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題:
[轉貼]
《(黑籃)白晝夢》作者:森綠柚【完結+番外】
[打印本頁]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5-11-12 18:03
標題:
《(黑籃)白晝夢》作者:森綠柚【完結+番外】
文案:
緒方久梨的前期夢想是成為和赤司征十郎一樣強勢而可靠的人。
後期夢想是把青峰大輝踹回正道。
但是最終兩個夢想都沒有實現。
她終於明白過來,依託別人而存在的夢想是最可笑的白日夢。
從前蠢峰認為自己的情敵是隊長大人。
後來他才發現原來最大的情敵是他自己。
從前久梨認為自己喜歡的是那個無可救藥的蠢峰。
後來她才發現——她還真是無可救藥地喜歡著他。
內容標籤:黑籃 花季雨季 情有獨鍾
搜索關鍵字:主角:緒方久梨 ┃ 配角:青峰大輝,赤司征十郎,黑子哲也,木吉鐵平,桃井五月 ┃ 其它:黑子的籃球,青峰BG,前男友復活記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5-11-12 18:04
第1章
第二天就是開學的日子,被熨燙妥帖的制服裙掛在對面的衣櫥上,入學通知書在仔細看過之後折疊放在書桌上,久梨翻了個身,聽到窗外傳來極其輕微的蟲類的嘶鳴。
糟糕了,還是睡不著。
又翻了個身,久梨眨了眨有點酸澀的眼皮,放在床頭的手機突地震動了一下,螢幕發出幽幽的冷光。
「明天就是開學日,又緊張得睡不著了嗎,久梨?」
語氣是她無比熟悉的那種自信和把疑問句說成陳述句的口吻,久梨鼓了鼓臉頰,吧嗒吧嗒按著鍵盤回復:「別把我說得和春遊前激動得睡不著覺的小學生一樣啊!」想了想,她還是加了一句,「不要這麼晚睡,好好休息,晚安。」
沒有兩秒鐘她就收到了回復,只有兩個字。
「睡吧。」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兩條短信的關係,久梨把手機扔到床邊,拽起被子蓋住半張臉,突然間感覺到非常踏實,閉上眼睛不過幾分鐘就陷入了睡眠。
這並不是一個良好的睡眠,久梨夢到之前的片段,近得仿佛就是前一秒發生的一樣。
「久梨,乖乖聽話。」
「喂久梨,和我交往吧。」
「我的事情用不著你來多嘴,啊已經煩了,別管我。」
「那青峰君,我們分手吧。」
伴隨著那句話,她掙扎著從夢裡醒來,夜與夢還沒來得及散去,天邊顯出了熹微的晨光。久梨清楚地聽到從身體內部傳出來的聲音,血脈的跳動和著耳邊莫名出現的吵雜的噪音一下一下撞擊著右耳耳膜,砰咚——砰咚——砰咚。
緒方久梨,在開學前的那個夜晚,延續了之前光榮的傳統,失眠了。
對誠凜這個成立不到兩年的新學校來說,社團納新算得上是每個學年學校最為熱鬧的時候。眼看著上午納新的時間快要結束,相田麗子整理了一下收到的報名表,歎了口氣:「真想多招一些人呐……」
她又轉頭看了看身邊的久梨,久梨一副精神不濟的樣子,眼睛下面是微微發青的眼圈,顯得有些疲憊,相田麗子關切地問道:「久梨,昨晚沒有休息好嗎?」
「嗯啊?沒、沒有啊。」久梨原本就是撐著下巴昏昏欲睡,鼻尖飄浮的淡到無味卻意外繾綣的櫻花香氣簡直就是催人入眠,聽到相田麗子的詢問,她猛地點了一下頭清醒過來,「我不要緊的,麗子學姐。」
看了看寬闊的校園中心道路上來來往往的新生,大部分人好奇的眼光從籃球部招新諮詢處的位置停留一下就直接移開,久梨也不得不有點失望:「這一屆的新生好像很少有對籃球感興趣的呢。」
「這才剛剛開始呢,不要喪氣呀。」相田麗子大力拍了拍久梨後背,笑著安慰她,「學校才剛剛成立,只要贏下全國高校運動會還有冬季杯,明年可就了不得了哦!」
「喂喂麗子,為了安慰緒方就要拿我開刀嗎?真會給我這個主將施加壓力啊。」一直在旁邊整理資料的日向順平忍不住無奈地開口。
「招新不知道進行的怎麼樣了,真希望能招幾個肯努力又有資質的人呢……」相田麗子喃喃自語。
久梨才打了個哈欠,抹了抹眼角溢出來的眼淚:「放心啦麗子學姐,今年一定沒問題的。」因為有一個肯努力又意外有著特殊資質的人,早就被她通過在門縫和書包裡塞宣傳單種種方式說服了啊。
都這個時間了還不見人影,哲也君不會是迷路了吧。
這樣漫無目的地想著,高大的陰影一下子罩在了久梨頭頂上。
紅色頭髮的男生眼神頗為兇惡,他皺著形狀奇怪的眉毛:「我想要加入籃球部。」
「啊,歡迎歡迎!」相田麗子眼神一亮,連忙站起來熱情款待。
從美國歸來完全不懂得日本禮儀態度囂張直接的火神大我離開之後,籃球部的現任成員聚集在一起,小金井慎二把放在桌子一角的入部申請書交給相田麗子:「給,這個,忘記收起來的入部申請書。」
「啊,抱歉。」相田麗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接過申請書,「嗯……我看看,黑子哲也,我一直都坐在這裡卻完全沒有記得他來過,咦……帝光中學籃球部出身?!」
「帝光,那個帝光?」日向略帶驚訝地問道。
「是啊,而且今年他才一年級……也就是說,奇跡的時代。」相田麗子興奮地轉過頭去看她左邊的久梨,語氣激動,「久梨,我記得你也是帝光中學升學的,你對黑子哲也這個人有印象嗎?久梨、久……哎,你什麼時候拿來的糖?」
久梨咬著波板糖上面的一個邊,虎牙慢慢磨著,抬眼看著她。相田麗子看著鼓著臉頰像個兔子一樣啃咬糖果的久梨頓時忘記了剛剛的問題,捂著雙頰尖叫一聲就一把把久梨摟到胸前用力揉搓:「啊啊啊久梨醬和我在一個學校真是太好了好開心啊快到姐姐懷裡來呀——下午的招新結束後就跟著姐姐回家吧我一定會好好對待你的!」
久梨被大力往前面拽去,握在手心的幾顆色彩繽紛的水果糖劈裡啪啦掉在地上滾出好遠,折射著耀眼的陽光暈出漂亮斑斕的光線。日向順平連忙幫她撿起來,放回久梨手裡:「好了麗子,緒方願意來幫忙就很感謝她了,不要強人所難。」
久梨被大力揉搓著,軟軟的臉頰被壓扁,表情有點變形地看著日向順平:「日向學長太客氣了,今天下午放學後我會去和木吉君報備納新情況的,還有麗子學姐你可以放開我了嗎……」
在大家都被美國轉學生吸引了目光的時候,久梨注意到存在感低弱的少年,開心地打招呼:「哲也君,我等你好久了呢。」
「這是我的入部申請書。」黑子哲也把認真填寫好的申請書遞給久梨,然後想了想,又從口袋裡掏了掏拿出一根波板糖遞給她,「開學禮物,請收下。」
久梨一點也不客氣,直接拿過來拆開包裝袋,一邊咬著含糊不清地咕噥著:「哲也君看身邊那位美國轉學生怎麼樣?」
「不試試怎麼知道呢。」黑子哲也拉了一個椅子坐在久梨對面,單手撐著下巴看著久梨小口啃著糖果,眼神欣慰得像看自家寵物啃肉骨頭。
「誠凜好像也很值得期待啊,新的開始要好好加油呢,哲也君。」
「我會盡力的。」黑子哲也和久梨心照不宣地看了看身邊的火神大我,又對視一眼,「不是早就約定好了嗎。」
入學第一天倒是也沒有什麼課程,主要都是對新生的入學指導,久梨聽得昏昏欲睡,黑色的簽字筆在筆記本上彎彎扭扭地畫出奇怪的符號。
「放學後來籃球部吧,我們一起來操練新入部的可愛的少年們~——相田麗子」
久梨抬頭看了看在講臺上激情萬分地演講的新任班主任,低頭回復:「下午要去醫院呢,麗子學姐請一定要克制自己的惡趣味,明天我一定會去圍觀的。」
放學後新認識的同學三三兩兩地湊在一起,準備去聯絡感情或者一起參加社團活動。久梨收拾好書包轉頭一看,才發現左邊站了一個清秀的女生,正不太高興地看著自己。
久梨心裡微微一沉,露出大大的笑臉:「抱歉,我沒有注意到,有什麼事嗎?」
「沒有什麼事,打擾了。」女孩子語氣有點*的,她轉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和鄰座的女孩子低語了幾句。
久梨也沒有特別在意,提著書包離開了,走到門口她轉了下視線,果然看到那兩個女孩子已經開心地手把手要一起出去。
日本學校基本都強制性規定學生需要參加一到兩個社團,為了不打亂她去醫院做義工的安排,久梨在社團招新第一天就參加了一個「社團活動據說比讀書社還要輕鬆」的社團。
這是社團第一天活動,不論如何都不能遲到才行。
久梨順著彎彎曲曲的校園小道向著學校花房走去,她參加的社團就是花培社,是個連社團活動室都沒有的冷門社團,集合地點就在花培社負責的玻璃花房。
敲了敲門得到「請進」的回應,久梨推開沉重的大門。花房很大,質地簡樸的木質支架上是一排排散發著泥土氣息的盛放的花朵,透過玻璃牆壁照進來的陽光溫暖而明亮。中心是一片空地,卻只坐了兩個人,一個人捧著茶杯悠哉地嘬了一口向她揮手:「新社員來了呀。」
「打擾了……」
「快來吧,還不到集合時間,你來得很早嘛。」其中一個長髮少女笑著拉了一個坐墊給她,示意她直接坐下,「我是社長,花田美咲。」
「社長你好,我是一年C組的緒方久梨。」久梨乖乖地回答,剛想張口問些什麼,就被敲門聲打斷。
「啊呀,今年的社員還真是勤勞啊,這樣就到齊了呢,一共三人。」花田美咲笑眯眯地把最後一個社員迎了進來。
「打擾了,抱歉我來晚了,我是一年C組福田寬。」最後進來的男生撓了撓腦袋,面對面前的三個女生,一時間有點手足無措。
難得是個清靜的下午,醫院長長的走廊裡空無一人,從走廊盡頭的落地窗透進來明亮傾瀉了一地的陽光,久梨的腳步聲泛出空蕩而悠長的迴響。
已經習慣了的醫院消毒水的味道,偶爾從隔壁病房傳出病人或者家屬的哭泣和安慰,明明暗暗的光影交錯在地面上,怎麼說……稍微有點失落吧,醫院真不是一個可以讓人心情愉快的地方。
不遠處房間的門啪地打開,拄著拐杖倚在門框上的少年笑容明亮而溫暖,幾乎是瞬間就讓久梨跟著他一起笑起來,連身後的陰影都要被消融。
「今天開學感覺如何,久梨?」木吉鐵平高大的身影一出現,立刻從頭到腳把久梨蓋了個嚴嚴實實,逆著光的笑容有點模糊。
「很不錯啊,和麗子學姐日向學長幫忙籃球部招新,一年級的部員看起來也很有精神的樣子,今年誠凜也要加油啊。」久梨搖頭拒絕了木吉鐵平伸出來想幫她提著背包的大手,和他並肩往走廊那頭走去,「倒是木吉君,隨便跑出來真的會惹惱醫生的,被抓回去我可不會幫你求情。」
「不是問這個,而是你,開學還習慣嗎?同學如何?有交到好朋友嗎?」拐杖拄在地上砰砰作響,木吉鐵平歪頭看著身旁的久梨。
「普通,沒什麼好說的。」久梨嘟囔著,她個人是很想認識一些新朋友的,不過可遇不可求,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走廊盡頭是一間房門上繪著可愛花紋的病房,木吉鐵平還是先伸手推開門,開玩笑一樣地做了個「請」的姿勢,跟在久梨身後進了門。房間裡面零散著放了一些樂器和白板,幾個圍在一起的孩子沒注意到進來的兩人,親密地湊在一起。
房間裡寂靜無聲,只有窗外風吹動樹葉簌簌作響,燦爛的陽光斜射進來穿過孩子們在身前不斷舞動的手指,在地面上變幻出不同的手影。
久梨快步走上前,正對著她的一個女孩子最先發現了她,高興地站起來搖著手打招呼。久梨揉了揉她紮著麻花辮的小腦袋,對孩子們笑了笑,俯下身子讓小女孩能夠摸到她顫動的咽喉。
白皙的手指在浮著細細塵埃的金色光線中穿梭,四根手指併攏彎曲,然後食指伸出來左右搖擺,映在孩子們的眼中。
「アモズグゾ。」
久梨發聲的氣流穿過咽喉帶起微微的震動,小女孩手抵在久梨的咽喉上,認真地看著她,嘴唇跟著久梨的動作無聲地張合。
第2章
舒服地洗了個澡,久梨腳步酸軟地撲倒在大床上,隨手拿過放在床頭的手機打開,顯示三條未讀短信。
「開學第一天能習慣嗎?」
濕漉漉的頭髮發梢在不斷滴著水,久梨拿起大毛巾蓋在頭上胡亂揉著,眨著大眼思考怎麼回復。這個人最擅長的就是溫水煮青蛙,作為一隻已經被煮熟的青蛙久梨表示無可奈何,直到把頭髮擦得亂糟糟的聚在頭頂,她才慢吞吞地打字回復:
「我和哲也君不在同一個班級,同學都還不錯,沒有遇到很要好的朋友。班主任是英文老師脾氣看起來有點暴躁,發下來的新課本翻了翻挺簡單的,學習方面沒有太大問題。誠凜雖然是新校但是各方面設備還是比不上帝光,不過也不能要求太多啊。我參加了花培社,社長看起來是個溫柔的學姐。今天下午去醫院了,孩子們的情況都不錯,伊久磨還長了一顆新牙呢。」
不大的螢幕被滿滿的回復占滿,黑色規整的字體密密麻麻地排列著,突然間讓久梨感覺有點心煩,這種事無巨細地交代像極了以前兩人的相處方式,甚至給她一種離開他自己就無法生活的依賴感。
她咬著手指一個字一個字刪掉,只留下了最後一句:「伊久磨長了一顆新牙,孩子們的情況都很不錯。」
點了發送,她繼續往下翻著,下一條短信是來自黑子哲也:「我剛剛和火神君one on one了,雖然目前來看他和他們根本無法相提並論,不過我相信火神君日後一定會成長起來。」
哲也君還真是心急啊……被寄予了厚望呢,火神君。久梨想起少年平靜無波的雙眼不由得笑起來,回復表示自己會永遠站在哲也君身邊搖旗呐喊助威。
最後的短信發信人頭像是微笑的粉紅色頭髮少女:「開學第一天阿大就蹺課了,真是頭疼死了,久梨醬開學感覺如何?要加油哦!」
久梨愣愣地看著短信,良久才準備回復,手指按在鍵盤上卻是怎麼也按不下去,她從枕頭下面搜出糖果剝開糖紙一口咬碎,黏黏的的糖渣一瞬間刺得牙齒生疼生疼。
「沒什麼特別的,伊久磨長了一顆新牙哦。」
……伊久磨姐姐對不起你。
第二天下課後,為了能趕得上昨天和相田麗子約好的籃球部參觀之行,久梨緊趕慢趕收拾書包先趕去花培社。
氣喘吁吁地推開花房大門時,花田美咲已經在裡面等她了,她看到久梨撲哧笑出來:「從教學樓到這裡也不遠啊,緒方,你的體力有待提高。」
「我的體育一向很差勁,抱歉,差點就遲到了……」
「既然是差點,就是沒遲到嘍。」花田美咲拿著花灑給一片含羞草澆水,表情溫柔,「幸好今年有三個新生入社啊,二年級的社員也只剩我一個人而已,雖然照顧這些花兒足夠,但是它們也是需要陪伴的啊……」
久梨想起昨天入社活動的情景,臉頰浮上紅暈。
花田美咲問他們為什麼要進入花培社的時候,第一個到達並且和社長喝了一杯茶的女生最先說道,她的夢想是以後去北海道養一片花田,所以要先到花培社吸取經驗。
和久梨同一個班級的福田寬撓了撓頭,一看就很正直的臉帶著親切的表情:「因為入社的時候聽說,花培社很需要男生的加入,而且社長在招新的時候表情很憂鬱的樣子,為了能夠幫得上忙,我就加入了。」
兩個人的理由都很冠名堂皇……久梨都有點不好意思了,她老實說道:「因為聽說花培社活動很少,我有足夠的自由活動時間。」
「還真是實際的理由。」花田美咲點了點頭,指著這一大片花架對他們說道,「那我也不多說什麼了,花培社的社團活動,就是所有社員輪流看護照顧花朵,每天都需要有人來查看花房的情況。具體時間由你們決定,輪班表也由你們自己排,偶爾會有自發的集體活動,這就是我們花培社的全部活動內容。」
這樣想著就出了神,久梨突然感覺握著花灑的手被輕輕掰開,才一下子回過神來。
花田美咲搖了搖頭,把花灑關掉,嗔道:「澆過頭了哦。」
「非常抱歉!」久梨看了看可憐兮兮的花,連忙道歉,「是我走神了。」
「沒關係,其實花朵也是很堅強的,不會因為這麼一點小事而生病。」她的聲音溫溫和和,說出口的話卻總是帶著什麼莫名的深意,「今天的活動就到這裡,如果有事,緒方可以先離開了。」
最後還是遲到了,久梨趕到籃球部的時候,相田麗子特意安排的一年級和二年級的對戰已經進行到末尾。場邊放的比分牌翻到34比37,黑子哲也一個漂亮的單手肩上傳球傳給火神大我然後對方高高躍起帥氣的扣籃,將比分拉到36比37,然後是黑子截球,一人運球向著無人防守的禁區沖去。
「上啊,黑子!」一年級隊伍的其他人一臉激動和期待,握拳高呼,完全被黑子製造出來的氛圍和節奏所帶動。
久梨站在門口有點憂鬱,哲也君在誠凜看起來很有精神啊。只是經過一個短短的年假,哲也君已經學會三步上籃了嗎?
完全不出所料,黑子的投籃應聲而落,被籃框砰地彈回,然後火神大我高大的身軀從他的背後壓了過來,大手一抓籃球將它狠狠灌了進去:「所以說弱者就是讓人火大啊!」
「給我好好扔進去,笨蛋!」
輕巧落地的黑子哲也臉上是輕鬆的笑容。
啊啊……兩個人看起來很合拍的樣子嘛。
「啊呀,你是什麼時候過來的,久梨?」站在一旁被黑子驚呆了的相田麗子才反應過來,轉頭就看到站在門口的久梨,「抱歉抱歉,我剛剛實在是愣住了……真是難以想像……」
「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這種願意犧牲自己的上場機會,把所有的光芒都留給別人的球員嗎……」她自言自語。
久梨歪頭看了看她:「因為哲也君說,他不能成為光,就成為和光相伴的影子。的確在一般人看來這樣的想法很富有犧牲精神,但是對於哲也君來說,這就和我們要吃飯喝水一樣正常吧。」
「因為在他心中,和同伴一起獲得勝利,能夠看到大家的笑容,能夠和大家一起開心地打籃球才是最重要的啊。」
「只可惜,能夠理解他的想法的人……」
久梨的語氣一下子低落下來,她猛地搖了搖頭,重新振作起來:「就是為了能夠讓大家理解他,哲也君才一直努力到現在的,而且現在還有了麗子學姐的幫助……」她朝相田麗子吐了吐舌頭,露出一個略帶諂媚的微笑,「麗子學姐,拜託你了呀。」
「真是的,我就知道你和黑子隱瞞了我很多東西。黑子那傢伙到底能做到什麼程度,還要通過我的考驗再說呢。」相田麗子一把按上比她矮一些的久梨的頭,大力揉了揉她的頭髮,「說起來,發掘了黑子潛能的那個人真是了不起,能夠察覺到他的特質並且運用的籃球方面,簡直就是天才啊。」
久梨一愣,下意識點了點頭:「那個人啊……」
「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話,只能用完美這個詞了吧。」
那種幾乎不應該存在這個世界上的完美。
誠凜聯繫到黃瀨涼太所在的私立海常高等學校作為練習賽的對手,相田麗子特地叮囑久梨記得來觀賽。練習賽的當天,久梨雖然特意起早了,但是順路去醫院和木吉鐵平轉達消息的時候卻又被伊久磨他們絆住磨蹭了一會。等她提著慰問用的蜜漬檸檬急急忙忙從醫院趕出來的時候,時間已經不早了。
艱難地趕上了地鐵,幸運地找到了一個位置坐好,久梨靠著靠背松了口氣,低頭掏出手機開始和相田麗子發短信。
「我已經坐上地鐵了,麗子學姐那裡進展如何?」
「我們快到神奈川了,快點趕過來啊久梨,否則就趕不上看我們誠凜今年新隊形的實力了。」
唔……她也好久都沒見到黃瀨涼太了,進入了實力強盛的海常,想必也成長了很多吧。久梨托著下巴有一下沒一下地晃著手機,漫無目的地想著。
地鐵的速度慢慢放緩,停在了下一網站。
門緩緩打開,這個車廂並沒有下車的人,久梨正坐在門口旁邊的位置上,盯著車門,心裡默數著差不多要到關車門的時間了。
突然,她只感覺一晃眼的功夫,用手指松松勾著掛飾的手機被大力奪走,眼前只有一個軍綠色的身影一閃而過。
一直站在久梨旁邊的帶著鴨舌帽的青年動作迅速,看來是已經盯上久梨有一陣子了。他竟然趁著關車門最後幾秒的時間,從門口一溜而走。久梨驚叫一聲,剛反應過來撲上去要追他,就被車門擋在了車廂裡。
隔著玻璃,久梨呆愣地看著鴨舌帽小偷把手機放在手裡得瑟地轉了轉往出口方向走去,一時間連氣憤都生不出來了,滿滿的都是後悔和欲哭無淚的無奈。
久梨一下子趴在車廂的玻璃上,貼在玻璃上的臉頓時扭曲起來,背後升起了一團怨氣。
她的手機……
那還是征君送給她的生日禮物啊混蛋……
雖然立刻借身邊的人的手機打了電話報警,那邊的員警小哥問了小偷——應該說是強盜吧——的具體特徵,安慰了她幾句就掛斷了電話,可是久梨還是一點被寬慰的感覺都沒有。
她覺得日本員警應該沒有時間來管這麼一個小小的地鐵搶劫事件,手機八成也沒辦法找回來了。久梨歎了口氣,心裡雖然氣憤難耐,但是再怎麼想還是覺得自己的警惕性太差才給了強盜可乘之機,到頭來更應該埋怨自己。
垂頭喪氣地在下一站下了車坐上相反方向的地鐵,然後在上一站下了車,久梨邁出車門的瞬間有種來自這個世界深深的惡意向她鋪天蓋地襲來的錯覺。
正對著她這節車廂門的不遠處,坐在長椅上的少年撐著額頭像是睡著了,頭還在一點一點的。即使是坐著也明顯比周圍的人高大了一大截的身材和偏黑的膚色讓他顯得尤為突出,他突然一晃,身體猛地前傾,差點沒直接摔在地上。
「哇啊……」青峰後仰伸了個懶腰,不耐煩地撓了撓頭,長長的胳膊搭在長椅靠背上,一個人就占了整個長椅的位置。地鐵站內行人來來往往,長椅一般也只是裝飾性作用,青峰大輝在那裡等到要睡著的狀態實在是有點顯眼,
她只是想在這個手機丟失地懷念一下而已,沒想到這樣也能撞到他……久梨嘴角一抽腳步轉向對面的出入口,她還是快點趕下一班地鐵去神奈川看哲也君的比賽吧。
「喂,見了也不打聲招呼麼?」剛走了沒幾步,身前就被一個高大的黑影覆蓋,牢牢地遮住了她,久梨抬頭一看,不知何時出現在她面前的青峰大輝雙手插兜,語氣懶散地問她。
她都特意繞開了……
「你來得有夠慢的。」青峰大輝從口袋裡掏了掏,伸出來的大手掌心赫然躺著久梨之前被鴨舌帽強盜搶走的手機,「這是你的吧。」
久梨有點震驚,呆呆地仰頭看著他:「你怎麼知道……」
難道說他之前是在這裡等她回來嗎?可是他是怎麼知道的?
青峰晃了晃手裡的手機,掛在手機上的掛飾隨著搖搖擺擺:「我就知道,還有誰會在手機上掛這麼幼稚的東西,還你。」他隨手一拋把手機扔到久梨的懷抱裡,「以後要注意,你自己一個人就不知道小心一點嗎?」
他頓了一頓:「剛剛哲給你打電話了,不過我沒接。」
兩個人面對面站著,僵硬的氣氛和地鐵站內熱鬧的氛圍微妙地融合在了一起。
第3章
久梨抱著手機,摩挲著手機掛飾,有點舊而且做工很粗糙的波板糖掛飾是伊久磨的姐姐送給她的,這是那個女孩子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的痕跡,她一直掛在手機上。
這麼粗手粗腳的除了崛北麻衣的寫真其他都不會往腦子裡放的人……沒想到他竟然還認得出來。
「謝謝你。」久梨乾巴巴地道謝,抑制著心裡想要快點逃開不要再和青峰共處一室的衝動,兩人面對著面一時間有點尷尬。
沉默了幾秒,久梨的表情一正,神色之間突然帶了冷淡,她退後幾步微微躬身,視線往旁邊瞟去:「青峰君,真的很感謝你。」
「我又不稀罕你的感謝,隨手而已。」看著久梨的神色青峰有點惱怒,這種冷淡又不想搭理人的驕傲是他最煩的,「這麼久不見,你還真是一點都沒變,一直都是這麼惹人煩的樣子。」
話一出口,他又有些後悔,從桃井五月和國中的久梨身上他大概瞭解到這樣的話對女生來說還是有點重的,卻也不想說什麼話挽回。
「破壞了青峰君的好心情還真是抱歉。」
「我真是腦子進水了……」青峰大輝嘟囔一句,連看都不要看她,直接繞開久梨,搖搖晃晃地往地鐵出口走去。
久梨看了看青峰剛剛坐的位置,上面放了一件運動外套,應該是他一時生氣忘在這裡的。她默默地把蜜漬檸檬放在外套旁邊,才拍了拍臉頰往下一班車候車處走去。
作為幫她拿回手機的感謝。
也作為好久不見的禮物嗎……
在地鐵站耽擱了一段時間,本來能勉強趕上看全場的比賽等待久梨趕到時,第二節都快要結束了。聽到青峰說黑子曾經給她打過電話,久梨本來想撥回去,但是想到現在他可能在比賽中,只能放棄。
正對著門口的就是誠凜的休息區,前排是相田麗子和後部選手,後排放著一個擔架,上面還躺了人。
走近一點,久梨才看清楚躺在擔架上的人竟然是黑子哲也。她快步跑過去焦急地打量著:「哲也君?」
黑子哲也頭上纏著幾圈繃帶,臉上還有沒有擦乾的血跡,閉著眼睛昏迷在擔架上。久梨擔憂地查看他的傷處,抬頭正好對上相田麗子的視線:「麗子學姐,哲也君這是怎麼回事,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她太著急了,聲音一拔尖,甚至有了質問的味道。
一隻白皙的手臂突然伸出來,一把握住久梨的手腕,黑子哲也低哼了一聲慢慢借著久梨拉他的力道站起來,語氣溫和平靜地勸道:「久梨桑,和監督沒關係,是我不小心撞到黃瀨君了。」
他又看向球場上緊張的賽勢:「讓我上場吧,監督。」
「啊啊你在說什麼啊,走路都走不穩呢!」
相田麗子臉色猶豫,她不想讓受傷的隊員帶傷比賽,但是為了這場比賽不要走向敗勢,黑子的上場卻是必須的……
「如果我的上場能夠改變局勢,那就拜託了,請讓我上場吧監督。」黑子終於從有點昏眩的狀態清醒過來,「而且我已經答應過了,要成為火神君的影子。」
相田麗子扶額歎了口氣,才終於妥協:「我知道了,但是一旦有什麼危險我馬上換人。」
「我明白的,放心吧。」黑子有點腳步不穩地來回晃蕩一下,摸了摸額頭的繃帶,轉頭看向久梨,「今天沒有帶嗎,蜜漬檸檬,很想吃呢。」
久梨一怔,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臉頰,含含糊糊地回答:「我做好了的,忘記帶了,抱歉啊哲也君。」
「是給了青峰君當作謝禮嗎?」黑子哲也有點踉蹌地走上球場,借助身高優勢按了按久梨的頭頂大力一揉,「他和我通過電話,說在地鐵站看到有人拿著久梨桑的手機,就把小偷打暈送到警察局去了。」
……他明明是說沒接的啊那個混蛋!
「我上場了。」
「……請加油。」
久梨目送黑子上場和火神大我隔空擊掌示意,不自在地偷偷撇頭看了看身旁的相田麗子,她低聲道歉:「麗子學姐,真的非常抱歉……」
「啊啊不要緊,我知道你是擔心黑子那傢伙,別往心裡去啦!」相田麗子豪爽地拍了拍久梨的肩膀,一把攬住她,「也不是我說啊,久梨,你和黑子是不是太熟悉了,再這樣下去我可會吃醋哦!」
「別這麼說,麗子學姐,我會當真的……」久梨喃喃抱怨,摸了摸鼻頭,擔憂地盯著在球場上跑動的黑子,「哲也君的傷……真是的,一個兩個都是這麼不讓人放心的混蛋。」
福田寬原本坐在休息區為場上的同伴們大聲呐喊加油,他咳嗽一聲,順手拿過座位上的礦泉水喝了兩口。正好眼角瞟到相田麗子在旁邊不知在說什麼,他舉起另一瓶水招呼道:「啊,監督!辛苦了,要不要喝一點水?哎……緒方桑?」
久梨順著聲音看過來,打量了他一下,才反應過來:「是福田君吧……」
「緒方桑也來看籃球部的比賽嗎?真巧呢,之前在班裡看到緒方桑的時候就覺得很驚訝了,沒想到在這裡也……」福田寬摸了摸頭髮,有點不好意思地笑道。
「哼……你們認識嗎?「相田麗子雙手環胸不懷好意。
「麗子學姐,請不要發出這麼奇怪的聲音。我和福田君在同一班,而且都參加了學校的花培社。」久梨一邊說著一邊不忘了緊緊地盯著場上的戰況。
閒聊之中時間流逝得很快,場上的局勢依舊緊張,下一秒,黑子哲也和火神大我合力攻破海常方面的防守,越過黃瀨的阻攔俐落地拿下兩分。緊接著是是日向的投球,在眾人不敢置信的視線中劃出漂亮的弧線,應聲入網。
記分牌翻了一下,膠著上升的分數上,誠凜終於追平了比分,不論是觀眾席還是休息區都沸騰起來。
黃瀨愣在了原地,呆呆地看著記分牌上黑色的數字,纖長的睫毛顫抖著。
平分……竟然已經平分了嗎?
相田麗子一把抓住久梨的手,興奮難耐:「太好了!」
久梨看著站在球場角落,表情晦澀難明的黃瀨涼太,突然間她心下一驚,她看到從黃瀨的身上散發出一陣燦爛的金黃色的光芒。
黃瀨露出一個微笑,一個箭步沖出去瞬間就接到了笠松幸男傳出的長傳球,在那個瞬間他整個人如同一團燃燒的金色火焰,幾乎刺目得讓所有人都無法直視。
他晃過火神和黑子的夾擊,大力的灌籃然後從籃框裡落下來的球砸在地板上發出沉沉的迴響。
劉海的陰影下他的眼神像是被觸到了什麼不可碰觸的禁區。
「我是不會輸給任何人的,小黑子也不例外。」
這是來自奇跡的時代的聲音,永遠都不會輸給其他人的自信和實力。
那個氣勢洶洶的回球把海常的比分又提到了誠凜的上面,如同每個黃瀨涼太輸掉的午後,一對一的兩個人身上閃耀的、炫目的光芒,還有眼神裡對勝利勢在必得的信心。
總感覺這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怎麼到處都是你這傢伙的影子啊,青峰大輝。
「喂喂,小真,我好不容易騎著板車拉你過來可不是讓你躲在後面偷看的!」
「閉嘴,我只不過是在系鞋帶而已,誰在偷看。」綠間真太郎從灌木叢後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落葉碎屑。
「是是是,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吧。好了,我們快過去,比賽真的快要結束了。」高尾和成無奈地捂住額頭歎氣,「竟然真的從東京蹬著板車過來,我當時是為什麼要和你比賽猜拳啊,真是個笨蛋。」
綠間真太郎推了推眼鏡,左手還拿著今天的幸運物,視線正好和站在門口聽到動靜的久梨對上:「緒方。」
「好久不見,綠間君。」久梨禮貌性點頭,她和綠間真太郎並不熟,兩人沒什麼話可講,就站在場邊看著對戰雙方比分交替上升。
「沒想到你會和黑子一起去這個名不見經傳的新學校。」綠間真太郎視線沒離開場上,先提起了話題,平聲道,「我以為赤司會制止你這種可笑的行為,他竟然會隨你亂來。」
聽到「名不見經傳」這樣的形容,相田麗子額角冒出青筋,瞪了若無所覺的綠間真太郎一眼。
久梨不高興地抿緊唇角:「請不要這樣說,綠間君,誠凜的大家都很努力,早晚都會打敗你們奇跡的時代的。至於我的問題,是和征君商量過後決定的,我只是在堅持自己的方向而已。」
綠間真太郎的聲音很是不屑:「只有你和黑子那傢伙會有這種想法,隨便你們吧,根本不會有人在意的。」
「噗——」一直在旁邊聽他們對話的高尾和成噗哧一聲笑出來,「什麼嘛,小真你還不是在意得要死,特地從東京跑到神奈川來看一場普通的練習賽……」
「你話太多了高尾!」綠間連忙截斷高尾和成的話,他咳嗽一聲,語氣有點不自然地反駁,「海常勉強算得上是聯賽中值得注意的對手,至於誠凜,不過是隨便看看。我承認黑子的實力,不過他在這種球隊裡並沒有能夠發揮的餘地,那個火神還太弱了。」
「是這樣嗎?」久梨終於忍不住冷哼一聲,表情冷淡下來,「我倒是覺得火神君並不比奇跡的時代的大家差多少呢,的確在球技方面他還追不上你們,但是他有著無限可能的未來和潛力,比你們,特別是某個人,擁有走到更遠的地方的決心和對籃球的熱愛。」
「光有這些東西是沒用的。」綠間沒有再說什麼,在久梨提出某個人之後,他就體貼地不再繼續這個話題。
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經被嫌棄了的火神和黑子用了最為熟悉的空中接力,俐落地出手挾著洶洶氣勢拿下了兩分,在比賽結束的最後一秒把比分扳至100-98。
相田麗子把厚厚的資料夾合上,露出一個自信的笑容,遙遙地對著累得半彎著腰喘氣的日向順平比了個大拇指。
日向順平抹了把汗,總算舒心地笑了。
因為之前的傷和大幅的體力消耗,黑子幾乎站不穩,單薄的身形搖搖晃晃,他撐著膝蓋握緊拳頭,看向不遠處的記分牌。
清晰地印著比分的記分牌,這是誠凜的勝利。
慢慢地接近了,向著他所期望並且為之奮鬥的未來。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5-11-12 18:06
第4章
「哲也君!」身後傳來久梨歡快的呼聲,她快步跑過來,笑著和黑子擊掌,「辛苦了,太好了,我們贏了。」
「嗯,這是大家努力的結果。」黑子低聲回應,「果然很開心啊,和大家一起笑著打籃球。」
那邊黃瀨不自覺流下淚來,他摸了摸眼角,有點手忙腳亂:「啊咧,哭了嗎?已經結束了嗎……生平第一次輸掉……」
少年背著陽光擦淚的身影,滿是不甘心。
「你是白癡嗎?!」比平常要輕一些的一腳踹在黃瀨腰上,笠松哭笑不得,看著黃瀨無辜地轉過頭來淚水盈盈,「哭什麼鼻子,說起來從來都沒輸過這點更鄙視人吧。抽你啊!」
「在你那空蕩蕩的詞典里加上‘復仇’這兩個字吧!」
被笠松幸男教訓一頓,黃瀨列隊之後含著兩包熱淚湊過來:「小黑子,接下來有時間嗎,總覺得好不甘心好想讓小黑子安慰我一下……」
「請不要說這種奇怪的話,黃瀨君。這次謝謝黃瀨君的指教,下次再在場上遇到時,我一定會全力以赴的。」
「小黑子真是老樣子,一點都沒變嗎……」黃瀨苦著臉,眼神卻是已經恢復了往日璀璨的光芒,他看到休息區的久梨,高興地揮著手臂打招呼,「久梨醬!啊啊自從國中結業典禮之後我都沒有再見過你了,你竟然和小黑子一起去了誠凜!你們這些壞人都不肯陪我來海常,只有一個人呆在神奈川什麼的好寂寞……」
「是因為黃瀨君很粘人太煩了吧。」
「好過分!久梨醬以前都會安慰我的,一個暑假不見竟然已經變得這麼狠心了!」黃瀨的表情更可憐了,不依不饒地撒嬌,「之前也是現在也是,從來都不會給我加油,久梨醬太狠心了,我也想要可愛的女孩子為我歡呼啦!」
「願意為黃瀨君加油的女孩子有很多呢,請不要這樣,會讓久梨桑感到困擾的。」黑子活動一下緊張而酸澀的肌肉,他語氣正經,眼神認真地盯著黃瀨。
黃瀨涼太立刻就撅起嘴巴眼淚汪汪了:「小氣的小黑子,明明在帝光的時候和久梨醬一點都不熟,果然是排斥我吧!我也要加入小黑子和久梨醬的隊伍啦!」
遙遙地,站在遠處的綠間目光深遠,他的視線落在打鬧的黃瀨一群人身上,最後轉到坐在休息區大口大口灌著水的火神大我身上。
「新的‘光’嗎……」
不論是黑子還是緒方,都對這個火神大我抱有極大的信心啊。
你會怎麼做呢,青峰。
練習賽結束之後,隊員們都已經渾身無力,卻還不忘了申請在神奈川找家店大快朵頤。相田麗子和日向順平無奈地對視一眼,只得答應:「知道了知道了,我們找家店先休息一下吧。」
久梨停住腳步湊到相田麗子旁邊:「麗子學姐,我準備先回東京向木吉君通報這次練習賽的情況,就不和你們一起了。」
「哦好的,木吉那傢伙一直以來都麻煩你照顧了,久梨醬。」相田麗子點點頭,大力拍了拍久梨的肩膀,笑得背景花兒朵朵一片金光,「等他出院,一定要好好宰他一頓!」
和誠凜眾人告別後,久梨搭上回東京的地鐵。時間已近暮色,地鐵車頂明亮的白熾燈映著金屬色澤的靠背座椅顯得越發寒氣閃閃。地鐵裡人並不多,接受了白天地鐵小偷的教訓,久梨再也不敢放鬆警惕若無旁人地玩手機了,只能轉頭望著窗外,盯著飛馳而過的景象發呆。
因為天色漸晚而失去了白日的喧鬧的醫院大廳只有值班的護士,久梨向她點頭示意,熟門熟路地拐進樓梯口,往木吉鐵平所在的三樓走去。
剛推開樓梯間的門,久梨就聽到從不遠處傳來的木吉鐵平主治醫生茂名的訓斥聲。
「木吉君,你這條腿是不是已經不想要了?!」
木吉君又偷偷跑出來被茂名醫生抓住了嗎?久梨放輕腳步悄悄走上前,從拐角處探出頭來,果然看到了在木吉鐵平高大的身體對比下顯得更加瘦小的茂名醫生,他語氣很沖,指著滾落在走廊上的籃球放聲罵道:「普通的複健也就罷了,你的傷口在迅速痊癒,我甚至比你更高興,但是這並不是你可以用來糟蹋你這條腿的理由!」
「再這樣下去,你的腿遲早都會廢了的!以後永遠都不能打籃球,你有這種思想準備嗎?作為運動員,要是這麼年輕落下一生的病痛,你想過以後要怎麼辦嗎?」
一向帶著微笑的木吉鐵平臉色也不太好,他看向自己的腿,眼神難得帶著憂慮。木吉勉強笑了笑,試圖沖淡這緊張的氛圍:「你說的太嚴重了,茂名醫生……」
他抬頭正好看到探頭探腦的久梨,朝她笑了下。
茂名醫生轉身看到了久梨,臉色也稍微放緩一點:「緒方,你來了。」
「茂名醫生,木吉君。」久梨只得走出來,向兩人打招呼,軟聲勸道,「木吉君又惹您生氣了嗎,茂名醫生,您別生氣,木吉君就是這個樣子您也知道的。這次請您盡情訓斥他吧,否則他是永遠都不會改的。」
「別這麼說啊久梨。」木吉撓了撓腦袋掛上招牌笑容,「這個時間跑過來,是剛從神奈川回來嗎,練習賽的結果如何?」
「比起這個,緒方,你也到了複查的時間了。」茂名醫生打斷木吉的話,瞪了他一眼,「你這種人沒資格問,滾回診療室,下次再讓我發現,後果由你自己承擔!緒方,你跟我來。」
久梨聳聳肩,跟上了茂名醫生的腳步,遙遙地向木吉鐵平擺了擺手,做出「等下再說」的口型。
木吉站在原地,被夕陽斜射的光線拉出長長的陰影。
果然木吉君還是很在意吧,他的傷,雖然平時總是一臉輕鬆的樣子,但是那條腿畢竟……
醫院的人越來越少,空蕩的診療室裡只有茂名醫生操作機器和器械運轉發出的細微的轟隆聲。
每次檢查都伴隨著讓久梨噁心到幾乎反胃的痛苦,冰涼的器械貼在皮膚上,在久梨眼裡散發著不懷好意的光芒。
「放輕鬆,緒方。」茂名醫生的聲音是完全不同于對待木吉鐵平的溫柔,他轉身看著出現在身後螢幕上的資料,眉頭皺了起來。
久梨慢慢翻身下來,看著螢幕上讓人眼花繚亂的數字,仔細地一行一行看完才笑了一下。那是不帶什麼感情,聽不出是失望還是覺得可笑的笑聲。
「茂名醫生,已經沒用了對吧,再怎麼檢查也不會有什麼治療方法的。」久梨沉默了良久才這樣說道,「雖然我還只是個初學者,這樣的病例我還是看得懂的。」
「別隨便放棄,你不是一直都在努力嗎?」茂名醫生咳嗽一聲,開始收拾桌子上厚厚一疊資料,不善於表達的他不知道該如何勸慰久梨,只能這樣說道。
久梨對著螢幕站了一會,碧藍色的眼睛閃動著不知名的光芒,她低聲說:「我早就放棄了,我明白的,已經不會再有希望了。不過不要緊,反正已經習慣了,我還能夠活在這個世界上已經很幸運了,不是嗎?」
「別為我擔心了,茂名醫生。」她整理好情緒,目光掃過茂名醫生手裡的資料,上面貼著熟悉的孩子們的照片,每個人的眼神都帶著茫然和不知所措,一時間心裡泛起柔軟。
「我已經找到了想要做的事情,特別是經過今天,我從某個人身上學到了很多,讓我更加明白該如何去實現自己的目標。」
經過和海常的練習賽的勝利,誠凜平日的訓練積極性都提高了不少。作為球隊重要力量的而被同伴們依靠的黑子哲也,最近的心情也非常好。
「很久都沒有這種感覺了,」黑子哲也把一罐牛奶遞給久梨,自己打開一瓶運動飲料,倚在樹幹上,小口小口地喝著,「大家一起打籃球,真的很開心。」
久梨只是咬著吸管聽黑子哲也慢聲說著,少年乾淨的聲音穿過微暖的風。
全國大賽預選賽的淘汰賽已經貼出了賽程,距離比賽只有三周了,要闖進全國大賽,一路上面對的強敵還真不少,其中就有某人所在的桐皇高校。
「下次比賽的時候,如果能帶蜜漬檸檬來就更好了。」
久梨差點咬到舌頭,她哭笑不得:「我會記得的,哲也君。」
這正是櫻花旺盛的時候,粉紅色的煙霞層層疊疊堆在頭頂,一抬頭就能看到櫻花色的天空。
在這樣的凜凜晴空和暖春風下,真的有種什麼願望都能夠達成的感覺呢。
隱約從不遠處的籃球館方向傳來相田麗子高聲呵斥的聲音和籃球部員的哀嚎,那是什麼都無法代替的,少年為了夢想而奮力拼搏的記憶碎片。
黑子吃了便當之後就昏昏欲睡,躺在久梨身邊,鼻尖上正好搭了一棵泛著新綠的草葉,他有點難受地皺了皺鼻子打了個噴嚏,潔白的臉龐皺成一團。
久梨收拾好便當盒,從包裡抽出一本厚厚的邊角已經被磨毛了的書,低頭仔細翻著。
把一行不太明白的句子用紅色的水性筆劃出來,久梨有點頭疼地揉揉太陽穴,以她現在的英文水準啃這本書果然還是太費力啊,她是不是應該在假期報一個預科班呢。
前方傳來重重的腳步聲踏在草地上,然後是高大的人影出現在久梨面前擋住了全部的陽光,她不得不抬起頭來,眯了眯眼睛:「唔……火神君?」
「你知道黑子那傢伙跑到哪裡去了嗎?」火神煩躁地皺緊眉頭,一副不耐煩的樣子,「訓練提前開始了,他卻跑得不知蹤影,監督讓我出來找他回去……嗯?真是難得,很少會有日本人看英文原版書的。」
他側頭看了看,一眼望過去就被密密麻麻而複雜專業詞彙嚇到:「嘖,這是什麼玩意?NIPTS?」
久梨才想起眼前的火神大我是從美國回來的,英文水準絕對高出眾人一截,她連忙把書攤開舉起來:「火神君,你能告訴我這個單詞的意思嗎?」
「這麼麻煩的話,乾脆去買翻譯版不就好了。」火神嘟嘟囔囔的,還是接過來看了一眼,雖然剛剛那個組合單詞他不明白,久梨指的那個單詞他還是認得的,「啊,這個啊……」
「日本還沒有這本書的翻譯版呢,啊,是這個意思嗎?非常感謝!還有這個單詞,我雖然查過詞典,但是聯繫起來的句意並不通順呢……」
火神只能又幫她解釋了幾個單詞的意思,雖然是從美國歸來的,對於日本人的英語問題特別是學術性的討論他還真的不擅長。本來他的英文水準就是在溝通方面,真的要考試的話他肯定也不占好處。
好不容易勉強解釋清楚,火神才反應過來:「說起來,我不是來找黑子的嗎……」
久梨盯了他幾秒,指了指身邊:「哲也君的話,就在這裡啊,火神君一直都沒有注意到嗎?」
被點到的黑子哲也好像感覺到什麼,翻了個身,一隻胳膊擋在臉上阻擋刺目的陽光,安靜地睡著。
「……」火神的眉毛是徹底地糾成一團了,他深吸了口氣,神色變得很猙獰,「黑子——!你這傢伙,竟然還在這裡睡覺!」
他一把拉著黑子哲也的衣領大力搖晃著:「快給我醒過來啊黑子!為了找你我跑遍整個校園都沒找到,你竟然還睡得這麼香!」
「啊……火神君,午安……」黑子迷蒙著醒過來。
「午安個頭啊!」
第5章
預賽第一場就定在5月16號,同班的福田寬就坐在久梨的斜後方,因為連日高強度的訓練在上課時已經不知道被老師用粉筆頭砸醒過多少次了。
下了課他哭喪著臉趴在桌子上,和鄰桌的同在籃球部的降旗光樹抱怨,說著說著,兩個人抱頭痛哭,痛訴相田麗子的地獄訓練菜單。
「大魔鬼監督!」
「監督大魔鬼!」
「啊啊不好了,都已經這個時間了,不趁著午休去花房的話,下午的訓練會遲到的。」突然福田一下子站起把全身心投入到哭訴中的降旗光樹推到一邊,「抱歉啊降旗,我先走一步!」
久梨正好站起拿起便當盒往外走,從書桌裡半斜出來的身體擋在福田寬面前,他一邊拼命刹住腳步一邊哇哇大叫著:「緒方危險啊!快點躲開!」
久梨卻像是什麼都沒聽到一樣不閃不躲,只是在福田寬將要撞到她的時候才察覺到往身後看了一眼,表情頓時驚慌起來,只來得及從喉嚨裡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呼,就被他直接撞倒在地上。
「所以說,現在就變成了這樣?」相田麗子重重地歎了口氣,「福田君,以後不要再這麼粗手粗腳的了,女孩子和你們這些大男人不一樣,是很嬌嫩的。」
「真的非常抱歉……」見久梨被撞倒在地上後本來就有些蒼白的臉更加失去了血色,福田寬連忙把她扶到了醫務室,雖然沒什麼問題,不過看女孩子這麼柔弱的樣子讓向來責任感十足的他感到非常自責,「緒方桑,你還好吧?」
「監督,這不能都怪福田啊。」跟著一起來的降旗光樹試圖為朋友解釋,「他提前很久就喊過了,一般人聽到都能夠安全躲開的,但是緒方桑她……」
久梨纖長的睫毛顫了顫,抿緊了嘴唇。
一直在旁邊站著沒有說話的黑子哲也忽地抬眼看向降旗光樹,蔚藍的眼睛非常嚴肅,從低沉的聲音裡聽得出他已經有些生氣了:「降旗君,請不要這麼說。」
降旗光樹被突然板起臉來的黑子嚇了一跳,他張了張嘴,被福田寬攔住。
福田滿臉歉意:「別說了,降旗,不論如何撞到緒方桑就是我的錯,是我太匆忙了。」
久梨活動了一下腿腳,她膝蓋磕在地上撞出一大片烏青,不過除此之外就沒有什麼了。扶著椅子站起來,她才露出一個軟軟的微笑:「不要這麼自責了,福田君。是我沒有聽到你的提醒,現在兩個人都沒事已經很好了。」
黑子準備伸手去扶她,被她搖頭拒絕。
相田麗子一把推開黑子:「你們都給我滾回去訓練,今天可是最後一天的練習日了,等下訓練結束我還要對你們進行戰略培訓,今晚做好死在球場上的準備吧!」
然後她笑眯眯地攬住久梨的肩膀,把她的重心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架著她走:「你這個樣子我可不放心,明天讓黑子去接你直接到體育館吧。在淤青消退之前一定要注意傷勢,知道了嗎?」
第二天久梨享受到了誠凜休息區最高級別的待遇,坐在椅子上,她把便當盒遞給黑子哲也:「哲也君,這是之前約定的蜜漬檸檬。」
「謝謝,為了不辜負檸檬我也會加油的。」黑子接過來,看向對面休息區那個長手長腳的外國留學生。
被他起了「爸爸」這樣綽號的留學生一臉不在意地望過來,在看到黑子的時候笑了下。
帶著些蔑視的,從身高和自以為是的實力層面上的輕視的笑容。
奇跡的時代們都是小孩子?
想到剛剛帕帕說的話,黑子不悅的心情越發嚴重。他並不在意奇跡的時代的名聲,也立志要打敗他們,但是他絕對不允許有不瞭解他們的人隨意貶低奇跡的時代。
作為朋友,他真的有點生氣了。
久梨有點難受地把受傷的腿伸直,坐在旁邊的福田寬時不時擔憂地關注著她,幾乎失去了注意比賽的精力。
比賽開始沒有多久,誠凜就陷入了困境,因為「爸爸」的身高優勢著實是給誠凜造成了不小的壓力。坐在板凳上觀戰的河原浩一不由得抱怨:「怎麼可以這樣,太狡猾了吧,竟然還引進外國選手什麼的。喂,你說呢,福田?福田?」
他正伸手準備推推福田寬,被降旗光樹一把攔住,降旗笑得很微妙地用下巴指了指貌似在認真觀戰的福田寬,和河原耳語:「你看,他在看什麼?」
托著下巴眼睛正對著場上的同伴的福田寬,一副為場上的局勢擔憂的樣子,眼角的視線卻緊緊地盯著身旁的久梨。
因為火神大我從水戶部那裡學到了防守比自己高大的人的技巧,他的壓力導致帕帕屢屢失誤,局勢的有利一方也漸漸偏向了誠凜,相田麗子的臉色終於緩和下來:「果然有用啊,接下來就是火神君和黑子君的聯合出場了。」
久梨也松了口氣,突然她的手機震動起來,暗色的螢幕一閃一閃地提示著新資訊。
「啊啊明明今天是區域淘汰賽的第一場,阿大卻又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害我跑了好久都沒能找到他!再這樣下去隊員都會生氣的……久梨醬呢,今天也看到哲君打籃球帥氣的英姿了吧,好羡慕啊……」
發信人頭像上粉紅色頭髮的女孩子的笑臉一如往常。
說的也是啊,桐皇今天也有比賽吧,雖然以青峰大輝的個性來說不去參加的可能性更大一點。久梨說不清自己的心情到底是什麼樣子,到底想不想從別人那裡得到關於青峰大輝的消息,連她自己都不清楚。
每次桃井五月的短信中涉及到青峰大輝,她就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久梨想了很久,還是只能乾巴巴地回復:「我現在在球場,哲也君的狀態很好,第一場絕對沒問題的。如果有時間,五月隨時都可以來誠凜找我們啊。」
按下發送鍵,把手機蓋子合上,她長長地歎了口氣。
有些陳舊的、已經被磨得邊緣發毛了的棒棒糖掛飾在手機上來回晃蕩,上面棒棒糖帶著羞澀的笑臉和主人一樣,顯得格外甜入心脾。
福田寬暗暗打量著久梨,這個女孩子真的很喜歡糖果吧,他記得上體育課的時候,她都要在淺淺的口袋裡裝上幾顆水果糖,從口袋邊緣裡露出色彩繽紛的包裝紙來。
——知道這些真的不是他在體育課的時候一直都在關注她的關係!
男生們聚在一起談論女生的話題,緒方久梨被提到的次數也是不少的。長相可愛身形瘦弱的女孩子,很容易引起男生的保護欲。也有一臉高深的人這樣說過,緒方久梨是個笑容和糖果一樣甜美軟糯的女生。
「不過有時候就是太目中無人了。」
「和她說話,有時候就根本不理你,真不知道從哪裡來的這種莫名其妙的驕傲。」
「外表看起來是糖果,說不定實際上是怪味糖哈哈,誰知道她內心都裝了什麼啊。」
不過伴隨著讚美,這樣的聲音從來沒有消失過。
從女生那裡傳出來詆毀,甚至傳到了男生圈中。大部分人好像都只能看到緒方久梨經常忽略別人的存在,高傲自大的樣子,即使是笑容甜美也無法掩蓋她性格驕傲的特點。
可是她根本不像是這樣的女孩子,那些男生女生眼裡的,帶著過度的自傲偶爾不喜歡搭理人的人,根本不是緒方久梨。
吵鬧的場邊,福田寬忍不住為她抱不平,他有點緊張地咽了口口水:「緒方桑?」
就在他右側和他坐得很近,低頭看著手機的久梨像是完全沒聽到。
「緒方桑?緒方桑!」他提高了聲音,久梨卻還是不為所動,甚至連和他隔著久梨的相田麗子都聽到了,她還是眨著眼睛盯著螢幕,沒有理會他。
「緒方桑!」
「久梨……」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久梨疑惑地轉頭看向身邊的相田麗子:「麗子學姐,你叫我嗎?」
相田麗子「呃」了一聲,指指福田寬:「福田君在叫你呢。」
她茫然地回過頭來看著福田寬,眼睛裡帶著歉意:「不好意思,福田君,我剛剛走神了……」
「啊啊沒關係的,我只是想說,你受傷了,這幾天都不方便,我幫你去花房輪值吧。」福田寬看似不在意地擺擺手,「儘量減少活動,傷才能快點好。」
「不用了,賽期的訓練會很緊張的,福田君才是應該好好休息。」久梨笑起來會露出一排整齊的牙齒,大眼彎起來,整張臉都帶著真誠的笑意,「我不要緊的。」
明明不是不想搭理我的,福田寬覺得緒方久梨並不是某些傳言裡自傲自負的人。
不過為什麼呢,為什麼總是裝作沒聽到?
比賽結束,順利獲得了第一場勝利的誠凜笑鬧著往休息室走去。因為休息室是外人禁入區域,久梨只能抱著衣服倚著體育館門口的柱子等待著誠凜眾人,沒想到接下來卻等到了綠間真太郎和他的新隊友高尾和成。
綠間大概是自己又說什麼不會來看比賽的話,但是還是偷偷跑來卻被高尾成功抓包,兩個人在路上你一句我一句地鬥著嘴。
「你到底有多傲嬌啊小真!嘴上說一點都沒有興趣,把我一個人趕來看比賽,結果自己又偷偷地跟過來!」
「我已經說過了,我不是來看比賽的。」
「明明是很在意的吧,誠凜第一場預賽就迫不及待了,而且竟然還是帶著墨鏡這種拙劣的偽裝,你是小孩子嗎?」
「快閉嘴吧高尾。」
第6章
兩個人走到柱子旁邊,才發現站在背面的久梨。高尾和成先皺著眉頭湊過去,一副操心過頭的樣子問道:「這不是小真可愛的國中同學嗎,幾天不見,怎麼還受傷了呢?」
綠間的眼鏡一瞬間反光看不清神色,他瞟了久梨一眼:「你太不小心了,緒方。巨蟹座這幾日的運勢都不太好,你肯定也沒有帶巨蟹座今天的幸運物吧。」
久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怎麼可能和這個狂熱的星座運勢愛好者一樣,晨間占卜什麼的她的確聽過,但是也就那麼兩天就沒興趣了。
「我早就告訴過你,每天早上聽一下早間占卜,能幫助你擺脫厄運。」綠間像是看穿了久梨的想法,一言戳中,「一看就是沒有呢。」
「哼~都是巨蟹座嗎?小姑娘原來和小真是同一個星座的嗎,看起來完全不一樣呢。」高尾笑眯眯地,「剛剛你是在誠凜的休息區吧,如果他們沒時間,我和小真可以送你回去的,女孩子受傷了還一個人走,太危險了。」
「謝謝關心,不過哲也君會送我回去的,真的感謝您的好意。」久梨禮貌地道謝,看了看旁邊冷哼一聲的綠間,忍不住吐槽,「正是因為我和綠間君是同樣的星座,之前在國中的時候,每天不用什麼早間占卜都能知道自己一天的運勢啊,總是會有人在旁邊不斷地提起呢。」
「噗,感覺也很辛苦啊。」
「我不斷地提起也是為了讓你重視這件事,可不是讓你有了偷懶不去聽的理由。」綠間不怎麼贊同地反駁。
久梨嘴角抽搐了一下,何止是星座相同,她和綠間真太郎都是B型血,要是從星座血型方面來說,兩個人應該算作性格非常相近的,但是她卻完全不這麼覺得,所以她才不相信星座這種東西啦。
國中每天都要被綠間用這樣那樣嫌棄的眼神看,久梨一度認為綠間這是嫌棄她和他過度重合的特性。
和她是同樣的星座和血型就這麼丟人嗎混蛋!
「緒方,你帶發圈了嗎?」綠間突然開口問道。
久梨點點頭,為了方便活動,她今天出門前把長頭髮紮了起來,雖然不知道他要發圈做什麼,她還是從手腕上褪下備用的發圈遞給他:「給。」
「謝謝。」綠間接了過來,順手裝進口袋,又掏出一條藍色的發帶來。發帶一看就是嶄新的,在他的手指上纏著迎風輕輕飄動。
「作為交換,這個給你吧。」綠間自顧自把發帶塞給久梨,又加了一句,「來的路上撿到的,我不需要,當作發圈的交換吧。」
「哈……好的……」久梨茫然地應了一聲,看著綠間瞟了她一眼轉身走掉。
高尾餘光瞥到身後出現的誠凜眾人,笑著對久梨擺了擺手:「他們已經到了,那我們先走了。」他朝久梨擠了擠眼睛別有深意,「要好好珍惜那條發帶哦,也許它會給你帶來好運呢。」
「高尾,你還在磨蹭什麼,走了。」遠遠地,綠間不耐煩催促的聲音傳了過來。
高尾幾步趕上去,走在綠間的身側,忍不住偷笑:「撿來的啊……」
「小真……你真是傲嬌過頭了……」
「都和你說了讓你閉嘴。」
順利地進入了預選賽的准決賽,誠凜算得上是士氣大增。但是接下來面對的對手卻是曾經給與了二年級成員極大的陰影的正邦和秀德兩所學校,而且還是一日兩場,不說相田麗子要如何去安排戰術,只是不怎麼精通籃球的久梨都要為他們抹一把汗。
比賽的當天,觀眾席已經坐了不少觀眾,誠凜對正邦的比賽哨聲吹響。
「真是的,都怪你磨磨蹭蹭買什麼飲料,比賽都已經開始了。」這樣說著並肩而行的兩人,其中一個伸手熟門熟路地砸在另一個人頭上。
「嗚哇,這個比分……」黃瀨涼太和笠松幸男從觀眾台的入口處進來,一眼就看到了誠凜零分的結果,「不是吧,第一節還有六分半,誠凜竟然一分未得?」
「之前我就在想了,誠凜相當慢熱啊,這次連本該率先加速手熱的火神都還沒有得分,誠凜的節奏完全起不來啊。」笠松嘖了一聲,看著誠凜的進攻被正邦輕而易舉地防下來。
「不愧是正邦,防守壓力很大,火神被完全壓制住了啊。雖然是一對一的盯防,但是因為貼身緊逼,大家也沒辦法輕易甩開。」從黃瀨的頭頂傳來點評的聲音,他循著聲音望過去,最先看到的是緊張地盯著場上局勢的久梨,「呀,久梨醬!你也來看比賽了嗎,是給小黑子加油的吧!話說……咦?」
坐在久梨旁邊的男生舉起手,笑容爽朗地打了個招呼:「喲,你就是奇跡的時代,黃瀨涼太對吧?」
這個人是誰啊……黃瀨上下打量著他,不冷不熱地回應:「我就是,我沒見過你,不認識呢。」這樣說著,他也不想去理會那個陌生人,幾步跨上高高的臺階坐在久梨旁邊,招呼道,「笠松學長!來這裡,來這裡!」
「你不認識我,我可是認識你,奇跡的時代可是超有名的。」木吉鐵平倚在靠背上,重新把視線投向誠凜被壓制的場上,神色有點嚴肅。
「是剛剛你們上來的時候我介紹給他的,」久梨撇了撇嘴,向黃瀨解釋,又轉頭盯著木吉,眼裡是分明的不屑,「就憑你的記憶能記住他們才怪呢。」
「哈哈哈,是這樣嗎?」木吉摸著腦袋笑了幾聲,從黃瀨身上移開了視線。當年在球場上被奇跡的時代差點擊潰的內心,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就忘記呢,雖然其他人不比紫原曾經給他的印象深刻,但是他是絕對不會忘記他們的。
黃瀨不滿地「哼哼」了兩聲,又往久梨身邊靠了靠:「久梨醬,你怎麼會和別人來看比賽啊,我以為你會和小黑子一起呢!」
「半決賽的賽場管制更嚴格了,麗子學姐沒辦法帶著我進去。」久梨五隻手指伸直擋在黃瀨臉前,嫌棄地往後推了推,「黃瀨君,別靠我這麼近啊,往那邊靠一點。」
「別這麼冷淡地對待我啊久梨醬!我傷心得眼淚都要流出來了……」黃瀨不死心地又湊近一點,眼神仔細看著久梨旁邊的木吉,心裡暗暗警惕。
在小青峰不在的時候,竟然出現了這麼一個危險的人物!久梨醬不會被騙走吧,不會吧不會吧?
久梨直接被黃瀨壓在身上,重得喘不過氣來,她用力掐了一把黃瀨腰上的軟肉,他立刻「嗷」了一聲淚眼汪汪地縮了回去。
「我去買些飲料,木吉君,你有想喝的東西嗎?」久梨一下子站起來,從包裡翻出錢包,制止木吉鐵平架起拐杖準備陪她一起下去的意圖,「我一個人就夠了,今天允許你從醫院跑出來看比賽已經是茂名醫生的極限了,你給我好好坐著,別出什麼差錯,否則……」
木吉鐵平無奈地捂住額頭歎氣:「我知道了,會在這裡等你的,絕對不會亂動。那久梨,幫我帶一罐果汁好嗎,隨便什麼口味。」
「沒問題。」久梨點點頭,瞥向身旁仰著臉看她一臉純潔的黃瀨涼太,「……黃瀨君,你想喝什麼?」
「礦泉水就好啦!謝謝久梨醬!」
看著久梨的身影消失在入口處,黃瀨才猛地轉頭直直地盯著和他隔了一個空位的木吉鐵平,他胳膊撐在椅背上,上下打量著他:「喂,我說你啊。」
「嗯?我嗎?」木吉鐵平指了指自己無辜地反問,完全沒在意黃瀨不好的語氣,「我是木吉鐵平,誠凜二年生,請多指教。」
「啊啊我知道了,不過我想說的不是這個。」黃瀨隨口敷衍,語氣冷淡又帶著警告,「你可不要想打久梨醬的主意啊,我告訴你,她可是已經有了男朋友了。」
「黃瀨!你這小子,對方好歹是二年級的學長,口氣給我放尊重一點啊!」原本懶得去管黃瀨的笠松幸男額頭爆出青筋,一巴掌糊在他的後腦勺上,「好好地給我說敬語,你這個混小子!」
「很疼啊笠松學長……」黃瀨捂著腦袋哼哼唧唧,不甘不願地嘟著嘴,「我知道了……」
誰知道木吉鐵平摸了摸下巴,疑惑地問道:「久梨的男朋友?我記得她和她的男朋友已經分手了吧?」
他怎麼會連這種事都知道?!黃瀨瞪大了眼睛,緒方久梨不喜歡把自己的*告訴其他人這點,黃瀨自己清楚得很。
難道這個人和久梨醬的關係已經這麼親密了嗎?!他結結巴巴地反駁:「就、就算是這樣,你也不能……」
事到如此,他要怎麼說啊……小青峰我已經盡力了,是你自己太不給力……
久梨回到觀眾席時,就發現了黃瀨的不對勁,他笑容燦爛地從她手裡接過礦泉水,就看似專心致志地盯著場上的局勢,時不時和身邊的學長交流幾句。
實際上,黃瀨的大部分心思都在擔憂自己剛剛因為一時激動而說出來的話會被那個木吉鐵平傳到久梨耳中,如果被久梨知道他趁她不在說了那樣的話,一定會被她記恨的!
本來嘛,久梨和小青峰感情那麼好,三年級莫名其妙地分手後,小青峰原本就懶散的樣子更加往頹廢大叔靠近了,即使被小赤司教訓了好幾次,都沒辦法恢復之前的樣子。
黃瀨還是更相信兩個人之間一定是有什麼誤會,在那之前,他一定不能讓久梨醬被什麼奇怪的男人拐走!
在心裡下了決心,黃瀨瞥眼一看,正好看到木吉鐵平也轉過頭來,對他自然地笑了下。不過這個笑容在黃瀨的眼中,滿是不懷好意。
糟糕了糟糕了,不管怎麼樣,如果他真的告訴久梨醬他剛剛說的話,一定會惹她生氣的!
雖然火神一舉灌籃振奮了誠凜方面的氣勢,但是正邦還是佔據著極大的優勢,甚至還在更好地發揮著。笠松幸男感歎:「只靠防守時無法稱王的,正邦的進攻能力也不一般啊。雖然他們沒有和火神那樣的天才得分手,但是類型不同,正邦這種隊伍不屬於天才,而是高手。」
一轉頭,他卻只看到黃瀨放空的眼神,不由得氣上心頭:「黃瀨!給我回神!」
「啊……抱歉!我只是一時走神,一時而已!」黃瀨連忙乖笑著認錯,雖然分出心思去想別的事情,他對球場上的動向可還是看得非常清楚的,「但是高手也是有的哦,誠凜也不缺。」
他的視線落在微喘的黑子身上。
「走神了還能看比賽,你真的是人類嗎。」笠松吐槽道。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5-11-12 18:06
第7章
久梨默默地瞟了黃瀨一眼,這傢伙看到她這麼緊張,不會在她不在的時候說她的壞話了吧。
即使認真地盯著球場,黃瀨還是抑制不住好奇心地偷偷瞟向身旁的久梨,嘴唇蠕動了很久,他才低聲問道:「久梨醬,明明國中的時候和小黑子完全不熟悉的,怎麼過了一個假期,兩個人的感情變得這麼好?」
久梨好像全神貫注在比賽上,並沒有理會他的意思。黃瀨不死心地湊上前去,把她嚇了一跳:「告訴我嘛久梨醬!怎麼突然間和小黑子這麼要好了,我好嫉妒啊!」
久梨眨了眨眼,「呃」了半天,才皺著眉頭嘟囔:「被看到最狼狽的樣子,既然沒辦法殺掉對方,就只能結成同盟了吧。」
「哎?這是什麼意思?」黃瀨一愣,流光璀璨的漂亮眸子不解地看著她,卷翹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淺淺的一片陰影。
「而且話題突然轉到殺掉對方上面,是不是太過分了啊……」
那天的天氣很棒,陽光燦爛,是個讓人看了都不由得從心底油然升起喜悅之情的美好天氣。久梨躲在帝光國中一軍專屬籃球館後面的那片小樹林裡,正值夏日,蟬鳴高昂得惹人煩燥,以幾乎嘶啞的聲音回蕩在空中。
一個籃球慢慢地滾過來,撞到她的膝蓋停了下來,粗糙的表面壓過地面的細草發出沙沙的聲響。
久梨本來坐在草地上埋著頭,她抬起頭來,一眼就看到被好好保養的籃球,一下子急氣上心,一把抓過籃球狠狠地胡亂扔出去,撞擊到樹幹上發出「砰」地一聲,連樹上的蟬鳴都被嚇得停了片刻。
整片樹林一片寂靜。
她咬著嘴唇,無論如何都抑制不住的抽噎聲從喉嚨深處溢出來,她緊緊地箍住膝蓋,一聲一聲斷斷續續地哭了起來。
過了幾秒,籃球被一雙白皙的手撿了起來,那個人走到久梨身邊,猶豫了半響才小心翼翼地開口:「緒方桑?」
久梨抽泣的聲音一下子頓住,她急忙抹了抹眼淚,驚慌地抬起頭來,水藍的大眼裡一片波光粼粼,仿佛映出了天邊的日光。久梨的聲音還帶著濃濃的鼻音,眼角被過於用力的動作擦出一片紅痕:「黑、黑子君?」
黑子哲也從口袋裡掏出一方手帕遞給她,久梨搖頭拒絕,勉強笑道:「我沒關係的。」
她從地上爬起來,一瞬間還有點站立不穩頭暈目眩,連忙從口袋裡隨手抓了一顆糖剝了含進嘴裡。
因為動作太急,還未完全恢復的咽喉抽搐著,仍然還有止不住的嗚咽湧出來,久梨被嗆了一下,不得已把糖塊用力咳了出來,喉頭混合著糖果甜猩猩和眼淚酸澀的味道。
「我……」久梨咳嗽幾聲,蒼白的臉頰微微紅了起來,她閉上眼睛,聲音很無力,「是不是太過狼狽了啊……黑子君,請你不要管我,現在該是籃球部訓練的時候了。」
黑子沒說話,他把制服外套脫下來鋪在草地上,扶著久梨坐下,在她面前站了良久,才開口:「我已經向赤司君遞交了退部申請書。」
久梨呼地抬起頭,不敢置信地看著他:「什麼?」
「我很喜歡籃球,非常非常喜歡,當我站在球場打球的時候,就感覺非常滿足,好像已經得到了世界上所有想要的東西一樣。」黑子哲也的聲音淡淡地,是符合他一向風格的沉靜而不帶什麼情感波動,「但是現在的我,已經不想看到籃球了。」
他把手裡的籃球隨手向後扔去,拍了拍手:「很想碰觸籃球,但是每當觸到籃球,那種厭惡感就會洶湧而出。討厭自己那麼喜歡的東西非常難受,但是我卻毫無辦法。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大家……已經無法再和大家一起打籃球了。」
「我們可以輕易獲得勝利,但是這不是我想要的勝利。我想和大家,和青峰君一起,笑著打籃球……但是青峰君卻……」
聽到這個名字,久梨身體顫了顫,她抱著膝蓋顫抖起來。
「他變了太多……緒方桑?」
久梨感覺眼角不受控制地落下溫熱的淚水,打在黑子的制服外套上,暈開小小的水跡:「大輝他……」
黑子哲也有點緊張地站著,藍色的眼睛裡是一片茫然和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久梨的眼淚:「曾經有人對我說過,在別人傷心的時候給他講一些自己的悲慘故事,對方就會開心起來……」
「是誰對你說這種事情啊,我才沒有那麼沒品呢,你肯定是被騙了,黑子君。」久梨忍不住想笑,卻還是一抽一抽地哭著,聲音有些暗啞,「謝謝你的安慰,黑子君。」
「我和大輝分手了,剛剛。」
兩個人在樹林裡相對無言地坐了一會,久梨聽到從籃球館方向傳來的集合和解散的聲音,想到赤司大概已經在籃球館門口等她了,只得站起來:「黑子君,我要先回去了。」
黑子跟著站起來,兩個人都沒有管地上孤零零地滾動那顆籃球,一前一後地從小樹林走出來。一軍的成員已經三三兩兩地走光了,籃球館內只剩下負責打掃衛生的值日生,赤司征十郎站在籃球館門口的那棵高大的梧桐樹下,薔薇色的碎發耀眼得無法忽視。
單單是站在那裡,他渾身都散發著讓人無法移開視線的光華。
赤司在兩人出現的瞬間就轉過頭來,雙眼不帶什麼情緒,目光停留在久梨有些紅腫的眼眶上。
「緒方桑,我有一些事想要和赤司君單獨商量,可以等我們一會嗎?」黑子突然出聲,得到久梨肯定的答覆後,他直直地對上赤司的雙眼,低聲問道,「可以借一步說話嗎,赤司君?」
「有什麼事在這裡說就好。」
為了不打擾他們的談話,久梨站得遠了一些,只看到兩個人交談了幾句,赤司就轉身向她這邊走來:「回去吧,久梨。」
「嗯,好的。」
「赤司君,緒方桑並不是你,也不可能成為你。」黑子看著赤司語帶困惑,他不明白為什麼這些聰明的人在有些時候會犯傻到這種程度,「就算是你想緒方桑留在身邊,也不能把自己的觀念強行灌輸給她,緒方桑只是在一味地順從你而已,早晚有一天,她也會知道這一點的的。」
「我從沒認為久梨能成為我,現在她要走的路就是最適合她的,僅此而已。」赤司只覺得這個問題可笑,久梨太過心軟,他沒有對她抱有多大的期望,能順著他指定的道路走下去就好,「久梨現在在正軌上,黑子,我不希望你插手久梨的事情,知道嗎?」
他這樣問著,語氣卻是無比的強硬,幾乎讓人無法回答。
赤司沒問她發生了什麼事,久梨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出口,她想起剛開始兩人交往的時候赤司並不贊同的神色,大概在赤司看來,她和青峰分手反而是更好的選擇。
兩個人剛走到校門口,就遇到了從另一條小道上走過來的綠間真太郎。赤司停下腳步,沉聲問道:「綠間,你的傷是怎麼回事?」
綠間真太郎臉上有被揍過的青紫痕跡,每天都會仔細保養護理的左手上繃帶被扯得亂七八糟,他用右手推了推眼鏡:「去追被貓叼走的幸運物的時候撞到樹上,不小心被蜜蜂蜇到了。」
「我是說臉上的傷,你去和誰打架了?」
「……」綠間真太郎冷哼一聲,下意識摸了摸臉上的傷口,「青峰那傢伙,下手還真重。」
他把視線轉向久梨,「緒方,巨蟹座今天的運勢是倒數第一,和處女座會有極大的衝突,你還是好好注意吧,最好別去見青峰那傢伙,最好這幾天都是。」
久梨牽強地勾了勾唇角,低低地應了一聲。
「真是胡鬧,馬上就是決賽了,青峰還是一點自覺都沒有。」赤司漂亮的眉峰皺起來,「綠間,你早點回家處理傷口吧。」
「那這樣,明天見。」綠間點點頭,看著赤司帶著久梨離開,眼神變得深邃起來。今天青峰的突然發瘋,正好在追貓爬上樹的時候看得一清二楚的他清楚得很,不過就這麼撞在了槍口上,果然是因為沒有隨身帶著今天的幸運物的原因嗎。
明明才過了幾個月,在她看來卻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啊,久梨恍恍惚惚地想起這些往事,身旁黃瀨的叫聲完全沒能聽到,直到一陣高過一陣觀眾熱烈的掌聲和歡呼聲才把她喚醒。
木吉鐵平難言臉上的喜悅之情,激動地一把攬住她的肩膀:「久梨!你看,我們贏了!」
他的聲音仿佛一瞬間在她耳膜上爆炸開來,炸得久梨一陣頭暈眼花,她呆呆地看向場上的記分牌,73-71的極其微小的分差讓人不由得為勝利的誠凜一方捏了一把汗。
一雪前恥的誠凜二年級隊員都高興得忘乎所以,相田麗子含著眼淚,和日向擊掌:「太好了,我們贏了!」
站在場中央還喘個不停,澄澈的眼睛散發著奪目的絢爛光彩的黑子哲也直起身子,被同伴們圍在中間。他突然高高舉起手掌,向著久梨所在的觀眾席微笑起來。
黃瀨涼太一把抓住笠松幸男的衣角,連聲說道:「笠松學長!你看你看,小黑子在和我擊掌呢!果然小黑子還是愛我的,一眼就看到我在這裡了!小黑子!小黑子!」他一邊大叫著一邊朝黑子揮手,試圖吸引他的注意。
「給我適可而止一點啊混蛋!」笠松幸男一腳把黃瀨踹倒在地上,「誰會和你這種蠢貨擊掌啊,給我仔細想清楚!」
久梨也笑著舉起手,白淨的掌心隔著巨大的體育館和眾人的歡呼聲,和黑子遙遙相對。
第8章
另一側球場上比賽結束的哨聲也緊跟著響起,大到讓人崩潰的分差下,秀德毫無懸念地取得了勝利。
「忍著點,監督,現在可還不是哭的時候。」日向順平大手壓在相田麗子的頭頂,眼神彆扭地瞥向旁邊,安慰道,「下一場決賽贏了再好好高興吧。」
他看到木吉鐵平就在觀眾席上,拐杖放在座位的旁邊,和他一起等待著,誠凜下一場的勝利……
「啊啊好像做夢一樣,我們竟然贏了!」
為了下午和秀德對戰時保持充分的體力,誠凜眾人聚集在休息室內,常年冷板凳三人組在一旁慶倖,被相田麗子橫眉豎眼地嚇了回去:「說什麼呢,現在就開始放鬆怎麼可以!下午和秀德的對戰只會比上午更加艱難,不僅是上場的正選隊員,你們作為替補選手,也絕對不能掉以輕心!」
「是、是!真的非常抱歉!」
和那邊的熱鬧相比,上場隊員這邊的氣氛卻是有點沉悶。
休息室的門被輕輕敲響,得到應允後,推開的門後露出久梨甜笑的臉來:「各位,打擾了,我帶了蜜漬檸檬,在休息時間吃一些吧。」
黑子動作迅速地站起來,走到久梨身邊接過不大的便當盒:「得救了……辛苦你了,久梨桑。」
「說什麼呢,哲也君這麼努力地奮鬥著,再怎麼說,我也不能落後才行。雖然幫不上你們什麼忙……」久梨挽了挽袖口,露出細瘦蒼白的胳膊來,「麗子學姐,之前我從醫生那裡學到一些按摩的方法,我來幫你吧。」
「太好了,我一個人完全忙不過來啊!」相田麗子看著久梨蹲在黑子面前,認真地伸手開始按摩,「久梨醬,你太瘦了,應該好好補補身體才行。這麼弱不禁風的樣子一點都不適合你。」
「這個是天生的啦,吃不胖我也沒辦法的。」
「嘖,你是故意讓我嫉妒你的嗎?!」相田麗子笑著一把按上日向的腿,過大的力道疼得他「嗷」了一聲。
她突然想到了木吉鐵平,低聲問道,「木吉君呢,我今天在觀眾席上看到他了,和你坐在一起。」
「木吉君的話,畢竟要儘量避免活動,而且他也不願意拄著拐杖出現在新入隊的一年生面前吧,我把他留在觀眾席了。」久梨雙手拍□□子的小腿肌肉,儘量舒緩他的酸痛,「不過還有黃瀨君在他身邊,不會出問題的。哲也君,有沒有舒服一點?」
「已經好多了。」黑子站起來活動一下,發現腿部果然舒服很多,「久梨桑……真是神奇啊。」
「不管怎麼說,我的夢想可是成為一名醫生啊。」久梨吐了吐舌頭,「在實現目標的道路上,我可是不會落後的,怎麼能讓哲也君自己領先呢。」
雖然主辦方給隊伍留了一定的時間讓他們恢復,畢竟一天之內進行兩場高強度的比賽不是開玩笑的,從誠凜的休息室出來,久梨有點擔憂,黑子的體力本來就不太好,到底能不能撐到最後,有點難說。
膝蓋上的青紫在走動的時候還會有些微的疼痛,久梨單腳蹦了幾下跳上樓梯,放在口袋裡的手機沉甸甸地上下跳動,像是牽著她的心,一墜一墜。
一定沒事的啦,這樣安慰著自己,久梨用力推開體育館的大門,外面的天色陰沉,看起來是大雨將至的樣子。
「巨蟹座的你,今天的運勢是第一名!不論什麼都無法阻擋的好運氣,如果能夠帶上浣熊信樂燒絕對能夠刷爆好運,也許會遇到意想不到的人也說不定哦~」觀賽時黃瀨涼太半撒嬌半強迫地把早上的晨間占卜放給她聽,不知為何,這個結果在此刻浮上心頭。
今天是她和綠間的幸運日嗎……
她就算了,想到今天是那個盡人事的綠間的幸運日,心裡真不禁為哲也君捏一把汗。無關信任與否,奇跡的時代的實力,她實在是清楚得很。
被越來越大的帶著潮濕氣息的風吹刮的樹枝發出刺耳的摩擦聲,遠處出現了一個一身白衣的少年,即使被吹得衣角飄揚,神色卻淡然而毫不為之所動。
白黑的運動鞋在地上無聲地踏過,他雙手插兜慢悠悠地向體育館走去。
被風吹亂的薔薇色髮絲搭在眼前,他隨手撥到一邊,朝著已經很近了的,驚訝地望著他的久梨點了點頭:「久梨,好久不見。」
「征君?你怎麼會在這裡,比賽結束了嗎?」久梨呆呆地問道,她完全沒想到會在這裡看到他,雖然京都的決賽並不是今天,但是兩人昨天才通過電話,今天的洛山高校明明是有一場比賽的。
竟然這麼快就從京都趕到了東京……
「沒有懸念的比賽根本不需要在意,結果顯而易見。」赤司語調平靜,舉手投足之間都是久梨記憶中未曾減退甚至愈發耀眼的,獨屬於他赤司征十郎的光芒。
休息時間結束,觀眾席上的空座也被逐漸填滿,黃瀨托著下巴歎了口氣:「久梨醬真是的,比賽都快開始了,怎麼還不回來呢。」
木吉鐵平掏出手機看了看:「還有十分鐘嗎……哎?」他發現一直處於靜音的手機不知什麼時候收到了一封短信,連忙打開來看,回復了之後才對黃瀨說道,「久梨之前發短信給我了,說她這一場暫時有事,會回來的晚一點。」
「哎?!好狡猾!再說了為什麼久梨醬只給你發短信,為什麼!」黃瀨一臉受傷的表情,抹著眼淚撲到身旁笠松幸男的身上,「笠松學長……」
「離我遠一點啊白癡。」笠松幸男咬著牙把他的臉推到一邊。
「膝蓋是怎麼回事?」
陰沉的天氣遠處隱隱傳來沉悶的雷聲,幾滴雨點打在地面上,馬上越來越密集的雨際連成了一片,大雨攜著萬千氣勢開始洗刷整片大地。
從體育館內傳來觀眾歡呼的聲音,久梨打開手機看了看時間,比賽已經開始了。
赤司征十郎慢步走進體育館,把大門一關,外面聲勢浩大的雨聲頓時小了很多。他半蹲下來,修長的手指碰了碰久梨膝蓋上的傷處:「自己一個生活還是這麼毛毛躁躁的,久梨,這是最後一次了,知道嗎?」
「抱歉,我知道了,以後一定會小心的。」一遇到赤司氣勢就完全微弱下來,久梨微微低下頭一副認錯的樣子,雙手揪著衣角耷拉著肩膀,乖乖地回答,「相信我啦,征君。」
「我不太相信你。」赤司站起來把手伸向久梨,她自覺地伸手搭上被領著坐在體育館的大廳長椅上,赤司抬眼望向喧鬧的比賽場地,「已經開始了。」
「特意從京都來到東京看比賽,現在不進去可以嗎?」久梨仰著頭問道,見他勾起唇角微微笑了笑,少年的風華光彩幾乎耀亮了整個體育場。
「沒什麼好看的,哲也和真太郎的比賽,完全沒有懸念。」赤司的聲音帶著不可置疑的威嚴,「我不是來看比賽,而是來找你的,久梨。」
「的確,當時我允許你離開我去誠凜,但那不過是暫行之計。久梨,在外面玩的可好,該回來了。」
久梨差點沒從椅子上跳起來,她急聲說道:「怎麼可以這樣,征君當時明明說好了的,我可以隨自己的心意選擇高中就讀,你不可以反悔的。」
「我沒有反悔,只不過是做出了正確的選擇而已。久梨,我的決定從來都是正確的,你只需要聽從就好,對大輝的事情也是,對哲也的事情也是。你無法認清事實,就由我替你選擇正確的道路。」
「我不要。」久梨癟了癟嘴,悶悶地垂頭坐著,她下意識從口袋裡摸到了手機,慢慢地摩挲掛飾粗糙的觸感,努力平靜心情,「征君從來都不會騙我的,我也相信,征君的決定一直都是正確的,以前是這樣,以後也不會變,我一直相信這點。」
「但是隨便決定我的未來什麼的,不是很可笑嗎?我有自己的想法,征君怎麼可以隨便否認……」
「錯誤的想法,當然是要從根源上抹殺。國中畢業時你不願意去洛山,想要去木吉鐵平所在的誠凜,我可以答應你。偶爾你也需要接觸這樣的世界,放你出去玩一玩也好。但是,你竟然能夠忍受這群人這麼久,說實話,我很驚奇。」赤司直接打斷她的話,他居高臨下地看著久梨。
「並不是忍受,木吉君給了我很多幫助,我喜歡誠凜,也很享受在誠凜的生活。」久梨視線不自在地往旁邊移去,「何況還有哲也君在誠凜陪我……」
「在撒謊吧。」
「才沒有!」
赤司微微笑起來,他一側眉梢微微挑高,低沉的話語顯得氣勢淩厲:「久梨,你不擅長撒謊這點真是一點都沒變。被戳中了心思馬上就暴躁起來反駁別人的毛病我已經糾正你很久了,完全沒有效果啊。」
被赤司這樣說中,久梨只得委屈地閉上嘴,不敢看他。超強的觀察力和對她的瞭解,她在赤司面前所有的心思根本無從遁形。
「為了醫院方面的工作,在校時間太少以至於交不到朋友,更別說你還……在誠凜生活得很開心?我看不見得吧。」
完全被赤司說中了,她連反駁都做不到,更何況她也不敢反駁赤司。在帝光時久梨一直都是和赤司一起活動,不需要她煩惱的事情赤司都會一手解決,以至於久梨剛到誠凜時甚至有些手足無措。
她期望能夠得到新的友情,新的開始,朝著她所期望的未來前進。但是現實很顯然並不如意,比如在朋友方面。
「你本來就不需要花費時間在這些無聊的事情上面,等到了洛山,就更不用考慮了。」赤司的聲音靜靜地卻讓人信服,久梨從六年前開始就習慣了聽從他用這種語氣說的所有命令。
雙手慢慢交叉握緊,久梨從乾燥的喉嚨間擠出幾個字。
「不要……」
「嗯?」他揚高了語調。
「我不要這樣,我不要和國中的時候一樣,現在的生活和那個時候相比根本算不上什麼,畢竟、畢竟……」
「我喜歡現在的生活,就算是有不如意的地方,我也有改善它的信心。而不是像以前那樣,聽從征君的話,和已經變了的大家生活在一起。」
「就算是違抗征君的命令……」
「違抗我的命令?真虧你敢把這句話說出口呢,久梨。」赤司神色冷淡,異色的雙眸閃著不知名而危險的光芒,「和哲也在一起時間久了,所以也變得和他一樣不知好歹了嗎?」
第9章
「沒有、沒有這回事……」久梨幾乎都要哭出來了,和赤司這樣對峙是她完全沒有嘗試過的,甚至連她提出要獨自去誠凜的時候,兩人的氣氛都沒有這麼緊張。赤司一向對她很包容,果然還是因為這次她快要試探到他的底線了嗎。
「被嚇到了?」赤司看著久梨可憐兮兮的樣子,伸手安撫地摸了摸她的頭,「沒有哲也的膽量就不要跟著他亂學,懂嗎?這次就算了,你既然這麼堅持,隨便你喜歡吧。」
久梨猛地抬起頭,驚喜欣慰的感情差點沒從眼睛裡溢出來,她露出大大的笑容:「真的嗎?征君,你最好了!」
「反正最後的結果不會變,我說過了,我不會勉強你,你最終還是要乖乖回來的。」再微微加大力道揉了揉久梨柔軟的頭髮,赤司想要說的話又被從館內爆發出的一陣喝彩打斷,他眼角瞥了一眼燈光明亮的球場,沒說什麼,只是轉身向門口走去。
久梨急忙站起來,歪歪扭扭地朝他追去,一把拉住他的袖子:「征君,外面還下著雨呢,你要去哪裡?」
「司機差不多要到門口了,這次回來是家裡有事要處理,順便來看看你而已。」赤司透過濛濛的雨幕已經看到了那輛黑色的轎車緩緩駛來,「我已經和醫院打好招呼了,在學習的時候有什麼需要都直接提出來好了。別的方面不說,我對你的學習成果抱有期待,別讓我失望。」
「我明白的。」
赤司直接推開門,滂沱大雨被斜吹的大風一下子吹了進來,潮濕的雨氣顯得陰冷刺骨。久梨站在門口,看著轎車載著赤司消失在雨幕的盡頭,打了個冷顫。
久梨獨自在大廳坐了一會,她想起國中畢業時第一次嘗試挑戰質疑赤司的權威,那個時候一方面有黑子哲也和木吉鐵平的鼓勵,另一方面也是被和青峰大輝分手的事情刺激到了,她完全不想再看到赤司和青峰在另一個地方繼續這樣的生活方式,而憤憤然向赤司提出要去誠凜讀書的要求。
雖然她的監護權是放在赤司父親的名下,但是從她進入赤司家開始,教導她的人就是和她同樣年紀的赤司征十郎。
「所以,你想說什麼?」赤司放下手裡厚重的書本,他往躺椅上一靠,手指輕輕敲打木質的扶手。
「我以為自己可以一直這樣過下去,但是從青峰君的變化中我知道了,我不喜歡這樣的變化,不喜歡這樣的生活方式,但是征君卻很認同這種變化造成的結果。」
「木吉君問我要不要去誠凜,他想要介紹他的隊友給我,征君,我想嘗試一下,他所描繪的那種生活。」
赤司沉吟片刻,最後他鬆口了。
「我不干涉你,既然你想,就去做吧。」
窗外突然響起雷鳴巨大的轟鳴聲,久梨打了個激靈,終於從和赤司見面後的情緒中拔出來。她低頭看了看手機上顯示的時間,誠凜和秀德的對戰大概進行到第三節的樣子,不知道現在的情況如何。
黃瀨一眼就看到從旁邊的入口進來的久梨,連忙招手殷勤地讓開靠外的位置,自己則坐在木吉旁邊,把久梨拉在他和笠松幸男之間:「久梨醬!你怎麼這麼晚才回來,比賽都快要結束了!」
久梨隔著吵吵嚷嚷的黃瀨向木吉點點頭,一字一句地回答:「征君過來了,我在外面和他說話,耽誤了時間。」
黃瀨臉上的表情立刻變得有點驚訝,他左右看了看,咂咂嘴:「小赤司竟然來了?!在哪裡?」
「他已經回去了,應該是有事要處理。」
「哎?!都不來看小黑子和小綠間的比賽嗎?嘛……這麼久都沒有見過小赤司了,連來了都不肯見我一面好傷心呐……」黃瀨苦著一張臉,「說起來,久梨醬為什麼沒有和小赤司一個學校呢,他竟然同意了嗎?」
明明國中的時候是一副敢隨意捉弄久梨就操練死我們的樣子,竟然也能願意放手……
「雖然一開始沒有同意,但是後來還是允許了的,征君也有自己的考慮啊。」
「啊啊因為是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嗎,好讓人羡慕啊,不論是久梨醬和小赤司還是小青峰和……」黃瀨把身體歪來歪去擋住木吉鐵平的臉,阻止他想要和久梨說話的意圖,腦子裡的話不經思考就衝口而出,直到青峰的名字出口,他才反應過來訕訕地閉上嘴。
「抱、抱歉,久梨醬……」
久梨搖了搖頭,哼了一聲:「有什麼好抱歉的,你太把他當回事了,黃瀨君。」
到底是誰把那傢伙當回事啊……黃瀨心裡默默地吐槽,被笠松抄起手邊的背包糊在臉上,痛得哇哇大叫:「學長!好痛啊QAQ」
「誰讓你這麼悠閒地和女生眉來眼去了混蛋!給我好好關注比賽啊!」
「我沒有啦……久梨醬和那些女生不一樣的。」黃瀨揉了揉揉腦袋癟著嘴,把視線重回投回場上,他漫不經心地問道,「久梨醬,你覺得誰會贏啊?」
「嗯……果然還是哲也君吧。」久梨摸了摸下巴嚴肅地板起了臉,故作認真的態度讓黃瀨撲哧一聲笑出來。
「久梨醬也太偏心了,局勢明明是對誠凜不利的,你還不顧一切地向著小黑子。」
「嘛,也不能這麼說,我可是有人支持的。」久梨撓撓臉頰,想起赤司的話。
「哲也和真太郎的比賽,根本沒有懸念。」
「哈?小赤司說的嗎?明明都沒有進來看比賽,還是能這麼自信地說這樣的話啊……」黃瀨倚在座位上歎了口氣,「真是敗給他了,誰都猜不透小赤司的心思。但是換句話說,他的意思也許就是小綠間可以毫無懸念地贏過小黑子啊,畢竟他現在可是被秀德的高尾完全壓制住了。」
「所以才說你不瞭解他啦。」久梨顯得很有信心,休息時間已經結束,最後一節也終於開始。誠凜意外地派上了黑子,他被高尾防得很死,兩個人幾乎游離在緊張的局勢之外。
下一秒,黑子竟然晃過了高尾的防守,他擺出一個別人未曾見過的新的姿勢,右手成掌把傳球加速用力打了出去。旋轉而高速的球直直地傳過高尾阻攔的手,在球場上劃過一條筆直的線。
「在猜測征君話裡意思這方面,沒人能夠比我更准的。征君既然說哲也君會贏,他就一定會贏。」
「在對小赤司的個人崇拜方面,也沒有人能壓過你……」黃瀨小聲吐槽。
另一所學校的籃球館,兩個人無聊地坐在空曠的體育館內,只有彼此的呼吸聲就是擊打在體育館館頂的嘩嘩雨聲,敲出沉悶的迴響。
桃井五月無聊地托著腮在手機上啪嗒啪嗒按著,幾秒後,她終於憤憤地站起來掐著腰:「啊啊真是的!好無聊啊!為什麼我要在這種大雨天和你呆在體育館啊!」
整張臉都埋在手臂裡趴在地上的青峰大輝懶懶地回答:「麻煩死了……是你非要跑過來找我的,之前你乾脆和那群人去參加比賽不就好了,少來吵我。」
「到底是誰裝病不去參加比賽的,如果不是為了找你……」桃井五月氣得雙頰通紅,在被擦得光亮如新的籃球場上走來走去,特意把地板踩得咚咚作響。
「五月你很吵啊,我要睡了。」青峰抱著懷裡的雜誌翻了個身仰面朝上,攤開手整個人呈大字型,打了個哈欠。
「下一場比賽你再敢不去,我真的會去找伯母告狀的!就說你上次的測驗根本沒過,下次我也不會把整理的筆記借給你了!」
「還去告狀,你是小孩子嗎?」青峰懶散地勉強睜開一隻眼,耷拉著眼皮看著桃井,「無所謂吧,到底要不要去比賽,反正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根本沒什麼必要。」
桃井直接伸手一把拽住青峰的胳膊,用盡全身的力氣想要拉他起來,咬著牙抱怨:「不論如何,去參加比賽,聽從教練的安排,這可是你作為隊員的責任啊!你……」
注意到青峰的表情有點緊繃,她連忙放開他的胳膊,有點擔憂地注視著青峰:「阿大,你的胳膊……」
「這麼硬拽很疼的白癡。」青峰只是甩了甩胳膊,重新把頭埋在胳膊中間不理會桃井。
桃井五月愣了幾秒,表情一下子緊張起來:「青峰君,今天是幾號?」
「哈?這種東西誰知道……」
「等、等等,今天的確是……」桃井連忙把被她隨手扔在地板上的手機撿起來,上面顯示的日期讓她哇哇大叫起來,「快給我起來啦青峰君!今天是伯父給你預約的去醫院檢查身體的日子啊,你怎麼都忘記了!」
「那是什麼玩意……」青峰被煩的不行,只能半坐起來,用手撐住下巴又打了個大大的哈欠,身體搖搖晃晃好像下一秒就能直接睡過去,「不去。」
「別開玩笑了,那是伯父好不容易才預約到的很厲害的醫生,不論如何你都要去!現在!」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5-11-12 18:07
第10章
好不容易趕進醫院大門,桃井撩了一下有點淋濕的長髮,把頭髮別在耳後,她東張西望:「嗯……還是有點晚了啊,不知道醫生還在不在,我們直接上樓去找他吧……喂阿大!真是的,你聽到我說話沒有?!」
青峰甩了甩頭,有點暴躁地回答:「知道了!真是的,這麼大的雨還要過來,你是腦子進水了吧!」
他不舒服地動了動身體,還是一把扯下外套,只穿著寬鬆的背心,嫌棄地拽了拽後背濕透的衣服,隨手把外套搭在肩膀上。
「啊啊真是受不了,你也不看看我到底是為了誰才冒著大雨趕到醫院的!最起碼也給我感恩戴德一下啊!」一邊抱怨著一邊往醫生的診療室走去,桃井打開手機看了看時間,「都已經這麼晚了……啊對了,比賽,比賽是不是已經結束了啊。」
她迅速打開通訊錄找到綠間真太郎的號碼,手指不耐煩地隨著接通聲的節奏在牆壁上敲打著。電話剛被對方接起來,一連串的問句就衝口而出:「喂喂,是小綠嗎?比賽已經結束了嗎?結果呢?輸了?贏了?喂喂到底是怎麼樣嘛……」
「你真的好吵……」青峰無力地歎了口氣,看著桃井氣鼓鼓地合上手機蓋,挑眉問道,「怎麼了?」
「小綠那個傢伙,竟然掛我的電話!一個兩個都是這樣,太過分了!」
「拿來。」青峰伸長胳膊輕易從桃井的手裡搶到手機,饒有興趣地撥出電話。
「你給我適可而……」一接聽就傳來綠間沒好氣的聲音,青峰倚著窗臺望向窗外,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輕笑。
「喂喂,別這麼凶嘛。看這個態度……怎麼了,輸了?」
桃井嘟囔幾句,只能先丟下打電話的青峰,敲了敲醫生的門,禮貌地推門進去問道:「抱歉請問長谷川醫生在嗎?我們是之前預約過的病人……」
得到肯定的回復,桃井再轉身往走廊上去尋找青峰,正好看到他露出和往常一樣的笑容,丟下這麼一句話就掛了電話。
「能打敗我的,只有我自己的。」
……就是因為阿大不知道什麼時候變成了這個樣子,久梨才會和他分手的。
站在青峰的背後看著他高大的背影,桃井微微抿緊嘴唇,眼神裡是說不清的情緒。果然她還是更喜歡以前的青峰大輝,喜歡以前的阿大打籃球的樣子。
如果他能夠變回去就好了,那樣久梨也一定……
清脆的鈴聲突然響起,青峰看也不看地接起來:「怎麼了綠間,什麼時候你也變的這麼糾纏不休了?」
對面沉默了幾秒,電話裡一時間除了沙沙的雨聲失去了所有聲音。
青峰突然從對面有些急促的呼吸聲中察覺到了什麼,向來就不怎麼發達的思維神經停滯下來,一下子手裡的手機變成了燙手山芋,青峰丟也不是,掛也不是,僵在了那裡。
「喂,青峰君?」女孩子的聲音從那邊傳來,和著清冷而悠長的雨聲,顯得非常柔軟,「我找五月。」
青峰一句話都沒說,直接把手機扔回給桃井,被桃井慌忙接住抱怨兩聲。他雙手插兜大步往診療室走去,只聽到背後傳來桃井一下子變得興奮的聲音。
「久醬!對啊對啊我們好久都沒見了,我好想你啊!」
「哎哎?什麼時候?當然可以啦!」
「啊對了,恭喜誠凜順利晉級,真不愧是哲君所在的隊伍呢,我都等不及見到哲君了!」
掛掉電話,久梨勉強向木吉笑了笑:「那我們回去吧。」
「不去向他們打招呼嗎,你和黑子應該有很多話想說吧?」木吉鐵平體貼地一手把久梨的背包甩在肩膀上,遙遙地看向下面球場歡呼的誠凜眾人,「能夠贏得比賽真是辛苦他們了,順便幫我向日向和麗子道喜吧,我稍微有點……不敢下去看他們。」
「說什麼呢,木吉君偶爾也會變得這麼多愁善感啊。只要再加把勁,你就能夠歸隊和他們一起打籃球了不是嗎。」
木吉撓了撓頭發,露出招牌天然呆的笑容:「說的也對呢。」
「我和哲也君也沒有什麼要說的話,這個結果原本就是我預想之中的,是哲也君向我承諾的未來,沒有達到才是不可能的事。」久梨拍了拍臉頰,感到臉上的肌肉緊張到緊繃,甚至有些酸澀的感覺,聲音也嗚咽一下,「我一直都知道,哲也君一定能夠實現我們的約定的。」
被同伴們直接用胳膊勒住肩膀被迫整個人都身體前傾的黑子哲也好像察覺到什麼,他痛苦地仰起頭,正好看到觀眾席上的久梨。
他伸出白皙的胳膊來,向久梨比了個勝利的V字。
木吉眼尖地發現了,笑得很舒心:「你們的感情真好啊。」
「當然了。」久梨也直直地伸手比出V形手勢,語氣滿是自豪,「哲也君可是我最可靠的戰友。」
觀賽觀眾散後體育館冷清了很多,好不容易打到了計程車,木吉坐在後座朝久梨舉了舉手裡的大黑傘,語氣很自豪地炫耀道:「隔壁病房的老爺爺在我出發前給我的,怎麼樣,他的八卦圖可比天氣預報准多了。」
「就是隔壁用八卦圖整天神秘兮兮地在走廊上攔人算命的中村老爺爺嗎……」
「他算命也很准的啊!」木吉非常仗義地為中村爺爺正名,一臉嚴肅。
久梨嘴唇動了動,又提出了問題:「但是你真的沒考慮過,你拄著拐杖要怎麼打傘嗎?」
「不是有你嘛,這把傘大到足夠我們兩個用了啊。」
「……木吉君,我就算是踮著腳尖也沒辦法把傘舉到你頭頂上的。」久梨瞪了他一眼,氣呼呼地,對待木吉鐵平這個天然呆她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木吉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是這樣嗎?」
「你以為我多高啊混蛋!」久梨有點炸毛了,明明小時候她還比同齡人都高一點的,現在的身高卻已經只是中等,再也沒有迅速地躥高過。
雖然征君和她的情況也差不多。
「不要緊啦,多喝點牛奶,一定可以再長的。」木吉伸手比劃一下,即使是坐在車座上,他一米九以上的高大身軀還是比久梨一米六出頭的身體高出顯而易見的高度,他疑惑地歪頭,歎了口氣,用那種讓人完全無法生氣的語調認真地說道,「久梨,你果然有點矮啊。」
「夠了給我閉嘴啦!」
計程車停在醫院門口,雖然距離不長,但是畢竟雨勢很大。木吉撐開大黑傘把久梨納在傘下,兩個人慢慢向醫院走去。
濺起的水花拍在裸露的小腿上有點冰涼,久梨縮了縮肩膀,木吉見狀把傘更加往久梨的方向靠了靠。
這樣走著,木吉突然笑起來:「感覺膝蓋已經沒有大礙了啊。」
為了騰出一隻手舉著雨傘,他只柱了一根拐杖,走路已經看起來和常人無異,而且膝蓋上的傷痛也幾乎輕到讓他無法感受到的地步了。
「真想快點歸隊啊……」木吉低聲說著,望向還纏著繃帶的膝蓋。
「不要著急,大家都在努力呢,他們需要的是一個健康的你,能夠和他們一直走到全國大賽、走到日本第一的木吉鐵平。」久梨抱著另一個拐杖,突然一拳捶在木吉的腰上,看著他「哇」一聲踉蹌一下差點沒跌倒,「而不是現在這樣的你,給我好好養傷再做白日夢吧,蠢貨。」
「啊啊抱歉……我知道了……久梨你也太凶了一點啊。」
黑色的傘逐漸從大門移動到建築物下面,在有些暗沉下來的天色之下模糊成了一團。
四樓的窗戶旁,已經做完了檢查的青峰大輝視線一直隨著那把黑傘移動。從久梨和木吉鐵平下了計程車開始他就發現了兩個人,他簡直是鬼使神差地懷著一種不知名的心情看著兩個人打著同一把傘走進醫院。
真是有種微妙的感覺,微妙地不爽。
醫院很大,他做檢查的地方是四樓的專家會診室。桃井還在裡面和醫生討論他根本沒事的胳膊肘,青峰只能無所事事地在走廊裡等待。
電梯的燈亮了起來,然後是兩個人交談的聲音,其中一個就是不久前還在電話裡聽過的,柔軟而熟悉的女聲。
有時候世界會顯得太小了吧。
「那我先去找茂名醫生,木吉君,你自己回病房不要緊的嗎?」
「我又不是三歲的小孩子了,不用這麼擔心我,快去吧。」
青峰站在電梯的右側走廊裡,他看到一個瘦弱的身影從走廊的交叉口閃了一下,往左側的診療室走去。然後一個身材幾乎和他差不多高大的人拐進右側走廊,正好和青峰打了個照面。
木吉只是笑著點了點頭,徑直從青峰的面前穿過。
青峰在他背後沉著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過了幾秒,他幾步跨在走廊中間,對著木吉的背影語氣惡劣:「喂,你叫什麼名字?」
木吉轉過頭去無辜地看著他,用手指指了指自己:「我嗎?我是木吉鐵平,有什麼事嗎?」
「木吉鐵平……」青峰念了一遍他的名字,沒有理會木吉的疑問,乾脆地轉身繼續靠著窗戶望向窗外。
「嗯……看起來真凶啊,我惹到他了嗎?」木吉呆呆地站著思考一會無果,「根本不認識啊……」
除了作為對手曾經在場上被他和其他的奇跡的時代們教訓得一塌糊塗,難道兩個人還有什麼其他的交集嗎?
奇跡的時代的王牌,青峰大輝嗎……
第11章
這天是個天氣晴朗的休息日,除了因為腳傷而不得不暫停訓練的火神,誠凜的隊員全都被相田麗子拉到游泳館進行殘酷的惡魔特訓。
當黑子在水下做了幾十個深蹲無力地一頭栽在水裡呈死屍狀漂上來時,久梨不忍直視地別開了眼,默默地離開了。比起看他們被如何折磨,她還是去醫院看看伊久磨他們更好。
誰知道一推門進去,看到的就是隸屬於籃球部的不讓人省心成員之一蹦躂著和孩子們玩捉迷藏的一幕。
久梨深吸了口氣,努力抑制內心想要抓狂的咆哮,擠出一個扭曲的笑容,顫聲問道:「木吉君,你在做什麼啊?」
「啊,久梨,你來了!」木吉停住腳步,也不忘一個轉身一把從鋼琴凳後面拽出一個咯咯笑著的孩子,大喊一聲,「抓到了!」
「抓個頭啊!你怎麼又偷偷跑出來了,還想被茂名醫生揪著耳朵對著牆角罰站嗎白癡!」久梨大步走過去,從牆角撿起被木吉直接丟在一旁的拐杖塞給他,「不可以,再這樣下去我才不要再幫你隱瞞,也不會和茂名醫生申請你去看下一場比賽的權利了!就算現在病情慢慢好轉,你也不能這麼隨便糟蹋好不容易才複建的身體啊!」
木吉連忙接過拐杖,瞪大了眼睛:「別這樣啊,久梨,要不……」
他轉頭看了看躲在房間裡不同角落的孩子們,從他的角度能輕易發現那些躲在低矮遮蔽物後面的小孩子,他們根本沒有察覺到久梨的突然出現。
「啊對了,要不久梨也來加入吧,我們的遊戲。」他眨了眨眼睛一把攔住久梨的肩膀大力拍了拍,用自以為非常誘惑的語氣引誘道,「就算作是讓你走後門,勉強同意你參加我們的遊戲啦。以此為交換,你可不能和茂名大叔告狀啊。」
「我才不要走這樣的後門,你是笨蛋嗎?」久梨嫌棄地拍開他的手,木吉比常人更大一些的手甚至能把她整個肩頭都包住,是讓人覺得非常可靠的厚實的感覺。
大概是躲久了還沒有人來找他們,幾個孩子偷偷摸摸地伸出半個腦袋尋找作為抓人者的木吉,卻發現了不知什麼時候出現的久梨。
他們的表情一下子亮了起來,幾乎是跳著跑出來撲到久梨懷裡,仰起來的稚嫩的臉上帶著不可言喻的期盼的光彩。
無聲地聚集在久梨身邊的孩子們表情興奮,看在木吉眼裡卻是顯得像在看一個無聲的黑白電影。張合的嘴唇無法發出一絲聲音,電影的演員沉默毫無生機。
久梨安撫地摸了摸幾個孩子的頭,她戳了戳木吉:「木吉君,你去把孩子們都找出來吧,正好可以趁著現在給他們上一點課……木吉君?」
「嗯?好的。」木吉才回過神來,他笑著抱怨,「一看到你孩子們都跑出來了,我會嫉妒的。」
久梨撇了撇嘴沒有理他,她蹲下身體誇張地大力做著口型,每個無聲的音節都停頓一下,好讓對面的孩子能夠反應過來。
「ア-モ-ズ-グ-ゾ」
圍在久梨身邊緊緊地盯著她的的孩子們也有學有樣,一夥人像是教堂裡穿著潔白衣袍唱詩班的孩童,唱著一首只有他們自己知道內容的歌謠,做出同樣的口型:「ア-モ-ズ-グ-ゾ」
隔著巨大的落地窗,外面就是爬滿翠綠的藤蔓的圍牆,在圍牆外面是一群經過的孩子們的歡聲笑語。
七彩的肥皂泡飄飄揚揚地飛向天際,折射出美麗的光彩。
明明是沐浴在同樣的陽光下的孩子。
伊久磨從久梨的背後一下子竄出來,抱住她的腰,「啊啊」地叫著。
他的身高在入春以來如同雨後春筍茁壯成長起來,現在差不多能到久梨的腰部,黑亮的大眼睛像兩顆漂亮的玻璃球。
「伊久磨,你又調皮了。」久梨對伊久磨的感情最深,她戳了一下伊久磨的額頭,看他撒嬌地笑著,表情變得無比溫柔。
「久梨姐姐,我很想你!」
「我也是。」
在基本用語上,兩個人差不多都可以用唇語來交流了。伊久磨是所有的孩子中學習最快的,他積極地幫久梨把放在房間角落的教學用具搬到房間中央,和孩子們一起圍了一個圈坐了下來。
久梨就地坐在孩子們的面前的地板上,她掌心向下,在胸前平行轉了一圈,又伸出一隻手豎起大拇指,朝他們做了個鬼臉。
大家,很棒呢。
木吉靠著牆看久梨和孩子們的互動,動作讓人眼花繚亂,房間裡是幾乎讓人窒息的寂靜。
每次看到這樣的場景,一向善於逗人開心的木吉鐵平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只能跟著久梨的動作又做了一遍,向他們豎起大拇指。
上完當天的課程,馬上就有家長陸續來接走在醫院接受康復訓練的孩子,直到最後,只有伊久磨和久梨坐在畫板前,隨手畫著畫。
伊久磨打著手語,期待地看著久梨:「我昨天看到有人在打籃球,看起來好帥氣啊。」
久梨撲哧笑了一下,她指了指旁邊看不懂伊久磨手語意思的木吉:「你們木吉大哥就是很厲害很厲害的籃球選手啊。」
伊久磨立刻把閃閃發亮的眼神投向木吉,激動地比劃著:「那木吉哥哥可以教我嗎?我也要成為非常非常帥氣的籃球選手,和木吉哥哥一樣!」
「伊久磨想和你學籃球呢。」久梨翻譯給木吉聽,又轉頭捏了捏伊久磨的鼻尖,「他可是還在養傷啊,等他傷好了,再讓他教你好不好?」
伊久磨理解地點點頭,順從地坐回久梨身邊,不舍地依著她。他知道等會久梨也會回家,到時候他只有回到那個冷冰冰的病房,一個人對著陰暗的天花板發呆。
「乖,我明天會來看你。」久梨這樣說著,也很不舍地站起來,伸出小拇指和他拉鉤,「那這樣吧,我們約定好了,如果伊久磨成為超級厲害的籃球選手,我一定要去看你的比賽。」
伊久磨大力點了點頭。
回家的路上,久梨覺得心情還是很沉重。雖然伊久磨的恢復狀態很不錯,但是心理上的問題不是那麼簡單就能痊癒的。
那些孩子最想要的,應該就是和普通的同齡人一樣,過上平凡但是不會為周圍的人異樣的眼光而發愁的生活吧。
從身側不遠處傳來男孩子吵鬧的聲音,還有籃球咚咚砸在地面上的聲音。
球鞋和粗礪的水泥球場摩擦作響,籃球哐地砸在籃板上,沒進。
隔著一個綠化帶就是街頭籃球場,裡面是三個大概不過十歲左右的孩子,正抹著臉上的汗水追著一顆籃球亂跑。
久梨下意識走過去,站在鐵絲網外面看著他們開心的樣子。這麼單純地喜歡著籃球,感覺真好呢。
「大姐姐,小心!」走神的久梨被他們的叫聲喚醒,一回神就看到面前一顆籃球飛速向她砸過來。即使隔著鐵絲網,久梨還是忍不住驚叫一聲,急忙往後撤了幾步,看著大力砸在鐵絲網上的籃球松了口氣。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急忙跑過來撿球的男孩子們很有禮貌,不安地看著久梨,急聲道歉,「大姐姐,你沒有受傷吧?」
「我沒事,不用擔心。」久梨好脾氣地擺擺手,「你們繼續打球好了,我只是想看看你們打球而已。」
三個男孩子互相看看,也是松了口氣的樣子。他們把籃球抱在懷裡向久梨鞠躬:「您不要緊就好,我們一定會小心的!」
話音還未落,久梨就聽到從極近的地方有易開罐被狠狠踢了一腳滾動著撞在路沿石上的聲音,尖銳而刺耳。
幾個勾肩搭背從路的另一邊出現的高中生嬉笑著,把頭髮染成很顯眼的顏色和造型非常惹人注目,領頭的男生彈了彈煙灰,隨手把煙蒂扔進了綠化帶,回頭和同伴們說笑。
「下次要是還讓我見到那群人……一定饒不了他們!」
「得了吧,是誰在比賽的時候一見面差點就跪在那兩個人面前了?真虧你還能說出這種話啊。」其中有個人毫不留情地揭他的短,冷哼一下嘲諷道。
「喂喂,你這是什麼意思,你還不是一樣,看到那個紅頭髮的男的沒嚇得尿褲子吧!」被反駁了的男生咬著牙大聲嘲笑。
「嘛嘛,別再說這麼多了,反正比賽都已經過去了,我們應該不會遇到那兩個人了吧。」戴著眼鏡顯得比較冷靜的一個人勸道,他抬頭正好看到不遠處的籃球場,「正好那裡有個籃球場,我們去打一場,心情能好一點。」
「籃球?我真不想再看到這玩意兒了。」領頭的男生嘁了一聲,還是領著他們往籃球場走去。
剛走到場邊,他一眼看到站在球場裡的三個小男孩,「喂喂,給我滾出去,一群小孩子還想打籃球,別說笑了!」
大概是被他嚇住了,三個孩子縮了下,覺得自己沒辦法和他們對抗,只能癟著嘴往外走。
剛經過得意地笑著的一夥人旁邊,戴眼鏡的男生一把抓過他們的籃球,放在手裡顛了顛。
「這籃球還算是不錯嘛,給你們這種小屁孩用真是浪費,正好我們都沒帶。喂,你們可以滾了!」
被白白搶走籃球的小男孩差點要哭了,他仰著頭看這群比他們大了很多的高中生,聲音顫抖著:「但、但是這個籃球……」
「啊?不滿意嗎?」隨手接過籃球把它用力往上揚,看著籃球從半空急速掉落下來,領頭的男生俯身惡劣地笑著,「別以為你們是小孩子,我就不敢打你們啊。」
一直站在旁邊的久梨皺起眉頭,現在的敗類實在是越來越多了,她根本見不得和伊久磨差不多大小的小孩子被這樣對待。她快步走過去把三個孩子拉到自己身後,仰著頭看他們:「作為高中生,你們這樣做是不是太過分了!」
「啊?關你什麼事啊?」雙手環胸的領頭男生晃了晃滿頭的金髮,「哈哈」笑了兩聲,「膽子不小嘛,還敢……」
「這並不是膽量的問題,作為一般人也是沒辦法饒恕你們的。像你們這樣的人打籃球,根本就是對籃球的侮辱!」
「……這個女的真讓人火大。」被久梨打斷了話,金髮男生向前邁出一步,居高臨下地看著久梨。從她的話裡直接聯想到之前那個同樣藍色眼睛的小子,他一下子氣上心來,「怎麼這一陣子跑出來這麼多白癡,教訓不了那個小子,還教訓不了你嗎?」
「喂喂正男,對這麼可愛的小姑娘你也下的去手,太不憐香惜玉了吧。」金髮男生的同伴在後面大聲說道,爆發出一陣大笑。
被稱作「正男」的男生扭了扭脖子笑了一下,一步跨過來,揚起拳頭就咬揍過來。三個孩子擠在久梨身後,害怕地拽住久梨的衣服瑟瑟發抖,無助地抬頭看著久梨,幾乎快要哭出來了。
久梨往後一撤拉開距離,伸直了手掌手指大力頂在對方柔軟的胃部,疼得他大叫一聲,身後男生們嘲笑的聲音立刻像是被按了消音鍵一樣消失了。
趁著他「嗷嗷」地叫著站立不穩要往前倒過來的姿勢,久梨屈起胳膊用肘關節用力砸在他的後頸,正男慘叫一聲,咚地摔在地上。
「我也沒有你們說的那麼好欺負啊。」久梨護著三個孩子往後退了一步,擺正了表情顯得格外嚴肅。
「正、正男,你沒事吧?」他的同伴們連忙把他架起來,七嘴八舌地問。其中一個男生往前走了一步,表情很猙獰,「真是找死啊你——」
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他身後的高大男生一個手掌就蓋在他的臉上,被打斷要出口的話,他向後仰頭,透過手指的縫隙清楚地看到來者兇狠而滿是危險氣息的眼睛,像野獸一樣發著精光。
「你想做什麼啊,混蛋。」
第12章
「是、是你!怎麼又是你!」
原本氣勢囂張的一夥人見到他,氣勢一下子弱了下來,頓時驚慌失措地集體往後退了幾步,顫抖地指著他快要哭了:「為什麼總是遇到你啊!」
「啊?我也想知道為什麼總是遇到你們這群人,一次兩次也就算了,這次你們真是太過分了啊。」火神寬大的手掌直接抓住面前男生的臉,一下子提起來就把他甩到一邊,「真是吸取不了教訓。」
看了一眼在他背後的久梨,火神想起第一次因為黑子的多管閒事而聯合黃瀨和眼前這群人打了一場球的事情,無奈地歎了口氣:「和黑子那傢伙在一起的人,果然都不正常。」
「你是怎麼捲進來的啊拜託,還一下子就廢掉一個人……」
「這又不是我的錯,是他們太過分了。」久梨不滿地反駁。
「你能打得過他們一群人嗎?」火神轉過身來額頭冒出青筋,大聲吼著,「一個兩個都這麼不自量力,有沒有考慮過後果啊,你們都是白癡嗎?!」
「我也是很厲害的。」久梨很認真地強調了一下,指了指趁著火神轉身而落荒而逃的幾人,「你看,全都被我嚇跑了。而且剛剛那個叫做正男的人也是,弱得很。」
「……偶爾也分清一下想像和現實吧,他們一大群人你真以為你能打得過啊。」
「我沒有這麼說過。」久梨半扭過頭,不爽地撅了下嘴唇,為自己辯解,「如果他們敢過來,我就用這個,自製辣椒水。」
她一邊說著一邊想伸手從包裡拿出實物,誰知卻抓了個空。
「怎麼了,辣椒水呢?」
「……忘記帶了,書包放在家裡沒有帶出來。」
「……我已經敗給你和黑子那傢伙了。」
「不論如何……還是很感謝火神君,謝謝你救了我們。」
火神一下子渾身不自在起來,他本來就不是很擅長去解讀女生的心思:「你、你自己知道就行,下次可不會真還會有人來救你啊。」
送走還驚魂未定的三個小孩子,倒是最晚到的火神佔據了球場。
久梨坐在旁邊的長椅上看著火神隨手投籃,突然他表情一滯,出手的籃球劃了道弧線,撞在了籃框上。
「腳傷還沒好呢,這樣是不是太亂來了,火神君?」
「這麼點小傷,根本不會有事的。」火神嘴硬道,看向腳腕的眼神卻是有點擔憂和憤憤。
久梨走到籃下撿起籃球,用力拋起,橙色的球擦著籃板正好落在籃框中心。
「嗯?原來你會打籃球嗎?」火神質疑地看了看久梨單薄的身體,這個女孩子的身形比正常女生都瘦弱一點,他根本沒辦法把她和籃球聯繫起來。雖然自家的師傅也是看起來也是一副無辜弱女子的身形,但是總歸一看就非常健康。
「算嗎?也不算吧,我只會投籃而已。」久梨抱著籃球走到罰球線,笨拙地拍著球,她投籃的姿勢不太正規,也能看得出在力氣方面已經很吃力,但是籃球還是順利地投進了。
「我最遠就是在罰球線附近,再遠力氣就不夠了。如果說為什麼的話,只能說因為身邊的人都在打籃球,自己也不得不會一點吧,不過我對籃球沒有那麼大的興趣。」
「你投籃的姿勢不對啊。」火神走向前,看著她又投了一球,嘖嘖稱奇,「說起來,明明姿勢很蹩腳,投籃的準確率倒是很高啊。」
「姿勢又不是必要的。」久梨跑過去再撿起球,回到罰球線,「只要能進不就好了,誰會在意姿勢呢……火神君,要來防守我一下試試嗎?」
「哈?」火神不置可否,他站在久梨面前,顯得有點懶懶的,以他的身高完全能在久梨出手前就直接阻攔她,見久梨慢慢把球往上舉高做出將要投籃的姿勢,他正要毫不留情地蓋下來,「有什麼必要……」
下一秒,她直接將球狠狠砸在地上,籃球從火神雙腿之間穿過,借著反彈力撞擊在籃板上然後掉進了籃框。
火神目瞪口呆地看著久梨,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所以說姿勢不重要,你馬上就會遇到把這句話詮釋得淋漓盡致的人的。」久梨喘了口氣,她擺了擺手示意放棄,覺得有些累了,「你繼續訓練吧。」
「等等。」火神叫住她,他打量著久梨,「下一場比賽的對手,黑子所說的青峰大輝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你應該知道吧?」
久梨的表情僵了一下,她垂下眼睫:「我和那傢伙不熟,你只要知道他很厲害就夠了。」
「嘖,怎麼一提起他,你們的表情都這麼奇怪?」火神抓了抓頭髮,「今天跑來找黑子的那個女生也是這樣,說起青峰就是一副不願多提的樣子,他到底怎麼讓你們這麼忌憚他?」
久梨認為火神說的女生大概是桃井五月,畢竟青峰一向對女生也沒有多少興趣,很少有女生會和他這麼熟悉。
她舔了舔嘴唇,半晌才回應:「真的沒什麼好說的,他是奇跡的時代的王牌,如果是黃瀨君和綠間君的話,在一對一比賽中從來都沒有贏過他。雖然這樣……」
「他並不喜歡籃球,甚至有些厭惡吧。」
「不喜歡籃球的人卻很厲害?」火神一向簡單的思維有點混亂了,「黑子倒是也說過,嘁,真是個奇怪的人。」
「是呢……」久梨從長椅上把外套拿起來披在身上,傍晚漸漸開始起風,吹得她心底空空落落又冰涼。
兩個人在球場上默默無語地站了片刻,火神雖然遲鈍,也能隱隱約約意識到自己提到了什麼久梨並不喜歡的話題,只能呆在原地撓了撓後腦勺,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久梨像是下了什麼決心,忽地轉身過來大步走到火神旁邊,呼吸有些不穩:「火神君。」
「怎、怎麼了嗎?」
「……我……非常非常喜歡火神君的籃球。」
「哎?!」被久梨這麼直接而認真地說出來,火神瞪大了眼睛,半張著嘴愣住了。
「是真的,雖然我並不喜歡籃球,但是我很喜歡火神君和哲也君還有誠凜的大家在球場上的樣子,這讓我看了感覺……非常地開心,和以前看某個人打球的時候一樣,很滿足。」
「啊……嗯……」火神結結巴巴地不知道該如何回應,他是不是應該說一句謝謝?
「所以我想……雖然這是我擅自提出的請求,如果火神君能夠一直這樣打籃球就好了,和哲也君一起,都能夠開心地打籃球……」久梨頓了頓,「下場比賽,如果可以的話,請……」
火神皺起長相非常可笑的眉毛,他無奈極了:「你和黑子真是連話都是說一樣的,喂,別吞吞吐吐地了。」
久梨不自在地咳嗽一下,她聲音裡帶著一絲請求:「接下來的比賽,真的拜託了,用你和哲也君一起喜歡著的籃球……」
寄託了她和哲也君的希望,作為黑子哲也新的「光」。
火神的表情很輕鬆,他揉了揉久梨的頭髮:「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放心吧,和青峰大輝那傢伙的比賽……」
「就算是跪著打完,我也會贏過他。」
看起來滿懷心事的久梨離開後,火神撿起已經滾到長椅旁邊的籃球,剛直起身體來,就聽到身後傳來沙沙的腳步聲和一個囂張的聲音。
「喲,你就是火神大我吧?」
喂,你知不知道你剛剛都做了些什麼啊。
青峰大輝露出一個有點猙獰的笑容來,語氣裡帶了一點興奮:「誰管你到底要不要,我可不是來詢問你的意見的,別廢話了,快來和我打一場。」
誰允許你隨隨便便就靠近她了。
剛回到家沒一會,雨天多發的梅雨季節又開始顯示它的存在感,天色陰沉得很快,幾乎是一瞬間遙遠的天邊就堆積了大片的烏雲,不過幾分鐘,豆大的雨點就啪啦啪啦摔打在路面上,一場大雨迅速降臨。
久梨拉開窗簾看向外面的街道,被突然襲來的大雨所追趕的路人頂著公事包或者其他遮蔽物急匆匆地經過,很快街道上就沒有了人影。
那個籃球場就距離久梨家並不遠,她看了看時間,如果火神大我還在籃球場的話……
思來想去還是沒辦法放心,作為球隊主力軍的火神要是出了什麼問題,誠凜的危機就太大了。
從玄關帶了兩把傘,一出門就被比預計更大的風吹了滿頭滿臉的雨水。雨滴拍在雨傘布料上,一下子整個世界都好像只剩下砰砰的聲響。
誰知剛走到球場,久梨就遇到了剛剛從球場出來的青峰大輝。
偶爾慌亂地冒著大雨跑著經過的路人,雨水拍打在樹葉上是沙沙的雨聲,躲在草叢裡的昆蟲鳴叫聲反而愈發明亮,幽幽回蕩在陰沉的天空中。
「喲,特意趕回來給他送傘嗎,還真是貼心啊。」青峰隨手撩了下被雨水打濕貼在額頭上的頭髮,雙手插兜,懶散的聲音卻帶著諷刺,他眼神帶著說不清的不明意味和尖銳,「就是這個傢伙能不能承擔得起你和哲的期待,真是難說啊。說起來,你眼光越來越差了,久梨。」
「這和青峰君沒有關係吧。」久梨抱著雨傘,整個人在大黑傘和風雨的映襯下顯得更加單薄起來。
「啊對對,和我沒有關係,隨便你們去掙扎吧。」青峰和她嗆了兩聲,只覺得沒意思,反而讓他更加煩躁。
他耷拉著肩膀往前走去,嘩啦啦越下越大的雨滴順著頭髮把他整個人都淋了個透濕,白色的背心貼在身上,背上隨著走路的姿勢而起伏的結實的肌肉紋理越發明顯。
久梨深呼吸了兩下,快跑幾步站在青峰背後不遠處,冷聲冷氣:「青峰君。」
「啊?」青峰轉過頭來,「幹嘛?」
「這是上次五月落在我家的雨傘,麻煩你幫我送還給她,謝謝。」久梨向前把那把大黑傘硬塞給他,注意到青峰的眼神變得似笑非笑起來,她瞪了他一眼強裝鎮定,「有什麼問題嗎?」
「五月的傘嗎……」他顛了顛雨傘,卻也不打開,把雨傘夾在腋下揮揮手,「好啊。」
「你!」久梨表情扭曲了一下,氣憤地往球場裡走去,憤憤地甩下一句,「隨便你好了。」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5-11-12 18:07
第13章
火神仰躺在地上,他好像完全沒有注意到下了這場大雨,目光虛空地看著灰暗的烏雲,全身都已經被雨淋透。籃球滾在他腳邊,他伸出一隻手捂在眼前,大口喘著氣,還沒從剛剛和青峰的一對一中回過神來。
渾身的汗水和雨水混在一起,他只感覺到渾身冰涼。
一把傘突然遮在他頭頂,勉強擋住了部分雨水,然後是久梨的臉,她俯身看著他:「火神君,下雨了。」
「我知道。」他低聲回應,還是不肯動彈,被久梨踢了一腳,整張臉都皺在一起,「啊痛!喂!你在幹什麼啊!」
「因為火神君太欠揍了,所以不自覺就很想打你一下。」久梨嫌棄地看著他,「前一秒還能笑著騙我,現在就是這副沮喪的死樣子,欺騙女孩子是會遭天譴的,火神君。」
「誰沮喪了。」火神翻了個身半坐起來,他抓了把*的頭髮,隱藏在頭髮後面的是幾乎要燃燒起來的豔紅色眼睛,他的聲音滿含殺氣,「我只是太高興了而已。」
「如果因為淋雨感冒發燒而不能上場比賽,也許你會更高興吧。」久梨涼涼地潑他冷水,舉著傘站在他身邊,「快起來,我把雨傘借一半給你。」
「別這麼小氣,乾脆借一個給他好了。」突然從頭頂傳來的聲音沒好氣地接話,原本已經離開的青峰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兩人身後,他「嘭」地撐開手裡的傘,另一隻手大力奪過久梨手裡的傘扔給火神,居高臨下地看著久梨和坐在地上的火神。
「喂!」
就眼前這個小女生,一副淋了雨可能就要送到醫院的樣子,要是感冒了他會被黑子陰死的吧!火神氣得眼睛冒火:「青峰你這混蛋,想幹什麼啊!」
「囉嗦,誰讓你多嘴了。」青峰語氣變得更加惡劣,他把手裡的傘撐在久梨頭頂,總算沒讓她淋到,他垂眼看著久梨,「走了。」
「我不要。」久梨別開眼睛,一改剛剛和火神說話的表情,冷淡地拒絕,「火神君可以送我回去,或者我送他回家,不需要青峰君多管閒事。」
「從家裡趕過來給這傢伙送傘,到底是誰多管閒事了?」青峰提高了聲音,不耐煩地硬扯過久梨,大步往前走去,「要不就直接把傘丟給你了,誰會幫你帶著把破傘。」
久梨掙扎的動作停了下來,她抬起眼睛盯著青峰的後背,氣得雙頰通紅。
如果她能帥氣地甩下一句「隨便你淋雨淋到死」就帶著火神走人就好了。
可是……混蛋啊,無論如何都不可能這麼說啊。
「心情就這麼差嗎?」寬闊的商店街兩側沿街的店面都擠滿了人,這場大雨實在來得有點突然,青峰撐著傘把久梨整個身體籠在傘下,只用眼角的餘光看著她。
「托青峰君的福。」久梨撇撇嘴,和青峰打一把傘讓她覺得很不自在,明明這不算什麼非常親近的狀態,卻還是讓她心跳加速,偏偏她除了唾棄自己沒有別的方法。
青峰倒是很想說教她一句,讓她下雨天少出來亂晃。國中的時候有一次久梨因為淋了雨而發燒的事蹟讓他現在都心有餘悸,一向身體健康從不生病的他第一次知道原來發燒也能被送醫院急診甚至轉化為急性肺炎的。
最後他還是沒說什麼,算了,這麼麻煩的事還是讓赤司那傢伙去做吧,反正赤司在嘮叨久梨身體方面一向得心應手。
在下一個路口,久梨準備左轉的動作在察覺到青峰往前直走的意圖時生生停住,她這才想起來,她從赤司家搬出來的事情青峰應該是不知道的,他大概是想像國中時候一樣把她直接送回赤司家。
就這樣被送回去的話,不說征君會不會聽到什麼消息,她也不好意思無緣無故突然回去。但是把青峰領到現在自己生活的地方,這也太過分了,她不願意現在的生活還到處都充滿青峰的影子……
久梨停下腳步,看了看身側的超市:「青峰君,我想去買點東西。」
「啊,好啊。」青峰很配合地轉移路線。
終於路上開始有了幾個行人,擊打在玻璃上的雨滴暈開的水跡越來越小,久梨才抱著一紙袋的水果到收銀台結帳。
兩人從超市門口出來,遠處的天色已經轉晴,鮮紅的晚霞映著青白的天空格外鮮豔。
「雨已經停了,我可以自己回家,不用青峰君送我了。」
「知道了知道了。」青峰不耐煩地擺擺手,把雨傘扔還給久梨,「傘給你。」
久梨臉色一囧,她調整臉色清了清嗓子,故作嚴肅地拒絕了:「這傘不是我的,是五月的。」
「哈?虧你到現在還能說出這種話……」青峰哭笑不得,無奈地看著久梨,放緩了聲音,「帶回去吧,我才懶得拿,讓五月自己找你拿吧。」
「你非要這麼說的話……倒是也可以啦。」久梨不情不願地接過傘,提著傘柄,她又一遍重申,「記得讓五月來找我拿傘,別忘了。」
「……是是。」
第二天就是誠凜對桐皇的比賽,很早的時候就陸續有觀眾開始入席,球場上誠凜一方以黑子和火神為代表全都是神色嚴肅,看得今井翔一低聲調侃:「哦呀哦呀,真是氣勢驚人啊,誠凜那方。」
火神往桐皇的休息區仔細找了兩圈,手下的動作更加暴躁,狠狠地把籃球扔到籃框上發出巨大「砰」地一聲,氣呼呼地:「青峰那傢伙,竟然到現在都沒出現。」
「火神君,請不要這麼暴躁。」黑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火神身後,他一肘子拐到火神腰上,好像完全沒發覺到火神投過來的殺人般的視線一樣,語氣平淡地說道,「如果破壞了場地的話,監督一定會生氣的。」
「……」將要出口的話完全被黑子口中的相田麗子嚇了回去,火神不滿地轉身,握緊拳頭,低應了一聲,「真是的,我知道了。」
黑子尋找的眼光在觀眾席上找了一圈,距離比賽開始還有一段時間,他沒找到久梨,大概是還沒有到吧。
「終於等到這一天了。」他低聲喃喃自語,調整一下手腕上的護腕,再抬起頭來的時候,眼神如同煥發了璀璨無比的光彩,戰意凜凜。
「絕對會實現我們的約定,請耐心等待吧,久梨桑。」
「膝蓋真的沒有問題了嗎?如果真的會惡化,我是絕對不會答應的啊。」久梨完全不放心,還是關切地看著木吉的膝蓋。
兩人在開足了冷氣的電車車廂裡,車廂裡人並不多,顯得空蕩而寂靜,也有幾個穿著高中制服的男生低聲討論著今天的籃球比賽,目的地大概和久梨他們一樣。
木吉晃了晃小腿,他把拐杖丟在了醫院,據說已經得到茂名醫生的允許了。他仰靠在靠背上,舒服地歎了口氣:「真的不要緊了,能夠丟掉拐杖的感覺真是太棒了……久違了的自由啊。」
「說起來,你今天顯得意外地緊張啊,久梨。」木吉的視線在久梨臉上停駐,他認真地看了好幾秒,讓久梨非常不自在地揉了揉臉頰,才笑道,「你是不是生理期到了啊?要注意身體和心情調整啊,如果有什麼問題隨時都能來找我傾訴的。」
「……你是在認真地說這句話嗎?」久梨臉色一僵,對木吉看似認真的態度吐槽無力,和這樣的人生氣也是毫無作用的吧。
「其、其實是開玩笑啦。」
「胡說,你這個表情明明是因為發現我不開心所以急忙改口吧。」
這樣毫不留情地揭露木吉的裝傻,久梨望向窗外,灰白色的電線杆遠遠地延長到她看不到的遠處。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久梨連忙接聽:「喂?」
「久梨桑。」那頭是少年乾淨的聲線,「已經在來的路上了嗎?」
「嗯,馬上就會到體育館了,這次我可不能遲到的,對吧?」久梨抱著手機,眼神很溫柔。
「我現在正在熱身,大家的狀態都很好,火神君也是。」黑子頂著相田麗子快要燒起來的視線打電話,努力縮在角落減少已經很低的存在感,「沒有其他的事了,久梨桑可以掛掉了。」
「嗯,好的。」久梨這樣回應,卻一動不動,兩個人就沉默了幾秒。
黑子又開口,他說了最後一句話:「期待我們的勝利吧。」
即使還沒有王牌青峰大輝的加入,誠凜和桐皇的比賽就已經陷入了僵局,甚至場上呈現的是對誠凜不利的趨勢。
黃瀨涼太站在看臺上,眼尖地發現不遠綠色頭髮帶著墨鏡的綠間真太郎,他親熱地湊上去打招呼:「小綠間!」
「……黃瀨?!」綠間像是被嚇了一跳,他不自在地推了推眼鏡,「竟然被你認出來了嗎……」
「你這種拙劣的偽裝是怎麼回事啊。」黃瀨吐槽,「一眼就能看穿啊。」
「是嗎?」綠間不相信地反問一句,他對自己的偽裝比較自信,沒想到被黃瀨這樣直接地鄙視了。
他冷哼一聲,取下眼鏡,換上常用的一副,往球場上看去。
「咦,那個不是久梨醬嗎?」黃瀨突然叫了一聲,在兩人正對面的看臺上,從入口處走進來的赫然是久梨和木吉,他眼神一凜,「又是那個男的!」
「嗯?是緒方嗎?」綠間眯起眼睛,隔著寬敞的球場他一時間有點看不清燈光昏暗的看臺,他看了一會才認出來,「身邊的那個人是木吉鐵平吧。」
「小綠間認識他嗎?上次也是和久梨醬一起來看比賽呢,說起來,他們兩個人果然是太親近了吧……」黃瀨有點為青峰擔心又恨鐵不成鋼,「小青峰也真是的,再這樣下去,真的會把久梨醬趕跑的。」
「你國中二年級才開始打籃球,不知道也是正常的。木吉鐵平是比我們高一個年級的學長,被譽為‘無冠的五將’其中之一的男人。現在如果他在場上,誠凜就不會和現在一樣狼狽了,最起碼在內線,桐皇是不可能輕易衝破他的防線的。」
「哎?他原來是這麼厲害的人嗎?」黃瀨嘖嘖稱奇,「說起來,無冠的五將又是誰啊,很強嗎?」
綠間勾起唇角,臉上卻沒有一絲笑意,他的聲音帶著無可比擬的自信:「很強?沒有,因為最強的,是我。」
「啊啊,真虧你能說出這種話啊,小綠間。」黃瀨手臂撐著欄杆,歪頭看著他,精緻的臉上同樣是勢在必得的笑容,「到底怎麼樣,誰都說不定呢。」
第14章
「到底怎麼樣,誰都說不定呢。」
說出這句話後,兩個人視線交接的地方幾乎都要迸發出火花來,周圍的氣氛突然變得很凝重,黃瀨擺擺手:「算啦算啦,今天我們可不是為了爭論這個而來的。」
他的眼光又落在對面的木吉身上,黃瀨抓了抓頭髮抱怨:「不過為什麼久梨醬會和他這麼親近啊,小青峰又要怎麼辦啦……」
「青峰不是早就和她分手了嗎。」綠間看著黃瀨的眼神清楚地傳達出了他的想法——你到底給已經分手了的兩個人操什麼破心。
他完全想不明白這點。
「雖然你這麼說的確是沒錯但是……咦小綠間,你竟然知道他們分手的事情嗎?」
綠間的額頭冒出青筋,他努力使自己的語氣顯得不那麼鄙視,橫了黃瀨一眼:「哼,怎麼了,我知道這件事有什麼好值得驚訝的嗎?不要把我說的和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白癡一樣。」
「但是、但是,小綠間你明明是一個連小桃喜歡小黑子都看不出來的笨蛋啊,怎麼會知道久梨醬和小青峰分手的事情……」黃瀨驚奇的語氣在綠間聽來也像在鄙視他,「絕對不是你自己的發覺的,而是別人告訴你的吧!一定是這樣的!」
過了幾秒鐘,綠間才冷哼一聲,回答道:「閉嘴吧,黃瀨。」
他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
當他為了拿回被貓叼走的幸運物而爬到樹上,結果正好碰到青峰和緒方兩個人氣氛緊張地在樹下大吵了一架。
緒方提出分手得到青峰冷淡的回應後轉身跑了,而作為無辜圍觀者的他不僅因為走神讓貓溜走,還不小心抓到了螞蜂窩還被蜇了手指掉下樹來又被留在原地的青峰揍了一拳的事……
打死他也不可能說出來的!
綠間只記得青峰一拳揍過來的時候,一瞬間如同面對著在球場一對一而火力全開的他一樣,對面是他幾乎氣紅了眼發瘋的樣子,渾身都是讓人膽顫的殺氣。
第二天他和赤司在籃球部的會議室遇到的時候,綠間有點不自在地想要提起這個話題。
一直以來綠間都把赤司當作久梨的監護人,雖然他並不想對別人的感情議論什麼,但是最近青峰的狀態實在是應該通報給赤司知道。
不過剛提了一句,赤司就倚著靠椅沉思起來,他修長的手指間把玩著一支鋼筆,過了一會才淡淡地回應:「我知道了。」
……你都知道些什麼哦我只是提了一句「昨天青峰和緒方……」你就知道了啊?!
有時候綠間也覺得,緒方和青峰竟然走到了這一步,其中也有赤司的因素也說不定。
不是赤司故意從中設計兩人,而是在他的教導下成長的緒方久梨,身上帶著太多青峰所無法習慣的赤司的影子吧。
現在的緒方久梨和國中時候相比,在很多地方都改變了。
黑子……這也是你想要看到的吧。
緒方和身旁咋咋呼呼的黃瀨一樣,都被黑子那傢伙影響得很深啊。
沉思中的綠間突然聽到觀眾席上傳來陣陣私語,身邊的黃瀨手肘猛地捅了他一下,聲音裡帶著興奮:「小綠間,你看!」
「嘶」了一聲揉了揉腰,綠間勉強壓抑下自己的怒火,往球場上看去。
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誠凜休息區的青峰大輝,和喊了暫停的誠凜一方的火神和黑子面對面站著,不知在說些什麼。
「終於來了呢,小青峰,接下來就是他和火神的戰場了……」黃瀨自言自語,他往對面的看臺看去。久梨還是靜靜地站在那裡,她的目光既沒有落到一上場就光芒四射的青峰身上,也沒有落在和火神奮力對抗青峰的黑子身上,而是遙遙地投向從體育館的窗戶透進來的,暈染了一片金光的燦爛陽光中。
「哈?你說什麼?」青峰大輝抱著籃球,用小指誇張地掏掏耳朵,轉頭看著久梨,「今天的比賽要怎麼樣?久梨,你再說一遍?」
「我是說,今天的比賽如果大輝輸掉了的話,你就和我去約會吧。」久梨又重複一遍,發覺自己仰著頭看青峰實在是太累了,只能揉了揉脖子,在草地上坐下。
青峰跟著坐在久梨旁邊,他皺著眉頭想了一會:「話說,今天的對手有這麼強嗎?」
「你管太寬啊,對手強不強又怎麼了,總之你答不答應。」
「嗨嗨,我知道了。」即使是坐在草地上,青峰也比久梨高出一大截,從他的角度俯視久梨,只覺得她托著下巴耍賴的樣子很可愛。
「就算你這麼說了……」見黃瀨已經從遠處興沖沖地跑過來招呼他,青峰就知道他們該集合了,他一下子站起來,寬闊的身影立刻把久梨整個人都罩在了陰影裡。
把籃球隨手扔給黃瀨,青峰大力揉了揉久梨頭頂,笑起來露出幾顆亮白的牙齒:「我也不可能會輸的啊。」
對手並沒有很強,唯有和青峰同為大前鋒的一個隊員實力不錯,這越發激發了青峰的興致,整場比賽幾乎成為了青峰大輝這個奇跡的時代的王牌的表演秀。
「唔啊!真是痛快……」青峰接過久梨遞過來的毛巾擦了擦汗然後搭在頭上,舒服地伸了個懶腰。
他根本不像是剛打完全場四十分鐘高強度的籃球比賽,而是剛睡醒了一覺一樣精神飽滿。
「都是小青峰太活躍了啦!這次的比賽還是只有我一個人沒有達到小赤司的要求……又要被罰了嚶嚶……」黃瀨半死不活地趴在休息區哭鬧著。
「別管他,快走吧。」綠間迅速收拾好自己的包,連看都不願意看黃瀨一眼就準備離開。
「小綠間你QAQ」黃瀨不死心地環視一圈,發現真的沒有人理會他之後,他迅速復活跳了起來,「呐呐,我們去聚會吧!今晚家裡只有我一個人好寂寞的說,我們一起去玩啊!」
「黃瀨君難道是小孩子嗎,其實只是想借這個機會讓大家陪著你吧。」黑子灌了一口水,神不知鬼不覺地在黃瀨的背後出現開口說道。
「連小黑子你也……大家就一起去嘛!」黃瀨期待的目光從眾人身上掃過,最終落在一直默不作聲的赤司身上,「我們可是贏了哦,作為慶祝比賽的勝利,去聚餐嘛小赤司!」
赤司把隊服披在肩上,伸手把堪堪搭在眼前的劉海:「我沒意見,那綠間,你安排吧。」
「太好了!」
「黃瀨你好麻煩。」綠間被迫接下這個責任,瞪了一眼黃瀨。
「小綠間,別這麼無情地對待我……」
「啊等等,我和久梨PASS。」青峰舉手示意,他一把摟過久梨,過大的力道直接壓在久梨的肩膀上,「你們去吧。」
赤司一眼瞟過來,把青峰看得汗毛直豎。
「哎!?為什麼啊?」黃瀨聽完青峰的話表示了一下驚訝,然後有些不依不饒地抱怨,「小青峰和久梨醬真是的,你們兩個人總是脫離集體活動可是不行的哦!」
「你少囉嗦了黃瀨。」青峰嫌棄地一把推開黃瀨的臉,低頭看了看久梨寫滿迷惑的表情,低聲問道:「這不是比賽前的約定嗎?」
「但是……」
「輸了,我和你約會。現在我贏了,換你來和我約會了,久梨。」
牽著手離開的兩個人,背影被夕陽拉得很長。
雖然非常受女生的歡迎,但是和女朋友約會時從來都沒有過這種氣氛的黃瀨萬分地羡慕這兩個混蛋。
「大輝你……真的很喜歡籃球呢。」被習習涼風吹拂著,久梨踩著步行街黑白分明的方格磚,心情和天氣一樣明快。
握著她的手的青峰的手掌又大又溫暖,手心帶著剛運動完的炙熱。
青峰轉頭看她,背著光的笑容模糊不清,只有聲音輕快而開朗:「那當然了。」
「喜歡打籃球的都不是壞人——這是我的哲學哦!」
「我喜歡籃球,超級喜歡的!」
「我啊,最喜歡打籃球了。」
「啊啊,真是無聊啊,說到底,籃球這種東西也不過只是個遊戲罷了……」
隨著一聲巨大的「砰」地一聲,站在三分線外的青峰胳膊一揮,以詭異的姿勢將籃球砸在了籃框裡面。
眉間還帶著些陰鬱,青峰的眼神毫無波動,像是在看一場無謂的鬧劇。而他就站在頂峰,嘲笑般地俯視著他們。
「比我更強的傢伙是不存在的,也不可能找得到。」
「打籃球什麼的……真是無聊啊。」
恍惚之間,記憶中國中時候的青峰大輝原本還帶著青澀的臉,漸漸地和球場上身著黑色桐皇隊服的他的臉所重合。
「這場比賽,是我的勝利。」
諾大的體育場陷入了一片寂靜,好像一秒鐘之前全場為了好不容易從青峰手中奪回一球的火神呐喊的情景只是一種集體幻覺。
青峰還保持著剛剛的姿勢,被額前的髮絲擋出一片陰影的眼睛像是黑暗中隨時可以咬斷獵物喉嚨的野獸,他輕輕笑起來:「我說過了吧,火神,你的光芒實在是太黯淡了。」
「就憑你,還真能大言不慚地說出要打敗我這樣的蠢話啊。怎麼,和哲在一起的時間久了,腦袋也不清醒了吧。」
「以為自己被他們所信賴,所以也就自大起來了嗎。」
幾秒鐘後,觀眾席炸開了花一樣紛紛議論起來。
「喂喂,看到了沒有啊,剛剛的進球。」
「那個真的是人類能做到的事情嗎?!」
「那個就是奇跡的時代的王牌,青峰大輝……」木吉喃喃自語,連他都無法掩飾臉上的驚訝之情,他緊緊地盯著迅速出手斷了誠凜方面的球已經沖到禁區的青峰,幾乎移不開視線,「即使早就知道他的實力,但是每看一次都會感到……」
「真的很強啊……」
黃瀨抓著看臺的圍欄,臉上的表情也是千變萬化,到最後只是一聲歎息:「小青峰,真的太強了……」
「對於現在的誠凜來說,能阻擋青峰的進攻簡直就是天方夜譚。」綠間看著青峰一下子衝破火神的防守,氣勢淩厲得連看臺上都能感到,他抬頭看了看對面的久梨。因為視力的問題,他沒辦法看清灰暗的環境下久梨的表情,但是他知道那一定不會怎麼好看。
剛剛那球不只是砸在了籃框上,還狠狠地撞在久梨的胸腔裡裡。
久梨臉色簡直算得上是蒼白如紙,耳邊全都是讚歎青峰的天才的聲音,全場的觀眾像是被催眠了一樣拜服在青峰的籃球下。
這樣的籃球,這樣的青峰……
為什麼會有這麼多人崇拜,為什麼他們都看不到青峰無聊而厭惡的表情,為什麼他們都認為這樣才是正確的……
他根本一點都、一點都不開心啊,那個表情,那種隨隨便便打籃球的樣子,根本就……
第15章
即使距離比賽結束還剩下五分多鐘,但已經沒有人認為誠凜還能夠扳回自己的比分。
在開足了馬力的青峰的進攻下,分差被迅速拉大,漸漸定格在讓久梨不願意去看的差距上。
「木吉君。」久梨只覺得嗓子酸澀得說不出話來,她抽了抽鼻子,勉強開口問他,「我們會輸嗎?」
木吉轉過頭來看她,他好像有些失神,過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他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寬大的手掌按在久梨的頭頂,傳遞出溫暖得讓她想哭的熱量:「比賽還沒有結束呢,久梨。」
「在比賽真正結束之前,沒有人知道結果。而我們現在能做的,就是全心全意地相信他們。」
這樣說著,木吉表情卻越來越緊繃,好像下一秒就會崩潰但是不得不用力維持著表面的平靜,他抓緊欄杆,欄杆被大力握住發出刺耳的聲音。
「我……痛恨這樣的自己……」
聽到這樣的話,久梨猛地抬起頭來,呆呆地看著木吉勉強的笑容和哭一樣難看。
「如果我現在在場上的話,最起碼、最起碼,能夠和順平他們一起承擔,一起努力,一起為我們的約定而加油。而不是現在這個樣子,只能站在一邊,只能看著他們……」
最後他緊緊閉上眼睛,再次睜開時棕色的眼睛裡已經沒有剛剛漾出的淺淺水光,他說:「我痛恨自己的無能,久梨。但是這都是無用的,好好看著,相信誠凜的大家吧。」
時間的流逝好像已經無所謂了,多一秒的時間只是為青峰多得一分而存在。
比起前三節戰況的激烈和相互對抗,最後一節的比賽和青峰大輝上場時的每一場比賽一樣,都成為了他無法被阻攔的個人表演秀。
最後一節比賽剛剛開始,黑子終於整理好護腕踏上了球場。
所以當被誠凜視為最後的王牌,黑子的加速傳球被青峰輕鬆攔下後,連一向自信樂觀的相田麗子都支撐不住地膝蓋一酸,坐回到長椅上。
持球用讓人無法捕捉到更無法追上的的速度連續沖過三個人的阻攔後,攔在青峰和籃球架之間的人只剩下火神和黑子。
兩個人幾乎和青峰同時跳了起來。
黑子在兩人的對比下顯得更加白皙而細瘦的胳膊,格外顯眼。即使用盡了全身力氣想要碰到青峰手裡的球,他的手指間也只有冰涼的空氣。
他真的……真的是只會傳球,除了傳球以外,根本連一個普通球員都比不上嗎。
但是即使如此,他也絕對不要放棄。不是不要,而是根本不能!
這並不是最後一分鐘,也不是最後一球,卻已經成為了決勝球。
如果青峰這樣輕易就連過五人,這場比賽早就被決定的結果只會顯得更加慘烈。
久梨呼吸一下子頓住了,她眼睛眨也不眨,好像也已經沒有什麼波動,只是呆愣地看著黑子率先敗下來。
青峰掄圓了胳膊,和火神兩兩對峙,下一秒可能是一個讓觀眾驚歎的灌籃。
木吉一手覆在久梨眼睛上,把她往自己懷裡帶了帶,那麼瘦弱的身體,木吉一瞬間以為久梨會消失在自己的手下。
「別看了,久梨。」
終於從指縫間滴落下來的溫熱的淚水,順著手心的紋路慢慢落下。
「木吉君……其實我也好痛恨自己……」久梨整張臉都埋在他的手裡,渾身輕輕顫抖著,她嗚咽道,「就這麼任性地和哲也君定下了約定,他那麼努力那麼拼命地想要兌現,我卻什麼都不能為他做……」
「到頭來我只是和那個時候一樣,只能看著他們走掉,卻連讓他們回頭的力量都沒有……這樣的我卻還想去改變大輝,實在是太可笑了……」
「可笑到……我都要哭了……」
「砰」地大力灌籃的聲音,一切都好像放慢了動作,什麼都變得無比清晰。整個體育場陷入了一秒鐘的寂靜然後是觀眾幾乎掀破屋頂的歡呼。
因為青峰的衝擊從籃球架前狼狽地摔倒在地板上的火神和黑子,只能看著青峰鬆開扒住籃框的手,一下子跳下來站在他們面前。
「真是讓人傷心。」青峰的視線落在黑子身上,又好像根本沒有看他,只是在自言自語,「最後的初中聯賽過後,你還是一點都沒變,這和沒有成長有什麼區別。」
「雖然我和赤司那傢伙處不太來,不過我還是要承認,赤司他說的果然沒錯……你的籃球是贏不了的。」
只有如潮的歡呼漸漸地將久梨淹沒。
比賽結束後仍有很多觀眾坐在位子上,交談著剛剛青峰大輝在比賽中的活躍。
「久梨,想去和黑子見面嗎?」
木吉和久梨在體育場的大廳裡,他遞給久梨一杯熱飲,看著她坐在長椅上小口小口喝著,體貼地問道。
「木吉君呢,要去見麗子學姐和日向學長嗎?」
「現在的我要怎麼去見他們啊,根本沒辦法啊。」木吉笑得稍微有些苦澀,他目光虛空地看向遠處,「現在的我並沒有資格。」
久梨抱著飲料站起來,她的情況比起木吉好不到哪裡去,聲音有點沙啞:「我不敢去見哲也君,我們回醫院去吧,木吉君。」
手機「嗡嗡」地震動兩下,久梨剛想去接,對方卻已經掛斷了。
來電顯示上是黑子哲也,久梨握著手機,一時間不知道是不是應該回撥回去。
像哲也君一直以來對她說的那樣,不用去考慮輸贏,只要相信著大家向前走下去就好,而她也是一直都是這麼做的。
但是當誠凜真正失敗,黑子哲也的籃球被青峰大輝擊敗之後,久梨才意識到,失敗造成的打擊比她想像的真的是大太多了。
接下來還有兩場比賽啊,對鳴成和泉真館的比賽,哲也君他們……
有點拖拉的腳步聲從旁邊的走廊傳來,顯得腳步的主人無比懶散。黑色的人影剛剛拐了出來,目光先是被旁邊的自動售賣機吸引,然後他看到了旁邊的久梨和木吉。
「……哦,久梨。」青峰先舉起一隻手打了個招呼。
久梨下意識往木吉的身邊湊了湊,才被壯起膽子一樣,抬眼看他。上次的相遇之後好不容易柔和了一點的聲音又重新冷淡起來,她沉默了一下回應:「青峰君,日安。」
「你們是剛看完比賽吧?」他徑直走到自動售賣機前面,找到自己喜歡的碳酸飲料,看似隨意地隨口問道,「如何呢,久梨。」
「看完比賽之後,還在和哲一樣堅持著那種可笑的信念嗎?」
「啊真是的,列隊結束後就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再這樣下去我絕對會被阿大那傢伙氣得早生皺紋的。」桃井五月抱著被青峰隨手丟在休息室的包,一邊抱怨著一邊不得不去尋找他的身影。
比起常人過高的身高和深色膚色讓青峰大輝一向在人群中顯得很突出,這次也不例外。沒找幾個走廊桃井就發現了他。
但是眼前的狀況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
「別得寸進尺啊混蛋!」青峰大輝暴躁地一把揪住面前和他差不多高的人的衣領,目光兇惡,平時就很讓人膽怯的氣勢一下子爆發出來,「以為我不敢揍你嗎?」
久梨捏緊了手裡的飲料,她咬著嘴唇,努力抑制把飲料潑到青峰臉上的衝動。
「青峰君!」桃井尖叫一聲,幾步撲上去拉住青峰的胳膊用力拽著,「你在做什麼啊,快放手!」
「囉嗦,你走開啊五月。」青峰不耐煩地揮開桃井的胳膊,粗暴的動作讓她一下子站立不穩往後踉蹌幾步,眼看就要摔倒在地上。
還沒等青峰反應過來,久梨連忙一把拽住桃井的胳膊,堪堪拉住了她:「五月,你不要緊吧?」
「久梨醬……?」桃井眨了眨眼睛,她握住久梨伸過來的手借助她的力道站穩,拍了拍短裙上並不存在的灰塵搖了搖頭,「我不要緊的,說起來,你怎麼會在這裡?青峰君這到底是……」
「因為一些事,和青峰君吵了幾句,然後木吉君只是幫我說話而已。所以說,請你不要胡鬧了,快鬆開手啊你這個混蛋!」本來是對著桃井的解釋,久梨卻越說越生氣,轉身瞪著青峰,提高了聲音,「我從來不認為木吉君的話哪裡錯了,也不打算因為你而改變我自己的目標。你自己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好了,你的想法是怎麼樣也隨便你,我也根本不期待和你這種猴子用人類的語言交流!」
木吉雖然被揪住了衣領,卻還是一臉天然,他伸出一隻手撓了撓後腦勺,朝久梨笑了笑:「嘛,久梨,你先別這麼生氣,都開始口不擇言了……」
「你這個蠢貨先給我住嘴,誰讓你插嘴了!」久梨頂了他一句,眼底酸澀的感覺讓她很難受,「青峰君,如果你沒有事就離開吧,我不想再和你繼續吵下去了。」
這搞得青峰更加不爽起來,他啐了一口,對著久梨的表情卻也沒辦法再次發火,只能糾結地皺著眉頭,惡狠狠地瞪著木吉。
桃井只覺得剛剛被扭了一下的腳腕隱隱作痛,她用力把包扔給青峰:「我再也不要管你了,混蛋阿大!」然後又握住久梨的手,試圖安慰她,「久醬,別生氣了。」
她不希望看到久梨和青峰再吵起來。
青峰差點被砸到臉,不得不放開木吉接住了包,看到木吉雖然笑著但是眼神和剛剛反駁他時分毫未變,他單肩背著包,又把視線轉向久梨。
「你和哲都很清楚,想要戰勝我是不可能的事情,經過這次比賽,你們也應該接受教訓了。」
久梨口袋裡的手機正好響起來,清脆的鈴聲勉強劃破了幾人間僵硬的氣氛。
她卻沒有去接,而是定定地看著青峰。直到他被看的渾身不自在準備離開,久梨才開口:「說到底,青峰君贏的,不過只是一場比賽而已。」
「青峰君,你啊,真的什麼都不懂呢。」
「啊?」青峰愣了一下,才說道,「如果是你和哲所堅持的那種無所謂的東西,我的確不懂,也懶得懂。」
「既然這樣,我也沒什麼好說的了。」久梨的語氣又平靜下來,她微微低著頭,握緊了桃井的手,感覺到她安慰地反握著,心情卻是一團糟糕。
木吉拽了拽被扯皺的衣領,寬大的手掌抬起來,想要和平時一樣安撫地拍拍久梨的頭。
從旁邊伸出來的偏為黝黑的手一下子拍開他的手,青峰冷冷地看著他,嘴唇微微動了動,也沒有說話。
他提著包離開,經過久梨時,他偏頭用眼角的餘光看了看久梨,聲音很輕。
「笨蛋,別哭了。」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5-11-12 18:08
第16章
打開手機才發現兩個未接來電都是黑子的,久梨也來不及調整剛和青峰吵完架顯得糟糕的心情,連忙回撥過去。
接通後只嘟了兩聲,電話就被接了起來。
「喂,久梨桑。」
「哲也君,真是抱歉,剛剛兩個電話都沒有接到。」久梨先是道歉,又有些小心翼翼地問他,「你還好嗎,哲也君?」
雖然估計也好不到哪裡去……
「我的話,目前還可以,沒問題的。」黑子這樣說道,他聲音猶豫了一下。現在黑子獨自一人坐在誠凜的休息室裡,只有他的聲音在空間中回蕩著,「播出第一個電話的時候,因為心情有些亂,在無意識的時候就撥出去了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所以掛掉了。但是後來想想,果然還是應該打電話,所以又打了第二個。」
「那哲也君想和我說些什麼?我在聽。」
「……」
「雖然還沒有想好,但是目前我能說的只有……」
「抱歉,真的很抱歉,久梨桑。
「哲也君,你在說些什麼,你有什麼好對我道歉的!」久梨提高了聲音,慌張地反駁,那麼拼命的黑子,和黑子相比顯得無力的自己,她有什麼資格接受他的道歉?!
「沒能夠實現我們之間的約定,真的很抱歉,明明之前那麼信誓旦旦地約定好了的。我並不想找什麼理由,輸了就是輸了,沒什麼好狡辯的。久梨桑一直都很相信我,一直都支持我走到這裡,甚至從一開始,也是久梨桑把我帶到了誠凜,才讓我遇到了大家,但是我卻連和你的約定都沒辦法實現……」
「哲也君,別再說了……」
「……輸的感覺,真是太難受了。」
第一次這麼有些失了禮數,黑子「啪」地掛了電話,看著螢幕不斷亮起提示有新短信和來自緒方久梨的新來電,默然不語。
他一個人坐在椅子上,在逐漸暗淡的光線中注視著角落的籃球。
「這或許就是我們的極限了。」
即使背對著火神不去看他,黑子也知道他現在是什麼樣的表情。
「在壓倒性的力量面前,只是齊心協力是贏不了的,不是嗎?」
休息室的門關上發出「砰」地一聲。
上帝只賜予了人類夢想,卻沒有給他們實現夢想的力量。
決賽的最後一場當天,從清晨開始,有些陰沉的天空稀稀落落地下起了小雨。
極細的雨絲敲打在窗面上都是悄無聲息,只是漸漸化開小小的水漬,使人眼前所有的景物都是模糊一片。天際是深灰色的烏雲,烏沉沉地壓在天邊,讓人一看就感到喘不過氣來。
久梨其實是很討厭這樣綿綿細雨的天氣的,她收起雨傘鑽進計程車,對司機報了一個寺院的名字。
襯衫因為被風吹斜了雨水而沾濕,黏在背後濕噠噠的很難受,久梨用紙巾擦了擦手臂上的水珠,馬上被從視窗吹進來的風吹得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真是討厭呢,這樣的天氣……」久梨喃喃抱怨。
包裡的手機震動起來,久梨剛一接聽,那邊就傳來相田麗子和之前一樣活力十足的聲音。
「喂喂,久梨醬,今天有來看比賽嗎?」
相田麗子打電話時特地避開了正在做準備活動的黑子,她下意識明白黑子有些抵觸久梨來看比賽的心思。
黑子的表情和平常一樣淡然無波,藍色的眼睛卻顯得沒有生氣。任誰都看得出來經過桐皇一戰,整個誠凜,特別是黑子,到底遭受了多大的打擊。
「啊,麗子學姐。」久梨望向車外迅速掠過的街景,帶了些歉意,「今天不行呢,抱歉,最後一場決賽卻不能去觀戰。如果可以的話,幫我和哲也君說一聲加油。」
「嗯?沒問題,交給我你就放心吧。」相田雖然這樣說著,心裡的擔憂卻是一層高過一層,她掛掉了電話,看著熱身結束坐回休息區有點氣喘吁吁的黑子,眼神重新變回堅定。
裁判已經示意兩隊入場,相田集合眾人,胳膊攬在左右側兩個人的脖子上,用力勒住,大聲吼道:「不論如何,這都是我們決賽的最後一場了,是哭還是笑,一切都等我們努力過後再說吧!」
「在這之前,別給我露出一副哭喪臉啊,小兔崽子們!」
二十分鐘後,計程車爬上了一座山的山頂,停在了山頂寺廟的門口。濛濛細雨中,在幾棵百年古樹茂密的樹葉遮蔽下,默默地佇立在其中的寺廟如同一位沉默無言的老者。
穿過青磚鋪地的前院,久梨禮貌地和身穿黃色僧衣長袍的當家僧人鞠躬,由他帶著先進了正殿去上香祭拜。因為下了雨,偌大的寺廟只有蟲鳴細微和雨滴擊打樹葉的聲音,嫋嫋輕煙從正殿裡飄出來,在細雨中消失無蹤。
久梨想起剛剛在醫院和木吉告別的時候。
「哎?今天的比賽嗎?啊啊好可惜啊,我今天必須要去做一遍身體的全面複查,否則茂名醫生是不可能讓我出院的……」木吉把一直放在床底的籃球掏了出來,心情極好地耍著花樣,「久梨也不能去看嗎?」
「嗯,今天的話……沒辦法呢。」
「打扮的這麼漂亮,難道是去約會嗎?」木吉瞪大了眼睛,認真的語氣讓人看不出他說的到底是不是玩笑話。
久梨拽了拽連衣裙的裙擺,突然有點羞澀,她抱著一大捧白色的木吉不認識的花朵,笑容很溫柔,幾乎和懷裡還沾著露水的花朵相映成輝:「去看望很重要的人。如果木吉君覺得我比平時更漂亮的話,我就安心了,總覺得木吉君說的話都是大實話呢。他們應該也會很開心看到我這樣吧。」
走進後院,在牆邊燦爛盛開的鮮花圍繞下,是幾十座排列得密密麻麻的墓碑。
領路的僧人放下手裡提著的木桶,水面被雨滴擾亂,泛起小小的漣漪。雖然墓碑已經被細雨淋洗過,久梨還是用長柄木勺舀起水,慢慢地澆在墓碑上,用抹布細細地擦過因為刻著名字所以凹凸不平的墓碑表面。
把帶來的鮮花和水果擺在墓碑前,還有一小壺青綠色的小酒瓶。靜靜地在墓前坐下,久梨閉上眼睛,耳邊只有細微的雨滴聲,連呼吸都被無限拉長。
「爸爸媽媽,我來看你們了。」
「今天被朋友誇打扮得很漂亮呢,那你們有沒有覺得……我變漂亮一點了呢?」
「今天是哲也君他們決賽的最後一場,之前的比賽遭到了很大的打擊呢,我卻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感覺自己真是太差勁了。」久梨慢慢地斟出酒壺裡的清酒,有點嘮叨地敘述著,「哲也君的話,就是上次我和你們說過的那個男孩子,你們應該還記得吧?」
「這種酒還是征君特地帶給我的,據說是菊正宗的大吟釀,雖然我一點都不懂啦,我只記得爸爸你比較喜歡喝而已。不過這個貴死了,偶爾也要節制一些啊。」
「啊對了,征君現在是在京都讀書,和我離得有點遠,想起他的時候也覺得真是寂寞……倒是他,把酒帶來的時候說是和同學去神戶旅遊的時候帶回來的特產。你看,他到現在還是這副不論做了什麼事都裝出一副壞人的樣子的人啊。」
這樣說著,久梨的聲音低落下來:「一周前送過來的,大概他也是記得今天的吧……」
淅瀝的雨絲漸漸開始減弱,墓園裡草叢昆蟲的鳴叫越發響亮起來,回蕩在烏雲慢慢散去的天空之下。遙遙地,從天邊厚重的雲層後面,有幾道攝人心魄的金光傾瀉而下,如同神跡。
「好漂亮……」久梨呆呆地看著那幾道光柱衝破烏雲,給映到的地方鍍上一層燦爛的金邊,只覺得眼睛被這耀眼的光芒刺得生疼,酸澀又脹痛。
她沒有閉上眼睛,反而用力瞪大,直到兩行淚珠順著眼角慢慢地溢出來,斷了線一般直直地墜落到地上。
「是不是……稍微耀眼了一點啊……」久梨喃喃地問自己,她抹了抹眼淚,重新把頭轉向墓碑上沉默的兩個人的名字,嘟起嘴巴笑道,「不要緊,只是眼睛稍微有一點疼而已……」
遠遠地有木屐踩在青石板路上的哢嗒的聲音,驚擾了嘶聲鳴叫的昆蟲,墓園一瞬間安靜了下來。
久梨探頭望去,只看到穿著一身淺色浴衣的薔薇發色少年,他正好低著頭隨手抖落紙傘上的雨滴,向她所在的地方走來。
赤司幾乎是在久梨目光轉到他身上的時候就敏銳地抬起頭,向久梨點了點頭。
「征君?」久梨歪頭看著他逐漸走近,有些疑惑,「今天可是需要上課的啊,這樣跑到東京來可以嗎?」
「想來就來了,當然可以,你不要擔心太多。」赤司隨口應道,彎腰把手上提的一小罐清酒放到墓碑前,仔細地用小酒盅倒滿然後灑在墓前,然後一言不發地和久梨並肩站著。
這樣靜默地站了一會,天色終於全部放晴,細雨過後空氣還帶著潮濕的青草和泥土氣味,幾隻鳥撲簌簌地從枝頭飛起,揚著翅膀飛向淡藍色的天際。
「回去吧,久梨。」赤司突然出聲,他彎下一向挺直而高傲的脊背,向墓碑微微鞠躬,「伯父伯母,久梨過得很好,現在我把她帶回家了,請放心。」
久梨一怔,被赤司拉著手腕往來時的路走去,她下意識回頭看向墓碑。
經過幾年的風霜刀刻留下不淺的痕跡,一座靜靜地佇立著的墓碑,裡面埋葬著一對年輕的夫婦。
「馬上會再來看你們的,在這之前……」久梨在心裡輕聲說道,也不知道是在對他們說,還是說服自己,「在這之前,我們繼續在夢裡見吧,爸爸媽媽。」
剛走到寺廟門口,和寺廟風格完全不搭的赤司家的私車就緩緩開到兩人身邊。坐進車裡,駕駛座上的司機笑著回過頭來:「緒方小姐,要回家了嗎?」
「栗原叔叔,好久不見,新助最近還有沒有調皮呀?」即使已經有幾個月沒有見到司機栗原,久梨還是熟稔地打著招呼,歸根到底也不過是她和栗原家的孩子處得很融洽而已。
「新助那傢伙,自從緒方小姐搬出去住之後,還哭鬧了幾天呢。」栗原平穩地行駛在下山道上,時不時和久梨說著話,「緒方小姐一向很受小孩子的喜歡啊,我家新助一直以來都給您添麻煩了。」
「栗原,馬上就是市區道路了,認真開車。」赤司上車後發了幾條短信,淡聲提醒,「先把久梨送到醫院,她今天不回去。」
「啊、啊,是,少爺,我知道了。」栗原連忙住了口,不敢再說話。
第17章
發完短信,赤司從車備醫藥箱中翻出一瓶眼藥水,招呼久梨過來:「久梨,坐過來。」
久梨把視線從窗外飛逝的景象中轉回來,疑惑地看了一眼赤司,在發現他手裡拿著的眼藥水時,她的臉皺成了一團:「征君,我的眼睛沒事的。」
「不要讓我說第二次。」赤司不容拒絕地說著,「怕眼藥水也要有個限度。」
「但是我真的不需要眼……」見赤司臉色未變,赤金雙眼卻不悅地微微眯起來,久梨連忙閉上嘴咽回未完的話,乖乖地坐過去,靠在赤司旁邊。
原本放在膝蓋上的手抬起來,赤司點了點膝蓋:「躺下。」
久梨老實地仰面躺下,正好看到赤司線條優美的下巴,腦海裡卻模模糊糊地想起小的時候。那時候赤司的下巴線條還是圓滾滾的帶著嬰兒肥,不像現在這樣棱角尖銳,但是時間流逝,小孩子也成長為了身形挺拔的少年,兩人的動作卻分毫不變。
透明的眼藥水就懸在眼睛上方,久梨下意識緊緊閉上眼睛,睫毛微微顫抖著。
赤司有點冰涼的手指指尖按在久梨眼角,耐心地說道:「久梨,把眼睛睜開。」
即使是這樣語氣平靜的陳述句,也帶著不可違背的命令的味道。
不敢違抗赤司的命令,幾乎是一句話一個動作,即使不情不願,久梨還是睜開眼睛,等待眼藥水的降臨。
赤司的動作平穩而迅速,中途還成功阻止久梨下意識的眨眼。解決了久梨的眼睛問題,他的手機正好響了起來,隨手按下接聽鍵,赤司問道:「有什麼事嗎,玲央。」
你的問句好歹也說個疑問的語氣啊,久梨保持剛剛動作,閉著眼睛轉動眼球,心思先是轉到目前應該已經結束了的誠凜的比賽上,又糾結赤司特意強調不讓她回到赤司家的原因,最後只能頭疼地歎了口氣。
聽著實瀏玲央的話語,赤司一隻手無意識地纏上久梨散在他膝蓋上的頭髮。白皙纖長的手指慢慢纏繞著黑髮,根根分明的紋理摩擦起來觸感很好,他的目光落在眼珠骨碌轉不知道在神遊些什麼的久梨臉上。
打完電話,久梨也幾乎快要睡著了。不知是不是因為有天上地下唯我獨尊的赤司征十郎在身邊的緣故,每次去掃墓回來一定會失落一陣子的心情安定了很多。
過了一會,久梨聽到赤司在問:「久梨,今天的工作結束後要來接你嗎?」
久梨一個激靈清醒過來,她從赤司腿上爬起來,梳順蹭得有點亂的頭髮,大力搖了搖頭:「不用啦,結束的時間也不晚,我可以自己回去。征君呢,要一起去醫院看看嗎?」
「今天不行,今晚父親找我還有事,等下直接把你先送到醫院我再離開。」赤司也不強求,轉移了話題,「之前和大輝的比賽,你和哲也都辛苦了。」
看著久梨表情有點沮喪,赤司笑了笑:「雖然我並不看好你和哲也的努力,不過不要緊,你去做自己想做的就好。」
然後等再次輸掉時,乖乖地醒悟然後回來吧。
車平穩地停在醫院門口,久梨手扶在把手上正準備下車,她又想到什麼重新坐回去,正要開口:「征君,果然還是我和你……」
「我自己回去就好,你在家裡呆著也太過憋悶了,沒必要回去。」赤司一下子打斷她的話,他安撫性地摸了摸久梨的頭頂,「不過是例常的歸家檢查而已,你以為我會應付不來嗎。」
「不可能啦,征君最厲害了。」久梨雖然這樣說了,還是覺得有點不舍和擔憂。
赤司的父親算不上是一個稱職的好父親,但是誰都無法過多地譴責他什麼。大家族的親緣總是摻雜了更多更複雜的東西,這是即使是赤司征十郎也無法改變的事實。
被赤司趕下車,久梨收斂心裡的擔心,往輔助治療室走去。
在治療室外面正好是一個兒童球場,久梨經過那裡無意間一瞥,竟然看到了不可能出現在這裡的某人,木吉鐵平。
在籃筐高度不過兩米的兒童球場,拿著一個皮球在和包括伊久磨在內的三個孩子玩攻防戰的人,竟然是木吉鐵平……
久梨感覺整張臉都要開始抽搐了,這種連籃筐的高度比木吉的身高低的球場,專門為伊久磨那樣的小孩子準備的球場,他到底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思進去的啊!
三個孩子緊緊地圍在木吉身邊,揮舞著手臂想要從他手裡搶到球,卻被他手臂一揚,從不大的球場這一端直接投籃進了另一端的籃筐。
和小孩子比賽你放一點水會死嗎……你有沒有自己搶了孩子們的玩具的愧疚感啊,一拿到籃球就全心投入這可是一種病要好好治療的!
說起來,這個球場大小也就是到三分線的距離吧……
幾個孩子笑得很開心,眼睛像是閃著光的星星。
木吉舉著球,被手臂正好擋住的嘴角也是勾起大大的弧度。
嘛……說起來,木吉可是一個孩子緣和她不相上下的奇怪的人啊。
久梨看著看著,最後只能聳聳肩,趴在球場外的欄杆上饒有興趣地看著幾個人進行不成樣的比賽。
抹了把不存在的汗,木吉把球拋給其中一個孩子,轉眼正好看到久梨在場外笑著揮手,他擺了擺手示意孩子們自己玩,大步往久梨的方向走去。
「這樣程度的運動可以嗎,膝蓋不要緊嗎?」久梨不放心地詢問,威脅性地揮了揮拳頭,「你和茂名醫生報備過沒有?要是敢沒有的話,我會讓醫生關你一整個暑假的!」
「啊啊,放心吧久梨,茂名醫生說我已經可以出院了。」木吉連忙解釋,看到久梨表情一下子驚喜起來,「明天我就可以出院了,所以今天才會陪他們打球。」
「真的嗎?」久梨笑容無比真實,是忍不住高興之情的興奮的笑容。但是想到之前木吉告訴她的事,她又失落起來,「但是這是你犧牲了徹底治療的時間,用康復治療硬生生爭取的時間吧,以後的膝蓋不會出問題嗎?」
木吉大力揉揉她的腦袋,過大的力道差點沒把久梨壓在地上,始作俑者還一點都沒有察覺地笑得燦爛:「能夠爭取到和大家一起打球的時間,我已經很感激了。不要想太多啊久梨,籃球嘛,自然要享受地打了。」
「啊知道了你快給我放手!」久梨一把揮開木吉的大手,扭了扭脖子,「脖子都快被你扭斷了……」
「那今天如何,過得開心嗎?」木吉笑眯眯地問道。
「嗯,很開心啊,見到了很想念的人呢,過得非常開心……」久梨一瞬間綻開的笑容馬上黯淡下去,她的視線往旁邊瞟去,「非常開心的……」
木吉覺得久梨的表情像是馬上就要哭出來一樣。
他已經做好了下一秒告訴久梨「不要哭啊」的準備,卻見她歎了口氣,望過來的目光帶著濕意,在日漸西沉的昏黃色光線中閃著微弱的光芒。
「我在努力學習中啊,和木吉君一樣,成為不論如何都能微笑著的人。」這樣說著,久梨想要盡力展開一個微笑。
木吉的臉色微微沉下來,他抿著嘴唇看著久梨,半晌才開口:「笑容這種東西,如果不是發自內心的話,是沒有任何作用的。」
嗯……說起來久梨這傢伙,有時候也真是傻到可笑啊。
倒是也挺可愛的。
算了,他還是最好不要把這句話說出來比較好。
「說起來,久梨。」木吉想起剛剛收到的來自相田麗子的短信,表情突然變得非常嚴肅,他雙手插兜,背著光的高大身影顯得有點落寞,「今天的比賽,誠凜輸了。」
久梨怔怔地點頭,她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又被木吉的動作打斷。
他伸了個懶腰,左右伸展了一下胳膊,一下子扯開身上的襯衫把裡面的衣服獻寶一樣地展示給久梨看,語氣興奮:「久梨你看,好久都沒有穿上隊服了,一想到能繼續上場比賽我就完全不能控制地自己飄了起來啊!」
「……」久梨原本想要安慰的話滾到嘴邊,默默地咽了回去。
「別垂頭喪氣的,久梨。這不過是個新的開始呢,一切都還沒有結束。」
木吉忽地迅速地伸手從久梨的口袋裡搶了一塊糖出來,利索地剝開塞到嘴裡,笑嘻嘻地說道,話語還因為含著糖果而有點模糊不清。
「好了,作為我吃了你的糖的交換,你的願望,可以交給我一部分來負擔。」
他豎起大拇指,一副帥到無以復加的樣子。
「木、木吉君……」久梨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反應了,呆呆地看著他。
木吉鐵平……這個人偶爾也顯得過於可靠了吧。
「等等!」木吉嚼了幾口,臉色大變,剛剛被他賦予了重大意義的糖果含在嘴裡咽也不是吐也不是,整張臉鐵青一片。
「……為什麼會是苦的?」
「久梨!為什麼!為什麼你會帶著這種苦味的原咖啡糖為什麼!」
「啊……現在收回剛剛的話是不是已經來不及了啊……」整個人都被打上了一片陰影,木吉鐵平半死不活地趴在欄杆上,淚流滿面,「好不容易想要耍帥一次的……」
久梨從口袋裡翻了翻,那塊她也不喜歡吃的口味的糖只有一塊,果然是木吉運氣太背了嗎。
她隨手剝了一塊放在嘴裡哢嚓一聲咬碎,從味蕾蔓延出的甜味好像一直延伸到心臟裡,是非常幸福的滋味。
第18章
木吉鐵平的回歸對於現在的誠凜來說,無疑是最佳的助力。
夜深人靜的籃球館燈火通明,隱隱地有籃球和地面撞擊發出的「砰砰」聲。
從半掩著的鐵門外往裡看,一眼望去,竟然只能看到一個籃球孤零零地從撞在籃筐上,然後外側跌落,掉在地上滾動著,直到撞到牆面才停了下來。
「……有鬼啊啊啊!」
木吉咬著銅鑼燒從外面走過來時,擦肩而過的男學生一張臉因為驚恐而扭曲了表情,哭著跑遠了。
他疑惑地探頭進去,正好對上黑子無辜而不解的視線。木吉一把接過親熱地撲過來的哲也二號,一邊摸著它的肚皮逗弄它,一邊好像和黑子已經認識了很久一樣熟稔道:「不覺得它很像你嗎?」
「和傳說中的一樣,你除了傳球之外什麼都不會嘛。」他順手抓過滾到牆邊的籃球,「不過這又如何,我很喜歡你的籃球。你並沒有錯,只是還不夠成熟而已。」
黑子顯然不是很擅長應對木吉的自來熟,他接過木吉扔過來的籃球:「我記得你和久梨桑一起來看過球賽……」
「哦哦,真是開心啊,久梨和你提過我嗎?」
「完全沒有。」
「……」木吉歎了口氣,拆開手裡的黑糖,「真是太無情了……要吃糖嗎?」
「不用了。」黑子直白地拒絕掉,「請問你是哪位?」
做完了老師佈置的作業又看了一會專業書,久梨摘下度數不高的眼鏡,揉了揉有點疲憊的眼睛。她的目光落在書桌上那瓶還未拆封過的眼藥水上,又默默地移到被標注得密密麻麻的資料和厚重的筆記本上。
果然只靠自己的能力,還是有點困難啊。
無力地合上旁邊那本看了就讓人頭暈的英文原著資料,久梨趴在桌子上伸直了胳膊,唉聲歎氣。
過了一會,她還是無奈地直起腰來,重新翻開那本書:「沒辦法了,必須要努力才行,實在不行的話就明天再去問一問火神君這些單詞的意思吧,英語什麼的真是讓人發愁啊……」
想到火神大我,必然就會想到黑子哲也。
久梨深知問題拖著不解決的危害,除了在青峰的問題上猶豫不決,在其他方面,她向來俐落乾脆,不願把橫亙在她面前的問題一拖再拖。
一向注重禮節的黑子即使接通了電話也是短短幾句話就匆匆掛斷,短信也很少回復,已經足夠讓久梨擔心的了。她去黑子的班級和籃球部堵過人,卻是回回落空,黑子如果刻意不想被別人發覺,誰也沒辦法找到他。
問火神的話,他也是一副不願意搭理她的樣子,目光也躲躲閃閃,語氣也很彆扭,大概他因為沒能實現在街頭籃球場的承諾感到尷尬和愧疚。
「不知道哲也君最近怎麼樣,也許已經調整過來了吧。明天一定要再去看看他才行。」這樣對自己說完,久梨又想到明天就要正式歸隊的木吉,「木吉君的話……一定沒問題的,有他在,哲也君也能學到更多東西吧。」
想到這裡久梨放了一半的心,木吉有時候的犯蠢完全影響不了他給人的安心感。她拍了拍臉頰重新翻了一頁新的筆記本:「不想這些了,快回神,今晚必須把這一篇看完,fighting!」
自我鼓勵的話音剛落,放在床上的手機就歡快地響了起來。久梨探頭一看,差點沒跳起來,她一把抓過手機:「喂喂,哲也君?」
那頭是黑子一如既往平淡而讓人安心的聲音:「久梨桑,你現在在家嗎?」
「嗯,對的。」久梨問道,「有事找我嗎,如果需要,我隨時都可以出門。」
「啊,並不用。是這樣的……抱歉,久梨桑,這幾天沒有回復你的聯絡,因為我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久梨桑。」
久梨笑了笑:「哲也君,最近你好像總是在和我說抱歉,為什麼呢?我想了很久,也沒有找到你需要向我道歉的理由。」
那邊的黑子沉默了兩秒鐘,他說:「方便下來嗎?」
久梨一怔,連忙走到窗邊拉開窗簾。從她的角度望過去,正好看到穿著白襯衫身形瘦弱的少年站在她家門口。
他舉著電話,眼睛是比外面深藍色的夜空更澄澈而淺淡的天藍色,正仰頭望著久梨開著燈的房間。
「……哲也君,你稍等,我這就下去。」
夏日夜晚涼爽而舒適,偶爾路過的風都帶著輕盈的氣息。久梨推開院子的木門,朝黑子笑道:「哲也君,要不要進來坐一坐?」
「不用了,今晚因為一些事耽擱得有點晚了,我需要儘快回家。」黑子這樣說,他看著久梨的眼睛,略微沉思了一下,「我剛剛去找過火神君了。」
「我和火神君約定,絕對會打敗奇跡的時代,和誠凜的大家一起成為日本第一。」
久梨倚著微涼的石磚牆壁,她眨了眨眼睛:「這樣不是很好嗎?本來你和火神君就是一起並肩作伴的夥伴吧。」
「雖然這麼說,我們這次還是失敗了,目前的我們還是太弱了。」黑子沉聲說道,「我想了很久,也想了很多,雖然目前我還沒有具體的方法,不過……」
「我還是想請久梨桑相信我一次。」
話音落下,不知名的昆蟲在草叢裡鳴得更歡了,一聲高過一聲。
久梨歎了口氣,她的眉間帶著些不解,微微皺起來:「哲也君,我不明白你想說什麼。」
「相不相信這種問題,不是很可笑嗎?根本就不需要特意提出來,因為我從來都沒有產生過不相信哲也君的念頭。」
「下一次再這樣,也許我會生氣的。」久梨盯著黑子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哲也君有時候真是讓我覺得腦袋裡有一根筋從來都走不通,笨到讓你無藥可救呢。」
或許這個時候還是說些感性的話比較好吧。
在暑假期間學校並不允許學生隨意進出校園,學校花房裡平時交由花培社照顧的植物,也被託付給了門衛值班大叔。
眼看著暑假將至,看著陪伴了她這麼久的漂亮花房,久梨有點不舍。
這天中午是久梨的值日,她費力地從木架上把一摞備用花盆搬下來,正準備給植物澆水,花房的門卻被推開,福田寬一手握著門把手有點無措地朝久梨笑了笑。
「緒方,你也在啊。」
「今天是我輪值呢,福田君怎麼會在這裡?」久梨舉著花灑,疑惑地問。
他大步走進來,一邊看著周圍的花架一邊回答:「嗯?今天不是應該是我輪值嗎?是我記錯了嗎?」這樣說著,他走到公告板看了看,哈哈笑了兩聲,「看來是我記錯了,竟然是明天呢……話說回來,需要我幫忙嗎,緒方?」
久梨搖搖頭:「只剩下澆水了,福田君如果有事可以先離開的。」
「我、我沒什麼事,反正都來了,能幫得上你一點忙也是好的。」福田寬連忙說道,心裡卻在暗暗唾棄自己的嘴拙。明明就是特意看過輪值表看到今天是久梨,他才跑過來的,面對真人時,他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呃……」剛起了個頭,他的話就被久梨的手機鈴聲打斷,福田寬連忙擺手示意自己不要緊,看著久梨歉意地點了點頭接聽電話。
聽到電話那頭的聲音,他看到久梨臉上的表情一下子生動起來,眼睛也亮亮的,她叫了一聲「征君」。
就福田寬自己對久梨並不多的認識中,這真的是他聽過的久梨能說出口的最親近的稱呼。
福田寬拿過放在一旁的花灑,一邊澆水一邊偷眼瞟著久梨的表情。
「哎?真的嗎?」久梨一副驚喜的樣子,她抱著電話往後撤了幾步,聲音興奮地撒嬌道,「謝謝你,征君,我最喜歡你了!」
掛掉電話,她還是心情未定,連走路的步子都要飄起來的開心的樣子。
那個人和她說了些什麼啊……福田寬忍不住問出口:「緒方,是有什麼開心的事情嗎?」
久梨點點頭,但是對著並不熟悉的福田寬也不想多說。
氣氛有一瞬間的冷卻,福田寬急忙補救:「那恭喜你了。」
「謝謝。」久梨乾巴巴地道謝,她和福田寬並肩站著,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能絞盡腦汁地想問題問道,「福田君打籃球有多久了啊?」
「從小開始就有打,不過沒有認真學習過,而且也是斷斷續續的,所以到現在水準還是那麼低。當時加入籃球部,也不過是因為聽到學長說籃球部需要人來幫忙……」福田寬說著說著,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來到誠凜之後,看過黑子他們和學長他們打球的熱情,突然覺得自己也慢慢地愛上籃球了。」
「加入籃球部也是這樣的理由嗎……福田君真是個熱心的好人呢。」久梨不明白為什麼福田寬的表情裡並沒有太多開心的意思,「但是,能找到自己喜歡的東西不是很好嗎?」
「沒辦法吧,畢竟我的技術不好,和降旗他們一直都是候補,所以很少會有上場的機會。單靠喜歡是沒有用的,如果一直不能出場,雖然也反省到是自己的實力問題,也難免會感到失落吧。」福田寬低聲說道,他從進入籃球部開始就一直都是冷板凳三人組的成員,看著場上的比賽一定會熱血沸騰,也恨不得上場和同伴們一起打球,但是想到自己和其他人的實力對比,就會被狠狠潑一頭冷水。
久梨認真思考了一下,盯著福田看:「但是福田君也是覺得,抱著喜歡的心情打籃球,一定會比閑著無聊打發時間而去打籃球更加開心吧。」
「啊……這是當然了。」福田應了一聲,他被久梨看得有點臉紅,連忙轉移話題,「據監督說,接下來我們會有幾場練習賽,而且隊員準備全部換成一年級的新生,也就是說我們都會上場……」
他頓了頓,看看久梨的臉色,語帶期冀:「我也會上場,作為誠凜的成員。所以,緒、緒方,要來看我……我們的比賽嗎?」
「那當然啦。」久梨的語氣輕鬆並且篤定,好像在說「這簡直就是廢話連問都不用問」,讓福田松了口氣,心底湧上不知名的竊喜。
「那比賽一定要加油啊,福田君。謝謝你來通知我,請轉告麗子學姐,我一定會準時到的。」
久梨把用過的器具收拾起來,看了看時間。眼看就快到了下午課程開始的時間,她招呼同班的福田一起回班級:「那快走吧,時間也不早了呢,福田君?」
福田才從剛才久梨的話裡回過神來,他有點無力。久梨把他的話當做是監督讓他幫忙傳的話,但是他的本意可是……
特意解釋的話,是不是太刻意了啊。
原本雀躍的心情一下子鬱猝,他歎了口氣,看著走在前面的久梨的背影,只覺得前路漫漫而迷茫。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5-11-12 18:09
第19章
福田寬回到籃球部的時候,一推開門,滿室黑暗的氣息直接把他嚇得退後幾步:「學、學長?你們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啊是福田回來了,年輕真是幸福啊,好好珍惜你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最後幾天吧……」站在最前面對著全員訓話的日向順平轉過頭來,嘴角僵硬地笑了笑。
福田差點沒坐在地上,他半張著嘴:「為什麼我一回來就被說這種話……」
「呵呵,好好享受吧。」日向的笑容扭曲著,「這次因為要組織兩次合宿,所以住宿選擇了比較便宜的民居,所以伙食自理……好好享受監督的美食吧……」
黑子沉思片刻,眼睛一睜像是想到了什麼:「我們自己沒辦法做飯,如果可以拜託久梨桑一起去集訓的話……」
「緒方嗎?她的料理水準怎麼樣?」日向急聲問道。
福田緊張而含著期待的視線也不自覺地飄了過去。
「唔……比較普通吧,但是絕對屬於可以下嚥的範疇。」木吉摸了摸下巴,很有經驗地附和。
「可以吃。」黑子老實地說道。
「黑子,我知道你和緒方很熟的,拜託你,打電話給她吧,問一問她願不願意和我們一起去集訓……這是關乎全體籃球部成員性命的大事件啊!」
「是、是,我知道了,但是最終決定權在久梨桑身上,她會不會去我並不能保證……」
在眾人期冀的眼光中,黑子撥通了久梨的電話,單刀直入:「久梨桑,是我。我想請問久梨桑這個暑假有沒有安排,能不能和籃球部的大家去參加暑假合宿。」
「唔……暑假嗎?」久梨用肩膀和頭夾著手機接聽著,手下不停地收拾東西,「抱歉呢哲也君,恐怕不可以,我這個暑假已經安排滿了。」
黑子無奈地朝眾人搖搖頭,用一隻手捂著手機話筒,向他們傳達:「久梨桑說沒辦法……」
「天呐,難道我們真的要慘死於監督的料理之下嗎?!」以日向為首,深刻地瞭解相田麗子料理恐怖之處的二年級成員哭著抱成了一團。
避開有些吵鬧的籃球館,黑子往外面走去,他重新接起電話:「久梨桑,還在嗎?」
「嗯,在的。剛剛是日向學長他們的聲音嗎,發生什麼事了?」那邊久梨的聲音氣喘吁吁地,好像很累的樣子,她大喘了口氣,「抱歉啊哲也君,我是很想和大家一起去集訓的。但是這個暑假實在是不行……好可惜……」
「但是聽久梨桑的聲音,覺得你很開心呢,是發生了什麼好事吧。或許這樣問有點失禮了,如果不介意的話願意告訴我嗎?」
「那當然了,本來就準備收拾完就給哲也君打電話的。」久梨聲音挑高,充滿了開心的意味,「中午的時候征君給我打電話了,他說幫我聯繫了東京大學附屬醫院的醫生。那個醫生每個暑假都會聯合一些有經驗的老師給高三的學生開特別預科班,這次我可以跟著他們的預科班去學習。」
黑子一愣,比起為她開心,他語氣甚至帶著些微的擔憂:「預科班的話會很累的,更何況還是醫學院的預科班。久梨桑,現在是不是有點早了?」為了成為醫生的夢想,他有些擔心久梨為此努力過頭。
「啊啊不要緊的,我本來就在猶豫要不要去試試報名,正好征君直接聯繫了,這簡直就是天賜良機啊!」久梨卻反過來安慰他,「我有足夠為了成為醫生的夢想的覺悟,連預科班都沒辦法通過的話,以後的路會更難的。你放心吧,哲也君。」
「那如果有任何需要,都可以聯絡我。」黑子最終只能這樣叮囑。
揉了揉酸痛的腰,久梨奮力把旅行箱合起來,坐在上面舒了口氣。原本被書擠得滿滿的書架清了一大半,這次旅行箱裡除了幾件換洗的衣服,剩下的就全都是她一直以來在努力啃的醫科專業書了。
裝滿了書的旅行箱沉甸甸的,久梨試著拎了一下,勉強才能抬得動,不過這一點都不影響她的好心情。
她看了看掛在牆上的日曆上被特意標出一個大紅圈的日期,預科班開設得比較早,好像高三的學生放假反而比他們更早。為了能早些趕上課程,她決定放假第二天就直接去集訓的地方。
就是行李有點難辦啊……
總不能再拜託征君讓赤司家派車來接送她吧,這樣也太不知足了。
沒辦法,到時候直接帶著旅行箱去趕地鐵然後打車吧,今晚先仔細查一下路線就好。
雖然計畫得很完善,放假的第二天,當久梨打開家門費力地拉著行李箱出來的時候,映入眼簾的就是熟悉的赤司家的私車。
黑色低調但是一看就很昂貴的轎車在拐角處露出一個車頭,見久梨走出來,司機也連忙上前幫久梨提起行李,在久梨看來沉重無比的行李在司機手裡像是一隻毫無反抗之力的兔子。
「緒方小姐,是少爺讓我來接您去合宿的地方的,請上車。」
這是個久梨不是很熟的司機,之前也沒有見過,把久梨迎上車後就一言不發地往目的地開去,只留久梨倚在舒適的車墊上歎息真是什麼都逃不過赤司征十郎此人的眼睛。
慢慢地車輛開出了熱鬧的市區,窗外的景象也從高樓大廈漸漸變為空曠的山間瀝青路,經過的車輛也幾乎消失不見,只有夏日蟬鳴越發喧囂環繞在這氣息清新的山間。
從兩座山之間的山路穿過,久梨眼角瞟到了山腳下熟悉的籃球場,微微挑了挑眉毛,沒想到這有些偏遠的鄉下也有這種設備齊全的籃球場。
轎車緩緩在一間不大的旅舍前停下,司機轉頭提醒有點走神的久梨:「緒方小姐,我們到了。」
「啊,好的,謝謝。」久梨回過神來,下車打量眼前這間旅舍。
開滿了色彩鮮豔的花朵和鬱鬱蔥蔥的小灌木的花園一看就是經過精心照料的,木質招牌的旅舍有三層高,雖然不大,倒是也看起來很是舒心。
大概是聽到了車輛的聲音,打開門出來的是一個鬢角有些微白的中年人,他戴著眼鏡,看起來是很和藹的樣子。見久梨站在那裡,他笑著問道:「你就是緒方久梨吧?」
久梨連忙鞠躬,露出乖巧的笑容:「您就是平古場老師嗎,初次見面,我是緒方久梨,接下來的時間還請您多多指教。」
「哦,真是和赤司先生描述的一樣,是個非常認真可愛的孩子啊。」平古場點點頭,又想起和他曾經聯繫過的赤司征十郎,心裡暗歎那個孩子真是繼承了赤司先生的優點,甚至更加突出,不知道他將來會成長為多麼出色的男人啊。
「啊,客人來了,非常歡迎!這就是平古場先生您說的後來會來的學生嗎?」店長急匆匆地迎出來,幫久梨提起沉重的行李箱,笑容爽朗,熱情地招呼久梨進來。
「預科班的課程已經進行了三天了,你現在到了,正好能趕上下午的課程。有什麼疑問都可以來詢問我,其他的老師那裡我也已經提前安排好了。」這畢竟也是赤司家特意來找他安排過來的學生,不論資質如何,平古場也很樂意對久梨態度好點,「預科班的競爭還是比較激烈的,如果同學之間有什麼問題,都可以來找我。」
「是的,勞煩您費心了,我一定會加油的。」久梨一邊隨著平古場的腳步往旅舍內部走去,一邊仔細聽著他的叮囑,連打量旅舍佈置的眼神都不敢分出來。
不管怎麼說,這次的預科班對她來說絕對是重要的助力,必須要好好利用起來才行。
據說在這次的合宿中表現突出的學生,還能夠得到其中來自醫學院的教授的特殊推薦,在最終的入學考試中大概也能獲得很強的優勢。
不過這就是那些三年級的學生需要在意的事情了,和她完全無關。
「你們的房間都在二樓,其實原本你的房間是和預科班的學生們是相鄰的,不過在你來之前又有一所學校來到這裡進行集訓,當時我也不在,店長就隨意安排了,所以現在只能安排你住在他們隔壁了。」平古場事無巨細地交代著,「他們也都是高中生,看起來也是很好相處的,平時你們應該也不會有太多的接觸。如果他們打擾到你,你就來找我,我再拜託店長幫你調房間,可以嗎?」
「沒問題的,非常感謝您為我考慮這麼多。」久梨剛這樣回答了,耳邊就傳來男孩子慌慌張張的聲音。
「對不起,對不起,真的非常抱歉!都是我的錯!」
……啊咧?
第20章
「啊真是受夠了,櫻井你個笨蛋,吵得我頭疼死了,快給我閉嘴啊!」男生不耐煩而暴躁的聲音緊跟著傳過來。
兩個人就在距離久梨不遠前方的長椅上,其中一個人躺在上面,另一個人站在他面前不斷地鞠躬。
櫻井良的聲音還帶著微微哭腔:「對不起,吵到若松學長您真的非常對不起!」
若松孝輔歎了口氣,完全對櫻井的個性毫無辦法,只得用力捂住耳朵想要躲避他的聲波攻擊,但是卻是徒勞。
桃井提著從店長那裡借來的醫用箱急匆匆趕過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幾乎要爆發的若松已經從長椅上站了起來,用力勒住櫻井的脖子額頭蹦著青筋。
「若松學長,請不要這樣!」桃井連忙上前制止,推著若松往長椅上重新躺下,「怎麼能這麼不愛護自己的身體呢!不論如何,先讓我幫學長包紮,之後隨便你怎麼碾壓櫻井吧!」
「哎?是、是要碾壓我嗎……」
「嘁。」若松自己也知道輕重,他躺在長椅上用力握緊拳頭,任桃井包紮他擦破的額頭,有溫熱的血慢慢流進了眼睛裡面,順著臉頰滴落在耳邊。
可惡……如果再讓他看見青峰那傢伙……
桃井一邊包紮,一邊擔憂地看著若松,過了一會她低聲說道:「若松學長,請允許我代替青峰君向你道歉……」
「別提那個傢伙!」若松感覺到桃井手下的動作不自覺一緊,傷口也一陣劇痛,疼的呲牙咧嘴,嘴上卻毫不示弱,「誰要你擅自道歉了!再說了,這次的事情和青峰那個混蛋毫無關係,是我沒有站穩踩滑了,才摔在地板上的!」
「但是!如果不是青峰君和若松學長一對一,在灌籃的時候把學長撞倒了……」
「閉嘴!」若松不顧額頭傷口的疼痛怒視著桃井,氣得胸口一下下起伏,「我還沒有沒用到把所有的原因都歸責到別人身上!輸給青峰那個討人厭的傢伙我是不服氣,到現在我也超級討厭他,不過我還沒蠢到看不清原因的地步!」
桃井被嚇了一跳,她動了動嘴唇,只得低下頭,繼續給若松包紮,聲音低低地道歉:「是我管太多了,抱歉,若松學長,請當我沒有說過吧。」
櫻井才松了口氣,小聲說道:「若松學長,請以後還是少去找青峰君一對一吧,否則到最後……」
「啊啊啊你們囉嗦死了,我就是看青峰那傢伙不順眼怎麼了?!那個樣子真是讓人火大!」
「但是……對不起!對不起若松學長!請不要瞪我了你臉上沾了血瞪人的樣子真的好可怕……對不起!」櫻井原本想再勸一勸,但是還是被若松的樣子嚇到了,只得哭著道歉,不敢再提。
久梨看著三個人在不遠處鬥嘴,心裡的驚訝和欲哭無淚幾乎要掀翻了天。
那不是桃井和桐皇的隊員嗎,怎麼會……好不容易出來合宿,還是在這種偏遠的山裡,竟然還會遇到他們……
這麼說的話,果然青峰大輝也在這裡嗎……
平古場走了幾步見久梨並沒有跟上,轉過頭來招呼她:「緒方,怎麼了嗎?」
給若松包紮好傷口,桃井拍拍手站起來,身邊的櫻井疑惑地問道:「那邊的那個女孩子是誰呢,從剛剛開始就一直站在那裡看我們……」
順著櫻井指的方向看過去,呆呆地站著緊盯著他們看的久梨就映入了視野。桃井的驚訝完全不輸於久梨,她張大了嘴巴,和久梨對視著:「……久、久醬?你怎麼會在這裡?」
「……」
「桃井桑,你和她是認識的嗎……」櫻井還沒問完,就看到桃井收起驚訝的表情,親近地湊了上去。
「久醬!從上次比賽之後我們都沒有再見過了,我好想你啊!」這樣大聲說著,桃井一把把久梨抱在懷裡,用力蹭了蹭,聲線都變得粉紅起來,「你想不想我啊!」
若松抖了抖身子,暗暗吐槽女生的友情可真是黏膩膩又噁心。
久梨回抱住她,笑得眯起眼睛:「我是來參加預科班的合宿的,真沒想到能在這裡碰到你,五月!」
桃井開心地「嗯」了一聲才反應過來,她拉著久梨的手上下打量著:「預科班的合宿?難道是和我們住在同一個旅舍的醫科專業預科班嗎?」
得到久梨肯定的回答,桃井的表情一時間有點僵硬,她自言自語:「難道說在阿大旁邊那個,據說是給晚到的學生留下的空房間就是……這都算什麼啊……」
桃井五月是非常期望兩個人能夠早點和好,但是她看得很清楚,現在的青峰大輝根本還是和久梨分手前的死樣,子甚至更甚於之前,和好是完全沒有希望的。
為了不讓兩個人在和好之前再發生什麼衝突,桃井只想讓兩個人能夠各自分開好好想一想。雖然之前誠凜和桐皇的比賽中黑子輸了,但是桃井也一直等待下一次比賽時,黑子能夠改變青峰對於籃球的看法。
但是這次的集訓算是徹底毀滅了她的打算。
真希望兩個人不會再次吵起來啊……
頭疼地揉了揉眉心,桃井和久梨手挽著手,兩張微笑的面孔靠得很近,她努力使自己看得開心一點,不願意讓久梨看出什麼:「但是雖然是暑假,在一年級就來參加預科班是不是太早了點啊,不好好休息一下怎麼可以呢。如果給自己過高的壓力,對學習反而有反作用吧。」
「放心吧五月,我自己清楚的,這次集訓前我也是做了很多的準備,我相信自己可以。」久梨安慰她,抬眼卻看到不遠處的平古場對她揮手示意。
桃井連忙放開久梨的手,把她往前推了推:「那個就是你們的老師吧,好像有事找你呢,快去吧。我們現在在同一個旅舍,也總算可以好好相處一段時間了,真有種久違了的感覺。」
「上次一起出來合宿都是國中的時候了,感覺這個暑假我一定會過的很開心。」久梨附和著擺擺手,追上前方平古場的步伐。
「那些就是這次在這裡合宿的學生,好像是某所高中的籃球部合宿,沒想到和你還是認識的,這樣更好了。」平古場看了看正前方客廳上方掛著的鐘錶,「快要到上課的時間了,你跟著店長去自己的房間稍微準備一下,二十分鐘之後去三樓的會議室開始下午的學習。」
「我知道了,真的非常感謝您的幫助。」久梨回應著,由店長帶領著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站在門口,店長把房間的鑰匙遞給久梨,叮囑了幾句裡就離開了。久梨拉著行李箱走進房間,不大但是佈置得頗為舒適的單人間看起來還是很舒服的,久梨趴在床上打了個滾,只覺得一陣困意襲來。
啊不不不行,這才只是下午而已,已經來不及睡午覺了,開始準備課程才是最重要的!
從敞開的窗戶吹進來的風把只是掩著的房門吹開,久梨只得走到門口,慢慢地合上門。
在奶白色的房門關上的那一刻,從門縫裡,久梨看到旁邊房間的房門被粗暴地大力推開,不得不暗暗想住在旁邊的會是什麼樣的人。
總感覺剛剛在門口說話的人聲音該死的熟悉,和若松孝輔一對一過後就回到房間趴在床上沒動彈的青峰直起身子,下意識屏聲靜氣想要聽得更清楚一點。
察覺到他在做什麼,青峰又嗤笑了一聲,無力地爬回床上把頭埋在枕頭裡。
他抓起手邊隨手扣著的堀北麻衣的寫真,上面的女孩子還是和往常一樣笑容甜美,但是卻意外地看不進去,只能再悻悻地扔開。
這個旅店已經被桐皇和另一夥人占得一個空房間都不剩,即使對對方漠不關心,青峰也是知道另一夥人是前來進行預科班培訓的面臨高考的三年級學生。
不論是哪一邊,都不可能出現那個人吧。
這樣想著,青峰一時間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期盼她出現還是不想看到她了,反而越想越覺得煩惱。最終他一下子爬起來,帶著渾身不爽的氣息抱著籃球走了出去。
他覺得一定是上午和若松那傢伙的一對一完全不夠看的原因。
即使上午的課程結束後,中間只有短得讓人都不能滿足地睡個午覺的休息時間,在下午課程開始前的二十分鐘,三樓會議室裡的學生也基本上到齊了。
三浦瀨馬把玩著一支筆,他又看了看緊閉的房門,看似不經意地問道:「那個新學生,到現在還沒來呢,都過了三天了。」
聽到他這句話,原本沉默的會議室也漸漸熱鬧起來,涼宮法子冷哼一聲,把手裡的資料不輕不重地摔在桌子上:「為了得到這次加強預科班的學習機會,我們可都是費盡了心力,不是各個高中名列前茅的學生哪能輕易進來。倒是她,輕輕鬆松就混進來了,有錢真是好啊。」
「法子也沒有資格這麼說吧,按照成績排名來說,該緊張的不是我們嗎?」秋山卓坐在涼宮的斜後方,笑著安撫,他的表情很溫和,「你們也不用太緊張啊,她和我們又不是同一年級,據說還只是個一年級的學生呢,沒什麼競爭力的。」
「話說得倒是好聽,現在是這樣沒錯,不過也只是暫時的。以後同樣進入醫院工作的話,大家還不都是醫學院出身,哪裡還分什麼幾年級啊。」涼宮法子反駁道。
這樣的話讓原本商討熱烈的會議室一下子寂靜下來,每個人眼中的光芒都是明暗不定。
只有表情冷淡的清水和美推了推眼鏡,毫不為周圍環境所動地翻開一頁書,書頁摩擦的聲音又像是按下了什麼開關,「嚓啦」一聲過後,會議室又爆出一陣陣的討論。
涼宮法子瞟了一眼清水和美,表情很不好:「清水你倒是最不需要擔心的啊。」
過了幾秒,清水才完全不在意地開口,冷淡地應了一句:「只有實力不夠的人才會想太多。」
「你!」涼宮法子被嗆了一下,卻也知道和清水頂嘴不會有什麼結果,她一把拉開椅子,巨大的聲響顯示出了她的怒氣,同時也為這場討論劃上了一個不怎麼和諧的句號。
門口傳來很有節奏地三聲敲門聲,然後推開門進來的女孩子面容還有點稚嫩,水藍色的眼睛顯得溫和而無害,她向他們微微鞠躬:「各位前輩,打擾了。」
秋山卓格外熱情地回應她:「啊,你就是最後一個學生吧,請不用這麼拘束,你可是還要在和我們一起生活很長一段時間呢。」
雖然是看起來很正常的話,他說出來的語氣倒是頗有深意,顯得意味深長。
第21章
會議室面積不算大,但是因為學生一共只有七八個,加上久梨也顯得很寬闊。
久梨感覺到從面前這些或站或坐的學生中傳遞出來的並不怎麼友好的氣息,這才真正意識到平古場老師口中的「預科班的競爭還是比較激烈的,如果同學之間有什麼問題,都可以來找我。」是什麼意思,看來他一開始就預料到這一點了。
相比其他還在持觀望態度的學生,涼宮法子顯得態度最為惡劣,她嗤笑一聲,把課本重重翻開,拋給久梨一個白眼就不再理會她。
久梨找了個位子坐了下來,微微收緊了唇角,把臉上的笑容從進門時的親近收斂為溫和而疏遠。既然不受歡迎,她也沒興趣硬是一副後輩恭敬有加的態度對待他們。
從國中之後就很少在臉上戴這種面具了,真是有種久違的感覺。
具體來說,應該是從遇見青峰之後吧。
過了幾分鐘,平古場老師就夾著一疊資料走了進來,他先看了看久梨才望向大家,把手裡的課本拍在桌子上,聲音一下子變得非常嚴厲:「好了,這堂課我們先進行一個測驗。如同大家所知道的,在合宿期間所有的測驗都將會被錄入綜合資料,會對以後大家進入醫學院的考核有所影響,所以必須好好對待!」
久梨連忙翻了翻手裡的課本,再抬頭看看那一疊厚厚的試卷,一時間有點頭暈眼花。不會這麼慘吧,她第一天來上課就要考試,她現在可是連考試的範圍是什麼都不知道啊。
「所以緒方桑,剛來就攤上測驗,果然很辛苦吧,感覺如何啊?」
硬著頭皮答完卷子,大概試題沒有想像的那麼困難,久梨還是松了口氣。她剛收拾完課本準備下樓吃飯,在門口就被秋山卓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地搭訕。
兩個人跟在前去餐廳的一夥人最末尾,看起來氣氛還算是和諧。
「比想像中的難了一些,不過也還好。」久梨陳懇的語氣聽起來可信度很高,在他人聽起來卻顯得有些傲慢。她並不想在合宿期間和前輩們鬧出不愉快,不過這並不代表她準備在他們的冷眼中低眉順眼。
被赤司征十郎所從小灌輸的理念,在遇到他們懷疑而輕視的眼光時一瞬間復活。
她記憶中最後一次被別人欺負,應該是在小學四年級的時候。
被幾個孩子圍著推推攘攘,把穿著管家買來的有著漂亮繡花的裙子的她推倒在地上,笑駡著踩髒精緻而脆弱的裙子,罵她是沒有父母的孩子。
久梨是哭著去找赤司的,裸露在外面的皮膚都髒兮兮地,裙子已經髒得一塌糊塗,她哭得抽抽噎噎,整張臉都漲得通紅。
「怎麼回事?」赤司這天是值日生,他收拾好書包打掃完教室,走到樓梯口就遇到了一邊哭著一邊爬樓梯上來的久梨。
「征十郎……」久梨哇地一聲哭得更厲害了,像是找到了什麼依靠,終於能夠大哭一場,「征十郎!」
「別哭了,小心噎到。」赤司從口袋裡掏出手帕,耐心地給她擦眼淚,拉著她坐在夕陽西下灑了一地血紅的無人樓梯口上,板著臉教訓她,「總是哭著來找我,你什麼時候才能長大呢,久梨。」
久梨的哭聲一下子噎住了,她一顫一顫地,小聲問道:「征十郎,你會不管我嗎?」
「不會。」赤司皺著眉頭,「但是如果你一直都不成長,一直都是這麼弱小怎麼可以?」
「但、但是,我害怕……」久梨癟著嘴巴,顯得十分委屈。
「別怕。」赤司站起來,借著站姿的優勢俯下身子摸了摸久梨的腦袋,上面還沾著泥土和草根,看得他越發不高興起來,還是溫聲安慰她,「有我在呢,不論是誰,膽敢碰你一根指頭,你就學著去反擊。一切有我,不用擔心。」
那個時候久梨在赤司家生活了沒有多久,對世界的真實毫無準備,她不解地看著赤司還帶著嬰兒肥但是表情嚴肅的臉,懵懂地點了點頭。
因為赤司一直都在,她才能夠走到這個地步。
想做什麼就去做,赤司給予了她最大限度的自由,讓她學著自己分析什麼是應該做的、什麼是不應該做的。如果她決定去做什麼事,赤司會給她做好最佳的善後。
如果要用一句話來概括,莫過於——久梨自由發揮,赤司完美補刀。
從女湯出來,渾身的蒸汽和溫泉的熱氣被夏夜的涼風一吹而散,久梨被吹得打了個哆嗦,她輕輕咳嗽一聲,抱緊了手臂。
從落地窗的窗縫間竄進來的涼風還帶著夏日昆蟲尖銳的鳴叫,久梨聳聳鼻尖,打了個噴嚏。她一邊往客房的方向走去,一邊低聲喃喃抱怨著山裡的夜晚實在是太冷了。
易開罐「砰啦」一聲摔在地上然後順著不平的路面滾動著,茲拉茲拉的摩擦聲由遠及近,還傳來聽起來很不耐煩的男聲,咕噥著不怎麼禮貌的話語。
幾步跨過去俯身擋住滾遠了的飲料,青峰還沒直起身子,抬眼的時候就看到白色簡單線條花紋下擺的浴衣,偏向纖瘦而蒼白的腳踝和小腿,在微涼的夏夜中好像還在微微發抖。
視線掃過系著的浴衣腰帶和從領口露出來的鎖骨和脖頸,然後就是久梨帶著驚訝的表情,溫暖的黃色燈光下,她的皮膚仿佛也反射著暖暖的光芒,好像整個人都被毛茸茸的光團包裹著。
一時間兩個人都愣住了,走廊上的氣氛一下子尷尬起來。
最終還是青峰先開口,他隨意地「喲」了一聲,問道:「真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你,久梨,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雖然在遇到桃井之後就有了和他見面的思想準備,比起青峰自然而然的態度,久梨卻有點彆扭。
青峰大輝一向大大咧咧,很難會把一些事放在心上。比如說兩個人之間因為籃球的事情已經起過很多次爭執,他就完全不會把上次兩人的爭端放在心上。
但是久梨卻沒辦法忘記不久之前的事情,她微微垂下睫毛,回應道:「我是來參加合宿的,好久不見,青峰君。」
頓了幾秒,她馬上跟上繼續說道:「我還有事,就不打擾你了,再見。」說完她徑直走過青峰的身邊,連眼角的餘光都不敢去掃他一眼,只想快點離開這個尷尬的地方。
一直被青峰高大的身材擋住了視線,久梨剛繞過一時語塞的青峰,就看到了他身後不遠處出現的涼宮法子,只能再打招呼:「涼宮學姐。」
涼宮法子顯得對她敵意滿滿,不友善地看了她一眼也不願意理會她。久梨也沒有到非要貼上去交談的地步,兩個人沉默著擦肩而過。
突然久梨感覺到木屐被什麼力道所拉扯,一時間腳步不穩,踉蹌了一下,就要往地面上倒去。然後是一股大力抓住了她的胳膊,鐵鉗一樣的手指扯著她一把把她拉了過去,後腦勺重重地撞在一個堅實的胸膛上。
還帶著剛剛劇烈運動過後的微微汗味,不知是緊張還是因為運動過後帶著的肌肉起伏,熟悉的感覺一下子包圍了她。
久梨仰起頭,只能看到青峰的下巴,然後耳邊爆開他的聲音。
「喂!你是故意的嗎?!」
久梨遲鈍地反應過來,大概是涼宮法子踢到了她的木屐才差點把她絆倒的,但是她到底是不是故意,還真不能草率地下結論。
青峰抓著久梨的胳膊,只覺得心頭冒火,他雖然知道面前的女生是三年級的學姐,卻也完全不在乎高低年級的尊卑,不善地眯起了眼睛:「你想做什麼?」
涼宮法子自己也有些狼狽,她是堪堪扶住了牆壁才沒有跌倒的,聽到青峰這樣質問,她呼地抬起頭來:「注意你的態度,誰會在意這麼一個隻靠家裡有錢混進來的人,你以為我想幹什麼,這種眼神是在懷疑我嗎?!」
她的下巴揚起來,翠綠的眼睛被怒氣所渲染而熠熠發亮。
青峰下意識把久梨扯到身後,居高臨下地看著涼宮,冷哼一聲,正準備要說些什麼,卻被久梨打斷。
久梨拽了拽青峰背心下擺:「青峰君,先不要這麼生氣。」
「什麼啊,你還準備息事寧人嗎?」他猛地轉過頭來瞪著久梨,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氣憤,「你是腦子進水了嗎,進了高中之後真是越來越退步了啊!」
「這麼生氣,青峰君難道還能去揍她一頓嗎?」
青峰頓了一下,他雖然生氣,可還不至於做出對女生出手的行為。
久梨從青峰身後走出來,盯著涼宮法子看了幾秒,她勾了勾唇角,眼底也沒有絲毫的笑意:「涼宮學姐,我相信你不是故意的。」
「誰需要你相信了。」涼宮法子立刻不甘示弱地回應道。
「你相不相信對我來說毫無區別,但是學姐,我並不喜歡你的態度。」久梨的語氣變得越來越冷淡,表情漸漸趨向於青峰所無比熟悉的那種,「憑現在的你沒有資格質疑我,需要注意態度的不是青峰君,而是你。」
腳下的木屐和木質地板敲擊發出清脆的「啪嗒」一聲,涼宮神色一變,像是剛剛才反應過來,瞪大了眼睛看著久梨說完乾脆地轉身離開的背影。
淺色的浴衣在夜色中幾乎要消散開來。
一瞬間連空氣都沉重地壓在皮膚上的感覺,粘稠得讓她不能呼吸,幾乎連步子都邁不開了。
半晌,收縮發緊的咽喉才微微鬆開,涼宮法子深深地吸了口氣,感受到左側胸腔裡心臟遲鈍地恢復了不怎麼規律的跳動,心裡有些後怕。
青峰垂手站著,幾秒鐘後才抓了抓頭髮順手拿起一直放在長椅上的飲料,拖拉著步子往久梨離開的方向走去。
抬頭就能看到的,比國中的時候更拔高了一些的身影,比五月稍微瘦了一些,顯得不怎麼健康。
她慢慢走著,穿過長長的走廊。
就算不去看她,青峰也知道久梨的表情必然是帶著淺淺的笑容,沒有笑意但是強硬地勾起來的弧度。
一旦被觸及過高的自尊就幾乎要反扼住對方的咽喉,喜歡站在他人的自尊上面俯視別人的習慣,真是被完好無損地遺傳下來了。
……真是太像了啊,和赤司那個傢伙。
同時也是讓他感到厭惡的相似。
久梨的怒氣差不多已經消散,她以細微的角度轉頭,眼角的餘光往身後跟著她的青峰看去,當他無意間抬起耷拉著的眼皮時連忙轉回來。
怎麼會跟在她身後呢……
剛剛的氣勢全數盡失,久梨感覺自己走路的步伐都不穩起來,在他的視線轉到她身上時,後背都敏銳地豎起一層汗毛。
很不自在啊這種情況……
這樣想著,看起無盡的走廊終於走到了盡頭,轉過轉角就是她的房間,久梨松了口氣,快走幾步,硬是挺直著脊背姿態矜持地扭開門把手,身形很快消失在跟著拐進來的青峰的視線中。
青峰只看到從門縫中看到浴衣的一角,他嘖了一聲,她竟然就住在他的房間隔壁,中午聽到的聲音果然不是幻覺嗎。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5-11-12 18:09
第22章
第二天的訓練中,桐皇的隊員驚奇地發現除非被桃井強制拽來才會進行訓練的青峰竟然主動出現在訓練場地,他面無表情地投著籃,一副即使來訓練也心不在焉的樣子。
但是看起來被隨意扔出去的籃球,毫無意外地空心入網。
「呀咧呀咧,這樣可怕的實力真是讓人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啊。」今吉翔一推了推眼鏡,低聲感歎,他把目光投向球場邊因為受傷無法參與訓練的若松孝輔,「若松,你的傷勢如何了?」
若松摸了摸額頭上的繃帶,按壓之下還是有著絲絲的疼痛,同時也引來了桃井的大呼「若松學長,請不要隨便碰觸傷口!」。
他不耐煩地應了一聲,擺擺手:「小傷而已,我現在就能下場打球!」
「請不要逞強了,傷在額頭是很難辦的,若松學長已經夠笨的了,再不注意真的會大腦退化的吧。」桃井抱著資料冊,無奈地吐槽,她看向旁邊的原澤克德,「監督,拜託了,若松學長的狀態並不適合訓練,最起碼這三天都是。」
「有沒有搞錯啊,三天啊!我們可是馬上就面臨著全國大賽,我怎麼能隨便缺席訓練呢!」一聽到桃井的話,若松馬上不滿起來。
「嗯,你說的有道理。若松,這三天的訓練你都可以不用過來了,好好養傷。」原澤克德略一思索就得出了結論,完全無視了若松的不滿。
「但是!」
「好了,若松,經理和監督都這樣說了,你就不要再掙扎了,受傷的人是沒有發言權的。」今吉笑眯眯地搭上若松的肩膀,「服從命令才是你應該做的,不是嗎?不要這麼大聲,其實很吵的。」
原本還想說些什麼的若松看了看今吉看不出什麼情緒的笑容,訕訕地咽下了將要出口的話:「……我知道了。」
「喂喂桃井,你幫我去和教練求情吧,我的傷真的已經好了啊!」看著隊員們都在訓練越看越難受,好不容易熬過了上午的訓練,若松正要去找桃井幫忙,卻發現她已經離開了籃球場,連忙跟了上去,跟在桃井身後絮絮叨叨。
桃井頭上戴著帽子,堪堪遮住了山間午日強烈的太陽光芒,她像是在找什麼人一樣站在路口東張西望,被追出來的若松嚇了一跳。
聽到若松的話,她立刻拒絕了:「不可以,在若松學長的傷勢痊癒之前是絕對不能參加訓練的,私下裡的練習也要中止。作為一個運動員,最重要的就是身體了。」
話音剛落,桃井就眼尖地發現從若松身後出現的人,踮高了腳尖揮舞胳膊招呼:「久醬!我在這裡!」
久梨壓了壓快被午間熱氣熏人的風吹飛的太陽帽,加快了腳步。
禮貌性地向旁邊的若松點點頭,久梨和桃井肩並著肩就向旅舍的餐廳走去。若松則是在兩人身後還在向桃井絮叨著:「桃井!拜託你了!」
桃井剛轉過頭來想要無奈地回應什麼,一陣突如其來的大風兇猛地迎面而來,灌了她一嗓子的風,桃井有點難受地皺起眉頭咳嗽了兩聲,突然感到頭頂一松。
耳邊傳來久梨輕聲驚呼,兩人順著她的方向看過去,只看到被風吹走的太陽帽在空中打了個轉,飄飄悠悠地掛在了不遠處的樹枝上,晃了晃,就不再動彈。
「啊,我的帽子……」桃井在樹下仰頭望著,有些苦惱,「這可是好不容易買到的,和久醬一起買的同款呢,好討厭……」
若松試著扔了幾塊石子,完全沒辦法從樹梢上打下來,他又繞著樹轉了幾圈,突然信誓旦旦地說道:「這簡直就是小菜一碟,等著吧。」
桃井還沒反應過來,就看到若松三下五除二噌噌幾下就爬到了大樹的中間,她有點慌亂:「若松學長,你別亂來了,太危險了!」
若松滿不在乎,動作非常敏捷地順著樹幹往上爬,一眨眼的功夫就晃動那棵樹枝把帽子晃了下來,他站在樹梢上得意洋洋:「記得給我去和教練說訓練的事啊。」
「啊啊你真是太亂來了,快點下來啊!」桃井擔憂地仰望著若松,看著他順利地爬下樹枝,但是卻在半途中停了下來,連忙問道,「出了什麼事嗎,若松學長?」
「啊啊,沒事,我這就下來。」若松這樣回答著,把視線從不遠處旅舍的一個房間收了回來。
從房間的落地窗看過去,能夠清楚地看到裡面的景象。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那個房間隔壁是青峰和櫻井的房間,再隔壁就是他的房間了。
那不是應該是個空房間嗎?
那個人在裡面鬼鬼祟祟地幹什麼呢,不會是去偷房間裡的擺設的吧?
胡思亂想著跳下了樹,若松拍了拍手上的灰塵,輕鬆地問道:「怎麼樣,我就說我的身體已經好了吧,應該可以參加的下午的訓練了吧?」
桃井盯著他看了幾秒,突然神色一沉:「若松學長,你的胳膊是怎麼回事?」
「哎?」若松下意識看了看自己的胳膊,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胳膊上被劃出一條不短的傷口,正不斷地冒出鮮血,看來是被樹枝劃到了。
「既然這樣,我就更不能讓學長出席訓練了,拜託學長先跟我去櫃檯拿醫藥箱包紮一下傷口吧。」桃井的語氣很正經而嚴肅,讓他根本無法反駁。
「……真是的,我知道了。」臉上的表情變了又變,若松最終還是無奈地答應下來。
店長正在櫃檯收拾東西,聽到他們的話,一臉抱歉地搓了搓手:「抱歉啊客人,店裡的醫藥箱剛剛都被預科班的學生借走了,說要去練習外科包紮。要不你們先稍等一下,我去問問他們能不能拿一個出來吧。」
「什麼啊,怎麼可以這樣,這畢竟是店裡的東西啊。」桃井為店長抱不平。
「啊呀這位客人,可不要說這樣的話了,那些都是將來會成為醫生的富家子弟,可不是我們這種小門小戶能惹得起的。請稍等,我這就給你們問一問。」店長連忙壓低了聲音,臉上帶著苦笑。
久梨見店長這麼為難,摸著下巴想了想開口道:「對了,我的房間裡應該有一套平古場老師剛發給我急救箱,我回房間去拿,順便讓這位學長去房間裡包紮好了。」
「真的嗎,這樣太好了,幫大忙了。」桃井一拍手,挽著久梨的胳膊,兩個人往房間走去,完全把受傷的若松拋在身後。
「嗯……讓我找找……」
房間被收拾得很整齊乾淨,大堆的醫學資料擺滿了桌面和書架,若松打量著這個房間,眼神透出一絲疑惑。
這不是原來那個空房間嗎,她是什麼時候住進來的啊。
說起來,剛剛他看到那個人到底是……
「啊,找到了。」搬開一摞書,久梨終於找到了被掩藏在下面的急救箱,她轉過頭笑著,「我可以幫忙來包紮的,別看我這樣,在這方面可是很熟悉的。」
這樣說著,久梨打開了急救箱,映入眼簾的首先是盤踞在白色繃帶上顯得更加顯眼的,深色花紋在閃著冷光的脊背上蔓延開來的生物。
被久梨打開箱子的動作驚擾,它微微抬起頭部,從嘴間吐出細長而深紅色的信子。
久梨被狠狠嚇了一跳,大步退後堪堪扶住書桌,發出一聲尖叫:「蛇!」
桃井和若松原本站在房間門口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天,聽到久梨滿是驚恐的聲音,兩個人一時間都沒能反應過來。頓了幾秒,兩人正要往裡走去,卻聽到隔壁房間的門被大力地拽開,木質門板重重撞在牆上發出劇烈的聲響。
急匆匆的腳步幾聲過後,青峰高大的身影就出現在門口,他一手扶著門框,表情有點慌亂:「發生什麼事了?」
盤踞在醫用箱上的蛇發出「嘶嘶」的聲響,順著箱壁和擺放整齊的書慢慢滑下來,腹部的鱗片和書脊摩擦發出細微而讓人心驚的沙沙聲音,擺動身體往不遠處久梨的方向爬行過來。
久梨感到那雙金黃色的豎瞳鎖定了她,散發著讓她不寒而慄的氣息。她下意識從書桌上摸到了備用的燈管緊緊握在手裡,眼睛緊張地盯著停在她身前不遠處的蛇身上。
遇到蛇時千萬要冷靜,一般它是不會主動攻擊人類的,所以只要站著不動,等它自己認為自己沒有受到威脅而自動離開就可以了……
雖然這麼說,但是這也太考驗人了啊……久梨艱難地潤了潤因為驚嚇而乾澀的喉嚨,胳膊駐在書桌上一動不動,和在地上盤成一團的蛇對峙著。
「五月,記得千萬不要過來,會驚擾到它的。」久梨低聲說著。
「但是……你這樣太危險了!」桃井焦急地說著,她手足無措,「我下樓去找店長上來!」
「被它捕捉到活動的物體的話很危險的,在這種地面上就算你跑S型曲線也沒辦法跑過它的,不用擔心我……」
話還未說完就被從身後猛地撲過來的身影打斷,久梨只覺得眼前一黑,被一隻大手捂著眼睛帶著不由自主地向後仰去,結實的胳膊就繞在她的肩膀上,有讓她心驚的溫度。
就算沒有看到本人,久梨還是一瞬間就認了出來,她驚叫出聲:「大輝,隨便跑過來太危險了!」
「囉嗦。」青峰不耐煩地回了一句,「誰還顧得上這個啊。」
一股大力從她手上奪走了燈管,然後是隔空揮舞帶起一陣呼呼風聲的聲音,久梨聽到輕微的「啪啪」地幾聲,捂在她的眼睛上的手才總算移開。
首先是從手指縫間透進來的強烈的陽光,和面前手臂上的深色皮膚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青峰和平常一樣帶著懶洋洋的倦意的臉映入眼簾,青色的眼睛卻帶著萬分的緊張。
「受傷了沒?」
「我沒事……」久梨呆呆地回答,才反應過來,急忙抓住他的胳膊,「你呢,自己跑過來算怎麼回事啊你腦子進水了吧!」
「哪有這麼多事,你擔心太多了。」青峰把手裡的燈管隨手扔回書桌,拍了拍手,「這種事我小時候做多了。」
大概被青峰擊中了致命要害,那條蛇癱成了一團軟趴趴地臥在地上,一動不動。
久梨才終於把視線定格在青峰的臉上,她微微扁了扁嘴,心裡有些後怕,她用力揪住青峰的胳膊,越發生氣起來:「誰讓你擅自跑過來的,如果受傷了怎麼辦!」
青峰定定地看了她幾秒,然後眼神往旁邊看去,手掌壓在她的腦袋上揉了幾下,難得沒和她頂嘴:「沒事就好。」
然後他的聲音一下子緊繃起來:「說起來,怎麼會有這種東西在你的房間?」
第23章
「就算你這麼問了,我也不知道啊……」久梨悶悶地回答,心底也有抑制不住的怒火湧了出來。
既然是被放在醫藥箱裡面,肯定就是有人趁她不在的時候故意放進去的。
而最為明顯的嫌疑人,肯定就是和她一起學校的預科班的學生。為了減少競爭力,甚至不在乎拿蛇來嚇她,逼她知難而退嗎……
真是可笑,難道那個人真的以為只憑這個就能輕易把她嚇走?
在預科班的生活還真是一點都不順利啊,虧她還是抱著和平相處的目的,在想著如果沒有什麼難以忍受的事就安心學習呢。
……既然已經有人忍不住出頭了,倒也不錯。
……總是要讓一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人知道,這個世界上是有一些人是永遠都不要去挑釁得好。
「喂,回神了。」
有些飄遠的思緒被青峰的聲音叫回,久梨抬起頭看著青峰,眼睛裡帶著疑惑:「嗯?青峰君,有什麼問題嗎?」
「我說,是那個什麼醫學院的人做的吧。」青峰這樣說著,舔了舔嘴唇,「我可以和你換房間,或者你乾脆去五月的房間吧,她也是一個人住的。」
把視線投向窗外操場在草坪上進行臨床包紮練習的一班人,青峰的語氣帶上了一點殺氣,眼睛危險地眯起來。
「真敢做啊,那群傢伙。」
若松張大了嘴看著青峰和久梨的互動,實際上內心的咆哮和驚恐幾乎掀翻了天。
那個是青峰嗎,剛剛不管不顧地跑進去帥氣地救下了一個姑娘還和言細語地對話的那個人真的是青峰大輝嗎?
不知道女孩子說了些什麼,青峰原本還算是溫和的表情立刻翻轉過來,橫眉冷眼地:「都出了這種事了還要繼續住在這裡,你的智商被狗啃了嗎?」
……他就知道青峰這傢伙不可能這麼溫柔。
桃井剛剛帶著一臉快要哭出來的表情下樓去找店長求救了,留下若松一個人站在門口看著青峰和久梨,只覺得不自在。
他撓了撓頭發打斷他們:「喂,我有事情要告訴你們。」
「幹嘛啊。」青峰不耐煩地轉頭過來瞪著他,一臉被打斷了的不快,他正準備對久梨進行深層次的危機教育,對突然冒出來的若松很不待見。
「你這是對待學長的態度嗎?!」若松馬上忘記了準備和兩個人透露的消息,而是額頭冒著青筋和青峰對吵起來,一聲高過一聲,「真是受不了你啊,偶爾給我有一點自知之明吧!」
「啊啊麻煩死了,快閉嘴吧,我懶得聽你的說教,而且好吵。」青峰無聊地伸出小指撓著耳朵,眼神淨是蔑視。
若松還想和青峰吵幾句,桃井卻已經帶著店長匆匆趕了上來,強制性地打斷了他的話語:「店長,就是這裡。啊!那條蛇還躺在那裡,就是那條!」她急聲說著指給店長看。
「這、這怎麼可能,明明已經做好了十分充足的準備了的……」店長走上去,動作俐落地拎起那條蛇放進帶過來的麻袋中紮緊袋口,他歎了口氣,疑惑地自言自語,「不可能在這裡出現蛇類啊……」
「店長,您認識這種蛇嗎?」久梨問道。
「這……當地人其實都是認得的,在信仰還沒有完全散去的過去,這種蛇類曾經是人們祈禱供奉保佑自己的神聖生物。一直以來山中很少會發生蛇類傷人事件,是因為它雖然是山中比較常見的一種生物,但是卻性情溫順沒有攻擊性,也極少數會主動出現在人類面前……這次實在是不知道為什麼,會出現客人您的房間……」絮絮叨叨地說著,店長眼神一動,突然想起了平古場曾經對他的叮囑。
「緒方久梨是赤司家推薦過來的的人,你應該明白,務必不要讓她遭遇什麼不愉快,否則……」
「赤司家……難道就是那個赤司家?!」
當時嚴肅著一張臉緩緩點頭示意他的猜測正確的平古場的表情又浮現在腦海。
想到這裡,他突然有點戰戰兢兢了:「這個……這條蛇絕對沒有任何的攻擊性!客人,您沒有受傷吧?小店已經做了充足的準備,從來都沒有被蛇類入侵過,這次實在是不知道怎麼回事……」
「所以說我……」什麼聲音被兩人完全忽視了。
「還希望客人您千萬不要介意,我保證以後絕對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了!」
「保證?你確定你能夠保證嗎?」久梨想到剛剛青峰差點就被蛇咬到,一向很好說話的性格也不依不饒起來,「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你還敢和我談保證?」
「啊……啊……這次實在是……」店長啞口無言,不知道該怎麼說,只能在心底暗暗哀歎。
「喂,我說,聽我說……」
青峰也毫不讓步:「不能讓她再住在這種破房間了,知道嗎?!」
「是是,我一定照做!」
微弱的聲音夾雜在三個人的聲音中顯得過於飄忽,幾乎無法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若松吸了口氣,只覺得心裡滿腔怒火:「喂!!聽我說啊混蛋!!」
有些吵鬧的環境立刻安靜下來,若松滿意地咳嗽一聲,開口道:「我看到了,偷偷進入這個房間的人。」
他認真地回想著那個不過是隔了一段距離看到的模模糊糊的身影,比劃著:「是個和我們差不多年紀的男生,身材大概是這樣,有這麼高,然後……嘖,距離太遠了,沒看清楚。」
「真是沒用。」青峰雙手插兜,眼神變得更加鄙視。
「你這混蛋!」
旁邊的若松和青峰又吵了起來,久梨倚著窗邊看著窗下聚集在一起的預科班的人。有個男生遠離那群學生獨自坐在那片草地不遠處的大樹下,和周圍還算和諧的環境格格不入。
中午的午休時間快要結束了,久梨簡單地收拾了一下資料,準備去會議室。
青峰一把攔住了她,很不贊同地瞪了她一眼:「喂,都到了這個時候了你還顧著去上課嗎,別胡鬧了!都還沒搞明白這件事是誰做的啊!」
「這個可不是胡鬧,我有自己的打算,青峰君。」久梨撥弄一下厚厚的資料,顯得平靜但是自信滿滿,眼底甚至帶著一抹被挑戰而越發熱烈的笑意。
她還記得赤司說過的,擊敗一個人最有效的方法。
「要擊敗一個人,不需要費力去摧毀他的一切。最有效的,就是在他引以為豪的領域徹底擊潰他,讓他體會到無法超越你的絕望。」
雖然她很少去貫徹這點,不過有借必有還,既然已經挑釁到她面前,怎麼還有畏縮不前的道理。
久梨刷地拉開門,會議室裡的人就齊齊地望向她,她不好意思地鞠躬:「非常抱歉,我來晚了。」
平古場當然不會為難她,他溫和地笑著:「課程才剛剛開始呢,快進來坐下吧。」
久梨乖巧地應了一聲,若無其事地穿過眾人意味不明的視線走到座位前坐下,翻開筆記認真地抬頭聽著平古場的授課。
這節課的內容是講解上次的考試試題,久梨的試卷在她來之前就已經派發下來,正面朝下倒扣在桌面上。
從後方盯著她的眼光複雜而憤憤,馬上,這股視線就迅速移開,短暫地像是從來都沒有存在過一樣。
下午的授課過後,平古場很快地收拾東西離開,而學生們則是聚在一起,語氣試探著相互詢問。
「法子,這次考得還不錯吧?」
「哼,有這個時間關心我,還不如自己回房間好好看看自己是哪裡出了問題,如果是腦子裡面的,那可就糟糕了。」
「……這種話可真是傷人啊。」秋山卓的語氣沒有一絲為之困擾的意思。
「那就別在這個時候煩我。」
久梨的試卷上紅色的數字昭示著一個很讓她滿意的結果,就算不去瞭解其他人的成績,她也清楚這一點。
她轉過頭去,對著身後的三浦瀨馬溫聲問道:「三浦學長,方便借一步說話嗎?」
「不方便。」男生紫色的眸子冷冰冰地,他收拾好背包站起來,一副不欲多談立刻離開的樣子。
久梨有點困擾地皺起眉頭,本來她還抱著能夠和同學和平相處的想法來合宿的,甚至想著如果能夠認識一些合適的人發展進一步的友誼關係就更好了,但是沒想到來到這裡之後遇到的大多都是這麼讓人不愉快的事情。
渴望友情的願望完全被踐踏了啊。
女孩子的聲音還是一成不變地溫軟:「那我換個說法好了,三浦學長,我要和你談一下,現在。」
大概是注意到了這個角落的緊張氛圍,原本還和涼宮法子糾纏著的秋山卓把視線移到這裡,開口想要緩解氣氛:「別這麼冷淡嘛,三浦你也真是的,緒方畢竟是學妹啊。」
三浦瀨馬沉默幾秒,他冷哼一聲,頂著剛剛久梨一下子增大的壓力有些底氣不足:「那請問緒方小姐找我有何貴幹?」
久梨笑眯眯地:「嗯?真的不需要借一步說話嗎?那我直接說了。」
她從背包裡一下子提出一個透明的袋子,裡面赫然是一條一動不動的青色花紋蛇,強忍著對蛇的排斥一把扔到三浦面前的桌子上。
會議室陷入了小小的騷動,還有女生低聲的尖叫。
三浦的臉色並不好看:「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我聽說了,這次的預科班結束後,平古場老師會聯合其他科目的老師選出一名學生作為特別推薦,對於以後考取醫學院會有很大的幫助呢。雖然說是秘密進行的計畫,但是你們也基本上都得到消息了,對嗎?」
「因為新加入的學生而增大的壓力,所以無法承受,就用這種齷齪的手段試圖把我先趕走,是這樣吧?」
久梨一步步上前靠近三浦,銳利的眼神讓他完全不敢抬起頭來:「真是愚蠢,認為自己單憑實力無法勝過我……」
「閉嘴!像你們這種人當然不會明白這個機會到底有多麼重要!」三浦突然變得激動起來,他打斷了久梨的話,「如果被中途橫插一腳,誰會甘心,單論實力的話,你遠遠……」
「誰允許你擅自打斷我的話了。」久梨臉色一冷,她手指敲打著桌子發出讓人不由得心驚的清脆的聲音,看到三浦嘴唇顫抖著不說話了,「敢質疑我的實力也算是你的本事,同時也是你的無知。因為這幾天的授課和測試而恐懼自己輸給我,所以做出這樣的舉動,你以為你面對的是誰啊蠢貨。」
嘛,雖然當時真的差點沒辦嚇出半條命,但是之前練就的中二無敵技能果然還是滿點的。
感謝征君的教導。
被久梨這麼一嚇,三浦瀨馬在之後的幾天裡顯得萬般小心,除了把自己的位置搬到離久梨最遠的一邊,其他時候基本上都沒有出現在她面前。
當天晚上久梨就被青峰在房間門口堵住了,青峰的臉黑沉得像鍋底:「你就想這麼算了?」
「我還能做什麼呢。」久梨疑惑地望著他,「畢竟都是學生,沒必要鬧得你死我活的。他想得到的得不到,這樣已經足夠了,也起到了恐嚇其他學生的作用……」
聽了久梨這樣軟趴趴的回復,青峰再一次堅定了等下去把那個小子堵在巷子裡揍一頓的想法。
例行的和黑子通電話的時候倒是也稍微提了兩句,久梨抱怨道:「這次的合宿太讓我失望了……」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黑子的聲音聽起來氣喘吁吁的,他正沿著海岸和火神在慢跑,當然因為他本身體力的限制,持續了很長時間的慢跑已經和快走沒什麼兩樣了。
火神在旁邊抱怨著黑子的神出鬼沒和弱的要死的體力,還有不知怎麼就聚在一起合宿還打了練習賽的傲嬌綠間,完全沒有一絲疲累,聲音裡也充滿了活力。
海浪拍打岸邊是溫柔的浪潮,嘩啦啦的水聲悠長地迴響著。
黑子乾淨的聲線混合著海浪聲,帶著顯而易見的擔憂,他又問了一遍:「久梨桑,是發生了什麼不開心的事情嗎?」
久梨糾結許久,最終只能把所有的事件總結出一個看起來沒那麼驚險的提要:「哲也君,我被同學完全地討厭了啊……」
第24章
黑子怔了怔,不知該說些什麼,只從手機聽筒那裡傳出他平穩的呼吸聲。
「我啊,還是抱著‘能夠認識更多的人,能夠找到朋友就好了’的心願來的,但是發生的事實在是超乎我的意料了,不得不說是非常失望吧……」久梨低沉了語氣,顯得悶悶不樂,「說實話,如果只有我一個人的話,一定會感覺非常寂寞啊,幸好……」
「和青峰君有和平相處嗎?」黑子這樣問道。
「不、不是指他,是五月!因為五月一直陪著我,所以沒有那麼寂寞啦!」久梨急忙反駁。
「……不論如何,久梨桑有好受一些就好,很抱歉,我幫不上你什麼忙。」黑子的聲音充滿了歉疚。
久梨抱著手機連忙反過來安慰他:「哲也君,你想太多了,總是打電話打擾你我已經很不好意思了,聽到你這麼說,是讓我以後都不要再打電話給你的意思嗎?」
「不是這樣的。」黑子歎了口氣,只得把那份擔心收在心底,和久梨繼續聊著。
這時黑子和火神終於繞著海灘跑完圈,回到了合宿的旅店。木吉鐵平坐在陽臺上閒適地喝著冰鎮飲料,看起來心情很好。
見黑子他們回來,他揚起手高聲打招呼:「喲!火神和黑子嗎,這麼晚了還在訓練,真是勤奮啊。」
久梨聽到了木吉的聲音,忍不住笑出聲:「是木吉君的聲音嗎,還是老樣子活力滿滿啊,真不知道該怎麼說他。」
易開罐被踢飛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哐當的聲音在寂靜的夜空下非常明顯。
久梨又和黑子說了幾句才依依不捨地掛掉了電話,一轉身,就看到身形大部分被茂密的灌木叢所遮住的青峰大輝。他站在她身側不遠處,見久梨轉過身來看到了他,語氣懶散也帶著不滿:「我叫你你聽不到嗎?」
久梨眼睛一顫,抿起嘴唇不吭聲,看著他沉默地轉身離開。
哲也君,你說得沒錯,我真的感覺有青峰君在身邊的話,就有很多很多的勇氣讓我足以面對眼前的一切。
即使每次見面都這麼尷尬,但是他每次出現時整個人都好像在發光,是不論如何都能第一眼就看到的那種光芒。
……可是即使這樣,我們的關係都沒有什麼改善,任何的。
……突然不知道這樣的光芒,到底能夠持續多久了。
「久醬!久醬!」由遠及近是桃井的呼喚聲,粉色頭髮在夜色中有些模糊,桃井氣喘吁吁地跑過來,親密地挽住久梨的胳膊,「我找了你好久了。」
「有什麼事嗎,五月?」久梨被桃井打斷了思緒,只覺得剛剛一心想著青峰的自己實在是有點蠢,臉頰微微紅起來,連忙轉移話題。
「也沒什麼事,店長在前臺榨了西瓜汁,味道超級棒的!所以我就來找你啦,不過據櫻井說阿大之前就拿著一杯跑到這個方向來了……」這樣說著,桃井和久梨往前走了幾步,就看到小青石桌上放著的一杯鮮紅的西瓜汁,桃井疑惑,「怎麼這裡也會有……真是奇怪,是阿大放在這裡的嗎?」
難道剛剛青峰那傢伙是特地跑過來找她給她送西瓜汁的嗎,但是在打電話的她完全沒能聽到他的聲音啊,畢竟……
久梨的手不自覺地摸著耳垂,眼神閃爍不定。
不過說起來,只因為沒有理他就生氣了嗎,青峰這個人也沒有那麼小心眼吧。
她剛剛也只是在和哲也君打電話而已,然後中間聊過誠凜的訓練和練習賽的結果,還有終於回歸的木吉君……
聽到哲也君的消息,他就算是沒有高興,也不該生氣啊……
男生的心思有時候可真是難懂……
從這天開始,桃井硬是每晚都跑到久梨的房間蹭著一起睡,她言辭鑿鑿:「合宿都快要結束了,我一定要在這幾天裡和久醬好好培養感情!」
聽到這麼直接的話久梨還是有些害羞,她其實並不太擅長表達自己的感情,也不擅長去應對像桃井五月這樣活潑而乾脆的人。
但是如果不是桃井並不介意這一點,甚至還偶爾利用這點來逗弄久梨,兩個人的友誼也難以持續這麼久。
「說起來,那個人也真是太過分了,只是為了什麼名額就做出這樣的事……」
是夜,桃井和久梨親密地挽著胳膊躺在床上。單人床並沒有那麼寬敞,兩個女孩子躺在上面稍微有些擠,但是頭抵著頭的姿勢卻讓她們很滿足。
窗外是細微的蟲鳴,習習涼風吹動樹葉的簌簌聲響,掛在窗臺上一臉呆萌微笑的晴天娃娃晃動身軀,昭示著第二天的美好天氣。
不大的房間裡是女孩子低聲的悄悄話。
「稍微想一想也大概能夠理解吧,如果能夠成為醫學院的學生,那就是未來的醫生了。地位,名聲,金錢,都是唾手可及的,怪不得有那麼多人都不顧一切地想要考上醫學院。」
桃井想起想起醫學院高昂的學費,不由得吐了吐舌頭:「什麼嘛,那種只有有錢人才能上得起的學校……」
「就是因為這點所以很不甘心吧,如果自己的實力足以達到醫學院的水準,但是卻因為學費問題無法就讀的話,可不是那麼容易看得開的事情啊。」久梨哼了一聲,「雖然他的水準也不過如此。」
「為了那種東西成為醫生,真的能夠幫助我們嗎?如果是我,我一定最喜歡久醬這樣的,抱著實現自己的夢想和幫助別人的心願去成為醫生的人。」桃井抱緊了久梨的胳膊,體溫微涼的胳膊貼著她的皮膚,讓她不自覺再抱緊了一些。
「久醬……也太涼了啊。」她喃喃自語。
「這個世界上,有時候夢想反而會是那種最微不足道的東西。我的夢想,也不過是建立在自己的需求上面的而已……」久梨眼神有點惆悵,她歎了口氣,「不是因為喜歡,而是因為不得不去做,這樣也能夠稱作是夢想嗎?而且我對於目標的努力程度也實在是太低了……」
「當然了,因為久醬不是一直都在努力嗎?為了能夠成為醫生,能夠幫助那些孩子們,才不是一點都不喜歡呢!」桃井急聲反駁,「我啊,真的一直都覺得久醬很棒,雖然只是一年級,卻已經選擇了自己以後的道路,然後一直都在這條路上前進著。已經很棒了,足夠棒了,不要對自己要求的這麼嚴格……」
「不要拿別人的標準來和自己相比,久醬只要能夠不斷進步就好啊。」
一定要和赤司征十郎去相比,怎麼可能得到真正的滿足感呢,久醬真的不明白這點啊……
先不說妄想和赤司這樣的人相比是多麼沒有必要,為什麼一定要以赤司的標準來衡量自己的努力呢。
話題因為桃井的話而突兀中斷,久梨沉默了很久,她其實沒有聽出桃井話中的意思,只是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而已。終於她乾巴巴地回道:「謝謝你,五月,我很開心能夠得到你的承認。」
「嗯……」桃井眼珠轉了轉,轉移了話題,「能夠找到是誰,久醬是怎麼做到的?聽到若松學長說起是一個男生,我還以為是那個總是笑眯眯地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的人呢,我記得是叫做秋山卓來著,對吧?」
「因為蛇啦,那個不是當地人都很熟悉的種類嗎?能夠有勇氣活捉它,一定也是對它有瞭解的當地人吧。」久梨解釋道,「我知道三浦瀨馬就是山下那座村子的人,這次的預科班除了他,也很少有家境並不是很富裕的人呢。」
「原來如此……那他也一定很努力了吧,感覺也是很辛苦呢。」夜色已深,聊了這麼多,桃井也有些昏昏欲睡了,她迷迷糊糊地回應著,趴在枕頭上,努力想要睜開眼睛,「久醬就想這樣結束這件事嗎?」
「嘛,真沒什麼好追究的,我懶得對沒有任何後續影響的事件花費心思。」久梨打了個哈欠,也有些困了,她蹭了蹭枕頭,聲音帶上微微的鼻音,「我們睡吧,五月。」
「嗚……我還有事情沒問呢……」睡意來得迅猛,唯一陪在身邊的人也陷入了半睡眠狀態,桃井用力撐開眼睛也無濟於事,聲音越來越微弱,「合宿馬上就要結束了,久醬……你不準備和阿大那傢伙……好好談……談……嗎……」
久梨隱隱約約聽到了青峰的名字,即使已經快要睡著也無法阻擋一瞬間心底的酸澀,她把臉埋在枕頭中,不願意去理會也許會引起她什麼心思的問題,陷入了睡眠。
悄然無息地入侵的夢境。
逆著光的屬於國中時期青峰的臉,他慌慌張張地從球場的另一邊跑過來,有些青澀的臉上是無措和緊張:「喂,你不要緊吧?」
剛剛運動完還帶著微微的汗味,他胳膊上的肌肉非常結實,隨著疲累的喘氣微微起伏,有些黝黑的手掌伸在她面前:「真是抱歉,我扶你起來,不要緊嗎?」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5-11-12 18:13
第25章
那是夏日的街頭籃球場,久梨剛從醫院回來,被一成不變的診療結果所打擊,她讓赤司家的司機先回家,自己順著街道慢慢走著。
蟬鳴喧囂的夏日,吵得讓人心煩。
連一直都能勉強掛著的笑容也沒辦法再維持了。
剛剛經過一棵大樹就聽到頭頂上傳來嘰嘰喳喳的鳥鳴聲,久梨抬起頭,透過翠綠的枝葉灑下來的陽光在空氣中浮動著,一瞬間刺眼的難受。
什麼毛茸茸的一團搖搖晃晃地從樹枝上滾下來,鳥類的叫聲突然拔高,久梨還來不及辨認清楚,下意識往前趕了幾步,伸手想要接住那團像是幼鳥的小東西。
女孩子的驚呼和著什麼東西呼嘯而來的聲音,久梨堪堪接住了那只幼鳥,下一秒就看到眼前襲來的籃球,連忙腳步不穩地往後退了幾步。
擦著頭髮撞在身後的大樹上發出不小的聲響,籃球骨碌碌地滾遠了。久梨沒能站穩,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阿大你這個白癡!」慌張地跑過來的女孩子面容姣好,粉色的長髮披散在肩頭,同樣是粉色的眼睛緊緊盯著地上的久梨,「真是不好意思,你有沒有受傷?」
「沒關係的,不是你們的問題,是我突然跑出來。」久梨也被嚇了一跳,她微笑著搖了搖頭,松了口氣慶倖沒被籃球砸到,小心翼翼地把胳膊下麵被她護著的鳥雀幼仔捧在手心。
「啊,好可愛的小鳥~」桃井的視線立刻就被吸引了,她隨著久梨的動作左右轉動眼球,被在久梨掌心顫顫巍巍站不穩的幼鳥萌得渾身顫抖,「可以、可以讓我摸一下它的腦袋嗎?只是一下就好,拜託了!」
久梨謝絕還站在旁邊青峰的幫助,踉蹌了一下自己站起來,把幼鳥捧在桃井面前:「這並不是我的鳥,雖然沒有允許你的資格,不過還是……請。」
桃井整個人都陷在了粉紅色泡泡裡,她雙眼夢幻般地看著低頭用還不那麼堅硬的喙啄著久梨手指的幼鳥,手指顫抖著撫摸了它的頭頂一下。
「要不要這麼激動啊,五月,你的口水都快流下來了……」旁邊的青峰撇了撇嘴,吐槽道。
「閉嘴啦阿大,如果不是她跑過來,你的球說不定會砸到它啊,快給我道歉!不論是她還是小鳥都是!」桃井提高了聲音,一把揪住了青峰的胳膊用力捏著。
「你!啊好痛,快放開啊蠢貨!」青峰吃痛一聲,卻把視線轉向長著棕黃黑色雜毛的幼鳥,圓滾滾的一團窩在女孩子白皙的手掌裡煞是可愛。
女孩子的手心紋路淺淡,手腕也是纖細得不堪一折的脆弱的樣子,修剪得圓潤的指甲透著微微的青白。
過於白皙的膚色,仿佛有陽光透過她的手掌照耀下來,耀眼得驚人,在有著細細金色浮塵的空氣中被鍍上一層溫暖的金邊。
不知怎的,青峰的關注點就放在了幼鳥之外的地方。
久梨捧著幼鳥面對眼前這兩個不斷拌嘴然後對這只鳥興趣濃厚的人,她把胳膊往回不著痕跡地收了收,一直舉著還是有點累了。
也不知道青峰是不是被桃井吵煩了,他歎了口氣,帶著薄繭的手指敷衍大力地點了點幼鳥的頭,上下揉搓一下:「不好意思了,剛剛差點就砸到你了。」
「……」久梨抿緊唇角,把一聲悶笑咽了回去。這麼一個高個子的男孩子對著幼鳥道歉的樣子……
還真是可愛呢。
久梨是被窗外的鳥鳴聲喚醒的。
沉沉地睡了一夜,夢裡還是青峰大輝那傢伙,兩個人在夢中看起來越是和諧,醒來後只會讓久梨感到更加難受。
身旁的桃井還在睡著,她雙手交疊在胸前側臥著,看起來和夢裡初次見面的時候完全沒有什麼差別。
儘量不驚動桃井,久梨放輕了動作掀開被子下床,光著腳踩在木地板上有股清晨特有的徹骨的涼意。
站在陽臺上伸了個懶腰,久梨撐著欄杆放眼望去,清晨的山間還有些朦朧,遠處的青空還帶著些薄霧。她無意間往下面看去,映入眼中的竟然是站在旅店門口的平古場老師和三浦瀨馬。
三浦手裡拎著一個大箱子,垂頭面對平古場站著,雙肩顫抖。
平古場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知道說了些什麼話,然後三浦就拉著那個大大的行李箱向著來時的那條路走去。
久梨疑惑地看著兩個人,三浦離開的背影很是落寞,有種莫名的預感從她心底升起。
到了上課的時候,果然沒有發現三浦的身影。身後那張桌子是空的,被塞滿了資料和筆記的書桌已經清理一空,只有角落躺著一隻用光了的水性筆。
其他學生很顯然也不清楚三浦的去向,但是見包括平古場老師在內所有的授課老師都沒有問過他,他們也就認為是他請了假而已。
久梨並不這麼認為,她一整天都顯得心事重重的,還讓桃井擔憂地追問了好幾次。
「哎?那個三浦瀨馬嗎?」桃井驚訝地問道,「但是這件事不是已經結束了嗎?」
「我是想讓它結束,但是事情的發展大概不在我的預料之內吧。」久梨有點苦惱地皺起眉頭,歎了口氣。
要說事情的發展被誰掌控,毫無疑問只有一個人。
能做到這件事的,也只有他。
但是他是怎麼知道的呢,就算是平古場老師,也是對她和三浦之間的事情毫不知情的,更何況當時和她一起的是桃井和青峰,這兩個人就更不可能告訴他了。
久梨的疑惑並沒有持續那麼久。
閒聊了一會桃井就被籃球隊的成員匆匆叫走了,久梨在庭院裡坐了一會。
一個人獨處的時候總是很容易想多,更何況早上她還夢到了和青峰的初遇。
即使分手了無法阻擋的,她自己也很清楚,那份感情。
根本、根本沒辦法放下啊,她真的……
久梨扶在涼亭扶欄上的手指縮緊,然後慢慢地抬起來,覆在眼前。
她喜歡青峰大輝,非常非常喜歡。
但是兩個人為什麼會走到這個地步啊……
果然是因為,和青峰他說的那樣,已經厭煩了她嗎。
沉浸于自己的思緒中,久梨沒有聽到從身後傳來的腳步聲。直到一隻手輕輕搭在她的肩膀上,久梨被嚇了一大跳,低聲驚叫一聲連忙往後撤了幾步,抬眼才看到來人竟然是清水和美。
手按在胸口上大喘了口氣,久梨勉強平復了一下被嚇到的心情:「清水學姐,您有什麼事嗎?」
「抱歉,因為我叫了你好幾聲都沒有回應,嚇到你了嗎?」清水的表情還是很冷淡,即使嘴上說著關心的話語,卻完全沒有任何信服力。
有時候久梨真的感覺,說不定這次的預科班裡最可愛的人就是涼宮法子了,最起碼她很好懂,而且不像其他人一樣總是一副心懷鬼胎的樣子。
嘛,嘴巴比較損這一點倒是也很讓人頭疼。
「沒關係的,是我太入神了。」久梨微微笑了笑,心下也很奇怪,算起來,她和清水和美自從來到這裡之後可是一句話都沒有說過。
竟然特意過來找自己,是為了什麼呢。
清水和美沒去看久梨的表情,而是把視線移到庭院中開得熱烈的花朵上。舒展著花瓣的花朵踱了一層月光,倒是有一種和白天完全不一樣的美感。
清水歎了口氣:「緒方,你願意去勸勸赤司君嗎?」
久梨一下子怔住了,她忍不住用打量的眼光上下掃著清水和美,像是第一次見到她一樣。但是嘴裡的話軟軟的卻很堅定。
「抱歉呢,清水學姐,征君的一切決定都是正確的。要讓我去勸他不要去做什麼事,是不可能的。」
「明明還不知道是什麼事,就這麼堅決可不好啊。這麼說的話,他擅自通知平古場老師,把三浦瀨馬從這次的預科班裡剔除出來的決定,你也認為是正確的嗎?」清水終於把視線移到了久梨身上,「我能看得出來,你並不想追究這件事,不是嗎?」
啊,真是讓人意外啊。怪得不征君會知道這件事,在這裡竟然還站著一位意想不到的通報者嗎。
「既然清水學姐不願意這樣的事件發生,當時又為什麼告訴了征君呢。」
清水沉默了一下,她的聲音平靜而冷冰冰的:「因為我有義務向赤司君通報一切我知道的,關於你在這次預科班合宿中的事情。而希望你能夠勸他,是因為從我個人的角度出發,不希望三浦因為這件事而失去這次難得的機會。」
這樣說完,看著久梨的表情,清水突然笑了一下。
女孩子眉目清秀,一向表情寡淡的臉上偶爾綻放的笑容其實非常的漂亮。
「看你這個樣子,是完全不記得我了吧,忘記了很多事情呢,久梨。」
今晚她好像不得不接受很多的資訊啊。
聽到清水和美這樣說,久梨只感覺太陽穴突突地疼了起來,她其實並不想去理會清水,對她嘴裡所說的「她忘記的事情」也一點都不感興趣。
畢竟如果牽扯到赤司征十郎,她是絕對不可能站在他的對立面的,更別提還說什麼「勸勸他」。
能做到這件事的,果然只有征君啊。
雖然這樣的方法過於粗暴了,而且她的日常情況好像在本人不知情的情況下還被赤司征十郎這個人完全把握在手心,想想都覺得讓人毛骨悚然。
但是這些就算是疊加起來,也無法改變她的思想。
「我從小就不喜歡你。」清水和美頓了一下,「到了現在也是。」
久梨現在是滿頭霧水,她不解地看著清水和美,她可以確信這次合宿可是兩人第一次見面。但是從她的話外之音,難道兩個人從小就是認識的?
「……清水學姐,你是不是認錯人了?」久梨板著臉思考了一下,嚴肅地問道。
「……」清水嘴角微微一動,表情未變,眼神裡已經多了一份嫌棄,「所以不是我認錯人,而是你不記得我了。久梨,我們的父母是大學同學,在各自工作之後還是感情很好的。雖然我們不是一起長大,但是的確是從小就認識了。」
聽到清水提起自己的父母,久梨的臉色總算變了。
「小學那次的事故也是,不僅是你的父母,我的雙親也在那場連環車禍中去世了。當時是兩家人約好的家庭旅行,而當時我發燒了,所以留在家裡。」說到這裡,清水的表情有些飄渺,「而你,因為和你的父母一起在車上,在父母當場死亡後,重傷的你被送到醫院治療——」
久梨抬起眼,直視著比她高了半個頭的清水和美:「閉嘴。」
「別用那種語氣說起他們。」
從咽喉深處嗚咽而出的聲音混沌而滿是不甘心,清水的表情卻是和語氣完全相反的冷靜到冷淡:「然後,你被赤司家帶走,而我則是拼命打工在這個世界上生存著,甚至連這次來參加預科班的機會,也是因為要我暗中照料你而被赤司君安排下來的。久梨,每一次,都會有人擋在你面前,想要保護你。而我……什麼都沒有……」
「如果、如果爸爸媽媽還在的話,他們一定不會讓我這樣生活……」
女孩子低著頭,雙拳緊握,大顆大顆的淚滴滾落到地面上。
久梨站在清水的面前,過了半晌,她從口袋裡掏出一放手帕,放在清水的手裡。
「把眼淚擦乾淨。」她轉過身,背對著清水:「我的確不記得了,很多事情都忘記了,不過那又怎麼樣呢。現在沒有人保護你,那就算你哭到眼淚流幹,也不會有人憐惜你的,我也不會。」
「眼淚這種東西,從來都不是流給別人看的,擦乾淨吧,今晚的事情不要告訴征君,也不要再提什麼讓我去勸他的話了,他不會知道的。」
「但是如果有下次,我就不保證了。」
身後女孩子逐漸減弱的哭泣在夜風中消散,久梨離開的背影脊背挺得很直,她表情平淡得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第26章
寂靜的庭院裡只有鳥鳴的聲音,從燈火通明的旅舍客廳傳來男生們充滿活力的吵鬧聲,其中若松孝輔的聲音格外響亮而明顯。
隱隱約約映在落地窗淺藍色窗簾上的人影聚成一團,勾肩搭背。
久梨呼吸有些急促,她走路的速度越來越快,幾乎要接近奔跑,雙腿酸軟無力,似乎在不滿地控訴這種近乎自虐的行為。
從額際流淌下來的汗珠流進眼睛,酸澀又難受。久梨大口地喘著大氣,隨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汗。
她已經走出了旅舍,站在來時赤司家的私家車碾壓過的瀝青道路上,和腳掌接觸的地面有驚人的熱度,從腳心灼熱地燒上來。
周圍的景色是深夜的無人道路,勉強能從鄉下深藍色的夜空和漫天的瑣碎星光中看清遠處綿延的山脊線,起伏的弧度有著優美的輪廓,山腳下是點點燈火聚集的鄉村。
久梨慢慢停住了腳步,站在這盤山道路上呆呆地看著遠處模糊不清的地平線。
雙腿已經快要支撐不住,她乾脆席地而坐,抱著膝蓋縮起肩膀。
山間的夜晚稍微有一點冷,習習夜風吹起來雖然舒爽,但是也透著絲絲涼意。
久梨摸了摸臉頰,混合著汗水和些微的淚水,黏在臉上形成兩道乾澀的痕跡,她覺得自己現在一定是狼狽極了。
她想起模糊的記憶片段中,仰頭睜開眼睛時是圓形的無影燈明亮的燈光,蔓延到全身的是麻醉劑開始起作用的麻木感。被什麼閃著寒光不知名的器械切開身體,操縱器官,整具身體被完全打開暴露在同類的面前,仿佛一個沒有生物的物件。
病床的滾輪在地面摩擦,在走廊上推著她走過時沿途會有人輕聲討論前幾天在跨海大橋上發生的連環追尾車禍,歎息著那場事故奪取了多少人的生命。
其中也有幾輛旅遊大巴,還因為雙層巴士的原因,坐在第二層的很多人在車輛傾斜之後解開安全帶想要逃亡,卻從車窗墜入海中。
一瞬間鋪天蓋地淹沒了她的身體的水潮,沒到頭頂,長長的頭髮四散著好像一叢叢的海草在海裡扭曲著,手指張開卻只能徒勞地抓到粘稠的水。從耳朵、鼻孔和嘴巴強勢湧入的鹹腥的海水,失去氧氣的恐懼感。
距離事故現場最近的只有一家醫院,因為傷患的集中送往而顯得非常擁擠,被推出手術室時,久梨還記得如同洶湧的潮水一下子湧來的,屬於家屬們的嘶聲裂肺的痛哭聲。
膝下歡笑的子孫,眉目和藹的老人,新婚燕爾的夫婦,嗷嗷待哺的嬰兒,熟悉的人和陌生的人,一瞬間全部都被奪去了性命。
那個時候她大概明白了一些東西,用一個孩子懵懂的的思維,被迫接受了來自這個世界的第一堂課程。
她記得她去帝光的籃球部找赤司的時候,在球場上高高躍起然後氣勢驚人地反手灌籃的青峰大輝。他掛在籃筐上晃了晃跳下來,彎腰把因為防守他而被撞倒在地上的人拉起來:「抱歉抱歉,學長,你不要緊吧?說起來,你的技術可是退步了不少啊!」
「青峰你這小子,對待學長給我放尊重一點啊!」被拉起來的人倒也不氣惱,一拳敲在被喚作青峰的人的頭頂,「真是的,輸給你了。」
或許有些東西並不是放不下,而是根本不想放下,才會用「放不下」這樣的理由來自我催眠。
對於她來說,比如青峰大輝。
摸著頭傻笑起來的青峰,那種笑容帶著久梨看不懂、但是非常為之心動的光芒。
整個人好像都在閃閃發光,一舉一動都讓久梨移不開視線,那種第一眼就能在茫茫人群中發現對方的感覺,只是對視一眼整顆心都柔軟起來的情感,讓她手足無措。
像是身處一個黑暗的洞穴,有一天終於有勇士砸開了巨石,從那遠遠的盡頭透進來明亮的陽光,在對她輕聲說,我來救你了。
「喂,久梨!」
被熟悉的嗓音高聲叫道,久梨打了個哆嗦。
「叫了你好幾聲了笨蛋,沒聽到嗎?!」同樣氣喘吁吁從身後接近的聲音,青峰氣急敗壞地,「這麼晚了跑到這種地方,你是被嚇傻了,還是腦子被堵住了啊?」
他一邊說著,一邊俯身去抓坐在地上的久梨的肩膀。
觸到的溫度冰涼,青峰眉頭一皺,正要開口說些什麼,一直都背對著他的久梨打斷了他的話。
她反應激烈地扭開青峰搭在她肩膀上的手,把臉別在一旁,雙手撐在地上,一副隨時都會站起來跑掉的準備姿勢:「別過來,青峰君。」
「哈?你在說些……」
久梨真的一骨碌從地上爬了起來,強頂著一陣陣襲來的眩暈腳步不穩地往前走了幾步:「我說,我不想看到你,讓我一個人呆著,你別過來!」
「久……」青峰伸在半空中的手一頓,慢慢地收了回來,他盯著久梨背對他的背影沉默了幾秒,「好了,我知道了,你別再往前走了。」
久梨身形搖晃一下,她又坐了下來,和之前的姿勢一模一樣,微微弓起的背影顯得她整個人成了小小的一團。
青峰也跟著往前走了幾步,站在久梨身後。
「我說過別過來了吧。」久梨的語氣沒有之前的激烈,但是透出了惱怒。
有什麼沙沙的響動,久梨不著痕跡地側耳想去辨認那是什麼聲音,還沒等她分清楚,從頭上就罩下來一個巨大的黑影,一下子把她蒙著頭整個人都包了起來。
久梨連忙伸手扯開,觸手發覺這是青峰的外套,還帶著微微的熱度。
青峰也跟著坐了下來,他托著下巴,長腿曲起,胳膊肘無聊地搭在膝蓋上:「我也說過我知道了吧。」
從兩個人背靠背接觸的部位傳遞出讓人心安的的溫度。
仿佛連在山間肆虐的風都被這個寬厚的後背擋了下來。
堅實得和國中的時候一樣,一點都沒有變。就好像兩個人都是國中時候的樣子,這個後背隨時都可以讓她去依靠。
就像是那個時候有一隻手伸過來,那種堅定就像是即使你掉進懸崖他也能毫不猶豫地抓住你的手把你拖上來一樣。
「呐,你不要緊吧,我扶你起來。」
我來救你了。
久梨抓著青峰的外套,把臉埋在外套裡。
青峰感覺到背上那個纖瘦的脊背微微抽動,他仰著頭漫無目的地看著滿天的星光,聽到身後傳來極其細微而且被刻意壓制的嗚咽聲,只有心跳跳動的頻率逐漸與之重合。
鄉間的夜晚靜謐,一輪美到不可思議的澄澈的圓月掛在兩個人的頭頂,如此光華流轉幾乎觸手可及,高高在上地俯視著腳底的一切。
久梨再次抬起臉來的時候,恨不得把自己就地挖個坑埋起來。即使有意識地盡力壓低了聲音,她還是哭得淒淒慘慘,整張臉都快要哭花了。
剛剛那麼帥氣地對清水和美說了什麼「眼淚不是流給別人看的」,轉頭想想自己卻根本沒辦法做到這一點啊。
尷尬地咬著嘴唇,久梨低著頭,臉頰上燒出來的紅暈一直蔓延到耳邊。
怎麼辦……要怎麼辦啊……還是在青峰的面前……
大概是察覺到久梨停止了抽泣,青峰伸了個懶腰,側過半張臉來,懶洋洋地問道:「你們的合宿什麼時候能結束啊。」
「哎,合宿嗎?」久梨慌亂地擦了擦臉上的淚痕,雖然不知道他的用意還是老實地回答,「應該是還有一個周,下個週三結束。」
「嘁,怎麼這麼晚。」青峰低聲罵了一句。桐皇的合宿還有三天就結束了,這就意味著沒有他和五月那傢伙在身邊,久梨要一個人在那群不懷好意的學生中間繼續學習。
他敢打賭肯定不可能平安無事地度過。
不過幾個周的時間,久梨在這次合宿中都惹到了多少麻煩啊。這次也不用說,青峰敢用十本堀北麻衣的寫真集打賭肯定又是那群人惹出來的禍。如果不是他從陽臺上看到久梨跑出了旅舍而追過來,放她一個人在外面晃蕩這麼久,想想都要被嚇出一身冷汗來。
即使桃井不捨得離開久梨,但是桐皇的合宿結束後,她作為球隊的經理人也不得不跟隨他們一起離開,為即將到來的夏季全國大賽進行最後的調整。
離開的當天,全體隊員都已經在大巴停靠的地方集合。監督原澤克德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嗯,時間也差不多了,桃井,你清點一下人數。」
根本不用清點,一眼看上去好像已經全體到場的隊伍中,少了那個人。
桃井咬了咬牙,果然她去桐皇大多數時間都用在尋找青峰以及給青峰收拾爛攤子上了。急忙向原澤克德鞠躬道歉,桃井急聲說道:「那我現在就去找青峰君,真是不好意思,監督,我們會儘快回來的。」
「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明明我是和青峰君同一間房間的,卻沒辦法勸他來按時集合,全都是我的錯!」櫻井良哭喪著臉不停地道歉,「但是今天天我起床的時候就沒有看到青峰君了,大概不是睡過頭了吧。」
「哦,真是難得啊。」聽到這裡,今吉翔一饒有興趣的視線落在櫻井良身上,把他看得渾身不自在後才轉過視線,「那監督,我和桃井桑一起去找青峰吧。」
「可以,快去快回。」
得到原澤克德的應允,今吉小跑著朝桃井剛剛離開的道路追了過去。
估計桃井一定先去青峰的房間去找人,今吉加快了速度,果然在走廊裡追上了桃井。
桃井在房間裡沒找到青峰,正皺著眉頭和隔壁的久梨抱怨:「阿大那個傢伙,越來越不靠譜了,這次乾脆連集合的時間都不記得了。房間裡找不到,也不知道他跑到哪裡去了,電話也不接,是想讓我擔心死嗎?」
「那要怎麼辦呢,抱歉啊五月,我也不知道他在哪裡……」前來開門的久梨還帶著眼鏡,用手裡握著的筆搔了搔臉頰,有點苦惱。
「沒有這回事啦,是我來打擾你學習了。那我去別的地方找找看好了,實在不行把那傢伙自己丟在這裡算了!真是的,一點都不讓人省心!」越說越氣憤,桃井生氣地鼓起臉頰。
和久梨告別後,桃井歎了口氣,現在只能去庭院找找了,或者青峰是心血來潮去院子裡賞花了呢……怎麼可能。
正要經過一個轉角,桃井被大力拽了過去,還沒等她驚呼出聲,就聽到耳邊飄來帶著關西腔的熟悉的聲音:「桃井桑,是我。」
「今吉學長?」桃井勉強把尖叫咽了回去,回頭疑惑地問他,「為什麼學長會在這裡?」
「監督讓我來和你一起找青峰的,不過……嘛,別找他了,我們準備走吧。」
「哎?為、為什麼呢?」桃井驚訝極了。
「原因嗎,算了,你自己看吧。」今吉思考了一下,大概覺得和桃井解釋有些麻煩,乾脆壓著桃井躲在牆角關注著久梨房門的動靜。
「有什麼好看的……」桃井嘟嘟囔囔地,被今吉的手壓著頭頂感覺沉甸甸的,她不太舒服地晃了晃腦袋,再把視線投向那裡時,眼睛不自覺地睜大。
不知道消失到哪裡去了的青峰抱著籃球從走廊的另一頭拖著步子走過來,手裡還提著兩罐運動飲料,走路的姿勢晃晃悠悠地,根本沒有為即將到來的出發時間而緊張的樣子。
不,說起來,他根本是忘記了還有集合這回事吧!
「MO真是的!青峰君那傢伙,今天我一定不會輕易放過他的!」
桃井差點就要衝出去,今吉一把攔住了她,他的語氣無奈極了:「你看不出來為什麼青峰躲開了集合時間,還不讓我們找到他嗎?」
「……哈?」桃井一臉茫然,「今吉學長,你的意思是青峰君是故意不去集合的嗎,但是為什麼啊?」
「……」今吉歎了口氣,他把眼鏡往上推了推,看著桃井的表情,他只能在心裡默默地感歎了一聲,「你也是那位緒方桑也是,連青峰也算是,真是一群笨蛋啊。」
「就算是今吉學長,隨便說別人是笨蛋也太過分了吧……」
第27章
最終桃井還是半信半疑地被今吉拽了回去,對監督的解釋也被今吉包攬了。
青峰不能跟著大部隊離開,而是任性地自己留在這裡,原澤克德倒是也沒有生氣。畢竟對方可是奇跡的時代的王牌——青峰大輝,他是被寄予了最大希望,也從來沒有辜負其他人的期望的天才籃球手。
隨他去吧。
作為監督的原澤克德都這麼說了,桃井當然也不再堅持,為了能夠幫助其他隊員在全國大賽前調整好自己的狀態,她只能先跟著隊員們一起離開,回到學校進行最後階段的練習。
阿大那傢伙,該不會和久梨吵架吧。
千萬不要把關係弄得更糟糕啊……
真希望這種烏龍事情不要發生在兩個人身上。
桃井倚著車窗,滿心擔憂地看著逐漸從視野中遠去的旅舍。
在旁邊靠窗的位置坐著的今吉翔一望著窗外飛馳而過的電線杆,唇角的微微揚起弧度使他看起來更像狡詐的狐狸,一副不懷好意的樣子。
嘛,這麼想想,自己可真是熱心于幫助學弟的好好學長呢,對吧。
真不明白他們怎麼就連青峰的想法都看不透啊,那傢伙沒有拿著籃球的時候,明明就是個沒什麼彎曲的心思一眼就能望到底的蠢樣子。
這次的行為也是,故意躲掉集合留在那裡,不就是因為擔心緒方久梨會被那群學生欺負嗎……嘖,幼稚得和小學的男孩子一樣。
結束了下午的課程,久梨在晚餐的餐桌上見到了青峰。
「青、青峰君?你為什麼會在這裡,合宿不是已經結束了嗎?」久梨托著餐盤盛好晚餐,一轉身差點沒撞到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她身後的青峰,她仰著頭有些驚訝,「上午的時候,五月還來找過我,說要找你去集合呢……難道你是睡過頭了,所以沒能趕上大巴嗎?」
「我在你眼裡是有多蠢啊。」青峰癱著一張臉吐槽,他隔著久梨直接從她頭頂把自己的餐盤遞過去,「啊阿姨,這份菜多放一點,等等,不要苦瓜!」
「挑食可是不好的哦小夥子,要多吃一點才能補充能量啊,今天的蜜汁苦瓜也是阿姨我的拿手菜呢,最適合夏天吃了,清熱祛火。」一臉笑眯眯的阿姨不容拒絕地把滿滿一勺苦瓜加到了青峰的碗裡,「這麼年輕就挑食的話,老了之後也不會和阿姨我一樣這麼健康的!」
「嘁,真是的……」青峰皺著眉頭又從久梨頭頂上端過餐盤,也不想駁回一個年老的阿姨的好心,只能一邊不滿地碎碎念一邊往餐桌走去,見久梨沒有跟上,他轉頭過來粗聲粗氣地招呼,「喂,在那裡愣著幹嘛?」
久梨下意識地走了過去,青峰拍了拍身邊的位置,示意她坐下。
他的視線在和兩人隔了一定距離的預科班其他人的身上轉了一圈,問道:「久梨,那個傢伙呢?」
久梨大概明白他指的是誰,低聲回答:「被赤司君取消了預科班的資格,已經離開了。」
青峰挑高了眉毛,一臉不可思議,然後手撐在額頭上笑了笑:「是嗎,赤司那個傢伙,真是一點都不會放鬆啊。」
不知怎麼,久梨就是從他的笑容裡看出那隱含著的不開心的意味。
她微微走了神,手下的動作沒停,一口一口地往嘴裡送著飯菜。
這麼和青峰一起坐著吃飯,聊天的氣氛也不算得上是僵硬。這是怎麼了,大家都是好朋友,手拉著手排排坐吃果果嗎?
下一口咬到一個冰涼而且滑溜溜的東西,久梨下意識咬開,清脆爽口。
入口的蜂蜜和白糖的甘甜,慢慢透出苦瓜的苦味來。
「……苦瓜?」久梨其實也不是很喜歡吃苦瓜,不過比起青峰的完全討厭,她還是勉強能夠接受的,低頭一看,自己的碗裡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了幾塊翠綠的苦瓜。
旁邊的青峰視線落在一邊,一副完全不知情的樣子,碗裡的苦瓜卻已經不見了。
久梨瞪了一眼青峰:「你又幹這種壞心眼的事!給我好好把苦瓜吃下去啊!」
話音剛落,久梨自己先愣住了。
不、不對,這種似曾相識的場景,是只屬於戀愛的時候的兩個人的相處模式。
根本不是現在的她應該說出來的話啊。
青峰轉過頭來,他的眼睛裡帶著些微得逞的笑意,也不說話,只是和久梨對視著。
久梨感覺從耳邊蔓延出的熱意一直延伸到脖頸,兩頰也是快要燒起來的熱度,她慌亂地低下了頭,手裡的筷子洩憤似地戳了一下飯菜。
幾塊色澤透亮鮮豔的苦瓜就躺在碗裡,非常礙眼。
她咬著牙一口氣把苦瓜吃了個精光,滿嘴都是苦瓜的苦味,還有蜂蜜的微甜,混合在一起。
接下來的合宿,和之前的躲避相反,青峰時不時就會晃出來在久梨面前走一圈。
開始的時候還是疑惑的,久梨到後來也漸漸地明白了青峰的目的。
一般在看到青峰出現就會自動退開遠遠的距離的預科班的學生們,也不知道是被青峰恐嚇過,還是只是因為畏懼他過於高大的身材,總之是讓久梨徹底地清靜了兩天。
……感覺真是和小學生一樣幼稚的方法呢。
但是意外地非常開心。
久梨感覺自己肯定也變得和小學生一樣了。
合宿結束的第二天,其實就是全國大賽的開場了。久梨比較擔心青峰會荒廢這賽前珍貴的練習時間,就多問了一句。
青峰的回答是這樣的:哈?下一場比賽的對手可是黃瀨那傢伙,我也差不多會認真打上一會吧,你管好你自己,別操這麼多心了。
當時久梨正在房間裡收拾行李,艱難地把衣物和厚厚的資料塞回行李箱中。青峰就倚在房門口,無聊地打著哈欠,半睜著眼皮看久梨的身影在房間裡轉來轉去。
見她總算收拾好,費力地把行李箱拉了起來,他幾步跨過去,輕輕鬆松地拎起來:「就憑你還是算了吧,帶好這個就行。」這麼說著,他把久梨搭在行李箱上空蕩蕩的背包扔給了她。
接過輕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背包,久梨又想到一個問題:「啊……青峰君,你的行李呢?」
青峰背對著她擺了擺手:「就是幾件衣服而已,塞進包裡就好了吧。」
久梨小跑幾步,隨著青峰走到隔壁他的房間門前。
門一打開就是一片狼藉,不僅是是屬於青峰大輝的一半房間,另一個被子折疊得整整齊齊的屬於同房間的櫻井良的床鋪也隨手亂扔了很多東西,包括衣物毛巾和一些籃球雜誌。
青峰視線移到天花板,撓了撓臉頰:「嘛……東西還是很少的。」
他有點不好意思但是還在嘴硬的時候,挺可愛的。
就是那種心裡某個角落一下子塌陷下來的感覺,久梨一下子笑起來,這是很久都沒有在青峰面前展露過的笑容,眉眼彎彎的樣子。
「總之,現在開始收拾吧,」久梨往上挽了挽袖口,朝青峰又笑了一下,揶揄道,「東西並不多,不是嗎?」
「啊、啊,嗯。」青峰呆了一下,胡亂應了兩聲。
幸好青峰不管再怎麼懶得收拾,扔在床上地上和櫃子上的衣服還是洗過了的,雖然這估計都是洗衣機的成果。
久梨把衣服折好遞給青峰,他就笨手笨腳地塞進包裡,再轉頭拿過久梨手裡的東西時,摸到了不屬於衣服的硬邦邦的觸感。
定睛一看,一向在他眼裡無異于小天使的堀北麻衣的笑臉映入視線,封面上的她穿著一身新近設計的泳裝,擺著漂亮的姿勢朝他笑著。
青峰的手一時間不穩,被久梨以為接穩了於是放開了手的寫真一下子掉在了地上。
久梨不解地轉過頭來:「怎麼了嗎?」
青峰手足無措,反應迅速地把寫真撿起來,看都不看背著身就扔進敞開了袋口的背包裡,結結巴巴地:「沒、沒什麼,你不用管我……」
「哦,那本寫真嗎?」久梨轉過頭去,把最後一件衣服折好,站起身來,「埋在你扔在這張空床上的衣服裡了,一不注意就會被落下的。對了,我還看到你的枕頭下面有一本,別忘記帶走。」
「等……為什麼你會知道?喂久梨,別把我想像成那種睡前看寫真集然後才能睡得著的變態啊!」青峰眼角一瞟,果然發現了從枕頭下面露出一個角的寫真集,再看看久梨的眼神已經帶了點說不清的鄙視,「喂,真的不是……」
「嘛,衣服都收拾好了,剩下的青峰君自己來吧。」久梨拍了拍手,雙手合十笑了笑,看似貼心地提醒道,「別忘記寫真哦,也許在其他地方還有忘記的呢,這麼珍貴的東西,如果丟了的話青峰君一定會很傷心的吧?也許會傷心得睡不著呢。」
「沒有這種事啊!」
收拾好了行李,兩個人一邊說著話一邊往旅舍的門口走去,氣氛竟然是久違了的和諧和默契。連久梨都有些恍惚了,一時間竟然都分不清他們現在是在山間的旅舍裡,還是在帝光兩人經常碰面的櫻花道上了。
「啊抱歉,等很久了嗎?」小跑著的青峰抱著籃球從小道的另一頭沖了過來,帝光米白色外套上落了幾片落櫻,還透著嫩嫩的粉紅色。
青峰隨手抹了抹額頭上的汗,右手托著籃球轉著,左手習慣性地搭在久梨肩膀上,湊過來的臉笑嘻嘻地:「因為又被黃瀨那傢伙纏著一對一了,所以來晚了,沒有等很久吧?否則我就回去把黃瀨揍一頓給你出氣。」
「哪有這樣給我出氣的,你完全就是欺負黃瀨君吧。」久梨撇了撇嘴,嫌棄地看了青峰一眼,「我也是剛來而已。」
「嘛,下次絕對絕對不會這樣了,如果再有事,我會讓五月來喊你去球場的,外面還是太涼了。」青峰這麼說著,胳膊把久梨更加摟緊了一點。
踏出旅舍的那一刻,久梨猛然驚醒過來,終於從這編織的美夢中掙脫出來。
前來參加合宿的大部分學生家境都是比較富裕的,已經基本上被家裡派來的私家車接回了家,只有寥寥幾個人還由平古場和其他老師領著隊,站在旅舍門口等待大巴過來。
停在旅舍門口等待的車非常眼熟,那正是送久梨來的那一輛。
不遠處和平古場老師交談著的人,也有著久梨萬分熟悉的面孔和顯眼的發色。
「赤司……」身邊的青峰低聲叫了一聲他的名字。
興許是聽到了青峰的聲音,或者敏銳地察覺到兩個人的到來,赤司結束了和平古場老師的談話,轉過身來。
和以往差不多的不帶什麼表情的臉,久梨一眼就看出赤司……現在有些不高興。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5-11-12 18:13
第28章
「大輝,好久不見。」赤司打了聲招呼,就把視線投向久梨,他伸出手招了一下,「久梨,走了。」
久梨下意識地應了一聲,很順從地三步兩步跑過去。越接近赤司,久梨眼裡的開心意味越來越難以掩飾:「征君!我好想你!」
「乖,回家吧。」赤司伸手象徵性地接了久梨一下,扶在她的胳膊上,也不與青峰說些什麼,轉頭就拉著久梨準備上車。
「喂,等等!」青峰提著久梨的行李箱,被赤司過於乾脆的動作驚了一下,眼看著久梨就要跟著上車,只是轉過頭來正好和他對上了視線就匆匆移開,心裡很不爽,「赤司!」
一直跟在赤司身後的司機很適時地上前,恭敬地彎腰:「青峰少爺,請把久梨小姐的行李交給我吧。」
「嘁,給你,提好了。」青峰隨手把箱子扔給司機,幾步跨過去,一拳捶在車窗上,「我說你給我等等,赤司!」
看著隔著玻璃的青峰氣憤的樣子,久梨瞟了一眼赤司的表情,雖然看上去也是不怎麼高興,她還是扯了扯赤司的袖子開口:「征君,能不能把青峰君一起接回東京啊?」
「大輝是來合宿的吧,獨自離隊可不好,對吧?」赤司把「獨自離隊」咬得重了一些。
「但、但是,桐皇的合宿已經結束了,我們不能把青峰君一個人丟在這裡吧……」被赤司直接的眼神盯著,久梨的聲音漸漸變小,還是努力堅持道,「拜託你了,征君。」
「既然合宿結束了,他為什麼現在會在這裡,你自己很清楚吧。怎麼,這麼快就和好了嗎。」赤司把視線收回,他一把擰開旁邊的車門,順手推開,也不管因為車門被突然打開而一瞬間重心不穩的青峰,淡聲說道,「上車吧,大輝。」
「你這傢伙——!」青峰差點沒摔倒在地上,他咬著牙鑽進車廂,「真是少見,你竟然會出現在這裡。」
「不會比你更少見。」
赤司的態度算不上友好,青峰也已經習慣了,每當他和久梨一起出現時赤司總是這個樣子,比平時的冷靜要多帶一些不悅,從國中時候開始就是這樣。
三個人坐在後排,久梨用眼角的餘光偷偷地看著身旁的兩人,總覺得氣氛僵硬得讓人難受,車廂裡只有汽車輕微得幾乎聽不到的發動機運轉的聲音。
青峰手肘撐著車窗,無聊地望著窗外,過了一會,他突地開口:「赤司,讓久梨來參加預科班是你的決定,對吧?」
赤司目光淡淡地放在前方幾乎沒有盡頭的公路上:「的確,有什麼問題嗎?」
「你還敢問我有什麼問題?」本來情緒還算平和的青峰猛地轉過頭來,提高了聲音,「她現在才一年級,來參加這個破班有什麼必要啊!我說你啊,你根本不知道這個班裡的傢伙都是群什麼樣的混蛋!」
「怎麼,你是在質疑我的決定嗎?」赤司總算把目光移開,施捨了一點給青峰。
說什麼不知道……久梨在這個暑假中都遇到了什麼事,他全部都知道。
「啊沒錯,我就是不贊同,你也差不多給我適可而止吧!」
「要適可而止的人是你,大輝。」赤司冷下聲音,「你是以什麼身份質疑我?我告訴你,閉上嘴吧,我的所有決定都是正確的,還輪不到你來質疑我。」
「你!」青峰表情一陣扭曲,赤司還真是和國中的時候一模一樣,甚至反而更變本加厲了。
「你既沒有資格質疑我,也沒有資格對久梨的事情指手畫腳,我自然會安排好她的一切,你還有什麼意見嗎?」
聽了赤司的話,青峰轉頭把視線投向久梨:「喂,久梨,你也是這麼想的嗎?」
久梨一愣,她緩慢地點了點頭:「我和征君的想法是一樣的,並不衝突,不是嗎?」
「我不是指這次合宿,我知道你也想來,但是你們不可能所有的事情……算了。」青峰想要解釋卻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開始解釋,他脫力地靠在椅背上煩惱地抓了抓頭髮,恨恨地,「停車,我要下車。」
「這裡離市區還有一段距離,車也不多,你搭不上大巴怎麼辦?」
「囉嗦,誰讓你管這麼多。喂!聽到了沒有,我要下車!」青峰提高了嗓音,對著毫不為之所動的司機喊道。
赤司開口:「停車吧。」
司機恭敬地應了一聲:「是的,少爺。」
隨著司機話音落下,車輛也平穩地停靠在了路邊,青峰拽著他唯一的包鑽出車外,透過車窗看到久梨臉上有些擔憂的神色,他瞪了赤司一眼,對著久梨說道:「明天和黃瀨那傢伙的比賽,你要來看嗎?」
久梨不太確定地看了看赤司的神色,有點猶豫:「我不知道。」
「嘁。」青峰火氣更大,車裡的赤司則已經開始吩咐司機準備離開,他繞到車輛另一邊,敲了敲久梨那旁的車窗,等車窗降下來一把把住車窗沿,伸頭進去:「贏的一定是我,等著看吧,久梨,無論是誰都無法打敗我。」
久梨嘴唇動了動,她的眼神慢慢地沉了下來:「能做到的話,就去做啊。」
看著車輛揚長而去,青峰就地坐下,他看了看寬闊的馬路上稀少的車輛,歎了口氣:「能不能等到車啊……」
實在是呆不下去了啊……光是看著久梨對赤司那傢伙百依百順還一點都不自知的樣子就受夠了。
在赤司面前……那副樣子還真是乖巧得礙眼。
平時如果沒事,久梨一般不會回到赤司家那個位於東京市區中心的豪華住宅,雖然那裡的確是她從小學三年級後一直生活的地方。
但是如果沒有赤司在那裡的話,她就一點都不想回去。
久梨在想些什麼,赤司一眼就能看得出來。他吩咐司機先回久梨目前住的地方,並不強求久梨回赤司宅。
久梨為半路要求下車的青峰憂心,那條路就只是通往來往人流並不多的山間小鎮,很難能夠找到可以讓青峰搭車的車輛,他一個人呆在那裡,真的不要緊嗎……
「久梨。」
右側的赤司一出聲,久梨立刻被驚醒了,連忙轉過頭來:「怎麼了嗎,征君?」
「這次的合宿,你的表現很不錯,勉強達到了我的預期。」赤司難得誇獎了一下久梨,看著她露出驚喜的笑容,心情也不由得好了一點。
「真的嗎,那我就放心了……這次的合宿我的確學到了很多東西呢,這還多虧了征君,我在考慮要不要等寒假的時候繼續去上預科班。」
「如果你想去就去吧。」赤司並不在意。
「對了,征君這次回來是為了全國大賽嗎?」久梨突然想到赤司出現在這裡的原因,果不其然得到了赤司肯定的回答,「那……征君,你覺得青峰君和黃瀨君……」
久梨吞吞吐吐地,不知道該怎麼開口。答案大概是顯然易見的,只是她不願意去承認,反而想要尋求赤司的安慰罷了。
「憑現在的涼太,離打敗大輝還差得遠呢。」赤司的回答很客觀而毫不留情,「久梨,目前為止我還沒有見過能夠勝得過大輝的運動員,你和哲也的約定我不想插手,不過最好能夠有期限,不要一直都抱著僥倖的態度去相信它。」
被赤司教訓了這麼一通,久梨低著頭,像是受了委屈一樣,不甘心地說道,「但是這並不是僥倖,而是真的相信哲也君一定會勝利的!」
赤司的視線轉到了久梨身上,久梨又抱怨地咕噥了幾聲,慢慢地安靜下來。
怎麼會和征君的想法完全一致呢……當然是不可能的,她也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想做的事但是是赤司不允許而被迫放棄的事。
之所以能夠一直聽從他的命令,只能說是……她相信赤司征十郎這個人,勝過在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一個人,包括她自己。
第二天桐皇和海常的對戰,久梨最終還是沒有去看。
因為當天就有洛山和另一所高中的比賽,即使久梨知道赤司百分之百不會親自下場,她還是跑到了洛山所在的球場。
剛剛到場就收到了來自赤司的訊息,久梨當時站在觀眾席的入場口,看著熙熙攘攘的人群艱難地找著位子,如果找不到位置的話她只能隨便找個看臺,站著看比賽了。
她還想能找到可以時刻低頭都能看到休息區的征君的位子呢!
「洛山休息區正上方的觀眾席,去找穿著洛山隊服的人。」
雖然還不是很明白赤司這通訊息的目的,久梨還是依言按著他的指示去找人了。洛山白色的隊服在人群還是比較顯眼的,一個陌生的男生正襟危坐,疑惑的眼神不斷地掃來掃去。
久梨剛走過去,正想詢問他是不是赤司所說的那個人,那個男生就猛地站了起來,哆哆嗦嗦地問道:「那個……請問你是赤司君……」
久梨微微點了點頭,就見那個男生連忙把位子讓開,話都沒敢說完,轉頭就往觀眾席通向球場的通道跑去,不一會就出現在了正下方的休息區。
他湊到赤司身邊說了幾句話,赤司就抬起頭來往上面看去,正好看到久梨趴在欄杆上朝他揮了揮手,才點點頭:「辛苦你了。」
「赤司君太客氣了,只是小事而已!」男生摸了摸腦袋,重新坐回休息區,心裡卻是各種翻天覆地的咆哮——那個女生是誰啊?!
這邊桐皇和海常的賽場,眼看著比賽快要開始了,木吉低頭給久梨發了一條信息,歪著頭問身旁的黑子:「黑子,久梨有沒有說過今天會不會來看比賽啊?」
「沒有聯繫過呢,按理來說,久梨桑應該會來的……」黑子想了片刻,突然想到了什麼,「監督,今天有沒有洛山的比賽呢?」
「嗯?京都的洛山高校嗎?」相田麗子拿出賽程表翻了翻,手指停在其中一項賽程上,「有,在C賽場是洛山對北園的同時段比賽,馬上就要開始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大概久梨桑不會來看比賽了吧。」黑子向木吉解釋,「如果是赤司君的比賽的話,她應該會去看的。」
「哎,是這樣嗎?」剛得到黑子的回答,木吉就收到了久梨的回信,「‘我現在在C賽場’,真的呢……久梨和那位赤司君感情很好嗎?」
黑子嚴肅地摸著下巴思考了一下:「如果要說的話……大概就是感情很好的父女吧……」
「噗——」正在喝水的相田麗子一下子沒忍住,噴了坐在她前面的日向順平一頭,她頭疼地接過黑子遞過來的紙巾擦了擦嘴,無奈道,「黑子,你的比喻也太……」
「的確是這樣沒錯,這是公認的。」黑子表情很無辜,「不過也有人看不清這一層關係,以至於產生不少的誤會。」
「有人?誤會?」相田麗子聽得一頭霧水。
球場上雙方隊員開始入場,引起了全場觀眾熱烈的歡呼。
「嗯,有人,某個人。」黑子的視線落在桐皇一方吸引了最多目光的「某個人」身上。
第29章
久梨並不清楚洛山這場比賽的對手的實力,她只知道能夠進入全國大賽的球隊都是實力強勁的隊伍。
但是當洛山高校以近乎五倍的分差輕鬆地結束了比賽後,不同於全場的訝異,她只是低頭給赤司發了訊息。
「恭喜勝利,這次也是非常棒呢,果然征君最厲害了(^▽^)」
取得了勝利的洛山一方神情沒有一絲激動,像是對這個毫無懸念的結果視作理所當然一樣,和氣喘吁吁的對手列隊行禮後就回到休息區一派自然地收拾著東西。
「怎麼了,小征,感覺心情很好呢。」實渕玲央擦了擦汗,看到赤司的表情有些微的笑意,不由得打趣,「明明平時都是毫不在乎的樣子,這次怎麼這麼開心?」
「哪裡哪裡?」正在喝水的葉山小太郎也湊了過來,認真地打量了赤司幾圈,撇了撇嘴,「玲央姐騙人吧,完全沒有看出哪裡開心啊。」
「是這樣嗎?」實渕玲央也不欲多做解釋,笑著揭過這個話題。
赤司回完短信,先站起來提起背包:「玲央,我先離開一下,等你們收拾好在體育館前集合。」
「哎?嗯好的,我知道了。」實渕玲央看著赤司乾脆離開的背影,眼神轉到一直和赤司坐在一起的候補隊員身上,「小征果然是遇到什麼開心的事了吧?」
剛剛被赤司安排去觀眾席的男生顫顫巍巍地舉起手來:「其實剛才……」
「小征特意讓你去先幫一個女孩子占位子嗎?」實渕從那個男生描述的位置果然找到了背起包準備離場的久梨,不遠處的出口處,他還看到了赤司等待著的身影,然後女孩子快步跑了過去,兩個人並肩離開。
「哎,感覺是個很可愛的女孩子呢。」
「玲央姐你看到過那個人嗎?在哪裡?」葉山小太郎好奇地伸過頭來,東張西望。
「沒有啦,剛剛已經離開了哦,和小征一起~」實渕雙手插兜,笑眯眯地澆了葉山小太郎一頭冷水,不顧他抱怨著「看到了也不招呼我們一起看!」的話,吩咐道,「好了,大家動作利索點收拾東西,該離場了。」
「是!」
洛山一夥人在體育場門口不過等了一分鐘,就看到赤司背著包從另一個方向走來。
「只有你一個嗎,那個女孩子呢?」實渕玲央頂著眾人崇拜的目光,語氣輕鬆地問道。
「她還有事,我們先走。」赤司毫不在意地回答。
「很難得見到小征和女孩子相處的這麼和諧呢。」實渕只是附和了一句,也不主動去挖那個神秘人物的資料,而是把話題移開,「桐皇和海常那邊,是桐皇贏了吧?」
「沒錯,涼太現在的水準還不夠。」
「這樣的話,說不定最後的決賽對手就是桐皇了吧,或者陽泉也有可能呢,真是期待啊。」
久梨本來是準備和赤司一起離開的,不過快要走出體育場時,她收到了來自木吉的電話。
雖然他說並不是非常重要的事情,過幾天合宿結束後在學校見面時再說也可以。但是久梨還是告別了赤司,往兩人約定見面的體育場後面的小廣場走去。
一方面她本來結束了預科班合宿就沒有事做了,另一方面……值得木吉鐵平打電話過來的事情,久梨可不認為是簡單的「並不重要的事情」。
木吉就站在廣場中間,饒有興趣地一邊推著他完全坐不上去的秋千看它來回打轉,一邊等著久梨。
「抱歉,木吉君,等很久了嗎?」久梨遠遠地就看到了木吉,連忙快跑幾步趕過去。
「沒有,我也是剛剛才到的。」
「那……說是有事要對我說是?」久梨仰起臉仰視木吉,只覺得脖子又開始發出抗議,心裡暗暗憤恨身邊這群人怎麼都長得這麼高。
木吉歎了口氣,他說:「雖然可能是我多管閒事了,不過久梨,青峰的胳膊是不是有舊傷?」
久梨一下子愣住了,結結巴巴地回答:「這……我記憶中是有一點的,從國中開始就留下了吧,但是並不嚴重……難道說這次的比賽他怎麼了嗎?!」說到最後,她的聲音一下子拔高,急切地問道。
「嘛,別著急,這次的比賽很正常,我只是從茂名大叔那裡知道了一些觀察方法,在比賽過程中覺得他的胳膊有些不協調而已。」木吉連忙安撫久梨,他隱瞞下之前在醫院曾經和青峰的一面之緣,聲音和久梨相反,反而越來越低沉,「久梨,我很清楚傷痛對於運動員會造成多大的傷害,我相信你也知道。青峰的胳膊不能拖著,如果可以,你最好能勸他去看醫生。」
久梨垂下眼睫,她在想著大概能夠把這個情況通報給桃井五月,然後拜託她帶青峰去醫院檢查,應該不是什麼大問題。
「嗯好的,我知道了,謝謝你,木吉君。」久梨勉強露出一個微笑,「但是有這個心思去擔心別人,你為什麼不能用在自己身上呢?最近是不是又超額練習了,過大的強度會有什麼後果,你自己更清楚吧。」
被久梨一下子戳到痛腳,木吉撓了撓腦後的頭髮,顧左右而言他:「那久梨,和我們一起走嗎?接下來我們還有一場合宿,你有時間嗎?」
「她沒有。」
久梨正想答應下來,聽到從前方傳過來的聲音,瞳孔微微一縮。
青峰抱著籃球,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木吉身後,他聽到了木吉的邀請,立刻沒好氣地開口拒絕,然後把矛頭對準久梨:「你是怎麼搞的,一次合宿還不夠,就這麼閑得無聊非要往外面跑嗎?」
「嘛嘛,不要這麼凶嘛,畢竟在這些事上久梨自己是有分寸的,不要限制她啊。」木吉轉過身來也看到了青峰,見久梨有些不自在地微微向他身後移了移,木吉只能聳了聳肩,卻輕輕移開身體,反而把久梨往前面推了推,「在這裡遇見不是很好嗎,正好和他說一下吧,久梨。」
「等——不要,現在的話不行。」久梨一口拒絕,用力抵抗著木吉推在她背上的力道,她可還沒做好準備啊,每次兩個人都會以吵架告終,還不如告訴桃井五月來得有效。
「和我說什麼?」青峰開口,他看著久梨望向他帶著逃避的眼神感覺很不爽,「直接說就行了啊。」
「嗯,那你們先說,我先去和麗子順平他們集合了,等你們聊完——」木吉鬆開力道,抬手做了個打電話的手勢,「再聯繫我,一起回去吧。」
木吉離開之後,兩個人面對面沉默了一會。久梨原本是低頭看著地面,後來覺得自己這種姿態也太小心了,才抬起頭來,視線正好落在青峰的胳膊上。
「所以說,有什麼要和我說的?」青峰難得耐心地又重複了一遍。
「青峰君的胳膊不要緊嗎?」久梨給自己鼓了把氣,單刀直入,「木吉君說看到你的胳膊情況並不好,現在如何,會痛嗎?」
青峰不自覺地抽動一下胳膊,從和黃瀨對戰完後就酸痛無比而疲累的胳膊的確很難受,但是他可不會這麼說,而是嘴硬道:「你倒是挺相信他的啊,不過是難得痛快地打了全場而已,會有什麼事。」
「但是我覺得你是在逞強呢。」久梨尖銳地反駁,她雖然沒有像赤司那樣的眼睛,但是她自己畢竟是立志要成為醫生的人,怎麼會看不出來,況且國中的時候青峰胳膊的確有過舊傷,「如果你不肯承認的話,我可以讓五月帶你去醫院檢查。」
「真是的你夠了吧,不覺得你太多管閒事了嗎?!」青峰一下子提高了聲音,他可不希望自己胳膊的問題被桃井知道,全國大賽已經開始了,他不希望桃井得到什麼消息跑去和監督說什麼話。
兩個人正有些僵持的時候,青峰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他本來拿出手機準備直接按掉通話,卻發現那是桃井打來的。
「嘖」了一聲,青峰朝久梨擺了擺手,接起電話,沒好氣地問道:「又有什麼事啊,五月。」
那邊桃井的聲音一下子沖了過來:「你還敢問我!每次都在集合之後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我也很難辦的啊!你現在在哪裡?!」
青峰嫌棄地把手機拿遠了一點,邊說著邊往廣場邊上走去,偶爾表情不耐煩地大聲反駁著。
久梨自己站在那裡有點無聊,她試了試秋千的承重度,小心翼翼地坐了上去,才放心地晃蕩起來,無趣地用腳尖在沙地上畫出歪歪扭扭的線條,像是某些人的名字,又可能不過是一些毫無意義的圖案。
冬日的小廣場沒有一絲綠色,乾枯的樹枝在寒風中發出簌簌的聲響,顯得有些蕭條。久梨漫無目的地想著各種沒有關聯的事情。
伊久磨的手術正在籌備中,他是那群孩子中最先接受人工耳蝸植入手術的人。雖然風險已經被降到了最低,那個孩子也在努力配合醫生進行身體的調整,但是畢竟年紀有些大了,前庭功能檢查也有些問題。
真正進行手術的話,還是有些勉強吧。
黃瀨今天被青峰打敗了,也不知道現在如何,要不要發個短信慰問他一下呢,這場從國中二年級開始的角逐一直都在進行,直到現在都沒有停歇。
誠凜接下來如果還有合宿的話,她大概也會去參一腳吧,雖然從訓練上沒辦法幫忙,但是她還是希望能憑自己的力量給予哲也君一些幫助。大家都在努力的時候,她可不能一個人落後吧。
果然青峰的胳膊問題必須要和五月聯繫呢,如果真的最後變成木吉君那樣的嚴重傷勢,她一定會恨死自己的……
胡亂想著這些,地上的線條已經混亂得無法入眼。
隱隱約約地,久梨好像聽到什麼聲音。
是在叫她嗎……可惡……聽不清啊……
久梨剛側頭準備仔細聽聽是從什麼地方傳過來的聲音,才發現青峰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打完了電話。因為角度的問題,只有她坐在秋千上的影子被夕陽拉長延伸到青峰的腳下,青峰過長的影子被夕陽拉到他身後的灌木叢中,一片陰影混成了一片。
青峰靜靜地盯著久梨,才壓著聲音開口:「你聽到我的話了嗎?」
久梨心頭一驚,她扶著秋千站起來,眼光有些不安地在半空中來回浮動,強撐著冷靜開口:「抱歉,青峰君,我剛剛走神了。」
青峰的表情像是被打開了什麼開關,他只覺得聽到久梨那句話後腦中就變成了一片空白,他大步跨過來,一手輕易地拉住了久梨的胳膊把她往身旁一拽,連牙齒都氣得發顫:「……緒方久梨,你又這樣……一次一次地……每次都這樣,你還沒玩夠嗎?!」
第30章
青峰報上了他現在的位置,被桃井狠狠地凶了幾句才無奈地掛了電話,他「嘖」了一聲抱怨著五月真是越來越煩人了,往久梨等待的地方走去。
背對著他的久梨坐在秋千上,一隻腳腳尖一下一下點著地面,催動她慢悠悠地蕩著秋千,背影被夕陽的光線剪成薄薄的一片。
有些暗淡下來的陽光透過她黑色的髮絲,模糊的光線中,只能看到她成了小小地一團,讓青峰想起之前在合宿的時候,在月光的包圍下把自己縮成一團的久梨。
……不管怎麼樣,她實在是太瘦弱了,必須要好好哄著她吃飯吧。
什麼赤司征十郎,什麼木吉鐵平,什麼胳膊的舊傷,全部都被拋到腦後。在那一瞬間,青峰盯著久梨的背影,腦中竟然只剩下了這個念頭。
剛剛對久梨的氣憤一下子消散,他站在久梨左側身後不遠處,能夠看到她迎著夕陽餘光的臉頰,毫無焦點的眼睛水藍得像淺海處的海水,波光蕩漾。
「阿大阿大,你知道嗎?」
國中時候,當他和久梨的關係還沒有那麼親密,而桃井卻已經全力開展了對久梨的「追求」時。有一天晚上,桃井在他快要睡著時自顧自地闖進他家,直奔二樓他的房間用力敲著門,直到把他從床上敲起來。
「你要幹什麼啊五月……」青峰刨著頭髮打開了房門,被桃井雙眼發光的樣子嚇了一跳,「喂喂,你這是什麼噁心的表情啊。」
「說我的表情噁心也太過分了吧,我要和伯父伯母告狀!」桃井頂了他一句,又用力搗了一下他的腰,「我告訴你哦,我剛剛和久醬看電影回來……」
「唔……久梨嗎?你們什麼時候感情變得這麼要好了。」青峰打了個大大的哈欠,一副不感興趣的表情,「然後呢?」
「然後啊,因為要抄近路回家,所以我帶著她從我們經常的那條小巷裡穿過來。她看起來有點害怕啊,還說從來沒有這麼晚呆在外面過,赤司也打了兩個電話讓她早點回家。然後我就安慰她說不要害怕,就抓住了她的手……」
青峰已經快被桃井沒有重點的絮絮叨叨鬧的頭疼了:「啊啊知道了,繼續繼續。」
桃井的表情一收:「沒有了。」
「啊?」青峰更加摸不著頭腦了,她到底想要說什麼啊?
「久梨啊,她的手很涼,手掌小小地,又沒有什麼肉……」桃井比劃了一下,「我覺得她一定是臉紅了,結果她一邊反駁我說才沒有臉紅,又說是第一次和別人牽手感覺很奇怪呢……」
青峰根本就不能理解桃井跑到他家裡來,對他說這堆莫名其妙的話是要做什麼。
也完全無法體會到當時桃井的感受,無法理解她口中描述的那種感覺,更不知道當時桃井心裡的柔軟和惆悵。
直到後來他也把那雙手握在手裡,他才想起對他來說已經有些久遠了的記憶中的片段。
「她的手很涼,手掌小小地……」
和他寬大結實的手掌完全相反,皮膚帶著不健康的青白色,手掌蜷成一團被他一手握在手心,無論怎麼去用手心的溫度都無法溫暖到她。
像是握住了什麼重要的東西,看著她羞紅的臉頰和手心柔軟的觸感就不自覺地想要捏緊,生怕那種陌生的感覺從手心溜走。
對感情這種複雜而麻煩的東西完全苦手的青峰,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去表達那種感覺,他向來是個習慣以行動來表達自己的男人。
「久梨,那個時候……我們都有點衝動了,本來……」對著久梨的背影,青峰鬼使神差地說了這麼一句話,反應過來差點沒想剁掉自己的舌頭。
提出了分手然後一副強忍著不讓自己哭出來的樣子,轉身跑掉的久梨還印在他的腦海裡。
一瞬間是想追上去的,和平常一樣把她抱住,讓她不要哭了。但是還是有另外一股憤怒的力量把他攔住了,與生俱來的自負和並不成熟的心理,那種無力和憤怒讓他只能站在原地,看著久梨跑遠。
久梨還是毫無動靜,青峰在想著她是不是有些生氣了,或許是讓她在寒風中等得有點久,在青峰記憶中她本來就很怕冷。或者說之前他的態度太差惹到她了,畢竟他也知道久梨是擔心他的身體。
他最終只能試著彆扭地道歉。
「剛剛……是我不對,你不要太在意了。如果你希望,那我去檢查一下倒也沒什麼,原本就沒有事嘛,國中的傷也早就好了。檢查的結果一定也是這樣的,省得你和五月還要嘮叨很久。」
見久梨一點反應都沒有,青峰微微提高了聲音,雖然在這個空曠的小廣場上他的聲音已經足夠大了:「之前你和赤司的事情,我也不……」
剛說了一句,青峰才察覺到什麼不對一樣地停住了,他往前走了幾步,幾乎站在了久梨左後方,他叫了一聲:「久梨。」
「久梨!」
「……緒方久梨!」
像是才反應過來一樣站起來,久梨茫然的眼神掃了過來,停在他身上。
剛剛他算是怎麼了,一個人在那裡不停地說,還說了那些聽了就讓人發笑的蠢話。
「你聽到我的話了嗎?」
「抱歉,青峰君,我剛剛走神了。」
青峰的理智大概就在這裡斷掉了。
「……緒方久梨,你又這樣……一次一次地……每次都這樣,你不膩嗎?!」
「不想聽就直說,聽了就給我做出個反應,走神走神走神,你還有個新鮮點的回答嗎?從國中的時候就是這樣——到現在真是一點長進都沒有啊。」青峰感覺那團被輕視了的怒火在心頭不斷衝撞著,即使久梨一言不發地任他大聲吼著,也完全無法使他平靜一點,「你給我說話!我說你是不是聽不到人說話啊,聾了嗎?!」
久梨只是微微低著頭,從青峰的角度完全無法看到她的表情。
如果地面是一面鏡子的話,青峰就能看到了,久梨此刻有些近乎崩潰的神色。那雙他很喜歡的水藍色眼睛,此時如同碎成了兩汪破碎的水銀,連瞳光都微微散開了。
只可惜砂土永遠都不可能變成鏡子。
所以青峰大輝永遠也不會知道。
後來青峰想到這一天,總是在疑惑,即使平時本來就暴躁的脾氣在久梨面前他總會下意識收斂一些的,但是為什麼那個時候,他一點都無法抑制住自己的怒氣。
大概是太想得到久梨的答案了,無法忍受久梨一次一次對他的無視——
「阿大!!」
神智都有些游離了的青峰恍惚間聽到了桃井叫他的聲音,但是那聲尖叫太過驚恐,帶著什麼他不理解的尖銳而憤怒的情感,讓他一時間沒能聽得出來。
他眼角的餘光瞥到了桃井那抹粉色的身影,明明前一秒隔得那麼遠,下一秒就跑到了兩人面前。
五月這傢伙,體育的期末測驗都沒能跑這麼快吧。
桃井提著青峰大輝的包趕了過來,看著青峰拉著久梨胳膊的架勢,她滿腔的憤怒一下子爆發開來,拎起那個黑色的背包掄圓了胳膊,狠狠地摔在青峰的臉上:「給我放手!」
青峰吃痛地放開了手,一手拉住了背包的肩帶,揉了揉被砸痛的臉。
桃井一步上前就把久梨攬到了懷裡,久梨也只是呆呆任兩人動作,下巴輕飄飄地搭在桃井的肩膀上,讓她幾乎感受不到任何重量。
不知什麼原因在瑟瑟發抖,久梨伸出胳膊抱住了面前桃井的脊背,哆哆嗦嗦地不知道在說些什麼:「五月……」
她的聲音也飄忽得好像馬上就會消失。
「沒關係,沒關係,你冷嗎?馬上就不冷了。」桃井慌亂地摟著久梨,粉色的眼睛聚滿了淚水,她咬著牙仰起頭來,盯著青峰,「你——」
她被氣得有點結巴了,說不出話來:「青峰大輝——你這個混蛋!你剛剛、都在幹些什麼!」
青峰一時間被桃井的氣勢驚住了,他沒有說話,或者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他看到桃井下巴搭在久梨左側的耳旁,她的聲音一反和他說話的尖銳,而是類似耳語的輕柔:「這樣就足夠了,久梨,不要再隱瞞下去了。或許讓他知道,也是一件好事。」
久梨不太自在地轉過頭,卻被桃井緊緊按住,她的聲音帶著驚慌:「五月,我聽不清楚,你別——」
桃井慢慢地伸手,她另一隻手罩在久梨右側的耳朵上,這個動作不知為何讓久梨更加不安起來。
「阿大……」桃井開口叫他,漸漸地,聲音裡帶上了細細的哭腔,「你別說了,別再這樣說了……」
青峰從來沒有發揮過作用的預感,在這一刻警鈴大作,叫囂著讓他不要去聽桃井接下來的那句話。
「久醬她……聽不到的,無論你怎麼大聲,就算像你剛剛那樣對她大吼大叫,她也聽不到啊……就算!就算你說她是……她也根本聽不到!」
最後,桃井的聲音歇斯底里起來,女孩子尖利的聲音在空蕩蕩的廣場上回蕩著,穿過樹枝間的空隙,隨著過往的風打了個轉。
這大概是青峰大輝所度過的最寒冷的一個冬季。
就和他和久梨分手的那個夏天,也是他記憶中熱得最讓他煩躁厭惡的夏天一樣。
國中三年級到高中一年級,從兩個人開始發生爭吵到現在,他大概說了無數遍這樣的話。
「緒方久梨,你聽到我說話了嗎?!」
「你是故意的吧,不想聽直接說啊,裝什麼聽不到!」
「每次都是走神你給我一個新鮮理由行不行!」
「緒方久梨,你是聾了嗎?!」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5-11-12 18:14
第31章
黃瀨涼太一直都是個有顆純潔少女心的人,他相信這個世界上存在著什麼不為人知的力量,撥動著每個人的命運。
被那顆籃球砸到的時候是很疼的,心頭有怒火一下子躥出來,不過他還是掛上溫和的表情應對著跑過來拿球道歉的人。
「哎?莫非你就是黃瀨涼太,那個模特嗎?你超有名的哎。」皮膚黝黑的少年額頭上是點點細汗,他朝他露出八顆牙齒笑起來,「抱歉抱歉,剛剛砸到你了吧。」
而因為一時興起跟著那個少年來到了籃球場,大概就是那只攪亂人們命運線的手惡趣味地把他撥了過去吧。
呆呆地站在門口看著那個少年俐落的動作,心中翻起一陣陣的驚歎。
就是他……
就是他了……
他終於找到了嗎,能夠引起他的興趣的運動,無論如何恨得咬牙切齒也無法超過的人,那座不可翻越的高山。
黃瀨進入籃球部不過短短一個月,就從新入的三軍晉升為二軍。
但是周圍的人都很弱啊……只要輕輕鬆松打上那麼兩天,就能夠輕易地超越他們啊,根本不夠看的啊。
結束了規定的訓練之後,還會有很多二軍的人留在籃球場,拼命進行超額的訓練。他們好不容易爬到了二軍的隊伍裡,只要再努力一些,再多努力一些,也許就能摸到一軍的尾巴。
黃瀨一般都不會去參加這些訓練的,他往往都是跑到一軍專屬的籃球館,看一軍的人——特別是青峰大輝的練習。因為二軍的訓練比一軍要少一些,他迅速完成規定的練習後,還能趕過來看上一會。
青峰練習一向很賣力,往往在一軍的人都離開後,他還能夠和黑子哲也或者偶爾會留下的綠間練球。
身體還是有些疲憊的,緊張的高強度練習後肌肉酸痛和抽搐,黃瀨能夠站在籃球館門口,呆呆地看著他們的練習,一直站到深夜。
很想上場啊……和他對戰的話,一定會輸掉吧。
但是就是要輸掉啊……不斷地輸掉不斷地輸掉,讓他不停地追逐不停地仰望,最後打敗他的滋味……
一定……是最美妙的……
「呀,今天也來了呢,黃瀨君。」粉色頭髮的女孩子是球隊的經理人,是叫做桃井五月的,她抱著一疊資料歪著頭看他,「每次都能看到黃瀨君這麼有活力的樣子,我都在考慮是不是要再加大二軍的日常訓練強度了呢。」
黃瀨撓了撓後腦勺,如果真的這樣二軍的人一定會殺了他的:「經理不要這麼說啊,以後我都不好意思再來了怎麼辦?」
微微上挑帶著撒嬌的語氣,這樣的話女孩子很難拒絕,桃井也一樣,她只是聳了聳肩,和黃瀨一起看著球場上的青峰。
「小青峰真的很厲害啊。」黃瀨的眼神不斷追隨著青峰的身影,看著他連續過人,然後高高地騰空而起大力灌籃。
「那是當然啦,阿大那傢伙從小就開始打籃球,他啊……最喜歡籃球了。」桃井笑了笑,伸手比劃了一下,「你看,打球的時候總是笑得和一個孩子一樣……真是蠢死了。」
兩個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突然桃井中斷了談話,她把手裡的資料隨手往旁邊的椅子上一丟,快步跑了出去:「久醬,你回來了!」
黃瀨跟著桃井的身影看過去,看到她大力抱住了從不遠處過來的女孩子,兩個人手挽著手往球場走過來。
「哦,久梨,回來了嗎?」成功完虐了前來要求一對一的一軍隊員,青峰隨手把籃球拋給他,也跟著下了場,「今天沒來看我們和其他國中的練習賽呢,你去哪裡了?」
「真是的,阿大你不記得了嗎,今天是攝影社參加比賽的日子啦,之前久醬不是送了參賽照片過去嗎。」桃井頗為嫌棄地瞪了青峰一眼,不願意理他了,轉頭問道,「久醬久醬,結果如何?」
黃瀨發誓他看得清清楚楚,原本和桃井在一起一臉溫和笑容的女孩子,在看到青峰也跟著湊上來時,表情緊繃了很多。
久梨從背包裡拿出一個水晶制的小獎盃揮了揮:「當然沒問題啦。」
「哎,久梨也很厲害嘛。」青峰笑得更燦爛了,他一把壓上久梨的頭大力揉了揉,「恭喜你啦。」
握在獎盃上的手指力道加大,幾乎透出了青白色,久梨倒吸了口氣,只能從髮絲間偷偷地看了一眼青峰親近的笑容。
糟糕,突然靠的這麼近,她……有點緊張啊……
桃井在旁邊看著兩個人,手背在身後,笑得一臉狡黠,她又問道:「呐久醬,我能看一看你的參賽作品嗎?」
「對啊對啊,讓我也看一看吧。」青峰附和著,好奇地看著久梨背包裡露出的照片的一角,胳膊一伸就抽了出來,興致勃勃地翻過來看。
「青峰君!」久梨有點驚慌地伸手想要拿回來,但是照片被青峰舉高拿在手裡,憑她的身高無論如何都夠不到。
黃瀨也有些感興趣地伸頭過去看,上面那張他認識,那是籃球隊的隊長,被全校師生所信賴而畏懼的傳說中的人物——赤司征十郎。
黃瀨嘖了嘖舌,他還是很清楚學校關於赤司的小道消息的,比如他並不喜歡在球場上被本校的攝影社拍攝。沒想到這個女孩子竟然能得手。
微弓著上半身運球的赤司眼神銳利而壓迫感十足,即使是照片也讓人看了不由得為之一驚。
青峰一邊翻過這張照片,一邊嘟囔著「果然赤司還是讓你照下來了,一點都不意外」,下面那張讓他眉毛一下子挑了起來。
穿著帝光正選制服的他映入眼中。
大概是某場比賽抓拍到的,他的臉上帶著很開心的笑容,青峰自己猜測這場比賽的對手應該是很強的,否則他不會有這樣的表情。
「哼……小青峰的照片抓拍的很好呢,剛剛那位隊長的也是。」黃瀨自己本身就是模特,對攝影還是懂一些的,雖然這兩張照片的技術並不成熟,但是注入其中的感情倒是一眼就能看得出來。
「謝謝誇獎。」久梨也是認識身為校園風雲人物的黃瀨涼太的,雖然兩個人一點交集都沒有。
她有點害羞,強忍著慢慢泛紅的臉頰從青峰手裡奪回來照片。偷拍別人結果被抓包了什麼的,這也太羞恥了……特別還是青峰……
青峰倒是一臉無所覺,還開玩笑道:「久梨,都拍了我的照片獲獎了,獎金一定要拿來請我吃飯啊!」
久梨還沒反應過來,桃井就一臉嫌棄地吐槽:「讓女孩子請客什麼的真是太沒品了,你也好意思說。久醬,和阿大這傢伙去吃喜歡吃的東西,一定要讓他付錢,當做是為你慶祝了。」
「沒有這回事啦。」久梨連忙擺了擺手,為青峰開脫,「要說請客,本來就是應該的。話說起來,這次獲獎主辦方還是給了一筆獎金的,如果大家今晚都有時間的話,一起去吃點什麼吧,人多一點一起才熱鬧嘛。」
在場的除了和久梨並不熟悉的黃瀨涼太,只剩下桃井、青峰、黑子和正在收拾東西準備離開的綠間。
綠間先回絕了:「今晚家裡讓我早些回家,抱歉,我去不了了。」
黃瀨自然也沒有跟著去的想法,說起來他到現在連這個說要請客的女孩子的全名都不知道呢,也很有自知之明地知道久梨所說的「大家」其中並不包括自己。
桃井大眼左右看看,突然一把拉住身邊的黑子,親密地挽著他的胳膊,吐了吐舌頭:「抱歉呢久醬,我和哲君之前就約好一起去吃冰的,沒辦法和你慶祝了……」
被桃井拉住的黑子一臉茫然,顯然沒搞懂發生了什麼,不過他很快就領會了桃井的用意,從善如流地附和:「……是這樣沒錯,不過青峰君應該是有時間的,只能拜託他代替我們和緒方桑一起去了。」這樣說著,他把視線投向身旁的青峰,「對吧,青峰君?」
「哎?啊,對,我是有時間的。」青峰下意識回答,「不過今天訓練還……」
「那就這麼決定了!今晚兩個人一起慶祝吧,記得要把缺席的我和哲君的份一起補上啊,敢敷衍了事的話我是絕對不會輕饒你的!」桃井一口截下青峰未出口的話,強硬地拍了板。
「如、如果大家都沒有時間的話,要不就改期吧,不一定非要今晚啊。」久梨急忙勸道,見情況一瞬間又回到了原點,她更加忐忑了。
「改天就沒有意義了,慶祝一定要選今晚啊。久醬你就別推了,已經這樣決定好了!」
黃瀨不由得在旁邊暗歎桃井五月真是最佳助攻。
就是兩個當事人有點蠢到沒邊兒了。
一頭霧水地看著桃井做好了兩個人的行程規劃,青峰思考一會還是打斷了青梅的好興致:「但是今天下午我和哲約好……」
「哲君要和我去約會啦,敢阻攔我們就殺了你。」桃井又打斷了他的話,也不知是為了久梨和青峰的約會,還是為了她和黑子的約會,轉過頭來一臉陰暗。
「五月,別這樣……」久梨笑著安撫她,和青峰商量,「我現在還不餓,想在球場坐著看一會書,能等我一會嗎,青峰君?」
「沒問題,正好我和哲還能練一會球。」青峰一口答應下來,不解風情的蠢樣子讓桃井恨不得把籃球砸在他的臉上。
結果球場上的格局就變成了,黃瀨和桃井站在場邊看,青峰和黑子在場上練著傳球,久梨則是坐在椅子上低頭看書,偶爾抬起頭來看一眼大口喘氣的青峰。
「久醬那個笨蛋,對阿大也太過體貼了……糟糕一下子感覺好酸,好吃醋。」桃井在資料夾上更新著青峰和黑子的資料,還不忘了嘟囔。
剛剛久梨的舉動給黃瀨刷了不少好感度,不過現在的黃瀨全身心都投注在球場上的青峰身上,無暇發表自己的見解。
只是練習傳球的青峰大概有些倦了,他把目標鎖定在黃瀨身上,朝他招手:「喂黃瀨,站在旁邊看太不過癮了吧,上場,我們來打一場!」
「哎?!真的嗎,好啊!」
久梨把今天的課堂作業翻過一頁,提筆正要往空白處寫上答案,正好聽到了不遠處籃球利索地「刷」一聲入網的聲音,然後是青峰和黃瀨的對話。
「還算不賴嘛,不過現在的你還不夠看啊,回去練個十年再來吧!」
「可惡……再來一場,好不好小青峰,再來一場!」
她不自覺地被分散了注意力,抬頭看了一眼場上的兩人。
雙手扶著膝蓋半彎著腰的黃瀨被她直接忽略,眼中只能映下青峰大輝的身影。
抱著球隨意撥弄的樣子,帶球過人的樣子,大力灌籃的樣子,臉上帶著耀眼而讓她心動的笑容的樣子。
籃球館外是正值花期的櫻花樹,被漫天淺粉色花瓣所點綴的校園裡是粉紅色的氛圍。
這正是帝光中學二年級的第一學期。
也是緒方久梨暗戀青峰大輝的第二年。
暗戀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連久梨作為當事人都不記得了。
原本喜歡某個人這種情感,就是在不知不覺間慢慢滲透進你的生活。當你自己一下子意識到的時候,才會發現——
啊,我原來喜歡這個人……已經這麼久了嗎?
第32章
吃力地扶著水池,黃瀨大口大口喘著氣,伸手捧了一把涼水洗了洗臉,然後用扯著毛巾蓋在頭上,往球場走去。
太過久違的失利讓他一時間不知道該是高興還是失落,黃瀨感覺雙腿有些酸痛,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
快回到門口的時候,他隱約聽到了從另一條小路上傳來的聲音,女孩子的聲音滿是嫌棄:「都這麼晚了,你還想讓久醬等到什麼時候啊笨蛋!記得她喜歡咖喱飯,快給我邀請她一起走啦!」
這是……桃井五月和青峰大輝吧?黃瀨雖然知道偷聽是不對的,但是還是放慢了腳步,一邊告訴自己「我只是經過偶爾聽到的」,一邊放輕腳步聲從兩人談話的大樹前經過。
「無所謂吧,久梨剛剛也說她不餓啊,我還能再打一會吧。」青峰的語氣顯得很困惑。
「你……」桃井一口氣憋在嗓子裡,恨鐵不成鋼,狠狠地跺了跺腳,「真沒見過你這樣的人,籃球白癡!笨蛋!蠢峰!」
「嗚哇,這麼說我也太過分了吧!」
黃瀨還是挺贊同桃井的觀點的,他歎了口氣,也悄悄鄙視了一下青峰的情商後趕去籃球館,他還沒吃晚飯呢,好餓好餓好餓QAQ
青峰的聲音從身後傳過來,被夜風吹散有些聽不清楚:「久梨她不會在意這些事啦!」
雖然在門口就聽到了運球的聲音,不過跨進門口,黃瀨左右環視一圈還是沒有發現那個存在感過低的藍色頭髮的少年。他的視線在還坐在場邊看書的久梨身上掃過,再次掃到籃球架時,才看到了捧著球上籃的黑子。
顯然是一球未進,連三步上籃也沒能進球的黑子接住彈出來的球,大概是已經習慣了,倒也不顯得沮喪。他突然開口問:「緒方桑,都這麼晚了,還不走嗎?」
久梨抬起頭來,推了推架在鼻樑上的眼鏡:「沒關係的,青峰君還是要繼續練球的吧,我在旁邊看著就好。」
黑子皺起眉頭,顯得有點不贊同:「直接對青峰君說的話,他也會一起走的。但是如果讓他自己發覺到這件事……」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久梨像是明白了黑子未說出口的話語,她搔了搔臉頰,露出一個微笑:「因為青峰君本來就是個眼睛裡只有籃球的笨蛋吧,不過不要緊,我喜歡看他……呃、看你們一起打籃球,真的很開心。」
她的眼神和語氣真的很溫柔。
黃瀨也是有過幾任女朋友的,對女孩子的心思也看得很透徹。他愣了愣,模糊地想著,真的不在意嗎,這樣的事有可能嗎?
桃井先氣鼓鼓地進來了,青峰耷拉著腦袋跟在後面,被狠狠教訓了一頓的樣子。他走到久梨身邊,憋了半天才猶豫地問了一句:「那個……久梨,我們走吧?」
久梨有些驚訝:「現在嗎?但是青峰君不是還和黑子君有約定嗎?」
青峰立刻掃了一眼瞪著他的桃井,無奈地歎了口氣,撓了撓腦袋,語氣輕鬆起來:「只是一天而已,不要緊的。都這麼晚了,你再不吃飯也不好,就算是不餓也要吃一點啊。」他又看了看黑子,「不好意思了哲,今晚的練習就只能到這裡了。」
「沒問題,路上請小心安全。」
青峰伸出手來,順手把他和久梨的包都背在身上,露出八顆牙齒:「好了,我們走吧,久梨。」
夜色有些深了,久梨走在青峰的身側,只覺得胸口砰咚砰咚被心跳撞得緊張又難受。
從天橋下井然有序地通過的車流和此起彼伏的喇叭聲,久梨卻什麼都聽不到了,對於暗戀中女孩子來說,身旁的人才是目前全心所關注著的對象。
想到畢竟是打著慶祝的幌子,久梨想了想:「青峰君,有沒有什麼想吃的東西呢?」
「嗯?我啊,我不挑食,都可以。你呢?」青峰轉過半張臉來,迅速變換著的車輛燈光映得他的臉色也忽明忽暗,「久梨你有推薦的地方嗎?」
久梨突然有點手足無措:「沒、沒有呢,我很少在外面吃的,不是很清楚……」
「哦……」青峰想到一向也很少去小吃店的赤司,想著大概久梨和赤司在一起習慣了,對小吃店並不瞭解,大包大攬地做了決定,「那你就跟我來吧,有家味道很贊的拉麵店,我帶你去那裡吃好了!」
「嗯,好啊。」久梨滿心期待地應了一句,突然感覺到背包裡的手機震動起來,連忙掏出來一看,接通了電話,「喂,千雪?」
那頭水野千雪的聲音可憐兮兮地:「久梨!SOS!我剛剛看了看今晚的物理作業,完全不會啊,完——全不會!」
久梨噗一聲笑出來:「難得你會主動翻開物理書嘛,有什麼我能幫到你的地方嗎?」
「明天的作業拜託一定要先借給我,這是我一生的請求!對了久梨,你現在有時間嗎,其實我有好多地方都看不懂……」水野的聲音一下子恢復了往日的活潑。
久梨看了看走在前面的青峰,有點抱歉地說道:「不好意思啊千雪,現在可能沒辦法呢……」話音剛落,從腳下高聲鳴笛一路竄過的汽車留下了刺耳的呼嘯聲,通過話筒傳到了另一側的千雪耳裡。
「哎,都這麼晚了,你竟然還在外面轉悠嗎?你現在和赤司那傢伙在一起?」
「呃……其實……」久梨壓低了聲音,「我現在準備去吃飯……和青峰君一起……」
「哎?!!」水野一下子叫了起來,她連忙也跟著壓低了聲音,揶揄道,「不錯嘛久梨,竟然在我不注意的時候都去約會了,太狡猾了!」
「不是這回事啦,是為了攝影比賽的事情而慶祝,但是大家都沒有時間參加而已。」久梨反駁著,不過自己卻也是清楚,這是桃井五月故意給她製造的機會。
抱歉啊五月,雖然你這麼辛苦,不過我還是……
望著前方青峰的背影,久梨歎了口氣。
……還是沒辦法說出口啊。
青峰所推薦的拉麵店並不遠,快到的時候青峰提醒了一句,聽到青峰說話的水野就很自覺地主動掛了電話,還意味深長地留下一句「兩個人好好相處吧」。
一個兩個的都這麼說讓她很緊張啊!
故作鎮定地和青峰走進不大的店面,店老闆熟稔地和青峰打了個招呼:「哦,又來了嗎,今天挺早的呢……哎?你這小子竟然還帶了小姑娘過來啊?」
已經年過中年的老闆看起來很和藹,他卷起功能表就拍了一下青峰的腦袋笑駡道:「不錯嘛。」
「真是的,大叔你的語氣怎麼這麼奇怪。」青峰揉了揉,語帶嫌棄,「思想不要總是這麼齷齪好嗎?」
青峰領著久梨選了個靠窗的位子坐下,問了她的口味之後幫她點了一份面,兩個人面對面坐著,一時間陷入了沉默。
直到兩碗熱氣騰騰的拉麵端上來,青峰興奮地舉起筷子說了一聲「我開動了」,埋頭呼哧呼哧吃了兩口後,才隱約記起來好像桃井在之前和他叮囑過……
唔……久梨……貌似是更喜歡吃咖喱飯嗎……
差點沒咬到舌頭,青峰看了一看久梨,她喝了一口湯,和他一樣埋頭吃著拉麵。也許是注意到青峰的目光,她抬起頭來,眼睛和青峰對視著。
青峰糾結了半天:「……好吃嗎?」
久梨默默地點了點頭,把嘴裡的面咽下去,才開口:「味道很不錯呢,湯的味道更好。」
「喜歡就好……」青峰馬上把剛剛的顧慮拋到腦後,又問她,「可以說話嗎?你和赤司是不是都是不習慣吃飯的時候說話啊?」
久梨微微點了點頭:「稍微有點不習慣而已,但是如果青峰君有想說的話,當然可以隨便說。」
青峰得到了回答,心滿意足地繼續低頭吃面,一會就把一大碗拉麵徹底消滅乾淨。他伸手又叫了一碗,在等待上面的空隙閑著無聊,托著下巴看著久梨:「話說我一直以為你和赤司是鄰居,才會一起走,原來是和他住在一起嗎?」
「嗯……因為家裡的原因,我現在是寄養在征君家的,也是赤司叔叔作為監護人在照料我的生活需要。」
「很久了嗎?」
「從小學三年級開始,算起來時間也不短了。」
「怪不得啊,不過畢竟是赤司那傢伙啊,平時總是一起生活會不會很辛苦啊?」青峰恍然大悟,「真是……」
他還想說些什麼,卻被端上來的拉麵打斷,青峰的注意力立刻就被吸引了:「哦哦來了,我不客氣了!」
久梨埋著半張臉,拉麵店熱鬧的氣氛和大聲的吃面聲讓她有些不適應,但是看著對面青色的腦袋,她還是忍不住滿心的雀躍,面的熱氣熏進了眼底,整個世界都好像被蒙上一層輕紗一般地美好。
從位子上站起來時,久梨偷偷伸手摸了一下被完全填滿的胃。
她本來不是很在意體重的問題,赤司還一直有著一個長期目標就是把她喂得肥一點,不過這種滿滿的飽腹感卻是很久都沒有過的。
看著青峰連叫了三碗面的樣子,她也不知不覺吃了很多呢。
見久梨從背包裡拿出錢包,青峰立刻跟著站了起來叫住了她:「久梨!」
「不行喲,說好是請客的,青峰君不會想讓我言而無信吧?」久梨擺了擺手,語氣認真得讓青峰不知道該回什麼,「還要感謝青峰君給我介紹了很棒的店呢。」
「我可還沒到需要你來請客的地步啊……」青峰有點頭疼,「等以後我流落街頭的時候再來收養我吧,這次不行,明明是要給你慶祝的啊。」
在旁邊結了一桌客人帳單的店長聽到了他們的對話,收起帳單走過來:「真是的,還要女孩子來結帳,你這小子也太沒用了吧?」
「喂喂老闆,今晚你是對我有意見嗎,總是……」
「好了好了,小姑娘,這次就當是我請你們的吧,這可是青峰第一次帶女孩子過來啊。」店長對著久梨就是一副好脾氣的樣子,轉頭戳了戳青峰的胳膊低聲嫌棄,「你的份等下次來給我補上,吃這麼多我可請不起。」
「你這傢伙!」
走出門口的時候,還能聽到店長熱情地招呼聲:「歡迎下次再來光臨呀,小姑娘!」
「收起你那副齷齪的樣子啊難看死了!」青峰回吼了一句,大力帶上了門,看著久梨的表情他瞬間尷尬起來,「那個……你別在意……老闆他年紀大了,喜歡開玩笑。」
「青峰君果然經常來這裡吧,很熟的樣子呢。」
「倒是沒錯啦,這家店是我小學的時候偶然發現的。」說到這裡,青峰突然俯□來湊近久梨,認真地看著她,「久梨,這家店絕對、絕對要幫我保密啊,這可是最後一家沒有被五月那傢伙翻出來的地方了。如果你告訴她,下次再翹家我就沒地方藏了!」
「這、這樣嗎……如果是這麼重要的地方的話……」久梨在青峰的注視下緊張得聲音都有點變調了,越來越小聲,「這麼帶我來……不要緊嗎?」
「不要緊啊,因為是久梨嘛。」青峰滿意地直起身子來,大手按在久梨的頭頂,「我相信你啊,就這麼約定好了,是秘密哦。」
第33章
從拉麵店出來已經不太早了,按理來說她現在也差不多該回家了。不過在青峰問「還有沒有想去的地方」的時候,久梨張了張嘴,吐出來幾個字。
「那個……隨便走走就好吧……」
最後隨便走走的目的地還是意料之中的那個。
青峰在看到那個街頭籃球場時,幾乎可以用「眼睛立刻亮了起來」來形容,他顛了顛一直沒離手的籃球,有點躍躍欲試。
今天和黃瀨的對戰比他想像中的要有趣多了,也引起了他過度旺盛的興趣和精力,雖然一個人在球場裡重複投籃也沒有多大意思,不過總是聊勝於無的。
空蕩蕩的球場只有籃球和地面撞擊的砰砰聲,在靜美的夜色中回蕩著。
如果讓五月知道了,兩個人吃完飯還是找到了一個籃球場,她還在旁邊看青峰在裡面帶著他最愛的籃球跑來跑去,一定會罵死青峰的吧。
說不定會連她一起教訓,比如「好不容易創造的機會都被你們兩個笨蛋浪費了啊!」、「久醬你應該和阿大去看夜景或者電影院看電影都比這個好啊!」,真是有些辜負五月的辛苦了啊。
不過真的……非常滿足。
明明不知道這場暗戀會不會有結果,還是樂此不疲地出現在青峰的面前,為了他的一個舉動或者一句話就心跳不已,偶爾會告訴自己該結束這樣的單方面喜歡,但是卻總是忍不住再次靠上去。
看著青峰打籃球,看著他開心的笑容,就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一切都值得她期待。
卑微嗎……
並不。
小心翼翼地試探著展露出自己的的心情,把兩個人之間零碎散落的感情悄悄地收集起來,放在心裡,幾乎整顆心都要蔓延出蜜糖般的甜美。
不過她的這種思想在赤司的眼裡一定是無可救藥地蠢透了吧。
也難怪他一直都不喜歡她和青峰呆在一起啊,征君他一定會失望的吧……
青峰總算發散了一下的光和熱,奔騰的心情也平靜了一點,這才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把久梨丟在球場邊已經很久了。
「啊,抱歉抱歉,久梨,等很久了嗎?」青峰一手抓住籃球抱在懷裡,快步往久梨那裡走去,臉上掛著不好意思的笑容,「剛剛太入神了,所以不小心忘記了……」
「沒關係,我在旁邊看著就可以。」久梨回答得很誠懇,不過青峰還是不太滿意地想了想,突然把手裡的籃球往久梨懷裡一塞。
「只是站著也沒什麼意思,反正也閑著,我教你打籃球吧,久梨。」
「哎、哎?」久梨看著懷裡突然多出來的籃球,有點傻眼,「可以嗎?」
「當然啦,你經常來看比賽,一定也很喜歡籃球吧,籃球可是能夠讓人感到開心的神奇的東西哦。」
就算這麼和她推崇籃球邪教了,她去看比賽也不是為了看籃球,而是看你這個笨蛋和征君的啊!
青峰半強迫地拉著久梨上了球場,兩個人在罰球線那裡站定,他站在久梨身後,雙臂放在她身側,示範性地托起她的胳膊教她持球:「不用這麼緊張,放鬆,放鬆。」
這、這讓她怎麼放鬆啊,姿勢太親密了好嗎,你離太近了!
久梨僵硬地隨著青峰的動作而活動,感覺手臂被輕易托起,屬於青峰的那雙結實的手掌掌心貼在她的手背上,做出投籃的姿勢。
心臟在撲通撲通地跳著,從青峰的手掌和其他接觸到的地方傳出讓她心驚的溫度,一點一點侵入她的身體。
「然後五指張開,注意掌心要空出來,不要和球接觸……啊糟糕,還有什麼需要注意的地方來著,完全不記得了。」青峰說著說著,自己也有點迷糊了,暗暗嘟囔了兩聲。
對於他來說,投籃簡直就是和呼吸一樣自然的事情,如果一定要他說出投籃的注意要點,他還真的沒什麼概念。
「嘛,總之就是用力扔出去吧,瞄準籃筐。」他最終這麼不負責任地下了結論。
久梨轉頭看了看他,頗為不解,然後只能順著他的意思用力地把球往籃筐扔去——毫不意外地扔偏了,在距離籃筐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就無力地順著地心引力的吸引掉在了地上。
「啊啊,這樣果然不行嗎……」青峰把球撿了起來,放在手裡隨手顛了兩下,單手勾手投籃就讓球在半空劃了一道漂亮的弧線,應聲落網。
他再跑過去接住了球,撓了撓腦袋,把球重新放在久梨懷裡,再從背後攬住了她,寬大的手掌直接包住了久梨的手,表情一無所覺:「再來試一次吧。」
平地而起的夜風倏地吹過茂密的樹枝,帶起樹葉碰撞嘩啦啦的聲響,久梨披散在肩膀上的頭髮被呼地吹起,如同被風吹鼓了的鳥類的翅膀一下子揚了起來,擋住了正好低下頭來的青峰的視線。
「嗚哇」叫了一聲然後用手撥開,青峰抓著久梨的頭髮,才猛然間發現他和久梨靠得有點近。幾乎是和他隔了沒有多長距離的久梨的臉,眼神裡透著緊張:「青峰君,不要緊吧?」
青峰愣在那裡。
夜色已經有些暗沉,天邊壓著深藍色沒有一絲雲彩的天幕。
隔著幾條街就是熱鬧的商業街,遠遠地傳來行人和車輛吵鬧的聲音,更襯得隱蔽處的球場一片寂靜。
青峰半彎著腰,手裡還捏著久梨的頭髮,靠得很近的兩張臉表情都有些驚訝,氣氛一時間陷入了微妙。
「那個……」青峰先開了口,卻也不知道說些什麼,突然感覺手邊靠近久梨口袋的地方感受到陣陣的震動,結結巴巴地提醒道,「手機、手機響了,久梨。」
「啊?啊,是嗎?」久梨被青峰提醒,才意識到有誰的電話,翻開手機看到顯示的來電愣了一下,連忙接通,「征君?」
那頭的聲音很平淡:「時間不早了,久梨。」
「哎,已經這個時候了嗎?抱歉征君,我馬上就回家。」久梨瞟了一眼顯示的時間,乖順地回答,她趁機遠離了青峰一點,往場邊走去,「嗯,好的,我知道了。」
青峰看著久梨說了幾句就掛掉電話,轉頭對他笑得有點歉意,立刻就明白了,同時也忍不住吐槽:「其實現在還很早的,五月這個時間很少會呆在家裡,赤司給你的門禁也太早了吧。」
還特意打電話過來提醒,他是更年期怕女兒早戀的老爸嗎?
第二天久梨一到學校,面對的就是千雪滿含深意的微笑。
久梨立刻翻出作業本遞給她,千雪接過來,做了個「等下再好好審問你」的口型,轉回身去苦命地趕作業去了。
好不容易熬過了上午的課,午休時間一到,兩個人剛在習慣吃午飯的樹下找了個陰涼處坐下,千雪就迫不及待地開口問:「呐呐,昨天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像你這種見了青峰連話都說不利索的人竟然和他一起去約會?」
久梨一下子被噎住了,有些羞惱:「都說了不是約會啊,只是一起吃飯而已,是五月要他幫我慶祝攝影比賽獲獎的……」
「是是我知道了,你看你害羞成這樣,不過說說他就這樣子,見了本人你該怎麼辦啦。」千雪立刻舉手投降了,「不過說起來啊,你和青峰一起出去,那位赤司君沒有發表什麼意見嗎?」
「征君嗎?沒有啊,因為我要等青峰君,所以他先回家了的。不過他晚上有打電話提醒我早點回家。」久梨這樣說著,突然想起昨晚她和青峰的相處,松了口氣暗自慶倖,「也幸好他打電話啊,否則真不知道那個時候要怎麼收場……」
千雪的思維顯然和她不在同一條線上,而是關注另一件事:「果然最後還是摻了一腳嗎,真是敗給他了。久梨你也太想當然了,不會覺得赤司君這樣管的太多了嗎?」
看著久梨一副「你在說些什麼我根本聽不懂」的表情,水野挫敗地扶著額頭,把飯團塞進嘴裡洩憤般用力嚼著:「不指望你什麼時候能意識到這件事的嚴重性了。」
「千雪你……好像一直都不太喜歡征君呢。」
「怎麼會不喜歡呢,像赤司征十郎這種優秀到逆天的人,不論是長相氣質還是能力都是超一流的。誰會對這種男生有抵抗力啊,說不喜歡都是假的。」水野撇了撇嘴,「不過他再怎麼優秀,都沒辦法改變他在我心中□□者的形象啦。每次看你被赤司吃得死死的,還一副再自然不過的樣子,我這是作為你的朋友對他的敵意!」
「是這樣嗎……」久梨呆呆地看著水野氣勢萬千的樣子,猶豫了一下還是很誠懇地說道,「但是在我心裡,征君就算是□□者,也是賢君啊。」
「……你就是赤司腦殘粉教的教主吧,沒跑了。」
每次提起關於赤司的話題,兩個人總是無法達成一致,這樣水野很鬱悶。
她更希望久梨能夠按照自己的想法來生活著,而不是一定要依附于赤司存在啊。但是當事人完全沒有這種意識,讓她怎麼說嘛!
水野突然想到一個人:「真希望青峰能早點晉升為男朋友啊。」
「嗯?你說什麼?」
兩個人這時已經吃完飯,走在回教室的路上。久梨剛剛一走神,就正好沒聽清水野小聲的嘟囔,又問了一遍:「你剛剛說什麼了嗎,千雪?」
「啊啊,沒什麼,我只是感歎一下。籃球部裡也就青峰還有一點反骨,能和赤司相對抗的吧?」
「不算吧,青峰君和征君感情還是不錯的,沒有相互對抗這回事。」久梨想了想這樣回答,「不過征君有時候對青峰君這樣奔放的性格適應不來啦。」
水野又自言自語了:「青峰君,你就是最後的勇士了……」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5-11-12 18:14
第34章
黃瀨的進步真的很迅速,久梨還記得上次來籃球部的時候,黃瀨只是呆在一旁參觀順便會和青峰一對一的二軍成員,而時隔幾日她再來時,他已經成功晉升為一軍了。
當晚青峰就拉著還沒解散回家的成員們堵在校門口,一定嚷著要給黃瀨慶祝晉升一軍。說起來黃瀨進入一軍,青峰甚至比他本人更加高興,畢竟他又能多一個和他可以酣暢淋漓地打球的物件了。
從學校出結果被青峰自來熟地抓了個正著,黃瀨先是被嚇了一跳,還是很痛快地接受了邀請,一群日後的籃球部主力軍跑到了商店買了冰,聚在馬路邊啃著。
黃瀨捏了捏因為請客而被掃蕩一空的錢包,有些欲哭無淚。他用譴責的目光掃描那些沒良心地剝削他的新隊友一圈,也沒有人願意分出精力來理會他,頓時更加不平起來:「為什麼說著慶祝我進入一軍,卻需要我來掏腰包請客啊!」
「這有什麼不好嘛,你是模特,應該可以賺不少錢吧,別這麼小氣啊。」青峰含著冰,說話也不甚清晰,「大家一起慶祝多好啊。」
「不過另一個女孩子呢,我記得是叫做緒方久梨來著,她今天沒有來嗎?」黃瀨四下看了看,並沒有發現久梨的身影。
還是桃井給出了回復:「久醬已經和赤司君一起回去了,沒有和我們一起。」
「哎?赤司君的確是……隊長來著吧,好驚訝,原來他們兩個感情這麼好啊。」黃瀨驚歎一聲,被青峰一下子攬住了脖子,「啊好重,小青峰你幹什麼啊?」
「什麼嘛,特意問起久梨的話,是有準備她的份咯?我幫她一起吃了吧!」青峰笑嘻嘻地。
「沒有這回事,我只是隨便問問而已,再說你有什麼資格吃別人的份啊,想要的話自己去買啦,和他一樣!」黃瀨把手指向抱著一大盒冰棒從商店垂著頭出來的紫原敦,卻被他驚人的食量嚇住,「你這是要吃多少……」
「我這是進了一個什麼樣的籃球隊啊……」
現在退出還來得及嗎……
進入了一軍之後,黃瀨才明白過來,之前二軍裡流傳的一軍的光榮事蹟肯定都是那些盲目崇拜的人自己臆想出來的。
當然也有一些是真的,雖然之前他一直當做是謠傳。
比如籃球館經常會鬧鬼,比如紫原敦能在十分鐘之內解決多到數不清的零食,比如綠間真太郎總是帶著和他嚴肅的表情完全沒有融合度的各種詭異的幸運物。
比如青峰大輝的籃球。
每當他自以為能勉強看清楚青峰實力有多深,他都能隨意而輕鬆地再次刷新他淺薄的認識。
真是個怪物。
虧得這群怪物般的正選的實力,帝光中學毫無懸念地進入了全國大賽。
最後一場地區賽結束,記分牌上顯示的是和以往每一場都一樣的,以幾乎讓對方崩潰的分差勝利的分數。
被譽為奇跡的時代的正選甚至沒有全員出場,不僅是一般不會親自出馬的隊長赤司征十郎,連紫原也沒有上場。他懶懶地半趴在休息區,一整場比賽都在不斷地吃著零食,包括在中場休息赤司吩咐比賽策略時,黃瀨都能聽到耳邊持續回蕩著哢吱哢吱的啃咬薯片的聲音。
赤司大概也有些無奈:「敦,這是最後一包了。」
「哎?為什麼?」紫原瞪大了眼睛,為了薯片拖長了語氣撒嬌,「赤仔不要這樣啊,只看比賽好無聊啊,我都想打哈欠了。」
「如果無聊的話,下半場你就上場吧。」
「不要……他們都好弱啊,而且好麻煩,一點都不想上場。好嘛,我不吃就是了……」紫原嘟囔著不舍地把最後幾片薯片填進嘴裡,把包裝袋隨手扔進垃圾箱,小聲控訴,「赤仔好嚴格啊。」
他的視線在在場的幾個人身上轉了一圈,直接跳過雙眼滿含期待的桃井五月,停在久梨身上:「梨妞,想吃……」
他直直伸出手,過長的胳膊幾乎要伸到久梨臉前,抿著嘴唇緊緊地盯著她,又重複了一遍:「梨妞有帶好吃的吧,想吃……」
久梨從包裡拿出之前做好的蜜漬檸檬,掀開便當蓋:「我做了這個……」她正準備把便當盒遞給紫原,中途卻被另一隻手攔了下來,「等、青峰君?」
青峰把整個便當都拿了過來,順手往嘴裡塞了兩片:「好吃!紫原你就算了,你都沒有上場吧,竟然還要和我搶?」
「……敢搶我的東西,碾爆你!」紫原一下子就鼓起臉頰生氣了,聲音一低,「還給我,那是我的食物!」
「才不是啊,久梨做的為什麼是你的?」青峰一點都不在乎紫原生不生氣。
這時桃井突然插了進來,她笑眯眯地端起自己的便當盒:「好了小紫,不要生氣了,我把我做的份給你吃好了。」
都已經站起來了的紫原氣勢突然一頹,搖搖晃晃地重新坐下,把頭往旁邊一扭:「不要,吃了月亮妞的東西會死掉的。」
「誒?小紫你怎麼可以這麼說啦!」桃井不甘心地再次湊上前,企圖以食物誘惑他,「很好吃的哦,如果小紫你吃光它,我就買美味棒給你吃好不好?」
紫原被勾引得眼神向桃井那邊瞟了一下,急忙轉回來,很有骨氣地拒絕:「不要,再說了赤仔剛剛也說不讓我繼續吃東西了。」
聽到紫原搬出了赤司,桃井只能默默地退了回去,誰也不敢在赤司下了命令後還把東西塞給紫原吃,她只能把目標轉向一直沉默的黑子:「哲君~」
黑子連忙往後退了幾步。
赤司看著眼前鬧成一片的隊員,只能把剛剛準備的作戰策略咽了回去,反正是否執行只是最後分差大小的問題而已。
既然鬧得這麼開心,就隨他們去吧。
久梨看著悶悶不樂的紫原,安慰地摸了摸他低垂的腦袋,從口袋裡掏出幾顆糖遞給他:「我這裡還有糖,紫原君稍微忍耐一下吧。」
「嗚,我還要。」紫原動作迅猛地搶過了糖吞了下去,仰起頭眼巴巴地看著久梨,「還有嗎?」
久梨只得把口袋裡的糖果全部都拿了出來,水果糖奶糖泡泡糖棒棒糖還有幾塊巧克力,放在紫原期盼地伸出來的大手裡,馬上就堆滿了手心。
青峰這裡解決了蜜漬檸檬,跟著湊了上去:「久梨你隨身帶著這麼多糖啊。」
「峰仔不要過來!」紫原立刻警覺地把手握緊縮回去,瞪著他,「絕對不會給你的。」
「嘁,我才不要你手裡的呢。」青峰哼了一聲,依法炮製地伸手,「久梨久梨,有我的份吧。」「還有一點倒是。」久梨把手伸進裙子的側兜,竟然拿出兩枚麻薯,看得紫原眼睛一亮就要伸手去拿,卻被青峰迅速搶走。
「憑什麼久梨的東西都要給你啊,都搶了那麼多糖了。」青峰利索地剝開包裝吃了一個,另一個卻是伸到久梨嘴邊,他的笑容不含一絲雜質,「呐,久梨。」
久梨呆呆地張口咬住麻薯,下一秒反應過來後,整張臉騰地一下漲紅了,結結巴巴地道謝:「謝、謝謝……」
還在旁邊和黑子糾纏的桃井忍不住在心裡給青峰比了個大拇指,不過在轉眼看到赤司唇邊似笑非笑的笑容時,她又默默地給青峰點了一排小蠟燭。
想起對方隊員憤憤的眼神和幾乎擠爆全場的觀眾的歡呼,入隊還沒有多久的黃瀨看著這些完全沒把比賽放進心裡的正選,他們甚至沒有感到一絲疲累,黃瀨錘了錘有些酸痛的小腿,最終只有一個想法。
……現在退出應該還來得及吧。
即可修,這群怪物!
地區賽結束之後,赤司就宣佈了在即將到來的暑假中進行合宿的地點。包括新加入的黃瀨在內的快要成型了的奇跡的時代全員,將要在他的帶領下進行特別的訓練。
早上九點的帝光中學門口,最後一個趕來的是一邊被桃井數落一邊撓著腦袋笑著的青峰。
「好險,差點就遲到了。」青峰松了口氣,手裡還拎著桃井的行李,他有點嫌棄地晃了晃,「五月你的包裡都裝了些什麼,瓶瓶罐罐的一路上撞得吵死了。」
「輕一點拿啊,如果裡面的瓶子碎掉怎麼辦?」桃井自己背了一個小包,扯著青峰的袖子向已經在門口等了一陣子的其他人道歉,「抱歉,我們來晚了。」
「沒有晚哦,還不到九點呢。」黃瀨見大家都沒有開口,笑著給兩人開脫。
「都到齊了,我們走吧。」赤司命令道,他率先提起背包往不遠處的大巴走去,卻被青峰攔了下來。
「等等,赤司,為什麼久梨不在啊,她不和我們一起去嗎?」
赤司抬頭看了青峰一眼:「久梨對籃球不瞭解,去合宿也是浪費時間,她有自己的事要去做。」
「什麼嘛,去年不是也有一起去嗎,怎麼今年就不行了?」青峰還是有點不滿,他皺起眉頭暗自嘟囔,「早知道昨晚給她打電話問一問了。」
赤司的表情未變,久梨在暑假會去醫院幫忙是例常的活動了,不過時間一般都是在他們合宿結束之後。這次她沒跟來合宿,當然是他對久梨說她不必來了的原因。
他並不認為青峰大輝這種性格適合久梨,更別提久梨也有自己的秘密瞞著青峰,兩個人現在和諧的相處不過是一種假像,如果真正交往起來,兩人之間的矛盾一定不會少。
錯誤的道路從一開始就不要去嘗試,但是如果一定要踏上那條路,跌得頭破血流也是她自己的選擇。
赤司還不至於事事都要插手,但是這不妨礙他表示自己不贊同的態度。
他不過是一直站在旁邊看著而已。
合宿開始的當晚,從東京背著背包敲響了他們合宿的旅舍的門的久梨出現在赤司面前時,對著久梨有些忐忑但是明亮如燦星的雙眼,赤司的確有了一種預感。
什麼東西脫離了手心的掌控,搖搖晃晃地要飛向遙遠而不可捉摸的遠空的讓他不快的預感。
「你為什麼來了。」赤司不帶什麼疑問的語氣,仿佛已經知道了久梨出現在這裡的原因,這個問句似乎只是一種的象徵,象徵著他對於久梨擅自跑來的行為的不悅。
聽到赤司的問話,久梨的表情立刻變得有點驚慌,她微微垂下頭:「抱歉,征君,我不想一個人待在家裡,正好下午的時候青峰君打電話過來,所以就……」
「赤司!」青峰氣喘吁吁地趕過來,以一種近乎保護性的姿態隔在久梨身前,「是我打電話叫久梨過來的,你不要嚇唬她了啊,她最不想惹你生氣了!」
這樣說完,他又轉頭看著久梨,有些無奈:「怎麼一個人就過來了,我不是說去車站接你嗎?」
久梨回答了一句「看收拾的差不多了就比預定時間早了一些出發」,就咬著嘴唇小心地看著赤司的神色,小聲解釋:「征君,我有打電話給你,但是因為你一直都沒有接……」
「手機放在房間,我並沒有帶在身上。」赤司平淡地說了一句,「我有讓管家請老師到家裡吧。」他也知道久梨一個人在家肯定會無聊,所以準備用家庭教師和作業塞滿她的閒置時間。
「但是沒有征君一起,我一個人不想呆在那裡……」久梨越說越小聲,漸漸地帶上了委屈,眼神往旁邊看去不敢和赤司直視。
聽到這裡,赤司心情又微微好轉了一點。
第35章
最終久梨還是安然無恙地留了下來。
「赤司君一直都對你特別寬容哦,你還擔心他會對你怎麼樣嗎?」晚上桃井和久梨收拾房間的時候,她這樣問道,「不過久醬也一點都不害怕赤司君呢,明明他不笑的時候讓我從心底就感覺好害怕QAQ」
「征君一般是不會對我怎麼樣啦,不過當時情況有點不一樣。」久梨回想起那個時候的情景,抖了抖,「五月不在現場所以不知道,當時征君……好像就是有些生氣了呢,他很少會生氣的。」
雖然聽了她的解釋之後心情看起來好轉了一些,但是生氣的赤司可是連久梨都不敢惹,更別說其他不會被赤司優待的人了。
所以一直都擋在她前面的青峰……
久梨突然感到什麼玩味的視線注視著她,順著過去一看就看到了桃井調笑的眼神,不由得臉紅了:「怎、怎麼了嗎?」
「在想什麼呢,那~麼入神。」桃井總算收拾好了自己的床,一下子撲倒在床上,笑嘻嘻地,「讓我猜猜,是不是某個敢為了保護自己而和生氣的赤司君頂嘴的笨蛋啊?」
「五月!」
「好了好了,我不說了就是了,久醬你太容易害羞了啊,明明對待別人總是一副正經到不行的態度。」桃井哈哈笑了幾聲,慢慢緩下了臉色,突然變得很嚴肅,「呐久醬,你真的不打算去和阿大說清楚嗎?」
久梨一愣,遲鈍地點了點頭:「我覺得現在的狀態已經很好了,更進一步什麼的……我還沒有那樣的準備。」
更進一步地拉近兩個人的關係,更進一步地接近喜歡的人,更進一步地表達自己的感情。
怎麼可能沒有想過。
那明明是一直都在忍耐的衝動,不斷地告訴自己保持這個距離,告訴自己不能再靠近了,否則……
「但是,為什麼不去說呢?我和阿大從小一起長大,對他再瞭解不過了,我從來都沒有看他對待哪個女孩子和對待你一樣!我敢肯定,他一定是——」桃井急聲說著,卻又想到自己並沒有從青峰那裡得到明確的消息,生怕自己過於肯定的話語給久梨造成什麼誤解,只能中途弱下了語氣,「對你一定是特別的,絕對是這樣的。」
「可是五月,你想過嗎。」久梨也跟著躺下,仰頭看著原木色的天花板,「如果真的一切順利的話,我們兩個一定會相互瞭解,知道更多的彼此。青峰君的缺點,我的缺點,我們無法忍受對方的地方,都會暴露出來。」
「到了那個時候,也許他就不是我喜歡的青峰君的樣子了,他也是這樣。」
「怎麼會呢,久醬就是久醬,不論是喜歡的地方還是不喜歡的地方都是你啊,阿大那種單細胞才不會考慮這麼複雜的事情,也絕對不會因為什麼更多地瞭解久醬而不喜歡你了啊。」
「是嗎……」久梨感歎地回應了一聲,語氣悠長。
那是因為你喜歡的我,也不是完整的我啊。
因為我害怕讓你、讓青峰,看到完整的我啊。
赤司有一點還是說得非常正確的,久梨並不懂得籃球,她雖然偶爾會去訓練場地看他們練習,但是大部分時間還是呆在房間裡面翻閱那一堆看了就讓人眼花的資料。
青峰還翻過那些資料,當時他去叫久梨下樓吃飯,見她還在奮力趕自己規定的每日作業,青峰閑著無聊,就坐在書桌旁隨手拿了一本書,不過只看了兩秒鐘就默默地合上了那本日英雙語注釋的《急性低頻下降型感音神經性聽力損失的臨床研究》,然後對旁邊奮筆疾書的久梨報以崇拜的目光。
但是青峰並不滿足於這種現狀,好不容易把久梨籠絡來合宿,怎麼能讓她只是待在旅舍裡,甚至連他的訓練賽都沒看過幾場。
這天的訓練結束的比較早,赤司向來習慣勞逸結合鬆弛有度,大力的操練之後很大方地給他們放了半天的假期。
午後正是陽光最為美妙的時間,夏日的山間清涼而富有生機,赤司下了解散的命令,剛剛才經過了嚴酷得讓人難以想像的訓練的青峰就伸了個懶腰,拳頭一握。
好,今天一定要把久梨拐出去!
綠間真太郎從山腳下的商店回到旅舍時,在客廳正好看到正無聊地換著電視節目的青峰。
「買到你今天的幸運物了嗎?」青峰抬眼看了看綠間手裡的美味棒,「噗」地笑了起來,「你可要小心啊,紫原那傢伙最近被赤司禁零食禁得厲害,可別讓他看到了。」
「這我當然知道。」綠間推了推眼鏡,正準備回到房間,卻和從廚房端著託盤的久梨打了個照面,「緒方。」
「綠間君?正好,我做了綠豆沙,要一起吃一點嗎?」
綠間眼神停在在炎熱的天氣中冒著絲絲寒氣的綠豆沙上,碎冰渣和豆綠色的冰沙顯得非常誘人,他不自在地點了點頭:「給我一些好了,謝謝。」
「還有一些我放在冰箱裡了,五月會比較喜歡吃,等下吃飯的時候麻煩你告訴他們,讓他們自己去拿可以嗎?」久梨用木勺將冰沙舀進兩個玻璃杯,分別推到青峰和綠間面前,「請用。」
「可以。」綠間很乾脆地答應下來,又問道,「為什麼不自己去說呢?」
「因為等下久梨和我要出去玩,晚餐就不在這裡吃了。」青峰大大咧咧地倚著沙發,長長的胳膊搭在久梨身後沙發靠背上,笑得很開心,「呐久梨,晚餐的便當有什麼呢,我絕對不要苦瓜!」
久梨小口小口地吃著冰沙,感覺嘴巴被冰得有點僵:「我也不是很擅長便當啦,所以做了簡單的蛋包飯,有小香腸和天婦羅,也捏了壽司,還榨了新鮮的果汁。如果青峰君嫌棄的話,請一定不要說出來。」
「怎麼會,只要是久梨做的我全部都吃得下啊。」青峰三口兩口解決了冰沙,站起來伸了個懶腰,跑進廚房拎著久梨已經準備好的便當盒出來招呼她,「差不多可以走了,如果被赤司發現的話絕對會被他暗地裡往訓練功能表裡加料吧。」
「啊,好的。」
那個時候的綠間並沒有感覺到哪裡不對。
當晚餐時他一臉自然地說起「青峰和緒方說一起出去玩,晚餐不回來吃了」的時候,坐在赤司身邊的紫原立刻感應到什麼,龐大的身軀微微動了動,往遠離赤司的方向靠了靠。
身邊的黃瀨嘴角抽了抽,他扯了扯綠間的衣角,低聲問道:「喂喂,小綠間,你是怎麼知道的啊?」
「他們走的時候正好遇到了,所以順便幫忙傳話而已。」綠間不覺奇怪,繼續說道,「緒方說做了綠豆沙,放在冰箱裡了。」
「為什麼你還能這麼自然地繼續轉達啊。」黃瀨抖了抖肩膀,「為了小赤司不要露出這麼奇怪的表情,你當時就應該攔住他們啊QAQ」
綠間用一種微妙的不解的眼神看著黃瀨:「為什麼?」他的眼神還有種嫌棄的意味,似乎是在說黃瀨過於多管閒事了。
「你問我為、為什麼……」黃瀨幾乎要抱頭痛哭了,「你都沒有發覺到兩個人單獨跑出去玩是很不正常的嗎,連小赤司都沒有告訴就更不正常了啊。」他的聲音漸漸輕了下來,最後一句話只敢在心底說,「兩個人絕對有什麼貓膩……」
「是這樣嗎。」綠間不甚明白地回了這麼一句,大概也感覺到了赤司身上散發出來的不悅的氣息,卻還不明白他為什麼不高興,只能低頭默默吃飯。
「吃飯的時候不要說話,不利於消化。」赤司把筷子一收,用紙巾擦了擦嘴角。
「誒?赤仔吃飽了嗎?「紫原睜著迷蒙的眼睛看著赤司。
赤司並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起身就往客廳走去。
一直被赤司的氣勢壓得不敢說話的桃井松了口氣,見赤司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走廊的盡頭轉進了客廳,連忙聯合黃瀨對綠間進行圍攻:「小綠小綠,快把你知道的事情告訴我們!阿大那個傢伙,偷偷和久梨出去玩竟然也不告訴我,難道還怕我跟著一起嗎?!」
「你們……」綠間簡直被吵得沒辦法安心吃飯,「有什麼好奇怪的嗎?」
「因為小綠是個笨蛋所以不懂啦。」
「小綠間真是不懂人類的情感啊。」
「你們兩個——」
從綠間那裡並沒有得到什麼有用的消息,桃井收拾好自己的碗筷,心裡暗暗決定一定要等久梨回來的時候好好問清楚。
心思一轉,她想到久梨特地給她留下來的綠豆沙還放在冰箱,走向客廳的腳步頓時輕快起來,輕輕哼著不成調的歌謠:「久醬真是太貼心了~難得阿大這傢伙這麼主動,真希望兩個人能玩的開心一點。」
走到冰箱前,桃井興致衝衝地打開冰箱,眼神上下掃描了好幾圈:「咦?冰沙呢……」
紫原跟在桃井身後來尋找久梨留下來的冰沙時,看到的就是呆呆地站在冰箱前的桃井,頓時大叫起來:「小桃!把冰沙留下,不准全部吃光,那是我的~」他難得加快了腳步撲了上去。
桃井轉過身來的眼睛可憐兮兮的,她捂著臉:「小紫……冰沙,冰沙全部都不見了啊!」
第36章
在桃井五月和紫原敦抱成一團糾結久梨留下的冰沙消失到哪裡去了的時候,在旅舍臨近的那座山上,青峰一步跨上一處平緩的高臺,彎腰去拉久梨:「來,我拉你上來。」
久梨氣喘吁吁地,她雙手撐著膝蓋大口喘了口氣,努力伸出手抓住了青峰的手,想要爬到平臺上。
青峰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他突然伸出另一隻手箍住久梨的肩膀,雙手一起用力,輕而易舉地把久梨舉了起來,把她平穩地放在地上,有點不滿:「久梨,你也太小只了,該好好吃飯才行啊。」
久梨有點脫力地想要坐在地上,被青峰一把攔住,他脫□上的外套鋪在地上才讓久梨坐下,然後自己隨便坐下就開始把之前帶來的便當往外拿,在兩人中間滿滿地擺開。
「我吃飯一向很規律的,絕對不是我的問題。」久梨為自己申辯。
「但是你吃飯太少了啊,五月吃的都比你多,還整天都在抱怨自己又胖了又要減肥這樣的。」青峰把單獨放著避免灑出來的果汁拿出來,一扭開瓶蓋就是一陣新鮮的果香,直接仰頭喝了一大口,「久梨你竟然還會榨果汁,真是沒想到……好喝!」
「說得榨果汁好像很難一樣,明明廚房就有榨汁機啊。」久梨吐槽,她對周圍這群人的廚藝實在是不抱任何希望了,她被譽為所有人之間廚藝做好的人的理由竟然是她能夠正常使用各種廚具,這樣的原因說出去絕對不會有人相信的吧。
背包裡裝了幾個透明的玻璃瓶,裡面是被折下來的尤帶一絲生命力的樹枝,從斷口處還滲出了淺褐色的樹汁,幾隻蟬細細地鳴叫著,順著樹枝爬來爬去。
久梨真沒想到青峰帶她來爬山是為了捉蟬的……
青峰也是餓了,大口大口往嘴裡撥著蛋包飯,偶爾被噎到了就喝幾口果汁,狼吞虎嚥的形象讓久梨甚至以為自己平平的廚藝突然飛速進步驚為天人了。
但是看著他這樣吃著,心裡就漲起了軟軟而溫暖的滿足感。
「你怎麼不吃?」青峰的話因為嘴裡還有食物顯得含糊不清,一雙眼睛是最為坦然而毫無雜質的擔心,「是不是剛剛太累了?」
「啊,沒有,我沒關係的。」久梨連忙回答,她端起自己的便當,「那我開動了。」
山間的空氣非常清新,時近傍晚,夏季的天空遠處還是泛著青白,風吹動樹林發出海浪般陣陣的潮聲,偶爾有什麼不知名動物的叫聲,清脆得直破天際。
對面的青峰很快地解決了第一份便當,幸好久梨早有準備,幫他準備了雙份,他滿足地端起第二個便當盒,感歎了一聲。
「久梨啊……如果我能早點遇到你就好了。」
「誒?」久梨差點被嗆到,她瞪大了雙眼看著青峰,「為、為什麼突然這麼說呢?」
「我啊,除了打籃球,小時候最喜歡的就是跑到家附近的山上來玩了,夏天的時候去捉蟬,去河邊釣小龍蝦,還曾經因為把青蛙放在五月頭頂被她哭著向老爸老媽告狀……」說到這裡青峰的表情扭曲起來,「被老爸狠狠揍了一頓,結果五月那傢伙還在旁邊笑,我就知道她是故意的!」
「其實如果是我的話,我也會這樣做的。」久梨很老實地說,「青蛙那種東西,如果放在頭上……」她只是想像一下就覺得非常嚇人了,「絕對會生氣的。」
「哎?」青峰不敢置信地看著久梨,「不會吧,明明就是那麼小的東西,你們都會害怕嗎,真是不能理解……反正,從那以後五月就再也不肯和我一起去山上玩了,我就經常會一個人從白天玩到晚上啊,身上沒有帶錢也沒有食物,餓了就爬樹去摘果子吃……」
「是自己玩過頭了吧……」
「總、總之,餓的時候超級難受的,也有因為吃進來的東西大概不能食用而被送到醫院過,簡直就是噩夢。」青峰想到那個時候自己愚蠢的行為,也禁不住笑起來,最後他下了結論。
「如果有久梨在旁邊的話,一定會提前幫我準備便當的吧。」
「結果青峰君是因為想要隨時都有便當吃才會需要我的啊。」久梨嘴角一抽,心裡有些可笑也覺得有點失望,對待青峰真是不能抱有什麼過分的希望啊。
「才不是,需要久梨的便當,真正需要的是久梨做的而不是一個單純的便當啊。」看著久梨的神色,青峰幾乎是脫口而出。
久梨掩飾性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果汁,她握著杯子的手指微微顫抖著,怎麼辦,完全對不按套路出牌的青峰大輝沒轍啊……
青峰像是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話給久梨造成了多大的影響,很快他就吃完了自己的份,打了個哈欠很是饜足。
「呐,久梨呢,我很想知道啊,久梨小的時候都在做什麼呢?」
「哎,我嗎?」久梨一愣,她不自在地咬了咬筷子,盡力想了想,「一般就是和征君在一起吧,學了很多東西,鋼琴、書法、繪畫和其他亂七八糟的東西,現在在學的攝影也是,都是學了一點點皮毛但是完全不精通。偶爾會出去旅遊……啊,和征君一起學過馬術,征君在東京和京都的家都有馬術場,雖然我很感興趣不過也是有些苦手呢……」
「哇……感覺很厲害,難道不會很累嗎?」青峰感慨一聲,得到久梨否定的搖頭後,他突然想到什麼,「我記得你和我說過,和赤司在一起生活是小學三年級之後的事了吧,那之前呢?」
久梨感覺自己的呼吸停了一下,她並不擅長撒謊,怕青峰看出什麼奇怪之處,她連忙垂下了眼睛。
我不記得了。
「也沒什麼很大的差別。」
吃過了晚餐,天色已經有些偏暗了,遠處山脈和天邊相連的地方已經透出了鮮豔的紅色霞霧,有幾隻白色的飛鳥在那輪圓滾滾的豔紅夕陽前慢慢飛過,被風吹鼓的翅翼被覆上了一層金紅色的流光。
青峰站起來活動一下手腳,提起了那幾個被繩子系在一起的玻璃瓶:「說起來,這些小東西還能賣給山下的人呢,據說很多人都喜歡吃,市場很大。」
「哎?」久梨看著玻璃瓶裡有些無精打采的蟬,有點心軟,「那不是很可憐嗎……話說它們明明看起來一點都不好吃,如果是我的話,送給我我也不會吃的。」
「是嗎……我也不清楚,我家裡也沒有買過這個。」青峰很贊同地點點頭,「不過這個樣子看起來的確不好吃。」
畢竟是兩個人一起捉的,久梨也很不舍,雖然這些蟬長得一點都不討她的喜歡,但她也不想它們變成某個餐桌上的一盤菜,想到它們被炸得金黃透酥的樣子,久梨癟了癟嘴,用可憐兮兮的眼光看著青峰。
青峰手一抖差點沒把瓶子扔下去,他連忙移開了視線,聲音變得凶巴巴地:「幹、幹什麼啊!」
「青峰君……」
「啊真是的,不用你說我也知道啊。」青峰抓了抓頭,無奈地解釋,「這附近都是土地,放在這裡不好,我們下去之後找片樹林把它們放回去好了。」
「嗯!」久梨高興地點了點頭,笑道,「青峰君真是意想不到的心軟呢。」
「囉嗦!」
順著上山的小道慢慢往回走著,把那些蟬重新放回樹上,久梨看了看天色:「快要天黑了呢,我們回旅舍嗎?」
「嗯?啊……不用這麼著急,再留一會吧。」青峰詢問地看著久梨,深青色的眼睛閃著期冀的光芒,看得久梨一下緊張起來。
「當、當然可以啊。」
「哦!那我們往這邊走吧。」
當心體力不足的久梨下山時會跌倒,青峰一路上都讓久梨拉著他的衣袖口。走到其中一個路口時,青峰看了看指示牌上的路標,直接無視了其中一條指向下山的道路,帶著久梨拐了個彎往另一條小道走去,同時非常順手地伸手握住了久梨的手,轉頭笑道:「小心腳下,不要摔倒了啊,否則我還要背你回去呢。」
被那雙明顯比她大了好幾號的手握住,和自己的手掌完全不同的有些薄繭的粗糙觸感,久梨臉色一紅,低聲回答了一聲:「知道了。」
山路有些窄而且崎嶇,踏過草叢時有時會驚起一片小飛蟲或者大一些的昆蟲,有些直接撲到兩人身上,大個的硬甲殼蟲嚇得久梨往青峰背後躲,青峰則是一邊嘲笑久梨的膽小一邊揮動胳膊把蟲子趕走。
□□在外面的皮膚已經被山裡過多的蚊蟲叮出一些紅點,久梨有點難受地伸手撓了撓,沒想到這麼細微動作正好被轉過頭來想說些什麼的青峰看在眼裡。
他左右看了看,突然眼睛一亮,大步跨過去從被雜草掩蓋了的地面上拔出一棵開著紫色小花的植物,熟練地掰開褐色根莖,用滲出來的汁液抹在久梨的胳膊上:「之前在山上玩的時候,有幾個玩的很好的前輩教我認過草藥,嘛,雖然我也不記得這個叫做什麼了,不過知道它能止癢就好。」
「哎……青峰君懂得好多啊。」久梨感歎道,她雖然以成為醫生為目標,不過對於草藥還真是一點都不瞭解。
「因為小時候在山上有過很多傷啦,所以對於用的很多的藥還能有點印象。」青峰蹲下來,一點都沒有在意面前的是個女孩子,也並不是小時候還一起洗過澡的五月,大手剛觸上久梨的大腿,就被她猛地往後一退嚇了一跳,「怎麼了?」
久梨感覺原本溫度就很高的臉頰再次上升了一個等級,幾乎要連著燒到自己的脖子:「這……我自己來吧,青峰君。」
「哈……」還蹲在地上上仰頭看著久梨的青峰發出一聲似是疑惑不解的聲音,他站了起來,還是依言把植物遞給久梨,看她自己彎腰塗著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登時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久梨再抬起頭來時,見青峰局促的樣子,才噗嗤一下笑了:「謝謝你,現在感覺好多了。」
周圍的天色已經徹底黑了下來,黑暗中久梨有些看不清青峰的神情,只有一雙眼睛亮得嚇人。
總算折騰到了終點,久梨沒想到這條路竟然通往一個懸崖,從上方往下看去,只覺得不知有多深的下方黑洞洞地,張牙舞爪地隨時都會把人拖下去的恐怖的樣子。
「青峰君,我們為什麼要來這裡啊?」
青峰舒坦地直接癱倒在草叢裡,長著細絨的草葉撓得他打了個噴嚏。
聽到久梨的問話,他半坐起來,雙臂直直展開舒服地伸展一下:「我啊,很喜歡跑到山上來,有什麼話都可以大聲地喊出來,就會有種一定要實現自己的願望的信心。」
看著久梨還有點不解的神色,他乾脆雙手放在嘴邊:「我最喜歡籃球了——!」
久梨一下子愣住了,她呆呆地看著青峰。
「和久梨在一起,很——開——心——!」
遙遙地傳回來的回聲,和著青峰的聲音,幾乎響徹天地間。他鼓勵地看著久梨,還信誓旦旦地拍拍胸口示意自己絕對不會把久梨的話說出去。
手放在口袋裡然後用力掐住指尖,久梨深吸了口氣,小聲開口:「和青峰君一起,我也很開心。」
只敢在心裡說出來的話。
青峰大輝,我喜歡你。
如果能夠和青峰一樣喊出來,大概她的願望真的能夠實現吧……
我也覺得,如果能夠早點遇見你就好了。
再早一點,再早一點,在我還沒有……的時候遇見你,就好了。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5-11-12 18:15
第37章
「不知道為什麼,就是很想和久梨分享我喜歡的東西啊,所以也是一時衝動,就拉著你上山來玩了。」
夜色中青峰的聲音仿佛都帶上了什麼蠱惑的色彩:「很盡力地想要向久梨展示我喜歡的東西,久梨呢,喜歡嗎?」
久梨感覺自己有些支撐不住,她坐在地上,感覺心底有什麼東西化成了一灘,咕嚕嚕冒著酸澀而甜美的氣泡,然後劈啪劈啪地炸開。
「我很喜歡。」久梨伸手抹去從眼角冒出來的眼淚,露出一個大大的微笑,「也很開心,好開心。」
「那就好。」青峰隔著不遠的距離看著她,朦朧的星光中他眼中的久梨幾乎和星星一樣閃著柔和得讓他移不開視線的光芒,他手撐在地上胳膊伸了過來,笨拙地擦過久梨的臉頰,「笨蛋,哭什麼,不是很開心嗎。」
「嗯,說的也是。」
久梨也感覺自己又哭又笑實在是有點傻,有些風乾的眼淚留下的淚痕讓臉頰也緊繃繃得難受,她歪頭和青峰對視一眼,兩人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
突然她的眼角瞟到旁邊的草叢亮起了小小的一簇光,那抹微弱的淺綠色光芒從草葉尖端顫了一下緩緩飛了起來,一閃一閃地在深黑色的夜色中留下漂亮的殘影。
「咦?」久梨的視線追隨著那道光影,瞪大了眼睛,「這是……螢火蟲嗎?」
「嗯?嗯……是啊。」青峰應了一聲,「說的也對,現在也到了晚上會有螢火蟲的時候了啊。」
這樣說著,兩人周圍三三兩兩地亮起了點點綠色螢光,一直都藏在草叢裡的螢火蟲紛紛飛了出來,浮在半空中。
「好漂亮……」久梨饒有興趣看著它們,「我還是第一次見這麼多螢火蟲呢,感覺就像是天上的星星掉下來了一樣。」綠色的光芒映在她的眼睛中,映得她眼中的驚喜和開心一覽無餘,讓青峰的心情前所未有地輕鬆起來。
他一邊在心裡嘟囔著「我竟然還不如這些蟲子能逗她開心嗎」,一邊重新坐了回去,兩個人都沒有說話,環繞在周圍的只有草叢裡細微悠長的蟲鳴和輕快地吹過草葉的風聲,靜得幾乎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在這夏夜裡重疊在一起。
兩個人回到旅舍時,時間已經將近十點。桃井五月雙手叉腰就蹲等在門口,久梨和青峰出現在道路盡頭的那一刻,她就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猛地跳起來,快步走到兩人面前,伸出一根手指用力戳著青峰的胳膊,憤憤地抱怨:「真是的,你到底是怎麼搞的!偷偷帶著久梨出去玩竟然都不告訴我,吃飯的時候我一點準備都沒有,看著赤司君的表情嚇得好想哭啊!」
「我就是擔心赤司會怎麼樣,才告訴久梨誰都不要說啊。」青峰頗為嫌棄地揮揮手撥開桃井的手指,懶懶地說,「讓你知道了一定會大聲嚷嚷出去的。」
「我在你眼裡就是這樣的人啊?」桃井氣急反笑,乾脆不再去理會青峰,而是把興味的眼光投向一直都沒有說話的久梨,發出了兩聲意味不明卻很有深意的笑聲:「久梨……哼哼哼哼~」
久梨肩膀一抖,連忙把一直提著的瓶子拎了起來,遞到桃井面前:「呐五月,你看!這是我和青峰君捉到的螢火蟲,拿回來送給你的~」
雖然知道久梨是為了轉移她的注意力,桃井也還是歎了口氣,順著她的話轉移了話題。在看到玻璃瓶裡星星點點的綠色螢光時,桃井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哎?真的是螢火蟲……」
「誰讓你膽子那麼小,小時候我叫你去山上你都哭著說天太黑了不敢去,怎麼樣,沒見過吧。」青峰站在旁邊吐槽。
「閉嘴啦阿大,這麼好的氣氛都被你破壞了,要不就回你的房間睡覺要不就站在那裡別說話!」桃井握緊了拳頭,努力遏制自己的怒氣,朝久梨勉強笑了笑,咬著牙說道,「我才不相信阿大這傢伙會好心到陪你捉什麼螢火蟲送給我……」
久梨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垂在肩膀上的頭髮,的確,一開始青峰是準備捉一瓶讓她帶回來,欣賞夠了就再放走的。
「因為五月也很辛苦哦,一直以來都在麻煩你,如果五月能喜歡就好了。」久梨認真地看著桃井,她知道桃井為了撮合她和青峰費了很大的功夫,竟然讓她能夠和青峰走到這個地步。
桃井皺了皺鼻子,她哼了一下,從久梨手裡奪過瓶子,彆彆扭扭地:「你們兩個拋下我跑出去玩,還想用這個東西來敷衍我,我才不會輕易被你們收買呢。」
「好嘛,我知道了,那我等明天做今天的綠豆沙怎麼樣?我記得五月你很喜歡的,當做今天把五月留在這裡的賠禮……」
「啊,說起綠豆沙啊,久醬你不知道!」桃井一下子撲過來硬是把青峰隔到一邊,自己抱著久梨的胳膊,兩個人一邊說話一邊向客廳走去,「小綠告訴我冰箱裡有綠豆沙,結果我吃完飯去找的時候就沒有了,全部都不見了!」
「哎?怎麼會……會不會是被紫原君偷吃了?」
「沒有啊,我和小紫一起去找的,結果還是沒有找到,兩個人坐在冰箱前傷心了好久呢……」
漸行漸遠的聲音,兩個女孩子身影逐漸消失在了走廊的盡頭。
青峰獨自站在門口,呆呆地看著兩人完全把他拋在腦後,半晌才反應過來:「等——久梨,不是說好回來一起看NBA全明星賽的嗎……」
像是聽到了青峰無聲的呼喚,桃井轉過半張臉來瞪了他一眼,朝他做了個鬼臉。
健身房的門大敞著,隱隱還能聽到裡面機械運作的聲音,跑步機嗡嗡地運轉著,有什麼人細微的低喘和腳步踏在踏板上的聲音一下一下。
過了一會,那人終於把機器關掉,有些脫力地伸手把快要流到眼裡的汗水抹掉,久梨抱著毛巾站在不遠處,她叫了一聲:「征君。」
赤司循音轉過頭去,看到了久梨,微微點頭:「久梨,你回來了。」他接過久梨遞過來的毛巾擦了擦臉,坐在椅子上,「玩的開心嗎?」
久梨有點惴惴,不過還是老實地回答:「挺開心的。」
其實她覺得用「特別開心」、「超級開心」、「開心到快要死掉了」來形容也不為過。
赤司把搭在椅背上的另一條幹毛巾扔給久梨,自己則是非常自然地倚在椅背上微微仰起了臉,屋頂的熾光燈白得耀眼,直直地映進他異色的瞳孔中。
久梨拿著毛巾一下子蓋在赤司臉上,胡亂揉了揉才撤開,開始慢慢地給他擦頭髮:「在房間裡找不到你,所以在想你會不會在這裡,果然找到了。征君你也真是的,都這麼晚了,白天也有訓練晚上還賴在健身房,是不是努力過頭了啊。」
「沒有。」赤司闔上了眼睛,他也有點倦了,「今天白天的訓練量太少了而已。」
久梨摸了摸他柔軟的髮絲,感覺也差不多幹了,看著被她揉得亂七八糟的髮型,偷偷用手指自以為不引人注意地給他梳順。
赤司正閉著眼睛思考第二天的訓練功能表還有沒有需要調整的地方,突然他睜開眼睛,銳利的目光往健身房的門口掃去,過了幾秒,他突然開口:「久梨,在這裡的合宿差不多要結束了。」
「嗯?但是距離全國大賽還有一段時間呢,不需要再合宿了嗎?」久梨有點驚訝地應了一聲。
「這次的合宿分成兩個部分,這個週末結束我會帶著他們去海邊繼續第二階段的合宿。」赤司聲音淡淡地,他眼角的餘光掃過久梨變得有點抗拒的表情,「你不用跟去了,先回去吧。」
「嗯,好啊。」久梨這次的答應異常地乾脆。
赤司沒問關於今天她和青峰跑出去玩的事情,久梨也不敢興致勃勃地說什麼他們出去玩的趣事,直到她梳著梳著,禁不住打了個大大的哈欠。赤司才開口:「久梨,時間不早了,回房間休息吧。」
「嗯?那征君呢,我和你一起回去吧。」久梨揉了揉眼睛,困意來勢洶洶,她一時還真是抵擋不住,而且今天也耗費了太多的體力。
「我收拾東西,等下回去,你先走吧。」赤司這樣說著站起來,松松地搭在頭上的毛巾掉下來垂在肩膀上,他隨手抽開給久梨擦了擦眼角滲出來的淚水,然後摸了摸久梨的頭頂,聲音變得溫和了一些,「好好睡吧,晚安。」
「唔……好吧,那我先回去了。」久梨又打了個哈欠,已經被困意和疲憊侵佔得睜不開眼睛,糯糥地回答,「晚安,征君。」
從健身房的冰櫃前經過時,久梨勉強用有點模糊的視線看到了放在冰櫃旁的寬口玻璃杯。
嗯……感覺好眼熟啊……
久梨迷迷糊糊地想著,腳步有點虛浮地往自己的房間走去,怎麼想都記不得是在哪裡見過了,還是先回去睡覺吧……
看著久梨的背影消失在門口,輕微的腳步聲也漸漸遠去,赤司重新坐回去,用手撐著下巴發聲問道:「已經這麼晚了,也該睡了,你還有什麼事嗎,青峰?」
從門口的陰影處出來的青峰,表情非常難看:「為什麼又讓久梨提前回去,赤司,你真的不覺得你管得太多了嗎?」
如果是平時,赤司肯定不會輕易把青峰惡劣的語氣和質疑這麼輕鬆揭過。不過也不知道他今晚是怎麼了,仿佛對青峰的不滿視而不見,語氣平淡地回答:「躲在門口偷聽可不是什麼值得推崇的行為。你既然聽到了也應該知道,久梨答應了,不是嗎?」
「答應個鬼!你明明知道她是不可能拒絕你的任何的命令的,你讓她回去她當然會答應回去!」青峰一下子暴躁起來。
不過這次我沒有讓她來,她還是跟著過來了。
想到這點,赤司原本還不錯的臉色微沉,也懶得和青峰糾纏:「想讓她繼續留下就直接去找久梨說好了,敢再跑過來用這樣的語氣和我說話,後果你自己知道的吧,青峰。」
「嘁。」青峰氣憤地看了赤司一眼,腳步重重地踩在地板上,一邊往外走一邊說道,「我會讓久梨留下的。」
「是嗎?」直到青峰氣衝衝地離開,赤司把用過的毛巾放在回收區,在這空無一人顯得越發空蕩蕩的房間露出一個不帶笑意的微笑,「那祝你好運了,青峰。」
第38章
青峰本來就瞞不住什麼事,第二天一早他被桃井五月拖起來拽去練習,中場休息的時候想要偷跑結果還是黃瀨抓了包纏著他要一對一,等他終於見到久梨的時候就是中午午餐時間了。
吃過飯後青峰把久梨堵在了回房間的路上:「久梨,這次的合宿你真的準備提前走嗎?」
「哎?」久梨有點迷惑不解地看著青峰,「什麼意思?」
青峰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說他昨晚經過健身房時偷聽了她和赤司的對話,雖然偷聽的時候沒感覺有什麼,說出來還是很不好意思的。
支支吾吾了一陣過後,他乾脆跳過這一段直入正題:「過幾天會有去海邊的合宿吧?別走了,也別聽赤司那傢伙的話,和我們一起去不好嗎?」
久梨一怔:「你怎麼知道我要先回去……呃,拋開這件事不談,抱歉呢青峰君,我不能一起去。」
「為什麼?」青峰氣急,「果然還是因為赤司的話嗎,你想去就可以去啊,為什麼一定要這麼聽他的話啊?!」
「啊,並不是你想的那樣……如果青峰君一定要問我原因的話,不好意思,我不能說,但是我真的不能去,就算是青峰君堅持……」久梨第一次在青峰面前表現得這麼不容商量,「我只能說抱歉了。」
「你——我真是搞不懂,何必對赤司這麼言聽計從啊,你就不能有自己的想法嗎?」青峰還是認定就是赤司的命令,怒氣幾乎要牽連到久梨身上,他從來沒有這麼希望一個人能夠一直陪著他,這種他自己都沒注意到的渴求讓他更加生氣起來,語無倫次地,「只要你說你想去,我就能幫你的,沒關係,只要你說你想去!」
久梨臉色也有點變了:「這就是我自己的想法,不去就是不去。如果青峰君一定要堅持的話,不就和你口中征君的做法一樣,只為了自己的意願罔顧我的感受了嗎?再說這次和征君並沒有關係,請不要一直都把他扯進來,他並不是那種不通情理的人。」
「啊啊我知道了,反正就是他說你就無條件聽從,我的想法你就可以完全不顧了吧?」見久梨還為赤司說好話,青峰越來越氣憤,根本聽不進久梨的解釋,一味說著,「我就是搞不懂你們的想法啊,赤司也好你也好。反正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吧,我才懶得管你!」
「所以說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怎麼突然和久醬吵架了啊!」桃井急匆匆地在青峰的房間裡踱來踱去,看著青峰坐在床邊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翻著雜誌,氣不打一處來,「聽到我說話沒有?久醬都提前離開了,你就一點都不著急嗎?!」
「有什麼好著急的,反正都是赤司那傢伙的安排吧,久梨聽話得不得了,我們說些什麼都沒用吧。」青峰的聲音沒有一絲生氣,懶洋洋地不帶幹勁,「你也別費工夫了,反正她也不會聽的。」
「你們兩個是怎麼回事啊,開什麼玩笑,明明之前還好好的……」
桃井吵吵嚷嚷的聲音就在耳邊不停地提醒著青峰之前發生的事情,他把雜誌往床下一扔,乾脆躺在床上用被子蒙住頭,不去理會她。
到底是怎麼回事……
就是該死地他也不知道怎麼就變成現在這樣子了啊!
實際上吵過架的久梨也在位於東京的赤司家裡輾轉反側。
看了看手邊的手機,久梨翻了個身,把臉埋在枕頭裡,糾結著要不要給青峰打電話。
雖然她到現在也是有些莫名其妙,根本不知道為什麼會和青峰吵起來,青峰是怎麼知道她和赤司的談話的,又為什麼這麼急切地要求她一起去海邊合宿,她還是一頭霧水。
因為幼年車禍導致她從跨海大橋上掉進海裡,導致她有輕微的恐水症。雖然平時生活是沒有大礙,但是只要看到無邊無際的海水,她就會立即陷入那段模糊又痛苦的回憶中。
赤司就是因為知道這一點,才會讓她提前離開的。
但是青峰卻一直都在懷疑赤司有什麼不好的企圖。
征君向來對她好到沒話說,說是寵溺也不為過。
對待球隊的同伴們也是,他雖然總是顯得壓迫感十足,但是每個舉動都是為了幫助他們更好地成長。明明青峰他們也是,國中這兩年來,他們受了征君那麼多的照顧。
一點都沒有感覺到嗎,一直都認為征君是個不通情理的混蛋嗎?!會這麼認為的人才是真正的混蛋吧!
她不喜歡有任何人說征君的不好,就算是對赤司沒有什麼好感的水野千雪也從來不敢在久梨面前嫌棄他,頂多只是玩笑話的吐槽而已,更不用提青峰大輝——
絕對不會讓步,即使是青峰君也不能容忍。
久梨在床上滾了滾,一把抓起手機撥通那個熟記於心的號碼,等了幾秒鐘,那邊傳出熟悉的聲音。
「征君?」久梨抱著手機躺在床上,眼角瞟到了書桌上一本薄薄的相冊。裡面的照片並不多,裡面基本上都是她和赤司的照片。生日時兩個人的合照,還有一起出去旅遊、穿著浴衣參加夏日祭、一起騎著赤司的馴馬雪丸的合照。
從幼年時帶著嬰兒肥的臉頰,到後來他們逐漸長大,身形拔高,變成現在少年風華的樣子。
「合宿辛苦了,要好好保重身體哦。我在家也很好的,你不用擔心我~」
誰也無法取代的,也不容誰去質疑詆毀的,最為親密的感情。
一直到全國大賽開賽,青峰都沒有和久梨聯繫。
大概兩個人到最後都覺得自己是沒有錯的,是有著正當理由的,或者即使意識到自己的衝動也硬撐著不肯主動去低頭。
年少時候很多很多的感情,都是這樣被磨光,猝不及防地從手中溜走的,只是為了所謂的自尊心。
久梨跟著赤司來到休息室時,正好遇到熱身回來幾乎忍不住想要上場的衝動的青峰,兩個人打了個照面,頓時僵在了那裡。
「赤仔~真的要讓我上場嗎?」紫原見赤司來了,一臉委屈地抱怨,企圖為自己爭取福利,完全沒有注意到那裡尷尬的氣氛,在眾人敬佩鼓勵的眼光中走了過去,「很麻煩的哎……」
「敦,不要任性,比賽結束後讓黃瀨帶你去買零食。」
赤司一句話就戳中了紫原的死穴,他馬上就改口說著雖然很麻煩不過既然是赤仔的命令也沒辦法了。
無辜躺槍的黃瀨愣了一下:「等等,為什麼是我?」
雖然全國大賽對進入球場的限制很多,不過赤司還是輕易地把久梨塞在隨行人員裡帶了進去。又一次坐在全國大賽的球場上,眼前的一切都和去年的場景徹底重合在了一起。
上場前還是有些心不在焉的青峰,一摸到籃球幾乎就像是變了個人一樣。
難得沒有在跳球的時候失誤,紫原輕而易舉地將球撥給青峰。對方同為PF的球員剛捕捉到球的軌跡,甚至連腳步都沒能跨開去防守,下一秒只覺得一陣風掠過,那個身影已經晃過了他,出現在禁區中。
還映在視網膜中屬於青峰大輝的身影甚至沒有完全散去。
「什——」震驚地轉身回防,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個不過是國中生的隊員用幾乎不可能完成的動作拿下首場第一分。
記分牌上的時間剛剛走過五秒鐘,短暫的沉寂過後,全場爆發出一陣幾乎要衝破屋頂的歡呼。
「在觀眾席上看和親身經歷的感覺果然不一樣,真是震撼。」棕色頭髮的中鋒大喘了口氣,抬起頭來時目光灼灼,正好對上紫原依舊懶洋洋的眼神,「你們真的很強呢,不愧是被稱作奇跡的時代。」
「哎,是嗎?」紫原耷拉著眼皮隨口應了一聲,「峰仔的確很強,不過現在是你們太弱了而已。」
赤司依舊沒有上場,他手撐著下巴,異色的雙眸毫不放鬆地盯著場上的形勢。進展得和預想的一樣順利,這次的對手並不棘手。
或者說,對於現在的奇跡的時代來說,同齡籃球界中根本沒有值得忌憚的對手。這支隊伍中,唯一有點看頭的就是對方球隊的中鋒。
不過既然已經派了敦上場,他的所有掙扎只會讓敦更生氣而已。
畢竟這種人可是敦最討厭的類型了啊。
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所有的一切他都能夠看到,用這雙眼。
而現在久梨的眼裡,只能放得下一個人的身影了。
「喲西,好球啊哲,再來一個!」順利地和黑子配合把分差迅速拉開,青峰笑著和黑子碰了碰拳,「今天火力全開呢。」
太耀眼了。
運球連過三人,卻被對方意外難纏的中鋒擋住,青峰身形突然一矮,假動作晃過了他大力灌籃。
實在是太耀眼了,那種笑容,那種眼神,那種表情。
久梨下意識屏住了呼吸,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青峰,視線緊緊地追隨著他的身影。那樣的青峰,有種看久了就讓她胸口憋悶幾乎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她好喜歡這樣的青峰大輝。
全神貫注在籃球和比賽上,青峰完全沒有注意到場外久梨的目光,如果放在平時沒有拿著籃球的時候,他一定能第一時間就發現久梨出現在了附近。
——但是她就是喜歡這樣的他,狂熱地愛著籃球的青峰大輝,眼神閃亮著仿佛整個人都要為之燃燒的樣子。
並不是沒有想像過的,如果青峰能用愛著籃球一半或者更少的愛拿來對待她,如果她能夠和籃球一樣吸引到青峰的視線,只是這樣想像,都讓久梨無比嚮往。
——但是不行。
好難受,好痛苦,想讓他知道,想能夠真正站在他的面前,不需要隱藏自己的什麼過去,只要親口能夠告訴他,她喜歡他這件事。
——但是不可以。
因為啊……
他肯定不會喜歡這樣的她的,有著不想讓別人知道的秘密,身體糟糕得一塌糊塗,總是被人說成過於驕傲不去理會別人,甚至兩個人不久之前還為了什麼她到現在也不知道理由的事情吵了一架。
表面上看去上毫無破綻,內心卻是千瘡百孔。然後用一些偽裝的東西粉飾自己的外表,直到大家都看不到真正的她。像青峰這樣的,幾乎全部的情感都能呈現在臉上的人,一定也會覺得她很麻煩吧。
桃井最先發覺到身旁久梨的不對勁,她仔細地盯著久梨,才發現她的眼底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有了一層透明蕩漾的水光,連忙叫了一聲:「久醬?」
久梨坐在桃井和赤司之間——她聽不到桃井的聲音。
「久醬,你怎麼了?」見久梨沒有理會她,桃井更有點慌了,連忙一手搭上久梨的肩膀低聲喚道,「不開心嗎,發生什麼事了?」
久梨被嚇了一跳,她茫然的視線對準了身旁的桃井,才反應過來:「不,我沒關係的。抱歉呢五月,剛剛我走神了。」
久梨微微笑起來,一瞬間眼底的淚光已經不見了蹤影。
「真的不要緊嗎?」桃井心裡一軟,輕聲問著。
「放心吧,沒關係的。」為了不讓桃井繼續擔心,久梨轉移開話題,「這次的對手雖然不強,但是比想像中的要難纏呢。」
那是因為久醬你只看帝光的比賽,才會覺得所有的球隊都不強的。明明這次的對手也是廣受好評的隊伍,被視為有著全國水準的種子球隊啊。
桃井暗暗吐槽了兩句,想到現在場上的局勢也沒有什麼說服力,還是放棄了為對方說好話的意圖:「的確,能夠堅持到現在是因為這支球隊的中鋒很不錯呢——雖然是比不上小紫啦。」
「中鋒嗎?」久梨找到了和紫原相對抗的對方球隊的中鋒,「從體型來說很不佔優勢呢,誒,動作感覺挺好的……不過的確被紫原君壓制著呢。」
「嗯,他也是比較有名的球員哦。」桃井低頭翻開手裡的資料,看著上面棕發男生的照片低聲念道,「無冠的五將——木吉鐵平。」
第39章
比賽毫無懸念地結束了,眼看著青峰胳膊攬在黑子的胳膊上就要歸隊,久梨有點擔心兩人見面之後又要尷尬,連忙站起來:「征君,我有點渴了,先去買點飲料。」
赤司點頭應允了,看著久梨的表情,他也知道久梨現在不想和青峰碰面,又告訴她他會讓司機來接她,讓她在體育館的門口等著,他先帶隊回學校。
久梨雙手合十朝赤司眨了眨眼睛,拿起自己的背包離開了。
下了場的青峰顯得非常興奮,這場比賽的對手比他預想中的要強一些,讓他意外地燃了起來。打了一場舒暢的球他顯然大腦還沒冷靜下來,眼光在眾人之間轉了一圈:「哎,久梨不在嗎?」
桃井訝異:「你找久醬幹什麼?」吵架嗎?
青峰心情簡直就是好到沒邊了,之前對久梨的彆扭也不知道被拋到哪裡去了,現在他只想找到久梨和她分享這場球賽的開心,也許趁機還能夠和好吧!
大概從青峰的表情中看出他的心思,桃井給了他方向:「你去走廊的自動售貨機找找看吧,她去買飲料了。」
「哦!那你們先走吧,我和久梨一起走好了。」青峰一把撈起自己的包就往外跑。
手機螢幕的冷光映在臉上,赤司看著顯示的「撥通中——」的字樣,直接按死結束了通話。
雖然是找了個理由跑出來,久梨也的確是渴了。她找到了自動售貨機,前面還站著一個人,胳膊撐在機器上,臉被埋在胳膊和衣服的陰影中看不清表情。
大概是在糾結喝什麼飲料吧。久梨這樣想著,站在他後面等待排隊。
注意到久梨的到來,之前的人連忙收回了胳膊往旁邊讓開,朝她低聲道:「你買吧。」
露出來的臉稍微有些熟悉,他的視線並沒有看向久梨,而是盯著地面。臉上是遍佈的淚痕還有鼻涕的印記,他咬著嘴唇,雙拳緊握,滿臉的痛苦和不甘。
啊,這個不是那個中鋒……嗯,名字不記得了……
全場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青峰身上,久梨完全把桃井曾經介紹過的那名球員的資料忘光了,現在他自己呆在這裡……估計是因為輸了比賽,所以為此在傷心吧。
知道男生的自尊心比她能想像到的高很多,作為帝光一方的人也沒有資格去說些什麼,久梨不準備去安慰這個陌生人,而是道了一聲謝,一邊從包裡拿出錢包,一邊掃看著機器裡的飲料種類。
果然到最後還是這個吧——久梨找到了目標,伸進錢包裡的手卻一僵,低頭看著錢包的零錢袋,她鼓了鼓臉頰,犯愁了。
木吉本來準備離開,見久梨頓在了那裡,馬上就意識到她遇到了什麼問題。雖然自己現在只想找個沒人的地方默默呆著,天生的熱心腸還是驅使他從口袋裡掏出幾枚硬幣遞給久梨,說話的聲音還帶著鼻腔被堵住的悶音:「這個給你吧。」
「啊,可以嗎?真的非常感謝。」久梨接過來鞠躬道謝,抬眼偷偷打量木吉的要哭不哭的憂傷的表情,猶豫了一會還是沒說什麼。
貿然地去安慰別人,實在是太失禮了吧。
「沒關係。」見久梨從錢包裡準備翻出紙鈔還給他,木吉連忙擺了擺手,把自己的負面情緒收斂起來避免影響到對面的女孩子,朝她露出一個勉強的微笑,「我身上沒有餘錢找不開的,而且不過一點錢而已,不需要這麼計較。」
他的語氣雖然有些虛浮,但是透露出的意思非常堅定。
久梨捏著那幾個硬幣,最終放棄了喜歡的品牌,選了兩罐最為便宜的熱飲,正好是木吉給她的零錢能夠買得起的。她把飲料拿出來,一罐遞給木吉,水藍的眼睛裡是溫柔的笑意:「雖然是你的錢——當做我請你了,好嗎?」
她目光順著木吉背包上的銘牌找到了他的名字:「木吉君,比賽辛苦了。」
木吉頓了兩秒,伸手接過來,溫熱的鋁制罐子熨燙著手心,在這個夏日竟然不顯得悶熱。
「……謝謝,那我不客氣了。」
再後來兩個人回憶起這次的初遇時,木吉顯然對久梨印象非常好。
「是個非常溫柔善良的女孩子呢!」他是這樣評價的。
而對於久梨來說則是——
「木吉君臉上有鼻涕的印子呢,和蝸牛爬過一樣,我是忍了很久才沒有笑出來的。」
「哎——真的嗎?不會吧?!」
「久梨!」青峰的聲音由遠及近,他看到了站在自動售貨機前的久梨和木吉,加快了腳步。走到久梨旁邊時,他才記起兩個人不久之前的不歡而散,撓了撓頭發,「抱歉……你還在生氣嗎?之前的事是我不好,不該和你吵架的。」
青峰的態度這麼坦蕩,反而讓久梨更加不好意思了:「不,我沒有在生氣。」
反而為自己那種可笑的堅持感到羞愧。
雖然自己為青峰對赤司的想法感到不滿,但是那場爭吵明明是可以避免的,只是因為她沒有處理好,所以才會……
「其實我也……很抱歉,青峰君,之前我太激動了。」
青峰松了口氣:「你沒在生氣就好。」
他把視線移向木吉:「誒,你不是那個……」他沒記住木吉的名字,不過顯然對木吉印象很深,「剛剛的比賽還不賴嘛,等以後有機會再來打一場吧!」
木吉愣了一下,他微微笑起來,像是從青峰毫不掩飾的肯定中得到了一些力量:「當然,到時候再一起打球吧!」
青峰向久梨伸出手:「呐,走吧,大家都在等我們呢。」
久梨握著背包的手緊了緊,把手伸過去,輕輕應了一聲。
兩個人……應該算是和好了吧?
「何止是和好,你們現在的互動已經快要超過純純的友誼邊緣了哦。」水野千雪吐槽道。
籃球部又一次給帝光中學帶回來全國大賽冠軍的獎盃,不知不覺已經開學了,回到學校的水野發現某位籃球部成員和自家朋友的交往越來越不加掩飾。甚至有一次她去籃球部找久梨的時候,看到青峰為了護住被紫原搶食的久梨,長長的胳膊攬在她身前,幾乎把她整個人都抱在了懷裡。
當時水野千雪的第一反應就是——臥槽在赤司巨巨的眼皮底下你竟然敢這麼直接,當心被穿小鞋啊真勇士青峰君,盂蘭盆節的時候我會去給你上香的!
不過當她環視一周,才發現原來作為隊長的赤司並沒有在球場內,這才為撿回一條命的青峰松了口氣。
雖然她覺得青峰根本就不會在意赤司有沒有在場上的可能性更大一點。
「所、以、說!我覺得青峰對你肯定就是不懷好意的,他絕——對——有問題,你現在去表白一定沒問題的!」水野激動地揮舞著筷子,努力勸著久梨,「你們兩個人的感情都這麼好了,在別人看來,把你們當做情侶都沒有什麼違和感了哦!」
「……總之千雪你動作輕點,小心便當翻掉——」
「啊!我的便當!」
「……真是的,我就說吧。」
看著水野可憐兮兮的眼神,久梨撲哧一聲笑出來:「真拿你沒辦法,我的便當分給你,一起吃好不好?」
「哦!久梨你最棒了!」水野歡呼一聲,見久梨俐落地把剩下一大半的便當全數撥到她這一邊,自己卻沒吃什麼東西,頓時就不開心了,「你吃這麼少怎麼可以呢,身體本來就不好了還逞強。」
「唔……今天就當做是例外吧。」久梨很熟練地給水野順毛,「畢竟千雪下午不是還有很重要的事情嗎?田徑社的排位賽,作為種子選手的水野千雪小姐。」
「誒,你還記得這件事啊。」水野嘟嘟囔囔地,語氣有些彆扭,「我還以為你的心裡只裝了你家征君呢,今天下午他不是還要組織對抗賽,你期待了好久的嗎?更何況還有青峰出場,肯定很想去看吧。」
「嗯……的確呢,那可是征君和青峰君呢。」久梨看了看水野的表情,摸著下巴笑了笑,「但是無論如何,我都不能缺席小姐你勇奪第一的光輝時刻吧。」
「哼,我才不稀罕呢。」水野瞪了久梨一眼,大眼裡卻滿是開心,「我就勉強讓一年級的後輩給你留個位子,來欣賞我的風姿吧。」
兩個人吃過了午餐,並肩往教學樓趕去。久梨打開鞋櫃,剛拿出室內鞋,就有一個信封從鞋櫃裡「刷」地滑了出來,掉到了地上。
「哇哦,信封……是情書吧?」水野換好了鞋,跟著湊上去看,「真是難得會有人敢來給你遞情書呢,久梨。你家的征君青梅竹馬的身份可是嚇退了不少男生啊。」
「是嗎……」久梨打開信封看了看,有點苦惱地皺起了眉頭,看著手裡的情書很為難,「沒有署名呢,這樣我也不知道是誰交給我的……但是這樣不要緊嗎,我連對方是誰都不知道,那不是白白辜負了他的心意嗎?」
「……你真是理想主義者啊,太天真了吧。」水野嘴角一抽,「本來呢,情書這種東西的存在並不是強求別人接受自己的喜歡,而是一種把自己無法說出口的感情傳達給喜歡的人的方式而已。」
說到這裡,水野自己先頓了一點:「呐,久梨。」
「嗯?」
「我說啊……你要不要也寫情書給青峰啊。」
「哎?」
因為啊,久梨不是很害怕對青峰說出自己的心意嗎?
但是心裡那份感情一直都隱忍不發,一直都只是自己默默承受的話,不會很難受嗎?不會很難熬嗎?
難道真的不想告訴他嗎?真正地告訴他你的心意——
你喜歡他——
……那,我試試吧?
當天晚上的赤司宅。
做完了學校的作業,又完成了每日的家庭作業,赤司有點困頓地打了個哈欠。手頭上正在進行的課程是赤司父親特地安排下來的帝王學,赤司雖然學得也很順,但是顯然這門課程的難度比其他的都要大。
要真正理解,還需要很長的時間吧。
叫了一聲管家,但是沒有人回應。於是赤司自己站起來走出房間,準備下樓去廚房的冰箱找牛奶喝一些安神。
距離他的房間並不遠就是久梨的房間,房門虛掩著,從狹窄的門縫中透出一絲的光亮。
——這個時候,久梨早就應該睡了。
赤司回想了一下,確定自己在回房間做功課之前,把久梨有疑問的問題都解答清楚了。按照她平時的進度,現在早就應該完成學校和醫科專業的課程,早早地上床睡覺了。
輕輕推開門,門扇敞開沒有發出一絲響動。赤司放輕了腳步,向正埋頭在書桌前寫些什麼的久梨靠近。
大概是赤司的腳步太輕,而久梨也聽不清從背後傳來的聲音,直到赤司站在了久梨身後,她還是趴在那裡,認真地寫著東西。
水性筆筆尖劃過紙張,發出沙沙的聲響。
赤司眼神停留在被久梨用手壓住的信紙上面。
「雖然你並不知道我是誰,也不知道我這份心意已經被積攢了多久。」
「我只是想真正地向你傳達出我的心意,點點滴滴收集起來小心珍藏的感情,全部告訴你——」
水藍色的筆跡在信紙上暈染開,赤司的表情沉了下來。
久梨寫到這裡,大概是有些緊張,手指微微顫抖起來,她舔了舔嘴唇,一筆一劃地寫道:
「我已經喜歡你很久了,青峰大輝。」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5-11-12 18:17
第40章
赤司駐足看了一會,見久梨劃上了句點,他退後了幾步,悄無聲息地轉身離開了。
久梨伏著身體,脊背上的骨骼都微微凸了起來,在蒼白的皮膚下尤其明顯,幾乎都要在白熾燈的燈光下變得透明。
赤司想著明天還是繼續給她加餐補營養在這樣瘦弱下去真的不行,一邊輕輕地給她掩上了門。
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他也不曾來過。
也更不曾親眼看著久梨,給青峰寫了一封長長的沒有署名的信。
第二天赤司起床時,時間還很早,這也是為了參加籃球部的早訓。下樓時他正好看到管家在吩咐廚師將早餐端上餐桌。見赤司過來,管家連忙上前:「少爺,您醒了,早餐已經準備好了。」
「嗯。」赤司微微點了點頭。
管家又繼續說道:「今天早上久梨小姐起得很早,剛剛已經提前去學校了。」
赤司眼神一沉,卻是不動聲色:「嗯,司機有安全把她送到學校吧。」
「是的,司機剛剛回來,久梨小姐已經進學校了。」
久梨差不多是一整晚都沒睡。她輾轉反側,腦海中不斷演示著天亮之後她要如何在不引人注意的情況下將表白信塞到青峰的鞋櫃中。
被她小心地收在背包裡的表白信,像是用了一晚的時間仔細雕琢出來的,自己的另一顆心,將要被她交到另一個人的手上,而前途卻是未知。
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當她的意識還沒有沉入到最深層的睡眠中時,她又醒了過來。這時天色已經濛濛亮,久梨再也睡不著了,一股腦爬起來拉開了窗簾。
只有寥寥幾顆星星掛在天上,遠遠的天邊和薄雲幾乎融為了一體,透著非常涼薄而帶著寒意的冷青色。
久梨沒有什麼胃口,只是勉強吃了幾口飯就趕去了學校。
帝光中學這個時間還空無一人,校園空蕩蕩的,久梨一個人走在小道上,腳踩在有點枯黃了的梧桐樹落葉上發出吱吱的聲響。
秋季不知在什麼時候已經悄悄到來,每個深夜過後,寬大的梧桐樹葉子就會被浸上一層露水,整棵樹都顯得濕噠噠的。寂靜的校園中,還有極有規律的露水從葉子上滴下來落到土地裡的滴滴答答的聲音。
空氣清涼而乾燥,已經帶上了些微秋風的蕭瑟。
久梨走進了教學樓,在青峰的班級處左顧右盼,尋找著他的鞋櫃。
對於青峰這種不過是國中生身高就已直奔190公分而去的人來說,鞋櫃的高度只能說是剛剛適合他。但是對於久梨還不到160公分的小姑娘來說,這個高度就不太方便了。
伸直了胳膊,久梨的手才挪到了鞋櫃門口處。她從背包裡拿出信,從鞋櫃的縫隙中向裡面塞去,同時眼角還隨時注意著周圍的環境,生怕有人會突然冒出來。
……所謂怕什麼來什麼,越心急就越手忙腳亂。正在奮力塞情書的久梨突然看到遠遠地從校園小道上走過來一個人,也來不及看清楚,她連忙用力把信封向更深處塞進去,然後動作迅速地拎起背包,往教學樓裡面跑去。
拜託千萬別看到她——
隱隱約約地好像從身後傳來什麼呼喊的聲音,久梨仔細辨認後還是沒辦法聽清,又不能跑回去詢問對方有什麼問題,只能一味埋頭往前跑著。
絕對絕對不要被別人看到!話說這麼早誰會來上學啊,差點要嚇死了啊!
反正絕對不可能是那個一天到晚除了打籃球其他時候都睡不醒的青峰大輝就是了。
不知道青峰君看到了那封信會是什麼反應啊……雖然告訴自己不要懷抱著無謂的希望,但是內心深處還是有些小小的盼望吧。
……總之不要給她扔到垃圾桶裡就好。
而在久梨已經遠遠跑開看不到的角度,從外面跑進來的人疑惑地站在剛剛久梨塞情書的鞋櫃面前:「真奇怪,剛剛那個人的確是久梨吧,為什麼叫她她不理我呢,甚至跑得更快了……難道是沒聽到嗎。」
自己給自己找到了理由,他又嘟囔著:「為什麼今天怎麼睡都睡不著,難道是誰在說我的壞話嗎?算了,等下就直接跑到球場上睡一覺吧,前兩節課隨便翹掉也沒有關係……」
這樣說著,他伸手打開了鞋櫃,隨著他的動作,那封勉強夾在鞋櫃的縫隙間的信封晃晃悠悠地掉了下來。
「哎,這是什麼?」
水野千雪剛到學校就一把把早早到校的久梨拽到角落,低聲問道:「怎麼樣,考慮好了嗎?」
久梨抿了抿嘴唇:「我今天已經塞進青峰君的鞋櫃裡了……」
「哎?你這次動作怎麼這麼快?」水野哇地大叫起來,「明明昨天下午還很猶豫,也只是說了要試試看而已啊,竟然這麼快就實踐了,你該不會是早有預謀吧!」
「什麼早有預謀啊……大概是因為不需要署名吧,所以負擔了減輕了很多,而且也把想說的話說出來來,感覺很輕鬆呢。」久梨老實地回答,拍了拍水野的肩膀,「這次還要感謝千雪,謝謝你幫我想到這個方法。」
「這倒是沒什麼啦。」水野見久梨這麼認真地道謝,連忙擺手,又湊近她,「那赤司知道這件事嗎?」
「大概不知道吧……我沒有對他說。」
「對了,久梨,你今天下午放學後有安排嗎?」水野摸了摸口袋裡兩張票,忐忑地問道。這是她好不容易才從身為記者的阿姨那裡要來的門票,是她最喜歡的明星的小型記者會。
「嗯,因為今天還有兩場對抗賽,我需要去籃球部活動室幫征君整理資料。」
「啊……這樣嗎……」水野的表情一下子變得非常失望,還是不肯死心地問道,「那、那我們去參加呃……嗯,出去逛街嘛。資料整理交給他們的經理去做不就好了嗎,為什麼還要你去幫忙啊。」
「五月一個人也很辛苦的,征君既然開口了,我還是希望能幫得上忙就去盡力幫忙。」久梨看著水野的眼神裡帶上了歉意,「抱歉呢,千雪,今天可能沒辦法陪你。」
「嗯,不要緊——你以為我會這麼說嗎?」水野最終把理由咽了回去,如果讓久梨知道了她好不容易才要到票,為了不讓自己失望,一定會陪她去的。但是她又不願意放赤司的鴿子,即使是一起去了,感到為難的反而是久梨,還不如就不要讓她知道。
「這次不會這麼輕易算了的哦,我要給你記一個大過——大、過!」水野胳膊搭成一個大大的叉的樣子,「下次一定要陪我,我才會原諒你哦!」
「當然沒問題。」
放學後的籃球部活動室。久梨正和赤司在翻閱桃井收集整理的資料本,突然門被敲響,然後就是青峰的頭探了進來。
久梨心下一驚,差點把書頁扯開。
「啊啊,找到了,你果然在這裡。」青峰是專門來找久梨的,他朝久梨揮了揮手,「久梨,過來一下。」
「啊,好的」久梨站起來,先看了一眼赤司。
她注意到赤司的表情有些不悅。
「喂久梨,快過來。」門外的青峰又叫了一遍。
久梨應了一聲,還是把椅子拉開往外面走去:「那征君,我先離開一下,馬上回來。」
赤司沒有回應,他的視線跟著久梨離開,直到她出門時順手帶上了門,「哐」地一下關上的門板阻擋住了赤司的視線。
跟著青峰往外走,久梨以為他只是要和她說幾句話,沒想到青峰卻反常地一言不發,帶著她從社團活動室的走廊走出去,兩個人在走廊外面的梧桐樹下站住了。
「青峰君,有什麼事要找我嗎?」久梨仰著頭問他。
「嗯,的確有事……」青峰從口袋裡拿出一個信封,展開來攤在久梨面前,「久梨,這個是你寫的吧。」
看到熟悉的信封,久梨的的呼吸一瞬間停住了,她瞪大了眼睛,很快地反應過來,否認道:「嗯……不是,我沒有寫過哦。」
「但是我今天早上看到了,你站在我的鞋櫃前面,這封信也是在鞋櫃裡發現的。我叫你的時候,你卻頭也不回地跑掉了。」青峰有點疑惑久梨為什麼不肯承認,卻沒再糾纏,直接亮出讓久梨無法反駁的真相。
原來那個時候那個人真的是青峰——有沒有搞錯,青峰大輝這麼早來學校的幾率是多小啊,怎麼會被她碰上呢!
還沒等久梨想出什麼反駁的理由,她只見青峰三折兩折把信封重新放回口袋,然後黝黑的大手一下子揉上了她的頭髮。
青峰彎下腰,湊過來的臉笑嘻嘻地:「呐,久梨,你喜歡我嗎?」
誒誒誒誒誒——?
久梨的臉頰染上了一層紅暈,她半張著嘴,不敢置信地望著青峰,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
「其實啊,之前我就有奇怪的感覺呢,有一段時間我也在想,為什麼會和久梨你的感情格外地好,不知不覺會想到你……」青峰認真地看著她,張張合合的嘴唇說出讓久梨驚訝到極點的話,「因為覺得那封信是久梨寫給我的,所以我認真讀過了……但是還是有很多地方都看不太懂,啊別用這種吐槽不能的眼神看著我啊。」
「雖然看不懂,但是在看到那封信之後,我就一下子突然想明白了,自己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青峰的眼神乾淨而堅定,有種讓人一眼就能望到底的無法拒絕和懷疑的真誠。深青色的眼睛裡倒映著久梨驚訝的表情,和眼底不敢置信的細微期冀。
「久梨,我喜歡你。」
「如果你也喜歡我的話,那就和我交往吧。」
第41章
綠間真太郎和黃瀨涼太一前一後地從籃球館走過來,綠間準備為了等下低年級和高年級的訓練賽與赤司商議一下後輩的訓練功能表,而黃瀨只是單純地跟著來玩的。剛邁上走廊的臺階,黃瀨眼尖地看到不遠處樹底下站著的兩個人,急忙拉了一把綠間,差點把他從臺階上拽下來。
完全沒去在意綠間憤怒的表情,黃瀨低聲興奮道:「小綠間!你快看,那裡是小青峰和久梨醬沒錯吧?!」
「……沒錯。」綠間勉強把自己的憤怒壓了回去,只是瞟了那邊一眼,就準備繼續往籃球部活動室走去,「該走了黃瀨,赤司現在大概還在——」
「啊小綠間你快看!」黃瀨激動地打斷了綠間的話,一手抓住他的手腕用力扯著,兩個人躲在一叢灌木後面,「哦哦,小青峰把久梨醬抱住了——抱住了!」
「你很吵啊黃瀨,他們兩個人有什麼好看的,喂,該走了!」綠間提高了聲音,「黃——」
「噓——!你聲音太大了啦小綠間。」黃瀨一把捂住他的嘴,另一隻手臂勒著他的脖子,「怎麼會不好看啊,那可是小青峰和久梨醬哎,我和小桃都等了好久了,小青峰終於開始下手了嗎?!」
被他強硬地捂著嘴拉著蹲牆角偷窺的綠間頭頂冒出幾根青筋,咬牙聽著耳邊黃瀨咋咋呼呼的實況轉播。
「哦哦哦久梨醬也回抱住小青峰了!太好了,兩個人總算步入正軌了嗎?」
「天呐小青峰做得漂亮!」
「我要給小桃打電話,她肯定還不知道這個消息呢,耶,我是第一發現者~好疼啊小綠間你不要掐我!」
黃瀨你真的吵死了……好煩……綠間在心裡狠狠地罵著,舉起手中今天的幸運物存錢罐照著黃瀨頭頂用力砸了一下。
「所以……久梨,答應我吧。」
心裡在歡呼雀躍著催促她快點答應,久梨咬了咬嘴唇,低下頭來,聲音輕微得仿佛馬上就要隨風散去:「抱、抱歉,青峰君……請讓我仔細考慮一下……」
「為什麼?」青峰一向帶著笑意的眼神迷惑不解地看著久梨,他不太開心地盯著久梨頭頂的發旋看了一會,從口袋裡重新把那封信掏了出來,嘩啦啦展開遞在久梨面前,「久梨,這是你寫給我的吧,難道現在你不想承認了?」
久梨撇開視線,和桃井的對話重新浮上心頭。如果真的交往的話……青峰一定、一定會忍受不了她的,反而會把兩個人之間的距離拉得更遠。如果因為想要交往的心願導致兩個人以後形同陌路……還不如從一開始,就不要答應!
想到這裡,久梨一下子抬起頭來:「我沒辦法對你說謊,我很喜歡你,青峰君,我喜歡你很久了。但是真的很抱歉,如果交往的話,你一定會後悔的。」
青峰的表情一滯,他原本還帶著的些微怒氣在看到久梨眼睛的那一刻完全消散,扶額歎了口氣,他一把拉住久梨,結實的胳膊用力壓住了她的脊背,把她抱在懷裡。
「不去試著做,永遠都不會知道結果的。還沒開始交往,你就別想對我做出這樣的評價。」
「再說了,無論如何,我都絕對不會後悔的。」青峰的下巴壓在久梨的肩膀上,隨著說話呼出的熱氣讓久梨不自覺地發抖,反而讓青峰把她抱的更緊了一些,「我到底怎麼說你才會相信呢?你到底在想些什麼什麼我不知道,懶得去知道,也不想去知道,這些事情不會發生,你也不需要考慮!只要喜歡不就夠了嗎?!」
「我……」
「我啊,喜歡睡懶覺,總是被五月罵是個籃球笨蛋,不知道你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不知道我要怎麼做才會討女孩子喜歡。」青峰打斷了久梨的話,自顧自地說著,「五月說不會有女孩子喜歡我的,我也覺得無所謂,我只要有籃球就夠了。」
「久梨,我嘴巴很笨,到底要怎麼告訴你我的感覺,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唯一知道的就是……我喜歡你,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
「你呢?」
固執地舉在久梨面前的信紙,裡面是她熬夜時寫出來的凝聚著她全部的心意的話語。久梨看著最後一行的熟悉的筆跡,她抽噎一下,一直都沒有機會也沒有勇氣說出來的那句話就印在心上。
試一試吧,不是已經邁出一步了嗎,只要鼓起勇氣再邁一步就夠了。
一步一步地走過去,一定能夠達到目的地。
一定,也能達到青峰大輝的身邊。
「……我喜歡你,你這個混蛋。」
話音未落,青峰就一把把久梨攔腰抱了起來,臉上是滿足而開心的笑容,他抱著久梨轉了個圈:「就算是混蛋我也認了!」
久梨為了保持身體平衡而扶在青峰肩膀上的手微微收緊,她慢慢地伸手,抱住了青峰的脖子。
臉貼在青峰脖頸旁邊的時候,久梨感受到了他皮膚下劇烈搏動的血脈,她閉上了眼睛,在心裡暗暗下了決定。
「我也是……不論以後怎麼樣,我都認了。」
「哎——?!真的嗎?我沒有聽錯吧?」
從電話那邊傳過來的水野的聲音立刻拔高,聲音之大讓久梨不得不把手機拿遠了一些,直到那頭的聲音平靜下來,她才重新湊近:「是真的……」
「真是難以置信,之前你們倆這麼慢騰騰的,這次竟然這麼利索?什麼時候發生的事啊?」
「是今天下午,青峰君去活動室找我。我自己也覺得很驚訝啦……」久梨拖長了聲音,「到現在還有種做夢一樣的感覺。」
那邊水野沉默了一下才又開口,她的語氣第一次帶上了這種溫柔的色彩:「不論如何,我為你開心,久梨。」
久梨抱著手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一瞬間竟然有點想哭,她吸了吸鼻子:「謝謝你,千雪。」
「這麼想謝我的話,就讓青峰那傢伙請我吃飯好好討好我啊!」
久梨被她逗笑,她打開了落地窗走到陽臺上,感受夜間清涼稍顯寒冷的秋風輕輕吹過,抖了抖身子:「千雪和青峰君的性格,碰在一起一定會吵架的吧。」
「喂喂不是吧,剛開始交往就護上了讓我好傷心啊,如果吵架的時候你敢站在青峰那一邊絕對饒不了你。對了,赤司知道了嗎,他有沒有說什麼啊?」
久梨一頓,小聲說道:「還沒有告訴征君呢,我剛回家就給你打電話了,準備等下去告訴他……怎麼辦呢千雪,我有點緊張……」
「這有什麼——」
「久梨。」
「嗚哇,征、征君?」久梨被背後突然出現,拍了拍她的肩膀叫她的赤司嚇了一跳,又想到了什麼,「征君,你是什麼時候進來的……」聽到她和千雪的對話了嗎……
「剛剛。」赤司的表情還是一如既往地冷靜,他微微皺起眉頭,「在外面會受涼的,進房間去。」
「啊……嗯,好的。」久梨才發覺自己只穿著單衣站在外面,連忙跟著赤司走進房間,看著他嘩地關上了窗子,繼續和水野通話,「喂,千雪?」
「剛剛那是赤司嗎?嘖,語氣好凶啊。」意料之中地聽到久梨急急忙忙地反駁「才沒有呢」,水野歎了口氣,總覺得青峰未來的日子有著很大的阻礙,「算了,不和你說了,你還是想想怎麼和你家征君說你和青峰的事吧。」
「誒?等等,千雪——」那頭的通話被果斷掐斷,久梨哼了一聲,嘟囔著水野千雪的小女人本質,抬眼正好和赤司對上了視線。
被他好像有什麼深意的眼神直直盯著,久梨不自在地移開了視線,在他不太開心的目光中有些局促。最後她低聲開口:「征君,那個……我有事想告訴你,坐下說吧。」
赤司不發一言地坐在沙發上,久梨姿勢規範地坐在對面,雙手搭在膝蓋上,有點緊張地握起來:「征君,今天下午……唔……」兩人交往到底是她先寫了情書告白還是青峰提出的交往要求,久梨一時間也有點迷糊,只能挑了最終的結果來說,「我和青峰君正式確認了交往關係。」
赤司漂亮的眉峰皺了起來,兩個人面對面坐著沉默了一會,還是久梨先開了口,她第一次這麼大膽地表達出自己的想法:「我從國一的時候就開始喜歡青峰君了,一直到現在,這份感情都沒有消退反而越來越深……征君,我相信我是真心喜歡著他的,所以……」
這樣的話,如果對面的人是青峰,久梨是打死也絕對不會說出來的。但是面對赤司,她只想讓赤司能夠認同她和青峰的關係。為了達到這個目的,她也必須要努力地——努力地把自己的喜歡傳達出來才可以。
赤司靜靜地看著她,不過幾秒鐘,他微不可見地歎了口氣,連久梨都沒有發現:「對於你和青峰的交往,我持保留態度。久梨,在國一我察覺到你的心思的時候就告訴過你,你和青峰並不適合。」
久梨弱弱地「嗯」了一聲。
「但是如果你已經決定了,那就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吧,既然做了選擇,我也不會干涉你,記得我之前和你說過的話,自己選擇的道路就要自己承擔後果,不論是好是壞。」
雖然赤司的話說得並不客氣,但是久梨還是驚喜地笑起來:「那——」
赤司站起來,他走過久梨身邊時,抬起手來壓了壓她的頭頂:「加油。」
「嗯!一定!」
和青峰交往的日子有什麼特殊的嗎?
久梨覺得一點都沒有,和兩人確定關係之前的生活幾乎是一模一樣的。
「那是因為你和阿大平時的互動已經就是男女朋友才會有的,現在當然不會有什麼感覺啦!」桃井用力在記錄本上畫下一筆,斜瞪了久梨一眼,「真是敗給你們兩個笨蛋了。」
「是這樣嗎?」
籃球場週邊了一圈歡呼雀躍的女孩子,舉著應援條給自己喜歡的物件加油。久梨舉起手裡的相機,鏡頭完全跟著場上的青峰而來回游走,劈裡啪啦地按著快門。
從那些女孩子的眼中投射出充滿了羡慕嫉妒和委屈的光芒。
因為赤司下達了命令,如果同校生想要來圍觀一軍的訓練,不得在訓練期間發出什麼聲音打擾隊員,不得攜帶相機拍照即使關閉了閃光燈也一樣,每個周只有固定一天可以開放籃球館圍觀。
沒有人敢違抗赤司的命令,也沒有女孩子敢為了偶像的照片偷偷在赤司的禁令下明知故犯,即使他現在去了教職員辦公室,根本沒有在球場上。
「赤司君給你開了好多後門啊,真是讓人羡慕。」桃井咬著筆蓋,含糊不清地和久梨說著話,「再這麼拍下去,那些女孩子可都快羡慕到哭出來了。」
「因為我是攝影社特派駐紮籃球部的御用攝影師嘛。」久梨隨口應著,不過從她每個周的例行作業上交都是奇跡的時代的照片的實際情況上看,這個比喻倒是很恰當。
說到這裡,久梨沉默了一下,她看了看桃井的表情:「呐,五月,我和青峰君交往之後……你會覺得不適應嗎?」
「誒?不適應?為什麼要這麼問?」桃井低頭畫著某個隊員的成長曲線圖,聽到久梨這麼一問,筆尖斜斜地歪了出去,在平滑的線條上畫出一道歪歪扭扭的線,她抬起頭來,眼中滿是疑惑。
「因為剛剛說到征君嘛。」久梨笑了笑,「如果征君以後也有了女朋友,只是想一想,雖然會為他感到開心,但是還是不可避免地失落吧,畢竟是一起長大的呢。」
「啊,的確呢。」桃井好像才發現這個問題一樣,她又咬著筆蓋思考起來,「嘛,但是還是稍微有一些不同的吧。赤司君是完全不需要久醬擔心的啊,但是阿大那傢伙——你也知道,總是一副除了籃球什麼都可以不管的樣子,太讓人擔心了。久梨願意和他在一起,我倒是松了口氣呢。」
看著久梨迷惑的表情,桃井伸了個懶腰:「因為這就給了我更多的時間去追求哲君了啊~」
久梨噗地笑了一下,桃井也跟著笑起來,突然她的表情又嚴肅了:「說真的,想想阿大那傢伙以後不需要我給他忙前忙後,稍微有些寂寞呢。他總是那個樣子,實在是讓我放心不下,久醬——」
她拖長了音調,一把抓住久梨的手:「那傢伙,就拜託你了。」
久梨怔了怔,慢慢地伸手覆上桃井的手,用力握了握:「放心吧,五月媽媽桑。」
「真是的,這麼說我是媽媽桑也太過分了吧!」桃井嘟起嘴抱怨了一聲,她歎了口氣,「其實我的同班同學也提醒過我呢,說我和阿大的關係也太好了。‘之前是無所謂吧,但是他有了女朋友之後你也應該收斂一點啊’這樣說過我,所以不僅是久醬在擔心,我也在擔心我會不會給你造成困擾。」
「完全不會哦。」久梨歪了歪身子,和桃井靠在一起,「因為我能和青峰君在一起,也多虧了五月幫忙。你又不是那種不想讓青梅竹馬有喜歡的物件而覺得寂寞,三番五次阻攔我們的反派角色吧。」
「誰知道呢,也許有一天我會突然揭開自己的真面目,變成拆散戀人的大惡黨也說不定呢~」
第42章
「對了,寒假都快到了……久醬,你有打算去哪裡玩嗎?」
友好地結束了關於「青梅竹馬和男女朋友的各種正當與不正當關係」這一話題,桃井突然想到即將到來的寒假,作為稱職的青梅,她心裡打算打聽到久梨的意向就催促青峰去邀請她出去旅遊。
「寒假嗎?嗯……大概會和征君一起回京都住一陣子吧,這是每年的慣例了,今年應該也不例外。」
「誒?那真是糟糕了啊……」見久梨投來「為什麼糟糕了」的疑惑眼神,桃井連忙擺了擺手,一邊裝作把注意力都投入到場上的練習中去,一邊看似閒聊地扯開話題,心裡卻在哀歎青峰錯過了大好機會。
「其實也沒什麼,我只是——哦,我是在擔心阿大的期末測試啦,那傢伙上課一直都在睡覺,每次考試都要靠我的筆記低空飛過,真是拿他沒辦法。」
見久梨贊同地點點頭,像是接受了她這一個解釋,桃井總算松了口氣,同時也真心實意地為即將到來的期末測試憂心起來。
中場的哨聲尖銳地響了起來,象徵著一軍例行的每週練習對抗賽暫告一段落。青峰拋下被他的動作晃得滿頭大汗體力不支的對手,跑到久梨和桃井身邊。
「喂,你們在說什麼啊,這麼開心的樣子。」
接過久梨遞過來的毛巾和水,他道了聲謝,大口大口灌了幾口水抹了把汗,很感興趣地問道。
「你從哪裡看出來的,根本就不開心好嗎,一——點——都不開心!」桃井嫌棄道,「還不是為了你的期末測試,真是敗給你了,你就不能早點開始複習嗎,平時根本都沒有聽過課吧?!」
「啊?考試這種東西有什麼好擔心的……沒辦法啊,一上課就會犯困,平時複習的話就要佔用打籃球的時間了,我才不要。」
青峰毫不在乎吊兒郎當的樣子惹得桃井大為光火,她冷哼一聲,雙手環胸一副鄙棄的樣子:「如果你這麼想的話,那我也不會把筆記借給你了,期末的時候你就等著哭吧。」
「不會吧,你這樣太卑鄙了!」青峰像是被抓住了命脈,一下子蔫了下來,他又想到了什麼,把期冀的目光投向久梨,嘴裡的話一下子又理直氣壯起來,「久梨會把筆記借給我的,你不給我也無所謂!」
「久梨——」桃井也看向久梨,用恨鐵不成鋼的語氣說道,「你也不希望阿大再這麼悠閒下去了吧?等、等等,那種快要心軟的表情給我收回去啊,不可以!」
兩個人你來我往毫不示弱地鬥嘴,久梨最後還是倒戈到桃井一方:「青峰君,只是做最後衝刺的話很可能會不及格的哦。如果有不及格的科目,寒假就必須要去參加學校組織的補習班了,那樣練球的時間就更少了,這樣也不要緊嗎?」
「呃……」被久梨一瞬間戳中了死門,青峰咂了咂嘴,想到學校變態的補習班,屈服了,「真麻煩……」
「如果青峰君需要什麼説明的話,隨時都可以來找我,我很樂意。但是如果只想在最後幾天拿個及格分的話,我是不會幫你的。」
「怎麼這樣嘛……久梨你明明應該站在我這一邊的!」
青峰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一副氣鼓鼓卻不知道該怎麼反駁只能無奈妥協的樣子,在久梨看來……非常非常地可愛。
「不過前幾天哲君特意來拜託過我,說想讓我幫忙補習理科呢。」說到喜歡的人,桃井剛才還氣勢十足的神態頓時變成了嬌羞,她捧著臉臉紅道,「完全沒辦法拒絕,所以約好了在期末考試之前每個週末都會去圖書館補習。如果久醬你有時間的話,帶著阿大一起來補習吧?」
「誒?嗯……我倒是都可以,週末一般都是在家。」久梨看向青峰,在見到他有點不願意的眼神時,提醒道,「珍貴的寒假,補習班——」
「啊啊我知道了。」青峰抓了抓頭髮,無可奈何地應了下來,他嘟囔著,彎下腰用力揉了揉久梨的頭頂,「真是敗給你了,下次絕對要幫我啊,總是向著五月那傢伙也太過分了。」
「喂——青峰,下半場要開始了哦!」球場上的隊員高聲叫道。
「哦,知道了!」青峰應了一聲,臉上重新掛上開心的笑容,「那我上場了。」
「加油哦。」久梨舉起手來和青峰擊掌,得到他‘那是當然啦’的回應,嘴角抑制不住上揚的弧度。
桃井眼尖地看到久梨掩飾不住的笑意,打趣她:「這麼開心嗎?」
「嗯。」久梨難得這麼大方坦率地承認,她感覺心裡湧上來的喜悅一波又一波完全擋不住,就任那甜蜜的感覺蔓延著,「因為……這樣的生活,感覺就像是做夢一樣啊。」
回到場上的青峰也被同組的隊員羡慕地用手刀用力捶著:「你這小子,就一個中場休息還要跑下去秀恩愛,還讓不讓人活了!」
「有嗎?」青峰一副完全沒有注意到的表情,他爽朗地笑了笑,「因為久梨就坐在場邊嘛,所以想去打招呼,有什麼不對嗎?」
「你們都已經交往了,還有什麼不對啊?」隊員一副吐槽不能的樣子,他八卦兮兮地湊過去,「緒方竟然被你這小子拐到手了,這也……」
剛說到這裡,他突兀地中止了談話,眼神自以為不引人注意地往另一邊的赤司那邊看去。
嗚哇,雖然是和平常一樣的表情,但是感覺超——級不爽的!超——級嚇人啊!
原本八卦之心滿滿的隊員立刻抖了抖身子,從還不明所以的青峰身邊跑開。
還是遠離這個膽敢把緒方從赤司身邊拐走的勇士比較好……
赤司完全是一副馬上就要變身的樣子啊。
練習賽結束後,不少女孩子都還堵在籃球場的門口,正好將出去準備洗臉的黃瀨圍了起來。
「黃瀨君,請給我簽名!」
「接下來的冬季賽也請繼續加油哦黃瀨君!」
「……」
女孩子七嘴八舌的請求聲祝福聲混雜在一起。
青峰下了場坐在久梨身邊,用力用毛巾把耳朵堵了起來:「啊吵死了!黃瀨那傢伙,又把那群粉絲帶到球場上了,好煩——!」
久梨安撫地抬手摸了摸青峰刺啦啦的頭髮,他的頭髮有些硬,和赤司偏細軟的頭髮完全不同:「不需要這麼煩心吧,當事人黃瀨君還是一副如魚得水的樣子呢,你著什麼急啊。」
被久梨的聲音安慰著,青峰哼了一聲,心裡碎碎念黃瀨那個騷包傢伙肯定高興得不得了,卻也沒有再說些什麼。
「呐,小青峰,來一對一吧!」
黃瀨應付過門口激動的粉絲們,看著好像越排越長沒有盡頭的隊伍有些無奈。他好不容易先安撫好粉絲們的情緒,轉頭就奔向休息的青峰。
「小青峰,我們來一對一吧!」
「就憑你,想要贏過我還差得遠呢!」青峰幾乎沒有一絲猶豫,爽快地答應下來。兩個人氣勢十足地往球場上走去,完全沒有因為剛剛的練習賽而感到疲累的樣子。
「男孩子真是單純得只有一根筋。」桃井的語氣帶著些嫌棄,還是聚精會神地盯著場上的對決,手下的記錄一刻不停,「小黃的資料又上漲了呢,真是驚人的成長速度。」
「是呢。」雖然對籃球的瞭解不如桃井深入,久梨也看得出來黃瀨日漸精進的籃球技能,與此同時還有青峰和黃瀨一對一時眼睛中越來越熱烈的光芒。
心跳不知為什麼漏了一拍,頓了一下之後,又飛快地跳動起來。
正在愣神時,久梨攤在面前的書本被輕輕叩了叩,她反應過來,跟著看過去:「啊,征君?」
「該走了。」
赤司提著已經收拾好的背包,身上還有剛剛去休息室沐浴過的氣息。赤色的髮絲尖端有晶瑩的水珠順著頭髮弧度滴下,慢慢地打濕了他頸間的襯衫衣領。
「征君,頭髮還沒有擦乾呢,出門很容易著涼的。」久梨連忙遞給他乾淨的毛巾,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把場上的青峰拋到腦後,對桃井說道,「那五月,我就先回去了,週末圖書館見。」
「哎?現在就要回去嗎?」桃井跟著站起來,對著赤司的臉色也不敢多加挽留,只能道別,「那週末見,我和哲君確定了具體時間會再聯繫你的。」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5-11-12 18:17
第43章
周日是個大晴天。
前一天晚上洋洋灑灑下了一整夜的鵝毛大雪,久梨清晨起床拉開窗簾時,差點沒被窗外白茫茫一片幾乎分不出天和地的素裹景象驚呆。
赤司在週末有家庭教師進行特別課程的輔導,他早早地起了床,在久梨下樓吃飯時,他剛剛結束了晨練,從健身房走出來,氣喘吁吁地。
「早安,征君。」
「早安。」
目送著赤司上樓,久梨有點苦惱地皺了皺鼻子:「征君起得太早了吧,晚上睡得也很晚,這樣太拼命了。」
管家只是在旁邊站著,沒有說一句話。原本對於主人的事情,他也不該插嘴的。久梨沒得到周圍人的回應,倒也已經習慣了,她快速地解決了早餐,還是把廚師精心搭配的營養充足的早餐剩下一大半:「那我出門了,等征君下來的時候,麻煩幫我轉達,我晚餐也不回來吃了。」
「是的,請慢走。」
街道上的積雪已經被清掃乾淨,只有密密地壓在路兩旁樹枝上的瑩白的雪折射著太陽的光輝。
昨晚接到桃井的電話,據說原本會在今天出差回來的父母因為大雪而推遲了時間,正好家裡就有了足夠的空間來輔導青峰和黑子,也不用擔心打擾到其他人。
說實話她還是第一次去同齡朋友的家呢……稍微有點緊張啊。
半路下車買了一些點心當做禮物,按照桃井提供的地址,久梨到達的時候黑子和青峰已經被桃井強壓著坐在書桌前開始奮筆疾書了。
「抱歉,我遲到了。」久梨提著點心盒,有點局促,「那個、打擾了,初次拜訪,這是禮物……」
「噗。」桃井對久梨說了隨便坐,進了廚房端出一盤水果就聽到久梨這樣說,不由得笑起來,「不用這麼拘束啊久醬,今天沒有家長在,放輕鬆一點就好。」
她看了看眼神已經放不在書本上,而是不斷地飄向久梨的青峰,朝他威脅地比了比手勢,又看向久梨:「而且久醬也沒有遲到,因為哲君距離我家比較近,所以到得更早一點而已。」
畢竟家裡都是朋友,第一次拜訪他人家的緊張一會就消失了。久梨站在青峰身邊,伸手翻著他手裡的筆記:「這就是影印的五月的筆記嗎?果然很詳細呢。」
根本就不是詳細的程度了,桃井甚至通過老師上課時的表現和以往考題的資料分析,把預測的考試範圍和重點標注了出來。
青峰倒是很誠實:「多虧了五月的筆記,之前的考試都順利低分通過了。」
久梨仔細看了一遍桃井的筆記,翻開自己的書:「那這樣就輕鬆很多了,青峰君,我根據五月的預測範圍出幾套卷子,有什麼問題都可以問我。」
「哦,謝謝了!」青峰趴在桌子上看著久梨,順手把久梨帶來的書翻開來看,「嗚哇,久梨,這都是什麼啊?」
雖然都是日文,但是這些假名組合在一起就完全看不懂了啊……
「你好像一直都在看這樣的書呢,以後難道准備考醫學院嗎?」
「對哦,我將來想做一名醫生。」久梨拿出眼鏡戴上,「但是因為很難,所以從現在就開始準備,以後也不至於手忙腳亂了吧。」
「哈……」
青峰很少見久梨帶著眼鏡的樣子,寬大的鏡框把他喜歡的那雙眼鏡遮了起來,讓他有點不爽。
掛在陽臺窗邊的木魚風鈴叮叮咚咚地被風吹響,綴著蕾絲的窗簾呼啦一下揚起在像是什麼鳥類優雅的翅膀,晨間的陽光緩緩從原木色的桌腳爬上來,一寸一寸地蔓延著。
青峰長長的胳膊直接從桌子上橫了過去,摘下久梨的眼鏡,食指觸到她眼角細嫩冰涼的皮膚,喃喃說道「不帶眼鏡的樣子更可愛……」一邊不受控制地半站起來,隔著桌子朝久梨那邊俯身過去。
越來越接近的臉,輕輕拍打在臉頰上的屬於青峰有些炙熱的呼吸,久梨下意識往後一退,被青峰伸手按住後腦勺,牢牢地固定在他和手臂之間。
青峰低聲嘟噥了些什麼無意義的字句,他低下頭來,額頭抵著久梨的額頭,青色的眼睛裡帶著笑意:「久梨……我很開心。」
近在咫尺的臉散發著驚人的熱度,久梨感到自己的臉也不受控制地騰地變紅,嗓子乾澀得說不出話來。
那種幾乎要從心裡滿滿地溢出來的溫暖和矯情得想哭的酸澀,一起湧上來,順著血脈,穿過骨骼和皮膚,想要傳達給面前的人——
青峰發出一聲歎息,他抬起頭來,嘴唇隔著劉海輕輕貼在久梨的額頭上。
青峰大輝,我也很開心。
一抬頭就能看到你的感覺真好啊,久梨。
久梨放在桌子上的,手指微微收縮,她試探性地抬起來,想要握住青峰撐在桌子上的手。
這時,從不遠處的一個方向傳來不小的「砰」的一聲,像是什麼爆炸的聲音,然後是一陣手忙腳亂的砰砰咚咚的聲響和桃井因為慌亂而提高了的嗓音。
「五月那傢伙……」青峰有點頭疼地站了起來,看了一眼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好像連剛剛的爆炸聲都沒有注意到的久梨,「去看看嗎?」
「發生什麼事了嗎?」聞到房間裡不知什麼時候充斥著的焦糊味道,久梨後知後覺地看向左方的廚房,原來剛剛勉強聽到的一聲爆炸聲不是她的錯覺嗎……
黑子滿臉狼狽地拽著桃井逃了出來,甩了甩滿頭的灰塵和落上的木屑,蔚藍的眼睛在看到僵在一邊的久梨和青峰時有些不好意思:「抱歉,我們並不想打擾你們的……」
桃井跟著可憐兮兮地抬頭,嘴上討饒道:「久醬,我知道你最好了……能不能幫我去看看廚房的情況啊,我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收拾。」
因為和哲君躲在廚房偷看久醬和阿大的進度,結果忘記煮著咖喱導致溢出來把鍋燒起來這種事……她一定會保守一輩子秘密的QAQ
哲君,這是我們之間的秘密,約定好了!
「真是的,你根本就不會做飯而進廚房幹什麼啊,出了爛攤子還要久梨幫你收拾。」青峰雙手插兜,毫不留情地嫌棄桃井。
「什麼都不會的阿大給我閉嘴,你根本沒有資格說我好嗎?」桃井毫不示弱地反擊,轉向久梨時已經變成了一臉燦爛,「拜託了,久醬~」
久梨進了廚房掃視一圈,就下達了命令讓桃井黑子和青峰分工開始把炸了滿地的咖喱收拾乾淨,自己則是下手收拾糊掉的鍋和浸了水的爐灶:「其實也不是很難收拾,但是廚具是沒辦法用了,等下我們的午餐要怎麼辦?」
青峰用手指拎著抹布,隨手擦著:「叫外賣吧,這也是沒辦法的。」說著,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看旁邊的桃井。
「真是的,久醬和哲君就算了,只有你絕對不允許說我的壞話,白癡阿大!」
懨懨地叫了外賣,雖然和朋友們聚在家裡一起吃飯很開心,桃井還在糾結於自己的主要目的沒有達成——讓心愛的哲君吃到自己的愛心料理~
吃過了午餐一行人又投入到補習中。久梨已經把青峰需要做的題目整理出來,自己坐在旁邊看著資料。桃井摸過來,一把攬住久梨的脖子:「久醬~」
「五月,別把什麼歪腦筋打到久梨身上啊。」青峰對著試題上的一道題目絞盡腦汁地思考著,也不妨礙他注意到桃井的動作,連忙開口,「你的表情絕對是想到了什麼奇怪的事情!」
桃井簡直就恨得牙癢癢了,她哼了一聲不去理會他:「久醬,等下能不能拜託你去買一些新鮮的食材回來?家裡貯備的都被我上午……嗚,帶著阿大那傢伙一起去搬東西,好不好?」
「嗯?沒問題。」久梨笑眯眯地答應下來,把詢問的眼光投向青峰,得到他投降一般地回答。
「啊啊好啦我知道了,去就行了吧,去就行了!」
他順手把筆往桌子上一扔,變魔術一般地從桌子底下翻出一個籃球,不顧桃井驚訝地問「你什麼時候把籃球藏在這裡的」,站起來就拉著久梨準備往外走:「我們現在就出去咯。」
「等、阿大,現在時間還早啊,你就是想出去打球了對吧?!」
愁眉苦臉地看著面前的作業,黑子羡慕地看著青峰的背影,睜大的眼睛裡仿佛在發射SOS射線,希望青峰能夠順手把他也撈去打籃球。
最後青峰只是瀟灑地向黑子擺了擺手地「砰」地關上了門。
果然青峰出門的唯一目的就是奔向附近的籃球場,完全把桃井拜託他們買東西的事情丟在腦後。
久梨一邊盤算著晚餐需要的食材,一邊轉不開眼睛地盯著青峰打球。
即使只有一個人他也能練得很開心,笑容肆揚。寒冷的天氣裡青峰乾脆脫了外套,只穿著薄薄的長袖也練出了一身汗,他最終以一個灌籃結尾,掛在籃筐上好一陣才依依不捨地鬆手跳下來。
「呼……感覺補習都要補出一身鏽了,得救了。」青峰長舒一口氣,表情也放鬆下來,他把籃球拋給久梨,「久梨,要再試試嗎?」
把手從溫暖的口袋裡伸出來,觸到冬季冰涼的空氣幾乎渾身都要起一層雞皮疙瘩,久梨抖了抖,只從厚厚的羽絨服袖口中露出手指,顫顫巍巍地抱著球。
「很冷嗎?」渾身是汗還冒著熱氣的青峰自然不懂久梨的反應,他湊過去,一把抓住了久梨的手試了試,有點涼的手指和他熱氣騰騰的手心完全是兩個溫度,他不解地皺起眉頭,「你明明穿了這麼多,手怎麼這麼涼?」
如果是五月在的話,大概會教訓他說「女孩子本來就是很怕冷的生物啊,要好好保護才可以!」這樣的話吧。
久梨這樣想著,竟然自己捂嘴笑了兩聲,才眉眼彎彎地看著青峰:「青峰君是男孩子,所以不懂的呀。」
青峰聳了聳肩,他穿上外套,把久梨兩隻手都揣在他的口袋裡:「不懂就不懂吧,你別凍到就行。」
「……青峰君真是意外地貼心呢。」久梨有點緊張,只能放鬆了語氣開玩笑。
「……囉嗦。」青峰扭開臉,有點彆扭地低下了聲音,「你一直這麼叫我很奇怪的啊。」
他的聲音低到幾乎讓久梨聽不見。
久梨仰起頭疑惑地「啊?」了一聲,下一秒就有陰影一下子覆蓋在她的面前,青峰的臉瞬間放大,滿滿地映在她的眼睛裡。
她的眼裡……除了青峰大輝,就看不到其他任何東西了。
和之前的額頭吻一樣的感覺,青峰一瞬間下了決心,視死如歸地彎下腰,直接貼上久梨的嘴唇。
女孩子都是這麼柔軟的嗎……他迷迷糊糊地想著,雙唇接觸的地方感受到久梨在輕輕顫抖,青峰油然生出一股想要把她抱在懷裡的衝動,但是現在他卻是雙手握著久梨的手揣在口袋裡不捨得放開,處在了兩難的境地。
什麼陌生的感情在胸膛裡砰咚砰咚地衝撞著,腦袋也漲漲地似乎不太清醒了,青峰從久梨瞪大的眼睛裡看到自己的倒影,然後他最後做了決定,抽出一隻手來把她用力抱在了懷裡。
久梨仰著臉看著他,她幾乎是憋著氣給自己鼓足勇氣,才踮起腳來,雙手抱著青峰的脖子,閉上了眼睛。
「能夠喜歡上你真是太好了……大輝……」
「什麼啊,你明明聽到了還裝作沒聽到。」
青峰抱怨了一聲,不由得把她抱得更緊了一些。
第44章
期末測試順利飛過,寒假到來可以隨便睡到自然醒也不會有人扯著他的耳朵叫他起床,醒了爬起來吃飯填飽肚子就能跑到球場上隨便找人比賽,偶爾還能遇到那麼一兩個能讓他提起興趣的對手。
對於一個人生中只需要籃球和睡覺的人——比如說青峰大輝——來說,這樣的生活實在是太美好了,美好得不像話。
這天也是一樣,寒假中的某一天,整個東京都在為將要到來的新年而沸騰起來的時候,青峰從睡夢中惺忪地睜開一隻眼瞥向鬧鐘,時針已經指向了十。
「唔……十點了嗎?」青峰懶散地從床上爬起來,先下樓去找了一圈,確定不滿他的作息時間的父母果然沒有給他備下早餐,又懨懨地回到自己的房間,呈大字型仰躺在床上。
等下去五月家蹭飯吃嗎,或者隨便吃點麵包就好,反正中午家裡只剩他一個人還要繼續叫外賣……
嘖,如果久梨在的話,就完全不用考慮這些問題啊。
想起自家的女朋友,青峰總算清醒了一點。在回憶久梨親手準備的飯菜的同時,浮上心頭的還有她語笑嫣然的樣子,基本上不會動用的屬於情感的那部分大腦突然高速運轉起來。
等青峰刷地從床上坐起來時,他發覺自己已經很想久梨了。
——想見面。
——一起去球場,她可以看自己打籃球,或者他還能教她,之前她的投籃練得還是很不錯的,最起碼命中率比哲那個笨蛋要高多了。
——或者去吃點什麼東西,讓她來家裡做也好,只要是她做的他全部都吃得下。
青峰向來是行動大於頭腦的類型,他馬上拿起手機撥通了久梨的號碼,在等待接通的時間裡,他腦袋裡一片空白,什麼都想不出來。
「喂,大輝?」久梨很快就接起了電話。
「久梨,出來見面吧。」青峰單刀直入。
「誒?」久梨愣了一下,她的聲音猶豫起來,還帶著些疑惑,「我沒有告訴你嗎,我現在在京都,不在東京。」
「哈?」青峰也愣住了,他仔細回想著久梨曾經說過的話,卻一點記憶都沒有,「你為什麼會去京都啊?」
「每年的年假征君都會帶我回京都的家的,大概過完新年才會回東京。」久梨聲音裡已經帶了一點歉意,「抱歉,我記得是對五月說過的,可能是忘記告訴你了吧。寒假剛開始我們就到京都了,沒辦法見面呢。」
早上起床之後發現被父母拋棄了,青梅桃井五月則是一大早就陪母親出去購置年貨不在家,商店裡喜歡吃的麵包種類已經賣完了,隨便拿了一個新的品牌結果難吃得要死。
球場上一個人都沒有,打電話給黑子也是沒有人接。
青峰坐在球場上啃著難吃的麵包,噎到了才發現忘記買水了只能掐著脖子在地上滾了一會才終於咽了下去。麵包還沒吃完,頭頂就有星星點點的冰雨飄落下來,還夾雜著雪花。雖然不大,在這冬日卻是冷到讓人發寒。
久梨遠在京都,和東京隔了370.55 公里的距離。
青峰覺得這真是他寒假最倒楣的一天。
久梨掛了電話,既有竊喜也有惆悵。
能夠接到青峰的電話實在是她始料未及的,但是一想到兩個人在新年之前都不能見面,就覺得在京都悠閒的日子也有了不愉快。
——好想見面。
一瞬間和青峰的思想搭上了線,久梨歎了口氣。
打完電話,突然更想他了。
第二天,京都下了一場不小的雪。
京都位處盆地,冬季降雪的概率並不高,今年很意外地,在新年之前就下了第一場大雪。
「這樣真好呢,東京和京都的初雪我們都正好趕上。」久梨和赤司並肩坐在茶室裡,看著日式庭院漸漸被細小的雪粒覆蓋,蒙上一層瑩白。
赤司啜了口茶,並不說話,只是點了點頭,聽久梨說著。
「馬上就是新年了,明年就是國中最後一年,想想都覺得時間過的好快……馬上就是高中了呢。」
赤司突然開口:「久梨,你準備報哪所高中?」
「哎,我嗎?」久梨摸著下巴思考著,「其實我對高中還沒什麼概念呢,也不知道哪所比較適合我,不過反正都要在東京的,畢竟伊久磨和羽海在東京,我肯定不放心他們。」
「我準備報考京都的洛山高校。」
久梨一怔:「征君……要來京都嗎?」
這樣就不能和征君一所學校了啊……
赤司一眼就看出久梨未說出口的話:「你可以來京都和我一起。」
他自然也是這麼希望的,但是赤司知道久梨的生活重心基本上都在東京,不論是醫院的工作還是放不下的人,每個月都要去寺廟祭拜父母的習慣也很難捨棄:「還有一年,你可以好好思考一下,呆在東京也是不錯的選擇。」
「我會仔細考慮的。」
赤司下午還有課程,和久梨聊過天後就去應付家庭教師了。久梨端著茶杯,望著庭院裡悄無聲息降下的巨大雪幕,目光有點虛空。
輕微而有節奏的腳步聲從走廊上傳來,穿著和服的女傭匆匆趕到茶室門口,將久梨震動著的手機遞了過來:「小姐,有找您的電話。」
「啊,謝謝。」久梨連忙拿過來,見上面跳動閃耀的是青峰大輝的名字,心裡一陣驚喜,「喂,大輝嗎?」
昨天才剛剛打過電話的,今天怎麼又打來……按照他的性格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吧。
「久梨?」青峰好像是在室外,久梨還聽到從話筒旁簌簌而過的風的聲音,「我迷路了。」
「誒,迷路了?」久梨一愣,沒反應過來,就算真的是迷路了,也不該打電話找遠在京都的她吧?
「大輝……難道是你和紫原君在一起的時間久了,也被他傳染了路癡因數嗎?」
「誰會和紫原那個笨蛋一樣啊。」
久梨噗嗤笑了出來:「好了好了,你附近有什麼比較標誌的建築物嗎?」
她猜想大概是青峰不好意思去找員警或者路人問路,更怕知道了消息的桃井會嘲笑他,才會選擇給她打電話的。
一邊這樣問著,久梨站了起來,準備回房間用電腦幫青峰查一下東京的地圖。
「附近啊……有啊,一棟超——級豪華的大宅子……」
「大宅子?什麼樣子的?」久梨盡力回想著她熟悉的東京地圖。
「上面標著‘赤司’的姓氏。」
原本急匆匆的腳步猛地停了下來,久梨站在走廊上,突然有點不敢置信地轉頭過去,目光穿過長長的庭院和花園,落在那高高的圍牆上。
東京的征君家嗎,不可能啊,青峰之前去過那裡,他是認得路的。
「所以說……久梨,再不給我開門的話,我就要被雪埋成雪人了。」
通過話筒傳過來的帶著笑意的聲音,變成了脈衝信號然後負載在載波上,被不斷地抽樣、量化變成一組無意義的語音編碼,傳到久梨耳中震動著她的鼓膜,發出美妙的樂響。
「你……」
久梨只說了一個字就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改變了方向,朝著門口快步走去。
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加快的步頻已經和跑沒什麼區別,青峰握著手機站在赤司宅的門口,聽到那邊久梨急促的呼吸聲和一聲一聲踩在木地板上的腳步聲,咚咚地和他的心跳頻率重合在一起。
他看了看眼前的赤司宅,咂了咂嘴,京都的宅子比東京更添了一份典雅的和風,在旁人看來實在是氣勢十足又帶著濃濃的威嚴感,實在是他最應付不來的風格。
但是裡面有他想見到的人,所以一切都無所謂了。
大門緩緩打開,穿著嫩綠色的色無地的久梨出現在了青峰面前,隔著寬闊的街道和越來越凜冽的風雪。
緩緩落下的大片雪花覆在久梨肩頭,襯得嫩綠色越發嬌嫩而鮮豔。
青峰掛掉還在通話中的電話,大步邁過去站在久梨面前,他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我來了,久梨。」
「……你這個笨蛋,竟然瞞著我偷偷跑到京都來!」久梨恍然不覺冬日的寒冷,她往前跑了幾步直接撲到青峰懷裡,「呆了很久了嗎,冷不冷?」
「抱歉抱歉,昨天忍了一整天,今天實在是沒辦法了。不過你是怎麼搞的,只穿了這麼一點就跑出來。」青峰把久梨壓在胸前,想要用敞開的外套把久梨也包在裡面,「想見你,就來了。」
前來開門卻被兩個人忽略得徹底的管家站在門口,他張了張嘴又無力地閉上,但是想到久梨在外面實在太冷了,只能硬著頭皮開口:「小姐,您帶著您的朋友進來吧,外面……」
不適合您兩位談情說愛啊……
說起來,您和男朋友這樣征十郎少爺知道嗎……
青峰坐在會客室,他雙手撐在身後的地上伸直了雙腿,打了個哈欠。
有低眉斂目的傭人端上來一杯茶水,他根本不想看一眼,繼續姿勢懶散地躺在地板上,等待久梨出來。
——所以說,他真是應付不來這樣的氣氛啊。
上什麼茶啊,比起茶他更喜歡運動飲料可以嗎?
據說赤司在學習其他課程,青峰也懶得繞道還要去和他打招呼,準備直接拉著久梨出去走走,隨便什麼地方都好。
久梨換上了羽絨服,裡三層外三層把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地,圍著白色的毛茸茸的圍巾帶著同色系的手套,哆哆嗦嗦地和青峰跨出了門口。
「大輝想去什麼地方?」把圍巾拉到鼻尖遮住半個臉頰,久梨只從帽子和圍巾間露出兩隻水藍的眼睛,望著青峰,「下雪的京都也是別有一番風味呢。」
「唔,隨便了,你平常喜歡去哪裡就帶我去看看好了。」青峰縮了縮脖子,倒吸了一口涼氣,「怎麼這麼冷。」
「因為地形的問題,京都的冬天總是很冷的。」看到街道上還有穿著顏色鮮豔的和服的女性,提著禮盒到處拜訪的樣子,久梨感歎一聲,「她們都不怕冷呢,好羡慕,我也想穿和服出來逛街,冬天穿這麼多總感覺身體都要僵硬了。」
「五月那傢伙冬天還可以穿短裙呢……你就算了吧。」青峰摟著像個毛團子一樣的久梨,「隨便找個有空調的地方坐坐吧。」
……說起久梨平時喜歡去,而且有空調的地方。
坐在軟墊上,青峰默默地調整了坐姿,整個人橫躺在不大的獨立隔間的榻榻米上,托著下巴看久梨抱著幾本書掀開簾子進來。
像是被青峰閒散的姿勢逗笑了,久梨眼睛彎了起來:「抱歉,我是不是不該帶你來這裡?」
青峰渾身散發出來的氣質和舉動實在是和圖書館格格不入。
「沒關係,你看你的,本來我來京都也沒有其他事。」青峰換了個姿勢繼續躺在地上。
久梨把書放在面前的矮幾上,剛翻開第一頁,就感覺什麼毛茸茸的東西蹭到腿邊。
她低頭一看幾乎笑出聲來,向來不睡榻榻米的青峰大概是躺累了,借著久梨的膝蓋就當做枕頭躺了上來。
抬頭就看到久梨在笑,青峰瞪了她一眼:「笑什麼啊。」
「沒有哦,我只是在想大輝你會不會覺得很無聊。其實你可以去雜誌區找一找,說不定能找到堀北麻衣的寫真呢。」久梨好不容易收斂了笑意,故作嚴肅地說。
「你這傢伙——」青峰被她調笑了一下直接就炸毛了,「絕對找不到的吧!而且誰會特意來圖書館借寫真集,會被人看做是變態的吧!」
「噓——」久梨連忙豎起手指讓他小聲一點,雖然隔著牆,但是畢竟門口只有一個簾子擋著,打擾到外面或者其他房間的人就不好了,「好嘛好嘛,我不逗你了。」
「你真是越來越無法無天了……」青峰枕著久梨的腿,嘴裡還不忘嘟囔著。他突然覺得有點困,環繞在身邊這種安靜而溫柔的氣息讓他全身心都放鬆了下來,眼皮逐漸變沉。
視野裡久梨尖尖的下巴和翻動書頁的細瘦的手腕漸漸朦朧起來,沙沙的書頁聲成了最好的催眠曲。
青峰即將要睡著的時候,模糊地看到久梨伸手蒙在他的眼睛上,遮住了窗外明亮的陽光,眼前是一片昏黃的黯淡。
安穩地合上眼睛,他喉嚨裡咕噥了一聲「午安」,就沉沉地睡去。
第45章
新年這種節日對赤司家來說沒有任何意義,一定要說有什麼不同之處的話,大概就是一般不會在餐桌上出現的赤司的父親,會從東京或者其他國家趕回來,一起吃這被賦予了「團圓」意義的年夜飯。
但是對於赤司父子來說,一起吃一頓飯與其說是慶祝新年,倒不如說是一種象徵。一種沒有什麼實際意義,只是為了維持表面上的和諧的象徵。
除了一早就在赤司家服務的老管家和另外幾個傭人,其他人已經由赤司父親放了假回家團圓去了。赤司宅只剩下寥寥幾個人,平時就顯得空曠而沒有人氣的宅院越發冷清起來。
偌大的餐桌上擺放了三人份的禦節料理,賣相精緻的蕎麥面、紅白色魚糕、幹青魚子和河豚等食物盛放在黑紅相間的餐盒中。
沒有一個人說話,幾個人吃飯也沒有發出一點聲音,管家低頭不言不語地侍奉在旁邊,在這安靜的空間裡連呼吸都好像被刻意拉長了。
久梨食量不大,最先吃飽了,但是作為主人的赤司父親沒有動,她也不會主動先離席,只能用勺子慢悠悠地喝著湯,默默地等待晚餐時間結束。
氣氛真是壓抑啊……
誰想到赤司父親突然出聲:「久梨,吃飽了嗎?」
「啊,是的。」久梨連忙回答。
「既然吃飽了就去做自己的事吧,不用這麼拘謹。」
坐在久梨對面的赤司不著痕跡地向她點了點頭,久梨才終於像是得到解放了一樣,向兩人告別後邁著小碎步走出餐廳,輕輕將門扇拉上後舒服地伸了個懶腰。
在走廊上能夠看到不遠處山上的寺廟,燈火通明,在深藍色的夜空下顯得金碧輝煌。久梨坐下來,撥通了青峰的電話。
那邊很快就接了起來,青峰和往常一樣大大咧咧而充滿活力的笑聲最先傳了過來:「新年快樂啊,久梨。」
「大輝也是,新年快樂。」久梨抱著手機,聽到他那邊吵嚷的聲音,還有電視機裡傳出來的歌聲,和她周身寂靜的環境完全相反,「吃過晚餐了嗎?」
「哦!剛剛吃完呢,老媽死活都要看紅白歌會,正趕著我們去收拾碗筷自己霸佔電視。」
「感覺大輝家裡真熱鬧,等下要出門嗎?」
「可能還是去增上寺吧,每年都要去那裡他們也不覺得煩,看都看膩了。五月那傢伙還成功說服她爸媽把地點改成東京鐵塔了,雖然我覺得兩個地方都是一路貨色。」
「真是的……大輝你這麼說會惹天上的神明生氣的哦,等下敲鐘的時候也不會把你這個滿腹勞怨的人的煩惱帶走的。」
「我?我什麼煩惱都沒有,帶不帶走也無所謂吧。就算是有,我也要自己解決,誰會拜託給那種不知道存不存在靠不靠譜的神啊。」
久梨笑得眯起了眼睛:「真是自信滿滿啊。」
「那當然,而且久梨你有什麼煩惱的話,也別聽什麼鐘聲了,交給我我也能一樣給你解決,和那種什麼神明比起來,明明我更靠譜一些吧。」
青峰這樣說的時候,久梨突然聽到了兩聲鐘響。
一個來自於京都的寺廟,悠然地回蕩在久梨頭頂上;另一個來自於電話中,屬於東京寺廟的鐘聲,帶著沙沙的電流的聲音,傳到久梨耳中。
「開始了,新年的鐘聲。」
兩個人突然就都不說話了,彼此聽著從電話和耳邊傳來的聲音,有些微幾乎辨識不出來的延遲的兩個鐘聲重疊在一起,還有對方綿長的呼吸聲。
心裡默默數著,當敲響最後一聲時,久梨有些感慨:「如果明年也一起聽鐘聲,那就好了。」
青峰的聲音和著東京最後一聲鐘響傳來過來:「笨蛋,以後每年都一起過新年吧。」
那邊又傳來男聲招呼青峰的聲音,像是讓他快點收拾東西一起去寺廟上香。
青峰回吼了一聲「知道了「,轉頭問久梨:「你什麼時候能回東京啊?」
「大概三四天之後就回去了。」久梨的語氣頓了一下,她深吸了口氣,「大輝,等我回到東京,帶你去個地方吧。」
「誒?好啊。」久梨的語氣鄭重到讓青峰頓時有了一種莫名的危機感。
幾天之後,赤司和久梨就回到了東京的家。
第二天,久梨和青峰約好了見面,看著鏡子裡的自己,久梨握了握拳頭:「加油吧,久梨,這是一個新的開始。」
也是一個大膽的嘗試。
試著一點一點,展示自己隱藏起來的部分,想讓青峰更多地瞭解自己,想讓他能夠理解自己。如果真的能得到他的回應的話……
如果自己的願望能夠實現,哪怕青峰只能夠感受到一點點,她都覺得……太好了……
並不是向什麼神許下的願望,而是和青峰曾經說過的那樣,將自己無法達成的願望寄託給他,相信他能夠為自己實現。
久梨帶著青峰去了醫院。
羽海已經順利完成了手術,但是身體還是很虛弱,蒼白無力地躺在病床上,伊久磨乖巧地坐在床邊給她削蘋果,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
青峰站在病房門口看著他們,有點為難地撓了撓腦袋。
他不知道久梨為什麼帶他來這裡,那個小孩子還好,他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去應付看起來這麼虛弱而瘦弱的女孩子。
一瞬間,青峰幾乎從病床上的女孩子身上看到了久梨的影子。側臉弧度溫柔,笑容帶著淡淡的憂愁,眼睛總是直直地看著前方,從來不會為了什麼而側目的堅定。
他連忙看著身邊的久梨,得到她疑問的眼神後才松了口氣,握著她的手緊了緊。
房間裡有種詭異的感覺,青峰不知該如何去形容,但是就是覺得哪裡不和諧的氣氛。
「大輝,進來吧。」久梨沒察覺的青峰的異常,拉著他走進病房,笑著和羽海打招呼,「羽海,最近感覺怎麼樣?」
羽海艱難地在小小的伊久磨的幫助下半撐起身子,倚著伊久磨塞到她背後的枕頭坐穩:「很好哦,我感覺自己的逐漸好轉,馬上就能恢復手術前的狀態了吧。」
她的語氣帶著說不出的堅定和自信。
和久梨看到的醫生歎著氣交給她的診療單完全相反。
這時羽海看到了青峰,好奇地打量著他:「這是……久梨,難道這位就是……」
「他!他是我正在交往中的物件,青峰大輝。」久梨急忙打斷了羽海意味深長的話,微微臉紅起來。
這就是久梨從一年級開始就暗戀的人嗎?羽海很輕易地從久梨的反應中得到了這個資訊,饒有興趣地看著青峰:「你好,青峰君。」
「大輝,這是我的朋友,她叫羽海。」這樣介紹著,久梨又指了指病床邊比他們小了幾歲的伊久磨,「這是羽海的弟弟,伊久磨。」
「你們好。」青峰乾巴巴地打招呼,久梨的朋友情況有些特殊,他突然有點忌憚自己平時過於隨意的交友方式,油然生出一種怕久梨的朋友覺得自己是個不值得交托的人的感覺。
和羽海的友好態度相反,伊久磨瞪大了那雙黑亮的眼睛,圓滾滾的臉頰鼓成了一個球,把眼睛一閉就扭頭轉開,不去看青峰。
青峰在心裡暗罵一聲這個混小子,看著久梨輕快地走過去,安慰地摸了摸叫做伊久磨的孩子的頭,直到他彆扭地把臉又轉回來。
青峰看到久梨溫柔地用手指梳順了伊久磨的劉海,然後抬起手,細長的手指在空氣中擺動著。
雖然他看不懂,但是的確是帶著什麼默認的規律,好像傳達出了什麼話語的手勢。
青峰這時才終於明白了從他邁進房間時就感覺到的不和諧感是哪裡來的了。
——太安靜了。
即使有人說話也無法覆蓋住的,呼吸之間都能感受到的寂靜無聲的氛圍。
小男孩嘟起了嘴巴,也抬起肉乎乎的小手,和久梨剛剛一樣做出特別的手勢。
……是手語吧。
「是這樣啦,食指要伸直,如果是彎曲的話就表達出另一個意思了哦。」
羽海倚著床頭,低頭翻看一本厚厚的書籍,眼神沒有聚在書頁上,而是時不時抬眼看向窗臺邊的久梨和青峰。
為了能和彆扭的伊久磨順暢地交流,青峰難得付出這麼多的耐心去學一樣東西。按照久梨的指示,他感覺自己的手指都不像是自己的了,而是和麻花一樣不聽指揮地纏在了一起。
「噗,大輝你真的很笨拙呢……」看著平時能把籃球玩得讓人驚豔的大手此刻僵在那裡,手指奇怪地纏在一起,久梨忍不住笑起來。
「囉、囉嗦!」青峰惱羞成怒地回了一句,把兇狠的視線投向身邊的罪魁禍首伊久磨,「你這個麻煩的小子……等等,你再敢笑就揍你了啊!」
「好了,不要對他這麼凶嘛,伊久磨只是有點害羞而已。」久梨好不容易忍住了笑,重新把青峰的手擺正,認真地教導,「來,和伊久磨好好打一下招呼嘛。這樣,然後這樣,表達的意思就是中午好……」
伊久磨看了看久梨的笑臉,很不情願地回了一個「中午好」。
久梨舒了口氣,同時密切關注著病床上的羽海的狀況。見她撐起身子想要去倒杯水的樣子,她連忙趕過去,倒了一杯水,用手指試了一下溫度才遞給羽海。
青峰的視線緊緊地隨著久梨來來回回的身影,被面前的伊久磨拍了拍手臂才轉過視線來看他。
即使是坐在地上,青峰也比伊久磨高出半個頭來,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幹什麼?」
青峰又想起伊久磨聽不見他在說什麼,頭疼地皺起眉頭,黝黑的手指扭曲地彎曲了一下,努力回想著剛剛久梨教過的簡單問話,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這時伊久磨抬起一隻手,他食指指了指久梨,然後緩緩地用大拇指指向自己的胸口,最後他直直地把食指對著青峰,另一隻手用力在脖子前面劃了一下,眼神也變成了自以為的兇惡。
——搶走她的話,絕對饒不了你。
這根本就不是手語,而是伊久磨以最為簡單直接的手勢,表達了對青峰的不滿和敵意。
青峰當然一眼就能看得出來,他愣了一下,眼神從疑惑到不敢置信再到可笑,拍著大腿哈哈大笑起來。他依照剛剛伊久磨的動作,大拇指狠狠戳了戳自己的胸口,心裡暗暗倒吸了口氣。
用力過大,戳得肋骨都發疼了。
和心裡的碎碎念不同,青峰的嘴角微微揚起來,露出潔白的牙齒,泛著挑釁的光芒。
久梨原本是背對著兩人,不清楚兩個人之間發生了什麼,直到羽海驚叫一聲:「伊久磨,快住手……快住口!」
久梨轉過頭去,只見青峰牢牢地接住了撲到他面前的伊久磨防止他跌倒,伊久磨露出一口潔白的嫩牙,用力咬在了青峰的臉上。
作者有話要說:見家長即視感,伊久磨很不樂意自家姐姐有了男盆友,青峰表示看那小子也很不順眼- -
>>>
日本新年習俗:廟殿中的鐘敲響108下,意味著每個人在新的一年中都有108個心願,聽鐘聲還會淨化人們的心靈。據說這是因為《佛經》裡有「聞鐘聲,煩惱清」之句。日本人認為每敲一下,就會去掉一種煩惱,敲一百零八下,意味著清除所有的煩惱。
非常感謝蓮姬扔了一顆地雷、CCCCCC0129扔了一顆地雷!
提前說一下,馬上就要期末了,從下周開始需要請假全力複習QAQ如果等我回來的時候你們還在就好了QAQ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5-11-12 18:18
第46章
自從久梨帶著青峰去見過羽海和伊久磨姐弟後,青峰和伊久磨的戰爭就趨向於白熱化。
在久梨看來,這就是兩個人感情好到了一定程度的證明。
後來也帶桃井去醫院,總之所有的結果都呈現出一種久梨夢想中最為美好的狀態。
自己,和另一個自己,正在慢慢重合。
完整的自己,也許真的可以得到他們的認同和理解吧,不論是青峰還是桃井,也許他們能夠接受真正的自己的說不定。
懷抱著這樣美好的願望,久梨升入了三年級。
作為在攝影社從來只是按時上交定期作業,平時部活很少出現的幽靈成員,久梨在新學期的攝影社納新活動中毫不意外地缺席了。
帝光籃球部作為中學籃球界毫無爭議的NO.1,自然是無數熱愛籃球的新生想要加入的社團。向來都是熱門社團和學校主推社團沒有之一的籃球部,在新一年的納新中依舊是人員爆滿。
社團納新佔據了帝光中學的三條主幹道和中心廣場,原本寬闊的道路被兩旁的社團詢問報名處佔據了一半,另一半就全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帝光籃球部就在中心廣場最為顯眼的位置——實力決定一切,社團納新的詢問處位置也是一樣的,最有實力的自然在最方便的位置,這向來是帝光的最高規則。
桃井把久梨拉到籃球部的報名處時,看到的就是在報名處前排起了長隊,人手一張入部申請書的場景。
久梨不禁往後退了退,她不太喜歡這麼擁擠的人群,本來她是準備去田徑社幫水野整理資料,或者自己隨便找個地方看書的。
「久梨,拜託了!那群笨手笨腳的男孩子根本就應付不來那些資料,唯一能夠幫忙的小綠又以今天運勢不好當做理由帶著幸運物逃走了,除非你能把赤司君找來壓場,否則今天就一定要跟著我混!」
久梨無奈地答應下來。
看著桃井那張人見人憐的臉擺出泫然欲泣的表情,誰都沒辦法拒絕吧。
收下新生的入部申請書,然後登記他們的資料,久梨看著幾乎沒有盡頭的長隊甩了甩有點酸痛的手,繼續拿過面前的人的報名表放在旁邊,耐心詢問著:「有過打籃球的經驗嗎?習慣的位置是?」
「有的,我的慣常位置是SF,除了中鋒其他都有試過。」
「誒?」身邊整理資料的桃井側臉過來,好奇地看了一眼,「你是……島原圭佑?」
「學姐好,初次見面,我是島原圭佑!」褐色頭髮的男生活力滿滿,大力鞠了個九十度的躬,額頭差點磕到面前的桌子。
他連忙後退幾步,不好意思地捂著額頭笑起來。
「我看過你在聯賽裡的比賽,表現相當不錯呢,歡迎你加入帝光籃球部。」桃井平時也很注重下一屆的隊員培訓,經常會去小學聯賽中挖掘值得塑造的人才,見有新的種子來到籃球部,她自然非常開心。
「謝謝學姐!」島原開心地應了一聲,又看了看顯然不認識他的久梨,「緒、緒方學姐,今天早上非常感謝您,否則我就要遲到了。」
「……?」久梨看著他明亮的眼睛,仔細想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你就是早上迷路的那個新生……不好意思,因為當時有點匆忙,沒認出你來很抱歉。」
「哪裡!是我麻煩學姐了!」聽到久梨說抱歉,島原差點跳起來,連忙擺擺手,同時心裡也松了口氣。
當時特意看過她背包上的銘牌真是太好了……
帝光中學的社團納新持續了三天,納新結束後桃井和赤司以及綠間商量過後,立刻組織了新生入社的練習賽。
以他們在球場上的表現來初步劃分一軍二軍三軍,結果出來時,島原毫不意外地成為了極少數直升一軍成員中的一員。
「島原,Z字形全場運球跑太慢了,加十組訓練。」
「是!」
桃井倚在牆邊,咂了咂嘴:「赤司君,對島原好像抱著不小的期望呢,真是嚴格。」她戳了戳身旁的久梨,「呐久醬,你覺得呢?」
「我對籃球沒有什麼研究,說不準。不過……」久梨頓了頓,「島原君好像是很喜歡籃球的樣子,但是心性太高,在他眼裡只有奇跡的時代能夠和他對弈,其他人都不放在眼裡的感覺。」
「因為他算得上是他們這一屆中一流的球員了,小孩子嘛,難免會有心高氣傲的時候,這也是年輕的優勢啊。」桃井說到這裡,突然歎了口氣,「看著這群孩子,總覺得我們已經老了呢……」
「感春傷秋的桃井五月小姐,即使老了也是最美的~」久梨笑眯眯地調笑她,被桃井哇哇叫著抱住了脖子,差點喘不過氣來。
場上的訓練暫告了一個段落,島原就歡快地跳下場來跑去找久梨,像個孩子炫耀一樣咋咋呼呼地:「緒方學姐,你看你看,隊長佈置下來的任務我都已經超——額完成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伸出胳膊捏了捏自己手臂上的肌肉:「感覺最近也有肌肉了哦!」
赤司坐在椅子上,隨手翻著桃井畫出的預測曲線表,遙遙地看了那邊的島原一眼,異色的雙眸帶上一點說不出的深意。
桃井可不是一個遲鈍的人,她腦中警鈴大響,說起來,這個一年級的新生平時就是這個樣子,對待久梨好像是異常地熱情。
默默地瞪了島原好幾下,桃井摸著下巴,意味深長地問道:「久醬,阿大那傢伙跑到哪裡去了?」
「征君說是上課睡覺被巡查的教導主任抓到,叫到職員室教育去了,所以會晚一點到。」久梨不知道桃井的用意,老實地把從赤司那裡得到的消息告訴了她。
「真是的,新學期一開始就搞出這種事,真是敗給他了。」桃井抱怨著,她正想說些什麼打消島原的念頭,卻被久梨的話打斷。
女孩子一般總是對別人的心意有著特殊的感知能力,即使是朦朦朧朧,也能察覺到那種感情本質上的特殊。久梨沒有遲鈍到那個地步,她隱隱約約地,感覺到了島原有些萌芽感情。
「島原君。」久梨叫了他一聲,又不能直接說出來,只能把話扔給桃井,「五月都這麼覺得,我作為女朋友更是什麼都不想說了,大輝有時候也太不靠譜了。」
哎?
島原瞪著那雙圓滾滾的眼睛,直直地盯著久梨。
久梨回了他一個和平常並無二致的的溫和微笑:「島原君,你還沒有見過大輝呢,他是個很棒的籃球員,等下你就能見到了。」
他從這短短的一句話裡聽出了無與倫比的驕傲。
島原無法接受地退後幾步,幾乎感覺到眼底湧上了淚意。他初次萌芽的關於愛情的情感,雖然淺淡,但是是的確存在著的,也是他下定決心要努力去實現的感情。
「緒方學姐……」有種不甘心催促著島原張開了嘴,斷斷續續地說著,「雖、雖然只有幾天的相處時間,但是我……」
噓——不要說出來。
他好像聽到久梨這樣輕聲說著,反而助長了他心中洶湧的不甘和傷心,讓島原繼續說著:「緒方學姐,我對你……」
「島原君。」久梨打斷了他,對上他不解的眼神,她笑了笑,「他來了。」
逐漸接近的青峰的身影,他遠遠地就看到了久梨,加快了步伐,幾乎跑了起來。長舒了口氣攬住久梨的肩膀,青峰笑得很陽光:「啊,訓練已經開始了嗎?」
「剛剛是基礎訓練,等下或許會有對抗賽吧。」久梨嫌棄道,「開學才幾天啊,都已經是三年級了,你真的要睡過這三年嗎?」
「因為那節課是國文啊,絮絮叨叨地講得我頭好痛,不小心就睡著了。」
「緒方學姐!」慌亂地出聲打斷他們的對話,島原的眼神停留在久梨肩膀上屬於青峰的手上,原本亂跳的心臟突然間平靜下來,「就算學姐有了男朋友,我也一定會繼續努力的!總有一天、總有一天,我會讓學姐一直注視著我,學姐心中最棒的籃球員,也一定會是我——!」
桃井瞥眼看到半張著嘴一副震驚模樣的青峰,怎麼樣,白癡阿大,這樣的告白可真是感動人心啊,輸了吧。
「島原君,我很感激你的心意。」久梨站站直了身體,向他微微彎腰,語氣鄭重地回絕,「請恕我不能收下你這份心意。」
「但是……」島原快要哭出來了。
青峰盯著島原看了幾秒鐘,然後他放開攬著久梨的手,黝黑的手掌伸到島原面前:「喂,小子,你是叫島原?」
「沒錯。」大力用手背擦了下眼角,島原瞪大了眼睛,氣鼓鼓地看著青峰。
「膽子很大嘛,真是少見,」青峰反而被逗笑,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順手壓住了他的脖子,低聲說道,「喂,其他的暫且不論,我們來針對那個‘最棒的籃球員’做個了斷,如何?」
「當然沒問題!」
「我喜歡爽快的人。」青峰硬壓著島原的脖子把他拉上了場,一邊走著,一邊說道,「不過很可惜,你今天就給我折在這裡吧,小子。」
「我是絕對不會輸的!」島原大聲反駁著。
「啊等等,你別誤會了,我說的只是籃球決勝負,沒說是關於久梨的事情,我可沒有把她當做什麼比賽的戰利品分給勝利者的意思。」
青峰看了他一眼,他的聲調很輕,但是帶著濃濃的殺氣,青色的眼睛也像是野獸一般亮了起來,渾身散發出壓的人喘不過氣來的氣勢。
「沒有人能在籃球上贏過我,我是最強的。而久梨,更不需要提了,她是我的。」
第47章
豆大的汗水沿著臉部的弧線滑到下巴,然後重重地打在地板上。
呼吸之間仿佛都牽動著心肺引發劇烈的疼痛,血液咕咚咕咚在身體各處奔跑著停不下來,他只能強撐著膝蓋,搖搖晃晃地支撐著自己不要倒下。
最起碼在這個人面前,他不想認輸!
連仰起脖子都要花費全身的力氣,島原睜著被汗水模糊了的雙眼,仰視著面前的人。
青峰單手抱著籃球,逆著光的臉顯得更加陰晴不定,他只是呼吸加重了一些,一副輕輕鬆松的樣子。
「怎麼了,這就不行了?」他的聲音在島原聽來是說不出的輕視和嘲諷。
咬著嘴唇,島原的眼睛深處有火焰燃燒起來:「還早得很呢,再來!」
「哦,幹勁滿滿嘛,這才有意思,否則就太無聊了。」青峰總算被引起了一點興趣,他把籃球扔給島原看著他俐落地接住,腳步卻因為過度的體力消耗而不穩,嘴角勾起囂張的笑容,「不過我覺得你好像連站都站不穩了吧。」
「不需要你管!」
在另一個球場上練球的黃瀨忍不住偷偷觀察那邊的動靜,被防守的綠間截斷運球,無奈地笑著停下了動作:「啊,抱歉抱歉,小綠間,我走神了。」
「就算你不走神,也無法衝破我的防守。」綠間推了推眼鏡冷哼一聲。
「不要這麼說嘛……呐小綠間,平時我和小青峰的一對一,難道也是這個樣子的嗎?」
「什麼樣子?」綠間不解地反問一句,才領會到黃瀨的用意,思考了一下才認真地回答,「和你一對一的話,青峰的態度比現在認真多了,不過氣勢倒是意外地足啊。怎麼,青峰和島原之前有摩擦嗎?」
在之前的合宿中已經認識到了綠間在情商方面的不靠譜,黃瀨自然也沒對他抱多大的希望,胡亂應付過他的疑問,黃瀨把視線重新投向一對一的兩人。
……不,與其說是一對一,不如說是青峰對島原單方面的碾壓吧。
作為一個備受期望的新人,受到的打擊程度可想而知。
「怎麼了,在哭嗎?」
訓練結束後,黃瀨等到隊員們打掃完衛生離開後,來到體育館後面的水池,果然發現了島原。
被黃瀨從身後猛地一叫,用力用水龍頭的水洗臉來掩飾臉上的淚水的島原慌張地用胳膊擦了擦臉,轉過頭去。
映入黃瀨眼中的是他紅腫的眼眶和止不住的淚水,可憐兮兮地像只被遺棄的小狗。
「喂喂,哭得這麼慘嗎?」黃瀨笑著扔給他一條毛巾,看著他胡亂擦著,「我就猜你會在這裡。」
「黃瀨學長也是……來看我這個不自量力的小子的笑話的嗎?」島原抽抽噎噎地逞強。
「啊?不不不,不是哦。」黃瀨也不知道自己是發什麼神經,突然很有傾訴的*,也不管島原有些警惕的眼光,自顧自地說道,「其實呢,這個地方我也很熟的,別看我這麼帥氣的樣子,偶爾也會跑到這裡哭一哭的哦。」
他的笑容慢慢地淡下來:「在被小青峰打敗之後,只能躲在這裡哭。沒錯,就和現在的你一樣。」
對了,為什麼會這麼好心地來勸他呢?
大概就是……和以前的他太像了吧。
「誒?連被譽為奇跡的時代的黃瀨學長也……」島原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沒辦法的啊,因為小青峰太強了嘛。不過即使是這樣,我也一直都沒有準備放棄過哦,在籃球上打敗他的目標……從來都沒有放棄過。」
「嘛,雖然在籃球上我可以這麼勸導你,但是關於久梨醬的問題上,我勸你你還是放棄吧。」黃瀨說到這裡,轉移了話題,「久梨醬和小青峰的感情很好的,去追求一個有男朋友的女孩子壓力也很大,你仔細考慮一下,這是作為學長給你的忠告~」
時間靜靜流逝,櫻花由盛放到凋零,天氣漸漸炎熱起來,女孩子們也將羊毛襪換回了普通的棉襪,裸/露出來肌膚帶著青春的光澤。
與越來越明朗讓人心情變好的氣候相反,進入了五月份,久梨的心情及越來越糟糕,偶爾愣神的時候,臉上也帶著冷淡而悲哀的神色。
距離全國大賽還有兩個月,作為前一年全國大賽冠軍的帝光,可以直接參加地區賽的八強淘汰賽。眼看著地區賽已經近在眼前,作為中學籃球界毫無疑問的超強豪門,即使看不上區區地區賽,籃球部的訓練依舊是以翻倍的強度進行著。
青峰的狀況稍微有些糟糕,一向重視訓練的他偶爾還會以「不小心睡過頭了」作為理由翹掉訓練,在練習賽時動作也懶洋洋地,已經被赤司訓斥過兩次了。
「最近阿大那傢伙也太懶散了吧。」桃井是這樣向久梨抱怨的,「久醬如果有時間的話,一定要好好教訓他一頓才可以,絕對不能心軟!」
「嗯……」久梨有點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
「你到底還要擺出這一副苦逼的表情到什麼時候啊?!」
放學收拾書包時,久梨拿出手機想要看看時間,卻發現手機已經因為電量耗盡而自動關機了。她微微歎了口氣,卻被水野用書卷成筒用力拍在頭上:「啊,好痛。」
「最近你到底是怎麼了,又是五月病犯了嗎?從一年級的時候開始就這樣,你的五月病也太嚴重了吧。」
「過了五月就好了啦……千雪不用擔心我。」久梨喃喃地小聲抱怨,「頭被打得好痛哦。」
「嘖,真是看不過去了。呐,這個給你。」水野一邊說著一邊扔過一張電影票來,「我記得你盼著這部影片上映很久了吧,好不容易買到的首映票,今天一起去看電影吧,別去想五月病了。」
久梨接過票,看了看水野抿著嘴笑起來:「千雪真是貼心,謝謝你。」
「囉嗦!這次我總算搶在你家男朋友前面了吧?快收拾好書包然後去看電影啦,今天你的時間都是我的,誰來搶就滅了誰!」水野揮著拳頭叫起來,然後自己也禁不住笑了,「只要能讓你開心一點就好……」
搶在大輝前面嗎……算了吧,他們兩個人最近的狀態都不是很好,她都沒有多餘的精力去看他比賽,一向大大咧咧的男朋友……估計連她最近心情不好都沒注意到吧。
久梨加快了動作,背起包和水野並肩走出教室,這幾天沉沉地壓在心頭的烏雲總算被一隻素手輕輕撥開,連腳步都變得輕鬆一些了。
因為還有水野陪著她,還有大家,所以一定可以……
久梨的腳步突地變緩,她猶豫了一下,還是給自己鼓了鼓勇氣,歪頭看著身邊的水野:「千雪,其實並沒有五月病,我的心情不好是因為……」
斜斜地從走廊的窗間透進來的陽光撒了一地,遠處的夕陽,鮮紅如同神明的血。
緩慢接近的腳步聲,赤司的身影從前方的拐角處出現,他的神色不知為何有些嚴肅,正好看到了站在走廊上的久梨和水野。
「正好,久梨,我有事要告訴你。」赤司低聲說著,「你的手機沒電了嗎,他們聯繫不到你,就找到我幫忙轉達。」
「他們?」想要說出口的話被赤司的出現打斷,久梨呆了一下,「……是他們嗎?但是不是是下周嗎,怎麼今天會聯繫我……」
久梨不解地嘟囔了一聲,抱歉地看了看水野:「千雪,稍微等我一下,征君有事要告訴我。」
「嗯。」水野點了點頭,又想到了什麼,一把抓住久梨的手,「但是說好了哦,今天下午我們去看電影。」
「……」久梨頓了一下,慢慢點了點頭,嘴裡卻擠出幾個字,「如果可以,一定。」
說完,她推開水野的手,向赤司走去。
水野看著久梨和赤司走到遠一些的地方,低聲說著什麼,然後久梨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最後她看向她,水藍色的瞳孔裡流露出一絲歉意。
她看得到,久梨看到電影票時的驚喜,和她走在走廊上時開心的神情,還有剛剛想要告訴她什麼事時堅定的眼神。
她都知道,久梨也想和她一起去看電影,也想和她手挽著手走在大街上聊天談心,她什麼都知道。
但是還是有無法忍受的憤怒從心間一下子燒起來,烤灼著她的理智。
久梨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看向等待在旁邊的水野:「千雪……」
水野壓制著心頭的憤怒,咬著牙開口:「又要說抱歉,對不起,今天不能和我一起了這樣的話嗎?」
看著她默認的樣子,水野突然泄了力一般,她深深地歎了口氣,然後抬起頭來直直地盯著久梨:「久梨,我只想讓你開心。」
久梨覺得自己連「抱歉」都說不出來了,她自己也知道,對水野她說了太多的類似的話。
但是即使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還是開口了,不論是什麼,最起碼讓她知道,最起碼讓千雪能知道……
「這次真的是有急事,沒辦法脫身。千雪,我真的很抱歉。」
「哦,是什麼事呢,急到連一場電影的時間都要搶,急到今天下午非做不可,急到你根本就和以前一樣只要赤司君來說幾句話你就可以直接跟他走,把我丟在這裡。」
久梨想了想,組織一下語言,將原因說了出來:「……是我的親人,他們來看我,馬上就要回鄉下的老家了,所以我需要馬上回家去見他們。」
「我還從來沒聽到久梨提起自己的家人呢,不僅是家人,連自己的事情都很少提及。」久梨說出的理由反而讓水野更加難受起來,「你什麼都不告訴我,久梨。」
「什麼都不告訴我,根本不想讓我接近你。不只是我,還有桃井,更甚至連青峰也是吧,你根本、根本沒打算讓任何一個人接近你,對嗎?除了赤司,你根本沒打算接受任何一個人,不是嗎?」
久梨被她的咄咄逼問壓得說不出話來,她下意識地轉頭,看到了站在她身後不遠處的赤司。他胳膊搭在窗臺上,視線淡淡地望向窗外,像是沒有察覺到她和水野之間的爭執。
但是只要他站在那裡,就給了她無限的勇氣,久梨開口:「千雪,我知道我的理由讓你難以接受,但是請相信我是真心對待你的,我們是朋友,不是嗎?」
「而你想知道的事情,我是可以告訴你的。那位親屬很少來和我見面,所以今天不得不去和他相聚。不論如何,給我時間,我也想走到你身邊——」
「如果這麼想,就別總是對赤司君這麼言聽計從,偶爾也能為了我或者你自己反抗一下如何?」
久梨想起剛剛赤司轉達的事情,狠了下心:「今天的事情,沒辦法推掉,我需要過去。」
「那好吧。」水野無力地揮了揮手,她看著久梨的眼神有些冰冷,「你早晚都會後悔的。」
她這樣說著,一把拎起背包大步走過久梨身邊,連看都不去看赤司一眼,修長的背影很快消失在了走廊的盡頭。
也沒去看水野的動作,赤司收回望向窗外的視線,看著久梨:「時間不早了。」
「啊,那我這就下去,司機在門口等嗎?」
「是栗原在開車,門口對面的馬路上。」赤司摸了摸久梨的頭頂,「先去見他們,晚上回家再說。」
他的聲音變得很溫柔,久梨幾乎一瞬間想要哭出來,還是忍住了。
私家車停在人員已經差不多走光的校園門口,久梨很容易就找到了。鑽進後座,久梨向身旁的男人問好:「舅舅,好久不見。」
「嗯,好久不見,久梨又長高了吧,變成漂亮的小姑娘了呢。」久梨的舅舅點了點頭,說著客氣話,「美惠,快點和姐姐問好。」
坐在爸爸的腿上,美惠眨了眨眼睛,聲音脆生生地:「姐姐好。」
「美惠也長高了很多呢,時間過得真快。」
進行了這些例行的問候,車廂陷入了一片沉寂,氣氛尷尬得讓開車的栗原都不太自在地咳嗽了好幾聲。
久梨的舅舅最先開口:「那個……今天我帶美惠來東京檢查身體,突然想到姐姐的忌日是三天后的事。雖然有些失禮,不過從我們那裡到東京還是有點麻煩,就擅自把祭拜的時間提前到了今天,也沒來得及和你提前商量一下,真是不好意思啊。」
「不,既然舅舅自己都不介意,我當然沒有意見。」
「因為醫院人太多了,美惠也是剛剛才檢查完,時間的確是稍微緊張了一點。」為了緩和氣氛,他自顧自地「哈哈」了兩聲算作自嘲,「希望沒打擾你上課。」
「哪裡,我剛剛下課。」久梨一板一眼,有問有答。
雖然為了這件事,她和水野起了爭執,甚至將兩人之間的矛盾也加深了很多。
不過久梨自己知道還是自己的問題,舅舅的出現不過是一根導火索而已。但她無法理解的是,為什麼即使她將原因坦誠告知,水野仍然無法接受。
可能是自己也很不好意思,久梨的舅舅解釋完今天會出現在這裡的原因就繼續沉默不語,望著窗外發呆。
倒是坐在他懷裡的小姑娘美惠非常興奮,趴在車窗上看著窗外飛逝的街景,偶爾會大聲嚷嚷。
「爸爸!你看你看,好大的摩天輪,那裡就是遊樂場嗎?下次你和媽媽帶美惠來玩好不好?」
「爸爸!路邊還有發氣球的熊叔叔哎,好大!」
「冰淇淋!那裡有冰淇淋!」
說到後來他乾脆牢牢地抱著美惠,低聲喝斥:「好了美惠,不要吵鬧!」
美惠嘟著嘴,圓滾滾的眼睛蒙上一層水光,見爸爸真的不理她,只能抽噎了一聲不說話了。
舅舅和媽媽並沒有什麼感情,兩個人從小的關係就不太好,後來作為姐姐的媽媽考上了東京的學校,而作為弟弟的舅舅則是繼承了父母在鄉下的房子,娶了鄰近縣市的一個女子。
後來媽媽嫁給了爸爸,兩個人非常努力地在東京買了房子,和鄉下的舅舅聯繫越來越少,幾乎每年只有過年才回禮節性地互寄明信片和打電話,一般都是匆匆說幾句就掛斷電話。
爸爸媽媽去世後,她唯一的親人卻只有這個基本上沒見過面的舅舅了。
但是他們也只是每年見一次面而已,就是在五月份,爸爸媽媽的忌日時,舅舅會帶著舅母和孩子來東京給他們掃墓。
而今年,乾脆就趁著帶孩子來東京的醫院時順便把每年都要去做的麻煩事解決了嗎。
懷抱著不知名而複雜的心理,久梨和舅舅上完了香,將水果和清酒放在墓前,簡單的清洗墓碑過後,幾個人就結束了掃墓。
在回程時,久梨看了看身邊的舅舅,他的神色算得上是呆板,像是在執行一道不得不去完成的程式。
算不上是失望,久梨覺得自己可能也快麻木了,竟然一點別的情感都生不出來,她把視線投向窗外。
路過的一間小店,白色的招牌上畫著藍色的冰山。久梨叫了停車,在舅舅和美惠疑惑的視線中下了車,再回到車上時,她手裡多了一支大大的冰淇淋。
蛋筒上面堆了好幾個大大的各色冰淇淋球,巧克力醬微化,在有些熱起來的天氣中散發著冷氣。在美惠亮閃閃的眼神中,久梨把冰淇淋遞給她:「美惠,吃吧。」
「謝謝姐姐!」美惠歡呼一聲,不顧自己父親有些欲言又止的表情,接過來一下就咬了好幾口,露出幸福的表情,「好吃~」
「……這、謝謝你,久梨。」最終,久梨的舅舅只能道謝。
「沒關係,這本來就是應該的。」久梨沒什麼表情,她揉了揉美惠的頭髮,靜靜地坐在一邊。
夕陽西沉的餘暉中,昏黃的光線照亮了空氣中細細的塵埃,金色的細塵漂浮在空中四處飛舞。轎車呼地駛過,撞碎這一團團的細塵。
之前幾年他們來的時候,久梨會送他們到車站坐車,再由司機送回赤司家。但是這次也許是她自己也太累了,或許自己舅舅的行為讓她覺得不去執行那些表面上的客套程式也無所謂,久梨讓栗原先把自己送回家,再讓他單獨去送舅舅和美惠去車站。
車停在了赤司家門口,久梨提著書包下了車,剛吃完冰淇淋的美惠趴在車窗上戀戀不捨:「姐姐,我下次來東京可以找你玩嗎?」
「可以。」久梨略一點頭,向舅舅告別,「那舅舅,我先走了,你們路上小心。」
車緩緩開走,美惠還從車窗裡伸出頭往回看著,大眼緊盯著站在門口的久梨,伸出細嫩的小胳膊招手:「下次我再來找姐姐玩~姐姐再見~」
或許你們別再來了比較好。
久梨望著離去的車影,有些冷淡地想著,自己都覺得唾棄自己。
她轉身走進赤司宅,看著熟悉的擺設和走上前來接過她書包的管家,只覺得幾乎要把她壓垮的疲憊一擁而上,連走路的腳步都蹣跚起來。
踉蹌著推開房門,房頂的吊燈已經打開了,透過裝飾的水晶折射出七彩璀璨的光芒。
赤司坐在書桌前,低頭翻著一本什麼書,聽到久梨回來的動靜,他轉過視線:「你回來了,久梨。」
「嗯。」低低地應了一聲,久梨帶上了房門,靠著牆壁緩緩坐了下來,「征君,我好累……」
赤司站起來走到久梨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從房頂的吊燈打下來的陰影讓他看起來表情有些陰暗。他伸出一隻手,抓住了久梨的胳膊,把她拽了起來。
「先去洗個澡,什麼都不要想。」和表情相反,他的聲音溫和而輕柔。
久梨點了點頭,把書包和制服口袋裡的東西放在床上,給手機充上電,順從地走進浴室。不一會,藍色的冰花玻璃門就蒙上了一層水霧。
赤司繼續坐回書桌前,翻著久梨的資料本。
過了幾分鐘,久梨放在床邊充電的手機就嗡嗡地震動起來。
久梨擦著頭髮走出浴室,正好看到赤司把她的手機放回床邊。
「怎麼了嗎?」洗了個澡,原本就疲累的身體更加沉重起來,久梨禁不住打了個哈欠,睡意浮了上來,「有找我的電話?」
「是水野千雪的電話,我幫你接了,已經沒事了。」赤司淡淡地說著,「你太累了,先睡一會吧。」
久梨搖搖晃晃地走到床邊,撲通趴倒在床上,蹭了蹭柔軟的被褥,尾音因為疲憊而拉長:「哎……現在睡的話,晚上就睡不著了……」
「沒關係,我會叫你起床的。」赤司俯身過來把她頭上蒙著的濕漉漉的毛巾拿走,重新扔過來一條幹毛巾,「我陪著你,睡吧。」
有一下沒一下地用毛巾擦著頭髮,久梨蹬掉了拖鞋,往床頭像毛毛蟲一樣地蠕動著靠近,挺屍在床上。
「征君,你說我該怎麼辦呢……」
久梨半睡半醒,迷迷糊糊地問道:「和千雪解釋清楚……就可以了嗎……但是為什麼她不肯聽呢……」
「沒有必要。」赤司沉聲說著,少年故意壓低的音色有種蠱惑的色彩,「她並不體諒你,沒有必要再和她解釋了。你已經非常努力了,只有能跨過那道門檻的人才適合你,桃井不是就很好嗎?」
「五月?」
「而水野不行。」赤司這樣下了結論,「不要想這麼多,我在你身邊,久梨。你也不需要她了。」
「但是……」久梨閉著眼睛,卻有幾滴淚水濡濕了睫毛,她掙扎著想要醒過來,「征君……」
赤司一手撫開黏在她額頭上的劉海,給她擦了擦汗:「睡吧,久梨。」
這時枕頭旁邊的手機又亮了起來,來自桃井五月的聯絡請求在螢幕上不斷地跳動。
赤司拿過來,俐落地按掉了通話,然後編輯了短信回復她:「久梨睡了。」
他順手拍下久梨的睡臉,附上短信發了過去。
桃井動作非常迅速地回了一大串「★v★yoooooooo~~~」過來。
照片中已經陷入了睡眠的久梨,雖然臉上還有淚痕,但是表情非常地平和而安寧。赤司摸了摸她的頭髮,果然隨著他的動作,久梨的眉頭慢慢舒展開。
「讓久梨在你和我之間選擇一個嗎,真是可笑的宣戰啊,水野千雪。」
久梨曾經想過,如果那個時候赤司父親沒有收養她,她沒有現在這樣優渥的環境,也沒有遇到赤司征十郎,現在的她會是什麼樣子的。
第一次見到赤司的時候還在醫院,赤司父親帶著小小的赤司來醫院看望她。
她當時躺在床上似醒非醒,前來調查的員警將一幅幅印著陌生人頭像的照片展示給她看,讓作為極少數倖存者的她從數量巨大的確認死亡的人中找到自己的親人。
因為撞擊正從她的左側襲來,久梨的左耳幾乎已經聽不到一絲聲音,視力也稍微受到了影響,傷勢較重的左眼綁著繃帶,右側藍色的眼珠呆滯地盯著照片,紋絲不動。
「小姑娘,這個人是你的親人嗎?」見久梨沒有反應,員警重新換了一張照片,不顧護士勸說「她的記憶沒有完全恢復,也認不出來的,先讓她休息一下吧」,繼續向她詢問著,「如果是的話就點點頭,不是的話就搖搖頭。」
久梨眼睛眨都不眨,視線像是落在照片上,又像是直接穿過了照片,茫然地投向虛空。
「這樣真的不可以,員警先生,孩子還這麼小,請不要再問這種刺激性較大的問題了!」護士終於被惹急了,她強硬地擋在久梨面前,把員警向外推著,「在她痊癒之前,請都不要過來了!」
「如果你妨礙公務的話,我們這裡也會很難辦。」員警的臉上也流露出一絲為難,「我們並不想這樣做,但是為了能讓孩子儘快找到自己的父母,這也是唯一的辦法。死者隨身的證件大多都受到了破壞,根本沒辦法辨認……到現在都沒有其他親人來看望她嗎?」
「……還沒有,她不說話,有喪失記憶的表現,我們也不知道她還有什麼親人。」
赤司跟在父親身後,走到病房前正好聽到他們的對話。他知道父親要帶他來看望作為他的得力助手與朋友的孩子,而父親之前也已經透露出想要收養那個孩子的意願,畢竟是日後會生活在赤司家,赤司認為自己也必須要好好瞭解那個孩子的情況才可以。
「緒方久梨是在這個病房的嗎?」赤司父親問道,他冷靜地應付著突然間激動起來急忙說著什麼的護士和員警,「我是她父親的朋友,辨認死者的工作就交給我吧。以及我需要知道她目前的狀況。」
他這樣說著,示意赤司先進病房去看看久梨。
赤司點了點頭推開門,那正是午日陽光最燦爛的時間,擺在窗臺上紅色白色粉色簇擁著盛放的天竺葵散發出香甜而濃重的花香。
躺在病床上的女孩子整個人都被掩在了被子裡面,露出來的胳膊和頭都纏著慘白得和病床同一色調的繃帶,臉色幾乎已經和這種慘白融為了一體。只有露出來一隻水藍色的眼睛色調不同,卻毫無光澤,像顆在地上滾了好幾圈的玻璃球。
赤司走到病床前,低頭看著這個和他年紀差不多的女孩子。
原本應該是很漂亮的一張臉,頭髮因為需要做手術被剃得坑坑窪窪,一眼看上去讓人覺得非常可笑,然後湧上來的卻是心酸。
「她叫緒方久梨。」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他身後的父親低聲說著,他蹲下來摸了摸久梨長一截短一截有些地方還露出頭皮的頭髮,不由得歎了口氣,「征十郎,以後她就是赤司家的人了。」
第48章
久梨對以前的記憶幾乎都是模糊的,車禍之前的記憶不用說,在身體進行徹底治療的那一段時間,她也是過得渾渾噩噩地。像是和這個世界根本不在同一個頻道上,她像個旁觀者一樣呆呆地注視著周圍的一切。
直到某天早上她迷迷糊糊地從病床上坐起來,像是有如神助一般,一直以來混沌得像一團漿糊一樣的大腦突然一下子清醒了過來。
某個開關終於被撥開,眼中總是和蒙了一層紗一樣的世界突然清晰起來,周圍總是讓她難以理解的事物也都能夠接受了。
當護士推開門給她做例行檢查,說了一句不抱著任何會被回應的期望的問好「早上好,久梨」時,她驚訝地聽到一個細嫩而顫顫巍巍的聲音。
「早安……」
「久梨……你醒了嗎?」一直照顧她的護士幾乎要喜極而泣,她高興地說著,「你終於清醒過來了嗎,真是太好了,等下赤司君過來他也一定會很開心的!」
心裡在想她嘴裡的「赤司君」是誰,久梨卻下意識地笑了一下,遲鈍地重複著護士的話:「希望他能開心……」
她不認識什麼赤司君吧……這樣疑惑地想著,但是內心卻歡呼著想要快點見到他,像是見一個非常熟悉而親密的人。久梨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動作,看了看桌子上的鬧鐘,時針和數字八之間只剩一道細細的縫隙。
護士注意到久梨的動作:「在等赤司君來嗎,快八點了,也該到了。」
呼應著護士的話,病房的門被輕輕敲響,推門進來的少年眉眼如畫,溫潤如玉,他先向護士問好,然後把視線轉向久梨:「早安,久梨。」
一團迷霧一樣的之前的記憶中,這句每天必有的問好衝破了桎梏,串聯起之前一幅幅細碎而淩亂的記憶畫面。久梨歪著頭,她看著赤司微微笑起來。
「嗯,早安,征十郎。」
如果沒有征君的話,現在的她一定也是不存在的。
現在的生活很開心,非常開心,有征君,有幾個好友,還有作為男朋友的青峰,久梨甚至有點飄飄然了,這樣就足夠了,足夠幸福。
如果一定要從自己的生活中剝離些什麼,一點一點將自己的幸福從心臟裡挖出去,留到最後的也一定是赤司征十郎。
和水野千雪的爭吵並不是不能解決的,對方有些激動,自己也是因為毀約有錯在先,只要好好解釋清楚,兩個人還能和之前一樣成為好朋友。
但是水野想要的並不是這種敷衍的和好,她期望著更多,希望好朋友能夠真正擺脫赤司的掌控,希望久梨能夠將自己和赤司擺在同樣的位置上,而這些都是久梨不可能做到的。
有些事情,如果不是當事人,是永遠都不能瞭解對他們的意義的。比如赤司對於久梨。
即使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訴對方也沒有用,告訴她赤司對她的意義,告訴她在那段日子中赤司是如何陪在她身邊,把過去的一切都全盤托出也是沒用的。
人永遠都是站在自己的角度去思考問題的,永遠都不可能真正體會到其他人的感受,即使嘴上說著什麼「我理解你」,實際上是不可能真正切實地理解對方的感受的。
水野是這樣,久梨也是這樣。
她永遠都沒辦法知道水野對她的想法,不能理解她迫切地希望她獨立生活的急切和恨鐵不成鋼,不能理解她每次被久梨在選擇時丟下的失落和傷心。
水野向班主任提出了調換位置,從久梨的前座搬到了離她很遠的位置。
她很快就找到了新的朋友,和她同為田徑社的一員,甚至連家都在同一個街區,可以一起上學放學午休吃飯下課訓練,平時形影不離地在一起。
久梨也是一邊說著「我可以理解她,可以理解她的選擇」,一邊卻仍止不住地傷心。
桃井雖然和久梨並不是一個班級,但是她敏銳地從久梨低沉的情緒中發現了什麼。作為帝光中學知名度頗高的女性學生會成員,她很快就利用自己的人脈打聽到了久梨和自己的朋友決裂了的消息。
籃球部的訓練結束後,黃瀨又歡快地跑過來纏著青峰想要繼續一對一。
青峰毫不猶豫地拒絕了:「不要。」
「哎?為什麼啊?」
「反正你也贏不了吧,總之我不要,啊好累,我要回家睡覺了。」
黃瀨的神情沒有一絲挫敗,反而滿滿的都是興味和熱烈:「多來幾場就可以啊,小青峰你最近也太奇怪了,一點幹勁都沒有可不好哦!」
聽到黃瀨和青峰在說這些,一向很少參與他們的討論的黑子也湊了過來,義正言辭地說道:「是這樣沒錯,青峰君最近非常鬆懈呢。」
「對吧對吧,你看連小黑子都同意我的觀點了!所以說,快點來一對一吧小青峰~」黃瀨開心地攬住黑子的脖子歡呼。
「都說了不要了,這麼想一對一的話就明天吧,真的好困……」青峰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地說道,提起自己的包甩到肩膀上準備離開。
桃井原本在一旁收拾今天的資料,見青峰馬上就要離開,連忙叫了起來:「喂阿大,你要去哪裡呀?!」
「回家……」
「等、哎呀時間還這麼早,你再練習一會會怎麼樣嘛!你等等我,我還沒收拾完呢!」桃井加快了手下的動作,見青峰一點都不為她的話停下腳步,更急了,「阿大你這傢伙,我還有事要問你啊!」
黑子走到桃井身邊體貼地說道:「那個……桃井桑,剩下的資料我來幫你收拾,你去追青峰君吧。」
「可以嗎?真的謝謝你了哲君!」桃井把厚厚的資料一丟,雙手合十,「太感謝了!」
她都來不及趁機表達一下自己對黑子的愛意,急急忙忙地向著青峰幾乎已經消失了的背影方向追了過去。
「最近的小青峰……是不是有點奇怪啊?」
黃瀨過來手忙腳亂地幫黑子一起收拾資料,整齊地碼成一摞,語氣有些擔憂:「別說像之前每天都會特地留下來加訓了,現在甚至會逃掉規定的練習,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黑子想起之前和青峰從M記出來時的談話,心情也陰沉起來。
當時是好好勸了的,青峰君明明也說過不會再說那種「已經覺得籃球有些無聊了」的話,難道因為地區賽開始後一直都沒有出現讓青峰君感興趣的對手,導致他越來越失望了嗎……
這種不祥的預感……希望只是他的錯覺吧。
這邊桃井匆匆跑著,好不容易才追上了青峰,氣喘吁吁地拽住了他的袖子:「阿大你這傢伙!」
「嗯?你不是要收拾東西嗎……」青峰轉過頭來,「追上來做什麼?」
「MO!我都說了有事要告訴你,你沒聽到嗎?」桃井氣息還沒平穩,呼哧呼哧喘著粗氣,「久醬有沒有和你說什麼,她最近心情很不好呢。」
青峰一愣,這一陣子他對籃球的厭煩與日俱增,自己的心情都亂成一團糟,還真沒注意久梨的問題,在他心裡她好像一直都是那個笑容滿滿的樣子。
雖然這麼想,同時多了點心虛,他還是嘴硬道:「挺好的啊,你想太多了吧,還有其他事嗎?」
「你這是什麼態度啊!作為男朋友你不應該好好關注著女朋友的情況嗎,再這麼吊兒郎當下去,小心久醬真的生氣!」
「知道了知道了……」被桃井吵得有點頭疼,青峰伸手揉了揉太陽穴,隨口應著一邊向家的方向走去。
不開心嗎……
平時在學校裡倒是經常會在一起的,躲在籃球館睡懶覺有時候會被久梨發現,只要說兩句好話她就會一副「真拿你沒辦法」的無奈表情借膝蓋給他枕著睡。
正是因為覺得一直在一起,所以也沒有特意想過放學後單獨約會一類的……
現在打個電話算了,這樣做了決定,青峰掏出手機撥出久梨的號碼,在等待接通的時間裡又伸了個懶腰。
真是提不起幹勁來啊……
那頭過了一會才接通,傳過來的卻不是熟悉的久梨的聲音,而是另一個層面上熟悉的聲音:「喂?」
「赤司嗎,我找久梨。」青峰毫不客氣地表現出對赤司的不耐煩,話說為什麼久梨的手機會在赤司那傢伙手裡啊,有電話也應該給主人來接才對吧。
「等著。」赤司的語氣也並不友好,比平時對待他人也低了一個檔次。
青峰聽到踩在木質地板上的腳步聲,推開門的聲音,然後是赤司敲門後還沒得到回應就直接推門而進的聲音。
「久梨,手機落在我的房間了,找你的電話。」赤司這樣說著,把手機遞給了久梨。
久梨接過來先看了一眼來電人,在看到青峰的名字時眉眼下意識揚了起來,聲音也變得輕快:「好的,謝謝你,征君。」
「有什麼事嗎,大輝?」
從久梨的聲音聽不出什麼不開心的意味,和平時一樣的感覺。
青峰只是順手撥通電話而已,根本沒想過要說什麼,僵了一下看了看身邊桃井的臉色,直接問道:「久梨,你最近心情不好?」
他發現自己問了之後桃井的臉色更差了,她用力搗了一下青峰,做出一些無聲的口型,示意他問得委婉一點。不過青峰根本看不懂,他撇開視線無視了。
「誒?嗯……稍微有一點,不過現在已經好多了。」久梨猶豫一下,還是忍不住想要告訴青峰,「和朋友吵架了,現在好像已經算是決裂了呢……」
這個時候青峰和桃井已經走到了家門口,青峰嫌棄地推開湊過來想要一起聽的桃井,自己大步邁進家門順手關上門,任桃井氣憤地在外面捶門。
「啊,是那個叫做……嗯,水野千雪對吧?」青峰絞盡腦汁地回想著,久梨的朋友意外地不多,他對唯一一個經常和久梨出現在他面前的水野還是有一些印象的,也曾經一起吃過飯。
在交往之前他還一直以為久梨是那種和赤司一樣非常擅長交際的人,她又沒有赤司的氣場和怪異的性格,應該會有很多朋友才對。
沒想到和他想像的完全相反。
「是千雪沒錯……」
那頭久梨的語氣低了下來,帶著苦惱和失落,這時青峰才意識到桃井還真沒有胡亂猜測,她最近的確遇上了很鬱悶的事,自己卻沒有發現。
兩個人隔著話筒沉默了一陣,青峰清了清嗓子,不自在地提議道:「那個……後天是週末,一起去醫院吧?」
要他去安慰人什麼的,真的很棘手啊。
他開始後悔當時不應該只是打電話,而應該去赤司家找人才對。
如果是兩個人面對面,他伸手就能觸到久梨的話,就不用和現在一樣這樣相對無言,而是能直接把她抱在懷裡了。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5-11-12 18:19
第49章
雖然每個週末她都會去醫院,但是和青峰提前約好一起去的感覺果然不同。站在鏡子前,久梨撥了撥自己的劉海然後拉平衣擺的褶皺,朝鏡子裡的自己做了個鬼臉。
交往中的中學生情侶,平時很少會約會,一旦約會的地點竟然是醫院……這種事說出去真的有人會相信嗎?
不過他們兩個人覺得好就好啦。
重新審視了一遍自己的裝扮,久梨拎起背包,幾乎一蹦一跳地從樓梯上跳下了樓。
管家正吩咐其他人在客廳打掃衛生,見久梨這樣跳下來嚇壞了,顫顫巍巍地勸阻著:「久梨小姐,請不要做這種危險的動作!」
「安心安心,不會有事的。你們動作輕一些,征君還在樓上上課,小心不要吵到他。」久梨囑咐道,又看向管家,「我去醫院了,不用讓栗原送我,我坐地鐵去就好。」
兩個人在醫院門口碰面,青峰難得沒有遲到,反而比久梨更早了一些在那裡等著她。
他穿著無袖的T恤套著外套,工裝長褲顯得他整個人更加挺拔,少年雙手插兜倚著醫院外牆的牆壁,還帶著些青澀的臉上已經有了成型的輪廓,整個人像一棵抽枝拔芽生長旺盛的樹。
久梨走過去第一動作先比劃了一下兩個人的身高,鼓起臉頰:「大輝,你又長高了吧。」
「哎?大概吧。」青峰撓了撓後腦的雜毛,不甚在意,「從開學體檢過後就沒有再特意量過了,不過制服又有些短了,過幾天就要去換新的,應該是長高了吧。」
「真好呢,我也想再長高一點。」久梨一邊說著一邊踮起腳示意,「能長到這麼高就好了……」
即使踮起腳來久梨也只堪堪到他的胸口,青峰噗嗤笑了一聲,借著身高的優勢摸了摸她的腦袋:「你要是能好好吃飯的話,說不定還能再長一點。」
兩個人揪著身高這個話題一直談到踏上電梯,期間也暗戳戳地提起某個隊長大人在球隊裡已經顯得處於劣勢的身高。
「赤司那傢伙也只能從哲身上找存在感了。」
「我其實有建議過征君去跳繩的,據說增高效果還挺不錯,但是被他一口否決了……」
吐槽完赤司,青峰終於把話題扯到了正路上。
「之前的事情,還在不開心嗎?」
久梨歎了口氣:「說不在意肯定是不可能的,我和千雪走到這個地步都怪我之前忽視了太多,如果早點注意到,和她好好談談就好了,說不定能夠說得通……現在已經沒有這個必要了。」
看著久梨眉頭微皺的表情,青峰終於能夠實踐兩天前他曾經想過的動作,一把把久梨攬著肩膀抱在懷裡:「別想這麼多了,我還在這呢。」
久梨抓著青峰的衣服,倚在他胸前,低低地笑出聲來:「嗯,雖然是很笨拙的安慰,不過我收下了。」
「……很笨拙是怎麼回事啊喂。」
去羽海的病房需要經過醫生辦公室,久梨在門口停下腳步:「大輝,你先去病房吧,我想去問一下羽海的病情。」
她這樣說了,又想起羽海總是一副「絕對沒關係的你要相信我哦」的樂天表情,猶豫了一下改變了主意:「抱歉,大輝你還是在門口等我一下可以嗎?」
還是兩個人一起去,不要讓羽海知道她去問過醫生比較好。
雖然羽海也知道不讓她去問醫生是不可能的,但是最起碼在表面上還是維持這種假像吧,偽裝成她和羽海一樣對病情充滿著美好的想像。
掛著一副沉重的表情,久梨敲響了辦公室的門。
青峰看著久梨嚴肅著表情進去,然後換上一副更加灰暗的表情走了出來。
青峰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怎麼了,情況不太好嗎?」
「……」久梨點了點頭,輕輕應了一聲,「嗯,比想像的還要嚴重。」
兩個人並肩走在走廊上,遙遙地還能看到羽海的病房,青峰忍不住發問:「羽海的病到底是怎麼回事,而且只有她和那個小鬼兩個人住在醫院,平時來看望的人也只有你……」
久梨的目光有點虛浮起來,她直直地看著前方:「羽海和伊久磨的父母幾年前由於車禍去世了,羽海也是因為在車禍中受到重傷,一直以來都是靠在醫院治療來延續生命。」
「伊久磨的問題難道也是車禍……?」
「這個不是哦……是先天性的,伊久磨被他的爸爸護在懷裡,受到的傷並不重。」
「可是你又為什麼對他們這麼關心,赤司好像也認識他們。」青峰的表情非常困惑,雖然好奇心沒有那麼強,但是久梨的行動裡有著太多的謎團。一直以來他都沒有問過這些問題,現在才發現竟然已經積攢了這麼多。
久梨深吸了口氣,她轉頭過來看著青峰,水藍的眼睛明明暗暗閃爍不定。
「因為車禍發生後,我和他們在同一個病房。他們從那時候開始的醫療費,除了政府補償和福利保險之外的部分,都是我拜託赤司家幫忙支付的。當然,每筆支出我都有記下來等日後還給赤司家。」
青峰突然意識到這是久梨在向他坦陳些什麼,和以前的隱瞞和遮掩不同,是下定了決心要將自己的過去和他一起分享的舉動。
雖然他遲鈍的神經並不能立刻理解久梨的話的意義,但是驚人的直覺告訴他要牢牢抓住這次機會。
青峰下意識抓住了久梨的手,順著久梨的意願問道:「你和他們同一病房?」
「是啊,當時我也被捲進車禍了,在醫院休養了很久。剛開始和羽海他們住在同一間病房,不過後來赤司叔叔把我移到單人病房去了。」
青峰才恍然大悟地明白了為什麼久梨總是一副不太健康的蒼白模樣,同時感覺整顆心都撲通撲通狂跳著泛出刺痛的痛覺。
「幸好你沒事……」他呼地吐出悶在胸口的一口氣,突然有種劫後餘生的慶倖感——
如果當時久梨的傷勢也很重,如果現在的她和羽海一樣,這幾年來只能躺在床上度過枯燥而絕望的日子,這樣他們也許永遠都不會遇見。只是這樣想像,都讓他為久梨心疼起來。
想到兩個人也許根本就會成為陌生人,連心都要揪了起來。
他沒有再繼續問下去,比如為什麼久梨會生活在赤司家為什麼一切的事務都是經過赤司家的手操控的,比如為什麼久梨沒有提過她的父母,比如久梨在那次的事故後有沒有很嚴重的傷勢和後遺症。
對於青峰的單細胞來說,他已經想不到其他可以詢問的問題了。
而他現在也是潛意識中相信著久梨曾經對他的解釋,因為父母的原因被送到赤司家寄養著,所以一切都交由赤司家來處理,這樣都能說得通。
對青峰吐露了一部分事實,久梨非但沒有感到輕鬆,心情反而更加沉重起來。
有些東西,真的是無論如何已經用盡了全力,也不可能去得到的。
即使伸長了胳膊去拿,即使用力踮起腳尖,即使腳趾斷掉也要踩著岩壁向上攀爬著伸手去夠,也不能拿得到的東西。
從醫生那裡瞭解到的羽海的病情,真的很難再這樣拖下去了。
拍了拍臉頰換上輕鬆的笑容,久梨推開了病房的門:「羽海,伊久磨,我們來了~」
「久梨,你來得正好,伊久磨正纏著我給他講故事……來伊久磨,去找久梨姐姐吧,我稍微有些困了,讓姐姐休息一下吧。」
羽海這樣打著手勢,把手裡的什麼東西塞進枕頭下面。
她的臉比青峰之前看到過的又慘白了幾分,他又想起久梨說的「情況很不好」,的確是能從臉色上就能輕易察覺到的,病情惡化的跡象。
但是裡面的三人都好像毫無所覺,就像是沒有人提起,就永遠都不會注意到,反而堅信著她的身體會迅速好轉。
完全無法理解他們詭異的思想,青峰不由得打了個寒顫,從心底升上來一股寒意。
週六去過醫院,周日就是東京的地區賽決賽,青峰打著哈欠走進休息室時,被赤司瞪了一眼。
「遲到了,青峰。」
「抱歉抱歉……睡過頭了……如果不是五月的電話我估計就直接睡過去了吧……阿欠。」懶洋洋地靠在櫃子上,青峰無精打采地垂著頭,根本沒聽進去赤司的作戰計畫。
反正只要拿到球之後不斷進球進球就好了,他對對方的實力不抱任何期望,更何況還有哲在,他能夠在任何時候得到黑子漂亮的傳球然後輕而易舉地得分。
這樣算下來,一場隨隨便便就拿下一百分根本就不是問題啊。
這麼想的話,越來越覺得籃球無聊透了。
青峰左右看了看,沒發現久梨:「久梨人呢?」
赤司沒回答,還是桃井給了回應:「久醬說今天想換個角度看比賽,所以坐到觀眾席上去了。」
「反正不過是沒什麼看頭的比賽,坐哪裡不一樣……」青峰撇了撇嘴,被桃井把手裡的資料卷成紙卷用力拍在頭上,「好痛,五月你幹什麼!」
「在比賽之前就這麼大言不慚真的沒關係嗎,自信是好事,這次如果再和之前一樣那麼沒幹勁是絕對不可以的,都已經是地區賽的決賽了,你倒是給我認真一點啊!」
紫原慢悠悠地咬碎嘴裡的薯片:「哎……月亮妞在發火呢,好可怕。」
「小紫你也是!不要這麼輕鬆地吃零食了真是的——你們一個一個都這樣……」
黃瀨非常感同身受地點點頭,跟著桃井一起控訴道:「對啊對啊,去年第一次和你們一起比賽的時候就這麼覺得了,對待對手超級不上心的啊!」
「這麼說的時候你可以先把手機放下,小黃,你是不是又在和粉絲們發短信談情——果然是!」
探頭奪過黃瀨手裡的手機,看到上面黃瀨裝帥賣萌的回復和女孩子們粉紅色氣息滿滿的資訊,桃井恨不得把手機扔在地上一腳踩碎:「真是受夠你們了!」
而這時在觀眾席上的久梨,遇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第50章
棕色頭髮的高大男生在久梨身邊的空位坐下,轉頭向她非常自來熟地打了個招呼:「喲,好久不見了。」
久梨的表情稍微漂移了一下,她仔細想著這個男生的名字,最終還是從他身旁背包的銘牌上找到了他的名字:「啊,木吉學長,好久不見。」
「啊哈哈哈,突然為我到現在都不知道你的名字感到很羞愧呢。小姑娘,你叫什麼名字?」
「緒方久梨,帝光中學三年級的學生。」
「哎?國中生?」木吉的表情換上了不可思議,「我記得之前還和奇跡的時代對戰過的,啊就是那個,後來來找你歸隊的男生,是叫做青峰來著對吧。為什麼那個時候會在聯賽裡遇到國中生,高中的比賽和國中的比賽不應該是分開的嗎?」
久梨半張著嘴思考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她根本沒聽懂木吉顛三倒四的話,等反應過來只能一臉哭笑不得:「那個,木吉學長,您去年這個時候還是國中三年級,所以才會和身為國中二年級學生的奇跡的時代們對戰……」
而你現在升到高中,他們變成三年級了,就是這麼簡單。
木吉露出一個恍然大悟的表情:「原來是這樣!」
……是這樣沒錯。
「木吉學長為什麼專程跑到這裡來看比賽?」久梨摸著下巴,「高中的地區賽才應該是學長作為高中生需要注意的吧,現在來看國中生的比賽並無用處啊。」
「嘛,雖然這麼說是沒錯,不過我可是超級在意這幾個人的,來看比賽也沒什麼吧,畢竟日後也可能會成為對手呢。
兩個人慢慢聊著,球場下方兩隊開始入場,觀眾席上立刻爆發出陣陣歡呼。
木吉的表情嚴肅起來,他的視線隨著那個高大的紫色身影而移動著:「紫原敦……」
赤司依舊沒有出場,但是即使坐在休息區,也沒有一個人能夠輕易忽視他。
幾乎所有的比賽赤司都沒有上場過,一直都坐在旁邊觀察局勢分析戰況,然後給隊員們下達最為直接而正確的命令。
即使是坐在那裡,周身的氣場卻讓人移不開視線。
說話間,場內拿到了球的青峰晃晃蕩蕩地帶著球向籃筐跑去,但是即使姿勢有些奇怪,但是他跑步的速度卻快到根本沒有人能夠追得上他。
木吉的眉頭皺了起來,他發覺到青峰和那個時候的青峰的不協調感,轉頭看著久梨:「緒方小學妹,這樣不要緊嗎,青峰看起來非常懶散的樣子呢。」
久梨當然也發現了這一點,但是她身邊坐著的可是和她一點都不熟的木吉鐵平,作為被評論對象的女朋友,她自然會站在青峰這邊給他撐場子。
久梨眼角餘光往他那邊一瞟,輕哼了一聲:「是嗎,大輝本來就是這樣的性格,對手不強的話,自己也提不起興趣來,這只能說明這場比賽的對手太弱了而已。」
「是這樣嗎……」木吉看了她一眼,像是聽信了她的解釋,把話題轉移開來,「紫原從比賽開始就沒走出過禁區了,難道這場比賽他準備就這樣打下去嗎?」
和他所在的照榮中學比賽時,紫原敦最起碼還是全場跑了好幾圈的,他該不該為此感到開心呢。
「因為進攻有大輝就夠了。」久梨一句話就直接把在場上的其他隊員都省略了,「允許紫原君呆在禁區不需要進攻,這是征君誘惑他上場的一個條件,反正這樣的安排是最方便省力,也能確保勝利的戰略。」
「哇啊……這可真是讓人難以認同的戰略啊。」木吉感歎一聲,對上久梨一瞬間有點敵意的眼神,自顧自地解釋,「難道不是嗎,只以勝利為目的,隨意把隊員當做棋子一般使喚的戰略,完全不考慮他們的想法。」
久梨笑得眼睛彎成一道月牙:「嗯?木吉學長是在質疑征君的做法嗎?」
木吉擺了擺手,臉上掛著輕鬆的笑容:「質疑談不上,只是我個人並不喜歡這種做法而已。」
「但是你也無法否認,這是取得勝利的最佳戰略吧?」久梨頓了一下,「抱歉,木吉學長,我太冒失了。」
面前的人不論如何,也是高她一個年級的學長,久梨咬了咬嘴唇,把更沖的語氣咽了回去,低眉順眼地微笑:「也許木吉學長不能認同征君的做法,但是作為帝光中學的一員,我相信赤司征十郎的一切行為都是絕對正確的。」
「啊,我這裡也是很不好意思,或許是我太多話了。」木吉毫不在意久梨擔憂的上下級關係,拍了拍久梨的肩膀友好地笑了笑,「能得到自己學校的學生這樣的信任,我相信赤司征十郎一定是個稱職的領導者,我畢竟是外部人員,本來就不該說什麼的。」
他收回看著久梨的目光,重新把注意力放在局勢一邊倒的球場上,心裡對赤司的認識又刷新了一層。
不論赤司如何得到他人的信任,木吉仍不可能認同他的做法和思想。
籃球這種東西,本來就不是被用來看做決定實力的工具。過於重視比賽的輸贏,反而會喪失籃球比賽的真正意義和樂趣。只為了勝利而去比賽,臉上卻是一副冷淡而厭惡籃球本身的表情,這種事……想想都覺得可笑。
讓他沒辦法想像的卻是,作為國中界籃球豪門的帝光中學的信念,卻和他的想法截然相反。甚至連坐在他身邊的這個女孩子,也是一副為了比賽的勝利與有榮焉的樣子。
明明已經很明顯了,一開始就表現得不喜歡籃球紫原敦暫且不算,那個在比賽中一直神采飛揚的奇跡的時代的王牌——青峰大輝,現在的表情卻這麼漠然。
而他周圍的人,竟然沒有一個人意識到,也沒有人去阻止他。
久梨注意到了嗎?
這是毫無疑問的,她可以百分之百地確信沒有人敢說看比賽看得比她還要認真的,赤司和桃井也不例外。
——當然,只針對青峰個人而言。
看比賽的時候,久梨眼中根本看不到其他的人,藍色的瞳孔只也只能倒映出屬於青峰大輝的身影,還有他飛揚的眉眼。
之前因為和水野的事故,久梨很久都沒有去看青峰的比賽了,但是也正是因為中間的空缺,再次看到青峰的籃球時,給久梨的違和感更加明顯了。
她喜歡著的那個球場上的青峰,好像有哪裡不太對勁。
比賽結束後赤司照例安排下來暑假的合宿計畫,等久梨從觀眾席回到帝光休息室時,在走廊上碰到了不知在說些什麼的青峰和黑子。
青峰垂著頭的樣子像是剛被黑子教訓了一頓,他嘟嘟囔囔地說著,語氣滿是失望:「都是因為對手太弱了啊,真的好弱,一點都提不起興趣……」
明明是勝利的一方,他卻委屈得像是自己輸了一樣,像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的孩子控訴著自己的不滿,得不到想要的東西而失落萬分,讓人狠不下心開口去指責他。
拜託了黑子轉告其他人他們先離開,兩個人離開體育館,毫無目的地在街道上亂逛。
青峰一手抱著籃球,一手拉著久梨,從街的一頭走到另一頭,拐過一個路口,往前幾步就是一個街頭籃球場。
他嘁了一聲,腳步立刻一轉就要往相反的方向走。久梨一把拽住他:「大輝,不進去嗎?」
「沒什麼好玩的吧,剛打完一場比賽,沒必要……」
青峰一副不樂意的樣子,但是又不想直接拒絕久梨,只能臭著一張臉跟著久梨走進球場。
久梨在場邊的長椅上坐下,青峰就馬上跟了過來,高大的身體跟著躺上去,毛茸茸的腦袋熟門熟路地向上蹭了蹭靠著久梨的膝蓋。
「難得見你在球場上不下場撒歡去練球呢。」
青峰先是抗議了一句「撒歡是什麼意思啊我又不是狗」,然後臉色沉寂下來。他橫躺著,雙臂向前一伸,隔著小半個球場隨手一扔,將手裡的籃球輕易地送進籃筐。
「反正打不打都是這個樣子。」他抱怨般地說道,微微闔上眼睛,「久梨,怎麼辦,我真的感覺籃球越來越無聊了,都找不到能夠一起打球的對手……」
久梨沉默了一下,她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青峰的臉:「喂,大輝,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自大了?」
「這不是自大。」青峰有點氣惱,他推開久梨的手半坐起來,瞪著她反駁,「你不是也能看得到嗎,現在根本就沒有能引起我興趣的球員,他們怎麼會都弱成那個樣子啊!」
久梨盯著青峰看了幾秒鐘,她笑了笑,安撫地摸了摸他的腦袋:「其實我並不這樣想呢。」
青峰被她一揉頭髮,氣勢立刻弱了下來,他又枕回久梨的大腿,扭過臉去不看久梨,傳出來的聲音悶悶地:「還能怎麼想……」
「因為啊,大輝頂多也只是參加了全國大賽而已吧,對戰的對手也只有在屆的國中生而已。沒有遇到過的高中生呢?更別提還有日本以外的那麼多的籃球選手。你沒有見過的高手還有很多,或許他們現在正在努力練習,而你卻已經過早地放棄了和他們對戰的機會。」
青峰微微轉過臉來,用眼角的餘光打量著久梨,見久梨低下頭來看他,又連忙轉了回去。
久梨咳嗽一聲忍住笑:「大輝現在這個樣子,難道是擔心現在的輝煌無法保住,乾脆提前退出來保留自己可悲的自尊心?或者到時候輸給了別人,拿自己在籃球方面的鬆懈當做失敗的藉口——就是這麼簡單。」
「哪有這麼簡單!」青峰忍不住回了一句,又歎了口氣,小聲自言自語,「……或許是這樣吧。」
他伸了個懶腰,差點沒從狹窄的長椅上滾下來,連忙伸手抓住了久梨身旁的椅背,勉強穩住了身體。
「真是的,你小心一點啊。」久梨只來得及拉住他的衣服,被嚇了一跳。
「沒關係,我怎麼可能真的滾下去,嚇唬你的。「青峰艱難地坐起來,嘴硬道。他搭在久梨身體兩側椅背上的手微微握緊,然後側頭上前,在久梨有些察覺到什麼身體下意識往後一縮的時候,一把扶住她的後腦,貼上她的嘴唇。
能感受到久梨鼻間也有些慌亂的呼吸,距離也近到能看到她臉上染了點點金色日光的絨毛,從嘴唇上蔓延出來的熱意暖融融地。
她劉海的碎發微微搭在青峰額前,細細碎碎的麻癢感像是一下一下撓在心底,有些難受又感到心顫。
慢慢地拉開些微的距離結束這個親吻,青峰額頭抵著久梨,他的聲音很小,小到久梨幾乎聽不見:「那我會努力的……直到成為真正的最強。」
第51章
久梨當時自以為是地認為自己的安慰起了一定作用,青峰向來不是個死心眼的人,只要再過一陣子,他一定能好好想通的。
不過事實證明她想得太過理所當然,也太過天真。
勉強撐過了暑假的合宿和全國大賽的第一場,大概是他對第一場比賽的期待和實際情況的落差太大,從第二場比賽開始,青峰又故態萌發了。
久梨和青峰交往的近一年時間裡,並不是沒有過吵架的。
一般都是些小事,由青峰開始,也由他結束。
因為赤司的一些決定,因為久梨基於自己身體問題而撒的謊,雖然她下定決心慢慢將自己的秘密一點點揭開給青峰看,但是揭開自己的過去如同撕開已經結痂的傷疤,不僅呈現出來的現實如此血淋林,而且期間的痛苦也讓久梨難以忍受。
即使這樣,久梨也覺得是值得的,青峰給了她足夠讓她心滿意足的回應,特別是對待羽海和伊久磨,一向沒什麼耐心的青峰表現得超乎她想像。
青峰也只是知道她的視力是因為車禍而被影響不得不戴眼鏡,關於自己的左耳,關於自己去世的父母,這是她還未對青峰全盤托出的唯二兩個秘密。
全國大賽結束後就是中元節,久梨最終決定在中元節的時候帶青峰去寺廟看望父母。
於是她是這樣說的:「大輝,全國大賽結束後,我帶你去個地方吧。」
青峰在聽到的第一秒只覺得耳熟,他馬上反應過來這是久梨在過年時對他說的話,而那一次最終她帶他去了醫院,見了羽海和伊久磨。
這次的話和之前的語氣一樣,非常鄭重其事,像是要交托什麼東西在他手中一樣,這種認知讓青峰立刻答應下來:「好啊。」
但是這個約定並沒有像之前那個約定一樣得到兌現。
全國大賽第三場結束後,黑子的情緒就非常不對勁。但是這並不是久梨所關注的,因為能夠吸引她的是另一個人——青峰大輝。
勉強還能從眼睛深處看到的一絲火苗,好像也被澆熄,灰暗的發不出一絲光芒。
比賽結束後,久梨坐在帝光的休息室,雙手緊張地抓著懷裡的包,黃瀨一邊擦著汗一邊和她說著些什麼,但是久梨完全沒有心思去聽,焦急的眼神緊盯著緊閉的大門。
過了一會,赤司和青峰一前一後地走了進來,不知道之前赤司特地叫住青峰和他談話時說了什麼事,久梨一下子站了起來,正好對上赤司的視線。
他一字一句地說道:「久梨,不要再糾結于一些沒有意義的事情了。」
然後赤司低聲吩咐隊員收拾好自己的背包,帶隊離開。一時間,諾大的休息室只剩下面對面站著的久梨和青峰。
青峰低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麼,等其他人都離開後,他才抬起頭來,朝久梨招了招手:「久梨……」
久梨走過去被他抱了個滿懷,她聽到青峰拉長了語調在她耳邊喃喃抱怨好累好餓好無聊,整個身體的重量都壓在她的肩膀上。
「久梨,如果赤司的想法和你的想法完全相反的話,你會怎麼辦?」
「誒?」久梨發出一聲短促的疑問聲。
他微微支起身體,隔著短短的距離看著久梨:「我果然還是覺得啊,或許你說的也對吧,世界上還有很多人是我未曾對戰過的。但是籃球這種東西,我已經不想去抱有期望了。」
對著久梨茫然但是震驚的眼神,青峰幾不可見地笑了笑:「反正就是這麼一回事吧,就算是還有很多對手,但是根本沒必要去期望些什麼。因為我是最強的……比我強的人根本不存在。」
見久梨張口想要反駁,青峰又問道:「赤司剛剛和我談過了。久梨,他認為我這樣的狀態很好呢,你還要勸阻我,不顧赤司的命令嗎?」
看著久梨嘴唇動了動,卻沒有說出什麼,青峰似笑非笑的表情撤了下來,他板起臉:「果然是這樣吧,不論如何,你都不可能違抗赤司不是嗎?真是聽話得不得了啊,感動得我都要哭了。」
久梨從這番話裡聽到一些非常熟悉的色彩。
「連大輝也是嗎……」
「什麼?」
「我說,為什麼你也是這個樣子。」久梨原本微垂的頭猛地抬起來,說出的話已經帶上了指責的意味,「連大輝也是這樣嗎,為什麼一定要逼我在你們兩個之間做出選擇?不和征君決出一個高下,就沒辦法體現你們在我心中的地位了,對嗎?我們之前的感情,也因為我不能給出一個答案,所以全都當做它們不存在,對嗎?」
青峰被久梨的話噎得說不出話來。
「大輝明明和五月也是青梅竹馬,我和征君的感情你明明比其他人都能夠理解,現在憑什麼來要求我?一定要逼我問你我和五月掉進水裡你會先救哪一個嗎?既然這樣我就問了,我和五月你來選擇一個更重要的人吧!你選啊!」
久梨難得的爆發也激怒了青峰,他把手裡提著的背包遠遠地甩了出去,摔在地上發出砰地一下巨大的聲響。他一步邁過去,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為什麼?沒有什麼為什麼!我就是不爽,也不喜歡你對赤司那傢伙的態度,不可以嗎?」
久梨被沖昏了頭腦,氣急反笑:「這明明是你無理取鬧吧。」
「什麼無理取鬧誰管他!不只是赤司,其他人看你的眼神也讓我很不爽,但是果然說到底我還是無法容忍你對赤司百依百順的樣子,他是你男朋友嗎?不是吧!我才是你的男朋友好不好?!那你做出那個樣子來算是怎麼回事啊!」
一股腦把一些他根本不會說的話倒了出來,青峰張口結舌地看著也還沒反應過來氣呼呼的久梨,被自己衝口而出的話嚇到,一時間緊張得說不出話來。
「你……」
「先別說話。」打斷了久梨的話,青峰結結巴巴地,剛剛囂張的氣焰早就不知道消失到哪裡去了,「總總總總之,就是這麼一回事,既然是男朋友,當然可以行使自己的權利吧!」
為了掩飾自己的緊張,他故意提高了自己的聲音,裝出一副氣勢洶洶的樣子來,頭腦發暈地口不擇言:「對赤司這麼聽話,我想做些什麼就一臉不贊同的表情,什麼嘛,憑什麼我喜不喜歡籃球也要你來插嘴管我,管太多了吧!」
久梨的臉刷地一下蒼白起來,她感覺有股怒氣無法抑制地湧了上來:「適可而止吧大輝,你這個樣子根本沒有任何說服力,難道我希望你能放棄自己錯誤的想法也是多管閒事了嗎?因為想要的東西得不到就鬧成這個樣子你根本就還是個小孩子吧!而且你根本就沒資格質疑我和征君的感情,先自己回頭看看你和五月是怎麼相處的吧!」
——竟然就這樣吵了起來,真正生氣地吵架了。
桃井第二天就愁眉苦臉地找上了門:「久醬,你和阿大吵架了嗎?」
久梨本來是準備收拾一下就去醫院的,見桃井到來原本很開心的表情在聽到她的問話之後立刻冷淡起來。
「那傢伙難道還去找你告狀了?」
桃井一聽就直覺不妙,在她的記憶中久梨很少這麼生氣,甚至連帶著對她也不冷不熱起來。
她本來坐在久梨的對面,想了想還是蹭到久梨身邊,拉住她一條胳膊,輕聲解釋道:「是阿大昨天回去後情緒就很不對勁,我纏著他問了好久,他才很糾結地問我他是不是做錯了,所以我才來找你。」
久梨不自在地咳嗽一聲,還是向桃井道歉:「抱歉五月,剛剛我遷怒你了,是我的錯。」她軟軟的語氣一收,「但是我可不準備為和大輝的吵架道歉,偶爾他也應該體諒一下我吧,自顧自地做出那種事還不許我說,實在是太過分了。」
桃井仔細回憶了一下青峰曾經對她說過的話,小心翼翼地問道:「因為是久醬所以我才會直接說的,你一向都很冷靜……等下再談阿大那傢伙突然犯病說不喜歡籃球這件事,你真的不覺得,水野千雪和阿大和你吵架,都是有相同的原因的嗎?」
久梨撩了撩頭髮,語氣很隨意:「我知道,是征君的事嗎?」
見久梨這麼反應,反而讓桃井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怎麼說呢,我知道自己身上的問題也有很多,所以——」
話還未說完,房門被猛地推開,赤司一直都很平淡的表情未變,眼神卻非常嚴肅,左手垂在身側還握著手機,他的語速比平常要快一些:「久梨,去醫院。」
久梨一怔,慌忙從矮幾前爬起來,膝蓋匆忙之間磕在矮幾邊緣上也似乎毫不所知。她下意識看了一眼被她隨手丟在床上的手機,像是回應她的猜測,螢幕又亮了起來。
她幾乎是撲了過去,抓起手機按下接通鍵。
「緒方小姐嗎,請儘快趕來醫院,羽海的病情惡化了。」打電話的人是一直照看羽海的護士,她的語速很快,短短一句話像一排機關槍一樣篤篤打在久梨的心臟上。
她顫抖著按斷了對話,發現手機上有幾個未接電話,大概是因為和桃井聊天所以沒有注意到,沒聯繫上她的護士才打電話給了赤司吧。
赤司已經吩咐管家備下轎車,走進房間拉著久梨就向外走去。桃井一頭霧水地看著他們的動作,略一思考還是站了起來,沉默地跟在兩人身後。
桃井本來想問一下發生了什麼事,但是看著久梨和赤司的臉色,她又沒敢問。久梨坐在兩人中間,雙手搭在膝蓋上微微顫抖著,眼底醞釀著巨大的恐慌,不知所措地盯著雙手。
赤司伸手覆上久梨的手背,低聲安慰她:「不要多想,久梨,沒事的。」
雖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桃井還是露出漂亮的笑容,跟著赤司安撫久梨:「久醬,不要這麼緊張,別自己嚇自己了。」
車內是近乎窒息的寂靜,帶著三個人向著醫院的方向開去。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5-11-12 18:20
第52章
三個人趕到醫院時,情況差不多已經惡化到無法控制的地步了。
曾經熟悉到不能再熟的病房一片混亂,一直放在床邊的輸液架還掛著幾袋輸液袋,被強制性□□的針尖滴滴答答地流出透明的營養液,在地上形成一小片水窪。
推開門看到這樣的景象,久梨吸了吸鼻子,轉了個方嚮往急救室跑去。
憑桃井的聰慧,這個時候當然輕易地猜出到底出了什麼事。
赤司馬上跟了上去,她難得見他也有些慌亂的樣子,雖然桃井覺得他更擔心的是久梨的狀況,而不是和他並不熟的羽海的病情。
伊久磨就站在急救室外,瘦小的身體還在瑟瑟發抖,縮在牆角直直地注視著紅得刺眼的「急救中」的紅燈。
久梨是一路跑上來的,憑她的體力來說已經快到極限了,她半彎著腰大口大口喘著氣,叫了一聲:「伊久磨。」
伊久磨根本聽不到,直到久梨從背後一把抱住了他,轉過頭來看到久梨的伊久磨一直呆滯的神情才終於發生了轉變。他張了張嘴,眼睛裡很快蓄滿了淚水,然後他站起來,指著急救室開始「啊啊啊嗚啊啊哦啊啊」地說著什麼。
他想告訴久梨姐姐剛剛發生的事情,他想說姐姐被推著進去了裡面,他想說進進出出的人都用那種他最討厭的同情的眼神看著他,他想說久梨姐姐你先不要哭姐姐一定會沒事的。
最後全部都化成那種無意義的啊啊嗚啊。
那些對於他這個年齡還太早還不能讓他承受的殘忍的事情和語言沉沉地壓在伊久磨的心頭,他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手裡胡亂做著手勢,嘴裡也只能「啊啊」地亂叫著,沒人能聽懂他的話,也沒有人能知道他內心的痛苦。
他一下子安靜下來,默默地低下了頭。
久梨半跪在他面前,用手慢慢撫摸著伊久磨毛茸茸的腦袋,低聲說著,也不知道是在說服他還是說服自己:「沒事的,伊久磨,一定會沒事的。」
和赤司站在兩人身後不遠處,桃井擔憂地看了看緊閉著大門的急救室,又把視線投向依偎在一起的久梨和伊久磨,心裡在告訴自己應該去安慰久梨,去告訴她不要這麼傷心,但是腳下的步子卻太過沉重,冥冥之中有什麼聲音低聲說著,她現在不需要你的安慰。
大概是雖然半跪著,久梨的脊背依舊挺直得和平常一樣,不會為了什麼而彎下的樣子,這樣的她讓桃井模糊地意識到,自己的安慰根本是多餘的。
身邊的赤司沒有絲毫猶豫,他走到久梨身後,在桃井想要叫住他的時候蹲下來,伸長胳膊把久梨和她懷裡的伊久磨用力摟緊。
他什麼都沒說,之前有些慌張的表情已經平靜下來,目光沉穩地看著急救室。懷裡的兩個小傢伙都很瘦弱,他甚至能感覺到手下兩人骨骼的形狀,硌著他的的胳膊,堅硬地戳進自己的心裡。
就在那一瞬間,桃井似乎明白了什麼。
也許這個時候久梨不需要任何人,比如說她,比如說男朋友青峰大輝,比如她未曾提起的父母,只有赤司的存在才能安撫到她,才能讓她感到安全。
用語言無法形容,但是的確存在著的那種親密,如果不站在這裡,或許她永遠都無法體會到這種感覺。
走廊裡除了進進出出的護士和醫生,就是安靜地一句話都不說的四個人。赤司強硬地扶著久梨和伊久磨坐在旁邊的長椅上,異色的雙眸中是嚴冰般的寒冷,看得來往的醫護人員都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原本就急匆匆的步子頓時加快。
看著那些人出來時身上和手套上的血跡,久梨覺得有些頭暈,幾乎喘不上氣來,她下意識抱緊了伊久磨,大力從鼻腔間吸入帶著血腥味的空氣。
這樣的氣味讓她覺得反胃,久梨甚至懷疑自己下一秒就會吐出來。
伊久磨乖巧地趴在她的懷裡,讓人覺得無比心疼。
桃井靜靜地站在不遠處,不敢也不忍心走進那三個人圍起的自己的圈子。她想起羽海安靜的側臉和烏黑的眼睛,想起她和久梨意外地相像的氣質,想起她因為太累在聊天的時候就倚著枕頭睡著,整個人幾乎深陷在慘白的被褥之間的瘦弱樣子。
最後她只能雙手緊握在一起,隱下淚水,默默地為羽海祈禱起來。
裝在口袋裡的手機不合時機地震動起來,久梨連看都不想看,直接伸進口袋裡按掉掛斷。
大概是不明白為什麼她要拒接,隔幾秒種久梨就要把手機拿出來掛斷那個異常堅持的來電。直到後來她終於忍受不了,用力把手機後蓋和電池拔了出來,洩憤般地用力扔在地上。
電池和後蓋在光滑的地板上溜了一圈,直直地撞在急救室的大門上發出砰地一聲,然後電池在撞擊的反作用力下緩緩滑了出去,久梨放在電池上的視線也隨著門的敞開而上移,最終落在把濺了幾滴血的口罩摘下來的醫生身上。
久梨睜大了眼睛,急切地看著醫生,一時間窒息得說不出話來。還是赤司出聲問道:「醫生,羽海情況如何?」
伊久磨懵懂地看著醫生,用小小的手掌慢慢比劃著:「姐姐已經不要緊了嗎?」
醫生沉默著沒有說話,看著他的表情久梨就直覺不好,嘶啞著聲音問他:「醫生……羽海已經沒事了吧?」
醫生摘下口罩,有些滄桑的臉上露出一個充滿歉意而帶著同情的表情:「非常抱歉,我們已經盡力了。」
桃井捂住嘴,把一聲哭叫咽了回去。
久梨一下子脫力地癱軟在長椅上,伊久磨毫不知情地抬起頭來,一手拉著久梨的手,另一隻手執著地指著門縫微開的急救室,想要拉著久梨進去看看他的姐姐,嘴裡咕噥了一聲,發出一個重複的音節:「ne……ne……」
赤司用手扶住久梨的肩膀,低聲呵斥:「久梨,醒一醒。」
久梨感覺自己的胳膊已經沒有力氣抱住伊久磨,任他睜著一雙疑惑的眼睛從她懷裡慢慢滑下長椅。
她仰著頭看到赤司擔心地看著她的臉,終於再也忍不住地從咽喉裡發出一聲壓抑過後的痛哭,然後無助地向赤司伸出手,視野已經完全被淚水佔據,只有那一頭赤色的頭髮模糊地映在眼裡。
「征君……阿征……羽海她……」
她幾乎什麼都記不清了,腦袋裡已經糊成了一片,懵得無法思考任何事,只有醫生的那句話和赤司的臉在腦海中交織成一片。
「羽海……羽海她……」
赤司微微閉了閉眼,再次睜開時已經是和平時一樣的冷靜自持,他像抱小孩子一樣把久梨從長椅上抱起來,整個人被他的身體和胳膊從這個空間中隔離開,仿佛這樣她就能從這個噩夢般的事實中逃離出來一樣。
「清醒一點,久梨。」
「不,怎麼可以這樣,羽海,伊久磨該怎麼辦……」
久梨語無倫次地說著,那種巨大的悲痛讓她已經沒辦法做出任何反應,連伊久磨都拋在腦後。
伊久磨雖然聽不到他們的話,但是從小就在別人的背後議論中成長起來的他能夠敏感地感知到那些人在說些什麼。見醫生和久梨是這樣的反應,對生死的概念還有些模糊的他恍惚地意識到什麼,趁醫生沒有注意的時候從他身側呼地跑了過去,用胳膊用力推著沉重的大門。
他的姐姐……他的姐姐還在裡面,他絕對不要她一個人呆在裡面!
用出渾身的力氣也推不動,伊久磨轉過身來,用背使勁頂著,雙腿在地上不斷地蹬著。突然一隻手伸出來,拉著他的同時把那扇對於他來說太過沉重的門推開了。
不知什麼時候勉強止住了淚水,神色呆滯的久梨牽著伊久磨的手,腳步緩慢地走進那個充滿了血腥味的急救室。
不遠處躺在病床上的羽海,像是睡著了一樣,安靜地閉著眼睛。
桃井站在門口,看著久梨和伊久磨在病床邊做了一些手勢,早就應該傳來的伊久磨撕心裂肺的哭聲,一下子充斥在耳邊。
她感覺到口袋裡的手機微震,拿出來一看發現是來自青峰的電話。盯著久梨看了幾秒之後,她還是歎了口氣,按斷了電話。
抱歉,阿大,現在真的沒辦法……
因為她甚至不能確定,接通電話後她還能不能說出話來。
羽海去世後,需要處理的事情還有很多。
最大的問題莫過於伊久磨,他一直和姐姐相依為命,兩個人都住在醫院裡。現在只剩他一個人,安排到哪裡,這麼小的孩子也沒有人來照看他,各種各樣的問題都需要去安排。
久梨的狀況也好不到哪裡去,赤司眼都不眨地包攬下後續一切事務的處理,所以久梨現在能不需要操心地和桃井一起在羽海的病房收拾她的遺物。
壓在枕頭下的手工飾品,還有一封寫給久梨的信。信並沒有寫完,只有一個開頭。
「久梨,因為住在同一間病房發展出來的感情,每次想起來都覺得好奇妙啊,我啊……」
這大概是個禮物,還未送出去的禮物。
桃井在另一邊收拾被羽海藏起來的病例,厚厚的一遝放在抽屜裡,上面顯示的資料在桃井眼裡自動繪成了一幅逐漸下降的曲線圖,羽海日益衰弱的身體和加重的病情一目了然。
羽海總是笑眯眯的笑臉又闖入腦海,桃井幾乎不能想像她是怎麼這麼樂觀地熬過了這麼久。
一頁一頁翻著病例,上面貼著羽海逐漸消瘦下來的臉頰。
突然某一頁上的照片吸引了桃井的視線,那個病人資料欄中姓名欄填注的,並不是羽海,而是緒方久梨。
往下翻仍然是,久梨的病例在這一大疊中竟然也占了一小半。
桃井突然做賊心虛般地抬頭看了看站在床邊的久梨,見她並沒有注意到自己,隨便拽出一張病歷,迅速地看下去。
久梨的診療結果一清二楚。
桃井深吸了口氣,感覺自己的手開始顫抖起來。
她一下子記起了很多事,全都是關於久梨的。開心的和不開心的,被誤解的被斥責的,所有的事情浮現在眼前。
捏緊那散發著消毒水氣味的紙張,桃井下定決心轉過頭去,輕輕叫了一聲:「久醬,你願意和我談談嗎?」
第53章
這天過後,久梨一直都沒有再去看籃球部的訓練。雖然這是暑假期間,但是因為已經臨近開學,學校也特批允許各個社團可以提前歸校進行日常的訓練,更可況籃球部也在全力準備近在眼前的全國大賽的決賽,基本上籃球部已經恢復了上學期間的訓練日程表。
久梨的缺席讓黃瀨在青峰面前來回絮叨了好多次,甚至有時候綠間也會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地提起她。但是唯二知情的赤司和桃井自然是一言不發,他們深知久梨遭受了多大的打擊,這種傷害比他們能想像的還要深太多,讓久梨在家裡休息幾天也是好事。
青峰雖然很想知道久梨為什麼不來,但是因為之前兩人的吵架,還有後來他給久梨打了好幾次電話她都直接掛斷的原因,在激起他的自尊心和叛逆心的同時,他根本拉不下臉面來詢問她的情況。
「小青峰小青峰,為什麼久梨醬今天也沒有來啊,我好寂寞哦……」
「閉嘴啊黃瀨,你煩死了!」
青峰大聲回了一句,把手裡的籃球用力砸在籃筐上,隨著巨大的哐的一聲在籃筐上轉了轉從籃網間掉了下去。
桃井的沉思被兩人的動作打斷,她看了看煩躁的青峰,突然想到,青峰對那天發生的事情還一概不知。
久梨和赤司一定不可能告訴他的,而她又因為後來發現了久梨的秘密還有羽海去世的打擊太大,也忘記告訴他了。
不論如何,都不能因為那天的原因而讓青峰把久梨往不好的方向聯想啊。
「阿大!」見青峰下場來補充水分,她連忙把他叫過來,桃井醞釀了一下,「你……你知道嗎,羽海……」
糟糕,只是提起這個名字就忍不住好想哭啊。
久醬……真的能夠挺過來嗎?這樣失去摯友的痛苦……實在是太讓人絕望了啊。
聽到羽海的名字,青峰一愣,表情馬上變得厭惡起來:「我不想知道,隨便她們去吧。」
這樣說完,青峰轉頭看向赤司:「赤司,我出去一趟,散步。」
赤司將視線從手上的資料移到青峰臉上,看了他幾秒:「去吧,下一場訓練開始前回來。」
隨口應了一句「知道了」,青峰把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拽下來扔給桃井,不顧桃井惱怒地想要拉住他,頭也不回從走出籃球館。
在另一邊的休息區,綠間從背包裡繃帶,一臉嚴肅地仔細包紮著自己的手指。旁邊的黃瀨探頭過來和他聊天:「呐呐,小綠間,這只貓是哪裡來的?」
綠間循言望去,果然有一隻不知道從哪裡來的黑貓在他腳邊繞著圈子,用毛茸茸的腦袋蹭著他的小腿。他的表情一正,又忍不住軟化下來,彎下腰用手指逗弄那只貓:「不知道。」
「哎?這不是你帶過來的嗎?」黃瀨饒有興趣地蹲下來和綠間一起逗著貓咪,漂亮的臉上露出孩子一樣開心的笑容,「我還以為這是你今天的幸運物呢……來來乖孩子,到我這裡來。」
綠間纏完手指,從背包裡拿出自己的幸運物:「這才是我今天的幸運物,逗貓棒。」他晃了晃手裡的逗貓棒,發現腳底的貓仰起頭來,金黃的眼睛緊緊盯著逗貓棒頂端搖搖晃晃的羽毛,細聲細氣地「喵喵」叫起來。
「好可愛!」不知什麼時候湊過來的桃井也雙眼放光地加入了逗貓隊伍,她試圖伸手去摸一摸貓的頭頂,卻被它警惕地豎起尾巴後退幾步的動作止住,親近的笑容一下子失落下來,「我就這麼不招動物的喜歡嗎……」
黃瀨手忙腳亂地安慰著桃井,綠間推了推眼鏡,不自在地將手裡的逗貓棒遞過去:「你用這個試試吧。」
桃井驚喜地抬起頭來:「真的嗎?小綠謝謝你!」
完全被忽視了的黃瀨心酸地縮到角落,抽了抽鼻子:「為什麼都不理我,我明明是第一個去安慰小桃的人啊……」
桃井開心地從綠間那裡拿到逗貓棒,還沒等她去逗它,沒有握緊的手掌突然一松。只見那只貓猛地跳了起來,張嘴叼住逗貓棒的羽毛,轉身從綠間腳邊一蹭,迅速地跑遠。
綠間只愣了一秒就反應過來,連忙追了上去:「等、等等,那是我今天的幸運物——!」
赤司把手裡的資料本放下,看著那邊吵吵嚷嚷熱鬧的場景,臉上緊繃的表情終於放鬆了一點。他微微轉頭,看向身邊的黑子:「有什麼事嗎,黑子?」
「是的,我有事想和赤司君商量一下。」黑子的表情和眼神與他的語氣一樣正經,他握緊垂在身側的手,那只手裡拿著一張表格,「去活動室談,可以嗎?」
那黑色大字列印出來的標題,正是「退部申請書」。
這是一個看似平常的下午。
出去說要散步的青峰一直都沒有回到籃球館,桃井掛掉提示無人接通的電話,焦急地看向外面。
校園的小道空蕩蕩地,沒有一個人。
赤司和黑子談話回來後,面無表情地宣佈了黑子退部的消息。
出去追叼走自己幸運物的貓的綠間也一直沒有人影,在訓練終於快要結束時,他帶著臉上的傷回來了。
桃井看著綠間和赤司說了些什麼,等到隊員都離開後,她走了過去,忐忑地問道:「赤司君,哲君為什麼要退部?小綠的傷也是,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赤司比桃井高不了多少,但是當他微微垂下眼皮,以一種俯視的姿態看著她時,桃井一瞬間覺得自己的身心都好像被他的視線凍結了一樣,雙腿顫抖著甚至邁不開一步。
咽喉中仿佛被灌進什麼粘稠而苦澀的東西,她艱難地出聲,聽到自己的聲音細如蚊鳴:「赤、赤司君……」
快被嚇哭了啊……桃井的聲音裡帶上微微的顫抖:「我不問了……」
赤司轉身離開,他側頭看了桃井一眼,聲音冷得如同寒冰:「你回去問青峰就知道了。」
和青峰徹底分手了之後,久梨在還未完全到頭的暑假裡突然發覺自己閑得無聊。
不去看什麼籃球比賽,不去陪他們訓練合宿,不去擔心某個人的學習成績幫他補習,好像自己的生活突然多出了那麼一大片空白。
每天除了在家裡學習,餘下的時間她大多都放在了醫院的伊久磨身上。
從最近的花店抱了很多的盆栽回家,天竺葵白蘭玫瑰百合薰衣草,大多數都是安神靜氣的花朵,還有一些很可愛的小小的多肉植物,擺在窗臺上肉嘟嘟地,交織出一片漂亮的景色。
有些養大了之後就會抱到醫院,放在伊久磨單人病房的窗臺上,他一個人住在醫院,在久梨不在醫院陪他的時候真的太過寂寞。
一手抱著一小盆霜之朝,一手拉著伊久磨,他幫久梨提著一小袋等下去幫孩子們上課時需要用得到道具,眉眼之間還是有些無神,唯一的親人去世給他的打擊太大,久梨能夠明白他的感受。
從樓上下來走到某間病房時,伊久磨慢下腳步,眼神停在病房門上。他做出手勢:「前幾天有一個大哥哥住進來了,他經常會去和我們玩。」
「我們」自然是指和伊久磨同屬一科的同齡孩子們。
病房前貼著病人的姓名,對於久梨來說,這個名字算不上非常熟悉,但是也是有過幾面之緣——木吉鐵平。
病房的門並沒有關,從大大咧咧敞著門的病房中傳出兩個人的對話。
「如果是康復訓練的話,回歸也頂多只能再打一年而已。我啊……說實話,真的很想和大家一起打過這三年啊。」
這個聲音……果然是木吉鐵平,他什麼時候受傷入院的?
「是嗎,那真是沒辦法了。」另一個陌生的男聲傳來,他帶著微微的歎息,說出的話平淡卻自信,「那我們明年再去爭奪吧,日本第一。」
……隨便把日本第一掛在嘴邊,真的不要緊嗎?
「說到底,不能堅信我們成為日本第一的人,不就是你自己嗎?如果只能再並肩作戰一年,那就盡可能多地打比賽。」
他雖然說得很輕鬆,但是語言裡帶的感覺卻非常沉重,漸漸地,他的聲音明亮起來,帶著聽的人都不自覺地認為他說的話是能夠實現的。
「我們要成為打贏到最後,成為日本第一的團隊。如果不敢相信自己能成為日本第一的話,那就沒辦法了。我可是沖著這個來的。」
「所以趕緊歸隊吧,笨蛋。」
「抱歉,那麼……大家就等我一段時間吧。我很快就會歸隊。」
強忍著淚意,聲音低沉而帶著哭腔,木吉握緊手裡的咖啡罐,嘴角卻忍不住揚了起來,壓在心上的重擔在聽到日向順平的話後奇妙地消失了。
久梨拉著伊久磨後退一步,正好一個穿著學校制服的男生雙手插兜走了出來,他看到久梨嚇了一大跳,驚慌地看了她幾眼。
久梨正打算道歉,表示自己不應該偷聽他們的談話,但是再抬起頭的時候發現那個男生已經見到了鬼似地跑著消失在了走廊的盡頭。
手邊的伊久磨鬆開牽著久梨的手,蹦蹦跳跳地進了病房,然後病房裡傳出木吉的聲音:「伊久磨嗎,有什麼開心的事情嗎,心情不錯的樣子啊。」
伊久磨又從病房裡探出頭,拉著久梨走進病房,對著木吉很歡快地做出讓人眼花繚亂的手勢。
病床上的木吉扯起身邊的毯子擦了擦眼角,眼圈通紅地對著久梨微笑。
「哦哦,原來是這樣嗎,恭喜你了啊。」他煞有其事地點點頭,像是看懂了伊久磨的手勢一樣。
久梨嘴角抽了抽,伊久磨還不能完全看懂唇語,他肯定不知道木吉在說些什麼,而木吉一看也不懂手語,兩個人這幾天是怎麼相處的,可想而知。
不過……
「這幾天伊久磨拜託木吉學長照顧了,非常感謝。」久梨規規矩矩地鞠了個躬,又道歉道,「剛剛我和伊久磨在外面聽到了木吉學長和剛剛那位學長的談話,真是抱歉,我們不該偷聽的。」
「啊?沒關係啦,都是小事而已。」木吉擺了擺手,語氣有些感歎,他問道,「那個……帝光的比賽如何,賽程應該快到決賽了吧?」
聽到他不意外地問起這件事,久梨不自在地把頭扭到一邊:「再過幾天就是決賽了。關於這件事,我也需要向您道歉……之前青峰君的問題,木吉學長,你是正確的,之前和您爭論是我太幼稚了。」
木吉一怔,想起和久梨之前關於青峰打球態度的問題的討論,他朝久梨招了招手,臉上露出無可奈何的笑容,大手一下子覆在她的頭頂上:「小學妹,你太嚴肅了,這可不是一個只有對或錯兩個答案的問題。」
用力下手揉了揉,木吉像是從久梨的表情中看出些什麼:「剛剛那是我在高中的隊友,其他人和他都是一樣的,雖然性格不同,但是都有一個相同的目標。」
「也許實力上會有一些距離,但是他們在不斷進步當中。呐小學妹,你知道嗎,我之前的中學啊,雖然實力也很強,每天都在認真訓練,為了比賽會全力以赴……但是,沒有一個人相信我們能打敗帝光中學。」
「但是現在不同了,奇跡的時代馬上就會進入高中,我又有了和他們對戰的機會。之前被他們打敗時,我甚至絕望到想要放棄籃球。但是現在的我已經不同了,我可是很期望能夠從他們那裡拿回自己的……東西。」
「而我所在的隊伍,是抱著成為日本第一的野心來面對一切挑戰的。小學妹,籃球本來是讓人快樂的東西,如果被它反過來困住就失去了打籃球的意義了。」
木吉低沉的音色非常蠱惑人心,或者說是他渾身都散發出一種可靠的氣息,讓人從心底開始信任這個並不熟悉的人。
「如果你需要的話,隨時都可以來找我。來誠凜吧,這裡會有你喜歡的籃球,一起享受打籃球的樂趣吧。」
第54章
黑子和黃瀨見過面後,回到了誠凜的隊伍。相田麗子雙手環胸,視線在隊伍中掃了一圈:「很好,大家都到齊了吧!」
「哦!回學校咯!」
「等等,我什麼時候說過要回學校了?」看著隊員們一瞬間靜止的表情,相田笑眯眯地,「還有另一個合宿哦,就在附近,我們不要回學校了,直接進行下一個階段的合宿吧~」
「誒?!!」
周圍的隊員們哀嚎一片,木吉有點著急地看了看時間,說好一起去合宿的,但是久梨和青峰已經談了很久了,他打電話過去也沒有人接聽……
木吉歎了口氣,對相田低聲說道:「麗子,我去找找久梨,聯繫不上她了。」
「久梨桑發生什麼事了嗎?」旁邊的黑子正好聽到,難得急聲問道,「她不是應該和赤司君在一起的嗎?」只要和赤司在一起,久梨就絕對不會有什麼事,黑子很清楚這點。
「這個……之前我把久梨叫出來了,然後她和青峰碰面了……」說完這句話,見黑子猛地抬頭看他,木吉也自覺不妙,拋下一句「我去找她」轉身就跑。
黑子跟在木吉身後,兩個人很快就跑到了木吉和久梨相約的小廣場。遙遙地就能看見,站在秋千附近對峙的三個人。
木吉一眼就看到歪頭倚在桃井肩頭的久梨,他在距離幾個人幾步之遠的地方停下腳步,因為不知道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也不敢貿然上前。
跟在他後面的黑子很清楚久梨和青峰之前發生過的事,他當然知道這個情形不會是什麼好事。黑子直接越過木吉,用他幾乎最快的速度沖到三人之間,一下子攔在桃井和久梨面前,仰視著一臉震驚的青峰。
桃井像是終於抓住了機會,她用力握住了久梨的手,拉著她向另一個方向走去。青峰長長的胳膊一伸,抓住久梨的小臂,急聲說:「等一下,先別走,久梨,到底是怎麼回事?!」
久梨並不理他,她現在的思維已經有些游離了。
事情到底是怎麼發展到這一地步的,誰也不清楚,對於久梨來說更是恍惚如同夢境一般,好像整個世界在幾分鐘之內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桃井恨恨地咬牙:「你閉嘴吧,阿大,現在快住手,別讓我們更討厭你!」
「五月你別攔著我!久梨,呐,你看著我,我們……」
黑子薄弱的存在感頓時強了起來,他用力拉住想要跟上五月步伐的青峰,細瘦白皙的胳膊和青峰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卻堅持著不肯放開:「青峰君,現在久梨桑並不想見到你,不論發生了什麼事,都讓她一個人靜一靜吧。」
「開什麼玩笑!你看她現在那個樣子,如果現在不說的話,誰知道她會怎麼胡思亂想!喂久梨!」
見黑子一個人攔不住青峰,木吉也反應過來,兩個人一同擋在青峰面前。
青峰氣急了,桃井的話帶來的衝擊力太大,那種震驚和愧疚讓他幾乎失去了理智,只能看著桃井和久梨的背影漸漸消失在視野的盡頭。他唾駡一聲,眼睛閃出凶光,看到他的表情的黑子一驚,連忙用力將還不自知的木吉撞開。
帶著兇狠的勁道的拳頭堪堪擦過木吉耳邊,帶來一陣火燒般的辣痛感。
青峰收回拳頭,扭了扭手腕,面色黑成一片:「給老子讓開。」
另一邊的桃井架著腳步虛浮的久梨,在馬路旁邊站了半天也沒有招到計程車,只能咬了咬牙,硬扛著一個比自己輕不了多少的同齡女孩子往不遠處的久梨的家走去。
一邊走著,她用眼角的餘光時刻注意久梨的動作,見她恍恍惚惚地隨她擺佈,心裡泛開一陣陣的痛。
桃井清了清嗓子,開口試圖緩和這種凝固的氣氛:「幸好久醬的家離這裡不遠呢,好累啊,久醬最近有沒有變胖啊?」
簡直就是胡說,那擱在自己脖子後面的胳膊,瘦到連頸椎都能隔著薄薄的一層皮膚感受到久梨胳膊骨骼的形狀。
桃井有點艱難地邁出一步,覺得自己本來就不支的體力漸漸流失,喘著粗氣繼續開玩笑,聽到她自己的聲音在空氣中慢慢消散。
不能哭……不能哭啊。
如果連她自己都哭了的話,誰來照顧久醬呢……
壓在肩頭的重量沉沉地,桃井看著快要到達的目的地,又把久梨向懷裡抱的更緊了一些,她輕聲安慰著:「快到了,馬上就到了,久梨。」
走到門前,桃井正想從久梨的口袋裡搜一搜鑰匙,卻不知為何下意識伸出手來,試探性地握住門把手,輕輕一轉。
——竟然開了。
該不會進了小偷吧?!這個房子明明只有久梨一個人住的,她那麼謹慎的性格,走前不可能沒有鎖門的。
幾秒鐘的時間中桃井腦海中轉過很多個念頭,最後她還是決定先帶著久梨走遠一點,不過在她還沒行動的時候,從敞開的門中看得到的走廊拐角處,一個熟悉的人影出現在那裡。
桃井一怔,呆呆地出聲:「……赤司君?」
在赤司的視線落到久梨身上,然後慢慢變為冰冷時,桃井感覺自己的身體都快要僵住了。
這種威壓感太過強烈,在桃井的記憶中,只有在久梨和青峰分手那次,才在赤司身上感受到過。
赤司走到門口,皺著眉頭從桃井手裡接手久梨,任她靠在自己身上,低聲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她難道要說是青峰大輝那個笨蛋捅出來的簍子嗎?讓赤司知道了他肯定活不到明天日出之時吧!
即使心裡再怎麼嫌棄和不滿,桃井在面對赤司時總歸還是站在青峰那一隊的,她支支吾吾地:「嗯……這個……」
赤司默默地看了她一眼,漂亮的眼睛看不出什麼喜怒,他淡聲先向桃井道謝:「謝謝你帶她回來。」語氣又一轉,充滿了警示的意味,「別讓青峰出現在她面前了。」
雖然並不知道發什麼了事,能夠讓久梨變成這個樣子的人也不過那麼幾個而已,赤司自然是清清楚楚。
桃井連久梨家的家門都沒邁過一步,就被赤司嚇了出來,剛剛滿心對青峰的憤怒有一大部分化成了擔憂——被赤司抓到這一幕,青峰日後還想和久梨和好的話,也不知道會生出多少事故。
轉念一想,桃井又想起青峰的種種行為,咬了咬牙。算了吧,那個混蛋,誰管他會怎麼樣!
腳步重重地踩在路上,像是要把自己的怒氣都要發洩出來一樣,等桃井遠遠地看到自己家門的時候,感覺自己的腳底已經隱隱作痛了。
「為了阿大那傢伙,也太不值得了,嘖,好疼。」
桃井碎碎念著放輕了腳步,再抬起頭來時,才發現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倚著牆壁等在門口,雙眼放空地不知在想什麼。
見桃井出現,青峰立刻站直身體,大步向前走了幾步站在桃井面前,先是尷尬地張嘴:「啊……五月,你回來了……久梨怎麼樣了?」
桃井原本已經快要平息的怒火立刻燃了起來,她冷哼一聲:「托你的福。」
「你——我跑出來就找不到你們了,然後我去了赤司家……五月,久梨什麼時候搬家的,他們說久梨這個學期開始就搬出去住了。」
桃井才恍然大悟為什麼青峰沒追上來,體育館正在赤司家和久梨家之間,他走了完全相反的方向,怪不得沒找到她們。
見桃井不說話,青峰不由得提高了聲音:「你一直都知道的吧,久梨的……耳朵,還有她搬家的事,還有其他什麼亂七八糟的事,你都知道對不對?!」
「我知道又怎麼樣?」
「五月!」青峰氣急敗壞,「你都知道,為什麼不告訴我?!」
如果她告訴他,如果他知道久梨……他絕對、絕對不會——!
桃井一瞬間覺得疲憊極了,甚至都不想理會激動的青峰:「就算告訴你了,又能怎麼樣?」
「阿大,你該不會是在想,如果我之前告訴了你,你就不會和久醬吵架,兩個人也不會分手了?」
被桃井戳中了心思,青峰半張的嘴閉上,不說話了。
見青峰默認了,桃井握緊拳頭,一把拽下背包用力摔在青峰懷裡:「給我適可而止吧混蛋阿大!你以為你還是小孩子嗎,什麼事都要把原因賴在別人身上?!」
「和不和你說又有什麼區別,難道在吵架的時候你說‘因為久梨的耳朵有問題所以我們不吵了吧’,久醬會開心嗎?這是侮辱——!如果你真的喜歡久醬,不論你知不知道這點都不會和她分手的,別隨隨便便把原因推到別人身上!」
「……你才是,別隨便就認定我怎麼樣,我和久梨之間的事情也輪不到你來管,你知道告訴我就好了!」被桃井這樣毫不留情地指責,青峰也惱怒起來,不管不顧地和桃井在她家門前大聲吵了起來。
「對待籃球也是,對待久梨也是,總覺得錯誤都是別人的。如果對手更有趣我就不會這樣做了,如果久梨把自己的心都剖出來什麼都不要瞞著我我就不會和她分手了,自己根本沒有錯錯的全都是別人。你有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嗎,從來不去考慮別人的感受,只順著自己的心情來!」
大門被猛地推開,桃井媽媽從門口探出半個身體,一臉擔憂:「為什麼這麼吵……五月,你和大輝吵架了嗎?」
桃井勉強露出一個笑容,安撫地朝自家媽媽笑了笑,把視線轉向被她罵呆了的青峰:「不是哦,媽媽,我們沒有在吵架。」
「我只是……在教一個中二怎麼重新做人而已。」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5-11-12 18:21
第55章
因為和桃井吵架,青峰怎樣都沒辦法從她嘴裡打聽出久梨的消息,而久梨的手機在幾次掛斷之後,甚至直接變成了無法接通,讓他懷疑久梨是不是把他拉進了來電黑名單。
桃井這邊不行,青峰就轉戰身在誠凜的黑子。
雖然上次雙方比賽時,黑子和火神被他完虐,但是青峰實在是太瞭解黑子了。黑子哲也很少在其他的事情上流露出個人情緒,只要不和籃球扯上關係,一般他都顯得很中立,正經得不像話。
雖然有時候青峰覺得這樣的人很難對付,但是正經有正經的好處,比如說現在,他就能大大咧咧站在誠凜的校門口,把結束了訓練的黑子攔下。
「哲,你知道久梨的新家在哪裡吧?」
黑子抬起他那雙淡藍的眼睛,直直地盯著青峰,直到把他看得不自在地後退一步,才輕聲說道:「抱歉,青峰君,我並不認為你現在去找久梨桑是一個正確的選擇。」
「但是我再也等不下去了,我必須要和久梨解釋清楚!哲,拜託你了,告訴我吧!」青峰難得軟化語氣,已經過去兩天了,每次想起久梨離開的背影都讓他無比難受,不論如何,他必須要找到久梨,告訴她他的想法。
看著青峰的表情,黑子也有些為難,最終他低聲說道:「昨天我聯繫過久梨桑了,她現在並不在她的家,其他的……抱歉,我不能說,也不想說,青峰君做錯了事情,也必須承擔後果。」
青峰遲鈍的腦筋轉了好幾圈也沒思考出黑子話中的意思,他正想問個清楚,某個身影突然闖進腦海。
……赤司征十郎。
……絕對是那傢伙,除了他不會有別人了。
想到赤司就能聯想到很多,青峰隨手拍了拍黑子的肩膀道了聲謝,看看尚還算早的天色,轉身就往地鐵站跑去。
一天前。
久梨迷迷糊糊醒來時,下意識伸手去摸床頭櫃上的水杯,她習慣性在睡前會放一杯水在旁邊,避免醒的時候太過口渴。
這一下卻摸空了,還沒有完全清醒過來的腦袋空空如也無法思考,她鍥而不捨地繼續伸手繼續摸索,床頭櫃上只有兩個冰涼的相框。
後知後覺地感覺到眼皮沉重得抬不起來,嗓子也有些火辣辣的疼痛,久梨費力地眨了眨眼,看著昏暗一片的房間。
顯然比她所熟悉的自己的房間大了很多,黑暗的環境下只有傢俱隱隱約約的輪廓看不清晰,久梨半支起身體,呆呆地將視線放空在這個空間中。
她……現在是在哪裡?
扶住昏昏沉沉的頭,久梨努力回想著,想起青峰的時候心裡不自覺一抽,然後是蔓延開來的劇烈的疼痛。
啊,對了……她和青峰吵架了……也算不上是吵架,不過是把那種牽連不斷的關係徹底斷絕了而已。
或許這樣也好……想到這裡,久梨發覺自己不可思議般地保持著冷靜,對太多的事情放入了過多的期待,真的有些累了,或許感情也已經麻痹了也說不定。
她記得自己最後是哭著哭著睡著了,但是征君就陪在她身邊,所以一定沒關係……這麼說的話……
眼睛逐漸適應了昏暗的環境,混沌的大腦也清醒過來,久梨打量著周圍,歎了口氣。
果然回到京都了。
從桌子上自己的包裡翻出了手機,久梨看著桃井和黑子以及木吉發來的短信和來電,坐在地上一條一條回復,然後是一大串來自青峰的短信和未接來電,久梨直接跳著刪完。
沒過幾分鐘,得到她的回復的黑子最先打來了電話。
重複了好幾遍讓黑子確認自己的確沒有問題,久梨特地叮囑他不要向青峰透露自己的位置,然後在掛掉電話之後迅速把青峰拉進了黑名單。
做完一系列的準備活動,房門被輕輕推開,走廊上明亮的燈光透過門縫瀉了進來,赤司的身影背著光,看不清表情。
見久梨已經醒了,他放輕了語氣:「久梨,餓了嗎?」
久梨默默地搖了搖頭。
赤司走進房間,順手將燈都打開,耐心說道:「你睡了很久,雖然時間不早了,還是吃一點吧,我讓廚師幫你熱了粥。」
話說到這個地步,久梨只能點頭同意,手機上顯示的時間已經是午夜,她差不多睡了七八個小時了。
「這麼晚了,征君你該休息了。」
「等下再睡也不晚。」赤司從身後跟著的傭人手中端過餐盤,上面有幾個精緻的小碗,分別盛了不同口味的粥湯。他把餐盤放在桌子上,招呼久梨過來。
看著她低頭小口喝粥,赤司眼裡的寒冷總算融化了一些。
青峰乘坐新幹線趕到京都,又靠著記憶裡已經有些模糊了的印象摸索著找到了赤司宅,這時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了。夜幕降臨,燈火通明的赤司宅寂靜一片,青峰甚至能聽到院子裡送水的竹筒敲打在石頭上清脆的聲音,一下一下回蕩在夜空中。
一瞬間他仿佛回到一個寒冷的冬日,無論如何都無法抑制的思念讓他一時興起從東京跑到京都,兩個多小時坐在新幹線上望著窗外飛逝的景物,心也隨著呼嘯的風激動地亂跳著,腦海中不斷想像著在見到久梨時她會是什麼樣的表情。
循著問到的路線找到了赤司家在京都的豪華宅院,漫天大雪,他站在雪地裡瑟瑟發抖,裡面有他喜歡的人,直到那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青峰已經記不清久梨當時穿著什麼衣服,記憶中只有一抹和冬日格格不入但是讓他心動的翠綠色,柔軟的身體撲到他的懷裡,那時候全身的寒冷都退潮一般消失,只有砰砰的心跳震動胸腔,那血液熨得胸口滾燙。
而現在,他站在這裡,對面的建築物像是蟄伏著的龐然大物,對著他這個不受歡迎的來客時刻準備露出自己的獠牙。
青峰抹了一把將頭髮黏在額頭上的汗,低啐一聲。
傻站在這裡是不可能會有結果的,比起等待他更喜歡主動出擊,不去做是永遠都不會有下一步的,他大步上前,按響了赤司宅的門鈴。
從對講機中傳出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您好,請問您是哪一位?」
青峰清了清嗓子,故意壓低聲音,做出一副毫不心虛的樣子:「我是青峰大輝,來找久梨的。」
那頭傳來什麼窸窸窣窣的聲音,管家說了一句「請稍等」不再言語,過了一分鐘,他的聲音又傳了過來:「請稍等,久梨小姐說馬上就出來。」
這次連門都不想讓他進了?青峰自嘲般地想著,雙手插兜倚著外牆,耐心等待著。
不論如何,只能能見面就好了。
沉重的大門緩緩拉開,久梨的臉從原木色的大門後露了出來。雖然只是兩天不見,在青峰眼裡她的臉卻變得陌生了一些,一向笑意滿滿的眼睛裡冰涼一片,靜靜地看著他。
見到本人青峰再也按捺不住內心的急躁,大步邁過去就想拉住久梨的胳膊,好不容易在路上擠出來的一點解釋也頓時消失無蹤,面對久梨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最後,他結結巴巴地開口:「久、久梨,之前的事情,我真的很抱歉……」
「沒關係,青峰君不用自責。」久梨癱著臉回答,她的語氣平淡得讓青峰有些心驚。
「等……久梨,你別這個樣子,我是認真的。」青峰自覺自己有錯,低聲下氣地解釋,「我知道我做錯了,之前也被五月罵了一頓,自己也清醒了一些,能不能……接受我的道歉?」
「沒有,我也是認真的,青峰君,之前的事我們都有不對,現在完全攤開來說也挺不錯的。」
「是這樣的,我覺得以我們之間的關係,沒必要再糾纏彼此了,或許以這件事為契機,直接斷掉也好。」
聽到久梨的話,青峰一下子愣住了:「你這是什麼意思?」
「就是表面上的意思,為了照顧青峰君的理解能力,我已經儘量簡化了。」
「喂!」青峰握著久梨手肘的手指慢慢縮緊,聲音微微揚了起來,「久梨,你是還在生我的氣對不對?!」
久梨用力抽了一下自己的胳膊,但無奈青峰的勁道太大,她抽不出來。久梨仰頭就能看到近在眼前的青峰的下巴,他的喉頭一動一動,像是有些生氣了。
看這個樣子,他大概並不想輕易結束兩人之間的關係,這讓久梨不知道自己該開心還是感到可笑。
她咳嗽一下,把所有的情緒收斂起來,讓自己的語氣保持平淡而毫無波動:「青峰君,我知道你的想法,你是不是因為知道了我左耳的問題,開始反省之前自己的行為了?」
青峰沉默了一下,他小聲開口,那神情看起來竟然有些可憐:「我之前……太粗暴了,不該那樣的,也不應該和你吵架。」
「為什麼不應該和我吵架?」
聽久梨這樣問,青峰更加不自在起來,卻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我們之間存在著很多問題,這些問題是實質存在著的,不論我耳朵是否有問題都不會有任何改變。那你現在知道了,對我們之前的矛盾有任何作用嗎?」
見青峰一直沉默,久梨內心有兩種情感複雜地交織著,對青峰仍未退卻的喜歡讓她忍不住想對他心軟,但是之前發生的事情不斷提醒著她應該俐落地斬斷兩個人分手後一直藕斷絲連的聯繫。
最終後者佔據了上風,久梨如同一個旁觀者看著自己冷靜地繼續說著:「有作用嗎,沒有吧。青峰君之所以認為自己應該道歉,不過是出於自己對弱者的同情不是嗎?因為自己是個健全的人,和我計較太沒面子了,同時又覺得同情我,所以才按捺自己的脾氣來道歉,對嗎?」
久梨自顧自的回答激怒了青峰,他大聲反駁道:「不是!久梨你不要胡思亂想了好嗎,我只是——我只是——!」
「為什麼不是?那你說,為什麼你認為自己在不知道的時候可以和我吵架,在知道之後就覺得自己做錯了?」
青峰箍住久梨的肩膀,用力向自己懷里拉過來,他彎下腰,額頭抵在久梨額前,咬牙暗恨道:「我沒有這麼想,也沒人會這麼想,久梨,只有你一個人有這種想法而已!你很好,你足夠好了,你沒有什麼地方比不上其他人的,我一直——一直只能看到你而已!」
喘了口氣,他直直地盯著久梨的眼睛,青色的瞳孔裡幾乎氣的冒出火,語氣卻意外地輕了下來:「你問我為什麼,我不知道,我不會說話,也不知道呀要怎麼解釋原因。」
青峰寬闊的肩膀幾乎把久梨的視線全部擋住,她只能從一點縫隙間看到不遠處的天空,寶藍與燦金,近在咫尺的深青,耳邊有蟲鳴蕩出的悠長迴響,還有青峰沉重的呼吸聲。
兩個人保持這樣的姿勢靜靜地站著,青峰的表情嚴肅,不知在想些什麼。過了一會,他突然眉頭一松,放棄了一般舉手投降。
「因為啊,久梨,我之前一直以為你不理會我,是因為不贊同我的意見,或者說不想理我,所以說實話,每次看到你說‘抱歉我剛剛走神了’的時候,真的特別生氣。」
「是嗎?」久梨隨口應了一句。
「但是我現在知道了,你並不是不想聽,而是真的聽不到。」
「這樣就容易解決了啊,你聽不到,我就繼續說。一遍聽不到,我就說兩遍,兩遍聽不到,我就說十遍。不論是十遍也好一百遍也好一千遍也好,只要我知道你想聽,我可以一直一直說給你聽,一直到你聽到為止。」
第56章
就好像有很多煙花,在眼前一簇一簇地炸開,滿天的星星都落了下來,落在她的眼裡。
久梨感覺到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堡壘被青峰的這些話完全攻克,只能潰不成軍地逃跑,不敢在他眼前再呆一秒。
青峰敏銳地察覺到久梨想要掙脫的意願,雖然心裡只想用力再抱緊一點,但是他還是順著久梨的動作放開了手,任她後退了幾步和他隔開了一段距離。
他抿緊嘴唇,等待著久梨的回答。
然後他看到久梨勉強笑了一下,她的笑容比哭還難看。
「……青峰君,你這樣說,我很開心。」
青峰猛地瞪大了眼睛,期望地看著久梨,嘴裡堅決地重複著:「我說的是真的,久梨,相信我吧!」
「我相信你,你從來不會騙人。」久梨歎了口氣,她的眼神突然變得很幽深,「但是……我沒辦法面對現在的你,因為我……根本不喜歡你現在的樣子。」
「誒?」
「你忘記了嗎,為什麼我們會分手,最主要的原因並不是這個,而是……」久梨帶著那種讓他有些心疼的欲哭無淚的表情看著他,「而是因為你突然變成了那個樣子啊,大輝。我無論如何,再怎麼努力都沒能挽留下來的,屬於國中時候的你,已經完全變了個樣子啊。」
「你憑什麼認為,只要你來道歉,我就能夠原諒你,能夠心無芥蒂地繼續和你相處下去?」
「抱歉,今天就這樣吧,我最近真的不想再見到你了。」久梨這樣說著,後退回那扇古板的大門中,在青峰反應過來伸手想要制止她的時候,緊緊地關上了門。
接下來就是全國大賽的決賽,第一場就是洛山對桐皇,青峰知道了這個消息之後一腔鬱悶的心思全數散盡,連笑容都變得兇殘起來。
「和赤司那傢伙嗎……真不錯啊。」
誰知原澤克德下一句話就給了他當頭一棒:「青峰,你手肘有傷,接下來的比賽都不允許你出場。」
青峰並不知道是桃井向教練提出了這個建議,他還拜託桃井幫他去說服教練,也當面和教練大吵大鬧過。但是直到比賽的當天,青峰還是被剔除在正選之外,失去了和洛山對戰的機會。
所以在賽場上遇到赤司時,青峰根本抑制不住對他的敵意。
在寬闊的走廊上,赤司迎面而來,他的神情平淡得似乎沒看到他,姿態優雅地從他身邊經過,甚至連眼角的餘光都沒有往青峰身上瞥,徹徹底底地無視了他。
青峰和他擦肩而過,在他身後站住,還是忍不住轉過身來叫住了赤司:「喂,赤司!」
赤司停下腳步,循言轉過半張臉,露出左側金色的眼睛漂亮得不似凡人。他並不說話,靜靜地看著青峰。
青峰很想從他嘴裡打聽關於久梨的消息,從那天之後,他就再也聯繫不上久梨了。不過他很有自知之明,久梨一向很心軟,赤司對他的厭惡說不定比久梨還要深,肯定是問不出來的。
「這次的比賽,不能和你對戰還真是可惜啊。」最終他選了個比較安全的話題。
赤司的唇角微微勾起來,從這半張臉上呈現出一種嘲笑的狀態:「是嗎,你倒是挺幸運的。如果我們對決,或許我會讓你從此都不敢再碰籃球也說不定。」
「現在說大話也太早了吧。」
赤司不想再理會青峰,涼涼地扔下一句話:「我不會上場,你們還不夠資格,否則比賽就太無趣了,這就是事實。」
見赤司準備離開,青峰還是向前追了幾步:「喂……久梨呢,她來看比賽了嗎?」
這句話成功地讓赤司完全轉過身來,他的眼神頓時冰冷起來:「和你沒關係吧。大輝,我對你的耐心已經透支了,如果你再去招惹久梨,你最好能掂量後果。」
赤司一邊說著一邊轉過身繼續向前走:「當初果然不應該讓她呆在東京,現在哲也也不能夠挽留她了,下學期轉到洛山如何?」
「等等!別開玩笑了,你還想用國中的手段去控制她的想法嗎?」
「我和你不一樣,從來不會開玩笑。大輝,注意你的措辭,還輪不到你來教我怎麼對待久梨,現在你是最沒有資格來插嘴的人。」
青峰只能張口結舌地無以反駁,看著赤司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盡頭。他猛地握緊了拳頭,用力捶在結實的牆壁上,憤憤地低聲罵道:「……你真是個無可救藥的混蛋!」
青峰大輝一定是個比赤司征十郎更混蛋的混蛋。
久梨並沒有去看比賽,全國大賽毫無懸念地落下帷幕。
原本晴朗的天氣突然轉陰,不一會就有淅淅瀝瀝的雨滴落了下來,漸漸變大,天邊隱隱傳來悶悶的雷聲。
她原本是呆在花房照顧植物,暑假和青峰徹底斷絕關係後,她的生活仿佛又開始重複國中時和青峰分手後的節奏,變得緩慢而悠閒,而且無趣。
除了去醫院,她連去籃球部的時間也越來越少,漸漸地把剩下的時間都放在了花房,和那群不會說話的生物在一起。
讓久梨意外的是,同在花培社的同班同學福田寬除了籃球之外,還有畫畫的愛好,他經常會帶著畫冊來花房,手把手教久梨畫一些簡單的簡筆劃。
久梨轉手就教給了在醫院進行康復訓練的孩子們,他們顯得比久梨更感興趣,讓她不得不更認真地對待福田寬的課程來。
福田看著久梨低頭畫畫的側臉,因為認真而抿緊了嘴唇,眼睛也一動不動地注視著畫冊,不由得失神。
天邊由遠及近的雷聲轟隆隆地響了,突地一聲驚雷響徹天地,「劈嚓」一下仿佛震得花房的玻璃都嗡嗡顫抖起來。
久梨握著筆的手下意識一抖,在潔白的畫紙上劃出一道烏黑的痕跡。
福田猛地回過神來,緊張地問道:「緒方,沒事吧,嚇到了嗎?」
久梨搖了搖頭,把畫筆向旁邊一放,看了看外面陰沉的天氣:「福田君,這麼大的雨……你還要去籃球館訓練嗎?」
「沒關係,監督說過今天是休假,讓我們好好放鬆一下。木吉學長和火神他們都去了今天舉辦的一場街頭籃球賽熱身去了,我不去訓練也沒關係。」
久梨聽了有些不好意思:「好不容易的假期,福田君卻在這裡教我這個初學者……太浪費了。」
「啊?沒、沒有,沒有這回事,我很開心!」福田一聽連忙擺了擺手,脫口而出,後知後覺地發覺到自己的話有些突兀,緊張地舔了舔嘴唇。
還沒等久梨反應過來,手邊的手機卻響了起來。福田在松了口氣的時候,心裡不知為何又有點失望,看著久梨接起電話,說著說著語氣嚴肅起來。
「那我馬上過去。」
她這樣說著放下手機,焦急地站起來,拿起門口的傘轉頭看著福田:「抱歉,福田君,我需要去籃球部一趟。」
「那正好,我也要去,和你一起吧!」
電話是相田麗子打來的,她在那頭有點手足無措:「桐皇的桃井五月跑過來了,她淋著雨,心情看起來挺差的……我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久梨,你和她是朋友吧?快過來看看她吧。」
久梨冒雨趕到籃球館時,黑子他們已經回來了。桃井被一群不知所措的男生圍在中間,正低頭抽泣著,粉色的長髮不斷滴著水,濕漉漉地披在肩上。
黑子安撫地摸了摸桃井的頭頂,他的語氣雖然還是一如既往地平淡無波,卻溫柔得不像話:「好了好了,桃井桑,不要哭了,青峰君也一定很擔心你。」
隨著他的動作,桃井肩膀聳動的幅度越來越小,抽泣聲也弱了下來。
久梨松了口氣,她換上室內鞋走了進去,圍觀的隊員們見她來了,自覺地給她讓開道路。
桃井抬眼一看正好看到笑容溫柔的久梨,「哇」地一聲站起來差點把椅子踢倒,整個人撲到久梨懷裡,哭著控訴:「久醬!嗚嗚……我和青峰君吵架了,他還罵我……」
兩個女孩子加上和她們最熟悉的黑子哲也,三個人坐在球場的角落,低聲說著話。
桃井發洩完對青峰的怒氣,又得到了黑子和久梨的安慰,總算變得開心了一些。她偷眼看了看旁邊的久梨,見她基本上沒有什麼變化,也沒有因為之前的事情受到很大的影響,擔憂了很久的心情也放鬆下來。
福田見他們似乎已經結束了談話,給自己鼓足了勇氣湊了上去:「緒方,明天花房輪到我值班,但是我有事走不開,能不能拜託你幫我去輪值?」
久梨一口答應下來,沒看到黑子變得有些為難的眼神,他的眼光不自在地在久梨和福田之間徘徊著。
桃井當然注意到黑子神情的變化,她疑惑的眼神掃過福田寬,屬於女孩子的第六感讓她頓感不妙。
外面的大雨漸漸平息,剛被大雨洗刷過的校園都變得格外清新而寂靜。桃井一邊挽著久梨的胳膊,一邊和黑子並肩走著,最好的朋友和最喜歡的人都在身邊,讓她腳步都不由得輕快起來。她蹭了蹭久梨的胳膊:「最近和久醬的聯繫都少了很多呢,久醬,過得還好嗎?」
久梨點了點頭,語氣也很輕鬆:「暑假的時候征君說要讓我轉去洛山,不過我還是拒絕了。開學後基本沒什麼事,我都是呆在花房讀書或者照顧植物,最近還在學畫畫呢,那五月呢?」
桃井歎了口氣:「沒變化,和阿大那傢伙呆在一起還能有什麼事,煩都煩死了。他開學後整天都跑到誠凜來堵人,久醬你都不知道吧。」
久梨愣了一下:「嗯……不知道呢。」
「也難怪,晚一點的時候我會帶著隊員來把他拉回去的,你出來的時候估計他已經走了。怎麼都聯繫不到你,他也有些著急了吧。」
久梨根本不想理會青峰:「隨便他吧。」
說著說著三個人已經走到了離學校最近的久梨的家,桃井和黑子目送久梨走進家門,繼續沿著道路向前走著。
「哲君,今天下午那位來找久醬的人……他是不是……?」桃井猶豫了很久,還是問了出來。她雖然對青峰很失望,但是感性仍讓她暗暗希望兩個人能夠和好。
黑子緩慢地點了點頭:「其實……福田君前幾天來找過我,好像把我看成是戀愛顧問,問了很多關於久梨桑的事情,告訴我從一年級剛開始就喜歡她了。」
他略過桃井驚訝的眼神:「剛開始我並不想說的,久梨桑還喜歡著青峰君,這點我們都很清楚。而作為他們的朋友,我更希望他們能夠和好,即使在發生了那樣的事情之後也是這樣……不過後來木吉學長對我說……」
「無論如何,福田君的確是喜歡著久梨桑的。所以我們作為旁觀者,並沒有資格去評判他的感情,更沒有資格去干涉甚至阻攔他的行動。」
「昨天福田君又來找我了,他看起來有點苦惱,但是真的很真摯,也許明天就會真正行動吧。」
「桃井桑,請你不要這樣,可以嗎?」
黑子的話直接點出桃井第二天想去跟蹤久梨和福田寬的想法,她立刻紅了臉:「這、這樣嗎,抱歉……」
「我並沒有指責桃井桑的意思,一切都交給久梨桑自己去決定吧,我們只要支持她就好了,不是嗎?」
「……嗯!」
第57章
第二天,桃井在桐皇籃球部的體育館裡坐立不安。她時不時低頭注意手錶上顯示的時間,心裡暗暗盤算福田會挑什麼時間。
久醬又會怎麼反應呢?
怎麼想都沒辦法安心啊!但是哲君又說了,讓她相信久醬……
手指不自覺地緊緊抓著資料本,桃井的注意力完全沒有放在眼前的訓練中,原澤克德輕咳一聲,提醒道:「桃井。」
桃井一下子驚醒,倉皇地看著原澤克德,歉意地笑了笑,鞠躬道歉:「抱歉,教練,我走神了。」
「沒關係,最近你和青峰的狀態都不是很好,如果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地方儘管提出來,偶爾你們也是需要成年人的説明的。」
頓了一下,他繼續說道:「不過快要冬季賽了,希望你能幫青峰調整好狀態……」
「是,麻煩您費心了,我一定會努力的。」桃井勉強應付著,心裡卻在哀歎,看青峰的樣子,如果一直都被久梨拒之門外的話,他少的可憐的耐心說不準能不能堅持到冬季賽啊……
中場休息時,難得出現在籃球場上的青峰一屁股坐在桃井旁邊,扯過她背後的毛巾蓋在頭上,舒服地倚在椅子上伸了個懶腰:「怎麼了,被教練教訓了嗎?」
桃井心裡還有昨天吵過架的怨念,再加上久梨的事情,她冷哼一聲,對青峰極其不待見:「如果不是你惹出這些事,誰會被你連累到這個地步啊!真是的,我告訴你,昨天我去誠凜的時候,還正好遇到一個喜歡久醬的男生呢,看起來比你靠譜不知道多少倍呢!」
青峰原本懶散的神情立刻冷了下來:「什麼?」
「這麼簡單的話都聽不懂,你腦袋存在的價值就是為了顯得你很高嗎?有人喜歡久醬很奇怪嗎,她又不是你這個蠢貨。到現在都沒得到久醬的原諒,活該你落到這個地步。」
「我倒是想,不是一直都堵不到她嗎。如果不是你整天都帶著人來找我,又不告訴我久梨的新家在哪裡,我早就找到她和她說清楚了!」
說到這裡,桃井一點都不覺得心虛:「我憑什麼要告訴你久醬的地址,你是她什麼人啊,前男友嗎?我才不會站在你這邊呢,自作孽不可活。」
兩個人毫不示弱地互瞪了幾秒,場上的今吉翔一拍了拍手叫道:「喂,青峰,該上場了!」
「嘁。」青峰低啐一聲,甩掉毛巾大步進場,臉色黑沉得像鍋底。
桃井朝青峰的背影做了個鬼臉,從背包裡拿出手機,上面正顯示著一個未讀短信,發信人是心愛的哲君。
她打開短信仔細看了一遍,一直吊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黑子說午休時間結束後看到逃掉訓練的福田回到了籃球部,臉上的神色算不上好。
桃井把視線從手機轉到球場上的青峰身上,她無奈地歎了口氣。這兩個人到底什麼時候能夠和好啊……
時間倒回一個小時之前,誠凜的花房中。
久梨原本是為了幫福田來輪值,她熟門熟路地將需要修剪的枯枝剪掉,然後澆上水,把需要曬陽光的花盆搬到陽光充足的地方。做完一系列的工作,她擦了擦汗,滿意地看了一圈收拾得整整齊齊的花房。
她才注意到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來的福田,被嚇了一跳,反應過來才問道:「福田君?怎麼有時間過來呢?」
然後才看到他緊張地背在身後的雙手,一束火紅的玫瑰正從他背後舒展出漂亮的花瓣。
一向在她面前顯得很靦腆的福田也不知是哪來的勇氣,他深吸了口氣,腳步有點虛浮地走到久梨面前,然後慢慢地抬起手臂,將手裡的花束雙手捧在久梨面前。
「那個……我知道你不是很喜歡玫瑰,但是猶豫了很久,還是買了它。在花店的時候,腦袋真的是一團糟,想了很久,才覺得只有玫瑰能夠表達我的心意。」
「雖、雖然對於你來說我可能只是同學……但是我真的很想能夠和你進進進進一步交往,其實我從上學期就開始喜歡你了,緒方!」
久梨有些反應不能,呆呆地看著眼前一片的火紅,福田的聲音近在耳邊,卻好像是從天邊傳來一樣,恍恍惚惚地聽不清晰。
面前的男孩子額頭慢慢沁出細密的汗珠,他緊緊地盯著久梨,花房在他說出那番話後就陷入了沉默。漸漸地,他黑色的眼珠裡那簇明亮的光芒暗了下來,似乎是從久梨的沉默中得到了答案。
他有點局促地低下頭,手中的玫瑰還是高舉著,眼睛盯著腳尖,聽著自己帶著顫抖的聲音消散在空氣中。
又過了一分鐘,久梨才開口,她的聲音和平常一樣,是福田所喜歡的那種輕柔,但是沒有他盼望會出現的激動或者其他情感。
「福田君,我很感謝你的喜歡。」
這就是拒絕了。
福田感到自己的手都和聲音一樣顫抖起來,幾乎要抱不穩玫瑰。
「……可以,告訴我原因嗎?我希望能夠為了你,可以變得更好,變成你喜歡的那種人!」
雖然這樣說了,他還是不敢抬頭看著久梨,生怕從她臉上看到讓他無法再狡辯的表情。
久梨沉默了一下,然後聲音靜靜地說道:「因為我有喜歡的人了,非常抱歉,福田君,我不能接受你的心意。」
是了,因為她有喜歡的人了。
無法否認的,也無法欺騙自己的,自己還喜歡著那個讓她又愛又恨的青峰大輝。
久梨的話已經說到這個地步,福田再也不能說什麼了,再這樣糾纏下去只能是自找難堪。他把玫瑰收回來,抬起臉朝久梨勉強笑了笑:「真糟糕,緒方,我失戀了啊。」
「抱歉,我不想為了安慰你而欺騙你。我相信你以後會遇到更適合你的女孩子,福田君。」
「希望吧……」他小心翼翼地看著久梨,嘴裡嘟囔著,「作為失戀的安慰,也當做讓我死心,緒方,可以抱一下你嗎?」
久梨一怔,她眼神很溫柔地看著福田,緩緩地搖了搖頭:「握手吧,福田君,擁抱並不是我能夠給你的。」
「……這樣啊,那就沒辦法了。」
福田這樣說著伸出手,輕輕握住了久梨的手,柔軟的屬於女孩子皮膚的觸感,幾乎戳到他的心裡,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的這樣親密的接觸,他努力抑制著自己帶著哭腔的聲音:「真羡慕你喜歡的那個人啊,緒方。」
在另一邊,桐皇的籃球部結束了訓練。桃井收拾好東西走出籃球館的事後,左右張望都沒有一般躺在長椅上等她的青峰。
路過的櫻井良正好看到桃井,湊了過來:「桃井桑,我剛剛看到青峰君已經離開了。」
「什麼?!那傢伙自己先走了竟然都不告訴我!」
青峰晃了一圈,桃井在訓練的時候說的話一直圍繞在耳邊,讓他無比煩躁。
到處都找不到她的話,也只能去那個地方了。
羽海和伊久磨曾經呆過的,也是他之前碰到久梨和木吉一起出現在那裡的,那個醫院。
憑心而言,青峰並不想去那個地方,他擔心會在那裡遇到伊久磨。之前羽海去世時,他一點忙都沒幫上,甚至還在幾天之後就和久梨分手了。
當久梨說完那句「我們分手吧。」之後,他硬是挑釁地回答「好啊。」。
然後她用力用手背擦了擦眼角:「羽海出事了,你如果想,可以去醫院看伊久磨,隨便你。」
當時他真的沒有反應過來,所謂的「羽海出事了」是指什麼。看著久梨頭也不回地跑遠,又把不知為什麼從樹上掉下來的綠間揍了一頓,青峰再想起這件事的時候,已經過了好久了。
他偷偷去醫院,結果得到了羽海在之前已經去世的消息。伊久磨一個人呆在他的單人病房裡,坐在床上用手抱住膝蓋,整個人縮成了小小的一團。
他在病房外看了一眼,就灰溜溜地回去了,從此再也不敢去醫院看望伊久磨。
而這次……不得不去了啊。
走到那家還算是熟悉的醫院門口,青峰有點做賊心虛地左右看看,都沒有發現久梨的身影。順著國中時久梨曾經帶他走過的路,青峰找到了她和那群孩子進行康復治療的房間,但是裡面空蕩蕩的,只有幾個裝著玩具的箱子靠在牆角。
從走廊上向外看,能看到一個兒童籃球場。
在那裡找到了伊久磨,他和小夥伴們追逐著一顆籃球,開心得不得了。
青峰下意識來到籃球場,看著伊久磨和一群不認識的孩子抱著那顆球左沖右突,然後高高躍起投籃,「唰」地進球。
伊久磨抹了抹汗,轉身回防的時候,正好看到了球場邊的青峰,頓時高高揚起手揮舞著向他打招呼。他蹬蹬跑到青峰面前,瞪大了眼睛看著他,從地上撿了顆石子在水泥地上劃著。
「來找久梨姐姐嗎?她今天不來哦,明天才來。」
青峰「哦」了一聲,問道:「你還好嗎,很久不來看你了。」說完才意識到伊久磨聽不到他說話,正想蹲□子也跟著他寫寫畫畫,卻見他點了點頭,在地上繼續寫著。
「很好,為什麼後來都見不到你了呢?問久梨姐姐她也從來都不說。」
青峰才意識到久梨並沒有對伊久磨提起兩個人分手的事,也對,按照伊久磨對久梨的依賴心,知道這件事絕對不會還對他這麼熱情而友善的。
「你已經能聽懂我說話了嗎?」
「久梨姐姐教了我唇語,已經大概能看懂了。」
青峰不由得摸了摸伊久磨的腦袋誇獎他:「真不賴啊。」
由此也能看出來久梨到底付出了多少努力。
一定很辛苦吧,但青峰知道她從來不會主動說累。
不過久梨今天不在這,青峰也不打算久待,既然她明天會來,那就明天再來堵人吧。
青峰正想和伊久磨告別,就看到他突然更加興奮地跳起來,向他身後大力揮手,「啊啊」地叫著。
然後是陌生的男聲:「哦,伊久磨,玩的開心嗎?」
說話間那個人已經走到青峰背後,他轉過身去,提著一袋玩具和零食的木吉正笑著和他打招呼。
「喲,這不是青峰嗎?」
「別叫得好像我們很熟一樣。」青峰哼了一聲,他對木吉也一點好感也沒有,久梨當初也是被他拐到誠凜去的吧,說起來,他還不知道為什麼久梨在國三的暑假裡就和黑子和木吉混得這麼熟。在他不知道的時候,不再需要他。
木吉將手裡的東西遞給伊久磨,笑著看他跑回孩子群中大方地和他們分享。然後轉頭看著準備離開的青峰,叫住了他。
「喂,青峰。」
「什麼事啊,快說。」青峰不耐煩地回了一句。
「之前,你和久梨吵架了吧,還沒和好嗎?」木吉倒也不生氣,笑眯眯地問道。
「這是我們之間的事,和你沒關係吧,和不和好又怎麼樣,輪不到你來管。」青峰對木吉敵意很大,惡狠狠地盯著他,拋下這句話。
木吉擺了擺手,語氣有點無奈:「嘛嘛,別這麼沖啊,我也不知道你和久梨之間出了什麼問題,當然也不會插手你們之間的矛盾。」
「我其實想說……」
「青峰,我很希望你能和久梨和好,好好加油吧,不要再讓她遠離你了。」
對著青峰挑高的眉毛和疑惑的眼神,木吉歎了口氣:「久梨她有時候會太過謹慎膽小,只有你在前面拉著她,才能讓她前進。嘛,或者對於當事人來說一直拉著也很麻煩吧,但是久梨一點都不重,青峰,你會覺得很累嗎?」
青峰定定地看著木吉,良久才扔下話:「我說過了,我們的事和你沒關係,我已經看煩了一個又一個人跑過來對我說教。」
他們都是根本不需要在意的,和他與久梨無關的人,他既沒有責任和他們保證些什麼,也沒有理由去按照他們所說的話來做。
對,只要久梨就夠了,只要在意她就足夠了。
說什麼拉著她走會累,太無聊了,兩個人一起走不是毋庸置疑的事情嗎?久梨太瘦了,就算她不走,他也可以一直背著她走,絕對不會放開手。
然後總有一天,她會和以前一樣,從他的背上下來,拉著他的手,一起前進。這才是理所當然發生的,不需要任何理由去解釋的未來。
青峰背對著伊久磨朝他揮了揮手示意,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醫院。
他打了個哈欠,迷迷糊糊地想著,明天來吧,一定能夠抓到她的,從今往後都是。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5-11-12 18:21
第58章
青峰下定決心要在醫院堵住久梨,第二天乾脆連全天的課都翹掉,守在伊久磨的病房和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伊久磨最近對籃球特別感興趣,見青峰來看他,之前對他的敵意也不知道消失到哪裡去了,收起自己的利爪乖順得像只虎斑貓,圍著問了他很多關於籃球的事情。
漸漸地日影西斜,從窗戶裡映進來的日光已經變成了金紅,青峰早就聽得昏昏欲睡,眼皮沉重地耷拉下來,他嘴裡下意識地應了兩聲,勉強睜了睜眼睛。
眼前的伊久磨有些愣神,目光虛空地直視著前方,直到青峰一巴掌重重拍在他的頭上,他才震了一下,茫然地抬起眼睛,看向青峰。
青峰嘴一撇:「想什麼呢。」
伊久磨搖了搖頭,伸了個懶腰躺下來,雙腿重重搭在青峰肚子上,歎了口氣。
「一個小孩子歎什麼氣。」
青峰這樣說著,用力揉了揉他毛茸茸的腦袋。他打了個哈欠,睡意又湧了上來。
伊久磨拿過畫板,用水筆一筆一劃地寫著:「青峰大哥——」
「再過一陣子,我就要做手術了。」
青峰在看清那行字後立刻清醒了過來:「什麼手術?」
伊久磨正要抬手往畫板上寫,病房的門被輕輕推開,久梨握著把手推門進來,正好對上青峰的視線。
她的表情一愣,眉頭皺了起來:「青峰君?」
心裡頓時松了口氣,青峰一邊惡狠狠地想著「總算堵到你了」,一邊站起來把趴在他身上的伊久磨拎起來扔回床上,雙手插兜,長長的影子延伸到久梨腳下。
「要和你見一面可真是不容易啊。」
久梨嘴角不帶任何笑意地勾了勾:「的確,真是稀客啊。」
這分明是在暗指青峰中間那段時間從醫院消失了的事情,被久梨毫不留情地吐槽的青峰有點不自在,他記憶中的久梨真的從來沒用過這樣的語氣和他說話。
「那你今天來是有什麼事嗎?」久梨看起來毫不在意,提著袋子走到伊久磨床前,隨口問了青峰一句。
「倒也沒什麼事……」青峰摸了摸後腦勺,嘟囔了一句,「到處都找不到你,想來看看你,不行嗎?」
久梨背對著他,手裡幫伊久磨收拾的動作乾脆俐落,哼了一聲:「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我又沒資格管你。」
青峰盯著她的背影,被傍晚的夕陽光芒包裹起來的久梨顯得有些朦朧,偶爾半轉過頭露出的白皙的臉頰好像又瘦了一點。
會不會是和他,和兩人吵架有關?
青峰咳嗽一聲,一想到答案可能是肯定的,他竟然覺得高興,不由得為此感到羞愧。
「喂,久梨。」青峰的視線隨著久梨在房間裡走來走去而轉著,也不等她的回答,自顧自地說著,「我不可能讓之前的事情就這麼過去,上次沒有說清楚,這次我也要讓你好好聽明白——和好吧,久梨。」
「我做錯過一些事,現在的確很後悔,呐久梨,我真的會盡力……盡力成為一個稱職的男朋友的。」
伊久磨的目光在兩人之間轉來轉去,像是不明白為什麼他們顯得這麼陌生。他跑到久梨旁邊,看到久梨的臉後突然笑得很開心,他伸出兩隻手撐在眼前,做出眨眼的姿勢,嘴裡斷斷續續地發出聲音。
「PIKAPIKA……megane、hoshi!」
青峰聽得一頭霧水,倒是久梨已經習慣了伊久磨省略的語法和生硬的發音,她下意識轉頭看向身邊桌子上的鏡子。
裡面映出的久梨的臉,藍色的眼睛水潤而亮閃閃的。
是因為開心這樣的情感,因為喜歡的人不斷地說著讓她心動的話。
即使能這麼強硬地拒絕,說什麼「因為你已經不是我喜歡的青峰君了」,試圖用冷淡的態度來面對他。
從眼睛裡流露出來的情緒,卻怎麼也無法掩飾。
為什麼……事到如今還要說這些話,說些漂亮話,在她已經放棄追趕他的時候反過來試圖挽留她。
青峰見久梨一直都沒有反應,試探性地向前邁了幾步,再次叫她:「喂,久梨,聽到了嗎?」
久梨正想回答,卻不知為何止住了聲音,她恍惚想起某天的京都,赤司家門前的兩人,青峰曾經說過的話。
如果她聽不到,就一直說到她聽到為止嗎?
算了吧,她認識的青峰大輝,可不是一個這麼有耐心的傢伙。
她側過頭來,剛輕聲應了一句「聽到了」,眼角的餘光掃到門口,猛地定住。
青峰猶不自知,他一隻手搭在久梨的肩膀上強迫她看著自己,語氣已經變得有些急切:「那你是……」
他突然感覺腦後發寒,一把拉著久梨向後退了幾步,臉向旁邊一側,就模糊地看到什麼東西擦著臉頰唰地飛了過去,然後感到臉上被擦過的地方生疼。
襲擊的小物件撞在身後的牆上,跌落下來「啪嗒」一聲翻了個面,露出正面銘牌的樣式,上面用漢字寫的「赤司征十郎」分外扎眼。
「赤司!」青峰禁不住低聲咒駡。
紅色頭髮的少年站在門口,他的神色平淡得似乎剛剛直沖青峰臉上去的銘牌不是他扔的一樣。
久梨不著痕跡地看了看青峰的臉頰,雖然他向來皮糙肉厚,但臉上也被拉出一條血絲,好在對於他來說,傷口小到可以忽略不計。
青峰心裡非常不滿,但不得不訕訕地鬆開抓著久梨的手,任她頭也不回地走到赤司旁邊,兩個人一起離開了。
如果再和赤司起爭端,或許久梨會更生氣吧。
可惡!什麼時候他青峰大輝做事也要畏手畏腳的了!
下次在久梨不在場的時候,和赤司那傢伙單挑吧……
站在窗前胡思亂想,青峰感覺到口袋裡的手機震了起來,他打開一看,竟然是來自久梨的短信。
顧不得去看是什麼內容,他立刻回撥過去,聽到那頭傳來的是一成不變的機械女聲提醒音,失望地掛斷電話。
難道是發完短信又立刻把他拉進黑名單了嗎……
青峰鬱悶地打開短信。
「聽到青峰君的話,說實話,我很開心。PS:傷口記得消毒。」
……哎?這難道是?
不過之前在醫院成功攔截了無法接觸的久梨,給了青峰很大的動力,每天桃井的工作從在誠凜門口把青峰押回去,變成了去醫院逮他。
但是得知青峰和久梨的關係稍微好轉一些,桃井對青峰的怨念也一掃而光。
「嘛,沒想到青峰君那個滿是肌肉的大腦偶爾也是有點用的。」
可惜久梨不知是被赤司禁止,或者說怕在醫院遇到青峰,來醫院的次數減少了大半。
這一天又是沒攔到久梨,青峰在伊久磨的病房磨到很晚,見天色有些暗了下來,失望地又一次撲空了。
這時外面的走廊上傳來一陣陣喧鬧和腳步聲,青峰皺了皺眉頭正要出門看看發生了什麼事,卻被一大群湧入病房的少年們驚住了。
「伊久磨!我們來看你了!」
領頭的正是青峰不太待見,卻逼不得已接觸了好幾次,甚至還有向更深處交情發展傾向的人,木吉鐵平。他正領了一大群人,除了一個一馬平川的不認識的女人,其他都是穿著誠凜隊服的人,黑子和火神也在其中,看來是誠凜籃球隊的集體探望了。
見到青峰出現在這裡,最不驚訝的莫過於黑子和木吉,其他人驚訝歸驚訝,只有火神反應過激地差點沒跳起來:「是你——!青峰,你怎麼會在這裡!」
青峰托著下巴一臉懶散:「誰要告訴你啊。」
黑子好隊友在旁邊默默地給火神助威補刀:「青峰君,今天桃井桑來誠凜把久梨桑叫走了,兩個人要一起逛街,你在這裡是等不到她的。」
青峰的表情一怔,然後黑成一團:「五月那傢伙,竟然敢瞞著我!」為什麼他身邊淨是些專職賣隊友的傢伙!
原本對青峰的出現也不甚在意的福田寬,聽到黑子的話後震驚地瞪大了眼睛,呆呆地看著青峰。
難道說青峰大輝就是……?
木吉和黑子等人是來探望伊久磨順便給他加油打氣的,據說再過不久他就要接受人工耳蝸植入手術,但他本人卻顯得憂心忡忡,看來手術前的情況調整並不理想。
正是因為這樣,不知該怎麼幫他的木吉才叫來了籃球部的全員,想讓那些精力過剩的少年帶給伊久磨一些鼓勵。
青峰不願和那些不熟悉的人久待,大大咧咧地摸了摸伊久磨的腦袋把他搖得眼前發暈就出了病房。剛走了兩步,就聽到身後有人在叫他。
……完全沒印象,不認識的人。
「有什麼事?」
追著青峰跑出來的福田寬看著比他高了一個頭的青峰,艱難地潤了潤嗓子:「你……請問你和緒方久梨是什麼關係?」
原本想要氣場十足地質問,結果成了小心翼翼的詢問,語氣一下子弱了下來,福田看著青峰黑沉的臉色和190cm以上健壯的身材,感覺有些底氣不足。
青峰沒在意這些,他的注意完全放在福田剛剛說的話上了,看著面前這個陌生的人的神情,他俯視著福田,充滿了敵意:「我?我是她的男朋友,有什麼問題嗎?」
福田一下子被噎住,結結巴巴地說:「沒、沒什麼問題,但是……她明明沒說過自己有男朋友的……」他的聲音越來越小,福田想起久梨拒絕他的理由,並不是她有了男朋友,而是有喜歡的人。
她說的是青峰大輝嗎?
想到這裡,福田一下子有了底氣,話也強硬了很多:「因為你——太粗暴了!你這樣根本不能照顧好久梨,不論是在場上還是場下都顯得很過分,我沒辦法放心地把、把她……」
接下來的話被青峰周身的氣勢震得說都說不出來了,青峰走近幾步,高大的身材幾乎遮住了福田的視線。他不怒反笑,用一種嘲諷的眼神看著福田。
「你?你沒辦法把她交給我嗎?開什麼玩笑,你又是久梨的什麼人,有什麼資格在這裡指手畫腳?」
「啊啊,我知道了,怎麼了,你喜歡久梨嗎?不過真可惜啊,她喜歡你嗎?肯定不可能,因為她喜歡的是我。表白過沒,大概吧,不過肯定被拒絕了吧?」
一句一句地幾乎讓福田寬萬箭穿心。
「我和久梨之間的事情,不需要你們來插手,給我有多遠滾多遠。她喜歡的是我,緒方久梨是我的女朋友。你,聽清楚了沒?」青峰突然停了下來,他嗤笑一聲,在無力反駁他的福田面前大搖大擺地走掉了,「不自量力的傢伙。」
青峰因為解決了一個白癡心情變得極好,他耷拉著肩膀按上電梯的按鈕,無聊地等待電梯上來。
「青峰君。」
突然在身邊響起的聲音嚇了他一跳,青峰的睡意都被嚇走了,無奈地扶額:「哲……你這傢伙,給我適合而止一點啊,什麼時候在這裡的!」
「一直都在這裡,我是和福田君一起出來的,是青峰君自己沒有注意到。」黑子瞪大了眼睛,顯得十分無辜。
「嘖——好吧算是我沒注意到。」青峰別開視線,「幹嘛啊?」
「沒什麼,只是剛剛聽了青峰君對福田君說的話,感覺很好奇。」
「……有什麼好奇的。」聽到黑子說他聽到了自己剛剛那番話,青峰感覺耳根熱了起來,強撐著不讓黑子看出他的羞惱。
「怎麼說呢……青峰君作為前男友,能夠說出這樣的話,不知道說是自信還是自負呢。」
黑子語氣很平淡,態度也很認真,讓青峰一時間都不知道他到底是想諷刺自己還是真的在疑惑。
「如果能和好的話,之前的事情真的不會重演嗎?青峰君,我認為福田君有一點說得沒錯,你既不會說話,遲鈍又笨拙,直接而且很粗暴……」
「……喂哲,你特地跑過是就是為了損我的嗎?」
「……但是正是因為這樣,這樣才是青峰君,也只有你能夠在久梨桑傷心的時候把她拉出來。說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話真是對不起,我只想說……希望你們能早點和好。」
青峰原本鐵青的臉色緩了下來,他不自在地撓了撓臉頰:「……囉嗦,這不用你說我也知道。」
第59章
冬季杯的參賽名單很快就發佈出來,因為今年正好冬季杯舉辦的周年紀念,參賽的隊伍將比往年要多。誠凜作為夏季全國大賽的八強,獲得了參加冬季杯東京都預選賽的機會。
第一場比賽對戰的是丞成高校,順利地進入了決勝循環賽後,能夠正式參加冬季杯的兩支隊伍,將從誠凜,秀德,霧崎第一和泉真館中決出。
久梨為了幫伊久磨在手術前調整身體狀態,之前的比賽都無可奈何地缺席了。
這天正是誠凜對戰秀德,黑子結束了熱身練習,回到休息區擦了擦汗,視線又一次在觀眾席上轉了一圈,仍然沒有找到久梨。
木吉喝了口水,也有些疑惑:「奇怪啊,之前久梨明明說會來看比賽的,是睡過頭了嗎?」
「嘛嘛,最近久梨醬也很累,或許有什麼事耽誤了也有可能。」相田麗子笑著安慰,一秒後瞬間換了一張臉,揚起手裡的記錄本用力向木吉頭上招呼過去,「別給我擺出這麼一張失落的臉啊,你在賣萌麼你!不論久梨醬來不來都給我好好表現,把勝利帶回去給她不就好了!」
「啊好痛。」木吉摸了摸被砸到後腦勺,癟著嘴,「我知道了啊……放心吧麗子。」
久梨的確是睡過頭了。
她現在除了上課的時間,連社團活動都請了長假,將所有的時間都投入到伊久磨即將到來的手術中去了。
伊久磨現在做手術的時機太晚了,他的身體狀況剛剛恢復正常水準,卻早就過了最適合接受人工耳蝸手術的最佳時間。而且由於小時候車禍對身體的影響,他的前庭功能檢查並不理想,現在只能說,是勉強能夠接受手術的狀態。
從他入院開始,到現在已經快六年了。
伊久磨的一大半人生都是在醫院度過的,連他的陪護護士都換了好幾個,只有久梨照顧他的時間最長,對於他的身體狀況久梨最熟悉不過。她幾乎呆在伊久磨的主治醫生辦公室中徹夜不睡地和醫生研究討論注意事項。幸好看在赤司家的面子上,沒有醫生會把久梨這個沒實踐過的半吊子醫學人員趕出會議室。
等她抱著一堆資料從會議室走出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微亮,又是整晚都沒有睡覺。久梨聞了聞身上濃重的醫用酒精味道,先回了一次家洗了澡換好衣服,披著半幹的頭髮倒在床上。
勉強撐著眼皮將手機設定好鬧鐘,久梨立刻閉眼沉沉地睡去。
直到桃井接連不斷的電話將她吵醒。
久梨迷蒙著眼睛伸手到處摸索手機,將嗡嗡震動的手機接通,她帶著鼻音問了一聲:「莫西莫西?」
「啊,久醬!果然你沒有來看比賽啊,抱歉,你在睡覺吧,我吵醒你了嗎?」
……比賽?
睡意立刻散去了大半,久梨半坐起來,連忙看了看手機上顯示的時間——早就過了比賽的時間,看樣子都已經結束了。
捂著臉歎了口氣,久梨重新躺回床上:「嗚……五月嗎,看樣子是我把鬧鐘按掉繼續睡了,比賽已經結束了嗎?」
「嗯,很精彩的比賽哦,結果是平分,哲君和小綠都晉級了呢!」桃井的聲音非常歡快,她頓了頓,擔心地問道,「久醬,最近是不是很累啊,要照顧好自己的身體啊。」
「……的確是有點累,不過這都是值得的,現在累一些,以後就更不會後悔。」
桃井沉默片刻:「是伊久磨的手術嗎,確實是這樣……那我就不多說些什麼了,久醬,要加油哦,我相信你,也相信伊久磨。」
和桃井通完電話,久梨立刻撥通了黑子的號碼,明明和他還有木吉鐵平說好會去看比賽結果因為睡過頭而爽約,不論有什麼理由都是自己不對。
黑子那邊並沒有接通,過了一會他回撥過來,第一句話語氣就帶著沉重的色彩:「抱歉久梨桑,剛剛有一些事情耽誤了。」
「啊,沒關係的。發生什麼事了嗎,哲也君,今天成功晉級比賽,不是應該感到開心嗎?」
「嗯……是這樣沒錯。」黑子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呐,久梨桑,你和木吉學長很熟的樣子……你知道他的傷勢嗎?」
久梨愣了一下:「傷勢?難道說今天的比賽他出了什麼問題嗎?!」
黑子連忙安撫:「不,並沒有。是這樣的,剛剛日向學長告訴了我們去年木吉學長受傷的事情,然後……現在的情況,貌似是有些惡化了。」
久梨原本松下來的心又提了起來:「惡化嗎?那傢伙……總之,哲也君,我打電話時想祝賀你們成功晉級,然後還有……今天我沒能去看比賽,抱歉。」
「沒這回事……」
兩個人又聊了幾句就掛斷了電話,久梨握著手機在床上坐了片刻,看了看外面快要暗下來的天色,還是打了個滾從床上爬了下來。
木吉的家距離久梨家也不太遠,在高樓聳立的一個街區中,木吉家日式的房屋顯得很顯眼。久梨在之前木吉膝蓋還沒有痊癒的時候陪他回過家,來過好幾次了,這次顯得輕門熟路,敲響了木質的推拉門。
木吉高大的身影被屋內的燈光映在推拉門上,他一臉疑惑地拉開門,在看到久梨時笑開:「我說怎麼會有人上門呢,原來是你啊,久梨。」
久梨單刀直入:「我知道你今天和日向學長說的話了。」
她當然是嚇唬他的。
黑子並沒有和她說具體的情況,不過既然是日向順平和他說明了過去的事情,肯定不會是毫無緣故。最大的可能就是木吉又做了什麼事惹到了日向,他才會在一定的時機下說出來的。
果然木吉的臉僵了一下,然後乾巴巴地笑起來:「被你知道了嗎,真是沒辦法啊……抱歉啊久梨,就算是你阻攔我,下場對戰霧崎的比賽,我也一定要上場。」
非常容易地套出來了啊。
久梨笑了笑:「阻止嗎?不需要我阻止,還有麗子學姐和日向學長,再不濟還有哲也君和一腔熱血的火神君呢,輪不到我來阻止你。而你這麼堅定,就算我們說什麼也無濟於事吧,所以比起阻止,我覺得給你支持好像更合適一點。」
見木吉突然笑得和一個傻瓜一樣,久梨涼涼地潑冷水:「不過如果你想要搭上你的膝蓋的話,相信麗子學姐會在你腿斷掉之前先打斷你的腿吧。」
木吉立刻感同身受地抖了抖。
「既然這樣的話,我明天會先去醫院借醫用箱過來,帶上一些學校沒有的專用藥或許會派上用場吧。」
「那辛苦你了啊。」木吉眨了眨眼睛,「在醫院遇到青峰了嗎?」
久梨瞟了他一眼:「遇到了又怎麼樣?」
「啊哈哈哈,沒什麼,沒什麼。」木吉摸著後腦勺傻笑起來,「這不是挺好的嗎,久梨你也想見到他吧。」
「誰會想見到他了!」久梨一急,提高了聲音,非常不滿,「你的腦袋是長在膝蓋上面的吧!」
「啊啊是是,抱歉抱歉,是我亂講的,不要在意不要在意。」
「……說實話,這種態度看起來更讓人不爽哦。」
「怎麼會~」
兩個人正說著,木吉的爺爺從走廊裡拄著拐杖顫顫巍巍地走了出來:「阿鐵啊,這麼久還沒回來,是誰來了?」
他看到了久梨,不過顯然已經不記得只有幾面之緣的她的臉了,滿是皺紋的臉上浮現出疑惑的神色:「這位小姑娘是阿鐵的朋友嗎?」
「爺爺,你腿傷還沒好啊,怎麼出來了!」木吉大呼小叫地扶住了自家爺爺,生怕他下一秒就一個不穩跌倒把原本還沒痊癒的傷勢加重,然後大聲在他的耳邊說道,「爺爺!這是我的朋友,緒方久梨!」
久梨聞言很乖順地鞠躬向木吉爺爺問好。
「哦哦,抱歉啊小姑娘,讓你在門口站這麼久,阿鐵太沒有禮貌了。」木吉爺爺點點了頭,連忙拍拍木吉的胳膊,「還不讓她進屋裡坐一坐,你爺爺我還沒老呢,別這麼大驚小怪的。」
久梨聽到連忙婉拒:「沒關係的,不用麻煩,現在已經沒事了,我也該早些回家了。」
木吉只來得及扔下一句「久梨你先等一下我」,就硬攙著自家爺爺往客廳走去,一邊走還絮絮叨叨地:「爺爺啊,我知道你還老當益壯,精神足得很,不過好歹等你傷好之後再說吧。」
沒過一會木吉就匆匆地趕了出來,手裡提了一個紙袋,他朝久梨笑笑:「這麼晚了,我送你回家吧。」
久梨想了一下也沒拒絕,現在天色也暗了,她還很困,說不定半路就抱著電線杆睡著了,況且對方是木吉鐵平就沒必要扭扭捏捏的。
兩個人走在路上,隨便找話題聊著。此時不遠處繁華的中心街已經是燈火通明,車輛來往和行人的吵鬧聲不絕於耳,在回家的小路上,倒也遇到不少喝得爛醉的穿著西裝的男人和妖嬈的女人。
也有打扮得和小混混一樣的青年們,勾肩搭背地打著酒嗝與木吉和久梨擦肩而過,雖然也不懷好意地向久梨看去,不過也是忌憚木吉比平常人高大了不少的身材,沒有上前。
「那木吉爺爺的傷是怎麼回事啊?」久梨深知木吉對自家爺爺奶奶的重視,不過一個少年照顧兩個老人的確是吃力了一些。
「下樓的時候從樓梯上摔下來了啊,因為忘記戴老花鏡所以沒看清臺階。當時我上學去了不在他們身邊,幸好奶奶發現得早,所以也沒有大礙。」木吉說到這裡歎了口氣,「事後還反過來安慰我說不需要我照顧,非把我趕去籃球部訓練了,爺爺也太逞強了。」
「我覺得還是請阿姨來照顧他們比較好吧,你一個人太累了,何況你本來就是個病號。」
木吉大力拍了拍自己的腿示意沒事:「我?我才不是病號呢,很快就能恢復了。」並不回答請人照顧的事情,久梨也自覺地扯開了話題。
說著說著兩個人已經到了久梨家門,久梨打開房門:「那木吉君,要進來坐坐嗎?」
木吉擺了擺手:「不用了,啊對了,這個給你。」他把手裡一直提的紙袋遞給久梨,迎上她疑惑的視線,大手伸出來揉了揉久梨的頭頂。
「這個是?」久梨只感覺腦袋一沉,脖子差點沒被木吉不知輕重的大手壓歪,沒好氣拍開他的手瞪了他一眼。
木吉睜著眼睛一副無辜的樣子:「哦……你把它當做是禮物吧。」
第60章
目送著木吉的身影消失在小巷的拐角處,久梨關上大門,有點迫不及待,乾脆坐在玄關上也來不及換鞋,伸手把禮物掏了出來。
紙袋裡面還是硬邦邦的紙盒的觸感,久梨拆開顯然和木吉並不合拍的粉紅色的愛心包裝,從裡面拿出一個大大的一體式頭戴耳機。
久梨帶著一臉不解仔細觀察這個耳機,木吉送這個給她是想幹什麼啊……
雖然自己也不明白,不過這也不妨礙久梨開心地把這個禮物收進懷裡。裡面由木吉早就設定下載了一些歌曲,戴上後只有右耳能聽到,左耳卻是徹底地安靜。
……算了,反正早就應該習慣了。
幾天後就是誠凜和霧崎第一的比賽,為了防止之前的事故再次發生,久梨定了好幾個鬧鐘,終於趕在快要遲到的時間裡到達了體育場。
抱著之前從醫生那裡借到的傷藥,久梨本來是想在開場前混進誠凜的休息室交給相田麗子的,不過還是沒趕得及,只能等中場了。
這場比賽的對手久梨並不瞭解,但她卻知道木吉的傷就是由他們所在的隊伍惡意加重的。
木吉的傷……應該不要緊吧?
懷著忐忑的心情,久梨從入口通道走上來,這場比賽顯然吸引了很多人,坐席基本上都滿了,她踮著腳想要找個空位。
還沒走幾步,就有一股大力拽住了久梨的胳膊,差點沒把她拉得一個踉蹌。順著胳膊上那只黑黝黝的手望過去,果不其然看到了青峰的臉。
青峰坐在第二個位置,桃井坐在靠過道的位置上,他直接從桃井頭上伸出胳膊拉住了久梨。桃井被青峰結實的胳膊壓著,頭不小心磕在前排的椅背上,不由得痛呼一聲,下意識一巴掌糊在青峰頭上。
「青峰君!你給我把胳膊挪開啊!」
青峰才反應過來一樣連忙鬆開手:「我剛剛沒注意,五月,沒事吧?」
「真是的,你突然發什麼神經啊。」桃井抱怨著轉過頭去,正好對上久梨的視線。她張開嘴巴一副意外的樣子,過了兩秒才開心地站起來一把把久梨揉在自己胸前蹭蹭,「久醬!太好了,你來看比賽了啊。我好想你啊!」
蹭了半天她才發覺到觸感有些不對,低頭一看發現了久梨頭上的耳機,有些疑惑:「久醬,什麼時候有興趣戴著耳機出來晃了……」
久梨好不容易才從桃井洶湧的胸前抬起頭來,扶了扶歪掉的耳機:「嗯……這是木吉君送給我的。」
話音還未落,只聽到旁邊傳來一聲驚恐的的哽咽聲,久梨望過去時,只看到青峰拍了拍身旁原本有人現在卻不知為何空了下來的位置,招呼道:「久梨,坐這裡。」
久梨正有些猶豫要不要坐過去,冷不防就被桃井從肩膀上推了一把,順著推力一下子走到了座位前,只能無奈地坐了下來。
青峰很順手地拉著久梨坐下來,手順著手腕握住了她的手,然後就死拽著再也不放開。
久梨用力甩了兩下也沒有甩開,心下惱怒的同時又冒出了羞澀和喜悅。她連忙搖了搖頭,把注意力放在球場上,很快就被場上激烈的戰況吸引了。
木吉的動作也很流暢,看不出有什麼問題。
不過好景不長。
雖然觀察力沒有身邊這群人好,久梨也沒有看到霧崎第一的隊員對木吉所做的小動作,但是木吉突然變得吃力的動作和表情她還是看得出來的。
在他們前一排的若松孝輔低啐一聲:「切,是利用了裁判看不到的死角嗎。」
久梨轉頭看身邊一臉懶散的青峰:「青峰君,你看到什麼了嗎?」
青峰點了點頭,他鬆開久梨的手,卻攬住了她的肩膀,把兩人之間的距離縮到最小,偏偏他還是一臉自然地伸出另一隻手給久梨指示著:「三秒之後,就是現在,看木吉的左腰,他左邊的那個人就要用肘關節下手。」
果然那個隊員持球後,在隊友的掩護下手肘一轉,彎腰的同時肘關節重重地捅在木吉的腰上,讓他不由得低呼一聲,整個人身形都頹了下來。
但是下一秒,他又直起腰來,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大手向後一攬正好攔住了對方手裡的球,用力向對方的禁區扔了過去。
黑子的身影不知何時出現在那裡,他眼神四處一轉,將球傳給了日向。
可惜的是,今天好像不在狀態的日向並沒有投進。
久梨根本沒接觸過這方面的事,一臉震驚:「這——怎麼可以這樣!這不是犯規的嗎?」
「裁判沒看到,當然就不算。」青峰眼皮垂下來,打了個哈欠,「看他們的樣子就是慣犯了,動作也很隱蔽,裁判很難看到。說到底,如果他們的籃球水準不夠,早晚都會被抓到,現在能倡狂這麼久,只能說籃球技術也不差。」
旁邊的桃井也附和道:「雖然之前幾年也有這樣的情況,但是自從場上這群正選成為霧崎第一的主力後,對手受傷幾乎成了家常便飯。每場比賽都會出現受傷的隊員,說不蹊蹺也沒有人信,只是沒有找到證據而已。」
坐在前面的今吉翔一推了推眼鏡:「那個花宮真,可是個天才啊。本來滴水不漏地做出這麼多的隱蔽犯規動作,也要求實施者有一定的籃球技術,能夠預測到目標在接下來的動作,才能自然地活動肢體提前做出準備姿勢。」
「總之,還是一堆憑這些小技巧自鳴得意的弱者罷了。」青峰憊懶地往久梨的方向一倒,頭重重地壓在她的肩膀上。
久梨還沒說話,倒是青峰倒吸了一口氣,皺起眉頭抱怨:「嘖,好硬……」久梨肩膀上的骨骼硌得他生疼。
久梨嘴角一抽:「嫌硬就快起來啊。」
「不要,再怎麼硬我也要躺。」青峰一口否決,拖長了語調,「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抓到你的,絕對不會放開。」
還沒等久梨說話,場上頗受誠凜一方怨念猶不自知的裁判吹響了哨聲,結束了上半場的比賽。
木吉的身體一下放鬆下來,搖搖晃晃地幾乎站不穩,裸/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膚青紫斑斑。旁邊的同伴連忙伸手攙住他,兩個人左右架著木吉向休息區走去。
久梨提起腳邊裝著傷藥的背包,就要去誠凜的休息室去找他們。青峰緊跟著站起來,一手從久梨手裡搶過背包,又張大了嘴打了個哈欠,眼角滲出淚來:「我陪你一起吧。」
「你去誠凜的休息室不太合適吧。」久梨不太樂意。
「那我陪你走到門口好了。」
桃井在兩人身後笑眯眯地揮手:「一路順風哦。」
青峰看了看身邊久梨緊抿著嘴唇一臉不悅的樣子,想了一下低聲問道:「你是去看木吉鐵平那傢伙的嗎。」
久梨抬眼看到青峰彆扭的神色,不自覺就笑了笑,溫聲說著:「我帶了傷藥,正好拿給木吉君。」說完才察覺到不對,收起了笑容,「再說這和你也沒有關係。」
青峰冷哼一聲,顯得對木吉很不待見,卻也不想反駁久梨,畢竟他現在可是戴罪之身。過了良久,青峰才笨拙地安慰她:「不用擔心,有哲那傢伙在,誠凜一定會贏的。」
「……」久梨沉默了一下,她看著青峰不自在轉到旁邊的側臉,心裡慢慢柔軟下來,「嗯,我知道了。」
青峰正試探性地轉過臉來,想要再說些什麼,卻被久梨打斷:「好了,我到了。」她說著從青峰手裡奪過背包,朝他略一擺手就走進誠凜的休息室,「砰」地一聲關上了門。
青峰半張著嘴對著門板,喉頭滾了滾最終只能無奈地低聲抱怨著「你也真是的」,雙手插兜,垮著肩膀轉了個彎,走進了洗手間。
等他出來後,正想著久梨應該還沒有出來,他要不要在誠凜休息室門前等著她一起回去。結果抬頭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走廊的轉角,面對面氣氛有些緊張的久梨和剛剛在洗手間遇到的花宮真。
青峰感覺自己頭皮都快炸起來了,隔著好遠他就著急地喊了一聲:「花宮,離她遠點!」
兩個人聞言都向青峰的方向看去,眼神都有點微妙。青峰趕到久梨身邊,一把把她拽遠了一些,也顧不上語氣,有些惱怒地訓道:「你是白癡嗎?想做什麼啊!」
久梨不解地看著青峰,表情由一開始的茫然慢慢變成了忍俊不禁,她最終還是忍不住低下頭偷笑,肩膀一聳一聳地。
「什麼啊……青峰君,你以為我要和他決鬥嗎?」
被兩個人晾在一邊的花宮真也明白了此時的情況,他可不會和久梨一樣顧忌青峰,而是大笑出聲:「你現在的樣子可是和剛剛截然相反啊,青峰大輝,你一定沒在鏡子裡見過你現在這麼婆婆媽媽的樣子吧!」
青峰瞪了他一眼,還是有點警惕地把久梨攔在胳膊後面,語氣一下子惱怒起來:「囉嗦,我是什麼樣子不需要你多嘴!」
久梨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擦了擦朦朧了視線的眼淚:「剛剛我們不小心撞到了而已。」
花宮真從地上撿起因為久梨衝撞不小心掉在地上的背包,扔給青峰:「就是這樣,這位忠犬先生,你明白了嗎?」
久梨見花宮開了嘲諷臉,青峰這傢伙在鬥嘴的時候戰鬥力明顯不夠,出於同學愛或者前任愛或者總之誰會管他是什麼愛,畢竟青峰一開始也是擔心她,久梨很良心地結束了這個話題:「中場快要結束了,我們回球場吧,青峰君。」
誰知花宮真聽到這句話,仍然要補一刀:「也對啊,我正想好好領教一下你說的那個小子是怎麼打敗我們的呢。到比賽結束的時候你就知道了,不過是在說白日夢話而已。」
「你這傢伙,欠揍吧。」青峰語氣異常平靜,拳頭卻蠢蠢欲動,恨不得立刻揍死眼前這個傢伙。
久梨一手拉住青峰的手腕阻止他,眼睛盯著花宮真:「在這裡噴毒液有什麼用,籃球結下的梁子就由籃球來解決好了。」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5-11-12 18:22
第61章
雖然略有波折,誠凜對戰霧崎第一的比賽總算畫上了句點。
青峰站起來,看了看球場上和同伴歡呼慶祝的黑子和火神,嘴角突然浮現出一個興致滿滿的笑容。
冬季杯的比賽隊伍終於決定出來,包括赤司征十郎在內的六名奇跡的時代球員,將會全數出現在冬季杯的賽場上。
繼一年前國中三年級的全國大賽過後,奇跡的時代終於重新聚在了一起。
以他們所期待的,對手的身份。
向下望去,正好對上黑子和火神抬起來的眼神,雙方眼底深處都暗藏著戰意。青峰突然心情大好,他開始期待不久後的冬季杯——啊,早點遇到就好了,那群和其他的人完全不同的怪物,只有他們才能讓他真正認真起來。
桃井見青峰準備離開,連忙拉住他的袖子:「等等啊青峰君,你要去哪裡?」
「……當然是回去了。」青峰懶懶地回答,他看了看久梨,「你呢?」
「我下去看看木吉君,可能要和他去一趟醫院。」久梨說著也站了起來。
「等等!你們兩個真是的,秀德比賽還沒結束呢,無論如何你們也該看看小綠啊。」桃井鼓起臉頰。
青峰露出一副「麻煩死了」的表情,他嘴角一撇:「綠間那傢伙怎麼可能輸給那群弱旅。」說完他也不理會桃井的呼喊,垂著肩膀大步離開。
「青峰君,你等等我——!」桃井匆匆和久梨告別,拿起青峰扔在位置上的背包,一邊碎碎念著一邊追了上去。
等誠凜的隊員們換好了衣服,從休息室走出來時,相田麗子一臉滿足的微笑:「好了,大家,恭喜你們啊。」
見幾個候補的隊員湊在一起歡呼的樣子,她也不忘了潑冷水:「別高興得太早了,更辛苦的比賽還在後面呢。不要說同在這次預選中勝出的秀德,其他的參賽學校可都是由夏季全國大賽挑選出來的優秀隊伍。」
「是呢,接下來才是真正的開始啊。」日向順平跟著在一旁訓道,「絕對不能掉以輕心。」
「不過……」相田麗子雙手合十,露出一個甜美的微笑,「這次就暫時饒過你們,大家都辛苦了,接下來我會好好獎勵你們的~」
坐在人群的外側,木吉微微活動了一下左腿,但是僅僅是細微的移動也從膝蓋那裡傳來一陣陣刺骨的疼痛。
糟糕了,真的惡化了啊。
木吉咬著牙站起來,抬頭卻發現同伴們的眼神都落在自己身上,他如同往常一樣溫和地微笑著:「怎麼了嗎?」
「鐵平,你的膝蓋感覺怎麼樣了,我和你去醫院仔細檢查一下吧。」相田麗子擔憂地問道。
「誒?啊,不用啦,你不需要這麼擔心,麗子。」木吉一怔,他擺了擺手,一臉讓人安心的笑容,「久梨就在外面等我,她和我一起去就好了,放心吧。」
「但是……」
「真的不用,我自己有分寸的。」木吉打斷了相田麗子的話。
倒是旁邊的日向順平一臉不信任:「你有分寸?像你這種大白癡有分寸才怪,在這一點上你是最不值得信任的。」他轉身砰地打開門,果然發現了坐在不遠處長椅上的久梨,語氣立刻弱了下來,「那個、緒方,你等下要和木吉一起去醫院的嗎?」
久梨低著頭,頭上戴著木吉送的藍色的耳機,像是在聽歌的樣子,沒有注意到他的話。日向也不奇怪,也許是耳機聲音開太大了的關係,他走過去拍了拍久梨的肩膀:「緒方?」
久梨嚇了一跳,身體猛顫一下驚慌地抬起頭來。日向被她的反應嚇得更厲害,他慌忙舉起手來示意久梨不要害怕:「抱歉,嚇到你了嗎,是我。」
「日向學長?抱歉,剛剛我……」
久梨意識到自己又沒聽到別人的招呼,非常習慣地就順嘴道歉然後解釋,誰知日向先撓了撓頭:「緒方,耳機的聲音不要開太大,對聽力不好的。」
久梨一愣,她的手下意識摸了摸還掛在耳朵上的耳機。
一瞬間明白了木吉的禮物到底是什麼。
「好的,謝謝您的提醒。」久梨釋然地笑了笑,把耳機取了下來,側耳問道,「日向學長,找我有什麼事嗎?」
日向其實很不擅長和女孩子的交際,對待久梨這種一看就很乖巧安靜的女孩子更是沒轍,他一瞬間有點後悔自己強出什麼頭,不過還是清了清嗓子:「其實也沒什麼……如果醫生有什麼囑咐但是木吉根本不聽的話,還要拜託你轉告我們,讓我們注意他的情況。」
「好的,沒問題。」久梨答應下來,「日向學長真是體貼啊。」
「體、體貼!」日向順平的臉差點沒扭曲成惡鬼的形狀,「誰會關心那個大蠢貨怎麼樣啊!」
坐在去醫院的計程車上,久梨又掛上了耳機,裡面由木吉提前下載好的歌曲讓她充分地認識到木吉鐵平這個人實際上是多麼……說無趣倒也不至於,不過他的愛好真是和退休的老人一模一樣。
或許和他是由自己的爺爺奶奶撫養長大有關係吧,怪不得總給人一種結實的依靠感。
不過雖然是誇獎,久梨還是覺得自己欣賞不了這種「やソ故郷デ、帰ボろス、帰ボろス」的音樂,她默默地摘了下來揉揉耳朵,看向旁邊從剛才開始就一臉傻笑地托腮看著自己的木吉鐵平。
「木吉君,請不要一直盯著我看。」
「哎?好吧……久梨你為什麼總是這麼客氣,當初把稱呼從‘木吉學長’進化成‘木吉君’我也費了好大的功夫啊,倒是真想有一天能聽到你直接叫我的名字,呐?」
「真是抱歉,我不是木吉君那種一見面就能直接稱呼別人名字的自來熟。」久梨嘴角抽了抽,毫不留情地吐槽。
「我這不是自來熟,只是對遇到的人都抱有最大的善意和熱情而已。」
「對,自來熟都是這麼說的。」
「……」
茂名醫生在自己的診療室研究X光片,聽到敲門聲後直起身子,禮貌地說了一句「請進」。雖然久梨站在木吉前面,但是人的視線顯然更容易被高的物體所吸引,茂名醫生最先看到的就是一臉不好意思的木吉,順著他的視線往下看才看到久梨。
茂名醫生很熟稔地打了個招呼,直挺著的脊背也放鬆下來:「久梨嗎,今天和木吉一起來複查?」
久梨有點為難,她已經想像到醫生知道木吉的傷勢後會多麼生氣了,不過想到木吉在球場上拼命的樣子,她又覺得木吉是自作自受,連忙告狀:「木吉君在球場上受傷了,我想傷勢一定惡化了,醫生您幫忙檢查一下吧。」
茂名醫生的臉色果然沉了下來,他眼光惡狠狠地盯著木吉的膝蓋,毫不客氣地伸手撩開他的褲腳卷上去,露出他紅腫青紫的膝蓋。
「……木吉鐵平。」
木吉立刻站直身子,語氣輕鬆地解釋:「茂名大叔你先不要生氣啊……」
「我已經連生氣也不想了,木吉鐵平,先給我坐下,等下我給你做詳細的檢查。」醫生的語氣冷冷地,已經被屢教屢犯的木吉氣得要死。
久梨默不作聲地在旁邊找了個椅子坐下,躲開醫生和病患的交談,木吉再這樣下去也許整條腿都會廢掉,不讓醫生給他敲警鐘是不行的。
檢查出來的情況顯然比久梨想像中的更嚴重,不過木吉卻顯得一副早已預料到的樣子。
「總歸是自己的腿,痛到什麼程度,也許會變成什麼樣子,我自己也是有一定自知之明的。」木吉苦笑了一下,「但是無論如何,只要我還能跑得動,能夠跳得起來,我一定不會放棄。」
醫院的走廊已經被昏黃的夕陽光芒鋪滿,半片天空都是血紅色的霞光,有鳥兒拍打翅膀從半落山間的夕陽前緩緩飛過,潔白的翅膀被度上一層流光。
木吉站在窗前,看著自己倒映在玻璃上的臉,眼神竟然是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堅定:「這是我能夠和大家一起打球的最後一年了,錯過了全國大賽,我們好不容易進入了冬季杯……絕對,絕對不要放棄,這可是我的、也是我們的夢想啊,久梨。」
久梨站在他身後,那個總是為同伴和朋友撐起一片天地的高大的背影此時也有了脆弱的意味,她很矛盾:「我希望木吉君能夠實現自己的夢想,但是你的傷勢是不能隱瞞的,你怎麼能為了眼前的這一年,放棄以後有著無限可能的未來?」
「或許你說的是對的,但是我現在只是不想後悔而已。我許下了承諾,和別人做了約定,今年一定要和大家一起成為日本第一。久梨,不要忘記了,我們也有約定,你不記得當初我是怎麼說的了嗎?」
——隨時都可以來找我。來誠凜吧,這裡會有你喜歡的籃球,一起享受打籃球的樂趣吧。
「我可是下定決心,要漂漂亮亮地給你奉上你喜歡的籃球比賽啊,總不能讓我毀約吧,女孩子的信任可是非常寶貴的。」
木吉轉過頭來看著久梨,眼睛裡有一絲懇求和期望,看得久梨一下子軟下心來,嘟囔著答應了:「我知道了。」
「真的嗎?太好了久梨,謝謝你願意幫我隱瞞!」
「啊?木吉君,你不要搞錯了啊……」久梨瞪了他一眼,「我只是答應在你的腿還能夠用的時候站在你這邊而已,如果你說想讓我隱瞞你傷勢惡化的情況,我可從來沒答應過,而且現在也已經晚了。從現在開始,你的狀況是否適合上場,不由你來決定。」
「什麼晚了?」木吉不解地問。
久梨舉起手機,上面顯示著正在通話中,而通話物件則是……
「麗子?!」木吉看清螢幕上的姓名,大驚失色。
相田麗子的聲音從電話裡傳了出來:「謝謝你,久梨醬,辛苦你了。鐵平,等你回來我會和你好~好~談談這件事的。」
作者有話要說:やソ故郷(ツペイシ)デ 帰(ろり)ボろス 帰(ろり)ボろス——日本民歌《北國之春》
第62章
雖然因為和相田麗子通風報信的事,久梨被木吉怨念了好久,不過她一點都不在意。
無論如何,身體都是最重要的,應該放在第一位考慮,這些蠢貨怎麼就不知道呢。不僅是木吉鐵平,青峰那傢伙也是,手肘上的傷也不知道怎麼樣了。
男孩子難道都是這樣嗎……
不不不,征君可是和這群蠢貨不一樣的。
但是青峰的傷勢也不得不讓人擔心,不過她現在沒有資格也沒那麼厚臉皮湊上去就是了,如果不是桃井陪在他身邊的話,不知道只憑青峰的性格會做出多少讓人擔心的事情來。
久梨整理頭髮的動作慢了下來,她對著鏡子慢慢地梳順一頭長髮,有點糾結地想著。
桃井為了青峰而去了桐皇,但她多麼喜歡黑子哲也,久梨也是很清楚的。很多知情人都會一笑而過,以為桃井五月說出的喜歡不過是開玩笑而已,因為她的確是個很完美的女孩子,會喜歡上存在感幾乎為零的黑子也是一件很讓人驚奇的事情吧。
但是久梨的確是再清楚不過了,讓桃井將一些少女雜誌帶回家,在滿屋的籃球資料和籃球雜誌中擠佔了一定的空間,使桃井不斷患得患失的人,把她徹底改變了的一個人,就是黑子哲也。
桃井為了青峰而放棄了和黑子進入同一所學校的機會,雖然也說是放心不下青峰,但是心裡一定會有不甘吧……
為了青峰,做出了艱難的決定,用行動站在他的身邊。而反觀久梨自己……
輕輕地把發梢撥在肩膀後面,久梨深深地呼了口氣,樓下響起赤司家轎車的鳴笛聲,她奔到窗口,朝在下麵等著她的赤司揮了揮手。
「我馬上下來,征君!」
今天就是伊久磨進行手術的日子。
知道這件事的只有赤司和桃井而已,伊久磨不願意讓太多的人知道,和他關係很親近的木吉也大大咧咧地,只知道手術的日期是最近,卻不知道是這麼近。
久梨本來不確定桃井會不會來,畢竟她作為桐皇的經理,身上還是負有很重的責任的。不過在通知她之後桃井連猶豫都不曾,直接應了下來,還安慰久梨不要過於緊張,她會去陪她的。
對,反觀久梨,做得太少了。不論是對誰,赤司,青峰,桃井,還是其他的人,幾乎一直都是她在毫不羞愧地接受他們的饋贈和奉獻,自己卻總是不願意付出行動,被動地看著一切事情的發生。
國中的時候和好朋友徹底決裂,讓那麼遷就她的水野千雪都無法忍受的她,明明早就察覺到這件事了。但是卻因為周圍的人總是在說「不是你的錯」,說「你會找到更好的朋友的」,因為有他們在身邊,才讓自己以為事情沒有那麼嚴重。
以為真的不是自己的錯……那還能是誰的錯呢,竟然這麼理所當然地到了現在。
大概是看不下去久梨這麼又皺眉又眉開眼笑的多變的樣子,赤司低聲問道:「怎麼了,久梨?」
久梨回過神來,對著身旁的赤司笑了笑,對上他平淡的眼神,她聳聳肩:「我只是……剛剛才發現一些事而已。」
久梨和赤司到達醫院時,桃井還沒有來,赤司站在伊久磨的病房門口沒有再進去,只是倚著門框看久梨彎腰和半坐著的伊久磨說些什麼。
雖然這樣形容不太恰當,現在的伊久磨和久梨,就好像久梨剛從車禍後醒來時的自己和赤司。失去了所有的親人,只留下自己躺在病床上。
只有自己實在是太累了,只有自己是沒有辦法堅持下去的。
幸好還有一個人陪著自己。
赤司看著兩個人的背影正有些出神,桃井匆忙的腳步聲就從走廊的另一頭延伸過來。她氣喘吁吁地在赤司面前停下,吃力地雙手扶住膝蓋大口喘著氣,斷斷續續地說:「抱、抱歉,我來晚了,路上稍微有些堵車……」
赤司被打斷了思緒,面上平靜無波,點了點頭:「久梨在裡面,你進去吧。」
桃井走近病床,正好聽到久梨在和伊久磨絮絮叨叨,已經學會了基本唇語的伊久磨仰頭仔細看著久梨的唇形,下意識地跟著嚅動嘴唇。
「等你從手術室出來之後,就能聽到我的聲音了。伊久磨,我陪了你這麼久,連一句謝謝都沒辦法聽到,可是太虧了。」
「你知道嗎,在羽海最後的那段時間裡,我沒能陪在她身邊,這是我最大的遺憾。我不知道她還想對我說什麼,所以我就擅自地對她說了……就算你趕我,我也不會離開你的,會看著你,成為一個沒有遺憾的人。」
醫生和護士走了進來,委婉地表達了要把伊久磨推進手術室進行準備的意思。久梨抬頭看了他們一眼,然後慢慢地向後退了一步,眼神緊緊地盯著伊久磨的臉。
伊久磨瞪大了那雙黑亮的眼睛,然後那張蒼白的臉上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頰上現出一個深深的酒窩。
「馬上就回來。」他的嘴唇微微張合,做出這樣的口型來,「我好想聽到久梨姐姐的聲音。」
手術室的紅燈亮了起來,三個人在門口的長椅上坐著,除了赤司,兩個女孩子多少有點坐立不安。
按理來說這個手術不會持續很久,而且只是耳蝸植入手術而已,也不會危及到伊久磨的生命。但是大概是大家對這個手術寄託了太大的期望,都希望能夠得到一個完美的結果,反而讓這個小手術承擔了太重的責任。
桃井等得有點久,感覺口乾舌燥,嗓子也乾澀得說不出話來。她站起來強笑道:「我去買飲料,你們有什麼想喝的嗎?」
久梨還沒說話,赤司就幫她點了:「給她一杯熱牛奶就好,謝謝。」
「好的,我馬上回來,說不定我回來的時候伊久磨都出來了呢。」桃井看久梨放在膝蓋上緊握的雙拳,不由得安慰道,她知道久梨為了伊久磨做了多少努力,「久醬,不要這麼擔心,只是一個小手術而已。」
「嗯,雖然我也知道,但是還是忍不住好緊張……」久梨做了幾個深呼吸,才終於平靜一點。她身體向身旁的赤司微微歪了過去,肩膀倚在赤司的肩膀上,靜靜地坐在那裡。
桃井買了自己和久梨的份,突然想到赤司並沒有說他要些什麼。或許他不渴……算了,買瓶礦泉水應該不會有問題吧,他就算是不關心伊久磨,對久梨的擔心就足夠他在意了吧。
拿著飲料往手術室走去,桃井拖著腳步,儘量推遲回去的時間。
桃井不太敢呆在那裡,坐在手術室前的感覺真是糟糕透了。她從小就身體健康,家人或者是朋友,基本上都是和青峰那樣一年到頭都不會感冒的人。她來醫院的的次數屈指可數,更別提在手術室前等裡面的人做手術的感覺了。
她暗暗希望自己剛剛的話能夠被兌現,等她回去時,發現伊久磨已經出來,手術順利完成。久梨是笑著的,伊久磨也是笑著的,之前等待羽海手術的那種悲傷不要再重演,那樣的久梨她不願意再看到第二次了。
原本就緩慢的步伐在轉過轉角時徹底地停下。
對於久梨和赤司之間的感情,桃井是毫不懷疑的,因為她自己就有個關係好到不能再好的青梅竹馬。
如果說兩個人之間沒有那種模糊曖昧的心思,除非一方就是個蠢到沒邊的笨蛋,一般很難走到現在的地步,那種感覺你可以稱之為「喜歡」,也可以稱之為「親情」,或者說處於喜歡和親情之間的一種情感稱呼什麼的隨便他吧。
但是這很難轉化為情侶之間的愛情,特別是當當事人有了喜歡的人的時候。
桃井只覺得自己的腳像是紮根在了地上,邁不開步子,沉重得不像話。
坐在長椅上等待的兩人,久梨是背對著赤司,靠在他的肩膀上,視線一秒鐘都不敢離開手術室的大門。
赤司的手搭在久梨肩膀上,然後臉不知為何慢慢地靠近,從桃井的角度看來,他好像已經快吻到久梨的頭頂。
手裡的飲料一時間沒拿穩,掉在地板上發出巨大的「咣當」一聲和不斷地迴響,鋁制的罐子在地板上快速地滾動著,最終撞在赤司的腳邊才停了下來。
桃井感覺連舌頭都不能自如地控制了,結結巴巴地道歉:「抱歉,我我我我沒拿穩……」
赤司的臉色讓人看不出一點不對勁,沒有一絲心虛或者被抓包的尷尬,只是點了點頭示意自己沒事,這讓桃井懷疑剛剛是不是自己看錯了,或者是視角問題。
赤司從桃井手裡接過牛奶擰開瓶蓋遞給久梨,就繼續保持之前的姿勢,靠在一起,靜靜地等待著。
久梨一點都沒有察覺到剛剛發生了什麼事,她向桃井道了聲謝,咕咚咕咚把牛奶灌下去一大半。不一會,手術室的大門就被推開了。
她幾乎是跳了起來,三步並兩步走到醫生面前,急聲問道:「醫生,請問伊久磨的情況怎麼樣?」
醫生摘下口罩,他點了點頭:「放心吧,手術過程比較順利,等麻醉劑的效用消失後就他能醒過來了。」
看著久梨一下變得喜悅的表情,他又補了一句:「不過根據他之前的身體報告,和人工耳蝸適應也要一段時間,期間可能會發生手術併發症。。如果有任何情況,請記得及時叫我們去病房。」
「好的,謝謝您醫生!」久梨的眼神向手術室裡面瞟去,自以為不引人注意地踮了踮腳尖想要看看裡面是什麼樣的情況。不一會就有護士推著病床出來,熟睡著的伊久磨看不出和之前有什麼區別,只有在場的人才知道……到底哪裡不一樣了。
他終於不再是一個無法聽到大家說話的人了,能夠聽到世界上各種各樣五彩斑斕的聲音,能夠體會到聲音中所蘊含的情感,不需要再面對其他人異樣的眼神和肆意的嘲笑。實現他的夢想,成為一個正常的孩子。
第63章
伊久磨因為手術中麻醉的藥效還在睡著,久梨和桃井陪在病床邊。赤司則因為洛山方面還有需要照看的事,在確定有桃井在就足夠了之後,又從東京趕回了京都。
久梨手裡還抓著桃井買的熱牛奶,此時牛奶早就冷了下來,瓶罐外側冰涼,又被久梨因為緊張而發熱的手心熨得滾燙。
雖然久梨的身體沒有脆弱到喝飲品都要求在常溫以上的溫度,但是因為赤司總是有無謂的堅持和擔心,她也習慣在赤司面前這樣表現。桃井一直都知道這點,在赤司離開之後,她又買了一杯冰鎮飲料遞給久梨,硬是把那罐可憐的熱牛奶從她手裡拔了出來。
桃井本來是為了打發時間,跟著久梨用伊久磨病房裡的蘋果學做兔子蘋果,結果幾輪下來,成果都有點慘不忍睹。
久梨把自己的成果插上牙籤遞給桃井,安慰道:「沒有割傷手指就好,否則就得不償失了。」
桃井有點洩氣地接過來,憤憤地啃了兩口吞下去,才開口道:「馬上就是冬季杯了,呐久梨,你知道嗎,對戰的隊伍已經決定下來了。」
「……這麼快?」
「倒也沒有,我是今天早上接到的通知……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久梨,第一輪就是桐皇對誠凜。」
「……」
「雖然我也希望青峰君能夠變回原來的樣子,但是既然是比賽,我也會竭盡全力讓桐皇取得勝利的。抱歉呢久醬,只有比賽絕對不行,我沒辦法幫你。」桃井說著說著露出一個苦惱的笑容來,「我真的很想幫你,也想幫青峰君,但是真的不可以。」
「笨蛋,你多想些什麼。」久梨被她的話逗笑,「我又有什麼資格要求你放水啊,會被誠凜的大家罵死的吧。放心吧,你去做你喜歡的事情,剩下的讓我們來就好。」
伊久磨過了一會就醒了,雖然人工耳蝸的效果也不是立竿見影,這樣皆大歡喜的結局總歸是讓人高興的。久梨和桃井從醫院走出來時,天色已經偏向了昏暗,一輪夕陽被遠處顯得格外沒有生氣的鋼鐵大廈遮去了半邊。
到了12月,白天變得越來越短,天氣也慢慢地寒冷起來,這個時候出去泡溫泉是再好不過了。據相田麗子說誠凜在高強度的合宿後會安排慰問用溫泉之旅,也邀請了久梨一起去。但是久梨一想到之前向她告白的福田寬也在,就猶豫了半天後拒絕了。
她相信這種沒有結果的喜歡過了一段時間就會消退,所以她準備在這之前儘量減少出現福田寬面前的機會。
但是為此失去了一次和朋友泡溫泉的機會,感覺真是很肉疼啊……
所以當桃井邀請久梨時她頓時就心動了,雖然和桐皇的隊伍一起去泡溫泉也有點尷尬,畢竟她和那些人都不熟。
但是桃井拍著她的胸脯保證她和久梨以及教練原澤克德會坐著教練租來的車去溫泉,而桐皇的一群活力過剩的小夥子們會坐電車然後徒步走到那裡,到達目的地之後女生和男生也是分開行動的。
「我一個人很寂寞哦,周圍的人都是不解風情的男生,我一個女孩子多想找個人一起啊。久醬,就當做是陪我啦,一起去吧~」
桃井湊過來看她,粉紅色的眼睛亮晶晶地,讓人根本無法拒絕。
「……好吧。」
久梨和桃井的交情差不多有三年了,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算短,而且兩人的感情一直很好。
雖然之前因為久梨和青峰分手的事,桃井夾在兩人中間頗為為難了一陣,不過自從她堅定地轉投久梨陣地之後,這種尷尬也沒有再出現過了。
所以在桃井毫不猶豫地把她賣給青峰後,久梨看著她頭也不回長髮飄飄的瀟灑背影,張口結舌地說不出話來。
沒錯,兩個人是來泡溫泉的,但是沒想到之前也聲稱會去泡溫泉的誠凜眾人也在同一家溫泉屋裡。因為泉池裡霧氣繚繞,白茫茫地一片什麼都看不清楚,她的視力也不好,所以久梨和桃井談笑著坐下後,只看到身旁有個隱隱約約的身影,她也沒有在意。
誰知道桃井像是早就打聽好了一樣,一眼就認出了相田麗子,笑著打招呼:「好久不見。」
相田麗子眯起眼睛仔細看了一會才辨認出來:「你是……桐皇的?還有久梨,你們怎麼會……」
誠凜和桐皇的提前宣戰是久梨沒什麼資格去摻合的,旁邊兩個人在你來我往地說著客氣的話,久梨把自己沉在溫泉裡,從鼻子裡呼出的氣在水面上咕嘟咕嘟冒著小水泡。
如此反復幾次,久梨從泉池裡有點脫力地浮上來,靠在旁邊的岩石上深呼吸。桃井和相田麗子已經和平地結束了對話,她遊過來和久梨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
「說起來,既然誠凜也在這裡泡溫泉,哲君也一定來了吧。」桃井的臉浮上一層紅暈,也不知道是因為想到了喜歡的人,還是因為溫泉的熱氣,「不知道他看到我穿浴衣的樣子會不會為我著迷……嚶嚶想到這一點就覺得好害羞啊!」
「……但是現在是冬天啊。」久梨已經有點昏昏欲睡,眼皮變得沉重起來,「為了愛還真是不擇手段啊,如果你不小心凍感冒哲也君也會心疼你的……」
桃井撇了撇嘴:「是久醬你太小心了,在房間裡面溫度明明是正好的……喂不能睡哦,小心被悶暈了,快給我起來啦,我帶你出去走走。」
「嗯……」久梨下意識地應了一聲,跟著桃井的動作站起來,搖搖晃晃地扶著她的胳膊向外走。
穿著溫泉旅館統一提供的浴衣,從露天浴場走進室內,原本屬於冬日冰涼的空氣與溫泉熱氣交織的特殊感覺也被室內溫暖粘稠的空氣趕走。從浴衣衣領中把有點潮濕的長髮拉出來,久梨先幫桃井將長髮綰起來,然後熟練地將自己的頭髮也盤了起來。
桃井摸著頭側的髮髻,嘖嘖稱奇:「我學了好久都學不會用發簪盤頭髮呢……」
「熟能生巧而已,我還能用圓珠筆盤頭髮,多練練就好。」久梨把自己的東西收拾起來,對桃井的感歎不甚在意。
從發梢上滴下來的水珠把衣領和後背的衣服都浸出大片的深色水漬,黏在皮膚上很不舒服。桃井皺著眉頭加快了步伐:「我們先回房間……哎?」
她猛地停下了腳步,然後突然一手拎起浴衣的下擺,踩著木屐的腳步在地板上啪嗒啪嗒響了起來。
「哲君~」
她歡呼著撲上去,從氣勢緊繃的火神和青峰之間穿過,一把抱住了黑子。
黑子踉蹌一下連忙接住了桃井,手扶在她的肩膀上,語氣罕見地帶上些苦惱:「桃井桑,請不要抱得這麼緊……」這姑娘真的不知道自己穿的是浴衣嗎。
青峰被突然出現的桃井驚得一愣,然後立刻反應過來向她來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提著手袋站在那裡的久梨。這時他也顧不上和火神抬杠了,快步走到久梨面前,臉上露出頗為開心的笑容:「久梨,你來了。」
只穿著浴衣站在青峰面前的壓力有點大,久梨有點不自在地拉攏衣領,低聲應道:「嗯……青峰君呢,不去泡溫泉嗎?」
青峰穿著桐皇的隊服,顯然是沒打算去溫泉的樣子。
「本來我也懶得來,是五月說她邀請了你,我才跟著過來的。」青峰抱怨般地說道,見背後的火神一直以一種不可思議的眼光盯著他們,他皺起眉頭眼神兇惡地瞪回去,「看什麼!」
掛在黑子脖子上的桃井依依不捨地放開了手,才注意到久梨那邊的情況,心裡反而松了口氣。
原本還在計畫要怎麼設計讓兩個人見面好好談談呢,現在正好遇到也省了她的功夫,也沒有辜負她先邀請了久梨又用久梨來「勾引」青峰的苦心。
「哲君~我們先走吧,還可以去陽臺看星星呢~」
「哎?但、但是……」黑子無措地被桃井拉走,實在下不了口拒絕,「火神君……」
火神站在兩對人之間發愣,聽到黑子叫自己才反應過來。他看了看左手邊笑得發蠢的青峰,毫不猶豫地轉身跟著黑子和桃井離開的方向追了過去。
「火神君為什麼要追上來,等下我要和哲君去看星星呢。」桃井顯得很不開心。
對女孩子心思完全不懂的火神:「是你們桐皇那邊先跑過來挑釁的吧,現在哪有心思看什麼星星。黑子,回房間換好衣服陪我去練球。」
久梨看著桃井徹底把她拋棄在這裡不聞不問的冷漠背影,無力地張了張嘴:「五月……」不能帶她一起走嗎……
青峰從旁邊的自動售貨機裡按了瓶礦泉水遞給久梨:「給,你剛泡完溫泉也該補充水分了。」
久梨猶豫了一下還是接過來,道了聲謝。
兩個人站在走廊裡一時無語,久梨本來就不太想呆在這裡,握著水瓶也顧不上喝就想走:「青峰君,我先回去了,有事以後再說吧。」
青峰呆了一下,嘴張了張還是沒說話,卻一動不動地繼續橫在走廊正中間,正好擋在久梨前面。
久梨從他身旁匆匆走過去,沒想到青峰在她越過他的一瞬間也跟著轉過身來,一步不落地和她並排走著。
久梨腳步不停,有點惱怒地問道:「青峰君,你還有事嗎?」
青峰沉默著搖了搖頭。
「沒事的話,能不能不要跟著我?」她語氣生硬地拒絕,「這會讓我很困擾。」
青峰瞳孔一縮,才終於小聲說道:「……我就想陪著你。」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5-11-12 18:23
第64章
很快就到了誠凜和桐皇比賽的當天,赤司對這場比賽也是充滿了興趣,一大早就來接久梨一起去會場。
據赤司說他會直接在球場上觀看比賽,所以久梨只能一個人在觀眾席呆著。現在還算早,大多數觀眾都還沒有來,久梨正好能挑個適合觀看比賽的最佳位置。
剛坐下,原本已經去了球場的赤司又回來了,他把背包遞給久梨:「久梨,我等下要出去,先幫我拿包。」
「嗯,好的,注意時間不要遲到了啊。」久梨抱著包點點頭,她習慣于聽從赤司的命令,連問一問他是有什麼事的想法都沒有。
誠凜和桐皇雙方都在熱身,黑子傳了幾個球試試手感,抬頭望觀眾席掃了一眼,很輕易地發現了久梨。
久梨朝他揮了揮手,做了個加油的手勢,黑子就很滿足地低頭繼續練習。
熱身已經告一段落,黑子從背包裡拿出手機,才發現來自赤司的短信,只能向相田麗子請假出去一下。
久梨見黑子走出賽場也沒有在意,她歪頭用手調了下耳機的音量,等待比賽開場。突然赤司包裡的手機震動起來,久梨拿出來一看,上面顯示的來電人竟然是赤司的父親。
他的電話最好不要漏接啊,久梨只能接了起來:「赤司叔叔?」
「久梨?征十郎在嗎?」
「征君出去了,把手機交給我保管,有什麼事需要我幫忙轉達的嗎?」
「……算了,你告訴他也行。」赤司父親說的是最近他交給赤司處理的一樁事務,有一些問題需要赤司儘快聯繫另一方當事人,他打定主意會袖手旁觀,只等著看赤司的表現如何。
久梨對他們公司的事務並不瞭解,在隨身攜帶的筆記本上記下要點掛斷電話,她歎了口氣,伸手翻了翻赤司手機裡的通訊記錄。
既然赤司的父親這樣說了,她也得儘快找到他才行。通話記錄中沒有什麼資訊,久梨在赤司的寄件匣裡終於找到了答案。
「征君給大家發了一模一樣的短信啊……地點是這裡……」久梨喃喃地念道,只能拎起包來去赤司短信中說明的地點去找人。
希望不要遇到青峰希望不要遇到青峰希望不要遇到青峰。
久梨的運氣不算差,剛走到會場的大門就碰到了迎面而來的赤司,他顯得有些疑惑:「久梨,怎麼出來了?」
「赤司叔叔的電話,我幫你接了。」久梨說著把記著赤司父親囑咐的紙條遞給他,赤司一看就皺起眉頭,收進口袋裡也不去理會。
「不聯繫可以嗎,看起來好像很急的樣子……」
赤司搖了搖頭示意沒關係,久梨也不再多說,反正赤司有自己的考量。
這時黑子和火神從赤司來的方向走了過來,看來是剛剛和奇跡的時代的大家告別。久梨馬上聯想到也許青峰也很快就會出現,連忙拉住赤司的衣袖:「征君,我們回去吧。」
火神遠遠地就看到了兩個人,顯然對他們的組合非常驚奇:「緒方?」
「火神君,哲也君。」久梨向逐漸接近的兩個人打招呼,「比賽要加油啊。」
火神忌憚地看著赤司,初次見面就被赤司下了狠手,他再怎麼遲鈍也能意識到赤司的危險性。出於對久梨的同學愛,他瞥眼看了看赤司:「緒方,你怎麼會和……」
黑子連忙攔下火神的話:「火神君,赤司君和久梨桑是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
「哎?!」火神猛地退後一步,見鬼一樣的眼神在久梨和赤司身上掃來掃去,「不會吧,完全看不出來啊。」
她和青峰之間那樣的關係也就算了,這麼一個危險人物竟然還是她的青梅竹馬,緒方能健康成長到今天一定很不容易吧!
「真是一群怪人。」他下意識低聲說道,「連我身邊的這個人也是讓人無法理解的奇怪的人。」
被說成是「奇怪的人」的黑子:「請不要這樣說,火神君,很失禮的。」
坐在觀眾席上,隔著幾個人不遠處就是海常的隊員,黃瀨看到了她,很興奮地揚起胳膊高聲喊道:「久梨醬!來這邊坐啊久梨醬!」
久梨抽抽嘴角,勉強朝他笑了一笑,把耳機戴上就不再理他。
過了一會黃瀨就蹭了過來,扒著她的肩膀撒嬌:「真是的,你都不理我!一個人坐在這裡多寂寞啊,要不我過來陪你一起吧?」
海常的隊長笠松幸男一腳就踹了過來,擰起他的耳朵就往海常的方向拽去。黃瀨眼淚汪汪地雙手捂著被擰住的耳朵叫痛,求救的眼神向久梨投去,一雙燦金色的眸子看起來委屈極了。
久梨扭開頭不去看他,聽著黃瀨「嗚嗚」地哭鬧著被拖遠,那雙漂亮的眼鏡卻總在她眼前晃來晃去,讓她覺得於心不安。
她低頭給黃瀨發了條信息:「黃瀨君,為什麼對我這麼熱情呢?」久梨貴在有自知之明,她並不認為自己對黃瀨意味著些什麼。畢竟黃瀨連最起碼的對重要的人的稱呼癖好也沒有冠在她的姓名上,那為什麼每次都顯得和她很熟很熱情的樣子呢。
不一會黃瀨的回復就來了。
「久梨醬啊,是我的朋友們非常重要的人啊,也是小青峰最喜歡的人呢,我一直在想什麼時候我們也能夠成為朋友呢?」
……青峰最喜歡的人嗎。
久梨看向在球場上和火神一對一的青峰,也許是找到了他渴望已久的對手,也許是火神現在的表現和之前完全不在同一個層次上給了他巨大的驚喜,青峰青灰色的眼睛熠熠發光,連肌肉都興奮得微微顫抖。
她不自覺地把手伸進背包,摩挲著放在夾層裡的那張照片。
那是兩個人還沒有交往的時候,她在球場上偷拍的青峰打籃球的照片。
也是在國中的攝影大賽上獲獎的那張照片,多虧了它,兩個人竟然還得以單獨出去約會。
現在回想起來,久梨都還能記起當兩人相處時,自己砰咚砰咚加快的心跳,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滿心的羞澀和不安。好像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一向都是久梨對青峰的單箭頭的關係,不知為何漸漸地發生了變化。
眼神無意識地跟著青峰的身影移動著,看著他俐落地過人、起跳、出手、灌籃,轉過來的那張臉上,突然帶上了不一樣的色彩,和很久都不能在球場上的他的臉上看到的笑容。
……笑了。
突然口袋裡的手機嗡嗡地震動起來,打斷了久梨的思緒。她連忙拿出手機,對被她打擾到的周圍的觀眾施以歉意的微笑,然後彎著腰從觀眾席走了出去。
在走廊上,她接起了電話:「喂?」
接通的那一刻她感到自己的心突地一沉,然後瘋狂地上下跳動起來,用力撞擊著胸腔。
「緒方小姐?是我,龍宮。」
……那是伊久磨的主刀醫生,他也是看在赤司家的情面上才對伊久磨進行特殊照顧治療,從伊久磨做完手術到靈活應用人工耳蝸之前,所有的進程都由他來掌控。
「龍宮醫生?突然打電話給我,是伊久磨出事了嗎?」久梨緊張起來,明明她來看比賽前去看望伊久磨時,他雖然有點手術後常會出現的眩暈,其他方面都很正常。
還拜託她幫他給木吉君加油……
那頭微一沉默:「突然出現了植入手術的嚴重併發症,切口出現嚴重感染,之前的皮下血腫越來越大,而且已經出現了重度眩暈。現在我們已經準備開始手術,希望你能儘快趕過來。」
「好的,我馬上到!」久梨握緊手機急聲說著,「拜託您了,龍宮醫生!」
久梨在伊久磨做手術之前,已經對這項手術做了充足的調查和準備。這樣的併發症如果沒有治療成功,說不定會給伊久磨留下終生無法治癒的傷病……
久梨趕到醫院時,手術還沒有結束,她從醫院的正門一路跑到三樓的手術室。抬頭就能看到不得不熟悉的手術室,她已經站在這裡很多次了,自己,羽海,伊久磨,有人活著出來了,也有人永遠地留在了裡面。
久梨已經沒有力氣再走到長椅上坐下了,對於她這麼一個常年體育免修的人來說,剛剛的爆發已經耗盡了她全身的力氣,她只能背靠著牆壁,慢慢地滑坐在地上。
呼吸間心肺都帶出劇烈的疼痛,狂躁地跳動的心臟把血液壓送到身體的每個部位,久梨抬起手來,看了看自己蒼白失血的指尖逐漸恢復了肉粉色。
伊久磨……快點出來吧。
她最討厭在這裡等待了,只能束手無措地站在這裡卻什麼都做不了,有人要離開也無法挽留下來,生死有天,人如螻蟻。
久梨微微閉上眼睛,她想起自己從手術室被推出來的時候。說也奇怪,那個時候她是昏迷著的,不僅是因為車禍的撞擊,也有麻醉劑的效用。明明是不省人事的狀態,她卻能夠模模糊糊地記起周圍的場景。就像是那個時候自己的靈魂已經從身體裡出來,冷眼看著自己的身體被隨意地擺弄,然後在走廊裡那些憐憫同情或者麻木的眼神中穿過。
車輪咕嚕嚕作響,路過一個又一個人。人很多,世界最不缺人數了,但是即使有那麼多的人,也沒有一個真正關心自己的。
但是沒關係,雖然經歷了很多讓人絕望的事情,最終她還是找到了。喜歡著她的人,關心著她的人,把她放在手心、放在心上的人。
伊久磨也是,他慢慢地長大了,整個人像是一棵茁壯成長的幼苗,在陽光下舒展出漸漸粗壯可靠的枝椏。他現在已經擁有了很多,以後也會擁有更多,他現在要做的就是安全地從裡面出來,從這間帶走了羽海的手術室裡……
第65章
黑子已經快要脫力,似乎每一個動作都會耗盡他身上最後一絲力氣,他艱難地抬起頭來看了看比分,上面的分差讓人有些絕望。
青峰已經進入了zone,在球場上根本無人可擋。
好不容易將比分守到了小節末尾,裁判的哨聲響起,都已經勞累不堪的雙方都得以休息。黑子坐在長椅上,任同伴們用冰塊幫自己冷敷快要抽筋的小腿,他灌了口水,抬頭下意識往久梨的方向看去。
位置不知何時已經空了。
黑子一怔,比賽開始前他還能有精力去看一眼久梨,但是和青峰對戰、和實力非凡的桐皇對站,讓他根本不能分神去注意一下久梨的狀況,沒想到再次看她時,她卻不見了。
……久梨去了哪裡?
站在球場上觀戰的赤司也發現了這個情況,而且更早,剛開始他還以為久梨是去洗手間或者買飲料。但是眼看半場比賽過去了,她都沒有回來,不得不讓赤司為她擔心起來。
赤司抿著嘴唇,撥出了久梨的電話。
那頭過了好一會才接起來,久梨的聲音沉沉地,聽著很累:「征君嗎?」
「你現在在哪裡?」赤司也想不到為什麼剛剛還好得不得了的久梨會變成這個樣子,「需要我幫你嗎?」
「不,不用,沒關係的。」久梨一聽才反應過來,連忙拒絕,「我一個人可以的,一會就回去了,不用擔心我。征君,你好好看比賽吧。」
「你在哪裡?」赤司又問了一遍。
久梨搖了搖頭,又想到赤司看不到,急聲說道:「真的不用,征君,我自己可以解決的,相信我吧。」
赤司沉默了一下:「我知道了,有事一定要聯繫我。」
久梨掛掉電話,用耳機調了一下無線的頻道。冬季杯的第一場比賽廣受矚目,講解員正激情四射地在廣播裡講述著球場上的賽事。
久梨離開時第一節已經快要結束了,加上趕去醫院路上的時間,到現在,比賽已經快要結束了。她剛接進頻道,就聽到那個激昂的男聲一下子將聲調提高到一個讓人不敢相信的高度,幾乎尖叫起來:「誠凜方的主力火神大我,突然間截下了青峰的投籃,竟然和奇跡的時代的王牌青峰大輝旗鼓相當!」
就在這時,手術室的門突然敞開,醫生和護士推著伊久磨走了出來。和久梨熟識的龍宮醫生見到久梨松了口氣:「你趕過來了啊,緒方。現在已經沒事了,血腫已經盡力縮小了,但是其他的併發症都需要進一步的觀察。」
久梨也顧不得聽廣播,把耳機往下一捋掛在脖子上,深吸了口氣,平復了一下想哭的心情。她吸了吸鼻子,勉強笑了笑:「真是辛苦你們了,非常感謝。」
伊久磨還在昏睡,久梨從護士手中接過病床扶手,推著他慢慢地往病房走去。
此時夕陽已經快要落山,從遙遠的天際雲間露出一半的血紅的夕陽,終於有了溫暖的意味,柔和的黃色光暈透過走廊巨大的落地窗灑在伊久磨的睡臉上。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伊久磨,要加油啊。
隱隱約約能從掛在脖上的耳機中聽到講解員的聲音,然後突地,爆發出一陣熱烈興奮的歡呼聲,講解員喋喋不休的高聲叫喊著表達自己的興奮。
也許是比賽結束了。
剛剛經歷過這大起大落,久梨只覺得有些疲累,竟然也失去了去聽聽比賽勝負的興趣。
無論是誰贏都好,反正他們一定很開心。
大輝……你有沒有感到開心呢。
久梨坐在床邊,一時間覺得心底空空落落。期待已久的比賽已經結束,一直以來擔憂的伊久磨的病情也得到了良好的治療,像是世界上的所有事都得到了好的結果,卻讓為此努力的人在完成後不知該何去何從。
到底是應該感到開心還是失落呢,果然得到了一些東西之後,人類就會變得矯情起來。明明是之前一直都渴求著甚至為之痛苦的,得到之後卻是這樣的反應。
接下來……她應該怎麼做呢?
正在愣神,突然一雙結實的胳膊伸了過來,從背後把她抱了個死緊。久梨被嚇了一跳,也顧不上反應那種感覺太過熟悉,隨手抄起放在手邊的手機狠狠向身後的人頭上拍過去。
青峰反應迅速地伸手握住了久梨的手腕,避免了自己被砸得頭破血流的下場。他皺了皺眉頭抱怨道:「你就是這麼對待我的啊……」
久梨愣了一下,慢慢地收回手:「青峰君?你為什麼會在這裡……再說,如果不是你突然嚇我,也不會有這種事……」
青峰癟了癟嘴:「算了,就算我的錯好了。」
他剛從會場趕到醫院,身上的隊服都沒來得及換下來,肌肉也因為整場高強度的比賽而緊繃,背後已經汗濕了一片。
久梨注意到這些,從床頭的抽屜裡找出毛巾遞給他,輕聲埋怨:「你自己就不能注意一下形象嗎,把汗擦擦。」
青峰隨手接過來蓋在頭上,胡亂揉了揉:「比賽結束後哲說你不見了,赤司那裡也是沒消息,所以我想你會不會來這裡……伊久磨怎麼了?」
「因為術後感染不得不再進行手術而已,現在已經沒事了。」久梨不願意讓他擔心,輕描淡寫地帶過,她的眼神在青峰氣息未定的身上溜了一圈,「之前的傷,比賽的時候沒出問題吧?」
兩個人只言不提剛剛的比賽結果,就這麼氣氛溫馨地隨口找話題聊著,仿佛之前的矛盾並不存在,兩人的關係仍是這麼親密。
過了一會,還是青峰先提起來:「比賽,我輸了。」
「那我要給哲也君打電話慶祝一下了。」久梨應了一句,也沒有動作,又仰起頭來,水潤的眼睛盯著青峰,帶著一些不明的期冀,「開心嗎?」
輸了哪有開心的?青峰抬手摸了摸久梨的臉頰,拇指在她鼻尖上蹭了一下:「開心,開心得不得了。」
「那就好。」
久梨說完這句話,病房瞬間陷入了沉默,兩個人雙目相對,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青峰試探性地湊了上去,又伸長了胳膊把久梨牢牢地抱在懷裡,下巴搭在她的頭頂,結結巴巴地問:「那……以後,你你你你還會去看我打籃球嗎?」
久梨用力地回抱他一下,頭抵在他的胸膛,悶悶地應了一聲:「嗯。」
青峰喉結動了動,得寸進尺地問道:「能、能作為女朋友去看嗎?」
久梨感覺自己快哭出來了,她眨巴眨巴眼睛將淚水逼了回去,哼了一聲,嘟嘟囔囔地回答:「看你表現。」
「真的嗎?好,可以,沒問題啊!」青峰原本都快不抱希望了,沒想到能得到久梨這樣的回答,他興奮地把久梨抱了起來,在病房裡轉起圈來,「說好了的,不准反悔啊。」
久梨被他甩得有點頭暈眼花,不滿地嘴硬:「你在做什麼啊笨蛋,我又沒答應你,別自顧自地以為我承認了啊!」
病床上的伊久磨不知什麼時候醒了,黑亮的眼睛盯著在旁邊小孩子一樣抱著和被抱著轉圈的兩人,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見久梨眼神正要轉過來看他,他連忙閉上了眼睛收起笑容,裝作還沒有醒的樣子,靜靜地躺在床上。
唔……讓他們多開心一會吧。
桐皇和誠凜的比賽結束後,兩個人好像都空閒了下來。青峰天天有了空閒就往醫院跑,向久梨抱怨自己被黑子拉去做苦力,教那個理解力和石頭一樣的笨蛋投籃真是麻煩死了。久梨則是恢復了正常的生活節奏,帶著慢慢痊癒的伊久磨給那群孩子們上課。
這天因為社團突然有事,久梨到醫院時已經比平時晚了一些。她疾步往平時上課的房間走去,路上還在想著關於青峰的事情。
這一陣青峰真是老實的不得了,每天按部就班地去桐皇訓練,下午來醫院報到,晚上去教黑子投籃。大概是他天性本來就簡單直接,和那群沒有彎曲心思的小孩子在一起倒是很合得來,目前在孩子們心中的地位儼然有趕超木吉的趨勢。
嘛,不過他的笨手笨腳和說話不經大腦惹哭孩子也給他扣了很多分。
想著想著久梨自己就笑了起來,青峰自從那次說過交往之後,就再也沒有提過這件事了,虧得她還為了如何去應付他再次提起這個話題而輾轉反側了好幾個晚上。
倒也不是久梨故意吊著青峰的胃口,只是兩個人最近相處得實在是太順利了,同時又平平淡淡,沒有一個契機來真正和好還是有點困難的。
……差不多是已經到了「你說我就會答應」的程度了吧。
……不過那個實心眼的笨蛋還真的再也沒提過這件事啊。
久梨鼓起臉頰,這次難道需要她親自出馬,去找青峰告白?也不是不可以,總覺得便宜了那個笨蛋啊。
走到房間門口,久梨正要推門,卻在聽到裡面的聲音後放輕了動作,將門推開了一個小縫,好奇地向裡面張望著。
映入眼中的是手忙腳亂的青峰,他撓著腦袋萬分苦惱的樣子,憋著火氣不對那群孩子們說出來。伊久磨同情地拍了拍青峰的手臂,安慰他不要著急。
他們在幹什麼?
久梨不由得將門更向裡面推開一些,整個腦袋探進去豎起耳朵想聽聽青峰在說些什麼。
「是好わク,su、ki、da。」青峰耐下性子又重複了一遍,看著眼前這些小腦袋一點一點地示意他們懂了,結果發音還是咿呀咿呀地,他歎了口氣,扶著額頭坐下來,高大的身子縮在給孩子們準備的小板凳上,顯得特別委屈。
伊久磨安慰地摸了摸他的腦袋,結結巴巴地連說帶比劃:「青峰大哥,別著急……」
青峰癟著嘴巴:「怎麼能不著急啊,我說久梨她肯定不會同意的,所有的希望都在你們這群小兔崽……你們身上啊!」
那群聽不到青峰的話的小孩子們三五聚作一團,瞪大了眼睛不斷比劃交流著,發出類似於「sukida」的發音來。
青峰自己可能也覺得是過於勉強那群孩子們了,站起來挨個摸了摸他們的小腦袋,放輕了聲音:「算了,謝謝你們。」
伊久磨見青峰有點放棄的意思,差點跳起來,也顧不上說了,手指激動地在空中舞動著:「青峰大哥你都準備了那麼久了,眼看就要成功了啊,不可以放棄的!我們,都想幫你!」
青峰毫不留情地伸手指彈了伊久磨一個腦嘣兒:「亂想什麼,我才不會放棄。這麼做的確是為難你們了,我自己和久梨說就行,一遍一遍地說到她煩為止。」
伊久磨一個手勢上去,小孩子一個個抱住了他的大腿拖著他,啊啊地叫著不讓青峰離開。
「你們……」青峰反而怒了,又不敢下手去硬把他們扒下來,一時間僵硬在原地。
久梨已經和青峰一樣僵硬了,她站在門口,意識到自己應該快點離開不讓青峰發現——如果如伊久磨所說,這是青峰這個向來不懂得討女孩子歡心的笨蛋準備已久的心意的話,被她無意撞破,他也許會感到失落吧。
誰知身後一個人突然拍了拍她的肩膀,高聲打著招呼:「緒方,怎麼站在門口不進去?」
青峰聽到聲音,猛地轉過頭去,看到了站在門口的久梨,張大嘴巴:「久、久梨?!什麼時候在那裡的!」
見青峰這麼激烈的反應,聽不到聲音的孩子們也跟著轉頭過去,見到了久梨興奮得不得了,嗷嗷叫著沖了上來。帶著沙啞的音調和詭異的發音,一句一句的「喜歡你」圍繞在久梨耳邊。
久梨轉頭看了看罪魁禍首——茂名醫生——他顯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驚訝地看著他們。久梨抿起嘴唇朝他皮笑肉不笑地勾起唇角,然後向房間裡走了幾步,嘭地一聲甩上門,將他關在了門外。
青峰的大腦已經當機了,對著久梨哆哆嗦嗦地,秘密被撞破的羞惱和失落讓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突然伊久磨從他身後蹦了出來,嫌棄地看了青峰一眼,站到久梨面前,用非常標準的音調脆生生地說了一句:「喜歡你!」
久梨驚喜地蹲下來把伊久磨抱在懷裡,這算是伊久磨到目前為止說過的最完整而準確的一句話了。
她挨個抱了抱認真地跟她說著「喜歡你」孩子們,笑容滿面地跟他們說謝謝。久梨剛牽到一個胖乎乎的女孩子的手,她突然故作成熟地清了清嗓子,用那種未經人事的清脆語調一字一句地說:「喜歡你,青峰哥哥最喜歡久梨姐姐了。」
像是收到了這個女孩子聲音的召喚,孩子們又開始重複那句顯然比「sukida」長了很多的話。一時間「aamine」、「oomine」、「aonene」各種奇怪的姓氏出現孩子們的口中,青峰也拋開一開始的尷尬,萬般無奈地看著那些孩子把他的名字發展出各種分支。
直到起了決定性作用的女孩子又說了一遍,全體人員好像都認為她的版本是最正確的,大聲地跟著她又重複了一遍。
「ahomine,ahomine,ahomine!」
青峰幾乎要氣瘋了:「你們說誰蠢呢混蛋!」
久梨連忙攔了他一下,無奈地笑著:「你和這些孩子生什麼氣啊……」但是想到他們說的話,連她自己都忍不住哈哈哈地笑了兩聲,「但是,的確很合適啊噗。」
青峰的臉差點都青了,他勉強順順胸口的悶氣,瞪了久梨一眼:「你還敢笑我……」想來想去都覺得自己吃虧不少,他一把抓住久梨的肩膀把她攬過來,低頭用力貼住了她的嘴唇。
青峰從久梨的眼睛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他的眼睛裡也有個小小的久梨。
「久梨,和我交往吧……那個,以結婚為前提可以嗎。」
「好啊,還有,我喜歡你,大輝。」
第66章 番外一
打給青峰的電話已經被掛斷了兩個,桃井惡狠狠地把手邊的報告扭成一團,又打了一個。
也許是實在不耐煩接連不斷的電話,青峰總算接了起來,懶洋洋地應了聲:「喂?」
「喂個頭啊!我以為你已經從良了,誰想到還是這麼一副爛泥的樣子!阿大,我警告你,立刻給我滾到籃球館來訓練,聽到了沒有?!」桃井的怒氣終於找到了發洩的途徑,抱著手機大吼起來。
「啊……?不要。」青峰果然是剛被吵醒,迷糊著是想了很久才理解了桃井的話,下一秒就毫不猶豫地拒絕了,「還有事嗎,沒事掛了啊。」
「你敢掛我的電話!這個月才過了一半,你就逃了那麼多次的訓練,當心下場比賽我向教練建議不讓你上場作為懲罰啊。」
青峰深深地歎了口氣:「五月,你真的囉嗦死了……不說了,我好困,繼續睡了,不要打電話過來吵我。」
「你現在在哪裡?」桃井平靜下來。
「……天臺。」
「你胡說吧,我早就去找過了,你根本沒有在那裡!老實告訴我不就好了,是不是又跑到誠凜去找久醬了?」
「嘁,不用你管,我掛了。」
「等等,先把電話給久醬,我有事要和她說。」
「都說了沒在了,別廢話了,掛了嗷——」青峰的話說到一半突然慘叫了一聲,「久梨你先放手,耳朵——耳朵!」
那頭一陣兵荒馬亂,然後桃井聽到了久梨的聲音:「五月嗎?抱歉,大輝現在的確是在誠凜沒錯,我真不應該相信他說桐皇又放假的理由的……」
青峰像是喃喃地抱怨著些什麼,不過在久梨一句命令下又消了聲,那頭又只剩下久梨的聲音:「那我馬上讓他回桐皇訓練。」
桃井一瞬間覺得青峰有點可憐,再次交往後久梨的性格比國中強勢了不止是一點,青峰又總是無條件地順著她來。她不由得為那個頭腦一點都不靈活的青梅竹馬謀利益:「那傢伙自己回來,說不定半路就跑去買那些寫真雜誌了呢。久醬,你有時間的話,能不能把他送回來?」
久梨猶豫了一下就答應了:「沒問題。」她掛斷了電話,看看臥在自己膝頭裝睡的青峰,戳了戳他的臉頰,「大輝,醒醒了,我和你一起去桐皇總可以了吧?」
「……不想回去嘛,我還睡著就被吵起來了,最起碼讓我再睡一會。」青峰隨手抓起久梨放在旁邊的書往臉上一蓋,傳出來的聲音悶悶地,「就睡一會……」
這本來是個休息日,久梨也不需要來學校的,不過她正好要去花培社和籃球部,結果遇到了從桐皇翹掉訓練來找她的青峰。
青峰一見面就嚷嚷著困了好想睡覺,兩個人熟門熟路地在小樹林裡找了個一處草地坐下,他就蹭著久梨的膝蓋躺下睡了。
青峰都這樣說了,依照久梨來說是一定不捨得再把他叫起來的,但是這畢竟是桃井不厭其煩地打電話來催的事情,青峰最近為了來找她也是翹了很多的訓練——雖然他一直都是以「今天的訓練提前結束了」或者「今天的訓練取消了」這樣的理由來應對久梨的疑問的——真的讓他這麼睡過去,再醒可都不知道到幾點了。
青峰強撐著眼皮跟著久梨回到了桐皇,邁進籃球館,他先怨念地瞪了一眼在旁邊做記錄的桃井,然後無力的接過從同伴手裡傳過來的球,伸手如同一個軟骨魚一般彎曲了身體將籃球送入籃筐。
雖然心態已經變回來了,不過青峰這懶洋洋的欠揍樣子還是沒有發生任何改變啊。
這時有幾個穿著桐皇制服的女孩子手挽著手笑鬧著走到了籃球館門口,嘰嘰喳喳地看比賽,順便調侃被圍在最中間的那個女孩子幾句。
被調侃的物件倒是顯得不甚在意,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有禮貌地應對著同學們的好奇和問題。她手裡提著一個碎花布包著的便當盒,眼神在球場裡費不了一秒鐘就鎖定了青峰的身影。
桃井走了過來,看到了女孩子故意做出一副驚奇萬分的樣子來:「哎呀!這不是九條繪螢同學嗎,怎麼有時間來籃球館呢。」
被稱為九條繪螢的女孩子一改剛剛溫和的態度,對待桃井冷厲起來:「我在哪裡和你有什麼關係?」
「是沒關係啊,不過這畢竟是個休息日,不在家好好呆著非要跑出來在人眼前晃來晃去,也不怕有人告你污染環境啊?」桃井毫不留情地針鋒相對。
被桃井的話狠狠堵了一頓,九條繪螢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圍在她周圍的女孩們左看右看,大氣不敢出一聲,也不為自己的朋友撐場。
桃井見九條拎著一個便當盒,故意提高了聲音:「這難道是你親手做的便當嗎,真不知道是哪方神明竟然敢收九條小姐的東西啊!」
九條冷哼一聲:「這是送給青峰君的,和你沒關係,別總是仗著一副青梅竹馬的樣子來阻礙我!」
桃井噗嗤笑了一下,她後退了幾步,擺擺手:「好吧,反正我不是他的女朋友,自然也管不到誰會送便當給他~」她說著轉過頭來朝久梨比了個大拇指,「對嗎,久醬?」
久梨這才知道原來她在桐皇還有個情敵,而且是個……嗯……一眼看上去都不得不讓人誇獎一聲好可愛的小姑娘。
九條應該是沒有聽出桃井的言外之意,只是冷冷地瞪了她一眼:「既然知道自己的身份就別站在這裡擋路了。」
正好球場上的比賽告一段落,進入了半場休息時間。青峰因為是半途加入比賽,顯得非常有精神,而且因為剛剛的運動變得更加神采奕奕。
身邊的女孩子緊張地盯著青峰的身影,白淨的雙手用力捏緊手裡的便當盒。
久梨歪頭看了看她,朝她露出一個友好的笑容。九條沒有見過久梨,只當她是桃井的朋友,也沒有因為和桃井的不和而遷怒她,回了一個淡淡的笑容。
青峰見久梨站在門口,朝她走過來。九條更加緊張了,久梨能看到她連嘴唇都在微微顫抖,不由得為她歎一口氣。
如果她能蠻不講理一些,久梨也不會這麼為她惋惜,九條繪螢一看就是個非常好相處的女孩子,結果這棵好白菜竟然看上了青峰……
青峰長長的胳膊一伸就把久梨拉進場內,牽著她往桃井所在的休息區走去,邊走邊說道:「站一場比賽也太累了,你和五月坐在一起吧。」
久梨轉頭看了看九條,見她被這意外的發展驚得一怔,原本亮閃閃的眼神也黯淡下來,在看到久梨回頭看她時,又端起了表情,抿起嘴唇白了久梨一眼。
久梨聳聳肩,她抱住了青峰的胳膊,無視背後更熱烈了的目光,仰頭看他:「我們中午吃什麼,有點餓了呢。」
「餓了?」青峰果然擔心起來,「有十五分鐘的休息時間,我給你買點什麼東西吃吧。」
久梨搖搖頭安撫他:「沒關係的,我這裡還有很多糖啊,只是突然很期待中午的飯而已。你也別跑來跑去了,給我提供建議就行。」
青峰把久梨按在休息區的椅子上,低頭認真想了一會:「桐皇餐廳的伙食還不錯,我記得你比起面更喜歡米飯對吧?」
久梨還沒來得及回答一句「都好」,旁邊的桃井就撇了撇嘴:「久醬喜歡咖喱飯,不過是幾個字而已你倒是給我記清楚啊。」
青峰撓著後腦勺有點尷尬:「……那我就帶你去餐廳吧。」
桃井瞟了遠遠地站在門口盯著久梨的九條,側頭和她低聲抱怨:「那個九條繪螢,每次阿大來訓練總會來看的。」
「五月不喜歡她嗎?」
「也談不上,反正肯定算不上喜歡。」桃井皺皺鼻子,「她看起來倒是還不錯,但是總是因為我和阿大走得太近所以不待見我,我才不要委屈自己呢。你來了正好,讓她早點明白也好,她肯定不相信阿大到現在都沒注意過她啦。」
中午午休時,桃井也沒去湊熱鬧,而是和桐皇的其他成員湊了一大桌,一群人看著不遠處單獨坐著的久梨和青峰饒有興趣地交頭接耳。
因為大家都不相信青峰大輝這個腦袋裡只有籃球而且還這麼傲慢囂張的笨蛋竟然會第一個找到女朋友,還光明正大地帶到籃球部來了……有就算了還帶著人家在他們眼前晃來晃去實在是太過分了!
桃井埋頭扒了一口飯,抬起頭來又看了一眼那桌。青峰去買飯了,久梨正低頭托腮玩手機,突然有個人影罩在了她的頭上。
桃井一口飯差點沒噴出來,她嗆了一下大聲咳嗽起來,憋得臉頰通紅。
籃球部那群笨拙的少年手忙腳亂地遞紙巾給她又放輕了力道給她拍背,桃井搖搖頭示意自己沒事,緊緊地盯著久梨那裡的動靜。
成員們也看到了坐在久梨對面的女孩子:「那是誰,看起來很眼熟……」
其中一個人激動起來:「那是九條繪螢啊,在桐皇也是數一數二的美女,我還給她寫過好多情書呢!」
其他人瞥了他一眼,你一句我一句地給他潑冷水:「算了,人家怎麼看得上你,整天都跑來籃球部不就是為了看青峰嗎。」
「嘖啊,青峰那小子運氣真好,分我一個姑娘我就滿足了!」
久梨抬眼看了來人一眼:「你好,有什麼事嗎?」
九條繪螢僵硬地點點頭,她坐在久梨對面,認真地打量這個陌生的人:「我從來沒見過你。抱歉,先做一下自我介紹,我是九條繪螢。」
久梨「嗯」了一聲:「我是緒方久梨,你好。」
見久梨也沒有回答她的問題,更沒有說明她和青峰的關係的意思,九條有些急了:「我從入學時就注意到青峰君了,但是今天卻是第一次見你。」
久梨不疼不癢地揭過兩人曾經的矛盾:「我和大輝是從國中開始交往的,高中並不在一所學校,你不認識我也是應該的。」
聽到久梨這樣說,九條的臉色更加難看了,她深吸了口氣,事到如今還能說什麼呢,她努力壓制住聲音的顫抖:「我來找你……並沒有什麼特殊的事,那我先告辭了。」
九條站起來正要離開,身旁就走過來一個她已經放在心裡很久了的人,讓她離開的腳步頓了下來。
青峰把餐盤放到久梨面前,歪頭看了她一眼,轉頭問久梨:「你認識的人嗎?」
久梨見九條面對她的側臉幾乎要變得慘白,接過話來:「嗯,剛認識的。」
「哦。」青峰見久梨並不是很在意,也沒有興趣去追問,催促她快點吃,「等下就涼了,快吃吧。」
「嗯,你也吃吧,等下還有訓練呢。」久梨拿起勺子嘗了一口咖喱飯,「味道很好誒,呐,大輝,如果我還要來桐皇蹭飯的話,你會趕我回去嗎?」
「趕個毛線,你乾脆轉過來好了,省得我還要每天翻牆跑去誠凜找你。」青峰彆扭地哼了一聲,「誠凜那兩個傢伙有什麼好的啊。」
「……木吉君也就算了,哲也君可是你的朋友啊,讓他知道你這麼嫌棄他一定會生氣的。」久梨笑了笑,順著毛捋,「鬧什麼彆扭啊,明天我再來好嗎?」
「……好啊,我先去你家接你。」
久梨瞥眼看了看手裡還拎著便當的九條慢慢走遠,朝她的背影無聲地做出「拜拜」的口型。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5-11-12 18:24
第67章 番外二
高中畢業後,赤司沒有留在國內,而是去了美國。久梨和綠間都去了以醫科為招牌的A大,桃井和黑子則進入了B大,奇跡的時代在大學也沒能集聚在一起。
青峰作為體育特招生,文化課由桃井和久梨輪流死命地補分,也沒夠上A大的分數線,勉強扒著B大的大門進去了。
但是後來,當青峰知道了A大其實也願意接收他這個「奇跡的時代的王牌」的問題學生後,後悔了很久。雖然在哪裡打籃球都一樣,但是他更想能夠經常見到久梨,而不是一副小女兒嬌態地纏著黑子的桃井啊。
「那我們先走了。」久梨把便當盒裝進背包,朝桃井擺擺手。
綠間推了推眼鏡,提醒道:「別忘了告訴青峰今天的衛生打掃輪到他了,再忘記打掃而是躲在房間睡覺的話,晚餐沒有他的份。」
「是是知道了,你就放心吧小綠。」桃井嘴裡還叼著半塊厚蛋燒,口齒不清地對綠間說道,「我就不送你們了,雖然B大離家裡更近,但是要拖著阿大去學校就要花費好幾倍的時間了。不早了,你們快出門吧!」
綠間只在國內讀兩年大學就會出國,為了儘快適應在國外的獨立生活,綠間在收到A大的錄取通知書後,向家人提出了大學在外面租房自己生活的意願。
雖然家人也同意了,但是綠間自己也不會做飯,總不能一天三頓都叫外賣吧。這時他接到了來自黃瀨的電話,那頭的黃瀨用一種連他自己考上都不知道會不會這麼興奮的語氣,告訴他「久梨醬考上了A大呢」。
綠間和赤司的關係不錯,算是奇跡的時代眾人中對於久梨第一手消息最靈通的人。他當然知道久梨從高中開始就自己獨立生活,現在赤司也去了美國,對久梨的限制自然也少了很多。
於是他找到了久梨,問她要不要和他一起合租。
久梨本身對這個建議沒什麼惡感,更何況綠間提出如果久梨肯慢慢教授他廚藝的話,他可以把久梨最頭疼的衛生打掃包攬。
久梨把這件事告訴了青峰,青峰肯定是不願意的,最終結果就變成了青峰拉上了桃井,四個人租了一間更大的房子住了下來。
因為四個人之中只有久梨會做飯,在她成為了任勞任怨的廚娘之後,久梨也很開心地把自己討厭的刷碗和打掃衛生的家務分配給了其他三個伸手吃白飯的人。
A大離他們租的房子也不太遠,乘電車再步行的話二十分鐘就到了。也虧得綠間和久梨一起,周圍的女性隔一陣就會尖叫叱駡的電車癡漢,久梨在這一年多的時間裡幾乎沒有遭遇過。
今天第一節課是醫科學生都要上的公共基礎課,綠間和久梨雖然是不同的專業,第一節課還是在同一間教室上的。兩個人一同走進教室,並沒有坐在一起,綠間目不斜視地走到前排坐下,久梨則是朝著向他們揮手招呼的同班認識的朋友走去。
說起來也很巧合,久梨在圖書館認識了一色裡沙後,發現兩個人竟然是同班,後來才知道她是為了自己因為事故而失去聽力的弟弟而選擇了這個專業。
一色裡沙的弟弟就是久梨在醫院治療的那群孩子之中的一個。
她甜笑著湊了過來,無視在講臺上激情四射的頭髮已經花白的教授,偷偷戳了戳久梨的胳膊,調笑道:「今天又是和你家綠間一起來上課啊,有個長腿大帥哥陪你一起一定開心得不得了吧?」
久梨伸手在她額頭上彈了一下,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我都說了綠間不是我的男朋友了。」
「但是久梨嘴裡的男朋友,可是一次都沒有出現過啊。倒是你整天都和綠間在一起,怪不得我們不相信。」從另一側湊過來的女孩子插嘴道,她是一色裡沙的室友,從一色那裡也聽過一些關於久梨的事情。
久梨頭疼地按了按太陽穴,對著一色裡沙亮晶晶的眼睛無可奈何:「好吧好吧我知道了……今天下午的課結束後,我帶他來見你可以嗎?」
「哦!太好啦!」一色裡沙笑眯眯地舉手歡呼起來。
整間教室陷入了謎一樣的沉默,講臺上的教授推了推厚厚的眼鏡,眯起眼睛自己看著一色:「這位同學,你有什麼問題嗎?」
綠間第二節還有課,久梨卻是可以回家,等下午有課再趕過來就好。打開大門,久梨一邊在玄關換鞋一邊喊了一聲:「大輝,你在家嗎?」
青峰揉著一頭亂糟糟的頭髮從客廳裡探出頭來:「回來了?」
「你真的在啊……上午沒課嗎?」久梨提著半路買回來的點心走進客廳,見青峰橫躺在沙發上百般無聊地換著電視頻道,「這麼悠閒的話,先去廚房把地掃一下,今天可是輪到你做家務了。讓綠間晚上回來看到你又偷懶,我可不管你。」
青峰「唔」了一聲,一咕嚕從沙發上爬起來,胳膊一伸就把久梨攔腰拉倒,兩個人「咚」地一聲倒在沙發上。
久梨頭髮被青峰的胳膊壓住,抬頭的時候拽到了髮絲,倒吸了口氣:「好疼……」
青峰連忙幫忙把她的頭髮拽出來,臉頰貼在久梨的臉上,寵物撒歡一般地蹭來蹭去。
「再蹭下去就摩擦生熱啦!」久梨揉了揉蹭得火辣辣的臉,揪了他一把,「我記得你上午有課的,又翹課。」
青峰伸了個懶腰:「嗯……等下和哲約好去打球,所以多睡了一會……哈欠。」
「大輝,你下午有時間嗎?」久梨想起對一色承諾的事情,「想要介紹朋友給你認識,方便嗎?」
「唔?嗯,好啊。」
時間和地點都是一色裡沙定下來的,下午的課結束後,她拉著久梨坐上電車,一路上都是一副萬分期待的樣子。
由一色帶著她下了車穿過街道,久梨抬頭看了看眼前這家店的招牌。
「……執事咖啡廳?」
「嗯!」一色開心地點了點頭,率先走在前面,正要推開那扇大門時,站在門後左右兩側身穿黑白執事服的男子拉開了大門,向兩人鞠了一個九十度的躬,溫聲歡迎道:「兩位小姐,歡迎光臨。」
「嗚噢噢噢噢!」一色的眼睛幾乎都要變成螢光綠在白天閃閃發光了,她扯著久梨,「終於來了!這裡就是我一直以來的夢想啊!」
久梨則是開始擔心待會來這裡的青峰會是什麼反應……
唔……一個大男生來這裡,應該不會被當做是變態吧。
一色眼神灼灼地看著執事打扮的服務生姿態優雅地給兩人沏上紅茶,把視線轉向久梨:「說起來,我一直都沒有見過你的男朋友啊,他是什麼樣子的人?」
「什麼樣的人嗎……是個……」
一色迫不及待地打斷了久梨的話,急切地說道:「啊等等,讓我先猜猜吧!」她手托著下巴一副嚴肅認真的樣子,「一定是個很溫柔的人吧,和久梨一樣喜歡笑,白淨溫柔的大男生,喜歡穿白襯衫的男神!」
久梨聳聳肩,忍不住偷笑起來。
「不要想瞞過我哦,之前你用錢包的時候我可是都看到了,裡面放著一個男生的照片!紅色的頭髮,眼睛還是雙色的,和你站在一起笑得好溫柔,帥得簡直是天理難容!」
「……」久梨現在笑不出來了,她咳嗽一聲,解釋道,「那個不是我的男朋友……」
「……不會吧,你可是把兩個人的合影放在錢包裡面了啊。」一色也是非常震驚。
「對啊,我也想知道為什麼你會在錢包裡放赤司的照片。」突然從兩人的頭頂上傳來一個人的聲音。
久梨仰起頭來,看到了青峰比平常還要更黑一點的臉,連忙把包裡的錢包拿出來展開放在他眼前:「我也把我們的合影放在裡面了,只是裡沙沒有看到而已!」
錢包裡兩個相片夾,一左一右地放了青峰和赤司的照片。青峰的臉色才稍微好轉一點,就聽到耳邊傳來女孩子驚訝的聲音,頓時又更深地黑了下去。
「久久久梨這就是你的男朋友嗎,和我想像的完、全不一樣啊!」
從此一色裡沙完全是繞著青峰走,只要久梨搬出青峰等下就過來找她,一色就會兔子一般找個蹩腳的理由迅速溜走。
「裡沙,大輝後來也說不會對你做什麼,他只是嘴巴壞了一點而已,你還要繼續躲著他嗎?」久梨接完青峰的電話,說了「我等你」後,就看到身邊的一色臉色一變就要奪門而逃,連忙攔下了她。
聽到久梨的話,一色也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想到那個噩夢般的初次見面,她立刻抖了抖身體,連理由都不找地不顧久梨的挽留扭頭就走。
……這完全是因為那個時候,青峰大輝那廝看她的眼神真的惡狠狠地好像隨時都會把她從這三樓的窗戶扔出去啊。
早知道她就不纏著久梨要和她的男朋友見面,而是讓那個神秘男友以久梨口裡的那個「赤司征十郎」的面貌和笑容一直存在她的腦海裡就好了啊!
當然等後來,赤司從美國回來後,一色就更深刻地認識到了自己認識的淺薄。
這樣的生活一直到大學第二年結束,綠間出國留學,桃井突然找到了男友,並聲稱要搬出去和男友同居,平靜的生活終於被打破了。
青峰面無表情地站在門口,看著和桃井手牽手也以一副敵意的表情看著他的男人。
「阿彥,他就是青峰大輝。阿大,你別看了,阿彥是來幫我搬東西的。」桃井有些左右為難,心裡不斷祈禱著出去採購的久梨早點回來。
「……你好,我是秋田彥。」見桃井陷入為難去,秋田也放棄了和青峰對峙,勉強伸出手來和解,「你就是青峰大輝吧,五月和我提過很多次了,謝謝你一直以來對她的照顧。」
青峰的臉色立刻變得很不好看,完全無視了秋田伸出來的手:「照不照顧也輪不到你來說。五月,你真的要和這個男人搬出去住?」
秋田有點尷尬地收回手,他聽出了青峰的不信任,不過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他突然出現把人家女孩子拐去和自己一起住,憑什麼還要她的家人對自己恭敬有加?
雖然眼前這個人只是個青、梅、竹、馬而已。
「我和五月突然提出這件事,的確是太倉促了。但是我已經做好了一切準備,和五月一起生活,所以還請你能夠給我一個機會。」秋田後退一步,深深地彎下腰去。
桃井有些急了,左看右看,手足無措地不知該作何反應。她呆了兩秒,伸手去扶秋田:「阿彥,別這樣。」
青峰也很不自在,他並不想讓桃井就這麼跟著眼前這個不知好壞深淺的男人離開。兩個人一起長大,他有責任幫桃井和桃井的父母把好這一關,也不願意桃井這麼輕易地被一個男人拐離自己的生活。但他也不想故意去為難這個人,但憑他的直覺,也覺得秋田彥不是個隨便的男人。
青峰也是為難,卻強撐著不肯鬆口。久梨抱著紙袋回來時,看到的就是眼前的一幕。
「……大輝?發生什麼事了?」久梨叫了他一聲,引得三個人齊齊地對她行注目禮。
看到了久梨出現,桃井總算松了口氣。
久梨在這時也看到了秋田彥,桃井在和他正式交往後就將兩人一起叫出來見過面了,她還認識他:「秋田君?你們都堵在門口……」
桃井一下子撲上來抱住了久梨,求救道:「久醬,你去勸勸阿大吧。我準備搬出去和阿彥一起住,等下我會帶他回家給爸爸媽媽看的,現在先讓阿大放他一馬吧!」
第68章 番外三
桃井的東西也不少,將秋田借來的車後備箱裝得滿滿當當。久梨站在門口看著汽車開走的背影,桃井從車窗伸頭往後看,用力朝她招手:「我會經常回來看你的,久醬!」
久梨也跟著高高舉起手了用力揮舞著,卻感覺淚意湧上來,讓她無法開口說話。
青峰並沒有跟著出來,雖然他順著久梨和桃井的心意把兩人放走了,心裡卻還是不痛快,窩在沙發上一言不發地看著幾個人將桃井的東西從這間房子裡搬了出去。
青峰早就聽到汽車開動遠走的聲音,等了一會都不見久梨進來,有些放心不下。走到門口第一眼沒看到久梨,他心下一慌,大步跑出來才看到靠在圍牆外側的久梨。
見青峰跑了出來,久梨嘴巴一癟,埋頭撲進青峰懷裡,用力抱緊。
青峰歎了口氣,低聲抱怨著「你不是也不想讓她走,逞什麼強」,一邊環住久梨的肩膀。
晚餐時,餐桌上只剩下兩個人,平時覺得甚至有點擁擠的餐桌變得空空蕩蕩。
久梨吃了一點米飯就再也吃不下了:「我吃飽了。」
青峰瞪了她一眼,加重了語氣:「開什麼玩笑,無論如何你都該好好吃飯。」
久梨眼角帶著點紅,抬眼可憐兮兮地看著青峰:「……我感覺現在已經開始想五月了,怎麼辦呢,大輝。明明她出去旅遊半個月我都不會這麼想她的。」
大概是因為這裡再也不是桃井第一個回來的地方了吧。
青峰被久梨這麼一看,也顧不上自己的不滿和失落,湊過來先安慰她:「笨蛋,沒事的,我們還和以前一樣。」
看著懷裡的久梨,青峰撩起她的劉海和她額頭相抵,低聲安慰著,久梨只感覺到自己的鼓膜在他低沉慵懶的聲線下不斷震動顫抖。
青峰慢慢地低下頭,嘴唇貼上久梨的臉頰,從喉嚨裡咕噥著模糊不清而曖昧的話語,從臉頰滑到嘴唇在慢慢地往下。久梨抓著他的衣服的手猛地握緊,然後又鬆開,將胳膊環到他的脖子後面,睜開原本輕閉著的眼睛,直直地看著青峰。
那雙眼睛仿佛漾滿了月光星輝,像是溫柔湧動著的海浪。
青峰打橫把久梨抱了起來,突然覺得久梨一向在他的胳膊上輕飄飄的重量,好像同時又抱起來什麼沉甸甸的重要的東西,一瞬間變得非常沉重。
放在樓下客廳裡的手機不知疲倦地響了好幾次,悅耳的鈴聲回蕩在客廳上空,最終還是沒有人來接。
樓上青峰的房間,一向不拉窗簾的窗戶此時被兩層窗簾牢牢地蓋住,遮住了外面明媚的陽光。顯得有些陰沉沉的房間裡,隱約只能看到大概的輪廓。
青峰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醒了,被久梨抱在懷裡的胳膊已經因為被壓了一晚而失去了知覺,他也只是靜靜地側頭看著身旁沉睡的久梨。大腦已經完全被喜悅沖糊塗了,但是這也沒有妨礙青峰難得動用了腦筋高速思考著接下來應該怎麼做。
今天是工作日,估計爸媽都不在家,等下給他們打個電話通知一聲,晚上就把久梨帶回家去吧。
然後該聯繫赤司了吧,他在美國估計過得挺舒服的,也該為久梨好好高興高興了。最好能快點回來商量,說不定很快就能把結婚提上日程。
思維正往不可挽回的方向一去不復返,青峰突然感到身旁的人動了動,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
「醒了嗎?」青峰覺得他從沒聽過自己輕成這樣的聲音。
久梨眨了眨眼睛,還沒有反應過來。她呆呆地看了青峰幾秒鐘,才瞪大了眼睛,翻身就想下床。
青峰連忙把她連人帶被一起抱住,覺得有些好笑:「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你好好休息,晚上我帶你回家好嗎?」
因為把被子都用來包久梨,青峰赤/裸的上半身映到久梨眼裡,結實的肌肉看得她突地臉紅了,久梨扯著被子埋起半張臉,害羞得說不出話來,故作兇狠地瞪了他一眼。
青峰俯下/身在久梨臉上「啪唧」親了一口,笑的很是囂張:「終於到手了,接下來就結婚吧。」
到了中午,久梨終於恢復了平時的狀態。上午的課都翹掉了,她給早上打了無數個電話給她的一色回了資訊,拿著鍋鏟站在廚房裡,給青峰做了一盤苦瓜炒苦瓜。
看著青峰不敢怒也不敢言,低頭痛苦地把苦瓜一口一口吃光,久梨雙手托腮,有些出神了。
青峰吃完了抬頭才發現久梨的心不在焉,伸手在她眼前晃來晃去,終於引起她的注意:「怎麼了?是還不舒服嗎?」
「沒有,已經沒事了。」久梨聽青峰提起這個話題,臉頰又紅成一片,「我只是覺得……」
她突然端正了表情,認真地看著青峰,眼神很溫柔:「雖然比我想像的快了太多,但是說實話,我一點也不後悔,也很開心。」
晚上,在中午就接到了自己兒子的通知而在家裡正襟危坐等到兩人上門的青峰父母,見到兒子真的領了一個小姑娘回來。那個小姑娘一看就是個笑容溫和舉止有禮的乖孩子,根本不是他們一開始擔心的那種染著一頭五顏六色的頭髮帶著叮鈴咣啷的戒指和項鍊還塗著紫色唇膏的樣子。青峰的爸爸再也忍不住,抬手給了青峰一個耳光。
「你這個混帳東西!」青峰爸爸氣得直喘粗氣,對著久梨轉換了表情,摸了摸她的腦袋,「這……我聽大輝說過了,你是緒方久梨對吧?」
「是的,伯父伯母好,初次見面,我帶了一些點心,還請收下,不成敬意。」久梨被青峰爸爸的一巴掌嚇了一跳,擔心地看了看青峰,把禮物雙手遞了過去。
青峰頂著一個紅彤彤的巴掌印,對著久梨呲牙咧嘴地笑。
「笑!你還笑!」大概是青峰的性格就遺傳自他的父母,一家三口人都是爆脾氣,青峰媽媽也沒好氣地吼了他一句,拉著久梨的手就往裡面走。
「我可以叫你久梨嗎?」
久梨連忙應了一聲:「您隨意。」
「不要這麼拘束,久梨啊,我們從大輝那裡聽過了,這真的是我家教養無方,請務必讓我們去你家登門拜訪,賠禮謝罪!」
青峰沒想過自己父母擺了這麼大的陣仗:「爸,媽,你們這是為什麼……」
久梨拍了拍他的胳膊,朝他安撫地笑了一下,然後把視線轉向對面青峰的父母,輕聲說道:「我和大輝是兩情相悅的,伯父伯母,不必為了這件事生氣。如果大輝真的做錯了的話,我也是要承擔一半的責任。」
「好,好,真是個爽快的姑娘。」青峰爸爸松了口氣,他真怕自己兒子惹下什麼禍事,這個小姑娘願意主動站出來是再好不過了,「但是無論如何,錯了就是錯了,還請允許我改日帶著大輝去拜訪……最好也能和親家商量以後的事情。」
久梨一愣,怎麼這麼快就變成親家了?
旁邊的青峰媽媽終於露出了笑容,她握住了久梨的手,眼神上上下下地看著久梨:「太好了,我一直都擔心大輝這個蠢貨被人嫌棄到老都找不到女朋友。這麼一個好姑娘,真是糟蹋了……」
「喂媽,你也不能這麼說你兒子吧!」青峰額頭暴起青筋,又想到剛剛爸爸的話,連忙解釋,「爸,媽,久梨現在已經沒有直系親屬了,我明天就聯繫她現在的監護人。」他可是迫不及待要打電話把赤司叫回來啊。
聽到青峰這麼說,青峰父母面面相覷,看著久梨的眼神也多了一絲說不清的意味。但最終還是憐惜心疼占了上風,青峰媽媽把原本就很輕柔的聲音更放輕,好像怕呼吸重一點就會把久梨這個准兒媳吹跑一樣:「那一直以來都辛苦你了啊,放心吧,久梨,以後我們會好好照顧你的。」
「那我們應該和誰聯繫?」青峰爸爸顯得更理性一些,「在和大輝還有隔壁桃井家的五月一起住前,久梨是住在監護人的家裡嗎?」
「我國中之後就從家裡搬出來,自己租房住了。」久梨有問有答,「現在收養我的家庭是赤司家,大輝國中時在籃球隊的隊長赤司征十郎就是我現在的家人。」
青峰搶過話來:「等明天我就去找赤司,這件事你們就不要操心了,我會和他好好說清楚的。」
青峰媽媽一巴掌就把青峰的臉拍蒼蠅一樣拍到一邊,冷哼一聲:「說清楚?你把人家的姑娘拐走了還有臉說清楚?」
久梨用力握緊了青峰的手:「那個……這件事,不需要這麼急吧,如果可以,我希望能等一陣再告訴他們。」
「為什麼?」青峰媽媽很是奇怪,他們這可是在為她而準備啊,是不是他們太心急嚇到她了?
「沒什麼特殊的理由……」久梨對青峰父母解釋不清楚,偏頭求助地看著青峰,「最近征君在美國有很多要處理的事情,我不想讓他分心,等以後再告訴他也可以吧。」久梨還是說輕了事態,她和赤司每週兩次例行的電話結束在上個月,從那時候赤司就差點被公司的事務累垮了身體,好不容易最近逐漸步入了正軌,她真不願意再讓赤司多擔心。
青峰倒是還有些不願意,他的父母先倒戈了:「既然有顧慮等等也好,你們剛決定要進一步發展,還需要一段時間再適應這種關係的……」
表面上說得很隨便,青峰媽媽說完這番話後立刻轉頭看向青峰爸爸,眼神傳達出這樣一種訊息:「明天給我請假,我們去仲介公司看看新房!」
第二天久梨意外地忙碌,不僅課程排的很滿,還多了好幾場她想看的講座,趁著下課的空隙她匆匆跑去圖書館借了書,又往下一個地點趕去。
青峰這天又翹了課,黃瀨打電話過來問他要不要去籃球場,他看著眼前這花團錦簇都是說不出名字的漂亮花朵,不耐煩地應付了幾句掛斷電話。
「這位客人,有什麼可以為您服務的嗎?」
青峰仔細想了一下,他只記得每次和久梨去的時候她抱的花都是白色的,名字還真是一點都沒印象。
「……我去掃墓。」
店長連忙包了一束白菊遞給他,還細心地在上面灑了些水,沾了水滴的花朵顯得生機勃勃。
久梨最起碼每個月都會來一次寺廟,青峰在高中和她和好後也來了不少次,對這路線再熟悉不過。
他站在那個墓前良久,努力回想著久梨每次來都會做些什麼,但是他最後還是什麼都沒有做,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裡。
環境清幽的墓園裡飄蕩著前院寺廟燒香的香氣,還有到了整點就會在這山間迴響的震徹人心的鐘聲。或許是呆的煩了,落在樹枝上梳理羽毛的鳥類撲簌一下飛了起來,穿過枝繁葉茂的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音。
青峰像是被這一聲驚醒,他回過神來,對著那座墓盤腿坐了下來,雙手撐住膝蓋,用力彎下腰去,額頭幾乎貼到地上。然後他直起身子,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第69章 番外四
青峰父母的動作很快,在久梨以為之前的事情已經過去,他們會繼續之前的生活節奏的時候,青峰突然宣佈要帶著久梨搬出去,搬進父母為兩個人購置的房產。
久梨看著餐桌對面的青峰,慢慢放下手裡的湯勺:「……什麼?」
青峰的粗神經根本沒跟上久梨的情緒,兀自撓亂腦袋後面一叢雜毛:「搬出去啊。」
深吸了口氣,久梨先告訴自己和青峰大輝這個笨蛋生悶氣是沒用的,一定要說出來才能解決,她直直地看著青峰:「為什麼我什麼都不知道?」
青峰一愣,立刻心虛了:「我擔心你不願意……」
「那你現在準備好了一切,然後讓我搬過去,我就願意了?」
青峰的腦袋默默地垂下來:「也不是,我也很想和你商量的。和爸媽在看房子的時候,一直想如果你在旁邊也多好,我們為以後的生活挑一個喜歡的家……」
久梨一下子被那個我們的家戳中了,但是心裡的不悅還是沒有散去,她閉口不言,聽著青峰慢慢說。
「一直在想你喜歡的是這種格局還是那種,我只要個睡的地方就好,但是我希望你能呆在你喜歡的地方,所以也一直忍耐著聽爸媽在那裡絮絮叨叨……」青峰迅速抬眼看了一眼久梨,見她面色還是不好,舔了舔嘴唇絞盡腦汁地思考著應該怎麼安撫她,「我想要一個房子,屬於我和你的房子,以後我們就住在裡面,一直。買房的錢我用積蓄先還了一點了,剩下的我會通過工作還給爸媽。不過花的錢比我想像中的要多好多啊,久梨,你……願意和我一起還債嗎?」
久梨繃不住先笑了出來:「我才不要呢。」
青峰見久梨笑了,終於松了口氣,但是對於再引誘久梨答應他真的太難了,他根本就不適合用這種麻煩的方法啊!他直接撐著餐桌從這邊跳到久梨那邊,一伸胳膊就勒住了她的腰,沉了語氣不容置疑地說道:「我不管,反正我一個人還不起。」
久梨終於願意跟著他去看看那棟已經屬於他們的房子,房間是自帶裝修的,完全是一副「快啊快住進來啊我等你們很久了」的準備好的樣子。青峰把一串鑰匙遞給久梨,自己拎起另一串一模一樣的在她面前晃來晃去,笑得很開心。
來回搬了兩趟才把兩人的東西都清理乾淨,青峰坐在地板上長舒了口氣,舒服地直接躺了下來,伸了個懶腰。
雖然大件的家居物品都備齊了,但是仍有很多生活用品需要購置,久梨不是很喜歡傢俱公司贈送的床單,拉著青峰想去買條新的。
「我們原來的床單不能用嗎?」青峰被久梨拉著半坐起來,懶洋洋地問。
久梨還沒回答,臉先紅了:「原來的床單是單人床的尺寸啊。」
青峰反應了一秒鐘,馬上跳了起來,攬住了久梨的肩膀就要把她往外帶,語氣都高昂起來:「說的也是啊,那我們買條新的吧!」
在商場的家居用品區,久梨對著兩條藍色和白色的床單犯難,正要轉頭叫閑在一旁的青峰過來,卻看到他像是被誰叫住了一樣,和一個女孩子面對面站著。
久梨從貨架旁邊探出頭來:「大輝?」
「哦,我在這呢。」青峰聽到久梨叫他,連忙趕了過來,「怎麼了?」
久梨微微皺著眉頭顯得很糾結:「我是選不了了……你來做決定吧。」說著,她把兩條床單都舉在青峰面前,卻往外面一看,正好和之前的女孩子對上了視線。
她眯起眼睛仔細想了想,突然覺得這個女孩子有些眼熟。她還沒說話,對方先走了過來:「……緒方久梨嗎?」
「嗯,是的。」久梨歪頭看她,「請問有什麼事嗎?」她總算有了些印象,這個女孩子好像是高中時喜歡過青峰的一個人。因為五月對她怨念很大,久梨倒是稍微記得一點,只是已經忘記她的名字了。
這個人正是九條繪螢,她比起高中來那份自信和自負並沒有多少改變,但是表情卻內斂了很多:「正好看到青峰君,所以來打聲招呼而已。你們這是在?」
其實九條現在仍和青峰一同在B大,只是很少能夠見面而已。
「我們在挑床單,有點為難呢。」久梨一邊笑著一邊看旁邊的青峰,他嘟囔著「兩條還不是一樣隨便拿一個算了」,把右手的那條藍色的遞給久梨,又加了一句。
「如果都喜歡一起買回去不就好了,換著鋪。」
「……也好,總是要換的,反正兩條是同一系列的,看著也舒服。如果是其他的樣子,反而喜歡不起來了。」久梨讓導購員把兩條包了起來,對著九條笑,「想要改變自己的喜好也真是困難啊,但是如果鼓起勇氣選擇了其他的,也許會有新的驚喜呢,你說對吧?對了,大輝,幫我把上面那條有圖案的也拿下來,可以放在客房。」
九條繪螢表情一僵。
「好了,買了就走吧,你剛剛不是說還想看電影嗎?」青峰一會就提著兩個大包出現在兩人面前。
「我提這個吧,裡面是餐具和茶具,我有點不放心讓你拎呢。」久梨硬要接過那包看起來像是日常用品的東西,「也不看電影了,我們回家吧?」
青峰聽到久梨終於說了那句「回家」,不由得放鬆下來,久梨應該已經沒有在生氣了吧……
「好吧,我們回家吧。」
久梨朝九條繪螢擺了擺手,直到現在她都沒記起來這個女孩子的名字:「那再見了。」
兩個人正式入住屬於自己的家後,把朋友都請到了家裡,徹徹底底地開了個徹夜派對。桃井作為B大的籃球部經理,也把那群和王牌青峰面不和心和的少年帶來了。
當看到久梨給他們沏上茶招呼他們,結果被青峰硬是攬著脖子照著臉頰用力親了一下後,成員們都石化了。
「我一直以為青峰說他有了女朋友是騙人的啊……」
「連他這種男人都能找到妹子,那我算個什麼東西啊!」
連住都住在了一起,而且房子都是父母買下來的,兩人日後的發展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黑子把慶賀喬遷的禮物遞給了久梨,睜著那雙依舊無辜的藍色眼睛看著她:「恭喜你,久梨桑。」
「謝謝。」久梨把禮物交給青峰指揮他放在樓上的房間,她對桃井最終還是沒有和黑子修成正果感覺很惋惜,但是只要兩個人現在過得好就足夠了。
黑子注意到久梨的眼底帶著抹不去的疲累,擔心地問道:「最近沒休息好嗎?」
久梨怔了一下,表情變得略微不自然,然後馬上掩蓋起來:「嗯,大概是晚上睡不好吧,最近為了收拾房子也有點累。」
黑子默默地把久梨的異常表現記在心裡,並不言語。
青峰雖然喜歡久梨喜歡得不得了,但是他天生就是性子粗魯笨拙的人,那些溫柔都掩藏在彆扭的言語和表現中,也不能改變他大大咧咧的性格。
他幾乎沒發現久梨最近的表現有什麼異常,晚上兩個人準備睡了,他就有些蠢蠢欲動,抱著久梨就不肯鬆手。
久梨摸了摸他的腦袋,放軟了聲音:「抱歉,大輝,今天我太累了……」
青峰聽了當然也不再糾纏,胳膊搭在她的腰上,久梨就像只蟲繭一樣窩在他的懷抱裡,不一會就沉沉地睡了。
他這才察覺到有什麼異樣,但是具體的卻又說不出來。
第二天青峰醒的時候,久梨還在睡。
青峰因為剛醒過來,顯得迷迷糊糊的,在看清懷裡的久梨是真實的而不是他在做夢,他恍了一下,看了一眼貼在床頭的兩個人的課程表。
久梨是有課的,而現在已經接近九點了,她沒有去上課,也沒有起床做飯。青峰感覺有些奇怪,輕輕地推了推久梨:「久梨,久梨?」
久梨翻了個身,掙扎著睜開眼睛,咕噥了一聲,軟軟地回答:「唔……嗯……」
青峰倒吸了口氣連忙捂住鼻子,用力捏了幾把才緩過來,小心翼翼地又推了一下:「你上課遲到了。」
久梨眨巴眨巴眼睛,過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騰地坐起來:「糟糕,睡過頭了。」
青峰把她重新壓回床上:「既然都遲到了就多睡一會吧。」
久梨順著他的動作躺下,抱著青峰的胳膊不知想了些什麼,才點點頭,又睡了過去。
等她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到了中午。青峰已經出門了,他在桌子上留了買回來的粥。
久梨看著眼前的粥,慢慢地喝了一半,然後收拾好自己,從抽屜裡翻出自己的醫療卡放進包裡。她從床前的穿衣鏡中看到了自己,穿著淺色的裙子,圓圓的眼睛,細胳膊細腿,還蹬著一雙平底低幫鞋,面容青澀,顯然還是沒有長大的樣子。
赤司最近的生活總算是規律了下來,之前剛接手更大一部分公司事務時,讓他幾乎是全天有二十個小時都在工作,更何況他所在的大學對課業的成績也很看重,同時顧好兩個方面真的很困難。
將需要處理的檔都看完,赤司揉了揉太陽穴,只覺得腦袋兩側突突地生疼。他洗了個澡,躺在床上,準備第二天要更早一點起床。
這時他的手機卻響了起來,連絡人久梨的名稱在螢幕上跳動著。
心裡算了下時差,現在日本應該是下午才對,他和久梨的通話一般都發生在日本的晚上即美國的東部的清晨,不知道久梨是不是有事要找他。
「久梨?」赤司接通了電話,剛問了一聲,就聽到那頭傳來久梨求助一般的聲音。
「征君,我……」
從紐約飛到東京需要13個小時,赤司半夜起來將公司接下來的事務都作了全面的安排,把下屬連夜叫了起來將任務分配給他們,然後坐上了飛機,等他從成田機場出來時,已經是第二天的上午。
他幾乎是整夜沒睡,僅僅在飛機上閉著眼休息了一會。每次當他快陷入睡眠時,久梨不知所措的聲音就會從腦海深處響起來。
雖然自己是知道的,總會有這麼一天,總會有,這一天總會到來。但是赤司能掌控一切,他有雙能夠看透一切的眼睛,卻仍無法預料到這個「總會」,竟然會來得這麼快。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5-11-12 18:25
第70章 番外五
赤司家的司機將他載到了B大,他直接找到了籃球部,果然看到了在籃球館裡興致勃勃地防守的青峰。
站在旁邊做記錄的桃井最先看到了赤司,驚呼一聲,手裡的資料夾都掉在了地上:「赤司君?!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赤司一向溫和的形象此時有些崩壞,渾身都帶著風塵僕僕的感覺,異色的漂亮眸子隱隱約約竟然有些泛紅,散發出凜冽的殺意。
青峰見赤司竟然出現在這裡,心裡的驚訝並不比桃井少,他走到赤司面前,抬手招呼了一聲:「喲,你怎麼會在這裡?」他還想問一句久梨知道嗎,誰想到眼前的赤司突然肅殺了表情,揚起拳頭狠狠給了他一拳。
青峰注意到赤司的動作,已經往後退了半步,但是這拳來得兇猛而迅速,毫不留情地砸在了他的鼻樑上,頓時青峰的腦袋就是一片嗡嗡作響,鼻骨感覺像是斷了一樣劇烈地疼痛起來。
桃井短促地驚叫一聲,急忙跑到青峰面前想要把他拉起來,大聲問道:「赤司君,你這是做什麼?」
赤司根本不理會桃井,他在一瞬間啊寂靜下來的籃球場上慢慢地邁步過去,彎腰又想朝著青峰的臉揍一拳,被青峰手疾眼快地伸手攔住。然後他抬起腳,突地重重地踹在青峰的肚子上。
誰都能看出赤司下的狠手,即使看起來幾個人好像是認識的,其他的成員們也不能袖手旁觀了,連忙三個兩個地將青峰和赤司拉開。
赤司也不動作,他揮開想要攔住他的那些人的手,雙手環臂靜靜地看著青峰從地上爬起來,直接甩開那些拉住他的人沖到他面前,一手就拽著赤司的領子把他提了起來。
「赤司,」青峰恨得牙癢癢,已經被赤司徹底激怒,「看在久梨的份上,我給你三秒鐘。」
赤司冷哼一聲,他嘲弄地看著青峰,突然眯起眼睛,壓低了聲音,根本沒有第三個人能聽到:「你猜?」
又聽到赤司低聲說了些什麼,青峰開始疑惑的神情變得震驚,手嚇得一下子鬆開了,瞪大了眼睛看著赤司,半響才結結巴巴地問道:「你你你說什麼?!」
赤司感覺自己的手也在隱隱作痛,他的確是用了十分的力氣去打的。他也懶得去解釋些什麼,轉頭就走,準備去久梨那裡看看她的情況。
青峰連忙追了出去,他想起昨晚久梨異常的神色和語氣,她甚至抱著枕頭去了客房睡覺,任憑他怎麼問都得不到解釋。
赤司絕對不會拿這件事開玩笑的。
但是為什麼他什麼都不知道?
久梨在擺弄著她手裡留有的最久遠的東西。這還是赤司從她原來的家裡帶出來的,裡面是她在小學三年級出事故之前,全家人所有的照片。
裡面的她從這麼小小的一點,像個肉呼呼的糯米團子,慢慢地成長為現在這個樣子。養育一個孩子,一定非常非常辛苦……同時也非常非常幸福吧。
她渴望著這樣的幸福,但是真的能夠承擔起這種辛苦嗎……
摸著照片上的自己,久梨陷入了沉思。突然,門前發出的巨大響聲把她拉了出來,久梨連忙走下樓梯,剛下到一半,就看到赤司和青峰一前一後地一臉嚴肅地出現在樓梯口。
久梨張了張嘴:「……征君?你怎麼回來了?」
「我放心不下你。」赤司簡單地回答了一句,他上樓扶住了久梨,眼神有點擔憂地上下打量她,「你現在沒關係吧,身體有不舒服的地方嗎?」
久梨搖了搖頭,看了看站在他們下面的青峰:「大輝,你已經知道了嗎……」
青峰用力點了點頭,急聲說道:「你為什麼不願意告訴我呢?說不來不是會更舒服一些嗎,我和你一樣都很期待著這個孩子的降臨啊!」
久梨自覺自己的確不厚道,微微低下了頭:「抱歉,我應該告訴你的,但是我有些不確定……也有點害怕,本來想等安穩一些再告訴你的。」
「有什麼害怕的,又有什麼不確定?!」青峰簡直氣急,但是對著久梨無論如何都沒辦法發火,一言就做了決定,「這次不能再拖了,結婚吧,久梨,跟我姓青峰吧。」
久梨被赤司很快接回了赤司家,青峰原本以為赤司很快就會回日本,沒想到他竟然會在這裡一直呆到久梨的事情完全解決。
青峰忙不迭給正在上班的父母打了電話,趕來小倆口新居。結果只看到了自家兒子一個人站在客廳裡,准兒媳卻飛了,青峰媽媽當口就凶了青峰一頓:「早就讓你好好看著自家老婆,整天就知道追著籃球跑對吧,現在怎麼辦!」
青峰爸爸還冷靜一點,他拍了拍青峰媽媽的肩膀:「別這麼著急,小孩子總會有小孩子的做法的。大輝,你叫我們過來到底是為了什麼事。」
青峰雖然臉皮夠厚,也沒羞恥到這個地步,他撓了撓耳朵,難得害羞了:「久梨……懷孕了。」
現場突然陷入了謎一般的沉靜,青峰爸爸和媽媽的表情立刻龜裂了,兩個人沉默了片刻,突然青峰爸爸一撫掌,氣沉丹田:「好!」
青峰反被嚇了一跳:「爸,你幹嘛?」
青峰媽媽此時也回過神了,她抓起放在桌子上的提包,踩著高跟鞋就飛快地往外面跑:「親愛的,我先回家去清點一下彩禮有沒有漏下的,你快讓大輝聯繫久梨告訴她我們明天就去赤司家拜訪!」
「……什麼時候媽連彩禮都備好了?」
「房子都買了還缺彩禮嗎?就在你們正式搬進來的那天。」
赤司家,赤司皺眉看著久梨雙手乖乖放在膝蓋上坐在床上,問道:「你們什麼時候的同居的?」
「有一陣子了……」久梨掙扎了一下,見赤司眼神一變,瞬間老實了,「三個多月了吧。」
「……」
赤司沒說話,久梨自然明白他一定是生氣了,兩個人同居了這麼久都沒有告訴赤司,結果一個電話打過去就告訴他她懷孕了,放在誰身上都不會開心。
「剛開始的時候因為你太累了,我就不想打擾你……再後來就更不敢了,我一直在想等你回國後再說的……」
赤司還是沉默著,久梨放在旁邊的手機卻響了起來,他瞥了一動不動的久梨一眼,伸手拿了過來:「喂?」
久梨覺得一定是青峰打來的,因為赤司此刻的臉色真算不上好看。他簡單地說了幾句話就掛斷了電話,居高臨下地看著坐著的她。
「大輝的電話,明天他和父母會過來。」赤司像是從牙縫裡擠出這幾個字的,「提親。」
赤司家的大部分人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有僕傭給雙方沏上茶水端上點心,低眉順眼地站在一旁隨時準備聽從主客的要求。
久梨和赤司坐在一邊,時不時抬眼擔心看一看青峰。
青峰爸爸和媽媽坐了一會,赤司才說道:「家父現在在國外趕不回來,久梨的一切事務都由我來處理。」
原本坐著的青峰爸爸咬了咬牙,通地一聲跪了下來,雙手放在地上低下頭來:「犬子魯莽,都是家裡教養無方!還請看在兩個孩子兩情相悅的份上,讓他們心想事成,早些結婚吧!」
「爸!」青峰原本並沒有什麼危機意識,以為只要來赤司家走一圈就好了,沒想到自己老爸竟然做到這個程度。他幾乎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一把拉住爸爸的胳膊,「快起來,爸,你別這樣啊!」
青峰爸爸歪了歪頭瞪著青峰,咬牙切齒:「還不都是你惹出來的禍!」
久梨求救地看著赤司,見他面色平淡得不像話,並沒有什麼表示,心裡更急了。她站起來走到赤司身邊,雙手抓住他的胳膊:「征君,我已經成年,可以自由地做主自己的事情了!嫁給誰是我的自由,征君也不能阻攔我!」
旁邊一言不發的老管家有些心酸,他也是看著赤司和久梨一起長大的,如果沒有這些人,久梨小姐本來就應該姓赤司的啊!
久梨看著赤司,思維卻在這緊繃的氣氛中游離了,如果是原來的她,現在一定很想哭,只能小聲地向赤司請求他允許吧。但是現在卻不一樣了,她心中有股力量促使她和赤司平等面對面地談話,她有權利決定自己的人生。
她願意為了青峰……
赤司抬眼看她:「你要嫁給青峰大輝?」
久梨鄭重地點了點頭。
「久梨,你知道嗎?」赤司一邊說著一邊站起來,將不肯起身的青峰爸爸扶起來,轉頭看著她,那雙眼睛裡好像放了太多太多的東西,讓久梨不知道裡面會不會有不舍。
「青峰久梨是我聽過的最難聽,最可笑的名字。」
赤司和從前一樣摸了摸她的腦袋,頭髮從手指間滑落的感覺像是他不論如何都抓不住想要的東西的失落感。
「儘快吧。」
他扔下幾個字,面無表情地走出了會客室。
結婚的請帖很快就分發到兩人的同學、朋友,雙方的家人手裡,久梨餘下的親人只有她的舅舅一家,在婚禮前一天他們終於全家風塵僕僕地從鄉下趕了過來。
桃井作為伴娘,在準備婚禮的過程中甚至比久梨本人都要激動,拉著她在婚紗店一件一件地試著婚紗和伴娘裝。
「雖然的確早了一點,不過也無所謂,早些定下來也好。」桃井仿佛是久梨長輩一樣地細細數著兩個人結婚的好處,閨蜜和竹馬兩不落地一同擔憂著,八卦地問她,「我們的新娘現在有什麼想法呢,有沒有很激動啊?」
「……說實話,因為過得太快了,我到現在都沒有什麼真實感。」久梨老實地回答,她馬上就要冠上青峰的姓氏,成為別人的妻子……
這種事,感覺離她還好遙遠,她明明已經規劃好了未來十年的目標和計畫,如果結婚……她是不是就要放棄這些?
久梨下意識摸了摸小腹,根本看不出有什麼異樣的身體,裡面竟然神奇地孕育了一個小小的生命。她記得和青峰一起去醫院的時候,能夠看到一個和花生粒一樣大小的肉團在裡面。
她根本……還沒有做好準備啊。
桃井沉浸在興奮中,沒有注意到久梨心緒的變化,她放下手邊的那件衣服,湊了上來:「呐,阿大是怎麼求婚的?雖然懷孕了,你也不能輕而易舉地答應嫁給他啊。」
「求婚?」久梨拋開孕期常有的緊張情緒,摸著下巴仔細想,「嗯……和他姓青峰……這算嗎?」
桃井撇了撇嘴:「算什麼啊,這算哪門子的求婚啊,沒有其他的了?」
中間一直都是赤司和青峰父母在商量的,她和青峰還真沒對結婚這件事插什麼嘴,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了,沒必要再求婚了吧……
久梨搖了搖頭:「沒了,也沒太有必要嘛。」
「什麼叫做沒有必要!你也許這輩子只會結一次婚呢,怎麼可以這麼倉促啊!」桃井見久梨自己不著急,她倒是急了,「看我不給阿大那個傢伙打電話罵他一頓。」
說著,她就拿起手機,氣衝衝地沖到婚紗店門外打電話去了。
很快就到了婚禮的當天,因為兩個人都沒有什麼宗教信仰,所以選擇了儀式沒有那麼繁複教堂式婚禮。倒是赤司父親在之前給久梨送來了一套白無垢,雖然估計很難有穿到這身衣服的機會,久梨和桃井還是愛不釋手地摸了那套潔白無瑕的傳統嫁衣很久。
久梨個人更希望由赤司作為親人,把她領到青峰身邊。但是也許是對兩個人的婚禮並不滿意,赤司難得拒絕了久梨的請求,最後只能由久梨的舅舅來擔當這個角色。
青峰就站在紅毯的那一端,垂首抬頭,脊背挺得筆直,眼光直直地朝著穿著婚紗的久梨看去。久梨很少穿高跟鞋,白色鑲著粉鑽的細高跟鞋踩起來極不安穩,她扶著舅舅的胳膊,努力不讓自己看起來搖搖晃晃。因為沒有戴隱形眼鏡,眼中的世界有些微的模糊,和她隔了不遠的青峰也渾身好像被光暈包圍起來,柔和了平時淩厲的棱角。
好像回到了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青峰俯身朝她伸出手,寬厚的手掌看起來無比可靠,渾身沐浴著夏日光線的少年的笑容,像極了那天球場上明亮的陽光。
然後慢慢地有了交集,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坐在球場邊的時候就只能看到青峰一個人的身影和他不變的笑容。鼓起了勇氣給他寫了一封長長的情書,收信人卻拿著情書來和她表白,這樣的發展明明是意料之外的,卻是這麼順理成章。
交往之後有很多美好的回憶,當然也有無休無止的、從頭到尾始終貫穿了他們的交往過程的爭吵。
幸好到最後,他們又在一起了,而且這次,一定……
面前的神父帶著一臉祝福的微笑看著這一對年輕的情侶。
一定,不會再分開。
第71章 番外六
因為懷孕,久梨不得不申請休學一年,準備出國繼續學習的計畫也不得不推遲。
青峰則是相反,明明一直都是吊兒郎當地生活著的,結婚之後突然像發了奮一樣開始上進。先是在那一年作為B大籃球部的王牌,帶領球隊取得了全國大賽的冠軍,然後他馬上就被觀賽的球探看中,將他選進了國家隊。
那個時候久梨已經略有些顯懷了,穿的衣服也變成了孕婦款,整天穿著舒服的平底鞋呆在家裡,養花喂魚,翻一翻從學校領回來的課本和準備考取的國外大學的學習資料。
以讓人目瞪口呆的驚人速度,青峰參加了被譽為「日本科比訓練營」的某A訓練營為期三個月的封閉式合宿訓練。也有傳聞稱,已經有關注日本籃球界的NBA球探開始打聽青峰大輝的資料,在眾人眼中,青峰已然拿到了通往NBA會場的入場券。
國中和高中揚名籃球界的奇跡的時代和無冠的五將以及類似火神大我的明星球員,高中畢業後仍舊堅持著以籃球為生活重心的,只有青峰大輝和火神大我兩個人了。
其他人或者因為學業,或者因為未來的目標紛紛放棄了籃球。連被大家公認為最不可能離開籃球的黑子哲也,在大學選擇了新聞這一專業後,也漸漸地淡出了籃球界。
某A訓練營向來以訓練嚴酷緊張為名,這次的選拔僅挑選了六個人得以進入訓練營進行合宿,其中正有青峰和火神。
因為久梨的預產期就在合宿期間,青峰剛開始並不想參加,他瞞著家人拒絕了這次千載難逢的機會,直到訓練營的教練找上門來,青峰才在父母和久梨的勸說下收拾行李趕去了合宿。
合宿很快就進行到了末尾,而距離久梨的預產期也越來越近。因為合宿禁止學員攜帶通訊設備與外界聯繫,青峰就每天下午吃過晚餐後去教練的房間磨蹭,好說歹說威逼利誘才能打電話回家裡問問情況如何。
這天的電話沒有人接,青峰被教練一腳踹出了大門,火神抱著一大盤漢堡走到客廳坐下,正好看到坐在床邊的沙發上無聊地望向窗外的青峰。
「真難得看到你在這裡啊。」火神大口大口嚼著漢堡,含糊不清地搭話,「再過一周合宿就結束了,不用這麼著急吧,整天都看到你緊張兮兮地打電話。」
青峰回頭看了火神一眼,視線在他面前那一堆漢堡上一停,臉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才回答:「像你這種笨蛋當然不知道為什麼,等哪一天你再也找不到吃的東西你就明白了。」
突然教練哐地一聲將客廳的大門踹開,扯著嗓子喊道:「青峰大輝!」
青峰差點沒從沙發上滾下來:「幹嘛啊,叫這麼大聲!」
「快跟我過來。」教練平了一口氣,對著青峰勾了勾手指,笑得很意味深長,「有好消息啊。」
青峰嘟嘟囔囔地站起來拍了拍褲子:「那是什麼動作啊,真噁心。」
「快點快點,你家裡來電話了。」
青峰一聽立刻飛快地跑了過去,從教練手裡搶過電話,急切地低聲問道:「喂喂?久梨嗎?」
「是我,你這個臭小子。」那頭傳來青峰媽媽的聲音,高昂又帶著緊張:「我們現在在醫院,久梨已經推進手術室了有一會了,我才想起你給你打個電話說一聲。你個混小子既然不在身邊,只能幹聽著電話了。」
青峰咕噥了一句「是不是親生的啊」就不再說話,屏氣聽著電話那頭吵吵嚷嚷的動靜。那時已經是晚上十點左右,青峰不敢走動,拿著手機附在耳邊站在窗戶前面,整整兩個小時都沒有動彈,而醫院那裡也是沒有什麼動靜,他一直沒聽到久梨的聲音。
又過了一陣子他突然聽到隱隱地聽到了久梨的聲音,沒有說話,只聽到她哭了一聲,聲音特別尖銳,醫院那邊突地一下子寂靜下來。
青峰媽媽特別冷靜地說了一句「大輝我先掛電話,等明天結束了再告訴你」,青峰馬上頂著一臉的青筋大喊了一句「你敢給我掛!」。」
現在已經是深冬,因為合宿青峰連新年都是在這個深山裡過的,一月份這山間仍舊飄著鵝毛大雪,在地上堆了厚厚的沒過膝蓋的積雪。青峰站在溫暖的室內,竟然不知為何感覺到了一絲徹骨的寒冷。
他再清楚不過了,如果不是真的很痛,久梨她是絕對不會說出來的。
時鐘慢慢滑到了淩晨四點,這時天色仍是漆黑一片,只能聽到窗戶外面傳來了呼嘯的風聲,夾雜著雪花撲打到窗戶上,雪粒撞在玻璃上發出劈裡啪啦的聲音。
那頭終於有了動靜,他聽到一個男聲,在徵求自己父母的意見,需不需要給患者開刀。青峰沒等自家爸媽說什麼,先問了一聲會不會進行麻醉,得到肯定的回復後,他立刻吼了起來:「開啊!快開!」
這樣折騰到了第二天的早晨,冬天遲來的太陽已經在遙遠的山邊漏出了一個角,天色漸漸明亮了起來。
青峰僵直著身體站在那裡,總算等來了平安的好消息。他松了口氣,感覺背後已經被冷汗汗濕了一大片,向來膽比天高的青峰竟然生出一絲後怕。
火神一直沒離開,坐在沙發上等青峰打電話,見他放鬆了語氣和那端的父母說了些話後掛斷了電話,才朝他友好地笑了笑:「恭喜了啊。」
青峰已經恨不得把這個好消息宣佈給所有人知道了,聽到火神這樣說,他也傻乎乎地笑了:「誒,嗯嗯,謝謝了啊。」
然後青峰才明白了什麼叫做「一步慢,步步慢」。
等他回到家時,推開大門就往兩人的房間跑去,心裡在盤算著要怎麼和久梨商量孩子的名字。誰知剛跑上樓梯,就看到赤司一邊一臉溫和地回頭說著什麼一邊推開門,手裡還端著一盤兔子蘋果。
青峰一愣:「赤司?你怎麼會在這裡?」
赤司轉頭見到青峰也不吃驚,收起臉上的表情冷淡地說道:「我是來看久梨的。」
說到久梨青峰也懶得和赤司拌嘴了,一把推開門闖了進去,看到久梨倚著床頭懷裡抱著一個肉嘟嘟的肉團子,興奮地湊了上去:「久梨,我回來了,你怎麼樣了,身體沒有問題吧。」
剛剛他才突然想到一個名字,叫青峰達也感覺很不錯啊。
久梨點點頭,她已經有三個月沒見到青峰了,眼神上上下下地打量著他,然後露出一抹滿足的微笑:「沒問題的,只是要多休養一陣子就行。你合宿也辛苦了,來和也,和爸爸打招呼。」
她這樣說著,把懷裡的孩子微微舉起來,搖著他的小手對青峰招來招去。
因為久梨說得太自然,青峰過了好一陣才反應過來:「和也?」
「嗯,是我和征君一起想的名字呢,怎麼樣?」久梨期待地抬起頭來看他,眼睛亮閃閃地讓青峰張口結舌地說不出話來。
「挺、挺不錯的名字,嗯。」
在兩人隱晦的鬥爭中,一直因為拐走了久梨所占得上風的青峰,以青峰和也的出生作為轉捩點,開始滑入了下坡路。
作為職業籃球選手被選拔進入了NBA的某支球隊,而這時久梨也順利考入了美國的某所知名醫科大學繼續深造。因為兒子和兒媳都在美國發展,孩子又還未滿周歲,青峰父母也離開了居住了大半生的日本,在美國生活了兩年。
等到青峰和也長到了四歲,已經能抱著青峰給他買的兒童籃球在球場上飛奔時,久梨的學習也暫時告一段落,能夠呆在家裡一邊作報告一邊照顧和也。青峰的父母總算能夠放下心來,收拾行李回到了他們闊別已久的故鄉。
新一年的NBA進行到了決賽階段,作為球隊主力隊員的青峰突然接到了久梨的電話。
「大輝,有個臨時通知,接下來三天我要飛去西部,你那裡能有時間照顧和也嗎?」久梨用肩膀夾住手機,手裡不停地收拾行李,「抱歉,我知道最近你也很忙,臨時找人照顧也沒時間了,如果你騰不出空閒來我再找別人問問。」
青峰揚起頭來高聲叫了教練一聲,問他能不能請假三天,結果意料之中地被對方罵回來了。
最後久梨又去找了誰,青峰也不清楚。他趁著中午用餐的時間,翻牆從訓練館跑了出來。
怎麼想都不得不承認他這幾年太不用心了,球隊的確是很忙,但他也不想用這個理由來逃避自己應該負有的責任。和也這幾年在電視上見到他的時間不知道比生活中多了幾倍,估計連赤司露面的時間都比他多。
想到赤司青峰又恨得有些牙癢癢了,赤司已經完全掌控了赤司家在美國的產業,近幾年就準備回國了。因為空閒的時間多了起來,他就每天閑著沒事往他們家跑,和也和他這麼親近也不是沒有原因的。
在玩具店門口停了一會,和和也已經最少三個月沒有見面了吧,青峰在思考自己是不是應該給他買些什麼玩具。但是他能想到的已經全部都買過了,家裡的兒童籃球就有一大堆,後院也開了個兒童籃球場,除了這兩樣他還真想不到什麼其他的東西。
最終青峰還是毫無創意地提著又一個兒童籃球趕回了家,走到門口他就看到了赤司常開的那輛車大大咧咧地停在旁邊,心裡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
預感很快就成真了,走進客廳,青峰就看到了趴在赤司膝蓋上的和也,仰著頭帶著開心的笑容,青灰色的大眼閃閃發光。
……仿佛看到了第二個久梨。
……雖然沒見過久梨小時候的樣子,不過青峰敢肯定她一定是這樣的,這完全是因為久梨都長這麼大了和赤司的相處模式還是一點都沒變!
赤司抬眼看到了青峰,還沒說些什麼,身邊的和也就揚起大大的笑容撲過去抱住了青峰的大腿:「爸爸,你回來了!我好想你啊!」
和彆扭的青峰不同,和也雖然遺傳了他的長相,性格卻比他實誠很多。青峰雖然也很想自家兒子,只是撇了撇嘴把他叉著胳膊抱了起來,俐落地往上一扔然後接住,再粗暴地揉了揉他的短髮:「我回來了。」
他把一成不變的歸家禮物扔給兒子,和也倒是一點也不在意,開心地抱著球去後院了。青峰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抬眼正好看到赤司似笑非笑的表情,氣不打一處來:「看我幹嘛!你最近真是很閑啊。」久梨說找別人,竟然真的把赤司叫來當保姆了。
「也沒你想像的那麼閑。」赤司垂著眼削蘋果。
青峰知道久梨在覺得無聊或者不想面對眼前的人的時候就會削蘋果,她說這招還是赤司教給她的。青峰冷哼一聲:「既然這麼無聊怎麼不回去,賴在這裡幹什麼,又不是你家。」
赤司看了看已經削得很完美的蘋果,慢慢悠悠地咬起來:「久梨拜託我過來的。」
「她拜託你你就來,這麼聽話。」
「久梨的話都聽不進去的話,我也沒必要聽別人的話了。」赤司很快地啃完一個蘋果,把果核扔在垃圾桶裡,動作優雅地用紙巾慢慢擦去手指上的污漬,「大輝,別這麼自作多情了。我不是久梨,她是你的妻子,她喜歡你,她能夠容忍你,但是我沒準備也這樣做。」
「你到現在都無法讓我把久梨交給你,真是悲哀,以後好好表現吧。」
第72章 番外七
NBA總決賽開始前,青峰給了久梨兩張門票,問她有沒有興趣帶著和也去觀戰。久梨還沒說什麼,被青峰洗腦過的和也聽見有頂尖的籃球比賽能夠看,抱著久梨的大腿撒嬌:「媽媽,帶我去吧,帶我去看吧!」
久梨對撒嬌最沒轍了,她摸了摸和也的腦袋感歎:「和也真是一點都沒遺傳到大輝的性格啊……真好。」
「喂喂,你這麼說太過分了吧,真好是什麼意思啊?」
「總之你放心吧,我們會去的。」
這時停在門外準備把青峰接走的司機不耐煩地按響了喇叭,催促他快些離開。
久梨有些依依不捨:「直到比賽結束我都不能看到你了……訓練要加油啊。」
「知道了。」青峰看著久梨,順手幫她把耳邊的頭髮捋到耳後,張嘴想說些什麼,比如說我會想你這樣並沒有那麼難說出口的情話,最終他還是幹張著嘴歎了口氣。
但是青峰根本沒有想到和也只有四歲不需要憑票進場這個事實,久梨拿著多出來的一張千金難求有價無市的決賽球票,思考了一秒鐘就給赤司打了電話,問他要不要一起去看比賽。
赤司顯得挺不情願,久梨知道他現在看青峰還是很不順眼:「去看比賽嘛征君,對於你來說,唯一看大輝順眼的時候就是他打籃球的時候吧。」
久梨說的也挺對,高中的那場冬季杯幾乎改變了所有人以後的生活。久梨能夠和青峰複合,一直走到今天,青峰能夠作為NBA的一員,在球場上肆意張揚,還有赤司,能夠變回她記憶中的那個人,這一切都要歸功於現在已經成為記者的黑子哲也。
現在的赤司雖然不能作為球員再上場了,但是毫無疑問地,他是喜歡籃球的。
雖然赤司在美國露面也很多,幸好西方人對東方人的面孔都有識別障礙,赤司家的家主單身無女友鑽石王老五帶著一個姑娘和一個男孩一起進場,這樣放在日本絕對是爆炸性的新聞,竟然沒有人發現。
和也比起持票的兩個人更激動,全場都沒有坐在座位上,而是不斷地跳著用他稚嫩尖銳的嗓音高喊:「爸爸加油!爸爸——加油——!」
周圍的人也全都是處於打了雞血一樣的興奮狀態,和也的小嗓門被淹沒在眾人此起彼伏的歡呼聲中,也沒人知道身邊這個和球場上引起眾人尖叫的日本球員青峰大輝長的有些相似的男孩,竟然就是他的孩子。
久梨歪頭看著赤司:「征君,感覺如何?」
球場上的青峰和平時懶散的樣子截然相反,他現在已經懂得了團隊配合,同時仍然作為王牌發揮著他的作用。在球隊面臨困頓的時候,打破僵局,帶動士氣,而青峰大輝,連赤司都不得不承認,他已經毫無疑問地成為了王牌的代表人物。
「和以前沒什麼區別吧,籃球不錯,人太蠢。」
青峰正在禁區運球,一個高傳球將球送進了籃下,隊友順利投進一個二分後,他走了上去用力拍著隊友的背大聲說笑些什麼。
「大輝本來就是這個樣子的嘛,人雖然笨了一點,但是很可愛的。」久梨的表情溫柔下來,「征君也不要總是為難他了。」她對青峰和赤司之間的明嘲暗諷還是知道一些的,青峰性格傲嬌嘴巴也笨,在赤司面前根本占不到一絲便宜。
赤司只是微微頜首示意自己聽到了,沒有一絲答應下來的意思。
因為真的……有些礙眼。以前只有青峰會這樣,現在連久梨也有些讓他不悅了。
做出一副一家人的樣子,請你多包涵他啊,你敢欺負她試試啊,說著這樣的話,全身都散發著「他已經是我的家人了所以你也要接受他」的味道。
但是想一想,久梨已經嫁給青峰,甚至冠上了他的姓氏,兩個人你情我願。他自己卻在中間不斷阻撓,說起來也是自己多管閒事,顯得有些可笑了。
赤司心中陰晴不定,面色上倒是沒有什麼表現,但是久梨還是敏銳地感受到了。她向赤司的身邊靠了靠,頭倚在他的肩膀上。
「之前五月和秋田君結婚,為了能夠說通自己的爸爸,五月也是費勁了心思,整天打電話向我哭訴。雖然苦惱,但是卻因為爸爸的關心而感到幸福。我……結婚的時候,沒有爸爸,沒有媽媽,家裡沒有一個人,但是不知為什麼卻能夠理解她的感覺。」
「後來我想明白了……因為我有征君啊,所以感覺非常地幸福。」
赤司沒有說話,只是慢慢地握住了久梨的手。
「征君……就像爸爸一樣,我最喜歡征君了。你不會拋棄我的,對嗎?」
赤司溫聲回答:「不會的。」
和他的聲音同時響起的,是全場巨大的歡呼。
以青峰的灌籃作為比賽的結尾,他所在的球隊終於取得了時隔五年的又一次的NBA總冠軍。狂喊著沖到球場上的候補隊員一擁而上,將青峰團團圍住,喜極而泣。
青峰大笑著將隊員們一個個攬住脖子用力勒住表示興奮,青色的眼睛熠熠發亮,被籃球館天花板上巨大的聚光燈反射得璀璨生輝。
他看到了正好坐在他對面的久梨,朝她高高地舉起手臂,握緊拳頭。
身邊的和也尖叫起來,又蹦又跳地和坐在他旁邊一個素不相識的彪形大漢手拉著手歡呼:「贏了!贏了!」
那個男子顯然也是青峰這一隊的球迷,他叉著和也的腋下將他舉了起來,上上下下地拋起來:「贏了!」
和也在他手中伸著胳膊大叫:「爸爸最棒了!爸爸贏了!」
男人舉著他的胳膊一下子停住了,他有點茫然:「小男孩,你說什麼?」他又看了看久梨和赤司,「這個是你們的孩子嗎?」
久梨乾笑著將和也抱了回來:「不是的,這是我的孩子。」
很快就有記者在混亂的人群中擠上來,將話筒遞到青峰嘴邊,被擠得東倒西歪還不忘大聲詢問:「青峰大輝,請問你對這場球賽有什麼看法嗎?」
「對手在第二小節時對你進行惡意犯規,請問作為勝者的你有什麼想對他們說的嗎?」
「你以為將其視為對手的火神大我在半決賽時因為腿上而無奈退場,沒有他作為對手你是否感到失望?」
「之前有記者拍到你和某個女性同出入一家商場,對方正是您的教練的女兒,請問你和她正在交往的傳言是真的嗎?」
青峰被圍在中間煩不勝煩,皺著眉頭揮手推開他們不斷閃爍的相機:「等下會有記者招待會的,到時候再問。」
「但是你從來不會在記者招待會上出席,作為當事人不應該發表一下自己的說法嗎?」
「滾他媽的說法,老子根本沒說法!」青峰實在是不耐煩了,眼神正好瞟過在旁邊打著手勢讓他態度好一點別給他惹麻煩的經紀人,只朝他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不去理會,「有事去問我的經紀人就行,別來煩我!」
青峰一路走到這裡,他的性格和態度記者們是很清楚的,就算再怎麼凶也只是語言上粗暴一點,他們仍圍著他不放,重點集中在青峰的緋聞上。
「如果不對此發表說法就是默認了嗎?據說對方對你傾心已久是真的嗎?請回答我們!」
青峰「嘖」了一聲,總算給了回應:「沒這回事。」
「但是之前的採訪中,對方言語之間已經透露出你和她關係曖昧,並且她也沒有否認,這又是怎麼回事?!」
「我又不是她我怎麼知道是為什麼!要問去問那個誰啊,老子現在連她的名字就記不住談個鬼頭的戀愛!」
記者們靜了一瞬間,又陷入了更激烈的狀態:「你的意思是對方故意捏造這種新聞嗎?」
那邊的經紀人總算呆不住了,這個可是全國直播啊,再讓青峰說下去都沒辦法收場了,沒看到另一個當事人坐在觀眾席臉都快青了嗎?!
此刻被記者包圍不斷圍堵的憤怒勝過了比賽勝利的喜悅,青峰的臉色已經黑得不能再黑,他一手撥開面前的鏡頭,咬著牙吼道:「行了!想要新聞對吧,老子給你們啊!」
被青峰兇狠的眼神嚇到,圍得擠擠滿滿的記者竟然硬生生在人群裡給青峰讓出一條路。青峰黑著臉回到休息區,一把拽起自己的背包從隔層裡抓出什麼東西,一下子塞到記者面前。
「看到了沒有,給我看清楚了!」
那竟然是一枚閃亮的鑽戒,在他黝黑的手掌上尤其明顯。記者們敏銳地聞到了大新聞的味道,一句話也不說地舉起相機狂拍,屏住呼吸靜待青峰接下來會有什麼動作。
青峰往後退了幾步,抬起頭來看看前方的久梨,朝她略微笑了笑,揚手將那枚吸引了全場目光和全部鏡頭的鑽戒往上用力一扔。
在聚光燈的照耀下折射出璀璨的光芒,鑽戒在空中劃過一條弧線,準確地落在久梨面前。
久梨下意識伸手,那枚鑽戒重重地砸在自己的掌心,硌得手心微疼。她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將那枚鑽戒握緊,就聽到球場上青峰響亮的聲音。
「青峰久梨,嫁給我吧!」
久梨和全場的觀眾都僵住了,球場上只剩下記者急促地「快快快快拍」「就是觀眾席上第四排靠左側第五個位置的人」和快門啪嚓啪嚓響起來的聲音。
過了三秒鐘。
「臥槽她身邊那個人不是赤司征十郎嗎?!」
常年混跡在新聞圈的記者當然一眼就認出了經常在報紙新聞中出現的赤司,他怎麼會出現在球場上,而且和青峰大輝的求婚物件看起來非常親密的樣子,大新聞,絕對是大新聞!
青峰對他們的反應很不爽:「沒聽到她都姓青峰了嗎,那是我老婆喂,我們孩子都滿地跑著打籃球了!」
原本設想的情景應該是,他贏了比賽,回到家和久梨還有和也一起吃飯,氣氛正溫馨,那才是他該求婚的時候。
這是桃井給他寫的「求婚守則」中的最後一條,卻被他衝動地在這裡提出來了。但是這也無所謂,大多數人都不知道他已經結婚了,不知道他有了深愛的妻子和兒子,反而處處都要和他作對。緋聞,豔照,流傳度之廣的他和什麼人不得不說的二三事。
青峰大步跨上觀眾席,和也先跑了過來,抱住了他的大腿:「爸爸!」他還太小,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叫了這麼一聲,和也被緊跟著閃得刺眼的閃光燈嚇了一跳。
青峰單手捂住他的眼睛低聲說了句「沒事」,直直地看著久梨,牽著和也往她那裡走去。
久梨捏住手心裡的那枚戒指,突然身邊的赤司站了起來,他沉默著不說話,伸手把久梨拉了起來,然後緊緊地握住了她的手。
鏡頭的特寫馬上轉移到了久梨和赤司交握的手上。
青峰早就做好了赤司會阻攔或者揍他的準備,讓他多揍幾拳出氣也好,他只挨打不出聲。
兩方面對面站著,牽著久梨的赤司和牽著和也的青峰頗有點為愛決鬥的樣子,雙方似乎都有籌碼。記者在球場上托著沉重的攝像機和相機對準他們,彼此間說的最多的話就是「快拍快拍!」。
眾目睽睽之下,赤司動了動,他抬起握著久梨的手,慢慢地抬起來向前伸去,然後,放在了青峰下意識伸出來的手心上。他從久梨另一隻手裡拿過戒指,遞給青峰,言簡意賅地說道:「戴上。」
看著青峰呆呆地跟著他的話反應,將那枚戒指套在了久梨的手指上,赤司握著久梨的手縮了一下,緩慢地收了回來。
不知為何,心裡突然生出了一種比青峰來赤司家提親時更為酸澀的感覺,這是真正鬆手了。
從此以後,他就再也不擁有這個從小依賴著他長大的女孩子了。
他是爸爸嗎……這難道值得高興嗎?和所有的爸爸一樣,他最終也只能看著女孩子嫁作他人,冠上他姓,許以終生,永不可求思。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5-11-12 18:25
第73章 番外八
此時正是暑假,因為青峰父母退休後跑去大洋洲的某個小島上度假了,不用去上學的青峰和也只能每日自己呆在家裡。
久梨學成後回到日本,已經在她熟悉得不得了的那家醫院任職,成為了一名年輕的醫生。
久梨先吃完了飯,把自己的碗筷收拾乾淨才摸了摸和也埋頭吃飯的腦袋:「和也,媽媽去上班了,你自己呆在家裡沒問題吧?」
「放心吧媽媽,家裡我會好好收拾的。」和也正好吃完了飯,用力抱了久梨一下,拿起自己的兒童餐具往廚房走去,「不用擔心我,上班要注意身體啊!」
久梨不知多少次再次感歎幸好和也沒有遺傳到青峰的彆扭和傲嬌,她拿起掛在椅子旁邊的手提包往外走去:「那媽媽先去上班了,你想出去記得鎖好門,隔壁秋田家的弟弟也說很想你,有時間可以去和他玩。」
「交給我吧,真的沒問題!」和也從廚房門口探出半張臉,見久梨突然停了下來,接了個電話。
「今天下午嗎?抱歉,我需要回家照顧孩子,不方便出席呢。」
「嗯,好的,不好意思,真的很謝謝您,祝您玩得愉快。」
掛斷了電話,久梨長歎了口氣。
「媽媽,是誰啊?」和也跑到久梨旁邊,仰著頭問他,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是不是那個阪本叔叔?」
和也所說的阪本是久梨同一科室的新來的醫生,比久梨還大兩歲,最近正對她大獻殷勤。對於醫院裡流傳的久梨已經結婚了的消息,他卻一點都不相信。
阪本沒有當面向久梨表白過,久梨也不方便對他直說,但是已經在他面前和別人談話時數次談起自己的家庭和孩子,誰知道他像是認准了一樣,只以為久梨是以這個藉口來逃避他。
「真希望爸爸能早點回來。」和也低聲嘟囔,青峰從三年前作為球隊的王牌帶領球隊取得了NBA的總冠軍後,非但沒有輕鬆一些,反而更加忙碌了。久梨帶著和也回到日本和青峰父母一起生活,他只能一個人繼續在美國打拼,偶爾才有假期回來看望他們。
想起爸爸臨走前和他說的話,和也握緊了拳頭:「媽媽,可以帶我去上班嗎?」
久梨歪頭想了想,也不問原因:「沒問題,快,媽媽快遲到了,上樓換衣服我們就出發。」
兩個人到了醫院,倒是沒有先去久梨工作的科室,而是拐了個彎去了另一側大樓的婦科。一路上和也都警惕地看著周圍,小心翼翼地扶著久梨的胳膊。
他知道的,媽媽肚子裡面,還有一個「弟弟」。
為什麼會是弟弟?
久梨倒是更喜歡女孩子一些,她以為青峰父子也希望這一次是個女孩,沒想到問過了兩個人的意見,他們異口同聲地說一定是個男孩子。
和也自然是被青峰的思維拐走的。
和也一開始,當然是更喜歡妹妹的,隔壁秋田家的弟弟就一點都不可愛,他幾乎每天都能看到五月阿姨追著秋田弟弟滿院子跑。每次五月阿姨來和媽媽聊天,無非也在抱怨當初如果是個軟軟的女孩子就好了。
媽媽就是女孩子,軟不軟他不知道,爸爸是男人,懷抱的確是硬邦邦的。反正妹妹長大也一定會和媽媽一樣溫柔又漂亮,他還能領著可愛的妹妹出去和同學朋友炫耀,所以他想要個妹妹。
當時青峰聽到了和也的話,一臉理解地點了點頭,顯然他也是這麼想的,不過青峰可不是這麼對和也說的。
「笨蛋,你看赤司是不是很喜歡媽媽?」
和也還小,記得的事情也不多,不過對這一點還是很確定的,他肯定地點了點頭:「喜歡。」
「當初要不是你爸我,哪個不長眼的小子敢從赤司手裡搶人。你想想,如果媽媽生了個女孩子,妹妹長大了,被赤司抱走了怎麼辦?」
和也立刻一臉震驚和擔憂地看著自己的爸爸,小聲開口問道:「真的、真的嗎,但是那不是我的妹妹嗎,為什麼會被赤司叔叔抱走?」
「我看如果你是個女孩子,早就被他帶走養了,嘖,那傢伙也真是的,都到了現在了還是死纏著……」青峰滿心怨念,低聲抱怨著,「最好這次還是個臭小子,赤司的手總不會伸這麼長吧。」
和也眼中赤司高大的形象被青峰的話毀了個一乾二淨,他大眼含淚,哭著跑去找久梨:「媽媽,媽媽!我不要妹妹了,妹妹會被抱走的,我要弟弟!」
思維回到現在,和也用力搖了搖頭甩走自己對妹妹的不舍,盯著機器中顯示的媽媽肚子裡的「弟弟」看。
「一切正常,青峰你也是醫生,平時多加注意就好。你畢竟身體不是很好,最好不要有閃失。」醫生整理一下病歷,笑著和久梨說話,「你家那位籃球明星還不回來嗎?」
久梨被叫做青峰真是特別不適應,對著醫生的打趣一時忘了回應。和也在旁邊搶著出聲:「爸爸很快就回來了,在這之前我會照顧好媽媽的。」
被久梨領著在走廊上遇到了阪本,對方熱情地和她打招呼,仿佛早上被久梨婉言拒絕的事情沒有給他造成一絲影響。不過當他的視線移到久梨旁邊的和也身上是,他有點疑惑:「青峰,這是誰家的孩子?」
和也低頭醞釀了一下,抬起頭來時是一副燦爛的笑臉:「叔叔好,我叫青峰和也。」
阪本理解地點了點頭:「是青峰的弟弟嗎?」
久梨的笑臉實在是掛不住了,幸好今天帶著和也來上班,她彎腰抱起和也:「這是我的兒子,怎麼樣,和我長得像嗎?」
阪本的微笑也一下子垮下來:「青峰,你也不用總以這種理由來敷衍我吧……你這麼年輕,說是結婚了但是也沒有戒指,我來這這麼久了,也從來沒見過你口中的丈夫出現過,我真的不能相信。」
久梨心裡吐槽她只是臉嫩而已:「阪本醫生,你喜歡籃球嗎?」
阪本被這跳躍性太大的話題問得懵了一下,誠實地搖頭:「我對運動不是很感興趣。」
久梨尷尬地笑了笑:「其實我的丈夫正在美國打球,所以才不能經常回家的。戒指的話,因為上面有鑽石不小心會劃傷孩子,所以我一般不會帶的。」
阪本面對著久梨僵直地站著,過了良久才勉強張了張嘴,看起來還是半信半疑:「是這樣嗎……」
因為從小耳濡目染,他對手語也很瞭解,趁著媽媽在診療的時候,他跑到外面的走廊上,排椅上坐滿了帶著孩子來看病的家長。和其他科室不同的是,這條走廊非常地安靜,幾乎沒有人說話,無論是大人還是小孩。
他湊到一個小女孩面前,對她比手畫腳地打著手語。沒想到這個女孩只是疑惑地看著他,並不動作,看樣子也沒有看懂他和也的手語的意思。
女孩子的爸爸連忙解釋道:「我家孩子沒有學過手語,她不懂。」
和也點點頭示意自己明白了:「那我可以來教她,這位叔叔,我的媽媽就是裡面的醫生。」
家長顯得有點猶豫,面前的這個孩子不知根不知底地,突然提出這個要求還真是有點奇怪。正當和也等待著他的回復時,突然有個巨大的黑影把他從頭到腳都攏住了。
和也嚇了一跳,仰起頭來看身後的人是誰,映入眼中的就是青峰大輝那張帶著疲累的臉。
「爸爸?」和也呆了兩秒,猛地轉身跳起來抱住了青峰的腰,毛毛蟲一樣向他身上爬,「你怎麼會突然回來?」
「隊裡搞了個合宿,我懶得去,就回來看你們。」青峰一把把和也已經抽長了的身體拎起來,單手夾住他的腰把他往診療室裡面帶,「沒想到你竟然跟過來了,正好,媽媽最近怎麼樣?」
「很好啊,弟弟也很好。」
青峰推開大門,裡面的久梨正給一個孩子檢查耳朵,背對著兩人溫聲說道:「抱歉這位病人,治療還沒有結束,請不要隨意進出,很快就輪到你了。」
青峰沒說話,關上門坐在靠門邊的椅子上等待治療結束。久梨終於轉過身來,低頭寫著病歷:「情況並不複雜,也沒有很嚴重,請不用擔心,只要繼續保守治療,用不了幾年就會痊癒的。」
家長領著孩子連連鞠躬,退了出去,久梨才抬起頭來:「下一……大輝?」
青峰翹著二郎腿呲牙咧嘴地朝她笑:「我回來了。」
「突然回來,也不告訴我們一聲,累了嗎?」久梨放下病歷表,眼睛不放心地上下打量他,說起來,兩個人上次見面已經是三個月之前的事了,「歡迎回來,這次能呆多久?」
這句話問得青峰也心疼起來:「呆上一個月不成問題。」他的眼神仔細看著久梨平坦的小腹,心裡疑惑久梨都懷孕快四個月了還沒顯懷,臉上露出一抹安心的笑容,「這次我一定會多陪著你的。」
「不過我工作還沒結束,你在這裡等一下,或者帶和也出去玩也行,我只值上午的班。」久梨原本已經走到青峰面前,還沒等他伸手想抱抱她就轉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敲了敲桌子,不顧青峰用力向她使眼色,喊道,「下一位,請進。」
青峰不滿地倒吸了口氣,怨念地看著久梨熟練地檢查著。他來的時候走廊上坐滿了病人,真要結束還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呢。
他可是好不容易才回到日本的啊,連家都沒回直接來醫院找她了,她就不能請假半天嗎?
久梨頭頂著青峰的怨氣,毫不在意地做著診療。病人一個接一個地進來出去,外面的隊伍卻依舊排的老長,看不見盡頭。
青峰抱著同覺無聊的和也,兩個人頭抵著頭坐在椅子上都快睡著了。迷迷糊糊地,突然他們聽到「砰」地一聲大門被用力推開。
「青峰醫生,有急診,請快點過去吧。」
來通知的人正是之前的阪本醫生,他大喘了口氣:「我的資格還不夠去檢查,這裡先由我來接管,你快去看看吧。」
「好,馬上。」久梨連忙收拾了東西,低聲對面前的病人說了些注意事項,連忙跑了出去。
阪本醫生一開始還沒注意,直到他坐在久梨的位置上,抬頭正對上對面青峰的視線,他的懷裡還抱著據說是久梨的兒子的男孩,他怔了一下,條件反射地問道:「這位先生,您是來看病的嗎?」
「不是,我等人。」青峰垂著眼皮懶洋洋地回了一句。
和也舉起手搶答:「這就是我爸爸!」
病人情況比久梨想像的要好很多,她很快做好了檢查,和旁邊的醫生囑咐一句,先回辦公室拿資料。
誰知門口的病人被攔在外面,家長們疑惑地低聲交談著。久梨心裡頓感不妙,一把推開門,迎面相對的就是青峰高大結實的背影。他雙手撐在辦公桌上,阪本醫生比正常人還要矮一些的身高縮在椅子上,張大了嘴驚恐地看著青峰。
「……大輝?」久梨深吸了口氣,柔聲問道,「你在做什麼呢?為什麼病人都被你們堵在外面了?」
青峰一聽到久梨的聲音就僵硬了,呆滯地慢慢轉過頭來:「啊……這個……」
「別這個那個了,給我去牆角站好。」久梨保持自己剛剛柔和的語調,輕聲說著,「和也也是,和爸爸一起去站牆角。阪本醫生,抱歉給您造成困擾了,在這種情況下介紹他給你真是失禮了。他就是我的丈夫,青峰大輝,是真人哦。」
阪本訥訥地應了,雙腿顫抖著站了起來,頭也不回地跑出了久梨的診療室。
久梨把牆角的盆栽推開,空出一小片空地指了指,勒令父子倆面壁站好不許動。
「和也站一個小時,大輝你就一直站到我下班。」對上青峰委屈的眼神,久梨笑了笑,用那種讓青峰驚悚到寒毛直豎的溫柔嗓音說道,「在美國,過得很開心吧?美女……一定也有很多吧?我這顆小豆芽菜,真是不夠你看啊。」
她指的就是青峰在美國幾乎隔一段時間就要傳出來和某個大胸美女不得不說的風流情史,雖然他三年前當眾向她求婚,但是因為後期她回到了日本沒有露面,小流媒體就瘋狂傳播兩人已經離婚或者是那場求婚就是作秀的小道消息。兼之青峰本來就是個見了大胸就邁不動步的蠢貨,這樣的花邊新聞她翻得手都生繭了。
「沒有這回事啊!久梨你身材還是很不錯嗷——」青峰試圖反駁,被久梨乾脆消音。
她隨手拿了兩本資料夾,一人一個放在青峰父子的頭頂讓他們頂穩,然後坐回自己的位置,繼續喊道:「久等了,麻煩下一位病人請進。」
作者:
Mayu
時間:
2015-12-7 17:10
這對真可愛,久梨是跟可愛的好孩子
桃井在這成了神助攻呢
青峰還真是直到番外還是個笨蛋
歡迎光臨 ☆夜玥論壇ק (http://ds-hk.net/)
Powered by Discuz! 6.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