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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王)臥槽神助攻！》作者：尹寒曜【完結+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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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2-9 08: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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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王)臥槽神助攻！》作者：尹寒曜【完結+番外】
文案：
女主槽神中二電波系，黑化有，蛇精病有，甜有，虐有，滿足看官各種口味。
幫助許願的純真少女和心愛的王子順利走到一起，這就是她來到這個世界執行的任務——也是她付出的代價。
雨流宮朝霧[Urumiya Asakiri]在這個世界上過了十幾年風光日子，如今終於應驗了「出來混總是要還的」這句老話，搖身一變成了大反派壞女人狗血心機帝，各種惹人嫌。
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因為她活在這世上並不是為了讓人喜歡上自己，而是為了做盡壞事，從背後推各式各樣的妹子們一把，把被欺負的她們順利推進王子們的懷抱。
因為朝霧是神助攻嘛。
「只是，如果我也喜歡上了討厭著我的你，那我該用什麼樣的心情，把別人推向你呢？」
內容標籤：網王 靈魂轉換 悵然若失
搜索關鍵字：主角：雨流宮朝霧，仁王雅治 ┃ 配角：跡部景吾，柳生比呂士，幸村精市，忍足侑士 ┃ 其它：搞笑，中二，吐槽，助攻，黑暗，黑化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2-9 08:50
【我是神助攻】
「我是不會放棄的！除非……除非……」雨流宮朝霧深深吸了口氣，硬生生掐出了尖利刺耳的嗓音，用全網球場都能聽到的音量叫道，「除非你和我解除婚約再和五十嵐櫻訂婚！」
四下一片死寂。
芥川慈郎很不給面子地打了個噴嚏，從噩夢裡驚醒了。
「這是什麼情況？」慈郎把目瞪口呆的向日嶽人拖到一旁小聲問道，「我睡著的時候錯過什麼了？」
向日沖網球場中央那個伸出食指顫巍巍抖啊抖的紫發女努了努嘴，無聲地比了個「雨流宮」的口型。
慈郎順著雨流宮朝霧指著的方向看了過去，「啊」了一聲，恍然大悟。原來又是這個壞女人來鬧事了。
纖細美麗的粉發少女正噙著淚不知所措地抓著自家部長的胳膊，瑟縮在緊蹙著眉的跡部身後，微閉的粉眸緊咬著的粉唇怎麼看怎麼讓人心疼。
真是不愧你取名叫五十嵐櫻，渾身上下都粉得不忍直視啊。朝霧在心裡一聲長歎。
難道是我名字取岔了，才生出眼睛裡大霧彌漫如同白內障的坑爹設定。早知如此我一定把自己名字改成雨流宮寫輪。
「哼。」跡部冷哼了一聲，傲慢地露出了居高臨下的笑容，「那就如你所願好了。」
臥槽大爺你真是太帥了！你知不知道我等這句話也等了很久了！不枉我費盡功夫欺負你的櫻妹子才讓你決定和她訂婚保護她！朝霧在心裡替跡部點了一百個贊。
當然面子上朝霧還是露出一副傷心欲絕的表情發出了應景的撕心裂肺的哭聲，然後跪倒在地。
因為深知不會有人來扶自己這點，朝霧跪了一會就胡亂揩了把淚，然後一路朝著網球場外狂奔而去，順便再配上了「嗚嗚景吾你怎麼可以這麼絕情地對待我既然你我情義已絕那我再不打擾從此天涯陌路祝你和她幸福」的超長臺詞。
畢竟是早就策劃好的。
朝霧直接跑到了學校的圍牆邊，嫺熟地踩著牆邊一堆雜物翻到了與高中部緊挨著的冰帝國中部，再接再厲跑到牆的另一側翻進小學部，再翻進幼稚園，最後才順利翻出了整座冰帝學園。
「誒哦我勒個去，這一次助攻……簡直去了半條命……」朝霧氣喘吁吁地在空無一人的路口就地坐了下來，「不過好歹是臨門一腳完成了……」
雨流宮朝霧，又名神助攻少女，撮合情侶成功率再次上升一個百分點。
幫助許願的純真少女和心愛的王子順利走到一起，如果可以的話還要保障他們未來也情感和諧走進婚姻殿堂，這就是她來到這個世界執行的任務——也是她付出的代價。
這個世界上，能夠達成人願望的神明大人是存在的。然而對方並非多麼善良的存在，無條件地暗中實現少女們的祈願，別無所求。
如果用什麼話來概括這位神明大人的理念的話，大概就是「出來混，總是要還的」。
朝霧曾經只是個愛吐槽的平凡少女，並且因小時候的車禍而有了十幾年的癱瘓史，順帶後天色盲，家裡也因給她治病而傾家蕩產了。
那時候，她許下的願望是重生，變成美麗耀眼的存在，有健康的身體和富裕的家境，萬一她病重也能輕鬆承擔起醫療費用。
然後就重生啦。紫發灰眸的美少女，跡部財閥繼承人的未婚妻，學校明星級別的女生領袖，而且真的很健康。
因為之前的名字是「嵐」，山中霧氣。朝霧是於破曉重生的嵐，其實很適合她。
神明大人向朝霧索取的代價是，她只有不斷不斷犧牲自己的形象，把自己變成面善心黑的公認壞女人，從反面推動別的少女爭取幸福達成願望。
畢竟她得到的太多了，所以現在只有通過付出來達到平衡。
原先的雨流宮朝霧不知道許了什麼願，才把自己的身體出讓給了重生的嵐。
朝霧不知道那些被自己的神助攻推向王子懷抱的少女們會付出什麼樣的代價。總之看她們現在那麼幸福，將來也會有哭的時候咯。
這麼想著，朝霧的心情就變好了一點。
剛才用袖子擦眼淚的時候太用力了點，有淚痕的地方都被蹭得生疼。儘管眼眶發紅也還是像得了白內障一樣。更不用提瘋子一樣披散開的頭髮了。
朝霧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慢吞吞向一輛經過的計程車招了招手。
她得趕緊回家收拾行李才行，按照她的推測，公然在所有部員面前欺負五十嵐櫻一定會讓跡部勃然大怒，斷婚約是肯定的了，不然五十嵐櫻哪兒為順利嫁進跡部家做好準備，至於冰帝也肯定呆不下去了，哪怕雨流宮朝霧是女生裡的明星，冰之帝王打個響指讓她滾蛋還是分分鐘就能搞定的事。
冰帝其實是個不錯的學校，崇拜朝霧的男生女生用星星眼看著她的感覺也不錯。想到這朝霧忍不住遺憾起來。
說到底，還是捨不得走的。
這可是十幾年臥病在床之後，第一次進入學校啊。朝霧都不習慣上課寫作業了。
在五十嵐櫻之前，朝霧還千方百計各種欺壓惡整辱駡了忍足侑士後援團裡一個名叫秋月涼的軟妹，直把原本毫無存在感的軟妹刷成了冰帝名人之一，引起忍足侑士的注意，再煽個風點個火火上澆把油，倆人就成了。
其他光輝事蹟就懶得扯出來了，太多記不得。
忍足和秋月涼的事情鬧得挺大，跡部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和自己疏遠而親近五十嵐櫻的。
腦海裡浮現跡部的臉，保護五十嵐櫻時候的表情比平時溫柔很多，簡直魅力十足。
唔……沒了這種又帥又深情又多金的金龜婿也挺可惜的。要說跡部和原本的雨流宮朝霧沒感情，因為家族關係才訂婚，現在的朝霧並不相信。可惜換了個芯，兩個人的感情自然也就沒了，更何況朝霧的究極目的還是撮合他和五十嵐櫻。
朝霧有點小愧疚。
「對不起了，前任雨流宮。」朝霧雙手合十自言自語道。
除開對不起前任雨流宮，犧牲了她的良好形象之外，朝霧覺得自己還是挺成功的。
估計忍足和跡部打死也想不到她這個絕世大反派才是為他們的幸福愛情生活添磚加瓦的小天使。
「因為我可是神助攻啊。」
【神助攻從冰帝撤退了】
同時接到冰帝的退學通知和跡部家的退婚通知，朝霧倒是一點也不驚訝，反而是雨流宮家的長輩們齊齊震怒了。
最後朝霧模仿著五十嵐櫻楚楚可憐的表情賣個了可憐，當家的雨流宮奶奶第一個心軟了，長輩們也就散了該幹嘛幹嘛去了。
「朝霧你這孩子，十六歲了也沒讓我多操過什麼心，怎麼忽然就……誒……」奶奶歎了口氣，老淚縱橫。
朝霧心裡一疼，撲上去抱著奶奶軟言相勸道：「反正跡——景吾的心現在也不在我身上了，這樣散了挺好。奶奶也不希望我嫁給沒有感情的人，痛苦一輩子吧？」
奶奶拿朝霧沒轍，摸了摸孫女的頭髮。
跡部的逐客令下得一點也不客氣。這回連東京都呆不成了。
朝霧覺得自己玩大了點，畢竟跡部家和雨流宮家還是有生意往來的，鬧太僵了對整個家族都不好。
「朝霧，以後想去哪裡讀書？」奶奶平定了一會情緒，拿起梳子給朝霧打理長長軟軟的頭髮，和藹地問道。
「唔……看得見海的地方。」朝霧閉了個姿勢，「就是一出校門就能看見白沙灘，打開教室窗戶就能聞到海風鹹味的學校。」
朝霧前生出車禍時全家正打算帶她去看海，此後十幾年癱瘓在床，竟然再也沒有機會完成那天沒做成的事情了。
奶奶笑了笑，替朝霧編好了辮子。
「那就去神奈川吧，我記得藤澤有所不錯的學校，就在海邊。你爺爺年輕時候，騎著單車帶我去過那裡。」
「爺爺？那得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啊。」
「很多很多年前，那個時候，奶奶也是和朝霧一樣漂亮的女高中生。」
「聽起來好浪漫。以後如果我有了喜歡的人，也要讓他騎著單車帶我在神奈川的濱海公路吹風。」
朝霧對神奈川藤澤市的那所學校產生了莫名的嚮往。
喜歡的人啊。
就算有了喜歡的人，也只能拼命讓他討厭自己，然後撮合他和另一個女孩子在一起吧？
因為我只能負責助攻啊。
朝霧吸了吸鼻子。
「奶奶會儘快幫你辦好入學手續的，插班生多少有點辛苦，朝霧要勇敢點。」奶奶還把朝霧當做沒長大的小丫頭，耐心地哄著她。
「好。」朝霧乖巧地點頭。
奶奶拍了拍她的腦袋，放她回了房間。
進屋的時候，朝霧朝穿衣鏡隨意瞥了眼。
……
……
「……究竟為什麼要給我編兩個土鼈到家的麻花辮啊！！奶奶！！」
跡部景吾和五十嵐櫻的訂婚典禮並沒有多麼熱鬧，和一年前雨流宮朝霧的那場完全不能比。一來是不太好解釋三個年輕人之間的愛恨情仇究竟怎麼發展到了這麼混亂的地步，二來五十嵐家實在不是什麼名門望族，只是幸運地生出了個變鳳凰的女兒。
忍足侑士和秋月涼倒是只交往不訂婚，也不知道忍足究竟在想什麼。朝霧還有點意猶未盡，琢磨了半天怎麼再來助攻一把，才想起來自己已經沒法呆在冰帝了。
不過辦法嘛還是可以想的。
【侑士！我和景吾分手，其實是為了你啊！在我發現自己愛上你之後，先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嫉妒，整了秋月涼，後是對五十嵐櫻下手逼景吾退了婚！這一切都是為了能夠和你在一起啊！侑士我們訂婚吧！】
手都不抖一下地編輯好了天雷滾滾的郵件，發送，確定。
朝霧期待著幾秒後忍足的手機響起郵箱提示音。
【抱歉，我很珍惜小涼，請不要再打擾我們了。】
想不到忍足用他那強大的內心完全hold住了朝霧的噁心攻擊，彬彬有禮地迅速回復了過來。
【不！你不和我在一起我就一定要對秋月涼下手！五十嵐櫻是什麼下場她也是什麼下場！】
朝霧繼續努力。
話說忍足侑士你真討厭，該不會和秋月涼交往也是一時興起吧？萬一我一走你們就分了，那我不是白忙活了嗎？！
朝霧少女陷入了深深的憂慮。
【請便。】
忍足的理智鎮定再一次讓朝霧絕倒。
朝霧簡直恨不得直接發「你和秋月涼訂婚我就放過你們啊啊啊啊啊啊」過去。
沒辦法了，只有活動活動跡部那邊了。
朝霧撥通了跡部的電話，開始醞釀情緒。
電話接通的一刹那朝霧很給力地再一次發出了逆天的尖叫：「景吾！我們分手了但我沒有遺憾也不恨你，這一切都是我自己策劃的！我的目的是讓你和我斷絕關係再和侑士在一起——不是，不是讓你和侑士在一起，是我和侑士在一起……我……我……」
可憐少女她中途口誤了一下，大腦當機，居然不知道要怎麼發揮下去了。
跡部一言不發地等著她的下文，朝霧簡直能感覺到他熊熊燃燒的怒火。
「……算了，還是你和侑士在一起吧……我讓給你了……」
語無倫次不知所云的朝霧挫敗地掛斷了電話。
跡部顯然立刻就去找忍足求證了是怎麼回事。在朝霧絞盡腦汁想著還能怎麼再送一發助攻的時候，跡部的郵件來了。
【本大爺是怎樣保護五十嵐的，忍足就會怎樣保護秋月。】
啊咧？
收到郵件的朝霧莫名覺得不怎麼對勁。
嘛……也許只是少了「死心吧母貓」「你這不華麗的女人」之類的尾碼，才覺得不適應吧。朝霧沒有繼續思考。
不過，「像跡部保護五十嵐櫻一樣保護秋月涼」，意思不就是他會攛掇忍足和秋月涼也訂婚了嗎！
「Good job！」
朝霧一聲歡呼樂顛顛爬上了床連蹦三次。
神助攻少女雨流宮朝霧，深藏功與名，就這樣完美地從冰帝撤退了。
【攻略立海大,Ready Go！】
朝霧在家裡休息了一個星期不到，藤澤那邊的學校就通知說可以來上學了。
這時候才是九月中旬，高二第二個學期剛開始沒多久。
朝霧算了算，從四月到九月，她作為雨流宮朝霧在冰帝度過的五個月的時間裡創造了如此閃耀的豐功偉績，簡直能夠青史留名了。朝霧在惆悵之餘還是挺自豪的。
也幸好是在高二第二學期開始沒多久就換了學校，可以謊稱自己辦理入學手續耽誤了一陣子，否則朝霧走進新班級也會覺得尷尬，總不能向全班解釋「啊哈哈哈因為我意圖成全——不是，撮合我們冰帝部長和天才所以被趕出來了」。
說起來，立海大的網球部也是全國冠軍的水準，冰帝的網球部員有兩百多名，偶爾討論起這些事蹟，朝霧也有耳聞。
奶奶再三向她保證那所學校在海邊，推開窗就有海風拂面，連名字也和大海沾了個邊，叫「立海大附屬高中」，如果朝霧能在那裡煎熬完餘下的學年，就能直升立海大學了，總體來說條件很不錯。
朝霧問奶奶，爺爺當年騎車載你的那條濱海公路，是我以後上學放學天天要經過的那條嗎。
奶奶說，是啊，我們只是修學旅行去了那裡，將來朝霧戀愛了可以天天讓男朋友帶你去兜風。
朝霧表示滿意。
只要不喜歡上人氣高到爆的帥哥，收穫一份簡單的戀情好像也不是沒有可能嘛。前世從未戀愛過的朝霧對未來某個不帥也不出名的男生充滿了期待。
搭乘新幹線特急，從東京到橫濱只要半個小時，從橫濱轉乘電車或巴士都能到達藤澤市。立海大和冰帝都是從大學一路擴展到幼稚園的直升化學校，給人一種「從小入了賊坑到老都出不去」的感覺，校區占地面積廣，學生人數也多，校門口就設有車站，坐車抵達實在很方便。
雨流宮家在藤澤有一處空置的獨棟房子，漆成灰紅色的牆上爬滿了九重葛，將窗櫺與陽臺都淹沒在粉白的世界裡。
那原本是爺爺奶奶金婚時，爺爺送給奶奶的禮物，二老打算頤養天年的地方。誰知道次年老爺子就去世了，奶奶怕觸景生情，究竟也不肯再來海畔生活，房子也就平白空了好幾年，現在算是交給朝霧一個人打理了。
朝霧把行李胡亂丟在玄關，就又小跑著回到了車站，搭上了前往學校的巴士。
今天是週末，除了運動社團要集訓，幾乎沒有人會到校。朝霧不趁機刺探好情報，展開行動可不太方便。
巴士快開到立海大附屬高中的時候，終於經過了湘南海濱。朝霧抬眼向窗外看，蔚藍的海水與細軟的白沙灘一路蔓延至視野盡頭，與天空融為一體，海風腥鹹，帶著濕潤的氣息。
藤澤不如東京橫濱繁華，湘南海濱的開發也沒有多少匠氣，朝霧覺得很舒服，完全吻合自己心裡嚮往了十幾年的大海的印象。
「大海啊……」朝霧深呼吸一口氣，喃喃道，「不知道會不會有河童從海裡爬出來……」
「哈啊？你是白癡嗎？都知道是河童了還怎麼可能從海裡冒出來！」誰知道鄰座一直昏昏欲睡的男孩子居然聽見了她的話，鄙夷道，「你以為是海童嗎？！」
朝霧面無表情地轉過身看向他。
「切——原——赤——也——」與男生同行的洋裝少女伸手拽了一下男生柔軟的鬈髮，毫不客氣道，「你也好意思嘲笑別人是白癡嗎？」
「痛啊！」切原大叫一聲。
「不過你居然知道海裡沒有河童，還真是稀奇。」洋裝少女不可思議地瞥了眼切原，「我還以為你連大海裡有會唱歌的美人魚都會相信呢。」
「啊咧？」切原茫然地眨了眨碧綠的眼睛，「難道沒有美人魚嗎？」
洋裝少女的嘴角一抽。
朝霧默默以手掩面。
「啊抱歉抱歉，赤也剛才太失禮了。」洋裝少女輕輕起身碰了碰朝霧的肩膀，「不過你沒事吧？難道你也被打擊到了嗎？」
「……臥槽海帶妖怪上岸了啊簡直不忍直視……」朝霧碎碎念，「而且還拐走了一隻貧乳蘿莉我勒個去……」
……
……
洋裝少女把切原胖揍一頓。
「這次嫌棄你貧乳的不是我吧？！」切原哀嚎。
「你只是憋在心裡沒說出來而已！混蛋！」洋裝少女大怒。
朝霧覺得莫名糟心，「喂喂槽點難道不是海帶妖怪嗎？你們給我點面子行不行！」
不過看樣子這對少年少女感情不錯，用不著她臨門一腳神助攻了。
朝霧樂得清閒。
「下一站，立海大附屬中學。」巴士的廣播開始報站。
「喔，到站了。」洋裝少女抓著切原的手腕把再次昏昏欲睡的他拎了起來，「赤也，你再遲到一次的話，副部長會一拳送你進醫務室好好睡一覺的。」
「不用你說我也知道！」切原把大大的網球袋背到了肩上，任由少女把他拽下了車，朝著校門內跑去。
緊跟著下了車的朝霧盯著兩人遠去的背影看了半天，才發覺切原穿著的土黃色制服是網球選手的polo衫，前襟上立海大的校徽分外顯眼。
原來那對活寶也是網球部的啊。嘛，網球部的人戀愛成功率普遍高，朝霧套用了在冰帝學來的經驗，表示充分理解。
話說，沒有妹子欺負的日子還真無聊啊。完全把自己當成恃強淩弱的惡人的朝霧少女陷入了深深的憂鬱。
「懷春少女們快點叫出聲吧！雨流宮已經來到立海大了呀！」朝霧仰天長嘯。
週末的校園果然冷清過頭了。
「啊！」一聲嬌呼傳進了朝霧的耳朵裡。
朝霧眼睛一亮，把胳膊當翅膀撲棱著就沖嬌呼傳出的地方小跑而去。
原來是教學樓的樓梯口，一個藍發少女正堪堪從樓梯上摔下。
襯衫筆挺領帶熨帖的眼鏡紳士正站在樓梯口的位置，伸手要接住藍發少女。他站的位置討巧，既不至於讓少女直接撲進自己懷裡，又不至於讓少女狼狽地真正摔倒。
朝霧那白內障下的火眼金睛隨便一瞅就知道藍發少女打得什麼主意了——拜託少年你躲什麼躲啊，人家就是看准了要對你投懷送抱的啊！
【叮——您的好友雨流神助宮·朝霧已上線。】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2-9 08:54
【白日撞鬼見狐妖啊】
朝霧一邊假惺惺地喊著「危險啊小心」一邊順勢沖上去把眼鏡紳士向右側輕輕一推。
猝不及防的紳士已經沒有辦法再作什麼反應了，只得被藍發少女撲了個滿懷。
朝霧比了個V。
「啊，接得漂亮啊同學！」朝霧發出經典三段笑，「真是命運的一撲嗯哼哼哼。」
就差接一句「完全按照我的劇本上演」了。
紳士的表情隱藏在眼鏡後看不分明，反而是藍發少女愣愣地望著她的方向出了神。
好像……哪裡不對……
「呵，抱歉，花城同學，但你撲錯人了。」有人在朝霧身後淡定地開口，「現在我和我家搭檔要去訓練了，先走一步，失禮。」
花城像是反應過來了什麼，觸電般從眼鏡紳士的懷裡跳了出來。
朝霧少女表示理解不能。你不喜歡人家還捨生取義個蛋啊！辜負我一片好心！
然後朝霧轉過了頭。
眼鏡紳士正挺直了背脊站在那裡，不過身上穿的卻是和切原一樣的土黃色polo衫。
朝霧覺得頸椎骨嘎巴響了一聲，僵硬地把頭扭了回去。
穿著襯衫制服的眼鏡紳士依舊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嘎巴，扭回去。
Polo衫紳士。
嘎巴。
襯衫紳士。
朝霧的世界觀崩潰了。
「臥槽一秒鐘變裝完成加瞬間移動啊！！」崩潰中的朝霧大腦暫時停止了工作，唯一工作的部分就是負責吐槽的神經了大概，「這是怪盜吉德出現的節奏啊你們誰打電話給中森警部啊！！」
你穿越了，少女，快滾回現實來。
襯衫紳士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伸手抓住自己的短髮一扯，把假髮扯了下來，露出一頭蓬鬆漂亮的銀髮，和與紳士截然不同的另一張臉，原本端正英俊的五官因為嘴角一枚饞痣顯得狡黠不少。
「……不是吉德啊。」朝霧表示失望。
銀髮少年的笑容愈深，「讓你失望了，不好意思。」
「你不會像吉德那樣的變裝嗎？」
「沒他做得那麼好。」
「那你是怎麼做到的？」朝霧好奇地伸手摸了摸銀髮少年的頭髮，軟中帶硬而柔順，很像狐狸的皮毛，「其實你是狐狸大仙？」
少年很應景地神秘一笑。
結果朝霧又一次失望了，「不是狸貓喔。就是肥嘟嘟好大一坨趴在那裡打滾的生物。」
「你描述的是加菲貓吧口胡！」花城弱弱地在兩人身後吐槽。
「啊！」被吐槽的朝霧忽然想起了被遺忘的花城同學，「喂少年，你白占了人家妹子的便宜啊！」
銀髮少年笑容不減，「本來她是沒可能撲進我懷裡的，不知道是哪位同學從旁邊推了我一把啊。」
朝霧有點心虛，瑟縮了一下。
嘛，誰都會犯錯誤的，神助攻少女偶爾也會有失算的時候。
「仁王君，你太過分了！」花城開始飆淚，「又假扮成柳生君！」
「連真假都辨認不清的花城桑，真的有那麼喜歡柳生嗎？」仁王低頭看著花城，神情嚴肅了點，他並不是隨性到對女孩子的感情隨意拿捏的人，「不要那麼執著了，柳生對你的態度你也很清楚。」
穿著polo衫的真正紳士贊同地頷首。
朝霧忽然發現自己是這裡唯一一個局外人，而且扮演了最不受歡迎的圍觀者角色。
「你那麼急著給妹子的戀愛添堵幹嘛。」朝霧氣悶，「難道是你也喜歡這個花癡妹子，所以千方百計阻撓她和柳神在一起？」
「……我叫花城直葉，不是花癡。」眼淚都沒擦乾的花城就開始翻白眼，「我喜歡的學長姓柳生不是柳神！」
「這不是重點啦！」朝霧對這麼不給她面子的少女很不爽，「重點是我在幫你趕走阻撓你和柳神戀愛的人！」
「都說了是柳生！柳生啊！」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都說了這不是重點！」
脫線少女組瞬間把真正的男主角仁王與柳生忘在了腦後。
不過仁王也是相當擅長刷存在感的人。
「噗哩，」仁王微揚起唇角，「花城桑可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朝霧抬起頭費勁地瞪了眼高中以來身高迅速躥上一米八的仁王，「不喜歡這種主動投懷送抱的，難道喜歡我這樣臨門一腳的？」
仁王點頭，帥氣的臉靠得離朝霧越來越近。
「我是立海大附屬高二C組的仁王雅治，網球部正選之一。那麼接下來，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了嗎？」低沉磁性的嗓音在耳畔輕輕響起。
今天的風兒有點喧囂。
呵呵。
「……雨流宮朝霧。立海大附屬高二C組的插班生，我是神明大人派來撮合少年少女的使者。」朝霧沒出息地投降了。
被美少年氣場鎮住的朝霧並不知道，她會在未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裡，為今天的邂逅而陷入深深的懊悔。
「白日撞鬼見狐妖啊而且狐妖會打網球啦！」朝霧開始亂揉自己一頭紫色長髮，「巴士上碰到拐帶貧乳蘿莉的海帶妖怪就已經夠崩潰了！奶奶我要回東京！」
朝霧忽然打了個哆嗦。
「……算了算了，至少立海大沒有渾身粉不啦嘰的五十嵐櫻和集聖母與□□為一體的秋月涼。」她自我安慰道。
「海帶妖怪和貧乳蘿莉？」許久不出聲的柳生低聲重複了一遍朝霧的話，腦海裡朦朦朧朧浮現出了兩個高一後輩的身影，「雨流宮桑說的該不會是赤也和辻吧。」
「喔，具體名字我也不清楚了。」朝霧元氣十足地擺擺手，「反正那只洋裝蘿莉看起來年齡挺小，完全看不出是高中生。」
「那就是辻了。」柳生推了推眼鏡。
「真紀和赤也在一起兩年了，感情一直很好。」仁王強勢□□對話，「不需要使者小姐助攻喲。」
朝霧深以為然，「需要助攻的妹子被你給攪和啦。」
「好了，搭檔，再不去訓練就要被鐵拳制裁了。」柳生歎了口氣，「你快去換衣服吧。」
仁王點頭，沖朝霧晃了晃白狐狸爪子，跟上了柳生的腳步，「星期一教室見，噗哩。」
只剩朝霧與依舊兩腿發軟的花城直葉面面相覷。
【森川奈奈】
「話說……你現在是要去看柳神和仁王的比賽嗎？」朝霧友善地向花城伸出了手，「你看要不要和我組個隊？」
「好好記住柳生君的名字啦！」花城大大的不滿，「你不是記住仁王君的名字了嗎？」
「他的自我介紹比較震撼。」朝霧誠懇地解釋，「下次讓柳神也試試。」
「你想得美！」花城對此表示抗議。
雖說被朝霧壞了好事，但花城依然大發慈悲地帶上了朝霧這個尾巴一起向網球部進發。畢竟是插班生，總不能給人家留下對立海大不好的印象。
「說起來，花城你是柳神班上的？」
「嗯。」花城點了點頭，「二年A組。」
「喔……」朝霧作恍然大悟狀，「那個貧乳蘿莉一定是一年A組的吧。」
「是啊，她和切原同班，」花城驚訝地看著朝霧，「你怎麼會知道？」
朝霧一針見血道：「哦，我以為你們這裡是按胸圍分班的。」
花城：「……」
兩個人閒扯著閒扯著就走到了網球場邊。冰帝那樣的排場放在立海大就有點誇張了，全國大賽已經結束，儘管立海網球部是再度達成兩連霸的神級社團，也沒有多少女生會狂熱到週末也來圍觀訓練。
花城來到學校也是為了佈置黑板報。
這樣一來，蹲坐在場邊癡癡守望著球場的那位少女落在朝霧眼裡就顯得格外突出了。
蔥綠的雙馬尾，盈盈碧眸，超短裙加袖套。
朝霧再次伸出了顫巍巍的食指。
「怎，怎麼了？」花城被嚇了一跳。
「……初音未來……」朝霧在原地思密達了。
「你在想什麼啊！」花城擰了她一把，「那是森川奈奈，我們班的。」
朝霧使勁瞅了瞅森川鎖骨以下腹部以上的部分，評論道，「看起來還真不像。」
「……閉嘴。」花城少女有點傷心。
儘管離森川還有一段距離，朝霧卻強烈地感覺到了她的心意。這種感覺有點類似秋月涼最初對忍足侑士懷揣的憧憬一樣，是無望的，也是洶湧到無法抑制的。
這就是所謂命運的召喚啊。朝霧已經收到你的求助了。
那麼，她憧憬的物件是誰？
進入正經工作模式的朝霧開始認真地觀察起森川來。
不可否認，森川的長相和打扮都是讓人覺得十分舒服又不失時尚的類型，在校園的人氣想來也不會低。只是她此刻的表情，實在說不上快樂。
朝霧沿著她的目光看了過去。
場上正在進行正選間的練習賽，仁王和柳生占了一邊，森川卻無視了這麼養眼的一對搭檔，死死盯住了另一邊。
戴著帽子的冷面男生長相英氣正派，另一方戴著護額的鳶發少年卻顯得清秀寧靜。怎麼看都是前者更像運動型，偏偏後者穩穩佔據了上風。
截然不同的氣場。
「初音，哦不，森川，喜歡那個紫眼睛男生嗎？」朝霧向花城詢問道。
「啊啊啊啊啊柳生君加油！！好帥好帥！！」可惜花城現在沒有心思顧及朝霧。
朝霧翻了個白眼，雖然她不翻乍看起來也像白眼。
朝霧繞過了鐵絲網，朝著森川走去。
「你覺得哪邊會贏？」朝霧熟門熟路地問道。
「誒？」突然被搭訕的森川愣了一下，「當然是幸村君了！」
朝霧深沉地點了點頭。
原來叫幸村啊。
「啊，真田君也很努力。」森川以為朝霧支持的是帽子男，連忙安慰道。
真田？幸村？
朝霧腦子卡殼了一下。這不是同一個人嗎？！而且還是個死去不知道幾百年的武將。
「我是來看仁王君的比賽的。」朝霧繼續坑蒙拐騙套近乎。
「喔！」森川恍然大悟，「也是呢，仁王君很受歡迎的。」
「幸村君也不錯。」朝霧用指節刮了刮下巴，搞得跟個鬍子拉碴的大叔打量街頭美少女一樣。
森川點了點頭，有些驚疑不定地看了看朝霧，大概是本能的警覺吧，畢竟雨流宮朝霧的魅力也是冰帝校園明星級別的，好在朝霧開口說了話給她自己減了減分，也降低了森川的警惕程度。
比賽這時結束了，獲勝的果然是那個清秀的幸村。
「你看他出汗了，快去給他送條毛巾。」朝霧大手大腳開始指揮，「然後說聲加油啊繼續努力幸村君我會一直注視著你什麼的臺詞。」
沒錯，這就是五十嵐櫻和跡部間的日常，現在被朝霧盜用了。
「不行不行。」森川慌裡慌張搖頭，「不能的！幸村君最討厭別人打擾他……」
「你再推辭的話，我就去給幸村君送毛巾了！」朝霧用激將法，起身向著裝毛巾的竹筐走去。
「別去，你會被真田君教訓的！」森川更急了，跟上來想要攔住朝霧。
「要麼我去，要麼你去。」朝霧完全忽略了她與森川壓根不認識目前還處在陌生人階段的事實，直接擺出了大姐頭的做派。
森川依然不為所動。
朝霧歎了口氣，真的向幸村走了過去。
我才不怕被教訓呢，也不怕被幸村討厭，只是想讓你心裡不爽一下，然後變得主動點而已。
「幸村君辛苦了！今天的比賽非常精彩，請務必繼續努力！我會一直注視著你的！」朝霧學著五十嵐櫻擺出甜美笑容和招牌臺詞，小跑著送上了毛巾。
因為不喜歡，所以不緊張。這樣落落大方走近的女生讓真田也不由愣了一下，沒能來得及阻止。
「啊，謝謝。」幸村接過了毛巾，溫和地笑了笑，「不過現在還是練習時間，非社員並不太方便進場，抱歉了。」
「失禮了。」朝霧絲毫沒有做錯事的覺悟，也沒有繼續糾纏的意思，禮貌地道了歉就向場外走去。
幸村饒有興致地目送了她一段。
反正目的已經達到啦。看到幸村沒有拒絕，真田也沒有出來阻止，森川眼中的懊惱幾乎已經藏不住了。她已經在後悔沒有勇敢點自己走向幸村了吧。
「後悔沒用吧？」朝霧走回森川身邊，「下回主動出擊吧。」
森川沉默地凝視了朝霧許久，然後點了點頭。
「你是誰？」
「雨流宮朝霧，二年C組。」
神經大條的朝霧看不懂也聽不出，膽怯的森川在懊惱之外的那一絲妒意。
選擇了這樣的激將法幫助森川和幸村在一起，她從一開始就做錯了。
【雨流宮藤澤警備隊總隊長】
欣賞完了立海大的百年老建築和風華正茂的美少年，朝霧覺得自己今天的任務基本也就完成了。
朝霧自以為首次晃進立海大就發現了兩枚目標人物是挺了不起的事情。
坐在電車上，朝霧從包裡掏出了筆記本開始刷拉刷拉地記。
【1.花城直葉柳生君。】
她並不是真的記不住柳生的名字，只是純粹覺得逗單純的花城著急是件很好玩的事情。
【2.森川奈奈幸村君】
清秀禮貌又溫柔的幸村給朝霧留下了滿分的印象。也難怪森川妹子喜歡他喜歡得不行。
不過不知道他和柳生的全名是什麼啊，去學校了再好好觀察一下好了。
此外……
【染了白髮的狐妖君仁王雅治】
下意識地就把仁王的名字也記了下來，連愛心都順手畫了上去。
嘛，暗戀這貨的人也不會少，到時候隨便填一個上去完成任務就好了。
朝霧對自己的小失誤一向寬容得不行。
把偌大的校園逛了個遍也只花了一點時間，朝霧回到家中時剛到中午。
隨便在7-11拎了一份便當解決完畢，就算是把午餐糊弄了過去。
朝霧繼續慢騰騰地收拾著行李，打掃衛生真的很辛苦，一旦習慣了有人伺候就不願意自己動手了。
獨處的時候疲憊感總是鋪天蓋地地襲來，讓人一下子想起印象最深的不佳回憶。
跡部冷漠憤怒的眼神。
忍足的嘲弄戲謔。
五十嵐櫻茫然不知所措的樣子。
秋月涼怎麼被欺負都無比的聖母。
可是景吾喲，你知道無辜的五十嵐櫻註冊了無數個ID在校論壇上匿名散佈雨流宮朝霧的惡行嗎？
可是侑士喲，你知道從來不知道記恨別人的秋月涼曾經在雨流宮朝霧的制服鞋裡塞進了滿滿的玻璃渣嗎？
你們什麼都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
只要記住我才是最大的惡人就可以了。
朝霧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才發現自己靠在書房門口，抱著一摞還未整理好的書沉沉睡了一覺。
夕陽將第一抹斜暉塗抹在灰紅的磚瓦上，九重葛迎著風颯颯輕響。
「一覺睡醒，又可以吃飯了啊……」朝霧倒是樂觀。
再一次造訪了7-11，拎走了一樣口味的便當兩份，加上兩箱牛奶。
便利店的老闆是個相當和氣的人，於心不忍看她一介柔弱少女居然搬走這麼重的東西，破例借了運貨的推車給朝霧。
於是在神奈川寧靜的夕色中，朝霧一個人推著車，悠閒地走在步行道上。
該做點正事了。
根據言情小說裡的種種定理，最給力的女反派一定身兼校園女神&不良少女頭頭&富二代等等身份。
朝霧覺得需要自己爭取一把的只有第二個而已。
撒……要怎麼收買立海大不良少女們的人心呢？
其實也不必是不良少女，只要心甘情願做她的腦殘粉小嘍囉陪她作惡就行了。
朝霧少女氣蓋山河義薄雲天重重一拍推車的車把，「就從這裡踏上征程！」
路過的國中生瞥了她一眼，嘟噥著「one piece又更新了嗎還是naruto」加快了走回家的速度。
「明明是pokemon啊，A——H——O——」朝霧斤斤計較地沖那國中生喊道。
「隨便說髒話的大姐會變醜的！」國中生也停下來回嘴道，「要不然就和我家大姐一樣找不到男朋友！」
「你用了兩個大姐耶，能不能把意思分得更清楚一點？」朝霧再一次偏離了重點。
「好吧，你是白內障大姐。」少年立刻改口。
朝霧倒不生氣，反正打嘴炮她一向是無敵的，只要不自己給自己使絆子，比如推薦忍足和跡部在一起。
「其實我姓日向。」朝霧含蓄一笑，「血繼限界，不好意思。」
少年睜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看她。
朝霧自我感覺良好，完全陶醉在了自己腦補的少年的崇拜裡了。
「……白內障大姐，你把我當國小生騙嗎？！」少年的語氣充滿了不可思議，「還是你自己的智商只有國小水準？!」
「我是啊。」朝霧用自己的厚臉皮做盾牌擋下了少年的毒舌。
「……」少年無語。
「不和你扯了，我要回家。」少年重新邁開了腳步。
「誒等等。」朝霧靈機一動叫住了他，「你幫我把推車推回家再還到便利店，我請你喝牛奶。」
少年腳步一頓，默默比了個中指，「靠，我看起來像是窮到要打雜換牛奶的樣子嗎？」
「隨便說髒話會變醜。」朝霧重複他自己的話，「你看，你在我眼裡就比剛才更醜了。」
「……」少年歎了口氣，大步走回去搶過了車把手，「你少說兩句，我幫忙還不行麼。」
朝霧用欣賞的目光注視著少年。
雖然半路用自己神一樣的邏輯誑了個人來半義務地替自己服務，朝霧還是覺得差點什麼。
唔……差個跟班的小弟耍帥嘛。
「你叫什麼名字？」朝霧站在家門口，指著名牌道，「我是雨流宮朝霧，一個人來藤澤讀書，今年高二。」
「你太坦白了吧大姐！」少年頭疼地看著她，「隨便跟陌生人掏心掏肺，你就沒有一點安全意識嗎？」
「你再發展一下就不是陌生人了。」是我小弟。
「……」少年被她的牛皮糖屬性鎮住了，「仁王潤治。國一。就住附近，跟你不同路，以後不要找我幫忙。我沒興趣進你家做客。不會幫你打掃衛生。跟你沒緣。」
少年你搶的一手好白。
朝霧食指中指夾著一張紙鈔晃來晃去，「可是我有錢。」
「……你還有什麼要幫忙的？我都行。」潤治少年被一萬日元上福澤諭吉的頭像降服了。
「我雇傭你做雨流宮藤澤警備隊隊長。」朝霧露出經典神秘微笑。
「哦，跟班啊。」潤治迅速過濾掉了花裡胡哨的包裝，一句話戳中了真相，「行。反正你看起來除了智商低倒也沒什麼，就當過家家了。」
所以說，長得漂亮又有錢就是好。朝霧就是靠臉騙人靠錢坑人的典範。
「很好！哦對了——你剛剛說你姓什麼來著？」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2-9 08:55
【欺詐師與二百五】
「仁王。」潤治在玄關脫了鞋子，把牛奶一箱一箱搬進了冰箱，頭也不回道，「這裡只有一戶仁王，有事就直接來我就找我。」
「沒事就不能去嗎？」朝霧撕開了便當的包裝，「偶爾也和雇主聊聊天促進一下感情嘛。」
「不需要。」潤治直接拒絕了。
「無情的小鬼。」朝霧撇撇嘴，夾起一塊叉燒塞進了嘴裡，「這個口味還蠻好吃，你要不要乾脆留下來解決掉晚餐？」
「你這麼一說，家裡的確沒大人做飯啊今天。」潤治也意識到了自己面臨的問題。
朝霧把另一份便當遞給了他。
「嘛，還是算了。」潤治把便當也放進了冰箱，「我哥對家政那麼擅長，做飯應該也有一套，還是回家吃好了。」
「擅長家政的男生？」朝霧眉毛一抖，「珍稀動物。」
「是咯，」潤治對自己的哥哥很有自豪感，「長得又帥，運動細胞又多。」
「簡直是你未來的樣子。」朝霧當然明白潤治的心思，「總之就是很受歡迎的男生對吧。」
潤治哼了一聲，「被你這種大姐歡迎就糟糕了。」
「你哥也跟你一樣毒舌嗎？」朝霧一筷子□□飯裡，「過來吃一塊叉燒滋潤一下你的舌頭！」
潤治對她的見解很是不以為然，但對叉燒還是很有好感的，也就接受了她的邀請。
「……好吃。」彆扭地表示了一下，「謝謝。我先回去了。」
朝霧熱情揮手，「有空過來玩咯，給你備用鑰匙。」
「白內障大姐，你這麼信任一個陌生人真的好嗎？！」潤治頭疼地把備用鑰匙撿了起來。
「不給你，也要給別人。萬一我忘帶鑰匙了還能救急。」朝霧解釋道。
潤治歎了口氣，「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替你收著就是了。省得你真的傻兮兮地拿給壞人。」
朝霧表示滿意。
學校生活又一次被拖上了正軌，哪怕朝霧一萬個不情願早起晚睡寫作業也逃不過。
立海大和冰帝最大的不同就在於雨流宮朝霧令東京萬千苦逼高中生如雷貫耳的名字在這裡完全沒人鳥一下。
嘛，除了對朝霧神一樣的腦回路大感興趣的仁王雅治君。
「真好啊，這種感覺。」朝霧趴在桌上感慨。
「什麼感覺？」仁王勾起一側嘴角，「推開窗戶海風拂面？」
海景的確是立海大最吸引人的地方之一。
「這種平淡的生活真好啊。」朝霧裝深沉，「遠離了紛爭和喧囂，仿佛在瓦爾登湖泛舟。」
仁王覺得自己嘴角勾得太早了。
「雨流宮喜歡的是這種生活？」仁王還是勇敢地接了下去。
「是啊。」朝霧坦誠道，「明槍暗箭的生活很討厭。」
仁王似笑非笑瞥了她一眼。
「啊，說起來。」朝霧猛地一擊掌，「你不是網球部的部員嗎？還是柳生君的好朋友！幸村君是部長你一定也認識啦！」
仁王點頭。
「他們都喜歡什麼樣的少女？」朝霧直切主題。
仁王狡黠一笑，「你對他們一點也不瞭解？」
「是啊。」朝霧照例是對所有人都全盤信任。
自家搭檔當然喜歡純潔善良的淑女。
不過這麼告訴雨流宮不就不好玩了麼。
「比呂士喜歡成熟嫵媚的年長女性喲。」仁王豎起一根食指抵在唇前，「這是秘辛。」
「臥槽。」朝霧扶額。
「受刺激了麼？」仁王彎起了狐狸眼。
「對他口味的居然不是少女！」
「……」
所以說你是有多天真才想把握住雨流宮朝霧的point啊。
朝霧心想，要把花城直葉那個傻……咳，傻女孩兒煉化成紅塵中一朵富貴藍牡丹嗎？聽起來還蠻有挑戰的，不知道會不會被活生生養成了紫甘藍。
「那麼幸村君呢？」朝霧繼續在腦子裡做筆記。
幸村對待身邊的女生一向是淡而有禮，不親不疏。仁王也不是沒有問過他喜歡什麼類型的女孩子，答案卻是「身體健康」簡簡單單的四個字。
話說幸村君，想喜歡不健康的人才比較難吧？
「他在國中時候生過一場大病，差一點永遠沒有辦法再打網球。所以幸村他對疾病產生的女孩子會多一點同情和關注。」仁王睜著眼睛說瞎話，只得佩服的是他說得還真挺有道理讓人無言以對。
「原來如此！」朝霧猛地點頭。
「問完了？」仁王委婉道。
「問完了呀。」可惜朝霧沒懂他的意思。
「看來雨流宮對我興致缺缺啊。」仁王總算醒悟了對面這貨是個二百五的事實。
「喔好吧，」朝霧領悟了他的暗示，從善如流道，「你喜歡什麼樣的女生？」
欺詐師當然喜歡與之旗鼓相當的戰略家了。
仁王對自己的喜好倒是沒有隱瞞，「擅用戰略的。」
朝霧舔了舔嘴唇，「明白。那你一定很喜歡我。」
「噗哩，」仁王微微眯起了眼，「這樣啊。那麼雨流宮喜歡怎樣的異性？」
「帥帥帥。」朝霧的要求很實誠。
「……」
仁王頓了頓，接上了話，「什麼樣才算是帥？」
「嘴唇薄鼻樑高，棱角分明一刀削，勝似割了內眼角。」朝霧為自己的機智深感得意，「仁王君已經合格了！」
「整出來的也可以合格麼？」仁王有意戲弄她，「其實我的鼻樑是墊高的喲。」
朝霧聽完了他的話，果然如他所料瞪大了眼睛凝視了他許久。可下一步朝霧忽然伸手捏住了他的鼻樑，使勁朝左朝右擰了擰。
仁王一愣。
這又是什麼節奏？
……玩脫的節奏啊，欺詐師先生。
「你墊的品質還真不錯。」朝霧松了手，仁王松了口氣。
「我砸一下看看會不會斷。」朝霧提起了椅子，仁王提起了心臟。
3
2
1
她動手了。
千鈞一髮倒退半步躲開椅子的仁王再也無法保持戲弄對方的居高臨下的愉悅心情了。他現在應該只想換上暴漫裡的經典表情再配上一句怒吼：尼瑪你玩真的啊？！！！！
【豪氣幹雲的宣言】
朝霧喜滋滋地欣賞著仁王風雲變幻的臉色，「原來仁王君也不是時時都能保持淡定呀。」
仁王的心臟承受力好得不行，一眨眼的功夫就迅速平復了心情。雖然對面的二百五和他的腦電波沒在同一個頻率上跳動，但他反而有了種棋逢對手的感覺。
……你們是在比一比誰更能驚嚇住對方大賽上棋逢對手了吧。
「雨流宮這是在好奇我麼？」
「是啊。」
「好奇什麼？」
「好奇你的自信值是不是被設定成高得突破天際……」朝霧又犯了老毛病，「感覺我不管和你說什麼都像在變相地向你求調戲。」
仁王被她神奇的形容震了一下，「……不用求，我自願的。」
朝霧：「……」
上課鈴刺耳地響了起來，走廊上三三兩兩聚在一起的少年少女匆匆忙忙跑回了自己的位置。仁王和朝霧的友好會談也被迫中斷了。本來兩人的位置就相隔不近，仁王還是借坐在朝霧前座的位置上才和朝霧聊了個盡興。
「仁王君和雨流宮桑關係真好啊。」朝霧前座的中島繪裡回來了，「下課總來找雨流宮桑說話。」
「還佔用了中島桑的位置，抱歉呐。」朝霧不是很有誠意地道歉，「其實我和狐——仁，仁王君不是很熟啦，主要是因為他是網球部的正選，才和他聊了幾句。」
「聽說冰帝的網球部有兩百多人，還有好多禦曹司的貴公子呢，雨流宮桑也加入了嗎？」中島一臉嚮往地問道。
「貴公子是不少。不過我沒有加入來著。」朝霧急著跟冰帝的幾個怨家債主撇清關係。
「那就是雨流宮桑自己喜歡打網球咯？」
「也不是，網球跑來跑去好累。」
「那雨流宮桑到底是在感興趣仁王君的什麼呢？」中島終於憋不住問出了自己心裡最關心的問題，「嘛，我可不是在好奇你們的關係喲。」
就知道你對狐狸大仙有意思。還想欲蓋彌彰。這麼快就把朝霧腦補成了情敵。
朝霧曰：逗。
不過朝霧少女已經決定趁機拋出自己的洗白必殺技了，「因為我想追幸村君嘛。」
既然森川奈奈是懦弱被動暗戀型，那自己就只有主動出擊旁敲側擊打個遊擊刺激一下她了，再不濟也能讓幸村招架不住自己即將扮演的牛皮糖，從而間接對相反型的森川產生好感。
中島原本還能保持著微笑傾聽的姿勢，現在卻整個人都僵住了。
因為我想追幸村君嘛。
因為我想追幸村君嘛。
「追，追，追幸村君？！」中島沒有控制好自己的音量。
因為即將上課的緣故，教室正一片寂靜。因此中島的話語效果就像一枚高速子彈，「啪嘰」一聲把死寂打破了。
偏偏朝霧還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話掀起了多大的波瀾，自然無比地點了點頭。
中島一臉震驚地凝視著朝霧。
「咳，上課了。」朝霧越過中島的肩膀看見了推門而入的數學老師，「快坐好啦。」
中島猛地清醒了過來，轉身坐好。
「又是哪位同學，想要追A組的幸村君啊？」C組的數學老師是個二十六七歲的年輕人，平時和班上的學生關係很好，對於學生間的八卦也甚是熟悉。
看來喜歡幸村的妹子真心不少，「又」這修辭用得好。
「前田老師，是雨流宮！」教室後排有個愛湊熱鬧的男生大著膽子喊道。
雖然看起來像是個神經病，但朝霧的數學出乎意料得好。轉學過來後，前田也是她最熟悉的老師。
「雨流宮這麼快就有追求物件了嗎？看來是一見鍾情啊哈哈哈。」前田老師爽朗地笑了笑，「聽說幸村君喜歡數學好的女生，雨流宮要再接再厲咯。」
全班的同學都笑了。
「我明白了！」朝霧雙手握拳作努力狀。
起哄的笑聲更熱烈了。
「好了，笑夠了就開始上課吧。」前田一拍黑板擦，開始了授課。
朝霧若有所思地回頭看了一眼仁王，果不其然迎上了仁王似笑非笑的目光。
仁王沒有移開視線的意思。
朝霧想了想，抬手沖仁王比了個《銀河美少年》裡學來的姿勢。
仁王一怔。
明明是身邊的少女在沖自己微笑……為什麼他卻有種看到了顏文字的感覺？！
【就是這樣，我決定要追幸村君了kira∼(<ゝω·)】
活見鬼。
高中生是八卦傳播速度最快的群體，這話真是一點沒錯。
數學課下課後，短短幾分鐘的課間，冰帝轉學生雨流宮朝霧要追求幸村精市的消息就被當作是笑話傳開了。
朝霧自己大概也不明白為什麼她渾身散發著的神經病氣質反而會讓人產生好感。畢竟她察覺不到自己從轉學到現在已經製造了多少笑點。
「嗚哇啊啊啊啊雨流宮！！！！！」大呼小叫著沖進C組教室的居然是熟人花城直葉。
「哈？」朝霧茫然地被花城一把捉住手，拽出了教室，跌跌撞撞跑到了還算僻靜的樓梯間。
「聽聽聽聽說你喜歡幸村君！」花城死命晃著朝霧，「你瘋了嗎振作點啊以你的智商活到現在已經很不容易了看在你我相識一場的份上勸你不要沒事作死喂！」
朝霧被她晃得頭暈眼花，只抓住了第一個關鍵句。
「停，我沒有喜歡幸村君啊。」朝霧鎮定自若地把花城的魔爪拎開。
「那就好！你是不知道，喜歡幸村君的人可多了，沒有一個不被拒絕的。被拒就算了，還會被其他喜歡幸村君的女生孤立，還有網球部的人，也一下子都避得遠遠的了。」花城松了口氣。
「我只是要追他而已。」朝霧認真道，「雖然不是以和他交往為目的。」
花城的臉色一下子又慘白了，「不不不不是吧你覺悟那麼高？只求他知道自己心意，默默守護著他，還不求回報？我沒記錯的話你還是在網球場上見了幸村君唯一一面吧，難道真的是一見鍾情！」
「話說你到底在緊張什麼呀，」朝霧打斷了花城，「我追的又不是柳神。」
「……柳生，AHO。」花城洩氣了，「算我白擔心你了。」
「擔心？」朝霧遲疑，「我嗎？」
「是啊！」花城誇張地跳起拍了一下朝霧的腦袋，「說到底你就是個轉學生，沒有親近的朋友，好多事你不懂啦，別給自己惹麻煩。」
朝霧猶豫了一下，沒有問出自己的問題。
明明我們也是一面之緣，你卻會為了一句關於我的傳言跑來提醒我。
為什麼要擔心我呢？你這個善良的白癡。
【忘記戰略了】
「知道啦知道啦。」朝霧哄小動物一樣揉了揉花城的頭髮，「也快上課啦，回班吧。」
「那你要把我的話聽進去啊。」花城不放心地囑咐道。
「要不然中午吃飯的時候你再給我細說吧。」朝霧忽然想起來自己的午餐還沒著落。
花城想了想，點頭同意了，「下課來A組等我！Ahokiri！」
朝霧表示微弱的抗議，「不要隨便給我改名字啦。」
「等你學會好好叫柳生君的名字再說。」花城跑得很快。
朝霧沖她的背影做了個鬼臉。
因為花城強勢闖入的關係，仁王這節課間沒能逮住朝霧，卻繞到了朝霧的座位上，漫不經心地和中島聊了一會天。
中島不用說，當然開心得不行，連帶著把從朝霧的嘴裡套八卦的任務給忘了。
朝霧倒是不在意這些，只要一注意到仁王在看她，就立刻回頭敬禮，重複了四五遍，搞得仁王哭笑不得。兩個人還算相安無事地度過了接下來的整個上午。
不過朝霧也知道，仁王不是能糊弄得過去的。
午休時，朝霧如約晃蕩到了二年A組等待花城。
原本朝霧在學校還沒什麼人關注，大概是她的宣言太兇殘了一點，搞得現在不少人都對她側目而視。
也怪她長得太好認，紫發倒沒什麼，說到底還是白內障太明顯了點。
「哇！那個就是C組的雨流宮！」她聽見身邊有個妹子小聲跟同伴耳語，「好漂亮。」
「貴族大小姐什麼的……好狗血的人設哦……」同伴馬上回應道，「再倒追幸村，還真是言情女主的節奏。」
朝霧心說就算她能演女主，那也靠的是雨流宮朝霧本尊。她撐死演個給力無比的惡毒女反派。
又有四五個女孩子笑鬧著從A組走了出來，森川奈奈赫然就在其中。沒想到她性格內向，被女孩子們圍在中央，還隱約有了點眾星拱月的意思。
兩人擦肩而過的一瞬，朝霧微微一笑，淡漠地打了個招呼，「森川桑。」
森川猶豫了片刻，才笑著點了點頭，「雨流宮桑。今天，也是來等幸村君的麼？」
哎呦不錯喔，今天主動挑釁了呀。
朝霧迅速朝教室裡瞥了一眼，幸村居然真的還沒走，正和一個閉著眼的男生以及那次在球場上見到過的真田交談著。
「森川桑要一起等麼？」朝霧強行曬出貴族笑。
森川一怔，「不，不用了。我和朋友先走了。」
「再見。」朝霧抬起下頜。十足的居高臨下。
「久等久等，Ahokiri！」花城在森川走遠後才興高采烈地跑了出來，手裡還拎著自己的便當盒。
朝霧搖了搖自己的錢包，「我沒有便當，去餐廳吧。」
「好。」花城答應了。
「不過，你今天不和自己的朋友一起行動，沒關係吧？」朝霧有點怕她和自己這個問題兒童過從甚密，日後被牽連。
花城的神色微微一變，但立刻又補上了大大的笑臉，「沒關係啦，你老是一個人的話，以後也可以來找我。」
朝霧不是很熱情地「噢」了一聲。
喜歡幸村的人就會被孤立。那如果柳生和幸村的人氣不相上下的話，喜歡柳生的花城也是被孤立的女生之一吧。
所以聽說了自己的豪言壯語之後，才匆匆忙忙地跑來阻止自己闖禍。
是不希望自己重蹈覆轍吧。
所以才說，這傢夥又白癡又善良，活該吃虧了。
雖然自己不是做朋友的好選擇，但……兩個快要凍死的人，也沒有什麼後果好顧忌了吧。姑且用體溫給對方取暖吧。
她還打算把柳生當作大禮送給花城呢。到那時候再離開好了。
「走吧。」花城催促道。
「等等等等，」朝霧沒有看花城，卻精准無比地伸手把花城的便當搶到了手裡，「這個借我，中午請你去校外吃自助，千萬別跟我客氣，雨流宮大人錢多得花不掉。」
花城順著朝霧的視線望去，正巧看見幸村與真田、柳並肩走出了教室。花城立刻領悟了朝霧的意思，但她也來不及阻止對方作死了。
「幸村君，」朝霧挺直了背脊朝三人走去，笑容燦爛得剛剛好，動作也熱情得剛剛好，「我給你準備了便當。下午的練習也請加油。」
幸村顯然是認出了她，也把她和C組那個揚言要追自己的電波女對上了號。
「謝謝你的心意，雨流宮桑，不過便當還是留著自己吃吧。」幸村溫和地笑了笑，「以後也不要特意費心了。」
「這樣啊。」朝霧很萌地把頭朝左一歪，「那打擾啦，不管怎麼說雨流宮的便當與你同在。」
不用看也知道花城已經在朝霧背後把白眼翻上天了。
幸村又一笑，眼睛更彎了，「好。」
朝霧拖著花城就走，乾脆俐落。
留下幸村三人探究地目送她們離開。
朝霧的腳步忽然在樓梯轉角處停了下來，「啊。」
花城立刻神經緊張地問道：「你又發病啦？！」
「不是，」朝霧有些鬱悶地歎氣，「忘了這回用的是牛皮糖戰略，我應該粘著幸村君死命撒嬌賣萌打滾眼淚汪汪懇求他收下我的愛心便當的。」
「……你其實只是單純地想騷擾幸村君吧。」花城強行把朝霧拉下了樓梯，沒給她補救戰略失誤的機會。
兩個粗線條的傢夥沒有一個意識到，身後還有三個人把他們的對話一字不漏聽了進去。
「幸村。」柳低頭翻閱筆記本，「這次這個，還挺有意思的。」
真田和朝霧的畫風差得尤其多，一個是古典主義，一個是超現實主義，一時不知道如何評價這位奇葩，只好乾巴巴地念自己的老臺詞，「太鬆懈了。」
出乎意料的，幸村竟然沒有收斂起笑意，「她和仁王是同班吧。」
「是。」柳點頭。
「比起我，反倒是仁王會對她更好奇也說不定。」幸村下了定論，「刺探軍情的任務就交給他了。」
雖然是在仁王全然不知情的情況下呢。
朝霧和花城那邊，對話正在延伸向更不著邊際的方向。
「所以說，森川奈奈喜歡幸村也不是什麼秘密咯？」雖然便當沒送出去，但朝霧還是堅定地把花城帶到了校外的料理館，「只是因為她不表白，不行動，不接近幸村，所以幸村的愛慕者們把她當同類友善對待了。」
「差不多。」花城點頭，「不過幸村君似乎還挺喜歡她那種大和撫子的。」
「噢，不知道仁王君喜歡哪一類女孩子。」朝霧不知為什麼問出了自己也覺得突兀的問題，「早知道剛才就順便問了。」
嘛，畢竟比起溫柔一刀幸村君，還是仁王更讓她……感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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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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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2-9 08:55
【黑化也要助攻】
總的來說，朝霧和花城共進的第一餐還是比較愉快的。
花城對森川的評價不高，不過她自己也說不上究竟是為什麼，朝霧用了個俗套無比的詞概括——「小動物的直覺」。
一開始把森川當成好搞的類型真是失誤，能在走廊上當著同伴們的面跟自己不顯山不露水地杠上，小計謀還是有那麼一點的。
問題是森川好像真的只熱衷跟幸村愛慕者們搞校鬥啊喂！你就不能把你的心思花十分之一在追求幸村上嗎！
朝霧還是頭一次碰到這種類型的麻煩。
「明天中午見啦，Ahokiri。」花城被朝霧送回了二年A組門口，「我給你帶便當！」
朝霧不是很情願地表示期待。
花城蹦蹦跳跳回了自己的位置，開始溫書。朝霧卻沒有急著從A組門口走開，靠在後門悠哉悠哉等起了人。
A組的後門正對著樓梯。
朝霧迅速掃了一眼手機螢幕，距離上課還有7分鐘。不管是幸村還是森川，應該都在回班的路上了吧。只要森川比幸村走得快，她就能再補一刀，不是，再助攻一次了。
剛才吃飯的時候，花城提供了一條含金量超高的情報。幸村受邀參加了神奈川縣青少年美術展，最近幾個中午都在美術教室裡趕工自己的畫作，連網球部的午訓都請假了。
朝霧的預料沒有出太大的岔子，森川很快就被朋友們簇擁著上樓走向了教室。
朝霧直勾勾地盯著森川那雙漂亮的盈綠色眼睛，不招手，也不出聲叫她。
森川同樣迎上了朝霧的目光，但她依然怯生生地與同伴們討論著新一期的時尚雜誌。
「森川桑喲。」朝霧冷不丁地開口了，「我剛才經過保衛處，有你的信件送到了。」
「誒，是嗎？」森川慌忙朝她鞠了一躬，「謝謝！我現在就去取！」
還是這副慌慌張張的老樣子啊，跟初見時候一模一樣。朝霧一哂。
「我和你一起走吧，C組下午第一節課要去一樓的家政教室。」朝霧還是居高臨下地笑。
說起來這個女王笑容還是從《真假學園》裡大島優子那兒COPY來的。
「好，好的。」森川點了點頭。
森川的同伴擔心地抓住了森川的手肘，但是森川小心翼翼地掙開了。
朝霧沒有管她們之間的互動，率先朝樓下走去。
原來森川在這些女生裡，扮演著單純懵懂的被保護者的角色啊。
森川很快跟上了朝霧。兩個人一路沉默不語地在教學樓裡繞了一段遠路，來到了空空蕩蕩的美術教室前的走廊。
就拜託你聽一次牆角啦，幸村君。
「雨流宮桑所說的信件，究竟在哪裡？」森川的聲音依然柔弱。
「就在這裡哦。」朝霧把食指貼在唇畔，「寄信人，雨流宮朝霧。」
「雨流宮桑？」森川狀似疑惑道。
「我要追求森川桑的心上人——幸村君。」朝霧道，「森川桑想必是沒有意見的吧？」
「誒？！這，這種事情……我，我並沒有什麼發言權……」森川支支吾吾起來。
「嘛，你知道自己沒有發言權就好。」朝霧強行歪曲了森川的意思，「我可學不來森川的體貼溫柔，還是打直球好了。反正你也看到了，幸村君從來不覺得我煩呢，對於我的加油打氣也全都笑著收下了。只要繼續糾纏下去，幸村君很快就要被我追到手了吧？」
反正她和幸村的交集也只有兩次咯。
「很抱歉，我不能認同雨流宮桑的做法！」森川驀地放大了聲音，「我認為，真正的喜歡，應該是為對方設身處地地思考，不給對方添任何的麻煩！幸村君有自己的生活！恕我冒昧，雨流宮桑根本不瞭解幸村君！」
「你還真會說教，」朝霧默默在心裡把這句話當語錄記了下來，「雖然不瞭解幸村君，但他長得好看嘛。」
「可是我瞭解，」森川的聲音居然帶上了微微的哽咽，「我偷偷地喜歡幸村君……已經那麼久了……我從來沒有想過給任何人帶來不便……也從來沒有打擾到幸村君……只想好好地守護他……」
這些話恐怕還真是真情流露。不過，既然連花城都知道幸村最近總是在美術教室裡度過中午，森川不可能不知道吧。
如果在朝霧面前，森川還抱定著不驚動幸村的想法的話，她早就應該要求朝霧換個地方交談了。
她還當自己是聰明地抓住了不可多得的好機會，借花獻佛，借刀殺人呢。哪想得到朝霧這朵花是自己送上門來的，匕首自然也是心甘情願朝朝霧自己身上捅的。
「如果雨流宮桑真的和幸村君在一起，我會祝福你們的。請不要以我為慮！」森川的自殺式宣言終於講完了。
「當然不會以你為慮啦，」朝霧冷笑，「不管是長相，能力，家世，都是我更勝一籌吧？就算只論性格，幸村君肯定也更喜歡我。」
仁王不是說幸村喜歡有病的嘛！不知道神經病算不算。更不用說朝霧還有偽·白內障。
「今天只是小小地警告你一下罷了，不准接近幸村君。」朝霧開始聲情並茂背臺詞，「這句話也順便傳達給你的那些朋友好了。以你這種懦弱的性格，就算再為幸村君付出十年他也不會明白的！更不用說接受了！」
之所以說是背臺詞，是因為這句話是朝霧從某本純愛小說中直接抄襲來用的，已經在秋月涼身上用過一次了，當時的男主角還是忍足。
「雨流宮桑，對不起……」森川蹲下了身，捂著臉小聲啜泣，「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對不起……對不起……」
哇，厲害。朝霧心裡給森川的智力值又加了五分。
當時秋月涼對自己喊出的話是「雨流宮桑，實在太過分了！」一瞬間聖母氣質盡毀。也虧得秋月妹子同樣使出了眼淚殺，攪得現場雞飛狗跳，愣是沒人觀察她那一瞬失態的樣子有多嚇人。
而現在的森川，還沒有一刻被抓住把柄，完美演繹了楚楚可憐的白兔子。
「吵死了。」朝霧不耐煩道，「總之就是這樣了，滾回去上課吧。」
而後轉身便走。
雖然也沒有走遠，只不過是轉了個彎，繞到了美術教室不靠近走廊一側的玻璃窗邊。
教室裡沒有人，但是畫架上的紙還沾著未幹的丙烯。
幸村果然在教室裡聽完了她和森川的對話，而且選擇了出門安慰森川。
朝霧輕手輕腳推開窗戶翻進了教室。和幾分鐘前相比，幸村和朝霧已經交換了地理位置。
走廊裡傳來不甚清晰的人聲。
「森川桑，這是手帕，請把眼淚擦乾。」少年的聲音溫柔又難藏壓抑，「一起回班吧。」
「不要哭，也不要怕。」白兔子未來的保護者耐心安慰道，「是我給森川桑帶來了麻煩。我不會讓你再因為我的原因，遭受任何打擾了。」
朝霧從門上的貓眼朝外看去。
芝蘭玉樹般的少年，微笑著攙起了綠發少女。少女卻在他的視線離開自己的一刹，露出了奇怪的笑容。
那個笑容，讓朝霧莫名聯想到了《真假學園》裡藏在暗處擺了所有人一道的鼠女。
誒呀呀，兔子布偶裡塞滿了黑色的棉絮哪。
【鑰匙弄丟了】
朝霧估摸著幸村對自己已經起了防備心，這樣一來很多事都要變容易了。
森川和幸村的關係因為走廊事件而小有突破。
朝霧覺得幸村看起來溫柔，實際上是個挺強勢的人，認准了是自己要保護的東西，就不會讓別人碰一下。既然已經承諾森川要保護她，那幸村想必是要踐行諾言，英雄救美什麼的。
朝霧認認真真地從自己的助攻筆記裡挑選出了接下來要做的事情。
說到清純少女因為過於接近校園偶像而遭受的無妄之災，最常見的就是被偶像的瘋狂愛慕者關進器材室吧？
不順手打個電話沖偶像求個救，或者連電話費都省了直接巧遇偶像，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小說女主。
想引一個落單的人走進器材室這種欺負人的傳統高危地點，按常理來說是不太容易的。不過反過來，從森川的角度思考，她應該正迫不及待讓自己出點事好吸引幸村的關注和……愧疚。
朝霧查了一下，二年A組的體育課在星期五下午最後一節。
真是方便到不行。
用新的號碼傳了簡訊給森川，然後在器材室外等著森川心甘情願地「中計」就好了。
森川果然如約出現了。
朝霧在重重合上器材室的鐵門時，忍不住笑了出聲。兩個心懷鬼胎的人都在算計彼此，又都認為對方的險惡用心就是自己的機會。也許在決定了自己命運的神明大人眼中，這正是一出妙趣橫生的喜劇吧？
不論誰占了上風，說到底都是粉墨登場的小丑罷了。
「好好享受你的週末吧，森川桑喲。」朝霧敬業地念完了最後一句臺詞，鑰匙圈套在食指上旋轉地嘩嘩作響。
朝霧沒有器材室的鑰匙，但這種老式的鐵門只需要用□□就可以順利鎖上了。百年名校也有百年名校的苦處，保養上了年紀的建築是相當艱辛的工作。
朝霧招搖過市地從放學後的陣陣人潮中走過，嘴角還噙著一絲高深莫測的笑容。按照計畫，在實驗樓與網球場的夾道，與下課就取了網球包直奔網球場的立海三巨頭擦肩而過。
「今天也請加油吧。」朝霧停住了腳步，側過頭望著幸村的背影，揚聲道，「幸村君。」
幸村頓了頓，回答得禮貌而冷淡，「有勞。」
朝霧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說到氣場，自己只不過是紙老虎罷了。這一點，她比誰都清楚。
「追求幸村君對我來說，一點也不辛苦。」朝霧的聲音不高不低，「所以不必說『有勞』啦」。
花樣作死。
幸村這一次沒有回應她，逕自離開了。柳與真田始終在旁聽著兩人的對話，各自留給了朝霧一個滿含深意的眼神，跟上了幸村。
誒，結果又忘了自己是要扮演牛皮糖的。
與其說是忘記了，倒不如說是懶得去做。反正就算現在拼命獻殷勤，以後也會全都打水漂的。
真是枉負她專業神助攻的金字招牌。
「花城，你還沒回家吧？」朝霧撥通了花城的電話，「你們班的森川撿到了我弄丟的鑰匙，我和她約好了放學在網球場邊上見，不過我不小心忘了，現在已經在回家的路上了，不想折回學校。你去幫我找一趟她吧。」
「你是金魚腦子嗎？！」花城在電話那頭歎氣，「知道了知道了，反正我也在看柳生君的訓練，我在這等一下她好了。」
「她最近不是老和幸村君一起走嗎？八成一會也會跟幸村一起去網球場的。辛苦你咯。」朝霧掛斷了電話。
「等等，森川什麼時候和幸村君一起——喂，喂！不要突然掛電話啊笨蛋！」花城舉著手機，懊喪地在原地轉了個圈。
朝霧就在離她不遠的灌木叢後坐著，花城的大嗓門聽得一清二楚。
畢竟花城是個不可控因素，自己還得親自觀察事態的走向。
沒過多久幸村就出現了。
花城果然在見到幸村的一刹那就激動地跑了過去，在發現森川並沒有與幸村同行的時候，少女臉上的表情又迅速變得猶疑起來。
「幸村君，森川桑沒有和你一起走嗎？」花城歎氣，「嘛……我就說，這怎麼可能。」
幸村最近恰巧處在「森川敏感期」，如朝霧期待般問道，「花城桑有什麼事麼？」
「啊，我在等森川桑。」花城說了實話，「不過找不到她。聽說她最近和幸村君總是一起走，所以問了一下。」
幸村的表情有些高深莫測，「找不到她……麼？」
找不到，那就是出事了。
雨流宮朝霧是頭號嫌疑犯。
朝霧很滿意自己的資訊已經成功傳達給幸村，遙遙沖花城比了個V字手勢，起身走人。
連身為朋友的花城都要利用，自己真是個稱職的惡女。
快點找到器材室然後安慰嚶嚶嬰的森川妹子吧，男主角。
朝霧愉快的心情沒能保持多久。
據說謊話說出來就會變成真的。所以，雨流宮朝霧真的弄丟了她的鑰匙。
這回進不了家門了。所以說得意忘形是大毛病啊。
朝霧的第一反應當然不是原路返回去找自己的鑰匙圈，連帶著家門鑰匙和那把剛剛派上用場的□□，而是慢悠悠地搜尋起了附近掛著「仁王」名牌的住家。
雨流宮藤澤警備隊總隊長——仁王潤治，又名保管著備用鑰匙的少年。
朝霧回家的時候經常能和潤治少年撞上，一來二去兩個人居然也真的發展出了點莫名其妙的友情，可惜同路的時間大多被朝霧的白爛話和潤治的吐槽給消磨，彼此並沒有對對方有什麼深入的瞭解。
不過既然潤治說了，附近只有一家姓仁王，那就總能找到的。更何況這裡的住家只填塞滿了四個街區。
懷抱著這樣的念頭，朝霧成功地浪費了整整三個小時。
仁王家與雨流宮宅相隔的確不遠，要怪只能怪朝霧自己找錯了方向，四分之一的命中率，她偏偏把剩下的四分之三體驗了個遍。
朝霧整理了下制服和長髮，把手搭在了門鈴上。
——「哦呀哦呀，這是打算來找我麼，雨流宮？」
身後響起了戲謔的笑聲。
「在學校的時候倒是沒有發現你對我這麼感興趣啊，噗哩。」
朝霧眼角一抽，猛地轉過了身。銀髮少年微微低頭，似笑非笑地盯著她。
雖然在這種場合見面說起來很離奇，兩個人都依然淡定的不行。
「沒錯，因為我是□□變態的說，仁王君。」朝霧雙手撐著下頜模仿我妻由乃病嬌笑，「桀桀桀桀桀桀。」
……你的笑聲搞錯了，少女。
不過你到底是哪來的信心仁王雅治會放一個□□變態進家門的啊！找自己的弟弟拿備用鑰匙這種話怎麼聽都像是藉口吧？！
【□□進家裡了】
仁王饒有興致地問道，「□□小姐，還要繼續跟著我進屋麼？」
「你的提議很有道理，我一下子就被說服了。」朝霧雙手在胸前擊掌，「請開門吧，我一定會緊緊跟著你的。」
仁王有點吃不消朝霧的不客氣，一手撐在門框上，身體斜倚著牆，不言不語開始思考朝霧的來因。
「我開玩笑的。」朝霧難得收斂了起來，「是這樣，我的鑰匙弄丟了，進不了家門。我搬來這裡還不久，沒有什麼認識的人，只有恰巧遇到後好心幫我搬過一次東西的仁王潤治君還勉強算是熟悉。因為看他是個善良又誠實的好孩子，所以把家宅的備用鑰匙交給他代為保管了。在找上門之前，倒是不知道仁王君是潤治君的哥哥。」
「是這樣啊。」仁王的語調微微上揚，「該說雨流宮的運氣好，總是碰見好人呢，還是責備你太過輕信別人了呢。」
「就算錯信了壞人也沒什麼可怕的啊。」朝霧道，「我只是以自己的好惡來決定要相信誰罷了。」
仁王的視線有些飄忽，「雨流宮，你覺不覺得……」
「嗯？」朝霧茫然地看向他。
「我們的對話像九十年代熱血漫的中二病角色一樣。」仁王低聲笑了笑，隨手打開了家門，側身為朝霧讓出了一部分空間，「請進，□□小姐。一定要緊緊跟著我喲。」
朝霧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他，「該說仁王君的運氣好碰見了我呢，還是責備仁王君太過輕信別人了呢！」
「噗哩。」仁王不接招。
「我回來了。」仁王走進玄關，懶散地朝沙發上的弟弟招呼道，「潤治，有人找你。」
「哈啊？」潤治放下了遊戲手柄，趿拉著拖鞋朝哥哥走了過去，「誰會在飯點跑到別人家來啊。」
「是你的雇主大人啦，潤治君。」朝霧從仁王身後探了個頭出來，「有好好保管我的鑰匙嗎？」
潤治一臉活見鬼的樣子倒退了兩步，「哇啊啊啊白內障大姐！」
朝霧：「……」
仁王：「噗。」
仁王媽媽適時地端著一盤炸天婦羅從廚房走了出來，「啊啦，雅治回家了嗎？潤治為什麼要在玄關叫得這麼大聲？」
「打擾了，我是仁王君的同學雨流宮朝霧。」朝霧俯身鞠躬，「有東西放在潤治君這裡，所以來取一下。」
「是這樣啊。」仁王媽媽和藹地一笑，有些好奇地打量了朝霧一會，「潤治這孩子，同學來了居然這麼沒禮貌。」
「……老媽，她不是我同學。」潤治煩躁地解釋道，「雖然立海國中部和高中部的制服沒什麼差別，但她怎麼看都比我老吧？」
仁王歎了口氣，認領了朝霧這個麻煩，「是我們班的轉學生。」
「誒？不過這孩子說她是來找潤治的……吧……」仁王媽媽陷入了困惑。
「別管那麼多啦，快把天婦羅端到桌上去，老媽。」潤治噌噌噌朝樓上跑去，「我把白內——朝霧姐的東西拿給她就好了。」
朝霧被潤治的稱呼深深感動了。
「一下子年輕了十歲呐。」朝霧滿意握拳，「擺脫了大姐這種稱呼。」
仁王媽媽望著朝霧呵呵笑，「能和潤治都這麼熟悉，你和雅治在學校關係不錯吧？」
仁王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糾纏太久，就順水推舟道，「還行。」
「嗯！仁王君是我的理想型！」朝霧的眼睛像星星一樣kirakira閃。
「哦呵呵呵呵是嗎看來雅治在學校還挺受女孩子歡迎的，真是的，平時看他在家搗鼓那套縫紉工具還真害怕他養成女孩子的個性……」
「不！仁王君非常有男子氣概！將來一定會像劍聖宮本武藏一般成為日本歷史中無比耀眼的存在！」
「沒想到雅治能得到漂亮女孩子這麼高的稱讚呢！」
「正是您櫻花瓣華美而莊嚴的愛滋潤了他的未來！」
……
……
把雨流宮朝霧放進家門，真是個無法挽回的巨大錯誤。
從熱血漫中二病角色硬生生被塑造成了大河劇裡秉持武士道精神的櫻花劍客，仁王雅治覺得自己的心理承受力又再上了一個臺階。
潤治很快把朝霧的備用鑰匙拿了下來。
「給您添麻煩啦。」朝霧接過鑰匙，規規矩矩朝仁王媽媽又鞠了一躬，「請繼續忙吧。」
「拜拜，白內——朝霧姐。」潤治也沒起留飯的心思，畢竟大家還沒熟到那個地步。
「我送你。」仁王倒是紳士，「天黑了。」
仁王媽媽沒什麼異議，反正是住在附近的少女，一來一去，也不會耽誤飯點。
倒不如說，在用母愛哺育了三名性格迥異的子女之後，連朝霧這種前所未見的奇葩在仁王媽媽眼中也變成了普普通通的可愛少女，看著順眼得很。
朝霧說了兩句客套話後，就屁顛屁顛跟著仁王，重新投入了屋外黑夜的懷抱。
「原來只要這麼一點時間就能走到了啊。」朝霧站在自己家門口咋舌，不敢想像自己因為走錯了路口而白白浪費了三個小時。
「確實很近。」仁王狀似漫不經心地打量著夜色下的雨流宮宅，肆意生長的九重葛已經能從二樓陽臺覆蓋一樓的牆面，過大的庭院裡空空蕩蕩什麼也沒有擺放，整棟建築並沒有人氣。
這就是雨流宮朝霧的容身之所啊。
「可惜仁王君有早訓和晚訓，今天還是第一次在附近見到你。」朝霧慢吞吞地開門，「有緣再見咯，今天麻煩你了。」
「看來我和雨流宮一定有緣。」仁王狡黠笑。
同班同學怎麼可能不見面啊，白癡。
「我知道，你是自願調戲我的。」朝霧嚴肅地望著他，「別說了，我都懂。」
「看來今晚最後一場演出是諜戰片。」仁王處變不驚。
朝霧終於忍不住流露出了些微的笑意，「是！」
總覺得仁王君很快就能接收她的腦電波了呢。
棋逢對手也好，神經病到一處也好，朝霧在仁王刻意的寬容下，找回了一絲難得的快樂。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2-9 08:56
【惡女花魁】
立海大附屬高中的三千名在校學生中，有多少幸村精市的愛慕者呢？
週六的清晨，朝霧獨自走在海濱道上。
平日裡這個時間，海濱道上都會有三三兩兩的立海學生結伴上學，單車和轎車與行人擦身而過時在陽光下揚起細碎的塵埃。
然而今天還會到校的人，大部分都是週末練習的運動類社團成員。剩餘的小部分裡，還有一小撮是為這些社員而來。
從三千人裡找到幸村精神的忠實追隨者，聽起來簡直像天方夜譚。不過，從特意在週末跑來學校看網球部訓練的女生裡找到幸村精市的忠實追隨者，就是易如反掌了。
朝霧從容不迫地在網球場的鐵絲網外轉悠了起來。
碰到仁王或花城，那她就是來找鑰匙的。
碰到幸村，那她就是來應援的。
碰到森川麼……那她就是來「檢查森川有沒有死在器材室」裡的。
總之她有一萬個理由為自己開脫。
要從那些喜歡幸村的女生裡挑選出頭腦簡單又容易被煽動的「問題兒童」，說服她們成為自己的同盟，難度還真大。尤其是她已經不是冰帝明星而是立海的新人轉學生了。
朝霧找了個高處的位置坐下，開始了漫長的一整天的觀察。所幸居然沒有認識的人注意到她。
午休的時候朝霧還是花了點心思一路去找自己的鑰匙，遺憾的是沒能找到。不過重配起來倒也方便，朝霧不是很心疼這個。
枯燥的一天終於進行到了四點。距離網球部部活結束還有一個小時。
朝霧霍然起身，朝著自己千挑萬選選中的幾位少女走了過去。
「打擾了，我是二年C組的轉學生，雨流宮朝霧。」彬彬有禮的語氣，具有感染力的笑容，端莊大氣的舉止，一舉一動都不再是人前神經兮兮的電波女，「打算請大家一起喝一杯下午茶。沒有什麼要緊事，只是相當中意大家罷了。」
接受邀請吧。然後在未來的某一天，深深地懊悔今日的盲目吧。
朝霧優雅地率先轉身，朝著校門走去。
六個彼此互不熟悉的少女面面相覷了片刻，由其中一個帶頭，狐疑地跟上了朝霧。
就是因為你們一看就好騙，才會選中你們啊。
咖啡店裡，一道道精緻的甜點依次被擺上了桌，包括一盤王冠蛋糕。栗子奶油散發著馥鬱的甜香，蛋糕被圈在圍成王冠的硬紙中央。
蛋糕裡藏著一枚小小的人偶，吃到的孩子就有權戴上王冠。
「依次自我介紹吧，以後就是朋友了。」朝霧舉刀開始切割王冠蛋糕。
二年A組，相原香織，朝倉陽子。二年B組，清水栗子。同班，林雅美。E組，柴田美咲，橫山由加奈。
「貿然請大家過來小坐，主要還是因為，我們都有著共同點呐。」朝霧把第一份蛋糕遞到了相原香織的盤子裡，「長相也都還不錯，朋友卻沒有多少，雖說如此，還是渴望能擁有一個小圈子的友情和溫暖。以及，喜歡幸村君。」
沒有人開口說話。相原原本已經舉起了叉子，手一抖又讓餐叉咣當一聲跌入了瓷盤。
「我想要追求幸村君的傳言，想必大家也聽說了。」朝霧把第二份蛋糕遞給了朝倉陽子，「那個也算是同學的誤傳吧，雅美也知道，我們班的中島桑呐，總是喜歡大驚小怪的。」
明明是從來沒有說過話的林雅美，卻親昵地叫了對方的名字。而她在無形的壓力中點頭默認了朝霧的話。
「我只不過是，對癡心妄想要追求幸村君的森川奈奈，心有不滿。」第三塊蛋糕分給清水栗子，「這個蛋糕用了栗子奶油，和栗子一樣甜美喲。」
清水栗子有些羞澀地笑了笑，聽得更加認真了。
「我們班的森川？！」相原驚呼，「啊，她的確是和我們班另外幾個喜歡幸村君的女生玩得很好……難到她們最近幾天總是湊在一起說悄悄話，就是在給森川出主意？」
也有可能是在說雨流宮朝霧的壞話啦。
「明明什麼都很平庸，居然要追求幸村君，」朝倉有點沉不住氣了，「平時總是一副保守的模樣，根本就是做做樣子吧！」
「我不能認同類似森川桑的做法。」朝霧把第四份蛋糕遞給了林雅美，「我認為，真正的喜歡，應該是為對方設身處地地思考，不給對方添任何的麻煩。幸村君有自己的生活。騷擾幸村君，糾纏幸村君的人，根本就不是真正的瞭解他！」
怎麼樣，這些臺詞也很熟悉吧。
「請大家來和下午茶，只是想拜託大家，和我一起守護幸村君，以及我們這一份，純粹地憧憬著幸村君的心情。」第五份蛋糕給柴田美咲。
「另外，我因為謠言的關係已經被孤立和排擠了。我想要……和大家做朋友，分享所有的心事。」第六份是給橫山由加奈的。
朝霧對著逐漸信服與感動的六人，起身鞠躬，說出了最後一句話，「今後，請多指教！」
最後一塊蛋糕留給自己。
我只是替你們說出了心裡話而已，如何？感同身受嗎？
下午前還互不熟悉的少女們，在走出咖啡館的時候，儼然已經成為了笑鬧成一團的溫馨小團體。
朝霧一個人留下來慢慢吃完了自己的蛋糕，牙齒與舌尖觸碰到了某種堅硬的固體，面無表情地吐出後一看，果然是那個人偶娃娃。
朝霧輕聲哼著歌，托起硬紙王冠，輕輕戴在了頭上。
今天運氣真好啊。
星期一。
下午最後一節課的鈴聲響起後，森川照例是被朋友們簇擁著走出教室的，對著幸村露出感激又略帶局促的笑意，不引人注意地搖了搖手。
幸村溫柔地點頭回禮。
這時森川忽然被重重地撞了一下，整個人踉蹌著跌坐在了地上。
她抬頭，撞倒她的相原香織淡淡地道了一聲歉，轉身就要走出教室。緊跟在相原身後的朝倉陽子卻對她粲然一笑，輕輕把她拉了起來。
那個笑容卻讓森川感到了微妙的不舒服。
她目送著相原與朝倉手牽著手來到了B組門口與一名稍顯羞怯的少女會和，三人一起朝著C組走去。
森川的朋友們小聲埋怨了相原幾句，與森川一起朝著樓梯走去。
森川不經意地在樓梯轉彎處回頭望了一眼，堪堪迎上了一道冷漠而熟悉的視線。
雨流宮朝霧。
只不過是幾天的時間，她不再是一人行動的奇怪女生。與自己一樣，她被朋友們緊緊簇擁在中央。自己是朋友中最弱小的被保護者，而她卻是幾人中最強勢的無冕女王。
為什麼那些自己並不熟悉的女生們要用與雨流宮朝霧一樣刻薄的目光注視著自己呢？森川有些恍惚。她們，下一次把自己推向危險會是什麼時候呢？
那樣冰冷刺骨的美麗啊。
簡直就是一位，惡女花魁。
【雙線助攻】
二年A組的森川奈奈，表面上是個草食女，私底下竟然不顧廉恥地對網球部的二年級部長死纏爛打，連同班的女生都看不下去了。
難聽的流言在立海大的女生中如瘟疫般被擴散了開來。
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卻是最近在男生中小有名氣的二年少女組，名稱是從早安少女組得到的靈感。七個總是同進同出的漂亮高二女生，想不引起注意也難。
雖說也有女生會偷偷議論說這七人原本人緣都不怎麼樣，但現在既然七個人已經抱了團，這種說法也多少有點站不住腳了。
七人的組織者，同時也是最常缺席的那一位是，雨流宮朝霧。
翹了群聚跑來找花城吃午餐的朝霧情緒不是很高昂，「今天校餐廳居然不供應烤鱈魚。」
「烤鱈魚不都是在早餐時候吃的嗎，Ahokiri！」花城對朝霧的飲食習慣相當不以為然，「再說你也買到花枝丸了啊。」
「不說這個，你跟柳神的進展怎麼樣了？」朝霧挑起兩個花枝丸塞進嘴裡，一個腮幫子裡藏了一個。
「……你是倉鼠嗎？好好咀嚼食物！」花城用筷子沒沾油的一端戳了一下朝霧的左腮，沒精打采道，「也就是遠遠地看著柳生君訓練吧。上一次本來是豁出去要去抱柳生君的，結果被你這個白癡撞見了……」
「柳神喜歡成熟嫵媚的歐內桑的說。」朝霧想起了仁王的話，「打個比方吧，你是清湯掛麵，柳神喜歡激辣拉麵。」
花城良久沒接話。
朝霧茫然地咽下了花枝丸，抬頭看向對面的花城。
「石，石化了！」朝霧驚歎，「以雨流宮朝霧的名義命令你保持這個姿勢直到下巴脫臼！」
「沒有Geass也想下達這麼過分的命令嗎！」花城再次暴起傷人。
「不過，你除了平胸之外，身材還是不錯的。」朝霧認真道，「沒關係！這不妨礙你散發出成熟女性的魅力！要不要試試我的改造計畫！」
花城的神情有些動搖了。
「反正以你現在和柳神的距離，改造的後果再糟也糟不到哪去了。」朝霧擺出掏心掏肺的談心姿態。
「說得也是……」花城蔫了，「那就試試吧……」
朝霧打了個響指，「撒，柳神，沉醉在花城的美技下！」
「其實你是在演自言自語的羅密歐吧。」花城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又懸了起來。
放學後，朝霧又一次翹了七人組的下午茶，把花城拎到了小田急百貨。
「時間才四點不到。可以幫你搞定全套裝備了。」朝霧看了眼手錶。
「不要太誇張啊。」花城擔心地囑咐了一句，「雖然早就知道你這傢夥對正常人的標準沒什麼概念。」
首先購入的是休閒款的純棉黑襯衫。
OL風的雪紡襯衫倒是另當別論，大部分襯衫都是□□穿了才會暴扣加變形的貧乳好基友。
然後是森系的墨色長裙，寬鬆的裙擺遮掩了腿部一切缺點。
牛骨手鐲和銀項鍊也只是普通的款式，只有半框的平光眼鏡有點不舒服。
「也不是多厲害的裝備嘛。」花城換裝完畢，送了口氣。
朝霧不屑笑，從包裡取出梳子，把花城的頭髮強行梳成了中分，「照鏡子去吧知性歐內桑。」
花城對著試衣間外的等身鏡默默震驚了。
「感覺怎麼樣？」
「……老，老了六七歲。」花城有些結巴。
「恭喜你，這樣就可以蒙混過柳神了。」朝霧歡歡喜喜地拍了拍花城的肩，「去吧，以成熟女性的身份，俘獲他的芳心！」
花城彆彆扭扭地望著鏡子裡的自己，半晌才比了個V字，「為了柳生君……被你糟蹋也沒什麼……加油！」
「聽起來就像如果你不跟我交往我就讓柳生家破產一樣。」朝霧懷念起了冰帝，「忍足的純愛小說裡都沒這種橋段。」
「不過這身衣服什麼時候能派上用場啊？」花城猛得想起了問題的關鍵。
朝霧虎軀一震。
「你該不會也想不出來吧？！」花城的怒值又滿了。
「隨機應變隨機應變，」朝霧權當哄小孩，「不過髮型和平光眼鏡就保持這樣吧，姑且試試柳神的態度會不會有變化。」
花城答應了。
朝霧沒有留下與花城共進晚餐，而是請了剛剛團結在一起的六人吃西餐。
「呐呐，朝霧有聽說最近關於森川的流言嗎。」朝倉還是沉不住氣的老性子，「嘻嘻，惡人被戳脊樑骨咯。本來就該這樣嘛，誰讓她黏在幸村君身邊。」
「我是聽說了沒錯。」朝霧切下了一小塊牛排放進了嘴裡，細細咀嚼了許久才咽下去，「不過幸村君本人還沒有吧。」
「誒？這種事讓幸村君知道不太好吧？」柴田笑著搡了一下朝霧的肩膀。
「唔，幸村君如果知道了，說不定會出面替她澄清呢。」朝霧放下了刀叉。
「那種事，怎麼可能！」朝倉也笑了，但聲音莫名透著一絲緊張，「不過拿這個當成藉口和幸村君搭訕也是個好主意哦∼」
朝霧沒有說話。
可不可能，就交給你自己去求證了。
「不，森川桑並沒有像傳言中那樣對我糾纏不休。」幸村困擾地看著面前的少女。
柴田美咲，國中時的同班同學，不過與自己一直不算熟悉。身在E組的柴田居然在校門口和自己「偶遇」後，冒冒失失地向他求證關於森川的流言是否屬實，實在不太正常。
要麼是柴田另有想法，要麼就是這些流言……愈演愈烈了。
柴田是今天第三個向自己求證的女生了。同班的朝倉和相原先後在自己身邊沒人的時候求證了同一個問題，而他也像對森川承諾的那樣，極力說服著同學相信森川的無辜。
因此，在對於柴田的突兀舉止的兩種猜測中，幸村不假思索地選擇了相信後者。
這麼說來，找上森川麻煩的雨流宮，就是最早從流言散佈者口中得知消息的人之一了吧。
幸村不動聲色地眯起了眸子。
森川究竟得罪了什麼人呢。
幸村替森川開脫的傳聞又一次在少女的交談間擴散了開來。
森川在聽說這件事後，在座位上露出了蒼白而堅定的笑容，全然是一副被還回了清白、委屈得以告解的模樣。
只是這一次她的好朋友們沒有圍繞著她七嘴八舌地安慰，而是目光異樣地在她看不見的角落，開始了對她的議論。
「不是吧？幸村君居然親自出面替她洗白？」
「還真羡慕奈奈醬。我都想被大家傳那樣的流言了呢。」
「別這麼說嘛！你比森川可愛多了！才不會被大家說是惺惺作態什麼的呢！」
「也難怪……朝倉和相原會那麼討厭森川啊。」
【太善良了】
自己的澄清並沒有讓森川從窘境中得以解脫，幸村很快意識到了這一點。無形中有一股力量在凝聚著厭惡森川的少女們。再這樣發展下去，事態就要控制不住了。
偏偏森川什麼也不和自己抱怨，哪怕自己開口主動詢問，森川也只是沉默又蒼白地微笑著搖頭，告訴他自己很好。
想不到外表看起來像兔子一樣乖巧膽怯的森川，也有著倔強的一面呢。
幸村漸漸發現自己開始關注起了森川的生活。這種關注起於他的愧疚，但也不再僅僅是出於愧疚。
連帶著，他的保護欲也越來越強烈了。
沒有朋友願意和你一起吃飯麼？那我就留在教室陪你好了。
週末也沒有打發時間的同伴了麼？來看我的畫展如何？
你又被人在背後故意大聲議論了啊。不要緊，我會陪你說話逗你開心。
幸村以明確而強硬的方式無聲地警告著藏在暗處的人，森川奈奈在他的保護圈裡。
朝霧倒不認為自己對此可以領頭等功，她只是不斷在給森川創造機會，吸引幸村的注意力而已。幸村會在意她，多半也有森川自己的功勞在內吧。
甜美的外表，輕細的聲音，一味退讓和包容別人的惡劣，卻也有著自己的堅持和溫柔。其實森川她……和幸村不是很配嗎。
至少森川要比自己挑選出的六名少女要聰明得多呐。
事情發展得比想像中順利得多，朝霧盤算著可以由他們兩人發展一陣子，再一鼓作氣幹一票大的，迫使幸村承擔起責任給森川一個名正言順的身份留在自己身邊。
十月的天氣還不算寒冷，但是被當頭澆了一身冷水會是什麼感覺呢？想必不會好受到哪去吧。
「聽說了嗎？森川今天被人堵在洗手間裡潑水了啊。 」柴田把新聞當作笑話分享給了大家。
「我知道啦。不過教導主任和風紀委員趕到的時候，森川不肯說是誰帶頭做的。」清水栗子接過了話端，「對了，朝霧，你還不知道吧，風紀委員長就是我們班的真田。」
「是這樣啊。」朝霧點頭。
這件事實在與朝霧沒什麼關聯。立海這種歷史氣息濃厚的百年名校，校風要比冰帝的開明大氣要來得嚴謹沉穩得多，在某些地方說是古板也不為過。沒想到在校園暴力事件上，立海的惡女們也沒有比冰帝的名媛遜色多少，只不過套路要老一點，淨是些被用爛了的手段。
朝倉沒有笑，「是哦。然後幸村君把自己的制服外套借她了。」
七人驟然陷入了死寂。
「幸村君，該不會真的被糾纏出好感了吧。」朝霧咋舌，「這樣的話……如果要守護幸村君，我們豈不是也要認同森川——」
「別開玩笑了！」朝倉失態地尖叫道。
朝霧立刻拍了拍她的脊背，安撫道，「如果事實如此的話，我們也只能接受了。雖然森川配不上幸村君，但為幸村君帶來幸福，不是好事嗎？陽子暫且拋開那些難聽的流言，去發掘一下森川的優點怎樣？」
「幸村君絕對不會對她有興趣的。」朝倉搖了搖頭，緊繃如弓弦的身軀卻在朝霧輕柔的撫摸中慢慢放鬆了下來，「連那種噁心的人也要去發掘優點，朝霧你未免也太善良了，以後會吃苦頭的。」
「到時候陽子要保護我啊。」朝霧揚起了唇角。
人類真是感性的生物。親近自己的人，就武斷地認為是好的。阻礙自己的人，就盲目地評判為壞的。
所以遇到是非問題的時候，能夠依靠的從來不是真相或證據，而是自己的支持者的數量啊。
幸村是在音樂教室門口截住了故意落單走在最後的朝霧。
「雨流宮桑，打擾了。」幸村的禮貌依然無可挑剔。
「幸村君是懷念起我的加油了嗎？」朝霧抬頭看著他笑，「其實我一直都在你背後注視著你喔。」
「不。」幸村蹙起了眉，目光犀利冷冽，「雨流宮桑應該知道我是為誰而來的吧。」
朝霧平靜地與幸村對視著。
「請停止針對我們班森川桑的攻擊。」幸村抬起了下頜，「言語上的詆毀也好，付諸行動的欺負也好，我不想再聽到或者見到了。」
「幸村君在請求我啊。」說到招人討厭的本事，朝霧已經當然不讓了，「不過你是以什麼身份替她出頭的呢？」
「雨流宮桑難到不是因為我的緣故，才——」
「幸村君認識冰帝的網球部部長跡部景吾麼？我一直認為他是我見過的人中最自戀的。不過看來幸村君要刷新自戀的上限了啊。」朝霧極盡所能地刻薄道，「我的確是幸村君的追求者之一沒錯啦，反正大家都很喜歡你的臉嘛，身高也OK，還是帶領網球部拿過全國冠軍的部長，畫畫也很好，為人也彬彬有禮的，怎麼說呢，就是完全能滿足少女夢想的男生嘛。不過我犯不著為了你吃醋吧？」
幸村的眉頭竟然舒展了開來，不怒反笑。
真是個表裡不一的人，雨流宮桑。你在心裡一定是這麼想的吧。明明自己都親耳聽到雨流宮是如何要脅森川的了。
「流言也好，惡行也罷，那都與我無關。」朝霧舔了舔嘴唇，「你還是別在我身上費心思了。」
朝霧的話頓住了。
幸村瑩潤修長的手攤開在了她的面前，手心裡臥著一枚鑰匙圈，上面系著兩把鑰匙。
「這是雨流宮桑的鑰匙。」幸村微微一笑，「先別急著否定，聽聽我是怎麼猜到失主的吧。」
「我們班的花城桑告訴我，雨流宮桑上個星期五在找自己弄丟的鑰匙，你的原話是：鑰匙被森川桑撿到了。」
「不過撿到鑰匙的人是我。說來也巧，不知道為什麼其中一把能夠打開器材室的鐵門。而那天下午，森川桑被鎖在了器材室裡。」
「第一個認出另一把鑰匙的人，是與雨流宮桑同班的仁王。他說，這是雨流宮桑的門鑰匙，因為他正巧見過備用的。」
「對於這些巧合，雨流宮桑有什麼好反駁的麼？」幸村的笑容巋然不動。
朝霧語塞。
人證物證俱在，看來是逃不掉了。連帶著別人的黑鍋她也要一併背到底了。
「其實我原先對雨流宮桑有些興趣，你很漂亮，言行舉止也大方坦誠。」幸村突兀地開口道，「可惜的是，似乎你的優點也僅限於此了。連坦誠這一點也要被劃掉了。」
你的話沒說完吧，幸村君。你的眼裡還滿滿地寫著對我的嘲弄呢。你一定是在嘲笑我，實在太蠢了，蠢得一下子就穿幫了吧。
朝霧回之以一笑，目光透過鴉羽般的睫毛，直勾勾地落在了幸村的身後。
氣喘吁吁的綠發少女慌亂地沖下了樓梯，踉蹌著奔向音樂教室的門口，然後——
張開雙臂擋在了朝霧身前。
「請不要為難雨流宮桑！」少女柔弱的聲音帶著哭腔，「幸村君，我真的沒有被欺負，請不要為我出頭了。」
幸村的眼中掠過一絲震驚，而後便是無奈與了然。
「……奈奈。」
「對不起，雨流宮桑……」少女啜泣著垂下了頭，「我還是給你添麻煩了……請快走吧……我一定會攔住幸村君的！」
「哼，隨你吧。」朝霧冷哼了一聲，轉身就走。
莫名的煩躁了起來。
明明演技都是一樣的一流，為什麼你是女主，我是反派呢。
不過說不定你也在妒恨我吧。為什麼你的處境那麼狼狽，而我風光得像是女王。
她走得很快，快到幾乎將少年無奈又心疼的溫柔話語甩在了身後。
「奈奈，你太……善良了。」
「不過沒關係，你只要繼續這麼善良下去就可以了。我會保護你的。」
「這是承諾。」
沒錯，我也只要繼續這麼惡毒下去，就可以了。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2-9 08:57
【單車play】
既然森川奈奈的事基本可以收尾了，那自己目前的工作重心就是柳生和花城了。
放學回到家中，朝霧舒服地窩在沙發上，翻開筆記本，開始修改內容。
【1.花城直葉柳生君】保留。
【2.森川奈奈幸村君】打鉤。
至於第三條……
【染了白髮的狐妖君仁王雅治】
朝霧的筆觸停頓了片刻，杠掉了那一行字，改成了【3.中島繪裡仁王君】。
她有些不情願地承認，自己並不想助攻第三對。
總覺得中島並不適合仁王啊。
不過當前還是先去照顧一下花城的未來幸福吧。
朝霧撥通了花城的電話，「我們去跟蹤柳神吧！看看他放學後都幹些什麼，方便以後給你製造機會！」
「誒？！！！！！！！！」電話那端傳來一聲尖叫，震得朝霧險些丟開手機，「怎麼可以對柳生君做出這種事！」
朝霧歎氣。花城在某些地方正直得過了頭。果然還是要先給她洗個腦麼。
電話那頭詭異地安靜了幾秒，花城壓低了嗓門快速問道：「什麼時候，在哪見！」
朝霧：「……」
看來是自己高估她了。
最後兩個人約好早早解決掉晚飯，七點校門口見。網球部的部活也差不多就是那個時候結束了。
「穿便裝啊，便裝。不顯眼的那種。」朝霧不放心地叮囑了一句。
「明白明白。」花城難忍興奮道，「你看我們要不要戴上口罩還有——」
「你以為我們是要去北京旅行嗎？」朝霧不客氣地捅了花城一刀。
結果見面之後，朝霧穿了開衫格裙和制服鞋，用圍巾捂住了臉的下半部分，看起來像是個中規中矩的女中學生。而花城卻穿了黑衣黑裙黑絲，連帶著用一副巨大的墨鏡擋住了大部分臉。
「怎麼樣∼」花城開心地原地轉了一圈。
「……天都黑了還戴著墨鏡，」朝霧淡定自若，「這回柳生君絕對不會發現你在偷窺他了，他會以為你瞎。」
花城：「……」
兩人直奔學校對面的麥當勞，各點了杯熱飲握在手中，靠著窗坐在了角落裡。一杯飲料見底，網球部眾人的身影終於出現在了校門口。
率先走出來的是牽著手的切原和辻真紀。朝霧居然對這對海帶妖怪和貧乳蘿莉有印象。
「前輩們明天見！」辻踮腳揮了揮手。
「現在跑還趕得上下一班電車！」切原拖著明顯沒有運動細胞的貧乳蘿莉一路狂奔而去。
接著，吹著泡泡糖的紅發少年一面對著光頭少年嘲笑著切原，一面跟光頭少年勾肩搭背朝車站走去。
隨後是騎著單車並肩離開的仁王和柳生。
花城眼睛一亮就要衝出門跟上去，硬生生被朝霧給拖住了。
朝霧的視線落在柳生之後的三巨頭身上。
為首的幸村身旁居然跟著靦腆笑著的森川。真田和柳識趣地站在了幸村的另一側。
「原來你沒騙我……」花城瞪大了圓圓的眼睛，「森川真的跟幸村君走在一起。」
「嘖嘖嘖。」朝霧咋舌，「還以為幸村是油鹽不進的人，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了。」
花城雙手捧臉作嚮往狀，「說不定柳生君也只是看起來難搞定而已。」
「是不是還要看你自己了，」朝霧目送著三巨頭離開，驟然起身，大步朝著門外走去，「跟上！」
「是！」
……不過你倆打算怎麼用腳追上騎車的人啊。
朝霧在氣喘吁吁地跑過第二條街道的時候，終於開始被迫思索這個問題。
「不不不不行了，」花城哀嚎，「快跟不上了！」
「那那那那今天就追到這裡好了……」朝霧雙手撐著膝蓋，「在這個，十，十字路口，柳神就和仁王，分，分道揚鑣了啊。看來，明，明天直接在這裡等，落單的，柳神，就好了。」
「好好好好好！」花城猛點頭。
「明天見！」朝霧再一次加速跑沖了出去，留給花城一個路燈下奔跑的背影。
「誒？！」」花城愕然，「你要幹嘛？！」
「我不要再跑回家了啊！！！！！！」朝霧的聲音在風中飄蕩得越來越遠。
花城目瞪口呆望著朝霧加速跑，起跳，然後——
成功扒上了仁王的單車。
花城少女，恭喜你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呀咧呀咧，仁王君，真是命運的邂逅嗯哼哼哼。」側坐在後座上的朝霧毫不客氣道，「既然這麼有緣能在回家路上碰到就有勞你送我一程了。」
仁王起先只覺後座一沉，轉身朝後看去的一瞬間又被飄逸在風中的淩亂紫發糊了一臉，緊跟而來的是後座少女戲劇性的開場白。
這下他知道自己遇到誰了。
「……夜安，雨流宮。」仁王有些好笑，「這回又是托命運的福。」
朝霧全無愧色地點頭，「都說了我是神明大人的使者了嘛，當然要受命運的眷顧了。」
今天也一樣中二呢。
仁王沒甚意見地踩起了腳踏，「坐穩。」
話說這傢夥用的洗髮水，是草莓味的啊。仁王不動聲色地揚起了嘴角。
「雨流宮，你——」
「我很輕，你騎得一點都不累。」朝霧打斷了仁王的話，「啊，雅治，為什麼你偏偏是雅治呢？否認你的習慣，拋棄你的傳統吧；也許你不願意這樣做，那麼只要你宣誓做我的車夫，我也不願再走路回家了。」
仁王沉默了片刻，「一會就到下坡路了，風大，記得不要說話。」
「放心吧。」朝霧對他的體貼表示感動，「我不冷。」
「……我冷。」
朝霧在後座哧哧笑了兩聲。
仁王覺得頸項一暖，被帶著體溫的圍巾輕輕裹住。
「謝謝。」少女在他身後悄聲道，「又給你添麻煩啦。」
「噗哩。」他放慢了騎車的速度。
朝霧真的很輕。載她一程，不算麻煩。
柳生其實早就注意到了身後鬼鬼祟祟的人影。他一直用眼角的餘光小心地觀察著。
明明自己騎著單車，那個單薄的影子居然緊緊跟在自己身後。詭異的是，自己在十字路口停車等紅燈的時候，影子居然也停住了腳步，簡直像是為了跟自己保持刻意的距離。
該，該不會是……那種生物吧……
柳生心裡發毛。
然後頭也不回地，飛速騎回了家的方向。
【碰瓷成功了】
第二天放學，又是週五，朝霧和花城直接守在了十字路口旁的甜品店。
花城先回了一趟家，把衣服換成了上次買的那一套。
直到將近八點還沒有等到柳生和仁王。今天立海的訓練似乎強度大到了誇張地程度。
幸村和森田的進展日漸明朗，七人組的相處氣氛變得壓抑了起來。儘管如此，對於同一個人的不滿，反而加深了彼此間的友誼。旁觀了這些的朝霧，連逃開集體活動的藉口都不願再找了。
說來也可笑，明明她是手段最激進的人，卻也是唯一一個並不真的討厭森川的人。
朝霧有一搭沒一搭地回著花城的話，把面前的榛子巧克力蛋糕給戳得亂七八糟。
「你們這些禦曹司每個月的零花錢真的有幾十萬嗎？」花城好奇地問道。
「加上生活費的話，十萬還是有的。」朝霧如實通報，「不過我來神奈川也算是被家裡的長輩懲罰了，正常情況會更多一點。」
「哇……」花城羡慕。
「其實反而是興起時間較晚的姓氏會富有一點。」朝霧吃了一口蛋糕，「比如所謂的暴發戶。我家和幸村君的情況會像一點，都是舊式的大家族。不過說到豪門，果然還是跡部比較有說服力吧。」
「柳生君家也是一樣的情況嗎？他父親是內科醫生。」花城有些扭捏，八成是腦補了老牌校園貴公子的戀愛故事。
「我也不是很瞭解。」朝霧沉吟，「也有那種代代從醫的世家，在業界的影響力很大，冰帝就有那種家族出來的學生。不過前途被限死了也不是好事吧。柳神家應該只是家規偏嚴的傳統書香門第。」
花城拼命點頭。
「啊，來了來了。」朝霧趴在玻璃上仔細看了看，「就是現在，快！按計劃來！」
花城迅速沖到了柳生即將經過的位置，沖朝霧比了個OK的姿勢。
朝霧會意，藏在自動販售機後，精准無比地把寫著花城直葉四字的筆記本扔到了單車道上。
就在柳生與仁王分別後獨自轉彎的一瞬間，花城「啊」了一聲沖到了車道上，撿起了筆記本。
柳生的車驚險地在花城身前刹住了。
「Ecstasy！」朝霧脫口而出。
這是她的小學同學白石藏之介的口癖。
對於小學生來說，這個單詞已經算是極為生僻高級了。也難怪掌握之後的白石那麼愛用。
不過那之後朝霧，不，嵐就出了車禍。不知道現在已經升入國中的白石還有沒有保留著這個口癖了。她陷入了一種莫名惆悵的情緒。
「柳，柳生君。」花城的聲音聽起來很緊張。
「啊。」柳生觀察了片刻，才認出自己險些撞上的人，「花城……桑？」
眼前的少女著裝風格與平日裡的氣質相差太多，他還是被衝擊了一下。
未免也太成熟了點吧。話說那個中分和眼鏡是怎麼回事。槽點太多一時不知從何下手了啊。
等等！柳生比呂士，你是紳士！怎麼可以做出吐槽女孩子這種失態的事來!
柳生深深沉浸在了自己的內心掙紮裡。
「抱，抱歉，因為我的失誤，差點連累柳生君。」花城緊張地揪著裙擺，「那，那個……我……」
「沒事。」柳生回過了神，「花城桑沒有傷到就好。」
朝霧一個眼刀飛向花城。
「啊，啊！」花城大叫一聲，深吸一口氣，以劈叉的姿勢穩穩在柏油路面上坐了下來。
「腳好像扭了……」花城星眸含淚。
柳生：「……」
太假了。你是在跳四小天鵝嗎。
朝霧則是完全被鎮住了。
花城在地上那個扭曲的坐姿，是真的把腳扭到了啊！
話說這貨為了柳生連自扭腳腕都做得出來也不值得驚訝，畢竟第一次見面她就直接從樓梯上跌下來了。
大概在花城簡單的世界裡，這就是最好的辦法了。
柳生的紳士素養鞭策著他有所行動，因此在無奈地思考了幾秒之後，柳生還是乾脆地下車把花城公主抱了起來。
「失禮了，我送你去醫院。「少年透過鏡片低頭注視著痛苦地流下生理性淚水的少女。
花城幸福地閉上了眼。
朝霧仿佛聽見了花城在自己耳邊尖叫：「想不到柳生君真的喜歡成熟的扮相啊！」
朝霧慚愧掩面。真是白受一功。
不過花城的尖叫就算是幻聽也好恐怖啊！！
柳生和花城相偕離去，朝霧松了口氣，朝著家的方向走了過去。
「好討厭走路的感覺∼」朝霧用某部十月番的OP的調調唱了起來，「單車∼機車∼電車∼飛機∼潛艇∼高達∼EVA二號機∼不管是什麼都好∼來接我吧∼」
一輛黑色的Limo無聲無息在朝霧身邊停了下來。後座的玻璃窗被降了下來。
「既然這麼不想走路，那就上車吧。」傲慢而不容置疑的聲音伴隨著車門打開的輕響，令朝霧猛然停住了腳步。
「你沒有駕駛高達來啊。」朝霧望著車內神色不耐的青年，脫口而出，「景吾。」
「……」跡部頓了頓，把手搭在了車門上，逕自囑咐前座的司機道，「本大爺改主意了，開車。」
比他更快的是強行拉開車門坐了進去的朝霧。
因為跡部打開的是自己這一側的車門，因此猝不及防的跡部根本沒給朝霧騰出坐的位置。結果就是朝霧卡在了自己與前座的空隙之間。更確切的表達是……懸掛在了狹小的空間裡。
就算你不想坐在跡部的腿上也不用紮馬步吧？！你還記得自己也是個大小姐嗎？！
跡部一手撫上抽搐的眼角，強忍著怒火挪開了位置。
朝霧舒舒服服地在真皮座椅上歇了下來，「開車吧，我家在前面那個路口左轉然後下一個坡就到了。」
「你最近計程車坐多了吧。」跡部不客氣地點評她熟門熟路的語氣。
「你是在暗示我一會下車要付錢和小費嗎？」朝霧迅速反擊。
「……」跡部做了個深呼吸。
朝霧注意到他還穿著被汗水打濕的冰帝隊服，看來今天他是來找立海的人打球了。也難怪今天立海網球部的人這麼晚才回家。跡部連頭髮也濕漉漉的，像是出汗後又按老習慣當頭淋了自己一瓶水。這個時候五十嵐櫻就要上場遞毛巾幫擦頭髮了。
「她沒給你遞毛巾麼？」朝霧突兀地問道。
跡部不語。
「她」指的是誰，兩個人都心知肚明，也絕不能挑明。
【多出了個好朋友】
朝霧心說壞了，難不成自己一走這兩人就崩了。那她千辛萬苦付出那麼多的精力就全都打水漂了。
跡部側首去看藤澤的街景，霓虹燈的燈光斜斜照在他的臉上，朝霧一時分辨不出他的神情。
「放心。」跡部打破了沉默，「冰帝那邊，一切如你所願。」
朝霧茫然地眨了眨眼睛，輕輕嗯了一聲。跡部的語氣簡直像是已經猜到了她之前是刻意在作惡一樣。
她本能地不願意接近insight銳利過人的跡部。然而這不是她害怕與跡部說話的唯一原因。
是因為對真正的雨流宮心懷愧疚嗎？朝霧不知道。
「神奈川的生活如何？」跡部問道。
「很開心喲。」朝霧不是很有誠意地答道。
「自由麼？」跡部微微斂目，單手撐著下頜靠著車窗。
「……嗯。」
跡部不再發話。
轎車在雨流宮宅前穩穩停了下來。朝霧儘量從容地下了車，朝著跡部揮了揮手。
然而直到她走進家門，跡部也沒有任何的回應。
朝霧忽然有了一種他在透過自己懷念著什麼人的錯覺。
冷清的家裡只有臥室和客廳勉強還看得出有人居住的痕跡，茶几上雜亂無章地堆著索尼發行的幾代PSP，漫畫週刊和某些動漫OP與ED的初回盤。
朝霧逕自上樓回了自己的臥室，把自己埋進了被子裡。
神奈川的生活，難道還不夠自由麼？
不用再被禁錮在床榻和輪椅上，不再會因為分辨不出紅綠燈的信號而困擾。
健康的身體，不就是她曾經渴望的全部了麼。
為什麼她還不滿足呢。
朝霧半夢半醒間，被手機鈴聲吵醒了。
原來是花城喜滋滋地給朝霧報平安來了。
「所以說，柳生君不僅陪我去醫院看了扭傷，還體貼地把我送回了家！被柳生君公主抱，簡直幸福得要從世界上消失了！媽媽被我嚇了一跳，然後好好感謝了柳生君。我看她也很中意柳生君呢好害羞的說∼」花城依然陶醉在剛才的親密接觸裡。
「你媽該不會和你一樣粗線條吧。」朝霧道，「明天還來學校看網球部訓練麼？雖然是週末的說。」
「來！」花城果斷放棄了難得的病假，「趁熱打鐵！我還準備了雙份便當，打算感謝柳生君！不，三份，Ahokiri也是功臣！」
「謝謝啦，我要烤鱈魚。」朝霧有氣無力地掛斷了電話。
「Ahokiri？」花城在電話被掛斷前有些擔心地叫了她一聲。
朝霧在床上換了個姿勢，繼續埋頭睡了下去。
衣服都沒有換。臥室的窗戶也沒有關上。連客廳的燈都沒有關。
夢裡跡部反反復複地問著，現在你自由了麼。
她知道跡部並不是在問自己。
現在你自由了麼，朝霧。
靈魂解脫於軀殼的桎梏，我想，你已然自由。
可你並沒有解脫于他的思念。
你知道世界上還有這樣一個人，對他而言，我無法替代你。
「阿嚏！」朝霧打了個噴嚏，百般不情願地坐起了身。
居然已經是下午了。
朝霧仔細看了下手機:土曜日 14:20。
「對噢，今天是週六。」朝霧果斷倒了下去，蠕動著重新拱回了層層疊疊的被子裡。
不用猜也知道自己感冒了。
可惜還沒睡多久，花城的催命電話就又來了。
「你遲到也太久了白癡！」花城元氣十足，「網球部的訓練已經開始咯！連我這種傷患都準時到了！昨天都說了會給你帶便當了，結果早上不來，中午也不知道在哪裡，害我順便招待了仁王君。對了對了，你知道嗎，昨天冰帝的網球部長來我們學校了！說是試驗新招什麼的，也太不把我們王者立海大當回事了吧？真是的。這都是柳生君告訴我的喲∼怎麼樣，我和柳生君越來越有希望啦！」
「我下午去開藥，你就自己努力吧。」朝霧甕聲甕氣道。
「誒？生病了嗎？「花城緊張道，「難怪昨天也沒精打采的。」
「嗯，直男癌。」朝霧從容得不行。
花城：「……」
你不是女的嗎？！得個毛線的直男癌啊！話說直男癌為什麼要開藥啊！
朝霧百般不情願地起床洗漱後，梳順了頭髮就出了門直奔藥店。衣服還是昨晚出門那一套，換都不用換。
結果居然遇到了熟人。
「好巧啊，朝霧！」是暗戀仁王的前座，中島繪裡。
中島在確認了朝霧的目標是幸村後，就立刻轉變了態度，完全放下了警惕心，和朝霧熟絡了起來。不過朝霧忙著籠絡另外那六個人，倒沒怎麼和中島親近過。
朝霧沒想到她會對自己直呼其名，猶豫了片刻才應道，「繪裡。」
「你感冒了啊。」中島看了看她手中的藥，笑著說道，「我是來採購紗布的。海原祭我們班的活動是偵探遊戲，打算發動大家來玩校園推理。雖然要用到很多教室，不過學校出奇好說話地全部批准了。就是校醫務室當天還要正常工作，防止有學生玩得太高興出什麼意外。所以我們還要重新佈置一間『醫務室』。」
「聽起來好帶感。」朝霧大感興趣。
傳說中的學園祭！她還沒有參加過呢！小學時候倒是有類似的校慶活動，但小孩子折騰不出什麼真正有意思的東西，多半是家長在幫忙罷了。
「朝霧也要來幫忙嗎？」中島挽住了朝霧的胳膊，「一起做NPC吧！比如說我要留在班上做『委託人』，而林桑是實驗室的『化學老師』，朝霧可以來做『受傷的女生』，請參與遊戲的同學把你送到醫務室。」
「雅美也參加了啊。」朝霧咋舌。受傷的女生……她倒是想請花城本色出演。可惜兩個人不是同班。
「怎麼樣？」中島熱情道，「很棒吧？」
朝霧被說服了。
「啊對了，仁王君也要扮演NPC嗎？」
中島有點洩氣，「仁王君要參與網球部的舞臺劇。我們班的活動比較特殊，需要NPC全天都能被玩家找到，所以仁王君沒法來幫忙了。」
「是這樣啊。」朝霧笑了笑，「繪裡真的很喜歡仁王君呢。一下子就沒精打采的了。」
「哈哈，被發現了嗎？朝霧不能告訴偷偷仁王君喔。」中島親昵地蹭了蹭朝霧的肩窩，「因為我們是好朋友嘛。」
「嗯。當然啦。」朝霧在中島轉身拿紗布的一瞬間，不動聲色地撣了撣被她碰過的地方。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2-9 08:58
【免費勞動力】
傍晚的時候，仁王家的兩兄弟居然按響了雨流宮宅的門鈴。
剛洗完澡換上睡裙的朝霧不修邊幅地跑出來開了門。
「嗚哇白內障大姐！你這是什麼打扮！」潤治雙手打字，不是，遮眼以示清白。
身為哥哥的仁王眸子一眯。睡裙也是草莓圖案的啊。
「仁王君。」朝霧雙目圓睜，帶著鼻音叫他，「還有潤治君……你們怎麼來了？話說你媽不在，我就又淪為大姐了啊好糟心。」
「給你送飯。」潤治不情願地把一枚便當盒遞到了她面前，「我老媽廚藝可是很棒的。」
「花城說你的聲音在電話裡聽起來有點感冒。」仁王雙手插在褲兜裡，懶散地解釋道，「果然是這樣啊，噗哩。」
「所以特地來檢查一下你死沒死。」潤治不領情。
「不知道你這種傲嬌屬性是從哪遺傳來的。」朝霧評價道，「不過還是超——感謝潤治君這麼關注雇主的身體健康！」
「中午花城把替你準備的便當送給我了。」仁王低頭看朝霧，「這一份是補償。你生病了也不太可能自己做晚飯。」
「她根本是個料理廢。」潤治毫不留情地揭穿了事實，「跟大姐一樣。」
「其實不是。」朝霧雙手握拳為自己正名，「我的料理特長是背出周圍七家餐館的外賣電話！」
潤治被噎了一下。
「進來坐一會吧。」朝霧用濕漉漉的手拽住了仁王的衣角，把人往裡拖。
仁王也由著她胡來。
客用拖鞋和咖啡紅茶倒是沒問題。朝霧盤算著。就是客廳太亂了。
不過……如果家裡不亂的話她就不費心把這兩個人請進家門了。
潤治被朝霧的遊戲機收藏小小震驚了一下，立刻歡呼著打開了超大尺寸的液晶屏，把手柄穩穩抓在了手上。
「喲西，飯後休閒活動就在白內障大姐你家進行好了。」潤治豎起了大拇指。
「沒問題！」朝霧回以一個拇指。
仁王有些頭疼地打量著屋內的陳設，把便當盒放在了餐桌上，勒令道，「過來吃晚飯。」
朝霧欣然從命地拿起了筷子。
「幹毛巾在浴室？」
「嗯！我開動——」
「等一會再吃。」仁王丟下這句話，走進浴室把毛巾拿了過來，「先擦乾頭髮。一會我幫你拖掉地板上滴到的水。」
朝霧驚訝地放下了筷子，「仁王君……」
「嗯？」仁王在潤治身邊坐下，拿起第二個手柄選擇進入了對戰模式，只留給朝霧一個淡定的側臉。
「男友力好足……」朝霧咽口水，「還有媽媽便當和弟弟警備的增益buff！」
仁王狡黠一笑，「要試著攻略一下看看麼？」
「原來是可攻略角色啊！」朝霧感歎，「不過要怎麼進入戀愛支線呢！」
「自己探索。」潤治拉長了聲音插嘴，「搞定我哥這種事，怎麼也不可能有前人留下攻略給你查看吧？」
朝霧頭頂毛巾，「哦」了一聲，笨拙地擦著自己長而淩亂的頭髮。
仁王莫名聯想到了撲扇著翅膀在沙漠中狂奔的鴕鳥。
慘不忍睹。
「我開動啦！」終於完成任務的朝霧開始了進餐。
潤治和哥哥開始玩最近新出的對戰遊戲。
屋子裡終於有了一些人氣。大家都自得其樂，氣氛好得不行。
朝霧抿著筷子尖，「我決定了，以後要生三個孩子！」
「你是受了我家的啟發嗎？」潤治一語道破，「一個人住，寂寞得受不了了吧？早點嫁人早點嫁人。」
「名字就叫順一，浩二……」
「不要捏他聲優梗。」潤治強行中斷了朝霧的白日夢。
「潤治，不要一直以雨流宮為目標吐槽。」仁王補刀，「否則你會累死的，pio∼」
朝霧一筷子把便當裡的四隻天婦羅捅成了蝦串。
在玩爽了之後，本想直接拍拍屁股走人的潤治被自家哥哥以「感謝雨流宮提供娛樂設備」為由強留了下來幫忙整理家裡亂堆亂髮的雜物。
「已經是第二次給你打雜了。」潤治認命地和朝霧一起合力抬起了一箱雜誌朝樓上走去。
「放心，第三次我會通知你的。」朝霧厚著臉皮接受了。
仁王信守承諾幫忙拖了地。
朝霧站在樓梯上看著他，忽然覺得仁王君好看到不行。連總是微微揚起的嘴角下那枚饞痣也帥爆了。
騎單車載著自己的時候，莫名地溫柔啊。
打球的時候雖然不笑，遇到勁敵還會微微蹙著眉。但是認真的時候也很有魅力。
上課走神，被老師點起來還能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最後平安無事地坐了下來。
故作嚴肅正直地騙人上當，然後一臉不出所料地藏在人後重複自己的口癖。
以及變成柳生，變成幸村，變成真田，變成切原。用一張臉，變成膨脹肌脛胱肥胞脫胳膊勝肘肚肢股脂肪服胎肝腫胖肋朐胸胭腩朋膚臌肼胰膠膁肺腳肫膁脅脈豚鑰胡腺朧膽胚胖胯腹臉腕脘胛臍臆膳脆。
……嘛，phantom技能開啟的時候還是算了吧。
「仁王君還是做家務的時候最帥啦！」朝霧總結。
其實你根本就是把對方當作免費勞動力了吧。
「花癡夠了就繼續幹活啦。」潤治在朝霧的腰上戳了一下。
「嗷！」朝霧跳開，「馬薩卡！我的死角已經暴露了嗎！」
潤治只當自己在看巫婆跳大神。
總算結束了清理工作的三人重新回到了雨流宮宅的正門口。朝霧像是想起了什麼，「啊」了一聲匆匆忙忙地跑進了家，過了一會拎著備用鑰匙跑了出來。
「因為原來的鑰匙找回來了，」其實是被幸村強行退貨了，「所以備用鑰匙還是繼續交給你幫忙保管吧，潤治君。」
潤治「切」了一聲，還是接過了鑰匙小心地放進了衣袋裡。
「說起來，雨流宮。」仁王的目光略含深意，「你在學校過得還好吧？」
類似的問題跡部也才問過。不過朝霧只是以「很開心」搪塞了過去。
「勉勉強強。」朝霧脫口而出，「就是——嗯……居然沒有人類之外的生物很無聊。」
「是麼。」仁王嘖了一聲。
「是啦！總之你們路上小心！」朝霧用力揮手，「今天麻煩啦。學校見仁王君。」
「學校見。」仁王沒有深究，和潤治一前一後走出了院落。
朝霧目送著他們離開。
剛才居然有一瞬間想和仁王解釋自己和幸村之間的事情。太不合自己的習慣了。
是因為……察覺到暴風雨要到來了麼？
就算如此，為什麼要和仁王澄清呢？被多少人誤解自己的存在應該都無所謂吧？
【暴風雨的開場】
在花城終於可以不瘸不拐地上學後，海原祭到來了。
偏偏二年A組的活動是音樂造型遊戲。為了招徠人氣，A組的女生們要穿上V家公式服陪玩家在跳舞機上對戰。雖然可以正常走路了，但跑跑跳跳對花城來說還不現實，更不用說遊戲了。
「所以你就自己出來逛了啊。」朝霧邊說邊蹲下身，輕輕按住了花城的腳踝，「不疼？」
「不疼！」花城元氣十足道。
「下次你打算自殘前，可以先告訴我一聲。」朝霧真誠道，「我會提前叫好救護車和NHK的採訪車。」
「一時情急嘛！」花城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後腦勺，「Ahokiri今天有工作嗎？」
「嗯。」朝霧稍微撩起了裙擺，把絕對領域以上的腿部展示給花城看。上面用手帕包紮了一圈，還逼真地用血漿染紅了一大片。
「說起來，你們班是偵探遊戲啊！你也是NPC？」花城恍然大悟，「不過這個傷口位置根本就是福利吧！」
「是『受傷的女生』。等人來把我送到醫務室就好。」朝霧總結，「其實就是個帶路的NPC。因為我們班用的醫務室是另外佈置的，玩家自己找不到。」
「聽起來好棒。」花城的眼睛一亮，「柳生君最喜歡推理了，他一定也會參加的。我要求組隊！」
花城樂顛顛地跑去二年B組找柳生了。
朝霧知道，柳生最近一直很遷就花城。他也明白花城是為了吸引自己的注意力才故意扭傷了自己的腳，而他的性格決定了他一定會主動擔起責任。
柳生比呂士還未成長為真正成熟的紳士。說到底他也只是十七歲的高中生，很多紳士的舉止都還未去除模仿的因素。對花城任性舉止的遷就也許只是柳生對於「成為紳士」的一種嘗試，或者說練習。
朝霧倒不是在怪柳生。說不定日久生情也是可能的。
朝霧哼著歌朝中島指定的地點走去。
二年C組的偵探遊戲據說是特意請了一年A組的辻真紀寫的腳本。因為辻從國中開始就陸陸續續創作乃至出版了幾部推理類小說，最著名的就是「Yellow Truth」系列。出版社打出的宣傳噱頭是「LolitaLoli」什麼的。
玩家首先會從中島那裡瞭解到故事的背景：學校裡有人私底下向學生出售毒晉江品。
接著玩家會利用中島提供的聯繫方式尋找接線人，以購買毒晉江品為藉口，收集線索。
之後玩家提出資金不足，願意加入販晉毒江者之一來賺錢，從而進一步深入查探組織的隱情。
在這個環節中，玩家將與六七名NPC交流，最後從化學教師林雅美那裡，發現毒晉江品被裝在玻璃瓶裡，貼上藥品的化學式來作掩飾。
玩家要找到這些裝著毒晉江品的玻璃瓶是如何交易的。
根據線索指引的路線，他們在搜查的途中會恰巧碰見受傷的朝霧，送朝霧去醫務室。細心的玩家將在醫務室找到一模一樣的玻璃瓶，從暴露罪行的保健老師那裡套出幕後黑手——友情出演的前田老師。
領取獎勵和紀念合影就在數學老師的辦公室。
全程加起來大概需要兩個小時左右。
第一對找到朝霧的搭檔當然是切原和製作腳本的辻自己。
「聽說才開始半小時……你們快進得太誇張了吧……」朝霧扶額。
「我們多繞了遠路，跑去校醫務室了。」辻今天鑽空子穿了自己的洋裝，鳥籠印花的高腰裙和褐色坎肩搭配在一起的確有點偵探風的感覺，「因為最後的BOSS交給你們班委自己決定了，所以我和赤也只好從倒數第二步開始啦。」
「耍賴。」朝霧伸手捏辻的臉，比朝霧矮了半個頭的蘿莉不滿地叫了起來。
「喂喂。」切原大大咧咧用網球拍挑開了朝霧的手，「不要隨便對別人的女朋友動手動腳。」
「在室內隨便揮球拍很危險啊，」朝霧帶著兩人朝臨時佈置的醫務室走去，「知道真田為什麼老是戴著帽子嗎？他十四歲的時候亂揮網球拍，被上世紀去世的風紀委員的幽靈懲罰，在腦袋上燙了『黑面男『三個字，從此只能戴帽遮掩了。」
「這麼說，赤也的話，會被燙上『海帶頭』的吧。」辻的腦電波成功和朝霧跳到了同一頻率上。
「吵死了！」切原看起來很凶地用手肘卡住了辻的脖頸，輕輕把她拉到了懷裡。
辻哼哼唧唧地跟著切原走進了醫務室。
朝霧繼續回自己的位置等人。
接下來動作迅速的幾對差不多都是蹭的辻或二年C組人的裙帶關係，差不多到了第五隊才出現了實力組。
幸村和森川也在其中。
鑒於朝霧和這兩人的關係，大家見面不尷尬是不可能的。
「雨流宮桑。」森川怯怯地朝朝霧笑了笑，「你的腿上綁著手帕，應該是要我們送你去義務是的吧？」
「啊，雖然很不想被你送就是了。」朝霧開始發揮自己討人厭的技能。
「會說出這種話來，不愧是雨流宮桑。」幸村不動聲色走到了森川身前。
在同年女生中以溫柔禮貌出名的幸村難得沒有笑容。
「一直往前走，上樓右轉第二間教室。」朝霧頭也不抬地指了指前面。
森川就像幸村的小尾巴一樣，兩人一前一後地朝樓上走去。
朝霧剛下坐下繼續歇著，就看見臉色慘白的林雅美從化學教室魂不守舍地走了過來。
「雅美？」朝霧迎了上去，「你看起來不太舒服。」
林仿佛沒有看見朝霧一樣，緊咬著嘴唇，目光死死地鎖在森川的背後。
朝霧心裡一咯噔，伸手要去攔她。而林竟然視若無睹地撞開了朝霧的手，堅決地朝著森川的方向追了過去。
幸村和森川組隊的時候，必然是經過了林才能找到朝霧這裡的。
「你叫她……奈奈。」少女小跑著喃喃，「不行……雅美不許她纏著你……」
「雅美！」朝霧心一沉，立刻追了上去。
然而在她以最快的速度趕到現場的時候，林已經伸手拽住了森川的衣擺，從背後將森川強行拉下了臺階。
朝霧堪堪迎上了森川因驚恐而驟然放大了的瞳孔。
從臺階上跌下的少女，重重磕在了最後一級臺階上。血跡迅速蔓延了開來。
林終於恍惚地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腿一軟癱倒在了臺階上。
聽到那聲巨響的幸村回過了頭。
朝霧立刻抱住了林，急促地對她耳語道：「去叫人幫忙。不要承認是你做的。」
林失神地抓緊了朝霧的袖口，「朝……霧……？」
「我會保護你的。」朝霧說完最後一句話，用力扶起了林，目送她踉蹌著跑向了最近的人群聚集處。
終於看見身後發生了何等慘劇的幸村的臉色驟然變了。
「這是對森川的懲罰。」朝霧收斂起了一切情緒，露出了再應景不過的譏誚笑容，「如何啊，幸村君。」
下一秒她就被失態地沖下樓梯的幸村粗暴地推到了一邊，重心不穩地跌坐在了樓梯中央。
暴風雨開場了。
【最後一根稻草】
在林雅美叫來的人趕到幫忙之前，幸村已經打橫抱起森川跑向了真正的校醫務室。
「呀啊啊啊血跡！」
「是森川吧？！剛才幸村抱走的是森川吧？！」
「該不會是被人故意推下去的吧？不過森川那種綿羊妹，被人欺負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那不是雨流宮嗎？為什麼坐在臺階上一動也不動的……」
「雨流宮之前不是說要追求幸村君什麼的，難道就是她把森川……」
女孩子們尖銳的叫聲與男生慌亂又興奮的談論聲交纏在一起，反反復複刺激著朝霧的神經。
「朝霧。」林雅美說話時還帶著哭腔，「怎麼辦……我會不會害死森川……」
朝霧困難地伸手替她擦了擦眼淚，「雅美已經沒事了。我告訴幸村是我做的，你是我的朋友，我會保護你的。」
林雅美呆呆地看著朝霧，許久之後終於抱住朝霧大哭起來。
她的內心太脆弱了。因此極易受到別人的影響。她學不會處理自己的負面情緒。這也是朝霧最初選擇拉攏她的理由。
她縱容甚至利用了林雅美的脆弱，打著友誼的幌子。是她把森川推給了幸村，是她加劇了這件事對林雅美的刺激。
這是她唯一能給林雅美的補償。
「朝霧？」匆匆趕到的中島繪裡還沒能弄明白發生了什麼，「林桑？」
「繪裡。」朝霧淡淡地叫了她一聲，「雅美暈血，她被嚇壞了。能麻煩你送她回教室休息一會麼？」
「啊，沒問題！」中島點頭，把林攙了起來，「朝霧你呢？」
「我沒事。找兩個人替我們的班。遊戲繼續。」朝霧冷靜地佈置完了接下來的事情。
中島的嘴唇開合了幾次，最後還是一言不發地照做了。
朝霧知道自己的樣子不比林好得到哪去。
她想站起來，而不是繼續狼狽地坐在這裡。但她發現自己沒有辦法站起來。
「花城應該會很高興我和她成為病友的吧。」朝霧自言自語道，「這種程度的扭傷……也不知道多久能恢復。」
有人在她面前蹲了下來，隨意紮起的銀白色短辮搭在肩頭，脊背微微弓著。
「看來需要醫生的不止花城。噗哩。」連說話方式都與平日無異。
「仁王……君……」朝霧輕輕撐著他的肩膀，把身體重心轉移到了仁王的背上，「你又出現得這麼及時啊。」
「不解釋一下發生了什麼？」仁王背起朝霧，挑了人最少的路快步走向了網球部社辦。他知道朝霧現在不想跟幸村和森川撞上。好在社辦裡也有處理小毛病的急救箱。
朝霧再一次猶豫了。
她已經有了替林雅美承擔一切的覺悟，但她竟然不願意在仁王面前扮演惡女的角色。
好在仁王沒有追問下去。
網球部今年的搞笑舞臺劇主題是桃太郎。所有部員都要在三點前去劇場幫忙。現在離三點還有二十多分鐘，網球場難得的空蕩。
仁王推開了社辦的門，讓朝霧在沙發上坐下。
「急救箱裡有冰袋和消腫的外敷藥。」仁王把急救箱拎到了朝霧手邊，「會處理扭傷麼？」
朝霧搖頭。她不知道該對仁王說什麼，或者說現在她對著仁王說不出話。
仁王沒再說什麼，俯身幫朝霧脫掉了右腳的鞋襪，翻出冰袋替腫起的踝關節做冷敷。
雨流宮朝霧幾乎不進行任何運動，卻經常需要穿並不以舒適為目的設計的高跟鞋。因此她的後腳跟處有薄繭，足型也有輕微的變形。
那麼對她而言，私人訂制的禮服裙與精心描繪的妝容比草莓睡裙和亂糟糟的頭髮更相稱。轎車接送比步行更合理。
這才是冰帝的名媛吧。
仁王莫名其妙地在腦海中構建了一個與他所認識的朝霧截然不同的形象。
「仁王君，其實是個溫柔的人啊。」朝霧忽然輕聲笑了起來。
「溫柔的人不會像我一樣怕麻煩。」仁王抽出了紗布。
「怕麻煩就不會管我啦。」朝霧的聲音有些飄忽不定，「謝謝。」
仁王君，對我的溫柔，到此為止就好。
「雨流宮做的事情看起來總是很簡單，實際上卻難以理解。說的話看起來難以理解，想表達的意思卻很簡單。」仁王低頭忙碌著，「不是很有趣麼。」
「……我並不是什麼有趣的研究物件。」朝霧的臉被長髮遮住了大半。
正因為此，我不會是任何一場戲劇的主角。
「仁王君還有事要做。」朝霧擅自替仁王做了決定，「不用再為我浪費時間了。」
仁王頓了頓，還是點了頭。
朝霧蜷在沙發上，目送著仁王離開。
如果把這一幕放進電影裡，那麼她應該點一支煙，在過濾嘴上留下鮮豔的口紅印，指尖的香味令人聯想到鴉片香水。
而她目送著離開的英俊男人將畢生不再歸來。
仁王推門而入的時候，辻正在翻看改編後的桃太郎劇本。
「啊，仁王前輩。」切原正在笨拙地調整自己的頭飾，「部長居然為了送女朋友去醫院翹掉了演出，真紀要接他的班念旁白。」
「女朋友？」仁王準確地挑出了關鍵字。
「這只是時間問題。」柳合上了筆記本，「幸村和森川，本月進展迅速。」
「聽說森川學姐從樓梯上摔下去了？」辻接過了話頭，「好像流了很多血，不知道情況怎麼樣了。」
「輕度腦震盪引發了嘔吐。外傷稍微嚴重一點。」柳的情報依然準確。
辻低頭在手機上打字。下一秒仁王就聽見了自己手機的郵件提示音。
【森川學姐槽點超多的說，我不喜歡她。不要向部長告狀嗷∼★】辻在國中就養成了向仁王吐槽的壞習慣。
【對了，你們班雨流宮學姐要追部長那個傳言，到底是不是真的？】第二條。
仁王把手機放回了口袋裡。
森川摔下臺階的時候，除了幸村，另一個在場的人雨流宮扭傷了腳。
所有的要素疊加在一起，都令朝霧的在場顯得極為不合時宜。
然而還有一種解釋，能讓一切都關聯在一起。
那是他從一開始就排除在外的解釋。
這個解釋，將意味著他徹底誤判了雨流宮朝霧的危險性。
正如她在十幾分鐘前告訴自己的那樣，她並不是什麼有趣的研究物件。
這與他迄今為止的認知都不吻合，也否認了他的觀察力的準確性。而他之所以能夠毫無破綻地模仿自己認識的幾乎所有人，就是因為他對人性格的判斷、習慣的把握都從未出錯。
仁王不著痕跡地掩飾著自己的困擾。
「你們還不知道嗎？」某個路過的部員插嘴道，「大家都說是雨流宮把森川推下臺階的！」
辻掐了切原一下以示對傳言的不屑。切原慘叫著逃到了一邊。
「唔，根據幸村的說法，」柳淡然道，「的確是這樣。」
最後一根稻草。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2-9 09:00
【開水間的對峙】
海原祭在網球部的舞臺劇表演上達到了□□。
「我看，網球部就是平時正經過頭了，每年都集中在這時候爆發出來搞笑一次。」
「旁白為什麼是個女孩子的聲音？不過好萌噢。」
「那個是切原的女朋友啦。對了，為什麼沒看到幸村？」
「聽說是去陪女朋友了。」
「哈哈哈搞什麼嘛，一個為女朋友出去，一個拉女朋友進來。」
朝霧艱難地走進劇場後，隨意揀了個最末排的座位坐下。前排學生會新聞部的人正在一邊哢擦哢擦拍著照片，一邊談論著舞臺劇相關的八卦。
「因為幸村的女朋友被他的瘋狂愛慕者推下樓梯了。」朝霧趴在座椅上，跟新聞部的人搭話。
那個八卦的男生嚇了一跳，回過頭只看到一個陌生的漂亮女生。
「誒？！這位同學知道□□麼？！」男生來了興致。
學生會的官方推送是不允許放鬆這種消息的，但新聞部有私底下使用的推送帳號，很多學生都匿名關注了。
「嗯。就是二年C組的雨流宮朝霧做的。」朝霧望著臺上一身妖怪打扮的仁王。
「哇！了不得！」男生拿出了手機開始編輯推送。
朝霧沖他禮貌地笑了笑，「可以請你扶我起來麼？腳麻了。」
「啊，沒問題沒問題。」男生沒有起疑心，看著朝霧蹣跚著離開。
「茅原，你在編輯什麼啊？」男生的同伴湊到了他身邊看他的手機螢幕。
「剛那個女生爆料的，說是二年級的雨流宮朝霧把幸村女朋友推下樓梯了。」被喚作茅原的男生頭也不抬道。
「哈啊？」茅原的同伴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可是——」
可是那個女生，就是雨流宮本人吧。
朝霧在校門口攔到計程車的時候，第一通電話來了。
林雅美果然時刻關注著事情的動向，又詞不達意地哭了半天，不停地對朝霧說著感謝的話，直到哭累了才掛掉電話。
司機被林的架勢嚇了一跳，直說朝霧是個溫柔的人，能這麼安慰朋友。
第二通電話是花城打來的。朝霧在玄關連鞋都沒換，就聽花城生氣地罵了半天新聞部的人不負責任。
「那個，」朝霧冷淡道，「推送上說的沒有錯。」
然後掛斷了電話。
她不可能向衝動的花城袒露真相，更不可能把花城也拖下水。結束和花城的接觸就是最好的保護辦法。
接著是朝倉等人的安慰，多是不輕不重地說她太衝動了，但朝霧也能感覺得出來，她們認為朝霧做得真是……不能更棒了。
不過網球部的人，幸村也好，仁王也好，全都沒有找上她來。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終於做到了最後一步，朝霧反而如釋重負。
之前夾在善與惡之間的她，非常疲憊。表裡如一地壞下去，不是更輕鬆麼。
朝霧不知為什麼，當夜夢見了大阪的梅田空中庭院。那是一幢超高大樓，站在四十一層可以將半座城市納入眼中。
那時她個子還小，要坐在爸爸的肩頭才能看得很遠。媽媽在一旁溫柔地叫著她的真名，嵐。
朝霧走進教室的時候，原本輕快的交談聲紛紛中斷了。大家的目光詭異地聚集在她身上，然後一致默契地散開。
沒有人和她打招呼，林雅美也只是低著頭拼命假裝若無其事地背著課文。
反倒是中島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會，對她露出了與平日無異的熱情笑容。
「朝霧，不要介意大家的態度。」中島在朝霧落座後，故意挺直脊背靠著椅背，小聲對著後座的朝霧說道，「我知道朝霧你很喜歡幸村君，我可以理解你一時衝動。所以沒關係的，要堅強喔。我們還是好朋友。」
朝霧用指尖一筆一劃地在中島背後寫了「謝謝」。
你知道什麼？你什麼都不知道。
幸村是在午休時找上門來的。朝霧知道他沒有給自己難堪的意思，所以才挑了人最少的時間來找她。
兩人一前一後地穿過了走廊，走進了此刻空無一人的開水間。
「雨流宮桑，現在可以收手了麼。」他的表情很平靜。
「幸村君，真的很好看啊。」朝霧脫口而出的卻是不著邊際的話。
眼睛的顏色很美，五官的線條柔和，清瘦的體格與西式校服再相襯不過。
是個優秀的人啊。
「我沒有立場指責你的行徑，既然你以我為傷害奈奈的藉口的話。」幸村抬起了下頜，「但是，希望你能向她本人道歉，並和她父母說明情況。」
「要我向她父母解釋，是她自作自受麼？」朝霧神經質地笑，「森川奈奈就算死掉也無所謂。」
幸村微微側首去看窗外的流雲。
「事到如今也沒有改變的意思麼，」他的聲音聽不出起伏，「雨流宮桑，我很失望。」
「那不是失望，是對自己的懊惱吧？竟然在最開始看錯了我。」朝霧不留情道，「關於這方面的情緒，歡迎和仁王雅治君交流。」
然後她轉身就走。
「森川父母那邊，」少女的腳步頓住了，「用錢打發掉就好了。幸村君不用擔心，讓她的家人儘管開價。」
然後她拉開了開水間的門。
朝霧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
全身的血液都逆流了。
被誰偷聽都好，為什麼偏偏要是……他。
不願讓他被牽扯進來。不願讓他看到自己猙獰的樣子。不願讓他聽見自己說出了多麼冷血的話。
她知道自己是個大麻煩。唯獨他從不把她當麻煩。
然而也到此為止了。
幸村聞聲朝門外望去。
「……仁王。」
仁王抬起了頭，面無表情地對著屋內人說道，「來找你一起去吃飯了，部長。其他人都在等你。」
幸村嗯了一聲，與朝霧擦肩而過。
逕自離開的二人，說是把朝霧當作了空氣也不為過。
【病房裡的□□】
花城沒有在自己班門口等到朝霧，反而是跟仁王打了個照面。
「幸村去找雨流宮了。」走出教室的柳道。
花城來不及消化這句話的含義，就已經匆匆跟著仁王一起跑回了二年C組。
仁王攔住一個從C組走出來的女生問了幾句，臉色不佳地大步走向了開水間。
「話說，仁王跟雨流宮是什麼情況啊。」被問話的女孩子跟同伴竊竊私語，「本來都出教室了，居然還折回來問我雨流宮到哪去了。」
「你看到她跟著幸村進開水間了？」同伴小聲驚呼，「哇，好恐怖，幸村要替女朋友教訓人了吧！」
「那仁王怎麼說啊哈哈哈。」女生們興奮地笑著走遠了。
花城緊緊咬著嘴唇。
「你怎麼來了。」朝霧收拾好情緒準備回班，正巧撞見了花城。
「Ahokiri！」花城跳起來狠狠打了一下朝霧的頭。
朝霧想她一定很傷心，傷心到什麼話也說不出了。
所以不能讓她再傷心下去。
朝霧抓住了花城的手腕，重重甩到了一邊。
「就是因為你總是這麼沒教養，柳生才看不上你。」朝霧的聲音有些發顫，但她沒有住口，「不要再煩我了。如果不是一時衝動，我才不會這麼輕易輸給了森川。接下來我沒工夫再應付你了。」
「請不要代我發言。」有人扶住了失去平衡的花城，「我對花城的態度如何，想必你是不瞭解的。」
還真難得啊，這是第三個撞上來的男主角了。
朝霧歎氣。
「那你就快接手這個麻煩吧，反正我已經受不了了。」
她慢慢朝著樓梯間走去，身後隱約傳來花城小聲的啜泣。
哭什麼呢……笨蛋。有柳生陪著你啊。
朝霧的扭傷並沒有花城那麼嚴重，但也僅限於慢慢走路的時候才不會露出破綻。她決定再過一星期，再去醫院見森川。
再當一星期的透明人好了。
朝霧一手拉攏的六人在察覺了朝霧的失勢後迅速放棄了她。
新推選出的「領袖」朝倉，代表六人給朝霧發了絕交短信。大致意思是因為朝霧逾越了自己曾經設下的界限，所以比森川更不可原諒。
朝霧表示接受。
花城被自己中傷後，似乎變得消沉了許多。她再也沒來找過朝霧，卻也不再是獨來獨往。二年A組的人都說，隔壁班的柳生都快成第二個幸村了。
雖然和柳生越走越近，必然會惹來一些好事女生加倍的排擠，但對花城而言，她已經得到曾經夢寐以求的，柳生的關注了吧。
森川一直沒能回來上學，據說還要再休養一段時間。幸村總在五點就結束自己的訓練，去醫院陪著森川，兩個人的關係昭然若揭。
幸村做事總是無可挑剔的完美。既大度地沒有為難朝霧，又陪著森川度過了最難熬的時光。
所以說他是個優秀的人。他的優秀讓他常常居高臨下地思考問題，居高臨下帶來了無形的責任感與正義感。幸村的正義感不容許他像自己所不齒的朝霧一樣做出低劣的報復。
幸村是多聰明的人啊。面對他時，她甚至不敢設計任何陷阱。只有實實在在地作惡，然後讓幸村自己剖開表面，看見汙黑的真相。
她確確實實主導了森川的所有悲劇，甚至一手培養出了把森川推下樓梯的人。沒有任何的藉口，她發自內心地認可自己的惡，並且不為此而慚愧。
曾經森川遭受的欺侮轉嫁到了朝霧自己身上。
那些欺負過森川的女生，把自己的內疚與懊惱全發洩在了朝霧的身上。好像反過來刁難朝霧就會減輕她們的罪惡似的。好像如果沒有朝霧，幸村就不會和森川越走越近似的。
嘛……其實這種想法某種程度上來說是對的。
朝霧用沒受傷的左腳踹開了衛生間隔間的門。
森川要是也會用這招，也不至於被潑一身水了。
朝霧事不關己地看著門外的女生們落荒而逃，然後提起裝滿冰水的水桶，毫不猶豫地淋了自己一身。
反正大家都愛看惡人被報復的戲碼。她不介意把自己變成笑料。
全部的苦果，我都會光明磊落地接受。
因為我從來不是貪心的人。我只要健康與自由。
朝霧沒有費很大的力氣找到森川的病房。
她走進門的時候，森川的媽媽正在為女兒削蘋果。
「都一個星期過去了，你也該考慮好訛我多少錢了吧。」朝霧走到了森川的床榻邊。
森川的微笑僵住了，「雨流宮……桑？」
朝霧從錢包裡抽出了一遝印有福澤諭吉頭像的萬元鈔票，隨手朝著空中撒去。
那些錢紛紛揚揚地落滿了病床。
「是你把我女兒推下樓梯的嗎？就是你嗎？！」森川的媽媽激動地丟下水果刀站了起來，不管不顧地沖到了朝霧的面前。
「拿了錢就閉嘴吧，歐巴桑。」朝霧把錢夾反過來倒了倒，幾枚硬幣叮鈴一聲滾落在地板上，「我的手錶的標價都比你一年的薪金要高。」
「怎麼會有你這麼惡毒的女孩子！」憤怒的森川媽媽毫不猶豫地揚手給了朝霧一耳光，「你父母就是這麼教育你的嗎？」
森川驚恐地哭叫著求媽媽住手。
「他們給我的教育就是，」朝霧撿起一張紙鈔，塞進了森川媽媽的衣領，「錢能解決所有問題。」
幸村照例來看森川，當他打開病房門的時候，紫發少女正在念出最後一段臺詞。
「如果這麼多錢還不夠的話，再聯繫我就是。反正你們這些人窮瘋了的時候都能逼女兒□□，腦袋上留一個疤，換來這麼多錢不是很划算麼？對了，你女兒的男朋友家世也複雜得很，你還是不要肖像太多為好。」
幸村的思緒有一瞬的遊離。
即便對她心生厭惡，他也承認她天生就是美麗的。
然而她總是在踐踏自己的美。
好像這足以令人驕傲的資本，壓根就不屬於她一樣。
雨流宮朝霧矛盾得讓他難以理解。
【DOKIDOKI以外的戀愛】
朝霧沒有料到自己最近運勢這麼強，明明一放學就趕到了醫院和森川交涉，結果還能和幸村撞上。
「嘛……不打擾你們。」朝霧收起了錢包，轉身朝外走。
幸村只是淡淡朝她點了點頭，彬彬有禮地朝森川的媽媽打過招呼後，對病房內的場景視若無睹地俯身撿起了撒落在地上的錢。
「幸村君今天來得比平時早啊。」森川的媽媽尷尬道。
「啊，柳生——一個部員的舊疾發作了，我順便送他來醫院。」幸村微笑著解釋道。
朝霧在病房門外停了片刻，全無好奇心地下樓離開了。
藤澤市立醫院與朝霧家有三站的距離，但朝霧之前為了耍帥，硬是連錢包裡的硬幣都全部倒光了。
朝霧倒是不急，沿著電車的軌道慢悠悠地走了下去。她的腳踝還在隱隱作痛，但她反而享受著這樣的步履，能夠看清沿邊街景的每一個細節。
藤澤的生活節奏相當和緩，既沒有東京那麼不近人情，又沒有大阪晝夜不分的熱忱。
「是立海大附屬的學生耶。」有路過的孩子偷偷議論著她，「制服好漂亮，升學考就報立海吧？」
「誒？我比較想去東京念書。」孩子的朋友說道，「去橫濱也不錯。關西就算了。」
「哇∼大都市的生活噢∼」孩子一臉嚮往，「不過……我覺得藤澤就已經很適合我了。」
是的。藤澤有著大都市沒有的魅力。朝霧發自內心地喜愛著這座城市。
然而也許藤澤並不歡迎她。朝霧苦笑了起來。
因為在路上耽誤了很久，朝霧碰見了有段時間未見的潤治少年。
潤治正在便利店前的扭蛋機前猶豫，「不知道美莎會喜歡哪種。」
「哇，國中就交女朋友。」朝霧把腦袋湊到了潤治旁邊。
「嗚啊啊啊白內障大姐！！」潤治被嚇得不輕，「從哪裡冒出來的！」
「其實我是地縛靈。」朝霧伸長了舌頭裝鬼。
潤治扶額，「你就沒有一天能像個正常人一樣嗎？」
「我的話就買EVA的。」朝霧從善如流地把潤治的零錢投進了扭蛋機，摁下了按鈕。
掉出來的角色是渚薰。
朝霧倍感遺憾，「不是明日香，潤治君手氣好差。」
潤治目瞪口呆道：「你，你，你不要擅自替別人做決定啊！」
「對了，借我點錢吧。」朝霧掏出了錢包，「空了。我明天去銀行再取。」
「你花錢速度真是一流。」潤治吐槽歸吐槽，還是慷慨地捐助了朝霧。
「話說，你和你哥一樣打球麼？」朝霧突兀地問道。
「是啊。」潤治一愣，「不過我是棒球投手。」
「一般有幾年都痊癒不了的舊傷的話，會傷在哪裡？」朝霧問道。
「網球啊棒球啊容易傷到手肘，手腕之類的地方。」潤治回答道，「籃球足球什麼的就是腿部比較危險了。」
「這樣啊。」朝霧對柳生的情況有了大致的猜測，思維不受控制地問出了另一個問題，「仁王君……呢？」
「切，原來問了半天就是擔心我哥啊。」潤治翻白眼，「他國中時候好像膝蓋出過問題，現在痊癒了。」
「那就好。」朝霧意識不到自己的表情，但從潤治的反應推斷，八成是很糟糕的。
「肉麻……」潤治撇嘴，「你和我哥該不會真戀愛了吧？之前你就老對著我哥發花癡。」
朝霧有些走神。
「哦，看來是單戀。」潤治的判斷力好得不行。
「我沒說我喜歡仁王君來著。」朝霧辯解道。
「是啊。」潤治拉長了調子，「就像我也不說我喜歡美莎。」
沒說又不代表不喜歡。朝霧知道潤治的意思。
「一直沒有DOKIDOKI的感覺，突然被別人這麼說，我也很手足無措慌亂無助不明覺厲——」朝霧攢了幾天沒人聽的廢話終於刹不住全噴了出來。
「戀愛的感覺又不只有DOKIDOKI！」潤治終於找到了自己比朝霧有經驗的地方，大大咧咧教育道，「有我哥在身邊你會不會覺得很安心？我哥幫過你好幾次以後，遇到麻煩你會不會第一時間想到我哥？如果哪天我哥忽然不幫你了，你會不會不習慣覺得難受？讓人心跳加速的戀愛是有意識的暗戀，讓人不習慣失去的戀愛是無意識的依戀。白內障大姐你跟我談這方面的內容真是madamadadane。」
朝霧被噎得反駁不了，只好顧左右而言他，「你的口頭禪跟誰學來的？」
「這是網球新星越前龍馬的經典語錄啊。」潤治居然也回答了這種與主題毫不相關的問題，「他今年打進溫網十六強接受NHK採訪的時候說的。你都不看推特趨勢的嗎？」
「時間有衝突，他沒參加今年夏天國中生的全國大賽嗎？」朝霧算了算。
「是沒參加。不過青學網球部自從拿下一屆冠軍後就在小幅度退步，去年四強，今年八強。」潤治雖說是個棒球選手，對其他運動項目也沒有少關心，「像越前那樣的天才畢竟太少了。」
「你呢？立海國中部的棒球怎麼樣？」
「我可是種子選手，等我國三一定會打進甲子園的。」潤治有自己驕傲的地方。
朝霧笑了笑，伸手去揉潤治的頭髮，「那……好好加油。」
「幫你做戀愛諮詢的費用我就不多收了。」潤治不領情，「再幫我選一個扭蛋就好。認真選！」
「就渚薰的吧。」朝霧把渚薰的扭蛋塞進了潤治的包裡，「這可是ACG歷史上國民級別的經典角色。美莎醬一定會喜歡的。」
潤治將信將疑地收下了。
「謝謝。」朝霧在潤治離開前輕輕道，「你說得沒錯。」
潤治擺了擺手，留給朝霧一個瀟灑的背影。
「我只是覺得，把你這種不省心的傢夥交給我哥，讓他多花點心思照顧你，少花點心思整我……也不錯。」
朝霧攥著潤治給她救急的錢，做了個鬼臉。
「我的意思是，『單戀』這件事……你說得沒錯。」朝霧在扭蛋機前抱膝蹲坐了下來。
有些心事被人在不恰當的時間挑明，或許比尚未意識到的時候更讓自己難受。
仁王雅治，如果他只是個平凡普通的少年，朝霧也許能鑽沒有競爭者的空子，冒險無視神明大人的禁令去追求，去享受他的照顧。
偏偏他那麼好，那麼那麼地好。無可挑剔。
朝霧把頭埋在膝間，發覺自己竟然忍不住笑了。
難怪中島那麼喜歡他啊。自己和他閒聊幾句，中島就如臨大敵，他在女生裡一定很搶手吧。
所以不努力幫中島的話，說不定真的會失手喔。
我可是決心要做神助攻的啊。
我的雇主，是我無力反抗的命運。
只是，如果我也喜歡上了討厭著我的你，那我該用什麼樣的心情，把別人推向你呢？
仁王君。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2-9 09:01
【練字而已】
朝霧不記得自己那一把究竟撒掉了多少錢，森川的媽媽也沒有與她聯繫。一名成年人當著女兒的面被一個十六歲的少女羞辱，想必也不是多麼愉快的經歷。
不久後森川返校，她的朋友趁著這個機會紛紛與她和好，幸村的保護也無微不至。朝霧在與唯一還願意和自己說話的中島閒聊時得知，森川現在真是幸福得不行。
「朝霧你也不要總是想著幸村君啦，立海優質男生還是很——多的。」中島笑眯眯道，「不過仁王君不行哦？」
「因為繪裡你喜歡仁王君嘛。」朝霧有些艱難地說出了這句話。
「還有，我們是好朋友。」中島親昵地挽住朝霧的胳膊晃了晃。
朝霧莫名覺得有些諷刺。自己身邊最後留下的人居然是中島。她即將助攻的中島。
班上的同學大多覺得中島太過好心了一點，居然還能和朝霧做朋友。反對最激烈的人也不出意料的是林雅美。
朝霧想，也許她是怕自己在最脆弱的時候，把一切都向中島和盤托出吧。也許這也是她的自責，她認為自己做的事情不值得被包容和諒解吧。
她一直覺得林雅美的情緒太容易讀懂，也太容易掌控了。然而直到日後許多事情接踵發生，她才猛然發現自己其實一直沒有真正弄明白林雅美的內心。
就像她也不懂森川。
就像她也不懂中島。
不過這都是後話。
朝霧也不明白為什麼中島堅持要和自己走得那麼近，還總是用友情牌來綁定自己。但她對此實在是無所謂。
二年C組，說到底能牽動朝霧思緒的，也只有仁王了吧。
雖然仁王·冷戰·雅治和雨流宮·單相思·朝霧之間已經無法摩擦出任何火花了。
朝霧破天荒在數學測試拿了個低分，被前田叫去了辦公室。
「呀，雨流宮最近一陣子都沒什麼精神啊。」數學老師前田開起了玩笑，「聽說幸村找到了女朋友，雨流宮是在傷心嗎？」
這類負面的流言基本不會被學生傳到老師那裡，即便是與學生關係良好的前田也沒有聽聞朝霧「做」了什麼。
「失戀是沒錯啦……」朝霧垂頭道。
「哈哈哈，老師理解。」前田爽朗地笑了笑，「不過，雨流宮這麼漂亮的女孩子，就算是二十五歲再戀愛也來得及。現在還是要以成績為重，明白嗎？」
「現在已經是我和他距離最近的時候了，如果現在都不可能在一起，以後只會更不可能。」朝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老師你就是不明白這點才會到現在都單身。」
前田被打擊得一時想不出話繼續教育朝霧這個問題學生。
「下次考試不會再這樣了。」朝霧筆直地鞠了一躬，「總之您放心吧。」
前田無奈點頭，「那你自己注意。加油。」
「是！」
「還有，」前田猶豫了一下，地把試卷翻了個面，指著一處說道，「不要再在試卷上練字了。你又不是要給仁王寫情書，把他名字謄得那麼好看幹什麼。」
沒人回話。
前田猛地抬頭，發現朝霧鞠完躬就走了，自己一個人自說自話了半天。
「沒辦法……」前田抓了抓頭髮，「現在的學生啊。」
剛巧隔壁B組有人來搬作業，前田順手把朝霧的試卷塞給了他，囑咐他送到C組。
被囑咐的男生低頭看了眼卷面：仁王雅治仁王雅治仁王雅治仁王雅治仁王雅治仁王雅治仁王雅治仁王雅治仁王雅治仁王雅治仁王雅治仁王雅治仁王雅治仁王雅治仁王雅治仁王雅治仁王雅治仁王雅治仁王雅治仁王雅治。
男生：「……」
「……你考試時候無聊瘋了吧，仁王。」男生把卷子順利交到了仁王手上。
仁王立刻認出了那不是自己的字跡，儘管上面把自己的名字寫了二十多遍。
「練字而已。」他不動聲色把卷子反折了過來，「噗哩。」
他低頭，看見姓名欄潦草地寫著主人的名字：雨流宮朝霧。
仁王短暫地思考了幾秒，將那張試卷扔進了抽屜。
「仁王君，可以來幫忙搬一下作業本嗎？」中島走到了仁王身邊，「太沉了。」
「好。」仁王懶洋洋地應下了。
他沒有看見中島在他走出教室的那一刻，毫不猶豫地伸手把抽屜裡的紙抽了出來。
中島在仁王的抽屜裡見過很多他偏愛的東西。從奇怪的惡作劇道具，到網球部拿下全國冠軍後的合影。仁王的習慣是在週末把這些東西一次性帶回家。
掌握了這個規律後，她總是尋找一切機會去偷偷查看抽屜裡的東西，以讓自己更瞭解仁王一些。
而今天仁王放進抽屜的東西是……
中島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朝霧的考卷。
看來仁王對這位惹了大麻煩的轉學生，依舊保持著興趣。
中島的指甲嵌進了手心，疼痛感刺激著她回過了神。
儘管不情願，中島還是把那張考卷仔細地放回了原先的位置。
朝霧開始害怕與中島獨處。她不理解為什麼中島放著自己的朋友們不管，一定要和她一起吃午餐，甚至連課間也幾乎不離開座位，只是和她聊天。
花城不在，中島幾乎很好地補上了花城的位置，如果不是她那麼喜歡把仁王掛在嘴邊的話。
僅僅幾天的時間，朝霧就被迫瞭解完了中島與仁王從彼此認識到中島暗生情愫的全部過程與細節。
她也通過一些小手段收集過中島對別人解釋時的說辭，什麼「朝霧畢竟是轉學生，很多事情不懂」「她沒朋友，很可憐」之類的話。
朝霧當然不信。如何判斷一個人性格的純良與否，她比誰都有經驗。
不過朝霧沒有深究的意思，她只想快點找到辦法，讓仁王接納中島。
長痛不如短痛。
可是她想不出來。她就是知道仁王對中島沒好感，或者是她一廂情願地相信這一點。
她積極統計著立海大其他受歡迎的男生的資料，觀察著身邊每一個女生的小動作，試圖找到其他的助攻目標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星期二，偷到了游泳部主將的日記，撕下他提到心儀女生的那一頁，塞進了那個女生的鞋櫃。女生欣喜地告白，兩個人順利在一起了。
星期四，下雨，在足球部邊鋒的傘上戳了十七個洞。邊鋒的愛慕者之一打傘送了他一路，兩人進展穩定。
星期五……
不管自己願不願意承認，朝霧在逃避自己與神明大人的契約。
這種逃避以她意想不到的方式結束了。
【變色的世界】
放學時朝霧在校門口被中島拉住又聊了十來分鐘，被不少人行了注目禮。
同級生大多是在議論她的「壯舉」，也有討論為什麼森川家不去找學校要求處分的。
「說不定是雨流宮家向學校施壓了喔。」有人嚼舌根，「雨流宮不是冰帝轉過來的嗎？」
「聽說她之前在冰帝就是欺負女生，被勒令轉學了。」
「不太可能吧？！」有人驚呼，「我聽冰帝的人說，她之前超有人氣的，不管怎麼說長得好看就是吃香。」
「表面一套背後一套啦哈哈哈。」人群走遠了。
中島的表情有些尷尬，「你不要聽這些人議論啦朝霧，好了，明天見！」
朝霧不甚在意地點頭。
好名聲和好相貌，那是她繼承的「遺產」。她只是在揮霍這些財富罷了。
搭乘的電車在十字路口停住了，朝霧不經意地望了一眼窗外。
「啊。」她看見信號燈一片灰色，「信號燈壞了嗎？為什麼沒有交警指揮呢？這樣很危險啊。」
很容易出車禍啊。她比什麼都恐懼車禍。
「那個……信號燈在正常工作喔。」鄰座的男生緊張地笑著向朝霧搭訕，「紅燈時間長一點而已，不過也沒什麼。」
朝霧錯愕地回過了頭。
男生被她嚇了一跳，「抱歉抱歉，突然就跟你說話了……」
「那是……紅燈？」朝霧不確定地問道。
「是，是啊。」男生疑惑地打量著身邊的女生。
挺拔的鼻樑和色澤過淡的瞳眸在日本人中並不常見，下頜甚至有淺淺的美人溝，濃密的睫羽在眼尾處微微翹起，美得顯山露水，銳利張揚。想必主人的性格也不柔和含蓄。
如果她的神色不那麼震驚，就更加自然了。
「麻煩了，」朝霧極力克制著聲音的顫抖，「可以借我一下紅筆嗎？」
「沒問題。」男生尷尬地照做了。
朝霧接過那支筆，在自己的手背上隨意塗了幾道。
那些曲折的線條在她眼中是灰色的。
有如一張令她窒息的縛網。
「你還好嗎？」男生擔心地問道，「是不是不太舒服？」
「沒事，謝謝。」朝霧把筆還了回去。
電車停了下來。朝霧下車，以最快的速度走回了家裡。
庭院裡那些綠意盎然的植物「變得」枯黃。
她站在穿衣鏡前，鏡中少女蓄著墨藍長髮，嘴唇灰白得嚇人。
並不是世界的色盤微妙地偏移了角度，而是她的感知出現了問題。
「明明在學校的時候還是正常的。」朝霧的襯衫被冷汗浸透了。
之所以沒有立刻察覺不對勁，是因為她曾在這個變了色的世界生活了許多年。
紅色盲症，對紅色系無法正確感知。一般來說先天遺傳較多，也有因眼疾而後天發作的。
嵐是後者。
而雨流宮朝霧應當是健康的！！
朝霧隨手抓起櫃子上的裝飾品，打碎了鏡子。飛濺的碎玻璃渣灑落一地。
「為什麼會這樣？」朝霧眼眶泛紅，「你是健康的呀……我答應做那麼荒唐的事，就是因為你是健康的呀……為什麼……」
我已經沒有朋友了。我沒有家人陪著我了。我被身邊的人討厭了。
連這雙能夠看清世界真貌的眼睛也要奪走嗎。
我到底……做錯了什麼呢。
朝霧一腳踩在了玻璃渣上，鮮血透過棉襪染紅了地板。
我只是不願意把我所喜歡的仁王君讓給別人而已。
你是在警告我麼？你還是不允許我打破你的規則嗎？
我只能乖乖做你的傀儡嗎？
回答我啊。
我可是奉你為「神明」的啊……
你這個，魔鬼。
「我不會再偷懶了……」朝霧跪在破碎的鏡子前哀求，「明天我就會好好努力……我不要仁王君了……我不要了……我會好好工作的……讓中島好好和仁王君在一起……不是中島，其他人也可以……我不要仁王君了……我不敢再喜歡他了……」
「放過我吧……」終於說不下去，「我不要……連依靠自己的力量站起來都做不到……我不要……」
她不記得自己哭了多久。最後嗓音沙啞，唇焦舌燥，她忍不住弓起身來幹嘔。
可她還是止不住地哀求著。
跪在汨汨流出的鮮血與鏡子的碎片裡，哀求著。
「有人知道雨流宮為什麼不在麼？」班導嚴肅地打量著全班，「第一節課都下課了，也沒有請假。等她來了，風紀委員要記過。」
「朝霧可能是睡過頭了！」中島舉手，「老師再等等吧。」
「說不定朝，雨流宮是生病，或者路上出了什麼意外。」站出來為朝霧說話的居然是林雅美，她望著中島的目光有些詭異的憤恨，「中島你不是雨流宮的朋友麼？她從來都提前一個小時起床，每次都是班上最早到的人之一，你連這些都不知道嗎？」
「你……你不要詛咒朝霧啦……」中島尷尬地辯駁。
「好了。」班導叫停了兩個人的對話。
中島小聲發了句牢騷，「林桑，發什麼神經啊。」
朝霧就是在這時走進了教室。
她沒有穿過膝襪，因為穿不了。曲線優美的小腿貼滿了創可貼，膝蓋和手都被紗布裹住，連臉上也有細微的傷口。
仁王克制不住地豁然站起了身，擱置在桌角的書接連掉落在地。
然而沒有人去看他。全班人的目光都詭異地集中在了傷痕累累的朝霧身上。
「抱歉，老師。」朝霧漠然微笑，「出了點意外，所以先去醫院，耽誤時間了。」
「啊，既然特殊情況就算了，」即便是班導也不忍在這種時候責備她，「下次記得打電話請假。老師和同學都很擔心你。」
「唔……」朝霧微微蹙起了眉，揚手給班導看，「現在的情況，沒法用手機。」
「也是。」班導歎了口氣，「這幾天你就暫時不要寫字了，我去跟任課老師說明情況。」
「是。」朝霧走向了自己的位置。
她的神情太過平靜了，平靜得沒有生氣。
中島打了個寒噤。
【如臨深淵】
「朝，朝霧。」好不容易捱到班導走出了教室，中島第一時間回過了頭，「你這是怎麼搞的？！」
「在客廳裡摔倒了，又不小心碰碎了穿衣鏡。」朝霧簡單地解釋道，「所以跪在玻璃渣上了。」
「聽起來就好疼。」中島不自然地環住了手臂。
「繪裡，你看起來怪怪的。」朝霧察覺了中島的異常。
「沒，沒事！」中島連忙擺手道，「只是腦補了一下那個場面，心裡不太舒服。自己的好朋友突然傷成這樣我也……」
「嗯，謝謝繪裡的擔心。」朝霧回以一笑，「仁王君在朝這裡看，繪裡快露出最漂亮的笑容來。」
「誒？」中島赧然垂下了眼簾，「早說嘛！……等他移開視線再告訴我喲？」
「好。」朝霧點頭。
她甚至沒有用眼角的餘光去確認仁王在做什麼，單憑感覺就做出了判斷。
之前朝霧一直拖延著不行動，也不全是出於自己的私心。中島和森川的情況不同，森川和幸村之前幾乎沒有交集，幸村對森川並不瞭解，所以朝霧總是想辦法讓幸村去瞭解森川、看見她值得喜愛的一面。哪怕是冰帝的秋月和五十嵐，在朝霧插手幹預前，對於忍足和跡部而言也只是並不熟悉的同學。而中島對仁王的心思根本藏不住，經常主動找上仁王，也就是說仁王對中島並非不瞭解。
即便瞭解，還是不感興趣。
這才是問題最棘手的地方。
對於情況相似的花城，她利用了柳生的性格，來引導他對花城產生責任心，給了花城更多的機會。
對於中島來說，仁王有什麼性格弱點可以利用呢……
朝霧思考了一整個上午。她負傷上課，就算不記筆記也沒老師管。
「朝霧，吃飯了。」中島推了推心不在焉的朝霧。
「啊，好。」朝霧回過了神。
當然她回過神來並不是因為中島。
仁王翻過幾個空座位，朝這裡走了過來。
「把雨流宮借我一會，中島。」雖然還是一副吊兒郎當的腔調，但他已經抓住了朝霧的胳膊，明顯沒有商榷的餘地。
朝霧乖順地被他從座位上拉了起來。
她現在無暇顧及中島的反應，只一心想從仁王身上找到突破點。
對再度癱瘓的恐懼，暫時壓倒了她對仁王半是感激半是傾慕的感情。
仁王一直沒有鬆開手。兩人以奇怪的姿勢僵持著，逆著走廊上的人流，一前一後地朝久違的開水間走去。
行注目禮的人不少，不過誰都看得出來仁王不是找麻煩來的。這樣的架勢反而像是兄長要教訓闖了禍的妹妹。
「扭傷還沒好，就又惹麻煩了啊。」仁王關上了開水間的門，雲淡風輕道。
朝霧輕輕咬著嘴唇不說話。立海墨綠的制服很襯仁王的膚色，不過現在從朝霧的角度看來卻彆扭到了極點。
儘管如此，仁王依舊是好看的。朝霧懷疑自己能夠僅憑觸摸辨認出他的輪廓。
他的眉骨略高，眼窩相應更深陷一些，眼睛狹長上挑，嘴唇微微翹起，唇角有一枚美人痣。天生狐狸相。
跡部眼角有淚痣，命理學說是容易為情所困的面相，然而跡部是剛強決斷的帝王性格，朝霧根本看不出他的情路有何坎坷……如果不是逐漸察覺了他對雨流宮朝霧的不舍的話。
仁王的痣卻生在嘴唇下方，是感□□業雙贏的好面相。他的人生就該是這樣一帆風順走下去的。朝霧不會在他身邊找到自己的位置。
她又走神了。
「之前，你有話想告訴我的吧？」仁王打破了二人間微妙的沉默，「雖然臨時找了藉口，蒙混過去了。」
「是……嗎？」朝霧恍惚道，「記不得了。」
仁王低下了頭，兩人鼻尖相抵。
「今天也不打算說出來？」他的聲音低沉得幾乎像是在朝霧耳畔呢喃。
朝霧平靜地與他對視著，甚至沒有眨一下眼睛。
僵持了十幾秒後，仁王終於放棄了這樣無意義的對峙，重新直起了身。
朝霧忽然伸手抓住了他的領帶，強迫他恢復了之前的姿勢，自己踮腳迎了上去。
仁王的瞳孔因驚詫而放大。
對視結束了。朝霧闔著眼，鴉羽般的睫毛輕顫著掃過仁王的臉頰。
他被迫感知著落在雙唇上的冰涼親吻，縈繞身側的甜蜜體香，與少女溫熱的鼻息。
這樣親昵的舉止到來的太早了，早得不合時宜。
朝霧慢慢鬆開了手。重新睜開的濕潤雙眼還處於失焦的狀態，睫尾懸著的一滴淚水尚未來得及低下。
仁王的直覺比理智更快地翻譯了她的意圖——她要從這場莫名的審問中抽身逃走了。
下一秒朝霧的脊背就重重撞在了開水間的瓷磚牆上，她吃痛地發出了一聲短促的□□。
仁王骨節分明的十指插入了她難得柔順的長髮中，掌心的薄繭蹭過她泛起淡淡紅暈的側頰。他捧起了她的臉，將那一聲□□吞沒在了唇齒間。
什麼都不合理。什麼都不合邏輯。什麼都解釋不清。
所以只有不去追究是否合理，不去理順所謂的邏輯，不去解釋正在發生的事情。
只有遵從本能。
朝霧判斷不出他的技術好還是不好，卻知道他現在的動作沒有一點溫柔。嘴唇很快被咬出了血，鐵銹味彌漫在糾纏的舌尖。
她害怕地幾乎無法支撐自己身體的重量。雙腿□□在外的肌膚被制服布料摩擦得生疼，然而她被鉗制著壓根無法逃開。
起先是掙紮。
最終是妥協。
大腦瘋狂地讀取著仁王的想法。
朝霧知道他在此之前，即便對自己有好感，也並沒有演變到這樣激烈的程度。是她的衝動舉止刺激了他。
就好像被女生強吻傷害了他的尊嚴似的。
大滴大滴滾燙的淚水從眼中流下。
她原本只想為自己失敗的苦戀留一個最美好的紀念。
她還是沒能克制住自私。
因為她的自私，她或許將要拖著仁王陪她一起落入深淵。
而懸崖上再沒有人能伸手搭救。
因為她再也，再也沒有辦法，捨棄對仁王雅治的喜愛了。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2-9 09:05
【沒有未來】
陌生而凜冽的味道彌漫在口中，朝霧小聲嗚咽著想去咬住仁王攻城掠地的舌尖，卻被仁王捏住了下頜而無法咬合牙齒。
朝霧很快察覺到了身體的異樣——四肢的關節像是生銹了一樣，彎曲的動作變得很難。
她艱難地嘗試著抬起手臂，慢慢抓住了仁王的衣角。
糟糕……懲罰越來越嚴重了啊。
可是生平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心意被回應的快樂，朝霧竟然有一瞬想要索性違逆到底。
就在朝霧即將放棄掙紮的時候，她忽然聽見了由遠及近的腳步聲。
意識到這一點的朝霧慌亂地想要讓仁王停下。她的手還纏著紗布，根本無法用力，只好報復性地將指甲隔著薄薄的襯衫用力劃過仁王的背部，直到仁王放開她的下頜轉而扣住了她的手。但她很快抓住這個機會用力咬了下去。
仁王悶哼了一聲，結束了賭氣般的親密接觸。
開水間的門被「吱呀」一聲推開了。
「朝霧，你們聊完了嗎？我——」不速之客的聲音戛然而止。
是中島。
仁王退開了半步，側身斜靠在飲水機旁斜睨了眼中島。
他的呼吸稍顯急促，領帶被朝霧扯松了，襯衫又被指甲劃出了幾道明顯的痕跡，實在狼狽得不行。
朝霧心虛地舔了舔被咬破的嘴唇。
中島臉上的笑容掛不住了，「你，你們……剛才在做什麼……」
「鬥毆。」
「接吻。」
朝霧扭頭瞪了仁王一眼。
仁王的聲音又變得戲謔而懶散，「難怪你要用那麼大的力氣。」舌尖從疼痛轉為酸麻，朝霧真是一點都不留情。
朝霧歎氣，「好吧，接吻。」
「鬥毆。」仁王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又是同時說出來的。
中島難以置信地捂住了自己的嘴，眼眶迅速泛紅，然後轉身跑向了走廊的另一側。
朝霧知道這回兩人必然是要鬧翻了。
她試探性地朝門口挪了一步，仁王不出所料地重新走上前關上了開水間的門，堵住了她的去路。
「占你便宜是我不對。「朝霧平復了情緒。
仁王勾起唇角，「我不介意。」
「事先提醒你，我才把幸村的女朋友折騰成腦震盪。」朝霧凶巴巴道，「我可是追過幸村的。」
「我不介意。」
「你家搭檔和花城最近發展得不錯吧？我可是跟花城絕交了。」朝霧再接再厲。
「我不介意。」
「……我有病。」朝霧低下了頭，下意識地試著彎曲肘關節，通過困難的程度來判斷自己的病情發展到了什麼程度。
「這個我早就知道了，」仁王想到的顯然不是朝霧所指，「我不介意。」
朝霧懊喪，「那你介意什麼？」
仁王的視線落在了她被紗布包裹的手上，「你讓自己受傷了。」
朝霧：「……」
仁王：「……？」
朝霧默默用額頭撞牆：「仁王君……我覺得我們好狗血……」
「我不介意。」仁王又拿出了黃金撒手鐧。
朝霧投降。
「領帶。」仁王傾身拉低了與朝霧的身高差，言簡意賅道。
「你自己系。」朝霧不領情，「聽說我現在是半個殘廢。」
仁王凝視著她不說話。
「……」朝霧再次轉身用額頭撞牆，「這一幕似曾相識啊啊啊啊求放過！！」
仁王滿意點頭。神經病的勁兒回來了，那就是恢復正常了。
結果朝霧還是敗下陣來，顫巍巍地用幾根□□在外的手指給仁王打了一個……蝴蝶結。
「我真的不會系領帶啊你相信我！」朝霧克制不住第三次撞牆的衝動，「我自己的領帶都是不解開結，直接往頭上套的！」
仁王無所謂地笑了笑，「就這樣吧。」
並不用力地把朝霧的手牽住，仁王決定接中島的班，陪朝霧把午飯解決掉。
沒有表白，也不算確定了關係。
但他們就是做了情侶該做的事。
朝霧故意放慢了一點走路的速度，讓自己落在仁王身後，以防仁王察覺她的異樣。
鬢角已經被淌下的冷汗浸濕了。
為了維持正常的走路姿勢，她不得不把全部精力都集中在膝關節上。儘管如此，她的動作還是僵硬得如同球形關節損壞的樹脂人偶。
她忽然開始慶倖自己被鏡子碎片劃傷了腿，這樣就可以把所有過錯都推到膝傷上了。
當然朝霧也不是真的不會系領帶。
她只是不敢有太多的手部動作。
朝霧拼命為自己逾越的舉動找著理由。她不能保證把仁王讓給別人，自己就會恢復正常的色覺，既然如此，何不破罐子破摔到底。有舍才有得。
但是……這也意味著她捨棄了做一個健康人的期望。身體健全的人，無論多麼平庸，也能夠組建溫馨的家庭。而不健康的她，就算短暫地得到了仁王的回應又怎樣呢，她看不到二人的未來。
她漸漸意識到了自己為什麼會在天平上給仁王加上越來越多的砝碼。作為雨流宮朝霧，她已經享受到了健康的快樂。而即便成為了雨流宮朝霧，如果沒有仁王，她也……從未真正地體味到「喜歡一個人」懵懂而美好的感情。而她渴望人生的完整，所以無法拒絕新鮮。
一盞茶。入口時苦澀，咽下後回甘。朝霧終於等到了回甘。
哪怕沒有未來。
幸好沒有未來，她不會成為仁王的累贅。
仁王看不到她的表情，同樣的她也無法察覺到仁王的神色。
沒有笑容，嘴唇緊抿。
他是個出色的網球運動員，並且是以觀察力見長的技巧型選手，這意味著他能從任何一絲不慎流露的細節判斷出對手的意圖，找到對方的破綻。
如果硬要用這種方式來觀察朝霧，那她現在簡直到處都是死角。至於出了問題的地方，只要多關注一下她的動作，就能準確地找到。
仁王在腦中對比著朝霧與國三時手塚不堪病痛無法繼續比賽的相似之處，朝霧與自己在U17排位元戰中膝部負荷過重而摔倒前的狀態。
朝霧身上無法找到答案的問題越來越多了。
兩人各懷心思地沉默了一路。
【請求】
收到仁王短信的時候，辻真紀正在努力說服切原把便當裡的蔬菜也吃掉。
【雨流宮初中時候是你學姐吧？】
「仁王前輩和雨流宮學姐關係很好嗎，赤也？」真紀隨手揉了揉切原的鬈髮，「嗷∼好軟好軟∼」
切原不情願地把生菜咽了下去，「不知道——話說你摸了兩年還沒摸夠嗎？！」
【我進校時候，她和一個政治家族的學姐齊名，不過雨流宮家二戰前是有爵位的，學姐在冰帝舊華族的小圈子裡威信很高。後來另一個學姐高中出國，她在冰帝女生裡幾乎就是第一人了。不知道為什麼會轉學過來。】真紀盡力回想著她知道的事情。
雨流宮家的性質，比起財閥更接近于地主，即便是二戰結束華族制被取締後，雨流宮家也以經營房地產、開發商業街為主業。
「不過雨流宮學姐變了好多啊。」真紀檢查了一遍切原的便當盒，「九月份在電車上第一次碰到她的時候，我還以為自己認錯人了。感覺現在的她不會發光了。」
「納尼納尼，那個雨流宮學姐會像水母一樣發光？」切原興致勃勃道。
真紀把空掉了的便當盒反手蓋在了切原的頭上。
「新短信？」朝霧在聽到手機提示音後問道。
「撒……」仁王把朝霧送到了教學樓下，「我先去網球場了。」
「好。」朝霧點頭，「午訓加油。」
仁王目送著朝霧走上了樓梯，漫不經心地流覽過短信，毫不猶豫地按下了刪除鍵。
朝霧汗涔涔地走到了教室前，深呼吸了一口氣，做好了心理準備。
然後她推門而入。
「繪裡，不要哭啦。」
「是啊繪裡，早就讓你和雨流宮保持距離了，你還不聽。」
「仁王君也真是的……男生都只看臉嗎？討厭。啊繪裡我不是說你沒有雨流宮好看，她那個白眼睛超奇怪的。」
「繪裡好可憐，那麼信任她結果這麼被背叛。」
中島被一群女生圍在中間，偎在一個女生的懷裡抽泣著。
朝霧桌上的東西全部被掃翻在了地上，搭在椅背上的外套也沒能倖免。
「啊，雨流宮來了。」有眼尖的女生看見了朝霧。
女生們噤聲了。
「在議論什麼？」朝霧俯身撿東西，一手撐在膝蓋上以免彎曲，「你在傷心自己那麼喜歡仁王君，仁王君卻被我搶走了麼，繪裡？」
「我不想怪你的，朝霧，」中島小聲地說，「我把你當成好朋友，什麼事情都和你說……你知道我也喜歡仁王君……可是你還……」
「抱歉。」朝霧直起了身，「不過這也是仁王君的選擇啊。」
「雨流宮你不要欺人太甚。」有個衝動的女生開口道，「繪裡被你搶走心上人已經難過了，你還炫耀。被幸村君拒絕就找上仁王君，人品有夠爛的。」
「對啊，仁王君此前沒有女朋友，所以和仁王在一起。幸村君沒希望了，所以和仁王君在一起。」朝霧慢吞吞地坐下，「有哪裡不對嗎？」
衝動的女生被噎了一下，「……你這種人當然覺得沒有不對勁。」
朝霧失去了應付的耐心，「照你們的邏輯，仁王君選擇我是因為我更好看咯？那你們怪我幹什麼，怪她自己不夠漂亮啊。」
「順便提醒你們一句，」朝霧慢條斯理地收拾好了課桌，準備午睡，「森川被我整得很慘，你們不一定比森川幸運。」
女生們齊齊陷入了沉默，連中島也囁喏著收斂了原本問罪的架勢。
朝霧全無負罪感地睡了一覺，直到被預備鈴叫醒。
面前多了一塊草莓蛋糕。仁王不知什麼時候回來的。朝霧猜也知道這是他從哪個倒楣的隊友手裡搶來的。
而中島的位置空空蕩蕩。準確的說以朝霧為中心的九宮格，另外八個座位都空了。
嘖，真聰明。居然知道聯合起來向老師施壓。
班導有些頭疼地站在教室門口，沖朝霧招了招手。
朝霧撐著桌角，僵硬地站起了身。睡了一覺，精神好了不少，但該犯病的地方一點也沒有好轉。
「雨流宮，今天班上幾個女生跟我反映了一下你的情況。」班導把朝霧帶到了辦公室，「把二年A組的女生推下臺階，是真事？」
朝霧毫不在意地笑了笑，答非所問道，「老師，我轉學過來的時候，家裡人有關照過校長什麼吧。校長轉告您了麼？」
班導的臉色一下變得陰沉起來。
「既然森川的家人都不計較，您就不用操心了。」朝霧把鬢角一縷碎發捋到了耳後，「至於那些女生，隨她們坐到哪裡好了，我無所謂。」
「你被家庭環境慣壞了！」班導嚴厲地呵斥道，「這樣會敗壞班裡的風氣！」
「那麼老師打算怎麼做呢？」朝霧仰頭看他，「處罰記過？校長不會批的。」
班導語塞。
「最好的辦法，就是讓我自己解決。」朝霧聽見走廊上響起了上課鈴，「放心，我不會為了這點小事又去傷人。」
沒有向班導辯解或澄清什麼的必要。那些告狀的女生只是在陳述事實。
朝霧不在意。
「我會聯絡你和仁王的父母。」班導推了推眼鏡，「我不可能把這麼嚴重的問題放任學生自己『解決』。」
朝霧一怔，「仁，仁王君？！」
班導顯然知道自己抓住了朝霧的軟肋，「他無視甚至包庇你這些行為。你們兩個，都需要檢討一下。」
「不行！！」朝霧下意識地喊了出來，「這是我一個人的問題，為什麼仁王君要被牽連進來？！」
「你們在交往吧？」班導重重一拍辦公桌，「以為自己一個人扛問題就刻意保護對方，幼稚！」
「我說了不要把仁王君牽連進來！」朝霧的情緒控制不住了，「你想被辭退嗎？！」
「就算被辭退我也要對學生負責。」班導固執道，「這是師德！」
朝霧被嗆得說不出話來。
老師沒有錯，甚至可以說是值得尊敬的。
她沒想到中島居然為了報復自己，把仁王也拖下水。
朝霧在飛速的思考中逐漸冷靜了下來。用家世鎮壓，沒有用。好言解釋，沒有用。歇斯底里更不會有用。她沒有太多的選擇了。
「對不起，老師。」她鞠躬，「但是我堅持，這是我個人的問題。」
「你在和我談判啊，雨流宮。」班導無奈歎氣。
「並不是，」朝霧頓了頓，然後毫不猶豫地跪伏了下來，「是請求您。」
骨骼像是被白蟻鑽噬著一樣，朝霧幾乎不明白膝蓋是怎麼聽話彎曲的。
可她依然做到了。
【真正的問題】
班導眉頭緊鎖，語氣卻放柔和了一些，「雨流宮，以你的性格，做出這樣的退讓很難吧？」
「正是性格如此，所以不難。」朝霧不卑不亢地回道。為了最重要的東西無限讓步，直到讓無可讓。
「可是你的道歉，是出於保護另一個人的目的，並不是對自己言行的悔過。」班導無奈，「很多時候你給我的感覺是心智成熟，做法幼稚。可以給我個解釋麼？」
「沒有那麼複雜的解釋，老師。」朝霧沒有起身，耐心地堅持著，「我會好好反省。請您務必答應。」
「我會再考慮的。」班導沒有明確地表態，「回去上課吧。」
「請您答應。」朝霧低著頭。
「雨流宮，起來吧。」老師不肯讓步。
拉鋸戰已經不會有更大的意義，朝霧聽從了班導的話。
「……雨流宮？」班導看著朝霧直起了上半身卻遲遲不站起來，「你的傷口裂開了嗎？是不是不方便？」
「麻煩老師扶我一下了。」朝霧的臉色不好看。
班導不做聲地攙扶起了腿上傷痕累累的少女。當然他也看得出來朝霧更深的問題並不出在這些傷口上。
想要徹底解決這件事，把朝霧自身當作切入口是行不通了。
中島和周圍的女生都搬到了教室的最後一排，朝霧知道她們在幸災樂禍，而朝霧不願意被她們嘲笑。
所以朝霧仔細地整理好了制服，重新戴上了花魁倨傲美麗的面具。
反正那樣張揚的美，並不是依附眾人追捧而生的。
「前田老師，抱歉遲到了。」她微微挑起一側眉梢，一手隨意搭著另一側的肘部。
前田一愣，放下三角尺對她比了個請進的手勢，「沒關係，進來上課吧。」
朝霧不緊不慢地走回了位置，似笑非笑地朝中島等人點了點頭。
真是遺憾，我完好無損地回來了。
眼角的餘光卻落在了專心在草稿紙上塗鴉的仁王身上。
我完好無損地回來了，所以，不用擔心。
前田重新開始了講課，但沒過一會就無奈地停了下來，回頭看向某個問題兒童，「……草莓蛋糕吃完了嗎，雨流宮？」
「是。繼續講課吧前田老師。」朝霧面不改色舔掉了嘴角的奶油。
朝霧似乎聽見了仁王得意的輕笑。
「噗哩。」
放學後，仁王把朝霧送到了電車站。
「你在包裡找什麼？」朝霧好奇地看著仁王。
「天黑請閉眼，朝霧姬。」仁王狡黠地笑著，單手覆住了朝霧的雙眼。
朝霧安靜地等待了幾分鐘，仁王放下了手。
紺色碎發的少年調整了下黃色護額，眉眼皆是如玉一般的溫潤。
「你易容成幸村君了啊。」朝霧用了一點時間思考眼前人原本的發色，「狐狸太子。」
仁王眯起了眸子，「可能會遲到，這樣安全點，省的被真田找茬。」
「噢，明天見。」朝霧不很感興趣地擺了擺手。
不對，哪裡做錯了。
朝霧很快意識到自己對幸村的反應太過平淡了，讓她之前的諸多舉動根本站不住腳。
不過仁王已經轉身離開，朝霧只當他沒有注意到。
朝霧一走下電車，就看到家裡的賓利轎車早早停在了車站旁。中規中矩帶著白手套的司機朝她鞠了一躬，拉開了後座的車門。
朝霧站在原地不動。
司機面無表情道：「這是您祖母的意思。」
陸續從電車上下來的人好奇地打量著豪車與一旁的制服少女。
朝霧還是上車了。一般來說，聽話才不會被為難。
藤澤到東京的車程只有不到一小時。
但朝霧並沒有被送回本家，而是被徑直送到了東京綜合醫院。
早就過了下班時間，但醫生還在特意等著朝霧。
「這也是奶奶的意思？」朝霧問。
「是的，請您直接告訴我您的症狀吧。」醫生平靜道。
「……關節，差不多沒有知覺了。」朝霧配合地說了實話，「很難控制自己的動作，但也不是完全控制不了。」
「明白了，我會為您安慰具體的檢查。」醫生示意朝霧跟自己走。
檢查用了將近四個小時。
因為查不出問題，任何問題。
「恕我直言，雨流宮小姐，」最開始接待的醫生合上了病歷，「您可能比較需要心理醫師的説明。」
朝霧消化了他的意思，「您是說，我覺得自己行動困難是心理作用？」
「是的。」醫生點頭。
「那麼你要怎麼解釋紅色盲呢？」朝霧抿唇。
「您還有這種問題？」醫生的表情嚴肅了起來，「稍等，我為您安排眼科就診。」
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朝霧能夠從色盲檢查圖中輕鬆辨認出數位與圖案，這說明她並不符合紅色盲症患者的情況。
而她的確無法正確分辨顏色。紫色會偏藍，綠色會偏黃，紅色根本是一片灰。
連醫生也覺得不可思議。
「簡直像是大腦自行把顏色一一對應地翻譯成了另一種顏色，就像日語和英語對譯一樣——您真的不是在裝病？！」
是的，這也只能歸咎于心理問題。
朝霧慢慢明白過來這是因為什麼。
她有過很多年的紅色盲經驗，所以她能依靠經驗將生活中各式顏色「翻譯」成病中所見的模樣。而色盲檢查圖的顏色太多了，她一時「翻譯」不過來。
同樣的道理，關節處失去感覺也只是從她的記憶中調出的經驗罷了。
雨流宮朝霧的身體的確是正常的。神明是在慢慢回收她的使用權。
「不用看心理醫師了。」朝霧輕聲叫住了醫生，「您重新幫我包紮下鏡子碎片的劃傷就好。」
既然出問題的不是雨流宮朝霧，而是自己這個侵佔者的精神，那麼醫學又能有什麼用呢。
只是驚動了奶奶，這件事就變得棘手起來了。
……奶奶？！
朝霧的臉色驟然變得蒼白。
她似乎錯料了班導的決心。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2-9 09:06
【蜉蝣】
朝霧被司機攙扶著回到了轎車裡，對著黑暗中發光的手機螢幕發呆。
要打電話向仁王求證麼？
可是打過去，說不定只會繼續給仁王添麻煩吧？
哪怕真的被父母詰責，以仁王的性格也絕對不會讓自己知道的。
「回って，回って，回り疲れて∼息が，息が切れたのそう，これが悲しい僕の末路だ∼」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哪位？」朝霧戴上耳機才接通電話。
「喲，朝霧姐。」酷酷的少年在電話那頭打了個招呼，「恭喜你搞定我老哥。」
「潤治君！」朝霧發現自己找到了辦法，「電話來得正好！」
「不好。」潤治無情道，「你有夠拉風的，居然讓你們班導來通知我爸媽你們談戀愛的消息。」
「他們……說什麼了？」朝霧不自覺地抓緊了手機。
潤治頓了頓，「我知道你家挺有錢的，但沒想到居然是炙手可熱的舊華族。嗯……但我們家很普通，我爸媽覺得我哥和你不是……嗯，不是一個世界的。可能還有其他原因吧，我沒偷聽到太多。」
朝霧不說話。
「我哥挺護著你的，難得看他那麼認真。」潤治知道這種時候還是安慰朝霧為好，「對了，我打電話是來通知你一聲，你那個破破爛爛的穿衣鏡我幫你扔掉了，地上的玻璃渣也收拾乾淨了。」
「你特意用了備用鑰匙啊。」朝霧被感動了，「仁王君也去了嗎？」
潤治的聲音變得有些奇怪，「是啊，他也去你家了。」
「怎麼了潤治君？」朝霧敏銳地察覺到了問題。
「沒事，只是覺得你叫自己男朋友『仁王君』很彆扭。美莎都只叫我潤治。」潤治隨便找了個藉口搪塞了過去。
朝霧笑了笑，「好吧，代我向雅治和美莎醬問好。」
「嗯，掛了。」潤治結束了通話。
朝霧抬頭，驀地發現司機正透過後視鏡打量著她。
「請問，有什麼不對勁的麼？」朝霧收斂了笑容。
「朝霧小姐變化很大。」司機謹慎道。
「神奈川的水土和東京不一樣。」朝霧隨口解釋道，「而且我累了，病了。」
司機不再追問。
朝霧對著後視鏡又發了一會呆，忽然從包裡取出梳子，把自己的頭髮分成兩撮，紮了兩個麻花辮。
本家的家長今天沒有到齊，朝霧的父母依舊不在，而輩分最高的奶奶照舊是坐在正對著門的主位上。
「奶奶。」朝霧走到了為自己留下的空座邊，「我回來了。」
「先吃飯。」奶奶的表情相當平靜，「吃完我們單獨談談。裕夫，你扶朝霧坐下。」
被點名的雨流宮裕夫站起身幫助朝霧跪坐了下來。
「謝謝裕夫叔叔。」朝霧道。
雨流宮裕夫憂慮地瞥了眼她的膝蓋，沒有做聲。
全家人都在等朝霧回來，沉默貫穿了整頓晚餐，連杯盤碰撞聲都極不和諧。
朝霧依舊是被裕夫扶進了奶奶的房間。她並不是不能獨立行走，只是有人攙扶的情況下會減輕很多痛苦。
奶奶看起來老了很多。
「朝霧……你在立海，又和女同學起衝突了啊。看來這不是學校的問題。」奶奶的聲音暗含著不解，「結合醫生的診斷，奶奶認真地問你需不需要心理醫生？」
「不需要。」朝霧小心地挪到了奶奶的身邊，依偎進了她的懷裡，「再由我任性一陣子吧，不會很久了。之後，在那之後，就把原來優秀的朝霧還給奶奶。」
「你的身體呢？」奶奶在她的膝蓋上摁了幾下。
「很糟糕。」朝霧說了實話，「可能會更糟。但我有必須回學校的理由。」
「那個男生？」奶奶當然知道所謂的理由是什麼，「他父親只是神田建設的中層經理，這家建築公司已經被辻家吞併了，你和區區庶出的辻真時在一起都更靠譜。」
朝霧想到了總跟在切原身邊的貧乳蘿莉辻。有錢人之間多少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我很喜歡他。」朝霧認真道，「對一頭熱的高中戀情來說足夠了。」
「將來呢？」奶奶問道。
「沒有將來。」朝霧察覺自己竟然毫不困難地說出了這句話。
奶奶沉默了良久，才伸手撫摸著她的頭髮，「這回不用奶奶幫你編辮子了。」
她沒有明確地回答朝霧，但她也的確沒有再追究。
奶奶有兩個兒子，一個女兒。雨流宮裕夫的女兒比朝霧大，朝霧不是這一輩的長女。所以堂姐將來會招贅丈夫上門來繼承家族，而朝霧會外嫁給更有權勢的家族。
換句話說，堂姐的性格再怎麼糟糕，她的丈夫也只有忍氣吞聲。而朝霧卻恰恰相反。
所以她把所有的負面情緒早早在青春期全部發洩掉，在奶奶看來是件好事。只是她「搞砸」了跡部家與雨流宮家原本牢不可破的締約，就算有奶奶包庇，家長們也不會容忍她第二次。
奶奶把她召回家，想必也有家長們在反過來向奶奶施壓的原因。這是一次不輕不重的警告。
不過這些很快就要結束了。
朝霧躺在柔軟舒適的床上，久久無法入眠。
很快，她就要徹底和真正的雨流宮朝霧交換回來了。
也許明天她醒來時一睜眼，看見的就是大阪大學附屬醫院病房的天花板。而她還是那個癱瘓在床的柏原嵐，沒有華族豪門的家世，更沒有銳利張揚的美麗。
沒有同學的針對，沒有懷疑的目光，沒有壓抑，沒有困惑。
也沒有仁王雅治。
只是如果我已不得已生為朝生夕死的蜉蝣，那我寧可遍覽山川風物，踏破紫陌紅塵，嘗盡酸甜苦辣，不留一絲遺憾。
而不是永遠蜷縮在陰暗潮濕的角落，只求躲過下一次日出。
原本我恐懼，因為健康對我而言珍貴與一切。
直到我找到了比健康更值得珍惜的東西。
直到我發現，再一次失去健康也不過如此而已。
朝霧夢見了遼闊無垠的海，潔白的細沙鋪向天際，她在天地間徘徊盤旋，俯瞰濱海的城市。
她似乎變成了一隻自由的燕隼，而她哼著一首歌，歌名是love in Portofino。
她莫名地想到，真正的雨流宮朝霧，尋求的也許正是這樣的解脫。
【Trick,fake or truth】
裕夫的女兒在英國念大學，朝霧的父母在美國談生意，最直接的後果就是裕夫代為擔負起了朝霧家長的責任。
「叔叔要和我一起去學校麼？」朝霧驚詫地發現，裕夫在把自己攙進車裡後，自己坐進了副駕駛座。
「朝霧好好上課，不用管我這邊。」裕夫淡淡道，「暮子高中時候也不安生。」
堂姐是暮色，朝霧卻是初晨。暮色溫柔，初晨清爽。結果偏偏堂姐妹的性格都是剛強好勝的正午，辜負了取名者的用心。
而嵐可以解作暴風雨。簡直一語成讖。
車停在了立海校門口。司機下車替朝霧拉開了車門，順勢接過了朝霧的包，緊跟著裕夫走進了校園。
朝霧無視了陸續到校的學生投注的目光，儘量自然地維持著走路的姿勢。
不示弱的姿勢。
「我直接去辦公室。」裕夫在樓梯口跟朝霧道別，「你今天放學直接回藤澤的房子就可以了。」
「好，裕夫叔叔回見。」朝霧從司機手裡接過包，轉身朝著二年C組走去。
她極力克制著自己朝二年A組看一眼的衝動。因為她實在想知道，花城現在過得怎麼樣了。
朝霧進班時仁王還沒結束早訓，不見人影。而以中島為首的八人則興奮地聚在最後一排聊著昨天未完的話題——雨流宮朝霧惡性一百條。
林雅美陰沉地坐在位置上看著書。
朝霧心裡一緊。她不明白林雅美為什麼又一副瀕臨爆發的樣子。
她吃力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開始慣例的補眠。
一本書重重砸中了朝霧的脊背。
「呀咧呀咧，你真不小心！」有女生在後面誇張地大笑，「快去把書撿回來。」
朝霧俯身撿起了書。是仔細用包書皮包起來的國文課本。
她轉身把課本遞了過去。
可是課本的主人一接過書就立刻嫌惡地剝掉了外面的紙，「討厭，弄髒了。」
朝霧沒有反應，繼續伏下身睡覺。
第二次砸中她的是那張包書紙揉搓的團子。
朝霧這一次連頭都懶得回了，「用國小的惡作劇來對付一個高中生，你們無聊得讓人失望。」
「你是在瞧不起我們？」那個女生惡聲惡氣道，「以為有仁王君就可以為所欲為了嗎？」
「彼此彼此。」朝霧的聲音沉悶了下來，伏在臂彎裡睡了過去。
「繪裡真可憐，在雨流宮沒人理的時候跑過去和她做朋友，結果反而被拋棄。」女生悻悻把目標轉回了中島身上。
「誰會想要那種朋友啊。」立刻有人接話，「根本就只會犧牲別人來造福自己。」
「說起來班導昨天還罵了我們一頓！真是的，明明犯錯的是雨流宮，居然讓我們背黑鍋。」
「就是啊……她之前還把森川推下臺階……冷血！真是什麼惡事都做盡了！」
角落裡傳來一聲脆響，林雅美的鉛筆筆尖不堪重壓折斷了。
雨流宮裕夫在校長對面的位置上坐定，開始修剪雪茄。
「這次的事，的確是我們朝霧做得不對。」裕夫放下雪茄剪，示意司機把打火機湊過來，「沒有危險意識，在樓梯口和女孩子打打鬧鬧，造成了這種意外。」
「啊，既然受傷的女孩子家裡也沒有提出什麼要求，這件事就揭過吧。」校長側首去看一旁的二年C組班導，「你也不要太計較了，加強對學生的安全教育就好。」
「希望您能保證，這種『意外』不會出現第二次。」班導沒有笑，盯著裕夫一字一頓道。
「如果這種事還能發生第二次的話，」裕夫吐了一口煙，「家裡對那孩子的懲罰會比校方採取的措施更重。」
「那麼，作為家長，您對雨流宮和仁王的關係要做什麼處理？」班導追問道。
一般來說，高中生的戀愛班導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連女高中生和老師的感情發展都不會有人太多地過問。
但班導認定了現在的朝霧只會在牽涉到仁王的問題上做出退步，他也找不到更好的辦法去約束朝霧了。
「那個男孩子啊。」裕夫笑了笑，「放任著就好，朝霧自己也該清楚她能和那個男孩子走多遠。」
班導歎了口氣。
裕夫接觸過的學生不可能比他更多，類似的情況他並不是沒有見過，朝霧的心理他大致能夠把握。就是因為深知兩個走不遠，所以朝霧才把仁王看得那麼重，重到可以暫且為他放棄很多東西。
相信2012瑪雅預言的人會在所謂的末日到來前拿出全部存款盡情揮霍，大抵也是出於這種自暴自棄的心理。
而她會和森川、中島起衝突，唯一的解釋也在這裡了。
可惜裕夫卻全然不會站在其他學生的角度換位思考，他唯一關心的就是朝霧的未來。而他對掌握朝霧的未來，深有把握。
油鹽不進的性格也是雨流宮家的遺傳麼？班導緊緊皺起了眉。
仁王搭著柳生的肩膀，有意無意地落在結束早訓打算回班的網球部大部隊之後。
「我聽說了你和雨流宮在交往的傳言。」柳生推了推眼鏡，「看來你不會否認。」
仁王漫不經心地從口香糖盒裡倒出了一片送進口中，轉而把盒子遞給了柳生，「要不要？」
「又是你整人的道具吧，」柳生不為所動，「丸井剛放進嘴裡就全吐了。」
「噗哩。」仁王勾起了一側唇角。
「不問你這個。」柳生若有所思道，「你看到的雨流宮，是森川眼裡的，還是花城眼裡的？」
「這種問題沒有意義吧？搭檔。」仁王收回了口香糖盒，「任何人在不同的物件面前，都會展露出不一樣的特點。也許她願意在森川面前做惡人，在花城面前做朋友，僅此而已。」
「你覺得她這種反差有趣，因為你也搞不清她在你面前展現的是哪一面。」柳生對仁王的心思把握得很准，「所以你在做判斷真偽的遊戲？」
「撒……」仁王意蘊不明地豎起食指貼在了嘴邊，「Trick,fake or truth」
「It』s up to you.」柳生用標準的牛津腔回答。
仁王伸手貼著柳生的鼻尖打了個響指。
答得漂亮。
【崩潰了的林雅美】
「風紀委員！風紀委員！快點來幫忙！」有個女生尖叫著從走廊末端朝樓梯口跑來。
柳生蹙眉，朝驚慌失措的女孩子走去。
仁王快步跟上。
不過最先被驚動的是本已回到班上的風紀委員長真田。
女生顫抖著抓住真田的胳膊朝二年C組的教室門口拖，「快點！」
「那個……你鬆手的話我們會走得更快一點。」突然被女孩子撲過來抓住，真田有些赧然。
「啊啊，對不起，老師，不是，那，那個，真田君！」女生紅著臉地鬆開了手。
當真田與柳生仁王一前一後趕到二年C組的時候，看到的卻是極為難堪的一幕。
教室後排的課桌倒了大半，除了跑出來的女生，班上的人都蜂擁在後門的位置。
林雅美死死掐著中島的脖頸，聲嘶力竭地喊著，「讓你住口！你聽不懂嗎？！為什麼不停下！為什麼不放過我啊！」
「該停下的是你啊！！」中島尖叫著去拽林雅美的頭髮，「我什麼時候為難你了？你鬆手！！」
中島的朋友被林雅美嚇壞了，瑟縮著居然沒人敢上前拉開她們。
有好脾氣的男生想上去拉架，結果手臂被胡亂揮舞著手的中島的指甲抓破了好幾道。
「你什麼都不明白！」林雅美大聲地哭著，「朝霧是你，我才是朝霧！你就是在針對我！為什麼不放過我啊？！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她害森川從樓梯上摔下來，本來就瀕臨崩潰了，而這時候朝霧站出來替她擋去了一切麻煩。
在朝霧第一次邀請她去喝下午茶之前，她的高中生活黯淡到了極點。她知道自己長得還算漂亮，也因此總愛使小性子，偏偏她除了長相，什麼都做不太好，漸漸的也就沒什麼人親近了。自從喜歡上了幸村，她沒有一天不在蔑視其他幸村愛慕者，也沒有一天不在自卑。
而朝霧給了她朋友，給了她光環，給了她名正言順「守護」幸村的理由。
就在她以為自己終於可以快樂地享受高中生活時，森川和幸村在一起了。
她比什麼都恨森川！就像朝霧一直在給她灌輸的，森川根本不配幸村！
而在她恍惚間犯下大錯，不知所措的時候，又是朝霧替她擋下了所有麻煩。因為朝霧把她當作朋友。
起初她害怕自己的錯誤被人發現，所以她拼命疏遠朝霧，加入孤立朝霧的隊伍，迎合朝倉，抓緊了六人組的友誼。
而後她愧疚，朝倉的衝動浮誇又讓她反感，她越來越渴望朝霧回來，並且堅信只有保護自己的朝霧才是真正的朋友，而願意替罪的朝霧也必然是最喜愛她的。
接著她驚訝地發現，中島代替她，成為了朝霧的「好朋友」。她憤怒，又無處告解。周圍人議論著朝霧的可怕、瘋狂，而她知道本應該是她背負那些駡名。她把所有針對朝霧的謾駡都代入了自己。
直到朝霧和仁王走到了一起，中島和朝霧撕破了臉。中島等人對朝霧的每一句責駡，都像是在責駡她一樣。因為喜歡的人，背棄了最好的朋友。讓無辜的人背黑鍋。自私，不配有朋友。
無辜的是朝霧，她才是罪人。
她要被對朝霧的愧疚和中島等人的言語折磨瘋了！
迅速做出判斷的真田和柳生上前默契地將兩個人強行分了開來。
男生鬥毆的事件風紀委員不是沒有處理過，真田一向是鐵拳制裁到底，但頭一次遇見女生打在一起的情況，他和維持紳士風度的柳生都不敢用過於激烈的動作阻止情緒失控的兩個女孩子。
而仁王關注的重點全落在了朝霧身上。
朝霧顯然是在林雅美爆發的一瞬間就想起身攔住她的，但行動不便的她被林雅美推倒的椅子絆住，以並不賞心悅目的姿勢跌坐在了地上。
仁王腦中的某根弦繃緊了。
林雅美掙紮著又踢翻了一張桌子，傾倒的桌子帶動著一排桌椅朝前挪去，而中間的桌椅又被朝霧擋住，出於慣性整個向朝霧身上壓了下來。
朝霧倒抽一口冷氣，閉上了眼。
「可以睜眼了。」有人把她護在了懷裡。
「……真及時啊，仁——雅治。」朝霧放鬆了下來，「每次都在我攤上大麻煩的時候出現。」
仁王精准地捕捉到了朝霧對他稱謂的變化。
「你笑得那麼開心做什麼？」朝霧鬱悶，「我們還被桌椅埋著呢。啊對了！快去攔住雅美！」
「放心。」仁王起身搬開了亂七八糟堆疊的障礙物，向朝霧伸出了手。
朝霧猶豫了一下，抓住了仁王的手，踉蹌著站了起來。
「雅美？」朝霧試探性地叫道。
「我受不了了……受不了了……」林雅美嗚咽著看向朝霧，「朝霧……再救我一次吧朝霧……」
朝霧神色怔忪。
「是你指示林這麼對我的嗎？」中島自以為掌握了真相，「你給她洗腦了嗎？自己扮演受害者，讓她替你出氣。」
「都說了讓你住口！」林雅美趁著柳生走神的一瞬間掙脫了鉗制，再一次撲向了中島。
真田有些狼狽地擋在了中島身前。
「什麼叫再救你一次？」仁王把林雅美的話隻字不漏地聽了進去。
「夠了。」朝霧被這場爭端刺激得頭疼，隨意在一張未倒的課桌上坐了下來，「到此為止了，雅美。已經什麼事都沒有了。雅治也不要問了。」
仁王默然遵從了朝霧的意思。
而林雅美在朝霧開口的那一瞬間，就仿佛被抽去了全身的力氣一樣，夢遊般朝著朝霧走去，跪下將臉埋進了朝霧的膝間。
「已經……救不了我了嗎？」她的聲音委屈極了。
而朝霧不懂人心。她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替林雅美擔下了麻煩，林雅美卻越來越神經質，直到今天突然爆發了出來。
所以她聽不懂林雅美的話。
也不能理解林雅美的救贖是什麼。
她笨拙地撫摸著林雅美的頭髮，無措地望向仁王。
仁王微微眯起了眼，安撫性地環住了朝霧的肩膀，示意朝霧不要開口說話，由他來和林雅美溝通。朝霧無意識地拽住了仁王的衣袖。
「朝霧已經救不了你了。」仁王的聲音輕緩低沉，「只有自己懺悔。」
「是這樣嗎……」林雅美停止了抽泣。
「把真相說出來，得到原諒，才能得救。」
「是……麼。」
「說出來就沒事了。所以說吧。」
林雅美臣服在了那樣具有說服力的聲音裡。
「海原祭……」她艱難地吐出了第一個詞，「森川和幸村君一起玩偵探遊戲……我最喜歡的幸村君……被搶走了……不可原諒……被搶走了……」
朝霧深深歎了口氣，不自覺地鬆開了抓住仁王袖角的手。
「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把森川……推下樓梯了……」林雅美哽咽著說出了最後的話。
柳生不動聲色推了下眼鏡。
雨流宮朝霧要完美地翻身了。
而他還在掂量這一局究竟是fake，還是truth。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2-9 09:06
【第一枚多米諾骨牌倒下了】
「雅美……」朝霧的心底充盈著滿滿的無力感。
林雅美之於朝霧而言非常微妙。
朝霧可以磊磊落落地承認自己做了許多惡事，卻始終不願意做一個徹頭徹尾的惡人。
保護了可以勉強稱之為朋友的林雅美，是她難得做出的善事，也是支撐她不發自內心去墮落的精神信念之一。
而她終於意識到了，自己並沒有正確地處理好這件事，也並沒有保護好雅美。她甚至可以預見流言蜚語將怎樣變本加厲地圍繞她和雅美產生。
簡直是弄巧成拙。
林雅美慢慢捧住朝霧的手，貼在了自己被淚水打濕的臉頰上。
「沒關係的，朝霧。」她露出了難看的笑容，「沒關係。沒有任何事實可以被掩埋到最後，真相浮出水面只是時間長短的問題。能夠自己跨出這一步，我很高興。」
朝霧咬唇，用衣袖替林雅美一點點拭去淚痕，「已經……不害怕了麼？」
「嗯。」林雅美的聲音很輕，「如果連面對錯誤都做不到，就更不用提解決問題和換取原諒了。」
「我們……還是朋友？」朝霧小心翼翼地問道。
「嗯！」林雅美的眸子彎成了新月。
朝霧不由自主地回之以微笑，心裡卻酸楚難耐。她很快地別過身把臉埋進了仁王的肩窩，安靜地感知著仁王的體溫。
洗清了代人所受的過錯，她不高興麼？
高興也多不過感慨。
更多的是失落。她沒有林雅美被逼到極端後勇敢面對自己的勇氣，她跨不出那一步。
仁王肩膀處的襯衫濡濕了一小片。他不言不語地側身替朝霧擋住了周遭探究的視線。
至少在我的懷裡，你不用面對你不想面對的一切。
林雅美溫溫吞吞地站了起來，心平氣和道，「中島你就是沒有得到過這樣的友誼，才會隨隨便便逮住誰都說自己跟人家是好朋友。你不需要再用森川的事情詆毀朝霧了，這樣反而顯得你可憐。」
「完全搞不懂你們兩個在做什麼，演水木劇嗎？」中島強自鎮定道，「這是你單方面的說辭，信不信在我。」
仁王和柳生的目光短暫地對上了一瞬，仁王立刻明白了，柳生和中島的態度是一樣的。
好在柳生向來反感主觀臆斷，也不愛干涉他人。
「太鬆懈了！」真田的怒喝打斷了全班人的竊竊私語，「男生去整理課桌椅！在預備鈴響之前全部回自己的座位上溫書！」
「真不愧是風紀委員長！」之前那個跑出去求救的女生崇拜道，「好有魄力！好帥！」
真田的表情一僵，尷尬地壓低了帽檐。
「哦呀，副部長臉紅了。」仁王的聲音微不可聞，「pio∼」
唯一一個聽清楚了的朝霧，即便心情沉重也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兩位，情緒穩定下來了麼？」柳生面不改色道，「沒問題的話就此揭過吧。」
「……是。」中島怯服了。
林雅美整理了下淩亂的制服，「給風紀委員添麻煩了。」
「沒事，應該的。」柳生客套了一句，和真田一前一後地走出了二年C組。
朝霧被仁王扶起，困難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在坐下的一刹那，朝霧發覺自己的脊椎也不聽使喚了。
保持著挺拔到奇怪的坐姿，朝霧煎熬過了一整個上午。
高中生情侶很少有課間也黏在一起的，這也為朝霧在仁王面前掩飾自己的不便提供了可能。
朝霧不曾想到林雅美只是第一枚倒下的多米諾骨牌，更多的意外即將接踵而至。
新聞部第一時間在私底下使用的推送帳號上更新了林雅美的自白。這一次主筆的不是茅原，而是那個曾經認出給茅原爆料森川事件的人就是朝霧本人的部員。
新聞部大概也知道，因為錯誤的推送資訊給朝霧帶來了多大的麻煩，所以劍走偏鋒把推送稿的標題定為了《不可思議的感動！友情與愛情的碰撞！》，試圖用雞湯式的噱頭掩蓋過失。
朝霧在國文課上把手機放在抽屜裡匆匆流覽了那篇推送稿。底下的評論不少，幾乎都如新聞部期待的那樣，把「友情和愛情」當成了討論的熱點。
只有一條評論突兀地跳了出來：給我向雨流宮朝霧道歉！！
朝霧一驚，失手弄掉了手機。重物砸在抽屜裡發出一聲鈍響，國文老師轉身朝著朝霧看了一眼。
朝霧坐姿挺拔到不自然，怎麼看也都是在認真聽講。
國文老師沒有追究。
那條評論的發送者ID是：
[email protected]
。
花城直葉。
「今天想不想吃甜點？」結束了午餐，仁王照舊是先送朝霧回班。
「你又要從那個泡泡糖男生手裡奪食了嗎？」朝霧頭痛道。
「給丸井送蛋糕的女生多得是。」仁王促狹笑。
「你提醒了我，」朝霧拽住了仁王腦後的辮子，「給你送禮物的女生多不多？！」
「這兩天沒了。」仁王答得極富技巧。
「想不到雅治你魅力下降得這麼快。」朝霧遺憾，「不知為什麼有點嫌棄你了呢。如果哪天我回自己的星球找玫瑰去了，你不要太想我。」
「噗哩。」仁王配合道，「可是我已經被你馴服了，你現在要對你馴服過的一切負責到底。」
「不行啊！」朝霧捶胸頓足。
「為什麼？」仁王下意識地追問了一句，但他立刻就後悔了。
「因為我花心。」朝霧泰然自若。
仁王：「……」
「不說這個，你一個人上樓沒問題吧？」仁王不放心道。
「沒問題，我——」
「我會扶她上去的。」有人站在臺階上顫聲道。
朝霧第一反應是花城來求和好了。
她料錯了。
蔥綠的雙馬尾乖巧地搭在肩頭，十指因為緊張而絞在一起。
是久違的森川。
【並非長久之計】
「……森川桑。」朝霧一怔。
森川惴惴不安地點了點頭，「那個，我想，還是和雨流宮桑談一談比較好。」
仁王了然地在朝霧額頭上輕輕一戳，「去吧。」
朝霧沉吟了片刻，「可以。」
森川松了口氣，小跑著下樓扶住了朝霧。仁王轉身離去。
森川的手心幾乎被汗浸濕了，朝霧甚至可以聽見她激烈的心跳聲。
「你該不會是暗戀我吧？」朝霧無奈，「又不是要表白，你緊張什麼。」
「誒？！我，我……」森川支支吾吾道，「那個……我看到了學生會新聞部的推送，所以才……來找……」
「找我求證麼？」朝霧把身體重心轉移到了森川那一側，儘量減輕自己上樓的難度，「我倒寧可說是我把你推下樓梯的。」
森川局促地笑了笑，「其實那天摔下樓梯的時候，我看到了……雨流宮桑站得很遠，靠幸村君更近的是另一個女生。我還以為自己看錯了。原來真的是雨流宮桑為了保護朋友才……」
「好了，你求證過了。」朝霧在一二樓間的平臺停下稍作休息，「還有什麼問題？」
「我想知道，」森川做了個深呼吸，「之前雨流宮桑那樣針對我，也是出於同樣的目的嗎？」
「哈？」朝霧茫然地看向森川。
「雖然雨流宮桑總說自己要追求幸村君，但我看得出來，」森川平復了情緒，「原本雨流宮桑還對幸村君有點興趣，後來，在幸村君開始和我走近之後，雨流宮桑根本就完全不關心幸村君了，一心把目標放在我的身上。現在……雨流宮桑也在和仁王君交往，不是麼？」
「這一點我承認。」朝霧歎氣，「所以，你還得出了什麼結論？」
「雨流宮桑以前的朋友，相原、朝倉、清水她們，才是真的喜歡幸村君的人吧？」森川迅速說道，「如果你能為了保護林桑做到那種程度，為了其他朋友也可以出面警告我吧？」
「你居然是這麼想的？！」朝霧愕然，「不是，我是說，你居然這麼想到了。」
嘛，也虧得森川能替她找到如此合理的藉口。
森川困擾地攥緊了裙擺，「冒昧地問一句，雨流宮桑為什麼能為朋友做到這一步呢？」
「因為我是發自內心地把她們當作朋友嘛。」朝霧隨便縐了兩句，「如果只是嘴上說著多喜歡她們，實際上非但不能保護她們，反而讓她們失望的話，人間失格倒不會，友間失格是肯定的了。」
森川咬緊了嘴唇，臉色驟然變得蒼白。
「你還好吧？」朝霧遲疑，「別一副被我拒絕了表白的樣子啊喂。」
「有雨流宮桑這樣的朋友，很幸福。」森川勉強擠出了笑容，「我也受了很多苦，你也受了很多苦，就算扯平了。以後……可以做朋友嗎？」
「想也不可能啊。」朝霧看著她，心裡泛起一陣不適感，「又不是校園劇，誤會解釋清楚了大家成為好朋友，很無聊的。以後你自己保重就好，我不會再為難你了，幸村應該也會盡可能地保護你。」
「不願意和我做朋友嗎……？」森川似乎受了不小的打擊，「是啊，雨流宮桑這樣聰明的人，一定察覺我讓人討厭的那一面了吧……所以……不願意。」
「想那麼多也沒用啊。」朝霧把手遞到了森川面前，「好事做到底，再扶我一下。」
森川聽話地照做了，冰涼的手小心地避開了手上還未拆去紗布的地方，將朝霧穩穩攙扶到了二年C組門口。
「謝謝。」朝霧懶散地揮了揮手。
「雨流宮桑！」森川叫住了朝霧，「你認為我，真的配得上幸村君麼？」
朝霧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聽見了森川的哭腔，「我的看法無關緊要，既然幸村選擇了你，我想你們就是相配的。」
「並不是那樣。」森川笑容苦澀，仿佛下一秒就會流出淚水，「幸村君因為我的緣故，不再那麼完美了，是我拖累了他。」
「不是他變了。你和他走得越近，就越會發現他『神之子』的光環下也只是個高中生。如果你一直把他捧得那麼高，是不可能接納作為普通人喜歡著你的幸村的。」朝霧一語道破了森川的猶豫。
森川惶惑地盯著她，猛然回過神來用力搖了搖頭，倉促地離開了。
看來她並不能接受朝霧的話。
朝霧被自己的話嚇了一跳。她隱約明白了自己一直以來的錯誤在哪裡，或者說被她強行牽引到一起的情侶潛在的危機埋藏在了哪裡。
而她已經沒有心力去補救了。
助攻……真的不是長久之計麼？
「雨流宮，你回來啦。」班上三三兩兩坐在一起聊天的人居然友善地向朝霧打了招呼。
氣氛好得就像時間倒帶回了森川摔下樓梯之前。
林雅美和中島都不在班上。
「呐呐，你是不是早就和仁王坦白了？」朝霧的前座被一個原本坐在教室最後排的男生佔領了，「難怪那傢夥會跟你在一起，原來早就知道你是被冤枉的。」
「書包也搬過來了？！」朝霧被他的架勢嚇了一跳。
男生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髮，「大家都覺得讓你再被孤立不好，就主動坐過來填座位了。」
為什麼這麼容易就重新接納我了？朝霧很想問。
因為有動人的故事，所以內心就必然是與之相稱的善良麼？
所以立刻就接受了新聞部為我塑造的形象。
那為什麼之前又那麼迅速地糾集在一起排斥我呢？
期待表裡不一的惡人出現，大家一起唾棄她，製造自己是正義一方的錯覺。
真相大白後又妄圖用自己的熱情來掩蓋和彌補過失。
整個過程都從未考慮過我的心情。
朝霧莫名感到了一絲厭煩。
也只有花城那種單細胞生物才會自始至終用善意揣度每一個人吧。
花城……
「雅治，柳生和花城最近怎麼樣了？」朝霧把午訓結束回到班上的仁王叫到了身邊。
「原本是花城單方面的意思比較明顯，不過最近比呂士有回應她。」仁王把她的一縷頭髮勾入指間繞著玩，「你關心的話，可以自己去問花城。」
「我之前可是跟人家絕交過一次了啊。」朝霧心不在焉道，「再這麼突兀地找她和好，顯得我對她很不尊重。」
「那就誠心道歉以示尊重。」仁王道，「畢竟你也有做得不對的地方。」
所有自以為是的決定都會給他人造成傷害。
哪怕是打著為對方好的旗幟。
朝霧移開了視線，「我會道歉的，但現在還不是時候。她和柳生發展得順利就好。」
「噗哩。」仁王仍舊沒有追問什麼。
因為通過森川認識到了助攻帶來的無法消除的問題，朝霧不敢再對花城施以援手，她只希望花城能用自己的努力邁過某道門檻，爭取到沒有後患之憂的未來。
而她會去見花城，不為和好，而為道別。
朝霧的肩膀也動不了了。
【接二連三的訪客】
林雅美和中島是在午休快要結束的時候回到班上的。
班導似乎終於理清了幾個女生間錯綜複雜的關係，也勉強接受了林雅美的解釋，中島和林雅美都領了重罰，而朝霧倒是在雨流宮裕夫的干涉下沒再被盤問什麼。
中島認定了一切都是朝霧的設計，委屈得不行，一回座位就趴下來大哭了一場。
喜歡了兩年的仁王突然有了女朋友，原本被人孤立的情敵現在和自己調換了角色，情敵的朋友還被教唆來針對自己，讓自己在全班面前丟臉。
謊話說了一千遍，多少也會騙過說謊的人自己。中島想，自己說不定真的把朝霧當做朋友了。
能夠安靜地傾聽自己暗戀的苦惱，生活的種種不如意的朋友。
而現在她剛剛打算付出的真誠被擊破了。
如果一開始沒有違心地說出「我們是好朋友」這樣的話就好了。
如果後來沒有反復地說著這一句話就好了。
中島哭得有些累了。
有人輕輕推了中島的肩膀一下，「對不起，不要哭了。」
居然不是中島原本的朋友，而是林雅美。
中島滿面淚痕地抬起了頭。
「我知道你其實沒有故意為難我。」林雅美把紙巾遞了過去，「是我自己心理太脆弱，扛不過去，才隨便抓住了你當發洩口。」
中島慢慢接過了紙巾，「我……不怪你了。」
她胡亂擦了擦臉上的淚水，狼狽地重複道，「我不怪你了。」
林雅美試探性地向中島伸出了手，「以後，請多指教。」
「……嗯！」中島破涕為笑。
她想，所謂的朋友，不付出真心去交往是不行的。因為她辜負了朝霧，所以她原本的朋友也辜負了她。
但是沒有關係。
只要下一次，全心全意地投入到一段友誼中就好了。
也許林雅美會願意再聽她說一遍，她這兩年的暗戀故事。與她一起從不快樂的回憶裡走出來。
下午第一節課間。
「……雨流宮，雨流宮！」
朝霧從半夢半醒的狀態中回過了神，「什麼？」
朝霧後座的男生無奈地繞到了朝霧面前，「剛戳了你好幾下你都沒反應，你的後背沒有感覺嗎？」
朝霧抿唇。
「A組的朝倉叫你。」男神沖窗外怒了努嘴。
「噢，」朝霧點頭，「那個，可以扶我起來嗎？」
「Yes,my lord！」男生故意學著執事鞠了一躬，「不過雨流宮你的傷是不是越來越重了？感覺你前幾天還沒這麼困難。」
朝霧嚴肅道，「其實我是式神，因為主人的靈力快用完了所以要變回紙片人了。」
「哈哈哈，什麼嘛！」男生大笑。
朝霧挪到教室外的時候，相原、清水、柴田、橫山正簇擁著笑靨如花的朝倉。
「好久不見，陽子。」朝霧抬起了下頜，「你比以前自信多了，為你感到高興。」
「啊拉，朝霧倒是和以前一樣漂亮呐。」朝倉笑眯眯道，「不過雅美現在過得不好受吧？但她是自作自受，還白白連累——」
「雅美也從你們中間退出了吧。「朝霧打斷了朝倉，「我也一樣。陽子就不用在我們身上費心了。」
朝倉臉上有一瞬露出了松一口氣的表情，「朝霧不打算回來？也好。」
「我要是回來了，」朝霧向前走近了兩步，鼻尖幾乎要擦過朝倉的臉，「陽子……你的地位就保不住了。」
朝倉的笑容掛不住了。
「只是給你一個忠告。」朝霧湊在朝倉耳邊淡淡道，「成為這個小團體的領袖，唯一的意義就是等待後來者取代你的位置，把你趕出去。」
「陽子，你們在說什麼啊？」相原不安道。
「我沒讓你說話！」朝倉神情扭曲地喝止了相原，簡直是在刻意強調自己的地位一樣。
相原尷尬地閉上了嘴。
「你知道我為什麼會一眼相中你們六個人麼？」朝霧的聲音越來越低，「因為……你們都足夠危險啊。」
朝倉僵在了原地。
「我保護雅美，一是因為我於心有愧。」朝霧不打算就這樣放過她，「二是因為，我恐怕已經控制不住你身後的這幾個人了。」
「你們到底在說什麼啊？」柴田不耐煩道，「什麼控制……？」
「這是我和她之間的事！你偷聽什麼啊！」朝倉幾近歇斯底里。
「陽子你說話也太難聽了，」柴田不滿，「誰要偷聽了。」
朝霧有些悲哀地笑了笑，轉身打算回班。
「看來要找雨流宮桑的人不少。」有人截住了朝霧，「不知道排了這麼久的隊，輪到我沒有。」
朝霧在心裡聳了聳肩。
「你也要在走廊裡跟我聊天麼？換個地方吧，」朝霧眯起了眸子，「柳生君。」
柳生平靜地推了推眼鏡，聲音低沉，「我的榮幸。」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2-9 09:10
【揮霍最後的時間】
「不介意的話就在這裡聊聊吧。」柳生耐心地等著朝霧慢慢走上了二三樓間的平臺，「上面是高三的班級，幾乎沒有人會出來。」
平心而論柳生是個相當體貼的人，總能恰到好處地照顧到別人的難處。
「好。」儘管只有半層樓的樓梯，朝霧還是出了一身冷汗。
「關於雨流宮桑的那篇推送，我也拜讀了。」柳生把手機螢幕遞到朝霧面前晃了晃，「此外，聽說森川桑也來求證過了。」
「想不到她和你們網球部的關係還不錯嘛。」朝霧一笑置之。
「我沒有打擾你的意思，今天只是替人捎一句問候而已。」柳生開門見山道。
「是花城吧。」朝霧當然猜得到，「那個大麻煩，看來被你料理得還不錯。」
柳生察覺到了朝霧的低落情緒，「不考慮修復兩個人的友誼麼？當時對花城說重話，並不是真心的吧。」
「別說得這麼隨便啊，」朝霧斜倚著扶手，「先把她當包袱甩掉的人不是我嗎？」
柳生默不作聲取出手帕，示意朝霧擦一下額角的冷汗。
雖然朝霧沒有明顯的表情，柳生仍然發現了她在忍耐某種疼痛，就像……比賽中的自己一樣。
「我也知道瞞不過柳生君，」朝霧接過了手帕，「不過現在還不是見她的時候。等過一陣子，我會去找她。」
柳生頷首，算是接納了她的做法。
「說起來……」朝霧有意無意地瞥了一眼柳生的手肘，「柳生君要重視自己的健康啊，訓練強度太高，受了傷的話，還是暫停練習及時治療比較好。越拖越嚴重的話，最後就沒法根治了。」
柳生從容淡然地道了謝。
朝霧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把自己的意見聽進去了。
幸村在森川的病房裡曾經提到過柳生舊傷發作，那就說明上一次受傷的時候，柳生肯定不顧病情堅持出戰，才留下了隱患。立海的作風一貫是勝利至上，也不能怪柳生在這一點上不肯讓步。
不過如果每一次都是這樣，就麻煩了。
熱愛網球的人，十來年後再也拿不起網球拍，想來該多悲哀啊。
「不介意的話，我扶你下樓。」柳生向朝霧伸出了手。
「這種小事就讓我代勞吧，搭檔。」有人比柳生更快一步地站在了朝霧身前，「噗哩。」
柳生聳肩，「理當這樣。」
朝霧在柳生離開後，不客氣地在仁王的膝彎處頂了一下，「我走不動路了呀狐狸大仙救命。」
「知道了知道。」仁王俯身背起了朝霧，穩穩朝樓下走去。
朝霧把臉埋在仁王的肩窩裡，小聲哼起了一首童謠。
仁王聽得出那是《紅葉》。
兩個人沒有更多的交流，也不需要。
朝霧平安無事度過了下午。最後還有可能來找朝霧的只剩下幸村了，但他並沒有如朝霧預期地找上門來。
朝霧已經疲于應付，幸村不來對她而言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而仁王始終沒有主動向她問過什麼，朝霧也不打算解釋什麼。
時間不多了，她只想享受，不想改變。
放學時送朝霧和裕夫來學校的車已經停在了校門口。這是唯一一輛接送學生的私家車，因而顯得尤其扎眼。
中島彆扭地向朝霧揮手道別。
朝霧接受了她和解的信號。
「裕夫老爺已經回東京本家了。」司機禮貌道，「我直接送您回去。」
「明白了。」朝霧沒有異議。
司機似乎被告知了朝霧的特殊情況，一路把朝霧送進了客廳才離開。而臨時雇來的保姆已經準備好了下午茶。
朝霧為了節省力氣，用吸管喝掉了紅茶。保姆被朝霧的粗魯嚇了一跳。
回到臥室，朝霧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自己的筆記本。
原本正面朝上的本子現在反面朝上，位置也偏了一些。
朝霧沒起疑心，只當是保姆打掃書櫃的時候拿起來又放下了。
包裹在手上的紗布被朝霧連咬帶扯地解開了，傷口剛剛結痂，新長出的粉肉微微發癢。朝霧把筆記本翻到了最後一頁，拿起了鋼筆。
To 雨流宮朝霧：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應該已經拿回自己身體的使用權了。那也意味著，我離開了。
給你添了很多麻煩，我對此聊表歉意。雖然這麼說有點不負責任，但我惹的禍已經超出了我的能力範圍，但我想你不會在意，更不會解決不了，所以交給你來善後了。
對不起，借用你的身體和別人戀愛了。我沒有辦法在離開前對他說出分手之類的話，請你諒解，並且代我向他道別。
不知道你許下過什麼樣的願望才會丟下自己的身體。是追求自由麼？
我許下的願望是健康。只是我已經在這短短的幾個月裡得到了比健康更彌足珍貴的東西，所以我願意放棄自己的願望。
希望你回來的時候，也能找到比自由更讓你珍惜的事物。
謹代跡部景吾傳達牽掛之情。
朝霧沒有署名。
她把那張紙撕下來塞進了西裝制服口袋裡。
「需要我説明您洗澡麼？」保姆站在外面敲了敲門，「身上帶傷，不方便沖淋。」
「麻煩你了。」朝霧揚聲回答，把裝著信件的外套搭在了椅子上，「對了，這周不用幫我洗制服的外套了。」
因為知道最後一天很快就要到了，所以朝霧反而心安理得地揮霍起了時間。
週四和仁王一起去橫濱中華街吃了晚餐，仁王毫不猶豫地向幸村請假翹了訓練。
週五坐在仁王的單車後座上，沿著湘南海濱的公路騎行。
「我家奶奶和爺爺年輕時候就是這樣約會的呐。」朝霧大聲道。
「後來他們結婚了。」仁王同樣大聲地回答。
朝霧開心地笑了起來。
週六兩個人一起去狄斯奈樂園。工作人員看出朝霧的身體並不舒服，建議她不要體驗刺激性過強的專案。不過大□□和鬼屋城堡、4D電影之類的項目還是盡興地參觀了。
「你能把自己變成王子嗎？」朝霧指著花車上的王子。
「如果你想。」仁王漫不經心地打了個響指。
朝霧再回頭看他的時候，他居然真的變出了個王冠頂在了頭上。
「Bravo！」朝霧比了個「愛」的手勢。
仁王笑容得意。
「好了，雅治你就先回藤澤吧。」朝霧在Jr車站和仁王道別，「我今天回東京的本家。」
「明天想做什麼？」仁王替她理了理制服外套。
「好好休息。」朝霧彎起眸子，「再見啦，雅治。」
夕陽的餘暉溫柔地暈染上她深紫的長髮，深秋的寒風將幾片落葉拂落在她肩頭。
仁王忍不住揉了揉她的頭髮，「再見。」
朝霧目送著他登上電車，又目送著電車駛離車站，直到深綠的車廂從視野裡消失。
她甚至捨不得眨一下眼。
【最後的道別】
朝霧禮貌地叫住了身邊的一位上班族，「抱歉，我的身體不太舒服，下一輛到冰帝學園的電車來的時候，可以請您扶我上車麼？」
她幾乎抬不起腿了。
「沒問題。」上班族大叔居然操著一口關西腔，「要保重身體啊年輕人。」
「知道啦。」朝霧下意識地用關西腔回答。
她根本沒有多少社會經驗，幾乎是跟著病房裡的電視學會了與人交談。看動畫番劇，看電視劇，看新聞，反而不怎麼聽得到關西腔，她也不愛用。現在在異地聽見故鄉的聲音，莫名倒有些懷念。
電車過了十幾分鐘才到。上班族錯過了一班自己要搭的車，堅持把朝霧送上車。大阪人總是熱情得不像話。
朝霧坐到了第一排以方便下車。
她撥通了花城的號碼。
花城迅速接通了電話，卻遲遲不開口。
朝霧歎氣，「你害怕我麼，花……直葉？」
「沒有。」花城小聲支吾道，「Aho……朝霧。」
「我是來道歉的。」朝霧輕聲道，「那個時候，不把你推開，你就會跟我一起倒楣。這沒有必要。我不是真的嫌你麻煩。」
「柳生君和我說了。」花城的聲音漸漸大了起來，「可是朝霧為什麼不先問問我願不願意呢？如果是我來選的話，寧可和朝霧一起被欺負也沒什麼的！反正我已經習慣了！朝霧實在太任性了！」
「好了好了，所以我才說對不起嘛。」朝霧懶散地打斷了她，「最近過得還算順利吧？」
「嗯……」花城慢慢放鬆了下來，「那個……柳生君對我的態度有變好喔……說起來還要感謝你……不過他根本不喜歡熟女啦！Aho！」
朝霧耐心地聽花城絮絮叨叨地講述著生活瑣事。花城發現朝霧的態度變得和以前沒有兩樣後，根本掩飾不住自己的快樂。
「……所以說啊，朝倉和相原莫名其妙地就吵起來了，然後相原也從她們那個小圈子退出來了。朝倉還想拉人進去，不過大家都知道幸村君討厭她，所以根本不理她，也是蠻慘的。要我說她就是沒有朝霧風光啦，雖然他們都沒發現你其實是個白癡這一點讓我很驚訝。」
朝霧有些失神。
下雨了，大滴大滴的雨水擊打著車窗玻璃，因為過快的車速而朝著後方飛滑過去。
雨勢驟然增大，雨聲打得幾乎淹沒了花城的聲音。
「你有在好好聽人說話嗎？！Ahokiri？！」花城不滿道，「啊對了對了，為了慶祝我們倆和好，星期一我給你做便當呀！烤鱈魚也沒問題！我可是特意請教了媽媽的。」
「……好。」朝霧回過神來，「一定很好吃。」
「那當然啦！」花城得意道。
「直葉，我不能幫你追柳生君了。」朝霧差一點握不住手機，她控制不住手腕了，「你要自己努力啊，只要努力什麼事都會有希望。朋友也會變多的，喜歡的人也會回頭的。靠別人才得到的，最後一定會失去。神明恩賜的，最後也會收回去。所以你要靠自己努力。」
「反正你不靠譜。」花城咯咯笑道，「喲西！為了明天，努力！」
電車開始報站，冰帝學園到了。
「電車到站了。」朝霧匆匆道，「我要走了，保重。」
「你是要去英勇就義嗎哈哈哈，」花城意猶未盡，「說什麼『保重『，你今天要自稱新選組武士嗎？啊對了對了，你知道嗎，森川她居然——」
朝霧狠心掛斷了電話。
再聽下去，只會越來越不捨得。
寧可就斷在最開心的時刻。
鄰座的阿姨也看出她行動不便，好心地扶她下了車。
朝霧把手機抓在手裡，僵硬地在車站前站定，艱難地朝著不遠處的冰帝學園走了過去。
身上的衣服很快就被雨水淋得濕透了，但朝霧小心地護著口袋，不讓信被雨水打濕。
溫度流失得很快，她冷得緊咬牙關。
她不記得自己走了多少步，走了多久，走了多遠。直到雙腿從難以控制到徹底綿軟失去知覺，朝霧重重摔倒在地。
可是還不能停。
朝霧用還能活動的十指扣住了人行道旁的窨井蓋，朝前又爬了一段距離。
泥水把她的襯衫和□□在外的皮膚蹭髒了，可她根本感覺不到。
再往前一點。
還能再往前一點。
渾濁苦澀的雨水淌進了她的眼睛和口鼻，朝霧難受地咳嗽了幾聲，卻只是嘗到了更多的污水。
一束光斜照在地上，落下跳躍的光斑。
朝霧吃力地抬起了頭，冰帝學園豪闊的校門出現在了前方。
保衛室的燈亮著，但打著瞌睡的警衛不會注意到狼狽地趴在地上的朝霧。
朝霧哆嗦著摁亮了手機螢幕，連續試了十幾次才點開通訊人清單，找到了那個人的名字。
她撥通了電話。手機從手上滑落了，她只有側身把耳朵湊過去。
十指也失去了知覺。
電話接通了。
「……喂……」朝霧苦笑著向電話那頭的人打了個招呼，「我把她送到冰帝學園門口了啊……你來接她如何……」
我把你的女孩兒還給你啦。
不論是我還是她都是任性的人。
所以才能彼此理解。雖然現在只是柏原嵐單方面的理解。
「原諒我，也原諒她吧……」朝霧彌留著道出了最後一句，「跡部君……」
視線一片模糊，她隱約聽見手機裡傳來跡部焦慮的呼喊，大雨落在柏油路面發出令人戰慄的嗚咽，不遠處車站響起了電車進站的鈴聲。
天旋地轉。
朝霧微笑著闔眼睡去。
再見，東京。
再見，神奈川的海。
再見，院落裡的九重葛。
再見，立海大。
再見，雅美和繪裡。
再見，奶奶和裕夫叔叔。
再見，直葉。
再見，雅治。
再見，神明大人。
我再也不會求助於你了。
但還是，謝謝你。
【所謂的神明】
流宮朝霧微微動了動十指，指尖觸摸到了並不柔軟的床單布料，左手手背傳來一陣細癢的疼痛感。
房間裡彌漫著淡淡的消毒水氣息，安靜得只聽得見點滴與時鐘滴答滴答的聲音。
朝霧猛然睜開了眼，生理性的淚水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
「……醫院啊。」朝霧喃喃，發覺自己聲音啞得不像話。
伏在床榻邊的人被朝霧輕微的小動作驚動了，抬手按住了正欲起身的朝霧。
「不要亂動。」榻邊人顯然也一夜沒能休息好，聲音啞得不比朝霧好得到哪去。
朝霧的神經立刻放鬆了下來，摸索著輕輕抓住了身邊人的手，「我是在輸液麼？景吾。」
跡部的拇指在朝霧手背上摩挲了幾下，「你淋了雨，還沒退燒。給本大爺躺著休息。」
朝霧重新闔上了眼，「我做了個很長的夢，現在累得不行。有水麼？」
跡部倒了杯水送到她唇畔，一手扶住朝霧的後背把她托了起來。
「雖然很累，不過是個很棒的夢。」朝霧喝完了水，抿了抿乾燥的嘴唇，濕潤的眸子裡閃爍著明豔的光。
「是麼。」跡部替她擦了擦唇角，「夢到了什麼？」
朝霧回憶道，「我夢見了波濤菲諾。遼闊無垠的海，潔白的細沙鋪向天際，我變成了一隻燕隼，在天地間徘徊盤旋，俯瞰濱海的城市，累了就在聖瑪律蒂諾教堂的尖頂上棲息。」
「很美。」跡部淡淡道，「自由麼？」
「自由。」朝霧不顧手背上還插著吊針，哈哈大笑道，「沒有家裡那些煩人的老傢夥，也沒有學校裡嘰嘰喳喳議論的傢夥，沒有累人的舞會，也沒有無聊的茶話會。什麼都沒有，我卻好像擁有了完整的世界。」
跡部沒有什麼反應，只是替她重新掖好了被子。
朝霧的神情驀地轉為困惑，「好像還夢到了一座種滿九重葛的庭院，一個不算繁華的小城，還有個白頭發的人，他一直對我笑，笑得很溫柔，反反復複叫著我的名字。」
「不用想那麼多。」跡部打斷了朝霧的話，「等你退燒了再自己決定是回神奈川還是留在東京，我還沒有通知你家的人。」
朝霧微微蹙起了眉，跡部的話她沒有聽得太明白，只是本能地察覺了跡部的態度有些微妙的改變，「景吾，你……」
「啊嗯？」跡部低頭看她。
「不，沒事。」朝霧有了種荒謬的感覺，她做的夢實際上是真實發生的事情，她真的離開了很久很久。
她甚至記不得自己為什麼會發燒入院，而家人甚至還被蒙在鼓裡。
「你先回去，我再睡一會就好。」朝霧重新闔上了眼。
她的口氣委實不算客氣，簡直像是在下命令。
跡部傲慢地冷哼了一聲，「對救命恩人還是客氣點好。」
朝霧知道跡部並不是真的計較她的態度。他們二人間的相處向來是以彼此爭奪發號施令者的角色貫穿始終的。
而跡部每次以這樣強硬的方式默默縱容她。
朝霧聽見門被打開又關上，跡部的腳步聲漸漸遠去。她迅速撐著床榻坐了起來。
身上是乾淨的藍白條紋住院服，但手與小腿上佈滿了奇怪的劃傷，有的地方甚至還結著痂。一旁的椅子上掛著一套制服，墨綠的西裝外套被擱在離她最近的位置，百褶裙和襯衫還在濕漉漉地往下滴水。
朝霧把外套拎了過來。
立海大附屬高中的校徽端正地別在左胸處，內襯處竟然縫著她自己的名字：雨流宮朝霧。
「我的衣服？！」朝霧眉頭緊鎖，「意思是我現在是立海的學生？難怪景吾剛才問我要不要回神奈川。」
她裡外搜查著這件外套，思考著當下的情況。
是腦震盪導致的暫時性失憶？
高燒後遺症？
還是說……那個夢的確是真的。
朝霧從口袋裡找到了一張對折的紙。
從筆記本上匆匆撕下的紙已經被雨水打濕了邊角，字跡暈開了一小片，但並不影響閱讀。開頭明確地標誌著收件人的名字。
是給她的信。
朝霧無意識地咬著指甲看完了信件。
「『神明大人』……」她敏銳地找到了關鍵字，無奈道，「什麼啊，這種東西原來真的存在嗎？」
她想起了那個冗長的夢的開端。
大片大片的白色霧靄裡臥著一位酒紅色短髮的少女，她不停地哭，不停地哭，哭聲讓朝霧心煩意亂。
「你在哭什麼啊？是弄丟了什麼東西麼？」她走到了少女身邊。
「為什麼遇到這種命運的人一定要是我呢？」少女哽咽，「我也不想一直癱瘓在床上啊。」
「原來你弄丟的是健康啊。」朝霧懶散道，「不自由地躺在床上，很難受吧？」
少女點頭。
「雖然我身體健康，也沒有被困在什麼地方，不過我和你也算同病相憐吧。」朝霧抱膝坐在了少女身邊，「生為舊華族可不是什麼值得高興的事，做什麼都束手束腳的，很煩啊。你呢，為什麼會癱瘓？」
「車禍。」少女努力低頭把眼淚蹭在肩膀上，她的手臂也不能動，「本來想一家人去看海的。」
「海景麼？義大利的菲諾港很漂亮喔。」朝霧下頜微揚，「要是能做那裡的一隻燕隼就好了。不累的時候就飛翔著掠過整座城市，累的時候隨便在高處停駐俯瞰。」
「你太貪心了。」酒紅短髮的少女不滿，「我只要健康就心滿意足了。」
「哈哈哈不是這樣的，」朝霧爽朗地大笑，「人可是很貪心的生物。得到了的東西，永遠不能滿足我們。所以才要不停去追求得不到的東西啊。你的心願之所以如此簡單，不過是因為沒有見過更美好的事物罷了。」
「也許吧。」少女也破涕為笑，「等我得到了健康，我會試著更貪心一點。不過不會像你這樣自私的，我要帶給更多的人幸福。」
「了不起。」朝霧為她鼓掌，「那這樣吧，我把我的健康送給你，你就代替我償還我的自私之罪，怎麼樣？」
「什麼意思？」少女不解。
「我要丟下所有東西去做自由的燕隼啦。」朝霧用手比了個飛翔的動作，「這樣一來，愛著我的人會被我傷透了心吧？你就代替我，去帶給這些傷心的人幸福吧。」
「你不需要幸福麼？」少女猶疑。
「在說出這種自私的話的時候，雨流宮朝霧就已經不配得到幸福了。」朝霧站起了身，把少女扶了起來，「加油吧，神助攻。」
奇跡般的，躺臥著無法站立的少女竟然站穩了身形，甚至可以輕盈地奔跑。她快樂得簡直不知該如何是好。
朝霧追著她一路向著霧靄之外跑去。
直到她縱身一躍，撲棱著不知何時變為羽翼的雙臂，飛向了波濤菲諾的豔陽。
海風將她高高托起，送向千萬裡外遙遠的蒼穹。
「哈哈哈哈，」朝霧大笑著把那件被雨淋濕後變得沉重無比的外套扔到了一邊，「傻妞，哪有什麼神明大人啊。這本來就是，我們之間的交換啊。」
恭喜你變得更加貪心，你終於品嘗到了人生真正的酸苦甘甜。
謝謝你的祝福。
動搖的並不只是你單方面的心意而已，我也在自由的日子裡明白了一些事情。
天地間竟然還有這樣一個人，讓我寧可為他合上羽翼，不再貪戀飛翔。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2-9 09:11
【收拾爛攤子】
朝霧撥通了司機的電話，「我在東京綜合醫院，明天來接我回學校。還有，幫我帶一套乾淨的校服。」
司機敦厚地應下了。
星期一，朝霧直接從醫院上車，來到了既陌生又熟悉的藤澤。
「景吾要是知道我沒跟他打一聲招呼就回了神奈川，肯定會發脾氣吧，那他的老管家又要倒楣了。」朝霧俯身檢查著小腿上的傷痕，「嘖……要是留疤，我就找到那傻妞，殺了她。」
「朝霧小姐，學校到了。」司機清了清嗓子，「既然您的身體已經恢復了，我就送您到這裡吧。」
「啊，謝謝。」朝霧淡淡應了聲，「有勞您轉告奶奶一聲，我決定轉學回冰帝。校長那邊讓我老爹想辦法搞定。」
「敏夫老爺還在美國談上一次的並購案，」司機頭疼道，「我替您聯繫裕夫老爺。」
「裕夫叔叔要是能和菅野校長談得攏，我怎麼會被折騰到立海大來。」朝霧打開了車門，「總之，你把我的話帶給老爹就好。告訴他如果不管這件事我就把他書房裡的漆器全部扔進油漆桶裡重新染一遍色。」
司機擦了擦冷汗，連忙應了下來。
總覺得大病初愈的朝霧小姐，又變回以前那種強勢傲慢的樣子了。不過這也是雨流宮朝霧魅力所在。
「早上好，朝霧。」一路只有零星的人向她打招呼，「你能正常走路啦。」
「誒，早上好。」朝霧微揚下頜，淡然一笑。
「Ahokiri!」有個元氣少女半路截住了她，不由分說把便當盒塞給了她，「我給你帶了烤鱈魚喲，快吃快吃。」
「……謝謝。」朝霧接過了余溫尚在的便當盒，沒多說什麼。
「你真是的，不要隨便掛人家電話啦。」少女絮絮叨叨道，「星期六我跟你說到哪裡了？哦對，森川居然跟幸村君提分手了啊！嚇了我一跳！要甩也是幸村甩森川吧？搞什麼嘛！」
「是麼。」朝霧有點受不住她的熱情。
「……Ahokiri？」少女似乎察覺到了某種異常，猶豫著又叫了她一聲。
「怎麼了？」朝霧側首一笑，雍容得不行。
少女嘴唇啟合，什麼也沒說出來。
「雨流宮學姐！」有只黑長直的蘿莉蹦蹦跳跳地從後面追了上來，「可喜可賀可喜可賀，你終於——」
朝霧回頭望她。
蠢萌地抱著網球包和一罐牛奶的蘿莉僵住了。
「辻學妹。」居然是國中時暗戀過跡部的辻真紀，不過國二她就轉來了立海，能再次和她同校也是緣分，朝霧思量著放柔了笑容。
跡部偶而會向她提起辻真紀。朝霧嘲笑跡部就像個發現女兒長大了跟著男人翹家的糟心老爸一樣。
不過小姑娘在立海顯然生活得還不錯，懷裡抱著的網球包看起來也是她男朋友的。
「……氣，氣場又回來了。」蘿莉打了個寒顫，拔腿就往回跑，「嗚哇我不要跪下吻你的腳尖叫你女王大人啦赤也救命！！！！」
朝霧：「……」
「我沒做過那麼變態的事啊。」被蘿莉嫌棄的朝霧十分鬱悶。
「噗哩。」一個白髮少年從背後搭上了她的肩膀，「早安，朝霧姬。」
朝霧漠然掙開了他的手，結著霜霧一般的瞳孔微微收縮，「讓開。」
笑容玩世不恭的少年愣住了。
朝霧面無表情地與他擦肩而過。
「……啊，」她走出兩步忽然猜到了這個少年的身份，「你是她——」
那個傻妞喜歡到捨不得說分手，在信裡囑託給自己解決的少年。
少年的神情變了。
「喂喂，你的眼神太犀利了，讓我不舒服。」朝霧近乎挑釁地將他的辮子拽在了手裡，「你也發現了，我跟你家傻妞不是一個人，仁……仁王君是吧。」
「DID？」仁王不由自主道。
DID，多重人格障礙症。
朝霧舉止優雅，秉性卻相當強硬，那樣的氣場難怪會嚇跑敏感的辻。
仁王立刻想到了他所見過的另外兩面朝霧。
近來無影無蹤的惡女，與自己的戀人。
眼前的是……禦曹司。
「並不是。」朝霧找到了一個形象的比喻，「我是宿主，她是寄生者。現在我回來了。雖然聽起來很玄幻，不過這就是事實，你可以自己選擇是否接受。」
仁王沉默不語。
「別這麼看著我，」朝霧退開了半步，「我又沒殺了你的女朋友。她還在這個世界上，只是不能再借用我的身體了。」
「我知道。」仁王終於開口了，「我感覺得到。」
「那很厲害。」朝霧不很有誠意地鼓了鼓掌，「看來你接受了我的說法。雖然這麼說有點殘忍，不過就讓我代替她說出分手吧。她到最後也沒有捨得。」
「我拒絕。」仁王打斷了她。
「看來你還蠻生氣的。」朝霧拍了拍他的肩膀，「嘛，我也知道這傻妞有點不負責任。」
「這句話你也可以替我轉告她，」這回是仁王從朝霧手下掙開了。
朝霧無奈，「我是傳聲筒嗎？」
但她並沒有真的殘忍到在這個時候加重仁王的精神負擔。
「我會盡全力幫你找到她的。」朝霧鄭重道，「不過我希望你做好重新接納她的心理準備。那孩子……出過車禍，癱瘓在床，還不確定能不能治癒。」
仁王只是緊抿著嘴唇。
「我還是很漂亮的吧？」朝霧原地轉了一個圈，不帶一絲炫耀，「以後你的女朋友，會是個一點也不漂亮的殘廢。即便這樣，你也能堅持自己的喜歡麼？」
「當然。」仁王諷刺地笑了笑，「我啊，一向不喜歡昂貴又漂亮的人偶。」
結果卻敗在了一個神經兮兮的二百五手上。
一敗塗地，心甘情願。
朝霧大笑，並不為仁王將她暗指作人偶而生氣，「好吧好吧，其實她也挺好看的，只是五官沒長開而已。早晚會醜小鴨變天鵝的。」
「留個信物給我。」她向仁王攤開了手，「我會第一時間把你的心意傳達給她。希望那傻妞知道世界上還有一個人沒放棄她，會開心一點。」
仁王把書包拉開，摸索了片刻，取出了一把手工剪刀。
「你該不會還有縫紉的愛好吧？」朝霧沒見過人會隨身攜帶這種東西。
仁王利索地將搭在肩頭的辮子剪斷，放在了朝霧手心上。
朝霧微怔。
「拜託了。」少年撣了撣肩頭的碎發，雙手插在兜裡，晃晃悠悠朝教學樓走去。
朝霧沒有看見他最後的表情，只覺得他的背影觸動了她的某根神經，讓她莫名難過得說不出話。
「……思念可不是你能剪斷的東西啊，仁王君。」她勾了勾唇角，「否則，我也不會捨得從波濤菲諾的夢裡醒轉過來了。」
她沒有什麼留戀地轉身走向了校長室。
希望退學手續不會浪費太多時間，她還要趕時間回冰帝收拾那傻妞留下的爛攤子。
【我不再是神助攻】
柏原嵐醒來時，正躺在大阪大學附屬醫院的某間單人病房裡。
還是她原來住的那一間。
嵐靜默地躺了一會，揚聲叫道，「護士小姐？護士小姐？」
雨流宮朝霧不會變成柏原嵐，所以這幾個月來她的身體應該還是一具空殼。幸好是在病房裡，要是身體挺直生命活動被送去火化了就慘了。
護士激動地開門沖了進來，「柏原小姐！你竟然醒了！稍等，我立刻去為您準備全身檢查！」
「我昏迷了很久麼？」嵐不安道。
「已經幾個月了，您的母親天天都在哭呢。」護士溫柔地安撫道，「我會通知她過來。」
「好，謝謝。」嵐靜靜道。
她終究還是回到了這樣的生活裡。不能動，只能呼吸，思考，聆聽所有細微的響動。
見識過了更加精彩的生活，就不再能忍受這樣漫長的寂寞了。
但她一點也不後悔。
匆匆趕來的媽媽抱著自己大哭一場。失去意識的這幾個月花費的醫療費比之前一整年用掉的更誇張，爸爸媽媽不得已央求外婆也賣掉了自己的房子，才換來了她的劫後餘生。
外婆信教，被大阪某個基督教會的福音之家接去生活，與虔誠的姐妹們同吃同住，為外孫女祈福。
嵐內疚得不知該說什麼好。
「媽媽，我們回家吧。」她終於下定了決心，「不用再治了，這麼多年，已經夠了。」
足夠讓一個家庭垮掉，也足夠讓一個幼稚得只知道哭泣的小女孩長大。
雨流宮朝霧從跡部景吾身邊逃開，而她又何嘗不是自私地逃開了為自己付出一切的父母。
「我已經，不奢求健康了。」她努力露出了大大的微笑，「只想快樂地和爸爸媽媽生活在一起。」
媽媽摟著她，顫抖著不知道說了多少聲對不起。因為父母的無能為力，而讓女兒斷送人生與希望。
她還是把女兒接回了多年未歸的，一貧如洗的家。
嵐照舊每天看著電視，模仿著電視裡各種角色的語氣說話。
今天是布裡塔尼亞第一百世皇帝，明天是魔法少女，總之折騰來折騰去的，也挺有滋味。
11月的時候，中型家族企業五十嵐被一家美國公司吞併為子公司，而雨流宮家的家主雨流宮敏夫在幾星期前才完成對這家美國公司的並購。媒體發佈了很多以房地產起家的雨流宮家族要轉型做風投的分析，嵐聽得不是很懂。
「也太缺德了。」她咂著嘴評價，掐著嗓子假扮朝霧，「『你搶我男人，我讓你破產！』」
其實吞併不代表破產，反而更有利於這類中型企業的發展。不過五十嵐櫻和跡部兒戲般的婚約卻被冰封雪藏，不了了之了。雨流宮朝霧依然穩穩坐著正宮的寶座，受寵得不行。
她儘量不錯過藤澤市的新聞。
11月底，立海的網球部正選再一次全員進入U17訓練營，爭奪國家青少年隊名額。
電視裡放了一張合影，白髮少年頂著一頭亂糟糟的短髮站在最右側。
「雅治，你的辮子不見了。」嵐微笑，眼淚大滴大滴掉了下來，「狐狸怎麼能剪掉狐狸尾巴呢。我會認不出你的。」
12月，雨流宮家與跡部財閥聯合創辦了青少年發展基金會，名字叫做朝景，也算是向各方勢力暗示了兩家的媒妁之約依然奏效。
嵐也不太明白這個基金會除了表明朝霧的地位還有什麼作用。
直到朝景基金會的愛心大使找上了她。
「……你要是愛心大使，我就是聖母瑪利亞。」嵐對著面前佩戴著金紅綬帶的紫發美人翻白眼，「朝霧。」
「總算找到你啦，傻妞。」美人居高臨下擰了擰她的臉，「你居然沒有繼續在醫院治療，難怪我動用了不少關係去查醫院在籍的癱瘓患者，都沒找到你。」
「你手勁真大。」嵐被擰的齜牙咧嘴。
「那當然啦。」朝霧不知道在驕傲什麼，「不然掐景吾他都不疼。」
嵐：「……」
「你和跡部君和好了啊。」嵐瞄了她一眼，自覺心虛道，「五十嵐櫻……那個……你怎麼解決的？」
「管她做什麼。」朝霧冷笑，「直接在走廊裡堵住景吾強吻他就好。」
嵐：「……後，後來呢」
「被菅野校長警告，要求做全校檢討。」朝霧回味道，「然後我就在全校面前，用麥克風喊了一句『如你們所見，我重回冰帝了，既然跡部景吾還是國王，那我也還是皇后』。」
嵐歎了氣，「跡部君的心理素質真不是一般的好。」
「不過，我沒想到你會把禍惹到侑士那裡去。」朝霧悠哉悠哉道，「他那個人，深情的時候是真的深情，絕情了也是真的絕情。你大概不知道他過去喜歡的人出國了，秋月涼開始倒沒什麼，後來觸到了侑士的逆鱗，私底下警告那個女生不要再和他往來什麼的，侑士就徹底把她拋在一邊了。有時候看她可憐巴巴地在網球場邊等侑士回頭，我都覺得不忍心。」
「那個秋月，害過你。」嵐想起了秋月涼，「沒什麼好同情的。」
「我知道啊，」朝霧道，「畢竟我是最支持侑士跟雪穗重新在一起的人，她當然恨我。」
「哦，你是自己作死。」嵐總結。
朝霧：「……」
「不說這個，為了感謝你替我看了這麼久的身體，我決定替你獻獻愛心。」朝霧在嵐身邊坐下，「傻妞，你想不想去醫學技術更發達的國家再試試？」
「我家窮得都只能把我外婆送到福音之家了。」嵐平靜道，「我知道，只要我開口，你肯定會大包大攬承擔我所有治療費用，但我不能欠你這個人情，也沒有必要。」
「你還真是無欲無求。」朝霧撇嘴，「給你點動力怎麼樣？」
嵐抬頭看她。
朝霧取出了一縷銀白的頭髮，放到了嵐的枕邊。
「傳說中的定情信物喏。」朝霧微笑，「那傢夥不接受你的分手提議。」
「……狐狸尾巴在這裡。」嵐突兀道。
「嗯？」朝霧沒聽懂，「喂你別哭啊，我不會給你擦眼淚的，我可是完全不體貼的人呐。」
「你就是這點討厭。」嵐逞強道。
「哈哈哈是嗎，」朝霧大笑，「你別用癱瘓的身體拖累人家一輩子啊，快點去治。你知道嗎，仁王真的沒有再留長頭髮了。」
「我知道了！」嵐大聲哭道，「我是要欠你人情，又不是問你借高利貸，你總是催我幹什麼！」
「好好好。」朝霧還是起身拿了紙巾替她擦眼淚。
「不許告訴他你找到我了。」嵐凶巴巴道，「我要治好了再去見他。」
「神經病。」朝霧評價道，「治不好你就要我轉告他你死在大洋彼岸了是不是？」
嵐不說話。
朝霧突然俯身，給了她一個大大的熊抱。
「傻妞。」她難得溫柔道，「誒，你這個傻妞。」
傻得讓人除了給你一個擁抱，什麼也不捨得罵你了。
「我不是神助攻。」嵐在朝霧的懷裡悶聲道，「被我助攻的人都沒有得到最後的幸福。」
「我知道，」朝霧微笑，「你就是個災星。」
「……」嵐被噎了一下，「閉嘴！」
【臥槽！神助攻！】
忍足侑士的舊情人小阪田雪穗終於回國了，於是忍足就順理成章成為了冰帝那一幫人裡最早結婚的一個。
「二十二歲就結婚，我簡直不懂你。」朝霧刻薄道，「你就那麼想拋開自由，被雪穗束縛起來嗎？」
「原來你是這麼想的，看來小景有的煎熬了。」忍足微笑著反擊。
「……我覺得你全身都在冒粉紅色泡泡。」朝霧倒退三步。
小阪田雪穗國中時是和朝霧齊名的冰帝女王，甚至還是跡部後援的骨幹。後來不知道受了什麼刺激，痛下決心要放棄跡部，高中就出國念書去了。
忍足單相思了兩年，第三年峰迴路轉看見了二人間無限生機，想不到第四年快煮熟的鴨子就飛了。
朝霧腦補忍足吐血三升。
她和跡部在一起之後，也同小阪田雪穗聊過幾次。
「想完全放下跡部Sama，給侑士全部的愛。」小阪田雪穗肉麻兮兮地解釋道。
「舊情敵你的眼光變差了。」朝霧則是毫不留情地捅了戀愛中的小阪田一刀，她受不了這類純愛劇情，也就忍足愛看純愛小說。
其實小阪田雪穗離開的原因也不止於此。她父親曾是政界高官，卻站錯了隊伍，新首相上臺後被削減了羽翼，架空權力。送女兒出國只是父親的保護手段。
朝霧是最支持忍足堅持下去的人，因此苦盡甘來後忍足心裡多少對她有著感激。
「幫我一個忙，侑士。」朝霧道，「邀請立海的老對手來婚宴。不要太明顯，最好也請其他學校，青學什麼的。」
「可以。」忍足答應了，也不追問細節。
「那天我會帶一個朋友過去，」朝霧頓了頓，「是可以共用一具身體的好朋友，我得幫她一把。關係這麼好我就不謝你。」
「你的比喻很糟。」忍足奚落。
「我說的是實話。」朝霧微微揚起了唇角。
「我給你準備請帖，你那個朋友叫什麼？」忍足調出了手機備忘錄。
「柏原嵐。」朝霧道，「說起來她也是關西人。」
白石藏之介沒想到自己會收到中學時的朋友忍足侑士的婚禮請帖，更沒想到在婚禮上他會碰見自己的小學同學。
「啊∼ecstasy！」白石站在輕井澤赫赫有名的石之教堂前感歎，「輕井澤不愧是避暑聖地，好涼快。」
「白石君……？」有人在身後叫他。
白石回頭，看見一位有些眼熟的清秀女人，但柔順的酒紅長髮蓄及腰肢，一身紅裙襯得蒼白的皮膚有了些微血色。
「這個口癖，白石君十幾年還沒改掉啊。」女人彎起眸子，「我是柏原嵐，小學時候出車禍休學的那個。」
「啊，」白石記起了對方，「沒想到柏原你痊癒了，恭喜！」
「謝謝。」嵐學著白石的語氣，「恢復健康，ecstasy。」
白石忍俊不禁，「柏原是新娘的朋友？」
「不，我是伴娘的朋友。」嵐指了指教堂外的回廊。
雨流宮朝霧綰了個高高的髮髻，露背設計的伴娘禮服將她的身材充分凸顯了出來，驚豔無比。
「……她其實是來砸場子的吧。」
「……我也覺得。」
但當新娘小阪田雪穗出現在眾人面前時，嵐不得不承認，朝霧張揚的美並沒有宣兵奪主。
與朝霧截然不同，新娘的美端莊古雅，正契合石之教堂的風格。
「我去找我的朋友了。」白石對朝霧抱歉一笑，「謙也——我那個朋友，是新郎的堂弟。」
「沒問題。」嵐擺了擺手，「以後再聯繫吧，白石君。」
白石離開了。
朝霧還在忙著接待客人。跡部慷慨地答應做了伴郎，但嵐也知道不可能指望大爺他去幫忙打下手。
嵐沒打算給朝霧添麻煩，逕自在石之教堂逛了起來。
這是她痊癒後第一次回國，還沒和父母多住幾天，就被朝霧硬帶到了輕井澤。嵐倒是沒什麼意見，能再見到忍足等人她也倍覺懷念。
「哇，小阪田學姐的婚紗好漂亮。」嵐在回廊另一側見到了久違的辻真紀，還是穿著洋裝，嬌小挺拔的身姿像高中生，雖然她早就是大學生了。
「切，你喜歡的話，我們結婚的時候也可以——」切原赤也不屑道。
「誰要和你結婚啦！白癡！」辻把切原胖揍一頓。
嵐噗嗤笑出了聲。
好像她第一次見到這兩個人，他們就是如此相處的。時間什麼也沒有改變。
幸村還是跟真田、柳待在一起，三巨頭褪去了年少時的青澀，或英朗或俊逸，總是畫一般的風景。
森川為什麼要和幸村分開呢？嵐模模糊糊地記起了那個綠發少女。
到頭來她還是沒能跨過心裡的那道門檻啊。
與丸井敘著舊的柳生身邊沒有花城。
嵐的心裡空落落的。
說起來，丸井君的蛋糕……真的很好吃啊。
她鼻子一酸。
儘管是避暑勝地，時近正午，陽光還是熾熱了起來。不適應室外陽光的嵐慢悠悠地走向了樹蔭處的長凳。
竟然有人先她一步坐在了那裡。
白髮青年漫不經心地抬手擋住了刺目的陽光，似乎是在小憩，唇角下一枚美人痣將他的笑容裝飾得如狐狸般狡黠。
嵐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這裡還可以再坐一個人。」青年注意到了她，禮貌道，「不介意的話就一起休息一下。」
「……不用了，我在找人。」嵐艱難地擠出了一個像哭一樣的微笑。
「可以告訴我名字麼？」青年坐直了身，「也許我認識。不用著急。」
「不行啊，」嵐用力搖頭，眼淚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我要找一隻狐狸，可是他的尾巴掉了……我就找不到他了……」
青年眼底的困惑漸漸消散了。
溫暖的手撫上了嵐的雙頰，替她拭去淚痕。
「怎麼會找不到呢。」仁王雅治俯身在初遇的年輕女人耳邊淡淡道，「狐狸都把尾巴當作信物，留給你了啊。」
「仁王前輩終於走出陰影重新戀愛了？！」辻眼尖地看見了樹蔭下相擁的二人，「赤也你有聽他提到過什麼嗎？」
「那是我朋友。」雨流宮朝霧不知何時走到了二人身邊，自負一笑，「高中時候丟下仁王君回了東京，總覺得對不起他。所以就撮合兩個人在一起了。」
辻瞪大了眼睛滿懷憧憬地仰視著這位美麗強勢的學姐，不由自主感慨道，「臥槽！神助攻！」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2-9 09:12
【THE END】
終於可以打上這句話了。
我講這個故事給你聽，希望你能夠明白故事裡的一些道理。
也希望你能夠從故事的主人公身上得到勇氣，看到希望，感受到溫暖。
這個故事裡沒有絕對的善人，惡人，也沒有絕對的聰明人，蠢人，更沒有一直幸福或悲慘的人。
一些角色引起過爭議，我希望在故事落幕後你能夠理解他/她。
一些角色得到了你的同情甚至是眼淚，我希望你滿意他/她的結局。
我反反復複在強調的一點是，任何人都是自私的，都會做出傷害他人的事，也都情有可原。
只是要記住，自私一定會付出代價，哪怕最終能得到原諒。
而幸福不可能由別人給予給你，你想要，就一定要自己爭取，否則最終還是會失去。
你對人好，人就一定會報答你。
想要得到友誼，就要先對他人真心。
而有些朋友，註定會離開你，你要堅強，也要學會習慣。
他們不離開，你怎麼長大呢。
而真正愛著你的人，不論你離開多久，身處何方，你們都必再相逢。
山長水闊，後會有期。
番外·The Persistence of Memory
一切美好都將被現實擊潰，一切美好都遮掩著猙獰的陰影，正因如此，美好最終只能在記憶中永恆。
【幸村精市】
幸村精市十六歲時，在橫濱美術館第一次見到了薩爾瓦多·達利的油畫真跡。
掛在枯枝上的時鐘，似狗非狗的怪物，遙遠的海平面與山崖。
這是達利最負盛名的作品，ThePersistence of Memory。譯作《記憶的永恆》。
幸村並不是超現實主義畫派的擁躉，儘管達利幾乎與畢卡索齊名。他欣賞這幅畫，更多是出於對大師畢生所獲名譽的景仰，而非出於自己的喜愛。
幸村偏愛的畫家是善於捕捉光影的奧古斯特·雷諾瓦。他喜愛雷諾瓦的人物像所散發出的健康之美。
國二那一年他曾病倒過，那一次他險些再也無法拿起網球拍。從此他珍視健康，甚於一切。這種心態也許只有同樣長年臥床不起，又重獲健康的人會理解。
他安靜地在那幅畫前駐足了片刻，便立刻轉身去欣賞其他的畫作了。
「幸村君。」同班的少女森川奈奈竟然也在畫展現場，並且第一時間與自己打了招呼。
幸村禮貌地笑了笑，點頭表示自己也看見了她。
他與森川交集不多，只記得她總是含蓄地微笑，總是一言不發地傾聽著朋友們說話。
是個沒什麼存在感的人啊。卻意外的有很多朋友。
「幸村君也喜歡達利的油畫麼？」森川鼓起勇氣主動向自己搭話，「我，我很喜歡。」
「啊，說來也許有些失禮。」幸村溫和道，「我不怎麼瞭解達利。」
森川尷尬地漲紅了臉，「抱，抱歉，我以為幸村君也是特意來看達利的畫才——」
「不用這麼緊張。」幸村見過很多女生在自己面前臉紅，而他總是耐心地安慰對方，「森川桑喜歡的話，可以給我介紹一下麼？」
「沒，沒問題！」森川如釋重負地笑了
那是他第一次與森川單獨說話。
後來當森川終於向他坦誠心意的時候，他才知道，僅僅是那一幅畫前短暫的交談，從此讓森川喜歡上了自己。
幸村知道自己不論是容貌還是能力，都在同齡人中出類拔萃。他並不因此而驕傲，但他並不很理解為什麼會有女生僅僅因此就宣稱喜歡自己。
幸村有過微妙的困擾。因為他無法判斷受歡迎的究竟是幸村精市，還是幸村精市的畫，還是幸村精市的網球，還是幸村精市的臉。
而森川卻認真地告訴他，幸村君你不要困擾啊，也許我的確只是因為你的一部分才喜歡上你，但喜歡著你的我，已經喜歡上了你的全部。
幸村想，就是那一句話，讓他第一次生出了「再去多瞭解森川一點」的衝動。
他想知道，這個單純而認真的少女眼中所看見的，該是多溫柔的世界啊。
溫柔到能夠化解一切困惑，寬恕一切傷害。
那真美好，不是麼。
如果說森川奈奈對幸村的吸引力來自她的單純與溫柔，那麼雨流宮朝霧恰恰可以站在她的180°反面。
複雜而難解的，辛辣而直率的，矛盾般存在的美麗少女。
幾乎是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著。縱然心懷疑慮，縱然並無好感，卻依舊無法在她出現時移開目光。
雨流宮朝霧有著鬱金香一般的外在，卻生出了桔梗的心。是個有趣的人。
所以才會在察覺她陰暗面的時候如此失落。
與之相對的，卻是森川溫柔之下的倔強與美好。
想要保護那樣的美好。也想要回應那樣無保留的心意。
「幸——精市，喜歡我什麼呢？」在一起之後，森川偶爾會這樣問。
「嗯……」於是幸村會認真地思考，然後微笑著回答，「奈奈，很乾淨。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世界也變溫柔了。」
所以說，幸村精市說情話的本事，也很厲害吧？
但是森川並不很喜歡這個答案，久而久之幸村也有了察覺。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他不知道。
後來他終於知道原因的時候，早已失去了挽回的機會。
儘管給了他乾淨而溫柔的心意，卻也做出了不堪的事情。甚至連得到他的關心，也靠的是處心積慮，步步為營。
到頭來只有對幸村的愛慕是絕對純粹的。然而在意想不到的倔強的森川心裡，大約幸村接受這樣的愛慕也已然成了對他的玷污。
兩個人從一開始就不是平等相愛的。
伴隨著秘密而生的感情，也註定了破綻百出。
最後是崩潰的森川在幸村懷裡哭著說出了分手，無論幸村如何安慰也沒有用。
「已經成為負擔了……我們的關係……「森川的聲音打著顫，「無論如何……不能再背負這樣的罪惡感了……我成為了自己不能原諒的人……所以……」
所以再也不敢說配得上你。
所以要分開。
再喜歡，也要分開。
很多年後在忍足侑士的婚禮上幸村見到了暌違多年的雨流宮朝霧，依然是鬱金香一般的雍容美麗，那種違和感卻不見了，渾然天成的貴族氣與跡部景吾是同類人。
他從雨流宮朝霧那裡聽到了另一個版本的高中回憶。
也終於明白了森川奈奈分手的原因。
「幸村君其實並不在意森川做的事吧？」雨流宮半真半假地開著玩笑，「如何啊，要回頭去追她嗎？」
「不了。」幸村搖頭，溫和而堅決，「說來遺憾，還喜歡她的時候，不知該怎麼解開兩人的心結。瞭解前因後果後，已經徹底放下她了。就算現在再在一起，曾經珍惜的東西也不在了。」
「哈哈哈哈哈，」雨流宮大笑，「本來還以為那傢夥至少還撮合了一對，結果……」
「什麼？」幸村困惑。
「沒什麼，」雨流宮收斂了笑容，「幸村君的決定是正確的。」
高中時的幸村精市又何嘗是森川奈奈想像中那麼美好呢？他也曾誤會眼前的雨流宮，也曾偏執地把網球和勝利當成全部而忽略其他，也曾不體貼，也曾不珍惜。
繼續交往下去，自己也會讓期待過高的森川失望。
一切美好都將被現實擊潰，一切美好都遮掩著猙獰的陰影，正因如此，美好最終只能在記憶中永恆。
那些年的記憶，反而因來不及破裂而維持了最美的模樣。
不強求得到，不惋惜失去。
只慶倖曾經擁有。
番外·動かねば暗にへだつや花と水（那些隔過黑暗的花與水）
有些人，有些事，必將與青春一同逝去。
【花城直葉】
「……白い光の中に山なみは萌えて，遙かな空の果てまでも君は飛び立つ……」
立海大附屬高中的畢業典禮上，千人合唱《旅立ちの日に》。
花城直葉的個子不高也不矮，正巧站在最中央的位置。她的聲音不低也不響，堪堪淹沒在四周錯落起伏的歌聲裡。
各班的代表依次上臺，從吉澤校長手中接過畢業證書與綬帶。
幸村精市上臺時，底下立刻有女生按捺不住地尖叫了起來。
「幸村君我喜歡你！」
「三年來，一直最喜歡你！」
「這可是最後的表白機會了！」
幸村的腳步一滯，回頭朝著尖叫的女生溫和一笑，這才繼續朝前走。女生開心地和朋友們抱在了一起，蹦蹦跳跳，也不顧老師的制止。
花城看見左前方的森川奈奈低著頭，一面微笑一面哭得渾身顫抖。
高中三年，森川是幸村唯一交往過的人。
兩個人裡，付出更多的是森川，提出分手的也是森川，始終無法釋懷的還是森川。
花城一直想不明白為什麼。
如果「她」在，也許能替自己解答。
花城下意識地越過人群看向三年C組的方向。
仁王雅治站在隊伍末尾，勾著柳生的肩膀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什麼。他已經不留辮子了，眉眼間卻不減狐狸般的狡黠。
是「她」離開的時候，利索地一剪把他的辮子剪走留作紀念了麼？花城沒有向仁王求證過。
花城想仁王從此不會再蓄長頭髮了。他心裡的某一部分被帶走了，而這一部分是無法自己痊癒的。所以只能空著，日復一日地等。
幸村托著畢業證書和綬帶下臺了。仁王識趣地收回了手，柳生整理了下領帶和袖口，大步朝著臺上走去。
花城的視線不由自主地追隨著柳生而去。
學業優秀的柳生君，網球部正選的柳生君，高爾夫球打得很棒的柳生君，三年來一直無限耀眼的柳生君。
花城直葉憧憬著的，柳生君。
世界上大多數人的人生都只是平行線，直到高中生涯即將畫上句點，她依舊未能與柳生相交。
以後也只會漸行漸遠。
花城的鼻子酸得厲害，可是她哭不出來。
她並不是沒有機會和柳生走到一起，甚至在某個時間段柳生曾有意無意地暗示過她一些東西。
而她放棄了。
花城直葉的心裡有座山，柳生比呂士被她供奉在積雪經年不化的山頂。
而她只是山腳下的信徒。
她的喜歡太過小心翼翼，連在雪地上留下腳印都讓她感覺那是對柳生的玷污。
所以她寧可遙遙仰望，在想像中將山巔描摹得無比美好。
走得太近，盛花的鏡子會被打碎，映月的水面會掀起漣漪，美也就不那麼美了。
花城直葉憧憬柳生比呂士，唯獨這份心意她比什麼都珍惜，珍惜到不敢跨越距離去打破。
「……限り無く青い空に心ふるわせ，自由を駆ける鳥よふり返ることもせず……」
學生的聲音停歇了，禮堂的音響反復放著同一首歌。
花城看著柳生在二年C組的第一排站定，側顏依舊好看得讓她流連。
今天過後，也許一生都不會再相見了吧，柳生君。
那樣又有什麼不好呢？你在我的記憶中，將永遠是制服筆挺的翩翩少年，永遠永遠這樣美好，美好到不會老去。
而我也將勇敢地在沒有你的世界生活，不再回頭。
花城微微閉上了眼，小聲地和著音響哼唱著那首歌。
「……勇気を翼にこめて希望の風にのり，このひろい大空に夢をたくして……」
她想起某個午後，為了博得柳生的注意，自己不惜故意從樓梯上摔下來。
最後鬧了個烏龍，接住她的人其實是假扮柳生的仁王。
然後她就聽見了誇張的笑聲，「真是命運的一撲嗯哼哼哼。」
逆光而立的少女深紫的長髮被風吹得有些淩亂，淡若霧靄的瞳眸裡倒映出驚慌失措的她，眼波流轉，神采飛揚。
花城直葉的高中三年，只有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朋友。
在她被孤立時，唯一一個靠近她的人。
在「她」自己被孤立時，、毫不猶豫地與她斷絕聯繫的人。
給了她與柳生無限希望的人。
在她最不快樂時給予她陪伴，在她重拾快樂時悄然離開的人。
「她」不是冰帝萬千人奉承的雨流宮朝霧，「她」沒有那樣跋扈的神態也沒有那樣強大的氣場。
一面作著惡，一面保護著朋友。
是斜斜打入黑暗的一束光，是光芒外無邊無際的黑暗。
「她」只在花城日漸模糊的回憶裡眉目栩栩如生。
花城知道「她」離開了就不會再回來。
「……懐かしい友の聲ふとよみがえる，意味もないいさかいに泣いたあのとき，心をよったうれしさに抱き合った日よ……」
花城忽然想到，如果「她」回來，自己要做點什麼呢？
只想讓「她」嘗一嘗自己親手做的，遲到了那麼久的烤鱈魚。
畢業典禮結束了，人潮慢慢朝著禮堂外湧去。
興奮的女生們爭搶著心儀的少年的金屬紐扣，依依不捨的好友不斷在各個建築物前合影留念。
花城被人流推擠著來到了室外，陽光下飄零的櫻花鋪滿了通往校門的道路。
她想三年時光終於是走到了盡頭，一切都結束了。
喜悅，悲傷，都如流水般逝去。
櫻花年年盛開年年凋謝，少年意氣風發地在這個時節走入立海大，又躊躇滿志地在這個時節離開。
她孤身一人來到這裡，又孑然一身地離開。
沒有「她」，沒有朋友。沒有他，沒有戀人。
縱然無可奈何，亦別無選擇。
她知道未來還會有一個男人出現，她將愛他更甚柳生比呂士。
她知道未來還會有無數朋友到來，帶給她感動，希望與溫暖。
她知道，未來不會比現在更糟，只會更好，更好。
而她竟然寧可守著這樣糟糕的青春，橫衝直撞的青春。
有他與「她」的，青春。
花城仰頭看著刺眼的太陽，終於抱膝蹲下大哭了出來。
朦朧間她聽見了那首歌的尾音。
「……いま別れのとき 飛び立とう未來を信じて，弾む若い力信じてこのひろいこのひろい大空に……」
==================================
東京綜合醫院。
「您好，我是剛上任的實習護士。」花城惴惴不安地朝著面前的女人自我介紹道，「我還沒什麼經驗……有什麼做得不好的地方，請您諒解。」
「沒關係，不用緊張。」女人彎起了漂亮的桃花眼，「只是簡單的複診而已，我每半年都會做一次的。」
「我再確認一下您的資訊。柏原嵐，眼科複診。」花城緊張地盯著電腦的螢幕，「沒問題的話，我帶您去二診室。」
「那就麻煩你咯，」女人輕輕在花城的額頭上戳了一下，親昵有如多年故交，「花城。」
「誒？！」花城愕然，「你認識我嗎？！」
女人笑而不語，眼波流轉，神采飛揚。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2-9 09:13
番外·For St.Valentine』sDay~十年後
【仁王雅治x柏原嵐】
「複檢結果沒問題，視覺啊什麼的都和正常人沒兩樣了。」柏原嵐一手搭在櫥窗玻璃上，朝店內隨意瞥了眼，「雅治，你那邊堵車了嗎？」
櫥窗裡陳列著五種情人節限定的對戒。嵐最喜歡玫瑰金鑲鑽的那兩枚，燈光的角度恰巧能照在鑽石切面上，襯得整枚戒指熠熠閃光。
「還有幾分鐘就到了。」低沉慵懶的男聲在電話那頭問道，「有乖乖待在醫院門口麼？」
「想也不可能吧。」嵐頗有些困難地單手剝了一顆不二家的奶糖塞進嘴裡，「你再朝醫院前面開一點，有家珠寶店，我正好逛到那兒了。」
仁王輕聲一笑，似乎熄了火，「我就是從那個方向過來的。」
「噢，那我去車流裡找你。」嵐說著就轉過了身，踮腳張望著川流不息的街道。
沿街的店鋪都裝點著顏色深淺不一的玫瑰，冬天天黑得早，不過傍晚的光景，霓虹燈就鋪天蓋地佔據了視線所及的每一個角落。親昵的戀人彼此相擁著與嵐擦肩而過，空氣裡彌漫著巧克力的甜膩香氣。
「不用。」仁王立刻勸住了嵐，「怕你冒冒失失跑過來，被車撞到。」
「那我進那家店隨便看看。」嵐只好替自己找了新的消磨時間的方法，重新轉身去打量珠寶店的櫥窗。
「也不用。」仁王笑意愈深。
「雅治。」嵐不是很高興地重重叫了聲他的名字，以示自己的不滿。
「不用看了。」電話裡的聲音與嵐身後傳來的人聲重疊在了一起。
電話被掛斷了。
嵐被人從背後擁入了溫暖的懷中，男人的下頜抵著她的發頂輕輕摩挲，薄荷香的剃須水是嵐上個月自己替他選的。
修長的手指叩了叩玻璃，仁王俯身在嵐耳邊詢問，「喜歡這種？」
「嗯。好看。」嵐點頭。
「天黑請閉眼，嵐姬。」仁王單手覆住了嵐的雙眸。
嵐照安靜地闔眼等了幾分鐘，仁王收回了手。
他的另一隻手攤開在了嵐的面前，掌心臥著小巧的深紅天鵝絨盒。
「猜猜看，我有沒有選對。」仁王呵出的鼻息令嵐的耳垂有些□□。
嵐打開了盒子。
正是那一對玫瑰金鑲鑽的戒指。
「恭喜狐狸太子滿分。」嵐微微側過頭，在仁王唇下的美人痣上落下羽毛般的一吻。
「Marry me」
「Yep.」
仁王有些無奈，「求婚這麼正式的場合，不要用俚語回答。」
「那再來一遍。」嵐對著櫥窗裡仁王的剪影微笑。
「Marry me？」
「Yes,I do.」
「Happy St.Valentine』s day,Mrs Nioh.」男人為她戴上了戒指，「It』s your present.」
「Ms.Nioh。已婚婦女聽起來好老的。」嵐糾正道。
「好。」他沒有異議。
「……HappySt.Valentine』s day,」嵐在櫥窗朦朧曖昧的燈光下凝視著自己的情人節禮物，「my dear dear husband.」
仁王有幸品嘗到了嵐含在口中的最後半顆牛奶糖。
不管怎麼說，這是個甜蜜的節日。
番外·For St.Valentine』sDay~十年後
【跡部景吾x雨流宮朝霧】
「……告訴他們我今晚就飛回東京，紐約這邊的事情差不多處理完了。」跡部景吾靠在床頭，漫不經心地交代著今天的行程，「之前交代你的東西都準備好了？」
「都準備好了，景吾少爺。」管家畢恭畢敬道，「我這就去通報老爺和夫人。」
「去吧。」跡部掛斷了電話。
2月13日，清晨七點的紐約正在逐漸從頹靡的夜色中抽身。
陽光透過窗簾傾灑入室內，為女人的濃密睫羽與柔順紫發鍍上了一層金。
她微微調整了自己的睡姿，輕顫的眼瞼表明她已然從睡夢中醒來。
「吵醒你了？」跡部把手機隨手丟到了床頭櫃上，抬手替雨流宮朝霧遮去照到臉上的陽光
。
「景吾，手再往左邊去一點。」朝霧微睜著眸子指揮道，「對，這樣就全部遮住了。」
跡部不耐地放下了手，直接將朝霧攬入了懷裡。
「這就離開上東區了啊。」朝霧勾起唇角，「昨晚的雞尾酒會上，阿黛拉還想約我今天去打網球。瞧她那副神氣活現的樣子，就好像我會輸似的。Arme kinder.（德語：傻孩子）」
阿黛拉也是曼哈頓赫赫有名的交際花之一，前陣子才公然放言下一個男朋友要找亞裔。
可她不該自信滿滿地瞄上跡部景吾。
正如朝霧本人所言，就好像她會輸似的。
跡部挑眉一笑，「如果不是知道你一直這麼好勝，本大爺會以為你在吃醋。」
「我不會做那麼無聊的事，景吾。」朝霧輕哼，「難道孔雀要開屏嚇退每一隻闖入領地的野雞？」
「雌孔雀不會開屏。」跡部單手支頤，斜睨著枕邊人。
「所以這種無聊的事情一般都是你在做。」朝霧回擊道。
雄孔雀？
跡部嘖了一聲，俯身捏住了朝霧的下頜，「你在挑釁？」
「是啊。」朝霧坦然地張口，如幼獅一般炫耀自己的尖牙，「你覺得亨利六世和維多利亞女王誰比較厲害？」
亨利六世是蘭開斯特王朝最末的君主。
朝霧用得一手好比喻。
跡部大笑，「你以為本大爺是那種無能的國王，啊嗯？」
朝霧自覺不妙，「我和阿黛拉有約，現在就起床。」
「在此之前，先解決掉兩位君主的歷史問題。」跡部脫下了腕表，自從這只百達翡麗弄傷過一次朝霧的後背，他就養成了摘表的習慣，「今晚的飛機回東京。」
「唔……」朝霧心算了一下，「這麼說，我們還趕得上在東京享受情人節之夜。」
「所以？」
「你可以等到回家再解決歷史問題。」朝霧不留情地坐起了身。
跡部眯起了鳳眸，一手撫在淚痣上，不容商榷地倨傲道，「不可能。」
朝霧抿唇。
「一千朵路易十四。」跡部試圖用他在東京為她備下的驚喜打動她，「每一瓣都與你的頭髮一個顏色。」
「你在行賄？」朝霧爽朗地笑了。
「國王沒有行賄一說。」跡部欺身上前，無聲地威脅。
「好吧，我接受。」朝霧以吻封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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