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題:
[轉貼]
《(網王)小野氏憂鬱》作者：游泳無能的土龜【完結】
[打印本頁]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3-7 20:25
標題:
《(網王)小野氏憂鬱》作者：游泳無能的土龜【完結】
文案：
女主：「這是個備受欺淩的穿越少女自強不息的故事！」
幸村：「停！停！小野君，你確定這不是被害妄想症少女的自哀自憐？」
虛假廣告是要被譴責的。
那麼這是個有關少女成長的故事。
一個狗都嫌的配角性格女主慢慢端正自己三觀的過程。
疑似穿越疑似失憶的背後究竟隱藏著什麼？
充滿危機的日常生活真的是表面所見那樣嗎？
錯誤的究竟是世界還是看世界的眼光？
千萬別輕易相信中二女主相信無良作者。只要堅定的相信一點，男主是幸村君無誤。
P.S.就算看到了熟悉的開頭也請相信本文絕對不會按照你所見過的爛俗方向發展呦~作者表示從不在文裡樹立叫做「反角」的存在。
內容標簽：
搜索關鍵字：主角：小野芋子，幸村精市 ┃ 配角：真田弦一郎，柳蓮二，網王眾 ┃ 其它：網王，王子們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3-7 20:27
第1章 柔弱的憂鬱
章一
好刺眼，這道炫目的白光耀的頭好暈，這究竟是哪裡？
一陣頭昏目眩過後，她終於看清了眼前的景物，一片青翠的綠色植物環抱中，陳舊的單杠上剝落了漆的銀色金屬部分正反射著耀眼的陽光筆直的射入她的眼中。
她遲疑著伸手摸了摸額頭，好疼，似乎腫起了好大的一個包。
「你這可惡的女人！做了壞事就想逃走？沒那麼容易！」
「可恨啊，你這黑心腸的傢伙，快回來道歉！」
「明明是個醜八怪還嫉妒別人，真是表裡如一的醜陋和陰暗啊！！」
背後傳來一陣哄亂的吵鬧聲。
【黑心，壞事，醜八怪？嗯？是在說我嗎？
啊，真讓人頭疼。
等一下，我，我是誰？】
背後傳來的叫駡聲似乎為這個問題提供了答案，「小野芋子，你少在哪裡裝死！」
【小野芋子？
真是又土又沒存在感的名字啊，外貌上又是醜八怪麼？神啊，我為什麼會攤上這麼倒楣的人生。
攤上？等等，我究竟是誰？為什麼會對這個名字感覺如此陌生。
啊咧，難道因為什麼被愛人拋棄心碎欲絕，不忍家族同學虐待之類的不明原因，這身體的原主小野芋子的靈魂消失了，而倒楣的我恰好由於這樣那樣的原因，穿越過來繼承了她的身體。
嘖嘖，這年頭還真是流行穿越。】
「小野芋子！」只可能屬於少年的清峻聲音蓋過了女生們嘈雜的叫駡聲。
只一會兒功夫腦袋裡已經轉過了無數個圈圈的「小野芋子」終於在肚子裡消化好目前的全部狀況，打定主意後鎮定的轉過身，咧開嘴，對著來人露出了一個燦爛而誠懇的笑容。
「呦，你好，我是名義上的小野芋子，呃……我的意思是真正的小野芋子不知道消失去哪裡了，我是穿越到她身上的繼任者。」
不出意料，她在來人的臉上看到了費解繼而是不相信最後轉為憤怒的表情。
可以理解，普通人都是很難相信穿越這種事情的，尤其是一個平日裡很熟悉的人，外表上根本沒有任何變化，有一天卻突然嚴肅認真的告訴你她的內核已經徹底的換了個人，正常人的第一反應都會是不相信吧。
【所以說，人類就是這樣淺薄啊，太過執著於自己的雙眼所能看到的膚淺表像。】
她在心中不屑的冷笑著，隨即便為自己剛剛這頗有些深度的人生感言而微微得意起來。
微微揚了揚眉毛，她上下打量著挺立在自己面前的少年。
這位少年長的真是不錯，五官清麗眼神明澈，微卷的淡紫色頭髮柔和的披在頭上，連一般人梳起來很難看的中分，襯在這張臉上都只能更加烘托出它的精緻美好。如果那好看的眉梢不要那樣令人心痛的糾結在一起，就更加完美了。
【話說，它們糾結在一起似乎是因為我吧。】小野芋子突然很有自覺性的想到。
「不要再說這類可笑的胡話了，用那種白爛的網路小說情節為藉口試圖逃避責任是行不通的，小野君！」少年加重了語氣，微微搖著頭，「自己做下的事情，要有直面承擔的勇氣。向風見同學道歉吧。」
順著少年慷慨正義的手指方向，小野芋子看到一個淺棕色長髮的少女正虛弱的倚靠在一群情緒憤慨激昂的女生中間。
杏眼含淚，櫻唇緊咬，柳眉微蹙，膚色白皙到近乎透明，哇，這不是漫畫中經典的美貌柔弱女主角嘛。
不過，也有可能是外表柔弱纖細，內心惡毒的陰險女配哦~
小野芋子認真思考著各種可能性，默默頷首。
【話說，我要為什麼事情道歉？】
她無辜的撇著嘴想道。
【或許之前的小野芋子是做過什麼喪心病狂為人所不齒的事情，可現在，做為穿越人的我什麼都不知道嘛∼】
看到小野芋子默立許久遲遲不願開口道歉的樣子，女生們的情緒更加激動了，大有一副欲沖上來近身以肢體理論一番的樣子。
虛弱的仿佛下一秒鐘就會斷氣的風見少女見狀輕輕開口安撫道，「大家別這樣逼迫小野同學了，我想她不是故意的……」
好可疑的居心，小野芋子暗暗在心中盤算，這種時刻說這樣貌似慷慨大度的話只能更加激起周圍女生的憤怒情緒吧。
果然，風見少女身邊一個雙馬尾少女立刻很有氣勢的叉著腰怒道，「風見，你就是太好心了！這傢伙差點把你砸到水池裡去誒！」
「對啊，對啊，我們都看到了，她一定是故意的！」周圍的女生也紛紛附和。
「小野！」少年的表情更加嚴肅，厲聲喝道。
「對不起，風見同學，都是我的錯，請原諒。」小野芋子突然毫無徵兆的一個深深的九十度鞠躬，聲音深情誠懇仿佛已經痛下決心痛改前非努力改造重新做人。
「小野……」風間的聲音仍是弱弱的，掩不住其間的驚異。
「如果風見同學覺得這樣也無法原諒我的話……」小野芋子保持著上半身與地面平行的姿態，微微抬起臉，「我可以伏地謝罪。」
她表情嚴肅，臉上看不出調笑之意。
一時間，周圍有些靜寂。
隨即一個女生跳出來打破這奇妙的寂靜，「那你就伏地謝罪啊，說的倒是好聽，其實根本做不來吧！」
怎麼會做不來，小野芋子保持九十度鞠躬的姿勢臉朝地面，不屑一顧的翻著白眼，作為一個不瞭解周圍情況的穿越人，不論是真做了壞事也好，還是被誣陷也罷，當務之急自然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燃眉之急糊弄過去，再慢慢從長計議嘍。
【別說只是伏地謝罪了，讓我當場抱著風見同學的大腿痛哭流涕，跪地□□面懇求原諒都是可以的啊！這位同學！】
「好啊。」她輕輕鬆松的應道，隨即爽快的雙膝微彎向地面上跪去。
「夠了！」一雙手突然用力控制住她作勢向下的肩膀。「沒人想看你趴下去的醜態。」少年的聲音中怒意更盛。
被一群女生簇擁在中間的風見少女適時柔弱的開口：「我相信小野同學道歉的誠意，這件事還是就此結束好了……對吧，幸村君。」
被喚作「幸村」的紫發少年神色複雜的點了點頭，表示了贊成的意見。
其他女生看了看幸村的臉色，趕忙紛紛開口附和，既然風見君這麼說了，那就這樣算了吧。圍在一起的人群漸漸四下散開。
當事人之一弱不禁風的風見少女也在女生們的簇擁下，緩緩離去。
啊咧，就這樣結束了？小野芋子茫然的看著四散去的人群，沒想到這些人意外的好說話呢。
「希望你是真心的悔悟。」見事件已經結束，那名幸村少年最後嚴厲的看了眼小野芋子，便欲轉身離開。
被人緊緊揪住的衣擺讓他動彈不得，「你做什麼！」
對於小野芋子的厚顏程度，幸村顯然已經有了一絲不耐。
他微慍的回過頭去卻對上了一雙可憐巴巴的眼睛。
「那個……幸……幸村君對吧，請問……我究竟是誰？」
作者有話要說：
略修了BUG。
友情閱讀提示，本文至少前三章內容都是坑爹的誤導誘導及欺騙喔。
這絕對不是你看到的「熟悉的被誤解被侮辱被損害的穿越女翻身」的故事……雖然作者故意令它看起來很像。
可以覺得我寫的毫無吸引力，但是拜託不要把它當做「你以為的那類文」而棄掉。TAT
（被誤解很傷心的，雖然是我自己思路古怪自作孽）
第2章 級花的憂鬱
章二
「我已經警告過你不要用『穿越』這種糟糕的藉口了，小野芋子，你……」看著小野無辜的望著自己眨巴個不停的眼睛，幸村的嚴厲的口吻漸漸變得微妙起來，「你，你真的不知道自己是誰？」
小野芋子無奈的攤攤手，「我什麼都不知道，當我的意識清醒過來時就已經站在這裡了。我是誰，你是誰，這是哪裡，我統統都不清楚。」
仿佛怕某人就此拋下自己消失一樣，她用力抓住幸村的袖口，理直氣壯道，「幸村君，作為在這個世界上，我目前唯一知道名字的人，喔，不對，是唯二，我還知道那個風見的名字。好了，先不管這個，總之，你可以把你所瞭解的這個身體原主的基本情況，告訴我這個不幸的穿過來替別人收拾爛攤子的穿越人麼？」
聽完這一番話，幸村原本鎮定的表情漸漸變的糾結起來，「你不會真的……」
他眉頭深鎖，喃喃自語道，「的確，從剛才開始就覺得有些奇怪，小野絕對不會用這種語氣說話，性格也不像……」
蹙眉望向小野芋子，幸村的表情漸漸和緩下來，「那麼這位同學，該怎麼稱呼？」
「不知道。」穿越版的小野芋子輕鬆的聳聳肩，「我想大概是剛剛穿越過來的我腦袋撞上東西失憶了吧。」
失憶？少年似笑非笑的看著她，「那麼，為什麼不是小野芋子同學本人撞上什麼失憶了呢？」
「唔，確實也有這個可能性。」小野芋子一手抱在胸前，一手撐著自己的下巴苦苦思索著，隨即燦爛一笑，「可是我本人一點都沒有這種感覺啊~而且你剛剛也說了，我和她性格不像啊！」
似乎的確如此，少年篤定的表情漸漸變得不確定起來。
不知不覺間，他竟被對方這振振有詞的模樣動搖了。
幸村若有所思的打量著面前的少女，似乎正在內心計算著，是否該相信面前這個看起來一切正常的小野芋子，已如她自己聲明一般在不知不覺間變了個人。
「喂，這位幸村君，你到底說不說啊，時間緊迫，我要爭分奪秒的努力適應這個世界誒，拜託你體諒一下初來乍到無知而彷徨的我的心情好不好。」
見幸村半響不給出任何反應，小野芋子有些不耐煩了，她覺得作為穿越人的自己應該有很多事情要忙，而不是站在這裡同一個拎不清的傢伙囉嗦著證明自己的正身，即使這個拎不清的傢伙有一張頗為不錯看的臉也不能讓她變得更加有耐性一些。
【誰知道這傢伙是聰明伶俐的男主還是空有一張好臉的愚蠢男配啊！】
冷靜得打量著一臉不爽的小野芋子，幸村雙唇緊緊抿在一起。
如果要問對小野芋子的印象，不管問及認識她的哪位元同學，大概都只能想起用「沉默寡言」來形容這個幾乎沒有存在感的女生。總是規規矩矩的低著頭，小心翼翼的用敬稱喊著同學的名字，「幸村桑」、「柳生桑」。厚厚的劉海完美的遮掩住她本就不大的臉，令人無法看清楚她臉上的表情。
而面前這位「小野芋子」疏離而霸道的說話方式是幸村所極度陌生的。
正是這份詭異的陌生，令原本覺得對方僅僅是在找藉口逃避責任的幸村變得猶疑起來。
漸漸的，他微微眯起眼睛，輕輕微笑起來。
「那麼，關於『曾經』的小野芋子，你想知道些什麼呢？」在小野芋子翻著眼睛瞪視之下，幸村微笑著字斟句酌的問道。
【他並沒有完全相信自己宣稱的「穿越」之辭。】小野芋子從對方輕視中帶點探詢意味的眼光中，敏銳的察覺了這一點。不過她並不打算同這個看起來疑心病頗重的男同學就此問題糾纏下去。前面已經說過了，她覺得自己有很多更緊急的事情亟待瞭解與面對。
既然對方表現出合作的態度，她也懂得見好就收。穿越這種事情嘛，普通人不能理解就算了。她並不計較這個。
操場邊的絲絲垂柳下，幸村精市和小野芋子兩人面朝平靜的水塘，友好的交談著。
在與幸村君和諧融洽的交談氣氛中，她很快的瞭解到了關於這具身體原主人的一些情報，就讀於立海大附屬初級中學三年A組，成績不是太好，性格比較陰沉，不愛和同學們交流，和幸村是住在同一條街道的鄰居，家裡還有一個姐姐小野真世，立海大附屬高級中學二年C組就讀。
「我所知道的也就只有這些了，畢竟，我和你……我是指『過去的你』不算很熟。」幸村苦惱的在腦海裡搜索了一遍又一遍，最終遺憾的表示只有目前這些情報了。
「你和現在的我也不算很熟……」小野芋子專注的在腦海裡的默默整合著現有情報，頭也沒抬的吐槽了一句。
突然被女生嗆了一句，幸村微楞，隨即危險的眯起眼睛，「說出這種無情的話，是不是有些過河拆橋的嫌疑呢？小野君。我想，作為一個一無所知的『穿越人』，你是不是還需要我説明你在眾人面前稍稍打一下掩護？」
意有所指的在「穿越人」上加重讀音，稍微頓了頓，他的笑容越發溫柔親切，「還是你想被全世界人知道，你是個穿越而來的冒牌貨。我想，日本的醫生們也會很高興的把你作為一個罕見的實驗體關起來好好研究一番的。」
「他們大概只會以為我精神有問題然後強制送我去精神病院治療吧。」小野芋子仿佛絲毫不為所動，依舊保持沉思狀，「話說，幸村君還沒有向我解釋，剛剛那一幕究竟是怎麼回事呢。」
她抬起頭，疑惑的望著幸村，眼神裡充滿了求知欲。
「那位風見同學是與我同在C組讀書的同學，今天的事情的起因據說是你用重物砸向風間同學，差點使她跌進噴水池。如你所見，她的身體不算太好，如果跌進水池裡，也許會因此導致她病倒，所以那群女生才會如此的激憤。」
「據說？差點？如果？也許？」小野皺了皺眉，「幸村君，你想說，你們就是憑這些模棱兩可的可疑詞語定了我----我是指『之前的小野芋子』的罪麼？我還以為發生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導致被這麼多人追擊，原來是為了這麼可笑的理由麼？」
「就算沒有造成嚴重的後果，小野君，做出這種事情的性質是一樣惡劣的。」幸村不動聲色的駁倒了小野的狡辯。「而且你和風間同學的關係一直不太融洽，類似的事情發生過不止一次了。不管你是不是以前的小野芋子，對於這種影響同學之間和諧的事情，還是請端正態度好好的反省一下比較好。」
呃……這個道貌岸然正氣淩然的傢伙還真是讓人討厭啊，就算臉再漂亮笑容再溫柔也讓人喜歡不起來，小野忍不住大大的翻了個白眼。
「那麼今天先到此為止吧。」反正從他這裡也問不到什麼更多的情報了，小野芋子轉身欲走開，突然又想起了什麼似的回身問道，「關於我和那位風見同學之間的矛盾，幸村君知道些什麼嗎？」
突然被問及這個問題，幸村的臉色突然變的有些尷尬，他眼神淡淡的瞟向腳旁的石頭，「據說是……是因為我……」
不是吧！這麼狗血！
小野芋子驚悚的縮起了肩膀，難道我和這個一臉假笑的傢伙有著什麼不可告人的關係被那個柔弱的風見同學發現了，於是為了維護他的清白，我才要殺人滅口。小野啊小野，沒想到你是這麼癡情的一個人。
Oh，不對，這更像是兩個女人為一個男人爭風吃醋的常見戲碼吧。一定是我和這個偽君子之間的關係，被那個看似柔弱實則腹黑的風見橫加破壞，於是為了維護他的所有權，我才要殺人滅口，小野啊小野，沒想到你是這麼言情的一個人。
小野看向幸村的眼神頓時變的有些難以捉摸，仿佛正室冷冷的瞟著被捉姦在床還惱羞成怒維護小三的負心漢。
喂，那是什麼表情，幸村不爽的皺著眉頭頓了頓，終於下定決心說下去，「我們畢竟是一條街上的鄰居，上學放學什麼的來往還算比較多，據說你因此對我產生了一些超出友誼的感情……」
「是『以前』的小野芋子。」小野插話到，我才不要對你這種偽善的人產生什麼多餘的情感呢。
「唔。」幸村不為所動的繼續講下去，「後來你對身為級花，也是我同班同學兼前後桌的風見同學和我的關係又產生了一些誤會，所以，你和風見同學之間漸漸的出現了很多矛盾。這一次據說是因為我和風見同學在食堂裡恰好坐到一起的緣故，你就……」
作為三角關係中的其中一環，要完整的向另一關鍵人物講述同時關係到自己和對方的整個故事，幸村著實感到壓力很大。
所幸省去女子初中生之間的勾心鬥角，對整個事件的簡略描述已經能使僅僅想要把握整個態勢的小野芋子滿意了。
「很好，這樣就可以了，謝謝你幸村君。順便請放一億三千萬個心好了，我是絕對不會喜歡你的。」小野眯起眼睛，接下來的日子我可是要忙於適應陌生的生活，同學情深什麼的戲碼還是靠邊站吧。
作為一個正常的十四歲少年，被女孩子毫不留情的當面表示絕對不會喜歡上自己，饒是覺得自己並不算自戀的幸村精市，也有些臉色掛不住了。
而且……
為什麼數量會是一億三千萬啊！意思是把全日本的人口都算上麼！
但做事認真，待人友善的他仍是本著對同一條街上的鄰居負責任的態度，好心好意的提醒道，「下午放學後，等我的網球社團活動結束一起走吧，你不認識回家的路很不方便。」
「喔，那就謝謝幸村君了。」對新世界茫然無所知的小野芋子爽快的答應下了這個對自己明顯有利的提議。
第3章 人氣的憂鬱
章章三
商談完所有的條件，兩人一前一後的走回了教學樓。
所謂一前一後，即是幸村在前方帶路，而小野芋子刻意避嫌的走慢幾步，恰恰落在幸村的斜後方，不近不遠的跟著。
就這麼暫且一路相安無事的走到了三年A組的門口。
「這就是你的班級。」幸村如是介紹著，隨即手指指向隔著一個教室標著「三年C組」的門牌，「我就在那間教室裡，如果有什麼問題可以去找我。不過，風見同學與我同班，介於你們之前有過不快，去找我的話請務必謹言慎行，小野君。」
幸村這番說辭委實無懈可擊，甚至可以算是在替小野著想，但小野芋子卻無法體會到一絲感動。因為說著這話的時候，少年的眼睛正令人不快的在她的臉上仔細掃描著，似乎想要揪出什麼破綻來。
小野芋子厭煩的蹙起眉，卻沒有直接甩開這煩人的少年，她踟躕的望著教室裡面。【這麼多課桌哪一張才是自己的啊！】
見狀，幸村眯起眼睛微微笑著，向A組教室內揮了揮手，「真田。」
一個身形魁梧高大，面色漆黑，長相有些老成的男生聞聲起身向門口走來。
「這是你們的班長兼校風紀委員長真田弦一郎，是個忠厚可靠的人，不懂的事情可以問問他，放心，他不會起疑的。」幸村壓低聲音向小野解釋道。
「幸村，我正要去找你，關於網球部的新人訓練……」
幸村微笑著打斷了對方的話，「這個問題容後討論，你們班上的小野君現在身體有些不適，你可以扶她去座位上休息一下嗎？」
呃，真田看看面色紅潤的像蘋果一樣閃閃發亮的小野芋子，不適？
喔，難道是發燒了？
「還是去直接醫務室看看比較穩妥。」
「不用，去座位上休息一下就可以了。」幸村微笑著在小野的肩上輕輕推了一把，「對吧，小野君。」
「沒錯，沒錯。」小野芋子迅速理解了對方這一推中飽含的深意，頓時虛弱的仿佛下一秒就會斷氣一般無力的倚靠在門框上，氣若遊絲的解釋道：「我只是因為天氣太熱有些……呵……虛……呵……脫而已……休息一下就……呵……可以恢復了……真田君不用太擔心我。」
說著還憂鬱的扶住肩膀上方那仿佛沉重到令纖細的脖頸無力支撐的頭顱，弱柳扶風狀歎息了一聲。
這一番聲情並茂的即興表演連幸村都忍不住想要拍手稱讚一番，他瞥了眼對面正氣淩然的真田，別過臉，輕輕咳了一聲。
天氣太熱？
嚴肅正直的真田有些疑惑的望瞭望窗外陰沉沉的四月天，但轉臉對上幸村那篤定的眼神後，他便不再多說什麼。
作為多年的摯友，幸村這麼說了，真田便願意去相信也許校園的某處確實比較熱，即使天氣預報上說今天的最高氣溫只有十一度。
向真田叮囑了幾句小野君最近身體不太好，還請真田務必多多照拂一下自己這位多年的好鄰居之後，幸村微笑著向兩人揮著手離開了。
在真田有力臂膀的攙扶下，裝出虛弱模樣的小野芋子安全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以一副病弱的樣子急促的呼吸著在桌上趴了一會，她便彎下腰精神十足的開始翻找起自己的桌洞，書包，搜尋著一切可能用到的情報。
英語默寫小測試四十分的卷子，天哪，這太難看了，快藏起來。
佈滿觸目驚心紅色叉叉的數學習題集，果然這身體的原主『小野芋子』學習成績很糟糕呐，真是令人頭痛啊！
亂塗亂畫的語文書，嗯……似乎看不出有什麼特別。
隨手將語文書扔到旁邊，裡面掉出的一樣東西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一張做成書簽模樣的小小卡片，用鮮豔的彩色水筆描繪著粗劣的花邊，中間是有些歪歪扭扭的手抄體，
「A woman's face with Nature's own hand painted
Hast thou, the master-mistress of my passion;」
這是什麼？小野努力的辨認著上面的英文，什麼女人的臉，男主人，女主人……
討厭！她不耐煩的把書簽摔倒一邊去，一個英語只考四十分的傢伙，拽什麼英文啊！默默的在心中給原本的小野芋子貼上一個大大的標籤「沒文化的裝13黨」。
然後低頭在書包裡繼續翻找。
在書包的側面口袋裡，她成功的發現了小野芋子的手機，打開連絡人列表，一條條下拉，父親，母親，真世……咦，沒了？
嗚哇，真是好陰暗的少女啊，居然連一個朋友都沒。
打開收件箱，更是只有乏善可陳的幾封來自家人的，「早點回家吃飯。」「考試成績怎麼樣了。」「補課有按時去麼？」之類的詢問郵件。
拇指長按『下翻鍵』百無聊賴的看著郵件一封封往下滑行，突然一個未記錄號碼發來的郵件跳入眼簾，她的精神猛然一振奮，懷著十足的期待之情虔誠的按下OPEN鍵。
這會是無良廠商發來的小廣告還是揭開一切秘密的關鍵性線索呢！
「你是戰勝不了自然也戰勝不了我的！」
簡簡單單卻充滿挑釁意味的一句話來自一個不知名的人。
證據捕獲！小野心中頓時警鈴大作。
這條短信的主人，一定是個非常重要的存在！
「哇，你們看你們看，立海BBS上有新八卦誒！」此時，同班一個雞窩頭的娘娘腔男生突然跳起來，右手高高舉起手機。
「人氣王子爭奪戰，陰暗少女大戰級花。」他一腳踩在桌子上，對著全班得意洋洋的大聲宣讀道。
「哇，好驚悚的標題。」幾個閑極無聊的男生湊趣道。
「八婆上田，少賣關子了，快念內容……」百無聊賴的圍坐著互相紮頭髮玩的女生們懶洋洋的催著雞窩頭男生向下念。
「事發於18日午時……誒，不就是今天中午麼！哇，好新鮮燙手的消息！」喚作上田的男生愈加興奮了。女生們聞言也湊了過去，「什麼什麼，誒，這是幸村君耶！」
呃……小野芋子心中有了一絲不祥的預感，連忙拿起手機搜索找到立海BBS，打開最上面顯眼的火紅標題，果不其然，驚悚的標題下，大大的幸村怒容照片下面，那個背對著相機的佝僂著的猥瑣背影似乎正是自己。
【這……把我也拍的太難看了吧，真過分。】
「誒……這個背影……」上田正想向下拖動捲軸仔細辨認，一隻黝黑而結實有力的手突然伸過來，劈手奪去了他的手機。
「真田！」
眾人均是一臉驚悚的看著這個表情嚴肅的像鐵板一塊的黑面班長，同窗多年，真田這種看似正直實則超級護短的性格大家也都略有瞭解。他一定是聽到幸村的名字發怒了，眾人瑟縮著。
「嚴禁在班級內聚眾傳播不健康內容。」風紀委員長的藉口張口就來。「放學後再來取走你的手機。」
眾人迅速的四下散去，「好可怕。」「真田氣場超恐怖啊。」「得罪真田一定會每天都被風紀委員會穿小鞋呐。」
真田皺著眉頭將上田的手機收到自己的書桌裡，棱角分明的黝黑面孔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眼看著真田不動聲色的將危機化解，小野芋子這才輕輕的舒了一口氣，多虧這個嚴肅的黑面神，暫時勉強逃過一劫。不過，那個容貌清秀的幸村居然是什麼「校男子網球部部長」，「校園人氣王」，「情人節巧克力冠軍」，擁有諸多頭銜的傳說中的男人啊。
原本的那個小野芋子啊，你為什麼要暗戀這麼高人氣的王子型人物呢？這真是太膚淺太從眾，太令人失望了，更有甚者，還給你的繼任者我遺留了這麼一個難以收拾的爛攤子。
看起來，今後自己在學校裡的日子不會太好過嘍。
然而，風紀委員長真田只能在表面上妨礙大家聚眾八卦，卻不能熄滅大家內心中燃燒的對八卦事業的執著與熱情，作鳥獸散後，同學們回到自己的座位，掏出各自的手機，紛紛登陸學校BBS開始研究八卦的具體內容。
「誒！這不是……」
「噓，小聲點。」旁邊的人立刻捂住了驚呼者的嘴，不安的瞟了眼背對著大家的真田，低聲呵斥，「想被真田整死嗎！」
「這不是我們班的……小野……麼……」聲音遲疑著壓低了下去。
筆直的矗立在窗前，佯裝著看風景的真田長長的呼出一口氣，小野芋子麼？
幸村精市，真是太鬆懈了！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3-7 20:28
第4章 當紅的憂鬱
章四
直到下午的上課鈴響起，同學們仍偷眼看著小野座位的方向小聲議論紛紛。
小野芋子，要忍耐啊！這是每個穿越後遇上如此境況的穿越女主必經的磨難，忍過此劫，撥雲見日後，你就可以作為正牌女主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了，要堅持忍耐啊！
她的雙手努力的在課桌下緊握成拳頭，眼睛一刻不放鬆的盯著課本，裝作一無所知認真讀書的模樣。
「小野同學，請你回答一下這個問題。」眼神銳利的英文老師看穿了她虛假的偽裝，突然提問道。
什麼？正神遊著在腦內盤算如何應對可能發生的各種不利狀況的小野芋子一驚之下猛的站起來，有些不知所措。
哪一題？她茫然的看著老師。
「咳。」英文老師不滿的清了清嗓子，「21頁十九題。」
慌忙翻到21頁，將題目流覽一遍，哦，不，拆開來每個單詞都認得，可是組合在一起就完全不明白是什麼意思啊！
小野無助的向周圍望過去，試圖獲取一些有用資訊，然而同學們紛紛無情的轉開目光，故意不去看她。
無奈之下，她只得寄希望於那個唯一認識的真田班長。
收到小野芋子求助的目光，真田皺起了眉。
以他班長的身份，破壞課堂規則，偷偷將答案通報給走神的同學無疑是不對的。可是他的摯友幸村剛剛又曾囑咐過要照顧這位小野同學。
猶豫片刻，經歷過內心複雜戰鬥的真田低下頭盯著書頁裝作沒看到小野的目光。
沒義氣的傢伙！小野腹誹道，隨即心裡一沉下定決心的視死如歸的揚起臉，直面英語老師，中氣十足的答道，「我不會。」
反正終是一死，還不如死的坦蕩蕩有英雄氣概一點呢，哼！
英文老師頓時臉色一變，滿是不高興，「小野同學，上一次小測試只得了四十分，你還不警醒，居然在課堂上面走神……」
「報告老師！」前排真田卻突然站起來，「小野同學今天身體不舒服。」
長篇大論被突然打斷的英文老師，略帶不悅的看了看一貫學習態度認真，為人誠實嚴謹的愛徒。
「身體不舒服？那就去醫務室啊。」英文老師推了推眼鏡，似乎對這種顯而易見的藉口有些不滿，然而，看著素行良好的真田班長一臉緊繃的望著自己，英文老師終於無奈的歎了口氣，「小野同學，真田同學，都坐下吧。這次就暫且算了，希望你下次能注意一些。」
劫後餘生的小野芋子坐下後，伏在桌上悄悄用餘光去瞟真田，對方目不斜視的看著黑板，完全不曾注意這邊。
嘛，這傢伙……還算是個好人吧。
「什麼身體不舒服，中午不還很有精神的和級花搶男人麼……」周圍同學們低聲議論著對老師的法外開恩表示不滿。
教室內因此而產生的騷動，最終在真田君不怒自威的目光掃視中悄然平息。
教室後方一個帶著橢圓形眼睛的白淨男生從書本上微微抬起頭，向這邊疑惑的一瞥。
好容易挨到放學，小野芋子同學本著大腿要揀粗的抱的基本原則，搖晃著腦袋，諂媚的湊到真田的桌邊，「呐，真田班長，請問去男子網球部怎麼走？」
真田嚴肅的看向雙目放著詭異精光的小野芋子，關於這位同班女生對幸村的態度等一些事情，作為幸村的好友他也曾略有耳聞。今日中午時還似乎因此發生了什麼不好的衝突事件，他覺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這位同學，
「網球部場地是禁止無關人等入內的，你可以去看訓練，但絕對不能試圖闖入場內。」
「是，是，我絕對會老老實實的遵守男子網球部的一切規定。」小野芋子舉起右手，正色保證道，看到真田嚴肅的面色稍霽，她又湊過去趁熱打鐵，「其實是幸村君要我放學後到網球隊等他訓練結束一起走，我怕給你們添麻煩才先來詢問一下的。」
聽到幸村的名號，真田有些疑惑的皺著眉，似乎在考慮這其中究竟有著怎樣的來龍去脈。
不過既然瞭解內情的幸村做出這樣的判斷，出於對自己長期的好友兼網球夥伴的信任，真田終於打消疑慮毫不懷疑的點了點頭，「你隨我一起來吧。」
所謂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又所謂八卦是熱血少年們的人生樂趣。
總之，當小野芋子拎著書包小心翼翼的跟在高大健壯的真田身後向網球部走去的時候，一路上，周圍人紛紛投來的好奇、鄙夷、嘲諷、玩味目光已經徹底的說明了一個無情的事實，BBS上那篇最新熱貼的內容已然成功的散佈到了校園的每一個角落，她，小野芋子，已經當仁不讓的成為了今日立海的當紅人物。
喂，這樣無知而茫然的我突然大受矚目真的是讓人壓力很大啊。
小野芋子再次深深的感受到了作為一名穿越女主的大不易。
一路上背負著沉重的壓力前行的小野芋子，在沉重的快要把臉貼到地上去的時候，終於聽到斜上方傳來天籟般的沉穩男聲，「網球部到了。」
啊啊，解放……
等，等等等等……小野芋子如釋重負的抬起眼，目瞪口呆的望著網球部鐵絲網柵欄外密密麻麻裡三層外三層的白色……
大腿。
為什麼款式保守的深黑色校服裙會統統變的這麼短，大腿全從長襪和裙擺之間露出來了啊！話說，為什麼圍在這裡的都是女孩子，這不是男子網球部嘛！
這設定不合理啊！
啊，不，簡直太合理了！
當她從鐵絲網格中望進去，看到場內列隊站成一排的球員們時，頓時油然而生理解之情。
啊，這，閃閃發亮的是什麼，是汗水嗎，不，這是帥哥天堂散發出的光芒！違禁啊，這絕對是違禁啊！憑什麼一個小小的網球部竟然聚集了這麼多美少年！知性型，邪魅型，溫柔型，可愛型，彆扭型，呃，還有忠厚型……
目不轉睛的打量著場內的美少年們，一種莫名興奮的情緒在小野芋子的心中蔓延著，她感動的幾乎落淚。
「什麼嘛，是那個女人啊！」「啊，是帖子上的那個女人。」發現了小野芋子存在的女生們用敵意的眼光注視著她，不滿的議論著。
「喂，你！」一個看起來氣勢十足的女生義憤的站出來，「做出那種事情的女生是不被允許出現在王子們周圍的！快識相點從網球部離開，否則……」
「否則怎樣？」
原本已經推門進入網球場的真田竟不知何時折返回來。
「沒……沒什麼……」女生被黑面神真田的氣勢所威懾，膽怯的倒退了兩步。
女生隨即回過神來，壯著膽子理直氣壯的控訴道，「真田你為什麼要維護這個人？你沒看到BBS上的帖子麼，這個女生可是為了幸村爭風吃醋把別的女生推到水裡去了。一貫最重視紀律的風紀委員長真田君怎麼能縱容這種不知輕重的過分女生出現在網球部周圍呢！」
聞言，真田沉默了一會。
小野芋子緊張的盯著目前自己唯一的保護神用力的在心中祈禱著，拜託，千萬別捨棄我而去啊，這種狀況我一個弱女子可應付不來。
「事實究竟是怎樣的，目前還不清楚，僅憑一張網帖是無法判斷的。」真田沉著的開口，「作為風紀委員長，在事實明確之前，我不能隨便做出定論，所以，小野同學暫時還可以繼續留在這裡。」
說完，他轉身要走。
「等等。」小野情急之下一個快速閃身攔到他面前。
「真田同學，可以請你……請你給我一塊免死金牌嗎？」
「什麼？」真田大感意外的瞪起眼睛，那是什麼東西？
「啊，啊，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寫塊牌子『嚴禁傷害此人，真田書』給我麼……」她憂心忡忡的環顧著四周敵意的目光。
一離開真田的保護範圍自己絕對會血黴的啊！
瞪視著眼前訕笑著的少女，真田覺得自己臉上有一塊肌肉不受控制的抽搐起來。
……
「啊，這是什麼狀況！」小野芋子痛苦的抱住了頭，「我只是想要解決掉礙眼的小麻煩，為什麼那傢伙似乎把我的麻煩搞的更大了啊！」
在網球場四周女生們可以殺死人的眼刀亂射中，小野芋子蜷縮在練習場休息區的角落裡，努力讓自己的存在感小一點再小一點，要被眼刀射成篩子了……
沒想到真田那傢伙為了保證自己的人身安全，在和幸村商量後，竟然破例允許自己進入網球場內等待訓練結束，條件是不能離開真田劃定的休息區內一塊小範圍。
竟然搞這種特殊化破壞網球隊規定，自己絕對會被嫉恨的女生撕成碎片的……絕望中的小野努力保持著最後一絲清醒，真田那種一塊鐵板似地傢伙決想不到這種缺損的主意，一定是幸村！那傢伙絕對是故意的！
仿佛感應到了小野的內心怨念，幸村偏過頭，狀似無意的對著休息區意味深長的一笑。
第5章 花癡的憂鬱
章五
「這位就是有名的小野同學嘛，puri∼」
練習間隙，一名銀髮少年走近小野所在的角落，眯眯笑著同她打招呼。
呃，本著「穿越女主」韜光養晦的原則，小野訕笑著準備裝天真糊弄過去。
可惜銀髮少年似乎不準備讓她就這麼簡單的逃過去，身體湊過來向她更加逼近一些，笑容中多了幾分危險的意味，「小野同學的事情我可是聽說過不少啊，真是久仰大名。」
被逼到角落裡後背緊緊貼到遮雨棚支柱上的小野芋子無處可逃，只得硬著頭皮迎戰，「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
「別這樣謙虛嘛，小野同學……」銀髮少年似乎對小野的反應有些失望，將臉慢慢湊近緊張的快要抽筋的小野芋子，「今天BBS上的頭條紅貼可是……」
「雅治，別鬧了。」及時出現的眼鏡男生扶住銀髮少年的肩膀將他向後一扳，湊近他耳朵以威脅的語氣輕聲道，「幸村部長和真田副部長都看著呢，你想跑圈嗎？」
被稱作「雅治」的銀髮少年一臉遺憾的聳了聳肩，「那麼我們下次有機會再好好聊聊吧，puri∼」
【那種表情算什麼！喂，我認識你麼？還有那個意義不明的尾碼「puri」是什麼，口癖麼？一個大男生又不是男主角這是在賣什麼萌啊！】小野不爽的瞪視著銀髮少年的背影。
戴著橢圓形眼睛的少年推了推鼻樑上的鏡架，意味深長的看了眼小野芋子。
【這個人，是我的同班同學吧。】小野瞥了眼對方，仔細回憶著。【自己今天下午在教室裡可是一秒都沒放鬆過，一直有很努力的在觀察四周的各種細微情況喔，記得那傢伙是叫做柳生比呂士吧。】
「柳生同學，謝謝你。」
「不用謝。」柳生淡淡的回答一聲便走開了。
呼，長舒一口氣的小野癱坐到椅子上，【果然連這些不認識的男生們也都討厭我，啊，啊，要挽回名譽可真是困難啊，原本的那個小野芋子同學，你怎麼就這麼不讓人省心呢……】
幸運的是，從那之後再沒有人到這裡來打擾她，網球隊的大家都只是遠遠的打量並議論著，再沒有人踏進休息區的這個角落裡。
「啊，真是的，我也好想看看那個瘋狂追逐部長的女生啊。」網球部的另一邊，一個紅發少年不滿的抱怨著。
「別這樣，丸井，幸村部長已經下令不准靠近那裡了，惹怒他要比激怒真田副部長可怕多了。」棕色皮膚的光頭少年好意勸阻道。
「我知道，我知道了。」紅發少年抱著頭，「啊，仁王太狡猾了，居然率先跑去看，害得我們都被禁止圍觀。呐，到底是怎麼樣的女生啊，仁王。」
銀髮少年仁王雅治卻只是恍若未聞般撓撓頭拿著網球拍走進場內和柳生練習雙打去了。
「哼，那種花癡女生有什麼好看的，丸井前輩快和我賽一場。」黑色海藻頭少年提著球拍沖過來。
「喂，饒了我吧，切原，今天的蛋糕已經吃完了啊……」紅發少年丸井趕忙躲到棕色皮膚的光頭少年身後，「血糖值已經不夠了，我需要休息！」
而此時，被熱議的爭議人物小野芋子同學正焦慮不安的在真田為她劃定的那兩平方米活動範圍內來回徘徊。
「真……真田君……」終於等到真田靠近，小野顫巍巍的舉起手喚道，「可以過來一下嗎？」
正督促著一年級新人練習揮拍的真田強壓下心頭的不悅轉向她，「什麼事情，小野同學。」
「那……那個……」小野的聲線止不住的發抖，「我可以離開這個範圍一下麼？」
真田疑惑的蹙起眉毛。
「我……我想去下廁所……」小野的臉色越發難看。
【就要憋不住了，快放我去廁所啊，既然不能超出這個範圍，當初為什麼不把我的活動範圍劃在廁所邊上，拜託，要考慮到人有三急啊真田君！】
真田抽搐著別過臉怒斥道，「快去。」
「小野君，廁所在右手邊，進去之前記得先問一下裡面有沒有人，網球部裡只有男廁。」幸村在狂奔著尋找廁所的她身後溫聲提醒到，或許是小野焦慮過度產生的錯覺，那聲線中似乎隱隱透著一種幸災樂禍的愉悅。
「幸……幸村君，那，你……你要在廁所外面幫我守著門啊。」憋到抓著衣擺哆嗦個不停的小野聞言停住腳步，苦著臉轉過頭用哀求的眼神望著滿面笑容的幸村。
幸村白淨的臉上微微泛起一絲紅暈，一貫鎮定的聲音也變得有些遲滯，「好，你先進去吧。」
待到小野解決完內急問題，神清氣爽的從廁所裡大模大樣的走出來時，幸村已經在門口等的有些不耐煩了，「小野君，練習已經結束了。」
「啊，這樣啊。」小野芋子頓時高興起來，「那我們可以回家了。」
雖然很想抱怨小野耽誤了自己的練習時間，但思及終歸是自己建議把她弄進網球部內的錯，幸村便默默的忍下了心中的不滿，練習什麼的，日後加倍努力練習補回來好了。
回家的路上，小野向幸村詢問了許多街道上各位鄰居的事情，幸村不厭其煩詳細的向她解釋了許多。小野認真的一一記下，心下忍不住對幸村升起一絲好感。
將小野芋子送到小野宅門口，幸村便準備轉身離開。被扯住的衣角令他不得不停下腳步，對上小野芋子幽怨的眼神後，他歎息了一聲，伸手按下了門鈴。
「芋子回來了啊。誒，精市君？！」前來開門的卷髮少婦在看到小野芋子身旁的幸村後面色刷的一沉。
「我們家芋子出了什麼事情，精市君？莫不是被人欺負了？！這孩子，性格沉悶又不愛說話，我就知道她會被欺負，誒，究竟是怎麼了，小時候明明是個活潑可愛的孩子……」卷髮少婦自顧自的囉嗦個不停。
被欺負？是她欺負別人還差不多。
幸村無奈的搖了搖頭，「千代阿姨，小野君她只是身體有些不舒服，所以我送她回來。」
「嗯，嗯。」小野芋子在一旁忙不迭的點頭附和。
「這樣啊……」卷髮少婦將信將疑的點點頭，「真是辛苦精市君了，來，快進來坐坐吧。」
在玄關換鞋的當口，幸村壓低聲音湊近小野芋子耳邊提醒到，「那是你媽媽小野千代。」
小野無聲無息的翻了個白眼，這種顯而易見的事實還用得著提示麼。
兩人一同走進客廳，正中央沙發上一個正在看電視的長髮少女站起身來，「幸村君？還真是少見啊。」說著，用奇怪的眼神瞥了一眼小野芋子。
「姐姐。」小野芋子低下頭，竭盡所能的壓低聲音製造出陰沉的效果，努力模仿著想像中身體原主的沉悶模樣。
「什……什麼？！」少女難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你喊我什麼？」
【啊咧，說錯話了麼？
難道這個身體的原主已經陰暗到連家人都不喊的地步了麼，拜託，也不用那麼驚奇嘛，就當我今天心情好，與家人們難得親切一回好了。】
小野芋子保持著四十五度角面向地板的陰沉狀，眼角的餘光可以瞥見，那沙發前的長髮少女正兀自打量著她的全身，目光猶疑。
【幹嘛像看怪物一樣看著我……】
被這樣仿佛穿透身體的X光一般的目光一遍遍掃視著，小野芋子心裡漸漸忐忑起來。【難道還有什麼破綻麼？】
她心虛的斜眼去瞥身旁的幸村，卻正對上少年端詳著她表情的好奇眼神。
【喂，究竟是怎麼回事！】她皺眉用目光疑問道。
幸村似有些遺憾的挑了挑眉，微微抬起下巴，朝向沙發前的少女可靠的微笑著，「對不起，小野芋子同學她身體不大舒服，目前腦袋裡有些迷糊。」
接著裝作去攙扶的樣子，輕聲在小野芋子耳邊開口，「那不是你姐姐，不過……我也不知道她是誰。」
【喂……】小野芋子憂傷的轉開臉，朝著天花板翻白眼，【作者你這是在耍我麼？】
「啊，我的頭好暈，就快要窒息了……我簡直要昏倒了，幸村君快扶我回房間吧。」她當機立斷迅速做出反應，以手撫額身體向後倒去，無力的歪靠在幸村身上。
幸村驚異的揚起眉毛看著迅速變臉的小野芋子，終於歎息了一聲，認命般的扶了上去，「小野君，你再堅持一下，房間就快到了，要像翅膀受了傷的小鳥那樣堅強。」
【哦，這傢伙的反應不錯嘛！】小野虛弱的翻著白眼對幸村的完美的臨場配合表演表示讚賞。
幸村默默的別開臉，用力的拖著這完全超出正常青春期少女體重的沉重負擔挪動著。
「理繪，來嘗嘗錫蘭紅茶。」剪著時下流行波波頭的少女捧著茶盤從廚房中走出來，在看到糾纏在一起的幸村與小野兩人後楞在當場，「芋子，幸村，你們這是……」
「小野君身體不舒服……」似乎是對目前自己所處的尷尬境遇終於有所覺悟，這一次，幸村不等小野芋子說什麼，便鎮定的開口再次向真世大姐解釋了一遍當前的狀況。
「哦。」真世不以為意的點點頭，「真是辛苦你了，幸村君。芋子的臥室在走廊盡頭第一個門。等下來嘗嘗我泡的紅茶吧，幸村君。」
「真世，不用去看下你妹妹麼？」理繪同學有些擔憂的望過去，「她好像很嚴重的樣子。」
「沒關係。」真世擺擺手，「她生命力頑強的堪比冥王星的蟑螂，躺一會就好了。」
【喂，有你這樣對待妹妹的麼？怪不得以前的小野芋子性格會變得那麼陰沉啊，竟然有這樣冷漠的家人。再者，冥王星那種鬼地方會有蟑螂麼？】小野芋子恨恨的垂掛在幸村的肩膀上腹誹道。
一離開大家的視線，幸村便推了推伏在自己肩頭裝虛弱的小野芋子，「起來吧，不用裝了。」
「喔，喔。」小野迅速直起身體，「那個就是我的姐姐真世麼？」
「是的。你在屋裡躺一會裝裝病吧，我先走了。」幸村正要走開，突然回身，目光灼灼的盯著她，仿佛想要將她的腦袋穿出兩個洞來，「你真的不記得家人了？」
「不認得……我說，我真的是穿越來的，拜託你信任下我好嗎？」小野不耐煩的揮揮手，「雖然穿越什麼的實在很常識外，不過沒有經歷過並不意味著不存在，不要輕易否認事實啊！」
幸村表情晦暗不明的盯著懶洋洋的趴在床上的小野看了一會，臉上漸漸浮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那麼小野君，在情況未明之前，記得少說話多注意觀察。」
「我會的。」小野懶洋洋的同幸村擺著手，「多謝啦，幸村君，你真是個好人。」
再次被發了好人卡的幸村苦笑著搖搖頭，轉身退出房間，輕輕關上了房門。
第6章 家人的憂鬱
章六
「啊啦，幸村君，來嘗嘗新泡的紅茶吧。」
真世姐姐捧著茶水端坐在沙發上向路過客廳的幸村招呼著。
「承蒙美意，只是我家裡還有事情，要先回去了，實在抱歉。」幸村歉然的微笑著，與在廚房中忙碌著的小野夫人道別後便離開了。
「呐。」理繪同學放下手中的茶杯，皺著眉頭轉向真世，不無擔憂的提醒道，「那個幸村和你妹妹……」
「我知道，我知道。」真世不以為意的擺擺手，「沒關係的，我心裡有數。」
「總之你還是注意下吧，時間不早了，我先回家了，明天再一起討論體育祭的事情吧。」
「好的，再見。」
……
好險，小野芋子嘭的關上房門，撲倒在電腦前。
晚餐時間，全家人一起圍坐在餐桌時，自己已經很努力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了，不料小野爸爸卻突然開口問自己前兩天被老師找家長的事情，結果自己只得裝出突然被米飯噎到的樣子，用力的掐著自己的喉嚨撲倒在椅子上痛苦掙扎了一番才勉強糊弄過去。
【啊，啊，一想到未來不短的一段時間內，自己都要這樣提心吊膽的過日子，就覺得人生好灰暗啊。】
小野芋子憂鬱的單手撐臉，右手抓起滑鼠在電腦上點擊著。
幸好先前的小野芋子同學還算有良心，總算沒有給電腦設上密碼，順利進入開機介面後，她開始翻查起電腦各個硬碟的內容。
遊戲，照片，作業……恩？搜查重點應該放在不想被人看到的隱藏檔上吧，點擊「顯示隱藏檔及資料夾」選項後，果然在D盤裡發現了兩個資料夾。
懷著激動的心情點開標著「愛物」的資料夾，裡面密密麻麻的排列著許許多多的TXT文檔。
「架空穿越，歷史穿越，返老還童穿越……為什麼全都是穿越小說，身體的原主君，你的思想是有多貧瘠，有多厭世多想逃避現實生活啊！」小野芋子憤慨的丟開滑鼠，虧得自己懷著極大的成就感找到這資料夾，結果居然全是些無聊的廢物，可惡啊。
另一個資料夾裡不知道有沒有值得注意的東西，她將游標移向了旁邊標著「萌」的資料夾。
「芋子，可以進來嗎？」
隨著一聲詢問，門吱呀一聲打開了。
小野芋子手上一抖，慌忙移動游標關閉了頁面。
「啊啦，又在做什麼秘密的事情嗎？」真世笑著走近她。
【喂，你根本就沒取得同意就直接進來了啊，之前那句詢問算什麼，膚淺的表面性禮貌嗎？】
小野芋子不滿的斜著眼睛看她，強壓住內心吐槽的欲望，故作冷淡的不予回應。
「我說你啊，真是太低段了。」前一秒還在微笑的真世瞬間變臉，換上一副傲慢的大姐頭面孔。
小野芋子不甘示弱的直面著她瞪起眼睛。【果然這個姐姐也不是什麼好相處的角色嗎？】
「啊啦。」感受到芋子的敵對情緒，真世不以為然的攤著手，「我說，做壞事就要做的神不知鬼不覺才行啊。」
看到小野芋子一臉不服氣的表情，真世嗤笑一聲，「嘛，不管是真的做壞事還是被陷害，今天中午的你被抓現行po到BBS上的行為，都只能被稱之為『愚蠢』啊！嘖嘖，真是羞於承認這種笨傢伙是我妹妹。」
說完，她便再次掛上之前的微笑打開門走了出去，合上門之前，又探頭進來丟下一句話，「下次要記得小心點喔∼」
可惡啊！小野芋子不滿的順手抄起手邊的鉛筆盒砸向已經關閉的房門。
【專門跑進來一趟就是為了吐槽嗎？這是對親妹妹應該有的態度嗎？
那一臉道德優越感的得意表情真是讓人不爽啊，居然有這樣討厭的家人，怪不得前任君會成長成那麼陰暗的孩子啊……
說起來，自己從幸村那裡聽說家人情況的時候就很想吐槽了，為什麼姐姐會叫「真世」那種一聽就知道是個可愛女孩子的美好名字。而自己卻要頂著這個，寫為「芋子」念作imoko，與日本史上最土姓名「小野妹子」完全同音，一聽就知道本人絕對會是個倒楣鬼的丟臉名字。
這其中的偏心和不受待見簡直一目了然。
以前的那個小野芋子，你能活下來真是太不容易了。】
不過，暫且將討厭的姐姐放到腦後，目前的重點可是要找出更多可用的這個身體原主人的個人情報。她強忍下憤怒的心緒，打開D盤，找到那個名為「萌」的資料夾。
「誒誒誒！有沒有搞錯！」
那個資料夾居然需要密碼才能打開。
果然有重要的東西保存在裡面吧!
密碼會是什麼呢，在嘗試了芋子的生日，幸村的生日等各種數位都失敗後，她無奈的放棄了，還是先繼續尋找其他線索吧。
然而，在屋內搜索一番後，她失望的躺倒在床上。
以前的那位小野芋子同學居然連記日記的好習慣都沒有，屋裡除了些毛絨玩具，參考書，小說外便沒有別的有價值東西了。
嘛，嘛，總之先靠已知情況把家人糊弄過去好了。提心吊膽了大半天的她趴在床上，很快便沉沉的睡著了。
第二天早上，嘴上叼著沒吃完的吐司片，她揉著眼睛不爽的從家裡走出來，卻被門口的佇立的人影嚇了一跳。
「一起上學吧。」冉冉升起的朝陽中，幸村正和煦的微笑著。
「喂，你這是故意不讓我好過麼……」提著書包與幸村並肩走在去學校的路上，小野芋子懷疑的斜睨著他，「想讓我激起民憤，被你的親衛隊們撕成碎片麼？」
「你本就已經激起很大的民憤了。」幸村不慌不忙的答道，「和我一起上學至少能夠保證你安全的到達學校。」
倒也是……不然，也許會在路上就被暗算掉吧。小野想了想，有些不甘心的承認了這傢伙確實是在為自己考慮。
「昨晚還算順利吧。」
「嘛，總算沒被發現……不過也沒得到什麼有利的情報就是了。」艱難的咽下最後一塊吐司，小野揉了揉喉嚨。
「喝水嗎？」幸村及時的遞過水杯。
「你是多啦A夢麼？」接過水杯的小野疑惑的望著他。
「作為網球手，隨時隨地補充水分和礦物質是一名運動員的好習慣。」
「喔。」
一路上果然收穫了許多疑惑的，敵視的目光，緊跟在幸村身後努力無視著那些殺意，小野芋子覺得自己未來的人生越發暗無天日。
在自己的座位上坐定後，小野芋子拿出書本裝出認真讀書的模樣，心中緊繃著一根弦，等待著可能出現的找茬者。這樣後背僵直著等待了一個上午，期待中的找茬者還是沒有出現。
她撓撓頭，隨即回過神來，班裡有風紀委員長真田弦一郎在沒有人敢輕舉妄動。
體育課時，她才終於第一次嘗到了被人排擠的滋味。
男女分開進行的體育課，沒有真田在鎮，女生們都對她敬而遠之，分組進行籃球練習時，大家圍聚成一圈，背對著獨自站在一旁的她，沒有人願意同她一組。
雖然僅僅是在行動上被孤立而已，既沒有被言語上惡毒的嘲笑攻擊，也沒有遭到身體上殘忍的虐待，與那些小說電視劇中女主人公動輒被潑冷水、砸紙團、在更衣櫃內放釘子的情節相比，這簡直稱得上仁慈了。
然而，明明自己這個人就站在人群當中，卻仿佛不存在于周圍所有人的視線中，這種沉默的歧視，無聲無息的壓迫著，令她心裡沉沉悶悶的，突然就有種難過的想哭的感覺。
明明算不上什麼的，明明早就做好這種被欺淩的準備了，可是，比起□□裸的敵意，這種無聲的拒絕態度更讓人覺得痛苦和難以忍受。
她突然就很想沖到人群當中大吼大叫，「你們乾脆打我一頓好了。」
但她終究還是沒有勇氣在相貌嚴厲的體育老師眼皮下吼出聲來，咬著嘴唇獨自默立片刻，小野轉身走向場邊，反正一個人也沒法打球，至少老師看到這種情況會干預的吧。
果然，體育老師很快注意到了小野脫離集體的狀況。
他繃著臉走過去，「你在幹什麼！」
小野芋子儘量用可憐的聲音說道，「沒人跟我一組。」
長期教導人又懶事又多一個不高興說不定還要叫喚「老師性騷擾」，正處於最讓人討厭的反叛期的國中少女，男性體育老師早就練就了簡單而直接的對付手段。
這次也不過又是常見的找藉口偷懶而已，體育老師一個粗暴的爆栗敲下，「別想偷懶，快去練習！」
小野狼狽的捂住腦袋，卻聽到旁邊傳來女生的嘻笑，「那傢伙也有今天啊。」「看著可真是解氣。」
眼淚終於止不住的泛出了眼眶，她倔強的背過臉，裝做擦汗的樣子，粗暴的將泛出的淚花抹掉，逕自走到球筐邊拾起一個籃球，獨自在一旁做起了運球練習。
「呐，小野同學一起來打球麼？」一個女生走過來微笑著向她伸出了手，「別太介意，她們也只是一時氣不過。」
「呃，好啊。」小野猶疑著答應了，這個女生，是叫做新條的吧。
「真是的，新條你幹嘛把她叫過來啊。」同組的幾個女生不滿的抱怨著。
「你們大家別這樣。」新條微笑著，「呐，小野同學和我一邊吧。」
幾個回合下來，同組的幾人配合的越來越默契，小野芋子也漸漸放下了最初的提防之心，投入到籃球練習中。
「什麼嘛，她們幹嗎要接受小野那種人。」其他組的女生看到這種場景紛紛不滿的停了下來。
「小野同學，看這邊！」
什麼？小野芋子停下腳步微楞的望向前方的新條，突然感受到不對勁，敏銳的向右方一跳，堪堪避過了從背後襲來的籃球。
看著那個猛烈的撞到鐵絲球筐上，撞的整個球筐飛開好遠的籃球，她的嘴角不住抽搐，被那玩意打到的話自己絕對會趴到地上半天爬不起來的吧。
「小野同學，你沒事吧，真的好險啊。」新條滿臉擔憂的跑過來。
「啊，我沒事。放心吧。」劫後餘生的小野芋子提起嘴角嘲諷的笑了笑，看周圍人的那些表情，剛剛那一下明顯是這些人故意策劃好的嘛。
她壓低聲音嘲笑道，「以為隨便示下好我就相信你們了嗎？我可一直都在小心著你呐！」
「哈，真是不能小看的敵人呢。」被揭穿的新條一點都沒有不好意思的樣子，她不屑的撇撇嘴，「怪不得把風見推到水裡後，還能繼續受到幸村和真田的庇護。」
「我說，你到底知道些什麼啊……」小野芋子一副死豬不怕燙的模樣，攤著手搖頭，「不過是看了個帖子，再頂多就是聽到些明顯具有傾向性的風言風語而已，你所知道的又未必是真相，別一副自以為佔據絕對真理正義淩然的樣子好不好。總之，我懶的和你們爭鬥啦，排擠也好怎樣也好，麻煩讓我安靜一會，別總和我嘀嘀咕咕嘀嘀咕咕個不停，真的很煩啊。」
「喂，我只不過說了兩句話而已，長篇大論的人究竟是誰啊！」新條對小野芋子這種顛倒黑白的無恥言論憤慨了。
「隨便是誰都好，我才懶得和你多費唇舌呢，真是的，能不能閉上嘴安靜一下啊，最近的女孩子怎麼都這麼多話。」
「又說話了，又說話了！」新條被小野芋子無視事實的人身攻擊激怒了。
「你們兩個！不要在體育課上喧嘩！給我出去！」人高馬大的體育老師憤怒的給了兩人一人一個爆栗，粗暴的將兩人拎出體育館扔了出去。
……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3-7 20:30
第7章 走神的憂鬱
章七
「喂，都怪你啦……」
「明明是你的錯！」
「是你咕嘰咕嘰個不停才會觸怒老師的，新條同學。」
「一堆廢話的明明是你，小野同學。」
「你們兩個給我安靜一點！」體育老師憤怒的朝向體育館外吼道。
「是。」貼在體育館外牆罰站的兩人只得老老實實的停止拌嘴，互相重重的翻了個白眼。
好容易熬過倒楣的體育課，回教室的路上，真田班長突然從後方喊住小野通知她，「訓導處老師找你過去。」
「誒？什麼事情？」小野奇怪道。
「對不起，目前不清楚。」忠厚的真田誠懇的答道。
訓導處召喚一準沒好事。小野仔細掂量了一下，恐怕是為了昨天的事情吧。
果然，一走進訓導處大門，頭髮已經微禿，圓潤的令人想起剝了殼的雞蛋的訓導主任便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站起來，對她將同學推下噴水池的錯誤行為進行了長達二十分鐘的思想品德教育，末了又蹦出一句，「作為懲戒，你要在放學後進行為期兩周的圖書館清掃。」
圖書館，圖書館……
下午放學後，拿著幸村君畫給她的地圖，小野芋子在路人們的鄙夷、好奇的目光環繞之中努力在校園內尋找著傳說中的圖書館。
這，這是什麼！
穿過一片小樹從，她瞪視著面前空地上矗立的仿佛美國林肯紀念堂般的宏偉建築物呆立了片刻，難以置信的揉了揉眼睛。複又低頭看了看手上的地圖。沒錯，這裡應該就是所謂的圖書館。
【喂，這有著高大階梯的宏偉建築和小小的初等中學圖書館這一職能完全不搭調好麼……這所立海大學附屬初級中學究竟有著怎樣一種華而不實的浮誇虛榮風氣啊。而且重點中的重點是，這麼宏大的圖書館要我一個柔弱女生獨自打掃下來，別開玩笑了，就算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的掃到明天早上也搞不定啊！】
拿著掃帚在圖書館外的寬闊的門廊裡有一搭沒一搭的打掃著，小野芋子如釋重負的歎息了一聲。
幸虧圖書館管理員及時出現將這把掃帚交給她，告知她只需要清理一下館外走廊部分的衛生，不然她說不定真的會絕望的留下一句「爸爸媽媽原諒女兒不孝」的遺言後，從這宏偉建築的穹頂上縱身一跳。
【不過，說起來，躲在這裡做衛生也不錯，至少不用在網球部忍受著眾人目光的淩遲等待幸村訓練結束一起回家。還可以在這遠離討厭的人們的地方，輕鬆的歇一歇，自由的呼吸一下清爽宜人的空氣。】
想到這裡她不禁露出了滿意的微笑。
【這哪裡是懲罰，簡直就是獎賞好麼！】
突然探過來的手冷不防抓住了她手中的掃帚，抬眼一看，原來是昨天的那位苦主——風見同學。
來找茬麼？她瞥向風見背後，居然是一個人來的，【很有膽量嘛，以為自己一個人就能制服我麼？】
「幹嘛？」眼見對方沒帶幫手，小野芋子頓時沒好聲氣的問道。
「我是來幫你一起打掃的。」風見還是那麼一副我見猶憐的柔弱表情，小野皺著眉頭試著將掃帚向外抽開，不料風見看似無力的雙手卻意外的抓的緊緊的。
小野狠狠的抓著掃帚向自己身側用力拉著。
「以為我會天真單純到相信你的話嗎？別開玩笑了，風見七帆，就算你瞞的過世人，也絕對瞞不過我小野芋子的這雙火眼金睛，你這偽裝純白蘿莉的陰險傢伙。」
仿佛被戳中心事般，風見的臉色突然一白，手上不自覺的放鬆了力道。
「哇……」小野只覺得手中一輕，整個人連著掃帚一起向後倒去。
【糟糕，後邊那是……】
她努力睜大眼睛的向上望去，只看到被嚇的不能動彈的風見那張慘白的臉。
【做鬼我也不會放過你的】跌落中的小野芋子用目光向她威脅道。
【啊，這失重的感覺，難道我即將成為史上第一個剛穿越就從樓梯上跌落摔死的女主麼。】她放棄般的閉上了雙眼。
【這奇妙的感受大概就是飛行的感覺吧。】
「嗚哇。」後背撞上了一個硬邦邦的東西，樓梯麼，但軟軟的觸感稍有不對，難道是鋪了地毯的樓梯。
「小野同學，你沒事吧。」熟悉的聲線響起。
小野芋子睜開眼睛，「真……真田君？」
原來，她正被微蹙著眉頭的真田懷抱在懷中。
望著他那棱角分明的黝黑面孔，感受著對方堅實有力的心跳，小野臉色微紅的揚起眼眸向救了自己一命的真田致謝。
柳生比呂士站在旁邊推著眼鏡，表情有些微妙望著半蹲在地上抱著小野的真田。
「對不起，對不起……」風見慘白著一張臉從樓梯上跌跌撞撞的跑下來，「我不是故意的……」
【嗯哼，被抓了個現行吧，風見七帆，你完蛋了！把同學推下樓梯可比推進噴水池嚴重多了，從此你將身敗名裂！】怡然自得的縮在真田的懷裡，小野芋子有些幸災樂禍的想著。
「你可以站起來嗎？」真田皺著眉頭看著窩在自己懷裡一副幸福表情的小野芋子。
「啊，對不起。」小野芋子慌忙站起身來，隨即仗著風紀委員長大人的勢，面向忐忑不安的風見嚴厲斥責起來，「風見同學，你這樣報復我未免有些過分了吧，這麼做，我可是很有可能會摔死的啊！」
「不，我不是……」風見急得眼淚在眼眶中不住的打轉，「我真的只是想幫你清掃，我……我沒想到爭搶掃帚時你會掉下去，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撒謊，你一定是藉口幫忙，找准機會報復我。真田君，柳生君，你們應該都看到了吧，這個人對我做了怎樣的事情。」小野芋子得理不饒人的叉著腰，得意的望著真田和柳生兩人。
「事實上，我們經過的時候只看到你抱著掃帚從樓梯上掉下來。」柳生推了推眼鏡，「其餘的事情，我們暫時無法確認。」
「可是，現場只有……」小野不甘心的抗議。
「風見同學剛剛說的那些話……小野同學，你確認她說闡述的事實麼？」柳生進一步追問道。
「嘛……」小野芋子遲疑了一下，「她說的倒是真話沒錯了，可是，她不是沒想到，她和我搶掃帚的目的一定就是想讓我摔下去。」
「不是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風見弱弱為自己申辯。
「主觀臆斷是不能作為證據的，小野同學。」柳生歎息著，「風見同學的發言可以解釋清楚事件的來龍去脈，就目前的狀況而言，我比較傾向于相信風見同學是無意間導致你摔下來的。」
「嗯。」真田聲音低沉的確認道，「我也認為風見同學不是故意的。」
「什麼？！」小野瞬間暴怒，「憑什麼風見做的就不是故意的，要不要我也不小心把她從樓梯上推下來，喂，這樣才公平嘛，怎麼樣，風見，我們再來無意一回吧！」她伸出手張牙舞爪的向風見抓去。
「小野同學，別……別這樣。」風見膽怯的向後退了兩步。
「適可而止吧！不要無理取鬧，小野芋子！」再也無法忍耐的真田板著臉怒斥道，「我以風紀委員長的名義命令你停止在校園內喧嘩，回去繼續清掃圖書館。」
可……可惡，迫于真田的聲勢，小野芋子只得縮縮腦袋，不甘不願的閉了嘴，慢吞吞的拖著掃帚爬上圖書館高高的階梯。
【還以為那個叫真田的傢伙是好人，原來也是個只會偏袒美女的色鬼，哼，那個柳生比呂士也不是什麼好人……等著瞧吧，你們這些淺薄的傢伙，我小野芋子會好好記在心裡的。】
「小野同學。」風見竟不屈不撓的從後面追上來。
「別靠近我，你這虛偽的女人。」小野芋子恨恨的拋了個死魚眼。
「我……」
「走開啦，你要不要這麼死皮賴臉。」
「副部長，是不是有些過於嚴厲了。」望著小野芋子佝僂著遠去的背影，風紀委員柳生有些不忍的開口。
「太鬆懈了。」風紀委員長真田低低咆哮了一聲，轉身向網球訓練場的方向走去。
柳生站在原地神秘的笑著推了推眼鏡，訓練前特地繞道到位於校園深處的圖書館來，難道是來巡視上面那個傢伙的工作進度？
不過，真田副部長對待她的態度和對待社內某位小朋友還真是有點像呢。
「阿嚏。」網球部訓練場中央，黑色海藻卷髮的一年級少年切原赤也結結實實的打了個大噴嚏，揉了揉發癢的鼻子，他疑惑著，難道昨晚睡覺的時候，不小心蹬掉被子著涼了麼？
「喂，赤也，打球的時候不要走神啊。看我的一柱擎天！」
「啊！丸井前輩，不要在打噴嚏時偷襲啊！可惡！」捂著自己被網球打中的鼻子，切原彎下腰。
啊咧，他怔怔的看著自己的手心的一抹紅色。
「很痛啊，流-鼻-血-了！可惡，我要幹掉你！」
「糟糕，切原要進入紅眼狀態了。」周圍的候補部員們都緊張起來。
「啊，這可怎麼辦？」丸井無辜的撓撓頭，「這種狀況比賽沒法進行了，那我去休息一下吃塊蛋糕，啊，啊，血糖值好像有些低了，都把球打偏了呢，這次來塊巧克力蛋糕吧！」
「喂，別走開啊，前輩！切原可還在紅眼狀態呢。」候補部員們望著丸井遠去的背影，焦急的喊著，「我們會被他用來隨意發洩怒火的。救命！誰來制止他啊。」
「這是訓練你們反應速度的好時機，一味對強大的隊友感到恐懼的是無法進步的。」幸村披著外套不動聲色的站在場外，絲毫沒有插手的意思。
「就算我們拋棄恐懼勇敢迎向前也只會變成被切原單方面的毆打啊……」候補部員們哀慟的哭喊著。「部長……」
「那時候，用『真田之鐵拳』技能就可以了。」幸村溫柔體貼的笑著給慌亂的部員們提出建議。
「到哪裡去了呢，真田副部長。」眼看部長大人是無法指望了，候補隊員們慌張的尋找著副部長的身影，然而平常總是早早到達練習場的真田，竟還沒有出現。
「部長，你就上場擊潰切原讓他冷靜下來吧，啊，已經在發飆了！」場上眾人紛紛躲閃著切原瘋狂擊出的網球，哀聲懇求。
見狀，幸村無奈的回身準備喊部員把球拍拿來。
「太鬆懈了！」隨著一聲怒喝，切原赤也頭頂狠狠挨了一記重拳，無聲無息的倒下了。
「呵，真田的鐵拳果然很有效呢。」幸村重新抱臂站定，嘴角微提，「可是，真田，你遲到了。」
料理完切原，真田鎮定的看了看表。「還差半分鐘才算遲到。」
「這樣可真不像真田啊……」幸村凝望著自家副部長的怒吼著指斥部員們的背影，「比呂士，可以告訴我發生了什麼嗎？」
默默在內心權衡了一下得罪這兩人的區別，柳生比呂士壓低了聲音，「事情是這樣的……」
第8章 受傷的憂鬱
章八
「小野君。」
「誒，幸村君？」打掃結束，正優哉遊哉的提著書包在圖書館附近林蔭道上晃悠的小野芋子意外的看到了幸村。
「啊，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不是約在門口見麼？」小野芋子有些意外，隨即便明白了過來，「是聽說了風見在這裡，來找她吧。那傢伙早就被我罵走了啊，現在說不定正躲在哪個角落裡哭著呢，不對，那傢伙一定是到處跟她的親衛隊們痛訴我的惡行去了，用她特有的那黏糊糊的哭腔。嘛嘛，她就是那樣的女人嘛……」
「聽說你從樓梯上摔下來了，沒有哪裡受傷吧？」幸村的問話打斷了小野芋子的妄想時間。
突然被關心，小野芋子竟一時有些尷尬，雖然再怎麼覺得面前這傢伙一臉可疑的薄幸相，但這張臉的俊美程度畢竟是不可否認的。【被這樣美貌的人這樣溫柔的對待，防禦用的「敵意」屏障會被攻破的啊！危險啊，小野芋子！】
「咳咳，我好的很，真田班長大人做為緩衝墊將我從摔到傷殘的危機中解救出來了，不用擔心。」
小野芋子努力克制著想要花癡的情緒，不在意的擺擺手，「話說，看在你還記著關心險遭不測的我的份上，我就好心提醒你一下。那個風見可絕對不是表面上表現出來的那麼天真無辜的人，你啊，還是離那種人遠一點比較好。我不知道真田跟你說了什麼，不過『樓梯事件』絕對不會是單純的意外，在空無一人的圖書館外冒出來突然說要幫助敵人什麼的這種行為不是非常可疑麼……」
「小野同學。」幸村微笑著打斷了沉浸在推理妄想中的小野芋子，「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的話真的很多……」
「啊？！」
「以你目前的身份是不是應該少說點話以免露出破綻。」幸村好心好意的提醒道。
「嘛，倒也是。」小野芋子贊同的點著頭。
「以前的小野君是個很少說話的人，雖然我明白你們是不同的人，不過在大家面前一下變化過大，太引人注目了。」
「好好，我知道了。」不耐煩的斜著眼睛，小野芋子徑直向校門口走去，「啊，好餓，我要回家吃飯。」
望著小野搖搖晃晃的背影，幸村歎息著搖了搖頭，快步跟了上去。
「不過真的很意外啊，為了避開可能前來找茬的人，今天午餐時間我特意躲到教學樓樓頂去吃的，回到教室的時候還以為會看到桌子被弄亂或者是被寫上『去死，吃洋蔥會放屁』之類的東西，沒想到什麼都沒發生。」
與幸村並肩走在回家的路上，小野芋子喋喋不休的回憶著今日學校裡的事情。
「那不是很好麼。」幸村耐心的聽著小野芋子的嘮叨，間或插一句話。
「果然有風紀委員長在班裡就是不錯，大家至少不敢明裡使壞。」小野芋子雙手插在校服裙口袋裡，一臉慶倖的感慨著。
「小野同學。」幸村停下腳步嚴肅的望著她，遲疑片刻，又漸漸放緩表情，故作輕鬆的望向夕陽，「在樓頂吃完飯記得要把垃圾們都收拾走。」
什麼嘛，就為了這件事啊，擺那麼張肅然的臉，嚇我一跳。
「我知道，我知道，屋頂庭院裡的花那麼漂亮，我也不會忍心破壞那種美景的。」
小野豪氣的擺擺手，說起來這傢伙真是婆婆媽媽的不像個男子漢，不過本來嘛，他就長了張比女人還秀氣的臉啊。
幸村苦笑一聲便不再多說什麼。
「我要給球拍換下線，小野君，可以陪我繞下路去一□□育用品店麼？就在那個路口，等不及的話，你先回去也可以的。」路過商店街時，幸村突然開口徵詢她意見。
「嘛……」小野猶豫了片刻，從剛穿越到現在以來，這傢伙對自己委實還算不錯，自己總還是要講點義氣的。思索完，她點了點頭，「好，沒事的，就當散個步好了。」
「啊，換個線也這麼慢啊……」懶洋洋的趴在體育用品店的櫃檯上，小野芋子有氣無力的抱怨著，對自己一時好心答應陪幸村換線的行為後悔不已，「餓死了……」
「真是不好意思，再多等一會吧。」幸村微笑著，「沒想到今天有這麼多人要換線。我先去裡面看一下新到的護腕，小野君你……」
「啊，啊，我就在櫃檯這裡趴著好了，去吧，不用管我，幸村君。」小野芋子抬起一隻手，大義淩然的揮了揮。
幸村微微笑了笑，走向店鋪深處。
「喂，那個紫色頭髮的，不是立海大的幸村麼？」
「沒錯，就是他。」
排隊換線的幾個男生的議論飄入正趴著休息的小野芋子耳中。
「啊，那傢伙號稱『神之子』，超級強的啊！」
「嗚哇，我看過他比賽的，氣場好可怕！真真不想跟他交手啊，被他打敗的人絕對會留下難以磨滅的心理陰影啊。」
「所以說你這傢伙才進步不了，畏懼強者怎麼行！」
「喂，說起來。」其中一個人突然壓低聲音，「櫃檯上趴著的這個女生似乎是和幸村一起進來的，難道是……」
「不是吧！」
「誒？不會吧！沒想到『神之子』網球技術雖然好，可是選女朋友的眼光超爛的啊……」
「是啊，是啊，這種小眼睛，厚劉海，一看就很陰暗長的也不可愛的女生……」
【喂……當我是死的麼？
太近了哇！就算趴在這裡也是聽的到的啊！】
小野芋子窩火的彈跳起來，老虎不發威當我是病貓麼，「你們給我……」
「小野君，選哪個比較好呢？」適時出現的幸村讓揮著拳頭正準備捍衛自己名譽的小野芋子動作一時僵硬的停在半空。
「呃……橙色的吧。」
「可是，這個紫色和我的發色很像，總覺得很合適……」幸村猶豫不決的望著左手拿著的紫色護腕。
「頭髮，眼睛，發帶，護腕全都是這種冷色調不覺得沉悶麼！」剛被人議論「陰暗」的小野芋子發飆不成，將自己的怒氣全部轉嫁到幸村身上，「一眼看過去整個人都陰森森的討厭死了，快換個鮮豔的顏色溫暖一下你那冰冷的內心吧！」
一瞬間，小野芋子似乎在幸村那白皙秀美的臉上看到了一絲受傷的表情，她頓時生出一絲悔意，「我不是……」
「那就聽從小野君的意見選橙色的好了。」幸村笑的如沐春風，一點都不曾介意的樣子。
剛剛出現的那受傷的表情仿佛錯覺一般，小野一時有些怔忪，「呃，好。不用太感謝我。」
換好球拍線，兩人從體育用品店裡走出來。
「耽誤了小野君這麼久時間，請你吃些東西作為賠禮吧。」
「喔，沒關係，不用請我吃薯條，也不用請我喝大杯的可樂，真的。」小野芋子一臉誠懇的拒絕著。
幸村淡淡的笑了笑。
一手捧著可樂一手抓著薯條往嘴裡填，小野芋子坐在速食店裡大吃個不停。
腮幫鼓鼓的嚼著，她奇怪的看了看桌對面一臉好奇的望著自己大快朵頤的幸村，「要來一根麼？」
「不，不用了，這些食物不利於運動員keep fit。」幸村微笑著擺擺手。
「喔，那還真是可惜。」小野芋子繼續快活的往嘴裡填著薯條，吃不要錢的東西感覺真是好啊。
「小野君的發圈很漂亮呢。」幸村單手撐著臉，注視著小野芋子。
被秀美的少年如此專注的凝視，作為一個正常的初中少女，小野芋子的臉上忍不住開始發燙。她故作可愛的偏過頭，俏皮的伸出一隻手指挑撥著那發圈。「真的麼……我昨天在屋子裡翻出來的。覺得這個亮綠色還蠻特別的。」
「這麼明亮的顏色襯托之下，小野君整個人看起來精神多了呢。」幸村淡淡的微笑著。
「嗯？」嗅到一絲不對勁的小野芋子裝可愛的動作一時僵在半空。
【喂……剛剛那句話，是暗諷嗎？】
終於明白過來的她痛苦的別過臉去。
【這傢伙其實是在報剛剛在體育用品店裡的仇吧！啊，可惡！真是個小氣吧啦的記仇傢伙！】
她完全忘記了挑起事端的原本就是自己，只是恨恨的抱怨著對方竟敢報復自己。
「我再去買些薯條。」報復完畢的幸村和善的笑著主動示好，沉浸在食物中的小野芋子因而隨即將剛剛的小小不愉快拋之腦後。
好不容易咽下口中滿滿的薯條，打了個嗝，小野仿佛想起什麼似的，「兩個人面對面坐著，現在這不就是date模式麼？」
「不，我不會選在速食店date的。」幸村依然和煦的笑著否定了小野的話。
「恩，相親物件選擇在速食店見面的話絕對不用見面就可以直接pass啊！」
「呵呵，小野同學的聯想能力好豐富。」
「嘛，不過外人看來，我們這就是在date吧……」小野灌下一口可樂，擦擦嘴準備繼續投入戰鬥。
幸村不再開口回應。
「啊，不妙！」
她突然驚叫起來，「被你的愛慕者看到的話，絕對會憎恨我的！沒錯，你的親衛隊會把我撕成碎片的。啊，速食店這種大幅透明落地玻璃，一定會被無數人看到的！幸村精市，你其實是在報復我吧！」
「小野同學，要求吃薯條喝可樂的是你吧。」幸村從容的望著滿口胡言的小野芋子。
「明明是你的錯，你本可以直接把薯條和可樂打包給我的！不對，不去體育用品店換線的話也不會有現在的狀況了，總之，都是幸村精市你的錯啦！」小野芋子憤憤不平，「其實你一直對我懷恨在心吧……」
「小野君，你就這麼習慣於把責任都推給別人麼？」幸村平靜的注視著表情豐富的小野芋子，終於忍不住將規勸的話說出口，「偶爾也反省一下自己吧。」
雖然幸村的聲音不大，聲線也一如既往的溫柔，小野芋子仍然感到仿佛遭人當頭棒喝一般，呆呆的張著嘴，一時忘記了咀嚼。
她隨即便迅速反應過來，「什麼嘛！不把責任推給別人難道全攬在自己身上麼？那種玩意很重的喂！成長期的少女怎麼能背負那麼沉重的東西，會長不高的啊！你看看人家真田都比你高了一大截！那種不爽的表情算什麼？我就是這個樣子，怎麼樣？來打我啊！」
勇敢的迎著小野芋子的唾沫暴雨，幸村沉著的緩緩開口，「小野同……」
「啊，我吃完了，謝謝款待，再見。」小野芋子抄起沒喝完的可樂，拎著書包迅速的消失在速食店門外。
這傢伙……幸村望著倉皇逃竄的小野芋子，無奈的搖了搖頭。
第9章 排名的憂鬱
章九
【太可怕了。
那種人真是太可怕了。
那種「我一眼把你看穿穿」的沉著表情算什麼啊，真是讓人生理性反胃的傢伙。】
小野芋子憤憤的疾步走在回家的路上。
「小野君。」幸村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哇，別靠近我！」沒想到竟被如此快追上的小野芋子見鬼一般的大叫著，「你，你什麼時候冒出來的。速食店那裡有好好結帳麼，不會沒有付錢就跑出來了吧，不能這樣子，做人要講究誠信……」
「我一直在你身後，順便說句，是在下一個路口拐彎，你走錯了。」幸村面上仍是波瀾不驚，似乎已經對小野芋子胡攪蠻纏式的說話方式適應良好。
啊咧，小野芋子疑惑的收回正欲拐彎的腳，似乎真的走錯了呢。「
「喔，那謝謝你啦，再見。」她轉過身，繼續健步如飛試圖甩掉身後的幸村。
然而幸村就仿佛牛皮糖一般，總是在每次自以為已經甩掉他的時候陰魂不散的冒出來，指出小野芋子頭上沾了樹葉，或者是腳下踩到了狗屎。
「喂，幹嘛一直跟著我，你是跟蹤狂麼？啊啊，原來立海大人氣王子幸村精市還有這麼不為人知的一面。」小野芋子忍不住爆發了。
「不好意思，我想你忘記了，我們回家是同一條路。」
在幸村笑眯眯的淡定表情襯托之下，暴怒中的小野芋子反而更像是偷窺美少年入浴被發現而惱羞成怒的窺探癖。
被幸村壓制死死的無法反駁的小野芋子更加窩火，悻悻的扭過身去，恨恨的握著拳頭。
【可惡，可惡！總有一天要讓你完全笑不出來，哭著跪倒在我面前哀求，「女王大人，放過我吧。」啊哈哈哈。】
「那種可疑的笑容是怎麼回事，又在偷偷想什麼沒營養的事情了麼？」
真世懷疑的望著坐在餐桌角落裡的妹妹，「你可以好好坐正麼，縮在那裡夠不到菜的吧。」
「唔，我很好……」小野芋子敷衍著，努力伸長手臂夾了一筷子西蘭花，用實際行動表示就算躲在角落裡也是夾的到菜的。
「誒呀，真世別這樣，難得看到芋子笑一笑嘛，詭異一點也沒關係啦，一定是想到喜歡的男孩子了吧，呐，芋子∼」千代媽媽笑眯眯的打著圓場。
「就算想到喜歡的男孩子也絕對沒在想什麼正常的內容。」真世不滿的瞪視著埋頭扒拉著飯碗不說話的小野芋子。
【哼，我才不會上當呢，】小野芋子自顧自的往嘴裡劃拉著米飯，【想激我說話露出破綻麼，小野真世，真是個不容小覷的女人。要忍耐啊，小野芋子！】
「說起來，過兩周就要段考了吧。」端坐在主位上一直沉默著的一男爸爸突然開了口，「真世，芋子你們都準備好了麼。」
「啊拉，爸爸真是的，段考什麼的，比我們記得還清楚。」真世抱怨式的撒嬌道。
「那當然，可愛的女兒們的事情，爸爸當然好好的掛念著。」小野一男嚴肅的說著與表情完全不相符的話。
【段考？糟糕，完全不知道這回事啊。】小野芋子驚的停下了筷子，【剛穿越過來的自己對之前的學習內容完全不清楚，這下該怎麼辦。】
「芋子，上次段考成績實在是太差了，這次至少要擺脫年級倒數五十名的位置吧。」爸爸突然將話鋒指向了緊張中的小野芋子。「再看看你姐姐真世，始終在班級裡名列前茅，你就不會感到羞恥麼？」
【倒數五十名……前任君，你比想像中還要差勁呐，嘛嘛，這下倒是可以放心了，只要努力考進倒數一百名就可以交差了】，小野芋子放下心來，繼續埋頭往嘴裡填米飯。
「芋子，爸爸在跟你說話！」被無視了的小野一男自尊心受到了嚴重的打擊，擺出一家之主的氣勢口氣嚴厲起來。
「唔。」小野芋子敷衍的答應了一聲，【對不起了，這位父親，你的女兒已經換人了，我只是個努力扮演「陰暗的芋子」的演員而已，千萬不要責怪我作為演員的職業素養啊。】
「好了好了。」千代媽媽慌忙打圓場，「爸爸的話，芋子她一定有好好記在心裡。真是的，都是因為爸爸這麼凶，芋子才不喜歡說話的。」
「什麼，我這也是為了她好！」小野一男提高音量怒吼起來。
「阿納答！」千代媽媽也加重了語氣，「好好吃飯，孩子們都被你嚇到了。」
「是，是。」妻管嚴的一男爸爸乖乖的住了嘴。
「我吃飽了。」小野芋子推開扒的乾乾淨淨不剩一粒米粒的飯碗，從餐桌旁站起來，走回自己房間。
「啊拉，阿納答，聽見沒，芋子說『我吃飽了』。」千代媽媽興奮的說道，「我們芋子越來越有禮貌了，你看，芋子有好好的聽進去大人的話，每天都在進步喔。」
「媽媽，你太寵芋子啦！」真世撒嬌道。
「媽媽也很愛真世嘛∼」
【喂，連「我吃飽了」都不說的前任君是有多麼沒禮貌啊，這位媽媽你也太縱容孩子了吧！】聽到客廳裡的對話，小野芋子默默的內心吐槽道。
不過，姑且暫時緩一緩尋找「芋子」之旅，先把功課補上才是目前的首要任務啊，就算不是為了爸爸的壓力，為了自己的將來考慮，也該用功讀書才是啊。
她從書包裡拿出課本，認真的翻看起來。
二十分鐘過去……
正在客廳裡看電視的千代媽媽驚奇的看到自家那一踏入房間除了上廁所就不會再出來的小女兒徑直推開房門走出來，途徑客廳，玄關，打開家門。
「芋子，這麼晚了你要去哪裡？」
小野芋子頓了頓，隨即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這孩子……」
千代媽媽拿起遙控器，最近當紅的電視劇《Dark Moon》就要開始了，不知道今天嘉月會不會對美月表白呢。
「吱呀」一聲，玄關的門再次被打開，小野芋子低著頭悄無聲息的走進來。
「媽……媽。」她遲疑著開口，聲音低沉，「幸村君的家在哪裡？」
「啊啦！是要去幸村家麼？」千代媽媽眼睛一亮，「出門向左第五棟就是喔。芋子原來和精市是好朋友啊∼去吧去吧，媽媽支持你喔，精市是個好孩子……」
千代媽媽還在為整日裡陰沉沉不愛說話的女兒有了男性好友而興奮時，小野芋子已經自顧自的走出了家門。
在房間裡埋頭看了二十多分鐘的書，完全不得要領。這裡，那裡，統統不明白，而想來目前自己能夠求教的人，也只有唯一知情的幸村君了。
聽到門鈴響起，幸村夫人打開門，意外的看到了不大相熟的鄰居家女孩，「這不是芋子麼，來找精市？快請進快請進。」
和幸村夫人打過招呼，端坐在客廳沙發上的小野芋子，看著穿著睡衣的幸村君出現在樓梯轉角處，「誰找我？」
她刷的一下站起身來，一時有些無措，雖然抱著請教功課的念頭上門來，不過自己和這個傢伙好像剛剛吵過架誒，他一定還對自己攻擊他心思重長不高懷恨在心，一定不會答應教我的吧。
「小野君？」幸村微微詫異，不過很快便掛上一貫的微笑，「是要請教功課麼？到我房間來吧。」
啊咧？小野深感意外的撓撓頭，走進了幸村的房間。
「你，你怎麼知道我是來請教功課的？」【這個傢伙莫非真的有看透人心的特異功能，原來不是網球少年幸村精市，而是二十一世紀異能少年幸村精市麼！】
「哦？你真的是來請教功課呐。我以為你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和我商量，就隨便扯了個藉口，不然媽媽會懷疑的。」幸村一臉無辜的答道。
「什麼嘛，嚇了我一跳。」小野芋子放鬆的坐到書桌旁的椅子上，「話說，你居然喜歡印有兔子和胡蘿蔔圖案的睡衣，嘖嘖，真是……」
「小野君，你似乎是來請教功課的吧。」幸村眯起眼睛威脅性的笑了笑。
「是，是，幸村大人，我遇到了一個嚴重的問題。」小野芋子狗腿的給幸村拉開椅子，鋪上墊子，訕笑著，「大概由於穿越前的我還沒讀過國中，所以我發現，國中的知識我完全都不會。您也知道，段考就在兩周後了，所以……」
她充滿期待的沖著幸村眨巴著眼睛。
「我明白了。」幸村蹙著眉頭，「可是，要把國中三年的知識全補上，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真的有點困難。這樣吧，我介紹一個非常善於總結的人給你，由他將考點彙集起來，你短時間內突擊一下將這些考點學會，你看這樣是否可行。」
「可以，可以。您說什麼都行！」小野芋子忙不迭的點頭，已經病急亂投醫的她哪裡顧得上挑三揀四。
「我明天和他商量一下，再給你答覆吧。」幸村笑了笑。
接著他走向門口，突然拉開房門，「媽媽，你在做什麼？」
卒不及防的幸村夫人踉蹌著跌進房間，她穩住身體，鎮定的撫了撫頭髮，「媽媽來給客人送吃的，精市真是的，都不會招呼下客人，多失禮啊。」
「呐，芋子。」幸村夫人熱情的將託盤放到桌上，「來嘗嘗阿姨親手做的餅乾，也不知道你喜歡喝什麼，我就自作主張的端了橙汁過來。」
「橙汁？啊，我喜歡的。謝謝阿姨。」小野芋子笑著向幸村夫人道謝。
「媽媽，我們正在討論功課。」幸村不緊不慢的向母親強調。
「我知道的，你們好好學習吧，阿姨先出去了。」幸村夫人笑著退出房間，關門前別有深意的看了眼自家兒子。
「呃，阿姨她聽到了多少？難道連我……」
「她是在我說介紹同學教你時過來的。」幸村瞥了眼惴惴不安的小野芋子，淡定的說道，「別介意，她只是好奇。」
「我懂。」小野芋子點了點頭，「八卦是女人的天性，我表示深切的理解。」
「那好，我們先來把最近學過的課程複習一下吧。小野君？」
「我在聽，我在聽。」嘴裡塞滿餅乾，小野芋子含糊不清的答道。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3-7 20:30
第10章 受力的憂鬱
章十
「芋子，呆會吃過飯，是要去幸村家讀書麼？」千代媽媽笑眯眯的看著埋頭苦吃的小女兒。
「唔。」小野芋子頭也不抬的吱唔了一聲。
「什麼？」一男爸爸和真世姐姐同時驚奇的發問。
「哈哈，我都聽幸村夫人說了，我們家芋子啊，現在知道努力學習了，精市他還特別找了個朋友幫助芋子讀書呢。」千代媽媽炫耀般的傳播著主婦間的八卦。
「幸村？那個伊集院廣告會社的幸村？」一男爸爸敏感的皺著眉看著千代媽媽。
「啊拉，誰家的孩子又有什麼關係。重點是芋子在努力學習呐，孩子他爸，我們家芋子多聽話呐，雖然不做聲，可是有好好的把爸爸的話記在心裡呢∼」千代媽媽一臉喜氣洋洋。
「恐怕又是三分鐘熱度，她不就是這個樣子。」一男爸爸不屑的撇過眼睛。
「說什麼呢，爸爸，芋子她一定能堅持下來的。」真世姐姐笑著打圓場。
「要能像真世這樣就好了啊。」一男爸爸輕輕歎息了一聲，伸手撫了撫真世的腦袋，「真世真是好孩子，從來不需要爸爸媽媽擔心。」
「哎呀，人家也好想爸爸擔心我嘛。」真世撒著嬌，「不然爸爸都不把真世放在心上了。」
「好好。」一男爸爸被乖巧的大女兒哄的面部表情頓時柔和了幾分。
小野芋子從飯碗上微微抬起頭，斜眼瞥了下其樂融融的父女二人，以幾不可聞的鼻音輕嗤了一聲。
吃完飯，小野芋子站起身來走回自己房間。
「芋子。」真世突然從背後喊住她。
幹什麼？小野芋子帶著敵意的回過頭。
「沒看出來嘛，你竟然想到這招。」真世走近她身邊，表情古怪的上下打量著她，隨即輕鬆一笑，「嘛，算了。」
喂，什麼算了？小野芋子瞪視著真世消失在房門後的身影，真是古怪的傢伙。
回房間收拾了一下課本，她提著書包如約來到了幸村家裡。
「芋子來了啊。」幸村夫人熱情的招呼著，「快上去吧，他們在精市房間等著呢。」
「啊，對了，芋子你要喝什麼？」
「可樂，謝謝。」小野芋子簡短的回答後，懷著忐忑的心情推開了幸村的房間門。
「你來了。」
書桌前的兩人同時轉過身來。
【棕色齊劉海，小眼睛，咦，這外貌特徵描寫怎麼如此熟悉。】
片刻後她終於反應過來，這不就是自己的外貌特徵麼，頓時對面前這位少年油然而生一股親近感。
「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F班的柳蓮二同學，也是我們網球社的會計，外號『軍師』，善於收集整理資料，各科都非常擅長。」
「過獎了。」柳蓮二面向小野微微頷首致意。
「這位是A班的小野芋子同學。」
「你好，柳君。」小野芋子爽朗的笑著沖柳蓮二打了個招呼。
對方似乎對於小野的反應有些意外，「根據我的資料……」他遲疑著望瞭望幸村，沒有再說下去。
「好了，蓮二你快點開始輔導小野同學吧，段考在即，片刻也不能放鬆啊。」幸村微笑著督促道。
一時間屋內靜悄悄的，只聽的到蓮二講解重要考點的聲音，小野芋子專注的望著「柳老師」仔細的邊聽邊記，幸村則在一旁複習功課。
「誒，誒，等一下，剛剛那個受力分析圖我還是不明白。」小野芋子突然舉手發問。「為什麼，這樣那樣，就平衡了，這裡不是應該還有個力麼？」
柳蓮二臉上忍不住有些抽搐，這個問題不是已經解釋過四遍了麼，這位小野同學的領悟力究竟差到何種程度。
「小野同學。」幸村突然轉過身來，「那個離心力是所有力合在一起形成的，不是單獨存在的力。」
「可是我們平時不是都說什麼離心力離心力的麼？」小野芋子滿目困惑。
【幸村精市……】柳蓮二無力的望向自家部長，【你在恨我吧，你其實是恨我的吧，找這麼個可怕的難纏學生來給我教，其實你怨恨我很久了吧……】
【蓮二，這是對你收集處理輸出情報能力的有力挑戰與磨練，不能逃避困難喔。】幸村精市微笑著用目光威脅著自家軍師。
「好的……」柳蓮二露出可怕的表情沉默片刻後，終於艱難的開口，「我們現在進行下一個知識點的複習。」
「誒，可是剛剛那個離心力我還沒明白……」
「別管什麼離心力了！！快忘記它！」柳蓮二忍不住怒吼了一聲，隨即意識到自己失態了，磕磕絆絆的解釋道，「不……我不是想發火……我只是……」
一貫淡漠又溫文爾雅的他眉頭緊緊的皺著，顯然對於自己這樣的失態難以放下。
這個小野芋子和他筆記本中記錄的資料完全不一樣。如果之前的資料顯示她是如此令人崩潰的人的話，生性淡泊的柳蓮二絕對不會輕易答應幸村來教她讀書的。
這就是資料大失誤的下場。
「沒關係。」小野芋子憨笑著撓了撓腦袋，不以為意的安撫著神情不安的柳蓮二，「是我基礎太差了，柳君生氣也是應該的。」不知道為什麼，對著這位柳同學就是生不起氣來麼，也許因為相似的齊劉海和小眼睛而產生的同類心吧。
凝視片刻滿臉誠懇的小野芋子，柳蓮二無奈的歎息了一聲，「那我們先放下物理，現在講一下數學的主要知識點……」
幸村好奇的偏過頭注視著房間一側的兩人，比起真田被氣個半死，他和她當街吵起來，這兩人意外的相處和諧呢。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幾度逼近崩潰邊緣的柳蓮二耳邊終於傳來幸村的天籟之音，「時候不早了，今天的教學活動先進行到這裡吧，蓮二。」
他看了看自己原先制定的計畫表，別說達成目標了，根本連原定計劃的三分之一都沒有完成。絕望的搖搖頭，本著一貫的禮貌，他在起身離開前象徵性的問道，「小野同學對今天的教學感覺如何？」
話剛出口，他便被撲面而來的熱情淹沒了。
「超好，超級好！非常有收穫啊！今天一晚上我學到了好多好多知識！現在頭腦中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充實感。柳君，你真的太厲害，太了不起了!你是世界第一的老師!明天也要繼續教我啊，柳老師！」
柳蓮二汗顏的結巴著，「好……好……」原本想要說出口的明天不來了，也被這熱情的火焰燒的一乾二淨。
送走了柳蓮二，幸村低頭望瞭望一臉仰慕的注視著柳蓮二背影的小野芋子，「要我送你嗎，小野同學。」
「啊？不用了，我家這麼近呢。」小野芋子這才收回心思，對著幸村燦爛一笑，「真是多謝幸村君介紹柳君給我啦。明天見∼」
「明天見∼」幸村揮揮手，目送著小野芋子活蹦亂跳的跑回家，這才轉身進屋。
第二天，等候在小野家門口的幸村迎來的是恢復了以往陰沉狀態的小野芋子。
「怎麼了？」幸村疑惑的問道。
「啊，昨晚實在太興奮了……」小野芋子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垂頭喪氣，「回家後又讀書讀到淩晨兩點多，躺在床上數原子週期表數到三點多，大概在四點鐘背了幾十個單詞後終於睡著了……現在真的好……阿……欠……困啊。」
看著小野芋子眼睛下面濃濃的黑眼圈，幸村忍不住輕輕笑出聲來，「這樣啊。」
「什麼啊，你這傢伙，笑成那麼詭異的樣子做什麼，喂……」小野有氣無力的吐槽道。
「呵呵，沒什麼。」
「快從實招來，否則別怪我不憐香惜玉，天馬流星拳!」
「呵呵，只是覺得，小野君原來還是有優點的啊。」
「那種噁心的話是什麼意思，喂，幸村精市，你給我站住，什麼叫做有優點，我小野芋子渾身上下全部都是優點難道你眼睛瞎了看不到麼！你給我解釋清楚啊，混蛋！」小野努力睜開被睡魔驅使的眼皮，憤然的吼道。
「清早起來運動一下精神會比較好喔，小野同學。」
「可惡，站住哇！」
「啊，啊，一大早的還真是熱血啊。」紅發少年抱著頭懶洋洋的嘟囔著。
「文太！文太！」忠厚的黑色光頭桑原同學猛力搖晃著自家搭檔，「那，那是部長，是部長啊！」
「什，什麼！」紅發少年丸井文太猛一精神向吵鬧的人影望過去，在前面奔跑著的那飄逸的紫色長髮，不正是自家那位端莊的部長幸村精市，緊隨其後怒吼著「鑽石星辰拳」的野蠻女人是誰？
「啊，是她！」眼尖的丸井失聲驚叫，「那個BBS上的女人。」
「喂，這是什麼狀況。」兩位雙打搭檔表情古怪的面面相覷。
……
「精市？」
正迎著朝陽奔跑的幸村精市突然停下腳步，朝向聲音的來源。
「水野。」
「果然是精市啊，剛剛看到時還覺得有些不敢確認呢。」喚作水野的女生溫柔的笑著，清涼的春風吹拂過少男少女的面頰，帶著片片櫻花花瓣飄落在四周。霎那間，時間仿佛靜止了一般，世界中只剩下對望中的兩人。
「哈，抓到你了！」突然冒出來的小野芋子無情的破壞了這唯美的一幕。水野驚訝的看著這個揪著幸村領子的粗野女生。
「小野同學……」幸村無奈的推開小野的手。
「精市，這位是……」
「這是我的鄰居小野芋子。」
「你好，我是小野芋子，就讀於三年A班。」剛注意到還有別人在的小野訕笑著鬆開了手，向女生打著招呼。
「你好，我是二年I組的水野司。」女生和善的笑著伸出了手，「久仰大名，小野前輩。」
「哈？」小野無所謂的歪歪頭，大大方方的伸出了手，「嘛，說什麼久仰大名，我懂得肯定不是什麼好名氣啦，不用客氣，水野同學。」
「哈哈，我是有聽到那些傳言啦。不過呢，我信任精市的判斷，既然是精市的朋友……」
小野芋子無情的打斷了水野少女的話，「喂，別搞錯了。誰是這傢伙的朋友啊……」
拎著小野芋子的衣領將正要發表長篇大論的她撥到後面去，幸村繼續同少女交談，「最近還好麼？」
「啊，我很好。」水野司燦然一笑，「之前從園藝社轉到了家政社，做料理什麼的意外的很有趣啊！精市呢？似乎也過的很充實呢∼」
她笑著看向了幸村背後的小野芋子。
「沒錯，這傢伙……」小野芋子試圖揭幸村老底。
「小野同學。」幸村轉過頭威脅性的沖著小野微微笑，「要遲到了，我們先走吧。」
「喔，再見，水野同學。」
「再見∼」水野笑眯眯的同兩人揮手。
「喂，可疑喔。超級可疑喔。」小野芋子八卦的陰笑著盯著幸村精市那略顯不自然的臉，「那個二年級學妹喊你什麼，『精市』，喔喔，好甜蜜啊∼」
第11章 謠言的憂鬱
章十一
「那是我前女友。」
「什麼？」
「那是我前女友。」幸村平靜的重複了一遍。
超……超級大新聞啊！小野芋子吃驚的雙眼圓睜。
「哇，沒想到幸村你果然是個腹黑，和女生交往過這種事情掩藏的這麼好。」小野芋子搖頭歎息著。
「我從來沒有掩藏過這件事情。」幸村深深的望進小野的眼中，面容少見的冷峻，「我和水野交往是認真的，從交往到分手，我們的關係一直是堂堂正正的公開的。你不知道，只是因為你……你剛『穿越』過來。」
「喔，是麼……你們什麼時候分手的啊？」
「二年級下學期。」幸村的聲音中有著掩不住的落寞。
「喂，你這傢伙，不會是……還喜歡著水野同學吧。」小野芋子仿佛窺破了幸村內心的秘密，揶揄的笑著。
幸村別過臉沉默著前行。
「水野她還喊你精市呢，這麼親切的喊著你，一定是還喜歡著你吧。」小野芋子用胳膊肘捅了捅幸村，「既然仍然互相喜歡著，就去追回來啊！」
「沒可能的。」幸村輕聲開口，「再在一起，對我們兩人都不會好，不如就像現在這樣，處於朋友的位置上關心著對方。」
小野芋子沉默片刻，突然伸出手在幸村腦袋上扇了一爪子，「喂喂，什麼好不好我可不懂。可是，互相喜歡著對方的能叫普通朋友麼，別開玩笑了。耍什麼帥啊你！當心將來要後悔的啊！」
幸村捂著頭，憤怒的望著小野，「你又知道些什麼？」
【呃……是啊，我又知道些什麼。】小野芋子撓了撓頭，看著幸村落寞的轉身離去，【興許人家真的有無法言說的苦衷呢？】
「好了好了，算我錯了，幸村君您大人有大量原諒小的吧。」小野腆著臉湊上去。
幸村繼續前行對她不理不睬。
「幸村大人你可不能拋下小的不管呐。幸村大人。」她伸出手扯著幸村的校服外套，大有不達目的決不鬆手的氣勢。
「快到教室了，收斂點。」幸村微蹙眉頭看了看自己被揉皺的外套下擺。
「瞭解。」小野芋子迅速轉變為「陰沉」模式，低著頭，用厚重的劉海遮住自己的表情，緩慢的移動進三年A班的教室。
一上午都在認真聽講，努力理解消化課堂內容的小野芋子來不及多想別的事情，連提防「找茬的人」之類的事情都拋去了九霄雲外。
周圍人的議論紛紛也完全沒有傳入她的耳朵。
午飯時間，拿出飯盒的她終於想起了自己似乎還處於被報復的危險之中，抱著飯盒溜出教室，悄悄的爬上了頂樓。
「幸村君？」打開天臺的鐵門，她意外的看到了那抹亮眼的紫色。「你怎麼沒去食堂吃便當。」
「呵，偶爾也想像這樣看看風景。」幸村拍拍自己身邊的空地，身後碧藍如洗的天空襯托得他的微笑越發清爽如風，「過來坐吧。」
小野芋子抱著飯盒站在門邊默立片刻，遲疑的走到幸村身邊。
「其實……你坐到我喜歡的位置上了，幸村君。」她毫不客氣的開口道。
「是麼，我也很喜歡這個位置呢。」縱然這麼說著，幸村還是欠起身準備讓出位置。
「嘛，算了。」小野按著幸村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動，扶著校服裙擺在他身旁坐下。
【看在他今天那麼憂傷的份上，暫且讓他一次好了，一次，絕對只有一次喔！哼，就當我小野芋子大發慈悲好了。】
「喂，幸村阿姨做了什麼好吃的給你，喔，喔，天婦羅，茄子燒……看上去很好吃的樣子誒……」她的鼻子幾乎要湊到幸村的飯盒上去了。
「喜歡的話，就夾去吧。」被小野芋子這麼一通無禮的胡攪蠻纏，幸村原本帶著一絲陰鬱的臉竟漸漸有些放晴。
「喔喔，這可是你說的，那我不客氣了喔。」
小野芋子喜出望外的在幸村的飯盒裡一頓挑揀，將幸村夫人精心準備的整整齊齊的便當攪和的亂七八糟。
「我和水野是在園藝社時認識的。」留戀的望著旁邊玻璃房裡的屋頂花園，幸村口氣淡淡的。
「喔喔，然後你們就互有好感繼而交往了嘛。」小野芋子漫不經心的介面道。
「恩，那時候我們經常一起在這裡為花草澆水，除蟲，一起坐在天臺這裡吃午餐，聊天……」
「啊，對不起，不小心侵犯了你們的約會空間。」小野芋子大驚失色，再怎麼不講理，她對於戀情在少男少女心目中的重要地位還是相當尊重的。
「沒關係，過去已經回不去了。」
「喔喔，說起來啊，我突然明白了。」小野芋子認真的望向幸村。
「你在學校人氣很高不是麼？所以和你交往，水野同學她一定承受了很大的壓力吧，在你不知道的角落裡，水野君不知道獨自偷偷哭了多少次，最終發現了水野被排擠真相的你，不得不為了保護她而提出分手，呐，是這樣吧，果然是不得已呐，幸村精市，我真同情你啊，作為風雲人物的悲情一面。」
完全沉浸在自我幻想世界裡的小野芋子攤著手，感歎的搖晃著頭。
幸村微微有些不悅的瞪著小野芋子，「你在想些什麼？誠然，水野她最初確實承受了一定的壓力，可是我早就料到了這種狀況，那時候我們兩人一起分擔一起應對，後來，大家都認同了我們的事情。」
「啊？不是這個原因啊……那是會是什麼，連這種壓力都順利度過了，還能有什麼讓你們不得不分開啊……」
幸村再次陷入了沉默。
「嘛，既然你不想說，我也不勉強你。」扒完最後一口飯，她同情的拍了拍幸村的肩膀，「我小野芋子不是不講道理的人。快點吃吧，幸村君，飯都涼了。」
拍拍屁股，她打開門，抱著飯盒離開了天臺，留下幸村一個人吹著天臺上的涼風。
……
「喂，幸村精市！」
下午放學後，小野芋子突然沖到C班門口截住了拎著網球包向外走的幸村。
「這不合理啊！」
「什麼？」幸村平靜的看著她，自從和這個小野芋子認識以來， 對於她的一驚一乍，他早已見怪不怪。
「喂。」小野芋子壓低聲音，「你曾說過之前的小野芋子誤會風見和你的關係而和她有矛盾。可這不合理啊，如果之前的那個小野芋子真的喜歡你的話，明顯具有威脅性的分明是水野君，為什麼不針對水野這個顯而易見的威脅，反而會沖著和你根本不算親密的風見七帆呢？」
與幸村相處的這短短幾天，便已可以明顯看出，他和風見七帆僅僅是一般的同學關係而已。
聞言，幸村皺起眉毛思索著，「這麼說確實很奇怪。這些事情我也只是聽說，當時我也有些意外，我和風見同學並不是那麼熟絡，你誤會我和她實在不應該。」
「喂，不是我，是以前的那個小野芋子啦。」她固執的糾正著幸村話中的錯誤。「這當中一定有蹊蹺。」
她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風見七帆，那傢伙果然很可疑。】
【難道……其實真正喜歡幸村的人是風見？她嫉妒和幸村作為鄰居的我……Cut！這不可能，嫉妒之前那個和幸村交集並不多的小野芋子，怎麼可能。】
啊，想不明白啊……握著掃帚站在圖書館外的走廊上，小野芋子苦惱的抱著頭。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內，小野芋子每晚都照例來到幸村家裡，接受「柳老師」一對一私人教學，在無數次令一貫溫和的柳蓮二暴走後，她總是滿意的帶著滿腹新學到的知識回家。
但原本想要去找風間七帆問個清楚的計畫，苦於自己這邊仍舊缺少證據而遲遲沒有實現。
好在自那次體育館排擠事件之後，小野芋子意外的發現自己在班級裡的日子漸漸好過起來。
雖然沒有什麼人會主動同她聊天八卦，但也不再有人做出什麼針對她的欺淩行為，甚至連在旁邊議論嘲笑的聲音不知何時都消失了。
對於目前只求平靜讀書的她來說，正是再好不過了。
說到底，那場鬧劇的受害人終究不過是其他班的女生，與本班的同學們並無太多交集。
開始時班級裡的集體排擠與其說是正義感使然，倒不如說是從眾心理而已。反正校園BBS將「小野芋子」此人定義為「惡女」，捉弄捉弄她既能顯示一下自己「嫉惡如仇」的道德優越感，又能發洩下平日裡積蓄的壓力，何樂而不為呢？
只是當碰到了「釘子」，驚覺這個平時不愛說話的小野芋子居然是塊難對付的硬骨頭，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自我保護意識，便再沒有人勇於出頭挑起事端了。
更何況，當初的那位受害人還是著名的「級花」。
所謂「級花」這種存在，在愛美愛漂亮的國中女孩子們的心目中，不得不說委實是個尷尬的存在。
像風見七帆這類貌美出眾，又找不出什麼明顯道德上缺陷的女孩子，談及時，仿佛每個人都不得不誇讚她，對她表示出喜愛之情。因為，公然表現出不滿和非議的話，就仿佛在承認「不夠漂亮的自己在嫉妒她的美貌。」
愛美又正處於自戀期的國中女生們，自然沒有人願意承認自己心底那隱隱的妒忌，那會顯得自己「外表和內心都很醜陋」。
除卻「級花」身邊的好友們，大部分人的情況就會變成不得不壓抑著心底若隱若現的不滿，仿佛被「民意綁架」一般，違心的用或激烈讚賞或故作平淡的語氣提及她。
因此，比起看到完美無缺的「級花」風見七帆，大眾反而更期待這位眾星拱月的美少女能夠自己出個什麼紕漏，好令他們可以用不屑的口吻鄙夷道，「風見七帆啊，漂亮是漂亮，可是……」
隨著時間的推移，當初那場風波的餘波震盪下，持續受到影響的並不是被冠上「加害人」之名的小野芋子，反而是「級花」風見七帆。
「無風不起浪，這種事情，風見自己也有錯吧。」
「她太愛炫耀自己和幸村關係好了，明明又不是男女朋友，活該。」
甚至流傳出一種說法，有人言之鑿鑿的聲稱，看到風見去找小野的麻煩，還把她推下樓梯。
然而因為當事人雙方一致對此事保持沉默，這說法終究沒有得到證實。
「哼，不過都是些指望利用我對付風見七帆的小人而已。」
第N次裝傻充愣的打發走裝出對自己同情的模樣，前來打探消息的陌生別班同學後，小野芋子不屑的把對方帶來的慰問品從桌上撚起來，扔進垃圾箱。
「雖然她是個噁心的人，但我才不是那種高調的站在風口浪尖上，傻兮兮的被你們當槍使的蠢蛋呢。」
就這樣，她在平靜表面下暗潮洶湧的校園生活間，迎來了決定命運的「段考。」
第12章 信長的憂鬱
章十二
「真田君！數學的選擇題第五題你選的什麼？」
「C。」
「啊啊，果然做錯了！加上不會寫的題目……」小野芋子掰著指頭數著，「糟糕啊，已經失去三十分了。」
真田曾從抱怨個不停的柳蓮二那裡聽說過被幸村找去給這位同班同學小野芋子補課的事情。他沒想到這個一貫不認真學習，上課不是睡覺就是埋頭看小說的同學竟然真的在發奮讀書。
雖然對鐵面班長真田來說，小野這種經常破壞課堂秩序的人無疑是令人厭惡的，但嚴肅刻板的真田對於認真努力的人一向持尊重態度。
此時，真田側過頭凝視著焦慮的滿地打轉的小野芋子。
他沉默片刻，低聲道，「不會比上學期末的四十分更差的。」
啊咧？對於真田的突然發言，小野芋子一時有些沒反應過來，半響她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嚴肅板正的像鐵板一塊的真田班長這是在用「真田式」方法安慰自己麼？
「嘛，謝謝你，溫柔的真田君。」
已經提起書包準備向外走的真田臉上泛起了一絲可疑的紅暈。
「啊，那是什麼？」唯恐天下不亂的小野芋子陰笑著湊過去，「班長，你臉紅了。」
「難道……難道很少有人誇獎你溫柔？」
真田腳下一步不停的向外走去。
「嘛，也只有我這樣的慧眼才能看穿你那掩藏在嚴厲外表之下的溫柔，發現你那顆柔軟的內心呐。」
「其實我也發現了。」不知何時冒出來的柳生推了推鼻樑上橢圓形的眼鏡。
「果然英雄所見略同啊，柳生君。」小野芋子面有得色。
「不錯，不錯。」柳生煞有介事的點頭認同。
「小野芋子！抄寫班規一百遍。柳生比呂士！打掃網球部更衣室一周。」真田忍無可忍的回過頭怒吼道。
「喂，罪名呢？罪名是什麼？」小野芋子不甘寂寞的在真田身後跳著腳。
真田邁著堅定的步伐頭也不回的消失在樓梯拐角處。
柳生再次扶了下眼鏡，抱著資料夾對小野禮貌的笑了笑，「那麼我去糾察風紀了。再見，小野君。」
「喔，柳生君再見。」
雖然段考結果似乎不夠理想，但思及自己已經算是盡了最大努力，小野芋子長舒一口氣，背著書包走向圖書館，繼續進行清掃圖書館的懲罰活動。
走進管理員室，她朝著熟悉的儲物櫃走去，正要取出拖把和水桶，身後冷不防的響起一個聲音。
「今天不用打掃門廊。」
那個總是不愛說話的坐在借書處櫃檯後的圖書館管理員山南先生從門口冒出來，眼神冷漠，「今日閉館整理圖書。」
「哈？」
望著圖書館裡浩瀚的書海，小野芋子哀聲連連，比起整理圖書，她寧願一個人把整個圖書館清掃一遍。
然而本來就是沒有人權的待罪之身，哪裡有多餘的發言權，她只得乖乖的跟在一臉冷峻的圖書管理員山南先生身後走到圖書館深處的古書藏書室。
「這些書，根據年代排列起來。《扶桑略記》這種排在這裡，《幽室文庫》……」圖書管理員山南先生瞥了眼一臉茫然的小野芋子，輕蔑的搖了搖頭，「算了，反正你也不會懂的。」說著將一垛書重重的放到她懷裡，「你就小心的抱著書站到一邊去吧。」
「《天王寺屋會記》，《兼見卿記》……」小野芋子隨手翻著手中的那垛書，仰起臉問向山南先生，「戰國時代的擺在哪裡？」
山南略微驚異的揚了揚眉，隨即手指一伸，「那一格。」
「好的。」她頭也不抬的將手中的書一一排列起來。
「《富士見道記》，啊，這裡。」她小聲的嘀咕著，「怎麼會沒有《信長公記》……」
山南先生聞言微微側目，正欲張口提點。
「啊，在這裡，立海大收藏的竟然是《安土日記》的版本。」小野芋子驚喜的拿起那本書頁已經泛黃的古舊的線裝書。
「你竟然還知道《安土日記》？」山南先生眼神中充盈起對她的好奇，「沒想到你這種年紀的女孩子對史書還有這樣的瞭解。自從推行西化以來，小孩子們都興起讀什麼莎士比亞一類的西洋玩意，肯靜下心來讀史書的人不多嘍。」
「那當然，我……」她突然張口結舌。
【為什麼是「當然」，自己怎麼會瞭解這些方面。】
小野芋子覺得腦中一片空白。
【幾欲脫口而出的那句話究竟是什麼？
與身體的前任君無關，這是真正的我的記憶和愛好麼？】
小野芋子有些意外，心裡卻又有種隱隱的熟悉感浮現。
「《安土日記》裡對信長公的稱謂為『上樣』，雖然是只有《永祿十一年記》的殘本，不過畢竟是《信長公記》的最古版本。」小野芋子順著心中的感覺說出了一大串令她自己也大感意外的話。
「不錯，這裡收藏的明治年間印刷的《安土日記》還不是最厲害的。」山南先生如數家珍，「立海大學圖書館還藏有《安土日記》的古早抄本，不過，那可是外人難得一見的珍本啊。」
說起這些古本，山南先生神采奕奕，眼睛閃亮的好像星星一般。
「你恐怕沒有看過這種古文版的《安土日記》吧。」山南先生從書架上取下那本線裝本，仿佛撫過情人的肌膚一般愛憐的撫摸著。
「平日裡很少有人進到這裡來，也只有很少人知道國中的圖書館館藏中有這樣的書，難得你這種年紀的女孩子對它感興趣，我特別允許你借去一個月怎麼樣？」
「誒，真的嗎！謝謝山南先生。」無意間發現了真正自己的痕跡，小野芋子心下有些雀躍，「那我就不客氣了。」
【也許看看這些會有助於自己恢復記憶呢，比起尋找身體原主的痕跡，找回自己的記憶更重要啊。】
自那之後，山南先生對於被罰來圖書館工作的小野芋子態度大為改觀，經常拉住正在掃地的她，喋喋不休的討論著書中的內容。
「怎麼樣，古文很難吧。」
「是啊，真的好難啊。」小野芋子皺著眉頭。
「啊呀，年輕人，能堅持看下去就很了不得了，有哪裡不明白麼，我們一起來研讀一下……」
雖然古文的史書實在是枯燥的不得了的東西，但也許是靈魂裡那種熟悉感使然，回到家做完作業，她竟捧著這本書看的不亦樂乎。
週五晚上，正在檯燈下苦苦的思索著搞不定的數學題的她無意識的用筆尾的橡皮一下一下的戳著放在右前方的那本《安土日記》，不小心戳開了封頁，在從未注意過的借閱記錄那裡她無意間瞟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柳蓮二」。
啊，竟然是他。小野芋子微微有些意外，心裡又對這個和自己一樣小眼睛齊劉海，又愛好讀史書的男生平添了幾分好感。
幸福的日子是短暫的，躲在自己的房間裡度過了安然無事的週末後，星期一一大早，正要出門的小野芋子被媽媽笑眯眯的喊住，「芋子，今天是段考出成績的日子了吧。加油~媽媽相信你喔~」
啊，糟糕，竟然忘記這回事了！懷著惴惴不安的心情，她低著頭走出門。
「早安，小野君。」幸村微笑著同她打招呼。
「早……」
「怎麼了？」意外於小野芋子死氣沉沉的摸樣，幸村一臉關切。
「今天出段考成績誒……」
「呵，在擔心麼。」幸村了然的笑了笑，「沒關係的，雖然不可能考的太好，不過相較於你的基礎來說，一定是有了很大進步的。」
「可是……我不知道能不能趕上以前的小野芋子的水準啊……」她有氣無力的答道，「而且這麼認真的努力過了，總覺得有點不甘心啊……」
「羅馬不是一天建成的。學習這種事情慢慢來就可以了。」幸村安慰的話語如春風般了無痕跡的劃過憂鬱的小野芋子耳邊，一點效果都沒有起到。
走進校門，就看到佈告欄那裡人山人海的簇擁著一大群黑漆漆的身影。
「啊，果然已近貼出來了。怎麼辦，好緊張……我好緊張啊，幸村君!」小野芋子求救般的抓著幸村外套下擺。
望著自己那再次遭遇毒手的外套，幸村歎息了一聲，「你鬆手，我去幫你看。」
「謝謝。」她鬆開手，眼中飽含熱淚的目送著試圖撫平外套下擺的幸村遠去。
正努力的試圖擠進人群中，幸村意外的在佈告欄的最左端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蓮二？怎麼在看這麼靠後的地方？」最初的驚愕後，他了然的一笑，「在關心那位『徒弟』的成績麼？」
「總分四百三十分，年級三百二十名，倒數一百三十四名。」果然，柳轉過身準確的報出了小野的成績。
「你的成績是……」柳蓮二頓了頓繼續開口。
「不用。」幸村擺擺手，「我自己看。」
「不過，小野君的成績很有進步嘛，上學期末還是倒數五十名之內呢。」看到自己成績後，從人群中擠出來的幸村笑著對柳說道。
柳蓮二不滿的皺著眉，「經過我的教學竟然還只考了倒數一百三十四名……」
「小野君的基礎比較差嘛。」幸村微笑著安撫著自家軍師那顆受到深深傷害的「為人師表之心」，「相信再繼續教學一陣子會有更好的效果。」
柳蓮二微有些不屑的撇開臉。
「怎……怎麼樣？」小野芋子緊張兮兮的抓著裙擺瞪視著幸村精市，從那處變不驚的微笑的臉上什麼訊息都看不出來，倒是他身旁的柳蓮二似乎有些不悅的樣子。
難道失敗了……啊，啊！小野芋子在幻想中痛苦的蜷縮起來。
「小野君，恭喜進步了。」幸村輕輕開口向小野報告了她的成績。
「這……」聽到成績後的小野只是皺了皺眉，若有所思的樣子，「雖然說是進步了，可實在有些高興不起來。」
原以為小野芋子會得意的大笑起來的幸村很是意外的偏過頭，旁邊的柳蓮二皺著眉看了眼心情沉重的小野，面色漸漸和緩下來，「這種不自滿的態度還差不多。」
「啊，糟糕，要上課了。」瞟到教學樓上的大鐘，小野芋子驚叫一聲撒腿向門廳沖去。
「走吧，蓮二。」幸村笑著招呼自家軍師。
清晨柔和明媚的陽光照耀下，意氣風發的少年們飛揚的髮絲反射著耀眼的光芒，定格成了這個清早最美的風景。
教學樓三樓的一扇窗內，什麼人正站在陽光照射不到的陰暗角落裡看過來。
「呐，風見。」
「嗯？」陰影中的人影聞聲微微動了一下。
「那種不知悔改的造謠者，一定不能輕易的放過她。」牙齒咯吱咯吱的響著，人影背後的聲音恨恨道。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3-7 20:31
第13章 吸血鬼的憂鬱
章十三
此時，終於放下最近一直憂心的沉重包袱的小野芋子，並沒有來得及靜下心來繼續研究自己身體的前任與那位風見同學還沒結清的糊塗賬。
光是剛剛得知的那件事情，就夠她一個上午糾結不已了。
一進教室門，還沒來得及放下書包好好喘口氣，真田便一臉嚴肅的走過來通知她，她所在的社團社長拜託真田轉告，她從學年初開始就一直缺席社團活動，繼續不出席團活的話，本學期的社團分恐怕會危險的。
看著小野茫然而憂傷的望向自己的雙目，真田抿了抿堅毅的雙唇，繼續道，「小野同學最近由於客觀原因無法參加社團活動的情況，我已經向早間社長說明了，早間社長也對此表示了諒解。他讓我通知你，從今天起，請務必去按時參加社團活動，否則實在無法保證本學期社團分。」
「啊……」小野仍然是一臉的迷茫，社團活動？社團分？這都是些什麼東西啊，從來沒有聽說過啊。
「小野同學，我們立海大一貫非常重視社團分，社團分數不及格是非常嚴肅的事情，請你務必重視起來。」眼看小野不為所動的樣子，真田嚴肅的提醒她不要掉以輕心。
「啊……」小野芋子仿佛終於回過神來，「對不起，可是真田君，我究竟參加了什麼社團？開學初填社團申請時，我好像是隨便填的，現在已經記不清楚了誒。」
聞言，真田面有難色，「早間社長管理的社團嗎？對不起，我去檢索一下。」
在學生會通訊錄裡翻查了半響，真田終於找到了早間社長所屬的社團，「早間良牙，天文社社長。」
誒……小野芋子皺起了臉，天文社？聽起來好無趣。這身體的前任君，你究竟在愛好些什麼虛無縹緲的東西。
「那個……真田君。」小野芋子充滿期待的望著真田，嘗試性的詢問道，「請問我可以調換社團麼？」
真田遺憾的搖了搖頭，否定了她的美好願望。
那就沒辦法了啊！
小野芋子無奈的捋了捋劉海，總之，去把社團分混到手好了。
挨到下午放學，小野提著書包走去儲物櫃那裡準備更換鞋子去社團大樓參加初次團活。
剛打開櫃門，突然傾瀉而下的液體令她粹不及防，反應過來後再試圖閃避已然太晚，通紅的墨水無情的飛濺了她一身。
微微楞了楞，在周圍同學震驚的目光中，她淡定從容的彎下腰，將掉落到地上的墨水瓶揀起來，扔進旁邊的垃圾桶。
【過了一陣子的安閒日子，竟然被這麼低劣的伎倆暗算了，小野芋子，你真是太麻痹大意了！】
她一邊默默的譴責著自己，一邊搖著頭，從櫃子裡掏出自己的鞋子，拎著鞋尖在櫃門邊磕了磕，果不其然，從裡面滾落出幾顆尖銳的圖釘。
【這樣說起來，自己還算走運的嘛】。小野芋子微有些得意的撇起嘴巴。【如果不是紅墨水的提前預警，自己現在恐怕已經被圖釘紮穿了腳跟吧。】
【那個始作俑者現在大概正躲在哪個角落裡偷窺著這邊，期待著看到我遭到欺負後痛苦流涕的醜態吧。
哼，哼，對不起，你的願望要落空了哇！我小野芋子可是不會被這種弱智的伎倆打倒的。放馬過來吧~】
故作從容的從校服裙口袋裡掏出手絹，豪氣的隨便揩了揩校服上的紅墨水，她提起書包昂首挺胸的在一路上眾人驚恐的視線中，邁著怡然自得的步子前往天文社。
所謂天文社，不過是社團大樓頂層最深處一個不起眼的小房間。
清漆已剝落大半的髒兮兮的原色木門上，歪歪斜斜的貼著一張長方形紙條，原本白色的底經過不知怎樣的折磨，邊角已經卷翹著微微發黃。上面用毛筆字寫著幾個龍飛鳳舞到幾乎難以辨認的漢字「天文社」。
「篤篤。」在破舊的門上輕輕敲了兩下，她頗有些擔心這破敗的門會因為自己的敲擊而轟然倒下。
「請進。」
尖細的女生響起。
【啊，是那個早間嗎？聽這聲音，似乎是個難對付的傢伙呢。】小野芋子腹誹道。
正猶豫間，背後突然響起一個陰沉沉的聲音，「你要在這裡站到什麼時候？」
「啊……」被嚇了一大跳的小野芋子嗖的回過頭，正對上一張放大的臉。
「小野君……你終於來了啊……」有著讓人一看就提不起幹勁的慵懶長臉的男生幽幽的開口道。
「歡迎光臨天文社……」
他慢悠悠的哼哼出這麼一句，便繞過被那陰森森的聲音嚇的當場石化的小野芋子，打開吱呀作響的木門，走了進去。
「早間社長！」尖細的女聲熱情的招呼著男生，「你來了!」聲音隨即變的有些疑惑，「這是……小野芋子？！！」
「嗯？你認識我嗎？」從僵立中恢復過來的小野芋子循聲望過去，對上了一張完全陌生的臉。
「哼，這種無恥的女人為什麼會出現在我們社……」紮著雙馬尾的尖細聲音女生皺起眉頭抗議道。
「誒~~小野學姐！」一個身影跑上來打斷了雙馬尾女生的發言，「你這身墨水裝是為了切合了今天的社團主題嗎？」
「誒？誒！！」小野芋子驚異的瞪大了眼睛，「你不是二年級的水野司嗎！」
【幸村君的前女友怎麼會出現在這詭異的天文社裡！她不是什麼料理社的成員麼！】
「嗯……」看出小野的疑惑，水野司俏皮的吐了吐舌頭，歉意的微笑著，「對不起，那時候欺騙了學姐呢。」
小野芋子聳聳肩表示諒解。【從園藝社轉到天文社這詭異離奇的草雞社團，這種事情無論如何都沒辦法對前男友坦白吧。】
「可是果然還是天文社比較有趣呢~呐，不過真沒想到小野學姐也是天文社成員啊！」
「嘛……我也不是很清楚……」
「小野學姐真的好厲害，居然為了今天的主題犧牲這麼大！」屋內另一個陌生女孩子開心的指著小野芋子胸前大片的紅墨水痕跡叫起來。「呐，社長，小野學姐這樣做一定是有什麼良苦用心吧！」
「嗯……」眼皮耷拉著的早間社長拖長了音慢慢的出聲，「這樣……應該比較容易……吸引到……吸血鬼的到來。說不定……會把小野同學當做自己的……同伴……」
「等等等等！」小野芋子粗暴的打斷了早間社長，臉上止不住的抽搐著，「這不是天文社麼！」
「可惡，竟敢對早間社長無禮！」雙馬尾女生怒道。
「佐藤……」早間社長緩緩擺手示意雙馬尾少女止聲。
「尋找吸血鬼是……本期社團活動……的主題。」早間社長好脾氣的向她解釋道。
「喂，所以我說，這裡不是天文社麼！。」小野良子湊近早間社長壓低嗓音，「吸血鬼跟本社的主題有什麼關係嗎？這屬於典型的掛羊頭賣狗肉的無恥行徑，作為有理想有抱負的有為少年，很遺憾，我的良心呼喚著我要向社團管理委員會揭發這種可恥的欺騙行為！除非……」
小野芋子狡黠的眯起左眼，輕輕的聲音飄渺的仿佛誘惑一般，「早間社長答應讓我直接拿到本學期所有的社團分，我就不去告發你。」
聽到這種威脅，早間社長仍是一副不為所動的表情，他淡定的指了指窗外碧藍的天空，「吸血鬼可以在天上飛，屬於天文社討論範疇……」
「……」前一秒還趾高氣揚勝券在握的小野芋子頓時被早間社長這句話噎得半天說不出話來。
【可惡……居然會有比自己還厚顏無恥的存在！】她恨恨的握緊拳頭，腦袋裡飛速思索著下一步對策。「總之……」
「嚴格說來……我們確實……有些表達……不清……」早間社長突然開口率先妥協。
「所以本學期缺勤的……社團分……作為優惠……就不扣了。」
【居然突然妥協了？】
雖然感到有些意外，但自覺賺到了的小野芋子並未就此提出異議。
她打量了一下，屋內連自己在內，也不過五個人。眉頭一皺一舒間，她果斷作出了對自己最有利的判斷。
【這個早間社長雖然不靠譜，不過看似還算是個好講話容易對付的人，輕易便答應了不扣社團分，反正按照這所立海大附中的校規自己終歸是要找個社團混學分的，其他社團還不知道都是些什麼行情，不如就呆在這容易搞定的天文社好了。
而且……】
她不易察覺的將目光轉向一派天真的水野司。
【還可以借機近距離觀察一下幸村的這位前女友嘛。說不定還能從她這裡打聽些第一手消息，促成她和幸村兩人複合。這樣就可以把這段時間來欠幸村那傢伙的情還清了。】
「喂，你們在嘀嘀咕咕些什麼，不要浪費大家時間好不好，小野芋子！」叫做佐藤的雙馬尾女生對小野與早間社長兩人埋頭竊竊私語的行為異常不滿。
小野芋子燦然一笑，熱情的伸出雙臂，「是啊，早間社長，不要浪費時間了，我們一起來進行今天的社團主題吧！」
「好的，小野學姐！」水野司和另一個女孩子一起應和道，佐藤心有不甘的咬著嘴唇，求救般的望向早間社長。
然而早間社長只是揉了揉迷蒙的雙眼，「好的……那……我們開始……吧。」
雖然早間社長宣佈了今天社團活動的開始，但屋內的四位社員卻只是茫然的面面相覷，空氣中仿佛有一陣無情的寒風吹過，將幾人當場凍成冰柱。
……
「咦……你們怎麼了？」早間社長撓了撓蓬鬆的頭髮，大惑不解道。
「我們首先該做些什麼，請早間社長明示呐~」小野裝出一派天真的問道。
佐藤恨恨的白了她一眼，仿佛對於她的活躍大為不滿。
「啊……那個啊……」早間社長從口袋裡掏出一本破舊的小冊子，翻到後面，慢條斯理的念起來，「吸血鬼病的來源是人類吸血鬼病毒（HumanVampiricVirus/HVV）。象狂犬病毒一樣,吸血鬼屬於次單股負鏈病毒科（Mononegavirales），病毒沒有斷片,陰性鏈核糖核酸（RNA）染色體……」
小野感到自己腦後的汗如雨下，這跟尋找吸血鬼有什麼關係。她偷瞄了眼水野司，對方也是一臉的茫然。
「啊，那個，社長大人……」她囧囧的開口道。
還沒等她說話，佐藤便充滿敵意的瞪起眼睛，「不准對早間社長無禮，閉上嘴安靜的聽！我們必須對它們在理論上有了充分的瞭解才能更好的尋找到它們。看你那一臉無知的蠢樣子，早間社長居然要為你這種人做介紹真是太辛苦了。」
本來就對呆在這個蠢斃了的草雞社團裝天真感到非常不耐煩的小野芋子，終於被這個不知為何處處針對自己的佐藤惹爆了，「呸！知道這種東西對增加吸血鬼出現在立海大校園的概率不會有任何的幫助的！你這被盲目崇拜蒙蔽了雙眼的無知少女！」
「你……你！」佐藤雙眼放射出憤怒的電光，鼻子幾乎湊到小野的臉上去。
「我怎麼了？嗯哼？」小野得意的微昂起下巴，輕聲在佐藤耳邊低語，「你其實仰慕早間社長吧~我已經全部都看穿了！」
「你……你……」
早間社長惶惑的瞪著他朦朧的雙眼，看了看針鋒相對的兩人，又望瞭望剩下的兩位社員，雖然水野司和另一位少女並沒有說什麼，但她們那哭笑不得表情也仿佛在說明自己這段「科普」並不受歡迎。
「啊……那，就這個好了。」他嘩啦嘩啦的翻動著筆記本，「和最初的人一樣，最初的吸血鬼也同樣受到這一問題的困擾：他深信自己已經不是很久以前的自我，但是又不知道已經變成了什麼。
……
「喂！這不是沒有區別嘛！這種吸血鬼的成長心路歷程誰要聽啊！」正與佐藤對峙的小野轉過頭沖著他不滿的吼道。
「啊……位於康斯坦丁廣場地下三層的利卡斯特市場，是全世界規模最大的吸血鬼交易中心……」
「所以……」暴怒中不小心暴露了自己真實性格的小野芋子乾脆不再壓抑自己，翻著白眼將臉湊到早間社長的長長的下巴下方，挑釁道，「其實你根本就不知道該怎麼尋找吸血鬼吧！早~間~社~長~」
第14章 天空的憂鬱
章十四
「……」猛然收到這樣的致命攻擊，原本散發著平和氣息的早間社長吃驚的張大了嘴巴，呆呆的望著小野。
「也就是說就算我們在這裡折騰一整個下午，也不會找到吸血鬼吧！」小野得意的回過頭，望向水野司，「呐，水野君，作為學姐我可好心的勸你一句，別被這個滿嘴不靠譜的社長騙了啊！」
不料，看似柔弱的學妹水野司卻堅定的搖了搖頭，「小野學姐，不是這樣子的，你不明白……」
「沒錯！你懂什麼！」佐藤握緊拳頭憤然道，如若不是顧及到在早間社長面前的形象，滿臉憤恨的她大概會撲上來和小野打做一團。
「我當然不明白，我只知道早間社長根本無法完成這個主題嘛……」
水野輕輕咬著下唇，略帶遺憾的搖著頭，「你不明白，早間社長他，為了我們每次定下的社團主題，放學後辛苦的到處翻書查資料，努力準備相關內容，那厚厚的筆記本就是證明。雖然可能像學姐你這樣厲害的人會覺得是這些都是無聊的內容，可是你不懂，它們飽含的是早間社長多少辛勞的結晶，請不要這樣隨便否定社長的努力啊。」
【所以我才想說，這倒底是個什麼亂七八糟的社團啊！
為了不知所謂的主題就算做再多辛苦的努力，也是沒有意義單純浪費生命的無用功呐！
這種行為沒有什麼值得讚賞的好不好！】
小野無奈的聳聳肩，翻著眼皮盯著乳膠漆已經剝落的屋頂。
「我們也想像正常的天文社那樣研究宇宙，星座，可是……」水野司傷感的垂下頭，「因為不像那些運動社團一樣可以給學校爭光，我們根本無法從校方獲得足夠的支持，沒有可靠的活動室，沒有必要的設備，我們只能在這樣簡陋的條件下，討論大家感興趣的天空相關的話題。」
【喂……怎麼好像自己變成了不近情理的惡人了！】小野掃視著四周各位同仇敵愾的表情，不禁深深的憂傷起來。
【糟糕，因為早間社長一副軟弱可欺的模樣，自己不小心就得意忘形把惡魔尾巴翹起來，S氣場大開了……本來這裡就有個似乎很討厭自己的雙馬尾少女存在，現在這麼一來，在場的這些人對我的印象一定是糟透了。
不過……
說到底，根本還是拿「天文社」的名頭騙人的這個社團不好吧，還哭訴什麼缺少經費。在這所財大氣粗又重視社團教育的私立學校裡，拿不到經費只能怪社團本身太可疑還有社長太無能吧！
現在居然好似變成了正直的「質疑社團存在合理性」的我的錯，真是無禮的強盜邏輯！
所以說，身處一群大腦回路異于常人的人當中，自己這種正常人才會被當成精神病吧……
不過，得罪了他們自己也沒好日子過嘛……平日在校園裡被針對的事件還沒解決，在社團中再被排擠的話，就太讓人頭疼了……
算了，人在屋簷下，哪能不低頭。】
思考完畢，小野芋子單手遮著臉別過頭去，兩三秒後她以脖頸為中心做勻速圓周運動，緩慢的轉回臉，表情沉痛堅毅。
「對不起，我之前不瞭解內情就貿然的對用單薄的雙肩獨立背負起源自那些沒有夢想的成人的沉重的十字罪孽，即使如此仍然為了社員們的夢想不顧一切拼命努力的早間社長說出如此不體諒的話……真的是非常非常的抱歉。」
她迅速後撤一步，華麗麗的一個九十度深鞠躬，聲情並茂的抒發著自己的情感，「早間社長，我發自內心的尊敬和仰慕這樣崇高無私的您！也衷心的希望您能夠接受我發自肺腑的歉意！」
「誒~~~」幾位社員都不解的望著態度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轉變的小野芋子。
「啊……好啊。」早間社長卻仿佛沒有察覺此間有什麼不妥，迷蒙的咧開嘴笑了笑，答應下來。
喂……
饒是慶倖於簡單解決掉問題的小野芋子也忍不住腹誹。【早間社長您究竟是真•厚臉皮還是真•遲鈍！這麼虛情假意的大段形容詞您是怎麼樣問心無愧的安心盡收囊中的！
算了……跟這一屋子的怪人們是沒有邏輯好講的。】
她晃晃腦袋決定不去計較這些。
接下來的社團活動中，小野芋子簡直可以稱之為異常活躍，熱情洋溢的拍著早間社長的馬屁，積極的參與著討論。
「哇，早間社長，這個好厲害！」
……
「誒，居然還有這樣的歷史，不過我聽說在東方也有類似于吸血鬼的傳說……有人說西方人夢想中的吸血鬼原型就是黑皮膚黑眼睛的東方人……」
……
水野和另一位喚作「日世裡」的二年級學妹紛紛用崇拜的眼神望著她。
只有那個原本就看小野不順眼的同為三年級生的佐藤對於她的大活躍越發不滿的樣子。怨念的盯著小野得意的臉，佐藤不屑的切了一聲。
正上躥下跳的小野努著嘴，裝作沒看見。
念完一段吸血鬼相關文章後，早間社長抬起頭緩緩問道，「大家今天開心麼……」
「開心~~~」小野用甜的膩人的聲音率先搶答。
佐藤恨恨的沖在早間社長面前搶了自己風頭的小野翻了個白眼。
「哦……那……我想去衛生間……今天的社團活動到此為止……明天再見。」早間社長自作主張的決定了活動結束，合上厚厚的筆記本，悠悠的站起來，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小野隨即站起身來準備緊隨其後逃竄。
「呐，小野學姐。」水野司喊著她的名字，「等下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去喝個奶茶？」
「哦……」小野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
原本還在籌畫著如何借社團的名義接近水野司的她，沒想到這個拉近關係的機會竟會主動的降臨到自己面前。
只是……
還未待她來得及回答，那個一直與她針鋒相對的佐藤便咪咪笑著插話進來，「水野君，你在說什麼呀~早間社長不是說過了嗎，在我們這個社團裡，沒有前後輩之分，大家都是一起研究有趣事情的夥伴，你怎麼還是學姐學姐的喊小野同學呢。」
「啊，對不起，我……」水野司臉色微紅，有些為難的皺起了眉。
「我也明白……」佐藤嘟著嘴搖搖頭，親熱的扶住水野的肩膀。
「因為小野同學完全不像我們社的社員嘛，所以你會下意識的喊出學姐。我非常理解你這般抗拒的心情，水野君。不過，既然她已經加入了，我們還是好好的接納她比較好喔。」
她將臉湊近水野，用親切的口吻繼續說道，「不過，你這孩子真是直率的可愛，好啦，今天我請客，大家一起去喝奶茶吧~」
佐藤故作熱情的朝著一旁的日世裡揮揮手，示意她同去。
水野漲紅了臉，苦惱的盯著小野芋子，想要解釋些什麼，但肩膀上佐藤緊緊按住的手讓她動彈不得。
佐藤微微眯起一隻眼睛，朝小野芋子拋來一個挑釁的眼神。
【這是開戰宣言麼？】小野冷冷一笑，毫不客氣的以眼神回敬過去。
【真無趣，這種拙劣的挑撥伎倆也敢在我小野芋子面前使用，把我當做笨蛋麼？
雖然不知道那股不依不饒的仇視究竟從何而來。不過，不要太低估我了啊！佐藤君！】
一時間，兩人充滿殺氣的目光在空中交匯，刀光劍影間閃出劈裡啪啦的火花。
隔空交戰了五秒鐘後，小野芋子用盡自己最大的善意沖著夾在中間尷尬不已的水野司溫柔的一笑，指著自己校服上的大片紅墨水，偏過頭用可愛的腔調開口。
「呐，水野君，你有備用的衣服麼？我一時興起，把校服弄成這樣子，似乎有些不方便回家了呢。對不起，我真是太得意忘形了。」
「才不是呢，小野學……小野君，我可以這樣喊你嗎？」
「可以呀。」
「小野君，這不是得意忘形，這樣想到什麼就做的爽快性格是很令人羡慕的！呐，日世裡。」水野司轉過頭，尋求同伴的支持。
「是啊，是啊！說起來，我那裡倒是有一套備用的校服，小野君不嫌棄的話……」日世裡水汪汪的小眼睛不停的眨巴眨巴著。
「那真是太感謝了，日世裡君！」小野芋子大為感動的伸出雙手緊緊握住日世裡胖胖軟軟的小手，「真是替我解決了令人困擾的大問題哇！作為謝禮，今天就由我請你們喝奶茶吧。」
「好呀~」日世裡與水野齊刷刷的笑著點了點頭。
「誒，那，請日世裡君帶我去換衣服吧。」小野芋子親熱的一手一個挽住日世裡與水野兩人，向門外走去。
「真是的，水野君不用這麼客氣啦~」
佐藤難以置信的睜圓了眼睛，瞪著三人親親熱熱並行的背影。
突然，小野芋子狀似無意的回過頭來，朝著佐藤挑起一邊唇角嘲諷的一笑。
【笨蛋，和人拉近關係的方式不是率先施恩於她，而是放低身段用無關緊要的小事有求于對方啊！
讓對方充分享受到「輕輕鬆松幫助到他人」的快感，得意洋洋之餘，就會不知不覺的將被幫助者劃到「自己人」的圈子裡了。
所以，這一次的「搶奪學妹之心」對戰，是我贏了喔~】
第15章 園藝的憂鬱
章十五
奶茶店中。
三位國中女生坐在臨街的座位上說笑著。
「誒，我們社的佐藤君和幸村君是同班同學？」
身上套著日世裡那件略顯寬大的校服，小野撇著嘴，輕輕搖晃著杯中的吸管。水野司提供的這條資訊，令她聯想到了一些什麼。
【那麼說，她一定和那個女人也認識嘍。】
果然，日世裡緊接著一臉豔羨的接腔道，「對了，佐藤君和三年級的級花風見學姐是好朋友，經常見到他們兩人在校園裡形影不離呢。真是好羡慕呐，風見學姐那種標緻的不得了的大美人，那麼美麗的眼睛，白嫩的肌膚，飄逸的長髮……誒~~~如果我能有風見學姐一半的漂亮就心滿意足了啊……」
圓滾滾的日世裡說著，抱緊了手中的奶茶杯，眼中寫滿了憧憬與嚮往。
「日世裡有自己獨有的可愛啦，不用去羡慕別人呢。」小野稱讚道。。
「誒……真的嗎？」聞言，日世裡圓圓的臉上浮現出兩抹紅暈。「小野君不會騙我吧~」
「日世裡真的很可愛啦~不要這麼沒自信嘛！」笑容甜美的水野司伸出手在好友的臉上憐惜的捏了一把。
「是啊。要相信自己，日世裡君。」小野誠心誠意的應和著。
【因為，風見七帆那個虛情假意的女人才沒有什麼值得純真少女嚮往的呢。
就像自己今天被潑墨水放圖釘的事情，恐怕跟風見還有這個佐藤脫不開干係吧！至少也是她們那幫人中有人做的。這樣陰險的女人，根本不值得被喜歡。
風見七帆的好友佐藤麼……哼，就從你開始吧！】
「怎麼這種表情，發生了什麼好事嗎？」
晚上照例在幸村家中補課時，時不時陷入自我世界發出一兩聲詭異笑容的小野，令在一旁看書的幸村不禁抬起眼略感好奇的詢問。
「啊，哈哈，沒什麼，我們繼續讀書吧。真奇怪，柳君怎麼還沒有到啊。」小野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焦慮的向門口張望著，該不會出什麼事情了吧，難道路遇劫色強匪？！被看中他文弱氣質的女流氓……
「蓮二今天在學生會加班處理文書，會稍微晚些到。」看著對面小野不知腦內了些什麼詭異內容那一臉促狹的表情，幸村歎息著搖了搖頭，這個沒正形的傢伙，「聽真田說你今天去參加社團活動了？」
「嗯。」回想起自己與早間社長鬥智鬥勇的情景，她的嘴巴不由自主的再次翹起來。
注意到小野的表情變化，幸村不易察覺的揚了揚眉，「什麼社團？好像很有趣的樣子。」
「喔。」小野收回思緒，低頭在筆記上劃了一筆，「天文社。還好吧，也不算很有趣。」
幸村合上手中的課本，注視著小野芋子，「早間良牙的社團？」
「咦！」小野芋子好奇的打量著這位熱門社團——網球社的部長大人。
【居然會知道這種冷僻社團的社長大名？這份體恤底層民情的淵博還真是令人意外與感動哇。】
「我和早間君是同班同學。」看出了小野的疑問，幸村解釋道，「怎麼樣，他沒有在社團分的問題上為難你吧？」
「沒有，那傢伙人很好對付的。」她嗤嗤的笑著，搖了搖手中的筆桿，得意的眯起眼睛，「既然是同班同學，幸村君也應該知道的吧，那個人有怎樣唯唯諾諾的性格。哼哼哼哼……」
小野那沾沾自喜的小家子氣模樣使得幸村忍不住眉心緊蹙，「早間君雖然看似好脾氣，但他絕對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糊塗。你還是不要得意忘形比較好，注意掌握好分寸，別欺人太甚了，小野君。」
「是，是。」小野敷衍的連聲應著，心裡滿是不耐煩。
【又來了，又來了，這個麻煩的說教狂！好煩。
好像全世界的真理都在他那裡一樣。
如果不是因為只有他知道自己的秘密，真想直接走開不理他啊。
相比之下，那位柳同學就可愛很多哇，又淵博又誠懇，問什麼讀書上的問題都有耐心的一一作答，別的事情從不贅言。
哪像這傢伙一樣，就知道滿口義正辭嚴！】
她皺著眉正覺得討厭，腦海中突然靈光一現，一個搗亂的主意湧上心頭。
【嘿嘿，就這麼辦了！】
小野良子得意的皺起了鼻子。
姍姍來遲的柳蓮二剛一進門，一句「抱歉」還沒來得及說完，便被小野芋子以超乎尋常的熱情的招呼著坐下。
將自己的椅子拉到緊貼著柳君身邊，小野芋子勤學好問的捧出歷史書，指點著戰國時代的部分詢問起來。
不覺有異的柳蓮二本著教書育人循循善誘的優秀教師好品質，非常耐心的一一給予指點。
幸村放下手中的書，在一旁側耳傾聽，時不時插上兩句討論。
就是這裡！小野眼睛狡猾的骨碌碌轉了兩圈，狀似不經意的將話題引向戰國史上德川家的那宗懸案，「說起信康切腹事件。池田本，建勳本及安土日記說法各有不同呢。」
「喔？」對於小野這老練專業的口氣，柳蓮二微感驚詫，忍不住多看了她兩眼。「這我倒沒有注意過。」
「安土日記裡，直接描寫信康『逆心』，家康主動報告信長公無需擔心。而池田本裡~~~~」
小野特意拖長了音，瞥了眼另一側的幸村，他的臉上果然只有一片茫然之色。
她心中暗爽，愉悅的繼續說下去，「池田本裡僅僅說信康『不慮』，家康將之軟禁起來。而建勳本裡乾脆提都沒提及此事啊。」
「嗯，安土日記應該是最古早的原本，內容應該是最翔實可靠的。建勳本的話，太田牛一忌諱家康這種說法也時有耳聞……」柳蓮二的興趣果然被提了起來，滔滔不絕的就此問題講述起來。
小野芋子在一旁附和著，每當柳蓮二看了看另一側幸村無趣的神色，生出中斷話題的打算，她便再扯起些「小瀨甫庵」「家忠日記」一類的東西再度勾起對方的興趣，甚至偶爾背出一段晦澀的古體原文，惹的柳蓮二驚歎連連。
這樣你來我往間，一個晚上的讀書時間便悄然逝去。
待到柳蓮二恍然意識到時間已不早時，幸村已經默默的坐在旁邊獨自看了半天的《園藝的技巧》。
「哎呀呀，不知覺間，竟已到此時，那麼幸村君，恕吾輩先行告辭。」裝模作樣的操著半通不通的古體，小野芋子拱著手向著幸村辭行。
「嗯，路上小心。」幸村從書桌旁站起來，仿佛沒有注意到小野的語氣，口氣依然溫和體貼。
嗯？小野略有些失望於幸村平淡無奇的態度，待到她看到桌面上攤著的那本書時，終於得意的高興起來。
沒記錯的話，那本《園藝的技巧》可是從兩個小時前便堅持停留在第三十頁上，一頁也沒動過呢。
【你就口袋裡裝石頭硬充大爺吧！幸村精市！】
「沒想到小野同學對戰國史有這樣的研究，委實令我有些意外了。」在門口分別時，愉悅的討論了一晚上戰國史的柳蓮二對小野感歎道。
正得意的沉浸在成功排擠了幸村君的喜悅中，小野隨口應道，「哪裡哪裡，我還要繼續向柳君請教呢。」
「嗯，我家裡稍有些古本藏書，小野同學有興趣的話，儘管開口。」柳蓮二仿佛很是興奮。
咦~
聽到這句話，小野敏感的動了動耳朵。
【這傢伙，莫不是已經把我引為知己了吧！
就因為討論了一晚上戰國史？
嘛，不過倒也可以理解，喜歡戰國史的人縱然多，但是肯靜下心來讀古體史書的怕是寥寥無幾，像我這樣還能背出一兩段的簡直就是奇葩了。
而更難能可貴的是，我可還是個女孩子呐~
Bingo！無意間竟然命中靶心，要趕緊根據「增進友誼三步走原理」，趁熱打鐵拿些問題來麻煩麻煩他！】
「那個，柳君。」小野喊住正要離開的柳，嘟起嘴，雙手搓弄著衣角，做出一副犯愁的扭捏少女模樣。「我呀，給電腦上資料夾加密之後不小心忘記密碼了。很犯愁呢，你知不知道這樣子該怎麼解決呢？」
「加密資料夾嗎？」柳蓮二抿著嘴巴思索片刻，「這方面我真的不擅長，不過我有個在東京的朋友對電腦資料之類的情報瞭解頗多，有機會我幫你問問他吧。」
「誒~那真是太好了。」小野芋子咧開嘴，笑的一派天真爛漫，與柳蓮二揮手告別。
轉過身正欲走回自家，背上突然敏銳的捕獲到一絲異樣的感覺。
她「嗖」的抬起頭，迅速盯向二樓的窗戶。
掀起的窗簾一角後面，果然有個黑色的人影正向這邊看過來。
幸村精市！
她狡黠的呲著牙，沖著尚未來得及放下窗簾躲起來的對方粗暴的比了比中指。
【哼哼，其實我是故意的又怎樣~氣死你咧~啦啦啦啦~】
咧開嘴惡毒的一笑，她迅速向自家逃竄去。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3-7 20:31
第16章 柔軟的憂鬱
章十六
打開被霧氣弄的濕噠噠的洗浴間玻璃推門，小野芋子一邊哼著不成曲調的自創歌曲一邊用幹毛巾粗暴的揉著濕漉漉的頭髮走出來。
呐，洗完澡真是整個人都清爽了。
最近諸事都順利的令人難以置信，穿越以來的生活也越過越舒坦，與次相比，偶爾一次儲物櫃被暗算之類，都只算是無傷大雅的小事了。小野芋子正處於最近一段時間以來，身心最通暢愉悅的狀態裡。
前陣子忙於複習功課，對於「原本的小野芋子的形態」這一塊的調查大大放鬆了。
既然柳君答應幫自己找尋破解資料夾密碼的方式，自己也要趕緊把調查工作趕緊揀起來呢！
久違的電腦君！我來了！
小野歡快的撲向書桌上那個方方正正的大傢伙，冷不防眼前一黑，「叭」的跌倒在地板上，四肢著地來了個結結實實的狗啃泥。
「誒呦喂。」劇痛之下，意識清醒過來的她一臉苦兮兮的揉著摔的生痛的胸部，嘴裡忍不住的哀鳴。
雖然不算大，但這個軟軟的倒楣地方畢竟還是整個身體上最突出的地方，比下巴還率先著地。
這種時候，那種無法與人言說的鑽心鈍痛還不是最讓人難過的，最糟糕的莫過於，這種事情會讓人直接懷疑自己的智商。
「摔到胸部了！」
怎麼聽，都讓人覺得是最蠢的笨蛋才會犯下的失誤。
過了好半響，小野才哀怨的扶著椅子腿慢慢站起身來，一隻手仍緊緊的捂住自己的胸部。果然不該太過得意忘形的在霧氣氤氳的浴缸裡泡了那麼長時間，結果暫時性腦缺氧導致摔了這麼慘烈的一大跤。
她一臉木然的在椅子上歇了好半天，才終於緩過痛來。帶著已經被這一跤摔的淡定了許多的心情，翻起了電腦裡的資料。
【不過，之前那幾天裡，能查看的基本已經都調查了吧。還會有什麼遺漏的角落嗎？】
她不抱希望的在電腦中隨手點擊著。不知不覺間，竟點開一篇原本的那個小野芋子珍藏的穿越文看了起來。
雖然是老套的題材，不過之前那位前任君的品味倒還不錯，整個故事跌宕起伏很是吸引人。等到她回過神來，時間已經很晚了。
小野關掉視窗，打算去洗把臉之後就爬上床睡覺。
【嗯？等等，似乎還有個死角】
小野芋子腦中突然靈光一閃，手下一刻不放鬆的按兩下打開了上次漏過去還未檢查過的系統磁片。
一個個資料夾尋找過去，直到盯了太久電腦的眼睛都開始發酸，也沒找到什麼可疑的東西。
果然已經沒有什麼值得調查的了。
她隨手點了下系統磁片裡還未審查過的最後一個資料夾，打算匆忙流覽一遍後就關上電腦，先去廚房搞杯果汁來喝喝，再去洗臉刷牙休息。
最後的一瞥之下，一個名為《片段》的文檔吸引了正在腦內盤算著喝哪種果汁的她的目光。
打開來，裡面是些私人文字記錄。
重要證據捕獲！
看到裡面出現的熟悉的名字，她的心情突然激動起來。
果斷的放下滑鼠，她毅然決然的先跑去廚房搞了杯果汁回來，一邊慢慢的喝著一邊愉悅的觀賞著文檔裡面的內容。
奇怪的是，內容中所記錄的，不是原本那個小野芋子自己的生活，也不是所謂她暗戀的幸村精市。
裡面滿滿的是關於同班那位真田君的片段，若要說起來，稱之為「真田弦一郎觀察日記」也不為過。
這……
她突然想起了和水野聊天時聽說的事情。真田和幸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發小，又是同一間網球社的互相支持的部長與副部長關係。兩人一直非常密切，午休時間總是一起吃飯活動。
【原來是這樣！】
小野恍然大悟。
【之前的小野芋子暗戀的並不是幸村精市，而是這文檔裡的真田弦一郎君吧。
那兩人總是一起活動，加之幸村又是著名的學園王子型人物。總是悄悄在旁邊默默的癡望著真田君的那位前任君，因而被周圍人誤認為喜歡的是幸村了吧。
嘖嘖，我就說嘛，那個小氣吧啦的假笑臉有什麼好喜歡的。
說到真田君的話，看似嚴厲不近人情，但其實對自己挺不錯的，倒是個好人呢。】
小野芋子心目中那位前任君的形象稍稍高大起來。
【不過即使是這樣，從文檔的內容看，那位元前任君比起暗戀者，更像是個偷窺狂呢。】
想到這裡，她不禁再次憂傷起來。
【好歹是這具身體的前任，那位小野同學，你怎麼可以這麼猥瑣呢，連帶著我這無辜的繼任者都覺得羞恥萬分呢。】
她將整篇文檔再次流覽了一遍，記下一些可能有用的資訊後，心滿意足的關掉了電腦。
頭天晚上發現了自己身體的前任君並不喜歡幸村這一真相，小野芋子一早起來便覺得神清氣爽通體舒暢。
「早啊，小野君，心情不錯嘛。」照例等在小野家門口的幸村如沐春風的微笑著同她打著招呼。
【嗯？！自己昨晚剛剛惡整過他，不知道會被怎樣報復呢。】
小野芋子頓時警覺起來。
然而從幸村的臉上看不出一絲異樣，他神情爽朗的仿佛兩人之間不曾有過一絲芥蒂一般。
【咦，這傢伙真的不記仇嗎？】
小野芋子搖搖頭，決定不去思考這個問題。
她的心中正滿溢著得意感，恨不能將自己昨天的重大發現即時通告給面前的幸村，告知他，前任的小野芋子其實根本不喜歡他。
不過，她最終還是吞了口唾沫，把幾乎已經在唇邊徘徊的話努力咽回了嗓子裡。
雖然面前這個人沒什麼可怕的，但少女特有的直覺警告著她不能輕舉妄動。
「早啊~」她也有樣學樣，用如沐春風的笑容回敬回去。
微微愕然後，幸村恢復一貫雲淡風輕的表情，轉身向前走去。
「呐，幸村君。」
「嗯？」
小野快走幾步趕上幸村，本打算同他商量一下，今後不用等自己一起上學了。畢竟現在她已經認得路了，還做這種吸引人眼球的事情只能招來嫉恨。但思及幸村畢竟掌握著她的秘密，況且她現在還要在幸村家裡接受柳君的一對一教學，提出這種要求，似乎有些忘恩負義了。
還是等他主動提出吧。
於是話到嘴邊又變成了，「早間社長的事情，你知道些什麼嗎？」
「早間君？」幸村稍顯詫異的揚了揚眉，隨即想起了這回事，「他是常年佔據年級第一的人。愛好是讀書，大概各類型都涉獵一些，不過因為他不愛同人說話，所以究竟有多淵博的知識，沒人知道。」
「嘛，就是個死書呆吧。昨天社團活動的時候也是，定了個什麼大而化之的『吸血鬼』主題，結果搞的像讀書討論會一樣，更可笑的是，連……」
抱怨連連的小野突然驚恐的捂住自己的嘴巴。
【糟糕，差點把水野司也在天文社的事情抖出來了，那個女孩子可是再三叮囑過自己不能告訴幸村君的。好險！】
「嗯？」幸村回頭看了眼戛然而止的小野，見她沒有開口的打算，便不再追問。
到了學校，小野故意磨磨蹭蹭的不打開儲物櫃門。隔著兩排櫃子的幸村收拾完自己的東西，體貼的沖小野揮揮手示意他去轉角處等她。
眼看著幸村的身影消失在最後一排鐵櫃後面，小野這才小心翼翼的打開自己的儲物櫃。
初步看起來沒什麼異樣。
她伸出手試圖撥開放在裡面的練習冊，又想起什麼，轉身在包裡摸索著，掏出一杆時下女生之間流行的超長羽毛筆，捏住筆尾，在櫃子裡小心的挑撥著。
一團黑黑的物體突然映入她眼簾。
【果然！
啊！啊！啊！
居然放了堆死蟑螂進來！超噁心啊！
這些混蛋！】
她從書包裡翻出兩張用過的草稿紙，對折。上半身努力後仰，鼻子避的遠遠的，忍著噁心用一張草稿紙將那堆噁心的死蟑螂掃到另一張紙上。
小心翼翼的避免碰到那堆噁心的東西，小野將稿紙團起來，裡三層外三層的用草稿紙包起來。這才松了一口氣，捏起那團東西，丟到不遠處的垃圾桶裡。
【只是這剩下的東西難以清理啊……
練習冊只能扔掉了，但蟑螂躺過的櫃子，嗚哇，想想就糟心！
暫時不能放東西進去了！
午休的時候去化學教室里弄點酒精來消毒好了。】
小野忍著嗓子眼中的反胃，合上櫃門。
想起幸村還在等著自己，她慌忙小跑著向樓梯口跑去。
「不好意思，櫃子裡塞的太亂了，找東西很花了一陣功夫。」小野忙不迭的跟幸村賠著不是，讓他等了這麼久，連一貫自我中心的小野都覺得頗為不好意思。
但幸村並未就此說什麼，只是一臉平靜的端詳著她。
「幹……幹嘛？」被那仿佛能夠看穿一切的目光打量的渾身不自在，小野忍不住出聲抗議。
一抹奇異的微笑漸漸浮上幸村的面容，「沒事，走吧。」
第17章 冤家的憂鬱
章十七
雖然裝出一副淡定的模樣，但是連續兩天遭遇「儲物櫃殺機」，饒是覺得這種欺負人小把戲的本質實屬無聊的小野芋子，也無法繼續淡漠的無動於衷了。
【有沒有搞錯！
蟑螂！蟑螂啊！一大群蟑螂啊！
再這樣縱容她們下去，不知道還會有什麼噁心的東西出現在自己的儲物櫃裡！
這次絕對要反擊！】
她恨恨的敲著鉛筆盒。
刺耳的聲響吸引了周圍同學們的目光。
【看什麼看！】小野惡狠狠的掃視著周圍，以眼殺人。【沒見過躁狂症嗎！】
她悻悻的從包裡掏出飯盒，用力的踏著步子跑出了教室。
「小野同學好像心情很不好呢。」望著小野消失在門口的背影，柳生推了推眼鏡。「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真田？」
莫名其妙被問到這個問題的真田，奇怪的看了眼自家紳士，「不要關心無聊的事情。」
通往頂樓天臺的外部樓梯位於走廊盡頭的鐵門後面。
正快步走向鐵門的小野冷不防的被從走廊側面廁所裡走出來的兩個人嚇了一跳，幾乎撞了個滿懷。
風見七帆！
小野芋子不禁要感歎「冤家路窄」這個詞的精准程度。
【正好，我可還有筆帳要跟你算呢。】
從那次圖書館事件之後兩人便再沒有這樣正面相遇過。猛然間面對面撞見小野芋子，風見七帆也是頗受驚嚇的模樣。
「小野同學。」風見猶猶豫豫的喊著她的名字，神情間很是歉疚。
【歉疚？】
小野芋子心中冷冷一笑。
【這位風見同學善良弱氣的聖母偽裝還真是完美呢，這高深的演技真是令我都想拍手稱讚了啊。】
小野正要回敬過去，旁邊的女生突然忿忿的插話，「小野芋子，把我們風見推下噴水池之後，居然還能腆著臉在幸村君身邊打著轉造謠。真是讓人懷疑你的臉皮究竟是什麼構造的！我告訴你，那些鬼話是不會有人信的！」
「佐藤！」女伴的義憤之舉令風見頗有些尷尬。
「嗯？」小野這才注意到了旁邊的那位是天文社的佐藤同學，她挑起一邊眉毛，「這話聽著真是讓人牙齒發酸呐，佐藤同學，幸村君就在那裡啊，羡慕的話，你自己也去打轉不就好了。」
「我可沒你那麼無恥！」佐藤恨恨伸出手，指著小野的鼻子罵道。「幸村才不會……」
「佐藤！」風見抓住佐藤的胳膊，「別這樣。我們回教室去吧。」
「風見你就是太好心了！」佐藤不忿的皺著眉，恨鐵不成鋼的望著自己的女伴。「這種死皮賴臉的纏著幸村……」
風見輕輕的搖著頭，截斷了佐藤的話，「不是這樣的。我們快回去吧，午飯會涼的。」
【嗯？】
小野芋子突然覺得有些詭異，風見那軟弱的態度若說完全是演技，反而顯得奇怪了。
【她好像真的很不情願被人提起「幸村」。
難道……】
小野芋子狡猾的眯起眼睛。
「好吧。」佐藤最後狠狠的瞪了小野一眼，摟著風見的胳膊向三年C組教室走去。
在與風見擦肩而過時，小野壓低了嗓門，耳語般的輕輕開口，「幸村這種藉口已經夠了吧，真正的原因不是真田麼。」
聞言，風見七帆漆黑而明亮的瞳孔瞬間放大。她微微頷首，抿了抿嘴唇，並不去看小野，「有些事情，不說出來比較好。小野君。」
「風見你在說什麼？」佐藤奇怪的回過頭來。
「沒什麼。」風見沖著女伴可愛的笑了笑，偏過腦袋，將軟軟的淺棕色長髮搭在女伴的肩膀上，「我已經迫不及待的想嘗嘗佐藤親手做的可樂餅了呢~」
……
【果然是這樣。】
小野坐在樓頂天臺上，一勺一勺的挖著便當機械性的往嘴裡填。
【如同以前的小野芋子喜歡的人其實是真田那樣，她和風見七帆起衝突恐怕也是因為真田！
不過，還真是讓人意外呢。
雖然是個陰險的傢伙，然而不得不承認，單看外表，風見七帆實在是難得一見的大美人。
這樣的美人居然不喜歡幸村那種現今審美正流行，連我都忍不住偶爾心裡蕩漾一下的面容姣好清秀的美少年。而是看上了真田弦一郎這種嚴肅無趣的好似鐵板一塊，長相又老成的男人，嘖嘖，令人難以想像啊。】
小野芋子放鬆身體朝向天空伸展著下巴，輕輕搖晃著懸在半空的雙腿。
【居然有種想讚賞下此人眼光的衝動了呢。】
不過，讚賞歸讚賞，儲物櫃的帳可還沒結清呢。
下午下課後，小野拎起一個礦泉水瓶走去儲物櫃，裡面裝著從化學社里弄來的酒精。
將酒精倒在衛生紙上，她苦著一張臉，嫌棄的小心捏著羽毛筆的末端，用另一端戳著衛生紙，在櫃子可能弄髒的地方細細的擦了起來。
來回擦了四五遍，用掉了半瓶酒精，心中的噁心反胃感終於稍有減輕。
小野滿意的打量著煥然一新的儲物櫃。
【不過，要杜絕此類悲劇的繼續發生，還是要從根源上解決問題呐。】
她拍著被什麼東西塞的鼓囊囊的書包。
【就靠你們了哇。】
推開天文社大門的時候，小小的房間裡只有早間社長一個人安靜的坐在正中間的椅子上。
傍晚的夕陽從髒兮兮的窗口照射在他的身上，給他周身都鍍了一層薄薄的金。
仿佛不小心闖入了不該打擾的世界，小野有些尷尬的站在門口，一時進退不得。
聽到動靜，早間社長抬起長長的睫毛，淡淡的朝她瞥了一眼，扯了扯嘴角，「小野君，來了啊。」不等小野回答，他便再度低下頭去，繼續翻看著膝蓋上放置著的那本筆記本。
「啊，那個，早間社長你在準備今天社團活動的內容嗎？」小野撓了撓鼻子，自然而然的拍起了馬屁，「早間社長這麼認真負責的態度令我受益匪……」
早間再度抬起眼睛，「小野君？」
「早間社長有何賜教？」她裝出畢恭畢敬的模樣。
「不用在意。」
早間沒頭沒尾的冒出的這句話，令小野芋子心中警鈴大作。【他是什麼意思！】
「我知道……你覺得社團很無聊，不需要……為難自己做出合群的樣子……」早間扯了扯嘴角，用他那特有的慢吞吞腔調說道，「就當……呆在這裡……混社團分好了。」
這個並不算熟悉的男生突如其來的拋出「善意」橄欖枝，使得一直緊繃著防禦神經的小野芋子一時適應不良。
【自己好像一直都在得罪他，從來沒做過好事吧，居然給予自己這樣優厚的待遇，他在打什麼主意？】
只是，小野芋子苦苦思索半天，也無法從自己身上找出什麼值得這個人利用的部分來。也許對方真的只是單純的善意吧。她最終不得不勉強說服自己接受如此結論。
「誒，小野君到的好早！」
水野司與日世裡的到來打破了小小房間內流轉的尷尬氣氛。
「啊，今天最後一節是體育課，下課比較早。」
「呐，小野君~」眼睛小小的日世裡雙手撐著下巴，「你喜歡讀什麼類型的書？」
「啊……」小野芋子咬著手指望天，「小說……還有……歷史類的書吧。怎麼突然想起來問這個？」
「今天中午我在圖書館看到小野君借了很多書，厚厚的一大疊。」日世裡小臉胖呼呼，笑起來煞是可愛。「小野君好專注的樣子，日世裡喊你名字打招呼，你都沒聽見呢~」
「呵呵，那還真是對不起啊。我之前在圖書館幫過忙，那時候喜歡上了看書呢。說起來，我們今天的主題是什麼？」小野芋子慌忙打著哈哈慌忙把這個問題繞了過去。
一直專注於筆記的早間社長，不知何時抬起眼，好奇的看著這邊。
……
「早間社長再見~」「水野君，日世裡君再見。」早間社長剛宣佈今日社團活動結束，小野便迫不及待的拎著書包向外沖。
「……再見……」
「誒，小野君真的不要和我們一起去逛街嗎？」水野殘念的最後掙扎著，「上次去的那家店今天會上新款呢。」
一個急刹車在門口停下，小野匆忙的拒絕著，「不了，我去網球社找幸村君有點事情。」
日世裡表情微妙的側目看了看水野司。
水野司的表情並未因此發生什麼變化，「誒，真是可惜呢，那我和日世裡先去看看，有好玩的東西的話，就通知小野君喔。」
「好的~:」小野在耳邊做出模擬打電話的姿勢，「手機聯繫。」
笑眯眯的同女孩子們打完招呼，邁出天文社大門的小野芋子瞬間收起笑容，換上嚴峻的表情。
一路匆忙跑到網球社，截住剛剛運動完畢正背著網球袋走出來的幸村和柳蓮二。
「啊……究竟今天又是誰惹到部長了啊……累死了……」
「算啦，正選們□□練的更慘啦……我們已經算走運了……」
「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啊……部長超可怕……」
三三兩兩的部員們從旁邊經過，叫苦連天的抱怨聲傳入她的耳朵。
她看了看滿臉疲態仿佛剛被霸天虎殘酷摧殘過的柳蓮二，又看了眼神情爽朗如沐春風的幸村。
【得……得罪他的人，莫不是我？】小野突然產生了一種微妙的自覺性。
【網球部的部員們，我對不起你們，我不該隨便排擠幸村君的！】
初次意識到幸村也有可怕一面的她小心翼翼的面向幸村，拿出自己十二萬分的禮貌，「對不起，幸村君，我今天晚上有些私事要忙，請問，補習可以請一天假嗎？」
看著急急忙忙跑來還喘著粗氣的小野，幸村朝「老師」柳蓮二望去，見對方一副「全由你決定」的茫然表情，便微笑著答應下來。
「等等，小野君。」幸村突然喊住正欲跑開的小野芋子，「明天早上我有些事情，要先走一步。」
「哦，好好。」小野爽快的應著。反正自己早就對和這個人一起上學覺得很麻煩了，他能夠主動提出真是太好了。「我一個人走就可以了！再見，幸村君！」
第18章 智商的憂鬱
章十八
「啊，好難……」小野困擾的撓著頭，「就沒有什麼比較簡單的裝置嗎？」
地上扔滿了潦草的塗畫著亂七八糟線條的草稿紙。腳邊扔著一個鼓囊囊的紙袋，裡面裝著剛從五金店裡買來的齒輪，傳送帶等物，這些不算便宜的東西幾乎耗盡了她積蓄的零用錢。
為了對付偷偷打開她的儲物櫃放進惡作劇東西的人，她打算在櫃門上設置一個裝置，在那人打開門的瞬間，彈射出東西攻擊對方。
「柯南裡面那些運用機關的案件明明看起來都是那麼簡單就能達成。為什麼實際操作起來這麼麻煩……果然連犯罪都需要高智商麼？！」她痛苦的面對著桌面上厚厚一堆手工機械入門之類的書。
「呸，我小野芋子明明人很聰明的！絕對不比那些輕易被發現的犯罪者差！他們一定都是經過無數次失敗的規劃才終於設計出了那些設置結果還被偵探發現了的笨蛋。連他們都行的事情，我也一定可以的！要努力啊，小野芋子！」
然而自我安慰式的鼓勵對於解決問題並沒有真正的幫助，小野芋子糾結了一個晚上無果後，只好鬱鬱的睡去，期待著在夢中可以突然靈光一現。
第二天早上，夢中只得到了糨糊一片的小野打開家門走出去，並未像往常般見到那張總是等候在門口的笑臉。
她這才想起幸村昨天說過的話。
不知為何，慶倖之餘，心中竟隱隱有些失落。
【這樣算是實現了自己一直以來的願望，簡直可喜可賀，怎麼會失落。
不可能不可能啦~】
她猛力甩甩脖子，將這些莫名的感觸統統甩出腦袋。櫃門上機關的問題還沒解決，頭痛的事情那麼多，哪裡有時間想這些事情。
照例小心翼翼的打開櫃門，撥開放在裡面的筆記本。
今天的手法原來是塗膠水嗎？她直接將櫃門關上，反正裡面放的只有作為誘餌的筆記本，且讓對方囂張兩天好了，等機關完成的時候，就有對方好看的了！
午飯時候，小野照例拿著飯盒上去頂樓天臺。
雖然現在班級裡已經沒有再出過針對她的欺淩事情發生，但之前畢竟曾被排斥過，再加上沒有以前記憶的她始終不由自主的對周圍抱持著一種疏離的防禦感，想要心無芥蒂的相處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至今，除了禮貌性的問聲「早安」或是收發作業的招呼，從不參與班級內八卦討論的小野仍沒在班裡交到朋友。
「唉……眾生皆醉唯我獨醒。」中午時分，她總是俯視著整個校園，在屋頂花園不會說話的植物們陪伴下享受著在天臺上孤獨的午餐時光。
這天中午，總是靜靜矗立在那裡的屋頂花園卻似乎與往常有些不同。
感覺到奇異的微妙感，小野一邊吃著便當，一邊時不時回頭打量著。
終於，她發現了這種感覺的來源。
平時中午時分總是關閉著的玻璃花房的門正靜悄悄的敞開著。
小野好奇的朝裡面探了探腦袋，大盆大盆的綠色植物錯落的置於高高低低的架子上，沒有人在。
晌午是不能給植物澆水的，這個時間段，照顧花草的人並不會出現在這裡。
大約是園藝社的人忘記鎖門了吧。
她想了想，取下門旁的掛鎖，將玻璃門關上，畢竟是園藝社的心血結晶，被人溜進去搞破壞就不好了。
難得做了一次好事，小野的心裡不禁生出由衷的滿足感，她高興的哼著小曲離開了天臺。
下午第一堂課結束，C組班長來找真田。
一個人去上廁所的小野芋子途徑他們身邊時，一個熟悉的名字不小心飄入了他的耳朵。「幸村君不見了。」
咦！
小野好奇的躲到樓梯拐角處，偷聽著兩人的談話。
「手機和書包都在教室裡，人卻不見了？」
「對，發現幸村君沒來上課，鄰桌風見君還撥打了他的電話，可是手機卻放在桌洞裡沒有帶在身上。班上的同學們實在很擔心幸村君，托我來問下真田君，幸村君是否是去參加什麼活動了。」
「沒聽說今天有什麼活動。」真田搖搖頭，「幸村今天有沒有什麼異常之處。」
「說到這個，有件事倒是有些奇怪。」男生回憶道，「今天早上幸村君竟然穿了沒洗的髒衣服來上學。」
【喂……這也算異常?一個大男生，又是運動少年，穿一身汗臭的髒衣服什麼的不是很正常麼……】
小野默默的在心中吐槽，她豎著耳朵繼續捕捉消息。
「幸村君平時是非常注重儀錶的人，今次居然坦然的把胸口弄髒了一大塊的校服穿在身上。班裡的女生們還為此議論紛紛。」
「這……」真田也遲疑起來。「難道他是去洗衣服了？」
「可是這麼長的午休時間都過去了，也該回來上課了吧。」C班的班長顯得十分苦惱，「一貫遵守紀律的幸村君不是那種會翹課的人啊。」
「我去網球社看看，洗衣服的話，他應該不會去廁所那種人來人往的地方。」真田說完轉身就走。
「我跟你一起。」男生轉身跟上。
【洗衣服？
有水的地方？
沒人的地方？
等等，難道！】
「等一下！」小野慌忙從藏身之處跳出來。
「我知道，我知道有個地方！」
真田回過頭來，「小野君？我現在有事要忙，有問題的話稍後再說。」
「不，不。」小野忙不迭的搖著頭，「對不起，我偷聽了你們的談話，不過去網球社之前，有個地方一定要先查看一下。」
真田和C組班長都用奇異的表情望著她，「你知道些什麼？」
「屋頂天臺的玻璃花房。真田君，你能拿到那裡的鑰匙嗎？」
真田仿佛有些明白過來，他掏出筆記本，確認了一下園藝社社長姓名，「……相田社長。」
他點點頭，「說明緣由的話，應該可以。」
「問你們班園藝委員要不就可以了。」男生提醒道。
話音未落，小野便已嗖的一聲竄進班裡。
「新條同學。」
許久以來，她第一次在班級裡大聲的喊出了女生的名字。
「嗯？」曾經帶頭在籃球課上整過小野的三年A組園藝委員新條不解的看著竟主動與自己說話的小野芋子，表情微妙，「有什麼事情嗎？」
「請把天臺花房的鑰匙借我一下，有重要的事情。」
想必與她有過節的新條是不會輕易把鑰匙給她的，小野頓了頓，打算把真田的名頭抬出來，
「是真……」
「喏。」新條將一把鑰匙放在桌面上，「拿去吧。」
「誒，就……就給我了？」小野撿起鑰匙，仿佛有些難以置信。
「啊……」新條低著眼睛整理著鉛筆盒，看都不看她一眼，「如果出了什麼問題，反正我知道找你負責。」
「謝謝你，新條同學。你真是個好人！」小野如獲至寶的雙手握著鑰匙，迅速的飛奔出教室。
「少……少噁心了。」新條臉上止不住的抽搐著，看著小野的背影消失在門口。「怪模怪樣的傢伙。」
在兩個男生懷疑的眼光中，小野一路飛奔著沿著室外樓梯上到頂層。
她率先撲到花房前，打開玻璃門上的掛鎖，沖了進去。
「幸村君~你在這裡嗎？」在層層疊疊的綠色植物掩映中，小野一處一處的尋找著，「……誒？」
小野抓了抓頭，尷尬的轉過身去。「啊，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聽到聲音的真田趕到花房深處的水池邊，隨即發出一聲咆哮，「幸村，你在幹什麼！」
「曬衣服啊。」幸村笑容淡淡的，指了指掛在橫杆上的校服。
「你這樣公然裸……裸……」真田掃了眼背朝著這邊不停絞著手指的小野芋子，自覺羞恥的別開臉去。「成何體統。」
「因為校服外套和襯衣都脫下來洗了。」半裸著上身的幸村從容的答道，透過花房玻璃照射^進來的明媚陽光給他身上白皙的肌膚平添了幾分健康的光澤。
「好像已經幹了呢，今天的陽光很不錯。」幸村摸了摸衣角，從橫杆上取下襯衣和外套，從容的穿在身上。「深澤班長？」
「幸村君你沒事就好了。」深澤握住他的手，長舒一口氣。「你要是出了什麼事情，那些女生非……」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中午在這裡洗衣服，結果因為陽光太好，不小心睡著了。」幸村笑著截住了對方的話頭。
「太鬆懈了！」真田憤然吼道。
「是，我自願領罰，真田委員長。」幸村在句尾加強語氣，仿佛特意強調真田的風紀委員長身份。
【原來是睡著了……
等等。
剛進來的時候，坐在那裡的幸村分明是醒著的。
花房的門被人從外面鎖上了，他不會不知道。】
小野神色複雜的看著幸村。他嘴角噙著笑，目光從她身上流過，並未多做停留。
【他知道的！
只是不想多做追究麼？】
被保護了啊……
小野緊緊的抿起雙唇，盯著一臉淡然的欣然接受真田斥責的紫發少年。
發洩完怒火，真田終於注意到時間，「糟糕，上課要遲到了。」
幾人匆忙轉身向外走去。
【「小野君，你就這麼習慣於把責任都推給別人麼？」】
幸村曾經說過的話在她耳邊迴響起來。
【那個人他……幸村他正在心裡看不起我吧。
「反正她不會敢承認的，多說無益，自己擔責算了。」
所以，才輕易讓我逃掉了。
喂，小野芋子，你真的想做那種沒出息的窩囊廢嗎？
連自己犯的錯都讓別人來承擔的縮頭烏龜嗎？
……
可自己算是有過「前科」的人。
這次的受害者又是跟風紀委員長真田關係密切的幸村。
承認的話，會被怎樣嚴厲的制裁，不用想也猜的到。
反正幸村已經主動認錯保護了自己，不如就這樣……】
「小野君，不走嗎？要遲到了。」幸村回過頭，奇怪的看著低著頭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小野芋子。
【可是。
在這裡逃掉，就是徹徹底底的敗北了。
再也不會有重新站起來的機會了！
幸村正看著呢，下定決心吧！】
「喔，喔。」小野最終不再多說什麼，慌慌張張的追了上去。
下樓梯時，小野不停的拿眼去偷看幸村。
他的嘴角始終噙著一絲淡淡的笑容，在此時的小野看來，竟是如此的刺眼。
仿若嘲諷。
【可惡……】
「喂。」落在最後的小野突然低低喊了一聲。
三人奇怪的回過頭突然停住不走的她。
真田嚴肅的催促著，「小野君，快些走，要遲……」
「對不起！是我做的！」杵在原地一動不動的小野芋子仿佛用盡全身力氣一般突然吼出來。
「誒？」
「是我在午休的時候，把敞開的玻璃門關上的。對不起，沒有好好確認裡面有沒有人，就擅自做了這種事情，害的幸村君被關起來缺席了下午的功課。」
小野低著頭，緊緊的皺著眉，心驚肉跳的等待著即將到來的狂風驟雨，聲音聽起來微微有些發顫，「所以，懲罰的話，由我一個人來領受就可以了。」
「呵呵，沒關係，是我自己沒注意。」最初的愕然後，幸村不在意的擺了擺手，「跟小野君沒關係的，不用那麼歉疚。」
「我早就知道了。」真田頭也不回的繼續向外走去。「但是，午休時間擅自在花房洗衣服，造成的後果只該由幸村自己承擔。」
「嗯，其實那種事情，看到小野君找到幸村君的時候就能明白了呢。」深澤班長淳樸的笑著附和道。
「呐，真田君還真是嚴厲呢，不給我任何找藉口的機會。」幸村微微聳起肩膀爽朗的笑起來。「風紀委員長已經下了結論，那麼小野君，別想那麼多了，去上課吧。」
「……」
望著三人走開的背影，小野楞了楞，跑起來追了上去。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3-7 20:32
第19章 大人的憂鬱
章十九
「不高興？」無意間瞥到身旁陰鬱的掛著一張臉的小野，幸村奇怪的問道。
「……怎麼高興的起來……」小野翻著白眼，「你們都把我當白癡耍呐。」
「怎麼這樣說？」
「你們明明全都心知肚明，卻裝作不知道，看著我一個人傻兮兮的為了要不要說出真相心理鬥爭了半天，你們就是在看我笑話吧，你們……」
小野越想越覺得不爽，好不容易以為自己做了件好事，結果反而闖了禍；好不容易決定自己做的事情自己勇於承擔，結果別人根本不需要自己的答案。
「呵。」幸村唇邊浮起一抹微笑，「但那確實不是小野君的責任啊。」
「又在說漂亮話。」小野低著頭，聲音悶悶的，「本來就是我把你鎖起來的錯，你少在那裡耍帥了，這種同情式的安慰我才不需要。」
「嘛，真要那麼說的話，確實如此。」幸村語氣略帶戲謔，「那麼小野君，你準備怎樣承擔責任賠償我因為缺課而導致的信用損失呢。」
「喂，我都已經認錯了！」小野芋子猛的抬起頭忿忿然，「別那麼小氣好不好！」
幸村爽朗的笑了起來。
「笑什麼……」小野彆扭的轉開眼睛。
「呐，不說出來是因為我相信啊。」幸村突然微笑著開口。
「什麼？」
「因為我相信……」幸村斂起笑容，眼神堅定的望著她正色道，「小野君會自己說出做過的事情呐。」
「我……我……才不信呢……明明一直鄙視我，別以為我不知道……」雖然嘴上仍然這麼強著，但此時小野的心裡湧起的不是往常的抵觸，而是一種奇妙的愉悅感。
或許，可以稱之為「被信任的幸福」？
小野咬著手裡的鉛筆末尾，回味著幸村最後那個認真而肯定的表情。
【切，我才沒有這麼容易就感動呢。
只是……
真的有些想要試著回報呢，去相信願意信任我的人。】
坐在灑滿金色餘暉的教室裡，小野芋子終於感受到了四月陽光的溫柔。
下午放學後，照舊是天文社那頗有些無厘頭的社團活動。
這次的社團主題是「彗星和災難」，對此毫無興趣的小野芋子安靜的坐在早間社長旁邊裝作在聽的樣子，手裡拿著包著封皮偽裝成筆記本的《平家物語》。
歸還《安土日記》以後，圖書管理員山南先生便半是推薦半威脅的將《平家物語》塞到她手中，每天的午休時間，總會用各種理由將她叫去，考問最近的讀書情況。不但有書中內容問答，甚至還出現了山南先生手寫體的「平家物語知識考卷」。
而稍有反抗，說明自己最近功課什麼的很忙無暇讀這些，便會被一臉肅穆的山南先生以慈悲的目光凝望著，「要不要告訴教導主任，小野君趁整理圖書期間擅自超期借閱典藏書籍的事情呢……」
【喂，那本《安土日記》分明是你自己塞給我說不用急著還的好嗎？】雖然心中忍不住吐槽，但看著山南先生堅持面帶微笑的頑固表情，她便懂得了多說無益。
【大人們都是這個樣子！總用他們那種近乎無恥的方式強迫你，還要冠上「為你好」的名頭。】她無奈的搖著頭。
然而這書還是要讀的……可是回家後的時間又被寫作業和設計儲物櫃機關占滿了。反正早間社長會心照不宣的裝作沒看見，小野便堂而皇之的把社團活動當做了讀書時間。
「早間社長再見，小野君再見。」
「喔，再見~」
好不容易等到活動結束。小野將《平家物語》小心的放好，提起沉沉的書包匆匆向外走。
突然手中一輕。
書包的提手斷開了，裡面裝的滿滿的書撒出來一地。
房間裡只剩早間社長還在慢吞吞的整理著書包。聽到聲音，他放下手裡的筆記本走過來，欠下身體，幫著小野將散落的書一本本揀起來。
他好奇的看了眼那本《生活中的小機關》，沒說什麼，便遞還給了她。
將書包收拾好，小野試圖將斷掉的提手重新系起來。
「我有針線。」早間社長不知何時掏出一包針線遞過來。
「謝謝……哦……可是……」雖然一貫臉皮厚，但小野芋子實在無法坦然的，將自己作為一個女生居然不會用針線這件事情說出來。
「我會縫。」早間社長的情緒似乎沒有任何變化，他理所當然一般接過小野手中的書包，細心的縫補起來。
居然讓一個男生幫自己做針線活，自覺女性尊嚴蕩然無存的小野窘迫的連一句緩解自身尷尬的俏皮話都說不出來了。
她安靜的坐在旁邊，看早間社長低著頭，專注的穿針引線。
「好了。」
早間打好最後一個結，用力扯了扯包帶。「下次不要放那麼多書進去。」
「謝謝。」小野一改往日的吵鬧，平平淡淡的道了謝。
早間偏過頭，很是好奇的瞪大了眼睛望著她。
時間已經不早了，整個校園裡空蕩蕩的，幾乎看不到人影。
小野和早間一路相對無言的並行著。
突然，她仿佛看到了什麼令人在意的事情般睜圓眼睛。「那個，早間社長，我有東西忘在教室裡了，你先走吧。」
「喔……那……我等……」
「不用了！你快走吧，再見，明天見。」小野擺了擺手，匆忙向教學樓跑去。
她輕手輕腳的竄進教學樓，悄無聲息的跟蹤著前面那個熟悉的人影。
人影突然在一排櫃子那裡停下來。
躲在拐角處的小野吃驚的發現那裡竟是自己的儲物櫃。
她震驚的看著對方打開了她的儲物櫃。
大開的櫃門擋住了她的視線，究竟在做什麼，她心裡十分焦急，努力的伸長脖子，試圖看個仔細。
「咣啷。」
不小心撞到的垃圾箱倒在地上發出了巨大的聲響，在空曠的教學樓裡靜寂的回蕩著。
「誰！」對方厲聲喝道，隨即快步向這邊走來。
她飛快的逃跑了。
透過下方的透氣橫欄，躲在別人儲物櫃裡的小野芋子看到那雙YONEX運動鞋在櫃門前停下。
捂著胸腔中緊張的劇烈跳動的心臟，小野緊緊的抓牢自己，連一絲最微弱的呼吸聲都不敢發出。
也許不過是幾秒鐘的時間，但在她感覺，就仿佛等待世界末日降臨前那樣的漫長。
在幾乎令人窒息的等待中，運動鞋與地面摩擦發出的響聲終於漸漸遠去。
小野終於大難得逃的長舒一口氣，放開快將胳膊抓破了的手，在小小的儲物櫃裡，放鬆了自己已經幾乎僵硬的身體。
【居然是他。】
不用照鏡子她也清楚的知道，自己現在的臉色一定比得知敦盛之死的平經盛還要慘白。
【這種時候居然還在想平家物語麼……】
小野自嘲般的扯動著嘴角，卻只嘗到一絲苦澀。
【因為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幕後的黑手竟然是那個人啊。
不過，之前就覺得奇怪，明明所有的風潮都已經平息下去，卻在段考後再度出現這種事情，而且比起之前不痛不癢的譴責或好奇，竟升級成了涉及身體上的攻擊。
果然是不同的人做的。
可是，表面上待自己那麼友善，背地裡卻這樣陷害自己。
這麼大費周章究竟是為了什麼？
幸村精市！】
徹骨的寒意從緊貼在冰冷鐵皮櫃壁的皮膚傳來，慢慢滲透進整個身體，她感到自己連身體裡的血液都涼了下來，忍不住努力的抱緊自己，試圖獲取一點點的溫度。
「哼，我才不在意呢，因為我從未相信過你啊。」
只要能夠驕傲的叉著腰輕鬆的說出這句話，就會重新平靜下來，像從未受過傷害那樣。
可是這一次，似乎無論如何也無法用這句話來撫平心緒。
因為，這次是真真正正的相信過他啊。
【小野芋子，你這個白癡。】
躲在不知何人的儲物櫃裡，她的喉頭漸漸發出仿佛受傷小獸哀鳴般的嗚咽聲。
突如其來的亮光刺的她的眼睛一時睜不開。
打開的櫃門外，一個纖長的人影逆著光站在那裡。「你拿東西真的好慢。」
早間良牙保持著以往那副溫吞吞的模樣站在那裡，表情淡定的仿佛看到一個女生躲在儲物櫃裡是件稀鬆平常的事情一樣。
「哦。」小野粗暴的抹了一把臉上已經乾涸的淚痕，試圖從櫃子裡出來。「你怎麼來了。」
事實證明，長時間將身體蜷縮在狹小的空間裡，就會有兩條真理從天而降。
第一， 脊椎會因保持受壓力彎曲的狀態而酸痛。
第二， 腿腳會因長時間的供血不足而漸漸麻木。
於是，試圖旁若無人的從櫃子裡鑽出來的小野芋子就變成了腳下一軟，保持著縮成一團的姿態滾了出來。
「我也忘記帶東西了。」早間悠然的晃著腦袋，將手伸進小野剛剛從裡面滾出來的櫃子，取出一包東西。
「啊，對不起，我剛剛坐在上面了。」看到那包東西上明顯的鞋印，正嘗試著站立起來的小野抱歉的撓了撓頭，「我不知道這是你的櫃子。」
「沒關係。」早間拍打了幾下灰塵，把那包東西塞進書包裡。「走吧。」
兩人一路並行沉默無言。
「喂。」小野終於忍不住出聲打破這詭異的沉默，「你幹嗎不問我？」
「嗯？」早間奇怪的望著她，隨即恍然大悟般，「要我問你剛剛表白被拒的事情嗎？」
「你才被拒呢！」小野仿佛被蜜蜂蟄了一樣惱羞成怒的跳起來，「你這傢伙知道些什麼啊！」
「我看到你跟著……幸村君進了大樓，後來他出來了……你躲在櫃子裡哭。」早間慢吞吞的答道。
「喂，喂，就看到這些你就腦補我表白被拒嗎？」小野眼睛瞪的大大的，鼻尖上的毛孔因為憤怒而擴張顯得格外醒目。「拜託，不要看到這種只鱗片爪就以為自己看到真相了好嘛！」
「那麼，你所看到的，也未必是真相啊……」早間良牙一臉無辜的聳聳肩，雙手插在口袋裡，晃著腦袋繼續朝前走去。
「喂……」小野伸出去試圖抓住早間的手半途又無力的垂下來。
「你又知道些什麼啊……」她站在原地，神色憂傷輕聲的喃喃自語。
第20章 真相的憂鬱
章二十
【真相嗎……
所謂真相又是指什麼呢？
就如同羅生門中，死者，妻子，強盜，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真相一樣。
眼中所見，真的就是真相嗎？
或者說，真相究竟是怎樣的存在？】
「喂，你夠了。」小野芋子四仰八叉的在床上將自己攤平。「又不是哲學家，真相的定義這種東西哪裡是國中少女搞的清楚的，別想了別想了……」
但大腦仍是一刻不停的飛速運轉著，不得安寧。
躺在床上煩躁不已的她猛地坐起身來，掀開窗簾，望著不遠處那扇亮著燈的窗戶。
從窗簾透射出來的燈光呈現出暖暖又溫柔的橘黃色。就如同那個人一貫的笑容一般。
「嘩啦。」她緊緊的皺著眉，單手粗暴的拉上了窗簾。
「早啊。」
第二天早上推開家門時，熟悉的笑容再次出現在面前。
「……早啊。」
小野芋子努力擠出一個笑容。
「呐，幸村君。」
「嗯？」
……
「爸爸好像比較介意我每晚都不在家讀書，我也想通過自己的努力好好學習，不能一直麻煩柳君了。所以晚上的讀書活動就暫停吧。」
這樣的臺詞昨天晚上已經在心裡默默排演了無數遍，隨時可以一氣呵成中間不留停頓的說出口。
但即使如此，面對著有些好奇的等著自己開口的幸村，小野芋子越來越覺得無法將這樣一句簡單的話說出來。
「沒什麼，今晚還要一起讀書的吧。」小野終於無力的垂下頭，「好像給柳君添了很多麻煩呢。」
「沒關係的。蓮二說幫助小野君複習功課的時候，自己對知識點的理解也加深了呢。」幸村聲音溫和的安慰她。
「是嗎……」小野微微揚起臉，擠出一個苦澀的笑容，「謝謝你。」
幸村微微有些訝異的望著表現怪異的小野芋子。
【笨蛋……
自己已經有了柳君的聯絡方式，有問題的話，不通過幸村也是可以的啊。
為什麼不能那麼說出來呢。
那樣就可以順理成章的保持距離了啊。
就算不想再輕易的懷疑他人。
在真相未明之前，適當的提防不是應該的嗎？
為什麼還是無法說出口呢？】
小野懊喪的低著頭。
「小野君。待會結束後可以留下來幫我整理下舊檔案嗎？」社團活動時，早間社長突然對一直埋頭看書的她提出這樣要求。
「哦，可以啊。」鑒於這陣子來承蒙早間照顧，有恩必報的好少女小野爽氣的答應下來。
「這邊的檔案，按月份排在三層的架子上就可以了。」一臉沒幹勁的早間社長將一疊冊子吃力的遞給她。
「喔……」小野翻看著手中的筆記本，「誒，天文社居然是有著十幾年歷史的老社團？」
「嗯……」早間懶洋洋的輕哼出一聲鼻音。
「我還以為這種破敗的小社團是你一時興起建立起來的騙學分專用呢。」她隨即意識到不妥，尷尬的吐了吐舌頭，眯起眼睛抱歉道，「啊，對不起，我這種混學分的人沒資格這麼評論呢。」
早間向來呈睡不醒狀態的朦朧表情似乎一瞬間有些黯然。
「沒關係。」他聲音輕柔。
看到待自己不薄的早間社長那受傷害的表情，小野怏怏的閉了嘴，默默的繼續整理著手中的筆記本。
【又說錯話了。自己這張嘴還真是……誒，小野芋子，你這笨蛋！】
「天文社以前是個很和諧友好的社團……一年級剛加入社團的時候……前輩們平易近人，大家都平等的在一起交流……沒有年級之分。雖然望遠鏡之類的觀測儀器都很基礎簡陋，但那時候也組織了很多活動……觀測木星，觀看月食之類……」
早間社長抱著手裡的筆記本，睡意朦朦的眼睛出神的望著屋子的角落裡，仿佛緊閉太久的話匣子終於被打開一般，一向寡言少語的他竟滔滔不絕起來。
「後來那個人加入了，很熱心又很闊綽。」
早間纖細的手指仿佛強迫症一般，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擊著面前的櫃子。「他是會社的少爺，用家裡的錢買了更好更貴的設備……取代了原本簡陋的望遠鏡。那時候，他是帶著繼承成為天文社社長的願望加入的，前輩們也都很高興……有這麼一個有能力……又有意願為社團做貢獻的成員。那時候，大家都默認了他是下一任社長。」
「只是後來，他以為自己貢獻大……總覺得高人一等……處處要求別人遵守他定下的規則。前輩們說這樣下去，天文社『平等，自由』的傳統……將毀在他的手裡。畢業前，前輩們突然就把社長的職位……傳給了與他同為二年級生的我……」
說道這裡，早間的雙目漸漸迷茫起來，
「咦？費盡心機結果卻被早間君這種不聲不響的悶葫蘆搶了覬覦已久的位置啊……啊，對不起，我不是想嘲笑你。」
小野芋子若有所思的樣子，「那自視甚高的男人一定氣爆了吧！」
「嗯……後來，他帶著由他自己出資購買的設備一起出走，向學校申請成立了新的『宇宙研究社』，校園東邊那個天文臺被他們佔據了，很多社員也跟隨著他退社離開了……」早間神情恍惚的遙望著外面的天空，「天文社終於還是毀在我的手裡了……」
「……」小野沉默半刻不滿的抗議道，「可是那不是早間君的錯啊，是那種仗勢欺人的傢伙不好啊。」
「不，不是的。」早間社長痛苦的閉上眼睛，額頭抵住堅硬的木櫃，仿佛睡著了一般。「那時候，是我存有私心不願退讓。如果當初我能主動把社長的位置讓出來……如果我能不要有那種自私的想法，天文社不會變成現在的樣子……我明明沒有治理社團的能力……」
小野伸出手輕輕扶上早間的肩膀，一臉了然的同情，「呐，我說，就算你退讓了，那個人也不會接受的。」
她很有經驗似的篤定道，「得不到的，就毀滅掉，那種自尊心強到爆棚的傢伙，絕對不會接受早間君讓出來的位置的。就算你變身哆啦A夢乘時光機器回到過去，也改變不了這結局的。」
早間保持著扶牆姿態一動不動。
「呐，我說，與其把天文社交到那人手裡變成□□社團，相比之下，在早間君手裡變成沒人氣的小社團倒還好些呢。至少我們社現在的相處氣氛很好嘛。所以，你不用自責了，早間君。」
小野雙手握拳，神采奕奕的望向遠方，仿佛已經看到了那美好的明天，「現在這只是黎明前的黑暗而已，你要堅強的撐過這一段黑暗，等你畢業後，新的有能力的社長上任，天文社一定能重新振興的！」
早間社長苦著臉緩緩轉向小野，「結果……還是因為我沒能力……」
「啊……那個啊……」小野訕笑著打著哈哈，「我以為你明白的啊……」
「就算明白……也不想聽到別人那麼直白的……講出來。」早間社長默默低下頭，「可是……你為什麼那麼瞭解那個人的想法呢……」
「當然了，因為……」於此處，小野再次卡殼。
【對啊，自己究竟為什麼會感覺如此熟悉，「這種狗血橋段」……咦，那是什麼？】
「彈射裝置設計的怎麼樣了？」早間冷不防的轉換了話題。
「要做到普通彈射很容易，但如何做出使用者可以解開的機關比較麻煩，一點頭緒都沒啊……」突然被問到，小野憂傷的說出了這些天心中的思慮。
「咦？」突然回過神來的她死死的瞪著早間社長，「你，你怎麼知道我在做彈射裝置。」
一臉漫不經心的早間慢騰騰的整理著櫃子，「從你看的書推理出來的啊……」
「你……你……好……好可怕！」小野雙眼圓睜，聲音磕磕絆絆的。
【為什麼我身邊總是充滿了這種能看穿別人心思的人精，讓不讓人活了啊！】
「我可以幫你做。」他那迷蒙的雙目由正常人看來，實在是令人不由自主的無法相信他。
但陷入病急亂投醫狀態的小野已然來不及去質疑。況且這傢伙好歹也是年紀第一，總該比倒數一百多名的人聰明些的吧。
所謂人不可貌相，這一次，小野總算是賭對了。在稿紙上幾筆勾勒，早間社長便畫出了一個簡單又可行的設計稿。
一不做二不休，他乾脆當著小野的面，利用小野帶來學校的零件，親手將圖上的裝置組裝出來。
高興的舉起裝置演示給對方看，早間疑惑的偏過頭，奇怪的看著臉色沉悶的小野。「你生氣了？」
「不……沒有。我只是，好……不甘心啊……」小野脫力的趴在桌面上，「這種比馬里亞納海溝的查林傑海淵還要深的智商鴻溝根本讓人連羡慕嫉妒恨的機會都沒有了啊。」
「沒有的事啊……」早間不好意思的揉搓著十指，仿佛想硬生生的搓下一層皮來，「我從昨天晚上就在構思了，沒有這麼快啦。」
【那也不過是從馬里亞納海溝變成了東非大裂谷而已啊。】小野苦著臉，一副快要哭出來的表情轉換了話題，「總之，現在趕緊去把它裝到櫃子上好了。」
晚上照例是三人一起的讀書時間。
雖然在心裡努力說服自己不要輕易下結論，然而當幸村微笑著問她要不要喝水時，小野還是不由自主的打著哆嗦向後閃躲開來。
她站起身來伸個懶腰，狀似無意的拿起桌面上柳蓮二的隨身聽看了看，「柳君喜歡聽誰的歌？」
正演算數學題的柳蓮二默默的抬起頭，「雅樂。」
「……」真是守舊派老人般的愛好，小野心裡無聲的窘了一下，她努力壓下心中的情緒不在臉上表露出來，「我可以聽聽看嗎？」
柳無聲的做了個「請」的手勢。
戴上耳機，按下「Play」鍵，悠長而沉悶的龍笛聲響起，悲壯渾厚的樂曲令小野一時怔住，手腳動彈不得，一種熟悉的感覺湧上心動，「《蘭陵王入陣曲》？」
意外於小野一聽便脫口而出的正確答案，柳蓮二停下手中的筆看過來，眼神中有著好奇與讚賞，「每每聽到這一曲，心靈都仿佛被滌蕩了一般，小野君有看過東儀秀樹先生的演出嗎？」
小野茫然的搖了搖頭。【我根本連這歌曲究竟是怎麼回事都想不起來啊……話說東儀秀樹又是什麼？】
「可惜了。有機會的話，請務必觀賞一次，方能真正領會到這曲中的感情。」他友好的一笑，「對了，上次小野君說想看看我家的藏書，我這次帶來了一本。」
【什麼!】
小野這才想起前兩天在學校碰到的時候，自己為了「增進友誼」向柳君借書的事情。
【我只是隨口說說裝裝樣子而已，別當真啊，柳君！我已經被山南先生佈置的《平家物語》讀書任務坑苦了，現在除了最新一期《少年JUMP》，什麼紙質印刷品都不要帶給我啊啊啊啊……】
然而，為了令柳君眼中的熱情不致熄滅，兩人的友誼能夠順利更上一層樓，小野芋子只好裝出一副欣喜若狂的模樣，雙手捧臉，撒嬌般的扭動著身體，「啊，居然是《吾妻鏡》耶！我最近正在讀《平家物語》呢~這本書剛巧承前啟後真是超級無敵適時耶！柳君，原來你有讀懂人心的能力嗎？啊，真是好貼心呢~」
她一通馬屁表演結束，狀似無意的坐到了柳蓮二的另一側，與幸村遠遠的隔開，「我真的好感動！柳君~」
「你喜歡就好。」柳蓮二嘴角輕輕提起，輕輕咳了幾聲似是要掩飾自己眼中那幾乎藏不住的愉悅。
幸村默不作聲的旁觀著小野的拙劣表演，半響，終於露出一個諷刺般的笑容。
第21章 社長的憂鬱
章二十一
「幸村君先上去吧，不用等我了，我要收拾的東西太多，可能會比較慢呢。」
儲物櫃前，小野眯起小眼睛討好般的沖著幸村訕笑。
幸村並未多說什麼，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微微頷首後轉身離去。
眼看幸村的背影消失在視野範圍內，小野才小心翼翼的拉扯著櫃子上方露出的解除機關，將櫃門打開。
裡面……
什麼都沒有。
原本的練習冊一類的東西安靜的躺在裡面，門上小小機關內的防禦武器也完好的呆在原處，弓弦緊繃，等待著機關觸發後的出擊。
用筆翻動一下，也沒有什麼奇怪的東西。
那些料想中的惡作劇沒有再出現。
【說起來，那種東西昨天早上就沒看到了呢。
對了，前天晚上的事情，已經令他警覺了。
這樣以來，基本就可以確定了吧，嫌犯的身份……】
小野蹙著眉，用力的晃著腦袋。
【討厭，心裡那種拒絕的聲音究竟是什麼？
雖然仍舊不知道真相是什麼，但是現在，想要試著去相信那個人啊。
真是又蠢又天真的願望……小野芋子，你幾時變成這種純潔無知聖母了？
可是，一直以來都像繃緊的弓一樣防禦著，真的很累……比起懷疑，只有相信才能讓心靈放鬆。那個人一直以來對自己的善意，不會是騙人的！
夠了！你以為這裡是花與夢，白泉社嗎！這是熱血系少年JUMP啊！
主角就是註定了在相信與被背叛的循環往復間得到成長的啊！】
「你就是個大傻X！」
在儲物櫃前存取著自己東西的同學們紛紛側目，奇怪的瞄著那個莫名其妙對著空氣大吵大叫的少女。
腦海裡激烈天人交戰的小野芋子憤憤然的拎著書包走開了。
【我再也不要相信作者了……
可是，幸村這麼做實在很奇怪。
討厭我的話，背地裡陷害不就夠了，為什麼還要那樣幫助我，還找來柳君那樣的好老師幫助自己讀書？
不過，如果一直讓我處於被集體迫害的錯覺裡，自己就會不由自主的越來越只能相信唯一保護自己的他，更加的退縮到他身邊依賴他。
喂，可是理由呢，到底小野芋子身上有什麼值得幸村嫉妒的？那傢伙什麼都有了吧，美貌，能力，人氣，地位。而不管是前任還是現在的我都是個普通的傢伙而已啊。
啊！
難道是因為當初剛穿越的自己曾說過絕不會喜歡他。
那種雲端之上的人氣型王子，一定對自己的魅力自信十足吧。自己說不喜歡他，傷害到了他那顆自戀的心！從而激起了他的好勝心，希望用這種方式令我也變成他的追隨者！
真是自我中心又可笑的理由，居然為了這種理由就對我做出這些過分的事情。
說起來，幸村那傢伙和幫忙設計機關的早間社長正是一個班的。
之前就覺得奇怪，早間對自己那沒由來的善意。
現在想來，恐怕跟那個人脫不開干係吧。
這麼愚蠢的把設計機關的事情隨意交給一個剛認識沒多久的人，小野芋子！太鬆懈了！
啊咧，似乎抄襲了真田班長的口癖……
說到真田班長，那個看似正直嚴肅的人……不過這麼想來，所謂自己加入了天文社正是真田班長通知自己的，如果這些從頭到尾都是他們設下的一場局會怎麼樣呢？
太可怕了！
總……總之，他們接下來到底想要對我做什麼？這才是目前的最關鍵點。】
午飯時間，照例坐在樓頂天臺上一個人挖著飯盒的小野，越想越覺得一陣惡寒由尾椎骨升騰而起，她皺眉深思著這期間的利害關係。
百思不得其解的她偶爾揚起眼睛，俯瞰整個校園，無意間瞥見校園內小樹林的人工湖邊一抹熟悉的淡紫色。
定睛看去，正是幸村精市沒錯。
他的身邊似乎還有一個人，身姿在樹影掩映之下，看不太清晰。
高高的個子，似乎是個男生。單看體型，不像與他如影隨形的真田班長，倒是有幾分像那個整日裡沒精打采的早間社長。
兩人不知在說些什麼。
突然高個男生像是情緒激動的樣子高高揚起了左手，從校服長袖下露出的手腕上，什麼東西反射著陽光，刺目的閃耀著。
被反光刺到，小野忙轉開眼睛，再回頭望去，樹下的兩人已經消失了蹤影。
【嘶~好痛。】
小野這才注意到，剛剛太過緊張，不知何時嘴唇竟被牙齒咬破了，在天臺上春風的吹拂下，灼熱的刺痛起來。
「誒，水野君？」
放學後，懷著複雜的心情，她推開了天文社破敗的大門，「怎麼只有你在？」
「日世裡有事請假了，早間社長和佐藤君今天開班會要晚點來。」
「哦……」小野拉出一把椅子坐下，掏出《平家物語》看了起來，今天午休時間，自己沒有答出山南先生的問題，又被用哀怨的語氣威脅了呢。再不老老實實認認真真的從頭讀一遍，把那些「美妙」的詞句牢記在心，自己大約真的會被山南先生課後留下來強制背書的。
「呐，小野君，你喜歡早間社長嗎？」
水野司突然拋出的問題令小野大吃一驚，她表情怪異的瞪起了眼睛。
「啊，對不起，竟然問這種失禮的問題。」水野不好意思的在嘴前扇著風。
【喂，知道失禮你還問？】
「啊……沒事……不過我不喜歡他啊，幹嗎這樣問啊，我看起來像是喜歡他的樣子麼？」小野一邊強忍著自己朝天翻白眼的衝動，一邊儘量溫柔的回答道。
「不，不是啦，因為日世裡喜歡早間社長，小野君最近和早間社長走的很近的樣子，所以我有些擔心呢。」水野抱歉的聳了聳肩。「既然這樣，我就放心了呢。」
「誒？不是吧，日世裡也？」看著水野肯定的重重點了點頭，小野芋子大為震驚的偏過臉，故作天真的轉移矛盾點，「那不是和佐藤變成情敵了……早間那種沒精打采的人有哪裡好？」
「嘛，早間社長長相很帥氣嘛，頭腦又超級好，不消說日世裡和佐藤君了，聽說在三年級女生中也頗有人氣呢。」
帥氣？那個早間？小野仔細回憶了一下，自己一直只覺得他是個滿臉寫著無力的囧貨，倒沒關注過他的五官結構呢。
【這樣想想看，嘛，五官還行吧，整體還算清秀。可是完全排不上帥氣嘛，不過，也許拿幸村那種美少年作為帥氣的標準是自己過於苛刻了吧。】
她不屑的撇了撇嘴。
「呐，水野君，之前我就覺得奇怪了，你為什麼會參加這個天文社呢，難道也是因為早間社長？」小野一臉促狹的逼問道。
【喂，你不會也看上早間了吧！單從美貌講，那個人大概只能到幸村的腰部那個程度吧。都說曾為滄海難為水，擁有過幸村那種美男子，你怎麼會被這種段數初級的帥哥打動呢？喂，水野君，我看錯你了啊。】
「嘿……」水野不好意思的低下頭笑了笑。
【啊，不會吧，果然是這樣？那個囧貨的魅力有這麼大麼，水野司這麼可愛的少女居然也……】
「日世裡在本學期迎新會上看到了作為優秀代表發言的早間社長，那時候，就對他一見鍾情了。可是她一個人又不好意思，於是這學期初便拖著我加入了這個社團。」水野司笑著解釋道。
「……原來是這樣。」小野勉強擠出一個笑容，還真是無聊的理由。「啊，說起來，早間社長他們也太慢了吧。」
三年C組教室內。
早間良牙正歪坐在椅子上表情安詳的抱著那本厚厚的筆記本，講臺上正在激烈進行的班級換屆選舉像是發生在另一個世界一般，風見七帆上臺獲得的熱烈掌聲，幸村精市博得無數人口哨聲的演講都恍若隔世，他的世界仿佛永遠有序而靜謐。
「誒，天文社傳說中的前輩！」突然在聊天中聽說這樣一個八卦，小野配合的瞪起眼睛，裝出吃驚的模樣，促使著水野說下去。
「是的，天文社現在的社員都是本學期新加入的。聽說上學期，突逢變故的天文社就只有早間社長和另一位前輩一起維持下這個社團，可是，那位前輩在這學期有新人加入之後就放心的功成身退了，成為了『傳說中的人物』。」
早間對她說過天文社的變故後，小野特地去他所說的「宇宙研究社」查探了一番，那裡果然有個倨傲又多金的社長，社團的成立時間也與早間所述相吻合。只是沒想到，那時的早間原來並非孤軍奮戰。
「真令人好奇呢，究竟會是怎樣的人，才能堅強的和早間社長站在一起。」水野神秘的壓低聲音，「我們都猜測是個女孩子呢，一定是因為對早間社長的愛，才能這樣的堅定。」
「是麼……我倒覺得是個男生。」小野冷靜道。
「誒？」
「比起相愛的兩人一起維護一個即將倒閉的社團，果然還是『熱血』『友情』這種少年jump感的路線才更合適吧。」這麼久以來，小野覺得自己已經隱約摸到了作者的套路。
「這樣啊……」水野拖長了聲音，若有所思狀。
……
「早間君，身體不舒服麼？」幸村微笑著問道。
「沒有……只是在想事情。」
「該投票了。」
「好。」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3-7 20:34
第22章 □□的憂鬱
章二十二
……
【被跟蹤了。】
小野芋子敏銳的察覺到了空氣中傳來的微妙氣息。
等到後來，早間社長依然沒有出現，三年C組的班會似乎拖了很久仍懸而未決。默默在社團活動室內相對而坐的水野司與小野芋子最終決定各自回家去。
一個人走在放學的路上，就碰到了現在的情況。
【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呢？上一個拐彎處，十字路口又或者是……校門口？】
糟糕，這段路上行人稀少，被抓住扯到路邊無人處就沒救了！
小野芋子掃了眼左方樹叢茂密的街心公園，右邊畫滿亂七八糟塗鴉的陰暗胡同。。
她突然飛奔起來。
後面的腳步聲緊跟著急促起來。
「噔噔」的腳步聲越來越響，像在密集的鼓點，每一聲都狠狠的敲在小野芋子的心上。
她飛躍過公園入口阻攔汽車用的圓形石柱，一頭紮進了茂密的小樹叢。
小野急速的在茂盛的樹叢中穿著行，橫生蔓長的枝椏一路刺滑著她臉上，手上，腿上一切暴露在外的肌膚。
已經來不及想什麼好不好看的問題了。
從沉重而單一的腳步聲可以判斷出，來者只有一個人，男性。依照自己的速度就算拼盡全力也會很快就被在體力耐力方面佔據絕對優勢的男人追上。
選擇充滿層層障礙的樹叢，反而對在平地上速度不占優的自己更有利一些。
腳下悉悉索索踩踏著荒草的聲音與身後間或響起的樹枝被粗暴踩斷的「劈啪」聲混在一起，在耳邊越來越近，越來越分辨不清晰。
「嘩啦」一聲。
眼前豁然開朗。
糟糕！
在終於沖出小樹叢的她面前展開的，是一片不大的人工湖。
沒有路了！
她慌張的在湖面掃了一眼，便沿著狹窄的湖岸飛奔起來，在這種沒有遮掩物的暴露地帶很快便會被後面的人追上。
必須想個辦法！
沒記錯的話，對岸似乎有個出口通往附近熱鬧的商店街。
如果能夠穿過中間的回廊橋，到達對面的灌木叢，也許還能逃脫。
小野如是盤算著。
突然，一個人影閃現在前方。
「別掙扎了，小野芋子。」穿著立海校服的高大男生出現在面前。
【切，剛剛身後的腳步聲消失的時候，還以為終於甩開了對方，原來是繞到前面去了！】
雙眼銅鈴一樣外凸著的男生面相看起來十分兇惡，額頭上方還有一道疑似打架留下的深深疤痕。
看到這張完全不認識的臉，小野心中反而沉靜下來。
【那些只敢暗算自己的人，想必也不會親自現身對付自己。這種被指使的傢伙應該會好對付一點。】
「你……你要做什麼？要……要錢的話，我通……通給你。」她故意作出嚇的發抖的沒用模樣，心裡飛快的計算著可能的逃跑路線。傷疤男所站的位置把通往回廊橋的路完全擋住了，唯一的通行道路就只有波光粼粼的湖面。
【可是，這身體會游泳麼？】
小野芋子不敢輕易嘗試。手裡原本提著的書包也在不知何時丟掉了，兩手空空的她現在連基本的自衛武器都沒有了。
兇神惡煞不良少年模樣的男生不屑的瞥著她，仿佛在看一堆不值一提的垃圾。
「別以為裝可憐就能騙過俺，俺今天就是來警告你，少在風間小姐身邊打轉！否則……哼，沒有否則，今天俺就讓你今後再沒機會再裝神弄鬼！」
【蠢……蠢斃了哇！哪有一開口就在敵人面前把背後的主人出賣掉的打手啊！】
小野芋子突然深深的憂傷起來。【雖然面相兇惡，實際是個呆頭鵝麼……】
「哼，你就盡情的發抖吧！反正你就只有打抖的份了。」傷疤男看著面前彎下腰顫抖個不停的女生得意道。
小野努力的忍住抽搐不停的面部肌肉，緩緩直起身來，面對著這個頭腦簡單的傢伙。「喂，我說，死也要讓人死個明白吧，風見七帆出了多少錢雇你啊。」
長相粗獷的傷疤男突然面色漲紅，仿佛受了極大的侮辱般暴怒起來，「你少胡說，風見小姐這麼善良才不會做這種事情，俺，俺是自願的。怎麼能放任你欺負可愛的風見小姐！」
「切，我還當你有點出息呢。原來不過是地精啊。」小野翻著白眼用言語刺激對方。
「啥？！地精是啥？」沒聽說過這種新詞的傷疤男顯得有些茫然。
「就是精靈少女身邊受奴役的免費勞力地精啦。什麼買單的地精，跑腿的地精。嘛，你就是打手的地精吧，精靈少女一聲令下，打手地精就屁顛屁顛的上了。」小野芋子一邊同對方鬼扯著一邊向後蹭去。
「胡扯！風見小姐才沒有奴役俺，風見小姐……」傷疤男兇惡的臉上竟透出一絲罕見的羞澀，「她根本不知道俺的存在啦，俺一直默默的守護著風……」
「喔，喔，原來是坦尚尼亞溫蒂森林蟾。」小野頗為理解的點了點頭。
「那又是啥！」
「沒什麼沒什麼，壯士你別介意。」小野訕笑著擺擺手。
「少來蒙俺！」傷疤男已經是一副要發怒的模樣。
「嘖嘖，好吧好吧，我本不想說的那麼清晰明白傷害你純潔的少男之心，不過既然你誠心誠意的問了，嘛，就是仰望天鵝的癩□□嘛……」
「你！」傷疤男目眥欲裂，沖上來就要打她。
「等等等等，壯士聽我一言，你準備怎麼對我，可以先說出來讓我做好心理準備麼？是要暴打我一頓讓我爸媽都認不出來，還是……」
「呸，打你一頓太便宜你了，俺要……俺要……」頭腦單純的傷疤男似乎只想著要來教訓她，並未仔細打算過教訓她的具體方式，這時不禁呆在原地猶豫起來。
「你看，你是要毀屍滅跡呢，還是要……你覺得拍幾張豔照來威脅我如何，你有帶相機麼？」小野一臉誠懇的提著建議，悄悄的往旁邊的樹叢蹭過去。
「相機……」呆頭呆腦的傷疤男低下頭沉思著。
「沒帶的話就下次再來吧，壯士！」小野訕笑著，退到了一棵翠竹的後面。
「呸，俺先打你一頓再說。」傷疤男終於反應過來對方在耍自己，不再同小野囉嗦，朝著一再向後退的她撲過去。
【就是現在！】
小野抓住身旁的那顆纖細的翠竹猛力向下壓去，在傷疤男靠近的瞬間突然鬆手。
重獲自由的翠竹帶著巨大的反彈力呼嘯著掃向正沖上來的傷疤男，粹不及防之下，傷疤男被這股力量帶動踉蹌著向後跌去。
這一瞬間，小野果斷的沿著對方瞬間暴露出的空隙沖過去，向著回廊橋全速沖去。
她沒命般的朝前瘋跑著，耳中灌滿呼呼的風聲。直到跑上廊橋，她才注意到遠處傳來的救命聲。
「咦。」大著膽子回頭看了一眼。人工湖裡，那個傷疤男正在拼命的掙扎著。
「救……救命啊。」
【剛剛那麼一下居然就掉下湖裡了……嘛，你就慢慢掙扎吧。】小野翻了個白眼繼續前行，「真是自作自受。」
【等等！】小野猶疑著停下了邁出的腳步，轉身跑了回去。
「喂，你會不會游泳啊。」蹲在湖邊，小野雙手攏在嘴邊沖著對方大聲喊道。
「不……不……救命啊！」
【呃……最糟事態。】
不清楚自己究竟會不會游泳的小野還沒有聖母到打算以身犯險去救這麼個要毆打自己的人，可是不救他的話，鬧出人命來就完蛋了！
她可沒鐵石心腸到對同學見死不救的份上。
匆忙回頭揀起一根較粗的樹棍，低下身體趴在湖邊，小野努力伸長手臂將樹棍遞出去。好在男生並沒有跌離岸邊很遠，小野根據他的方向移動了幾下身體，傷疤男便抓住了樹棍。
「哇……」被樹棍另一端傳來的大力猛的一帶，小野的身體頓時向著湖心滑行了幾公分。
幸好她趴在地上，重心很低，否則恐怕也已經摔進了湖裡。
「有沒有搞錯啊！你想把我也害死嗎！」小野憤怒的斥駡。
「嗚……救我……」不久前還兇神惡煞的威脅小野的傷疤男屁滾尿流的哭喊著，慌亂中更加用力的將小野向湖裡扯去。「我不想死！」
【據說下水救人的人很容易被慌亂的落水者纏住一同沒入水裡。果然是這樣！難道落水之後，腦子也會隨之進水，智商急速降低嘛！
現在體會到這種真理完全高興不起來啊，我只是偶爾發好心而已，你想死的話請自便，別順便把我害死啊啊啊！】
趴在地上的小野拼命的抓緊一切可以抓緊的東西，防止被對方帶入湖中。
隨著一叢一叢的小草被拔斷，小野的身體大半已經懸空了，如果不是一隻手死死扒住湖岸不鬆手，這會她已經掉下去了。只是這樣，恐怕也已經堅持不了多久了。
「你倒底想不想活啊混蛋！」恐懼中小野開始口不擇言的破口大駡，「一個五大三粗的大男人哭個屁啊！給老子安靜一點，抓緊樹枝別動啊！」
「嗚……」被罵的男人突然瞪大了眼睛不再掙扎。
終於聽話了。
小野還沒來得及感慨，一雙令人安心的手便已經從後面懷抱住她。
「抓緊了！」背後的聲音厲聲命令道。
一股大力拖著她和掙扎個不停的傷疤男一起向後退去。
將她拖到安全地帶後，那雙手鬆開她，接過她手中的樹枝，將那個臉上已經哭的鼻涕一把淚一把的傷疤男拉上岸。
劫後餘生的小野渾身無力的靠著背後的小樅樹，大口的喘著粗氣。
第23章 風箏的憂鬱
章二十三
「幸……幸村君。」她望著正把濕漉漉的傷疤男丟到旁邊去的紫發少年，突然將原本想要問出口的「你為什麼在這裡。」吞了回去。
癱軟成一灘的傷疤男高高卷起的袖子下露出的左手腕上，一條金光燦燦的鏈子正反射著太陽的光芒。
風紀要求嚴格的立海大，在校園裡佩戴飾物是不允許的，除了少數不良少年，大部分人並沒有在手腕上帶飾物的習慣。
這個男生……她仔細的上下打量著。
是他！那個和幸村一起站在學校湖邊的男生！
【這兩個人是一夥的！】
意識到自己還處在危險之中，小野試圖站起身逃跑，但剛剛受過驚嚇的她，腳上竟提不起一絲力氣。她懊喪的捶著地面。
將傷疤男向遠離湖邊的地方拖了拖，幸村轉身走過來，安撫性的微笑著，「你沒事吧。」
然而這男女通殺的美少年之微笑現在只會令她感到由衷的噁心，小野忍不住向後縮了縮。
注意到小野的奇怪反應，幸村好看的眉毛微微絞在一起。他低下頭，從包裡掏出一張濕紙巾遞過去，「很疼麼？先擦下傷口吧，當心感染。」
強忍著心中反胃的衝動，小野垂著眼睛不去看對方，接過濕巾低聲說了聲謝謝。
「嘶……」濕漉漉的紙巾擦在被樹枝剮破的細碎傷口上，就像被水母蟄到一般的刺痛，小野忍不住低低叫喚出聲。
「那……那個……」傷疤男不知什麼時候從地上爬了起來。
幸村上前一步擋在小野面前。
【這是哪出戲？】小野疑惑的看著幸村不算寬闊的背影。
「不，俺不是要幹啥……」一身狼狽的傷疤男慌忙擺著手，「謝謝你，小野同學，謝謝你，幸村同學。」
「俺再也不會往小野同學的櫃子裡放東西了！」傷疤男雙手握拳，一臉誠懇，「俺也絕對不會半路上攔截小野同學了。」
【喂……原來儲物櫃裡的紅墨水啊，釘子啊，蟑螂啊，都是你幹的麼……】小野感到自己的嘴角開始抽搐。
「你保證？」幸村語帶懷疑的質問。
「這次是真的保證！」傷疤男求饒般的拱著手。「絕對不像上次那樣！俺是講信用的！」
「這……這究竟是怎麼回事……」越來越糊塗的小野忍不住問出聲。「你們倆是什麼關係？」
「啊……俺……俺和幸村同學啊……」傷疤男撓著頭一臉純樸，「就是昨天晚上俺往你櫃子裡放死老鼠的時候被幸村同學抓住，那時候認識的……」
幸村不悅的皺起眉，張了張嘴，似乎很想表達自己不認識這個人，終究還是沒有再說什麼。
【誒，那麼說，幸村那天晚上出現在儲物櫃那裡是為了抓住這個人麼？】小野若有所思。【那麼前兩天不再有奇怪的東西出現是因為被幸村清理掉了嗎？】
「那個，幸村同學！橙汁淋了你一身的事情你已經說過不跟俺計較了！俺確實沒在再往小野同學的櫃子裡放東西，你也沒說過俺不能半路攔截小野同學，這次不算，你回頭可不能對付俺！」傷疤男望著幸村，突然一副很害怕的樣子強嘴分辯道。
「嗯？」小野芋子不解的戳了戳渾身濕噠噠的傷疤男，「你在說什麼？」
「今天中午，幸村同學把俺找出來，威脅說再往你櫃子裡放東西就要對俺不客氣了。小野同學，你是個好人，你一定要替俺說清楚啊，俺這次可什麼都沒對你做！」傷疤男轉向小野哀求著。
「呸，盡胡扯，要不是我急中生智，現在肯定被你打成豬五花了！」小野嫌棄的躲開傷疤男伸過來抓她的手。「而且你還欠我救命之恩呢，現在還敢向我求情！」
傷疤男無辜的眨著那銅鈴般凸著的眼睛，看起來頗有些滑稽，「可是俺掉水裡是因為……」
「呸，還敢狡辯！我那可是正當防衛！」小野忿忿的跳將起來。
「小野君，你身上這些傷口是怎麼回事？」
小野這才注意到幸村那冰冷的沒有一絲溫度的視線，不由得渾身一個激靈。
【真可怕，雖然知道他並不是對自己生氣，但面對這樣鋪天蓋地威壓下來的恐怖，不管是誰都會忍不住嚇的哆嗦起來吧，怪不得五大三粗的傷疤男會這麼苦逼的哀求自己。】
她的心中不由得升起了一絲對傷疤男的同情。
「嗨，那個，是我在躲他的時候，被一路上的樹枝劃的。嘛，雖然對於這種攔截並襲擊獨身女性的行為我表示強烈的憤慨與譴責，並衷心的希望幸村君能通知風紀委員長大人狠狠的教訓他一頓。不過呢，不是他幹的事情，我也不會栽贓到他頭上去的，我小野芋子可是很講道理的。」
生怕幸村不相信，她又指點著傷疤男說道，「你看，他身上也到處都是這樣的劃傷。」
幸村無聲的沉默著，突然嘴角微提，鼻子裡冷哼了一聲。
【又來了又來了，這詭異的皮笑肉不笑。】小野提起六千五百萬個小心，偷偷的觀察著幸村大爺的一舉一動。
「怎麼處置還是由小野君自己決定吧。你才是受害人不是麼？」拋下這麼一句話，幸村悠然的轉身離去。
擦身而過時，他在小野耳邊輕快的低語道，「小野君，不通過風紀委員長，我也自有教人懂事的方法呢~」
雖然是輕柔的仿佛春風細雨一般的語氣，小野的危險探測雷達卻瞬間豎了起來，渾身的寒毛也感受到刺激，一根根的直楞起來。
【那是什麼！那種溫柔中透著陰毒的語調算怎麼回事！喂，喂，就算每天都吃深海魚和納豆也絕對會被你嚇出心臟病來的好麼！你平時就是這麼殘酷恐嚇網球部部員的麼！】
沖著淺紫色頭髮少年的背影，她齜牙咧嘴的做著鬼臉。
紫發少年忽的轉過身來，來不及收整表情的小野保持著翻白眼吐舌頭的表情僵在當場。
對小野詭異的表情視而不見，幸村從容的遞過手中的東西，「你的書包，在街心公園入口處揀到的。」
猛然反應過來的小野尷尬的點著頭，「呃，謝謝，謝謝。」
「很可愛呢。」幸村微微一笑，「學生證上的照片。」說完再度揚長而去。
「誒？」小野疑惑的從書包裡摸出學生證，只見那上面的自己正陰森森的翻著白眼。
【喂！以為這樣就能打擊到我麼，切，這上面翻白眼的白癡不過是原本的那個小野芋子而已啊，才不是我呢！我，我這就換張照片給你看看啊！混蛋！！！】
「啊，那個……小野同學……」傷疤男在身後囧囧的伸手，「我，我會怎麼樣啊，幸村同學他超恐怖啊！」
「知道恐怖你還敢得罪他！」小野不耐煩的甩開後方抓住自己腳腕的傷疤男，「我都已經自身難保了，你自求多福吧！」
她憤憤的朝湖裡啐了一口，頭也不回的跑開了，留下傷疤男一個人在湖邊哀鳴。
「芋子！你這是怎麼回事！」為她開門的千代媽媽看到自家女兒滿身劃痕的模樣不禁心疼的驚叫起來。
「啊，那個……我……」
【完蛋了，因為自己注意不到身上的劃傷，就完全忘記要編排糊弄家人的藉口了呢。】小野的大腦飛速的運作著，但越著急，腦袋裡就越是糊成一團。
「幫助小學生取掛到樹上的風箏時，不小心被樹枝剮到了！」臉頰憋的通紅的小野終於在媽媽發火之前掰出了一個勉強可信的理由。
「你這孩子，真是的。」聽說是為了做好事而受傷，媽媽便沒有再追究下去，只是一邊倒抽著冷氣，一邊給她處理傷口。
「怎麼能傷成這個樣子呢，爬樹這種事情就該讓男孩子去做呐，今後可千萬別隨便做這種事情了，媽媽真是擔心死了。」千代媽媽忍不住的抱怨著，小野芋子不說話，只是安靜的低著頭任媽媽擺弄。
細膩的手憐愛的撫過一條條傷口，掌心中的暖意貼著皮膚傳遞過來，那輕柔的觸感令小野的心底癢癢的。
「對不起啦……」她輕聲嘟囔。
處理傷口的手突然停了下來。她意外的揚起眼睛，距離很近的地方，千代媽媽正用一副快要哭出來的表情看著她。
「誒……那個……媽媽，你怎麼了！」她頓時手足無措起來，「這些傷口很淺的，真的！一點都不疼！」
「不……不。」千代媽媽溫柔的撫過她一頭亂蓬蓬的頭髮，哽咽著開口，「媽媽好高興，芋子為這件事情對媽媽說了『對不起』。我們家芋子懂得體貼人了。」
一直以來用厚厚的防禦外殼面對整個世界的小野芋子，此時此刻，渾身上下都開始不自在起來。
【比起溫柔的誇獎，還是被厲聲的斥駡感覺更習慣一些啊。喂，之前一直沒發現，原來我是Do M麼……
不過，這種□□的肉麻感並不討厭呢。】
因而當媽媽的手攬過來，她並沒有抗拒，只是順從的貼過去被媽媽緊緊的攬在懷裡。
【媽媽的懷抱，暖暖的，軟軟的……咦，好像往不好的方面想了。】
當真世走進客廳時，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副母女情深的畫面。
「媽？！」她意外的揚高了嗓子。
「怎麼了？芋子你這是怎麼回事？」真世湊過去皺著眉頭盯著芋子的身上的劃痕。
媽媽高興的將芋子勇敢的爬樹幫助小朋友的故事講給姐姐聽。
「喔，這樣啊。」真世點了點頭，「芋子真是很善良呢。」
晚飯時間，媽媽又在飯桌上把芋子的故事講了一遍。爸爸卻只是皺了皺眉，「有空做那些多餘的事情不如回家多讀點書，你那成績……」
「爸爸！」真世撒嬌般的打斷他，「今天老師跟我們說參加班級旅行的事情呢，爸爸覺得去哪裡比較好……」
「班級旅行啊……」
話題就這樣被轉換了，芋子捧著飯碗無聲的翻了個白眼。
「又要去幸村家嗎？」
吃晚飯，當小野芋子抱著一疊書往外走的時候，迎面對上了等候在門口的真世。
「啊。」她警惕的看著這個所謂的「姐姐」。
「呐，救風箏這種故事，也就只能騙到媽媽了。你啊，還是當心點為妙……」雙手抱臂在胸前，真世歪著腦袋嘲諷的微笑著。
果斷打開門的走出去，小野芋子將她接下來的冷嘲熱諷統統鎖在身後。
第24章 曖昧的憂鬱
章二十四
屋漏偏逢連陰雨，來到幸村家看書也不得安寧，幸村精市那傢伙始終一臉死氣沉沉的不說話。
「喂，你生氣了。」心情正鬱悶的小野對於這尷尬的氣氛完全沒耐性去忍受，乾脆單刀直入的捅了捅埋頭寫作業的幸村。
「沒有。」幸村頭也不抬的拋出一句。
「我可沒在問你，我那是肯定句，肯定句！你這滿臉都寫著「我生氣了」三個……哦不，四個大字！喂，我可是以德報怨的救了那家……」
「所以呢？」幸村精市冷冷的揚起眼睛，直視著她。「你以為發生這類事情的原因只在大場君嗎？」
「啊？嗷，那個傢伙叫大場啊，嘛，你不是一直說我小心眼啦，可我這次這麼寬容誒，你還有什麼不滿意啊！喂，你說啊，道德楷模幸村大爺！」明明做了好事卻接二連三的被人觸黴頭，小野也不爽起來，一腳踩在椅子上，拍著桌子不依不饒的逼問道。。
面對小野自覺占理的激動的情緒，幸村輕輕搖搖頭，聲線寒氣逼人，「我很遺憾。從一開始，小野君就對我們隱瞞了這些事情。被人潑墨水，被人放蟑螂，小野君從不曾開口訴說過。」
小野無所謂的聳聳肩，「嘛……我只是覺得這些都是無聊的小事情啦，沒什麼值得……」
「呵，是麼？前天傍晚我在儲物櫃那裡等候『犯人』的時候，有人跟蹤我，還踢翻了垃圾桶。」面色鐵青的幸村將握成拳頭的左手徑直伸到小野眼前緩緩展開。
他的手心裡躺著的是一枚熟悉的亮綠色發圈。「這是那時掉在早間良牙儲物櫃前的。」
「……你……你知道……」小野芋子畏畏縮縮的從幸村手中接過自己的發圈。
「校服裙擺從門縫下麵露出來了。」幸村單手托腮冷冷一笑。
「你……你故意不揭穿我！我在裡面躲著快嚇死了好嘛！你不會把我叫出來解釋一下嗎？」小野的火氣竄了上來，這根本就是故意要折騰自己嘛。
「因為你從來不曾相信過我，就算解釋，你也只會胡攪蠻纏一通。」
聞言，小野芋子緩緩的摸著下巴仔細思考，確實如此，當時幸村如果打開儲物櫃門，自己大概會歇斯底里的與他大打一場，然後伺機逃跑吧。
「那好吧，算我錯了……」她咂咂嘴，爽氣的承認了錯誤，這樣幸村總該消消火了吧。他不是一貫很講道理的麼。
然而幸村卻並未就此善罷甘休，仿佛忍耐了許久終於不吐不快一般連珠炮般的攻擊起來。
「那些事情早就開始發生了。察覺到危險的時候，如果能夠及時向朋友求援的話，今天發生的這些事情本來可以避免的！為什麼一個人面對這些事情，為什麼不找朋友商量？就算不相信我，那真田呢，蓮二呢？」
幸村蹙著眉，深深的搖著頭，「你從來都沒有去信任過任何一個人。任何人對你的善意，你都要曲解做別有用心。把別人無意的一舉一動都解釋為針對自己的惡意。可遇到今天大場君對你那些真正充滿惡意的行為，你反倒是可以輕易原諒了。」
「所以你就是以『親者痛，仇者快』為標準而行事嗎？小野芋子同學，你的思想境界真是令我歎為觀止！」
收到不曾料想的陽極電子炮猛烈連擊，小野芋子呆滯的大張著嘴，眼神茫然的望著面前恨鐵不成鋼的緊緊抿住雙唇的幸村，半響才緩緩彙聚目光，「啊……那個，幸村大爺，真的，我第一次發現，原來你這麼有成為吐槽帝的潛質！」
「噗~~」原本義憤不已的幸村被小野這不著調調的反應逗的忍不住笑了出來，「算了，如果借此可以讓小野君重新審視自己對周圍的敵意和懷疑，我很高興被這樣誤解一次。」
趁此空隙，小野芋子忙不迭的拍著幸村的馬屁，「不過，今天幸村君真是出現的太及時了，如果不是幸村君，我大概會和那個什麼大場一起掉進湖裡了呢。」
「你不是特意把書包扔在公園入口處，發出求救信號嗎？」幸村面色和緩下來，「這一點做的很好。」
【哦……那真的是慌亂中不小心扔下的。】儘管心中這麼想著，小野還是沒有向幸村袒露實情。她訕笑著坐在椅子上搖晃著雙腿，一轉頭瞥見房門後衣帽鉤上掛著的立海大校服，突然聯想起了什麼。
「那個，幸村君那天校服弄髒不會也是因為……」
「那天早上查看小野君儲物櫃的時候，沒留神被大場放在裡面的橙汁潑在身上了。」幸村抬起手指輕輕理了理額發，似乎仍對於那時的不留心感到懊惱。
「誒，不過，那個叫大場的不良少年的保證到底可不可靠啊。雖然我是救了他沒錯，不過他掉下去畢竟也是我害的，那傢伙說不定正憤憤的籌畫著伺機再對我下手呢。」小野不無擔憂的托著腮思考著。
「如果再發生這類事情，真田和我都不會袖手旁觀的。而且……」幸村的唇邊浮起了一抹笑意，「我相信他不會再與小野君作對了。因為就算在即將被他拖下水的時候，小野君也始終沒有放開拯救他的手呢。」
「切。」小野芋子一臉彆扭的朝天花板翻著白眼，「我只是……只是忘記要鬆手而已。捨己為人什麼的那種成語我小野芋子的字典裡從來沒有的！」
「說起來啊。」小野果斷的話鋒一轉，「就算按你說的好了，不能輕易懷疑別人，可是那個跟我素不相識的大場說自己是自願來對付我，不是風見七帆指使。不管你們信不信，反正我是不信的！」
「我已經去試探過風見的口風，她似乎真的不認識那個叫大場的人。」幸村一副大局在握的了然模樣，「而且，大場那種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人，也實在不是指使傷人的良選。」
小野不爽的轉起了手中的筆，「喂，我說幸村君，為什麼一涉及到風見七帆，你就那麼一副無條件信任她的模樣，這根本就是偏袒吧。」
「因為瞭解她的秉性，所以我相信她不是你口中那樣的人。」幸村從容應答。
「切，你以為自己看人眼光就很准麼，不過和我一樣是國中生而已，幹嘛老是一副自以為真理在握的樣子。從某種程度上講，這也是盲目自信吧！」小野翻著白眼。【既然你喜歡講道理，那我就從道理上推翻你！】
被小野好一通搶白，幸村的嘴角卻慢慢的綻開一個微笑。他放鬆的向後靠去，將自己整個陷在軟軟的沙發椅中，「盲目不盲目我不確定，就算自己現在篤定的事實也未必是不變的真理。」
手指搭在扶手上輕快的彈著，幸村自信的望進小野的眼睛裡，「只是，我是憑著對一個人三年來的瞭解和調查作出判斷，而小野君你卻根本不去深入瞭解就隨意作出結論，這才是最重要的區別。」
「你……」小野炸毛的跳將起來，伸出手指直指著面有得色的對方，一時腦袋裡思緒紛亂，卻組織不出來有效的攻擊性臺詞。
「兩位的高論令我受益匪淺，只是，我現在可以進來了麼？」不知何時已然佇立在門口的柳蓮二作勢敲了敲半敞的門。
「再大聲一些的話，我確定連樓下的幸村阿姨都能把你們的辯論內容聽的清清楚楚。」走進房間，他一邊關門一邊吐槽道。
「啊，柳君，那本《吾妻鏡》我看了，讀起來頗有些困難呢，柳君……」如芒在背的視線令小野心裡猛的一「咯噔」，偷眼瞥去，幸村正望著她露出了清風拂面般的微笑。
【「不通過風紀委員長，我也自有教人懂事的方法呢~」】
「啊哈哈，我可以把那本書多留一陣子麼，可能會看的比較慢呢~」小野話鋒一轉，硬生生的將已到嘴邊的問題咽了回去。
「可以。小野君覺得哪裡比較難以理解呢？」不覺有異的柳蓮二和善的問道。
「啊，我決定自己再多看幾遍，爭取自己理解，實在不懂的地方再來問柳君吧！畢竟學習終究還是要靠自己啊！」小野匆忙搪塞道。
「好的。」柳蓮二不疑有他，對小野熱愛學習的精神頗為讚賞的點了點頭。
長舒一口氣，小野小心的再去偷瞟幸村，對方已經轉開臉去，從容的翻閱著手中的書本。
【嚇……嚇死人了。】她劫後餘生般的拍著自己的胸口。見識過兇惡的不良少年被幸村嚇的魂不附體的模樣，她不禁對這位總是笑容滿面的好鄰居生出一種發自心底的恐懼之情。
【不過……】她一邊聽柳蓮二講述今日功課的知識點，一邊瞟著他優雅的抱著筆記本的手指。
【纖細，修長，打網球的手都是這麼好看麼？】
心中仿佛突然被什麼撥動了一般，【說起來，自己與柳君一借一還，再討論交流，這不是少女戀愛模式麼？】
她偷眼去看柳蓮二的臉，彎彎的眼睛，纖細高挺的鼻樑，真真是個溫文爾雅的少年。
【國三了啊，自己也會嚮往著能在此時擁有一場屬於少女的純愛呢。
面前這位柳君的話，真的很不錯嘛~
剛巧兩人又有共同語言，攻略起來應該比較簡單。
啊列，自己剛剛好像做出了不得了的發言，嘛嘛，總之就是這樣了吧。】
心裡動了歪念頭，再看柳君時，目光就開始變得不若之前那麼單純了。
「怎麼了，我臉上沾到什麼了嗎？」柳蓮二停下講解，奇怪的望著呆呆的盯著自己嘴巴一張一合的少女。
「啊……」不小心偷看到發呆的小野不好意思的撓撓頭。「沒……」
幸村聞言揚起眼簾打量了一下柳蓮二，「嘴巴上沾到芝麻了。」他微笑著伸出手在柳的嘴角快速擦了一下。
「大概是晚上吃飯團時不小心沾上的。真是失禮了。」柳蓮二對著幸村歉意的笑了笑。
【喂，這是怎麼回事。
這兩人之間充滿粉紅肥皂泡泡般的曖昧氣氛是怎麼回事！
接下來是不是還要把沾在指尖的芝麻充滿魅惑感的舔到嘴裡？
幸村精市！不光吸引女人同我作對，你連男人都要同我搶麼！混蛋！】
這兩人旁若無人的親切態度令小野大為光火。
「小野君生病了嗎？」柳蓮二關心著面色灰敗的少女。
「啊，沒有沒有，呐，你們兩位的感情還真是好的令人羡慕呢。」她不無醋意的感歎。
「因為我們從一年級時就是相互信賴的夥伴。」幸村笑著說。
【又來了，又來了，特別把「信賴」加重音，提醒我注意。幸村精市你是教育O麼！】
「不，幸村君的態度，看起來簡直就像戀愛關係呐。」小野故意促狹的笑著。
一般兩個男人被調笑關係曖昧，大概都會惱羞不已吧。幸村卻並未因此流露出一絲尷尬，他爽朗的大笑，「被發現了啊，哈哈，目前網球部的全體社員就是我的戀人呐~」
【喂，好歹也要否認一下吧！
這種爽快承認的態度是怎麼回事，簡直就好像「目前事業就是我生命的全部」的工作狂宣言一般！
話說，你被甩不會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吧。
「精市總是把社員們當作戀愛對象，讓作為正牌女友的我究竟如何自處呢？我們還是分手吧。」
纖細的水野司同學最終哀怨的做出了諸如此類的分手發言。】
小野縮著肩膀促狹的偷笑起來。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3-7 20:35
第25章 攻略的憂鬱
章二十五
那天之後，小野芋子的「柳蓮二攻略計畫」始終沒有什麼實質性進展。
按照戀愛養成遊戲的套路，現在應該發生一些事件觸發好感度上升。可是學園祭還遠遠不是時候，夏日祭也早的很。經過調查，柳君的生日在六月裡，暫時也沒有機會通過「意外的生日禮物」來增加好感度。
原本倒是可以通過「探討日本文學」來觸發關鍵點，不過鑒於讀書場地的東道主幸村君對於這種會將他完全摒棄在外的「深層次討論」感到不爽。見識過幸村之可怕的小野芋子也只好將這個選項暫且擱置。
一定要找出約會達成的關鍵點！
本著這樣美好的願望，週末一貫宅在家裡一動不動的小野芋子，寫完作業便精心打扮一番，到商店街裡溜達去了。
說不定能撞見柳君呢。懷著這樣的念頭，她特地在幸村曾帶自己去過的那家運動商品店門口多轉了幾圈。
直到運動商品店的營業員大哥笑眯眯的出來詢問她究竟有什麼需要，始終沒能偶遇到柳蓮二的她才驚覺自己鬼頭鬼腦的行徑儼然就是可疑人物嘛。
「啊，啊，沒什麼。啊啦，今天的天氣真不錯，我在這裡曬曬太陽啊，曬太陽~哈哈。」她尷尬的撓著頭，竄進了運動商品店對面的便利店裡。
在貨架上隨手挑揀著零食，小野始終透過窗戶關注著對面的運動商品店門口。
大幅落地窗上積著厚厚的灰塵，一看就知道這家便利店的店員是個十足的懶傢伙。看他那懶洋洋的模樣，恐怕店裡貨物被偷走都發現不了吧。
正這麼想著。一掃眼，倒真的瞥見了一隻正將對面貨架上商品偷偷塞進包包裡的賊手。
【肌膚很細膩，是屬於年輕女孩的手呢。那個包包上的輕鬆熊掛飾，還是學生吧，國中生或者是高中生？嘛，現在的學生還真了不得。】頭一次見到偷東西的賊，她的好奇心頓時被勾了起來。
透過貨架的縫隙，小野悄悄觀察著那雙手主人的一舉一動。
【喂，喂，居然拿那麼便宜的金平糖，既然要偷，幹嘛偷那種隨隨便便就能買的起的東西，現在的女學生都在想些什麼啊！
自動鉛筆？喂，那個牌子超便宜啊，這賊也太沒出息了吧！】
「啊咧！」
當她不知不覺跟隨著那雙手的主人慢慢走到貨架拐角處，瞥見對方的臉時，不禁失聲驚叫。
聽到奇怪聲音的女生警覺的猛一回頭，貨架的那邊什麼人都沒有。她微微疑惑的轉回頭，向出口走去。
蹲在地上的小野這才拍著胸口大口大口喘著氣從貨架後面站起來。
好險！
居然是她！
躲在側面貨架後方偷瞄著若無其事的走向門口的對方，小野芋子猶豫著下一步的行動。
【從正義的角度應該及時阻止她的錯誤行為不是麼？
喂喂，那不是太便宜她了麼，這種時候應該通知店員去抓她才對啊。不管怎麼樣，冤家路窄這句話簡直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真理，在這種情況下遇到我算是你倒楣啊，佐藤同學！】
還未及她作出最後決定，那個被小野腹誹為「懶惰」的店員卻突然從另一側貨架後面冒了出來。
「喂，那邊的那個女生，等一下。」
前面佐藤的背影猛的一僵，從小野的角度可以看的清清楚楚，她的臉一瞬間變的慘白，露出非常可怕的神色。
那雙剛剛用來偷東西的手，這會正止不住的發著抖。
「你，說你呢。」店員一邊喊著一邊匆匆的走過去。
「誒呀！」
在店員經過的那一瞬間，躲在一旁握緊拳頭的小野突然做出了一個連她自己都無法理解的舉動。她突然沖出去，猛的將店員撞倒。
「啊，對不起，對不起。」順勢跌坐在地，小野懷裡的東西撒了一地。
巨大的動靜吸引了店裡顧客的注意力，好事的阿姨們漸漸向這裡聚攏起來。小野向杵在圍觀人群週邊發楞的佐藤瞥了一眼，對方仿佛突然明白過來，眼神瞬間變的很奇怪。
裝作痛苦模樣的小野被好心的顧客扶起後，再向門口瞟去，原本站在那裡的佐藤已然趁亂消失了。
【呸，沒想到自己內心深處還有這麼善良的一面，不想看到她被抓住當眾出醜。】小野揉著摔疼了的屁股努力說服自己，那一瞬間自己的行為是心中的立海大榮譽感在作祟，絕對不是出於對佐藤的同情。
【那傢伙可是風見的大親友，只有聖母才會去同情敵人呢！我小野芋子是不會做這麼蠢的事情的！哼！】
小野隨便買了點零食走出便利店。
精心挑選的裙子已經蹭髒了，逛街的好心情完全被破壞了。
【回家去算了。】
「喂，小野芋子。」
經過街角時，突然聽到一聲毫不客氣的喊聲。
雙臂交叉抱在胸前的佐藤佑美正斜靠在太陽照不到的拐角處，陰影中，她的表情晦暗不明看不清晰。
「有事麼？」小野高高的昂著下巴，一派高傲，「事先聲明啊，那種無聊的事情我才懶得到處說。如果是為了擔心那種事情的話，就不必開口了。」
「我不會感謝你的！我原本就是想要被抓住。」佐藤用力咬著嘴唇，怨念的瞪著小野。「別以為這樣我就會感謝你。」
【喂……這麼中二的發言聽起來怎麼這麼耳熟。是麻辣教師GTO還是金八先生呢？總之不管是哪個，我可都沒有教書育人、厲聲喝醒誤入歧途少女的打算啊！】
「嘛嘛，總之你隨意好了。話說，你還是把東西還給商店比較好，偷東西可不是什麼值得表揚的事情，我可沒有贊同這種缺乏道德感行為的意思喔。」小野無所謂的聳聳肩，轉身便要離開。
「爸爸媽媽……從來都只在意公司，在意面子……」背後的佐藤突然自顧自的開始敘事。
【喂喂，誰要聽這種「少女內心深處的傷痕故事」，都說過了我對這些東西不感興趣，我也不是金八先生好麼！拜託我們可是敵人，你傾訴前看清楚物件好麼！】
小野囧囧的轉過身好意的提醒對方，「喂，我說……」
「除了不停的零用錢，零用錢就是零用錢，考試成績的好壞也不過是一句敷衍的『知道了』。只要不作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他們大概除了給錢就不會對我做別的事情了。家長會是秘書來參加，學業商談也是秘書來做，究竟誰是我的父母？」沉浸在自我世界的佐藤滔滔不絕起來。
【所以說，癥結是父母不關心自己麼？喂，我說這位大小姐！這樣就要怨天尤人的話，那整天被父母責難成績不好的我不是該苦逼的以頭嗆地了。完全令人同情不起來好麼！】
「他們不是最在意面子麼？我就是要讓他們丟臉。表面光鮮的成功夫婦卻有著品質惡劣偷東摸西的女兒，被身份低下的便利店店員當眾質疑竟然養出這樣的女兒，父母自己的品質也令人懷疑……」
「喂，喂，少女，可以暫時從自我世界中游離出來一下麼？」單手搭上佐藤的肩膀，小野低著頭沉痛的搖著頭，「很差勁啊，真的很差勁啊！」
「對吧，你也覺得……」獲得認同的佐藤語氣稍微有些高興起來。
「雖然我原本就不喜歡你，不過直到現在我才終於明白你真是差勁的無可救藥啊！」小野露出一絲輕蔑的笑容，「令人不由得深切同情你的父母。」
「你……哼。」佐藤別過臉，「還以為是你的話能夠理解……原來也不過如此。跟風見一樣，就會說些冠冕堂皇的臺詞，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呐，何苦要抬出這麼多理由出來呢？做這種可笑的事情，本質上不就是為了吸引父母的注意力麼？口口聲聲說什麼父母不關心自己，敢於做下這種事情，根本就是篤定父母會非常焦慮的趕過來吧。如果真的不關心你，就算被當眾抓住也不會過來接受處理的啊。我要是你的父母，就絕對不過來，辛辛苦苦工作供你吃喝花銷，還要抱怨東抱怨西，故意自暴自棄，為什麼要順著你這種中二病的意願啊，這是病，要治啊親。」
受到了意料之外的猛烈攻擊，佐藤氣的半響說不出話來。
然而小野並未見好就收，毫不客氣的繼續道，「而且，真的那麼想被抓住，為什麼趁亂逃掉呢，留在原地不就好了。說實話，你那時候根本就是在害怕！很恐懼吧，臉都嚇青了，五官都扭曲了，嘖嘖，我可看的一清二楚，真難看啊……」
「你夠了！」佐藤突然將小野向旁邊猛的一推，提著書包的身影迅速淹沒在人潮中。
「切，真是不坦率的傢伙。」小野彎下腰揀起掉在地上的輕鬆熊掛飾，這東西不會也是偷來的吧。
【大小姐的世界真是令我等平民難以理解啊。】
手裡搖晃著揀來的輕鬆熊掛飾，不知為何心情突然好起來的小野芋子一路歡暢的哼著歌沿著街邊蹦跳而去。
第26章 吾輩的憂鬱
章二十六
「啊……」
人生就是這樣，一旦太過得意就一定會發生倒楣的事情，經過垃圾集中處，腳下莫名被什麼東西絆到，待到察覺時，已經狠狠的一跤摔在了地上。
【連續摔跤，最近真是好衰！】
這是摔倒後的小野腦袋中冒出的第一個念頭。
【但是，似乎有什麼不同呢。沒錯，這一次，胸部沒有痛感傳來呢。嗯？
有什麼東西在撓著自己的胸部。】
「喵嗚~」
【媽呀，不會踩到睡覺的野貓了吧！】小野慌忙撐起胳膊向自己胸前看去。
身體下面壓著的一個紙箱裡，一雙精光閃爍的眼睛正灼灼的與她對視。
【啊咧，是棄貓？】
她一個咕嚕爬起來，盤坐在地上，把箱子裡的小貓抱出來。
「誒，是只小折耳呢，好可愛！喂，你，很貴的吧。怎麼會有人捨得把你扔了呢？」
身體懸在半空的小貓張開嘴大大的打了個呵欠，「nia~~~」
小野看了看紙箱上用紅色油性筆寫著的「求好心人收養」，
「沒辦法，既然我們有一跤之緣，那從今往後，你就跟著我混吧！」伸手在小貓的腦門上彈了一下，小貓乖順的舔了舔她的手，「啊哈哈，癢死了，你就叫，嘛，就叫『吾輩』吧！」
「nia~」小貓歡快的叫了一嗓子。
抱著小貓回到家裡，卻意外的遭到了強烈的反對。
正坐在客廳沙發上看著報紙的爸爸，瞥見芋子手中抱著的小貓便一臉厭惡的皺著眉頭，「不准養！」
「為什麼不能養！爸爸你看，多可愛的折耳！」小野芋子不甘心的掙扎著。
「不能養就是不能養，到底誰是一家之主！」一貫嚴厲的爸爸被讀國中的女兒這麼乾脆的挑戰自己權威，不禁提高了聲音厲聲呵斥起來。
「這不是不講道理嘛！」
「竟敢說爸爸不講道理，千代，看你教出來的好孩子！」爸爸丟開手中的報紙，將矛頭指向了有「教女不嚴」之嫌的媽媽。
這一次，溫柔的千代媽媽竟也同爸爸站在統一陣線上，「芋子，若說是狗的話，養來也不錯。貓咪這種東西，實在是不喜歡呢，大街上流浪貓那麼多，讓它跟自己的種群自由的生活在一起不好麼？」
「可『吾輩』是折耳啊，是要養在家裡的嬌氣的孩子！」小折耳仿佛意識到了危機，將腦袋緊緊的貼在她的胸口上。芋子將箱子抱的更緊了。
「嗯，我也是狗狗派呢，貓什麼的一點都不喜歡。」討人厭的真世姐姐聞聲跑出來也在旁邊添油加醋。
……
「所以我才討厭你們全部人！」
蹲在兩棟房子間狹窄的甬道裡，小野一副隨時就會哭出來的表情撫摸著小貓「吾輩」的腦袋。
「什麼貓派狗派，說到底，我也像你一樣是狗狗家裡那只多餘又討嫌的貓吧。」
「可是，你還這麼小，怎麼能放心把你扔在這裡呢，街道上的小孩欺負你怎麼辦，大人們要給你去勢怎麼辦……去勢，你知道麼？就是把OO割掉，把你變成不男不女的奇怪傢伙，將來不會戀愛也不會有自己的孩子……」
「什麼戀愛什麼孩子？」
「誒？」淚眼朦朧的抬起頭，幸村精市正拎著一袋垃圾站在甬道口好奇的看著她。
被垃圾箱擋住了視線，幸村並沒有看到紙箱裡的小貓。「怎麼躲在這裡哭？」
「喂，那是什麼表情，你以為我成了未婚先孕的十四歲少女媽媽麼？」小野情緒激動跳將起來，擼著袖子一副準備大幹一場的模樣。
「是貓啊。」沒有理會蠻不講理的小野，幸村將手中的垃圾放下，彎下腰感興趣的仔細端詳著箱子裡的小貓。「這麼可愛，你要把它扔掉麼？」
「不是我要扔啦！」小野表情失落的蹲在紙箱前，身體縮成小小的一團，愛撫著小貓的腦袋。小貓乖順的伸出舌頭舔了舔她的手，「我把被人丟棄的『吾輩』揀回來的，可是爸爸他們都不給我養，還罵了我一頓。」
「吾輩？」
「啊，我給它起的名字。連名字都起好了，卻不能在一起……」
「取自夏目漱石先生麼……」幸村一邊掏著口袋試圖找出些可以喂貓的吃食，一邊充滿興味的建議道，「不如叫橡面坊丸子好了，正合它圓滾滾的模樣。」
「誰要叫那種日本派俳句詩人似的名字。」小野沖他翻了個白眼。
「我原本想藏到這裡悄悄的喂它，可是，過陣子進入梅雨季節就沒有辦法再這樣露天飼養它了啊，紙箱不擋雨，會被淋透的，『吾輩』它這麼小，生病的話，一定會死掉的。呐，幸村君你能不能收留它？就當做件好事了。」小野少女揚起眼睛充滿期待的望著身旁的少年。
「抱歉，我妹妹對貓毛過敏，不能養呢。」幸村欠身蹲在小野身邊，歉意的苦笑著。
小野憂傷的把小貓抱起來高高揚在空中，小貓很舒服的打了個哈欠，滿是對她的信任。「那怎麼辦……柳君家不知道可不可以……」
「蓮二家似乎在養狗。我幫你問問網球社的隊員吧，」幸村溫言安慰道，「放心，一定會找到合適收養它的家庭。
「那真是太謝謝幸村君了。」輕撫著小貓的背部絨毛，小野不勝感激的望著身旁的幸村。
幸村微微笑了笑，「你好像第一次這麼『真誠』的感謝我呢。」
「胡說，我每次說謝謝都是發自肺腑的真誠從不摻假。」
「對了小野君，你剛剛在說什麼去勢的問題？」幸村突然問道。
「啊，是啊，街道上最近不是在搞什麼給流浪貓去勢的項目嗎？可以的話，我想看它戀愛……」
「它是位小姐。」
「誒？」
幸村指著小貓袒露在外的肚皮，從容開口，「它是雌貓，不用擔心去勢的事情。」
「你這流氓，怎麼能看女孩子的隱秘之處！」小野義憤的指斥道。
橫遭無端斥責，幸村無奈的笑了笑，不作理會。
「啊……誒呀！」小野把小貓放下，正準備站起身，兩隻小肉爪卻緊緊的抓著她的裙擺，固執的吊在半空中。
「快……快鬆手啊。」敏銳的察覺到伴隨著輕微的撕裂聲，半裙的腰部在順著臀部曲線往下滑，小野窘迫的掰著肥肥的小肉爪。
「噗。」幸村輕微的嗤笑了一聲。
笑什麼笑啊，小野芋子不滿的翻了個白眼。
幸村好心的伸出手幫助窘迫的小野將固執的抓著她裙子不放的小貓抱下來。不料，幸村的手剛一靠近，小貓就像見鬼一樣「niaaaa~」的慘叫一聲跳開了。
被小動物如此明顯而直接的厭棄了，幸村有些尷尬，他訕笑著自嘲道，「不能養真是太可惜，這傢伙很像你呢。」
注意力正關注著跳開的小貓，只聽到了前半句的小野點點頭，「嗯，要是能搬出來單住就可以了。」
幸村挑起半邊眉毛，嘴角微微勾起，終究沒有說話。
拍拍在地上蹭髒的裙子，小野敷衍的沖幸村揮了揮手，「我回家了，再見~」
轉天週一，三年A組的教室裡，小野芋子正緊張的捏著手裡的幾張薄薄的紙片危襟正坐在椅子上。【怎麼辦，要找什麼機會避開幸村把這個給他呢。】
午休時間，照例是山南先生的《平家物語》閱讀測試，這次，週末兩天在家精心準備了應對內容的小野芋子破天荒的拿到了滿分。
作為獎勵，滿意不已的山南先生給了她幾張淨琉璃劇《三十三間堂》的票。雖然對這種傳統戲劇並無興趣，但想起那位愛好雅樂的柳蓮二君，她突然意識到，這不正是自己尋覓已久的戀愛觸發point！
可是，每次都是同幸村一起三人一起讀書，那時把這個給柳君的話，勢必要帶上幸村君。那不就破壞了她希望兩人約會的初衷！
隨手翻著國文書，小野懷著這樣忐忑不安的心思憂慮著。
「你的東西掉了。」經過她桌邊的柳生欠身揀起一張書簽，「莎士比亞？」
小野接過書簽，正是那張寫著不明所以英文詞句的書簽，「柳生君認得這個？」
「嗯，莎士比亞的十四行詩中的唯一一首，寫給自己同□□人的詩的開頭兩句。你喜歡這首？」柳生頗有深意的笑著問她。
「啊……隨便摘抄的啦，其實我不是很懂，你也知道，我英文不好的嘛……」小野打著哈哈應付道。
「這樣。」柳生瞭解的點了點頭。「莎士比亞的詩很美……」
「真田，本周的訓練安排表你看一下有什麼不合適的地方……」正在此時，小野滿心惦念著的柳蓮二出現在了A組教室門口。柳生聞言也湊了過去。
「呐，柳君。」小野用筆尾戳了戳正立在一旁等候真田審閱安排表的柳蓮二。
「有人給了我幾張《三十三間堂》的票，你有沒有興趣。」小野揚了揚手裡的票。
「好啊。」柳蓮二答應的很爽快。
【Yes！成功了！】小野心中暗自竊喜。
「淨琉璃麼？真田喜歡這些的吧。」一旁的柳生突然淡淡的開口。
「誒？」小野看了真田班長，他正仔細審閱著安排表並未就此作出任何評論。
「喔？真田君也喜歡啊……」
【自己手裡倒是有四張票，分給真田一張倒也沒什麼，可是……
多了個真田不就變成礙眼的三人同行了，跟有幸村在沒有區別了嘛！自己只是想借機跟柳君增進感情啊。而且，真田是這身體的原主喜歡的人吧，就憑這個原因也完全不想去接近他啊。
柳生君真是，為什麼要多嘴呢……】
雖然百般不願，但思及穿越之初，真田待自己委實不錯。作為一個講義氣的人，小野咬咬牙，故作豪氣的抽出兩張票子。
「真田君，正巧多出兩張票，你可以邀請對此感興趣的朋友一起去。」
【真田邀請不認識的朋友同去，就可以順理成章的不坐在一起了。這樣也不會妨礙到自己和柳君交流。哼哼，我真是太聰明了。】
這樣想著，小野再度高興起來。
第27章 咖啡的憂鬱
章二十七
這樣的好心情一直持續到下午課程結束。
社團活動時間，她照例往早間社長身邊一坐，拿出偽裝成筆記本的《平家物語》準備繼續進行讀書活動。
不料那個佐藤佑美一進門便抓起門旁一把椅子直奔她的身邊，理直氣壯的放下，很是親密的貼著她坐下來。
【喂，我和你很熟麼！】小野下意識的向旁邊趔開一點。
「啊，那個，小野君。」佐藤搖晃著高高的雙馬尾，臉彆扭的望著旁邊，腳尖一下一下的踮著地，「我發現，那個，總之，我覺得需要再度認識你一次。我們啊，交個朋友吧。」
「什麼？」小野皺著眉詫異的看著吞吞吐吐的佐藤。
「你不要麼！」佐藤驚異的轉過頭，仿佛對於居然有人會拒絕自己這位大小姐的主動示好而莫名驚詫。飛速旋轉的馬尾辮像一把掃帚重重的打在近在咫尺的小野的臉頰上。
「要，要。」捂著被馬尾打的生痛的臉，小野囧囧的點了點頭。
【這樣也不錯，不用我再多費心，正好通過你來打探那個風見七帆的消息好了。自負的大小姐！】
走廊上傳來清脆的笑聲，水野司同日世裡一路說笑著走進來，看到往日裡不對盤的兩人竟一反常態的貼在一起，水野司好奇的嘟起了小嘴，毫無心機的日世裡天真爛漫的笑著跑上前。
「太好了，我還以為小野君同佐藤君關係不好呢，看到你們關係這麼好我就放心啦。」她抓著兩人的手搖晃著，「呐，這下就跟早間社長說的一樣，天文社的大家都是好朋友~」
佐藤一副難為情的表情勉強點了點頭，「啊，是啊。」
一旁的小野芋子無聲的翻了個白眼。
沒有了成員間的敵視氣氛，天文社重新回到了小野第一次到來前其樂融融的和諧氣氛。
早間社長懶洋洋的揉著迷離的雙目，咧開嘴笑了笑。
「咳，那我們開始今天的題目……」
……
「小野君，好久沒有一起逛街了呢，要不要……」社團活動一結束，水野司一邊收拾書包一邊邀請道。
「哦……」小野還沒來得及作出回答，一股大力便猛的撞了上來，佐藤親昵的挽著她的胳膊，「不好意思呢，水野君，小野她和我約好一起去咖啡店，怎麼樣，有沒有興趣一起來？」
「誒，咖啡店麼……」水野仿佛有些苦惱的與日世裡對視一眼，「不，不用了。」
【喂，我什麼時候和你約好了啊！】嘴角不住的抽著筋，小野斜睨著佐藤。【而且，還是咖啡店那種地方，喂，國中生去去街邊的飲品店就夠了啊，那種高級的地方大小姐你是要請客麼！】
仿佛摸透了小野的心思，一邊拉扯著她向外走，佐藤翹著嘴巴輕嗤一聲，「別那麼一臉窮酸的樣子好不好，我請客啦，雖然是不器用的父母，零用錢倒是從來給的很大方。」
「呸，花那麼多錢養出你這麼個白眼狼，我還真是同情尚未謀面的佐藤先生夫人啊。」小野毫不客氣的回敬道。
「哼，窮鬼。」
「喂，我窮酸我自豪，我窮酸我驕傲啊，你有意見麼？」
「你倒是要不要跟我去啊，請你的客還那麼多廢話。」
「去啊，誰說不去啦。我說，請客的態度可以好一點麼，你那種愛去不去的模樣是做主人的德行麼？」
……
兩人一路吵鬧不休的走在校園裡，時不時用空餘的手互相掐上一把，但從挽在一起的背影來看，卻仿佛親密無間的老友一般。
「puri，那不是邀你約會的小野麼，Master~」剛剛結束部活的網球部，眾人正背著包走在校園裡。
「別胡說。」柳蓮二不悅的反駁著，目光銳利的向柳生掃去，對方鎮定的扶了扶眼鏡表示與己無關。
「誒！約會！那個人不是喜歡部長的麼？怎麼是柳~」紅頭髮的丸井嚼著泡泡糖好奇的扒在桑原的肩膀上。
「哼，前輩們都在關心無聊的事情。」二年級生切原不屑的撇了撇嘴，「練習才是……」
「呵，你們在說什麼，好像很有趣的樣子。」幸村如沐春風的微笑著突然閃現在眾人身後，身旁依舊跟著如護衛門神一般的黑面真田。
「沒，沒什麼！」眾人均是臉色一變，各自打著哈哈散開了。
「呵，小野君和我們班佐藤君很要好呢。」幸村望著消失在夕陽盡頭的兩人，側過臉對著真田微笑。
真田不解的扶了扶帽子。「啊。」
「真田的反應真無趣啊。」幸村做出不滿的表情，繼而眼前一亮，開心的笑起來，「呐，不如我們也去約會吧。」
網球包重重的落在地上。
「開玩笑的，放輕鬆點，真田，別那麼嚴肅。」
真田原本暗沉的臉色頓時黑的仿佛鍋底一般，「太鬆懈了！」他沖著自己這位心思古怪的發小怒吼道。
……
【唔喂，這是什麼狀況。】
小野感到自己就像炸了毛的貓一般，背上的毛一根根的立著，全身的肌肉都僵硬的抽搐著。
坐在對面正滔滔不絕的佐藤注意到她奇怪的反應，不滿的敲了敲咖啡店的小方桌，「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啊。」
「在聽，在聽，啊，你爸媽這周又飛去瑞典……」
「我現在根本沒在講這件事情，你可不可以好歹尊重一下我……」
「是，是。」
【喂，少女，你沒有注意到異樣麼，你真的沒有感覺到奇怪麼？】
小野疑惑的盯著繼續滔滔不絕的佐藤。
【你就沒有什麼如芒在背的感覺麼？那張正從你斜後方盯著這邊的詭異笑臉一回頭就能看的清清楚楚啊啊啊啊！那兩個傢伙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幸村。」真田低低的開口。
「嗯？」暫時收回好奇的目光，幸村微笑著望著對面正縮著肩膀，渾身上下寫滿了不自在的自家副部長，「怎麼了真田，這裡的氣氛太過羅曼蒂克，你不適應麼？」
兩個大男人對坐在咖啡館裡，其中一個還是像幸村這樣秀美如女子的少年，自然吸引了周圍不少探尋的目光，老實的真田低低的清了清嗓門，「別笑的那麼詭異。」
「有什麼關係呢~」幸村繼續將注意力投射到那個努力控制著目光不往這邊瞟的少女身上。他咧開嘴朝對方笑了笑。
少女一皺眉，裝作沒看見的別過臉。
「又心不在焉，你啊，根本不注意聽別人講話，算了，總之還是要謝謝你聽我在這裡囉嗦。」佐藤優雅的捏著銀匙輕輕攪拌著杯中的咖啡。「不過還真是意外，你啊，跟我印象中一點都不一樣，雖然脾氣又差又愛吐槽……」
「你一分鐘不說我壞話會死啊……」小野懶散的吐著槽。
「看，多惡劣的態度！」佐藤像抓住證據一般得意的皺了皺鼻子，「不過你倒真不像會做非常過分事情的人，關鍵時刻還幫助了明明關係不好的我……果然要深入瞭解一個人才能作出判斷呐，風見說的沒錯……」
【風見？！對了，對了，就是這裡。】
小野猛的一激靈，精神抖擻起來。
「風見？」小野故意裝出不高興的模樣。
佐藤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呐，我說，你和她還真是奇怪呢。明明不是壞人，為什麼你會對她做出那麼過分的事情。可是她更奇怪，事後還一個勁的說你不是壞人。呐，你別這幅不服氣的表情，我實話跟你說，你可不要生氣。如果不是風見她拼命攔著，我好幾次都想找人教訓你一頓呢。」
「哈？」小野嘴裡咬著蛋糕叉，朝上翻著眼。
「真的。」佐藤用力的點著頭，「後來學校裡有奇怪的流言出現的時候，其他人也說要給你點顏色看看，可是風見態度異常堅決的給攔下了，那時候，她還為了你跟朋友們發了很大的火呢。」回想起那時的事情，佐藤慶倖般的撫著胸口，「那麼生氣的風見連我都是頭一次見到。可是問她為什麼，她又堅持不說。」
【喂，別這樣，按照這個邏輯下去，一直以來我立身的根本都要被你晃動了啊！風見那可是跟我不同戴天的仇敵，居然會對我存著好心，別開玩笑了！】
「切，說的好像風見對我是真愛一樣。我跟她很熟麼……」小野不服氣的咬著腮幫。
「誒……」佐藤托著腮苦惱的說，「對啊，你們倆究竟是怎麼回事嘛，明明從來沒見過你們有什麼交集，突然有一天你就特別針對她。本來做的都是些無所謂的小事情，突然就出了那次的事件。呐，你們之間究竟發生過什麼？你告訴我好不好？」
小野聳聳肩不說話。
「我和風見是特別特別要好的朋友。」佐藤在「特別」上加重音，「可我又不討厭你，所以不搞清楚你們到底是怎麼回事的話，我實在是……」
「嘛嘛，你就當我們是相愛相殺好了。」小野搪塞著。
「你告訴我嘛，告訴我嘛~」這種胡鬧式的回答顯然無法令人滿意，佐藤不依不饒的追問。
【不是我不告訴你，是我真的不知道啊，佐藤少女。我根本不是那個和風見有矛盾的小野芋子啊，我是後來的穿越人呐……】
小野苦著臉，「都說了我們是相愛相殺，那就是唯一的真相啊少女，別計較那麼多了，呐，讓我再來一份芒果芝士蛋糕吧，你會請客的吧，佐藤君。」
被小野一通胡攪蠻纏，求知不能的佐藤僵硬的笑了笑，「好……」
「算了，別一臉不爽的樣子，看我的！」小野眨眨眼睛，微微挑了挑下巴。瞬間變臉為一副他鄉遇故知的欣喜模樣，大力的招著手，「呐，幸村君，好巧在這裡碰見，看在這難得的緣分上，你們就不要客氣的請客吧！」
「誒？！」佐藤瞪大了眼睛回過頭去，望見了自家園藝委員和小野班上的班長。
「呵呵。」被小野毫不留情的揭穿了跟蹤行為，幸村沒有一絲不好意思，他從容的沖同班的佐藤點頭致意，「那是自然。呐，真田。」
「啊。」真田茫然的看著他。
「小姐們要你請客呢。」幸村一臉正直的開口。
【喂，做人不能這麼厚臉皮啊幸村精市！】小野頓時無力的趴到了桌上，佐藤也囧囧的大張著嘴。
「太……」無辜中招的真田一時氣急竟說不出話來。
「太鬆懈了。」幸村扶著自家副部長的肩膀，好心的替他補完了經典臺詞。
「我第一次發現你是這麼厚顏無恥的人，真的，超出了我所有預期想像的無恥。」走出咖啡店，小野跟在幸村身後挖苦他。
「呵呵，我和真田從4歲就認識了，在這些事情上不分彼此的。」
「所以真田君從4歲開始就變成了幸村精市的人形移動錢包麼？」小野斜著眼睛，「呐，真田君！」
剛剛付完帳跟在後面的真田抬起頭。
「給我一千塊……幸村答應借給我的。」小野理直氣壯道。
「胡鬧。」真田憤憤然的扭過臉。
「給。」佐藤豪氣的從口袋中抽出一張千元大鈔。「我這有。」
「我又沒有問你借啦，大小姐……」小野雙手插兜，並未去接那張鈔票，「夏目漱石那個窮酸胃病患者若是知道自己將來會被後人印在充滿他最厭惡的銅臭味的千元鈔票上一定會哭的。」
「噗。」佐藤看著手中鈔票上夏目漱石那張營養不良的臉，忍不住笑出聲來，「你還真是好笑的傢伙。」
「那麼你就是只會說我壞話的傢伙。」
「你們兩位感情還真是好呢。」幸村彎起眉眼。
「誰和她感情好啦！」兩人異口同聲的駁斥道。
「哼。」
「校園內禁止打架！違者罰……」
「真田，現在不是在學校裡。」
……
咖啡店二層的落地窗裡，清秀的少年默默的將鼻尖貼在冰冷的玻璃上，呼出的水汽在其上凝結成霧又迅速的消散。
茫然的注視著街道上笑鬧著的少男少女，他漸漸垂下長長的睫毛。
西斜的昏黃餘暉將漸行漸遠的幾人影子拉的很長很長。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3-7 20:36
第28章 搭配的憂鬱
章二十八
晚間讀書時間，小野懶洋洋的斜趴在桌上咬著筆桿。
揚起眼睛，正對上紫發少年線條柔和的側臉，一縷微微捲曲的柔軟額發溫順的垂在他的額上，給原本略顯淩厲的眉眼增添了幾分柔和。
【切……這麼一張貌似正人君子的臉。】
「幸村精市是變態跟蹤狂~」她翻著眼皮突然嘟囔出聲。
幸村頭也沒抬的繼續看著手裡的書本。
「喂，你就沒有一點羞恥之心麼！」小野芋子不滿的拿筆桿捅捅他，「我都有很好脾氣的，沒有當場跟你算帳誒！今天在咖啡店裡那種明顯的偷窺行徑，說給任何人聽都會為你打從心底裡感到羞恥好麼！」
幸村輕瞥了一眼，「我是堂堂正正的在看著你們。」
「誒!!堂堂正正的偷窺就不是偷窺了嗎？你可以更無恥一點嘛，幸村精市！」小野隨手扯過旁邊的鼴鼠靠墊抱在懷裡，「為什麼要跟著我和佐藤？」
按著扶手將轉椅旋轉向小野，幸村輕輕一笑，「這個問題應該是我問你吧，為什麼小野芋子會和我的同班同學佐藤佑美走在一起呢？」
「你究竟想說什麼？」敏感的抬起頭盯著對方，小野用力的咬著腮幫。
「小野君應該知道我在說什麼。」幸村紫色的眼睛深深的看進小野的雙目，仿佛能夠看穿她的所有小心思一般，「不要為了多餘的目的，做出自己將來會後悔的事情。」
「幸村精市你這混蛋！」瞬間明白了幸村言下之意，小野憤怒的猛然站起身，將手中的靠墊狠狠砸向他，轉身匆忙抓起自己的書本跑出門外。
「小野君？」正走上樓梯的柳蓮二冷不防被沖下樓梯的小野芋子撞在肩膀上。小野並沒有回頭，徑直沖出了門外。
「幸村。」柳蓮二無奈的靠著門框看著表情木然的望著門外的自家部長。「所以我趕過來，學生卻不在了。今後這種情況，麻煩通知我一聲好嗎？」
「抱歉，蓮二。」
【幸村精市那個大混蛋！
竟然還懷疑是我別有居心的主動接近佐藤佑美，可惡！在他心裡我就是這樣一個狡詐而不可信的混蛋嗎！
居然還說什麼我不相信他！
他自己又何嘗相信過我！】
小野芋子憤懣的跑出幸村家門。一時楞在街上不知該往何處去。
現在回家媽媽會懷疑的，一定是追著自己問東問西，「是不是同幸村吵架了？」之類的。好麻煩！
而且，那個家，那些討厭的人，一個都不想理！
無處可去的她腳下漫無目的的走著，回過神來時，已經站到了甬道裡的垃圾箱後面。
「吾輩……」
小小的折耳從倒扣著的箱子裡冒出頭來。「nia~」
「只有你最好了。」她緊緊的抱住小小的貓咪，將臉輕輕貼在小貓光滑的皮毛上，感受著恒溫哺乳動物特有的溫度。
「nia~~」被抱的很舒服的小貓溫柔的舔著她的臉。
幾滴鹹鹹的液體順著小野的臉龐緩緩滑落，又被「吾輩」溫柔的舔舐去。
之後的早晨，兩人還是一如既往的一同去上學。晚上，小野依舊在幸村家接受柳蓮二的補課。
那天晚上之後，似乎什麼都沒有改變，但仔細觀察便能夠發現，一股淡淡的尷尬始終流轉在互相客套的用著敬語的兩人之間。
夾在兩人之間的柳蓮二敏感的嗅出了這微妙的氣氛，不禁露出一絲苦笑。
另一方面，儘管與同社團的佐藤佑美的關係意外的變的好起來，但在校園裡，小野芋子還是努力的避開與那位風見七帆直接碰面。
偶爾遇到三年C組那兩位好友一起出沒，她也只是草草的同佐藤打個招呼後，裝作沒看見那位風見少女的模樣徑直越過去。
深信「我的朋友必須喜歡我的朋友」的佐藤少女為此頗為不滿，幾次在社團活動時拉扯著她的胳膊，表示一定要創造機會讓她和風見深入瞭解一下。
「說不定互相瞭解之後會發現，你們其實很適合做朋友的呀！」佐藤大小姐固執的追著落荒而逃的她叫喊道。
小野苦惱的揉著耳朵，雖然按照佐藤的說法，對方似乎對自己並沒有惡意，但這一切實在令人感到太過可疑，在徹底搞清真相之前，小野還是不準備與她正面接觸。
然而，真正的內情只有風見和以前的那位小野芋子才知道不是麼？因而所謂的真相，已經無從得知了吧。
【更何況那個自負的令人討厭的幸村精市還自以為是的懷疑著我呢。我就讓他好好看清楚，我小野芋子究竟是怎樣一個人。
所以，對不起啦，佐藤少女，我並不打算和那位奇妙的風見少女牽扯過深呢，既然她無意對付我，那我們還是從此了斷孽緣，江湖再見吧！】
週三傍晚，藉口身體不適，小野向早間社長請假回家。將最近兩天佐藤少女不停騷擾她的情況看在眼裡，早間頗為理解的笑了笑，輕易的准了她的假。
小野竊笑著沖天文社的社員們揮揮手，早早的跑回家為觀賞晚上的淨琉璃劇做起了準備。
用沐浴乳仔細的擦洗著身體，把每一寸□□在外的肌膚都擦拭的光亮亮的。換上碎花長裙，紮起文靜的頭帶，小野提著裙擺在落地鏡前轉了個圈圈。
完美造型！
剛剛買菜回來的千代媽媽一進家，就看到最近都不愛說話的小女兒在客廳的鏡子前不停打轉的模樣。
「芋子，要出去約會麼？」千代媽媽看著面上光彩照人的小女兒好奇的問道。
「啊，約會。」心情正好的小野芋子只顧著提著裙擺左照右看，隨口應道。
看著最近因為小貓「吾輩」的事情一直對家人不理不睬的小女兒難得露出心情愉快的模樣，千代媽媽欣喜的湊過去幫她出著主意。
「誒，是和男孩子第一次約會嗎？」
「唔，看劇去。」
「嗯，看劇呐，不過，比起太過老實的長裙，還是短一些的裙子更棒喔！這樣才能吸引男孩子的注意力從劇情轉移到你的身上呢。」千代媽媽頗有經驗的建議道。
「嗯？」小野芋子暫停自我欣賞，眨巴著眼睛望著媽媽，「真的麼？可短裙不會太輕浮麼，是傳統的淨琉璃誒！」
「那就要看搭配功力了啊！」千代媽媽露出了勸誘般的笑容，「包在媽媽身上。」
小野芋子將信將疑的把造型大業交給了多活了幾十載，擁有豐富經驗的媽媽。
淺金色底上印著黑色古典卷草紋樣的半裙恰到膝上，剛好露出曲線優美的小腿又不會顯得輕浮。搭配文靜的鋼琴褶羊腿袖襯衫，再系上細細的蝴蝶結頭帶。
「果真是人靠衣裝佛靠金裝，連我都能看起來又乖巧又文靜了。」小野滿意的照著鏡子。「不過，這件襯衫不是真世的麼……」
「沒關係，為了可愛的妹妹，真世一定不會介意的。」
「才怪。」
「阿拉，那媽媽不告訴她！」
母女兩人悄悄的勾了勾小拇指，約定好保守這個秘密。
蹬上擦的鋥亮的小皮鞋，小野芋子提著手包趕到了與柳蓮二約好的路口。
「呦。」意料之外的人正站在那裡，故作輕鬆的同她打了個招呼。
「你……你怎麼在這裡。」小野芋子仿佛見鬼一般指著幸村叫出聲來。
「啊，咳，真田邀請我看淨琉璃劇。」幸村有些不自在的笑了笑。「他怕邀請你不認識的人會太尷尬，一定要我來。」
說著，他低頭看著手中的票頗為擔憂的皺著眉，「呐，你們三人喜歡的東西還真是一致。這種傳統劇碼，我是頭一次看。要是只有我不懂欣賞就糟了。」
「呵呵。我只是剛好有票啦，也不是很懂欣賞呢。」小野心中叫苦不迭。【真田那傢伙實在是太過忠厚了，邀請不認識的人來不就好了！為什麼是幸村啊，我和他根本還處在不友善的氣氛中好嗎！這樣子妨礙朋友戀愛是要被馬踢的啊，真田君！】
然而這位註定了人生中一定會被馬踩踏無數遍的真田君終究聽不到小野芋子內心深情的呼喚。
片刻後，穿著繡有家徽的深色和服外褂的他踩著木屐以一副舊式武士的架勢出現在了地平線上。
掃了眼套著翻領T恤顯得頗有些邋遢的幸村，真田似乎有些不悅的皺了皺眉，低聲嘟囔了一句，「太鬆懈了。」
幸村恍若未聞般的笑著扯了扯真田的袖擺，「還真像真田的風格呢，做什麼都是一絲不苟。」
真田不置可否。
幾人在原地等了好一陣子，小野翹首以盼的柳蓮二終於姍姍來遲，「對不起，路上有些事情耽擱了。」
「沒關係，還有半小時才開場呢，我們走快些，還能找到好位置呢。」小野提著手包靦腆的笑了笑。
「實在抱歉。」簡單的套著白色校服襯衫，打著領帶的柳蓮二看起來十分清爽。與穿著白色維多利亞式襯衫的小野站在一處，看起來頗為和諧。
幸村低聲說了句什麼，笑著拖住真田的衣袖，「那我們快去搶佔好位置。」
【「王子終於出現了。」】
聽到那句低語的小野奇怪的看了幸村一眼，忽然理解了他隨意的穿著翻領T恤的用意，她低下頭，心裡湧起一絲感激。
第29章 劇場的憂鬱
章二十九
幾人匆匆趕到劇場時，空餘的座位已經不多了。
來看這種傳統劇碼的大多是些年長的老人，在中年人也不太多見的劇場裡，四位年輕人的出現顯得格外突出。
「真是不錯的小夥呢。」
耳邊傳來細細碎碎的稱讚聲。
豎著耳朵聽了半天，只聽到誇讚真田有氣勢，誇讚幸村秀美，誇讚柳君穩重的聲音，半點對自己的稱讚都沒，青春期少女的虛榮心頗受打擊，小野很是不悅的撇了撇嘴。
四人在後排找位置坐下，幸村不經意的拉著真田坐到旁邊，令他避免了再一次被馬踐踏的命運。
小野滿意的看過去，正碰上幸村的視線，兩人心照不宣的笑了笑。
粗杆三味線豪爽的響聲一起，場內頓時鴉雀無聲，眾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鋪著木地板的舞臺上。
隨著義太夫淒婉的唱腔，盛裝打扮的主操縱與身披黑衣的左操縱腳操縱一起操作著身著華服的偶人上臺來。
一開始，柳蓮二還時不時的同身旁的少女講解上兩句，隨著劇情的深入。精彩的情節，精妙的人偶表情動作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力，漸漸的無暇顧及身旁一臉茫然的小野芋子。
聽著義太夫咿咿呀呀的唱著聽不懂的曲調，小野昏昏欲睡，但臺上時不時一個寂靜無聲的停頓或是發出一聲奇怪的幾乎不似人聲的聲響，總會將幾乎睡著的她猛的驚醒。
就在這要睡不睡的折磨中，她苦苦的煎熬著。
揉了揉幾乎睜不開的眼睛，小野側過臉去看身旁的柳君，他正全神貫注於臺上的表演無暇他顧，再看另一邊的真田，一副投入且陶醉的模樣，放在膝上的手還一下一下的和著曲調打著拍子，活像個舊日武士。
「噗。」看著真田那頗有些穿越感的模樣，她忍不住嗤笑出聲。
遠遠坐在另一端的幸村抬眼看過來，似笑非笑的同她眨了眨眼睛。
【這傢伙好像也看的很痛苦呐。】
小野同幸村相視一笑，心裡寬慰了一些。
【今晚這場內格格不入的，不只有自己啊。】
這樣想著，原本感到痛苦的時光也變的不那麼難熬起來。
五段淨琉璃表演結束，時間已經不早了。真田與柳蓮二雖然仍是戀戀不捨的站在門口討論著女主角悲傷時打開雙臂的美麗背影，但也不得不草草結束討論。
真田家在東邊，柳蓮二倒是同小野、幸村走在同一個方向。在劇場門口同真田道別後，三人沿著散場的小路慢慢的走著。幸村自覺的落下一些，獨自走在靠路邊的地方。他沖著跟在柳蓮二身旁的小野笑了笑，似乎為不得不插在兩人中間感到抱歉，小野眯起眼睛理解的一笑。【沒辦法，我們是鄰居嘛。】
廣闊無邊的深藍色夜幕點綴著無數閃爍的碎鑽，三人並排走在星光輝映下的安靜小路上，偶爾說說笑笑，特屬於春天的清爽夜風吹拂著少年少女年輕的臉龐。這樣清寂的春夜便會令人生出只恨時光太快，但願這條路永遠沒有盡頭的希望。
然而柳蓮二似乎很是焦慮，時不時拿出手機查看時間。走到植物園附近時，他突然提出抄近路，直接穿過植物園。
「對不起，我有些趕時間。」柳抱歉的看著兩人。
「沒關係沒關係。」小野大度的擺擺手，「節省時間總是好事嘛，我還沒有來這個地方玩過，晚上進去看看的經歷更是沒有過呢。」
幸村皺著眉似乎想說些什麼，終於還是沒有說出口。
夜晚的植物園裡沒有亮燈，到處都是黑漆漆的。耳邊只有草叢中小蟲子吱吱的鳴叫聲和時不時響起的一兩聲不知是鳥還是別的什麼動物發出的聲音響起。
再怎麼膽大也終究是個女孩子。剛開始，小野芋子還壯著膽子昂首挺胸的走了幾步。沒過一會，她便有些害怕的加快腳步緊跟上前面拿著手機照明探路的柳蓮二。
小心的縮著脖子亦步亦趨的跟在柳的身後，小野芋子提心吊膽的低著頭，專注的盯著柳蓮二邁著穩健步伐的雙腳，努力將曾經聽過的那些妖魔鬼怪的故事摒棄出大腦。
然而越是試圖清空大腦，就越是有更多奇思亂想湧進來。
【黑夜中的殺人魔……STOP！
德州電鋸殺……喂……
暗夜割喉……別……別去想了哇】
她痛苦的在腦海中天人交戰，漸漸的被恐懼佔據了上風。
走到拱橋上時，距離她身後很近草叢中突然發出一種奇怪的響聲，在漆黑寂靜的植物園裡顯得格外恐怖，令人毛骨悚然。
本就緊張的渾身肌肉僵硬的小野腳下一軟，身體不由自主的往地面塌去。
一雙手及時的從後方穩穩撐住幾乎摔在地上的她，隔著薄薄的衣衫傳遞來令人心安的溫度，「別害怕，我一直在你身後。」
少年溫柔的聲音中仿佛暗含著使人心神安定的魔力。
小野努力穩了穩情緒，扶著幸村站起身來。
前方的柳蓮二聽到動靜，轉回來用手機向那從蒿草裡照過去，一隻像獾一類的小動物「簌」的一聲跳出來，迅速消失在無邊的黑暗中。
「沒關係，那東西不咬人。」柳蓮二淡定的看了小野一眼，轉回身繼續趕路。
幸村眼中含著笑意，輕輕推了推小野。她先是一愣，隨即明白了這一推中的深意，小跑上前，小心的揪住柳的衣角，「好可怕。」
柳偏過頭看了看扯住自己的小野，繼續快步向前走去。小野緊緊的攥著他的衣角，低著頭小步跟在後面。
「那是會變身的一族吧。」
「誒？」小野疑惑的抬頭望著突然發話的柳蓮二。
「狐狸啊，狸貓啊，狗獾啊，不都是傳說中會變身的動物麼。」柳蓮二聲音依然淡淡的。
「啊，對啊，故事裡它們還會用樹葉變的錢買東西呢。」小野想起了小時候聽過的那些傳說，高興的接腔。
「你身後的那個人，還是你認識的那個人嗎？」柳突然鎮定的拋出一句奇怪的話。
「誒！！」小野看了看柳蓮二平靜如水的表情，疑惑的回頭看了看，幸村蹙著眉苦笑著。
「對啊！」她恍然大悟，一邊牢牢的抓著柳的衣角，一邊沖幸村喊著，「喂，你到底是誰，你是狗獾變出來的吧？你已經被我識破了，快顯出原形來！」
「狗獾……」幸村苦惱的搖了搖頭，「怎麼會是那麼難看的傢伙，好歹也是狸貓吧。」
「也有可能是狐狸。」柳蓮二頭也不回的接道。
「沒錯，沒錯，快把真正的幸村交出來，我們就饒你不死！哼哼，不然，就把你捉住掛到城牆上！」小野回頭沖幸村做著怪臉。
「小野君。」幸村從容的微笑著，「你回頭的這會功夫，手裡抓著的那個人說不定也換人了喔。」
「誒！！！」心下覺得幸村所言甚是，小野「嗖」的一下收回原本抓著的手，「柳蓮二，快說，你第一次尿床是什麼時候！」
「通常不是問最後一次尿床的時間麼？」幸村在後面好心的提示。
柳蓮二臉上沒有一絲羞赧，從容應對，「就算告訴你們答案，你們也不會知道真假啊。」
「啊，那，初吻是什麼時候！」小野抓著自己的手緊張兮兮的盯著他追問。
「大門鎖上了。」
一路吵鬧不休竟也忘記了害怕，不知不覺已然走到了植物園門口，柳蓮二推了推鐵門，從容的回過頭來通知兩人。
「誒，那，那怎麼辦啊，難道要折回去麼？」好不容易走到有路燈的地方，小野苦惱的回過頭看著黑漆漆的植物園，光怪陸離的樹影在黑暗中顯得尤為可怕。
「翻過去。」看似沉著冷靜的少年突然冒出了一句與他形象嚴重不符的話。
還不等小野抗議，一貫文質彬彬的柳蓮二少年便熟練的攀著鐵門爬了上去，輕鬆的一躍，跳到了門外的空地上。
【這傢伙肯定經常攀著學校的牆出去翹課！】小野心中默默的鄙夷。
「小野君能爬上去嗎？」幸村問道。
小野打量著面前的鐵門，盤算著，自己的裙子倒還不算特別短，只是，鐵門最低的一道可供攀援的橫杠也在齊胸的位置，穿著裙子不能動作過大，這樣很難爬上去。但若是求助於幸村，被他抱上去的話，這動作未免太過曖昧了吧！而且，裙底風光絕對會被看光光的。
她越想越窘迫，猶豫的看看鐵門又看看幸村。「我還是走回去繞路吧。」
幸村想了想，雙手交疊伸在鐵門前方。
「踩著我的手上去。」
「不行不行，這怎麼可能撐的住。我很重的誒！」小野嚇了一跳，慌忙拒絕道。
「我撐的住，別浪費時間，小野君。蓮二還等著呢。而且已經是這個時間了，回去的鐵門應該也鎖上了。」
小野猶豫的看了看對面有些焦慮的柳蓮二，低頭看著幸村伸出的手，白皙的手掌上結著厚厚的繭子。
【對啊，雖然看似清秀又柔弱，可他畢竟是運動少年呢。
可是，竟然踩著別人的手上去。真的會感覺怪異。
不過這樣，倒是避免了親密接觸的尷尬……】
「對不起！」她終於下定決心，大喝一聲咬咬牙猛的踩了上去。
腳下幸村的雙手沒有絲毫動搖。小野借著幸村的支撐力，踩到那根及胸的橫杠上，翻過鐵門的最高處，跳了下來。
幸村緊隨其後迅速的翻過來。
「謝謝。」小野看著幸村那沾有自己鞋印的手，心下很是感動，她從手包裡摸出一包濕紙巾，「給。」
「謝謝。」
「不用謝。這個還是幸村君上次給我的呢。」
「哦？」幸村疑惑的看了看包裝，「啊，是人工湖那時候啊。」
「嗯。」
柳蓮二默默佇立著注視著兩人，待到幸村擦乾淨手上的鞋印，他便轉過頭繼續趕路。
在分岔路口匆匆告別後，柳蓮二邁著急切的步伐離開了。
「我們也走吧。」幸村拍了拍目送著柳蓮二背影的小野。
「喔，好的。」小野微微有些失望的低著頭走在幸村身邊。這是個美好的夜晚，從頭到尾似乎沒有什麼可以指摘的，可是，她心裡這種欠缺感是怎麼回事？
注意到小野低落的情緒，幸村幾不可聞的輕輕歎息了一聲。
「呐，小野君。」
「嗯？」
「雖然這話本不該由我說。不過，今天這一身很可愛。」幸村的笑容溫柔，「蓮二一定也注意到了，他只是不好意思說出口。」
「誒！！！！」
寂靜的黑夜中小野突然發出一聲直上天際的慘叫。
「我想起來了！初吻的時間！初吻的時間他還沒有回答呢！」
按了按有些發脹的太陽穴，紫發少年無奈的望著猶自跳腳的少女，終於發現了自己的擔心完全是多餘的。
第30章 年券的憂鬱
章三十
柳蓮二很忙。
從那次一起看完淨琉璃劇之後，柳蓮二便以家事繁忙為名暫停了在幸村家的補課工作。若不是有多年好友幸村的證明，小野幾乎要以為，柳蓮二是討厭她了。
「不會的。前幾天聊天提到你的時候，蓮二還稱讚過小野君的國文造詣呢。」幸村溫雅的笑著安慰她。
那天之後，一直處於冷戰狀態的兩人便冰釋前嫌了。偶爾，幸村還會在吃飯時間跑上天臺來，同小野一起吃著便當聊聊天。
「真的嗎？」小野斜著眼睛對幸村的話表示懷疑，「他怎麼會突然這麼誇我。」
「蓮二說小野君作文裡的諷刺手筆老道辛辣，頗有些夏目漱石之風呢。」幸村頓了頓，「蓮二很喜歡純文學，最敬仰的就是夏目先生。」
補課那陣子，柳蓮二曾經幫助小野修改過國文課上佈置的作文，沒想到他竟然對此頗為讚賞。小野心裡有些美滋滋的。「誒，真看不出來，那麼溫文爾雅的人會喜歡那個憤世嫉俗，嬉笑怒駡的夏目先生，我還以為只有我這種人才會喜歡。」
「呵呵，蓮二聽說你對千元鈔票上夏目先生的評論後，笑了好半天。」幸村繼續鼓勵她。
「喂，不用特地在柳君面前提到我吧！」小野翹著嘴巴，「嘛，我已經原諒你的自負和無禮了，你不用做這麼多討好一樣的事情啦。」
幸村微微一笑，「我們是朋友啊。」
「真的嗎？我好感動喔~」小野陶醉的眯起眼睛，雙手在胸前合十，「幸村君……」
「你以為我會做出這種反應嗎？」迅速換上一臉不屑的表情，小野芋子撇著嘴巴，「喂，你以為見識過你恐怖一面的我還會相信『幸村君就是這樣溫柔的好人』麼？那種太過於明顯的『撮合』意圖比起令人感動，更讓人覺得毛骨悚然好麼。令人不由得懷疑，幸村君的內心究竟在打算些什麼呢？」
「呵呵，沒想到在小野君的心中我竟是這樣一個人呢。」幸村依然笑的四平八穩，「難道單純覺得你和蓮二意外的合適不可以嗎？」
「呸！」小野兇惡的唾棄了面前這位永遠微笑的心機少年，聳聳肩及時轉換了話題，「可是，柳君究竟在忙些什麼啊……」
「呵，似乎是有舊時好友從國外回來了，最近練習結束後一直去東京參加同學會呢。」
「東京啊……」小野失神的眺望著青蔥的綠樹背後露出的圖書館圓頂，喃喃的重複道。
「蓮二原本是東京人，小學時候轉學過來神奈川的。小時候的朋友在東京的比較多吧。」
「喂，不說這個了，『吾輩』的事情怎麼樣了？」小野瞪起眼睛，「雖然現在還沒有進入梅雨季節，可是一直偷偷養在垃圾箱後面還是不安全啊。你有找到願意養『吾輩』的人麼？」
已經習慣了小野無邏輯跳躍式思維的幸村從容應答，「在網球社跟社員們講過，大家也說會回去問問家人朋友。安心的等一陣子的話，應該會有人出現的。」
「嘛，希望如此吧。不然我就和『吾輩』一起離家出走好了。」簡單的收拾了一下飯盒，小野從變壓器箱上跳下來，拍拍屁股，扔下一句，「剩下的就交給幸村君了。」轉而消失在鐵門後面。
幸村苦笑著搖了搖頭，清理完小野遺落的垃圾，從天臺上走了下去。
剛走到室外樓梯的拐角處，幸村便迎面撞上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早間君，要上去天臺嗎？」幸村親切的同他打著招呼。
「唔。」天文社的早間社長眼神閃爍的吱唔了一聲，轉回身匆匆向下跑去。
幸村奇怪的看了看他，繼續走自己的路。
剛下了兩階樓梯便一眼瞥見一個黑色的方形錢包靜靜躺在臺階上。
揀起錢包，幸村打開來試圖找出錢包主人的資訊。看清裡面內容的一瞬間，他的瞳孔瞬間放大了。
「這是……」
「噔，噔，噔。」原本已經跑下去的早間社長匆忙的轉了回來，看見幸村手中被打開的錢包，仿佛瞬間被高壓電打到一樣，一貫平靜的表情破裂開來。
「還給我！」他情緒激動的劈手奪回了自己的錢包。
保持著被搶走錢包的姿勢，幸村靜靜站在原地，注視著早間匆匆離去的背影，悄悄的抿緊了雙唇。
此時的小野正照例在圖書館接受山南先生的《平家物語》讀書問答。
「已經讀了這麼多了……」
待小野彙報完讀書進度，山南先生看著她滿意的拍著膝蓋。
「真是個好苗子，我果然沒有看錯你。」
【咦？】小野敏感的動了動耳朵。【討厭，這種仿佛看著待宰羔羊一般的眼神是什麼？就好像在說，養肥了，可以殺了一樣！】
山南先生身體微微後仰，寬厚的笑著。「小野君，你聽說過『京王文史研究會』嗎？」
不屑的撇了撇嘴巴，小野內心腹誹。【誰會知道這種東西啊，其實山南先生你就是想說，你是那個研究會會員，然後邀請我加入吧！】
她耐著性子深吸一口氣，等待對方開口邀請自己加入。【不過不管你怎麼說，這次我都堅決不會同意加入的哇。史書什麼的自己有興趣讀讀也就算了，變成一項必修課程一般就太討厭了！】
所以，當山南先生話音剛落，她便毫不猶豫的開口，「對不起，不可以。」
【咦，等等。】
她迷惘了一下。【剛剛山南先生好像說的是請自己幫忙演劇？】
山南先生為難的蹙了蹙眉，再度開口勸誘，「我所在的文史討論團體在排《敦盛》，不過團體裡大多是些年紀大的人，沒有合適的少年人。小野君，你不是很喜歡平家故事裡的這一段麼？我記得，你說過喜歡敦盛的吧。」
【敦……敦盛麼……】想到那位風姿翩翩的悲劇美少年，小野不禁有些心動，「這個……可是……可是我從來沒演過戲啊。」
敏銳的察覺到面前少女微妙的動搖，「狡猾的大人」中的標誌性一員山南先生保持著一貫嚴肅的面孔，聲音中卻頓時帶了點誘惑般的甜蜜。
「我們這出劇和一般的學園祭演劇不一樣，是要在正式的劇場裡免費表演給公眾看的，會由我們團體請來專業老師對你進行表演和臺詞指導，所以不用擔心演不好的問題。這可會是個非常非常難得的在大眾面前風光亮相的機會喔，小野君，可不是每個人都能得到的！」
【正式劇場！
專業老師！
表演指導！】
小野芋子猛的一個激靈，從美少年的幻想中清醒過來，「對不起，我沒這方面天分。站到舞臺上什麼的，對我來說還是太勉強了！雖然有些抱歉，不過很遺憾，山南先生您還是另請高明吧！」
她斬釘截鐵毫無留戀的拒絕了山南先生的建議。
在正式的大舞臺那種地方雖然可能會光鮮奪目，但是作為一個徹頭徹尾的外行，更大的可能性是表演砸了當眾丟臉。作為一個從來沒演過戲的白目，這種麻煩的東西果斷的避開才是明智的選擇。
年輕的國中少女小野氏，除了普通的小小少女煩惱之外，可從來沒有什麼渴望被萬眾矚目的野望。
「山南先生再見~」她果斷的轉身準備離去。
「當然不會讓小野君白幫忙，事後一定會有酬謝的。」眼看小野要走，山南先生慌忙以利誘之。
背對著他的小野毫不動搖的繼續向外走去。
「小野君，超期借閱典藏圖書的事情……」
少女腳下的步伐似乎加快了。
一貫以為自己大局在握的山南先生這才終於發現面前的這位少女並沒有那麼容易被掌控，他不禁開始著了慌。
眼看少女的一隻腳已經跨出了圖書館大門，他終於無法保持一貫的身架，焦慮的喊出聲來，「我們文史研究會的這齣戲，每個參演人員都不是真正的專業人士，僅僅是熱衷於古典文學的愛好者們而已。但我們需要能夠真正理解劇中情感的人來演。像你這樣有古典文學造詣的孩子，是最最適合不過的人選了。」
小野走出了圖書館。
「從那時整理圖書的時候，我就注意到了你，小野君，你有著能夠勝任這一任務的能力。現在像你這樣的孩子現在已經非常少見了。拜託了，小野君！」
正要走下圖書館臺階的的小野伸出的左腳生生的停在半空中。
她緩緩的轉過身。
「呐，山南先生剛剛說的報酬，不會又是淨琉璃劇的門票一類的東西吧……我去看過了，可是委實欣賞不來呢。」小野撫摸著鼻子，一臉無賴相的歪著腦袋。
眼看事情有了轉圜餘地，山南先生慌忙趁熱打鐵。
「本團體的成員有許多皆是社會上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士，報酬方面絕對不會虧待……」
「那種麻煩的東西聽不懂啊~~~」小野拖長了聲音，不耐煩的皺著鼻子，「有沒有什麼電玩城老闆之類的啊……」
山南先生不愧是「狡猾的大人」，瞬間理解了少女心中所想，「本次劇碼的發起人也是贊助人之一是東京大型遊樂場的理事長，小野君……」
遊樂場！小野的眼睛忽閃忽閃的，「有……有年券麼？」
山南先生笑而不語。
「有不需要排隊的特權麼？」東京的遊樂場熱門項目總是那麼多人，玩的時間都沒有排隊的時間十分之一長。
山南先生默默頷首。
「我幹！」
年輕的國中少女小野氏，除了吃喝玩樂，對於生活，還沒有生出什麼更多的奢求。
【所以啊，那些腦袋裡彎彎繞了不知道多少個圈，凡事總是想的太多的大人們，最討厭了！
又是威逼又是利誘的。
一開始就直率的說覺得我很厲害，非我不可不就行了。
磨磨唧唧的端著架子繞圈子，真麻煩！】
心情愉快的哼著歌，小野芋子得意的一顛一顛的蹦跳著，走下了圖書館前高高的臺階。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3-7 20:37
第31章 俳句的憂鬱
章三十一
「就是這個孩子？」栗色直發的美豔女士表情怪異的打量著小野芋子。
被這樣不信任的眼神衡量著，小野心裡頗有些不悅。但對方畢竟是初次見面的大人，看在山南先生的份上，她強忍下心頭的不耐淡淡的瞟著斜前方的地面。
「就是她了。」山南先生篤定的頷首。
……
下午的課程剛一結束，班導師便走到早早收拾好書包準備沖出教室的小野桌前，通知她今天不用去社團了。
按照老師的指示來到學校後門，山南先生正倚在一輛淺香檳色的家庭用三廂小轎車旁等待著，那溫吞吞的外形，令人一眼望去便不禁感歎，果然是山南先生的車。
「小野君現在同我去研究會見下指導老師吧。」
「額……」小野有些犯愁的看著山南先生，「以後不會也像這樣要佔用社團活動時間吧，社團那裡會不好交代的。」
「不會，正式排練應該是每週一三五晚上及週末。」山南先生臉上寫滿了「安心吧」。
【喂……這樣更不安心好麼，讀書時間都沒了哇！作為學生我這邊壓力會很大啊！】小野為難的皺巴著臉。
但山南先生沒有再給她猶豫的時間，猛的一踩油門，香檳色的家庭用小轎車便一路風馳電掣的向研究會所在地開去。
香檳色的車剛剛在大廈門前停下，右邊副駕駛的車門猛的打開，狼狽不堪的少女迫不及待的跳了下來。捂著幾乎要嘔吐出來的嘴，她眼淚汪汪的望著一臉淡定的從車上下來的男人。
【好可怕的人！看起來這麼老成溫厚的山南先生居然是瘋狂的飆車愛好者。】
「小野君還不適應呐。」山南先生模樣依舊溫厚，憐惜的拍了拍圓潤可愛的愛車。「改造過發動機和尾翼，它跑的比同類型的車稍微快一些。」
【那僅僅是稍微快一點麼！】
胃裡翻騰不已的小野芋子面有菜色的跟在山南先生後面走進了大廈內。乘著電梯上到二十三層，走進寬闊空曠的大廳，正對大門的沙發前，穿著剪裁略有些顯小的套裝的栗色金髮女士緩緩站起身來。
即使山南先生打了包票，面對著滿臉都寫著「苦逼」二字的少女，那位眼神淩厲的女士果然還是無法輕易相信。
她欠身在玻璃茶几上拿起一本《和歌集》，自紅唇中吐出幾個冷漠的音來，「念首和歌來聽聽。」
自覺被看輕的小野芋子被這樣輕蔑的態度激起了前所未有的好勝心，她沒有去接那本和歌集，望著大廳角落裡那株幌傘楓，盛情並茂的高聲背誦道，「櫻之飄散隨風，若空卷碎浪，永駐我心。」
一首背完，她面有得色的朝對面的女士看去。
然而對方卻並未因她的出色表現生出什麼驚訝或贊許的表情，只是平淡的努努嘴，示意她繼續背下去。
「寒舍庭中櫻，客欲翫花而來者，今日翫花人，他日花落凋零後，當戀其人悲寂寂。」
「世間評吾者，薄情無常心易改，櫻花常遞嬗，雖易俄落不長久，仍候稀客年複年。」
……
那位女士始終沒有喊停，小野芋子不得不一首一首的背誦下去。在對方平靜的注視下，小野的心漸漸的提起來懸在半空。
【怎麼回事，究竟是不滿意還是怎樣，哪裡有欠缺麼，難道是漢字的發音不對？】
腦袋裡不停的胡思亂想著，不知不覺，聲音漸漸低了下來。背到「此情與魂夢相牽，怎當不思量」時，一時千頭萬緒，下面的那句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了。
「若……若……」
「若一死之易，是人間天上。」美豔的女士緩緩接腔，唇畔罕見的綻開了一抹微笑。
「感情尚算自然流露，不做作。技巧上仍有欠缺。」她的表情依然冷峻，但淩厲的眼神中已多了一絲暖意。
山南先生搓著雙手，探著身體問道，「六條女士，你覺得？」
「就讓她試試吧，是個不錯的苗子。」
小野面上不為所動，心中悄悄的松了一口氣。
雖然本身並沒有迫切想出演這角色的願望，但在這種被審視被挑選的場合裡，不由得便會在外界施予的壓力之下生出強烈的「求勝心」。尤其是被這種看起來嚴厲又刻薄的審查官點頭首肯，會令人獲得極大的成就感。
離開的時候，山南先生堅持要開車送小野回家，但已經見識過恐怖的飆車地獄，小野芋子面對山南先生的好意，拒絕的態度始終堅決不動搖。
一臉熱忱的山南先生最終只得作罷。將小野送到最近的地鐵站。在月臺上告別時，山南先生輕輕的拍著她的頭頂，「能被素有嚴苛之名的六條女士肯定，小野君比我想像中做的還要好啊。」
【唔？那是一定是當然的，我可是小野芋子！】背靠著電車欄杆，小野芋子得意的抽了抽鼻子。
正是上下班高峰，車廂裡慢慢的都是人。被擁擠的人群推擠著，她不禁有些後悔拒絕山南先生送自己回去的建議。【直接的要求他開慢些應該也沒問題的，山南先生應該會理解的。】只是現在，再萌生出悔意也已來不及了。
肩膀上突如其來的重重撞擊打斷了她的思緒。
「Oh，I』m sorry！」金棕色卷髮的女孩尖叫一聲後慌忙向她道歉。
【外……外國人！
糟糕，沒關係用英文該怎麼說。】
「Not p-ro-bu-lo-mu。」她磕磕絆絆的回應。
「What？」外國少女奇怪的盯著她，突然明白過來，「對不起呐。」
【什麼，原來會說日文呐。】小野松了一口氣，待看清來人時，隨即又不高興起來。【分明是張日本人的臉嘛，頭髮染成這種模樣還滿口英文，這不是故意在騙人麼。】
仿佛看出了小野的不悅，少女聳聳肩，挑起嘴角無聲的苦笑，不再說話。
狹小的車廂空間裡，偶然相遇的兩人不得不擠在一起，尷尬的氣氛中，兩人各自努力的挺直身體，努力保持著獨立的個人空間。
好不容易等到電車廣播內報出熟悉的站名。小野一路說著「對不起。」匆忙擠出人群。
終於到達月臺，她沖到進站口附近的空地，扶著膝蓋大口大口的呼吸著新鮮空氣。
「Wait~等等。」腔調微微有些怪異的女聲從身後傳來。緊接著一個的輕鬆熊掛件出現在眼前。
燙染成外國人模樣的日本少女頗為無奈的提起一邊嘴角，「你的這個掉了。」
「嗯？」小野芋子不記得自己有在包上掛過什麼輕鬆熊掛件，楞了一會，才終於反應過來，是那時佐藤掉下的，自己放在書包的外層一直忘記還給對方。
「謝謝。」
「沒關係。」穿著緊身牛仔褲的少女操著生硬的日文擺了擺手，爽氣的轉過身朝著地鐵口走去。
【真是個奇怪的人。】將輕鬆熊塞回包裡，小野芋子也緊跟著走向地鐵口。【估計是所謂的歸國子女吧。】
回家的路上，她拐去便利店買了點貓食，去甬道後面給養在垃圾箱後面的「吾輩」喂貓食。卻發現在自己之前已經有人給那個用廢舊易開罐做成的簡易食盆裡倒好了食物。
撫摸著吾輩的腦袋，她抬起頭望瞭望那閃開了一半透著氣的推拉窗。是他吧。
晚飯時間，芋子依舊默不作聲的躲在角落扒拉著自己碗裡的飯。千代媽媽看著不愛說話的小女兒，想起前幾天和街坊鄰居聊起的事情，好奇的問起來，「呐，芋子，你和精市那孩子還沒有和好麼？」
「誒？」突然被這樣問到，小野芋子大為意外。【我什麼時候和他鬧彆扭了。呃……難道指的是上次我從他家裡跑掉的事情？】
「呐，你這陣子都沒有和精市一起讀書，大家都在說，你們是不是鬧彆扭了。」千代媽媽一臉認真的擔心著。
【喂……我說，家庭主婦們就這麼的缺少娛樂，只能聽風就是雨的八卦孩子們之間的事情麼？】
「精市？」爸爸緊緊的皺著眉頭，「幸村家那個孩子？少跟他來往。」
「誒呀，爸爸真是的，大家都是街坊，好好相處有什麼不好。不就是前陣子被伊集院廣告會社搶了筆生意嘛，跟孩子們又有什麼關係。」媽媽嗔怪道。
「哼，那個幸村，就是他背後出陰招才得到那筆生意的，憑實力的話，絕對是我們設計組比較強。爸爸那副樣子，兒子又能好到哪裡去！」耿直的一男爸爸一臉的不屑。
陰招？
想起幸村那句陰森森的「不通過風紀委員長，我也自有教人懂事的方法。」小野芋子頓時浮想聯翩。【幸村君雖然表面待人確實溫柔，使起壞來的話，一定也是各種狡猾的陰招吧。】
正在夾可樂餅的真世轉過眼睛看了看低著頭的小野芋子。
「別說什麼『陰招』那麼難聽啦，會用計謀也是一種生存手段嘛。又不是每個人都像爸爸那樣厲害可以憑著高超的技術決勝負的嘛~我們都知道爸爸最了不起啦！不過，也要給別人生存空間嘛，爸爸！」真世甜甜的笑著，半是勸解半是馬屁。
真世的這番話令一男爸爸頗為受用，端起酒盅愉快的一飲而盡，平時下酒用的烤魚都省下了不少。
【馬屁精。】小野芋子抬起頭看了看一男爸爸和他的心頭肉真世，輕輕撇了撇嘴。
第32章 嫉妒的憂鬱
章三十二
「咚咚。」
幸村夫人打開門，意外的看到了許久不見的鄰居家女孩。
「誒呀，芋子，你來了。」幸村夫人親熱的握住小野的手，壓低聲音一臉嗔怪道。「呐，呐，精市那孩子是不是欺負你了，別擔心，有什麼事情就直接跟阿姨說，阿姨一定替你好好教訓他。」
「沒……沒有啦。只是一直來教我的柳君家裡有事，所以暫停了補課。」小野芋子慌忙替無辜中槍的幸村洗冤昭雪。
「誒呀，不補課也可以一起寫作業嘛，兩個人一起讀書，不懂的問題還可以一起討論討論呢。」幸村夫人慈愛的抓著她的手輕輕的拍著，「芋子啊，我們這條街上年紀相仿的孩子就只有你們兩個人，要互相照顧互相幫助才行。平日我也時常同精市說呢，好不容易交上了好朋友，一定要和芋子好好相處~呐，芋子也是這樣想的吧~」
「是，是，一定，一定。」沒想到一進門就被幸村夫人逮著進行了一大通友愛教育，小野忙不迭的點著頭。
滿意的點著頭，幸村夫人熱情的牽著小野的手走進客廳，指了指樓上，「精市在房間裡，你先自己上去吧，阿姨給你準備點飲料。」
「謝謝，之前的那種柳橙汁很好喝。」小野甜甜的笑著同幸村夫人道了謝，爬上了樓梯。
被突然打開的房門驚到，正翻著書的幸村沒有回頭，只是語帶溫柔的抱怨道，「媽媽，我真的只是在讀書，就算偷襲再多次，我也不可能在拆女生送的情書。」
「原來你還有在家偷偷讀女生送來情書的習慣。」小野靠在門邊促狹的呲著牙。
「是你啊。」幸村似乎並未感到意外，他無所謂的聳聳肩，「媽媽最近看多了偶像劇，總幻想我會帶一大堆情書回家。」
「咦，你不會麼？」走進房間裡拖了把椅子坐下，小野大驚小怪的嚷嚷起來，「平時收到的那些情書啦，情人節巧克力之類的你都沒有帶回家？難道全都隨隨便便扔進垃圾桶了？哇，真是過分的人呐，居然這樣踐踏女孩子的心意。」
「不，情書的話，我有好好的塞進碎紙機裡。」幸村旋轉著轉椅面對小野，單手輕輕按在太陽穴上，「巧克力，當然是分給像戀人一樣的社員們了。」
【嗚哇，又來了，這種酸死人的話。】小野默默的翻了個白眼。【話說，自從認識了這傢伙，我似乎一直在翻白眼呢？】
「今天過來，有事麼？」
「沒什麼。」小野無精打采的將手中的作業本扔到桌面上，「過來寫作業。」
「怎麼，發生什麼了嗎？」
「沒什麼……就是不想在家裡寫作業啦……」小野聳聳肩，「你知不知道啊，我沒來和你一起讀書這陣子，主婦們之間瘋傳我們在鬧不和誒……」
「這種事情不需要去介意。」幸村笑了笑，「不過我很感謝小野君，還惦記著維護我的名譽。」
「喔，應該的嘛……大家是朋友啦。呐，這條街上就只有我們兩個年紀差不多麼？」
「這段時間你還見過別人嗎？」幸村反問。
「那倒是沒有。可這樣說的話，這身體的前任君和你不是青梅竹馬的關係麼，你們怎麼會不熟的？」小野翹著左手食指放在嘴邊，奇怪道。
「小野家是三年前才搬來的。」
「喔，這樣。」小野攤開作業本，埋頭寫起了作業。「喂，你的英文書借我一下，我的沒帶過來。」
「給。」
兩人各自專注的讀著書，房間裡安靜的只能聽到書頁翻動的聲音。
幸村夫人端著柳橙汁上來，看到這和諧的一幕，悄悄的將兩杯果汁放在門口的書櫃上，微笑著輕手輕腳的關上了房門。
「呼……」終於寫完了英文作業，小野把書本往前一推，整個人向椅背靠去，昂著頭對著天花板大張著嘴，舒暢的伸了個懶腰。
「呵。」幸村單手托腮，望著她笑出聲來。
小野不爽的瞪視過去。
「你還真是毫不客氣的把這裡當自己家了呐。」幸村調侃她。
心裡明白幸村是在嘲笑自己沒有形象。小野毫不在意的一轉臉。「咦，阿姨什麼時候送來的飲料。」
走到書櫃前拿起杯子，她爽快的喝起來。
「你究竟怎麼了？」
「噗——」耳旁很近的地方冷不丁的傳來幸村的問話聲，小野一口飲料噴在了書櫃上。
「你幹嘛啊，嚇死人了。」小野囫圇用袖子擦著嘴，怨念的轉回身。
幸村搖了搖頭，抽出一張餐巾紙遞給她，又抽出一張轉身去擦書櫃上的飲料，「你從一進來就心事重重，難道不是有事要同我商量麼？」
「拜託，你不要自我感覺那麼良好好嗎？以為自己是人生導師嘛！呦，呦，導師，對不起，我在人生的道路上迷了路喔~請來拯救我吧~別指望我會這樣說！」小野不爽的放下杯子，轉身坐回書桌前，「我只是過來寫作業的啦。」
她撅著嘴拿起一本書擋住臉。
幸村順手端起另一杯柳橙汁斜斜的倚在書櫃旁從容的喝著。
「真世恨我。」半響後，她突然悶悶的開口。
「不會的，別想太多。」幸村蜷起食指，輕輕叩擊著玻璃杯，一派輕鬆。
「怎麼不會，她就知道對付我。爸爸媽媽也全都站在她那一邊。」
「你沒有以前的記憶……」看到小野皺眉的樣子，幸村趕忙改口道。「我是說，沒有你前任的記憶，所以對她處處提防，但對真世來說，你是她的親妹妹，她不會恨你的。小野君，不要活在孤軍奮戰的幻想中……」
小野憤憤的打斷他，「喂，不管我說什麼事情，你為什麼總是先懷疑是我不對，別人都是無辜的，這就是你對朋友的待遇麼？這也是種偏見好嗎！況且別說瞭解了，你根本就不算認識真世吧。」
「小野阿姨每次做的松餅都是真世君挨家挨戶送給這條街上的鄰居們的……」幸村試圖告訴小野自己同真世並非素不相識。
「喔喔，當然嘍，小野真世活潑開朗，討人喜歡，又給大家送來松餅，小野芋子又陰沉又冷淡，還不講道理。所以不管什麼事情肯定不會是可愛的真世的錯呦呦呦~」小野芋子眯起眼睛故作歡喜的扭著身體嘲笑著。
「小野君……」幸村冷靜的抿了一口柳橙汁，「你在嫉妒。」
「什麼！」小野像被蜜蜂蟄到一般從椅子上高高跳起來，「嫉妒？我嫉妒她做什麼，嫉妒她會說漂亮話討好人，還是嫉妒她會表面和善，暗地冷言冷語啊！」
幸村無奈的笑了笑，不再介面。
【什麼嘛……幸村精市這個笨蛋，真世可是和爸爸一起在背地裡說你們家人壞話。我好意為你們不平，還要被你這傢伙這樣講。】
蹲在甬道的垃圾箱背後，小野恨恨的揪著裙子，「大笨蛋幸村精市。」
箱子裡的小貓張開嘴，打了個哈欠的模樣。
「是。」
「媽呀！」小野猛的向後跌坐過去，指著小貓大驚失色，「吾……吾輩你其實是『貓又』麼……居然會說話！」
「你的腦袋裡裝的果然全是稻草嗎？」
尋聲望去，淡淡的月色籠罩下，真世正傲慢的叉著腰站在甬道口，居高臨下的看著她。
小野芋子敏感的從地上跳將起來，搶先一步擋在小貓面前，警戒道，「你要幹嘛！」
不屑的白了她一眼，真世突然伸出手指毫不客氣的戳上她的腦門，「你是有多蠢啊，你以為躲在這裡養貓我們會發現不了嗎？虧得媽媽還經常來給貓餵食。就你那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記性，這種幼貓早就死掉了。」
捂著腦門向後退讓著，小野芋子消化了一下真世的話，突然眼前一亮，「媽媽也喜歡『吾輩』！」
「『吾輩』？什麼怪模怪樣的名字，也就你取的出來。」真世不耐煩的從鼻底哼出一聲，一下一下的踮著腳，「別指望把貓養在家裡，爸爸不會同意的。媽媽若不是怕你難過，也不會來喂它的。」
「切。」略有些失望的輕啐了一口，小野芋子繼續蹲下逗弄著小貓不去理睬真世。
被冷落在一旁的真世滿不在意的將手抄在兜裡。「嘛嘛，剛剛家裡來了指明要見你的客人，爸爸是讓我來找你回去的。」
「哈？」小野意外的斜睨著她。
「似乎是什麼來頭不小的大人物來商談什麼演劇的事情，你到底都在外面做些什麼啊？」真世仿佛回憶起了什麼不愉快的事情一般深深皺起了眉頭，「爸爸正拼命點頭哈腰的招呼著客人呢。」
【大人物？演劇？啊，是那個什麼「京王文史研究會」的人吧。居然尋到家裡來了！好可怕！這些人想要做什麼啊！】
小野芋子刷的一下站立起來，轉身向甬道外走去。
「喂。」真世在她身後壓低聲音。
「那個人……」真世語帶遲緩，「我是說，爸爸他在位高權重的人面前就是那副樣子……就算看不慣……」
真世略作停頓，「總之，你最好別說令他難堪的話……他那個人最好面子……事後大發雷霆的話，對誰都沒好處……」
【咦？這是好心在提醒我嗎？】小野芋子大感奇異。她咂咂嘴，「嘛嘛，反正我儘量賠著笑不說話就是了。」
「你自己權衡嘍。」真世無所謂的聳聳肩。
第33章 清照的憂鬱
章三十三
隨真世走進家門時，果然在玄關看到了兩雙擺放整齊的陌生皮鞋。其中一雙擦的鋥亮鋥亮的皮鞋一看起來就很貴的樣子。
「這位就是芋子小姐吧。」客廳正中沙發上坐著的白髮富態老爺爺呵呵笑著打量著她。
「是的，京極會長，就是她。」畢恭畢敬的陪在老爺爺身旁的山南先生趕忙接腔。
「芋子，快過來和客人打個招呼。」一男爸爸聲音低沉很有氣勢的喊著她，故作威嚴的模樣令人覺得有些好笑。
「這位可是京極集團的會長大人。」介紹到會長，一男爸爸的聲音頓時變的柔和起來。他一臉諂媚的向會長哈著腰介紹著，「會長大人，這就是我家小女。」
「會長好。」小野芋子耐著性子禮貌的打了個招呼。
「呵呵，兩位千金皆是如此優秀，小野先生很有福氣。」京極會長慈祥的笑著。
【「皆是？」呵，也是啊，真世她已經在來客面前表演過一番溫柔守禮的魅力少女秀了吧。】
「哪裡哪裡。」一男爸爸唯唯諾諾的樣子令小野芋子忍不住皺起了眉。
【真難看。】
旁邊的真世不動聲色的從背後捅了捅她。芋子收到來自姐姐的警告信號慌忙換上溫順的表情，端莊的直立著。
「芋子啊。京極會長跟我們說了你要參演舞臺劇的事情。這麼大的喜事怎麼能不跟我們提前說一聲呢。」一男爸爸滿面喜色的責怪道。
「呵呵，事出突然，令千金恐怕還沒來得及說。畢竟是學校之外的活動，需要先征得監護人同意。貿然前來拜訪，還望小野先生不要怪罪呐。」
「哪裡哪裡，會長您別這麼說。會長屈尊光臨寒舍，實在是蓬蓽生輝啊！」一男爸爸緊張的搓著手。
接著想起什麼似的將注意力轉向自家小女，「啊，芋子，會長大人說了，晚上排練完之後會有車負責送你回來，爸爸已經答應了，你就放心的去吧。」
一男爸爸揮揮手，一派家長的架勢。
在真世看似溫柔，暗藏殺機的微笑警告下，芋子乖順的微微頷首答應道，「是，爸爸。」
好容易送走京極會長及山南先生一行人，一直繃的緊緊的山南家人終於松了一口氣。
站在門口深深的鞠著躬目送著京極會長的座駕遠去，一男爸爸緩緩立起身來，轉臉看到那個平日不受待見的女兒時，目光中已明明白白的多了幾分欣賞。
「芋子啊，沒想到你還有這能耐，要好好幹啊。」一男爸爸大力揉著芋子的腦袋，「爸爸期待看到你的精彩表現哇。」
小野芋子本想耷拉著臉不理不睬，不料真世一腳踩在她的腳尖上。
「啊。」她低低的叫了一聲。「呃……呃……好。」
真世這才幾不可聞的輕哼一聲，越過她不再回頭的走進了家門。
「早啊，小野君。還生氣呢？」
第二天早上，幸村按時出現在小野家門口，笑意盎然。
揉了揉鼻子，小野芋子頗有些不好意思的瞄著地面，「沒……沒有啊。」
幸村意外的揚了揚眉。
「嘛，我考慮了一下……」小野哼哼唧唧著，「你說的也有一定道理……所以，我就不跟你計較了。」
輕輕的一笑，幸村轉過身，迎著朝陽大踏步的向前走去。
「喂，等等我啊，你以為每個人都有你那麼長的腿麼！」
早晨朦朧的陽光沐浴之中，紫發的少年提著書包，望著前方心情愉悅的蹦跳著的少女，嘴角噙著淡淡的笑意。
小野芋子一邊跳著一邊回頭沖幸村做鬼臉，「看我比你快……」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見後方的幸村臉色突然一變，來不及多想，她便重重的撞上了什麼。
「哇。」猛然受到衝擊，她不由自主的向後摔去。一雙手及時的抓著她使她不至於摔倒。
一陣頭昏眼花之後，再度清醒過來的小野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早間社長那張萬年不變的慵懶臉。
「呦……」早間社長努力睜開睡意朦朧的眼睛，露出一口大白牙，「早啊……」
「早，早啊。」捂著撞的生疼的腦袋，小野伸出手狠狠在早間的肩膀上拍了一把，「你跑這麼快做什麼啊！差點摔死我啊！」
被拍的重心不穩前後一陣搖晃，早間穩住身體，咧開嘴笑了笑，並不去計較小野賊喊捉賊的行為。
隨後跟上來的幸村點點頭，沖早間禮貌的微笑。
注意到幸村掃視著自己的銳利眼神，早間不在意的歪過腦袋，「小野君經常摔倒？」
「啊？你怎麼知道？我的身體平衡感好像有點差……」小野芋子不好意思的撓撓頭。
早間卻不再說話，轉過身繼續晃晃悠悠的向著學校前行。
幸村仿佛看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情一般，玩味的提起了嘴角。
「誒，為什麼不是撞到柳君呢~都好久沒見到他了。」小野芋子咂咂嘴，滿是遺憾。
「這麼直白袒露少女心事沒關係？」幸村笑意盎然。
「幸村君的話沒關係啦。」小野芋子豪爽的揚起下巴，「我們是好朋友嘛~」
敏銳的注意到自己的定位已經從「朋友」升級為「好朋友」，幸村輕鬆的笑了笑，「那麼好朋友通告你一個好消息，昨天晚上有社員發郵件來說，他的鄰居家願意收養你的『吾輩』。」
「誒……」一直以來的心事終於可以解決，小野卻沒有一絲愉悅感。
「捨不得？」
小野搖了搖頭，「捨不得也沒辦法啦，畢竟我家不能養，吾輩它終究要有個可以遮風擋雨的家。他們什麼時候來接吾輩？」
「考慮到那邊要做準備，這週末怎麼樣？」
「唔。」小野微微有些失落的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當日正是週三，剛吃過晚飯，山南先生便等在小野家門口，接芋子去參加排練。
這一次，山南先生接受了小野的抗議，沒有再度上演城市飆車。安心的坐在副駕駛位上，小野打開放在車前的劇本讀了起來。
第一幕戲便是翩翩美少年敦盛佇立于庭院池畔，靜靜的吹奏著橫笛「小枝」。片刻後，蒙伯父召喚赴宴，至仁和寺同眾位公卿共飲。與大納言源資賢大人家養女玉織姬於庭院中相遇，並與擁有高超琴技的她當眾琴笛合奏一曲，從此……
【咦？】
小野合上劇本驚奇的看向山南先生，「等等，難道不是表演一之穀大戰那場戲嗎？怎麼會有玉織姬！」
「是，因為採用的是《小敦盛》裡，玉織姬戰場尋夫憂傷之下殉情自盡的劇情，所以先有兩人相逢一幕。」
「可是歷史上，玉織姬明明就是生下敦盛的遺腹子之後在五條大橋附近的禦影堂落髮為尼……」嚴肅歷史派的小野芋子對這種嚴重不合史實的欺騙內容表示不滿。
「歷史上熊谷大將出家是在一之穀大戰結束七年，與久下直光爭奪領地失敗之後。可是後人都寧願相信，他是悲憫敦盛之死，勘破世事無常，因而才拜在高僧法然門下，出家為僧。」
山南先生不動聲色的掌握著方向盤，「這就是戲劇、傳說與史實的區別之處。人們總是願意把自己對浪漫主義的情節的嚮往，放在這樣令人憐惜的薄命貴公子的身上。戲劇要表達的是人們心底的願望，對人間真情的期盼，而不是向大家傳授歷史課。」
「那……那就算這樣。」小野不服氣的嘟著嘴，「玉織姬由誰出演呢？」
山南先生奇怪的看了她一眼，理所當然的開口，「你啊。」
手中的劇本猛的掉到地上，「什……什麼！」小野芋子把臉伸過去瞪大了眼睛，「我要出演的不是敦盛卿嗎？」
「喔，我不記得有這樣對你說過。從一開始，我們在尋找的就是玉織姬的扮演者。」山南先生淡定的關注著前方路況，偶爾偏過頭看她一眼，「且不論我們已經有了敦盛的扮演者，單從角色講，敦盛卿是十六歲的若手少年，小野君在體貌上便不符合角色形象呐。」
仔細回想起來，對方確實只說過在尋找出演敦盛此劇的少年人，並沒有說是敦盛的扮演者。但依然感到被欺騙了的小野芋子不禁忿忿然的嘟起了嘴巴。
「玉織姬是身份高貴的大臣之女，又是與敦盛卿琴瑟和鳴的夫人。我原以為你會喜歡這個角色的。」山南先生遺憾的說，「真的不行嗎？」
「可是人家原本期待的是出演美少年嘛……好啦好啦，玉織姬也沒什麼不好。只是，要和什麼不認識人出演夫妻，真的好奇怪啊。」小野芋子悶悶的對著手指。
「放心，敦盛卿的扮演者和你年紀差不多，都是年輕人嘛，很快就會熟起來的。」山南先生安慰道，「再者，據說對方可是位儀態翩翩的清冷美少年，絕對不會令你失望的。」
【美少年？】小野心下一動，不禁湧起了一絲期待。隨即又暗暗敲打著自己。【不能三心二意啊，小野芋子，美少年算什麼，柳君也不差啊。說起來，若是柳君出演敦盛卿……】
她不禁浮想聯翩。
【有了！那位扮演者若是有什麼不合適，就跟山南先生推薦柳君好了。精通日本文學，又有古典氣質，這可不是我私心想和他對戲，柳君簡直就是敦盛卿的最佳扮演者嘛。】
【等等……】她突然想起了一個嚴肅的問題。【玉織姬可是擅長古琴的高雅美人……】
她從口袋裡摸出鏡子，仔細端詳了一下鏡中少女的臉。【小小的眼睛，平淡無奇的五官，似乎……討厭，還有點猥瑣。
這麼說，要擔心不合適被換掉的人是我吧……】
放下鏡子，少女深深的憂鬱起來。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3-7 20:39
第34章 深情的憂鬱
章三十四
乘電梯上到上次來過的大廳，一進門，小野便東張西望的尋找著那位與自己年紀相仿的敦盛扮演者的身影。
看小野如此急切的模樣，山南先生和善的笑了笑，「隨我去里間拜見老師和各位共演者們吧。」
在山南先生引導下，一位位拜見過各位年長的前輩後，鞠躬鞠到腰都快直不起來的小野芋子終於聽到上方傳來一句，「這位是敦盛卿的扮演者……」
【終於到你了！】
小野滿懷期待的直起身體，只見面前一位戴著金絲眼鏡的少年微微彎腰，聲音低沉穩重，「你好，我是手塚國光。」
「這位是玉織姬的扮演者……」
「小野君。」少年清冷的聲音中似乎包含著一絲意外。「好久不見。」
正欲自我介紹的小野芋子一時楞在當場，隨即暗中喊糟。
【居然是前任君的熟人！必須小心應對當心露出馬腳！】
穩了穩心思，她裝出驚喜的模樣，「啊，是啊。好久不見，手塚君。」
「喔，你們認識，那太好了。你們先坐下慢慢聊一會，我去和老師商量一下排練安排。」山南先生甩手進了內間，留下兩位少年人面面相覷。
在角落的沙發上雙雙坐下，小野芋子看了眼對面清冷的鳳眼少年，低下頭裝作害羞的沉默著，堅持敵不動我不動。
手塚推了推金絲眼鏡，「小野君現在哪裡讀書？」
「立海大。手塚君呢？」原以為手塚是自己在立海大的同學的小野有些意外的盤算著對方的來歷，面上仍是一派平靜。
「青春學園。」
「喔。」兩人一時陷入了沉默。
小野斜著眼睛偷看著身旁默默出神的少年，真是冷淡的人呐。
考慮自己還到要和這位冷淡的少年演出年輕的夫婦，總歸要加深感情，她想了想，主動挑起話題。「啊，青春學園在神奈川哪裡？」
「青春學園在東京。」手塚少年扶了扶眼鏡。
「誒？」小野大感意外，「喔，手塚君搬去東京了啊。」
「我一直住在東京。」手塚表情沒有變化，只是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小野君，你其實不記得我吧？」
【啊咧？他不是神奈川人，那前任君和他究竟是什麼關係啊？】小野訕笑著，打著哈哈，「啊哈哈，沒有啦，我看到手塚君就覺得眼熟，只是一時想不起來而已……」
「我們是青春台第一小學的同班同學。」手塚平淡的說。
【啊咧，原來是小野一家從東京搬來神奈川的麼？這個倒是第一次聽說。】
「對不起啊，你看我這記性，最近腦筋有點不大好使。」小野慌忙用道歉來掩飾自己對過去的無知。
手塚仍是那副處變不驚的表情，「沒關係，小學時我們鮮有交談。不記得也正常。」
「啊，那手塚君怎麼會從東京那麼遠的地方來神奈川參演劇碼的啊？」眼看氣氛越來越冷，小野趕忙轉換了話題。
「祖父和本研究會的贊助人是朋友，應對方之邀前來幫忙。」手塚聲音依舊平平的。
【呃……】小野看了看手塚從剛剛起幾乎沒有過任何變化的表情，腦袋裡突然冒出來一個想法，【這傢伙！不會永遠只有這麼一個表情吧！】
她疑惑的上下打量著對方。
【剛見面時候就注意到了，那□□揚的狹長鳳目頗有古風，挺拔的鼻樑，薄薄的雙唇俊秀中又不乏英氣。倒真是當的起歷史上的美少年平家敦盛卿。
只是，若真如自己猜想，這傢伙不管做什麼都是這麼一張不變的面癱臉，那可完全不適合演戲哇！
話說，這種突然湧出的勇氣與信心算是怎麼回事啊！小野芋子，不要這麼沒出息，在演技上勝過這種面癱可一點都不值得高興哇。】
「手塚君，小野君，你們先進來排練第一幕。」山南先生站在排練室門口呼喊兩人。
「是。」兩人齊刷刷的從沙發前站了起來。
……
「小野君，今天排練的感覺不錯呐。」回去的路上，握著方向盤的山南先生贊許道。
「喔……」小野懶洋洋的在副駕駛位上蜷了蜷。回想起排練最後幾乎像噩夢一樣的狀況，不禁苦巴巴的皺起了臉。
剛開始排練時，手塚扮演的敦盛卿側身而立，一隻短短的橫笛緩緩置於唇邊，一時間笛音清亮，竟頗有幾分弄笛聖手之態。
雲和寺中，兩人宴席上初次相遇，幾句機辯對答的臺詞雖然複雜難讀，倒也難不倒熱愛古文的小野芋子，扮演玉織姬的她只需一邊念好臺詞一邊作出掩袖的兒女嬌態即可，於表情上倒也沒有太多要求。
兩人的合作一直順風順水。
直到琴笛合奏一幕，面對那架實打實的古琴，小野芋子這才從充滿粉紅泡泡的幻夢中猛的驚醒。
自己哪裡會彈古琴啊！
「到時候配音就可以了。」立在一旁監督的六條女士面上一派輕鬆，「不過，既便如此，為了舞臺效果，小野君要把彈琴的動作學會才行。這項練習我會安排的。」
不過是來客串個角色，居然還要裝模作樣的練習古琴彈奏。小野頓時萌生了退意，不過想到對方已經親自去家裡拜訪過，這時候撂挑子不幹恐怕不是那麼簡單，因而只得迎著頭皮做下去。
裝模作樣的在古琴上撥弄著。只聽耳邊傳來指導老師嚴厲的聲音，「對望，對望！你們不要只顧著弄笛撥琴，琴笛聲合鳴，兩人情意相通才是重點！」
小野只得斜過眼睛去看手塚，手握橫笛的手塚也聽話的別過臉朝小野望過來。
「停！停！」指導老師搖著紙扇眉頭深鎖，「玉織姬……」
「我叫小野。」小野芋子慌忙更正。
「你現在就是玉織姬。」指導老師不悅的拿扇子一指，「你應該是用嬌羞的目光去看意中人，不要那麼猥瑣的翻著白眼！」
「哈？」小野芋子頓時感到苦逼無邊。【嬌羞的眼神是要鬧那樣啊！我可不做不來哇！】
正愁苦的望向身旁的手塚，又聽到指導老師責難對方，「敦盛卿，你於此宴會之上，不意與通曉你曲中意境的少女相遇，黯然心動，看向對方的眼神要于平靜中帶著戀慕。」
手塚茫然無措的望著指導老師。
指導老師搖搖頭，「像這樣。」說著便走過來做了一遍演示。不愧是專業出身，眼神，體態無不到位，被那樣深情的眼神凝望著，小野頓時感到心跳加快，不禁害羞起來。
「玉織姬剛剛的表情有些像樣了，再多幾分柔弱就好了。敦盛卿，現在你來做一遍。」指導老師命令道，小野扭過頭望向手塚。
那一瞬間，她確信自己看到了手塚君似乎永恆不變的木然表情正在崩潰塌陷。
也僅僅是一瞬間功夫，露出絕望崩潰表情的手塚便恢復了鎮定，繼續用他那「木訥有餘，深情全無」的眼神與小野對望著。
也算是托了他這呆滯表演的福，此後的時間裡，指導老師只顧著沖手塚一遍遍的喊暫停，一遍遍演示，忽略了對小野表現的追究。
只是，一遍遍斜過眼睛與看過來的目光越來越苦逼的手塚配合的對望，還要強忍住笑場的衝動，小野芋子由衷的覺得待到演完這齣戲自己大約一定是要變成斜眼了。
回憶及此，小野窩在副駕駛上哀鳴一聲，「山南先生，就看今天那狀況，你真的覺得我們能演好這出劇麼……」
「你們一定行的。」
「可是手塚君……」她本想抱怨手塚的面癱，不過想到自己那猥瑣的小眼神也強不了幾分，便悻悻的閉了嘴。
「呵，手塚那孩子麼。」山南先生篤定道，「雖然稍嫌沉悶，但看他那不服輸的眼神，即使是不擅長的情節，多加練習一定能做好的。」
「是麼……」小野將信將疑的望向車窗外。
回到家後，一貫對悶葫蘆小女兒的事情不聞不問的一男爸爸，難得的在芋子晃悠悠的經過客廳時把她叫住，狀似無意的詢問了些排練的狀況，還揪著共演者們的來歷，身份追問了半天。
耐著性子一一作答後，小野本著自己最大的禮貌對父親解釋，自己辛苦排練了一晚上，已經很累了要回房間休息。
一男爸爸這才戀戀不捨的放她走掉，末了，還不忘遺憾道，「原來京極會長沒去看你們排練呐……什麼時候有幸見到他，一定要有禮貌的好好代爸爸問候一聲，若是能抓到這樣的大客戶，我們的公司……」
沒等爸爸說完，小野芋子便沖進自己房間狠狠關上了房門。
煩躁的撲到床上，她輕蔑的從鼻底冷哼出一聲。
【大人那種功利市儈的嘴臉真噁心！】
第35章 劍道的憂鬱
章三十五
「聽阿姨說你要表演舞臺劇？」
不用排練的週四晚上，小野再次夾著作業竄去了幸村家裡。
「是啊。」小野頗為不耐煩的回答道。
「在大舞臺表演不好麼？」食指勾起輕輕叩擊著下巴，幸村充滿興味的打量著小野悶悶不樂的表情。
「沒有啊……。」小野芋子撅著嘴，盯著面前的數學題。終於還是無法承受住幸村那仿佛黏在自己身上一般的好奇目光，果斷的把手中的筆一丟，如他所願的開始了吐槽大業。
「我爸他真的是很煩誒……等等等等！」
她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做出禁止的手勢。
「先說清楚，這次不准反吐槽我，我已經很煩了，不要惹我喔。我們照例大吵一架很沒意思的不是麼！」為了防止重蹈上次不歡而散的覆轍，抱怨開始之前，小野芋子先行警告對方。
「好。這次我只聽，不說話。」幸村諒解的點了點頭保證道。
「呐，我這次參加的表演呢，是由什麼似乎很厲害的集團的會長資助的。」小野聲情並茂的描述起來，「我爸爸他第一次見到會長的時候就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樣。你都沒有看見，超級小人的！……好啦好啦，別拿那種眼神看我，我知道講長輩壞話不對。」
小野晃了晃腦袋，喘口氣繼續說下去。
「這還不算完，我昨天去排練過一次，他就開始不停的追問那些共演者的身份啦，工作啦，地位啦。然後就開始不停的念，從昨天到今天晚飯時間，絮絮叨叨的叫我一定要好好和那些共演者相處，要給他們留下好印象，說他們中好些都是厲害的人物，如果有機會攀交的話，千萬要抓住機會……真的是被他煩死了。大人的世界都是這麼勢力！我只是去客串一把的國中生而已啊！看他這麼一副勢利眼的樣子，我都替他感到羞恥啊！」
一股腦的將兩天來積蓄的怨念全部傾吐出來，小野芋子頓覺神清氣爽，她瞥向慘變情緒垃圾桶的幸村，等待對方做出反應，然而幸村只是揚了揚眉毛，並未就此作出評價。
房間內一時有些微妙的冷場。
小野奇怪的斜眼看著他，「你怎麼不說話啊？我說完了，你……你可以略微評論兩句的……如果比較溫和的話，我保證不和你吵……」
幸村若有所思的望著她，無聲的扯了扯嘴角，「喔，不喜歡的話，躲開好了。」
本以為一貫義正詞嚴的幸村大爺會冒出諸如「父親終究是父親。」「做兒女的要理解大人的辛酸。」之類的臺詞來勸導自己。小野芋子千算萬算也沒料到幸村如此平靜的反應。
稍微有點……
失望？
【怎麼可能！我又不是欠人來罵……】她搖頭晃腦的抓起筆，用作業本擋住了臉。
週五晚上照例是和那位手塚國光君的對戲。鑒於手塚君那完全沒有任何長進的演技，指導老師萬般無奈之下，決定將敦盛卿和玉織姬的感情戲擱置。先行排練一之穀大戰的劇情。
沒什麼戲份的小野芋子便閒散的蹲在一邊，觀看敦盛卿與熊谷大將的對戲。
大戰在即，佇立於城牆之內吹奏著「小枝」平定心緒的敦盛卿表情沉靜，絲毫沒有即將激戰的慌亂。源氏陣中的熊谷大將雖然是一屆粗人，卻也為這清越的笛聲所吸引，駐足欣賞起來。
小野懶洋洋的蹲在地上，歪著腦袋觀看手塚君表演。果然只要不遇到感情戲，這種淡然從容的場面他都表演的恰如其分呢。
正所謂一張冰山臉打天下。
「很好，很好。」連指導老師也不禁拍手稱讚，「敦盛卿的風姿俊雅，熊谷大將的威猛雄姿表現的淋漓盡致，山南先生，你們這角色選的很好啊。」
「過獎了。」山南先生面露得色微微頷首。
「好，下一場是殺陣，敦盛卿……」指導老師拍著手塚君的肩膀，「會有些辛苦，可別畏縮呐！」
「是。」手塚沉聲應答，拿起一旁的道具劍。
帥氣的拔刀出鞘，右腳踏出腳跟輕輕著地，左腳腳跟微微提起。面對扮演源氏戰士的參演者，手塚擺出了常住之勢。
「喔，平青眼麼？」山南先生摸著下巴，頗為讚賞的微微點頭。
【平青眼？那不是書裡說的沖田總司慣用的手法麼！】
聽到山南先生口中冒出了熟悉的劍道術語，小野頓時興奮起來，雙眼放光的盯著面前的少年。
劍尖充滿威脅感的對準對手眼睛，微微下沉，握劍之手稍向□□。原來著名的幕末美少年沖田最愛用的劍法起勢是這種樣子的。第一次在現實中看到傳說中的「平青眼」，恍惚間，手塚君的身姿化作了書中那位酷愛使用平青眼起手的病弱美少年。
看的入神的小野芋子，一時不知今夕何夕。
「很好，手塚君。」作為殺陣指導的山南先生指揮道，「將刀鋒按向對方刀身，順勢刺突。」
手塚依言揮砍下去，對手作勢格擋。
「稍顯慢了。」山南先生搖搖頭，「莫非，手塚君其實沒有修習過劍道。」
「是。只是上周臨時向祖父一位開道場的老友學習了一些皮毛。」手塚面有慚色。
「果然，只得其形，未得其神呐。呵呵，初學者能做到這種程度已經不錯了，只是手塚君的架勢太漂亮，令我不由自主的便高要求起來了。」山南先生愛護的拍著手塚的肩膀，「看我來示範一下……」
「手塚君學了多久？」休息時，小野芋子好奇的湊到手塚身邊。
「啊？」正靠在牆邊握著杯子喝水，手塚鳳目低垂。
「劍道啊，劍道，學了多久？」
「兩天。」手塚言簡意賅。
「誒~~~這麼漂亮的姿勢只學了兩天？我差點還以為你是專業的嘞，若不是山南先生指出，完全看不出任何破綻啊。」小野芋子驚歎道。
鳳目的少年望著她輕輕點了點頭，「謝謝。」
「那笛子呢，總不會也是只學了一天的吧。」震驚之餘小野不甘心的追問。
「不。」手塚果斷的搖了搖頭。
【果然，那種笛聲，不可能是短期內突擊的結果。】
「笛子學了半個月左右。」手塚淡淡的說。
「噗——」剛灌進的一口芬達盡數噴出，小野狼狽的以袖口擦著嘴。
【這……這也未免太天才了吧！】
仿佛看出了小野的心思，手塚語調平淡，「只要專注的學習，很容易達到這種程度。小野君，古琴的練習，不要大意的上吧。」
「我不行的啦~」小野輕鬆的揮揮手。「你是天賦好，而且對這次的劇碼有熱情，我是隨便被拉來幫忙的啦，別對我要求那麼高嘛……」
手塚平靜的看了她一眼，「太大意了。」
【誒？】小野嗖的扭過頭望著他。
「對不起，失禮了。」驚覺自己失言的手塚迅速的道歉後便不再說話。
【失……失禮個P啊，根本就是不小心把內心OS堂皇的講出來了吧，手塚國光君……
不用繞彎子，坦率的說，連我自己都覺得自己很大意呐……
可是，終究不過是一齣戲而已，又是練習劍道又是學習吹笛，未免也太過認真了吧，手塚君！
同為國中生，這樣令我壓力很大啊……
可是……這種嚴以律己的傢伙，根本讓人沒法抱怨呢……】
小野芋子半是明媚半是憂傷的望著鳳目的少年。
【好像自己也非努力一下不可了呢。】
排練結束，照例是山南先生開車送她回家。在樓下與手塚君揮手道別後，她爬上了那輛香檳色小車的副駕駛位。
剛開出沒多遠，就見外面突然狂風大作，道旁樹在風中瘋狂的搖擺著，稍微纖細一些的新栽小樹更是幾乎被要折斷的模樣。
「哇，好可怕，這是怎麼了！」
「沒看天氣預報嗎？今晚有暴雨啊。」山南先生猛踩了一腳油門，「這次開快一些，爭取在下雨之前把你送到。」
然而，還沒等車子駛過商店街，瓢潑大雨便毫不留情的傾瀉而下，呼嘯的狂風卷著暴虐的雨滴劈裡啪啦沒有停歇的猛烈衝擊著車窗。
小小的三廂轎車在遮天蔽地的大雨中努力的緩慢前行著，好不容易挨到了小野家門口。深吸一口氣，快速打開車門，小野芋子撐著山南先生的傘以百米衝刺的速度猛的竄進了自家房子的門廊下。
【安全上壘！】
她捏了捏身上已經有些潮濕的衣服。這麼短的距離還撐著傘都被淋濕了，這雨也下的太可怕了！今後可得小心注意著天氣預報！
沖辛苦送她回來的山南先生招了招手，目送著對方的車燈漸漸消失在雨中。她這才轉回身，踮起腳去按門鈴，手指尚未觸及到按鈕，她突然想起了什麼，臉色「唰」的變白了。
【糟糕！】
來不及多想，她便跑下門廊，沖進了茫茫大雨中。
第36章 溫度的憂鬱
章三十六
【吾輩！吾輩還在沒有遮蔽的甬道裡面！】
小野撐著傘跌跌撞撞的跑向甬道。
跑到兩樓之間的時候，就看到地勢低窪的甬道裡積滿了水。見到這般景色，小野心中更加焦急，三步並作兩步沖到紙箱旁去救小貓吾輩。
紙箱底部積著深深的水，只有被雨滴敲打的叮咚作響的易開罐飯盆冷冷的反射著路燈的光芒。
【糟糕！難道是被水沖走了！】
小野努力說服自己冷靜下來，觀察了一下積水，果斷的沿著水流動的方向一路找去。
這樣的大雨中，雨傘幾乎沒什麼作用，儘管堅持在大風中努力撐著傘，她還是很快便渾身濕透了。
「小野君？」前方突然傳來熟悉的少年聲音。
透過傾瀉而下的雨簾看到的模糊身影似乎是幸村。
「你怎麼……」
「非常對不起！快下雨的時候，我想抱『吾輩』到屋裡去。剛碰到它，它就害怕的逃走了！」從頭到腳都不停往下淌著水的幸村用力擦了把被雨水糊住的眼睛，彎腰致歉，「真的非常對不起！」
「誒！！」小野忍不住驚叫起來，用可以生吞下一整頭牛的懾人氣勢惡狠狠的瞪向對方。然而這種緊要時刻來不及去發飆怪罪什麼人，她唯有強吞下怒火，著慌的大聲問道，「大概跑去什麼方向？」
幸村向著街心公園的方向指了指，「現在只剩那邊還沒找了。這麼大的雨，幼貓的話，應該跑不遠。」
「吾輩那麼小，出事了怎麼辦！」小野恨恨的白了他一眼，撒腿沖了出去，幸村慌忙緊隨其後。
突如其來的暴雨使得來不及排水的下水道一時堵住，溢出的水在路面上漫成了小河。兩人一路趟著水，一邊冒雨前行一邊尋找著小貓的蹤跡。
樹叢，花壇，一處處尋過去，還是沒有見到小貓的蹤跡，穿過朦朧的雨幕望到不遠處驚濤駭浪的湖面，小野突然生出了一種不好的念頭。原本就因風吹雨打而皺起的臉一苦，眼淚便不受控制的流了出來，與打在臉上的雨水混在一起，順著下巴淌了下來。
「吾輩它一定是出事了，雨這麼大，吾輩……吾輩被沖進湖裡了……」小野眉頭緊皺，決絕的搖著頭。
【我最心愛的寵物，唯一摯愛的朋友，小貓『吾輩』它就這樣淒厲的悲鳴著，無助的被時代的洪流裹挾，深陷入那片猙獰的張著大口無情的吞噬著生命的人工湖中，只留下一聲最後的無人聽聞的哀哭劃破無邊的雨夜又迅速消散！】一貫思維活躍的小野，迅速腦內了一番「吾輩」彌留之景。
悲痛欲絕之下，她哽咽著抓緊了薄薄的裙衫，僵直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抬起的右手固執的直指那翻騰不息的湖面，仿佛無聲的泣訴。周身隱隱有黑色的漩渦湧現，慢慢聚集成風雷之勢。
【而這一切悲劇發生的源頭，都是那個多管閒事的……】
「不要隨便放棄！」在怒氣值接近爆表的小野徹底發作之前，察言觀色能力一流的幸村少年敏銳的嗅到危險的味道，果斷的先行下手，用長期打網球鍛煉出來的臂力控制住暴走態少女的手腕，強行的拖著她前行，「不到最後決不能輕言放棄！前面還有地方沒有找過。」
「沒可能了……」雖然這樣哽咽的說著，但心中對吾輩的那絲真切的不舍還是戰勝了即將爆發的怒意，她姑且放任罪魁禍首幸村君拉著自己繼續尋找。
一切尚未明朗的現在畢竟還不是算帳的時候。
「等等！」
小野突然甩開幸村停住不動了。
以為對方改變了想法決定先發飆再說，幸村回過頭來善意的勸阻，「現在先別放……」
「有貓叫！」小野敏感的一甩頭，做出噤聲的手勢，「身後似乎有貓叫！」
兩人安靜下來仔細聆聽，劈啪的雨聲中，隱約傳來了一絲微弱的叫聲。
循聲而去，在花壇的小葉黃楊樹叢間，那個渾身毛都濕噠噠的粘在身上的狼狽傢伙，不正是吾輩麼！
「跑到這裡來了！」小野驚喜的將傘塞到身旁的幸村手中，俯下身子將活像落湯雞的吾輩抱起來，「你這不聽話的孩子，幸村叔叔好心來救你，你還亂跑……」
還沒來得及慶倖自己脫罪，便突然升格為「叔叔」的幸村無奈的苦笑一聲，將傘舉在這一人一貓頭頂，「吾輩沒事就好了，我們快回去吧。」
「嗯！」小野感激的點點頭，「謝謝你啊，幸村君，多虧你叫我不要放棄！吾輩它果然沒事！」
幸村「呵」的一聲笑出聲，「謝就不用了，只要小野君不痛斥我是罪惡之源就好。」
小野臉色微紅，悻悻的別開臉，「我才沒有這種想法咧……」
善解人意的好少年幸村笑了笑，不再追究。
走出街心公園時，雨越發的大了，小野懷裡抱著小貓小心翼翼的趟著水，不料腳下一崴，被水浸泡的夾趾涼鞋的扣袢突然斷開。
「啊！我的……」一手護著懷中的「吾輩」，小野慌忙去撲救從腳上滑脫的鞋子，然而迅疾的水流急速的將鞋子沖進了路邊下水道形成的漩渦裡。
只好暫且赤著一隻腳走回家了。
小心翼翼的踮起腳尖，低著頭努力避開隱約可見的砂石玻璃渣，小野費力的走在小河般川流不息的路上。
頭頂的傘突然降低下來，幸村背對著她伏底了身體。「上來。」
「誒？」原本就不是什麼扭捏的女孩子，最初的吃驚過後，光著腳的小野便毫不猶豫的趴上了幸村的肩膀。將『吾輩』圈在懷裡，她一手撐住傘，另一隻手緊緊的抓住幸村的肩膀。
大風挾著急促的雨滴一陣一陣的衝擊過來，小野吃力的單手把持著罩在兩人頭頂的傘柄，努力的與不友善的風做鬥爭。
眼看著難以掌控的傘柄不住的往幸村的太陽穴處撞去，背上的小野齜起牙苦著臉道歉，「啊，抱歉，啊，對不起！」
被傘柄狠狠的敲擊了好幾下腦袋後，幸村無奈的歪過頭，將脖子湊近肩膀，以一個集不舒服與不優雅為一體的姿態夾住那不斷毆打自己的傘柄。
在風中抖動不停的的雨傘頓時安靜了許多，低低的傘面與幸村的脊樑間形成了一個小小的避難所，將叫囂的風雨暫時隔絕在外。
背上的小野頓覺壓力減輕不少，提心吊膽好半天終於可以好好的松一口氣，她撣撣脖子，將滿腦袋的濕發甩的四下水花飛濺，在小小的庇護所裡下了一場毛毛雨。
略覺舒適的她滿意的低下頭拿鼻子去蹭懷裡那被雨淋成了一副朋克造型的小貓，被風雨吹打的冰涼的臉頰貼到了幸村因用力而繃的緊緊的脊背上。雨水打濕的衣服粘在他的身上，勾勒出那與女孩子截然不同的結實背部肌肉線條。
濕冷的觸感混雜著微薄的溫度傳遞過來。
【據科學解釋，男性的體溫比女性平均約低0.3度。】小野的腦袋裡率先冒出的是這樣不知從哪裡看來的奇妙資料。
儘管是這樣不算溫暖的體溫，還是為少女帶來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慰藉。
【好熟悉的感覺……
快要滑進湖裡的時候，因恐懼而跌倒的時候，似乎每一次無助的時刻，這樣的溫度都會及時的出現在身旁。
仿佛在向自己承諾著，不用怕，你安全了。】
以一種少見的乖順狀態伏在少年的背上，任由一人一貓隨著幸村君在暴雨中穩健的步伐而一顛一顛的起伏著，她的心裡突然癢癢的躁動起來。
「幸村。」
「嗯。」
「幸村。」
「嗯。」
「幸村精市。」
「嗯？」特屬於少年的略低沉的鼻音微微上揚表示著疑問。
「得兒~駕~」少女冷不防冒出一句鞭策馬的吆喝。
背上的她真真切切的感到幸村的背部肌肉突然擴張了一下又迅速恢復。
【居然偷笑，大概只是以為我在占他便宜吧。】小野動彈了一下四肢，以更舒服的姿勢將腦袋擱在少年的背上。
這樣也好，剛剛那一瞬間，單純想要呼喚他名字的心情，單純想要聽到他聲音的心情。
這麼丟臉的心情怎麼能被發現呢。
心臟像被不知名的力量緊緊的捏住，輕微的抽痛著，但著這樣的感覺並不討厭，一種溫暖的情緒從被攥緊的心中流淌出來，整個身體都隨著這暖流變的輕飄飄起來。
幸村背上的小野輕輕咬住嘴唇，翻著眼睛去數罩在頭頂的傘骨，昏黃的路燈光透過紅色的防水布面照進來，給這方小小的空間帶來奇妙的溫情。
剛剛過去的短短的幾分鐘內，似乎平生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意識到這個總是習以為常的同他拌嘴，同他嗆聲，同他百無禁忌的吐槽，在他面前做各種沒形象事情的鄰居少年，是位「異性」。
不，應該說。
是可以令人臉紅心跳的「異性。」
好奇妙的感覺。
在小野家門廊下將她放下時，幸村並未注意到小野那有些不自然的臉色，只是一臉關切的叮囑著，「『吾輩』怎麼辦？你家裡不能養，先放我這裡吧。」
小野望著地面無聲的搖了搖頭，將吾輩緊緊抱在懷裡，「你妹妹不是過敏麼。」
「一時的話倒也沒事，明天那家人就會來接吾輩走了。」
小野將頭低的更厲害了，「所以最後的最後，我更要同吾輩好好的相處，珍惜最後在一起的時光。」
看著小野如此堅定的態度，幸村點了點頭，「那我先走了，有問題的話，就來找我。」
剛轉過身，他再次回過頭叫住了正伸手去按門鈴的小野，「回家先弄幹，當心感冒，你和吾輩都是。」
「喔。謝謝。」小野埋著頭輕聲致謝，令人無法看清表情。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3-7 20:39
第37章 脫崗的憂鬱
章三十七
當千代媽媽打開門時，小野芋子已經將可能到來的狂風驟雨在腦袋裡百轉千回的預演了無數遍。
還沒待她想好究竟是聲淚俱下的哀求媽媽收留吾輩一晚，還是威脅式的宣告「不答應我就出走」，千代媽媽便已經搶先做出反應，以幾乎令她摔倒的力道一把將她拉進門來，「快去浴室擦乾，要感冒的！」
所有辯解抗爭的話全部堵在嗓子眼裡。
小野芋子千算萬想，終究還是沒有算到媽媽竟會對她懷裡的吾輩不置一詞。
一手粗暴的拖著落湯雞似的小女兒，一手熟練的拎著落湯雞似的小貓的脖頸，千代媽媽向浴室前進的身姿看起來頗為幾分霸氣。
就連靠在沙發上翻閱著報紙的一男爸爸，一抬眼瞟到吊在空中頗為受用的晃啊晃的小貓時露出的不悅表情，也被千代媽媽嚴厲的一聲「總不能看小貓死掉！」的呵斥抹平了。
「那就一天……」一男爸爸還沒來得及說完的那句弱弱的抗爭，被千代媽媽一個惡狠狠的瞪眼給堵了回去。
小野芋子人生，不，自穿越來第一次想為平日裡一貫表現的溫溫弱弱的媽媽叫好！
【溺愛女兒的笨蛋母親外表下其實隱藏著特殊條件下變身的女王屬性嗎？】
「唔……唔……」在浴室裡被千代媽媽拿著浴巾連腦袋帶身體猛一陣揉擦，好不容易從大大的浴巾中掙扎著把腦袋鑽出來，「媽媽！我能養吾輩了嗎！」
芋子小小的眼睛裡閃爍著渴望的精光。
千代媽媽板著臉，「先去寵物醫院檢查完健康狀況再說。」
「媽媽萬歲！唔……」還不等芋子蹦起來呼喚，就被媽媽粗暴的按回小板凳上。
「再敢為了一隻貓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就把你們統統趕出家門！」千代媽媽咬牙切齒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即使隔著厚厚的毛巾仍是嚇的芋子從裡到外都打了個寒戰。
【嚶嚶嚶嚶……我再也不敢了，媽媽！
所以別這麼殘暴的幫我擦頭了，脖子要斷了……】
旁邊的馬桶蓋子上，小野真世正一臉不情願的拿著吹風筒，努力按住臉盆裡那只委實不怎麼聽話的小折耳。
正睡的迷迷糊糊卻被媽媽揪起來給貓吹毛的她，不滿的瞥向小板凳上那個裹在浴巾裡猶自不停發出「咯咯」傻笑聲的「罪魁禍首」，無聲的翻了個白眼。
……
「幸村君，幸村君！」
第二天早上一起床，小野便手舞足蹈的沖到幸村家樓下沖著二樓的那扇半掩的窗戶高聲呼喚著。
「我可以養吾輩了！我可以了！喂，喂，你聽到沒有！」
「啊拉，是芋子呀~」幸村夫人從一樓廚房的窗戶裡探出來，笑眯眯的回應著鄰家少女，「精市已經出門了喔~」
「誒？」小野大惑不解的撓著頭，「週末一大早就出門啊……」
「是啊，網球隊週末要訓練呐~」幸村夫人微笑著的，捉弄般的眨了眨眼睛，「而且，現在已經不早了喔，芋子呐，已經是早上十點半了~」
「誒！！！」小野苦惱的撓撓頭。
【週末不就是要睡到太陽曬到屁股才能起床麼，而且……我的房間是朝西的啊，能在中午十二點事前起床都是奇跡哇！
所以……明明是太早起床的人不好。
年輕人，那麼有衝勁幹什麼，當心後勁不足啊！】
不過在鄰居家長輩面前即使不顧及自己形象也要顧及家庭形象，小野芋子咧開嘴沖著幸村夫人純樸的笑了笑，「他中午不回來吃飯？那我去學校找他。」
到達許久未去的學校網球場時，幸村還是像曾經許多次見過的那樣，好整以暇的披著土黃色的立海網球部外套站在場外監督練習。
「喂，你都不用訓練的嗎？」
聞聲轉回頭的幸村望見來人的臉時，放鬆的笑了笑，「小野君啊……」
「啊。我來是有事跟你說。」小野散漫的雙手置於腦後，邁著八字步走近前來，「嘖嘖，每次都看到你很閒適的看別人汗流浹背，你真的……」
瞄了瞄小野的腳下，幸村打斷了她的話，「小野君，網球部禁止無關人等進入。之前那次只是緊急狀態下的特殊情況。很抱歉，雖然我們是朋友也不能隨便違例呢~」雖然如沐春風的笑著，但他的話語中有著讓人無法抗拒的威嚴。
「喔，喔。」自覺有些沒趣的小野退後幾步，輕捷的跳出網球場大門，大半個身體的重量扒在鐵絲網上。「這樣可以了吧。，呐，我說，頂著週末一大早起床勤奮練習的名號，結果是在偷懶嘛，啊，啊，當部長真是好哇，都可以不用……」
對於小野不依不饒的揪著自己監督訓練的事情大發妄言。幸村只是瞟了眼她左邊臉頰上尚未及褪去的，紅一道白一道的涼枕印痕，了然的淡淡一笑。
「現在是候補球員指導時間，早上七點到十點的全員基礎練習已經結束了，喔，不過那時小野君恐怕還在夢中吧~真是遺憾，我練習的時候，小野君總是沒機會看到呢。」
並未去計較幸村這顯而易見的嘲笑，小野一轉眼睛，想起了什麼更重要的事情，「說起這個，我正要找你算帳呢！呐，今天早上你害我被阿姨嘲笑睡懶覺暫且不計較了。平日裡，你每天一大早起來就繞著街區跑那麼多圈幹什麼啊……」
「鍛煉身體啊。」幸村坦然回應。似乎並未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何不妥。
回憶起這一段時間以來媽媽在自己耳邊的念叨，小野苦惱的皺著眉抱怨，「拜託，這樣搞的正常休息的我反而像是在偷懶了！每天因此被媽媽魔音灌耳真的讓人壓力很大啊，心態再好的平和少年也絕對會衷心的產生一種『完全不想認識你！』的心情呐！幸村君，你的存在就是為了對比出我的渺小麼？」
無辜中槍的幸村精市輕輕揉著有些發癢的眉梢，哭笑不得的注視著面前嘟囔個不停的少女。
她喘了口氣，一臉幽怨的繼續道，「我知道你是運動少年需要鍛煉啦，可是，你可不可以到學校運動場這裡跑步呢，呐，你看，不管是風景還是跑道都比我們住的那條街道強多了哇！既然是運動少年這點道理你該懂得的吧！就算你是因為喜歡一邊跑步一邊跟鄰居們打招呼，增進街坊感情才這樣做，好歹也體諒一下我這種人的心情吧……」
一貫以不變應萬變的溫柔少年幸村，涉及到這個話題時，表情瞬間微妙起來。
他有些不耐煩的呵斥翻著眼睛，「好了，你鬧夠了沒？」
這幾乎稱得上溫柔的喝止聲，卻震得小野芋子滿口的豐富臺詞瞬間從腦袋裡不翼而飛。
平日裡也經常無理取鬧的她幾乎從未見幸村為此說過重話，可這次是怎麼了？
眼前的少年目光中直白的袒露著，「厭煩」與……可以稱之為「暴躁」的情緒？
太罕見了！
印象中的這個人千變萬化的情緒，不外乎或溫柔或正直或腹黑三類。面對任何事情都仿佛成竹在胸的幸村精市，就連偶爾發起怒來也透著不溫不火的從容淡定，這前所未見的失態狀況令小野芋子一時楞住了。
反應過來時，她慌忙磕磕絆絆的向對方率先示弱，「呐……幸村君……我只是同你打個商量而已，不用這樣嘛……」
長久以來積蓄的不滿情緒終於突破「克制」的防線，從潰破的「理智堤壩」缺口奔湧而出，幸村並沒有順著小野提供的臺階舒緩氣氛，反而加重語氣追究到底，「我當然知道學校的跑道比較好，怎麼可能有人喜歡在空氣污濁的街區裡跑步！但是我不得不等小野君你出門。」
「等……等我？」半響，仿佛終於消化了幸村的意思，小野難以置信的伸手指向自己，瞪大眼睛盯著幸村，「呐，我可從來沒有要你等我誒，你自己每天都按時在我家門口報到，現在倒變我的錯了？」
幸村蹙起眉不再作聲，任憑小野質疑的瞪著自己。
「喂，幸村精市，我倒還想問你為什麼每日雷打不動的出沒在我家門口呢。你是我失散多年的親哥哥呢，還是暗戀我呐？」
「暗戀」兩個字脫口而出的瞬間，小野立刻被自己的口無遮攔驚到了，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將那樣的話輕易說出口。
也許，是昨晚那片刻奇怪心情的後遺症？
尷尬不敢去看幸村的表情，小野撓著頭自我解嘲，「啊哈哈，不好意思，我這人就是腦部活動太發達，可喜歡自作多情了，你別介意啊……」
「沒錯……」
【誒！不會吧，真的被我說中了……】小野迅速瞟向幸村，眼睛裡不自覺的流露出一絲期待。
幸村毫不閃躲的望著她，目光卻仿佛穿過層層迷霧眺望著遠方。他自嘲的聳聳肩，「對不起，我確實沒理由怪罪小野君……」
停頓片刻，他仿佛終於下定決心般艱難的開口，「其實……」
【什麼？】小野的眼睛頓時又亮了一分。
望著網球場外茂盛的梧桐，幸村欲言又止的吞了口唾沫。
【別猶豫了，少年，表白的話，我保證不拒絕你喔！】
小野在心底無聲的為幸村鼓勁加油。
……
「柳生，你去指導一下候補隊球員練習。」瞥了眼場邊那似乎暫時停不下的對談，真田從練習賽中暫時抽身出來，吩咐輪空的柳生去頂替開小差中的幸村。
「呵，真是少見，部長竟然會在練習中擅自脫崗。呐，真田副部長沒什麼感想麼？」柳生似笑非笑的注視著真田，在對方發火之前，順從的點點頭，領命而去。
「我和柳生一起指導。」白毛的仁王湊到搭檔的身旁，壓低聲音威脅道，「仁王，不要頂著我的臉做那種挑釁真田的危險事件！」
「puri~」頂著柳生造型的仁王雅治無辜的攤了攤手。「好像很有趣呐~」
「副部長！在比賽中走神是在看不起我嗎？」對面場上的切原危險的瞪大眼睛。「讓你好看哦~」
「哼！狂妄自大的傢伙。」真田握住球拍，擺出了不動如山的造型。
第38章 大叔的憂鬱
章三十八
「……我媽媽是安達充的大飯。」短暫的沉默後，幸村強裝淡定的說道。
「誒~~~~~」萬萬沒有想到自己居然從幸村這裡得到了一個完全沒有任何前因後果的奇妙答案，小野哀叫起來。
【別轉移話題啊，少年！】
「雖然有些難以啟齒……不過事情就是這樣。」幸村有些抱歉的笑著，「雖然棒球與網球完全不是一回事，但是她堅持認為每個運動少年都該有自己的青梅竹馬……不過，整條街都沒有和我年紀相當的孩子，弦一郎的妹妹也年紀太小……」
【什麼？所以說，街道上唯一與幸村君年紀相當的我就是她心目中……】
「因此，三年前你們一家搬來時媽媽她非常高興，不過那時候的小野芋子沉默內向，拒絕任何人接近。所以媽媽的願望落空了……」
「喂，沒關係，不是還有真世麼~」小野促狹的拿肩膀去撞幸村，「才大兩歲而已，H2裡的雅玲不就比國見比呂……」
看著幸村難看的臉色，小野的聲音漸漸小下去。
少年一副便秘的痛苦表情，終於擠出一句，「恕我對姐弟模式接受不能……」
【看他那一臉往事不堪回首的慘痛模樣，恐怕幸村阿姨委實打過這樣的主意吧！】
幸村家的那位媽媽是街道上出了名固執的「一家之長」，想像著當初的幸村君痛苦的與母親大人懿旨抗爭的模樣，小野芋子竟從心底生出了一絲幸災樂禍之感。
「原以為她已經放棄希望了，這學期以來，因為補課的事情，媽媽這固執的夢想再度復活了……這麼久以來，也算是利用小野君演著青梅竹馬的戲碼，順從媽媽的願望……」
幸村伸出左手食指按著太陽穴，仿若自嘲般。「其實，所謂青梅竹馬的戲碼，不過就是每天早上要等小野君一起上學，每天晚上要編造和小野君一起吃午飯的故事彙報給媽媽聽，說到底，也沒什麼可抱怨的……而且，因此和小野君交上朋友，倒也是不錯的收穫。」
回憶及此，幸村哭笑不得的望向面前的少女，「所以，小野君的話，一定能夠理解吧？」
「啊哈哈，那當然啦！」小野芋子爽氣的叉腰大笑著，「能交到幸村這樣的好朋友我也很高興啊！這就叫因禍得福吧！」
表面是這樣大度豪爽的樣子，小野芋子的內心裡卻有一億三千萬匹草泥馬在一望無際的大草原上奔騰。
【得福你妹啊！】
在心裡無聲的爆了一句粗口，小野芋子皺起眉捂住胸口。
「你怎麼了，不舒服嗎？」幸村彎下腰關切道。
「……被……貓撓了……」痛心疾首狀的少女沒頭沒尾的拋出一句，雖然大惑不解，少年卻禮貌的沒有追問。
【被貓撓了。
昨晚心裡，那奇怪的□□躁動感一定是因為，懷抱裡的吾輩在用那肉呼呼的小爪子撓自己！
此時此刻，心裡的這種莫名的酸痛感覺，也不過是因為吾輩在自己的胸口睡了一夜壓到了！
沒錯，不過如此。】
「小野君，沒事的話，我繼續去練習了。把長久以來憋在心裡的事情說出來，真的舒服多了。謝謝你。」
「等等。」小野穩了穩心神，喊住正要走回練習場的幸村，「我專程過來找你是要跟你說，媽媽答應讓我在家養『吾輩』，所以，很抱歉今天不能如約把『吾輩』送養了，麻煩幸村君跟對方解釋一下吧。」
「那真是恭喜了。」真心為這個消息高興，神清氣爽的幸村的臉上綻開了一個開懷的笑容，「我會同對方聯繫的。」
交代完吾輩的事情，腦袋裡微微有些恍惚的小野芋子，認真思索了一下，覺得自己目前的異狀一定是由於頭頂那輪有些過於熱烈的春日。
【趕緊回家還來得及繼續睡個回籠覺。】
「那我回家去了啊，幸村君，拜拜~」無精打采的揮揮手同幸村打個招呼，她便準備回家去。
「都十一點多了，中午一起在學校食堂吃飯吧，蓮二也在。」
【蓮二？】
聽到這名字的一瞬間有如醍醐灌頂，以前覺得奇怪，想不明白的那些事情終於全部串起來了。
【怪不得剛看出一點苗頭，就努力的撮合我和柳君。
那樣就可以如願把這個燙手山芋甩掉，一臉無辜的跟媽媽彙報。
「沒辦法，青梅竹馬跟別的男生跑路，這也是人生難免之事！」
同時順理成章的斷掉幸村阿姨的所有妄想。
幸村精市，夠狡猾！】
「算了，我……」小野情緒低落的開口推脫。
「蓮二~加油！」一聲呐喊突然在耳旁炸響，稍顯生澀的女聲不知為何聽起來有些耳熟。
小野和幸村同時轉過頭看向發聲源。
「啊……」發出若有所思之聲的是小野。
「嗯？」略感意外的人是幸村。
「部長。」原本正在場邊做發球練習的柳蓮二迅速放下球拍跑到門口，同自家部長打了個招呼。
幸村點了點頭，默許對方暫時中斷練習。
「對不起，練習還沒結束。」柳蓮二走出網球場，面向那個女生歉意的笑著。
「美關係，給。」女生爽氣的遞過一瓶紅通通的易開罐，「今天很熱呢。」
「嗯，這裡太曬，你去教學樓裡等一下，我練習一結束就去找你。」
柳蓮二那總是眯起來的眼睛中，前所未見的傾瀉出大片大片溺得死蜜蜂的溫情，冷眼旁觀的幸村倒抽一口冷氣，轉眼去瞥旁邊的小野芋子。只見她正嘟著嘴，眉心微蹙，眼神直勾勾的盯著這個同柳蓮二有說有笑的女生，手臂漸漸抬起來。
「啊，美關係……」女生毫不在意的擺擺手，「這點太陽……」
「你是……你是那個……」小野突然指著女生驚呼起來，瞥到柳蓮二望過來的眼神，她生生的將後半句稍有人身攻擊之嫌的「地鐵上的假洋鬼子」吞回肚子裡。
「誒？」女生這才注意到旁邊的兩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小野，嘴角上翹，「喔，你是guma少女~」
「哈？是……是熊（kuma）吧？」小野嘴角有些抽搐，「我說，不要隨便給別人起外號啊，什麼熊少女啊……」
「你們認識？」柳蓮二深感意外的看過來。
「誒，在subway遇到過。」金棕色卷髮的少女點點頭。
「是地鐵。」柳蓮二指出了女生的日英不分的用詞錯誤。
「是，是，地鐵~」女生很好脾氣的重複了一遍，將注意力轉回到小野身上，「Hi，少女，你怎麼沒有把那只熊帶在身上。」
「美智子……不要用日文隨便喊別人『少女』，聽起來很像搭訕的猥瑣大叔。」柳蓮二歎息著糾正道。
「……那麼……小姐？」喚作「美智子」的女生猶疑著權衡著用詞。
「這位是小野芋子。」柳蓮二無奈的伸出手來介紹，「小野君，這位是……」
「我叫相葉美智子！你好~」女生大方的伸出手來。
小野勉強伸出手輕輕同稍顯自來熟的少女握了握又迅速縮回去，「你好。」
一旁的柳蓮二正待說什麼，幸村淡淡的在背後發話，「蓮二，七百下發球練習完成了嗎？」
「還差一些。」
「那麼去做完它，結束練習。時間不早了。」幸村雙手抱臂，聲音中有著不容置喙的權威。
最後看了一眼兩位交談中的少女，囑咐相葉美智子在場邊等他一會，柳蓮二回到球場繼續進行他尚未完成的練習。
「兩位小姐先慢慢聊，我回去場上了。」幸村禮貌的同兩人致意後，保持著抱臂的姿勢走回場上，肩上土黃色的外套隨著他的步伐飄忽起伏。
【喂……什麼慢慢聊，我跟她不熟啊……我要回家的，別擅自把這種任務交給我，啊喂！】
目送著幸村遠去的背影，小野困窘的轉向相葉美智子，「啊，你好……你是柳君的朋友啊。」
「你的guma呢？」相葉美智子好奇的打量著小野隨身的背包，堅持不懈的用錯誤的發音追問著那個輕鬆熊掛件的下落。
「幹嘛這麼關心那種小掛件！」雖然心情蒙著一層陰霾的小野很想這麼兇惡的沖回去，但眼前這個相葉美智子那生硬的日文發音，令她總是有一種對方是國際友人的錯覺。
出於維護國家和民族形象的深沉愛國熱情，對於「疑似國際友人」，她實在兇惡不起來。
「啊，那個輕鬆熊是朋友的。我其實不是很喜歡公仔啦，而且真要掛的話，與其掛那個沒嘴巴的熊，我寧願把喬巴掛在包包上啊。」小野耐著性子解釋道。
「誒，你也喜歡《one piece》？」捕捉到「喬巴」這樣的字眼，相葉美智子興奮起來。
「當然！」小野芋子故作帥氣的翹起大拇指，呲起一口大白牙，做出路飛的標誌性笑容。「我的征途是星辰大海，啊，不好意思，不小心串劇組了。我是要成為海賊王的男人！」
「我也很喜歡呢！我以前的書包上就有個大大的喬巴！」
「你們美國也知道《one piece》？」小野狐疑道。
「誒？你怎麼知道我是美國來的？」這回反輪到相葉美智子大惑不解了。
「啊，我猜的……」小野抓抓頭老實承認，提到說英語的國家，她實在只想的起來一個美國而已……
「呵，我還有在中國待過一年喔~」相葉美智子比了個「V」型手勢，「對了，其實美國也有發售《少年jump》的，而且是英文版的……」
聊到共同喜歡的話題，兩位元少女立刻相談甚歡。
第39章 擇校的憂鬱
章三十九
若有所思的眺望著場外看似頗為投緣的少女們，幸村的唇畔漸漸浮現出淡淡的微笑。
「幸村，上午訓練到此結束吧。」剛剛6比0慘烈的削完切原，神清氣爽卻又因後輩無法超越自己而略有些憂鬱的真田走向這邊，提醒幸村該做陳詞總結了。
「嗯。」自鼻底輕輕哼出一聲，幸村轉身召集隊員們集合。
「相葉美智子？」真田這才看清楚場外的兩人，眉心略略一皺，喚出了卷髮少女的名字。
敏銳的捕捉到這資訊，幸村稍側過臉淡淡的問道，「真田認識？」
老實的真田搖了搖頭低聲回答，「蓮二的青梅竹馬，去年修學旅行到中國時見過。」
「中國嗎……」左手背輕輕靠在臉上，幸村若有所思的抬起眼簾望著自己這位貨真價實的「青梅竹馬」，微微一笑，「這種事情從來沒聽真田提起過呢。」
不愧相處多年，一看到幸村做那個動作，真田便知道眼前這人很不滿意，他只得老老實實的解釋，「因為是不相干的事情就沒有提。」
幸村左手食指輕輕在臉頰上彈著，不發一言。
「修學旅行去中國是蓮二極力要求的，因為相葉小姐去年隨家人在北京讀書。」
一貫對這類太過鬆懈的事情不感興趣的真田，在違心的補充完這句標準的八卦後，望瞭望幸村的臉色，只見他深吸一口氣，揚起眉毛開始準備向全體社員訓話。
真田這才松了一口氣，恢復往常嚴肅板正的表情，立于擺出部長架勢的幸村身旁，形成一武一文，一大棒一胡蘿蔔的優秀組合。
午飯時間，被相葉美智子拖住的小野芋子無奈的同網球部的幾人一起坐在了立海大校園的食堂裡。
「這麼說，相葉君在美國讀了三年，又隨父母在中國住了一年。呵，比起我們這些同齡人來，真是經歷豐富啊。」幸村一邊說話，一邊將銀色小叉上的牛排送往嘴中，姿態優雅的令旁邊狼吞虎嚥中的小野芋子自慚形愧的低下了腦袋。
「誒~」相葉美智子有些不好意思的笑著點了點頭，「因為在中國上的也是英文教學的國際學校，所以比起日語反而是英文說的比較流利了……爸爸因此很擔心，特意送我回來日本考高中。」
「不同國家教學內容不一，突然過來日本讀書會有些壓力吧。」幸村看了眼眉心微蹙的柳蓮二，恍若未覺般繼續關心著面前的少女。
「嗯。」相葉點了點頭，「還好有蓮二幫忙，最近一陣子都靠他幫忙補習呢。」
聞言，幸村露出了「果然如此」的了然笑容。
柳蓮二的臉色頓時變的有些不自然。
一直低著頭扒飯的小野，抬起眼瞥了瞥對面的相葉美智子，「相葉君在哪所學校就讀？」
「還沒定呢~爸爸聯繫了他的母校冰帝，不過，蓮二說為了補習方便，要我來立海大讀書，這幾天也有來學校參觀過……」
「來立海大吧！」
「冰帝的氛圍可能比較適合歸國子女。」
幾乎同時出聲的小野與幸村兩人不禁面面相覷。
【喂，你幹嘛要揚他校志氣滅自己威風啊！】
【把蓮二的青梅竹馬留在這麼近的地方，小野芋子你腦袋被糊了嗎？】
兩人無聲的目光交流著。
「呵呵……」嗅到了空氣中顯而易見的火藥味，相葉美智子縮了縮肩膀，「我也是這麼覺得，冰帝自由的氣氛跟我以前呆過的學校更像呢。」
小野芋子突然變身立海大代言人的模樣，一手拍著桌子，一手比劃著做起了廣告，「相葉君！我們立海大也是有著國際視野的傳統名校，每年的修學旅行都有大量的海外地區可供選擇，而且……」
她伸手指向不遠處餐桌前那個顯眼的棕黑色光頭，慷慨激昂道，「你看，還有在立海大度過愉快國中生活的國際學生可以現身說法！」
正在替丸井吃掉他不喜歡的芹菜的傑克桑原，沒由來的覺得背上一陣惡寒。
「柳生你的涼粉滑掉了。」丸井敲了敲處於走神狀態的柳生比呂士，順勢「吱溜」一聲將從他筷子上滑脫的涼粉吃到嘴裡。
之前只顧著聚精會神的關注著幸村那一桌的有趣動態，竟連心愛的涼粉都忘記了。柳生遲疑了一下，決定先專心搞定自己盤子裡的涼粉。
「咦，柳生你居然沒有反應，我吃掉了你的涼粉啊，柳生！」對於紳士的無趣反應，丸井大為失望，搖晃著從容的吃著涼粉的柳生希望對方能夠分一些注意力給自己。
「丸井，別這樣。」老好人桑原苦惱的去扯自己的搭檔，卻被丸井不小心一個肘擊打翻了他的湯盆，飛濺的液體撒滿了這位國際學生的全身。
「喂！你們適可而止啊！」好脾氣的國際學生憤怒起來。
【哦……】小野囧囧有神的順著自己慷慨激昂的手指方向看到那雞飛狗跳的一幕，【愉快的國中生活麼……似乎……少了點說服力呢……】
……
「為什麼那麼做？」回家的路上，幸村不解的質疑道。
「哈？」
「相葉美智子的事情……」
小野漫不經心的從路邊揪下一片柳葉，放在唇間「嗚嗚」的吹著，「喔，我和她還蠻聊的來啊，能在一所學校讀書的話，很不錯啊。」
「你不是對蓮二……」
「那又怎樣……我根本沒有介意的餘地啊~」小野擺弄著柳葉，「之前我們聊天的時候，相葉君就有提到過，這次回日本，登機前她在MSN上隨口抱怨了一句自己的航班居然是半夜到日本。柳君就推算出了她的航班，半夜從神奈川跑去東京，守候在成田機場門口接她。多麼令人感動呐~喔，對了，就是我們看淨琉璃劇那天。」
雖然那個叫美智子的女孩子尚未察覺。但是從旁人的角度，只要稍作觀察，就能毫不猶豫的得出結論。
相葉美智子之于柳蓮二，不是普通的青梅竹馬，而是，喜歡的人。
但對於那個一出現便奪走了柳君所有注意力的相葉美智子，小野芋子並沒有覺得討厭。
「所以小野君打算就此放棄嗎？」幸村不厭其煩的追問道。
小野專心的吹著柳葉沒有回答。
「我還以為至少在這種事情你會更有毅力一些。」幸村不知為何有些失望的搖了搖頭。
【失望？你有什麼資格裝模作樣的責怪我啊！】
斜眼看著幸村那從容優雅的清秀側臉，小野心頭一股無名火竄上來，她低低的冷笑一聲，「幸村君，其實你不用這樣的。」
幸村不解的望過來。
少女刻意壓低的聲線聽起來有些令人心疼的嘶啞，「不用這麼煞費心機的慫恿我去追柳君，也不用想方設法的撮合我們。就算不這麼做，你那點願望，我也一定會幫你實現的，放心吧。」
幾乎是咬牙切齒的從牙縫裡擠出這麼一句話，小野芋子鄙夷的最後望了他一眼，快步走進了自家院子，白色的柵欄門在背後重重關上，隔開了幸村粘在她背影上的詫異視線。
直到幸村夫人面有難色的推開兒子的房門的時候，幸村精市才隱約捕捉到了小野最後那句話中的含義。
雖然一直呆在房間裡，其實他已經從窗戶裡看到了小野走進自家的院子裡，原本以為對方會很快出現在自己的房門口，沒想到推開房門的幸村夫人身後，並沒有出現熟悉的少女身影。
「精市啊……」幸村媽媽右手輕輕搭在已經高過自己的兒子的肩膀，仿佛左右為難的考量著自己的措辭。
幸村迷惑的眯起眼睛注視著自家母親，半響，終於聽到她艱難的開口，「青梅竹馬最終沒有結果，這也是人生難免之事……你看比呂和雅玲……」
幸村驀地覺得這臺詞有些耳熟。
似乎覺得自己肩負安慰兒子重任的幸村媽媽，親昵的撫了撫幸村的頭髮，「小野她呢，誒，畢竟已經是那種情況……你們再一起上學一起吃飯，被別人看到也確實不好……所以呢……她的意……不，不，媽媽我的意思是說呢，你們還是可以做朋友的，不過適當的保持一些距離也是必要的……」
幸村眉頭一皺，立刻明白是小野在搗鬼。
「媽媽，我出門一下。」他不由分說的繞過母親向房間外走去。
「誒，等等！」
幸村夫人望著自家兒子走出房門的背影，急切的說服著，「精市啊……你的春華她一定會出現的，不要著急啊！……沒有必要……」
幸村精市毫不遲疑的快步走下樓梯。
剛走出院門，恰恰看到了斜對面的那棟獨棟住宅前，正拎著小包準備鑽進香檳色轎車的少女。
「等等，小野君。」
聞言，小野爬上副駕駛的動作稍稍僵了一下，片刻後，她繼續往車內鑽去。
「小野芋子！」加重語氣喊著她的全名，幸村三步並作兩步沖到轎車旁，毫不客氣的打開車門，看到駕駛座上的山南先生，他微微有些意外的沖本校的圖書管理員先生點頭致意，接著將注意力轉回小野身上，「我有話要問你。」
「我要去排練啦。有話請先憋在肚子裡好麼！」小野不耐煩的轉頭讓山南先生快開車。
「啊。這個……」山南眯起眼睛，望瞭望一臉急切的少年和板著臉的少女，頗為理解的笑起來，「不急不急，我先抽根煙。」說著便爽快的開門下車，向街角走去。
微微鞠躬向山南先生表示感謝後，幸村打開車門，坐到了小野身邊的駕駛座上。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3-7 20:40
第40章 青春的憂鬱
章四十
還沒等剛鑽進車裡的幸村坐定開口，小野便斜著眼睛瞟著自己的裙擺，率先叫了起來，「呦呦，無證駕駛喔少年！」
看穿了少女無理取鬧的虛弱動機，幸村沒有給她轉移話題的機會，單刀直入，「你剛剛去我家做了什麼？」
「啊，那個啊。」被打斷的小野，滿不在乎的朝汽車頂棚翻著白眼，一臉無賴相的大張著嘴，「我只是稍稍發揮了一下演戲的特長，向溫柔和善又善解人意的幸村阿姨傾訴了一下我的小小少女煩惱而已啊。」
幸村像看怪物一樣望著小野，「好，那麼請問小野君，你的『小小少女煩惱』又是什麼？」
「啊，就是我向幸村你表白失敗了，覺得實在無臉再見你……」小野大言不慚的臉上委實找不出一絲不好意思的跡象。
聞言，幸村的臉瞬間扭曲成了囧的形狀。
「你……」
「騙你的……」小野不屑的瞥瞥他，翻了個白眼，「事實上，我告訴阿姨，幸村君的表白令我非常困擾，現階段我只想好好學習，並不想考慮多餘的事情，而且幸村君也實在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這一次，幸村那囧狀的臉瞬間拉長變黑。
「當然也是騙你的……」仿佛覺得自己剛剛說了有趣的話題一般，小野芋子自顧自的低聲「咯咯」笑了起來。
「這個笑話一點都不好笑，小野君。」幸村聲音中多了一絲威脅的意味。
「好，好，那麼這次是真的。」發覺幸村精市的忍耐已經快到極限，小野漫不經心的嘟著嘴巴，調整面部肌肉努力使自己的表情看起來稍微真誠一些。
「啊，我只是對幸村阿姨說，我，小野芋子已經有了相親相愛的男朋友，既然已經到了和男朋友玩親親的程度了，再和幸村君走的很近的話，未免有三心二意爬牆的嫌疑。所以感到非常苦惱的我，希望幸村阿姨能夠稍微提點一下在這個方面有些缺少自覺性的幸村君。」
不等幸村就此做出反應，小野再次鬧騰起來，「嗚哇，不好，我們現在這樣在車裡坐著就很像□□呢！被幸村阿姨看到就不好了，幸村君，快下車。」
突然被身旁的少女用力的往車門方向推搡，幸村及時抵住車窗才避免了自己的腦袋撞到玻璃的命運。
「沒有必要說到那種程度吧……」幸村努力撐住車窗，有些困窘的轉臉看向車外。
「啊，你指哪句？『玩親親』還是『偷情』？」保持著推搡姿勢的小野芋子從容的反問。
面不紅心不跳的說出這種驚人的發言，比起質疑這次發言的真實性，幸村更多的開始懷疑眼前這位真的還能稱之為少女麼？
「都太超過了。」幸村精市已經完全忘記了自己原本的目的，開始糾結于少女的奇妙用詞。
「別開玩笑了，少年，你可是談過一次戀愛的人啊!不過是『親親』而已，你做都做過了，還羞於啟齒麼？假道學！這是如假包換的假道學！」仿佛聽到了什麼令人作嘔的內容一般，小野芋子嫌棄的用小指挖著耳朵。
「我沒有……」反駁的話剛說到一半，幸村仿佛突然意識到自己陷入了糟糕的「小野邏輯」裡，突然閉上口不再繼續。
敏銳的捕捉到幸村話中的微妙，她掃視著臉色不自然的凝望著後視鏡的少年。
【哇，難道他居然純情到談個戀愛連親親都沒有過！幸村精市！沒想到你那歷盡千帆的外表下，竟隱藏著這樣一顆純潔的少男之心！】
「在你心目中我究竟是怎樣的衣冠禽獸？」運動好少年幸村精市哭笑不得的回瞪著她。
猛然意識到自己竟然不小心把內心OS小聲的嘟囔出來，小野自覺有些沒趣，翻翻眼，大張著嘴打了個哈欠不再說話。
幾秒鐘的沉寂後，幸村輕柔的聲音打破了車廂內的平靜，「小野君不需要這樣為難自己。媽媽她並沒有希望我和小野君真的發生些什麼，只是很喜歡看到我和你友好相處的狀態，滿足一下她對青梅竹馬的幻想。而且，我也沒有因為小野君的事情而困擾。其實一起上學不算什麼麻煩……」
「嗯哼？」小野從鼻底哼出譏諷的一聲，斜著眼懷疑的掃視著他，不覺得麻煩的話，之前發那麼大火幹什麼？
幸村有些尷尬的更正道，「呃……確實有些影響到我原本的習慣與步調，不過也不是不可克服的……其實在街區裡跑步時，可以和早起鍛煉的老爺爺老奶奶們好好的打招呼，也很有樂趣。」
「得了吧。」小野不耐煩的擺著手，「別找這種冠冕堂皇的藉口了。你分明更希望我能趕緊找個男朋友，好解決掉幸村阿姨的野望。我不過是撒了個謊幫助你實現願望而已，反正我也不會因此損失些什麼，要說名譽這東西的話，我本來沒有，也不在乎。這樣一來，你也不用再催促著我去接近柳君了，我們兩清了，幸村君。」
嘴上一臉傲慢的說著絕情的話，小野突然覺得心裡有些窩火，雖然她也理不清自己這千頭萬緒的不爽感究竟由怎樣的心情組成，不過唯一能夠搞清楚的就是，最終的禍首是旁邊這傢伙。
盯著車前的方形裝飾香水沉默片刻，幸村喃喃開口，「小野君，你誤解了，我並不是為了那樣的目的，而是真的覺得你們很合適……一樣愛好讀史書，一樣喜歡夏目漱石，性格也合得來。記得嗎？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們相處就很和諧……我一直以為你們可以……」
聽完這一席溫柔體貼的話，小野芋子心中非但沒有什麼感動或是諒解，反而有一股無名之火熊熊燃燒，「拜託，這些統統不過是你單方面的願望而已。別把自己的願望強加在別人身上好嗎？你覺得我和他合適，我們就真的合適了嗎？世界不是圍繞你而轉的，幸村精市少年！」
緊緊的攥著拳頭，小野芋子恨恨的深吸一口氣，「我猥瑣，不講道理，報復心強，隨便哪一條都能把一個正常青春期男生嚇的退避三舍。好在我還有點自知之明，及時清醒過來，知道懸崖勒馬！對，反正我就是這樣，做什麼都沒有毅力，喜歡別人也是個沒誠心的半吊子！所以說，我這種狗不理，你自己都嫌棄，就別推給自己的好友了行麼！」
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完了這大段自暴自棄的臺詞，將放在車前的劇本嫌棄的大力推開，她別過臉去不再說話。
「噗——」幸村忍不住笑出聲來。「不，對不起！」
意識到自己失態，他慌忙擺著手，「我只是……覺得居然你這麼有自知……」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少女投射來的仇恨視線的眼眶中隱隱有淚光閃現。
「不，不，我是說，其實你沒有這麼糟糕的。」
少女別回臉去不再說話。車廂內的空氣再次緊張起來。
毫無防備的情況下，不小心窺見了少女強勢蠻橫外表下，一直以來小心隱藏起來的，那些自卑與壓抑。沉重的氣氛令幸村的心情也壓抑起來，一種必須做些什麼來安撫身邊少女的自覺性油然而生。
然而，雖然長期以來以網球隊領袖的身份表現著幾乎與年紀不符的成熟穩重，但實際人生經驗充其量也不過只有十五年而已的幸村精市，面對小野這種已經完全超出他理解範圍的古怪少女，簡直不知該用怎樣的語言來安慰。
深深的無力感與挫敗感糾結纏繞著他。
最終下定決心，直率的望進小野芋子的眼中，幸村字斟句酌的挑選著措辭，儘量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真誠一些，「雖然有些不同尋常之處，不過這樣的小野君有一種別樣的可愛。」
原本還氣焰囂張的小野芋子瞬間被澆熄了怒火，臉上血色上湧，一直紅到耳朵根去。「少……少來了……」
慣常的伶牙俐齒都隨著少年的這句表揚深深的沉進了馬里亞納海溝，剩下的只有口訥與遲滯。
如果這個時候，幸村能夠及時的補上一句，「真的，我說的是真心的。」那個「滿口歪理」的小野芋子大概會被狠狠的擊沉在查林傑海淵，刑期永久。
好在山南先生的及時出現，解救了被完全壓制的小野芋子。
一邊將煙盒放進西服的口袋裡，一邊敲著車窗，山南先生的嘴角浮現出曖昧的笑容，「打擾二位，雖然有些抱歉，不過再耽擱下去，今日的練習就要遲到了。」
仍舊處於沉沒狀態的小野芋子呆呆的望著窗外的山南先生，敦實的嘴唇一張一合似乎在說些什麼，她一句都沒有聽進去，腦袋裡不停的迴旋著幸村最後的那句「別樣的可愛……別樣的可愛……」
幸村歉意的笑了笑，開門下車，讓出了駕駛座。「那麼晚上見，小野君~」他笑意盎然的向著車窗內揮了揮手。
系好安全帶，發動汽車，山南先生瞥了眼副駕駛座上仍處於石化狀態的少女，看著她如同提線木偶一般僵硬的對著車外的少年揮手告別。
「哈哈，今天玉織姬與敦盛卿的劇情一定沒問題呐。」操控著方向盤，山南先生隨口調笑道。
少女仍是恍若未聞般呆呆的注視著後視鏡裡少年越來越小的身影。
被完全無視的山南先生終於幾不可聞的輕輕歎息，「真是青春呐。」
不過青春嘛，總不是壞事情。
第41章 櫻花的憂鬱
章四十一
事實證明撒了一個謊，代價就是要不停的撒更多的謊來彌補。
向幸村媽媽撒謊自己已有男朋友的小野芋子，很快便嘗到了這苦果。
「不經過媽媽同意，身為女兒怎麼能跟男生交往呢！」
打著這樣冠冕堂皇的名號，千代媽媽已經不依不饒的在小野芋子的房間裡，連續騷擾了她一整個周日，就為了套出女兒交往物件的來歷，相貌等各種細節。
「我……我去幸村家寫作業！」趁著媽媽反應過來之前，不堪其擾的小野慌忙腳底抹油奪路而逃。
夾著作業本遊蕩在馬路上，小野苦惱的撓著頭，已經對幸村阿姨說過那樣的話，再不可能厚著臉皮去幸村家寫作業，可總不能回去家裡向媽媽坦誠根本沒有這麼一個人，只是自己在撒謊而已……
「小野君。」熟悉的溫柔聲線從頭頂上方傳來，「你在散步麼？」
幸村宅的二樓上，幸村精市正趴在窗臺上，好整以暇的望著徘徊的少女。
「你見過有人是這樣散步的嗎！」已經在家門口半徑十米的範圍內徘徊了幾十圈的少女，朝上翻著白眼吐槽道。
「那要去散步嗎？」
「都說這不是散步了！誒？誒？」小野睜大了眼睛望著上方的少年，仿佛有些不敢確認少年言下之意。
幸村微微一笑，沖少女揮了揮手，「等我。」
推窗迅速被合上，玻璃上透出來的橘色燈光突然消失了。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少年匆忙的身影便出現在了庭院門口。
停下腳步，稍稍整理了一下有些輕微紊亂的呼吸，幸村好奇般的看著呆在原處的小野，「我還在擔心你會跑掉呢。」
「切。我看起來像那種人嗎？」不等對方回答，小野便理直氣壯的將作業本往幸村手裡一塞，「去哪？」
「呵呵，隨便走走吧。」幸村只是將手輕鬆的插在褲子口袋裡，面帶笑容的沿著與平時上學相反的方向走了出去。
安靜的跟在少年的身後，仰望著對方纖細的背影，小野捂住胸口，感受自己的心臟，確認它的跳動一如往常，暗暗的松了一口氣。
【所以前兩天的奇怪感覺果然只是因為發生太多事情，心情過於激動了吧。】小野芋子如是對自己說。
「不舒服嗎？」余光注意到少女捂著胸口的姿態，幸村關切的回過臉來。
一輪圓月恰於此時穿過烏雲，將朦朧的清輝重新灑向大地。
皎潔的月光正照在稍有些自然卷的髮絲上，回望過來的白皙面龐那柔和的線條，在這樣的月色籠罩下，竟好似散發著淡淡的光輝。
按在胸口的手瞬間猛的抓緊，隔著薄薄的襯衫可以清晰的感受到，胸腔中那顆不受控制的瘋狂跳動的心臟。
【痛不欲生……】
這樣的詞便是小野芋子此時此刻的心情的真實寫照。
這種痛苦，並非因為心臟跳動過快而增加了身體負擔的緣故，因為充其量，也不過是和跑完八百米後狂跳不止的心臟差不多的程度。
真正令她痛苦的是，終於，於此刻，她確認了一件事情。
這兩天以來，所有那些奇妙的感覺，悲傷的感覺，失控的感覺，都指向了同一個原因。
【小野芋子，心動了。
對象，幸村精市。】
這是一種與之前完全不同的，不曾有過的體驗。
相比之下，之前所謂的「喜歡」柳蓮二，更像是一種自我催眠，只是因為「嚮往戀愛」，而在思考後為自己做出的選擇。因而，發現了柳蓮二令有所愛後，雖然有些遺憾與不爽的感覺，但很快便能從這種負面的情緒中抽離出來。
比起那種稱得上「伸縮自如的愛」，剛剛確認的這叫做「心動」的東西，就要討厭很多了。不受約束隨便噴湧的心情，對自己身體無能為力的失控感，仿佛挑釁一般囂張的挑戰著小野芋子的霸道氣場。
【叛徒！心臟是叛徒！臉上的血管也是叛徒！耳朵也變成叛徒了！】慢慢的由臉頰一直紅到耳根的小野芋子恨恨的在心中怒駡著。
「小野君，心臟很痛嗎？」注意到少女的異狀，幸村緊張的按住小野的肩膀，急切的問道，「這兩天是不是經常會痛？」
被幸村的手按在肩上，小野的心臟更加的狂跳不止。【啊，可惡啊！】
見少女不曾回應自己，誤以為對方已經痛到不能言語，幸村開始著慌，「糟糕，現在正是春天，會不會是病毒性心肌炎。」說著便要撥打急救電話。
「不，不！」終於勉強壓制住不聽話的心臟，小野慌忙按住對方握住手機的手，「我很好。大概只是減肥太過，有些心悸。」
將信將疑的望著少女，幸村不放棄的勸解道，「小野君並不算胖，不要隨便減肥，身體不舒服還是要上醫院去看一下比較好。」
「是！是！」小野忙不迭的點著頭。「有空我會去的。」
【心越跳越快了！大爺，夠了，求你不要再關心我，只要你不理我，我的身體就會自動痊癒了啊！我們不要糾結這個問題了，快去散步吧！】
在幸村那仿若聖母般聖潔的光輝籠罩下，小野芋子深深感到了自己心臟的大危機。
轉天的一大早，在千代媽媽奪命追魂連環問的糾纏下死裡逃生的小野芋子，一出門便再次看到那位像往日一樣，好端端的站在那裡反射著朝陽光芒的少年。
頓時遭受到物理上與精神上雙重閃亮攻擊，小野芋子好不容易咬了口麵包，揀回一點自己的HP，「你怎麼還等在這裡！」
「我說過我並沒有為一起上學感到困擾。」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這樣下去我會困擾的，被阿姨發現我在撒謊的話就完蛋了！」小野憤憤然。
「沒關係，我已經告訴她，由於和我走的太近的緣故，就在昨天，你的初戀已經告吹了。」幸村精市一臉的從容淡定，「所以，現在媽媽對你抱著深深的歉疚與同情。」
「喂！要不要這麼咒我啊！雖然是不存在的戀人，可是這麼短的時間就被分手，還是很令人憂傷啊！」
「對不起，事以至此，請節哀！」
「別用那麼可怕的詞啊！！！聽起來超級不吉利啊！你在詛咒我未來的初戀嘛！」
星期一的早上，又是一路雞飛狗跳。
「等……」
在看到幸村臉色微變的那一刻，這一次，小野及時刹住了腳步。
面前的那個差點和自己撞上的瘦高男生，果然是一臉朦朧睡意的早間社長。
「喂，你幹嘛每次都這麼嚇人啊，看到我的話，好歹主動避開點吧！」小野碎碎念著，輕輕給了他一拳。
早間依舊是安靜的露齒一笑，「早。」
「早啊，早間君~」說完這句話，小野頓時覺得意外押韻的有些搞笑，捂著嘴自顧自的笑起來。
早間眯起眼睛，突然朝小野徑直的伸出拳頭。
「誒？」下意識的退後一步，小野疑惑的望著他。
「手。」
小野茫然的伸出手，早間的拳頭在她手心上方緩緩打開，幾片淡淡粉色的薄片落下來。
「誒？櫻花？」現今早已過了櫻花開放的時節，小野奇怪的撥弄著手心裡的花瓣，「你做的假花麼？看起來好逼真。咦……不對，這觸感……」她驚奇的瞪大了眼睛嚷起來，「這是真的櫻花瓣麼，好厲害！」
「洞爺湖的……櫻花。」早間慢吞吞的拋出這麼一句便轉回身搖晃著繼續前行了。
「誒？」小野抓了抓腦袋。
「喔，函館的櫻花開了呐？櫻前線已經推進到那裡了呢。」幸村放大版的溫柔的笑顏突然出現在小野托著櫻花的手掌前。
彎下腰靠近手心仔細觀察著，嬌嫩的花瓣被他的鼻息輕輕吹動。「真漂亮呐~」
「應該說真奢靡……居然跑那麼遠去看櫻花。」嘴上不屑的說著早間的壞話，小野小心的在包裡掏摸著，「誒，沒有合適的容器呢……」
「夾在書裡吧。」幸村提醒道。
「不行，不行！那樣不能凸顯出花瓣的新鮮度！在這五月初的日子裡，新鮮嬌嫩的櫻花是多麼的難得，這樣才值得炫耀！」翹起一根手指得意洋洋的大發著議論，小野突然意識到重要的一點。
炫耀是需要物件的……
自己……好像根本連個說的上話的女生都沒……
「喂，新條，看，我這裡有新鮮的櫻花喔！」
【太奇怪了！除了剛穿越過來時的那次交惡以外，自己和班裡的園藝委員新條同學根本就沒有過什麼交集吧，雖然對方那次給自己玻璃花房鑰匙的時候很爽快，可是突然好像撒嬌賣萌一樣的去搭訕，太過厚臉皮不說，根本會被無視吧！】
「喂，佐藤，看，洞爺湖新開的櫻花喔！」
【不對，不對！那種死不要臉的中二病大小姐一定會一臉不屑的說什麼，若是想去，她就算一路從沖繩八重嶽追到北海道清隆寺也只是小事一樁吧。可惡的死有錢人！】
「呐，柳君……」
【對方已經有青梅竹馬了，再去搭話總覺得不自在……】
真田那種一臉板正的傢伙不行，手塚那種不解風情的人也不行……
回憶了一大圈，小野用幾乎要哭出來的傷感表情望著身旁的少年，「幸村君，我……我沒有朋友可炫耀。」
「啊。」幸村眯起眼睛體貼的微笑起來，「真的很令人羡慕呐，能收到這樣別致的禮物。」
「切，沒誠意。」儘管翻著白眼，小野的心底還是有一股暖流淌過。
雖然總是不溫不火不急不徐的讓人乾著急，還經常滿口道理的教訓自己。
但不管什麼時候，只要這樣示弱撒嬌的話，這傢伙一定會善意的遂著自己的願望溫柔的對待自己。至少在這一點上，自己有這樣的信心。
即使自己心中也清楚，這溫柔不過出於是他本性的善良，那又如何呢。
就算是這樣微薄的暖意，也已經足夠了。
第42章 妄想的憂鬱
章四十二
「誒？這是？」三年A組學習委員在收走小野桌上的作業本時，無意中瞥到了裝別針的透明小盒子裡，一抹淡淡的粉紅。
【有人注意到了！】
小野內心一陣竊喜，卻裝出不以為然的樣子口吻淡淡的，「是櫻花瓣。」
「哈？」學習委員少女伸手想要拿起盒子看個究竟，卻又訕訕的縮回了手，她探詢式的向這位素性冷淡的小野同學問道，「我可以看一下嗎？」
小野頗為大度的點點頭，「可以啊。」
「好厲害~5月的櫻花誒。」少女饒有興致的歪著腦袋。
「5月的話，除了特殊栽培的溫室之類的地方，就只有北海道有櫻花了吧。」園藝委員新條在旁邊接腔。
「啊，是洞爺湖的櫻花。」小野微微揚起下巴，帶著點淡淡的驕傲。
「還真厲害呢，居然一路追隨櫻前線去了那裡。」新條單手撐在腮幫上，歪著腦袋看著這邊。
「沒有啦……別人送我的……」
「喂，過來看，洞爺湖的櫻花喔。」園藝委員新條突然出手呼朋引伴。
以櫻花為話題，從來不曾好好交談過的同班幾個女生以新條為中心，圍著小野的桌子笑鬧了起來。
「沒想到小野君你知道這麼多有趣的東西。」從櫻花聊到京都，從京都聊到平安時代，小野豐富的歷史上美少年八卦知識令女生們興奮不已。
一個女生靠在桌子上，食指戳著下巴感歎道。「對啊，怎麼沒有早點發現你呢。」
「嗯……小野君以前都只是一個人呆著，不愛和人說話的，這學期以來總覺得變了好多。」另一個女生附和著大發議論。
女生小團體的領頭人新條，可疑的打量著訕笑不已的小野芋子，「最近你和幸村關係很好的樣子啊。難道是愛的力量改變了你……」
被一針戳到了痛處，小野芋子的情緒一下激動起來，「怎麼可能！我和他只是普通的好朋友而已！幸村才不會……」
回憶起幸村那時那句「好朋友」。她的心情霎時低落下來。【他對我才沒有什麼「愛」呢……】
「能和幸村做好朋友都是很厲害的事情了啊。」女生們紛紛露出羡慕嫉妒恨的表情。
「是啊，雖然看起來很溫柔，不過那個人很不好接近呢……」
「鄰居什麼的真是令人羡慕不得啊……」
「就是。近水樓臺呐~」
被幾個女生促狹的撞著肩膀取笑著，小野只得陪著笑，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聽著周圍女生的議論，被圍在中央的新條若有所思。
「喂。」新條突然伸出手搭在小野的肩上，表情嚴肅，聲音沉著冷靜，「拿下他。」
「啥？」嫌棄的試圖躲開新條頗為自來熟的放到自己肩上的手，小野疑惑道。
「拿下幸村！」新條不容置疑的下著命令。「都已經到達大部分女生可望而不可及的好朋友的位置上了，拿下他也不是什麼不可幻想的事情吧。」
「喂，那種事情……」小野弱弱的抗議。
「誒……怎麼能這樣，我們會心碎的誒！美少年是公共財富，獨吞是不厚道的！」其他女生也不滿道。
「嘖嘖，不懂了吧。」新條成竹在胸的輕掩著嘴，「記得幸村和二年級的水野司交往的時候嗎？那種溫柔的美少女學妹，真是讓人嫉妒的咬碎牙齒也只能往肚裡吞。不甘心，但是確實比不上她啊，那種糾結的感覺都還記得吧。」
女生們互相對視著，不甘不願的點點頭。
接著，新條頗有氣勢的伸出食指直指小野，「然而你們看一看，想一想，如果連她都能追上幸村的話，會給我方增添多大的信心與感染力。」
【喂……等等！
那句「連她都能……」是什麼意思啊！
聽起來讓人好不爽啊少女！
我有那麼差嗎？
好吧，我確實挺搓氣的沒錯。但是，別那麼理直氣壯的講出來啊，少女也是要臉面的好麼！】
小野憤憤然的翻著白眼，「喂，新條，這麼說也太過分……」
「大家有人真正對網球部的美少年們出過手嗎？」不理會小野的抗議，新條繼續慷慨陳詞，「除了那種連名字都不會被記住的司空見慣的情書，與氾濫到能把美少年喂成跟大象一個噸位的巧克力，有人真正對他們出過手嗎？」
周圍一片靜寂。
「沒有！」她痛心疾首的掰著手指歷數，「因為沒有機會，沒有途徑，沒有手段！」
「其實其他班有好幾個人成功過啊……那個丸井……」一個女生打斷了新條的陳詞。
「那種只要有蛋糕吃就能隨便答應交往的沒節操型不計入考量範圍內！」新條斷然否定道。
女生瑟縮了一下，聳了聳肩不再說話。
新條閉上眼睛，無力的搖著頭，「愛美之心人皆有之，網球部的那群美少年誰能不愛慕之，但畢竟與冰帝那群花癡不同，我們立海女生是矜持的，可是這樣，反而令我們喪失了接近美少年們的機會！事實是殘酷的，臉皮厚的孩子才有奶吃啊!」
幾位女生面露難色的互相對看了一眼，這種事情也沒辦法吧，大家都還是要臉面的人，像冰帝瘋狂的女生們那種奇葩在濟濟國中校園中實屬罕見。
「然而，如果小野君能夠順利的混上幸村女友的寶座，這停滯不前的一切終將改變。嘖嘖，網球部的那群美少年們，是不是離我們又近了一些呢？就算只是想多看兩眼球場上的英姿，有幸村做靠山的小野君也絕對能幫我們混上VIP席啊！」新條親切的拍著小野的背。「是不是啊，小野君~」
「啊……那種事情啊……不，不，先別說這個，就是你要我混什麼寶座也太……」
回想著幸村那一眼把你看穿穿的通透眼神，小野寒毛倒豎，這種事情不可能成功的吧，那個人的話……
雖然沒有親眼見識過他拒絕女孩子的方式，但是，那個人絕對不是能夠被追求打動的人。如果是自己的話……
小野芋子皺了皺眉，換成自己的話，大概會被當做笑話吧。幸村一定會不以為然的哈哈笑著，對自己說「小野君，別開玩笑了。」那模樣，現在仿佛就能看得見。
新條不耐煩的擺擺手，「有這個功夫推脫，還不如想想怎麼讓你們的關係更進一步呢，那種優質男生，你真的不考慮嗎？」
「這個也……」思緒被拉回現實，小野苦笑著擺著手。「不可能的啦……」
「別告訴我，你從來沒有幻想過和幸村發生些什麼！你也不過是普通段數的少女而已！這樣的美少年近在咫尺，是不可能不幻想的！」新條斬釘截鐵的步步緊逼。
【沒錯……怎麼可能不幻想呢。不但幻想了，而且還無法抑制的動心了。可是即使如此，還是不能這樣付諸實踐啊。】小野退縮著。
【動心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還是把它掐死在苗頭裡比較好呐。
不要妄想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啊，少女！】
「你在擔心幸村班上的女生們嗎？放心，我們幾個會挺你的，別怕他們C組的女生。」做慣了小團體領袖的新條，不能接受對方竟然拒絕自己的要求，堅持不懈的進一步做小野的思想工作。
「新條同學。你的髮辮松了。」
「啊，謝謝……誒！」順手理了理腦後的髮辮，新條突然回過頭一臉驚悚的望著聲音的來源。
「柳……柳生君！」
柳生比呂士不知何時現身在幾人身後，原本圍在一起八卦的幾位少女迅速尖叫著四散開。
「你……你不是和真田去視察風紀了嗎？！」慷慨陳詞追王子計畫卻被當事人抓了現行，新條面色慘白的垂死掙扎，妄圖證實眼前這個人只是自己的幻覺。
「已經檢查完了。」柳生淡定的回應道，從容的走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完蛋了啊！新條這個笨蛋！】小野芋子囧囧的縮在椅子上考慮著對策。
【如果因此被柳生當做是心懷不軌的花癡女生告訴幸村就完蛋了！當務之急是和新條撇清關係啊！
不過這樣匆忙劃清界線是不是太沒義氣了……
不過本來和新條也不算什麼好朋友啊，況且不劃清自己也會連帶著倒楣啊。
那麼新條少女，對不起啦！】
「啊，柳生君……剛剛你聽到的……那個……我本人沒有那個意思啦……你千萬別介意……」湊到柳生桌前，小野磕磕絆絆的解釋聽起來頗有些欲蓋彌彰。
從容的扶著眼鏡，柳生抬眸望了她一眼，「喔，如果你是指新條同學的話，這種女生的私下裡對我們的妄想太普遍了，網球部沒人會當真的。」
略皺起眉嚴肅的思考一瞬，他又認真的開口修正自己的發言，「喔，也許真田會在意這種……」
「大概也只有他會當真吧……」他一邊低下頭繼續看書，一邊輕聲自言自語。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3-7 20:40
第43章 八卦的憂鬱
章四十三
「小野君明天見~」
穿越以來，第一次有人在放學前主動同她打招呼，小野芋子受寵若驚，下意識的縮了下肩膀，稍顯倉皇的擺擺手回應對方。
「啊，大崎君拜拜~」
「呵呵，不錯嘛。」
乍然響起的熟悉聲音，驚的她猛的向旁邊一閃。後怕般的在嘴前扇著風，小野止不住的抱怨，「嚇死我了，幸村君，不要突然出現好麼？要嚇出心臟病來了。」
「對不起，我不知道小野君竟是這樣脆弱的人。」接過一臉認真的真田呈上的計畫表，幸村一邊審閱一邊遊刃有餘的調笑著小野。
悻悻的翻眼瞧瞧他，小野鼓著腮幫，不再就這個話題繼續同他進行低級的拌嘴，「你剛剛說什麼不錯啊……」
仿佛意外于好戰的少女這平淡的反應，幸村奇怪的瞥了她一眼，將注意力轉回手上的計畫表，「看到小野君和班裡同學相處很好，感歎一下而已。」
「喂……你眼中的我就這麼……」原本火大的聲音漸漸小下去，小野別開眼睛，囧囧的玩著垂到耳邊的髮絲。
【自己之前確實和同學們關係不大和諧呢。
不過……這傢伙，這樣也算是關心自己的體現吧。】
她的心裡美滋滋的高興起來，嘴角不由自主的扯開一個憨傻的笑容。
「謝謝關心，幸村君。」
少年那正翻開新一頁的手僵住了，幸村轉過臉，仿佛聽到什麼驚人的事情一般眼睛晶亮亮的望著小野，將少女的表情仔細打量一番。確認對方剛剛的致謝並不是新開發的賭氣方式，意外之餘，他竟略有一些窘迫，蹙著眉微微苦笑一聲，「不客氣。」
教室後方正在收拾著網球用具的柳生若有所思的望著他們，一時間，聯手中的網球掉在地上都沒有發覺。
大致翻完計畫表，粗略的提出了幾點修改意見，幸村將計畫表還給真田，招呼著後方的柳生，「該去網球部練習了。呐，小野君也要去天文社了吧。」
「誒。」在一旁偷看幸村到發呆，不小心被抓了現行的小野，心虛的咧咧嘴，抓起書包跟著三人一起走出了教室。
「呦，各位拜拜，我去天文社了。」岔路口，小野同網球部的三人揮揮手，心情頗好的一顛一顛的朝社團大樓蹦跳去。
「拜拜，明天見。」
「真田君，真田君！你們網球部的切原同學又闖禍被教導老師扣下了！」相熟的風紀委員會成員突然遠遠的跑來，大喊著通風報信。
「太鬆懈了！」
目送著氣衝衝的轉回頭去教學樓替那位未來的支柱收拾爛攤子的真田，柳生轉臉看了眼幸村。
「我們先走吧，比呂士。真田他會處理好的。」
「部長。」柳生躊躇的扶著眼鏡。
「嗯？」幸村偏過頭，對著自己「戀人們中的一員」溫柔一笑。
小心觀察著自家部長的表情，確認對方還算心情愉悅，柳生斟酌著用詞，「部長對小野君是怎麼想的？」
「哦？」微感意外的看了眼柳生，幸村不解的答道，「朋友啊。」
「就只是朋友？」柳生仿佛不滿意一般追問道。
略略低頭思考一下，幸村補充道，「嚴格說起來的話，算是不錯的朋友吧。」
「喔。」柳生不知是失望還是放心，輕輕的吐了一口氣。
「呵，怎麼了，比呂士有什麼心事嗎？」嗅到了有趣事情的味道，幸村微笑著向柳生散發出迷人的人格光輝。
「沒什麼。隨便問問。」柳生扶了扶眼鏡，試圖跳過這個話題。
看似不會關注多餘事情，但內心跳動著一顆屬於熱血少年的火熱八卦之心。立海大網球少年柳生比呂士其實一直是位默默的將卦八在心裡的悶騷少年。
在這一點上，喜歡「有趣事情」的幸村比任何人都更瞭解自家這位號稱「紳士」的部員。
什麼有趣的事情，會讓一貫把騷悶在心裡的柳生不惜直接的向自己提問，幸村對這一點十分的在意，自然也不會就此輕易放過對方。
看到自家部長投射過來的那不達目的不死心的探尋眼光，與掛在臉上的溫柔的殺死你的威脅笑容，柳生開始後悔自己貿然的提問。
最終，他歎息一聲，認命般的坦白道，「因為真田似乎喜歡小野君。所以我有些介意部長對她的態度。不過，只是朋友的話就……」
「真田喜歡小野？」幸村做出一個稍等的手勢，眉心微蹙，「比呂士，你可以詳細的說清楚嗎？」
從上課時候袒護走神的小野，到放學後專程繞去圖書館看望被罰的她，替缺勤的小野向天文社的社長求情……
柳生扶著眼鏡，認真回憶著，將這段時間以來在校園裡對兩人的觀察情況向自家部長和盤托出。
幸村皺著眉，若有所思的傾聽著，漸漸的，稍顯嚴肅的表情放鬆下來。他略帶好笑的望著進入了八卦模式的「紳士」。
悶騷的後果就是，一旦抓到機會傾訴，內心澎湃的激情就會衝破言語的閘門，不將長期以來壓抑的感情一泄而光不會甘休。
沉浸在八卦中的柳生講述完自己的觀察日記後，仍滔滔不絕的大發著感慨，「……也許真田君自己並沒有察覺，但是他對一個女生，從來沒有像這樣的關心過。所以我都有注意製造機會，排值日表的時候特別把他們排在一起……」
「呵呵。比呂士似乎搞錯了呢。」幸村左手食指微彎置於唇上，突然出聲打斷了柳生，嘴角輕輕提起，「你列舉的真田袒護小野君的那些事情，是我拜託的。」
柳生疑惑的看著他。
「因為前陣子小野君的狀態有些不好，所以拜託了同班的真田多加照顧。」幸村省略去了前因後果簡要的向柳生介紹道。
八卦路線完全錯誤的柳生帶著淡淡的遺憾垂下了眼簾。
看著柳生失望的表情，幸村溫柔的笑著，「呐，其實這個問題我也有想到過。不過……」他稍感遺憾的揚起眉毛，「由我這邊觀察，真田他似乎沒有很在意小野君的跡象呢……一起去看淨琉璃的時候，我還特意觀察了……真可惜，其實我很想看一看真田喜歡上女孩子時的表情呢。」
「部長……」對於在自己面前如此坦白內心想法的幸村，柳生一時有些不知如何應對。
幸村笑起來，「沒什麼，只是，沒想到比呂士也這麼關心真田君。」
「咳。」柳生尷尬的清了清嗓子，「我只是出於擔心社員間友情。跟部長你不同……」
幸村意味深長的笑了笑，拍著「紳士」的肩膀，並未去計較柳生言語中對自己的「鄙夷」冒犯，「呵呵，比呂士，八卦這種東西，還是要和朋友們一起分享，一起討論。一個人悶著研究，容易像你這樣走入歧途不得真相呐。」
頗受打擊的紳士默默的轉開臉去。
此時的社團大樓裡，小野芋子正站在走廊盡頭推開天文社那扇破爛依舊的大門。
淩亂的房間裡，一個人都沒有。
「咦，早間社長居然還沒到？」
【和幸村一個班的早間與佐藤，應該比在教室裡耽擱了一陣子的自己早到才對。
真奇怪。
二年級的水野她們也還沒到。】
小野芋子頗為無聊的走到上次和早間社長一起收拾過的資料櫃前，隨便抽出一本資料隨手翻閱起來。
手上的這本冊子，記錄著以往的所有社員資訊，連退社時間都一一注明。
厚厚的一本，仿佛昭示著天文社當初的繁華。
思古憶今，想到天文社如今苟延殘喘的慘狀，連小野也不由得感傷起來。帶著這樣的情緒一頁頁翻過那些泛黃的紙張，掃過那一行行打上「退社」章的名字。
「誒！」
看著後面幾頁裡退社時間欄那齊刷刷的一排一年前的那一天，她突然想起，查找這冊子的話，就能找到那個和早間社長一起支撐天文社到今年的神秘人了。
八卦之心猛烈燃燒起來，小野為自己的聰明才智激動不已。
【社團的神秘過去，就由我來揭開吧！】
那個人，應該是上學期剛剛退社的。
然而將冊子一頁一頁翻到最後，並沒有發現退社日期是今年的記錄。
自己的想法有哪裡不對嗎？
百思不得其解的小野看了看資料櫃，也許還有其它的記錄冊把。
正要將手中這本合起來放回原處的時候，她無意間瞥見了一個熟悉的名字。
入社時間欄上寫著的日期是前年。
用手指劃到那一行最後的退社欄，只有一片空白。
原來……
不是方法錯了，也不是思路錯了。
真相是……
這個人並沒有退社。
只是……
第44章 取代的憂鬱
章四十四
只是因為她被「取代」了。
手指停留在寫著「小野芋子」的那一行，小野芋子的呼吸漸漸急促，身體忍不住顫抖起來。
【早間良牙，竟然是以前那個小野芋子認識的人！
那麼，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絕對已經發現了自己的不對勁。可是他居然什麼都沒有問，什麼都沒有說，還配合著不認識他的自己，演出了一場威脅與被威脅的戲碼……】
回憶起這段時間以來兩人相處的狀況，漸漸的將那些微妙的透著異常的點滴聚集起來，一種冰冷徹骨的寒意慢慢的籠罩了她。
【早間良牙，這個人……一直以來都洞若觀火般觀察著一無所知的自己的拙劣表演嗎？
為什麼要這樣做？】
背後穿來社團的大門輕輕被推開的聲音。
「小野君？你在啊。」
早間那輕飄飄的聲音此時聽來卻仿佛劃在心上一般，格外刺耳。手一抖，紀錄本便掉到了地上。
「啊，是啊，啊哈哈，你們怎麼都來這麼晚呐，我一個人呆著好無聊。」迅速轉過身背對著書櫃，小野一邊打著哈哈一邊悄悄的將地上的記錄冊踢到書櫃下方。
「喔？」早間抓了抓蓬鬆的腦袋，「你不記得了嗎？」
「怎麼會不記得！」小野激動的大吼了一聲，隨即訕笑著掩飾自己的失態，「啊，對不起，早間社長，你說什麼？」
「今天社團活動暫停，上週末說過了啊。」早間無辜的眨巴著眼睛。
「誒？」有這回事？自己完全不記得啊。小野仔細回憶，也許是自己正走神的時候說的？
「啊，既然這樣，那我就先走了，早間社長再見！」小野匆忙的告別著，往早間站著的門口竄去。
在小野經過身邊的一瞬間，早間輕輕開口，「小野君，你第一次醒來……意識清醒過來是在什麼時候？」
「誒？」小野心頭猛的一震，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腳步。
「小野君失憶了吧。」早間口氣淡淡的，並不去看她，徑直走到書櫃旁，彎下腰，掏出那本被小野踢到裡面去的記錄冊。
【他……他發現我知道了！】小野心中沒由來的一陣恐懼，幾乎要奪路而逃。
【冷靜，冷靜啊小野芋子，對方不過是和你一樣的國中生，就算知道了你的不對勁又怎樣，對了，幸村，幸村一定能讓這傢伙老實封口的。】
有了靠山，心中頓時安定了許多，小野強裝鎮定的清了清嗓子，「早間君不是該比我清楚嗎？」
「誒。」早間點點頭，「小野君這學期第一次來參加社團活動的時候就發現了，小野君已經不記得過去的事情了……」
他輕輕擦了擦記錄本上的灰塵。「一個人被剩下，有些寂寞呢……」
「誒？」
「不過沒關係，你在這裡就好了。」早間社長的臉上再次浮起了那種恍若夢遊般的笑容，「那麼可以回答我之前的問題了嗎？」
面前的這位早間良牙，怎麼看都不像對「小野芋子」心存惡意的樣子，從另一方面講，甚至，可以說反而更像是「喜歡」著那個人。這樣的話，既然已經被發現了，不如就坦白實情，就算對方有什麼不良反應，還有幸村在呢。
「喔……」小野芋子有些不清不願的點點頭。「其實呢……我是穿越了。」
早間的臉上並沒有出現意外的表情，他淡定的聽著小野芋子講述自己穿越前後的事情。
「……撞到欄杆麼……」
早間若有所思的不再說話。
「啊，是啊，雖然有點遺憾，不過別把我當做你之前認識的人比較好喔。」小野芋子著重強調般的提醒道。「我是我，她是她，就算表面上看起來沒有變化，但我們是不同的。」
「不會的……」早間聲音仍是淡淡的。
「不過……早間君你和之前的那位小野芋子一起維持了這個社團啊。啊哈哈，真是厲害……」小野慌忙轉移著話題。
早間目光迷離的，仿佛回憶起了生命中那些美好的瞬間，臉上漸漸浮出一個懷念的笑容。
「誒。」他輕輕的點了點頭，「以前的小野芋子她……」
「以前的小野芋子」，雖然同幸村聊天時偶爾提到，兩人也會用這樣的語言來指代那位元前任君，但不知為何，同樣的話語從早間社長口中說出，卻令人感到那樣的刺耳。
也許是因為，眼前的這個人聲線中隱隱含著的那一絲若有若無的，對前任君那不同尋常的感情？
就仿佛在向自己刻意強調，是自己的出現，令他心中的那個人消失了。
「STOP!STOP！」小野強勢的打斷了早間的回憶，「雖然這麼說比較抱歉，不過什麼以前的現在的，聽起來很容易令人誤會啊。你可以在提到她的時候，改稱為『I子』嗎？芋子（IMOKO）的縮寫，『I子』！」
芋子，I子，仿佛這種稱呼上的簡單改變就會讓自己好受一點。
早間的表情仿佛瞬間黯然了一下，但也只是仿佛。待到小野再去仔細看時，他已恢復了一貫平淡的表情。
「好。那時候，I子她……」
「等等，抱歉，雖然對你來說，我大概是個喧賓奪主的討厭傢伙，不過實際上，按照常理，應該是她主動放棄了自己的這個身份在先，所以我才會穿越過來取代她的。所以，儘管我完全理解你不甘的心情，不過還是接受那個人已經不在了這個事實比較好。」小野突然打斷他的話，連珠炮一般做出了如此宣言。
「對不起呐，我對那位I子是怎樣一個人完全不感興趣，現在的我只想要過好自己所面對的人生而已。所以可以請你不要再說了嗎？我還有事先走了。」
匆忙抓起書包，她越過楞楞的望著自己的早間社長，沖出了天文社的大門。
【討厭，討厭死了，這種好像做了反角一樣的糟糕感覺！
我只是無辜被捲進來的穿越人！才不是什麼拆散相愛男女的罪魁禍首！】
纏繞在心中揮之不去的那絲罪惡感令小野不由得火大起來。
【沒錯，總歸是那個放棄了自己身體的前任君不好，跟我有什麼關係。】
匆匆跑下樓梯，正沿著走廊沖向社團大樓的門廳，在拐角處冷不防重重的撞上了一個人。
「小野君？」胖呼呼的少女扶住被反彈回去差點跌倒的學姐，「你沒事吧？」
「沒事……我沒事……」捂著被撞的有些發昏的腦袋，小野匆匆的和同屬於天文社的日世裡學妹打了個招呼。
日世裡天真的笑了笑，同身邊的朋友們繼續說笑著走開了。
「切，看你那鬼鬼祟祟的樣子。」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佐藤佑美翻著眼皮嘲笑她。
「你又是從哪裡冒出來的。」此時的小野無心戀戰，隨口應付著她。
「我在等風見啊。」佐藤翹著大拇指示意著後方的音樂社教室，「真是的，音樂社的練習總是那麼久……喂，你剛剛幹嘛了，臉色這麼難看？」
「我聽到了大自然的召喚，地球母親呼喚我快去投身她的懷抱。」小野敷衍的鬼扯著，「那麼，再見！」
「喂……」佐藤無奈的望著少女匆匆離去的背影。「這傢伙……」
……
天文社空蕩蕩的小房間裡。
早間一個人孤獨的坐在角落裡高高堆在一起的桌子頂端。
陽光從髒兮兮的玻璃窗照進來，昏黃的光束中空氣中漂浮著塵埃時起時伏。
一片空寂中，他面無表情的對著空氣緩緩開口。
「I子入社的時候，我們並沒有說過話。她是個不喜歡說話，總是沉默的坐在角落裡的人，仿佛影子會員一般……那時，我並沒有注意過她。因為那時的天文社有那樣一個耀眼的人存在，吸引著所有人的注意力，I子那種游離在圈子之外的人，是不被關注的……後來，那個人帶了全社一起出走，拿到厚厚一大疊退社屆時，我明白，天文社就此敗落了。」
「……那時候，我正在社團裡寫廢部屆，畢竟沒有社員的社團，是無法存在下去的。I子她卻突然推門進來……我很快明白過來，正如我忘記了她的存在一樣，那個人帶著部員離開時，也忘記了她的存在……我對她說，不用來了，社員們都退出了，天文社就要廢部了，她可以去天文臺那裡參加新的宇宙研究會。I子卻沒有理睬我，徑直走進來，掏出了那本她從不離手的厚厚的筆記本，攤開，在角落裡坐下，像往常一樣。」
【……
---為什麼不走？不需要這樣同情我的，反正維持社團這種事情很麻煩啊，有這個時間不如用來睡睡覺看看懸疑小說……
-----沒什麼……我只是單純的不喜歡人多的地方。這裡剛好，還可以混到社團分。
-----真麻煩……居然維持了最低的社團極限……只好辦下去了……
……】
「那之後，所謂的天文社就是我們兩個人……呵呵……其實I子也不愛和我說話的……那時候的氣氛真是……」
「真的那麼喜歡麼……我不知道，但是現在胸腔裡有些不舒服……好像已經無可挽回的失去了什麼……真的……好辛苦……」
端坐在桌子頂端的早間良牙，低下頭緩緩的捂住了臉，發出了一聲怪鳥般的悲鳴。
一門之隔的走廊上，默默貼牆而立的少女漸漸的握緊了無力垂下的拳頭。
第45章 穿越的憂鬱
章四十五
「幸村精市！幸！村！精！市！」
雙手攏在嘴邊做成喇叭的形狀，小野大吼著呼喚著少年的名字。
一路跌跌撞撞的穿過校園，橫衝直撞的越過圍觀女生的人牆，她不顧閒雜人等禁止入內的網球部規定，一頭紮進網球部的圍欄內。
就算被真田罵「不准喧嘩」也好，被幸村責怪「打擾訓練」也好，現在的她只想快點見到那個人，那個此時此刻，唯一可以同他商量，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球場內正在練習的球員們紛紛停下向這邊看過來。圍欄外裡三層外三層觀戰的女生們也小聲嘰嘰喳喳的議論著。
然而，不管是嚴肅的真田還是皺著眉的幸村都沒有如預想中那樣出現，
「小野君？」柳生有些詫異的走過來，「部長他們在二年級教導處，切原惹麻煩了。」
「啊。」小野有些木然的大張著嘴，「呃，對不起。」
「有急事嗎？現在的話，部長應該還在教導處。」柳生好心的提示道。
動作有些遲滯的轉過身，小野連向對方道謝這一基本的禮貌都忘記，步履蹣跚的向教學樓方向走去。
滿腦子的激動在無人回應中急速冷卻下來。
【啊……我究竟在幹什麼啊……】小野鈍鈍的捶著自己的腦袋。
【倒底想跟那傢伙說什麼呢……】
「早間他可能喜歡過去的小野芋子，怎麼辦！」
多蠢的傾訴，幸村會嘲笑的。
「早間他知道我的秘密！」
知道又怎麼樣呢，只能顯得自己大驚小怪。
心裡的紛亂與那種揮之不去的罪惡感，除了自己沒人能理解吧。
就算是通通對幸村訴說又能怎樣呢。
就算他微笑著安慰自己，「沒關係不是你的錯。」也不會對即成的事實有任何幫助。
自己不是主動佔據，只是原本的那個「小野芋子」先放棄的。一直以來，小野都用這樣的藉口說服自己。
作為一個「穿越人」，以此來避免那種鳩占鵲巢的罪孽感。
但是，與早間社長擦身而過時，最後一瞥中對方那個寂寞的快要哭出來的表情，突然讓她無法繼續用這個藉口欺騙自己了。
不僅僅是早間，如果媽媽知道了這件事情，又會用怎樣的目光看著自己呢。
那個溫柔的甚至對自己有些溺愛過頭的媽媽，還會像以往那樣愛憐的看著自己嗎？
爸爸也好，真世也好，更加不會容忍這樣一個假冒的小野芋子堂而皇之的住在家裡了吧。
不論如何，自己取代了原本那個小野芋子的存在，這一點是不會改變的。
有人會因此而傷心，也是不會改變的。
「到頭來，我所有的，也只有自己而已。」小野抬起頭望著碧藍如洗的天空，第一次意識到了，「穿越」是個多麼可怕的秘密。
電腦資料夾裡的前任君收藏的那海量的穿越小說，小野無聊的時候曾經打開來看的津津有味，現在回想起來，只會覺得無比的諷刺。
因為現實生活不如意，就切斷與世界的聯繫不負責任的出走，以為換了個世界就會獲得幸福嗎？
不從心底反省的人是不會得到幸福的，就算變換了世界也只會重複曾經的老路。
與其任性的把過去的人生推翻重來，認認真真的朝向未來堅定的走下去才是踏踏實實獲得幸福的途徑吧。
如果能夠早點理解這一點……
那位前任君她，還會如此沉溺在穿越小說中無法自拔嗎？
心灰意懶的繞過教學樓走出校門。今日舞臺劇的排練暫停，門口不會出現等候在那裡的山南先生。
小野慢吞吞的向那個「不屬於自己的虛假」的家裡走去。
「我回來了。」小野按了按門鈴，不愛隨身帶鑰匙的她總是等候著媽媽來開門，只是，這一次，家裡的門似乎沒有上鎖？
【糟糕，難道是遭了賊什麼的？】腦袋裡一瞬間轉過無數種可能性，小野提心吊膽的推開虛掩的門。
客廳裡黑洞洞的。沒有開燈，窗簾也關的嚴嚴實實。
【發生什麼事了？】
她嘗試著向前走了兩步。
「砰」的一聲巨響突然在面前炸開，她嚇的蹬蹬蹬連續往後退了幾步。
眼前突然一亮。
「芋子生日快樂！」媽媽和姐姐手持著禮花筒從玄關兩邊跳出來，笑的春光燦爛，脖子上綁著大大蝴蝶領結的小貓吾輩也咪咪叫著從屋裡竄出來。
【哈？這是什麼狀況？】
還沒等小野芋子反應過來，真世便撒嬌般的嘟囔起來，「呐，媽媽，我都說過，這樣根本不是驚喜是驚嚇啦，你看芋子受驚的模樣。」
仿佛迎合著真世的話，吾輩也拱著芋子的腳，「nia~」的拖長音叫了一聲。
【什麼那副模樣！真討厭！】
「我才沒有受驚呢，我很高興啊。」小野芋子強著嘴，咧開嘴做出高興的模樣，「謝謝媽媽。」
「呐，一眨眼我們家芋子十五歲了呢~」媽媽高興的拉著芋子的手走進客廳，「看，這是姐姐親手給你做的蛋糕喔，要謝謝姐姐喔。」
【切，不會在蛋糕裡下毒了吧。吃了不會拉肚子吧。】小野芋子悄悄的撇撇嘴。
「放心，沒有毒。」仿佛看穿了芋子的心思，真世裝作親昵的替芋子端正校服領帶的模樣，在她耳邊陰沉沉的低聲說，「我可沒興趣同壽星過不去。」
「誒，爸爸真是的，又在加班。」
三人一貓一起圍坐在放有大大蛋糕的桌邊，媽媽不滿的抱怨著，「連女兒的生日都不能趕回來團聚，真過分。」
「媽媽，爸爸最近有個大項目要做嘛，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真世甜蜜的笑著，「爸爸也是為了我們全家人在努力呀。」
「好了，好了，不管他了。呐，芋子，這是你最喜歡吃的，梅漬八爪魚喔。媽媽早上去市場買的最新鮮的八爪魚呢~」一邊給女兒的碗裡夾著菜，媽媽順手給眼巴巴的盯著八爪魚盤子的吾輩面前放了一條。
「喵嗚~」吾輩滿意的叫了一聲。
「呃……謝謝媽媽。」
「咦？」媽媽和真世都意外的看過來，顯然對於如此禮貌的小野芋子有些適應不良。
「誒呀，我們家芋子真是長大了。」媽媽最先反應過來，親昵的撫了撫小女兒的腦袋。小野咧開嘴勉強的笑了笑。
【八爪魚，生日蛋糕，這些都是屬於以前那個小野芋子的吧。
坐在屬於別人的位置上，吃著別人最喜歡的食物，過著別人的生日，被別人的媽媽愛撫，好可悲……自己真的好可悲。
呵……不知道她們知道我是冒牌貨會有怎樣的表情。】
在家人的圍坐中，她心情低落的強顏歡笑著。
【今天早間社長的那些櫻花，恐怕也是送給原本那個小野芋子的生日禮物吧。
真可憐啊……那傢伙……】
小野伏在床上，仿佛想把自己悶死一般，整張臉深深的埋進鬆軟的枕頭。胡思亂想中，漸漸的沉入了夢鄉。
不依不饒的拍打頑固的將她從睡夢中拖出來。
「什麼東西，好煩啊。」睜開惺忪的睡眼，小折耳吾輩正蹲在枕頭邊，不斷的抽打著她的臉。
「誒，你幹嘛啊！」一個翻身從床上起來，小野氣鼓鼓的把小小的吾輩整個抱起來，「你居然打我！哼，看我龜派氣功！」
「nia~~」吾輩掙脫出她的懷抱，跳下床，拼命刨抓著地板上的書包。
裡面隱隱約約正有音樂聲傳出。
打開書包翻找了一下，罪魁禍首原來是那支基本沒有任何用處的手機。
僅僅存有家人聯繫方式的手機在小野芋子這裡，幾乎是屬於擺設一樣的存在。這麼久以來，這叮叮咚咚的音樂聲似乎是第一次響起呢。
打亮的顯示幕上，一個未知號碼正歡快的跳動著。
是誰呢？
猶豫了一會，那未知的號碼仍然頑固的跳動著，小野終於還是將手指從掛斷鍵移動到了接聽鍵。
「喂？」
「小野君，是我。」經過電子信號的扭曲，少年的聲音聽起來有一些陌生。
「幸……幸村嗎？」小野難以置信般，「你怎麼會有我的號碼？」
「誒，小野君的號碼我一直都有啊。小野君不是也有我的號碼嗎？」
「沒有啊……這個手機上只有爸爸媽媽和真世的聯繫方式。」
「這樣……那，現在方便出來嗎？」
「唔，好啊。」
掛斷電話，小野看了眼地板上眼巴巴的望著自己的吾輩，「是你幸村叔叔啦！」她威脅般的呲起牙，「吾輩是不是很想見他？」
「nia！！」吾輩慘叫了一聲，翹著尾巴從門縫裡溜了出去。
「噗。」小野的心情突然好起來一些，「真是，這傢伙為什麼那麼怕幸村君啊。」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3-7 20:41
第46章 巨變的憂鬱
章四十六
「幸村君。」一出門，便瞥見了靠在自家院子門口變壓器櫃旁的紫發少年。
「有什麼事麼？」
「呵~」幸村笑了起來，指著街道的方向，「去走走吧。」
並行在熟悉的街道上，小野的心跳再次加快起來。
「喂，倒底有什麼事啊？」
「嗯？這話應該是我問小野君才對吧？」幸村偏過頭，「比呂士說今天你很著急的去網球部找我，出什麼事情了嗎？」
「啊……那個啊……」小野苦笑一聲，「其實沒什麼啦……我只是一時有些大驚小怪，哈哈，沒什麼沒什麼。呐，倒是你那邊怎麼樣了，你們的部員惹禍了？」
「呵呵，赤也和人打架了。」幸村仿佛想起了什麼有趣的事情一般，唇邊浮出促狹的笑容。「為了女孩子……」
「誒，誒！部員為了女孩子打架也要兩大部長出動解決！幸村君，你們是奶媽奶爸嗎？」小野驚悚的瞪著眼睛。
「誰是媽媽？」幸村仿佛有些介意一般反問道。
「啊……這個隨意啦，我也只是這麼一說，啊哈哈。」小野鼓著腮幫，總不能說因為你長的秀氣所以你是媽媽吧，這傢伙一定會小心眼的整死自己的。
「赤也畢竟是未來的部長，出了事情我們網球部總要出面解決的，不過原本真田去就可以了。我只是因為覺得有趣……」左手食指搭在臉上，幸村眉眼笑的彎彎的，「很想看看赤也為之打架的女孩子是什麼模樣啊。」
「誒，誒，結果呢？是什麼樣的女孩子？」小野的好奇心也被撩了起來。
幸村有些遺憾的搖著頭，「我趕過去的時候，那女孩子已經被真田的黑面嚇跑了。真田的表情總是太嚴肅了，應該讓他多練習微笑才對。」
在腦海中想像了一下真田微笑的模樣，小野背上一陣惡寒，頓時覺得他還是不笑比較好。
「那麼小野君，你為之大驚小怪的事情又是什麼呢？」幸村偏過頭來，目光灼灼的望著她。
「啊……哈哈……這個啊……」小野彆扭的抓著腦袋。
「其實也沒什麼啦……就是，就是早間他知道我的不對勁誒……他好像和原本的小野芋子很熟的樣子。」
小野聳了聳肩膀，故作輕鬆的笑著。
「我知道。」幸村並未感到意外。
「誒？你知道！那你都不告訴我！」小野瞪大了眼睛，這個傢伙，果然很壞心眼。
「不，實際上，之前我也只是猜測，並沒有確實的證據。」幸村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上周我偶爾看到早間君的錢包，裡面……」
他頓了頓組織了一下措辭，小野目光灼灼的望著他。
「裡面夾著一張早間君和小野君的合影，看表情的話，應該是以前的小野君。兩個人……看起來很親密的樣子。」
哈？小野的嘴角忍不住抽搐起來，「很親密」？
「聽……聽來稍微有點噁心啊……」
「啊，對不起。是我用詞不當呢。」幸村抱歉的解釋道，「其實只是湊的比較近，因為以前的小野君，從來不讓任何人接近呢，所以會覺得照片上的兩個人真的是很親密的朋友。說起來，早間那個人也是沒有什麼朋友的類型呢，或許，是同類心的緣故嗎？」
「這樣嗎……」小野的情緒再度低落下去。
「呐，我對他說了……」
「誒？」幸村不解。
「我告訴他，我是穿越而來的。還說他認識的那個人已經不在了，讓他不要認錯人。我還不准他叫以前的小野君的名字……」
「這……」
「很過分吧……」雙手漸漸握成拳頭，小野的肩膀止不住的顫抖著。「早間君他，最後的表情很悲傷……非常……非常的悲傷……寂寞……」
「呐……我很過分吧。一直一直都在欺騙著周圍的人，竊取不屬於自己的愛，不屬於自己的家……媽媽也是，爸爸也是，真世也是……」
「小野君……」幸村大感意外的注視著深深埋著腦袋的少女。負罪感嗎……
「呵呵……我還是消失比較好吧……一直這樣欺騙總有一天會露餡的吧……反正……我也只是一個人……」失神的盯著地面，少女突然吃吃的笑起來。
那詭異的笑聲令幸村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氣。
「呐……其實，你不一定是穿越的！」他遲疑著開口。
「……」
「不對，你幾乎不可能是穿越的。先不討論那種超現實的事情是否有發生的可能性。」幸村果斷的搖了搖頭，彎下腰靠近低著頭的少女。
「單說『證據』，實際上，除了沒有過去的記憶，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說明小野君是穿越的。」按著進入「自暴自棄模式」的少女的雙肩，幸村在她耳邊厲聲喝道，「所以，振作一點，小野君。」
「別那樣。」聽了這樣一番激動的說辭，小野無動於衷的淡淡揮手，拂開按在自己肩膀上的雙手，「不需要用這種說辭安慰我。」
「是真的！那時候，不是說過小野君的性格變化很大這一點很奇怪嗎？關於這件事情，蓮二有去東京調查過！」情急之下，幸村將自己一直以來隱瞞的事情脫口而出。
換成平日的小野，聽到對方偷偷調查自己，大概已經開始憤怒的跳腳了，然而，此時此刻，聽到這樣的話，她卻仍是不為所動的模樣，「……所以呢……」
「小野君在東京讀小學的時候，性格不是那樣孤僻的。那時候的小野君，成績很好，性格開朗，在班級裡也很受歡迎，對了，那時候小野君一直是歷史課代表，聽說對於文史之類的一直很有興趣，在班裡有『歷史百事通』的綽號。呐，現在的你不是也很擅長文史方面嗎！」
小野猛的抬起眼睛，直直的盯著幸村，目光中放射出奇怪的光芒。
「所以，小野君並不是穿越，而只是失憶吧。現在的性格變化也只是把一直以來被壓抑的本性展露出來了。呐，就是這樣吧！」見到自己的說服行動有了成果，幸村稍微有些高興起來。
「喔……這樣啊。」小野聲音輕輕的。「真是太好了呢……」
「你以為我會這樣說然後感謝你嗎！！」聲音突然提高了八度，剛剛還憂鬱不已的少女突然情緒高漲的跳起來，毫不客氣的給了對面的少年一個直拳。
「混蛋！你知道那麼多還一直瞞著我，看我笑話嗎！呐，就是為了看我笑話吧。啊哈哈，那個傻缺真以為自己是穿越的呢，啊哈哈，真是個笨蛋啊！！」暴怒的小野芋子一邊怒吼著，一邊猛力進攻。
幸村苦笑著，努力避開少女狂風暴雨般落下的拳頭。
「對不起……我只是……」
「只是你妹啊！可惡啊，一想到你這麼久以來都把我當傻缺來看就覺得一股羞愧之情從心底直沖膽邊啊！知道惱羞成怒這個詞是怎麼寫的！混蛋，那就是我現在心情的真實寫照啊！想殺了你，把你這個混蛋連同那段丟臉的回憶一起直接從世界上抹殺掉！去死吧，幸村精市！不用跟我客氣！」狂暴化的小野芋子暴躁的扯著少年的頭髮。
「小野君！」幸村吃痛的抓住小野的胳膊，將粗暴的撕扯著自己頭髮的雙手牢牢控制住。「我並不是要嘲笑你，只是沒有百分百的證據不好說出口。而且，我以為失憶這種事情並不重要，現在的小野君比過去笑容多多了不是嗎？」
奮力試圖掙脫開少年雙手的小野楞了一下，「嘛……這個……」
【似乎媽媽為自己的變化高興了很多……同學們也比較喜歡現在的我……】
「啊……就算你說對了好了……可是……」稍微平靜下來的小野斜著眼睛去看幸村，「你真的沒有一點看笑話的意思？」
「啊……那個啊……」幸村眯起眼睛，笑的溫文爾雅，「好奇還是有一點的……」
「所以啊！你就是個大混蛋啊！可惡！吃我一掌！」
「喂，不是已經安靜下來了嗎！」
「讓我發洩一下複雜的心情好嗎？你不會和我計較的對吧！」
……
「呐，幸村君。」
「嗯？」
安靜的坐在堤壩上搖晃著雙腿，小野突然偏過頭來，「那麼我的事情柳君也知道了？除了他呢，還有誰知道？」
「你想一個個的找他們報仇嗎？」眯起眼睛享受著夜風的溫柔，幸村不在意的問道。
「沒……沒有啦……就是覺得這樣會很尷尬啊。真是……我看起來像這麼可怕的樣子嗎？」
「安心，安心。除了我沒人知道，柳君也只是因為覺得你的性格和之前掌握的情報不同，而被我慫恿著去更新資料的。他大概只覺得這才是你的真實性格吧。」
「嗚哇，果然幸村君才是最終Boss，心機深重啊，超級可怕啊！快說，你還有什麼瞞著我！」
「沒有了……不要在河邊隨便推搡啊，很危險的！」
「可是……」悻悻的放開幸村，小野再度沉思起來。
【原本的自己，究竟是什麼樣子呢？
國中時期性格巨變嗎？那又是為了什麼呢？
總覺得……謎團越來越多了啊……
真想快點恢復記憶。
不……還是不要恢復記憶吧。
隱隱覺得似乎有過不好的事情呢，不要回憶起來比較好的事情。】
第47章 研究的憂鬱
章四十七
「早……早啊……」大大的打了個哈欠，小野朝幸村有氣無力的揮揮手。
「早。你這是怎麼了？」
「查資料啊……昨天晚上……關於失憶和恢復記憶的資料。」語無倫次的回答著，小野把手裡的書包順手往幸村懷裡一塞，「幫我拿一下。」
「呃……」幸村被迫接過對方沉重的書包。「那，結果如何？」
「完全沒有進展。」小野無力的搖了搖頭，「那些什麼輕度重度失憶患者的症狀都和我對不上。倒是什麼解離型失憶看起來和我比較像……嘛……不過那種失憶看描述比較像是精神病的一種。多種人格之類的……」
「是嗎？沒有研究過呢。」
「呐，那些電視劇裡把失憶這種橋段用的順風順水，女主失憶了，忘記了和男主之前曾經的愛之類的劇情……可是，如果在劇中說明，女主這是解離型失憶，很大的可能性是多重人格違常患者，就一點都浪漫不起來了吧。啊啊，會覺得超可怕吧！」
「噗~」
「喂，人家正傷心呢，你笑什麼。」小野不滿的瞪視過去。
「對不起，對不起。」幸村抱歉的捂著嘴偷笑，「因為小野君這麼有精神的吐著槽，稍微放心了。」
「切……」不屑的撇了撇嘴，小野的耳朵根卻隱隱有些發紅。
「可是……那時候究竟發生過什麼呢？」小野困擾的眯著眼睛。
一旁的幸村也陷入了沉思。
「對了，蓮二昨晚打來電話，說你曾經問過他打開加密資料夾的事情，他已經查清了方法，隨時可以幫你解開。」
「啊……那個啊，解不解開無所謂了，反正是過去的東西。」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有種不想知道的感覺。
「過去的你隱藏起來的東西，找出來的話，也許會有助於恢復記憶吧。」幸村好意的提醒著。
「這個嘛……」
【光是逃避也沒有辦法啊，比起一下子恢復記憶，慢慢找回過去的痕跡，一點點的拼湊出真相反而感覺會好一些吧。】
「那好吧。」在幸村那執著目光的注視下，小野勉強的點了點頭。
和柳蓮二聯絡好今晚去小野那裡給資料夾解密的事情，幸村回到教室，經過早間良牙身邊時，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他如往常一樣安靜的縮在自己的角落裡，不言不語的抱著一本大部頭的書認真的翻看著。
「真是個奇怪的人。」幸村小聲感歎了一聲，收回目光，卻在不經意間瞥見另一雙注視著早間的目光。
佐藤佑美正呆呆的望著那個安靜的少年，神色複雜。
幸村曾經從小野那裡聽說過佐藤喜歡早間的事情，看到這種場景，他會心一笑。
「早間良牙！」
英文課上，老師突然厲聲喊出那個優秀學生的名字。
「上課期間看課外書！你這是對老師的公然藐視嗎！」英文老師一把扯過早間放在膝蓋上的大部頭，「以為自己成績非常優秀就不需要聽課了嗎？早間君，你太讓老師失望了。這次暫且饒過你，這本書沒收。」
同學們紛紛側目望去。
那個總是不言不語的優等生一聲不吭的挨著訓，只是在老師轉身要把那本書拿走時，神色突然起了變化。
「老師，拜託，把書還給我，那個非常重要。」早間死死的扯住老師的西裝衣擺，言辭懇切，「拜託……」
「早間良牙！」英文老師怒吼一聲，「給我出去站著。」
「請把書還給我！」從來溫溫柔柔，不與人起衝突的早間竟然公然反抗老師。
英文老師一時愣住了，就在這一會分神的時間，早間良牙搶過老師手裡的書跑出了教室。
「叛……叛逆期嗎……」自覺無趣的英文老師本著對優等生的先天心理偏袒，為早間良牙離奇的行徑找了個藉口。「確實到這個年紀了啊……算了……」
一直隔岸觀火的幸村微微蹙起了眉，剛剛那時候他看的很清楚，早間從老師手中搶過的那本書是一本心理學方面的著作。
他望瞭望窗外的一派欣欣向榮的春光，輕輕歎息了一聲。
「下午你還去天文社嗎？」午休時間，幸村和小野一起坐在天臺上吃著便當。
「不去了。再去的話感覺很奇怪啊。現在反而感覺如果我真的是穿越就好了……」小野沒精神的扒拉著盒飯，「早間君的話……啊啊，光是想像一下就很奇怪……啊，啊，好煩……不想見到他……」
「因為早間可能喜歡你？」幸村問道。
「討厭！」小野芋子突然反應很大，情緒激動的揮舞著筷子，「怎麼可能！反正我是不會喜歡他的，他也最好別來麻煩我！」
「呵呵。」幸村溫和的笑起來，「小野君，喜歡一個人總沒有錯的。」
「會困擾啊！不能回應這份心情會因此而煩惱啊！求他不要隨便喜歡我好嗎，喜歡他的人那麼多，佐藤也好日世裡也好，隨便哪個人都好，他快去喜歡喜歡她們好嗎！」小野暴躁的攪和著便當，「反正我就是這麼任性，不想被不喜歡的人喜歡。」
「其實……」幸村遲疑著開口，「早間君不錯啊……讀書很好，長相也帥氣。」
「但是！但是……」
【但是我喜歡你啊！】
將這份無法說出口的心情，無聲的在內心呐喊著，小野彆扭的轉過臉去，「就算他很好又怎麼樣，不喜歡就是不喜歡……」
「這樣啊……可是，也許失憶前的小野君也喜歡早間君呢，那合影……」幸村豎起左手食指，認真的分析著。
「幸村精市！」仿佛被猛的踩到了敏感的尾巴，小野暴躁的跳起來，「不要隨便幻想！而且……」
她撇著嘴，伸直大拇指霸氣十足的指向自己胸口，「我不管失憶前的小野芋子是什麼樣子，現在這個我，才是小野芋子。這跟有沒有過去記憶沒有關係，就算恢復了記憶，我也還是我。我喜歡的人不是早間君，這一點是不會改變的！」
「呵呵呵呵∼」幸村突然很開心的笑起來。「這樣我就放心了呢。」
【放心？放心什麼？】
一瞬間小野的腦海裡轉過無數念頭。
【「小野君不會喜歡上早間君我很放心。」
「小野君恢復記憶後仍然喜歡我，我很放心。」
不可能啊，別那麼自戀啊小野芋子，這個人才不會有這種想法呢……】
「我之前一直有些擔心，小野君恢復記憶後，會不會變回以前那樣孤僻的性格。」幸村笑意盎然，「所以一直猶豫著沒有將小野君或許只是失憶的事情向你坦白。現在終於可以放心了。」
【看吧！果然……
不過，幸村君……真的好溫柔的在替我考慮啊。】
一旦喜歡上一個人，就會為他的每一點好而感動，小野芋子現在深刻的體會到了這個道理。
「切，我才不是那種會被過去的事情輕易動搖的笨蛋呢。過去的已經過去了，就要爽氣的甩掉它們，好好的看向未來。」小野一邊朝天翻著白眼一邊自滿的說著，「我跟某些拘泥於過去的笨蛋可不一樣。」
「拘泥於過去的笨蛋？」幸村歪過頭望著她，「小野君是在影射什麼人嗎？讓我猜猜，應該是說我吧。」
「啊哈哈，我可什麼都沒有說，某些人不要自覺對號入座啊。」揚起下巴做出高傲的模樣，小野忍不住拿眼去偷瞥幸村的反應。
「呵呵……」幸村輕輕笑著不再作聲。
【喂……好歹反駁一下吧。
你根本知道我在說什麼吧！
好歹要說一句「我已經不喜歡水野司了。」
或者乾脆的說明「我就是還喜歡水野司」。
這種一切盡在不言中的態度算什麼啊！
可惡啊！】
小野恨恨的咬緊牙關，沒有被滿足的小心思仿佛貓爪一般撓著她的心。
【這個傢伙，如今的心裡到底是怎樣的狀態啊！】
望著少年雲淡風輕的側臉，小野芋子的心中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誒！」正一派輕鬆的眺望著遠處人工湖的幸村突然遭受意料之外的攻擊，「小野君……」
「吼吼吼！」小野芋子雙手胡亂的在幸村腦袋上揉著，將他微微有些自然卷的頭髮揉的亂七八糟，接著迅速跳開來超對方做了個鬼臉。
「來打我呀∼」小野用超欠扁的聲音挑釁著對方。
無奈的搖了搖頭，幸村安靜的轉過臉繼續眺望著校園中的風景。
自顧自的吱呀亂叫了一會，自覺無趣的小野芋子走回剛剛坐的地方，彎腰收拾起扔在地上的空飯盒。「切，我回去了。」
就在這一瞬間，前一秒還在看風景的幸村突然毫無徵兆的轉過身，左手猛的抓住小野的肩膀，空出的右手迅速的在少女的頭頂上一陣亂撓。
呆愣了兩秒後，小野芋子伸出手試圖反抗，卻被幸村牢牢的控制住雙手，最終在掙扎與翻白眼中被幸村在腦袋上撓了個夠本。
「喂，要不要這麼小氣啊，跟女生計較。」眼看幸村揉的神清氣爽，無力反抗的小野怨念的嘟囔著，「真不像男子漢。」
「你沒聽說過一句話叫『有仇不報非君子』嗎？」幸村面帶微笑，從容的反駁她，手上對她的控制卻絲毫沒有放鬆。
「啊啊，發帶整個掉下來的，我沒有帶梳子啊！這樣怎麼搞！」好不容易被報完仇的幸村放開，小野摸著一頭亂七八糟的長髮幽怨的望著幸村。
「用手梳就好了。」幸村微笑著轉過身去。
【哼，看我……】
「噢，對了，不要試圖再次偷襲我。不管是反應速度還是力氣上，我們都差距太多了。」他猛然間回過頭微笑著警告正要做小動作的小野。
「切……我才不會呢。」意識到實力的巨大懸殊，小野只得暫且收回報仇的心，專心整理自己的頭髮。
自信心與控制欲超強的網球部部長幸村精市心情愉悅的收拾好掉落在地面上的飯菜與空便當盒。朝著哭喪著臉整理自己頭髮的少女揮了揮手，從容的走出了天臺的鐵門。
第48章 爛尾的憂鬱
章四十八
晚上，柳蓮二和幸村如約一起來到小野家拜訪。
在媽媽好奇的目光探詢中，小野芋子匆忙介紹了一句，「這是柳君，來幫我修電腦的。」便推著兩位少年匆匆進了自己的房間。
關上房門，小野恨恨的翻了幸村一眼，「你怎麼來了。」
「因為蓮二說一個人進女生的房間會尷尬。」幸村從容的笑著，仿佛完全不記得今天中午自己曾將少女整的很慘的事實。
「哼，混蛋，都是你害的。把我的頭髮全搞亂了！今天我可是頂著紮的歪歪扭扭的辮子熬完了下午的課，被新條她們嘲笑死了！」
「可是，率先挑釁的是小野君呢。」幸村微笑著提醒少女事實真相。
「那你也不能那麼粗暴的對我做那種事情吧……哼……人渣……」小野怨念的嘟著嘴。
原本好整以暇的幸村，面上頓時浮現一絲尷尬。
「咳咳，這種容易讓人誤會的話題可以稍後再說嗎？」完全被晾在一邊的柳蓮二清了清嗓子，「小野君，請問我可以開始了嗎？」
「誒！啊，啊，對不起。」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做出了驚人發言的小野，面色如常的沖柳蓮二笑了笑，撲到桌前打開自己的電腦。「在……嗯，C盤。資料夾……」
柳蓮二望著幸村，唇邊浮起一個促狹的笑容，他伸出手在自家部長的肩上，深為同情的拍了拍。
幸村輕輕扶著額頭，耳根處泛起了可疑的粉紅色，定定的望著少女點擊著滑鼠的背影，最終無奈的搖了搖頭。
「呐，就是這個資料夾。」找出那個隱藏的上鎖資料夾，小野在螢幕上指戳著給對方看。
「喔，這種，似乎不難呢。」柳蓮二在電腦前的轉椅上坐下，雙手放在鍵盤上，迅速的操作起來。「很簡單就可以打開了。是我之前把情況想的太複雜了。」
「呵，master也有失手的時候。」終於從僵硬中恢復過來的幸村笑著調侃他。
此時的小野芋子咬著嘴唇站在一旁，手指忍不住微微有些發抖。發覺小野內心的緊張，幸村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般的笑了笑。
但沉浸在「心情好複雜，又好奇又不安，就仿佛徘徊在無知的幸福和瞭解的痛苦之邊緣一般哇」的矛盾心理中，小野甚至沒有注意上肩上的輕拍，只是死死的盯著自己的腳尖。
「打開了。」輕輕敲完最後一個按鍵，柳蓮二發出愉快的聲音，「呐，這樣就可以了。」
「誒？？」看著被打開的資料夾，小野忍不住發出了一聲驚呼。
【原本還擔心裡面會不會有什麼違禁物品被柳君和幸村君看到，進而產生不好的印象。結果都是些和其他盤裡一樣，普普通通的電子書小說嘛。】
「什麼啊……是小說啊。」小野感歎了一聲。
「誒？」敏感的柳蓮二奇怪的看著她。
意識到自己失言的小野慌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啊，我的意思是說，上鎖太久了，我都不記得裡面放了些什麼了。哈哈哈哈哈。」
「《溫柔的殺死龍的方法》……」柳蓮二好奇的念出了其中一篇的名字。
「是奇幻冒險類的小說嗎？怎麼樣，這篇有趣麼？」柳蓮二頗有興趣的望著那部電子書問道。
「啊，太久之前看的，不記得了呢。柳君要不要打開來看看。」終於稍稍松下一口氣，小野大方的揮揮手。
「額，可以嗎？」
「沒關係。」
柳蓮二滾動滑鼠翻看了幾頁，中肯的評價道。「看開頭好像還不錯，我倒是沒有看過這一類的作品。算是輕小說的感覺吧。」
「啊，是啊。」小野芋子慌忙敷衍著掩飾自己的無知，「看多了嚴肅的文學作品，看看這種輕小說也算是一種調劑吧。」
「說的也對。」向來從善如流的柳蓮二彎起嘴角笑了笑，「那暫且從小野君這裡拷貝一部來看看吧。」
「可以可以。誒，這篇《惡魔的倫理學》，看名字好像蠻有趣，柳君有沒有興趣嗯，這個也發給你。」
「蓮二每次和小野見面似乎都是在交流文學方面呢。」在這方面稍微有些插不上嘴的幸村不甘心被無視的命運，努力向兩人強調自己的存在感。
「因為我們是熱愛讀書的好少年嘛！」小野誇張的咧著嘴大笑，拍了拍幸村的肩膀。
「哦？」幸村眉峰一挑，「說到這個，之前不知道是誰只考了年級倒數一百三十……」
「喂，幸村精市！我有在用功啊，最近一直都沒有放鬆用功讀書啦！就算是一點一點我都有在進步啦，真是的！拜託你可以看到我好的一面嗎？」小野不滿的嘟囔著，「下次月考，我一定考進……考進……」
她眉頭深鎖的猶豫著，「嘛，倒數二百名。」
「噗~」幸村一下笑出聲來，「呐，你有沒有點出息啊。」
聞言，柳蓮二也頗為不滿的望向她，「雖然最近沒有進行補課，但是小野君應該已經掌握自主學習的方法了，如果努力，成績一定可以提高的更快。」
「是，是。可是我最近很忙啊，幸村君也知道的。我一三五的晚上都要去參加一個劇碼的排練誒。」小野怨聲載道，「這樣很耽誤學習啊。」
「我們網球部的訓練任務也很重。」柳蓮二並不滿意小野推卸責任的言行，「但是與你同班的真田，柳生，他們在學習上仍然沒有絲毫懈怠。」
「……」小野不服氣的嘟著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好了，好了。」幸村笑著在中間轉圜，「下次月考成績出來我們再討論這個問題。」
好說歹說，總算把為了成績問題不高興起來的柳蓮二大爺送走，站在路燈下，幸村突然回過頭來望著小野，「小野君，我想你缺乏的不是努力，而是自信吧。不妨試著再多相信自己一些。」
「誒……自信是要有足夠能力做基礎的……不管是學習還是演劇……」小野聳聳肩，敷衍的沖他揮揮手，「算了，明天見。」
「嗯，明天見。」
直到洗完澡，坐到電腦前搗鼓起那個剛剛解開密碼的資料夾，小野才幡然醒悟自己犯下了多大的錯誤。
「神啊，救救我吧！」她痛苦的抱著頭絕望的嘶吼著。
門上傳來粗暴的敲擊聲。
「吵死了！我還在複習功課。」真世憤憤然的斥責。
「嘖。」輕輕啐了一口，重新安靜下來的小野芋子沮喪的望著面前打開的電子書。
【會被當做變態的吧。
一定會被當做變態的吧……
把BL小說高高興興的介紹給柳蓮二看，這是有多蠢的人才能做出的事情啊！
面對資料夾上了鎖這種明顯不對勁的狀況，怎麼能輕易相信裡面藏匿的這些小說是人畜無害的呢。
天呐……
小野芋子你真是蠢斃了。】
她憂傷的關上《溫柔的殺死龍的方法》，心中充滿了「神呐，快溫柔的殺死我吧」之類的祈願。
【事到如今就算哭喊著對柳蓮二說「我給你的那些小說不要看啊！」也沒有用了。
以那個人刨根問底的性格，聽了這種話，只會更加具有探索精神的把那些小說從頭到尾審閱一遍。
算了，反正……連失憶這種狗血戲碼都玩過了，「小野芋子的名譽」這種浮雲一般的東西早就沒有了吧……】
「坑爹啊！」她憤憤的一摔滑鼠，「以前的小野芋子到底是怎樣一個混帳傢伙啊！」
【哦……但是……不是穿越的話，那個混帳好像就是我自己呢……】
想起這一點，她深深的憂傷起來。
【也許，潛意識中始終抗拒回想起的，那些似乎很可怕的記憶，不是被傷害的記憶，而是原本的那個自己做過的種種蠢事嗎？
這樣的話……
還真是令人完全不想恢復記憶呢。】
她憂鬱的重新坐下來，在腦海中想像了一下柳蓮二此時的表情。
【在柳蓮二那裡形象全失固然是無可挽回了，就讓它果斷的成為過去不再考慮了吧。
倒是幸村君，如果柳君跟他說……
不，柳蓮二那個人是絕對不會把自己誤看了BL小說這種丟臉的事情傳出去的。】
想到這裡，天性樂觀的她頓時心情明朗起來，游標繼續在剛剛被解鎖的資料夾裡遊曳。
游標懶洋洋的在螢幕上移動著，被鎖起的檔夾角落裡，還有一個不起眼的小資料夾，標題叫「Suu Marian」。
【好爛俗……看這名字就能猜到，裡面全部都是些瑪麗蘇型的小說吧。】
苦著臉的小野囧囧一笑。
【以前的自己品味可真獨特啊。】
點開來，裡面果然也是些BL小說，隨手點開一篇。 筆觸顯得很稚嫩，跟其它的電子小說相比，這篇的幼稚程度簡直慘不忍睹。
儘管是這樣糟糕的作品，小野卻很是帶勁的懷著一顆吐槽的心看了下去。
【這種水準，啊哈哈哈，初中生都不如啊，這種眾人皆醉我獨醒自我感覺良好到爆棚的傻X男主怎麼可能有人喜歡。
容貌傾城，豔絕四方，其實這個作者就只會這兩個形容詞吧，還是成語喔！
嘖嘖，一到H就隔空換行第二天早上，這個作者真不帶勁。肯定是個小蘿莉！
哈！這種爛作品居然還是坑！
混蛋！連坑品都……
等等。】
突然想了什麼。她匆匆把其它幾篇一一點開。
果然……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3-7 20:42
第49章 吐槽的憂鬱
章四十九
坑……
全是坑。
名為「Suu Marian」的這個資料夾裡的所有BL文都是坑。
而且，文風統一，一樣的幼稚，一樣的慘不忍睹，一樣的隔空換行第二天早上……
「這……這玩意……不……不會是」小野芋子深深無力的扶著搖搖欲墜的腦袋，「這些玩意不會是以前的我寫的吧。」
【剛剛……吐槽吐的那麼歡樂的真是我自己麼……】
「所以說，以前的那位小野芋子每天陰沉著臉就是在碼這些東西麼……」
此時的小野芋子，在心底不由自主的將自己與以前的自己之間劃開了深深的界限。
她痛苦的打開搜索網頁鍵入其中一篇文章名，果然在一個手機小說網站上看到了這篇文章，作者名「Suu Marian」。
資料夾裡的其它的幾篇文章也在這個作者的名下發現了。
【不過就憑這些也不能斷定這些倒楣催的BL文是以前的小野芋子寫的吧。】
小野在內心不斷的垂死掙扎。
然而，映入眼簾的一段劇情徹底的打破了她內心的最後一絲幻想。
那一段對於某男配的動作行為描寫甚為眼熟，如果再仔細觀察就會發現，那位男配角的性格也甚為眼熟。
什麼「嚴肅的黑色臉蛋，像塑膠皮一樣緊緊的繃著，他生氣的大聲喊著，『太鬆懈了……』」
「這不是《真田觀察日記》裡的內容嗎！」突然大徹大悟的小野芋子拍著桌子大驚道。
【所以說，之前在電腦裡發現的那篇長長的真田觀察文檔並不是以前的小野芋子暗戀真田的證據，而是在日常生活中的采風取材麼？】
她默默的捧著臉，雖然文章寫的爛，可是以前的小野芋子搜集素材的刻苦精神可謂令人肅然起敬。
光是為了塑造一個文中的男配角，就不辭辛苦的觀察了真田那麼久，而且事無巨細，詳盡的好像變態跟蹤狂。
【所以說，以前的小野芋子是在取材的時候和暗戀真田的風見發生了誤會與矛盾麼？】
「居然是為了這種理由……」小野芋子頓覺囧囧有神。
比起這種爛到讓人吐血的理由，現在的她更寧願與風見起矛盾的原因是以前那個狗血的「二女搶一男」版本。
回想起Suu Marian名下的幾篇BL文那慘澹的點擊率，那令人憂傷的零落回帖。她腦袋中瞬間閃過一道真理的白光。
【以前的小野芋子想要忘記的，不願回憶起的蠢事，不會就是自己寫過這些又糟糕又沒人氣的BL文吧！
這種理由……
也太幼稚愚蠢好笑不負責任了吧！】
無力的將電腦關上，沉浸在「過去的自己真的好差勁」的情緒中，她默默的別過臉去，
書包裡的手機適時響起了音樂聲，這一次，不等吾輩跑過來抽她的臉，小野芋子自覺的將手機掏出來。
顯示幕上跳動的號碼不出意外果然是幸村精市。
「喂，有什麼事麼，幸村君？」正處於憂鬱狀態的小野連接電話的聲音都有氣無力。
幸村那經過電波變聲仍溫和的少年聲線從聽筒中傳來，「呐，《溫柔的殺死龍的方法》……」
小野迅速打斷對方的話，「幸村君也想看麼，不過，那本書的話，並不適合幸村君閱讀，所以還是算了吧。」
「呵呵。」幸村的反應中聽不出一絲意外，「我想說的其實是，我在網路上搜索了一下，那本書，也並不適合給柳君看吧。」
聽筒中傳來的聲音中有著掩不住的笑意。
【這個幸災樂禍的傢伙！】
比起這種想法，首先浮現在小野芋子腦海中的其實是【完蛋了，幸村對我的印象要變差了！】
猛然意識到這一點的她，瞬間自我吐槽「不愧是戀愛中的少女」。
不過，即使認識到了這樣一條真理，也不會對緩解她此時焦灼不安的心情有任何好處。
腦海被焦慮填滿，思維凝滯的小野芋子一時間只會用「啊……嗯……咳……」之類的無意義語氣詞來回應少年無良的笑聲。
笑了一陣子，也許是覺得已經將少女逗弄到滿意了，電話另一端的幸村賣關子式的緩緩開口，「呐，如果我說，有辦法幫你挽回這個錯誤，你要怎樣感謝我呐，小野君？」
【當然是以身相許了哇，少年！】
且不論「遭小野芋子以身相許」這件事情仔細算起來，究竟是誰比較吃虧。
一瞬間腦海中浮現出的幸村曾經露出過的恐怖表情，就令她沒有膽量將這句話真的說出口。
「幸村大人……您需要小的做什麼，小的一定照辦！」小野芋子謹慎的陪著小心，在幸村面前，示弱總是個不會錯的選擇。
「那我就記下了。小野君欠我一次人情。」幸村滿意的結束了對小野的捉弄，「現在方便出來一下嗎？」
「方便，方便！」小尾巴被幸村牢牢捏住的小野芋子狗腿的迅速答應下來。
「一分鐘後在門口等我。」幸村從容的下令，聲音中有著不容違抗的權威。
迅速把已經換好的睡衣脫下來，套上日常穿的衣服，小野芋子一邊籠著已經散開的頭髮，一邊匆忙的推門下樓。
等到她一路跌跌撞撞的沖到門口時，一分鐘已經過去了。
還好，幸村精市還沒有出現。
她輕輕的松了一口氣，開始綁起自己亂蓬蓬的頭髮。
大約又過了三分鐘，幸村才從斜對面的家門口出來，不慌不忙的向這邊走來。
「小野君難道已經換上睡衣要休息了？」幸村好奇的指著小野身上的衣服，無辜的睜大眼睛，「原本穿的不是這件衣服吧。」
【是啊，是啊，原本穿的衣服已經塞進洗衣機了，這是為了出來見你幸村大爺剛換上的啊！】
小野只能在內心無聲的吐槽，幸村那完全看不出一絲歉意的爽朗表情令她不敢輕舉妄動。
「呵呵，小野君遲到了呐，快兩分的時候小野君才到門口呐。」幸村淡定的指責道。
「遲到的是你好吧！你那是過了多久五分鐘還是六分鐘！」小野終於忍不住抗議道。
幸村笑著搖搖頭，「我說的是小野君要在一分鐘後在門口等我，可沒有說我也會在一分鐘後出現。遲到的人，只有小野君而已。呐，我有站在視窗説明小野君數秒，從掛上電話到小野君出現在門口，一共是一分五十四秒。」
幸村報完用時，聖母般的微笑著望向小野，臉上的每一條被牽動的肌肉都仿佛在向小野叫囂著「快認錯快道歉」。
【你這就是故意在耍我吧！】
然而想到那隱隱作痛的小尾巴，小野便沒了一絲發飆的勇氣。
「是，我錯了，幸村君。那個，請問我們現在是要做什麼？」
幸村滿意的笑了笑，伸出手，「喏。」
一個似曾相識的U盤出現在面前。
「這是？」小野不解的歪過頭。
「蓮二的U盤。」
「怎麼會在你這裡。」小野吃驚的拿起它。「你去柳君那裡拿來的嗎？」
「不，蓮二從你家裡走的時候忘記拿了，我就順便拿了起來。」幸村表情自然，並沒有一絲「拿了別人東西」的愧疚感。
【喂一般來說，看到別人忘記東西了，難道不是應該即刻提醒嗎？這種看到後偷偷藏起來的行為算什麼！】
然而幸村卻不僅可以面不改色的從容說出，自己做過這樣有悖道德的事實，還一副「快向我感恩戴德」的口吻告誡小野，「既然是鎖起來的資料夾，怎麼可以對裡面的內容掉以輕心呐，如果不是我適時的拿走了U盤，小野君現在該是多麼的懊悔。」
【沒錯，我現在是懊悔的不得了啊。
我真的非常懊悔為什麼會認識你這麼一個假仁假義的混帳啊!幸村精市！
這分明是在故意坑我，好嗎？真是好心的話，為什麼當時不提醒我！就算來不及提醒，把U盤藏起來不就好了，為什麼還要拿回家去！
幸村你就是存著拿這東西折磨我的「好心」吧！】
接過U盤，小野皮笑肉不笑的向幸村道著謝。
冷不防有被幸村微笑著補充了一句，「雖然U盤已經給了小野君，不過，我相信小野君答應過我的事情仍然有效，對吧。」
那溫柔中透著威脅的笑容，瞬間將小野芋子『拿到U盤便可以翻臉不認人』的念頭毫不留情的擊沉了。
小野唯唯諾諾著，心裡默默的盤算著自己究竟什麼時候又開罪了這位看似溫柔大方實則小心眼到可怕的幸村大爺。
【按理說，中午揉他頭髮的事情，他已經報過仇了。
總不會是為了自己見到他和蓮二的時候沖他翻白眼埋怨他弄亂自己頭髮吧……
可是，比起自己以往對他毫不留情的吐槽，這點小事不算什麼吧？】
「奇怪。」終於從幸村的魔爪下揀了半條命回來，小野換好睡衣躺在床上左思右想。
【總覺得幸村大爺的容忍度最近驟降了不少呐……】
第50章 友情的憂鬱
章五十
週三中午，當小野捧著飯盒爬上天臺時，赫然出現在鐵門背後的身影，並不是幸村精市。
「誒？佐藤君？」
背朝著鐵門頗有氣勢的叉腰而立的雙馬尾的少女，不知是這樣立著擺了多久的pose，聞聲轉過身來，沒好聲氣的責問她。「喂，你這傢伙昨天缺席社團活動啊。」
「啊，我……」小野猶豫著吞咽了一口唾沫，「我不去天文社了。」
「哈？」聞言，佐藤氣勢洶洶的朝小野走過來，「你不要社團分了嗎？！小野君，你從開學到現在可是缺了不少次社團活動呢！還是說……」
佐藤雙手抱臂，斜眼睥睨著她，「你篤定自己就算翹社團，早間他也會給足你社團分？」
一瞬間嗅出佐藤話中那濃濃的挑釁意味，自身正處於多事之秋，不願再過多惹事的小野打定主意採用以靜制動的應對方法，也就是所謂的裝傻充愣。
「啥？」她一派天真單蠢的問道。
「我喜歡早間君。」
仿佛懶得跟小野再這樣打馬虎眼兜圈子，佐藤話鋒一轉，爽快的冒出這麼一句。
「我知道啊……」
小野不知道，佐藤突然對自己說出這件明眼人都看的出來的事實，究竟有怎樣的意義。
雖然，因為早間也許喜歡之前的自己這件事情，令如今的自己和喜歡早間的佐藤之間的關係微妙的有些尷尬。但這也僅僅是自己單方面在心裡感到尷尬而已，佐藤她畢竟不知情。
【難道……】
「可是早間君有喜歡的人了。」
不再去看小野，佐藤走到天臺的網格護欄邊，抓著護欄眺望著不遠處的社團大樓。爽朗的春風吹拂著洋溢著青春氣息的面龐，幾縷不受拘束的額發在風中躍動著，有一種說不出的生命力。
「是誰呢……那個神秘的『I子』，陪伴著早間君支撐下天文社，又悄然消失的人，早間君心裡的那個人……」佐藤眯起眼睛享受著春風的吹拂，突然轉過臉回望過來。
【佐藤……她到底知道了多少！】
一瞬間，小野芋子感到自己渾身的血液都被抽離殆盡。
【終於還是要因為這種「我喜歡的人偏偏喜歡你」的狗血事情翻臉嗎……
原本還以為，可以好好的相處的。嘛，算了，反正也不過是剛剛認識而已。
可是，心裡竟然會害怕。
並非害怕著對方會做出什麼過激行為，而是……
不想要同她成為敵人。
佐藤佑美這個人，雖然又傲慢又愛自作主張。但是，現在的心情是，想要和她好好的相處，不想同她成為敵人。
所以很恐懼，害怕有些事情一旦□□裸的揭開，就不再有回頭路可走。
原來，我已經在心裡默認這傢伙為朋友了嗎？】
小野芋子苦笑著抓了抓自己的頭髮，「啊……」
【驚覺到自己已經悄悄的把這位佐藤少女納入心底朋友位置的瞬間，便是「友情」觸礁即將沉沒的時刻嗎？
自己的人生果然就是徘徊在坑爹和被坑爹之間的悲劇吧。】
她無法做出更多的反應，只能眼睜睜看著的佐藤向她走過來，一步又一步。
「你沒事吧。」佐藤奇怪的看著她，「臉色這麼難看，要去校醫院嗎？」
小野輕輕搖搖頭，沒有說話。
「去那邊坐一會吧。」佐藤攙扶著著面色蒼白的小野坐下，「真是，才幾天沒見，你就跟風見學會了『體弱多病』這種技能啊。不會是大姨媽來了吧！誒，要不要吃止痛藥，我書包裡有。」
如果不是小野及時抓住她的手制止住她，佐藤這會大概已經沖下天臺去教室拿止痛藥了。
佐藤那令人捉摸不定的態度讓小野倍感意外。對方究竟是來同自己攤牌還是純粹傾訴，小野在心中搖擺著判斷不出結論。
不過，既然佐藤對自己的態度如此，就表明一切還有轉圜餘地，只有這一點是肯定的。
「我沒事了。」小野匆匆定神，「佐藤君剛剛沒說完的是什麼？」
佐藤奇怪的看了她一眼，「誒！真是的！」
伸出手作勢推了一把小野，佐藤嬌嗔的鼓著腮幫，「裝什麼傻啊。」
「就算你這樣說我也不會明白啊。」無需裝傻充愣，此時的小野已經徹底被佐藤短時間內的百變臉譜攪和傻了。
「其實週一那天你去天文社了吧。」佐藤洋洋得意的以一副名偵探的口吻娓娓道來。
「看你那麼慌張的樣子。你走之後，我一時好奇就上去看了一下，結果在天文社門口聽到早間君一個人在屋裡喃喃自語的講述他和I子的故事。」
小野芋子表情複雜的垂下眼簾去看自己的腳尖。
「呐，我有懷疑過那個I子是你，昨天社團活動你沒有來，日世裡她們問起的時候，早間也沒有說什麼。所以，活動結束後，我就攔住早間，當面質問他了……」
仿佛覺得自己很丟臉一般，佐藤雙手捂住臉，「我也不知道我怎麼就能把偷聽來的內容問出口了……誒……這樣感覺自己好像跟蹤狂一類的變態啊……」
「不，不，感慨可以稍後再發，那早間君他說了什麼？」小野匆忙搖晃著自我害羞中的少女，催促她快些將故事講下去。
「早間君說你不是I子。」好容易從情緒中抽離出來，佐藤正色道。
小野瞪大了眼睛，早間他不會真的相信了自己關於「穿越」的那一通鬼扯了吧。
「早間君說只是因為你和I子太像了，所以他一度將你們弄混了，週一那天和你還為此發生了衝突。小野君不來參加社團活動，大概也是因為在生他的氣的緣故。但是他說他喜歡的人是I子，不是現在的小野君，他現在已經明白了這一點。而且，雖然現在I子不見了，但他始終相信那個I子會回來的。」
說起情敵的話題，佐藤的表情帶著一點不悅，連語速也不由自主的加快了。
「呐~」佐藤搖晃著雙眼迷茫的小野，「那個I子倒底是怎麼回事啊，我回去之後越想越不對勁誒！早間他會不會是人格分裂啊！一個人空守著天文社太過寂寞，所以分裂出另一個人格，自以為是自己最愛的少女『I子』，在腦海裡編造與Ｉ子相處的那些點點滴滴，然後見到你之後就把你代入了進去。」
「啊……那個……應該不會吧。」頭腦內一片紛亂的小野匆忙應付著，「早間君看起來精神很正常。」
「可是很可疑啊，早間君那天究竟和你是怎麼說的？你真的覺得那個I子是真實存在的人嗎？」佐藤不依不饒的追問著。
「也許有，也許沒有吧。」小野伸伸懶腰向後方的地面躺去，「也許，是真實的人……也許，是真實的人在早間君心中的倒影吧。」
「別拿這種自以為很有型的話來糊弄我啊……」從小野這裡得不到答案的佐藤終於折騰累了，鬆開搖晃著對方的手，緩緩的在小野身邊躺下。
兩位少女就這樣毫不顧忌形象的大喇喇的躺在天臺上，在５月春風與暖陽的催眠下，漸漸的沉向無意識的海洋。
「呐……小野君……」佐藤嘴裡含混不清的嘟囔著。
「嗯？」
「去參加社團活動吧……」
「……」
「已經不想再看見了……」
「嗯？」
「……那樣難過的臉……」
……
已然沉入夢鄉的少女們沒能夠聽到天臺上寬大的變壓器後傳來的細碎腳步聲以及鐵門打開的吱呀聲。
輕輕合上鐵門，少年沿著室外樓梯一階階的向下走去。
「放心了嗎？」樓梯拐角處立著的人冷不防的開口，被嚇了一跳的少年身形晃了晃靠在樓梯扶手上。
他瞪大了眼睛望著面前的人，眼神中有著掩藏不住的不甘與憤怒。
「看到佐藤君往天臺這邊走，就尾隨過來。早間君是擔心佐藤君會對小野君不利嗎？」輕鬆的無視了對方目光中□□裸的敵意，幸村如沐春風的微笑著。「似乎有些過慮了呢。」
「那麼請問幸村同學跟在我後面又想做什麼？」早間良牙站直身體撫了撫校服外套上的褶子，冷漠越過幸村繼續向下走去。
「早間君，你知道些什麼吧。」
便鞋敲擊樓梯的聲音稍稍停頓了一下，也僅僅是一瞬，便又繼續敲響起來。
好整以暇的望著頭頂碧藍的天空，幸村並不著急去追上漸行漸遠的早間。
「你也想要一切恢復正常吧，在這一點上，大家的目標既然是一致的，為何不能開誠佈公的談一談呢？」
樓梯上驟然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已經走下去的早間良牙匆忙跑上來，扶著欄杆站在略朝下一點的臺階上目光淩厲的審視著幸村精市。
「你知道些什麼？」
「終於感興趣了嗎，早間良牙君。」面上浮起一個成竹在胸的微笑，幸村率直的伸出左手，「那麼首先，合作愉快。」
第51章 網球的憂鬱
章五十一
「幸村君！幸村精市！幸村大人，幸村大神！」
三年A組的教室內，一邊努力的抓住自己的桌子，小野朝著前來找真田的幸村拼命的伸出求援之手，「救命啊！」
「呵呵，你們這是在做什麼？新開發的室內鍛煉方式嗎？佐藤君。」幸村微笑著走近拉扯中的兩人。
「我在督促擅自不參加社團活動的社員。」佐藤佑美堅定的抓著試圖逃跑的小野芋子的衣領，態度端正義正詞嚴，渾身散發出金光燦燦的「正義光芒」，連風紀委員長真田都無法抵禦，默默的站在一旁不予置評。
「幸村大神！您是我最後的希望了……不管是給網球部的社員端茶送水還是擦球洗衣，快把我收進你們網球部吧……」一邊奮力的抵禦著曾練習過「合氣道」的佐藤的控制，小野雙目淚花閃閃的向幸村求救。
「可是這些在我們部都有新人來做了呢。」幸村故意露出一個認真苦惱的表情，「而且我們是男子網球部，不招女生。」
「幸村大爺，我給您做牛做馬……」慌亂之下小野芋子開始口不擇言。「救……救命啊……我不要去天文社……」
周圍傳來一陣女生的嬉笑聲。
「呐，呐，幸村君，芋子她很有誠意的！你就答應了吧」
「對啊，幸村君，不能看著芋子這麼眼睜睜的被欺負吧。」
畢竟身在本班地盤，又借著小野的關係，在新條的攛掇下幾位女生都大著膽子，取笑起平日裡她們連惹都不敢惹的網球部部長。
在這樣唯恐天下不亂的哄鬧中，原本好整以暇看著戲的幸村，未料及自己竟突然粉墨登場變成矛頭指向的焦點，面上稍微有些難看起來。
感到有些不愉快的幸村，自然而然的將禍水東引向身為風紀委員長兼A組班長的真田。「風紀委員長，公然在班級內打鬧……」
「沒有到打鬧的程度。」始終在一旁不做聲的真田，飛速的打斷了幸村的話，順利的將皮球推還給他。「不屬於風紀委員會管理範疇。」
「佐藤君。」幸村只得自己解決問題，苦笑著面向一臉不耐煩的佐藤佑美，「你可以放開小野君麼？她似乎不是很想去天文社，太過勉強也有些不合適吧。」
【對啊，對啊，勉強沒幸福的啊少女！】小野也回過頭來眼淚汪汪的望著她。
「而且早間社長也已經同意小野君暫時不用去天文社的，所以，佐藤君你可以放開了嗎？」見佐藤還是猶疑著不肯放手，幸村耐心的微笑著，抬出了對付她最行之有效的手段，早間良牙。
佐藤的手果然放鬆了一些，「早間君他同意了？」
幸村眼神淡淡的瞥向小野。
瞬間領悟的小野芋子忙不迭的點頭附和，「是啊，是啊。」
「可是你中午明明答應我的。」佐藤將信將疑放開手，不滿的望著小野芋子。
「我幾時答應過你啊，我根本很快睡著了。」小野無辜的眨巴著眼睛推卸責任。
總算送走了怒氣值接近爆表的佐藤，小野憂心忡忡的湊近幸村賠著小心，「那個……幸村君……早間君他真的同意過嗎？」
「當然沒有。」幸村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
「喂！我還以為你跟早間說過什麼，才敢這麼肯定啊！完了，完了，佐藤去找早間社長對質的話……」小野急的團團轉，雖然實在不想面對早間良牙，但她可真的不想失去佐藤這個朋友。
「就算佐藤去問了，早間也只會說他同意過的。」幸村平靜的回應了她的不安。
不知為何，小野總覺得幸村此時望向自己的眼神中帶有一絲淡淡的悲憫。
就仿佛看著一個不知道自己身患絕症還異想天開的策劃著病癒後出去遊玩的病人一樣。
但這樣的感覺也僅僅是一瞬即過，幸村複又笑著問她，「小野君今天放學後要去排練吧？」
「嗯。」回憶著剛剛幸村的那個眼神，小野一時拿不定主意，也許……是自己多心了嗎？
網球部的幾人接連著離開了教室。新條和另外幾個女生隨後竊笑著跑過來，輕輕撞了撞小野的肩膀，只可意會的眨了眨眼睛，也各自去參加社團活動了。
教室裡一時空蕩蕩的，只剩下值日的兩名同學和呆呆的坐在椅子上的小野。
「小野君，可以讓一下嗎？」掃帚停在了她的座位旁。「只差這裡沒掃了。」
「哦，對不起。」小野抱著書包小跳著閃到一旁，讓出座位給值日生清掃。
「不去參加社團活動的話，小野君不是可以回家了嗎？」
一邊清掃著教室，值日生隨口問著遲遲滯留在教室裡的小野。最近小野芋子原本孤僻的形象漸漸得到了改觀，班裡原本不大相熟的同學偶爾也會同她搭個話。
「誒，因為放學後還有排練，山南老師會在校門口等我。」
「那我們先走了。」打掃完教室額值日生沖小野揮揮手，「小野君走的時候記得要鎖門。」
「好的。」
一個人呆在空蕩蕩的教室裡，從書包裡掏出一本前些日子自圖書館借來的《枕草子》，小野坐在座位上隨手翻閱起來。
「掃興事，莫過於白晝吠叫的狗。春天的捕魚網欄。三、四月見，穿著紅梅花紋衣裳。」平安朝的小資女子清少納言，用瑣碎的文字情緒化的描述著自己的所見所聞。
原本就有些心浮氣躁的小野芋子看到這樣的穿越千年的抱怨，不免更加的煩悶起來。
鬱鬱的合上書，外面操場上隱約傳來的體育社團的喧鬧聲，
【反正這書是看不下去了，不如去看看網球部訓練打發下時間，有幸村在的地方，倒也安全一些。至少不怕那個早間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做些什麼。】
這樣想著，她便提著書包離開空無一人的教室，慢悠悠的往校園深處走去。
網球部依舊是被圍觀的女生們包裹的嚴嚴實實的人氣社團。小野踮著腳在人群外面圍觀了一會，撓撓頭，還是安靜的移開了腳步，不是沒有勇氣腆著臉皮在一群女生中擠來擠去，而實在是缺乏那般強烈的興趣。
反正只是打發時間，她也不像圍著網球部的女生那樣需要追求清晰度。
觀察了一下周圍的地形，她便沿著花壇繞去了網球部後方稍遠處的斜坡上，找了個還算舒適的草窩，愉快的遠遠眺望著一覽無餘的場內。
稍遠處的一塊場地上，同班的柳生正和一個白毛的男生合作著雙打，對那個男生，小野還稍有些印象，自己剛失憶那會，膽戰心驚的躲在網球部裡時，就是這個傢伙過來捉弄自己的。
原來柳生君和這個人是雙打搭檔。
從書包裡摸出午休時間因為不小心睡著，而沒有吃完的便當盒，拈著裡面剩下的一點炸蝦往嘴裡填塞著，小野滿意的佔據在這樣有利的制高點上俯視著網球部內的一舉一動。
柳生突然擺出了一個奇怪的pose，大喊了一句什麼之後，發出了迅疾的完全超過小野觀察能力的一球，待到小野的目光追隨過去，網球已經不知道掉到哪裡去了。
「超……超厲害啊！」小野忍不住驚歎道，原以為立海的網球部受歡迎只是因為美少年太多，原來，還真的頗有兩把刷子啊。
最靠近斜坡，被校舍擋住一半的球場上，有位老熟人的身影走了過來。
柳蓮二握著拍子和對面被校舍遮擋住的半邊球場上的什麼人開始了一場網球練習。
【不愧是自己曾經……呃……曾經的家教老師呢，柳君連運動起來的身影都是那麼的優雅，從姿態到節奏都穩健的仿佛他那處變不驚的性格一般。
嘖嘖，比起剛剛和柳生搭檔的那個顛個不停的白毛傢伙帥氣多了。】
然而這樣愉快看風景的心情並沒有持續很久，很快，連外行人小野都能能夠反覺出，柳君的情況就開始不大對勁，氣息紊亂腳步虛浮，漸漸的開始無法將那枚黃色的小球回擊到對面去。
【別這樣啊，柳君！不能這麼丟臉呐，外面可是有很多女孩子在看著你們呢！】
出於對熟人的偏袒，小野的心中充滿了對對面半場上那個看不見的球員的怨念。、
當雙方交換場地，滿腹牢騷的小野終於得以看清柳蓮二所面對的對手。
那一瞬間，她突然感覺渾身的血液都冷了下來。
那個人熟悉的發色與線條明晰的側顏，從她這裡可以看的再清楚不過了。
可是，她不敢說她認得。
那淩厲到可怕的眼神，仿佛天地間再沒有可以入得了他眼的東西。
不怒自威。
不，比這個詞更有威壓感。
那鋪天蓋地的彌漫開的霸氣，就連好端端的坐在網球部外斜坡上的小野都忍不住顫慄，不幸與他成為對手的人，恐怕會被這樣的霸氣完全的吞噬掉吧。
這樣眼神淩厲蕭殺，動作瀟灑俐落毫無多餘，每一球每一次回擊都毫不留情的幸村精市，是小野從不曾認識過的。
即使並不懂得網球，小野也能夠看出，幸村的強大，絕對不是可以，簡簡單單的用歡脫的語氣高叫著「你好厲害喔。」所能表達的。
面對這樣君臨球場的王者氣勢，除了沉默著折服於其下，仿佛別無選擇。
只是這麼一瞬間，小野芋子突然心灰意冷。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3-7 20:43
第52章 碰觸的憂鬱
章五十二
【那個人，不是自己可以觸碰的。】
佇立在茂盛樹叢掩映下的斜坡上，無聲的凝望著網球場上正奮力揮拍的幸村精市，小野芋子的表情難得的嚴肅。
【往日裡的自己，不過是因為被溫柔的對待了，寬宏的包容了，便得意的忘乎所以了。自以為是認為幸村精市這個人不過就是普普通通的鄰家少年。
而那個微笑背後的真正的他，自己卻從來沒有注意到過。
現在，球場上這個從容不迫的少年，這個銳不可當的少年和自己為之心動的那個人的身影模模糊糊的重疊在一起，驟然構成了一副完全陌生的畫面。】
就算是沒臉沒皮，厚顏無恥，胡攪蠻纏如小野芋子這般的人，目光注視著這樣的少年，也不得不承認，可以追隨在那樣強大的人身邊的，只能是優秀而大氣的少女。
把小野芋子這樣不成器的人填充進那樣氣勢逼人的畫面，與其說不和諧，倒不如說為了宇宙的和平，那種可笑到爆的念頭想都別想比較好。
「噗。」小野突然樂不可支的笑起來，不敢大聲笑出聲的她，捂著肚子無聲的在草地上不顧形象的打著滾，細碎的草葉紛亂的沾在她的衣服上，發梢上。
自顧自的笑了一會，總算是笑夠了，扶著身旁的樹直起腰來，恢復了以往玩世不恭的面色，小野故作帥氣的甩了甩長髮。
【反正自己也只是在心裡妄想過一下，又沒去表白。怕什麼！】
她拎著書包搖搖晃晃的向校門口走去。
不管是接下來的演劇排練還是很快到來的月考，小野芋子需要操心的事情多著呢。
反正，心動什麼的……
不去管它也不會死人的。
然而，天不遂人願或者說人倒楣喝口涼水都會塞牙，又或者說是金子總會發光，是狗屎總要被剷除。
總之，就算是演劇的排練，這一次，小野芋子也無法從那位面癱哥手塚國光那裡再獲得什麼心靈上的慰藉了。
原本一直是不能觸碰的軟肋的那段相對而望的感情戲，竟如同山南先生曾經預言的那樣，被手塚國光輕易的突破了。
對上平時總是一臉嚴肅的手塚望過來的那幾乎可以撐船在裡面蕩漾的溫柔目光，手上模擬著彈琴動作的小野芋子覺得自己臉上的某一塊肌肉在不受控制的抽搐。
「玉織姬，可以請你入戲一些嗎？」指導老師陰惻惻的聲音在耳畔突然響起，小野一個哆嗦向後閃去。
「是，是。」對上指導老師那不滿的神情，她收了收心緒，老老實實的答應道。
休息時間，百思不得其解的小野芋子好事的湊到那個正細心的擦拭著下一幕用的道具劍的少年身邊。
「呐，手塚君。你剛剛是怎麼回事？」
「啊？」金絲眼鏡下的桃花眼瞥向她，目光冷靜，沒有一絲令人蕩漾的情緒存在。
「那簡直以假亂真的演技，我都差點以為你愛上我了哇。你剛剛倒底在想什麼？」
「演戲啊。」少年用略低的聲線老老實實的回答道。
「少來了。別以為我看不出來，你剛剛看著我的時候，在想著別的人吧！」小野狡黠的笑著，輕輕撞了撞少年。「呐，你有喜歡的人了，對不對？所以一下子就開竅了。」
手塚楞了楞，默默的摘下眼鏡，掏出擦鏡布細心的擦拭起來。
「喂，別逃避問題啊！說嘛說嘛，我又不會到處跟別人說的，反正你的朋友我一個都不認得。」將自己那顆受傷的心的注意力全部轉移到八卦上來，小野不依不饒的像跟屁蟲一樣黏在手塚身後追問著。
半響，手塚終於不堪其擾的放下了手中的眼鏡。
「網球……」
他吞吞吐吐的猶豫著，望了小野一眼，仿佛要確認她不會因此而生氣一般，「有人教我把你想像成網球。」
……
「手塚君……你的真愛原來是網球嗎……」脫力狀態的小野芋子實在不知道，自己究竟應該為此而生氣還是應該笑出來。
「啊。進軍全國大賽，我的目標就是這個。」談到網球相關的話題，手塚的表情變得柔和起來，稍微想了想，他又補充道，「小野君所在的立海大的網球部，是很強大的對手。」
「誒……你要和我們學校的網球部打麼？雖然我不清楚其他校的水準，不過立海大的網球部似乎很強的。」回憶起下午在網球部圍觀到的場景，小野心有戚戚焉的說道。
「嗯，立海大是連續兩年全國的霸者。」手塚並不避諱這個問題，淡淡的肯定了小野的話，他下意識的扶了扶鼻樑上的鏡架，充滿愛的補充道，「但是，今年的青學也很強。」
「連續兩年全國霸者？」完全忽略了手塚的後半句話，小野只是驚歎著本校網球部的強大。
「嗯，小野君不關注這些吧。」仿佛回想起什麼，手塚的臉上竟浮起了淡淡的笑意，「立海的幸村君和真田君都是很強勁的選手。」
耳朵敏感的捕捉到那個熟悉的名字，小野疑惑的望向身旁的少年，「手塚君和幸村比賽過？」
「沒有交過手。」手塚搖了搖頭，正要開口再說些什麼，山南先生便過來催促下一場排練。
兩人不得不暫且中止談話，各自投入到排練中去。
趁其他人練習殺陣的時間，名為女主角實則在這場男人間的戰爭中戲份委實不多的玉織姬，便要開始面對個人專門練習--古琴了。
只是這一次，出乎在場所有人的意料，小野芋子竟然沒有掙扎沒有抱怨，老老實實的在指導老師的指揮下，練習起枯燥的指法來。
「按，托，抹，挑~這裡要輕……」
離在一旁的山南先生驚異的看著一臉認真的小野少女。經過這一個多月的接觸，他比其他人對小野有著更多的瞭解。這個孩子雖然還不算懶的透骨，但對於不感興趣的事情，一貫能偷懶就不偷懶，敷衍了事。
這次古琴練習上仿佛轉性一般的認真態度，實在是罕見。
罕見的透著詭異。
「呐！山南先生，我撫琴的樣子有沒有像樣一點了！」漫長的練習時間結束的時候，小野仰起臉，頗為興奮的叫著。
「啊，有那麼幾分……」
「還差的遠。」六條女士說話向來不留情面。
「嘛……嘛。」被當頭一盆冷水叫下，小野卻沒遭到太大打擊，只是無所謂的抓著頭，「羅馬也不是一天建成的嘛。我一定可以做到的，對吧？」她朝著指導老師眨了眨眼睛。
「誒，經常這樣練習的話，一個月之內端出個像模像樣的撫琴架勢來還是可以的。不如我傳一些教學的視頻給小野君吧。」指導老師倒是頗為溫柔。
「好啊~那就把複習功課之外的時間都用來練習好了。」小野自信滿滿的嘟著嘴，朝老師比了個「V」字手勢。
「小野君今天的優秀表現真是令我大感意外啊。」回去的車上，山南先生笑著說，「那麼積極的參與練習，我可不可以理解為小野君對自己所演的角色產生了某種感情呢？」
「嘛……」小野雙手放在頭後，身體整個靠在座椅靠背上，「同年紀的手塚君表現的那麼優秀，我也會感覺壓力很大的嘛。」
「喔。」山南先生笑臉盈盈的看了她一眼，「那還真是令人期待呐。」
「看我的吧！」小野不知為何，突然情緒很高的樣子。
從山南先生的香檳色愛車上跳下來，小野眯著眼睛笑意盎然的同他揮了揮手，心情頗為舒暢的蹦跳著進了自家的院子，還沒待她將手放到門鈴上去，背上書包裡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伸出去按門鈴的手只是僵了一瞬，便毫不猶豫的朝著那個白色的小小按鈕用力的按了下去。
「來了，來了。」屋內的聲音由遠及近，前來開門的千代媽媽溫柔的笑著幫愛女接下背上的書包。「啊拉，今天回來的很早嘛，排練怎麼樣，很辛苦吧~」
望著背對自己低著頭換掉腳上鞋子的女兒，媽媽稍有些疑惑的開口，「呐，芋子，好像是手機在響啊。」
「嗯，沒關係。」小野芋子搖了搖頭，「先不去管它就好了。」
「嗯。要吃些什麼嗎？媽媽剛做了松餅。」
「不了，在那邊吃的很飽。」換好鞋子的小野抓了抓頭，從媽媽手上接過書包，「爸爸沒在用浴室吧，我想先洗個澡。」
「誒……好的。」千代媽媽奇怪的望著自家女兒，似乎有哪裡不對勁，可是又說不上來。她暗自笑了下自己的多心，便走去浴室幫女兒放洗澡水。
站在窗前的幸村，疑惑的望著斜對面那扇關上的房門，慢慢將手中那始終無人響應的手機放下。
第53章 過去的憂鬱
章五十三
從容的在浴室裡好好的泡了個澡。
溫暖的加了浴鹽的水輕柔的撫過身上，長久以來積累的疲累仿佛都在漫起的泡泡中漸漸消失。大大的伸了個懶腰，通體舒暢的小野芋子心滿意足的從浴缸裡爬出來。
裹著睡衣舒服的半躺在床上，目光不經意的落在床頭櫃上寂寞的躺在那裡的手機。
僅僅是一個瞬間的猶豫，她拿起手機，顯示幕上果然顯示著五個未接電話，來自同一個號碼。
「對不起，剛剛沒有聽到電話響呢，有什麼事情嗎，幸村君？」
嘴角輕輕彎起，小野芋子儘量的靜下心來，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更多一點誠意。
電話彼端的幸村似乎無意就小野芋子不接電話的行為過多追究，只是問她現在是否方便出來。
「啊，對不起，我已經洗漱過換上睡衣了呢。」早就料到對方有這種要求，小野心裡暗笑著，表面上卻裝出遺憾的口吻，「有什麼事情的話，明天再說吧。」
電話裡幸村又在用他那溫柔的聲線說著些聽起來貌似溫厚寬容，實則充滿兇險威脅的話。
只是這一次小野芋子在心中已經打定了主意，就算這位幸村大爺用言語威脅，用條件利誘，也絕對不再和他這樣單獨見面了。
她，小野芋子，雖然不知道自己過往的人生曾經發生過什麼而不得不用失憶來逃避。
但一個連記憶都殘缺的人，面對這樣好不容易從新開始的人生，最理智的做法當然是遠離危險，好好的守著自己學生的本分，把那爛的一塌糊塗的成績補上去再說。
雖然戀愛對少女來說也是必要的，但挑戰深不可測的幸村精市這種高難度的對象，實在不是明智之舉。
可是心動卻是一件毫無辦法的事情。
只是一個不經意的動作，卻可以令她的心跳瞬間失去平衡，只是一句無心的話語，卻足以令她反復咀嚼不住思量。
如果「相思」是一種無藥可醫的病，那麼她現在所能做的就只有，在名為「幸村精市」的病毒蔓延到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之前，將其及時阻斷，牢牢的禁錮在心裡的某一個角落。
雖然這樣會很難過。
「很抱歉呢，幸村君，我今天排練真的是很累了，不管什麼事情，都請明天再說吧。」努力忽視著想要見到對方的心情，小野芋子用連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輕柔聲線溫溫的，卻又毫無商榷餘地回絕了對方。「那麼，晚安。」
迅速的掛掉電話，小野芋子將已經關機的手機遠遠的塞到抽屜的角落裡，撲回床上，用被子悶住了自己的頭。
【對不起了呐，雖然你並沒有做錯過什麼，但是我實在太沒出息，不得不遠遠的逃開。】
不過她似乎忘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第二天，推開家門的那一刻，她便即刻明白了自己犯下的大失誤。
幸村大爺正一派悠然的等待在小野宅門口，朝陽暖金色的光輝灑落在他的肩頭，形成了令人不容忽視的三個大字，「好少年」。
不知為何小野芋子突然好想揍他，朝那張燦爛的勝過朝陽的笑臉正中狠狠的擊出一記直拳。
掃了眼街道上出來早起鍛煉的各位大爺大媽望向少年的贊許目光，她頓時領悟如果此時自己做出了什麼對「等待在青梅竹馬家門口的好少年」無禮之類不知好歹的舉動，「小野芋子」此人即刻起會成為街道上好鄰居們共同厭棄討伐的對象。
「大爺……哦……不，幸村君。早啊~」努力調整著自己的表情，小野芋子咧開嘴笑著，露出一片粉紅色的牙肉。
「早啊，小野君。」幸村的表情裡似乎含著一絲促狹，「臉色這麼難看，你身體不舒服嗎？讓我猜猜……」
他賣關子似的頓了頓，「我猜你現在很想打我？」
「你……你怎麼知道！」小野芋子驚的花容失色，咦，等等，她似乎沒有花容這種東西。
幸村了然的一笑，「小野君每次想要無理取鬧又不得不忍耐的時候就會露出這種好像便秘一樣的表情呢。」
「喔，原來是這樣，嚇死我了，還以為你真的有讀心術呢……」
咦，不對，等等。
「你剛剛說什麼！便秘！你說了吧，那兩個字，這樣兩個骯髒的字眼居然從你的嘴裡說出來真是令人難以置信啊！幸村精市！」小野芋子跳著腳憤慨的指責道。
「可是小野君你自己不也說的很歡快。」幸村稍有些窘迫的望著她。
「那不一樣！我和你是不一樣的，對我來說，講這種話叫做家常便飯。你呢！你有沒有作為校園偶像的自覺性啊，幸村君，居然要跟我這種人比粗俗？」
「對不起，我的身份裡除了網球部部長，美化委員之外，似乎沒有校園偶像這種東西呢。」幸村仍是那副處變不驚的表情，聲音裡卻多了一絲不悅。
「切。」小野果斷的不再就這個問題與他糾纏，甩著書包大踏步的走開了。
「小野君，你在逃避些什麼？」
柔和的聲音在背後響起，小野的肩膀驟然一僵，隨即輕鬆的聳了聳，懶洋洋的轉回頭。
「逃避你啊，大爺。您這樣崇高耀眼美的不可方物的存在令我深深的自卑，除了匍匐在地別無它念，為了不使我卑微的存在玷污到高貴的您，我只好識相的躲遠點呐~」
懶得再去想什麼藉口，索性爽快的把內心裡的想法真真切切的吐露出來。這種大實話，直截了當的說出來，反而不會有人信的。
幸村果然沒有把小野這真實到不能再裸^露的肺腑之言當真，無奈的笑了笑，「何必呢……」
半是認真半是調笑的沖幸村嘲諷的一笑，小野將手插到制服裙口袋裡，搖搖晃晃的向前走去。
路過曾經兩次撞到過早間的那個岔路口，她下意識的向胡同裡望過去。
沒有瞥見對方的身影，她稍稍松了一口氣，收回目光繼續趕路。
這一番小動作沒有逃過跟在她身邊的幸村的目光。他幾不可聞的輕輕歎息了一聲，「呐，小野君。」
「幹嘛……」小野懶洋洋的答應著。
「你看過東野圭吾的書麼？」
話題毫無防備的被扭轉向文學範疇，小野稍感意外，但還是耐著性子回應道。
「他最近被炒的很紅嘛，倒是跟風看過兩本。」
「呵呵，我覺得那本《變身》很有趣。」
「哦……那個腦移植的傢伙啊……」小野不在意的回應著。
「看完之後思考了很久呢，『我』之所以稱為『我』，究竟該用怎樣的標準來評判。」幸村稍有些苦惱的樣子。
「當然是大腦了。」小野毫不在意的伸展著雙臂，一跳一跳的行走在花壇窄窄的邊沿上，倒也穩穩當當的。
「大腦記錄下的，一個人從生到死的所有經驗，這才是成瀨純一和京極瞬介是不同的人的佐證吧。現代醫學這麼發達，心臟可以換，肢體可以換，但是一旦更換了大腦，就算其他的任何東西都沒有改變，這個人也已經不再是原本的那個人了。」
「但是成瀨君明明還有著原本的記憶，為什麼……」
「被侵佔了啊，成瀨大腦的掌控權被京極的那部分侵佔了。啊，這麼說來。」她恍然大悟的捶了下手心，「是人格！一個人出生以來的所有的經驗經過大腦處理形成了固有的思維方式，行事作風，組成了稱之為人格的東西。成瀨君的話，雖然大腦還在，但原有的人格被入侵者那由另外的大腦組建的人格開外掛取代了……」
小野的聲音到這裡戛然而止，她目光銳利的望向少年，似乎隱隱約約的明白了一些對方挑起這個話題的目的。
「你究竟想說什麼，別繞彎了……」
「沒什麼……」幸村微笑著，「呐，所以，人是會改變的吧，因為經歷過更多的事情而一點一點的起著變化，現在的我們，與幾年前的我們一定也是不同的，面對同樣的事情，會做出不同的選擇。因為我們是站立在過去的所有經驗之上而成為的那個人。」
「對，對，所以就算沒有一點點關於曾經的記憶，我也還是由過去的所有那些記憶組成的那個人，所以逃避對過去的感知是沒有意義的，是嗎？」小野芋子不耐煩的揮著手，「我懂，我懂，逃避也沒用的。不用這樣繞著圈子來說服我。」
「不……」幸村輕輕的搖了搖頭，「我的意思是，稱之為『過去』的記憶，其實一直都在，它躲在你的腦海的角落裡，無聲的影響著你的每一個決定，只是不在人前現身罷了。」
小野意外的歪過頭望著幸村，五官清秀的少年寬容的對她笑著。
「不記得過去的小野君始終還是原本的那個小野君。這樣以來，不開心的記憶，忘掉它又有什麼關係。畢竟，我們所要前往的，只是未來。」
一直以來，她都在是否要恢復記憶的選擇中徘徊著，一邊想要依照原始的本性逃開過去的牽絆，一邊又被「拋棄過去的人是無法前行的」這樣良心的呼喚拷問著靈魂。
一邊說服自己，不是我想要逃避實在就是失憶了沒辦法，一邊又自責著，正是因為沒有真正想要恢復記憶的誠意，所以才會變成沒有過去記憶的半吊子。
「過去」二字，就像無聲的咒縛狠狠的扣壓在心上，不管是早間社長，還是每個家人，仿佛都在無聲的向自己施壓，「你怎麼能夠忘記我。」
而如今，竟然有人對自己說，沒關係，就算不記得過去也沒關係，就算徹底的忘記也沒關係，
記憶那種東西，不是為了被記得而存在的。
一瞬間，肩上壓著的重擔被盡數卸下。
她的鼻子突然有些發酸。
第54章 訛詐的憂鬱
章五十四
「幸村君。」
少年的名字自唇間輕柔的喚出。
幸村抬頭朝少女的方向看去。
小野卻突然背過身去，低著頭自顧自的踮腳走在道邊窄窄的花壇上。
「謝謝你。」仿若歎息的一聲感謝輕輕自前方傳來。
興許是小野芋子難得如此感性，望著少女迎著朝陽在花壇邊輕輕跳躍的身影，幸村的嘴角彎起了一個或許連他自己也未曾察覺的微小弧度。
週四的晚上沒有演劇排練，天文社暫時也不能再去。下午課程結束後，眼看著班裡的同學們各自向著自己的社團而去，小野芋子一時無處可去。
現在就直接回家的話，一定會被媽媽懷疑，大約又會開始不停的追問，擔心自己和社團裡的朋友相處不好之類的事情。
抱著書包在教室裡猶豫了一會，她終於拎起書包向圖書館走去。
月考在即，圖書館裡自習的學生也多了起來。同山南先生打了個招呼，小野在角落裡找了個空座位坐下來。
「正弦……正弦……」強忍著扔掉筆繳械投降的衝動，小野奮力的與習題集上複雜的圖形做著鬥爭。
【要堅強啊，小野芋子，要有堂吉訶德同風車做鬥爭的勇氣和毅力！】
所以說，選錯了人生的標杆與榜樣是要遭報應的。就像堂吉訶德艱苦卓絕的鬥爭實際上只是白做工一樣，在絞殺了無數腦細胞之後，小野芋子仍是一頭霧水，找不出一絲通往最後答案的曙光。
「這題不需要從三角函數入手。從A點那裡往E點做一條輔助線，就可以了。」
頭頂上方，天外之音救命般的傳來。
「從A到E……啊，好厲害！換個角度看的話，問題一下就迎刃而解了！」小野芋子感激涕零的仰面望向自己的救命恩人。
呃……
風見七帆……
「你……」小野芋子大感尷尬的張著嘴，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自失憶以來她一直頑固的單方面認為，之前一切都是風見七帆針對自己的誣陷和詭計，因而長期的對此人保持著敵視的態度。
而現今，已經發掘了關於自己過去的部分真相的她，發覺事實或許並非如此，不，甚至有可能完全相反。
挑起兩人間戰爭的人，也許是以前的自己也說不定。
朋友的好朋友……曾經有過過節的人……據說曾維護過自己的人……
已經沒辦法再理直氣壯的用敵意的銅牆鐵壁來面對風見七帆。
但小野還沒有來得及給面前的這個人在人際規劃圖上找好一個合適的定位。
「不用謝。」或許是看出了小野的無所適從，風見大度的微微一笑，側身坐到旁邊的桌子上，攤開手中的書本，安靜的讀起來。
「哦……我還沒說謝謝呢……」回過神來的小野，有些尷尬的撓著頭，輕輕嘟囔著。
雖然有些不情願，但是她不得不承認，有「級花」之稱的風見七帆其人果真相當的漂亮，剛剛那溫柔的一笑，連作為女生的小野不禁也楞了兩秒，換做是男生的話一定會無法抵禦的瞬間心動吧。
【這樣美麗又溫柔的女孩子喜歡真田啊。
還好不是幸村……
咦？為什麼是還好！
喂喂，小野芋子，已經說過了吧，不能再放任「幸村病」肆虐下去了。
快清醒清醒！】
她煩惱的捶打著自己的腦袋。
被身旁少女發出的「砰砰」聲所驚動，風見揚起眼簾向這邊看過來，「哪一題不會嗎？」
「誒……啊，啊不是……」小野僵硬的笑了笑，「頭疼，頭疼……」
「喔。」風見似乎為自己對小野稍嫌過度的關心感到懊惱，微妙尷尬的笑了笑，繼續去看手中的書。
最後用力按了按太陽穴，小野稍稍用餘光瞟了瞟旁邊的風見，雖然是一派安閒的讀著書的模樣，不過看她那有些抽動的嘴角，恐怕心中其實還是有些坐立難安的吧。
畢竟……大家可是一起上過校園BBS的「熱帖」，一起被傳過各種「不堪」的傳聞呐。
就算是傳說中溫柔善良的人氣美少女風見七帆，遇見了傳說中的「敵人「小野芋子，一如往常的平靜表現也只能是故作淡定吧。
【這傢伙內心裡，恐怕跟我一樣，正翻滾著驚濤駭浪吧。】
猛然想通了這一點，小野突然間生出了一股勇氣，她咬著嘴唇悠悠開口，「呐，為什麼要攔著別人報復我？」
「誒？」風見似乎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一雙水波瀲灩的眼睛望的小野心裡一顫，只覺得自己問出這樣的問題仿佛都是在侮辱這樣一個清澈美麗的女孩子。
【別……別這樣，小野芋子，用外貌來判斷人是不好的！
雖然說看見對方柔弱美麗就覺得對方是壞蛋已經被證實是不對的。
可也不能從一個極端走向另一個極端啊！
別被外貌蒙蔽了！】
「因為那時候我也有錯啊……一個巴掌拍不響，吵架本來就是我們兩個人互不相讓才造成的。雖然小野君是衝動了一點……」風見蹙著眉輕輕咳嗽了兩聲，「但我想，我只是因為身體不好才不喜歡動……如果我像小野君那麼健康的話，未必會比小野君冷靜呢……這樣想著，就不生氣了……」
風見七帆這推己及人的大度之言，令小野芋子頓覺相形見絀，她清晰的聽到了自己卑瑣的靈魂在這寬容聖光普照下發出的連連慘叫，努力穩住心神，小野慌忙訕笑著轉移話題，「啊……你還真的是身體不好啊……」
「嗯……我出生的時候早產，身體比較虛弱，一直也沒有完全調養好。」風見聲音細細的，「有時候真的很羡慕呢，看到佑美和小野君在校園裡打鬧的樣子……」
不知為何，聽到柔弱的美少女傾訴自己的煩惱，小野芋子頓時感到那焦灼著炙烤著自己內心的嫉妒感平復了許多，心中吹來一陣涼爽的微風。
【溫柔又大度的閃亮美少女也有羡慕自己的地方！】
小野芋子努力克制住幾乎要從臉上滿溢而出的愉悅，儘量表現出善良大方，輕輕拍了拍對方的肩膀，「別擔心，現代科技這麼發達，風見君的身體一定可以好起來的。」
「嗯。謝謝。」風見輕輕的點了點頭。
接下來的時間，相鄰而坐的兩人各自看書做題相安無事。見小野不時皺眉沉思的模樣，風見還好心的向總是愁苦于題目解不出來的小野芋子推薦了幾本自己用過的輔導書。
比起不靠參考書自己搜集資料資料就夠學習使用的「資料達人」柳蓮二，還是普通人風見七帆的讀書方法更適合基礎較差的小野芋子。
一一將那些書名寫在在記事本上，小野向風見道了聲謝，一不做二不休，乾脆趁著這個時間跑去商店街裡買書去了。
一本，兩本，將一本本輔導書放進購物筐裡，一種滿足感也隨著仿佛被知識漸漸填滿的購物籃升騰起來。
錯覺這全部都是錯覺！
提著厚厚一口袋參考書走在回家的路上，小野拍打著自己的臉頰，不老老實實的把這些做完，僅僅是買回家可是一點用都沒有的喔！
【今天晚上要加油了啊，小野芋子！月考已經很接近了！】
「啊……」
正舉著拳頭自我鼓勵，不期然的迎頭撞上了什麼硬硬的東西。
「好疼！」捂著被撞的生疼的腦袋，小野幽怨的揚起眼。
嗚哇！她無聲的張大了嘴巴，一雙兇惡的三角眼正來者不善的瞪著自己。
「喂……你撞到我了混蛋！」
髮型怪異的小混混模樣的青年推搡著她。
「對不起，對不起。」
雖然也不是沒見過不良少年之類的存在，也曾在兇惡的傷疤少年手下逃過命，但是被這種典型的「混社會」的小青年找茬還是頭一次。
面對這種比自己年紀大很多的社會人，小野芋子不禁有些膽怯。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雖然小野只是小孩子，還老老實實的道歉了，但裝束怪異的小混混並未打算就此饒過她，「喂，好痛啊。」他大聲的叫著呼喚著同伴，「我的肩膀好痛，你看看，一定是骨折了。」
「是啊，是啊。」身上紋著奇怪紋身的青年在一旁幫腔，「這可不得了，要很多醫療費啊，小姑娘，你看怎麼辦吧！」
【遇到訛詐的傢伙了！】小野心中暗暗叫苦，「對不起……可是……我沒有錢啊……」
「沒有錢！」兩個小混混一起瞪大眼睛，用力推搡著她吼起來，「喂，別以為這樣可以混過去啊，呦，這個年紀正適合做援助交際吧，來錢很快的……啊！」
還沒等兩人說完，突然齊聲慘叫起來。
突如其來的重物砸到兩人的腦袋上。
「快跑！」
還沒等嚇傻了的小野反應過來，一隻溫暖的手便猛的扯住她的胳膊朝著熱鬧的方向狂奔起來。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3-7 20:44
第55章 殘缺的憂鬱
章五十五
「呼……呼……」在熱鬧的大街上拐了好幾個彎，終於不見了那兩個不良青年的身影。停下來的兩人具是彎著腰大口的喘著粗氣，慶倖著劫後餘生。
喘息了一會，終於緩過勁來的小野這才有機會好好抬起眼來看看身邊這位救命恩人。
注意到小野的眼光，身邊那人頓時驚惶起來。
「對不起，對不起。」他尷尬的胡亂揮著手，手足無措，「我……我沒有在跟蹤你，真的只是碰巧遇到！」
先是突遭橫禍，後面又被扯著一陣狂奔，大腦有些缺氧當機的小野芋子眼睛發直，只是楞楞的望著他，半響才噗的一聲笑出聲來，「誒……應該是我要感謝你，謝謝你救了我，你道歉做什麼啊，早間君。」
身形修長的少年像往常一般無辜的瞪大了迷離的雙眼，「啊……可是……小野君不是還不想見到我的……沒想到竟然以這種方式突然再見面……」
老實的少年有些窘迫的摸著鼻子。
雖然看起來心思粗獷，但小野芋子並不是不通情理的笨蛋，少年如此心神不寧的表現只是因為生怕違逆了自己那無理的願望，對此她心知肚明，因而便更加為自己當初那任性的要求心懷愧疚。
「誒……對不起……」她低聲的喃喃道。
「嗯？」仿佛是意外於小野的歉意，早間伸出食指神經質般的撓著鼻子。
小野不好意思的笑著，道歉這種事情，總是令人有些害羞，無法好好的坦白，她頓了頓，故作爽朗的把道歉的話說的更加清楚，「最後一次見面的時候，對你說過那麼過分的話……對不起。」
「啊，那個啊，沒關係。」早間稍微有些高興的咧了咧嘴。
【喂，別這麼大度啊，這樣只會讓我心理壓力更大！】
小野苦笑著，咬咬牙，乾脆下定決心將心情明明白白的對對方坦誠，「實在很抱歉，可是現在的我實在不知道該怎樣面對早間君，所以，天文社的社團活動，也一直躲著沒有去參加。」
「我知道……」早間寬厚的笑著，「原本就不應該再強行要你來天文社，那時候，是我自己出於私心才借著社團分的理由去找真田向你施加壓力，對不起。」
「誒？」早間突然反過來道歉令小野芋子一時有些不解，但女生天生的敏銳直覺令她察覺到對方寥寥數語中似乎存在著微妙的不和諧，只是，問題究竟在哪裡？她一時沒有頭緒。
「不……這個……」
早間卻仿佛已經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裡一般，夢囈般喃喃著，「原本已經約定好了的，徹底的忘記過去。我早就知道，那會連我的存在一併抹去……」
越聽感覺越不對，有問題，早間他絕對隱瞞了什麼事情！小野芋子衝動的抓住了早間的胳膊，「等等，早間君，你究竟在說什麼？我有些聽不懂？」
這次換做早間驚詫了，「誒？幸村君沒有對你說嗎？」
【幸村？
和他也有關係？那個混蛋，他果然隱藏了什麼！】
小野芋子再度的感受到了一種坑爹的心情油然而生，幸村精市，果然是不能掉以輕心的狡猾人物！
「……對小野君實施了催眠的事情，沒有說嗎？」
「什麼！」耳朵裡捕捉到了早間話中那令人在意的字眼，小野芋子面色突然變的蒼白。
情緒激動的她眼神犀利的盯著被那樣恐怖的表情嚇到了的早間良牙，漸漸的從他支離破碎的講述中拼湊出了一出完整的真相。
半年前，在搖搖欲墜行將倒閉的天文社裡，混學分的兩人各自利用社團活動時間讀自己喜歡的課外書。那時候的早間良牙，因為喜歡京極夏彥的緣故，開始研究催眠方面的知識。
當埋頭於穿越小說的小野芋子偶爾在談話時提到，想要將不知何時變的如此糟糕的人生重新來過的時候。在催眠治療方面鑽研的正在興頭上的早間適時的提出了只要合理的運用催眠，就能夠將那些毀去人生快樂的回憶們統統封存起來。
「能夠忘記那些的話，一定可以大笑著迎向嶄新的未來的。」
彼時，意氣風發的少年自信滿滿的握著拳頭，用言語鼓勵著一臉冷淡的少女。
總是將自己包裹在冰冷外殼下的少女似乎並未被少年罕見的熱情感染，只是茫然的望著他，聲音清冷，「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要忘記……過去三年內的經歷。」
一諾千金。
接下來的時間裡，少年借來各種催眠方面的書，甚至還親自去東京拜訪催眠醫師，半年後，自以為學成出山的早間便在春假的時候終於對小野實施了深度的催眠。
然而，書本知識同實際操作畢竟是完全不同的，漫長的催眠工作結束後，起初並沒有產生任何效果。
從沉睡中醒來的少女睜開眼睛，一切依然是原本的模樣。
「只是沒想到，後來會因為那次事件，讓失敗的催眠產生了效果，並且效果遠遠大於當初的預期。不只是三年的記憶，小野君將自己的過去，完完全全的忘記了。」
回憶及此，早間的表情幾乎是痛心的。
「怎麼會這樣……」臉上抽動不已的肌肉昭示著少女目前糾結的心情。
「或許是撞到雙杠的原因？」早間無責任猜測中，「能夠觸發催眠的條件很多，聲音，撞擊，語言……」
「這樣……」
「嗯……幸村君察覺到了我對小野君失憶的事情知道些什麼。昨天，在他逼問下，我坦白了這件事情，原本以為他會將一切告訴小野君，沒想到他原來什麼都沒有對小野君說……」
【幸村昨晚要約我出來就是要說這件事吧。】
小野瞬間恍然大悟。
【可是今天早上，他卻對我說不要去管那些過去的事情也沒關係……】
一時間，小野芋子幾乎覺得自己不認得幸村精市其人了。
【那個人的心思，永遠是這樣難以揣測嗎？】
或許是看出了小野的疑惑，早間眉目含笑，仿若歎息般柔聲道，「也許幸村君也覺得，小野君就這樣忘記過去比較好吧，因為那是小野君自己的選擇。真是溫柔的人呐……同我完全不一樣……」
「溫柔……那傢伙……」腦海中浮現出幸村那澄清的笑容，小野心中猛的一緊。
【才……才不要呢……幸村病要治，要早治啊！】
「其實我一直很後悔……想將過去的小野君找回來，就算明白那樣的小野君其實每天都不開心。我甚至自私的希望小野君恢復成過去那樣冷漠而內向的個性，因為這樣，小野君就只會留在我一個人身邊，和我一起，安靜的坐在沒有別人的空曠教室裡，即使不對我說一句話，我也很開心……」
少年的表情漸漸變得痛苦起來，仿佛難以承受般緊緊握緊了自己的胸口。
【「就算找回了過去的記憶，小野君也絕對不會再度變回那個你所期盼的樣子。」】
那時，幸村那陽光般的笑容深深的刺痛了他的雙目，他聽到那個溫柔卻不失力道的聲音自信滿滿的宣告，「因為有我在，不管變成什麼樣子，我也會將開朗的她再度找出來，因為那是現在的小野君所希望的。」
那擲地有聲的宣言至今仿佛仍在耳畔不住迴響。
早間困難的抬起眼簾重新望向小野，艱難的擠出一個微笑，「如果還能和小野君做朋友就好了。」
小野並未回應早間這小的不能再小的請求，只是沉默著，低頭若有所思的樣子。
半響，仿佛下定了決心，她抬起頭，表情毅然決然的請求道，「請解除催眠。」
猛的聽到這樣的話，早間幾乎驚到面容大變，「誒？可是……可是……現在這樣不是很好嗎？恢復記憶的話……」
「好個屁啊！」小野精神十足的猛跳起來，狠狠的一個暴栗敲在早間亮晶晶的腦門上，「喂！消失三年的記憶就算了，我可是連牙牙學語的記憶都沒啊！別說悲傷的記憶了，我連快樂的記憶都沒有好嗎？這樣的人生不覺得殘缺嗎？」
「誒，可是……」
「可是什麼，你們都只是不相信我，你也好，幸村也好，其實都覺得解除催眠我又會變成鬱鬱寡歡的少女是嗎？沒可能，就算再悲傷的記憶也只是過去，我小野芋子眼中盯著的，可只有燦爛的明天，我要和朋友一起歡快的吃便當，要上大舞臺表演，我還要考進倒數二百名。我要做的事情多著呢，可沒時間變身什麼滿心哀怨的少女。」
小野用力擦了擦鼻子，中氣十足的做出了一個V字手勢。
「那真是太好了。」早間露出了一個迷離的笑容，「果然，還是這樣自信的小野君更可愛。」
「喂，我警告你不要愛上我啊。你這會催眠的危險分子。」
第56章 內情的憂鬱
章五十六
網球部高強度的部活剛剛結束，運動少年們相伴著走出校園踏上了回家的路。
「呐，部長，你頭頂有綠色的東西。」
原本雙手插兜漫不經心的吐著泡泡的仁王毫無徵兆的突然轉回頭，嬉皮笑臉的對幸村說道。
幸村揚起美麗的雙眼，春風化雨般的微笑起來，其間的威脅意味就算是淳樸如真田，老實像傑克都能夠明明確確的感受到。
從本質上講，同樣愛好「有趣事情」的仁王和幸村兩人，應該是心意相通的好兄弟才對，雖然他們一個狡猾溢於言表，一個腹黑內秀於心。
不過，幸村那不知是與生俱來，還是長久以來做慣了leader而不期然沾染的王八之氣，令愛開別人玩笑的他對於敢於開自己玩笑的人容忍度極低。
敢於在骨子裡透出恐怖的幸村無聲的威權之下出言挑釁，除了當年初出茅廬什麼都不懂的小海帶切原，就只剩下愛開玩笑又不怕死的欺詐師仁王了。
「puri~我可是一片好心呢，部長，現在的心情如何？」仁王仿佛天不怕地不怕一般嬉笑著湊近微笑的幸村。「危險呐，危險呐。」
「仁王，你是不是想太多了？」眼見威脅無效，幸村無奈的輕輕蹙眉，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歎息道，「八卦錯方向，欺詐師的聲譽可是會不保的。」
仁王不置可否的吐了個泡泡，朝著自家的雙打搭檔柳生投去了深沉的一瞥。
柳生慌忙推了推眼鏡，仿佛要撇清自己般別過臉望向別的方向。
其他眾位正選不明就裡的望著明爭暗鬥的兩人，只覺得天機不可洩露的詭異莫測。
只有真田順著仁王剛剛所望的方向看過去，臉上露出了一種可以稱之為奇妙的複雜神色。他瞥了眼自己的幼馴染，不易察覺的皺了皺眉。
而此時，與算得上冰釋前嫌的早間良牙在岔路口親切的交談後，熱情的揮手分別，正要蹦跳著離開的小野突然停下腳步，想了想，從書包理掏出手機撥通了那一串已然爛熟於心的號碼。
「小野君？」接起的電話中，幸村的聲音似乎有些驚訝又有些歎息。
「喂，我知道早間對我進行過催眠的事情了。還有，我決定讓他解除催眠效果，不過那個笨蛋說因為觸發催眠效果的原因不明，所以要研究一陣子。」連珠炮般的將自己做出的決定通告給幸村，頓了頓稍微喘了口氣，小野芋子意猶未盡的繼續道，「哦，對了，還有……」
「小野君……」幸村這次是實打實的歎息了一聲，「你回頭。」
「誒？」小野困惑著依言回頭，正望見身後不遠處的網球部一行人。
「什麼嘛，你就在我後面啊……」沒有多想，小野直接按掉電話，蹦跳著朝著那群人跑過去，停在幸村面前，毫不客氣的伸出拳頭大力的捶打著他。
「喂，真是浪費我話費。雖然不算很貴可是這錢全部都要從我那可憐巴巴的零用錢裡出啊！體諒一下我這種窮苦人家的心情吧，有錢的幸村大爺！」
對於「暗戀的少年」還能這樣面不紅心不跳的說出這樣貧窮感十足的抱怨，小野芋子那貧瘠而沒有營養的內心世界委實是暴露無遺。
無辜被捶打的幸村保持著悠然的表情，在少女那攻擊力基本為渣的拳頭之下站的穩穩又平平，絲毫不為少女的怨念所動。「我一開始就想告訴你，可是你一直在自顧自的說話並沒有給我插嘴的機會呐，小野君……」
儘管一直都對名為「小野芋子」，曾佔據過立海BBS當紅帖子主角地位的這位女同學的神奇之處有所耳聞，也大致明白這個奇怪的女人是不能用常理判斷的。
然而看到有人竟然敢對那個內在雖然是恐怖大魔王，但對外一直保持著朗月清風般「王子型美少年」形象的幸村，做這樣的事情，說這種無禮的話時，尚算天真善良的正選如傑克，切原，丸井之流都露出了見鬼一般的表情。
而稍微狡猾一點又或者瞭解一些內情的，如仁王，柳生，真田其人，則各自表情豐富，其間內涵不一而足。
沒有察覺到這般奇妙氣氛，只是像往常一樣的大約就只有兩位毫無自覺性的當事人，以及曾與這兩人長期近距離相處已然見怪不怪的資料達人柳蓮二了。
「切。」小野憤憤的啐了一口，絲毫沒有「在暗戀的少年面前保持形象」的自覺性 ，不耐煩的晃了晃腿，她一臉流氓相的睨視著幸村，「好了好了，還有一件事情那我就當面通知你了。」
她頗為自豪的舉起握緊的拳頭，陶醉在自我滿足的情緒裡，宣誓一般的通告道，「我決定，為迎接即將到來的月考，從明天起，早起半個小時到學校自習！所以幸村君早上不用等我一起上學了。」
「好啊，小野君也開始努力了呢。」只要像往常一樣輕鬆的笑著回應就可以了。只是這一次，仿佛遇到了困難一般，直到少女眯起眼睛笑著拍拍他的肩膀轉身離去，幸村仍舊一言未發，只是沉默目送著少女蹦跳著的身影漸漸遠去。
「小野君她，這段時間好像變了很多。」順著幸村的目光望過去，一般不會隨意評論什麼的真田一反常態的感歎道。
這樣少有的評論卻沒有得到那位幼馴染的任何回應。
沉默的十五歲少年幸村精市，驀地感到，有些什麼正漸漸的脫離自己的控制範圍。
對一貫喜歡將周圍的一切都牢牢掌控在手心裡，對一切大事小事都默默的了然於胸的沉靜王者來說。
這委實不是什麼愉快的體驗。
他凝視著前方的目光便不由自主的漸漸尖銳起來。
「幸村，走吧。」真田奇怪的回頭望著自家的那位呆立著的幼馴染，出聲提醒道。
「哦？呵呵∼」在這一聲呼喚中回過神來，幸村微笑著快步跟上去，「今天也要去府上叨擾了呐。」
「你的話，還說什麼叨擾。」真田怪異的看著他，「有一陣子沒去了吧，佐助那傢伙一直念叨著你呢。」
夕陽拉長了街道上少年們本就頎長的身影，傍晚的空氣中彌漫著有趣的味道。
白毛的狐狸眯起眼睛向著自家搭檔眨了眨，柳生無聲的推了推鼻樑上反光的眼鏡，朝最有數據發言權的參謀望去，總是眯起的眼睛上兩條眉毛微微揚起，柳蓮二默默的伸手去隨身的小包中掏摸著筆記本，後知後覺的幾位純真好少年也被這奇妙的氣氛感染，懵懵懂懂之間似乎覺察到了些什麼。
各人皆是心照不宣的偷笑起來。
對於幸村稍顯失態的狀況，網球部的各人似乎都抱有愉快的看戲心情，從某種意義上講，這也是一種深沉的隊友之愛呢。
早已蹦跳著走遠的小野對於自己給網球部的各位帶來的「心靈震動」又或者該說是「訓練之余的談資」一無所知。現在的她，滿心只沉浸在「好好複習天天向上」的熱情中。
「我回來了！」在心裡決定了好好學習之後，就會產生一種奇妙的自滿錯覺，仿佛覺得自己已經做了什麼對得起蒼天大地，報效父母養育之恩的大好事一般，小野連推開家門的力氣都比平日裡重了幾分，慣常的招呼聲也比往日裡底氣十足了一些。
「喔。」門口的人低低的應了一聲。
首先映入眼簾的不是溫柔的媽媽，而是那個總是和自己針鋒相對不對盤的姐姐小野真世。
側對著門口正低著頭換掉腳上的皮鞋，小野真世似乎也是剛剛放學回來的模樣。
不知為何，平日裡總是高高挑著眉毛，一副志得意滿模樣的真世，此時的情緒卻似乎有些低落。不，仔細觀察的話，會發覺那不是普通的無精打采，而是一種應該稱之為「忐忑」的情緒。
「往左邊去點，你擋到我鞋子了。」小野芋子眨巴著眼睛催促著動作慢騰騰的真世。換作往日的話，小母雞一般驕傲的真世大約已經開始挑著眉毛用姐姐的威嚴打壓她了，這一次，真世卻意外的沒有多說什麼，沉默的拎起拖鞋，站到旁邊去換上，徑直往自己房間去了。
首次在「姐妹戰爭」中取得勝利的小野芋子並未因此而感到什麼快感，畢竟這勝利不是源於我方的強大，而僅僅是敵方沒有戰意而已。
比起勝利的愉悅，小野芋子反而有些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無力失落感。
「切。」正興致高昂的小野芋子決定將這不愉快的小插曲拋之腦後，「呐，媽媽∼」她呲起牙齒狡猾的笑著竄到廚房門口，沖著正在灶台邊忙碌的千代媽媽撒嬌般的喊著，「今天晚上吃什麼呀∼」
「你喜歡的炸豬排，還有真世喜歡的高麗菜炒牛柳……」千代媽媽笑眯眯的回過身，伸手扇了扇，做了個召喚的動作。
發覺有好事，小野芋子嬉笑著踮腳跳進廚房，討好般的圍在媽媽身邊笑著。
「張嘴！」千代媽媽在旁邊碗裡拈起一塊剛炸好的薯餅，塞進了小女兒的嘴裡，「別用手碰！先去洗手。」
「吱。」嘴裡叼著薯餅的小野芋子含混不清的應著，「吾寫住業去哦。」
「去吧，去吧。」
蹦跳著往房間走去，一抬眼，卻看見已經進了自己房間裡的真世斜靠在房門口，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盯著她。
幾口將嘴裡的薯餅嚼嚼吞下，小野芋子提防的打量著真世，「幹嗎……怪裡怪氣的……」
看似滿懷心事的真世掃了她幾眼，最終一言不發的轉身進入自己房間。
房門在小野芋子面前無聲的關閉。小野芋子奇怪的斜眼瞟著房門上猶自晃動的掛牌「真世」，撇撇嘴，走進對面的自己房間，示威般的重重關上了門。
第57章 叛逆的憂鬱
章五十七
直到晚飯時間，全家人圍坐在餐桌邊其樂融融的吃飯的時候，真世那不同尋常的奇異表現才終於得到了解答。
「我要參加樂隊。」
飯桌上一直顯得有些心神不寧的真世在沒滋沒味的扒拉了半天乾飯後，終於鼓足勇氣開口，聲音激動的聽起來稍有些發顫。
正在廚房裡給爸爸添飯的千代媽媽一驚，仿佛難以置信般瞪大眼睛回望向一貫乖巧的大女兒。
敏銳的嗅到空氣中傳來暴風雨前夕的危險信號，小野芋子端著飯碗將椅子小心的往角落裡挪動一些，儘量的縮小自己原本就薄弱的存在感。
一切焦點的中心，正往碟子裡夾菜的一男爸爸。只是將筷子稍作停頓，接著便自然的繼續撥動起菜來。
「我要和學校裡的朋友一起組樂隊，做主唱，他們都說我的聲線很好，適合做歌者。」被無視的真世咬著嘴唇不依不饒的用語言強調著自己的存在感。
一男爸爸不緊不慢的夾起一筷子高麗菜。
「你要考大學。」聽起來平和的聲音裡充滿了屬於一家之長的說一不二的威嚴。快步從廚房走出來的千代媽媽突然有些緊張，沖一向伶俐的大女兒拼命使著眼色。
真世卻鐵了心不去理睬媽媽的苦心，死死的盯著父親的一舉一動，固執的說道，「我不上大學，我要考短大，和樂隊的大家一起追尋音樂的夢想……」
「你要考大學，讀設計，將來進爸爸的公司。」一男爸爸聲音平緩，似乎傳遞著他不是在商榷，只是在陳述一個既定事實的資訊。
「那間和朋友合夥的小廣告設計公司我才沒興趣！」再怎麼看似乖巧也畢竟還是個孩子，父親這種徹底無視她意見的輕蔑態度輕易便激怒了真世，她一反常態的站起來，情緒激動的用力喊出聲。
「聲音太大了。」一男爸爸只是輕輕皺了皺眉，將手裡的薯餅耐心的在自製的甜醬裡細細的滾了一圈，接著轉向千代媽媽，聲音低沉。「你教出來的好女兒，還不管教管教。」
結婚十幾年，比誰都瞭解自家老公那頑固脾氣的千代媽媽慌忙去扯大女兒的衣袖。
「真世，快坐下，吃飯的時候大嚷大叫像什麼樣子。」
真世卻毫不領情的掙開媽媽的手，直沖著主座上的男人，「我不喜歡繪圖也不喜歡設計，更不想進你的公司！我要做樂隊，我要唱歌！」
她憤憤的咬著嘴唇，用一種肖似父親的頑固的表情死死的盯著面前表情淡定的男人，「不要以為我是在開玩笑！」
一男爸爸貌似淡定的表情似乎發生了些許扭曲，始終縮著腦袋在一旁默默觀察事態發展的小野芋子揉了揉眼睛，幾乎以為那是自己的錯覺。
然而一男爸爸終於按耐不住情緒，猛的站起身來，「隨你怎麼說，但是休想從我這裡拿到一分錢供養你那個破爛夢……夢想。」
他嘴角抽搐著抬起手，遲疑了一下，終究還是沒有在飯桌上拍下去，突然一轉身，拂袖而去。
「真世！」聽著走廊上爸爸沉重的腳步聲，媽媽也生起氣來，「快去跟爸爸道歉！」
「憑什麼！」真世激動的將桌上的碗筷猛的一推，蹬蹬蹬的跑回了房間。
「叮咣」金屬落地的刺耳響聲引得千代媽媽猛的回頭。
「啊……對不起，不小心……」小野芋子小心翼翼的陪著笑，彎腰揀起掉落的湯勺。
「乖乖吃飯。」千代媽媽沉著臉命令道。
「唔。」小野芋子膽怯的端起了盛著熱湯的飯碗，將臉藏在大大的湯碗背後。
【樂隊嗎……聽起來倒是很帥氣……
真世那一臉圓滑的傢伙，看不出來居然有這種了不得的叛逆心思。
嘛，沒錯，這種想法應該叫做「叛逆」吧……
啊，啊，不過也虧得是她，爸爸才忍耐著沒有拍桌子吧，換成是我的話，大概早就被威脅著趕出家門了。
受寵的女兒就是不一樣。】
對於姐姐真世這簡直顯得有些奢侈的「煩惱」，目前正苦於「學習」「失憶」的小野芋子幾乎生不出什麼同情心來。
【真是，搞的家裡氣氛這麼緊張，連我也無辜連帶中槍嘛……】
小心的瞥了眼客廳裡暴躁的翻動著報紙的爸爸，小野芋子攥緊了手中的書店□□，憂鬱的垂下了頭。
【啊……這些參考書的錢一時報不掉了吧，真是，只好自認倒楣了。這個月的零用錢又緊張了呐……
不過……
有些什麼東西開始要改變了吧……
在這個家裡。】
為自己緊縮的財布憂傷的歎息了一聲，她向著自己的房間走去。
「芋子。」
走回房間的路上，小野芋子突然被喊住，姐姐真世從自己的房間的門縫理露出了半張臉。
「你打算怎麼辦？」
「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啊。」意外於一貫與自己不對盤的真世居然來問自己意見，小野芋子鼓了鼓腮幫，歪過臉漫不經心的回答道。
「我還以為至少你會跟我站在一起呢。」真世嘲諷般的提起一邊嘴角，看到這種委實令人覺得可惡的表情，小野芋子竟忽而有種安心感。
【什麼嘛，果然還是原本那個討人厭的傢伙，很有精神嘛。】
「喂喂，別這樣說啊，我們的感情有那麼好麼？」她擠出一個囧笑的表情，酸酸的吐槽道。
「嗤。」從鼻底哼出一聲，真世恨鐵不成鋼的搖著頭，「別忘了，我們好歹是同一條船上的人，爸爸今天可以這樣對我，將來也會同樣的對你。不和我一起反抗的話，我的下場就是未來你的寫照……」
【咦，爭取同情嗎？】
雖然小野芋子委實覺得並不受寵的自己沒有什麼值得爭取的價值，但她還是停下了前進的腳步。
歪靠在走廊的牆上，小野芋子懶洋洋的開口，「嘛，可是我沒有什麼組建樂隊的打算，他希望我考大學的話我就考唄，如果能夠考的上的話……」
探出腦袋看了看空無一人的走廊，真世乾脆整個人從房間閃出身來。「這不是重點，這種□□的家長，不管為了什麼，一定會在什麼時候束縛住你的手腳的。」
芋子卻只是眨巴著眼睛懶散的望著走廊的盡頭，「我是沒你聰明沒你讀書好沒錯，不過我這種笨蛋想的不多想要的也不多……我們不一樣的，真世……」
她朝自家姐姐笑了笑，轉身去開自己房間的門。
「那你的夢想是什麼？」真世的聲音從背後涼涼的傳來。
正要推開房門的小野芋子沒有回頭，手指按在門把手上輕輕點著，「那種遙遠的事情沒想過啊……現階段的話，大概是和朋友們好好相處，嗯，還有提高成績。」
她打開房門，走了進去。
「幸村……」真世聲音急切的小聲喊著，「那個□□的傢伙是真的非常厭惡幸村君的父親。他們在商場上交惡很多次了。」
正準備合上房門的小野芋子驀地轉回身來，「所以呢？」
「你喜歡幸村不是嗎？除非讓爸爸懂得尊重我們的個人選擇，否則你們是不能在一起的。之前光是為了你去幸村家補課的事情，爸爸就沖媽媽發過很多次火了。」憑著對自己妹妹的瞭解，真世祭出了自己的最後一招。
「所以呢？」小野芋子無所謂的歪過腦袋。看著她滿不在乎的表情，真世猶豫著吞了口唾沫，對自己的最後法寶變的不確定起來。
「你……」
「我喜歡幸村，啊，是啊，沒錯。」默立片刻，小野芋子幾乎是苦笑著開口，「那又怎麼樣呢，不用爸爸反對，我們就不可能有結果啊……所以那又怎麼樣呢……」
「芋子……」妹妹突然展露在自己面前的黯然與脆弱，令習慣了與她針鋒相對掐架的真世有些失措。「你……你沒事吧……難道幸村那傢伙他……」
「我是個笨蛋啦！哈哈，在這種事情上，笨蛋總是放棄的比較快，恢復的比較快，沒什麼可擔心的啦，嘛，還是先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吧。」小野芋子自嘲般的撇著嘴，不在意的擺擺手，關上了房門。
在房門最後合上的一刹那，她聽到對面真世的聲音幽幽的傳來，「真正的笨蛋是我吧……可是，不管怎樣，就算要做天底下最大的笨蛋，我也絕對不會就夢想讓步的。」
「啊……是啊。加油吧。」對著已經被自己緊緊關閉的房門，小野芋子用幾不可聞的聲音喃喃開口。「有勇氣真是太好了呢……」
真的……
她靠在門上，疲憊的閉上了眼睛。
【有為之願意去碰的頭破血流的夢想，聽起來很帥氣呐。
真世這傢伙，總是腳步邁的那麼快，讓人忍不住想要嫉妒。】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3-7 20:44
第58章 □□的憂鬱
章五十八
第二天早上，小野芋子沒有看到真世出來吃早飯。
當一大早便坐在客廳裡翻看著報紙的爸爸，第十幾次站起身走去離真世房間很近的盥洗間時，媽媽歎息著在圍兜上擦了擦手，走出廚房。
「孩子他爸，真世老早就出門去了。」
被戳穿了心事的爸爸有些惱怒的摔掉手中的報紙，「我才懶得管她，那種逆子！」
他憤憤然的坐回沙發上，沖著千代媽媽嚴厲的名命令道，「停掉她的零用錢。聽到沒！不准背著我偷偷給她塞錢。」
媽媽無奈的點點頭，走回廚房繼續做早飯去了。
平素極少在孩子們面前抽煙的一男爸爸掏出煙盒，抖抖索索的點燃起一支煙，猛吸了一口，猶不解氣的補充道，「我看她能強到幾時。」
難得早起的小野芋子小心的縮在角落裡小口的咬著餅乾，儘量不引起怒火正旺的爸爸的注意。
然而滿腔憤慲的爸爸還是將無處安放的注意力落到了唯一在場的小女兒身上。
「芋子，你們月考又快到了吧。」
此時此刻，再擺出一副自閉兒童的模樣跟爸爸對著幹無疑是不明智的，那只會讓怒火無處發洩的爸爸順利的找到發飆的理由，小野芋子慌忙從盤子裡抓起一把餅乾攥在手裡，確保一旦情況不對，倉皇撤退時自己還能保有餘糧，接著狗腿的點點頭，「快了，快了。」
「這次考試……」
「好好複習，我一定好好複習。」不等爸爸說出口，學乖了的小野芋子便一片赤血丹心狀的保證道，「我還買了好幾本參考書輔助學習呢，我真的在好好學習。」
「唔。」對小女兒的表現尚算滿意，一男爸爸的怒火無疑是消退了不少，「參考書啊……這個不要怕花錢，問爸爸要就行了。」
「呃……」談及了自己心疼不已的參考書費問題，小野芋子頓時雀躍起來，但她又躊躇著不敢將想要錢的事情表現的太過明顯，生怕頗有些喜怒無常的爸爸會一個不高興讓她費用自理。
「哦……這個……其實……零用錢也不是不夠……」嘴上說著這樣言不由衷的推辭言語，她在心中狂呼著。【不，不，爸爸你最瞭解自己的女兒了對不對！千萬不要相信我的鬼話啊！讓我自己出錢的話，心裡真的好疼啊，痛不欲生啊！買了這次就不會再有下次了啊，為了可持續發展快給我錢啊！】
強忍著澎湃的心情，她小心的去觀察父親的神色。一男爸爸卻一副神遊天外的模樣似乎並未將女兒的話放在心上。
他放下報紙沖廚房裡喊道，「千代，我的剃鬚刀放到哪裡去了！」
「在我梳粧檯的櫃子裡……」
一男爸爸搖晃著站起身來往臥室方向走去。
【切……】小野芋子遺憾的鼓了鼓腮幫。【結果還是不給錢嘛……】
從天而降的幾張紙片打斷了她的思緒。
「拿去吧。」經過小女兒身邊時，一男爸爸放下幾張鈔票，「好好讀書。」
一張，兩張，三張，四張……慌忙接過鈔票的小野芋子喜悅的幾乎控制不住自己臉上的肌肉，四萬塊呐！
「謝……謝謝爸爸！」她激動的大聲感謝著自家的財神爺，心中的天平不禁又向爸爸傾斜了幾分。【都是真世不對嘛，真是的，為什麼要惹爸爸生氣呢！】
提著書包走出家門，小野芋子第一次感到，那還在地平線上徘徊的太陽是那麼的明媚可愛。
「如果只有一個夢想……我想要在你身邊靜靜安眠……」哼著不成調的歌，小野愉悅的走在熟悉的上學路上。
熟悉的景色中，似乎缺少了一些什麼。
然而這樣的念頭僅僅是一閃而過，另一項更重要的事情便牢牢的佔據了她的頭腦。
【糟糕，今天似乎有英文小測驗！】
想到這裡，她便忍不住加快腳步，幾乎是奔跑著向學校的方向沖去。
街角處，正穿著運動衫晨跑的少年望著少女撒歡般奔向朝陽的背影，緩緩的停下了腳步。
早晨淺金色的溫柔陽光晃的他眼睛有些脹痛。忍不住揉了揉發酸的眼睛，再去看時，少女的身影已經消失在地平線上。
默立片刻，他自嘲般的笑了笑，摘下額頭上的汗巾擦拭臉上的汗水，手指卻是不聽使喚的一松，綠色的汗巾便自指間滑落，掉在腳面上。
遲疑了一下，他彎下腰去揀，目光卻不期然的落在了腕上那與自己一貫喜好頗不合的亮橙色腕帶上。
「一眼看過去整個人都陰森森的討厭死了，快換個鮮豔的顏色溫暖一下你那冰冷的內心吧！」
與失憶後的少女初次相識時，那個嘴強的不得了的小姑娘蠻不講理的抱怨聲突然在耳邊迴響起來。
「冰冷的內心嗎？」他按著手腕上亮橙色的腕帶，嘴角漸漸浮起了一個嘲諷的弧度，「該稱讚她擁有『野獸般的直覺』麼？一眼看穿幸村精市外表下的本質什麼的……」
眯起眼睛注視著溫暖陽光照射過來的方向，幸村精市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早晨新鮮的空氣，雙手交叉抱在胸前，緩步向家的方向走去。
……
「誒……」整個人歪倒在沙發上，小野芋子憂傷的歎息著。
「你沒事吧？」金棕色頭髮的少年望瞭望了大剌剌的攤在沙發上，毫無形象的少女，猶豫著開口關心道。
「唔……好煩……」趴在沙發上，小野芋子的聲音悶悶的。
一旁的指導老師看到小野懶散的模樣，無奈的笑了笑，「累了麼？你們休息一陣子吧，先排其它人的戲。」
金棕色頭髮的少年在沙發的另一側坐下。
「喏。」一杯熱茶遞到少女的手邊，「喝點熱的提提精神。」
她扶著沙發的靠背，盤腿坐正起來，接過手塚手上的紙杯。「謝謝……善良的手塚君……」
「不用謝。」手塚低著頭小小的啜了口自己手中的茶。
「誒……」注視著少年棱角分明的側顏，少女再次深深的歎息了一聲。
手塚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臉，疑心自己是不是哪裡不對勁才惹的這位小野少女連聲歎息。
「你說……同樣是看起來嚴肅又冷冰冰的人，為什麼手塚君會這樣心地溫柔，為什麼有些人就那麼頑固暴躁呢……」小野的目光渙散的望著大廳盡頭的裝飾花瓶，「真是讓人沒辦法……」
「……」聽到這樣的言論，一貫寡言的手塚更加不知如何接話，只得頻繁的將茶杯往嘴邊送。
「手塚君的父親是個怎樣的人呢？」小野仿若歎息般輕輕問道，緊接著又自覺失言的掩住嘴，「對不起……不該問手塚君這種問題。」
似乎並未介意少女問出這樣稍顯唐突的問題。一隻手扶著眼鏡，手塚認真的回憶著，「父親他……做事情總是很有幹勁，遇到問題喜歡輕鬆對待，周圍鄰居都稱讚他有趣……不過爺爺有時候會抱怨，說他不夠嚴謹……」
「其實手塚君你也覺得手塚叔叔不夠嚴謹吧……」眼珠子鼓溜溜的轉著，小野狡猾的提起一邊嘴角，手指在嘴唇上一點一點的。「說別人不好的時候，會不由自主的用『他人說』來代替自己的意見喔。」
手塚瞥了她一眼，目光中毫不掩飾的包含著責備。
「呃……不好意思……我是個笨蛋……」意識到自己說的太過頭，小野抱歉的吐了吐舌頭。
「小野小姐很聰明呐，只是有些恃才而驕，才會不顧及別人心情說些失禮的實話。呵呵，還是太年輕了呐∼」不知哪裡冒出的老爺爺樂呵呵的插嘴。
被人誇獎聰明，小野心裡免不了有些得意，對於對方話中夾帶的公正批評也就樂得照單全收。她嘟著嘴帶著些掩不住的愉快打量著突然冒出來的老爺爺，似乎有些眼熟？
「這麼快就忘記了嗎？我們在你家裡見過一面的呐，小野小姐？」老爺爺心情愉悅的摸著鬍子。
「啊……啊！京極會長！」小野終於想起了這個位高權重，令自家父親卑躬屈膝不住奉承的老人。
她趕忙站起來行了個禮，一旁的手塚似乎也與京極會長相識，站起身點了點頭。
「呵呵，坐下吧，坐下吧，你們排練也累了。」京極會長悠然的笑著，身上絲毫看不出有什麼為尊者的架子，反而更像一個普通的慈祥老爺爺。
上一次見面由於自己父親那令人羞恥的態度，小野並未對這位老人留下什麼太多印象，這次再見到，她不由得對這位毫不拿捏架子的慈祥老人產生了一種親近感。
「剛剛看你們排練，小野小姐好像很煩惱的樣子？是不是山南他們安排有什麼不周，不用客氣，儘管提出來。」京極會長關心道。
沒想到自己沒精打采的表現竟然會危及老師們的聲譽，小野趕忙否認，「不，老師們都很好，我只是自己有些私人的苦惱……對不起，不該把這些情緒帶到排練裡來……」
「喔……」京極會長摸了摸鬍子，寬厚的笑了笑，並未開口追問，只是耐心的望著蹙著眉猶自苦惱的少女。
「我家裡現在正鬧著獨立戰爭呐……」小野愁苦的捧著臉，「姐姐想做樂隊，爸爸卻堅持要她讀設計將來繼承自己的事業。結果，姐姐已經好幾天不回家吃飯了……少了一個人，每天飯桌上的氣氛都好凝重，媽媽也一直掛著臉不高興。我在家啊，連呼吸都得小心翼翼的……明明快要考試了，真叫人不安心。」
手塚國光端坐在一旁，安靜的聽著，不發一言。京極會長仍是淡然的摸著鬍子，半響慢騰騰的開口，「那，小野小姐是怎麼想的？」
「我嗎？」冷不防被問道自己的意見，小野皺著眉猶豫了一下，「呐，要我說呢，都是我家爸爸太□□了，總想讓別人都按著他的想法去做，把我們都當作他的自由財產，任意擺佈。」
說起自家父親的壞話，小野有些不好意思的清了清嗓子，端起水喝了一口掩飾自己的尷尬。
在京極會長鼓勵的眼神下，她又繼續說道，「其實，在我看來，姐姐未必有她說的那麼喜歡那個夢想，她只是需要一個理由同爸爸作對而已。奇怪，以前在我們家最乖，最順著爸爸意思的就是她了，沒想到突然反抗起來，最激烈的也是她。大概忍耐了太久反而不能忍了吧……」
最後，她歪著腦袋還不忘誇獎自己一句，「哎呀，像我這樣隨時把不滿宣洩出來的類型，反而不會鬧出什麼叛逆的大事件嘛∼」
「呵呵。」京極會長突然愉悅的笑了起來，「小野小姐的想法很多嘛。」
「嘿嘿。」小野不好意思的撓著後腦勺，「我話很多……」
「手塚君是怎麼想的，對於這類事情？」京極會長饒有興趣的回頭去問那個一臉嚴肅的少年。
「啊。」猛然被問到的手塚愣了愣，「父親不會做這樣的事情。不過……如果是為了網球的話，就算父親阻撓我也會堅持繼續下去的。」
「喔……」京極會長下意識的摸了摸鬍子，「都是很有自己想法的年輕人呐……」
「現在的小孩子和以前可不一樣，在這種資訊爆炸的年代，我們成長的很快的，可不要小瞧了我們！」小野舉起胳膊做出個秀肌肉的動作，自信滿滿的說道。
雖然沒有說話，但一旁的手塚那略微帶了一點弧度的嘴角出賣了他的贊成態度。
「所以權威的一家之主型爸爸已經不受歡迎嘍。」京極會長「啪啪」的用力拍打著自己的大腿，開懷的笑著，「年輕人呐，總是以為自己很聰明，想要儘快取代掉老人，自己當家作主。可是呢……」
他頓了頓，望著排練廳另一邊抱臂傲立的六條女士，笑的老奸巨猾。
「老頭子幾十年的鹽可不是白吃的呐。在生活上，多聽聽長輩的意見，總會有新發現呐。」
小野有些茫然的望著突然顯得開心不已的京極會長，一旁的手塚則若有所想的陷入了沉思。
第59章 委屈的憂鬱
章五十九
傾訴可以讓心情愉快，但不能解決問題。
爽快的抱怨完之後，還是要回到有著□□爸爸，反抗期姐姐的家，吃著冷冷清清的飯，聽著客廳裡稀稀落落的電視聲。
小野芋子憂鬱的偏過腦袋。
這幾天以來，真世一直都沒有在家吃飯，後來連回家休息的次數也少了，經常以複習為藉口躲在同學家裡借宿不歸。
三個人圍坐在飯桌邊。
僅僅少了一個人，氣氛卻冷的直至冰點。只是這樣冷著冷著，竟漸漸習慣了。習慣了這冷冰冰的吃飯氣氛，習慣了這缺了一角的餐桌。
【再這樣下去，也許會乾脆忘掉家裡原本還有另外一個人也說不定。】
乖乖的坐著扒拉著碗裡的飯菜，小野突然發覺，不知何時，竟已覺得沒有真世在似乎也沒什麼了。
她偷眼去瞧從容的放下飯碗，剔著牙走向沙發的爸爸，又掃了掃安靜的收拾碗筷的媽媽。接著自嘲般的笑了笑。
【人的適應性果然是很強的呐。】
就像……自己也快速的適應了一個人上學一個人複習功課的日子呢。
心無旁騖的做自己的事情的時候，多餘的情感也就來不及考慮了。
這樣的感覺並不壞。
捧著飯盒走出教室，迎頭正遇上從走廊盡頭的鐵門外走進來的幸村精市。
「呦，幸村君~」許久未見，小野伸手在稍顯錯愕的幸村面前晃了晃，隨口問道，「你去天臺了？」
「哦，沒有。」稍顯不自然的撥弄著額發，幸村擠出一抹略有些僵硬的微笑，「我去室外樓梯透下氣。」
「喔。」小野露出小虎牙笑笑，擺擺手告別，蹦跳著跑開了。
【那傢伙怎麼有點怪怪的。】
不過來不及多想，她便快速的追上前面的少女，「喂，新條，不准跟我搶倒數第二個水龍頭！」
「小野芋子！禁止在走廊上亂跑！」剛從樓梯上來的風紀委員長真田咆哮著，注意到側身而立的幸村，他疑惑的看著自家部長，順著對方微微失神的目光看去，只望到了白色的牆壁。
「幸村，怎麼不去食堂吃飯？」
仿佛沒有聽到真田的問話，幸村偏過頭來稍顯疑惑的問道，「小野君她怎麼在班裡……」
「她們女生喜歡把課桌圍在一起集體吃便當。」真田有些不滿的搖著頭，「把班級里弄的一團亂，明明有學生餐廳。」
「哦。」幸村不知是何用意的微微頷首。
「你去天臺吃的便當？」注意到幸村垂下的左手中握著的飯盒，真田疑惑著，「那些花花草草的吸引力真有這麼大？從小到大，除了網球，你就只關心園藝。」
這一次，幸村沒有回答，竟似有些尷尬的笑了笑。
攏起手裡的便當盒，幸村沉默著拐進了三年C組的教室。
少年稍顯纖細的背影逆著光，顯得有些落寞。
真田沉默著，望著從小相熟的幼馴染熟悉的背影，竟似有些陌生。
幸村他什麼時候消瘦了這麼多？
回憶起最近一陣子網球部的練習中，幸村稍作運動便滿頭大汗的樣子，真田忍不住皺起了眉，真的沒問題嗎？
幸村有沒有問題，小野不知道。
但此時此刻，她是真的有問題了！
「臥槽，你是什麼意思啊！坑爹嘛！你是在說笑話吧，沒錯，是在說笑話吧，啊哈哈哈，快告訴我你是在說笑話啊，混蛋！」
以一個極為不雅的姿勢暴力的扯著對面人的領口，小野芋子不顧對方呼吸困難幾乎窒息的表情，猛力的搖晃著。
「小……小野……君……要……要淡定……」
陷入垂死狀態的少年從喉嚨中斷斷續續的擠出幾聲。
「怎麼淡定的起來啊混蛋！都是你的錯啊，快對我的人生負起責任來啊混蛋！」盛怒之下，小野芋子那因怒火而扭曲的五官看起來就像傳說中的猙獰的厲鬼。
「我……我……」
「小野君？」熟悉的溫潤的聲線不知為何聽起來多了一絲寒意，清秀的面孔因驚愕而微微有些扭曲，幸村幾乎是厲聲喝問道，「你在做什麼？」
「啊？」小野茫然的轉過頭，看著突然出現在教室門口的幸村少年，無辜的眨巴著眼睛。
值日的同學早已做完衛生參加社團活動去了，夕陽斜斜照進來的三年Ａ班教室裡，只有兇神惡煞，劈腿而立的小野芋子，與被她的氣勢逼的向後仰倒在講臺上，一臉弱氣，因呼吸不暢而忍不住雙眼泛著淚花的天文社社長早間良牙。
「毆打他啊。」
鬆開一隻手抓了抓腦袋稍作思索，小野芋子理直氣壯的給出了一個最能夠解釋目前狀態的答案。
因對方放鬆了控制而勉強逃得一絲生天的早間漲紅著臉痛苦的咳嗽著，大口呼吸著寶貴的新鮮空氣。
「對不起……咳……對不起……」努力的將上半身從講臺上抬起來，早間挺著脖子將臉轉向門口的幸村，「不關小野君的事，是我……」
別解釋了早間少年，怎麼看你都是被強迫的那一方啊。
就算大聲的宣告，我是自願獻身不是被逼的，此時此刻，見識過這種場景也不會有人信的啊……
眼看小野少女毫無知覺的繼續保持著雙腿叉開，牢牢控制住對手下半身的尷尬的姿勢，還大有轉回臉繼續自己「毆打同學兼社團上級」這一嚴重錯誤行徑的趨勢。僵立在門口的幸村精市似是終於按捺不住，大步流星的走進Ａ組教室，一步跨上講臺，單手用力的便將小野芋子其人整個提溜起來，從早間的身上猛的扯開。
「你夠了。有話不能好好說嗎？不要隨便什麼事情都用暴力解決。」
面上罩著一層無法掩飾的薄怒，幸村精市義憤的斥責著。
「切。」用力一扭脖子，小野將後衣領從幸村的控制下掙脫出來。
在幸村灼灼的目光注視下，少女的雙腳不自然的站成了嬌羞的內八狀，強提起一口硬氣，小野芋子故作不屑，悻悻的用力揉著鼻子，「你又不瞭解狀況，瞎裝什麼正義使者啊……」
仿佛難以置信般「哈」的哼出了一口氣，幸村語帶責備，「好歹是個女孩子……注意下形象……」
淑女……形象……
一貫撒歡著蹦來蹦去，大聲說話，放聲大笑的小野芋子最缺少的大概就是形象這種東西。
被一擊戳中軟肋的少女，表情瞬間變的不淡定起來，瞪大眼睛的她隱隱有炸毛之勢，「你……」
幸村卻不再去看她，跨步走到正從講臺上站起身來，拍著身上沾到的粉筆灰的早間面前，有意無意的擋在小野身前，隔開了她的視線。
「早間君，發生什麼事了？」
「啊……」早間眼神迷離，咧開嘴憨憨的笑著，摸了摸自己的鼻尖，「我……」
偏了偏臉，看到幸村背後兇惡的翻著三白眼，一臉不爽的小野芋子，他遲疑的住了嘴。
還沒等幸村開口繼續詢問，一股大力便從後方猛烈的搖晃著他的胳膊。
「我才是苦主好嗎？不要搞錯安慰物件啊！」小野芋子在他身後蠻橫的跳著腳。
脊背猛的一僵，幸村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轉回身，「適可而止吧。」
「喂……」正要繼續鬧下去的小野無意間看到少年的耳根處那抹隱隱的淡櫻粉色，一時怔忪。
【這……這傢伙怎麼了？】她茫然的低頭看了看自己和少年的手臂相接之處。
不知何時換上了夏季訓練服的他，白皙的手臂正好端端的裸在外面，而自己那不安分的祿山之爪，正緊密的與少年的骨節分明的手腕做著親密接觸。
【喔……似乎有點過於親密了？
自己都快忘記了，大家好歹有男女之分……】
小野訕笑著鬆開手，繞過手臂，繼續向著少年的衣角扯去。絲毫沒有注意到，此時此刻，少年的手肘部分正被迫擠壓著她校服襯衫的第二顆紐扣處。
究竟墊了多少胸墊，才會導致那裡被觸碰到仍然毫無知覺，這個問題實在無從知曉。但十五歲的少年是不會明白，自己的手肘碰到的也許只是海綿這麼深層次的問題。
在小野芋子不知悔改的持續糾纏下，幸村精市努力保持平靜的臉，已然隱隱有破功之勢。如果不是顧及到旁邊還有同班的那位早間良牙在，出於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微妙情緒，並不想被此人看到自己失態的樣子，幸村精市恐怕已經徹徹底底的漲紅了臉。
「好了，好了，那麼受了委屈的小野君，你可以好好的把心中的幽怨說出來嗎？」穩住心神，幸村努力保持著靈台清明，在少女的腦袋上匆忙揉了一把以示安慰。
「唔……」扯著幸村衣角的小野暫時停止了手上的動作，微微停頓了兩秒組織一下語言，然而已經處於崩潰邊緣的幸村無法再多忍耐一秒，乾脆的一手捏上少女近在咫尺的肉呼呼腮幫，連扯帶拽的將吃痛的不住哼唧的少女推到旁邊，「好好站著說話。」
「唔，唔，好疼。」小野捂著腮幫氣鼓鼓的瞪起了眼睛，「這麼暴力做什麼。」
不管是少年還是少女，似乎都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行為在外人眼中看來似乎是過於親密與曖昧了，只是專注的沉浸在鬥嘴與反鬥嘴的大業中。
一旁的早間良牙微微一怔，眼神就漸漸黯淡了下去。
第60章 羈絆的憂鬱
章五十九
「好了，你可以好好的解釋一下了嗎？小野君。」
偷眼觀察了一下幸村的表情，發覺對方已經有了一絲不耐煩，小野敏銳的停止了胡攪蠻纏，正了正神色。
「嗯，今天這個混蛋……哦，我是說早間君。」伸出手指義憤填膺的直指向立在一旁的早間良牙，隨即又自覺不妥的把犀利的中指訕訕的收回去，默默的塞進口袋裡，縮頭縮腦的望瞭望幸村。
幸村轉過眼睛，裝作沒看見。
「咳，啊……總之……」小野遲疑的抓了抓頭，終於還是放棄了，「算了，還是早間君來解釋吧……我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她翻了個大大的白眼，自覺的往遠離早間的方向撤了兩步，「我可不保證不會再次發火。」
幸村疑惑的朝早間看過去，瘦削高挑的少年安靜的低著頭，額前一縷劉海滑下，遮住了他垂下的眼睛。
「我去詢問了東京方面的專家……對方非常嚴厲的斥責了我，說這種隨隨便便進行的催眠非常危險。催眠師自己的修為和引導能力不到家的話，很有可能造成諸多不當後果。小野君這樣的失憶還僅僅是能夠看到的表像，這種催眠就像在小野君的大腦裡埋藏了一顆□□，不知何時，就有可能因為什麼因素被誘發，而將不良後果釋放出來。這種後果，簡單一點也許是……」
「你可不可以不要這麼老實，囉囉嗦嗦的講這麼複雜。」像執拗的小牛一樣扭著脖子死死盯著窗外的小野悶聲打斷道。
「可是……專家老師就是這麼說的啊……」早間有些無辜的望著她。
「煩死了，誰想再把這種話聽第二遍，快點簡單點講給他聽不就行了，總之一句話，就是我的人生都要毀了。」小野不去看他，只是惡狠狠的盯著窗戶，似乎想將玻璃上盯出一個窟窿來。
早間抬頭看了眼窗邊的小野，眼中愧疚的情緒越發濃重，「對不起……具體的後果現在還不得而知，輕點，也許會在身體或者心理上產生負面暗示，或者記憶混亂，嚴重的話，甚至可能人格解體……」
「什麼人格解體，說那麼好聽幹什麼，就是多重人格，變態嘛！」雙手緊緊的握成拳頭，小野努力的控制著自己的情緒。「切。」
幸村注視著少女孤獨的立在窗前的背影，突然有些理解她狂怒著毆打早間君的心情。
如果說，建立在過去所有記憶與經驗上的固有的人格是一個人之所以成為自己的本質的話，那麼，不管是記憶混亂還是人格解離，無疑都是會毀掉名為「真實的自我」存在的可怕字眼。
換成是他自己，恐怕也會抑制不住內心對失去「自我」的恐懼與憤怒而將情緒全部傾瀉在這個始作俑者身上吧。
他忍不住便向著那個倔強的挺立著掩飾著內心無助的背影走近了幾步，輕輕的將手指搭在少女的肩頭。
再怎麼強韌終究還是個柔弱的女孩子，平日裡總是頗為蠻橫的舒展著，仿佛能夠自己一肩扛起天下的小小雙肩，扶上去卻是如此的單薄纖細，就好像，隨時會折斷一般。
小野仍是僵硬的面對窗戶佇立著，咬著嘴唇一言不發。
幸村無聲的注視著少女典型東方人稍顯扁平的側臉，常用來翻白眼的小眼睛此時雖然仍然頑固的圓睜著，卻掩不住目光中的失神渙散，時常口出惡言的嘴巴賭氣般的緊緊抿著，嘴角微微往下耷著。
這樣與往日天差地別的小野芋子，陌生的令人難過。幸村兩條好看的眉毛忍不住絞在一起，開始深深的懷念起面前少女精神十足的無理取鬧的樣子。
他靜靜的注視著少女耳邊一縷不聽話的滑落下來貼到臉頰上的碎發，輕輕抬起手指。
等等。
在手指慣性的移動做出下一步動作之前，他恍然間反應過來。隨即尷尬的將移向少女耳旁那縷碎發的手指生生停住，轉而鼓勵般的拍了拍少女的背，「小野君，振作些。」
現在還不是單純發火生氣的時候。
「既然詢問了專家醫師，那麼總該有補救方案吧。趁小野君還沒有出現什麼不良狀況之前，對此進行治療，這才是現下該做的事情吧。」幸村責難般的望著講臺上的早間良牙，「早間君，你沒有諮詢這些嗎？」
仿佛突然從夢中驚醒般，早間良牙慌忙補充道，「不，我當然有問，可是之前我還沒來得及說到這件事情，小野君就沖我發火了……我就……沒有機會開口……」
聽到這句話，小野噌的轉回頭正要說些什麼，幸村已搶先一步將早間頂了回去，「早間君一開始就該先說治療方案的事情。一條條羅列可能出現的問題，只能給人徒增心理負擔而已。」
少年咄咄逼人的話語聽起來仿佛頗為在理，仔細回味一下，又似乎有些嚴苛的不近情理。然而，原本便滿心愧疚的早間哪裡會去注意幸村那強勢的言語中明顯的護短意味，只是自責的低下了頭。
「對不起……我已經和那位醫師商量過了，關於治療的事情，只要小野君同意的話，隨時可以開始，只要提前一天預約就可以了。」
早間頓了頓，抬起霧氣氤氳的雙眸，低低的補充道，「給小野君造成這樣的傷害，我真的非常抱歉……請原諒之類的話實在難以啟齒。不過，既然是我自負過度惹起的是非，所以，治療費用也請允許我來出……」
【允許？不，不，出錢這種事情不需要允許呐！早間君！精神科醫生很貴的！我只是個窮學生呐！
難道要我哭著跟爸爸說，對不起，我因為不滿意自己的人生而催眠失憶了，現在有精分的危險，所以請給我錢讓我去治療嗎？那絕對拿不到一分錢還要被生生胖揍一頓啊！】
聽說還有補救的餘地，樂天派少女小野芋子瞬間又復活過來，開始跟早間討價還價。
「只要你能出全額治療費，沒二話，我保證完完全全的原諒你，早間君！」
瞬間被少女拋之腦後的幸村精市沉默著立於一旁，注視著精神抖擻的仿佛剛剛那失落一幕只是誤入異次元的錯覺一般的元氣少女，輕輕歎息了一聲。
在商討完治療時間，醫療費的各種細節後，元氣的幾乎有些過頭的小野芋子熱情的搭著早間的肩膀稱兄道弟的將一切瑣事都交托給他，「這可是關乎未來人生的大事，早間兄弟千萬不要鬆懈啊！」
「咳。」幸村精市清了清嗓子，先只是要弄出些聲響引起那個動作越來越不像話的少女注意的他，沒料到竟一發不可收拾的重重咳了起來。
「你沒事吧？」注意到彎著腰痛苦的咳個不停的少年，小野關切的輕輕拍著他的背，「感冒了？」
好容易止住發癢的喉嚨，咳的臉色潮紅的幸村扶著課桌勉強站直身體，「好像有些低燒，我原本正要去醫務室。」
「喔，注意身體啊運動少年，還沒到夏天就貪涼穿短袖，很容易著涼的！」小野關切的注視著少年額頭上滲出的密密汗珠，表情輕鬆下來，「誒，你出汗了，發燒的話，出汗就表示在好轉了∼」
她用手背試了試自己額頭，又伸手在幸村濕潤的額頭上碰了碰，若有所思，「唔，好像沒什麼太大差別了呐。」
「嗯。」幸村笑著點了點頭，「我去醫務室拿點感冒藥就好了。」
「我陪你去！」
來不及顧忌什麼「珍愛生命遠離幸村」之類的無聊原則，關心朋友身體的心情牢牢的佔據了上風，小野芋子毫不避嫌的扶住幸村的胳膊，強勢的阻止住他想要掙脫開的動作，「喂喂，生病的人就不要硬撐了，少年。如今這年頭傲驕已經不流行了。」
「自己還不是個病人……」被少女牢牢捉住的幸村精市偏過頭，低聲抱怨道。一貫強勢的傲然立於立海大網球部頂端的他，幾時料到過，自己居然有被「受自己照顧的少女」當作需要照顧的病號的時光。
「什麼，你說什麼？喂……我聽不清呐……你再說一遍？」小野挑起一邊眉毛，流氓般的歪著嘴，俾倪著因生病而稍露疲態的少年。
幸村識相的閉上了嘴，不再說話。
「那，早間君，醫生的事情就有勞你了∼我們先去醫務室了，再見∼」
「再見。」早間笑著擺了擺手，兩人的背影消失在門口的一瞬間，他終於支撐不住，臉上的輕鬆表情瞬間垮塌崩落。
疲累的向後倒去，他的後背重重的撞在黑板上發出一聲悶響。此時此刻，他終於不得不面對一個殘酷的事實，就算再怎麼努力的伸出手，那個自己曾經暗暗喜歡過的少女，已經徹底的消失在記憶的洪流中，永遠不會再歸來了。
就算解除催眠也不會對結果有任何改變。
那清晰可見的羈絆已經將她牢牢的拴在當下，永不回頭。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3-7 20:45
第61章 理解的憂鬱
章六十
從醫務室取完藥出來，小野與幸村兩人難得的相伴回家。
很久沒有一起踏上這條每天必經的上學之路，竟有些奇妙的陌生感。
「說什麼很久，其實也就不到一周吧。」
小野芋子蹦跳著走在綠化帶的邊緣，更正著幸村的發言。
「呵呵，也許是小野君最改變了許多，讓人有種時光飛逝的錯覺。」
「你不懂。」小野故作神秘的搖了搖頭，「青春期的少女可是一天一個樣子喔∼跟不上節奏很快就會不認識我的！」
「喔。」幸村笑著揚了揚眉毛，「那我可要加快腳步了。」
「嘛……」懶洋洋的伸了個懶腰，小野從綠化帶邊上蹦下來，「幸村大爺你再跑快的話，我怕是連你的影子都追不上了……」
幸村的笑容一時僵在臉上，打量著前方自顧自蹦躂的少女，終於無奈的苦笑一聲，搖了搖頭。
「呐，幸村君的夢想是什麼？」
小野突然沒頭沒腦的問道。
「全國大賽三連霸。」沒有任何停頓，少年直接說出了這個也許在心中已經重複了千百遍的回答。
「切……沒意思。」
「那小野君的呢？」
「我啊。」小野忽的轉回頭，目光灼灼的盯著穩步走在後面的少年，見他滿目好奇的模樣。於是傲驕的翻了個白眼，「撿到魔法棒，變身成拯救世界的美少女。」
「啊啦，那還真是了不起的夢想。」少年忍俊不禁的誇獎道。
「切。」小野不屑的撇了撇嘴。
【才不告訴你最近的白日夢內容是，國三畢業那年春天，你突然把自己校服襯衫的第二顆紐扣送給我了呢。
就算明知沒可能，總還要讓我發一發夢吧。】
路過商店街時，幸村突然停下腳步，「小野君。」
「幹嗎？不是又要去買什麼體育用品吧……我可不去，你自己去好了。」
「等等。」幸村突然上前拖住了她，「你看那邊。」
「哪邊啊？什麼啊？我要回家複習，耽誤我功課的話，揍你噢。」
「你看那是誰！」幸村強制的扭過她的腦袋，指著小廣場入口處聚集起來的一小群人。
「不就是人啊……哇！」小野芋子瞪大了眼睛，「真……真世……她居然……」
人群中央的拿著立麥大聲唱著聽不懂的歌的那個人，正是這陣子神出鬼沒不沾家的姐姐小野真世。
「居……居然是這種J-POP！我還以為她會唱點什麼勁爆的搖滾呢……」
喂……吐槽點似乎搞錯了。
「你姐姐她……在做樂隊？」幸村看了看真世身邊造型叛逆的幾位元少年，疑惑道。
「啊……她突然說要追求樂隊的夢想。為了這個還跟爸爸大鬧了一場，現在正躲在同學家裡離家出走呢。」
小野芋子盡可能輕描淡寫的將家裡發生的這件隱秘的大事敘述出來，最後還不忘叮囑一句，「你可不要回去跟家人說，我爸媽很怕這種事情被鄰居知道的。」
一首歌畢，看著真世回頭去和那個留著長髮的鍵盤手說笑的樣子，小野芋子猛的一拍雙手，「啊！她不會是和那個鍵盤手在交往吧！」
幸村饒有興趣的打量了一陣子，「有這個可能性。」
「看起來好不爽啊。」小野芋子皺起眉頭，「那男人一臉不靠譜的樣子。」
「你掐我做什麼？」幸村不動聲色的把自己的胳膊從小野的魔爪之下拯救出來。
為了證實自己並非因為血緣關係而偏見的緣故，小野偏過頭去問更加客觀的幸村意見。「喂，從你們男生的角度看，那個鍵盤手怎麼樣？」
「就算從我的角度來說，那也實在是個令人不爽的傢伙。」幸村從容應答。
「果然。」小野芋子的眉頭擰的更加糾結，「好想沖上去把真世拉走啊……不過她一定不會跟我走的……怎麼辦……」
「她喜歡的話，恐怕沒辦法。」拍了拍小野的肩膀，幸村安慰道，「也許看起來糟糕，但那個人或許對真世姐很好也說不定啊。不要以貌取人……」
然而小野芋子已經聽不到幸村的話了，她已經氣勢洶洶的快步走過去，趁著樂隊暫時休息的時間擠進人群，「喂，真世。」
或許早就料想到了，在這裡當街表演勢必會遇到認識的人，真世並未感到吃驚，她淡淡的瞟了一眼小野，糾正道，「是姐姐。」
「喔，姐姐。」懶得在稱呼上再和她鬥嘴，小野芋子扯著她的胳膊，「離家出走的遊戲也差不多夠了吧，今天晚上好歹回家休息吧。」
「我今晚去朋友家。」真世並未甩開芋子的手，用另一隻手接過樂隊成員遞過來的礦泉水，微微一笑，「謝謝。」
「朋友家？」芋子的眼珠轉了轉，斜眼掃了掃那個整理著電線的鍵盤手，「你不會跟男朋友一起住吧？」
「你說什麼呢！」真世惱怒的整張臉都漲紅了，「少在那邊腦內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那是什麼眼神？你以為我是誰？別把自己難看的想像擅自套到我頭上。小野芋子！」
聽到動靜，樂隊的其它幾個人都向這邊望過來。
被一把推開的芋子懷疑的盯著自己的姐姐，「居然推我！那我問你，你幹嗎不回……」話還沒說完，手腕卻突然被什麼人捉住。
「好了。」見勢不妙，幸村慌忙沖過來抓住芋子的手腕，笑臉相迎，「真世姐，好久不見。」
「呃……好久不見……」微微怔忪了兩秒，真世打量著這個突然冒出來的鄰家少年，目光落到他的手與自己妹妹的手腕交疊之處，頓時變的像是在打量什麼可疑分子。
「真世姐這邊的活動什麼時候結束，一起去喝點東西怎麼樣？你們姐妹也有陣子沒見了吧。」一邊控制住掙扎著想要撲上去的小野，幸村溫和寬厚的沖真世笑著打圓場。
用眼神制止住欲上前來的樂隊成員，真世略有些不爽的斜睨著這個儼然一副自家妹妹代言人模樣的鄰家少年，心裡似乎在盤算著這個突然冒出來的混蛋究竟在以怎樣的身份同自己對話。
還沒等她觀察清楚兩人的關係，就聽到小野芋子那超欠扁的聲音，「什麼？喝東西？你請客啊！我很窮的！」
「好……」幸村面部肌肉抽搐著，似乎在為自己不小心趟了這家姐妹的渾水而懊悔。
真世窘迫的輕啐了一口，恨不能把那個沒出息的窮酸鬼當場毀屍滅跡， 「讓你們小孩子請什麼客，當然是我請客。」
「誒，可是，真世姐你現在沒有零用錢來源了吧……」小野芋子不怕死的補充了一句。
「別以為我是你！除了伸手問爸媽要錢就沒有別的出息了！」真世現在真的是只恨眾目昭昭之下沒有機會下手掐死她，「滾到旁邊等著去，我們要收拾東西了。」
說著便轉回身同其它人一起收拾起了地上的各種器材，不再理他們。
「切，居然說滾，居然對自己可愛的妹妹說滾……虧的她還整天裝出一副淑女的模樣……」小野芋子憤憤的抱怨著。「真虛偽。」
「不……我倒是很能理解真世姐的心情呢……」幸村搖搖頭，用對方聽不到的音量輕輕感歎。
三人在飲品店裡相對而坐。
不唱歌時的真世又恢復了以往那端莊大姐姐的模樣，危坐在椅子前端，身體微微前傾，姿態優雅的捏著吸管，心不在焉的攪和著玻璃杯中的奶昔。
「所以呢，你想跟我說什麼？」
「你……你的錢哪裡來的？」小野芋子頗為懷疑的上下打量著自家姐姐，「沒做什麼不好的事情吧。」
「不好的事情？」真世怒極反笑，「小野芋子，你腦袋裡就只能容下這種亂七八糟的東西嗎？你以為自己瞭解我？跟你這種裝模裝樣的玩自閉還以為很酷，其實不過是溫室中花朵的傢伙不一樣，我可是一直有在外面打工存錢。」
「啊哈哈，我再怎麼自閉也比你這種兩面三刀，外表裝的跟乖乖女一樣，其實肚子裡花花腸子多的要命的傢伙要強。真虛偽。」
還沒進入正題，許久不見的兩姐妹就在飲品店裡鬥起嘴來。
此時此刻，不小心捲入這場姐妹戰爭的無辜第三人幸村精市才終於明白了一直以來覺得失衡的地方。
原本他一直奇怪於，同樣是父母的孩子，這對年紀相差不大的姐妹竟完全沒有相似之處。一個乖巧守禮，一個陰森暴躁。
直至今日，他才終於發覺，自己真的是大錯特錯，小野姐妹並非毫不不像，而是簡直相似的可怕。
與其說她們是冷漠的姐妹關係，倒不如說是互相理解的太過深刻。從而抑制不住血液中流淌著的同樣的吐槽因數，各自數著手中對方的小辮子，一見面便吹鬍子瞪眼的諷刺嘲笑挖苦對方。
從某稱程度上講，這也算是一種奇妙而深刻的羈絆呐。
第62章 困擾的憂鬱
章六十二
「你們……可不可以稍微冷靜一下，先平心靜氣的討論完問題再說？」
幸村無奈的插話，希望能夠引起這對姐妹的注意。
「啊……咳。」終於意識到在場的還有一位外人，真世慌忙清了清嗓子停止了和芋子低級的唇槍舌戰，擺出以往那副傲慢的表情，「我對和不懂事的小孩子吵架可是沒什麼興趣，有什麼事情快點說，我晚上還有打工呢。」抬腕看了看手錶，又職業人模樣的補充道，「給你十分鐘時間。」
「切，好像誰想和你吵架一樣。」小野芋子有樣學樣的仰起下巴擺著手，「先說好我可是很忙的，和你說話真是浪費時間呐。要不是媽媽一直不開心的樣子，我才懶得管你呢。喂，你好歹回家看一眼吧。真殘酷呐，辛辛苦苦把女兒養這麼大，翅膀稍微硬了一點就尾巴一甩不理家人了……」
「喂！別裝出一副四不像的成人口吻好嗎？頂著那張幼稚可笑的臉說這種故作成熟的話只能讓人覺得好笑呐。再去修煉十年吧你。」
真世鄙夷的翻了她一眼，接著彆扭的轉開臉去，眺望著飲品店落地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淩厲的眼神慢慢柔和下來。
「我知道媽媽會難過，可是沒有辦法，現在不狠下心來擺出對抗的姿態，我就永遠只能是爸爸的女兒……自己想做的事情，自己想要的生活，統統會成為泡影。就只有現在……雖然很對不起爸爸媽媽，但是……只能暫且忍耐了……」
無意多作停留，真世站起身招呼服務員過來結帳，拎起隨身的小包挎在身上。「時間不早了，我要去打工了，你們也早點回家吧。」
「可是……」小野還想說些什麼，但幸村悄悄伸過來的手在桌面下方制止住了她的衝動。
「我們也走吧，小野君。」幸村微笑著，口吻卻強硬的仿佛命令。
聞言，真世敏感的將眼刀犀利的向少年橫掃過去。
從剛剛開始就那麼覺得了，雖然那位鄰家少年的所言所行並沒有什麼可乙太多挑剔的錯處，但就是那麼的，令人由衷的從心底生出一絲難以名狀的惱怒。
如果硬要將這種悶悶惱火的心情描繪一下的話，大概就是，少年那副簡直像是理所當然的「小野芋子監護人」態度，以及自家那個混帳妹妹居然還頗為聽得進的模樣，令做為「真•家人」的真世有種被狠狠打了一悶棍般，無處可訴的怨氣。
她忍不住便走上前去，湊近自家妹妹的耳邊，輕輕吐氣，「別忘了你自己的小尾巴還踩在爸爸腳底下呐。」
諷刺般的挑起一邊嘴角，真世用曖昧的眼神往幸村的方向挑了挑，向芋子示意。「那麼我先走了，親愛的妹妹。」
呃……
小野芋子楞楞的站在那裡，直到真世的身影消失在飲品店精巧的木門外，才終於回過神來。
「誰是你親愛的妹妹！」
她憤憤的低吼道，沖著那個已經不在的人示威般的揮了揮拳頭。
「喂……幹嗎把她放跑啊，我還有好多話沒有說呐，那個鍵盤手看起來超不可靠啊！」
回家的路上，小野忍不住抱怨聲連連。
幸村沒有去看她，只是微微笑著望著天邊被西沉的斜陽染成緋紅之色的晚霞。
「真世姐的話，不用擔心呐……她心裡什麼都明白著呢。」
抬頭望著一臉「一切盡在不言中」高深模樣，深沉的望著天邊的幸村精市，小野的臉漸漸皺巴起來，終於她扭開脖子，「切，搞不懂你們。都喜歡故弄玄虛的裝神秘。」
小野芋子不知該不該將今天遇到真世的事情告訴家人。
總覺得如果被真世知道的話，一定會埋怨自己多嘴，說自己背叛了她。
可是，不說的話，媽媽會一直擔心的吧。
而且雖然是那樣蠻橫霸道的爸爸，可是畢竟還大方的給了自己四萬塊，跟他彙報一下也是應該的吧。
【呸，呸，自己怎麼會是被四萬塊收買的人。
只不過……只不過，這四萬塊是爸爸愛的體現……
這樣愛女兒的爸爸，怎麼好意思不原諒他呢……】
腦海裡不斷的就，「說」與「不說」進行著天人交戰。最終，她還是愁苦的選擇了閉嘴。
【要是爸爸知道之後，怒氣衝衝的跑去跟姐姐興師問罪就糟糕了。
那個人絕對幹的出來這種毫不給女兒留面子的事情吧。】
她安靜的吃完飯，沉默的走回了自己房間。
今天，複習計畫的內容是化學。經過之前一段時間柳蓮二「老師」的補課，小野的基礎比之前扎實了不少，再加上最近認真聽講，教科書上的簡單題目基本都會做了，輔導書上稍微拓展一些的題目偶爾也能做上兩道，這種顯而易見的提高令小野芋子學起來頗有些滿足感。
去廚房搞杯橙汁喝獎勵自己吧。
她伸了個懶腰，從書桌前站起來，邁著洋洋自得的步子往廚房走去。
水流沖刷著不銹鋼水槽發出「嘩嘩」的聲響，媽媽似乎還在廚房裡清洗碗筷。
小野走進廚房，看到的卻是這樣一副景象。
籠頭裡的水兀自寂寞的流著，站在水槽前的媽媽手上握著盤子一動不動，表情悵然的注視著斜前方的鐵絲物品架。
上面擺著一套紅底白水玉圖案的調味瓶。
小野突然記起來，那是前陣子真世趁超市打折時買回來的那套，記得真世剛把那套花哨過頭的調味瓶提進來的時候，自己還嘲笑過她的惡俗品味。
站在廚房門口的小野便楞了楞，默默的走近媽媽背後，輕聲呼喚，「呐，媽媽。」
「……啊……芋子！」突然發覺小女兒的存在，媽媽回頭擠出一抹笑容，「渴了嗎？要喝點什麼？」
「我今天遇到姐姐了。她很好，住在同學家裡，還有去打零工。」實在不忍心看媽媽那惆悵擔憂的模樣，小野不顧什麼出賣不出賣的問題，將姐姐的近況向媽媽彙報了一遍，「所以媽媽不用擔心她的。」
媽媽的眼睛漸漸的睜大，微微吃驚的樣子，「誒？」
【果然……】小野開始慶倖自己沒有將見到姐姐的事情一直隱瞞下去。
「啊啦。」媽媽突然眯起眼睛溫柔的笑起來，「我知道啊。真世一直有給媽媽發郵件。」說著，媽媽掏出放在圍裙口袋裡的手機炫耀般的揚了揚，「那孩子就是有點倔，跟你爸爸一樣。」
【……喂……】
小野芋子頓時感到憂傷逆流成河，感情倒是自己多慮了嘛。
「你看到真世表演了？呐，呐，那孩子唱的怎麼樣？能紅嗎？啊……媽媽好想看啊……可是真世說什麼都不讓媽媽去看呢……」媽媽惆悵的望著那套紅底白水玉圖案的調味瓶，「呐，真世會穿著這樣紅彤彤的小蓬蓬裙表演麼？真的好想看呐……」
【喂……
你憂傷的原來是這種問題嗎？媽媽！】
「啊哈哈……姐姐她……是穿著T恤和牛仔褲唱歌的……」
【對不起了媽媽，你的幻想沒有實現呐。】
「啊啦……」媽媽的表情果然有些失望。
「至於會不會紅……我也不知道啊，我對樂隊之類的不是很瞭解呐。我自己是比較喜歡ayumi那樣華麗的歌姬那一型，不過樂隊也有不少很紅的就是了……」
「嗯。」媽媽笑著用力的點了點頭，「只要真世高興就行了。」
「誒？媽媽你都不擔心嗎？」對於媽媽這異常輕鬆的態度，小野詫異道，「突然跑出家門做什麼樂隊，聽起來不覺得很不靠譜麼？」
「媽媽怎麼會不瞭解自己的孩子呢。那孩子啊，對於自己想達到的目標始終非常清楚呢，只要相信她就好了。」
「可是爸爸他……」
「你爸爸那邊啊……」媽媽突然像小孩子一般頑皮的眨了眨眼睛，「只好請他暫時忍耐一陣子，慢慢的接受了呢~」
【這樣……
……麼……】
「喂……幸村君……我覺得，自己好像被耍了呢……沒錯，這完全是被耍了……吧……」回到房間，忍不住撥通了幸村的電話，小野無力的將腦袋斜靠在牆上幽幽的埋怨著。
「呵呵……」不期然接到少女的電話，幸村拿起電話走到窗前，「小野君已經複習好了呐，真是令人羡慕啊，月考快要到了，我還有一科沒有看完呢。」
說著這樣貌似困擾的話，少年的嘴角卻顯著的浮起了促狹的笑容。
「啊……啊!」驚叫後，電話那端傳來「哐當」一聲巨響，然後，半響沉寂。
「沒……沒錯……」小野抖抖索索的聲音終於再度傳來，「我還是複習去好了……誒呦，反正……誒呦，真世那傢伙看起來是不用我擔心了……誒呦……再見，幸村君。」
「再見~」眺望著斜對面的那扇透出微弱燈光的窗戶，想像著電話對面少女摔跤的模樣，幸村的嘴角彎起了一個舒心的弧度。
第63章 欺詐的憂鬱
章六十三
月考，從某種意義上講，並不算是很重要的考試，不過是對於已經處於國中時代末尾的三年級學生的每月例行激勵罷了。
相較之下，相隔不久的全校統一期中考試，才是學生們真正熟悉並習慣於一較高下的拼殺場所。
所以即使是月考在即，三年級的教室裡依舊洋溢著輕鬆愉快的氣氛。
真正將其意義看的如此重要的，大約就只有直到三年級才感受到時間緊迫，急需通過每一場考試來驗證自己進步與否的，「真•吊車尾」少女小野芋子了。
「啊……壓力好大……」
考試前一天，小野一大清早就渾身緊張，以這樣緊繃的狀態上完一上午的課程，她整個人都疲累不堪的攤在桌面上。
「幹嘛呢，喂，起來了啦，呐，呐，要不要一起去餐廳吃飯，聽說新來了一個超級帥的打飯師傅呢!大家都想去看看呐∼」新條興致高昂的拉扯著小野。
「不……不……了……我還是在教室裡吃便當吧……」小野有氣無力的翻了下腦袋，繼續攤在桌上。
「誒呀，新條，真是的，再帥能比得上幸村君嗎？小野是不會有興趣的啦。」另一個女生眨了眨眼睛，扯著新條的袖子，「我們走吧，小野看不上那種水準的呢……」
「喂！你們真是夠了！」小野啪的從椅子上坐起來，憤慨的抗議道，「我只是要早點吃完飯好複習啦。」
「啊拉啊拉，那種事情去食堂吃飯也不會耽誤的嘛，走啦，走啦~」
看起來，不去的話，「看不上幸村等級以下的美男」之惡名，自己就要坐實了呐。
小野最後低低歎息了一聲，收拾了一下桌面上攤開的課本，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好吧，好吧。真是敗給你們了。」
小團體，這個詞聽起來似乎是，跟「排外」「封閉」這種並不算正面的詞密不可分的不好存在，然而，對於個人來說，無論在人生的哪個階段，它都是尋找歸屬感的必須場所。
其中維繫女生團體友情的，是大至衣服，美食之類團體主題，小至成系列的掛件，髮卡等小小細節。
而在這些各種各樣的牽絆中，最重要也是最牢固的一條，則是女孩子們共同分享的八卦。
對集體八卦不感興趣，甚至表示厭煩的人，很快就會發現，雖然自己並未受到有意的排斥卻已經於不知不覺中在集體事務裡無從置喙。
所以，當小團體的興趣風向轉換時，明智的做法就是，即使不感興趣，哪怕應付也要勉強跟上去。如果不想成為不得不跟風的人，就只有成為創造風向的領頭人。
目前還沒有學會成為領頭人的小野，如今也只能不情不願的跟在新條的身後，往其實並不在意的帥氣打飯小哥進發。
「小野你怎麼了啦，從早上開始就一臉不高興的，跟幸村吵架了？」
注意到小野異常情緒的新條親熱的摟過少女的脖子，「呐，我說你啊，別太任性，再稍微溫柔一點的話，一定可以搞定幸村的。」
「哈？喂……別想了，那種事情我辦不到的。那個人才不是這麼好追的呢。」
「誒∼∼∼」新條仿佛發現了新大陸一般拖長聲音，「你果然想過這種事情。」
被揭穿心事的小野好強的鼓起嘴巴，「想……想過又怎麼樣，搞不定就是搞不定，人貴有自知之明的。」
「切，你根本就沒試過怎麼知道做不到。要我說，就你目前這完全不主動的表現，Bad Ending都是咎由自取，完全不值得同情。」
「……」
見小野閉口不答，新條又以團體領導人的身份循循善誘，「男生嘛，總是喜歡女孩子溫柔一點。雖然你整天翻著三白眼，對大部分男生都完全不溫柔，不過從另一種角度說，這也是長處啊，只對一個人溫柔，只對一個人露出可愛的笑容，即使只能做到60分，受到這種待遇的那個人，一定會感到比其它女孩子100分的溫柔更加的溫暖和感動。」
【這是什麼理論？】小野怔怔的望著新條，被勾起了好奇心的她，完全忘記去計較新條話中對她的持續的「人身攻擊」。
「沒事體貼他一下，關心他一下，幸村一定會被這樣不同尋常的你感動的！呐，就從今天開始吧，反正你也要跟我們去食堂吃飯，乾脆把你自帶的便當，當□□心便當送給他。」
「這……這是作弊吧……那種匆匆忙忙裝起來的便當跟愛心便當差的很遠啦！而且，幸村君絕對一眼就能看出來那是我媽媽做的，不是我做的！」
小野掙扎著。
「咦？」新條皺起鼻子嗅了嗅，「好可疑，一眼就能看出來？你們究竟進展到什麼程度了？」
她狠狠的一勒小野的脖子，壓低聲音威脅，「快說！」
「我……我們是鄰居，知道這個很正常吧……」眼珠子轉了轉，小野絕口不提自己曾經和幸村一起在天臺上吃便當的事情。
鄰居這個理由果然如萬金油般好用，新條即刻打消了懷疑，放開了小野，「總之，我說的策略你要記得試一試。」
「好……好……」
……
立海大學生食堂的添飯視窗一直是男生的天下，每天前面排著的都是清一色由饑腸轆轆的男性組成的隊伍。
女孩子們大多是連一份咖喱飯都要兩個人分著吃的保持身材星人，跟「添飯」二字從來是無緣的。
除非……
像今天這樣。
切原愁苦的望著一貫男生獨大的添飯視窗前那一直排到門口還拐了幾個彎的漫長女生隊伍，哀怨的回頭盯著自家副部長，目光中隱約有淚光閃現，「真田副部長，把最後那個炒麵麵包讓給我吧。」
真田看了看可憐兮兮的切原，又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中那枚炒麵麵包，眉心微微皺起來。
還不等真田回答，柳蓮二就在一旁補充道，「單獨一份套餐，正處於發育期的切原吃不飽的概率是99%，吃不飽對於網球練習的影響概率是……」
不等柳蓮二把話說完，真田便果斷的將左手一伸，堅毅的扭過頭儘量不去看那最後的炒麵麵包，「拿去吧。」
「謝謝副部長！」切原感動的眼淚汪汪，抓過那枚麵包，快速剝開，生怕真田反悔一般迅速咬下一大口。
看著切原鼓著腮幫滿足的咀嚼的樣子，真田抬頭望向導致他丟了小賣部裡最後一枚炒麵麵包的元兇，「怎麼這麼多女生排隊。」
「呵~」左手搭在下巴上，幸村笑的一派溫柔，「似乎添飯窗口新來了一位元帥氣的打飯大哥呢。」
「太鬆懈了。」真田不滿的評價道。
「是太淺薄了~puri~」仁王事不關己的抱臂站在一邊，突然雙眼發亮，身體便向離弦的箭一般沖了出去，「Hi，小野君~」
「誒？」正被長長的隊伍裹挾著慢慢向前蹭的小野聽到自己的名字，下意識的循聲望去。
柳生的搭檔？
「你也在排隊添飯？」仁王湊過去，接著自說自話道，「隊伍這麼長，我恐怕吃不到飯了。啊，真是餓死了。」
他目光灼灼的盯著小野，痛苦的皺起眉心，揉了揉胃部。
這麼明顯的暗示，就算再遲鈍的人也懂了。
餘光隱約瞥見不遠處站著的網球部那群人，再怎麼和眼前這傢伙不熟，好歹也要賣柳生一個面子，何況還是幸村君的手下部員，小野點點頭，「啊，我就快排到了，到時候那份飯給你好了。」
「那真是太感謝了。」仁王露出感激的表情，嘴角浮起了一抹耐人尋味的笑容，「可是這樣小野君不會餓到嗎？幫我帶一份就可以了。」
「啊，哈哈，沒關係的。」被帥氣的美少年親切的搭話，就算最初曾經留有過不好的印象，此時也通通飛去了九霄雲外，小野不好意思的撓著頭，「其實我根本吃不下添飯了啊……」
「那是為什麼……」仁王故作驚詫。
「因為打飯的大哥哥很帥氣……美男子親手斟飯嘛，嘿嘿嘿嘿。」
看到那位打飯大哥的長相後，即使是看慣了幸村這般美少年的小野也忍不住驚歎了一番。這樣絕妙的美色，來做打飯大哥委實有些浪費。
但即使如此，她也並非那麼的期待享受美男子的斟飯服務，若不是新條拉扯著她，再加上當時的隊伍還沒有像現在這樣長的可怕，小野大概不會站到這隊伍裡來。
只是，被男生這樣問起時，她還是選擇用嘿嘿的傻笑和嬌羞的花癡來回應。
當周圍彌漫著一片花癡氣氛時，從眾的一起花癡才是明智的，相反，「其實我沒多大興趣」這樣冷靜的答案反而顯得過於裝X，而令人羞恥的無法說出口。
「原來是這樣。」仁王興趣滿滿的摸著下巴，「小野君喜歡那種線條明晰的混血感俊朗男性啊。」
「誒∼還好吧∼哈哈……」
「小野君的眼光真不錯，puri∼」
「啊哈哈，那當然，那深深陷進去的雙眼真的超有魅力啊∼」
「仁王君也是俊朗型呐，銀色的頭髮看起來頗有幾分異域風情的，一點都不輸給打飯的大哥。」見到平素搭不上話的網球部美少年主動前來搭訕，新條也回過頭來，趁機溜鬚拍馬道。
「嗯，嗯，沒錯。」
仁王面上的笑意更盛。
然而，不論是小野還是新條都遺漏了一個極大的問題，那就是，面前的這個人，是素有「欺詐師」之名的存在。
被仁王親切的搭話，可從來不是那麼簡單的一件好事。
不經意間，她們似乎錯過了什麼。
比如，不遠處真田那微微蹙起的眉頭，又比如，表情莫測的紫發少年轉身離去的背影。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3-7 20:46
第64章 幸福的憂鬱
章六十四
從圖書館自習室走出來的時候，天色已經不早了。
因為過於沉溺於複習之中，不知不覺竟忘記了時間。
不過，每當這樣的時候，做為學業為重的學生，就會生出一種「時光絕無虛度」的滿足感。懷著這樣幸福的滿足感，小野哼著小曲，晃蕩著書包向校門口走去。
走到電車站附近時，遠遠的望見前面一隊醒目的人影。
網球部的那幫傢伙總是這樣刻苦訓練到很晚呢。
雖然最近一直奉行著，「珍愛生命遠離幸村」的原則，除了偶爾掛個電話，也不再同他多做接觸。不過，月考在即，做為一個相信星座，相信塔羅，相信占卜的普通少女，小野還是有些迷信的想要得到喜歡的人的祝福。
何況，還有超厲害的參謀柳蓮二在，如果得到這兩個人的祝福加持，月考一定可以戰無不勝的吧！
「幸村君∼」雙手在嘴邊攏成喇叭形，小野大聲的喊著前面的人。
紫發的少年仿佛沒聽見一般，和隊友們有說有笑繼續向前走著。
「幸村精市！！」見對方沒有動靜，小野繼續呼喚。
「嗚——」
一趟電車高聲鳴叫著呼嘯而過，少女拼盡全力的呼喊淹沒在震耳的汽笛聲中。
柳蓮二側過臉，看了眼不為所動的同真田交代著明日訓練內容的幸村，默默的捂住了身邊切原正欲提醒的嘴。
網球部的各人也是一副「我什麼都沒有聽見」的表情，望天的望天，扶眼鏡的扶眼鏡，只有仁王玩弄著自己的小辮子，表情輕鬆愉快。
這傢伙怎麼回事嘛！
再三呼喚也不見回應，小野終於在心裡確定了對方故意忽略自己的事實。
「可惡。」
她即刻蹬著小皮鞋，篤篤的飛奔起來，趕上前面不緊不慢的走上月臺的一行人。
「幸，村，精，市！」差一點就能追上那個自顧自前進的少年了，小野飛起手中的書包，向著那個可惡的少年背部砸去，「哈∼看我的流星錘。」
網球部正選們瞬間齊刷刷的露出了被雷劈到的焦雷表情，自家那個從來沒人敢惹的部長居然被當街毆打了！
冷不防被人從背後偷襲，幸村並未能夠避開這一擊，結結實實的被少女的書包悶悶的敲在背上。
「你鬧夠……」他皺起眉試圖轉回身，手上卻突然一松，原本拎在手裡的網球包便重重的墜到了地方，發出沉悶的響聲。
「你，你幹嗎？」沒有料想到幸村的反應竟會這麼大，小野有些心虛的強詞奪理，「就算再生氣也別把網球包砸了啊。你不是網球手麼，居然不珍惜自己親密的夥伴，嘖嘖。」
幸村沒有做答，整個人轟然向地面倒去。
一瞬間，時間的流逝仿佛突然靜止了，風聲，呼嘯而過的電車汽笛聲，統統從世界上消失了，只有那名少年倒地時發出的一聲重重的悶響不斷迴旋在呆愣於當場的眾人耳邊。
「幸村！」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真田，小野從沒見過黑面神一般的真田露出過那樣驚懼的表情，就仿佛世界突然於眼前崩塌一樣，他沖上來抱起緊閉著雙眼的少年奮力搖晃著，「快叫救護車！幸村！」
其他人也頓時慌了手腳，急切的圍上來呼喚著幸村的名字。最為冷靜的柳蓮二掏出手機迅速撥打了急救電話，接著圍上去制止住真田對病人的搖動，伸手查探著幸村的狀況。
小野雙手捂臉，透過指縫瞪大眼睛茫然的注視著亂作一團的少年們，他們張著口似乎在竭力呼喊著什麼。
聽不見。
世界突然變的沉默而蒼白。
她只能一個人僵硬的立於圈外，喃喃的不斷重複著一句連自己也聽不到的――對不起。
小野芋子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回到家的。
只記得很快，救護車趕到接走了幸村。
自己茫然的邁動雙腳跟在網球部正選身後去了醫院。
後來，幸村阿姨和鮮少謀面的幸村叔叔也慌張的趕來。
再後來，似乎有人在耳邊討論說不是簡單的昏倒，疑似什麼格裡－巴什麼綜合症。
不過都是些恍惚的片段。
她無法確定那些是不是自己腦海中的幻象。
面色沉重的網球部部員，哭泣的幸村阿姨及其在她身旁撫慰的幸村叔叔，來來往往的人影在面前晃著著，沒有一個人同她說一句話，多看她一眼，她只是個幻象中的看客。
果然，是場夢吧。
也許一覺醒來就會發現，幸村正像往常那樣，從斜對面的窗戶那裡探出腦袋，微笑著同自己揮著手。
她閉上眼睛，沉重的倒在自己的床上，就這樣一動不動的趴著慢慢的沉入了夢鄉。
「啊！」
驚叫聲被枕頭悶住了。
「什麼，是夢啊。」雙臂撐著床鋪從不舒服的俯臥狀態爬起來，小野撓了撓頭，也太真實了吧。
夢裡的幸村躺在病床上沖自己憤怒的大吼著，「都是你的錯！」自己卻只能沒用的無聲哭泣。
「那麼健康的運動少年怎麼可能生病嘛。」
客廳裡傳來媽媽喊她吃飯的聲音，小野芋子揉著不知何時竟在夢中哭紅了的眼睛，穿上拖鞋，下床，向客廳走去。
飯桌上，一家三口正像往常一樣各自無聲的扒著碗裡的飯時，媽媽卻突然開口打破了這沉寂，「呐，芋子，聽說隔壁家精市生病住院了？」
「叮咣——」
墜落的飯勺重重的撞到碗邊，接著無情的掉落在桌面上發出刺耳的聲響。
殘酷的現實，從被壓抑的記憶深處波濤般洶湧襲來。
那不是夢。
「你不知道嗎？」媽媽疑惑的看著表情瞬間變的陌生的女兒，「幸村夫人剛剛還過來感謝你和其它孩子一起把精市送去醫院。原來是她搞錯了嗎？」
爸爸抬眼看了看兩人，雙唇頑固的抿成一條緊繃的直線，沒有開口。
「幸村君他……」小野費力的從喉嚨裡擠出幾個字眼。
「說是已經醒了，但是情況還比較複雜，要入院觀察，暫時還沒法回家。」媽媽和藹的笑了笑，「那麼健康的孩子，一定會沒事的。」
會沒事嗎？
媽媽只是不瞭解幸村君的病情吧。
恍惚中聽到的那些話如果是真實，幸村君從此後也許會和病床相伴一生。
這樣的病情，怎麼是一句輕描淡寫的「一定會沒事」所能帶過的。
小野不再說話，安靜的扒完了手中的飯。裝作沒聽見媽媽在背後詢問明天要不要一起去醫院看望幸村的話，默默的走回了自己房間。
轉天在班級裡再度見到真田時，他的臉上並未出現什麼責難的表情，目光相交時，一如往常的板著臉向小野點點頭，無聲的問好。
偶然在校園裡遇到網球部的各人，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只有仁王像是心懷歉疚般，默默的別開眼睛。
一切仿佛同往常一樣，什麼都沒有改變。
然而所有人都知道，一切其實都已經變了，只是，沒有人願意承認。
三天的月考很快便過去了。
幸村入院算起來也有三天了，自那天起，人氣美少年病倒的消息便像插了翅膀一樣傳遍了整個校園。
鑒於真田最近的臉色比平日更加接近鍋底的顏色，同幸村比較相熟的柳生與小野便成了一些好奇同學打探的物件。
「呐，幸村君的病情怎麼樣？」
「要多久才能回來啊？看不到他在網球場上的英姿真的很遺憾呢。」
甚至連幸村所在C組的佐藤都跑來小野這邊，詢問她幸村的近況。
「……」
對此，不管是柳生還是小野均搖頭沉默以對。
不僅僅他們，網球部的每個人都仿佛約定好了一般，閉口不提幸村的病情，仿佛只要不說出口，一切就會恢復成沒有發生過一樣。
下午，終於考完最後一科化學，打著讓病患感受一下集體溫暖的旗號，新條等人拉扯著小野一同去醫院看望幸村。
「不，我不去了，還是你們去吧。」小野情緒低落的搖了搖頭，態度堅決的拒絕道。
「誒……你不去的話，我們根本沒有立場去嘛。」新條很是失望。
「呐，小野君一定是自己一個人去看望過幸村君了，二人空間呐……」另一個女生從旁邊插嘴，卻在新條嚴厲的眼刀下，悻悻的閉上了嘴。
「雖然幸村君根本不認識我們，可是大家是真的很擔心他，原本是想借著你的光去看他一眼。不過不方便的話，就算了。」新條安慰性的拍了拍小野的肩膀。
「誒……實在很抱歉。」低低的向新條道歉，小野勉強擠出一個笑容。
看著小野失魂落魄的模樣，新條深深的歎了口氣，「你啊……」
「大家都散了吧，散了吧。人家在生病，我們一大陣不相干的人去打擾也不好……」新條轉過身拍著手驅散了聚集起來的女生們。
網球部的正選們這幾天每天都會去看望幸村。起初，柳生曾開口邀請小野同去，後來又搖搖頭說你還是單獨去吧，和我們一幫吵吵鬧鬧的部員一起估計說不上話。
不管是正選們還是同學們，仿佛都默認她是一定會去醫院看望幸村的那個人。
可是。
她自嘲的笑了笑，如果他們知道自己這幾天來一次都沒有去過會是怎樣的表情。
大概會覺得自己冷血，不通情理之類的吧。
然而事到如今，自己又還有什麼立場出現在他面前。
就算幸村君的病症和自己的所作所為沒有必然聯繫，不過，以他來說，一定不會想見到自己的。
換成自己，也一定會對最後一次見面的記憶竟然是無禮的用書包毆打他，甚至導致了他突然發病摔倒的人，存有重重心結的吧。
何況，去了之後做什麼？道歉嗎？
那種蒼白無力的言語，只會讓人覺得連匆忙給予的同情都是那麼的廉價和不堪一擊。
說到底，道歉什麼的，也不過是為了平衡自己心中的負罪感，用不能對改變糟糕的現實有任何幫助的淺薄話語，殘忍的反過來要脅被傷害的人，去治癒加害人那顆備受煎熬的良心。是再自私不過的偽善行為。
可以的話，她根本不想聽到幸村君微笑著說出什麼原諒之類的話。
她寧願他康復歸來，重新站到自己，面前聲色俱厲的指責她的無知，她的蠻橫，她的任性，她的一切一切錯誤……
只要，他健康著歸來……
小野面無表情的站在窗前，最後眺望了一眼那扇不會再透出暖橙色微光的窗戶，重重的拉上窗簾。
第65章 朋友的憂鬱
章六十五
幸村入院的第四天，小野在東京開始了為糾正不當催眠而進行的精神方面治療。
鑒於情況複雜，又是首次治療，並沒有涉及什麼複雜的催眠，只是一些心理方面的諮詢和輔導。
治療結束後，小野便按照之前約定好的，在青春學園門口等著部活結束的手塚一起去神奈川排練。
「小野君。」
同好奇的望著小野的棕發少年揮手告別，手塚走到小野身邊，一貫不會主動前來搭話的他，主動開口問道，「聽說，你們學校的幸村病了？」
「誒？」小野幾乎是驚恐的抬起頭瞪視著他，狐疑著為何連他也知道自己的心事。
手塚推了推眼鏡，仿佛對於主動向女生搭話詢問這種有些八卦的問題頗為不好意思。「啊，只是聽說了這樣的事情，想求證一下。」
「嗯。」小野別開眼睛，輕輕的點了點頭。「是啊。」
手塚頓了頓，大約是覺得即使是同校，小野也不會知道更多細節，便沒有再多問什麼。
並排坐在研究會派來的汽車後座，小野低著頭心不在焉的玩弄著自己的手指，「呐，手塚君為什麼關心幸村君的事情呢？」
不等手塚回答，她又自顧自的接道，「因為是很厲害的網球手嗎？幸村他……真的有這麼厲害嗎？」
「啊，嗯。」手塚點了點頭，「我們並沒有交過手，幸村君的實力，我無從評價。但他的賽場記錄，至今是全勝，從未失過一局。也有雜誌把他稱作『中學網球第一人』。」
在網球比賽中要做到全勝這個詞究竟有多麼難得，從不關心這方面的小野並不清楚，不過，既然能被報導公認為「第一人」，那麼幸村君大概就是非常非常厲害的了。
再想到那樣厲害的幸村君現在卻臥病在床前途不明的景況，小野原本就痛惜不已的心臟更加的抽痛。
此時此刻，無需逼迫自己醞釀感情，她便能將戰場尋夫的玉織姬那如深淵般絕望的悲痛刻畫的入木三分。
一段排練結束，連一貫苛刻的六條女士都微笑著鼓起了掌。
然而此時的小野，卻無法從中感受到一絲歡愉。
從排練場上退下來，她便抱著一杯開水默默的縮在角落的沙發裡一聲不吭。
也許是排練即將接近尾聲的緣故，京極會長最近時常出現在排練場上。他遠遠的往角落裡眺望了一眼，便挪動著發福的身體慢慢走了過去。
微笑著示意匆忙起身行禮的小野坐下，京極會長不慌不忙的問起了她讀《平家物語》的事情。
「聽山南說你把古文的《平家物語》讀下來了？」
「誒……」小野勉強的笑了笑，「被山南先生督促了一個月，總算湊合著讀完了。」
「哈哈。」京極會長大笑起來，「山南這小子，就是老師當多了，讀書這種事情嘛，原本自己讀的愉快就好了，他偏要像教書一樣弄出個一二三步來，恐怕還給你出過考題吧。」
小野頓時一副仿佛他鄉遇知己的表情，愁眉苦臉的望著慈眉善目的老爺爺，京極會長面上笑意更濃，「哈哈，這傢伙。」
「也罷。讀了這麼多了，那我也來問你一問，你對平清盛此人是何看法？」
見小野頓時露出苦惱的表情，京極會長慈愛的拍著她的腦袋笑道，「莫怕，我老頭子這不是考試，你隨意答就好了。」
「唔。」得令的小野略作思考，「簡單說，大約是，不情，暴虐吧。廢立天皇，流放關白，這種種驕橫跋扈的事情，也就只有入道相國才做的出來。也就是因為他的跋扈，平家才會那麼天怒人怨，被源氏揭竿而起一舉滅掉的。」
「哈哈……不錯，書倒是讀了不少。」
京極會長捋著鬍子，「不過，一個不情，殘暴之人，當初何以贏得天皇與朝臣信賴節節高升的呢？」
「這個……他……一開始還沒暴露吧……」小野困擾的拖著下巴。
「呵呵，平家物語記載中入道相國蠻橫殘暴，然而能一手建立武家政權，在詭異多端的朝廷中立於不敗之地，又豈會僅僅是個簡單的殘暴無情之人呢？你只見到清盛公天怒人怨，可曾見他在位時被人拉下馬？終究還是毛孩子們太嫩，學不來清盛公的通天才幹，只見到他表露於外的跋扈……」
「誒，這個……」小野抓著頭，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哈哈。小野小姐，雖是因『火燒奈良』而被喚作佛教之敵的清盛公，他幼時也曾因聰慧可愛被世人稱作過『佛子』轉世的呐。」
京極會長滄桑的望著排練場，仿佛透過眼中的重重暮靄望向遼遠的歷史深處。
「人呐，便是被這世界玩弄，慢慢改變成他原本並不想成為的模樣，待到發覺時，卻已是無可回頭了，清盛公如此……這世上的每個人，何嘗又不是如此呢……」
忽而拋下這麼一句話，京極會長搖晃著發福的身體向著門口前來迎接他的秘書官走去。
小野抬起眼眸望著這個權傾一方的老人那稍顯孤獨的背影，忽而想起了排練之餘在大人們口中偶爾聽到的傳言。
京極會長於此世上唯一的親人——那位冷豔的六條女士，似乎同自己的這位外公關係十分冷淡。而地位高高在上的京極會長之所以從選角到排練，如此親力親為的支持這樣一個自娛自樂的舞臺劇，全只因這是六條女士的喜好而已。
原來，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呐。
小野望著專注於場上排練，一絲注意力都不曾分給自己外公的六條女士。
【不想成為的模樣嗎？爸爸他最初又曾是怎樣的模樣呢？】
……
月考成績出來的時候，小野如願的考入了前二百名，算是超額完成了自己擺脫倒數二百名地位的任務。爸爸那因為真世的事情而時常掛著的臉色，也因此終於難得的晴朗了一次。
中學網球界的區域選拔已經開始了，不光是同班的真田、柳生顯而易見的忙碌了起來，便是遠在東京的手塚也偶爾會因隊裡的事情缺席排練。
而幸村君入院也快半個月了。
網球隊的部員們忙碌之餘仍會隔三差五的集體去醫院看望自家部長，只是，幸村的病情卻似乎沒有什麼進展，關於這一點，小野是從真田那一直黑如鍋底的面色上推測出來的。
她沒有勇氣去詢問。
在街坊四鄰都已經去醫院對病中的少年表達過關切的現在，和幸村的關係一貫很密切的小野家次女仍一次都未曾去探望過對方，這件事情，不曾有人想到過。
恐怕連幸村從小的好友真田都未曾發覺。
「昨天傍晚我去醫院看望幸村君了。」去東京進行治療的路上，早間冷不防開口。
「誒？」小野微微驚訝的扭過臉望著少年略顯嚴肅的側臉。
「喔。」小野低頭盯著自己下意識絞在一起的雙手，低低的應了一聲。
半響，沒聽到早間有再說下文的意思，小野終於忍不住問道，「他怎麼樣？」
「還好，病情還算穩定，說是得到控制了。」早間迷茫的望著窗外，只將固執的側影留給她。
早間記得幸村見到自己出現在病房門口時意外的神情，他還細心的注意到了幸村不自覺的飄向他身後的目光。
那裡空無一人。
那個少年一如往常的微笑著，清秀依然的臉龐因不容樂觀的病情折磨顯得有些疲憊與蒼白。
寒暄了幾句，病房內便陷入了無話可說的尷尬氣氛中。
早間並不清楚自己為何來到這裡，原本兩人並不熟識，而且，計較起來，兩人之間也委實沒有什麼令人愉快的過往。他正為自己不理智的行為懊惱著，卻聽得病床上的幸村冷不防的開口。
「小野君最近還好嗎？」
總算找到了話題，仿佛溺水的人終於抓到救命的稻草一般，早間滔滔不絕的將最近小野芋子的情況向幸村原原本本的講述了一遍，從月考成績到催眠治療，再到他發現小野最近似乎比之前瘦了一些。
包羅萬象八卦齊全。
病床上的少年靜靜的聽著，突然開心的笑了起來，「早間君是真的很關心小野君呢。」
早間的猛的抬起眼睛，望向少年的眼神不自覺的尖銳起來，針一般的目光直直的刺向那個蒼白的面色上因笑容而泛起一絲淡淡緋紅的少年。
「真正關心她的是你吧。」
幸村似是有些吃驚，他所熟悉的早間良牙，大約是那種被逼急了，也不過是用不甘的眼神憤憤的瞪對方幾眼的人。
如此毫不留情的直接嗆聲，有些狀況外了呢。
「我和小野君是好朋友。」即使是病中也不曾失去從容的王者氣度，幸村不以為忤的淡淡答道。
就算被發好人卡也不要隨便遷怒呐。
這回，卻輪到早間冷笑了，「好朋友……嗎？」
不等幸村再回答什麼，他便起身告別。「小野君沒有來過吧，有什麼話要我轉達嗎？」
幸村似乎有些苦惱的想了想，最終微微一笑，「沒什麼。」
此時，注視著車窗玻璃倒影中，小野那欲語還休，幾番掙扎的表情，早間輕輕的自鼻底冷哼出了一聲。
第66章 櫻桃的憂鬱
章六十六
寂寞的撥弄著桌面上的檯曆，小野歪著頭，枕在自己的胳膊上幽幽的歎息了一聲。
距離幸村入院已經整整三十天了。
這三十天內發生了許多許多事情，比如立海大網球部在副部長真田的帶領下，不負眾望的一路保持著全勝記錄殺過區域選拔賽、縣大賽，驕傲的挺進了關東大賽。
又比如，由於戲份最重的男主角敦盛卿的扮演著手塚國光君，在都大賽的最後一場網球比賽中手臂負傷，繼而遠赴德國治療，舞臺劇的排練不得不暫時中止。
再比如，經過一段時間的心理輔導與幾次嘗試性的短期催眠，醫生終於決定在一周後開始對小野進行主體治療。恢復往日的記憶，已經指日可待了。
凡此種種，不一而足。
而此時，她仍安穩的坐在家裡，偶爾透過打開的窗戶望向那扇許久沒有亮燈的窗。
耐心的，等待他回來的那一天。
她記得前陣子，那位二年級的學妹前來找自己時的情形。
溫柔文靜的水野司學妹似乎剛剛從醫院看望過幸村回來。
也許是病弱的幸村與她所熟悉的那個總是自信滿滿的少年的差別，令那位柔弱的少女太過不安。不知是懷著何種微妙的心情，作為幸村精市前女友的水野司竟主動找上門來，與這位傳聞中最近與幸村過從甚密的學姐談起了心。
那位滿懷忐忑的文靜學妹信任的望著她，用帶著哭腔的聲音，談及充斥在醫院裡的那種令人無法忍受的消毒水味道與那幾乎顯得陌生的少年。似乎想要為自己的不安與擔憂找到一些認同。
小野只是有些茫然的聽著，然後苦笑著向她坦白，自己沒有去看過幸村君，所以關於這些沒有辦法向她回應些什麼。
溫柔的學妹漸漸的瞪大了眼睛，似乎是震驚了，繼而是憤怒，似乎還一度失態的嚴厲指責了她。
究竟說了些什麼，小野記不清楚，不過那時候，她連一句反駁的話都沒有說，只是鎮定的聽著，鎮定的仿佛坐在那裡的不是那個容易跳腳容易惱羞成怒的小野芋子，而是個別的什麼人了。
再後來，似乎很多人都知道了她小野芋子何其冷血無情的故事，連班上的真田都用審視中帶著些責備的目光在她身上掃了幾遍，然後再也不看她一眼。
但即使是柳蓮二好心的前來關心她的想法，或是那個仁王略顯愧疚的攔住她為之前的惡作劇道歉，她仍然沒有鬆口答應他們要她去醫院看望幸村的要求。
她固執的每天按時一個人上學，放學回家讀書，哪裡都不去。
這是一個魔法，她在心裡相信著。
只要堅守在這裡，忍耐著想要親眼看看他好不好的心情，安靜的等待在這裡，那扇窗戶就會在某一天再度點亮橙黃色的光芒，然後從窗簾後露出少年那熟悉的笑臉。
微笑著，望著她緊張的從屋裡跑出來。
那麼這一次，她一定要做到在一分鐘內跑到門口。
然後在他慢悠悠的從斜對面的庭院裡走出來時，驕傲的比個V字。
在這一切實現之前，她只能沉默著守候在這裡。她能夠為那個人做的，也就只有這麼多了。
「芋子，出來吃點水果，爸爸的朋友送來的山形櫻桃喔。」客廳裡傳來媽媽的呼聲。
「來了。」匆忙拉上窗簾，小野跑出了房間。
山形的櫻桃又大又紅，很是奢侈的連吃了兩打，小野心滿意足的回到房間繼續讀書。
走進房間的時候，恰好看到扔在床上的手機螢幕正發出藍色的螢光，又在走過去的那一瞬間恰恰的滅掉了。
真世發來的郵件？
還是……
她的心臟瞬間漏了一拍。
不可能啦。
忐忑的走到床邊，伸過去拿起手機的手幾乎有點抖，打亮螢幕，看到上面顯示的資訊的一瞬間，呼吸停止了。
「一個未接來電來自幸村精市。」
她雙手顫抖的緊緊握起手機，無力的跌坐在床上，背靠著牆壁，連牙齒將嘴唇咬出了深深的血痕都沒有發覺。
用力的指甲幾乎將交疊的手背抓破，放在回撥鍵上的手指，卻遲遲沒有勇氣按下。
就在這時，螢幕再度亮起，幸村精市來電的字樣在幽藍色的螢幕上跳動著。來不及考慮，放在撥號鍵上的手指便下意識的按了下去。
「喂。」熟悉又陌生的溫柔聲線從聽筒中傳來，輕輕的，像是在試探一般，「小野君？」
「誒，誒。」慌忙將手機湊到耳邊，小野努力平復著心中翻騰的浪潮，「我在。」
「呵呵，終於接電話了。」少年的聲音聽起來一如既往的輕鬆愉快。
「我剛剛出去吃櫻桃了。」腦袋裡一團漿糊的小野老老實實的解釋道。
「呵呵，前陣子真田也帶了櫻桃來呢。」幸村開朗的笑著。「山形的櫻桃很甜。」
在這樣的笑聲中，小野原本忐忑的心情竟慢慢平靜下來。幸村精市，就是有這樣令人安心的不可思議的魔力呢。
不知不覺，兩人就這樣隔著遠遠的距離，通過電波聊起了各自的事情。
已經有一個月不曾與他這樣輕鬆的說說話了，小野有太多的話要說，一時卻不知該先說些什麼，只是囉囉嗦嗦的重複著最近街坊鄰里發生的雞毛蒜皮的小事情。
「幸村君……那個……我這週末就要去東京做最後的治療了，也許，接下來就可以恢復以前的記憶了。」
小野終於記起將這件重要的事情通告給對方。
「呵呵，小野君會緊張嗎？」電話對面的幸村似乎有些關心又有些好奇。
「一點點啦……我還是覺得，就算恢復了記憶，我也不會改變的。」小野得意的比了個V型手勢，忽而記起對方此時是看不到的，興奮的揮舞在空氣中的手便悻悻的放了下去，「反正，到時候如果有什麼特別事情發生的話，我會告訴幸村君的。」
「嗯。我等著小野君的電話。」
說完這件事情，小野一時想不起還有什麼話要說，電話裡便一時陷入了沉默。
然而，誰都沒有開口提出結束這通電話。
微妙的氣氛隨著漫長的沉默彌漫開來。
因為握的太緊而有些發燙的手機貼在臉上，小野感到自己的臉也隨之燒了起來。
「小野君。」終於，電波那一端的幸村輕輕開口，聲音似乎略帶著些遲疑，「我……」
「誒？」
重重的呼吸聲從聽筒中真真切切的傳來，小野幾乎可以感受得到電話那端少年的鼻息吹動。
「我決定接受手術了。」少年的聲音堅決乾脆。
「誒？」小野一時沒有理解少年話中的含義。
「最近病情日趨穩定，體質也恢復了許多，醫生說已經是可以接受手術的狀態了。」幸村輕快的說著，「手術成功後，再休養一陣子，就可以恢復健康了。」
「誒！真的！」聽到這樣的消息，小野的情緒頓時雀躍起來，「太好了！呐，真田他們聽到一定也很高興吧！」
「呵呵，這是剛剛決定的，還沒有來得及通知他們……」
「誒！要趕緊對他們說啊，他們一定會超級高興的，對，沒錯，明天真田風紀委員長一定會滿面春光，看到遲到的人，在走廊上亂跑的人也會大發慈悲的放大家一馬的！他們可是一直在等著你回來呢！還有學校裡的大家，大家都很關心幸村君的！」
小野強忍著開心的在床上打滾的衝動，興奮的暢想著這一消息流傳在學校裡時的歡快場景。
「呵呵，小野君不關心我嗎？」幸村溫和的笑著，冷不防問道。
「誒？……誒……怎麼會……」小野頓時有些磕磕絆絆，隨即慶倖只是在通電話，自己瞬間紅起來的臉頰才不會被對方發覺。「當……當然也關心了，我們是好朋友啊！」
「嗯。真田帶過來的櫻桃已經吃完了呢，小野君你那裡的櫻桃還有多嗎？」幸村毫無徵兆的將話題扭回了最初的「櫻桃」上。
「啊，家裡還有一些。」小野一時有些摸不清頭腦，「怎麼了？」
「被小野君這樣提起，又有些想吃櫻桃了呐。」
咦？這……這是撒嬌嗎？
「我，我給你送去！」被幸村的聲音懵的七葷八素的小野，立刻狗腿的答道。「我明天就去買！」
「可是現在的櫻桃很貴呐，小野君你……」
「沒事！因為期中考進步的關係，爸爸獎勵了我四萬塊，到現在還沒用呢！」小野芋子豪氣萬丈。「就當是為了慶賀幸村君即將恢復健康！我小野芋子熱情大放血！」
「好啊，那我就在這裡等著小野君了。」幸村笑意盎然。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3-7 20:46
第67章 漂亮的憂鬱
章六十七
「真田他們走了嗎？」
坐在病床上的幸村低下頭，看著手中亮起的手機螢幕，嘴角微微彎起了一個微小的弧度。
聽著走廊裡網球隊部員們漸行漸遠的腳步聲，白皙的手指在手機按鍵上快速的翻動著打出了一行字，「剛剛離開，一分鐘左右可走出醫院大門。」
「嗡——」口袋裡的手機發出了一聲綿長的震動。小野掏出手機，看了下上面的內容。
「很好。」她從躲著的垃圾桶後面站起來，舒展著因蜷縮了半天而有些酸痛的身體。再等一下就可以進去醫院裡面看望幸村君了。
出於某種微妙的心理，她並不想被網球部的人發現自己來看望幸村君的事情。
在被真田那樣冷眼過、被柳君和仁王那樣懇求過之後，仍咬緊牙關拒絕前來探視的自己，如果和他們在醫院走廊裡迎頭碰上，面面相覷的話，該是多麼尷尬的場景。
「我可不是要來探視幸村君的，我只是來送櫻桃。」小野鼓著腮幫，下意識的伸手探進書包裡，摸了摸那一個堅固的大紙盒，確保裡面山形櫻桃的安全。
若是換作平時，即使站在水果攤前猶豫一天，她也是萬萬不會捨得下手買這麼一大盒櫻桃的，買幾個來嘗鮮對於普通的國中生來說，都已經算得上奢侈的行為了。
不過既然是探視病人，那就另當別論了。幸村君說他想吃櫻桃，小野芋子又怎麼能小氣捨不得呢。
熟悉的黑色校服忽然在醫院門口閃現，小野慌忙躲到垃圾箱後面，悄悄的注視著那一行人漸漸遠去的背影。
真田似乎頗為高興的樣子，雖然還是那副嚴肅的臉，但明顯已經不像之前那樣緊緊的繃著了。隊伍最後的那個紅色頭髮少年口中吹著泡泡，雀躍的和身旁那個巴西來的桑原君說著些什麼。
他們一定也得知了幸村即將接受手術的消息吧。
大家都很高興呢。
小野拍了拍校服上因蹲的太久導致的皺褶，提著書包快步閃進了醫院大廳。
按照事先給的房間號，小野上樓找到了門口標有「幸村」的病房，正要伸手去推門，門卻吱呀一聲打開了。
穿著粉色護士裝的年輕護士抱著記錄本走出來，迎面遇上站在門口的小野，稍稍一愣，「你是……」
小野一時愣住，沒說出話來。
「啊，來看望幸村君吧。」護士小姐很快反應過來，意味深長的一笑，俏皮的回過頭對著病房內喊道，「幸村君，又有女生來看你了喔。」
「又」？
小野敏銳的注意到這個字眼，接著不爽的斜視著那位嬌俏的護士小姐。
【喂，喂，別搞錯了，我可不是那種貪戀幸村美色而來探望的花癡！別把我們相提並論！】
「小野君嗎？請進。」
一邊在心裡反復盤算著這一個月來究竟有多少女生曾前赴後繼的來看望過這位當紅人氣病人，小野帶著滿心的不悅走進了病房。
「小野君，坐這裡吧。」
穿著綠色病號服的幸村似乎比入院前蒼白了許多，臉上的笑容卻仍是一如既往的精神，精神的讓人忍不住想揍他呢。
但是不能打，他是病人。
「啊啦，幸村君很有……」滿肚子牢騷的小野開口就要嘲諷幸村過於旺盛的女人緣，卻在突然意識到這種話實在酸味過於濃重時生生打住。
【誰要吃醋啊，吃毛醋啊，我小野芋子才不會吃這傢伙的醋呢。】
「……很有精神啊。」在幸村的目光變的疑惑之前，她圓滑的將這個話題繞了過去。
「謝謝。」幸村微笑的注視著她，那似乎顯得過於專注的打量目光令小野渾身不自在起來。
哪裡有問題嗎……襪邊卷起來了還是裙褶皺起來了？
心裡忍不住發虛的小野匆忙將書包擋到身前，掏摸起裡面的水果盒子來。
「喏，你要的櫻桃。」她態度生硬的將手中的水果盒子遞了過去。
「誒？」幸村卻仿佛吃驚一般，疑惑的看著她，並沒有伸手來接。
「我沒有要櫻桃啊。」他眼睛明亮，在「要」字上加了重音。
一愣之後，隨即明白過來的小野囧囧的張著嘴，不耐煩的將盒子往他面前一送，「是，是，幸村大爺，這是小的孝敬您的櫻桃，求您快笑納了吧。」
「呵~」幸村一手搭在嘴上輕輕偷笑，另一隻手接過了小野遞來的櫻桃盒子。
「還是那麼的不溫柔呢……」他低低的自言自語。
小心的理好校服百褶裙在病床前的板凳上輕輕落座，小野打量著病房裡的擺設，空落落的單人病房裡只簡單擺放著一些個人用品。
「誒，居然沒人送個花什麼的嗎？」小野奇怪道，「這麼空蕩。」
「我不大喜歡在房間裡擺太多東西。」幸村笑著說，目不轉睛的望著四下亂瞟的小野。「東京那邊的治療很順利？」
「啊。」被幸村的提問收回了注意力，小野點了點頭，「醫生說我比想像中的狀況要好，也沒有什麼明顯的不良反應。哦，對了，你知道嗎？心理醫生超級貴啊！」
她一臉後怕的拍著胸口，「有一次我不小心看到了帳單，簡直是暴利！而且不在保險範圍內。我對早間君說還是讓我負擔一半吧，可是他卻一臉這點錢沒關係啊的財主表情……啊，啊，什麼連鎖咖啡廳家的少爺，真是闊綽。呐，呐，知道嗎？之前那家，就是我和佐藤一起去被你和真田跟蹤的那一家咖啡廳，就是早間家的產業呢，聽說還是本店呢！」
說道八卦，小野頓時手舞足蹈滔滔不絕，「呐，早間那個人真的超奇怪啊，既然零用錢這麼多，為什麼當初不像那個創立了宇宙研究社的人一樣，用自己的零用買些天文設備招攬部員呢。換成是我的話，一定會不服輸的和那個故意帶著部員出走的壞傢伙硬碰到底的。」
「也許他志不在此吧。」幸村望著一臉認真苦惱表情的小野，突然伸出手在她的額頭中央飛快的彈了一下。
「啊，幹嘛！」小野吃痛的捂著額頭跳起來，嚷嚷著，「別以為是病人我就會讓著你哦，我也是病人喔，還是最危險的精神病喔，犯病了會不講理的喔！」
「你原本就不講理。」
不去理睬在一旁跳腳扮鬼臉的小野，幸村從容的從床頭櫃上拿起水果盒子，打開來，捏起一枚櫻桃，遞了過去。
「幹嘛……」小野奇怪的看著他，「我不要啦……這是買給你的。」
「一個人吃會寂寞啊。」
「嗚哇，這臺詞超酸。你怎麼能一本正經的說出這種噁心的要命的臺詞呐，幸村君。」小野做出倒牙的表情，接過櫻桃填進嘴裡，「唔，我挑的果然沒錯，很甜呢。你也快吃……」
「好。」幸村敷衍的答應著，眼睛卻緊緊盯著一臉神氣的小野，「小野君真的很有精神呢。」
「啊，因為我是元氣少女嘛。」小野不在意的把玩著手裡的櫻桃核，「幸村君你也快點好起來，重新變身運動少年！連其他學校的網球選手可都在期待著你呢。」
幸村眼中的光芒一瞬間有些黯然，他別過眼睛望向窗外，半響才輕輕開口，「嗯……我……一定會重新和他們並肩站在網球場上的。」
「一定……」
他的目光重新轉回病房內，卻見小野已經和不知何時跑進來的孩子們聊了起來。
「呐，呐，你也是幸村哥哥的女同學嗎？」一個溫順頭髮的小男孩好奇的問道。
「啊，是啊。你們住在這裡？」小野好奇的看著他們，幸村的魅力真是無可抵擋，連醫院裡的小孩子都很喜歡他的樣子呢。
「好討厭，每次有女生來就會好久都不肯走，幸村哥哥都不能給我們講故事了……」另一個刺蝟頭短髮的孩子賭氣般的嘟起了嘴。
【嗯？什麼？】
「不過姐姐你長的真不好看。」娃娃頭的三白眼小孩不屑的打量著她，「以前來的姐姐都比你漂亮多了……」
幸村的臉色瞬間黑了幾分，他正要上前解圍，卻見小野突然雙臂交叉抱在胸前，流氓般的一揚眉毛，「哼，那你知道，我比她們強在哪裡嗎？」
興許是頭一次看見這樣的女生，三白眼的小男孩頓時有些瑟縮。
「當然是我比她們兇惡啦！哇哈哈哈。」小野突然雙手狠狠捏住三白眼小男孩的雙頰，用力的揉搓著，「教你一條真理啊，可惡的死小鬼，那就是千萬不要得罪長的不好看的女孩子！」
「我先走了，再見幸村君。」猛的鬆開手，小野提起書包敷衍的揮了揮手，快步走出了病房。
「嗚哇，好可怕！！」終於從魔掌中逃脫的小孩子哭喊著躲到了幸村身邊，然而這次好脾氣的幸村哥哥卻絲毫沒有袒護安慰他們的意思，只是一言不發的坐在病床上，似乎還散發著不容忽視的冷氣。
總覺得……
幸村哥哥也好可怕……
第68章 虛榮的憂鬱
章六十八
「小野小姐，請躺在這裡。」
「嗯。」小野點點頭，順從在治療床上躺下。
「早間君，你可以出去了嗎？」戴著金絲眼鏡的催眠醫師瞥了眼流連在門口不肯出去的早間良牙，「請把門帶上。」
早間遲疑了一下，終於默默的走了出去，在房門緊閉之前，通過門縫最後向裡面往了一眼。
小野芋子已經在白色的治療床上躺好，安靜的閉上了眼睛。
他垂下眼簾，緊緊的咬住下嘴唇，終於輕輕將房門關上，慢慢走到外面等候室的軟沙發上坐下。
接下來的兩個小時，也許對於治療室外的少年來說，才是真正的煎熬。
曾經被更改的時間正在被矯正，時針即將無可挽回的滴答著繼續走下去。
現在的他滿心所恐懼的究竟是什麼，連他自己都說不清楚。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原木色的房門終於響起「吱呀」一聲。
高挑的催眠醫師穩步走出來，通過他身後半開的房門，可以看到那間昏暗的治療室內，少女仍靜靜的躺在白色的治療床上。屋外的燈光在她身上投射出斜斜的光影。
早間猛的站起來，一手在腰際握成拳頭，一手用力的抓著沙發靠背，整個身體繃成一張蓄勢待發的弓。
他無聲的死死盯著將房門在身後關上的催眠醫師。
金絲眼鏡下的丹鳳眼有些輕蔑與不耐的瞥了他一眼，「病人需要休息一會。」
說著便自顧自的走去辦公桌邊，從容的泡起了咖啡。
早間整個人無力的跌坐回沙發裡，低下頭注視著縱橫交錯的地面，重新陷入了沉默。
「我很討厭你。」
背對著沙發座，慢悠悠的沖調咖啡的那位催眠醫師突然冒出這麼一句。
沙發上的少年忽的抬起眼睛，眼神銳利。
「雖然作為催眠醫師不該隨便做這種評論，不過你並不是我的病人。」
慢條斯理的攪拌著杯中的咖啡，他從透明的糖罐裡夾出一塊方糖，微微頓了頓，又換成兩塊。
「現在又在用那種討人厭的眼神從背後死瞪著我吧。」
聞言，早間輕輕撇開眼睛，不屑的望著旁邊辦公桌上那盆舒展著自己枝葉的綠色防輻射小盆栽。
「嘛，反正我說什麼你也不會介意，你從心底裡根本不關心別人對自己的看法，自負的少年……」
放下攪拌勺，稍稍嘗了一口，文質彬彬的催眠醫師皺了皺眉，又夾起一塊方糖。
「不過給你一個忠告，別隨便嘗試修改他人的記憶……以你三腳貓的功夫做那種危險的事情，遲早要引火焚身的。」
「你對她說了什麼！」早間忽然低聲咆哮著，露出了與那個一貫溫吞迷蒙的少年截然不同的可怖表情。
「什麼都沒有說哦~」唇邊帶著深深地嘲弄，催眠醫師轉回頭用上挑的眼角輕瞥了困獸般的少年一眼，「我很尊重付帳的金主喔~」
似是松了一口氣一般，少年再次跌坐回沙發深處。
「你以為我會告訴她，其實導致她失憶的並不是第一次失敗的催眠，而是後來你試圖修改她記憶的那次拙劣的催眠嗎？啊拉，被女孩子拒絕了就試圖通過篡改記憶來修改結局，對於催眠術僅僅瞭解皮毛的你居然會產生這種了不得的念頭，嘖嘖，當時你的自我感覺一定很良好吧，你是不是為此驕傲得不得了？」
他將攪拌勺在北邊輕輕敲了兩下。
「可是以我的角度看來，你只是個連感情都無法好好表達，笨拙到可笑的少年呐~」
沙發上的早間再次擺出了防守的緊張姿態，用力的瞪視著那個白色的身影。
「別緊張，我對窺探你那些陰暗的小想法沒什麼興趣，只是為了治療的順利進行必須瞭解真相而已。」
端起咖啡杯輕輕抿了一口，享受般的深吸一口焦香，催眠醫師終於心滿意足的轉過身來，正對著一臉掩不住恨意的少年。
露齒一笑。
「差不多該叫醒她了呢。」
……
被喚醒的少女默默的躺在治療床上漠然的望著頭頂白色的天花板。
「小野小姐現在的感覺如何？」戴著金絲眼鏡的催眠醫師閒逸的托著腮幫，笑意盎然。
「苦逼無邊……」
「誒？」文質彬彬的催眠醫師不解的望過去。
右手猛的撐住床墊，治療床上的少女扶著額頭頹唐的坐起來。
「腦海中突然湧入大量的愚蠢記憶，還被告知那個蠢斃了的白癡就是你自己喔，這種心情真心好複雜。」
似乎又回憶起了什麼糟糕的事情，少女的左邊臉部肌肉止不住的抽搐著。
鳳眼的催眠醫師忍不住大笑起來，「也許是這樣沒錯了，要勇於接受真實的自己啊，小野小姐。」
「早間君呢？」
「在門外。」
「我可以走了吧？」少女從床上跳下來，套好鞋子，試探的看著他。
催眠醫師微微頷首。
「啊，這是最後一次了呢∼那，再見，忍足醫生。」少女毫不留戀的擺擺手，向門口走去。
「和那個孩子保持點距離比較好喔。」
少女的背影瞬間僵了一下，「我知道的……」
「哦？」鳳眼輕輕挑起。
「我知道那個笨蛋做了什麼。那種可疑的催眠不可能在對方毫無知覺的情況下進行的，就算當時不懂，我還沒有遲鈍到現在還明白不過來的份上。」
她無所謂的聳聳肩。
「反正……縱容他的行為也有我自己一半的錯，而且，最終的結果還不算壞。看在他出了這麼多錢的份上……」少女轉回頭，沖著忍足醫生呲起牙做了個大大的鬼臉，「我是不會告訴他我發現了的∼那種虛榮的不得了的大笨蛋∼」
鳳眼的忍足醫生歪過頭，嘴角微提，「那麼再見了，小野小姐。」
「拜拜∼」
瘦高的少年正忐忑的在候診室裡徘徊，聽到開門的聲音慌忙轉回身來。
「小野……君。」他目光游離的打量著面前的少女，遲疑著喊出了少女的名字。
「我回來了，早間社長∼」少女眯起眼睛，輕鬆的向他打了個招呼，「我們走吧。」
「哦……」早間拖長聲音慢吞吞的應了一聲，臉上鈍感的表情不知是放心還是失望，慢悠悠的跟上了少女輕快的腳步。
「我在這裡下車。」小野從公車後排的座位上站起來。
「誒？不是還沒……」早間在看到站牌上的「金井綜合病院」時住了嘴，「去……看……他啊……」
「啊，去看他。」小野點了點頭，接著補充道，「我喜歡他喔。」
「我知道……」早間彆扭的轉開臉，聲音輕輕的，「再見。」
「再見∼」少女飛快的跳下公車，朝車內的少年笑著揮了揮手。
【下次再敢做這種危險的事情絕對不原諒你喔，笨蛋早間。】
她遠遠的沖著少年目露凶光。
微微一怔後，早間將目光收回車內。
「笨蛋……」他賭氣般的嘟囔著，「那個心思深沉的傢伙有什麼好的……還不如我善良呢……」
可人家就是喜歡怎麼辦呢？
……
按照事先的約定，週末的下午，幸村通過電話要求真田給網球隊佈置了大量的訓練活動，小野芋子可以放心的去醫院，不用擔心會尷尬的碰到網球部部員。
「篤篤。」敞開的病房門上響起了兩聲敲門聲。
屋裡的人一起向門口看去。
下巴高高挑起的少女，抱臂斜倚在門上，「兇惡的大姐姐又來了喔，混蛋小鬼們！」
「哇呀呀——」原本圍在幸村身邊看著相冊說笑的小孩子們迅速跳起來，飛快的經過她面前逃竄了出去。
「呵呵∼」先是一愣，幸村隨即開心的笑起來，「小野君的惡名已經眾所周知了呢∼」
「想吵架嗎混蛋？」保持著抱臂的傲慢姿勢，少女挑著眉毛挑釁道。
「誒？」幸村故作不解的看著她，「小野君的超進化完全體原來是這樣子的嗎？」
「嘛……」小野鬆開雙臂，走進病房抓起座墊拍打了兩下，放到凳子上坐下，「只是想嘗試下不良少女的效果。」
「很像。」幸村笑著點頭贊許道。
小野狠狠的橫了他一眼，突然頗為自來熟的戳了戳病床上的幸村，「給精神病人讓個座。」
好奇于對方在賣哪門關子，幸村順從的站起來，「請。」
小野卻毫無徵兆「砰」的一聲向著病床上倒下，活動鐵床在這猛烈的撞擊下，吱吱呀呀的搖晃了幾下。
幸村正要變了臉色，卻聽見少女幽幽的冒出一句，「我死了。」
「嗯，我知道了，你死了。」幸村好笑的在凳子上坐下，看著死氣沉沉的趴在病床上的少女。
「想聽故事嗎？」偽裝成屍體的小野突然「詐屍」般伸手抓了抓腦袋，將臉扭向外面，眼睛瞟著窗外，「嘛，事先說明，是個又蠢又長的故事哦，很沒有營養又無趣哦。」
「好啊。反正醫院裡的時光也很沒營養又無趣。」
「比醫院的時光更加的沒營養又無趣喔。」
「別湊字數了，說吧。」
「哦。」
第69章 倨傲的憂鬱
章六十九
「果然是又沒營養又無趣呢……」歪靠在床頭櫃上，幸村促狹的笑著。
「別對他人的人生下這種評論！就算真的很無趣也不准這麼說。」
故事的講述者不滿的翻著白眼。
「不過因為這種理由的話，也不是不能理解呢，雖然我一定不會讓自己陷入這種境地裡。」趁自尊心受傷的少女翻臉之前，幸村及時的遞上兩顆櫻桃。「喏。」
嘴被填住不得空閒的少女，便忘記了發飆這件事情。
「你們男生不懂脆弱的少女心啦……」
少女心是什麼？小野芋子有沒有真正擁有過那種東西委實不得而知。
不過，三年前因父親工作關係，不得不離開出生長大的東京搬到陌生的神奈川的小野芋子，大概在擁有少女心之前便提前進入了叛逆期。
離開東京之前的記憶裡，似乎除了歡聲笑語，還是歡聲笑語。
成績很好，活潑調皮的小野家次女，不管在學校裡還是鄰居們中間，都是大受歡迎的存在。
「呐，呐。芋子，講故事，講故事啦~」
「是啊，是啊，講尼祿的故事。」
「不要啦，還是莎士比亞的八卦吧~」
……
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這樣的溫暖便煙消雲散。
渾身上下散發著大都市氣息的少女隨著調動而來的父親甫一出現在偏僻的神奈川縣小城鎮愛川町裡，便受到了當地人異樣的眼光。
「那個東京來的孩子只喝瓶裝水呢……」
尚不懂得人情世故的少女，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習以為常的小習慣在這裡是多麼的奇怪。
「東京來的轉學生」。
在課餘娛樂就是在神社裡捉迷藏踢罐子的當地小學生們看來，這個整天抱著厚厚的歷史書，開口就會講些什麼聽都沒聽過的外國故事的東京轉學生，實在是個不能理解的奇怪物件。
更何況，這些從小在小地方一起長大的六年級的孩子們，早就形成了自己固定的交友小圈子，並沒有什麼多餘的位置留給這種怪模怪樣的外來人。
因為奇怪而疏遠，因為疏遠而討厭。
被討厭的話，錯的究竟是誰呢？
漸漸的，始終被人群排擠的小小少女已經分辨不清自己是否真的那麼差勁，那麼的惹人討厭了。
已經讀中二的姐姐無法發現妹妹在小學裡遭遇排擠。忙於和新鄰居們建立關係的千代媽媽也沒有及時關注到女兒的不對勁。
待到家長參觀日裡，當千代夫人驚訝的發覺自家小女兒在新學校裡甚至沒有一個朋友的時候，卻為時已晚，人生第一次遭遇這樣集體冷漠對待的小野芋子已經在不知不覺間變的沉默而內向。
不管錯的是自己還是世界，都不想再與這個會傷害自己的世界建立聯繫了。
備受冷遇的小小少女選擇了這樣的方式來自我保護。
即使千代媽媽生氣向爸爸下了最後通牒，帶著孩子們搬來繁華的藤澤市也已經於事無補。
接下來的故事，就是幸村所熟知的那一部分了。
隨著父母搬來幸村所在街道小野芋子，帶著深深的防備和戒心，孤僻內向，從來不與人主動說話。
升入立海大之後，隨著嶄新的初中課程的展開，一時對學習內容適應不良的小野芋子，在頭幾次課堂測驗均失利後，在新的環境中，不但性格沒有重新開朗起來，乾脆的連原本優異的學習方面也自暴自棄起來。
……
再後來，就變成了大家熟知的那個小野芋子。
雖然這樣說起來，似乎是個有些悲傷的故事。
不過，以現在的小野芋子的角度回望的話，竟忽然覺得有些可笑。
「被排擠就狠狠的還擊回去啊。」換成現在的小野芋子的話，一定會這麼做的。她不服氣的舉著拳頭。
「不，處在被學校全員排擠的情況下的話，就算是現在的小野君也未必能處理的更好呐。」認真的思考著，幸村揚起眼眸給出了自己的意見。
「嘛……那倒也是，如果剛失憶那會不是有幸村君和真田君罩著我，大概一開始我就落荒而逃了。」事到如今仔細回憶著過去種種，小野也不得不承認，自失憶之後，自己能夠這樣一路順利的走下來，都是因為幸運的遇到了那麼多善良的朋友們，可愛的水野、天真的日世裡、驕橫的佐藤、溫柔的風見，還有那個雖然聰明過度卻真心待自己好的早間社長都。
「不過學習的事情真是夠笨拙的，僅僅是幾次課堂測驗失利而已，就失去信心，誒……那時候的我真是不成熟啊。」小野無奈的感歎著，其實國中的課程並沒有難到無法勝任的地步，那時的小野芋子輕易便放棄了努力，實在是太草率了。
「因為原本就處於心理脆弱的時期吧，測驗的失利，就像是最後一根稻草，壓垮了最後的心理防線。」幸村理性的分析著，從容的往嘴裡扔了顆櫻桃，轉換話題，「我倒是比較好奇小野君和風見君的事情呢。」
「啊……那個啊……」小野頓時面露難色，「這……」
「嗯？」幸村專注的望著她，似乎又要開始施展「溫柔的殺死你」大法。
「那是女孩子的秘密！」小野突然一臉緊張的提高了聲音以掩飾內心的虛弱。
「所以果然是做了嗎？對風見君的欺淩。」幸村的嘴角似乎提起了諷刺的弧度，眼神裡也流動著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原本正微微低著頭醞釀臺詞，聽見這話，小野敏感的揚起眼睛。
【從剛剛開始就覺得有哪裡不對勁，這種令人頗為不舒服的感覺。】
「做錯了事情還是……」
【沒錯，就是那種眼神，倨傲，漠然，仿佛傲立于道德制高點，居高臨下的評判著一切。】
「好煩！」她突然暴躁起來，用力的拍著床沿突然發難，打斷了幸村的臺詞，「你知道什麼啊你，又在那裡裝模作樣的開上帝視角金手指，你以為自己是俯仰世間的神嗎，幸村精市？
「幸……小野君？」
「嗯？」身體憤然前傾，正要繼續說些什麼的小野望向門口，一驚之下，差點從床邊掉下去，「真田！」
她隨即斜眼去瞟幸村。【喂，你不是把他們支去練習了嗎？】
幸村無辜的輕輕搖頭示意自己也不清楚狀況。
他和煦的微笑著訊問，「練習已經結束了嗎，真田？」
「啊……」正狐疑著上下打量小野的真田被喚到名字，猛的一回神，「哦……不，訓練任務有些不清楚，你的手機又打不通，有點擔心……」
幸村拿起枕邊的手機，「喔，只是沒電了。」
「啊……沒事了。」真田眼光深沉，似是在觀察些什麼，「那，那我先回去了……」
「啊！」小野猛的跳起來，「我也要走了，再見∼」
真田有些意外的瞪著小跑到自己身邊的小野，「那……我……」
「真田君，你們慢慢聊，再見。」
他張口結舌的望著一溜煙往外跑的小野，又瞪著眼睛望瞭望幸村，「可……我……我也要回去練習了……」
幸村微笑著沖他揮揮手，「沒事，真田你送小野君一程吧。」
「小野君。」
走廊裡，真田快步追上了前方的少女。
「謝謝你。」
「哈？」小野疑惑的回望著他，「你說什麼？」
真田楞了楞，似乎也覺得自己這句感謝來的頗為莫名，「不，我……我是說，抱歉。之前對你誤解了。」
「喔。」小野不在意的擺擺手，「沒關係，而且那個也不算什麼誤解。」
正說話間，二樓走廊裡突然竄出一個匆忙的身影，險些與正走到樓梯轉角處的兩人撞到一起。
真田扶住那個刹車不及險些摔倒的少女。「當心。」
「立海大的！」
亮橘色頭髮的少女看清來人後，大大的眼睛中投射出憤恨的目光，「你來幹什麼！」
【咦？在醫院遇到仇家？真田對這麼可愛的少女做了什麼要不得的事情嗎？】
小野懷疑的打量著身邊這位看似一臉正氣的硬氣少年，卻發現對方正一頭霧水的疑惑著打量著這位義憤的少女。
「技不如人就用球傷人，什麼王者立海就是這種人嗎？」橘色頭髮少女咬牙切齒的瞪視著高大嚴肅的老成少年。
「啊……」真田似乎終於想起了對面少女的身份，正要說什麼，卻被橘色頭髮的少女搶白道，「現在還假惺惺的來探視？我是不會讓你去見哥哥的，你們……」
少女突然感到肩膀上一沉，一驚之下，話便停在了半空。
「喂，喂，我說這位小姐。」小野深沉的拍著少女的肩膀，「放心，我們沒打算去探視你那位哥哥，我們真的只是路過，真的，比天邊的星星還要真誠，所以千萬別這樣誤會。」
正要再說些傲驕臺詞的橘發少女被小野噎的一時說不出話來。「你……」
「橘也在這家醫院？」真田沉聲問道。
「哼，少在這假仁假義了，我是……」橘發少女抱起雙臂正要再說些什麼，真田已經越過她自顧自的向少女剛剛過來的走廊方向走去。
「喂，喂，你幹什麼！」橘發少女和小野幾乎同時喊出聲，兩人有些意外的對視了一眼，又兩看相厭的別開眼睛。
在一間病房門口停下腳步，真田確認了一下門牌上的姓名牌，伸手叩響了房門。
「喂，你也太厚臉皮了吧！」
「喂，喂，真田君，你這是在做什麼！」
兩位少女一起追了上去。
「請進。」
「真田？」病房內的少年意外的望著門口高大的少年。
「哥哥，我剛剛在樓梯口遇到這個人，結果他就自作主張過來了！」橘發少女一進門便向哥哥告狀。
「喂，真田。」小野在身後扯了扯他的衣袖，小聲提醒，「你要來探視病人好歹也要先去買束花吧，這兩手空空的……」
「呵呵，請坐，請坐。」短暫的意外後，半躺在病床上的短髮少年笑著示意妹妹給兩人搬椅子。
眉心正中有一顆顯眼黑痣的少年笑起來忠厚可靠，看起來頗有些像寺廟裡的佛像。
「不用。」真田從大大的運動包裡掏出一隻水果盒子放到床頭櫃上，「只是來看看你的傷勢。」
「誒？呵呵，沒有大礙，醫生說過幾天就可以出院了，這麼貴重的禮物就不用了。」橘姓少年推辭著。
「不，是我們部員導致的傷勢，請收下。」真田仍是那副萬年不變的固執表情，絲毫沒有把水果收回去的打算。
兩人稍微寒暄了幾句小野聽不懂的內容，真田便點頭告辭。
「杏，去送下客人。」
橘發少女不情不願的將兩人送到樓梯口，便傲驕的一甩短髮走開了。
下樓的時候，小野注視著前面少年的背影忍不住出聲喊道，「喂，真田，那盒櫻桃原本是要給幸村的吧。」
「啊。」真田沒有否認，「在病房忘記拿出來了。」
果然……這傢伙。
小野沖著真田的背影吐了吐舌頭。
真是超有錢啊！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3-7 20:47
第70章 強者的憂鬱
章七十
隨後，在離開醫院的路上。從真田口中，小野聽說了立海大網球部的切原赤也在比賽中將不動峰網球部部長橘桔平打傷的事情。
「誒……這麼說，那個叫切原的學弟在比賽中受到刺激就會血壓上升，眼睛變紅，然後球速就會加快還專門往人身上打？」
真田默默頷首。
「這也太過分了吧，把人打到住院呐，喂，喂，裁判不管的嗎？」
「網球和籃球足球一類不同，只要沒有出界，打到哪裡都是有可能的。」真田沉聲道。
「那不是超恐怖，一上場隨便用球打人，這不是欺負人嘛！」
喂，網球原來是這麼恐怖的一項運動嗎？它不是號稱優雅的貴族運動嘛！
「切原只會被強大的人刺激到而進入紅眼狀態，他不會對弱者下手。」
「可是，那個切原這樣做不是故意的嗎，害人受傷總歸是不好嘛。」小野還是無法同意真田那淡然處之的態度。
「嗯。」真田點點頭，「這樣做確實欠妥。但，不管球往哪裡打，只要能夠回擊就不會受傷。」他稍作停頓，「那種速度的球是打不到我的。」
喂……小野吊起眼睛囧囧有神的斜睨著一臉板正的真田，所以說你根本就是在鄙夷對方部長連切原的球速都對付不了嗎？
「啊，我懂得，強者為王。」小野點了點頭，「雖然沒有明白的寫到校訓上，不過我們學校就是這個樣子吧，不管是學生會還是社團，強者佔據著支配地位，弱小的就只能在底層苦苦掙扎。你們網球部也是一樣吧，只要成為強者攀爬到眾人的視線裡，過程和方式並不重要，是這樣吧？」
真田嚴肅的頷首承認，「重要的是勝利。」
「稍微有點讓人不爽呢。」小野扯起一個難看的微笑，「啊……不過，也許只是我這種人作為弱者的抱怨吧，畢竟強者的眼睛裡是看不到我們這種人的，也不會去考慮我們的感受。」小野聳聳肩，雙手置於腦後無所謂的走開了。
真田穩步跟在後面，「切原的話，那種傷人行為確實有些困擾，在部內，太過分的時候我可以控制住他。但在場上我無法管轄。」
「你也不需要去管，因為立海大要求的只是最後的勝利啊……真是霸主的思考方式呐。啊，稍微能夠理解那混蛋為什麼會那麼討厭了，骨子裡流著傲慢的血的混蛋才能立于立海的頂點吧……」小野低聲自言自語。
「什麼？」真田疑惑的望過去。
「啊……沒什麼。做為一個脾氣很大的草根對於居高臨下的強者的抱怨而已……」
短暫的沉默後，真田在她身後沉聲開口。
「下周幸村手術那天，是關東大賽的總決賽。我們會在比賽後帶著獎盃去探望幸村。你要來看比賽嗎？」
「好啊。」小野懶洋洋的回答著，回望過來的眼神卻沒有了往日的散漫，罕見的嚴肅令真田心中一緊。
「我也想親眼看看呐，傳說中王者立海的真實之姿。」
用我這雙屬於弱者的眼睛。
……
小野沒有再去醫院探望幸村，而幸村那邊也沒有再打電話過來。
【那簡直是當然的，那傢伙根本就不覺得自己哪裡錯了吧。】
懶散的半躺在床上聽著英文聽力，小野嘲諷的想著。
【不過，說起來……】
她拿起手機，對著郵件存儲箱裡那封未知名郵件發起楞來。
【事到如今，自己真的做好和對方再度聯繫的準備了嗎？
總覺得有點丟臉啊……】
她猶豫著，終於還是打下了幾個字，「喂，喂，這裡是Suu Marian，你好嗎？」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幾分鐘也許是更長時間，手機振動起來。
未知名號碼在郵件中回應著。
「這裡是Marry Susie，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
「你很久沒有更新了啊，已經停筆了嗎？」
「嗯，前陣子有些事情，不過，現在已經沒關係了，我不會再寫了。」
「如果是我之前的言論傷害到你了，我為此道歉。」
讀著郵件的小野楞了楞，慢慢在手機上打出一行回信，「不，我只是不想再躲在那裡逃避真實的世界了。」
緊握在手心中的手機很久都沒有再度響起，直到最後，小野終於領悟到對方不會再回信過來了，才緩緩的將它放到一邊去。
【就這樣，結束了啊。】
她起身走到書桌前，打開電腦，將那個名為「Suu Marian」的資料夾拖到回收站裡。
發出清空回收站指令後，她對著電腦照例的「詢問」對話方塊楞了一會，游標終於移到到「是」的按鍵上，用力的按了下去。
接下來就是在手機網站上刪除文章，註銷帳號。
過去，此時，將來，這個世界上都有許許多多的人在通過這樣那樣的方式，在網路這樣的新興媒介上書寫著自己心中的故事。
有些有人氣，有些沒人氣，有些文字優美，有些用詞拙劣，有些為了利益，有些為了認同，有些為了打法時間……
形形□□的理由交織在一起，構築了這個所有人都可以隨意添上一筆的自由的平臺。
沒有誰比誰高尚，也沒有怎樣的寫作理由就一定是錯的。
即使現在回望過去，小野芋子還是對這個虛擬的世界心存感激。
在小野芋子最自卑最內向的時光裡，默默的在這個手機網站上書寫自己無邊無際的幻想中，性格各異的美少年之間淒婉動人的真愛故事，是她寄託心中那深埋的最後一片陽光的方式。
在現實世界孤軍奮戰的錯覺裡，筆下故事裡的世界就是她泊宿和逃避的唯一場所，即使是那麼的缺乏人氣，她也能夠從那或許是誤點進來的偶爾幾個點擊數上獲得一種現實世界中匱乏的慰藉與溫暖。
即使現實世界的冷漠不過是因為她率先關閉了自己心門的關係。但，就像冬天的熊需要冬眠一樣。
這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三年，也是小野芋子人生中必經的冬眠期吧。
比起更多人在叛逆期採用的各種無趣甚至有害的「冬眠方式」，這個手機小說網站還算是個溫暖的「樹洞」。
寬容的展開胸膛，無聲的包容著用垃圾文字來釋放心中長久被壓抑住感情的少女。
只是。
冬雪總會消融，春天的腳步近了，冬眠該結束了。
夢裡的世界雖然美好，但終究不是真實。
一直沉沉睡下去的話，就算是體內存貯了大量脂肪的熊也會餓死。
終於到了該說再見的時候。
按下註銷鍵時，網站跳出一個對話方塊，「為了我們更好的服務，請在此寫下對我們的意見與建議。」
望著網站那熟悉的銀灰□□面，默默的打出一行字，小野毫不猶豫的按下了確認鍵。
「一直以來謝謝了。」
再見，Suu Marian。
再見，Mary Susie。
再見，過去的小野芋子。
雖然，還有一點留戀。
不過，還是帥氣的甩甩頭髮繼續前進吧。
催眠治療結束後，小野恢復了天文社的社團活動，已經到了學期末，能夠活動的日子也沒幾天了。
正在社團活動室裡團團轉的早間看到表情僵硬的站在門口的小野時，先是一愣，繼而綻開了一個一如往常的迷蒙笑容。
「小野君……看，我剛買了天文望遠鏡。」帶著一點點驕傲，早間指著活動室中心放著的那個大傢伙。
「哈？」小野芋子莫名其妙的歪著腦袋瞪著他。
【喂喂，早間君，你不是根本對經營社團這種事情一點興趣都沒的嗎？之前明明懶散的支撐著這個要死不活的社團，懶得做任何改變的努力。難道那樣的一面都是為了配合孤僻的小野芋子偽裝的嗎？】
早間有些不好意思的抓著腦袋，咧開嘴笑了笑，「我想我們畢業之後，這麼破敗的社團交給水野君和日世裡君也不好……現在添置點器材，將來水野君和日世裡君招新的時候也方便。其它我也不知道該添什麼，你們自己看看，付錢的時候叫我就行了……」
【呃……這種慫貨才是我認識的那個早間啊。】小野微微放下心來。
「誒！早間社長！你要離開我們嗎？」日世裡一下激動起來，鼓鼓的腮幫因為緊張而漲紅了。
「笨蛋，我們三年級明年就畢業了啊！而且，下學期，我們就該退出社團專心學習了。」佐藤扯了扯日世裡的圓滾滾的臉，「到時候社團就要交托給你們了喔，雖然是這樣不器用的社團，不過大家在一起很開心吧，所以一定要撐下去哦！」
「社長，佐藤君，小野君，你們放心吧，我們一定會努力把天文社發揚光大的。」水野溫柔的笑著保證道。
「嘛……發揚光大什麼的……我倒是覺得無所謂……」小野與早間對視一眼，互相點了點頭，「就做個弱氣的草雞社團挺好的。」
「喂，有點出息好不好，你們兩個！」佐藤叉著腰給兩人分別來了一拳。「別在學妹們面前這麼丟臉啊！」
「誒……總覺得佐藤君比較像社長呢……」日世裡在一旁弱弱的說道。
「誒？」三人一同驚奇的望向胖胖的學妹。
「原來是這樣！」
「哈哈哈哈哈。」
似乎，有人一不小心真相了呢。
第71章 賣萌的憂鬱
章七十一
正聚在一起笑鬧著，佐藤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湊到小野耳邊輕聲說，「風見要我轉告你，社團活動結束後在圖書館背後等你。」
「哈？」小野難以置信的轉過臉。
「我什麼都不知道。」佐藤無奈的攤攤手，「我只是個轉話人。」
「哦……」小野低低答應了一聲，「好。」
佐藤奇怪的看了她一眼，終於默默的忍下了自己的好奇心不再多問。
穿過小樹叢，沿著圖書館外牆繞過去。
「咳——吭——」小野重重的清了清嗓子。
坐在紫藤花架下的少女聽到動靜看過來，「誒？小野君來了啊~」
「嗯。」小野有些彆扭的轉開眼睛，望向已經掛起了一條條狹長青色豆莢的紫藤樹，「有……有什麼事情嗎？」
似乎是太過緊張，小野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磕絆和顫抖。
「那天小野君說，不想繼續躲起來逃避現實。所以我想，我也要重新和小野君在現實裡認識一次才行呢。」風見微微偏著腦袋，嬌俏可愛的笑著。
「笨……笨蛋啊……用……用的著再來這麼一次嗎？」小野不自在的縮了縮脖子，「我還以為你生氣了呢……」
「誒？沒有啊。」風見笑眯眯的，「小野君會再給我發短信，我也高興呢，原本我還以為Suu Marian再也不會理我了的。」
「沒有啦……」小野用力的抽了抽鼻子，「不過，當初我真是嚇一跳，寫那種萬人迷女主小說的Mary Susie居然是風見君……」
她倔強的仰著頭去捉紫藤樹的莢果，「總之，那時候……砸你的事情很對不起啦……」
「沒關係啦~」風見俏皮的吐著舌頭笑起來，「我也有錯嘛。」
沒錯，那位有著奇妙名字的神秘的手機郵件之友就是面前這位冠有「級花」之名的溫柔少女。
而她另外一個最不為人知的身份，則是，與小野君同在一間手機網站上寫網路小說的筆手「Mary Susie」。
兩個不為人知的小透明，因為筆名那驚人的CP程度而在網路上相見恨晚，勾搭成X。在網路上原本也是普通的現象。
雖然一個人寫的是稀爛的BL文，一個人寫的是瑪麗蘇BG文，但兩人郵件裡你來我往，互相吐槽倒也不亦樂乎。
如果不是那次意外在飯堂外撞到，不小心撿起風見手機的小野在對方收件箱中看到了自己發給「Mary Susie」的郵件，也許兩個人就會一直保持這樣的交流趨勢，慢慢的變成一對網路好「基友」。
「呐，小野君。」風見放下手中的熱可哥，「我一直有些不明白，那時候發現我就是Mary Susie時，小野君為什麼那麼生氣？真的那麼討厭我嗎？」
「啊……這個……」小野訕笑著，「只是因為我那時候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非常任性啦……」
她左顧右看的觀察了一遍飲品店裡的情況，壓低聲音。
「那個……其實我一直都在悄悄的觀察真田君，把他做為在現實中的取材物件。」
小野抱著高高的Puffy杯子，害羞般的將臉躲到後面，「可是風見君卻總是在最適宜觀察的食堂裡，坐到真田他們那一桌去，妨礙到我觀察真田君和男生交往談話。所以……所以我一直……都很……嫌棄風見君。」
她咬著嘴唇彆扭的頓了頓，又繼續道，「那時候發現Mary Susie就是風見君時，突然就種被欺騙背叛的感覺，一時失去理智……其實風見君喜歡真田沒有錯啦，都是我太任性……」.
「誒！」風見難以置信般瞪大了眼睛，「我喜歡真田？」
「不……不是嗎？」這回換成小野疑惑了。
「拜託……」風見少女精緻的五官因為苦惱而微微皺在一起，「因為在餐廳吃飯時坐同一張桌，我已經被很多人誤會過暗戀幸村君了，現在又被你說喜歡真田君，聽起來好像水性楊花的女人一樣。」
「可是你一直都出現在真田身邊嘛……」小野嘟囔著，突然想起了另一種可能性，不禁高高揚起了眉毛，「你不會……」
「嗯。」風見眯起眼睛點了點頭，「我也是在取材嘛∼」
「喂……要不要這麼巧啊，學校裡男生這麼多，偏偏你也盯著真田……」素未謀面的作者君，你這不是坑爹嗎？小野忍不住朝天翻起了白眼。
「不行嗎？」風見嬌俏的睜著無辜的大眼睛，可愛的嘟起了嘴。
【哇……賣萌聖光攻擊！HP告急！HP告急！】小野迅速把臉藏到掩體Puffy杯後面去，「可……可以。」
「倒是小野君為什麼盯著真田啊，說起BL文的話，比較流行的是幸村君那種類型的秀美少年吧。」手指微彎輕輕搭在下巴上，風見表情認真的仿佛在討論嚴肅文學話題。
「啊……因為方便啊，他就坐我斜前方。而且，我喜歡寫中年大叔嘛……」小野坦白道，「風見君呢？」
「我啊。」風見抿起嘴巴，一臉理所當然的樣子，「因為嚴肅冷面的男主很流行嘛∼」
「喔。」小野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真田君還真是適用性廣泛呢。」
「那……」小野拖長了聲音，「你真的不是既喜歡幸村又喜歡真田？你的文裡面分明充滿了男性後宮……」
「啊，是啊。」風見毫不害羞的點點頭，「我的理想就是被各式各樣的美少年們包圍呐。可是，現實中根本不可能建立後宮嘛，而且，也不會所有美少年們都一心一意的傾慕我。所以……」她任性的嘟著嘴，「我對三次元的男孩子根本不感興趣。」
雙手撐在下巴上，風見眼睛微微望向斜上方，仿佛在想像著美妙的情景，「人家喜歡的是阿羊啦，一樹啦，琥太郎啦這樣只專注的看著我一個人的美少年們……」
雖然小野對什麼阿羊之類的實在沒概念，不過看到風見的表情，她也就理解了，對方大約是什麼女性向遊戲裡的人物吧……
【原本以為是令人嫉妒的完美少女，結果是個二次元死宅嗎？】
小野囧囧有神的別過臉去。原有的那麼一點嫉妒之心也隨著這一真相的揭露而飛去了爪哇之國。
【這種時候，還真是，「對不起我不知道該用怎樣的表情來面對」呢……】
「不過，小野君不再寫文了真的很遺憾呢。」結完賬，兩人從飲品店走出來。
「啊，因為事情很多啊……要把耽誤的功課補上去要花很多時間的，我們都已經三年級了，成績太差會沒辦法直升高中部的。」小野搖晃著手中的書包。
「噢∼我還以為是因為和幸村君交往，所以不再喜歡BL了呢。」
「噗——」風見突然的驚人發言，嚇得小野差點摔了個跟頭。
「你……你說什麼啊……誰和他交往了，不要毀人清譽啊！」小野齜牙裂嘴的抗議道。
「啊，沒有嗎？」風見無辜的眨巴著眼睛，「你們關係那麼好的。」
「切……這都是誤會啦，誤會啦，就跟你被誤會喜歡幸村喜歡真田一樣！」小野用事實舉例說服少女。
「喔……」風見將信將疑的點點頭，「原來是這樣。」
不過……說起來，又是好幾天沒和幸村君聯繫了呢。
【雖然之前也有過幸村病倒一個多月，自己沒去看他的經歷，不過那畢竟是因為心存愧疚。而這次的狀況，應該叫做冷戰吧？
結果，幸村那邊也沒有主動來聯絡過，真是薄情寡義的傢伙！】
想到這裡，小野不禁再次憤憤然起來，裝模作樣的擅自腦內她小野芋子多麼狼心狗肺的欺淩無辜的少女風見七帆，把別人都想的那麼壞的傢伙，居然還曾經義正詞嚴的教育她要「相信他人」。
【真是自己一身毛，還說別人是妖怪的不講理混蛋！
自負到無藥可救的大笨蛋！】
「我才不要主動去理他呢，這一次絕對不能對那種傢伙讓步！」回家的路上，小野翹著嘴巴自言自語，「不過，我好像也沒對他讓過步呢……」
在這樣無聲無息的冷戰間，關東大賽總決賽的日子很快來臨了。
那天，小野如約跟隨著網球部到達了決賽會場。
對手席上的隊伍穿著藍白相間的運動服，還有幾個穿著綠色水手服的女孩子在為他們鼓勁加油。
「真醜。」小野皺了皺眉，下意識的正了正自己身上的玄青色的校服，再看看另一邊立海大整體劃一的舉著應援花球的女生啦啦隊，和綁著頭帶做著統一動作的男生啦啦隊。一種立海大自豪感油然而生。
她抬頭望瞭望場邊的記分欄，「立海對……青學？咦？」
「真田，那就是青學？」她好奇的指著對面藍白隊服的網球手們。
「嗯。」真田不明所以的點了點頭。「我們這場比賽的對手。」
「喔……」
【手塚君說過的吧，他是青學網球部的。
那就是手塚君的隊伍啊……
可惜手塚君還在德國治療手臂，不然，可以看他上場了呢。】
沒由來的，小野的心中，對於對面的這支對手隊伍平添了幾分好感。
第72章 牛奶的憂鬱
章七十二
第一場是立海的那個紅頭髮丸井和巴西來的桑原，對青學的一對性格活潑的組合。
雖然是信誓旦旦的說要來見識下王者立海的「王霸之氣」，不過，作為一個真•網球盲，小野芋子完全不明白他們那些一邊大吼著一邊打出來的技能都是些什麼，反正就是黃色的小球一陣風一樣的飛到對面的場地又飛回來，誰沒接到誰就失分唄……
除了「啊，得分了」，她其實看不出什麼多餘的東西來。
更無趣的是這一邊倒的分數，青學的那一對組合被立海完全的壓制住，分數一路順利的攀升著。
「這差距也太大了吧……」
雖然有點不爽，不過，這樣的立海打網球部確實很強。即使最後，陷入絕境的青學的兩人爆發了一次，仍然無濟於事，還是以1：6的成績毫無懸念的輸掉了比賽。
作為立海大的學生，她內心深處毫無疑問的向著自家的網球隊，而且，真田還信誓旦旦的說要帶著獎盃去見幸村。
可是……這種顯而易見的強調實力差距的大比分勝利，實在是令人感到由衷的不爽。
就仿佛在向身為「弱者」群體忠實一員的小野芋子嘲笑般的強調著「你看，這就是弱者。」
第二雙打登場之後，延續了第一場的一邊倒趨勢，雖然對方那個蹦蹦跳跳的紅發小子和那位可靠的雞蛋頭部長默契十足，但柳生和仁王這一對搭檔技術上似乎更勝一籌。
小野抓了抓頭，就有些意興闌珊。
「我去買水，你們要帶些什麼嗎？」
真田掃視了一圈部員們的反應，「呃，不用。」
「前輩，我要一罐牛奶∼」一頭軟軟卷髮的少年笑嘻嘻的舉手。
【這傢伙，是叫切原的吧。】想起那天真田提到的事情，小野不禁對他多打量了兩眼，【不是個挺可愛的學弟嗎？】
「好的。」小野沖小卷毛學弟揮了揮手，雙手插在兜裡，晃晃悠悠的走開了。
「牛奶……啊，在這裡。」在自動售貨機前買下了自己要的可樂後，小野按下牛奶的按鈕給那位元切原學弟帶了罐牛奶。
正蹲下去取出口滾落的飲料瓶時，身旁有人往投幣口裡投了幾枚硬幣。
她用餘光瞟了瞟，藍白相間的運動服，青學的。
站起身來，她正要離開，瞥見那個戴著帽子的小個子男生正伸手去按橙味芬達的按鈕。
「喂，運動員的話，喝碳酸類飲料不好吧。」
小個子男生從帽檐下方斜起眼睛掃了她一眼，一言不發的按下按鈕，取走了自己的芬達。
「眼神真可惡……喝那種東西，所以他才長不高吧……」自討沒趣的小野撇了撇嘴走開了，「啊，我為什麼要去管他啊，手塚君的學弟跟我有什麼關係……」
晃晃悠悠的回到賽場，她下意識的走到靠近場上自家隊員左邊的休息區，卻突然發現聚集在這裡的是穿藍白運動服的青學。
「誒？」她不明所以的同一干他校隊員大眼瞪小眼的互望著。
「誒……」她聽到旁邊穿難看的綠色水手服的女孩子小聲嘀咕著，「這不是立海的校服嗎？」
一種「校服美貌度」自豪感油然而生，她不禁挺直了身板。
「真田身邊的那個女生……」
醫院裡的那個橘色頭髮的傲嬌小女生竟然也和一群男生一起坐在青學的休息區這邊。
【這就是所謂敵人的敵人就是我的朋友嗎？】小野聳聳肩，不去關注周圍人隨著那句話而投射過來的奇怪目光。
【似乎光是立海大的校服就在這裡很不受歡迎呢。】
「呵呵，立海大的休息區在對面。」棕色頭髮的青學少年走過來，沖她眯起眼睛微笑著。
「誒？啊……換場了！」小野恍然大悟，網球比賽似乎是打半場就要互換場地的。她正要向對方道謝，卻驀地覺得這個同她說話的清秀少年頗有幾分眼熟。
「你……你是手塚君的朋友吧!」記得前陣子催眠治療結束和手塚一起去排練時，曾經在青學門口見過此人幾次。
「呵呵，是小野小姐吧，我叫不二。」
小野並未對不二知道自己的名字而奇怪，這個年紀的男生看到自己的朋友和外校女孩子走在一起，總會多問兩句。
「手塚君他傷勢怎麼樣了？缺席這種比賽很遺憾啊，手塚君那麼喜歡網球的……」
「治療很順利，我們打算過幾天去德國看望他呐。」不二笑著說，「雖然遺憾，不過會有機會再度交手的。」
「代我向手塚君問好。」小野點點頭，往場上看去，「咦，他們追上來了？」
原本被柳生仁王組合牢牢壓制的青學二人組不知何時已經從單方面被壓制的狀況裡掙脫出來，開始了反擊。
「呵呵，小野君好像很高興？」棕發的少年仍是笑眯眯的，「可是小野君不是立海大的學生嗎？」
【好可怕的人！】被人一下看穿內心微妙的心情，小野渾身一陣惡寒，頭頂的危險雷達一下豎起來。
「啊，這個，比賽嘛，就是要勢均力敵才好看……」小野言不由衷的應付著，「呵呵，這位不二同學你也要上場嗎？」
「嗯。」棕發少年笑著點點頭，「我是單打二。」
「單打二……」小野輕輕的念叨著，眼神忍不住向對面那個小卷髮的學弟望去，「那對手不是……」
「嗯，立海大的切原君。」棕發的少年微微頷首。不知是不是錯覺，雖然這位不二少年仍是眯起眼睛笑意盎然的模樣，眼神中卻仿佛突然射出一種懾人的光芒。
那一瞬間，小野突然有種在看著幸村的錯覺。
她慌忙揉了揉眼睛。因為都是五官秀麗型的少年，所以看走眼了嗎？雖然確實臉型什麼的有點相似，不過，幸村的感覺會更淩厲一點呢。
「你……球技厲害嗎？」看著場上最終以4：6，立海大勝結束的雙打二比賽，小野突然那沒頭沒腦的問道。
【希望這位不二同學不要太能打才好。不然那個切原受到刺激變成紅眼狀態的話，這麼清秀溫柔的同學被打傷了可就麻煩了！】
「呵呵，真是唐突的問題呐。」不二笑起來，稍作停頓，滿意的看到小野露出慚愧的表情，他微微斂起笑容補充道，「厲害不厲害我不知道，但是這場比賽我不打算輸呐。」
在接連兩場雙打都被壓制的情況下，還能自信的說自己不會輸給立海大，這得需要對自己的球技何等自信。
小野正要再說些什麼。卻看到場對面柳蓮二從座位上站起來，向場內走開。
「啊，單打三比賽要開始了啊！」小野匆忙和不二告別，向立海的休息區跑去。
「前輩——你在幹什麼啊，居然不為立海加油，跑去跟對手隊員聊天！」卷髮的切原學弟不滿的抱怨著。
「拿好你的牛奶。」小野將一罐牛奶塞進他的懷裡，原本想借機叮囑幾句不要再用球傷人了之類的話，但眼光瞟到一臉嚴肅的看著場上的真田，又默默的止了念頭。
【說了也不會有用吧……】
「小野君認識青學的不二君？」正在場邊收拾網球拍的柳生問道。
「啊，也不是，只是走錯場地了。正巧我有個朋友也是青學網球隊的，前陣子受了傷，順便向他朋友不二君問了下狀況。」
真田突然轉向這邊，「手塚？」
「誒……」小野奇怪的望著一臉嚴肅的真田，「啊，是啊，是叫手塚。」
「他怎麼樣了？」
意外于真田居然這麼關心手塚的情況，小野把不二的話向他轉述了一遍。
真田聽完，只是一言不發的將注意力轉回賽場。
「小野君認識青學網球部的部長啊。」
仁王饒有興趣的問道。
「手塚君嗎？是小學同學。原來他是部長？」想起那個總是不聲不響的俊秀眼鏡少年，小野有些意外，「那他不是應該打球很厲害！真看不出來啊……明明是那麼好欺負的人……」
喂，喂，判斷強弱的標準是不是錯了？
「誒？誒！」小野突然指著場上驚詫的叫起來，「柳君居然落後了！」
她難以置信看著場上的分數，「2-0」,「喂，喂，不是吧！我明明聽說柳君很厲害的嘛！」
「嘛……安靜的看著吧。」仁王安慰性的拍了拍小野的肩膀，「我們的參謀可不是這麼簡單的人。」
「真的嗎……」
「啊！終於趕上了！」熟悉的奇怪發音突然響起。
「相葉君？」小野意外的看向那位突然出現在身後的柳君的青梅竹馬。
「對不起，我來晚了。」相葉笑著拱手，「不過還好不算太遲。」
她站在小野身邊專注的看著場上的比賽。
接下來，柳君似乎和青學的那位選手在場上奇妙的述起了舊情。
然後一扭之前頹勢，一局一局追下了比分。
柳生下意識的看了看表。
「幸村君的手術時間……」小野猶疑著開口。
「嗯，還來得及。拿下這場比賽就可以了。」
【青學啊……對於手塚君稍微有點遺憾呢。
不過，取勝的畢竟只可能有一方。
能夠拿著冠軍獎盃去告慰不能在場的部長的，是立海大呢。】
小野稍微放下心來。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3-7 20:47
第73章 搭檔的憂鬱
章七十三
然而，比賽的走勢卻在此時起了變化。
似是舊相識的兩方竟陷入了膠著的狀態。
一直進入了最後的搶七局，兩人的分數仍你追我趕緊咬不放。
相葉少女的表情似乎有些糾結，一副不知道該為誰加油的模樣。
「蓮二對貞治……明明是那麼好的朋友，終究要有面對面一決勝負的那一天呐。」
「誒？」小野疑惑道，「他們是好朋友？」
「嗯，是一起長大的雙打搭檔呢，貞治整天一口一個『data』，就是跟蓮二學來的。」相葉聳了聳肩，「不過我始終覺得蓮二比較強一些。」
漸漸的，真田的表情變的意外的嚴肅起來，遲遲無法決出勝負帶來的危險信號使得立海網球部的其他人也緊張起來。
【這種時候，真的就只是看運氣了吧……】小野無奈的想著。
終於塵埃落定的那一刻，當黃色的小球在蓮二的半場落地時，對面青學的看臺頓時沸騰起來。
看起來，確定勝負的時刻又要推遲了呐。
小野只覺得柳君輸的有點可惜，但真田像是非常生氣的模樣，當柳從場上走下來時，真田毫不留情的迎上去高高的揚起了手。
【傳……傳說中的鐵拳制裁嗎！】
雖然以前就對鐵面的真田暴力的制裁方式有所耳聞，但她一直以為大概只有像切原這樣不聽話的學弟才會是挨揍的對象。
【居然要打那麼溫柔的柳君，喂，喂，不要搞錯了啊，那麼結實的大手，打上去絕對會半邊臉都腫起來的啊！快放開白皙的美少年！】
原本呆在小野身旁的相葉美智子突然沖了過去。
【咦，飛身救夫麼？】
「蓮二，整場比賽你在掛念些什麼多餘的東西？你的實力明明不止於此！」出乎意料的是，相葉少女沖上去的第一件事竟然是發難。「這樣的你還是那個精准的柳蓮二嗎？」
【喂，喂，你看不到真田那巴掌就要扇下去了嗎？別在這種時候火上澆油啊！】
「太鬆懈了！」真田厲聲道。
低聲說了聲「對不起」，柳蓮二低著頭別開臉，沉默的準備迎接真田暴風般的鐵拳制裁。
一隻胳膊突然從斜刺裡抗上來，架住了真田揮下的手臂。
「不過是輸了一場，真田副部長，下一場贏回來不就好了。」那個天然卷髮的切原學弟輕鬆的笑著。
「切原……」柳蓮二驚訝的看向他，切原毫不在意的揉了揉鼻子，壞壞一笑。
真田自鼻底重重哼了一聲，沉默著回到了場邊。場邊的相葉美智子楞了楞，轉身回到了小野身邊，似乎還是生氣的模樣。
「喂……」青學那個戴帽子的小個子選手不知何時出現在立海大休息區，「你不是說這場比賽在單打三就會結束嗎？」
他不動聲色的挑釁著真田，眼神一如小野初見時那般可惡。
真田斜眼瞥去，「你就是特意來說這句話的嗎？」
不等真田反擊，切原便表情不屑的湊了上來，「不用擔心，真田副部長，反正下一場我會在十五分鐘內解決比賽的，手術一定趕的上的。」
【這種時候竟然覺得他有點可愛了呐。】
小野撓撓頭，剛剛切原那替柳蓮二扛下鐵拳的仗義行為，無疑令他那原本糟糕的印象分增添了不少。
或許是擔心自家那個三白眼學弟獨自深入敵人腹地會討不到便宜，不二也跟了過來，對於切原的狂妄之言，微笑著在後面跟了一句，「那可不一定。」
「你很不滿嗎？那麼十分鐘也可以。」
「是嗎？不過很遺憾，我沒有輸的打算呐。你們部長的事情，我從橘那裡聽說了，手術是今天吧。」
「切，那個多嘴的傢伙。」切原恨恨的呸了一聲。
「呵呵，早點結束比賽嗎？你們的部長還在等著你們吧，我也正有此意呐。」不二雲淡風輕的微笑著，「那麼就讓我打敗你早點結束比賽吧。」
單打二比賽開始後，兩人在網前交談了幾句，性格急躁的切原幾句話便被微笑的不二激的暴躁起來，不知天高地厚的宣告了十三分鐘結束比賽的宣言。
場外的小野望著卷髮的學弟倡狂的笑容，輕輕的搖了搖頭。
【切原君，那種得意忘形的發出賽前預告，可是標準的反派行徑啊！而按照自然規律，反角可是種炮灰可能性極大的生物！
太嫩了，真是太嫩了！】
劍拔弩張的單打二比賽正式開始了。
敢於宣告「不會輸」的不二果然不是簡單人物，一開場，就將那位切原學弟牢牢的壓制住了。
「糟糕呢……」小野皺起了眉頭。
「需要擔心的是不二吧，把切原逼急了的話……」桑原出聲道。
「誒……又要像上次不動峰那樣嗎？」丸井嘟囔著，「切原這傢伙。」
想起上次在醫院看到的場景，小野敏感的皺起了眉。
她無法認同的別過臉去，不再去看場上的比賽。
目光所及之處，卻恰好看見相葉美智子正一臉彆扭的走向柳蓮二。
「給。」相葉將手中的紅色鐵罐朝柳蓮二一扔，便轉身看著場上。柳蓮二接住易開罐，打開來，默默的喝著，一言不發。
「啊，沒有在你失落的時候說些溫柔的話，真是不好意思。」相葉微微仰著下巴，臉上絲毫沒有「歉疚」這種情緒。
「不過我真的很生氣。」她頓了頓，瞥了眼身旁的柳蓮二。少年無聲的別開眯起的眼睛，不去看她。
【喂！相葉君！別太殘忍啊！】小野委實同情起柳蓮二同學來，【誰會想在失敗之後被喜歡的女孩子這麼說啊！】
「我沒有要苛責你的意思，不過，蓮二你自己心裡也清楚吧，這場比賽，真的盡全力了嗎？」相葉輕輕歎息了一聲，嚴厲的語氣和緩下來，「蓮二總是這個樣子，平時仿佛冷靜自製，一心只求勝利，卻總會在關鍵時刻躊躇起來，蓮二實在是太過溫柔了……」
轉回眼睛深深的注視著像小母雞一樣驕傲的仰著腦袋的相葉，柳蓮二的目光中流露出一種難以名狀的情緒。
「說真的，我生氣的不是你輸，而是你輸給貞治。」相葉認真的組織著自己的語言，「不對，更具體來說，是以那樣沒有盡力的方式輸給貞治。
「我還以為你會高興呢。」柳蓮二突然淡淡的開口，「原來你覺得我這樣輸掉是不尊重他。」
【喂！別在這種時候吃醋啊少年，少女她分明是在偏心你好嗎？！】身為純看客的小野幾乎看不下去了，【輸了球心情不好也不好隨便誤會少女的真心啊！】
相葉美智子大為意外的望向柳蓮二，眼睛瞪的大大的，像是極為吃驚的樣子。
【柳蓮二你完蛋了！接下來就是被誤會的少女憤然跑開的場景了吧！】
相葉突然伸手在柳蓮二肩上輕輕捶了一把，「你的腦袋是被雅樂熏壞了嗎？」
柳蓮二捂著自己被打到的肩膀，一時有些茫然。
「笨蛋，你以為我為什麼是站在here，here！」大約是太過震驚，相葉再度開始日英參雜起來。
「不是『here』，是『這裡』。」「補習教師」柳蓮二下意識的糾正道。
「誒？！」兩人均是一愣，一齊不好意思的笑起來。
「真是的……」
「戀愛」劇情的進展完全在小野的意料之外，這會，反倒換成有「偷窺」嫌棄的她不好意思起來。
「啊，切原摔倒了！」觀眾席上的一聲驚叫將幾人的注意力都拉回了比賽場上。
救球不及的切原面朝下的整個摔在地上。
「你沒事吧，切原選手。」裁判慌忙過去查看情況。
「糟糕了……切原他……」立海休息區這邊騷動起來，看起來，大家都開始擔心切原那傢伙會重蹈覆轍。
「啊！真的變紅了！」待到切原從地上爬起來時，小野低低的驚叫了一聲，「這得血壓升高到什麼程度，眼睛才會充血成這樣子啊！」
然而不等小野好奇完切原眼睛變紅的原理，接下來，對方的舉動就令她完全沒有了這種閒情逸致。
眼睛充血的少年在幾次回擊後，趁對方上網時，高高的挑起猛的一個大力叩擊。
「糟糕！」桑原驚呼起來。
黃色的小球狠狠的擊中了淬不及防的不二的膝蓋，正跳起來接球的不二重重的跌落在草坪的球場上。
「這混蛋！」第一次真正見識到切原的傷人行徑，小野緊皺雙眉低聲罵道，居然對那樣溫柔的少年下手，放任這種缺德的行為只會影響到立海大的聲譽吧！
她朝著坐鎮場邊的真田看去，帽子下真田的表情晦暗不明，一雙堅毅的唇緊繃著，似乎也在忍耐著情緒。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只重結果的霸者思維，對正選的不適當苗頭採取放任的態度，這就是惡果。
強者至上的原則，這就是漏洞吧。】
第74章 外套的憂鬱（已大修）
章七十四
對面青學那一邊的看臺上頓時喧囂沸騰起來，憤恨斥責的怒吼聲不絕於耳。
切原愛以球傷人的名聲大約早已由那位不動峰的少女迅速的廣而告之了，如今這傳說中的一幕當眾現實重演，在場沒有人會去相信切原口吐的那句毫無愧疚之意的，「真是抱歉了。」
在一片對立海大的質疑之聲中，小野緊張的盯著倒在地上的不二，看著那張與幸村有幾分相似的臉痛苦的模樣，她緊緊的皺起眉，用力的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被擊倒的不二很快便撐著地，頑強的再度站起來，然而切原隨後故技重施，再度使用了誘騙對方上網繼而趁其不備瞄準對方膝蓋扣擊的方式。
這一次，場邊的小野簡直不忍卒看。
不二忍耐著痛苦，聲音顫抖的擠出一個勉強笑容，「沒關係，還可以繼續比賽。」的模樣，深深的刻印在她的腦海裡。
這樣真的好嗎？
小野深深的注視著，抱臂坐鎮場邊的堅毅男人那緊繃的側臉，眼神中有茫然與不解。
【這就是你要讓我看到的「王者之姿」嗎？
真田弦一郎。】
她在心中用力的質疑著。
此後的切原一直利用底線策略令膝蓋紅腫的不二不停的奔跑，加重對方受傷膝蓋的負擔，終於靠這樣的策略扭回頹勢，贏下了比賽以來的首局。
然而面對這樣的有利狀況，他卻沒有滿足。
或許是對手堅持不認輸的頑強，使得他目擊對手徹底崩潰的愛好沒能實現，切原臉上的表情表現的很是不滿意。
當那個恰逢發球局的卷髮少年幾乎無法控制住表情的獰笑著，高高的揚起一隻手，五指用力的狠狠抓緊那黃色的小球時，最先反應過來的人是仁王。
「是外旋發球！」
「住手！那種發球太危險了。」聽到這句話，原本冷靜旁觀的柳蓮二瞬間變了臉色。
老好人桑原雙眼圓睜的驚呼著，「你是真的想擊潰不二嗎！」
如果說此時的小野還不明白，他們所談及的究竟是什麼，那麼僅僅一秒之後，雙眼通紅的卷髮少年拋球擊發就為此做好了完全的注解。
被加上旋轉的黃色小球以極快的速度向對面飛去，落地彈起後以一個奇怪的弧度迴旋著急速彈射起來，還未待眾人看清球路，黃色的小球已正正的擊中了不二的面部。
還來不及驚詫的少年粹不及防之下整個人向後飛跌出去，棕色的髮絲無力的在空中飄蕩。
一時間全場靜寂。
只聽到少年的身體撞到草坪上，發出一聲重重的響聲後靜靜的躺在場上無法動彈。
緊接著全場一片譁然。
「切原那傢伙腦袋真是不清楚了！」
「再將對手弄進醫院的話，弦一郎會有所行動的！」
小野聽到自己耳邊，柳蓮二和桑原像是自我安慰般急促的發表著這樣的意見。
【這些傢伙……根本就沒有替切原的對手考慮吧。
早在他露出這種趨勢的苗頭時就及時的糾正過來才是負責任的做法吧，一再出事了之後才記得亡羊補牢，這樣做根本考慮的就只有自己！】
她默不作聲的注意著場上，被那種速度的硬球直擊頭部，恐怕要中斷比賽了吧。
然而，一度昏倒在地無法起身的不二終於還是努力的站起身，在場邊教練與隊友們擔憂的目光中，他固執的示意裁判繼續比賽。
此時此刻，就算是作為對手的立海大這方，看向他的目光也多了一絲敬意。
然而，切原卻沒有因對手的忍讓而放過他，仍然一再挑釁，最後竟故意發球失誤去恐嚇場外的不動峰部長橘桔平。
「切原，我以為最後你總會收手的。認為你自己會注意到，總覺得你差不多該停手了吧。」那個總是溫柔的不二回望了一眼場外跌倒的橘，面容冷徹的走到網前。「但是，我好像錯了呢。」
【正是因為沒有人去阻止過，那孩子才會在錯誤的道路上越走越遠吧！】
小野悶悶的抱住了雙臂，不再對坐在指導席上的真田抱有希望。
此時，場上的氣氛卻發生了變化。
那之後的不二仿佛換了個人一般，一反常態的淩厲起來。每一次回擊每一球都毫不留情。
反倒是張狂的切原被牢牢的壓制，甚至因為恐懼而被球誤傷。
儘管是立海大的學生，但此時的小野竟不由得覺得對手勝利反而更好。只有這樣，那個孩子才會有所收斂吧，認定靠這種方法可以輕鬆獲勝的話，只會不停的一錯再錯。
場上的情勢已經顯而易見的轉向了青學一方，當柳蓮二與桑原等人擔憂的提醒真田必須作出些行動的時候，作為指導者的真田卻只是從容的抱臂坐在場邊，低吼著讓焦躁不安的隊員們閉嘴。
「現在正是決定他成長的關鍵。」
小野聽到真田低低的聲音傳來。
她有些意外的望向那個將帽子壓的很低的少年。
難道……他也與自己抱有同樣的想法？
但那張一成不變的鐵面掩蓋了所有的情緒與想法。
仿佛隔著重重鐵幕，小野看不到真相。
【或許，自己漏看了很重要的東西，關於——「王者之姿」這件事情……】原本被氣憤牢牢充滿的小野開始變的不確定起來。
最終，幾乎是毫無懸念的，青學的不二周助以6：4的成績拿下了這一場單打二比賽。
立海大原打算速戰速決的總決賽終於還是被拖到了單打一的決戰。
從激動的情緒中平靜下來的小野，突然重新意識到「時間緊迫」這件事情。
【啊，啊！自己剛剛對敵人的同情心到底有多蠢。
幸村君還在醫院裡等著啊！這樣下去，就來不及在手術前帶著獎盃去看他了！可惡！】
後悔的滿口大牙都倒掉了，小野忍不住怨念的瞪向那個筋疲力盡的倒在不二懷中的學弟。
【都怪他，賽前明明吹的那麼厲害。
如果……如果能……再多……用盡一切辦法贏下來的話……
糟糕！自己好像剛剛也想了不好的事情……】
及時醒轉過來的小野頗有些後怕的按著胸口。
【果然在關鍵性的輸贏面前，很難保持平常心呐。
啊，啊，連自詡絕不會像所謂強者那樣無視他人的自己都忍不住冒出了這樣「勝利至上」的想法……】
在滿場青學的支持者們喧囂的慶賀聲中，指導席上的真田緩緩站起身來。
意外的是，一臉冰冷的真田卻沒有對切原揚起對於失敗者慣常的制裁之掌，只是平靜的將手放到了雙腿仍有些打顫的學弟肩膀上。
「切原，已經看清楚自己的極限了嗎，但是極限就是為了被超越而存在的，接下來，就看你自己了。」
他的聲音低沉卻堅毅。
場邊原本滿心怨念與憤懣的小野少女，在聽到這句話的一瞬間睜大了眼睛。
就在此時，她恍然發覺，能夠至始至終堅持貫徹「一切只為勝利」這一鐵則的立海大，其實並沒有她原本想像中那麼的簡單與從容。
要貫徹自身信念委實是件非常艱難與了不起的存在。
這其間，不但要與痛苦的失利艱難作戰，更要同被極限阻擋而無法前進的自己搏鬥。
【所以……王者的意義其實是這樣嗎？
強者為尊的立海大，只接受能夠戰勝自己而攀爬到更高之處的人。
因為自己的極限，自己的錯誤，終究只能由自己來衝破。
每個人都必須也只能對自己的一切負責任。
雖然與互相攙扶著前進，不讓一個人掉隊的那種充滿溫情學校不同，但這樣冷酷的訓條之下又暗藏著怎樣一種溫柔的希翼呢？】
她忍不住望向那個背影寬闊的少年微微笑起來。
【強者的含義，並不是輸不起，而是，永遠不去想失敗這件事情吧。眼中，只要盯著勝利便夠了，這樣不斷的突破自己不斷的攀爬上更高之處。】
不過現在，比起溫情時刻，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真田……」柳生看著懷錶遲疑著開口，「部長的手術時間就快來不及了……」
真田看了看時間，向正焦灼不安的正選隊員們點點頭示意大家保持淡定。
趁和青學副部長大石一起去舉辦方處確認成績時，他向對方解釋了一下當前的特殊情況並得到了正選隊員先行離開的准許。
「那……我們先去看望部長了，真田副部長。」走開兩步，桑原停下腳步同被一個人留下繼續比賽的副部長告別。
「嗯。」真田的仍是那副不變的嚴肅表情，他微微頷首，隨即脫下自己的外套向桑原扔了過去，「把這個帶給幸村。」
老實的巴西人桑原一愣之後，捧著外套充滿信心的笑著，「真田一定會贏的。我們會代你轉達給幸村的。」
「當然。」真田沉聲道。
待到真田一個人走回空蕩蕩的立海正選休息區時，卻意外的看到了一個此時不該出現在這裡的身影。
「你怎麼還在？」
他大為驚異的瞪起眼睛。
「幸村就要手術了！」似乎對於小野仍在這裡徘徊的行為極為不滿，真田有些嚴厲的斥責，「現在不是鬧情緒的時候！」
被罵之後很容易生氣翻臉的自尊心超強星人小野芋子這一次卻表現的異常淡定，她朝著真田豎起大拇指，「幸村君一定很想親眼看到真田君的這場比賽吧……」
不明白她究竟打的是什麼主意，真田皺眉盯著眼前似乎毫無退讓打算的少女。
「呐，我會把真田君的表現用這雙眼睛好好的記下來，全部講給他聽。就像他也在這場邊一樣。」
小野用力的睜大眼睛，眼神灼灼的望著真田，仿佛在誇耀自己這雙有神小眼睛不容置疑的燒錄功能。
真田嚴肅的臉上似乎浮現了一絲恍若笑意的情緒，但迅速又消失不見。
「幸村或許沒有對你說過，他這次的手術據說成功率極低。」真田頓了頓，注視著瞬間變的驚恐的小野，咧開嘴似乎是想安慰的笑一笑，卻僅僅能夠僵硬地抽動了一下嘴角。
「快去吧。我是不會輸的。」他剛硬的揮了揮手。
突然聽到這樣殘酷的真相，小野臉上的肌肉似乎有些顫抖，努力的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她毫不遲疑的轉身走開。
真田彎下腰從網球袋裡掏出常用的球拍，在手裡掂了掂，緊緊握住。
轉回身卻見到原本應該走開了的小野正好整以暇的坐在立海大休息區，身上披著一件不知從哪裡摸來的土黃色立海網球部外套。
大大的外套罩在她瘦小的身體上，透出一種詭異的不和諧感，頗有些偷穿大人衣服般的可笑。
「今天早上，我去幸村君家裡把他的外套拿來了喔。」她咧開嘴，做了個「拜謝」的手勢，「對不起呐，雖然被我這種弱貨冒充實在很不像樣，不過這種時候就別要求那麼多啦，在你期待的那個人回來之前，就暫且讓我假充一下吧！」
小野揚起臉，沖面色詭異的真田呲起牙努力的笑著，「呐，幸村君不對我說明，是因為他一定會贏的對不對。因為他是幸村君啊，所以不管手術也好，網球也好，一定會統統沒有問題的，對不對。所以，賽後一起帶著優勝的獎盃去醫院見幸村君吧。」
掃了眼少女控制不住微微抽搐的嘴角，真田不置可否。
他轉過身不再去看小野一眼，抓著網球拍，邁著穩健的步伐走上了球場。
「關東大賽總決賽，單打一，立海 真田弦一郎對青學越前龍馬現在開始。」
第75章 天然的憂鬱
章七十五
血色殘陽中，高大和矮小的土黃色身影一前一後在寬闊的道路上飛奔著。
真田最終輸掉了決賽，對手是那個在自動售貨機前面遇到的小個子青學球員，越前。
當那顆小球最後一次墜落到真田的半場時，當全場轟然響起「青學贏了」的口哨聲與呐喊聲時，當那些穿著各式各樣不認識校服的人用慶倖或者幸災樂禍的目光望著比賽結果時，小野用力的抓緊了肩上的外套，五指骨節分明，幾乎要突破薄薄的皮膚。
那個走向場邊的土黃色高大身影，隔著厚厚的水幕望去，模糊朦朧，分辨不清晰。
耳邊是拉鍊打開的聲音，然後是球拍的碰撞聲，拉鍊再度合上的聲音。
朦朧的身影交錯間，什麼東西被扔到頭上。
扯下頭上的東西，手裡的觸感軟軟的，是毛巾。
「我……我沒有傷心……」少女的聲音哽咽著，「只是……眼裡有液體止不住……」
「我知道。」
「……一直在淌下來……對不起……我止不住……」少女幾乎是泣不成聲了，滿心交雜的感情，不是傷心，不是失落，不是懊悔，而像是一種無可挽回的喪失感。
但心裡空缺了的究竟是什麼，頭腦裡紛亂一片的她什麼都說不出來。
高大的身影似乎在她面前稍帶遲疑的頓了頓。
少女模糊的視線突然一黑，緊接著一隻大而有力的手重重的按在了她的頭頂上，「頒獎開始了。」
當那漫長的仿佛永遠都不會完結的可笑頒獎儀式結束時，坐在休息區的小野終於勉強擦乾了臉上的淚水。
她終於能夠看清楚，那個孤獨的站在亞軍席上的高大少年。
雙眼放出堅毅的目光，面色一如既往的鎮靜，在四周或好奇或惡意的窺探目光中，他傲然挺立著，絲毫沒有傷感氣餒之意。
【我小野芋子也不能輸給他！】
小野拾起毛巾狠狠的在臉上劃拉了一把，用力抿緊了倔強的雙唇。
【給你們看看，真正的王者，不是一兩次僥倖勝利的比賽就可以取代的。
真正不滅的，是王者朝向勝利的精神。】
雖然這精神似乎和少女委實沒有半點關係，不過肩上披著的，是屬於站在頂點的王者的外套，她不知為何產生了一種狐假虎威的霸氣錯覺。
不過，假貨終究是假貨。
「真……真田……君……」矮小的土黃色身影上氣不接下氣的喚著，「等……等……等……我……」
前方的高大身影緩緩放慢腳步，停下來，無聲的回望著遠處雙手支撐著膝蓋歇息的少女。
稍作停頓，少女飛身趕上來，大口喘著粗氣，「走……吧，我還行……」
再度飛奔起來時，小野注意到真田的脖子上沒有掛著那枚銀色的亞軍獎章。
是收起來了吧。
果然並不想帶著那個去見他呢。
【可惡。】
那個囂張小子無比欠揍的臉浮現在腦海中的一瞬間，小野芋子的心中只有罵人的衝動。
【可是。
如果說上天對立海大的眷顧只有這麼一丁點的話。
那麼，幸村君，請一定要加油！
這次的戰場，一定會勝利的。】
她無聲的攥緊了身上披著的土黃色外套。
儘管散發著淡淡的洗衣粉清香，但畢竟是同那個人一同在場上戰鬥過的外套呢。這衷心祈求與祝福的意志通過它，一定可以傳遞到那個正在同病魔戰鬥的他的心裡。
到達醫院的時候，跑的上氣不接下氣的小野已經是一副被殘酷摧殘過的破敗模樣了。尚且遊刃有餘的真田皺了皺眉，拉扯著她的胳膊，將半死不活的少女拖進了電梯。
看到兩人出現的時候，焦慮的等候在手術室外的正選們並沒有要問比賽成績的意思，大約已經通過別的方式知道了賽果。
立海輸了。
突然面對上隊友們的目光，真田停下匆忙的腳步，僵硬的站著，似乎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每個人輪流走過來，無聲的拍了拍真田的肩膀，最後一個走來的柳蓮二將手搭在真田的肩上，阻住了他欲說出口的話，「弦一郎，幸村還在裡面戰鬥呢。」
是啊，幸村還在自己的戰場上奮戰著，現在還不是說對不起說抱歉的時候。
小野最後望了一眼那緊閉的手術室大門，走到等候室的長椅前，將肩上的外套脫下，交到雙手緊緊交疊的幸村夫人面前。
「阿姨。」
幸村夫人揚起那雙和幸村君十分相似的美麗紫色眼睛，扯起嘴角微微笑了笑，那熟悉的笑容竟會使人瞬間失神。
「芋子來了。坐吧。」
「嗯。」小野無聲的在她身旁輕輕坐下。
「叔叔沒有來？」
「他出差去了。」幸村夫人口氣淡淡的。
「誒，妹妹一個人在家？」
「暫時送去外婆家了。」
即使看出了幸村夫人鎮定表現之下的緊張情緒，小野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這位作為母親身份存在的成年人。
總覺得，這種時候，什麼「一定會沒事的」「請放寬心」之類的說法，對於病人的家屬來說，都太過輕飄飄了。
她小心翼翼的伸出手，覆上了那雙僵硬的交疊在一起的雙手。
肩上猛的一緊，下一秒鐘，她便突然被拉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沒事，精市會好起來的。」幸村夫人溫柔的聲音從頭頂上方淡淡的飄來。
「嗯。」小野一動也不動的窩著，試圖安慰他人的人，反而被安慰了呢。
不知道究竟過去了多久，安靜的走廊裡，時間漫長的好像停滯了一般。
手術室上方的指示燈突然滅掉了。
等候在門前的網球部少年們唰啦啦的奔過去，在門兩邊自然的列成兩隊，焦慮的望著尚未打開的大門。
幸村夫人也從長椅上站起來，看著少女像離弦的箭一樣沖到網球部少年們的身邊，輕輕歎息了一聲。
綠色的推門打開來，主刀醫生一邊走一邊拿下掛在耳上的口罩，深深的呼了一口氣。
「手術成功。」沒有去看周圍一雙雙期待的眼睛，他大步流星的走出去，「病人還在麻醉狀態，家屬可以試著呼喚名字。」
幸村夫人端莊的立著，朝醫生欠身深深的鞠了一躬。
隨著手術車被推出來的幸村緊闔著雙眼，面色病態的蒼白著，猛的看上去，竟似有些不認得了。
「幸村！」「精市！」「幸村！」紛亂的呼喚聲此起彼伏。
蒼白的少年眼角微微一動，勉強睜開一條細細的縫，轉了轉眼珠，接著臉稍稍動了動，表示自己聽到了。
接著，便在護士和母親的護送之下，遠遠的離去。
「太……太好了。」那個卷髮的切原學弟突然用力擦著眼睛大哭了起來。
「笨蛋，哭什麼！」丸井蹦過去用力的在他腦袋上打了一巴掌。「真不吉利！」
「可是……」切原抹著眼淚，「副部長雖然輸了，可是部長他能夠好起來，真是太好了……」
所謂禍從口出。
少年，你真的是個天然呆。
小野絲毫不同情的冷眼瞥著被正選隊員們撲過去圍毆的天然卷學弟。
「真田。」她輕輕喚了聲一動不動的看著遠去的手術推車的高大身影。
「啊。」
「之前忘記說了，王者立海大，真的很了不起。」在對方一瞬間僵住的背上用力拍了拍，她擠出一個鼓勵性的微笑，「那個人，終於要回來了呐。」
真田沒有說話，只是張望著那消失在電梯口的推車。
「走吧。」他召喚著身後亂鬥成一團的部員們。
「是，副部長。」「嗨，嗨。」少年們答應著，跟上自家副部長的腳步。
終於劫後餘生的切原眼淚汪汪的抱著頭蜷縮在牆角。
經過時，小野順手在可憐兮兮的少年腦袋上揉了一把。
【白癡。】
忽略過少年投射過來的，寫滿了「你是一個好人」的目光，小野側過臉無聲的在心中吐槽。
因為手術後的病人需要休息的緣故，術後前三天，醫院不開放探視。
終究還是沒辦法第一時間和幸村說上話。
小野有些遺憾的張望著斜對面那還沒亮起燈來的窗戶。
不過，他終於快要回來了呢，現在要做的，只是數日子而已了。
想到這裡，她不禁滿心歡喜。
拉上窗簾的時候，她突然想起了什麼，從口袋裡摸出手機，劈劈啪啪的按了起來。
「了不起的幸村君，今天感覺如何？」
發送。
僅僅是幾分鐘後，手機便震動了起來。
「愛生氣的小野君，今日也在努力的康復著。」
【可……可惡。】
猛的將手機摔在床上，小野恨恨的揉著鼻子。
【這傢伙很精神嘛，果然很精神嘛！
一如既往的自負又討人厭！
好後悔沒有把他虛弱的樣子拍下來，然後發到校報去，印成無數份在校園裡散發啊！
以那種傢伙的自尊心，看到那種照片，一定會哭的吧，哇哈哈哈哈哈！】
她咬牙切齒的痛下決心，開放探望的第一天就要抓緊趕去嘲笑他。
這樣揉捏幸村大爺的機會，可是稍縱即逝啊！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3-7 20:48
第76章 限制的憂鬱
章七十六
暑假快要開始了，天文社的團活時間也只剩下屈指可數的寥寥幾次。
【下學期就要退社了呢……】
小野偏過臉望向窗邊，已經內定為下屆天文社社長的水野司正嬌俏的捂著嘴和日世裡說笑著。
【下學期之後，就沒辦法再這樣近距離的和她們相處在一起了吧。】
猶豫不安的絞著手指，小野終於還是下定了決心。
【那個問題，再不問出口的話，恐怕不會再有機會了吧。】
「水野君。」
「嗯？」長相甜美的學妹睜著圓圓的大眼睛好奇的望向這位小野學姐，「在~」
「呃……那個……」小野顧左右而言他，「等下可以稍微陪我在校園裡走走嗎？」
稍稍的意外之後，溫柔的學妹可愛的聳了聳肩膀，「好呀。」
……
「小野君是在擔心社團的事情嗎？」兩人相伴在校園裡緩步著，水野司好奇的望著一言不發的小野學姐。
努力的嘟著嘴，小野終於痛下決心，她轉回身嚴肅的面對著眨巴著眼睛的學妹，「水野君，等下我要去探望幸村，你要不要一起去。」
「誒？就為了這個？」水野的表情很是意外，注視著小野的目光由不解漸漸變得奇怪起來，她專注的上下打量著小野的臉色。
終於她像是確定了什麼一般，忽然莞爾一笑，「我不去。」
「可是……」小野似乎想要開口勸說她。
水野司大方的擺著手微笑著，仿佛看穿了小野的心思，「小野君，不要想太多了啦。我和幸村君之間已經沒什麼了。」
【幸村……君嗎？】
聽到這幾個字，小野敏感的抽了抽鼻子。
她對於第一次見到這位學妹時的場景仍記憶猶新，那時候，親昵的喊著「精市」的她，一瞬間就讓幸村臉色大變的她，坐在天臺上被幸村淡淡提起的她，說不在意，那是不可能的。
可是如今對方這自然的態度，反而襯的一直在心裡不停揣測的小野太過小心眼了。
「我沒有別的意思啦……只是你也在擔心他吧，今天第一天開放探視……」她尷尬的解釋著。
「沒關係的~」水野司搖搖頭，「我已經發現了，幸村君期待的那個人不是我啊~」
她眯起眼睛，俏皮地笑著，「呐，說起來，真的希望最後留在小野君心中的印象，是天文社的水野司，而不是幸村精市的前女友喔~」
被一語戳中心事的小野頗有些狼狽的垂著頭，盯著腳邊的綠草。
「嗯……不會的啦。」她喃喃自語道。
儘管說著這樣的話，儘管互相微笑著，但無論是小野還是水野司心中都很清楚，橫旦在兩人之間的隱形鴻溝大概不會那麼容易被抹平。
幸村的前女友，同幸村關係曖昧的女生，旁人的眼光中，即是這樣看待她們的吧。這樣身份尷尬的兩人即使真的想要放開心情，也無法像所有那些青春故事中描述的那樣，能夠輕易的一笑泯恩仇。
因為青春期少女的心理，就是這樣敏感而微妙著呐。
「呐……」在微笑致意，互道再見的校門口，小野終於還是忍不住喊住了那位學妹，問出了困擾於心許久的那個問題，「你們……究竟是為了什麼而分手的？」
「分手的理由嗎？」水野司轉回身，略有些苦惱的想了想，表情變的異常認真起來。
……
一邊在腦內幻想著見到幸村精市其人後究竟該用怎樣的表情怎樣的語氣來諷刺嘲笑挖苦他，小野提著包乘上了醫院的電梯。
雖然不過是普通的探視而已，不知為何，越來越臨近幸村病房的走廊時，她的心也跟著越來越緊張起來。
好像很久沒有和他直接面對過了呢，自從那次生氣跑掉之後。
那種狡猾又斤斤計較的傢伙，這會兒說不定還盤算著怎麼算之前的帳呢。不小心謹慎的對待是不行的。
這樣緊張到渾身僵硬的走在走廊裡，迎面走來了網球部的一行少年。
為首的柳蓮二看見小野時，稍稍楞了一下，不自覺的回頭去望落在最後的真田。
「小野君……」他猶豫的喊著。
「誒~你們也來探視幸村君？」小野熱情的向柳君揮揮手。
「你還是不要過去比較好。」走在最後的真田突然沉聲開口。
「幹嘛？」小野不解的斜眼瞪著他，「怪裡怪氣的。」
真田不再說什麼，徑直越過她走了過去。
網球部的各位正選看了她一眼，微微點頭示意後，也跟在真田身後走掉了。只有那個卷髮的小學弟切原像是要說些什麼的樣子，嘴唇動了動，終於還是小跑著跟上大部隊離開。
【這群怪傢伙。】
來到幸村病房前，門邊掛著一個原色的小木板「謝絕會見」。
誒？
小野這才恍然大悟真田之前的話中之意。
她隱約記起剛從電梯裡出來時，突然聽到的那聲淒厲的悲鳴，當時便覺得耳熟，卻沒有多想，此時此刻，再度聯繫起來，就有些猛然驚覺之感。
【真是，這傢伙又在鬧什麼脾氣？】
「對不起，幸村君說他今天不見任何人。」
像是隨身看護模樣的女性突然從虛掩的門內冒出來，攔住了在病房前深深思索的小野。
「誒~~~~」小野不滿的拉長了聲音，「喂，這傢伙怎麼回事嘛，好好的耍什麼大牌啊。」
「對不起，請配合我們的工作，病人需要安靜。」年輕的看護張開雙手，提防的盯著這個沒有禮貌的小女孩，這兩個月來，幸村君的愛慕者她大約也見了不少，這麼沒有禮貌的，恐怕倒還不多。「請下次再來。」
「喂喂，裡面那位仁兄，雖然關東大賽是輸掉了沒錯，可是真田他有在好好拼命努力啊，下次全國大賽再贏回來不就好了！別這麼小雞肚腸啊！」一邊與看護小姐老鷹捉小雞般作著鬥爭，小野抓緊機會朝門內喊著，這樣莫名的鬧脾氣，恐怕是為了真田輸掉比賽的事情吧。
「小姐，請你安靜一點。」看護小姐的臉色開始變得不高興起來，阻攔的動作上也加大了力道。
「請進。」
門內卻突然傳來了仿若敕令般的聲音。
年輕的看護小姐驚異的猶豫了一下，悻悻的放下阻攔的雙臂，有些不高興的讓到一邊去，「請進吧。」
小野頗有些得意的橫了她一眼，推開門走進了病房。
「喲，幸村君，在看風景麼？」她儘量鬆快的同對方打了個招呼。
幸村從窗邊緩緩的轉回身。
面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從容平靜。
但仔細看去就會發現，與以往不同，那平靜的表情仿佛被薄膜強制約束住的液面，下面蓄勢突破噴薄待發的是……無邊的絕望？
看似淡然的表情，卻暗藏著令人恐懼的風雷之勢。
強大的威壓感之下，小野便忍不住退後了兩步。
「那個……幸村君，剛剛我胡扯八道您千萬別放在心上……我錯了……您一定要原諒我……還有……那個……許諾一定會贏給您看的，不是我，是真田君啊……您要是心裡實在不爽，就沖真田發好了……」
慌不擇言的小野一邊飛速的在腦海裡揣摩著幸村大爺火大的原因，一邊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的試圖說服他火氣不要發錯物件。
幸村扶著窗邊的欄杆，似乎有些費力的走了幾步。
小野趕忙狗腿的沖上去，扶住了他，「大爺……不，幸村君，您當心。」
當她觸碰到幸村手臂的那一刻，幸村卻仿佛瞬間觸電一般，猛烈的大力揮開小野的手。
粹不及防的小野被這股力道推的整個人向後倒去。
幸好身後便是病床，倒下的小野摔在了軟軟的床鋪上，避免了四腳朝天摔在地上的悲慘命運。
「喂……別那麼粗暴啊……」揉著摔懵了的腦袋，小野低聲抱怨著。
【就算是病人，再這樣任性我也要生氣了啊，混蛋!】
再度抬起眼睛向上望去的時候，那個令人火大的混蛋正沉默著站在病床前，逆光的身影看不清表情。
他緩緩的鬆開了扶在欄杆上的手。
立在那裡。
【幹嘛？】
還沒等小野做出反應，那個身影便搖晃了兩下，向前跌倒在病床上。
【這……這算是什麼狀況！】
整個上半身壓在倒在床上的少女身上，雙腿恰恰的抵在校服短裙掀起的下擺處，少年，你這究竟是要鬧那樣。
小野整個人都僵硬了，完全懵槽槽的腦袋裡一時各種念頭紛亂交織，盤算不清幸村精市這目前顯而易見是占她便宜的狀況究竟是無意，還是蓄謀。
但惟有一點是可以確定的，那就是……
【這麼限制級的動作我們現在來做還是太早了啊！喂，我和你什麼關係啊！病房裡的什麼什麼那一套，作為真•病人不要那麼重口味好麼！】
「幸……幸……村……君……」僵硬的喉部肌肉牽扯著聲帶，少女的聲音每個字都打了三個以上的顫音。
「你……可……可以……挪……動……一下……嗎？」她不敢去推一動不動的病弱少年，只敢顫聲的打著商量。
然而沉沉的壓在身上的少年半響沒有任何動靜，如果不是均勻的在她脖頸邊起伏著的沉重鼻息，她大概會以為對方已經昏迷過去了。
第77章 疼痛的憂鬱
章七十七
【難道是真的起不來了？】
聯想到他剛剛扶著欄杆虛弱的拖動著腳步的模樣，少女的眼睛裡浮起了一絲掩不住的哀痛。
曾經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幾時竟衰弱至此。
她便不忍心去催促他快點起身，對方還是個病人，雖然這情形有些尷尬，不過畢竟是無意的。
少年垂在她身體兩側的手臂漸漸發力，勉強的支撐起上半身，離開了一段距離，終於得了空的小野慌忙以手肘為槳在床上迅速滑動，整個人向後蹭去，將身體半立起來，勉強逃脫了那尷尬的姿勢。
紫色的髮絲緊緊的貼在被汗濡濕的額頭，僅僅是將身體撐起，少年已是用盡全身氣力一般大口的喘著粗氣。
可是去扶他的話，大概又要發火了。
小野身體後傾的半坐在病床上，注視著在自己雙腿上方掙扎著起身的少年，終於目不忍視的垂下眼睛。
「你……」
低沉而暗啞的聲音突然在距離很近的地方響起，一驚之下，小野抬起眼眸，正近距離對上一雙深紫色的眼眸。
記憶中的那雙眼睛，是平靜而深不可測的，這時卻令人由衷的驚懼，從中散發出的是野獸的氣息，被逼至絕路的，困獸之怒。
莫名感到一陣恐懼，小野忍不住滑動手肘，向後方蹭去。
幸村卻似乎沒打算就這樣放過她，漸漸的向她逼近，小野驚恐的一再後退，終於被逼到牆角。
深紫色的眼眸在稍高之處冷漠的俯視著無處可逃的她，似乎想要從她的表情裡看出些什麼來。
沒由來一陣膽寒的小野壯著膽子挺直了腰板。
【笨蛋，對方是個病人而已，有什麼好害怕的！】
可是……
視線被遮擋的十分狹窄，小野努力的上下瞟著少年那張近距離放大的臉。
嘴唇太近了哇！
雖然本該紅潤的唇瓣因生病而泛著病態的蒼白，可是那漂亮的線條，讓人忍不住想要去描摹一番呢。
【喂，這種時候怎麼能冒出這種猥瑣的非禮美少年的念頭。小野芋子，做人要有良心的！】
「幸……幸村君……」為了保護她所剩無幾的良心，小野芋子決心提醒一下生病住院太久似乎連男女大防這種事情都忘掉了的少年。
「你高興吧……」線條漂亮的雙唇突然輕輕開啟。
「誒？」小野惶惑不解，幸村大爺難道以為我在幸災樂禍？
「不，你在說什麼，我……我心情很悲痛啊！真的，我絕對沒有在幸災樂禍，這次絕對是真心的，沒有任何搪塞你的成分！」
仿佛為了強調自己話中的真實性，小野用力的皺緊了雙眉，「我雖然不靠譜可是從來不是沒有同情心的人啊，你不要把我看成這麼險惡的人吧，我以為幸村君你是瞭解我……唔……」
幸村的面上顯出了不耐煩的神色。
下一秒鐘，冰冷的柔軟突然緊緊覆上她辯解個不停的嘴上，將那些絮絮叨叨又鬼打牆的論證全部堵在了嗓子眼裡。
小野瞬間渾身一冷，整個人便被凍住了。
【被吻了？
自己這是被非禮了吧？】
粗重的鼻息從極近的距離吹打在臉上，小野僵硬的靠在牆上動彈不得，任憑對方霸道的欺占著自己的唇。
或許應該慶倖病中的少年體力委實有限，幸村很快便移開了自己的唇，撐著床板直起身來，從高處睥睨著她。
「怎麼露出這種被欺負了的表情。」他的聲音冷冷的，「你該高興才對吧。你不是喜歡我嗎？」
難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小野的聲音因為氣憤而變的磕磕絆絆，「你……你……喜歡你妹啊！」
她猛的將少年往旁邊一推，幸村便整個人無力的側翻在了病床上，他吃痛的皺了皺眉。
但少女此時已一點憐香惜玉之心都不剩了，她恨恨的嚷著，「就算勞資喜歡你，也從來沒允許過你這樣啊！你憑什麼，你這……」
原本生氣的準備開罵的小野突然住了口。她盯著幸村蒼白的臉頰，恨恨的撇著嘴。
【算了，這傢伙是病人……病人都會情緒不穩定。
跟他計較做什麼。】
她歎息一聲，轉身把匆忙放到門邊的櫥櫃上的水果袋拿起來，強裝淡定的放在病床旁，「那幸村君，我把帶來的蘋果放這裡了啊……我可是把零錢全都花在這上面了，你一定要珍惜的吃掉它們啊……」
「走開。」幸村從病床上支起身體，用力將所有的水果推到地上，「你這種人沒資格來同情我……」
【太過分了！】
小野震怒的幾乎想將一袋子水果揀起來，全都砸到那張充滿中二氣息的臉上去。
不過，已經有過一書包將人砸進醫院痛苦經驗的她，記著教訓，不敢輕舉妄動，只得強忍著情緒，一邊咬牙切齒一邊蹲下身子將地上的蘋果一一撿起來。
故意不去看幸村，她自顧自的將水果袋放到床頭櫃裡面去。
「水果是無辜的，大爺你就大發慈悲的，偶爾心情好的時候臨幸一下它們吧。再見。」
她關上櫃門，起身飛速的逃出了氣氛壓抑的病房。
只留下幸村一個人獨坐在沒有開燈的病房裡，默默的攥緊了拳頭。
【幸村精市這個混蛋！】
她憤憤的在床上打了個滾。
【他居然一直都知道我喜歡他……
不對！
該生氣的不是這個。
他居然強吻我……
不對……這樣做，喜歡他的我不是應該高興麼？
啊……可是這種深切的不爽感究竟為了什麼？
可惡……
果然是那個可惡的眼神吧，又鄙夷又任性的眼神。
說什麼不想被我同情，他以為自己有多了不起啊，大家不一樣都是國中生！
不就會打打網球麼？我還會寫BL文呢！
不就長的好看點麼，一個大男人長的好看有什麼用，還不是被女生甩，哼。】
想起水野司那時對自己說起的話，小野突然高興的咧開嘴傻笑了起來。
【那個自負得不得了的傢伙，突然被喜歡的女生甩掉的時候，表情一定精彩極了吧！
這種千載難逢的勝景就該坐在特等席上一邊吃著爆米花一遍觀賞啊！
真可惜自己當年沒機會親眼見到！】
想到這裡，一貫樂天派的小野便樂呵呵的咧著嘴，一個翻身，裹著被子睡過去了。
此時此刻，遙遠的醫院的幸村精市，可就沒有那麼的從容與淡定了。
為何做出那種事情，其實連他自己都不是那麼清楚。
嘴上說著「你喜歡我不是嗎？」這樣逞強的話，硬充出一副「吻你是對你恩賜」的人渣模樣，那時他心裡所恐懼著的究竟是什麼？
已經失去了是他一切的網球，他幸村精市已經沒有什麼可以失去的了……
「可惡！！」
他拼命的捶打著自己無力的雙腿，緊緊的攥緊了被子。
那天之後，那位少女再也沒有出現在醫院裡。
那天之後，一度被幸村粗暴的趕出病房的真田沒有放棄的堅持前來探視他。
「幸村，我在球場上等著你。」他聽到他這麼說。
後來，他平生第一次挨了打。
後來，他重新開始了複健訓練。
當幸村恢復了每日的複健練習後，陸陸續續的出現在他面前，前來探望的網球部部員，紛紛用奇異的眼光看著他，就連一貫冷靜的真田都在例行交代了一下網球隊情況後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直到過了很久，幸村才終於猛然頓悟，他們眼中寫滿的那種奇妙的情緒，似乎是在說「衣冠禽獸」。
……
他隱約記得，那個時候，虛掩的房門口似乎有人影閃過呢，那個反射著窗外陽光的身影。
明明是暑假，卻還是要被叫到學校來負責飼養兔子的職責，小野心裡是一百一千個不願意。
「很抱歉，原本的飼養員長瀨同學生病了，只好請小野君幫下忙了。」同為飼養員的柳生歉意的扶著眼睛。
「沒關係。」既然對方都這麼說了，自己也不好表現的太小氣，小野笑笑，開始清理髒兮兮的兔籠。
「部長最近振作了不少呢。」
一邊清掃著兔子的排泄物，柳生狀似無意般在小野耳邊提到。
「誒？」小野瞥了他一樣，「哦。」
「據說，部長被真田的鐵拳制裁了。」柳生神秘兮兮的壓低聲音，像接頭的地下黨一般低聲說道。
「誒！！怎麼可以，幸村君不是病人嗎？」雖然心裡對那位可恨的自負少年諸多怨念，但是聽說對方挨打的消息，小野還是第一時間站到了幸村的那一邊，為這個消息義憤填膺。
「我們也不清楚，聽說真田君特意單獨留下來和部長談談。大家在門口只聽到部長情緒激動的說了些什麼，待到大家沖進去的時候，就看到真田君用鐵拳制裁了部長。」
「被真田君的拳頭打中，一定很疼吧。」感同身受的小野苦的整張臉都縮了起來。
「嗯，部長整個人倒在病床上了。真田什麼話都不說就走了出去，大家去扶起部長時，他竟然也沒有生氣。不過自那之後，部長終於變回以往的樣子了。」柳生微笑著。
「果然男人的友情就是靠拳頭打出來的！失落的男人也要用鐵拳來震醒啊。啊，啊，還真是羡慕這種暴虐的友情。」小野興奮的舉著拳頭比劃起來。
第78章 放鬆的憂鬱
章七十八
剛剛做完艱苦的複健練習，大汗淋漓的幸村疲憊的闔著眼睛歪靠在病床上。
曾經繞著操場跑個十幾圈也不會臉紅氣喘的他，如今只是想要走上天臺都是那麼的辛苦。就像失去了關東大賽冠軍的立海大，昔日的榮光已經消散。
可是，已經在恢復了。
他能夠感受的到，從原本扶著牆走幾步都很辛苦，到現在已經能夠爬兩步歇兩步的上到天臺。他的恢復速度，是連主治醫生都驚呼為「奇跡」的。
既然能從成功率極小的手術中奇跡般的走出來，那麼他幸村精市也一定可以繼續創造一個又一個的奇跡，直到重新站到網球的賽場上。
「網球，就是我自己。」他曾經這麼說過，並且不打算收回這句話。
從四歲起與網球相遇，從握起那幾乎舉不動的球拍的那一刻起，從相伴著贏下一場又一場比賽的那個時候，幸村精市知道，如果說上天在每個人降生的時候，都會賜予他一種能力的話，那麼網球，就是幸村精市的才能。
擁有才能，並且願意為之去拼命努力，幸村精市知道自己擁有成功所需的兩項最重要的東西。
「不得不放棄。」這種說法是不存在的。
就算是病痛，也絕對不能夠從他的生病裡剝奪去網球，因為那就是他自己。
「下次該把運動量再加大一些了呢。」他自言自語道，這一次，居然僅僅兩分鐘就從疲憊不堪的狀態裡緩解過來。
「篤篤篤。」房間裡突然響起了敲擊的聲音。
「請進。」
然而房門並沒有打開。
他奇怪的望著門鎖，沒有鎖上啊？
「篤篤篤。」敲擊聲再次響起，他突然發覺這響聲並不是由門上發出。
是……窗戶。
他的病房在三樓，每天都要爬樓梯鍛煉的幸村甚至記得每一層之間的臺階數目，這一點是不會錯的。
正常情況下，窗戶外不該有人的。
一時間醫院靈異傳說，窗外浮動的人頭等各種想法交織在他的腦海裡。
幸村不是個膽小的人。
就算去鬼屋他也是那種笑嘻嘻的拉著吊死鬼的舌頭，將對方氣跑掉的那種鬼屋工作人員最怨恨的人。
可是……這現實版的鬧鬼還是令他不禁毛骨悚然。
就在幸村盤算著該如何合理利用病房內的現有資源將鬼趕出去，並著重計算櫃子裡的那袋子蘋果的殺傷力值時，窗外的鬼突然說話了。
「大爺，我撐不住了，快放我進去。」
嗯？這個鬼的聲音似乎有些耳熟。
幸村慢慢的扭回頭，接著快速的打開推拉窗，蹲在室外空調機上的小野訕笑著從窗戶爬了進來。
「你在幹什麼！穿著短裙爬高爬低！」幸村生氣的斥責道。
「喂，這種時候難道不是該先關心一下爬這麼高不小心摔下去多危險嗎？您的關注點為什麼會在穿著裙子這件事上！」拍著自己手上厚厚的灰，小野對於幸村的惱火點大為不解。
幸村自然不會承認自己心裡想的是少女這一爬，小褲褲什麼的都被下面的人看光了，只是撇開眼睛不去看她，板著臉沉聲道，「你搞什麼……」
「為了讓你有機會見我啊。」小野乾脆的拍拍滿是牆灰的手，「做了那種丟臉的事情之後，你啊，肯定是沒臉再見我了。如果我不主動通過這種方式來逮到你的話，你呢，大概一聽到我的名字就逃了！嘖嘖，就像那天一樣，說不定又會派個護士在門口喊著『幸村今天不見客』。」
被無情的戳穿心事，幸村惱怒的看著窗外不理她。
「其實你想見我的嘛，我知道啊，所以我很善良的讓你能夠看到我啊！」小野甚為自來熟的往對方病床上一坐，「閃開閃開，給精神病人讓個座。」
「你的精神病不是早就痊癒了嗎？」無辜被人推搡著從自己的病床上趕下去，自認自己才是病弱者的幸村忍不住吐槽道。
「呦，終於知道理我了。」小野笑咪咪的瞧著他，一臉奸計得逞的模樣。
仿佛對自己竟中了如此低級的招數而不滿，幸村偏過頭捂著嘴低低的咳了兩聲，唇邊卻不自覺的泄出了一絲笑意。
窗外有轟隆隆的汽車開過。
坐在書桌前寫著暑期作業的柳生抬起頭扶了扶眼鏡，那個人，應該已經滿意了吧。
將時間暫且倒回到兩天前。
當網球部的眾人一起去醫院探望幸村部長的時候，那位笑的一派溫柔的美人部長特別指明要柳生單獨留下來一會。
雖然不知道自家部長葫蘆裡究竟賣的是什麼藥，不過長期相處下來，就算是柳生也懂得了幸村一笑，絕無好事的真理。
緊張的推了推眼鏡，紳士努力的在腦海裡搜索著最近得罪幸村的事蹟，可是，幸村已經生病入院這麼久了，如果硬要說有的話，也只有那一件了吧……
難道……他已經發覺了？
紳士頓時腦後有瀑布汗奔湧而下。
如果是那件事的話，自己這次恐怕不會有一線生機了。
他緊張的立正站好在床尾，面對著幸村大有深意的笑容，儘量繃緊面孔使自己看起來正直可靠一些。
「柳生呐。」幸村幽幽開口，「我入院這麼久，很久沒有機會再和大家一起活動，總感覺有些不安呢。」
「不，部長就算不在的時候，我們也時刻將部長的英姿謹記在心。」柳生嚴肅的回答道。
「我出院之後，網球部組織一次大家的集體出遊活動吧，正好也聯絡聯絡感情。」幸村微微一笑。
「下個月就是全國大賽，時間緊迫，出遊之類的恐怕……」柳生義正詞嚴的拒絕道。
「大賽在即，緊張之餘，放鬆身心才能使訓練效果事半功倍。」幸村繼續微笑著，「就這麼說定了，柳生，查探出遊地點的任務就交給你了。至於具體內容，我聽說立海大附近新開了一個鬼屋不錯，大家一起去鬼屋走走，既能鍛煉想像力，又應了夏季的試膽主題……」
「部長！」柳生斬釘截鐵的打斷了自家部長的話，「我們班的暑期動物飼養員職位還有一個空缺，我覺得小野芋子同學既心細又溫柔，是個非常不錯的人選！……」
「呵呵~」幸村寬容的笑著擺擺手，「柳生啊，我又不是真田，你們班的事情，和我彙報做什麼。這樣吧，鬼屋的事情，我還是再考慮考慮……」
「是，部長，我一定不辱使命。」柳生「啪」的立正來了一個板正的軍禮，直到逃出病房，才長舒一口氣，伸手擦拭著額頭的汗。
回憶及此，好端端坐在家中的柳生，額頭仍是止不住的冒著冷汗，只希望這一次，那個人能夠滿意。
不然……
「幸村君，該吃藥了。」年輕的護士小姐推門進來，看到病床上坐著的人時，一時怔住，「這位小姐是從哪裡進來的？現在是非探視時間！」
「呵呵。友裡惠姐姐，這位是我從遠方趕來的朋友，可以麻煩您稍微通融一下嗎？」微微偏過頭，幸村微微蹙眉做出苦惱的樣子，臉上笑的如沐春風。
「誒呀……這……」原本想說「這不符合醫院規定」的護士小姐，在幸村那燦爛的仿佛開滿了大朵大朵百合花的笑容中心神蕩漾，「幸村君這樣說的話，也沒辦法了呢，姐姐這次就當做沒看到吧。」
「謝謝友裡惠姐姐。」
「誒呀，你這孩子，嘴真甜，喊我友裡惠就可以了。」將託盤上的藥和水遞過去，看著幸村乖乖的服下，護士小姐笑的嘴都合不攏了。
【切……這混蛋。】小野在一旁悻悻的翻著白眼，【就會裝可愛討大姐姐歡心。】
坐在病床上的幸村燦爛的微笑著，目送著被幸村聖光籠罩，激動的幾乎連路都走不好的護士小姐出了房門。
「我說，你這個人超級狡猾啊，表面上那麼溫柔的待人，很容易讓別人喜歡上你的喔。可是呢……哼，你那淺薄的不得了的溫柔裡面根本沒有放上真心。幸村君待人的好，就仿佛是高高在上的君王，俯瞰著人間一般，只是因為強大所以慈悲……」
小野懶散的靠在床尾的鐵柵欄上，漫不經心的啃了口手裡的蘋果吐槽道。
「嘶——真酸，怪不得你放著沒吃呢。」被酸到牙的她苦著臉把一大口蘋果肉吐了出來。
「是麼……」幸村卻沒有往日那樣伶牙俐齒的回應她。
「咦？你居然不反駁一下？」小野奇怪的伸手在目光渙散的少年臉前劃拉了兩下，「喂，你真的是幸村精市嗎？真的是那個傲慢的天上天下唯我獨尊的幸村大爺麼？」
「以前也有人說過類似的話。」他口氣淡淡的，伸手扯過被子歪靠在床頭，距離床尾的小野遠遠的。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3-7 20:49
第79章 自由的憂鬱
章七十九
「哇靠，原來你也有這種自知之明啊。我還以為你已經自負到了唯我獨尊不知悔改的地步呢。」
似乎無意追究幸村口中那個說過類似話的人是誰，小野笑嘻嘻的把咬了一口的酸蘋果拋向半空又接在手裡，自顧自的把玩著。
「你呀，看起來溫柔親切，可是從來不給別人自由選擇的機會呢。什麼事情都是自己霸道的決定好，然後裹著柔情的糖衣半是威脅半是強迫的送到別人嘴邊，還偽裝出一副『我都是為了你好』的體貼模樣。」小野眯起眼睛，狡猾的斜視過去，「從本質上講，幸村君比我還要不講理呦。」
幸村似乎並未對少女的吐槽顯出意外的神色。他整個人向後仰去，後腦勺靠在牆上斜視著頭頂的天花板，一言不發。
他的記憶裡也曾有過這樣的情形。
【「幸村君總是這樣，胸有成竹，眼光遠大，一切盡在掌握，可是就是這樣的幸村君，才讓我無法相信……」】
那時候，那位少女擲地有聲的言語句句誅心，令他無力反駁，只能空睜著眼睛望著她決絕的向自己一個鞠躬後，遠遠的消失在人頭攢動的校園裡。
看似做事萬般周全的幸村精市，也曾有過面對被發覺的真實自己而無能為力的時候。
即使如此，他並不打算改變。
因為，那便是他幸村精市的生存方式。
如果只是認清了幸村溫柔表像之下那並不溫柔的真實就無法接受，那麼，他也只能承認大家緣盡於此，從此無奈放手，黯然地看著她離開。
此時，他在心中默數著天花板上的污漬，沉默著，等待著再一次到來的命運最後宣判。
「你是死的嗎？」隨著一聲不高的嘲笑聲，一隻手突然伸過來在他的臉上扯了一把。
小野不知何時順著床沿爬到他面前，胳膊肘撐在床沿，抬起臉從下方翻著眼皮仰望著他。
「呐，一被人家戳中心事就裝死，切，你也沒什麼了不起嘛，還整天硬充大爺。」
「疼。」幸村不悅的皺起眉頭，少女似乎越來越不知死活了，擰著他臉頰的那股力量持續的有增無減。
原本只是嘗試性的捏上對方的臉，這會見幸村不與反抗，小野心中一陣竊喜。
【大爺的臉蛋手感真好啊，比女孩子還細膩滑嫩啊，與他相比，我這張臉簡直就是純爺們好麼！
不過，可以這樣白吃豆腐真是太爽了啊，就為了這個，被強吻那麼一回兩回也什麼大不了啊，啊哈哈哈！】
此時此刻，她不禁對於幸村精市的前女友水野司同學產生了一種發自內心的感激之情。
做為第一個無情打擊幸村大爺的女生，沒有她曾經甩掉幸村大爺的勇敢行為，小野芋子今天是不可能做到這樣任意□□他的！
眼見少女臉上得意又猥瑣的笑容越來越不加掩飾，幸村終於不再忍耐著任她擺佈，抬起左手試圖拍掉掛在自己臉上的那只祿山之爪。
少女立刻見好就收，在幸村的掌風到來之前，及時撤回了自己的爪子。
「幹嘛這麼一臉被欺負了的不爽表情，你喜歡我的吧，幸村大爺。」少女流氓般的斜著眼睛得意的瞟著他。
突然被這樣反問，幸村一時愕然。
還沒等到幸村做出反應，小野便忍不住捶著床哈哈大笑起來，「有沒有覺得這臺詞很耳熟啊！哇哈哈，幸村精市，終於被我撈回一票了！」
腦海裡原本盤算著應對策略的幸村，委實沒想到少女這一語道破天機的驚人發言，僅僅是對自己上次行徑的報復而已。
一時間，他有些摸不清對方的態度了。
不過，既然對方已經開誠佈公的嘲笑了他的自負和偽善，幸村便也懶得再同她裝好人兜圈子。
「所以呢，你想說什麼？」他聲音冷冷的，全然不似往日那個溫柔體貼的少年。
「嗚哇，超可怕。」小野可憐兮兮的縮起肩膀做出被少年的冷面驚嚇到的模樣，只可惜演技不夠精湛，她皺起的臉上看不到一絲害怕的痕跡。
見幸村一臉不耐，她不再假裝，乾脆的咧開嘴一笑，「我只是想說啊……」
迅速的伸出手在對方臉上快速捏了一把，她得意洋洋的看著瞬間板起臉孔的少年，「幸村精市是個大笨蛋呦∼」
「你……」本想繼續板著臉厲聲斥責一番，在說出口的瞬間，幸村終於還是忍不住「噗」的一聲嗤笑出聲，於是他便略有些不好意思的轉過臉，「你這傢伙。」
雖然相處的時間也不算太長，但小野已經深刻的認識到了，幸村大爺可從來不是可以對他掉以輕心的人。
這次原本就是借著對方震驚之余無暇與自己計較，才終於欺負他成功，這會兒可隨時要當心對方回過神來同自己算帳。
既然豆腐已經吃夠本了，小野便迅速後撤回床尾，與幸村大爺保持安全距離。
看著小野像偷吃了東西的小老鼠一般迅速從自己身邊逃開的模樣，幸村無奈的笑了笑，彎腰打開床頭櫃從裡面拿出一個蘋果，遠遠的扔給少女，「喏，這種是甜的。酸蘋果就別吃了。」
「真的？」小野仔細端詳著手中那個又大又紅的蘋果。
【看起來是很好吃沒錯了，不過，自己剛剛惹過幸村大爺，這個有仇必報的傢伙真的沒有在這裡做什麼手腳麼？】
「不敢吃的話就還給我。」仿佛看穿了小野的心思，幸村滿不在乎的說道。
「切，吃就吃，誰怕誰。」她示威般的咬下一口，居然真的很甜，她便為自己之前的小人之心而不好意思起來，抬起臉向幸村訕笑。
幸村斜倚在床頭微笑著注視著小野啃食蘋果的動作，大約被對方專注的目光看的害羞起來，小野停下嘴，晃了晃蘋果，「你不吃嗎？真的很好吃呐。」
少年卻只是淡淡的笑著搖了搖頭。
小野只好繼續抱著蘋果啃了起來，「呐，聽說你複健訓練恢復的很厲害呐∼」
「嗯。」
「那……」她猶豫了一下才繼續道，「很快就可以重新開始打網球了？」
「全國大賽之前我會回到球場上。」幸村用的是肯定句。
「喔……現在倒是很有自信嘛。」
小野眨巴著眼睛。
她從柳生那裡聽說了，那天幸村情緒之所以失控，是聽到醫生說以他的體質恐怕無法再度走上球場。
對於將網球視作生命中最重要之物的幸村，這殘酷的判決，終於使他的世界陷入了無邊的黑暗之中。
崩潰、絕望、恐懼……
直到真田用一記鐵拳打醒了他。
小野用力的咬了口蘋果，偷偷的彎起了嘴角。終於還是沒有揭穿他之前那暴躁的無禮舉動中，隱藏著的期期艾艾不肯明示的「求關懷求溫暖」小心思。
【這個不坦率的笨蛋呐。這次暫且繞過你吧。】
這樣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了會天，在門外護士姐姐有些著急的催促下，小野站起身來向對方告別。
「那我先走了，這次沒帶慰問品來，還望見諒呐~拜拜了~」
「下次不要從窗戶爬，太危險了。」幸村皺著眉頭叮囑道。
「嘿嘿。」小野狡猾的眯起眼睛，「不用擔心，我小野芋子可是攀岩達人~」她自信的拍著自己胸脯保證道。
「那也不行！」幸村提高了聲音嚴厲道。
「是，是！只要大爺你不派人在門口攔著，我絕對不再爬窗戶了！」小野嬉皮笑臉的朝他擺擺手，「再見~」
「再見。」幸村無奈的揮揮手。
「哦，對了。」走出病房前，小野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回過頭，「雖然幸村精市你是個大笨蛋，不過我小野芋子這麼善良，是不會嫌棄的丟掉你的呦~放心好了。」
她匆忙朝屋內做了個鬼臉，在護士小姐「查房醫生快來了」的催促聲中，快速的順著走廊中間的消防樓梯逃掉了。
放心得了才怪呢。
聽到這句話，病房裡的那個人已經是惱羞的滿臉漲紅了，只可惜只管殺不管埋，已經自顧自走出房門的小野終究沒緣分見到這樣的「勝景」。
若是她能夠等得及幾秒鐘，小野芋子對戰幸村精市的記錄表上，便可以添上一筆值得永久珍藏的完勝紀念了呐。
很可惜，這一次，最終還是給這位驕傲的幸村精市君稍稍撿回了一點面子呢。
在查房的醫生到來之前，少年獨自躺在空寂的病房內，沉默的注視著透過窗戶照射在白色牆壁上的昏黃光暈一點一點的暗下去，室內終於漆黑一片。
這一次，或許可以心懷一些期待嗎？
少年閉起眼睛，唇邊不知不覺間泄出了一絲連他自己也未曾察覺的微笑。
第80章 期待的憂鬱
章八十
太過期待會產生反效果。
幸村精市此時終於明白了這個道理。
他皺起眉頭看著牢牢佔據著自己病床，捧著腮幫津津有味的讀著雜誌的少女。
「我要鍛煉去了。」
「啊，路上小心。」少女頭也不抬的回了一句。
走到門口的幸村深鎖著眉宇，忍不住質問，「你到底是來做什麼的？」
「給你補課啊。」小野稍稍抬了下眼皮，又低下去看著自己的雜誌，理直氣壯，「我們都三年級了，幸村君你拉了這麼多課怎麼可以呢，所以我就好心好意的來給你當家庭教師嘛。」
「你不是在讀時裝雜誌嗎？」幸村不滿的反問道。他委實沒有體驗到什麼「家庭教師」的待遇，反而被人從自己的病床上趕了下來，做下這種事情的人卻好整以暇的看著雜誌，還一副「快感恩戴德吧」的表情。
小野抬起眼睛，嚴肅的望著他，仿佛聽到了什麼不該從他嘴裡說出的話一般，「幸村君。學習呐，還是要靠自己，我起到的作用僅僅是在幸村君遇到困難時提供幫助而已，請不要存有什麼僥倖心理。」
幸村的表情一瞬間變的古怪起來，他忍耐了半天，才終於將心中翻騰的情緒壓下去。
「是嗎？是誰在年級排名中只能勉強掛在二百名以內呐？我對小野老師的教學水準實在存疑。」
「切。」小野擺了擺手，「幸村你那資料多久沒更新了，這次期末考我已經進到年級九十八名了，不說這些了，你不是要去複健嗎？去吧去吧，我在這看著雜誌等你。」
幸村忍耐著臉上表情的抽搐，掛著臉迅速走出了病房門。
「噗∼」眼看著幸村的身影從門口消失，小野放下手中的雜誌，呲起牙，扯了扯自己發麻的臉頰。
【真是個沒趣的傢伙。
只是找個能夠名正言順長時間賴在這裡的理由而已，計較那麼多幹什麼。】
她抓了抓頭，似乎自己必須好好看看書才行了呢。
【因為，自己現在肩上承擔的，可是還有幸村君的人生……不，不，幸村君的學習重任呐。】
她懶洋洋的把雜誌丟到一邊，從帶來的包裡摸除了一本數學習題集。
前幾天手塚國光結束了在德國的治療回來了，中斷了一段時間的舞臺劇排練隨著主角的回歸而重新啟動，為了儘管開始公演，如今幾乎每天晚上都排練。
這樣簡直沒有放假的感覺了。
小野很想憤憤不平的抱怨一下，不過想到做為主角，戲份最重的手塚君不但要每天排練，同時還有準備全國大賽比賽的重任，她便心理平衡了很多。
【每個人都不容易呐。】發出這樣感慨的小野芋子倒頗有幾分「故作滄桑」。
不過，現在的小野芋子對於自己的立場可是頗為堅定的。
「喂，喂，雖然被你們青學贏了一回，可是全國大賽裡就不會有這麼幸運了呦！」
排練間隙，小野向手塚挑釁，「說起來有些抱歉，不過我們立海大很強的，因為幸村他就要回來了呦。」
看著手塚微感意外的模樣，小野得意的豎起大拇指，「我們家幸村非常非常厲害噢，因為啊，他比誰都要更加努力！」
「你們……家？」手塚遲疑著重複道。
「誒？」驚覺自己不小心做出了不得了發言的小野慌忙捂著嘴，「說笑啦，說笑啦，別介意。啊哈哈，總之呐，幸村君一定會很快回到網球場上，帶領立海大奪得全國大賽三連冠的。」
於是手塚的唇邊便彎起了一絲似笑非笑的弧度，「噢。」
「你們兩個，快來排練！」嚴厲的六條女士大聲的喚道。
「是，是！」兩人慌慌張張的跑回了訓練場。
白天去醫院裡打著「複習功課」的旗號騷擾幸村，晚上被山南先生拖去排練，小野芋子的暑假生活便像這樣流水一樣的過去。
家裡還是照舊只有三個人一起吃飯。掰著指頭算起來，真世出走已經快兩個多月了。最初似乎胸有成竹的篤定長女很快便會回來的一男爸爸，大概終於察覺了女兒的執著程度超乎他想像，如今偶爾也會悵然望著那空落落的椅子發呆，繼而又裝出沒事人的模樣繼續扒拉著手裡的飯。
當小野芋子偶爾在夾菜時掃到這一幕時，她以為，爸爸很快就會投降了，向追尋著自己夢想的姐姐妥協。
千代媽媽似乎也注意到了爸爸的變化，某天趁晚飯時提起了每年八月家族旅行的事情，裝作徵詢大家意見的模樣，有意無意的向爸爸強調著「四人」的概念。四人的住宿問題，四人的訂票方案……
但仿佛是被這太過直白的提醒激起了逆反心理，一男爸爸在最初的遲疑後，反而變得更加頑固起來，一面哼哼唧唧的應和著千代媽媽的提議，一面絕口不提接真世回家的事情。
【以真世的個性，恐怕不會主動服軟回家的。】
小野芋子看著媽媽臉上那顯而易見的失望表情，憂心忡忡的想著。
【雖然現在還沒什麼，可是八月的家族旅行，如果真的少了真世，媽媽大概會非常傷心吧。】
那次相遇之後，小野再沒有見到過真世在街頭唱歌的身影，不知是因為發展順利而進入了地下樂隊的圈子，還是因為怕在熟悉的街區遇到家人而改變了活動區域。
因為真世不會在給媽媽的郵件中提到樂隊的事情，也從來不在拜託對方給文竹澆水的電話中對妹妹說及，所以小野也不清楚問題的答案。
小野曾經在各個繁華的街區裡轉悠，希望能夠再次巧遇真世。她甚至非常大度的想好了，自己這一次可以耐著性子不同那個討厭的傢伙吵架，但事與願違，真世像是隱匿一般，消失在了小野所不瞭解的世界裡。
一個人想要躲起來不被人找到，總會找到各種各樣的方法的。
小野對此也毫無辦法。
據說青春的一切問題都會隨著時間得到解答。
備受困擾的小野終於決定相信時間的魔力，將這些煩心的事情拋卻腦後。
小野芋子可是很忙的。那種自私的姐姐的事情，還是讓她本人去煩心吧。
「我明天就要出院了。」
靠在床邊休息的幸村冷不防的開口。
彼時，小野正坐在醫院的窗臺上翻著一本插畫集，聽到這話不禁「誒」了一聲。
【那不是不能這樣繼續賴在病房裡了。】
心裡冒出的第一個念頭竟然是這樣有些失望的。比起家裡那日漸緊張的氣氛，這充滿藥水味的病房反而令人更容易感到放鬆而自在。
隨即她又在心裡譴責自己。
【出院是多好的事情呐，幸村君也想早點開始在真正的球場上訓練而不是每天做著模擬聯繫吧。
怎麼能因為自己的一念之私而期望他能多住一陣子院呢。】
「啊，恭喜啊。」她從窗臺上跳下來，呲起牙沖幸村嘿嘿笑著，「可以和真田他們一起訓練了呐。」
仿佛察覺到小野微妙的情緒，幸村微微眯起眼睛，唇邊浮起一絲明顯的笑意。他走過去伸手放在少女的頭頂。
「在想什麼呢。」他說，「出院之後也可以天天見面的啊。」
想……想什麼……出院之後也可以天天天天見見見見面……
小野被這突然急轉直下的劇情震懾的目瞪口呆。
【有……有沒有搞錯。幸村大爺臉上那種詭異的表情是什麼，難道傳說中的——寵溺？
別，別這樣啊，突然對我這麼好，我脆弱的小心臟承受不起呐。】
似乎，表錯情了？
看著面前小野那見鬼了世界末日了彗星撞地球了恐龍復活了的驚懼表情，幸村開始不確定起來，自己究竟是哪一點表情不對，哪一句話有歧義，竟會令少女出現這樣的反應。
原本親昵的揉著對方頭髮的手就僵在了少女的頭頂。
感覺到頭頂那只手的僵硬，小野更加不敢輕舉妄動。只得小心翼翼的從下方翻著眼睛偷瞄著幸村臉上的表情，揣測著對方的意圖。
兩人一時大眼瞪小眼的僵在當場。
或許是從那次的「你喜歡我吧？」事件裡體會到了，對付小野芋子這種人用直球最快速有效，於是幸村稍作考慮便率先打破了這僵局。
「小野君來醫院幫我補課不是為了每天見到我嗎？」
【喂！搞錯方向了吧，幸村精市！
你是不是領悟錯了什麼東西，大言不慚的說出這種一語命中目標的驚人發言真的沒關係嗎？少女的自尊心可是很脆弱的，像最易碎的水晶一樣清透並脆弱著啊！
被這樣拆穿會哭的啊！
當場哭給你看啊！】
因為過於震驚，小野芋子一時連「胡說，誰，誰想見到你啊，我只是出於純粹的鄰里之情罷了，為了報答之前提供場地供我補課的恩情而已！」這種用來掩飾內心虛弱的辯解之言都忘記說，只是目瞪口呆著。
於是，幸村精市同學便更加的疑惑。按照常例，這種時候，少女應該已經憤憤的跳腳欲蓋彌彰的辯解起來了吧。現下這平靜的反應，反而令他不知如何是好了。
他開始懷疑自己這段時間以來是純屬自作多情。
糟糕，幸村精市好像在危險的時候陷入了危險的情感裡了啊。
所以才說，不愧是幸村精市。認識到這種可能性，他便迅速的串好了一套自圓其說的臺詞，「啊，我的意思是，你不是要看立海大奪冠嗎？所以每天都來確認我在好好複健，沒有偷懶。」
「啊，是啊。這都被你發現了啊。」這種順勢而下的預期對白沒有出現，小野芋子仍然沉默著不說話。
幸村精市感到緊張起來。
原本以為對方始終在自己掌控範圍內的印象，一旦被顛覆一次，就會從此對自己產生懷疑，無法再度好好把握對方的情緒。幸村精市目前所處的正是這種狀態。
如果能夠冷靜下來觀察，就能夠輕而易舉的發現，小野芋子這令人「趟不靠」的反應，僅僅是震撼過度的大腦當機而已。
可惜滿心都是小野芋子那一次霸氣表現的幸村精市，已經沒有機會看穿這一切了。
「那我明天就不來醫院幫你補課了。」半響，大腦終於恢復運作的小野，聲音死板的冒出這麼一句。
話題回到了最初。
「好。」幸村終於恢復一貫的溫和淡定，「對了，明天晚上網球部的大家要在我家辦一個歡迎會，你也一起來吧。」
「哦，歡迎會啊。」小野的聲音仍是平平的，「我明晚還有舞臺劇排練，你們好好玩吧。」
幸村微笑著送走小野，「那麼下次就是在家裡見了。」
「嗯，再見。」
關上門的一瞬間。門外的那個人捂著自己的心臟大口的喘著氣，慶倖著終於從表現古怪的幸村大魔王手裡逃得生天。
門裡的那個人握著門把，臉上的僵硬笑容終於掛不住，眉心深深的皺了起來。
第81章 葉片的憂鬱
章八十一
「十一，十二，十三……」又是偶數。
蹲在客廳盆栽前數葉片的小野芋子微微失落的歎了口氣，扯過一根枝條，繼續數了起來。
因為家裡沒有栽種什麼會開花的植物，「數花瓣」這種少女心的活動，就只好就地取材的變成了數葉片，眼見整棵盆栽的下端枝條已經快被小野數禿了，這葉片的數目還是不爭氣的保持著偶數。
如果數到奇數就去看他。
小野當初是這麼打算的。
不過，這一次那位不知道身在何方的神，似乎真的不同意自己去見他呢。
小野只得歎息著從盆栽前站起身來，在媽媽發現自己犯下的蠢事之前，抱起正抓著枝條蕩秋千的同案犯「吾輩」溜回自己的房間去。
那一次忘記問了，幸村君究竟是上午出院還是下午出院。不過，事到如今，也不好再去問他，明明都說過不去接他的，問這個反而覺得怪不好意思的。
結果現在連趴在視窗偷偷看他回家都沒辦法掌握時間。
窗外隱約傳來汽車喇叭的聲音，小野飛快的撲到視窗，蹲在她腳邊的「吾輩」見主人如此，也「嘩」的一下敏捷的跳上窗臺。
她小心的扯開一點窗簾，只是輛路過的汽車而已，便有點失望的縮回了腦袋，悻悻的撫摸著「吾輩」的小腦袋，「呐，你最怕的幸村叔叔怎麼還不回來啊……」
吾輩似乎抖了一抖，撒嬌般的「Nia∼」了一聲。
結果直到中午吃飯時，小野也沒有在視窗等來出院的幸村。
「呐，芋子，媽媽今天出去丟垃圾的時候看到幸村家的精市出院了呢。」媽媽一邊吃飯一邊說起了主婦最愛的八卦。
「誒？！」
【等等，為何自己一個上午都沒有等到。】
小野吃驚的瞪著媽媽。
「那孩子真了不得，說是為了鍛煉身體，堅持從醫院騎車回來的呢。」
【哈？】空等了一上午的小野芋子翻著白眼泄了一口氣。
言語間，媽媽似乎起了些比較之心，「呐，芋子要向精市學習啊，這種肯吃苦的精神多難得。」
將別家的孩子做榜樣來說教是所有小孩子心頭的大忌。
小野頓時不樂意了，一副愛理不理的模樣回擊道，「明明剛生完病還一定要逞強，如果我像幸村君這麼任性自我的話，媽媽你一定會哭都來不及的。」
媽媽驚訝的看著自家女兒，忽然「噗」的一聲笑了出來，一邊夾菜一邊小聲自言自語，「真是的……自己還不是任性，居然還說別人。」
【喂，媽媽，那麼大聲的自言自語任誰都聽到了好麼？】小野不悅的鼓著腮幫搗鼓著碗裡的飯菜。
結果，又猶豫了一個下午，小野還是沒能鼓起勇氣去敲響幸村家的門，只是從窗簾裡看著網球部的那些部員們一個個的走進了斜對面的那棟房屋。
最後一次的舞臺劇排練中小野芋子十分明顯的心神不寧。
時不時走神忘詞。
原本隨著排練的進展，已經漸漸對大家溫和起來的指導老師，終於忍不住再度發火了，「玉織姬，你在幹什麼！」
「啊。對不起，我……」剛剛的思緒又忍不住飄向了那場沒有自己參與的慶祝會呐。
「如果你的排練態度就是這樣的話，麻煩你先到旁邊好好反省反省，我們先進行下一場。」指導老師不耐煩的揮了揮手中的扇子，「好了。敦盛卿，去拿劍。」
手塚低低的應了一聲，走到道具架旁。
被拋在一旁的小野面上有些尷尬。
【是啊，自己在幹什麼啊，做一件事情的時候就該專心致志不是嗎？
幸村那傢伙專心複健的時候，就連在旁邊偷看的自己都無暇關注呐，自己怎麼能輸給他！
小野芋子，要加油啊。】
她悄悄的握緊了拳頭，「老師，請讓我繼續。」
指導老師一臉不信任的看著她，見狀，小野高高的舉起手，「我發誓，這一次絕對沒問題！」
「啪。」摺扇輕輕的打在她伸起的手上，「玉織姬可不會做這種傻呆呆的動作，快點進入角色。」
「是！」小野故意做出「羞澀一笑」的模樣，走到手塚對面。
從山南先生的車上下來，小野望了眼那扇仍是暗淡無光的窗戶，這麼晚了，慶祝會還沒結束嗎？
不過她也懶得在這種時候插^進去自討沒趣，便向自家家門走去。
「小野君。」
門旁突然發出聲音的變電器嚇了小野一跳，差點大叫一聲，「有鬼啊！」
好在她即刻反應過來，這突如其來的聲音頗為耳熟。轉眼過去，果然正看到那個熟悉的少年微笑著靠在變電器旁邊。
「哇，你從哪裡冒出來的，這麼神不知鬼不覺。」小野毫不客氣的直指著幸村的鼻子。
「別這麼沒禮貌。」幸村拍掉她那幾乎戳到自己臉上來的手指，「我一直在這裡，你沒看到而已。」
其實自己真的很沒禮貌，但被直接指責沒禮貌的小野芋子還是有些不高興，她斜起眼睛，「半夜在少女家門口蹲候，你是變態嗎？」
【糟糕，按照這種走勢，又要掐上一架了吧。
幸村君病癒後的第一次見面居然又是掐架……】
說出這種下意識反擊之言的小野頓時有些後悔，但她還來不及補救，就聽幸村淡淡的開口。
「啊，是啊，我是變態。」
【喂！少年你的廉恥之心呢！丟在醫院裡了嗎？讓狗吃了嗎？】
簡直不敢與這個「自尊心突破下限」的少年相認，小野嚴肅地瞪視著對方。
「從學年初，遇到小野君那天起，我就經常被說成變態呢。所以我想，對於小野君來說，我確實是變態吧。」幸村一本正經抱著手解釋道。
不得不承認，他的這套理論乍一聽起來頗有見地，還在不知不覺之中將自己之所以成為變態的責任推給了小野，實在很是巧妙。
不過從小野這邊聽來，就完全是另外一番光景了。
「幸村精市你這猥瑣男！」小野「唰」的一下跳開好遠，用那種「知人知面不知心，幸村精市我錯看你了，你這衣冠禽獸」的表情遠遠的掃視著他。
幸村先是一愣，隨即迅速反應過來對方究竟錯誤的理解到了什麼程度。
那個聯想力極其豐富的腦袋，大約認為他是在說「幸村精市只對小野一個人變態喔」這種讓人渾身發麻的噁心話吧。
自己的話被曲解至此，幸村簡直不知道自己該是慚愧還是氣憤了。
「你在想些什麼東西。」幸村有些氣急敗壞的追過去。
「嗚哇。」小野撒腿就跑，不過比起網球少年，她那點連班級接力跑都輪不上的運動量實在不夠看。
還沒逃開兩米，就被幸村揪住了後衣領。
「喂，喂，幹什麼啊！我會喊人的噢，到時候整條街上的鄰居都知道幸村精市是個變態了呦。」小野呲牙咧嘴的撲騰著。
「呃……」身後的幸村仿佛猶豫了一下，「不好意思，這種時候，我是不是應該配合著說『你喊吧，叫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你的。』」
「誒？」小野先是一愣，「嘛，這樣也可以，不過，如果聲音可以再淫邪一點就更像了。」
「啊……這樣……」
兩秒鐘之後，兩個人像是突然反應過來自己在進行多蠢的對話一般，雙雙爆發出了一陣刻意壓低的笑聲。
「喂……我說……」勉強忍住欲噴薄而出的笑意，小野想起了最初的問題，「這麼晚了，你是有什麼事情嗎？」
「沒什麼……只是想來看看。」幸村不去看她，只是抬頭望著頭頂的一輪圓月。
「在醫院的時候，時常也會趴在視窗像這樣看月亮，即使這樣孤零零的掛在夜空，皎潔的月光還是會那麼溫柔的照拂著大地上的一切生靈，看到它，原本煩躁的心情就會漸漸寧靜下來了。不過，果然還是在這條街上看到的月亮最美。」他微微眯起眼睛，仿佛在享受著這銀色的沐浴。
小野卻完全沒有被這番感傷的言論打動的模樣，她的臉色稍稍變了變，忽然莫名的冒出一句，「喂，幸村君，你知道嗎？夏目漱石先生當年是怎麼教學生翻譯英文的。」
「誒？」幸村楞了一下，「你說什麼？」
「沒什麼。」小野搖搖頭，「時間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留下幸村一個人呆在原地，認真思索著自己究竟哪裡說錯什麼了。
「等等，小野君，你們的舞臺劇什麼時候表演？」在小野走進家門之前，幸村終於想起自己原本想要瞭解事情還沒有問。
「哈？」小野的臉色瞬間變的有些詭異，「啊，這個，這個，八月末，你們全國大賽結束之後。」
她朝院門外的幸村擺擺手，「再見，你快回去好好休息吧。」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3-7 20:50
第82章 欺騙的憂鬱
章八十二
小野愣愣的望著鏡中的自己發呆。
「玉織姬，準備好了嗎？」
「來了，來了。」匆忙提起小袿的下擺，她邁著細碎的步子一路小跑到了舞臺邊。
打扮成敦盛卿模樣的手塚已經等在那裡，菖蒲色的錦袍襯得他越發英挺。摘去常戴的那副金絲眼鏡後，那雙斜斜飛起的桃花眼澄清透澈，看的小野心中猛的一跳，刹住腳步，訕訕的笑了笑。
「小野君緊張嗎？」山南先生笑呵呵的站在旁邊。
看了眼面上一派從容的手塚，小野搖搖頭，「不會啊。都練習那麼久了，沒可能出錯的。」
「呵呵，那就好，我果然沒有看錯小野君呐。」山南先生十分滿意的微微頷首，「那我先去台下了。」
「好的。」
山南先生甫一離開，小野就深深的吐了一口氣。
當幸村問起舞臺劇公演日期時，小野撒了謊。
那天最後一次排練結束後，舞臺劇的主演們進行了試裝。終於等到化妝師替她打扮完畢後，望著鏡子裡的自己，小野幾乎沒有勇氣邁出化妝間。
面上敷的厚厚□□顯得整張臉都大了一圈，小豆似的短眉毛襯著她的小眼睛越發猥瑣聚光，點成一小點紅色的嘴唇滑稽而可笑，別說迷倒美少年了，這個模樣走出去，不要嚇倒一片才是真的。
更不消說頭髮。
中分向兩邊梳的髮型，在小野的印象裡，除了那位可惡的幸村精市，就沒有見過誰梳這個髮型還能保持青春美貌。這種毀滅美少年專用髮型襯在小野芋子這原本就平平庸庸的臉上，生生連她唯一的長處——青春無敵都剝奪了。
簡直就是濃妝豔抹的□□婆。
那天，小野是痛苦的捂著心口，被化妝師半推半拉著弄到眾人面前的。
或許是從來沒人期待過資質平庸的小野能夠在化妝後變成美人的緣故，大家對於小野這自認為難看到極致的造型竟沒有多加關注，只是圍著姿容美好的敦盛卿讚歎個不停。
只有小野一個人憂鬱的躲在角落裡對著手裡的小鏡子默默的哀怨垂淚。
在痛定思痛後，她終於下定決心，絕對不要讓任何認識的人來看這出劇碼。
頂著這樣一個造型出現在陌生人面前已經需要莫大的勇氣，出現在熟悉的人面前，那簡直是要氣吞山河的真•勇士才能做到。
而被心愛的人看到，那必須是毀天滅地的慘劇。
只有這一次，不得不欺騙幸村君了。
她鼓起腮幫，默默的攥緊了手裡拎著的小袿下擺。
「小野君只要像平時那樣就好了。」一直默然立著的手塚突然冒出一句似乎是安慰的話。
「誒？」小野有些意外。
「有沒有觀眾都一樣，只要像練習時那樣就沒問題。」手塚更加詳細的解釋了自己的安慰臺詞。
「哈哈，我知道啦，謝謝你啊，手塚君。」小野一邊訕笑著，一邊默默地在內心吐槽，擁有美貌外表的人，是無法理解自己為上臺造型而苦逼的心情的。
其實小野的心裡著實不算太緊張。
雖然第一次面對這麼大的劇場，如此多的觀眾，不過一貫自我的她倒也無所謂人多人少，反正，一個都不認得。
第一幕兩人在仁和寺相識的戲，總算是平平安安的過了，燈光暗下，小野匆忙從臺上撤下時，一眼瞟見了台下兩張熟悉的臉正笑盈盈的交談著。
【爸爸媽媽？！】
小野心裡一驚，差點一個踉蹌跌在臺上，好在燈光正暗，觀眾們沒有發現臺上的異樣，身旁的手塚及時攙住她的胳膊，扶著她走了下去。
「還好嗎？」或許以為小野身體不舒服，手塚關切的問道。
小野沉默著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下一幕戲沒有她出場的戲份，可以稍作休息喘口氣。
「快要到你上場了，去準備吧，不用管我。」她揮揮手，示意對方先走。
手塚又看了她兩眼，這才轉身離去。
其實也不是想不到的，雖然自己沒有說，不過研究會這邊既然當初專程到家裡去會見家長，這會正式公演了，邀請家長前來觀看也很正常。
只是之前實在毫無徵兆，自己早上出門的時候，爸爸一如既往的坐在客廳裡翻看著報紙，媽媽在廚房裡忙碌著，沒有誰對自己多說一句什麼。
【猛的這樣看到真是嚇死人啊！】
她囧囧的捂住臉，卻又悵然的意識到自己臉上那厚厚的粉不可隨便破壞，雙手便保持在虛掩於臉上的狀態。
心情更加……糾結了。
不過，還好坐在台下的只是爸爸媽媽。反正自己再醜再難看的樣子他們也都看慣了，往壞處想，自己小時候從床上摔下來磕腫半張臉的醜陋模樣都被爸爸媽媽寬容的包容了，這種□□臉又能算得了什麼。
爸爸媽媽嘛，就是自己再醜再難看也絕對不擔心會被他們嫌棄的存在。
想到這裡，小野的心情再度鬆弛下來。
【笨蛋，現在只要想著把自己的戲份演好就可以了！】
首次公演，終於無事終了。
謝幕時，小野看見台下的爸爸媽媽對自己微笑揮手，在幕布快要落下的時候，她趁著旁邊無人注意，悄悄的沖台下做了個鬼臉。
「噗。」身旁突然傳來一聲低低的笑聲。
幕布已經完全落下，小野故作生氣的沖身旁的手塚翻了個白眼，「笑什麼笑。」
「對不起。」手塚卻像是當了真，認真的開口道歉。
小野像看怪物一樣掃了他幾眼，「喂，開玩笑的啊，別那麼沒有幽默感啊。」
「我也是在開玩笑。」手塚一本正經的回答道。
「噗。」小野忍不住笑了起來，「呐，手塚君的家人來看演出了嗎？」
「來了，就在第三排。在小野君父母旁邊。」
小野心裡一驚，「等等，你怎麼知道我父母？」
「很像，小野君和爸爸長的很像。」手塚淡定的回答。
【這個悶頭悶腦的傢伙真是不能小瞧！】
小野心驚肉跳的拎著外袿下擺小跑著去了化粧室。
換上自己的服裝從演員通道走出去，爸爸媽媽已經在那裡等著了。
「芋子~」媽媽快走幾步上前緊緊的抱住她，「芋子演的真是太好了！玉織姬與敦盛卿亡魂出現在靈前時，媽媽好感動！」
【唔，謝謝，可是我快要被憋死了，媽媽快放來我啊！】小野艱難的在媽媽懷中掙扎著。
「你也適可而止吧。」爸爸看了看左右的人群，嫌棄丟臉般的開口道，「劇碼成功是所有演職人員的功勞，你眼裡怎麼只有女兒。」
「哼，女兒是我生的，我不看她看誰。」媽媽放開小野突然賣萌似的向爸爸傲嬌起來，繼而又低聲揭露爸爸的老底，「芋子，我告訴你啊，敦盛和玉織姬死的時候，爸爸都哭了呢。」
「喂！不要在孩子面前胡說！」爸爸憤憤然。
趁著兩人拌嘴的空隙，小野掙脫出媽媽懷抱，「呐，媽媽，我肚子餓了，我們吃飯去好不好，今晚還有一場公演呢，我要養精蓄銳啦！」
晚場公演結束後，正在化粧室換衣服的小野突然聽到包裡響起了熟悉的鈴聲。
是幸村打來的。
在小野的手機裡，幸村的來電鈴聲是特別設定的。
她下意識的丟下換了一半的衣服，赤著雙腳站在冷嗖嗖的地板上接通了電話。
「喂，小野君，待會有空嗎？」電話裡，少年的聲音聽起來格外的溫柔。
「啊，有的。」面對暗戀少年的邀約，小野從來沒有拒絕的勇氣。
「那九點我在家門口等你。」幸村的聲音聽起來頗為愉快。
抬腕看了眼手錶，已經八點了，時間緊迫，小野手忙腳亂的換下身上的衣服，跑去拜託山南先生開車送自己回家，一路風馳電掣終於趕在八點五十五分到達了門口。
「小野君，這邊。」
還沒等到她匆忙從車上跳下後喘口氣，就聽到身後傳來幸村那熟悉的聲音。
紫發的少年身姿挺拔的立在自家門口快活的朝她揮著手。
【這傢伙，看起來心情很不錯嘛。】小野奇怪的想著。
待到小野走到他面前，幸村便著急得一把拉起她的手朝自家院子裡跑去。
或許是打網球的緣故，少年的手很大，整個包住了小野的手，手心裡有薄薄的繭，稍有些粗糙的摩擦著她的手背。
小野整張臉都漲紅了，下意識的往回一縮，便從少年的掌心中抽離出來。
幸村猛的一怔，腳下一時停住，面色瞬間變的有些僵硬。
小野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昏了頭居然會做出這樣的反應，正不知所措間，就見幸村已經像沒事人一樣溫柔的笑著。
「小野君，往這邊走，要快點了呢。」
第83章 月見的憂鬱
章八十三
幸村領著一頭霧水的小野走進了院子左邊的一個小小的玻璃花房裡。
花房裡一片鵝黃的月見草開的正好，月見草的香味略有些獨特，有些不喜歡的人便會覺得奇臭難忍，不過小野卻很喜歡。她正要稱讚幾句主人養的好，餘光突然瞥見臉頰邊那從葉片間兩頭小小的雞冠蛇正危險的探過來。
「哇。」小野嚇的往旁邊猛的一跳，差點跌坐在地上，「幸村你在這裡養什麼嚇人的東西啊！」
「什麼？」幸村有些不解，「這裡只有植物啊。」
「那……那個……誒？」小野抖抖索索的伸出手指向那叢樣貌醜陋的植物，定睛看去，卻突然覺得那兩頭在葉片間探頭探腦的雞冠蛇有些異樣。
【似乎是死的？】
「那是曇花啊。」幸村奇怪道，「今天找你來，就是為了它。」
說著，他滿目深情的撫上那兩頭雞冠蛇，「這株曇花從東京的商人那裡取來花枝，到現在已經養了三年多了，總算在今年結了兩個花蕾，今晚就是它綻放之期。小野有沒有聽說過一句話『曇花一現』？說的就是它難得一見的花期，它在盛放數小時後便會凋零。」
「哈……」這傢伙神秘兮兮的把自己弄過來，就是為了看它們？
剛剛從高強度的舞臺劇演出中解脫出來，一身疲憊的小野芋子大大的打了個哈欠，苦著臉湊上去摸了摸那兩個酷似蛇頭的醜陋紅色花苞，「這麼難看……它一定是覺得自己醜，羞于存活於這世上，才只開放那麼短暫的時間。」
「噗……」少年仿佛聽到了什麼好笑的笑話一般，掩著嘴偷笑出聲，「你啊……」
小野撫著那醜陋植物的大葉片，曲曲折折的不規則邊緣看起來頗像裙帶菜，「呐，它是裙帶菜的陸地近親麼？」
「不，它是仙人掌科，和桑原君一樣是南美人。你看，它的花蕾是從葉子尾部長出來的。」介紹起自己的植物，幸村頗有些眉飛色舞。
「真醜。」面對驕傲的「父親」幸村，小野毫不客氣的說出了內心對「曇花孩子」的真實感受。
「等它開了你就不會這麼說了。」幸村笑眯眯的，也不反駁。
坐在旁邊的花臺上，小野雙手托腮，百無聊賴的盯著面前這醜陋的曇花。幸村端著照相機頗有些雀躍的圍著它轉個不停，似乎是要把它開放的全過程忠實的記錄下來。
【這就是所謂的「植物宅」吧。】
困倦中，小野迷迷糊糊的想著。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那兩朵醜陋的紅色花苞似乎也在慢慢發生著變化，尖細的萼片們一點點向後彎曲打開，下垂的骨朵慢慢抬起頭來，露出了裡面白色的花瓣。
「小野君，醒醒。」
「嗯？」小野揉著迷蒙的睡眼從昏睡中醒來，「啊，開了啊。」
「嗯，不覺得很美嗎？這樣高雅華貴，果真當得起『月下美人』之名。」
「啊……」小野睡眼惺忪的望著面前那朵正朝著自己盛放的白色大花，「嗯……挺像蓮花的……」
聽到這種評價，幸村似乎有些失望。
但困倦不已的少女已無暇顧及到幸村期待和人分享美景的心情。
「唔……好香……這個可以吃嗎？」小野瞌睡的下巴不停的點著胸口，迷迷糊糊的問道。被人強行從睡眠狀態裡打斷，小野漿糊一樣的腦袋裡剩下的大概就只有吃這種本能了。
「哦……也不是不可以……據說開過的曇花可以摘下來做湯。」雖然頗為窘迫，但幸村還是本著認真負責的態度回答了少女的問題。
「哦……你說……它能開多久來著？」
「幾個小時。」
「哦……那……我就陪著它凋謝，然後摘它做湯好了，也算……仁至義盡……」小野努力的眨巴著眼睛，試圖將這可以做湯又短命的曇花看的更加清晰，幾番掙扎，終究還是闔上了沉重的眼皮。
「嗯，這張的角度不錯。」幸村檢查著相機裡剛拍的曇花照片，滿意的點著頭，正要拿給少女觀賞，回過頭卻望見了不知何時已蜷在花臺上睡的迷迷糊糊的少女。幸村無奈的歎息了一聲，轉進房間裡拿了件立海隊服出來給她披上。接著繼續端著相機和記錄本做起自己的「曇花筆記」來。
揉著惺忪的雙眼，小野從混沌中漸漸蘇醒，她迷茫的打量著四周，自己這是在哪裡。
看到面前那下垂的白色花苞，她才突然想起，自己是來幸村的花房裡看曇花，然後……然後就睡過去了……
她眨巴著眼睛扯了扯身上蓋著的東西。
【嗯？肩膀上有點沉？】
把遮在腦袋上的立海隊服往旁邊扯了扯，向著沉重的肩膀望去，極近的地方一叢藍紫色的頭髮正散亂在熟悉的立海土黃色上。
【呃……這傢伙，居然也睡著了！】
她小心翼翼的托著幸村的腦袋試圖將自己的肩膀解放出來，被這樣的動靜驚動，幸村伸出手用力的按著鼻根，緩緩睜開了雙眼。
「糟糕，不小心睡著了呢。」
【啊，是啊，大爺你不但睡著了還壓著我的肩膀……好痛……啊……】小野齜牙咧嘴的揉著自己酸痛的肩膀，恨恨的瞥著對方。
「現在幾點？我可以把它摘去做湯吃了吧。」肩酸背痛的小野瞪著面前那已經無力的垂下的花蕾，不知為何，明明睡的稀裡糊塗，她對自己要吃掉曇花的誓言倒是記得清清楚楚。
「呃……我看看。」幸村看了看表，「淩晨五點。」
「誒！」小野驚悚的發出一聲慘叫，「混……混蛋！那不是徹夜不歸！我會被媽媽劈死的啊！」
「小野阿姨知道你在這邊看曇花。」幸村淡定的回答道，「因為花開的時間會有點晚，所以之前我就同阿姨說過了。」
正著急跳腳的小野聽見這話，抽搐著嘴角瞥著那個臉上寫滿了「雖然不小心睡著實屬計畫外，但是一早就有準備的我依然毫無壓力」的幸村精市。
【不知為何，有點不爽呢。】
小野滿心不悅的戳弄著垂頭喪氣的耷拉著的白色的花苞，將被擺了一道的怨念發洩到無辜的曇花身上，「真醜……」
「因為它生命中最美麗的刹那都獻給了盛放啊。」幸村袖手立於一旁，笑意盈盈，回答的頗有些文藝調調。
「哼，大家整天都稱讚什麼瞬間的美啦，極致的綻放什麼的，明明敗落之後，就只有一地難堪而已。還不如神樂阪的吊頸松呢，不管多少人在它身上捨棄性命，只有它依然屹立不變，多了不起。」小野像是跟誰賭氣一般的嘟囔著，連例子都舉的惡劣無比。
「嗯。比起轉瞬即逝的曇花一現，還是在風雪中挺立的松柏才是屬於王者立海大的精神。過兩天，可以讓真田寫一副『松柏精神』掛在活動室裡。」幸村若有所思的說著，唇邊勾起一抹自得的笑意。
【喂……等等，我所說的明明不是那種意義的松柏精神吧！
請你不要隨便怎樣就扯到立海大精神好嗎？
其實你是在吐槽關東大賽上拿了冠軍的青學是曇花麼？】
小野無聲的翻著白眼。
【這個人對於「王者立海的驕傲」什麼的，究竟是有著多深的執念啊！】
看著面前由盛而衰的曇花，她的內心突然湧起了一股難以抑制的惡劣念頭，突然伸出手毫不客氣的把徹底凋零的曇花揪下來，眯起眼睛，意有所指的吐槽道，「凋零的樣子真難看啊，所以說，再美的美人終有一天也會衰老變成敗落的曇花，想到這裡我陰暗的內心不禁欣喜不已呢。」
說完，她斜著眼睛瞟了瞟身旁那位笑的面若桃花的標準「美人」。
「呵呵。如果這樣想能令小野君快活一點的話，抱持著這樣的想法也無妨。」被「含沙射影」的「美人」絲毫不曾介懷，只是寬容的笑著。
「切。」攻擊沒有收到預期效果的小野蹲在地上，悻悻的把玩著手裡的曇花。原本只是想發洩一下相貌平平的自己對於「美人」的怨念，現在反倒顯得自己自討沒趣了。
【這傢伙明明懂得的，順著我的心意哄上兩句不行嗎。】
她憤憤的嘟著嘴。
【他們這些長得那麼好看的人，分明就是天生占到了一輩子的便宜，竟然連讓我這種人自我安慰一下的虧都不肯吃。】
明明知道自己又在強盜邏輯，但連日來，在相貌上遭受了許多打擊的小野，即使明白無論外表美醜都沒有誰有錯這種簡單的道理，還是忍不住將怨念的矛頭指向了外貌美麗的人。
手塚那樣過於正直的少年令人無法拉下臉去抱怨，事到如今，小野芋子可以遷怒的物件，也只有同樣貌美的幸村精市其人了。
【說什麼心靈美最重要，初次見面的人，看到的只能是外表吧。外表不美的話，大多數人根本就懶得去探詢對方的心靈真相吧，結果還是漂亮最重要。
這些漂亮的人民公敵！】
她忍不住瞥向身旁的那位美少年，偷偷的翻了個白眼。
正蹲在地上暗自賭氣，面前突然一暗，幸村欠身向她的臉頰下方伸出手，在觸到皮膚的那一瞬間，小野下意識的一擋，「啪」的一聲打掉了對方的手。
「幹……幹嗎？」小野警惕的盯著面前的少年，這個人曾經無聲無息逼近強吻自己的事情，她仍記憶猶新，這一次又是發了什麼瘋麼？
「臉上沾了髒東西。」幸村平淡的說著，快速的伸出手在小野臉上擦了一把。
「喂！」小野蹦跳著向後閃去，「我自己可以擦！」她用力的揉搓著自己的臉。
「已經擦掉了。」幸村環著雙臂，好整以暇的望著她，「後天……不，明天我就要去東京參加全國大賽了。」
小野還是不放心的擦拭著自己的臉，隨口應著，「這麼快。」
「嗯，小野君沒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嗎？」幸村饒有興致的追問。
「噢……那你加油啊。」小野把兩朵曇花攥在手裡，蹦跳著往花房外跑去，「我回家吃飯去了。」
冉冉升起的朝陽從玻璃花房頂棚照射進來，將室內的一切都鍍上一層金邊，望著少女遠去的背影，幸村無奈的苦笑一聲，「好歹也要說會去加油吧。」
對抽風系少女抱持著多餘的希望是不必要的喔，少年。
第84章 蘋果的憂鬱
章八十四
下午還有舞臺劇的兩場公演，小野回家吃了早飯後，便縮在床上補眠。
幸村似乎真的同千代媽媽打過招呼，一大早見小野打著哈欠從外面回家，媽媽並未多說什麼，只是笑眯眯的把早飯端出來讓她先吃。
雖然輕鬆過關實在是件好事，不過，小野還是忍不住默默的在心中吐槽。
【這麼相信那位鄰家少年沒有關係麼？
那個混蛋可是奪了你親愛女兒的初吻的惡棍啊！好吧，這種事情當然只能爛在心裡不能到處說。
可是媽媽你明明多活了這麼多年，為何看不透那個傢伙陰險的本質呢！】
小野把手中的曇花交出去告訴媽媽可以做湯的時候，還被媽媽低聲驚呼著，直教訓她不該隨便掐走了這樣珍貴的花朵。
「這樣好不容易才開一瞬的花，精市那孩子一定也很想自己存做紀念，芋子真是不懂事。」
媽媽那時譴責的話還在耳邊迴響著，小野悶悶的在床上翻了個身。
【都不知道誰才是不懂事……
那種隨意施放魅力，故意欺負人的傢伙，就該把他的東西搶光光……】
昨天辛苦了一整天晚上又被拖去熬夜看花開，精力嚴重透支的小野芋子現在火氣很大，她憤憤的一卷被子蓋住了腦袋。
下午公演照例又是被畫上了醜陋的□□妝，小野已經懶得再去看鏡子裡自己那醜陋的臉，乾脆的起身走出了化妝間。
見到手塚國光那翩翩美少年風姿的時候還是會在讚歎之餘不免心生嫉妒。
不過好在呆會將要面對的都是些不相干的人，就算現在的造型再醜，下了台卸了妝，忘的乾乾淨淨就好了。
事到如今，也沒有別人好怪，臉畢竟是自己長的……小野芋子也就只能用這種方法安慰自己波動的內心。
下午出門之前時，媽媽曾提及今天真世會來看公演，因為不知道是兩場中的哪一場，開場前，小野躲在台邊，小心的從幕布邊上的縫裡望出去。
台下人頭攢動，小野找了半天沒見到真世的身影，稍稍放下心來。
沒有熟人在的時候，頂著這樣醜陋□□妝的小野比較容易發揮出正常水準來。
第一幕戲照舊是敦盛同玉織姬仁和寺相遇的一場戲。
算起來這場戲排的最久，再加上手塚委實是個令人心動的美少年，要演出含情脈脈的姿態，小野已然駕輕就熟。
【倒是手塚君……】
小野扶著琴退到扮演玉織姬養父的演員身邊時，心中充滿同情的想著。
【要對著一張可怕的□□臉做出黯然心動的表情，大約真的只能幻想網球了吧。】
事實證明在臺上走神是大大的不妙。想到這裡，小野差點忍不住笑出來，她慌忙斂住笑容，裝出害羞偷笑的模樣瞟了眼正與人論道的敦盛，頗有些害羞的望著意中人的少女之感。
雖然正身處鮮少有人注意的角落，不過指導老師曾經說過，在舞臺上，每一個角落都可能被觀眾注意到，所以只要身在臺上，哪怕只是個佈景人物，也不能有一絲一毫的破綻。
小野在心裡便有些慶倖自己巧妙的臨場反應。
一之谷合戰激烈的那場殺陣武戲結束後，便是敦盛與熊谷大將在海邊戰鬥的情景，當熊谷大將在百般不忍，最終不得不取下敦盛首級後，既是玉織姬戰場尋夫的重頭戲份了。
當小野飾演的玉織姬身著簡單的白色裙袍，披頭散髮的在滿目淒涼的戰場上尋找著丈夫敦盛的屍體時。正悲慟的沖到台前念著絕望臺詞的她，突然在最靠近舞臺的第一排座位上看到了一溜熟悉的身影。
真田，幸村和柳蓮二三人竟一字排開的坐在哪裡。
小野瞬間瞳孔放大，慌亂中，她踩到了白色長袍的下擺，還來不及反應過來，下一秒鐘，她便重重的摔倒在舞臺上。
這一摔，倒是把她的腦袋摔清醒了不少。
【現在還在舞臺上，不是想別的事情的時候。】
這出凝聚了許許多多人心血的舞臺劇，一定不能因為自己的原因讓它失敗。
「出了岔子的時候就用即興表演補救回來。」指導老師曾經這樣說過。
只是一瞬間功夫，小野已經迅速的做出了反應。
她掙扎著做出努力起身的模樣，卻仿佛過度哀慟而無力一般，再次無力的跌倒在地，掩面哀泣。
原本的劇情中，玉織姬是要踉蹌著走到倒下的敦盛身邊，這會她乾脆的改成了慢慢的用手撐起身體，痛苦的爬行過去，接著抱住了心愛丈夫的屍體。
【總算和原本的劇情接上了！】
小野一邊抱著手塚淒淒哀哀的啼哭著，演出悲戚的劇情，一邊慶倖著，將幾乎跳到嗓子眼裡的心臟慢慢的歸回原處。
下一場敦盛與玉織姬在墓前顯靈的戲裡，為了不讓自己的眼睛忍不住憤怒的往台下瞟，小野只得專注的注視著面前業已削髮出家的熊谷大將，不時同飾演敦盛的真•美少年手塚國光深情對視，這才將兩人遺願的臺詞好好的念完。
謝幕結束，剛一走進後臺的更衣間小野就忍不住想摔東西。
不用想她也知道，那三人出現在這裡絕對不是偶然。真田和柳蓮二隻可能是被幸村拖來看這場戲的。
【竟然悄無聲息的探知了真正的開演時間，早晨卻還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模樣。
自己不告訴他正確的日期，分明就是不想他開來，那個人明明知道自己不樂意他來看，還故意帶著人來。
害的她不但在喜歡的人面前丟臉，還在同學們面前大跌面子！】
小野一邊捶著換衣間裡的牆壁，一邊恨的牙癢癢，這個人分明就是專門來看她出醜的！
一時間，小野對自己造型的不滿，對表演重大失誤的怨憤，以及醜陋模樣被熟悉的人看到的羞惱，全部集中傾瀉在了她心目中的那名「罪魁禍首」身上。
【幸村精市！欺人太甚了！】
換上自己的衣服，小野氣勢洶洶的走出了化妝間，迎面遇上六條女士時，她迅速低下頭縮起了肩膀。
捅了這麼大的簍子，依六條女士那雞蛋裡挑骨頭的性格，這下子又要被劈頭蓋臉的罵一頓了。她提心吊膽的想著。
不料，預想中的痛斥卻沒有如期降臨。經過小野身邊時，六條女士只是輕輕的說了句，「下午表演還不錯，晚上當心點。」
「誒？」沒有挨駡的小野一時有些適應不良，她撓著頭髮茫然不解的望著六條女士遠去的高傲背影，「莫不是轉性了？」
紙摺扇「啪」的一聲打在她頭上，山南先生笑眯眯的團臉從後面冒出來，「怎麼有空在這發呆。快去領便當吧。」
「喂……山南先生，這話說的超級不吉利啊！」小野悻悻的抱著頭，同山南先生一起向休息室走去。
兩人並行在走廊裡，一時陷入了沉默。
小野小心的醞釀了一會，終於忍不住開口詢問，「呐，山南先生，下午表演的時候……」
「啊，你說摔倒哪裡麼？」瞬間便領悟了小野的擔憂，山南先生不以為意的擺著手，「沒關係，臨場出現這些問題很正常，只要順利帶過去了就好，下一場小心點就行了。」
大家仿佛都對她犯下的大錯誤不以為然，以為她是無心之過。只有小野自己心裡清楚，她並非不小心，實在是在舞臺上不夠專心的緣故。
於是她的耳朵便突然灼熱的紅了起來，連帶著排隊領便當都心虛起來。
還沒等到她順利的吃上飯，就聽見有後臺工作人員喊著，「小野君，門口有人找。」
【難道是那傢伙！】
想起了那個害自己出醜的幸村精市，小野芋子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她憤憤的丟下手中的便當，懷著找那混蛋討個公道的滿腔怨憤，氣鼓鼓的向門口走去。
等候在演員通道門口的，果然是那個熟悉的少年。
遠遠的看見那熟悉的藍紫色腦袋，小野忍不住將手探到外套兜裡去，摸了摸裡面那個圓滾滾的蘋果，夠重，夠結實。
她稍稍放下心來。
看到少女的身影出現在門口，幸村微笑著從扶欄上站起身，迎了上來。
還不等他來得及微笑著開口出聲，少女藏在口袋裡的手猛的掏出來，緊接著一個圓圓的東西便急速的沖著他的腦袋砸了過來。
幸村迅疾的向下一蹲，堪堪避過了那個正襲向自己腦袋的不明物體。
【可惡！】眼見一擊未中，小野恨恨的咬緊了牙關。
【居然忘記了這傢伙是運動少年，反射神經原本就比一般的人要好！
太大意了，小野芋子！】
回頭看了眼那個狠狠砸在牆上變的稀爛的蘋果，深感自己性命剛剛遭受過嚴重威脅的幸村大為驚詫的望著一臉憤恨的小野。
「你做什麼？」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3-7 20:50
第85章 可愛的憂鬱
章八十五
莫名受到襲擊，幸村的聲音裡不自覺的帶上了一層薄怒。
小野卻完全不為對方的怒意所動，徑直越過他沖到牆邊，揀起那個已然摔的不成樣子的蘋果，再次高高的揚起手。
「小野芋子！」眼見少女又要故伎重施，幸村這次真的有些著惱了。
被幸村這麼一吼，少女倒是沒有再拿蘋果砸他，手指一松，爛蘋果便滾落到地上。
緊接著，少女做出了一件令幸村在很長時間內都感到匪夷所思的事情。
只見她嘴巴一癟，突然就毫無徵兆的嚎啕大哭起來。
「欺負人，你們都欺負人！」她毫無形象的蹲在牆角，一邊委屈的抹著眼淚一邊喃喃自語著。
明明一上來就蠻不講理的拿著蘋果砸人的傢伙，現在反而哭得好像自己對她做了什麼要不得的事情一般，幸村實在覺得沒道理。
幸好演員通道這裡地處僻靜，又正是休息吃飯時間，沒有外人經過。否則，幸村會覺得自己也同這個丟人的傢伙一齊顏面掃地了。
他瞥了瞥四下無人，蹲到那坨縮成一團的東西前面，無奈的勾了勾嘴角，「所以說，小野芋子大人，您這又是怎麼了？」
「你們故意的……你們都等著看我出醜丟臉，我就是醜就是不好看，我還不自量力的站在大舞臺上演美人，好笑麼，你們都看滿意了嗎？」少女的聲音都被哭聲扭曲了。
其實原本只是火大而已，她也不清楚究竟怎麼回事，被幸村那麼一吼，突然就覺得很委屈，眼淚就不由自主的掉下來了。
結果越哭越覺得傷心。
雖然合演們都從來沒說過什麼，可是那圍著手塚誇讚個不停和對她的裝扮從來不發一詞的態度對比，簡直不能再過明顯了，大家其實都覺得她醜。
扮著這麼醜的樣子站在偌大的舞臺上給那麼多人看，雖然可以自我安慰大部分觀眾們都不認識她，可是光是想像一下，那些人在演出結束後，聊起這舞臺劇時，也許會說起那個難看的女演員完全玷污了玉織姬的形象，就覺得格外的難過。
她也不是故意想生這麼不好看的……而且……不化妝的時候，她明明沒那麼難看的……其實，她明明覺得自己平時還挺清秀的。
這麼想著，突然就覺得天底下都是她的仇人，選她演玉織姬的山南先生是仇人，同意她參演的一男爸爸是仇人，長的太好看的手塚是仇人，化妝師是仇人，燈光師是仇人，坐在第一排看她醜陋模樣的真田、柳蓮二是仇人，帶人來看她，還長的很漂亮的幸村精市更是仇人中的仇人……
她心底其實隱約是明白的，自己這麼想是不講道理，可是她已經這麼倒楣這麼難過了，不找個仇人出來就只能悶在心裡生生憋死自己。
聽著少女斷斷續續的哭訴，幸村終於大概明白了事情的原因。
雖然他實在難以理解小野那神奇的腦回路，而且做為一名天生美少年，他也從來沒有過小野這樣的煩惱體驗，不過出於一名少年的溫柔，他還是一邊溫柔的撫著對方的頭髮，一邊輕聲哄著，「沒有那種事啊，小野君很可愛的。」
「騙人……」面前那坨東西挪騰了一下，哭聲倒是漸漸小了。
見這招有了成效，幸村迅速再接再厲，手就從對方的頭上挪下來，一隻手環著少女的肩膀，將她整個人圈在懷裡，一隻手在她背上輕輕拍著，「真的，而且在臺上撫琴的樣子非常漂亮，小野君原來會彈古琴嗎？」
那坨東西搖了搖頭，啜泣聲變成了時斷時續的抽噎。
「動作那麼優美，真的像是古琴高手，連我都被騙到了。」業已掌握到了套路的幸村很是自然的將話題帶到了古琴演奏上。
眼看就要成功了，那個一直埋著頭的傢伙卻突然抬起臉惡狠狠的盯著他，「你扯謊，你只說彈琴動作好看，還不是跟他們一樣覺得我的臉難看！」
因為身體湊的太近，猛的對上這麼一張哭的兩眼通紅，滿臉淚痕的放大的臉，真的有點嚇人，幸村楞了一下，突然就笑了起來，「不會啊，很可愛的。」
「鬼才信你，幸村精市你審美異常嗎？」小野中氣十足的質問道，這會氣勢滿滿的她連抽噎也沒了。
「不知道啊。」幸村語氣誠懇，認真的注視著她，「我不知道別人是怎樣看法，那對我來說不重要，我的眼裡小野君很可愛，那就夠了。」
「切。」雖然還是不屑的語氣，但小野的表情分明是極為滿意的，「你看舞臺劇的時候，真的沒有覺得我化妝很難看之類的感想？別這麼違心嘛，其實連我自己都知道難看啦。」
「臺上？」幸村蹙起眉頭回憶著，接著輕輕彎起嘴角，「化妝不會改變什麼，我看到的只是小野君而已，你就是你。」
小野眨巴著眼睛，隱約覺得他的話中有著什麼令人感到溫暖的意義，卻又一時捉不到頭緒。
「說到舞臺劇的感想……」幸村賣弄似的拖長了聲音，「倒真的有一點。」
「誒？」
將臉向少女再度逼近一些，幸村的嘴角詭異的勾著，「我覺得，全國大賽上，我們立海必須好好照顧照顧青學了呢……」
氣息輕輕吹動著少女鬢邊的幾絲亂髮，他的聲音裡似乎隱隱含著一絲危險的意味。
「哈？」小野卻沒有注意到其間微妙的情緒，只有些莫名其妙。
「看到手塚君和小野君對手戲那裡，我真的……」還沒等幸村的話說完，一股大力突然從後方扯住他的衣領猛的向後一拉，蹲在地上一時毫無提防的幸村立刻隨著這股力氣向後跌倒在地上。
「把你的髒手給我拿開！」
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小野真世雙手叉腰，氣勢洶洶的出現在兩人面前。
「誒？真世你來了啊。」蹲在地上的小野芋子抓了抓腦袋，「你是剛看過演出還是來看晚上的演出啊？」
鄙夷的翻了芋子一眼，真世叉著腰轉向那個正從地上爬起來的鄰家少年，陰聲怪氣的招呼著，「誒，原來是幸村君呐~」
「真世姐，你……你是不是誤會了……」猛的被人掀翻在地，還叫駡著好似懲治色狼一般的正義臺詞，幸村不自覺的拍打著身上的灰來掩飾自己的窘迫。
「誤會？不，不，絕對沒有。」真世揚起眉毛，搖了搖手指，一把扯過身邊發呆的少年，「這位路過的同學可以作證，我們是如何看到你把我妹妹堵在牆邊，做一些過於親近與非分的動作，還弄哭了她的。」
幸村的臉色瞬間變的極其難看，他深吸一口氣，冷冷的注視著真世身旁的那位少年。
「幸村部長……」在這樣冰冷的目光中，黑色天然卷少年聲音裡已經帶上了一絲哭腔，「我……我媽媽做飯時醬油用完了……我……我去超市……路……路過這邊……我只是……我只是覺得有點像部長……有點好奇湊過來看看……我……不是故意……我……」
切原赤也同學，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句話，叫做「好奇心害死貓」。
眼見身旁這位少年已然派不上什麼作證的用場，小野真世稍顯遺憾的把雙腿像篩糠一樣不住打抖的切原放開。
「那麼幸村君，我請問你，做為一名國中生，你覺得自己對鄰居家的女孩子做出這樣的舉動合適嗎？你知道『羞恥心』這三個漢字怎麼寫嗎？你知不知道兔子都不吃窩邊草，你怎麼連這種小動物都不如呢？」
「真……真世……你真的想多了，幸村君沒有對我做什麼啊……」蹲在一邊忙於整理自己哭後儀容的小野芋子聽到這話，慌忙更正著真世話中的錯誤。
「被人占了便宜都不知道的笨蛋沒有發言權！」真世頗有氣勢的把手一揮，喝止她閉嘴，繼續傲然的與幸村對視著。
不知為何就有點心虛，小野芋子低下頭去，默默的理著自己揉亂的頭髮。
幸村就是幸村，在最初的驚惶之後，很快鎮定下來。他平靜的注視著突然出現的小野真世，從容的反駁了她對於自己的指責，「真世姐，我想，任何一位紳士看到一個人在路邊無助哭泣的少女都不會坐視不理吧，更何況這位少女還是我的……朋友。我自認為自己的行為並無任何可指摘之處。」
「哦？」注意到幸村在「朋友」一詞上微妙的停頓，真世不屑的挑了挑眉毛，「我竟不知道，紳士在安慰少女的時候需要雙手環住對方，我也不清楚，安慰需要用嘴往少女的臉上貼。」
「實際上我只是在同太過傷心的小野君說話而已，如果是視線角度的問題令真世姐有所誤會，那麼我感到很遺憾。不過，還是希望真世姐可以在發言前更加謹慎一些，這裡畢竟還有我的學弟在，被加上莫須有的罪名實在有些困擾。」
就算說著暗含威脅的話語，幸村的口氣仍是淡淡的，相比之下，充滿火藥味的真世反而顯得有些過於衝動了。
第86章 甜點的憂鬱
章八十六
猛然驚覺自己不知不覺間已被對方擺了一道的小野真世用力抿緊了嘴唇，片刻後，突然輕鬆的一笑，「誒呀，那還真是抱歉了呢。」
反正已經成功的破壞掉了面前這混帳小子和自家妹妹之間那微妙的氣氛，也算讓這名道貌岸然的少年難堪了一回，小野真世樂得見好就收。
「果真如此的話，那倒是我太過衝動了呐，真是對不起幸村君，不過，你們小孩子做事情還是要謹慎一點，安慰人的時候也要注意一下自己的舉止，太容易令人誤會就不好了。」小野真世溫柔的微笑著，即淑女又優雅。
姐姐就是姐姐，不會像小野芋子那樣死蠢死蠢一路硬磕到底，以退為進的嘲諷對方反而效果更佳。
幸村這會表情上仍是一派朗月清風，內心究竟正做著何種感想，是否有哥斯拉在狂奔就不得而知了。
總之，對峙中的兩人維持住了表面上的和諧，言笑晏晏的致意慰問，繼而道別。
目送著扶著自家學弟肩膀的幸村走遠，小野真世轉過臉盯著牆角裡自家那個沒用的蠢妹妹。
「我原本想趁著開場前來慰問下你，現在看倒是不用了。」
「你……你是來看晚場演出的嗎？」小野芋子很有精神的從地上跳起來，「我還以為你是下午來……」
「我怎麼會有你這麼蠢的妹妹……」真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眺望著遠方的天空，幽幽歎息了一聲。
「喂，都跟你說是你誤會了啊，幸村君他沒有做什麼啦！」小野芋子抗議道，她好歹也是有警覺心的人，絕對不會被那個傢伙再占一次便宜的！
「你以為我沒有及時出現的話……」真世無奈的搖著頭，「你真是被人吃的死死的都不自覺啊。」
「哪……哪有這種事……」回憶起剛剛幸村君湊到自己臉頰邊的說話的模樣，小野芋子心虛的低下了頭。
「還是……」漫不經心的拖長聲音，真世微微挑高了一邊眉毛，「你覺得是他的話，對你做些什麼也沒有關係？」
「喂！」仿佛被人刺探中心事一般，小野芋子猛的跳了起來，「不要亂說話！」
真世卻毫不為她的激烈態度所動，狠狠的一個暴栗敲在她腦袋上，「誰教你跟姐姐這種態度說話的！」
還不等芋子委屈起來，真世又親昵的攬過她的肩膀，甜蜜的在她耳邊嚶嚀著，「我知道，你喜歡幸村君對不對，可是呢，你清楚幸村君究竟是怎樣的人嗎？」
「我又不是不知道……」小野芋子悻悻的鼓起腮幫，「那種自負得不得了的笨蛋，又彆扭又任性……不過……」
她抬起眼睛望著前方，目光中有著毫不動搖的堅定，「就算這樣又怎麼樣，我喜歡那個笨蛋，連同他的所有弱點一起喜歡著。」
「喔，原來你竟會有這樣的覺悟呢……」真世偏過頭盯著她看了一會，終於無奈的聳聳肩，「好了，不管幸村其人究竟如何，終歸是你自己的選擇，我也不好再多說什麼。只是你要想想，我們爸爸那樣自尊心強烈的人，如果知道你和幸村家的孩子之間產生了什麼友誼以上的感情，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猛的被人提到這一點，小野芋子的肩膀瞬間不受控制的顫抖了一下。
她心裡一直是清楚的，時常在競標會上吃幸村先生暗虧的一男爸爸對於幸村家的不待見。雖然作為一條街上的近鄰，媽媽和幸村夫人相處的還算不錯，但如果兩家人除了鄰里關係之外還蔓生出什麼多餘的親近關係，那個自尊心奇強的一男爸爸一定會大發雷霆的。
雖然……雖然她和幸村就算真的交往了，也未必能夠一直走到最後，不過只要有一絲可能和那個討厭的幸村先生扯上親密關係的可能性，一男爸爸都會無法忍受的吧。
見芋子表情楞楞的，態度有些鬆動，真世趁機繼續勸阻道，「雖然這麼說有些抱歉，不過在我離家出走的現在，你可不可以先不要做什麼令爸爸煩心的事，好不好。」
嗯？原本煩憂不已的芋子似乎從這話中聽出了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她敏銳的揚起眼睛，目光銳利的盯著巧簧如舌的真世，半響終於諷刺的一笑，「啊，是啊，叛逆的女兒只要一個就夠了，這麼擔心爸爸，那你老老實實的回來家裡不就好了。」
「我……」原本似乎篤定妹妹會支持自己追尋夢想壯舉的真世一時愣住，怎麼也沒想到芋子竟會為了一個無所謂的外人同自己翻臉嗆聲。
真世咬了咬嘴唇，目光中便多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仿佛在無聲的譴責著妹妹芋子的自私。
看懂了真世目光中的譴責意味，小野芋子立刻死死的瞪了回去，毫不退讓。
同妹妹這樣互相死瞪著，真世心底隱隱覺得自己這樣的堅持有些不講道理了，但她卻無法令自己退讓。
她不明白，或許她真正煩心的，不是妹妹那令人不滿的戀情，而是自己無法停止的夢想與心中所重視的家人之間的深深矛盾。
或許，說著「不要令爸爸擔心」試圖說服妹妹的她，最想要說服的，其實是那個不斷傷害家人的自己。
然而，如今抱持著「夢想」無法放手的她，只能將這深深的歉疚感，轉嫁到留守家中的妹妹肩上。
只是，同樣煩惱著和幸村之間戀情的小野芋子，也沒能夠發覺到姐姐那無理要求背後的深深的負疚與徘徊。
這對有著各自苦惱的姐妹，便在這樣無法溝通的誤解中，無言的對峙著。
終於，真世咬了咬嘴唇，略顯失望的移開了目光，既然無法相互說服，那就只好各自好自為之了。
「今晚的表演加油。」她勉強擠出一個笑容。
「哦，好。」芋子溫吞吞的答道。姐妹二人一個盯著面前高大的歌舞劇院，一個盯著自己腳前的小小石塊，陷入了尷尬的沉默。
「沒有別的事情的話，我先進去了。」芋子終於抬起眼睛，「盒飯該放涼了。」
「哦。好。」真世遲疑著點了點頭。
轉身離去的一刹那，芋子的眼前突然劃過了什麼惹人注意的東西。
「真世？」她停下腳步，驚愕的看著自家姐姐，「你脖子後面是什麼？」
她難以置信的瞪視著真世的頸部。
真世的長相繼承了父母雙方的優點，纖細的脖頸弧線優美，真的好像書中描寫的那樣，優雅的好似天鵝。對此，小野芋子一直隱隱的嫉妒著。
而今，在那潔白頎長的脖頸後方，熱烈、張揚的紅色字母群正組成一朵妖冶的玫瑰紋樣停駐其上。
那紅色刺眼的一直深深的紮進小野的眼睛中去。
「你紋身？」連小野自己都沒有察覺，問出這句話時，她的語氣幾乎是刻薄尖銳的。
其實紋身委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小野芋子不是什麼無知少女，她見過很多演藝界人士都在身上紋上各式各樣的圖案張揚個性，她喜歡的歌手ayumi也曾為了紀念和戀人的感情而在肩上紋上了半顆心。
並不是因為，覺得那是不好的事情。
她無法接受的，大概只是那個人是真世而已。
真世並不是適合紋身的人，小野芋子就是這麼覺得的。
為了宣洩無法獲得滿足的心情，為了更深刻的表達內心的情感，為了展露自己義無反顧的決心……
小野芋子覺得，大多數選擇紋身的人，應該都是這樣為了熱烈的張揚什麼，而採取這樣會弄的自己很痛的方式在身體上留下難以磨滅的永久印跡。
可真世卻明明是，就算鬧一出離家出走都不忘同家人保持聯繫，這樣黏黏糊糊又不乾脆的傢伙。
「熱烈」、「義無反顧」、「決絕」這些詞，無論如何都不像是和那個小野芋子所熟知的真世搭得到一起的。
最重要的是，真世很怕打針。
小野芋子記得清清楚楚，從小就是一副很了不起的早熟模樣的真世每次打針都怕得不得了，最丟臉了。
驕傲的捋起袖子，以一副大無畏的姿態把胳膊伸到醫生前面，小野芋子總是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看著針頭紮進自己的血管裡，對比著身旁真世嚇的快哭出來的表情，她一直都覺得那是自己最閃耀得放射著光芒的時刻。
可是現在，眼前這個怕打針怕得不得了的真世，居然忍受著一陣一陣紮進皮肉的疼痛在脖子上紋了那麼大一朵玫瑰！
明明看起來一點都沒有改變的。
這兩個多月來，真世身上究竟發生了多麼劇烈而不為人知的變化。
小野芋子望向姐姐的眼神不由得微妙起來。
「嗯？」被這樣咄咄逼人的目光死盯著，真世先是一愣，繼而扶著脖頸輕輕笑了笑，「紋身貼紙而已。」見妹妹一臉質疑的表情，又補充道，「為了演出效果，你知道的，要適合Band的造型……」
「哦。」
真世還是那個真世，沒有變成陌生的樣子真的太好了，或許應該這樣慶倖。可是聽到這樣的答案，小野芋子卻並沒有感到多麼愉快。
「喂……」最後轉身離去前，小野芋子雙手插兜，擺出一副自在帥氣的模樣，「你……你不要太勉強自己啊……」她吞吞吐吐的，幾乎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表達些什麼。
真世楞了楞神，無聲的苦笑著，低低的應了一聲。
晚上的演出結束後，小野一個人悶悶的躺在房間裡。
腦海裡不停地走馬燈一般翻滾著自小以來和真世相處的點點滴滴。
那傢伙從小就是那樣，在家人面前乖巧完美，在自己面前卻自以為是代理人的模樣，什麼事情都要依照她的願望來。
小學的時候，偶爾有同班同學給自己遞情書，若是真世在場，就會搶著接過來，然後冷嘲熱諷的趕走對方，還義正詞嚴的說著什麼不夠優秀的男孩子是不能將芋子交給他的。
幾次三番被真世莫名攪局後，自己曾為此發過火，沖真世大吼大叫的鬧脾氣。可是除此之外，真世一直很照顧自己。每當身為學習委員的自己被班裡頑劣的男孩子氣哭的時候，得到消息的真世總會氣勢洶洶帶著一幫好朋友殺上前去，將對方責駡的無地自容，乖乖的前來道歉。
記憶裡，那些丟臉的哭泣場景結尾處，似乎總是有一個豪氣的叉著腰安慰自己的真世。
這樣想起來，雖然小學時代的自己自以為很有主見，是班裡叱吒風雲的當紅人物，其實一直是個躲在姐姐背後的蠢貨吧。
突然發現了記憶中隱藏的真相，小野芋子不禁深深的憂傷起來。
所以，即使當年的真世顯得那樣霸道，自尊心極強的自己卻仍然一邊微妙的嫉妒著一邊跟在她身後亦步亦趨。
究竟是什麼時候開始改變的呢，不再乖乖的相信她，不再等待著她的安慰。
小野芋子皺起了眉頭。
改變來的太悄無聲息，以至於現在的自己竟然回憶不起來，感情究竟是怎樣改變的。
或許，是愛川町？
升入國中之後無法近身保護妹妹的真世，獨自一個人面對新學校中冷眼與排擠的自己，不知不覺間，兩人之間漸行漸遠。
那時在周遭的傷害中不斷自我懷疑的弱小的自己，或許曾經期待過吧。
希望姐姐能夠像過去那樣從天而降來拯救自己。終於在不斷往復的失望中，漸漸怨恨起沒能發現自己異樣的真世，或許還有對好好的適應了新環境的姐姐抱持起嫉恨的惡意。
關係變得糟糕，大約就是從那時開始的。
躺在床上的小野芋子抱起被子悶悶的翻了個身。
時至今日，如果一定要說對真世的感覺。
應該是不討厭吧。
不是不能夠察覺的，真世那一如既往的霸道之下，暗藏的關懷好意。只是，現在的小野芋子，早就不再是往日那個習慣于等待姐姐幫助的孩子了。
自己的事情，終究要由自己的來決定。
現在的自己大概已經沒有辦法和真世再上演一幕姐妹親愛的演出了吧。
因為各自都是固執與自我的人，所以明明是互相關心，一出口卻會變成針鋒相對的譏諷，爭執。
這樣其實也沒什麼不好。
只要心裡懂得就好了。
小野芋子長長的呼出一口氣。
【可是……那傢伙真的沒問題嗎？
說什麼追求夢想，Band那種東西，不會太勉強麼……
明明就是個循規蹈矩的真世而已。】
不過，在有閒心擔心姐姐之前，自己這邊面對的問題似乎更嚴重呢。
想起爸爸當初在飯桌上一臉義憤的斥責著厚顏無恥的搶走廣告的幸村先生的模樣，小野芋子鴕鳥般的將頭埋進枕頭下麵哀怨的悲鳴著。
【為什麼大人們也會這麼幼稚，居然只因為誰搶了誰的廣告就互相記恨。】
晚上吃飯的時候，媽媽真的端上了一盆曇花湯，爸爸疑惑的挑了挑湯裡白色花瓣，「這是什麼，新品種的白菜嗎？」
「是曇花啦。」媽媽嗔怪的看了眼不解風情的一男爸爸。
「曇花？哪來的？」一男爸爸饒有興致的將湯盆移近一些，觀察起裡面漂著的花瓣來，「這東西很少見吧。」
「你家寶貝女兒搞來的。」千代媽媽朝著芋子努了努嘴，「幸村家的精市好心請她看曇花，結果她倒好，把人家的花苞給揪回來了。我原想還回去的，結果精市那孩子不肯收，真是個乖巧懂事的孩子呐……」
「幸村家的精市？」一男爸爸緊緊皺起了眉頭，「芋子，是你揪的？」
從媽媽提起幸村家開始就提心吊膽的小野芋子，這會在爸爸嚴厲的目光下更是抖的幾乎拿不住筷子了。
「我……我……我揪的……」她聲音低的像蚊蠅哼哼一般。
爸爸突然聲如洪鐘的大喝一聲，一巴掌拍在芋子的肩膀上，「幹的好！」
「誒？」在場的兩個女人都楞住了。
「就要有這樣的氣勢，下個月那場競標，我們公司的設計組一定能像芋子揪了他家花苞一樣，把廣告設計的單子搶下來！」一男爸爸躊躇滿志的說完，挖起一大勺曇花湯，捧起碗，豪情萬丈的喝了起來。
意料中的暴風驟雨沒有降臨，但小野芋子還是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她扒了兩口飯，默默放下筷子，「我吃飽了，今天好累……」
「啊，對啊，差點忘記了，芋子今天可是連續表演了兩場呢，很辛苦吧！」一男爸爸爽朗的大笑著，「千代你也真是的，孩子這麼辛苦，都沒多做些好吃的。」
「好啦，我今天做的哪些不是芋子愛吃的，孩子太累了胃口不好嘛。芋子先回房休息，媽媽呆會給你做點香蕉奶昔。」望著自家女兒，千代媽媽面上寫滿溫柔的笑意。
「哦。謝謝媽媽。」小野芋子沒精打采的回到自己房間，重重的趴回床上。
翻來覆去都覺得心煩意亂，她突然從枕邊摸起手機默默的編輯起郵件來。
不停刪刪改改了好半天，終於寫好郵件，輪到發送時，她又在通訊錄裡翻動著舉棋不定，原本連絡人便不多的通訊錄很快被她翻到了末尾，思索了片刻，她終於打定主意，選定一個連絡人。
點完發送鍵，她便心浮氣躁的將手機往枕邊一扔，繼續埋進枕頭裡。
幾分鐘後，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小野懶洋洋的抬起臉，猶豫了一下，拿起手機，待看清楚上面顯示的號碼時，微微失望了一下，「喂。」
「小野君！超級棒啊！原來你和幸村君竟然是羅密歐與茱麗葉的關係呢！啊，羅密歐為什麼你是羅密歐！我現在好興奮，這種小說中才會出現的痛苦糾纏竟然在我身邊真實的上演了呢！」
仿佛正在愉快的腦內著一幕幕狗血故事，電話對面風見七帆的聲音聽起來興奮地帶著顫音。
「喂……等等，誰告訴你說羅密歐與茱麗葉了啊，而且我有說是幸村嗎？」原本只是想尋求下朋友的意見，又因為風見是認識的女孩子中感覺最聰明可靠的一個人，她這才發郵件說了自己喜歡的人的父親和自家父親不合的事情。
沒想到那個總是淡淡的風見七帆居然會如此激動的撥電話過來，不但絲毫沒有同情她的意思，反而沉浸在自我的妄想世界裡了。
「我可沒說是幸村君，你不要瞎猜啦！」小野心虛的抗議著。
「討厭，別想騙我。」風見在電話的另一端嬌笑著，「誒呀呀，這可真是個好題材，我可以寫到文裡去嗎？真的很不錯呢。」
「你還幸災樂禍！」小野憤怒了。
「誒呀，對不起啦。」風見輕快的聲音中聽不出什麼反省之意，「總之，按照劇情，你們應該堅強的衝破世俗的藩籬才對，所以小野君不要猶豫了，要是怕爸爸生氣，可以先瞞著嘛。交往而已，又不是一定要告知父母的。」
風見的主意倒也算是一種辦法，小野心中一動，突然覺得眼前豁然開朗。
正巧這時千代媽媽端了香蕉奶昔進來，小野便支支吾吾的扯了幾句逛街的事情，匆忙掛上了電話。
「芋子想買新衣服了？」千代媽媽笑眯眯的問著在電話中同朋友討論新上市服裝的女兒。
「沒……沒有啦……啊，對了，真世今天去看我演出了。」芋子慌忙扯開話題。
「媽媽知道~真世還說芋子表演的很好呢~」千代媽媽微笑著，「今天很累了吧，吃完甜點休息一會。對了，想買新衣服的話，跟媽媽說一聲就行了~」
「謝謝媽媽。」努力擠出一個天真的笑臉，芋子面上的歡愉表情在房門關上的那一刻瞬間掛了下去。
之前為了真世說的那些話，不小心變得太過焦慮，到現在，她才終於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實。
【明明根本還沒和那個人好好的確定過心意呢！現在居然這麼認真的為了能不能交往而煩惱。
這樣未免有點自作多情了吧！
小野芋子，你這笨蛋！】
正在此時，放在枕邊的手機再度響了起來。
第87章 窗前的憂鬱
章八十七
接起電話，小野芋子一開口即是毫不客氣的一句，「喂，今天不管你怎麼說，我都不會現在出門的哦，幸村君，拜託，我今天真的很累呐。」
每次都是這樣，突然一個電話把人不明不白的叫下去，今天不管怎麼樣，小野芋子都想要任性一回，絕對不要再乖乖聽話，不管對誰都是。
「誒？」電話彼端的少年似乎微微楞了一下，「小野君，我只是，想讓你到窗前來。」
窗前？
小野將信將疑的走到窗邊，打開窗簾，隔著玻璃正看到月光籠罩之下，院牆外那挺拔的身姿。
她慌忙推開窗戶。
「呦，小野君。」一隻手握著手機放在耳邊，幸村微笑著站在樓下招著手。
或許是場面相似，又或者是心境使然，面對這樣的場景，小野突然想起了羅密歐與茱麗葉在陽臺上的那經典一幕。
「羅密歐，羅密歐，為什麼你是羅密歐。」
【糟糕，一個不小心，居然將臺詞念了出來。
太蠢了！】
小野的臉頰瞬間漲紅起來，好在天色正黑，幸村自下面大約也看不清晰。
左手握著手機的幸村或許聽到了聽筒中傳來的那輕聲念白，表情似乎稍稍凝滯了一下，隨即微笑著，「呐，小野君，你看那邊。」
他伸手指著天邊的那輪渾圓的滿月，今天正是十五呢，銀白的清輝正好。
「今晚的月色很美。」
那一聲輕柔的仿佛拂過耳邊的一陣微風，一瞬間，小野竟無法斷定剛剛的那句話，是否只是自己的錯覺而已。
她默默的握著手機，保持著放在耳邊的動作，佇立在窗邊一時毫無反應。
如果說上一次幸村提及月亮或許只是無意，那麼此時此刻，他的這句話，簡直刻意的令人無法忽視。
【那天之後，他一定問過柳蓮二了吧，關於夏目漱石先生翻譯英文的故事。
這個……狡猾的混蛋。】
小野忍不住用力的咬住了自己的下唇，半響，仿佛終於下定決心般緩緩開口，「幸……村君。」
電話中，她的聲音聽起來似乎有些低沉沙啞。
街道上的少年仰起臉望著樓上窗邊的少女，高懸在電線杆上的路燈昏黃的光線籠罩下，少女的身影朦朦朧朧看得不甚清晰，「嗯？」
「你是說……你……願意去死嗎？」
原本只是在順著幸村的話，打個關於「二葉亭四迷先生」的啞謎而已。一報還一報，小野芋子從來不是肯吃嘴上虧的人。
不過，對一個剛剛大病初愈的少年開這句玩笑委實有些失當了，出口的瞬間小野突然想到這層，一時臉色發白，正想說些補救的話，電話那端的幸村卻突然輕聲笑了起來。
「是要問，為了你嗎？」他順著那個典故，略帶笑意的反問道。
窗邊的小野瞬間感覺到胸腔裡的那顆心臟不受控制的狂烈跳動起來，比以往的每一次心動都來的更加洶湧。
氣血似乎一股腦的往頭頂直沖，小野不知道自己的臉是不是紅了，燙了，她只能感受到自己臉上那麻麻的鈍感，連渾身的肌肉都緊張的僵硬起來。
「笨……笨蛋……我……我在對臺詞啦……」她幾乎控制不住聲帶的顫抖，腳下像是踩在雲端之上，輕飄飄的仿佛隨時會摔倒，緊緊抓著窗框穩住身體的手，因為太過用力，五個關節都泛白了。
「嗯。」幸村倒也不揭穿她，只是持續的微笑著，波瀾不驚的聲音透過手機聽筒緩緩的傳來，「明天，我就要去東京參加全國大賽了，終於可以再次站到網球賽場上，為了全國三連霸的夢想而努力了。只是，在此之前，我還有個小小的願望想要實現，就是，和小野君一起欣賞這一片月光呢。」
「啊……嗯……我……我看…月…看到……了……」被這樣的話刺激到，心臟過於活躍，面部充血嚴重的小野芋子聲帶徹底失控，幾乎是語無倫次了。
只要關上窗，只要掛掉電話，就能夠退回到安全的世界裡，就能夠恢復成正常的自己，但她終於沒有逃掉，只是站在窗邊，默默的望著樓下的少年。
「在醫院複健的那段日子，真是受了這樣公正的籠罩著大地的月亮大人許多照拂呢。對了，我從蓮二那裡聽說了，原來，月亮它並非一個人孤零零的高懸在夜空呐，長久以來陪伴著它的，是輝夜姬。呵呵，有時候會在想，那時候一直陪在孤獨的我身邊的小野君，是不是我的輝夜姬呢？」
雖然是這樣有些過於肉麻的臺詞，但由少年那溫柔的聲線緩緩說出，卻平添了一絲舒緩與安寧。
小野那狂跳不止的心便被這聲音所安撫，漸漸的放緩了節奏，奔騰的血液重新恢復成了汩汩的溪流。
表白嗎？
她喜歡幸村君，也知道幸村君喜歡自己。幸村君對此也是心知肚明的吧，明明是那麼聰明的人。
只是，長久以來，兩人從心無芥蒂的好朋友關係開始，已經習慣了這樣每天在一起的日子，習慣了這樣關心對方同時被對方關心。
這樣順利的感覺不知不覺間反而變成了一堵阻礙的障壁，令兩人的感情無法順理成章的迎來一個新的開端。
那樣一句簡簡單單的表達互相心意的話，竟變得難以開口了。
友情以上，戀人未滿。
或許，兩人之間一直以來所欠缺的，就是這樣一個下定決心表達心意的機會吧。
所以，幸村君終於決心邁出這一步了嗎？
事到如今，自己也必須好好的回應才對呐，總是因為羞澀而無法堂堂正正的直面自己的心情的話，總是忍不住想要迂回的繞圈子的話，真正的心情是無法傳達到對方心裡去的吧。
雖然輕輕鬆松地笑鬧著過日子很開心，不過，人生偶爾也要在關鍵時刻認真一次！
熱血漫畫中的廢柴主角也都是因為會在關鍵時刻不退縮才能成為主角的啊！
片刻後，她終於整理好情緒，深吸一口氣緩緩開口，「幸村君，我……」
「小野君可以答應我一件事情嗎？」幸村卻突然開口截斷了小野的話。
「誒？」好不容易醞釀起來的勇氣氣球像是突然被紮了一針，小野芋子恍然覺得聽到了正從自己體內噗噗泄掉的勇氣。
「全國大賽決賽那天，請去看我的比賽。」
「那……那是當然的啦，啊哈哈哈，我可是立海大的一員呐，怎麼能不去加油呢！」沒能夠注意到幸村口中那微妙的「我」字，心煩意亂的小野只是匆忙的打著哈哈。
「嗯，作為慶賀，賽後一起逛東京好嗎？」
還沒待小野來得及吐槽他這理所當然的勝利心態，幸村複又淡淡開口，「我指的並不是和網球隊全員的慶賀會。這一次我會是一個人，也請小野君將在東京的時間完全的交托給我，可以嗎？至今為止，還沒能夠和小野君真正的date過一次，如果可以的話……」
「那就這樣了，幸村君明日請加油晚安再見！」連珠炮般的說完這句話，小野不等對方反應過來便迅速的按上掛斷鍵，匆忙朝樓下揮了揮手，關上窗退回房間中。
窗簾拉上的那一刻，沒有開燈的房間內立刻重歸黑暗，一片漆黑靜寂之中，小野清晰的聽到胸腔內自己那顆心臟失去約束的狂亂跳動聲。
好辛苦。
被什麼不知名力量緊緊揪住的心臟將全身的氣力都抽離了，連好好的坐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小野無力的側躺在床邊，蜷成小小的一團。
【那個笨……笨蛋……怎麼能把這麼噁心的臺詞說的出口！】
她怨念著，想到「笨蛋」二字時，心裡頓時湧起一陣無法抑制的心悸。
【居然單單是無聲的罵他一句都能這樣洶湧的影響到自己的心情，小野芋子，「幸村病」這種絕症不但沒有被控制住，似乎已經病入膏肓了呐！
太大意了！】
但是這種感覺卻並不討厭。
甚至，稍微有一點偷偷的開心。
她偷笑著閉上眼睛，默默在黑暗中探索著這股時不時侵襲而來的莫名抽痛，終於在最深處找到了它的名字，發音輕柔，寫作「幸福」的那兩個字。
被悸動的心情所籠罩，小野芋子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
一開始，她還不時在腦海中勾勒著幸村君的模樣，微微自然卷的鬆軟長髮，線條柔和的臉頰，清澈而淩厲的雙目，然後躲在被子下掩著面偷笑。
漸漸的，她被倦意與興奮的鬥爭折磨的無法停息，沒有什麼比想要入睡時保持一顆過於亢奮的頭腦更加痛苦的了。小野在床上大睜著眼翻滾著直到半夜，直到窗外天快破曉時才終於漸漸沉入了夢鄉。
半夢半醒間，伴隨著詭異的背景音，少女的面前出現了一個面目模糊的惡魔。
據說夢裡見到的人是無法看清面部的，所以這是在夢中吧。
小野迷迷糊糊的想著。
那個可恨的惡魔不停的呼喚著她的名字，「小野君，小野君，到窗邊來。」
不行，那可怎麼行呐，回應惡魔的呼喚是會被帶走靈魂的！
但那可恨的聲音卻不依不饒的在她耳邊嚶嚀著。「到窗邊來，到窗邊來。」
「煩死了，不要耽誤少女最寶貴的休息時間！」終於忍受不住惡魔的聲音攻勢，小野怒吼一聲，將手中的魔法棒朝著惡魔扔了過去。
被聖器命中，惡魔慘烈的嘶吼一聲，在一片幽藍色的光芒中絕望的寂滅了。
翻了個身，小野滿意的咂著嘴繼續沉沉睡去。
窗外的院牆外，藍紫色頭髮的少年緩緩放下手機，稍有些迷惑的望著上方那關的嚴嚴實實的窗戶，半響，終於苦笑一聲，將手機放回了口袋裡。
緊了緊肩上大大的行李包，他大步邁向金色的朝陽之中。
作者有話要說：
備註：
今晚月色很美，是夏目漱石先生的典故，夏目漱石先生在作英語教師時，課堂上要學生翻譯英文，文中的男女主角在月下散步，男主角情不自禁說出了一句「I love you」，學生有人譯成「我愛你」。夏目先生糾正說，「這句該翻譯成『今晚的月色真美』。」
體現的是東方人的含蓄。
二葉亭四迷先生則認為應將「I love you」，翻譯成「現在我願意為了你去死」，表達出愛的決絕與深刻。
完畢。
在你們以為沒有更新的時候，我就是更新了……
在你們以為告白了的時候，我就是沒有讓他們告白完成，村哥倒底在打算什麼，大家都懂的吧！
他的願望能不能實現，大家也都懂的吧！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3-7 20:51
第88章 星空的憂鬱
章八十八
當小野伸著懶腰從床上爬起來的時候，一伸腿，恰恰被地板上的什麼東西咯到了腳。
「咦？」她有些迷惑的抓著仍昏昏沉沉的腦袋，一低頭，正看到了地板上那支熟悉手機的殘骸。
「啊啊啊！」她慘叫著捧起手機，蹦跳著跑到樓下向正在廚房裡做午飯的媽媽哭訴，一貫疼愛女兒的媽媽見狀，並沒有責備她，反而好言安慰著做為罪魁禍首的她，許諾著下午就帶她去買新手機。
「反正這支已經用很久了，壞了就壞了嘛，媽媽給你買那支好不好，《雙頭犬》裡瀧澤君用的那支白色的。」熱愛看電視劇的千代媽媽笑眯眯的安慰著哭哭啼啼的小女兒。
「不，我要《Last friend》裡小亮用的那支！」比起懸疑戀愛劇果然還是更愛純戀愛劇集的小野芋子頓時把手機摔壞的憂傷拋之腦後，歡快的暢想著新手機的模樣。
「啊啦，那個DV男有什麼好的，還是瀧澤君比較帥氣。」十幾歲就出演過師生戀劇集的瀧澤君果然最受主婦們的歡迎，在關乎瀧澤君人氣的嚴肅問題上，一貫寵愛女兒的媽媽竟然毫不退讓。
「我不管啦，我就要小亮用的那支。」
「那，給你買《雙頭犬》裡亮君用的那支。」
「那不是和瀧澤君的同一款嗎！媽媽盡騙人！」
熱熱鬧鬧的同媽媽吵著嘴，暢想著即將到手的新手機的小野芋子，大概不會再度想起那支可憐的舊手機摔壞的原因，大概也永遠不會記起自己曾在半夢半醒間接過的那通電話。
她更加不會知道，全國大賽初日的這天早上，或許只是想在向著戰場出發之前再度聽到心愛少女聲音的幸村精市，在聽到聽筒中傳來的那句毫無禮貌的大吼「煩死了」的時候，是怎樣的一種心情。
不過，這絕對不是全國大賽立海大首場比賽時，幸村冷酷的坐在場邊抱著雙臂，對以全場6比0的成績贏下比賽的正選們傲然的責難說，「動作太難看了。」的原因。
所以就算比賽結束後，大家仍然要在吃上晚飯之前繞著操場跑上三十圈，也僅僅是因為幸村部長太久沒有和心愛的部員們一同站在賽場之上，想要好好的找回同大家一起朝著夕陽奔跑的熱血少年感覺而已。
當然，身在神奈川的小野芋子，是不會知曉立海大網球部正選們在東京的遭遇，那位總是溫和的微笑著的少年也決計不會在每日例行的郵件中提及對正選們毫不鬆懈的訓練。
他只會淡淡的在郵件裡寫著。
「今天的朝陽很美，奮力的衝破厚厚雲層後終於放出的奪目光芒，果然比誇耀的高懸在半空時更顯珍貴。抱歉，忘記了小野君是看不到朝陽的。」
【可……可惡，明明是暑假，起那麼早有什麼好炫耀的！】
「不在學校果然諸多不便，酒店這裡沒有發球機也沒有小野君的笑臉，幸而真田看不見的引拍效果絕不輸給發球機。」
【所以說我的臉和發球機究竟有怎樣的關聯啊！幸村精市你的腦回路究竟是怎樣的結構！】
「呐，現在抬起頭，我們正看著同一片星空吧。切原正在山上努力尋找獵戶座的蹤跡，其它的部員似乎都累了，所以先行一步。雖然有些遺憾，不過希望切原能早日歸來。」
【切原？那個自然卷的黑髮少年麼，沒看出來，那麼暴躁的傢伙居然喜歡天文。
咦……
等等……夏夜是看不到獵戶座的吧？】
身處神奈川的小野芋子眺望著遠方的星空，迷惑的抓著頭。
【現在還這麼早，那個孩子準備在山上等到淩晨麼？】
「今日在賽場內見到一名吵鬧不休的少女，小野君是否有位失散多年的妹妹叫做朋香？」
「幸村精市！」看到這條郵件，小野終於忍不住回撥過去，暴躁的怒吼著少年的姓名。「什麼失散多年的妹妹，什麼吵鬧不休，在你心中我就是這種形象嗎？」
「不，不，神情間有些相似而已，不過論起無理取鬧功力還是小野君更盛一籌，所以，千萬不要介意。」電話對面的少年仿佛很是開心的大笑著。
不顧電話另一端少女憤憤的抗議，幸村止住笑意，語帶溫柔的輕聲提醒，「呐，小野君，明天就是決賽了，小野君那時候的承諾現在還做數嗎？」
「當然算數！幸村精市，你就洗好脖子在東京等著吧！」
「小野君，成語不是這樣用的。」少年略微遺憾著。
「我才不管咧！」
全國大賽決賽當天。
當小野芋子一大早趕到電車站時，意外的看到了一群熟悉的身影。
早間良牙，佐藤佑美，水野司，日世裡……
她窘迫的抓著腦袋，望著這群一臉「你怎麼才來」譴責表情的少年們，「我說，這是天文社集體活動嗎？」
「當然不是，我也在啊。」乖巧的提著小手袋的風見七帆眨巴著清澈的大眼睛，「雖然不是天文社社員，可是我也想看羅密……」
在風見爆出驚人發言之前，小野一個箭步沖上去緊緊的捂住了她的嘴。她緊張的瞥了眼一旁的水野司，對方正忙著和幾個不認識的女生說話，並未注意到這邊。
微微松了一口氣，無視著風見的掙扎，她訕笑著轉移話題，「佐藤，這幾位是你的朋友嗎？」
「啊？」順著小野手指的方向看過去，佐藤笑了笑，「是水野君的同學，我們的學妹。我原本約了早間和風見一起去看比賽，碰巧在路上遇到水野君她們。反正大家都要去給網球部加油，就打算一起走了。」
水野司聞言偏過腦袋，沖小野友好的笑了笑，小野也有樣學樣的報以微笑。
那位學妹身邊的幾位女生正朝自己投射來令人無法忽視的打量目光，敏感的注意到這一點，小野努力的瞥過眼睛，控制著自己的目光不向那邊傾斜，臉上的笑容一時有些僵硬。
「啊……」漫不經心的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早間突然將他那張沒精打采的臉湊到小野跟前，一邊揉著鬆軟的頭髮一邊仿若夢囈般哼哼著，「大家都很關心決賽……畢竟，立海大網球部代表的是我們立海大的形象……要替他們……加油……」說著還咧開嘴，沖小野恍恍惚惚的呲牙一笑。
少年瘦高的身形剛剛好的遮住了對面幾束探詢目光。小野抬起頭，端詳著那依舊睡意朦朧的臉龐，感激的苦笑一聲。
今天正是休息日，開往東京的電車上人山人海，小野躲在早間背後，同風見、佐藤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眼角的餘光忍不住在人海的縫隙中探詢著被重重人牆隔開的水野司一行人。
【不過是去看場決賽居然碰到這麼多人……】
她有些犯愁的絞著手指。
【雖然完全可以理解她們心情，換成是自己大概也會對「同好朋友的前男友關係密切的女生」充滿好奇心。
不，換成是自己的話，說不定早就採用各種方法將對方八卦了個底朝天。
不過「被公然近距離圍觀的苦主」正是自己這樣的事實，真心令人壓力好大啊！】
小野忍不住皺巴起臉，將雙肩微微的縮了起來。
「誒，討厭，那邊那些流裡流氣的男生又在看著這邊。」佐藤突然嘟著嘴，恨恨的跺著腳抱怨道。
「不用去管他們啦。」風見微笑著扶住佐藤的胳膊勸慰她。
小野好奇的順著佐藤怒目而視的方向望過去，車廂對面幾個打扮得頗為不良的男生正一邊說著什麼，一邊望著這邊，不時還偷笑兩聲，像是在對女生們品頭論足。
她看了眼身旁的風見，雖然普普通通的穿著國中女學生常穿的T恤短裙，不過，天生麗質的風見身上仍是散發著一種不容忽視的清純氣息。
那些男生恐怕是在偷看風見，只是，那樣偷笑的樣子令人感覺異常不適。
「可是……」佐藤憤然的瞪著眼睛，「他們笑的好猥瑣啦，一定在想什麼不好的事情。呐，風見，我說你……」
「風見君平時在校園裡就很受矚目吧……」不等風見回答，早間慢悠悠的插話進來。
「誒？」猛然被問到這樣的問題，風見稍有些意外的睜大了眼睛，圓溜溜的大眼睛可愛的望著早間，這會，連站在旁邊的小野都忍不住心中一動。
「嘛……」風見微微低下頭，認真思考的樣子，「這麼說，確實是呐。」在好朋友們面前，她倒也不裝模裝樣的說些推辭的話，大大方方的承認了自己頗受歡迎的事實。
「不過，那有什麼關係呢。」笑容可愛的少女揚起臉甜甜的笑著，「別人的眼光跟我沒有關係啊，不去在意就好了。沒有影響的嘛。」
【不去在意就可以了嗎？】小野別過眼睛，不禁羡慕起已經習慣於被圍觀的少女來。
【說起來，自己似乎也有過大受矚目的日子呢。
剛剛失憶那陣子，在立海BBS上因為那張標題驚悚的帖子而一炮走紅的自己，在校園裡受到了廣大八卦群眾的廣泛關注。
那種行至何處都有人投來異樣眼光並時不時在旁邊低聲議論兩句的感覺，真是令人如芒在背。
現在想想，還是覺得脊背發涼。】
「風見真的很勇敢呐……」凝望著風見耳邊一縷彎彎曲曲的秀髮，小野輕聲歎息著。
「誒？」這回，輪到佐藤發愣了，「喂，你說笑啊？這個不器用的笨蛋，根本就是濫好心嘛。」滿腔義憤無處發洩的她一下一下的戳弄著風見微卷的長髮，賭氣般的抱怨著，「弱氣的讓人完全放不下心來！」
早間從背後輕拍小野的肩膀。
「小野君也可以很勇敢的。」懶洋洋的聲線輕輕在耳旁劃過，迅速淹沒在嘈雜的車廂裡。
風見和佐藤正互相捏著對方鼻子玩鬧著，小野轉過頭，呆呆的望著比自己高了接近兩個頭的瘦高少年。
少年輕輕微笑著向她點了點頭。
【啊！】
小野像是突然明白過來一樣。
【我小野芋子可是畫著難看的□□妝，在近千人面前表演過的人！區區幾個好奇的女生而已，有什麼好怕的！】
她揉了揉鼻子，鼓著腮幫，沖著少年得意的呲牙笑了起來。
出了電車站，步行十分鐘左右，便看見了那座恢宏的體育館，全國中學生網球比賽的決賽舉辦地。
「Hello∼小野君。」
怪聲怪氣的用英文打著招呼的相葉美智子正站在賽場外的自動售賣機前研究著裡面的飲品。
連與網球部毫不相干的早間良牙都冒出來看比賽，和柳蓮二關係匪淺的相葉美智子的出現，簡直就是意料中的事情。小野已經懶得去吐槽什麼「人生何處不相逢」之類的，幹乾脆脆的揮手和對方打了個招呼。
「你來為……說起來，這一次又是立海對青學呐。」小野抓了抓頭，她記得這個人似乎在兩隊都有好朋友。
「我是來看蓮二的。」相葉美智子按下卡布奇諾的按鈕，眯起眼睛爽氣的笑著，大大方方的承認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小野君是來給那位幸丸（yukimaru）君加油的嗎？」
「等等，他叫幸村（yukimura）啦！不對，我是來給立海隊加油的！」小野清了清嗓子，義正辭嚴道。
風見佐藤等人聞言紛紛側目，投過來鄙夷不屑的目光。
「呵呵，小野君真可愛。」相葉美智子親切的笑著，「我都聽蓮二說了，你和幸村君約定了一起努力讀書的事情。呐，蓮二經常拿小野君做榜樣鼓勵我好好讀書，聽說小野君一個學期內從倒數進入了年級一百名以內，好厲害！我也從中獲得了加倍努力補上日本史的動力呢！」
【柳……蓮二……】
小野一邊沖著相葉訕笑一邊悄悄的朝天翻著白眼。
【這傢伙似乎在這位相葉美智子面前撒了不少對自己有利的謊呢。
居然連那時候其實是三人一起讀書這件事情都隱瞞了……
嘛，男生們，大概都是這樣狡猾的笨蛋吧！】
她聳聳肩，打算不去跟那個柳蓮二計較。
進入體育場內，因為來的早，立海大觀戰團佔據了一片不近不遠的絕佳觀戰位置，佐藤等人占好位置便跑去同看臺最下方的立海啦啦隊社的女孩子們打招呼。
座位上，替少女們看著手包的小野正豔羨的望著，看臺上穿短裙的少女們纖細筆直的大腿出神，胳膊突然被什麼人拉扯著。
「小野君，去和蓮二他們打個招呼吧。」相葉美智子笑眯眯的扯著她。
「誒？」小野瞟了眼下面立海的休息區，瞄到教練席上那熟悉的藍紫色時，腦海裡瞬間浮現起那晚少年微笑著說起「小野君是我的輝夜姬」的模樣，突然就莫名的害羞起來。
「不……我不去了……」她紅著臉磕磕絆絆的推辭著。
「小野君去打個招呼吧，這是很重要的比賽。」旁邊的早間慢吞吞的開口，「不去給他鼓勁的話，將來也許會後悔……」
【什麼後悔不後悔的？】小野奇怪的望了眼早間，抿了抿嘴唇，終於歎息了一聲，「那好吧……」
「呦，小野君！」
兩人剛剛走近立海休息區，那位銀髮的仁王君就怪腔怪調的大聲朝小野打著招呼。
原本披著外套四平八穩的坐在監督席上的幸村聞聲便回過頭來。
「你來了。」他微微笑了笑，神色間隱約透著幾分令小野感到陌生的微妙感覺。
本想悄悄出現在幸村身後嚇他一跳的計畫徹底失敗，小野稍有些不快的橫了眼那個笑容詭異的銀髮少年，「啊，我小野芋子一向言出必行嘛。」
「真的嗎？」幸村卻像是故意挑釁一般的反問道。
【哼，別以為我會蠢到在網球部的地盤和你鬥起嘴來。】小野快速的掃了眼四周，默默的在心底計算了一下最快的逃跑路線。
第89章 拼命的憂鬱
章八十九
「嘛，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她偏了偏腦袋，突然天真爛漫的一笑，「呐，加油啊，少年。」
緊接著，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伸手在幸村那梳理的整整齊齊的微長天然卷長髮上一陣猛撓，將那少年賽前靜心打理過的髮型撓的一團糟。
與此同時腳下果斷變換方向，迅速壓低身形，沿著剛剛算好的路線一溜煙的逃出了立海休息區。
「加油，加油噢少年∼」逃到觀眾席高處的小野仍遠遠的朝休息區打著招呼，幸村無奈的望著那個又蹦又跳的身影，微微搖著頭歎息了一聲。重新面朝賽場內坐定，從容的梳理起自己被撓亂的頭髮。
「噗……」周圍響起了一陣壓抑的低笑聲，在幸村眼神掃視之下又迅速的消失了。
比賽甫一開場，便是兩位小野老熟人的對決，三年A組班長真田弦一郎對舞臺劇《敦盛》的主演手塚國光。
雖然比較起來，小野對於同她一起扮演過年輕夫婦的手塚更加偏心一點，不過真田畢竟是立海大一員，又是幸村的好朋友，小野現下的心情可謂頗為矛盾。
真田似乎對於手塚有種奇妙而不一般的執著，還沒發球就叫囂著要帶對方進入敗北的深淵。甚至之後每擊出一球都興奮異常的喊出自己的招數名稱，同平日裡那個總是板著臉，一副雷打不動的他完全不同，甚至顯得有些過於活潑到詭異的程度了。
【這兩個人……一定有什麼關係吧。】
不過那位戴著金絲眼鏡的文雅少年相比真田那興奮的態度倒是顯得平平淡淡，面對真田的各種挑釁只是淡然的立著，冷靜的一球球擊回。
【等等……手塚……好像能夠把球都吸引到他身邊去？】注意到這一點的小野吃驚的瞪大了眼睛，「這也未免太神奇了吧！」
相葉看了她一眼，笑眯眯的說，「我從蓮二那裡聽說過，這一招叫手塚領域，是給球加上迴旋從而……」
「太……太逆天了！」小野像看到了神奇魔術的觀眾一樣，只想欣賞這種奇妙的景象，對這種神奇現象的實際原理她絲毫不感興趣。
「這不是無敵了嗎？」小野左思右想，都覺得這技能實在太好用，完全沒有任何可趁之機嘛。
正這麼想著，真田突然瞬移到場邊，擊出了一個暴烈到看不清軌跡的球。
這次，那一球沒有受到那所謂「手塚領域」的吸引，而是直接的墜到了地面上。
「終於得分了……」小野歎息著，不知道是失望還是興奮。
其實看了好半天一分都不得實在很無聊，看著黃色的小球在空中不停的來來去去讓人整顆心都提起來了。這一球終於塵埃落定，反而讓人放下心來。
真田的得意氣焰此時幾乎登上頂峰，對面的手塚似乎也因這一球的失利而變得……興奮起來？
這些奇怪的傢伙。
男生們好像就是這樣，為了對抗而生，為了較量而強大，眼中就只有對抗和較量的快感。
開場以來的第一球落地後，接下來的比賽漸漸白熱化起來，雙方都使出了超越場邊觀眾小野芋子理解能力的一招又一招。開始，小野還試圖理解場上的狀況，當她最終發現，自己除了球落地得分之外什麼都無法看懂時，終於放棄了。
「我說，對於我們這種觀眾來說，只有最後得分才有意義了吧……」百無聊賴的望著空中疾速飛來飛去仿佛幻影一般的網球，小野無奈的吐槽道。
「才不是呢，還可以花癡！」風見捧著臉可愛的笑著，滿眼愛意，「啊，那位青學的手塚君好帥！」
「喂，你可以有點節操嗎！」佐藤憤憤然的扯著風見的袖子，「真田君也很帥氣啊！運動起來的他看起來比平時年輕多了！」
「噗……」相葉笑眯眯的偏過頭來看了她們兩眼，「呐，我聽說，那位真田君曾經被誤會成教練啊。」
「別這樣，真田君聽到絕對會哭的，一邊哭一邊吼著柳蓮二圍著操場跑五百圈哦~」瞬間領悟了相葉八卦消息的來源，小野托著腮幫壞笑著吐槽。
「誒……」相葉略顯羞赧的望著突然惡劣起來的小野，「我們還是看比賽吧……」
「看不懂嘛……」小野打了個哈欠，「我又不想對著場上那兩個人花癡，好無趣啊。」
「其實我也不懂。」相葉爽快的承認了自己的迷惑，「呐，我們下去休息區那裡吧，蓮二他們看比賽的時候總是很囉嗦的，倒是不錯的講解。」
小野猶豫了一下，想起不遠處的觀眾席上那時不時瞥來的探詢目光。聳聳肩，沖正聚精會神的注視著場上的佐藤和風見打了個招呼，便跟在相葉身後走下了觀眾席。
立海大休息區這裡果然熱鬧很多，作為內行人的正選部員們總是時不時的發出兩句評論。相葉一到休息區便跑到柳蓮二身邊同他打招呼，被拋下的小野望瞭望教練席上那個藍紫色的腦袋，思及自身安危，終於還是默默的站到了南美友人桑原的背後。
就在這一會功夫間，場上的局勢已經完全的倒向了真田，那個原本看起來無法被攻破的手塚領域竟然被真田用奇怪的招數「雷」攻破。而後手塚使出的那些奇怪的絕招也被一一化解。
因絕對性優勢而興奮不已，變得意外囉嗦的真田在場上不停的向手塚挑釁著，「真是難看啊，手塚。」受到這樣的挑釁，戴著金絲眼眼鏡的少年仍是沉默著，平靜的回擊，但終究無力回天。
「2-0」「3-0」，真田一路控制著局面。
或許是因為這優勢而得意起來，柳生，柳蓮二等人紛紛開口稱讚真田平日裡對自己的嚴格要求。雖然讚美自己的隊友實在是件值得褒獎的事情，不過在比賽進行的當口，這種稱讚實在使小野覺得異常微妙。
正在此時，監督席上的冷靜的抱臂而坐的幸村忽而淡然開口道，「說實話，能贏得了現在的真田也只有我了。」
【喂，少年，你的臉皮呢！那種明明在貶低對方卻自以為給了對方至高無上榮譽的說法真的沒問題嗎？】
小野怪異的瞪大眼睛望向幸村。
從剛剛起她就覺得有些奇怪。
所以才在賽前打招呼的時候，突然做出了撓對方頭髮那樣無厘頭的行為。就仿佛是想要以此來確認，坐在那裡的，真的是那個平日裡和自己鬥嘴取鬧的幸村精市一般。
那甚至不同於之前她曾經在校網球部外面看到的那個，在球場上嚴肅而淩厲的幸村。
現在的她從幸村身上所感受到的，是一種無法言說的冷漠與疏離。
這股揮之不去的微妙陌生感始終緊緊不放的纏繞著她，現在場邊坐著的這個幸村君，仿佛已經變成了她完全不認識的一個人。
「啊！」觀眾席上的驚叫打斷了小野的沉思，抬頭望去，正看到手塚手上的球拍被震飛出去的一幕。
「4-0」
裁判的聲音迴響在突然變得異常安靜的球場內。
金絲眼鏡的少年似乎也驚訝了，瞳孔微微放大的注視著自己那未能好好把握住球拍的手臂。
「你小子只有敗北了，手塚！」
大約以為自己勝券在握，真田激動的連禮貌二字都忘記了是為何物，直接毫不客氣的稱呼對方為「小子」（貴樣）。
【喂……喂，場上的那個人真的是真田班長嗎？】
比起對於比賽的關注，作為外行人的小野，注意力反而更多的放在場上對戰的兩個人身上。
「這麼毫無芥蒂的稱呼，我說，這兩個人之間一定有什麼奇妙的關係吧。」
小野自言自語道。
「嗯……我也深表懷疑。」相葉若有所思的摸著下巴。
一旁的柳蓮二聞言楞了楞，迅速的瞥了眼監督席，「美智子，不要胡說。」
剛剛那一擊中，球網破裂的手塚走下場邊，換了一把球拍後重新上場。
至此，比賽的走勢陡然發生了變化。
當真田再度使用那奇妙的絕招「雷」時，手塚並未試圖去接住，而是淡然的看著那一球從身邊飛過。
「出界」
「接不到的球不去接就可以了。」手塚冷靜的面對著真田沉聲道。
「誒？誒？等等，這是什麼狀況？」小野覺得自己再次進入了一個無法理解的異世界中。
雖然看不懂，但是虧得一旁柳蓮二同桑原君等人囉嗦個不停，小野終於大致明白過來，手塚現在使用的是另一種絕技「手塚魅影」，即是把對方的球加上迴旋全部使其出界。
這好似作弊一般的高超技能簡直比之前那種把球全部吸引到自己身邊更加絕妙的無懈可擊。
「太厲害了，這種招數根本無法破解吧！」小野緊緊的抓著欄杆，瞪大眼睛興奮的注視著場上。
監督席上的幸村回頭淡淡的瞥了她一眼，目光中似乎有些責難之意。
被這目光掃視後，忽然意識到自己高度讚揚對手的行為很有站錯隊的嫌疑，小野吐了吐舌頭，紅著臉躲回桑原身後。
使用著這樣無敵的技能，手塚一球球追回了失分。正在心中暗想著這下勝負已定的時候，不經意間，她瞥見了帽檐下真田嚴肅的目光，那不是因為對手的強大而驚恐，也不是困擾於無法回擊，或許，應該說，是擔憂？就好像是在擔憂著對手一般。
【有什麼好擔心的，快要輸掉的是真田君吧。】小野茫然著。
「適可而止吧，再這樣下去你會無法打網球的。」真田突然出聲警告。
手塚淡淡了瞥了他一眼，高高的拋出了手中的球。
「蠢材。」真田憤憤然。
「這兩人真的在打比賽嗎？」小野無奈的歎息著，「這冷淡系和傲嬌黨彆扭的關心與碰撞，真是讓人無力吐槽……」
「那位手塚君的手臂竟然腫起來了！」相葉突然驚叫起來。
「手塚魅影過強的迴旋對手臂有著非常大的傷害，還有剛剛使用的零式發球，這些技巧的連擊的結果不只是淤血，甚至很可能造成永久性傷害。」柳蓮二解釋道。
【還真是那傢伙會做出來的事情……】
想起那個僅僅為了舞臺劇演出，就拼命練習劍道與笛子的少年，小野擔憂的抓緊了自己的雙臂。
【拜託，適可而止吧。】
然而出現問題的不僅僅是手塚，立海這邊的真田，情況也顯著的不妙起來。
第90章 村哥的憂鬱（開玩笑的……）
章九十
不愧是立海大網球部下一任部長候選人，那位夏天的夜裡在山上尋找獵物座蹤跡練得一副好眼力的切原學弟率先發現了自家副部長的不對勁之處。
監督席上的幸村對於切原的大驚小怪似乎頗為不以為然的模樣，只是冷靜的將真田過度驅使「雷」這一技能對雙腿造成的強大負擔及後果分析給一臉焦慮的切原聽。
雖然說，冷靜是作為場外監督應有的態度，不過那種上目線遙遙洞悉著一切的口吻，還是令一旁的小野有種微妙的不協調感。
之前的疏離感果然不是錯覺吧，現在的幸村君，似乎進入了一個她所無法碰觸的世界裡，然而，那不僅僅是網球的世界。
當場上拼命用對身體傷害極大的技能互相比拼的兩人終於下場休息時，幸村站起身來以一個領導者的口吻對真田下了一道冷靜的命令。
「放棄正面對決。」
「你叫我放棄正面對決？」真田難以置信的反問著。
「手塚也已經打不出零式發球了，下一局就是勝負，一切都是為了立海三連霸。」幸村毫不退讓的注視著他，目光中充滿了大局在握的自信，嘴角微微扯出一抹笑容。
真田的黑色帽檐壓的很低，從小野的角度看不清他此時的表情，但從那微微顫抖的肩膀不難推測，此時，他的臉色必然是相當的難看。
小野不知道真田是懷著怎樣的心情走回場上的。
那時候，幸村並沒有再多說什麼，大約是覺得對於自己最信任的副部長，言盡於此即可。他只是從容的坐在監督席上，望著場上，目光平靜。
從小野的角度來看，她覺得幸村說的沒錯。
正面對決不是愚蠢的硬碰硬，雙方都堅持用近乎自殘的方式堅持著自己所謂的原則，其實是沒有意義的。
【不過，那個傢伙的話……】
小野遠遠的望著球場上那個高大魁梧的身影，這幾個月以來，對於本班班長兼校風紀委員長真田君的脾性她也有所瞭解。
【那樣一個又死板又頑固的人，已經鑽入「正面對決」的牛角尖無法自拔了。
幸村這樣毫無商榷餘地的命令，恐怕很難被真心接受吧。
如果能多說些什麼好好的同他解釋溝通下的話……
不過比賽中途半端，確實沒充分的時間說服他……】
小野歎息著看了眼真田，又看了眼那個披著外套的背影。
起初，她是覺得誰輸誰贏都無所謂的，不知不覺間，小野的心裡卻已經完全的倒戈向了真田，因為，她所在意的幸村君看起來很在意輸贏。
【果然，幸村君看起來和平日裡大不相同的陌生模樣是因為執著於比賽的勝負吧。
可是……】
她歎息著凝望著那專注的注視著場上的少年。
不知道為什麼，似乎自從喜歡上了這傢伙開始，原本無論遇到何種惡劣情形都勇往直前的「勇士」小野芋子，像個傷春悲秋的文藝少女般歎息的次數越來越多了。
想起那個「每一聲歎息，都會讓一個幸福溜走」的說法，小野忍不住再次悲歎了一聲。
【明明當初是以那麼一副可靠又穩重形象出現的少年，為何現在卻讓人如此擔心。
如果我將來因此而變得不幸，你可要完全負起責任啊！】
「幸村精市是大笨蛋。」她忽而小小聲的感歎著。
這樣細若蚊蠅的聲音，在全場觀眾如潮的呐喊聲中迅速不留痕跡的被湮沒。連她身旁緊張的看著場上比賽的桑原都沒有注意到，身旁的少女曾在此時此刻發出了一聲與現場氣氛毫不相干的感喟。
監督席上，那被提名的少年卻微微側過臉，不動聲色的朝小野的方向瞥了一眼，小野幾乎以為幸村看見她了，但那並未聚焦的目光似乎只是隨意的一瞥，繼而投回球場。
她嘟著嘴，悻悻的從側面注視著那雙紫色的眼眸，長長的睫毛掩映下，那雙清澈的眸子淡然平和，似乎即不希望些什麼，也不曾期待著什麼，只是單純的注視著球場而已。
【他沒有擔心過真田君的想法。】
瞬間，這樣的想法貫穿了小野的腦海。
【他知道真田君會有意見，但他也確實的清楚，真田君會如何去做。
那與其說是對真田君的信任，倒不如說是因為清楚的把握著真田君的心理。
那是對於自己的信任。】
她敏感的將注意力轉回到賽場上，那名自尊心強烈的固執少年，真的放棄了吃力不討好的正面對決，轉而運用更為靈活的策略進攻。
小野不知道真田當初究竟同幸村約定過什麼，又或是承諾過什麼，但能將那固執的自我原則主義的少年壓制到放棄那幾乎無可摧折的自尊心，一定是不同尋常的戒律。
「一切都是為了立海三連霸。」
也許就是為了這常勝之名吧。
隨著比賽的進行，真田順利的，在堅持用那種對手臂負擔極大的「手塚魅影」技能的對手手中，一球一球的拿下了一局。然而隨著在全場雷動的「皇帝」呼喊越來越高，那緊緊扣著帽檐的少年側臉線條也繃的越來越緊。
應該很是痛苦吧。
無法貫徹自身原則，對真田君這樣的人來說，是一種簡直難以忍受的痛苦折磨吧。
【然而，那種痛苦也確實是在這個人的計算之中。】
她注視著藍紫色髮絲下少年平和的側臉，努力的扯了扯嘴角，不知為何，她心中突然湧起了一股深切的同情之心，並非因賽場上的兩人而起，卻是為了場邊的這名少年。
突然就覺得，現在的幸村君真的好寂寞。
最終的最終，真田終於還是打出了幾乎超越身體極限的絕技「雷」來決出勝負。黃色的小球微妙的在球網上盤桓了一會，終於還是在無法動彈的兩人的關注中，落到了手塚的半場上。
「7：5」
勝利者是真田。然而從那張線條緊繃的臉上卻找不出太多勝利的喜悅。
同手塚握過手之後，走下場邊的真田像是跟幸村賭氣一般，一言不發的接過毛巾擦著汗。
幸村卻只是微笑著囑咐候補隊員拿冰敷來，並不去介意真田的彆扭態度。或許，他是懂得的，真田真正想怪罪的是無法貫徹自身原則的自己。
真田獨自靠在椅子上休息了一會，突然站起身來徑直向外走去。
小野看了眼似乎並未注意到真田舉動的幸村，咬著嘴唇稍作猶豫，便調轉腳步跟著真田走了出去。
或許是太過失魂落魄，真田竟未注意到身後尾隨的少女，自顧自的一路前行，走進了一間小門。小野正要跟上去，卻在一隻腳跨進去的那一霎那，對上了一雙驚異的眼睛。
「咦？」
她斜回上身瞥了眼門外的標牌，那個黑色的火柴棍小人似乎是……男廁所的標誌。
「啊！」她恐慌的跳起來，像是被侮辱被損害了一般淒厲的尖叫著。被這尖利叫聲強烈的震動著耳膜，那莫名在廁所門口撞見女生的橘發少年一時間驚惶起來，大約以為是自己走錯了廁所，一邊拼命點著頭連聲說著對不起，一邊倉皇的跑掉了。
小野囧囧有神的望著少年消失的背影，左顧右看確定四下無人，默默的從門內退出來，若無其事的趴在附近的欄杆上裝作看風景的樣子。
她在等待著真田，無論如何也想要和他談一談。
小野對網球隊並沒有太多深厚的感情，她所關心的只是幸村，所以連帶著支持他所關心的網球隊，擔心著他所在意的夥伴真田。
一陣低沉而壓抑的詭異聲音漸漸隨風傳來，令人毛骨悚然。
小野望瞭望頭頂炙熱的太陽，摸著自己胳膊上根根豎起的汗毛，腦袋裡迅速搜索著各種志怪小說中遇見鬼的逃生方法。
【總之，要裝作什麼都沒有聽見的模樣，淡定的緩緩轉身，而後邁著堅實有力的步伐，從容的離開，絕對不能被鬼發現自己能夠聽到。】
小野慢慢的挪動著腳跟，一點一點地向外蹭去。
那聲音卻越來越響，漸漸的不再壓抑低沉，變成了嚎啕大哭。
【咦？】
粗粗的大哭聲似乎是從男廁所中傳出的。小野呆愣了片刻，突然反應過來那個聲音的主人是誰。
【那傢伙……】
她默默的站在欄杆邊望著遠方的天空。
這是她第一次聽到男生哭泣的聲音。
不僅如此，她可以幻想幸村痛哭的模樣，卻無論如何都無法想像真田會哭，還是用這樣放肆的聲音號啕著。那個仿佛永遠不肯示弱的黑面少年，給人的印象是就算流淚也會默默的咬著牙任淚水在臉上縱橫。
【原來真田君也沒有想像中那麼沉穩內斂嘛。竟然稍微覺得他有點可愛了。】
不知為何，小野的心中並沒有擔心。從她看來，不管真田是為了手塚那令人不得不敬佩的堅持而哭，還是為了自己中途半段的妥協而哭，能夠這樣放聲大哭，就代表真田已經沒事了。
【真是的，這傢伙，遠比自己想像中更加堅強嘛，自己到底在擔心些什麼多餘的東西。】
她撓了撓頭，邁開腳步離開了那個持續傳出鳴泣之聲的地方。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3-7 20:52
第91章 賭氣的憂鬱
章九十一
走向觀眾席途徑體育館門口時，一群人浩浩蕩蕩的從觀眾席入口處走出來。
一眾陌生人擁簇著一個面熟的小個子迎面走過來，小野隨即想起了這個小個子的名字，越前龍馬，青學的球員，關東大賽那場關鍵性的比賽上，莫名打敗了真田的就是他。
沒記錯的話，這個人是幸村君本場比賽的對手。
小野疑惑的回過頭盯著他。都快要開始比賽了，這麼興師動眾的是要去哪裡？
小野對那個小個子越前的個性稍有些印象，一副不愛搭理人的模樣，還時不時頗為自負的說些對前輩不敬的話，作為日本人來說，委實是失禮過度了。不過，據說其是歸國子女，不懂得日本的前後輩禮儀倒也正常。
不過這並不意味著大家就該寬容的讓著他。小野始終覺得，在本地生活就要遵循當地的禮儀這是最基本的尊重。
所以看到一群身著各色校服的人簇擁著這個小個子學弟，她的第一反應便是，莫不是闖禍太多，仇家上門尋仇來了。
【賽前對手受傷的話，好像有點不好？】
小野這樣想著，腳下便猶豫了一下。
【要不要去告知一下手塚，他的學弟有麻煩了？】
正這麼考慮著，就聽見那群人在說什麼，「大家都把自己和越前對戰過的絕招用出來，這樣的刺激說不定能使他快點記起自己打網球的事情。」
【記憶？恢復？
媽呀，好雷！
這種賽前突然失憶，不記得自己會打網球什麼的橋段未免也太雷了吧，這是狗血劇麼！】
小野暫態熱情的在心中大吐特吐著槽，簡直忘記了自己其實也如此狗血過。
【雖然自己當初也曾經玩過什麼失憶這一招，不過自己好歹算是「病人」，也是通過正式的催眠治療恢復的健康。
什麼打打球就恢復記憶的，也太扯了吧。】
她不以為然的撇著嘴，自己的失憶可絕對跟這傢伙是不一樣的。
不過，這些畢竟都不關她事，只要不是幸村君的對手賽前被人揪出去毆打，其餘的狀況她都無需掛心。
說起來，這些人還能淡定的帶著那個越前出去尋找記憶，這說明幸村君的比賽還早得很。
她便慢悠悠的晃去門口買了份冰淇淋，邊舔著邊往觀眾席入口走著。
快到觀眾席時，小野突然記起自己只買了一份冰淇淋的事情若是被同來的女孩子們看到，一定會譴責自己沒有分享精神，缺少友愛思想。思前想後，她便閃到一旁的陰影裡，幾口將手裡的冰淇淋吃光，又摸出小鏡子仔細把嘴邊沾上的「罪證」消滅乾淨，這才放心的擦擦手，搖搖晃晃的走進了觀眾席入口。
待回到場內，望見那一片綠色的賽場，她頓時就傻了眼。
【等等，場上那兩個人是怎麼回事！】
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位臉皮極厚的少年正披著那件似乎永遠掛在肩頭的土黃色隊服外套同網對面一個穿著奇怪的豹紋背心的爆炸頭少年對峙著。
【咦，幸村君的對手不是那個越前麼？怎麼突然換人了？
等等，這個小孩好像和那個越前身高差不多？
喂，這都是怎麼了？難道這個小孩用「其實我去泡菜國整容了」這樣拙劣的理由，欺騙大家相信他就是換了髮型順便整了牙的越前龍馬君麼？
太可恨了吧，居然用這種方式替那個失憶的傢伙打掩護！這不是欺負立海大麼！】
自認為掌握了唯一真相的她慌忙沖到立海大休息區拯救被蒙蔽了的大眾們，她拼命的搖晃著相葉美智子的胳膊，「喂，那個不是越前龍馬啊！你們沒有搞錯吧！」
「啊？相葉不解的望了她一眼，「你剛剛跑哪裡去了？那個小孩好像是什麼四天寶寺的，因為青學越前還沒到場，所以幸村君答應了那個小孩的挑戰，先和他打一場練手。」
「誒……這樣……」小野抓抓頭，不知為何有些淡淡的失望。
或許，情況若真是同她剛剛腦補的那樣，她反而會高興一些，可以理直氣壯的做那種眾人皆醉我獨醒，一語驚醒夢中人的事情，想想就覺得真是太帥氣了。
或許是為了自我解嘲，小野甕聲甕氣的問道，「哦……那之前的比賽怎麼樣了？」
「哦……」相葉猶豫的往旁邊立海球員們的方向瞥了一眼，小心的指了指記分牌，壓低聲音，「第二場是蓮二和切原君，第三場是仁王君，第四場是桑原君和丸井君。」
順著她手指的方向，小野瞥見了記分牌上的得分情況。
繼真田的勝利之後，立海大又獲得一勝兩敗。
這麼說……決定性的一場比賽將是幸村君對青學的越前？
這邊小野正專注的研究著記分牌，場內突然傳來了一陣驚呼。抬眼望去，幸村正從容的站在場上，那隨著身姿搖曳的土黃色外套像是黏在他的肩膀上一樣，紋絲不動。
而球網的對面，那個穿豹紋背心的少年正跪倒在地喘著粗氣，眼神茫然而驚恐，仿佛看到了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景象一般，無法言語無法動彈。一群穿著黃綠相間隊服的少年們慌忙沖了上去，扶起那名無法動彈的少年，將他拉出了場外。
【喂……等等，自己回來的時候這兩人的比賽好像才剛準備開始吧，這一回功夫……】
小野楞楞的注視著場上，站立在那裡的少年冷靜的抬起眼簾仿佛遙望著目光無法到達的遠方。
【居然連喘都不喘一下就結束了比賽，幸村精市你這到底是怎樣壓倒性的優勢啊！】
她原本伸出去準備揮舞著替對方加油的手便生生停在了半空。
【算……算了……總覺得好可怕……這氣氛。】
場上的少年用那未聚焦的目光向這邊掃了一眼，隨即便望向那眾人目光聚焦之處。
「似乎來了啊。」幸村的聲線淡淡的一如往常。
那個帶著白色運動帽的小個子少年雙手插兜走進了賽場。
【這麼快就恢復記憶了啊……還真狗血。】無意間瞭解了內情的小野不屑的聳聳肩。
比賽開始前，仿佛打招呼又似乎挑釁一般，那剛剛失憶歸來的少年嘴角扯出一絲弧線，「你剛大病初愈吧，還是別太勉強比較好。」
這種對前輩不加敬語還十分欠揍的公然挑釁語氣換成小野，不，莫說是小野，就算是換成看似老實穩重的真田，大約也會被嗆的憤憤然回擊上幾句。
然而幸村卻只是稱讚道，「你的眼神不錯。」淡淡的聲音中聽不出悲喜。
場邊的小野幾乎想要拍手稱快了。
這種初聽是在誇獎對方，實則充滿不屑一顧感的上目線語氣，不但無聲無息的化解了對方的挑釁還實實在在的將對方置於了天差地別的下位之上。
偏偏對方還無法找到漏洞還擊。
那帶著白色運動帽的少年大約也體會到了對方這種徹底將他當做小孩子不放進眼裡的「大人態度」，悻悻然的自我解嘲了兩句，便不再說話。
果然還是太年輕了，那種容易被挑釁的性格不搞清楚對方脾氣就主動向幸村君這種偽裝出溫和可欺模樣實則狡猾到不行的厚臉皮傢伙挑戰，能從嘴上占到便宜才奇怪呢。
小野咧開嘴笑了笑，不知為何稍有些得意起來。
【這麼想起來，當初的幸村君對自己頗為手下留情呢。】突然回憶起相識以來的多次的鬥嘴，小野一時有些汗顏。
不過，那頗為自負的小個子少年畢竟不是愛吃悶虧的類型，比賽剛開始，越前就故意使出巧妙的幾招令幸村君那似乎永不離肩的外套掉落了下來。不但如此，還扛著球拍一臉得意的提醒著對方，外套掉下來了，仿佛不讓全場觀眾知道他是故意的，就不甘休一般。
在這場無聲的爭鬥中落了下風的幸村面上仍是不動聲色，不過從小野的眼光看來，幸村這死要面子就愛硬撐的傢伙，這樣被人擺了一道，這會兒心裡恐怕正翻江倒海著不爽呢。
果然，幸村一臉淡然的揀起外套，從容的扔給場邊的切原，保持著帥氣的步態走回場上後，對那個小個子少年的稱呼就徹徹底底的變成了「小子」這種毫不含蓄的輕視口吻。
【喂，喂，這兩個傢伙……這是在打比賽還是在置氣？】
場外觀戰的小野幾乎要失去比賽的緊張感了。
【一個是偽裝淡定的小氣鬼，一個是眼睛長在頭頂上的小氣鬼，這兩個人湊到一起比賽，完全變成「賭氣大賽」了嘛。
男生什麼的……小氣起來，比女孩子們還要可怕啊……】
小野芋子憂鬱的想著。
第92章 信賴的憂鬱
章九十二
不知什麼時候，真田重新出現在立海大的觀戰席上，小野瞥了眼他的臉，不見絲毫淚痕，只有微微泛紅的眼眶勉強能看出一點哭過的痕跡，大約也只有小野這樣瞭解內情的人才能看出他的不對勁來吧。
不過，若是哭了這麼久怎麼眼睛都不見腫的呢？小野稍有些疑惑，不過場上比賽要緊，她也來不及在真田身上多分心思，轉過頭繼續盯著場上。
那個小個子的越前似乎使用了什麼好似神功一般的技術「無我境界」，據一旁的柳蓮二君介紹，這種叫做「千錘百煉之極限」技術的能力就是把曾經交過手的對手的大招一一再現出來。
【這……這算是身體記憶麼？好作弊的技能……】
小野不由得想起了《少年jump》上連載的漫畫《HUNTER X HUNTER》中那位團長大人的念能力。
【不過……這種無我境界應該不能把別人的技能偷走吧，嗯，如果能夠偷走的話就更了不得了。誒……等等，哪有這麼玄幻的事情啊，又不是寫YY文。】
小野慌忙斂回心神重新將注意力放到幸村君的身上。
面對越前不斷使出的各位全國級選手們的絕招，幸村遊刃有餘的一一回擊著，還能順帶忙裡偷閒的吐槽對方兩句。正在這時，越前做出了一個令人驚奇的舉動，他以一種令人強烈即視感的步伐迅速位移到邊線用熟悉的姿態舉起球拍，打出了一擊暴烈的不規則發球。
【那是……！】
小野下意識的抓住欄杆。
場上的幸村似乎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極為吃驚的模樣，一動不動的聽憑網球落到了自己的半場。
那是真田的絕招「雷」。
在之前對手塚的比賽中初次出現在眾人面前的隱藏絕招。
【如果必須交過手才能夠習得對手技術的話，越前並沒有同這嶄新的絕招對戰過的可能性。除非……】、
小野敏感的望向剛剛走回來的真田，對方正毫無回避的直面著幸村從場上投射過來的目光。
【……所以耗了那麼久才回來嗎？】
「我早就說過的，要通過堂堂正正的對決屹立於頂點。」面對著幸村的目光，真田不緊不慢的開口。
【堂堂正正？】聽見這話，小野忍不住皺起了眉。
場上的幸村似乎並不打算就這個問題同真田過多糾纏，一瞥之後便泠然的握住球拍重新投入了比賽。
見到幸村君這平靜的反應，場外的小野反而更加憤恨起來。
剛剛的那一球，與其說是幸村均接不住，倒不如說是因為不願意相信面前發生的事實而愣住了。那樣一個從來不願示弱，從來不將自己的失態輕易暴露人前的幸村，居然會在場上為那一球而一時呆住，心中究竟受到怎樣的震動可想而知。
【可惡！】小野咬牙切齒的惡狠狠的拿眼去瞧一旁的真田。
【越前失憶也好怎樣也好，又不是立海大的錯，更不是幸村君動的手腳，他憑什麼自以為負有責任一般的沖上去為幸村君的對手衝鋒陷陣。
就算是出於對手塚君的友情，那麼幸村君呢？關鍵的比賽時刻，不好好的在背後支持拼盡全力才終於重新站到這賽場的多年好友，反而倒戈相向，不如乾脆退部轉去青學好了，反正他那麼喜歡手塚。
自以為正義的做這種事情，他以為幸村心裡會怎麼想？幸村君這樣拼命為的還不是立海大的勝利，這種被信任的夥伴背後捅一刀的行為，簡直罔顧幸村君對他的信任！
居然還說什麼堂堂正正，好像幸村君該為越前的失憶負責任一樣。
揍你啊混蛋！】
礙于不能於比賽進行中，在立海大休息區鬧出事端來。她憤然的抑制住想要衝上去將對方毆打一頓的衝動，在心中做出了「比賽結束後就同真田弦一郎絕交」的決定。
雖然……似乎兩個人原本就不是好熟的關係。
以「雷」終於贏下一球的越前嘗到甜頭很快便故技重施，這一次，不再迷惑的幸村冷靜的揮動拍子，將所有人都以為無法被回擊的「雷」輕鬆的擋了回去。
「我毫無死角。」幸村面上依然是淡淡的。
一瞬間，小野幾乎有些得意了。「雷」這樣的絕技，聯手塚那樣的強者都因無法回擊轉而用「手塚魅影」避其鋒芒，甚至為之付出傷及手臂的代價。而幸村卻用這樣毫不誇飾的看似基礎的打法輕易破解了「雷」的球路，這背後昭示是怎樣一種巨大的實力差距。
【以「雷」為得意技的真田看到這樣的情形，現在是怎樣的心情呢？】少女不無惡毒的在心裡揣測著。可惜她終究不能扒開那位表面巍然不動的少年的腦袋，仔細的一探究竟，只能在心中循著想像之路悶著樂。
幾經掙扎，那個驕傲的小個子終於低下了一貫傲慢的頭顱，無力的跪倒在地，粗重喘息著。
「天衣無縫是非常消耗體力的模式。」作為「職業解說」的柳蓮二向外行的兩人解釋道。
幸村佔據著場上絕對的優勢，以任何一個人的眼光看來，面對幸村銅牆鐵壁般的堅實打法，越前是沒有反擊餘地的了。
然而那個小個子的一年級小鬼卻沒有氣餒的模樣，迅速進入了更奇妙的境界「才氣煥發之極限」。
「我說，這些奇奇怪怪的名字都是誰起的啊，聽起來好像賽亞人，超級賽亞人，超超級賽亞人一樣……這真的是在打網球嗎？」對於手臂上環繞著奇妙氣息少年，小野覺得網球似乎在自己眼前打開了一個新的靈異世界。「拜託，這是國中大賽而已好麼，要不要這麼玄幻啊，幸村君快把妖怪幹掉！」
「呐，小野君……」相葉有些尷尬的扯了扯小野的胳膊，「別這樣，那邊聽得見。」
「誒？」順著相葉眼神示意的方向望去，正對上一雙熟悉的鳳眼，手塚從不遠處的青學休息區望向這邊，眼神怪異。雖然覺得那位手塚君不至於為自己的這種實事求是的吐槽生氣，小野還是訕訕的朝對方笑笑，鼓著腮幫乖乖的默不作聲。
然而這種所謂的進階境界在幸村君面前仍是不值一提，不管怎樣奇怪的姿勢，華麗的名稱，玄幻的招數，都在一球一球的基礎打法中不堪一擊。
比賽分數一路由幸村遙遙領先。
然而玄幻的世界並未就此結束，那位不斷修煉晉級的少年甚至做出了所謂才氣煥發極限的「絕對預告」，宣告六球結束下一球。
然而，事與願違，預告的第六球結束時，黃色的小球失控的飛向了觀眾席的方向，球打偏了。從高高跳起的半空落回地面的少年狠狠的跌到地上，無法動彈。
儘管那小個子的少年最終站起來重新開始了比賽，但就在此刻似乎有什麼發生了改變。
一直默不作聲的真田突然難得一見的開口，「開始了，幸村真正的網球。」
【那是什麼？】雖然很是好奇，但因為剛剛才決定好要和這個人絕交，小野還是忍下了好奇心，堅持不開口詢問。
「YIPS。」冷靜的觀察著場上比賽的柳蓮二突然出聲。「用強大技術的心理暗示作用使對手出現心理性的運動障礙，現在似乎是失去了觸感，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最終會陷入五感全失的痛苦狀態。原來，幸村在病中領悟的，就是這樣的招式……」
柳蓮二的額頭似乎微微的滲出了汗滴。
【什麼？那……那不是催眠嗎？喂，那是從我這裡取得的靈感吧!要收版權費的啊！】
然而場上的狀況很快就令她沒有了吐槽的心情。
雖然滿心只希望幸村君取勝，不過當看到那名跋扈的少年狼狽的在場上跌跌撞撞時，小野心中還是湧起了一絲不忍。
【已經失去了所有感覺嗎？
似乎有些過於殘酷了……這樣的打法。】
小野直直的注視著那傲然而立的紫發少年。
【那樣的幸村君，那樣冰冷的表情……
總覺得……幸村君變了……】
「好……好殘忍……」相葉美智子緊緊的皺著眉，雙手緊緊交握，「對不起，雖然這麼說很抱歉，可是，被剝奪五感的話，光是想像一下就覺得全身發冷……」
【殘忍！】電光火石間有什麼劃過腦海。
「啊，沒錯，就是這裡。」小野突然失聲叫了出來。
立海的隊員們都被場上的賽況所吸引，並沒有誰分神來關注她的失態。只有真田突然轉過頭盯著這邊。
「幸村君變冷酷了。」她聲音輕輕的，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說與誰聽。「雖然一直開朗的笑著，做出即使生了病也沒有關係的樣子，可是他其實一直都在被恐懼和痛苦所折磨著吧。獨自一人默默的承擔下這些……這個笨蛋……」
【因為無辜的遭受幾乎永遠失去最重視網球的打擊，因為曾經被絕望之火炙烤過，因為體會到了不公正命運的切膚之痛，獨自承受了所有這些的幸村君，就像是從地獄底端拼盡全力爬回來，對網球的渴求比任何人都更加炙熱，對於勝利的堅持也更加的強烈。
一定……就是這樣。】
「雖然從旁人眼光看來，用這種催眠式的方法令對手陷入這樣痛苦的境地太殘忍。但以遭受過那種可怖折磨的幸村君的立場來看，這不過是最輕微的考驗而已吧。與他所承受過的那些痛苦相比……」小野咬緊了下唇。
【如果那時候能夠幫助他分擔一些痛苦……
如果那時候不要那麼任性的躲著不肯見他……
如果不是自以為是的以為還在笑著就是沒關係……
等等，不要隨便陷入這種自我厭棄的思考模式啊！
反省當然也是必要的，不過……現在不是回頭後悔的時候吧！】
她狠狠的在自己胳膊上掐了一把，痛的直抽冷氣，這才努力打起精神望向場上。
「什麼！」
雖然是個有點討人嫌的傲嬌小鬼，不過，那位越前君果然不是泛泛人物，竟然從那種因恐懼而產生的運動障礙中重新站了起來。
【不過……
那全身閃耀著金光的玄幻技能升升升級版算什麼啊！可惡！
雖然能憑意志走出迷茫很了不起，可是……
你不走玄幻路線會死嘛！】
而且……
小野憂傷的捧住了下巴。
場上的幸村君居然被徹底的壓制住，聽憑越前一球一球的追回失分而無法回擊。
【不要那麼震驚啊，冷靜下來好好的看著一定可以回擊的！】
小野不認為幸村真的沒有辦法打回越前的球，與其說是對方的能力提升到他無法應對的地步，倒不如說是被對方擺脫自己強大的心理暗示而震撼，再面對對方突然全方位大幅度提升的能力時徹底的失卻了平常心。
在被越前連取五局後，那個後知後覺的笨蛋終於反應過來開始反擊。然而終究失卻了往日的冷靜，幸村的步調和節奏完全被打亂，因為緊張而劇烈滲出的汗水不停的從額頭上滴落下來。
【糟糕了……】
就算是外行如小野也看出來幸村目前的狀況十分的不妙，那咬著牙拼命頑抗的身影完全不是往日的他。
【節奏一旦被打亂，在這樣激烈的比賽中取勝的可能性就很微弱了。
根據小說和漫畫中常見的定律，已經沒有……希望了吧……】
場邊的立海大眾人大約都同小野保持著同樣的想法，一個個陷入了沉默。
然而決定勝負的一球擊出時，一直沉默的真田突然緊握住欄杆毫不顧忌形象的大吼起來，「給我贏啊！幸村！」
在這樣全場矚目於場上的關鍵時刻，小野竟忍不住將目光投向了那個拼盡全身力氣大吼著的少年。一瞬間，許多念頭從腦海中劃過，有什麼東西閃現又流星一般的消失了。
幸村終究還是落敗了。
雖然成功的回擊了那裂成兩半的網球，然而在越前下一次的攻擊中，他終究無力回天。
「今後一起打場快樂的網球吧。」雙方選手握手時，他微笑著對那名少年說。
立海大的部員們翻過圍欄向走下賽場的幸村沖過去。
真田正要跟過去，一塊突如其來的毛巾攔在他面前。
握著毛巾的手臂高高的抬著，小野背對著熱鬧的賽場，抬頭望著遼遠的天空，「我決定不和你絕交了。」
「嗯？」真田一時微怔。
「拿給他啊，笨蛋。你要賭氣到幾時啊。」沖著天空不停的翻白眼的少女晃了晃手上的毛巾。
「謝謝。」終於反應過來的真田低聲致謝，向著那初嘗敗績的少年遞出了慰問的毛巾。
「小野君？你去哪裡？」相葉不解的喊著背向人群而去的少女。
「廁所，廁所啊！」小野不回頭的擺擺手。
「可是……不去慰問一下嗎？」
「那是他們的世界啊……」小野毫不猶豫的向外走去，「我的話，現在大概只會說些愚蠢又沒用的話吧，不要對別人的世界妄加評論呐~」
【何況，比起最深切的信賴，自己同那個不解風情的死正直笨蛋差遠了呐！
結果到最後，始終相信著幸村君的，只有那個自己想和他絕交的笨蛋呐。
這麼丟臉的自己，怎麼好意思出現在那種場合裡，說些冠冕堂皇的話呢。】
第93章 陳詞的憂鬱
章九十三
比賽甫一結束，幸村便帶著網球部全體成員踏上了回東京的征程。
【好像……
之前約定過什麼吧？】
從廁所歸來的小野望著不遠處那個收拾著網球包的少年，猶豫不決。她不知道此時自己該做些什麼，甚至無法肯定自己是否應該出現在那個人的面前。
那時候，兩人約定的分明是，取得全國冠軍後一起逛東京。這種時候再提起那樣的約定，不異於傷口上撒鹽，不，恐怕就連自己的出現都會令他難受吧。
猶豫間，她便下意識的躲到了後排座椅的下面，直到透過欄杆看到網球部全員乘上開往電車站的公車。待她終於從躲藏的地方鑽出來時，原本人聲鼎沸的觀眾席上早已空無一人。
「小野，你跑到哪裡去了！」循聲望去，佐藤和風見、早間三人還好好的站在原本是立海大休息區的地方等著突然消失的她。
「打你手機也不接！」
【誒？】小野抽出手機，才發覺之前為了觀看比賽打到了振動的手機上顯示著7個未接電話。
等得頗為不耐煩的佐藤沖上來，大有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關鍵時刻你做什麼縮頭烏龜啊！幸村君走之前還問你到哪裡去了誒！你怎麼對得起……」
「你又知道什麼啊……」沒有多餘的精力同她拌嘴，小野懨懨的甩了甩手，賭氣般的把背包往肩上一扛，悶聲不說話。見小野這般神色，佐藤一時有些猶豫，「那個，我其實……」
「好了好了。」見勢不妙，風見笑眯眯的湊上來，「呐，小野君，要一起去逛會街嗎，難得來一次東京嘛~」
「對不起……我想先回家了。」對著美少女的溫言軟語無論如何都沒辦法態度惡劣起來，小野口氣軟化下來，歉意的回答道。
「你們去逛街吧……」一直在旁邊一言不發的早間突然慢悠悠的開口，「我陪小野君回神奈川，不用擔心。」
「誒？早間你不是要一起去秋葉原買遊戲卡麼？」佐藤驚叫著，定定的看了看小野，又看了看不發一言的早間，目光漸漸深沉。
「那，佐藤，我們去逛街吧。」風見突然上前挽上佐藤的胳膊，笑意盎然的望著沉默不語的少年，「早間君要買什麼遊戲卡，我們幫你帶好了。」
「謝謝，不必了，要買的東西太多，我下次自己去買。」早間笑眯眯的婉拒道。
「切。」佐藤撇過臉恨恨的啐了一口，「什麼東西太多，一定是些不能見光的十八禁遊戲卡吧。」
「啊……」早間倒也不生氣，依舊笑眯眯的撓了撓鬆軟的頭髮，「是啊，像是夜勤病棟，月姬之類的……所以，只能自己去買呢。」
「你！」佐藤氣鼓鼓的咬著下唇，恨恨的瞪視著一臉朦朧笑意的少年，猛然轉過身，拖著風見奮力向外走。
「誒……小野君再見，早間君再見~」一邊急促的跟上佐藤的腳步，風見苦笑著轉過頭，沖原地的兩人揮著手。
「再見……」小野窘迫的擺著手，略有些怨恨的望了眼身旁的少年。
【混蛋！不要影響到我和少女的友情啊！】
她憤憤然的在心中計算著佐藤因此對自己產生的怨恨值，沖早間翻了個大大的白眼，逕自向門口走去。早間不以為意的輕笑著，慢悠悠的跟在她的身後。
「煩死了，幹嗎跟背後靈一樣跟著我，我說，就算不用你陪著，我也不會走丟的，別把我當弱智好嗎，早間君！」對友誼的擔心使得小野將滿腔怨念全部轉移到了頗有挑撥女生友情之嫌的早間身上。
「我也要回神奈川啊。」早間無辜的眨巴著眼睛。
小野看到他那副無邪的表情，頓時一股無名之火竄上心頭。這傢伙是怎樣一個心思深沉的傢伙，自己比誰都要清楚。裝什麼無辜良善！
「我說。」小野停住腳，瞪視著身材瘦削的少年，「你別在那裡裝不懂了好嗎！」
早間微微怔住，默默的打量了她兩秒後，無聲的扯出一個笑容。
「我知道的啊。」他意外的爽氣的承認道，接著慢吞吞的擰開礦泉水瓶，輕抿了兩口，「可是，要我對她說『別喜歡我了沒有用的』嗎？
呃……
小野一時語塞，啞口無言的望著一臉淡然的早間少年。
【是啊……又不是喜歡了就一定會有好結局的。】
「佐藤她很好的，你要不要試著多去瞭解她一些。」
「也許會喜歡上的哦。」
這樣的話，聽起來是在為朋友考慮，實則厚顏無恥只為了自己方便而已，一旦意識到這一點，便無法自然而然的將這樣的言辭脫口而出了，小野別開眼睛望著遼遠天邊那緩緩移動的雲層，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氣。
「走吧。」她低聲說道。
早間默默的邁動雙腳，不緊不慢的跟上她。
返回神奈川的電車上，望著窗外不停變幻的景色，小野忍不住再次開口抱怨，「今天為什麼要來看比賽呢，你不出現不就好了。」
雖然明明知道，這件事情，沒有誰是錯的，可是，她就是不開心啊，不開心怎麼辦呢……
當然是要轉嫁到他人身上。
「因為小野君會來啊。」早間不緊不徐的回答道。
小野心中一動，抬眼去看他的表情，說著這樣的話，早間的臉上仍是淡淡的，眼神茫然的望著窗外，仿佛正望著什麼遙遠的無法到達的地方。
她轉開眼睛不再說話。
電車到達藤澤後，小野在柳小路下車，早間還要多坐一站去鵠浩，正當小野敷衍的揮揮手，匆忙告別著走下車廂時，突然聽到背後的早間輕輕開口，「我也僅僅是在順從著自己現在的心情而已，不用在意。」
她忍不住回過頭，正看見早間漫不經心的扯著嘴角，眼神飄忽著，「大概還需要一點時間，不過沒關係。」
他的嘴邊似乎是噙著微笑的，但下一秒關閉的車門隔斷了少女試圖看個仔細的視線。
【看起來對什麼都無所謂，實則頑固的只順從自己心意，佐藤喜歡著的，就是這個早間良牙啊。】
小野苦笑一聲。
【不，其實佐藤也好，自己也好，幸村也好，大家都是這樣子吧。
都只是在順從自己的心意而已。】
同早間在車站告別後，隨著離家的距離原來越近，原本還掛念著佐藤心情的小野開始擔心起將會見到的那個人來。
一路心事重重的盤算著該用怎樣的表情去見幸村，又該如何開口說出怎樣的話，才算安慰。
又焦慮的擔心會一個不小心說出什麼刺傷到他的話。
因為幸村是那麼驕傲的人……
想到那張溫和中透著倔強的臉，她不禁憂愁起來。
【現在一點都不想因為說錯話再次被討厭啊……
好糟糕，因為喜歡上了對方，反而過於患得患失不知道該如何自然相處了。
等等，小野芋子！你什麼時候變成這樣言情劇中的愚蠢笨蛋！
如果那傢伙敢說出什麼任性的話，就一棍子敲醒他嘛！】
左思右想找不出合理答案的少女乾脆的做出了屬於自己本性的暴力解答。
【反正那傢伙生完氣，過陣子就好了。】
不知從何時開始，小野芋子似乎對於幸村不會生真的自己氣這一點，底氣十足。至於這種自信，究竟是出於對幸村個性的瞭解，還是憑著對自己在對方心中地位的自信，又或者兩者兼而有之，少女並未考慮過這麼多，她只是這般直覺的自信著。
正幻想著各種再次見面的模式，不知多少次在腦內將那個談話間突然變的任性的少年一拳毆出宇宙外，熟悉的聲音突然在耳旁炸響。
「很抱歉，輸掉了呢。」
【誒？誒！】
小野驚詫的揚起臉，每天必經的歸家路上，熟悉的少年正斜倚在攀滿了爬山虎的矮牆邊，不知道已經站在這裡耐心的等待了多久。
委實沒有料到少年的突然出現，更加意外的是對方第一句話便是毫不避諱傷處的自我嘲諷，小野愣了兩秒，終於勉強著扯起嘴角，「這個……幸村君不需要道歉啊。」
幸村若有所思的端詳著她，微微眯起眼睛自唇邊扯住一絲苦笑，「因為賽前對小野君說了過於感覺良好的話，最後卻呈上這樣的結果……」
少年溫溫的聲線聽起來比往日裡並沒有什麼分別，卻又隱約有著強烈的違和感，好像被酒精燈炙烤過的新鮮葉片，突然變的乾枯而易碎。
見小野不說話，少年垂下眼簾顯得有些失望的繼續道，「不過，或許自以為辜負了小野君的期待，也是我自我中心的想太多了吧……」
這樣的聲音裡竟然多了幾分難過的味道。
「不，我很感動的！」看到少年受傷的模樣，原本在腦內努力組織著合適語言的小野什麼豪言壯語都顧不得，毫無邏輯的詞句一股腦的噴湧而出，「我看到了，幸村君很厲害啊！『絕對要贏，作為絕對的強者立於頂端。』幸村君的一舉一動都在向所有人傳遞著這樣的信念，毫不動搖的樣子非常帥氣啊！
幸村的眉宇間微微透出一絲仿若得逞的愉悅，面上卻像頗為意外一般，專注的盯著面前突然情緒激動地少女，遲疑著，「可是……」
「總之我覺得幸村君才是對的，勝負是唯一有意義的。那些嘴上說著，友誼第一比賽第二的才是虛偽的裝X犯呢，分明在意勝負在意的要死。沒有求勝心的話，誰都無法到達更高的境界的，大家都是為了戰勝對手才不斷前進的不是嗎？」
語速太快險些咬到舌頭，慷慨陳詞的小野頓了兩秒稍作喘息才繼續道，「不管是網球還是寫文都是一樣吧，說著我只是為了開心而寫文的人其實分明就很介意為何沒有別人有人氣，說著我只是為了快樂打網球的人，其實還不是不想輸給別人……裝什麼超脫世外的高人啊。」
「總之，那種裝模作樣的假話，幸村君不要相信啦！」說道激動處，小野抓住少年的雙臂，嚴肅的望進那雙清澈的紫色眼睛裡，「雖然失敗了，可是很有型喔。」
「小野君……」幸村歎息著，「你啊……」
「誒？」少女疑惑的撲閃著小眼睛。
「太近了……」被用力按在牆上的少年淡淡的微笑著，紫色的眼睛裡有著不加掩飾的戲謔之意。
「額？」少女垂下眼簾望了下自己東京塔般劈腿而立的身體同對方斜斜靠在牆上的雙腿之間的距離，0.001公分還是0.00001公分？似乎真的有些親密無間了。
「鄰居們在看喔。」仿佛誓將少女擊沉一般，幸村不怕死的補充道。
「變態！」
意識到自己「名聲」不保的少女，遭電擊般猛跳起來，完全罔顧這一幕顯著的「豪放女調戲柔弱少年」的場景，賊喊捉賊的厲聲斥責道。
少年低下頭抖動著雙肩偷笑了好一會，終於止住笑意，伸手捉住了不停鬼打牆般重複著「變態，流氓……」之類罵詞的少女，寵溺的歎息著，「你啊，怎麼會在這種事情上毫無防備心呢……是別人的話可怎麼辦？」
「切，當我白癡嗎？」仿佛為了掩飾自己的心緒，小野像驕傲的小母雞一般梗著脖子，賭氣般的撅著嘴，「女生防狼手冊我可是看過的，這種時候就要……」說著，她躍躍欲試的學著圖冊裡的示意彎下腰。
「好了，好了。」見勢不妙，少年果斷的按住少女蠢蠢欲動的腦袋，「這種示範還是對別人做好了。」
「哪有什麼別人給我練習啊……」
「喔，手塚怎麼樣？」幸村眼神清澈的望著她，仿佛只是在提一個非常善意而無害的建議一般。
「咦？」小野敏感的斜起狡猾的小眼睛，「幸村君，你很惡劣哦。」
「不，我只是在吃醋而已。」紫發的少年毫無保留的承認了自己心裡的那點小心思，這份坦率反而令被表白的對方害羞起來。
「什……什麼啊……你……你腦袋裡裝的是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啊，幸村精市！」雖然嘴上仍然頑固的說著要強的臺詞，少女驕傲的腦袋卻已然羞怯的低了下去。
「芋子對手塚似乎很偏心呢。比賽的時候也只稱讚手塚的網球厲害。」幸村的聲音淡淡的，聽不出一絲埋怨的意味，仿佛只是陳述著一個確定的事實。
【嗯？】
小野認真的回憶著，卻怎麼想不起來自己說過這樣吃裡扒外的話。
「喂，幸村精市你是有多小氣啊！」她乾脆的放棄了無謂的回憶，按照自己慣用的無理邏輯狠狠的倒打一耙，「隨口說說而已啦，我都不記得自己說過那種話好嘛！別那麼計較啊，太小心眼會長不高的。」
「確實如此呢。」幸村突然微笑起來，「不過沒關係，芋子雖然不高，我卻覺得剛剛好呢。」
「你不在言語上占到我便宜會死嘛，幸村精市。這樣毫不留情女孩子會哭的喔，當場哭給你看喔，一邊哭一邊說再也不要見到你喔，鄰居們從此會以為幸村精市是變態喔。」裝模作樣的扮演著哀怨少女，小野的臉上卻看不出一絲要哭的痕跡。
「所以？」少年揚了揚眉毛。
「所以最後的陳詞總結必須是我。」豪氣的雙手叉腰，小野理直氣壯的逼迫著少年制定了不平等協議。
「喔，即是說，言詞上占優的必須是芋子。」紫發的少年眉眼中滿含笑意，「那麼便意味著，為了平衡，我可以在行動上搶佔先機嘍。」他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這樣也不錯。」
【這混蛋，究竟在想些什麼沒營養的事情！】意識到少年話中有話，小野敏感呲了呲牙。
【嘛……算了……如果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可以讓他心情好一點的話……】
望著少年彎起的嘴角，她默默的翻了個白眼，不再同他計較。
然而，某位一心為了對方的愉快而犧牲了自己「吐槽欲望」的可敬少女，似乎沒有發覺，那少年狡猾的改變了稱謂的真相。
少女，真是太大意了。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3-7 20:52
第94章 工作的憂鬱
章九十四
「那麼，芋子沒有意見的話，就這麼約定了？」仿佛對少女的遲鈍感到遺憾，幸村似有所指的強調道。
「誒？！」少女這才驚叫起來，「等等，幸村精市，你喊我什麼？」
小野雙眼圓睜，誇張的指著自己的胸口，「你再重複一遍？」
「啊，終於發現了呐。」幸村咧開嘴，笑的像只偷吃成功的小狐狸，「我還在想你要遲鈍到什麼時候呢。」
「別小看我啊，幸村笨蛋！」少女裝模作樣的捋了捋不存在的袖子，挑釁般的揚著眉尖，「別以為有人看著我就不敢揍你喔，我小野芋子從來不講理的喔。」
有著清澈紫色眸子的少年卻專注的望著這樣蠻橫的少女，唇邊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笑意，「是啊，這樣才像你啊。」他似是滿足的歎息著。
「什麼？」
「所以，你終於不再一個人想些有的沒的，滿心顧慮了吧。」幸村仍然微笑著，表情中卻多了幾分認真的意味。「之前不是因為過於擔心我的想法而變得猶豫不決的嗎？」
【切，這傢伙，都發現了啊。】
終於反應過來少年話中的意思，小野不屑的撇了撇嘴。
【也是啦，自己賽後躲起來的行為那麼明顯，這麼狡猾的幸村君怎麼會沒有發覺呢。】
「我沒有關係的。」幸村雙臂交叉抱在胸前，唇畔彎起自信的弧度，「那種程度的失敗還不至於令我迷失，所以芋子可以更加相信我的。」
幸村似乎並不打算在少女的抗議中糾正自己在稱謂上的小小改動，小野再次默默的翻了個白眼後，便也無聲的接受了對方親昵的稱呼自己名字的做法，不再多做抗爭。
畢竟，被喜歡的人直呼名字，沒有誰會真的感到生氣。
「喂，所以你剛剛一副受傷害的模樣也是故意裝出來的嘍？就為哄騙我同情你？」思前想後，總覺得自己被耍了的小野斜睨著眼睛，冷哼一聲，「幸村精市，你這不可信的傢伙。」
看著分明偷偷開心卻一臉不坦率的掛著臉的少女，幸村笑著俯下肩膀，細心地將她臉頰邊一縷不聽話的垂下的長髮捋回耳後，「嘛，雖然很開心你會擔心我的心情，不過，我還是更喜歡這樣態度自然的你。」
【嗯？】小野抽了抽鼻子，敏銳的豎起耳朵，「等等，剛剛那是表白嗎，幸村精市。」
她毫不客氣的質問道。
「啊，是啊。」臉皮厚的堪比非洲大象的少年大言不慚的回答道。
聞言，少女瞬間危險地眯起眼睛，斜睨著微笑得雲淡風輕的少年。
小野芋子其人，或許偶爾有些粗心，但從來不是遲鈍的笨蛋，那一次，幸村君強行截斷她的回應，匆忙約定東京再見的理由，她隱隱心知肚明。
眼見對方籌畫已久的表白計畫隨著全國大賽的意外失利而破滅，耐心等待了這麼久的小野芋子又怎麼能坐以待斃呢！
不過即使如此，想趁此機會博取同情心，用這種半吊子表白糊弄過去，可是絕對不行的喔！
「哼，別以為用這種含混的感言就能糊弄我。」被表白的少女驕傲的叉著腰，得意的舔著牙齒，「這種不清不楚的表白我是不會輕易接受的，幸村笨蛋。」
「喔，真是令人意外呢，我原以為芋子不會喜歡過於正式的表白呢。那麼，芋子想要怎樣的表白，更加浪漫一點？」
不愧是常年立於網球部頂端的少年，顛倒黑白的能力是單純蠻不講理的少女難以企及的，分明是誠意不夠的含混表白，卻在他巧舌如簧的口中變成了體貼的表現。
不過這套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伎倆糊弄真田那種老實人倒還足夠，在「邏輯是什麼，可以吃嗎？」的頑劣少女面前，委實是毫無用處的。
「嘛，雖然剛剛的表白不合格，可是別以為用隨隨便便從小說電影裡抄襲來的浪漫方法就能對付掉我小野芋子喔！」
不知為何突然得意起來的小野，自在的揉了揉發癢的鼻子，「開動你聰明的大腦啊，幸村少年，雖然浪漫什麼的總讓人覺得肉麻，不過在浪漫與直白之間，找一個適合小野芋子的平衡點出來，然後向我表白吧。」
「這是命令？」幸村揚了揚眉毛。
少女微微仰起下巴尖，比劃著□□的手勢朝斜上方帥氣的空開一槍，「不，是挑戰喔。」
若有所思的努著嘴，幸村終於嗤笑出聲，「那麼我接受這個挑戰。」
「期待你喔，少年！」飽含深意的在少年的肩膀上重重的拍了一巴掌以示鼓勵，小野做了個鬼臉，呲起牙跑開了。
還沒跑到下一個路口，她突然想起什麼似的複又轉回來，「喔，對了。這個給你。」
幸村遲疑著接過少女獻寶般的遞過來的小紙片，「這是……」
得意的咧開嘴，少女洋洋自得的自誇道，「富士急樂園VIP雙人通票~小野芋子捨身扮醜得來的回報喔！看我很善良吧，竟然給你提供這樣的大好機會，還不感謝我。」
「是，是，非常感謝芋子為我提供表白的場所。」半是好笑半是無奈的掩著嘴，幸村將票券收進口袋裡，「那麼我邀請……」
「等等！」小野嚴肅的截斷了幸村的開口邀約，「從現在開始計時，請深思熟慮後再選擇合適的場景與臺詞進行邀約，輕舉妄動的話，脆弱的少女心會破裂的喔，碎成一地粘都粘不回來喔。」
雖然並不認為對方真的有所謂少女心這種東西，但見小野沉浸在「表白」設定中自得其樂的模樣，頓覺有趣的幸村無奈的笑笑，接下了這個挑戰。
那麼接下來就是幸村「表白大作戰」展開。
不過很可惜，這個世界從來都不是像戀愛遊戲一樣運行的。
確認感情之後就是遊園會這樣的劇情，只可能是「戀愛中心」遊戲的劇情。
「芋子！快過來！」
一進家門，媽媽就一把拉過她，將她堵在廚房的角落裡，神神秘秘的壓低聲音。
「你和幸村家的精市是怎麼回事？剛剛鄰居家的菊川太太跟我說看見你們在街邊很親密……」
媽媽擔憂的望著她，「精市是個好孩子，可是……」她不安的瞟了眼客廳，「芋子，你們……」
「媽媽，幸村君喜歡我。」小野皺了皺眉，原本還打算在家長面前說幾句「是誤會」之類的話辯解一番，不知為何，看到媽媽瞟向客廳的眼神，想到坐在那裡沙發上看報紙的嚴肅男人，她突然懶得去掩飾什麼了。
「芋子？」媽媽幾乎是吃驚了，「你……你說……」
「嗯。」小野芋子重重的點了點頭，「我也喜歡他，媽媽。」
「誒……」媽媽鬆開她的肩膀，焦慮的在廚房裡轉起圈來，「誒，我早該想到的，你們關係那麼好，你一直去醫院看他，又正是十五六歲的年紀，誒，我不該抱著僥倖心理的……」
「媽媽。」小野芋子抓住她的肩膀，「你討厭幸村君嗎？」
「誒？」媽媽眨巴著眼睛，「怎麼會，精市是個好孩子啊。」
「那有什麼問題嗎？」小野嘟著嘴。
「可是你爸爸會生氣啊……」媽媽擔憂的樣子令小野心中忽而湧起一股憤慨。
「媽媽為什麼那麼怕爸爸。」她緊緊的攥著衣擺，壓低聲音質問著面前那個一臉害怕的家庭主婦，「明明是爸爸自己太小氣嘛！幸村君沒有錯啊，我也沒有錯啊，媽媽你為什麼要害怕呢，明明我們都沒有做錯，為什麼反而要心虛？這沒道理啊！」
或許是震驚于小女兒的激烈反應，千代媽媽一時愣住了，雖然一直都是個很任性的孩子，鬧過自閉，惹過事端，但這樣氣勢十足的固執己見的小野芋子，還是頭一次呈現在媽媽的面前。
「呵……」直勾勾的盯著表情嚴肅的小女兒，半響後，輕輕苦笑一聲，千代媽媽垂下眼睛，「這麼看，還真是像你姐姐……不……是像爸爸吧……」
「哦……」小野芋子困難的咽了口唾沫，雖然現在的她已經稍微能夠理解真世的想法，也漸漸的覺察出對方對自己的善意，可是思維的慣性是可怕的，那個自己曾微妙的羡慕嫉妒恨著並討厭了很久的姐姐，被說像她的時候，還是有些高興不起來，像那個小氣吧啦的爸爸聽起來的感覺就更是糟糕了。
一時，內心感情複雜的她竟說不出話來。
「是啊……」見芋子不肯答話，媽媽無力的跌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擺擺手，「你們都長大了，要張揚個性，要家長尊重你們想法……可是，你們都不想想，每個人都要求個性，不肯退讓的話，還怎麼相處呢……」
「可……可我不想在這樣重要的事情上退讓……這……這不公平。」雖然說著固執的臺詞，但在媽媽哀婉的語氣中，小野芋子聲線中的底氣已然泄去了幾分。
「你爸爸他就是這脾氣，你們也都知道。媽媽這麼多年就是這麼和他相處下來的，我最清楚，有些時候，你服個軟，他也就順水推舟的不計較了，可是，總有些事情，他堅持了，就不能讓步。工作是男人的戰場，他和幸村先生之間的爭執，是關乎男人自尊的。」
一貫溫柔的千代媽媽語氣難得的嚴厲，說道此處，她的眼睛明亮的注視過來，線條柔和的五官被這樣的眼神映襯著，竟平添了一絲淩厲的氣息，「你們只整天說他小氣，其實沒錯，他就是個挺小氣的人，你爸爸喝醉的時候也會這麼說自己，可是唯獨這件事情上，這樣責怪他小氣對你爸爸他不公平。他在工作上這麼拼命，還不是為了這個家……」
小野沉默的低著頭，不發一言。
發覺女兒有了退讓的意思，媽媽又溫言撫慰道，「其實你們都還年輕，不如先等幾年好好看清楚自己的感情，再過個幾年，說不定幸村先生就調去別的部門了。其實原本剛搬來時我們兩家的關係不錯的，就算現在，媽媽和幸村夫人也一直相處的很好啊，你看，到那時候，你爸爸他心結消了，不氣了……」
媽媽的聲音嗡嗡的縈繞在耳邊，究竟說了些什麼，其實小野已經聽不太分明了，她只知道媽媽在勸她放棄幸村君。
其實她也清楚，自己還小，幸村君也還小，大家都是國中生而已，現在談什麼將來未免顯得可笑，就算現在兩人互相喜歡著，將來也未必是非誰不可。
她知道媽媽說的道理都是對的，她知道小氣又勢力的爸爸為了這個家很辛苦。
她也終於知道了真世的心情。
【我知道你們說的都是對的，你們的決定縝密完善考慮周到，可是……
可是，我的心裡是真真切切的在難過啊。
那又怎麼辦呢？
因為是小孩子，我的心情就不重要了嗎？】
第95章 奶茶的憂鬱
章九十五
在廚房裡同媽媽無言的對峙片刻，小野芋子終於狠下心來扭頭走了出去。
右腳邁出門廳時，她聽到千代媽媽在身後輕聲歎息，「要是和真世一樣說走就走，媽媽可怎麼辦啊……」
那一瞬間，她突然有很多疑惑，一直以來說著不擔心，很放心，安靜的同真世發著聯絡郵件的媽媽，真的像表面那麼從容平靜嗎？
還是說，一切都只是在家人面前的表演而已，一場強壓著內心不安維護著其樂融融虛假景象的演出？
小野突然想起了媽媽愛看的家政婦相關的家庭倫理劇中，那些努力掩飾著內心灰敗的主婦們。
直覺中的危險雷達警告著小野知道自己不能再多想了。
有些事情，大概是不該有答案的，貿貿然的問出口，或許下一秒，自己所容身的這個地方，就會像那些電視劇裡的偽飾家庭一樣崩塌，媽媽也好，自己也好，甚至是那個無知無覺的坐在客廳裡翻著報紙的爸爸也好，所有熟悉的一切，也許會就此潰不成軍。
雖然那些電視劇都註定會有一個光明的尾巴，一家人敞開心扉重新走到一起，可是小野芋子一直都覺得很噁心，就像每個人喉嚨裡都卡著一隻蒼蠅一樣繼續著生活。
她一點都不想要變成那種矯揉造作的電視劇裡，那些可憐兮兮的叛逆小孩。
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她突然覺得莫名其妙。
明明就在一刻鐘之前，她還是那麼的開心，覺得天空很藍，白雲很美，世界是自己的，美好的未來就那樣在兩人面前展開，順著住宅區的街道延伸到無限遠的地平線彼端。
然後只是一瞬間功夫。
現實降臨，所有美好的幻想全部消失，無情的提醒著自己天堂和地獄僅僅一線之隔。
有那麼一會兒，小野幾乎覺得自己還是放棄好了。
這樣大家都會開心，一直操勞的媽媽松了一口氣，爸爸也不會再囉嗦什麼……
但也僅僅是一念之間。
小野芋子從來不是那麼偉大無私的人物，那樣的選擇只是想想而已，便已經覺得心痛不已，所以她無法強迫自己選擇那樣你好他好的結局。
為什麼成年人的自私要讓小孩子來承擔呢？
【明明最小的我才是最有資格任性的人，成熟，圓滑，那麼遙遠的事情，為什麼要讓現在的我承擔起來。】
這一次，絕對不可能。
憑著剩餘的最後一口任性沖回房間重重的摔上門，將所有那些動搖的念頭鎖在外面。她趁著心中的最後一股勇氣抓起電話，撥通了那個爛熟於胸的號碼。
「喂，幸村君，現在在做什麼？我們去富士急吧。」一口氣說完憋在心中差點無法出口的臺詞，小野捂著狂跳不止的心臟等待著話筒對面的回答。
「嗯？」對面的少年似乎有一些莫名驚詫，傍晚的時候突然被人打電話要求去一個三小時車程外的遊樂場，就算提出要求者是自己心愛的女孩子，也不免會因這實在沒有現實可行性的要求而遲疑。
「呐，芋子，不是該由我來邀約的嗎？」最初的訝異過後，幸村很快便微笑起來，「還是說，芋子你已經等……」
然而現在的小野並沒有同對方開玩笑的心情，她粗暴的截斷了對面的調笑之言，「你要不要出來，我只問你這一次……」
「現在這個時間點嗎？」或許注意到了小野芋子這突然嚴肅起來的語氣，被片刻後，聽筒對面終於傳來一聲長長的歎息，「好吧……五分鐘後，我在樓下等你。」
西天的雲被夕陽染成一片慘烈的紅，東邊灰藍色的天邊一彎新月卻已無聲的掛在樹梢，這光與暗交織的逢魔時刻，頭髮被塗上一片昏黃橘色的少年耐心的等待在小野宅的門柱邊。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直到靠在牆邊等待的幸村幾乎以為少女是打電話在耍他玩的時候，身旁鏽澀的鐵門轉軸終於發出「吱呀」一聲刺耳響聲，轉瞬又湮沒在傍晚街區交織的孩子的吵鬧聲，野狗的叫嚷聲中。
小野芋子拖著一大包不知是什麼的沉重東西撞開鐵柵欄，踉蹌了幾步在門前停下，回過頭，眨巴著眼睛，似是探索又似是挑釁般的望向一臉疑惑的少年。
「你……」幸村遲疑了一秒，「這是要離家出走嗎？」
雖然早在小野打通電話的時候，他便有了一些不好的預感，但真的面對這樣的場景，他還是有些不知所措了，雖然盡可能的保持著語調的輕快，少年溫和的聲音中還是不免帶上了幾分顫音。
「快幫我提著。」小野皺著眉頭掂了掂手裡的重物，向著目瞪口呆的幸村怒目而視，「這位幸村君，這麼遲鈍是要扣分的，好感度驟降，Bad Ending，你完了。」
雖然覺得這當口還有心情亂開玩笑太過詭異，幸村還是上前兩步接過小野手中的口袋，這才發現口袋分為兩個，一隻大而笨重，另一隻雖然小些但也沉甸甸的。
「這是……」他疑惑著，若說是離家出走，這帶的裝備似乎不大對勁。
「喔，那個大的拎到甬道那裡。」小野芋子叉著腰像指揮搬運工一般指手畫腳著，「明天就是陶器金屬類回收日了，我隨手收拾了一下房間和家裡的垃圾攢成了這麼一大堆。」
長長的松了一口氣，幸村頓時覺得自己之前的不安實在是太過多慮。他歎息著將大袋垃圾放到回收處，掂了掂手裡較輕的小口袋，裡面似乎是飲料一類的東西，「所以呢，芋子是想現在去郊遊嗎？」
「啊……不行嗎？」小野芋子換上了一身連身運動裝，將帽子兜在頭上，雙手插兜，漫不經心的望著遠方地平線上初升的新月。
「從這裡過去富士急最快至少要三個半小時，等我們到達的時候，營業時間已經結束了。」幸村背對她整理著垃圾袋，冷靜的分析道。
「這些麻煩的事情，我不要管啊……」小野搖晃著腦袋口氣淡淡的，「反正我想去遊樂場，現在的心情就是現在想去遊樂場……」
「跟家裡吵架了？」正在將垃圾袋口系起來的幸村，突然沒頭沒腦的冒出一句。
小野心裡一驚，仍是死鴨子嘴硬，「幹嘛這樣問。」
「好多碎瓷片。」幸村最後理了理垃圾袋，轉回身望著她，「不包好就放在這裡，很容易傷到人的。」
「喔……對不起。」小野低頭拉扯著領口的拉鍊，米奇型的拉鍊頭圓圓的，摩挲起來很順滑，「沒有吵架，是我生悶氣把房間裡的杯子花瓶給摔了。」
「嗯。」見小野不打算多說，幸村便不再追問下去。注視著少女怏怏不樂的側臉，一下一下的掂著手裡的飲料口袋，，他深吸一口氣扯起一抹笑容，「雖然不能去富士急，不過植物園還是可以去的，現在去野餐怎麼樣？」
「誒？」小野芋子楞了楞，「現在？」
「嗯。害怕了嗎？」幸村眯起眼睛微笑起來，仿佛在回憶上一次夜穿植物園時，那個嚇的縮在柳蓮二身後亦步亦趨的小野芋子。
「胡說。」不愧是小野芋子，只是隨便一激就果斷上當，她憤憤然的跳著腳，剛剛那點欲說還休的哀愁傷感瞬間拋去了九霄雲外，昂著下巴傲慢的同幸村堵著氣，「去啊，誰會害怕啊。」
植物園裡兩人所住的街區不遠，出門五百米右轉三百米左右便是。不過或者因為不近不遠的距離有些尷尬，又或者因為背離熱鬧的商業街，附近街區的孩子們反而不常來這裡玩，就算是常年住在附近的幸村，過來這裡的次數也屈指可數。
時至傍晚，本就寂寥的植物園裡已然空無一人，找了一處平坦的石頭坐下，幸村摸出口袋裡的飲料瓶子，「麒麟奶茶，芋子喜歡這個？」
「不，只是剛好在冰箱裡發現了而已。」
「唔。」幸村笑眯眯的將奶茶擰開遞到少女手中，「我記得這個廣告很美，在花園裡騎著自行車的赫本小姐和孩子們，小時候，每天都期待在電視機前期待著這系列廣告的出現，直到很久後才知道，原來廣告中優雅美好的赫本小姐，已經過世很久了。」
穿過香樟樹的夏風帶著尚未散盡的灼熱陽光氣息吹拂著樹下的兩人，這樣的暖風中，幸村的聲音聽起來有一絲淡淡的寂寞，不過，現在的小野並沒有什麼應和他文藝情緒的心情，「喔，原來你從小就是個色狼了。」她茫然的望著圍牆外遙遠地方亮起的夜燈，心不在焉的灌進了一口奶茶。
「誒？」得到這樣的回答，幸村幾乎啞然失笑了，瞥了眼旁邊呆坐著兀自出神的少女，他淡淡的笑了笑，不再開口說什麼。身體斜斜向後傾倒，單手撐住，一邊喝著奶茶一邊靜靜的陪在這滿腹心事的少女身邊。
兩人便這樣無言的靜坐在香樟樹下，安靜的喝著奶茶，直到次第亮起的路燈，將一種昏黃曖昧的光暈在整個植物園鋪展開來。
「回家嗎？」頭朝下倒了倒手中的空罐，一抹漏網之魚順著罐口滴落下來，幸村轉頭去問身旁一直默默無語的少女。
身旁的石階上丟著橫七豎八的空罐們，帶來的奶茶已經喝完，天色也已完全暗了下來，再呆下去植物園就要關門了。
但身旁的少女仿佛沒聽見一般，木然的坐著一動不動。
第96章 野草的憂鬱
章九十六
「芋子？」
幸村再次開口輕聲呼喚了一聲，見小野始終不為所動，微怔後，他重新在她身邊坐下，安靜的觀察起眼前一株在夜風中輕輕搖曳的蒲公英來。
先前還一動不動，仿佛已經溶於這沉靜如水的自然中的小野芋子，餘光瞥見身邊的幸村望著蒲公英那專注的神情，剛開始還忍著不說話，過了一會，見幸村沒有將注意力離開那株蒲公英的意思，終於按捺不住好奇心，拿手指輕戳著他的胳膊，「那種野草有什麼好看的……」
「嗯？」尾音略微上揚，幸村挑著眉若有所思的瞥了她一眼，輕輕撚起蒲公英葉，「這個也可以吃的哦。」
「誒？」小野一時摸不到頭腦，幸村究竟想說些什麼。
「蒲公英葉涼拌，蒲公英花沙拉，只要用熱水煮透去掉苦味就可以變成美味的菜肴。」指尖挑動著那小小的鋸齒狀葉片，幸村像是想起了什麼令人懷念的事情，嘴角漸漸彎起了幸福的弧度。
「真是奇怪的傢伙。」一頭霧水的小野撇撇嘴不再去理睬突然陷入奇妙情緒中的少年。
「誒，我以為芋子會很感興趣呢，這個也是可以吃的植物。」幸村鬆開那株蒲公英，笑意盎然。
意識到幸村是在指自己摘曇花做湯的事情，小野鼓著腮幫翻了個白眼，懶洋洋的承認道：「喔，我才不會關注這種事情呢，那只是為了欺負你而已。」
「喔，終於承認了。」
嗯？小野斜眼去看他，那種好像發現了什麼了不得的真相的語氣算什麼。
「哈，你有什麼意見嗎？」
「沒有啊。」幸村依舊微笑著，「據說有些人表現喜歡的方式就是欺負對方，我終於明白了。」
「呸！那又怎樣。你以為這樣說我就會害羞嗎，幸村精市？」一旦涉及到鬥嘴這種事情，長期處於雞血狀態的小野芋子不管前一秒處於何種狀態，總是能夠瞬間變得精神十足。
帥氣的一甩長髮，她挑釁的昂著下巴，驕傲的瞪著身旁的少年，大有一副「來啊來啊，來和我戰鬥啊」的欠揍氣勢。
「不，我只是很高興。」幸村笑著拍了拍她的腦袋，「既然有精神了，那我們走吧。」
【咦？好像又被擺了一道？】
不知不覺剛剛在植物園內淡淡流轉的那寧謐哀傷的氣氛蕩然無存，原本凝滯的時光再度歡快的流動起來。
已然沒有了賴在這裡不動的氣氛，小野芋子只得悻悻然地站起身來，拍了拍運動褲沾上的灰塵，跟在幸村的身後往家的方向挪去。
空無一人的路上，孩子們的喧囂吵鬧聲都消失了，四周安靜的簡直可以聽清每個人的心跳聲。
幸村在前方走著，驀然發覺背後拖遝的腳步聲消失了，他詫異的轉過臉，見少女正呆愣著立在原地，不知在想些什麼。
「芋子？」
聽到幸村的呼喚，小野仿佛突然回過神來一般，「我想起來了，那是一篇關於狗獾的童話吧，用蒲公英做菜，還有虎耳草、雪竹和牛尾菜。」
原來在掛念著這件事情，幸村忍俊不禁地點點頭，「對，很溫暖的一篇童話。」
小野勉強的笑了笑，低著頭輕聲說了句什麼，輕輕的聲音隨著夏風在耳邊飄散，幸村豎起耳朵努力地去捕捉，才終於勉強將那些像易碎的肥皂泡一般漂浮在空氣中的字眼捉住小心拼湊起來。
「真世以前念給我聽過……」
幸村的眉頭不易察覺的皺了起來，他折返回去，從後方拍了拍少女被風吹的有些毛躁的腦袋，「下次一起去看真世姐的表演吧。」
「誒？」
轉開眼睛避開少女疑惑的眼神，幸村的聲音淡淡的，「相模灣一間廢棄倉庫裡，很多樂隊把那裡做為地下live場。」
頓了頓，他補充道，「網球部訓練路過那裡時偶爾發現的。」
【偶爾發現你妹啊！】
當小野芋子在地圖上找到幸村所說的那間廢棄倉庫時，忍不住在心中低低的罵了一句。
【這種離立海大十幾公里鳥不生蛋的鬼地方，網球部會去那裡訓練才見鬼呢！
喂喂，居然無聲無息的查探到這種地步，嗚哇，幸村精市你的內心到底有多陰暗多見不得陽光！
其實是對真世上次讓你吃癟懷恨在心一直想要報仇，所以知己知彼的跑去踩點對不對！】
可惜需要吐槽的少年本人不在面前，小野芋子目前除了腹誹之外還無法做到當面人身攻擊。更何況，做為一名不大分得清東西南北的普通國中少女，她還需要幸村做為路標和嚮導。
而在達到目的之前得罪自己的嚮導是極其不明智的。
所以，暫且只好當作渾然不知了。
看起來，在富士急樂園約會之前，小野芋子和幸村精市組合首先要進行的活動，是夜訪吸血鬼……
等等！大誤！
雖然地下樂隊啦，視覺系啦什麼的那種奇奇怪怪的打扮是會讓人想起吸血鬼之類的黑暗生物，不過真世才不會變成那個樣子呐！
不知為何，小野芋子突然提心吊膽起來。
第二天吃早飯的時候，媽媽像往常一樣端了牛奶麵包的早餐出來，只是在見到小野整理停當準備出門的時候，表情變得憂慮起來。
「芋子……」媽媽似乎斟酌著用詞一般，「你……」
「我和風見約好了出去玩。」似乎知道媽媽在擔心些什麼，小野彎著腰在玄關穿鞋，頭也不抬的截斷了媽媽的話，接著擺擺手，打開門走了出去。
其實並沒有和誰做約定。只是幸村白天要去網球部訓練，晚上才會同她去探訪真世表演的場所，在此之前，她並不想呆在家裡。
不想要一直心裡沉甸甸的擱著什麼事情，小心的避開媽媽，提心吊膽地生怕再度被提起關於「幸村家孩子」的話題。
小野芋子並不是害怕和媽媽吵嘴。
如果要每個人把自己最顯著的特質寫在腦門上作為區分於他人的標誌，，小野芋子掛在腦門上的大概就是明晃晃的「任性」兩個大字了。
打從幼稚園時候起，在各種問題上，大到出門穿哪件裙子，小到霜淇淋上的奶油球比真世的小，只要不合心意，她一定會嚷嚷著鬧個不停，不得到滿足，就算是嚴厲的爸爸做出吹鬍子瞪眼的表情恐嚇也絕不善罷甘休，更別說是明顯戰鬥力為零的媽媽了。
就算後來變成了「自閉的小野芋子」，她也仍然頑強的貫徹著「刺兒頭」路線，時常在無聲無息間把爸爸氣個半死。
惹爸媽生氣，從來都不是小野芋子所忌憚的。
不過從小到大，如果說有什麼會讓大鬧一場得到了自己滿意結果的小野芋子，覺得自己勝利的果實裡被人塞進了一隻蒼蠅的話，那一定是因為媽媽了。
那樣溫柔的媽媽，就算小野芋子蠻不講理地胡鬧起來，大多時候都只會寬容地笑著望著她，語調溫和地勸說些什麼。
然而，這明明據說是個好詞語的「溫柔」卻總是令小時候的小野芋子莫名覺得異常暴躁。
溫柔得讓人無法去強著嘴反駁，於是那透著責難的溫柔便像無聲無息的液體一般悄悄漫過全身，將整個人都包裹在一層黏黏膩膩的負疚感裡。
被這樣的溫柔對待過，就算最終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都會覺得煩悶的不快活。
比起被嚴厲的爸爸訓斥，小野芋子內心深處最恐懼的，其實是媽媽。
她不想要放棄，所以，她害怕媽媽這慣常的溫柔會漸漸的將內心高高築起的防禦分崩離析。她害怕心底那個微弱的聲音會因此膨脹變大。
所以，小野芋子必須逃跑。
【對不起了，媽媽。】
漫無目的的在街上閒逛著，她愁眉苦臉的尋思著自己呆會該怎麼解決午飯問題。
去學校裡找幸村一起吃飯的話，那就代表著要和網球部的一干人等同桌吃飯。
真田的話當然沒關係，柳蓮二也是熟人，小野頗有些忌憚的是那個看起來一肚子壞水的仁王。不知道為什麼，還有那位同班同學柳生比呂士，雖然文質彬彬，但卻比一臉壞笑仁王更令小野芋子寒毛倒豎。
小野現在的心情還沒有爽朗到想去和這些傢伙鬥法，所以避開鋒芒才是明智之選。
【讓我遇到豪爽的大小姐佐藤吧。】她無聲的向上天祈禱著。
【要不風見也行……】腦袋裡突然浮現出佐藤最後那個怨念的表情，小野猶豫著改變了許願的內容。
【最差早間也可以啊……那混蛋……還是可以聽我說說話的。】小野自私自利地想著。
「小野。」
不得不說，祈禱這種事情，有時候還是有立竿見影的效果的。
漫無目的閑晃著的小野停住腳步。
熟悉的呼喚聲從背後響起來。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3-7 20:53
第97章 偷窺的憂鬱
章九十七
「別擔心。」
幸村微笑著，將手輕輕覆蓋在小野僵硬的交疊在膝蓋上的雙手。
「那裡沒有什麼可怕的，大家都只是打扮的有些另類而已。」
並坐在公車最後一排，隨著車身搖晃著，幸村正將小野帶往真世所在的那個地下演出場。
「哦。」嘴角勉強扯開一個難看的弧度，小野隨口答應著。她沒辦法告訴幸村，自己目前正擔心的並不是即將見到的姐姐。
今天下午，在和幸村碰面之前，她在街上遇到的了風見。
遇到風見原本不是壞事，午飯時間發現自己忘記帶錢包出門也不是太糟糕的事，溫柔好少女風見體貼的提出了這一次她請客。
令小野真正心神不寧的，是早間，不，應該說是佐藤，不，都不對……
這實在是個很難說清楚的問題，當你和好友一起坐在餐廳裡，看到碩大的落地玻璃窗外，曾經暗戀過你的男生，向暗戀他的你的好友深深的一個鞠躬後轉身離開，你的好友隨即當街失聲痛哭時，你的心裡擔心的更多是什麼？
是好友很傷心該如何安慰，還是那個男生是否在拒絕的時候拋出了你的名義。
桌對面的風見猛的站起來，不小心撞動的餐具發出「嘩啦」一聲。小野卻遲遲沒能從椅子上站起來。
「我們……」
風見推開椅子開始向外走，小野遲疑的喊著她。
「你不要去。」
風見緊緊的抿著雙唇，眼神複雜的回望了她一眼，「不要被她發現你看到了，拜託。」
望著風見迅速消失在門口的身影，小野伸出的手慢慢垂下。她無力的跌坐回軟軟的沙發椅裡。
「可是……她已經看到了啊……」小野絞著手指，這家店的落地玻璃窗是在擦的太亮太乾淨，佐藤的目光輕易便穿透它與目瞪口呆的小野四目相對，那雙盈滿淚水的眼睛中一閃而過的淩厲瞬間深深刺進了小野的心裡。
「而且……」小野歎息著，垂著頭不去看窗外，風見扶著佐藤遠遠離去的身影。「風見你還沒付飯錢啊……」
祈禱這種事情真的會立竿見影，一天之內，她不但把風見佐藤和早間統統見了個遍，還順便給了幸村一個英雄救美的機會，雖然，小野是不是「美」這件事情非常值得商榷。
總之，沒帶錢包的小野不得不打電話給訓練當中的幸村精市，丟臉至極的拜託他來幫自己結掉午餐的帳，並且在他笑眯眯的感歎著，「小野君的飯量好大」時，默默的別過臉去，無力回擊。
不僅僅因為「有錢的是大爺」，更因為，她寧願被誤認為一個人吃掉兩人份的午餐，也不想被幸村知道自己被風見拋下的原因。
作為一名地位尷尬的當事人，要向幸村解釋這個「狗血事件」的前因後果，實在太苦逼了。她突然開始同情起失憶之初，被自己逼問「幸村風見小野爭風吃醋事件」詳情的幸村來。
那時的他，一定是一邊強忍著想要逃匿的心情，一邊痛心疾首的組織著合適的語言吧。
更有甚者，小野莫名的擔心著，幸村的關注點會停留「早間暗戀她」這件事情上。
如果幸村笑眯眯的調侃些什麼「吃醋」之類的話題，心思紛亂的她一定會忍不住把心裡的擔憂和恐懼全部推卸到幸村頭上，同他狠狠的大吵大鬧一頓，就像以往很多次發生過的那樣。
這種「姐姐離家出走」「好友為了男生棄自己而去」的多事之秋，再和「心愛的少年」翻臉就太悲慘了。
為了不讓自己陷入人生最悲慘的境地，小野決心把這些煩惱默默的吞到肚子裡去。
總覺得，當兩人之間的關係變的微妙之後，很多煩惱反而沒辦法傾訴了呢。
望著窗外不停後退的街景，她輕輕歎息一聲。
身旁的幸村注視著小野緊繃的側臉，無聲的握緊了她的手。
在海邊的公交底站下車，便有清爽的海風撲面而來。耳邊呼呼作響的風聲中似乎隱約傳來一聲呼喚。
「你喊我？」小野疑惑著回頭去看幸村。幸村卻兀自扭頭去看別處，突然眉峰一挑，猛地拉起小野飛速的向回去的方向跑去。
「誒！等等！不去看真世了嗎？」還不及小野的大腦做出反應，便已一路踉蹌被少年拖拽著在馬路上狂奔起來。
俊秀少年就算在馬路上發足狂奔也是那麼的飄逸，紫色的髮絲在空中飛揚成完美的弧度，簡直像是一抹美麗的風景。只是，那好像風乾的鹹魚一般，死板板的拖在這飄逸身影後的物體實在太過礙眼，生生將這一派青春美好的畫卷庸俗化了。
自打很久以前被不良少年追殺之後，懶惰如小野已經很久沒有過這樣劇烈的運動量，夏天的熱風從張開的嘴裡直接灌注進嗓子眼，只跑出兩百來米，她已經氣喘吁吁幾欲跌倒了。
「喂……我說……」小野拼命掙扎著，從乾涸的喉嚨裡發出一些聲音，試圖令前面的幸村發覺自己的狼狽處境。但運動少年幸村卻沒有理睬心愛的少女在身後發出的垂死掙扎聲，拼命的奔跑著，像是被什麼看不見的東西追趕著一般。
不知道跑出了多遠，幸村猛的停下了腳步，不等累得直翻白眼的小野好好的喘口氣，又突然抓住她的胳膊猛的一扯，以一個幾近擁抱的姿態將她圈進自己懷裡。
粹不及防的小野重重的撞進少年的懷裡，常年運動鍛煉出的結實胸膛像一堵牆一般，撞得她的鼻尖一陣發酸。
【混……混蛋……
幹嘛突然這麼主動……】
不遠處，相模灣的海水正輕輕拍打著海岸的防浪堤發出溫柔的細碎聲響，耳邊灌滿的是溫柔海風的聲音。夕陽正從側面照射而來，小野覺得自己的臉被這金紅的光芒炙烤的滾燙起來。腦袋緊緊的貼在那一起一伏的胸膛上，溫熱的氣息透過薄薄的T恤料，撲在少女那已經漲紅過頭呈現詭異醬紫色的臉上。
雖然隱約有些微妙的味道混在熱騰騰的氣息中傳來，但滿腦子都是【擁抱啊！被擁抱了！這種時候應該乖巧的伏在少年的胸前才對吧！不，不，按照劇情發展自己是不是應該回應些什麼……話說，這不是私奔的少男少女在夕陽下擁抱的純愛情節麼？】諸如此類少女漫畫情節的小野芋子，已經自動從鼻腔中過濾了那大有吐槽餘地的一絲異味。
這種時候，除了重磅臭彈在身旁爆炸，大概沒有什麼可以阻止小野沉溺入突如其來的夢幻擁抱之中了。
等等。
在徹底沉入粉紅泡沫海之前，最後一絲理智冰冷的劃過腦海，猛然將那些遐思清出她的腦袋。
【這種莫名其妙的戀愛情節怎麼可能突然發生在幸村精市這傢伙的身上！】
捂著狂跳不止的心臟，小野抽搐著嘴角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真正目的，差點完全拋之腦後了！
「喂，不是去見真世麼？」小野用胳膊肘撞了撞幸村的腰際，試圖掙脫出一些空隙。少年有力的臂膀緊緊的將她整個人箍在懷裡。這會從粉紅泡泡個回過神來，原本就累的半死的小野實在覺得有些呼吸困難。
而且……隨著嗅覺功能恢復正常，原本那一絲若有若無的異味漸漸變得無法忽略起來。雖然不想承認，但小野還是忍不住皺起了眉，就算是眉目清秀如幸村，也是會在劇烈運動後大量出汗發出微妙味道的呐。就算不想嫌棄心愛的少年，可異味就是異味，沒法當做不存在嘛。
【不，說起來，剛剛狂奔過的自己身上應該也會有這樣奇怪的味道吧！】
想到這一層，小野更加如坐針氈。
「噓——」似乎注意到了小野的不悅，幸村稍稍放鬆了圈住小野的胳膊，壓低聲音警告道，「別出聲。」
小野好奇的順著對方的目光望過去。
「啊！」下一秒鐘，在幸村行動之前，小野便猛的捂住了自己的嘴。
「喂……喂，他們怎麼會在這裡？」小野瞥了瞥左右，將身體往鬱鬱蔥蔥的行道木深處挪動了幾分。
「剛從公車上下來。」幸村目不轉睛的盯著那邊的一舉一動，低聲回答。
「喂，所以……我們剛剛是在跟公交賽跑嗎？」這會，心臟還沒能從狂暴化中歸位，小野囧囧有神的沖一臉冷靜的少年翻著白眼。
【這混蛋！究竟是對自己的運動能力有怎樣的信心，才會這樣在馬路上上演人肉版「生死時速」啊！
這種時候，攔一輛的士才是最方便也最可行的方案吧！】
「啊，一時沒想太多。」幸村面不改色的點著頭，仿佛對自己剛剛判斷失誤連累不擅運動的少女辛苦一場的行為毫無愧色。
小野正要梗起脖子發作，卻被幸村猛的從頭頂向下一按。「不行，這邊聽不清楚。彎腰、低頭，我們要順著苗圃移動過去。」
【回去一定會揍你呐，混蛋幸村精市！】
縮手縮腳的跟在幸村身後潛行著，小野憤憤然的腹誹著。
第98章 侮辱的憂鬱
章九十八
躲在苗圃後面，小野一邊透過樹枝縫隙望出去，一邊輕輕扯著幸村的衣擺，「他們這是怎麼了？」
生怕被不遠處的兩人聽到，小野說話時嘴幾乎貼到了幸村的耳邊。溫熱的氣息吹拂下，少年的耳朵邊顯而易見的泛起了淡淡的粉色，他下意識的向旁邊閃了閃。
「噓——」少年豎起手指在小野面前晃了晃，示意她住嘴。自討沒趣的小野悻悻的翻了個白眼，朝前方的苗圃拱了拱，專注起偷窺大業來。
「為什麼突然走掉，這樣讓大家都很困擾呐。別鬧脾氣了，快跟我回去。」看起來頗有幾分眼熟的長髮男生拉扯著前方的少女。
滿臉怒容的少女甩開男生的手，憤懣的瞪著他不發一言。
長髮男生被這目光盯得有些發毛，囁嚅著後退了一步，「真世……何必在意別人的話呢。」聽到這話，原本處於爆發臨界點的小野真世突然扭過頭，「噗嗤」一聲笑出聲。
埋伏在苗圃後面的幸村一時有些錯愕，「這麼簡單就……你們家人都是這樣情緒轉折猛烈的麼？」他低聲去問身邊的小野芋子。
「呸，你信她。」小野芋子不屑的鄙薄著身旁缺少見識的少年，「現在真世臉上的表情絕對扭曲的好像祭典上的青鬼面具，下一秒鐘就會變身狂戰士橫掃目視範圍內所有活物。以我的經驗，聽到這種笑聲能躲多遠就躲多遠，千萬不要被她遷怒到。」
「聲音太大了。」幸村默默的移開視線，臉上的表情晦暗不明。
【這傢伙……】
小野芋子突然意識到不對，慌忙同外面那個危險生物劃清界限，「喂，我跟她不一樣的，我沒有變身技能，別擔心。」
幸村似笑非笑的瞥了她一眼，「開始了。」
「誒？」
從狹小的樹枝縫隙望過去，真世正轉過鐵青的臉惡狠狠的朝向那可憐的長髮男生。
「何必在意？西村名男，你可以把話說的再無恥一點嗎？請問你的身上有殘存哪怕一點點的男性自尊，好給你可憐脆弱的心臟多一點力量來承認，『沒錯，我的朋友在嘲笑你。不僅如此，我連站出來維護你的勇氣都沒有。』除了推卸責任，你這貧瘠的可憐得辭典中有沒有一點點例如『承擔』之類的字眼？」
憤憤然的喘了一口氣，真世淩厲的向前一步，拷問般逼近那畏畏縮縮的西村名男，「每次出了問題就裝可憐裝無辜，要我體諒你，要我給你在朋友面前留幾分面子，請問你自己呢？只想讓我一個人的努力和讓步來解決所有問題嗎？西村名男，你的自私自利究竟有多無下限？」
連擊之下，西村名男原本還算帥氣的臉現在皺巴的好像浸透了不明液體的廁紙，似乎下一秒就會潸然淚下，「可是真世……」他遲疑著，畏縮著，仿佛終於提起勇氣一般上前一步，「雖然他們說你冷豔高貴是過於刻薄……」
「你還敢重複那個詞！」小野真世難以置信的圓睜著雙眼，仿佛對眼前男生的冥頑不靈徹底絕望，她猛然上前抓住西村名男的領口，接下去的動作似乎即將順理成章地過渡到某樣重物以抛物線軌跡飛甩出去。
終於感到了逼至鼻尖前的威脅，西村名男仿佛從絕地危機中獲得了力量一般，突然沖著怒氣衝衝的真世大聲吼叫，原本瑟縮的聲線也不再顫抖。
「我們不是約定要一起成為受歡迎的band嗎？為什麼你就一直不肯融入，永遠頑固的抗拒著符合風格的裝扮。穿著牛仔褲和白T站在臺上的主唱，真世！破壞夢想的人究竟是誰？」
「啊哈……」一旁偷聽的小野芋子抓了抓腦袋，「其實那些人沒說錯吧，這……根本就是高貴冷豔爆了嘛……」
「確實……」幸村向那鼓足全身勇氣做出絕地反擊的長髮男生投去了深切同情的目光。
但苗圃外的真世顯然無法接受這算得上「中肯」的評價。
不僅如此，對於一貫虛弱聽話的西村名男突然強勢反戈一擊的行為，自尊心極強的她簡直出離憤怒了。
然而，西村名男的話令她無法反駁。
仇恨般的眯起眼睛，真世深深的呼吸著努力令自己平復。忽然，她像是找到了可以支持自己繼續發火的論據一般，猛的睜大眼睛。
「我不知道你那種組band就要穿成視覺系暗黑造型的毫無創意想法究竟是哪裡來的。對我來說，band的典範是像生物股長那樣，用乾淨的歌詞和清透的聲音來感動人心，而不是膚淺的外表。如果是我們對於band理解上的差異，那麼我也只能非常遺憾的說，我們之間的矛盾是無法調和的，之前的約定，還是就此作廢吧。」
在偷聽者小野芋子角度看來，真世這顯然已經是激怒之下的蠻不講理了，不過……
趁這個機會讓真世回家也不錯嘛……
這個小小的算盤令她的嘴角忍不住提起了一個猥瑣的小小弧度。窺視的脖子忍不住向前伸了伸，要將這一幕男默女淚的戀愛小說狗血劇看的更加明白。
「真世。」在小野真世昂著雪白的脖頸，邁著驕傲的步子高貴的天鵝般離開之前，西村名男果然如同所有戀愛劇演出的那樣，用力抓住了她的胳膊。
「你要回去嗎，回到那個家？你明明知道，一旦向那樣的家庭妥協會有怎樣的後果，被那種小商人束縛著，學設計，繼承家業，然後守著那種人費盡一生氣力建立起來的可憐小事業度過餘生……」
不愧是青春熱愛狗血劇預備役男主，西村名男的臺詞順暢的充滿了即視感，小野芋子幾乎要開始懷疑，自己是否曾在什麼時候在某些《極O鮮師》一類的片子中中聽到過類似的臺詞。
不過……在此之前……
【「小商人」「可憐小事業」……這些可惡的嘲笑語句指向的……似乎是自己的爸爸吧！】
雖然平日對自己的父親頗多腹誹，不過聽到這種嘲諷的話從外人口中說出還是令小野芋子仿若被人當街踩了一腳一般。
父親被侮辱等同於自己被侮辱的親情紐帶使得她心中對西村名男原本的一點點同情心頓時煙消雲散。
【快揍那混蛋！】
她狠狠地在幸村身上捶了一拳。
冷不防被毆打的無辜少年幸村沒有躲過這突如其來的一擊，無奈的歎息一聲，在小野的腦袋上溫柔的輕拍安撫著。
「誰允許你這樣說我爸爸了！」真世猛地一個迴旋踢直中可憐的西村名男腹部，緊接著一甩被抓住的胳膊順勢將他扔開幾米遠。
「侮辱我的家人，你好大的膽子！」真世叉起腰來的背影頗有幾分正義使者的模樣，看得一旁的小野芋子暗暗連聲叫好。
從地上掙扎著爬起的西村名男一邊擦著流下的鮮紅色鼻血一邊委屈的開口，「可……我……我只是在重複你自己說過的話啊……真世……」
「混蛋！我什麼時候允許你重複了！」橫眉倒豎的真世似乎不打算否認自己非議過親生父親。
【爸爸聽到的話一定會哭的吧……】小野芋子下意識同幸村對視了一眼，齊刷刷無奈的搖了搖頭。
芋子轉回腦袋，還想繼續觀察兩人進一步的鬥爭，卻被身旁的幸村拽住胳膊，「我們撤。」
「誒……可是……」小野芋子實在很想在這上等觀賞席上，將這一幕狗血劇情看到完結。
日後當做把柄嘲笑真世也不錯啊。她如是盤算著。
然而，幸村並不打算給她這個機會。
在幸村的拉扯之下順利從風暴核心地帶脫出，小野不解的甩開被拉住的手，「喂，趁他們吵架，剛好把真世帶回家不是很好嗎？」
「你想被發現嗎？」觀察一下四周，確認已經進入安全地帶，幸村雙手抱臂。「還是你覺得被狂怒的真世姐扔出去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呃……」小野認真的思索片刻得出結論，「依照真世的性格，大概只會狠狠的瞪我一眼。被甩出去的人應該是你。」
「那麼……」聽到這樣缺乏良知的回答，幸村危險地挑動起左邊眉毛，「芋子的意思是，很想看到我被真世姐暴力對待嗎？」
【沒錯！被你發現了！】
小野芋子當然不敢將內心所想老老實實的說出來，只得訕笑著轉移話題。她憂愁的別過臉，「當然不是，可錯過這次機會，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勸真世回家啊。下個月的家族旅行之前……如果可以實現就好了……」
「很簡單啊。」幸村微微笑起來，壓低聲音，他的聲線中似乎多了幾分刻意的誘惑，「如果芋子信任我的話……」
第99章 拖鞋的憂鬱
章九十九
幸村出的這個主意，究竟對還是不對。小野芋子實在拿不准。
她猶豫著在房間內徘徊，計算著自己成功的可能性。
幸村的主意說來也簡單。一句話，直接把真世帶回家就行了。
按照他的分析，從那一場爭吵可以看出，小野真世在樂隊裡早就呆得不快活了。什麼夢想，什麼未來，現如今，已經被消磨的七零八落。如今的她，恐怕早就後悔不迭了。
可是，當初毅然出走的人是她，現在怎麼可能拉下面子灰溜溜的跑回家去呢。
「為什麼不回家！想回來直接回來不就好了！」小野芋子忿忿然的跳著。
幸村歎息著扯了扯她的臉，「換成芋子出走的話，你會拖著行李跑回家，對爸爸承認說我錯了嗎？」
「當然不可能！」小野想都沒想就拒絕了。
「所以真世姐也不可能啊。」幸村微笑著，「想要解決問題的話，就只能靠芋子你來調停了啊。」
依照幸村的說法，小野芋子只要跑去真世借住的地方，說些什麼爸爸媽媽很傷心，非常想她回家之類的話，然後裝模作樣的同她搶搶行李。真世也就可以趁機找個臺階下來，隨她回家去了。
「可是，這樣的話，爸爸那裡怎麼辦。」小野犯愁的捧著臉，「如果他還要面子的死撐著，一定要真世道歉的話，真世自尊心那麼強，肯定會扭頭就走的。」
「不會有問題的。」幸村頷首示意她放心。
可是怎麼放心得了。
【幸村君他根本不了爸爸是個怎樣固執又小氣的傢伙！】
小野芋子愁苦的趴在床上。
【那傢伙，可是斤斤計較到，連自家女兒欺負鄰居家少年，這種一般父母會批判的事情，
都覺得是好事的程度啊！
如果用戰艦來形容的話，爸爸的小氣程度，絕對是航空母艦級！
完全是災難！】
然而幸村那邊已經打了包票，說是會讓柳蓮二動用關係，調查清真世姐借住的地方，芋子只要負責練習好臺詞，態度強硬的帶真世回家就行了。
柳蓮二的調查能力……一想到連那種荒僻的廢舊倉庫都被他成功的找到，小野芋子對此完全不敢掉以輕心。
【是那個人的話，明天一早就能夠將真世借住的位址和同居者資料通通發來了吧。】
一想到，幸村精市其人在拜託柳蓮二時，不知道是如何曖昧的解釋自己和他之間的關係，小野芋子就更加的悲憤。
說不定已經被理直氣壯的宣告為，「我的女朋友芋子了」呢……
【等等！在這種生死存亡的緊要關頭害羞個什麼勁啊！】
小野芋子用力拍打著突然發燙的臉從床上跳起來，腳下一滑，剛好踩在床邊的什麼東西上面。彎腰撿起來，掉落在床邊的，是個圓滾滾的輕鬆熊玩偶。
那是很久之前，佐藤當作「友誼的證明」送給她的。
【啊……佐藤那傢伙……】小野頓時更加愁眉苦臉起來。直到現在，佐藤和風見都沒有再聯繫過她。
【果然是被甩了吧。因為早間的緣故，被那兩個人集體拋棄了……】
將小小的輕鬆熊高高拋起又接住，小野萎靡的靠在床邊。
【反正終有一死，乾脆背水一戰好了！】
破罐子破摔的她終於下定了決心。
第二天一大早，小野便從床上爬了起來。
說是早起，倒不如說是輾轉反側了一整晚沒有睡著。目前，頂著兩個大型黑眼圈，睡眠不足的她，火氣很大！
穿著睡衣徑直走向客廳，小野芋子猛地往沙發上看報紙的爸爸面前一站，惡狠狠的盯著他。
「零花錢又不夠了嗎？」一男爸爸放下報紙。被面前頭髮蓬得像爆炸頭一樣的小女兒，兇神惡煞的眼神嚇了一跳。
「你……你要多少錢。」一男爸爸不知為何，突然有種被搶劫的自覺性。
「我說……」小野芋子頂著一夜輾轉反側撓成雞窩造型的頭髮，向爸爸又逼近了一步。
「我今天會把真世帶回家來。你不准亂說什麼話！」小野迅速的宣告完，架著胳膊，雄赳赳氣昂昂的走回房間，狠狠的帶上了門。
然後，腳下一軟，縮到了地上。
一直到確認爸爸已經吃完早飯，出門上班去了，小野才終於鼓起勇氣從房間裡溜出來，灰溜溜的去廚房找飯吃。
【腦袋一時發熱，趁著起床氣去跟爸爸挑釁……這下子……說不定連我也被揪住算帳啊……】
乾巴巴的啃著手中的吐司，小野芋子愁眉苦臉。
接到幸村的通告郵件後，小野迅速從灰頭土臉模式轉變出來，梳妝換衣，然後沖出門去。
真世借住的，是她高中同學理繪家裡。小野芋子和姐姐的同學並不算熟，只是偶爾在家裡見過幾面。
到了對方門前，小野芋子緊張的不能呼吸了。「幸……幸村君……」她死死的摳住幸村的胳膊，「你……你陪我一起。」
「芋子……」幸村歎息了一聲，一點點的將小野掐住自己胳膊的手指掰開，「如果我在的話，真世姐絕對會惱羞成怒的。」
「別擔心。」他拍著雙腿篩糠般的小野芋子，「我就在那邊躲著，如果有什麼問題，我會及時出現的。」
不情不願的鬆開幸村的胳膊，小野鼓足勇氣按動了門鈴。
「來了~理繪你……」
前來開門的小野真世見到門外的妹妹，先是一愣，下意識就要將門關上。
「等等。」小野芋子慌忙向前猛衝。
「走……開……」
「啊……」
一聲慘叫後，為了沖進房內，用力過度的小野芋子，竟將自家姐姐整個撲倒在玄關處。
「你搞什麼飛機！」後腦勺狠狠磕到玄關臺階的真世惱怒的將死豬般趴在自己身上的妹妹踢到一邊去。
「你是有多恨我？想趁機幹掉我嗎？」真世揪著芋子的耳朵，將她整個人提溜起來，像捉住搗亂的老鼠一樣。
【糟糕……】
小野芋子心下暗叫不好。
【看起來，這傢伙的心情還沒有恢復，仍然處於一點就著的暴走態中……
啊……衰透了……】
「我……我是來接你回家的。」好在小野還記得幸村之前告訴自己的要點，剛被放下來，就迅速沖到房間內，控制住了真世的行李箱。
理繪是一個人在外租住公寓，家裡面積不大，那個熟悉的枚紅色行李箱並不難找。
「你……」真世先還是想發火的樣子，看著小野芋子緊張的眉毛都在打結的樣子，終於歎息了一聲，不再說話。
小野趁機湊上去將先前背好的一通「爸爸很想你，媽媽也老在哭」之類的臺詞複述一遍，好話說盡，終於換得真世微微頷首，「這樣也沒辦法了……」
【沒辦法的人是你吧！明明就根本呆不下去了！】
雖然在肚子裡不停的吐槽，為了達成目標，小野芋子還是裝出應和的樣子，哄騙著自家姐姐。
那時候，嘴上說著甜言蜜語的小野突然產生了一種奇妙的感覺。
【原來看起來超級難對付的真世，其實也不過是個好騙的小女生而已嘛。】
嘛……不論如何。
只要能騙她回家就行了！
這也是，為了她小野芋子自身的利益著想呐。
費盡唇舌，終於將真世騙回家中。當媽媽應聲開門，望見久違的大女兒的那一刻，瞬間潸然淚下，抱住真世，不顧周圍鄰居的眼光，大哭起來。
小野芋子望了眼不遠街角處，立著的紫發少年，聳聳肩，做了個「謝謝」的口型，拖著真世的行李進了家門。
好像完成了什麼了不起的事情啊。
躺在房間內，聽著客廳裡媽媽和真世敘母女情的聲音，小野芋子的心中突然湧起了一股驕傲的情緒。
【總覺得，自己好像做了非常帥氣，非常大人風範的了不起事情呢！
那麼接下來，一鼓作氣。
幹掉最後的阻礙吧！】
靠近晚飯時間，小野守在客廳裡，一邊裝作看電視，一邊豎起耳朵聽著門口的動靜。
剛聽到門鈴聲響起，她就一反常態的迅速跳起來，趕在廚房裡的媽媽作出反應之前，沖去開門。
【敢說什麼就跟你翻臉。】小野芋子朝上翻著眼，威脅般的盯著門口的自家爸爸。有了真世和媽媽做後盾，她的膽子倒也大了許多。
一男爸爸先是一楞，沉默的換上拖鞋，繞過小女兒，從容的向客廳走去。
「呃……爸爸。」聽到聲音，真世從房間裡走了出來，望著久未謀面的爸爸，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的樣子。
對於小野芋子之前說的那些，爸爸傷心的都哭了之類的話，真世是沒有相信過的。爸爸是怎樣的人，真世自然瞭解。回來之後會遇到怎樣的暴風驟雨，她也做好了心理準備。
然而一男爸爸卻只是像往常一樣，脫去外套，掛在衣架上，不緊不慢的走到客廳的沙發上坐下。
簡直好像，沒有看到走廊裡的真世那樣。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3-7 20:53
第100章 紅茶的憂鬱
章一百
真世像是突然被人在臉上扇了一巴掌一樣，臉色瞬間變得極為難看起來。
「啊，那個……」小野芋子尷尬的跑過去，立在兩人之間，「那個……爸爸……你要不要……」
【喂，小野芋子！快點想些俏皮話來緩解氣氛啊！】
目光不停在一臉鐵青的真世和從容淡定的爸爸之間轉圜，小野芋子緊張到握緊的拳頭都在發抖。
【等等，吐槽功能之外，小野芋子根本沒有設置過什麼「善解人意」功能吧！
除了「喂，之前傲嬌太多現在倒楣了吧！」「做男人那麼小氣是沒有前途的！」之類只可能火上澆油的話之外，大腦裡沒有任何可用存貨啊！
真是話到用時方恨少！平時刻薄過頭，作孽太多現世報了！】
現在才明白這個道理顯然對現狀沒有任何改善效果。在急轉直下的冰冷氣氛中，小野芋子覺得自己連嘴唇都凍僵了。
憋了半天，她終於艱難的吐出兩個字，「喝茶……」
對，喝茶！
「爸爸，你要不要喝茶。我……我剛買了很好吃的點心。」咬咬牙，她忍痛將昨天路過洋果子店時驅使幸村排隊買來的限量款蛋糕供了出來。
沒辦法，一切都是為了討好爸爸。
「喔。」坐在沙發上翻動著報紙的一男爸爸，頭也不抬的點點頭，「茶就夠了。點心你和真世一起吃吧。」
「喔。」小野芋子慌忙狗腿的點點頭。
誒？什麼？
【等等，這個人剛剛說了吧，說了真世的名字了吧！
這是什麼，是悶騷嗎？
「喂，喂，我已經原諒你了，別立在這裡誠惶誠恐了，快點裝做什麼都沒有發生的樣子，父慈女孝一番吧！
道歉什麼的這種廢話只會讓人覺得害羞啊！」
其實這才是爸爸的內心OS吧。
不管怎麼看，目前的情形都像是這種狀況吧！】
小野芋子了然的瞥了瞥那位沙發上的中年男人，捏著報紙邊緣的手正在微微發抖，仔細觀察的話，好像嘴角也因為緊張而抽搐呢。
恍然大悟的她頓時緊張情緒全無，沖著還沒明白狀況的真世邪魅一笑後，屁顛屁顛的鑽去廚房泡茶。
剛進廚房便迎頭撞上了正躲在牆邊偷聽的主婦一枚。
「呐，呐，那兩個傢伙還在僵持呐。」一手按在圍裙上，媽媽掩著嘴偷笑。
「爸爸真是超級悶騷啊。」小野芋子壓低聲音吐槽，被媽媽在頭上狠狠敲了一個暴栗。
「快去泡茶。」媽媽在她身後推了一把。
泡茶時，小野芋子特別在廚房裡東翻西翻磨磨蹭蹭了一會，才抹了抹嘴角的餅乾渣，端著兩杯紅茶走出去。
一進客廳，便看見真世正僵硬的坐在沙發的另一端裝出看電視的模樣。
「爸爸，茶來了。真世也來杯吧……」小野芋子幸災樂禍的招呼著。
「胡鬧。」爸爸放下報紙翻了小女兒一眼，「怎麼喊姐姐的。」
言語間維護之意溢於言表。
一種「見利忘義過河拆橋」之感從心底油然而生，小野芋子大大的翻了個白眼，敷衍的喊了聲「姐姐」後，便回到房間，將客廳留給這兩位許久沒有聯絡感情的「好父女」。
「我說，總覺得被耍了呢……」小野芋子悶悶的坐在窗臺邊望著斜對面的窗戶。
「喔，可是，能夠簡單解決問題不是很好嗎？」肘部舒適的搭在窗邊，紫發的少年翹起嘴角，沖著氣鼓鼓的少女揮了揮手。
「哼，看到他們父慈女孝其樂融融旁若無人的模樣，就覺得，早知道還是讓他們繼續鬧彆扭的好。不管做過什麼，只要真世回來了，就是爸爸的好女兒。接下來又會看我不順眼了吧。又擔心又忙碌，結果，最後倒楣的肯定還是我嘛。」
小野芋子悻悻的嘟囔著，「真是吃力又不討好。」
「芋子。」對面的少年狡猾的換上了溫柔的溺得死人的聲線，「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真世姐可是從此欠下了你的情呐。」
「這麼說，倒也是。」迅速理解了此間利害關係，小野芋子再度高興起來，「啊哈哈哈，真世那傢伙，今後再也沒辦法在我面前擺譜了吧。」
她得意的大笑著，一個趔趄差點從窗臺上摔下去。
匆忙抓住窗櫺，穩了穩身體，小野高興地沖著對面表彰道，「果然，幸村你最厲害了呐！」
「那麼……」幸村微笑起來，「所有苦惱都已經消失的芋子殿下，明天早上，肯不肯賞光同在下一起遊覽富士急樂園呢？」
誒？
突如其來的話題變換令小野芋子一時愣住。
三秒鐘後，終於反應過來的少女突然彆扭起來，「喂，喂，幸村精市！你可以更有誠意一點嗎？每次邀約都要隔著電話！」
「因為每次當面見到芋子都會缺少勇氣開口呐。」少年倒是不以為忤，從容承認道。
「切。」小野芋子頓時得意起來，隔著玻璃擠眉弄眼起來。
「整天自負的天上天下唯我獨尊的幸村大爺也有缺少勇氣的時候啊。」
推開窗戶，幸村少年保持著聖母般的微笑，沖她友好的點點頭，「因為我瞭解啊，芋子一定會因為過於害羞而說出可怕的話，最後把氣氛完全搞砸的。」
【再次中圈套了……】
發覺到這一點的小野芋子突然感到了智商上的馬里亞納海溝。
【可是，搞砸氣氛的明明是幸村你自己吧。
總是不肯在嘴仗中吃虧不是個好習慣呢。
不過……
將來再慢慢收拾你！】
吞了口唾沫，小野眨眨眼睛，沖對面露出一個詭異的微笑，「那麼明天見。」
「明天見。」
望著小野歡快的跳下窗臺，迅速消失在房間內的背影。不知為何，一股寒意突然順著幸村的脊樑骨緩緩爬上來。
第二天早上，當打扮一新的小野芋子出現在幸村面前時，他便在愉快的心情中確認了，昨天的危險感一定只是錯覺。
「上一次看到芋子如此精心裝扮似乎是很久之前了。」
「啊，沒錯啊。」雖然穿著文雅精緻的白底金絲繡飄帶襯衫，小野芋子的儀態卻沒有絲毫改進。歪歪扭扭的站著，少女滿不在乎的撓著耳朵，「那時候為了追柳君真是很費了一番功夫打扮呢。」
幸村的臉色一瞬間有些微妙的變化。
面上散漫，但一直偷偷拿眼去偷窺對方的小野芋子觀察到這幕，心中微微得意起來。
「那時候，幸村君是穿著邋遢的翻領T恤擔綱配角的吧。」故作天真的回憶著，小野鼓勵般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今天終於有機會做主角了呢。」
此時，饒是再大意，也已能夠看穿少女的那點小心思，幸村笑眯眯的回應，「是啊，那時為了能找出一件邋遢的衣服來，我在衣櫃裡也翻了很久呢。」
不知不覺間，兩個人一路走著，一路回憶起認識以來的各種事情來。
「好像從一開始就在吵架，在BL文裡的話，是典型的相愛相殺呢。」小野芋子快活的總結道。
「不，那時我並沒有抱有這樣的心思。」
「切，我也沒有。」少女不由得傲嬌起來，仰起下巴朝天翻著白眼，她突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可是……我們究竟是什麼時候，變成現在這樣了啊……」
「不知道呐。」幸村伸手在少女毛茸茸的腦袋上揉了一把，「等到發覺的時候，就已經紮根在心裡了。」
心裡猛然一驚，小野幾乎要面紅耳赤了，卻聽見耳旁幸村那故意拖長的聲音，「也許……是從喜歡捉弄芋子，看芋子跳腳時開始的吧。」
「幸村精市你這自我中心的中二變態！」
正要上手將少年狠揍一頓的手卻在抓住對方領子之後停住了。
半天沒有等到預料中的打擊，幸村有些莫名的望向小野，「怎麼了？」
「完……完蛋了……」扭頭看向別處的少女只留著後腦勺沖著他，嘴上喃喃自語著。
「什麼？」幸村疑惑的將少女揪在自己領口的手移開。「閃到脖子了？」
「不……比閃到脖子更糟糕……」
「什麼？」
「對不起，此時此刻，我不知道該用怎樣的表情來面對……」
緩緩轉動脖頸，小野一臉沮喪的望向少年。
「不要用『只要微笑就夠了』的臺詞應付我。因為這一次，是真的完蛋了……」
少女哭喪著臉，慢慢倚著牆蹲下來。
不明所以的幸村精市只得俯身蹲在一旁，安靜的陪著忽然變臉的少女。
半響，小野芋子終於下定決心站起身來。
俯視著幸村微微自然卷的紫發，小野視死如歸。
「幸村精市，在最終的末日到來之前，我們去遊樂場玩到爽吧！」
第101章 布丁的憂鬱
章一百零一
「嗚——」
「提出坐高飛車的不是……啊——」
被小野狠狠一口咬在手背，幸村當即痛的五官幾乎扭曲。
「你該阻攔我的！」
幹嘔了一會，終於恢復精神的小野芋子所作的第一件事便是反咬一口。
「明明知道高飛車那麼可怕，為什麼不勸阻我？」
幸村安靜地注視著她，紫色的眼眸平波無瀾。這樣的注視下，小野頓時心虛地畏縮起來，「反……反正我就是那麼丟臉。」
反正小野芋子就是這樣的人，丟臉之後還要無理取鬧的丟人。要嘲笑就直接嘲笑好了。她撇著嘴巴，有些賭氣又有些懊喪。
「喝口水吧。」幸村微笑著拍拍她的腦袋，「下一站要去哪裡？」
「呃……」接過水瓶，小野眨巴著眼睛猶豫起來，經過空翻王、高飛車的接連摧殘，頭天晚上躺在床上規劃的那些專案盡數消失，現在她的大腦裡只剩一團漿糊。
「鐵……鐵骨……番長？」稀裡糊塗間，她終於勉強在腦海中抓住了一個名字的尾巴。
「呐，雖然我明白芋子想要看『自負的幸村精市』出醜的強烈願望，不過，還是量力而行比較好呐。」幸村眯起眼睛，愛憐地撫過那一頭在瘋狂尖叫中呈爆炸態的棕色長髮。
小野懂得幸村的言下之意，他已察覺小野意圖看他丟臉的計畫，再一意孤行，倒楣的只可能是小野芋子。
畢竟，就目前的狀況來看，承受能力更差的顯而易見是小野芋子。
可惡……
至始至終，被耍的團團轉的都是她小野芋子。
仿佛看出了小野芋子心中的極度不甘，幸村想了想，好心好意的溫聲提示道，「如果我是芋子的話，會選擇自己擅長的項目……」
「幸村君！」小野芋子跳起來，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麼，她激動的聲音都顫抖起來。
「我餓了。」
「誒？」幸村先是一愣，「我去買吃的。」
「我想吃那個。」
理直氣壯的伸長手臂，小野芋子叉著腰直指不遠處的小攤。順著手指的方向望過去，幸村精市的臉色瞬間微妙起來。
「芋子……」紫發的少年微微頷首，表情晦暗不明，最後，長長地歎息一聲。
……
「很好吃呢~」小野芋子滿足的歎了口氣，將手裡的東西舉到少年面前，「幸村君不來一點嗎？」
「不，我還是不了。」幸村下意識後退了兩步，微微窘迫的扭開臉去。
小野芋子揚了揚眉，狠狠的將叉子向布丁裡插去，兇猛的挖起一大勺塞進嘴裡。
擅長的項目嘛，真是多虧了這傢伙的提醒呢。富士急這樣妖孽橫生的地方，怎麼會沒有限定男生丟臉到爆的項目呢！
一想起剛剛，那位極度愛惜形象的少年邁著沉重的腳步走到攤販前，指著需要購買的商品，盡可能溫文有禮的開口詢問時的情形，小野芋子便忍不住偷笑。
那時，故作鎮定的指著「乳^房布丁」的幸村精市，被他泛紅的耳朵根無情的出賣了。
站在攤點後的大媽臉上那坦然的「沒關係，我能理解你呐小哥」的好心安撫表情，更加劇了這一發紅發燙的過程的進展。最終，做賊般一把抓起兩枚裝乳^房布丁的幸村精市，幾乎是落荒而逃的逃竄回小野身旁。
這就是無下限的勝利。
小野清掃完手中的布丁，得意洋洋地橫了一眼旁邊面色不豫的幸村。
「身為女性吃那種東西，不會覺得奇怪嗎？」眼見小野終於將那作為罪證的包裝扔進垃圾桶，幸村這才將埋在心中的疑問說出口，「總覺得是癡漢的愛好呐。」
「有什麼問題嗎？僅僅是布丁而已啊。我說，你們男生都會聚在一起討論胸部什麼的吧，背著人的時候明明一個比一個更露骨呢。」小野沖他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可是真的要你們當眾說『胸部最喜歡了』，卻又會扭扭捏捏。超虛偽~」
「喂——」幸村無可奈何的扶額，「芋子，別戳穿好嗎？你根本不明白這扇薄薄的紙窗對於青春期少年的重要性。」
薄^碼也是青春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一定程度上，偽飾是不可或缺的。」
「別對我說那麼深奧的話。」小野芋子果斷的揮手制止了幸村精市說教的趨向。「那麼自負的幸村精市丟臉大作戰下一站——旋轉木馬。」
「那種東西不可能使我丟臉的，芋子你知道的。」幸村無奈搖頭。
「不試試怎麼可能知道。」小野翻了個白眼，小跑著到了長長的隊伍後面。
事實證明，幸村是對的。
旋轉木馬這種簡單轉圈圈的華而不實項目，充滿了所謂的「女性夢幻感」。然而，當少年坐上了那裝飾華麗到可笑程度的白馬，竟毫無違和感，生生的與這夢幻氣氛和諧的融為一體，簡直像是童話中騎著白馬的王子款款而來。
相形之下，旁邊那位毫無形象的跨坐在小黑馬上的少女，卻只在那呵呵的眯眼笑容中透出了十足的傻氣。
而這一切，都被少年隨身攜帶的相機忠實的記錄下來。
「刪……刪掉啊！可惡！」
結果，剛剛贏下一城的小野芋子再次無言以對的慘敗告終。
「那麼接下來？」面對暴躁狀態的小野芋子，幸村啞然失笑。真是個學不乖的傢伙。他伸出手，在少女的額頭上輕點一下。
「啊……等等，我來看看地圖。」幸村這傢伙真煩人，小野抹了抹被戳痛的額頭，豪氣的攤開地圖。
小野正一點一點的移動著手指劃掉已經玩過的專案，突然聽到一聲驚訝的呼喚。
「幸村君？」
女孩子的聲音。
這傢伙，還真是受歡迎。
小野芋子大為不爽的抬起臉，迅速準備好高貴冷豔的眼神拋向聲音的來源，正要開口表示一下「幸村精市的所有權」，卻在看清對方的臉時僵住了。
「佐……佐藤？！」
自那次不小心撞見佐藤向早間表白被拒後，兩人便再沒有見過面。那之後，小野曾悄悄發郵件給風見，試圖打探佐藤的態度，卻被風見含糊的擋了回去。同時遭遇兩位好友的拒絕，朋友並不多的小野芋子很是傷心。
無論如何，一定要挽回來。她一直是這麼決定的。
早就在腦海裡模擬過無所次開學後偶遇的場景，也想過是該裝作若無其事的撲上去，還是誠懇的去道個歉，卻始終得不出答案。
但小野怎麼都沒有預料過，竟會這麼快，便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直面了佐藤。
最糟事態啊……
小野飛快的掃了眼身旁的幸村，大腦裡迅速思考著，現在自己和幸村甜甜蜜蜜共逛遊樂園，被佐藤看到，只會更加勾起傷心事吧。
還是道個歉吧。
「佐藤，我……」
「小野！你們玩了哪些項目，呐，呐，我跟你說啊，速度之魔超恐怖啊！」佐藤一個箭步沖上來，抓著小野拼命搖晃著，「嚇的我腳都軟了！旁邊不認識的大叔手都被我掐青了。啊，超丟臉的……」
「佐藤……你……」小野掙扎著控制住好友的手，「你怎麼一個人來了。」
糟糕！
問出話的瞬間，小野便意識到自己又犯下了愚蠢的錯誤。竟對一個剛剛失戀的人問，你怎麼一個人逛遊樂場。
「我，我是說。」她拼命補救著，「風見呢，怎麼沒見到她？」
「風見身體那麼弱，普通的海盜船就能驚嚇到她吧。」佐藤聳聳肩，「而且，我是來散心的，散心嘛，還是一個人比較好不是嗎？」
「啊，可惡啊。」佐藤甩著胳膊，「原本還想會不會遇到什麼豔遇，結果，除了大叔大媽，周圍幾乎都是成雙成對的年輕人。超喪氣嘛。」
不等小野接話，佐藤便又笑眯眯的看向他們，「這兩位拉仇恨的少年，你們下一站準備玩什麼？」
「還沒想好。」幸村微笑著接腔。
「去慈急綜合病院吧。」佐藤笑眯眯的建議道，「非常適合情侶們培養感情哦。當然——」她話鋒一轉，「如果是不靠譜的戀人也會當場露餡。有信心嗎，幸村君？」
「鬼屋嗎——」幸村略作思考，「單是鬼屋，我倒是沒什麼問題，不過——」
「我也沒問題。」小野示威般亮了亮胳膊上並不存在的肌肉，「別小看小野芋子哦。」
「那麼一起去吧，排隊需要很久喔。」佐藤笑著拉起了小野的手。
第102章 事故的憂鬱
章一百零二
慈急綜合病院，以發生過嚴重事故的廢棄暗黑醫院為故事背景的大型鬼屋。是富士急樂園中最為著名的存在。
越過高聳的過山車，便遠遠的望見綠樹掩映下，一座死氣沉沉的灰濛濛混凝土低矮建築。四周被鮮紅色的磚牆團團圍起，上面豎著高高的鐵絲電網。
一眼望去，便充滿了妖異詭譎的不詳氣氛。
「好像很有趣的樣子。」鬆開佐藤的手，小野興奮的朝前蹦去。「快跑呐。」
「那種評論是怎麼得來的？」幸村微蹙眉頭，「我竟不知道芋子是恐怖愛好者。」
「但是排隊的人超多啊。」小野指著那從門口一直排到大門外，還大大的拐了一個彎的漫長隊伍。「一定很好玩，我們跑快點啦！」
「得流行感冒的人也超多……」幸村聲音低低的，像是抱怨般。
佐藤斜睨他一眼，終於沒有開口。
小野卻像是抓住了什麼把柄，得意的翻著眼皮，幸災樂禍的取笑他，「呐，呐，幸村，難道你怕了嗎？」
幸村瞥了她一眼。
「沒什麼。」他含糊道，竟未明確否認小野的「指控」。
這安靜的反應大大出乎了小野的意料，她眨巴著眼睛，幾乎有些心軟了。
要不，還是算了吧。這傢伙害怕的話……
猶豫間，原本打算去撞少年胸口的手肘尷尬的停在半空，上不得下不去。
紫發的少年卻像是下定了決心，牽起那只手，體貼的頷首望著少女，「芋子喜歡的話，就去吧。」
微微勾起的唇角混合著輕柔的聲音，營造出一片溫情柔和的氣氛，被這氛圍所蠱惑，小野芋子呆呆的望著幸村，楞楞的點了點頭。
「切，好噁心。」佐藤翻著白眼輕啐一口，轉身站到了隊伍裡。
「啊！佐藤好狡猾！竟然搶先排隊！」待小野從粉紅氣場中回過神來，在他們之前已經又排上了幾個人。
「喂，我明明是好心不耽擱你們獨處機會好嗎？」隔著排隊的人群，佐藤回身同小野拌嘴。
不等小野氣勢洶洶的回嘴，幸村微笑著問道，「但去鬼屋的話，佐藤君一個人沒關係嗎？」
「對啊，對啊。」小野也在一旁吵嚷，「佐藤你不行的啦，快來跟我們排在一起。」
「你才不行呐，笨蛋！」佐藤仰著下巴，氣勢十足的睥睨著他們，「我可是連無望的表白都敢勇往直前的勇氣少女！」
一瞬間，小野芋子無聲的張大了嘴。佐藤自揭傷疤的魯莽行為震驚得她一時無法作出任何反應。佐藤自己也難以置信的捂住嘴巴，「啊，竟然說出來了……」
喂……你是白癡嗎？小野無力的翻著白眼。
不小心說出口什麼的，槽點太多根本讓人無從吐槽好嗎！
沉寂間，周遭的空氣中漸漸浮起了黏黏膩膩的尷尬。
一束疑惑的目光在兩人的臉上來回游戈著，唯一不知情的幸村若有所思的扣起了下巴。
「啊，那個，其實我不介意的。被喜歡的人拒絕也好，喜歡的人喜歡自己的好朋友也好，被那位好朋友撞見丟人的表白也好。不過是不小心做了別人生命中的女配而已。總之……那個……我很好啦，我佐藤大小姐貌美活潑心地善良，一定會有一名帥氣優雅溫柔體貼的少年在前方等待著我……」
佐藤喋喋不休的說著，一刻都不敢停歇，仿佛只要聲音消失，就會繼續被無邊的尷尬填滿，無處安身。
「噗——」前方的長長隊伍中忽然有人笑了起來，開始只是稀稀拉拉的一兩聲，漸漸地笑聲此起彼伏，最終匯成一整片音浪。
被陌生的人們公然圍觀嘲笑的丟臉少女佐藤整張臉漲得通紅，她怨念的鼓著嘴巴，「笑什麼啊！那名屬於我的少年一定就在不遠處，喏！」
豪氣的向那棟灰濛濛的建築一指，少女信心十足，「說不定，他現在就在這裡面等著我進去呢！」
「啊，啊，那可真是令人期待。」隊伍前方一個聲音努力憋著笑，「我願意讓出我的號碼牌，好令這位小姐可以早些尋找到她的王子殿下。」
「我也願意。」
「我也可以！」
在前方客人此起彼伏的謙讓聲中，佐藤大小姐昂首闊步，活像只虛張聲勢的炸毛小母雞一般，邁進了鬼屋的大門。
目瞪口呆的觀看完這一整幕離奇的荒誕劇，小野窘迫的別過臉去，「喂——」她說，「幸村，你要不要也去找找你的王子殿下。」
「芋子，你電腦裡那些文檔該刪除了。」幸村不動聲色的將她的肩膀扭回正前方。
好在並未等待太久，便輪到兩人進場。在門口聽完漫長而陰森的背景介紹後，小野不禁有些脊背發涼，她悄悄的握住了幸村的手。
幸村回握住她溫暖的手，輕聲安撫。
為黑市交易提供場所，非法偷取活人器官，謀害在院病人。最終這家無惡不作的醫院被死去病人們的怨靈逆襲，所有的醫生和護士皆被殺死，淪為了不得超生的怨靈們遊蕩的恐怖廢棄場所。
這就是慈急綜合病院的故事。混雜著貪欲和惡意，永遠填不滿的欲望溝壑與殘害同胞的原罪交錯，黑暗而殘酷的成人恐怖故事。
「可怕的不是鬼怪，是人心。」緊握著少女的雙手，幸村扶住她的肩膀，在血腥妖異的走廊中目不斜視的一路前行。「而只要對方是人，就是可以反抗的。」
就好比——
猛的將小野往旁邊一推，幸村迅速閃身避過一個突然從走廊暗門裡冒出來的長髮護士。
在一個淩厲的手刀劈砍下去之前，小野緊緊抓住了幸村的手腕，「不行啦！規則上寫明不可以攻擊工作人員！會被趕出去的！」
「喔，抱歉。」幸村收起手刀，向那個渾身是血的護士微微頷首，「那麼，請你不要碰她好嗎？我不喜歡別人隨便碰我的東西。」
眼圈烏青的護士敬業的不停翻著白眼，雙手在胸前一擺一擺，喉嚨裡發出破舊風琴般的喘息聲。
「不能說話嗎？我瞭解了。」幸村從容地點點頭，握著小野的手，轉身繼續前行。
總感覺超帥氣啊！
小野偷眼去瞥身旁一臉鎮定的幸村。
走廊盡頭依稀傳來一陣一陣女生的尖叫聲。
她們一定都沒有幸村這樣可靠的男朋友啦！
一路上，成功的閃避過數名滿身血污的護士、醫生、病人，甚至還有扭曲可怖的畸形。這些原本必然會令小野驚聲尖叫起來的恐怖場景，在身旁那個散發出溫暖氣息的少年保護下，都變的不再可怕。
佐藤那傢伙，總算是提了個好建議。鬼屋什麼的，真的是情侶間的上好試金石呐！
可是，佐藤真的沒關係嗎，一個人穿過這麼陰森恐怖的鬼屋？前方那些此起彼伏的尖叫聲中，會不會正包含著佐藤的一份……
想到這裡，小野忍不住往少年的身旁再度靠近了一些。
走廊的盡頭便是狹窄的只容得下一個人的樓梯，小野亦步亦趨的跟在幸村身後，拉扯著他的衣服下擺，不住回頭探望，生怕突然從後方沖出一個可怕的妖怪來。
終於安全下到最後一階樓梯，小野松了口氣，剛想重新倚靠到幸村身邊，便聽見身旁的幕布裡一陣唏哩嘩啦。
全身纏滿繃帶的怪人怪叫著蹦到粹不及防的小野面前。
「啊啊啊啊——」沒有幸村在前緩衝，猛然□□裸的直面如此可怕的景象，小野下意識的尖叫著撒腿就跑。
一路上不停的竄出各式各樣的怪物，小野無暇分神驚恐，只是尖叫著，奔跑著，一刻也不停歇。
當她終於穿過狹窄的黑暗甬道進入一片亮堂的房間中，勉強定下神來，才驚覺，這一路奔跑中，自己的手，始終牢牢的牽在身後那個人手中。
幸村精市停下腳步，望著驚魂未定的少女，唇角緩緩勾起一抹微笑。
那熟悉的弧度仿若一陣暖風拂過少女心頭。
「啊啊啊啊——」小野突然淒厲的叫喊著高高跳起，對準少年的額頭猛地拍下。
「把幸村還給我啊，妖怪！」
緊握住少女迎頭劈下的手腕，幸村無可奈何的苦笑著，「芋子，這裡是鬼屋，不是森林，怎麼會有善變身的狐狸。」
「……妖怪。」小野頑固的喊著，「我記得那時明明鬆開了幸村的手，你是怎麼跟上來的。」
「放手可從來不是單方面的事情。」幸村笑著空出一隻手拍了拍小野的腦袋，「即使芋子鬆手，我也不會放手的。」
咦？好像有人說了了不得的話？
小野斜眼去看幸村，「問題一，幸村精市的前女友是誰？」
「要驗證嗎？」幸村微微一笑後，表情突然變得嚴肅起來，「那麼，我來問只有幸村精市才會在意的問題好了，佐藤君所說的『喜歡的人喜歡自己的好朋友』是什麼？早間對你表白了？」
「喂——」少女的表情瞬間變的訕訕的，「拜託，在鬼屋裡吃醋你還能更KY一點嗎？我已經可以確定了，這麼小氣吧啦的人除了真.幸村精市不會有別人啦，快走吧。」
她扯著幸村的袖子，穿過兩側鐵籠裡猙獰的雜交怪物，進入了下一間房間。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3-7 20:54
第103章 英語的憂鬱
章一百零三
視野變得開闊起來。
接下來的房間似乎是個治療室。橫七豎八的擺著幾張病床和手術器械。上面躺著些血淋淋的人體。說是人體，有些沒有頭，有些沒有胳膊，都是殘缺不堪的可怖造型。
但小野的膽子卻意外的壯了起來，
至少它們肯定不會動。
小野想的很明白，工作人員是沒辦法扮出這樣沒有頭沒有胳膊的效果的。所以，它們只可能是模型嘛！
經過前面那些會動會鬧的鬼的恐嚇，小野的心理素質已經強了許多。更何況，自己身邊可還有一位可以淡定的和鬼談條件的可靠少年幸村精市呢。
她得意的幾乎想要上手去戳弄一下那些血淋淋的屍體模型了。
「呐，幸村。」小野扭過臉想同對方輕鬆的談幾句感想。一瞥之下，她頓時大驚失色。
身旁的那少年臉上失了血色，在晦暗不明的光線中透出一種令人恐懼的青色。
一瞬間小野幾乎要慘叫出聲了。但是雙手交握之處傳來的溫熱告訴她，對方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什麼可怕的存在，他是幸村精市。
那緊緊抓住她的手在發抖，雖然輕微得難以察覺，但小野可以清楚地感受到那抖動中傳遞出的動搖。
「幸村。」她喊著少年的名字，順著他直直瞪起的視線望去，看到了一具躺在白色床單上的人體。比起周圍人體渾身血污的模樣，這一具人體顯得潔淨多了，也並不恐怖。不過是幾支長鉗插在被手術刀剖開的腹部，甚至連腸子都沒有流出來。
手術刀。
小野敏感的抽了抽鼻子，仿佛察覺了些什麼。
空氣中彌漫著的濃重的消毒水味道。
她轉向那目光凝固在病床上的少年，他的嘴唇正微微顫抖著。
小野輕輕踮起腳。
「別看。」她伸出空餘的手擋在少年的眼前。
「幸村，這是個鬼屋而已啦。所有的都是假的不是嗎？提著人頭的護士姐姐你都沒怕過呢。嗚哇，那時候真是嚇死我了，那個頭做的好逼真啦！」
……
小野絮絮叨叨的調笑著剛剛一路上看到的那些可怕事物，試圖將氣氛變得輕鬆一些。雙目被擋住的少年安靜的立著，像是傾聽著她的廢話，又像是在專注的想著些什麼。
「芋子，我沒事。」少年輕輕撥開少女擋在他眼前的手，望著她，唇邊勾起一抹微笑，「謝謝，我沒事了。」
「沒說你有事啦！」在幸村的背上猛力一拍，小野呲起牙嬉笑著。看在幸村大爺一路上這麼照顧她，她怎麼也會給自尊心奇強的幸村大爺留幾分面子的。「走走，我們快去下面一個房間啦，這個房間一點都不好玩。」
拖著幸村的手，小野推開了下個房間的門。
「我很討厭那種氣味。」
前進的路上，幸村冷不防開口。
「誒？」小野萬沒想到好面子的幸村大爺竟然會如此爽快承認自己的心結。
「醫院的味道，手術刀的鋒芒。所有這些，我都很討厭。」一邊朝玻璃窗外的鬼揮手，幸村聲音淡淡的敘述著。
「但直到今天我才察覺，不只是討厭，它們帶給我的是恐懼。Hello!」幸村向著朝兩人逼近的高大男鬼打了個招呼。對方遲疑了一下，閃到旁邊去了。
「絕望，悲慘，渺小，黑暗，這是它們在我身上留下的刻印。我討厭它們，是因為害怕重新回到那樣悲慘的境地。哪怕只是在夢境中重新置身于那段回憶都會使我忍不住發抖。啊，很多次我從夢中驚醒，夢到醫生說，手術失敗，你永遠都不能再度站起來。」
「這些，我從沒對任何人開口提及。」擋開從突然打開的側門中伸向小野手腕的慘白手臂，幸村將少女向自己的身邊再次拉近。
「只是，硬撐著裝出不在意的樣子，內心的虛弱也不會因此改變。一直一直都活在自己的恐懼之中」
幸村輕輕瞥了眼，一直默默無語的少女。
「這樣丟臉的事情，全部說出來了呐。」他歎息著。
小野緊緊挽住了他的胳膊，「不，這樣一點都不丟臉。如果換成是我的話，一定會哭的滿臉鼻涕的呢！呐，其實軟弱一點也沒有關係吧，因為幸村君不是一個人啊。真田君，柳君，還有好多人，大家都會在背後支援你，我也會一直陪在你身邊。可是，幸村君那麼堅強，我們都沒有一點點表現機會了嘛。」
擦了擦鼻子，小野笑嘻嘻的搖晃著幸村的胳膊。「所以，就當為了給我們一個機會，幸村君，你就行行好，軟弱一點吧！」
「怎麼感覺好像在巧妙的利用芋子的同情心一樣。」幸村頗嫌丟臉的扶住額頭。「啊，不過，親口承認了恐懼後，心裡終於舒暢很多。或許以此開端，我便能夠漸漸擺脫那個夢魘。」
「夢魘呐……」小野若有所思，「幸村君，被噩夢嚇醒的時候，你會哭嗎？」
她促狹的沖幸村擠眉弄眼，「會抱緊被子蜷成一團，一邊顫抖一邊流下屈辱的淚水嗎？」
幸村沒有回答，而是提出了一個新的問題，「你知道為什麼要對鬼說『Hello』嗎？」
「誒？」沒有料到少年突然拋出了這麼一個無厘頭的問題，小野有些摸不著頭腦，仔細想了想，她對著一個迎面而來的長髮白衣醫生招手笑了笑，「為了表示我們不怕它，所以別想恐嚇我們？」
「這樣做也可以。」幸村點點頭，繼續從容淡定的前行，「但說『Hello』是為了讓它們害怕我們。」
「誒？誒？」小野更加的糊塗了，「等等，這是什麼魔咒嗎？幸村，原來你是除妖師家庭出身嗎？其實隱藏身份是身懷強大靈力的術士？呐，呐，難不成你的病也是因為過度使用能力而透支了身體。嗚哇，怪不得你進鬼屋時那麼淡定……」
「小野芋子，你想像力太豐富了。」幸村歎息著。
「如果你走在路上突然被人打著招呼，用英文問路會怎樣？」他反問道。
「當然是躲開啦！外國人我可應付不來！」小野芋子立刻反應道。
作為日本人，英文什麼的，雖然大家都學習過很久，背課文、對話，這樣的練習也做過很多很多次。但實際使用時期感覺則完全不一樣。在現實生活中突然被外國人用英文搭訕，大部分日本人都會像她一樣選擇一邊說「sorry」一邊恐懼的躲開。
所以……
「啊！」小野恍然大悟。「是要他們當我們是不懂日語的外國人，從而害怕被我們纏住說英文！」
「真是聰明的孩子。」幸村笑眯眯的在她腦袋上拍了一下，「看，對面又來了一個白衣醫生。」
「Hello！」小野拉著幸村高興的沖著那個負責扮演鬼怪的人跑過去，「How are you？I』m Vietnamese！」
不等小野靠近，白衣醫生便迅速的消失在了一扇暗門之後。
「好棒！」小野得意的劉海都朝天翹起來。「幸村你真狡猾。」
「請換個形容詞。」幸村不動聲色的抗議道。
「是是，幸村君不愧是神之子呢！」
「不過，芋子竟然知道Vietnamese越南人這個單詞，我記得目前的課文裡還沒有學到過吧。你有在預習下學期內容呐。」幸村贊許道。
「喔？那是越南人的意思嗎？」小野滿不在乎的聳聳肩，「我隨口胡扯的。別介意。」
幸村恨鐵不成鋼的搖搖頭，正要再說些什麼，前方的樓梯處突然傳來了一聲淒厲尖叫，緊接著便是重物狠狠墜地的聲音。
兩人迅速對視一眼，從彼此眼中確認了一個資訊。
那聲音，是他們的同學佐藤發出的。
「快去看看。」兩人在走廊中飛奔起來。
待到兩人趕到樓梯處往下俯視，看到一對情侶面色蒼白的站在樓梯中央。樓梯最下方的地面上，那個抱著膝蓋痛苦的蜷縮著倒在地上的身影，正是佐藤佑美。
「佐藤，你怎麼樣！」鬆開幸村的手，小野飛奔而下。
「對……對不起，我太害怕了，就……就推了一下那位小姐。」那對情侶中的女方聲音顫抖著，往男生的懷中鑽了鑽。
「抱歉，安美她不是故意的，對不起，你們別責怪她，是我沒有照顧好這位小姐。」
「混蛋！這種時候忙著說些沒用的話，能不能先撥打急救電話！」蹲在佐藤頭邊安撫著不住顫抖的她，小野憤怒的沖樓梯上的兩人吼起來。
「誒？」像是被這樣的場景嚇呆了，那男生竟然半天沒能摸出攜帶電話。
「請讓開。」
幸村帶著工作人員趕來，從呆若木雞的兩人中穿過跑下樓梯。
第104章 高貴的憂鬱
章一百零四
工作人員小心檢查後，將佐藤抬放在擔架上抬出了鬼屋。也許是骨折，他們說。
擔架上，佐藤痛的五官都擰在一起，順著臉頰源源不斷滾下的眼淚同鼻涕全部糊到一起。
「讓……讓幸村走開。」她斷斷續續從牙根哼出幾個字。
小野撫著她的手，不解地還想問些什麼，卻被幸村輕拍制止。
「我到旁邊去。」
見到幸村走開，佐藤像是松了一口氣，她緊緊攥住小野的手，一邊痛得直抽冷氣，一邊咬牙切齒的問，「我現在的樣子是不是很難看……」
雖然對佐藤這種時候還在乎形象的執念窘迫不已，小野還是體貼的搖了搖頭，「沒關係，不難看。」
「撒謊。」佐藤用力欠起身體，頓時疼的渾身一緊，手上力氣不自覺重了幾分。
小野被佐藤攥得雙手生疼，只得點點頭。「一……一般難看。啊——」手上又被佐藤用力掐住，小野吃痛的慘叫出聲，猛地甩開手。
佐藤意猶未盡地地翻了個白眼，襯著她滿臉縱橫的涕淚，看起來活像小丑。原本摸著手怨念不已小野忍不住笑起來。
小野從兜裡掏出手絹替佐藤擦乾淨亂糟糟的臉，扶著她的手上了救護車。幸村跟上救護車，體貼的坐在佐藤的背後。
「打電話通知佐藤叔叔阿姨吧。」前往醫院的路上，幸村突然出言提醒。「芋子，佐藤君不方便，你來打電話。」
「哦，哦，好。」小野恍然大悟，伸手在佐藤的包裡掏摸起來，「你的攜帶電話呢？」
像是對小野擅自翻動自己提包的舉動頗為不滿，佐藤又想掙扎著起來，試圖去抓小野的手腕，卻無力地重重摔回了擔架上。
「別動。」小野強硬地將她手一按，「這種時候別那麼小心眼。」摸到手機，她熟練的翻動著連絡人列表。
「找到了。」
她正要按動撥號鍵，卻聽到耳邊傳來一聲尖利叫聲，「別！」
佐藤驚恐的瞪大眼睛，「別打電話。」
那嚴肅的模樣令小野楞住了，手指僵在按鍵上，沒能按下去。「可是佐藤，入院登記一定要通知家人的啊。」
「媽媽去歐洲開會了。」佐藤冷淡的說，「不用通知我爸爸，他今天有重要的事務商談……」
「可是你要入院啊，怎麼能不通知他。」小野義憤著。
佐藤重新躺回擔架，輕聲喃喃道，「哼，那種人不會來的。我也不想見他……」
小野同幸村對視一眼，少年微微點頭。小野低下頭，嘩嘩地按動按鍵。
「小野！」佐藤著急的叫起來。「我不要見他！醫藥費的話，我有錢！」
「連女兒入院都不來看的話，我就在電話裡大罵他一頓！等著瞧好了！」小野氣勢十足的叉起腰，將聽筒放在耳邊。
眼見抗議不能，佐藤緊緊咬住嘴唇，手指幾乎將擔架摳出個洞來。
接起電話的是一個女聲，自稱是佐藤先生的秘書。小野將這邊的情況介紹了一遍，對方只是解釋佐藤先生正在會晤中，承諾會議結束後便將事情通報給佐藤先生。
「喂，什麼會晤後！他的女兒入院了，他怎麼能不趕緊過來！」小野正抗議著，對方便乾脆的掛了電話。
「我早說過不想見他了。」佐藤冷冷的嘟囔著，臉上卻滿是掩不住的失望。
明明心裡期待得不得了。小野斜眼瞥著佐藤，終於搖搖頭，輕輕撫上她的手。
她能夠明白，說著這樣逞強的話，佐藤只是害怕撥通電話後聽到父親冷淡的聲音。因為害怕被拒絕，所以乾脆先去拒絕，關閉著心門用「不在乎」來讓自己看起來堅強一些。
就是這樣不坦率的心情。
所以，沒辦法對這個傢伙置之不理啊。就算是小野芋子也會有內心柔軟的時候。
見佐藤閉上眼睛平靜下來。小野悄悄背過身去，抱著最後一絲希望給佐藤先生撥去電話。這一次，聽筒裡鈴聲只響了兩聲便迅速掛點了。
小野失望的將手機塞回佐藤的包中。對那樣的父親是沒辦法抱有希望。相比之下，自家那脾氣倔強的爸爸，至少在自己受傷的時候，一定不會這樣冷漠的置之不理的。小野記得小學時，爸爸放下工作，焦慮得背著高燒不止的自己往醫院跑。那時候，家裡還沒有買汽車，爸爸硬生生的背著她跑了一路。
這樣溫暖的記憶在長期冷淡的父女關係沖刷下早已沉入了河底深處，此時，再次從心底再次翻起，小野心中百味陳雜。
接下來，自己恐怕又將不得不同那樣的父親正面對抗了。握著佐藤的手，小野感到了一種同命相憐的悲憫感。
「呀——好疼！」診療室裡，佐藤眼眶裡泛著淚花，毫不掩飾的慘叫著。
「腿骨似乎沒問題，只是膝蓋扭傷。右臂有些夠嗆，從樓梯跌下後直接撞上地面，像是骨裂。保險起見，拍下X光片吧。」戴著眼鏡的醫生細細地診斷道。
「醫生先生。」佐藤的聲音裡已經帶了一絲哭腔，「要動手術嗎？留疤的話好難看的……」
「喂，佐藤，這種時候別想那種事情好嗎，先去檢查吧。」小野窘迫的拉扯著她的胳膊。
「可是，可是……」佐藤眼淚汪汪。
「佑美！」厚重的聲音炸響，西裝革履的中年人出現在診療室門口，「醫生，我女兒怎麼樣了？」
「啊，令千金……」醫生慢慢開口正要介紹，醫療床上的佐藤突然從喉嚨裡發出了奇怪的聲音。
「爸爸——」她大哭著投進爸爸的懷裡，「我不要變殘疾，好疼，好可怕……」
佐藤先生撫著女兒的腦袋溫言安慰著。幸村沖小野飛起一個眼風，輕輕扯著她走到病房外。
「啊，佐藤先生比想像中好多了嘛。」小野輕聲感慨著。
幸村輕輕點頭，「其實，很多事情真正面對未必會有想像中那樣可怕。一個人悶在心裡，自以為一切都完了。也許只要鼓起勇氣推開門，就會發現，暴風雨其實從來只存在於想像中。」
「無所不能的幸村大爺，你又想說什麼？」小野懶洋洋的靠在走廊牆上，吐槽道。
幸村靠在她身邊，慢條斯理的開口：「今天早上，芋子對我隱瞞了什麼吧？」
「幸村大爺，你的本質工作其實是神棍嗎？」
「只是隨便猜猜，被我猜中了嗎？」
「不想回答你。」
「別擔心。」幸村從身旁牽起她的手，「無論發生什麼不要一個人面對，還可以跟我商量。」
「就是因為有幸村在才糟糕啊……」小野長長的歎息了一聲，「說著這樣漂亮的話，你根本不知道事態有多嚴重。那絕對不是推開門就發現外面是晴天的程度。那不是暴風雨，絕對是破壞力超群的颶風的水準呐……」
「倒底發生了什麼，芋子？」幸村的表情鄭重起來。
「啊，啊。」小野芋子抓狂的撓著頭。幸村慌忙制止了她的失常行為，「芋子，別這樣。」
「那就告訴你吧！反正我一個人已經夠煩了。」小野突然揚起臉，認真的盯著少年的眼睛，「你知道兩名中年男人相愛相殺能夠爆出怎樣巨大的能量嗎？」
「哈？」幸村滿臉迷茫。「什麼？」
一不做二不休，小野將自己父親和幸村父親在生意場上的冤仇，自家父親對幸村先生的憎惡原原本本的講了一遍。最後她總結陳詞道，「你看，我們就像羅密歐和茱麗葉，只有感情是不行的，還要面對家長的殘酷阻撓。說真的，我沒有信心在那樣的鬥爭中存活下來……」
「羅密歐與茱麗葉？」聽到這些他聞所未聞的事情，幸村幾乎說不出話來。
「可是……」他說，「莎翁筆下的這對戀人是兩個宿怨家族的後代。而我的父親，從來沒有憎惡過你的父親啊。」
「哈？」
「實際上，我父親沒有和你父親衝突的理由。」幸村斷然道，「伊集院廣告會社是一家大型廣告公司，主要面向大型集團客戶。而小野先生的小型廣告公司的客戶群應該只是普通廠商。更何況，即使兩方的客戶群有所交叉，我父親作為公司總設計師，很難想像需要和小野先生發生什麼衝突和惡性競爭。這其間一定有什麼誤會。」
嗯？這段話為何聽起來如此令人不爽。
小野敏感的斜起了眼睛。
充滿了一種，「我父親這種大公司的高級設計師怎麼可能和小公司的設計師計較」的自滿感。
言下之意簡直就是，如果小野先生因此而懷恨在心的話，也只可能是他單方面的羡慕嫉妒恨而已。我的父親對此絕對是一無所知的，因為他根本不會把小野先生放在眼裡。
高貴冷豔不可方物！
這個混蛋！心底突然湧起一股莫名的家族自豪感，小野突然很想在面前這自我感覺良好的白淨臉上狠狠抽上一巴掌。
第105章 完結章 未來的憂鬱
章一百零五
幸村並沒有撒謊。
就算是盛怒中的小野也清楚的明白這一點。
沒有撒謊的必要性，甚至不算炫耀。幸村只是在敘述他所知的事實，甚而連演繹的成分都沒有包含一絲，僅僅是一板一眼的訴說而已。
簡直無可指責。
然而正是這種無可指責才令人惱火，悶悶的擊中胸口，內傷的幾乎吐血，卻找不到一個合適的突破口發洩。
因為，沒有藉口。
小野的臉色慢慢的黯淡下去，低著頭沉默不語。
「這樣啊……」半響，她從喉嚨深處發出慘澹的一聲。
「芋子？」幸村不解的望著她，溫柔一笑，「不要太過擔心，無論幸村叔叔會說什麼，我會站在你身前的。」
小野勾起半邊嘴角，無奈的笑了笑。
是啊，幸村怎麼會懂得呢。
那樣驕傲飛揚的少年，從來習慣於高高在上，不論是樣貌還是才能向來都是人中翹楚，大概也未嘗過身處低處的滋味。
即使是人生中最大的災難——那場險惡的病痛也不過使他愈發浴火重生的輝煌。
從不曾經歷過他怎麼會知道平凡的感受呢。
再精心打扮得到的最高讚賞也不過是一句勉強的「可愛」，學習上稍微放鬆就會掉十幾名，跑步不行，料理勉強。渾身上下找不出什麼奪人眼目的閃光點，甚至連引人注意的人格缺陷都沒有，有的不過是些平常到隨處可見的煩人小毛病。
就像父親一樣，不管怎麼努力，也不過是個資質平平的小廣告公司合夥人，被大型會社遠遠撇下，甚至不會多看一眼。
是羡慕嫉妒恨吧。仰望著自己遙不可及的高處，回顧自己可恥的平庸，個中酸楚只有自己知道。
夢想。
就像平凡如小野芋子這樣的人也會偶爾發夢，夢見自己站在舞臺中央光彩照人。爸爸他是否有過自己夢想呢。
或許當初白手起家時，也做過將公司拓展成大型會社的夢，只是後來，一切都在現實面前觸了礁，平凡的設計天賦，局限的人脈資源，到頭來，也不過是個庸庸碌碌嘴臉現實的小商人。
「芋子，小野？」次第的呼喚終於使她從神遊中回神。
「沒事吧，你看起來臉色不太好。」
「幸村君。」小野揚起臉，「你說的話是真的嗎？」
幸村疑問的揚起眉。
「剛剛說的，要和我一起面對的話，是真的嗎？」
「哦，當然。」再度露出全域在握的自信表情，幸村微微一笑。對於小野先生，他並沒有太多的畏懼感。鄰居家有些嚴肅的叔叔，僅僅是這樣的印象而已。
「那今天跟我一起回家吧，跟爸爸媽媽說明我們的關係。」小野的語氣淡淡的。
「這麼快？」幸村微微有些訝異。
「啊，我知道，這麼快見家長很奇怪啊，而且，是去參見我家父母，簡直像入贅一樣，我懂得，感覺很奇怪，可是……」
小野頓了頓，困難的吞了團口水。
「可是沒有時間了。今天早上，爸爸看見我們了，就在我們拌嘴的時候。」
「所以——」幸村恍然大悟，「你原本要將今天作為我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約會是嗎？如果不是發生了佐藤君的事情，你就是這樣打算的嗎？芋子，你怎麼能這麼……」
「呸！」小野粗魯的打斷了對方的發言，「想得美！」
「一次約會就結束，然後讓我一個人回家被爸爸臭駡，我小野芋子怎麼可能做那麼虧本的事情！你以為我是大減價甩賣滿街氾濫的聖母嗎？」
「對不起，之前的氣氛太抒情，我完全的忘記了你的本性。」幸村忍俊不禁。
「喂，喂，我跟你說，不要輕視我爸爸的戰鬥力啊！那可是面對最偏愛的女兒都能暴怒而起的超級頑固分子，連乖巧圓滑的不得了的真世都會被逼出家門的厲害角色。別以為他的設計能力比不上你爸爸就以為他百無一用的掉以輕心，不好好覺悟，你會死的很慘的，絕對遭遇人生最大的慘敗！」
小野神情激動，「到時候別指望我啊，如果你扛不住的話，我可就要跟爸爸說是你誘拐我了。」
「噗——」幸村突然嗤笑出聲。
攬過少女的肩膀，輕輕敲著少女劉海下露出的光亮腦門，他輕聲喚著，「笨蛋。」
「別怕，無論發生什麼，我都不會讓你受傷害的。所以別硬撐著。」
說完這句話，他突然有一瞬晃神。
「那好吧。」小野拍著他的肩膀，「幸村君，我會在身後支援你。放心，只要你不臨陣退縮的話，我也不會拋棄你。就這麼說定了。」
醫院裡許下的豪言壯語就像麻醉，短暫的效力過去之後，疼痛便會再度將人拉回現實中。
離家的距離越來越近時，小野忍不住龜縮起來。
「芋子。」幸村恨鐵不成鋼的從背後輕輕推著她，「別蹲在路中央。」
「不……不行啦，我心跳過速了……我過度呼吸了……我……」
「別拖劇情了。」幸村無情的打斷了小野的哭訴，生拉硬拽的將她拖到小野宅門口，按響了門鈴。
前來開門的是小野真世，對於幸村的來訪，她頗為意外。
「不歡迎嗎？」幸村微笑著。
瞥了眼幸村身後那個一臉窩囊表情的妹妹，真世聳聳肩閃開空隙，「請進。」
「所以，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趁著遞茶的功夫，真世低聲詢問芋子。
「我也不知道……」芋子無語的翻著白眼。
客廳正面，小野一男爸爸正姿危坐在沙發中央，上下的打量著突然來訪的少年。下方的沙發上，幸村端坐著，面上的微笑已經保持了大約十分鐘未變。
「幸村家的小子？」一男爸爸的聲音聽起來和以往有些不同，似乎刻意的壓低，與平時相比，更多了幾分沉穩。
「是，我前來是想向小野先生說明……」
「你，我記得是打網球的吧。」一男先生刻意的沉著嗓音打斷了幸村的話。
「是。我是校網球部部長。」
小野從來沒有聽過幸村會將自己身為網球部部長的事情驕傲的介紹，他常常是平淡且自然的提起這身份，就仿佛這是天生屬於他的一般。
為了在一男爸爸面前增添自己的份量砝碼，他還真是用心了呐。小野看了眼對面的父親。
「運動少年啊。呵呵。」一男先生面上沒有變化，聲音卻裡透著莫名的高興，「那真是可惜了，看你的模樣，我還以為你會搞搞藝術。」
「啊，我學過油畫，平時也會畫……」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失言，幸村不安的望向一男先生。
一男先生的臉色瞬間變得有些奇怪。
小野覺得父親似乎快速的向自己這邊瞥了一眼，但再看過去，他已經又牢牢地盯住了對面的幸村。
「現在我主要的精力都放在網球上，油畫技巧都有些生疏了，剛剛我得意忘形說了大話，抱歉。」幸村不死心的亡羊補牢。
一男先生的臉色變幻莫測著，一會瞥著幸村，一會又瞥向芋子和真世。
「小野叔叔，我……」
「行了行了，別在這跟我裝了。」小野一男突然不耐煩的揮揮手。
「在我面前耍心眼，你們還嫩著呢。」一男爸爸突然站起身來，面上滿是不屑的冷嘲。
急轉直下的劇情令在場的幾人都楞住了，一直在廚房裡忙碌的媽媽不知何時也站到了門口。
「一個一個拿我當洪水猛獸。」拋下這麼一句話，一男爸爸背著手走出客廳。「千代，別添筷子，讓這小子回家吃去。才上國中，休想在我家裡吃飯。」
誒？剩下的幾人紛紛面面相覷。
率先反應過來的是小野真世。
「哦——」真世在一旁抱臂譏笑著，「呐，我說，幸村君，你恐怕要做好入贅的準備呐。我家的廣告會社雖然小，不過好歹是家族產業，千萬別嫌棄哦。」
莫名被戴上「入贅女婿」頭銜的幸村尷尬的沉默著，匆匆向千代媽媽告辭後，便離開了。
……
將幸村送到門口，小野憤憤的抱怨著，
「笨蛋爸爸！什麼國中不國中的，說那麼自以為是的話，難堪死了……」
「原來芋子並不想和我一直走下去呐。」在門外吹了吹冷風，幸村終於從震驚的石化狀態恢復過來，笑著調侃。
「我在說嚴肅的事情。」
小野突然換上認真的表情，「呐，幸村君，我們誰都不知道未來的事情不是嗎？就像我從來沒有想到過，其實同爸爸坦誠相待才是最好的解決方式一樣，我們對自己，對彼此又有多少瞭解？」
「未來明明還那麼漫長，漫長的讓人不安，我們卻要在現在做出約定，不覺得可怕嗎？」
「小野君。」幸村沒有像往常那樣伸手去弄亂她的頭髮。
仔細端詳著少女難得嚴肅的面容，他漸漸微笑，「正是因為未來並不確定，所以才要對它抱有信心呐。因為未來是由兩個人共同創造的，而此刻的我們，已經擁有了開啟它的關鍵鑰匙不是嗎？」
「誒？」小野不解的揚起臉。
「是的，或許我們互相的瞭解還不夠多，或許我們還有很多令彼此不快的壞毛病，我是天上天下唯我獨尊的幸村大爺，你是絕對不喜歡講理的小野芋子。」
「但想要瞭解，想要被理解，想要包容，想要被寬容，想要示弱，想要更加坦誠，這唯一的物件是芋子，現在，此刻，就是懷抱著這想法。這樣的心情，你不也是同樣的嗎？」
「所以不用恐懼，安心的順著面前展開的道路走下去，答案一定會在盡頭等待的。」
「那麼，今後還請多多關照，我是幸村精市。」
歡迎光臨 ☆夜玥論壇ק (http://ds-hk.net/)
Powered by Discuz! 6.0.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