇就輕輕地觸了上來。楊過那寬大的手掌支撐著閔敏的背脊，她滿心歡喜地接受他持續不斷著親吻。總覺得這甜美而溫柔的吻，即使花上一輩子去等待也值得。

　　宛若捨不得一般，楊過輕輕地分開，看著閔敏稍微有一些急促的吐氣呼氣，他的唇上殘留微微余溫，閔敏溫熱吐息令他終於有了真實感。

　　看見楊過近在咫尺的俊秀臉龐，閔敏忽然紅了臉。楊過明知她害羞了，卻還故意問道，「呀？怎麼臉紅了，我看看，是不是生病了？」

　　被楊過這麼一說，閔敏更覺得羞了，她嚷道，「沒有生病！沒有生病！」

　　看見楊過伸出手想要查探她額間的溫度，閔敏拼命地躲著，最後乾脆將臉埋進了他的胸膛。見閔敏緊緊地抱住自己，楊過又心生愛憐了起來。十六年的時光磨練了楊過，他已經徹徹底底的成長了，而閔敏還是那樣，總是這麼的可愛。

　　有著說不出的滿足感，楊過只想時間永遠的停留在這美好的一刻，「閔敏…我愛你，很愛很愛，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原來我還可以如此愛一個人…」

　　漫長的時間沖淡了楊過倔強的脾氣，他對行走江湖的激|情也逐漸淡去，一切的事物在他的眼裡也變得稀疏平常了起來，唯有閔敏，唯有她，才是此生此世唯一的執著。

　　楊過那如同宣誓的聲音像是抵住了閔敏的背脊一般，她一動不動地抱住楊過，「我也是…」

　　第一次遇見楊過，只覺得他是個漂亮的採蓮童，像是畫卷中走出來的一般，熠熠生輝。

　　第二次遇見楊過，只覺得他是個調皮搗蛋的孩子，害得自己入水而亡，浪費了一次穿越。

　　第三次遇見楊過，只覺得他是個陰魂不散的劇情人物，但還是變成了無法割捨的幼年玩伴。

　　從一開始的滿不在乎，到現在的愛意滿懷，到底是閔敏改變了楊過，還是楊過成就了閔敏？

　　這複雜的問題閔敏不願去思考，只是她知道她一定要和楊過在一起，在這個世界裡活下去。因為除了楊過的身邊，她哪兒也不想待。

　　楊過帶著閔敏上了屋簷，兩個人像兒時一樣緊緊依偎在一起，遠眺著這個襄陽城。不時地說一些話，說著說著，楊過忽然想起一件事，「糟了…」

　　連帶著閔敏也緊張了，「怎麼了？」

　　「我給襄兒準備的生日禮物還未完成呢…明天就是她生日了」，楊過思索著自己趕過去還來不來得及。原來楊過本來聯合了江湖數百位高手，正準備為郭襄做一件賀禮，沒有想到他派人暗中保護郭襄的朋友卻忽然來報，說是郭襄被蒙古軍綁架了，楊過這才趕去了襄陽，正巧救下了高臺上的閔敏。

　　「是耳朵嗎？」閔敏歪著頭回憶了自己還記得劇情，如是問道。

　　楊過看了看她，突然笑道，「你還真是什麼都知道~！瞞不過你，哎…」

　　「以後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閔敏忽然扭了一下楊過的手背肉，「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就可以紅杏出牆哦~」

　　閔敏這麼說是因為想起那一句話，‘一見楊過誤終生’，她自己何嘗又不是淪陷在楊過那肆意飛揚的目光中呢？

　　「絕對不會」，楊過有一些哭笑不得了，他要是想劈腿，這十六年有太多太多的機會。可是他愛的，只有閔敏一個而已。

　　「那麼快去吧」，閔敏也挺喜歡郭襄的，如果沒有她還真的不可能和楊過這麼快見面呢。

　　楊過將閔敏送回了郭靖與黃蓉在襄陽城的府邸，親眼看見閔敏坐在了床上準備休息，楊過才準備離去。說實話他真的不太敢離開閔敏，過去的事情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總怕一離開就會出什麼事。

　　「這一次絕對不會出事的」，閔敏想了想，「要不我還是去和郭伯母待在一起吧。」

　　「你既然覺得累，就休息一下吧」，楊過為閔敏著想，決定等會再找幾個朋友在外面保護閔敏。

　　「我先走了」，楊過站了起來準備離去，下意識地回過頭，發現閔敏正柔柔地注視著自己。

　　那瞳孔如同微明的燭火一般，散發出無比地溫暖。

　　不想離去的念頭一點一點滋生，楊過一步一回頭地望著閔敏，這樣眼神的對視，楊過覺得自己終於擺脫了過去十六年的陰霾，心一點一點地純淨和透明了起來。

　　「快去快回」，閔敏對著楊過微笑。

　　那一雙微微彎起的眼睛，還有那樣的笑容，楊過記憶的閘門一下子被提起了，滾滾而出的是溫馨與思念，像洪峰一樣。

　　至此楊過才認識到，閔敏的眼睛已經穿過他的生命，貫穿起了自己的回憶與影響，像一片亮晶晶的星光，照亮了自己。

　　「好的」，楊過答應了下來，他運氣輕功離開了襄陽，而他的心一直與閔敏同在。


第八十九章

　　郭襄本來不願在英雄大會上過自己的生日，可是聽到楊過有生日禮物送給自己，而且一定要在宴會上。郭襄無可奈何的出去了，卻被禮物連連驚訝到了。

　　看著偌大的煙花在天上綻放出美麗的光彩，郭襄的小臉被映襯的格外秀麗。

　　聽著外面煙花砰砰砰的聲音，閔敏只是坐在床邊看著躺在那裡的霍都。

　　霍都是昨夜被楊過接到襄陽的，誰也不知道這件事，開門時閔敏也大吃了一驚。那個時候閔敏才知道，霍都受了極重的內傷，任何名醫都素手無策。楊過本來想去探望霍都，卻被霍都奄奄一息的摸樣嚇了一跳，霍都睜開眼恍惚之間看到了楊過，說相見閔敏，楊過這才帶了霍都來了襄陽。

　　閔敏一個晚上沒睡，她一直守在霍都的身邊，他總是睡睡醒醒，咳出的血流淌而出是那麼的讓人觸目驚心。

　　霍都似乎被那放煙火的聲音吵醒了，微微睜開眼睛，「為什麼我每次醒來的時候，總能看到你守在我身邊呢？」

　　「……」，閔敏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伸手幫他擦了擦臉上的汗。霍都一直飽受痛苦，正是金輪法王的那一掌，幾乎將霍都的心脈都震碎了，霍都還未死，只能說他在努力掙扎著。

　　看見閔敏沒有回答，霍都帶著虛弱的笑意問，「為什麼？」

　　「……不行嗎？」閔敏知道應該讓霍都回到蒙古軍駐地，那裡還是霍都應該待的地方，可是霍都對她來說就如同家人一般。

　　「你啊，就只忙著照顧我，自己幾乎沒怎麼睡吧？」霍都試著抬起手撫上閔敏的臉，可是他連這一點力氣都使不上。

　　「…不是的」，閔敏剛剛開口，霍都就蹙起眉頭。

　　霍都再一次確認，「…咳咳、真的嗎？」

　　「假的」，不知何時楊過推開了門，「她犧牲了自己的睡眠時間來看護你。」

　　「…楊過，你也、咳咳…勸她好好休息」，霍都強忍住咳意，重新看向閔敏露出一抹笑容，「去睡吧。」

　　聽見霍都用如同哄小孩子的口氣，閔敏不禁有了想哭的衝動，以前霍都也總是這樣說著，可是這一次…兩個人之間的情況顛倒了起來，變成了霍都瀕臨死亡。

　　楊過走了過來，將手搭在了閔敏肩上，「我會看護好霍都的，你也稍微休息一下吧。」

　　總覺得看護這個詞，很彆扭呢，霍都輕輕笑了。

　　閔敏搖了搖頭，她真的很擔心霍都的傷勢，無法走開。

　　「怎麼了？一個人怕的睡不著嗎？」霍都戲謔的語氣一如既往，「那麼就跟我一起睡吧…」

　　看見霍都較為精神的樣子，閔敏在楊過的催促下，終於準備離去。閔敏一踏出房間，霍都就劇烈地咳嗽起來，胸前衣物都被沾上了這鮮豔的顏色。

　　楊過將手中的人參遞了過去，示意霍都含在嘴裡，雖然不能治他的內傷，但能延續生命。楊過相信，總能找到法子來醫治霍都的。

　　霍都抬了抬眼，看見楊過放在桌上的桃子，「什麼啊…你居然還記得我喜歡吃桃子？」

　　「是啊」，楊過也笑了笑拖過一個椅子放在床前，自己坐在在了椅子上，「那個時候在絕情穀，我可是緊張得不得了，生怕你把閔敏拐跑了，自然對你的一言一行都上心了。」

　　想起之前共同相處過的光景，雖然霍都與楊過都沒有言明，誰都知道彼此已經將對方當做了摯友。

　　對於楊過與閔敏來說，霍都的存在總是那麼特殊。如果沒有霍都，楊過恐怕無法明白自己對閔敏的感情；如果沒有霍都，閔敏恐怕無法感受到如同家人般的溫暖……雖然那對於霍都來說，都過於殘忍，因為他也喜歡閔敏，因為他也無法將她當做妹妹。

　　霍都只是清醒了一小會時間便又昏迷了過去，楊過代替閔敏留在霍都那裡。雖然對閔敏第二天眼巴巴地趕過來，楊過心裡有那麼一些小不爽，但是霍都的樣子的確不妙。

　　楊過與閔敏避人耳目地照顧了霍都幾日之後，霍都醒過來的時間越來越少，曾經絢麗的容顏也終於一點一點的消瘦下去。

　　看見閔敏又擔心地望著自己，霍都用盡全身力氣，用手指輕觸了她的臉頰，那動作輕柔得溫柔似水。

　　閔敏的眼神中流露出哀傷之意，那一雙眼睛裡小小地映照出霍都的身影。

　　「笑…一下吧…」，霍都的聲音有一些沙啞。

　　閔敏試圖牽扯嘴角，可是總是無法順利的笑出來，終於她咬著唇露出了牽強的笑容。看見閔敏笑了，霍都便感覺很開心。他的指尖上流轉著她的溫暖，而他清楚地聽見自己緩緩慢下的心跳。

　　可是霍都不想死，他希望這一刻能一直持續下去就好了。

　　「閔敏…你喜歡我嗎？」霍都問出了他一直想問的話，「如果…沒有楊過的話…你會選擇…我嗎？」

　　「會…一定會…」，閔敏終於察覺到霍都那壓抑在心底的愛意，她落下了眼淚，拼命地點頭，「會…」

　　霍都一直在等待，等待閔敏能夠流露出一絲對自己的情感，「你是…我最重要的…」

　　霍都的話未說完，就開始不住地咳嗽。閔敏支撐起霍都的身體，輕柔地撫摸著他不斷咳嗽的後背。

　　「霍都…」，閔敏再一次呼喚了他的名字。

　　聽見她喊著自己的名字，霍都覺得自己如夢似幻了起來，閔敏近在眼前的面容轉瞬即逝了起來，他的手滑落了下來。

　　「霍都…霍都？」閔敏試著搖晃他，可是他只是靜靜地閉上了雙眼，不會再說任何令人哭笑不得話語，再也不會露出那顛倒眾生的笑容。

　　「啊…」，閔敏終於抑制不住大哭了起來。

　　能和霍都相遇，閔敏真的感到很開心，可是她與霍都的時間從一開始就已經交錯了。閔敏也曾經想過，如果一開始遇到霍都的話，自己會怎麼樣呢？會喜歡上霍都嗎？會像現在這樣愛楊過般愛霍都愛到無可自拔嗎？

　　不管閔敏如何想像，她都無法確定那答案。因為現在的閔敏，無論如何也不能回應霍都的心情，她愛的只有楊過而已。

　　楊過站在閔敏的身後摸著她的頭，試著安慰她。

　　閔敏不想讓楊過將霍都送回蒙古，這樣一來往後她再也無法祭拜霍都了。

　　「我明白了」，楊過帶著閔敏尋了一處隱居了下來，霍都就埋在不遠的竹林裡。

　　下葬的那一天，閔敏一直站在那竹林裡，回憶起了終南山上的那一幕與霍都的初見，閔敏再一次意識到，霍都已經死了，再也不會說著逗自己開心的話。

　　看著閔敏伏在墓碑上哭泣的樣子，楊過就站在墓前靜靜地看著那碑文。他一直很想知道，與霍都比起來，到底誰能讓閔敏更開心一點？然而，現在楊過已經不會再知道這個答案了。

　　閔敏與楊過就在這個小鎮上隱居了下來，所謂的劇情已經全都過去了，閔敏要與楊過將要一同走過怎麼樣的道路，連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但是閔敏相信，她與楊過一定能鐫刻出一生的快樂時光，即使人易老也能在回想起會心一笑。

　　對於閔敏來說，她的人生正要起步，與楊過一起莞爾微笑，一起歡欣雀躍，時而一起共用悲傷，兩個人一起共同擁有數不盡的時光，向未來邁出強有力的步伐。

　　一年時間就這樣流逝，閔敏誕下一名男嬰，取名為楊小霍。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5-11-3 13:23

第九十章 霍都番外

　　一片黑暗，霍都不願意點燈，因為誰也不會來看他。空蕩蕩的宮殿裡一如他離去的那樣，這裡也曾經歡聲笑語過，那個時候的霍都是是個被父王寵愛的孩子，他與其他兄弟一起，過著優越的生活。

　　霍都扶起倒在地上的椅子，上面留有小時候自己發怒時砸在地上所留下的痕跡。

　　那個時候的導師請霍都吃飯，那是一頓非常美味的野味。霍都吃完了，不禁好奇的問道，「老師，這是什麼肉？」

　　導師笑了，「馬肉…」

　　導師很少笑，這樣霍都有了不好的預感，果然他沖進了自己的馬廄，很多馬還安安好好的在那裡，只有父王贈的馬不見了，這是他最最喜歡的一匹馬。

　　導師慢慢的走了過來，低下頭對跪坐在地上的霍都說，「連你最喜歡的東西都可以吃下去，那麼你便沒有什麼好怕了…」

　　霍都不想哭，可是他還是哭了，他拼命地用手插進自己的喉嚨，試著讓自己吃下去的馬肉再一塊塊的吐出來。口水淚水流了很多，然後霍都只能虛脫一般的躺在地上幹嘔。他恨導師，但更恨如此毫無察覺的就吃下馬肉的自己。

　　那一天霍都砸光了宮殿裡所有的桌椅，可是他依舊無法發洩，因為他知道導師說的是正確的。王室裡沒有親情可言，若想踏上王位，就要如導師所言一般，如此的強大，如此的冷酷。

　　霍都沉默了，他對於親情本來就沒有什麼概念，只是他知道，王子的身份不允許他有什麼所鍾愛之物。如此透徹的明理之後，霍都便越發的被父王所看好了。

　　走在宮殿裡的霍都回憶至此忽然笑了起來，「王位什麼的…」

　　現在的霍都已經不再想要那個位置了，什麼王位什麼榮耀，不過過眼雲煙而已。現在霍都經歷了長達十年的流放，才回到了王宮。

　　結束了這沒有期限的流放，是霍都自己。

　　最初的流放歲月讓霍都痛苦不堪，邊疆的士兵們並不知道他曾經是王子，經常鞭打他讓他做一些體力活。不准休息，不准喝水，不准進食，士兵們只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奴役他。即使霍都死了，對士兵們也沒有什麼關係，因為他只是一個犯人。

　　也曾想過逃跑，霍都被士兵們逮了回去，被綁在城牆上暴曬十天。

　　那個時候，霍都以為自己會死，然而他還活著，但是那些傷痛卻永遠地留在自己的身上。霍都知道，自己不可以抗拒著命運，只能接受它。

　　接受不代表死心，霍都裝作順從的樣子，花了一年的時間才終於湊夠了錢，悄悄地拜託商人傳話給宰相耶律楚材。也許是天公作美，耶律楚材格外的器重霍都，將他從那邊疆的苦海拯救了出來。

　　霍都說，他要練武，他要讀書……如此要求，耶律楚材都滿足了。

　　霍都學習經商，他借著高利貸一手創造了蒙古國最大的錢莊；大肆地購買莊稼地，控制了小半部分的糧食供應。霍都學習武功，他不畏酷暑、不畏嚴寒，只求精益求精；他拜過很多師父，都被人稱讚說是個天生練武的奇才。

　　然而霍都一直隱忍不發，直到大赦的時候才再一次的借著耶律楚材的幫助，站到了父王的身邊。

　　那擺放在兩人之間的一碗水，霍都毫不猶豫地滴下了自己的血，他在賭，賭自己是父王的孩子。因為霍都想要活下去的道路，絕非現在這樣的灰暗。

　　然而霍都賭贏了，雖然證明了自己是父王的孩子，可是他依然沒有得到重視，只是解除了他流放的罪名，讓他回來，僅此而已。霍都已經深刻地意識到，父王身邊已經沒有了自己的容身之處。

　　「親情什麼的，真的是很脆弱的東西啊」，霍都的話語裡滿滿的自嘲。從懂事起，霍都就很討厭與母妃接觸，因為母妃是位不潔的人。霍都曾經偷偷跟蹤過她，然後看見了那個男人，兩個人偷偷摸摸在馬廄裡私會。

　　霍都站在了宮殿門口，一如當初自己站得位置，在這裡他聽見了他不想聽的話語。

　　「什麼？帶著小五一起走？」裡面傳出的一個男聲令霍都微微蹙眉。

　　「是的…小都太大了…只能捨棄了」，母親的聲音似乎有一些顫抖，但更多的是堅定，「我已經受不了這樣的日子了…我想離開想離開想離開…」

　　兒時的霍都瞬間僵在那裡，他雖然不喜歡母妃，卻從來沒有想過會這麼乾脆的遺棄掉。

　　門吱呀的一聲開了，母妃看著門口的霍都，驚恐未定。男子更是奪門而出，卻被外面的護衛給發現了。

　　外面一片喧嘩，霍都只是冷冷地看著母妃，看著她下跪拼命對自己解釋什麼。但是霍都什麼也聽不見，什麼也不想聽，他只是看著繈褓裡小五，沉默不語。

　　霍都就站在那裡等著父王的到來，因為他知道，王室的尊嚴是不容許被母妃這樣的踐踏的。

　　母妃瑟瑟發抖地跪在地上，拉著霍都的衣服，然而他不曾回應，就宛如沒有聽見一樣，一動不動地站著。

　　父親的劍終於穿透了母妃的身體，那一刻母妃精緻的面容變得扭曲，那慘叫聲似乎還環繞在耳邊。父王只是擦乾了劍上的血跡，一雙眼睛盯著霍都。

　　此時導師卻突然擋在了父王的面前，「請吾王三思…」

　　導師的話淹沒在劍刺穿的聲音中，霍都只是看著自己的導師倒下。這是他第一次覺得導師那麼有人情味，平常導師總是冷冰冰的，從不誇讚自己。這個時候，霍都才發現，導師面上什麼也不說，但是一定是將自己當做最心愛的學生，所以才會在那個時候挺身而出。

　　父王最終還是沒有對霍都下手，畢竟霍都是從小看到大的，複雜的疼惜之情中夾雜著唯恐醜聞被發現的自尊心理。

　　為什麼要回來呢？無論霍都自問幾遍，回答都只有一個——向那個男人復仇。

　　從一開始，霍都就想到了利用小五，霍都是父王的孩子，然而小五毋庸置疑的是那個男人的孩子。

　　霍都這麼想著，卻在一恍惚間看見了那美麗的金髮消逝在不遠處。

　　真的很美，仿佛超越了人類的極限一般，霍都情不自禁地追了過去，伸手拉住那如太陽一般的發。

　　「太討厭了！誰在拉我的頭髮？！」小五憤憤地轉過頭來，與霍都對上眼。

　　「很美的發」，霍都輕輕在小五的發梢上落下一吻，他勾起一抹微笑，足以令人在一霎那淪陷。

　　這一笑，卻註定了小五與霍都之間的糾纏。小五已經全然不記得小時候發生的事情了，她真真正正地將霍都當做一位男子來愛。或許也有那看不見的血緣牽絆在作祟，小五只是第一眼便深深愛上了霍都。

　　她為了霍都撒潑，全蒙古都知道有那麼一位驕縱郡主，她的事蹟被人津津樂道；她為了霍都求親，跪在父母的門前，這麼一跪就是三天三夜，要的只是成全，可惜小五的假父母不敢，只是向可汗求助。

　　可汗拒絕了小五的請求，並義正言辭地告訴她，「不可能。」

　　看見可汗開始為霍都指親，小五心急如焚，她向霍都告白，卻始終得不到他的回應。

　　曾經小五想過放棄，可是可汗在不久之後就逝去了，這讓小五看見了希望的曙光，因為皇后並不反對她與霍都。

　　小五還記得皇后是這麼說的，「如果霍都不反對，哀家就給你們指婚。」

　　於是小五更加瘋狂了，可是霍都一次次的保持距離，但是小五始終有一種錯覺，霍都是喜歡著自己的。因為他的眼神是如此溫柔，如此…默默地在守護自己一般。

　　霍都以為自己會很恨小五，可是他漸漸明白了，小五是無辜的。每當她笑得肆意的時候，霍都就像，如果她能代替自己如此幸福的活下去就好了。兄妹之情，總是無法抑制地令他會為小五著想。

　　命運的軌跡終於踏上了無可挽回的道路，霍都在終於找到了那個男子，那個曾經與母親在一起，又狠心地將其留下的男子。然而男子已經出家做了和尚，此時霍都才發現，原來男子一直都有習武，甚至修為很高。

　　這樣啊…霍都歎息之餘，有了更好的主意。將男子捧得高高的，然後再重重地摔落到地面，這樣的復仇不是更甜美嗎？

　　於是霍都不留痕跡地將男子一步一步地捧上了國師的地位，霍都終有一天對他低下了自己的頭，「國師…我想拜你為師…」

　　誰也看不見，霍都的眼神洶湧澎湃，他心中復仇的火焰被完全的點燃了，此時此刻，他的心中只有復仇兩字，甚至他想到了利用小五。

　　閔敏是個很好的人，她和小五不同，她活得很自由，而且她知道自己要什麼。

　　閔敏代替了小五走近了霍都的生活，頭一次霍都發現自己是真正被關心著。閔敏敬重他，但同時也把他當作一個普通人來對待，並不會因為霍都的身份而有所畏懼，也不會因為霍都的外貌而神魂顛倒。

　　霍都認為閔敏很好，很適合自己，而他也察覺到自己心動了，也許更早一些，在終南山的時候就已經心動了。但是現在閔敏是郡主，她必須代替小五完成自己的復仇計畫。反正閔敏能再一次的附生在其他人身上，不是嗎？

　　霍都這樣想著，但是內心的某一個角落卻有一些不捨得，可是再轉念一想，霍都以為，自己能找到更愛的人，於是他令人將那一份信送到了安巡撫的府上。

　　霍都站在襄陽城外，側耳傾聽那隱隱約約傳來的打鬥聲，二醜那離弦而去的箭在月光下閃爍這銀色的光芒。風揚起了霍都的發，掩去了他低喃的道歉聲。

　　這一夜，註定了閔敏的死亡，註定了金輪法王的大錯，成全了霍都。

　　每當霍都在十六年中回想起這件事，才發覺自己是多麼的愚蠢。就像閔敏在身邊的時候，霍都終於有了自己一雙鞋，失去她的時候就像失去了一隻鞋，而這種不滿足感，無論誰也無法彌補。

　　霍都的生命裡，擦肩而過的人有千千萬萬，知音沒幾個，愛人更沒幾個。霍都試圖在茫茫人海中再次尋找著另一端愛情的開始，可是他才明白，其實自己很愛很愛的那個人——是閔敏。

　　也許這種愛裡面包含了得不到的惋惜，霍都理智的知道，對於這段逝去的戀情，要麼珍藏，要麼放下。這也是生命中必須經歷的過程。

　　霍都總是想著要復仇以後才能怎麼樣、怎麼樣，以當他再一次關注閔敏的時候，她的心已經被楊過所填滿了。

　　所以，不應該去想以後怎樣，以後是以後的事情。這個道理霍都花了十六年才明白過來，可是他已經不能回頭了，在和金輪法王對峙的那一刻，霍都意識到，死亡才是他最終的歸宿。因為他很愛很愛那個人，永遠無法屬於自己。
作者: 依茶    時間: 2016-6-27 06:47

這一部作品一直在死亡與重生中度過
而且重生往往數個月而已
感覺看了有些煩躁
雖然早知道這部作品的主軸就是這麼走
楊過也在這段過程中相當痛苦，
任誰都是這樣吧
但是霍都的感情有些突兀
其實他見過閔敏只有在他小時候的一面而已
而且很快接受自己的妹妹死亡的訊息
一見鍾情讓他成為故事的砲灰
不過他也算是成人之美
沒有去爭奪小敏子

總之
感謝作者大大，轉發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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