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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籃)和光同塵》作者：夜拾【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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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5-4 15:23
標題:
《(黑籃)和光同塵》作者：夜拾【完結】
文案：
寺內枝子曾經以為自己的CP會是綠間真太郎。
她沒想到她最後還是嫁給了【嗶——】。
「既不波瀾壯闊也不高丨潮迭起，不科學無邏輯，這種日常向流水帳，全員OOC都是吐槽帝的文章真的有人看嗎作者？」女主角質問。
作者：「你都跑到文案上吐槽了，有你這種性格的女主我該怎麼寫虐戀情深相愛相殺？你教我啊教我啊！」
竹內枝子炸毛：「在這裡揭我短也太對不起我了吧？！就算是這種性格我也——」
——認認真真的，努力地活著啊。
食用注意：
1.入坑有風險，跳坑需謹慎，作者第一次嘗試這種文風，各種不足還請多多包涵。
2.雷點已經在上面列出，不適者請點叉。
3.作者是逗比，但智商君還有幾隻堅丨挺地沒有下線，文章名很文藝是有原因的（這也導致了本文文風的不穩定）。
4.男主綠間。
5.更新時間固定為【11:11：11】
內容標籤：黑籃 穿越時空
搜索關鍵字：主角：竹內枝子 ┃ 配角：綠間真太郎，黃瀨涼太，奇跡眾 ┃ 其它：黑籃，吐槽，溫馨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5-4 15:25
chapter1
寺內枝子曾經以為自己的CP會是綠間真太郎。
鄰居家的少年，一起走著上學，分享便當，下午結束社團活動後再一起回家什麼的，美好的青梅竹馬梗。
冬天賴床起晚了，少年在門外哈著熱氣喊她的名字，她從二樓的視窗叼著麵包扔一罐熱牛奶，或者一隻有些燙手的小番薯下去——寺內一直覺得，綠間精准的投籃和自己從小對他的一系列訓練脫不開關係——治癒系小言一貫的走向。
他們上同一所幼稚園，同一所小學，一起考入帝光，兩人的成績都不錯，高中志願在一次逛街的時候隨隨便便地統一了。
竹內取下貨架上的一枚蝴蝶結髮夾，遞給店員，付款包裝：「秀德嗎？好啊。」
出了店門，竹內把綠間今天的蝴蝶結幸運物遞給少年：「無力吐槽。」
你已經在吐槽了，少女。
綠間推了推眼鏡，在店門外的投幣機停下，幫竹內抓公仔，晃動的搖臂在少年的操作下準確地抓住了肥乎乎的彼爾德。
竹內歡呼一聲從取物口拿出公仔，在旁人羡慕的目光中把傻呆呆的小鳥抱在懷裡。然後她抬頭看綠間：「真太郎別再長了，你再長高我和你站在一起，身高差看上去就一點都不萌了。」
綠間看著手臂上挎著手辦袋子，懷裡抱著公仔的姑娘，推一推眼鏡：「我一直覺得身邊走著的是三頭身的卡通人物。快回歸三次元吧，枝子。」
難道你以為自己是三次元人物嗎，少年？
確實跨越了次元牆的某少女在內心吐槽。
「綠間真太郎，友盡。」
竹內姑娘認為——如果她的故事是篇順風順水的戀愛小說，那一定是作者精疲力盡尋梗求不得，最後被讀者毫不猶豫吐槽是流水帳的那種。
一定是的。
竹內姑娘堅定地這麼想。
然而存在穿越少女的故事，通常是曲折的，雖然它大概不和邏輯。但有什麼關係呢？這又不是在講究牛頓定理的三次元。
又有什麼辦法呢，該發生的還是會發生。
轉折發生在他們中考完後的不久，竹內洗完澡正叼著袋牛奶對著電腦剪視頻。不著調的老爹突然湊過來：「二次元美少女，高中去洛山怎麼樣？」
竹內盯著電腦含糊不清地說：「老爸你醒醒，洛山不是我們這種平民上得起的。」
「乖女兒你怎麼會覺得我們家沒錢？看看你滿屋子的手辦。」
「買手辦的錢分明是我在漫展上擺攤賺的，還有同好大神們免費送的，和我們家有沒有錢有什麼關係……就我漫展上賺的錢，也只能買幾個手辦，洛山的學費負擔不起喲老爹。」
竹內裕夫斜眼瞥著自家女兒：「放心，老爸我會讓你無憂無慮地在洛山度過三年高中生活的。」
做女兒的以和父親極為相像的眼神瞥自己老爸：「老爸你真的活在這個世界上嗎，志願表早就填完了好嗎，不出意外地話我將在秀德度過愉快的三年高中。」
「……和綠間家的小子一起？」
「嗯。」
「不允許。」
「……哈？」
竹內裕夫高深莫測道：「你值得更好的。」
竹內枝子用死魚眼瞪了父親兩秒，哼一聲繼續剪視頻。
感覺自己受到了深深傷害的男人默默離開了。
第二天，他以全新的形象出現在了女兒面前。
刮掉鬍子，打上髮蠟，穿上白襯衫黑西裝，再打一條深藍色條紋領帶。
竹內枝子手裡的香蕉牛奶啪嗒一聲掉在地上，乳白的液體濺了她一腿：「……老爸？」
竹內爸爸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小小的皺眉動作也透出一股精英范兒：「快去換衣服，我帶你去參加洛山的面試。」
竹內枝子：「……你是我爸爸，竹內裕夫麼？」
「他不是你爸還能是誰？」竹內媽媽風風火火地沖過來，一把把女兒拽進浴室，「我會隨便讓別的男人進家門嗎？！」
這一天，竹內姑娘花費了十五年樹立起來的人生觀被徹底顛覆，爸爸經營的超市不止是社區門口只顧了兩個店員的便利店，還有全球連鎖的沃爾瑪——他是日本分區總部高層的一員。全職主婦的媽媽還是全職主婦，但竹內卻在洛山的優秀畢業生裡看見了她少女時代的照片。
「所以，」精心打扮了一番的竹內扯扯一本正經的爸爸的袖子，餘光瞄著身前兩步處正和麵試考官寒暄的媽媽，「我這是走後門來了嗎？」
竹內裕夫高貴冷豔地哼了一聲，道貌岸然地說：「只是給你個面試機會罷了。」男人背後騰起了黑化的煙霧，「如果在你老爸的情敵你媽媽的初戀你的面試主考官面前給你親愛的爹地丟臉的話……」
一米七的姑娘恨不得把自己對折起來，再團成一個球，以隔絕父親大人外露的霸氣：「嚶嚶嚶嚶，我知道了！」
主考官長得英俊瀟灑，笑得溫柔可親，但竹內面對他的時候還是緊張地直打顫。
結果可想而知——
她通過了。
這下人生連邏輯和節操都被爸媽一起丟掉了。╮(╯_╰)╭
竹內枝子咬著錄取通知書幾乎要哭出來：「嚶嚶嚶嚶，真太郎我不是故意的！」
少年反應平靜：「沒關係，差不多猜到了。」
竹內瞬間卡殼：「哈？」
「以你的家世，走精英路線是必然的。高中才開始已經比我估計的晚了。」綠間看著面前一臉蠢樣的姑娘，心想：大概，可能，或許，真的已經來不及了。
「我的家世？為什麼你會知道我的家世？！」
「不知道的大概只有你一個人吧，枝子。」
「嚶嚶嚶嚶！為什麼！我被這個充滿惡意的世界深深傷害了！」
「哈？原來你是這個世界的生物，會被這個世界傷害到嗎，枝子？」
這是十五年來，竹內從綠間不自知真相帝那裡收到的最犀利的吐槽。
之後就是告別，臉皮尚存的姑娘還不至於抱著綠間哭得稀裡嘩啦，但抹眼淚還是少不了的。目送竹內一家開著高檔轎車跟著搬家公司後面離開，少年心裡空落落的，眼睛也稍微有那麼點發澀。
口袋裡的手機震動，少女在短信裡對他「嚶嚶嚶」，綠間用不耐煩的口吻回復：「又不是從此就失去聯繫了，吵什麼啊，白癡！」
竹內隔了一會兒回短信，只有一個字：「哦。」
短短的一個「哦」字，綠間好像從裡面看到了那麼絲大智若愚的憨氣——
竹內枝子不是白癡。從來不是。
她聰明，學習很好。
高中球賽時綠間曾在觀眾席上看到過她，坐在一群洛山的學生中，穿著校服的女孩坐姿挺拔，雙手放在膝蓋上，黑髮安靜地披在肩膀上。旁邊的學生和她說話，她側過頭，微微頷著下巴，笑容不失熱情卻矜持，完全是一副大家閨秀的模樣。
看來她適應的很好。
綠間想，然後他給她發了短信：「你不是不懂籃球麼？來看什麼？」
籃球場太吵鬧，竹內沒聽見鈴聲，中場休息時才發現了這條短信，她回復：「看帥哥美女還有他們頭髮的顏色。」
綠間還沒想好如何回復，竹內的短信劈裡啪啦地沖進手機——
「沒有秀德的比賽啊……」
「你在現場？」
「不會是戴著墨鏡站在最後面看黑子吧？」
……她怎麼知道？
抬眼一望，女孩轉身往後面看過來。綠間心頭一凜，蹲下，回復：「怎麼可能。」
竹內搜索無果，回短信：「哦呵呵……給你寄了生日禮物記得簽收。」
這一年的生日是籃球隊的成員一起幫綠間辦的，在烤肉店裡遇到了黑子，黃瀨以及他們所在學校的籃球隊主力。
奇形怪狀的禮物綠間收到手軟，面無表情的少年不是不感動。
變成有錢人的竹內枝子問了綠間安排，掐著點直接把禮物送到了烤肉店裡，她送的是占卜用的水晶球。
深色半透明的水晶球裡有電光閃動，一看就是高級貨。
屋子裡的男人們酸溜溜地說：「有青梅竹馬就是好啊。」
「占一蔔吧，算算自己的愛情運。」
「機會難得，算一下下場比賽誰會勝出好了嘛。」
在黃瀨涼太暗自嘀咕「竹內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體貼了」的時候，黑子撿起從桌上滑落的透明包裝袋，看見了上面的某一行字。
藍發少年愣了一下，再抬頭時綠間已經伸手按上了水晶球，於是黑子默默地把「等一下」幾個字咽回了肚子。
竹內送的水晶球是整蠱道具。不算低的電流讓綠間的頭髮都炸了起來，笑翻了一屋子的人。
綠間真太郎眼睛上糊著層白光，用還在發麻的手指給送禮人發短信——
「竹內枝子，友盡。」
chapter2
高中三年過得非常充實，學業，社團，還有社交。竹內枝子和赤司征十郎的交集不少，卻未能深交。
紅發男生生來就是亮閃閃的王者，而她是突然從彼爾德變成了白天鵝的奇怪生物，外表變了，內裡卻還是那樣，脫線和不著調再不能隨意釋放，竹內覺得自己過得很辛苦。
高一那年的七月，她一個人揣著比之前一個月生活費還多的零花錢到銀座購物，有一瞬間很想把綠間叫出來。可手機握在手裡，卻不知道把少年叫出來後能說些什麼，以她現在的生活狀況再抱怨，似乎太不識抬舉了。
於是她最終發出去的是這樣一條短信：「生日禮物想要什麼？」
男生大概在訓練，沒能及時回復。竹內在銀座隨意亂逛，小市民的習慣改不掉，看見心動的高價貨還是買不下手。最後她進了家咖啡店，在吃上面她一向捨得。
啊啊，如果吃成彼爾德那種身材可怎麼辦。
女孩咬著精美的慕斯蛋糕，想。
在她推開咖啡館玻璃門，重新走上街道的那一刻，綠間的短信來了：「隨意。」
竹內指尖移動：「嚶嚶嚶嚶，好生疏T_T巫蠱娃娃要不要？」
綠間：「呵，隨意。」
「真太郎你黑化的氣息從手機螢幕裡溢出來了喂！親愛的小夥伴假期再來找你玩耍……等等你有假期嗎？」
「……去訓練了，以後再聊。」
「好噠( ^_^ )/~~」
收起手機，竹內抬起頭，發現不遠處一個男人正盯著自己，盯著盯著就朝自己走了過來。姑娘第一反應是自己要不要跑，隨即她腦回路神奇地一轉，決定以進為退，大方地沖那個穿得不錯的男人笑了笑，以眼神詢問有什麼事。
男人向她走來的步速明顯加快：「你好，小姐。對演藝界有興趣嗎？」他說著遞了張名片給竹內。
「……AKB【嗶——】之類的組合嗎？」
竹內茫然：不是《銀【嗶——】》為什麼也有消音？
「不，是平面模特。」男人勸誘式地笑，「知道黃瀨涼太嗎？和他一樣。」
「黃瀨啊。」竹內說著揚了揚嘴角，「我考慮考慮在聯繫你行嗎？」
「當然可以。可以留一下聯繫方式嗎？」
竹內稍微猶豫了下，留了郵箱地址。
男人看著那串明顯不是手機號碼的字元，笑笑沒說什麼。
和男人道別竹內腳步一轉進了整蠱道具專賣店，買了水晶球作為綠間的生日禮物。剛剛隨手打出的巫蠱娃娃給了她靈感，至於男生會不會上當……短信裡的巫蠱娃娃是很明顯的提示，嗯，大概是吧？
總之，祝他好運。
回到家，竹內姑娘以一種決定人生道路的嚴謹態度把名片交給了爸媽。
竹內爸爸說：「不愧是我的女兒，長得夠漂亮啊哈哈哈。」
竹內媽媽：「啊，這樣啊，你願意的話就去玩玩唄。」
咦咦咦，這種無所謂的態度真的沒關係嗎！？你們女兒要出去抛頭露面了喲！要出去拋頭顱灑熱血了哦！
作為有錢人家，作為傳統的京都人，作為父母這麼開放真的好嘛？
聽說娛樂圈是個很亂的地方喲！貴圈真亂什麼的喲喲喲！娛樂圈文同人文什麼的雖然很好看但女主角都高端大氣上檔次的喂！我這只笨鳥亂入真的沒關係嘛？！
想太多的少女受到了深深的傷害。
在一邊拌納豆的奶奶似乎完全理解不了他們在說什麼，沖卒郁的少女招招手：「枝子，到奶奶這裡來，有糖吃喲。」
一邊和名為藤田木聰的星探發封郵件，寺內一邊又向黃瀨打聽了下藤田這個人。黃瀨涼太是奇跡時代中最為跳脫的一個，但這不代表他靠不住，模特先生對照名片上的電話、郵件，確認公司裡確實有這麼個人。
「哎呀呀，藤田可是掃街星探中的一哥喲，竹內你運氣真好呢。機會難得，來試試唄？」
於是竹內便去了。
從試鏡到試水，再到確立勞務關係，一切都順利得不可思議。
雖然只是個平面模特，但和演藝圈搭邊的職業向來不是什麼單純的地方，家世背景毫無秘密可言，她走得太順利，旁邊的人難免會有閒話，什麼「有錢人家就是好呀」，「那麼有錢了幹嘛還來搶我們飯碗」，「誰知道她家裡給了多少錢」種種之類。
竹內枝子只當沒聽見，但心情不可避免的被影響。
那天她因為照片拍攝沒能去東京給綠間過生日，走出攝影棚收到了男生友盡的短信。
臉上還帶著妝的姑娘把手機收回包裡，沒有回。
※
「小枝子，樣刊出來了，在收發室，我把你的那本也簽收了喲？」
「啊，好，麻煩你了。到教室給我吧。」竹內一邊戴著耳機聽電話，一邊把包背上。
「好啊，那待會兒見。」
「嗯，拜。」
很久很久以前，在竹內枝子還不是竹內枝子的時候，她有一個夢想，在大學能擁有單人寢室，她還有一個奢望，能考上東京大學。
如今，夢想和奢望都成為了現實。姑娘對著穿衣鏡中的自己一笑，出門上學。
高中三年已過，除了出國去的赤司征十郎，奇跡時代剩下的五人齊聚東大，本來其中有些人的文化成績是絕對達不到錄取分數線的，但作為籃球天才的他們有額外加分，身兼模特一職的黃瀨更是拿到了幾乎雙倍的分數。
順帶一提，竹內也是拿了加分才能順利進入東大的。
黃瀨和竹內分屬兩個不同專業，但他們選了同一門公選課。因為黃瀨的存在，從第二節課開始，前來旁聽的女學生達到了令人驚恐的數量。
真是不科學的世界啊。
竹內想。
好歹自己也是模特，為什麼沒有男生為我而來呢？
——那是因為男生在這方面的戰鬥力沒有女生高呢，少女，要相信自己的魅力喲。看看你旁邊坐著誰嘛。
竹內從黃瀨那裡接過沉甸甸的時尚雜誌，一百八十度轉身捅了捅另一邊坐著的綠間：「呐，真太郎，換個位置。」
學神級別的醫學生綠間問：「為什麼？」
「哎呀呀，你沒看見後排坐著的妹子們眼裡都燃燒著『燒死這對異性戀』——啊不對，她們捨不得燒涼太——她們明明白白地在表達『中間那個女生太礙眼啦』的意思麼……」
綠間推推眼鏡：「我拒絕。」
黃瀨：「小綠間你在嫌棄我嗎QAQ？還有小竹內我的粉絲們可是很溫柔的喲，眼裡才不會出現燒死的火焰呢！誒誒誒，你要去哪裡？」
竹內抱著書往後排走去：「嫌棄你。」
「我去和五月坐一起。」
青峰大輝到哪兒，桃井五月就到哪兒。竹內覺得桃井這個青梅竹馬比自己合格多了。桃井住在竹內隔壁，公選課兩個姑娘商量好了選一樣的，青峰的課是桃井選的，自然也是一樣。黑子哲也被青峰逼著選了同一門，無所謂的紫原敦看大家都選了這門課就也選了。
超級豪華的學生陣容啊。
「小桃和小青峰坐在一起呢嘛，你就別去當電燈泡啦。」黃瀨轉身趴在後一排的課桌上，燦爛地笑著向竹內招手。
「好帥！」
「好可愛！」
「如果是對我笑的話我一定會暈過去的！」
粉絲團傳來如此的叫聲。
竹內淡定地回答黃瀨：「是青梅竹馬又不是情侶。」
綠間看了看走開的竹內，再看了看階梯教室中間位置坐著的幾名熟人，余光瞟過教室後排數量眾多的女生，然後收回視線看了看自己和黃瀨之間空著的那張位置。
綠色頭髮的男生站了起來。
黃瀨有氣無力：「果然小綠間也要和青梅竹馬一起坐呢。」
正抬腿往上走的綠間一瞬間覺得膝蓋有點痛：「……我去和黑子一起坐。」
「誒？可你不是說和黑子的相性很差嗎？別去讓人家煩惱了啊。」黃瀨托著下巴。
綠間：「……」他在紫原旁邊坐下。
「那麼我也……」
沒等模特先生站起來，上課鈴響了。
黃瀨：QAQ，被拋棄了！
公選課是上午的最後一節，一行人按例一起去餐廳吃飯。校外有更多的選擇，但學霸綠間的時間表不允許。
一行七人占了張六人的桌子，海拔最高的紫苑耷拉著眼皮，自覺拖了張椅子坐在桌子的窄邊上。
紫色頭髮的孩子氣大男孩點了一堆油炸食品，黑子和他愛好相同，除了量不同，餐盤中的內容沒什麼不同，啊對了，還有一杯香草奶昔。
青峰是牛肉飯，桃井面前的是蔬菜沙拉，模特黃瀨有熱量攝入指標，點了配有水果的烏冬面套餐。
排隊的時候綠間本來也準備點牛肉飯，竹內雙手打叉不同意：「我不想在吃飯的時候聽你分析這塊骨頭是肋骨還是股骨，相當於人體的哪個部位，承擔著什麼功能。或者那條黏糊糊的是動脈血管靜脈血管還是筋。」
正在端牛肉飯的青峰手一抖，木著臉回頭：「綠間，吃飯的時候不許看我的碗。」
綠間垂頭，伸出手指一推眼鏡，鏡片上白光一閃：「青峰，你碗裡最大的那塊牛肉是——」
黑子：「綠間君，請不要說下去。」
竹內捂耳朵：「真太郎閉嘴。」
黃瀨：「小綠間別這樣啊。」
綠間轉向取食窗口：「和食套餐A，謝謝。」
綠間取餐後竹內點單：「叉燒面，再加一杯優酪乳。」
捧著託盤最後一個坐定，竹內看著滿桌的菜色，心想，給萬能的校園餐廳點贊。
青峰大輝狼吞虎嚥地吃完牛肉飯，往後一靠靠在椅背上，看綠間和其他人都還在吃，不由長長吐出一口氣：「和醫學生一起吃飯壓力真大。」
綠間：「這不是醫學生的錯，都是枝子說太多。」
竹內：「我說太多都是真太郎的錯——五月你只吃這麼點能飽麼？」
桃井咬著生菜回答：「沒問題，我有每天喝牛奶喲！」
唉？這算什麼回答？
少女我問的不是你的罩杯為何如此大好麼……
竹內失落地夾起食物放進嘴裡，啊啊啊，就用美味的食物來彌補我飽受創傷的心靈吧QAQ
綠間的聲音從旁邊幽幽響起：「枝子——」
「嗯？」竹內聞聲回頭，嘴裡嚼著半隻炸蝦……等等，炸蝦？
綠間筷子懸他餐盤空了的一格上，面無表情地看著女生。
「……我、我用叉燒和你換成麼？別告訴我這塊叉燒是豬身上的哪個部分謝謝！」
chapter3
「枝子，你是不是胖了？」
藤田用X光般的視線掃射竹內。
「誒誒誒誒？！真的嗎？！不可能！怎麼會？！」女孩大驚失色。
說好的吃不胖體質呢？！說好的吃貨的幸福生活呢？！還沒有把學校餐廳吃遍呢！學校外的麵包房裡還有六種蛋糕沒有嘗試！才不要和黃瀨一樣控制飲食，會死的會死的會死的真的會死的！！
著名星探毫不留情慘無人道慘絕人寰地向竹內宣佈：「我讓營養師給你制定一份飲食標準，現在先去稱個體重，然後量下三圍。」
老大我不要可不可以？稱體重什麼的好害怕，量三圍之類的好害羞>////<
「嚶，知道了。」
藤田：「哎呀，看上去心情不錯呢。」
「哪裡有？！藤田先生你從哪裡看出我心情不錯的？！」
「從你的語氣詞。」藤田笑，「那個『嚶』。」
那分明是悲傷的哭泣好麼？隱S大BOSS我要遠離你。我要去和營養師套近乎！
「身材不錯喲，節食之類的還不需要。」營養師溫柔漂亮知性善良，成熟有女人味，「不過體重確實不能再增加了。」
「……」嚶。
看她多聰明，被吐槽了一次就記得不把「嚶」從嘴巴裡說出來了。
「運動運動吧。」
「比如？」
「長跑啦，游泳啦，或者讓涼太帶著你打籃球——啊這個不行，打籃球會讓手變粗糙，還容易磕碰到，身上青青紫紫的可就不好了呢。」
「涼太打籃球從來沒有磕碰過嗎？」真不愧是奇跡時代，別說受傷了，身上連青紫都沒有過嗎……
「當然有啦，可以用粉底遮掉嘛，必要時候露出來能增添男人味。」營養師說，「但你是嬌滴滴的小姑娘，皮膚比漢子們白多了嫩多了，有青紫遮也遮不掉。」
嬌滴滴的小姑娘嬌滴滴的小姑娘嬌……
親愛噠大美人營養師，你知道我從小就練跆拳道，可以把一米九五的綠間過肩摔嘛？
誒，你問跆拳道裡有沒有過肩摔？
誒，你說小蘭從來不用過肩摔，那是她粑粑麻麻的特技？
誒，你說我盜版了侵權了？
別這麼認真好嗎，親。
穿越女沒有一技之長如何在二次元世界立足啊？
唔，你說我的家世和模特身份已經是很大的外掛了？
這說明作者是親媽，你們該高興才是，她不會突然切入BE模式，看文可以放心。
說到外掛啊。我偷偷告訴你們哦，上輩子看漫畫的時候我總是想，如果帝光時代奇跡的隊長【虹】村修造的頭髮是七彩的話那這部漫畫就【真】神作了。
好奇怪啊。
竹內捏著運動量安排表，從營養師的辦公室中走出去。姑娘在思考一個嚴肅的邏輯問題。
如果不運動的話怎麼能保持身材不錯呢，為什麼大家都看不出來呢？重點是，為什麼跆拳道練了這麼久，身上完全沒有練出一點點的肌肉啊！
這不合邏輯，這不科學！
嘿嘿嘿，妹子你忘了你正處在一個邏輯死科學無，真理帝連座墳都沒有的世界嗎？
「喲，小枝子。」黃瀨雙手插在口袋裡晃悠過來，回頭望瞭望竹內出來的方向，「唔，也要開始節食了嗎？」
「不需要(??????)??」竹內一臉得意，「哎，對了黃瀨，教我打籃球吧。」
她才不相信她這個穿越女沒有瞬間消腫的外掛呢，她才不信拍籃球會讓手變粗糙呢！
黃瀨盯著竹內看了兩秒，驚嚇地往後推了一大步：「難、難道小枝子想和我來ONE ON ONE嗎？小、小枝子你是愛上我了嗎？不行不行！這可怎麼和小綠間交代！」
竹內：「你是笨蛋嗎？為什麼打個籃球會讓你想這麼多？！難道你在帝光的時候每天纏著青峰ONE ON ONE是因為愛上他了嗎？！」
黃瀨眨巴著眼睛呆了會兒，突然面對牆角蹲了下去，身後因卒鬱和糾纏產生的黑色怨氣已經具現化了：「難道我真的愛上青峰了？」
竹內：「=口=」她不過就是順口一吐槽好嗎？！
還有這種想法的前提是她愛上黃瀨了好嗎？！
算了，他自己會想通的……吧。
嗯，一定會的，這篇文的標籤是BG嘛，插一對耽美讀者會有意見的。
「算了，我去拜託真太郎吧。」
綠間推一推眼鏡：「我拒絕，你基礎太差。」
「嚶嚶嚶嚶，真太郎不帶你這麼嫌棄人的。果然是有了高尾就不要人家了嗎？」
綠間皺眉：「這和高尾那傢伙有什麼關係？」
皺眉了皺眉了！居然皺眉了！為了高尾和成綠間真太郎對他的青梅竹馬皺眉了！這篇文是要改標籤了嗎？！好討厭作者沒有寫過長篇耽美怎麼破！
竹內決定去找桃井。
女孩明白竹內的來意後，身後的背景瞬間切換成粉紅色，肥皂泡泡滿天飛：「學籃球嗎？為了綠間君枝子你居然想在這個年紀學籃球！太浪漫了！」
等、一、等，我已經太老了嗎TAT
竹內蹲在牆角畫圈圈，滿腦子都是變成彼爾德在地上滾一滾的念頭。
藍色頭髮的清爽少年在她面前蹲下，笑容溫柔：「竹內君想打籃球嗎？願意和我一起來嗎？」
竹內：「嚶嚶嚶，黑子最好了！」
好想抱一抱，可是好害羞，不敢呢>///<
會被你身後的黑皮君殺掉吧—。—
黑子君能把二號借我抱一抱嗎？
被桃井的八卦電話叫來的青峰：「嘖，哲你湊什麼熱鬧，讓綠間教她不就行了？」
「嗖——」
桃井尖叫：「啊啊啊！枝子被箭頭戳穿了！」
「真太郎那傢伙……為了高尾凶我。」
回憶起自己那次口不擇言傷到桃井的青峰萬分不爽：「嘖，我替你去教訓他。」
「青峰君，綠間君是投手，ONE ON ONE太欺負他了。」
ONE ON ONE又見ONE ON ONE，這裡的CP太混亂了，貴圈真亂喂。
竹內虛弱地扶著牆爬起來：「我還是去睡一覺吧。」
游魂似的姑娘從宿舍下的花園飄回五樓的宿舍，刺溜一聲鑽進了被窩。
沒多久她就被手機鈴聲叫醒，那頭男生的聲音有些氣急敗壞：「我知道了，我教你。」
竹內：「嚶，我不要了，心好累。」
綠間：「……」所以他被青峰、黑子、桃井、黃瀨連番炮轟是為了什麼？！
「晨跑叫上我就行了。」
鬆口氣：「沒問題。」
晨跑一向是奇跡五人的集體活動，桃井抱著記錄板在一旁。
「東大籃球隊嗎？」竹內看著這陣勢問，差點忘了他們都是拿著籃球的加分進的大學——好吧，綠間和紫原就算沒有加分也穩進。
「你們其他隊友呢？」
「一軍的訓練功能表不同啦。」
「籃球賽一場不是要六個人麼？」奇跡時代有六個麼，「還少一個人啊，不一起訓練，上場默契度不夠怎麼辦？」
綠間不忍直視地扭過頭嘖一聲，黃瀨發出一個笑音：「噗，小枝子真的一點都不懂籃球呢，籃球賽上場只要五個人喲。」
「只是晨跑不在一起，基於宿舍位置的原因。」真好人黑子解釋道，「訓練還是在一起的。」
「好啦好啦，開始跑了，不然早餐就沒有你們喜歡的菜色了哦。」桃井敲著記錄板提醒。
「跟上咯，小枝子。」黃瀨笑著招呼了聲。
綠間看了眼竹內，推推眼鏡，什麼都沒說跑起來。
作為一個練了多年跆拳道，被教練趕著繞社區跑的姑娘，竹內認為，自己是不會被這群籃球白癡套圈的！
結果——
嚶嚶嚶嚶嚶！
男女生身體素質差距果然是無法逾越的鴻溝！
竹內喘著氣掛在桃井身上時男生們還在跑，她氣喘勻了蹲在桃井腳邊喝水時男生們還在跑。她從食堂打包了七人份的早餐回來，男生們——跑完了。
拎著大包小包的姑娘看著撲向食物的男人們——總覺得無法在一起愉快地玩耍了呢。
黑子：「辛苦了，竹內君，謝謝你的奶昔。」
「嘛，桃井有給我清單。」誠實的竹內姑娘並不居功。
「小枝子，辛苦了。」模特先生到旁邊去了洗了把臉，回來的時候帶了罐可樂，「給你。」
「謝謝。」好感動，感覺又能一起玩耍了呢。
但一隻纏著繃帶的手伸過來，把竹內捧在手裡的可樂抽走了。
竹內：Σ( ° △ °|||)︴
綠間：「說過多少次了，碳酸飲料不健康。」
竹內：「還給我。」
神射手綠間真太郎抬頭把可樂投了出去。
竹內：Σ(っ °Д °;)っ
完全不在狀況中的紫原接住：「啊，可樂。」
「哢」開罐的聲音。
「噗嗤」氣泡噴出來的聲音。
「咕嘟咕嘟」……
綠間真太郎你這是坑隊友你知道嗎？！可樂喝多了會導致骨質酥鬆，紫原是打中鋒的喲！和姚明一個位置喲！姚明你知道嘛？好吧，我想你不知道——不管怎麼樣聽我說啦，給可口可樂做廣告的姚中鋒骨裂過喲！一切都是可樂的錯喲！我不打籃球可以給我喝喲！
等等，本來涼太就是買給我的啊，真太郎你個大壞人QAQ
被瘋狂吐槽的少年把自己早餐中的豆奶放到竹內手裡：「喝這個。」
放回去：「不要╭(╯^╰)╮」
豆漿和牛奶的結合物什麼的，一點都不純粹，不喜歡！
綠間看著竹內推了推眼鏡，女生抓起自己的三明治躲到桃井身後，借她身邊青峰偉岸的身影遮擋綠間的視線。
竹內是聽見黑子的聲音後才看見他蹲在自己面前的：「竹內君，給。」
是她按清單買給黑子的奶昔。
「沒喝過的，不嫌棄的話竹內君請用吧。」
嚶，黑子居然把他最愛的奶昔給我了？
不不不，受之不起！
沒有奶昔的黑子就像沒有吉祥物的綠間沒有吉祥物的綠間就像沒有彈幕的B站，少、了、萌、點！
竹內猛地轉身，從背後抱住桃井：「黑子君怎麼能那麼善良，那麼溫柔，那麼體貼！竹馬什麼的果然是世界上最討厭的生物啊！」
無辜躺槍的青峰大輝：「……喂。」
桃井以絲毫不亞於竹內的迅猛動作轉身，緊緊握住竹內的雙手：「是吧是吧，竹馬什麼的最討厭了！你要替他操心這個操心那個，甚至要在他家大掃除的時候幫他藏倔北的寫真，太討厭了！如果被我爸爸媽媽看見我房間裡有那種書我該怎麼辦？！」
大概是……她罩杯又沒你大身材又沒你好，你看她的寫真幹什麼……之類的唄。
竹內默默地想。
「聽你這麼一說，作為竹馬真太郎好像還不錯哦？」竹內瞪著死魚眼望向綠間，像淋濕了毛的小狗一樣飛快地甩甩腦袋再轉回來，面對桃井，「可青峰至少沒有不許你這個不許你那個，不會因為草莓牛奶裡有添加劑而讓你三百六十五天統統喝全脂原味奶吧？！」
桃井淚流滿面：「被你這麼一說阿大好像也還不錯哦？」
黃瀨對不知什麼時候又蹭回自己旁邊座位的少年說：「小黑子，你知道現在這個場景叫什麼嗎？」
「什麼？」
「一罐可樂引發的吐槽。」
「黃瀨涼太。」綠間喊他。
「嗯？」
「你為什麼笑得這麼愉快？」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5-4 15:26
chapter4
腦袋秀逗的作者忘了她有沒有說過社團活動在大學生活中占很大比重了。如果沒說過的話是作者的錯，重複了的話……還是作者的錯。
這是事實。
大學生活中，學習和經營人際關係同樣重要，而大學生交往的兩大管道一是課堂，接下來便是社團互動了。
奇跡五人連同桃井不用說都是校籃球隊的成員，竹內因為有模特兼職，於是沒有參加任何社團。
校園裡認識她的人並不少，原因無外乎她的照片時常登上雜誌。不同于黃瀨陽光男生的出鏡風格，她的照片一般走冷豔路線。
你問就她那個性還冷豔？
沒錯喲，因為——
有請竹內姑娘來回答：
「攝影師說我笑起來太蠢，不允許我笑。」
學校裡關於她的評價還是不錯的，什麼「沒想到這麼萌」啊，「有點迷糊」，「意外地好相處呢」之類。但話說回來，得出這些結論的人，和竹內相交不深，多半只是單方面的認識。姑娘雖然不怎麼翹課，但大學課堂裡幾乎沒人能認全同班同學，再加上竹內不參加社團活動，朋友圈裡幾乎只有綠間幾個人。
「歸根到底的話，我很冷淡，畢竟不屬於這個世界嘛，雖然已經在這裡生活這麼久了。」竹內說，「再加上認識的都是這個世界套著主角光環的人，其他人在我眼裡就不那麼夠看了。這話雖然傷人，但是大實話喲。」
竹內把空了的香蕉牛奶盒扔進垃圾桶：「有點高處不勝寒的感覺呢。」
高處不勝寒？
呵呵，揍你喲。
醫學生綠間不可能時刻監督著竹內，於是竹內愉快地叼著一罐可樂去上自己的專業課。
啊啊啊，秀逗的作者一直忘了說竹內姑娘的專業是什麼呢，是國文啦，雖然兼職模特，但竹內高中上的是普通班，並沒有進入專業的藝術班。
「我的夢想是做個朝九晚五的上班族，坐辦公室的那種，國文學百搭，也算專業對口麼。按當下的行情，不出意外的話，沒上兩年班，在感受到辦公室的險惡之前，就會嫁人變成全職主婦，生小包子養小包子和小包子一起包包子什麼的。」
竹內托著下巴，咬著插在第二罐可樂裡的吸管，看向一邊的金髮模特：「你怎麼突然問起『人生規劃』這麼嚴肅的問題。」
黃瀨回答：「因為剛剛有女粉絲在推特上問我『喜歡什麼類型』的女孩。」
「這種問題你在帝光時不該就收到過嗎？而且這和你問我的問題有什麼聯繫？」竹內搖了搖可樂罐，確定裡面空了，把吸管折起來塞進去。
「那時候還小嘛，被問到敷衍一下而已。現在大學了，覺得有必要好好思考一下未來的人生了。」黃瀨拿起竹內面前的可樂罐，投進教室最前方的垃圾桶裡，「那麼小枝子呢？喜歡什麼類型的男生？」
「又帥又有錢，關鍵是要對我好。」
「這回答太敷衍了。」
「本來就是啊，這種問題有什麼意義，難道我想要又帥又有錢又對我好的老公就真的能找到這樣的嗎？要求太高會嫁不出去的，而且如果真的看對眼了，誰還顧得了這麼多。」竹內斜眼看著黃瀨，黑色的眸子乾淨純粹，帶著些懶洋洋的無賴感，「果然名人想得就是多。想太多小心抑鬱喲。」她拍拍黃瀨的肩膀，「還有四年呢，老婆可以慢慢挑。」
「走啦，你該去社團訓練了吧，隔壁英語系的黃瀨君？」竹內掏出手機看了看，「五月的短信都發到我這裡了呢，我可不要多一個和青峰一樣糟心的竹馬。」
「我可比青峰讓人放心多了，至少不會隨便翹掉比賽。只是手機沒電了嘛，英語系的專業課好無聊。」
「期末考試過不了不要哭鼻子哦。」
「小case，考試前看一遍保證高空過。」
這樣拉仇恨真的沒關係嗎？
啊啊，好想揍這個笑得一臉燦爛的傢伙啊，正好現在他的粉絲團不在……
「小枝子拜拜，我去社團了。」
好吧，下回再說揍不揍的問題。
「拜。」
※
「枝子？」穿著白大褂的綠間喊了一聲拿著病歷低頭走向自己這個方向走來的姑娘。
竹內慘兮兮地抬頭：「嚶，牙疼。」
歎氣，推眼鏡：「……你喝了多少可樂？」
竹內抿著嘴把病歷貼到他臉上：「是長智齒了好嗎？！喝可樂喝到牙疼我還沒那麼不節制！」
綠間把糊在臉上的病歷撕下來，看了看：「跟我去取藥。」
「我知道藥房怎麼走噠。」
「順路而已。」
竹內看著走到藥房裡抓藥的綠間：「大一新生也能爭取到校醫院的實習工作？」
綠間回答：「只能在藥房。」
「能在藥房已經很不錯了，你難道已經想給人動刀子了麼，醫學生。別給我抓錯藥喲。」
「消炎藥而已。」
……潛臺詞是就算抓錯了也吃不死麼？
……吃出問題了你負責喲？
作為一隻牙痛的白天鵝，呸，彼爾德——不，還是不對——是吃貨。最大的痛苦莫過於無法隨時隨地地盡情地吃東西。
比如可樂，喝的時候不覺得什麼，但喝完後不久，長智齒的那塊地方會突突地痛，深入骨髓的痛。
吃了消炎藥，暫時止住了牙齦疼痛的姑娘手賤——唉，又錯了，是嘴賤，喝了罐可樂。上課時間，牙痛也不能「嚶嚶嚶」，她只能一個勁地用舌尖去壓那塊兒的牙齦，妄圖把有腐蝕作用的碳酸飲料殘渣擠出來。
更激烈的疼痛一路順著牙齦往前向上，沖入鼻腔變成觸電似的刺激，竹內抽了抽鼻子。
又抽了抽鼻子。
再抽了抽鼻子。
綠間真太郎轉過頭來：「感冒了？」
隨後他注意到姑娘微微泛紅的眼眶，以及因口腔裡舌頭動作，而不時鼓起的臉頰，了然：「別舔，忍著。」
長牙的時候亂舔牙會長歪之類的理由麼？智齒好像不適用哦？
算了，既然醫學生都這麼說了，那就不舔了吧，舔了只會更痛，而且舌頭好酸。
竹內揉了揉鼻子，再抬頭時教授已經翻到了下一頁PPT，筆記本上最後一個知識點少了半句話，姑娘探過腦袋去看綠間的筆記本，男生於是把自己的本子往旁邊推了推。
竹內記下內容，一手動筆寫著，一手把綠間的本子送回去。
後排的黃瀨正把手機放在桌面上刷推特，餘光瞥見前排的動作心裡不由冒出了這麼個念頭：有青梅竹馬真是好啊。
手機一陣震動，是經紀人發來的郵件，內容是下次拍攝的時間地點，以及接下的產品。
模特先生讀著短信，發現前排的姑娘也掏出了手機。於是他把自己收到的郵件轉發，問竹內：「也是這個？」
竹內回復迅速：「嗯。這款飲料不是我喜歡的類型呢T_T」
黃瀨回：「想拍可口可樂的廣告你還需要好好努力呢，小枝子~」
「嚶，不會有這麼一天的，模特只是兼職啊_(:з)∠)_總之合作愉快。」竹內回了短信，扭頭又去抄綠間的筆記。
公選課，大學中最寬鬆的課程，綠間對竹內的不專心沒有多言。當然學霸君對上課玩手機的行為感到十二分的不滿，他推推眼鏡，給了竹內一個眼神。姑娘乖乖把手機收進了書包。
黃瀨本來在編輯資訊，看到這一幕指尖一頓。想了想，他直接按滅手機螢幕，抬頭看了看PPT，記下教授教鞭指著的那一句。
「下午課的教授出去開研討會了。」公選課結束，綠間問，「出去吃？」
自然沒人反對。
傳說人生有三大究極難題，早飯吃什麼，午飯吃什麼，晚飯吃什麼。
竹內姑娘對此有一套自己的心得體驗，她大方地分享給了同伴們。
如果你有特別想吃的，那別猶豫了，沖吧。
如果無所謂，那就找隊伍最短的那條排，每個視窗供應的就那麼點東西，就算你有選擇恐懼症，也猶豫不了多久。
如果吃了覺得這個視窗的味道實在太糟糕了，那麼恭喜你，你下次吃飯的選擇範圍就縮小了。
以上僅適用於學校食堂。
在校外，沒什麼可選的，M記啦。
要知道M記不僅是家速食店，更是這群人的美好回憶。
黑子哲也鍾情於它的香草奶昔，竹內熱愛它的巧克力聖代。桃井認為M記的薯條比F家的好吃，其餘男生也各有自己喜歡的漢堡。
M記，滿足每一個人的需要。
所以，它屹立不倒。
竹內滿足地舔著聖代，牙痛被忘在一邊。長智齒的痛不比蛀牙的痛，其實忍一忍也就過去了。
為了這個抽鼻子嚶嚶嚶什麼的，也只有在綠間面前了吧。
竹內用冰涼的舌頭舔了舔腫起來的牙齦，心裡默默的想。
她又想到黃瀨有關未來人生的問題。
姑娘轉頭看了看綠間， Kilakila閃亮亮的美少年很快就會找到溫柔可愛的護士妹子了吧？到時候她就得和他保持距離了呢。
自己會不會寂寞呢？是不是該加把勁先找個漢子呢？
你說自產自銷內部解決？
才不要！和彩虹之一談戀愛總覺得會發生什麼不好的事呢╮(╯_╰)╭
作為穿越女咱們還是安分點吧。
嚶，雖然人家是挺想的啦，但為了世界的和平，我還是忍痛割愛吧。
「小枝子怎麼不說話？」黃瀨坐在她對面，托著下巴疑惑的問。
竹內用手裡的冰淇淋勺指指黃瀨身後，一臉高深：「從我們進門開始，後面那個白色衣服的姑娘就一直在盯著你看了。」
「一直沒上來打招呼，估計是粉絲吧，這麼內斂的女性粉絲不多見喲，要不要回頭打個招呼？」
chapter5
哐當——
啪嘰——
稀裡嘩啦——
黃瀨的一個回眸引引發了如上動靜。
金髮少年一回頭，頭還沒轉過去，只不過才做出了扭頭的姿勢，他身後的那個姑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豎起了桌上的餐盤。餐盤裡的沙拉漢堡劃出銷魂的抛物線撞上對面的椅子英勇陣亡。被她放在餐盤裡的手機同樣未能倖免，此刻正淒涼地躺在一灘鮮紅的番茄醬中。
「涼太，我對你的魅力有了新的認識。」
竹內從餐盤中撿起剛剛從手指間溜出去的薯條，塞進嘴裡。
附近的食客都被姑娘那邊的動靜吸引了注意力，望著那個方向連說話聊天都忘記了，一片寂靜中，那姑娘更深地往餐盤後縮了縮。
黃瀨涼太顯然也被震住了，綠間撿起腳邊粘著番茄醬的手機，擦乾淨，塞到黃瀨手裡。
黃瀨拿著手機，撓撓頭，往那兒走去。
這其實是段很短的距離，但在這個不科學的世界裡，長腿少年走完這段距離的時間足夠餐桌邊的一群人進行不短的對話了。
紫原敦哢擦哢擦咬著美味棒——等等少年，為什麼在M記裡你還在嚼美味棒？就算漢堡滿足不了你的胃還有薯條來湊數！明明你愛著薯片，怎麼能冷落它家親戚？作為吃貨你失職了喂少年！你沒有堅定不移地走走到哪兒吃到哪兒的吃貨路線！
被判定為不合格吃貨的紫原用一貫的神遊物外的語氣開口問：「啊，這種反應，狗仔隊嗎？」
青峰嘲笑他的判斷：「如果狗仔隊都是這種膽量的話，明天洗手間的雜誌籃就空了。」
醫學生綠間對青峰在吃飯時間提起洗手間表示強烈的不滿：「閉嘴。」
桃井分析：「大概也不是粉絲吧，哪有粉絲看見偶像回頭像看見鬼一樣的。」
竹內總結：「那麼只剩熟人了？」
黑子默不作聲地喝完最後一口奶昔。
黃瀨走到了女生面前。
「呐，你的手機。」
少年臉上是溫柔和煦的笑容，挺拔的身姿沐浴在透過玻璃窗照進的陽光中，被攏上一層柔和的暖色，左耳的耳環隨著他低頭的動忽地亮了一下。
綠間把竹內的腦袋扭向另一個方向：「太傷眼了。」
竹內：「……」好想用番茄醬糊他一臉啊！紅配綠一定非常好看！！
青峰：「好老土的搭訕方式。」
黃瀨腦門上蹦出一個十字：「喂，我聽得到好嗎？！」
竹內把腦袋上的手拍開，回過頭來表情非常嚴肅：「一點都不好。」
姑娘站起來，一把按上坐著的綠間的腦袋，用力往下壓：「真太郎，太失禮了！」
黃瀨咧嘴笑道：「嘛，不用這麼正式啦。」
「我覺得竹內君是在報復剛剛綠間君對她的行為，和黃瀨君你大概沒什麼關係。」黑子毫不留情地揭穿，「黃瀨君，那位同學……」
不要把正事忘掉啊，大家。黑子在心裡無力地歎氣。
「啊，」黃瀨被提醒，醒悟過來般微微瞪大了眼睛，扭頭去看依然用餐盤擋著臉的姑娘，「這位小姐……」他伸手想把餐盤從姑娘手裡拿出來。
「不不不不不！」一連串的否定語從餐盤後噴出來，姑娘緊緊抓著餐盤，塑膠託盤痛苦地吱吱作響，「我還沒有做好面對你的準備，黃瀨君，請放過我吧！」
黃瀨眼神突然一亮，非常輕鬆地就把餐盤從姑娘手中抽出來了。
竹內默默捂臉，摩擦力你死得好慘。她聽見黃瀨用一種帶點興奮的，勉強搭上「歡呼雀躍」這個詞的邊的語氣說：「我就說嗎，這個聲音，果然是你啊——」
竹內放下捂著臉的手，仔細看那邊的動靜。
「——冰蝶。」
哎？
竹內卡住了，這個名字怎麼聽上去怪怪的，咀嚼一下貌似有點惡俗的味道？消化一下好像有點破壞世界觀嘿。
「冷冰蝶，小學時候住在我家隔壁的中國人。」一臉燦爛的黃瀨拉著捂著臉的姑娘走過來，高興地把小時候的小夥伴介紹給長大後的小夥伴們。
竹內把臉砸進了餐盤。
作為一個中國人，姑娘你取這種名字真的好嗎？你確定你不是穿越文的女主角嗎？你取了這種名字讓我好捉急你知道嗎？你的名字讓我產生了一種我穿越進了別人的同人文裡變成惡毒女配的危機感你造嗎你造嗎？！
等等，同為穿越女我們或許可以結成統一陣營喲？
先來對個暗號怎麼樣——天王蓋地虎？
臉朝下的竹內感受到一道濃重的陰影籠罩了自己的後腦勺。
她聽見了紫原的聲音：「這樣的小竹子看上去很美味呢……」
少年你崩成這樣真的好嗎？！
綠間以斷對手球的迅猛速度把竹內從餐盤裡拔了出來：「會吃壞肚子的。」
竹內毫不猶豫地把番茄醬糊到綠間臉上：「紫原，要不要試試這個口味，綠葉菜蘸番茄醬。」
綠間把竹內的頭又摁了回去。
竹內顫顫巍巍地爬起來：「友盡啊，真太郎。」
黑子咬著奶昔吸管歎氣，努力地扯回話題：「冷君也是東大的學生嗎？」
會在這裡吃午飯的九成是東大的人。
「還不是。」面對黑子，冷冰蝶回答，無論從面部表情，還是說話口氣，她都是個再正常不過的漂亮姑娘，「國際留學生要下個月才開學，教務處讓我先來適應適應環境，整理下宿舍什麼的。」
「還有我改名了，現在我叫冷寧。」回答完問題，她忙不迭的補充。
竹內用紙巾擦著手上的番茄醬，沒什麼表情的看了看她。正巧冷甯姑娘也在看她，於是竹內很自然地問：「整理宿舍什麼的需要幫忙的話隨時叫我喲。」
冷寧揚起感激的笑臉，用字正腔圓的普通話說：「天王蓋地虎。」
竹內歪頭做愣怔狀，用日語問：「……什麼？」
太天真了妹子！怎麼可能真的回答你啊！
不要死讀書啊，親！把《孫子兵法》用到實踐中啊，諸葛亮要哭了喲，這麼輕易就暴露自己，《三國演義》會想把自己一把火燒掉的好嗎！
順便補充一句，同人文不是天朝的特產，如果你遇到的是國際友人怎麼辦？
難道你和我一樣能看見作者在用中文碼字嗎？絕對不允許！
冷寧「啊」了一聲，露出抱歉的表情，換回日語：「抱歉，一時激動說了中文，我的意思是非常感謝，到時候要麻煩你了。」
竹內客氣地笑著，掏出了手機：「沒問題，要不交換下手機號？」
「好啊好啊。」冷寧抬手敲敲腦袋，報出了自己的手機號。
竹內打過去。
接著黃瀨也和冷寧交換了手機號，其餘人覺得沒這個必要，就沒接話茬。
餐廳工作人員在他們身後收拾著滿地的狼藉，冷寧覺得窘迫，換完電話號碼就匆匆離開了。
午休時間不長，加上大學上課還要搶座位，竹內這一行人也沒久留，冷寧走後不久也離開了。
進入校門後，下午有課的人向各自的教室進發，沒課的竹內和綠間沿著主幹道慢慢走，消食。
「你為什麼對冷寧那麼熱情？」綠間突然問了個相當涼薄的問題，「我記得你並不是個如此樂於助人的人。」
「外國人嘛，有點激動。」竹內懶洋洋地拖長語調，午後陽光中她眯著眼睛，像只饜足的貓。
她感到了自己有失考慮，冷寧穿越女的身份讓她一瞬間有種找到組織的激動，然而冷靜下來想想，冷寧的出現，或許會帶來麻煩。
你說竹內也是穿越女，出問題不一定是冷寧的錯？
拜託，她都已經在這裡生活這麼久了，該出問題早出了。
你說這是任性的說法？
竹內回答說為什麼不能？這世界上真的有一點都不任性的人嗎？
「我哪裡不樂於助人了，我幫你買過多少奇葩的吉祥物啊，真太郎。」竹內轉過頭，內心的波動完全沒有體現在臉上，「太讓我傷心了。」
「兩碼事，我和你的熟悉程度不是冷寧可以比的。」綠間推推眼鏡，抬腿邁上了圖書館前的階梯。
竹內把身側的書包拉到前面來，低頭從裡面掏出要還的書：「和一個小姑娘較勁，臉皮不要這麼厚啊，真太郎。」
綠間一時間沒能反應過來竹內在說什麼，微微皺起眉，沒有回答。
沒等到回答，竹內抱著書抬頭看綠間，發現男生臉上類似糾結的表情，笑著拍拍他的肩：「和冷寧比起來你當然更重要。」
我從你的口氣中聽出了兩分得意喲。
放心吧，竹馬的地位無可取代呀，麼麼噠（づ￣3￣）づ╭∼
「枝子，」綠間嚴肅地喚了她一聲，「腦洞太大不是好事，醫學也救不了你。」
竹內把書遞給工作人員，一攤手：「如果腦洞不大，論文怎麼辦？」
綠色頭髮的男生瞥了眼工作人員正在處理的大部頭專業書，默默想，真是個不誠實的傢伙。
他抬手拍了下姑娘的腦袋，轉身往借閱室裡走：「這回要找什麼書？」
chapter6
竹內枝子是個好學生。
反光板後的休息椅上，姑娘正就著攝影棚補光燈的光芒看書。
黃瀨涼太結束了一輪拍攝，坐到竹內身邊的椅子上，靠著椅背仰起臉，讓化妝師給他補妝。
「好認真啊小枝子，在看什麼啊？」
「既然都說了『好認真』了，那當然是專業書啦。」膝蓋上攤著大部頭的姑娘嘴裡叼著香蕉牛奶，為了不弄花口紅，她用牙咬著吸管。
黃瀨大概知道她喜歡咬吸管的習慣是怎麼來的了。這麼一想還真是辛苦呢。
攝影棚裡還有其他模特，化妝師給黃瀨掃了兩筆後就去別的地方忙了。雖然黃瀨涼太在模特中屬於人氣火爆的，但他到底不算大牌，何況他還只是個兼職模特。
記得有一次他向竹內抱怨，姑娘是這麼回答他的：「這說明你天生麗質啊，黃瀨君，你有什麼好委屈的，換做我的話高興還來不及呢。」
那時候竹內開始做兼職模特沒多久，身後的家世未被挖掘出來。身處論資排輩的藝能界，那段時間正是受到的排擠和非難最多的時候，大部分難聽的話，都是當著面說的。
藝能界也有老人提拔新人的習俗，同為兼職模特又是同學，黃瀨就擔當了提拔人的角色。
雖然竹內是綠間的青梅竹馬，但她並不經常出現在綠間的隊友們面前，再加上不在同一所高中，黃瀨和她不過泛泛之交。面上熱情而內裡冷淡的少年知道竹內的日子不太好過，但他沒打算伸手幫忙。
誰都是這麼過來的。
何況竹內還有個非常好的家世，耍耍大小姐脾氣拿錢砸下去，什麼糟心事都不會有了。
黃瀨後來想，他當時一定是帶著某種看好戲的惡意才會產生這樣的想法的。在圈子裡浸染久了，誰能保證自己一點不被感染呢。而且很多時候，當事人並不會意識到自己的改變。
黃瀨和竹內接觸不多，他對這個姑娘的認識一直維持在傻傻呆呆的印象上。
然而姑娘用著懶洋洋的語氣對他說出這樣的話，漆黑的眼睛淡淡瞥過來，那帶著涼意的慵懶視線讓他猛然間清醒過來。
即使身處逆境，竹內也沒有向黃瀨求助，一次都沒有，即便作為提拔人，他是有責任幫忙的。
她用那樣從容的姿態看著，被罵的時候也笑著，好像竹內枝子不是她一般。
黃瀨一瞬間覺得竹內成熟地不像她那個年紀的人，可回頭再一想，自己的這個「覺得」好像也不是自己這個年紀能夠得出的。
就是這句話讓黃瀨涼太發現，竹內既不呆也不傻，她是太會裝。
竹內會裝，黃瀨也會裝啊。
他以面對外人一貫的熱情，用插科打諢的話排擠著排擠竹內的人——別人還偏偏抓不住他的錯處，黃瀨涼太不就是這麼個少根筋的人嗎？他做著提拔人該做的事。在外人看來或許熱情過了頭，但黃瀨涼太不就是一個熱情過頭的傢伙嗎？
呆萌呆萌笑著的竹內看他，眼神清澈，黃瀨一直覺得，他們對視的時候，是有某種默契的。
黃瀨涼太對竹內枝子很好。好到被雜誌八卦，黃瀨接受採訪時一臉茫然的裝傻，他裝得那麼好，好到記者失去興趣。
金髮模特是有些得意的，他覺得自己知道了綠間也不知道的秘密。但黃瀨也從未在竹內面前卸下過偽裝。
沒有這個必要，還沒到時候——黃瀨涼太承認自己的忐忑。同時他也承認，他在享受這樣的過程。
黃瀨眨了眨眼，從回憶中回過神來，他低頭從座位邊的包裡拿出運動型飲料：「在石榴飲品的廣告片場喝香蕉牛奶，太不稱職啦，小枝子。廣告商會哭的喲。」
竹內抽空看了眼黃瀨：「你不也一樣？」
「當然不一樣，我是為了控制體型，」黃瀨振振有辭，「這是營養師指定的飲料喲。」
背書被打斷的竹內暴躁：「開什麼玩笑啊，『營養師指定』不是你上個牛奶代言的廣告詞嗎？！這瓶飲料不是真太郎打牌輸了請的客嗎，大家都一樣啊！我又不是藤田先生，偶爾喝點別的我又不會說什麼，你幹嘛要找這麼牽強的理由啊。」
黃瀨愉快地眨著眼睛，臉上的傻笑和他中世紀騎士的裝扮形成鮮明的反差，他完全無視了竹內的吐槽：「哎哎哎，小枝子你也看了嗎，我的廣告？」
「雜誌第一頁當然看見啦。」覺得自己沒機會再背書的竹內索性合上了膝上的大部頭，做吸血鬼裝扮的她上了很濃的煙熏妝，黏的假睫毛也長得誇張，她看著幕布前正在拍攝的兩個模特，「什麼時候能夠結束啊，下星期要交的論文我還沒寫完呢。」
「小枝子，現在的你說這樣的話真的一點都沒有可信度啊。」完全是比不良少女還不良少女的打扮啊。
「決定了，我會告訴藤田先生你一周的晚餐都是外賣披薩。」
「喂喂喂喂喂！小枝子你這是誣陷，還有你覺得藤田先生會相信嗎，我是多麼有自製力的一個人！」黃瀨控訴。
「誰管你有沒有自製力啊，就問你一個問題，拍完照去吃披薩怎麼樣？」
「好啊——不向藤田先生告狀了？」
「……你還當真了啊……」
「……QAQ，不帶這麼欺負我的。」
攝影棚在郊區，黃瀨和竹內結束拍攝，卸了妝，搭JR線回到市區，坐進最近一家披薩店時，早就過了飯點，零零散散坐著的客人都是喝下午茶的。服務員上的功能表也是下午茶專用的，上面全是飲料甜點。黃瀨抬手要來正餐菜單：「哪種？」
「新出的。」竹內目標明確地指了封面上的大圖。然後她打開下午茶功能表，又點了一份套餐——可續杯的飲料加上一份甜點。
黃瀨同樣也點了下午茶套餐，竹內配了甜點，他就選了小吃拼盆。
和吃貨相處久了，你就會明白他們的一套法則，有優惠絕不錯過，盡可能地點不同口味的食物。吃貨們樂於把手上的一份食物切成兩半，和同伴換著分享。
果然，蛋糕上桌後竹內的第一動作就是攔腰切一刀。
動作乾脆俐落，切口整齊平滑，絕對的熟練。
她把蛋糕盤子推給黃瀨，自己則端起了奶茶：「你先。」
竹內在披薩上桌前就喝完了她的那杯奶茶，她招來服務員幫她續杯，然後姑娘看著黃瀨手邊沒動多少的飲料默默捂臉：「啊，總覺得我好窮凶極惡……」
「我在吃蛋糕嘛。」黃瀨把他杯口漂浮著冰淇淋的可樂推過來：「要來一口嗎，你的最愛喲。我還沒喝過。」
竹內悲傷地扭過頭：「不要了，牙疼，不能喝冰的。」
姑娘趴在桌上可憐兮兮地盯著那杯飲料，黃瀨把飲料拖回去，把桌牌豎在了前面：「好了。」
竹內直起身來：「嗯。」
她謝過幫她續杯的服務員，「哢」一聲咬住吸管。
黃瀨把剩下的半塊蛋糕送回姑娘面前。竹內狠狠一叉子插下去。
「怎麼披薩還沒來……」永遠欲求不滿的吃貨側頭往廚房的方向張望。
出餐口正好在往外端東西，年輕的服務員對上竹內的眼神，先是一愣，然後一笑，笑容裡滿是了然，還帶著點調侃。
竹內再次捂臉，感覺微妙地被嘲笑了呢。吃著碗裡的看著鍋裡的什麼……
視線一轉，姑娘發現黃瀨正舉著手機對著她。
「等等！你在幹什麼？」竹內往旁邊一躲，伸長手去搶黃瀨的手機。
怎麼可能搶得到。
一個隻會跆拳道的女漢子怎麼可能從靈巧的籃球運動員手裡搶到東西呢，況且黃瀨還有身高優勢，他站起來抬手舉著，竹內再怎麼蹦也搶不到——
這一點姑娘早幾年就在綠間身上體會到了。
身高梗什麼的雖然很好玩，但如果被玩的是自己的身高那就變得超級讓人暴躁啊。
餐廳裡，竹內動作不敢太大。冷甯的前車之鑒讓行為脫線的姑娘有了深深的危機感，如果自己再這麼秀逗下去，總有一天也會以那種方式被人們行注目禮吧？
太丟臉了，我才不要。
要時刻警惕著邪惡勢力的反撲，捉急智商的掉線。
竹內對自己秀逗靈魂的警惕給了黃瀨可趁之機，手長腳長的模特戳著手機打完字，按下發送。竹內的手機震了一下。
黃瀨：「哎，小枝子不是不玩推特的嗎？」
「不玩不代表我沒有號啊。」竹內按亮螢幕，「我是窺屏黨。」
「還是不對，為什麼我艾特了你，你會有反應？難道你沒有把艾特功能關閉嗎？」
「艾特當然關了。特別關注有提示的嘛……」
竹內看到了黃瀨發的那條消息——
——猜猜這是誰@竹內枝子
下麵是她剛剛捂著臉的照片。
竹內：「……涼太你是真傻嗎？都艾特我了還猜什麼啊？！」
黃瀨：「小枝子你才是真傻吧，我就不能拍別的女生讓你猜猜是誰嗎？」
竹內：「……」不好意思，智商君沒打招呼就掉線了。
木著臉的姑娘看見對面的金髮模特臉上蕩漾起幸福的傻白笑容：「小枝子居然把我放在特別關注裡呢，好高興~」
竹內無語一瞬，黃瀨那種笑容實在是，實在是讓人毫無招架之力。
太犯規了，想好的吐槽對著那張笑臉，一點都吐不出來了。
姑娘轉開視線，刹那間擺脫黃瀨領域的影響：「啊，披薩來了！」
對吃貨而言，食物的魅力是無敵的。
吃完兩塊披薩，竹內順手又刷了刷推特，黃瀨那條消息下已經被「@竹內枝子」刷屏了。
竹內深沉地看著金髮模特，覺得自己會相信他的話才是智商捉急的真實表現：「涼太，如果哪天我真的在推特上被圈到死，那絕對是你的錯。」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5-4 15:27
chapter7
「竹內君，請問你體育課選了什麼？——冷寧」
在交換了手機號後，竹內第一次收到了來自冷寧的短信。
她回短信：「網球(??????)??」姑娘興沖沖地給出了自己選擇這一項運動的理由，「室外網球場，下雨天停課喲！」
才不是因為那部紅遍大江南北至今餘音繞梁三日——不止三日——不絕的，名為《網球王【嗶——】》的漫畫呢！
冷寧的很快回復了短信：「那竹內君有搭檔了嗎？」
「網球課學員人數是奇數啦……你能來的話我就得救了ヽ(??▽?)ノ」
如果有固定搭檔，她不會那麼熱情。
冷寧顯然也是在她的短信中嗅出了味道，才會這樣進一步地問下去。
雖說這樣的交流沒什麼不好，但總覺得其中帶著成人世界的虛偽和狡猾。
嚶嚶嚶，有點討厭這樣的自己呢。
竹內想著，抱著被子在床上翻了個身。
抓在手裡的手機震了下，她舉到眼前看，還是冷寧：「我馬上就來！」
過了一會兒：「竹內君可以陪我去買拍子嗎？我不知道該去哪兒買QUQ」
網購是個好選擇喲，少女。
偉大的【嗶——】教導過我們獨立自主自力更生嘛。
竹內當然不會傻乎乎地發這句話。建立穿越者同盟要不知不覺地感化，潤物細無聲地深入。像對待敵人一般秋風掃落葉地吼口號太傻了好嗎？
看她多聰明。
在不知道這篇文章的女主到底是自己還是冷寧的時候，和同為穿越女的危險生物打好關係總是沒錯的。
刷足好感度能避免淪為炮灰的悲劇啊。
良好的家世，和彩虹們親密的關係，再加上……唔，這麼說有點不好意思呢……不難看的臉，怎麼看怎麼符合惡毒女配的標準呢。
等等，為什麼要這麼想啊，她也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是女主好嗎？不能輸在氣勢上啊，要有信心，要有信心，要有信心——重要的事情說三遍！
竹內甩甩腦袋，回復：「週六有空嗎？我知道東大附近有家不錯的體育用品店，價格也合理。」
冷寧這次回復的速度有點慢：「好的呀，麻煩竹內君了！不過我對網球拍一竅不通呢，到時候要請竹內君幫忙挑一下呢(????)」
抱著被子在床上翻滾的姑娘看見這條短信後坐了起來。
都說了獨立自主自力更生了，對網球拍一竅不通可以上網查查相關資料嘛。就算是中國人，能到東大讀書日語肯定過關了啊，對著一個女生撒嬌賣萌有意思嗎？
竹內歎了口氣，總是「嚶嚶嚶」的姑娘這一刻表情正經得不可思議。
覺得冷寧麻煩的自己才是更令人討厭的那個吧。
分明是自己主動的，熱熱情情地迎上去。發現事情稍微超出了自己的估計就暴躁起來，真是太失態了。
但有一點，竹內枝子難以釋懷，按一般規律，找人陪著買東西，不是刷親密值的良好時機嗎？
為什麼找她？
以初次見面的情況看，黃瀨涼太對這個小時候的鄰居印象不錯。冷甯為什麼不找黃瀨？
嘛，算了，別人想什麼管他呢，自己都沒把自己管好呢。
腦內過了很長一段話的竹內一個字元一個字元地回復短信：「我對網球什麼的也不瞭解，不過初學者的話買入門級的應該不會出錯吧？冷君之前接觸過網球嗎？」
「沒有。總之週六就拜託你了:-D」
「好的，週六見。」
週六早晨陽光明媚，竹內依然跟著籃球部的男生們一起晨練。
多次下來，竹內找到了自己的節奏，能跑完規定時數。至於被套圈這個問題就不要提了，那實在是個悲傷的故事。
「枝子，今天有什麼安排嗎？」桃井把竹內的水瓶遞過去，同時問道。
「有什麼事嗎？」
「嘛，難得今天不用訓練，想找個人逛街。」桃井雙手合十，期待地看著竹內，「有空陪我一起去嗎？」
「啊，抱歉，我和冷寧約好了一起去體育用品店。」竹內還以為是籃球部有什麼要幫忙的，沒想到是這個，「陪她去買網球拍。」
「是學校附近的那家品川體育用品嗎？」黃瀨介面問道。
「嗯，沒錯。」
「我也要去，想買個新籃球。順路帶上我怎麼樣？」
竹內一點不明白這群男生對籃球的狂熱：「籃球學校能借到啊，為什麼還要買……」實力接近專業選手的他們，用的籃球一點都不便宜——竹內有一次好奇，陪綠間去買過一個，「在訓練之外，你也沒有很多空餘時間能用來打籃球吧？」
「學校的籃球和自己的籃球是不一樣的啊，小枝子。」黃瀨苦惱地撓著腦袋，不知該怎麼解釋。
「這就像自己的鋼琴和上鋼琴課時教室裡的鋼琴。」綠間說。
竹內咬著水壺沿揣摩，似乎稍微可以體會到那種感覺了呢。
「就像自己收藏的寫真和從朋友那裡借的寫真。」青峰說。
因為這個比綠間的更貼切的比喻，青峰遭到了桃井毫不留情的肘擊。
「就像自己的美味棒和黑仔的奶昔。」這是紫原的回答。
竹內低頭想了會兒，覺得雖然同為吃貨，但自己和紫原恐怕分屬兩個不同品種。
最後是靠譜君·黑子哲也的回答：「自己的籃球是很特殊的存在。」
咦，等等，靠譜君你這次的回答似乎有點意識流喲？
「繃帶不多了，我也要去一趟。」綠間推推眼鏡說道。
竹內：「……繃帶不該在藥店買嗎？」
「不一樣的啦，就像網球拍上纏的膠布不是醫用膠布一樣，小綠間不是因為受傷而纏繃帶的，用的也不是醫用繃帶啊。」黃瀨眨著眼睛笑，順手拍了拍竹內的腦袋，「什麼時候出發？」
黃瀨拍得不用力，竹內卻覺得自己恐怕被他拍傻了。
她是不是突然失憶忘了一段對話了？自己好像還沒同意帶黃瀨一起去哦？
如果自己沒有失憶的話，那就是黃瀨突然不著痕跡地強硬起來咯？
呆萌呆萌軟乎乎的金毛犬也有腹黑屬性嗎？太違和啦。
突然多了兩隻男性生物冷寧會不會有意見？
啊啊啊啊，對啊，這才是重點！
「讓我先問冷寧一聲。」
竹內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估摸著冷寧應該起床了，直接打了電話過去，對方自然說不介意多來幾個人。
不管是不是真心的，既然這麼說了，她就把人帶去唄。
——反正，冷寧對她來說也不是熟人，即使想著要搞好關係，也沒必要瞎操心，讓自己不自在對不？
——不不不，這麼想的自己太像心機深沉的女配了。上一句話求滾出。
有一句話叫聰明反被聰明誤，她還是順其自然好了。
還有更捉急的一句話叫做 NO DO NO DIE 啊……
她一點都不想 TRY。
想到昨天晚上自己在床上想到的東西，竹內塌下了嘴角，果然晚上就是容易胡思亂想呢。
真沒想到晚上胡思亂想的影響居然蔓延到了白天呢。
自己這麼一個陽光開朗的好少女也敵不過黑夜的魔力啊！
——對不起，失態了QRZ
最終，出現在品川體育用品店的是如下人員：買【網球拍】的冷寧，【不可能】稱職的導購竹內，買【個人的】新籃球的黃瀨，買【非醫用】繃帶的綠間，想要逛完體育商店【逛服裝店】的桃井。
進了店，綠間目的明確地向角落裡某個櫃檯走去，黃瀨去了籃球專櫃，三個姑娘一起往賣網球拍的地方走。
初學者買球拍最重要的還是看價格，應付體育課而已，不一定會長時間打下去，也就沒必要買太高端的。價格確定下來選擇面就小多了，女孩麼，接下來看的自然是花紋和顏色了。
「粉紅色？」竹內指了指掛在牆上的一把拍子，大部分女生都愛粉紅色，然後她手指一轉指向旁邊天藍色的那把，「或者藍的？」
「唔，我怕太亮的顏色不耐髒。」冷寧笑笑，取下一把黑色的，「就這個吧。」
竹內無所謂地歪頭一笑：「最重要的當然是你喜歡——那邊付款。」
買完東西，冷寧說帶著拍子不方便，就不去逛街了。買了籃球的黃瀨當然也不會去服裝店，於是金髮模特和中國姑娘一起回學校。
「真太郎，你呢？」竹內問。
「回學校自習。」綠間推了推眼鏡。
看著高大的男生，竹內心裡冒出了點自愧形穢的悲傷。
學霸君光芒萬丈，可惜照亮不了她這個小小的角落。
「那加油吧，醫學生。」憂傷只有一個瞬間，竹內揮揮手和桃井高高興興地走了。
道不同不相為謀，專業不同不相比較。國文專業和必然要讀博的醫學生比誰學習更認真實在是吃飽了撐著。
「五月，先去買杯奶茶怎麼樣？」
不拿著食物隨時補充體力，哪有力氣逛街。
一旦開始逛街，錢包一不小心就會大出血，不準備點回血藥怎麼行呢。
——等一下，少女，奶茶不也會讓你的錢包出血嗎？
——哎呀，笨蛋作者不要亂入啦。分明是你說這個世界不存在邏輯君的啊，這種小瑕疵輕輕無視就好了嘛。
總之，熱乎乎香噴噴的奶茶不止是物質支撐，更是精神支柱啊。
「不過，枝子，你確定逛街前不要變個裝嗎？」
桃井心有餘悸地回憶起帝光時代某次和黃瀨一起上街辦事時的情景。
眼前同為模特的姑娘人氣也不低啊，並且她的名氣還在日日攀升中。
「又不是第一次和你上街，我被認出來的可能性比涼太小太多了。」
吸了口奶茶的竹內一臉陶醉：「啊，果然還是這家店的味道最贊！」
「你覺得我現在這張臉和雜誌上的照片有什麼相似的地方嗎？」
桃井：「……」
雜誌上那個冷豔妖嬈的女人，和面前因為一杯奶茶幸福到冒泡的軟妹絕對是兩個人！
兩者的區別等同於肚子餓找不到食物化身魔王的吃貨和陷在點心堆裡心滿意足軟得像棉花糖的吃貨的對比。
因為籃球部事情太多，好久沒逛街的粉色少女拋開顧慮，鬥志熊熊地挽著竹內的胳膊往商店街走去：「為了繼續不讓你被認出來，我會記得請你吃蛋糕的！」
chapter8
「得控制飲食了喲，枝子。」
知性美麗的營養師說著一點都不善良的話。
「哼哼。」著名星探在一邊陰測測地笑，「說我目測不准，哼哼。」
「對對對不起我錯了QAQ！」
不該相信作者是親媽的，上次好歹還踩在及格線邊緣，這回就淪落了嗎？
就算不是吃不胖體質，好歹讓體重增長慢一點啊！
我天天跟著男生們跑圈是為哪般！
要從自己身上找理由啊，姑娘。
披薩，奶茶，蛋糕，你哪一個都沒放過呢。
就算作者寬容大度地不抱怨什麼，美味的食物們肯定會討厭你的喲！
……嚶嚶嚶！對不起！我錯了！！
竹內欲哭無淚地拿著膳食表格從營養師的辦公室走出來。
黃瀨靠著牆，在外面等她一起回學校。百無聊賴的男生低頭刷著推特，聽見開門聲抬起了頭。
「這種表情。」黃瀨看著她，「是要開始節食了嗎，小枝子？」
「別再提醒我這種悲傷的事實了。」竹內把膳食單放進挎包，「今天晚上的牛排泡湯了。」
以前每次到工作室來，竹內總以犒勞自己為由，吃頓在學校裡吃不太到的美食——當然，大部分都是高熱量食品。
但今天收到了節食計畫，心情不好，完全沒法放開了吃呢。
請注意上面一句話中的因果關係，不是因為要節食不能吃而決定不吃，而是因為沒心情而沒動力吃。
為什麼會產生如此的邏輯？
竹內姑娘回答：作者說，要尊重美食。沒有心情好好享受的話，就不要褻瀆美食了！
「嘛嘛，給我看下咯。」黃瀨單眼眨了下，循循善誘，「在節食這方面我可是你的前輩喲，經驗豐富，也許可以幫你找到空子鑽呢。」
竹內將信將疑地把單子重新掏出來，猶猶豫豫地遞給黃瀨：「這麼做不好吧，鑽空子什麼的。」
「對小枝子來說是吃重要呢，還是體型重要？」站在營養師辦公室外，黃瀨涼太發出了究極提問。
「嚶，都重要！」竹內大聲給出了兩邊不得罪的回答。
黃瀨挑眉看了她一眼，金髮模特極富張力的眼尾因這個動作拉出上揚的弧度，滿臉都是明晃晃的驚訝和不相信。然後他反應過來，往外走去，踏出工作室大門，黃瀨也把手上的單子看完了。
少年再次問道：「哪個更重要？說實話喲。」
竹內接過黃瀨遞來的單子，對折塞進包裡，她小心翼翼又做賊心虛地往門裡望瞭望，輕聲嘟囔：「還用說嘛，當然是食物更重要啦。」
為此她還特地向讓她不得不節食的作者道歉了呢。
給自己添加了吃貨屬性，卻還讓自己節食的作者太討厭了！
姑娘委屈地想哭：為什麼我眼中常含淚水，因為我愛美食愛得深沉。
「呐，小枝子你想啊，膳食單上的安排是從早上開始的，而我們現在只剩下晚餐了。這說明營養師沒把你今天的晚餐算進去喲。」黃瀨揚著標誌性的陽光笑容看著竹內，語氣中暗藏引誘：「明天就要按照營養師給出的功能表開始生不如死的節食生涯了——」
竹內哀嚎：「不要用生不如死這個詞啊！」
黃瀨：「——令人悲傷的節食生涯……」他迅速地過掉這句怎麼說怎麼戳痛腳的話，「那麼今天晚上當然要進行最後的狂歡咯！」
「從明天開始，巧克力冰淇淋黃油芝士乳酪都要離你遠去啦！」
竹內糾結：「可是如果因為多吃了這一頓，讓一個月的節食計畫變成兩個月三個月甚至更長時間怎麼辦！！」
黃瀨：「一頓飯而已，哪有這麼大的影響。」
竹內：「問題是如果我今天沒忍住，之後一個月也忍不住怎麼辦！和尚破戒吃了一頓肉，就會想著頓頓有肉啊！」
黃瀨抬頭看天：「吃頓飯而已，不要把主題拔升意志力的高度啊。不是都說了，這段飯沒被包括在內嘛，吃了也不算破戒，不吃倒是浪費。」
「總之就是一個問題——」黃瀨學著廣告攝影棚裡竹內的口氣，「去不去吃牛排？」
竹內：「……吃！」
模特工作室位於寸土寸金的中心商務區，兩個人很容易找到了不錯的牛排店。
最後的晚餐，竹內把檔次又提高了一個臺階。
面對功能表上的價格，黃瀨毫無反應。作為當紅模特，他的收入是很可觀的。黃瀨家庭經濟條件也很不錯，作為家裡最小的孩子，父母長輩，甚至是兩個姐姐，都會塞零花錢給他。
竹內選在這家店非常有名，又是他能夠承擔得起的消費，之前也不是沒來過。
竹內這邊同樣不是消費不起。
但之前已經說過，上輩子窮人當慣了——好吧，也不是多窮，但和現在是不能比的——小家子氣。這輩子獨樹一幟的竹內爸爸又把她當小市民養，進入這樣的場所，即使知道這價錢對現在的自己來說不算什麼，但還是會覺得肉痛。
但美食到了嘴裡，一切肉痛或者不愉快都煙消雲散了。
第一道菜上桌，表情略顯僵硬的姑娘舀起一勺湯送進嘴裡，表情瞬間夢幻了，身後的背景也同步切換成了粉紅泡泡。
「要不要這麼誇張啊，小枝子。」黃瀨舉著勺子笑，「這樣一來，畫面的重點就不是食物，而是你了呢。」
「其實不管我或者食物怎樣努力，」把自己和食物放在同等地位的吃貨少女說，「畫面的重點從一開始就是你吧，人氣模特黃瀨君。」
中心商務區，雖然不是奢侈店，但也算是高消費的西餐店由西方人經營，以物有所值為理念，追求品質與服務，尊重隱私的店主禁止顧客在店內使用閃光燈拍照。
一旦不使用閃光燈，在大半照明由燭光支撐的昏暗店內，根本沒法拍出清晰的照片。
在這種消費這種格調的店裡用餐，多少要注意些，不會有妹子想也不想地沖過來，舉著餐巾紙沖黃瀨眨星星眼說：「黃瀨君我是你的粉絲!黃瀨君我最喜歡你了!黃瀨君能給我簽個名嗎？」
然後一發不可收拾。
想像著這種情況，竹內覺得自己或許會叫一碗黑胡椒汁供黃瀨簽名用，如果有妹子喜歡番茄醬的話也沒問題。
好在這家店的格調無時無刻地不在提醒著客人們要矜持，要低調。所以雖然投向這裡的目光不少，但至少到現在，還沒人過來搭話。
這也是黃瀨曾幾次光顧這家店的原因之一。
「就算畫面的重點不是食物君，小枝子占的分量也不會比我輕吧。」
敏感的少女覺得自己又中箭了：「我一點都不重！絕對比你輕！」
黃瀨自己配餐裡的一小杯冰沙放到竹內面前：「嗯嗯嗯，小枝子一點都不重，吃吧吃吧。」
竹內把自己的吸管插丨進去，絮絮叨叨地念著：「雖然感覺被縱容了，但總有一種微妙的羞恥感啊——被當成孩子什麼的。」
黃瀨臉上的笑容頓了一下，隨後帶上了些意味深長：「嘛，被縱容有什麼不好嗎？」
「雖然沒什麼不好，但是——」竹內抬起頭，話音突然頓了頓，「啊，似乎有人來找你了。」
那是一個穿著公主裙的年輕姑娘。
竹內用餘光瞥了眼自己身上的休閒裝，再看了看對面黃瀨身上的運動裝，突然覺得他們被行注目禮或許不是因為模特身份被認了出來，而是因為著裝太隨意——滿滿都是富人家熊孩子的感覺。
他們之前沒被打擾，或許也不是因為這裡的人自矜身份，而是因為燈光太昏暗旁人不確定他們是不是那兩個模特。
看一眼，哎呀，這兩個穿著不正式的熊孩子好像有點眼熟呢。
看兩眼，咦，好像是那誰誰和那誰誰啊。
看三眼，沒錯，就是那誰誰和那誰誰！
——啊啊啊啊，果然是黃瀨君啊！
大概會有很多維持著淑女表情的姑娘內心在瘋狂呐喊吧。
穿著公主裙的年輕姑娘抱著一本褐色的皮面簽名本走來，她忐忑地向兩人彎了下腰，兩條白皙的細腿不安地打著顫：「打擾了，是黃瀨涼太君和竹內枝子小姐嗎？」
被認出來了，兩人點頭。
姑娘的語氣都在打顫：「今、今天是我的生日，能請兩位給我簽個名嗎？」
姑娘低著頭雙手遞出簽名本，一隻鋼筆夾在上面。
「生日快樂喲。」黃瀨爽快地接過本子，簽下姓名，日期，然後又問了姑娘的名字，寫上生日快樂。
「謝謝，非常感謝！」姑娘又把本子遞給了竹內。
竹內仿照著黃瀨的格式簽了名。
「好了，生日快樂。」
姑娘接過本子，一臉「想說的太多但是看見你卻一句話都說不出」的激動表情，她在兩人桌前磨蹭了會兒，最後大概覺得失禮，深鞠一躬，匆匆跑開了。
「看著她的表情，我都被感動了啊，涼太。」
竹內偏頭看著姑娘離開的方向，側臉被桌子中央的蠟燭打上一層朦朧的光。
「我也是啊。」黃瀨看著竹內，笑著，「所以說，今天能來這裡吃晚餐真是太好了。」
chapter9
手機鈴聲響起來的時候，竹內還窩在被子裡沒起床。
人倒是已經醒了，跟著籃球部的男生們晨練了一段時間，生物鐘已經固定了。
手機螢幕上顯示著「翠翠」兩個字，竹內看了眼手機屏，按下接聽鍵的同時瞥了眼床頭的鬧鐘：「真太郎？」
「枝子，能不能麻煩你一件事？」那頭的男生問。
竹內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先告訴我你今天的吉祥物是什麼？」
「一支紅玫瑰。」
還算挺正常的啊，竹內想。
綠間這個點打電話來難道不是讓她幫忙買男生不方便買的吉祥物嗎？
記憶中綠間問她要過的，讓她印象最深的吉祥物是「女孩子用過的粉紅底色帶白色斑點的舊發圈」，光是「粉紅底色帶白色斑點」這點就夠讓人吐槽的了，還要是用過的實在是……太苛刻。
那還是在帝光的時候。
竹內沒有符合要求的發圈，於是被綠間拖著到飾品店買了一個。買好後紮上，回到家拿下來，勉強算是「用過的舊發圈」。每次回憶起來，竹內都會思考一個問題，為什麼巨蟹座的綠間會對晨間占卜有如此深的執念？簡直就像中毒的處女座看見不整齊的東西一樣。
哎呀，等一下，好像青峰是處女座來著……
甩開不相關的念頭，竹內問：「你找我什麼事？」
「幫我買支玫瑰。」
竹內：「……晨間占卜的原話是什麼？」
綠間機械地重複：「女生送你的一支玫瑰。」
竹內淡定地從床上坐起來：「送你……就是說我這次幫你買了吉祥物收不到回禮咯？」
綠間：「我可以『請』你吃早餐。」
一眼瞥見貼在床頭的節食計畫的姑娘覺得胸口中了一箭。
牛油土司肉包子燒麥，我要和你們說再見了嚶嚶嚶！！
「早餐就不用了……」竹內有氣無力地對電話那頭說，「你……」
卻是想不出有什麼可以問綠間要的。
高中三年不見，綠間不再讓她幫忙買吉祥物。一開始竹內有些不習慣，總覺得生活裡少了什麼一樣。沒人在她耳邊念叨幸運物，她自覺主動地每天早晨收聽沒節操的晨間占卜，有時候聽到巨蟹座的幸運物是女生專屬的小玩意兒，姑娘總會想綠間那傢伙是會自己進飾品店呢，還是讓別的女生幫忙？
別的女生。
每當想到這裡，竹內總會感到一絲惆悵。
現在他們進了同一所大學，綠間又開始讓她幫忙買各種奇怪的幸運物，當中的三年空缺好像不存在一般。竹內收聽晨間占卜的行為也停了下來。
然而到底是有什麼不一樣了。
帝光時代，竹內傻乎乎地以為自己老爸只是個經營便利店的小老闆，幫綠間買了東西，總能找到想要又意義不大的小玩意兒——扭蛋，玩偶機裡怎麼也抓不到的公仔，圖案漂亮的小便簽本……
意義不大的小東西因為是另一個人買給自己的，突然就有了意義。
友情。
無論是竹內買給綠間的幸運物，還是綠間還禮給竹內的小玩意兒，都寄存著少年時代純真的友情。
可是現在，她想要些什麼呢，和一支玫瑰差不多價格的東西有什麼呢？
原來當初自己的目光被男生帶著走。
那些想要的小東西，那些極其接近的價格，原來不是巧合啊。
她有好好的維繫自己和綠間之間的感情。
三年時光倥傯而過，她的生活和綠間的已經產生了偏差。
「嘛，暫時想不到想要什麼……等我想到再說咯？」說著這種話的竹內覺得自己一瞬切入八點檔，「幫我記著啊，到時候不許賴帳！」
綠間：「我什麼時候賴過帳，而且哪有被欠債的讓欠債的記著自己欠著債的！」
竹內恍惚了一下：「真太郎你是學醫的好嗎！不要隨隨便便就說出一些讓學國文的人都消化不能的句子好嗎？！」
「那是你學得太糟糕！」學霸君毫不留情地批評。
「晨練要開始了，你怎麼還沒來？」
聞言，竹內又躺倒在床上：「啊，我不來了。」
「為什麼？」
「因為要節食——不對，因為要幫你去買幸運物。」
「節食？」
醫學生舉著營養攝入明顯不足的伙食表看著，眉頭皺得死緊：「你說這是營養師幫你安排的？」
男生在「營養師」上加了著重音。
竹內很淡然：「我已經算好的了，至少三頓都還有吃的，不用餓肚子。」為了身材絕食的人在模特界不少，男女都有，「我被要求的是模特身材，營養攝入方面肯定不可能像以追求健康為目的一樣。」
綠間還是不同意，身高將近兩米的男生嚴肅起來，氣勢不容小覷。竹內覺得綠間似乎有點生氣，但她不清楚男生為什麼生氣，心裡的幾種猜測都讓她覺得自己自作多情。
高中時，竹內和赤司有所交集，紅發男生氣場強大，即使待人彬彬有禮，也無法讓人放鬆下來——或許正是因為赤司教條般完美的禮儀，才讓竹內覺得他不近人情。
此刻，竹內從綠間身上感受到的壓迫感，絲毫不亞於從他曾經的隊長身上感受到的。
「嚶嚶嚶嚶！真太郎你為什麼凶我QAQ？」
「多運動運動，消耗卡路里，達到的效果也一樣。」綠間把表格收進了自己的運動包裡，習慣性地推了推眼鏡，沒有表情的臉稍微鬆動了些，「我會給你安排合理的運動的，現在和我一起去吃早餐。」
「哦。」竹內乖乖跟上。
綠間真太郎，帝光奇跡時代的副隊長，安排運動量什麼的也算是在他的專業範疇之內。
竹內稍微有些擔心，實行了綠間的運動表後自己會不會變成肌肉女——打籃球的男生不都是要練肌肉麼？
不過出於對食物深切的熱愛，基於練習了多年跆拳道的經驗，竹內認為自己的擔心是多餘的。
既然這樣，就隨綠間折騰吧……稍微等一下，最終被折騰的那個好像是自己？
竹內的視線落在前面男生的身上：「那個，真太郎啊……」
她猶猶豫豫的為難語氣讓綠間的表情又繃了起來，男生已經準備好和姑娘討價還價了：「什麼事？」
「我想說——」
才不是求放過呢。
「你就準備一直把玫瑰插在包外面的水壺袋裡了？」
綠間扭過頭——這動作竹內實在是太熟悉了，傲嬌翠不想說實話時的心虛表現。
男生說：「放進包裡會把書弄髒的。」
竹內木著臉：「你就不能說放在包裡花會被壓壞嗎？」
綠間：「誰管這種東西會不會被壓壞。」
竹內斜眼看他：「好歹是你今天的幸運物，被壓壞了小心倒楣一整天啊。」
綠間：「晨間占卜並沒有要求花的完整性。」
竹內悲傷了，她覺得自己說不過醫學生。
翠翠一旦傲嬌就沒完沒了。
因為晨練的關係，他們起得很早，吃早點自然也早，這時候路上基本看不見人。
再加上綠間不想因為幸運物這個梗被同伴們嘲笑，特意避開了一起晨練的人，於是此時路上只有竹內和綠間兩個。
竹內決定跳脫三界之外，不遵守只動口不動手的打嘴仗國際通用協議，扯著綠間的胳膊晃起來。
可惜綠間太高大，竹內晃不動，反而是竹內自己在搖。
真喜感。
綠間面無表情地推了推眼鏡，拼命壓制著嘴角上翹的弧度。
「我橫穿兩個校區才找到花店買到的玫瑰啊，珍惜一下好不好啊，這個點只有24小時店才開著，很貴的啊——」
綠間打斷竹內的喋喋不休——他也背棄了協議，高大的男生伸出手，輕鬆地把姑娘提了起來，把她從自己另一隻手的袖子上撕開，往遠一點的地方一放。
一系列動作做得熟練非常，稱得上行雲流水庖丁解牛，時長不過兩三秒。
這一過程中竹內全程噤聲，完全呆掉了。腳底再次觸到地面，姑娘瞬間炸毛：「綠間真太郎！」
被點名的少年推推眼鏡，吐出了對付吃貨的終極咒語：「早餐想吃什麼？」
竹內依然憤憤不平，狐疑：「我想吃什麼你就給我買什麼？」
綠間點頭：「是，說好的回禮。」
竹內：「哈根達斯冰淇淋！八十一克裝的抹茶，巧克力兩種都要！」
綠間：「不可以！」
竹內撲上去，開始搖：「你才答應說我想吃什麼你就給我買什麼的啊！」
綠間暴躁：「誰知道你會點這種完全不適合在早餐時候吃的東西啊！」
四周沒人，他再次把姑娘拎起來，提著就往食堂走：「煩死了，我來幫你點！」
一回生兩回熟，這次竹內不怕了，拼命撲騰，嘴裡腦子裡都是一句話：「放我下來！」
綠間：「不放！就當是負重訓練！」
近期以及將來一段時間內將維持對「重」、「體重」等詞語極度敏感的竹內快瘋了：「混蛋啊，我一點都不重！而且我的話裡完全沒有『你拎著我很辛苦的』意思在好嗎？！」
綠間：「對啊，作為一個人類來說你確實輕過頭了，所以給我好好吃早餐！我完全沒有聽出你有慰問我辛苦的意思，不要自作多情啊，竹內枝子！」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5-4 15:27
chapter10
「小綠間好偏心！」黃瀨眼淚汪汪地指責小夥伴，「為什麼只幫小枝子制定運動量安排表，不幫我定，我收到節食計畫的時候你一點反應都沒有！」
「那時候你一個勁的抱怨卻說不出是怎麼個節食法，我怎麼幫你定？」綠間把表格扔給竹內，讓她自己看，轉頭看著黃瀨，「而且我不覺得你少吃了什麼，不過只是不能碰某些高熱量的甜品而已。」
「哪像她。」綠間瞥了眼竹內，又回頭看黃瀨，「吃貨一個。」
竹內：「雖然我是吃貨沒錯，但聽見真太郎這樣說感覺微妙地被嘲諷了。」
綠間：「我確實沒在誇你。」
竹內：「我是敢於嘗試新口味的射手座！嘲諷星座是會遭報應的！你和晨間占卜的女主播是不會有結果的！」
綠間快給竹內的邏輯跪了：「我和晨間占卜的女主持人只是聽眾和播音員的關係！」
偏偏有人不買帳，黃瀨一臉「發現了不得了的事情」的表情：「原來小綠間喜歡晨間占卜的主播嗎？對啊，我記得小綠間說過喜歡年長的女生來著。」
綠間趕快把話題扯回來：「如果要我幫你制定運動計畫就快點把你的飲食表給我！」
「嚶嚶嚶，小綠間最好了！對不對小枝子？！」黃瀨張開雙臂往前撲過去，想抱著竹內慶祝。
綠間眼疾手快地一提，把竹內拎走。
黃瀨撲了個空，蕩漾的表情瞬間幽怨了。
「小綠間太偏心了！」
委屈地瞪視著綠間的金髮少年看見了讓他驚掉下巴的一幕。
被綠間放到另一邊的姑娘落地後單腿彎曲，腰部一折改變重心——熟練的動作透出濃濃的專業范兒——另一條腿橫向一掃，動作乾脆俐落——擊中了綠間的腿彎。
高大的少年就算有防備也來不及反應，竹內多年的跆拳道不是白練的。
一聲悶響，綠間真太郎雙手撐地，做了一個完美的失意體前屈——ORZ
黃瀨 >U< ：「……噗哈哈哈哈哈……」
綠間咬牙切齒地吐出了姑娘的名字：「竹內枝子——」
竹內撒腿就跑：「我先去集合！」
看見姑娘開跑的黃瀨覺得笑得歡快的自己也很危險，閉上嘴巴，一邊抹著眼角的淚花一邊邁開長腿追上去：「我也先去集合了！」
兩個傢伙瞬間跑沒了影，綠間從地上爬起來，木著臉，雲淡風輕地拍拍手，然後推了推眼鏡，鏡片上白光一閃。
綠間真太郎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邁開步子向晨練的集合點走去。
晨跑開始之前，竹內枝子連同黃瀨涼太都小心翼翼地窺著綠間的臉色。綠色頭髮的少年表現平靜，淡淡一個視線掃過來，仿佛在嘲笑他們。
綠間真太郎不是個斤斤計較的人。
竹內和黃瀨得出了這樣的結論，安安心心的開始晨跑。
竹內的節奏比男生們要慢上幾拍，圍著教學樓跑，被套了好幾圈——到底被套了幾圈，竹內表示心累，不想數。
跑到自己的最後一圈時，竹內步速比剛開始時慢了不少，喘息略顯沉重，跑了這麼長時間，到底累了。
她聽見身後傳來了腳步聲，男生們又一圈套上來了。
如果是體育考試或者比賽，最後一圈竹內必然會憋著一口氣衝刺。但既然是晨練……姑娘的速度更慢了。
男生們的腳步聲迫近，突然綠間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枝子。」
竹內回頭，男生面無表情的臉映入視線，看見姑娘回過頭來，綠間猛然加速。
=口=
救命！
面無表情的突然加速的猛然沖過來的青梅竹馬君好可怕！！
竹內深吸一口氣，瞬間提速。
她遠遠看見了桃井所在的終點線，粉色頭髮的姑娘正驚訝地看著她，不明白竹內為什麼跑這麼快。
竹內往回看了眼，綠間根本沒有減速的打算。看見她回頭，尚有餘力的少年推了推眼鏡，對她一笑。
笑容出現的同時鏡片上劃過一道白光。
竹內根本想不了別的，腦子裡只有「真太郎笑得好陰險！」，「絕對不能被抓到！」兩個念頭。
她越過桃井開始了新的一圈，粉紅色的姑娘揚起手，正想出聲提醒她「時間已經到了不用再跑下去了」的時候，一道綠色的風從她面前掠過。
呼啦啦——
桃井放下了手，把被吹亂的頭髮捋順，轉頭看著後面跑來的男生們：「時間到了，原地放鬆一下，準備去吃早飯。」
「還有兩個傢伙呢？不管他們了嗎？」青峰問。
「這種事情就不要管了啦。」桃井無所謂地揮揮手。
她話音未落，竹內就從教學樓中間的小道抄近路奔了過來，綠間緊隨其後。
對比氣喘呼呼的姑娘，呼吸節奏平穩的綠間讓人感覺到一種玩弄獵物般的惡趣味。
跑過來的竹內一把抓住了最高大的紫原敦。
一米七的姑娘揪著紫原的衣服躲在他身後，簡直就像個小矮人。
「紫原君，幫我攔住真太郎！我請你吃美味棒！」
同為吃貨的竹內的一句話讓紫原眼睛一亮：「攔住嗎……」
紫發少年雙腿微曲，兩臂微微展開，做出了防守的動作。
綠間機動性極強地刹住腳步，同樣彎曲了膝蓋，和紫原對峙著。
這畫面好像有點喜感。
青峰：「……老鷹抓小雞？」
黃瀨：「噗——」
這畫面似乎又少了點什麼。
黑子看了會兒，恍然大悟：「啊！」
他蹲下身去從包裡掏出了什麼。
「綠間君！」
聽見黑子的聲音，綠間扭頭看去，橘黃色的籃球從藍發少年手中傳了過來。
綠間接住，身為射手的本能讓他後退了一步，抬起視線向後方望去——
——沒有籃框。
綠間：「……」他已經把投籃的動作都做出來了好嗎！
「哈哈哈哈……」
「噗哈哈哈……」
「23333333……」
一片哄笑中，紫原轉身，伸出大手蓋在了竹內的腦袋上，揉啊揉：「攔住了，美味棒。」
竹內的腦袋隨著紫原的動作晃啊晃，姑娘喘著氣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吃完早餐我陪你去小賣部。」
「黑子……」綠間鐵青著臉，拿著籃球走到黑子面前。
藍色頭髮的少年眨巴了兩下眼睛，然後一個九十度的鞠躬：「非常抱歉綠間君，因為你和紫原君的做出的動作讓我聯想到了兩位元在賽場上的狀態，一個不小心就拿出了籃球。給你造成困擾了，非常抱歉。」
黑子直起身，用無辜又真誠的眼神看著綠間：「能把我的籃球還給我了嗎，綠間君？」
等等！他又不是為了聽他的道歉才扣著他的籃球不還的！
所以才討厭和黑子打交道啊！
綠間內心抓狂，把籃球遞了過去。
「非常感謝。」黑子又是一鞠躬。
綠間不自在地後退一步，這種好像在欺負黑子的感覺是怎麼回事！？明明他什麼都沒做啊！
黑子把球收進包裡，跟上大部隊往食堂走去。
竹內跟著她暫時的大靠山紫原往前走，經過綠間的時候拍了拍少年的胳膊——雖然姑娘覺得拍肩的效果最好，但她夠不到……好悲傷。
竹內用悲憫的視線看著綠間，唉，真太郎你怎麼就不明白呢，雖然黑子小小一隻，但人家是個大腹黑。你雖然長得很高大，但無奈是個小傲嬌。
傲嬌怎麼可能玩得過腹黑啊。
允悲。
「話說，黑子君為什麼會帶著籃球？接下來有課的吧？」
吃早餐的時候竹內問。
「運動會快開始了，班長讓我給參加籃球賽的同學進行特訓。因為大家的課程安排都不一樣，還要考慮不同的社團活動，今天能利用的只有午休這段時間。」黑子回答，「中午的話器材室的老師可能不在，為了不浪費時間，我就自己帶著了。」
「說到運動會，你們都報了什麼項目？」黃瀨問。
雖然學院不同，但全校運動會，各個專業開始報名的時間都差不多。
拿著籃球加分進東大的男生們自然全部參加了籃球賽，在大學，沒人會因為你隊裡有專業人士，對方隊裡沒有而責備你不公平。怎麼可能公平，參加運動會的還有體育學院呢！
本著全民健身的理念，本著重在參與的精神。東大運動會要求每一個學生都報名參加，為此，運動會項目繁多。
雖然運動會不公平，但競爭心理總還會有，在參加籃球賽外，男生們都被推去參加了一些普通人很難負擔的比賽，長跑啊，以「鐵人三項」為名的綜合比賽之類的。
桃井善於分析，她在班級中承擔的也是教練一職，並沒有直接參與比賽專案。
至於竹內——
「三千米長跑啊。班級裡的人說天天看見我跟著籃球部的男生們一起晨練，想必耐力一定很不錯。」竹內一臉後怕，「幸好他們覺得我長得不夠結實，沒讓我參加女子籃球賽，不然我恐怕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chapter11
「誒，竹內君報了三千米嗎，好厲害！」
網球課下課，不少人要為運動會做準備，留在運動場上沒走。和竹內一起往宿舍走去的冷寧提到了運動會的話題。
得知竹內參加的是賽程最長一項長跑時，冷寧給出了如上反應。
「趕鴨子上架說的就是我啊。」竹內托著下巴，牙齒間咬著香蕉牛奶的吸管，「冷君報了什麼？」
「兩人三足。」冷寧苦著臉，「班長說參加了這個項目的人必須再報一項別的，我還報了跳高。」
「跳高啊，」竹內伸手揉了揉脖子，「每次想到跳過去往墊子上摔的情景，我都覺得脖子酸。」
冷寧頓了下，小心翼翼地問：「……不會只有背越式的吧？那種助跑後跨過去的呢？」
「那種沒有啦。跳高是一個項目，背摔式的成績肯定比那種蹦一蹦的好，不公平。」
冷寧頓在那兒，幾乎快變成石化的灰白色：「竹內君可以教我嗎QAQ」
不同於上次買網球拍，竹內爽快的答應了：「好啊。」
「跳高要用厚墊子。我記得籃球館裡好像有吧。」竹內抬手看了看表，離社團活動時間還有十五分鐘，「現在過去看看怎麼樣？」
校籃球隊幾乎每天都有訓練，最近一度時間，在校籃球隊外，還有各個系的隊伍在搶場地特訓，社團活動時間裡，籃球館內熱鬧非凡。
——不過這種熱鬧只是暫時的，在見識了校隊的實力後，很快就沒有其他隊伍敢在校隊訓練時和他們在同一個場館裡打球了。兩個姑娘到達籃球館的時候，離校隊的訓練時間還差十分鐘，之前使用籃球館的人整理東西走了，校隊的人還沒到齊，館內很冷清。
竹內一眼看見了堆在角落裡的綠色厚墊子，以及站在旁邊的綠頭髮少年。
「你來做什麼？」綠間真太郎推推眼鏡，先以不客氣的口氣詢問了竹內，然後向冷寧點頭問好，「冷君。」
「綠間君。」冷寧拘謹地躬身回禮。
「桃井呢？」竹內環顧四周，「我想借這裡的墊子，讓冷君練習下跳高。」
綠間的視線在局促的冷寧身上一掃而過，簡單的回答：「拿去用就行，我會和桃井說的。」
「大感謝！」竹內雙手合十，快速地一鞠躬，然後得寸進尺，「我們可以在籃球館裡面練習嗎？」
綠間看了看身後的大墊子，再看看面前的兩個女生，歎了口氣：「我可以找人幫你們搬出去。」
每次竹內用這種客氣到不誠實的口氣和他說話，綠間都會覺得焦躁。
事實證明是綠間想多了。
竹內頓了下，露出了不知道該怎麼說的為難表情：「不，不是這個問題……」
「是我的問題。」冷甯上前一步，短短一句解釋她嚅囁了許久，臉漲得通紅：「因為我，是我不會、不會背越式……操場上人太多……」
不僅有練習田徑的還有上下課經過的，好多人！
冷寧快哭出來了，背越式跳高在這個以運動為主題的世界裡是國小科目，但生長在紅旗下的她沒、學、過！
好丟人QUQ
冷寧抱著膝蓋蹲在角落裡，腦袋上頂著黑色的怨氣。
綠間往後退了一步：「在室內的話小心被球砸到。」
他不放心地看了眼竹內：「你教她？」
背越式跳高學起來並不容易，弧線助跑，起跳時的腳位都有講究。竹內的耐力不錯，但對其他體育項目稱不上擅長，不是專業人士教跳高容易出事。
「所以我要找五月啊，她很擅長教人。」粉紅色姑娘的才能不止局限於籃球，有個詞叫做「觸類旁通」。
竹內打發冷寧繞著籃球館慢跑熱身，自己則跟著對籃球館佈局十分瞭解的綠間去拿跳高要用的杆子。
看著綠間掏出儲藏室的鑰匙，竹內不由問道：「你在校隊裡是什麼職務？」
竹內在心裡默默地想：莫非又是副隊長？
綠間回答：「副隊長候補。」
竹內：「候補……？」她從少年手裡接過橫杆，神情並不驚訝，「因為是大一生嗎？」
綠間點了點頭。
大學是個論資排輩的地方，無論你做得多傑出，也超不過前輩去——尤其是在老師們干預很少的大學社團中。這一點在帝光時代已經體現了，如果不是虹村隊長的主動退役，帝光籃球隊的隊長不會是一年級生。
論資排輩，也好也不好。一方面它確實限制了新秀施展才能的空間，但另一方面，它也避免了競爭的過於白熱化。
竹內一轉念想到了奇跡時代，雖然並不十分貼切，但姑娘還是覺得，如果帝光不那麼一味地追求勝利，稍微中庸些，或許那群人的中學生活能開心很多。
不過，才能開花是遲早的事，這群天才們暫時的分裂也是遲早的事。看看現在吧，他們不是又在一起愉快的玩耍了嗎？
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想那麼多幹什麼呢。
籃球隊隊員陸陸續續到場，大概是覺得尷尬，冷寧兩圈慢跑跑得一點都不慢。
在冷寧慢跑的時候，竹內和綠間以及其他幾個男生把緊貼著牆壁的墊子往外面挪了挪。
冷寧跑完，竹內已經架好了橫杆，她帶著冷寧做了幾組拉伸動作。完成後姑娘四周看了看，桃井還沒到。
竹內於是往遠離墊子的方向走了幾步，「我先找找感覺。」
高挑的姑娘後撤一步，蹬地發力，流暢地完成助跑，順利地越過刻意放低的橫杆。
只看得見天花板的竹內不清楚自己這一跳成績如何，她本打算起身後問問在一旁看著的綠間，然而還沒落到墊子上，她就聽到了一聲口哨，然後是黃瀨的聲音：「小枝子很厲害嘛！」
竹內從墊子上翻下來，第一眼看見冷寧蹲在角落裡畫圈圈，第二眼看見黃瀨已經站在了助跑線該在的那個位置，金髮少年簡單地做了兩個拉伸動作：「好久沒跳了，小枝子讓一讓。」
黃瀨跑過來，高高躍起，動作姿勢專業又瀟灑，因為橫杆設得很低，所以竹內站在標杆旁看著上面的刻度。
少年以完美的弧度越過去，坐在墊子上問竹內：「怎麼樣，我跳了多高？」
竹內指了指一個刻度。
黃瀨繼續問：「我是不是很厲害？」
竹內有點不想回答，她轉頭問綠間：「我跳了多高？」
綠色頭髮的少年比劃了一段距離：「他下面這麼多。」
竹內蹲到怨氣更濃了一層的冷寧身邊，陪她一起畫圈圈。
黃瀨：「……」他要的不是這個效果啊！
為什麼沒人誇他很厲害？男生女生的體育不能放一起比的好嗎？她們到底在失落什麼啊！
冷寧碎碎念：「全能的男生最討厭了。」
竹內：「是啊……籃球打得好就算了，為什麼跳高也能到那個高度。」
冷甯切進中文頻道：「如果是現實中的話，這種人不會有人喜歡吧。」
——這好像是《黑子的【嗶——】》的作者君對黃瀨的官方評價哦？
竹內木著臉：「什麼？」
言下之意就是現在不是現實中，你還是喜歡他的咯？
冷甯換回日文：「沒什麼啦，不太好聽的抱怨之類的。」
意外的誠實呢。
「我說，枝子，」綠間走過來，低頭看著竹內，在蹲著的姑娘眼中，站著的綠間格外高大，「你還記得你是來這裡幹什麼的嗎？」
竹內腦袋上仿佛有燈泡一亮。
「來，冷君，我先教你助跑。」竹內一把將冷寧扯起來，揮揮手打散姑娘頭上的一團黑霧，「至於其他的就讓萬能的黃瀨君教你吧！」
竹內指向黃瀨的動作和柯南指著兇手的動作完全一樣。
黃瀨嘴角抽了抽，笑容依然燦爛：「沒問題。」
黃瀨的教學自然得放在籃球隊的訓練之後。
校隊訓練時竹內教冷寧助跑動作，背越式助跑的要點一是路線的弧度，二是身體傾斜程度，兩者都不太容易掌握。專業教練教學時有的會用繩子綁著運動員，拉著繩子讓運動員維持身體的角度，竹內不是專業的，她不敢這樣，只能冷寧每一次練習後指出不足，進展緩慢。
冷寧一趟又一趟的跑著，汗水打濕劉海。
竹內一遍遍的指導她，做著示範，也微微出了汗。
冷甯毫無淑女范的雙手插腰喘著氣，準備跑下一趟，冷不防一個聲音在身側響起。
「辛苦了，休息一下吧。」
冷寧扭過頭，第一秒沒看見人，第二秒她嚇得差點岔氣。
藍色頭髮的少年舉著一瓶水，睜著無辜的大眼睛站在一秒前空無一人的地方。
「黑、黑子君？！」
神出鬼沒的幻之第六人果然很鍛煉人的心臟承受能力！
冷寧顫顫巍巍地接過水：「謝謝。」
「不用謝，冷君非常努力呢。」
是的，非常努力。
在冷寧之前已經被黑子嚇過一次的竹內默默擰開了礦泉水蓋子。
她之所以毫不猶豫地答應冷寧教她跳高，是出於對自己之前嫌冷寧麻煩的心思的補償——雖然她的心思沒有讓任何人知道。但竹內不允許自己產生那種把別人往壞處想的想法。
作為穿越女要有自覺，一個不小心自己就會把自己玩壞，同人文擁有無限的可能性。竹內很滿意當下的生活，一點都不希望日常向的故事因為自己的陰暗心理而變成暗黑文。
懷著愧疚的心理，她認真而熱心的教著冷甯，冷寧的認真出乎她的意料，這份認真讓竹內感到真實。
以及，動容。
chapter12
優秀是一種習慣。
努力同樣。
跳高說容易不容易，說難也不難。
冷寧一遍遍練著助跑，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但是啊，很多可以說得很大拔得很高的東西，都是從細小的事情中看出的。
真的認真還是假的認真，一目了然。
冷寧的眼神讓所有人都明白，她習慣於努力。努力的人總是令人敬佩，對比自己，竹內生出了相形見絀自愧形穢的糟糕感覺。
籃球隊訓練結束，黃瀨留下來教冷寧起跳。在男生們訓練的時候，除了黑子送水來的那次，冷寧一直在跑，背越式跳高的助跑她到現在已經很熟練了。
冷寧留下來，竹內當然陪著——說好了一起出去吃晚飯的，雖然她現在好像做不了什麼。
籃球隊的人基本都走了，即使心中有所動容，也不可能所有人都留下來陪冷寧，那不現實。
雖然這個世界的邏輯君死得挺冤，但它就像天辟地之後的盤古，雖然生死，但影響猶在。太奇怪的事，不會發生。
因為冷寧的認真而被感覺到的真實感在這一刻無所顧忌地刷起存在感來。
黃瀨教冷寧起跳，什麼都會的天才少年教得有模有樣。初學者，冷甯暫時用不著測量高度的標杆，時間已經不早了，竹內拖著東西放進儲藏室。
她鎖門出來，把鑰匙放進綠間搭在椅子上的外套口袋。巨蟹座的偏執少年在訓練結束後一個人練習投籃，這是他從開始打籃球就養成的習慣。
習慣的努力，習慣的認真，習慣的優秀。
竹內咬著礦泉水瓶口，坐在休息椅上，方向關係，她只能看見綠間。
少年一次次跳起來，投出橘色的籃球，無一落空，並且每個都是空心。
「要學嗎？」
拍著籃球的少年突然轉過頭來問了這麼一句。
遊神中的竹內被嚇了一跳，一口水差點嗆住：「……我記得你拒絕過我。」
綠間：「分明是你拒絕了我。」
話出口綠間覺得他和竹內的對話好像有點不對。
想明白了的少年僵了僵，拍球的節奏亂了一拍，他趕快找回節奏，口氣中帶來幾分惱火和不耐煩：「我再問你一次也可以吧，要不要學？」
「要！」
徹底回過神竹內放下礦泉水瓶，兩步跑過去。
綠間給的訓練表中有游泳和球類運動可以選擇，天氣還不夠熱，她不想下水游泳，作為女生，還有另一個麻煩的親戚阻撓她往水裡去。
這個月她完全沒禁口，又想到馬上準備和冷寧去吃油炸食品，濃濃的負罪感加上一點對藤田的不知從哪兒來的害怕，竹內頭上的血條滿得快溢出來了。
來吧來吧，快讓我揮灑汗水，殺死卡路里！
綠間把手裡的球扔給竹內：「體育課上學過投籃吧，投個試試。」
「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我哪裡還記得怎麼投啊——」竹內站在三分線上，憑著感覺把球拋了出去。
球砸在籃筐上，彈了回來。
綠間腳步不動，看準時機伸手把球夠了回來，正正經經地開始教學：「投球的時候再往下蹲兩公分。」
少年把球塞回竹內手裡，按著她的肩膀讓她蹲下去，然後退開兩步：「再投。」
這一回連籃框的邊緣都沒碰到。
竹內抽了下嘴角，跑過去把球撿回來，自覺主動地站在三分線上抬手托起球。
膝蓋彎曲的程度和綠間壓著她時一般無二，綠色頭髮的少年於是沒有上前。竹內用眼角瞥了他一下，把球投出去。
球進了。
綠間覺得剛剛竹內看自己的眼神很奇怪，他板著臉問姑娘：「第一次為什麼失誤？」
竹內：「……因為你站在我後面。」
綠間：「……什麼？」這算什麼理由？
竹內「哈哈哈」乾笑著，不打自招：「我怕你對著我的膝窩來一下……」
綠間心平氣和地推了推眼鏡：「你不說的話我還忘了。」
「站著別動啊枝子。」
發現自己做了蠢事的竹內拔腿就跑：「鬼了才會站著不動啊！」
綠間：「就算是地縛靈也不會釘在一個地方不動的。」
「所以說你的意思是就算是鬼也不會站著不動對嗎？！」
覺得被別人看見自己被綠間追著跑非常丟人的竹內圍著籃球場做矩形運動。
綠間在後面追，學霸君不屑於橫穿球場半道截殺這種作弊方式。
「你是鬼嗎？竹內枝子？做人要有主觀能動性！」
黃瀨看著兩個人嗖嗖地從身邊掠過，把冷寧往後面拉了拉，免得造成交通事故。
金髮模特頗有幾分無奈：「我說你們怎麼又開始了——跑步的時候不要聊天啊，會岔氣的。」
開始加速的兩人乖乖閉嘴。
冷寧眨了眨眼睛，專心練習的她根本沒注意球場上發生了什麼，此刻她茫然無辜地問著：「綠間君……是在幫竹內君練習五千米跑嗎？」
呆到深處自然黑說的就是這種情況吧！
最終的結果自然是竹內先倒下。
仰面躺在跳高墊上的姑娘噗哈噗哈喘著粗氣。
「跑完就趴下對身體不好啊。」冷寧兩手拉著她的手，做拔河狀，想把竹內拖起來。
「不會猝死的放心吧，站不起來啦……」竹內氣若遊絲。
預估到竹內極限的黃瀨早一步出去買了飲料，是綠間認可的運動品牌。
黃瀨買了四罐，他拿起一罐拋給站在跳高墊旁居高臨下看著竹內的綠間，綠色頭髮的少年也是滿頭大汗喘著粗氣，在追著竹內跑圈之前他首先進行了籃球訓練，沒有休息進行個人的投籃訓練後又跑了那麼長時間，累的夠嗆，不過還沒到達極限。男女生體能的差距實本就很大，更何況綠間真太郎對自己的體能要求非常苛刻。
一罐給了冷甯，姑娘鬆開竹內的手接過，道謝。
倒數第二罐是竹內的，黃瀨貼著她的臉放在墊子上，竹內順著感覺摸到手裡，抬手舉起來，眼睛直勾勾地看著綠間。
綠間一臉嫌麻煩的表情，卻是伸手接過，幫她打開後遞回去：「躺著喝小心喝到鼻子裡。」
竹內：「我才沒那麼笨呢——噗……」
人啊，就是不能說大話。
黃瀨單手提著最後一罐飲料，騰出食指勾開拉環，帥氣的動作卻因為竹內突然從墊子上蹦起來晚節不保，手一晃大半罐飲料潑在了地上：「啊啊啊啊，我去拿拖把！」
他提著罐子就跑了出去，甜膩的飲料滴了一路。
綠間心力憔悴地推了推眼鏡。
竹內用冷寧友情提供的紙巾擦乾淨了臉，無意中瞥了眼手錶，一愣：「真太郎你今天不用上晚自習嗎？」
「今天週五，我有事要回家一趟，練晚點沒關係。」
「冷君也要回家對嗎？」網球課上，竹內向冷寧提出了逛街的邀請，冷寧以這個理由拒絕了。
「是，爸爸媽媽也來東京了，吃完晚飯去機場接他們，然後一起回家。」冷寧回答。
「哎，我今天晚上一定會很寂寞的。」竹內擦完臉上的飲料，從自己的包裡掏出紙巾，抽出一張擦額頭脖子上不斷冒出的汗水。
綠間板著臉在後面追著跑，感覺真的挺恐怖，她剛剛可是竭盡所能地在逃啊。
「什麼很寂寞？」拖著拖把過來的黃瀨只聽見了最後，他不明所以地問。
「今天週五，冷君要回家，五月也是。左右兩個寢室裡都沒人，想想都寂寞啊。」竹內抬頭是四十五度望天，用日文讀著失去了韻味的中文古詩，「獨在異鄉為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
黃瀨拖著地，陽光燦爛地笑著：「我不回家啊，小枝子覺得寂寞的話我們可以去KTV包夜啊。」
竹內愣了愣，大概是沒想到有人會認真回應自己：「皮膚會變差的黃瀨大模特。」
她轉頭對冷寧說：「回去洗澡吧，不能耽誤你去機場啊，週五東京交通很堵。」她用禮貌的方式轉移了話題。
冷寧點了點頭，猶豫了下向在場兩位男生發出邀請：「黃瀨君，綠間君要一起來吃飯嗎？」
既然之前竹內說著「寂寞」，想必是不會反對的吧。反而可能因為她這個和綠間不太熟悉的外人，而不方便發出邀請。
黃瀨當然不會反對：「好啊好啊。」
綠間看了眼歡脫的金髮模特，也點了頭：「那待會兒見。」
吃什麼？
M記。
M記離學校很近，週末的東京交通擁擠，四人步行過去。
「那不是藤田先生嗎？」戴了墨鏡和帽子的黃瀨涼太絲毫不懂低調為何物，揚起手愉快地向坐在街頭長椅上抽著煙的男人打招呼，「藤田先生——」
「等——」竹內想攔他但完全來不及，黃瀨已經一蹦一跳地過去了。
竹內伸著爾康手石化，她仿佛聽到了腦中響起了「叮」一聲——
系統提示：您的漢堡包揮著翅膀飛走了。
那頭被黃瀨招呼的藤田轉過頭，看見了做著如此動作的竹內，意味深長老謀深算地笑了笑：「喲，出來吃飯啊？」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5-4 15:28
chapter13
「喲……」竹內扯出悲傷的笑容抬起手沖藤田揮了揮，打招呼，「藤田先生。」
「喲，」不知是對「喲」情有獨鍾，還是單純地想保持隊形，星探一哥再次吐出了這個語氣詞，「男朋友啊？」
「青梅竹馬，幼馴染。」竹內看了眼綠間，一向不著調的眼神透出了兩分正經的神色，正經得有點看得過於透徹的鋒利感，然而這份正經轉瞬即逝，仿佛是路邊開過車輛的射燈在她眼中落下的光影帶來的錯覺。
藤田不知為什麼不肯放過她：「幼馴染是ACG的一大萌點啊，在遊戲中可是未來的結婚物件喲。」
竹內把腦袋扭向綠間：「幼馴染，你怎麼看？」
綠間看了竹內，又看了看笑得意味深長的藤田：「太麻煩。」
藤田：「枝子，他嫌棄你。」
竹內：「嫌棄著嫌棄著就習慣了。」
黃瀨刷一把存在感：「為什麼我覺得你們說的話不是字面上的意思呢？」
藤田拍了拍黃瀨的肩膀，星探一哥的身高也十分可觀，他語重心長老氣橫秋地說：「少年你想太多。」
男人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冷寧：「女朋友？」
冷寧受到了驚嚇，忙不迭地搖手：「不不不不，我不是！」
黃瀨安慰地按著她的肩膀，回答藤田：「青梅竹馬，幼馴染啦。」
「哦？怎麼從來沒聽你說過？」
「人家出國了嘛。」黃瀨敷衍著說道，他話鋒一轉，「我說藤田先生，少抽點煙啊，肺會漏的。」
藤田不屑地「嗤」了聲，倒是把煙在垃圾桶頂端凹陷的煙缸中撚滅了：「我從來沒聽說過抽煙會把肺抽漏啊，又不是用刀子捅。」
他回到一開始的話題：「出來吃飯？」
黃瀨點頭：「沒錯，藤田先生要一起來嗎？」
藤田懶洋洋地把手插、進口袋：「既然碰到了，那老師我就請次客吧。」
發掘了大量新人的藤田在業內確實享有「老師」的稱呼。
不過這稱呼在綠間和冷寧聽來就莫名了，但因為不熟悉，他們誰也開口。
藤田到底是在圈子裡混了很久的老人，微微一笑轉向綠間和冷寧，神色間沒有絲毫做作，非常自然：「忘了做自我介紹了，在下是藤田木聰。」
他說著向兩人遞出了名片，「如果對藝能界有興趣的話，歡迎隨時聯繫我。」
綠間接過名片，低頭行了一禮：「久仰，我是綠間真太郎。」
禮數周全的少年表情冷淡，顯然對藝能界不感興趣。
冷寧因為之前的調侃，臉一直紅著，現在仍顯窘迫，她學著綠間那樣向藤田行禮：「久仰，我是冷寧。」
竹內悄悄扯了扯黃瀨的袖子，用手擋著嘴欲蓋彌彰地在他耳邊說悄悄話：「我說藤田桑怎麼突然請我們吃飯了呢，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原來是又想拐騙純潔的少年少女了嗎？」
黃瀨覺得這句話是徹頭徹尾的自黑：「不要說得好像我們已經很不純潔了啊，小枝子……」
竹內琢磨了一下：「那涉世未深。」
綠間並指成刀，切在竹內的腦袋上。
竹內條件反射地抬腿踹回去，大街上好歹給綠間留了點面子，踹在了少年小腿上而不是腿彎：「會變笨的啊，真太郎！」
綠間：「不會更笨了。」
竹內：「笨上面還有蠢啊！」
藤田：「枝子，你真蠢。」
黃瀨不忍心看單蠢的小夥伴繼續自黑，他問藤田：「呐，藤田先生準備請我們吃什麼啊？」
藤田看一眼黃瀨又斜一眼竹內：「你們想吃什麼？」
竹內獅子大開口：「懷石料理！」
藤田：「好啊。」
竹內抖了抖：「……這麼輕鬆就答應了？」
黃瀨小心翼翼：「藤田先生你是不是拿了什麼燙手的灰色收入急著要花掉？」
「哪有這種花法！」藤田一拳砸上黃瀨的腦袋，男人陰測測地笑了，「不過如果你們要這麼想的話我也不介意。」
黃瀨捂著腦袋淚流滿面：「對不起藤田先生我錯了！」
綠間站在一旁看竹內三人打鬧，心裡生出些不太愉快的感覺。無法介入，他插不進他們的對話。姑且不論他有沒有介入的意願，笑鬧著的三人形成了某種氣場，無形中就把他和冷寧隔離開。
竹內他們自然不是故意的，但不相交圈子中的人，自然是不會有交際的。
綠色頭髮的少年掩飾般地推了推眼鏡。餘光瞥見同樣被排除在外的冷寧，綠間微微愣了愣，中國姑娘禮貌的笑著，但眼中流露出向和憧憬的神色，又帶出那麼一絲掙扎。
不太明白冷寧為什麼會流露出這種情感，綠間真太郎收回目光，盯著別人看很不禮貌。
他聽見竹內說：「哎哎，我就隨口一說啊，藤田桑你這麼爽快的答應下來讓人覺得其中有鬼啊。」
竹內側過頭看了眼冷寧：「而且懷石料理的話，冷君恐怕就沒法及時趕到機場了。」
藤田撓了撓後腦勺，沒精神耷拉著眼皮：「那麼鐵板燒怎麼樣？」
全票通過。
不過既然是請客，也不會有人投反對票。
香氣彌漫的鐵板燒店內一行人吃了頓高端大氣上檔次的晚餐，藤田豪爽地點了學生党不敢下手的幾道料理。
藤田不是個小氣的人，但被他請客吃飯卻是在他誘騙自己入行後的第一次，竹內咬著筷子，想著黃瀨之前說的「灰色收入」，又擔心著自己的體重，一頓飯吃得很艱辛。
飯畢。
黃瀨送冷寧到有通往機場巴士的車站去，酒足飯飽的藤田叼著牙籤一臉大叔樣繼續掃街。綠間要去另一個車站，竹內回學校，兩人方向相同。
竹內等看不見藤田了，拉著綠間跑進了一家蛋糕店，姑娘採購了今天晚上的點心，明天上午的點心，又點了兩個甜筒，把香草味的給了綠間：「甜甜嘴，別臭著張臉了。」
竹內這句話是在甜品店裡說的，這時候店裡正好不太忙，輕柔的背景音樂下，她的這句話被身側的服務員聽見了。年紀和竹內差不多的姑娘聽見聲音轉頭看了看竹內和綠間，對著綠色頭髮的少年露出一個帶些揶揄的笑容。
在服務員和收銀小姐的注視下，綠間不得不接過甜筒：「這種東西……」
在人家店裡，懂禮貌的好少年忍住沒把不太討人喜歡的話說出口。
竹內舔著香芋味的甜筒，在少年忍不住前把人推出了甜品店。
「你在生什麼氣啊？」竹內用胳膊肘頂了一下身側面無表情地吃甜筒的男生。
因為打籃球的關係，綠間的手比常人要大一些，甜筒在他手裡顯得很小。男生嫌棄似的用兩根手指捏著，吃甜筒用的方式不是舔是咬，下嘴時表情更是嫌棄到不能再嫌棄。
綠間覺得竹內這句話是在裝傻，有很多次他都產生過這樣的感覺——竹內其實對什麼都很清楚，只是一直裝作不知道，她單蠢的性格在某些時候看上去，完全像裝出來的一樣。
綠間覺得自己發現的是事實。
生性嚴謹的少年看不慣裝瘋賣傻，但對於這樣的竹內他什麼都沒說，綠間覺得如果有一天竹內突然正經起來，生活恐怕會少很多樂趣吧。從小玩到大的小夥伴突然性格大變什麼的……綠間一瞬間想到了赤司。
不，太可怕了。
「我沒生氣。」他乾巴巴的回答。
「不生氣的話怎麼都不笑一笑？」竹內得寸進尺。
綠間垂下眼睛看著比自己矮了二十五公分的姑娘。
黑色頭髮的姑娘長得很漂亮，不施脂粉的臉蛋因為傻乎乎的笑容顯出了一種帶著稚氣的可愛，彎起的眼睛又軟又清澈。
然而下一秒，綠間想起了她在雜誌上的樣子，濃重的妝容，微微張開的嘴唇，從眼角斜向攝像機鏡頭的眼神深邃又慵懶。
電光火石間，又一組畫面從眼前掠過，她在黃瀨說悄悄話的樣子，那三個人無意中形成的排外氣場——
身高差距再加上路燈燈光的關係，竹內覺得綠間的目光陰森可怖，她臉上表情一滯。
「嚶嚶嚶嚶！真太郎我先走了！」姑娘一手舉著甜筒，一手甩著裝滿蛋糕的購物袋刺溜消失在轉角處。
綠間站在原地愣了半晌，把剩下的半支甜筒扔進了垃圾箱。
高大的少年整了整肩上的背包帶，獨自向車站走去。
回到家的時候，給他開門的是端著平底鍋的妹妹，裡面的炒飯還在劈裡啪啦的爆著。
綠間：「……」
綠間妹妹：「沒你的份！」
綠間嫌棄地看了眼用胳膊護住平底鍋的妹妹，彎下腰換鞋：「不稀罕。」
綠間妹妹端著鍋也不嫌累，就站在門口看她哥換鞋，手上還不時把鍋顛兩下：「也是啊，今天出去吃大餐了嘛。」
綠間換了鞋，實在不知道該對自己的高中生妹妹說什麼，簡單交代了一句「記得關火」，就往自己的房間走。
他妹妹在他背後咋咋呼呼地喊：「哎哎哎，今天受什麼刺激了，話這麼少？又輸球了？哎哎哎，老哥別在意嘛別在意，大不了我分你一半啦。」
綠間暴躁：「我哪天話多過？！」
他又什麼時候臭著張臉了？
綠色頭髮的女高中生氣弱：「嗚，不要生氣嗎，老哥你知道你臭著張臉的時候有多恐怖嗎嗚。」
綠間：「……」
他閃身進了房間並且關上了門。
chapter14
叩叩叩，啪啪啪，嘭嘭嘭——
「老哥開門啊啊啊，手指頭要斷掉啦啊啊！」
在妹妹的鬼哭狼嚎中，綠間黑著臉打開了門。
綠間妹妹憋著一口氣，撞開她哥哥，沖進房間把手上的東西放在了綠間的書桌上。
食物的香氣彌漫開來。
是碗炒飯。
金黃的玉米粒，翠綠的豌豆，白嫩嫩的米飯，你好我好大家好地手把手混在一起。最上面還撒了點蔥花，看上去非常美味。綠間不止一次地慶倖自家妹妹的手藝不像桃井那樣慘絕人寰——不，慘絕人寰的似乎是相田麗子。
然而不管這碗炒飯多麼可愛多麼誘人，綠間的腦門上還是爆出鮮紅的十字：「說了多少次了綠間愛海，不要把我的書當墊子用！」
綠間愛海雙手叉腰，毫不示弱：「又不是幸運物有什麼關係，醫學書那麼厚，燙不穿的放心！它比醫生的臉皮還厚！」
「醫生的臉皮哪裡厚了？！」
「整天在別人身上摸啊摸的，被摸的都臉紅了，摸的卻一臉正義，這不是臉皮厚是什麼？」
「哪裡來的歪理？！」
「小時候香蕉牛奶這麼對我說的！」
「香、香蕉牛奶？」綠間的眉頭扭成一個死結，噎住。
趁這個空當，綠間愛海踹掉拖鞋，盤腿坐在她哥哥的床上，一臉知心姐姐過來人的深沉表情：「我說啊，老哥，香蕉牛奶不是和你一起在東大嘛，怎麼不叫人家到家裡來玩玩？」
綠間有了不好的預感：「香蕉牛奶是誰？」
綠間愛海眨巴了下眼睛：「現在不叫香蕉牛奶了嗎？那麼章魚丸子？」她看著哥哥的表情，繼續換稱呼，「或者可口可樂？」
綠間：「是竹內枝子啊！」
妹妹大人一揮手：「稱呼什麼的都是身外之物，不要深究！帶她回來玩嘛，我想吃她做的章魚丸子啊，想了三年了啊啊啊哥哥！」
綠間暴躁：「既然是你想吃你請她過來玩不就行了嗎？你又不是沒她的聯繫方式！」
綠間妹妹把盤著的腿併攏，低頭點著手指，一秒從大咧咧太妹變身嬌滴滴軟妹：「人家是應考生嘛，要低調，要沉溺在作業的洶湧波濤中。」她飛快地抬眼看了看綠間：「其實前兩年我們學校去京都修學旅行的時候，我抽空溜出去，跑到洛山去找過她一次——」綠間愛海哭喪著張臉，「嚇尿了好嗎，洛山超級高大上喂！我運氣超好地隔著護欄看見了竹內在操場上體育課，超級狂霸拽，整個人都在發光啊！」
綠間覺得他妹妹如果繼續說下去，很快就要開始嚶嚶嚶了。
「嚶嚶嚶嚶！她居然在和你們那個超級可怕的赤司討論什麼問題，我根本不敢喊她啊。」
「所以啊，老哥，我覺得吧，現在只有你這個同樣能和赤司討論問題的人能震住她了。」綠間愛海扯著哥哥衣服的下擺，「打個電話叫她到家裡來玩咯？」
綠間居高臨下地看著妹妹，推了推眼鏡：「哼。」
綠間愛海眨巴著星星眼看他。
綠間：「出去。」
綠間妹妹：「……哥哥什麼的果然最討厭了！」她走的時候沒忘了把炒飯端走。
綠間：「……」就算他不想吃這樣也太過分了吧！妹妹什麼的才是世界上最討厭的生物啊！
吸氣，吐氣。
綠間真太郎平復好心情，從書包裡掏出書放在桌上，隨即他動作頓了頓，桌面上六百多頁磚頭一般的醫學書上，躺著薄薄一片塑膠墊板。
少年沒好氣地咬牙：「真是的。」
他的目光在書桌一角的電話上頓了頓，然後若無其事的收回，繼續把包裡的書拿出來，籃球包巨大，醫學書也能裝很多。最後，綠間從包裡拿出了個長條狀的木盒，木盒子漆都沒上非常粗糙，實在不像什麼好東西。
綠間對待這個簡陋盒子的態度卻很慎重。
他緩慢地打開了盒蓋，裡面還有一層舊報紙，某大臣的照片被淒慘地撕成兩半，半張臉上的笑容誠懇且矜持。綠間把這層報紙展開，裡面還塞著棉花，顯然主人對內容物非常重視。綠間繼續去除緩衝五，被層層保護的東西終於露出來，是一支鮮翠欲滴的玫瑰花，綠間顯然對它做了處理，上面一股化學品的味道。
「老哥，你看見墊板了——嗎。」闖進來的綠間愛海像被掐住脖子一樣沒有聲音，然後高中女生的嗓音陡然拔高，「啊啊啊啊，玫瑰！是玫瑰！我那浪漫細胞為零的哥哥終於開竅了嗎？！」
「是實驗品。」綠間的表情正經得像外交發言人，他很學術地用兩根手指推了推眼鏡：「用……說了你也不懂的試劑泡過，做細胞衰化研究。」
綠間愛海倒吸一口冷氣：「好高深。」
然後她問：「為什麼要用玫瑰呢？」
綠間的表情一瞬龜裂，瞬間之後龜裂被完美粘合，外交官·學霸高貴冷豔：「說了你也不懂。」
綠間愛海瞪著死魚眼：「嗯，對，我不懂。我只是來拿墊板的。哥哥再見。哥哥請自由的做研究，也請給妹妹一個研究香蕉牛奶味的章魚丸子的機會。」
綠間：「……」對不起，他剛剛說錯了，妹妹不是世界上最討厭的生物。
妹妹什麼的是全宇宙最討厭的生物才對啊！
竹內枝子接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感冒了，還是有人在想你啊？」電話那頭，爸爸竹內裕夫完美融合了業界精英的不疾不徐和摳腳大漢的痞賴的語調傳了過來，「如果是綠間家的小子，你爸爸不怕辛苦，可以過來幫你揍他一頓哦。」
竹內抽了張紙巾擦著發癢的鼻子：「居然不是爸爸你在想我嗎，女兒我好傷心啊。雖然我的教導主任是媽媽的青梅竹馬初戀情人，但現在媽媽不是在你手裡嗎？用得著醋勁這麼大，看哪個青梅竹馬都不順眼嗎？」
竹內爸爸裝模作樣地咳嗽一聲：「剛剛說到什麼來著，心情不好，遇上不順心的事了？」
「沒什麼啦，遇到一個留學生，很努力很強悍的那種，我覺得相形見絀自愧形穢呢。」
「又遇見不是人的怪物了嗎？」竹內爸爸的聲音沉了沉，瞬間變得正經又可靠，可還沒等竹內來得感動，他又變回了那種懶洋洋的大叔腔，「不對啊，這世界上還有比赤司家的小子更可怕的怪物嗎？」
「在我看來奇跡世代全部都是怪物啊。」
「那你現在可是一朵嬌花陷在怪物堆裡，要小心啊，枝子。」
「不過至今沒被怪物們踩成泥巴，你也是嬌花中的一朵奇葩了吧。」
「喂，有這麼說女兒的麼……」
「嘛，我就是這麼說我女兒的啊，誰讓我不認識什麼『別人家的孩子』，有意見？」
竹內彎了彎嘴角：「沒。」
「沒意見？那還有別的要說的沒？」
「沒了。」
「哦，那我掛了啊。」
「嗯，麼麼噠。」
「咦，噁心死了。」竹內裕夫語氣異常嫌棄，然後稍微正經了點，「對了，突然想起來，你準備出去讀研嗎？準備的話好好準備準備英語啊，日本人的英語比『麼麼噠』更噁心啊……嘛，就這樣，掛了。」
竹內把手機放在桌上，低頭看了看攤在面前的GRE單詞書，書上密密麻麻的單詞一臉無辜。
竹內掩面：「我還是去學中文，到中國留學吧，清華北大什麼的也可以做做夢的嘛。」
學霸君綠間不做白日夢，他從房間裡翻出自己高中以來獲得的各種榮譽——這是他這周回家的主要原因，選擇其中能用得上的，掃描進電腦保存，一頁頁列印下來，附在申請表後，將整本文檔釘好。少年把檔裝入信封，用工整的字跡在信封上填好必要資訊，轉頭整理電子文檔，確認無誤後發送到指定郵箱。
帝光，奇跡世代，六名球員擁有人人豔羨的籃球才能，但並非每個人都擅長學校功課。從初中到高中，再到大學，每個人都對自己未來的道路做出了必要的規劃，或許有些人的尚且朦朧，但綠間真太郎對自己的未來的規劃，已經相當完善了。
他想成為一名醫生，優秀的醫生。
東大醫學院師資力量強勁，各種資源都非常豐厚。但醫學，總是在交流中發展的，他想爭取到京都大學的交流名額。
電腦螢幕倒映在鏡片上，是寒冷又規整的方框。發送完郵件綠間關了電腦，視線再次在書桌一角的電話上頓了頓。綠色頭髮少年收回目光，視線原定的目的地是面前攤開的醫術，然而轉移的中途再次被阻撓，停在了被化學試劑處理後，始終保持著盛開狀態的玫瑰上。
門外傳來了些動靜。
母親聲音中滿含疑惑：「愛海，你在做什麼？」
妹妹嚴肅非常：「觀察陷入戀愛煩惱的哥哥大人。」
綠間：「……綠間愛海！」
作者有話要說：
「那你現在可是一朵嬌花陷在怪物堆裡，要小心啊，枝子。」
「不過至今沒被怪物們踩成泥巴，你也是嬌花中的一朵奇葩了吧。」
「喂，有這麼說女兒的麼……」
「嘛，我就是這麼說我女兒的啊，誰讓我不認識什麼『別人家的孩子』，有意見？」
我很喜歡這段話呢_(:з」∠)_竹內爸爸安慰起人來多有水準！
chapter15
沒有兼職的週六，竹內好好睡了個懶覺，一睜眼已經十點多。
起床洗漱，叼一罐牛奶，冰冷香甜的液體刺激味蕾，竹內覺得自己瞬間清醒了。姑娘把掉在地上的單詞書放回桌上，按下同樣放在書桌上充電的手機的開機鍵，十秒後資訊提示系劈裡啪啦的響起來。
竹內一邊喝牛奶一邊一條條戳開來看。有學院的通知，有推送廣告，有不太熟悉的其他模特呼朋引伴逛街泡吧的群發消息，還有——赤司征十郎的例行問候。
竹內一直覺得，赤司征十郎這個人活得非常精英，精英到不現實。他能和很多人保持聯繫，自然那些人都是他認為有價值結交的，他用一種平等的姿態和你交流，向你問候——明明他站得比誰都高。竹內和赤司的交往是在赤司崩壞之後，紅發少年待人接物依然謙遜有禮，但他異色的雙瞳讓竹內背後發冷——太具有侵略性。
「每次回赤司君的郵件都要死好多腦細胞，一兩百個字的東西花的精力不亞於寫一篇論文啊。」
竹內喝著牛奶，搖著頭關閉了赤司發來的郵件，去看別人的消息。
黃瀨發的第一條：「小枝子有空嗎？出來逛街怎麼樣，我們常去的那條街新開了家炸雞店喲！」
黃瀨的第二條：「小枝子回短信啊~~~」
黃瀨的第三條：「……不會還在睡吧？」
看了看黃瀨最後一條短信發來的時間，竹內撓了撓臉頰，沒有立刻回復。
發完短信她繼續看未讀，一條來自綠間愛海：「香蕉牛奶快帶著章魚丸子來探望蛋炒飯！蛋炒飯悶在家裡要餿掉了！」
還有一個未接來電的提示，是綠間真太郎打的。
電話不同於短信或者郵件，竹內沒猶豫，回撥過去。
電話響兩聲後被接起：「枝子？」
「你打電話給我有什麼事嗎？」
那頭頓了頓，疑惑的語氣中帶著指向明確的猜測，因而帶了兩分了然：「我沒給你打電話。」
竹內瞬間反應過來：「愛海是不是又借你的手機玩遊戲了？」
綠間：「……我知道了，掛了。」
「嗯，再見。」
還剩最後一條資訊，竹內戳開看看，是收發室的取件通知。
姑娘把空了的牛奶盒扔進書桌下的垃圾箱，再次打開赤司發來的郵件，字斟句酌地給他回了封信。
別人發問候郵件來，不回太不禮貌。家庭教育加上洛山的精英式培養，竹內很清楚能和赤司這種人保持聯繫是多麼值得珍惜的一件事。
回好郵件，竹內隨便換了身衣服，錢包、鑰匙、紙巾、校園一卡通，全部塞進外套口袋。她離開宿舍往收發室走，準備取了快遞順路到食堂覓食。
她一邊走一邊給黃瀨發短信：「和你逛街總會被粉絲追著跑，太累了，還有你一個男人逛什麼街啊。」
黃瀨的回復很快到來：「重點是炸雞不是逛街，作為一名模特要時刻把握時尚動態，逛街有什麼不對嘛！」
竹內已經走到收發室門口，於是把視線從手機螢幕上移開，一抬眼就看見一個金燦燦的腦袋，她揚起聲音打招呼：「喲，涼太。」
「不要學藤田先生的口頭禪啊，小枝子。」黃瀨已經取好東西了，拿著裝在盒子裡的快遞走過來，「去吃炸雞嗎？」
竹內在自助區輸入密碼，儲物箱的門彈開，姑娘從裡面拿出的是深灰色的防水袋，以袋子的鼓起來看，裡面裝的似乎是書本類的東西。
「晚飯吃炸雞會不會太油膩了？」竹內揉了揉暫時只裝了牛奶的胃。
「可以喝下午茶啊。」黃瀨按亮手機螢幕看了看時間，「還來得及喲。」
金黃色香噴噴的炸雞啊……
竹內抬頭思考了下：「好。」把午飯省了好了。
「那待會兒你準備好了給我短信。」黃瀨把快遞放在收發室中央的桌子上，從筆筒中抽出美工刀劃開封箱帶。
看黃瀨這麼做了，竹內也懶得再拎著不怎麼乾淨的快遞袋。姑娘拿過黃瀨用完的刀切開防水袋，把刀片退到底，然後將刀放回筆筒，手指一轉拿了支筆劃掉快遞單上的個人資訊。
隨即她發現黃瀨的表情不太對。金髮模特臉上呆萌呆萌的燦爛笑容不見了，以至於那雙眼尾狹長的眸子顯得非常鋒利。黃瀨認真的時候，比如在球場上，眼神也是非常鋒利的，但此時的黃瀨顯然和他在球場上的樣子不同。
竹內微微一驚。現在黃瀨涼太身上表現出的，是一種被冒犯了的冰冷的憤怒。
「怎麼了？」竹內放下才從快遞袋中拉出了半邊的書。
黃瀨的視線落在快遞盒裡，她於是也看過去。
黃瀨猛地掩上了盒子，傻傻的笑容重新回到臉上，如果沒看見他之前的表情，真的會以為他一直笑著，什麼也沒發生，男生把盒子藏到身後：「沒什麼啦。」
竹內不想和他裝傻，但既然黃瀨不肯說，她也不胡亂猜測什麼。姑娘將快遞袋中的書抽出來，把封面對著黃瀨晃了晃，是專業相關的讀物：「既然它到了，我想下午茶還是算了吧。」
黃瀨撓了撓後腦勺，帶著歉意的笑容和他平日裡的一般無二：「抱歉啦，小枝子。」
竹內無所謂地揮揮手：「那我先去食堂吃個午飯。」
「嗯，回頭見。」
站在收發室門口的少年揚著抱歉的笑容，在半明半暗的光線中略顯晦澀。
竹內最後沖他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關於黃瀨收到了什麼，竹內有個猜測。這不是她第一次看見少年露出那種表情。
竹內歎了口氣，桌上的書沒翻幾頁，看看時間，效率真心讓人捉急。
看不進去索性不看，竹內合上書往桌上一趴，如果真的像自己猜想的那麼糟糕，黃瀨收到的是恐嚇信——不對，是恐嚇快遞。
快遞需要收件人的手機號，信件不需要，如果真的是恐嚇快遞，情節比恐嚇信要嚴重的多。
倒也不是沒辦法處理，藝能界裡這種事情不算少，大多是恐嚇恐嚇沒了下文。只是就算處理方法像解九連環一樣——看上去複雜其實很容易，但被恐嚇這件事本身也足夠糟心了。
又不真的是抖M，被恐嚇了會認為是自己的價值得到了證明覺得高興。
竹內把壓在書下面的手機拿出來，點開看了看，她在等電話。不是職業藝人，又都是藤田發掘的模特，竹內和黃瀨的經紀人是同一個，如果黃瀨涼太真的被恐嚇了，她不可能不收到通知。
就在竹內想著怎麼還沒電話的時候，手機震動起來，姑娘猝不及防的被嚇了一跳，手一抖差點把手機砸出去。
她抖抖索索地捏著手機送到眼前看了看，來電顯示是「代號蛋炒飯的萌妹子」。
啊，是綠間妹妹啊。
灰暗的情緒在看見來電顯示的時候一掃而光，天知道她有多喜歡這個咋咋呼呼的元氣少女。
「喲，是蛋炒飯君送外賣來了嗎？」
那頭綠間愛海壓著嗓子模仿滄桑的神棍口氣：「哎呀呀，不愧是香蕉牛奶，果然機智！我送貨到宿舍樓下了，附贈巨型胡蘿蔔一根。」
竹內立刻趿拉著拖鞋兩步蹦到和宿舍單元門同面的窗邊，探頭望下去。
手機裡高中女生在痛呼，綠間真太郎咬牙切齒地喊著妹妹的名字。宿舍樓下，高大的綠頭髮男生把自家妹妹同樣翠綠的腦袋狠狠往下一按。
「啊啊啊，蛋炒飯你還記得巨型胡蘿蔔這個稱呼嗎！居然還在魔王面前勇敢地呼喚出來了，不愧是我的戰友！」竹內插上耳機線，披上口袋中裝著各種東西的外套，換了鞋下樓。
「我身先士卒捨身取義大義凜然儀錶堂堂，」綠間妹妹亂七八糟地往外蹦成語，嗚哇哇叫起來，「援軍你怎麼還不來，我要被大魔王折磨死啦！」
「我來了喲——」竹內刷開門，幾步跑過來，兩手揪住綠間按著妹妹腦袋的那只手，把自己掛了上去，隨即重心後撤，將男生的手臂，連同他的半個身體往反方向擰——過肩摔的起始動作。
綠間臉上一白：「竹內枝子！」
竹內鬆開了少年的胳膊，一臉遺憾：「小時候的後遺症還沒好啊——」她把耳機線塞進口袋，轉向一邊的綠間妹妹，選擇性地無視了身後磨牙聲大得她都能聽見的綠間哥哥：「今天怎麼有空來了？」
綠間妹妹雙手叉腰，驕傲地挺起胸：「護送哥哥大人到學校來，順便來探望一下你。」
綠間愛海看了看哥哥又看了看竹內，改口：「對不起，說反了，大魔王才是順便，香蕉牛奶是真愛啊。」
「才怪啊。」綠間又摁上了妹妹的腦袋，「是媽媽看她快複習傻了，讓我帶她出來散心。」
綠間愛海掙扎著抬起腦袋：「所以，快請我吃章魚丸子！」
竹內把手探進口袋摸了摸，確定錢包帶了。她勾著綠間愛海的胳膊帶著她往前走：「走吧，一起去吃酸酸甜甜鹹鹹鮮鮮的章魚丸子。」竹內本來是想勾綠間妹妹的肩膀的，「愛海你怎麼又長高了，有必要在這點上向你哥哥看齊嗎？將來找男朋友會很難喲。」
「只比現在的我矮兩釐米的你有立場說這種話嗎？」綠間愛海木著臉，這表情和她哥哥一模一樣，然而她眼神一轉，表情瞬間破功，古靈精怪的神色中帶著揶揄，「不過你確實不缺對象啊。」
話題已經完全轉向了閨蜜茶話，綠間在她們身後沒跟上來，遠遠地喊了句話：「你們兩個注意安全，我先走了。」
「等等等等，老哥你要去哪裡？！」綠間愛海嗖得從竹內臂彎裡抽出胳膊，兩步奔回去，扯住綠間的衣角。
在身高將近兩米的男生面前，她還是得仰著頭才能和綠間對上視線，由下而上的視線帶著咄咄逼人的可憐兮兮：「竹內姐姐請我吃章魚丸子，綠間真太郎你難道不該回請她什麼嗎？什麼都不做就走你還算是紳士嗎？！」
竹內揉著胳膊：「雞皮疙瘩出來咯。」
她扭開頭不看那對兄妹，於是也就錯過了綠間看過來的目光。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5-4 15:29
chapter16
宿舍門被敲響，竹內打開門，門外站著的是冷寧。
「冷君？」竹內疑惑地揚起聲音。
「竹內君……我給你所在的模特工作室投了簡歷，他們通知我明天晚上去試鏡。」冷寧忐忑的表情中含著希冀，又有手忙腳亂不知所措的驚慌，「我、我不怎麼會化妝，竹內君有好視頻教程推薦嗎？」
冷寧突如其來的話讓竹內愣了愣。
這個世界上做著明星夢的人何其之多，但真正能成功的有多少呢？演藝公司從來不嫌人多，簽約一個又一個的新人，但肯花功夫去培養的又有幾個呢？背景，容貌，演技，那些能夠成功的人從一開始就是不平凡的，哪裡真的會有什麼草根明星？
黃瀨涼太、竹內枝子，他們確實有名氣——對普通人來說，但和大牌比起來他們什麼也不是。無論是黃瀨還是竹內，都在「兼職」上漂著，誰都不能肯定，一旦他們轉為全職，正式出道，是不是能紅，能不能紅得長久。藝人實在不是一個安穩的職業。
竹內突然想起黃瀨之前問她職業規劃時的表情，笑嘻嘻的臉上多少帶了些正經，所以她才會認真回答。那個時候，真的只是因為粉絲問了句嗎？還是因為被觸動了？
竹內看著冷寧，笑著回答：「明天晚上我也要去工作室，」經紀人終於聯繫她了，「要不我們稍微去早點，我讓化妝師幫你化一下？工作室有常駐化妝師。化妝技巧沒法速成。」
不管知道什麼，不管知道這條路有多艱難，她都沒有理由阻止別人追夢的步伐。
至今為止，竹內知道的冷寧是認真、腳踏實地的，誰能說她不能成為這個世界的最上京子呢？這裡到底不是她曾經生活過，而今差不多已經遺忘光的那個現實。
「真，真的可以嗎，太麻煩你了，大感謝！」冷寧九十度地彎下腰去。
她一開始和竹內搭話是因為她覺得竹內和她一樣是穿越女，現在她依然這樣認為。冷寧是外來者，身處這個世界，忐忑多於嚮往，所以她才急切地想要找到一個和自己一樣的人，從她身上找到歸屬感，汲取勇氣。
但一段時間相處下來，冷寧覺得竹內是不是穿越女已經不重要了。現在她找竹內不單單只是為了試探，總是在耍寶賣萌的姑娘身上有一股溫和的篤定，讓人嚮往，讓人依賴。
其實稍微想想，無論是竹內還是冷寧，她們認同彼此的過程都太迅速了。但我們又有什麼權利對此說「不」呢？這個世界上啊，確實有很多很多的東西讓人無奈，不得不防備，不得不思前想後用懷疑的眼光看世界。但這個世界上同樣有那麼多真善美，那麼多的給予與奉獻。
多年以後竹內枝子回憶起這段往事是這樣說的：「冥冥中自有天意，該做朋友的怎麼樣都會成為朋友，少走些彎路有什麼不好啊。又或許，『穿越女』這三個字，確實在不知不覺中把我們聯繫了起來。」
面試地點是工作室裡最大的一間練功房，練功房有兩扇門，一扇靠近工作室大門，一扇靠近管理層的辦公區，這樣的設計無疑是為了方便工作室的高層從普通的訓練中發掘有潛力的新人。
靠近辦公區的那扇門後，竹內透過門縫往裡看。
面試者全是女性，個個光鮮靚麗，竹內還沒來得及把每個人仔細看看，背後就響起了一聲咳嗽。
「呃咳。」
竹內一個激靈，回過頭去，藤田沖她撇了下嘴：「給我讓個位置。」
竹內往後退了退，等男人擋住了自己的視線才反應過來：「為什麼不進去看？」
藤田回頭看她一眼：「你不也沒進去嗎？」
「我進去做什麼，刷存在感還是拉仇恨啊……」竹內惦著腳尖努力讓視線高過藤田的肩膀。
「仇恨已經妥妥的拉住了啊，你。」藤田抱起雙臂，抬起下麵示意竹內往辦公區看，「你的經紀人到了，過去吧，你的同學我會關照的……話說化妝之後，她的氣質倒沒變多少。」藤田摸著下巴扭過頭看竹內，「你給她選的妝？」
竹內點頭：「元氣美少女，本色出演。藤田桑我不是你啊，沒有識珠的慧眼，不敢做太大改動。」
藤田：「怎麼從你的話裡聽出了一股怨氣？在抱怨我給你塑造的形象不是軟萌妹子？枝子啊，現在受歡迎的軟妹不是大波就是飛機場，你不上不下的讓我很難辦，還有你長得太高。」
竹內：「我覺得我的身高刷了模特界的下限。」
藤田：「哼，就你那走路姿勢，上T台就別想了，作為平面模特你的身高還是及格的，話說平面模特其實根本沒有身高要求吧？」
竹內：「那個『吧』是怎麼回事，你不瞭解還有誰能瞭解？」
藤田抹了把臉：「……你果然是在抱怨吧！別在這裡和我瞎扯了，快去找你的經紀人！」
男人語氣中帶著半真半假的怒氣，更多的是無可奈何和放任，他並不介意竹內沒大沒小的調侃。
那些調侃中透出親近和關心，肺會漏的，竹內和黃瀨一直在提醒大煙槍注意身體，躲躲藏藏的，透著狡黠的規勸，總能讓人會心一笑。
「清水叔，我進來啦？」竹內敲了敲經紀人辦公室的門，同時揚聲問道。
「請進。」門後傳來回應。
胖乎乎笑眯眯的中年人對竹內招了招手：「坐。」
竹內乖乖在經紀人辦公桌前坐下，即使知道清水要和自己說的恐怕是有關恐嚇信的事，但竹內一點都緊張不起來，原因無他，清水明的脾氣太好。發福的中年人整日笑嘻嘻樂呵呵，完全沒有經理人該有的精明勁，反而總讓竹內聯想到彌勒佛。
竹內覺得，入行頗久的清水到現在還是在管一批成不了氣候的兼職模特，沒能當上全職藝人的個人經紀人，和他的脾氣不無關係。但清水從沒讓他手下的藝人吃虧過，他不是沒有能力。
竹內聽著清水就給她安排的工作表做說明，心裡想自己真的很幸運。
無論清水到底是為什麼始終升不上去，能被分到他手裡的竹內是幸運的。
還有藤田，還有營養師，她接觸的圈內人都很好相處，品行也極正派，剛入行時雖然表面上沒表現出來，但內心對這個傳說中烏煙瘴氣的圈子還是心存恐懼的。
實在不行那就離開吧，她又不要靠這個吃飯。竹內一直在心裡這樣對自己說。身後有退路，前進的腳步便從容，周圍的人又給予幫助，於是她一直走到了今天。
竹內覺得自己應該感恩，這個世界始終以善意對待她。
「工作安排就是這樣，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嗎？」清水問。
「沒有，清水叔辛苦了。」竹內低頭行了一禮。
「不客氣，這是我的工作。」清水摘下落到鼻尖的老花眼鏡，「話說枝子，你和涼太在交往嗎？」
笑眯眯的圓臉上透出一股八卦味來，那表情就像是不正不經的爺爺在問自己的孫女有沒有男朋友，竹內不知怎麼就想到了自己老爸。
因為同樣不正不經麼……
竹內心中揚起彌天大霧，差一點就被劈得外焦裡嫩，但她臉上不動聲色，正正經經地回答，語調多少有點僵硬：「我們只是同學。」
清水拍拍腦門：「一時沒想起來，看見你們總走在一起就……抱歉啊。」
「沒關係……」她還能回答什麼呢。
「不過如果只是同學的話，還是保持距離為妙喲。」清水低頭拉開抽屜，拿出一封信遞給竹內。
竹內心裡咯噔一下，意識到終於要進正題了，工作安排只需要發郵件就可以，沒必要特地見面。
竹內將信接過，很普通的白色信封，打開封口，裡面是裝著一張對折的信紙，粗看沒有任何問題，然而展開它，裡面用黑體字列印的內容是
——離竹內枝子遠點！否則……！！
竹內：「……這是涼太收到的恐嚇信？」
清水：「是啊，所以我才問你們是不是在交往嘛，如果確實是在交往，不如趁這個機會公開，也省的有些人想些有的沒的。」
「如果公開的話，會讓問題激化吧？」
清水氣定神閑地揮了揮手：「不用怕，這種連威脅都不敢說出來的傢伙不會有什麼動作的。」
清水叔似乎突然霸氣起來了呢☉﹏☉
竹內往後閃了閃，做出驚嚇的表情。
像彌勒佛一樣的男人往前傾了傾身，依然是笑眯眯的表情，語氣也溫和：「雖然涼太說這件事沒必要告訴你，被恐嚇的是他，你不會有危險。但我覺得，既然提到了你，就該讓你知道。」
清水溫和的語調裡含著感慨，帶著暗示。
竹內臉上誇張的表情一瞬收斂，她低了低頭，再抬頭時臉上又是大咧咧無所謂的笑容：「我知道了。」
chapter17
竹內走出清水的辦公室，黃瀨正巧從不遠處的化妝間開門出來。
「小枝子。」穿著某品牌新款運動裝的男生揚手向竹內打招呼。
男生的臉部輪廓似乎比平日裡深了些，竹內猜他可能上了些古銅粉，除此以外黃瀨身上看不出任何化過妝的痕跡。可男生的狀態顯然和平時的狀態有些不一樣，或許是上完妝後身為模特的自覺讓黃瀨改變了自己的氣質，但化妝師的鬼斧神工功不可沒。
「你怎麼來了？」黃瀨看了看竹內的著裝，視線有意無意地往經紀人辦公室瞟了瞟，「有拍攝任務？」
「沒有，我陪冷君來面試。」竹內聳聳肩，「順便到清水叔這裡看看工作安排。」
「阿寧來面試？」黃瀨第一個反應是掏出口袋中的手機看時間，「在哪兒？」
「一號訓練室。」竹內轉向練功房，發現黃瀨也隨著她的動作轉了方向，「你不是要拍片子嗎？」
「人還沒來。」黃瀨扯了扯衣服上印著商標的那塊，簡潔的字母組合頗有兩分耀武揚威的味道。
竹內了然的點了點頭。
工作室總讓竹內覺得又安靜又熱鬧，有不絕的電話鈴聲在各個小隔間中響起，接線員用不同口吻對待不同來電，無論是哪種口吻，都是彬彬有禮的，公式化的禮節給人一種涼意，接線員清晰地吐出每一個音節，仿佛能像實物一般落在地上，產生敲擊聲，若有似無的回聲讓人覺得空曠，空曠使人覺得安靜。
竹內覺得工作室是個奇妙的地方，定格在照片上的形象光鮮亮麗，然而移動的場景中，很多人都顯出疲於奔命的勞累。
如果真的喜歡的話，再累也會覺得快樂吧？
透過門縫往練功房裡看，面試中的新人們多多少少都顯得有些拘謹，但每個人的目光都是閃亮的。
我當初也是這樣嗎？
竹內問自己，不記得了。
練功房裡，藤田正經了神色，高端專業人士的氣場大開，他讓正在接受面試的女孩表演下才藝。
我為什麼會入行呢？
竹內進一步問自己。
藤田看中了她，但選擇權在她自己手裡。她為什麼會走進來呢？
還是因為虛榮吧。
竹內自嘲地笑了笑。
在閃光燈的照耀下接受鮮花和掌聲，實在是非常具有吸引力的一件事。
想要引人注目，想要出名，想要……唔，像許許多多的穿越者那樣，成為這個世界不可或缺的一個人。
嘖，怎麼可能啊。
藤田面前的女孩表現得很好，竹內輕輕拍了拍手，算是鼓掌。
又一代新人來了喲，她是不是就要因為年老色衰被淘汰了？
她的人生規劃是畢業後坐坐辦公室，找個人嫁了，成為全職主婦，並沒有給模特兼職留下一席之地。
「呐，涼太，你有正式出道的打算嗎？」
「哎？」因為有身高優勢，黃瀨站在竹內身後，竹內扭過頭看見少年瞪大了眼睛，臉上滿是驚訝，「小枝子打算出道嗎？」
「沒有啦，新一批人就要進來了，我們也快要填今年的意向表了吧。」
「我才不要出道呢，兼職賺的錢已經夠我零花的了，甚至學費，生活費都不需要操心。」黃瀨撓了撓臉頰，「我可不想變成靠臉吃飯的男人。」
「零花……你做模特是為了零花錢？」竹內的重點似乎有點歪。
「嘛，初中很無聊嘛，做模特好像有點意思，我就來了，又有錢拿。」黃瀨不甚在意的說，然後他像是不好意思，眼神一垂，往角落裡撇去，嘴角的笑容帶了點羞澀，高大的男生因為這樣的表情顯得有點——萌。
黃瀨含含糊糊的說：「姐姐告訴我，藝人們都找不到老婆。」
竹內：「……如果你出道，會有更多的妹子哭著喊著想要嫁給你的。」
黃瀨用小孩子賭氣的語氣斬釘截鐵的說：「都不是真愛。」
竹內：「黃瀨君，你的粉絲會哭的。我只聽說過帥到沒朋友，沒聽說過帥到沒老婆。」
黃瀨表情正經了些：「但藝人身邊總跟著狗仔，成為公眾人物就得犧牲個人隱私。現在還沒什麼，但等到以後成家立業，會覺得很討厭吧？」
「說實話我不熱愛模特這個職業，不想為它犧牲那麼多。」
黃瀨說的有點多，信息量有點大。
竹內揉了揉鼻子，對正經起來的黃瀨有點適應不良。她移開視線繼續看面試者們的表演，結束了自己引起的話題。
黃瀨不想為模特犧牲那麼多，他有一天會連兼職都不做。不熱愛模特，那麼，是不是代表他熱愛著某一個職業呢？
似乎對什麼都沒興趣的黃瀨熱愛著某一個職業？會是什麼呢？
飛行員嗎？
上輩子的記憶很多都是模糊的，但對於身處的這個世界的記憶，在多次的重溫後仍存留在腦海裡，細節無法避免的的磨損消失了，竹內已經忘了消息來源，但她隱約記得綠間長大後當了醫生，黃瀨成了飛行員。
綠間現在，確確實實走在醫生的路上。
兩個人沒在門後站多久，黃瀨就被一個電話叫走了。
面試是一批人一起進然後一起出，冷寧的面試已經過了，竹內一個人也沒興趣看下去，在過道邊的椅子上坐下，掏出手機玩2048。上手容易通過困難……不，這個遊戲和LAPPY BIRD 一樣，沒有所謂的通關，它可以不斷的刷最高紀錄。
不錯的運氣無法彌補捉急智商帶來的缺陷，對遊戲沒什麼恒心的竹內姑娘至今未能達到2048。玩著遊戲時間過得很快，冷甯打電話來時竹內不覺得等了多久。
「你在哪兒？」
「大門口。」
「我馬上過來。」
工作室位於一棟寫字樓裡，大門口的空間並不寬敞，竹內推開下半面磨砂的厚實玻璃門出去時，除冷寧外，門口還有五六個女生在等電梯，正是和冷寧一起面試的那幾個姑娘。幾個女生有的在打電話，有的在發消息，無一例外都拿著手機。冷寧也不例外，但竹內在玻璃門後就看見她抬起頭，往自己這兒看。顯然她拿著手機只是為了讓自己手上不至於空著，借此掩飾緊張。
「怎麼樣？」竹內自然地挽起冷寧的胳膊。
因為竹內是從裡面走出來的，幾個姑娘都看了她一眼，又都不敢細看，竹內只當沒感覺到，回望過去不說話不問候，只能徒增尷尬。
有人陪著，冷寧立刻顯得放鬆了些，她笑了笑，還是有些緊張：「不知道，等消息咯。」
竹內看了看時間，問：「午飯吃什麼？」
冷寧歪頭思考，在她思考出結果之前，一道男聲插了進來：「你腦袋裡就只有吃了嗎，枝子？」
「藤田大……先生，」注意到在場的其他人，竹內及時改了稱呼，「要出去？」
「嗯，」藤田彎著嘴角，又變回了那副頹廢大叔的腔調，「吃飯去。」
正處於男人的黃金年齡，又受藝能界薰陶多年，藤田一舉一動都帶著說不出的魅力，以他的身份來說，稱之為魄力也毫不誇張。他用頹廢大叔的調子，溫和地向在場的姑娘們發出邀請：「面試辛苦了，一起吃飯怎麼樣？工作室請客。」
兩人受寵若驚的應下，一個說要和朋友說一聲，還有兩人則表示朋友在等自己，要先走一步。
冷甯望向竹內。
竹內則看著手機，然後抬頭看藤田，彎著眼睛笑起來：「如果是工作室請客的話，多一個人也沒關係吧？」
「就算是自掏腰包，大叔我也是請的起的。」藤田面向那兩個說不參加的，「帶朋友來也可以，真的不一起來嗎？」
兩個姑娘還是婉拒了。
藤田也不強求，目送她們撘電梯下去，說著「再見」，「路上小心」之類的話。
電梯門才關上，黃瀨涼太就從工作室走了出來，因為臉上的妝不明顯，他就沒卸，身高，加上刻意突出的面部輪廓，少年給人的視覺衝擊極大。竹內聽見了附近幾個女生抽冷氣的聲音，是差一點就要尖叫出聲，或者忘記呼吸的狀態。
男生走路的時候微微低著頭，步速不快，但步子邁得很大，腳步一起一落，帶著微微的跳躍，顯得朝氣蓬勃。
「久等了。」有陌生人在場，黃瀨的笑容是他在雜誌上的模樣，帶著克制的熱情，又透出些微的冷意……換個通俗的詞語，一言以蓋之，就是帥_(:з」∠)_
藤田點了點頭：「人齊了，那走吧。」
藤田，竹內，黃瀨。三人的表現和平日裡都不同，但配合在一起異常的合拍，他們三言兩語塑造出工作室良好的氛圍，該嚴肅時嚴肅，該輕鬆時輕鬆。
被竹內挽著胳膊的冷寧垂了垂視線，這就是藝能界嗎？
工作室請的這頓飯的格調是高端的，氣氛是良好的，溝通是順利的。
但竹內姑娘表示：「吃得我好累。」
冷甯無奈苦笑，黃瀨戴上帽子和墨鏡：「嘛，習慣就好。大不了我們再補吃一頓唄。」
藤田請客的地方就在工作室所在寫字樓頂層，是家自助餐，菜品各種高大上，你可以在裡面找到全世界不同地區的特色美食，味道也確實不錯，但在那裡吃飯，從來都是形式大於意義，更多時候都是舉著杯飲料，拿幾塊小點心稍微墊墊肚子，全副心思都放在談話上。
冷寧飛快地瞥了竹內一眼：「M記出了抹茶味的甜筒，第二個半價。」
竹內兩眼「噌」的一亮：「回學校吃！」
學校附近的M記，竹內一行三人遇到了好多熟人。
紫原一手一個抹茶冰淇淋，黑子和桃井手中各有一個，青峰坐在一邊一臉無聊的吃著漢堡，綠間面前是一杯牛奶，他用嫌棄的眼光看著手上的甜筒，他身邊坐著妹妹綠間愛海，綠色頭髮的高中生一邊舔著甜筒一邊吐槽她的哥哥：「你和它是同一個色系的，有必要這麼嫌棄它嗎？相親相愛不好嗎？相愛相殺已經沒有市場啦！」
綠間癱著臉以不變應萬變：「快吃，這個要化了。」
「連吃兩個你會讓我圍著操場多跑兩圈，我才不要！」竹內愛海毫不猶豫地把腦袋扭過去。
「戰友你對美食愛的還不夠深沉，怎能因為跑步就拒絕甜筒呢。」竹內把包扔在綠間愛海旁邊的座位上，揮了揮手統一和熟人們打招呼，「約好來嘗鮮？」
「我們一起討論解決人生的三大問題之一。」綠間愛海嚴肅的說。
綠間真太郎把手裡的甜筒遞向竹內：「要吃嗎？」
竹內深沉地看著甜筒：「吃了要跑圈嗎？」
綠間愛海：「戰友你對美食愛得也不夠深沉。」
竹內嗆回去：「所以我和你才是戰友啊。」
綠間回答：「運動會要開始了。」他微抬了下下巴，示意正在掏硬幣的黃瀨和冷寧，拿著甜筒的手抬了抬，「他們正好一人一個。」
很好，不用跑圈。
第二個半價，黃瀨和冷甯兩個人正好。
不能浪費糧食。
竹內伸手把微微融化的甜筒接過。
黃瀨把手中的硬幣拋了拋，先看了看舔著甜筒的竹內，然後看了眼綠間，後者也正看著他，兩人視線一觸，隨即各自移開。
金髮模特對冷甯說：「我去排隊。」
女生於是把手裡的硬幣遞給他，男生擺擺手拒絕了：「不用啦。」
chapter18
冷寧面試結果如何竹內不清楚，當事人不提竹內也沒問，更不會主動去詢問藤田。
出結果大概需要一個星期左右時間——除非你真的優秀到能被一眼相中。
這一個星期中，冷寧並沒有多少時間來擔心面試結果，運動會就要舉行了。
竹內陪著冷寧在體育館裡練跳高，不遠處學校籃球隊的男生們也在訓練。
館內充斥著各種聲音，籃球擊打地面的聲音，鞋底摩擦噴塑場地的聲音，搶斷，灌籃時爆發出的呼喝聲，還有運動後急促的喘息，整個體育館熱鬧非常。
竹內看了眼抱著記錄板的桃井，粉色頭髮的姑娘正目不轉睛的盯著場上，表情認真而嚴肅。竹內收回視線，繼續看冷寧跳高，黑色頭髮給姑娘蹬地起跳，翻過橫杆陷進墊子，整套動作一氣呵成。以竹內非專業的眼光來看，現在冷寧已經跳得不錯了。
竹內報出冷寧剛剛跳過的高度，然後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休息一會兒？」她示意了下場上的男生們，「很快就到休息時間了。」
黃瀨是冷甯的跳高教練，天才般的少年總能看出冷寧跳高動作中竹內這種外行看不出的缺陷。籃球隊休息時，教練專業戶桃井也會過來看看指點一下。
如果籃球隊休息時冷寧因為體力不足發揮不好可謂得不償失。
竹內覺得，能想到把冷寧的訓練時間和籃球隊的岔開的自己，或許也有一丁點的統籌天賦。
冷寧仰面躺在墊子上「嗯」了一聲，竹內把她的水壺遞過去，然後也趴到墊子上——軟綿綿的海綿墊躺起來超級舒服啊。
「週五就是運動會了，好緊張啊。」冷寧悶悶的說，多少有點沒話找話。
「憑你跳的高度拿名次不成問題了，放心。」竹內在墊子上翻了個身，側躺著看向冷甯，瞥見女孩臉上亮晶晶的汗珠，從口袋裡掏出紙巾遞過去。
「謝謝。」冷寧接過紙巾，抽了一張展開，隨即拍在了臉上，幾個星期的相處後，拘謹的姑娘放開了不少，如果是一開始，她絕不會像現在這樣鬆鬆垮垮的躺在墊子上。
淑女冷甯的改變絕少不了竹內的耳濡目染。
竹內又自豪又自卑，但墊子好舒服，她完全不想坐起來。
兩人靜靜躺在墊子上，耳邊是籃球隊製造的各種聲音。因為靠得很近，竹內能聽見冷寧略顯急促的呼吸，快把自己的上輩子忘光的女孩突然覺得心裡很安定。面上嘻嘻哈哈，知道自己是穿越女的竹內心裡多少還是惶惑的。於茫茫沙漠中孤獨跋涉，突然間遇見另一個旅人，雖然不知是福是禍，總會下意識的想親近。當你發現新來的旅人是個不錯的傢伙時，惶惑，就散了。
竹內閉了閉眼，瞬間的姿態近乎享受。
沒過多久，籃球隊的哨聲響起，場上緊繃的氣氛立刻鬆散下來，高大的男生們走向籃球場邊的長椅，從包中掏出毛巾和水壺。
黃瀨咬著水壺嘴就走了過來，一手撩起掛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汗。冷寧已經站在了起跑線的位置，看見黃瀨沖她點了下頭，冷寧深吸一口氣開始助跑，腳步一動，她的身體自然而然向一側傾斜，不帶半點生澀。黃瀨的視線一路追著她，似乎還沒從籃球場上的氣氛中回過神，他的臉上沒有笑容，表情認真。
直到冷寧跌在墊子上，黃瀨才猛然回神般燦爛一笑，其燦爛程度差點晃花竹內的眼。
「可以出師咯，阿寧，以你現在下成績絕對可以拿到不錯的名次。」
「老師教得好啦。」被黃瀨誇獎的冷寧有些不好意思，把功勞推回去，從墊子上下來，又往起跑線走去。
竹內歎了口氣：「阿寧好認真啊，」她跟著黃瀨改變了對冷寧的稱呼，「我是不是也該練練長跑呢？」
晨跑主要是練耐力，拉不出速度。如果比賽想拿比較好的名次，光晨跑是不夠的。
「那要一起來嗎？」同樣來看冷寧練習的桃井用筆尾敲著記錄板，靈光一現般瞪大眼睛，發出邀請，「校運動會後就是高校籃球聯賽，校隊也開始晚訓了喲。」
竹內往男生那兒看了眼,很快收回目光：「校隊的人大多數都不認識呢……」
「沒關係啦，只要認識原來認識的那幾個就行了！」
桃井的熱情讓竹內身上的汗毛蹭一下豎起來，她往遠離桃井的地方退開一步：「有陰謀！」
桃井眨著眼黏上去：「啊拉啊拉，有什麼關係嘛，就算幫我個忙啦……」粉紅色頭髮的姑娘壓低聲音貼在竹內耳邊，「其他隊員和奇跡世代們的差距太大，雖然現在奇跡們的性格比高中時好了很多，但對於普通人來說，他們實在太耀眼了，在奇跡們的光芒下，其他隊員的鬥志和動力都在下滑，訓練也不像以前那麼上心了，我想給他們找個刺激。」
「五個奇跡在一個隊裡，這個刺激確實有點大……」竹內喃喃道。
「別轉移話題啊，幫個忙啦！」桃井使勁扯她胳膊。
竹內撓撓臉頰：「和一大幫不認識的男生一起跑步，有點害羞呢。」
「把你的冷豔高貴拿出來就不怕有人和你搭話，而且怕什麼嘛，我和他們不也是從不熟到熟的麼。」
「你不一樣，你有你的阿大。」竹內斜眼望去。
「你也有你家翠翠。」桃井想也不想一句頂回去。
她這句話聲音大了些，從她們身邊走過的冷寧頓了下，低聲複述：「翠翠？」然後她下意識地抬眼去看綠間，高大的男生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然後往這兒轉了過來，冷寧趕忙收回視線，裝作沒事走開。
竹內沒注意到冷寧和綠間的動作，被桃井扯著胳膊的她大驚失色：「不不不，那個稱呼不能說！」
桃井疑惑的看著她。
「翠翠和胡蘿蔔一樣是禁語，你又不是不知道，真太郎很傲——」因光線變化而扭過頭的竹內說不下去了，綠色頭髮的男生低著頭看著她，抬手推了推眼鏡。
低頭的動作在綠間臉上覆蓋一層陰影，高大的少年立刻有了大BOSS的既視感。
綠間：「在說什麼？」
竹內：「……嚶嚶嚶。」
桃井挺身而出仗義執言：「我在邀請竹內同學參加校籃球隊的晚訓。」
綠間走過來的同時帶來了大量男生或光明正大或躲躲閃閃的注視，桃井這句話與其說是在對綠間說的，不如說是在通知整個球隊。
一瞬間，綠間和竹內兩個人腦海中冒出了同一個詞：騎虎難下。
（超傲嬌）·（偽）正經帝·副隊長·綠間真太郎看了看桃井又看了看竹內，頂著背後突然變得炙熱的目光，公正無私地說：「只要不影響籃球隊正常訓練，加個人沒問題。」
他對桃井說：「休息時間結束，該開始下一輪訓練了。」
桃井乖乖放開竹內，往場上走去。
綠間隨後也轉過身，才邁出一步又扭過頭，用正經嚴肅的口氣對竹內說：「不許遲到。」
竹內經過解碼和腦補最終接收到的資訊是：如果敢不來，看我怎麼收拾你。
黑頭發的姑娘悲催的點了下頭：「嚶。」
站在跳杆旁的黃瀨向冷寧交代了幾句，走過來攬著綠間的肩膀把他往球場上拖：「再不走遲到的就是你啦。」
綠間肩膀一斜甩開黃瀨的胳膊，沒好氣道：「囉嗦，最慢的不還是你。」
看著兩個男生離開的竹內聽見耳邊響起了這樣的聲音：「黃綠好像也是對不錯的CP……」
是中文。
竹內在心裡回答：再不錯也不能真的成啊，作者彎掉的話我們兩個怎麼辦？
這樣想著的竹內就如同聽不懂般一時沒有給出反應，她想把話說出來，自己知道冷寧的底細卻不告訴冷寧自己的，似乎占了便宜很過分。但內心有一股力量阻撓著她這樣做，竹內尋找著這股力量的源頭，但是找不出來。竹內沒有更多的時間繼續找下去，她總不能讓冷場的時間太長。
「時間差不多了，沖個澡去晚自習嗎？」
「好。」冷寧也像沒事人一樣，點了點頭。
晚自習有兩個課時，中間有十分鐘的下課。在這十分鐘裡，竹內到樓上的自習室找到了桃井：「籃球隊晚訓什麼時候開始？」
「晚自習結束後。」桃井面前攤著訓練菜單，她把其中一張遞給竹內，伸著懶腰說，「這個正好適合你喲。」
竹內接過，紙上是簡潔明瞭的表格。
晚訓時間是晚自習下課後的一個小時，時間緊張，又考慮到之前社團活動時的訓練，這一時間段的訓練內容以耐力為主，桃井制定的功能表中最主要的是變速跑，正是竹內需要的。
桃井的計畫很詳細，標出了跑步佇列中每個人的位置，奇跡們被分散在隊伍中，竹內知道這是為了把整支隊伍的速度帶上去。
隊伍最後，是綠間真太郎的名字。竹內的視線在上面頓了頓。
桃井注意到，笑眯眯地湊近竹內：「這是我給你徇的私喲。」
竹內狐疑地看著桃井，仔細觀察她的表情，像是在考慮她話語的真實性：「真的？副隊長殿后不是標配麼？」
「而且為什麼是給我徇的私啊，難道我一定會落在最後面嗎？如果讓我加入是為了給你的隊員們刺激的話，不該考慮我套他們圈的可能性嘛？」
「這種不可能的可能就不要考慮啦，太浪費大腦空間！」桃井拿起手邊的記錄板，十分順手地敲上了竹內的腦袋，「嬌滴滴的妹子和虎背熊腰的老爺們比什麼啊！有妹子在後面跑就是最好的激勵了，男性的尊嚴不會允許他們比你跑得更慢！」
竹內頂著記錄板：「所以我是放狼的牧羊犬嗎？！」
桃井揚起記錄板：「放狼是什麼鬼？！」
「歸根結底完全不是徇私喂！」竹內側頭躲過再次襲來的記錄板，「不要打我，會變笨的啊啊！」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5-4 15:30
chapter19
「剛才我就想問了。」青峰大輝伸出手指戳了戳桃井的臉。
手感不錯，又戳了戳。
「……喂。」
在桃井的瞪視下，青峰意猶未盡的收回手：「被欺負了？」
「被轉移了話題沒能扭回來，不高興。」
青峰拍拍她的肩：「我去跑步了。」
桃井：「等等，你都不安慰我一下嗎？！」
青峰嫌麻煩地皺著眉頭：「你們女生的事情麻煩死了，我才不要參合進去。」
桃井：「你怎麼知道是枝子？」
青峰望天：「我沒說是她。」
桃井的眼神瞬間更哀怨了。
青峰受不了的撓頭，口氣煩躁，姑且安慰著：「也只能是她了吧……喜歡轉移話題什麼的。」
跑道上晚訓的隊伍已經成型，青峰說完這話就站了進去。深色皮膚的少年略顯頹廢的塌著肩膀，然而微微垂下的眼神卻不帶絲毫不耐。和黑子哲也分屬兩個隊伍的高中時代改變了青峰，甚至可以說是把他從懸崖邊拉了回來。看著這樣的幼馴染桃井挑了挑嘴角，心情好了不少。
粉紅色頭髮的姑娘正經了神色，把記錄板抱在胸前，視線從隊首向隊尾移動，點人數檢查出勤率。
全員到齊。
桃井吹響口哨的同時按下碼錶。
隊伍立刻運動起來，桃井看著一個個人從自己面前跑過去，於腦海中進行飛速的分析。最後兩個人從眼前掠過，某個傢伙長長的馬尾因跑動而一甩一甩，頗有兩分歡快的味道。和男生迥異的體征讓桃井走了下神，隨即她看著並肩跑著的竹內和綠間，低低吐出兩個字：「傲嬌。」也不知道是在說哪個。
因為各人晚自習情況不同，參加晚訓的人員到達操場的時間總有些差別。桃井的晚自習管理比較松，提前十分鐘就下來了，綠間雖然是最忙的醫學生，但作為副隊長的他到得也很早，晚自習結束的鈴聲才落下，他就出現在了通往田徑場的直道上。
新加入的竹內則是踩著點到的，桃井覺得她是掐著時間故意的。
竹內到的時候，跑步隊伍已經有了雛形，綠間站在隊伍末端向她招手：「這裡。」
路燈昏黃，少年表情模糊。桃井從綠間自然的招手動作中嗅出了某種不同尋常的味道。然而她轉頭去看竹內，黑頭發的姑娘正向綠間走去，留給桃井的只有一個一無所覺的背影。
真的是一無所覺嗎？
想到早些時候她邀請竹內參加籃球隊晚訓時，黃瀨在竹內伸手就能夠到的地方，但竹內沒往男生身後躲，卻是往反方向跨出了一步。再想想更早些時候，她揪著紫原的衣服，躲在他背後躲綠間……
桃井甩甩腦袋，想這些做什麼，現在這種狀態雖然有些危險，但能維持的話，還是繼續維持好。
粉紅色頭髮的姑娘于腦海中做著分析，手上也不閑著，在記錄板上塗塗畫畫。她計算著時間與路程，於某個適當的時間點再次吹響了口哨：「加速！」
加速後最開始的一圈竹內還能不費力地跟上，但到了第二圈，她顯得比男生們吃力不少，第二圈過半，竹內明顯跟不上男生們的速度了。
綠間看了看前面和他漸漸拉開距離的大部隊，推了推眼鏡，終究是沒有加速，微垂下視線依然保持著和竹內一樣的速度。
竹內側頭看了看他，女生的呼吸因急促而顯得有些亂。她看了綠間一眼後就轉回了頭，深吸一口氣，突然加速。
綠間跟著她加快腳步，被拉開的距離瞬間縮小，但竹內最後衝刺般的跑法肯定沒法長時間保持。他們馬上就要經過桃井所在的位置了，桃井沒有吹哨，顯然加速跑還要維持一段時間，綠間覺得自己有必要說點什麼：「枝——」
話還沒出口，綠間看見竹內撲到了站在跑道邊的桃井身上。
綠間閉上嘴扭回頭追上隊伍。
拐彎處，黃瀨收回了往側後看的目光。
「等、減速了……我再……再跟上。」抹布似的掛在桃井身上的姑娘氣若遊絲的說。
桃井板著臉：「如果你是籃球隊的話我一定罰你做俯臥撐，半途而廢。」
「沒辦法啊，老了，跟不上時代的步法了。」竹內從桃井身上下來，撐著膝蓋喘氣，「給我徇一個私唄。」
「現在知道要徇私了？」桃井斜了她一眼，然後迅速收回目光繼續注視著場上的男生，「找錯機會咯。」
竹內：「……這是最後一圈加速？」
桃井聳肩攤手表示非常遺憾。
兩分鐘不到，男生們又跑到了桃井面前，籃球隊的軍師吹響了哨子。
竹內灰溜溜地跟上了隊伍。
綠間看她一眼，眼神頗為不善。
竹內認為自己有理由覺得委屈：她做逃兵不都是為了不拖綠間後腿嗎。如果只是自己一個人的話才不怕被套圈呢！經過晨練的洗禮這小小的挫折已經穿不透她厚實的臉皮了！
傲嬌的竹馬君要不要這麼難伺候，不要用眼神淩遲我啊，我和你的波長還沒那麼匹配，猜不出你想要說什麼，會錯意會很尷尬的喂，有什麼不滿意說、出、來、啊！
嘛，不過有些事情還是維持曖昧的好，挑明瞭不知是福是禍。
竹內撇開視線，一瞬間眼神沉得很，索性操場燈光昏暗，沒人看見。
心裡又害怕又期待，有那麼些自鳴得意，又為自己的自命不凡感到害臊。你是穿越女就會被喜歡了嗎？就會被不止一個人喜歡了嗎？
扇自己兩個巴掌吧。
心裡冒出的聲音冷得很。
竹內狠狠一握拳，指甲掐進掌心的疼痛壓下難以排解的情緒，胡思亂想也被打斷，掌心的鈍痛讓竹內覺得暢快。
我是個變態。她這麼總結。
好容易跟著男生們跑完，竹內靠在桃井身上，腿完全是軟的：「……快死了，為什麼比晨練累那麼多。」
「速度問題，晨練的時候竹內君比我們少跑很多圈。」黑子用淡定的語氣陳述著客觀事實。
竹內覺得自己不僅腿軟還膝蓋痛。
她眨眨眼：「黑子君體力真好。」
黑子：「竹內君過獎了。」
青峰用頗為詭異的眼神看著他們兩個。
桃井危險地眯眼：「阿大……」
黑子依然是正經又無辜的表情：「青峰君請不要多想。」
竹內佯裝嬌羞地背過身。
青峰炸毛：「分明都知道我指的是什麼，假裝正經給誰看啊！」
和紫原一起買了飲料回來的綠間，他直覺這群人在談論什麼不太好的東西，狐疑的同時保持著警惕（傲嬌君被坑了很多次）：「什麼『指什麼』？」
青峰從綠間手裡的袋子中掏出一罐飲料：「謝了。」連過渡句都不想，簡單粗暴地轉移了話題。
「籃球隊福利真好呢。」竹內站在桃井身邊，看綠間、紫原分發飲料。
話音未落，一隻纏著繃帶的手把一罐飲料遞到了她面前，綠間的表情有點臭：「不差你這一罐。」
竹內一愣，隨即心裡淚流滿面，她不過是沒話找話隨口一說，副隊長大人你是怎麼聽出「我有沒有份啊」這層意思的？所以說會錯意什麼的真是太尷尬了，她現在說什麼都是錯啊Q_Q
桃井在竹內背上大力一拍，直拍得竹內踉蹌著往綠間那兒沖了一步，粉色姑娘示意竹內接飲料，桃井看著綠間，意味深長地說：「籃球隊福利當然好啦。」
竹內伸手接過飲料，綠間鬆手的時候指尖抖了一下，竹內被他抖得不敢抬頭。
她在心裡贊同桃井的話，籃球隊福利怎麼可能不好，這可是《【嗶——】的籃球》的世界啊。
「籃球隊的經費雖然充足，但能爭取的福利還請軍師大人盡力幫我們爭取喲。」從綠間手裡接過飲料的一名隊員這樣說。
綠間看了他一眼，對上他的視線，男生僵了僵。
氣氛一瞬間有些緊張，竹內若有所覺地去看綠間，旁邊紫原伸出手把她腦袋一按。
桃井趕忙接話：「學校那邊我會好好爭取的。」
男生笑得勉強：「哈哈，桃井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嗯，那什麼，抱歉啊……」
他的道歉自然是等不到答案的。
男生拿了飲料立刻走開了，餘下幾人間的氣氛卻有些尷尬。
竹內小心翼翼地開口：「如果我沒理解錯……那句話裡，佔便宜的應該是我吧？」
籃球隊的福利，桃井帶來的。
聯繫男生的道歉，順著男生們的思維想一想，福利，指的應當是竹內，能成為被男生們認為是福利的女孩自然是漂亮的，那名隊員的話中有對竹內的恭維。但這恭維卻低俗又露骨。
其實男生口中的「福利」和桃井所說的「刺激」意思是差不多的，但因為用詞的不同，給人的感覺也就截然不同了。
說話方法，語言藝術，很多細節得好好注意。
「我不允許這種話出現在我的耳邊。」綠間推了推眼鏡，把空袋子塞進垃圾箱，「等下隊裡還要開個會，我先送你回去。」
竹內想說不用了，從操場到宿舍不遠。然而雖然綠間沒說別的話，舉止也一如平常，但卻表現出了一種不許拒絕的強勢。
竹內乖乖跟著走了。
看著兩人走遠，桃井拍了拍胸口：「嚇死我了……」
紫原想了想，遞了根美味棒給她。
操場到宿舍不遠，幾分鐘就到了。
宿舍樓下，綠間問竹內：「你明天還來嗎？」
竹內心有餘悸，把問題拋回去：「你說呢？」
綠間從齒縫裡蹦出兩個字：「隨你。」他頓了會兒補充道，「我記得長跑在運動會第一天。」
竹內艱難地啟動翻譯系統，是「反正也沒多久了，就來跑兩步唄」的意思麼？
竹內試探地答：「唔，還是跑跑吧，離比賽沒幾天了。」
綠間點點頭：「那明晚見。」
聽見綠間這樣的回答，竹內知道自己選對了方向，她松了口氣，臉上自然而然地帶上了笑：「明晚見。」
chapter20
明日複明日。
明日一點也不多。
運動會開幕式上，校方領導做著講話，身著運動服的學生們排著隊整整齊齊站在操場上，烏壓壓一片很是壯觀。
隊伍裡，竹內枝子抬頭看了看天，天色陰沉沉的，厚重的鉛色雲層沉甸甸的像是要掉下來。領導的講話就像八股文，缺乏新意，讓人不耐。
出於尊重，竹內安靜的站著，腦洞卻已經開到了身處的這個次元外。她想像著雲層上有穿著黑色或者白色和服的人持刀對峙，然後某個人一刀劈下去，電閃雷鳴雲層瞬間撕開一個口子——
竹內枝子眨了眨眼睛，幻想的畫面沒有出現，天還是那個天，雲還是那片雲，校領導的講話還在繼續。
真失望。
竹內收回視線盯著前面同學的後腦勺看，努力集中精神聽校領導的講話，可沒過多久，兩眼又放空了。她聽到側後方傳來細小的聲音，有男生在催促：「快點結束啦，下雨就沒法比賽了……」
比賽。
竹內被這個詞拽了回來。
既然是《【嗶——】的籃球》的世界，籃球理所當然的受到重視，校運動會中的籃球競技相當正式，賽程橫貫整個運動會。
今天雖然只是預選賽，但第一場比賽通常很重要，旗開得勝最能鼓舞士氣，所以奇跡們都被各自學院的籃球隊死死拉著，怎麼樣也要他們參加這第一場比賽。
竹內的項目也在今天，長跑比賽的時間跨度是各項賽程中最長的，她註定沒法去給男生們加油了。
領導的講話終於結束，場上的隊伍開始移動。竹內再次看了看天，風不大，雲層移動緩慢，但好歹雨還沒下來。
「老天保佑，千萬不要在我三千米跑到一半的時候下雨。」竹內念叨著。
「一旦你把這種話說出口了，它實現的可能性就超級大。」竹內前面的女生回頭說道。
竹內想也不想地回答：「說不說都是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啦。」眼前女生的表情有些茫然，竹內繼續道，「一共就只有下和不下兩個選項嘛……」
臉熟但叫不出名字的女生搓了搓手臂：「竹內，沒想到你這麼冷。」
竹內：「我一點都不冷，我很溫暖。天氣比較冷。」
「其實不止兩個選項，」女生想了想說，「下雨還分下小雨下大雨，在你跑的前半程下，還是後半程下，是從小變大還是嘩啦一下瓢潑大雨就下來了。」
竹內：「……認真你就輸了啊親。你才是真的冷。」
女生拍拍竹內的肩膀：「三千米祝好運，我會給你加油的。」手還沒離開竹內肩膀，她又問道，「對了，要給你找陪跑的嗎？」
為了鼓勵運動員跑完全程，三千米的最後的一圈半允許有人陪運動員一起跑。
「中學就算了，大學還有這種設定真的不是校長的惡趣味嗎？」宿舍緊挨著的三個女生一起出去吃飯時，桃井這樣抱怨，「完全是給情侶秀恩愛用的嘛。」
竹內皺了皺鼻子：「為什麼我聞到了一股酸味。」
冷寧：「到恨嫁的年齡了？」
桃井暴躁：「有你們這樣的閨蜜嗎？！」
竹內老神在在的捧起可樂：「閨蜜不就是用來相互傷害的嘛。」
冷寧學著竹內的樣子捧起橙汁，也裝著一副世外高人的樣子：「五月你恨什麼嫁啊，又不是沒人。」
桃井：「我沒承認我恨嫁喂！」
竹內不動聲色的轉移著話題，把烤好的肉片夾到桃井盤子裡：「暴躁什麼啊，跑三千米的又不是你。」
桃井把肉片蘸了醬塞進嘴裡：「你打算怎麼辦？綠間有比賽，恐怕來不及陪你。」
「我一個人就可以了，有陪跑壓力太大，謝謝。」竹內這樣對女生說。
跟著志願者指示到達休息室，簽到後領了號碼布別在胸前，按照組次排排坐，然後便是等待。竹內排在第五組，不前不後。左邊坐著的女生不認識，右邊是同一個院的女生，不過她和更右邊的女生更熟悉，竹內時不時和前後左右的姑娘們可有可無的聊兩句，手上握著手機，漫無目的的刷著網。
手機真是防止冷場尷尬的神奇。竹內想，手機還沒普及的日子她是怎麼過來的呢？
不記得了。
無所事事的姑娘就這一沒營養的話題深入想了想，大概……在嘲笑綠間的奇葩幸運物？不不不，不可能，她怎麼敢嘲笑傲嬌君，最多只敢腹誹腹誹。
不時有陪跑者來休息室找人，如果走進來的是男生收穫的目光總能比女生多一些，不管這些男生和參賽的女生是男女朋友，異性閨蜜，或者只是關係好的朋友，被陪著的那個姑娘有意無意會顯出幾分得意。
竹內覺得從女生們身上看出得意的自己，有點酸。
發令槍的聲音穿透陰天濕乎乎的空氣抵達休息室，第一組開始跑了。休息室裡頓時充滿了「好緊張」，「好緊張」的聲音。
旁邊兩個同院的姑娘很快從「好緊張」的話題轉移到了現在熱播劇的男女主角，聊得好不開心。有點小寂寞的竹內醞釀了下情緒，發了這樣一條推特——
「伸頭一刀縮頭一刀，早死早超生。不要讓我等啦[抓狂]，讓我跑吧讓我跑吧！」
反正無聊，竹內刷新頁面看評論，「加油」，「支持你」，「女神你畫風不對」，「竹內居然發推特了，這不科學！」……等等等等。竹內看著就笑起來，有點小得意，自己不是沒人理。
特別關注冒出氣泡提示，竹內戳開，內容載入出後，姑娘臉上的笑容頓了頓。
第一條是黃瀨的轉發：不要急啦，等一會兒我就能陪你一起跑了喲。
第二條是很少上推特的綠間，簡答明瞭的一個字：二。
竹內頓了幾秒，先回復了綠間：比不過你的啦_(:з」∠)_
然後她回復黃瀨：謝謝不用啦，比賽加油↖(^ω^)↗
等她回復完這兩個人，桃井的短信進來了：「枝子，下雨了。」
竹內轉頭看窗外，雨很小看不出，但從場上人的動作來看確實下雨了。她手下按著回復：「嚶嚶嚶嚶嚶嚶嚶！！！」
有一種文藝的形容，下雨是天在哭。
今天老天爺哭得很含蓄。
運動會安排緊湊，如果不是無法忍受的大雨，一般不會暫停，一直到竹內的第五組上場它還是似有若無的毛毛雨，只要不在意就不會有太大影響。
陪跑者和運動員一起被帶上操場，運動員上跑道，陪跑的則在跑道中間圈起的草坪上等待。
竹內沒看見黃瀨，不覺松了一口氣。
她松的這口氣還沒來得及呼出去，就被嚇得噎在了嗓子裡。
一個平靜的聲音在身側空無一物的地方：「竹內君。」
竹內：Σ( ° △ °|||)︴
她機械地轉過頭，終於看見了存在感過分低的少年：「……黑子君。」
「抱歉嚇到你了。」黑子微微躬身道歉，然後用他一貫平靜的語氣說，「黃瀨君和綠間君的比賽還沒結束，桃井讓我來陪你跑。」
他補充：「是綠間君向桃井說你沒人陪，桃井才讓我來的。」
竹內：「……黑子君，其實你真的不用說得這麼詳細。」
黑子眨眨眼：「以後我會注意的。」
發令員示意運動員各就各位，陪跑的學生們在一邊喊著加油，槍聲響起，竹內一蹬起跑器沖出去，隨即她突然想到「黃瀨君和綠間君的比賽還沒結束」，說的是黃瀨、綠間各自的比賽還沒結束，還是他們兩個的比賽沒結束？
不不不不，不要多想，學院那麼多，哪會那麼湊巧抽籤正好他們兩個隊對上？
但為什麼綠間和黃瀨的轉發挨那麼近，學霸不是不刷推特的嗎？
等等，就算他們真的對上，也沒什麼可緊張的，高中時對上的次數還少嗎？
亂七八糟的念頭一閃就過去了，比賽不同於練習，多少會讓人緊張，而緊張能讓人集中精神，觀眾席上的加油聲場上的運動員其實是聽不清的，但那些模糊的聲音提醒著場上的人，她們正被注視著。
每跑完一圈，等在起點的陪跑人員對她們喊著的「加油」在風聲中失真，可失真的聲音卻實實在在給人以力量。
竹內抬手粗魯地抹了把臉，雨雖然小，但跑久了，衣服還是濕了，更別提直接被老天爺噴唾沫的臉了。
嘖，為什麼要想這麼噁心的形容。竹內撇了下嘴。
長跑允許搶跑道，竹內處於中間位置，賽程過半，大多數參賽者的速度都開始下降了，竹內當然也累，腳步也慢了下來，但畢竟練得多，速度變化不如其他人明顯，維持著自己的節奏，慢慢超過了前面的人，在最後兩圈時跑在了第一個。
「竹內君，加油，還有一圈半。」黑子哲也在竹內側前方兩步的地方帶著她跑，側回頭鼓勵道。
竹內喘著氣笑了笑，她現在很累，覺得一說話憋著跑下去的那口氣就會松掉。她微微側頭看第二名，驚恐的發現那姑娘在加速。
喂喂喂，妹子，最後兩百米衝刺也就算了，一圈半可是六百米，你現在就加速真的沒問題嗎？！
你沒問題我有問題，跑不動了好嘛，好不容易超到第一個再被反超很殘念啊！
第二名不過落後竹內三四米，在竹內腹誹的時候，她已經追上了竹內。
在竹內愣怔間，她超了過去。
陪第二名跑的是個高個子男生，超過竹內和黑子後，他回頭對他們笑了笑，似乎帶著那麼點歉意。
「……」
笑你個頭喲！
歉意？歉意你妹喲！
竹內忍不住在心裡爆了粗口。
chapter21
黑子哲也的目光在高個男生的背影上頓了頓，然後扭頭看竹內。
黑頭發的姑娘幾乎已經渾身濕透了，劉海耷拉在額頭上，氣喘呼呼看上去很狼狽，因為長時間奔跑，她臉頰泛紅，在狼狽中又顯得生機勃勃。
「竹內君，」黑子才剛剛起跑，聲音相當平穩，他說，「雨下大了。」
黑子話音未落，竹內猛然加速，黑子覺得自己的話有些多餘了，他配合著加快了腳步。
相當的不服輸呢，少年這樣想著，視線往操場週邊瞥了瞥，然後一頓，身高近兩米的少年站在圍觀的人群中本就非常顯眼，加上在操場邊看比賽的基本都是運動員的熟人，無一不在大聲喊著加油。沉默的綠間真太郎站在激動的人群中更顯得突兀。
黑子轉回頭看竹內，姑娘緊盯著前面的人，根本沒注意到場邊的情況。竹內所在的這一組運動員實力普遍不錯，跟著男生們晨跑耐力在女生中相對不錯的竹內沒有太大的優勢，此刻追趕起來頗為吃力。
跑在竹內前面的女生聽見身後追上來的腳步聲，扭回頭一看，再次把速度往上提了提，居然還有餘力。
陪跑的男生再次看了竹內和黑子一眼，只不過這回他不笑了。
「加油。」男生和黑子幾乎同一時間開口。
最後一圈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竹內和那個姑娘身上，兩人你追我趕，速度居然比第一圈時還快。看臺上的加油聲蓋過了漸大的雨聲，長跑比賽很少能這麼有看頭，即使他們根本不認識場上的兩人，也不由地被氣氛所感染，大聲地給運動員鼓勁。
竹內沖過終點時只比身後的女生快了一個身位，距離太近以至於精疲力盡的當事人無法確定，向裁判投去目光詢問，裁判向她比了個「一」的手勢。
竹內帶著點茫然伸手指指自己，在裁判肯定的點頭後笑開。
「果然和奇跡世代一起會有好運氣，謝啦，黑子君。」她喘著氣對黑子說。
雨下的很大，才跑了一圈半，黑子身上也已經濕透了，他抬手撩起蓋住眼睛的劉海，笑道：「不，竹內君確實強。」
然後一把傘出現在了他頭頂，順帶把竹內腦袋上的雨也擋住了。
傘就那麼大，照顧了他們兩個人，自然照顧不到撐傘的那個。
綠間把手上的另一把傘遞給黑子：「桃井讓我來給你送傘。」
黑子盯著綠間看了一秒，接過傘，撐開：「謝謝綠間君，我先走一步。」
「謝謝啦，」竹內一手撐著膝蓋，一手抬起向黑子揮著，「下回請你喝奶昔。」
黑子微微點了下頭，轉身離開。
「回去換件衣服。」綠間往竹內身側走了一步。
廣播正在播送通知，由於雨勢過大，運動會暫停，觀眾席上的學生們起身離席，嗡嗡的說話聲從看臺蔓延到操場上，操場上的計時員裁判等工作人員跑著向主席臺集中，一時天地間嘈嘈雜雜，混混亂亂。然而綠間低頭看著傘下撐著膝蓋的姑娘，忽然間感到了某種奇妙的靜謐。
綠間注意到竹內往某個方向看了一眼，他於是也往那裡看了看，跑第二的姑娘倚在高個子男生身上，男生一手撐著傘，一手挽著女生的腰，帶著她慢慢往前走。
綠間只覺得心頭一跳。
胳膊上一熱，竹內在他小臂上搭了下，借了把力直起腰，隨即收回了手：「看什麼呢？走啦——阿嚏。」
醫學生一個眼刀掃過去。
竹內委屈：「這能怪我嗎？！打噴嚏也不代表一定會感冒啊！」
綠間垂眼瞥她一下：「我什麼都沒說。」
「你的眼神把你想說不想說的都透露出來啦！」
綠間又看她一眼：「那我現在想說什麼？」
竹內 =口= ：「真太郎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冷了，福馬林玩多了麼？」她隨口一說然後轉移了話題，「你比賽什麼時候結束的？」
男生直視前方，他沒發覺竹內的視線在他身上頓了頓：隨口答道：「剛剛。」
竹內心想她當然知道是剛剛，綠間身上只套了件籃球背心，連外套都沒穿，站在他身邊幾乎能感到他身體往外散發的熱量：「贏了？」
「嗯。」男生從喉嚨裡發出了一個音節，相當敷衍。
「恭喜。」
「謝謝。」綠間簡短的答了句，又不出聲了。
竹內覺得今天的綠間特別的難溝通，她皺了皺鼻子：「我說啊，你就不能恭喜一下我嘛？」她有些心虛地往四周看了看，沒看到被她超過去的那個姑娘，這才繼續下去，「好歹我也跑了第一啊。」
綠間涼颼颼的說：「小組第一而已。」
「以竹內君的成績來看，長跑第一是很有可能的。」
突然一個聲音冒出來。
綠間、竹內：Σ(っ °Д °;)っ
竹內憤憤看向一邊的藍發少年：「……這不科學！黑子你不是撐著傘嗎？！就算我看不見你，也應該能看見你的傘吧！」
綠間：「……黑子……你什麼時候在的？」
黑子哲也：「如果一把傘漂浮在半空中會引發恐慌吧？」他按提問順序先回答了竹內，然後才是綠間，「剛剛。我打擾到什麼了嗎？」
居心叵測。綠間推推眼鏡，對黑子的反問做了如上定義。「打擾到什麼了嗎？」回答不是關鍵，問題本身才是。學霸君認為這個問題完全沒有回答的必要，他對竹內說：「他打球的時候你也不會看見一件球衣在場上飄。」
竹內醍醐灌頂恍然大悟：「等等，話題歪了，如果我真的跑了第一真太郎你請我吃飯？」
話題是怎麼歪到請吃飯上面去的……綠間深感無力。
「M記？」他提議。
「成交。」竹內摸了摸下巴，「你預賽勝出我是不是該先請你吃一頓……涼太的比賽怎麼樣了？」
綠間撇開視線：「我過來的時候他那邊還沒結束，看分差應該沒問題。」
「那就好。」
整個下午雨都下得極大，天地間白茫茫一片，宿舍區除了雨聲外再聽不到別的聲音。竹內回到宿舍洗完澡換了衣服才坐下，就覺得困意泛了上來。看了看桌上還沒來得及翻開的大部頭，竹內覺得稍微頹廢一天應該也沒事，她起身到衛生間吹幹頭髮，趴到床上幾乎立刻就睡著了。睡姿不良的結果是她睡得不踏實，迷迷糊糊醒來後覺得腰酸背疼。
換個姿勢再睡會兒？
沒徹底清醒的竹內扒拉過鬧鐘看了眼，在被子裡扭了扭還是爬起來了。
晚飯時間到了喲，麼麼噠~
門卡，錢包，手機，鑰匙。帶上出門四大件，竹內撐著傘往食堂走。
半路上她收到了冷寧的短信，興奮從字裡行間流露出來：「我通過了！」
竹內回：「恭喜！請吃飯！」
發完竹內才覺得不對，她的人生就只剩下請吃飯這一件事了嗎？
正是飯點，食堂人很多，跑了三千米，竹內決定犒勞自己一下——當然她平時也沒和自己過不去，吃貨給自己找個吃東西的理由什麼的，大家都懂——排了鰻魚飯的隊伍。
供應鰻魚飯的視窗隊伍很長，竹內拿出手機刷推特，看見不太熟的模特同事轉了一張照片同時用熟稔的玩笑語氣艾特了她「老實交代，這帥哥是誰？」
照片上她在綠間的傘下，和少年一起走著，照片是從竹內的側後方拍的，綠間只露出了下半張臉，但他纏著繃帶的指尖握在傘柄末端，能看的很清楚，知道他的人一眼就能認出來。
鰻魚飯的隊伍很長，長得足夠竹內戳進原po翻評論看轉發，「素顏女神」，「難道已經有主了？」，「[心碎]」，「竹內居然真的是學生？！」等等有關她自己的或好或壞的評論竹內一滑而過，沒放在心上。作為模特，她在推特上是個小名人，粉絲七萬多一點。和普通人比起來她的粉絲確實不少，但在藝能界，竹內的粉絲完全不夠看，然而粉絲少也有粉絲少的好處，黑粉噴子極少，誇獎和恭維的話聽多了也就沒感覺了，那些反對的嘲諷的，反而在現實中聽得比較多。
很有趣的一點，竹內想。
綠間是奇跡世代的一員，粉絲過萬，六人理論說，你與這世上無論哪一個人，都能通過六個人的牽導，認識對方。
必然有人知道竹內又知道綠間的。評論中有人報出了「綠間真太郎」的名字，並艾特了他，竹內戳進綠間的主頁，毫無意外，綠間沒有回應。
綠間，奇跡世代，其他幾人也被牽扯進來，尤其以黃瀨涼太為最，但所有人都刻意無視了這條推文，不做回應。
黃瀨說過的話突然在腦海中響起：「說實話我不熱愛模特這個職業，不想為它犧牲那麼多。」
我也一點都不喜歡除工作之外的照片被不認識的人放到網上，尤其是在照片中不止自己一個人的情況下。
「同學要點什麼？」食堂大叔從視窗探出頭來問。
「鰻魚飯，」竹內說，「打包。」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5-4 15:30
chapter22
鰻魚腥味略重，澆的醬汁稍微有些鹹，一腥一鹹搭配起來極為美味，讓人恨不得吞了舌頭。鰻魚飯熱的才好吃，竹內扒拉著飯往嘴裡塞，打包盒前攤著洗澡後沒翻的那本書。
國文系自然要接觸古文，如果想要成為好學生，免不了得多讀些晦澀的東西。
好學生約等於學霸。
學霸等於綠間。
竹內覺得自己離綠間的境界差太遠，做好學生似乎不太現實。
但同時姑娘覺得自己作為穿越女，兩輩子加起來比別人多活了十幾年，好不容易進了東大，雖然此東大非彼東大——次元不同，沒有可比性——讀書不讀出點名堂來好像太對不起自己，於是也抱著書啃。
但是啊，眼前的東西一行看兩遍也不一定能看懂它在說什麼，竹內深深覺得自己不是學霸的料，穿越附加的幸運值大概全被作者老人家抹在她臉上了，看不懂不想看，不看完又不甘心，於是每次翻開這本書之前都要做好一番心理工作，做心理工作的時候順手準備下物質資源——食物。
卷福說食物會和他的大腦搶奪血液，吃貨說沒有食物她血槽為零。
看書時吃東西總會停不下來，吃貨模特不能吃太多零食，於是把零食換成正餐。反正吃貨胃功能強大也不怕因為吃飯不專心導致不消化。
當然，這種不利於健康的行為不能讓醫學生知道。
吃完飯把打包盒扔進腳邊的垃圾桶，竹內把書往身體這邊拖了拖繼續看。嘴裡沒到東西嚼，看了沒幾頁就不耐煩了，竹內毫無目的地站起來在宿舍裡轉了一圈，再坐下時看了看著鐘，決定去自習室看書。
運動會期間晚自習沒有考勤要求，國文系在這塊的管理本就松，天還下著雨，國文系能容納一百五十人的階梯教室裡才坐了十來個人，竹內一個不認識，瞥了眼便收回目光，自己找了張位置開始看書。
在充滿學霸氣息的自習室裡，竹內看書很認真，時不時有人進出，竹內頭都沒抬。
過了會兒，教室外響起了密集的腳步聲，一群人湧了進來，竹內抬頭看了眼，然後又埋下了頭。
抱著大書的學生們分散到教室各處，竹內選的靠窗位置是兩人坐，大教室座位充足，竹內沒想到有人會在自己這兒停下。
「有人嗎？」來人推了推眼鏡，低了下頭示意她旁邊的位子。
竹內把自己的水杯往自己手邊移過一些，以動作表示沒人。姑娘的表情是驚訝的：「……真太郎？」
「我們系的自習室被占了。」綠間簡單解釋了句，拖開竹內身邊的椅子坐下，把手裡的書放在桌上。
竹內伸手去翻，瞬間被一堆分子結構圖閃瞎：「……可怕的理科生。」
可怕的理科生不理她，翻到夾著書簽的那頁瞬間進入學霸模式。
小學渣竹內默默收回目光去啃自己的書。
啃了一會兒掏出手機看天氣預報，想到什麼往旁邊看了眼，結果看到了學霸專注的神情，竹內猶豫了下，還是決定不打擾綠間了，她自覺想要問的東西沒什麼要緊，問出口反而顯得自己無法專心于書本，很學渣。
綠間感受到竹內的目光，扭頭投去視線，誰知竹內先一步移開了目光。男生沒想什麼，也收回了目光。
自習課下課鈴響起，安靜了兩個小時的自習室響起了收拾東西的聲音，竹內合上書，掩著嘴打了個哈欠，眼角泛起小小的淚花。
綠間看她一眼：「回去早點休息。」
竹內問：「你下一場比賽是什麼時候？」
「你問這個幹什麼？」
綠間不客氣的回答讓困意上頭的竹內猛地清醒了——咦，傲嬌君炸毛了，為什麼？
「……去看看，給你加油唄。」
綠間皺了下眉，張了下嘴沒發出聲音猛地閉上，他仿佛在克制著什麼，過了半秒才說：「我暫時還不清楚，下一場我可能不上場。」
醫學院男生多，打籃球好的不少。同樣因為醫學院男生多，籃球比賽時，能吸引更多其他系的女生觀戰，所以麼……不能只讓綠間一個人耍帥啊，一旦綠間在場上，別的男生就帥不起來了……
竹內表情茫然，她顯然沒法從綠間的話題察覺男生們的小心思。
綠間生怕她開出什麼不得了的腦洞，趕快接上一句：「有消息了我再通知你。」
此時兩人已經走出教室找到各自的傘，外面雨還在下，燈光被雨幕阻隔，更顯昏暗。
綠間和竹內各自撐著傘，並肩走著。少年往身側投去目光，那眼神在夜色的映襯下居然有幾分晦澀。身高差距加上雨傘阻擋，綠間看不見竹內的臉，相應的，竹內也看不見他。於是少年注視了她很長時間，竹內說去看比賽給他加油，綠間下意識的就想問「如果下一場比賽我和黃瀨打呢？」好在他瞬間就意識到了這句話有多不合適，及時咽了下去。
然而話雖然及時止住，但這個念頭帶來的影響卻遲遲不消退。他和竹內被貼上網的那張照片，綠間當然也看到了，有很多好事者轉發艾特他，評論中有人說「那黃瀨怎麼破？」「我難道站錯CP了嗎？！」種種話語讓綠間不快，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耐著性子看下去，他點擊原po，發現半數以上的評論提到了黃瀨。
綠間知道自己不該在意網上的東西，但他想到在街上遇到藤田的那次，竹內、黃瀨、藤田三人間插不進的氛圍——綠間真太郎無法控制地焦躁起來。
「枝子，模特，你打算一直做下去嗎？」把竹內送到宿舍門前，綠間突然問道。
宿舍門外的雨簾下，竹內收了傘，宿舍大廳日光燈的白光從她背後射出，照亮女孩年輕姣好的臉。燈光下，竹內的眼睛很亮，整個人帶著大學新生特有的單純美好，與她在雜誌上的模樣截然不同。
竹內完全沒想到綠間會問這樣的問題，一下子愣住。
綠間撐著傘站在雨裡，宿舍裡的光達不到那個距離，站在亮處的竹內看不清他的表情。
竹內愣住，綠間在等她回答，一時間兩個人誰都沒動。宿舍門口時常有人進出，經過的女生奇怪地看了兩人一眼。竹內反應過來，傘也沒撐從雨簾下走出去，把綠間往旁邊拉了拉。
「你看見那條推文了？」同一把傘下，竹內仰頭問綠間。
「看見了。」
竹內窺著他的臉色：「……生氣了？」
綠間皺眉：「這和我的問題沒關係。」
竹內看著他：「模特是青春飯，我不會一直做下去。」她問，「你生氣了嗎？」
竹內怯生生的眼神讓綠間想起小時候，他心裡突然一軟，移開視線：「沒有。」
他不生氣，但也沒覺得愉快。
「網上的東西我不在意。」綠間口不應心地安慰著，把竹內送到雨簾下，「早點休息。」
「嗯。」竹內垂了下眼，然後抬頭一笑，「你也是。」
男生最後看她一眼，轉身離開了。
竹內看著他走遠，這才進了宿舍樓。一樓轉角處有面等身鏡，竹內經過時瞥了一眼，鏡子裡的那個姑娘微微壓著嘴角，竹內一驚，趕忙把嘴角往上提了提，刻意的動作讓她覺得自己肌肉僵硬，竹內沒敢再看，抬步上樓。
竹內走得很快，不知不覺抬起的嘴角又落了下去，她甚至微微皺起了眉。竹內覺得煩躁，她很少這麼煩躁。綠間說他不在意，但竹內知道他在意，這事情說大不大，過段時間就過去了，他們實在算不上什麼名人，沒人會一直記著那張照片。
也只能等時間把一切沖淡，竹內什麼也做不了，如果特意發條推文說自己不高興，且不說這條推文很難寫，一旦她有反應，反而會引起更多的關注。她什麼都不能做。
無能為力。
竹內突然有點想哭。
隨即她給自己找理由，這件事裡她做錯什麼了嗎？應該沒有吧。
竹內低頭開門把自己關進宿舍，背靠著門蹲下身蜷成一團，這姿勢讓她覺得安全。
負面情緒突圍而出，不可名狀的惶恐將她整個人淹沒。
發生什麼不得了的事了嗎？為什麼會這麼難過呢？竹內問自己。
沒有什麼不得了的事，沒有什麼值得難過的。
竹內鬆開環著膝蓋的手，站起來開了燈，這時她才覺得一邊的肩膀濕漉漉的，是傘上的水沾在了衣服上，她一直握著傘忘了放下。
女孩把傘往浴室裡一丟，抬手看了看，握得太用力，手心被傘骨壓出了一條條紅痕。
竹內快速洗了個澡，躺在床上時手心的紅痕還沒散。竹內關了燈，拉過被子卷在身上，閉了眼，她在心裡對自己說：睡吧，一覺醒來一切就都好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兩章的內容提要連在一起是：「綠間心頭一跳，竹內有點想哭。」倒一倒「竹內有點想哭，綠間心頭一跳。」
……總覺得領悟到了什麼不太對的東西。
chapter23
這天晚上竹內睡得不踏實，亂七八糟做了很多夢，一睜眼卻什麼都不記得。淩晨時分她頂著一頭亂毛迷迷糊糊從被窩裡爬出來上廁所，隨即找到了自己心情煩躁的原因——她親戚來看她了。
先把自己身上處理乾淨，竹內回到房間開了燈一掀被子，心情更糟糕了。
該做的事還是得做，單人宿舍，半夜洗東西也不怕吵到室友，竹內撤下床單泡進盆裡，開始洗另一隻盆裡之前已經泡著的睡褲。
時針指向五點，窗外時不時傳來幾聲鳥叫，除此之外再沒別的聲音，雨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停了。竹內把洗好的東西晾上陽臺，順手推開了窗，天色昏濛濛一片，太陽還未升起，空氣清冷潮濕。
洗了衣服又洗了床單，竹內已經徹底清醒了，她隨手把一行看幾遍也看不懂的那本古文書揪過來，就著微弱的天光一個字一個字讀。這個舉動讓竹內的心情瞬間好了。
一邊看深奧晦澀的古籍，一邊等著太陽升起來，世外高人的招牌裝【嗶——】動作仿佛昇華了竹內的靈魂，凡塵種種如過眼雲煙再打擾不到她。竹內陷入玄妙不可言說的境界，只覺得恍恍惚惚，晃晃悠悠，頭重腳輕，小雞啄米……種種玄乎的形容不過證明著一個事實，她又困了。
大俗人·小學渣·竹內枝子把書合在書桌上，鑽進被窩一覺好眠。
鑒於淩晨時分裝X不成，就讓我們用通熟易懂的詞語來形容竹內再次醒來時的狀態吧——太陽照屁股咯。
咳，似乎有些太隨意了，換個詞——雨過天晴。
竹內醒來的第一件事當然不是去關心天氣如何，跑了三千米的她不用去坐看臺給學院撐場面，沒有比賽的時候完全可以宅在宿舍不出去。
資訊化時代，網路普及，年輕人起床的第一件事，通常是拿過手機戳一戳。
竹內戳了戳，戳出好幾條短信。
冷寧問她請客吃回轉壽司怎麼樣，綠間告訴她今天沒他的比賽，經紀人清水提醒了下她工作日程讓她早作安排，以上三天是短信，另外還有一個未接來電，來電人顯示的是綠間愛海。
竹內回撥，沒響兩聲那頭就接了起來，竹內揚聲打招呼：「hello？」
「一聽就知道你沒睡醒，還在床上呢？」綠間妹妹幽怨道，「幸福的大學生。」
「嗯哼哼，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前進遇到困難，需要戰友支援。」綠間愛海撒嬌，「來我家幫我補習嘛~」
竹內一愣：「……去你家？」
「是的喲，有綠間耙耙的愛心小豆湯喲~」綠間愛海挑著尾音，敏銳地從竹內上一句話的遲疑中嗅到了拒絕的味道，她趕忙拉外援，「你等一下，我媽要和你說話。」
「誒？喂……？」竹內被打了個猝不及防。
聽筒中傳出電話移交的響動，然後是竹內媽媽的聲音。
「喂，是枝子嗎？」
「是，阿姨好。」面對長輩，竹內的聲音一下變得乖巧，一點沒有和綠間愛海通話時的插科打諢。
「好久不見啊……」
綠間媽媽以這個詞為開口，連貫的吐出一系列的話：好久不見啊枝子，叔叔阿姨好想你啊，兒子女兒也是喲！聽兒子說你們在開運動會可以溜出來沒錯吧？待在學校多無聊啊，來阿姨家玩吧，阿姨家有小豆湯喝喲，來阿姨家的話順便幫忙輔導一下愛海的功課吧，這孩子成績上不去讓人操心死了，啊啊，在阿姨家吃了晚飯再回去吧，我這就出去買菜！
沒等竹內回應，電話又交到了綠間愛海手中，元氣少女志得意滿：「你幾點來？」
竹內歎了口氣：「我這就出門。」
地鐵換乘公交，步行一段距離後看見了社區門口熟悉的便利店，三年過去，它看上去毫無改變，但竹內探頭往裡看看，收銀台後的人不再是自己認識的那個了。
少小離家老大回，物是人非了呢。
竹內有點小憂傷。
近鄉情更怯。
她同時有點小忐忑。
唔，那個「鄉」指的當然不是綠間家，而是綠間隔壁家，她曾經住過的那棟房子。
嚶嚶嚶，她在這裡度過了美好的少女時代啊。
眼睛瞥著旁邊的屋子，竹內按下了綠間家的門鈴，門裡立刻傳來了綠間愛海的聲音：「來了！」
「喲，戰友，你怎麼又長高了……」竹內看見綠間妹妹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個，眼前的姑娘又瘦又高，聯繫她的發色，簡直就是一根碧油油的竹子。
為了不破壞戰友情，為了日後能繼續愉快的玩耍，為了不培養出第二個傲嬌綠，竹內覺得還是不要把這個比喻告訴綠間愛海了。
高瘦的姑娘叼著支棒棒糖，說話聲有些含糊：「誰讓母上讓我向兄長看齊呢，我是個孝順的女兒，不能讓她失望嘛。」
竹內：「我想『看齊』指的不是這方面。」
綠間愛海引著竹內走進自己的房間，反手拍上門：「我才不要向愚蠢的理科生看齊呢！」
竹內咂舌，一臉不贊同：「地圖炮是不對的。」
綠間妹妹知錯就改：「我才不要向魚唇的哥哥看齊呢！」
憑自己實力考上東大的你的哥哥還是很聰明噠……
這句話竹內怎麼可能說，雖然她心裡是這麼覺得的。
「聰明機智的文科生在這裡，你什麼不會？」竹內把椅子拖近書桌，在綠間妹妹旁邊坐下。
「作文！」綠間妹妹掏出考卷。
「……這種東西多寫寫就成了……」嘴上說著不負責的話，竹內伸手把作文紙拿了過來，「先讓我看看，你先做別的。」
綠間愛海托腮：「哎，一旦認真起來身上的精英范就擋也擋不住了呢，好嫉妒。」
竹內眼睛看著作文，伸手把綠間愛海的腦袋扭過去：「做作業去，高中生。」
應試作文猶如八股文，有一定的格式規範，過來人竹內就這一點做了下指導，然後讓綠間愛海自己改改看。綠間妹妹成績不錯，但沒有她哥哥那麼出類拔萃，做妹妹的同樣以東大為目標——大概是不服輸吧，綠間家的性格一脈相傳——確實得再加把勁。
綠間愛海埋頭改作文，竹內閑著沒事幫她整理書架，黑頭發的姑娘突然想到一個問題：「愛海，你用過你哥的滾滾鉛嗎？」
「滾出來的正確率還沒我做得高點。」綠間妹妹嗤之以鼻，抬眼看了看竹內，呆了下，「啊啊啊啊，好整齊！整齊到病態啊喂！」
竹內想也不想把手裡的試卷集扔過去：「我才不是處女座！」
綠間愛海躲過襲擊，抓起手機對著書櫃拍了張：「我沒說你是處女座啊，不要激動不要激動！」她手指一動把圖片發給了哥哥，附語——我的房間被強迫症襲擊啦，救命！！！
很少玩網路社交平臺的學霸是校籃球隊的副隊長預備役，學習工作上的短信電話從來不少，他也習慣了，久而久之回電話回短信都很迅速，但在網上戳他反應極慢。
綠間妹妹深諳此道，發的是短信。
「綠間？」
教室裡，幾名男生回頭喊落在後面的同伴。
綠間真太郎把手機收回口袋，臉上沒什麼表情：「抱歉，家裡有點事，我不去了。」
「啊，這樣啊……」家裡的事男生們自然不會問，他們不過是約好了一起打球，沒理由不放人，「那下次再約。」幾個男生輪流拍了拍綠間的肩膀，走向了籃球場。
綠間看著他們離開，略低下頭，推了推眼鏡，往和男生們相反的方向走去。
高大的男生邁著步子往地鐵站走，他抬眼看天，陽光燦爛萬里無雲。
寫完了作文的綠間愛海趴在桌上咕噥：「精疲力盡心力憔悴。」
竹內坐在一邊看她的作文，揶揄：「爸媽不看著就這個德行麼？」
「今天是週六啊，家裡有客人啊，怎麼可以只顧著自己做作業呢！」綠間愛海下一蹦起來，竹內毫不懷疑她是臨時想到的藉口。
「章魚丸子！我要吃章魚丸子！」綠間妹妹說著就拽著竹內往外走，「家裡正好有材料！」
「從國文補習變成家政課麼？要不要這麼誇張？！」竹內琢磨著綠間愛海的語氣，「你做我做？」
「你主刀我打下手！大師出馬徒弟自動讓道。」
「主刀是什麼鬼？！」
不管嘴上說著的是什麼，竹內跟著綠間愛海進了廚房，綠頭髮的高中生熟門熟路地從各個櫃子裡掏出各種材料和工具，竹內則撩起袖子仔細洗手。
高級吃貨大多是比較會做菜的，蛋炒飯·綠間愛海插不上手，基本就在一邊看著，時不時偷吃兩口嘗嘗味道，看章魚丸子差不多已經好了，她倒了兩碗小豆湯出了廚房。
綠間愛海把兩碗綠間耙耙牌愛心甜湯放在餐桌上，一扭頭看見自家哥哥進了門。綠間愛海低聲「嘿嘿」笑著，指了指廚房。
綠間看了眼妹妹，推了下眼鏡往廚房走去。
廚房裡竹內正把章魚丸子從模具裡插出來，聽到身後的動靜她理所當然的以為是綠間愛海回來了：「過來，張嘴——」
她一手拿著燒烤鐵釺，插著一顆章魚丸子，另一隻手護在下麵虛虛托著，一轉身整個人都僵了——咦，頭呢？
綠間愛海的身高和她哥哥差了一大截，竹內準備送進妹妹嘴裡的章魚丸子只到綠間胸口的位置。
竹內抬眼一瞧，幾乎就要炸毛——不帶這麼玩的啊！！！
在她炸毛之前，綠間真太郎把她的手往上一抬，張口咬住了圓溜溜的丸子。
chapter24
天氣晴朗，陽光明亮，拉起了百葉窗的廚房裡浸在陽光中，連飛舞的細小塵埃都能清楚看見。
竹內愣怔的抬著頭，綠間垂頭咬住章魚丸子，垂眼時長而密的睫毛被鍍上一層光。
完全是條件反射，竹內說：「小心燙。」
綠間抬眼看她，陽光穿透玻璃鏡片落入男生的瞳孔，透徹得讓人微微眩暈。
廚房門後，綠間愛海躡手躡腳的離開。
綠間妹妹坐到餐桌前，用勺子一下沒一下地舀著碗裡的年糕小豆湯，身後傳來腳步聲，綠間妹妹裝著什麼也不知道的樣子回頭一看，竹內和綠間從廚房裡走出來了。
綠間哥哥沒有參加姑娘們的下午茶，直接上樓進了房間，竹內把裝著章魚丸子的盤子往桌上一放，拉開綠間愛海身邊的椅子坐下。
綠間愛海仔細打量竹內的神色，竹內一個眼刀殺過去。綠頭髮的姑娘做了個給嘴巴拉上拉鍊的動作，戳起個章魚丸子塞進嘴裡：「嗚嗚嗚，好吃！」
哈哈哈哈，枝子姐姐臉紅了233333，好好奇她和哥哥在廚房裡到底有怎麼個後續，可是不敢問啊嚶嚶嚶！
吃完點心，竹內把碗拿進廚房洗，做客人的還是勤快些好，她讓綠間愛海先回房間做作業，但對作業深惡痛絕的高中生賴著不走，跟著竹內進了廚房：「你不知道我家碗怎麼放，我來指導你。」
竹內涼颼颼的瞥她一眼，伸出沾著泡沫的手就捏上綠間妹妹的臉：「指導我？難道不該假裝客氣一下說你來洗嗎？」
「你自己都說『假裝』客氣一下了……」綠間愛海覺得不妙，哈哈乾笑兩聲，「那什麼，我們都這麼熟了，就不談那些虛的了，我先上去寫作業了，枝子姐姐待會兒見，我會準備好水果——疼疼疼！」
綠間愛海說著就往後躲，竹內手上稍稍用力，捏著她的臉不放：「現在知道怕了？剛剛坑我的時候怎麼沒想到，戰友？」
「我哪裡坑你了，是老哥自己跑進廚房的！我是沒來得及攔他！我怎麼捨得讓親親枝子姐受到驚嚇。」綠間愛海無辜地眨著眼。
竹內不吃她那套：「沒來得及攔他？沒來得及攔還來不及出聲給我提個醒嗎？哥哥回家你都不和他打聲招呼麼？」
綠間妹妹皺起鼻子，一臉中二相：「最討厭和魚唇的哥哥打招呼了！」
竹內被綠間愛海的油鹽不進噎了噎，隨即她眯起眼：「真太郎今天怎麼會回來？」
「週六回家不是很正常麼？」
竹內決定賭一把：「他今天有比賽。」
綠間愛海一愣，隨即兩眼蹭的射出光來。握住竹內的手激動道：「有比賽還為了你回家來可歌可泣可表天地！」
竹內掙開綠間妹妹，兩隻手都招呼上她的臉：「果然是你在坑我！他怎麼知道我在你家！」
綠間愛海垂死掙扎：「是媽媽……」
「如果是綠間阿姨的話他不會這個時候才到家吧！」
理屈詞窮的綠間妹妹奮起掙扎，伸手去撓竹內的咯吱窩。
竹內渾身一僵，差點叫出聲，她扭著躲，手卻不肯放開綠間愛海的臉。
「你們在幹什麼？」
提著菜籃子的綠間媽媽站在廚房門口，笑得溫柔。
廚房裡大戰了不止三百個會合的兩個姑娘瞬間僵住。
竹內枝子：「……阿姨好。」
綠間愛海；「……媽媽好。」
綠間媽媽把視線投向女兒。
綠間愛海咽了口唾沫，艱難地擠出兩個字：「嬉戲。」
竹內配合的點頭。
「女孩子家家的不要玩的太過火喲，廚房裡都是刀，受傷了就不好了。」綠間媽媽把菜籃子放在料理臺上，「真太郎都嚇得不敢進廚房了。」
兩個姑娘：「……」
綠間媽媽推開半掩的廚房門，高大的男生出現在兩個姑娘的視線中。
傲嬌綠炸毛：「媽媽！我就比你早到一秒！」
綠間媽媽笑得溫柔又敷衍，表情中傳達出這樣的意思：哎呀，我都知道的啦，不會戳穿你的啦，放心吧。果然還是個小年輕呢，太沉不住氣啦。
溫柔又強勢的綠間媽媽把竹內和愛海推出廚房：「安心嬉戲去吧，做飯交給我好了。」言畢她關上了廚房門。
門外三人面面相覷。
綠間真太郎咳嗽一聲，敲了敲門：「媽，我進來倒碗小豆湯。」
然後他端了三碗出來，綠間媽媽說要招呼客人，不能吃獨食。
「愛海，伸手。」做哥哥的命令道。
妹妹乖乖伸出兩隻手，綠間把放著三隻碗的託盤架上去，把自己的那碗拿起來，上樓進房間關門。
竹內和綠間妹妹對視一眼，也上樓進了房間關上門。
綠間愛海這才反應過來，狐疑的問竹內：「老哥今天真的有比賽麼？」
竹內：「坑你的。」
綠間妹妹T.T：「嚶嚶嚶！」
吵鬧過後綠間愛海繼續做作業，竹內在一邊翻書看，高中教科書，回頭看看別有一番風味。
突然，綠頭髮的姑娘把練習簿塞到了她眼皮子底下，筆桿指著一道題，氣弱道：「不會做。」
竹內把題讀了一遍，又讀了一遍：「專業不對口，去問理科生。」
「……」綠間愛海一臉嫌棄，然後趿拉著拖鞋出門了。她敲響了隔壁的房門，故意很大聲：「哥，有空嗎？」
竹內看著仍然攤著面前的練習簿，沉默。
綠間愛海聲音很大，廚房裡的綠間媽媽一定也能聽見，綠間不敢不應，迅速開了門，臭著張臉：「什麼事？」
綠間妹妹抱著哥哥的胳膊進了自己的房間：「輔導我功課。」
綠間真太郎和竹內枝子對視一眼，兩人同時移開視線。
竹內把牆角放著的折凳撐開，往外面遞出，綠間接過，坐在了綠間愛海的另一邊。
「哪裡不會？」
竹內把本子推過去，綠間愛海一指：「這道題。」
綠間看了遍題，拿起筆開始解題。
纏著繃帶的指尖壓在草稿紙上，握著筆的右手運筆如飛。
綠間愛海看著哥哥寫下的過程，竹內則在看他的手，然後她視線微微一抬，低著頭的男生面無表情，散發出十足的學霸氣場。
竹內愣了愣神，垂下視線看他寫出的解答。
@_@
救命，高中化學忘光了喂。
竹內耷拉了下嘴角，頗有些破罐破摔的味道，她看著專注於習題的兩人，心想不愧是兄妹啊，學霸氣質一脈相傳，正正經經做學問的時候身上的光芒簡直要閃瞎人眼。
竹內劃拉著碗裡的湯，安慰自己，術業有專攻。
講完題綠間沒急著走，翻開妹妹的作業本幫她檢查，竹內坐在一邊相當清閒，無所事事的翻著高中教科書。哥哥在場，綠間愛海相當乖巧，悶頭寫作業沒說一句閒話。
房間裡一時非常安靜，竹內覺得不自在，問過愛海後拿了桌上的蘋果削，果皮一圈圈落下，沒斷，一刀到底。竹內切下一片果肉用刀插著送到了綠間愛海面前：「啊——」
綠間妹妹抬頭一口叼走，複又低下頭繼續奮戰。
竹內又削下一塊遞給綠間哥哥，綠間哥哥伸出兩根手指捏走送進嘴裡。
然後不肯吃虧的吃貨切了塊放進自己嘴裡，一邊嚼著一邊又給綠間愛海遞去塊。
一隻蘋果三人分著吃很快吃完，就在竹內準備下去洗手的時候，綠間媽媽來敲門了。
離門最近的綠間真太郎起身開門。
「你爸爸突然有個手術，我得去給他送飯，晚飯我已經做好了，要吃熱熱就行。」綠間媽媽顯然在趕時間，交代了句就要走，「不好意思啦枝子，阿姨沒好好招待你，想吃什麼想玩什麼都和真太郎說，不用客氣。」
「沒事，阿姨你忙,我也……」她覺得自己也該走了，難道真要留在綠間家吃晚飯嗎？
然而不等她話出口，綠間愛海跳了起來：「為什麼都拜託哥哥，我不可靠嗎，我這裡玩的吃的可比哥哥那裡的多多了！」
「要考試了還玩的吃的，好好複習！」綠間媽媽瞬間板了臉，轉向竹內又是一臉笑容，「阿姨先走了，好好玩啊。」
綠間媽媽掩上門走了，竹內看了看時間還是直接說了：「我也差不多該走了。」她順口一問，「真太郎，你今天還回學校嗎？」
綠間看竹內一眼：「住家裡。」頓了頓補充，「吃了晚飯我送你回去。」
綠間愛海：「枝子姐姐我要和你抵足而眠！回學校幹什麼啊，又沒人陪你玩……」她斜眼看自家哥哥，「送人回去再自己跑回來不累嘛，愚蠢。」
沒搬家前綠間愛海時常到竹內家玩，直玩得夜不歸宿。此時她提出讓竹內住自己家，倒也不是那麼突兀，雖然不再是鄰居了，但兩人的聯繫一直沒斷，寒暑假也一起出去做過短途旅行。
竹內用最常見的托詞回絕：「我沒帶換洗衣服……」
話還沒說完就被綠間愛海打斷：「我借你衣服！不要走嘛，陪我玩嘛，你在我還能偷偷玩一下——」綠間愛海話音一頓，「難道是因為老哥在所以才……」
綠間一巴掌摁上妹妹的腦袋：「綠間愛海！」
綠間妹妹眼淚汪汪的抬起頭看竹內：「至少吃完晚飯，媽媽也這麼說了。」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5-4 15:32
chapter25
「外面下雨了。」正在洗碗的綠間愛海轉身向一邊的竹內說。
竹內正在切水果，看著手裡的刀沒抬頭：「沒事，我帶傘了。」
「考慮周全呐。」綠間妹妹倒也沒再糾結著讓竹內留下來，感歎了句轉回身繼續洗碗，洗碗池正對視窗，春夏之交，晚飯後的天空還殘留有最後一絲光明。
「一個人在外面上學嘛，出門之前看天氣預報是必不可少的一道步驟喲。」竹內把切成瓣的柳丁放進果盤，這才笑著望向了綠間愛海，表情中多少帶點調侃，「好好享受最後被人伺候的日子吧。」
綠間愛海從洗碗池裡舉起一隻沾著泡沫的碗：「我哪裡被伺候了！」
竹內塞了個小番茄到她嘴裡。
綠間愛海鼓著腮幫子沒法說話，哀怨地看了眼竹內，回頭繼續洗碗。
吃完水果幫忙收拾好，竹內起身告辭。
綠間愛海有些失望，但也沒揪著竹內不放。
都不是小孩子了。
如果竹內還是中學生，大人們不在，下雨天留宿也勉強說得過去，但她現在已經是有自主行為能力的大學生了。
竹內不可能讓綠間把她送回學校，但客人離開時往外送一段是禮貌，竹內推辭不了。
綠間真太郎和竹內枝子並肩出門的時候，陣雨已經停了，地上濕漉漉的，空氣中帶著淡淡的土腥味。
竹內側過頭，示意綠間看他隔壁家：「現在誰住在這裡？」
綠間瞥了眼回答：「一戶人家。」
竹內：「……」看來這戶人家相當不討喜呢。想到不討喜的人住在自己曾經的家裡，竹內有點小憂傷。
「到了學校給我發條資訊。」
綠間把竹內送到車站，等姑娘坐上了車才回去，離開時他一板一眼的這麼說。
竹內微微露出苦笑：「真是……」她到底沒把吐槽說出口，「知道啦。」
乘公交到達地鐵站時天空又飄起了雨，竹內抬頭看了眼列車進站時刻表，電子螢幕上顯示現在是九點。
週末，九點，地鐵站裡很熱鬧，塞滿了各色人群，卻一點兒不吵鬧，竹內掏出手機調成靜音，這才進了列車。二十分鐘後列車到站，竹內熟門熟路老馬識途的在四通八達錯綜複雜的東京地下交通系統中找到了自己要走的出口，站到出站口後她猶豫了。
雨不知什麼時候大了起來，嘩啦嘩啦下得極大，又有風，就算撐了傘也會被淋濕，地鐵站口站著不少人，手中拿著傘卻不走，想等雨小些。
夏天還沒到，晚上氣溫有點兒低，如果是別的日子，竹內不會在意，濕就濕唄，回去洗個澡就行了。但今天……親戚來了啊。
想著反正不趕時間，竹內在站在地鐵口等還是到負一層喝杯奶茶中徘徊了下，最終還是決定在看得見雨的地方等會兒。姑娘混在人堆裡站著，掏出手機消磨時間。地鐵站離東大很近，這場雨不知道要等多久才會小一些，竹內給綠間發短信：「我到了。」
那頭回復迅速，簡潔明瞭兩個字：「收到。」
然後竹內上網刷推特，一刷新全是刷屏狂人黃瀨的消息，最新的一條：「肚子餓了。」下麵是一張關東煮的配圖。
竹內仔細盯著照片一角的店家看了會兒，越看越熟悉，這不就是她猶豫著要不要去喝一杯的，負一層的奶茶店麼。
黃瀨的資訊是十分鐘前發的，竹內看了看一點都沒減小的雨勢，把手機收進口袋，撐開傘大無畏地走了出去。
東大算半個景點，地鐵站很有辨識度，黃瀨發那麼一張圖……勇敢的小夥伴等我修成黑子的特技後再來找你玩_(:з」∠)_
風很大，傘面被吹得凹陷下去，鋼鐵傘骨堅強的挺立著，竹內兩隻手緊緊握著傘柄迎風往前走，她想著黃瀨的推文，想著他說的做模特會被窺探隱私，他不喜歡——黃瀨的行為顯然和他的目標不符。雖然一直叫著二黃二黃，但黃瀨其實一點都不二，不迷糊。
不想為模特犧牲那麼多。
黃瀨不想為模特犧牲的不止是隱私。
靠近東大，附近不少都是大學生模樣的人，年輕人性子急，經濟和身份的原因，著裝不會和地鐵口那些經驗人士一樣，完全不用害怕風雨打濕昂貴的套裝，於是大多選擇和竹內一樣冒雨前進，甚至有人連傘都不打。
竹內眯著眼從傘沿下看那個沒打傘的人，居然是個姑娘，隔著雨幕模模糊糊，還有兩分眼熟。
竹內愣了下，把傘抬了抬，走在側前方的確實是自己認識的人。
「阿寧？」
竹內喊了一聲，渾身濕透的姑娘毫無反應。
前面就是路口，對面的信號燈只能看見一團模糊的顏色，紅紅一團。
冷寧抬眼看了看對面，又左右看了看，沒有車輛，她猶豫了下，還是邁下人行道踩上了斑馬線。第一步邁了出去，之後的就順理成章了，她毫不猶豫地邁出了第二步。
然後她被竹內扯了回來。
「別別別，還是等一下吧。」竹內說著把冷寧拉回來，傘撐在兩人頭上不過是聊勝於無的作用。
冷寧愣愣的轉頭看她：「竹內君……」
那聲音又輕又飄，竹內心裡一驚。
適時一輛車開過去，車頭燈打亮了冷寧的臉，右邊臉頰上赫然有個紅腫的巴掌印。
「怎麼、怎麼回事？」竹內看著眼前失魂落魄的姑娘，自己也亂了陣腳，頭上的傘根本擋不住雨，順著脊背淌下的雨水讓竹內回過神，「先回宿舍再說。」
片刻後兩個姑娘回到宿舍都已經從裡濕到外，樓道明亮的燈光下，冷寧稍微緩回來些，她動作僵硬地從口袋裡掏出鑰匙，打開了門才後知後覺地抬手擋了擋臉上的掌印。她眼神躲閃，聲音裡滿是哭腔：「竹內君，今天謝謝你了。」
竹內不知道冷寧出了什麼事，不知道該如何安慰，索性略過去，只是說：「洗個澡換身衣服，小心別感冒了。」
「嗯。」冷寧做出準備關門的動作，「竹內君也是。」
「如果有什麼我可以幫忙的話，敲一下隔壁的門就行了。」在冷甯徹底把門關上之前，竹內安撫的笑了笑，這麼說道。
回到自己的宿舍，竹內第一件事當然是洗澡。
冷寧的狀態讓她很不放心，特地打開了手機鈴聲，把手機帶進了浴室。
按故事通常的走向，現在這種狀況絕對是要出高、潮的節奏啊……
竹內往頭上抹著洗髮液，苦中作樂的想。
平平安安順順利利舒舒服服的洗完了個熱水澡，竹內心情好了點，心想作者還算有點良心。
她又想，似乎聽說這是篇流水帳來著？
腦袋裡的念頭還沒轉完，放在洗漱臺上的手機響了起來，是黃瀨。
「喂？」
那頭聲音嘈雜，黃瀨的語氣顯得焦急：「小枝子，你現在在哪兒？有看見阿寧嗎？」
「我現在在宿舍，阿寧也回來了，我在回來的路上遇到了她。」竹內回答了黃瀨的問題，然後問，「出什麼事了？」她暫且沒說冷寧臉上的巴掌印。
「呼——」黃瀨明顯松了口氣，「一時半會說不清，等下再打給你。我先給阿甯的爸爸媽媽報個平安。」
「好。」竹內話音剛落，黃瀨就乾脆俐落的掛了電話。
兩分鐘後，黃瀨打了過來，那頭的環境已經變得安靜多了。
「總得說來就是阿寧想進藝能界但她父母不同意。」黃瀨以這句話開口，「阿甯的父母都很傳統，不同意的理由就不用我說啦。之前她報名、面試都是瞞著家裡的，報名表資訊之類的她也留了心眼，居住地址填的是學校，聯繫方式全是她私人的。今天運動會她回了趟家，接工作室打過去的電話時被媽媽聽到了。」
黃瀨以一個不太明顯的歎息結束了這段話。
頓了會兒他又開口道：「接到冷阿姨的電話我才想起來，阿甯是中國人呢，小枝子。」
黃瀨的話這句話很突兀，竹內一愣，然後腦中靈光一現，抓住了什麼，她緩緩的試探性地，又像是在自言自語：「她想要當全職演員。」
「嗯。」黃瀨給出了肯定的回應。
隔絕了雨聲的速食店裡，黃瀨對著玻璃牆理了理濕透後耷拉在腦門上的劉海，毫不意外地看見，在聽到竹內的回答後，倒影中的自己，臉上揚起了一個淡淡的笑容。
他隱晦的說法她能理解，他們之間，確實存在默契。
日本藝能界，藝人的分級待遇非常明顯，底層藝人甚至是被「虐待」的，經紀人不給好臉色看，工作餐是白飯加鹹菜，休息時間被無限壓榨等等等等。入行後先要經歷練習生階段，這一時期各種福利待遇都是極低的，對於非本國國籍的藝人更為苛刻。
冷甯是東京大學的留學生，世界知名學府不是有錢就能進的，她必然有實力，在這樣的學校裡學習，基本已經可以冠上精英的稱謂了。
她不必為工作發愁，她前途無量。
何必去做藝人呢？
竹內於是問：「你想讓我勸她？」
黃瀨難得沒有耍寶：「是。」
竹內卻耍起賴：「為什麼是我，你和她更熟吧？」
「如果你不行我再來啦，」黃瀨拖長了音調也耍起賴，隨即又正經下來，「我是男生啊，有些話不太好開口，阿寧也不一定能聽進去。再說那麼多年沒見了，說熟，也真的不怎麼熟了。」
chapter26
黃瀨的話讓竹內心裡跳了跳，她握著電話的手不由自主地微微用力：「你和她不熟，我不是更……」竹內的聲音帶著無奈的笑意，就像是為了調節氣氛一樣開的無關緊要的玩笑，「她和你小時候認識的那個不一樣嗎？」
調侃般的一句話，輕鬆的語調，其後藏著的，卻是竹內句斟字酌的認真。
黃瀨一無所覺，笑道：「她小學就出國……啊，大概要說回國才對……現在都大學了，一樣才奇怪吧。」
竹內愣了下，她問冷寧是不是變了，是想知道冷寧是什麼時候穿越過來的，就初次見面的表現，冷寧很像中途魂穿到了這個世界的人物身上。黃瀨的話讓她明白自己鑽了牛角尖，就算是中途魂穿，也不是人人身上都會產生讓人驚訝的變化的。
而且，她知道冷寧是什麼時候穿過來的幹什麼呢？
「總之我盡力。」按下心裡的想法，竹內對黃瀨說，算是結束了這個話題。
「嘛，小枝子。」黃瀨喊了她一聲，「兼職模特你打算做到什麼時候呢？」
黃瀨的問題讓竹內想到了昨天晚上綠間送她回宿舍時讓她心煩氣躁的話，兩個男生問了她幾乎完全相同的問題。
現在想想她沒有給綠間明確的答案，倒是黃瀨，早在問她今後的規劃時就得到了明確的答案，於是現在他問的更精確——「打算做到什麼時候呢？」
「等這一期合同結束，我就不做了。」竹內說，這是早就打算好的。
「之後有什麼打算嗎？」黃瀨接著問。
竹內挑了挑眉，這回回答起來就沒上個問題那麼老實了：「怎麼都問我，你呢？」
「我也打算這期合同結束就不做了，之後的打算嘛……」黃瀨賣了個關子，聲音拖長帶出轉折，有些躍躍欲試，他說，「秘密。」
「嘖，什麼秘密，到時候你不說我們也會知道。」
「那就到時候再說咯。」黃瀨笑笑，「你不也一樣。」
竹內笑笑敷衍過去：「不說了——」她聲音突然頓了頓，有人在她宿舍門上扣了三下，這個時間，她能猜到是誰，「有人敲門，掛了，拜。」
掛斷電話打開門，果然是冷寧。
她顯然也剛洗完澡沒多久，頭髮濕漉漉的還在往下滴水，稍微靠近些能很清晰的聞到她身上沐浴露的香味。
冷寧直愣愣的看著竹內，眼神還是散的：「你知道穿越嗎？」
「穿越」兩個字說的是中文。
竹內往旁邊側了側身子：「進來說。」她用的依然是日文。
冷甯遊魂一樣的晃進來，竹內關了門找了條幹毛巾搭在冷寧肩膀上，然後向上一合幫她擦頭髮。
「你很想當演員？」竹內讓冷寧坐在椅子上，自己站在她身後幫她擦頭髮。
冷寧沒有回答，她用中文問：「你也是穿越來的嗎？」
竹內手上的動作沒有停頓，但她同樣沒有回答。
冷寧的聲音木木的，沒有激動，沒有害怕，但這份平靜更能讓人體會到這個姑娘離崩潰有多近。穿越，演藝圈，父母，巴掌，導致冷寧情緒失控的可能性有很多，竹內不知道是哪一個，她知道的只是，現在的冷寧需要一個傾聽者，或者說，需要一個同伴。
大雨止歇，室內靜得落針可聞。
竹內的中文帶點口音，聽上去有些彆扭：「我是。」
冷寧立刻就有反應了：「我就知道你是。」
她徹底切到了中文頻道，姑娘說著說著就哭出來，倒是回答了竹內最開始的問題：「我很想當演員，非常想，當演員是我的夢想。」
話匣子一打開就收不住了，眼淚也是：「但我從來不敢和別人說。一來我長得不漂亮，二來我爸媽思想都很傳統絕對不會同意，三來，三……我成績不錯，我捨不得放棄。」
「我不想讀藝校，但我也不是多麼厲害的人，不可能兼顧學習和演戲，爸媽不同意，我又不漂亮，所以一直只能是夢想。」
「像我這樣根本不配用夢想這個詞吧？但我真的很想試一試，結果……」冷寧抬手撫上臉頰上的巴掌印，洗了個澡後，它更清晰了，「我從來沒被這麼打過。」
「你是穿越來的，打你的人不是你的親生父母，為什麼這麼傷心呢？」竹內知道自己的話有點壞三觀，但對於現在的冷寧來說，這樣的勸解或許是最有效的。
「我能怎麼樣啊，就算對他們沒有對父母的那種依戀，但到底現在是他們在養著我，拋開這些不說，我總不能對長輩動手啊。」冷寧的話從側面反映了她確實是中途穿越的，或許就在M記第一次見面前的不久。
冷寧繼續說著，語速慢了下來：「其實……我知道只要我堅持沒什麼不可以的，成年了可以打工，總餓不死自己。」異世界能讓人擺脫很多束縛，「只是同樣的不同意讓我想到了我爸媽，又挨了個巴掌……」
如果是真實世界裡自己親生父母，肯定不會捨得打下手的吧？
冷寧這樣想。
夢想被反對不是最痛苦的事，痛苦的是相似的情景讓她想到了曾經的家，想要回去的念頭一發不可收拾。
但她回不去了。
她回不去了，她所做的一切有什麼意義呢？會為她的成就自豪的，不是她想要的那些人，夢想突然間黯然失色。
「我早就不記得我原來的父母是什麼樣子了。」竹內說，她用的是日文，她說出口的中文只有彆扭的兩個字「我是」。
「我忘了很多東西，名字，身份，父母親戚……我只知道我曾經活在一個自認為真實的世界裡，現在則是在一部看過的動漫中。」
「很小的時候我對自己的記憶深信不疑，但漸漸長大卻懷疑起來，以為自己有妄想症，後來經過……唔，很多亂七八糟的東西，總算確定自己不是妄想症也不是先知，年紀大了，心理承受能力強了，也就不太在意了。」
「不過我還是想謝謝你的出現，讓我知道自己不是一個人。」
「呐，你想啊。」竹內的聲音微微拖長，顯得有些懶散，「我不記得自己的父母，你卻記得，我已經在這裡呆了二十年，連中文都快忘了怎麼說，穿回去對我來說其實是件挺恐怖的事，但你不一樣。」
「和我對比一下，你穿回去的可能性很大喲。」
「就把這一切當做場夢好了……你是怎麼穿過來的？」
「……睡了覺一睜眼什麼都變了，附送日語外掛。」
竹內在冷寧背上一拍：「說不定哪天你一覺醒來又回去了呢，好好享受穿越生活吧。無論是回家還是演員，希望都在明天呐。」
有些無可奈何又有些賴皮的說法，也沒多高的可信度，經不起推敲。
但希望這種東西，就像是微弱的火種一樣，一旦得到了，誰都是放在手心小心翼翼的護著，哪會吹口氣看它禁不禁得起考驗呢？
最重要的還是你怎麼想，但心態只能自己調整。
竹內能幫到冷寧的，真的不多。
「你二十年就是這麼過來的？」冷寧這麼問。
聽到這樣的反問，竹內知道冷寧已經調整過來些了，她也就不再戰戰兢兢地斟酌用語了，無賴道：「我說了我和你情況不一樣啊。」
竹內在這個世界生活二十年，她對上個世界的記憶很模糊，即使冷寧的出現告訴她自己真的真的就是穿越女，她依然覺得她現在生活的這個世界更真實些。不像冷寧和她的便宜爸媽，竹內對父母的依戀是融於骨血的，一起生活了二十年，怎麼可能沒有感情。
冷寧轉過身握住竹內的雙手，兩個姑娘的手都是溫暖的。
冷寧低著頭說：「你好堅強。」
竹內噗嗤笑出來：「我有什麼堅強的。我順風順水一直過得很好。」
沒有哪裡需要她堅強。
那為什麼眼眶會發澀呢？
竹內匆忙扭過頭，只留個冷寧小小一個側臉。
「等等！」過了會兒，竹內掩飾一樣的大聲叫了起來，「我分明是要勸你別去當演員啊，怎麼完全反掉了？！」
冷寧眼圈還紅著，卻做出了揶揄的怪臉：「幹嘛要勸我別當演員？同為穿越女不該相互鼓勵嗎？有誰讓你來勸了嗎？」
「還能有誰，你的青梅竹馬黃瀨君。」
冷寧嗤之以鼻：「他自己都當著模特，還來勸我……其實你也沒什麼立場來勸吧？都是圈內人，不讓新人進來，難道是怕地位不穩？」
竹內笑：「演員是演員，模特是模特，你能威脅到我們？」她繼續說，「我們兩個準備退圈了，當然有立場來教訓你。」
「說什麼教訓啊！『勸』是怎麼變成『教訓』的喂！」冷寧道，「不過退圈……黃瀨還真打算去開飛機？」
「我怎麼知道……話說回來，第一次遇到你的時候，你對黃瀨怎麼是那個反應？」
chapter27
「那個啊……有點害怕啊。」
關了燈，兩個姑娘並排躺在床上，冷寧的聲音帶著哽咽。
「我穿的是綜漫，從一部動漫穿到另一部動漫的契機總和劇情人物有關，冷冰蝶在這個世界認識的只有黃瀨，遇上他就代表會發生些什麼……」
冷寧捂住臉，尷尬得說不下去。
竹內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她有些好奇：「穿綜漫？有系統嗎？」
「沒有 ，有的話我也不會害怕遇上黃瀨啦。」
「好可惜，如果有系統的話真想見識一下……」
這個世界上，這樣的話題，這裡的兩個姑娘只能與彼此分享。
無關緊要的問題，知道了也沒有意義的回答流暢的進行下去，然後速度漸緩，最終停止於某個點。
竹內側過頭去，冷寧閉著眼睛已經睡著了，眼角亮晶晶的，還掛著眼淚。
還清醒著的姑娘把放在床頭的手機摸過來，給黃瀨發短信：「我不行呢，勸說失敗了，阿寧相當的堅持。」
黃瀨瞬間就回了：「唉……既然小枝子都沒辦法那就隨她吧。」
黃瀨的回信給這件事畫上了一個句點，竹內按滅手機螢幕，翻了個身閉上眼睛。
另一邊的宿舍中，金色頭髮的模特還在燈下看著什麼，記著筆記的手頓了頓，拿過一邊的手機又發了條資訊。
「冷甯的爸爸媽媽拜託我勸說她回頭也是病急亂投醫了，說不服她應該也是意料之中的吧。」
他想說沒關係，勸不回來也沒關係，不用在意。
黃瀨覺得自己多此一舉，竹內並沒有表現得很在意，他對她說別在意，她能明白他的用意嗎？
說服不了也是意料之中的吧。
男生看著發送成功的消息，於字裡行間看出到了自己的冷淡。接到冷甯父母的電話，他真的很著急。人找回來，再多的，他卻不想管了。他到底做不到設身處地感同身受，就像自己對竹內說的那樣，這麼多年沒見了，說熟，也熟不到哪兒去了，他幹嘛為冷寧操那麼多心呢？然而當他這樣為自己開解時，腦海中總會浮現小時候和冷寧相處的片段，小姑娘笑容燦爛，眼神明亮，自己不管她，是不是太無情了呢？
無情嗎？可是自己有什麼理由管她呢？
黃瀨這樣反問自己。
他沒能得出答案，卻想到了竹內和綠間，高中三年的分別，在他們之間好像不存在一般。
握在掌心的手機震動，竹內回復了一個「嗯」。
黃瀨涼太回過神，放開手機繼續看資料。
算了，想再多也沒用。
他這樣告訴自己。
第二天，竹內一睜眼就看見躺在旁邊的冷寧在看著自己，感受到竹內的視線，冷寧給了她一個大大的微笑。
竹內木著臉：「……別這樣看我，你這樣看著我，我會以為你愛上了我。」
冷寧笑：「在這個世界上我最愛的就是你了，麼麼噠。」
看樣子是徹底從昨天的情緒裡恢復過來了。
竹內轉身摸過手機看了看，九點。
她翻身起床，一邊往衛生間走一邊回頭問冷寧：「去看籃球賽麼？」
冷寧窩在床上：「綠間的比賽？」
竹內在刷牙，衛生間裡傳出她含糊的聲音：「才不是呢，還不是為了你，找點事做散散心，窩在宿舍多無聊。」
冷寧笑：「這樣的話怎麼我怎麼敢拒絕——」視野一角有什麼亮了起來，是竹內的手機，靜音狀態下在床上嗡嗡震動。冷寧揚聲喊道，「你有電話。」
竹內咬著牙刷走出來，看見手機上的來電顯示飛速沖回衛生間漱口，然後才口齒清晰地接了電話：「你好，這裡是竹內枝子。」
明顯是工作狀態，冷寧安靜地窩在床上。
「啊，這樣嗎……太遺憾了……」竹內回應著電話那頭，「好的，我沒問題，時間地點發短信給我可以嗎？」在說再見前，她說的是這樣的話。
冷甯自然要問：「什麼事啊？」
「工作室的一個模特出了意外，接下的一單工作沒法完成，由我代替她去。」竹內看著冷寧，「去京都拍外景，要一起去玩嗎？」
冷寧眼神一下子亮了：「我也可以去嗎？」
「拍照片而已，有什麼不可以。」竹內大聲歎了口氣，「你不去對得起你頭頂閃閃發亮的女主光環嗎？才說要進入演藝圈，就有現成的機會送上門來了，只是可憐我那個喝酒喝到酒精中毒的同事……」
冷寧暴起：「喝酒喝到酒精中毒和我有什麼關係啊！女主光環在你頭上好嗎？！」
竹內：「我才沒有那種東西呢！如果有的話我現在應該坐擁億萬財富控制著日本的經濟走向，每天都有無數青年才俊為我相愛相殺——」
冷寧：「相愛相殺是這麼用的嗎？！而且你說的是瑪麗蘇光環吧！」
兩個姑娘吵吵嚷嚷地完成洗漱出了門，在她們坐上地鐵的時候，綠間正前往辦公室領取他參加的個人比賽的獎狀。
「同學！那位綠頭髮的同學請等一下！」
在綠間領了自己和另外幾名醫學生的獎狀準備離開的時候，一名工作人員叫住了他。
綠間轉身望過去。
「那個，」叫住他的工作人員低頭在獎狀堆裡翻找，抽空看他，「你認識竹內枝子吧？就是那個做模特的。」
綠間點了下頭：「有什麼事嗎？」
「她的獎狀，能幫忙帶一下嗎？」工作人員把獎狀翻出來給他，「同學能留個聯繫方式嗎？可以幫我問竹內要張簽名嗎？不不不，不對，不好意思，請問同學你的名字是……？」
「綠間，」高大的男生接過獎狀，只回答了工作人員一連串問題中的一個，「麻煩你了，多謝。」這句道謝是對工作人員把竹內獎狀找出來的行為所說的，說完他轉身往門口走去。
工作人員碰了個釘子，只能乾笑：「不用謝。」
另一個工作人員嗤笑一聲，也沒在意綠間還沒走出辦公室，毫不留情地揶揄同伴：「你對人家女朋友那麼熱情，人家會給你好臉色嗎？」
「哎？！是女朋友嗎？！」先前的工作人員大聲慘叫。
已經走出門的綠間腳步一頓。
才不是女朋友啊！誰要那麼麻煩的傢伙做女朋友！青梅竹馬已經夠累的了好嗎？！
一瞬間，他想這麼吼回去。
然而綠間到底沒這麼做，腳步頓了頓後，若無其事地繼續往前走。
一手拿著獎狀，綠間另一隻手掏出手機給竹內發短信：「你的獎狀在我這裡，什麼時候來拿？」
竹內疑惑的回短信：「什麼獎狀？」
「長跑，」移向發送鍵的指尖頓了下，加了一句，「第一。」
竹內回：「請客吃飯！」
意料之中的反應，綠間挑了挑嘴角，錢包將要出血，男生居然心情不錯：「吃什麼，什麼時候？」
顯然他已經忘了被成交的M記。
學霸君忘了，學渣自然不會記得，竹內回復的是條彩信，照片裡是壽司店的招牌：「東京有這家的連鎖店嗎？」
你都不知道有沒有，我更不可能知道，或許紫原會知道。
綠間這麼想。
你都不知道有，那大概是真沒有吧。
這樣想著的綠間打開手機地圖查了查，果然沒有，最近的一家在京都。他如實把消息告訴了竹內，聯繫她剛剛發的那張照片，綠間問：「你在京都？」
竹內直接打了電話過來，綠間有點意外。
按下接聽鍵，那頭女孩正試圖用誇張的語調掩飾自己的尷尬：「我在京都拍外景呢。廣告商大大的有名喲，安排了好多漂亮的藝妓彈三弦唱歌給我們聽，機不可失失不再來，要不要來接受下傳統文化的薰陶？」竹內越說到後來語氣越弱，最後甚至帶上了心虛的味道。
綠間一直有這樣一個認知，竹內不想讓自己看見她工作時的狀態，這從她從來沒在工作的時候，邀請他到自己工作的地方去過可以看出。
這個電話……
綠間挑了起了眉。
他聽到電話那頭有誰在竊笑著小聲催促。
「呐，來不來啊？」竹內強裝鎮定的聲音傳來。
「知道了，把地址發給我。」綠間這樣回答。
突如其來的沉默。
綠間可以想像出電話那頭竹內呆住的傻樣子。
「知、知道了，你等下……」
在細小的催促聲下，竹內的聲音響起來，隨即後她掛了電話。
「啊啊啊啊啊！我到底為什麼要你和打賭啊！」掛了電話，竹內幾乎要哭出來，把手裡的一盒馬卡龍塞進冷寧手裡，她倒不是在心疼賭輸的這盒甜點，「為什麼他會同意過來！不是才說過不喜歡我做模特嗎？！不應該教訓我一通嗎？！他為什麼會過來？！是因為漂亮的藝妓姐姐們嗎？！」
捧著兩盒馬卡龍的冷寧悠閒道：「當局者迷，你還不夠瞭解你的青梅竹馬。」
她剛剛連哄帶騙地誘導竹內以綠間會不會來京都和她打賭，好說歹說，堅信綠間不會來的竹內終於打出了電話，結果卻是冷寧贏了。
「我說啊，」冷寧從竹內手裡抽出手機，編輯短信，把地址發給綠間，「因為和我打賭結果讓綠間從東京跑到京都，有沒有心疼他呢？」
竹內認真的說：「我超級不想看見他。」
竹內的聲音在冷寧聽來有種外強中乾的味道，穿綜漫的姑娘從盒子裡拿出粉色的馬卡龍咬了口，眯著眼神色狡猾：「矮油。」她說，「傲嬌得嘞。」
竹內：「……冷甯姑娘你畫風變太多了！告訴我實話，你是不是被別人穿了？！」
冷寧正了神色：「我有沒有被別人穿不是關鍵，關鍵是你大概這輩子都穿不了了。」
竹內臉上誇張的表情一滯，冷寧看著她的表情，知道她是明白了自己的話外音。
這個世界對冷寧來說只是她漫長旅程中的一站，對竹內來說卻是全部的真實，有些事情逃避不是辦法，同為穿越女，冷寧知道竹內在害怕什麼。當局者迷，冷甯清楚的看見，竹內不是沒有偏向性，她只是拒絕承認，下意識地在回避。
冷寧拍拍竹內的肩，笑容又回到臉上：「走啦，就算你是大牌，讓別人等也不好吧。」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5-4 15:32
chapter28
竹內拍攝外景的地點是京都有名的歷史街區，從東大到達那裡有直達地鐵，但到底跨越了城市，乘坐直達地鐵也需要四十分鐘。
週末，東大站的地鐵裡塞滿了出遊的學生，三五成群的大多是女生，男生只占很少一部分，基本都是陪著姑娘出來的。和出去玩比起來，電子遊戲對男生們的吸引力顯然更大些。
綠間抓著把手站著，臉上沒什麼表情，心裡卻有點忐忑。竹內在工作，他去幹什麼呢？站在一邊幹看著嗎？在聽出姑娘的言不由衷之後，他為什麼會答應呢？
高大的男生面無表情地看著窗外，在一群低頭玩著手機的年輕人裡，戴著黑框眼鏡面無表情的綠間身上充滿了好學生式的死板，散發出一股難相處的氣場。
綠間想，他絕不會和工作人員插科打諢，甚至連禮節性的交談都很難做到，難道他就呆站在一邊看著竹內枝子？
想像著這樣的畫面，綠間真太郎有坐上反方向的列車回學校的衝動。
也僅僅只是有衝動而已。
在覺得自己答應竹內的行為不理智的同時，綠間潛意識裡模糊的感到，如果他不去，會失去很重要的東西。
是什麼重要的東西？他的理智阻止他進一步思考，然而心底已經有了隱約的答案。
綠間發覺自己竟然緊張起來。
太難看了，他在心裡呵斥自己。
走出京都的地鐵站，綠間撥出了竹內的電話，那頭接起電話，傳來的聲音卻不是他熟悉的那個：「喂，綠間君嗎？我是冷寧，枝子現在不太方便接電話。」
意料之外的聲音讓綠間短暫的愣了下，隨即他想到了竹內和他打電話時旁邊不斷傳來的細小聲音，看來那個聲音的主人就是冷甯了，於是他語氣平靜的說：「我到京都了。」
「你在哪兒？」冷寧的聲音變得遠了些，「我去接他？」從人稱上不難分辨出她的後半句話是對竹內說的。
被化妝師擺動著的竹內對著化妝鏡了OK的手勢，冷寧點點頭，問：「綠間君你現在在哪兒？」
冷寧在路口等到了綠間，不遠的地方幾個人在某家能樂館前調試長鏡頭相機，冷寧往那兒指了指：「辛苦了，枝子在裡面化妝，馬上就出來。」
綠間點了點頭，他和冷不熟，但也不算陌生，找個話題聊聊不是太難：「你和她一起來的？」
「嗯，來開開眼界。」冷寧笑著回答，「綠間君呢？該不會真的是來聽藝妓彈三弦的吧？」
「不，」匪夷所思的理由，綠間下意識地否定。話出口的瞬間男生一頓，不是為了藝妓——當然不是——他為了什麼來呢？得想個理由。
綠間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冷寧不是在問問題而是在調侃他，中國姑娘正經著一張臉說著揶揄的話，被揶揄的人一時半會兒反應不過來。
綠間的心情瞬間變得糟糕，就像很多次面對黑子時的那種糟糕。
「我來給她送獎狀。」綠間急中生智，回答道，「她長跑跑了第一，我請她吃飯。」
「哦——」冷寧拖長聲音，「啊，出來了。」
綠間轉頭望去。
從能樂館中走出了一群身高相仿，穿著和服的女性，每個人都挽著髮髻，手中拿著猙獰空洞的能樂面具。高腳木屐在石板路上扣出清脆的聲響，她們大部分畫著看不出原來膚色的濃豔妝容，只有一個人例外，除了眼角的一抹飛紅，竹內枝子的臉幾乎稱得上乾乾淨淨。
似乎是感受到綠間的視線，竹內枝子側頭望過來，轉頭的動作裡，她眼角的那抹紅色豔麗的奪人心魄。
綠間呼吸一滯。
人群中的竹內笑著向他小小的招了下手，視線一觸即放，工作中，竹內很快轉過頭去不再看綠間。
竹內的小動作不算隱蔽，周圍的藝妓連帶幾個工作人員都看了過來，綠間不知該做什麼表情，低頭推了推眼鏡。再抬頭時，眾人的目光已經收了回去，一名富態的中年男人和善地笑著，招手讓綠間和冷寧過去。
「那位是清水明，枝子的經紀人。」冷甯適時介紹到。
「清水先生，您好。」走到清水面前，綠間行禮問好。
「你好，是枝子的朋友吧，這邊坐。」
早有人從能劇館裡搬了折凳出來，清水招待冷寧和綠間坐下順手從一邊的紙箱裡掏出兩瓶礦泉水遞過去，「工作室裡有小點心，但在外面只能將就下了。」
那一頭攝影師正在指揮著姑娘們：「隨便站亂一點，假裝平時一起逛街的樣子……模特站最前面來……和右邊的人換個位置。」
攝影師抬手示意，助手調整好發光板的角度。
「模特低頭，能面具遮住半張臉，看地上。其他人面朝前面笑，都不要看鏡頭，視線往兩邊散開，旁邊的店鋪很有意思喲。」
姑娘們跟著指令調整姿勢，迅速的反應表明她們習慣了做這種事情。
攝影師的手指按上快門：「竹內頭不動，抬眼看我！」
哢擦——
「其他人戴上面具，模特面具拿在手裡遮下巴，看鏡頭。」
哢擦——
攝影師不斷的發出指令，姑娘們配合著做著。
清水說：「在現場看和照片上看見的很不一樣吧？」
冷寧「嗯」了聲，綠間沒說話。
其實拍照不就是那麼回事麼，古舊的街道上身穿和服的姑娘們變幻著姿勢拍著照片，路人們會回頭看看，卻很少有人為之駐足。現場看見的遠沒有加入了後期特效的成片來得驚豔。
不過就是化了妝後拍個照，一旦接觸，就會發現模特們的工作沒有想像中的神秘。
集體照完成，互道辛苦後藝妓們離開，竹內繼續單人照的拍攝。協助多人站位的攝影師助理空了下來，折疊反光板向清水他們所在的地方走來，攝影師的工具箱也放在這裡。
「辛苦了。」清水站起來幫忙——其實也沒什麼可幫，只是出於禮節搭把手罷了。
清水站了起來，冷寧和綠間自然不能再坐著。
習慣面對陌生人的攝影師助理不會讓場面出現冷場的尷尬，他向幫忙的清水道謝，然後轉向冷寧和綠間：「冷甯小姐待會兒要不要換套衣服也拍幾張？就當是為以後拍戲熱身了。」
冷寧慌忙搖手說不用。
攝影助理接著和她寒暄幾句，這才看向綠間，眼神帶著興奮：「我知道你，綠間真太郎！」
綠間：「……我是綠間，您是……」
「不要用敬稱，」攝影助理擺著手，「我不比你大多少，你的籃球賽我每場都看喲，神射手！」
不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話，但綠間依然有些不知所措，他掩飾性地推了推眼鏡：「……謝謝。」
「打籃球的果然都很高啊……」助理感歎著，突然眼睛一亮，轉頭對攝影師喊：「老大，你看他怎麼樣？」
攝影師將視線從取景框上移開，審視地把綠間掃了遍：「小夥子幫個忙吧。」
用肯定句提出的詢問，擺明瞭不希望被拒絕。
綠間沒有立刻答應，攝影師的目光讓他有了個隱約的猜測：「幫什麼忙？」
「我拍的這組照片的中心是傳統和現代的衝突，著力點在模特的妝容上，」攝影師索性放下了相機，他是業內一流的攝影師，別人稱呼他時常常帶上「老師」的尾綴，已經躋身藝術家的行列，所以清水親自來為模特臨時換人向他道歉，攝影師繼續說，「但這顯然不夠，我原本想在再加個男性模特，可惜黃瀨涼太沒檔期。」
黃瀨。
果然是要他拍照嗎。
綠間皺了皺眉，他第一反應是去看竹內，姑娘也在看他，綠間倉促收回目光，他看她幹什麼，她又不可能在這件事上給他建議。
攝影師把綠間的反應看在眼裡，明白他是不願意，自拍流行的當下，討厭拍照的人也不少。攝影師為自己的理念做最後的努力：「只要背影和側影就夠了，不會拍到臉的。」
綠間猶豫了下，又看了眼站在攝影師側後方的竹內：「好。」
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意料之中又是意料之外，雖然猜到綠間可能會答應，但少年的回答還是讓竹內呆了呆。
「好嘞，多謝啦！」攝影師爽朗一笑，隨即開始指揮：「把三腳架拿過來，竹內你站到那叢紅色的花那裡……對。」攝像師將相機安在三角架上，對著竹內調焦，「小夥子等下你從那邊走過來，就像運動員上場一樣正常走就行。」顯然助理和綠間的對話他聽見了。
「等下綠間經過的時候，竹內你盯著他看。」
攝影師這句話一出口，竹內和綠間都下意識地去看對方，視線一對還沒來得及移開，攝影師後面的話就追上來了：「要用驚訝、驚奇，一見鍾情的眼光看著他。」
「……」綠間已經做不出表情了。
「噗——」竹內扭頭用袖子掩住臉，繃不住笑了。
chapter29
竹內卸完妝從能樂館裡走出來時，天色已經擦黑，街道兩旁垂掛在屋簷下的燈籠被點亮，不甚明亮的光芒加深了暮色。
等在外面的只有綠間一個人。
攝影師們已經先一步收拾好東西離開了，清水是和他們一起走的。冷寧在拍攝還沒結束的時候就離開了，說是有事。看她的表情應該是回家去和父母做最後的交涉了，中國姑娘帶著歉意的禮貌笑容沒能把孤注一擲的決絕完全掩蓋。
竹內回想起今天一早醒來以及之後冷寧的不正不經，她說笑著，掩飾著，但心裡到底沒能放下，一天下來，她終於做出了決定。一天，她內心的掙扎竹內全然沒有注意到，只在最後露出了端倪。
這才是堅強啊。
竹內想。
高大的少年站在能樂館的屋簷下，聽見動靜轉頭看過來。
竹內走過去，笑：「到晚飯時間咯。」
綠間當然知道她在暗示什麼：「去吃壽司？」
竹內在手機上打開團購軟體，遞給綠間：「有優惠。」
綠間拿出自己的手機刷了下團購券的二維碼，一手把竹內的手機遞回去，一手下單付款。
看著男生的動作竹內有點小驚訝：「經常用嗎，很熟練呢。」
綠間：「我不生活在史前世界，枝子。」
「生活在新世界的好少年這邊走。」
岔路口。綠間腳步遲疑了下，竹內指了個方向，自覺領路。
「你對這裡很熟悉？」綠間沒話找話。
「高中時候經常來。」拐過路口，古色古香的建築依舊，但門面從劇院古董店變成了特色小吃招牌，「小吃一條街，看，就是那家店。」
歷史古街是沒有霓虹燈的，統一樣式的燈籠上寫著不同的店名，燈籠下形態各異的木質招牌是各店的匠心所在。
綠間順著竹內的手指看過去，一眼就看見了壽司擬人的卡特的形象。圓潤的線條讓他想到了某只灰溜溜的小胖鳥——彼爾德，綠間很詫異自己居然還記得它的名字。
回轉壽司按盤計價，不同顏色的盤子不同價格。
一盤壽司通常有兩個，竹內綠間自然是一人一個，綠色頭髮的男生看著竹內按顏色壘起空盤子，喝口茶：「強迫症犯了？」
竹內的視線在綠間綁著繃帶的指尖上溜一圈：「沒你嚴重。」
綠間抬手拿下一盤鮪魚大腹，往兩人中間一放，黃澄澄的玉子燒從眼前轉過去，少年問：「你為什麼不喜歡玉子燒？」
「在我的觀念裡雞蛋就該是鹹的。」
綠間：「蛋糕是甜的。」
「蛋糕裡雞蛋占的比重很小……」竹內疑惑，「你計較這個幹什麼？」
「沒什麼。」綠間頓了下，為什麼會問這樣的問題，竹內一提綠間自己也覺得疑惑。
或許只是覺得在這個場合不說點什麼和周圍格格不入顯得很怪異吧，可惜不成功，少年把一盤生魚片往竹內手邊一推：「吃飯的時候少說話。」
竹內伸筷子，不服：「是誰先開始說的啊！」
姑娘夾著生魚片沾了沾醬油：「兩個人在回轉壽司店吃飯不說話不覺得很彆扭嗎？」
綠間看她一眼：「那你找個話題。」
「一般來說聊的不都是壽司好不好看，好不好吃，就餐環境如何如何嗎……」竹內把魚片塞進嘴裡，一邊嚼一邊口齒不清的嘟囔，「找話題……這種話一說出來基本就是冷場的節奏喂。」
綠間：「這不是沒有冷場嗎？」
竹內：「……還能不能愉快的交談了……」把最後一塊生魚片放進嘴裡，還沒咽下去，竹內伸手去過鮭魚籽壽司，吃貨的貪心大大咧咧的擺出來。
吃得差不多了，竹內拿了塊芝士蛋糕當飯後甜點，問：「你待會兒是回學校還是回家？」
綠間：「回學校，我還有作業沒做完，愛海太吵了。」
「不能嫌棄妹妹哦，」竹內用叉子指著綠間，語氣煞有介事，「妹妹可是世界上最可愛的生物喲。」
綠間一字一頓：「不、覺、得。」
竹內老氣橫秋地歎氣：「身在福中不知福。」
回轉壽司算是速食，兩人吃完飯時間還早，但誰也沒逛街的心思。
竹內覺得氣氛詭異，平日裡隨時可以開起來的玩笑這天不知為什麼很難開口，說出的笑料無法引人發笑。黑髮姑娘覺得自己知道這是為什麼，因為現在只有自己和綠間兩個人，而且不是因為奇葩幸運物而刻意避開他人的——只有兩個人的情況。
兩個人，晚餐，朦朧光線下充滿韻味的歷史街區。
竹內顫了顫，這種情況是不是可以叫做約會？
姑娘掐著手心偷眼看身邊面無表情的少年，冷甯的話在耳邊迴響。
竹內轉回頭，正是因為走不了了，所以才更害怕。
身邊這個少年是這個世界的主角，閃閃發亮，到哪裡都能吸引一群人，她呢？
竹內家是從爺爺輩崛起的，有錢，從商，人脈廣，但無權，還沒富過三代，算不上世家。
她在洛山三年勉強算得上優等生，但和尖子生相差十萬八千里。三年時間她學到了知識，也看到了人與人之間的差距。
巴結，被巴結，利用，被利用。洛山有很多學生的家庭可以稱得上世家，這些沒成年的孩子們展現的交際手段讓竹內震驚，她覺得自己笨拙的像小丑一樣。初入高中的一段時間她甚至暗自抱怨父母，如果早就準備著讓她進入這樣一所學校，為什麼之前不好好培養她呢？知不知道她現在有多丟人？
沒有能力的話就靠邊站吧。
竹內這樣告訴自己，她這樣做了，世家後代們倒也從不為難她，竹內覺得慶倖。有些光靠錢進入洛山的公子小姐們被排擠地很厲害。被世家們暗地裡稱為暴發戶的這些有錢孩子對與他們處於同一階層的竹內酸溜溜的說：「你和他們關係很好呢。」
竹內只是笑，裝作什麼都不明白的樣子：「他們都很好相處啊。」
前提是你得認清自己的位置，要識相。別覬覦自己得不到的東西。
竹內枝子是綠間真太郎的青梅竹馬，綠間真太郎對他的青梅竹馬很好。
這樣的待遇讓竹內受寵若驚，她不敢奢望更多。
冷寧說她應當自己去爭取，青梅竹馬的身份讓成功的可能性變得更高。
但限制了竹內的同樣是青梅竹馬，她和綠間很熟，如果爭取的結果是失敗，該有多難堪？
「枝子。」
耳邊的聲音把竹內喚回神，她把視線從手機螢幕上抬起——掩飾而已，她根本沒看進手機上的任何內容，列車進入了月臺，安全門緩緩打開，時間還早，回程地鐵站連同列車中都沒幾個人。
下意識地把手機調成靜音，竹內坐下後還覺得有點懵。
她剛剛在想什麼，爭取？
她果然是喜歡著綠間，想要爭取他的嗎？
但她同時因為害怕失敗不敢爭取，那麼是不是說，她對綠間的喜歡還沒到非他不可？
這樣想著的竹內完全不敢去看坐在身邊的少年。
暈乎乎的腦袋裡突然靈光一閃，關鍵不是她喜不喜歡綠間，而是綠間喜不喜歡她吧？為什麼要她去爭取他，不該是他來爭取她嗎？！
不屬於你的永遠不屬於你，是你的逃也逃不開。
竹內枝子忽然就釋然了。
她只要一如既往的做好自己就夠了。
緊繃的神經鬆懈，睡意突然湧了上來，一個下午的拍攝消耗了體力，再加上剛吃完晚飯，眼皮變得沉重。路程有四十分鐘，竹內沒有和困意做鬥爭，順從地閉上了眼睛。竹內把身體往一邊的扶手上靠了靠，很快意識就迷迷糊糊了。
綠間看著腦袋一點一點的竹內，突然覺得自己被晾在了一邊，有些尷尬有些惱火，細想又覺得自己的情緒毫無理由。
難道要竹內靠在自己身上才滿足嗎？
這個想法一冒出來，綠間覺被自己雷得頭髮都炸了起來。
可他隨即又想到了被自己仔細保存起來的那朵玫瑰花。
只是為了測試試劑效力而已。綠間近乎咬牙切齒地這樣對自己說。
微微搖晃的列車裡，想通了姑娘迷迷糊糊的睡著，糾結著的少年清醒非常。
坐在相鄰兩個位置上的他們中間空著一段距離，就像陌生人一般。
直到四十分鐘後，列車滑入東大站，綠間推醒竹內：「到站了。」
少年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冷靜。
春末夏初，竹內穿著長袖T恤，體溫微弱的傳遞出來，誰都不知道搖晃竹內肩膀的動作讓綠間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局促。
徹底睡著了的姑娘被推醒後還有些迷糊，完全是本能地跟著綠間下了車，踏上上行扶梯打了個哈欠，才漸漸清醒過來：「真太郎你……」話到一半突然停頓，剩下的兩分困意也醒了，「……幹嘛這樣看著我？」
綠間真太郎微微蹙著眉，看她的目光可謂專注。
綠間收回目光，聲音平板：「總覺得你會站著睡著，得準備著在你掉下去之前抓住你。」
竹內無語：「……才不會呢。」
chapter30
該請客的請客，該吃飯的吃飯，該妥協的妥協。
忙綠的運動會結束，距離期末考試還有幾個星期，大學生們的生活又恢復了平靜——話說回來，其實也沒發生什麼不平靜的事來著。只不過全校性的活動中每個人都變得莫名的忙碌。
校籃球隊的訓練一如既往，跳高用的厚墊子挨著牆角放置，竹內和冷寧的身影不再出現。
訓練的時候，休息的時候，綠間真太郎偶爾會覺得少了什麼。
「今天就到這裡，大家辛苦了。」桃井向排成兩排的少年鞠躬，滿頭汗水的隊員們回禮後一拍手解散。
紫原嚼著美味棒：「有人去吃夜宵嗎？」
青峰大輝把毛巾塞進背包：「我去。」
黑子舉手：「加我一個。」
綠間推推眼鏡：「我就不去了。」
桃井向來不參加大胃男生們的夜宵，收拾好東西揮揮手：「我先走啦。」
紫原的夜宵活動每天上演，回應他的從來只有奇跡世代的幾個人，每個人的回應基本也是差不多的。
在東大的奇跡不過五個人，少了一個聲音非常明顯。
總像睡不醒的紫原似乎才發現：「啊，黃仔不在呢。」
校級籃球隊也是社團性質，又是大學，請假不難。
經過高中三年，在寬鬆的大學環境中，奇跡們倒是沒人翹訓了。
「黃瀨君今天有工作。」黑子平靜的提醒道，他想了想，「昨天訓練時他提到過。」
昨天訓練時黃瀨邀請他們一起去工作室玩，理所當然的被拒絕了。
「有什麼好玩的。」大家興趣缺缺。
金髮模特眼淚汪汪。
綠間背起包：「我先走一步。」
「綠間君明天見。」
規規矩矩回禮的自然只有黑子，其他人的反應隨意的多，揮手的揮手，點頭的點頭。說完再見就轉過身的綠間自然看不到他們無聲的示意。
藍色頭髮的少年看著綠間離開的背影：「綠間君似乎心情不好呢。」
青峰大輝抬頭看一眼綠間——什麼也沒看出來，揉了把黑子的腦袋說：「他什麼時候心情好過。」
紫原仰起頭，意外給出了回答：「這個啊，和小竹子玩老鷹抓小雞的時候吧。」
青峰一愣。
黑子睜著大眼睛，恍然大悟：「公選課的時候也沒看見竹內君呢。」
——也沒看見。
上午最後一節公選課上，黃瀨同樣不在。
紫原：「就是說黃仔和小枝子一起出去玩沒帶綠仔啊——」吃貨大王咬了口美味棒，「唔，沒帶我我也不高興。」
黑子認真的糾正：「黃瀨君和竹內君是去工作不是去玩。」
青峰：「喂……你們的重點都不對吧？」
抓不住重點的男生們晃悠著去吃夜宵，缺席訓練的黃瀨此時就沒這麼悠閒了。
夜晚，五光十色的霓虹燈下，人流如織的繁華街道上，女性粉絲的尖叫聲中，黃瀨涼太正對著鏡頭擺pose。
竹內戴著鴨舌帽蹲在箱子堆裡扒便當，繪聲繪色的演繹著幕後工作者的艱辛，沒人多看她一眼。
冷寧蹲在她身邊，畫著妝的姑娘穿著時尚，雖然在閃光燈照射不到的角落，但依然引人注目。
傳統的中國父母對藝能界存在偏見，但包容子女更是中國父母的傳統。
雨夜出走後，兩邊都儘量冷靜下來，談話的結果是父母到底沒能扭過冷寧，答應讓她試一試，當然提出了種種條件，生怕不諳世事的女兒在藝能界學壞。
黃瀨再一次接到了冷甯父母的電話，只是內容從上次的勸阻變成了關照。
黃瀨自然把消息通知了竹內，兩人相視一笑。
關照，他們知道該怎麼關照新人。冷寧長得不錯，她的脾氣註定她不會自己去惹麻煩。找個靠山，多點露臉機會，不能大紅大紫，也能混得不錯。
不遠處，同樣在工作人員圈出的拍攝區內，還有一群和冷寧一樣穿著時尚的年輕男女，聚在一起看著黃瀨拍照，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這群人大多是藝術專業沒畢業的學生，看見工作室招聘資訊自己找來的臨時工，也有運氣不好的職業模特，他們統稱群演，是來給黃瀨做背景板的。
冷甯一度覺得自己應該和他們站在一起，不該和竹內混在一塊兒，走後門的感覺太明顯了。
竹內不讓她過去：「你簽進工作室是拍戲的，來這是是客串，和他們不一樣。」
「這是個開滿後門的世界喲。」竹內夾起便當裡碧油油好看不好吃的青菜，想到了自己進洛山的經過，「不過後門也只能讓你走進來而已，怎麼發展還要靠自己。」
冷寧一臉糾結。
「不至於這麼死腦筋吧，」竹內驚訝，「牛頓還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呢，你現在不過是踩在了塊磚頭上。」
冷寧：「總有人在看著我，我彆扭。」
攝影師助手招呼群演們往前走，冷寧一下蹦起來，手足無措。
竹內不清楚她說的是圍觀者的目光還是群演的指指點點，或者兩者兼備？
裝作工作人員的姑娘把便當放在器材箱上，拿紙巾抹了抹嘴，也站起來：「拍戲的時候多少人盯著你看呢，怯場怎麼行？」
她在冷甯背上大力一拍：「為了夢想向前沖吧！」
拍攝的主角是黃瀨，冷甯是黃瀨推薦的人，小有名氣的竹內枝子為了冷寧專程跑來全程陪著，攝影師不會不給面子，背景板們不是多重要的角色，否則也不會外招藝校臨時工，給冷寧安排一個好點的，能拍清楚臉的位置不是問題。
為了夢想。
生澀的新人認真地按攝影師的要求做著動作，雖然因經驗的缺乏略顯僵硬，但她的態度無疑是討人喜歡的。
拍攝結束攝影師鼓勵冷甯：「好好幹，會有出息的。」
緊張了一整天的姑娘因為這簡單的一句話幾乎要濕了眼眶，她用力的點頭：「我會的！」
黃瀨坐在箱子堆裡卸妝，低聲對一邊的竹內說：「我覺得阿寧的性格不太適合這個圈子。」
少年的聲音沒了平時的跳脫，顯示出正經的同時透出了不可思議的冷淡。
冷寧太正了，藝能界更歡迎會插科打諢的角色。
「你現在的樣子也不適合這個圈子喲。」竹內遞過一片新的化妝棉，「她還是新人嘛。」
「再說了，重要的是實力不是脾氣啊。」
「嘛，就算我不適合這個圈子也無所謂了吧，反正要離開了。」黃瀨笑著說，語調又變回了平時那樣總是帶著玩笑味道的樣子，「呐，小枝子，你和阿寧之間發生什麼了嗎？總覺得你們兩個相處的時候和以前不一樣了呢。」
竹內做出沉吟的表情，黃瀨從她的眼神中看出了不正經：「下大雨的夜晚，我和她抵足而眠，敞開心扉談天說地，第二天一早她對我說——」
「她愛上我了。」
黃瀨板起臉：「小綠間會哭的。」
——怎麼突然提到綠間了？
竹內一呆，老練地掩飾過去：「青梅竹馬出櫃對他不會有影響的，地球依然轉，妹子們照舊愛學霸。」
黃瀨閉著眼睛把護膚水往臉上噴沒有說話，話題於是到此為止。
竹內和黃瀨打了聲招呼就跑去冷甯那邊，攝影師誇獎了姑娘後周圍的群演也圍了上去，有想瞧瞧攝影師相機裡的照片看冷寧和自己的表現的，也有藉故搭話，想攀關係摸底細。初入藝能界的實誠姑娘應付不來。
黃瀨閉著眼睛聽見竹內遊刃有餘地寒暄，不著痕跡的把冷寧從中心帶出來。
冷寧內向，竹內其實不是個熱情的人，黃瀨奇怪兩個姑娘的關係怎麼變得親近了。竹內對冷寧的回護超出了藝能界裡一般老人對新人的照顧。黃瀨想起竹內成為模特不久後自己的作為——竹內算得上圓滑，他很輕鬆，但冷寧……
算了，以小枝子的能力，照顧一個阿寧不是問題。
黃瀨在意的不是這個。
少年睜開眼，低頭擰上護膚水的蓋子，垂下的劉海遮住的眼神有些複雜。
竹內和冷寧是直接從學校到拍攝地的，他則先去了趟工作室，上一份工作的提供者是業界的重量級大佬，黃瀨在一群名模中完全是個小透明，小透明要有小透明的自覺，他在片子後期製作徹底完成前先去看一眼，免得被問到的時候出錯。
後期製作室裡，黃瀨還看到了竹內才拍完的照片。
黑髮姑娘一直走的都是冷豔路線，穿上和服也不例外，攝影師依然不許她笑，和服柔和的顏色沒把她的鋒利壓下去，古典的莊重呼之欲出。竹內枝子自入行以來拍的都是現代風的照片，日常生活中黃瀨也從沒見過她穿這樣正式的和服。這套照片讓金髮模特眼前一亮。
然而最終抓住了他注意力的不是照片上漂亮的姑娘，而是道具一般出現在畫面一角的，模糊不清的一個側影。
那是個穿著運動裝的少年。
鏡頭聚焦在竹內臉上，大光圈很好的表現出了她追逐的視線，那個少年完全沒被拍到臉。
然而。
多年同學，賽場上的隊友和對手，黃瀨不可能認不出來。
是綠間。
連推特都不玩的古板的傢伙出現在了為前沿雜誌拍攝的照片中。
黃瀨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感覺。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5-4 15:33
chapter31
這是竹內枝子一星期裡吃的第二頓不花錢的回轉壽司。
姑娘滿足的拍著肚子。
身邊的冷寧還在和布丁奮鬥，看見竹內的動作在桌底下踹她一腳：「形象。」
「這種東西和節操一樣隨便丟好了。」竹內回答。
和上一頓回轉壽司比起來，這一頓竹內吃得輕鬆多了。
吃完飯兩個姑娘逛街消食，冷寧在地鐵站和竹內告別，小新人接到了工作，要到工作室去一趟，拍戲前有好多東西要交代。
竹內則往學校走。
運動會余溫已散，學生們開始為期末考試擔心，學霸如綠間已經開始複習，學渣如竹內準備在這末日前的平靜裡回趟家。
六月將至，氣溫升高，竹內把不會再穿的厚衣服塞進背包，鎖上宿舍門出了學校。
在迷宮般的地鐵站中穿行，一個小時後竹內爬上地面，出現在眼前的是綠化覆蓋面極廣的文教區，視線再放遠些能看見別墅區的一角。
竹內提了提背包，往白牆紅頂的別墅區走去。
「我回來啦。」掏鑰匙開門，竹內在玄關處大聲招呼。
「回來啦——」聞聲走出來的是奶奶，老人家圍著圍裙帶著老花鏡，像是在擇菜。
「奶奶好久不見，想死你了。」竹內彎下腰給了老人家一個擁抱，她看著老人的打扮，「晚上吃什麼？」
「進門第一句就問吃什麼，你想念的是你奶奶，還是你奶奶的菜啊？」頭髮支愣著，睡眼惺忪的趿拉著拖鞋走出來的，是竹內爸爸，商業精英男在家一副不修邊幅的大叔樣。
「當然是想奶奶啦。」竹內換了拖鞋進屋，把包扔在沙發上，順手從茶几上拿了塊巧克力吃，「老爸有沒有想我啊？」
竹內爸爸酸溜溜的斜眼看她：「不孝女，不說想爸爸，居然問爸爸有沒有想你。外面的花花世界讓你樂不思蜀了吧。」
竹內沒形象地往沙發上一躺：「哪裡哪裡，怎麼可能，外面怎麼會有家裡舒服——媽媽呢？」
「她去參加同學聚會了。」竹內爸爸踹了踹竹內橫在沙發上的腿，竹內挪了挪讓出個位置。
竹內裕夫打著哈欠翻開沙發扶手上的報紙，竹內瞥了眼，線條糾結的股市圖撞擊視野，她不感興趣的移開視線。
奶奶泡了杯茶過來，動作慢騰騰的老婦人如同每一個傳統日本女性那樣服侍著家裡的男人，卻伸出手擰住了竹內爸爸的耳朵，慢悠悠的說：「刷牙了嗎，洗臉了嗎？」
竹內裕夫順著竹內奶奶的動作偏過頭，嘴裡大叫：「疼疼疼！媽媽快放手快放手！我去我這就去！」
他扔下報紙小跑著進了衛生間。
竹內枝子從沙發上坐起來，捧起茶杯遞給奶奶：「來，奶奶喝茶，爸爸會自己泡的，不用管他。」
「不喝啦，我的茶杯在那兒呢。」竹內奶奶指指餐桌，上面果然有只茶杯，「我還有事沒幹完，枝子你要吃什麼自己拿啊。」奶奶在竹內臉上胳膊上捏了捏，心疼道，「讀書不要太辛苦自己啊，怎麼又瘦了。冰箱裡有奶奶專門給你做的蛋糕。」
因為家裡從商，經常接觸西方人，奶奶受西方文化影響很深，竹內奶奶是全職的家庭主婦，料理很有一手，西式菜肴也非常拿手。
「太棒了！什麼味道的？」竹內撲向冰箱，「哦哦，巧克力味的麼！」
為了吃奶奶的蛋糕多跑兩圈也是值得的！
嚶嚶嚶，她才沒又瘦呢，只是沒胖啦，嚶嚶嚶嚶，她好像要「又瘦」啊TAT
竹內奶奶進廚房繼續她的料理大業，跟進去拿吃蛋糕的刀叉的竹內孫女被喂了一嘴吃的。
竹內咽下嘴裡的東西，端出冰箱裡的蛋糕放在餐桌上，雙手合十做一禮：「我開動啦！」
話音未落，耳邊出現了一道長長的聲音：「啊——」
竹內把自家老爸往旁邊推：「一嘴牙膏味，漱口漱乾淨了嗎？」
這樣說著，她插下一塊蛋糕塞進了竹內裕夫嘴裡。
「你爸可不是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人。」一邊嚼著蛋糕，一邊這樣說著的竹內爸爸把茶杯和報紙拿過來，往女兒身邊一坐，探頭：「再來一口。」
竹內又塞了一口過去，碎碎念：「不知廉恥啊，分明連蛋糕都不肯自己切喂！」
姑娘進廚房拿了套餐具，分了一般蛋糕給爸爸。
「孺子可教也。」竹內裕夫一口蛋糕一口日本茶，不倫不類地吃起來。洗漱過後的男人還是一臉沒睡醒的樣子。
竹內舔著叉子上的巧克力粉：「才起來？」
「是啊，昨天一個會開到兩點。」
「淩晨？」
「東京時間淩晨兩點。」
竹內伸手拍拍老爸的肩膀，表情沉重：「恭喜，又一筆加班費到手了。」
竹內裕夫反拍回去，同樣表情沉重：「很遺憾，你這個月的生活費不會漲的。」
竹內扭搭：「給我存起來當嫁妝？」
聲如洪鐘，一聲巨響：「嫁妝？！」
竹內枝子和竹內裕夫一起扭頭，玄關處，精神矍鑠的老人瞪大了眼睛：「嫁妝？！」
竹內裕夫：「啊，爸爸……您今天記得帶鑰匙了嗎？」
竹內枝子：「啊，爺爺……難怪今天的菜那麼豐盛！」
竹內家受西化影響很大，成家了的孩子是不和父母住在一起的。為了方便照顧老人，竹內裕夫給父母買的房子緊挨著自己的。對於老人來說，別墅打掃起來太累，竹內爸爸每個星期都會請家政人員上門打掃，每當這個時候，竹內奶奶都會到兒子這裡來串門，習慣性的做頓飯。竹內爺爺則更樂意在院子裡和鄰居家的老頭下幾局棋。
竹內爺爺偶爾也會來兒子家，但大多數時候是按門鈴進來的。
對於兒子的家庭來說，自己其實是位客人。竹內爺爺有這個自覺，兒子兒媳婦加上孫女，肯定有不想讓自己知道的事。竹內奶奶每次上門也會提前打招呼，之所以習慣用鑰匙開門，完全是因為她來的時候這戶人家很可能還沒起床。
對於老人們表現出的尊重，竹內裕夫回以信任，複製大門鑰匙給了他們。
「不許轉移話題，什麼嫁妝？」竹內爺爺瞪著表情如出一轍的那對父女，「不滿二十歲不許結婚！」
竹內裕夫：「爸爸，日本十六歲就能結婚了……」
竹內枝子更絕：「爺爺，奶奶嫁給你的時候有十六歲嗎？」
「早結婚有多辛苦你知道嗎？！看看美國那些傢伙！不允許！」竹內爺爺瞪著眼。
竹內奶奶聽見動靜從廚房出來：「老頭子來了就來幫忙，和孩子吼什麼，現在又不是我們那個時候，他們自己會拿主意，不用你操心。」
「哼！」竹內爺爺氣鼓鼓地進廚房了。
餐廳裡的一對父女對視一眼，繼續低頭吃蛋糕。
「等等，不對啊。」竹內裕夫猛地把叉子往桌上一拍，「女兒你想嫁人了？」
竹內一口蛋糕噎在喉嚨裡，奪過竹內裕夫的杯子就要往嘴裡灌。
「小心燙！」做爸爸的連忙阻止。
竹內一小口一小口抿著茶把蛋糕咽下去，眼睛裡憋的全是淚。再開口時委屈極了：「笨蛋老爸你不會幫我拿瓶果汁嘛？！」
竹內裕夫毫無負疚感：「你自己都沒想到我怎麼可能想到！」
「我想到了啊！」
「事後諸葛亮不算！周瑜都已經死了！」
「事後諸葛亮和周瑜有什麼關係啊！」
竹內裕夫被問得一愣，暴起：「竹內枝子你又給我轉移話題！」
「嘩」一聲是竹內爺爺拉開了廚房門，舉著菜刀的老人大聲道，「吵什麼呢！不許吵架！」
他身後竹內奶奶也吼起來：「老頭子你把刀放下再說話！」
竹內爺爺一口氣噎住，表情變了幾變，又嘩一聲關上了門。
門外一對父女同時做了個擦汗的動作。
「為什麼咱們家裡的男人都這麼不正常。」竹內枝子氣弱。
「……你確定你是在對我說話？」竹內爸爸對女兒的智商表示疑惑。
做爸爸的仔細打量著女兒：「真想結婚了？有對象了？」
竹內枝子：「……我不過是隨口一說。爺爺就算了，為什麼老爸你也認真了？」
竹內爸爸摸著下巴：「這個嘛，女大不中留啊。」
口袋裡的手機響了聲，竹內拿出看看，是清水的短信，讀完後她指著桌子一角竹內爸爸的商務筆記本：「電腦電腦，我收個郵件。」
竹內裕夫把筆記本推過去。
「開機密碼？」竹內問。
「我的生日，帶年的八位。」竹內裕夫帶著點特別的神色看著女兒。
竹內啪啪啪啪輸入密碼，嘴上不閑著：「怎麼能用自己的生日呢，該用媽媽的啊。」
竹內裕夫挪了挪椅子湊過去看：「不賴啊，少女，居然知道老爸的生日啊。」
「知道啊，我還知道你已經是個老男人了。」竹內登陸郵箱看郵件，也不避諱，清水發來的是她在京都拍攝的照片的電子稿，竹內裕夫總會看到。
「哎，換風格啦？」看見照片上穿和服的竹內枝子，竹內裕夫愣了愣，「嗯，這樣好看點，以前臉上畫的我都認不出是你。」
照片一張張往下翻，竹內裕夫突然按住了竹內枝子往下翻頁的手：「等等，這是誰？」
他斜眼看自家姑娘，意味深長：「綠間家的小子？」
chapter32
竹內枝子給綠間發短信：「上次在京都拍的照片出來了，要發你一份嗎？」
綠間回：「隨便你。」
傲嬌君很少直白地說話。
沒有否定就是肯定。
竹內挑出有綠間客串的照片打包發過去，貼心地給網路冷淡症患者發去短信提醒：「我發你郵箱裡了。」
過了會兒綠間回復了郵件：「拍一個下午就這幾張？」
電腦前的姑娘抬手托住下巴，顯示幕的光芒投向她的眼睛，一部分反射出來，一部分更深地滲透進去，竹內黑色的眸子在這一刻看上去格外深邃。
一句話的回信久久停留在竹內的視網膜上，這一刻她眼神的深邃是不純粹的，最深的地方，有什麼東西糾葛著，醞成一團迷霧。
竹內一個字一個字地拼出回信，指尖因緊張而僵硬：「唔，有你的就這幾張。」
綠間回復地很快，像是猜到竹內會這樣說，早已準備好了回答：「要給就給一套→_→」
最後一個斜眼表情讓竹內按著滑鼠的手一抖，嚴肅的表情瞬間破功，太違和了！學霸君發表情符什麼的，太違和了！如果覺得「要給就給一套」語氣太生硬的話就換種說法啊，發什麼表情符啊！
但從來沒有規定說學霸君不能用表情符……
想吐槽卻自覺站不住腳的竹內抽著嘴角把整套照片發過去：「重複的自己刪。」
這次的回復終於讓竹內覺得那頭的綠間是自己熟悉的那個了，他平平淡淡的寫道：「知道了。收到。」
竹內呼出一口氣，放鬆身體往椅背上一靠。她把滑鼠移向頁面右上角的紅叉，關閉了郵箱，頁面跳轉的瞬間，竹內腦袋中突然冒出一個念頭：綠間會不會再發郵件來？看了照片給點回饋什麼的……
放鬆下來的竹內因為這個念頭再次緊張起來，她看了會兒視頻戳開郵箱看看有沒有新郵件，沒有，再看會兒視頻，刷新郵箱，沒有新郵件……重複了好幾次後竹內終於能說服自己綠間不會發郵件過來了。
心力憔悴的姑娘直接關了電腦上床睡覺。
她要被傲嬌君玩瘋魔了……
睡著前竹內迷迷糊糊的這麼想。
竹內不知道的是，網線另一頭的醫學生同樣覺得自己哪裡出了問題。
綠間覺得從和竹內發短信開始，自己整個人都不對了，他討厭竹內模特的工作，他為什麼要照片？竹內發了照片後，他又為什麼要一整套，有強迫症的是竹內又不是他！
而現在——
綠間勉力維持著表情的正常，手下飛速操作換了桌面壁紙，Windows系統自帶的經典壁紙出現在眼前，少年松了口氣。
他一定是吃錯藥了才會想把竹內的照片設成壁紙！
不，他不可能吃錯藥，一定是今天在實驗室呆了太長時間腦子迷糊了。
綠間摘下眼鏡長出一口氣，還是去睡覺吧。
一套照片讓兩個人心神不寧，幾封簡單的郵件讓交流的雙方精疲力盡。
這個世界上總會發生些看似奇怪的事。
——是的，沒錯，只是「看似奇怪」，任何事情的發生，都是有原因的。
這些原因有些是不知道，有些是不想知道，或者因為不想知道而裝作不知道。
當然更多的事情都是可以料想到，有規律可循的。
比如第二天綠間起床後草草解決了早飯，繼續泡實驗室和實驗報告做鬥爭；竹內姑娘醒來後要把自己帶回家的衣服洗了收起來，陪爺爺散個步，和奶奶嘮嘮嗑，被爸爸一腳踹進游泳池——
不對，最後一項是料想不到的_(:з」∠)_
竹內姑娘吐著泡泡從深水區浮上來，幽怨道：「為什麼要用踹的，我學游泳的時候也從來沒有不肯下水過吧？！」
竹內爸爸笑得很心虛：「哈哈，那個什麼，最近在教同事兒子游泳，慣性，慣性哈——哎喲——喂！」
「你也給我下來！」扒在池邊的竹內握住老爹的腳踝用力一扯。
竹內爸爸光榮落水，浮上來後他一邊抹著臉一邊語重心長地說：「枝子啊，這種動作和男朋友做做就行了，不要對老爸做啊，老爸年紀大了，經不起折騰的，閃了腰就不好了，你說是吧？」
竹內記仇，被踹的氣還沒消：「男朋友受傷我會心疼的，先拿老爸練練手，為了女兒的幸福老爸不會介意的，你說是吧？」
「要是我看中的女婿才不能介意啊！綠間那小子——」竹內裕夫又沒能說完話。
竹內手一撐池壁滑開去，腳蹬蹬蹬踩水濺了竹內爸爸一臉。
竹內裕夫火大：「我就知道會這樣所以才不教你自由泳——你從哪裡學會的自由泳？！」
竹內裕夫聲音夠大，自由泳攪起的水聲裡竹內還是聽見了，她慢騰騰地停止動作，死魚樣地翻了個身，換成仰泳的動作：「高中游泳課上跟同學學的。」
竹內爸爸也面朝上浮起，劃水過去和竹內平行，慢慢向前遊，語氣兼備好奇與小心翼翼：「真的不是綠間？」
竹內無奈地拖長聲音：「你這麼希望綠間是？」
本來立場就不堅定，被冷寧鼓動，老爸又一直問，竹內沒法說出「不是他。」
竹內裕夫老氣橫秋的拖長調子：「赤司，黃瀨我都有考慮過啊，但你完全沒有特別的表示啊。」
「……老爸你想太多了。」
竹內嘩啦翻了個身，順著泳道游正正經經起來。
竹內裕夫也翻了個身，站在泳池裡，在到達胸口的水深裡，男人把手架在浮標上，站著看女兒游泳，無所事事地給她數圈：「速度速度，遊得太慢也減不了脂肪的啊！」
嘴上這樣說著，竹內爸爸在心裡揣摩，枝子這是在逃避嗎？
是的，逃避。
奮力劃拉著手臂的姑娘是這樣決定的，即使錯失機會也絕不主動出手。女追男好掉價，臉面問題沒得商量。
可是姑娘，在終身幸福面前，面子算什麼呢？
你能肯定你最後不會後悔？
遊完泳，竹內爸爸去接媽媽回家，竹內枝子則去找同學玩耍。
「誰？」竹內裕夫對竹內枝子報出的同學名字毫無印象。
竹內鄙視他：「除了綠間、黃瀨、赤司，你還知道我其他同學的名字嗎，高中三年都不知道我的教室在哪兒的爸爸大人？」
竹內裕夫半是得意半是心虛：「我要知道那麼多幹什麼，既然你能管好自己，我還操什麼心？」
竹內枝子歎氣：「如果我管不好自己，你該知道的也不是我的教室在哪兒，而是教務處辦公室的位置。」姑娘對爸爸揮揮手往車站走去，「拜拜，我走啦。」
京都大學正校門前，栗色頭髮身材嬌小的姑娘笑著向竹內招手：「好久不見，枝子。」
「不久不久，才一個多月啦。」竹內略彎了彎膝蓋抱了抱她，「葵。」
關口葵沒好氣地推開她，臉上的笑容依然溫柔：「每次擁抱都覺得是在被你佔便宜。」
「哪有！」竹內展開雙臂，「讓你占回來？」
關口看她一眼，翻手腕看了看表：「時間差不多了，去教室吧。」
「嗯。」
說實話，竹內和她的這位同學其實只能算關係好而已，竹內裕夫沒聽過她的名字很正常，竹內枝子在洛山並沒有交到真正意義上的朋友，竹內總覺得爸爸是知道自己在洛山的處境的，但她實在沒法從那個總是不正不經的男人身上找出蛛絲馬跡來，只是直覺，直覺而已。
竹內這次來找關口葵也不是真的找她玩，兩人的交情還沒到那個地步，校門前的熱情多少有表演成分——兩邊都是。用熱情和熟稔稍稍修飾事不關己的冷漠，維繫良好的人際關係，也沒什麼不好。
這天京都大學文學院有名師講座，竹內來旁聽，有認識的人總要方便些，最突出的一點——有人幫忙占座嘛。
講座自然精彩，結束時掌聲如潮，隨著人流走出教室，關口對竹內說：「我真不明白你們這些學霸是怎麼想的，穿越兩個城市就為了聽場講座，」她回頭看了看，低聲道，「畢竟這位講師名氣不算太大。」
「其實不僅是為了講座啦，我想來瞧瞧京都大學到底長什麼樣啊，」竹內笑著說，「我在申請大三的交流生名額。」
關口葵一愣，然後無奈苦笑：「京大排名和東大相差一位，教學實力可以說幾乎沒有差別，偏偏交流生比西方學校還難申請——」
「我知道啊，其他學校大二才開始申請，京大卻要大一就開始準備……京大到東大也是一樣吧？」
關口點頭，笑容更無奈了：「兩所學校相互較勁，高層們一邊不想放精英到對方學校去，覺得交流一年自己這裡的研究會蒙受損失，另一邊又對對方送來的交流生百般挑剔，生怕送來的是對方也看不上的學生。」
這是兩所學校的學生們中間流傳極廣的說法。
竹內冷汗，兩所學校的奇葩關係一再提醒著竹內這個世界和她曾經生活過的那個不同：「……這真的是真的嗎？」
關口意有所指地看她一眼：「我說的，你覺得呢？」
關口葵的媽媽是京大校董，爺爺是東大校董。
竹內曾暗戳戳的腦補過關口爸爸媽媽的愛情故事，誰都沒敢告訴，但竹內肯定腦補的不止自己，嬌小可愛的關口在洛山人氣很高，又是學生會副會長，想不認識都難。
關口帶著竹內到了校園裡的一家咖啡屋，兩個姑娘各點了一杯咖啡。
關口托著下巴，歪著頭：「既然你都知道，幹嘛還申請？」
竹內彎起手指敲敲玻璃：「不覺得把日本排名第一第二的兩所大學都讀一遍很牛掰嗎？」
關口：「可以東大讀本科，京大讀碩士。」
竹內無力：「研究生更難申請好嗎？」
關口驕傲道：「有我在呢，打招呼讓導師給你開後門喲。」
竹內搖手：「還是算了吧，這樣多沒意思。」
關口搖頭：「學霸的世界我不懂。」
竹內嗤之以鼻：「難道你不是自己考進來的？」
洛山的學生會副主席，成績怎麼可能不好。不想想連竹內這只小學渣都能進東大呢。
關口顧左右而言他，一指竹內背對著的，咖啡屋的大門：「看，又一隻學霸！」
竹內轉過身去，推門進來的是——
身體的反應比腦子的更快，竹內伸手招呼道：「喲，真太郎！」
chapter33
綠間真太郎聞聲望去，竹內枝子支起身子笑著向他揚起手來，眼神明亮，滿是看到熟人的意外和驚喜。
一瞬間綠間腦海中突兀的閃過某個畫面。
那是國中的結業式上，夏季，帝光的大禮堂因擠滿學生而變得悶熱。
對未來對新生活的嚮往，以及對三年國中生涯的不舍與回憶，在悶熱的禮堂中發酵成難以言說的複雜情緒，校領導們一如既往的冗長講話這一次卻有不少人認認真真聽著。
升學的話題作為重點在校長的講話中被提及，升入優秀高中的學生排隊上臺，從校長，教導主任，乃至校董的手中領取母校給予的薄薄一張證書，最後一筆獎學金。
優秀的學校才能擁有優秀的運動社團，帝光對勝利的追求不僅限於籃球，學生素質，升學率同樣是。洛山是當之無愧的豪門，進入該高中的學生第一批上臺，竹內枝子領完下臺時綠間排著隊正往上走，穿著制服的女生抱著獎狀小小地向他搖了下手，眾目睽睽之下，她小心翼翼地對綠頭髮的男生笑了笑，然後斂眉正色，以精英學生的表情完成了自己帝光時代的最後一次出場。
綠間在臺上走著程式，接過證書，鞠躬道謝，然後拿著證書轉身，站在臺上停頓幾秒，向下面的學生展示自己的獎狀，展示自己的成就和優秀。那幾秒時間裡，綠間看著台下，被洛山錄取的那一行人才從後臺的小門走出去，貼著牆邊的通道往各自的班級走，赤司征十郎的一頭紅發非常顯眼，綠間一眼就看到了他，第二眼，他看見了走在赤司前面的竹內，竹內正和另一名學生說著什麼，並沒有往臺上看一眼，倒是赤司轉過頭來，向他點了下。
站在臺上，綠間不方便做什麼動作，只是垂了垂眼，也沒法去管赤司有沒有發現自己的回應。
那幾秒裡，站在臺上享受著台下諸多學生的掌聲與豔羨的少年，心裡卻有著小小的失落。
當時綠間沒細想自己失落的到底是什麼。
如果再努力一點他也是可以考上洛山的。這樣的念頭在腦海中一閃而過，立刻被少年自己否定，洛山並不適合他。他的失落，大概只是被禮堂內淡淡的離愁感染了而已。
直到升上高中綠間才漸漸明白過來，他失落的是有人離開了。
比如黑子，奇跡世代去了不同學校，從隊友變成對手，對他們來說其實沒多大影響，但是黑子哲也卻選擇了和他們截然不同的道路。
又比如竹內。
咖啡屋內，綠間揚手回應，唇角似有似無帶了一絲笑意。
就算曾經分別過，現在，他們到底還是聚在了一起。
「你怎麼會來這裡？」
關口被一個電話叫走，竹內和綠間面對面坐著，少年點了三明治當午餐，竹內用勺子攪著咖啡。
綠間回答：「有事。」
竹內：「……」完全等於沒有回答好嗎！還能不能愉快的談話了少年？！
綠間看了眼竹內：「你呢？」
竹內把喉間不上不下的一口氣咽下去：「來聽講座。」
綠間：「講座結束了？」
「嗯。」
「接下來準備幹什麼？」
竹內：「回學校，你呢？」現磨咖啡香卻苦，加了奶精還不夠，竹內撕了包糖倒進去。
綠間：「我也是。」
「哦。」
接下來一段時間兩人都沒說話，綠間吃他的三明治，竹內喝著咖啡刷手機。等綠間吃完，竹內也把最後一口咖啡倒進嘴裡：「走了嗎？」
她把發燙的手機往手背上貼了貼，無奈的發現自己已經習慣和綠間兩個人在一起時，時不時出現的冷場了。
總覺得最近冷場君出現的頻率越來越高了呢。
綠間點頭，站起身來，順手把背包背帶拉到肩上，男生單肩背著包率先往門口走，竹內這才看見他插在水壺袋裡的東西，是被卷起來的宣傳紙，看上去很眼熟。
竹內盯了兩秒反應過來，不怎麼確定的問：「真太郎，你在申請京大的交流生嗎？」
綠間回頭看她，竹內用視線示意水壺袋裡的宣傳單。
沒什麼好隱瞞的，綠間回答：「是的。」他想了想解釋道，「京大和東大醫學研究的方向不同，我感興趣的課題京大研究更深入。」
專業問題，竹內沒必要也不想深問，問了也不懂，於是她「哦」了一聲。
沒什麼可深入交流的，綠間轉身繼續走，然後他聽到竹內在身後說：「我也在申請京大的交流生。」
綠間一愣，側頭看了她一眼，竹內覺得他的眼神很奇怪：「……幹嘛這樣看著我？」
幹嘛這樣看著我——好像這句話最近出現的頻率也略高了些呢。竹內想。
綠間推了推眼鏡，掩飾的意圖要多明顯有多明顯，他說：「你沒必要告訴我。」
竹內覺得他的回答簡直莫名其妙，就算綠間不擅長人際交往，也從來不會說這樣讓人無語的話。姑娘覺得自己的小心臟被刺痛了，很有點委屈。
竹內抬腳踹上綠間的膝彎，憤憤道：「太傷人了！」
綠間被踹得一個踉蹌。
竹內一甩肩上的包，大跨步越過綠間一口氣沖進地鐵月臺，停在站上的一輛地鐵正在關門，竹內想也沒想就擠了進去。
慢了一步的綠間沒能進來。
竹內心裡一慌，完全忘了自己的委屈和生氣，隔著玻璃門看綠間，臉上的表情幾乎可以用上「六神無主」這個詞。
門外的綠間也沒辦法，看著竹內想說什麼卻說不出來，表情也帶著微不可查的慌亂。突然他眼神一凝，抬頭看了看地鐵運行路線，表情一下扭曲了。
列車駛離。
竹內收到了綠間的短信：「枝子，你坐反了。」
竹內愣愣地抬頭，標識著地鐵前進方向的箭頭歡快地從示意圖上跳下來，紮進了竹內的膝窩。
ORZ，她坐反方向了。
手機一震，綠間又發了條短信：「下站下車坐回來。」
不用你說我也會這麼做啊，又不是三歲的小孩子！
十五分鐘後竹內回到的京大站，隨著人流下車後她呆了一下，為什麼不直接坐回東大呢？綠間沒說會在這裡傻乎乎的等她啊。
不過……「坐回來」，到底是哪個意思？
背後地鐵還沒開，再上車坐到東大也不是不行，但竹內握著手機，從月臺這頭往自己上車的那頭走。她一邊走一邊想，如果看不見綠間就發個短信問問他在哪兒吧，雖然感覺會被嘲笑，但總比錯過後自己不說一聲就走掉好……唔，她真是個敢於自己吃虧的大度的好人。竹內快被自己感動了。
從這頭往那頭走的竹內迎面遇上了從那頭往這裡走的綠間。
竹內臉上不由地帶了笑容，她揚手招呼綠間，少年看見她後也是松了口氣的模樣。
然後——
「嚶嚶嚶嚶，太丟人了！」竹內枝子捂住了臉。
綠間真太郎在她腦袋上揉了一把，語氣很臭：「丟人也好過把自己丟了！你兩個一起丟！跟著我！」
「一共就兩個方向，上錯一次車誰會上錯第二次啊！」在綠間面前，竹內厚臉皮慣了，嘴上不甘示弱，卻是乖乖跟著綠間走。
「就你而言，很難說啊，枝子。」面對竹內，綠間偶爾也會點亮嘴炮技能，「有一就有二。」
還一而再再而三，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呢。
被坐錯方向的黑歷史糊一臉的姑娘沒法反駁，只能在心裡無立場地吐槽。
站著等車，又是冷場。
綠間乾咳一聲：「那個，對不起。」
竹內扁扁嘴：「不嘲笑我就扯平。」
綠間的聲音帶了絲笑意：「成交。」
愉快的不愉快的通通忘記，回到學校，學生們要面臨一個十分正經嚴肅的問題，期中考試。
課件在網路上傳遞，文印店裡，學霸們的筆記被一遍又一遍地複印。
理科自習室座無虛席，總有人在請教問題，即使聲音壓得很低，教室裡還是顯得吵鬧。不少理科生跑到文科的教學樓裡蹭自習室，左邊的妹子在複習古代文學，右邊的漢子在看有機化學，複習間隙不經意對上眼神——
「這種事情真的會發生嗎？從來沒聽說過好嗎。」竹內趴在一本古文選集上，氣若遊絲地問。
她左手邊的桃井說：「羅曼蒂克，小說電影裡多的是。」
右手邊的冷寧說：「現實中的話，還是社團活動，或者聯誼的時候看對眼的可能性比較大。」
竹內歎氣：「我沒加社團，哎，不完整的大學生活啊。」
桃井拍拍她：「我們社團活動帶上你，包君滿意。」
竹內擺擺手：「你理解錯我的重點了，我已經換話題了呀親。」
放在桌上的手機一震，竹內拿起來看看，環顧四周，因為理科生的關係，文科大公共自習室也坐得挺滿，她扔了本書在前面的空位上。
冷寧問：「誰要來？」
竹內：「真太郎。」
冷寧立刻站起來，隔著竹內拍了拍桃井：「燈泡二號，我們快走。」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5-4 15:33
chapter34
「阿寧……」竹內笑眯眯地看著冷寧，壓低聲音，打著彎兒喊出了中國姑娘的名字。
冷寧抖了抖，癟癟嘴坐下了。
竹內哼了一聲，低頭繼續看書，一邊的手機又震了一下，還是綠間：「留兩張位置。」
沒能從冷寧的調侃中調整過來的竹內整個人都驚呆了——
真、真太郎要帶著他的妹子一起過來嗎？！
讓青梅竹馬的姑娘給女朋友占位真的沒關係嗎？！
QUQ
竹內很失落，她一聲不吭地又扔了本書在前一排的空位上。
「嗯？」桃井疑惑地抬頭，「綠間要帶同學過來？」
「嗯。」竹內裝著平靜的樣子，「他讓我占兩個位置。」
冷寧皺皺鼻子，她覺得自己聞到了酸味，穿越女認為自己應該安慰下同伴，但這個當口實在不太好開口。覺得不好開口卻想開口的冷寧仔細想了想不好開口的原因，隨即一愣，她好像犯了個前提性的錯誤——綠間帶過來的一定是女生嗎？
冷寧瞥了瞥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的竹內，還是決定不告訴她自己的這個發現了。
誤會產生美嘛。
片刻後，綠間帶著一個男生進來了。
冷寧竊笑著地去看竹內的表情，竹內一臉正經，對上綠間的視線，指了指前排的書。
「謝謝。」和綠間一起來的男生把兩本書遞回來，笑著向竹內道謝，後者同樣禮貌，客氣地說「不用謝。」
前排兩個男生攤開書複習，冷寧扭頭看竹內，竹內和她對視半晌，雞皮疙瘩爭先恐後地冒出來，學了好幾年跆拳道的姑娘暴力地一按冷寧的腦袋，惡狠狠地說：「認真看書！」
冷寧：「嚶！」
複習安靜的進行，手上有事情做，時間總是過得特別快，一轉眼已經到了晚飯時間。五人一起去食堂，和綠間一起來的男生姓松原，是綠間在宿舍樓裡的鄰居。
排隊買飯，五人隨意聊幾句，說到怎麼會來文科自習室自習，松原笑著說：「綠間嫌我們的自習室太吵了。」
他用眼神瞥了瞥取餐窗口的綠間，和擠在旁邊看菜色的竹內，相當意味深長。
桃井，冷寧回以心照不宣的笑容。
綠間端著餐盤先去五人之前占好的座位上，冷甯用不高不低的聲音問松原：「理科是不是有很多女生圍著學霸君問問題？」
松原笑，他促狹地向冷寧擠擠眉毛：「是呀，所以綠間覺得太吵了。」
竹內只當沒聽見。
然而端著餐盤坐到餐桌邊，她還是忍不住看了綠間一眼。
綠間拿筷子的手一頓：「怎麼了？」
竹內：「……沒什麼。」她現在心情有點複雜，帶點兒忐忑，帶點兒竊喜。
竹內低頭吃東西，綠間盯著她看了看，那邊松原托著餐盤走過來，綠間一垂眼，收回了視線。
竹內坐在綠間對面，宿舍樓裡的鄰居君於是在綠間身邊坐下，他一坐下就伸腳在桌子下麵踹了踹綠間，高冷的學霸君面無表情地扭頭看他，松原笑嘻嘻地回望。
綠間面無表情地扭回頭。
竹內雖然沒表示，但松原的動作她都看在眼裡，連同之前冷甯和松原的對話對她來說也不是毫無觸動。如果真的不在意，綠間讓她占兩個位置的時候她什麼也不會想。
想太多是種病，得治。
往嘴裡塞著飯的姑娘唾棄自己。
考試前向學霸請教問題是再正常不過的事，竹內自己也會跑去問本專業的男性學霸複印筆記，這種情況在男生多的醫學院更加常見。竹內認為如果自己因為有女生向綠間問問題而不舒服，就太小心眼了。
她又不是他的誰。
但後來幾天，文科自習室裡多了幾個理科妹子，某兩個妹子時不時拿著本子跑到綠間座位邊問他問題，竹內還是覺得膈應。
她覺得恐怕真的不是自己想太多。理科的學霸只有綠間一個嗎？這幾個姑娘真的不是在得知綠間動向之後專程跑來套近乎的嗎？來問問題的只有那兩個人，其它幾個姑娘完全是來給她們壯膽的。
竹內挺好奇那兩個姑娘之間會不會暗暗地相互較勁，又是怎麼個較勁法。
但坐在綠間後排的竹內垂著視線看書，強迫自己做出不關心的樣子。
醫學生綠間很快就會找到屬於他的護士妹子。
竹內記得自己入學時的想法，她和綠間只是青梅竹馬，綠間會找到他的另一半，她同樣要習慣沒有綠間的生活——要和綠間保持距離，免得他的女朋友想太多。
東大十分重視期中考，給出了和期末考一樣整整一周的複習時間。該抄的筆記在複習周的第一二天搞定，接下來全靠自己溫習。在被理科妹子小小刺激了之後，竹內決定一個人呆在宿舍複習。再怎麼著也得對自己的成績負責，和綠間呆在一個自習室，自己七想八想的，根本沒法專心複習。
姑娘斟酌了下措辭給自己左右兩個鄰居發了個短信，用的當然不是真正的原因。
桃井和冷寧並肩走進自習室時，綠間和松原已經在了。兩個男生在前一排給姑娘們占了三個位置，桃井和冷寧坐下去，將占位用的書還回去，冷寧看了一眼前一天幾名理科女生坐的位置，說：「枝子不來了。」
綠間一愣。
冷寧的暗示足夠明顯。
松原愛莫能助地聳聳肩。
冷甯偷偷沖松原撇了撇嘴。
如果竹內稍微表現得強勢些，如果綠間能稍微示個意，這兩個傢伙早在一起了。
青梅竹馬是個良好的起點，對竹內和綠間這兩個不肯把話說明的人來說卻是阻礙。別人，連同他們自己，都會覺得兩人總在一起只是因為一起長大玩得好。
竹內不敢肯定綠間對自己到底是什麼意思。
那兩個理科妹子讓竹內發現自有點己捨不得把綠間讓給別人，卻又拉不下面子倒追。在某種程度上也挺傲嬌的竹內於是鬧了把小彆扭——我不爽了，你自己看著辦吧。
如果綠間真的是把她當做青梅竹馬，她不出現就是在成全綠間和其他妹子——傲嬌翠是傲嬌，但他不傻，如果是這種情況，綠間會順著她的意思，和她疏遠。
如果綠間不止把她當做青梅竹馬——竹內的行為已經代替她把話說明白了。
松原、冷甯、桃井，三個人六隻眼睛都看著綠間。
綠間咬牙，神色要多不自然有多不自然：「……都看著我幹嗎？」
三人轉開視線。
一群人各懷心思開始了低效率的複習。
松原注意到綠間時不時拿出手機刷一下看看，打了什麼內容又刪掉，反反復複。
傲嬌翠的鄰居君搖搖頭，繼續做題。
沒多久，那幾個理科姑娘進了教室。
又一次在手機上編輯了內容卻沒發出去的綠間合上書就往包裡塞。
松原趕忙按住弄出了點動靜的綠間，壓低聲音問：「喂喂，你幹嘛？」
綠間黑著臉：「換教室。」
松原咂舌：「要不要這麼絕，好歹給那幾個姑娘留點面子啊！」他刺激綠間，「而且一個大男人被幾個妹子嚇跑算什麼嘛！」
他直接定下了綠間生氣的前提，綠間絲毫沒有否認。
綠色頭髮的男生用同樣低的聲音毫不客氣地問：「她們不讓我好過，我為什麼要讓她們舒服？」他覺得自己從理科自習室換到文科自習室的行為已經夠直白了。
松原震驚：「剛剛那話真的是從你嘴裡說出來的嗎？！」
綠間別過臉。
——「不讓我好過」，比變向的告白更直白喂！你已經把竹內放在什麼位置上了啊少年？！
可是當事人不在，綠間你說了有什麼用啊……
「你現在走人確實能讓她們不好過，但也會損害你的形象，得不償失啊。」松原大汗，繼續刺激綠間：「……而且這一切不都是你造成的麼罪魁禍首，誰讓你不早點說清楚。」
鄰居君把綠間的手從書包帶上扒開，再把反反復複被折騰了無數次的手機塞進綠間手裡：「好了，快點去說清楚。」他瞥了眼書包裡露出半截的書，「就算是為了你的考試。」
——拿不到獎學金沒錢談戀愛。
這句話的殺傷力似乎太大了點，松原沒敢說。
綠間深吸一口氣，拿著手機走出了教室。
冷甯對松原翹大拇指：GOOD JOB.
松原燦爛一笑：「求獎勵。」
冷寧呆住，兩秒後臉刷一下紅了。
這才是追妹子的正確方法啊！
松原得意。
看對眼了趕緊上，時不我待機不再來！
竹內收到了綠間的短信：「在哪裡？」
姑娘老實地回：「宿舍。」
看到回答，綠間一時不知該怎麼繼續下去，「為什麼不來自習室」這種問題問不出口，綠間心一橫，發了句：「出來，一起自習。」
原本趴在桌上的竹內收到短信後直起了身子，一時間又想笑又想哭，她編輯短信時頭腦中一片漿糊，也不知道花了多長時間，刪刪改改最終發出去這樣一條：「懶，不想動了_(:з」∠)_」
看到最後的表情符，綠間勾了勾嘴角，回復：「那麼明天。」
「嗯，明天見。」
chapter35
第二天竹內沒出現，因為她覺得會被冷寧調侃死。
接下來就是時長一周的期中考試，大家各忙各的，因為專業不同，考試時間有差異，一起好好吃頓飯都做不到，調侃更是沒影的事。
考試周結束，一群人終於能坐下來一起吃頓飯，地點自然是M記。
被黑氣籠罩著幻之第六人趴在桌子上，眼睛下有濃重的黑影，一副心力憔悴的模樣。
竹內把欠了好久的奶昔遞到他面前：「早知如今，何必當初啊，黑子君。」
黑子哲也學的是心理學，因為他喜歡觀察人類。將興趣與學習結合起來的代價是他的學習任務一點不比綠間輕，而和綠間比起來，黑子算不上多學霸。
黑子伸手夠到奶昔，坐直身子插.進吸管：「謝謝。」這大概也算是對竹內含著關心的玩笑話的回應。雖然辛苦，但他樂在其中，黑子哲也不後悔自己的選擇，更不會因為辛苦而抱怨專業抱怨別人。
黑子哲也性格溫和，但這和他是一個有擔當的人不衝突。
M記是速食店，沒有大桌子，他們這一批人當然得占好幾張桌子。竹內本來和另外兩個姑娘占了一張四人座——有一張椅子用來堆包，但跟著綠間一起來的松原往她們面前一站，竹內和桃井乖乖退散，把空間讓出來。
冷寧通紅著臉呆愣在座位上，尷尬得不知道該怎麼辦。
桃井和竹內去了旁邊一桌，粉色頭髮的姑娘感歎：「攻勢好猛烈。」
竹內卻有點想捂臉，穿綜漫看了那麼多帥哥的妹子為什麼還如此地像根木頭？完全是要被吃得死死的節奏啊！
冷寧沒有徹底地拒絕松原，只說認識時間太短，不合適。
竹內不清楚冷寧是怕傷松原自尊才說得這麼委婉，還是對松原也有那麼點意思。
如果冷寧想要讓松原死心，可以用自己有一天會回中國做理由，不會有結果也就沒必要開始了。
以冷寧的性格不可能開始一段玩玩的感情，竹內相信綠間的朋友也不會這麼不負責任。
冷寧青澀的模樣讓竹內懷疑就算她想徹底拒絕，也想不到回中國這條理由。竹內很好奇她穿越綜漫到底幹了些什麼，難道不是談戀愛而是拯救世界拯救全人類嗎？
可惜不方便問。
竹內咬了口漢堡，突然覺得有點不對，怎麼好像她經驗很豐富似的？她不也沒談過戀愛麼？
竹內又咬一口漢堡，她是理論知識扎實。
——呵呵，妹子你當你對面那個綠頭髮的傢伙是擺設，還一擺就是二十年嗎？就算不是戀人關係，你們這對青梅竹馬的交往方式和戀人之間的……有差嗎？
桃井頗為憂慮地看了看竹內和綠間，她完全看不出兩人的相處方式和之前有什麼差別。分明複習周的時候那層紙已經捅破了呀。
和綠間並排坐著的青峰抬眼看了看桃井，把餐盤裡的熱牛奶往她那兒推了推：「快點喝，要冷了。」
桃井臉上微微一紅，捧著杯子掩飾表情。
那天綠間回到教室，桃井、冷甯、松原三個人一起套他話，最終完完整整地得知了他和竹內短信交流的內容——傲嬌君一炸毛，智商就呈幾何級別下降。
當天晚上桃井就把事情八卦給自己的青梅竹馬聽。黑皮膚少年興致缺缺地聽著，最後懶洋洋地一抬眼皮，眼神卻專注又認真：「綠間和竹內都說明白了，我們兩個是不是也差不多了？」
桃井臉上當即燒起來：「差不多……哪裡差不多了！我們兩個之間有那麼多彆彆扭扭嗎？！」她完全把話題扭歪了。
青峰不管：「沒那麼多彆彆扭扭不就更加順理成章了嘛。」少年說，「你不喜歡的話我不看寫真不就行了。」他的話題似乎也歪了，「你看我都做出這麼大的犧牲了——」
「——答應我吧。」
桃井和青峰之間的變化大家都看得出，青峰大輝的行為收斂了不少，賽場上他依然橫衝直撞，但場下卻表現出了某種特殊的沉穩。不過張狂的少年依然張狂，他不介意在公開場合拉下桃井的手，摟下她的肩膀，仿佛標識所有權一樣。
桃井總是被他弄得臉紅，竹內促狹地調侃：「你們不是都看見過彼此的胖次了嗎？」
桃井大呼冤枉：「那是小時候啊！還沒上國小的小時候啊！到底是誰把這件事傳出來的？！」
竹內笑：「誰知道呢。」
那頭松原卯著勁追求冷寧，自習室情緣正在上演，這邊青峰桃井低調地秀著恩愛，不經意的小動作閃瞎人眼。
竹內吃完漢堡拿紙巾擦擦手，看了看對面的綠間，又極自然地移開目光。
考試周給了他們一個緩衝，那天竹內的傲嬌，綠間的暴躁，連同後來的短信，仿佛都不存在一樣，他們依然以早已習慣了的方式相處。
吃完飯，另外兩個姑娘都被單獨帶走，竹內一個人回到宿舍樓，插鑰匙開門，悠悠感歎一句：「夏天果然是戀愛的季節啊。」
又一個星期過去，期中考試成績公佈，好好複習了的學生們都取得了自己滿意的成績。
冷寧尤其松了一口氣。
距離期末還有兩個月，學業上可以稍微放鬆下，姑娘準備為夢想搏一搏了。因為之前黃瀨、竹內的提攜，在同一批新人中，經濟人還算比較看重她，已經為她找好了工作，並且願意遷就她的時間表。
遷就只是相對的，拍戲和學業必然有衝突，冷寧得兩頭趕，但她知道作為新人自己沒法挑剔什麼。
「雖然我是穿越女，但我沒有金手指。」冷寧這樣對竹內說。
竹內捏她的臉：「不懂得感恩的傢伙，我不就是你的金手指嘛，還有黃瀨。」
冷寧眯了眯眼：「你叫他『黃瀨』，不是『涼太』？」
竹內一噎，隨即平平常常道：「現在是和你在說話啊，叫黃瀨也沒什麼問題吧。」
冷寧立刻意識到自己的話說過頭了，再熟悉也不是什麼玩笑都能隨便開的，她尷尬地揮揮手：「嘛嘛，當然沒問題啦。」
匆忙之中她找不到什麼話題，只能說：「拍戲啊……我有點緊張呢。」
竹內自然安慰她說不要緊張。
有關黃瀨的話題就這麼揭過去，但揭過去並不代表不在意。
期中考試結束，冷寧開始拍戲，竹內也接到了新的工作安排，其中一檔和黃瀨一起的工作後面敲著待定字樣。竹內翻了翻內容，明白待定的只是自己，並非工作本身有什麼不確定因素，有另外幾個女模特同樣適合這檔工作。她成為第一候選人，是因為她和黃瀨合作得多，更有默契，而不是因為她最適合廣告中的那個角色。
竹內直接找上經紀人清水，說明自己想放棄這檔工作。理由冠冕堂皇甚至帶點捨己為人的意思，竹內說自己不是最適合這個角色的，想必這點清水大叔也清楚。況且她不打算續約了，還有一年時間就讓她混吃等死——啊呸，等退休了唄，多給要繼續在這條路上走下去的人一點機會。
她最後說，帶著點不正不經的玩笑味道：「而且清水叔你不是要我和黃瀨保持點距離嗎？」
清水愣了愣，他好像確實說過這話。男人想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那是無疾而終的恐嚇信事件中自己對竹內說的話，距離現在已經有段時間了。發福的男人摸著肚子，仔細想想，自那以後竹內和黃瀨除了沒法推掉的工作外，好像真的沒什麼交集了。
清水又想起了那個出現在拍攝現場的綠頭髮少年。那是從國三暑假開始成為模特的竹內，將近四年來第一次帶到工作現場的男生。
清水明好脾氣地笑著：「我明白了。」
期中期末考試間的兩個月，竹內手上的工作越來越少，兼職不再佔用她大量的業餘時間，有點空虛的姑娘想要加個社團，桃井向她伸出了橄欖枝——
竹內一把奪過桃井手裡不知是什麼樹的樹枝，吐槽道：「和青峰在一起之後，你越來越不靠譜了。」
桃井拍拍手，回敬：「和綠間在一起後，你越來越傲嬌了。」
竹內雙手叉腰，叫囂道：「我和他青梅竹馬經常在一起，可不是你和青峰現在的那個在一起。」
桃井想反駁但完全找不出有力的實證，乾巴巴道：「你和綠間的在一起和我和阿大的在一起難道有什麼兩樣嗎？」
竹內據理力爭：「我和真太郎從來沒有一起出去逛街逛夜市，甚至連看電影都沒有！」
桃井的眼神中滿是憐憫：「真可憐。」
竹內扔掉樹枝，把桃井從自己床上拽起來：「你到底來幹嘛的喂！給我出去！」
「帶著橄欖枝來串宿舍啊！」桃井擋著竹內不讓她開門，「你不是無聊嘛，到校籃球隊當經理怎麼樣？一進來就是幹部了喲！」
竹內想也不想地拒絕：「才不要！」
chapter36
冷寧最近有些不好，劇組學校兩頭跑，曾經元氣滿滿的姑娘看上去憔悴不少。
竹內猜測：「在劇組被刁難了？」
冷寧苦笑：「也算不上刁難，但對新人不會有什麼好臉色。」
文印店機器的嗡鳴聲中，竹內的課堂筆記被複印了一份，冷寧把紙張裝訂起來，塞在包裡，深呼吸一口，振作下精神沖竹內一笑：「謝謝啦，我走了。」
冷甯顯然不想多談拍戲的事，而竹內就算知道了也幫不了什麼忙，只能可有可無的安慰一下。
「別太勉強，劇組也是可以請假的。」
冷寧沖竹內揮揮手，表示自己知道了，兩個姑娘都明白，新人請假其實是不太可行的。
竹內看著冷寧離開的背影歎了口氣，拿著自己的資料回了宿舍。期末考試已經近了，冷寧拍戲卻越來越忙，她的表演獲得了肯定，漸漸有人指名要她出演，雖然是沒什麼臺詞的小角色，但兩個月的時間，能有這樣的進步對新人來說實在很不容易。無論是誰都會想要乘著這個勢頭一鼓作氣沖上去，冷寧也不例外，她的好勝心要比普通人更強一些，麻煩的是，她還要兼顧學業。東大課程內容深奧，請假條也不好開——像進劇組拍戲這樣的理由，校方會建議你直接休學。
為了拍戲冷寧翹了不少課，平時成績只剩可憐的打低分，如果不想綜合成績太難看，期末考試必須考出不錯的分數。
學業成績不退步是冷甯父母妥協她拍戲的第一條件，冷寧身上的壓力可想而知。
不過竹內除了同情她外，沒別的可以做。
黑髮姑娘翻著桌上的GRE單詞，很快眼繞蚊香，不管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她對英語都沒有天賦。但不想看也得看，用得到英語的地方實在太多了，在全球化的背景下，想坐辦公室不掌握一門外語是不行的，最好能掌握不止一門。
兼職工作的頻率降低到一兩個月一次，閒置時間有了，竹內報了中文班，這門語言她學起來實在是太有天賦了。
姑娘合上英文書翻開中文書，突然想到某個專業學語言的男生，她好像有一段時間沒看到他了。
竹內轉了轉手裡的筆，模特工作減少不代表她對工作室的動向瞭解的減少，黃瀨涼太好像也在漸漸脫離模特圈，只是沒像她這麼迅速。金色頭髮的少年最近好像非常忙，連推特都不怎麼刷了。
因為報了課外班，時間衝突，竹內最近沒怎麼參加奇跡的聚餐，見到黃瀨的機會就更少了。她回憶了下，唯一能碰面的公選課上，金髮少年好像總是在看書——從封面和排版來看，應該是什麼專業書籍。
歎了口氣，竹內把才攤開的中文書合上，認認真真複習專業課。沒答案的事就別想了，先把期末考試應付過去吧。
另一邊，醫學生自習室中，冷寧一條「開工了」的資訊結束松原短信的死纏爛打，少年有些鬱悶地歎了口氣，突然頂了頂身邊的綠間：「竹內是不是在躲著你？」
綠間問：「你為什麼會這麼覺得？」
「她最近一直沒參加聚餐啊。」松原找到理由後更覺得是這樣。
「她有課。」綠間回答。
松原撇嘴：「你還真信這個理由啊？」
綠色頭髮的少年看了松原一眼，什麼都沒說，低頭繼續做題。
綠間覺得，竹內選擇去上語言輔導班確實是在借此躲避什麼，但她想要躲開的，應該不是他。
以冠冕堂皇的理由拉開距離，從而漸漸疏遠某個人，不挑明卻讓相關的人心知肚明——這是不傷面子的方法，但必須雙方都有足夠的自覺。
綠間眼神閃了閃，黃瀨有好幾次聚餐沒有參加了，但少年很聰明，不參加的頻率把握巧妙，即使知情的人心中隱隱有猜測，但到底還是無法確定，至於像松原這種不知情的，更是一點端倪都沒看出來。
綠間的心情不算太好，他知道因為一起工作的原因，竹內和黃瀨關係很好，但沒想到好到了這種程度。隱約的感覺在兩方刻意的回避下被證明是現實，綠間多少有點不舒服。但他知道自己的不舒服是沒道理的，全是因為他自己沒有及時把握。
黃瀨涼太這裡同樣有點不舒服，不舒服自己沒把握住機會。三年，他和竹內一起工作，卻終究是錯過了。可回憶著每一次錯失的機會，黃瀨涼太卻發現自己並沒有如同想像中的那麼懊悔。
難道自己其實不喜歡竹內？少年有些愣怔，他知道自己涼薄，但沒想到會這麼涼薄。
能看見竹內的時候，和她一起工作的時候，在她和綠間的關係還沒確定是時候，自己覺得她是特殊的，無可取代的，和自己心意相通的，但現在，知道自己錯過了她，卻也並不傷心。
只是有點不舒服而已。
黃瀨涼太翻著桌上的書，16K的大書上畫著複雜的機械操作盤，線條的空隙填著按鈕與操縱杆的名稱，少年微微晃了神。
不，他喜歡竹內。
但，只是喜歡而已。
在突然的變故後終於看清自己的心情，消沉之後豁然開朗。
黃瀨涼太掀了掀嘴角。
竹內對自己來說，是個很讓自己喜歡的女性朋友。她是特別的，是至今為止，唯一的，和奇跡世代在自己心中所占分量一樣的，朋友。
書上糾結的線條突然間呈現出某種有跡可循的規律感，黃瀨涼太沉下心研究。
雖然自己想通了，但現在碰面多少有點不自在，還是等時間把彼此間的尷尬沖散後，再笑著說你好吧。
反正，他現在也有事要做。
期末考試如期而至，要保障大部分學生能順利通過的學期最後一次考試難度不高，冷寧松了口氣。隨即她向竹內求助：「呐，枝子，你知道怎麼能在暑假找到實習嗎？」
竹內驚訝：「你要找什麼實習？不要拍戲嗎？時間來得及？」
冷寧為難地咬了下嘴唇：「其實我不是真的想要實習，主要是想找個藉口，假期裡我爸媽要回中國，如果為了演戲留在日本，他們不會同意的。」
竹內覺得這邏輯很奇怪，冷甯的父母已經妥協讓她進入演藝圈，現在卻不讓她在最空閒的假期演戲，很有些說不過去。
她這麼想，也這麼問了。
冷寧笑得無奈，無奈中又帶著溫暖：「爸爸媽媽上面還有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呢，視頻聊天他們都說我瘦了，恨不得飛過來看我。」
雖然對穿越女來說，他們不是真正的親人，但他們給予的關心，卻是再真實不過的。
說白了，這麼長時間，被冷寧忤逆的氣也消了，家裡人開始心疼冷寧了，不想讓她為了拍戲這個大家都不同意的事業太辛苦，搬出爺爺輩來想把她綁回去。幾個月過去，再大的熱情也該消磨盡了。
家裡多好啊，多舒服啊，不要吃力不討好地當演員了，回家當小公主吧。
可惜他們都低估了冷寧的決心。
竹內幫她分析：「能讓你父母決定讓你留在日本的實習必然得是高規格的實習，這種實習不用說肯定很難爭取到，爭取到不去不僅損失了一次機會，如果你真實的目的被發現，你自身信譽也會受到影響，有點得不償失。」
冷寧眨眨眼，厚著臉皮說：「所以我來找你這根金手指嘛。」
竹內佯裝震驚：「你想要我幫你偷我爹的公章嗎？！」
冷寧：「幫我弄張實習證明，然後我去拍戲你頂上實習！竹內爸爸幫忙改個名字絕對不是問題，總裁千金去實習絕對受歡迎！」
竹內正了正神色：「唔，我試試……應該沒什麼問題。」竹內裕夫最多趁機給竹內提幾個條件，比如下學期去考雅思什麼的……
竹內摸著下巴，她幾乎沒看見過竹內裕夫工作的模樣，小賣部邋遢老闆的形象太深入人心了，竹內總覺得老爸靠不住。
「也問問別人吧。」
竹內把冷寧要找實習的消息告訴了其他人，讓他們也幫幫忙，說不定就有比不靠譜老爹更好的選擇呢。
這一問還真有了結果。
松原問：「你想找什麼實習？」少年正經的模樣看上去很靠得住。
半個學期的追求，冷甯和松原已經很熟了，姑娘的態度也有很大的鬆動。
有人鼓勵松原：「就要勝利了呀，加把勁。」
有人冷颼颼地打擊：「行百里者半九十。」
松原問得認真，冷寧不好意思地支支吾吾：「隨便什麼吧……」
「啊？」通常的回答基本是專業對口，冷寧的沒要求讓松原反應不過來。
竹內在一邊笑著問：「這是無論什麼實習都能幫她搞定的意思嗎？」
松原居然認真地想了想，然後含蓄卻自信地沖竹內一笑：「差不多吧。」
這回換竹內愣了：「哈？」
竹內這批人裡最瞭解松原的綠間說：「他家官商勾結。」
松原一拳捶上綠間肩膀：「喂！」
竹內拍拍冷寧，用帶著日本口音的彆扭中文說：「霸道總裁愛上你。」
冷甯也說中文，字正腔圓：「滾粗！」
冷寧捂了下臉：「其實……」她表情愧疚地說出了真實理由。隨即竹內補充了她和冷甯原本的打算。
聽完兩個姑娘的陳述，綠間推了推眼鏡，他先瞥了眼竹內，然後才看向冷寧：「不用那麼麻煩，我有辦法。」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5-4 15:34
chapter37
竹內枝子坐在床上給老爸打電話，腳邊是打開的行李箱：「嗯，是這樣，我不回家直接過去了。」
那頭竹內裕夫剔著牙，語調散漫地表達對女兒的憂心：「那你的換洗衣服，床單被子怎麼辦？不帶回家洗嗎？總不能帶到合宿地去，等合宿結束了再帶回家吧，會餿掉的啊。」
竹內枝子翻白眼：「難道我不能在學校洗嗎？被子這種東西只會發黴不會餿啊，走之前曬一曬，新學期來再曬一曬換條被單不就行了麼。」
竹內裕夫感慨：「哎呀呀，我的女兒長大了呢。」
竹內撇撇嘴：「總之就這樣啦，拜拜。」
「拜拜。」
春季學期即將結束，大量學生拖著行李箱回家，部分則選擇留校，或是為了實習，或是為了實驗研究。
不回家的自然不止留校的那部分學生，還有到集體到校外進行社會實踐的。
學校組織的集體活動有好有壞，雖然實踐表上全能敲到東京大學教務處的公章，看上去十分高大上，但其實水分多的活動也是有的。就算是同一個活動，也分真正幹事的和渾水摸魚的。
竹內是摸魚的那個，姑娘還算有點安慰，因為冷寧摸魚摸得比她更厲害，中國姑娘拿著敲了章的實踐表忽悠完了父母就去劇組報到了。
竹內拖著小旅行箱和桃井匯合，互相問著宿舍門鎖了沒，電源關了沒，鑰匙帶了沒，一邊往宿舍樓下走。她們拖著箱子到了男女生宿舍之間的一片空地上，一群男生已經等在那兒了。男生們遠遠超過平均值的身高，連同其中幾人色彩鮮亮的頭髮，都證明著他們的身份，校籃球隊成員。
這就是綠間說的辦法。
校隊合宿向來不是什麼新鮮事，但因層次不同，經費不同，合宿地點以及合宿時間會有差異。聚集了五位奇跡世代的東大籃球隊當然是財大氣粗，合宿地點在風景優美的箱根。
竹內記得《網球[嗶——]》裡的人物們似乎也在箱根合宿過，可她不記得箱根是運動勝地啊，反倒是那裡的溫泉相當有名。
心存疑惑的竹內上網查了查資料，果不其然，溫泉勝地，假期的絕佳選擇——古今中外，商家的宣傳詞都差不多。網球館，籃球館介紹中也提到了，配置還相當不錯，都是為了服務客戶，在溫泉旅館的基礎上慢慢擴充起來的。
嘖嘖，一池三溫暖能養活多少人呐。
她接著查了查此次合宿住的民宿。民宿有自己的主頁，打理的非常不錯。有不錯主頁的民宿的設施自然也非常不錯。
竹內咋舌。
東大果然是東大，奇跡世代的主角光環果然要比網球[嗶——]們亮得多，以訓練為目的的合宿不用徒手爬山，不用風餐露宿，包下了那家溫泉旅館的一幢獨棟客房，完全就是度假嘛。
不過再財大氣粗，作為社團，總是得想辦法節約下經費，包一整棟樓，即使那棟樓的面積甚至比不上一棟小別墅，且和學校有協定，但需要的費用依然不是每個成員交的那點旅行費能夠解決的。不想在住宿條件上妥協，就在吃的方面想想辦法吧。
自己做飯吃又有趣又省錢喲。
男生們要訓練，他們會不會做飯還是個問題，桃井的手藝大家都不想領教，那麼再帶幾個會做飯的學生去就顯得很必要了。
籃球社訂的房間全是和式榻榻米，三四個人住一個房間不是問題，多來幾個人也不會沒地方住。
籃球隊都是漢子，漢子當然希望合宿的時候能多幾個妹子。
竹內、冷甯和桃井的關係好，桃井當然最先考慮她們。
沒人有異議。
竹內有些苦惱：「我一個人準備十幾個人的三餐嗎？」
桃井：「還有我呢，爆炒煎炸我不行，打下手還是可以的啊。」
竹內看了眼桃井，又看了看青峰，若有所思的點頭：「確實，早晚都要學的嘛。」
不等桃井炸毛，竹內繼續憂慮：「兩個人任務也很重啊……不能再加幾個了嗎？」
「女生多有點麻煩，我們兩個一個房間正好。」竹內的問題很正經，桃井不得不正經地回答，「男生們不可能二十四個小時全在訓練，他們同樣可以幫忙。」
桃井翻開早已制定好的訓練計畫：「假期嘛，訓練要訓練，但也要乘機玩一玩啦，」她狡黠地沖竹內眨眨眼，「山上訓練場地有限，每次總有幾個人輪空，到山下的大超市買食材的任務就交給他們好了，練體力啦。」
集合完畢，一群人浩浩蕩蕩前往地鐵站——這也是節省經費的一道步驟。箱根是旅遊勝地，交通發達，東大過去地鐵換乘一次就能到，雖然時間長了點，可能一路都坐不到座位，但運動社團的成員身強力壯想必不會覺得累。既然如此，就別租大巴了。
地鐵搖晃著前行，女士優先，籃球隊半數人站在，但竹內和桃井兩人無疑是坐著的。竹內扶著旅行箱上堆著的男生們的大包，覺得幹坐著無聊，視線轉了一圈：「黑子消散在風雨中了嗎？」
「竹內君，我就坐在你旁邊。」黑子哲也略顯無奈的聲音從身邊傳來，「今天既沒有颳風，也沒有下雨，而且我們在地鐵裡，吹不到風也淋不到雨。」
「黑子君今天的解釋相當詳細呢。」竹內轉頭看他，「是不是也覺得旅程無聊了？或者對即將到來的合宿感到興奮？」
黑子眨了眨眼，不希望自己成為被消遣的那個，他問：「竹內君，今天晚飯吃什麼？」
竹內略頭大：「下午四點多才能到那兒……來得及做什麼啊……」她頓了頓，「蛋炒飯？」
綠間嘴角一抽，他一瞬間想到了被竹內叫做蛋炒飯的妹妹。
桃井拍拍竹內讓她安心：「為慶祝合宿的開始，BBQ，旅館有設備租，把東西放在房間後就下山買肉。」
竹內捂臉：「跑來跑去好累。」
桃井沒和她耍寶：「你把以後幾天要用的食材列個清單，今天全員出動幫你拎東西，不多屯點貨多可惜。」
竹內點頭，從隨身的包裡掏出紙筆：「少年們把你們的忌口和喜好都告訴我，食堂大媽要做參考。」
車程漫長，少年們一個個思考著，報出深惡痛絕的食物，不是同一個次元，香菜君中槍率極低。
輪到綠間，竹內頭也不抬：「你不用了，我知道。」
話音未落，在地鐵車廂允許的範圍內，周圍爆發出起哄聲。
竹內抬起頭，綠間下面一個是黃瀨，竹內笑了笑：「涼太的忌口我也知道。」
黃瀨笑：「哈哈，我不喜歡的卻是小枝子你喜歡的呢。」
黃瀨討厭鰻魚，因為曾經被刺嗆過。
竹內道：「你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啊。」
黃瀨聳聳肩：「那等十年過去就好啦。」
竹內也無所謂地聳了下肩，笑笑轉頭問下一個。這是一個多月來她第一次和黃瀨碰面，想像中的尷尬沒有出現，時間果然是世界上最有力的東西。沒有挑明的擔憂化為無形，心裡說不出的輕鬆。
桃井在一邊看著，不由松了口氣。之前，她邀請竹內加入籃球社，竹內拒絕了，桃井始終覺得是因為黃瀨的關係，竹內在躲他。現在，因為冷寧的原因，竹內不得不跟來——她現在占著冷寧的名額，自然，等開學後會找理由把冷寧的名字換成竹內——她和黃瀨的相處沒有絲毫異樣，做為組織者，也做為朋友，桃井對這種情況當然是歡迎的。
粉色頭髮的姑娘不想打破現狀，所以什麼都不問。
地鐵非常準時，兩個小時後，一行人到達了箱根。
滿目的蔥綠讓長時間生活在鋼鐵叢林中的學生們震撼了下，有隊員從包裡掏出相機：「拍張集體照怎麼樣？」
當然沒人反對，即使有人稍微有些不耐煩。
找了一名遊客幫忙按快門，哢擦一聲集體照就拍完了。
紫原拖著聲音問：「有人和我一起拼星星嗎？」
一瞬的寂靜，隨後炸了鍋。
「我！」
「我我！」
「我也要！」
一群男生聚在一起玩起來不瘋才怪，竹內湊熱鬧，掏出手機打開德田有希的推特主頁，舉著圖片讓男生們照著擺出那些扭曲的造型。
男生們一邊擺造型一邊做怪臉，還嗷嗚嗷嗚亂叫，桃井笑得連相機都端不穩。
過了會兒竹內不再滿足於舉著手機，也加入了拼星星大隊，桃井徹底握不穩相機，扯著一臉無聊在旁邊看著的青峰也加入了。
照相機自然落到了寧死不肯同流合污的綠間手中。
覺得小夥伴們蠢透了的綠間毫不掩飾自己的暴躁：「你們玩夠了沒？！」手上倒是在同伴的催促下不停地按著快門。
「不夠不夠，」竹內跑過來搶走綠間手裡的相機，把他往人堆裡推。人群中發色鮮亮的四個少年各自伸出兩根手指，已經搭起了不完整的星型。
明白他們要做什麼的綠間：「我才不要陪你們一起犯蠢！」
青峰不由分說地拉過他，個子最高的紫原站在綠間身後，伸手搭住他的肩膀不讓他走，黑子往綠間身前一站，和紫原一前一後堵死綠間的退路，黃瀨涼太拎起綠間兩根手指：「就拍張照啦。」
哢擦——
燦爛笑著的少年，淡然笑著的少年，睡眼惺忪的少年，一臉倦懶的少年，臭著臉的少年。
他們的樣子定格在照片上。
他們拼出的星型，缺了一角。
chapter38
有一瞬間，興沖沖的竹內很想把照片發到推特上，艾特赤司。
籃球隊員的相機有藍牙功能，照片已經傳到手機上，打開網頁後竹內冷靜下來，她和赤司不算熟悉，赤司恐怕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法回日本，她把這張照片給他看算什麼意思呢？
人不能兩次踏進同一條河流。
就算現在五個人能聚在一起，繼續一起打籃球，可他們畢竟不是曾經的奇跡世代了。
竹內知道自己是捨不得，即使她看過的那部動漫是以奇跡的分道揚鑣開始的，但看動漫的時候姑娘就覺得，國中的故事是最美好的。親身經歷了奇跡時代的國中生活後，竹內更堅定了這個認識。
因為知道劇情，對少年們高中初始時的敵對狀態也能淡然處之，因為知道最終的結果，對男生們的勝利失敗就也不在意。她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生活在主角們的身邊，卻始終能以旁觀者的角度看著這一切的發生結束。
簡直像玩兒一樣，過得那麼輕鬆愜意。
高中初期，桃井五月為青峰大輝操碎了心，竹內枝子去了洛山，平時根本見不到綠間真太郎。在才能開花後綠間同樣改變了，但竹內不擔心，因為她知道結果，沒有她的參與綠間也能變回原來的樣子。
初高中的學業對於天.朝穿越女來說很是輕鬆。
不擔心綠間，不操心學業，竹內的生活簡直稱得上完美。太完美的生活不真實，竹內活得又清醒又恍惚。
然而現在，大學，沒有了先知的優勢，竹內終於感受到了不確定的未來帶給自己的壓力。教育制度的不同讓竹內在學業上不再如從前那般得心應手——這也是竹內在放棄在閒置時間最多的大學做模特兼職的原因之一。
生活突然間真實了起來，緊張感讓竹內更懷念從前。
雜七雜八的念頭在心裡閃過其實只需要一瞬間的功夫，竹內關閉推特頁面，看了看時間。
掙脫了青峰等人的綠間黑著臉站在她旁邊，其餘男生還在吵吵鬧鬧地做著鬼臉拍照。竹內扯了扯籃球隊副隊長：「差不多該走了吧？」
綠間惱怒地看著她，嫌棄道：「剛剛是誰喊著不夠，在一邊起哄的？」
竹內：「團結，緊張，嚴肅，活潑。綠間真太郎先生，請不要試圖挑起內杠，該放鬆的時候要放鬆，該幹正事的時候幹正事。」竹內把綠間往外一推，「再不上山就沒晚飯吃啦！」
綠間真太郎順著竹內的那一推往前跑了兩步，深吸一口氣，去阻止那群玩起來就不知道停，精力過剩的男生們了。
但等大家都拿著各自的行李站在上山山路的底端時，時間還是晚了。
桃井攤手：「那就一趟搞定吧，食材和行李一起拖上去。」
山腳下有超級市場，桃井點了幾個人負責在賣場外看行李，其餘人進超市採購，兩個小時的車程裡，竹內已經把清單列出來了，姑娘感歎：「幸好我把要買的東西按屬性劃分了，多麼有先見之明啊。」
肉類，調料，蔬菜，速凍食品，一次性餐具等等，竹內把清單劃分成幾塊，分給不同人去特定區域採購，大大節省時間，總不能讓看行李的人在外面站一兩個小時吧。
桃井和青峰領了張清單就走了，其餘男生三三兩兩組隊也很快離開，最後剩下竹內和綠間兩人，男生已經自覺地推來了購物車。
肉類和蔬菜需要一定的經驗辨別好壞，超市里的東西又普遍沒有菜場上的新鮮，竹內不放心交給別人，自己承擔了。但說實話，作為一名學生，她選購材料的經驗也不怎麼樣，為十幾人的口福負責，她有點小壓力。
「走吧。」想著超市里的東西再差也差不到哪裡去，竹內毫無邏輯地對自己的眼光升起了信心。
竹內和綠間並肩往現在這個位置就能看到的蔬果區走去。
零稱蔬菜上總黏著泥巴，似乎這樣就能證明它的新鮮，竹內在蔫搭搭的蔬菜裡挑揀著，一邊問綠間：「要多少來著？」
綠間拿著竹內的手機報出數量，竹內掂量了下袋子，覺得差不多了，舉著沾了泥巴的爪子，把腦袋湊過去看綠間手裡自己的手機：「下面一個？」
不等竹內把腦袋挨近，綠間報了出來。竹內沒看見也不在意，視線四周一掃，找到綠間報出的蔬菜，繼續採購。
竹內專心致志地低著頭挑菜，完全沒感覺到周圍有人在看自己。綠間沒事幹，自然感受到了周圍的目光。
一米九五的男生在籃球隊裡也足夠醒目，更別提是超市，站在聚集著大量家庭主婦的蔬果區，綠間想不引人注目都難。
女性們都是八卦的，尤其是成了家稍微上了點年紀的，看看綠間再看看明顯和他一塊兒的竹內，最後看看購物車裡的東西，家庭主婦們回到綠間身上的眼神中都多了點什麼東西。
目光聚焦點上的兩個人，竹內渾然不覺，綠間癱著臉當沒看見，假裝沒看見不是真的沒看見，越想不在意越是無法自控地去注意，綠間垂著眼不和媽媽級別的女性們對上視線，自欺欺人地告訴自己沒人在看他和竹內，但媽媽們的竊竊私語卻鑽進了耳朵。
「啊啊，帥小夥呢。」
「姑娘也很漂亮。」
「是啊，年輕真好呢。」
「很般配的一對啊……」
綠間眉梢挑了下。
一對？
他的視線在背對自己的竹內身上掃了掃。
複習周的幾條短信宣誓著他和竹內關係已經不止青梅竹馬，但他不覺得自己和竹內的相處與以往有什麼不同。也許是考試周的忙碌讓他們錯失了突破以往關係的機會，綠間心存疑惑，戀——想到這裡少年一頓，嘴角抽搐了下，換了個詞——那啥和青梅竹馬到底有什麼不同？
「買的菜相當多呢，是要請客嗎？」竹內旁邊一位同樣在挑菜的婦女問道。
突然被搭話，竹內愣了下，禮貌地笑著回答：「不是，是社團合宿。」
「哦，這樣啊。」學校生活離中年婦女很遙遠了，她應了聲沒做擴展，把話題引到了綠間身上，問了幾乎成了定式的第二句話，「這是你的同學？」
中年女性微微揚起的語調，連帶她嘴角略顯俏皮的笑意，透露出誰都看得懂的意味——只是同學關係嗎？
竹內看著綠間，因不知怎麼回答糾結了一秒，然後才笑道：「嗯，是同學。」
綠間推推眼睛，鬼使神差地補了句：「青梅竹馬。」
完全沒料到悶騷的傲嬌君會來這麼一句，雖然他說的是實話，但轉著小心思的竹內還是受到了驚嚇，拎著葉子提起來的一棵菜從手裡掉了下去。
女性眯著眼睛，一副「我懂了」的精明表情，笑得曖昧：「啊啊，這樣啊，青梅竹馬感情一定很好吧。」
綠間瞥了眼竹內：「她很麻煩。」
如果不是顧忌著是在公共場合，竹內很想把手裡的菜扔到綠間臉上——哪裡麻煩啦！我哪裡麻煩啦啊啊！我麻煩也沒麻煩你吧！我麻煩和你有什麼關係啊！
女性笑道：「女孩子就是要會撒嬌才可愛嘛。」她拎起裝蔬菜的袋子，「我先走了，你們慢慢選。」
綠間低了低頭禮貌送別，竹內同樣。
女性一轉身，竹內就在綠間胳膊上狠狠一擰。
綠間低頭看襯衫袖子上留下的泥印子，然後看竹內。
竹內理虧地癟癟嘴，看了看黑漆漆的十手指，用手背笨拙地在泥印子上蹭了蹭，沒啥效果。
竹內舉起雙手做投降狀：「嚶，我會幫你弄乾淨的，別凶我。」
綠間皺眉：「我什麼時候凶過你？」
竹內可憐巴巴道：「現在。」
綠間深吸一口氣，他覺得多和竹內說說話自己的肺活量或許會進一步提升：「……繼續幹活。」
竹內幹活利索，選完蔬菜和肉類兩樣東西到收銀台排隊時，和其餘負責一樣東西的小組們花的時間差不多。
理科學霸目測了下人數，推著車排到了青峰、桃井後面。
東西已經挑好，竹內對自己又是泥又是油的一雙手很糾結，看到綠間白襯衫上的黑手印就更糾結了：「真太郎你為什麼要穿長袖呢，夏天了啊……」作為一個姑娘，作為一名模特，某些觀點是根深蒂固的，「防曬麼？」
青峰和桃井同時回過頭來。
綠間額頭上跳出暴躁的十字。
青峰咂咂嘴：「不管怎麼保養你都白不過黑子的。」
綠間：「在這件事上你沒有發言權，青峰。」
被別人開玩笑說大晚上都看不見的青峰：「喂——」
竹內和桃井聊上了：「黑子名字裡有『黑』字，膚色卻很白，真太郎名字裡有『綠』，那他的皮膚不應該……比較紅麼？」
不知道腦回路是怎樣的桃井：「所以他和赤司關係好啊。」
桃井和竹內對視一眼，一瞬間達成某種共識：「綠葉配紅花？」
綠間：「……」
青峰：「哈哈哈哈哈哈哈。」
綠間冷冰冰地瞪他。
桃井：「阿大他……青的對應色也是紅吧？」
竹內：「我早就覺得奇跡世代裡的關係很複雜。」
青峰：「……」
綠間：「呵呵。」
青峰怒氣衝衝地瞪他。
瞪視中兩個男生也達成了共識，同時伸手按上還要繼續聊的兩個姑娘的腦袋，異口同聲道：「閉嘴！」
chapter39
山裡的晚上很涼快，非常適合燒烤。
綠間翻動著燒烤爐上的烤串，時不時拿刀在肉食上劃兩下，使裡外受熱均勻。醫學生揮舞著寒光湛湛的刀具，讓周圍的人都往後縮了縮。
竹內把香蕉一面的皮撕掉，伸進刀子把果肉切成三段，然後撕掉皮的開口向上，把香蕉放上了烤爐。
烤香蕉，雖然賣相差了點，但味道真的不錯。
放定離手，竹內往後退了退，離手裡有刀的醫學生遠一些。
別人往後躲，綠間無所謂，竹內也躲，少年不開心了：「怎麼了？」
「總覺得你是在解剖不是在烤肉，」一陣山風吹過，冷颼颼地，竹內搓了搓手臂，上前一步把綠間從燒烤位上趕了下去，「我來我來，再讓你烤下去不知道等烤熟的時候還有幾個人有胃口吃。」
綠間順從地退後，隨手拿過一把小馬紮坐下，高大的男生和小小的折疊椅相當不和諧。然而周圍一圈人都處在這種不和諧的狀態中，綠間一離開燒烤爐，眾人都拖著凳子往烤爐旁湊了湊。
青峰和紫原把另外兩隻烤爐移近了些。
綠間的臉色黑了一層，但天色太暗，誰也沒看見。
竹內火上澆油地幽幽感歎：「被嫌棄的小夥伴啊。」她翻了翻烤串，遞了一根給綠間，「喏，安慰一下。」
燒烤從來都是好玩多過好吃。醃制過，速凍的，火上烤出來的，微微焦了的食物不健康——就算不是醫學生也知道不健康，不過綠間沒有排斥竹內遞過的烤串，吹了吹咬上去。
竹內問：「熟了吧？」
綠間點點頭。
於是竹內放心地吆喝起來：「羊肉串好了，要的快來。」
一群肉食動物蜂擁而至。
遠處傳來一道豪爽的男聲：「好香啊——」
竹內一愣，這聲音好像有點耳熟。
舉著烤串的藍發少年突然從空氣中現身：「……火神君？」
黑子周圍，同樣舉著烤串的男生們僵硬了一秒，然後齊齊爆發：「黑子你出聲前能不能打個招呼？！」
竹內心力憔悴地撫額：「我們還是會被他的招呼嚇一跳的吧……」
兩句話的功夫，之前說「好香」的男生走近了，他不是一個人，還有許多背著包的身影跟著一起。
走在最前面的高大男生有一頭深紅色的頭髮，分叉的眉毛是他最醒目的標誌。
火神大我，《黑子[嗶——]》的二號男主角。
竹內有點小激動：「噢！第一次看見活的火神！」
綠間：「我記得你看過誠凜的比賽，你肯定見過他。」
竹內看著走近的人，眼睛都亮了：「不一樣的！上次我在看臺上，他在賽場上，這次距離近！」
綠間：「……」
火神大我一眼看見了人群中的黑子哲也：「哈哈，我就說剛剛好像聽見你的聲音了，哲也，好久不見。」
舉著烤串的黑子低頭回禮：「好久不見，火神君。」
火神的視線從黑子身上移到了他手上的烤串上，最終落在燒烤爐上：「BBQ啊，看上去真不錯呢……」
他視線一抬看見了烤爐後直勾勾地盯著他的竹內。
竹內熱情地笑道：「久仰大名，火神君。」她從烤爐上拿起一根肉串遞過去，「要嘗一嘗嗎？」
火神好像被嚇到一樣，猛地往後退了步，雙手在褲子上蹭了蹭：「不不不，謝謝……」他突然九十度鞠下躬去，「竹內君，久仰大名！」
火神那群人出現時就已經站起來的綠間問：「你們認識？」
對啊，火神為什麼會認識我呢？
舉著烤串的竹內呆滯，她的腦袋上是不是有女主光環正在發光？
被火神踩到腳的日向順平憋著痛呼，抽搐的嘴角把傻大個一把推開。咳嗽一聲和眾人打招呼：「各位晚上好。」他看了眼綠間，然後對竹內說：「火神是你的粉絲，請原諒他的失禮。」
火神：「給我簽名吧……請。」
竹內冷靜的點頭：「也請給我你的簽名，火神君。」
日向疑惑：「竹內你是火神的粉絲？你不是不看籃球賽嗎？」
黑子幫綠間問出了疑惑：「竹內君和日向前輩認識？」
「我們都玩手辦。」竹內解釋道。
除了火神和日向，在場的還有相田麗子，木吉鐵平，伊月俊，水戶部凜之助。他們高中時代的誠凜籃球隊成員大半到場。
「我們是來旅行的。」看見竹內這邊的陣容，日向等人哪裡還能不明白他們是來合宿訓練的，「真是好巧呢，沒想到遇到了你們。」
「好不容易遇到了，要不要來場友誼賽？」
誠凜等人沒能進入同一所大學，他們在各自的校籃球隊效力。竹內有些唏噓，簡直就是奇跡世代的翻版，不過他們比奇跡世代好得多，雖然是對手，但友誼依然。
桃井話音未落，男生們眼中都燃起了戰意，看來友誼賽是逃不了了。
比賽賽程需要安排，桃井和相田一邊吃東西一邊商量，氣氛融洽。
青峰和火神相互看不順眼，不知怎麼從體力說到了食量，然後開始比試。
竹內看著烤爐上飛速消失的烤串，眉毛直抽：「喂喂喂，等等啊，還沒熟啊，喂……」
互瞪著的兩個男生視線交匯處劈裡啪啦冒著火花，誰也沒注意竹內的話。
綠間把新的蔬菜烤串排上烤爐：「隨他們去，蔬菜生吃也不會出事。」
竹內磨牙：「我去拿紅薯。」
等沉甸甸的紅薯拿到手裡，青峰和火神才轉過了頭，迎接他們視線的是竹內和綠間兩人沒有表情的臉。
青峰和火神同時咽了口唾沫，灰溜溜地跑去了另一個烤爐，他們很快在黑子無聲的譴責中敗下陣來。最後一個烤爐是紫原負責的，在身高上碾壓了所有人的大孩子陰沉地俯視他們，青峰和火神哪敢去拿烤爐上的食物——在他們兩來之前，那只烤爐就是被紫原一個人霸佔的。
三隻烤爐的負責人都不歡迎他們，青峰和火神生出了惺惺相惜之感。
兩個大男生蹲在三個燒烤爐中間的空地上，背景一片黑暗。
火神：「竹內小姐還會給我簽名嗎？」
青峰：「你難道沒發現你和竹內的互動已經把綠間惹毛了嗎？」
火神嗤一聲：「我又不怕他！」少年摩拳擦掌表示不服來戰。
看著一心想著籃球，完全沒有領會他意思的歸國子女，青峰忍不住捂臉：「……白癡。」
少根筋的火神：「你說什麼？！」
青峰包容地看著他，眼神中充滿憐憫：「長長腦子吧，火神，不然你一輩子都找不到女朋友。」
深色皮膚的少年轉身找桃井求投喂去了——食物不是桃井烤的，只是經了她的手，不會像經過相田麗子那樣多出微妙的東西來。
一臉茫然的火神看著走開的青峰，喃喃道：「……晚上還是能看見的嘛，傳言果然不可靠。」
「女朋友……」火神嘴裡嘀咕著，四周看了圈，「女朋友又不能陪我打籃球。」
水戶部接手了竹內負責的烤爐，日向等人一加入，之前準備的食物明顯不夠了，姑娘和綠間、伊月一起去補充食材，山上的店裡物資算不上充裕，但現在已經是晚上，和店家商量一下，廚房裡沒料理完的各種食材應該能便宜賣給他們。
沒多久三人拎著東西回來了，他們基本把廚房掃蕩光，有火神在不怕吃不完，只怕喂不飽他。
東大一群人基本吃飽了，除了紫原還占著一個烤爐，還有兩個都換了人，水戶部負責一個，另一個自然交給了擅長料理的火神。
不過燒烤這種東西，實在是很難體現出廚藝的優劣。竹內好奇地嘗了根烤串，覺得和自己烤的也沒太大差別。她從烤爐邊的飲料箱裡拿了瓶飲料，準備四處走走，聊聊天，消消食，邁出兩步突然覺得少了什麼。
姑娘想了想，扭頭問正巧經過自己身邊的人：「你好，你看見綠間了嗎？」
那人撓撓頭說沒看見，倒是紫原給出了回答：「綠仔回房間了。」他咬了一口烤饅頭，慢悠悠地說，「他嫌我們太吵，哪裡吵了嘛——」他咽下嘴裡的饅頭，「忙著吃沒空說話呢。」
竹內點點頭：「我知道了，謝謝。」
紫原揮揮少了一半的饅頭片烤串，嘴裡塞得鼓鼓囊囊，聲音含含糊糊：「不用謝。」
燒烤區和住宿區之間有不短的一段距離，等竹內走到樓下，已經完全聽不到燒烤區的喧鬧聲了，夜的寂靜陡然降臨，時而有蟲鳴聲從不知哪兒傳出來。
竹內給綠間打電話，響了兩聲後，電話被接起。
「你好？」
竹內沒法從公式化的問候中揣摩出少年的心情，她也不打算揣摩。
「你在哪兒呢？」
「在房間裡。」
「哎哎，剛吃飽就呆在房間裡不動對身體不好喲，醫學生，」竹內拖長聲音，帶出點無賴的味道，「下來散個步怎麼樣？」
姑娘抬頭看著某扇亮著燈的窗戶。
發出邀請後綠間沒有立刻回答，竹內於是加了句：「就當陪我啦。」
竹內很少這麼赤果果地對綠間撒嬌，她平日裡是不怎麼正經，但在某些方面，臉皮還真不怎麼厚，不過話出口後，竹內發現自己並沒有什麼不適應，很自然地，就說出來了。
綠間還是沒回答，兩秒後，電話那頭傳來輕輕一聲妥協般的歎息，綠間問：「你在哪兒？」
「我在樓下。」
「我馬上下來。」
看著樓上暗掉的那扇窗戶，竹內勾起了嘴角。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5-4 15:34
chapter40
箱根，溫泉旅館，隨意一瞥就能看見適合步行的花園小徑，竹內和綠間隨便踏上了一條。
少年換過衣服了，此刻他身上的是件短袖T恤，竹內毫不懷疑傲嬌君很在意自己在超市里的那句玩笑。
綠間不說話，竹內偷偷看他，道路兩邊都是植物，夏蟲的鳴叫聲近在咫尺。
竹內搓了搓胳膊：「不會有蟲爬到我身上吧……」
綠間看她一眼：「很可能，人體比較暖和。」無趣的醫學生難得說了句稍微有點趣的話，「你怕蟲，蟲更怕你。」
竹內不信：「蟲知道什麼是害怕嗎？」
綠間：「要我捉一隻來試試嗎？」
竹內驚恐：「……你變回抓蟲子來嚇唬女生的愚蠢小學生了嗎？！」
綠間：「我小學的時候沒做過這種事！」
竹內：「……我沒說你做過啊。」
綠間咬牙，怒瞪著竹內：「你說了『變回』！」
竹內轉過身面對綠間，認真道：「『變回』指的只是年齡。」她的表情中帶一點嗔怪，微微皺著眉頭又顯得十分嚴肅，「呐，真太郎啊——」
綠間低頭看著竹內，等著她接下來的話。
女孩向前一步，伸出手，在綠間的猝不及防中扯住了他的臉頰。
竹內臉上的嚴肅消失不見，笑容戲謔，她兩手往外扯：「你是吃醋了嗎？」
不同與扯冷甯臉頰時的溫柔，扯綠間的時候竹內手上用了點力。
「我吃什麼醋！」臉被扯著，綠間的聲音含含糊糊，他握住竹內兩隻手，試圖把它們從自己臉上弄下來，一邊忙不迭的辯解，卻沒什麼底氣，頗為外強中乾：「我有什麼醋可吃！」
竹內不肯放手，笑眯眯地看著他，狡黠的笑容在綠間眼中成了不懷好意。
不知是急的，還是真被扯痛了，綠間扒拉竹內手也用上了力。
竹內松了手。
綠間揉了揉臉。
花園小徑兩邊有燈，看清距離很近的綠間沒問題，綠間真太郎的膚色沒有黑子白皙，但在男生中他也不算黑，臉上被竹內捏的地方很快泛出了紅色。
竹內略有負罪感，伸手碰了碰綠間的臉：「我下手沒這麼重吧——」
綠間觸電般的躲開，動作之快簡直讓人擔心他的脖子會不會扭到。他一躲之下，臉上的紅暈更盛。
竹內一愣：「啊呀，害羞啦。」
話音未落，傲嬌君炸毛，炸得徹徹底底：「竹內枝子——！」
他憤怒地吼著姑娘的名字，閃電般地出手，捏住了竹內的臉。
「嗷嗷——」竹內鬼哭狼嚎，向之前的綠間對她做的那樣，抓住男生兩隻手，想把它們從自己臉上扯下去，一邊扯一邊嚎，「痛痛痛痛！放手啊啊啊，快放手——」
傲嬌君不為所動，繼續捏著竹內的臉。綠間板著一張臉，沒有了咬牙切齒的表情，明顯已經冷靜下來。但他沒有放手，竹內深感不妙，在綠間的注視下，她「嚶」一聲不敢再叫了，可憐巴巴地看著他。
竹內一嗓子嚎起來，綠間被嚇了一跳，和毛一起炸飛的理智回歸，手上沒怎麼用力，但就這麼放手似乎太吃虧也有點窩囊。
不過接下來該做什麼呢？
綠間微微把竹內的臉往外扯，思索著。
扯一扯，松回去，再扯一扯，放鬆力道彈回去——綠間還是沒想到該做什麼。
竹內怨念地盯著他：「喂，玩夠了沒？」
綠間看她一眼，不說話，手上不松。
竹內忍不住了：「再不鬆手小心我踹你！」
綠間不為所動。
竹內：「用膝蓋踹喲！」她說著就抬起了腿，膝蓋上頂。
這個距離這個位置——綠間臉色一變，狼狽後退。
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傲嬌君再次炸毛：「竹內枝子！」
竹內拔腿就跑，綠間毫不猶豫地追上去。
岔道口，灌木之後，目睹了全部過程的木吉鐵平和伊月俊碰了碰啤酒。
木吉感歎：「談個戀愛真不容易啊。」
伊月表示同意：「比較下來，日向還是很幸福的。」
兩個男生對視一眼，想到相田在其他女生攛掇下做給日向的愛心便當，碰了碰杯又喝了口啤酒，心有戚戚。
真是太不容易了。
另一邊竹內和綠間還在跑，不過就要結束了。
綠間全力追趕，竹內不是他的對手，兩人間的距離飛快拉近。
身後的腳步聲極近，竹內驚恐地回頭，綠間面無表情，向她伸出了魔掌——在跑動中拉拉扯扯很危險，但這一刻誰會記得。
正往前跑的竹內一個踉蹌。綠間拉得用力，她毫無反抗力地往後摔去。
綠間自然不會想讓竹內摔倒，跑動中他也沒法太好地保持平衡，情急之下把人往懷裡一帶，兩個人歪歪斜斜地沖了幾步才穩住。
剛停下的一兩秒，竹內幾乎整個掛在綠間身上。
好不容易停下來，綠間還沒從驚嚇中回過神來，沒等他覺得不自在，少年就聽到了竹內抽冷氣的聲音。剛剛移開的重量又壓回了他身上。
「怎麼了？」
「腳、腳扭了。」竹內表情微微扭曲。痛她倒不太怕，但扭到腳一開始不僅是痛，還有酸。
就像、就像——竹內眨著眼睛，眼眶泛紅——就像辣椒放多了糖醋包菜。
糖醋包菜挺好吃的。
思維混亂的姑娘在綠間手上借力，把身體重量放在一隻腳上，站直了身子。
「還好嗎？」綠間聲音裡充滿了心虛。
雖然自己也有不對的地方，但難得傲嬌君服軟，竹內理直氣壯地發難：「你說呢？」
「站穩了。」綠間這麼說了聲，鬆開手，然後彎下腰，「哪只腳？」
根本不用綠間問出「哪只腳」，他動作做到一半竹內就知道他要幹什麼了，姑娘扯著他不讓他彎下去，阻止無效。
阻止無效她就叫，死命不讓綠間碰她的腳：「不要，我自己來！回房間我自己會處理！」
綠間拗不過她，心虛，也不敢和她拗。
蹲在她面前的少年抬頭看著她：「那我背你回去。」
自己走回去有點痛苦，竹內也不客氣，趴到綠間背上。
自從年齡那欄後的數字變成兩位元後，竹內就再沒被人背過，技術生疏，沒趴好。
家裡有個妹妹，綠間倒是有經驗，托著竹內往上顛了顛，立刻就把位置調整好了。
被顛了顛的竹內：「……」
腦內刷屏——好丟臉好丟臉好丟臉。
逃的時候慌不擇路，回去的時候就有點麻煩，好在每個岔路口都有路標，走走停停看看指示牌，也安全到達。
住宿樓大堂，東大籃球隊和火神等人齊聚一堂——桃井和相田已經把友誼賽賽程安排好了。
綠間背著竹內一出現，立刻成了視線的焦點。
青峰嘴裡叼著的半根黃瓜啪嗒掉下來：「……你們去幹嘛了？」
竹內把腦袋埋在綠間背上，泫然欲泣：「太丟臉了。」
綠間的嘴角微不可查地一挑，然後板著臉說：「她腳扭了，我送她回房間。」
小夥伴受傷了，桃井當即暫停會議，帶著綠間去了她和竹內的房間。
進了房間，被放到坐墊上，竹內悲催著一張臉，忙不迭地把人往外趕：「都去忙吧，我自己能搞定，謝謝啦。」
雖然竹內這麼說了，即使能看出她的局促，但不可能真的什麼都不做，就這樣把她一個人留在房間裡。
桃井看了看綠間又看了看竹內：「我下面還有點事，綠間你照顧一下枝子吧。」
竹內苦著臉，綠間面無表情地點點頭：「知道了。」
桃井走的時候關上了門。
綠間看了看坐在地上的竹內，近浴室擰了條冷毛巾。他拿著毛巾出來後，竹內立刻對他伸出了手，綠間猶豫了下，把用冷水濕透毛巾遞給了她，竹內熟練地把傷腿抬上折疊好的被子，然後把冷毛巾敷上去。
綠間看見竹內腳踝那圈有點腫——過會兒恐怕會更腫，還好不算嚴重。
少年其實有些不明白，為什麼竹內不讓他碰她呢？
——不讓他碰她，想到的這句話讓綠間很不舒服。
媽媽和妹妹喜歡看的肥皂劇裡，女主角不都喜歡讓男主角為她做些什麼嗎？比如包紮下傷口之類的。
難道是他抱人的方式不對？
腦海裡冒出無厘頭的話讓綠間一囧，隨即他意識到——「抱」。
是的，他抱了竹內。
難以言說的情緒後知後覺地升騰起來，有點不自在，更多的是高興。
青梅竹馬，同一個小學同一個初中，手把手回家的時候不少。回憶起來，綠間突然想起，小時候的自己似乎把竹內當成了一個可靠的姐姐。
竹內性格很好，小時候也不會像別的孩子那樣耍脾氣，無論做什麼事都有一種沉穩的氣度，這樣的個性無疑很討喜，她有很多朋友，並且是朋友們的中心。
作為鄰居，綠間對竹內的瞭解比別人多，她明明沒花多少時間再學習上，成績卻總是名列前茅，似乎什麼都難不住她，強身健體的跆拳道她學得比同齡的孩子快得多，也更能堅持。
簡直就是一個完美的人。
那時候，綠間是把她當成自己的榜樣的。
但現在，至少自己可以讓她仰視了。
竹內看見綠間莫名的笑了笑，有點得意。
不過現在竹內一點都不關心綠間在得意什麼，她猶猶豫豫的：「真太郎你不下去開會嗎？」
福至心靈，綠間一挑眉，問：「你在害羞？」
竹內的臉刷一下紅了，她眼神亂飄，還在嘴硬：「才、才沒有！」
她色厲內荏地說：「你一個大男生在女生的房間裡幹什麼啊，出去啦出去！」
和室房間，竹內坐在地上，腳架在被子上，仰著頭看綠間，紅著臉表情兇狠，手指卻局促地扣著榻榻米邊緣。
綠間真太郎居高臨下，把一切盡收眼底。少年盤腿坐下，竹內往後一縮。
相比竹內的拘束，綠間顯得很自在：「我不下去，太吵。」
竹內：「怎麼可能吵，只有五月和相田在說話吧？」
本來就是藉口，竹內一問就把綠間問住了，愣了兩秒，綠間倒是想出了回答的話，但也不願意糾纏於這個太過明顯的藉口。
綠間站了起來。
竹內忐忑地看著他，自己惹他生氣了嗎？送客的意圖太明顯了。
好歹人家把自己背回來了，是不是得客氣點？不能仗著和綠間熟悉就為所欲為啊……
竹內反省著自己，愧疚地看著綠間，結果看見少年拿起進門凹櫃上的水壺插了電燒水。
竹內：「……」她發現自己越來越不懂青梅竹馬了。
綠間走回來坐下，扭著臉不看竹內，說的話是這樣的：「我在這裡陪你不好嗎？」
chapter41
不好，一點都不好。
綠間一句話說完，竹內連耳朵尖都紅了。
節奏好像有點不對，竹內呆滯地眨了眨眼睛，她怎麼會像個青澀的小姑娘一樣被綠間的一句話弄得滿臉通紅呢？她可是高中開始就在藝能界打滾的老油條了誒！
臉上傳來溫涼的觸感，是綠間的手指。
少年才絞過毛巾，指尖尚帶著濕意。綠間看竹內的眼神又專注又茫然，鏡片後的一雙眼睛極明亮。
他和竹內面對面坐著，因伸手的動作微微向竹內那邊傾過身，兩人間的距離被拉近，竹內能清晰地看見少年的下睫毛。
微涼的手指停在臉上不動也不離開，竹內心臟砰砰直跳。房間裡的氛圍突然讓她心悸，她僵著身體一動不敢動。
綠間嘴角微微一揚，然後咳一聲收回了手，下意識地撚了撚碰過竹內臉的手，這個無意識的小動作讓竹內臉上的溫度又高了些。
綠間真太郎故作鎮定地推推眼鏡，嘴角弧度落下，又變回了平時的嚴肅樣子：「算了，我下去。」
通紅著臉的竹內結結巴巴地揶揄他，一點氣勢都沒有：「下、下去，哼……」她斜一眼綠間，背過身去，咕噥，「耳朵都紅成那樣了，下去讓別人笑話麼。」
臉色正常，表情嚴肅的綠間摸了摸滾燙的耳朵。他覺得自己好像摸到了一點訣竅。
大大咧咧咋咋呼呼，沒心沒肺沒節操的竹內意外的好對付。
綠間看著背對他的竹內，語氣平靜，就像帝光時兩人討論習題那樣，正經認真：「你還沒回答我。」
沒回答他什麼，竹內稍微愣了下，隨即反應過來，綠間問「我在這裡陪你不好嗎？」她沒有給出回答。
幹嘛在這種事情上緊追不捨啊！不覺得臊得慌麼？！
不回答不回答不回答！
「嗯？」
竹內久久不回答，綠間湊近了些，對著她的耳朵發出了疑惑的鼻音。不短不長的一個音節頗有些餘音繞梁的味道，竹內聽在耳朵裡居然聽出了兩分嬌媚的味道。
嬌、嬌嬌嬌、嬌媚？！Σ(っ °Д °;)っ
這、這這這、還是她認識的那個綠間真太郎嗎？！對著女孩子耳朵吹氣什麼的真的是傲嬌翠會做的事嗎？！
竹內枝子臉上的紅色唰得退掉，她仿佛受了極大的驚嚇一般猛地轉過身——鼻子撞上綠間的眼鏡讓姑娘發出一聲哀嚎。
竹內一手捂著鼻子一手把綠間推開，拉開距離後用手指指著他：「你、你是綠間真太郎的第二人格嗎？傲嬌翠怎麼了？你把他吃掉了嗎？」
竹內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話裡有幾分玩笑幾分認真，自從綠間問出「你在害羞？」之後，她整個人都渾渾噩噩了。鼻子撞擊鏡框的酸楚讓她的眼角在今天晚上第二次泛起了淚花。
綠間扶正被撞歪的眼鏡，因姑娘的想像力無語了一瞬：「你以為誰都是赤司嗎？」
似乎是怨念于之前姑娘不讓他碰扭傷的腳踝，綠間這回沒打招呼，直接拉開了竹內捂著鼻子的手。
竹內皺皺鼻子，沒反抗。
綠間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沒事。」
竹內揉鼻子：「……」捏她的鼻子不是為了看她的鼻子有沒有撞壞吧？絕對不是吧？！
一隻手還被綠間握著，竹內低頭看了看。打籃球的男生，手通常比較大，竹內看見綠間手掌下露出的自己的指尖——明顯比綠間的手指更白更細，心裡莫名地升起了一得意。
竹內又看了看綠間的另一隻手。
因為長時間綁著繃帶，綠間左手手指的皮膚要比手背上的皮膚白一些。現在少年手上沒纏繃帶，竹內記不太清散步是綠間手上纏了沒。
姑娘開口了：「呐，真太郎啊，我有點好奇呢。」
「初中的時候你手上似乎無時無刻不纏著繃帶，那麼洗手怎麼辦？連繃帶一起洗嗎？」初中的學生，才擺脫熊孩子的稱號又冠上中二的名稱，常常會做出奇妙的事來，「我好像從來沒看見你在學校換過繃帶呢。」初中他們有段時間一個班，「或者——」竹內視線詭異地一瞄綠間，聲音低下去，「你在學校從不洗手？」
「怎麼可能！」綠間咬牙反駁，握著竹內爪子的那只手懲罰似的一緊，不洗手什麼的實在是……太、不、衛、生、了！
醫學生無法忍受這樣的揣測：「當然是洗手後把手晾乾再纏新的。」
竹內頓了下問：「在洗手間？」
「嗯。」
沉默。
詭異的沉默。
綠間問：「你問這個幹什麼？」
竹內回答：「好奇。」她剛剛其實想說，上完廁所，洗完手後還在洗手間裡等手晾乾不會顯得有點奇怪麼？不僅要晾乾還要纏繃帶，別人不會像看怪胎一樣看著他嗎？但隨即竹內想到綠間真太郎確實是個隨身帶著吉祥物的怪胎，他不會在意別人的目光。
深入想一想，這種我行我素的強大自信，在某時某刻很容易讓人生出敬佩之情，這或許是綠間真太郎吸引人的原因之一。
綠間有些不信地看著竹內，沒在追問。
「你還是沒有回答我。」
竹內：「……」她都把話題繞這麼遠了，他怎麼還沒忘！
姑娘沒好氣地背過身去：「自己猜！」
——你在這裡陪我我好高興啊，麼麼噠！
這種破廉恥的回答她才不會說出口呢！而且她一、點、都不高興！
背對著綠間的竹內低聲咕噥：「都在房間裡呆多久了，還來問我，哼唧。」
綠間低頭推眼鏡，掩飾嘴角藏不住的笑意。
竹內背對著他，房間裡沒有第三個人，其實他根本不用藏，然而習慣使然，他依然做了這個動作。
電熱水壺加熱鍵跳開，發出「啪」一聲響，綠間站起身，倒了杯水放到竹內伸手能夠到的地方涼著，然後他把空調遙控器拿過來給竹內，又替她關上窗。
竹內偷眼看少年忙忙碌碌，氣鼓鼓地撅著嘴，心裡卻愉悅又溫暖。
「好好休息，有什麼事不要逞能，打電話給我們。」有些事情男生做恐怕不太方便，所以是「我們」。
綠間略彎下腰揉了揉竹內的腦袋：「我下去了。」
竹內又羞又惱：「再見。」
綠間關門離開。
難得到溫泉旅館，總要泡一泡溫泉。因為擔心竹內，桃井回了房間不準備去，結果黑髮姑娘單腳跳著把她趕了出去：「你不去我會有負罪感的啊！去吧去吧，好好玩。」
「去了我會有負疚感啊！」桃井不同意。
「我只是扭了腳不是斷胳膊斷腿生活不能自理，你幹嘛要有負疚感！」竹內一腳虛點著地，雙腿開叉，兩手叉腰，「你覺得我哪裡需要人照顧了？！」
桃井最終沒能拗過竹內，去了。等她再次回到房間時，竹內已經睡著了，她給桃井留了盞燈，被褥已經幫桃井鋪好。粉色頭髮的姑娘躡手躡腳放好東西，關燈鑽進被窩，閉上眼睛。
次日一早，竹內醒來，抬腳看看，腳踝果然腫得更厲害了，微微扭動不會覺得痛，只會有種麻木感，但一旦扭過某個角度，那就疼了。
既然打著訓練的名頭來的，自然要準備些應對運動損傷的藥物，桃井翻出藥油，準備給竹內塗，被竹內拒絕：「我自己來。」
她的拒絕在客氣之外還有一種不容否決的堅持，桃井不勉強，同為女生的她隱約感覺到了什麼。
有敲門聲響起，桃井去開門，隨口問道：「腳踝是你的敏感點嗎，枝子？」
「敏感點？」誰的敏感點會在這裡啊……
竹內反駁的話才起了個頭，生生頓住。
門外，站在的是綠間。
少年顯然聽到了她和桃井的對話，視線飛快地竹內腳踝上一掠，然後收回，搖搖手裡的瓶子：「看來你們不需要這個了。」
他問竹內：「要幫你把早餐拿上來嗎？」
竹內：「不用了，我自己能下去。」她繃著臉，極不自在地用手擋住受傷的腳踝。
綠間敷衍般地點點頭，視線掃過兩個姑娘：「有什麼事叫我。」
桃井一笑，代替竹內答道：「不會和你客氣的，要隨叫隨到喲！」
綠間走後，桃井略帶驚奇的回頭：「真的是敏感點？」
「怎麼可能。」竹內哭笑不得，「只是會覺得不自在，畢竟是腳嘛。」
桃井：「等你腳好了後，我來試試你話的真實性。」
竹內：「……你想怎麼試？」
桃井笑：「到時候就知道了。」
竹內大驚：「等等，我還沒同意！」
「好啦好啦，開玩笑的，我扶你下去吃早餐。」
吃完早餐，桃井帶著男生們訓練，竹內則留在三層小樓裡準備午餐，切切剁剁，炒炒爆爆都是手上的工作，腿腳不方便也不礙什麼事。日向等人的午餐也要在這裡解決，友誼賽還沒開始，得知竹內在準備午餐，粉絲火神自然過來幫忙——他拖了日向過來壯膽，跟過來的相田麗子被三個人攔在廚房外，委委屈屈地在剝葡萄吃。
日向料理水準一般，但切東西完全沒問題。
第一餐竹內準備做咖喱，人數多先管飽再說，菜色等她掌握了每頓飯確切的食材用量再說。
咖喱做起來不難，廚房裡三人分工明確，幹起活來一派和諧。
等男生們訓練回來，咖喱也正好出鍋。
綠間一進門就看到竹內咬著勺子，真心實意的讚歎：「火神君好厲害！」
後者憨厚地撓著腦袋笑：「哈哈，不敢當不敢當，竹內小姐也很厲害。」
綠間：「……」
日向越過綠間看見了他身後不遠處的隊友，感受到他的目光，木吉抬手在自己脖子處一劃，歪頭伸舌頭翻白眼，做垂死狀——完了。
chapter42
廚房是半開放式的，進門後綠間在長長的料理台後停了停。
竹內舀了勺咖喱一瘸一瘸地蹦過來，勺子一抬：「啊——」
瞬間，半數的目光都集中過來。
綠間不可能在眾人的注視下和竹內鬧彆扭，沒怎麼猶豫，低頭吃了那勺咖喱。
「怎麼樣，」竹內眼睛亮亮的，笑容裡帶著興奮，「味道超級好對不對？」
咖喱濃香，牛肉酥軟，胡蘿蔔吸收肉質肥美異常。確實很好吃。
但說咖喱好吃不就是間接誇獎火神嗎？綠間才不想這麼做。
但咖喱確實好吃，綠間真太郎沒有小雞肚腸到違心地說不好吃，況且說不好吃否定的不止火神一個。
才結束劇烈運動，衣服大半汗濕的少年不咸不淡地看了火神一眼，略過又像看好戲又像為難的日向，目光最終停在竹內身上：「我去洗澡。」
話音未落，不等綠間回頭，圍觀的眾人加快腳步往房間走——洗澡洗澡，快回房間洗澡，洗完澡吃飯！餓死了有木有！
綠間轉身離開，火神憤憤不平，也不知道是為自己還是為竹內：「綠間你——」
背著身往樓上走的綠間聽見竹內安撫火神：「好啦好啦，真太郎就那個性格，別和他計較。」
綠間木著臉繼續往前走。他先後想到了兩件全然不同的事情。
剛運動完，他更想喝瓶冰水而不是吃咖喱，不過既然竹內都把勺子送到了自己嘴邊，不吃太駁她面子，自己就忍耐下吧。
你表面上是在勸火神，但實際上不還是向著我嗎，性格差又怎麼樣，真是，哪裡性格差了。
——少年，你想多了，竹內真的沒嫌棄你性格差，她只說你有個性而已。
男生們洗澡很快，去圍觀東大籃球隊訓練的木吉等人還沒和火神四人說上幾句話，樓上就有人陸陸續續下來了。
人太多，餐桌容納不下，茶几，流理台都利用起來，勉強能讓每個人坐到位置。
竹內、桃井、相田三個女生坐在沙發上吃，男生們有的嫌擠，吃著吃著，就托著盤子站起來，隨便找面牆一靠，呼啦呼啦往嘴裡扒飯，偶爾停筷子，伸手從桌上拿起湯碗喝兩口再放回去。
美味的咖喱飯讓大家讚不絕口。
吃完午飯，上午圍觀訓練的幾人自覺接下了洗碗的任務，做飯的幾位勞苦功高，被勸著上樓休息——別推脫啦，晚飯還要靠你們呢。
東大籃球隊隊員們也獲得了半個小時的休息時間，接下來他們需要開會，聽桃井的分析。
竹內準備睡個午覺，剛調好鬧鐘，門就被敲響了。
單腿蹦著去開門，是綠間。
少年站在門外沒進來，舉起一個罐子往前一遞：「給。」
「小豆湯！」竹內接過，罐身居然是熱的，「在熱水裡泡過？」竹內一連串地發問，「哪來的？山上沒有吧？難道是你從東京帶來的？」
「籃球場附近有家小賣部，那裡有，正好看見就買了兩罐。」綠間只回答了他認為有意義的問題，頓了頓，沒找到別的話題，「我下去了。」
「哎，」竹內扯住他的衣擺。做這個動作的時候竹內腦子裡劃過這麼個念頭，幸好綠間穿的是運動服，衣擺不用塞進褲子裡，不然她還真不太好做「扯」這個動作。
「我只是覺得火神君做飯好吃。」
雖然綠間什麼都沒說，但竹內能看出他的不高興。
「我知道。」綠間怎麼可能承認。
竹內扯著他衣擺的手沒松，看著綠間的眼神裡全是不相信。
綠間視線往下一垂。
房間是榻榻米的，自然不可能穿鞋，天熱，竹內沒穿襪子。腳踝扭了，腫起來不好看，姑娘穿了條長褲遮掩，深色牛仔褲下露出白生生的腳丫。
綠間抬眼，說：「敏感點？」
一瞬間，竹內臉色極其精彩，又紅又白，又羞又惱，她鬆開綠間，拍上門：「滾！」
路過的黑子被竹內的一聲大吼嚇得連低存在感都維持不了，突然從走廊上現身，出現在綠間的視線中。
綠間：「……」他聽到了多少？
藍發少年詫異地看看緊閉的房門，再看看綠間，眼神中又是敬佩又是憐憫。
綠間：「……」
房間裡，竹內扶著門深呼吸調整情緒，手裡溫暖的小豆湯極快地傳遞著熱量，姑娘的臉頰很快染上緋紅。
門外有腳步聲漸行漸遠，竹內松了口氣，背靠著門，抬起罐裝小豆湯，看准拉環的位置，把手指甲掐進去翹起縫隙，然後將之拉開——竹內只覺得自己的手指僵硬地不聽使喚。
好容易打開了罐子，竹內喝了一口，嚼嚼嚼，紅豆酥軟，年糕又糯又彈，溫度不冷不熱，一口咽下去，仿佛能甜到心裡。
罐裝小豆湯的容量不足300ML，竹內三兩口就吃完了。就像每個有輕微強迫症的人一樣，竹內眯著一隻眼睛，通過開口去看罐子內壁是不是還粘著紅豆或者年糕碎片。
當然有。
但這是鋁罐子不是紙杯，看見了也沒辦法把它們弄出來。
發現自己沒辦法的竹內有點難受。
NO ZUO NO DIE, WHY ME TRY.
眼不見心不煩，竹內把罐子扔進垃圾桶，在房間中央單腳獨立，做瑜伽。
小豆湯糖很甜，分含量很高，她模特工作的合約尚未結束，身材還是需要注意的。
感謝跆拳道和工作室的形體課，竹內現在平衡能力相當不錯，傷了一隻腳也能做體操。還能一邊扭曲上半身一邊刷手機。
冷寧也在箱根，查查地圖和竹內所在的地方距離不遠，
現在劇組也是午休時間，冷寧有空，在扣扣上戳竹內，兩個姑娘聊著毫無營養的話題，話題實在無聊，時不時因為沒話說而中斷。但她們樂此不疲，原因無他，她們用的聊天工具是騰訊企鵝，打字用的是中文。
無論竹內還是冷寧，她們的扣扣好友都只有對方一人，她們其他的朋友們不用騰訊，更不會用中文聊天。扣扣是兩個姑娘的小秘密，穿越女聯盟的秘密基地。
和冷寧用企鵝聊天的時候，竹內總會變得興奮，興奮中又有怕被發現的忐忑，那種偷偷摸摸的刺激，與擁有秘密而產生的莫名自豪感讓竹內感到了某種辛酸。
無關緊要的話題，不流行的聊天工具，寄託著她們對曾經生活過的世界的紀念，或者，奠念。
「下雨了，要轉移進室內，過會兒聊。」顯然小新人要幫忙搬東西。
「待會兒聊，」竹內回復，「你那邊下雨了，我這邊也快了吧。」
一套瑜伽做完，冷寧沒有動靜，竹內困意上來，冷寧還是沒有動靜。
沒必要刻意等著，竹內把手機推遠些，睡了過去。
鬧鐘還沒響，竹內就醒了過來，她是被窗外的雨聲吵醒的。
她揉揉眼睛看了看時間，也差不多該起來了。稍微整理一下，竹內扶著扶手往樓下走，樓梯才走到一半竹內隱約聽到一樓有些嘈雜，雖然聽不清在說什麼，但能從語調上聽出是在正經的交談，內容恐怕是消極的。
一樓有很多人。
竹內不驚訝，外面雨挺大，訓練用的籃球場是室外籃球場，下雨訓練只能暫停。
竹內驚訝的是一樓出現了個意外的人——松原。
松原坐在長方形餐桌的盡頭，客廳最深處的那個位置，他腦袋上搭著毛巾，渾身濕噠噠的，低聲說著什麼，整個人看上去非常消沉。綠間坐在松原旁邊，皺著眉略帶不耐煩的神色，卻克制著什麼也沒說，他顯然在扮演傾聽者的角色。
其他人刻意和綠間、松原保持了一段距離，竹內四周看了看，就近抓了個比較靠譜的，她問日向：「出什麼事了？」
「感情問題吧。」日向也不太清楚，「他是綠間半路上撿回來的。」
撿，這個字用得生動形象，不用過多描述，竹內就能想像出松原當時失魂落魄的狀態。
松原的敘述告一段落，綠間安撫地拍拍他的肩膀，把他帶去自己的房間。一樓的氣氛稍微鬆動，似乎是為了沖散松原留下的灰色情緒，一群人控制著音量，盡可能熱熱鬧鬧地開始準備晚飯。
大家一起動手，火神總指揮，竹內就沒必要一定得在。桃井把她拉到一邊，向她轉述事情經過。
「下雨了，訓練暫停。雖然出發前綠間提醒過可能會有雨，但當時天氣很好，男生嘛，真的帶傘的到底是少數。結果只能跑步回來，經過岔道口的時候，松原從一條小路裡沖了出來，看他的樣子應該是一不留神滑了下。他撞到我們的一名隊員，然後被綠間認了出來。」
桃井聳聳肩：「說實話，如果不是綠間喊了他的名字，我真沒看出那個狼狽的傢伙就是松原君。」
「綠間問他怎麼了，松原就像沒聽見一樣，只是一個勁地想掙脫拉著他的綠間。綠間不是好脾氣的人，他直接扭著松原到了這裡。」
「屋頂，毛巾，熱茶，松原慢慢平靜下來，終於開口。」
想到之前日向那句「感情問題」，竹內問：「和冷寧有關？」
桃井點頭：「沒錯。」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5-4 15:35
chapter43
之前已經說過，經過半個學期的追求，冷甯對松原的態度鬆動了很多，雖然仍在回避，但至少不再明確拒絕。
於是少年想，何不趁熱打鐵加把勁呢？
松原到劇組探班。
綠間說松原家官商勾結，冷寧找工作的實習，松原說她想做什麼實習，他就能讓她做什麼實習，由此可知，松原家的官和商，都不是小官和小商。
少年低調，從沒有刻意宣揚，但總有認識他的人。
劇組中的友情客串，或許是導演圈內的朋友，或許就是富家子弟塞了錢，來過過明星癮。
冷甯所在的劇組正好有那麼兩個富二代和權二代的結合體，一男一女，說起來也很戲劇化，真正想來拍戲的是那位姑娘，男人是為了追求心愛的姑娘來陪她的。為了追求而砸錢買個角色演，先不說他的癡情和奢侈，追求一詞就代表著他還沒把那個姑娘追到手。更加戲劇化的是，那位姑娘的心上人是松原。
松原出現在劇組，為的是探望冷甯，姑娘是何心情可想而知。
那姑娘當然沒有傻到當著松原的面表現出異樣情緒，也不會衝動地等松原一走就找冷寧麻煩。
只是正好遇上下大雨，她就用含沙射影，綿裡藏針的話說作為新人，沒有背景的新人，冷寧應該像工作人員一樣冒雨搬東西，樹立一個平易近人的好口碑。
姑娘含蓄的表示，自己就算了，反正不是吃這碗飯的。
這一幕恰巧被折返回來松原看見了。
松原是自己坐車來的，沒帶傘，半路下了雨，少年想著和冷寧都那麼熟了，回去借把傘不過分吧，重要的是又有藉口和姑娘多呆一會兒了，多好啊。
上午已經去過一次，劇組的人從兩名友情客串的態度中看出了這個少年身份不一般，進劇組的時候根本沒人攔他，還有好心人給他指了只有內部人員知道的偏僻捷徑。
結果松原看到了那麼一幕。
桃井的講述到此為止。
「……？」
竹內一時無語，用眼神表示，她覺得她聽到的這個故事和松原表現出的情緒有點不搭。
劇組裡新人被欺負是常有的，冷寧遇到的不算過分。松原幹嘛要有那種失魂落魄的表現？說實話，比起竹內在工作室裡聊八卦時聽到的，冷寧遇到的還真是小事。
「接下來應該還發生了些什麼吧，」桃井無奈地聳聳肩，「但松原不肯說了。」
桃井抬眼看了看通向二樓的樓梯：「希望綠間能問出點什麼來吧。」
「我比較擔心的是，」桃井說，「綠間問出來後，知不知道該怎麼安慰松原啊。」
竹內：「……」傲嬌君平時說話都能把人噎個半死，這種時候還真是，「……難說。」
綠間顯然有自覺，來找場外援助。
綠間把竹內帶進了他的房間，男生們住的這間房間很大，能睡六個人，中間用屏風隔開，每邊三個。
竹內在綠間的示意下坐在了屏風靠門的這一側，綠間關上門後指了指屏風，示意另一側，低聲道：「松原睡著了。」
竹內揶揄地看他，松原睡著了？真的？不可能吧？
是想通過這種方法來借她的口開導松原吧？難得看見綠間耍這種小聰明呢。
不過接受了這種小聰明的松原，到底是怎麼了啊。
綠間開始講述。
問題就出在故事的後半段。
松原看見冷寧被欺負，第一反應當然是上去幫她找回場子。
然而這一反應僅僅只是個念頭而已，少年沒有動。因為他緊接著想，自己現在幫了冷寧，只能幫一時，而且得罪了兩名友情客串，冷寧之後的日子恐怕會更難過，他不可能每天來探班。
權貴子女在家庭環境的耳濡目染中，下意識地會以最大的惡意揣測別人，松原想，如果自己出了頭，會不會毀了冷寧辛辛苦苦爭取來的現在，進而毀了她的前途呢？那兩名友情客串，有能力斬斷一個沒名氣的新人的演藝生涯。
為了這一點小事去得罪那兩個人是不值得的，權貴子女有自己的圈子，弄得太僵沒好處。但就這一點小事，他卻也幫不了冷寧嗎？
太沒用了。
看著冷寧一趟趟搬東西，松原心裡突然生出不忿來，她為什麼不反抗呢？新人也該有新人的尊嚴不是嗎？
隨即，松原又為有這樣的想法唾棄自己，如果他站在冷寧的立場上，能有其他辦法嗎？搬搬東西，被人奚落兩句，默不作聲的承受下來就是沒尊嚴嗎？
可如果冷寧只知道一味的忍受，今後該怎麼辦呢？家庭原因，松原畢業後就算不從政也不經商，兩邊的交際往來還是免不了的。一個隻知道忍讓的女主人，顯然是不夠格的。
松原覺得可恥，但無論如何也無法把這個念頭驅逐出腦海。
綠間看著竹內，面前的姑娘眼中全無笑意，臉上有某種掩飾般的漫不經心與窮極無聊，然而鋒利的氣場刺破這種雲遮霧繞的掩護，露出尖銳的棱角，竟讓人覺得有些猙獰。
竹內語氣柔軟，但看著她的眼睛，綠間覺得冷。
姑娘說：「松原君是心疼冷寧以後和你在一起會辛苦？」
這話說得非常漂亮，然而竹內一扯嘴角，諷刺地笑起來，漫不經心的掩飾瞬間破碎，她的聲音依舊柔軟，但給人的感覺卻完全不同了：「還是覺得冷寧配不上你？」
這一瞬間，竹內身上的氣場太過強烈，深深覺得竹內言辭不妥的綠間竟然忘了阻止她繼續說下去，有一刹那，綠間從竹內身上感受到了赤司征十郎曾經給予他的壓迫感。
而後，便是心驚。
家世。
分明從一開始就知道，竹內和自己是不同的，甚至可以說分屬兩個階層，但直到這一刻，綠間才清楚地體會到，到底是哪裡不同。
做鄰居的時候，吊兒郎當的竹內爸爸總是不歡迎他上門，鄰居們起哄，綠間尷尬，竹內爸爸跳腳，不情不願地放少年進門。
鄰居們笑竹內裕夫「好吝嗇」，「怕女兒被搶走嗎」。但，真的是這樣嗎？
綠間想著自己的心思，竹內繼續在語言上蹂.躪松原。
「你決定追求冷寧的時候想過嗎？她的夢想是當演員。當時我們都不知道你的家世，否則我或許會讓真太郎勸勸你。如果你是認真的，你有意識到你和她的將來會有多艱難嗎？」
「雖然門當戶對在現在看來是個貶義詞，但找對象的時候，誰不是按著這條標準來的？收入，學歷，家庭背景，相同的環境還造就不同的人呢，不同的環境造就出的人更是千差萬別，行為舉止，生活習慣，甚至是口味，一道菜是鹹是甜，都可能成為矛盾。」
竹內說著想到了鹹粽子甜粽子之爭，想到了三次元那些嫁不出去找不到老婆的博士，那些結了婚又離的博士，一邊感歎自己這種時候都能開小差，一邊有些唏噓。
「冷甯是演員，你的家庭會接納她嗎？冷甯是中國人，生活習慣不同你確定你們兩個能相互適應？」
「這麼多難以調和的矛盾，這麼多困難。拿杆天平稱一稱，你對冷寧的喜歡，值不值得你去克服這些困難。」
說到這裡竹內停頓了會兒，屏風對面沒動靜。
竹內繼續說：「我假設你非冷寧不可。」
「其實我覺得很奇怪，為什麼你覺得冷寧只會忍讓，怎麼能從這一件事就認定她是個包子了呢？難道不能是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嗎？你為幫不了冷寧難過，你怕你認為的軟弱的冷寧會妨礙你——你憑什麼有這種大男子主義的想法？你瞻前顧後顧忌這個顧忌那個，猶猶豫豫不敢為冷寧出頭，你算是有多勇敢呢？你有足夠的勇氣來支撐你的大男子主義嗎？」
竹內咄咄逼人的氣勢一收，老氣橫秋地歎息：「少年啊，你就是想太多。這些問題都是你和冷寧在一起之後才會面對的。」
竹內說：「現在，你還沒把她追到手呢。」
不止屏風那頭裝睡的松原，連綠間都覺得他被竹內耍了。
好在姑娘正經了神色說：「嘛，早點考慮也不是不好，免得到時候太痛苦。」
竹內撐著榻榻米站了起來：「總之選擇權在你手裡，自己想咯，我先走一步了。」
被竹內一連串話砸得有點懵的綠間——沒錯，就是綠間——站起來扶她，竹內擺擺手示意不同。
自己走到門口，竹內側轉過身又說：「不過年輕人嘛，試一試又有什麼不可以呢，大不了摔一跤。那什麼，不是有句話說，傷疤是男人的勳章嘛。看不見的傷疤對女人來說，也是彌足珍貴的寶物啊。」
不要怕受傷，也不要怕對方受傷，只有經歷過挫折才能成長，無論哪一方面。
竹內堅信，自己認識的這群人都是優秀到閃閃發亮的妖孽們，只要肯拼，雖然難免跌倒，但一定能成功——無論哪個方面。
屏風那頭傳來松原生氣勃勃的笑駡：「說得你好像很老似的！」
竹內一笑，晃悠著出門：「嘿嘿，我是成熟不是蒼老喲，少年，以後願意可以叫我姐姐，阿姨免談。」
「槽，」世家子弟爆了粗口，「那我不就得管綠間叫哥？」
竹內語氣嫌棄：「活過來了就回家，這裡沒地方給你睡！」
綠間看著窗外：「雨停了。」
松原苦著臉從屏風那邊走出來：「……你不至於這樣吧，綠間！」
竹內一臉得瑟地走出房間：「慢走不送。」
綠間跟出去。
竹內奇怪地回頭看他。
雨後陽光破雲而出，從走廊上的條窗中射進來，被切割成一束束的光線在地上留下一格格的影子，光影交錯。
綠色頭髮的少年似乎有些緊張，他神色鄭重：「我不怕跌倒。」
竹內一愣，黑色的眸子在陽光的照耀下變成了透徹的琥珀色。一愣之後她扭過頭，含糊不清地嚅囁：「誰會害你摔跤啊。」
chapter44
竹內腳扭了，短時間內自然沒法下山到超市里補充食材，她開了菜單交給有空的男生採購，擔心兩手不沾陽春水的大男孩們會不會買爛糟糟的蔬菜回來。
竹內安慰自己，都這麼大的人，就算是男生也不會犯這種錯誤啦！
日向等人交了伙食費給桃井，把三餐也交給竹內打理，一來自己做便宜，二來大家一起吃熱鬧——打完友誼賽一起吃飯，再合適不過。
理所當然的火神也成了廚房的常駐民，他對食材的選購也有同樣的擔心，肉食動物想要做牛排，日本牛肉相當不便宜，一不小心買到品質相對差的，想想都覺得心疼。火神不放心跟著一起去。
拎著大包小包從超市回來，火神對竹內說：「超市有兩種包菜，一種圓的，一種扁的，扁的稍微貴一點，但味道好，我選了扁了，可以吧？」
少年說話時看著竹內，稍微有點忐忑，選菜時看兩者價格差不多，就挑了自己更喜歡的，到結帳的時候才想起財政大權不在自己手裡，雖然花的錢沒多多少，但先斬後奏總是不好的。況且「更好吃」，到底只是主觀感受。
「太棒了！」竹內表現得很高興，有點興奮的姑娘根本沒注意到火神的忐忑。她啪啪地拍著扁而結實的包菜，「我就是想要這種！買個包菜而已，又不確定超市里有沒有這種，不好意思說什麼要扁的不要圓的……火神君真是幫大忙了！」
以包菜的選擇為開端，同一國的兩隻吃貨展開了熱烈而友好的交流，歸國子女指著牛肉肌理，告訴竹內什麼樣的牛肉怎樣做才好吃，接受了二十年中華美食文化薰陶的穿越女翻著炒鍋演示各種調料要什麼時候放才能完美體現出它們的價值。
竹內問：「火神君看過《舌尖上的天.朝》嗎？」
火神掛著寬麵條淚：「看過，太討厭了，在美國吃不到。」
竹內安慰他：「總比在腐國好。」
火神臉綠了：「……美國也是能吃到仰望星空派的。」
竹內繼續安慰他：「有仰望星空派就會有國王派。」
仰望星空派，英國黑暗料理代表作。
國王派，法國傳統甜點。
火神想了想為什麼有仰望星空就會有國王，是在暗示美國是個包容了各種文化的國家嗎？
這樣一想火神頓悟了，肅然起敬了，不愧是竹內小姐，說話如此有內涵！
——少年呐，你想多了。
竹內之所以會把這兩道菜連在一塊兒，完全只是因為它們都是「派」。
鑒於這個誤會很美麗，我們就不要戳穿了。
硬要說的話，竹內說話也不是沒有內涵，舉個了例子，比如她和黑子對話時的「體力好」。
在扁包菜同盟和美麗誤會的共同作用下，在中西方飲食文化的友好交流中，竹內枝子和火神大我的友誼進一步發展，手機號、MSN、郵箱，可以交換的聯繫方式統統交換了遍，簽名也變成了合影——當然，這一切都是兩人在廚房裡暗搓搓地完成的，綠間真太郎完、全、不、知、道……唔，應該不知道？
為什麼要避開綠間呢？我又不怕他！
火神雖然好像感覺到了些什麼，但還是沒徹底明白。
不過野獸的直覺總是準確的，火神沒傻乎乎地把自己和竹內之間的友好交流大咧咧地在綠間面前炫耀。
可火神不說綠間就不知道嗎？
沒人會碎嘴說三道四，但兩個人關係好不好，熟悉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來。
很不幸，在多次的比賽中，綠間已經熟悉了火神，至於竹內……可能不熟嗎？
火神不怕綠間，綠間也不會怕他。
友誼賽，綠間圍追堵截，緊緊咬住火神不鬆口。
不懂籃球的竹內都看出了不對，明明奇跡世代都在場，為什麼對上火神的是綠間這個投手？
竹內心驚膽戰地問桃井：「這是你的戰術安排？」
桃井聳聳肩：「友誼第一，比賽第二。」
友誼賽，相田麗子甚至和桃井坐在了一張椅子上，短髮姑娘捂臉：「完全亂了。」
桃井呵呵乾笑兩聲：「出其不意，衝冠一怒——」
相田接下去：「——為紅顏。」
竹內：「籃球的世界我不懂，我回去做飯了。」
扭傷不嚴重，這幾天也好得差不多了，竹內一路小跑著溜走了。
桃井看了看表，比賽才開始五分鐘：「枝子很敏銳呢。」
相田翻了個白眼：「是綠間表現得太明顯了！」
然後兩個姑娘對視一眼，同時對場上大喊：「都給我認真點！」
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了綠間身上。
火神抽搐著嘴角：「喂，我到底哪裡惹到你了啊？」
黃瀨跑上來，一拍綠間的肩膀：「發洩夠了吧，換人了。」
綠間推了推眼鏡，看了黃瀨一眼，退開了。
場面終於正經起來。
火神看著擋在自己面前的黃瀨，總覺得對方似乎和記憶中的有點不一樣。人總是會變的，從高中到大學，產生些變化是自然的，其他人身上也有，但黃瀨的變化，似乎有些不同。
火神無法清晰地分辨出到底是怎樣的不同，他也沒有時間去仔細思考這份不同，兩個教練大喝後，賽場上氣氛陡然一變，友誼的表演結束，進攻開始，比賽終於成為比賽。
竹內已經離開，自然看不見賽場上的激烈狀況，她在半路接到了個電話。
是竹內裕夫打來的：「喲，枝子啊，你在箱根是吧？」
「沒錯，怎麼了？」
「有個帶家屬的酒會在箱根召開，既然離你很近，你就一起來咯。」竹內裕夫用著滿不在乎的口吻，「因為某一名參加酒會的成員不太方便帶配偶，我們也就統一帶小孩去了。」
竹內裕夫用鬆鬆垮垮的口氣說出了非竹內不可的理由，不強硬的方式反而讓人難以拒絕。
竹內裕夫很少帶竹內枝子到他參加的聚會上去，做爸爸的認為，女兒應該有女兒的生活，如果她想來，那就帶著，如果沒興趣，也就算了。
一旦竹內裕夫開口，通常就是推不掉的邀請了。
竹內枝子沒打算拒絕，她問：「去的都是些什麼人啊？生意上的夥伴？酒會誒，聽上去有點嚇人。」
做爸爸的回答：「生意上的夥伴，還有夥伴的夥伴。」
「嘛，到時候隨便喊喊叔叔阿姨就好了，管他們誰是誰呢，我也不一定認識啊。你和小朋友們一起去玩就行了，大人們不會給你們壓力的。」
面對家人，竹內裕夫永遠正經不起來：「好好看看，如果能發展個男朋友就更好了。」
竹內含含糊糊，又有點得瑟，語氣中不自覺地帶上了點甜蜜：「男朋友啊，我大概有了，不用操心了，老爸。」
竹內裕夫：「哎，有了？哪個青年才俊啊……如果是綠間的話無所謂啦，多捏幾個在手裡挑挑嘛。」
竹內差點一口氣沒接上來：「什麼叫做是綠間就無所謂？！有哪個爸爸會鼓動自己女兒去腳踏幾條船的？！」
「認識認識交個朋友嘛！」竹內爸爸打哈哈，然後稍微正經了些，「有傳聞說赤司會帶他兒子來。」
竹內的注意點倒不在「赤司」上，她疑惑地重複了遍：「有傳聞？」
「有傳聞說他們會來，但沒確定。請帖是發出去了，聽主辦方說赤司的回復是有空就來——大概就是這個意思，當然回復的原文更加書面化。所以啊，我想來問問你，赤司征十郎回國了嗎？」
「不清楚，我和他不熟。」
「唔，也是啊，我和赤司他爹也不熟。」竹內裕夫更像是自言自語，「我不太會應付赤司老爹那樣的人物呢，分明我和內閣大臣都可以勾肩搭背地一起喝酒。」
竹內：「……內閣大臣？」
竹內裕夫關照女兒：「赤司的話，男朋友就算了，你和他在一起不會幸福的。」
竹內無力：「老爸你到底在想些什麼……我都說不要操心這個了，你想被爺爺打屁股嗎？」
「你爺爺沒打過我屁股，只抽過我手心。」竹內裕夫認真的說。
聽上去好像更慘。
「爸爸……重點呢？」
「哎呀，好久沒看見女兒和你聊聊天不行嗎？果然有了男朋友就不要爸爸，爸爸我好傷心！要順著爸爸喲，別忘了我還沒同意你和綠間在一起喲！」竹內裕夫絮絮叨叨說了一大堆無意義的話，末了才提到正經事，「後天中午我來接你，會幫你帶禮服來，你只要洗個澡就行了。」
「要化妝嗎？我沒帶化妝品。」竹內不太放心粗神經的老爸，「還有頭髮怎麼弄？馬尾總不行吧？」
竹內裕夫果然頓了頓：「我先去問問你媽，待會兒再打給你。」
「哦……再見。」
「再見。」
掛了電話，竹內呼出一口氣。父女兩個把話題扯得太遠，廢話又太多，通話時間著實不短。
然而廢話連篇，浪費話費的通話一點兒不讓人生厭。
這就是家人。
竹內站在山道上看著濃密而茂盛的綠蔭。
「赤司啊……」
chapter45
「枝子，我在樓下了。」
接到竹內裕夫的電話，竹內枝子從視窗探出腦袋，掃一眼沒看見眼熟的車：「知道了，我馬上下來。」
天熱，竹內短袖短褲，紮著馬尾，以一副鄰家姑娘的模樣走出了住宿樓。看見她下來，竹內裕夫才從竹內枝子相當陌生的一輛車裡下來，打開後車門抱出一隻紙盒：「去換上，鞋子，髮夾什麼的都在裡面。」
「哦。」盒子挺大，竹內伸出兩隻手托著，她看著穿著西裝的老爸：「進去坐一會兒？裡面有空調，外面很熱。」
竹內裕夫鎖了車門，跟著竹內往裡走，穿著正式的男人調整了下領帶：「要見到你的同學們了嗎，爸爸我有點緊張呢。」
竹內斜他一眼：「緊張的話就少說話。」乖女兒體貼地補充，「沒幾個人在，都出去訓練了。」
停車位距離大門也就兩句話的功夫，竹內說完這句父女兩個就跨進了大門。
竹內裕夫四周看了圈，微笑著點頭致意，一股儒雅的精英范兒由內而外地散發出來。
竹內出聲介紹：「我爸。」
屋子裡的其他人向竹內爸爸問好，竹內爸爸笑著回禮，男人抽空對身邊的女兒說：「我要找的人在就行了。」
這次訓練綠間輪空，很多人都猜測，如果竹內枝子不在這裡，綠間真太郎一定會找個地方給自己加訓，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圍著圍裙待在廚房裡切胡蘿蔔。
竹內低聲問：「你想做什麼？」
竹內裕夫用行動回答了她，男人大聲和綠間打招呼：「喲，好久不見啊，真太郎。」
——真太郎？
竹內爸爸不是一直叫他「綠間家的小子」麼？
綠間放下手裡的刀，飛快地看了眼竹內枝子，然後看著向自己走來的竹內裕夫，低頭問好：「竹內叔叔，好久不見。」
竹內爸爸走到綠間身邊，低頭看了看他砧板上切了一半的胡蘿蔔：「小夥子刀工不錯。」他抬頭看著抱著盒子的竹內，「快去換衣服，要遲到了。」
有點不放心，但不知道該如何表達不放心的竹內猶豫了下，看了看綠間，又看了看爸爸，「哦」一聲上了樓。
不同時間的酒會有不同的著裝要求，在中午酒會上穿著的服裝要比晚上的簡潔地多，盒子裡的是條別致的連衣裙，淺粉色，裙擺稍稍蓬起，帶點公主風。
竹內癟癟嘴，她不喜歡粉紅色，不喜歡公主風。幾年的模特生涯給她留下了影響，如果要穿正式些，華麗些的衣服，她更偏向成熟系的。但竹內知道自己沒得挑，乖乖換衣服。爸爸參加的酒會上自然會有媽媽輩的女性，在這些成熟女性中，她差了一個輩分的小姑娘裝成熟，就顯得不倫不類了。
紮個花苞頭，掃個粉嫩嫩的淡妝，戴好首飾，將手機鑰匙錢包塞進手袋，最後蹬上高跟鞋，竹內開門下樓。
樓下一眾男生對換裝後的竹內表示驚奇，包括竹內裕夫，不包括綠間。
在閃光燈下被圍觀了兩年，竹內的臉皮足夠厚，頷首微笑，輕飄飄地回應了男生們的起哄，既有氣質又有氣勢，頗有四兩撥千斤的味道。竹內視線一掃，帶點好笑又帶點羞澀的視線讓男生們摸著鼻子閉上嘴。
當然有不買帳的，竹內裕夫掏出手機對著竹內：「笑一個。」
竹內枝子大無畏地踩著高跟鞋跑起來，蹬蹬蹬躥到竹內裕夫面前，一手捂臉，一手去擋鏡頭：「不給拍！」
綠間在一旁看得心驚膽戰，他顧不得竹內爸爸在場，啪嘰一下拍上竹內枝子的腦袋：「穿著高跟鞋跑下樓梯，不怕再把腳扭了嗎？！」
「打頭會變笨的啊，混蛋！」竹內枝子條件反射地抬腳去踹，幸好她習慣用腳背踹綠間膝窩，高跟鞋尖銳的鞋跟沒給男生造成意外的傷害。
姑娘完全忘了老爹在場，兇悍的一腳踹過去後不服氣的叫道：「害我把腳扭了的是誰啊？！」
竹內爸爸眯起眼：「嗯？怎麼回事？」
竹內枝子和綠間真太郎同時打了個寒顫。
做女兒的反身抱住爸爸的胳膊，把他往外拖：「走吧走吧，不是說要遲到了嗎。」
身不由己被拖著往外走的竹內裕夫看竹內，竹內身子往前沖著拉他，沒和當爸爸的對上視線。竹內裕夫回頭看綠間，後者觸到他的視線立刻心虛的躲開。
嘖嘖，女大不中留，胳膊肘向外拐。
爸爸好傷心啊。
竹內裕夫這樣想著，臉上倒沒什麼憂傷的表情。他喜歡折騰綠間，不代表他對這個少年有意見。
有情有義的人也愛無理取鬧，竹內叔叔就愛逗隔壁家的小孩兒玩，人生三大樂事，吃飯睡覺逗綠間。
綠間長大了，自己不方便逗著玩了，女兒接手去玩多好呀——只是好像是綠間在玩自家女兒呢，稍微有點不快啊。
老謀深算的竹內裕夫已經把腦洞開到了宇宙外，臉上卻依然八風不動，竹內枝子什麼都沒看出來，她在想別的東西。
女生換衣服再快也快不到哪兒去，何況她還化了妝，呆在樓上的時間說不上短，竹內回憶著下樓時看到的場景，老爸坐在餐桌邊看報紙，手邊是茶杯和手機。廚房太小，容不下大男生們一起工作，綠間轉移到了餐桌上切菜，和竹內爸爸隔著幾張椅子。
非常和平的畫面。
竹內松了口氣。
又想到爸爸看報紙時把報紙微微舉遠的動作，竹內心裡生出些悵然若失的憂愁——老花，竹內裕夫年紀也漸漸大了。
沒給竹內太多時間憂傷，車子駛進了舉辦酒會的地點。夏天，中午，酒會自然在室內舉辦，箱根風景優美，舉辦酒會的會所簡直是個玻璃盒子，四周牆壁全是玻璃，開闊的視野中填滿鬱鬱蔥蔥的綠色，不止玻璃窗外，室內也擺放著大量的綠色植物。
不怕有蟲子麼？
這是竹內踏入酒會大廳後的第一個念頭。
吃東西之前一定要仔細看看。
隨即她收斂了心神，跟著爸爸和他認識的人打招呼，乖乖做著移動背景板。爸爸的工作，商場上的事情她一無所知，大人們也不會和她說這些，誇句「女兒好漂亮」之類的話就轉頭又和竹內裕夫交談。
洛山三年的教育，模特工作上避免不了的交際，都訓練了竹內的應對能力，雖然不常跟父親參加這種規格的酒會，但呆在這樣的場合裡，竹內還算遊刃有餘。
竹內裕夫還在和別人交談，旁邊突然傳來一個年輕的聲音：「竹內。」
竹內裕夫和竹內枝子同時扭頭看去。
那聲音姍姍來遲地補充了句：「竹內枝子。」
是松原少年。
酒會，得穿正裝，男人們的正裝除了西裝還是西裝。
酒會會場裡冷氣充足，穿西裝毫無壓力。
穿著西裝的松原少年稱得上玉樹臨風風流倜儻，平日裡穿著隨意的同學，在這一刻展現出他世家弟子的風範。
松原向竹內裕夫舉了舉杯：「您好。」
竹內裕夫舉杯回禮，對竹內枝子說：「去玩吧。」
哎呦，「去玩吧」，這是多少小說裡狂霸拽炫酷的總裁大人的臺詞喲！
竹內極有涵養地和爸爸以及爸爸的朋友告別，樂顛顛地跑去玩了。
「竹內同學，我差點沒認出你啊。」松原君一邊感歎，一邊往小吃區走去。
竹內跟著他往那兒走：「我也同樣差點沒認出你啊，松原同學。」
「氣氛太沉悶，不得不裝得莊重點。」松原問，「有什麼要打招呼的人嗎？」
竹內四周看看：「不認識。」她問，「你有想避開的人嗎？」
「避開倒不至於，」小吃區裡有小巧的壽司，松原挑了個塞進嘴裡，三兩下嚼了咽下去，這才繼續說，「只是覺得沒必要主動去。」
「那我能得到松原君的主動招呼真是榮幸。」竹內笑道。
松原不在意一笑。
「那兩個友情客串在嗎？」
松原下意識地抬眼看了看，轉回頭，表情古怪地玩笑道：「他們在的話，散場後你準備把他們套進麻袋暴打一頓嗎？」
「人家家大業大我得罪不起，這種事還是你來做吧。」
「如果我有勇氣做的話我早做了。」松原苦笑一聲，顯然想起了前幾天竹內的口頭教訓。
竹內看他一眼，語氣正經了些，雖然知道松原大概只是隨口一提，但有些事情不能不認真對待：「如果你真這麼做了的話，就成了無可救藥的紈絝了。」
「竹內君，我還是覺得你和綠間在一起時的狀態比較讓人喜歡。」松原警告似的伸手一指，「不包括下雨天的那次。」
「我也覺得你和真太郎一起出現的時候，我看著比較順眼，」竹內笑起來，「同樣不包括下雨天的那次。」
松原讀的是醫科，和政商都沒什麼關係，從這一點來看，松原家給了他相當的自由，竹內的家世比不上松原，但家裡給她的自由與松原擁有的相似，兩人話外有話，都在說不喜歡酒會這樣的場合。
「看著在場的同齡人，我有點壓力。」竹內說。
有父母鋪路，在場的許多同齡人已經站在了相當的高度。
「沒必要。」松原說。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
「開心才是最重要的。」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5-4 15:35
chapter46
「這種說法很奢侈呐，松原君。」竹內喝了口果汁，笑著看著松原，像是沒話找話，又像是意有所指，「怎樣才能活得開心呢？」
松原反問：「你不開心嗎？」
竹內揚起唇角，笑容中透露出孩子樣的青澀：「壓力有點大。」
「想著再過三年就要踏足社會，如果做不出點成就，」她用視線示意會場上與長輩們寒暄著的同齡人，「總覺得會給家人丟臉。」
竹內想起上輩子，進次咖啡店都要猶豫好久，但相對的，一杯哈根達斯也能給她無比的滿足感。
然而這輩子，東大學生的身份只能說不掉價，和那群在國外奮鬥的同齡人比較起來，實在是相形見絀。
「努力的方向不同，沒有比較的必要。」松原這樣回答，「你現在學的專業是你喜歡的嗎？如果讓你去學金融會如何？」
竹內苦笑：「學金融會讓我生不如死。」
「那麼和學金融的可能性相比，你現在無疑是快樂的，不是嗎？」
不知是不是受會場氣氛影響，竹內和松原的對話帶著點哲學辯證的味道，正經到神叨叨。
「有進取心是好事，但爭強好勝沒必要。還是那句話，開心才是最重要的。」
「假設你學了金融，和那邊那群傢伙一樣，老成得像是商場精英——可也只是像而已啊，等你接手你父親的生意，沒了長輩在背後出謀劃策，能不能真的成功還是兩說，能被稱為天才的有幾個呢？」
「你做著你不喜歡的事情，讓父母一時顏面有光，周圍人恭維你的父母恭維你，但說難聽點，等你父母退休了，誰還會圍著他們轉？人生是你自己的，與其為了討好別人，去做可能失敗的事，不如討好自己做自己喜歡的，可能成功的事。」
竹內搖著腦袋，語氣中有兩分解脫的味道：「我不可能接手我爸爸的生意，竹內可沒有家族企業。」
松原笑：「那還有什麼可擔心的，像我這樣才比較難辦吧。」
竹內琢磨著這句話的味道：「你是在誇耀自己的家世嗎？」這種調侃也只有面對熟悉的人是才能說出口。
松原促狹一笑：「其實你根本沒必要擔心能不能出人頭地吧？女孩子們相互比較的難道不是老公嗎？嫁得好什麼都有了。」
竹內嘖一聲：「太沒出息了。」
松原笑笑沒接話，隨著日本女性地位的逐步提高，家庭主婦和職業女性之間的爭論愈演愈烈，松原對此沒什麼謂，但敏感話題，能避開則避開，現在的談話物件是女性，而他是個男人。
少年心中隱約也有感覺，因為冷寧的關係，自己比之前更偏向於支持女性擁有自己的事業。
不遠處產生了輕微的騷動，松原和竹內同時抬眼望去，人群中央，兩個紅色的腦袋分外扎眼。
「赤司？」少女低聲念叨了句。
少年同樣類似于自言自語地低聲說了句：「真的來了啊。」
「我們也過去吧。」松原拿了支香檳招呼竹內。
女生的視線在他手上的酒杯上落了落：「你滿二十了嗎？」
松原斜眼看她：「我不信你沒喝過酒。」
竹內訥訥閉上嘴。
赤司，日本境內響噹噹的豪門。
赤司父子一出場，立刻成了酒會的焦點。
「我去那邊。」
松原向不遠處指了指，一名女性正看著這裡，看到竹內望過去，女性對她友善一笑，竹內回以笑容，微微低頭行禮，想必那位是松原的母親。
「我去那兒。」竹內指了指在不遠處示意她過去的竹內裕夫。既然都是父母帶著孩子來的組合，打招呼自然要一塊兒去。
松原向竹內揚了揚酒杯：「回頭見。」
竹內微一頷首，把手上只剩了一點兒的果汁換成滿杯的，向竹內裕夫走去。
來參加酒會的都是有身份的人，和赤司打招呼不可能像看見明星那樣一窩蜂湧上去，竹內裕夫因為要等女兒過來，遲了一步，赤司父子身邊已經圍了些人。
竹內裕夫沒必要現在擠上去，他和赤司沒有生意往來，交情連泛泛都稱不上，竹內家和赤司家的交情，只在兩個孩子是同學，做父親的不過是在家長會上說過兩句話。竹內裕夫不趕時間，也不像有些人要緊盯著赤司那兒的對話進度好找到插話的機會，更不需要叮囑女兒面對赤司父子時該如何表現該說什麼話——開玩笑，竹內枝子比他這個當父親的更熟悉赤司，如此一來，竹內裕夫自然有空問問別的。
「那是誰？」
竹內裕夫問的是松原。
「同學。」
「洛山的？」
「大學的。」
「他看上去不像酸溜溜的文科男啊。」竹內裕夫疑惑道。
「……不是每個文科男都酸溜溜的。」竹內義正言辭地替同系的男生辯解，「松原確實不是文科生，他是學醫的。」
「綠間的好基友？」
竹內大驚失色：「爸爸你知道基友是什麼意思嗎？！」
「根基牢固的好朋友？」竹內裕夫摸著下巴，不確定的說。
竹內一臉狐疑：「你真不是在逗我？」
「竹內。」
算不上熟悉，也算不上陌生的聲音，其中包含的沉穩卻是不會認錯的獨特。
竹內一愣，視線從竹內裕夫臉上移開，視線移動的短暫瞬間，她的表情迅速卻不突兀從耍寶式的懷疑變成了矜持端莊的微笑。
入眼的果然是那頭紅發，赤司征十郎在進入高中後才開始拔個子，雖然沒能達到綠間等人那種水準，但也是絕對有優勢的了。
「赤司君，好久不見。」
赤司征十郎身後站在他的父親，中年男人給人的感覺很是威嚴。
「赤司先生？」不確定地稱呼了一聲，竹內望向赤司征十郎，後者微微一笑做出肯定，竹內轉回視線，臉上的笑容大了些，語氣也鎮定了許多，「初次見面，您好，我是竹內枝子。」
「你好，征十郎向我說起過你。」赤司爸爸和竹內碰了碰杯，然後看向了竹內裕夫，他和竹內枝子不熟，又差著個輩分，很難進行對話。
竹內明白他的意思，往旁邊讓了一步，微微側轉身子，介紹道：「我爸爸，竹內裕夫。」
「你好。」
「你好。」
兩個男人握了握手，然後相互誇獎著彼此的子女，什麼你兒子很英俊，你女兒很漂亮——應酬性的話語，赤司爸爸也沒法免俗。身份再高，家族再古老，底蘊再深厚，也不會冒出一句「令嬡端麗非常。」——這不是有文化，是蛇精病啊。
兩個爸爸輕輕鬆松地聊上了，初次見面，由淺及深——就是不知道爸爸們有沒有這個願望——但至少他們的談話看上去一時半會兒結束不了。
「好久沒回日本了，能和我說說那些傢伙怎麼樣了嗎？」赤司征十郎語氣溫和地問竹內。
「當然。」竹內偏頭一笑，穩重中帶兩分年輕人的俏皮。
兩個孩子向爸爸們說了聲，就往另一邊走了。
初中和高中，竹內和赤司都是同校，在帝光和洛山，竹內各有一學期和赤司同班。很不幸，都是在赤司第二人格主導的時期裡。
雖然後來赤司第一人格覺醒，又變回那個強大卻溫柔的少年，但同班時留下的印象太過深刻，即使在後來的接觸中竹內對赤司的印象逐漸改觀，可總有一份揮之不去的敬畏。
每當面對赤司，竹內總會撐起在洛山學到的那套精英架子，而且總能在壓力下超常發揮，真的，像個精英一般。
竹內簡單地向赤司描述了下奇跡們的大學生活，按時間順序從前往後，最終提到這次合宿：「現在他們都在箱根，開車過去十分鐘都不用，有空的話要不要去見見他們？」
赤司垂了下眼，隨即微笑著回答：「當然。」
少年異色雙瞳中溫柔又明亮的光芒幾乎要把竹內灼傷。
紅發少年眼中的躍躍欲試讓竹內也興奮起來。
又一次地，可以看見奇跡世代全員重聚的場景了嗎？
酒會差不多結束，開始有人陸續退場的時候，赤司向他父親說要先走去看看朋友，赤司父親沒有阻攔，把車鑰匙給了他。
竹內眼尖地看見車鑰匙上有揮著翅膀的小天使。
……！
她知道這是什麼車！
等一等，她的注意力不該放在車鑰匙上。
怎麼現在赤司爸爸身旁的還是自己爸爸，不該換崗給別人了嗎？有什麼可以聊這麼久啊，別告訴我赤司爸爸和我爸爸相見恨晚惺惺相惜啊喂！太扯淡啦！
赤司示意竹內一起走，竹內捎上了小夥伴松原。
松原媽媽當然樂意讓兒子和赤司征十郎多多接觸，不僅不反感竹內把兒子帶走，還隱晦地表示了感謝。
主內愧不敢當，她只是不想一個人面對赤司啊QAQ，壓力太大了，明顯赤司少爺要自己開車去合宿地，沒有司機這個緩衝啊。
松原好笑地看著竹內，顯然看透了她的想法。
竹內惴惴不安：「我表現得有這麼明顯嗎？！」
「我對籃球很感興趣，」所以和綠間特別合得來，「對奇跡世代很好奇，逼著綠間講了很多有趣的事。」
「能從真太郎嘴裡套出話來，真不容易呢。」
「綠間告訴我你怕赤司。」
竹內：「……」這是有趣的事嗎？！
「他為什麼會知道我怕赤司？」
松原悠閒一笑：「這我就不知道了，如果猜測一下的話，大概是因為他一直關注著你吧。」
chapter47
把松原帶上是個正確的選擇，首先，他主動坐上了副駕駛座，方便竹內在後座裝透明，其次，世家子弟確實有世家子弟的手腕，十分鐘的路程，他和赤司聊得很愉快，偶爾把竹內扯進聊天，一車三人其樂融融，完全沒有冷場的情況發生，也不顯得過分聒噪。
在竹內和松原的共同指路下，赤司在彎彎曲曲的山路上平穩地開著車，最終順利地泊進宿舍樓下的車位。
車頭的小天使引得過路人側目，住宿樓玻璃窗上也貼著男生們熟悉的臉。
竹內下了車，領著兩個正裝男生進了門。
屋子裡一片寂靜。
奇跡世代們都不在，這個時間應該被桃井拉去訓練場了，火神等人也不在，今天下午有一場友誼賽。留在屋子裡的男生們是東大籃球隊的板凳球員，他們沉默著，因為震驚而沉默。竹內看他們的表情，震驚中又有興奮，緊張，激動等等情緒在內。
姑娘想自己知道他們為什麼會這樣，打破沉默的任務當然得由她這個兩邊都熟悉的人來，竹內好笑地揚起聲音：「這都是怎麼了？」
「上次見過了喲，大家好呀。」松原嘻嘻哈哈地打招呼，然後拍了拍赤司的肩膀，「來，自我介紹下吧。」
赤司微微一笑，聲音溫和：「大家好，我是赤司征十郎，初次見面，請多多關照。」
「赤、赤司——」僵硬的男生們終於有了反應。
「天天天呐，真的是赤司！」
「赤司大神！能給我您的簽名嗎？！」
男生們哄得炸開，把赤司團團圍住。
竹內則躲到一角給黑子打電話，電話響了幾聲被接起來：「喂，你好？」
周圍聲音有些嘈雜，能聽見大嗓門的火神和青峰在爭論著什麼，桃井和相田氣急敗壞地在勸阻。
看來男生們應該還在前往球場的路上。
「黑子君，我是竹內。嗯，我能借一下你的球鞋嗎？半路上遇到一個熟人，他也想和你們一起打打籃球。」
黑子微微愣了下，這話說得有點奇怪，倒不是因為借球鞋，而是他們好歹是在集訓，桃井和相田早已做好了安排，不可能誰想來和他們打一場就能打一場，竹內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
除非……
黑子問：「我可以問一下那個人是誰嗎？」
竹內揚起嘴角：「赤司，赤司征十郎。」
就算心裡隱隱有猜測，但當竹內把赤司的名字說出來時，黑子還是震驚地忘記了言語。
竹內聽見電話那頭傳來了黃瀨疑惑的聲音：「小黑子，怎麼了？」
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的黑子回過神：「沒什麼。」
「請隨意，森有房間鑰匙。」黑子對竹內說。他不需要說哪雙鞋是自己的，奇跡世代都知道彼此慣用的運動品牌。
「多謝啦，待會兒見。」
這一頭，竹內掛了電話找森要鑰匙。那一頭，熟悉黑子的人都發現掛了電話的少年有點不對勁。
「哲？」青峰大輝代替大家發問。
黑子抿了抿嘴唇，嘴角卻無法控制地向上揚起。
少年覺得，竹內打電話給他，而不是打給桃井，顯然是有用意的。
「待會兒會有驚喜。」
「驚喜？」黃瀨完全摸不著頭腦，他看了看同樣注意著這邊動靜的兩名女教練，心裡莫名產生了不好的預感，莫非是加訓，特訓之類？
「……真的是驚喜嗎？」
綠間問：「枝子的電話？」
黑子點頭：「是的。」
木吉覺得神奇：「綠間你是怎麼知道的？」
學霸君變身偵探條分縷析：「黑子說『森有房間的鑰匙』，對方應該在住宿樓，並且進不了黑子的房間。留在宿舍樓的男生中如果有誰有什麼需要，完全可以問在場的人尋求幫助，沒必要打電話給已經出門訓練的黑子，應該沒有什麼非黑子不可的事。」
「小枝子是女生，不不能也不方便進小黑子的房間，所以要打電話詢問黑子的意見——」黃瀨理解綠間的邏輯，但綠間的說法是有漏洞的，「小枝子不能直接讓森開門嗎？」一起合宿，竹內和森也算熟人，讓森幫忙開個門不需要通過黑子，但她幹嘛要進男生的房間？
「她有什麼非小黑子不可的事嗎？」
莫名其妙地陷入了推理氛圍的一群人沉思著。
紫原：「問黑仔借食品保鮮盒嗎？她要做蜂蜜檸檬？」
桃井反對：「保鮮盒廚房有空的，不需要問黑子借，而且蜂蜜檸檬要醃一個晚上，但黑子說的『待會兒』有驚喜。」
「黑子，」伊月用力一拍黑子的肩膀，表情嚴肅，「竹內找你什麼事？」
眾人：(╯‵□′)╯︵┻━┻
對啊！直接問黑子不就行了嗎？！為什麼要自己猜啊！
黑子果然是黑的嗎！看見小夥伴們走進死胡同也不提醒一聲！
「她問我借球鞋。」看著同伴們無語的表情，黑子真誠地說，「是真的。」
眾人：真的才更讓人無語好嗎！她一個女生為什麼要問你借球鞋啊，借了也不能穿喂！
綠間推了推眼鏡：「她替別人借的？」
黑子看他一眼，點頭。
桃井不確定地猜測：「松原？」
肉眼一掃就能看出資料的相田立刻否定：「松原穿不下黑子的鞋。」
松原比黑子高，相應的，腳也更大。
感覺自己痛腳被戳了的，身高不高的黑子回答：「不是松原君。」
「那還有誰？」想到什麼說什麼的火神問綠間。
綠間暴躁：「我怎麼知道！」
黑子平靜地說：「很快就知道了。」少年微微一笑，「大家都認識的。」
當大家都認識的那位元出現的時候，正在訓練的人無一例外地停下了動作。
不知是誰第一個出聲：「赤司……」
紅發少年溫和地笑著：「可以加我一個嗎？」
桃井愣愣回答：「可以，當然可以。」
回過神來的相田麗子興奮地快瘋了：「重新分隊！大學組的奇跡世代！天呐，我為什麼沒帶DV！」
跟著一起來的一名隊員揚揚手裡的傢伙：「我帶了。」這台DV是他帶來拍風景的，記憶體已經差不多滿了，為了這場比賽，他毫不猶豫把內容全刪了。
奇跡世代一隊，相田和桃井快速安排著另一隊的人員，知根知底的老對手，一起工作時連磨合都不用，另一隊的人員安排迅速確定下來。
兩個姑娘熱火朝天地忙碌著的時候，奇跡世代六人卻顯得有些過分沉默，有很多話想說，卻不知該從哪裡說起，最後只是不鹹不淡地幾句寒暄。
每個人心裡都有微微的悵然，他們到底回不去了，無法再在正式比賽上並肩作戰，這場饋贈般的比賽更讓失落凸顯出來。
然而沒有人悲傷，因為他們都知道，自己得往前走。
桃井和相田組隊完畢，向奇跡六人打了個手勢。
赤司輕輕點頭，解下脖間的領帶：「開始了。」
紅發少年挑著嘴角，溫柔的神色中帶著無所畏懼的睥睨神色，是那樣的自信瀟灑。
桃井和相田分別坐在兩邊的教練椅上，兩隊人面對面站在了比賽場上，松原充當裁判發球——
竹內看見身邊拿著DV的隊員手一個勁地在抖：「放鬆放鬆。」
隊員不好意思地笑：「啊抱歉……沒辦法，實在是太興奮了。」他頓了頓，「畢竟很可能是最後一次了。」
奇跡世代，不僅僅是六個出類拔萃的籃球運動員，更代表著在場所有人的，不在場的許多人的，那段最單純最美好的，青春。
嚴格說來，竹內枝子早就不青春了，但她同樣感動，激動。
籃球場上，男生們奔跑著，跳躍著，赤司征十郎將奇跡世代全員於同一時間帶入ZONE，那場面完全可以稱作壯觀，壯觀地把人的呼吸都扼緊。奇跡的對手，以誠凜主力為首的那只隊伍，在高中三年的征戰中也有了長足的進步，雖然和全員進入ZONE的奇跡世代相比到底差了一籌，但他們不服輸的姿態散發出另一種光彩。
雖然兩隊實力差距並不懸殊，但局面還是漸漸往奇跡這邊倒了。
然而沒有人關心比分，他們只想著傳球，投籃，誰都知道這樣比賽恐怕不會有第二次。
在這場非正式的比賽中，每個人都盡了十二分的力，每個人都到達巔峰，甚至突破巔峰。
在學生時代的末期，在青春的尾巴上，他們酣暢淋漓地打了一場。
結束的哨音吹響在夕陽下吹響，一群男生都癱在地上。
紫原有氣無力地托著長音：「累死了——」
木吉介面：「完全不想動。」
黃瀨喘著氣：「不過——」
火神大喊：「好爽！」
和大家一起躺在地上的赤司坐起身來，白襯衫上又是汗又是灰，他嘴角的笑容依舊，睥睨的神色卻不在了，他的眼神如同此刻的黃昏，明亮溫和卻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悵然——
「我得走了。」
chapter48
就像一場美夢醒來。
赤司離開後，一群人晚飯吃得沒滋沒味。
竹內洗完澡和冷寧聊Q.Q說：「我總算明白什麼叫做大起大落了，大起之後肯定跟著大落嘛。」
她把比賽時用手機拍的一段視頻傳給冷寧，是奇跡世代集體進入ZONE的那段。
冷寧傳語音過來哇哇直叫：「太遺憾了，沒能在現場看到！」
然後她安慰竹內：「帝光之後奇跡世代是分道揚鑣了，能有這麼一場比賽已經是意外之喜，做人不能太貪心啊。」她話鋒一轉，「對了，你拿到火神的簽名了嗎？」
「拿到了。」都拍了合照了，簽名簡直是想要多少要多少，「你要？」
「拍張照給我瞧瞧。」
竹內翻開本子，拍了照發過去。
冷寧發了一串省略號過來，然後說：「……果然是生活在美國的日本人的字呢。」
竹內複製黏貼省略號發回去。
「對了，」過了會兒冷寧發消息過來，「我們劇組來了個友情客串，就住在我隔壁。」
握著手機的竹內換了給姿勢，順手發了個問號過去，做好了冷寧對她吐苦水的準備。
誰知冷寧說：「你知道是誰嗎，是堀北麻衣_(:з」∠)_」
竹內：「青峰喜歡的那個？……真人長得怎麼樣？」
冷寧：「個頭不高，就一米六左右，但相當洶湧。」
竹內：「你覺得我該把這個消息告訴青峰嗎？和偶像就隔著一條山溝溝什麼的。」
冷寧：「親愛噠，你怎麼不懂我呢！我告訴你這麼多不就是為了引起你的興趣，讓你來看看我嗎？！」
「我對堀北麻衣沒xing趣！」某個字竹內故意用了拼音。
「嘖嘖，真猥瑣。」
竹內正要嗆聲嗆回去，卻聽見房門被人敲響。
桃井和青峰約會去了，房間裡只有竹內一個人，姑娘不得不爬起來開門。
門外站著綠間。
綠間看著竹內睡衣上傻乎乎的小胖鳥，一愣，不忍直視般視線猛地一偏，吐槽：「五六年了，你的品味還沒變。」
「民工漫永垂不朽，萌角色經久不衰。」
「什麼亂七八糟。」
竹內皺了皺鼻子，沒好氣道：「有什麼事嗎？」
綠間推了推眼鏡，看著竹內，表情稍微有點不自在：「去散步嗎？」
竹內：「我都洗好澡了，不想出去，一走又是一身汗。」
「才吃完飯就躺著，不怕長胖嗎？」綠間頓了下，視線飄開，說後半句話時底氣不足，「桃井不在房間裡，你一個人呆著不無聊？」
當然不無聊，和冷寧聊天嘛。
竹內看了眼綠間：「等我換身衣服。」
關上門，竹內先給冷寧發了消息「有事，待會兒聊」，然後換衣服。
勤快的姑娘已經把今天穿的衣服洗了，她開行李箱拿乾淨的，用手指把文胸勾出來後猛然驚覺不對。
她剛剛開門的時候是真空的是吧Σ(っ °Д °;)っ
綠間還盯著她胸口的彼爾德看了是吧Σ(っ °Д °;)っ
姑娘低下頭，再抬起頭。
嘛，棉布睡衣挺厚噠。
啊，她什麼都不知道。
竹內換了衣服跟綠間出門。
木吉和伊月在大廳喝酒，看見他們伊月笑道：「出去約會嗎？」
木吉一臉憨厚：「年輕人就是好啊。」
竹內看著老頭子一樣就著花生米喝清酒的兩個男生，頗為艱難地擠出一句：「前輩們也不老吧。」
伊月指著木吉：「以老賣老，哈哈哈哈。」
竹內莫名其妙。
綠間：「……冷笑話？」
伊月憂傷：「是啊，沒人聽得懂真寂寞。」
綠間：「……領教了。」伊月的笑點果然與眾不同。
同伴不靠譜，木吉只能靠譜些：「好啦，你們快去玩吧，早點回來，山裡晚上不安全。」
「知道了，謝謝。」綠間低頭行了一禮，拉起竹內走了。
竹內低頭看了看握著自己手腕的大手，沒說話。
日子一天天過去，天氣一天天熱了，山裡的晚上也帶著暑意。竹內動了動被綠間握著的手腕，綠間沒放手。
男生的手掌很熱，姑娘想著自己的手腕會不會被燙紅呢——念頭一轉發現自己的想法實在可笑，綠間的手又不是冬天泡澡的熱水。
溫泉旅館的花園小徑依然和前幾天追逐時經過的一樣，燈光影影綽綽，算不上明亮，溫溫柔柔恰到好處的光亮讓人在黑暗的晚上覺得安全。
竹內再次動了動手腕，這次用了力，綠間不得不放開。
少年覺得自己做得已經夠明顯了，現在竹內不肯讓他拉著，是害羞嗎？
竹內害羞的想法才在綠間腦海中形成，姑娘接下來的動作立刻否定了它。
竹內掙出了手腕後手掌一翻，拉住了綠間的手。
綠間一愣，空著的那只手掩飾地推了推眼鏡，嘴角彎了彎，他聽見竹內裝作漫不經心地問：「今天怎麼想到叫我出來散步了？」
合宿這麼多天，這是第一次。
綠間早想好了回答：「之前你腳扭了。」
走路都不方便還散什麼步。
沒法反駁的理由。竹內聳了下肩膀。
片刻沉默後，竹內有些突兀地問：「今天開心嗎？」
「你呢？」
「難道不該先回答開不開心再問我開心不開心嗎？你的回答呢？」
綠間側頭看了眼竹內，姑娘正盯著他等他回答。和綠間對上視線，竹內縮了一下，繼而又愣了一下，綠間笑得……很好看。
在竹內的記憶裡，綠間真太郎很少笑，不是木著臉，就是臭著臉，再有一種可能就是炸毛狀。小時候小屁孩綠間被老師表揚很高興，也是一臉彆扭地往下壓著嘴角，似乎笑是件很讓人丟臉的事。帶著二十年的模糊記憶跨越了次元牆的姑娘覺得這個傢伙真是太有趣了，又是鄰居，還占著青梅竹馬的位置，不逗逗多可惜。
一逗就是二十年，逗著逗著，自己不小心陷了下去。
逗著逗著，曾經的小傢伙也學壞了。
綠間真太郎展開手指，再收攏，與竹內十指交叉。
他帶著難得的笑容問竹內：「你說呢？」
竹內移開視線，彎曲手指，虛扣住綠間的手背：「你開心不開心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今天有點不一樣。」
綠間將視線投向前方，彎彎曲曲的道路似乎沒有盡頭：「你也是。」
「今天有點特別嘛。」竹內仰起頭，視野兩邊是暗沉沉的樹木枝葉，中間暗藍色的天空上繁星滿綴。蟬鳴聲夾著其他昆蟲的鳴叫聲傳入耳中，更襯托出這一刻的幽靜。
在這幽靜的夜晚，他們手把手悠閒的散步。
赤司來了又走，球場上紅發少年的光芒仿佛壓抑後的爆發，明亮到刺目，比賽結束，他溫和平靜的一聲告別，讓場上的氣氛瞬間冷卻。
這一方面體現赤司征十郎的號召力，他是如此重要的一個人，一句話就能改變整個氛圍。
而，另一方面，他平平淡淡的一句話，讓旁人切切實實的體會到了他的辛苦。
生長在豪門，壓力之大甚至讓他一度崩壞。洛山是那樣一個地方，沒人能藏住自己的秘密，私密的事在暗地裡流傳，赤司的家事幾乎無人不曉，大家在抱怨他第二人格暴戾的同時，也會唏噓他活得太不容易。
如果這是個童話故事，赤司征十郎被黑子被黛千尋打醒，恢復到近乎完美的第一人格，他的父親應該後悔自己把兒子逼得太過，從而給予他自由。
然而這畢竟是現實，赤司的父親確實過於嚴苛，但他沒有做錯什麼，為了符合世家弟子的身份，為了日後能立足於社會的頂端，赤司征十郎必須比別人做得好，必須付出更多的努力。
顯然赤司也接受了他的生活，他遵照著父親的安排、家族的期望，一步步往前走著。
赤司征十郎屈服於命運。
這話聽上去似乎很沒骨氣，但能承受著巨大壓力的少年怎麼可能沒骨氣。
那些說著「我們應當主導命運，而不是服從命運」的人，除了喊口號之外還會做什麼呢？
如果你的命運在高不可攀的地方，在擁有和他齊平的力量前，你不服從於它，是等著被它懲罰嗎？
初入職場的新人必須保持謙卑，即使你真的有能力，也不能像老資歷那樣張狂。諸事不順只能暗自忍耐，炒老闆魷魚不過是阿Q式的自我安慰罷了。
雛鳥展翅前要歷經磨練，赤司的屈服換句話說便是蟄伏。
每個人都要經歷這樣的蟄伏，綠間和竹內等人所要面臨的，也不遠了。
赤司來了又走，他的離開敲響了落幕的鐘聲，同時又拉開了新一幕劇的序幕。
竹內收回視線，目光在和綠間交握的手上落了落，能這樣手拉著手，什麼煩心事都沒有，靜靜散步的機會還有多少呢？
如果不能緊緊抓住，日後回想起來，一定會後悔的吧。
一期一會，這個詞在某些時候想想實在多愁善感到矯情，但又有些時候，想起這個詞，會覺得真的就是這麼個道理。
小徑曲折，最終把兩人帶到了住宿樓的後門。
綠間在門前停下腳步，在竹內困惑的目光中，少年在姑娘額頭上印下一吻：「晚安。」
綠間鬆開扶著竹內後腦的手，沒有立刻轉開頭，審視一般地盯著竹內的臉。
姑娘明顯懵了下，在綠間的目光中，臉上後知後覺地浮起兩片紅暈。她抬眼對上綠間的目光，伸手勾住少年的脖子，把他往下一壓，香香軟軟地在綠間臉上親了一下。
「回禮。」姑娘這麼說著，抿了抿嘴唇，然後一笑，「晚安。」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5-4 15:36
chapter49
青峰大輝心情有點複雜，自從竹內別有用心地挑了個大家都在場的午飯時間，告訴他堀北麻衣就和他隔了一條山溝溝之後，他的心情就一直很複雜。
青峰大輝心裡有兩個小人，一個滿臉紅光，握拳高呼，狀若癲狂：「啊啊啊啊，麻衣醬居然在劇組！去看她去看她，要合照要簽名，想要看見真人啊啊啊啊啊啊！」
另一個老成持重，滿臉嚴肅，把手裡的運動飲料往興奮的小人腦袋上倒，冰涼的飲料澆上冒著火的腦袋發出嗤嗤的聲音：「還記得你答應過五月什麼嗎？」
當然記得。
連寫真都不看了，更不能去看真人啊。
……可真的好想去啊QAQ
桃井把青峰的糾結看在眼裡，木著臉無所謂道：「想去就去唄，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青峰：……你的語氣你的動作一點都不像覺得沒什麼大不了喂！不想讓我去就直說嘛！你這樣我會心存僥倖抓心撓肺的啊！
十分瞭解青峰的黑子不僅把黑皮少年的糾結看在眼裡，更是從青峰的表情中讀懂了他的心理活動。
「青峰君你自己也是明白的，即使桃井同學同意你去，你也是不該去的。」
青峰大輝看著黑子，眼角慘絕人寰地閃著淚花：「但我真的好想去。」
日向叼著肉片，口齒不清地說：「幸好我的愛好不是大胸妹子。」
伊月俊吐槽：「相田毀了你多少手辦呢，你其實也挺不容易的。」
日向對伊月公私不分的發言表達不滿：「喂，麗子不是因為我愛手辦勝過愛她而摔我的手辦的。」
「不管怎麼說，殘忍的毀掉你心頭好的都是麗子，」木吉真誠地看著日向，「你卻絲毫沒有因此而和她產生隔閡，真是偉大啊。」
伊月頓了下：「……難道是M？」
日向：「……你才M，你全家都是M！」
伊月：「我們全家都愛麥當勞叔叔，哈哈哈。」
瞬間冷場。
青峰捂臉：「竹內為什麼要當著大家的面告訴我！」
綠間辛辣地反問：「私下告訴你的話，難道你還打算偷偷去？」
黃瀨附和：「紙包不住火，人在做天在看。」
青峰仰天長嘯：「我沒打算去啊！想想都不行嗎？！」
男生們在這邊互損著，那一頭，三個女生圍著一個快遞也展開了討論。
「喏，東西在這裡，要不要給青峰你看著辦咯。」竹內把冷寧寄給她的快遞往桃井那兒推了推。
「裡面是什麼？」
快遞外面的防水袋已經拆開，竹內已經事先看過，桃井問了，她就伸手把東西拿出來，手掌大小的紙盒裡裝著幾張照片，是拍立得專用的相片紙，照片上的主角相田認識，竹內認識，桃井更熟悉。
「堀北麻衣啊。」相田麗子低低報出了照片上女性的名字，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桃井的表情，然後試探地說：「其實也沒關係吧，堀北對青峰來說，就是手辦之于順平嘛。」
桃井：「我不覺得有關係啊，是阿大自己覺得有關係，既然他自己在心虛，我為什麼要表現得沒所謂呢？」
竹內往相田那兒挪了挪，用手擋著嘴悄聲問：「吃醋，傲嬌？」
相田正色回答：「兩者兼有之。」
三張照片，每張照片背面都有堀北的親筆簽名，桃井正一張張翻看，因為是住隔壁的冷寧去要的，堀北在簽名外還寫了些祝福「萬事如意」，「學業有成」，「身體健康」。
竹內看著桃井的動作暗暗汗了下，冷寧還特地打電話問她，讓堀北寫什麼好：「如果寫『祝青峰君和桃井君百年好合』……是不是不太合適？」
竹內想了想：「是不太合適。」
總有一種被情敵祝福的詭異感。
「我也這麼覺得，那就寫『萬事如意』之類不會錯的？」
竹內表示同意，就這麼辦。
冷寧寄來的快遞裡，除了給桃井青峰準備的紙盒，還有一個給竹內的，這也是竹內會在桃井來之前先拆快遞的原因。
冷寧給竹內的盒子裡裝的也是簽名照，劇組裡小有名氣的演員幾乎都涵蓋在裡面，其中有一張冷寧自己的，背後寫的是「祝竹內君和綠間君百年好合」——用的還是中文。
還有一張是堀北的「竹內小姐我是你的粉絲喲！」
看完後竹內心情好複雜，為什麼好朋友都是損友，她哪來那麼多粉絲。
相田對桃井說：「偶爾我們也要表示一下大度。」
竹內問：「比如？」
相田：「比如在順平偷偷摸摸倒掉我做的便當後，假裝生氣，等他陪著笑說幾句軟化就原諒他。」
竹內：……這才是真傲嬌吧？
桃井合上紙盒蓋子：「我知道該怎麼做。」
又是全員到齊的午餐時間，桃井把堀北的簽名照給了青峰。
青峰感動得眼淚汪汪：「五月你最好了。」
桃井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是枝子給我的，要謝去謝她。」
青峰用感動的眼神望著竹內。
竹內被看得雞皮疙瘩都出來了：「是冷寧給我，要謝去謝她。」
青峰：……他這是被嫌棄了嗎？
紫原：「青仔你的表情讓我食欲都沒了。」
青峰：就算不是玻璃心，被這麼嫌棄也碎一地了好嗎！
合宿就在吵吵鬧鬧，友愛互損的氛圍中結束了，大家收拾了東西一起前往地鐵站，搭地鐵各自回家。
竹內暫時不準備回家，她和冷寧約好，去陪她住幾天。冷寧所在的劇組相當有錢，統一給演員安排的房間都是兩張床的標間。演員們注重隱私，基本沒人願意和別人住一間房，所以都是一人一間。
松原曾陰暗地抱怨：「這種安排簡直就是為潛規則行方便。」
不管有沒有給潛規則行方便，一人一標間的安排給竹內行了方便。
大家進了同一個地鐵站，但因為目的地不同，乘坐的線路，方向也各不相同，在地鐵站口揮別，團隊就分散了。
等進站下到月臺，竹內驚訝地發現黃瀨和自己是一班車一個方向。
「涼太你不回去？」
一起工作了那麼久，竹內當然知道黃瀨家大致的方位，這班車顯然不到。
「嘛，有點事。」黃瀨聳肩笑笑。
竹內點點頭，看黃瀨沒繼續的意思，也就沒接著問。
一時沒想到什麼可聊的，兩人就都沒說話。
竹內話多，黃瀨跳脫，此時兩人間的沉默讓人感到小小的尷尬，他們似乎很少有沒話說的時候。
列車進站，兩人上車，車廂裡已經沒有空座了，站著的人倒不算多，竹內拽著車壁上的固定把手站穩，黃瀨有身高優勢，拉著掛把手的橫杆。
一手拉著把手，一手扶著行李箱，竹內沒手玩手機，傻傻站著，看著車窗外的黑漆漆一片出神。
突兀的，黃瀨開口說：「大一結束我就要退出籃球部了。」
竹內猛地回頭：「什、為什麼？」
且不說黃瀨是喜歡籃球的，奇跡世代這群拿了籃球加分的人，和東大是有協定的，必須在籃球部呆到大三退部，沒有特殊情況不能隨意退出。比如綠間，即使他要到京大交流一年，也必須在東大籃球部下掛名，絕對不允許加入京大的籃球隊，友情加盟也不行。
「我前段時間在考國防生，通過了。」黃瀨說著，微微眯起眼睛笑了，「三年後，或許你們可以搭乘我開的飛機進行畢業旅行。」
彼時地鐵從地下駛上地面，盛夏的陽光刺破窗玻璃氣勢萬鈞地沖進車廂，微笑著金髮少年沐浴在陽光中，眼中全是揉碎的光斑，溫柔又自信，朝氣滿滿。
竹內張了張嘴，吐出乾巴巴的兩個字：「恭喜。」
為了全面提高軍事人才的素質，國防類學校接收中途自考生，不過要求比高中畢業直接考的要高得多。
竹內震驚于黃瀨的成功，也震驚於劇情的不可逆轉，她明明記得黃瀨成為飛行員不是漫畫本篇裡的內容，卻依然發生了。
「接下來兩個學期呢？」
大一才過了一個學期，黃瀨大一結束退部，顯然剩下的兩個學期他還是會留在東大的。
「繼續學習英語，偶爾參加那邊學校的體能訓練。」黃瀨的表情有點漫不經心，語氣卻是幹勁滿滿，「在國防生中，我的體能沒有特別突出的優勢。」
竹內笑道：「沒有特別突出的，那就是說，還是有優勢的咯。」
「我好歹也是奇跡世代的一員，一點優勢都沒有也太丟人了吧。」黃瀨撓著頭發笑起來，然後他稍稍斂去笑容，認真地看著竹內，表情中帶著某種特殊的殷切，「呐，小枝子，給我點祝福吧，想當上飛行員真的很不容易呢。」
竹內愣了愣，然後彎起眉眼：「擔心什麼啊，黃瀨涼太這樣的天才想做的事，怎麼可能成功不了。」
那是與模特工作中的驚鴻一瞥相同的，帶著透徹的微涼，卻能讓人從心底升騰起暖意的笑容。
那是相視而笑時，讓黃瀨覺得彼此間擁有默契的，他想要珍藏的笑容。
地鐵由地上進入地下，車廂中的陽光飛快退去，燈光的冷白色再次成為車廂中的主色調。
金髮少年揚起唇角，不知是不是錯覺，竹內覺得黃瀨的笑容中帶著她不曾見過的堅硬，以及堅定。
少年注視著她，溫聲說：「借你吉言。」
chapter50
竹內拖著行李到了冷寧所在的酒店，中國姑娘在大堂裡等她。
大夏天拍大河劇，冷甯曬黑了些，人也瘦了不少。竹內看見她時嚇了一跳，在劇組呆久了，中國姑娘的化妝技術直線上升，但再好的妝容也沒法蓋住她眼底的陰影——畢竟日常妝容不可能像戲妝那麼濃。
本來準備和冷寧感歎下命運不可悖逆的竹內瞬間把黃瀨和赤司帶給自己的淡淡傷感拋到腦後，一疊聲問：「你，你這是怎麼了？拍戲也不至於這麼辛苦吧？太拼命了啊。」
冷寧愣了下，抬手摸摸自己的臉，苦笑道：「有這麼明顯嗎？」
「很明顯。」竹內點頭。
冷寧歎了口氣：「也就你關心我才看得出，劇組裡誰都沒說什麼。」
這句抱怨帶點消極的意味，竹內不敢輕視，一邊拖著行李跟冷寧往電梯間走，一邊問：「怎麼了？」
劇組統一安排酒店，來來往往的人誰知道是不是劇組的，竹內這一問用了中文。
冷寧看她一眼，疲憊的眼神中露出些真實的笑意來：「上去再說。」
進了房間，竹內從行李箱裡拿出帶給冷寧是伴手禮，大半是吃的，還有兩個小掛件。
小掛件放在桌上，食物塞進冷寧手裡，竹內合上旅行箱，盤腿坐上了床，一副準備長談的架勢：「出什麼事了？劇組裡有人找你茬麼？」
冷寧在拆和果子包裝，聽見問話抬眼看了看竹內：「你聽說什麼了嗎？」
竹內撓撓臉：「松原到我們合宿的地方來過一次。」
「下雨的那天？」
合宿的十幾天裡就松原出現那天下了場大雨，竹內點點頭。
「他，」冷寧頓了頓，像是在思考著什麼，臉上神色一瞬有些變化，但在竹內從中抓到線索前恢復了平靜，「他說了些什麼？」
這是女朋友在查男朋友崗麼？
竹內簡略地回答：「松原說他看見你被兩個有背景的友情客串欺負，但他沒法幫你，他很難過。」
「……果然看見了。」冷寧拆了和果子的包裝卻不吃，只是用手指捏它，輕聲說了這麼一句後就不再開口，垂著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麼。
竹內靜靜等了好一會兒都沒等到冷寧再開口，細細一看，低著頭的姑娘眼眶微微泛紅。竹內明白過來，冷寧之所以這麼憔悴，不僅是因為拍戲辛苦，更多的是因為松原。
顯然，那天冷寧也看見了松原。少年的退走明顯讓姑娘開始想東想西了。
她才給松原當過知心姐姐，這又要給冷甯當心理醫生了嗎？
問題是她根本不知道姑娘在愁什麼呀。
說起來，冷寧能愁的，還真不少。首先是家世，國籍，松原能想到了，冷寧不會想不到，尤其是在下雨，再次，便是穿越女的身份，冷寧穿綜漫，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從這個世界上離開。
想到這裡，先前因冷寧糟糕狀態而淡忘的，由赤司和黃瀨帶來的憂愁再次攏上來。
黃瀨離開東大，赤司離開日本，總還是在這個世界上，這個次元裡，想聯繫上，還是能聯繫上的。
但冷寧不同，她一離開，恐怕就是徹底的消失了。
冷寧在愁什麼，竹內只能猜，但她不敢把猜測說出口，說不定自己錯誤的猜測反而會成為冷寧掩飾真實想法的藉口。
竹內問：「你和松原怎麼了？」
冷寧睫毛一顫，眼淚啪嗒滴在和果子上。
竹內又被嚇一跳，幾乎手足無措，扯了兩張紙巾給她擦眼淚：「……別哭啊，到底出什麼事了？」
「沒什麼事，就是我自己在瞎想八想。」竹內接過紙巾，抽了抽鼻子，說的是中文。
「想些什麼呢？」竹內也用中文接上。
雖然學了一段時間的中文，但她的發音還是有點怪，二十多年的日語薰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變的，再者日本籍中文教師的漢語發音也不太標準。
竹內帶著日本口音的走調中文讓冷寧心裡一刺，眼淚止不住的掉。她突然有點嫉妒竹內，她停留在這裡，這裡有她的根，但自己呢，冷寧覺得孤獨。
穿越綜漫，她時常覺得孤獨，但這一次孤獨感尤為猛烈。
由奢入儉難，她遇到了另一個穿越女，成了好朋友，可以彼此說些這個世界都不知道的事，緬懷曾經的生活，緬懷固然讓人悲傷，但有人和自己一同緬懷，卻是溫暖的。離開這個世界，她又要一個人走下去，想想都覺得痛苦。
「我在這個世界停留的時間，比以往的任何一個世界都長。」冷寧一點沒有掩飾哭腔，斷斷續續地開口，「這個世界很美好，」運動題材的漫畫，沒有戰爭與死亡，她還遇到了竹內，「我不想走。」
「我好像喜歡上松原了。」
「我一開始就說過，我離開一個世界的契機，和劇情人物有關。」當她和主角之一產生友誼，在友誼開始發酵尚未發酵的時候，在她將要安定下來，擁有新生活的時候，不知名的力量總會將她拋向下一個世界。
「我不敢抱有僥倖，我不敢喜歡上松原，我不想走。」
我們可以說冷寧為沒影的事想太多，是在白操心。如果是人力不可控制的力量，你想再多也沒用，何不好好享受當下呢？
可有幾個人能這麼灑脫？
再堅強，冷寧也不過是個才二十歲的女孩子，總有軟弱的時候。
……這還真是個死局，沒法勸。
說享受當下吧，就有趕冷寧走的意思。
勸她留下放棄松原，更不是回事。
冷寧抽噎著哭著，竹內不知道怎麼安慰，只能拍著她的背說「不哭，不哭。」
她連「總會有辦法的」，這種場面上的寬慰話都說不出來。
「我不想你走。」最終竹內只能從自身角度出發，聲音也是澀的，「但如果為了留下來，違背心意和松原說再見，會不會更痛苦呢？」
——你又怎麼能確定，拒絕了松原，就一定能留下了呢？
和冷寧一樣，竹內不敢抱存僥倖心理，但她問不出這樣的話。
「好男人一定不止松原一個，但……如果按你之前的說法，你要孤老終身嗎？」
說到這裡，竹內發現自己更傾向于讓冷寧去爭一爭，和讓她穿越的，不知名的力量爭一爭。
竹內想到了自己，開始的時候，她只敢把綠間放在青梅竹馬的位置，怕更進一步會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但現在這一步已經邁出了，不好的事情並沒有發生。
赤司、黃瀨的離開是因為她喜歡上綠間從而產生的蝴蝶效應？冷甯、松原的痛苦是因為她的蝴蝶效應？
竹內覺得這樣的想法太可笑。
竹內又想，既然自己和綠間可以無災無難地走到一起，冷甯和松原為什麼不可以呢？
水到渠成柳暗花明，船到橋頭自然直。
竹內出了個餿主意：「實在不行，把你穿越女的身份告訴松原吧。」
如果男生能接受，那就爭一爭，如果男生不接受，那麼兩人的關係必然將產生無法彌補的裂縫，冷寧就能死心。
竹內覺得自己陰險又殘忍。
但又怎麼樣呢，就算冷寧之後會怨她，也比現在這樣不上不下的吊著好。
「等我實在受不了了，我就和他說。」
冷寧很快回答，顯然也是考慮過這點的。
「不說這個了，幫我背臺詞吧。」冷寧胡亂擦了擦眼淚，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之前想這想那，都沒看進去什麼。」
「沒問題，劇本給我。」
壓抑的話題被兩個姑娘硬生生揭過去，竹內陪在身邊，另一位穿越女看得見摸得著，冷寧似乎得到了些安慰，晚上睡得安穩，精神慢慢好起來，臉上也有了笑容，惹得隔壁的堀北追著竹內要養顏秘方，青峰的偶像一直以為冷寧臉色差是拍戲累的。
但竹內不可能一直陪著冷寧，兩個星期後她回了家，這時假期也過去了大半，姑娘得趕快動手寫假期實踐報告了，另一邊，暑假裡唯一一檔模特工作的時間也近了。
沒在家宅幾天，竹內背起包準備出門，去位於東京的工作室。
媽媽問她晚飯回不回來吃，竹內還在思考，爸爸一合報紙說：「不回了，我帶她在東京吃。」
竹內：「咦？老爸你開車送我去？」
竹內裕夫：「東京路上堵死了，開車送你去還不如你坐地鐵去呢。快結束了給我打給電話，我有事要找你做——對了，記得帶上身份證。」
竹內翻了翻包：「身份證我隨時帶的……什麼事啊？」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竹內：……賣什麼關子，真討厭。
女兒求助地看著媽媽。
竹內婦人攤手表示不知道，但那表情怎麼看都是知情的，特別狡猾。
想著總是會知道的，就滿足爸爸媽媽偶爾的小情趣吧，竹內枝子出了門。
拍攝上午開始，下午一點半左右就結束了，竹內咬著可麗餅坐上了竹內裕夫的車，再次問：「什麼事啊？」
「今年是你二十周歲的生日，我和你媽準備送你一份成人禮物，現在帶你去辦領禮物的手續。」
竹內：「什麼禮物還要辦手續？」
竹內裕夫：「猜，往大裡猜。」
竹內想了想：「車？」
竹內裕夫：「你會開車嗎？送你車有什麼用啊？」
竹內：「車可以學啊，很快的嘛。除了車還有什麼要辦手續啊？總不會是摩托吧？」
「女孩子家家的騎什麼摩托，不對。思想好狹隘啊枝子，放寬思路啊。」
「思想和思路是不同的東西啊，笨蛋老爹。」損了句爸爸，竹內乾脆俐落地認輸，「猜不出。」
竹內裕夫嫌棄地看她一眼：「是房子啊。」
出手太闊綽太豪氣，竹內枝子被禮物砸暈：「……給芭比娃娃用的房子？」
竹內裕夫一臉槽多無口的表情：「……如果你認為自己是芭比娃娃的話。」
「老爸，你知道我現在有多想爆粗口嗎……」竹內表情糾結，「你給了我房子我也養不起喂！」
「水電費之類的我和你媽會幫你交到你工作，」竹內裕夫表情更糾結，「你不該先表示下興奮嗎？為什麼瞬間就會想到雜七雜八的瑣事？你還是年輕人嗎？不會激動一下嘛？」
「我很激動啊，看不出來是你的問題。沒被激動衝昏頭腦說明我現實，腳踏實地啊！」
竹內裕夫簡直要咆哮了：「就算我有問題，到現在都不問問房子多大在哪兒的你就沒有問題了嗎？！」
chapter51
腦回路很有問題的一對父女順利地辦完了手續。
兵貴神速，竹內爸爸買了伴手禮，就帶著女兒去拜訪鄰居。
兵貴神速……竹內枝子在心裡默默吐槽，什麼亂七八糟的理由。
最值得吐槽的不是這個理由，而是——
「打擾了！」
竹內裕夫揚起熱情的笑容，將提著的伴手禮遞給來開門的男性。
竹內跟在他身後欠了欠身。
開門的男性接過東西：「真是的，不早說過不要帶東西來了嘛，又不真的是新鄰居。」
「傳統，習俗。而且我們是蹭飯的嘛。」竹內裕夫哈哈地笑著，招呼竹內枝子，「叫人了沒有？」
竹內控制著瘋狂想要抽搐的嘴角，揚起乖巧的笑容：「綠間叔叔好。」
竹內裕夫給她的成年禮——房子，就是高中前在東京住的那套，綠間家隔壁。
綠間爸爸微笑著點點頭：「你好，好久不見。真太郎和愛海都在客廳，去和他們玩吧。」
兩個爸爸站在玄關處，竹內裕夫掏出了煙，沒穿白大褂的綠間醫生接過一根。看起來兩個爸爸暫時不打算進門，竹內「嗯」了一聲往客廳走。
還沒進踏進客廳，綠色頭髮的瘦高個姑娘就撲了過來：「枝子姐姐我們又是鄰居了麼麼噠！」
發現自己明顯比綠間愛海矮了一截的竹內：「蛋炒飯你吃什麼了！怎麼又長高了，真的會找不到男朋友的啊！」
綠間愛海很無奈：「我媽都沒操心呢，你操心什麼呀。」她指了指哥哥，「又不是沒長得高的男生。」綠間妹妹頓了頓，「當然，我不會和你搶我哥的。」
不理會綠間妹妹的調侃，竹內認真地聒噪道：「你哥是特例啊，一百個人裡面都不一定有一個一米九，你上哪裡去找又一個啊。」
「他的隊友，他的對手，一抓一大把啊。」綠間愛海一點不擔心，她伸手在自己腦袋上比了比，「我覺得我還能長長呢。」
竹內琢磨著綠間愛海的話：「……有目標了？你哥的隊友或者對手？」
綠間愛海鄭重的點頭：「沒錯，等我上了大學我就倒追。」
竹內捂著胸口倒退一步：「噢噢噢噢噢，女生外向啊女生外向……是誰？我先幫你預定下來，不要你還沒畢業目標就被別人搶走了。」
綠間愛海厚顏無恥道：「你可以和他們都打個招呼，讓我多幾個可以挑選挑選的嘛。」
綠間真太郎聽不下去了：「你們兩個玩夠了沒有？」
竹內枝子和綠間愛海動作一致地搖頭：「不夠。」
綠間：沒玩夠他也沒法把她們怎麼樣啊，她們其實是在玩他吧？！
廚房的門在這時被打開，探出頭來的女性笑道：「我就說嘛，好像聽到枝子的聲音了。」
竹內僵硬：「……媽媽？」
綠間愛海挽著竹內的胳膊，討好地沖竹內媽媽笑道：「竹內阿姨放心，我不會讓哥哥欺負枝子姐姐的。」
綠間木著臉：……是誰在欺負誰啊！
竹內媽媽笑著搖搖頭，顯然沒把綠間愛海的話放在心上：「好好玩，馬上就開飯了。」
「你們……我爸媽什麼時候和你們約好的？」
竹內裕夫買拜訪鄰居的伴手禮時完全是一副心血來潮的模樣，但現在的情況顯然是兩家人早就約好一起吃飯。
進門的時候，竹內裕夫說要在這裡吃飯竹內還覺得奇怪呢，交情再好也沒有好到能討飯吃啊。
結果只有她一個人被蒙在鼓裡嗎……
「上個星期四。」綠間愛海老實交代，姑娘似乎是突然想到，隨口一說，「對了，哥哥有禮物要給你。」
竹內：「……」真是個不得了的消息，她轉頭看綠間。
高大的少年推了推眼鏡以作掩飾，再掩飾也掩飾不了他的局促：「等一下，我上樓去拿。」
「小一輩相互送禮物不要讓爸爸媽媽們看見。」綠間愛海煞有介事的說著沒道理的話，拖著竹內跟著自家哥哥往樓上走，「我們也上去。」
就在三人往樓梯上走的時候，兩個爸爸抽完煙進來了，綠間醫生抬眼看見三個孩子往樓上走，自然要問一聲：「你們上去幹什麼？」
客廳有水果有零食，有電視有電腦，吃的玩的都全了，還往樓上跑幹嘛？
綠間真太郎和竹內枝子都僵了僵，綠間愛海動作流暢地回頭：「秘密。」
竹內爸爸：「矮油。」
綠間爸爸無語地揮揮手，孩子們都大了，得給他們些自己的空間，但小女兒赤果果的拒絕自己，做爸爸的簡直是哭笑不得，畢竟在父母眼裡，孩子終究是孩子，不管他們多大了，無論做什麼，在爸媽的眼裡都帶著孩子氣的幼稚和任性，以及，可愛。
走到二樓，綠間愛海鬆開竹內的胳膊，繞到竹內身後捂住了她的眼睛，有身高優勢的姑娘做起這個動作來一點壓力都沒有：「繼續往前走。」
竹內依言邁步，眼睛突然被蒙住，又在不熟悉的地方，步子邁得戰戰兢兢。
走在前面的綠間看不過去，伸手拉著竹內往前走。
手上有了牽引，心裡立刻不那麼慌了，竹內聽見綠間愛海的聲音在腦後響起：「早該這樣了嘛。」
竹內忍不住吐槽：「『早\'該這樣，再怎麼早也只能早幾秒鐘吧？」
綠間愛海的聲音裡有深深的落寞：「見色忘利見利忘友。」
強迫症·文科生磨牙：「是見色忘友，見利忘義！你高考真的沒問題嗎綠間愛海？」
綠間妹妹：「不和邏輯混亂的強迫症一般見識，完全抓錯了重點。」
綠間真太郎松了手，竹內停下腳步，心裡稍微有點緊張，嘴上不肯閑著：「那重點是什麼呢？」
話音未落，綠間愛海松了手。
竹內不適應地眨了眨眼，然後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再然後——
「嗷——」
在客廳就著花生米喝清酒的兩個爸爸也隱約聽到了二樓傳來的興奮嚎叫。
綠間爸爸：「……這個聲音……」
竹內爸爸覺得好丟臉：「……是枝子，見笑了，她又犯病了。」
綠間爸爸笑道：「看來孩子們玩得很高興。」
孩子們確實很高興。
竹內抱著禮物蹭蹭蹭，蹭得超級高興，綠間看著竹內彎了嘴角又不忍卒視地扭過頭。
綠間愛海彎著腰扶著門，忍笑忍得辛苦：「噗……噗哈……哈哈哈哈，不行了，我要拍張照。」
「來！」竹內聽見，立刻沖綠間妹妹揚起笑臉。
姑娘抱著一米多高的彼爾德，雙手環繞勉強能繞小胖鳥的腰圍一圈，臉上的笑容是絕對傻白甜，如果現在不是在綠間的房間裡，她絕對會抱著巨型玩偶在床上滾來滾去，對小胖鳥上下其手又親又揉。
——只是蹭蹭蹭蹭蹭，已經很克制了。
綠間妹妹給竹內拍照，綠間哥哥看著竹內吐槽：「你到底有多喜歡這只雞。」
雞。
雞？
雞？！
綠間妹妹：「……」
竹內枝子：「……」
彼爾德：「……」
「它是鳥啊！相信甜甜圈能拯救世界的呆萌的小、胖、鳥、啊！」竹內悲憤地咆哮。
受竹內影響，也愛上了彼爾德的綠間愛海欲哭無淚：「小胖鳥雖然腿短，但它膝蓋上真是插滿了箭！明明隨身帶著黃溜溜——黃溜溜才是雞啊！」
綠間艱難地開口：「……我以為黃色的是個橡膠球。」
綠間愛海：「橡膠球……好吧，這大概可以算是比較靠譜的了，我有同學說它是個蛋黃……我下去看看有什麼吃的。」
「……蛋黃，如果彼爾德是雞的話，它整天蹂.躪一個蛋黃也太兇殘了吧！」竹內抱著彼爾德不肯撒手，把大傢伙抱下去又不好意思，繼續賴在二樓。
可這裡是綠間真太郎的房間，綠間愛海一走竹內不由地覺得不自在。
綠間一本正經地問：「你到底有多喜歡這只鳥。」
竹內：「從上輩子開始喜歡。」天知道這真的是實話。
但綠間顯然不這麼覺得：「既然喜歡了這麼久，稍微分開一下也沒關係吧。你一直抱著它不熱嗎？」
「熱倒是不熱。」開空調了嘛。
「就是有點累。」就算裡面塞的全是棉花，一米多高的玩偶也不輕了。
綠間無語了一瞬：「放下它。」
竹內捨不得：「你幫我抱會兒？」
綠間乾脆俐落地拒絕：「不抱。」傻死了。
竹內癟癟嘴把玩偶放到了綠間的床上。玩偶一離開雙手，彼爾德的魔力減退，竹內從興奮中回過神來，終於想到問：「為什麼要送我禮物？」
綠間：「給新鄰居的見面禮，習俗。」
竹內：「騙人，給新鄰居的見面禮應該是新搬來的那戶送給老住戶的才對。」
綠間理直氣壯：「力的作用是相對的，以你為不動的原點，是我家往你的附近搬了。」
竹內：「不要鄙視文科生的智商，就算是邏輯死也知道你的回答有問題。相對論不是這麼用的，而且你一句話裡代入了兩個不同的物理學概念。」
綠間視線一偏：「這不是重點。」
竹內挑起嘴角，緊緊盯著綠間：「那重點是什麼？」
不是什麼不好承認的事，被逼到這一步，傲嬌君也沒什麼好扭捏的。
「重點是，只是——」綠間收回視線，看著竹內，「我送了你禮物。」
送禮物是重點，送禮物的理由不是。
「哦。」竹內應了一聲，不達目的誓不甘休，咄咄逼人的氣勢消失後，姑娘後知後覺地害羞起來，她垂了頭，低聲說：「謝謝。」
吵吵鬧鬧的時候不覺得，竹內一羞澀綠間也不好意思了：「不用——」
綠間「不用謝」最後的「謝」字還沒出口，竹內踮起腳尖在他臉上親了親。
羞澀？羞澀可以吃嘛？
不能吃幹嘛要羞澀呀？老熟人了有必要嘛。
「回禮。」
竹內羞澀綠間也羞澀，那麼竹內不羞澀綠間就——
少年愣了愣，低著頭的竹內沒看見他勾了勾嘴角：「沒創意。」
……創意？
不明白綠間在說什麼，竹內條件反射般地想堵回去：「喜歡彼爾德能喜歡兩輩子，我是懷舊派，當然沒創——」
少女驀得瞪大眼，身前壓下一片陰影，沒說完的話被徹底堵死在嘴裡。
作者:
悠于
時間:
2016-5-4 15:36
chapter52
「你們，絕對是趁我不在的時候幹了什麼壞事吧。」端著年糕小豆湯上樓來的綠間愛海站在門口，表情又是了然又是狐疑。
綠間真太郎和竹內枝子的臉色都有點泛紅，夾雜著一絲被撞破的尷尬，能說會道的竹內居然沒能立刻反駁綠間愛海的話。
綠間妹妹進一步證實了自己的想法，把放著甜品的託盤放在書桌上，老神在在的指點道：「以後幹壞事要記得關門。」
竹內蒼白無力地辯解：「既然開著門，那不就代表我們不在做壞事嗎？」
綠間妹妹失望的看著她，為她大失水準的反駁感到悲傷：「還有可能是迫不及待地幹壞事忘了關門。」
「誰幹壞事會迫不及待啊……」竹內：「……等一下，為什麼你這方面的只是如此豐富呢，高中生？」
綠間愛海驚嚇：「等等！不要送我人參公雞啊！我是個純潔的高中生，只是閱歷豐富而已！」
——她什麼都沒做，她沒在面臨考試的關鍵時刻談戀愛喲！只是博覽群書，懂得多！
「閱歷？」綠間推了推眼鏡，明白妹妹話裡的意思，明白了更好反駁。少年端起一碗小豆湯，喝了口，這才漫不經心道，「我會提醒媽媽幫你打掃房間的時候仔細一點的。」
——要考試了還看亂七八糟的書？呵呵。
綠間妹妹快哭了，天知道她藏那些寶貝藏得多不容易：「……厚積薄發！才不是臨時抱佛腳抱來的！」
——是以前看的啦嚶嚶嚶！不要向媽媽告密呀嚶嚶嚶嚶！
綠間抬了抬眼，示意桌上的甜品：「快吃，冷了就不好吃了。」
綠間愛海戰戰兢兢地端起碗，看哥哥和竹內都沒有繼續說下去的樣子，總算松了口氣，低頭喝湯再不敢說什麼。
竹內端起碗，震驚地看著綠間：「佩服佩服。」
——完敗綠間愛海，真厲害！綠間原來這麼的能說會道，好驚訝！
綠間低頭喝湯，沒理她。
沒過多久，綠間媽媽就在下麵喊開飯了，綠間端起裝著空碗的盤子，帶著兩個姑娘下了樓。
兩家七個人圍著桌子坐了一圈，一頓飯吃得熱熱鬧鬧，老鄰居了，早就熟悉彼此的性格，說話沒有拘束，飯桌上的閒談輕鬆愉快，偶爾帶些好久不見的感慨。當然，總會提到一兩句從竹內家老房子裡搬走的那戶人家。
竹內記得綠間對他們的印象很不好，不好到連介紹下姓氏都不願意。
「那家人是有問題。」綠間爸爸沉著臉說，「家暴。」
綠間媽媽心有戚戚：「有時候大晚上的能聽到隔壁傳來摔東西的聲音，還有兩個人的叫駡聲。那戶男主人是個酒鬼，喝醉了就打人，也不知道有沒有工作。」
「那家的女主人也不像什麼好人，男人一鬧她就和他對罵對打，幹嘛不離婚呢。」女性對八卦更感興趣些，綠間愛海接過話頭，繼續說，年輕人的言語要比媽媽刻薄些，「也不是我們想窺探他們隱私，實在是太過分了，能不能給應考深營造個良好的學習環境啊！我和哥哥上學時間都住在學校，不受影響，但爸爸媽媽天天住在家裡啊！尤其是媽媽，爸爸時不時要值夜班，家裡只有你一個人，聽到隔壁的動靜不覺得害怕嗎！」
綠間愛海憤憤不平：「媽媽你就是心太軟了，什麼清醒後賠禮道歉就原諒了，他們吵一次就該報一次警，早早把他們趕走才好！」
嗔怪的語調裡全是對家人的關心，綠間夫人當然不在意女兒對自己的「教訓」，只會覺得開心。她苦笑了下，還是心軟：「看著有點可憐，那戶人家的女主人渾身被打得青青紫紫的，低聲下氣地來道歉。」
綠間愛海翻了個白眼，綠間爸爸打圓場：「好了好了，走都走了，就別去說他們了。」
竹內深切地覺得，那戶人家恐怕是被綠間愛海趕走的，平日裡吵吵鬧鬧玩著的時候，她就沒什麼不敢說的，那麼，替心軟的媽媽做決定，大概也不是什麼困難的事，綠間愛海本質上是個挺強勢的姑娘。
再一轉念，竹內有些憂心自己老房子的情況，家暴摔東西什麼的……裡面不會像犯罪現場吧？
當然不像。竹內爸爸不靠譜，也不至於不靠譜到給女兒一個犯罪現場。
但房子裡的狀況和他們離開時相比，確實差了不少，塗著白色牆粉的牆壁上滿是硬物留下的刮痕，更別提貼著牆紙的牆面了，木門，門框，不能帶走的傢俱上同樣佈滿了痕跡。
竹內又惱火又心疼，死命勒著彼爾德的腰。
竹內裕夫說：「你的小鳥要被你勒成兩斷了，它不是蚯蚓不能變成兩條喲。」
爸爸不愧是爸爸，知道彼爾德是鳥不是雞。
竹內枝子放鬆手臂：「幹嘛要提蚯蚓？」
「鳥吃蟲子麼。」竹內裕夫回答了句，然後說，「房子的情況你也看見了，既然它現在是你的了，裝修自然歸你管。」
竹內裕夫從皮夾裡拿出一張卡：「喏，裝修的費用。」
抱著彼爾德的竹內枝子：「沒手接。」
「裝修什麼的我一點都不懂，真的要交給我嗎？有讓女兒搞裝修的爸爸的嗎？！」
「我說了啊，這是你的房子。」竹內裕夫把卡塞進女兒手裡，「自己的房子讓年邁的老父親幫忙裝修才不對吧。」
晚飯吃好，兩戶人家聊了聊天就散了，竹內媽媽公司裡明天還有事，先一步走了，竹內爸爸帶著女兒去看房子。
只剩下為數不多的幾件大件傢俱的屋子很空曠，在新裝了燈泡的明亮吊燈燈光下顯得滄桑而憔悴，年歲的痕跡在不恰當的暴力下刻滿每一個角落。
竹內一抬頭，不經意間看到了父親鬢髮中夾雜了幾根銀絲，姑娘一瞬間失去了和爸爸繼續貧嘴的欲望，她攥了攥手裡的銀行卡：「知道了。」
「不過我真的不懂裝修，到時候弄不好浪費錢了也不許罵我。」
如果是新房，直接找個精裝修的隊伍全面弄一弄就好，但現在的工作是修繕，免不了要一點細節一點細節的討論。
「知道啦，不會怪你的。」竹內裕夫看著女兒，臉上的笑容透出睿智與明晰。
黃瀨涼太和竹內枝子之間有默契，但他們之間的默契，和竹內與自己父親之間的，差了太多。
父女兩人的對話，十句有九句是不正經的，但他們其實都知道，說著沒營養話，和自己咋咋呼呼的對方，活得有多明白。
人生不如意十之□□，哪來那麼多事讓他們嘻嘻哈哈，沒個正經的相互調侃？
但既然還存在著那一分如意，為什麼不就著它的東風笑口常開呢？
我們是得認認真真明明白白的活著，但在和困難死磕整日愁眉苦臉，與挑揀出快樂讓自己笑一笑中，為什麼不選擇後者呢？
竹內裕夫從不把工作上的糟心事帶回家，竹內枝子也不會把學習兼職上的不順告訴父母。告訴了也沒用，自己的事只能自己解決，白白讓家人擔心幹什麼呢？還是笑一笑好啦。
有哪些困難哪些不順會伴隨人一輩子？船到橋頭自然直，柳暗花明又一村。總能找到方法解決的，別擔心，也別讓別人擔心。
「你也大了，總會接觸這些東西，這房子雖然一開始是我們的，但現在轉到你手裡已經是第三任主人了，又被糟蹋成這樣，買下來相當便宜——簡直就像廢物回收利用。」
竹內枝子：「房子知道自己被老主人這麼嫌棄會哭的。」
竹內裕夫：「你負責幫它擦眼淚。」
「本來準備了一筆錢讓你到國外去鍍鍍金，但既然你考上了東大，又沒有出國讀研的意思，這筆錢就省下來了。反正是給你增加閱歷準備的錢，用來裝修房子，增加點實踐能力也是一樣。」
「好好幹，不過反正是你自己的房子，裝成什麼樣我和你媽都沒意見。」竹內裕夫拍怕女兒的肩，他側頭看竹內枝子一眼，抱著彼爾德的姑娘看上去很是稚嫩，做父親的不以為意的挑唇一笑，自豪的同時心裡卻有點捨不得。
竹內枝子哭喪著臉：「就是說我沒法從你們那裡獲得參考意見咯？」
竹內裕夫：「正解。等房子搞定了，你就住過來吧，離你學校近，不必遠叨叨的跑到京都去了。」
竹內枝子一愣，這回是真的想哭了，語調都有點抖：「這是要把我掃地出門的意思嗎？」
竹內裕夫只有一句話：「你已經長大了啊，枝子。」
你已經長大了，總有一天會離開父母。你必須慢慢學著習慣，家是港灣，可它沒法一輩子為你遮風擋雨。
你得學著習慣，學著負擔起成年人所要負擔的一切，你跌跌撞撞地摸索著道路向前走，再辛苦，也不能停下。
因為人生啊，就是一條勇往直前的，沒有回頭的路。
chapter53
竹內裕夫和竹內枝子站在老房子裡討論裝修問題的時候，綠間真太郎和他爸爸站在自己家二樓的陽臺上，向右側望去，能看見竹內家亮著燈的窗戶。
做醫生的父親氣度沉穩，綠間真太郎不逞多讓，想繼承父親衣缽的年輕人也擁有沉著的氣質，父子兩個站在陽臺上，一時間誰都沒說話。
綠間爸爸把兒子拉出來，和竹內裕夫帶女兒走進曾經的家裡有一樣的意思，談談心，交代幾句。
兩個孩子一起長大，綠間和竹內的的變化他們都看在眼裡，即使兩個孩子都彆扭，扭扭捏捏不肯承認——可即使不肯承認，還不是走到一起了嗎？
父母又怎麼可能看不出來。
沒什麼同意不同意，既然已經走到了這步，那就順其自然。
還是那句話，多年的老鄰居了，彼此知根知底，兩個孩子走到一起，他們沒什麼不放心。
「枝子是個很不錯的姑娘。」做醫生的綠間爸爸鑽研學術，在人際交往上差竹內爸爸一籌，沒法像竹內裕夫那樣侃著侃著就把話引到自己的想說的話題上，他索性開門見山，「你也要努力。」
綠間點頭：「我明白，爸爸。」
綠間醫生拍拍兒子的肩膀，轉身進了屋。
綠間真太郎則獨自在陽臺上站了會兒，然後才進去。
竹內裕夫給竹內枝子的成年禮物是套房子，不管它多便宜，它都是套房子。把一套房子當禮物送出去，其財大氣粗令人咋舌。
這套房子在綠間家隔壁，細細想想就能品出些別的味道來。
先不說綠間和竹內的感情能不能維持長久，是否真的能走入婚姻殿堂。竹內裕夫這一手，無疑給了未來的女婿一個下馬威，他的女兒有個有錢又寵她的老爹，你小子敢不敢對她不好，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配上她。
竹內媽媽覺得這樣不太好，很傷感情，竹內爸爸不以為然：「男孩子就要有點壓力。往好處想想，我送他們一套房子呐。我追你的時候不也經過了九九八十一難嗎？」
竹內媽媽不和他貧：「根本沒這回事。就算你要考驗未來的女婿，也要等到他們關係正式確定下來吧？現在才剛剛開始談戀愛啊。」
「總要來這樣一下，從起點開始把關不也一樣？」竹內裕夫堅持己見，他話鋒一轉，「房子只是成年禮物而已，和枝子同學的感情生活沒多大關係。不管能不能成，房子總是枝子的嘛。況且，綠間醫生默許了啊。」
做父母的只是把該給孩子準備的準備好，男孩的上進心，女孩的嫁妝，至於他們的感情將如何發展，最終是不是能走到一起，倒不是父母們最關心的，他們更在乎自己的孩子有沒有準備好邁入人生中一段新的歷程。
「完全想像不出真太郎戀愛的樣子呢。」綠間媽媽憂心忡忡。
「你現在看到的不就是嗎？」綠間爸爸寬慰道。
對於小輩的事情，長輩做了自己能做的就放了手，上班的繼續上班，做飯的繼續做飯，生活充實而有條不紊。
這個暑假最忙碌的無疑是竹內，裝修實在是件勞心勞力的活。
京都東京兩頭跑，又是夏天，短短半個月竹內枝子就瘦了一圈。
綠間真太郎拎著一打冰汽水到隔壁陪竹內——一開始這是綠間妹妹的工作，但可悲的高中生快要來不及寫暑假作業了，就把任務交給了哥哥。
竹內畫著淡妝，看上去確實有那麼點年輕的職場精英樣，她借花獻佛，把汽水分給幹活的工人，閒聊幾句，和裝修工人間氣氛融洽。
走了一圈發完汽水，竹內打開自己的那瓶，開蓋子的時候她小小的打了個哈欠，抱怨道：「累死了。」
綠間於是說：「要不要住我家？我爸媽這段時間不在。」
綠間爸爸去北海道開研討會，醫生可以帶一名家屬，醫院包食宿，算是給勞苦功高的醫生的福利，開會之外的閒置時間可以帶著家屬出去逛逛。
女兒要高考，兒子……嗯，兒子還是留給鄰居的女兒好了，綠間爸爸理所當然地帶上了綠間媽媽。
綠間父母出去的事竹內前幾天已經聽綠間妹妹說了，當時綠間愛海就攛掇著竹內住她家，竹內嗯嗯啊啊的敷衍過去，總還是覺得不合適。
這回綠間真太郎開口，竹內當然還是沒有同意，哥哥開口，竹內覺得比妹妹開口更讓她彆扭。
竹內不同意是意料之中的，綠間「嗯」了聲，沒再開口。
他會發出邀請大半是妹妹在耳邊碎碎念的功勞，至於餘下的小半，自然是綠間真太郎自己的小心思了。
於是意料之中的同時，綠間有點小失落，他想起妹妹邀請失敗後對自己說的那句話：「枝子姐姐意外的保守呢。」
綠間妹妹接下來還說了一句：「所以哥哥你要主動些啊。」
幾天後綠間終於主動了一回。
日本夏天免不了要來幾場颱風，天氣時晴時雨，氣溫變化大。某個地面濕漉漉的涼爽午後，綠間照樣拎著一打汽水去隔壁串門，天氣不熱，細心的醫學生帶著的是常溫的。
帶了常溫汽水的細心醫學生發現竹內的狀態有點兒不對：「病了？」
發完汽水走回來的姑娘懨耷耷地回答：「嗯，著涼了。」
「好好休息。」醫學生第一反應是這麼句話。
竹內不舒服，懶得說話，就點了點頭。
當天施工結束已經是是六點多了，綠間妹妹跑來拉竹內到她家吃晚飯，怕被拒絕，說的是：「我熬了紅糖姜湯，過來喝一碗。」
竹內於是去了，在餐桌邊坐下後綠間愛海就沒給她站起來的機會，一碗姜湯放在竹內面前，隨即麻溜地把早裝好了盤的菜端上了桌。
綠間妹妹手藝很好，菜肴豐盛，竹內卻吃得很少，一副沒精神的樣子，幾乎話都不說。
綠間真太郎探過手去，按上了竹內的額頭，燙的。
接下來醫學生從家庭藥箱裡拿出水銀體溫計——測量腋下溫度的電子溫度計雖然方便，但技術不成熟測量不準確。
竹內接過往舌頭下一壓，五分鐘後抽出看溫度，已經燒到39度了。
以為最多38度的竹內：「……醫學生我不想去醫院。」
綠間才不理她，準備好了出門的東西，就想把人從椅子上拖起來：「就算是我爸爸，也沒法在家裡幫你掛水。」
知道自己燒到了39度的竹內覺得自己腿軟沒力氣走路，就是賴著不想動，開始嚶嚶嚶：「掛水什麼的討厭死了，我回家吃粒退燒藥不就好了嘛。」
綠間問：「你爸媽在家？」家裡大人在的話，就打電話讓他們過來接一接。
「不在啊。」竹內茫然地回答，她記得之前已經和綠間說過了啊。
暑假，學生們放假，企業、公司也組織著員工出去玩耍了，不僅爸爸媽媽不在，住一個社區的爺爺奶奶也到山裡避暑去了。
「燒到39度還敢一個人擠兩個小時的地鐵從東京到京都？我記得你從這裡到地鐵站還得坐公交。」綠間繼續拖竹內。
竹內想想也覺得頭大，但沒辦法啊，老房子又不能住人：「有什麼不敢，又不會暈倒在半路。」
沒法把竹內從椅子上拖起來的綠間：「愛海，幫我開門。」
圍觀自家哥哥和鄰居姐姐拔河，看得正開心的綠間妹妹對哥哥的命令有點茫然，猶豫了一秒，照做了。
綠間鬆開竹內的手，一彎腰，伸手繞過竹內膝彎，沒怎麼費力地就把姑娘抱了起來。
站在門口的綠間愛海被這刺激的一幕震驚了，哦哦哦哦，妥妥的公主抱！哥哥好樣的！
竹內也震驚了：「……放，放我下來！我去醫院還不行嗎！放我下來！」
被這麼一驚嚇，有點迷糊的竹內瞬間清醒了過來，利索地換了鞋，跟著綠間去了醫院。
然而似乎也是因為這麼一驚嚇，把竹內最後一點精力給消耗完了，在輸液室的椅子上坐了沒幾分鐘，竹內腦袋點啊點的，克制不住地想睡覺了。
她揉揉眼睛，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呐，真太郎你先回去吧，很晚了。」
「然後你自己掛完水，一個人三更半夜的做車回家嗎？」不想麻煩別人的好品質有時會讓人生氣——太客氣，太見外。
接下來的話順理成章地出口了：「住我家。」
住綠間家。
竹內腦子慢慢轉著，從醫院到綠間家公交只要坐兩站，從醫院到自己家……唔，住綠間家好像有點誘人。
可還是覺得不好意思啊QUQ
竹內掙扎著拒絕：「不要了……」
和竹內打口水仗從來沒贏過的綠間把姑娘的腦袋往自己肩膀上一按：「睡吧，結束了我叫你。」
竹內先是一僵後是一愣，兩秒後放鬆身體乖乖閉上眼睛。
chapter54
那天晚上，竹內掛完水跟著綠間回了他家，睡在綠間妹妹的房間裡，一夜好眠。
第二天，熱度退下去的姑娘又變得生龍活虎，因為昨天睡得晚，到底是起晚了，然而和她一樣晚睡的醫學生卻已經坐在了客廳裡，快要吃完自己的早餐。
「喲，早。」
套著綠間愛海友情提供的寬大睡衣，從樓梯上向下走的竹內睡眼惺忪地向抬起頭的少年打招呼。
「早。」
颱風過後，空氣通透又清新，陽光明亮得晃人眼睛，它刺破了空氣，貫穿了時光。
「呐，醫生。」
同樣是夏天，同樣是颱風過後上天饋贈的清亮早晨，同樣的兩個人卻在四季流轉間變了模樣。
曾經塗抹化妝品來偽裝成熟的姑娘，如今即使素面朝天，也不會再有人覺得她是個學生了。
綠間真太郎打了領帶挎上公事包，從醫學生，變成醫生。
「醫生，」捧著牛奶的竹內問，「今天什麼時候回家？晚飯想吃什麼？」
「7點到家，吃什麼隨意。」綠間打開公事包再次檢查上班需要帶的東西，確定沒遺漏什麼，拿起包準備出門。
竹內放下牛奶杯，撐了下桌子站起來送他。
綠間習慣性地伸手挽了竹內的腰。
和學生時代比起來，現在的竹內胖了不少，倒不是因為別的什麼原因，只因為是特殊時期。
綠間真太郎的目光在她隆起的腹部落了落：「晚飯隨便做點什麼，別太累。」
竹內笑起來：「可不能隨便，先不說我們兩個有沒有什麼想吃的，再怎麼樣，」她抬手撫上自己的肚子，「也不能虧了裡面的這個。」
綠間挑了挑嘴角，換了種說法：「做什麼隨你，總之，別太累。」
「我知道，你也是。」竹內眨了眨眼，「要克制。」
克制。
生病那晚的留宿似乎打破了什麼，大三時，竹內和綠間成功申請到了京大的交流生，外校學生的宿舍四人一間，竹內不樂意和不熟悉的人合住，綠間傲嬌冷淡，對擁有室友這一事實也沒多大熱情，於是兩人在校外合租了間公寓開始了同居生活，一開始當然是睡兩張床，但一起生活的時間久了，接下來的一切都變得順理成章，近乎按部就班的，安穩的，一步步邁進。
「醫生，克制。」
很多次，綠間挑燈夜讀的時候，竹內說著這句話不容分說地關了檯燈。
偶爾，揉著腰齜牙咧嘴的女人也會對綠間吐出這句話。
綠間學醫，本科研究生博士，自然得一溜兒地讀下來，竹內四年大學畢業後讀了在職研究生，混了個文憑，不想再繼續了，在大企業做個小文員，過得挺舒心。
爸爸給的房子在裝修完，竹內把它租了出去。
「一個人住那麼大的房子，等著看角落裡冒出鬼魂來嗎？」姑娘這麼說。
每月房租加上工資，在同齡人中，竹內的收入算是相當不錯的了。
綠間手上也有錢，不過是研究經費不能動。
不知是不是受了這方面的刺激，讀完研究生後綠間離開了校園，在導師的推薦下進入醫院工作，在導師的幫助和自身的努力下，在職讀博。
這時候，綠間和竹內同居已經四年，除了一張結婚證，已經和真正的夫妻沒什麼兩樣了。
他們遲遲不結婚，只是因為不想用父母的錢辦婚禮，竹內是個小富婆，綠間前途無量，算算兩人每月的收入合計，等綠間取得博士學位，他們就能靠自己的力量辦一場風風光光的婚禮了。
然而這兩年卻是等不及的。
「你們沒想丁克吧？」已為人婦的桃井——不，現在應該叫她青峰太太——問。
竹內搖頭：「當然沒有。」
學生時代羞于說起的話題，現在說起來不羞不燥。
「你和綠間同歲，等他博士畢業，有點太晚了。」青峰五月說。
竹內和綠間的家長也是同樣的意思，老人總想早點抱上第三代。
「兒子女兒的婚禮不讓爸爸媽媽出力，好像有點說不過去吧？」竹內裕夫笑哈哈地對綠間真太郎的父親說，後者點頭同意。
婚禮於是在父母的操持下舉辦了。
熟人們盡皆到場。
新人入場，青峰大輝第一個開始起哄，他拉著兒子的手「啪啪」拍著，小傢伙口齒不清地跟著爸爸一起瞎叫。
綠間愛海第二個反應過來，跟著起哄，坐在她身邊的紫原看了看穿著白色伴娘裙上躥下跳一點不端莊的姑娘，突然覺得她又像軟綿綿的蛋糕又像彈彈的糯米丸子，於是他毫不猶豫地在姑娘臉上「啪嘰」了一口，末了還不忘舔舔嘴唇：「甜的。」
綠間愛海一下子呆住，然後紅著臉「劈裡啪啦」的對著紫原又抓又撓。紫色頭髮大傢伙意外的好脾氣，懶洋洋地拖著調子：「好了啦，不生氣，不生氣好不好啊——」
存在感薄弱的黑子哲也端著地坐著，內斂的男性拍著手，臉上是溫和的笑容。他身邊的黃瀨涼太看著臺上的新人也在鼓掌，擁有軍事編制的男人被曬成了小麥色，軟萌萌不著調的，奇跡世代中最好欺負的陽光男生，在經年之後卻成了六人中氣質最冷硬的那個，雖然黃瀨依然愛笑，甚至他笑起來時嘴角的弧度都不曾變化，可他的一舉一動，已然刻下了獨屬於軍人的乾脆與凜冽。
赤司征十郎同樣在場，紅發男人只是靜靜坐著，就足夠吸引目光，我們很難說出他到底是哪裡吸引人，是微笑？是氣度？還是其它什麼？誰知道呢。我們知道的只是，他整個人都在發光。
松原和冷寧同樣在場，竹內綠間入場，他們在餐桌下悄然交握雙手，無名指上的對戒熠熠生輝。
冷寧告訴自己不能不該愛上松原，但感情這種事情，不是人力可以控制的，她陷進去，讓她穿越綜漫的力量瞬間發動，將她甩去下一個世界。
松原瘋了一樣找她，竹內也不斷卻徒勞的打冷寧電話——服務區外服務區外服務區外。
在所有人都快要絕望的時候，竹內意外的在Q.Q上收到了冷寧發來的消息，姑娘顫抖著回過去，那頭冷甯立刻傳來視頻請求，嚎啕大哭：「枝子……枝子……」
冷寧一時間只知道哭喊竹內的名字，竹內的眼淚同樣止不住，但她近乎荒唐地冷靜下來：「你在哪裡，我給你買機票，快飛回來。」
從東京的成田機場起飛，途經多個城市，最終降落在東京的羽田機場，冷寧真的回來了。
冷甯向松原攤了牌，松原接受了她的匪夷所思，然後，家世，國籍，職業，曾經設想到的障礙輪番上場，他們的經歷比竹內和綠間曲折太多。
好在，他們最終，終於，走到了一起。
臺上，婚禮司儀抑揚頓挫地渲染著氣氛，來賓與新人共同經歷的青春仿佛在俗氣卻喜慶的言語中化作洪流翻湧而過。
那些不著調的調侃，肆意的打鬧，失敗的淚水，成功的喜悅，永無止境的努力，打濕訓練場的汗水——
——再不會有。
然而他們必將繼續，共同，走過更多更長久的，嶄新的時光。
面前的女性笑顏如花，是一生中最美的模樣。
綠間真太郎閉了閉眼，再睜開時鏡片後的目光柔和、專注，男人微帶沙啞的聲音醇厚，繾綣著的是深情的語調。
他對他的新娘說——
——「我愛你。」
作者有話要說：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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